《封档千年我最弱的小弟都成了魔王》
第一章:终焉
“感觉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周牧划过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已完成任务列表”喃喃自语道。
两百多个主线任务,两千多个支线任务,一千多处隐藏的探索要素,以及全收集达成,全成就达成……毫不夸张的说《终焉守望者》这款VRRPG(Virtual Reality Role Playing Game)里开发者想到没想到的游戏内容都让他体验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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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舔图流”玩家也不过如此。
周牧一边翻阅着游戏里的各项统计记录一边感叹着自己在这款游戏上投入的精力之多。
“话说回来,一万三千多个小时的游戏时间吗?这对于一个单机游戏来说过于夸张了点吧,这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游戏时间过万的人吗?”
当周牧看到统计面板上的游戏时间时,自己都被惊了一下。
周牧一直有一个观念:在公司当社畜的那十多个小时时间,自己并不算真正作为一个人而活着。
如果这样计算自己的人生的话,再扣除每天睡觉的时间,那么相比于现实世界,自己反倒是更像是一个生活在《终焉守望者》这个剑与魔法世界里的人。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天也算是到了该跟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时候。
想到这里,感到心情逐渐变沉重的周牧挥了挥手把统计面板给关掉了。
倒不是说他厌倦这款游戏了——相比于每天要面对各种压力的现实世界。在游戏中的维克大陆上,他哪怕只是四处看看风景,都会觉得无比的放松。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游戏里这段第二人生能够一直走下去。
但还是那句话——现实的压力。
已经迈过了三十岁这个槛的周牧已经越来越能感受到那些逐渐在收紧的无形镣铐:体检报告上触目惊心的数据、房贷车贷的压力、公司内部关于“优化”老员工的传闻等等……
现在哪怕只是每天一两个小时的整块游戏时间都要靠牺牲睡眠挤出来。而他那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的身体已经开始不断发出警报了。
近半年来他有过两次毫无征兆的晕倒,在那之后他的医生跟老板都不止一次严肃的找他谈话。
“被猝死”或“被优化”,哪一个都不是他所期望的结局,权衡之下,也该是封档的时候了。
周牧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此时的他正处于在一间宛如罗马万神殿般宏伟华丽的大厅里,端坐在大厅中央巨大的黑曜石圆桌旁。
这里是“黄昏要塞”里的圆桌厅。
“黄昏要塞”是终焉守望者这一无国界救世军组织的总部,对于玩家而言是最接近“家”的地方,同时这里也是玩家在主线剧情里到达的第一个据点。
在彻底离开之前,周牧打算给自己一个有仪式感的告别,选择这里作为结束可谓是纪念意义非凡。
既是始焉,也是终焉。
周牧又坐了一会儿,听到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随即厚重的精金大门被推开,整个圆桌厅被门外投射进来的光分割成了两半。
十二名种族各异,穿着各异的男男女女逆着光鱼贯而入,走到圆桌前各自的席位坐定。
终焉守望者的十三审判席,在游戏里玩家可以直接编入自己队伍的十二名核心NPC,在游戏剧情中与主角一同拯救世界的伙伴。
周牧的目光扫过在坐的所有人,当然不一定都是人类,也有其他种族的同伴。不由地,他回想起了以前做过的傻事。
当时为了达成自己心目中的“完美通关”,基本上每一个纳入审判席的NPC,他都要进行几十甚至上百次的读档刷新,就为了刷出满意的初始属性与特性词条。
并且在那之后他还会为了他们选择最为契合他们的perk加点与装备搭配。可以说每个审判席成员的人物build可能要比大多数普通的《终焉守望者》通关玩家还要做得好。
“威廉·凯恩审判长,请问您这次召集我们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吗?”
大概是系统判定周牧太久没说话了,一名身着漆黑的半身铠,背着一把如门板般厚重巨剑的角色开口道。
威廉·凯恩是周牧在这个存档中角色的名字。
周牧回过了神来,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没错,布莱克·塞巴,我今日呼唤审判席成员全体来此,确是有一项重要事宜要宣布。”
周牧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我即将离开你们,永远。”
此言一出,圆桌上所有NPC全都露出了不可置信、慌张乃至是惶恐的表情。
《终焉守望者》的制作公司为游戏里的重要NPC都搭载了极其强大的AI程序,只要不聊太超脱于游戏框架本身的东西,他们对话与反应都非常接近于真人。
当然,这本质上还是聊天程序罢了。周牧自己也知道自己做这种与NPC告别的事情纯粹是在犯傻。
“威廉我友,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维克大陆前往其他的地方冒险吗?”
一名身上满是鳞片,头上长有犄角,背后生有一条粗壮尾巴的男人用粗犷的嗓音问道。
“不,都瓦·金,我要离开的不只是这片大陆,而是要离开这整个世界。”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骚动。
“您是说您打算离开这个现世,前往月之境里,前往那些虚无君王们所统治的领域吗?若是如此,请允许我陪您一同前往。”
一个全身被包裹在斗篷之中,并不断向外散发着不祥黑雾的“人形”用如唱歌一般的语调问。
“我指的不是现世也不是月境,寇斯,我指的是整个世界,一切的一切,超越了现世,超越了月之境,超越了光之境,超越了你们能理解的最远的边界。这条路只有我一个人能走,除了我对你们的记忆之外,没有什么是你们能够陪伴的。”
一位穿着轻便皮甲,身后背着一把如琉璃般透明弓箭的精灵少女问道。
“能告诉我们,凯恩大人决定离开的原因吗?”
“因为我不得不离开,如若可以,我也希望能够永恒的陪伴你们。但在远方,有比七大灾厄,比虚无君王们更加沉重的存在需要我前去对抗。”
“那是什么?”
“现实。”
现场沉默了,每一名审判席成员都仿佛在冥思苦想着周牧所说的“现实”是指什么。
当然,周牧知道这是不可能,只是系统的检测到了超脱于游戏框架内的对话,让NPC们表现出好像在思考的样子罢了,他们马上便会转移话题。
“那……”
十二人中看起来年龄最小的那个少年开口了。他穿着由黑色羽毛编织的斗篷,长着一对如同某种猛禽一般的琥珀色眼睛。
“那您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科尔斯,我不清楚。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希望能够再次见到诸位,我会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到来的。”
周牧说着双手按着黑曜石圆桌站了起来,圆桌前的其他十二人也跟着他站了起来。他看着他的伙伴们,一时间有点恍惚。
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该多好……
“那么,我在此宣布,十三审判席就此解散。战胜灾厄,驱逐虚君,我们已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千年的安宁,也是时候让大家各自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了。这是我最后的命令了——诸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真是蠢爆了的发言……
他们明明不过是存在电脑中的程序,只要他下线他们便将永远的停在这一刻。他却还大言不惭的对他们说着“让他们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这种鬼话。
还有什么“重逢的那一天”,他连游戏仓都挂在闲鱼上卖出去了,明天他就要打包寄给别人,还说什么重逢呢。
周牧想到这里,却还是向众人行了一礼,随后默默地发动了黑曜石圆桌上的法阵。
【传送】
短暂的载入界面之后,周牧来到了一个漫天星辰的异空间之中。
这里是他的宝物殿。
因为他所收藏的稀有道具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作为一个收集癖,不仅是在游戏流程中可以获得的东西,就连开发者最终没有放入游戏的废案,他都通过控制台给弄出来了。
如果只是展出的话,那整座“黄昏要塞”用来当宝物殿都不足以放下他藏品的一半。所以他通过游戏控制台制造了这么一个异空间,专门用来存放他的海量藏品。在这片无垠星空中的每一颗繁星都是一个被时空气泡包裹的稀有道具。
周牧最后抬头看了一眼这漫天的繁星。
“那么,再见了!”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即调出了游戏菜单,按下了“退出游戏”的按键。
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很快,只要提示下线成功的铃声响起,他便要彻底回归现实世界了。
周牧默默的数着自己的呼吸,等待着铃声响起。不知为何,先前自己那微妙而复杂的心态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的平静。
…………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提示下线的铃声却依旧没有响起。
第二章:始焉
“卡了吗?”
感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的周牧试着将游戏菜单呼出,但没有成功。
“游戏仓,下线。”
没有反应。
“游戏仓,强制断线!”
依然没有反应。
一丝惶恐浮上心头,他以前在论坛看到过有人因为游戏仓出现故障而被困死在游戏仓里的都市传说。
虽然他先前一直都是当笑话看的,毕竟VR游戏仓又不是脑后插管,应该不存在被困死在游戏仓里这种听起来过于科幻的事情。
但当游戏无法正常下线这种事情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便不由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游戏仓,强制弹出!联系客服!”
周牧一边大声喊着各种紧急指令,一边抬起手打算把头上戴着的VR头盔给强行摘下来。
然而下一秒他愣住了。
他的手并没有触碰到头盔,而是直接摸到了自己的脸上。
还没等他思考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周牧的视野突然又亮了起来,眼前是一片星光璀璨的场景,他回到了下线之前所在的那个宝物殿里。
这是怎么回事……
周牧试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此刻他的头上并没有戴VR头盔。他又顺势摸了摸自己脖子的位置,那里原本应该有力传感服的拉链,但他却只能摸到自己的喉结。
这意味着他既没有穿着力传感服,也没有戴着能够模拟五感的VR头盔。
但他却依旧看到了宝物殿里漫天星辰的景象,甚至比起之前画面看起来要更加清晰。
清晰得跟现实世界一样。
一个极其荒谬的可能浮现在周牧的心中,令他的心砰砰直跳。
“那么,验证一下……”
周牧咽了一下口水。
【传送】
没有游戏的UI界面,也没有人物的面板,但当周牧想着要使用传送魔法的时候,他的眼前便自动浮现出了一个华丽繁复的法阵。随即,许多象征着“坐标”的光点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在《终焉守望者》中,传送魔法相当于“快速旅行”功能,所以要想传送到某个位置,玩家必须要先到那个地方设置“坐标”才行。
周牧尝试选择了象征着“圆桌厅”的坐标,随着魔法阵光芒一闪,下一个瞬间,他便出现在了先前他与审判席们告别时的那个座位上。
就连以往传送时“载入中”的界面也不存在了。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真的……穿越了吗?”
世界上还没有哪款游戏能做到光靠一个念头就能完成玩家的指令,假如自己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而疯掉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穿越了,穿越到了《终焉守望者》的世界里。
很难说清在周牧在意识到自己穿越以后,情绪经历了怎样复杂的变化。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其中绝对没有想要回去的念头。
周牧对于现实世界没有什么留恋,尤其在几年前自己的父母过世之后便更是如此。相比于公司与家里两点一线,靠着生命惯性而活着的现实生活,他时常觉得《终焉守望者》里的世界才是独属于他的现实。
而现如今他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要说不安与惶恐的情绪自然是有的,毕竟这里是一个真实存在着魔法与神明的世界,是一个到处充斥着危险的世界。
但是……
周牧稍稍凝神,他曾在游戏中学会的那浩如烟海的魔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感觉只要他愿意,自己随时能将这些力量使用出来,就像之前使用【传送】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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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他甚至激动得有些颤抖。
毫不夸张的说,作为“完美通关”这个目标的产物,名为“威廉·凯恩”这个存档的角色无论是以游戏机制看还是以背景故事来看,都是强大到莫名其妙的存在。
在游戏里,除了一些需要特殊击败条件的BOSS之外,哪怕是玩家论坛里中公认最强的隐藏BOSS“虚无的化身”他都有信心在三分钟内拿下。
周牧做个深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现在需要冷静……
既然穿越成了“威廉·凯恩”这个完美的通关账号,那么先得确认一下自己力量的层次,看看各种能力的机制跟游戏里会有什么区别,然后是把自己之前的伙伴给找回来……
“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圆桌厅变得这么破旧了?”
在打定主意以后,周牧这才注意到周围有些不对劲。
他环顾四周,不知为何,先前华丽宏伟的圆桌厅现在看起来好像被废弃很久了一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圆顶上的壁画褪色到了无法辨认的程度,墙上布置的圣灵雕像被风化成了蜂窝状的不规则体,挂着的旗帜也早已变成了一地的残渣。
整个圆桌厅里,只有黑曜石质地的圆桌与厚重的精金大门还保存完整。
“这是过去很久了吗?但明明也就是几分钟前的事情啊,没道理……”
周牧有些不解的嘀咕着,随即又摇了摇头。
都穿越了,哪还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说不定就是穿越到了很多年以后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的不安又增添了一分。
如果不是穿越到了游戏故事发生的那个年代,那他知道的很多情报都要失去时效性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自己的那些伙伴们还能不能再找回来。
总而言之,先得找个人问情况,起码先搞清楚现在所处的时代。
【生命探测】
想到这里,周牧发动了一个辅助法术,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很快便将整个黄昏要塞都纳入了他的施法范围。
任何的生物在被那无形的涟漪触碰到以后,其轮廓都会被淡绿色的线条勾勒出来,让周牧即便是透过了障碍物也能看到。
不同于游戏里只能探测到人或其他中大型生物,在这里就连老鼠虫子一类的小生命也被勾勒了出来。
这算是符合游戏里的技能描述吗?探测大范围内的一切生命气息。
周牧怀疑细菌一类的生物也被探测到了,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周牧一边想着一边站起了身,他的右手边雷光一闪,一道深邃的空间裂隙展开。他的手伸了进去,从中取出了一根完全由冰霜铸成的法杖,法杖的顶端镶着一颗血红的法球,法球上延伸出的流光如蛛网一般覆盖在整根法杖上。
枯萎之寒,他在游戏中使用最多的法术媒触,倒不是因为有多强,主要是因为它的外形时髦值很高。
而周牧拿出法术媒触的原因也很简单,刚刚在【生命探测】的范围里,他看到了三个人形的轮廓。但除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形看着与人类无异之外,另外两个都有着相对于人类而言过于畸长的四肢与过于硕大的脑袋。
那个鲜明的外形让他想起了游戏中的一种怪物。
“亚魔……吗,居然还是在黄昏要塞内部……”
虽然周牧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但黄昏要塞最初便是为了抵御来自月境的魔物而修建的,在这里,不应该有任何魔物能闲庭信步还可以全身而退才是。
周牧摩挲着手中的法术媒触心想。
唯独这点,无论过了多久都不应该改变。
第三章:莉莉安娜
莉莉安娜·冯·伯格曼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空中飞舞的蝙蝠。
作为黑水省奥法大学考古系的学员,如果她今天是以更体面的方式来到的这里,那她一定会兴奋的在这座大厅里舞上一曲。
一座保存完好的科斯王朝时代遗迹,难以想象能从里面发掘出多少遗失的文献资料。如果能向学界展示在这里的发现,她甚至可能会被一路保送到学院考古系副教授的位置。
但像现在这样被亚魔当成储备粮带进的这座遗迹,那心态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个四肢畸长,脑袋硕大,躯干却骨瘦如柴的亚魔正用黏黏答答的声音一边大口嚼着肉;她尽量不去想是什么肉;一边聊着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她。
“所以最后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吃?”
“你脑子里怎么就只想着吃呢?就剩这一个了,吃完就没了,咱们接下来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呢。”
“那就以不致死的程度,先尝几口总没问题吧。”
“你是白痴吗?第一口永远都是献给饥腐女士卡米拉的,被你咬过了那还能当祭品吗?”
“总不可能一直把一个活人带在身边吧?万一在我们这里遭遇了什么危险,来不及注意到她,让她给跑了怎么办,那岂不是会把在这里的布置给泄露出去?”
“嗯……也是这个道理,那跟之前一样做成储备粮好了,带一个活人在身边确实是一个隐患,你去把仪式的符文先画好吧。”
亚魔之间的对话令莉莉安娜的心中只剩下一片绝望。
此刻的她身中麻痹术,哪怕是想要求饶都会因为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在这种处境下,她除了内心默默向七圣灵祈祷奇迹降临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其中的一个亚魔出现在莉莉安娜的视线里,它的皮肤如同长满了霉菌一般,到处都是腐败溃烂的痕迹。它咧开占据了整张脸一半大小的嘴,伸出了长长的带着分叉的舌头,舔舐着她的脸颊。
“别害怕,别害怕……你的灵魂很快就能到月境跟你朋友团圆了。在那里你可以好好问问他们在死前痛不痛苦,跟你死前相比怎么样?”
亚魔拿着一把仪式用的锯齿匕首指着一旁满地吃剩的骨头,用戏谑的声音说道。
那是与她一同探索这座遗迹的同伴,他们在踏入这间遗迹后不久就被这两个亚魔袭击杀害了。
爸爸,妈妈……救救我……
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匕首,莉莉安娜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嗒,嗒,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但十分清晰的脚步声从前门外的走廊里传来。
大厅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莉莉安娜疑惑的睁开了眼,此刻那个拿着匕首的亚魔半跪在她身边,正与一旁拿着炭笔在地上画着什么的亚魔交换着眼神。
它把细长的手指放在了自己那张很难称之为嘴的口器边,做出来“噤声”的动作,随后它轻轻把匕首插回了腰带上,缓缓拔出了一把涂抹了绿色毒液的短剑。
而另一个亚魔则把炭笔轻轻放在地上,随后低语了一些什么,一团火焰在它的手掌上飞快聚集,很快变化成了一个飞旋着的火球。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亚魔紧盯着门外的转角,大气都不敢出。
莉莉安娜拼命想弄出一些声响提醒门外的来者,只可惜麻痹术的效果依然显著,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随着脚步声来到了进门前的拐角位置,那个施法的亚魔一抬手,手里飞旋的火球飞快的发射了过去。
“嘭!”
剧烈的火光闪过,声势浩大的爆炸一时令整个大厅都仿佛在摇晃。
莉莉安娜刚刚燃起的那一丝丝脱困的希望也就此熄灭了。
两个亚魔看着门外汹涌的火焰,原本戒备的姿态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符合莉莉安娜十六年来人生常识的事情便到此为止了,而后发生变故,以莉莉安娜的角度来看,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毫无征兆的,两个亚魔的脚下各自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法阵,一股强劲的旋风瞬间卷起了整个房间里的扬尘将两个亚魔吹到了半空中。
也正是在它们浮空的瞬间,两根锋利的冰刺从原本毫无一物的地面上斜着延伸了出来,精准的在空中将那两个亚魔刺了个透穿。
这一切发生得是那样的突然,以至于直到那两个亚魔的尸体开始化成黑色盐晶消散,莉莉安娜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先前发生爆炸相反的方向传来,她转动眼球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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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便看到了那人。
一个仿佛是从传说故事中走出来的男人,身上散发着冰与血的气息。
他的面容略显沧桑,表情有些阴郁,灰白色的长发杂乱披散。充盈的魔力令他的眼眸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他的脸颊微微凹陷,胡渣唏嘘,皮肤如同覆盖着层白霜一般苍白。
他身穿着一身漆黑的骨质铠甲,那身铠甲的造型如火焰般扭曲纠结,在他手腕和手肘处都延伸出锋利的骨刺,就好像长在那个人的身体上一般。整副铠甲如有生命一般“呼吸”着寒气。无数符文与图腾雕刻在铠甲上,交替流动着冰蓝与血红两种颜色的光芒,这些光芒最终交汇到了骨铠中心的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上。
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纯粹由冰霜铸成的法杖,在其顶端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法球。火焰、雷光、寒霜三股气息正在萦绕着那个血色的法球周围——那是三个已经完成吟唱,但没有发动的强大法术。其中所蕴含的魔力,她光是看上一眼便感到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冻结了。
那人先是左右环顾了一下,随后缓缓走到了离莉莉安娜大约三步远的地方。
“这里……只有它们两个吗?”
那人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问道。
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威严。
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惊,莉莉安娜一时间竟没懂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傻愣愣的问道。
“什么两个?”
开口以后,莉莉安娜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能正常说话了,自己之前中的麻痹术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
“这里只有它们两个亚魔存在吗?”
那人又重复问了一遍。
“只……只有它们两个!”
莉莉安娜赶忙回答道。
那人又环顾了一遍这间大厅,随后对她说道。
“我已经解开你身上的麻痹术了,试试看能不能自己站起来。”
莉莉安娜活动了一下自己都快失去知觉的手脚,尝试着想站起来,但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没等她开口,一道绿光闪过,莉莉安娜感觉自己的四肢缓慢的开始恢复力量了。
“谢……谢谢……”
那人只是摆了摆手,然后走近了一些问道。
“有些事情我需要先确认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暮……暮月二十四,还是二十五?这几天我一直被麻痹术控制着,不太清楚到底过了几天。”
“不,我是问现在是哪一年了。”
这个问题令莉莉安娜心中一凛,心想这人莫非这是一个隐居在这里太久以至于忘记时间的异端法师?
是了,只有这种可能,不然一位如此强大的法师,怎么可能愿意屈身于这种偏远的遗迹里。
莉莉安娜越想越觉得肯定,随后不由地觉得有些害怕。
她听说异端法师因为背弃了星辰律法,无法使用星界的魔力,因此他们会抽取并折磨他人的灵魂,使用灵魂的痛苦与绝望作为法术的燃料。
看着对方那双因为魔力过于充盈而发出银光的眼睛,莉莉安娜低下头躲开了对方的视线,盯着自己的靴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白金历1886年……”
“嘶……”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莉莉安娜好像听到那个法师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那人依然是先前那副阴郁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
“先不说这个……你知道刚刚那两个亚魔是哪来的吗?”
莉莉安娜回答道。
“不清楚……它们是在我的考古队进入这座遗迹以后才袭击的我们,但在那之前几天还在哀伤山脉的时候,队里的斥候就提到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踪我们,但当时我们都以为只是恐狼之类的野兽……”
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而那个疑似异端法师的男人在听完她的描述后,一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大概明白了。抱歉我需要了解一下,你的考古队里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这个问题令莉莉安娜的内心陡然一沉,先前的被袭击时回忆一下子全部涌上了心头。
……
“上面有声音。”
“它们从哪冒出来的?”
“威尔,掩护女士先离开!”
“圣灵在上,刚刚那是三阶法术!”
“它们能看到我们,把火把点燃!”
“跑!”
“不,求求你了……”
“莉莉,救救我……它在吃我……”
……
考古队里每个人的声音仿佛回响在了自己的耳边,莉莉安娜咬住嘴唇,好半天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两个字。
“没有。”
先前因为恐惧和震惊而被暂时压抑住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部炸开了,她双手捂住了脸,眼泪不停从她的指缝间滑落。
“都死了……都被吃掉了……”
过了很久,大概等到她情绪发泄够了以后,那人把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走吧,让我们把这个问题的源头先解决掉。”
第四章:已是千年
白金历1886年……
在听到这个年份的瞬间,周牧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清楚的记得《终焉守望者》这款游戏到故事结局的时候,时间是白金历878年。
换句话说他整整穿越了1008年!
一千年多年的时间不说沧海桑田,放现实世界里也足够让人类实现从冷兵器械斗到战略武器威慑的进化了。
那一千年对于这个世界又会有多大的改变呢?
我的那些伙伴现如今还活着几个?我曾经留下的痕迹还存在吗?这个世界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还有我的实力……
即便一千年前无敌于整个大陆……现如今又是什么样的水平呢?
周牧想到这里,不由把视线转向了手中的枯萎之寒。
至少自己穿越过来的第一战赢得非常轻松,甚至轻松得超过了最好的预期。
作为穿越过来所遇到的第一场战斗,周牧进行了相当充分的准备。
先是使用【羽落】与【回音】两个辅助法术,在隐藏自己脚步声的同时,在另一个方向制造虚假的脚步声吸引敌人的注意。
然后则是击飞接禁锢的连招【浮空】与【冰川尖刺】,这一套控制直接将两个亚魔钉成了固定靶。最后他打算用【凛风冲击】、【净化枪焰】与【虚空雷暴】这三个不同属性单体伤害魔法作为收尾。
结果光是【冰川尖刺】自带的那点伤害就直接把对方给干掉了,如果是在游戏里的话,那两个亚魔最多只是三十级的杂鱼而已。
就结果看来自己好像还显得过于谨慎了一点。
但问题是,区区两个亚魔真能代表一千年后这个世界的整体层次吗?
他必须找到更够格的实验对象才能判断。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就在周牧陷入思考的时候,在他身后那个名为莉莉安娜的少女突然问道。
他们已经走出了黄昏要塞,此时接近正午,耀眼的阳光为这座古老的要塞镀上了一层金色。
千年时光的侵蚀令这座曾经坚不可摧的要塞变得残破不堪,接近三分之一的建筑都已经塌陷成了废墟,茂盛的藤蔓爬上了的建筑墙体,若从远处看去,根本无法从分辩周围密林与要塞的区别。
曾经号令全大陆联军远征月境的要塞,没想到都荒废成这个样子了啊……
“去到哀伤山脉的深处,那里有个叫做悲恸之痕的地方,先前的那两个亚魔应该是在从那里跑出来的,我得去把源头给掐灭。”
周牧一边感慨地回望着黄昏要塞一边回答道。
“源头是什么?”
莉莉安娜问道。
“月境魔物。”
周牧简短的回答。
“月境魔物又是什么?”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周牧闻言诧异的看向了莉莉安娜。
一千年以后的时代,连月境魔物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作为《终焉守望者》这款游戏的最大反派势力,曾经差点毁灭了世界的存在,在一千年以后居然会有人连名字都没听过,周牧一时间拿不准这到底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那你至少应该知道月境是什么对吧?”
莉莉安娜点了点头。
“我在神学导论上学到过,月境是虚无君王们因为嫉妒圣灵创世的美丽,妄图模仿而创造的虚幻倒影。它们在夜晚挡住了绝大多数光,让其成为了填满星辰之间的虚无、高悬于天空中的魔境……但这些应该只是神话故事而已啊。”
周牧叹了口气。
“不,这种说法太笼统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月境本质就是一个倒映着思想的上层位面,里面充斥着各种基于极端情感与思想而诞生的魔物,而所谓的虚无君王就是在那些魔物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周牧没有理睬莉莉安娜一脸茫然的表情,继续说道。
“而亚魔则是从某些强大月境魔物本体上剥落的碎片,正因如此,它们绝对不会单独出现。月境魔物本身就是虚无的存在,需要借由现世执念的锚定才能从虚无中获得形体,而作为月境魔物碎片的亚魔就更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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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牧回忆着游戏中的背景资料道。
“所以说有亚魔出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强大的月境魔物出现,而且出现的亚魔越多越强,作为它们力量本体的月境魔物阶层就会越高。”
周牧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等待对方消化信息。
过了好一会儿,莉莉安娜才开口问道。
“那为什么能肯定它会在那个叫悲恸之痕的地方呢?”
“因为月境魔物很难直接穿越世界之壳来到现世。如果一定要来现世的话,它们就必须找到现世与月境之间的薄弱位置。而悲恸之痕就是在维克大陆上现世与月境之间最薄弱的几个地方之一。所以只要在恰当的日期,通过恰当的仪式,就能成功召唤它们进来,而几天前正好就是一个绝佳的日期。”
“几天前?”
莉莉安娜好奇的问。
“你先前不是说过,今天是暮月二十四或二十五号左右吗?”
莉莉安娜点了点头。
“暮月二十二号就是月境虚无君主之一,饥腐女士卡米拉的召唤日,每一年中,唯有这一天祂能将力量投射入现世。”
周牧看了看莉莉安娜,用意味深长的语气继续说道。
“饥腐女士是一位慷慨的虚无君主,在召唤日上,只要有人献上了足够的祭品基本上就能得到响应。”
莉莉安娜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是说……有人想要通过召唤月境魔物杀掉我的考古队,为什么?”
周牧摆了摆手。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又或者这只是一件顺带的事。当然,还有可能它们并不是从悲恸之痕里召唤出来的,而是来自别的什么地方,因为其他原因来到的这里。”
“不,不会的……”
周牧的话令莉莉安娜回想起她被亚魔抓住时,曾经多次听到它们提过“饥腐女士”的名字。
但是这又是为什么呢,她只是为了完成学年课题才来到这里考古的,她又能招惹到什么人呢?
“到了。”
一路上莉莉安娜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周牧突然停了下来她才回过神来。
“这里就是……”
“嘘……”
周牧回过头冲莉莉安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来已经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第五章:天才与蹒跚魔
祭坛上供奉着饥腐女士卡米拉的神像。
那是一个由五颜六色鲜艳真菌堆积而成的病态女性雕像,远远的望去就像是一团腐败溃烂的肿瘤,或者别的什么令人不适的东西。
但倘若细看,却又能从其中感受到某种邪性的美感。
“我有两片碎屑在那座遗迹里失去了联系。”
端坐在祭坛的下方,一直在盯着女神雕像的魔物突然开口道。
那是一只如同肉山一般肥硕的怪物,它的手里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头上长着如枯枝一般扭曲纠结的犄角。它的身材十分高大,只是坐着便比普通的成年男子高出许多。它的形态畸形,浑身上下增生着怪异的肉瘤,皮肤上遍布着溃烂腐败的痕迹。
“要不要去看一下?”
回话的是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男人,他坐在祭坛的另一侧,握着一根铅色的法杖。
他的身材称得上健壮,但和旁边的魔物一对比便让人觉得十分瘦小了。
“不必了,锚定仪式的最佳时间就快到了。只要等此身的契约彻底锚定在你的灵魂深处,我的行动范围就不必被这座祭坛所限制。到那时候,这里有没有被外界发现都不会影响到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提着锈刀的怪物用沉闷的声音回答。
“到时候走之前拿山下的那个镇子的人打牙祭都行。”
“不要太招摇了,白癣。”
灰袍男子出言提醒。
“即便黑水省的教会势力要比帝国的其他地方弱几个级别,但闹出太大动静还是会引来封印圣殿过来调查的,到时候影响了你我主人的计划,谁都别想捞到好处。”
“要说招摇……”
大概是不满对方说话的态度,名为白癣的魔物眯了眯眼睛。
“那总不会比你把哀伤山脉的遗迹地图卖给奥法大学的学生更招摇吧。虽然说仪式需要新鲜的牺牲,但以考古的名义把那种贵族学院的学员骗过来当做祭品,你就不怕哪个失踪孩子的家长雇佣高级的冒险者小队进来搜山吗?还是说你现在还为自己当年被奥法大学驱逐的事耿耿于怀呢,戴维·奥比斯。”
对于那个魔物的挑衅,名为戴维·奥比斯的灰袍男子只是不带情绪波动地回答。
“考古系的学员大多研习的都是治疗与阴影系的法术,与你所需要的牺牲之血更契合。而且他们相比于冒险者小队更愚蠢、更好骗,更容易对付,仅此而已。”
白癣咧开嘴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脸上的表情一变。
“我在悲恸之痕外面设置的结界被人破坏了?”
“当真?”
戴维的表情也是微变。
白癣闭眼感应了一下,随后点头道。
“没错,被从一点击破了,现在正在崩溃。”
“结界的破坏点是不是来自那座遗迹的方向。”
戴维沉声问。
“是的,不过对方用的方式非常原始,没有使用破解术式,而是用纯粹的魔力流给破坏的。”
闻言,戴维原本凝重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直接用魔力流破坏结界的话,对方大概率是个新手——或是不知道怎么节省使用宝贵的魔力,又或是根本不知道结界破坏的术式。
是迷路的探险者?还是另一只上当的考古队?
但无论是什么人,他都不会因此而放松戒备,为了这个仪式他已经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再小的隐患都不能马虎对待。
“那就别等最佳的仪式时间了,直接开始锚定吧,不要节外生枝。”
白癣点了点它肥硕的脑袋表示同意,随即它站了起来,念起了晦涩的月境咒文。
力量随着白癣念出的咒文而蔓延,祭坛四周的树木悉数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给拧断,残枝败叶散落得满地都是,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些残枝败叶上鲜艳的菌种开始不断的生长,细长的菌丝从中不断延伸,病态的生命这附近变得极为的旺盛。
…………
正观察着那座祭坛情况的周牧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他回过头,莉莉安娜正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我们还是先走吧,趁他们还没发现。”
“为什么?”
周牧疑惑的问。
“那个披灰袍的我知道是谁,那不是能独自对付的角色,我们先下山去找教会的人一起来吧。”
“所以那个人是谁?”
周牧有些好奇。
“戴维·奥比斯,他曾经也是黑水省奥法大学的学生。年仅十八岁便在召唤系与阴影系两个领域摘得了七阶的头衔,被誉为奥法大学近五十年来最有望达到大师领域乃至传奇领域的天才。”
“算是你的学长吗?”
莉莉安娜使劲摇了摇头。
“他在两年前因为涉嫌研究禁忌法术被学院开除了,当时学院还联系了圣灵教会将他作为异端法师关押起来。结果他直接与前来逮捕他的执行者发生了战斗,半个宿舍楼都被炸成了废墟,那一整队精锐执行者都没能把他留下。”
执行者是圣灵教会专门针对法师威胁而训练出来的法师杀手,能与一整队执行者交手并逃走,其能力可见一斑。
“据说事后教会派人去搜查了他的家,在地下室里发现了大量用于原始密仪的人类脏器,还有许多畸变怪物的骨骸。”
到这里,莉莉安娜几乎是在用祈求的语气对周牧说道。
“哪怕不提他身边的那个月境魔物,一个有着至少七阶实力的异端法师真不是光靠你我能对付的存在。”
莉莉安娜的语气透露着真挚,对于她的话,周牧倒也是陷入思考。
七阶是什么实力,周牧不是很清楚。在《终焉守望者》这款游戏里从未对法师有过评级——想来这应该是他不在的一千年里,被什么人或者组织给捣鼓出来的标准。
但莉莉安娜提到的大师级与传奇领域,倒确实是游戏中用来评价一个法术强度的参考。
学徒、专家、大师、传奇、神域。
每一个法术都会其中一个词条来标明其稀有程度。虽然就游戏性来说,并不是稀有程度越高就越强,但游戏的策划组的本意就是这么设计的才对。
没做到那是平衡组的问题。
如果这么分析的话,“有望达到大师级”的潜台词便是能使用专家级法术。
但这也能称得上天才吗?
所以相比于莉莉安娜如临大敌的那个灰袍男人,周牧更多的注意力倒是放在了那个正在吟唱咒文的月境魔物身上。
从对方的造型上来看,那也算是自己的老熟人。
蹒跚魔。
周牧对这个怪物的印象非常深刻。
他记得当年在攻略饥腐女士的月境副本“熵之湖”时,这玩意老折磨人了。
蹒跚魔等级大概是60-80级左右,在设计上是完全舍弃了物理与法术攻击的威力,全力堆砌血量与生命回复速度的血牛精英怪。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个低攻高防的血牛怪的话,周牧倒不会给出折磨人的评价。
蹒跚魔最恶心的一点,便在于它在受伤以后会获得一个持续施加异常状态的光环,血量越掉得越多,这个光环的效果就越强力。
威胁性不强,但恶心人的程度是拉满的。
每当遇到一场大规模的遭遇战时,敌方的配置里但凡混入了一只蹒跚魔作为肉盾,都会让战斗变得难缠几个档次。
但话说回来,如果只是单独召唤出来的话,那蹒跚魔就只是一个测伤害用的木桩而已。
而测试伤害的木桩又正是周牧目前最为需要的。
想到这里,他拨开了掩盖在他前面的树枝走了出来。
他身后的莉莉安娜被他的行为惊了出声,而蹒跚魔与那个名为戴维灰袍男人也同时把目光投了过来。
“你……”
眼前男人突然的举动令莉莉安娜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一时间搞不清自己应该是先跑还是先责备他的寻死行为,但周牧却在这时候回头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放心,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让我们把问题的源头先解决掉。”
他的话让莉莉安娜又回想起了自己的考古队,以及拼死掩护她跑的人。
“但是……”
“哦,差点忘了。”
周牧说着从脖子上摘下了一根古朴的太阳鸟坠饰放到了莉莉安娜手里。
“一会儿这里的空气会变得很糟糕,你把这个戴上。”
莉莉安娜下意识的接过那个古朴的吊坠,在接触到自己皮肤的瞬间,一股暖流开始在自己的血液中奔涌。
附过魔的吊坠吗?
但她从没听过有什么附魔的吊坠还没戴上就能有这么明显的效果。
等她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走到离祭台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了。
戴维·奥比斯握着铅色的法杖站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仪式即将完成的白癣,随即看向了这个白发银眸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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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会,不知名的魔法咏唱者。”
他十分有礼貌的说道。
“幸会,那个什么大学的天才,还有你身后的蹒跚魔。”
第六章:蛛丝
戴维·奥比斯闻言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因为对方言辞中对自己的轻蔑,而是他准确说出了自己身后月境魔物的种类。
八百年前大贤者叶芝制定了星辰律法,依照星辰的排列分布将魔法划分为了九阶十三系,彻底重塑了维克大陆的魔法基盘。
而一直处于灰色地带的月境魔法至此以后被排除在了新体系之外,成为了禁忌的代名词。
而到了八百年后的今日,星辰律法的运作依旧坚如磐石,针对月境魔法的禁令也从未松动。
全大陆,除却葬魔机关中枯坐的苦修士与湮灭之塔里的活死人被特别允许研习那来自月境的禁忌之外,所有私自研究月境魔法的人都会被打为异端。
自己当初就是因此被逐出的奥法大学,即便他是奥法大学五十年来首屈一指的天才也没有例外。
眼前这人能一眼分辨出白癣的种类,说明他对月境魔法是略知一二的。
所以他也是一个异端法师吗?
戴维脑海里念头流转,随即试探着问道。
“请问阁下的名字是?”
“我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名字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暂时不打算报上自己的名字,请见谅。”
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知道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的名字对于这个时代很重要吗?
虽然对方没头没尾的回答令他一头雾水,但原本询问名字不过是为了给对方一个愿意交流的印象,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继续把对话推进下去好了。
“那么不知名的先生,我有一个提议。如果您现在当做什么事情都没看见就此离开,我便保证不会出手伤害您和在您后面躲着的那位小姐。”
“为什么?”
对方没有看他,而是一直看着正在进行着锚定仪式过程的白癣。
“你我同为背弃了星辰律法的所谓异端。既是同类,那自然成为朋友要比成为敌人好。”
说完他紧盯着对方表情,想要从中看出点端倪。
他并不害怕与眼前这人对敌,即便此刻白癣无法出手,但对付一个破开屏蔽结界还需要靠魔力流强行轰开的法师,于他来说连麻烦都算不上。
但眼下白癣还未完成锚定仪式,它与现世的唯一联系还是那座饥腐女士的塑像。如果对方真是一个对于月境魔物有一定了解的异端法师,倘若直接攻击雕像切断了白癣与现世的连接,那他这一年里一直以来的努力便全部白费了。
所以尽管戴维并不打算放过这两人的性命,但此时他也必须作出一副慷慨的样子。
等到仪式完成后再把这两人杀了也不迟。
在听完他的解释以后,那人除了用疑惑的语气念叨了一下“星辰律法”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甚至眼神都不曾从锚定仪式上移开过。
“先生?我的提议怎么样?”
戴维见对方一直在注意着仪式没有理睬自己,不由感到了些许焦躁,于是便又问了一遍。这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威胁的味道。
“哦……”
对方终于把目光转向了自己。
“你们两个今天都要死。”
有那么一瞬间,戴维还以为是对方猜出了自己的打算,所以才说出这句话用来戳穿自己并不打算履行的提议。
但很快他便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那人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打算。
对方同样也没打算放过自己的性命。
一股滑稽感涌上了自己的心头,随即化为了无法掩饰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你可还真敢说啊。”
他大笑着的看着那人,再也掩盖不住自己的杀意了。
“我不明白啊,为什么你就不愿意让自己再多活一段时间,怎么就那么急着去寻死呢?”
戴维说着缓缓把手中的铅色法杖指向了眼前的人,然后又指向了他身后的那个女性。
“是因为你身后那个女士吗?她是之前那只考古队的幸存者?还是因为你太自信了,觉得只是杀掉一两个亚魔,破除掉设置在外面的结界就能……”
“什么结界?”
对方突然开口问道,声音里透露着不解。
“就是你在来这里之前用魔力流破开的屏蔽结界,你难道不记得了?”
戴维的语气里也是不解。
“有这个东西吗?”
对方的表情满是疑惑,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这让戴维真正警惕了起来。
难道之前破坏悲恸之痕外面屏蔽结界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那个人就隐藏在附近吗?眼前这个跳梁小丑莫非只是一个诱饵?
戴维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问道。
“在外面设置了屏蔽结界【影之壁】,如果没有被你破开,那你是怎么找到路进来的?”
而在听到他的问题以后,对方终于是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噢噢,是那个啊……那个东西对80级以下……咳,对于实力超过一定程度的人来说是没有影响的,估计我没注意到就这么走进来了。至于破开的话,大概是我铠甲上的附魔效果自动把结界破开的吧。”
戴维一下子没能消化得了他话里的信息。
什么意思?那道能够阻挡5阶以下魔法咏唱者的结界对于他而言,甚至都不曾注意就被破开了吗?
轻松得就好像是出门时不小心撞断了几根蛛丝。
虚张声势……绝对是在虚张声势。
戴维想,可不知为何背脊有了一丝凉意。
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对方很强,比他要强。
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白癣那已经接近尾声的仪式。
在他在以太域内,已经明显能感受到一颗苍白而污浊的彗星正在坠向自己的灵魂深处。
这个来自月境之虚妄的蹒跚魔马上就要通过他的灵魂锚定在现世了。
他必须再争取一些时间。
但这次不再是因为担心对方破坏祭坛,让他一年来的辛苦准备化作泡影。而是他有些拿不准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把眼前这个看不清深浅的魔法咏唱者杀掉。
需要等白癣的仪式完成,与它一同出手。
身为饥腐女士的眷族,蹒跚魔若是能成功降临于现世,那即便是有大师领域的强者在此,也需要避其锋芒。
想到这里,戴维打算继续通过对话拖延时间。
“那么我想再请问一下,您来这里与我们为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为了……”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
白发银眸的魔法咏唱者打断了他的话。
“你想拖时间等蹒跚魔的锚定仪式完成,没关系,我也是在等它的仪式完成。”
对方的话令戴维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没有锚定在唤魔者的灵魂里,那它就只能依靠那个令人作呕的塑像现世。但等会我这边的动静可能会有点大,万一不小心把那个塑像打碎了,那个蹒跚魔就得乖乖的滚回它的月境老家了。”
这可不好。
不愿意报上自己名讳的男人说。
“至于你问我与你们为敌的原因是什么,虽然说我知道你只是想拖延时间,但我觉得顺便回答一下也无妨。”
看着对方盯住自己的眼神,戴维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
“因为你是唤魔者,它是月境魔物,不远处的遗迹是黄昏要塞,作为理由的话,这就足够了。”
在对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在以太域中那颗苍白而污秽的彗星恰好彻底没入了戴维的灵魂深处,汹涌的魔力开始在自己的血液里奔涌。
一种自己体内有菌丝在生长的奇怪感觉也开始浮现。
锚定仪式完成了。
白癣在戴维的身后长啸了一声,手中锈迹斑斑的短刀迅速爬满了墨绿色纹路。
它身上一团团的畸变的肉团也开始不断增生分离,掉落到地上便蠕动变形,从中长出了畸长的四肢与硕大的脑袋,最终变成了一个个新生亚魔。
白癣走上前来,提着那把散发着腐朽气息短刀,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魔法咏唱者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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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言不惭的虫子,告诉我,你想怎么死?”
第七章:测试
放出狠话的蹒跚魔并没有直接攻上来,最先冲过来的是那些从它身上剥离下来,刚刚获得了形体的亚魔。
一共七只亚魔,身上还流淌着初生的脓水,其中两只在原地吟唱着法术,另外五只伏行在地,如同猎犬一般凶猛的朝周牧扑了过来。
那么是第一个要测试的……
手中的枯萎之寒轻敲地面,一道纯净的火环从敲击的位置迅速扩散,眨眼间便将冲过来的五只亚魔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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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化火环】
热风吹拂过他的头发,五只亚魔悉数被烧成了焦炭,周牧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现实与游戏中的差别。
【净化火环】是一个学徒级法术,描述是“释放一个洁净的烈焰火环焚烧邪恶”。实际上伤害非常轻微,但因为带有解除寒霜与诅咒状态的效果,在游戏里经常会被当成净化来使用。
初生的亚魔大概在二十五级左右,而他使用的施法媒触又是枯萎之寒,作为冰属性的神器级法杖,在使用火属性的法术时会有威力削弱50%的惩罚。如此一来,如果是在游戏中,【净化火环】是无法像刚刚那样秒杀五只亚魔的。
“所以说法术的真实表现,比起基于游戏数值的数学变化,要更接近于技能的背景描述吗?”
周牧看着正在化作黑色盐晶消散的亚魔如此思考。
也是在这个时候,幸存两个亚魔的法术已经吟唱完毕了,两颗足球大小的火球带着尾焰呼啸着向他袭来。
“嘭!”
“嘶……”
一道投枪形状的光束将其中的一颗火球拦截,后者如礼花般在半空中炸开,而光枪在引爆了火球后速度不减的击中了一个施法的亚魔,一道无声而耀眼的光芒闪过后,那个亚魔只剩下了一地的灰烬。
而另一发火球则在飞到离周牧约两米远的位置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气所吞没,如同投入冰湖中的烟头一般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神圣投枪】、【冰冻废土】
“嗯,带有弹道与碰撞体积的法术是可以被拦截的,无论是提前将其引爆亦或者是使用光环效果的技能抵消,这一点又跟游戏里不一样。”
不一样,但更符合直觉。
眼见自己投出的火球刚一近身就熄灭,场上剩下的最后一个亚魔一时间愣住了,还没等它重新吟唱魔法,一发锋利的冰锥没入了它的喉咙。
“怎么?你们不上吗?”
眼看着蹒跚魔与灰袍的法师站在原地没有动静,周牧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
此刻,以他为中心,二十米的范围内被一股冰霜风暴所笼罩着,地面不断的结起冰霜,空气中满是飞舞的冰屑。
戴维看着那个男人,在意识中向与他灵魂相连的白癣问道。
“怎么样?能使用【冰冻废土】最起码冰霜系法术达到了六阶的层次,有把握拿下他吗?”
“没问题的,你在后面支援,【冰冻废土】的那点法术的伤害对于我来说反倒能更好激发饥腐女士的祝福。”
说完它便挪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冲向了周牧,手中的锈刀发出了莹莹的绿光。
看着宛如一辆泥头车般向他冲过来的蹒跚魔,周牧在心里与游戏里作了一下对比。
蹒跚魔动作比游戏里那个慢吞吞的动作模组要快了不少,但是……
周牧朝侧过身一躲便闪开了对方的迎头撞击。
他的反应力与速度也跟现实中的自己不是一个层次了。
游戏的玩家毕竟都是正常人类,游戏开发商不可能真让他们去操作一个各项数值远超于凡人的角色。为了游戏性,一些属性只能体现在数据上,而在表现力上做出妥协。
比如敏捷只会是加暴击与闪避之类的东西,而不会让玩家的反应速度真的变快。
但当游戏变成现实以后,这些数据就会实实在在的体现在自己的身体素质上,但相对的,无论是暴击还是闪避都要靠自己操作了。
不可能出现游戏里那种因为闪避够高,被人顶在在脑门上开枪还出现MISS的情况。
那么下一项测试。
刹住脚步的蹒跚魔转身反手抡圆了一刀劈向了周牧的脑袋。
“咔!咯咯咯咯……”
这看似力大势沉的一刀被周牧抬起的臂甲给挡住了,刀甲交击时发出的并非是金铁相碰的铿锵声,反倒更像是钝刀砍在结冰的湖面上的碎裂之声。
感觉自己好像砍碎了什么的白癣狞笑着准备说些什么,但在看清情况后却是发出了能排进经典龙套台词前三的话。
“什……什么?”
它刚刚击中的位置上覆盖了一层闪烁着白色符文的冰霜,那柄锈刀就卡在了那层冰霜上寸进不得。
【白霜】
大师级冰霜系防御魔法,使用后持续三分钟,每15秒为施术者叠加一层格挡状态,每层能减免下一次所受物理攻击75%的伤害。
蹒跚魔本身的攻击力便不高,被【白霜】与铠甲的防御两相削弱下,这看似吓人的一击打在周牧身上连一点震颤都没让他感受到。
“那么在物理防御方面也是没有问题的,这种程度的攻击也不会造成减速眩晕之类的控制效果。”
他在心中记下了这个测试结果。
“嗖!”
一发漆黑的能量矢突破了缭绕在周牧身旁的冰霜风暴击中了他的左肩,剧烈的暗影能量在肩甲上炸开。
戴维手持着铅色法杖一脸紧张的盯着周牧,等待着对方在结结实实中了一记【暗影箭】后,在诅咒的影响下直挺挺倒下的情景。
但对方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转过了头看向自己,随即挥手弹开了白癣的刀刃,摸了摸刚刚受击的位置。
“【暗影箭】吗,专家级的阴影系法术。在完全没有相应对策的时候,倒确实是会破防造成一些轻微的伤害。”
周牧回忆了一下刚刚被【暗影箭】射中时的感觉。
大概是如同被顽童扔来的小石子砸到的冲击感,还有那不去仔细感受就难以察觉的刺痛感。
虽然没有血槽了,但刚刚那一下应该还是扣了一点生命值的吧。
嗯,如果是游戏中大概是个位数左右。
戴维一脸惊恐的看着那个男人,要说刚刚七个亚魔被他一个照面全部干掉了只是让他觉得不安的话,那现在发生的事情就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为什么他能在挨了白癣的一刀,又脸接了一发【暗影箭】以后,还能像没事一样站在那里?
对方到底是什么层次?大师级吗?还是说是传奇领域?
发觉对方正在盯着自己的戴维有种应该马上拔腿逃跑的冲动。
“感谢,法术防御方面的测试结果我已经知晓了。”
对方向自己由衷的感谢到。
什么……意思?
“那么接下来该进行法术伤害的测试了,为了不波及到你……”
没能等戴维弄清楚那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道黑影从对方的法杖上闪过,然后他停止了思考。
【暗影牢笼】
一个飞旋的虚幻环刃穿过了戴维的身体,将他套在了环刃的中央,随即深邃如墨的黑暗从环刃上爆发出来,将他整个人包裹成了一颗泛着寒意的漆黑宝石悬浮在空中。
第八章:说到做到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的契约者?”
白癣看着眼前的男人问。
它暴露在【冰冻废土】的范围里,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霜。飞舞在风暴中细碎冰屑不断将它的血肉割开一道道不深不浅的豁口,但它完全没有理会。
“杀了他,你与现世的锚定点就没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可不想你早早滚回月境老家。”
“为什么?”
周牧微微一笑,挥动了手中的枯萎之寒。雷光闪动,一道幽深的传送门打开,从中缓步走出了一个身形跟蹒跚魔不相上下的冰晶巨人。
【冰霜侍灵】
“因为我还有一些东西要测试,而且我之前说过了……”
说过了什么周牧并没有说下去,只是挥手让冰霜侍灵上前,那个高大的冰晶巨人挥动着如铁砧般沉重的拳头砸向了白癣。
“碰!”
蹒跚魔没有躲闪或招架,任由对方的拳头砸在了自己的身上,同时挥动锈刀砍在了冰霜侍灵的身上。
“咔!”
双方都是不顾防守的攻击,但侍灵看似沉重的拳头甚至都没让白癣有晃动,而它的锈刀却是从对方身上砍下了一大片碎冰。
白癣狞笑一声,锈刀上的绿光大盛,与侍灵缠斗在了一起。
“好了,那就先从学徒级的伤害法术开始吧。”
轻轻的敲了敲手中的枯萎之寒,周牧开始了新的测试。
蹒跚魔与寒霜侍灵好似两个不倒翁,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刀的打得火热。但同为皮糙肉厚的坦克位角色,双方光靠自己的那点输出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
又是一击打碎了大块的寒冰,还没等白癣收回刀,数道呼啸的风刃斩在了它的身上,瞬间划开了数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很好,继续吧……
那个魔法咏唱者终于开始用攻击性的法术了。
白癣不但没有惊慌,反倒感到有些窃喜。
风刃造成的狰狞伤口开始蠕动,伤口两侧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菌丝。其中的大部分相互勾连将伤口愈合,也有部分菌丝伸出了体外。
等到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完成,那些伸出体外的菌丝也生长膨胀,随后无声炸开喷出了五颜六色的孢子云。
鲜艳到病态孢子云萦绕在了白癣的周围,先前与它打得有来有回的寒霜侍灵动作开始变得迟缓了起来。
又是一刀斩在了侍灵的身上,但这一次不再只是砍碎一地的冰屑了。
数道裂痕从白癣斩中的位置延伸,然后如蛛网般开裂,冰霜侍灵竟被这一击直接砍成了满地的碎片。
碎片与碎片之间爬满了鲜艳的真菌。
饥腐女士的赐福。
以自身血肉为饵食,孕育腐败的新生。
击碎寒霜侍灵之后,白癣打算回头解决掉那个魔法咏唱者,却不想刚一转身,一团闪耀的雷光又迎面击中了自己。
“唔……”
白癣甩了甩脑袋,它胸口被雷光灼烧得一片焦黑,但同时在那团焦黑下,繁茂到异常的生命又开始蠕动。
更加浓郁的孢子云弥漫在它的四周,并扩散到了更远的地方。而在不远处,一个比刚刚更高大的寒霜侍灵正大步朝它走了过来。
“还有?”
白癣朝地上吐了口墨绿色的唾液,提着刀迎了上去。
“行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
莉莉安娜无法理解眼前正发生的一切。
召唤、风暴、雷电、火焰、冰霜、暗影、死灵、生命、幻术……
她麻木的数着那人到底使用了多少种属性的法术,星辰律法规定每个人最多只能研习三系法术的限制对于他来说仿佛只是个笑话。
哪怕他是一个异端法师,那也不该能使用如此多属性的法术才是啊……要知道即便是五十年前掀起了“枯萎之灾”的那位异端,所研习的法术系统也不过五种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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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还不仅仅如此……
莉莉安娜求学于黑水省奥法大学,尽管她天资平平,只不过是学徒的层次。但身处于黑水省最具权威的法师学校,她在理论知识上的基础是极其夯实的。可以说星辰律法所规定九阶十三系法术中常见的法术,她都能知晓其理论与效果。
但在那个人使用过的十数种法术中,起码有三分之二的法术她闻所未闻。不仅如此,那些法术造成的效果也是匪夷所思,直接挑战了她对于魔法本质的认知。
“刚刚那道从他法杖上延伸出来的虚幻刀刃,从魔力的波动上来看是幻术系法术对吧……”
她喃喃自语。
那既然是幻术系的法术,为什么能直接一刀把那个月境魔物的手臂给斩下来呢?
是她对于幻术系法术的理解从根本上就错了吗?
战斗还在继续着,越来越多她看不懂的法术从在那人的手里施展了出来。
随着那个怪物受伤的程度的逐渐加深,从它身上弥漫出的雾气也愈加浓重,范围也弥漫得越来越远。
无论是停在枝头的鸟儿,还是攀爬在林间的松鼠,亦或者是在泥土中的昆虫,任何生命只要是接触到了那雾气便都开始抽搐翻滚,不一会儿便挣扎着死去。
在它们的尸体上,密密麻麻的菌丝从每一处窍穴里长了出来,然后继续膨胀炸开释放出新的雾气。
莉莉安娜看得分明,就在她惊恐的打算逃离那雾气弥漫范围的时候。那人先前要她戴上的太阳鸟吊坠微微发亮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屏障出现在了她周围。
那雾气在触碰到屏障后瞬间消融,只留下了如羽毛烧焦一般的臭味拂面而来。
莉莉安娜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古朴吊坠,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战场。
在那里,那股鲜艳的雾气已经浓重到看不清楚里面在发生什么的地步,只有不停传出的打斗声和时不时闪动的法术光辉,证明战斗还在继续着。
…………
白癣怒吼着劈碎了不知第几个冰霜侍灵,然后看向了那个魔法咏唱者。这一次,对方终于没有再次召唤新的冰霜誓灵档在前面。
此时白癣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但在饥腐女士的赐福下,所有的伤势都在快速愈合,就连先前被斩断的那只手也逐渐长出了一只纯粹由菌丝交织而成的畸形肢体。
延伸出它体外的菌丝越来越多,无穷无尽的孢子雾从中如同点燃的狼烟一般喷吐而出。
白癣缓步接近那人,对方既没有召唤新的肉盾,也没有使用法术攻击,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估计是魔力已经见底了,那这一战它已经胜了。
当一个魔法咏唱者的魔力用尽的时候,便已经败北。
说实话,这一场战斗打得十分的凶险,有好几次,真的只差一点点它就要被那个魔法咏唱者给彻底放逐了。
但幸运的是,那几次对方都恰好停下了攻击,硬生生地把击杀的机会给错过了。
也是托他的福,饥腐女士的赐福在它不断的受伤与重生中得到了最大化,难以计量的诅咒从它的伤口中涌出,将四周化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死地。
“不得不说,我还挺佩服你的,作为一个凡人在这等浓度的诅咒下,居然血肉还没有被蚕食殆尽。”
白癣走到离那个魔法咏唱者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思考着应该从什么角度把对方的脑袋给砍下来。
对方依旧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怎么?不再召唤那些徒有其表的傀儡了?”
“不需要了。”
对方淡淡的回答,声音比起先前要沙哑了许多。
“不需要了?”
“能从你身上验证的东西已经都验证完了。”
白癣冷笑着,准备走过去把他那还在嘴硬的脑袋给剁下来,但刚试着迈步,却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脚来。
它低下头,在它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幽暗的泥潭,里面无数双惨白的手从中伸了出来扯住了它,将它不断往里面拉扯。
“你先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不直接把你的契约者杀了,让你滚回月境老家吗?”
就在白癣挣扎着想从中挣脱出来的时候,那个白发银眸的魔法咏唱者走到了它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半个身子被扯进那个幽暗泥潭的白癣。
“我之前已经跟你的契约者说过了,现在再对你说一遍。”
“你们两个今天都要死。”
第九章:审判者
“死?”
何其狂妄。
只剩下一个头颅还露在那幽暗泥潭之外的白癣发出了讥讽的声音。
没错,被这个邪门法术完全控制住的它此刻只能任人鱼肉,它降临在现世的肉身也确实会被这个魔法咏唱者给毁灭掉。
以凡人的角度来说,它确实就要“死了”。
但是……
“好啊英雄,来吧,来试着杀死我吧。”
白癣朝那个魔法咏唱者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用你的武器,用你的魔法,用你的智慧、勇气、意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来杀死我吧。”
尽管此刻还在忍受着被万千饥饿亡灵噬咬的痛苦,但它依却旧掩盖不住快意。
“就好似愚者打破镜中倒影那般杀死我吧,就好似疯子击碎水中月相那般杀死我吧。不用客气,徒劳的去撕碎我在此世的影子,不尽兴的话,杀死我之前好好折磨一番也无妨。”
白癣狰狞的说道。
“然后我还会再次回来,一次又一次的回来,带着对你的仇恨,带着上一次失败的经验。我有着无穷的时间,有着无数次的机会,这一次让你赢了又如何?你没法一直赢下去的,凡人。”
“在月境有一个故事流传得非常的广,想必你应该有听说过。”
等到对方说完了以后,周牧才缓缓开口。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此世最为狡诈,同时也是最为狂妄的骗子。他胆大包天的与月境的十三位虚无君王打赌,并一连赢下了十二场赌局。而每赢下一局,他便要求那个虚无君王打造一把足够伤害到自身的武器。”
周牧说着,打开了一扇幽邃的空间裂隙,把手伸进去摸索着什么。
“但在最后一场赌局里,他输了,灵魂最终被诸位虚无君王所分食。这个故事经常被用来告诫凡人们不要试图与恶魔打赌,但我倒觉得那个人骗子是一个伟大的勇士。因为他为世间留下了十二把足以伤害到虚无君王本质的武器。”
在白癣不安的目光中,他从空间裂隙里抽出了一把朴实无华的直剑。
那是一把普通到即便掉在闹市区也可能不会有人拾起的剑,做工粗糙得就像是隔壁村老铁匠第一次指导他儿子锻造出来的作品。
“后来有人跑遍整个大陆收集齐了这十二把武器,并把这十二把武器给了他的伙伴们,他组建了一个组织,专门用来讨伐那些怎么杀都杀死不了的魔物。可能你有听说过,那个组织则被称为十三审判席,而持有着那些武器的人则被称为……”
周牧说着,把那柄平平无奇的直剑指在了白癣的喉咙上。
“审判者。”
感受到那柄直剑上所蕴含的,能够彻底杀死自己的力量,白癣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陌生的情绪。
恐惧。
“等……等一下,我不……”
看着抵在了自己喉咙上的剑,白癣惊恐的打算说些什么,但周牧没有理会,直接一剑刺了进去。
没有华丽的特效,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声音。
那个蹒跚魔悄无声息的死了。
尸体没有化作黑色的盐晶消散,而是被那片的泥潭逐渐吞没消失。
死得如凡人般简单、干脆。
…………
一道冲天的火焰漩涡从那片鲜艳的孢子云中升起,不过十数秒的时间便将那片带有诅咒的雾气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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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风暴】
火焰系的八阶法术。
如果是在几天前亲眼目睹这个法术的释放,莉莉安娜一定会兴奋得大呼小叫,然而现在的她看到八阶法术,除了麻木之外没有任何的情绪。
今天她亲眼见识到的八阶法术比她之前一辈子都多。
那个将她三观在今天粉碎了无数次的男人此刻站在了满目疮痍的焦土上,盯着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漆黑宝石。
“过来吧,已经安全了。”
对方的声音传来,莉莉安娜乖乖地走了过去。空气中弥漫着羽毛烧焦的臭味,每踏出一步她都感受到了之前火焰的余温。
莉莉安娜边走边问。
“那个怪物呢?”
“死了。”
那人声音嘶哑地回答,目光依然停在了那颗漆黑的大宝石上。
“这里面关着的是戴维·奥比斯?”
“没错,我还有一些事要问……咳咳咳咳,草,咳咳咳……”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莉莉安娜紧张兮兮的看着那人突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等到他平复了呼吸才小心问。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只是被刚刚那阵雾给呛到了,待会就好了。”
仅仅只是被呛到了吗……
莉莉安娜脑海里浮现了那些鸟兽昆虫被菌丝从内部蚕食殆尽的景象。
如果不是那人的太阳鸟吊坠,恐怕她早就死在了那片恐怖的雾气中。
想到对方的那个吊坠还挂在自己的身上,她连忙摘下来准备还给他,但那人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留着。
“这怎么行?这么宝贵的东西……”
“之后可能还有事情要拜托你,这个就当报酬好了。而且这玩意是我自己模仿菲尼克斯之坠附魔的赝品,不算什么珍贵的东西。”
自己附魔的……
莉莉安娜的思维又因为对方的话陷入了麻木。
周牧没管呆愣在他身后的莉莉安娜,稍稍后退了几步,抬起法杖解除了【暗影牢笼】的效果。
漂浮着的巨大漆黑宝石化作了暗影消散,名为戴维的天才法师随之从半空中跌落在地。
他的时间观念好像还停留在被禁锢前的瞬间,刚一落地,他便紧握着手中的法杖指向了不远处的周牧与莉莉安娜。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了。
“我的契约魔物到哪去了?”
大概是没能感应到与自己灵魂相连的蹒跚魔,在看到不远处两人都没有进攻的意图以后,戴维直接了当的问道。
“既然你感应不到了,那当然是死了。”
周牧理所当然的回答。
月境魔物是不会死亡的,即便它留在现世之中的躯体被毁,那也不过只是击碎了镜中的倒影,将其放逐回月境而已,不会伤害魔物本体分毫。
但此刻的戴维根本没有纠正对方用词的心情。
“是你击败它的?”
对方点了点头。
铛啷一声,铅色的法杖被他扔在了地上。
“我投降。”
戴维果断的说。
“我还以为你会挣扎一下。”
“能够独自将蹒跚魔放逐,我没有赢的可能性。”
周牧点头,一道银色的丝线从枯萎之寒的顶端延伸而出,将对方捆了个结实。
“所以我会被怎么处置?是交给教会还是……”
“你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周牧走到了戴维的面前,把一张羊皮纸的地图向他展开。
“这张哀伤山脉南部的藏宝图,是你通过黑市故意散布出来的对吧?”
莉莉安娜听到这个问题觉得心头一紧。
先前他们还在黄昏要塞的时候,那个神秘莫测的法师便详细地询问了她是如何找到的这座遗迹。
在她把自己是如何在诺得兰德地下黑市,花费了不菲的价钱从一个神神秘秘的摊贩那里买到了这张藏宝图的事情告诉他以后,那人便从她手里要走了这份地图。
如此说来,这份地图,这个遗迹……
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吗?
都是她的错吗?她的两个同学,还有她雇佣的那个冒险者小队都是因她而死的吗?
“是的。”
戴维回答道。
“地图是我在诺得兰德的黑市上散布的,就是为了吸引莽撞的冒险者或者考古队进来。无论是饥腐女士的沟通仪式还是月境魔物的锚定仪式都需要……”
莉莉安娜如坠冰窟。
“都需要足够的血祭,我知道,这不用你来说,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周牧稍稍弯下了一些腰,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齐。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这张地图上标记的很多地方都跟实际上有差别。比如地图上这几片树林已经消失,最大的那个隘口因为山体滑坡堵住,还有这几条河都已经干涸了。”
周牧指着地图上他描述的那几个位置对他说。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对方的语气里好像完全没有问他的意思。
戴维摇了摇头。
“很简单,因为这张地图绘制的是一千年前的哀伤山脉南部。”
那人眼神中的某些东西令戴维感到背后汗毛倒竖。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张地图?”
第十章:名字
这地图的样式周牧可太熟悉了。
虽然只描绘了哀伤山脉南部的一小部分范围,但这张地图的式样跟周牧在游戏中打开地图界面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张地图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自己老熟人的线索,只是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而已。
当然,从对方把地图交给了一个唤魔者这点来看,是敌人可能性好像更大。
但无论如何,这条线索他不能错过。
周牧盯着那个人,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里带上威慑的感觉。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张地图?”
沉默。
“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依旧是沉默。
“那就是不能说咯?”
看着一言不发的戴维,周牧继续问。
戴维咬着牙回答。
“除了这张地图来历有关的事情之外,其他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其他的事情我没有兴趣,我想知道的只有这个。”
“那你杀了我吧。”
对方的回答让他多少有些诧异,既然先前那么果断的投降,那么他肯定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
能让对方如此坦然地选择去死,那在这背后操纵他的大概不会是贪婪或者忠诚之类的原因。
应该是恐惧。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死亡并不算最坏的归宿。
“我知道有些手段能够让人在说出某些秘密的时候灵魂受到惩罚。但很巧的是,我也有一些手段能让你的灵魂受到同样的折磨……”
“你根本就不知道……”
戴维直接打断了周牧的威胁。
“你根本就不知道灵魂受到折磨是什么意思,你也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怖。你可以自恃着足以一人放逐蹒跚魔的力量来威胁我,但不要认为我会惧怕。我告诉你,你的这点力量跟那位大人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很好,总算有些眉目了。告诉我你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我答应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对方立马闭上了嘴。
“是不是觉得只要自己宁死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如果你抱有这种想法,我劝你赶紧丢掉。”
周牧又等了几秒,见对方依旧还是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吧,这是你自己选的。说实话,即便你确实该死,我也不太想这么做。”
说完他回头看向了身后。
“莉莉安娜。”
“啊……在。”
莉莉安娜如梦初醒般的回了他一声。
见那个少女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周牧不由皱了皱眉头。
“那不是你的错。”
莉莉安娜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哽咽着说道。
“但是我应该怎么告诉他们的家人这个噩耗,怎么解释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我该怎么面对他们,我不知道……”
周牧从地上捡起了那根被扔掉的铅色法杖,然后把法杖交到了这个浑身颤抖的少女手里。
“告诉他们,那个罪魁祸首已经死了。”
莉莉安娜惊讶的抬头看向了他。
“这也是你唯一能做的,为那些逝者的亲人带来些许的安慰的事情。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时间了。”
说完,一道漆黑的能量束从枯萎之寒上射出,迎面击中了被绑在一旁的戴维。
他仰头倒了下去。
周牧走了过去,半跪在刚刚失去了生命气息的尸体前。松开了手中握着的枯萎之寒,那柄法杖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如同有生命一般自己漂浮在了旁边。
他的右手上覆盖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黑色虚影,他就这么直接把手伸进了戴维的尸体之中——他的手如同虚幻的幽灵一般穿进了尸体中,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个同样虚幻的人形轮廓。
那是戴维·奥比斯的灵魂。
他此刻看上去有些困惑,直到看到了自己躺在地上的尸体好像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张地图是从哪来的?+
周牧没有开口,而是用自己的意志发出了灵魂之音。
以自身的意志律令他人的意志。
大师级死灵法术【律令亡者】。
戴维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困惑变为了呆滞,随后马上变成了无尽的痛苦。
+你口中的那位大人的名字是什么,在哪里?+
见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周牧估量了一下对方灵魂还能承受的程度,又使用了一次【律令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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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灵魂在周牧的律令之下开始剧烈的抖动,看起来几乎都快无法维持人形。几秒钟后,他咬紧牙关,艰难而缓慢的挤出了几个字。
“群……群鸦之父,荆棘城……”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的灵魂上便突兀地出现了三道抓痕,而他每多说一个字,那道抓痕便更深一份。
等到他说出了荆棘城这个名字以后,那抓痕直接将他的灵魂整个撕扯成了碎片。
看着灵魂消散时飘零在满天的细碎光点,周牧陷入了沉默。
这是他在穿越以后第一次见识到的未曾在游戏中出现的法术。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阻止。
“群鸦之父……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名号啊……而且荆棘城吗?”
荆棘城这个地方倒是令周牧想起了一些当前更迫切要做的事情。
那就是要修复现如今已经是废墟的黄昏要塞。
无论怎么说,他也不能让那个承载了自己那么多回忆的地方继续这么荒废下去。
但要把黄昏要塞给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黄昏要塞里面各处精妙的防御体系与功能设计可是凝结了当年全大陆最强工匠与附魔师的心血,周牧甚至自己都怀疑在一千年以后的今天,他还能不能再重现这座不落要塞当年所有的功能。
即便是退而求其次只求把外形框架给修好都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普通的建筑材料跟人工问题倒还好说,大不了自己多花点时间与精力召唤元素侍灵做苦力。但麻烦的地方在于,因为多年得不到维护,埋藏在建筑结构内部的封魔符文全都已经失活了,他必须从头开始铺设整个要塞的符文系统。
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而且必须要在重建要塞主体时一起开始,就相当于一栋房屋在装修前就要走好线路。要不然即便修好了,黄昏要塞也不过是一座徒有其表的石头堡垒而已,对付月境魔物的入侵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
而重新铺设封魔符文系统就需要大量的源质银——一种对于各种属性法术都有强亲和力的封魔金属。
他的宝物殿虽然倒是有一些储备源质银,但只是作为样品保存的,根本无法满足重修整座黄昏要塞的需要。
而全大陆最大的源质银矿场与精炼厂就是在荆棘城,起码一千年前在荆棘城。
这个,再加上要去调查那个搞不清楚身份的群鸦之父,看来自己确实有必要去一趟荆棘城了。
周牧重新握起悬浮在一旁的枯萎之寒,转身对莉莉安娜问道。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在黑水沼泽的奥法大学就读对吧?”
莉莉安娜并未研习过亡灵系的法术,所以刚刚周牧审问戴维灵魂的那一幕,在她看来只不过是对方走到了尸体旁边蹲下,然后虚握着什么东西站起来,最后发了一会儿呆而已。
她点了点头,随后纠正道。
“不是黑水沼泽,是黑水省,黑水沼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古称了。”
对方也没跟她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而是接着问道。
“现在奥法大学的总部还在荆棘城吗?”
什么叫做“还在”吗?不是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就一直在荆棘城没变过吗?
按捺下对对方奇怪问题的疑惑,莉莉安娜回答道。
“没错,一直都在荆棘城。”
“那这样,这里的事情了结以后你不是要回学校吗?我正好也有些事情要去荆棘城办,既然顺路,我雇你当这一路的向导如何?报酬的话,就用之前的那个吊坠付了,你觉得这笔买卖怎么样?”
这笔买卖怎么样?
只是作为向导的话,那这笔买卖简直是赚大发了!
虽然莉莉安娜不是什么附魔鉴定专家,但这种层次附魔物品就是放在学院的藏品中也绝对是最高级的一批,在拍卖会上估计能卖出上万金瑞尔的价格。
相比之下,雇一个去荆棘城的向导最多只要花十几个金瑞尔就差不多了。
但问题在于,对方是一个背弃了星辰律法的异端法师,无论去往了哪座城市,只要被发现了那都是要被教会跟当地领主通缉的。
当然,她毫不怀疑这个实力深不见底的男人能轻松逃出来。但到那时候,作为他向导的自己可就要倒大霉了。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对于这个人,除了知道他强得莫名其妙之外,其他一丁点底细都不知道。
这实在不是一笔能让自己放心的交易。
不过……
对方救过自己的命,还帮自己报了仇。
无论如何,这个恩情是一定要还的。
…………
那个名为莉莉安娜的少女犹豫了很久,最终开口。
“可以,我答应你,但在这之前,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吗……”
是了,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自己呢?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仔细的思考起这个问题。
周牧吗?这个来自于前世那个钢铁丛林的名字。
但如今我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我还需要再用这个名字来自己称呼自己吗?
他沉默了许久,一直沉默到那个少女脸上开始浮现出慌张的表情的时候。
“威廉·凯恩。”
他开口道,像是在宣布着什么似的说出了自己在第二人生中扮演的那个角色的名字。
曾经响彻大陆的那个名字。
“我的名字叫威廉·凯恩。”
第十一章:以我之名
在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威廉认真地观察着莉莉安娜的表情,希望能从中察觉出什么信息来。
实际上这也是他决定说出自己的名字的原因之一。
一千多年前,威廉·凯恩绝对是响彻整个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
组建终焉守望者,封印七大灾厄,三度击退月境的入侵,平息腐月的亡灵之潮,打败戴蒙大陆远征军,重建法师工会,打破贵族的魔法垄断,出资建立冒险者协会,简化了附魔台的设计,优化了炼金魔法的体系……
可以说光是改变了整个大陆格局,能够被写进史书的事情他就干了不下二十件。
即便一千多年过去,历史变成了传说,传说变成了神话,他的名字也应该还在这片大陆上流传才是。
果不其然,莉莉安娜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混杂着困惑与怀疑的表情。
如果哪天有个人在他面前自称是嬴政,他大概也会是差不多的表情。
“威廉·凯恩?”
“对。”
“是我所理解的那个威廉·凯恩吗?”
“如果这一千多年来没有出现第二个出名的威廉·凯恩的话,那应该就是了。”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一千年前的那个威廉·凯恩吗?”
“是的。”
“不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不只是同名同姓。”
莉莉安娜扶住额头,好像想缓缓自己的思路。
“封印了七大灾厄的那个?”
“对。”
“击退了戴蒙大陆远征军的那个?”
“是的。”
“代表七圣灵与十三个虚无君王在灰堡上签订了双月协议的那个?”
“嗯,虽然我觉得那之前的三场月境反击战更值得被提起。”
“月境反击战是什么?”
“呃……这个故事没流传下来吗?”
“那800年前转生于瑞尔家族,头戴青铜冠冕出生,骑着龙统一维克大陆建立瑞尔帝国的开国皇帝泰拉一世也是你吗?”
“哈?”
“后来因为功绩在死后升为第八位隐秘圣灵,被后世凯恩教团崇拜的那个也是?”
“你先等一下。”
这事情好像逐渐离谱起来了。
这一千年里有人以自己的名义统一了大陆?自己还被人给供成了第八圣灵?
这什么情况啊?
“你刚刚说的统一维克大陆跟成为第八圣灵是怎么一回事?”
莉莉安娜闻言停了下来,怀疑地看向了眼前这个自称是威廉·凯恩的男人。
“如果你是威廉·凯恩的话,那这些都是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啊。”
“在你提到转世之前的那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
“那转世成帝国开国皇帝以后的事情呢?”
“那都是什么鬼?”
“所以说你不是跟泰拉一世一样,也是自称自己是英雄凯恩的转世?”
“不是转世,就是本人,我都没死怎么可能转世。”
“但人不可能活一千多年。”
“呃……这个倒不太好跟你解释,你可以大致认为是因为一些原因沉睡了一千年,如今才醒来……”
这话哪怕是作为谎言来看的话都显得太蹩脚了,威廉自己说出来的时候都有一种“我,秦始皇,打钱”的感觉。
果然,对方的一脸不可置信的摇头。
“不不不,这没可能,我从没听说过有人能沉睡一千年……”
“你们连头戴青铜冠冕出生这么扯的事情都信了,为什么不能信我其实只是沉睡了一千年呢?”
“泰拉一世作为英雄凯恩的转世可是得到了圣灵教会承认的。”
“那没有没这么一种可能,其实是圣灵教会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所以才故意这么承认的?”
“怎么可能,圣灵教会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
威廉撇了撇嘴,心想这可不好说。
第二次月境危机时,虚无君王们的渗透最早就是从圣灵教会的内部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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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显然眼下跟她说她也不会信,所以他轻咳了一声然后道。
“你问我名字,所以我告诉你我的名字,至于信不信就随便你了,我也不会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的。”
“诶?”
莉莉安娜原以为接下来的发展,应该就是这个自称是威廉·凯恩的人要拿出什么作为信物向她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类似事情在历史上可发生过不少。
某个偏远地区的人突然声称自己获得了神启,觉醒了前世自己作为英雄凯恩的记忆。
然后就从某个地方挖出了一把武器或其他什么东西作为信物,一呼百应黄袍加身,就地拉起一支起义军推翻当地的领主,宣布会一直战斗下去,直到将整个腐朽的帝国给推翻。
当然,最后的结局大多都是不久后被皇室派遣过来的军团给彻底剿灭。
大概也因为是类似事情发生得太多了,圣灵教会的第八教团后来还成立了一支特别的执行者部队,专门用来搜捕虚假的神启者。
虽然莉莉安娜还没听说过有自称自己就是威廉·凯恩本人的神启者,但她觉得这种套路应该大差不差吧。
结果对方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相不相信,只是像做了个通告一样说了就完事了。
他难道不知道妄称神启者是比异端严重一百倍的罪行吗?倘若走漏了风声出去,那将会被教会跟皇室通缉追杀,永世不得安宁。
哦对,假如他沉睡了一千年刚醒,那他就真不该知道,无论是真的还是装的。
毕竟甚至他都不是自称自己是神启者,而直接自称是圣灵凯恩本人。在莉莉安娜的认知里,敢这么说的他还是第一个。
她原本以为今天受到的震惊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个人还能从如此新颖的角度令她继续受惊。
而且自己好像还答应了要当他的向导来着……
虚假神启者的党羽追随者与其同罪。
回想起曾经在教会见过的那条,她曾觉得自己永远犯不上的戒律,莉莉安娜感觉冷汗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那个……威廉先生?”
仿佛是怕被教会的密探听见似的,莉莉安娜非常小声地说道。
“怎么?”
“那个,关于您究竟是不是真的是威廉·凯恩这件事情暂时不谈。但在到荆棘城的这一路上,能不能麻烦您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身份?尤其是不要在教会或帝国官方人员那里提起。”
“会有麻烦吗?”
“会有很大的麻烦。”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我明白了,到时候你直接称呼我为威廉,或者威廉大师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毕竟“威廉”本身只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
莉莉安娜点了点头,然后壮起胆子继续建议道。
“实际上不止是到荆棘城的这一路上,如果您真是威廉·凯恩的话,我建议最好也是跟泰拉一世一样,先到圣灵教会获得圣灵们的承认再……”
“我是谁还需要得到圣灵教会的承认?”
威廉摇了摇头,莉莉安娜立马闭上了嘴。
“不过也没错,无论是圣灵教会还是瑞尔帝国,那些以我之名行事的人,我迟早都会去拜访一下的。”
第十二章:瑞尔帝国
出乎莉莉安娜预料的是,这一路上,那个自称是威廉·凯恩的男人意外的很安静。
除了第一天对方向她问了一大堆历史的问题以外,这一路上他不是在闭目养神的思考着什么,就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古书翻阅。除却必要的交流外,他几乎没有再主动找她聊过什么了。
莉莉安娜自己倒有过几次想找对方仔细问清楚,比如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威廉·凯恩,比如他这趟去荆棘城是打算干什么。
然而她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无论对方身份是真是假,无论对方打算去荆棘城干什么,那都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学徒级法师能够搅合的。
知道太多不是好事,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最安全。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出发前对方听从了自己的建议更换了行头。
他把那身夸张的龙骨铠甲换成了一身素雅的法师袍,手中的法术媒触也从她闻所未闻的寒冰法杖换成了一根朴素的紫衫木法杖。
虽然她看得出这些东西也绝不是什么便宜货,但好歹看上去要低调很多了。
当然,实际上他们这一路上依旧是格外的引人注目,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的交通工具。
在哀伤山脉回收了考古队成员的身份牌与遗骸以后,莉莉安娜在威廉的帮助下找到了她们来时的马车,但不幸的是,拴在一旁的马却是早就死透了。
在严正拒绝了对方要召唤狮鹫的建议以后,莉莉安娜最终还是没拗过他拉起两匹僵尸马作为这辆马车的牵引的决定。
其结果就是,这一路上他们每通过一道关卡就都要被拦下来盘问一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于亡灵魔法,黑水省的态度虽不像白金省或翠玉省那般视作邪恶学说禁止公开传播,但终归还是不怎么提倡的。即便在黑水省奥法大学里,象征着亡灵系的法师塔也是深埋在地下,很少在公众面前抛头露面的。
他们第一次被关卡的卫兵拦下来的时候,她还紧张得要命,生怕身边的这位见人就自称自己是威廉·凯恩,然后发表一通骇人听闻的言论之类的。
然而他却只是非常冷静的报出上一个假名,接着交出手中刚刚还在翻看的书作为证件交给了卫兵检查。
而那几位卫兵也是在仔细翻阅过那本书以后,郑重其事的把书还给了威廉,随即放行。卫兵在临走前甚至还提醒他们一定要注意,召唤的亡灵生物靠近城市五公里的范围内活动是违法的,到下个城镇最好买两匹活着的马。
一直到第三处关卡他都用同一本书通过卫兵的盘查以后,莉莉安娜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在那本书上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笔趣阁
“跟书没有关系,只是在把书递给他们的时候使用了幻术【迷惑人类】而已,实际上我无论递给他们什么他们都会认为自己看到了合法的证件。”
翻着书的威廉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幻术?作为幻术系魔法的修行者,她从来没听说过幻术还有这种用法。
“幻术可以说是所有法术系里最为博大精深的法术,这种用法只能说是小把戏罢了。”
对于她的真诚称赞,对方是这么回答的。
她是不太能理解幻术系博大精深在哪,反正在黑水省奥法大学,幻术系长年排在学院十三系法术的最后一名。
“也是,毕竟你们现在学习的魔法都是严重阉割后的版本,但凡高级一点的应用都会被打上异端一词。”
对于她的疑问,威廉似是非常感慨的叹了口气。
…………
早在发现黄昏要塞已经化作废墟的时候,威廉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作终焉守望者的总部,全大陆抵抗月境入侵的最强也是最后的堡垒,黄昏要塞无论是在纪念价值还是在战略价值上都有着不可替代意义才对。即便是一千多年过去了,历史变成了传说,传说变成了神话,那也不应该像如今这样被遗忘在那里才是。
并且先前莉莉安娜作为一个魔法咏唱者居然不知道月境魔物是什么,则更是加剧了他的不安。
而在他从莉莉安娜那里大致了解了这一千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以后,他算也是大致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以及感受到了深深的失望。
简单来说这一千年来大事只有两件,有人假借自己转世的名义统一了大陆;并且借由星辰律法的颁布彻底将魔法给垄断化了。
先说前者,在一千年前威廉·凯恩突然失踪以后,大陆上各个国家都想将终焉守望者这个无国界的超然军事组织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但又因为缺乏外部敌人的压力,这种控制的尝试很快演变成了各国之间剧烈的军事冲突。在这期间,缺乏领导者的终焉守望者最终是发生了分裂,从此开启了一百多年的混乱时代。
而在八百多年前,有一位名为泰拉·瑞尔的风暴地贵族自称是威廉·凯恩的转世。据说他出生的时候便头戴象征着至高无上王权的青铜冠冕。十五岁那年只身前往了极北的龙骨群岛,与一条巨龙签订了契约。
在他二十岁的成年礼上,当地的圣灵教会声称收到了七圣灵的神谕,承认泰拉·瑞尔为英雄凯恩的转世,他将终结这个混乱的时代,并且他会在完成统一的功业以后加入祂们的行列之中。
在那条巨龙与圣灵教会的共同见证下,整个风暴地都向他俯首称臣,当地的民众高呼他为“奥拉雅尔”,意为苍穹的领主。随后他带兵从风暴地出发,一路南下,发动了后世称之为“统一战争”的浩大征服,在经过十五年的漫长战争后,终于终结了终焉守望者分裂后的混乱时代,一统维克大陆,建立了如今的瑞尔帝国。
泰拉·瑞尔的统治在那之后又持续了八十年,在他去世后,被圣灵教会供奉为了第八位圣灵。
当然这些说法都是莉莉安娜在史书上学到的,对于其真实性,威廉认为除了最终他确实是统一了大陆之外,其他所有传奇性质的东西大概都是在扯淡。
就说一点,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王权的青铜冠冕就绝对是个赝品。
因为真的青铜冠冕还在他的宝物殿里。
第十三章:星辰律法
“为什么说我们学习的魔法都是被严重阉割以后的版本?”
在路上莉莉安娜好像有些不服气的问。
“因为按照你之前说的,现今的魔法基盘是构建在星辰律法上的对吧?那么只要是这样,你们这些学习者就注定接触不到真正完整的魔法。”
“为什么呢?你作为一个自称沉睡了一千多年的人,还能够理解星辰律法是怎么运作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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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
威廉看着莉莉安娜回答。
“因为那个星辰律法的原型——星界回路,就是我跟当年法师工会的几个朋友一起提出的构想。”
他淡淡地回答到。
对方轻描淡写的回答在莉莉安娜的心里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不可能。
这是她脑子冒出的一个想法。
“星辰律法的制定,是八百年前泰拉一世的宫廷法师大贤者叶芝推行了近五十年才完成的浩大工程啊,跟你活跃的时代都差了两百多年呢。”
莉莉安娜不可置信的说。
“基础理论是我那个年代提出来的,但当时的维克大陆上没有实现这个工程的条件。”
威廉回答。
“星界回路原本的构想,是通过模仿星座的分布排列,在全大陆修筑多座星辰灯塔,将星界的魔力引导进一张覆盖整个维克大陆的魔力网中。让大陆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命理星座与其发生共鸣,让原本没有魔力亲和力的普通人也能感受到魔力。”
威廉面无表情的看着莉莉安娜,看得后者心里有点发慌。
“明白了吗,是让没有魔力亲和力的普通人也能感受到魔力,而不是让你们这些有魔力亲和力的人也跟着只去学命理星座所规定的那几系法术,还把不这么做的称为异端。”
威廉还记得当初在法师工会任务线的最后一章“魔法黎明”里,他选择公开了星界回路这项技术的一切资料。希望后人能将这项伟大的工程给彻底完成,让魔法不再是少数幸运儿的特权,彻底的打破大陆上对魔法的垄断。
结果这一千年里他们就是这么完成他的期待的?
“那就算如此……星辰律法还是大大降低了魔法的学习门槛。直接通过命理星座建立从星界到个人以太的魔力通路,取代了古典魔法修行时漫长而繁琐的冥想过程,让所有法师能把更多的时间放在研究魔法的本质上……”
莉莉安娜背着《现代魔法导论》里的内容,但从语气上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么的自信。
“你们所谓的研究魔法本质……”
威廉冷笑着抬起了手,一只虚幻渡鸦在他的手掌上被勾勒了出来。
“就是把魔法分成了九个阶段,然后学到头不过是掌握传奇领域的法术?”
他手中的渡鸦飞速由虚向实转变,然后“嘎”地惊叫了一声从威廉的手中跳起,绕着莉莉安娜的脑袋飞了两圈,最后稳稳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这这这……这是幻术?”
感受着真实不虚的重量落在了自己的肩头,莉莉安娜结结巴巴的问道。
威廉点了点头。
“但它这明明就是真实存在的啊。”
莉莉安娜说着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肩头渡鸦油亮的羽毛,那触感就跟自己曾在炼金课上使用过的鸦羽一模一样,真实不虚。
“神域级幻术【真实之影】。”
威廉说着打了个响指,停在她肩头的渡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渡鸦不过是最简单的演示,以我的能力,我甚至能够具象出一条真正的巨龙战斗五分钟的时间……所以现在你能理解为什么幻术系是最为博大精深的法术类型了吗?”
威廉对已经目瞪口呆的莉莉安娜继续说道。
“幻术学习到神域的境界,就是用幻觉来覆盖真实。从这个角度来说,甚至可以认为世间所有的法术都是幻术的变种,毕竟魔法的本质就是以施法者虚妄的构想来替代现实。所以你们现在研究的又是什么呢,困在星辰律法所定义的九阶十三系法术里探索魔法的本质?”
对此,莉莉安娜小声的回答。
“我们有学习对于法术模型的构建,还有魔法吟唱节奏的控制……”
“明白了吧?你们现在学习的魔法根本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你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更好的讨好那套系统上。根本就没有思考过魔法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而且……”
威廉说着闭上了眼睛。
“而且甚至你们的命脉都掌握在了这套系统的运作者手里。他只需在哪天调整一下这套系统,就能让你们的魔法全部哑火。通过这种方法,就能彻底的将魔法这种不可控力量牢牢的垄断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的话让莉莉安娜回想起了那个传闻:背弃了星辰律法的异端法师将无法从星界获得魔力。
威廉睁开眼睛看向了她问道。
“我问你,现在没有魔力亲和力的人能不能使用魔法?”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这套系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威廉轻描淡写地说。
“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去把它给毁掉的。”
…………
在快到达荆棘城的时候,威廉驱散了一路把他们送来的两匹僵尸马。
灵魂之火都快烧尽的僵尸马在被驱散的瞬间化成了灰烬,威廉把灰烬小心的收集起来,埋在了地下。
“被亡灵法术拉起的尸体在结束使用以后,一定要焚烧残骸让其回归现世的循环,这样才能维持生与死的平衡。”
大概是察觉到了莉莉安娜不解的目光,威廉如此解释道。
“要不然无法自然降解的亡灵就成了失控的腐烂,那属于饥腐女士卡米拉的领域,会潜在壮大祂的力量”
莉莉安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这个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出她完全没听说的理论。
两人沿着碎石铺就的大道一路前行,一路上威廉都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而莉莉安娜则是在心里默默向七圣灵祈祷着,祈祷这人千万别在荆棘城里干出什么如他先前言辞那么夸张的事情来。
一直到远远能看到荆棘城城门的时候,威廉才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们到了。”
第十四章:荆棘城
荆棘城。
黑水省的第一大城市,曾经黑水王国的首都。
地处塞伯河与卡芙兰河的交汇处,是黑水省境内的第二大港口城市,每天来往于白金省与黑水省之间的商船舰队络绎不绝。
不单单在航运行业上发达,荆棘城还坐拥着全大陆最优质的源质银矿脉。每年向全大陆的法师出售精炼源质银都能为这座城市的统治者积累巨量的财富。
以上的种种地利优势,造就了荆棘城的繁荣,但也同样是因为这得天独厚的优势,几千年来围绕着这座城市的阴谋与战火就从来没有停歇过,因此也有人称这座城市为银与血之城。
城头,巨龙与镶金玫瑰图案交织的旗帜飘扬着,前者是瑞尔帝国的标志,而后者则是荆棘城当今统治者西蒙公爵的家徽。
在进门的时候,威廉与莉莉安娜两人被门卫给拦住了,莉莉安娜原以为是惯例盘问他们身份,刚准备拿出证件。但没想到对方只是拿出了张印有一个男人画像的悬赏令。
“西蒙公爵亲自签发的悬赏令,暴徒卡斯·杜兰特,前黑荆棘佣兵团的首席。他已经杀了27个无辜的市民了,有目击到此人请立马向最近的卫兵通报。”
身覆黑甲的荆棘卫士严肃的对他们说。
“杀死了27个无辜市民……”
一路上莉莉安娜都在暗暗咋舌,但威廉却是没怎么在意悬赏令的事情,而是到处环顾着城内的风光。
如今的荆棘城与威廉记忆中的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整座城市都被拓宽了一大圈,曾经的护城河现在成了城市内运送货物的内河,而原本弧形的城墙也改成了自己以前在纪录片中见过的棱堡模样。
当然,修建在城市最高处的玫瑰宫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有些城墙在岁月的侵蚀下染上了一层绿苔。
跟威廉记忆中差别最大的地方,是在玫瑰宫外的不远处立了一座很有精灵建筑风格的高塔。
整座高塔由白垩石建造,塔身镶嵌有源质银勾勒的星座图案,而在高塔的顶端闪烁着深邃的魔法光辉。
见到威廉一直盯着那座高塔看,莉莉安娜介绍道。
“星辰灯塔,全大陆一共有二十四座。它们会根据星座不同季节的位置而交替着点亮,确保在任何时候都有十三座灯塔在运作,最大程度的引导星界魔力流入现世,而这也是星辰律法得以运作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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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立马问道。
“等一下……你说要来荆棘城办事对吧,先前一直没有问你到底是要来办什么事的,你不会真要把这座的星辰灯塔给推倒的吧?”
闻言对方终于是从那座灯塔上把目光收了回来,他看向莉莉安娜道。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一趟过来只是为了调查点事情,还有就是采购一些源质银。”
虽然莉莉安娜对于“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句话非常的在意,但在听到他打算买源质银的时候,突然来了兴致。
“源质银吗?我朋友有专门的渠道,要不要我帮忙介绍一下。你要买多少,一次性买500克以上能给你打折。”
“大概15吨左右。”
莉莉安娜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你知道现在源质银在市面上多少钱买一克吗?”
“我还算有点小钱吧。”
威廉轻松地说。
在游戏中,金币是不计入背包重量的,所以他赚到的钱就一直存在了身上。随着到游戏后期需要用到钱的地方越来越少,接到任务的报酬越来越多,到快要封档之前,好像金币的数量已经快突破八位数了。
而在穿越以后,游戏里的那个四次元背包变成了一个随身的空间,只要使用【空间裂隙】的法术就能打开从里面取出东西。而据他估计,他背包里的金币如果全部拿出来的话,大概够铺满几个足球场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威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之前被忽视的问题。
他手里那些一千年以前的金币,现在还能用吗?
…………
莉莉安娜看着他拿出来的那枚金币,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我现在真有些相信你是沉睡了一千多年刚醒来的了……你难道都不知道现在帝国境内的都是用纸币吗?”
“纸币?”
威廉一脸诡异的看着莉莉安娜拿出来的那张她称之为“金瑞尔”的亮金色钞票,上面印有了面额、编号,以及瑞尔帝国的龙徽,甚至还有可以通过折射光线验证真伪的水印。
他看了看这张钞票,又看了看周围中世纪的城市风格。
“为什么你们唯独在这个方面有这么快的发展啊?”
而莉莉安娜则是摆弄着一枚从威廉那里拿来的金币,作为考古系的学生,她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一千年前科斯帝国的官方货币。在那个金本位的年代,这种金币是全大陆可流通的。
“但作为有一千多年历史的铸币来说,它看起来太新了,毫无磨损的痕迹。”
“也就是说在黑市上不好出手?”
“不方便作为文物出手,会被怀疑作假的。”
莉莉安娜说。
“而且市场上突然涌入几十万枚一千年前的货币也太张扬了。”
威廉自言自语般的补充到,随后说。
“那要是我把金币熔成金子呢,现在金价折合金瑞尔大概是多少?”
莉莉安娜一脸看败家子的表情看着他。
“一比五,每张金瑞尔折合五克黄金,但把文物当黄金卖也太浪费了吧。”
“反正也用不出去,倒不如废物利用一下……对了,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回奥法大学吗?”
此言一出,莉莉安娜的情绪又低沉了下去。
“我要先去冒险者协会归还那几个人的身份牌,然后……”
说到这里,她这才反应过来威廉话中的意思。
“你这是不用我继续当向导了?”
威廉点了点头。
“无论是去黑市还是去别的地方,你都不太适合跟过去,暂且在这里先分开吧,之后有时间我会来拜访奥法大学的,到时候再见好了。”
他说着转身准备离开,莉莉安娜在身后叫住了他。
“等一下,威廉先生……”
看着对方回过头来,莉莉安娜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问题给说出口。
“我猜你是想问,我能不能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威廉看着她说。
“我个人不建议你说出去。”
“为了不暴露你的身份?”
莉莉安娜问。
“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第十五章:狗牙酒馆
大概每座城市应该都有像狗牙酒馆一样的地方。
装修品味差劲不说,酒水劣质还出奇的贵,而且酒保永远不会准时把东西送上桌。
在这里,不会有喝上头就开始打拍子唱歌的酒鬼,不会有讲述千篇一律故事的吟游诗人,也不会有隔十分钟就过来清理一次桌子的女仆。
但每天来这里的顾客却络绎不绝。
因为这里最主要售卖的并不是宿醉或乐子,而是一个能隐藏自己身份,消息灵通,并且谈话足够安全的地方。
橡木门上绑着狗牙晃动,一个灰白头发银色眼眸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他进门的时候,整个酒馆都安静了一瞬。
这里的客人大多不喜欢抛头露面,即便不遮掩自己的容貌,也会选择低调一些的穿着。而此人却是一身洁白的法师长袍,拄着一根紫衫木法杖,好像没有一点要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
有条件学习魔法的人非富即贵,那些老爷们一般可不会屈身来这种下九流的地方。
因此许多客人都向这个法师打扮的家伙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当然,大多数也只是瞥了一眼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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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三道视线从这人进门开始就一直跟在了他身上。
一个是坐在吧台旁边的瘦高个酒保,在这人进门之前他就一直在环视着整个酒馆,像是在物色着什么。
另一个则是独自坐在墙角边喝闷酒的的高大男人。他穿着一件满是破洞的老旧斗篷,脸掩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容貌。桌子上摆着五六个东倒西歪的空酒瓶,看起来他好像是唯一一个来这里喝酒的。
而最后一个则是酒馆的老板。
他默默看着那个法师打扮的人径直走到了吧台前,在自己的对面坐下,双手并拢放在了吧台上。
“一杯荆棘蜜酒。”
那人用沙哑的嗓音说。
老板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又是哪个想来出来寻求刺激的公子哥吗?
“一银艾琳。”
银艾琳是中间面值的货币,20银艾琳折合一金瑞尔。
“挺贵的啊。”
“行情价。”
那人摊开双手,在吧台上转动了一枚金币。那枚金币的形状不太规范,像是被人熔炼过。
“多出来的算小费。”
金币越转越快,老板不动声色地把它给按在了手底下,随后划到了吧台下。
接着,他神色如常的问道:“还要点些别的什么吗?”
“这里要购买大量的源质银最好要找谁?”
“如果你要问最好卖家的话,那当然是西蒙公爵家族。他儿子负责的源质银商会接受所有注册法师的订单,市场统一标准,不会有什么溢价。”
“但商会不会接受直接用黄金交易。”
老板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然后道。
“那可供选择的正规渠道就少很多了,或者说明白一点,基本没有。”
“那不那么正规的渠道呢?”
老板一边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荆棘蜜酒倒进杯子一边说。
“那你要接受高于市场四成以上的溢价,而且还不能保证他们愿意做这笔生意。毕竟这种渠道往往来自盗采者,他们一般信不过突然冒出来的外人。”
原则上来说,整个荆棘城的源质银贸易都是公爵家族的产业,而既然是私产,那就自然不会允许有盗采者的存在。
但实际上,因为瑞尔帝国皇室每年都会根据源质银贸易额收取30%的贸易税。相较于难缠的皇室特使,从那些盗采者身上榨出油水可就容易多了。
因此在西蒙公爵统治荆棘城的这几十年里,他对于私挖矿洞的盗采者与源质银的地下黑市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但话说回来,那毕竟违法生意,没人会愿意跟不明来路的人合作。
“我愿意表现自己的诚意。”
他说着,又排出五枚熔铸过的金币到吧台上。
老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下那五枚金币。
“我有三条渠道可以搭上,但具体选哪条要看你需要多少,如果数量多的话,溢价能低一些,你大概要买多少?”
“大概十五吨。”
饶是他经营狗牙酒馆三十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但在听到对方的报出的数字以后,他还是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五吨矿石?”
“十五吨精炼的金属锭。”
老板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那个穿着光鲜的法师。
“你是不是来花钱拿我开心?”
“不是,为什么这么认为?”
对方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
“你对源质银的产量完全没有概念吗?除了西蒙公爵……不对,我敢说西蒙公爵也没法一次性拿出十五吨精炼的源质银出来,十五吨差不多是整个荆棘城小半年的产量,你要那么多干什么?拿来建房子?”
“差不多吧……”
那人含糊地说,随后又小声嘀咕道。
“原来产量这么小的吗?”
随即他一口饮尽了杯中里的蜜酒,然后道。
“那三条渠道都带我去看看吧,能买多少买多少,凑不齐再想别的办法。”
老板盯了他好半天,确定对方并不是在拿他开心,最终才对吧台旁边的那个瘦高男人说。
“威尔逊,先带这位先生到‘矿工’那里去,就说是我介绍的。”
先前一直盯着那人看的瘦高男人站了起来,他正了正自己的脖子,朝那位客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跟我来吧,怎么称呼呢,先生?”
“叫我威廉就好了。”
…………
名叫威尔逊的男人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着矿洞啊、酒馆之类的话题,但威廉没有认真听。
果然游戏与现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啊。当时他买源质银或者别的什么珍贵金属矿物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什么年产量,上限之类的东西,只要钱足够,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威廉想到。
而现在自己却要面对的却是钱够用,但买不到那么多矿的窘境。
甚至钱够用这点还值得商榷,毕竟那些一千年以前的金币还不太好在现在流通。
“就是这里了。”
威尔逊的声音把威廉的思绪拉了回来。
此时他们来到了一处隐蔽而偏僻矿洞外,洞口支着简单的木架,几辆破旧的矿车停在外面。
矿洞里黑黢黢的,也不见有矿灯之类照明物,只有薄薄一层月光探明了洞口的景象。
“从这里进去吗?你不会告诉我他们平时就是在矿洞里做生意的吧?”
“没错。”
威尔逊有些急切地说。
“从这边走进去就是荆棘城最大的非官方源质银供应商,矿工兄弟会的地盘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进去。”
一个声音突兀的插入了他们两的对话里。
威廉回过头,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高大男人如铁塔一般伫立了他们的身后。他披着破旧的黑色披风,手握着一柄厚重的黑铁巨剑。
今夜的月色明朗,但那月光照射他的剑上,却见不到一丝反光。
第十六章:黑剑士
威廉在狗牙酒馆见过这个男人。
先前他一个人坐在酒馆的角落喝着酒,好像是唯一一个到那个地方喝酒的人。
而且这个人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在盯着他。
是见财起意吗?因为自己在酒馆里表现得像个有钱人,所以被贪婪之徒盯上尾随。
但带着那门板大小的巨剑来抢劫会不会太夸张了。
而且这样的异世界剧情展开也太老套了吧。
“有什么问题吗?”
思绪流转,威廉依旧神色轻松地问。
“矿工兄弟会的地盘很早之前就不在这了,这里现在就是一个废弃的矿井而已。”
那人回答道。
威廉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身边那个叫做威尔逊的瘦高男人,对方正盯着那个神秘的剑士,如同非常惊恐一般全身发抖。
“矿井里有什么?”
威廉向威尔逊问道。
“什么都没有。”
回答他问题的却是那个拿着黑铁巨剑的剑士。
他缓步前走,边走边说。
“矿井里面已经被堵死了,而你身边的这个人今天带着两个人走进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矿井,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走了出来。”
“你很幸运。”
他停在了约十步远的位置对威廉说。
“没有成为今天的第三个。”
说完他把妨碍行动的斗篷掀到了身后,弓下腰身,双手握剑一个踏步冲了上来。
十步的距离在一瞬拉近,手中那把大得夸张的黑铁巨剑在他冲来的瞬间挥出,抡圆了斩向了威尔逊的脖子。
按理来说,威尔逊的脑袋在这番沉重的斩击下应该要像一个皮球一样飞出十多米远才是,然而……
“铛!”
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威尔逊整个人都被这一剑击飞了七八米远,落地以后滚了好几圈才停住了惯性,四周扬起了一阵矿渣的尘埃。
但他的脑袋依旧好好待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他,或者应该说是它在地上抽搐着爬了起来。
它两眼翻白,嘴角涎液直流,全身上下都在以一个极为夸张的速度颤抖着,就好像在他的皮囊之下潜藏着什么东西一般。
它用来挡下了刚刚那一击的左手折成了奇怪的角度,上面延伸着好似瓷器破碎般的裂痕,粘稠的墨绿色液体从中缓缓流出。
“你是什么人?”
那个曾经应该名为威尔逊的东西用惊恐的声音问道。
“送你上路的人。”
黑剑士说完,冲上去又是一剑挥出。
而这次一次,怪物破碎的左臂却是挡不住那沉重的巨剑了。它的手臂连带着它的脑袋被黑剑士一并削了下来,远远的飞到了一旁的矿井里。
两击解决问题,但黑剑士没有停手,他把剑扔在了地上,然后从腰带上抽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朝着那具断头尸体脖子断口的位置猛地插了过去。
一只巴掌大小,背面长着一张扭曲人脸的蜘蛛刚爬出来就被他牢牢钉在了地上,那张人脸发出了凄烈的尖叫声。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是想要财宝吗,还是想要力量?或者是别的什么?只要放我走,我什么都能满足你……”
那蛛背上的人脸居然口吐人言,它不断的哀求道。
“同样的话我听你的同类跟我的同伴说过。”
黑剑士嗤笑了一声。
“然后我的同伴因为一瞬间的犹豫死掉了。当然,你也不用太紧张,有一样东西我确实需从你的身上得到。”
黑剑士紧紧按着匕首,冷漠地说。
“你要什么,我保证会给你。”
蜘蛛上的人脸诚恳地说。
“复仇。”
黑剑士直接将匕首一扯,那个人脸蜘蛛直接被切成了两半。
威廉从头至尾都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直到那个黑剑士把匕首在自己的斗篷上擦干净插回腰带上,才默默走了过去,蹲到在那具尸体旁边观察了起来。
被切成两半的人脸蜘蛛逐渐化作了黑色的盐晶消散,而那具无头尸体的残肢也是如此。但尸体其他的地方依然保留完好,没有消散的征兆。
“看到了吧,躲藏在皮囊下面的就是这种东西,天知道这座城市还有多少。”
那个男人没有看向威廉,他一边把那柄黑色巨剑拾起一边说。
“要是害怕就在这里等着卫兵过来。要是不想惹麻烦,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离开吧,不会有人追查你的。”
“先前那二十七人都是这么死的吗?”
威廉突然开口问道。
黑剑士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他扯下了自己兜帽,露出了一张沧桑的脸。
此人果然就是先前在悬赏令上看到的那个通缉犯卡斯·杜兰特,前黑荆棘佣兵团的首席,被指控杀死了二十七名无辜市民的暴徒。
当然,等卫兵发现威尔逊的尸体以后,这个数字就要改成二十八了。
“不是亲眼看见不会有人相信的。”
他看着人面蜘蛛逐渐化作黑色盐晶消散尸体冷淡地说。
“不把活着的蜘蛛塞进他们的喉咙里,他们永远不会相信有超出自己认知以外的威胁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发表一通抱怨以后,卡斯对站起来的威廉说道。
“你走吧。想去找卫兵那里领赏金也随意,不过最好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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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把剑固定在了自己的背上,重新把斗篷披盖好转身离开。
“对了,之前我听到了你跟酒馆老板的谈话。一个建议,这段时间不要参与跟源质银有关的生意,不然下次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
临走之前他回头对威廉说。
“为什么?”
威廉问道。
“这种怪物最早就是从银流矿洞里出来的。到目前为止,我杀掉的那二十八个感染者都跟那座矿洞有关系。”
“那你知道这种怪物是什么吗?”
卡斯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它们最早是从那个矿洞里冒出来的,之前我去‘拜访’过几名学者了,他们在最新的帝国超凡生物图鉴里也找不到这种特征的怪物。”
威廉认识这种怪物。
蚀魂蛛魔,虚无君王低语女皇的眷族,来自月境领域“丝之巢”的魔物。会寄生在宿主的喉咙里,缓慢地把宿主改造成月境魔物。
蚀魂蛛魔的战斗力虽然弱小,但渗透能力极强,通常会潜伏在人类社会里发展成虚无君王的崇拜组织,散播恐慌与不安,为接下来的大规模入侵创造条件。
如果说蹒跚魔的出现还能解释成因为接近饥腐女士召唤日而出现的偶然情况,那么在亲眼见到了低语女皇的斥候先锋出现在这里以后,威廉可不敢再做那么乐观猜测了。
同时他不敢想象在会使用大师级法术都算高端战力的当下,整个维克大陆再遭受一次月境的全面入侵会是怎么样的惨状。
“那你接下准备干什么?”
想到这里,威廉冲着卡斯的背影问道。
“调查它们的来历,然后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掉。”
卡斯头也不回的说
他说话的语气让威廉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个伙伴。
十三审判席的第四席,漆黑剑士布莱克·塞巴。
同样是高大而寡言的硬汉形象,同样是使用一把如门板般夸张的巨剑,同样是为了复仇而孤军奋战。
“打算靠自己一个人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威廉不自觉的说出了当年招揽布莱克·塞巴的台词。
卡斯没有回答,一如当年那个人一样。
威廉笑着摇了摇头。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在什么东西即将击中卡斯的头颅的时候,他反手接住了它。
他打开了手掌,那是一枚流溢着雷光的封魔符文。
“也许你只相信自己,但如果哪天你觉得自己需要帮助了,就捏碎它吧。”
卡斯回过头,那个灰发银眸的法师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十七章:魔女
“这些符文的形式太过古老了,我读不懂它的具体作用,唯一能确定是,在里面储存着一个七阶以上的雷电系法术。”
身高只有巴掌大小的女孩扑扇着蜻蜓般的翅膀悬停在半空,闪亮的鳞粉不断从她的身上洒落。
说话的时候她一手托着脸,一手沿着那枚封魔符文上的流溢的雷光划动。
“你不是自称活了两百多岁的老魔女吗,就连你都会觉得古老?”
卡斯疑惑地问道。
“嗖”的一声,那个魔女飞到了卡斯的面前,气鼓鼓的叉着腰大喊道。
“都说过无数次啦,不许叫我老魔女,也不许提起年龄的话题,在女生面前聊年龄可是大忌懂吗?大忌!”
都两百多岁了还能自称女生吗?真搞不懂这些长生种的时间观。
卡斯微微的别过了头。
“年龄最早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我都没想问过。”
“那时候是紧急事态好不好!而且你还有脸说,当时再不跟你说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怕是把我当成怪物给杀掉了,我当时可是在救你啊。”
她说到这里更是来了气,直接飞到了卡斯的头上使劲的扯起了他的头发。
“在我一连杀了好几只长着人脸的蜘蛛怪物跑出来以后,突然飞出了一个长着蜻蜓翅膀的女人在我的头上唱歌,你觉得我会怎么想?再说了,你们魔女都这么弱小吗,会差点被我一个连魔法都不会的凡人给杀掉?”
卡斯一边说着,一边把她轻轻地从自己的头上拨开。
魔女又对卡斯的头发发动了好几次的冲锋,但都被对方用手给挡了回来。最终她只得无奈的坐到了卡斯的肩膀上,用很不服气的声音说。
“那是因为你们人类把所有的研究魔法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更高效的杀戮上,我们的种族可从来不擅长应付战斗,更不会用魔法去战斗。”
“但不擅长应对战斗就只能任人宰割,这是这个世界的铁律。”
卡斯认真的说。
“那你不一样还是被我救的,真以为光靠能打就行了?”
魔女翻了个白眼。
此刻坐在卡斯肩头的那个魔女名为丽兹,是他先前在流银矿洞里邂逅的同伴。
当时他刚从银流矿洞的怪物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作为黑荆棘佣兵团的最后一个幸存者,身受重伤的卡斯完全是凭借着自己的求生意志爬到的洞口,但最终还是流血过多而昏死了过去。
昏迷前卡斯以为自己是死定了的,结果他在恍惚之间听到了一阵空灵的歌声,随即感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令他感到一阵温暖。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女孩扑扇着蜻蜓般的翅膀悬停在他的脑袋上,她一边唱着歌,一边把无数闪耀的鳞粉撒在了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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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想都没想便一把抓住了她,然后用尽了全身力气拔出了匕首准备刺穿她。
“等会……等会!人类,你松手,别杀我,我才两百岁,还年轻得很呢……”
最终让他放下匕首的倒不是对方的哀求,而是自己的体力不支。在丽兹停止唱歌以后,他原本恢复的那一点儿的气力马上就消失了,这让他又昏迷了过去。
等到他再一次苏醒时,已经是身处于离荆棘城不远的一座森林里了。先前救了他的那个魔女躲在了高高的树上,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魔女这种生物卡斯小时候在孤儿院的连环画上见过,据说她们是美丽而狡诈的存在,会诱导好奇的小孩消失在森林迷雾的深处。
然而卡斯在实际接触以后发现,她们其实是一种非常矛盾的生物,既向往着人类丰富的生活,却又害怕着人类的反复无常。一直处于某种想接触人类又害怕人类的状态
当然,他不知道是不是魔女们都是这样,毕竟他也只见过丽兹这一个魔女。
“说起来,你确定只是一个回头的功夫,那个神秘的法师就不见了吗?”
丽兹突然问道。
“是啊,也就一两秒的功夫。”
丽兹晃荡着小腿,故意用脚后跟不停击打着卡斯的肩膀。
“那应该是用了传送魔法。这么说来,既然封魔符文里封存的是一个雷电系法术,那很可能这个魔法也跟传送有关系。”
“为什么雷电系的法术会跟传送魔法有关系?”
卡斯疑惑地问。
“你连这种入门级别的魔法知识都不知道吗?雷电的本质是空间的裂隙,所以无论用召唤系魔法还是用传送魔法打开传送门时,都会有电光闪过。”
卡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那你觉得那个法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这个封魔符文给我?”
“看不下去了呗,就好像我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一样。”
丽兹很是生气的说。
“你其实可以回去,虽然我没有魔女之眼,不能一眼看穿那些怪物的伪装,但只要花点时间也能找出一些……”
卡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然后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拜托,你可是我花大力气救下来的,就不能安安心心活到寿终正寝,让我把自己的鳞粉给好好回收回来?”
魔女的鳞粉相当于自身生命力的延伸,她们可以将这股生命力连接到其他的生命上。但只有等那个接受了她鳞粉的生命寿终正寝,那些鳞粉才能完整的被收回。如果那生命因为其他意外而死,会有一半左右的鳞粉会在死前的挣扎中被消耗掉。
通常她们只会把鳞粉洒在花期很短的花上,很多人见到反季节盛开的鲜艳花朵,大多出自魔女们的手笔。
但无论如何,她们很少会使用自己的生命力去救那些冲突不断的人类。
“你能救我,我非常感激。”
卡斯说。
“不是感激你救了我的命,而是感激你给了我一次复仇的机会。”
丽兹看着这个男人的表情,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现在这副命不是我自己的,而是你借给我的。所以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住这一条命。”
卡斯说着,把那枚封魔符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但我曾经的战友们全都死在了那座矿井里,被那些不知道从哪而来的怪物占据了身体。我不可能在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还无动于衷的一个人安心过普通人的生活。所以在把整个事情的幕后黑手全部解决掉之前,我是不会停止战斗的。”
他说着顿了顿,然后看着丽兹继续说道。
“但这毕竟是你的东西,如果你觉得不想冒这个险的话,就请现在把你的鳞粉收走吧,虽然这样也会有一些损耗,但比起我死在复仇的途中,要少很多吧。”
丽兹看着卡斯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隔了很久才恶狠狠地说道。
“烦死了,等这些事情都了结,你下半辈子就等着当我花园里的奴隶吧。”
说完她气鼓鼓的飞了出去。
第十八章:矿工
银流矿洞是荆棘城最大的一个矿洞,每年约有四成的源质银矿石出产自这里,也正因如此,荆棘城最大的源质银精炼厂也修建在了附近。
理所当然的,这个矿洞以及精炼厂都是属于城主西蒙公爵庞大产业的一部分。
威廉查了一下西蒙公爵签发的卡斯·杜兰特悬赏令,里面有一半死在他手里的人是银流矿洞的矿工,而剩下的都或多或少跟这个矿洞的源质银产业有关联。
依照他在游戏里的经验,当你在一个地方见到了一只蚀魂蛛魔的时候,那估计这个地方已经给渗透成筛子了。
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是矿洞。
每个一位虚无君王都对应着一种理念或现象,例如饥腐女士象征的就是病态的生死轮回,错误扭曲的食物链以及一个整体不可挽回的自我消耗,因此饥腐女士的眷族往往会与腐败、溃烂、感染以及亡灵这些概念联系在一起,同时它们也只喜欢出现在有那些元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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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低语女皇则象征着阴谋、背叛、诡计以及谋杀,作为低语女皇的眷族,蚀魂蜘蛛最爱出没的地方应该是充斥阴谋与算计的地方才对,比如势力错综复杂宫廷或者权力斗争激烈的大贵族内部。
无论如何应该都跟矿工搭不上联系。
威廉觉得有必要搞清楚它们寄生那么多矿工究竟是在图什么。
…………
“布鲁特·科尔。”
“在!”
“西格蒙斯·卡特”
“在!”
腰间挎着铁鞭的监工拿着花名册对照着人一个个的点名过去。一排穿着邋遢的工作服,满脸灰尘的矿工整齐的排好队站在了矿洞前的平地上,每个人的脚边放着绳索、鹤嘴锹与矿灯。
当他们被监工喊到名字的时候都竭尽全力的大声答到,然后尽可能的笔直站好,期间不与那人的眼神发生任何接触。
“科尔特·布兰德。”
“……”
无声的寂静让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队伍末端的位置。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孩子穿着相较于他身材过于宽大工作服,睡眼惺忪的站在那里,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像是快要站着睡着了。
监工像是很感兴趣似的慢慢走到了那个孩子的面前,拿起了挂在腰间的铁鞭,用铁鞭的握把轻轻的抬起了那个孩子的下巴。
冰凉的触感令这个孩子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一脸茫然的看向了现在他面前笑吟吟的监工,然后好像猛的意识到了什么。
“啊,到!”
他立马绷直身体大声的答到,说完到以后连气都不敢喘。
监工收回了手中的铁鞭,轻声地问道。
“别紧张别紧张,我记得你好像是前天刚报到的矿工对吧?”
“是的,大人!我是来接替我爸的希尔顿·布兰德位置的!”
那个孩子大声回答道。
监工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不减地说。
“哦,希尔顿……你爸可是这里的优秀班组长啊,他带领的那个班组每次下矿,平均效率要高出其他班组两成以上,有他在的时候,我这里都要省力不少。”
那个孩子听到监工的话,也想露出一个微笑,但监工的后半句话让他的笑容还没做出来就僵住了。
“但是你爸从来没跟你讲过在早会时打瞌睡会有什么惩罚吗?”
下一秒,一道铁鞭抽在了他的左边大腿上,直接划开了他的工作制服,在他的腿上留下了一道两尺长,半指深的血痕。
“在工作中打瞌睡要挨三鞭子,如果挨鞭子的时候叫出声就还要再加两鞭子。”
监工先前和煦的笑脸完全消失了,他此刻冷着脸说道。
那个孩子紧紧咬住牙没有做声,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监工。
“是不是觉得很不服气?”
“没有,大人!”
他咬着牙说道。
“如果感觉不服气现在就可以滚回去,去向你那个瘸腿瞎眼的老爹撒娇。然后等到哪天交不起城市维护税了,再等着被赶出荆棘城去当农奴。如果你还想在这里待着的话,就立刻给我转过身去,再挨两鞭子。”
名叫科尔特的少年默默的转过了身,这个时候,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留着浓密胡须的中年男人说话了。
“大人,科尔特这孩子才刚来两天,还有些不太适应银流矿场的工作节奏,再过两天习惯了就好了。要是今天再挨您两鞭子,恐怕连下矿都有些困难了。”
监工之前瞥了他一眼,然后道。
“你这么想做好人吗,那你替他挨下这两鞭子如何?”
那人闻言马上低下头不说话了。
监工冷笑着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铁鞭,刚准备抡圆了抽在对方的背上,这时候站在队伍中央的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开口了。
“这孩子挨不住两下的,我替他受吧。”
监工停了下来。
“老好人西格蒙斯啊,怎么,这次你又想替人出头吗?”
“只是承过他父亲的情而已,不止是我,这里所有人都承过他父亲的情。如果不是他父亲死命撑住了支架,上一次七号矿道塌陷我们都要死在里面。”
名为西格蒙斯的高大的男人语气平淡地说道。
“是呀,不是他爸的话我们都要被埋进去了。”
“他爸的腿也是这么断掉的啊。”
“大人,我来替这孩子受这一鞭子吧。”
而听到他的话,其他的矿工也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几个胆大的也跟着站了出来,表示要替这个孩子接受惩罚。
“闭嘴!”
随着队伍里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看要控制不住场面的监工大吼了一声,把所有人的声音都盖了下去。
他的吼声里隐约还带上了一阵雷音,四周的空气也闪烁了几道细微的电光。
矿工队伍刹那间静若寒蝉。
这个监工居然还是个魔法咏唱者。
他铁青着脸看着西格蒙斯,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对那个孩子说道。
“科尔特,为了不影响今天的进度,你今天先随着矿队下矿,但晚上回来以后还要再继续接受惩罚。西格蒙斯你一起来,以后再出现这种挑动矿工质疑公爵权威的事情,你就直接滚吧。”
说完,他把铁鞭挂回了自己的腰间,然后抖开花名册,继续报剩下的名字。
“嗯?”
当监工把名单上的人全部点名点完以后,他发现在队伍的最后还多出来了一个人。
他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虽然穿着跟周围矿工一样的工作服,但在气质上却跟旁边的人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也许是他的身材没有那么的粗犷,也可能是他看起来并不灰头土脸。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灰白的头发与银色的眼眸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你为什么不在名单上?”
“我昨天才被调过来。”
监工面露不悦的提醒道。
“我昨天才被调过来,‘大人’。”
“你不用叫我大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十九章:银流矿洞
与优柔寡断的上一任荆棘城公爵相比,西蒙公爵在涉及到切身利益的问题上要强硬很多,有时候甚至会不惜与瑞尔帝国的皇室产生摩擦。
就比如银流矿洞的归属权。从法理上来说,自泰拉一世征服黑水王国改黑水省以来,以银流矿洞为首的几个较大的源质银矿场理应都是皇室的资产,荆棘城的城主只是代为管理而已。
然而西蒙在接任荆棘公爵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皇室安插在银流矿洞里的势力通通拔掉,让银流矿洞彻底成为了西蒙公爵的私人产业,皇室只能从每年源质银的出口贸易上收取一笔贸易税。
这件事曾经闹得荆棘城的百姓人人自危,生怕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西蒙公爵一言不合就要闹出公然与皇室对立的情况出现,再次在这片受诅咒的土地上掀起战火。
然而奇怪的是皇室选择了妥协,最终也只是签订了必须优先提供优质源质银金属锭给帝国战法师学院与星辰议会的贸易协定而已。
如今的银流矿洞,安保是精锐的嫡系荆棘黑卫,矿工全部雇佣的是没有背景的本地人,就连监工管理都是派给了手下的宫廷法师。
对于公爵大人来说,这倒确实是把这份产业牢牢掌握在手里了,但对于被派来监管者来说,一名法魔法咏唱者屈身来到矿洞里当监工,任谁都会有不小怨言。
尤其是此刻被眼前这个新来矿工给挑衅的监工,他身为一名专家级头衔的魔法咏唱者,原本理应在宫廷里受人瞩目,或是在学院中继续课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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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只是因为一次政治站位上的失误,就被发配到了这矿井,管理一群灰头土脸的凡夫俗子。
换谁来这里脾气都不会好。
所以他来这里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任何人在与他说话时都要在后面加上一句“大人”。尽管他很难从这帮矿工身上找到什么优越感,但至少能够稍微的缓解一些被派遣过来的屈辱感。
而眼前这位刚刚被调过来的新矿工居然敢那些这条规矩来开玩笑。
每个人看着向了那名胆大包天的新人。
监工也没有立刻发作,而是面色阴沉的说道。
“把你的调令拿给我看一下。”
每一个来到银流矿洞的矿工都会由源质银商会要严格审核其身份,以此杜绝其他势力向源质银矿业安插眼线的可能,即便是从其他矿场调过来,也需要签署印有玫瑰章的调令。
威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叠好的“调令”。
这是一张空无一物的白纸。
说是白纸也不对,在监工打开的瞬间,纸张上面浮现出了许多细密的蝌蚪文,但也仅仅只是浮现了一瞬便消失,监工的眼神也随之失神了几秒。
等他回过神来以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纸张重新折好,递回了威廉手里。
“你先入队吧,顶撞的事情回来再说。”
监工平静地说道。
周围的矿工都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监工,待到他把目光又转了过来,又都赶紧低下了头。
他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
没想到这里连监工都是魔法咏唱者,幸好事先准备的是传奇级法术【混淆之印】而不是专家级法术【迷惑人类】,要不然还真糊弄不过去。
游戏里,这两个技能都只是幻术系的技能,效果是在潜行的时候让敌人暂时无视自己,唯一的区别在于前者能对50级以下的知性生物生效,而后者则是只能对20级以下的人类生效。
但在穿越以后,威廉发现这两个幻术技能都如同其描述的那样,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混淆施法对象的思想,当然只是一瞬间混淆,并做不到操控的地步。
但让他先潜进这座矿井是没问题的。
一排排魔晶灯在矿井里亮起,矿工鱼贯而入,在矿井电梯前穿戴着个人设备。
威廉模仿着其它人的动作将绳索绑在自己身上,但手法有些凌乱,好半天没有绑好。这时候先前那个名为西格蒙斯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
“这个地方从下面穿过去,然后在这里绑个结……”
他耐心地指导威廉把下井的设备穿戴好在身上。
“荆棘城几个矿井的矿工设备应该都差不多才对,你这是第一次下矿井?”
在帮威廉穿戴好装备以后,他似是无意地问道。
“嗯,第一次下矿井,能说一下这边的情况吗?”
西格蒙德诧异的看向了眼前这个男人。
虽然刚刚只是试探着问一下,未曾想到他竟然真的从未下过矿井。
这种事情他可从来没见过,让一个从未下过矿井的人进银流矿洞,这怎么可能,就算是他老朋友的孩子科尔特,也是他手把手先带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下矿的。
结合先前监工在看到了那张“调令”以后的奇怪态度,西格蒙德不由有些怀疑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
有传言西蒙公爵在上位之前,就曾乔装成矿工到过多个矿井进行调查。当然他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体察矿工的民情,而是为了摸清整个源质银产业的具体运作,好为后来自己彻底夺回源质银产业的主导权作铺垫。
那如今这个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矿工的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想到这里西格蒙斯在心里摇了摇头。
无论他是什么人,想必都不会为他们带来什么变化吧。
二十年前那场荆棘公爵与瑞尔皇室的那场博弈,看似改变了整个黑水省的局势,影响了无数贵族与官僚的命运。但对于矿工们来说不过是奴隶换了个主人而已,甚至在公爵彻底掌权,派遣了荆棘黑卫与宫廷法师作为他们的管理者以后,他们的生活好像反而变得更加艰难了。
“我们就从这里下去吗?”
威廉看着深不见底的矿坑问道。
西格蒙德回过神来,然后回答道。
“是的,但要等电梯,浅层的矿脉都已经被挖光了,现在必须要下到更深层的地下才能找到矿脉。”
正说着,一个五平米面积,造型像铁笼一般的电梯被升了上来。
“和上次一样,十人一组下到九号矿道,记得下去以后再把魔晶矿灯打开,节省能源。每组带上一笼金尾鸟,发现鸟出现异常有问题马上上来。”
西格蒙德在向人群说完以后,又对威廉跟那个名叫科尔特的孩子说。
“你们两个跟我第一组下矿井。”
两人点点头。
随着“嘎吱嘎吱”的齿轮转动声,电梯缓缓降下。
“你要记得……”
在电梯下降的途中,西格蒙斯突然开口道。
“晚上回去以后记得在监工面前态度放缓和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先前没有直接发火,但他这人挺记仇的,不要把他真惹火了。”
威廉笑了笑,问了一个与先前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听说银流矿洞在不久前曾经短暂的被封锁过,你知道原因吗?”
“嘘!不要在这里说这个。”
第二十章:颅骨神殿
西格蒙德像是很紧张一般左右张望,但可惜在电梯下降的途中没有灯光,他也看不清什么。
“不要在这里提那个事情。”
他压低声音对威廉耳语道。
“为什么?”
见状,威廉也压低了声音。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
“下去以后我再跟你说,现在不要说。”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随着齿轮“咔”的一声,电梯停住了,十束橘黄色的光线从电梯上十位矿工的手中亮起,照亮了原本漆黑的矿洞。
九号矿道的主通道看起来能容得下三辆火车并排行驶,而主通道又如同树的枝杈一般分出了许多的支路,而每个支路口都挂有简单的标牌。
矿洞的石壁上,有些地方有着一块块斑点般的痕迹,在矿灯的照耀下闪烁出淡淡的银光,那便是含有源质银的矿石。
“今天我们负责三号通道,每个人注意自己魔晶矿灯的明暗,不要一个人太深入里面了,万一灯灭了就按原路返回,如果迷失方向了记得大声呼救。照看金尾鸟的一定要时刻留意,一旦出现异常就马上通知所有人来这里集合。”
在走下电梯前,西格蒙斯对众人如此提醒,大伙儿都稀稀拉拉的应了他一声,然后往远处走去。
西格蒙斯目送着众人走远了,这才对旁边他一直牵着的科尔特说道。
“你腿受伤了,别太卖力气了,跟我一起进去,你今天的工作指标我帮你完成。”
科尔特摇了摇头。
“不用了,西格蒙斯叔叔,只是腿受伤了而已,而且只是皮外伤,不会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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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好,你今天跟我们一起去矿道深处看看,还有你也一起来。”
他拍了拍少年的头,然后转头对威廉说。
“不要当着那些人的面提起这件事,他们有很多朋友死在了那场事故里。”
“事故?之前提到的那个七号矿道坍塌的事故吗?”
威廉也是干脆的问道。
“那简直是一场噩梦,要我说,在查明原因之前整个银流矿洞就应该一直封锁起来。”
西格蒙德回答道。
“大概两个月之前,我们在七号矿坑挖到了一处埋骨地。”
“埋骨地?”
“最早是有人声称在矿井的看到了幽灵。其实这种事情也不算罕见,毕竟每年矿井里都会因为各种意外死人。死在下面的尸体因为无法安葬在荆棘城的大墓园里安息,因此经常出现幽灵出没的现象,次数一多了大家也就习惯了。而且每年教会都会派遣神职人员下来组织两次大型的祝福仪式……扯远了,总之就是有人在七号矿道的某个位置好几次的目睹了幽灵出没。”
在这个魔法与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凡人在死后灵魂会有几种去向。
绝大多都会回归到世界之轮中洗去记忆,重新转世。而如果你是圣徒,或者满足了某些神明的条件,比如光荣战死之类的,也有可能进入到你所信仰神明的神国之中获得永生。
当然,如果你与某些虚无君王签订了契约,亦或者因为某些特质而被虚无君王所盯上的话,灵魂也有可能会被抢夺到月境之中。
而死后留下幽灵则是一种特殊的状态,当一个人因为某些祝福或者诅咒,亦或者是因为执念过于强烈,在死后灵魂便可能残留下一段残影停留在现世之中。
既然是残影,那幽灵不过是过去的记影子,他们能做的不过是重复过去的言行。除了能在法庭上能作为一个可信度极高的证据之外,基本上无法对当下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甚至在没有魔法帮忙稳定存在的情况下,它们都没办法在现世停留太久。
“你是说那些幽灵的穿着是黑水王国时期的打扮?”
威廉惊讶的问,按照先前莉莉安娜给他科普的历史,瑞尔帝国是在约八百年前征服的黑水王国。也就是说,那些幽灵最起码存在了八百多年。
能让幽灵存在八百多年,那一定是有什么蕴含强大魔力的东西作为了媒介。
“是的,最开始我们还以为那些幽灵是死在矿井里那些矿工的怨念。结果后来发现它们的穿着完全就是古代人的打扮,跟每年新生节上人们穿的黑水王国时期的传统服饰有点像。”
西格蒙斯继续说。
“虽然我们也有往上面报,但好像并没有引起什么重视。后来我们便尝试往有幽灵出现的那个方向进行挖掘,最终在挖开了一层页岩以后,我们发现了一处巨大的埋骨地。数以万计已经化成化石的颅骨堆积成了一座神殿,先前见到的那些幽灵在那里祭拜着什么。”
西格蒙斯想到这里,表情有些恍惚,陷入回忆之中。
“我们中有几个胆子大的走进去了,我没能劝住。那些幽灵刚开始无视了他们,但等到他走近了那座颅骨神殿的时候,那些幽灵全部都撞上了那座颅骨神殿,整个七号矿道都发生了地震,他们几个人瞬间被无数的颅骨给淹没了。”
他说着又揉了揉科尔特的头发。
“地震的余波引起了七号矿道的坍塌,我们剩下的人能从里面跑出来,多亏了科尔特他父亲把断掉的支撑架抬了起来,为此他的一条腿被压断断了,一只眼睛被飞溅的石子给弄瞎了。你的父亲是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科尔特。”
“所以后来那里就被封锁了?”
威廉问道。
西格蒙斯点了点头。
“后来公爵先是把整个银流矿洞封锁了一个月,派人下去调查。据说在折损了一个荆棘黑卫小队以后,公爵派遣了三批冒险者下去勘探,前两批都没能回来,而第三批则是荆棘城最负盛名的黑荆棘佣兵团。而就连他们也只有首席卡斯·杜兰特活着出来了。当然后来的事情你也应该听说了吧,他成了一个乱杀人的疯子。”
威廉回想起了先前与卡斯见面时对方留给他的告诫。
最先从银流矿洞里出现的蚀魂蛛魔。
“最后公爵下命令把七号矿道给关停了,启用了先前觉得开采难度更大的九号矿洞,也就是这个,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那么现在,能允许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吗?”
西格蒙德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威廉说道。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第二十一章:七号矿道
威廉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西格蒙斯的问题,反而是问了他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
西格蒙斯警惕的问,如果说先前还只是怀疑的话,那么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被调过来的矿工了。
又是打听先前矿洞被封锁的事情,又是套近乎的询问自己的生活状态,他就是一个白痴都应该看出不对劲了。
会是公爵那边派过来的密探吗?还是宫廷里皇室派系那边的间谍呢?
从对方不断的询问不久前矿洞被封锁的事情来看,好像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当年公爵就是靠煽动矿工暴动的手段,顺理成章的从皇室派的手里拿到的银流矿洞的实际归属权。如今皇室派又想借着前段时间那场事故的由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或者我再问得直接点,你甘心这么生活下去吗?”
见西格蒙斯好像不打算回答,威廉又接着问道。
而这句话更令西格蒙德认定了对方是皇室派系的人。
“起码能活下去,不会卷入什么莫名其妙的争端中死个不明不白。”
西格蒙德回答道。
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二十年前那场银流矿洞大暴乱,但他有听经历过的老矿工说过,明白那是一件多么惨烈的事情。
当年那些矿工充当出头鸟冲锋陷阵,在作出巨大的牺牲替公爵拿回了矿洞所有权以后,公爵又背弃了自己原本的承诺,更加变本加厉剥削他们的。
永远不要相信上位者向他们作出的承诺。
那个手把手带他上道的老矿工在死于矿难之前曾经这么对他说过。
“能活下去才能有生活,如果你希望我们为了一个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兑现的承诺而拼命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再问了,我们只是来讨生活的,不想给自己找太多麻烦。”
西格蒙斯继续说。
“难怪外面那个监工叫你‘老好人’,你就是靠不找麻烦与替别人受刑成为这里话事人的吗?”
威廉看着他,用嘲弄的语气说道。
“你没必要激我,我不会上当的。”
此刻他们正沿着矿道往里走,铁锹与矿石的敲击声不断从前方传了过来。
西格蒙斯边说着,边把挂在腰间的铁锹取了下来。
“时代已经变了,跟二十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当年这里的人可以靠铁锹与炸药冲击这里的监工守卫,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把这个矿洞封锁起来,但现在呢?”
西格蒙斯说着指了指头顶。
“公爵当年就是靠这个起家的,你觉得他会再让这种情况再发生一次吗?你先前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里的护卫是精锐的荆棘黑卫,监工是专家头衔的魔法咏唱者,你指望我们能干什么,去送死吗?”
“不,我没想问你这个。”
威廉回答道。
“自始至终我都是在问你,你对于现状是否能接受。”
西格蒙斯沉默了。
又在矿道里拐过了几个弯,他才说道。
“你问我能不能接受,我们像狗一样被人驱使,因为一句话里没加上‘大人’两字就要挨鞭子,死在里面以后连尸体都不能下葬到墓园里安息。我当然TM的不能接受,但那又能怎样,这狗日的现实能改变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
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他给噎住。
“假如整个银流矿洞都交给你管理,你有自信能打理好吗?”
“什么?”
西格蒙斯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我说假如把整个矿洞都交给你,你会觉得没问题吗?”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管理源质银精炼厂的经验。”
威廉说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回答,但很明显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所以说你真是皇室派系的人,想要在这里再一次煽动矿工暴动?”
西格蒙斯也直接把话挑明了。
“只是想要这座矿洞的归属权,可用不着你们暴动。我问这些东西是因为我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来帮我管理这里。”
威廉淡淡的说。
“这是你上面的人的意思吗?”
“我没有上面的人,这是我的意志。”
西格蒙斯懵了,好半天才问道。
“所以又回到之前那个问题了,你究竟是谁?”
“我的真名还没到可以直接说出来的时候,但你可以称呼我为审判长。”
“那么审判长阁下,我想问一下,你是哪来的自信能让公爵把这个矿洞,乃至源质银的精炼厂交给你呢?”
现在西格蒙德开始觉得眼前这个自称审判长的人莫不是一个疯子了。
“你们都被骗了。”
那个人突然说。
“什么被骗了?”
西格蒙德问道。
“先前你不是说,在两个月前因为挖出了一座黑水王国时期的颅骨神殿,而导致七号矿坑被封锁了吗?”
威廉说着提高了的音量,好让声音在开凿矿石的声音中听起来依然清晰。
“所以我们现在在挖掘的是第九号矿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此时他们恰好转过了一个拐角,走进了一处宽阔的地带。
威廉看着眼前的一切,语气冰冷的说。
“但我在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标牌上写着的是七号矿道。”
此刻他们身处在一个开阔大厅的门外,先前在外面集合的所有矿工都从不同的分岔路走进了这个大厅里,每个人都两眼无神的机械式的挖掘着这里的岩壁。
大厅的中间堆砌着无数早已化为了化石的颅骨,十数个发出磷光的灵体飘在了半空中,从它们身上延伸出来发亮的丝线连接在了每个矿工的头上。
“铛,铛,铛,铛……”
铁锹敲击岩壁的声音不断传来。
西格蒙斯先是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眼前的诡异场景,接着又奇怪的看向了他身边的威廉。
“这里不就是九号矿坑吗,有什么不对吗?”
“噗嗤……”
一把平淡无奇的直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威廉的手中,没等西格蒙德反应过来,那柄剑深深的没入了他一直牵着的那个名为科尔特少年的咽喉深处。
“你……”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了,西格蒙德一时间甚至不明白自己是应该冲过去跟眼前这个男人拼命,还是该先尝试救下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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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连自己被卖了给了月境魔物都不知道。”
威廉说完拔出了那柄直剑,科尔特应声倒下。
第二十二章:月境崇拜
“你……”
西格蒙德颤抖着指向眼前的这个人,张大了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放心,死不了的。”
拔出剑的威廉却是波澜不惊地说。
仿佛是想印证他说的话,倒在地上名为科尔特的少年在这时候咳嗽出了声。
“他这是怎么……”
西格蒙斯剩下的半截话被那柄插进了他咽喉的直剑给堵住了,那个自称审判长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的银光从他的眼眸中溢出。
魔法咏唱者……
这个人是一名魔法咏唱者。
自己喉咙深处被一把铁剑给拉住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西格蒙斯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一股铁锈味在自己的口腔里蔓延。
发生什么事情了?
“嗤……”
剑从自己的咽喉里拔了出来,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却发现手上竟没有一滴血。
一股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爬动的异样感涌现,剧烈的反胃感让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混着唾液、胃水与血水,一个半巴掌大小的蜘蛛从自己的嘴里吐了出来,刚掉到地上便蜷缩成一团微微的颤抖着,不一会儿停住了挣扎。
他身旁倒在地上的科尔特也在剧烈的咳嗽着,西格蒙斯转头看向他。在这个少年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中,一团蜷缩成毛球的蜘蛛同样被他咳了出来。
“那是什么?”
“你再看看自己现在在哪里。”
威廉说道。
西格蒙斯闻言抬起了头,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切。
在他的记忆中,这里应该是九号矿道中狭小的通路。
然而现在,他却是在一间大厅的门口。
无数颅骨堆砌而成的小山伫立在大厅的中央,十数个发光的灵体漂浮在半空中,铁锹的敲击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数十名矿工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他们一行三人。
而在颅骨小山前,有三座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的女神塑像。
一座是身形丰腴,面容美丽,但浑身皮肤溃烂的少女塑像;一座是身裹破烂黑袍,背后生有八根蛛腿,头戴银色皇冠的女皇塑像;最后一个则是一名身上披盖着一层诱惑薄纱的舞女塑像,她的半边脸是枯朽干瘪的老人,半边脸是年轻貌美的少女。
“七号矿道?那座遗迹?这怎么可能,我记得明明就是在九号……”
西格蒙斯喃喃自语,随即目光停留在了先前被他吐出来的那个蜘蛛身上。
“因为这个?”
“蚀魂蛛魔,会盘踞在有阴谋丛生的地方,一旦寄生在人的体内便能扭曲人的认知。”
威廉回答。
“另外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被寄生太久,它们还没在你的身体里筑巢改造,不然即便是审判二也没办法救你了。”
他说着甩了甩手中那柄直剑,在地上留下来一道墨绿色液体连成的线。
审判二,大概指的就是他手中那柄武器的名字。
奇怪的名字。
“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都说过了,蚀魂蛛魔,月境魔物的一种,你有听说过吗?”
西格蒙斯摇了摇头。
“也是……我先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你们会不知道月境魔物是什么。但在看到这座神殿以后,算是有一些头绪了。”
威廉一边说着,一边从空间裂隙中拿出了一根法术媒触。
为什么有关于威廉·凯恩,有关于终焉守望者的其他事迹都被传承下来了——无论是封印七大灾厄,还是击退戴蒙大陆的远征军,亦或者是净化了肆虐整个大陆的亡灵潮,其他的所有事迹都流传到了今天。
但为何唯独那最大的功绩,带领终焉守望者们三度击退了月境的入侵的那个事情现如今没人知道呢?
甚至现在的人连月境魔物都不知道是什么了。
“原来如此……饥腐女士,低语女皇、噩梦之主。这三位可都是曾经在黑水王国肆虐过的虚无君王信仰啊,祂们曾经的神殿应该都被终焉守望者给掀翻了,祂们曾经的信仰应该全部被掐灭才对,结果现在又重新被挖掘出来开始祭拜了啊。”
自称自己是审判长的男人似是非常感慨的说道,他的眼神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很遥远的事情。
终焉守望者?
西格蒙斯小时候曾在酒馆里打工,经常会听到吟游诗人传唱古今的英雄史诗。所以自然听说过终焉守望者,那个曾经多次拯救维克大陆英雄群体的名字。
但他们跟眼前的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厅内,那十多个灵体纷纷降落了下来,它们大致保持着一个人形,但身上却是在不断地浮现出哀嚎的人脸。
而那几十个矿工也是拿着手里的铁锹戒备着向他们合围了过来。
“喂,他们也都是被那些蜘蛛给控制住了吗?还有那些像幽灵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会攻击我们吗?”
西格蒙斯扶起了科尔特不断往后退着问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但其实月境并不想毁灭现世。”
那人迎了上去,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意思?”
西格蒙斯疑惑的问。
“月境是思想的倒影,它们存在依托于现世的存在,换句话说,假如现世所有的知性生物灭绝,它们同样也会被毁灭。所以它们追求的并不是单纯的破坏,而是在凡人中扩大自己领域的影响力。比如饥腐女士会希望这个世界上有更多饥饿与不正常的腐烂,再比如低语女皇会希望凡人互相之间有着更多的阴谋、背叛与暗杀。”
威廉轻敲着手中的法杖说道。
“月境的统治者虚无君王们,除了少数领域象征着毁灭的天生破坏狂之外,大多数都不太喜欢亲自下场来征服现世,祂们更喜欢暗中操纵其他凡人来壮大自己领域的力量。比如曾经的黑水王国,当年就是以玩弄阴谋暗杀与研究死灵法术而闻名,而究其根本原因便是当年在这里盛行过饥腐女士与低语女皇的信仰。”
其实不止是黑水王国,当年整个维克大陆的贵族都秘密盛行着对于月境的崇拜,上流社会中各种残忍的黑魔法仪式层出不穷。统治者们甚至可能会故意发动战争或人为制造饥荒,只为能够取悦他们所信仰的虚无君王,以谋求祂们的恩赐。
以自己子民的苦难换取力量与自己统治的稳固,相比于殚精竭虑成为一个优秀的统治者来说,这条路要轻松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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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整个《终焉守望者》的前中期主线剧情,就是主角团队辗转于大陆的七大王国之间,把那些潜藏在高位者中的月境信仰者给一个个的揭露出来,当众审判。
审判十三席的名号也是这样逐渐闻名于世,直到游戏剧情结束的前夕,维克大陆上所以有的月境崇拜的势力都被他们全部连根拔起。而通过《灰堡协议》的签署,虚无君王们也就此承诺不再会主动在现世传播自己的信仰。
而一千年以后的今天,威廉看到眼前的景象。
隐藏在矿洞深处三位虚无君王的塑像,被蚀魂蛛魔寄生的矿工,从无辜死者冤魂中召唤出来的梦魇恶灵。
这无一不在向他诉说着,在一千年以后的今天,月境信仰又死灰复燃了。
为什么唯独自己击退并封印月境的功绩从历史中被抹除了?
这就是答案。
“结果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了啊……”
威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电光在上面闪烁着。
“那我岂不是要重新通关一次了吗?”
第二十三章:死你一个
法术媒触敲击在了地上,一张纵横交错的雷网沿着地面蔓延。
所有被那雷光接触到的人都仿佛遭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般跪倒在地,而原本飘在半空中的恶灵也是被跃起的雷光拉扯到了地面上。
雷光约束着每一个人都停在原地无法动弹,威廉拿着手中的武器“审判二”缓步走了上去。
“有些人已经被寄生太久了,其身体的一部分被改造成了月境魔物的构造,我不保证每个人都能救下来,但我尽我所能。”
走到一半,威廉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身后的两人说。
审判武器一共有十二把,全部都是由虚无君王们亲手打造的,每一柄都对月境魔物有特攻,被它杀死的月境魔物都不是被放逐回月境,而是真正的死亡。
但因为它们纯粹的月境本质,这些武器是无法对现世的生灵造成伤害的。
威廉先前也是依靠着审判武器的这种性质,刺穿了西格蒙斯与科尔特的咽喉,杀死了寄生在他们喉咙里的蚀魂蛛魔而不伤害到他们。
没曾想威廉的这一次的回头救了那两个人。
一道水桶粗细的雷光向他身后的两人袭来,威廉赶忙挥动法术媒触,一道厚重的冰霜屏障瞬间凝结,挡在了西格蒙斯与柯尔特的身后。刹那间,耀眼的银色电光爆发,将整个颅骨神殿的大厅都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冰霜屏障被这电光给炸得粉碎,但其威力也被完全抵消了下来。
魔力凝结出来的冰霜碎块很快消散成了白色的雾气,威廉挥了挥手中的法术媒触,一阵微弱的风将雾气吹开。
从身后的矿道里走进来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邪异的法袍,腰间挂着铁鞭,手里握着一根扭曲纠结的黑色法杖。
此人正是先前的那个监工。
“我差点都给你蒙过去了,那张纸上到底使用了什么幻术,连我一个有专家级头衔的魔法咏唱者都能骗过去?”
那人说完便环视了一下整个大厅的情况,先是确认了大厅中间三座虚无君王塑像的完好无损,再看向了被雷网禁锢在地上的矿工与恶灵们,接着漫不经心的扫过了面色苍白的西格蒙斯与柯尔特两人,最后才把稍稍有些凝重的目光看向了刚刚挡下他一击的威廉。
“七阶雷电系法术【麻木陷阱】,六阶冰霜系法术【寒冰屏障】,再加上能对我起效果的不知名幻术,你是命理星座为贤者座的专家级魔法咏唱者?到底是皇室派来的密探还是圣灵教会的执行者?”
威廉摇了摇头,刚打算说话,对方却是微微的颔首对他说道。
“无论阁下是皇室派的密探还是圣灵教会派来的执行者,既然你看到这里的情况了,那就只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给你选择了。”
他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
“一是尝试从我身后的矿道走出去,那么你将会因为矿道塌陷的意外而死在这座矿井里,没人会查出你死亡的真相。二则是你转身向那三女神许下守密誓言,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离开这里,这样的话,你大概率能还能见到外面的阳光。”
“上一次也有人这么给我选择的,到现在头七都过了。”
威廉回答道。
监工扯了扯嘴角,虽然他听不懂“头七”是什么意思,但对方语气里拒绝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况且你要是真的想放我走的话,刚刚就不会那么不声不响的使用【龙雷枪】这种程度的杀招了吧。”
果然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呢……
监工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先前在将那个新来的人放进矿洞以后,他便觉得有一种违和感,总觉得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张调令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但仔细回想却又回想不起哪里有不对劲,准确的说他事后连那张调令上写了什么都记不太清了。
那种思维与现实脱节的感觉就像极了自己曾经中幻术【平静术】时的体验——明明眼前发生的事情让自己很愤怒,但就是无法做出相应的行为来。
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以后,他立马换了一身战斗装备下到了秘密的七号矿道之中查看,倘若西蒙公爵在矿洞里秘密举行月境崇拜仪式的事情被教会或皇室发现了,那这件事情可就真闹大了。
结果他刚好看到了对方清除西格蒙斯与柯尔特身体中蛛魔的那一幕。
心都凉了半截。
不过还好可以补救。
只要把他跟那两个逃脱了蛛魔控制的人烧成灰烬就好了。
趁着那三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机会,他释放了一发七阶的雷电系法术【龙雷枪】。
结果好死不死对方正好回了一下头,然后以他所无法理解的速度释放了一个冰霜系的法术挡下那一击。
从对方那一瞬间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他自认自己没有把握拿下对方。
再到后来,对方拒绝了自己和谈的提议,他便是彻底的慌了。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能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只要对方向三女神立誓,那么即便到时候他在公爵那边解释自己这次失职的时候,还能算是将功补过,不会再被发配到更远的地方。
眼下看来却是没办法了,只能在这里人为的制造一场意外,把一切证据全部销毁掉。
“所以你真的要拒绝我的提议吗?我先说好,假如你接受我的提议,那就只有脱困的那两个人需要死,其他的矿工只会是被洗脑修改记忆,完全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而已。但假如你要负隅顽抗的话,这个大厅里所有的矿工都要跟着你陪葬,你确定要让这些无辜的人因你而死吗?”
监工最后一次尝试劝说,并且从自己的袍子里拿出一枚源质银质地的封魔符文,只要他捏碎这枚符文,便可以通知玫瑰宫战法师厅的同僚们前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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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这么做也是断送自己在公爵那里的前程。
然而对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搞错了,今天这里只有一个人会死。”
对方说着拿法杖指向了他。
“那就是你。”
对于对方放出的狠话,他并没有太在意,而是心情沉重的用力握碎了手中的符文。
这个大厅里早就埋设好传送的法阵了,只需几秒钟时间增援就会到了。
他半是为自己前程感到心情沉重,半是对于干掉眼前这人感到胸有成竹的看着眼前那人。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了大约一分钟。
增援依旧没到。
第二十四章:三位君王
“这是为什么……”
监工环顾四周,原本想像中【传送】魔法的电光并没有出现。
“很奇怪?”
威廉问道。
没等对方回答,下一个瞬间威廉便出现在了监工的身边,
他把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今天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会死,你没必要多叫几个人一起来送死。”
为什么?什么时候?怎么做到的?
监工额头上冷汗瞬间流下来了,他结结巴巴的说。
“你……你等一下,我是西蒙公爵的宫廷法师,如果我死了,公爵很快就会知道的,到时候你就是要跟整个荆棘城对立了……”
“哦,所以呢?”
还没等他说出下面的话,搭住他肩膀的手上雷光跳动,“啪嗒”一声,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那雷光让他失去了意识。
“你……疯了吗?这可是公爵派过来的宫廷法师啊!”
看到那个自称审判长的人一个照面把监工放倒在地上,西格蒙斯终于回过了神来,而接下来对方的举动更是让他头皮发麻。
那人的手里浮现出了一根锋利的冰锥,正对着监工的脖子微微的颤动着。
今天下矿实在发生了太多超出他认知的事情,无论是这座颅骨神殿,还是寄生在他喉咙里的蚀魂蛛魔,亦或者是自己的认知这两个月以来被修改。
先前他的脑子一直处于嗡嗡作响的宕机状态下,也许是因为那些事情实在离他平时接触的东西太过遥远,即便真正的目睹到也没能让他产生太大的实感。
然而当他看到审判长打算直接杀掉公爵宫廷法师的时候,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些自己能够理解的东西,回过了神来。
杀掉一名注册法师,尤其是杀掉一名宫廷注册法师到底意味着什么,在西格蒙斯的认知中还是很清楚的。
威廉回头看了西格蒙斯一眼,手中的冰锥没有停留,干脆利落的刺穿了那个监工的喉咙。
“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问道。
看着已经完全咽气的监工,西格蒙斯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
“每个注册法师身上都刻有名为‘残响’的记录术式,那个术式与星辰灯塔相连接,会记录他在死前看到的最后景象。西蒙公爵是有权力调用查看星辰灯塔里记录的,你刚刚杀掉了宫廷法师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他知道,到时候你在整个黑水省都会被通缉。”
魔法咏唱者在这个年代是极为珍贵的存在。
受限于星辰灯塔的数量与在星界中搭建的以太回路的密度,星辰律法能从星界引导入现世的魔力总量是非常有限的,因此能利用那些魔力的注册法师数量同样也是十分有限的。
根据白金法环联盟的公开数据,目前整个星辰律法系统大约只能维系两万名法师的同时存在,而维克大陆上实际的合法注册法师不过是一万两千出头而已。
相比于维克大陆的人口数量,那些人称得上真正意义上万里挑一的精英。
血统、资源、天赋、勤奋,只有具备多个特点,乃至以上四点全部都具备的人,才有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师。
正因为法师是如此的珍贵与稀少的缘故,在帝国的法律中明确规定:杀害注册法师是绝对不可饶恕的死罪。
一般来说,能杀死一个法师的往往是另一个法师,所以星辰律法里有整整一个章节是关于减少法师之间互相杀戮的规定:比如严格规定了法师对决的适用情形与战斗规则,尽可能的减少法师决斗中的伤亡。
比如在星辰灯塔注册法师头衔的时候,觉醒导师会在每个法师的以太域里设置好名为“残响”的术式。一来让那些妄图谋杀法师的人投鼠忌器有所顾虑,二来即便一名法师被杀害了,当地的执法部门也能根据他死前的最后看到的景象确定凶手身份。
“有点意思,但这些东西不应该是一个矿工该知道的知识吧?”
听完自己的解释以后,对方好像对于接下自己即将被通缉的命运并不是很担心,反倒是有些好奇自己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有关魔法咏唱者的东西。
“你是从哪里知道‘残响’这个术式的?”
西格蒙斯看着对方丝毫没有慌乱的神情,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
“我曾经也是一个魔力亲和者,甚至读过奥法大学的预科班。”
“曾经是什么意思?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魔力天赋还能消失的。”
西格蒙斯闻言凄然一笑。
“当然没有消失,而是被人买走了。”
“买走了?”
威廉来了兴趣。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那时候我的母亲得了很重的病,但去教会治疗需要一大笔的募捐费用。有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找上了我,问我愿不愿意把自己的魔力天赋卖给他。”
西格蒙斯说着陷入了回忆之中。
“因为实在急着用钱我就答应了他,他拿出了一张转让契约让我用血签下,然后用一把锯齿匕首在我的胸口上刻下了我命理星座的镜像图。他事后给了我十金瑞尔,从那天以后,我对于魔力的感应便越来越差了,大概一年以后我即便是在星辰灯塔里也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魔力存在,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被奥法大学给劝退,辗转了很多地方最后到了这里。”
在对方说着自己往事的时候,威廉使用了法术【魔力探测】简单的探测了一下西格蒙德的魔力波动。
普通人的以太域都是如薄雾一般形成一个人形的轮廓包裹在身体周围,而魔法咏唱者的以太域则是从集中在大脑或心脏位置,然后流淌出魔力在体内循环。
但西格蒙德以太域却是在胸口上由几颗星辰构成了一幅逆位的星座图,魔力不断从那里逸散出来。
他对于命理星座的感应被人嫁接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同时也导致了他在以太域里无法再积蓄更多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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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个不停在漏水的水桶。
理论上假如他靠冥想自己在以太域中构建自己的回路,而不是依靠自己的命理星座与星辰律法的共鸣的话,还是能重新恢复魔法天赋的,但他对于命理星座的那几系魔法的天赋是完全丢失了的。
当然,这样也就成了现在所谓的异端法师。
“后来呢?”
想到这里,威廉继续问道。
“什么后来?”
西格蒙斯奇怪的问。
“你的母亲后来怎么样了,得救了吗?”
西格蒙斯听到这个问题低下了头。
“没有,当初同一批送进去的病人里有一个是感染吸血热的,牧师没有及时发现隔离,当天夜里那个病人发作把所有病人全部杀掉,完成了吸血鬼的晋升仪式以后跑掉了。”
“你有后悔过吗?”
威廉看着西格蒙斯的眼睛问。
“后悔什么,后悔去救我母亲吗?”
“后悔放弃了自己成为魔法咏唱者的机会。”
闻言西格蒙斯也是认真的看着威廉的眼睛说。
“我确实很后悔自己没有了成为魔法咏唱者的机会,但不是什么别的原因,而是我永远失去了亲手去杀掉那个吸血鬼的机会。”
“很好。”
威廉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什么很好?”
威廉突然转移了话题,他看向了先前被他杀掉的那个监工说。
“你先前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敢直接杀掉这个宫廷法师吗?说实话,在你跟我说那个名为‘残响’的术式之前,我根本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那岂不是……”
“当然即便我知道有这个东西,我同样还是会杀掉他。因为不杀了他,躲在他身体里面的那个东西就不会暴露出来。”
“什么东西?”
一道火焰从威廉的法术媒触上射出,几近白色的火焰在即将触碰到监工尸体的时候,一股黑色的瘴气突然弥漫了出来,将那道火焰消弭于了无形。
监工原本毫无声息的尸体如一具牵线木偶一般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原来你早就察觉到了吗?真是没劲,我原本还打算等你离开以后,让自己的孩子一个个把这里的人全部从里面吃空。”
从监工已经被洞穿的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声音,随即尸体开始不断的抽搐变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这具尸体当做即将破开孵化的茧一般。
随着一阵令人心颤的血肉撕裂之声,一个上半身是身材曼妙女性,下半身有着八条蛛腿的月境魔物从那具尸体中破蛹而出,一阵浓厚的瘴气弥漫在了她的周围,掩盖住了她的隐秘部位。
低语女皇的眷族,织网者。
“然后等你回来的时候,就会看到他们一个个神色自若的在原地等你,还没等你松一口气,所有人都突然碎成了碎片。到那时候,你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在我看到有蚀魂蛛魔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有织网者存在了。它们之于你,就好像亚魔之于蹒跚魔一样,都是强大月境魔物的力量碎片。”
威廉淡定的回答道。
那个织网者舒展着自己的肢体,然后那浓重的瘴气在它的手上凝结成了一把遍布着倒刺的长枪。
“哎呀,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能知道织网者的特征呢。我原本以为自从那个什么星辰律法颁布以后,所有有关于织网者族群的资料都被销毁了呢。”
“刚刚那个监工是你的契约者吗?”
威廉问道。
美艳的织网者轻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假如他是的话,你只用打破你身后那座我主的塑像就能把我放逐回月境了呢?很遗憾的告诉你,他并不是,我真正的契约者只是让我附身在他身上作为保护这座神殿的最后保险而已。”
西格蒙斯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背脊发凉。
眼前这个邪物居然是西蒙公爵召唤而来的,那今天在这里的人绝对都要死定了,无论如何西蒙公爵都不会让这里的秘密都暴露出去。
“跟象征着阴谋与背叛的低语女皇签订契约做交易,那个西蒙公爵的脑袋大概也是有点问题呢。”
“见到高位月境之灵还不逃跑,我觉得小哥你的脑子也有些问题呢。”
威廉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后继续说道。
“所以那位西蒙公爵挖出这座神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既然敢同时祭祀那三位虚无君王,我不相信他只是为了要多挖一些源质银矿。”
织网者闲庭信步的围着威廉转着圈子,听到这个问题以后,她停了下来,正好将那三座女神的塑像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在套我的话吗?”
“你如果不想说可以先选择战斗。”
威廉说着,手上的法术媒触上亮起了火光。
“呵呵呵,你可真有趣,我现在有些好奇你是什么人了。葬魔机关的圣骑士一个个脑子都有问题,而湮灭之塔的猎魔人甚至连人格都不存在,现在能够接触到月境知识的也就只这两个组织了,但你却是都不像,难不成你也是一个月境的契约者?”
它说着朝威廉妩媚一笑。
“嘛,我是有立过誓言绝不会把自己契约者的目的说出去的,所以虽然我很想告诉你那件伟业的全貌,然后欣赏你那恐惧而绝望的表情,但很可惜我完全做不到呢。”
果然是这样吗?
威廉微微叹了口气,感觉现在情况比自己原想的要严重很多了。
既然这里有三位虚无君王的塑像,那证明那个西蒙公爵绝对不止只是跟低语女皇签订了契约。
同时跟三名虚无君王签订契约要完成的所谓“伟业”到底是什么,虽然他还不是太清楚,但祂们三联手能做到什么程度的事情,威廉在游戏里还是见识过的。
那三个麻烦而小心眼的女神曾经联手将一座有几十万人居住的岛给沉入了海底,就因为他们不愿意公开信仰自己。
“所以说小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属于哪个组织的呢?是葬魔机关还是湮灭之塔,亦或者是其他月境的教团?”
织网者抚摸着那柄长枪对他问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是终焉守望者的人?”
织网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会说笑话,终焉守望者?这都是八九百年前的事情了吧,你这是吟游诗人的故事听太多了还是怎么?”
威廉抬起了另一只手拿着的那柄剑,那柄能够真正消灭月境魔物的武器——审判二。
“那我就直说了吧,我属于终焉守望者,是审判十三席的成员。”
第二十五章:织网者与棋局
低语女皇的月境领域名为“丝之巢”,传说现世每个凡人的阴谋都会在那里化为丝线,最终汇聚成一张广阔到看不到尽头的蛛网。
低语女皇盘踞在这张蛛网的中央,所有的丝线都汇聚到祂的手里。祂感受着此世所有阴谋的震颤,然后命令眷族织网者们按照祂的意志不断编织这张阴谋之网,以此令所有阴谋都按照祂的意志变化。
在游戏里,低语女皇与祂的眷族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在四处留下谜语,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行事时也是喜欢不断地反转再反转,各种精妙的计划一环扣着一环,如同鲁布·戈德堡机械一般复杂而精密,并且多余而无用。
笔趣阁
不过关于低语女皇更出名的一点,却是祂那些看似完美的计划往往会在最后一步因为一个致命的细节出错而全盘皆崩。
所以在游戏论坛有很多玩家都说低语女皇是“从头到尾计划通,最后一步被打崩”的典范。
当然,按照低语女皇自己的说法,祂只在乎阴谋编织那错综复杂的过程,至于阴谋是否能完成祂并不太在意。
也算是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典范了。
不过威廉觉得祂这么说纯粹是为了给自己留面子,不然没法解释为啥每次在计划被破坏以后,祂总会恼羞成怒的直接增派眷族下场,甚至有时候会亲自下场动手。
当下,威廉眼前的这个织网者便没有了平时那股子谜语人说谜语时的奇怪愉悦感,尽管脸上还挂着礼节性的笑容。但光是从它愿意以真身站出来与他对峙这点来看,他估计对方的心态已经崩得差不多了。
毕竟他的出现绝对是对方意料之外的事情。
“审判十三席的成员?”
听到威廉的话,织网者的表情稍微凝重了一些。
自称自己是终焉守望者的成员并不稀奇,毕竟他们当年的事迹早已升华成了传奇。大陆上许多组织,包括一些帝国的官方组织都会声称自己是传承自终焉守望者。
但能说出审判十三席这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名字,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可是月境十三位虚无君王曾经联手在现世抹除掉的存在——甚至包括它这次在现世受肉降临,最重要的任务也是要……
想到这里它立马问道。
“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审判十三席的成员。”
说谎……
作为日夜为低语女皇编织阴谋之网的织网者,它早就了解过那十三个狂悖之徒的最终结局,无论是他们本人还是那些苟延残喘的继承者,都不可能现在来到这偏远的荆棘城。
“不信吗?”
“我信。”
织网者说完扯动了嘴角笑了笑,下一秒它毫无征兆地朝对方冲了过去。
它的速度快如一道残影,在离对方不到三米的时候猛的高高跃起,居高临下的一枪刺向了他的头颅。
“铛!”
威廉挥动“审判二”挡下了这一枪,同时法术媒触上早就准备好的【炎枪术】也释放了出来。
跃在空中的织网者无处借力,绝不可能躲过这一记炎枪。然而在炎枪火光的映射下,它妖艳的脸庞上却是露出了一副“你上当了”的表情。
它下半身纤细而有力的蛛腿轻踏,交织在空中的蛛丝在火光中映出了若隐若现的光芒。织网者在半空中踏着不知何时织罗好的蛛网,躲过了威廉释放的【炎枪术】,随即翻身绕到了威廉视线的死角位置。
时间来不及让织网者转过身来,瘴气凝聚成了一把漆黑的短刀出现在它的另一只手上,它反手握住往后一刺,尽管无法用眼睛确认,但那把短刀还是精确的刺向了威廉脖子的位置。
一股刺入肉体中触感从它的手中传来,但没等它细细品味,一股剧烈的疼痛却是从自己的后背位置传了过来。
“啊!”
织网者惊叫一声转头过来,随后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那人的脖子前出现了一道闪烁着雷光的空间门,自己的短刀并没有刺进他的脖子,而是刺进了那扇空间门里。
织网者看向了自己的后背疼痛传来的位置,那个人的法术媒触也是指在了那里,另一扇空间门在那里展开,先前自己刺出的那一刀从那扇空间门中刺到了自己的身上。
来不及恼怒,那人手中的法术媒触上再一次闪烁起了火光,又是一发【炎枪术】在蓄势待发。
织网者趁着法术还没成型立马拉开距离。
没等它跑出几米,炎枪便呼啸着袭向了它的后背。它踩在丝线上,扯动着一张大网拦在了炎枪前面,虽然丝线只阻挡了不到0.1秒便被烧成了灰烬,但也是给了它些许的反应时间躲开了这一击。
威廉看着对方狼狈逃窜的背影,没有急着继续补上法术,而是回忆先前对方先前攻击的速度与力度。
织网者在游戏里属于以速度与攻击力见长的刺客型精英怪,光就速度与攻击力来说要比之前碰到的蹒跚魔要快上太多了,即便是他要跟上对方的攻击速度,也需要打起七八分的精神。
所以他打一开始就悄悄给自己套上了【折镜】、【白霜】、【龙皮术】、【黑铁身躯】等多个防御法术。
只可惜没空给自己换上一套防御力高的装备。
“好歹把话说完再开打吧,你这样会让人觉得很没礼貌知道吗?”
见织网者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以后,他才开口说道,语气轻松得就好像刚刚对方没有突然发难攻击他一般。
“你这个……”
织网者身后的伤口在缓慢的愈合,但短刀携带的蚀魂诅咒却是对自己也有效果,一股被许多蜘蛛噬咬的疼痛感不断地从那道伤口上蔓延,令它不由地紧咬牙关。
“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愿意现在说出自己来荆棘城的目的,以及说清楚那三位虚无君王究竟在忙活什么伟业,我就只会把你放逐回月境。”
威廉说着,用手中的审判二指向一旁的地面上。
“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就跟你那永恒的生命说再见吧。”
织网者这才注意到了他手中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直剑,随后又沿着剑指着的方向看向了一旁两只蚀魂蛛魔的尸体。
没错,是尸体。
所有的月境魔物在现世死亡以后,都应该是化作黑色的盐晶消散才对,怎么可能会留下尸体?
除非……
审判武装?
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一个小小的荆棘城里居然会有两把审判武装出现?
难道这人真的是审判十三席的成员?
但他会是哪一位审判席的传承者呢?还是说他是某个审判席本人?
难道他也是为了另外一把审判武装来荆棘城的?
但低语女皇可是花费极大的精力调整编织过整张阴谋之网,确保了绝不可能有任何变数出现在这座城市的啊。
看着对方手中那把能真正杀死自己的剑,织网者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先用半真半假的话稳住对方,然后趁机找机会逃跑吧,哪怕自杀也行,必须要回月境把有新的审判武装出现的情报告诉女皇陛下。
只要把这个情报告诉了祂,即便自己违反了守密誓言,低语女皇也是会原谅自己的才是。
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织网者开口道。
“我等是为了……”
只可惜它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脚下便出现了一个亮银色的法阵,一股强劲的旋风凭空出现将它吹到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四根冰川尖刺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刺出,将它牢牢的钉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你……”
它一脸慌张的看向威廉,此刻在他的周围浮现出了七八个不同颜色的法阵。
“等……等一下!”
风刃、雷暴、火焰、冰刺……
七八个不同属性的法术劈头盖脸的砸到了织网者的身上,将它炸了个七成熟。
“为……为什么?”
在弥留之际,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那个魔法咏唱者,织网者半是疑惑半是不甘的问道。
“你不是说只要我告诉你……”
“相信一个象征着阴谋与背叛的月境魔物会告诉我真相?你觉得我真的有那么傻吗?”
说完,威廉一剑刺死了那个奄奄一息的织网者。
“你的目的我去问你的契约者不就好了吗?”
冰川尖刺化作魔力消散,织网者的尸体倒了下来。
威廉回头看向了已经完全看呆了的西格蒙斯与科尔特。
“我想雇你们还有那些矿工一起帮我挖一座要塞,报酬给够,你们愿不愿意?”
…………
玫瑰宫,会客厅。
西蒙公爵正在与一个中年人对弈着一局王寇棋,他执王方,而对方执寇方。
“城堡就这么让出来了吗?”
那人把城堡里的卫兵棋子移除,换成了变节者。
“但你的流民被我的骑士给切断了。”
西蒙公爵平静地将骑士的棋子往前推了两步,堵住了对方流民的位置。
“这样一来,即便你的变节者占领了城堡,也只是一座孤城而已,下一个回合我禁卫队就能把它给夺回来。”
中年人见状摇了摇头。
“一步险棋。”
“有时候不得不冒这种险。”
西蒙公爵回答。
“就像现在一样?”
西蒙公爵闻言放下了手中敲打的棋子,他看着那人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下王寇棋时,我总会选择执王的一方吗?”
中年人回答道。
“因为你身处着王的位置?”
“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是成王败寇,所以我更希望自己站在成功者,站在王的角度上接受他人的挑战。”
公爵回答道。
“你已经是王了,黑水省的王。”
中年人提醒道。
“被套着项圈的王?”
西蒙公爵摇摇头,接着说道。
“在拿回往昔黑水王国的权柄之前,我是不会停下来的。”
中年人叹了口气,不再与他讨论这个。
他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思考了半晌,最后只得无可奈何的摇头道。
“这局我恐怕已经输了,公爵陛下,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请等一下,文森特,你今天来这里不可能只是想输我一场棋局的吧?”
文森特·冯·伯格曼,命理星座为贤者座的大师级魔法咏唱者,玫瑰宫法师厅的首席宫廷法师,在西蒙公爵上位之前就一直在辅佐他,是他最为信赖的顾问。
“我想问什么公爵陛下您明白,而您的回答是什么,我通过刚刚那局棋也明白了。”
文森特低头说道。
“还在纠结圣墓的事情?”
“你我曾经一同下到过圣墓的深处,也看到过上面的警告,您应该知道那不是我们能利用的力量。”
“但那却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文森特,曾经那个敢与帝国白金法环成员决斗的勇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谨慎了?”
“夺回源质银产业跟利用圣墓的遗产是两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情。”
文森特深呼吸了一口。
“您应该还记得吧,为了阻止那个存在的苏醒,那里可是埋葬了两位审判席的尸体。”
“那你也应该记得,圣墓上也写明白了,那位的残留的意志到如今也快要被磨灭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等二十年的时间才开始执行这个计划。”
“公爵陛下,容我先告辞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文森特也不再多言,而是告辞转身离开。
他走到一半时,公爵突然问道。
“你的女儿还好吧?听说这次外出考古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文森特微微停顿。
“已经关完禁闭让她回奥法大学了,先前我托莱茵大师把她从考古系转走,她这辈子都别想再接触古墓与遗迹了。”
“那个救了她的法师有找到吗?”
公爵问。
“没有,她一直不愿意说他是什么人,不过那孩子一向心软,我怀疑那人是个异端法师。”
说到他的女儿,文森特一向严肃的声音也变得不那么紧绷了。
公爵点了点头,然后悠悠的叹了口气。
“唉,文森特,所以这一切是因为你女儿吗?”
文森特不再言语,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玫瑰宫。
第二十六章:梦魇侍女
“你说他察觉到什么了没有?”
宫廷法师文森特离开以后,西蒙公爵盯着桌上王寇棋的残局有些愣神。一个分辨不出老幼的声音突然回响在了一旁空无一人的座位上。
“如果他什么都没察觉到,那他就不是那个号称传奇之下第一人的‘焦痕贤者’文森特了,而且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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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回答道,然后欠过身打算把棋盘收起来,但一只手却是拦在了他与棋盘之间。
那只手上缭绕着一层如梦似幻的薄雾,在氤氲的光泽中,其外形不断发生着变幻,时而白嫩如少女,时而枯朽如老人。
西蒙公爵抬起头,这手臂的主人也是缭绕在一层薄雾之中,它的外貌随着雾气的流转在不同年龄之间变幻着。
虚无君王噩梦之主的眷族,梦魇侍女。
同时也是与他签订了血契的月境之灵之一。
“他会亲自去圣墓里调查的,我了解他的性格。”
西蒙公爵说道。
“我原以为你会更顾念旧情一些,毕竟他都辅佐你二十四年了。”
“他已经老了,现在只是一个挂念女儿的老父亲而已,早就不再是那个曾经敢于质疑星辰律法,敢于反抗帝国暴政的战士了。”
梦魇侍女闻言脸上带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你还是为了让他成为一名战士而努力过不是吗?不然那个蹒跚魔的契约媒触是怎么落到戴维·奥比斯的手上的。”
西蒙公爵无言叹息。
梦魇侍女则是轻笑了一声。
“我其实很好奇,假如没有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异端法师出来搅局。文森特大师真因为女儿的惨死而重新成为了战士,那你又要再从哪里再找一个临近传奇领域的魔法咏唱者代替他作为‘王寇仪式’的燃料呢?”
西蒙公爵没有说话,而是转头透过窗户看向了一旁伫立的星辰灯塔。
梦魇侍女先是惊讶的看向了那座灯塔,随即抑制不住的大笑了出来,它的形象也是伴随着笑声飞速的变幻着。
“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太有趣了,居然是打算用星辰灯塔的守灯人作为仪式的薪柴。不但是帝国皇室,你就连运行星辰律法的星辰议会也要视作敌人吗?看来我是要真心感谢那个不知名的异端法师把他女儿给救出来了啊。”
“不是因为这个……”
西蒙公爵回答道。
“计划一旦开始,我与星辰议会的决裂也是迟早的事情。黑水省想要真正的独立,想要重现当年黑水王国的辉煌,那便不只是要在世俗意义上的独立。更是要在超凡层面上与信仰层面上彻底摆脱帝国的控制。”
八百多年前,大英雄威廉·凯恩的转世泰拉一世以武力征服了整个维克大陆建立瑞尔帝国,而后敢于挑战帝国权威的势力不胜枚举,历史上也确实有独立成功的例子。但这些势力最终都只是昙花一现,不过几年又无奈的重回了帝国的疆域。
究其原因,世俗政权只是组成瑞尔帝国的一部分。这个名为帝国的庞然大物同时由皇室家族、星辰议会与圣灵教会,这三个象征着世俗、超凡与信仰的支柱共同构成的。
西蒙公爵明白,想要完成家族八百年来的夙愿,就必须重建属于自己的三大支柱。
圣墓的遗产是他唯一的希望。
“等仪式成功,我掌握了那支大军以后,我便会在黑水王国重现三女神的信仰,并且开放月境的契约魔法取代星辰律法作为新的魔法基盘。”
梦魇侍女没有接公爵的话,而是把手指按在暴民的棋子轻轻一推,顶掉了对方象征着贤者的棋子。
“王寇王寇,叛军只有在弑君以后才能成为新的王者,想要继承黑水之王的遗产,你还是要真正扮演一次叛军才行啊,银流矿洞那边的准备怎么样了?”
西蒙公爵笑了笑。
“放心,那里全部交给了织网者处理了,它……”
话说到一半公爵停了下来,他脸色剧变,接着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这样……”
梦魇侍女问道。
“怎么了?”
“刚刚织网者在我的以太域里消失了。”
没等他继续说明,会客厅的门突然被推开。
“公爵大人,星辰灯塔发来急报,法师厅有‘残响’术式发动了,就是您派遣到银流矿洞的那位……”
一位传令官匆匆闯了进来,接着他看到了坐在他身边不断变换着形态的梦魇侍女。
“大……大人,这是?”
“你过来。”
梦魇侍女朝那名年轻的传令官勾了勾指头,那人便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它走了过去。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在那名传令官的眼里,这个浑身笼罩在薄雾中的女子形象不断变化,时而年轻美艳,时而苍老丑陋,最终形象变成了他所钟情的一名贵妇模样。
“我看到了……”
传令官握住它的手有些神志不清的说。
而下一个瞬间,那名女子变成了一具腐败溃烂的恐怖模样,它一把扯过对方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张开自己爬满了毒蛇的嘴朝他拥吻了过去。
“啪”的一声,那个传令官在这一吻中化成了一堆泡沫消失,只留下了一地的衣物。
梦魇侍女在做完这一切后,弯下腰拾起了那人的衣服扔进了壁炉里。
“不介意我没经你的允许这么做吧?”
“现在不是聊这个事情的时候,织网者怎么可能突然就……”
公爵有些急躁的说。
“让我去看看如何?”
梦魇侍女用拨火棍翻动着传令官的衣服问道。
“不行,银流矿洞里出现一个月境之灵就已经够麻烦了,现在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如果是教会或者是皇室那边的密探话,现在就不能再加重我这边的嫌疑了。”
“我可是跟那个只会在背后玩弄小手段,一旦计谋被戳破就丑相百出的女人不一样,我的伪装不会有人能看穿的。”
西蒙公爵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无论怎么说,对方有着足够打败织网者的实力,你去风险太大了。你先去把‘弑君者’给控制住吧,我必须保证即便在最坏的情况下仪式也能照常进行。”
“那矿洞那边你打算让谁去呢?”
公爵闻言紧锁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说道。
“就按照银流矿洞暴动的预案,派遣三个中队的荆棘黑卫跟五名战法师去平息暴乱,由文森特大师带队好了。”
说完,西蒙公爵叹了口气。
“老朋友,这可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了啊。”
第二十七章:石匠修会
“那些人说不想跟你走。”
西格蒙斯有些局促的对那个自称审判长的人说。
“为什么?不满意我给的报酬吗?”
“不是的。”
“还是说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
“怎么可能,他们都看到那个怪物的尸体了。”
威廉杀死了织网者以后,寄生在矿工体内的蚀魂蛛魔都被他们呕吐了出来,少数几个寄生程度严重肢体被改造成月境魔物构造的矿工,被改造的肢体也是随着织网者的死亡而化作了黑色盐晶消散。
万幸是没人因此而死,寄生程度最深的几个人也只是落下了残疾。
两个月来被修改的认知与当下的现状的巨大差别令他们陷入了混乱,许多人好半天都无法冷静到能听懂人话的程度,直到威廉释放了一个【广域平静】才让这些人都安静了下来。
简单的解释以后,威廉安排西格蒙斯与科尔特去安抚那些矿工,而自己则是把那些被禁锢住的怨灵全部抹消掉,然后走到了颅骨堆砌成的小山那里检查。
这种颅骨堆砌成神殿的样式他很熟悉,当年在彻底清除黑水王国的月境崇拜之前,这种颅骨神殿也算是一种半公开的月境崇拜祭坛了。
曾经的黑水王国盛行月境三女神的信仰,许多流传至今的风俗习惯也是在那时形成的。
比如土葬与祖先崇拜。
因为这个世界是有真正的死灵法术存在的,为了防止僵尸、幽灵或水鬼的肆虐,维克大陆各种族都在很早以前就普及了火葬。
但唯独是黑水沼泽地区坚持使用土葬至今,因为这里的人们坚信火化死者的尸体会使先祖的灵魂消散,会让自己无法与先祖进行交流。
即便后来终焉守望者揭穿了这种习俗很大程度上是饥腐女士为了扩大自身领域的阴谋,而许多所谓的先祖灵魂显灵的事件不过是低语女皇为了编织阴谋之网而做的伪装,大多数先祖托梦也是噩梦之主假借梦境汲取凡人的激烈情绪的手段。
但持续了千年习俗的惯性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先前威廉在荆棘城闲逛的时候,发现圣灵教会虽然能提供全套的火葬与安魂的仪式,但更多当地居民还是会选择将死者葬入城外的大墓园里。
眼前的这种颅骨堆砌的神殿就是一个体现。在当年的黑水王国在发生了自然灾害或者战争,出现大量死者来却又来不及下葬的时候,就会选择只留下死者的头颅下葬,而把身体给火化防止大瘟疫的流行。
而这种堆砌颅骨的地方,在事后也就容易成为月境教团们用来举行仪式的地方。
但为什么会出现在银流矿洞底下?更重要的是,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威廉走到了三女神的塑像前,想在那里找一些线索,而这时候西格蒙斯走了过来,告诉他有些矿工不愿意接受他的按市场的三倍报酬雇佣他们去挖掘遗迹的事。
“那是为什么?我不认为他们有拒绝的权力。”
威廉的话令西格蒙斯微微变了脸色,他犹豫了一会儿说。
“审判长阁下,这里的人都非常感谢您救了他们,他们都相信您是一个仁慈的人……”
威廉闻言转过了头。
“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在用恩情挟持他们,还是觉得我在用力量威胁他们?”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而且包括我在内还有大概一半的矿工弟兄都愿意接受您的委托,但剩下的人……”
“我明白了……”
威廉叹了一口气。
“他们不敢跟我走,是在担心我杀了那个宫廷法师,担心彻底触怒了那个什么西蒙公爵对吧?”
西格蒙斯微微点头。
“只要还在黑水省境内,就没人敢违抗西蒙公爵,即便他欺骗了我们,还施加了那不知名的魔法,但他也依然是手握生杀大权的领主……那些人觉得,假如跟着您这个杀害了公爵宫廷法师的人一起走,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力吗?”
西格蒙斯摇了摇头。
威廉轻叹道。
“他们不跟我走才是真正的没有活路。”
说着他看向了一旁那些不愿意接受他雇佣的矿工。
他们凑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见威廉看向他们,纷纷都低头行礼,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他在内心深处摇了摇头。
“寄生在身体里的枷锁好去除,埋藏在灵魂里的枷锁没法去除啊。”
威廉感叹了一声,说完他看向西格蒙斯问道。
“剩下愿意去的人呢?”
“包括那些已经受伤了的,还有愿意在赚完这笔钱以后去别的省份谋生的。”
“那你呢,你也是打算赚这一笔钱去其他省份谋生?”
西格蒙斯摇了摇头。
“审判长阁下,我之前听到你自称自己是终焉守望者,审判十三席了。虽然我不知道审判十三席是什么意思,但从那个怪物的反应还有你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想必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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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
“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出人头地的机会?”
“复仇的机会。”
西格蒙斯一字一顿的说,接着他咬了咬牙继续说。
“还有重新踏上魔法之路的机会。”
威廉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六颗苍蓝色的宝石。
“很多年前,终焉守望者有一个专门打造兵器,修筑要塞的分支,里面集结了全大陆最优秀的建筑师、铸造师、附魔师、炼金术师,你们接下来要去挖掘的那座要塞遗迹也是出自于他们之手。”
威廉说完把那六颗宝石往空中一抛,六颗宝石悬停在了半空中,闪烁的电光将它们连成了一个六边形,勾勒出了一扇泛着涟漪的传送门。
“这个分支的名字叫做石匠修会,先前我有打听过,这个组织在泰拉征服以后便被帝国解散,不复存在了。”
看着这边的突然打开了一扇传送门,不远处的矿工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叹。
而西格蒙斯则是看着传送门外另一头那座残破而古老的要塞不由出了神。
“西格蒙斯,你带愿意去的人穿过这扇门吧。”
威廉对愣神的西格蒙斯说,没等他回答,他接下来提高了声音,用无比肃穆的语气说道。
“但是,只要穿越了这扇门便意味着你我之间的契约就此签订。”
第二十八章:规划
“契约?”
西格蒙斯问道,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要重建终焉守望者,那作为后勤部门的石匠修会自然也要重建。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你能带领这些人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将黄昏要塞完整的挖掘出来的话,那便证明了你的价值,届时我将亲自授予你石匠候补的头衔。”
重建终焉守望者?
整个维克大陆谁有资格说这句话?
西格蒙斯不敢往深处想,但某个可能又令他不由有些颤抖。
虽然他不知道石匠修会是个什么组织,也不清楚石匠候补究竟是个什么头衔,但他明白,今天是否跨越这扇传送门大概是他此生最大的一个抉择了。
但这种事情还需要抉择吗?
他跨步穿过了那扇传送门。
跨越的瞬间,西格蒙斯感受到了一股汗毛竖立的轻微刺痛,但只是转瞬即逝。随即,不同于矿洞下浑浊而沉闷的环境,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此刻,他已经身处在了某个山脉的隘口位置,那座残破而雄伟的要塞就在不远处伫立着。
他转过身朝传送门的另一边的人群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其他的矿工见此也纷纷跟着穿越传送门走了过来。
但审判长却是站在另一头没有动,过了一会儿,等所有人都走过去了,他举起手中的施法媒触,一股深邃的黑暗穿过了了传送门落到了人群前的空地上。
三个漆黑的法阵在那片空地上浮现,三个高大的骑士从法阵中升起。它们浑身包裹在厚重的铠甲之中,一人手持巨剑,一人手持长戟,一人手持大斧,它们如雕塑一般站定待命,面甲下发出幽幽的红光。
看到这三个突兀出现的骑士,人群中爆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传奇级召唤系法术【幽界骑士】。
“毋需恐惧!”
审判长说道。
“它们是我的仆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作为你们的护卫,如果遭遇到敌人,它们会拼上自己的性命保护你们。”
审判长的声音透过传送门传了过来,随后他朝西格蒙斯扔过来了什么东西。
西格蒙斯一把接住,那是一个满满当当的包裹。
“巴兰诺,精灵族的压缩食物,吃一片就能管上三天,这里的大概够你们所有人吃上一周。之后我会开辟一条专门的传送门为你们运送补给。”
西格蒙斯打开了包裹,里面是好几盒精致的片状的食物。
巴兰诺这种食物他有听说过,那这是一种翠玉省森林精灵们的高端奢侈品,甚至每年上贡给皇室的贡品中都会包括这种食物,据说会根据食用者当天的心情变化风味与口感。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贵族食物,哪怕只是一小片巴兰诺,在荆棘城黑市都能卖出几十金瑞尔的天价。
假如这几盒巴兰诺都是真的的话,就这些东西的价值,就足够雇佣他们干十年活了。
西格蒙斯掂了掂手中的盒子,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自己的这个抉择可做得太对了。
“还有什么需要,现在都提出来吧。”
传送门另一端的审判长说道。
…………
等到威廉把传送门关上,他回过头看向了剩下的矿工。
“如果你们现在想加入还来得及。”
其实假如只是要挖掘遗迹的话,他根本没必要雇佣这些矿工。
他只要多花一些精力与时间召唤各种元素侍灵就能够完成这一切。
效率更高,投入资源更少,而且更安全。
但他不可能永远都是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给办好。
来银流矿洞之前,他在荆棘城体验了三天的生活。
那三天在荆棘城的见闻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以威廉·凯恩这个身份示人了。
这一点其实在他得知自己穿越了一千年以后就隐约有察觉,但他在潜意识里却一直在拒绝承认这一点。
我作为终焉守望者领袖,十三审判席审判长,救世联军总指挥,月境之灾祸,七大灾厄之封印者,魔法变革者,圣灵守护者,七大世俗王国荣誉勋爵……居然还要隐藏自己的名字行事?
要知道当年科斯帝国的皇帝看到他都要低头行礼表示尊敬的,虚无君王的化身降世都要他称他一句征服维克大陆最大的阻碍。
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态,在莉莉安娜问他名字的时候,他也是没考虑多久就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大名。
如今想来,当时确实太过草率了。
之前只是听莉莉安娜一家之言,等到在他荆棘城逛了三天以后,他才真正的感受到“威廉·凯恩”这个名字的分量。
上到圣灵教会里牧师宣讲的经文与教堂彩绘玻璃上的宗教画,下到平民百姓在赌咒发誓时的见证与门联上的祈福对象。在荆棘城里,他几乎每走几步就能听到或看到一次自己的名字。
也正因如此,当这个名字成为了一个符号,一个习俗乃至一种信仰以后,那便就跟威廉·凯恩本人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只要有人打着他旗号行事,就会按照自己的理解重新诠释一次他名字的意义。
而在这一千多年中,打着他旗号的人可从来没少过:自称是他转世的开国皇帝;无数自称是他转世的失败反叛者;在他的名字升为圣灵以后,从没停止过争论的圣灵教会各大教派;有往不知第几手传说里继续添油加醋的吟游诗人,以及听着那些传说长大,把他当做某种寄托的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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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凯恩这个名字在如今能够用来代表一切,但唯独不能代表他本人。
同样的,他没法通过这一个名字去重新取回自己曾经的身份与权力。
即便现如今教会以他的名义宣传教义,即便帝国皇室都要自称有他的血脉来体现自己执政的合法性。
但那都跟他本人没有什么关系。
假如皇室与教会真知道他回来了,那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绝对不会是向他献上王冠与权杖,而是不惜一切代价地弄死他。
他们要的只是这个名字本身,而不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威廉自认自己很强,但想要重新拾起原来的身份,光靠纯粹力量上的强是不够的。
人力终究是有限的。
他需要新的追随者,他需要扶持自己的势力,他需要从头开始重建终焉守望者。
而接收那几十号矿工,接管整个银流矿洞,掌握整个源质银产业,乃至控制整个荆棘城,只不过是他为自己规划的第一步而已。
第二十九章:王寇转化
如威廉所想的一样,那些矿工都拒绝了他的提议。
惶恐、谦卑,但态度坚决。
在再三提醒依旧没能改变他们的看法以后,威廉觉得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有些事情劝服不了就没办法,强行用力量压服别人只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但是你为什么也留在这里了呢?”
威廉回头看向那个名为科尔特的少年,疑惑的问道。
先前那个因为打瞌睡而被监工抽了一鞭子的少年待在了威廉的身边,他既没有穿过传送门前往哀伤山脉,也没有跟剩下的矿工一起回到地面。
“我的父亲需要人照顾,现在还不能离开荆棘城。”
科尔特如此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上去呢?”
威廉指了指通往矿井电梯的那条路。
“跟在你身边才是安全的。”
“明智的选择。”
威廉说着走到了三女神的塑像前。
“但我没时间把你送回家,到时候安全带你离开矿场以后,你自己再想办法带你爸离开荆棘城吧。”
他边说边仔细检查了三女神的塑像,确定了它们除了作为召唤月境魔物的最初锚定点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特殊的作用。
随手把塑像砸碎以后,他又简单检查了一下塑像后面的那座颅骨神殿。
检查这个只是以防万一,这种颅骨神殿本质是一个以死者灵魂作为薪柴的魔力炉,作用基本上都是为大型仪式提供燃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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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那里也没有任何线索。
那么剩下的只有那些矿工在岩壁上开凿的地方可能是这个仪式的真正主体了。
威廉走到了岩壁前,手指轻抚过被开凿出来的痕迹。如他所料,先前那些被控制的矿工们,沿着源质银的矿脉上凿出了某种有规律的图案。
源质银是一种对魔力有极强亲和力的金属媒触,即便是未曾开采精炼的原矿,也具有着封入魔法的性质。
威廉双手按着矿脉,以这整条矿脉作为施法媒触释放了一个【照明术】。
淡银色的光芒沿着岩壁上源质银的矿脉点亮,一个还未完成的繁复图画逐渐盘绕在了这座大厅里。
那是一条龙与一条蛇衔咬着对方的尾巴,不断互相吞噬着对方的图案。
“这是什么?”
科尔特绕着这个发亮的图案转了一个圈,好像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他们开凿出来的。
而威廉看到这个图案也是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凝重的说。
“王寇仪式,原来如此……”
在游戏背景设定里,除了用于沟通月境的仪式之外,其他所有的仪式魔法本质上都是一种通过模仿过去的神话传说产生共鸣而影响现在的手段。
王寇仪式便是其中的典型,这个仪式最早取材于黑水沼泽地区原始信仰中的著名神话故事——王寇转化。
这个故事接近于一则寓言:统治天地的神王十分残暴,在其治下生灵涂炭,亡者的灵魂多到快挤爆整个冥界。冥界的死神因不满于神王的残酷统治而起兵作为叛军掀起了反抗。
死神在经过各种试炼杀死了神王之后,他加冕成了新的神王,并把旧神王的灵魂关押在了冥界之中,让祂成为新的死神。
而在后来新神王沉醉于权力逐渐变得残暴,而被关押的新死神却因为与灵魂相伴而逐渐变得贤明,于是王与叛军的地位互换,又开始了一场新的轮回。
代表死神的蛇与代表神王的龙互相吞噬,并互相的变成对方,这便是上古时期黑水沼泽地区的人们对于轮回观念的认知。
所谓王寇仪式就是通过模仿重现这个故事中的关键节点,加上各种繁琐的准备工作与巨量的魔力作为燃料举行仪式,如若成功与曾经的神话传说发生镜像共鸣,便可以让自己也获得神话中相应的力量与权柄。
“王寇仪式是什么?”
一旁的科尔特问道。
“简单来说,能够让人一步踏入到神域的仪式。”
应付式的回答完以后,威廉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在荆棘城,西蒙公爵要从哪里去找一个地位比他高的王者,让自己作为叛军去推翻他呢?
…………
电梯上,拒绝了那个神秘魔法咏唱者雇佣的矿工们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中。
好一会儿,其中的一个人好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道。
“我说,要不然咱们现在下去找那个人还来得及?”
“你疯了吗?跟他走,你以为是个魔法咏唱者就保护得了你了啊?这里可是荆棘城,西蒙公爵的荆棘城,他再强又能打几个?”
另一个人马上反驳道。
“但公爵他在我们身上施加了……”
“那我问你,你死了没有?这里有人死了没有?”
“但如果不是那个魔法咏唱者把那个怪物杀了,让它们停止寄生我们,那说不定在未来……”
“那只是他自己的说法。”
那人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接着道。
“而且你也说了只是‘说不定’对吧?但要是跟那个坏了公爵事的人一起走,去挖那个什么要塞,我们就是‘绝对’会死了,懂了吗?”
好几个矿工听到他的话都纷纷点头,西蒙公爵在荆棘城的权威是绝对的,这一点是不会有人质疑。
“那待会儿碰到公爵的人,我们要怎么说下面发生的事情?”
一个人问道。
“就像之前商量的那样,到把我们电晕过去之前的事情,我们全部实话实说。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就说醒来以后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先前说话的那个矿工回答道。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就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没办法去验证的。”
所有人的暗自点头。
大约五分钟以后,他们沿着魔晶矿灯的指引走出了银流矿洞,而在在外面等着他们的是一片黑压压的荆棘黑卫。
见有他们走了出来,最前面的两排黑甲卫士“锵”地一声拔出了手中的利剑。
所有的矿工都举起手停了下来。
而在看清了带队的人是谁以后,所有人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文森特·冯·伯格曼。
号称传奇之下第一人的宫廷首席战法师。
据说他当年曾连续向三名白金法环的内环成员发起了法师对决,并在对决中将那三个成名已久的战法师一个个击败,事后还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用雷电刻下无法治愈的焦痕作为羞辱。
他也因此获得了“焦痕贤者”的称号。
一时间每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他们从没想过发生在矿洞里的事情有这么大,居然惊动了这位大人前来处理。
第三十章:执行与监视
文森特与他身边的一位副官走到了那群矿工面前。
他四周的空气有电光闪过,难以言喻的威压令面对他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甚至有几个人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杀掉监工的那个人呢?”
文森特开门见山的问道,声音十分平静。
为首的人那战战兢兢的回答。
“就……就在矿井下面。”
“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还有大概一半人不在……”
“那些人呢?”
“那个魔法咏唱者打开了一扇传送门让他们跑了。”
此时此刻,在这名大师级魔法咏唱者的强大威压下,这些矿工先前商量好的一切对策都在开口之前忘记了,基本上是对方开口问什么,他们便如实回答什么。
文森特沉吟了片刻,然后对他身边的副官说。
“把他们押到地牢里先关起来。”
但一旁的副官却是摇头。
“公爵在来之前嘱咐过了,按照矿洞暴乱的预案,这里要执行黑荆棘条例。”
文森特看着副官,语气不变的说。
“按我说的,先带进玫瑰宫的地牢里关起来,公爵那边我会去说的。”
副官犹豫了好半天,最终微微低下头回答道。
“是,遵从您的命令”
随后他抬起头问。
“那矿井下面的异端法师应该怎么处理呢?”
文森特的手边打开了一扇闪烁着电光的深邃裂隙,他从中取出来一把镶嵌着苍蓝色宝石的乌木法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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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下去。”
他握住了法杖说。
“为什么?”
副官略有些诧异的问。
“刚刚这些矿工说了,对方是开启传送门让剩下人跑掉的。假如下去的人太多令对方觉得难以招架的话,他完全还可以再次开启传送门跑掉。而且矿井下面狭小,不适合荆棘黑卫展开阵型,人太多了反而是累赘。”
说着他手中法杖上苍蓝色的宝石被点亮了,一圈圈搅动空间变形的涟漪从上面扩散了出来。
副官有些羡慕的瞥了两眼那柄乌木法杖。他与文森特同为命理星座为贤者座的魔法咏唱者,文森特手中这把用虚空结晶制作的法术媒触,绝对是所有主修雷电系法术法师梦寐以求的东西。
“如果有问题,我会通过空间法术马上联系你们。”
文森特最后留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往矿洞深处走了进去。
副官朝他的背影微微鞠了一躬。
“祝您顺利。”
等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矿洞的深处,先前一直一副谦卑姿态的副官突然挺直了背脊,脸上露出了混杂着讥讽与惋惜的表情。
不过这表情转瞬即逝,他转身叫来了一位法袍上绣着镶金玫瑰徽章的法师。
“你回去通知公爵,说文森特大师的选择如他预测的一样。”
那人点点头,随后看向了一旁被荆棘黑卫围起来的矿工们问道。
“那这些人怎么没办,按照文森特大师说的押去地牢?”
副官的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他摇头说道。
“不。”
随即他提高了音量。
“执行黑荆棘条例。”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一旁的黑甲卫士听到。
然后,惨叫与血液喷溅的声音不绝于耳。
…………
“说起来我之前就一直想问了,为什么你那天会出现在银流矿洞里?”
卡斯披盖着黑色的斗篷站在一家附魔店对面小巷里,他的脸掩盖在斗篷的兜帽下,那把夸张得如门板一般的巨剑被他解了下来,靠在了身旁的墙壁上。
此刻他正拎着一瓶浆果酒小口喝着驱寒,而眼睛则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那家附魔店。
名为丽兹的魔女坐在他的肩膀,百无聊赖的扯着斗篷上的线头打着结玩。
听到卡斯的问题,她手中的动作放缓了一些。
先前他在与丽兹的交流中有了解到,魔女是一种需要以暧昧与神秘为生的超凡生物。迷雾、森林、黎明、黄昏、梦境……她们只在有那些暧昧元素的地方才能得到魔力的补充。
而相应的,魔女讨厌一切有具体规则的地方,类似银流矿洞这种已经接近有公司雏形的矿场,她们是绝对不会主动凑近的。
“啊,我也不清楚,那天我记得好像是在森林里睡着了,一醒来发现起了大雾,然后我飞着飞着就到银流矿洞里来了。诶,说起来那天矿洞里有起雾吗?”
丽兹说着,捧起了她用线头绑出来歪歪斜斜的蝴蝶结,脸上一副嫌弃的表情。
“我跟自己的队友下矿洞以后就没注意了,但矿洞里也会起雾吗,还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的?”
卡斯皱着眉头问道,但丽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埋头跟那个蝴蝶结较劲去了。
卡斯轻叹口气,魔女这种生物好像就是这样。她们因暧昧而生,所以对一切需要用逻辑分析的东西都提不起劲,做事天生看心情,就连能不能使用魔法,使用出来的效果如何都会根据心情的变化发生变化。
附魔店的门在这时从里面被打开了,一对男女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皆是穿着奥法大学的制服。
女的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此刻正一脸困惑的看着手中的古朴吊坠,而男大概二十多岁出头,正低头笑容和煦的对她说着什么。
原本打算还想继续问些什么的卡斯轻轻的拍了一下丽兹的脑袋。
丽兹回过神来,她放下了那个蝴蝶结,眼睛里亮起了淡淡的紫光。
“对,就是那个男的,之前我就是看到他的身上有被寄生的气息。”
她指着那个笑容和煦的青年说道。
“这次还真是个魔法咏唱者啊,那他旁边那个女的呢?”
“没有被寄生的痕迹,不过看起来两个人好像是同学?我建议你还是等他们两个分开以后再过去吧,不然解释不清。”
丽兹建议道。
“我要是不跟过去,只怕那个女的今晚也要被寄生了。”
卡斯说着把巨剑重新绑到了自己的背后。
“就跟平时一样,你先回那座木屋等我吧。”
“不行。”
丽兹突然飞到了卡斯的面前,她拦住这个男人说道。
“这一次的宿主是魔法咏唱者,我陪你去好歹出事了还能把你救出来。”
卡斯沉默了一会儿,眼看着那两人要走远了,他轻轻的点头。
第三十一章:吊坠与埋伏
都已经是第六家附魔店了。
莉莉安娜心想。
因为源质银产业的发达,荆棘城可以说是整个维克大陆上,除了帝国首都白金城与奥法之都法环城之外附魔产业最为兴盛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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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她连续访问了六家最有名的附魔店,也依旧没弄清楚那个古朴太阳鸟吊坠的来历。
哪怕是先前那家号称有两百年历史传承的附魔老店,店主也是跑到地下室翻箱倒柜大半天,才从一本发霉的古书里找到了一些零碎的线索。
“菲……菲尼克斯,薄暮王国,也即现如今流沙省的古老信仰的不死鸟,象征着太阳与天空。”
店主指着书上拗口的古文对她说道。
“我只能确定这个吊坠的外形应该是古代薄暮王国的信仰图腾,至于上面的铭刻的符文与附魔属性,我就完全弄不明白了。但能肯定上面的附魔回路跟现在的附魔体系不是一套运作的逻辑,甚至连充能的接口都不能兼容。”
店主说完以后犹豫了片刻,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向她问道。
“你这个吊坠到底是哪来的?我都有些怀疑它是不是靠人的灵魂进行充能的了……”
魔法咏唱者想要在现世获得魔力一般只有三个途径:星界、月境与灵魂自身,而在星辰律法确立以后,星界成了现如今魔法咏唱者们唯一合法获得魔力的途径。任何以月境与灵魂自身作为魔力获得途径的法师,则都被视作异端。
如果不是店主看到进店的这两人身穿奥法大学的制服,恐怕第一时间就要去通知教会来抓异端了。
…………
就这样,在第六家附魔店依旧没得到什么收获的情况下,看着已经不早的天色,莉莉安娜决定最后去一家附魔店碰碰运气。
然而同行的学长罗德·威尔逊却给了她另一个建议。
“莉莉安娜,既然那个店主说这个吊坠可能要依靠人的灵魂进行魔力补充,那要不要去一些不那么正规的地方问一下?也许那里的人会比较懂一些。”
莉莉安娜从家里的禁闭室放出来以后,她便找到了这位在奥法大学附魔系的朋友,希望他能帮忙鉴定先前那个自称威廉·凯恩的人送给她的吊坠。
然而他在捣鼓了一阵以后,除了把储存在吊坠里的魔力全部用完了以外,他并没有鉴定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甚至就连该怎么重新充能都不知道。
好在罗德·威尔逊家里从事源质银精炼行业,因此他非常熟悉荆棘城附魔店的分布,于是乎他主动提出带莉莉安娜去几个能提供优质鉴定服务的附魔店鉴定。
而在连续六次碰壁以后,他又提出了新的建议。
“黑市吗?”
听到学长的话,莉莉安娜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在几个星期之前,那她一定会对那个地方感到期待。然而在经历了之前那一连串的事情以后,她对于黑市可没剩下什么好的印象。
但是想要独自搞清楚那个自称威廉·凯恩的魔法咏唱者的真面目,好像眼下她只有这一条线索可以调查下去了。
“好吧。”
…………
两人的脚步回响在潮湿的地道里,偶尔会有蝙蝠拍击翅膀的声音与老鼠的窸窣声从角落里传来。
罗德学长举着点亮的法术媒触在前面带路,而莉莉安娜紧跟在了后面。
据罗德学长说这个黑市开设在荆棘城的地道深处。
那里曾经是盗贼工会的集会地点,但在西蒙公爵上台以后,为了打击对于源质银的走私,整个盗贼工会的势力都被他清剿出了黑水省。
“然后,荆棘城的源质银走私渠道现在几乎被公爵大人自己垄断了。”
罗德学长边走边说。
这条地道曲折幽深,而又安静得可怕。也许是感到些许害怕的缘故,原本对此类话题没什么兴趣的莉莉安娜此刻提高了音量开口问道。
“那既然整个荆棘城的源质银产业都是公爵的产业,那为什么还要自己走私呢?”
“因为走私出去的源质银不用付给帝国贸易税啊。”
罗德学长回头朝她一笑,也许是地道里光线昏暗的缘故,他那个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的和煦的笑容,让莉莉安娜心里有些毛毛的。
“黑市上的源质银有很高的溢价,而那些盗矿者在开采的时候给荆棘城的执法人员先孝敬一次保护费了,出口的时候公爵又要抽一次利润。综合算起来,走私跟正规渠道赚的差不多,而且这一切都是在公爵的控制之下,不用看皇室的脸色。”
莉莉安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又在如迷宫般曲折的地道里走了几分钟,莉莉安娜才想起什么,她问道。
“罗德学长,我记得你家也是做源质银精炼生意的吧,那这种走私对你们家有影响吗?”
“无论走私还是正规渠道,其实都是为了保证公爵大人的利益。你知道为威尔逊家族提供原矿石的是哪个矿洞吗?”
“哪个?”
“银流矿洞。”
“呃……我不太清楚,这个矿洞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事,他清楚就行了。”
罗德学长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莉莉安娜差点没直接撞到他的后背上。
此刻他们走到了地道里略微宽敞一些的分叉路口。
“罗德学长,你说谁清楚就行了?”
对方突然停下来让莉莉安娜有些慌张,她连忙问道。
而罗德学长的脑袋转过了一百八十度直接与她面对面的说。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跟踪我们的那个人,不,还是应该说两个人?”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
莉莉安娜此刻终于明白先前看到他表情的感到心情发毛的原因在哪里了。
罗德学长,或者说长得像罗德学长的那个东西,先前那个笑容一直是僵住的,就像是某个东西穿着罗德的脸皮在说话。
莉莉安娜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发出尖叫,只知道在她意识清醒过来以后,她已经是坐在肮脏的地面上。
而自己与罗德之间,有一个身穿着黑色斗篷,手持一把如门板般巨剑的高大男人正伫立着。
看起来先前应该是这个人把她给救了下来。
“你刚刚是在暗示银流矿洞下面的那些怪物跟公爵有关系吗?”
那个男人用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问道。
而“罗德”却只是大笑着说。
“你好啊,卡斯·杜兰特,还有你身上的那个小宠物。上一次让你跑掉是我们的失职,但这一次不再会给你机会了。”
“我们?”
卡斯警惕的撇了一眼周围。
七八个身穿半身铠,浑身包裹着薄雾的骷髅从地道的几个岔路走了出来。
它们手中的武器随着薄雾的流转不断变化着颜色。
“这次保证送你跟自己的那些朋友去团聚。”
第三十二章:魔女之雾
卡斯·杜兰特……
几天前莉莉安娜刚回到荆棘城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声明狼藉的名字了。
曾经黑荆棘佣兵团的首席,现如今不知为何成了无差别杀害无辜市民的疯子。
仅仅两个月内就杀死了二十八人,目前在整个黑水省被通缉。
莉莉安娜的目光越过这名黑剑士,看向了那个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的“罗德学长”。
这就是真相吗,那个黑剑士在猎杀伪装成人类的怪物?
“能站起来吗?”
卡斯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坐在地上的莉莉安娜,语速急促的问道。
眼前这个怪物与之前他杀死的那些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对手,再加上从一旁冒出来的七八个穿着半身铠,身上笼罩着薄雾的骷髅,此刻根本容不得他的注意力有半点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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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安娜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她这时才发觉自己的肩膀上被割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血流不止。
“没问题……”
莉莉安娜捂住伤口咬着牙说,接着她吟唱起了治愈魔法,掌心微微冒出的绿光令伤口艰难而缓慢的愈合着。
“可惜……”
那个怪物见此转动了自己僵硬的脖子。
“要是你刚刚稍微犹豫一下就好了。那样的话,我那个好学妹的脖子就要像根竹竿一样被折断了。太可惜了,那个科斯王朝时代的吊坠我还想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呢。”
“你早就知道我在跟踪你了?”
卡斯问道。
“自从昨天你的那个宠物跟了我一路以后,我就知道你这两天会上门来找我了。”
那个怪物讥笑着说。
“难道你主动提出要带我去找附魔店,还有要带我到地下黑市都是为引他出来……”
止住血的莉莉安娜忍着疼痛问道。
“啊,这个倒确实是个意外,毕竟我也很想搞清楚这个吊坠的由来,毕竟上面的附魔是专门针对月境之灵的防御结界啊。”
怪物保持正脸对着他们,慢慢把身体转了过来。
“你是月境魔物?”
莉莉安娜瞪大了眼睛。
“月境魔物,真是令人怀念的说法呢,这个是谁教你的?这个吊坠的主人吗?”
那个怪物说着,他的脸上依然是僵硬而和煦的笑容。
莉莉安娜的心里陡然一沉,先前她是见识过那个名为“蹒跚魔”的月境魔物到底有多强了。即便眼前这个披着“罗德学长”皮的怪物比之要弱上几个层次,那也不是她能够对抗的存在。
“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
挡在她前面的黑剑士突然问道。
“知道一些,之前听……听一个异端法师说到过。”
莉莉安娜犹豫着回答。
“逃出去。”
黑剑士说道。
“丽兹,用魔女之雾带她一起跑出去,去老地方,她知道这些怪物的线索。”
没等莉莉安娜询问丽兹是谁,一个巴掌大小,背后生着蜻蜓翅膀的女孩从那个黑剑士胸口前的口袋里飞了出来。
她飞到了卡斯的脑袋边,扯着他的耳朵说道。
“魔女之雾只能带一个人出去,所以别在这里说什么大话了,也别在这里耍帅断后了,要跑就一起跑吧。”
“对面人太多了,她在这里我没法保护好她。”
卡斯看着逐渐逼近的那七八个半身铠骷髅,快速的说。
“你带她先走,我会把它们在这里全部打倒再回来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三个离他最近的骷髅就已经冲了上来。
因为地道里狭窄,卡斯无法尽情大开大合的挥舞手中那如门板般的巨剑,因此他直接把剑横在了身前作为盾牌,挡下了两个骷髅刺出的剑,随后以这柄剑为轴心飞起身子一脚把第三个骷髅踢飞了到了墙壁上。
“哗啦”一声,那个骷髅散成了一地的骨骸。
“走!”
卡斯趁着这个空隙回头对那两个人喊到。
说完他横起巨剑抡向了下一个骷髅。
丽兹看着卡斯冲出去的背影,暗骂了一声白痴,然后飞到了莉莉安娜的面前。
“我接下来要带你出去,记得在这个过程中千万别说话,也别去试图思考发生了什么事,实际上你什么都不要想,把脑袋放空就好,不然你会被从迷雾中扔出来的。”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只在教材里见识过的魔女,莉莉安娜下意识的点头,但丽兹却好像还是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干脆先让你睡过去,这样绝对万无一失。”
“啊?等一下……”
没等莉莉安娜的话说完,丽兹猛的一振翅膀,一些紫中带黑的鳞粉扑扇到了她脸上。随即一阵无法抵挡的睡意涌上了心头,没过几秒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抱歉,现在我心情不好,估计你一会儿要做噩梦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啦。”
说着,丽兹飞到半空中旁若无人的跳起了舞。随着她身姿的舞动,以她为中心飘起了一阵雾气,这雾气好似出自清晨的田野,亦或者出自夜晚的林间,给人一种暧昧不明的感觉。
等到雾气浓到足够把两人都包裹住的时候,丽兹停了下来,她拉住了莉莉安娜的手,一人一魔女就在这股雾气中存在逐渐变得缥缈而梦幻,仿佛随时会消失。
最后一阵风吹过,两人就这么在这片暧昧的雾气里不见了踪影。
魔女之雾,唯一一个不需要依靠雷电系法术撕扯开空间进行传送的位移魔法。魔女们通过在迷雾中模糊自身的存在,令自己暂时消失在世间,然后再通过暧昧回忆让自己重新出现在在现世。
这也是许多乡野传说中,跑到林间迷雾之中的小孩会被魔女抓走说法的由来。实际上很多孩子只是迷失在了魔女们制造出来的暧昧之雾中,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可能只是短短的一瞬,但等他们再次回想起自己的记忆时,可能已经是几十上百年以后了。
…………
把最后一个骷髅拍成碎片,卡斯抬起了手中的剑指向了那个怪物。
“有点厉害啊,难怪你能把我那么多同胞送回月境之中。”
怪物由衷的赞叹道。
“下一个就轮到你去死了。”
“死?我们可不会死的,你可不要误会。”
说着,它的手如同某种节肢动物一般弯成了几截,手掌如一朵血肉之花般绽放开来,从手腕的位置伸出了一把锋利的几丁质骨刃。
“当然,在现世的身体被摧毁了确实挺麻烦的。毕竟现在封锁现世的合约还没有到期,现在我们都只能通过一些钻空子的方法来这里,说不定被放逐回去一次,之后好几十年都没机会来。”
卡斯没有理睬对方故意拖时间的话,直接冲上去一剑朝对方的脑袋上劈了过去。
“铛!”
那个怪物两手交叉着骨刃正面挡下了这一击,它的脸在巨剑的阴影下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别急啊,这才到哪呢?”
它说着,双手往上一顶,将卡斯往后震退了三步远。
接着它全身开始膨胀,伴随着一阵血肉撕扯的声音,那层覆盖在它真面目上的人皮伪饰从身上脱落。
片刻之后,一个约有两人高,背后生有六根锋利蛛矛,浑身上下覆盖着发亮的几丁质外壳,长着复眼与昆虫口器的怪物站在了卡斯面前。
它张开双臂,如同是在做出什么宣言一般的说道。
“现在,黑荆棘最后的剑士,你那漫长的猎杀该结束了。”
而卡斯则是摆出了冲锋的姿势说道。
“在把你们这些杂碎全部杀干净之前是不会结束的。”
“杀干净?”
虽然它在把那层画皮扯下来以后,根本就不再是一张人脸了,但卡斯还是看出来那个怪物的表情是讥讽的笑容。
“咔咔咔……”
先前那些被卡斯打散架的骷髅们如同时间倒流一般又重新拼合在了一起。
在卡斯的四周,身上笼罩着薄雾的骷髅一个又一个的重新站了起来。
他被团团围在了中间。
“这个才是真正对付你的陷阱。
第三十三章:审判席血脉
第一波袭击,卡斯以身上被破开三处创口的代价躲开了。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避免了要害部位受创,虽然那三道不浅的伤口血流不止,但在短时间内并不会影响他的战斗力。
他迅速与那些骷髅拉开了距离。
地道里狭窄的地形虽然令他无法彻底发挥手中巨剑的优势,但也让他一次需要面对的敌人最多不会超过两位。
那些身上笼罩着薄雾的骷髅虽然看起来诡异,但在他面前都不过一合之敌。卡斯怀疑即便自己不用力挥舞,只靠这把黑铁巨剑本身的重量就足够把它们打散成一地了。
麻烦的是它们被打散以后,不过多久又会重新组合起来,接着继续锲而不舍的向他进攻。
倒不如说正因为是它们骨骸之间脆弱不稳固连接,让他每次攻击的力量都被轻飘飘的卸去了,就好像一拳打在了烟雾上一样无力。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把敌人打散,无法把它们砸成拼不回来的骨粉。
再这么消耗下去,自己的体力迟早会被这些怎么杀都杀不死的骷髅给耗干净的。
想到这里,卡斯深呼吸了一口,看向了那个半人半蜘蛛的怪物。
还是先不管那些没有脑子的怪物,把那个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家伙给杀掉好了。
卡斯判断着局势。
他就不相信那个怪物的脑袋被砍下来也能被拼回去。
目测了通道的宽度以后,卡斯在不弹刀的前提下,尽最大幅度的挥动巨剑。挡在了他与蜘蛛怪物之间的骷髅被搅成了一地的碎片
他直接越过了那些重新开始组合的碎片,冲上去跟那个蜘蛛怪物缠斗在了一起。
几丁质骨刃与黑铁巨剑在昏暗的地道里不断碰撞出火花,“乒嘭”的兵击声不绝于耳。偶尔会有清脆的骨裂声与闷哼声穿插在其中。
“铛!”
又是一记对撞,气息已经有些紊乱的卡斯不由地后退了半步,紧握住剑柄的虎口也被震得有些发麻。
然而没等他得以喘息,身后的两个被薄雾笼罩的骷髅又重组好了自己的身体向他袭来。
地道里狭小的空间令他不能直接反手一剑将那两个骷髅拦腰斩断,他只得无奈转过身,先是侧身以剑为盾挡下了对方的攻击。随后抬起巨剑向前一刺,将两个骷髅串在一起顶到了墙壁上,直接击碎成了一地的骨骸。
然而还没等他把剑抽出来,薄雾卷动,那些碎掉的骷髅骨骸开始微微颤动,在某种力量的引导下,又要重新组合到一起了。
“没完没了了是吧?”
此刻腹背受敌的卡斯心一横拧动了剑柄。
已经没有保存实力的余韵了。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剑柄上的机关咬合,埋藏在剑柄中的封魔符文被激活,封印在其中的魔力被释放了出来。
赤红色的火焰符文的攀上了剑身,整把黑铁大剑如同烙铁一般变得通红。
地道里的温度极速上升,那一地破碎的骨骸几个呼吸间被烧灼成了飞扬的骨灰。
六级火焰系法术【破晓】。
他在黑荆棘佣兵团的时候花大价钱找附魔师铭刻在这把武器里的底牌。
卡斯本身并不是魔法咏唱者,而现如今又因为遭受通缉,封魔符文里的魔力耗尽以后他便没办法再充能了,所以如今这个附魔也可以说是只能用一次的底牌。
“附魔符文?”
那个半人半蜘蛛的怪物看着卡斯手里燃起火焰的巨剑,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但你又不是魔剑士,只靠这柄剑里自带的魔力又能持续多久呢?两分钟,一分钟?”
“杀你够了。”
巨剑的火光连成了一片火幕朝它袭去。
这声势浩大的一击即便是那怪物也不敢硬接,背后的六根蛛矛直接插在了石质的墙壁里,它“咔哒咔哒”的往高处爬去。
然而卡斯没给它机会往上爬,剑上的火焰随着他的挥舞变成了一道半月状的飞刃射出,直接将它左半边的三根蛛矛斩断。
“咔”的一声,它从墙上往下滑了好几米,勉强靠另外的半边蛛矛固定住了身子,但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卡斯斩到它了。
看着赤红的巨剑斩来,它抬起了自己的骨刃迎去。
这一次几丁质骨刃如同黄油一般被切开,在那恐怖的高温下“噼啪”的炸裂声从它那节肢般的手上传来,一股难闻的焦味弥漫。
“雾魇,你再不出手咱两就要一起回月境了!”
眼见着卡斯打算直接砍下自己的头颅,这个怪物突然大声喊道。
“噗嗤”一声,卡斯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后背刺穿了他的身体。
一种奇怪的滑腻感从自己的腹腔传来,他低下头,一只弥漫着薄雾的手穿透了自己肚子。
是刚刚那些骷髅身上的那种薄雾……
铁锈味随着喉咙涌了上来,卡斯心想。
他回过头,先前的那些骷髅都散成一地堆在了地上,原本笼罩在它们身上的薄雾汇聚在了一起,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难怪它们可以无限次的重生……
那层薄雾才是那些怪物的本体,骷髅不过是它控制的人偶而已。
卡斯咽下了喉头的铁锈味,此刻已经来不及回身了,他打算趁着附魔效果还在,先把眼前这个怪物的脑袋斩下来。
但已经迟了,对方的残肢猛的击打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再加上腹部被重创,卡斯双手脱力,那把巨剑“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随着失去意志的引导,剑上的附魔符文瞬间熄灭了,黑铁巨剑很快变回了一片冰凉。
刺穿自己的那只手抽了回去,卡斯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他双手撑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一定要等到这个时候再出手吗?”
“你不是自己说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吗?”
“你给的情报里可没有说他的武器里还封着一个专门用来破魔的火焰系法术。”
“我没见他用过我怎么会知道?”
“算了……先前跑掉的那两个找到了吗?”
“我在那个女人的梦境里做了标记,刚刚已经让手下过去了。”
两个声音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意识逐渐模糊的卡斯艰难的理解着它们对话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还不能在现在倒下。
他吃力的把手伸向掉在了地上的那把巨剑上,但此刻,这把剑对于他而言太过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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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滑落了出来。
那是一枚闪烁着电光的封魔符文。
“如果你哪天觉得自己需要帮助了,就捏碎它吧。”
他回忆起了那个灰发银眸的神秘魔法咏唱者的话。
他伸手按住了那枚封魔符文。
然而还没等他捏碎,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突然传来。
“嗖!”
一发银色的箭矢刺入了那个蜘蛛怪物的脖子里。
没等卡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几声箭矢破空的声音划过自己的耳边。
复眼、口器、关节、脖子、心脏……
每一发银色的箭矢都准确无误的钉入了那个怪物的要害部位。它连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便化作黑色的盐晶开始消散。
卡斯回过头,不远处有一个戴着三角帽,身穿轻便皮甲的高挑金发女人,此刻她半跪在地上抬着一把精致的连射弩瞄准着这个方向。
见那个蜘蛛怪物已经开始消散,那女人转而射向那个薄雾构成的模糊人形。
但弩箭射出,却只是透过它的身体没入了它身后的墙壁里,并没有对它造成有效的杀伤。
见此,那个金发女人果断的扔下了那把连射弩,抽出来腰间佩戴的银色细剑,踏着长筒皮靴冲了过来。
而那个薄雾人形也是双手变幻成了两把锐利的短剑迎了上去。
“你是什么……”
女人没有理睬那个薄雾人影的话,她如天鹅般优雅的躲过了对方的攻击,随即一剑划过,淡淡的银色光芒随着细剑划过留下一道轨迹。
那构成人形的薄雾一触碰到那银光便如清晨的雾气见到了阳光一般消弭于了无形。
仅仅是一剑而已,那个薄雾人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发女人利落的收回了剑,然后向卡斯伸出手道。
“不好意思来晚了一些,很荣幸见到你。”
“你是谁?”
卡斯嘶哑的问道,在他的记忆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号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份。”
那女人的声音非常的冷冽,干脆。
“身份?你是指佣兵还是通缉犯,亦或者是将死之人?”
卡斯勉强的笑出了声。
那个女人摇了摇头,她的表情就如同人偶一般毫无变化。
“我们已经找你很久了,卡斯·杜兰特,布莱克·塞巴的最后血脉。”
卡斯嘴里含着血问道。
“谁的血脉?”
“布莱克·塞巴,审判十三席第四席——漆黑剑士的血脉。”
第三十四章:焦痕贤者
昏暗的光线,浑浊的空气,以及只能听到自己脚步声的静谧环境。
每当来到矿井的时候,文森特就总会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看看他们,文森特,好好看看他们。
那时,尚未成为荆棘公爵的西蒙·瓦尔德站在高处,指着下面劳作的矿工对尚是专家法师头衔的他说。
“每天在暗无天日的矿井里劳作十数个小时,安全措施几乎等于没有。这样的操劳能为他们换来什么?只够勉强糊口的工钱,还是浑身的病痛?”
西蒙的眼睛里仿佛燃有火焰。
“因为呼吸矿井里的空气,这里工作二十多年以上矿工大多都会因为吸入源质银粉尘过多而患上银肺病,据说每次呼吸胸口都会像有火在烧灼一般痛苦。但你猜他们称这个叫什么?”
西蒙脸上的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遗产,因为在他们死后,他们的家属可以把那对肺高价卖给黑市的炼金术师,在里面可以提炼出已经结晶的源质银。就是这样,控制黑市的盗贼公会还要从中抽取不菲的抽成,他们的格言是什么来着,盗亦有道?”
说完西蒙·瓦尔德捂住自己的脸狂笑了起来。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干什么?”
文森特等到西蒙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笑到开始剧烈的咳嗽以后才缓缓开口问道。
“帮我。”
西蒙突然冷静了下来,他向文森特伸出手说道。
“帮我坐上下一任荆棘公爵的位置,帮我从帝国的手里拿回源质银的产业,帮我让黑水省永远挣脱皇室、星辰议会还有教会的束缚。”
即便到今天,他也没后悔过那天的决定。
咒杀公爵位置的潜在继位者,闯入先祖安息的圣墓追寻力量,驱逐帝国的使者,与白金法环的战法师决斗……
即便因此违背了星辰律法,致使自己此生再无可能晋级传奇领域,即便是因为自己手段过于强硬,致使妻子遭到保守派暗杀,他都没曾有一丝一毫的后悔过。
“这一切都是必要牺牲。”
那个坐在荆棘王座上,变得越来越冷酷的男人如此对他说过。
他拿回了源质银的产业,但却比帝国更拼命的压榨矿工。他驱逐了盗贼工会,但却缔造了一个更残酷的地下黑市。
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他几乎是一路向着自己曾经理想完全相反的方向狂奔着。
为了对抗帝国那个庞然大物,他必须把权力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必须榨干黑水省的最后一点力量。
但是跟帝国八百年来的底蕴相比,那力量依旧不够……
文森特理解,他都能理解。
但即便是他,到现在也开始怀疑为了那个理想,要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过沉重了。
圣墓……
如果公爵真的要掌握圣墓的力量,真的唤醒这几千年来埋在大墓地里成百上千万亡骸作为自己的军队……那统治一个遍布着亡者的国度,真会是一个理想国度吗?
更重要的是,他要如何保证自己能真正的控制住那股力量呢?
一千年前的腐月亡灵之潮便是当年黑水之王的失败尝试,最终的结果是演变成了一场足以摧毁整个黑水王国的天灾。
如果不是当时有全盛时期的终焉守望者,如果不是英雄威廉·凯恩在最后一刻击杀了已经失控的黑水之王,恐怕即便到现在,整个黑水省都是一片死寂的亡者国度。
文森特思考着拐过了最后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相比于先前狭窄矿洞而言,过于宽阔的大厅,在大厅中间堆砌有一座颅骨小山,大厅四周的岩壁上盘旋有一幅龙蛇衔尾互相吞噬的图案,正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但他的目光完全被颅骨神殿前那个灰发银眸的男人给吸引过去了。
“你好。”
那人身穿着矿工的制服,拿着一根紫衫木质地的法术媒触,旁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见他走进来,那人礼貌的对他说。
文森特看不透眼前这个人的层次。
但他作为精神力已经磨炼到传奇门槛的魔法咏唱者,却无法看穿对方的层次,这已经足够说明对方的水平了。
大师巅峰的层次?亦或者是传奇?
但作为异端法师,无法从星辰律法中获得魔力的他,又要从哪里获得足够维持他层次的魔力燃料呢?
思绪流转,文森特直接开口问道。
“先前杀掉了那个监工,带走了另一半矿工的就是你吗?”
“是的。”
对方简单的点头回答,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动摇的情绪。
“然后你却没有选择一同离开,我能视作你这是在向整个荆棘城挑衅吗?”
文森特问道。
“那你们在这里设立月境崇拜的神龛,我能视作你们这是在向整个维克大陆挑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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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知道有关月境的知识,所以说他的魔力燃料来自于月境的契约?
根据对方话语里透露的信息,文森特在心中调整着应对策略。
“月之三女神一直是黑水沼泽的信仰,比七圣灵更古老。”
他回答道。
“所以那些矿工是自愿让蚀魂蛛魔寄生在自己的身体里的吗?”
那人说着用手中紫衫木法杖指向了一旁角落里的织网者尸体。
文森特这才注意到一旁已经僵死的织网者尸体。
尸体?
为什么月境之灵死后还会留下尸体?
无法理解的事情出现了。
“它为什么……”
“留下了尸体?”
那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当然是因为它已经死了啊。”
“这不可能。”
文森特脱口而出。
月境魔物本质是受肉的一种思想,一种概念或者别的什么形而上的东西,光靠魔法与刀剑是无法杀死它们的。
“但如你所见,这已经发生了。先不说这个,你比我先前见过的那些人都要强上一些,即便在我认识的人里也算得上是三流水平了。想必你在这座城市也是有点地位的人吧?”
“我的名字叫文森特,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吧。”
“谁?”
文森特沉默了。
对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吗?那他是怎么一个人把银流矿洞搅得天翻地覆的?
文森特不算是一个在意自己名声的人,无论是“传奇之下第一人”还是“焦痕贤者”这种一听就非常拉仇恨的称号都是其他好事者叫起来的。
但他对那些称号也并不排斥。
很多时候一个响亮的称号,要比没完没了的亲自动手教训不长眼的家伙要省事很多。
但眼前这个人……
“文森特·冯·伯格曼,西蒙公爵的首席宫廷法师。”
他补充道。
这一次,对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足以被称为表情的变化了。
“这个姓氏……莉莉安娜是你的什么人?”
第三十五章 :神域
“……莉莉安娜是你的什么人?”
实际上在威廉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
但他还是想听眼前这个人亲自说出口。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最终他回答道。
“她是我的女儿……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果然……
感受到对方言语中那掩盖不住的警惕之感,威廉不由产生了某种很想笑的冲动。
他对这个自称首席宫廷法师,宣称月之三女神是黑水沼泽地区古老信仰的中年男人说道。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女儿在大概一周前差点被‘月之三女神’的眷族当做晚餐给吃掉了?那时你在做什么?在这矿洞里祭拜着饥腐女士的塑像?”
“我当时在寻找她,我不知道她遭遇新生女神眷属的事情。”
文森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
新生女神是古代黑水王国月境崇拜里,对于饥腐女士尊称。同样的,低语女皇与噩梦之主则被分别称呼为变化女神与艺术女神。
“这么说你是知道饥腐女士的眷族是会吃人的?”
威廉问道,他等了一会儿见文森特没有作声,继续说。
“然后你还把祂们当成自己的信仰,去崇拜一个会吃人的神?”
对于威廉的这句话,文森特摇了摇头。
“力量只是力量,怎么使用只跟使用者的意志相关,同样的力量既可以用来杀人,也能用来救人。我女儿遭遇危险是因为那个魔法咏唱者想杀她,而那并不是新生女神的意志。”
又是这种熟悉的说法。
威廉有了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
在游戏中,每当他质问那些还能正常沟通的月境崇拜者时,那些人就会是这一套说辞,没想到一千多年以后还是这副德性。
错的不是他们的神,而是下面的信者念错了经,滥用了祂们的力量。
威廉对此嗤之以鼻。
“力量有很多种获得的途径。”
他说道。
“无论是磨炼技艺,还是修炼魔法,亦或者是建立势力,那些力量在获得以后都是属于自己的,没有谁能将力量从你的手中夺走。但唯独与月境进行交易得来的力量不是这样的。”
威廉说着看向了一旁织网者死去的尸体。
“无论那力量有多强大多便利,来自月境的力量都是虚无君王借出去的东西,那些东西永远不会是属于你的,并且总有一天会让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你来这里捣毁了祭坛,带走了矿工,想必不止是想要给我上一节信仰课吧?”
文森特打断了威廉的说教,然后他接着说道。
“先前在哀伤山脉救了我女儿的那个异端法师就是你吧,我有问过那丫头你的身份与去向,但她死活不肯说,只说你是一个流浪的异端法师,不想惹太大的麻烦。”
他说着看向了早已一片狼藉的神殿内部,嘴角抽了一下。
“她大概也想象不到你会在这里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吧……不过,无论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请先接受我的感谢,感谢你把我的女儿救了下来。”
文森特说着郑重其事地向他鞠了一躬。
“如果你愿意就此离开这里,我便以自己的名誉担保,绝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你在可以使用传送魔法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一个人待在这里,想必是有什么想跟我们谈的吧?”
威廉点头道。
“所以我才需要确定你的地位在这座城市是不是够说得上话。”
文森特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威廉看着那副龙蛇相互吞噬的图案回答道。
“我想要什么东西先放一边,我先来说说你们想要什么。”
威廉紧盯着文森特的眼睛说道。
“你们想要让黑水沼泽地区从瑞尔帝国中独立。”
听到对方的话,文森特面色如常的说:
“只有疯子才会有这种想法。”
威廉摇摇头,他指向岩壁上问道:
“你知道岩壁上这个图案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文森特看着岩壁上光芒逐渐暗淡下去的图案回答道:
“青铜历黑水沼泽地区原始的信仰图腾,象征着王权的龙神奥卡,与象征死亡的蛇神维拉,这幅衔尾吞噬的图画在表现祂们在进行永恒的争斗轮回。”
文森特说着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这些神话早在七圣灵的创世模型被提出来以后,就被证明为只是真实神话的侧影了。现如今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个,所以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你确定还要在我面前装糊涂下去吗?”
威廉说道。
文森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才开口道。
“王寇仪式,通过重现古老神话的镜像,令执行者获得神话中的力量……”
“我就直接了当的说了吧,这个仪式并不足以令你们摆脱帝国的控制。仪式魔法的强度跟仪式执行者对神话的还原程度是密切相关的。要不然我随便加入一个地下帮派,然后作为‘叛军’把帮派老大这个‘王’给杀掉,岂不是就能获得神话里神王的伟力了?这个世界可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都不说神话中神王的伟力了,即便是想让一个人直接踏入神域的层次,你们的仪式素材,可能都需要直接把当今的皇帝给杀掉,才能满足仪式的条件。”
而都能当众杀掉帝国的皇帝了,还需要什么王寇仪式来获取力量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文森特皱着眉头问道。
“我可以帮助你们从帝国中独立,但我需要你们也给出相应的报酬。”
“你?你凭什么?”
“凭这个。”
威廉说着,将手中的法术媒触往地上用力一杵,一个无比繁复的蓝色时钟图案以此为中心展开,将整个神殿大厅的范围都囊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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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钟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文森特感觉到有一股强大到离谱的魔力沿着那根紫衫木法术媒触注入到了那个时钟图案里,随即扩散到了这个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里。
随后这个图案消失,周围也恢复了一片正常。
但文森特感觉到,就在刚刚,一个可能需要集结数个魔法唱诗班才有可能释放的大魔法生效了。
他观察四周,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你刚刚都干了什么?”
文森特凝重的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他,而是弯腰拾起了一把矿渣,随后往天上一撒。
那些矿渣停在了半空中。
时间在此刻暂停了。
冰霜系神域级魔法【零之熵】。
眼前这个魔法咏唱者已经达到了神域!
第三十六章:一切
魔法是什么?
根据古典魔法体系开创者塔克玛教团的理论,以及白金历元年初代冠冕者所构建的七圣灵创世模型,魔法是由悬而未决的可能性向确定事实的转化。
现世的物质世界是确定的现实,因此矿石就是矿石,钢铁就是钢铁,剑就是剑。想要把矿石变成剑,就必须要烧锻熔炼矿石为钢铁,然后熔铸锻造钢铁为剑,该有的步骤一步都不能少。
然而对于魔法咏唱者来说,他们却可以跳过所有的步骤:一个精通变化系的法师能将矿石变化为剑,而一个强大的幻术系法师甚至能直接从虚空之中抽出一把剑来。
因为在真正的魔法咏唱者眼中,不论是矿石、钢铁还是剑,这些能观测到物质不过是伪饰,其本质都是凝固的魔力。
万物皆魔力,这是塔克玛教团理论的核心,同时也是现代魔法理论的基石,包括星辰律法的运作在内,一切都要遵从这个铁律。
在塔克玛教团的构想里,原初的世界是个只有光的地方,而光便是无尽的魔力,在其中包含了无限的可能性。
而在一场名为创世的大事件中,一部分魔力脱离了光之境下沉凝固,化为了如今这个坚实而确定的物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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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构想在后世启发了普罗提斯提出了七圣灵创世的模型,最终创建了圣灵教会统一了整个维克大陆的神话体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物质是凝固的魔力,或者也可以说是死亡的魔力,因此魔法咏唱者们无法利用它们改变现实,最多只能将它们作为媒介。
所有能被魔法咏唱者们利用的,都是来自光之境那些未曾参与过创世的活跃魔力,他们借由星界、月境以及每个人的灵魂流淌到现世之中,进而化作物质世界不断变化的动力。如若不然,整个现世便只是一个僵硬死板的标本。
因此魔法咏唱者们使用魔法,哪怕只是一级的戏法,其本质都是在进行一场微型的创世纪。
魔法咏唱者们如同创世的七圣灵一般,将光之境的魔力引导到现世,然后借由自己脑海里的构想,将那无限可能的魔力变化为坚实的现实。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所有的魔法咏唱者在境界上并无太大的区别,毕竟做的事情都是利用魔力重塑现实。
而真正划分他们力量层次的东西是更为简单的东西。
力量的规模与深度。
规模很好理解,一个只能吹动树叶的法师与一个能掀起一场风暴的法师孰强孰弱一眼便能看出来。
文森特见过许多人在魔法的规模上不断地钻研探索,甚至现如今的星辰议会都把力量的规模视作法师评级时最重要的量化标准。
但到了文森特这个层次与地位以后,他逐渐清楚真正能够判断魔法咏唱者强度的标准,应该是那力量的深度。
真正的魔法应该是奇迹,而不是工具。
点燃一根树枝很简单,即便是没有魔力的凡人也能靠钻木取火将其点燃。哪怕将一整片森林都烧成灰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便不使用魔法,只要让一点火星在恰当的时候落在枯枝上就好了,不论是谁都能做到。
因为木材会燃烧是现世法则的一部分,运用魔法只不过是压缩了点燃它们的准备工作而已。
力量的深度则意味着魔法触及到现世规则的程度,点燃森林并不能体现这一点。让钢铁、石头甚至是流水或冰霜燃烧,创造本不可能出现的奇迹,才是力量深度的体现。
而令时间停止,则是触及到了现世最为深层次最为基础的规则了。
在所有的创世神话中,时间总是第一个出现的事物。
或者说“顺序”的因果概念都是源自于时间的出现。
而改变时间,那是只有达到神域的魔法咏唱者才能完成的奇迹。
但是……
“这怎么可能?”
文森特问道,语气与其说是疑惑,不说更多的是不甘。
“在星辰律法的暴政下怎么可能有人还能踏入神域?”
现在即便是想要晋升为传奇层次都要得到星辰议会三分之二议员的赞同,而那些名额基本上都已经全部被皇室以及其他的贵族家族给垄断了。
而这也是他追随西蒙公爵谋求黑水省独立,乃至甘愿放纵同僚月境信仰的重要原因。
只要星辰律法还高悬在每个魔法咏唱者的头上,想要晋升就必须得到星辰议会开放的星界通路权限。
没有星界通路的权限就会像文森特这样,即便在精神力上早就已经跨越了传奇层次的门槛,也会因为无法获得足够的魔力支撑自己力量的规模与深度,只是空有一个传奇之下第一人的名号而已。
想要绕过星辰律法获得足够力量,又不想滥杀无辜用大量灵魂作为自己魔力燃料的话,那便只有通过月境或仪式魔法这两条路。
传奇层次都是如此了,传说中的神域便更不用说。
据说因为神域级魔法咏唱者需要的魔力规模太过于庞大,搭建在星界的魔力通路都有可能因为无法承受他们的力量而被烧毁。因此神域级的魔法咏唱者在整个帝国都不过一手之数,并且长年都要把自己的境界压制到传奇层次,以避免对于星辰律法的破坏。
结果眼前这个他压根没有见过的人随手便使用出了一个神域层次的魔法?
这令他无法接受。
那人开口说道。
“这份力量相比于与虚无君王进行交易,以及通过不完整的王寇仪式来说,要更可靠一些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文森特沉声问道。
对方的言语间充斥着对于月境的不屑,除非这种态度是装出来的,否则他的力量不可能来自月境。
而如果是通过榨取凡人的灵魂获得魔力的话,想要使用神域层次的力量,那至少要囚禁大半个荆棘城人口数量的灵魂作为魔力来源才行。
所以眼前这个人的魔力只有可能来自于星界。
但他却又不受星辰律法的限制,这怎么可能?除非他是在星辰律法确立之前就修炼到神域的魔法咏唱者。
文森特在心中摇了摇头,没有哪个凡人能活这么久。
“你可以称呼我为审判长,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便是能完成你夙愿的人。”
那人说。
停滞在半空中的矿渣落地,发出了细微的沙沙声。
文森特问道。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
对方说着张开了自己的手,然后紧紧握住。
“一切。”
第三十七章:傀儡
《终焉守望者》这款游戏一共有四个结局。
其中最好的是满月结局,终焉守望者的英雄们在封印了月境裂隙之后,卸甲归田成为了传说,威廉穿越的这个完美存档便是在完成了这个结局以后。
正常结局是新月结局,主角虽然击退了月境的入侵,但最大的裂隙无法关闭,终焉守望者们在黄昏要塞开启了永恒的守望。
然后是残月结局,主角牺牲了自己的灵魂化为了七圣灵的化身,将本体已经踏入了现世的三位司掌毁灭领域虚无君王打回了月境。但在主角牺牲之后,下一次的入侵正在月境中酝酿。
而最黑暗的则是月蚀结局,主角背叛了终焉守望者,黑化成为了第十四位虚无君王,与其他的虚无君王们一同将现世作为自己的操控凡人命运的棋盘。
威廉对每一个结局都不满意,尤其是最后一个结局,如果不是为了完成全成就收集,那个结局他碰都不愿意碰。
理由也很简单,在游戏中那些个一口一个凡人,随意玩弄他人命运的虚无君王实在太恶心了,而游戏开发者却没有设计一个能够冲入月境,将那些虚无君王的狗头给砍下来的结局。
甚至在整个游戏中虚无君王们连血条都没亮过,主角只能与祂们的化身交战。
威廉不知道假如这款游戏出续作的话能不能有机会去暴打虚无君王,但眼下既然他穿越到了这里,能够不被开发者剧情框架摁着做选择,那他就有机会去弥补那个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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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世纪初的某款极具争议的游戏,如果不是游戏里没有那个选项,他绝对会把那个用高尔夫球杆把自己养父爆头的仇人给亲手手刃,而不是选择原谅她。
当然,对付月境是一场战争,而并非简单的RPG冒险,因此他必须先抓住权力。
“一切?一切包括什么?”
文森特语气凝重的问道。
“包括了什么就不是一切了。”
威廉说道。
“一切就是一切,这个矿洞,整个源质银产业,荆棘城,黑水省,更重要的是——你们治下的人民。”
“你想成为黑水省的王?”
“我会选择一个更适合的人成为黑水省的王,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如果是一个其他什么人这么说,文森特只会把他当疯子,但一个达到神域的魔法咏唱者说出这句话,那分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很多人说西蒙公爵能在如此强势的执政风格下坐稳荆棘王座,起码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有一个忠于他的“传奇之下第一人”作为压箱石。
这句话文森特并不完全认同,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存在让西蒙公爵在做出一些激进的改变时,能多出许多底气。
倘若西蒙公爵的政敌手下有个与他同等实力的魔法咏唱者的话,那平衡就绝对会被打破。
而这还只是大师领域巅峰。
那传奇领域呢?
神域呢?
文森特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有将整个荆棘城闹得天翻地覆的能力,所以他没有质疑,而是直接说道。
“你选择出一个王,然后让那个人成为你操纵的傀儡?先生,我们谋求从帝国中独立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命运遭到他人的操控。”
“所以你们选择让自己的命运遭到虚无君王的操控?那这可真是一个好选择啊。”
“所以你不否认那个新的统治者将会成为你的傀儡是吗?”
“那个人将会认同我的理念,并且不会跟月境搭上关系,如果你觉得这也算我的傀儡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你的理念是什么?”
文森特盯着威廉的眼睛问道。
而对方则是沉吟了片刻后回答。
“人类永远不再会被神明操控自己的命运。”
他先前说出来的话加起来都不及这句话一半狂妄,一时间文森特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他。
好半天文森特才喃喃道。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即便强如威廉·凯恩也没能斩断月境与现世的联系。”
“那是因为他先前没有那个条件,但现在有了。”
具体是什么条件这人没有细说,而是对他继续说道。
“我愿意好好跟你说这些,一方面因为我跟你的女儿认识,而且她先前多少给了我一些帮助。”
听到威廉的这句话,文森特不由感觉到有些牙疼。
出息了啊,莉莉安娜。
文森特心想。
但她一个学徒等级的魔法咏唱者何德何能可以给一名神域的法师提供帮助呢?
威廉没有理睬对方突然变得诡异的表情,继续说道。
“另一方面是是因为从你进来起我就注意过了,你的身上并没有月境的气息。所以尽管你声称自己是月境的信仰者,但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真正与月境进行过交易对吧?”
文森特缓缓点头。
用古老的三女神信仰代替七圣灵是公爵的计划,实际上他一开始也是在反对的。
而理由正如先前所说的那样,将自己的命运从帝国的手里交到虚无君王的手里不一定是个正确的选择。
只是同样都是受制于人,诸神也许并不慈悲,但凡人贪婪所带来的代价却要比诸神更甚。
在拿回了源质银产业以后,帝国连年收紧了对于黑水省的税收,加大了对于敌对家族的扶持,减少了对于黑水省魔法咏唱者名额的配给,并且以种种名义,往黑水省与白金省的边境,调遣了多个军团。
这些实在的压力无法被无视。
再加上被西蒙公爵当做最后底牌的“圣墓”,想要唤醒那里的力量,也必须得到三女神的帮助。
如此下来,即便是从最务实的角度出发,以三女神的信仰替代七圣灵的计划,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就如其他的很多抉择一样,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但对于文森特个人来说,他只相信自己的力量。所以他一直未曾如同法师厅的其他同胞一样,选择拥抱月境的力量。
即便公爵为他找来了足够让他突破传奇限制的强大月境之灵,他也选择了放弃那个机会。
在这一点上,他跟眼前这个神秘的魔法咏唱者持有一样的观点,只是碍于立场不好表示赞同罢了。
力量这个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永远夺不走。从别处借来的力量,终究不属于自己。
“所以你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文森特问道。
“你先前不是说,在我帮助下成为黑水省的王只会是变成我的傀儡吗?”
威廉笑着说。
“那么如果你对自己的意志足够相信的话,这个傀儡由你来当,你觉得怎么样?”
第三十八章:审判四
卡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简陋的酒馆客房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道。
他一个激灵想要坐起来,但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他胸口,并以一股与其纤细不符的力量把他给按回到了床上。
“别动,伤口还没处理好。”
清冷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卡斯转过头,床边坐着一个金发女人,她头戴一顶插着洁白羽毛的三角帽,身着便于活动的紧致皮甲。此刻她正在全神贯注地把某种绿色的药膏敷在他的腹部。
此人正是先前从那个薄雾怪物手里救下了他的那个女人。
卡斯注意到对方皮甲的胸口上有一个由两条粗粝直线构成的向上锐角标志。
卡斯认识这个标志,它是圣灵教会第八教团的象征。
圣灵教会的标志是一个七芒星,每一个角都象征着教会崇拜的一位圣灵,分别代表着父亲、母亲、长者、淑女、少年、孩童、亡者。
但第八圣灵隐者却不包含在这个标志之中。
当年泰拉一世在完成统一维克大陆的伟业,以凡人之身升为第八位圣灵以后,圣灵教会内部对于多出来的第八圣灵该如何归属圣灵崇拜体系的问题,曾经争论了长达半个多世纪。
有人认为第八圣灵不包括在初代冠冕者提出的创世模型之中,泰拉一世不过是另一位神启者而已。也有人认为,七圣灵的创世模型并不完善,需要一位由凡人升格而成的圣灵补上最后一块缺失。
最终在第六十六任圣灵教皇,虔诚者帕拉图所颁布的《第八赦令》中,明确了第八圣灵“隐者”作为隐秘圣灵存在,不得在七圣灵公开的弥撒场合被提及。其标志也不被纳入圣灵教会的七芒星标志中,而是改为一个单独的锐角作为象征。
在那以后,第八教团也由此从圣灵教会中半独立了出来,相对于圣灵教会,它要与帝国的皇室走得更近一些。
“你是教会的人?”
卡斯问道。
“嗯。”
对方用鼻音简短的回答。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奈泽玛尔。”
那个女人回答道。
“是你救了我吗?”
“算是吧。”
“谢谢了。”
卡斯回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当时他透过那个贯穿了自己腹腔的伤口,都看到自己的内脏了。
“没想到我居然还活着?”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
“不,你其实已经死了。”
奈泽玛尔一脸淡定的说,语气平静得可怕。
卡斯下意识的把手伸到了鼻子底下确认自己还有没有呼吸。
卡斯在确认自己还在正常的呼吸以后,奈泽玛尔才慢悠悠的继续说道:
“但那个魔女与你之间的生命链接救了你,生命鳞粉维持住了你的性命,而我又恰好是一个医者座魔法咏唱者,那处最致命的伤口我已经用【治愈之手】给稳住了伤势,不过要完全恢复好估计还得有段时间。”
“你的话倒是一次性说完啊……”
卡斯无力的把手放下来道。
奈泽玛尔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说:
“不过你也可以放心,即便你真的死了,我也会马上向本地的圣灵教会申请使用【苏生】将你救活。”
【苏生】是一个九级近传奇领域的生命系法术,并且只有圣灵教会的神职人员借助七圣灵的神龛才能使用。
这个法术的效果是让一个尸体完整,死亡时间不超过6个小时的人复活。
当然,复活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这个法术的本质是施法者将自己的生命力转移到死者的身上。如果不是几个魔法咏唱者一同使用这个法术的话,基本上就是一命换一命的情况。
据卡斯所知,圣灵教会在黑水省一直式微,估计整个荆棘城可能只有圣杜威教堂的主教可能达到了能够使用这个法术的层次。
用一个主教的命去换一个通缉犯的命?
怎么可能。
卡斯被对方的话给逗乐了。
“不相信?”
奈泽玛尔说着,扯长了一节绷带用洁白的牙齿咬断。
卡斯摇头道:
“现在大半个城市的人想杀我,而你告诉我高高在上的主教愿意牺牲自己的命来救我,换你会信吗?”
奈泽玛尔回答道:
“如果你只是一个通缉犯,那确实没有这么做的价值。但相比于荆棘城的通缉犯来说,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
对方的话令卡斯回想起了自己在昏迷之前的那段记忆。
“审判席……漆黑剑士布莱克·塞巴的最后血脉?”
从零散的记忆里扣出了几个关键词,他疑惑的问道:
“那究竟是什么?”
“你应该知道终焉守望者以及威廉·凯恩吧?”
卡斯点头,恐怕这个世界上应该没几个人不知道。
“威廉·凯恩除了创建了终焉守望者以外,他还曾经创建了另一个名为审判席的组织,或者说原本的终焉守望者只不过是审判席的外围组织。”
她一边说着一边为卡斯包扎着伤口。
“审判席包括威廉·凯恩一共有十三人,当然其中也包括了你的先祖布莱克·塞巴。他们每一个都是技艺抵达神域的英雄。而他最初创建审判席的目的,则是为了对抗……”
她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对卡斯问道:
“你知道先前那些差点杀掉你的怪物是什么吗?”
原本准备抱怨对方话说一半停下来的卡斯在听到这个问题以后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他回答道:
“不清楚,我只知道它们跟召唤系法术召唤出来的魔法生物有点像,但又跟那些只会听从召唤者驱使的傀儡不一样,它们有着很高的智慧。另外它们在死后会化成黑色的盐晶消散,不会留下一点痕迹……你难道知道它们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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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境魔物。”
奈泽玛尔先是说出了它们的名字,然后解释道:
“简单来说,月境是一个魔法位面,在里面生活着名为月境魔物的东西,它们通常是某些理念的具象化:比如阴谋、腐烂或者毁灭、诱惑之类的。而基于它们的性质,它们也非常乐意来到现世践行自己的理念,实际上在一千年前,它们就差点将整个维克大陆都拖入了毁灭的边缘,但是……”
卡斯接过了她的话。
“但是威廉·凯恩与他所建立的审判席战胜了它们?”
奈泽玛尔点头道:
“是的。”
“那为什么在那么多关于威廉·凯恩的传奇故事中,都没有提到过有关于审判席的事情呢?”
卡斯问道。
“原因有很多,也很复杂。不过其中很重要一点便是为了防止更多的人接触到跟月境有关的知识,避免当年的惨剧再次发生。要知道由于世界之壳的缘故,那些月境魔物通常是无法主动来到现世,除非……”
“除非有人在这一侧召唤它们。”
卡斯沉声说道,虽然他不是魔法咏唱者,但他对于一些常识性的魔法原理还是有了解的——就比如想召唤现世不存在的事物进入这个世界,就必须要以人的意志作为灯塔指引这个基本常识。
奈泽玛尔点了点头。
那些杀害了他朋友的月境魔物是有人召唤而来的。
“那你知道是谁召唤了它们吗?”
卡斯急切的问。
而这一次,奈泽玛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嘲讽的笑容。
“你真的想知道吗?我可以现在告诉你答案。”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轻快的感觉。
“是我无法触及到的人物对吧?”
卡斯沉默了一会儿以后问道。
“假如你不选择跟我们合作的话,那就是你永远无法触及的人物。”
奈泽玛尔的声音恢复到了先前的清冷。
卡斯问道:
“与你们合作的话,我需要帮你们做什么?”
奈泽玛尔回答:
“很简单,你需要帮我们去荆棘城大墓园的地下圣墓里取一把剑,一把只有你才能拔出来的剑。”
“一把剑?”
卡斯疑惑的问。
“对,一把剑,那把剑的名为审判四。”
第三十九章:理由与沉睡
“审判四?那是不是还有一把剑叫审判三?”
听到那个怎么听都不像是一把武器的名字,卡斯半开玩笑的问。
但没想到奈泽玛尔却是点头回答道:
“是的,而且不只有审判四与审判三,审判武装一共有十二把,从审判一到审判十二。持有它们是审判席成员身份的象征,而你的先祖布莱克·塞巴正是审判四的持有者。”
按理说卡斯应该感到很光荣才是。
但他实在对那个活跃在一千多年前的祖先完产生不了一点实感,即便那人可能真如这个女人所说是一个技艺抵达神域的英雄,那也丝毫不影响卡斯如今被全城通缉。
所以他直接了当的问道:
“所以那把名为审判四的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而奈泽玛尔则是一边帮他绑着绷带一边说道:
“你还记得自己杀掉了多少月境魔物吗?”
听到她突然没头没尾的问起这个问题,卡斯直接回答道:
“贴满大街小巷的通缉令里都写着呢,一共二十八个。”
但她却只是摇头道:
“很遗憾,真正的答案是零个”
卡斯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我非常确定每一个被寄生者体内的月境魔物都被我杀掉了。”
此时奈泽玛尔用冰凉的手正托着卡斯的腰,然后把绷带绕过他的后背一圈一圈的绑好,做完这些,她才语气平淡的说:
“但它们最终都化成黑色的盐晶消散了不是吗?这代表着它们只是被重新放逐回月境而已,它们的本质不会因此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在日后只要有机会,它们还能无数次穿越世界之壳来到现世。所以你根本没有真正的杀死过任何一个月境魔物。”
奈泽玛尔的话令卡斯心里有些动摇了,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是复仇的执念在驱使着他不断前进。但假如事实真如她说的那样,他面对的是一群永远无法真正杀死的魔物,那他的坚持岂不是失去了意义?
但卡斯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作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开口问道:
“所以你说的这些,跟那把名为审判四的剑有什么关系吗?”
奈泽玛尔恰好在这时把绷带完全给系好了。她拿起叠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粘上的血迹与汗水,然后平淡地说:
“凡人的武器与魔法无法真正的杀死月境魔物,但审判武装却是为数不多能够彻底杀死它们的武器。”
她说完便放下了手帕,起身准备离开。
卡斯叫住了她。
“等一下,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是谁召唤了那些月境魔物。”
奈泽玛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考虑好接受那个答案了吗?”
卡斯缓缓点头:“告诉我是谁。”
奈泽玛尔的嘴唇蠕动,说出了一个他不敢相信的名字。
西蒙·瓦尔德,黑水省守护,现如今的荆棘公爵。
这个名字让卡斯愣住了许久。
他有想过可能会是荆棘城的某个大贵族、大法师,或者别的什么位高权重的人。
但他从没想过会是那个在整个黑水省只手遮天的男人,会是那个在以铁腕手段统治着荆棘城二十多年的暴君。
也许我早该想到……
卡斯心想。
最初他们的佣兵团便是被西蒙公爵派系的人雇佣前往银流矿洞调查矿工听到的奇怪声响,然后他的队友便遭遇那些怪物全部牺牲了。
自己如果不是偶遇了丽兹估计也要死在里面。
之后他在丽兹的帮助下重新潜入了银流矿洞,找到了被寄生的矿工打算调查出真相。但却遭到对方的攻击,无奈之下只得将其杀死,而在那不到一天后便遭到了全城的通缉。
先前他还只怀疑是不是有高层同样被那种怪物给寄生了,但在了解到月境魔物存在的形式以后,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过了许久,卡斯开口问道。
“他为什么要召唤那些月境魔物?”
奈泽玛尔回答道:
“具体原因我们也在调查,目前最可能的猜测是西蒙公爵可能想将某位虚无君王召唤到现世当中来,以此达到自己的某个目的。”
“虚无君王是什么?”
卡斯问道。
“月境魔物的顶点,需要用一整个月境领域来诠释自己理念的存在。祂们光是一句低语便能引起人群的猜忌背叛,光是一声咆哮便能掀起战争与风暴,光是一个念头便能决定凡人的命运。”
卡斯感觉自己好像在听神话故事。
“那公爵能成功吗?”
“很有可能。”
“假如他成功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过程会怎么样要看他具体召唤的是哪一位虚无君王,但最终的结果应该都是生灵涂炭。”
“有办法阻止他吗?”
“有。”
“什么办法。”
“需要一个优秀的剑士,还有一把能够彻底杀死月境魔物的剑,而这也是我们找你的理由。”
“我?”
卡斯指着自己的鼻子,觉得好笑似的说。
“为什么,就因为我能拔出那把剑?”
“剑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挥剑的人,你是这座城市为数不多还具有反抗精神的人。”
“如果光靠精神就能成事的话,那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了。”
“那是面对现世的困难,而对于月境的存在,你的意志才是真正最重要的武器。你再好好修养一下吧,我们会很快再来找你的。”
奈泽玛尔说完直接转身离开,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另一件紧急事情卡斯又一次的叫住了她。
这一次他是直接不顾伤口从床上坐了起来喊道:
“等一下,你可不可以现在带我出一趟城。去黑松森林,靠近森林中央的位置有一座小木屋,我的朋友还……”
奈泽玛尔没有回话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在出门前顺手敲了一下门口的大花瓶,然后关门离开了。
正当卡斯打算直接下床追上去的时候,丽兹一脸不爽的从那个花瓶里面飞了出来。
卡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你……”
看着丽兹阴沉着脸飞到自己的床前,卡斯好像除了“你”字以外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你先带她先走,我会把它们在这里全部打倒再回来的。”
丽兹用夸张的语气模仿着卡斯先前在那个地道要她们先走的台词。接着阴沉着脸张开手臂,双手一左一右“啪”的一声打在了卡斯的脸颊上。
“大骗子!”
卡斯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他现在的命本质上是丽兹借给他的,但他却一直在拿着冒险。
虽然他不清楚先前在重伤时为了维持住自己的生命气息,消耗了丽兹多少的生命鳞粉,但此刻这个魔女的脸色比起之前要苍白了一些。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之前不是说好了在那个小木屋等我吗?”
卡斯转移话题道。
没想到这话更是彻底的激起了这个小魔女的情绪,她的双手用力的揉搓着卡斯的脸说道:
“你还敢提我的小木屋,我带着那个女孩通过魔女之雾到哪里以后,几个介于梦境与薄雾之间的怪物没多久就跟过来了。我是一边保护着那个晕过去的女孩一边跟它们周旋,差点就被吃掉了,而且之前好不容易建好的花园全被它们给毁了!”
“那后来呢?”
卡斯没有如往常一般拨开她,而是继续问道。他的声音也因为对方持续的扯动自己脸颊而变得听起来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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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后来要不是那个拿着弩箭的姐姐赶了过来,我跟那个女孩都要死在那里!”
姐姐?
听到这个词卡斯的表情变得诡异了起来。
眼前这个魔女不是已经都活了两百岁了吗?
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从脸颊上传了过来,丽兹用力的把他的脸皮扯成了长条的形状。
“不要给我想一些不礼貌的事情,人家看上去比我大我就得叫姐姐!”
可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卡斯有些无奈的想,但一想到自己只要开口说话,无论说些什么对方一定都会更生气,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任她去扯自己的脸皮好了。
等到对方气消了一些,卡斯才好奇的问道:
“所以你刚刚为什么要躲在那个花瓶里呢?”
“这不是想看你的反应吗?看你要多久才能记起自己的主人可能还在那座小木屋里孤苦伶仃的等你。”
“就因为这个?”
卡斯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怎么,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丽兹盘腿坐在半空中,一副气不打一处的表情。
“结果你居然到了那个姐姐要走的时候才想起这件事情。怎么,被金发美女给迷住了就连自己主人是谁都忘记了?要我说你什么好呢啊,要不是之前已经得救了,等你这个时候再回想起来,岂不是只能给我去收尸了?”
“收不了尸的,要是你死了,跟你生命相连的我也会立马死掉的。”
卡斯想也不想的说。
丽兹咬着牙飞起来给了卡斯胸口上一拳,打得旧伤未愈的他连连咳嗽。
卡斯咳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对了,之前救出来的那个奥法大学的学生呢?”
原本一脸嚣张的丽兹表情突然一下变得窘迫了起来。
“呃啊……这个嘛……”
“怎么了?还活着吧?”
丽兹立马点头,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活着是还活着,就是……”
“就是什么?”
卡斯狐疑的问。
“先前用魔女之雾的时候,不是担心他不能放空思想导致传送失败吗?所以我就先让她睡下去了。”
卡斯点了点头,这算是经常会有的操作。自己在还没有习惯魔女之雾的传送之前,经常也会这么做。
“然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好像现在醒不来了……”
第四十章:噩梦沼泽
少女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的表情不断扭曲变化,像是深陷在一场噩梦里。
卡斯尝试着拽了拽她的手臂,对方没有一点反应。
他转头看向飞在半空中的丽兹。
“平时不会这样的啊。”
丽兹一脸无辜的说。
说着,她做了一个抛撒的动作,一把闪耀着黄金光泽的粉尘伴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少女的脸上。瞬间,少女脸上紧绷的肌肉稍稍松弛一些,眼皮也开始微微颤抖,好似马上就快要醒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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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随着那些粉尘逐渐消散,她又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
“一般来说她这就应该醒了才对啊。”
丽兹一脸“这绝对不是我问题”的表情看着卡斯道。
每当她真的闯了祸时,就会是这个表情。
卡斯叹了口气道:
“你要不尝试用强硬点的方法把她叫醒?她看起来好像只是在做噩梦而已。”
丽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没有用的,她的灵魂此刻在噩梦沼泽之中,那里是噩梦之主的月境领域,一般的办法没法把她叫醒来。”
卡斯回过头,奈泽玛尔站在了房间门口,她此刻已经换上了先前的那套行头,造型精致的连射弩背在了背后,银色的细剑挂在腰间。
“你说的很快就来找我,原来这么快的吗?”
看到她卡斯奇怪的问。
“刚刚接到了新的情报,公爵那边要有动作了,所以先过来找你。”
奈泽玛尔边说边走到床边,她把手放在了那个少女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儿后说道:
“魔女的梦幻粉尘会根据使用者的情绪改变梦境的效果,先前那个魔女在让她入睡的时候情绪波动太大了,导致她陷入了噩梦中。”
卡斯点了点头道:
“这我知道,先前我也经历过几次,挺不好受的。”
“喂!”
“但是也不会出现这种醒不来的情况吧。”
卡斯无视了一旁丽兹的抗议问道。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先前在地道,你们恰好碰到的是噩梦之主的眷族,它通过自己的权柄将这孩子的噩梦与噩梦沼泽联系了起来。”
奈泽玛尔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信纸与羽毛笔,坐在一旁写起了什么。
“噩梦之主是谁?”
卡斯问道。
“虚无君王之一,司掌着噩梦、幻觉与迷雾这类将正常转变为异常的事物,噩梦沼泽是祂的领域,那里连接着每一个凡人的噩梦。先前那个差点把你杀掉的月境魔物就是祂座下一种叫做雾魇的眷族,它们可以通过附身让无生命人形物体活过来。”
奈泽玛尔边写边说。
她的话令卡斯不由回想起了自己被贯穿的腹部伤口,以及那些怎么杀都杀不死的骷髅。
“噩梦之主是西蒙公爵想要召唤到现世来的虚无君王吗?”
卡斯皱着眉问道。
“不一定,但确实是可能的选项之一。古代的黑水王国有过很长时间信仰月境三女神的历史,而噩梦之主就是其中之一。”
奈泽玛尔说着停下了笔,然后把信纸装入了信封里。接着起身从一旁的烛台上拿下了一根蜡烛,滴下蜡把信封封好,随即对卡斯说:
“走吧,时间不多了。”
而卡斯则是指着那个躺在床上的那个少女问道:
“那她该怎么办?要是如你所说她的灵魂还被困在月境的话,我们总不可能把她放在这里不管吧?”
奈泽玛尔扬了扬手中的信封。
“她的事不用我们操心,把这封信寄给她的父亲,自然很快会有人来处理这一切。”
卡斯疑惑的问:
“为什么?她到底是什么人?”
奈泽玛尔边走边说:
“她的名字叫莉莉安娜·冯·伯格曼,听到这个姓氏你应该就应该懂了吧?”
…………
应该已经快二十分钟了吧……
文森特的副官百无聊赖的等候在银流矿洞的门口。
那一堆矿工的尸体已经被荆棘黑卫们给拖走了,相信他的契约伙伴绝对能妥善将那些尸体给好好利用。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快意。
如此一来,完成了第二项契约内容的他,来自月境的馈赠将又提高一个台阶,他甚至在未来可以尝试触摸那原本此生无望的境界。
如今研习月境魔法在玫瑰宫的法师厅基本上都快成公开的秘密了,只有少数迂腐的人依旧抱守着那古旧的星辰律法。
对于这些害怕变革的无能之辈,他们大多数的结局都是逐渐被排挤出权力的中心。当然还有极少数打算向教会揭发的人,则是都不声不响的突然消失了。
没有人能在低语女皇的面前背叛。
但他一直想不通,为何文森特这个应该比谁都反对星辰律法的人,却迟迟不愿意加入他们。
据说公爵当年为文森特准备了最为契合的契约,只要签下,他便能一步踏入那个迟滞了十五年之久的境界。
真的有人能拒绝这个诱惑吗?
不过也好。
副官心想。
今天在来这里“镇压暴乱”之前,公爵就特意嘱托过他了,一定要严格执行黑荆棘条例,所有可能泄露有关月境情报的人必须全部缄默。
更关键的是,公爵在最后还意味深长的告诉他,假如他的老朋友文森特老糊涂了,你就要替他把命令下达。
焦痕贤者会老糊涂吗?
副官当然听出了公爵的言外之意。
把镇压银流矿洞这个任务的实际指挥权交给他,本身也是一种表态。
尽管文森特依旧是当之无愧的“传奇之下第一人”,但在新时代到来之际,旧时代的强者也应该退下来了。
尤其是还不愿意拥抱未来的旧时代强者。
在三女神的庇护之下,未来的黑水王国恐怕连神域等级的魔法咏唱者都会出现。
所以这一次镇压的任务绝对不能让公爵大人失望。
就在他想着未来的美好图景的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黑暗中逐渐变得清晰,他一个激灵看了过去。
文森特·冯·伯格曼神色疲惫的从那漆黑的矿洞中走了出来。
他立马堆起笑脸着迎了上去。
“文森特大人,矿井下面情况怎么样,那个异端法师呢?”
“让他给跑掉了。”
文森特回答道,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副官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跑掉了?”
“是的,对方在雷电系法术上的造诣很强,我没能阻止他开启传送门离开。”
“但你怎么能让他跑……”
副官一下没能绷住自己的情绪,几个字先迸出了口。随即他立马反应了过来,他低下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尽量让其听起来谦卑的说道:
“我的意思是,对面既然是个异端法师,那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比您更强对吧?”
文森特摇了摇头,但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他身后的荆棘黑卫们说道:
“你们下去吧,把下面的场地整理干净,这一处祭坛不能用了,所有的东西全部都要销毁掉。”
看到那些黑甲卫士们领命整齐划一的走进矿洞里,文森特才回头看向副官说道:
“跟我一起先回玫瑰宫吧,我有些事情要跟西蒙说。”
副官咬了咬牙说:
“文森特大人,恕我直言,在公爵大人计划即将到最终阶段的这个节骨眼上,您让那个异端法师跑了,恐怕他会非常的……不高兴。你能追踪那个异端法师的传送坐标吗?我可以跟您一同去把他给拿下。”
文森特闻言,不自觉的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你,我,再加上剩下的几个战法师都没办法奈何那个人。而更关键的是,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相比,这一处矿洞的祭坛被毁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情。”
副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师级巅峰的魔法咏唱者。
“那个异端法师到底是什么人?”
第四十一章:守塔人
科尔特满头是汗的听完了文森特与威廉之间的对话,期间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留下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虽然两人在对话中的许多内容他都听不懂,但威廉想让文森特成为新的黑水省统治者的那段对话他还是能理解的。
岂止是理解,听完以后他简直觉得惊悚。
黑水省的荆棘公爵能这么说取代就取代吗?
更可怕的是,他们两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往“能不能”的方向有过争论,而是一直在说着“愿不愿意”以及“有何意义”之类的话题。
“我拒绝……”
文森特最终说道,说罢他抬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威廉看着文森特法术媒触上亮起的电光,在内心评估了一下。
对方大概是游戏后期法师工会路人脸高级法师的水平,当然也说不定有什么底牌,但总的来说真打起来应该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
所以他开口提醒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应该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机会。”
文森特明白这是实话,先前对方在使用【零之熵】的时候,只要把他也同样视作施法对象,在时间停止的领域对方有无数机会能把他杀掉。
但他却是反问道:
“我知道,但在我拒绝了你的提议以后,你难道还会好心活着放我离开吗?”
“你可以离开这里,回去再慢慢考虑,不用着急,我很有耐心。”
威廉轻松的回答道。
文森特怀疑的问:“那你就不怕我回去把你的企图全部都告诉西蒙公爵?”
威廉摇头:“你误会了。”
看着文森特疑惑的表情,他继续说说道:
“首先刚刚我说的那些那并不是企图,而是注定会在未来发生的事实。其次,我其实并不在乎最终是你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接手这里,选择你单纯只是觉得会方便一点,也许能够更快稳定住局势,减小无辜者的伤亡,仅此而已。”
威廉顿了顿,然后继续道:
“当然,硬要说还有什么理由的话,可能就是因为你女儿算是个善良的人,我这么把她父亲给杀了会有点过意不去。”
“莉莉安娜她……”
听到这句话,文森特犹豫了几秒开口道。
“但是!”
但威廉稍稍提高了音量打断了文森特的话。
“但是,这一切的耐心都会到你尝试向我发动攻击为止,我还没有大度到会放走一个尝试杀我的人。同样的道理,除非我找到了一个比你更好的人选,我提出由你来掌握荆棘城的提议,会持续到你站在我的对立面为止。”
而到时候我就不会这么慈悲了。
文森特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于是,法术媒触上的电光暗淡了下来,他朝威廉微微鞠了一躬表示致意,随即缓缓转身离开。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一个被月境三女神控制的国度,与一个人类不需要神的国度,哪一个更符合你对未来的预期。”
威廉最后朝着他的背影说道。
看着文森特逐渐消失在矿道里的背影,满头是汗的科尔特扯了扯威廉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真的就这么让他走了吗?他刚刚可是拒绝了你的提议啊……”
“他如果就这么直接答应下来了,那才是值得警惕的事情。”
威廉说着,朝着大厅一旁的织网者尸体打了一个响指,一道深邃的空间裂隙从那里打开,几只绑着绷带的大手从中伸了出来,将那具尸体给搬了进去。
“为什么?”
科尔特一脸紧张的看着那道空间裂隙里伸出来的大手问道。
“渴望掌握权力的人往往不应该获得权力,像他这种完全对统治没有野心的人才是比较好的选择。”
科尔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
威廉把手搭在了科尔特的身上,一道电光闪过,两人消失在了这座大厅里,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里一样。
…………
根据七圣灵创世模型的理论,空气是构成灵魂的基本元素,是圣灵“母亲”化作的呼吸,是创质凝固出来最为轻盈的部分。
因此高阶风暴系法术往往会与灵魂相关,而分辨活物与亡灵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观察目标有没有呼吸。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的空气跟威廉穿越过来之前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会有电离出来的臭氧味呢?”
短暂电光闪烁,威廉跟科尔特两人凭空出现在了一间装饰华丽的旅馆房间里,刚一落地威廉便抱怨道。
“臭氧是什么?”
科尔特重复着那个奇怪拗口的发音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
威廉捂住鼻子把窗户打开。
科尔特点点头,随即环顾四周问道:“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带着玫瑰花香味的微风吹散了淡淡的臭味,威廉看着窗外心不在焉的回答道:“骏马旅馆,这段时间我都住在这里。对了,这里离你家远吗?”
科尔特看着外面很有白金城风格的垩石楼房摇了摇头道:“我从来没到这附近来过。”
这里是靠近玫瑰宫的上城区,卫兵看到他的这身穿着甚至都不会让他进来。
“那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威廉回过头问道。
“知道。”
科尔特点头。
威廉走了过去,从袍子里拿出了一瓶绿色的药剂与一张古朴的羊皮卷轴递给了他。
“你现在自己回家,把这瓶药水给你父亲喝下去,虽然没法治好他断掉的腿,但让他瞎掉的眼睛复原是没问题的。然后跟他把先前在矿洞里的事情说清楚。只要撕开这张卷轴,它就会把你传送到西格蒙斯那里,听明白了吗?”
科尔特接过了药剂与卷轴,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疑惑的问:
“那您呢?审判长大人,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威廉转头看向了窗外那座华丽宏伟的星辰灯塔,看向了塔顶上那深邃的魔力光芒。
“我打算去那里看一下。”
威廉回答道。
科尔特也看向了那座灯塔,随后立马把目光给移开了。
小时候许多长辈都告诫过他,不要盯着那里闪烁的灯光,不然灵魂会被吸进去的。
“只是去看一下?”
科尔特小心的问。
威廉则是非常轻松的回答道:
“只是去看一下,我想看看那里相比于之前的设计到底有什么改动。”
…………
星辰灯塔,观星室。
九颗暗红色的宝石被源质银连成了一个镰刀的形状。
这是陌客座星辰的排布星图。
陌客座,象征着死亡、流浪者与永不停息的徘徊,是能够研习死灵、阴影与风暴三系法术的命理。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者静坐在那副星图前,四周弥漫着不详的气息。
三团暗淡的虚影在他身边不断汇聚成人形,却又在即将变成人形的刹那又溃散。
就好似某种练习。
过了许久,那三团虚影突然瞬间炸开化作了漆黑的暗影汇入了老者的影子里,他缓缓睁开了眼道:“又是想要过来销毁残响的记录吗?”
观星室的门外,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此人赫然便是荆棘城的领主西蒙·瓦尔德。
他看着那位老者点点头。
“毕竟是银流矿洞下面的事情的,如果被教会查到了可能会有点麻烦。”
老者冷笑着说:“那说不定就是教会派来的人干的,我听说第八教团已经注意到这里的问题了。”
西蒙公爵摇了摇头。
“只要不是葬魔机关派人过来事情就还没有失控,你我之间的合作可以继续。第八教团只是如往常一般觊觎着圣墓里的那柄剑而已,理由什么的只是附带的。”
老者表情不变的说:“但我听说第八教团派了个狠角色过来了,好像是前段时间在龙息省风头正盛的那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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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公爵则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银血之女奈泽玛尔,呵,外号倒是跟这个城市挺配的。不过没关系,我的人盯她盯得很紧,而且本地教会能给她的支援有限,她做不成什么事情的。”
老者闻言好似安心了一些,他重新闭上了眼睛道:
“只是删除残响记录的话犯不着你亲自过来,说吧,你还有什么事情?”
西蒙说道:“只是过来通知你一下,永恒大礼的准备工作只差一步就能完成了,你我之间的合作很快就能成功。届时彻底踏入了传奇领域的你,依然会是这座陌客之塔的下一任守塔人。”
第四十二章:永恒大礼
永恒大礼,黑水王国的古老大密仪,它需要通过极为浓郁的死灵系魔力构建一个微型的冥界,让密仪的执行者与先祖尸骸上残留的灵魂印记产生共鸣。
施法者既可以汇聚那些灵魂印记强化自己的精神,也可以转而命令那些尸骸起身成为自己的奴隶。
当然,作为驾驭这股强大力量的代价,前者可能会留下精神分裂的隐患,而后者可能会因为驾驭不了先祖的精神意志而导致亡骸暴走失控。
当年在大贤者叶芝编纂星辰律法时,来自黑水省腐月教团的亡灵法师们希望能将“永恒大礼”编纂入亡灵系魔法的目录里。但最终因为该法术带有过于浓郁的月境崇拜色彩而被初代星辰议会排除在外。
按理说,这个密仪的一切记载都应该在星辰律法推广年代的“大焚书”运动中被销毁了才是。
但某天西蒙公爵带着一份古旧的抄本找上了这座星辰灯塔的守塔人。
借由月境魔法重现永恒大礼,帮助这位在传奇边缘迟滞了多年的老者彻底踏入传奇境界,这便是西蒙公爵开出的条件。
“永恒大礼的准备工作已经快完成了?”
老者听到西蒙的话,再度睁开了眼睛,他盯着西蒙公爵有些怀疑的问道:
“有这么快的吗?不应该等到下一轮星象正确,来自星界的亡灵魔力沿着这座星辰灯塔进入现世,才能出现符合永恒大礼所要求的魔力环境吗?”
西蒙公爵摇头道:“那样太慢了,我推算过,下一次星象正确要等到今年霜月,中间可能的变数太多了。”
而老者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是变数太多,还是你的那些事情已经闹得太大捂不住了?”
西蒙回答道:“我已经说过了,教会不会发现这里的事情,他们的动作一直在我的掌握范围。包括第八教团派过来那个女人的动向都一直都处于我的监视下。”
熟悉荆棘城情报系统效率的老者不自觉的颔首,接着他疑惑的问道:
“那还有什么变数是你会担心的?”
“所谓的变数,就是指不能预料到的东西啊。”
西蒙叹了口气,接着说:“那份残响术式留下来的记录你也有看过对吧?”
老者点头。
那个灰发银眸魔法咏唱者杀死公爵派遣到银流矿洞监工的记录,他在得到消息以后就回看过好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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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快速释放【寒冰屏障】挡下监工的【龙雷枪】,还是那不知名瞬身法术都令他印象深刻。
他估计自己如果没有在这座星辰灯塔的范围与那人相遇,胜负应该也就是五五之数,整个荆棘城可能只有焦痕贤者文森特能稳压那人。
当然,如果他能调用这座星辰灯塔的力量与其战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过,怎么了?”
老者问道。
“那个很可能有大师级水平的法师就好像是凭空冒出的一样,我的手下完全找不到任何有关于他来历的线索。”
西蒙有些烦躁的说。
在这个年代,无论是正规注册还是出自异端,一个强悍的魔法咏唱者很难隐藏自己身份,更不用说完全找不到身份的线索了。
成为魔法咏唱者是要堆砌大量资源的,而那些资源的使用不可能没有痕迹。
也难怪他会如此焦虑。
来自未知的威胁永远都是最可怕的。
“但就算你打算马上举行永恒大礼,那魔力密度的这个硬性条件你打算怎么解决?”
老者问道。
“圣墓,我打算在圣墓举行永恒大礼。”
西蒙公爵的回答让老者瞪大了眼睛。
圣墓位于荆棘城大墓园的地下,或者应该说,荆棘城大墓园修建在圣墓的上面。那里是古老黑水王国世代祭拜的圣地,也是黑水沼泽先祖崇拜与死者崇拜最初的源头。
另外,那里应该还是整个维克大陆死灵魔力最为浓郁的地方。
毕竟你不可能再在另外一个地方找到埋有如此多完整尸骨的地方了。
但对于任何一个熟知历史的魔法咏唱者来说,那里更为著名的却是另一个身份。
一千多年前的“腐月之潮”的发生地。
曾经席卷了整个大陆的亡灵之潮。
有人就曾经猜测,引发那场灾难的源头是因为一次失败的永恒大礼。
“不不不,这样太疯狂了。”
想到这里,老者连连摇头。
“而且就算不说在那里举行密仪的风险,我作为守塔人是无法离开星辰灯塔的。”
对此,西蒙却是十分轻松的说:
“如果只是半天时间的话,让一个跟你同境界的魔法咏唱者顶替你一下不就行了吗?我觉得文森特会很乐意帮这个忙的。”
老者沉默了,他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但去圣墓举行这个密仪还是太过危险了。而且你该不会不知道,那把第八教团都觊觎的武器审判四到底是为什么留在圣墓里的吧?”
西蒙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曾经去过圣墓,在圣墓里的那座碑文上,他了解到了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那是在威廉·凯恩离开的十年之后,大陆的七大王国进入了相互攻伐的战乱时代。
在军事上处于劣势的黑水王国王室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唤醒曾经引发腐月之潮的老国王怨魂,控制它召唤亡者作为兵源。
而这个计划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当时已经四分五裂的审判席,只有两人及时响应了黑水王国的求助——第四席的漆黑剑士布莱克,与末席的寒鸦科尔斯。
为了阻止腐月怨灵冲破封印,这两名传奇的审判席成员双双殒命在了那里。在临死前,布莱克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将怨灵封印在了圣墓之下。
审判四成了他的墓碑。
除了而后赶到的审判席成员为他们曾经友人立下的一块石碑之外,这个故事没有在史书中有任何的记载。
“但都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再强的怨灵也该消散了。”
西蒙回答道。
但老者还是摇头:“唯独这件事情不行,哪怕要我平时对你们法师厅的那些人研习月境魔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你想成为星辰议会的议员,而我是唯一一个愿意,并有能力帮助你晋升传奇领域的人。”
西蒙直接打断了老者的话。
“我现在不是在跟你打商量,正如我之前所说,我这是在通知你,告知你此生晋级传奇的唯一机会。”
…………
西蒙在下塔的时候,他以太域中一颗朦胧而不断变化的星辰突然向他传来了消息。
“我这边的布置已经差不多了,只要扮演者登场,仪式随时都能开始。”
那是梦魇侍女在他灵魂中通过锚定点向他说话。
“我这边也是,只可惜那个老怂货太惜命了,最后用了威胁的手段他才答应从这个龟壳里出来。”
西蒙回答道。
“所以你最终还是打算让那个守塔人成为仪式的薪柴,而不是让文森特去?”
梦魇侍女通过以太域询问道。
“你刚刚也看到那个老家伙的德性了,除了血统之外一无是处。堆了无数的资源还会因为精神力磨炼不够无法晋级传奇,同样的资源给文森特,估计现在他都已经在准备冲击神域了。这两个人之间哪个更有价值,我觉得已经不用多说了吧。”
西蒙下楼时将自己的想法通过以太域传递给了梦魇侍女。
期间他一个晃神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身着素雅长袍,面容遮盖在兜帽里的法师。
“不好意思。”
那人用沙哑的嗓音礼貌的说,说着给他让开了路。
“没事。”
西蒙也没有太在意,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人一眼,直接侧身从那人身边走了下楼。
而此时以太域中梦魇侍女的新消息又传达过来了。
“问题不在于人的价值,而是在于你拿他去当薪柴,就相当于直接向星辰议会宣战。”
“那就宣战吧,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把那些条规全部掀翻,起码在黑水沼泽给掀翻。假如世上尽是这种庸人统治,那这个世界也太过可悲了。”
西蒙回答道。
转过最后一个楼梯的拐角,他终于来到了灯塔的最底下,他看着门外的阳光明媚,心情竟是前所未有过的放松。
“新的时代就要开始了。”
他说道。
而在这座灯塔的楼梯上,先前不小心撞到了西蒙的那个魔法咏唱者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墙壁上镶嵌的符文,缓缓的放下了兜帽,露出了灰白色的头发。
他抚摸着那些熟悉的符文样式,喃喃道:
“旧时代的东西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第四十三章:裂隙与裂痕
在终焉守望者活跃的那个年代,法师工会在威廉的运营下达到了顶峰。那时全大陆最优秀的魔法研究者们齐聚一堂,共同提出了星界回路的构想。
在“魔法黎明”的任务完成以后,公开星界回路技术的威廉还曾期待过,假如游戏出续作的话,会不会是一个魔法与蒸汽相结合画风的世界。
然而事与愿违,起码在一千年后,这个世界还是一副中世纪生产力的模样。
但后人还真把星界回路的设想给实现了。
这让威廉十分好奇他们究竟是如何解决那些技术难题的。
星界回路的最大技术难点不是修筑星辰灯塔,甚至不在于搭建覆盖大陆的魔力网。这些都是世俗上的问题,只要有统治者有足够的魄力投入资源就能办到。
真正难的是如何找到多条能够绕过月境,连通现世与星界的通路。
在这个世界上,星辰并非是真正的天体,而是孔洞。它们穿透象征着虚无的月境,从自身透射出了星界中的创质,那些创质经过世界之壳的过滤便化成了星光。
而在威廉那个时代,因为月境的剧烈变动,即便是当世最伟大的星像师也无法准确预测星辰的走向。
无法稳定预测走向,就无法绘出星图,自然星辰回路的搭建就无从谈起。
按照计算,月境起码要再过五百多年才能逐渐平静下来。但他从莉莉安娜那里得知,在他离开的两百多年以后,星辰律法便建立了。
那他们是如何绕过不稳定的月境,前往星界搭建回路的呢?
答案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绕过月境。
威廉在看到塔身上所铭刻的密密麻麻的空间稳定符文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而当他通过法术【月境探测】一眼看到塔顶上那个巨大的月境裂隙时,更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了。
星辰律法的设计者没有选择绕开波诡云谲的月境,而是简单粗暴的直接凿开了世界之壳,直接穿过月境修建了星界回路。
黄昏要塞所镇压的悲恸之痕曾经就是现世最大的月境裂隙,那里是世界之壳的创口,同时也是当年月境入侵维克大陆的最大传送门。
而出现在星辰灯塔顶端的那个裂隙,虽然规模远不及悲恸之痕那么庞大,但一旦哪个虚无君王想通过它来做些什么事情,那绝对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当年的终焉守望者在击退月境的入侵以后,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那处创口给封印了起来。即便如此,悲恸之痕直到今天依然还是世界之壳的薄弱点,先前在那里被召唤出来的蹒跚魔就能证明这点。
而他们居然自己凿开了世界之壳,就为了垄断星界的魔力来源?
威廉还记得,先前莉莉安娜有说过,全大陆一共有二十四座星辰灯塔,假如这里的月境裂隙不是个例的话,那现在就是有二十四个月境裂隙均匀的分布在了维克大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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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可太惊悚了。
威廉简单计算了一下,如果月境打算入侵的话,那规模与强度大概要比一千年以前的那次要大上两倍以上,考虑到裂隙是遍布在整个大陆上的,麻烦程度则起码是十倍以上。
“在我走了以后,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啊……”
威廉盯着那道裂隙叹气道。
他抚摸塔身符文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能感受到那些用来阻止月境魔物进入现世的空间符文非常强力,一般等闲的月境魔物甚至都无法靠近这里。
但这些符文结界对于虚无君王们来说不过是徒有其表的装饰,祂们没有将其破坏纯粹是因为祂们暂时不想这么做。
审判席就没有人去阻止那帮混蛋这么干吗?
好吧,星辰律法是在他离开两百多年以后制定,许多审判席的伙伴那个时候应该都不在了。但在审判十三席里,除了凡人之外,还是有许多长命种的啊。
龙族的都瓦·金、鸦人族的科尔斯·寒鸦、高精灵族的蕾梅黛丝·月影,还有身躯已经不朽的寇斯……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他们的寿命是绝对足够活到现在的。
他们都没有去阻止过这种这些事情吗,还是说尝试阻止过但失败了呢?
无论如何,八百年前瑞尔帝国建国的背后肯定还有什么更深层的原因。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月境裂隙的大小并不足以让那些虚无君王的本体通过,甚至连祂们的化身都没办法挤进来。
只要是亮过血条的东西,他倒还真不至于打不过。
想到这里,威廉把目光从那处裂隙上收回,继续沿着这座灯塔的楼梯向上攀爬。
他边走边思考着。
这座星辰灯塔已经运行了有将近八百多年的时间了。期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月境魔物入侵维克大陆的事情——最起码在他这几天翻阅的历史文献里没有看到过类似的记录。
正如之前他想的那样,虚无君王们没有利用这些裂隙只能说明祂们暂时不想这么做,但这绝对不能代表祂们没有图谋,而是祂们的图谋足够准备八百多年直至如今。
未知的威胁才是最恐怖的威胁。
那祂们到底在图谋什么呢?
走在暗影中的威廉侧身避开了一个火焰侍灵的巡逻路线。
进入到灯塔的中层位置以后,一路上的安保措施与法术陷阱开始变多了起来,巡视的安保人员也由卫兵改变成了各种元素侍灵。
无奈之下,威廉把身上的幻术系潜行手段改成了暗影系潜行手段。
当然,假如这样还是被发现的话,那他就只能尝试无双系的潜行手段了。
但愿不会这样。
…………
西蒙公爵回到玫瑰宫以后才知道,文森特已经在会议厅等候他多时了。
而见西蒙进来,文森特便直接把跟他一起回来的那个副官给请了出去,并把门关好锁上,同时还用手中的法术媒触敲了敲门锁。
蓝色的电光沿着法术媒触蔓延到了房间的四壁,一切在房间里的声音都被屏蔽,外面没法听到他们的交谈。
这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雷电系魔力使用技巧——通过引起轻微空间涟漪屏蔽声音。这个技巧不包含在星辰律法的法术目录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异端行为。
不过房间里的两人都不会在意这个就是了。
“你这么做我可以认为你是想刺杀我。”
西蒙打趣道,大概是仪式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他此刻有些放松。
但看到文森特一脸严肃的表情,西蒙也收敛起了自己的笑意问道:
“怎么了?银流矿洞的事情没能处理妥善吗?”
文森特摇了摇头道:“还有东西没屏蔽。”
他说着用手里的法术媒触指向了西蒙的额头,一道微弱的闪电链接在法术媒触与西蒙的眉心之间。
在西蒙的以太域内,他与那三个月境之灵之间的联系被暂时切断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下西蒙真的有些紧张了,他不着痕迹的看着四周问道。
“我要把自己刚刚在银流矿洞底下遇见的事情告诉你,但这些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其他人’里面包括跟你签订了契约的那几个月境之灵。”
文森特快速的解释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那个人真的是葬魔机关的圣骑士?”
西蒙怀疑的问。
“不是,比那个可怕多了。你先听我说,在我说完前,不要像一个有理智的正常人那样反驳我。”
随后文森特开始诉说自己这里在下到矿井以后,遇到了那个自称“审判长”的魔法咏唱者的事情。
他说得很快,但逻辑非常清晰,并且措辞里没有带上任何的感情。
西蒙一开始几次打算打断文森特的话问清楚细节,但文森特说话的语速太快,没有给他插嘴的机会。
等到西蒙听到那个魔法咏唱者使用出了神域级别的冰霜系魔法以后,他的表情也同样变得严肃了起来。
而在听到那个魔法咏唱者希望文森特成为新的黑水省统治者以后,西蒙则是彻底沉默了。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趁我转背离开的时候袭击我,我在离开矿洞以后立马赶到了这里,问了管家得知你去星辰灯塔了很快就会回来,所以我才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文森特最后说道,随即他看着西蒙的眼睛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西蒙沉默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文森特分析道:
“首先我们需要弄清楚那个魔法咏唱者的身份,如今在星辰律法框架下能达到神域境界的魔法咏唱者不可能选择帮助黑水省独立。而假如他是异端法师的话,则根本不可能毫无声息的达到那个境界……”
五十年前在碎牙省曾经出现过一个抵达神域的异端法师,他为了满足自己庞大的魔力消耗,在碎牙省传播了一种枯萎瘟疫。那是一种感染后能够让身体与灵魂共同枯萎的疾病,所有的瘟疫感染者都会逐渐燃烧自己的灵魂成为他的魔力来源。
这场名为“枯萎之灾”的动乱,最终是葬魔机关与白金法环合作共同解决的。而方法就是屠杀所有染上了枯萎瘟疫的人,以此来掐断了那个神域异端法师的魔力来源。
由这个例子能看出,假如要靠燃烧灵魂作为魔力来源的话,那么抵达神域的动静无疑是灾难级的。
“……而他说自己的目的是要摆脱神明的操控,因此也不太可能是通过月境到达的神域。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他是在星辰律法出现之前达到神域的强者,比如我们曾经在圣墓那座石碑下看到那个‘审判席’的成员,而这点跟他自称审判长能够对应上。”
文森特继续分析道:
“而第二种可能则更疯狂,他可能如泰拉一世那样,也是一个神启者。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也能解释得通。因为圣灵降世的话,必然不会受到星辰律法的约束……”
西蒙公爵听着文森特滔滔不绝的分析,过了良久才说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
文森特停了下来,他有些不解的看着西蒙公爵。
西蒙公爵看着文森特的眼睛,斟酌着开口道:
“对于他所说的,希望由你来成为黑水省的新统治者这点,你是怎么考虑的?”
文森特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从没想过西蒙会问出这个问题。
“西蒙·瓦尔德,我希望还能这么叫你。”
文森特同样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
“就算不提我作为你的法师顾问侍奉你已有二十四年之久。如果我有……哪怕有那么一点想要取代你的打算,你觉得我会把这件事情向你这么和盘托出吗?还是说你如今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想要为黑水省争取独立的初衷,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断攫取权力的怪物了呢?”
文森特的话说完,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视了许久。
最终,西蒙公爵开口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文森特,我现在所在的立场不允许我遗漏任何的威胁……”
文森特道:“但你永远可以相信我。”
西蒙公爵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文森特回答道:“先去确定那个人的身份,假如他真是一个神启者,或者是某个审判席成员的话,我觉得与他合作也未尝不可。他提出的条件并不比三女神的糟糕,到时候只要你向他立下誓约放弃与月境的合作,相必他也会同意由你来……”
这也是文森特要屏蔽西蒙公爵与那几个月境之灵联系的原因。
但他的话没有说完,西蒙公爵便打断了他:“不。”
西蒙公爵的脸上的神情又变回先前那深邃的上位者模样。
“不,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无论是王寇转化还是永恒大礼,所有的仪式都已经准备就绪了,你稍晚一些以后去星辰灯塔的观星室,代替那个老乌龟当半天的守塔人。”
西蒙公爵用命令的口吻对文森特说。
“等我那边的仪式完成以后,在星辰议会关停那座陌客塔之前应该有几天的时间,到时候你用那座塔的权限让自己突破那个境界吧。在那之后,你我,还有黑水王国,我们一同向这个世界宣布自己的新生。”
文森特一脸木然的看着逐渐变得狂热的西蒙公爵,感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仪式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文森特喃喃问道,西蒙公爵没有回答。
“那个神域的魔法咏唱者呢?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文森特继续问道。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即便是一个神域法师也无法威胁到新生的黑水王国。”
西蒙公爵回答道:
“不然我何来从瑞尔帝国境内独立的自信?”
第四十四章:信
上溯瓦尔德家族的家系,其先祖能够一直追溯到一千年前引发了腐月亡灵之潮的那位古老黑水之王。而无论是王寇仪式还是永恒大礼,都是这么多年来瓦尔德家族秘密流传下来的传承,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重塑曾经黑水王国的荣光。
依靠王寇仪式获得古老神话中神王奥卡的权与力,再依靠永恒大礼缔造一支不眠不休,生生不息,绝对忠诚的亡者军队。这便是二十多年前在银流矿洞,西蒙向文森特提出用以缔造新生黑水王国的根基的计划。
实际上这个计划原本是在当年就准备执行的,但那一次西蒙与文森特下到圣墓的最深处,发现了七道封锁着腐月怨灵的封印。并从封印前的那座石碑上了解到,在一千年前漆黑剑士与寒鸦两位审判席成员,为了封印那位瓦尔德先祖怨魂而战死在那里的历史。
碑文的最后告诫后人,这里的封印在一千年内不可开启,否则将没人能控制那股力量。
感受到封印之中强大力量的两人选择了离开,决定从长计议。
而直至如今,石碑上描述的期限已至……
“所以,就像曾经那样帮助我好吗?”
西蒙公爵向文森特请求道。
文森特则是出言提醒道:
“但是能成功吗?银流矿洞底下的王寇仪式布置已经被发现了,那个审判长很可能会在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前来破坏。”
对此,西蒙公爵胸有成竹的说:
“银流矿洞底下的仪式布置只是我做的第二手准备而已,如今被发现了正好作为烟雾弹,而真正的仪式主体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在哪?”
文森特疑惑地问,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第二个仪式的准备。
“就圣墓的最深处,那个有七道封印的墓室里。”
西蒙公爵坦然回答道。
那里同时也是计划中执行永恒大礼的位置。
“你难不成打算让永恒大礼跟王寇仪式一同进行吗?”
文森特不可置信地问道。
即便是一个法师学徒都知道,因为不同性质的魔力会互相干扰转换,一定规模以上的大魔法是不能一同进行的。
但西蒙公爵却是点头回答道:
“永恒大礼一旦开始,便会从整座荆棘城大墓园里成百上千万具尸骸中汇聚魔力,共鸣成一个微缩的冥界。如此一来,即便没有颅骨神殿的供能,完成王寇仪式的魔力燃料也是足够了。相信我,一切的准备我都做好了。”
“那你要怎么平衡那两个大型魔法之间的冲突,要知道它们的仪式主体可都在一间墓室里啊。”
文森特追问。
“有办法的,在三女神的帮助下,王寇仪式魔法的魔力性质可以调整到跟永恒大礼相类似的程度……”
西蒙说着把一直屏蔽着他与月境之灵联系的法术媒触缓缓拨开。
“还有什么问题吗?”
文森特沉默了一阵后问道:
“那王寇仪式的祭品是谁?是那个被你一直养在地牢里的那个废人吗?”
十年前,西蒙公爵曾偷偷将一个不为人知的帝国皇室私生子带到了玫瑰宫的地牢里。当时文森特还曾以为西蒙是打算以这个私生子为楔子,参与到白金宫中错综复杂的皇室派系斗争之中。
然而多年来西蒙公爵却除了把那个孩子养在地牢中之外,从来没有做过进一步的运作。既没有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也没有以他为依仗暗中联系过皇室派系。
很久以后文森特才反应过来,这个流淌着帝国皇室血统的孩子,因他有着极小概率能继承帝国皇位的可能,是勉强能够满足王寇仪式祭品的要求的。
但正如先前那个审判长所说,仪式魔法注重的是对于神话的还原程度。那让一个只是有些微可能性成为帝国皇帝的私生子扮演神话中的神王,即便这个仪式最终能够成功,它的效果又能剩下多少呢?
“他是仪式的一部分。”
西蒙简短的回答,但也没做过多的解释。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文森特在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缓缓点头道:
“所以呢,你希望我做什么?”
“现在时间紧迫,我们要在那个神域法师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仪式。你现在就去星辰灯塔的观星室,然后什么都不要管了,所有的仪式都会在今夜完成。在那之后,我会告诉你那座星辰灯塔的守塔人权限的打开方式,你要在星辰议会那边反应过来之前晋升传奇,事情就这么简单。”
“也就是说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用我过去当一个人质就行了?”
文森特问道。
“你不这么做那个老乌龟是不会敢去圣墓的。仪式开始以后,他不会有反应的机会的,所以你只用在那里等我的消息就好了。”
西蒙公爵回答道。
每一座星辰灯塔都需要一个传奇等级,或者至少接近传奇等级的魔法咏唱者作为守塔人,负责当地范围内的魔力网络管理
而守塔人的权限由星辰议会授予,每五年进行一次调整。
因为塔顶的观星室直通星界,因此对于魔法咏唱者来说那里是最好修行的圣地。星辰议会也会特地抽调接近传奇领域的魔法咏唱者作为守塔人,用以帮助他们突破到传奇境界。
守塔人在紧急状态下是被允许短暂离开观星室的,但必须找到一个相同境界的人代替他坐镇。而假如是非权限者进入观星室代替他管理魔力网络的话,那人的生杀予夺便全在拥有权限的守塔人一念之间。
文森特看着西蒙公爵,沉默了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很危险,但这二十年来,他做过的比这个更危险的事情也不知凡几了。
“但这次我有一个条件。”
文森特说道。
在西蒙公爵的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向自己提出条件,但西蒙还是点头道:
“你说,只要是能做到的,我必答应你。”
“在这场动乱结束之前,保护好我女儿莉莉安娜。”
西蒙公爵看着文森特的双眼,郑重的回答道:
“我答应你。”
…………
看着文森特离开的背影,西蒙以太域中象征着梦魇侍女的那颗星辰向他问道:
“既然你都答应他了,为什么不把那封信交给他呢?”
“然后告诉他,他女儿的灵魂落入到噩梦沼泽里了?”
西蒙摇头。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你觉得他还会如我计划的那样去星辰灯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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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这么欺骗了他?好狠心啊,明明不久前你还说他的价值远胜于他人呢。”
梦魇侍女嬉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把他女儿灵魂拉到噩梦沼泽的可是你的手下,你是故意这么干的吗?”
“怎么可能?只是那天有那么巧碰上了而已……而且你不是说过只要他女儿不在了,他就会重新变成战士吗?我这可是在帮你找回曾经的战士呢。”
西蒙闻言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才说道:
“已经不用了……以后的黑水王国不需要像他这样的战士了。”
第四十五章:在档案馆内
星辰灯塔的档案馆里,两颗半人大小的漆黑宝石漂浮在半空中,微微泛着寒意。
尽管威廉一直使用【漫步暗影】隐藏在了阴影里,但他在进档案馆的时候还是翻车了。
他没料到守护这里的会是暗影侍灵,当他顺着一排排书架投下的阴影逛着的时候,在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两个同样在阴影里巡逻的漆黑影子。
两个漆黑似墨的畸形人影与化作影子的威廉互相对视几秒,恍惚间威廉感觉自己的脑袋上好像跳出了一个绿色的惊叹号。
在那两个暗影侍灵拉响警报前,他抢先扔出了两发飞旋的虚幻环刃将它们给禁锢住了。
“还好我反应快。”
威廉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自言自语道。
要不然就真要进入无双潜行模式了。
如果是在发现这座星辰灯塔本质是一个月境裂隙之前,他可能在这里无双起来还没什么心理压力。
真打起来这座塔毁了就毁了吧,反正自己早就立志要把全大陆所有的星辰灯塔给拔掉的,早点晚点都一样。
但现在就连他也不太好估计,要是没做啥准备就把这塔给毁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不定会直接把月境传送门拍他脸上?
好在禁锢住那两个暗影侍灵的法术【暗影牢笼】的持续时间足够久,估计等他把整座塔都参观完都不一定会自行解除。
给暗影牢笼上又施加了一层幻术伪装以后,威廉走向了下一排档案架前检查了起来。
这里绝大多数的档案都是用来登记注册法师的个人信息,等到他接管了整个荆棘城以后这些东西还是很有价值的,但眼下对于他而言没啥帮助。
边走边翻阅了大概十多分钟以后,他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排档案架前。
“关于黑水省各月境教团与地下组织的活动分布?”
威廉读着档案架上的标注,来了点兴趣,伸手准备抽出里面的文件看看。
但一道浮动着的魔力光晕把他的手挡在了外面。
“咦?”
威廉略微感到有些诧异,此刻的他依然是身处于【漫步暗影】的虚幻状态下,一般的防御结界应该没法挡住他才对的。
还是比较高级的防御结界?
威廉从空间裂隙里掏出了一张鉴定卷轴贴在了档案架前,随着卷轴被淡淡的蓝色火焰点燃化作灰烬,一道信息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居然还带自毁功能?”
从鉴定卷轴里传来的信息显示,假如他强行突破那道结界的话,会直接引发里面的档案燃烧。
这却是一个在他那个时代没有的术式,大概是后来因为特殊保密需求才开发出来的。
这下可就让威廉有些苦恼了。
拆分结界术式破解需要时间跟设备,他没法在这里一下就把那个术式给解开。
“这个时候,要是西比拉在就好了。”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魔力结界,威廉突然怀念起了审判席的一位同伴。
西比拉·诺恩,那个时代最伟大的星象师,拥有着圣灵“淑女”赋予的神之眼,只需看上一眼就能理解所有附魔与结界术式的构成。也因为这个能力,她同时还是那个时代最强大的附魔师与结界师。
据说在她的眼中,整个世界就是由纯粹魔力编织而成的图画,她只需稍微调整那些魔力的织物的走向,便能让一个术式的作用变得完全不同。
也是因为她,威廉在游戏前期省了一大笔买鉴定卷轴的钱,而游戏后期拾取到的鉴定卷轴在他的背包里更是常年显示99+。
当初为了同时刷出【神之眼】跟【传奇工匠】这两个词条,威廉大概读了两百多次档。
当时他读档读到最后神志不清心态爆炸,哪怕最终一同刷出了【酗酒】的负面属性也没管那么多了。
一个星象师附魔师多喝点酒也很正常吧,当时威廉是这么想的。
直到后来请她为自己的装备附魔时,她因为喝多了失手附错属性以后,威廉才发现自己当初草率了。
有着驱邪属性的吸血鬼专属武器、穿上能够在水下呼吸的沙漠套装、附上了爆炸符文的刺杀匕首跟潜行时会自动开启【火焰斗篷】的潜行套装。
威廉严重怀疑她是奔着整死使用者附的魔。
但如今回忆起来,他不由笑了出声。
也不知道她现在……
威廉这才猛然恍然回过神来。
现在已经是一千年以后了,对于生死不过百年的凡人来说,她应该早就不在了才是。
恍然若失的感情在胸口弥漫。
也不知道她最后的结局怎么样,有没有如她之前理想的那样,退休后在风暴王国的万仞城里开一家小酒馆,在酒窖里摆满维克大陆各地不同的烈酒。
等自己这边黑水省的事情忙完了,也该去万仞城那边看看才是。
做出了这个决定以后,威廉把注意力重新转向了那个档案架。
他叹了口气。
眼下看来只能用些笨办法了。
威廉打了个响指,一道深邃的空间裂隙在档案架的上空打开,几只绑着绷带的大手与蛛腿从中伸出,把整个档案柜提起来搬了进去。
等会去再慢慢研究吧。
传奇级召唤系法术【贪噬域魔】。
这个空间裂隙本身就是一个召唤物,里面伸出来的手是它的捕食器官,它会根据自己吞下去的猎物会逐渐变化。
当然,像档案柜之类的东西的话,肯定是无法消化的,对于贪噬域魔来说这估计就像给人吃了块石头一样难受。
没办法,开大型空间门的动静太大了,你就暂时当个储物空间吧。这次就辛苦了,下次请你吃月境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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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着心肠无视了以太域中那个召唤物的哀鸣,威廉离开了这座档案馆。
在里面也是耽误了够久的了。
接下来该去塔顶的那个观星室看看了吧。
威廉心想。
沿着楼梯继续上行,期间躲过了好几批巡逻的元素侍灵与活动铠甲,绕过了好几处陷阱与结界以后,威廉终于来到了观星室的门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威廉以太域的漫天星辰里,有一点微弱的星屑熄灭了。
“嗯?”
威廉会给自己做的所有附魔的道具都加上【标记】的术式,以防止自己的东西哪天丢了找不到。
他做的什么附魔道具被毁坏了吗?
想到这里,威廉赶紧仔细去检查了一下那个消失的星屑究竟是什么。
然后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个消失的星屑,代表的正是之前给莉莉安娜的那个菲尼克斯吊坠。
第四十六章:邀请
第八教团又被称为隐者教团或凯恩教团。
因为第八圣灵是唯一一位由凡人升格而成的圣灵,因此第八教团相比于圣灵教会的其他教团而言,要更注重世俗与信仰的结合,更强调凡俗与神圣之间的对立统一。
而在第八教团的内部又分为了两大派系——神恩派与圣修派,前者更强调第八圣灵的圣性,主张让第八教团彻底融入圣灵教会的体系框架之中,最起码不用再带一个“隐秘圣灵”的头衔在前头。
而后者圣修派则更注重第八圣灵身上的凡性。圣修派的修士会满大陆追寻凯恩尚在人间行走之时留下的圣遗物,会去模仿他曾经的事迹去修行救济,希望以此拉进自己灵魂与圣灵之间的距离。
“那这么说的话,你是圣修派的修士吗?”
在去往荆棘城大墓园的路上,奈泽玛尔突然没由来的向卡斯科普起了有关于第八教团的构成,而卡斯在听完以后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他会这么觉得的原因很简单。
“审判四”这把审判武装,除了是对抗月境的强力武器,要用以阻止公爵那疯狂的计划之外。它作为与圣灵凯恩生前有密切关联的圣遗物这点,肯定也是第八教团愿意付出这么大代价得到它的原因。
而追寻圣遗物这点无疑是圣修派的作风。
奈泽玛尔点了点头道:
“没错,我是圣修派的修士,主要负责圣遗物的回收工作。”
卡斯继续问道:
“那你突然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不会是就为了跟我介绍一下第八教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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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卡斯的问题,奈泽玛尔则是非常坦然地回答道:
“你作为漆黑剑士的后裔,是唯一一个能把审判四拔出来的人,同时也是灵魂与那把武器最为契合的人。所以在这次的事情平息以后,希望你能考虑一下皈依第八教团,加入圣修派的事情。”
卡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直坐在他肩膀上,竖着耳朵听着他两对话的丽兹沉不住气了。
“什么?不行不行不行……”
丽兹飞到了卡斯与奈泽玛尔之间,向那个金发女人交叉着手臂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他是我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仆人,之前他可是答应过直到自己死之前都要给我照顾花园的,怎么可以让他去什么教团教派侍奉一个圣灵呢?这是绝对绝对不行的!”
奈泽玛尔看了一眼飞在半空中的丽兹,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卡斯继续道:
“如果你选择皈依凯恩的话,首先教团会保证洗清你身上的冤屈。然后我们会帮助你觉醒自身的魔力天赋,虽然你应该没有成为魔法咏唱者的天赋,但成为一名魔剑士绝对是没问题的。”
成为魔法咏唱者除了需要有对于魔力的亲和之外,还需要具备一定程度的精神力天赋,让施法者能够在自身的以太域中构筑精密的法术模型。
但是对于缺乏精神力天赋的人而言,并不是意味着他此生与魔法无缘了,他们可以退而求其次,用自身的魔力依靠已经铭刻有法术模型的器物释放特定的法术。
而如此使用魔力的职业便是魔剑士。
这类似先前卡斯激活自己剑上附魔的火焰系法术【破晓】,但又有本质不同。
因为卡斯并不是一个魔剑士,他只能使用事先在剑上储存好的魔力作战,并且在使用的时候也无法精确控制魔力消耗,只能一股脑的宣泄魔力。
假如他是个真正的魔剑士的话,那场战斗恐怕早就结束了。
相比于魔法咏唱者来说,魔剑士的门槛看似好像要低很多,然而实际上就数量来说,全大陆魔剑士的数量基本上跟魔法咏唱者是持平的,甚至可能还要略少一些。
不仅如此,那些魔剑士们绝大多数都是在军团中服役,或者干脆就是贵族的子弟,在民间的魔剑士只占极小的一部分。
原因也很简单,魔法咏唱者大部分都是学者,只有小部分会成为专精战斗的战法师,而魔剑士则无一例外是为杀戮而生。所以帝国官方会允许民间保持一定数量的魔法咏唱者,但绝对不会允许有大量的魔剑士出现。
卡斯很清楚,自己在武艺上再进步也只有那么点提升了,想要继续变强就只有成为魔剑士这么一途,但普通人想成为一名魔剑士基本上没有任何门路。
如今对方向自己开出来的这个条件,对于任何一名战士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但是……
“对不起,我对于圣灵教会的信仰一直不怎么虔诚,而且对教会的生活也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卡斯微微低头道,言语中透露着歉意。
原本有些炸毛的丽兹也是一脸惊喜的转过了身来。
她飞快的飞到了卡斯旁边,期间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接着用力的拍了拍卡斯的肩膀,老气横秋的说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没良心的,放心,以后整理花园的时候我会悠着点使唤。”
当你的奴隶帮你整理花园什么的,好像一直都是你在自说自话吧,我可从来没答应过……
卡斯心想,但暗暗忍住没说出口。
对于他的回答,奈泽玛尔却是一副早就料到了般的表情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的生命全都是靠这个魔女的生命鳞粉在维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现在本质是个死人,只是靠着她的生命力在驱动。你担心如果真去了第八教团,就还是在拿别人的生命力在冒险,对吗?”
对此,卡斯沉默不语。
她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为了向那些人复仇,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厚着脸皮拿着那个单纯的魔女的生命力去拼命。
而在他复仇以后,他就更没有理由这么做了。
奈泽玛尔继续说道:
“你放心,你不希望借用她的生命力,我们同样不会希望审判席的后人,‘审判四’的持有者,生命被绑定在一个魔女身上。只要你愿意皈依,第八教团会联系七名主教一同使用【苏生】来弥补你缺失的生命力,到时候这个魔女也可以完整的拿回自己的鳞粉了。”
说完了这个提案,即便丽兹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对了。
她能拿回自己的生命鳞粉,卡斯能踏上魔剑士的道路,第八教团找回了一个能使用审判四的审判席后裔。
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两人一魔女沉默地沿着石板路又前行了好长一截距离,直到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卡斯才开口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
但奈泽玛尔却打断了他的话。
“你没必要现在就做决定,先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说着,嘴角扯出了一个大概可以被称之为“笑”的表情。
“毕竟,我们最终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好说呢。”
在清冷的月光下,不远处大墓园的城墙投下了怪异的影子。
第四十七章:大墓园
大墓园位于荆棘城以北,如果只是看规模的话,与其说这里是墓地,倒不如说是一座卫星城。
高耸的城墙将整座墓地都围了起来,城墙上每隔二十米都会有圣灵教会与玫瑰宫法师厅铭刻的【安抚亡灵】与【生命屏障】法术符文。
也得亏荆棘城盛产源质银,换大陆上其他大城市,哪怕是帝国首都的白金城与以富庶著称的薄纱城,都经不起这样的挥霍。
因为黑水沼泽地区的先祖崇拜习俗,人们笃信死者的灵魂需要依靠遗骨才能存在,因此在这几千年来,荆棘城的死者大多会被送到这座大墓园安葬。
尸骸长年累月的堆积,直至如今埋葬其中的亡者恐怕已经达到了一个难以计量的数字。
而如此多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在这个有死灵魔法存在世界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事情。因此平日里大墓园都是大门紧闭,重兵把守,禁止外人进入的状态。
只有每年的雨月四日还魂节与雾月十五的亡灵节,这里的守墓人才会敞开大门,允许居民进入大墓园祭拜自己的先祖。
“你说的那个圣墓就修建在大墓园的地下?”
卡斯看着高耸的城墙问道。
“应该说大墓园修建在圣墓的上方才对,圣墓的历史可比大墓园要早得多,早在青铜历时就存在了。”
奈泽玛尔一边回答,一边从腰上解下了一捆抛绳。
“那时的黑水人认为那个地下墓穴是通往冥界的入口,是死神维拉的重生之地。因此当时的统治者选择将那里作为墓地,以期待自己在死后也能够重生。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了由生者服侍亡者的思想,后来逐渐演化成了现在黑水省特有的先祖崇拜习俗。”
奈泽玛尔说着把挂好了钩爪的抛绳扔了上去,在用力扯了几下绳子试了试牢固程度后,她回头对卡斯说:
“好了,我先爬上去看看情况,没问题了你再上来。”
说完她便如猫一般灵巧的攀上了绳子。
对方虽然穿着的是轻便的皮甲,但毕竟是一位女士,卡斯也不好意思站在下面盯着人家看。
所以他转头看向了从先前起,就一直坐在他肩膀上生闷气的丽兹。
“呃……怎么了?”
卡斯问道。
“没什么。”
见卡斯转头过来,丽兹一下子别过头去,鼻子翘得老高的“哼”了一声。
卡斯猜她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于是斟酌着说道:
“她的提议不是挺好的吗?能够早点取回自己的生命鳞粉,也没必要每天提心吊胆我这边又出什么事情之类的,当然就补偿这方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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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这是想要补偿之类的吗?!”
丽兹突然转过身两手揪着卡斯的耳朵道。
卡斯的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被她拧了两个圈。
“你就那么想去当什么魔剑士吗?你就那么想再去别的地方去继续战斗吗?你不是说了完成复仇以后就退休的吗?你就不能多考虑一下自己吗?”
手上拧着卡斯的耳朵,丽兹脸涨得通红的说。
“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除了战斗之外还能做什么啊。”
对此,卡斯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他的话令丽兹一下子泄了气,她松开了卡斯的耳朵,双手往后一撑仰起头看着卡斯的脸有些失落的问道:
“那么之前我说的,帮我照顾花园什么的,你就真的一直都没有考虑过吗?”
卡斯刚准备回答,这时城墙上传来了奈泽玛尔的声音。
“安全,你们可以上来了。”
…………
攀绳的时候,卡斯觉得自己腹部的伤口又传来了一阵隐痛。到了城墙上以后,他掀开衣服查看了一下,一道淡淡的血痕渗出了绷带。
“没办法,还没愈合好就这么攀绳,伤口开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看着奈泽玛尔跟丽兹投过来的视线,卡斯也是无奈的说道。
“没时间等你完全痊愈了,我在玫瑰宫里线人的情报告诉我,公爵的大动作就在这几天,必须赶快把审判四拿到手我们才有胜算。”
奈泽玛尔回答道。
而一旁丽兹看到则是默默叹了口气,翅膀周围又开始有闪耀的鳞粉出现了。
“喂,那边的魔女,不要再这么做了。”
但还没等她把鳞粉扇到卡斯的身上,一旁的奈泽玛尔开口阻止道。
“虽然魔女的生命力比人类要旺盛很多,但也不是你这么挥霍的。”
奈泽玛尔说着,手上亮起了淡淡的绿光。
“你都两次把他从死亡边缘给救回来了,那些消耗即便对于魔女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量。”
说着,她把手按在了卡斯腹部伤口的位置。
【治愈之手】,专家级的生命系魔法。
虽然只是让卡斯裂开的伤口暂时止住了血,但此刻还是让他好受多了。
做完这一切后,奈泽玛尔回头看向了丽兹道:“你剩下的生命力已经不太够了,千万不要再在这种地方浪费了。”
“谁……谁在给他浪费啊,我这是怕他伤口过深突然暴毙,到时候我的鳞粉可就全回收不回来了。”
丽兹声音提高音量说道。
“嘘……”
卡斯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墓园附近一直驻扎着一支名为守墓人的部队,用来防止发生大规模的尸变。如果被他们发现,被当成溜进来偷尸体的死灵法师就不好了。
丽兹捂住了自己的嘴表示了解。
看着大墓园最中央的那座神殿,卡斯低声问道:
“你确定那把武器就在那个神殿下面吗?”
奈泽玛尔点头回答道:
“很确定,我们早在十年前就得知了‘审判四’的下落。并且在那个时候就向西蒙公爵提出过了交涉,但他都找各种理由拒绝了。”
奈泽玛尔说着正了正自己头上的三角帽,帽子上的白色羽毛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摆动。
“如果不是后来他跟帝国皇室的关系急剧恶化,皇室派遣的几批情报人员被疑似使用月境力量的魔法咏唱者给暗杀的话,我们可能还真的就这么跟他一直扯皮扯下去了……”
她边说边走下城墙的楼梯,卡斯跟丽兹都跟在了她的身后。
一眼望不到头的墓碑林立在大墓园里,一座挨着一座,一团挤着一团。
这里的死人是如此的密集,以至于活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踩在墓碑上前进。
“话说我们就不能走大路过去吗?非得这么踩在这里亡者的头上过去……”
随着“咔”地一声响,卡斯又踩裂了一块墓碑,他不由抱怨着问道。
他是地道的黑水省本地人,对于打扰死者安宁这件事情还是很介意的。
“晚上大路上会有守墓人巡逻队的,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走在前面的奈泽玛尔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相比于卡斯那高大魁梧的体型,以及背后背着的沉重武器,奈泽玛尔就像一只灵巧的猫一般在多座坟头上轻盈的跃起落下,动作娴熟得跟回家了似的。
“有吗?我看那边的大路上连一点亮光都没有啊。他们巡逻不可能连灯都不带的吧?”
卡斯向大路的方向张望着问道,闻言,奈泽玛尔也是停在了一座十字型的墓碑上,转头看向了那边。
“而且不止大路上没有光亮,就连门口驻扎的营地那边也没有火光,这个点就熄灯了吗?”
卡斯指着大墓园门口的位置说道。
此时他们已经离大墓园中央的神殿很近了。
“是有些奇怪,但眼下没时间管了,我们先……”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道黑色的冲击波以神殿为核心快速扩散,很快便蔓延到了大墓园的每一个角落里。
但除了一阵不强不弱的风之外,那道波动没有对他们三人造成任何的影响。
“刚刚那是什么?我感受到里面的魔力了,但为什么对我们没任何影响呢?”
丽兹惊魂未定的问道。
而奈泽玛尔则是一脸严肃的看向了大墓园中央的神殿说道:
“那是……”
可惜她还没说完,地面便开始剧烈颤动了起来。
地震了?
这是卡斯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然而残酷的现实告诉他,此刻的地面颤动并不是地震那么单纯的事情。
比地震可怕多了。
奈泽玛尔脚踩的那个墓碑猛的破碎,一只半腐烂手臂抓向了她的腿。
而同一时刻,整个大墓园大概有几十上百万或残缺、或完整、或腐烂、或骨白的手破开棺木与泥土,从地下伸了出来。
绵延不绝,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第四十八章:“算无遗策”
星辰灯塔,观星室。
文森特眼前是连通着星界回路的陌客座星图,澎湃的魔力从此处被引导进广阔的魔力网络之中,再通过星座共鸣到每一个注册魔法咏唱者的以太域里。
而他只需要获得这张星图的使用权限,便能够绕过星辰律法直接与星界建立联系,从而晋升到传奇的领域。
一个他已经止步十数年之久的领域。
这是西蒙公爵给予他的许诺。
但是……
文森特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不认为西蒙公爵的计划能够成功,或者说,即便西蒙公爵的计划成功了,那也绝不会是他们在二十多年前所设想的光明未来。
在被那个名为“审判长”的魔法咏唱者点醒以后,文森特愈发认识到了自己先前的忧虑绝非多余。
黑水省最终是被帝国操纵命运,还是被虚无君王操纵命运,这两者之间又会有多大的区别呢?
更何况……
文森特又回想起了那个神域魔法咏唱者,回想起了他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以及在说完自己的诉求以后坦然把自己放走的自信。
西蒙公爵的计划就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万无一失吗?还是说实际上每一步都在那人的预料之中呢?
想到这里,文森特发现了一直以来被遗漏的问题。
为什么那个人会选择在银流矿洞现身?为什么他会这么简单的把自己放走呢?
玫瑰宫的法师厅与荆棘黑卫的总部,这两个地方因为人多眼杂,被人揪出问题的可能要更大,但他第一次出现却是在银流矿洞。
要知道银流矿洞一直都是交给月境之灵全权处理的,连矿工都特意植入了蚀魂蛛魔控制。除了派遣过去的监工之外,就连法师厅的人都不是清楚在那下面究竟有什么。
而他选择在这样一个地方现身。
更无法解释的是,那个魔法咏唱者在杀掉了留守的月境之灵之后,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是不慌不忙的在留在了原地,特意创造一个跟自己单独谈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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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早就了解到了公爵的计划,他一个神域的魔法咏唱者怎么可能会屈身换上一身矿工的服装,一个人潜入银流矿洞里呢。
总不可能说他是因为缺源质银而来的吧?
所以,对方放走自己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道想法如闪电般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
“……难道他早就料到了我会把银流矿洞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公爵了?!”
想到这里,文森特的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都能讲通了,这从一开始对方设计好的局。
西蒙公爵打算在圣墓同时举行“王寇仪式”与“永恒大礼”的事情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完美,先前就连作为首席宫廷法师文森特都不知道。
不用说,这肯定是月境之灵一直在秘密负责筹备工作。
而那个魔法咏唱者在捣毁了银流矿洞下的仪式神殿以后,料到了公爵可能留有后手,但他又不清楚公爵的后手到底在什么地方。
所以他故意通过自己去刺激公爵产生危机感,让公爵只能选择冒险现在开始仪式。
想到这里,文森特马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观星室的门前。
公爵那边的意图已经暴露了,他必须赶紧去通知他……
文森特一把拉开了观星室的门。
然后他呆住了。
那个自称“审判长”的神域法师赫然就站在了观星室的门口,脸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就连自己会在这里都在对方的计算当中吗……
看着眼前的人,文森特绝望的想。
“你已经都知道了吗?”
他脑海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为了这样一句叹服的话。
晚了,一切都晚了。
文森特颓然转身,走回了观星室里,浑身瘫软的坐到了陌客座的星图前。
而至于威廉那边……
他看着眼前不知为何突然变成一副颓废模样的文森特,硬生生把已经到嘴边的那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给咽了回去。
沉默了片刻,他缓步走进了观星室,用手肘把门给带上,然后一边注意着四周有没有埋伏,一边走到了文森特前面不远的位置。
“真巧啊。”
虽然不知道对方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威廉还是故作轻松的来了一句不咸不淡的感叹作为开场白。
但对方只是颓然的回道:
“巧吗?全都是被你安排好的事情,哪有什么巧不巧的?”
我安排好的?
听到文森特的话,威廉顿时感觉一阵莫名其妙。
我安排好了什么啊?
不过虽然不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故作高深的顺着对方胡诌道:
“不一定全是我安排的,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把所有人摆放在合适的位置,让所有的事情在合适的时间发生,然后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但对于他的话,文森特只是苦涩的“呵”了一声道:
“把自己的安排比作命运吗?呵,这个世界大概有没比你更傲慢的人了吧。”
听到文森特的话,威廉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幸好对方正沉浸在颓废之中没有注意到。
真的难绷住啊……
正当威廉思考着要怎样才能不着痕迹的从对方口中套出话来时,对方却先开口了。
“那么,动手吧。”
他起身张开双臂,两手五指张开。
示意自己的手中没有法术媒触,并且最大程度暴露自己的身体面积,这是魔法咏唱者表现自己愿意引颈就戮的姿态。
威廉看着他那视死如归的样子,迟疑了片刻,然后问道:
“我为什么要杀你?”
文森特惨然一笑道:
“你不是说过,只要我选择站在你的对立面你就绝对不会仁慈的吗?”
威廉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然后咬着牙问道:
“所以你还是选择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吗?即便是现在你已经知道,你的一切行为,都在我掌握之中的情况下?”
说这话的时候,威廉悄悄给自己补了一个【冰冷血脉】的状态,好让自己热得发烫的脸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
而文森特那边,则是感受到对方身上弥漫出了一股冰冷得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看起来这个神域的法师是打算动手了。
于是他仰天闭上了双眼轻声道:
“是的,即便你已经知道了仪式地点在圣墓的情况下,即便是我知道我们毫无胜算的情况下,我依然要选择站在你的对立面。”
Bingo!终于搞清楚什么情况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误会了什么,既然他自己说出来了就好了。
威廉兴奋的把手伸到口袋里,轻轻打了个响指。
但随即他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
圣墓?那不是当年引发了腐月亡灵之潮的地方吗?原来那个公爵是打算搞这出?弄出一场亡灵天灾?
威廉突然觉得有点牙疼。
要真让几百上千万的死灵出笼,即便是他也要杀得头皮发麻啊。
也不知道自己的那几个战略级法术能不能大范围清场了,总不至于像游戏里那样,因为硬件性能的原因,表现得极度拉胯吧。
脑海里念头流转,随后他看着默默站在那里等死的文森特,拿起了法术媒触打算送对方一个痛快。
不过在那之前,威廉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即便选择赴死,也不愿意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开出来的条件不算差吧?”
对此,文森特平静的回答道:
“因为我早就发过誓了,此生只忠于西蒙·瓦尔德一人。”
额……
威廉觉得自己之前的招揽,好像是一直是在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但我看你也是个有想法的人,你有思考过西蒙是不是一个值得你如此效忠的君主吗?”
威廉继续问道。
文森特沉默了,这个时候沉默也算是一种回应吧。
“那你知道还这么……”
威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文森特打断了。
“他会信守自己的承诺,那我也自然会信守我的承诺。”
“他承诺了什么?”
威廉好奇的问。
“他承诺了,会保护好我的女儿莉莉安娜。”
文森特回答道。
“嗯?”
听到这句话,威廉熄灭了法术媒触上的即死术式。
“你女儿的话,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感谢蓝城南与怎样T都好打赏的舵主
感谢
“蓝城南”与
“怎样t都好”打赏的舵主,谢谢老板,祝老板身体健康。毕竟是新人,本书节奏慢、墨迹、设定多而杂的问题,我尽量在今后慢慢改正,有什么其他问题欢迎大家提出来,所有的评论我都会看的!
另外是不是该创个书友群了?对了,往后面翻还有一章。
《封档千年我最弱的小弟都成了魔王》感谢蓝城南与怎样t都好打赏的舵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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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效忠
威廉的话令文森特猛的睁开了眼睛。
他面目狰狞的看向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双手伸入了一道空间裂隙中,抽出了一根乌木质地的法术媒触,刹那间媒触上亮起了耀眼的电光。
“你究竟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此刻,身处星辰灯塔观星室,得到了守塔人初步授权的文森特,能够调用的魔力规模已经达到了传奇的层次。
而他的精神力早就远远超过了大师级水准,甚至要比许多初入传奇层次的魔法咏唱者还要强大。在星辰灯塔的加持下,此刻的文森特即便在传奇层次的魔法咏唱者中,都算得上是中等层次的存在了。
随着文森特的法术媒触挥舞,一条紫黑色龙型雷电在半空中逐渐盘旋成型,“噼啪”的空气爆破声不断在雷龙身边炸开,观星室内的各种摆饰也都被那雷电引起的剧烈空间波动震荡得漂浮在空中。
威廉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声势浩大的雷光,轻敲了一下手中的法术媒触道:
“你先给我冷静一下。”
因为先前给自己套了一个【冰冷血脉】的buff,趁着增益效果还在,威廉直接使用了一个冰霜系的控制法术。
【麻木冲击】
一道锥形的浓郁冰霜气息从法术媒触上吹出,迎面覆盖到了不远处文森特的身上。
文森特挥舞法术媒触的动作瞬间僵住,待到那股冰霜气息消散以后,他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被厚厚的冰霜覆盖,双脚也被结块的冰霜给牢牢定在了地上。
就像一个关节被焊死的人偶。
威廉走到他身边,举起手中的法术媒触对着那个快要成型的雷龙脑袋猛的一敲,一道耀眼的光亮炸开,那雷龙化为了无数光点消散。
“冷静下来了吗?”
威廉看着几乎都快结成冰雕的文森特问道。
然而从对方不断尝试着挣扎的姿态,还有脸上想要杀人的表情上看,好像并没有。
“你倒是听别人把话说完啊……”
威廉抱怨着,然后接着说道:
“我只是说她可能死了,但目前什么情况我也不能确定。但现在我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下落的人,你确定还要对我动手吗?”
文森特停止了挣扎,他双目赤红的看着威廉大声吼道:
“快说,她现在到底怎么了?!”
这人一涉及到跟她女儿相关的事情,就根本听不懂人话了啊。
威廉默默的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没必要跟一个父亲计较那么多,于是他说道: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了……不过她现在可能在哪个地方我还是清楚的,而且也可以带你过去。但前提是你必须给我冷静下来,否则现在多拖一秒钟,莉莉安娜能活下来的概率就会少一点,你自己斟酌吧。”
威廉等了他五秒钟,看到对方的表情逐渐由激烈变得缓和,最后眼神中重新有理智浮现,他才抬起法杖说道:
“接下来我会解除对你的禁锢,但你要是再对我出手我可就不会留情了啊。”
他说着解除了【麻木冲击】的效果,凝结的寒霜瞬间化作了魔力消失,全身关节都被冻僵文森特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但他又立刻手脚并用的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那个地方!”
磕磕绊绊站起来的文森特立马冲威廉说道。
“别吵……”
威廉回忆着菲尼克斯吊坠的【标记】在他以太域中消失的位置,有些不耐烦的说。
大概又过了十秒钟,他才对文森特道:
“大概知道是哪里了,你等会。”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六颗苍蓝色的宝石抛在空中,闪烁的电光将它们连接成了一个传送门。
传送门上面流光波动,逐渐显示出一间简陋的客房的样子,而莉莉安娜正躺在了木板床上一动不动。
还没等威廉开口说些什么,文森特便直接穿过传送门冲了过去。
他都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的吗?
威廉心想。
因为传送门极度容易受到干扰的性质,大多数法师在使用传送门,尤其是使用别人打开的传送门时,往往都会慎之又慎。
在穿越传送门时被反手炸死的事例数不胜数。
不过威廉也没说什么,只是跟在他后面穿了过去。
传送门的另一头,文森特半跪在木板床前,哆嗦着抱起了莉莉安娜,此刻莉莉安娜正紧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不断地扭曲着。
听到威廉走过来的脚步,文森特转头向他问道:
“她怎么了?”
“在做噩梦。”
威廉回答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
“我叫她不醒。”
“那就是在做性质非常恶劣的噩梦。”
威廉回答道:
“可能是中了高级别的幻术,也可能是被什么东西诅咒了,当然也有可能……”
威廉说着走到了床前,伸出手按在了那个少女的额头上。
“也有可能什么?”
文森特急切的问。
“也有可能是灵魂被你们打算信的某个女神给拉到了月境。”
收回手,威廉冷着脸对文森特说:
“而且很遗憾,结果是最坏的那个可能。”
“噩梦之主爪玛拉?莉莉安娜的灵魂被拉到噩梦沼泽了?”
文森特脸色煞白的问道。
威廉点了点头。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文森特两眼失神的喃喃自语道。
但威廉则是非常冷淡地说:
“先是她的考古队被饥腐女士的蹒跚魔给袭击,现在是她的灵魂被拉进了噩梦之主的月境领域,你是不是还要等到她再被低语女皇给算计一次,你才能猜到到底是为什么吗?”
文森特看向了威廉,表情茫然地道:“但是这不可能啊,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他,他也知道……”
他声音越说越小,随后他紧紧的抱住了莉莉安娜逐渐没了声音。
而威廉就这么站在旁边耐心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文森特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对他道:
“我的女儿现在还有救吗?”
威廉点了点头。
“救她。”
文森特说。
威廉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文森特抱住莉莉安娜继续说道:
“我向世间所有神明的发誓,只要你救了我的女儿,我此生便只忠于你一人。从今往后,我的每一缕灵魂,每一滴鲜血,每一块骨骼,每一片血肉,每一道思绪全部都会为你而战,至死不休。”
他说完轻柔的把莉莉安娜放了下来,然后走到了威廉的身前,一脸肃穆的准备跪下。
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他,阻止了他的动作。
文森特不解的看向了眼前这个略显沧桑的男人,此刻他正拿着法术媒触指着自己的双膝。
“说什么向世间所有的神明起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我的目的是要从诸神的手中永恒解放人类的命运。”
说着,威廉脸上带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且,永远记住一点……不许跪!”
第五十章:亡灵潮
奈泽玛尔脚踩的墓碑突然破碎,一只腐烂手臂抓向了她的小腿,眼看着她即将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这个女人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淡银色的光芒。
一个银色的法阵在下方浮现,随即一股强劲的气旋将她托在了半空中。
浮在在半空中奈泽玛尔一脚把试图抓住她小腿的手给踢折,随即轻盈的落地,并在落地的瞬间拔出了腰间的细剑,如闪电般刺向了墓碑下方那个刚刚被唤醒的亡者。
一道流光沿着细剑传导了进去,刹那间如薄雾般的银色火焰燃起,那个亡者挣扎着化为了尘埃。
消灭了一名亡者。
但还有成百上千万名亡者正在苏醒……
大地的震颤还在继续,“嘭,嘭,嘭”的破土声连绵成了持续不断的轰鸣。
原本早就应该逝去的人们,被某种力量点燃了残缺的灵魂之火醒来,并将最终汇聚成一股无可抵挡的亡者之潮。
此刻,卡斯已经取下背后的黑铁巨剑,将靠近他们的亡者们成片的击倒击碎。
但每有一名亡者倒下,便会有更多的亡者补上来,甚至那些原本被击倒的残骸也会用那残破的躯体,缓慢而坚定的向他们靠近,直到被打成无法行动的碎块为止。
糟糕透了……
卡斯心想。
远方,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更多苏醒的亡灵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浪潮一般向他们涌来。
此刻他们就像陷入了泥沼之中一般,正在被缓慢的拖入死亡的深渊。
又是一记沉重的挥砍,黑铁巨剑将三个骷髅与一个僵尸的脑袋斩下,但这一剑却是在最后被一根青铜长戟给挡住了。
一个身穿古代黑水王国青铜甲胄的亡灵武士出现在尸群之中,它的身形看起来跟卡斯一样高大,眼睛里燃烧着剧烈的灵魂火焰,手中遍布着锈蚀痕迹的长戟与卡斯的巨剑交错在了一起。
它的动作不似周围的那些亡灵僵硬死板,反而如生前那般矫健敏捷。在挡下了卡斯的一剑以后,它立刻将手中的长戟往上一挑,借着长兵器的距离优势,直刺向了卡斯的咽喉。
虽然对方的动作如毒蛇一般迅捷,但多年的战斗直觉让卡斯在最后一刻侧身躲过了这一刺,对方的长戟只是在他的脖子上留下来一道浅浅的血痕。
而他也是趁着对方一击未中的机会,拖着巨剑冲向了那个亡灵武士,一刀砍向了对方左肋骨的位置。
但随着“铛”的一声,青铜甲胄上突然亮起了绿色的细密蛇形符文,卡斯觉得自己这一剑好像是砍在了一堵厚实的墙上,剧烈的反震让他不由后退了两步。
“附魔铠甲?这个人生前还是个军事贵族?”
卡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各处铠甲之间薄弱的连接位置,在心中做好了计算以后立马举起手中的剑又一次的冲了上去。
剑戟碰撞五六个回合以后,卡斯抓住了对方的一个破绽得以近身,手中的剑从直接从对方头盔与护颈之间的间隙中穿过,利落的斩断了对方脖子。
但还没等到卡斯回一口气,他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整齐列队过来了大概二十名身穿青铜甲的亡灵武士。
看样子这附近应该有一片古代黑水王国军事贵族的坟。
卡斯嘴角有些抽搐的想。
被它们近身了可就真的完蛋了……
“奈泽玛尔!你有办法从这里出去吗?”
卡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队亡灵武士大声吼道。
此刻亡灵破土的轰鸣声还在继续,他只有尽全力大吼才能盖过一点那声音。
过了几秒,奈泽玛尔也是大声朝这边喊道:
“我有办法摆脱这些亡灵移动一段距离,但我们离城墙那边太远了,那点距离完全不够我们逃出去!”
闻言,卡斯立刻对天上的丽兹道:
“丽兹!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去的吗?!”
丽兹立刻振翅飞到了更高的地方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即“嗖”的一声飞回了卡斯身边,她急急的指向了大墓园中央的那座圣墓神殿说道:
“那里!那里有一圈黑色的光,这些死灵一道靠近那道光就会转身离开!”
卡斯听到这个答案却是犹豫了下来。
唤醒这整个大墓园亡灵的肯定就是那座圣墓神殿里的什么东西,这点就算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要是真进去了,恐怕要比这里更凶险。
但是……
看着正整齐划一逐渐逼近他们的那队亡灵武士,卡斯对在他身后战斗的奈泽玛尔喊道:
“大墓园中央的那座神殿!这些亡灵进不去,可以去那边喘口气!”
留在这里最终也是个死,还不如进到那个神殿里看看罪魁祸首是谁,起码能死得明白点。
过了两秒钟,奈泽玛尔的一句“好的”从身后传来,随即卡斯的脚下出现了一个银色的法阵。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劲的旋风便将他托到了半空中。
三阶风暴系法术【浮空】。
“站起来,然后一个个的跳过去。”
同样浮到了半空中的奈泽玛尔对卡斯道。
“什么一个个跳……”
卡斯的问题还没问完便知道了答案。
从他们当前位置到中央神殿的直线上,瞬间亮起了十数个银色的法阵,随后十多个浮空气旋升起。不少气旋上还有一同被抛起来的亡灵,此刻正在半空中胡乱的挥舞着手脚。
这就是她所说移动一段距离的方法?
卡斯看着那十几个法阵,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而一旁的奈泽玛尔却是对他道:
“小心点,跳错一次可就死定了。”
她说着突然朝自己笑了一下,然后她手握细剑,先一步跳向了最近的那个浮空气旋。
这个女人好像只会在谈论到危险话题的时候,才会真心地展露笑容。
看着对方灵巧跃动的背影,卡斯心想。
这时一阵轻微的疼痛从他的左手处传来。
他低头看去,丽兹正掐着他的手指瞪着他。
“想什么呢?还不快跳过去,这个法术持续时间不长的!”
丽兹向他提醒道,语气里满满是不爽的情绪。
卡斯连忙点了点头,随即跨步一跃,相比于奈泽玛尔而言有些笨拙的跳到了下一个浮空气旋上。
比想象中容易一些。
站稳以后的卡斯心想,随即马上又跳向了下一个气旋。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跳跃过了那十数个气旋,最终赶在法术消失前,跃入中央神殿的黑色光圈里,来到了亡灵之潮暂时触及不到的区域。
但两人都没有丝毫放松警惕,刚一落地,便都紧握手中的武器警戒着四周。
“为什么那些死灵都会……”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周围并没有埋伏的卡斯开口问道。
“为什么都会复生?”
奈泽玛尔打断了他的问题。
“你是个黑水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腐月之潮的那段历史。”
第五十一章:开始仪式
大墓园,圣墓神殿。
卡斯与奈泽玛尔顺着古老的花岗岩台阶,一圈圈的绕着往地下圣墓的深处走去。
“这里平时一直都是封闭着的,只有在荆棘公爵上任时的授爵仪式上才会开启,让新任的荆棘公爵下到圣墓的深处祭拜历代先祖,得到先祖们的庇护。”
卡斯边走边说道。
此刻他正走在前头,挂在腰间的魔晶矿灯照亮了前方的台阶。
“也就是说,这里是只有荆棘公爵才有权限打开的地方,对吗?”
手里端着连射弩跟在卡斯身后的奈泽玛尔问道。
“这个不清楚,但考虑到荆棘城的祭祀活动基本上都是由玫瑰宫负责,估计打开圣墓大门的钥匙也是由公爵亲自掌控的吧……那这么说来的话……”
卡斯说着陷入了思考当中。
此刻神殿外大墓园里那数量恐怖的亡灵们,真的也是西蒙公爵的手笔?他就像一千年以前那个疯狂黑水之王一样,希望掌握一支不死的军队?
这也太疯狂了吧。
想到这里,卡斯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公爵是打算召唤虚无君王降临的吗?为什么现在又变成召唤腐月之潮了呢?”
对此,奈泽玛尔似是也有些不解的道:
“我不知道,先前是第八教团在玫瑰宫里的线人告诉我,公爵可能会在最近尝试沟通月境的虚无君王。所以我才会这么急来圣墓,希望你能拔出那把‘审判四’作为底牌,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这种情况……”
对于奈泽玛尔的疑惑,卡斯想了想说道:
“那会不会是你们安排在玫瑰宫里的那个线人被发现或者叛变了呢?所以公爵才会故意把我们骗到这座大墓园里……”
卡斯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受到自己逻辑中的愚蠢了。
首先,从玫瑰宫的线人给奈泽玛尔情报,到他们决定行动的中间是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的。公爵不可能拿捏得这么巧,让他们恰好在来到大墓园的时候,就被腐月之潮给包围了。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假如公爵掌握了腐月之潮力量,除非他还是一个古典悲剧的爱好者,想要来点戏剧性,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耍这种阴谋诡计把他们诱骗到大墓园里来杀掉。
而假如他没能掌握腐月之潮力量的话,那大家就要一起死了,那就更没必要这么做了。
“换句话说……”
卡斯喃喃道:
“换句话说,我们现在可能还真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公爵他甚至可能都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存在!”
卡斯的语气里甚至透露出了一丝兴奋,他回头看向奈泽玛尔道:
“有心算无心的话,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在这里阻止这场灾难。”
命运恰到好处的安排,令他们来到了仪式现场,早一天晚一天都会错过这个阻止西蒙公爵疯狂仪式的机会。
对此,奈泽玛尔只是紧绷着脸缓缓点头道:“那么,走吧。”
…………
在不知下了多少阶花岗岩台阶以后,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圣墓的最深处——神之墓室。
在黑水王国的古老神话中,这里是距离冥界最为接近的地方,相传以蛇为图腾的死神维拉便是在这个地方重生醒来的。
但如果刨除掉神话故事的光环,这个神之墓室其实只是一个以天然溶洞为基础修建而成的地下墓室罢了。
整个大厅装饰得华丽而肃穆,走进来以后,卡斯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四五十具大小不一,风格不一的石棺遍布在其中。每一具石棺里都基本上安葬着了一名古代黑水王国的王室成员。
而在大厅最中心的位置上,有一座被七个同心圆包围起来的巨大石棺,那个石棺前立有了两样东西,跟整个墓室的风格不是很搭界。
一面黑色的古旧石碑,与一柄漆黑厚重的骑士剑。
奈泽玛尔一见到那把骑士剑,便马上拍了拍卡斯的肩膀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看,就在那里,那把剑就是审判四。”
“那就是审判四?”
从卡斯这边的视角看过去,那把名为“审判四”的武器怎么看都觉得只是一把普通的骑士剑而已,既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也没附魔武装的所散发出来的强大力量,跟她先前描述的那个神兵利器相差甚远。
“你确定就是那个吗?”
卡斯有些怀疑的问道。
奈泽玛尔点了点头回答道:“对,我很确定就是那个。”
好吧,可能真正的神兵利器都是这样其貌不扬吧。
卡斯心想,随后他问道:
“那么下一个问题,我们该怎么样才能接近那个地方,把它拿到手呢?”
此刻,在靠近墓室中央“审判四”位置的地方,一个体型庞大,浑身布满了溃烂肿胀,头生扭曲纠结枯角的肥硕怪物,正闭着眼睛端坐在那里,手里提着一柄生锈的短刀。
而在它的头顶上,无数漂浮的幽魂将一个身穿法师长袍的老者托在了半空中,澎湃的魔力从他的身体中被剥离,然后积蓄成了一个引而待发的黑色球体飘在他的身边,微微的颤动着。
“西蒙你个狗娘养的敢骗我?!你根本就不是要用永恒大礼来强化自己精神力,你是打算用它来唤醒大墓园里的亡灵们的,你打算重现腐月之潮!”
那个枯瘦的老者歇斯底里的冲着站在中央石棺上,身着一身华丽繁复服饰的中年男人吼道。
被吼的那人自然便是西蒙公爵。
对于对方的话,西蒙公爵只是淡定的点了点头道:
“对,而且你就是激活那些仪式的薪柴,感到荣幸吧。”
说完,西蒙公爵朝着漂浮在天空中的那位老者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刹那间,漂浮在他身边的那个黑色球体“啪”的一声炸开了,随即化作了一道漆黑的冲击波飞速的扩散了出去。
原来如此……
卡斯心想。
原来先前那一道唤醒了亡灵们的黑色冲击波就是这么来的……
在黑色球体炸开了以后,那个老者瞬间萎靡了下去,鲜血不断从他的脑袋上的各处孔窍中流出。
他直接耷拉着脑袋停止了挣扎。
也是在这个时候,先前一直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大个子怪物突然开口道:
“契约者,现在一切要素都已到齐,可以开始仪式了。”
第五十二章:开幕
“契约者,现在一切要素都已到齐,可以开始仪式了。”
听到他第三个契约之灵蹒跚魔的声音,西蒙看着那个垂死的守塔人点了点头。
终于到这一刻了吗?
准备这么多年,终于要到这一刻了吗?
西蒙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尽管中间有些波折,但现如今计划终于算步上正轨了。
很快,他二十多年来的理想将会实现,而瓦尔德家族一千多年来的夙愿也将会完成。
通过他之手完成。
在西蒙的意志下,魔力最后一次从守塔人体内的剥离,并逐渐化为了一颗黑色球体漂浮在半空中。
西蒙向那个黑色球体的位置抬手虚握。
“西蒙……你真的疯了吗?即便你最终完成了仪式又怎么样?你有那个力量去控制那么多亡灵吗?当年那位已经到达神域的黑水之王都被那无数亡灵的意志给逼疯了,你又能做到……”
感受到自己死期将至的守塔人朝西蒙绝望的嘶吼道。
但西蒙没等他把话说完,便猛的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这个动作是开启永恒大礼的最后一个扳机。
那个黑色球体“啪”的一声炸开,化为了第三道冲击波扩散了出去。
“无论最后我会怎样,那都不是你一个薪柴该关心的事情。”
西蒙冷淡的说。
密仪的点燃工作在此刻彻底完成。
灵魂与魔力有节奏的三次敲击,大墓园中所有亡骸里的残留灵魂印记都与守塔人的以太域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又或者说,两者逐渐融为一体。
原本在守塔人的计算里,在永恒大礼中,他只需要跟三千左右的灵魂印记共鸣,便足够将精神力提升到传奇层次。
但西蒙直接将整个大墓园里所有的亡骸都纳入了共鸣的范围,瞬间将守塔人的精神力规模强行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当然,作为代价,那成百上千万个亡者的哀嚎也同时在他的以太域中回响,倘若他能撑住不被逼疯,那么他的力量规模将通过这个密仪一步从大师级巅峰踏入到神域巅峰的境界。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撑住。
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守塔人的人格便被那股汇聚了上千万亡灵怨念的浪潮冲刷成了一张白纸。
只剩下一具躯壳漂浮在半空中。
而这正是西蒙公爵他想要的,一个连接星界与现世的巨型魔力中转站。
庞大的死灵系魔力源源不断的从星界流入守塔人的以太域中,然后又通过与他共鸣的灵魂印记传递到每一个死灵身上。
大墓园里,每一个亡灵的眼中都开始燃烧起了熊熊的灵魂之火,它们的动作开始变得流畅,力量开始变得强大。
先前被卡斯与奈泽玛尔打碎打倒的骨骸碎片,也开始在那磅礴的魔力下自行拼接回来。
永不疲惫,生生不息。
这就是曾经差点毁灭整个黑水王国,肆虐了大半个维克大陆的腐月亡灵之潮。
西蒙狂热的看着漂浮在半空中人格已经消失的守塔人。
此刻的守塔人便是能控制这支亡者大军的王冠!
只可惜,西蒙暂时没法攫取这座王冠,诚如那个守塔人在死前说的,他还没有足够强大力量去驾驭那几千万亡灵的意志。
他需要能够让他达到神域的力量。
“灰疹,差不多可以开幕了吧。”
西蒙回过头对那个名为“灰疹”的蹒跚魔说道。
肥硕病态的灰疹用缓慢而低沉的语气说道:
“所有的祭品已经就绪,王寇仪式马上就能开始。”
它说着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锈刀,空气中浓稠的死灵系魔力便随着它的动作开始流动。
所有以神话传说为镜像的仪式魔法,都需要用到巨量的魔力以重现神话时代的魔力环境。
先前在银流矿洞中的那座颅骨神殿,便是要为整个仪式供能的魔力炉。
但此刻,在这座墓室完全不需要那些东西,在永恒大礼的作用下,源源不断的魔力正通过那座“王冠”而流入这里,此时整座墓室的魔力浓度已经宛如那神话中的冥界一般浓郁了。
仪式所需要的魔力环境也已经准备就绪。
蹒跚魔作为饥腐女士的眷族,引导亡灵系魔力就跟人呼吸一样简单。一股庞大的魔力随着灰疹的动作,流入了墓室四壁开凿出来镶嵌有源质银的图案当中。
一副完整的龙蛇衔尾,相互吞噬对方的图案,就此被漆黑的魔力勾勒显现了出来。
龙代表着天空神王奥卡,蛇代表着冥府死神维拉。
在黑水沼泽地区的古老哲学里,一个事物总会转换成与其相反的对立事物。
恰如故事中的神王与死神,祂们永恒的吞噬对方,并将对方变成自己。
而王寇仪式的本质,便是通过重现这神话中的事迹,让自己完成转化蜕变。
通过弑王令自己成为王。
通过弑神令自己成为神。
此时此刻,作为谋求黑水省独立的西蒙公爵无疑是一个真正的叛军。
那要被他推翻的王呢?
一旁侧厅的大门打开,十数个手脚畸长,脑袋硕大,身材枯瘦的亚魔从中鱼贯而出。
为首的四个亚魔正吃力的抬着一个华丽的王座,而王座上坐着的,或者说被绑着的是一个灰白色头发的少年。
少年身着紫色的皇室长袍,浑身上下闪耀着雷霆,但脸上却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抬着王座的那几个亚魔手与肩膀被闪烁的雷霆给电得焦黑冒烟,但它们依旧咬着牙步调沉稳的把那个王座抬到了那个石棺之前,缓缓放下。
西蒙跳下石棺,表情肃穆的走到了王座之前。
那个灰白色头发的少年一脸懵懂的抬头看向了西蒙。
“今天就是我加冕为王的日子吗?”
少年小心的问道。
自他记事起,眼前的这个男人便一直向他保证,总有一天会带他走出那座地牢,让他加冕为王。
虽然他不理解加冕为王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十分期待着能够走出那座狭窄地牢的那天。
西蒙点了点头,随即一抬手,旁边的亚魔低头捧上了一顶造型古朴的青铜材质头环。
那是代表着瑞尔帝国皇帝至高无上权力的青铜冠冕,或者说,材质与造型跟现如今艾琳女皇头上的那顶青铜冠冕一模一样的赝品。
据说真正的青铜冠冕里汇集着瑞尔帝国历代先皇的灵魂碎片,这得以让800年来帝国的每一代皇帝都能得到先祖智慧的指引。
这可是西蒙手中这个赝品做不到的。
但只是为了完成仪式的话,那也足够了。
西蒙双手捧起了那个赝品,缓缓穿过了少年身体周围的雷霆为他戴上,期间他的身体被电出了无数道焦痕也没有丝毫在意。
在黑水神话中,死神在反叛的过程中曾多次被神王用雷霆击伤。西蒙自己在身上留下伤痕也是在还原神话的一部分。
如果光是有瑞尔皇室血脉这一点,并不足够作为一个强力的“王”的象征的话,那就继续为这个祭品赋予神王奥卡的特性。
后世的圣灵教会已经证实了,古代黑水神话中的神王奥卡跟白金历之前维克大陆上各种信仰中崇拜的父神一样,都是圣灵“父亲”的侧影,象征着天空、雷霆、权力、命运等概念。
所以,他让文森特从小教授且只教授这个孩子雷电系的法术,并且花大价钱从翠玉省请来了刺魔师,为这个孩子刺上了雷电魔力亲和的符文刺青。
此刻这个少年身边看上去声势浩大的雷霆,便是他扮演神王奥卡的另一个关键节点。
西蒙默默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王寇仪式前期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只是为这最后一步做铺垫。
叛军将剑刺入王的心脏之中,完成最后的蜕变。
那个少年看着西蒙手中的长剑,好奇的问道:
“这已经算加冕完成了吗?我现在能够出去看外面的世界了吗?”
西蒙点头道:
“已经完成加冕了,我会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
说完他一剑刺进了少年的胸膛。
…………
刺眼的雷霆从墓室的中央爆发了出来,正在交替着以石棺作为掩护缓缓接近墓室的中央的卡斯与奈泽玛尔同时捂住了眼睛。
在西蒙公爵一剑刺入那个少年的胸膛之后,四周的龙蛇图案骤然亮起,无数的雷霆沿着剑从那个少年的身体中传导到了西蒙的身上,一股强大而威严的气息开始在他周围浮现。
卡斯与奈泽玛尔立马躲在了一座石棺后面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刚刚那是什么?”
卡斯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好像是什么仪式魔法。”
奈泽玛尔拿起连射弩回答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
卡斯继续问道。
奈泽玛尔果断的回答道:
“无论西蒙公爵在干什么,都要在他没完成之前阻止他。”
奈泽玛尔说着,调整了一下手中连射弩上的机弦接着说道:
“我会用【风暴增益】增强下一发箭矢的力量,直接将公爵的头颅给射穿。”
“那那个大家伙怎么办?”
卡斯指的是护卫在西蒙公爵身边的那个蹒跚魔,此刻它如一座肉山一般挡在了西蒙公爵的前面。
“你去把它引开。”
奈泽玛尔回答,然后她看着卡斯继续补充道:
“然后去拔出审判四把它干掉,那个怪物是一个月境魔物,只有那把武器才能真正的杀掉它。”
卡斯点头继续问道:“那它身边的那些小怪物该怎么处理?数量有点多,可能不太好处理……”
“我会让它们睡过去。”
丽兹飞到了卡斯身边道。
卡斯转头看向她,有些犹豫的说:
“你要不还是先躲在这里吧……”
“不要,反正这都是最后一场战斗了不是吗?你可别小瞧一个魔女的真正力量。”
丽兹也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卡斯道。
“好吧……”
卡斯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倒不是他真的觉得这样做会比较好,而是他知道即便自己不答应丽兹,她自己也会过去的。
奈泽玛尔见他们这边已经商量好了,直接伸出了三根手指示意时间。
三……
卡斯紧握手中的黑铁巨剑。
二……
丽兹趴在了卡斯的肩膀上,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
一……
卡斯直接拧动了剑柄上的符文机关,先前封印在巨剑里的【破晓】术式已经让奈泽玛尔充过能了。
这是最后一战,必须在一开始就拼尽全力。
零……
卡斯直接翻身冲了出去,守在西蒙公爵面前的蹒跚魔灰疹看着手持一柄火焰大剑向它冲来的剑士,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它没有动身,而是抬起生锈的短刀指向了卡斯,围绕在它身旁的十数个亚魔乌泱泱的向他冲了过来。
第一个因为冲得太快有些脱节的亚魔被卡斯一剑斩成了两段,巨剑上炽热的火焰让那两截尸体还没落地便被烧成了灰烬。
但在它身后跟过来了更多的亚魔。
卡斯突然觉得从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了一阵香甜甜腻的气息。
丽兹鼓起腮帮子,捧起双手朝亚魔群吹了一口气。
紫黑色的粉尘一下子弥漫到了前方,所有闻到粉尘气息的亚魔都瞬间停下了冲锋的动作,有些迷茫的愣在了原地,随即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魔女的天赋魔法,沉睡粉尘。
卡斯把刀拖在了地上,一路冲过去的时候,一路把那些倒地的亚魔给燃成了灰烬。
天知道它们什么时候醒来,还是先把刀补了比较好。
但那个蹒跚魔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手下的喽啰死去。
待卡斯把那些沉睡的亚魔全部补完刀以后,他站到了那个蹒跚魔的前面。
“你来这里是个错误,凡人。”
灰疹如长辈般耐心地对卡斯说道。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
说着,卡斯一刀直接朝对方那肥硕的脑袋上劈去。
“铛!”
灰疹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中的生锈短刀挡下。
“你信不信我站在这里让你砍上十分钟你也不能奈我何,反而自己会命丧于此。”
灰疹缓缓说道。
但这正是卡斯想要的机会,他直接一按剑柄上的符文,整把黑铁大剑上的火焰瞬间沿着灰疹手上的短刀蔓延到它全身。
趁着对方视线被火焰遮挡的机会,他直接绕过了眼前的蹒跚魔,跑到了那柄“审判四”面前。
灰疹在把身上的火焰熄灭以后,看到了对方来到了审判四旁边,大惊失色的提刀冲了过去。
随着蹒跚魔的从公爵的身边离开,趴在石棺上一直瞄准着公爵方向奈泽玛尔发动了【风暴增益】的术式。
随着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在她手中的连射弩上,一道极为强劲的风暴在凝聚。
“嗖!”
一根亮银色的弩箭卷起一阵旋风朝公爵毫无防备的头颅射去。
然后……
公爵抬手直接接住了那根弩箭。
奈泽玛尔看着公爵手中尾翼还在微微颤动的箭矢,一下子呆住了。
公爵看着她笑了笑,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很久不见的好友,随即抬起手指向了她。
下一秒,一道如水桶粗细的雷霆从公爵的手中射出,将奈泽玛尔电成了焦炭。
第五十三章:月境的变化
“你要怎样救她?”
文森特焦急的问道。
威廉低头看着被噩梦折磨得不时发出痛苦呻吟声的莉莉安娜回答道:
“如果是要把陷入噩梦沼泽的灵魂唤醒回现世的话,我一共知道三种方法。”
“三种?”
文森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惊喜。
“一个是对她使用【狮之心】让她自己挣脱噩梦,二是用【灵魂引导】慢慢把她的灵魂牵引到现世。但这两种方法需要的时间都太长了,圣墓那边的事情要紧,现在腾不出那么多空。而最后那个办法,则需要找到把她灵魂拉进噩梦沼泽的那个月境魔物,所以……”
“所以?”
文森特紧张的问道。
威廉拿出了一颗储魂水晶道:
“我打算直接去月境,把她的灵魂直接带回来。”
威廉记得在游戏里,他曾做过拯救一个被拖入噩梦沼泽村庄所有村民的任务。要是当时他为几百号人一个个做灵魂引导的话,那个任务估计会让他做到吐血。
但当时正是月境大举入侵维克大陆的时期,各种依附着月境裂隙的月境传送门遍地都是,所以他直接穿越进月境来到噩梦沼泽,强行把所有村民的灵魂打包装好带了回来。
当然,后来在论坛上得知,那个村子是开发者专门给玩家刷幻术系魔法与死灵系魔法熟练度的地方,就已经是后话了。
“直接去月境?”
文森特一脸茫然的看着威廉问道:
“那要怎么去?”
世界之壳对于月境与现世的阻挡是双向的。
除非是月境魔法的修行者,通过跟某个月境魔物的契约打开通道,又或者找到一个稳定的月境裂隙,否则现世的生灵同样是无法进入月境的。
而这两个方法,前者从对方对于月境的态度上看就知道绝对不可能,而后者,一个稳定的月境裂隙哪有那么好找。
听到文森特的话,威廉只是回头看向身后通往观星室的传送门,眼神里满是无奈与自嘲。
“那里不就是吗?”
威廉叹息着说。
“什么意思……等会,你是不是说……”
文森特一下子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但一时之间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难道星辰灯塔的本质就是一个月境裂隙?
但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如今在星辰律法之下的所有魔法咏唱者又算什么?他们的命脉不止被捏在了星辰议会手里,还同样被捏在了月境那些虚无君王的手里吗?
那星辰律法最开始被提出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文森特不敢再往下面想了……
威廉没有管一脸震惊的文森特,而是走到了木板床边,直接抱起了还在噩梦中的莉莉安娜往传送门那边走去。
这时文森特才如梦初醒般的对威廉说道:
“等……等一下,观星室那边的魔力波动太大了,你就这么过传送门,会不会因为干扰而导致爆炸啊……”
你这会儿知道周围有魔力波动的时候使用传送门会有危险了?刚刚我都没来得及提醒,你就直接这么穿过传送门过来又算什么事?
威廉略微翻了个白眼,然后开口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开启传送门的媒介是虚空结晶,只要不是用大师级以上的雷电系法术直接轰击传送门,基本上不会有危险。”
虚空结晶?
先前急着过来救女儿没有在意,直到这个时候文森特才注意到对方先前打开传送门的媒介的外形。
那是六颗比鸡蛋稍微小上那么一圈的苍蓝色宝石,光是悬浮在那里便不断的搅动空间涟漪。
他下意识了一眼自己手中乌木法杖上镶嵌的那颗同样色泽,散发着同样空间涟漪的苍蓝色宝石。它跟那六颗宝石是一样的——除了自己的那颗要小上很多之外。
还真是虚空结晶啊……
文森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在风暴省的龙脊山脉,偶尔会出现一种名为“雷霆雨”的极端天气现象。雷霆雨并不是有雷霆暴雨,而是指雷霆如雨一般落下,将方圆几公里全部炸成一片焦地。
而在雷霆雨的现象结束之后,如果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及时赶到现场,并且足够幸运的话,就有可能赶在消散之前找到少量名为“虚空盐”的苍蓝色粉尘。
“虚空盐”的本质是凝固起来的雷霆,是圣灵“父亲”凿开天空飞溅下来的火花,也是最为顶尖的炼金材料,基本上所有雷电系的大密仪与大仪式都会需要用到这种材料。
而虚空结晶,则是将大量的虚空盐进行精炼以后的产物,说是价值连城也一点不为过。
它是所有主修雷电系法术的魔法咏唱者最为梦寐以求法术媒介,它对于雷电系魔力的亲和力达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境地。
即便是一个没有任何魔力天赋的普通人,只是拿着虚空结晶扔出去,也能引动不小的雷电现象。
文森特手中法术媒触上镶嵌的虚空结晶大概只有鸽子蛋大小,但这已经可能称得上是最为极品的雷电系法术媒触了。
就这根法杖,还是五年前西蒙公爵与风暴省的白地公爵谈成了一笔庞大的贸易出口协定以后,对方送过来的谢礼。
结果眼前这个人直接掏出了六颗鸡蛋大小的虚空结晶当成传送门的施法媒介用?
这光是用暴殄天物都不足以形容对方的行为!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啊。”
威廉在穿过了传送门回到观星室以后,回头对还在另一头发愣的文森特喊道。
文森特回过神来的马上走了过去,正好看到对方蹲下身把莉莉安娜平放在了地上。
见自己已经过来了,对方挥手将传送门解除,那六颗虚空结晶随着他的动作飞回了他的口袋里。
“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文森特强行让自己的目光从那边移开的问道。
威廉一边从莉莉安娜的头上扯下了几根头发一边回答道:
“你在这里守好她的身体就好了,去噩梦沼泽抢个灵魂而已,很快就能回来。”
他说着把那几根头发缠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起身,走到了那座陌客座的星图前,一手按在了上面。
文森特有些担心的问:
“你就这么直接去噩梦之主的领域里抢灵魂,就不怕到时候被祂记恨吗?”
爪玛拉作为噩梦之主,被祂拉扯进噩梦沼泽的灵魂如果是靠自己挣脱噩梦的话,并不会违反祂“现实是清醒的噩梦,噩梦是迷乱的现世”这一理念。
但外人直接冲进去把灵魂抢回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会让这个虚无君王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
而噩梦之主即便是在虚无君王中也是极为小心眼的存在。
因此文森特也是有些不安心的这么问。
但对此,威廉只是微微一笑道:
“没事,反正我得罪那个贱人也不是第一次了,这点事情毛毛雨而已。”
话音未落,威廉按着的那张星图猛的爆发出了红黑色的光,他瞬间被吸了进去。
…………
月亮是一面镜子,映照着太阳的光芒。
而月境同样是一面镜子。
它高悬于天空之上,倒映着现世的一切思绪。
人们的每一声欢笑、每一句尖叫、每一丝愧疚、每一次愤怒……所有的思绪都会在这片领域中交织回响,然后放大成永不停歇的风暴,席卷六合八方,最终成为填满天空的虚无。
在这场波橘云诡的变化中,相同性质的力量逐渐汇集到了一起,形成了无数代表着不同理念的月境领域。
在其中,一共有十三个月境领域形成了独立的国度。盖因构成它们的理念是如此的深刻与牢固,足以让那些由回音重叠汇集起来的力量强大到足够撼动作为它们声源的现世本身。
而那,便是十三位虚无君王的领域。
在踏入现世与月境的裂隙之后,威廉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抽离感,他物理感官感受到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幻。
相比于已经落地成为稳固现实的现世,在月境里,一切的物理法则都是苍白的谎言,甚至于这里存在的事物不会有固定的形体。
威廉毕竟是生活在物质世界中的人类,即便他的意志值是满的,但周围在极速变化的环境也会让他感受到无从适应。
他曾在游戏中多次来过月境,但在体验上与这次真实来到月境完全不一样。
开发者让玩家体验到月境变幻本质的方法,基本上是先来一段能让光敏性癫痫患者直接当场去世的播片,然后再放上一段足够让人连做几天噩梦的音频。
而此刻威廉的感受月境的疯狂变幻,则要比游戏里的表现夸张上百倍不止。
但很快,一切的形体便开始在威廉的眼中固定了下来,变成了井然有序的具体事物。
并非是月境本身固定下来了,而是观测着月境的威廉他的意志固定下来了。
在月境,形体只是虚饰,唯有意志才是永恒。
换句话,在月境中,只要他觉得某个东西应该是怎么样的,那个东西在他的眼中就会是什么样的。
虽然这个“我觉得”只能粗浅的影响到自己对于对方外形的认知,无法真正改变对方的规模与深度。但好歹,这也让他能跟在现世中一样正常的行事了。
此刻威廉正漂浮在一片搅动的风暴之下,在他身旁,一根由纯粹魔力构成的巨大管道穿过这片风暴,通向了远方的一颗暗红色星辰。
这里便是连接着现世荆棘城星辰灯塔与陌客座星界的魔力回路。
这个地方居然是月境中的一块无主之地,尚未被任何一位虚无君王纳入自己的统治范围。
威廉有些诧异。
他原以为凿开了世界之壳穿过月境通往星界的魔力回路,一定会被某个虚无君王纳入到自己的领域之中,毕竟那是用以入侵现世最好的途径。
没想居然是修建在中立地带。
为什么没有虚无君王过来抢夺这个绝佳的好地方呢?
威廉还记得当年死血之王与废墟魔神这两个象征着毁灭与破坏的虚无君王,为了争夺悲恸之痕的月境裂隙的控制权,在月境里互相把对方的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他当时也是趁着这两位互相打得两败俱伤的机会,带领终焉守望者展开的反击,趁机把战线给推回去的。
但为什么时过境迁,现在又有月境裂隙却又不争了呢?
威廉想了一会儿并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只得作罢。
毕竟现在缺少关键情报。
而且他此行的目的也不并是过来调查的。
于是,威廉在这个裂隙附近留下了一个使用【传送】的法阵,随后飞了起来。
在月境,只要你意志力足够强大,能够坚信自己能飞,那么就真的可以飞起来,甚至连魔法都不需要使用。
而以威廉的意志力来说,别说飞行或者瞬移这种小事了,他就连在月境里开辟一个自己的领域都不会太麻烦。
当然,麻烦的是事后会被各路虚无君王找上门来。
月境的天空中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无主的零散灵体,甚至很多连最基本的形体都无法成型。
威廉没有理睬它们,继续往高处飞去。
他穿越了一段段预言编织成的网络,飞跃了一句句劝诫拉起绳索,他拨开挡在他前方凝固成蜡的痛苦,然后扇飞了几团想要袭击他的燃烧着的愤怒。
最终他超越了一切,飞向了月境的“最高处”。
当然,实际上月境并没有“最高处”的这个概念,威廉只是到了一个能够纵览月境“地形地貌”全局的地方。
在那里,他看到了那十三个国度。
其中有灰烬飘扬的废墟,有死气沉沉的墓园,有不断翻涌的湖泊,也有火焰冲天锻炉。
相比于一千年前,那十三个国度的领域范围更大,其中所蕴含的力量也更多了。
即便是远远的看着它们,威廉也能感受到其中恐怖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
一千年前祂们入侵现世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强力。
威廉想。
但这个问题在他的大脑里只挺留了几秒钟。
没有足够情报的瞎想是没意义的,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去救人。
所以威廉的目光锁定到了一个迷雾弥漫的沼泽上。
随即他放松自己的精神,朝着那个方向坠下。任由自己一头扎进了那一片迷雾的沼泽之中。
第五十四章:奈泽玛尔
虽然有着“沼泽”之名,但实际上真进入了爪玛拉的月境领域,威廉倒觉得这里更像是一片由无数怪异意象拼接而成的岛屿。
起码在他的眼中更像是一座岛。
迷雾中呼啸着梦呓与尖叫,无数惊恐与扭曲的人脸在其中浮现又消失,无数虚幻的手在其中挥舞挣扎。
威廉在坠下的过程中调整好了自己的落点,飞快的穿越了那片足够把凡人逼疯的噩梦迷雾,最后稳稳的落到了一片森林中的空地上。
这是一片由无数造型怪异的枯木构成的森林,土地泥泞粘稠,淡淡的薄雾在四周卷起。
漆黑的天空中不时有闪电划过,而每次闪电划过的瞬间,都会把这片森林照出一副不同的样子。
那造型怪异的枯木会变成四肢纠结扭曲的瘦长人形,泥泞粘稠的土地成了铺满大地的模糊血肉,而那薄雾则会变成面目狰狞的怨灵。
一只肥硕得病态乌鸦扑扇着翅膀来到了威廉的旁边的枯树枝上,它仰身张开翅膀,开合着喙用婴儿尖叫一般的声音开口道:
“啊~来自现世无意乱入月境的旅人啊,欢迎来到噩梦……嘎!”
因为正好缺个带路的,所以威廉直接朝对方虚握手掌,一只无形的手将它给一把握住。
“你……”
“少废话,带路!”
说着,一道灵魂火焰直接在那只肥硕乌鸦身上开始燃烧,作用在灵魂深处的痛楚折磨得它发出一阵哀嚎。
大概烧了十秒钟,感受到对方的挣扎开始减弱以后,威廉才停了下来。
“带……带带路去哪啊?”
缓过神来的乌鸦颤颤巍巍的说道。
威廉解开了一根缠绕在手指上莉莉安娜的头发,唤起一阵微风将它送到了乌鸦面前。
“这根头发的主人。”
乌鸦抬起翅膀触碰了一下头发,随即它浑浊眼睛转动。
“啊……她在那颗树……”
乌鸦开口道。
但它没能说完,又是一阵灵魂火焰在它的身上点燃了。
“你直接带路就行了,别废话。”
乌鸦哀嚎着猛的点头,威廉这才熄灭了火焰。
“还有,别想耍花招,这里是月境不是现世,让你的存在完全消失我连拿剑的功夫都不需要。”
威廉提醒道。
见对方继续拼命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威廉这才把手松开。
乌鸦扑扇着翅膀,歪歪斜斜的往前飞去,威廉紧跟在了它的身后。
“你可以用你最快的速度飞,我跟得上。”
还没飞出多远,威廉在它身后说道。
乌鸦闻言立马点头,随即化作了一道由漆黑羽毛构成的旋风朝森林的某个方向冲了过去。
威廉的身边也卷起了一阵旋风飞在了它的身后。
话说回来,噩梦之主的手下现在多了一种乌鸦意象的眷族吗?
威廉在路上默默嘀咕着。
虽然月境魔物的种类无穷无尽,但是能拥有着智慧的种类却是非常有限的。而在每个虚无君王的月境领域内,基本上就只有该位君王的不同眷族才能达到那个层次。
每个虚无君王都会有一套对于自己眷族的审美标准,或者说祂们的眷族都会带上一些祂们本身的特征。比如低语女皇总是要跟蜘蛛过不去,饥腐女士的眷族则都要带点溃烂与真菌。
而在威廉的记忆里,噩梦之主爪玛拉则是一个病态的粒子特效爱好者,祂手下的眷族不管强弱怎样,外型如何,反正身边必须要有一层不断变化的迷雾笼罩,以此来增加它们的神秘感与梦幻感。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噩梦沼泽又被称为掉帧沼泽,而噩梦之主也被成为卡顿之主。
不过现在祂怎么开始捏出乌鸦形象的眷族了?
“到了。”
乌鸦的声音打断了威廉的思路,那团鸦羽的旋风重新组合成了那只乌鸦的形态,它抬起翅膀指向不远处在一片枯木树林里,唯一一棵繁盛的大树。
威廉也悬停在了了半空中,看向了那棵繁茂的大树,大约有七八个雾魇漂浮在那从树上采摘着果实。
那棵树上低垂的果实上都长有着惊恐的人脸,在它们被雾魇采摘下来的时候,都会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这种树是噩梦沼泽用来联系现世的一个节点,名为夜之槐,它的树根一路穿透了噩梦沼泽的领域,并虚化伸向了现世,伸向了现世凡人们的噩梦之中,以凡人的恐惧作为营养,结出能够滋养壮大噩梦沼泽力量的果实。
威廉看到了被藤蔓绑在树干上的莉莉安娜。此刻她处于半透明的灵魂体状态,不断挣扎着想要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见状,威廉准备直接过去,但一旁的乌鸦却突然飞到他旁边问道:
“等一下等一下,你不会没看到在树那边的雾魇吧?有七八个呢?而且这里离爪玛拉的寝宫很近,弄出动静被发现了你会走不掉的。”
乌鸦的话让威廉停了下来,他有些好奇的看着它问道:
“听你说话的口气,你难道不是噩梦之主的眷族?”
这肥硕的乌鸦扑腾着自己的翅膀回答道:
“此身侍奉一位月境领主作为主人,我只是作为信使来到的噩梦沼泽而已。”
原来如此,难怪它身上没粒子特效……
威廉恍然大悟。
在月境之中,十三位虚无君王无疑是最为强大的,祂们的存在已经升华到了永恒不灭的层次,并且能够对现世造成巨大的影响。
但除了虚无君王之外,月境里还有一些相比于虚无君王虚弱许多,但依旧很强大的的存在,它们统治着一些较小的月境领域,并自称月境领主。
当然,因为它们基本上没法影响到现世,只能在月境之中活动,因此它们的存在感就要低上很多。
在打算随手把这只乌鸦给烧成灰烬之前,威廉随口问了一句:
“那你的主人是谁?”
而对方的回答在这时候救了它一命。
“噩梦之主爪玛拉女士的盟友,风暴的呼唤者,预言的知晓者——群鸦之父。”
威廉猛的回过了头。
群鸦之父?
那张一千年前哀伤山脉地图的最初持有者?
一只暗影构成的鸟笼在这只乌鸦的周围勾勒浮现,瞬间将它禁锢在了里面。
“嘎?这是要干什么?”
那乌鸦呆愣了几秒,然后问道。
“恭喜你,暂时不用死了,你跟我回一趟现世,一会儿我有事要问你。”
威廉说着提起了那只笼子飞向了莉莉安娜的位置。
那七八个雾魇看到突然有凡人来到了这里,不由的都面露喜色,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果篮朝威廉飞了过来。
“喂喂喂,我刚刚不是说了……”
乌鸦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它看到那人不过是打了个响指,就有一道空间裂隙不断闪现在那些雾魇之间,随即那些雾魇都被里面伸出的什么东西给瞬间拉扯了进去。
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几秒钟的功夫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它彻底闭嘴了。
提着鸟笼的威廉落地,他快步走到了莉莉安娜的面前。
“我发现你最近好像不是被救,就是在要被救的路上啊。”
威廉看着眼前一副狼狈模样的少女打趣道。
“威廉·凯恩?”
莉莉安娜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随后马上闭上了眼睛大声喊道:
“骗不到我的,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她被莫名其妙拉扯到这个梦魇一般的地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期间也曾突然出现过流浪的骑士或者法师帮助她挣脱束缚逃跑,但那些“好心人”每一次都会在她即将要逃出生天的时候,揭下自己的伪装,变成青面獠牙的怪物她给吞噬。
然后她便再次惊醒,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就好像是一个无尽噩梦的轮回,自己永远不会醒来。
“嗯,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看样子灵魂还没有出现崩溃的迹象。”
威廉微微颔首。
每一个被拉扯到噩梦沼泽之中的灵魂,都会被这里的月境魔物尽最大可能榨取“恐惧”的情绪,直到受害者的灵魂陷入麻木逐渐崩解。
而莉莉安娜目前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上当了,要杀了就现在杀了我吧,反正我又会在这里醒来对吧?”
莉莉安娜一副“我已经猜出你们把戏”的表情大声说道。
“是你爸文森特让我来接你回去的。”
威廉边说边拿出了储魂水晶。
“我爸……”
闻言莉莉安娜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来,她低下头喃喃自语道:
“那个人不是我爸,我没有父亲……”
什么意思?父女矛盾都这么激烈了?
威廉有些懵,但也懒得多问他们的家事,他走过去把绑住她的藤蔓给扯断,然后丢给了她储魂水晶。
“你暂时先躲进去,然后我带你离开这里。”
作为奥法大学学生的莉莉安娜还是能认出储魂水晶的。这是亡灵法师最常用到的一种炼金材料,能够直接捕捉非智慧生物的灵魂,或者在对方自愿的情况下封存智慧生物的灵魂。
当然,所谓的自愿其实只是要对方“同意”就行了,至于怎么让对方同意,那就是亡灵法师为何在大陆上到处不受人待见的重要原因之一了。
莉莉安娜的灵魂蹲下来抚摸了一下那块水晶,看到自己的灵体在那附近微微被拉伸后,一脸惊喜的看着威廉道:
“你是真的?你真是来救我的?”
即便在噩梦沼泽自己的各种感官都会被欺骗,但那股灵魂被逐渐拉扯进水晶的感觉绝对是真实的。
“知道了就快点进去,别浪费时间了,我还有要紧事要办。”
威廉无奈的回答道。
莉莉安娜连忙点头,她化作了一道流光进入了储魂水晶里,威廉将微微发出白色光芒的水晶拾起,打算就这么离开。
但他停住了脚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在眼前这棵夜之槐的树干上有一个女人的轮廓,就好像在树皮之下埋藏着一个女人。
夜之槐除了是一个从现世汲取噩梦力量的节点之外,还是一种可以向现世投送力量的媒介。
已经降临到现世的月境魔物,可以通过夜之槐获得噩梦沼泽力量的支援。
“既然莉莉安娜被拉扯到了这里,那这棵树对应的地方也是荆棘城吧。”
威廉看着树干上的女人轮廓自言自语道,随即他挥动手中的法术媒触,一道锋利的刀光闪过,将那一整块树皮都给剥了下来。
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从那树中滚了出来。
她并非灵魂体,而是跟威廉一样是真人进入的月境。
…………
“卡斯……快去……拔那把剑!”
被那道雷电击中了以后,奈泽玛尔在临死前给卡斯留下了这句话。
卡斯不敢回头看奈泽玛尔的死状。
或者说,他连把目光转开都不敢。
那个身材肥硕的溃烂怪物已经从一旁退下,而把剑从那个少年胸口中拔出来的西蒙公爵缓缓转向了他。
此刻的西蒙公爵浑身缠绕着雷霆,眼睛里是一片茫然的苍蓝,一顶纯粹由雷电铸造而成的冠冕出现在他的头顶上。
随即,他漂浮到了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卡斯。
为什么,会这样……
卡斯心想。
在来之前,奈泽玛尔有跟他说过,西蒙公爵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连魔力天赋都没有。
但为什么他突然间就获得了那传说中神话英雄才拥有的强大力量了呢?
是因为先前的那个仪式吗?用剑刺入那个少年的胸膛中。
“丽兹,你先离开这里吧,有你在身边我不方便战斗。”
见对方的注意力已经在自己身上了,卡斯轻声对自己肩膀上趴着的丽兹说道。
丽兹回头看了一眼身上正在冒出青烟的奈泽玛尔,然后咬了咬牙道:
“要走我们一起走,不要再用这种话来骗我了。”
卡斯苦涩一笑道:
“现在这种情况是能走一个算走一个了,而且如果你在战斗中被误伤到的话,跟你生命相连的我也会直接死掉的,你在我身边只会成为我的一个大弱点,你先跑的话,我一个人能活下来的概率更大。”
虽然都是接近零就是了。
卡斯在心中默默的补充道。
丽兹闻言沉默了几秒,然后恶狠狠的朝着他的肩膀咬了一口。
“要活下来啊,笨蛋!”
在卡斯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以后,她三步一回头的振翅飞向了墓室门口。
西蒙一直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他们,直到丽兹飞离这里也没有阻止,他只是微微摇头开口道:
“我原以为你在被通缉以后会离开荆棘城,没想到你还有胆子来到这里。”
他的声音宛如雷鸣一般在卡斯的耳边炸响。
而在确定丽兹飞离开了这里以后,卡斯把手握在了那把名为“审判四”的漆黑骑士剑上。
“为什么呢?只是为了复仇吗?还是别的什么理由?”
西蒙抑扬顿挫的问道。
卡斯沉默不语,他的手腕猛的发力,却好像无法将这把剑拔出来分毫。
“没有用的,你是不可能拔起这把审判席的神兵的。”
西蒙不紧不慢的飘向卡斯说道:
“这把剑名为审判四,出自于低语女皇之手,原本执掌着阴谋与背叛权柄的祂,专门打造了一柄象征着忠诚与荣誉的剑刃,以对应自己的本质。”
雷电在西蒙的身边环绕着,他轻轻的落在了卡斯的不远处继续说道:
“懂吗?这把剑是绝对忠诚的剑,想要得到这把剑的承认,除非你是有着那位漆黑剑士的血脉,并且还有足够的勇气与决心来证明自己配得上这把剑。”
听到这里,卡斯的动作僵了下来,他双眼无神的喃喃道:
“真的只有那位漆黑剑士的后人才能拔起这把剑吗?”
西蒙点了点头,随后慢慢走向了卡斯,他边走边说: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呢?你在侥幸被那个魔女救活了以后,为什么不选择直接离开荆棘城呢?你现在本质就是一个亡者,靠着那个共享别人的生命才能存活,凭借着这幅残躯,你又能做到什么呢?”
西蒙说着走到了卡斯的面前站定。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为什么要这样徒劳的反抗新一代黑水之王的意志?”
磅礴的魔力流淌在墓室墙壁上的龙蛇图案里,雷霆在西蒙公爵的四周炸开,他动作夸张的张开双臂对卡斯说道。
而卡斯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毫不费力的拔出了那柄漆黑的骑士剑,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入了西蒙公爵毫无防备的胸膛。
卡斯其实从握住这把剑开始,就感觉自己能轻易的拔出来。
但从西蒙公爵一发雷电直接把奈泽玛尔给杀死的表现上来看,他深刻的明白自己即便拔出了这把剑也不可能战胜这个对手。
所以他只能赌一把,只能装作自己不清楚拔出剑的条件,装成自己无法拔出剑来。看对方会不会因此放松警惕走过来,之后再找机会给他一剑。
结果西蒙公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自大,还要愚蠢。他居然敢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直接走到他的剑能够触及的位置。
而且他还张开了双臂,把自己毫无防备的胸口给暴露了出来。
那他自然也就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了。
“我就是漆黑剑士的后裔,而我要杀你的理由也很简单,既是为了复仇,也为了把你这个没有人性的暴君给彻底埋葬!”
一剑刺入对方的心脏以后,卡斯几乎是在咆哮。
“死吧!”
卡斯再一次用力把剑推得更深了。
…………
陌客座的星图再一次爆发出来红黑色的光芒。
威廉从那张星图中走了出来,跟他进去的时候相比,此刻的他算得上是满载而归。
他左手提着一只由阴影构成鸟笼,右手把一个被包裹在华丽毯子中的女人抗在了肩上。
文森特见威廉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
他紧张的问道。
威廉点头示意没有问题,先是把笼子放下,然后把肩扛的女人跟莉莉安娜一样摆在了地面上。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储魂水晶,扔给了文森特。
“你女儿的灵魂在这个里面,你知道怎么唤醒她吧?”
威廉问道。
文森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那个被包裹在毯子里的女人问道:“这又是谁?”
威廉耸了耸肩。
“我也不知道,刚刚在噩梦沼泽一起救出来的。”
他说着把遮住对方脸的毯子稍稍拉开了一点,露出了对方的面容。
而文森特看到这个女人的脸时愣住了。
“怎么会是她呢?”
文森特疑惑的说。
“怎么了,你认识?”
威廉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疑惑的说:
“但她为什么会在月境呢?先前不一直都在荆棘城吗?”
“她到底是谁?”
威廉疑惑的问道。
文森特回答道:
“第八教团的圣修派修士,被称为银血之女狂热派凯恩信徒,最年轻的圣遗物回收人——奈泽玛尔。”
第五十五章:仪式的真相
心脏被刺穿的西蒙公爵突然顺势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紧紧勒住了卡斯。
他身上那骇人的雷霆顺着“审判四”传递到了这位剑士的身上。
卡斯想要挣脱,但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禁锢,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雷霆沿着那骑士剑蔓延到自己的全身。
“恭喜你,卡斯·杜兰特,漆黑剑士最后的血脉,恭喜你今天成功的打倒了高居于穹顶的暴君,将剑刺入了他的心脏之中……”
西蒙公爵在卡斯的耳边说道,此刻他的声音不再带有那如九天雷鸣般的气势了,而是变得极为的虚幻与缥缈,仿若将死之人的低语。
随即剧烈的疼痛从卡斯的身上传来,攀附上他全身的雷电开始汇聚成无数细密的符文图案印刻在他的皮肤上,融入他的血肉里。
一种连自己的灵魂都在被雷电所浸染的感觉涌上心头。
见此,西蒙激昂的说道:
“恭喜你,你将加冕为新一任的天空之神王奥卡,执掌雷电的权柄!”
西蒙公爵随即他把自己头上那顶由雷电铸成王冠取下,郑重的戴在在了卡斯的头顶,在这个动作之后,他全身的雷霆更快的开始涌向了卡斯的身上。
待到西蒙公爵身上的雷霆全部汇入到卡斯的身体之中以后,他一把将脱力的卡斯推到了王座之上,连带着将刺入自己胸口的“审判四”也一同拔了出来。
那柄漆黑的骑士剑上没有沾上一滴血。
墓室四周的龙蛇图案在此刻变得更加深邃了起来,弥漫在空间中浓郁的亡灵魔力被吸引进了王寇吞噬的图阵中,然后汇聚到了仪式中央的西蒙公爵身上。
西蒙的身后开始出现一条巨蛇的虚影,皮肤上开始浮现细密的蛇鳞。漆黑的气息在他的身边弥漫着,他看着王座上的卡斯狂热说道:
“而我西蒙·瓦尔德,作为被你所打败的暴君,将身坠冥界成为新生的冥府之死神维拉!”
眼下他们身处神之墓室,是古老的黑水神话中冥界的入口,而此刻在永恒大礼源源不断从星界引导死灵魔力的作用下,这里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微型的冥界。
换句话说,死神维拉重生的条件已经全部到齐了。
这才是真正计划,这才是王寇仪式的真相!
天空与雷霆的权柄并非他所求,因为一份不完整的神王之力远远不够成为黑水王国立国的资本。
因此西蒙从一开始谋求就不是神王奥卡的权柄,而是那份能够让他掌控腐月亡灵之潮的死神权柄。
为此,他布局了二十多年。
王寇仪式如同其原型的古老神话故事一样,从来都是一个双向的转化过程。
王者与叛军,神王与死神,杀死吞噬并变成对方。
其中不止有叛军杀死并成为王者的部分,同样也有旧王者被杀死沦落为新叛军的部分。
然而因为作为王寇仪式的开启扳机是叛军将剑刺入王的心脏,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不允许使用任何的法术作弊,因此从未有人尝试过王寇转化的另一面。
毕竟没有哪个凡人能够在不做任何准备措施的情况下,任由别人一剑刺穿自己的心脏活下来。
在西蒙向月境祈祷并寻求虚无君王的智慧之后,低语女皇碧丽斯回应了他,为他指明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在荆棘城古老的圣墓之下,封存有一把剑,它能够刺入你的心脏深处但却不伤害到你分毫+
帷幕之后,一个身着黑纱长裙,生有六只手臂的女人坐在一架纺织机前。祂用直抵灵魂深处的低语告诉了西蒙,绕过王寇仪式限制的方法。
而西蒙则是匍匐在布满蛛网的的地面上,用谦卑的语气问道:
“尊敬的女皇陛下,我需要为您奉上怎样的答谢,才能回报您今日的馈赠呢?”
+把那把剑带给我+
在那以后,西蒙花费了十多年的光阴,动用了无数资源,终于找到了那个漆黑剑士的后人,并一直暗中培养他成为了黑荆棘佣兵团的领袖。
而为了令卡斯更接近于死神叛军的状态,西蒙公爵设计让他带领的黑荆棘佣兵团进入了银流矿洞。让他的战友在自己的眼前被一个个杀死,以此他的心中充满了对于这件事幕后主使的仇恨。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一步步引导他的心境与情绪跟黑水神话中那个疾恶如仇,为了推翻暴君不顾一切的死神维拉更接近。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让他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亡者”。
通过梦魇侍女的制造的梦境迷雾,西蒙设计引导了一个善良单纯的小魔女找到了垂死的卡斯,那个叫丽兹的魔女如他所料的那般使用了“生命鳞粉”连通了两人的生命。
卡斯就这么成为了一个依靠他人生命力驱动的亡者。
一开始西蒙是打算让手下的蹒跚魔将卡斯作为僵尸拉起来,但这样会让仪式最终的“重生”阶段变得极为麻烦,所以当时他只是让灰疹隐藏在一旁作为备选方案。
而最后一步,就是让他们“恰好”的来到王寇仪式的现场了……
“差不多不用躺在那里了吧?”
西蒙公爵回过头对先前被他用雷霆电成了焦炭的“奈泽玛尔”说道。
“哎呀~你刚刚下手还真重呢,就不怕我真的被你这一下给驱逐回月境了吗?”
在卡斯震惊的目光中,先前倒在那具石棺上的人型焦炭抱怨着站了起来。
随着她……不,它的起身动作,不断有焦黑的碎屑从它的身体上开始剥落,令人作呕的脓黄液体沿着开裂的部分缓缓流下。
“不把戏演真实一点给不了他太大的压力,再说了,在夜之槐的支援下,这对你也不算什么严重的伤害吧?”
眼睛里已经是一片墨黑的西蒙回答道。
“但是很痛呢……”
那个焦黑的东西继续抱怨着,此时它的声音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清冷,而是变得令人无法分辨出老幼。
“你……为什么……”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卡斯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
那个曾经外表是奈泽玛尔的东西朝西蒙公爵的方向走了过来,沿途洒下一地的焦黑碎屑与一道脓黄色液体的轨迹。
走到西蒙公爵身边以后,它转动已经露出骷髅轮廓的脑袋,对卡斯微微一笑,眼眶里干枯的眼球“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不得不说,先前跟你在一起的冒险真的很有趣,我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吾主为什么一定要在现世中散播祂的福音了。”
它愉快的说道:
“因为这样的现实才是真正的噩梦啊。”
说着,它咧开了自己破碎的嘴。
第五十六章:见证与回答
“噩梦……所以你就是之前提到过的……”
卡斯呼吸沉重的问道。
“没错,噩梦之主的眷族,侍奉爪玛拉女士的侍女。”
对方笑着点头回答道。
“所以莉莉安娜的灵魂也是……”
“也是我拉扯到噩梦沼泽里的,本来我是打算帮我的契约者一把,结果他好像并不是很领情啊。”
“你没必做这种事情,更没必要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一旁的西蒙突然开口道,那条虚幻的蛇影在他身后冲着梦魇侍女伸了伸蛇信子。
梦魇侍女立马点了点头,而大概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它原本就不稳固的头颅直接从脖子上滚落了下来。
“唉,这个拟态的身体还是被破坏得太严重……”
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掉在地上的脑袋无奈的说道。
大概是为了回应它的这句话,只听见一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响起,整具焦黑的身体飞速化作一阵黑色的雾气开始消散。
一个被笼罩在如梦似幻的薄雾之中,不断变幻着外形的女性,出现在了那具焦黑身体消散后的位置。
回归自己原本身体的梦魇侍女奇怪的“咦”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了墓室的穹顶。
“跟夜之槐的链接断开了,那个女人挣脱束缚了吗?”
梦魇侍女的完美拟态,是需要将伪装对象的本体给禁锢在噩梦沼泽之中,为对方创造一个与现实同步的梦境,这样才能完美还原拟态对像的真实反应与细节,做到无人能看出来的模仿。
但既然它没有主动解除拟态状态却变回了原型,那只能说明在噩梦沼泽的本体出了什么问题了。
西蒙公爵在一旁直接说道:
“该开始仪式最后的部分了,你想领取自己的报酬就抓紧。”
梦魇侍女点了点头道:“放心,我这边的准备工作全部做好了,那个小魔女刚出墓室就被我的手下抓住了。”
它话还没说完,一道雷霆便向它袭来。
与此同时站在梦魇侍女身边的西蒙公爵出手了,他身后的巨蛇虚影猛的甩尾,将那道雷霆给偏斜到了另一个方向。
啪的一声轰鸣,那道雷霆轰在了一旁的一座石棺上,不但那具石棺在瞬间被炸得粉碎,还把花岗岩质地的地台被炸出了一个不小的坑洞。
即便相隔好几米的距离,那强大的冲击波还是将梦魇侍女震得后退了两三步。
稳住脚步以后,它看向了雷电来袭的方向。
卡斯从那座王座上站了起来,此刻的他手持“审判四”,浑身闪烁着银色的雷霆,双眼中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你说谁被抓住了?!”
卡斯说话的声音也如先前的西蒙公爵一般,像是九天之上的雷鸣在炸响。
在听到他们对话以后,卡斯握剑瞬间进入了战斗的状态。刹那间,他皮肤上的闪电符文亮起,一股暴虐、无匹、澎湃的力量从他的灵魂深处涌现,并在他的引导下缠绕到了手中的剑上。
于是他隔空挥出一剑,一道雷霆沿着剑劈了出去。
王寇仪式是双向,既然是他先前“刺死”了神王奥卡,那么他自然便是那股力量的新任主人。
当然,卡斯本人自己也不清楚这股突然涌现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但既然此刻手中握有了剑,那自己作为一个剑士该做什么已经无需多言了。
西蒙公爵看着气势汹汹站起来卡斯,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还对一旁的梦魇侍女打趣道:
“怎么样?对方现在大概是传奇巅峰不到神域的层次,你要不要试一试?”
而梦魇侍女则是往后倒飞出了十数米的距离急急的道:“他现在手里有审判武装,别让我跟他硬拼啊。”
西蒙随即把头转向了一旁的蹒跚魔灰疹,对方也是慌忙地不断摇头。
大概是因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缘故,西蒙此刻的心态非常的轻松。
现在的卡斯大概是跟自己先前获得神王权柄时候的状态差不多,而因为自己在二次仪式中更为还原那个王寇转化的镜像,所以自己目前的层次要远胜于对方。
更何况……
“我,西蒙·瓦尔德,新生黑水王国的国王、腐月之潮的号令者、同时也是月境三女神忠诚的仆人,在此谦卑的祈求三女神于此见证。”
见一切就绪,西蒙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缓缓的弯下腰喊道。
铭刻在墓室天花板上的复杂图案亮了起来,一股深邃的黑暗迅速在其上铺开。
几秒不到的时间,整个墓室的穹顶便被替换成了一片看不到星光的夜空,一轮明月悬挂在正中间。
卡斯手持着电光闪烁的审判四向西蒙冲来,但是在这片夜空下,他还没能冲出五步远便被硬生生的停住了。
几根蛛丝出现在了卡斯的手脚上,他如同一个被牵引住的木偶一般被提到了半空中。
“命运的纺织者,变化之女神,碧丽斯!”
顺着蛛丝抬头,在那片夜空之上,一个巨大的蜘蛛虚影浮现,祂占据了夜空大概三分之一的空间。
“循环的守护者,重生之女神,卡米拉!”
一个翅膀残缺的蝴蝶虚影浮现,在祂身边有无数的蝇虫环绕,无数振翅声汇集成了一曲令人头皮发麻的交响乐。那蝴蝶的虚影同样也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夜空。
“灵感的馈赠者,艺术之女神,爪玛拉!”
最后的三分之一夜空被一团不断变化的雾气所笼罩,在那片迷雾中缓缓睁开了一双璀璨的眼睛。
三道威严的声音盖过了一切的杂音回响在在场每个存在的脑海里。
+我等在此见证+
话音一落,被蛛丝操控的卡斯如木偶一般坐回了王座之上,一团迷雾将他笼罩在其中,腐败的藤蔓破开了地砖延伸到他的全身,将他牢牢地禁锢在了王座上。
西蒙直接伏身在地开口道:
“请诸位君王见证,这王寇转化的最后阶段,见证那神王的重生与死神的沉寂。”
王寇转化神话的终局,是在诸神的见证之下,原本身为亡者的死神重生为了神王,而原本高居于苍穹的神王沉寂为了死神。
而这却是以往所有王寇仪式都未曾还原到的境地。
但此刻,在三位月境虚无君王的见证下,西蒙公爵,不,新生的黑水之王,要将这个仪式推进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墓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漂浮的雾魇禁锢着丽兹走向了王座。
“卡……卡斯?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丽兹看着此刻正在被禁锢在王座上的那个男人,不由慌乱问道。
如果是在平时,卡斯可能还会有心情嘲笑一下对方的脱线,并回一句“你看我这像是没事吗”之类的话。
但此刻他的心中除了慌乱之外没有别的其他情绪。
他双手不断用力打算挣脱束缚,但在那藤蔓的束缚下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前躲得老远的梦魇侍女此刻走了过来,它从雾魇的手中抓起了丽兹走到了卡斯面前。
卡斯看着它过来,心中不由升腾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朝着之前伪装成奈泽玛尔的梦魇侍女喊道:
“你们只需要我来帮你们完成那个什么仪式就好了吧?!我才是那个什么漆黑剑士的后裔,跟她没有关系,让她走吧!”
但梦魇侍女却是只朝他嘲讽的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却是跟之前的奈泽玛尔有七八分相似。
它对她手中丽兹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有对你说过,你的生命力已经不太够了,千万不要在这种地方浪费呀?”
丽兹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不断变幻着模样的月境魔物。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她大概还在疑惑为什么它会提起之前奈泽玛尔对她说过的话。
但卡斯瞬间明白对方要干什么了。
他拼命的挣扎着,雷霆符文再次从他的皮肤上显现,但包裹在他周围的雾气只是稍微一流转,便将那雷霆消弭于无形。
“不……不要这么做……求你了,不要这样做,这一切都跟她无关……”
梦魇侍女微笑着松开了手,丽兹飞快的飞向了卡斯的王座前,但一道透明的屏障挡在了他们之前。
“跑啊,快跑啊!”
卡斯冲着眼前这个魔女喊道。
丽兹没有做声,而是急急的敲着那道透明屏障。
卡斯张开嘴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充沛的生命里开始沿着两人之间无形的链接输入到了自己身体之中。
他的心陡然一沉。
丽兹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断有金色的鳞粉不受控制的从自己的身体上剥落下来,然后消失在虚空中。
“原来如此吗……”
丽兹恍然大悟的看向了屏障一端的卡斯,随后向他露出微笑。
她回头看向了一旁的梦魇侍女,轻声道:
“如果你是希望我救他的话,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也会愿意的。”
她说完再次看向了卡斯,微笑着问道
“所以说,之前的回答呢?帮我照顾花园什么的,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呢?”
卡斯哽咽住了,他看着不断有金色粉尘从身上剥落,面容逐渐变得苍老的丽兹,缓缓说道:
“那你愿意听真话吗?”
丽兹瞪大了眼睛。
“拜托,我都快死了诶!就算不愿意的话,你就不能用假话骗骗我吗?”
卡斯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道:
“真话就是,其实我一直都打算在这一切结束后,帮你整理花园。”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话吗?!”
此刻面容已经苍老像个骷髅的丽兹两样放光的喊道,甚至还打算像平时一般飞起庆贺。
只可惜此刻她已经太过虚弱了,还没飞起几秒钟,便颤颤巍巍的落回了地面。
“太可惜了……”
丽兹感叹道,随即又自嘲的笑着说道:
“嘛,其实也没那么可惜嘛?毕竟本来会是我目睹你白发苍苍的死去,然后为此遗憾一生。现在反过来了,这在魔女之中,可能是绝无仅有的奇妙体验哦……咳咳……”
在无力的咳嗽了几声以后,她笑着看向卡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不过,千万不要遗憾太久哦,毕竟我们魔女对生死还是很豁达的……”
说完,这个“老魔女”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感受到最后一丝生命力流淌进了自己的身体,卡斯看向一旁一脸愉悦表情的梦魇侍女,慢慢问道:
“其实,即便丽兹不在这里,你们也能通过我们之间的生命连接,把她的生命力转嫁给我对吧?”
他与丽兹之间的生命联系是无形的,不会被距离所限制。
梦魇侍女猛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深深的陶醉表情,然后她这才回答道:
“是的,其实她在不在这里都无所谓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卡斯平静的问道。
梦魇侍女满脸愉悦的回答道:“因为这是我一开始就跟公爵谈好的报酬,你知道对于噩梦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卡斯没有做声。
梦魇侍女回答道:
“无力感……一种你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无力感,而这种强烈的感情,是我们强大的食粮。”
片刻的沉默以后,卡斯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怒吼。
梦魇侍女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的男人,看着他的被绑在王座上的右手青筋暴起,徒劳地想要挣脱虚无君王的禁锢。
它的脸上挂上了满足的微笑。
这个微笑直到对方把右手整个拧断时停住了。
这人真的疯了吗?
它想到。
随即,梦魇侍女看到对方把自己已经被拧断的右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颤颤巍巍的从里面夹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闪烁着电光的封魔符文。
第五十七章:代价与灾祸
西蒙感觉自己的肉身开始逐渐变得干瘪且没有生气,但与此同时,他的灵魂却在转换仪式的作用下飞速发生着蜕变,一步步迈向那不朽的永恒。
这是与神王复生相对应的死神沉寂,据说后世死灵系的各种巫妖转化术式,最初都是从中获得的灵感。
龙蛇吞噬图案上的光线开始逐渐暗淡,先前充盈整个墓室的死灵魔力也开始逐渐稀薄,这还是在永恒大礼仍然在源源不断从星界引导巨量的魔力的情况下。
庞大的魔力通过仪式汇入到他的以太域中,进而与过去这片土地上神话原型产生着共鸣。
如果按照圣灵教会的理论,这其实也是在与第七圣灵“亡者”的一个侧影产生着共鸣。
模仿,共鸣,接近,最终成为,所有的仪式魔法莫过于此。
已经接近尾声了。
感受到王寇仪式即将完成,陶醉在力量之中的西蒙抬起了手,虚握向了一直漂浮半空中的守塔人。
或者说,那座能号令千万亡灵的真正“黑水王冠”。
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介凡人,那股力量他甚至都无法触及。
但现在,他可以攫取那股力量了。
一旦他将其紧握于手中,即便是一千年前的那位先祖,那位曾经的引发了蔓延大陆的腐月亡灵之潮的那位黑水之王,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可悲的失败者而已。
那个先祖未曾完成的伟业,将由他来完成。
但是,在此之前。
西蒙缓缓放下手,先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正在挣扎着跟魔女道别的审判席后裔,然后把目光移回了穹顶的那片夜空中。
三位月境女神的虚影早已在注视着他。
+诸果已定,诸因需偿+
三个声音压倒了无数亡灵的嘶吼声,直抵西蒙的灵魂的深处,巨大的压力令即便已经抵达神域的他也跪了下来。
在古代,人们常常把月境魔法称之为契约魔法,因为源自月境的一切力量本质都是一场交易,而交易最终都是要支付代价的。
二十年前,他以凡人之躯,从那个软弱的父亲手里接过了一个基本上沦为皇室后花园的黑水省。
而此刻,他已手握死神的权柄,成就了神域的境界,站在了新生黑水王国的统治之巅。
这一切都离不开这三位月境女神的慷慨帮助。
现在,到了祂们索取代价的时候了。
“依照契约,新生的黑水王国将会以三女神作为唯一的合法信仰,圣灵教会的每一座教堂都会被推倒,每一页经文都会被焚烧,每一名传教士都会被驱逐。”
西蒙谦卑的说道。
寂静……
“依照契约,黑水王国境内将会废除星辰律法的运行,荆棘城内陌客座灯塔与黑光城内的毒蛇座灯塔都将会关停,基于与三女神的月境魔法将会对所有人开放,以此传播女神的福音。”
依然是寂静……
“依照契约,我将为每位主上奉上一件祭品。”
伏跪在地上的西蒙最后说道。
而这一次,那片夜空中开始有动静了。
先是低语女皇碧丽斯,祂的声音最早响起。
+一把剑+
倒在卡斯王座一侧的那把漆黑的骑士剑“审判四”被几根蛛丝扯动发出了声响。
然后是噩梦之主的声音。
+一块灵魂碎片+
墓室中央被七道同心圆包围起来的那个巨大石棺“咔”的一声裂开,一道迷雾蔓延了进去,随后从中托出了一片漆黑的鸦羽。
最后是饥腐女士的回答。
+一颗种子+
腐烂的藤蔓同样爬上了石棺,并伸入了裂隙之中,从里面卷出了一颗洁白无瑕的种子。
看到这里,西蒙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清楚祂们要这些东西是什么目的,但好在祂们没有再索取更多的代价了。
还没来得及说出感谢的话,不远处卡斯突然爆发的巨大怒吼声,将西蒙的注意力转了过去。
那个看上去已经疯狂的男人此刻正一点点的拧断手臂,只为让一只手能够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但这样做有意义吗?
即便此刻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束缚又能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西蒙看着卡斯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怜悯了。
说实话,他并不讨厌这个命运一直被他操控的男人。相反,他还极为的欣赏对方的勇气与坚韧。
倘若他能再自私一点,再懦弱一点,或者在一些抉择上再犹豫一点,恐怕这场计划就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了。
那样自己也将需要花费更多的功夫布局,才能走到如今的这一步。
但是很可惜,卡斯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甚至西蒙有时候会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的出身注定了他要成为这场王寇仪式的祭品的话,说不定这个直率的剑士会是一个值得他招揽栽培的属下。
太可惜了……
所以当卡斯用他的折断的手从口袋里颤颤巍巍的捏出了一枚封魔符文,西蒙也只是露出了一副遗憾的表情,而没有作任何的阻止措施。
真可怜,即便是这样了,还要做无谓的挣扎。
西蒙心想。
一个看大小最多只能封印一个七阶左右法术的封魔符文,在眼下又能掀起什么波澜呢?
一旁的梦魇侍女也是站在原地饶有兴趣的看着,没有丝毫阻止的打算。
因为折断的手实在没有力气将它捏碎,卡斯直接把封魔符文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狠狠的嚼碎。
剧烈的雷光从他的嘴里迸射而出,随后直接穿透了那道封锁的迷雾,在他身前大约三米的位置打开了一团闪电纠结而成的扭曲空间。
空间信标?
西蒙疑惑的看着那团扭曲空间。
原本他还以为会是什么攻击性的法术,结果只是放了一个点亮传送坐标的辅助法术。
但这又能干什么呢?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剑、羽毛与种子,这三件作为契约报酬的东西,正在三位虚无君王的牵引下,逐渐接近那投影在墓室穹顶上的夜空。
但就在那道扭曲空间出现的刹那,祂们同时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三位虚无君王的目光猛的投向了那里。
那团扭曲空间炸开,“嘶嘶”的闪电如蛇一般四处飞溅,空间破开的冲击掀起了一阵扬尘。
待到灰尘散去,一个灰白色头发,银色眼眸,面容略显沧桑的男人出现在了那里。
他身着如火焰般扭曲的骨质铠甲,无数的符文图腾铭刻在其上,冰蓝与血红两种颜色的光芒在其上流淌,并最终汇聚到了铠甲中心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上。
而他的手里握着一根由纯粹冰霜构成的法杖,在其顶端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法球。
此人刚一站定,既没有看向使用封魔符文放置传送信标的卡斯,也没有注意就站在自己身旁的梦魇侍女,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不远处已然执掌了死神权柄的西蒙·瓦尔德。
“没想到刚刚一来就碰到了老熟人啊。”
威廉·凯恩抬头看着夜空之上那三位虚无君王,无比感慨的说道。
下一个瞬间,除了威廉,在场每个人的脑海中都响彻起了那三位虚无君王的声音。
不再是之前那般高高在上,如蔑视蝼蚁一般毫无情感,毫无波澜的声音。
而是一个混杂着憎恶、不解、愤怒等种种激烈情绪的声音。
两个字。
祂们只说了两个字。
又或者说,一个称号。
在月境之中,包括虚无君王在内的许多强大而古老的月境魔物都不愿意直接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而当祂们在谈论某一些绕不过那个人的话题时,便都会用这个称号来指代他。
+灾祸+
第五十八章:驱散
大约在五分钟之前,威廉在向文森特布置好应对腐月亡灵之潮的准备措施后,他便急急出发。
在飞跃了那片密密麻麻,看得他有些头皮发麻的亡灵潮后,威廉来到了大墓园中央圣墓神殿的上空。
根据文森特的说法,仪式的核心就在下方的圣墓之中。
正当他在纠结着自己是应该直接这么走进去,还是应该把这座神殿先掀了看看里面有没有埋伏再进去的时候,自己的以太域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空间坐标。
而触发的扳机是之前给那个很有眼缘的通缉犯的封魔符文。
而更巧的是,坐标显示的位置就在这座神殿的底下。
“那个家伙也被卷入这件事情里了吗?”
威廉喃喃着,随即直接沿着那个坐标传送了过去。
下一秒,他来到了一间与其说是墓室倒不是说是祭坛的地方。
圣墓的最底层,神之墓室。
而此刻,墓室的穹顶化为了一片夜空,抬起头便能看到那三个虚无君王的虚影。
+灾祸+
随即,威廉久违的听到了这个称呼。
月境之灾祸。
这却是一个高级成就,在玩家彻底击杀了足够多高等级月境魔物,并击败了三个以上虚无君王在现世的化身之后才能获得。
拥有该成就的玩家能够得到一个对月境魔物伤害加深5%的永久buff,并且从此以后,包括虚无君王在内所有的月境魔物都会用“灾祸”一词指代玩家。
说实话,他对于这个称呼挺受用的。
不用多说,那三个虚影正是整次事情的幕后黑手,那三个一直对黑水沼泽地区念念不忘的女神。
确认这一点以后,威廉的目光自然的转向了漂浮在半空中,并且逐渐飞向那片夜空的三件物品上面。
除了那片略显虚幻的鸦羽他不知道来历之外,其他两样东西是什么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审判四跟……
威廉的瞳孔猛的收缩,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连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为什么那个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说当初交给布莱克的那把审判四,在时隔一千年以后出现在这个地方算不上什么太奇怪的事情的话,那这一个东西可就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才对啊……
威廉面色阴沉的抬起手中的枯萎之寒,一张将整片穹顶都覆盖在其中的深蓝色法阵浮现在了半空中。
刹那间,整个墓室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以下。
+灾祸,尔等审判席的时代已然过去+
三位月境女神的声音回响在威廉的脑海里,随即无形的蛛丝勒住了他的铠甲,腐败的藤蔓攀上了他小腿,梦幻的薄雾弥漫在他的身边。
三位虚无君王跨越月境与现世的屏障,直接出手尝试禁锢住威廉。
然而他铠甲上血红色的符文骤然亮起,一股弥漫着血腥味的火焰燃烧在了他的周围。
那无形的蛛丝瞬间崩断,腐败的藤蔓刹那间被烧成了灰烬,而笼罩在周围的薄雾也如看见朝阳的露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祂们先前用来禁锢住卡斯的手段连两秒钟都无法奈何他。
但威廉也清楚对方这么做只是为了拖时间而已。
浮在半空中的那三件物品此刻正在以更快的速度飞向了穹顶的夜空。
既然对方这么急着要把那几样东西抢回去,那他就更不能让其得逞了。
别的东西不说,“审判四”可是对抗低语女皇的命门武器,倘若真要让对方回收了,以后面对低语女皇时恐怕会吃大亏。
威廉转动手中的枯萎之寒,那张展开的深蓝色法阵开始转动。
+灾祸,汝敢+
低语女皇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
但威廉却是完全不管不顾。
如果说这三个虚无君王今天是化身在这里的话,那没有做好准备工作的他可能还会暂且避一避锋芒,回黄昏要塞的宝物殿里带上专门克制对方的装备再回来。
但只是三个投影的话,那就真不用跟对方客气什么了。
一阵狂暴的冰雪风暴从旋转的法阵中成型,并且规模越来越大,整个墓室里到处飞舞着如刀片般锋利的雪屑。而在天空中的则更盛,不过几秒便直接搅碎了那片虚伪的夜空。
夜空破碎的瞬间,那三位虚无君王留此处的虚影也开始因为无法维持自己的存在而渐渐消散。
此处并非月境裂隙,而今日亦并非召唤之日。
只靠着一张月境沟通的法阵,此刻身处于月境的虚无君王们能投射入现世的力量是极为有限的。
+灾厄,吾等已知晓汝的回归+
在消失之前,祂们只来得及留下这样一句狠话。
那片虚伪的夜空变回了墓室穹顶的模样,原本在上面铭刻好的月境沟通法阵被无数如同锉刀一般的冰雪给完全削下来了一层。
而那三件虚无君王原本想带走的物品,也因为失去了牵引掉了下来。
但就在它们快要落地之前,一道空间裂隙打开,一片雾气延伸,贪噬域魔将它们都吞了下去。
“辛苦了。”
威廉对发出不满哀鸣的贪噬域魔说道,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回头把注意力转向了一旁的西蒙。
西蒙同样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魔法咏唱者。
对方刚刚做的事情太挑战自己的认知了。
他居然敢从虚无君王的手里抢东西?
而且抢的还是自己献给祂们的祭品?
他先前一直没出手,就是等着看三女神能一巴掌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搅局者给拍死。
结果对方却是抢先一步把三女神的虚影给驱散了?
即便对方发现了在穹顶上的月境沟通法阵,但是敢直接一口气同时得罪三位虚无君王,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你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
西蒙说着,浑身上下开始出现漆黑的符文,那条巨蛇的虚影在自己的身后逐渐凝实。
祭品是他献给三女神的,倘若今天真让这个人带着那些祭品跑掉了,那他这辈子别说继续得到三位女神的眷顾了,他没被三女神找麻烦给直接算计死都算幸运的。
所以他今天必须要用眼前这个搅局者的鲜血,来洗刷今天仪式上他令三女神蒙受的羞辱。
神域巅峰的死灵之力开始浮现,西蒙此刻有充足的信心将此人拿下。
不过有一点一直让他十分在意,三女神先前突然说起的“灾祸”到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九章:权柄与魔法
西蒙认识眼前这个突然闯入仪式现场的魔法咏唱者,或者说起码见过他。
他在先前残响术式传回来的图像中见过。
虽然换上了一身漆黑的骨铠,并且拿上了一把蕴含着强大冰霜气息的法术媒触,但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正是先前那个乔庄成矿工混入了银流矿洞,杀死了那个织网者的法师。
按照文森特的说法,此人是一个神域层次的魔法咏唱者。
神域,在青铜时代又被称为半神,凡是迈入了此等境界的人皆是完成了灵魂层次的升华,能够在现世行驶神话伟力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面对一个如此境界的对手,西蒙也丝毫没有慌乱。
因为即便两人的境界相同,两人的到达此等境界的路径却是有本质的不同。
虽然不清楚对方是如何绕过星辰律法建立与星界的联系,但只要是作为一名魔法咏唱者,他的所有力量皆来自于自己所积累的知识,所研习的法术模型,以及对于现世法则的理解。
力量的规模与规则的深度,文森特最爱提到的概念。
但通过王寇转换仪式掌握死神维拉权柄的西蒙,则就是力量的本身,就是规则的本身。
他不需要从星界引导魔力,也不需要在以太域中构筑法术模型,与死亡相关的力量只需通过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个念头便能得以实现。
这便是权柄的力量,也是现世最早出现的超凡力量形式。
在遥远的青铜时代,所有的超凡者都是权柄的持有者,当时维克大陆上的统治者们皆是通过各自的神话仪式而镜像达成的神域强者。
而那个时代因此也被称为半神时代。
直到后来魔法先驱者塔克玛教团解析了原始巫术仪式,搭建了古典魔法体系,才真正出现了第一批魔法咏唱者。
又到了一千年前,法师工会在威廉·凯恩的带领下全面简化了繁复的法术模型,并将魔法分类成了可以触类旁通十数个大系,才真正使得魔法在全大陆得到普及。
当然,星辰律法的提出更进一步简化了魔力从星界往现世流通的这一过程,则是后话了。
但毫无疑问的是,当一个力量的操控者面对这股力量本身时,孰强孰弱,便不需要再多做讨论了。
西蒙微微抬手,浓重的死亡瘴气从自己的袖口冒出,化成毒蛇的形状攀附到了墓室中的每一座石棺上,然后再度化作瘴气从石棺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把那三件献给女神的祭品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但如果你……”
西蒙用虚无缥缈的声音对威廉说道。
威廉默默摇头,脸上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
“只要你……我就……”
合着这帮家伙是只会这一个句式对吧,都几次了?
枯萎之寒上,一团冰霜飞速汇聚成了一根晶莹的长枪,随后无声的飞射了出去,刺向了正在那絮絮叨叨不停的西蒙。
在西蒙身后的巨蛇虚影瞬间动了,粗壮的蛇尾猛地一摆,拦腰甩向了那根冰枪的中端。
那动作却是比那冰枪的速度要快上了许多倍,并且气势上也是要更加的恐怖。
然而就在蛇尾要触碰到那柄冰枪,将它拦腰拍断瞬间,它突然停住了。
没有被什么力量挡住,也不是被什么东西弹开。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停住了。
因为靠近那柄冰霜之枪附近的时间都是凝固静止的。
神域级冰霜系法术【宣告】
无法规避,无法躲闪,投出以后便只能硬接下来的必中冰霜之枪。
恰如雷电系法术的实质是对于空间裂隙的操控,冰霜系法术的实质则是对于无形之物凝固的操控。
冰霜系法术最高的冠冕是将魔力凝固成稳定的物质,因为现世的万物都是圣灵创世时魔力凝固的产物。
而次高的层次便是将“时间”这个创世时出现的第一因给凝固起来了。
只有达到神域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当然在游戏里,这个法术的表现就只是一个无法闪避,并且会造成真实伤害的冰枪术。而且因为伤害实在太低,在神仙打架的游戏后期,鸡肋得简直不像一个有神域标签的法术,纯粹凑数。
冰枪毫无阻碍的刺入了西蒙的心脏,并且带着他往后倒飞了五六米,将他钉在了一根合抱粗细的大理石柱子上。
在攻击生效后,冰枪自动化作了魔力消散,西蒙背靠着柱子艰难的起身,右手捂住被刺出了一个大窟窿的胸口咳嗽了两声。
并没有一滴血流出。
如果他只是一个凡人,刚刚他已经死透了。
但此刻,已然成为了死神维拉的他,根本不会在意这轻微的伤害,因为这幅身躯不过是他的一副躯壳而已。
心脏破碎,大脑损坏,哪怕是身体被搅碎都不会对他的本质造成任何伤害。
这同样也是通过仪式镜像获得权柄的强者与同层次魔法咏唱者之间重要的一个强弱区别。
魔法咏唱者无论多强,他们的肉身永远都是他的弱点。
而且……
“刚刚那一击我就当做是你的回答了,可惜了……你难道不知道此刻你正身处何处吗?”
随着西蒙的声音,先前所有被死亡瘴气渗透过的石棺都开始发生微微的颤动。
威廉站在原地默默的给自己加着各种buff,并观察着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pve第一要义,看清对方的出招再出手。
再次起身的西蒙张开双臂,蛇影逐渐在他身后凝实成型,他表情肃穆的说道:
“此处是古代黑水王国的圣墓,是我等先祖结束了人间统治,前往冥府继续未竟之愿的中转站,是无数英雄王侯的沉眠之所……是铭刻了无数历史回忆的圣所,而你居然敢在这里挑战一个死神的权威?”
石棺一个一个的被掀开,浓郁的死灵气息如浓烟一般从中冒出,一具具骸骨掀开石板从中爬起,他们或是身着华丽而破旧的王袍,或是身穿古旧但坚固的铠甲,手持着沾染岁月气息的刀兵。
每一具唤醒起身的亡灵不是黑水沼泽地区曾经的王侯将相,便是曾经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勇者英雄,每一具亡骸的眼睛里都燃烧着宛若实质的剧烈灵魂火焰。
“起身吧,我的仆人们——黑水始王、黑光将军、徘徊者、第二女皇、银流之王、屠鼠者……还有我的先祖腐月巫王!让现世对眼前此人的记忆就此消失殆尽!”
西蒙用如幽灵一般缥缈的声音命令道。
“等一会儿,你刚刚说啥来着?”
原本不打算再跟对方废话的威廉突然开口道:
“你的仆人们?然后里面还包括了你的先祖?”
威廉的脸上一副古怪的神情。
西蒙没有回他的话,而是一挥袖子,那十数个亡骸同时向他包围了过来。
“孝死我了。”
第六十章:记忆
看着十数口石棺同时被打开,然后从里面爬出了十几个浑身缭绕着黑色瘴气,眼睛里燃烧着灵魂火焰的高等级亡灵,威廉总算有了一些自己在下副本时的感觉了。
通过黑水沼泽地方神话完美镜像而成的神域级权柄者,这也算自己穿越而来以后第一次碰到的一个中规中矩的敌人了吧。
头戴着一顶破碎王冠,手持一柄纯粹用源质银打造仪式剑的亡灵率先冲了过来,凝结的死灵魔力如蛛网般蔓延在那柄造价不凡的剑上,搅动着空气中浓郁的亡灵魔力发出如嘶吼般的啸声。
但那一剑被一柄漆黑的长戟挡在了半空中。
与在场亡灵同样数量的漆黑法阵同时在这个墓室中浮现,身覆沉重黑甲,眼睛中冒出幽幽红光的幽界骑士从召唤法阵中升起,随即整齐一致的冲向了离它们最近的亡灵。
你以为就你会摇人?
传奇等级的幽界骑士与那些黑水沼泽曾经英雄王侯的遗骸战作了一团,与此同时,威廉身后的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闪耀的雷霆。
那是卡斯站起了身,他紧握着雷电迸发的拳头一拳打向了一旁正打算趁乱开溜的梦魇侍女。
而一旁的蹒跚魔见此也是挪动了肥硕的身躯前来支援自己的月境盟友。
威廉只是瞥了一眼,但并没有打算管那边的事情。
那个名为卡斯的剑士既然是作为王寇仪式的祭品,即便没有处于仪式的主体地位,但好歹也应该被强行提升到传奇领域了,一个蹒跚魔与梦魇侍女应该不够他打就是了。
当然,最大的问题是他之后应该如何减轻成为权柄者的巨大隐患,防止他朝着灾厄的方向演变。
不过这也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两道蕴含着浓烈诅咒的黯淡黑球被威廉抬起枯萎之寒与身前的空气一同凝固在半空中,下一个瞬间,电光一闪,他出现在了西蒙的前方。
西蒙身后那个成型的巨蛇张开满溢着死亡气息大嘴朝威廉的脑袋咬来。
然后它的脑袋就被威廉反手一法杖给揍歪了。
这一杖子事先就上好了【硬化】、【震撼】、【破邪】、【虚弱】、【爆破】等十多个触发状态,再加上威廉在敲出去之前还对自己用了【龙之力】的力量强化。
所以伴随着一团五颜六色的华光在蛇头上猛的爆开,这个象征着死神维拉无上权威的巨蛇被这一杖子被敲得血肉与鳞片四溅,头盖骨爆开,脊椎歪斜。
“嘶……”
巨蛇顿时萎顿了下来,它啪的一声倒在地上,随即重新化成虚影。
与西蒙灵魂相连的巨蛇所遭受的重创同样作用在了他的脑袋上,就像是被一颗无形的巨石猛的砸到了,他的脊椎歪出一个危险的角度,并且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出现在了他的额头上。
当年审判席中那个叫伊芙琳的家伙酷爱使用这招,她称这种先玩命往法术媒触上叠触发系buff,然后给敌人头上猛的来一下的战斗方式为“杖斗术”。
后日谈里,她在从终焉守望者退休以后,被科斯帝国的战法师学院聘为了首席训练导师,据说她多次向学院提议要开设这门课程,也不知道最后成功没有。
“你……”
西蒙眼冒金星的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威廉,但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对方便抬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对他说道:
“既然你自称是死神,那从现在起,我对你就只使用亡灵系的法术。”
西蒙的脚下出现了一片如深渊般的泥潭,无数苍白的手从中伸出攀上了他身体,将他缓缓的往那深渊中拉扯。
神域级死灵系法术【遗忘之渊】
对此,西蒙不慌不忙的看向了从深渊中伸出的亡灵之手,以死神的格位号令道:
+停下来+
更多的苍白之手攀了上来,他的命令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眼前的魔法咏唱者。
从西蒙获得死神权柄的瞬间开始,他便能感受这片土地上一切与逝者相关的气息。
无论是亡魂、尸骸、幽魂、怨灵这类直接相关的存在,还是生者的悼念、死者的诅咒这类间接相关的事物,他都能感受得到,并且可以通过自己权柄向它们随意下达命令。
就连充斥着这片空间的亡灵魔力都要以他的意志流动。
但此刻他却丝毫感受不到他脚下这片深渊中,那无数亡者之手的存在。
“所有的亡者都应该听从我的命令才是啊,魔法的力量只是对于神明权柄拙劣的模仿而已,怎么可能会有我无法感受到的亡者存在!”
他不可置信的喊道。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告诉我,亡灵魔法的本质是什么?”
威廉看着正慢慢沉入那片泥潭的西蒙,像是老师在教授愚钝学生一般耐心的问道。
但西蒙则只是紧盯着眼前的这个人,让无形的连接通过两人的对视得以建立,随即他号令道:
+回归死亡+
强大灵魂吸引力从西蒙那宛若无底深渊一般深沉的眼睛中产生,他要将威廉的灵魂直接从他的身体中拉扯出来。
“错了!”
银色的闪光瞬间从威廉的双眼中迸射,一阵狂暴的灵魂风暴顺着连接冲击进了西蒙以太域中,令他陷入了短暂的晕眩。
“操控灵魂是风暴系法术的本质,你再想想,亡灵系法术的本质是什么?”
威廉继续耐心的问道。
西蒙并非是魔法咏唱者,除了跟月境相关的契约魔法,与更接近于古代巫术的仪式魔法之外,他对于星辰律法框架下的十三系魔法并没有比常人更深刻的理解,最多也就是听文森特偶尔提到过几次罢了。
威廉等了一会儿,等到对方半个胸口都被拉扯进那片深渊以后,他才给出了答案:
“是记忆,亡灵魔法的本质是对于记忆的操控。”
“记忆?怎么可能?”
原本只是当对方只是在自己临死前侮辱自己的西蒙,在听到这个答案以后,不由发出了质疑的疑问。
即便他是一个对于系统魔法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他也知道所有与记忆操控有关系的魔法都是被分类到幻术类大系之中的。
亡灵魔法是操控记忆?开什么帝国玩笑。
“尸骸是肉身的记忆,幽灵是灵魂的记忆。并不是你对于世界的记忆,而是世界对于你的记忆。而判断一个亡灵系法师的强大与否,便是看他到底能从这片土地上唤醒多少记忆。”
说着威廉环顾了一下整个墓室中正在与幽界骑士厮杀的那些亡灵,然后说道:
“作为死神维拉权柄的持有者,你所能唤醒的就只有这些浮于世界表层的记忆而已,而这便是这维拉权柄能做到的极限了。”
“那此刻在不断把我拉扯进去的那些究竟是……”
明白自己的死期将近,西蒙的心情逐渐进入某种解脱般的平静之中,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问道。
“尸骸化作为尘土,幽灵消散成微风,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地循环往复。你所呼吸的每一缕空气,构成大地的每一粒泥沙,都是曾经的亡者所化,面对它们,你只需要有耐心,便能唤醒它们的力量。”
此刻在西蒙脚下的沼泽便是无数被遗忘记忆所化为的深渊。
“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在深渊已经漫到脖子的时候,西蒙突然问道:
“您究竟是什么人?”
对此那个灰发银眸的男人看着他简短地回答道:
“审判长,威廉·凯恩。”
一个不可能的答案,一个大概没人会相信的答案。
但西蒙却相信了。
他点了点头。
因为既然是威廉·凯恩,那他会落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在完全被拉扯进遗忘之渊之前,那个男人莫名的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说起来,你有哪段记忆最想要铭刻在世界的呢?”
答案瞬间涌上了心头。
但他来不及回答便完全落入了那片深渊之中了。
…………
在对方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这个曾经黑水省荆棘公爵,最短暂的黑水之王,以及死神维拉权柄的短暂持有者便有了答案。
对于每一个陷入遗忘之渊的人来说,这里的时间是静止。
他们将会永远的停留在他沉沦的瞬间。
所以他脑海中的画面也永远的停在了那个夜晚。
那个让他下定决心彻底拥抱月境力量的夜晚,让他下定决心开展王寇仪式与永恒大礼的夜晚。
那天夜里,文森特抱着一个浑身都是焦黑烧伤痕迹的女孩回到了玫瑰宫。
他刚刚依照自己的命令执行了一个秘密的任务,一个不光彩的任务。
将一个荆棘城宫廷里坚定支持帝国皇室派系的贵族家族给灭门。
在看到他怀里的那个女孩后,他让文森特把那个隐患留在他这里。
如果他实在下不了手的话。
他永远忘不了文森特看他的眼神。
最终,他还是让文森特抱着那个孩子走了。
他回想起来了,是那天文森特在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让他彻底下定的决心。
“西蒙……我们到底还要再杀多少人,才能到达你所说的未来?”
第六十一章:收尾工作
脖子被浑身缭绕雷霆的男人给死死掐住的梦魇侍女,不断地瞥向了墓室中央的那场战斗。
灾祸与伪神的战斗。
我的契约者为什么还没死啊……
眼下它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与其他的月境魔物不同,作为噩梦之主侍女的它,是经常有机会觐见那位君临整个噩梦沼泽的虚无君王。因此它也偶然在噩梦之主与祂手下魔将们的对话中,听到过那个来自一千年前的“灾祸”之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即便是拥有无上伟力的爪玛拉女士模仿圣灵们凝结魔力亲塑的现世之躯,也是被这个被称之为“灾祸”的男人给彻底粉碎驱逐。
只要他不是身处于月境,那就算是虚无君王都无法奈何得了他。
而且他还手持着审判武装这种能够彻底杀灭月境魔物的杀器,可以直接通过它的这幅躯壳,将它存在的本质给消灭殆尽。
快点去死啊,我的契约者!赶紧死了让我回归月境啊!别挣扎了啊!
它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直接大喊出来。
而一旁先前被一道雷电劈开好几米远的蹒跚魔刚刚恢复好了,它那病态而旺盛的生命力不断涌现,让它甩了甩脑袋又锲而不舍的冲了过来,像是迫切的想要救出自己的月境盟友。
卡斯没有办法,只好又分出了一部分精力与那个蹒跚魔抗衡。
这个白痴,让我就这么安安心心去死不行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梦魇侍女与它契约者在以太域的连接突然中断了。
它惊喜的看向了墓室中央,那个短命的伪神被“灾祸”给沉入了一片死寂的深渊之中,他的气息彻底在空气中消失了。
但几秒钟以后,它发现他们之间的契约却并没有断开。
等待着月境将它召回的梦魇侍女依旧停留在原地,自己的身体半点要化作黑色盐晶消散的征兆都没有。
为什么?
梦魇侍女已经来不及思考原因了,它直接对正在用完好手臂掐着自己脖子的卡斯,用极尽嘲讽的语气问道:
“英雄,靠着献祭那个魔女得来的这股力量是不是很强大?”
“啪!”
一旁的蹒跚魔再次被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给炸退了出去,荆棘状的焦黑纹路遍布了它全身,浓重的灰色孢子云也开始在周围弥漫了。
“强不强大,你马上就能亲身体会到了,蝼蚁!”
卡斯表情暴虐而疯狂的对梦魇侍女说道,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对方的称呼中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看着对方手中汇集的浓重得几乎要化作液态的雷电,梦魇侍女的嘴角露出来得逞的笑容。
对方果然被黑水神话中那个残忍暴虐的神王奥卡给反向影响到了,现在只要稍微一挑拨就会失去理智。
但就在那只紧握着雷霆的拳头即将把它的脑袋击成碎片之前,一道寒霜屏障凭空挡在了梦魇侍女的前方。
刹那的闪光与到处飞溅的冰霜碎片。
待到它恢复视力的时候,“灾祸”已经站在了卡斯的身边。
威廉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不完整的权柄者,如他先前担心的那样,对现在的卡斯已经逐渐有被神话原型控制的倾向了。
再失控下去,在未来很可能会成为“灾厄”。
当年终焉守望者所对抗的大敌不只有来自月境的威胁,滥用仪式魔法晋升权柄者却不知节制,最后渐渐失控成为神话现象的不可控天灾——那个被称为“灾厄”的现象可以说是除了月境之外对维克大陆的第二大威胁。
“冷静一点,回想起自己是谁。”
威廉说着一杖子敲在了卡斯的头上。
一团相比起先前敲巨蛇虚影要柔和很多的华光闪耀在了卡斯的脑袋上,他“啪”一声倒在了地上。
梦魇侍女打算趁这个机会开溜,但还没来得及起身,几道阴影锁链便将它牢牢的固定在了地上,而一旁的蹒跚魔也是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契约者已经死了,但我还会继续停留在现世?”
梦魇侍女看着威廉大声问道。
“因为他还没有死,当然也不算活着,他只是被世界所遗忘了罢了。”
一边说着,威廉走上前,弯腰把卡斯给扶了起来。
此刻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已经恢复了清明。
这是自然的,刚刚威廉的那一杖子上附上了【宁静】、【平静术】、【冰魄之心】等多个驱除异常精神状态的法术。
至于为什么是用杖子而不是直接施法,只能说先前揍蛇头的那一下手感实在是太好了,游戏里的力反馈远没有真实的这么过瘾。
现在的威廉可以理解当年伊芙琳的感受了。
“你得学会有节制的使用这股力量,去控制它而并非让它来控制你。”
看着一脸迷茫看着他的卡斯,威廉轻咳了一声说道:
“权柄跟魔法不同,它们是有自己意志的,并且会时刻尝试让你屈服于它们的意志,倘若你真的屈服了,那便就是古老的神话传说借由你的躯壳重生了。”
听到对方的话,卡斯这才回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状态。
当身上雷霆闪烁时,胸口中充斥着的愤怒、疯狂、病态的控制欲以及视所有人为蝼蚁的轻蔑感。
就仿佛自己是高居于九天之上睥睨众生的神王一般。
又或者说那个神王短暂的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但……这到底是什么?”
卡斯有些后怕的问道。
“回响。”
威廉回答道:
“一些早就应该被淘汰进历史垃圾堆里老东西的回响,依旧念念不忘想要重新让世界回归那个万物井然有序‘神话时代’的挣扎。”
卡斯看着这个先前跟他有一面之缘,并赠予了他救命封魔符文的魔法咏唱者,千言万语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说起。
是先要感谢对方的救援吗?还是先询问对方的身份呢?
在他开口之前,那个灰发银眸的男人却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东西想问,但在那之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说着,他用手中的冰霜法杖指了指了一旁被阴影锁链牢牢禁锢住的梦魇侍女。
“先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吧。”
那人说道。
等卡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那个月境魔物的面前,手上再次闪烁起了雷霆。
他感受到自己左手旁的空间被撕裂了开来,一道空间裂隙在那里展开,一道他似曾相识的薄雾托着一把漆黑的骑士剑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审判四。
“复仇的话,用这个。”
那个男人的话从身后传来。
不知为何,在被那根法杖敲过以后的卡斯觉得平静了许多,他左手略有些别扭的持起剑,冷淡的看着眼前这个将他曾经一切都毁去的元凶之一,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举起了剑。
“不是我……”
面对近在咫尺的真实死亡,梦魇侍女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些什么。
“告诉我……”
在挥剑之前,卡斯回想起了先前对方问他的问题,于是打算此刻同样问它一遍。
“对于噩梦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漆黑的骑士剑斩落,一颗被迷雾包裹的头颅滚落在地,捆绑在它身上的阴影锁链也随之消散。
随着梦魇侍女身上的迷雾散去,在那虚饰之下,一具苍老枯瘦而丑陋的身体随之倒在地面上。
死得宛若凡人。
卡斯长叹了一口气。
结束了……这一段漫长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那么接下来他该去哪呢?
…………
这个人果然能使用“审判四”。
在看到卡斯手起刀落把那个梦魇侍女的头颅给斩下之时,威廉心中的某个猜想终于落地了,随即便是感到一阵阵的惆怅。
这么说的话,布莱克确实死了啊……
审判四是由象征着阴谋与背叛的低语女皇所打造,其属性是完全与祂执掌领域相反的“忠诚”,因此这把武器只会有一个主人。
它的所有权会在前任主人死后传给它主人的血脉后代,只有在其持有者的直系血脉后代死绝以后,才会重新回归到无主的状态。
虽然不清楚卡斯究竟是布莱克的后人,还是后来出现的持有者,但既然他能够使用这把武器,那便说明布莱克的确是死了……
“倒是自己早就该承认这点了……凡人皆有一死嘛。”
在这个世界,如果不是把自己的灵魂卖给月境,或者选择放弃部分人格与身份成就神明权柄的话,即便力量层次到达了神域,凡人的寿元大多都是固定在一个区间范围内的。即便是成就亡灵,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腐朽消散。
因为生死循环是现世最基础的法则。
而且漫长的岁月对于凡人的心灵而言过于残酷了。
威廉轻轻的叹息。
只是不知道在自己走后,他到底有没有度过幸福的一生。
这个时候,卡斯捧着手中的骑士剑走了过来,他双手将剑向威廉献上道:
“谢谢了,所有的一切……谢谢了,这个还给你。”
威廉有些感慨的看向了那个拿着审判武装的高大男人,然后回答道:
“不必还给我,现在你才是这把剑的主人。”
卡斯没有把剑收回,而是看着威廉用疲惫语气答道:
“我现在已经没有再握剑的理由了。”
这不到短短半个月的复仇之旅,仿佛已经将他的全部人生意义燃烧殆尽。
威廉摇了摇头把剑握回了对方的手中道:
“这把剑本身就是理由……欢迎你加入终焉守望者。”
一个获得了不完整神王奥卡力量的权柄者,同时也是审判四的现任主人,威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他放在这里不管。
前者的如果好好培养,将会是一个能发挥出神域层次力量的强大战力,而后者则更是未来要对抗月境势力的重要依仗。
当然,让他加入自己的新审判席为时尚早,但现在也该向对方说明自己的来意与身份了。
“终焉守望者?”
传奇故事与当下的现实交织在一起,给了卡斯一种不切实的虚妄感,但好在今天他经历的现实中,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所以他接受这个并没有太大的心理障碍。
“那请问您是?”
卡斯突然回想起了小时候听吟游诗人讲过的有关于那个家喻户晓的传奇英雄的故事。
跟终焉守望者那个传奇组织的名字一同出现的英雄名字。
但,有可能吗?那都是一千年多前的事情了。
“来完成一千年未竟事业的那个人。”
威廉回答道。
“威廉·凯恩?”
重新握住剑的卡斯声音有些颤抖的确认道。
“你刚刚说自己已经没有握剑的理由了,那么我告诉你,你的复仇其实还远没结束。”
威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向了墓室穹顶上那个被他毁掉的月境沟通法阵。
“祂们一直都在那道帷幕的后面肆意操弄着这里的一切,包括你的命运,包括那个荆棘公爵的命运,也包括了现今整个帝国的命运。”
这一次围绕着永恒大礼与王寇仪式产生的危机,本质就是那三位虚无君王从暗处走向台前的一次试探。当然,其中还夹杂着祂们每一位君王的小心思,比如低语女皇想回收那把能对自己本质造成伤害的“审判四”,比如噩梦之主想要得到那块神秘的灵魂碎片,再比如……
而在十三位虚无君王中,黑水三女神虽然非常小心眼且容易记仇,但相比较起来,祂们的行事风格还是偏向喜欢在幕后操纵,并不是那么直接暴烈的。
如果连祂们都打算走向台前了,那下一个蠢蠢欲动的又会是谁呢?
“所以您回来是因为……”
“了结这一切。”
威廉答道,随即他看向了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个永恒大礼的密仪主体,那个曾经是守塔人的亡灵之潮核心。
一发炽热的炎枪在法杖上成型。
“不!你不能这么做!”
在一旁被阴影锁链绑住的蹒跚魔这时候叫出了声。
先前那个梦魇侍女的死已经让它知道自己今天是已经在劫难逃了,但它在看到那个人打算毁掉永恒大礼的主体时,它那源自自身本质的渴望不由的还是让它喊出了声。
“你可以把他留下来,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够掌握腐月亡灵之潮的力量,那可是成百上千万的忠实仆从啊……”
蹒跚魔劝诱道。
“以前在我击杀腐月巫王的时候,你的那位主子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说起来,那还是我跟祂第一次见面。”
威廉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那个蹒跚魔,他法杖上炎枪的颜色逐渐转为炽白。
“我当时的回答是,我要那一堆骷髅架子有什么用?难道就是为了增强祂在月境的力量来源吗?”
炎枪射出,那个已是空壳的守塔人化为尘埃。
第六十二章:亡灵余波
一切仿佛都是一千多年前,那场腐月亡灵之潮结局的重演一般。永恒大礼的仪式主体被破坏,从星界陌客座引向现世的那源源不断的死灵魔力就此被掐断。
只是这一次结束得太快太快,危机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预料之外的因素解决了。
大墓园土地深处的绝大多数的尸骸甚至尚未被唤醒,有的可能只是指骨微微颤抖了一下,便又回归到了永恒的沉寂之中。
但这不意味着这场危机完全结束了。
那些已经被唤醒,被点燃了灵魂之火的亡骸们并不会就此沉寂,它们会继续在这片土地上漫无目的的徘徊,直到它们身上的缭绕的魔力完全被耗尽。
在没有外力的影响下,这个过程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可能要以十年记。
而那些没有束缚的亡者会出于本能的袭击生者,因此可以预料到荆棘城的大墓园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成为一个危险的禁地。
当然,前提是如果交给当前的玫瑰宫政府自己处理的话。
圣灵教会在黑水省的影响力在西蒙公爵统治期间跌到了低谷,偌大的荆棘城现在甚至只有两座教堂还在开设。
而其中第七圣灵“亡者”的葬仪教堂,早在十多年前就以不符合黑水省的祖先崇拜传统为由,在公爵的压力下关停了。
现在找遍整个荆棘城可能都凑不出来二十个受洗过的安魂师。
靠他们来安抚那些已经被唤醒的亡灵无异于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眼下还有更迫切的危机近在眉睫。
尽管大墓园围墙修得足够都坚固,并且上面铭刻的【安抚亡灵】与【生命屏障】术式,也是对得起它们消耗的巨量源质银资源,没有让那些苏醒的亡灵们将大墓园的围墙给破坏掉。
但依旧是有一定数量的亡灵群堆起了高墙从大墓园里爬了出来。
而这个“一定数量”是相对于大墓园里上千万亡骸总量的说法。
所以具体来说,大约有五万左右的亡灵突破了大墓园的阻碍,并且本能的向不远处生命气息浓郁的荆棘城进发。
五万不知疲倦,无视生死,渴望着生者血肉的亡灵。
“让斥候出城通知荆棘城附近的所有村落注意零散的小股亡灵集群,之后再让荆棘黑卫增强那些村落的安保。”
“沿途疏散城外的磨坊、马厩、商队的所有民众,让他们都撤入荆棘城避险,让魔剑士部队保证沿途的安全。”
“守墓人那边联系上了吗?没有?那继续联系,他们配备了亡灵屏蔽的封魔符文,不会这么快就全军覆没的,联系上了就让他们放置空间信标。”
“通知法师厅所有的战法师十分钟内到北门集合,对,只是通知,不用命令。”
一旁不断负责记录传令的书记官满头大汗的打断了不断在下达命令的文森特。
“文森特大师,这些是不是应该都先等西蒙公爵大人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啊,尤其是在对于魔剑士部队跟荆棘黑卫的调动方面,公爵大人一向都很……”
文森特作为西蒙的首席顾问与法师厅的领导者,程序上的确是可以在西蒙公爵不在时候代他暂时行使权力。但他这一下子同时向卫兵、斥候部队、荆棘黑卫、魔剑士部队、守墓人以及法师厅下调动命令还是不免会让人觉得过于的……僭越。
虽然现在的确处于紧急情况下,但实际上荆棘城的城防设施是十分完善的,只是几万没有脑子的亡灵而已,只要升起吊桥,紧闭城门便足以将它们阻拦在外面。而它们在久围无望的情况下,自然也会四散开来去寻找其他的生者。
相比之下,要是他真按照文森特的命令这么传令下去,到时候西蒙公爵回来了,他这里可就没法交代了。
但文森特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说道:
“你只用听我的命令就行了,事后不会有人因为这个找你麻烦的。”
这位威名远扬的“焦痕贤者”眼神中闪烁的电光,让书记官冷汗流了下来,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不会有人找麻烦?可能吗?就算这个命令是正确的,公爵事后也会同意,但他亲自下令跟手下越过他下令那能一样吗?
这下惨了……等公爵大人回来,自己估计就要彻底卷铺盖滚蛋,被派过去哪个矿洞当监工了。
不过话说回来西蒙公爵到底去哪了呢,这个节骨眼上整个玫瑰宫都找不到他人真是要老命了……
“另外,帮我联系圣杜威教堂主教,让他也……”
没有在意对方脸上纠结的表情,文森特继续说道。
“不用通知,我已经到了。”
一个醇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厅外走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他身着灰色粗布长袍,胸口有个金色的七芒星标志,见到文森特后微微颔首致意,而文森特也同样回礼。
“眼下的事情,你有什么头绪吗?我这边收到的消息是说亡灵潮是从大墓园那边突破过来的,这简直就像……”
没有客套与寒暄,主教单刀直入的问道。
文森特没有做声,而是先挥手示意书记官退下,等他走远了以后才说道:
“是的,你猜得没错,腐月亡灵之潮。”
“所以,西蒙公爵呢?”
主教的这句话比起疑问更像是在确认什么。
“已经到圣墓底下了吧。”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一旁传来,主教转过头见到了一个身材高挑,金黄色头发的女人从旁边的佣人房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玫瑰宫女佣的服饰,胸口挂着凯恩的银质圣像,此时的表情极为冷漠。
“奈泽玛尔?但这怎么可能,你现在不应该是去……你这身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主教惊讶的问道。
“那不是我,我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关到噩梦沼泽了,这段时间我一直是在黏糊的噩梦里度过的,啐……令人作呕。”
奈泽玛尔说着握了握胸前的凯恩银质圣像,这好像是她下意识的习惯动作。
主教的目光又转向了文森特。
“是有人把她从噩梦沼泽里救出来的,你之前有联系的那个是月境魔物假扮的。”
文森特回答道。
“谁?谁有这个能力去月境救人?”
主教疑惑地问。
这个问题问出以后,奈泽玛尔更用力的握住了手中的凯恩圣像,而文森特则是一脸敬畏的说道:
“一个你不会相信的名字。”
六十三章:凯恩号角
“越过公爵调集部队疏散大墓园到荆棘城沿途的居民,你一定要亲自到现场指挥,一定要让民众看到你。然后对于法师厅的战法师,你只用通知到就行了,但要记得把没有响应的人员名单列出来,他们跟月境有沾染的可能性最大,事后清理起来也会轻松点……”
那个男人在走之前,向自己详细嘱咐起了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我这边应该不用多久就能解决,所以最终会脱困的亡灵应该不会到事态失控的程度,反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件事情为你造势,顺便扫除一些障碍……”
对此,他有些担心的问道:
“等一下,那假如现在公爵的仪式已经完成了怎么办,那他就是一个完整的……”
“完整的权柄者?啊,这个不是你该担心的……对了,这个你先拿着。”
他说着,从空间裂缝中拿出了一个铭刻了一个七芒星符号的古朴号角。
文森特则是一脸疑惑的看向了这个号角,对方向他解释道:
“里面封印了一个广域的安抚亡灵法术,并且还接受过七圣灵的祝福,能够让一定范围内全部亡灵陷入彻底沉寂。万一要是出现了你来不及解决的事情,就使用它吧。”
对方对于这个号角效果的描述,文森特回忆起了一些在黑水省里堪称家喻户晓的故事,那是关于一千年前腐月亡灵之潮是如何被停滞下来的众多传说之一。
再回想起眼前这个男人先前以“审判长”自称,某个极其荒谬的可能在文森特的内心中浮现。
随即他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内心问道:
“能不能请问一下,这个号角叫什么名字?”
“呃……”
对于这个问题,威廉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其实是他在圣灵教会的一条任务线中得到的奖励。一个得到了七位圣灵赐福的号角,在获得的时候可以选择将一个光环类法术铭刻在里面,吹响后可以短暂的释放一个范围扩大五倍的光环效果。
因为当时马上要推进“腐月之潮”的任务线了,所以他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安抚亡灵】的光环效果。
当然,事后看来确实太鸡肋了。
总而言之,这个道具在到手以后是要玩家自己取名字的,而威廉他也保持了他一贯的简约取名风格,直接给号角取名为了“凯恩号角”。
这个取名的趣味跟在给审判武装取名时,按照获得的时间顺序分别编号了一到十二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凯恩号角。”
威廉回答道。
这个回答在文森特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传说中那个平息了亡灵之潮的圣灵号角,凯恩教团苦苦寻找了八百年的圣物……
“那您是?”
威廉点了点头道:
“没错,我就是这个号角的主人。”
“真……真的吗,那是真的凯恩号角吗?您就是真的凯恩……”
另一个声音比起文森特更早的发出了惊呼。
一旁刚刚醒过来的奈泽玛尔恰好听到了他们的最后一段对话,顾不上此刻浑身无力的状态,她死死的盯着那个古朴号角,手脚并用的尝试着要从包裹住她的毯子里赤裸的爬出来。
“咳……”
随着一个【沉睡】法术释放,奈泽玛尔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安静的睡下了,威廉轻咳一声道:
“你带她回玫瑰宫布置任务,我先去圣墓,剩下的事情回来再说。对了,你还有什么最后想托给西蒙的话吗?”
这个问题让文森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说道:
“没有。”
…………
时间回到现在。
文森特与主教还有奈泽玛尔站在了荆棘城的城墙上,一条连成线的火光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了远方,那是为了紧急疏散的荆棘城周围的居民而点燃的路标。
在黑甲卫士的护送下,四周稀疏的逃难居民逐渐汇集成了有些拥堵的人群,艰难而缓慢的通过他们脚下的大门进城。
而在不远处大墓园方向的夜色中,一片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幽绿色灵魂之火连成的海洋,正在缓慢而坚定的城门的位置推进着。
偶尔有一些燃烧得较为旺盛的灵魂之火脱离了那片“海洋”,冲到了接近居民逃难队伍的位置。
那是比较高级的亡灵生物再也按奈不住它们对于生者的渴望,抢先冲了过来。但他们很快就会被周围警戒的魔剑士给送回去长眠。
这就是威廉说的“事态不会到失控的地步”吗?
看着那一片令他头皮发麻的亡灵潮,文森特心想。
但考虑到传说中那个人曾经将比这个要大上数十上百倍的亡灵之潮都给平息了,可能对于他来说,这就是“还没失控”的状态吧。
“等所有居民全部撤进来以后,再对那个亡灵潮进行饱和魔法攻击,研习火焰系大师级魔法咏唱者麻烦负责最密集的那一块。”
想到这里,文森特回头对身后的战法师们说。
整个法师厅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响应了他的通知。
这个比例让文森特感觉非常的不安。
“文森特大师,但这就光靠我们这这些人完全不够把这么多的亡灵消灭啊,你看那里都快连成一片了,好几万呢……”
“那也必须在这里把它们全部都消灭掉,不然等它们全部散开了,周围的村子与城镇怕是要好几年都不会消停的闹亡灵问题了。现在它们聚集在一起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文森特斩钉截铁的说道。
与此同时,站在他旁边的主教开口道:
“好像落在最后面的那些居民会被追上啊,他们是那里的?半月磨坊那边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琥珀色的光芒在流转着。
文森特闻言同样看向了那个方向,但因为他不是变形系法术的研习者,无法像主教一般使用【鹰眼术】看清那么远发生的事情。
“通知魔剑士部队去掩护他们?还是这边开启传送门直接把他们先接过来?”
文森特身后,另一个有着大师级头衔的贤者座法师问道。
一旁的奈泽玛尔摇了摇头,她盯着文森特手里的凯恩号角说道:
“不行,魔剑士部队离那边太远了,另外那么多亡灵聚集在一起,浓郁的亡灵魔力会影响到传送门的稳定性,所以……”
她炯炯有神的说道:“所以我建议试一试那个号角。”
文森特微微叹了口气。
现在他都有些怀疑主教跟奈泽玛尔这两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演双簧,就为了让他试一试这个号角的真假。
毕竟威廉·凯恩现如今回来了这种事情,总归是需要浩大的“神迹”加以佐证,才会有人相信的。
不然就跟以前那些虚假的神启者一样了。
不过……
文森特回想起了威廉在给他布置这一系列工作前,第一句跟他说的话。
“接下来,你的任务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英雄。”
像他这样的刽子手还能成为英雄吗?
文森特苦笑着使用了【传送】,随着电光闪烁,他来到了那片亡灵潮的正前方。
尘土飞扬,骨骼碰撞的声音汇集成了浪潮。
面对眼前看不见尽头的亡灵潮,他拿起了号角。
悠远的号角声仿佛在整个黑水省回响了起来,
当下,不但是文森特眼前的那些亡灵,包括大墓园里徘徊的那些,全部都停了下来。
而在城头,奈泽玛尔紧张的握住了凯恩的圣像,紧盯着远方文森特传送到的位置。
随着那悠远的号角声响起,她手中的凯恩圣像突然自己颤动了起来。
第六十四章:墓志铭
风暴省,万仞城,凯恩大教堂。
两尊精金打造的圣灵像伫立在宣讲台后方的两侧,一尊头戴青铜冠冕,右手持着华丽的仪式剑,左手抚摸着匍匐在其身下的巨龙;而另一尊则是手按朴素的直剑,正在吹响着一个古朴的号角。
与其他抽离了人格形象,只允许用圣辉图案作为象征的七大圣灵不同,第八圣灵“隐者”是允许为圣灵塑像进行崇拜的。
因为这点,第八教团经常遭到圣灵教会的诟病,当然这种诟病一般也只是停留在口头的层次。
毕竟那可是曾经两度在人间行走,留下了无数的圣迹的圣灵凯恩,无论你怎么禁止相关的偶像崇拜,总归难以令人信服。
头发与胡须皆是花白的第八教团牧首阿德里安此刻端坐在宣讲台上,而他身后便是那个作为第八圣灵象征的粗粝的向上锐角圣徽。
银质的圣徽被周围烛台的蜡烛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焰色,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熏香气息。
阿德里安闭着眼睛,手指交叉,耐心的听着自己的手下向他汇报最新的各方消息。
大部分都是琐事,无论是关于瑞尔皇室每年一度圣事安排的准备工作;还是关于各省,啊,除了不服管教的黑水省,的宗教捐赠征收安排。
这些都是早已有预案的事情,一年一年的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不过既然说到了黑水省……
“……据信银血之女奈泽玛尔已经与圣杜威教堂的主教达成了合作,在对于‘审判四’的回收工作上可能……”
一袭灰衣的执事略有些担心的说。
“没有问题的。”
阿德里安缓缓地说。
他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
任何东西一旦到了两个以上就会有亲疏之分,恰如此刻他身后的两座圣灵塑像,分别象征八圣灵在一千年前与八百年前的两次降世。
而在教团内部,关于哪一个更能代表第八圣灵的本质一直有着长久的争论,而经过八百年的时光沉淀,这个争论的最终结果就是神恩派与圣修派的出现。
而作为牧首的阿德里安,掌管教团时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维持教团内神恩派与圣修派两大派系之间力量的均衡。
灰衣执事担心的说:“奈泽玛尔上次从龙息省成功回收了‘审判八’已经是让圣修派的影响力大增了,如果这次再让她从黑水省……”
“你不用担心,黑水省的事情不会成功。”
阿德里安用十分确信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
灰衣执事疑惑地问道,在他的印象里,这位牧首很少会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一件事。
阿德里安睁开了自己浑浊的眼睛看向他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包括第八教团在内,圣灵教会从十四年前起,就开始逐步的从黑水省中收缩自己的势力,并且在最近几年里更是基本上全部撤出来了吗?”
突然提起这个颇为敏感的话题,灰衣执事有些紧张的回答道:
“那不是因为现任的荆棘公爵……”
“不是。”
阿德里安摇头,随即闭上眼睛继续说道;
“西蒙·瓦尔德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原因不是黑水省抛弃了我们,而是我们放弃了黑水省。所以眼下奈泽玛尔去黑水省注定也是什么都办不到的。好了,更深的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了……还有什么事情要汇报的吗?”
一头雾水的灰衣执事立马回答道:
“对于凯恩号角的第十七次搜索也是以失败告终,白金宫那边对我们的进度已经有很大的意见了……”
灰衣执事的话没能说完就停了下,因为一阵号角鸣声在这个时候突兀的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连绵、悠长。
他就如同雕像一般僵在了原地,只能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阿德里安听到这个声音以后疑惑的转身过去看向身后。
然后他也同样僵在了原地。
那号角声正是从那座象征着一千多年前的那位圣灵降世的雕像传来。
那座精金铸造的雕像此刻正在微微地颤动着,悠长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教堂的内部。
一种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的感觉,令这位身居牧首之位四十多载的老人只能发出了一声近乎哀鸣的惊呼:
“圣灵在上啊……”
但他的话音未落,那号角声便突然停住了。
紧接着,随着“咔”的一声,一道细密的裂缝飞快的从那座凯恩雕像的头顶一路延伸。
圣像开裂了?
宛如一盆冷水泼在了阿德里安的头上。
作为第八教团牧首的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在《凯恩新约》最后一章启示篇中预言的教难之兆,意味着那位曾经两次于人间行走的圣灵即将降怒于人间。
但,为什么呢?
两人就这么盯着圣像的裂痕盯了整整三分钟,期间没人敢动弹,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
又过了许久,阿德里安这才压低声音对一旁的执事说:
“通知封印圣殿,帮我准备去白金省的传送法阵。”
…………
此时此刻,整个维克大陆上所有接受过圣灵教会祝福过的凯恩圣像都随着文森特所吹响的凯恩号角而微微颤抖,无数人停了下来,看着这个正在发生的奇迹。
颤抖结束,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全大陆所有受到赐福过的圣像都裂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在这个瞬间,在发现圣像开裂以后,无数的哭嚎、激动、悲伤、狂喜、愤怒、疑惑、惊惧、怀疑、迷茫的情绪在维克大陆上的每个角落响彻。
如此磅礴的情绪在同一时刻回响,甚至搅动了月境产生涟漪,惊扰到了许多身处高位月境存在的梦境。
而回归到这场风暴的中心。
面对着浩浩荡荡亡灵之海吹响了那个古朴号角的文森特。
倒映在他瞳孔中那连绵成片的翠绿色灵魂之火所构成的海洋,在他吹响的悠远号角声中,刹那间全部都化作了泡影消散。
他眼前这数以万计的亡灵们,瞬间宛若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无力的倒下,唯有倒下时那无数清脆的骨骼碰撞声,证明它们前几秒钟前还在向这边进发。
文森特呆愣在了原地,过了很久很久,才敬畏的看向了手中的那个号角。
“凯恩号角,以及审判长威廉·凯恩……”
他喃喃道。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突然回想起了那人在第一次与他见面时所说的那些话,那些在当时的他听来狂妄至极的发言。
“从神明的手中解放全人类的命运吗?”
即便是在现在听来,这也是极度狂妄的想法。
但此刻,在目睹了眼前这番奇迹的文森特看来,那好像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了。
…………
“他是真的,至少那个号角是真的,不,他一定就是真的凯恩降世。”
奈泽玛尔手握着那个裂开了一道纹路的银色凯恩圣像,压抑着自己的激动说道。
平日里淡漠无比的她,此刻全身都在不可自制的颤抖着,她的眼睛里也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
一旁的主教却是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凯恩的银质圣像,准确的说,那个圣像上的裂痕说道:
“你应该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对吧?”
对此,奈泽玛尔只是转过头,用近乎狂热的语气回答道:
“当然,意味着审判,对于所有污秽的审判!”
对方语气中的狂热与眼睛中突然迸发出来的银光令主教不由后退了半步。
跟传说中的一样吗,第八教团的圣遗物回收人全都是最为狂热的激进派信徒。
主教暗暗咋舌。
先前对方主动找他合作的时候,他的手下也是因此力劝他不要跟那帮疯子有太多交集。但当时自己看对方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都表现得十分正常,还以为那些不过是一些夸张的传闻而已,也就答应了合作,但现在看来……
想到这里,主教回望了远方那已经消退的亡灵之潮。
尽管他作为教会中的保守派,只认同七圣灵创世模型的信仰,并不信仰由凡人成圣的第八圣灵,但他也得承认眼前发生的事情是不折不扣的奇迹。
所以那个自称是“威廉·凯恩”的人是真的吗?
如果他是真的,那预言中即将降怒于人间的教难又会不会是真的呢?
…………
不只是突破了围墙的那五万亡灵,就连大墓园中已经被唤醒的数以十万记的亡灵也在这安魂的号角声中归于了沉寂。
此刻身处于圣墓之下的威廉同样也听到了那悠远的号角声,随即察觉到了外面那一直没有消停过的颤动突然消失了。
这却是把他自己也给惊到了。
不会吧,那个号角,在游戏中没这么夸张的效果啊。
只是扩大个五倍的安抚亡灵光环效果而已,顶多能影响方圆一公里的范围,怎么可能一路把整个大墓园里那么多密密麻麻的亡灵全部都给沉寂了呢?
威廉有些疑惑地想到。
然后某个令他感到牙疼的可能性浮上他的心头。
不会是后世拜的那个什么“第八圣灵”真的显灵了吧?
严格来说,“凯恩号角”并非魔法道具,而是一件圣物,是圣灵创世以后残留的光境碎片经过特殊加工后的产物,是尚且还在流动的创质本身。
而他将这个圣物冠以自己的名字,再加上与这几百年他们对于“圣灵凯恩”源源不断的信仰相共鸣,指不定就给弄出了什么玩意来了。
想到这里,威廉在心中给自己接下来的要做的清单里又添了一条——确认那个所谓“第八圣灵”的状态。
这个世界上的神可是不能乱拜的。
当年圣灵教会对于七圣灵的人格化崇拜给搞出来了“七大灾厄”,肆虐了整个大陆,荼毒千里。
要是他们如今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弄出了个“第八灾厄”,而且还是顶着自己的名字,那他可就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卡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突然露出阴晴不定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的问道。
卡斯的话把威廉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蹲了下来,轻轻的捧起了那个已经死去的魔女遗骸说道:
“没什么……我们继续,对于魔女这种不靠自然繁衍的超凡生物来说来说,她们的死亡与新生是一体的,每一个魔女在死后都会留下新生的种子。”
他说着,手里燃起了淡淡的金色火焰,丽兹那苍老的身体刹那间化作了漫天的金色粉尘。
卡斯看到这一幕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而威廉手上的火焰也是恰好在这个时候熄灭,待到粉尘消散,一颗珍珠大小的金色宝石漂浮在了他的手心里。
卡斯看着那颗宝石,紧张的问道:“这个是?”
“梦之卵,或者又被称为魔女之种。在满月的时候将它放到尚未开放的花苞里,到下一个满月就会随着花开诞生出新的魔女来。”
看着卡斯热切起来的眼神,威廉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了,他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
“当然,那并不是复活,而是诞生一名新的魔女,虽然新的魔女会继承部分前魔女的记忆与性格,但……”
但那并不是你所熟知的那个丽兹。
威廉后半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能说出口。
一般来说,从魔女的遗骸中凝结出魔女之种是需要十分漫长的时间的。但威廉在询问完了有关卡斯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故事以后,便决定稍微帮忙加速一下这个过程。
如果内心之中只靠着仇恨作为驱动力的话,人是很容易走上逐渐崩坏的道路的。
而一旦内心崩坏了,便会给那些月境魔物趁虚而入的机会。
所以让人战斗的动力一定要是美好的东西,愿意让人去守护的东西。
否则与月境战斗的本身也会成为月境得以强大的食粮。
“谢谢……”
小心翼翼的从威廉手中接过了那颗金色的宝石,卡斯声音有些嘶哑的道谢。
“之后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并且会训练你用好这股力量,直到你完全能将这股力量控制住为止,你能接受吧?”
威廉边说边走向了中央石棺前的那个黑色石碑的位置。
他先前听卡斯的故事里说,那把审判四就是从那里拔出来的。
这么说来,当年布莱克也是葬在了这里吗?
抱着忐忑的心,威廉吹开了覆盖在石碑上的厚厚灰尘。
……
卡斯好像在他身后回答了他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这座石碑上的文字所吸引。
碑文如下:
谨以此碑纪念我等审判席的同僚:科尔斯·寒鸦、布莱克·赛巴
为封印腐月怨灵,他们长眠于此
告诫后人,在怨恨消散前,千年之内不可开启该处封印
白金历899年谷月二十四
“开……开什么玩笑?”
呆愣了许久后,威廉几乎是愤怒的几步走到了那座石棺前。
以那两个人的实力,怎么可能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去封印腐月怨灵呢?
他手按在了石棺上,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把棺材打开了。
除了一大片散乱的鸦羽,与一把门板大小的巨剑之外,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一处空塚。
尾声:审问
肥硕的乌鸦堆挤在阴影所围成的狭小笼子里,闭着眼一动不动。
在那人离开后,它尝试了所有的手段都无法突破这个笼子分毫,无论是强行突破,还是化作旋风钻出去,无论它用什么办法都会被笼子上的禁制给挡回来。
最终它只得承认自己没辙,最终选择无奈的闭上眼休息。
最起码从对方先前的发言来看,自己暂时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而且现在自己身处于现世,死了也只会是回归月境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将它给惊醒了。
它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恐怖的男人坐在了它面前,他手里握着一根由纯粹寒霜构成的法杖,此刻正眼神冰冷的看着它。
“接下来我问,你答。”
对方平静地说,但在这幅平静的外表下,乌鸦察觉出了此刻他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乌鸦张开喙刚准备说些什么,一道翠绿色的火焰瞬间蔓延到了笼子上,一阵剧烈的痛苦折磨得它不由发出了“嘎嘎”的惨叫。
这道火焰稍纵即逝,就好像是对方在给自己做一个示范一般。
待它缓过来以后,那人看着它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的主人是谁?”
“群……群鸦之父,风暴的呼唤者,预言的……啊!”
它还没有报完它主人的名号,火焰再度燃烧。
“我问的不是这个,它的名字,它的真名。”
看着沐浴在火焰中的乌鸦,那人继续平静地说道。
“真名……我主人的真名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每一个月境之灵都会保护自己的真名的……”
乌鸦在那痛苦的灵魂火焰灼烧中大声喊道。
月境是倒映现世的存在,每个成型的月境之灵自然也会有着自己在现世产生的源头,它们的真名也因此而被确定。在面对着知晓自己真名的敌人时,只要自己的真名被说出来了,这个月境之灵的力量就会被极大的削弱。
据说那十二审判武装上就各自铭刻了那十二位虚无君王的真名,而这也是审判武装能够对于它们相对应的虚无君王的本质造成伤害的原因之一。
火焰停了下来,乌鸦继续断断续续的说:
“我……我只是一个……不久前刚被创造出来的信使而已,我主人的真名我真不可能知道啊……”
那人端详了一会儿乌鸦,好像在判断它是不是在说谎,最终他继续问道:
“那好,第二个问题,你作为信使去噩梦沼泽是要带过去什么?”
乌鸦看着那笼子上若隐若现的火焰,沉默了一会儿后老实回答道:
“一个交易,以一块梦境的残片交换一块灵魂的残片。”
“梦境的残片?”
“爪玛拉女士在一千年前曾经被击碎的噩梦化身的残片。”
乌鸦回答道,它又看了看周围那若隐若现的火焰,浑身打了个寒颤继续说道:
“而那片灵魂的残片,则是……”
“是这个对吧?”
那人说着打开了手掌,手里浮现出了一片虚幻的乌鸦尾翼。
乌鸦下意识点了点头道:
“没错没错,就是这……啊?”
它反应了过来,确实是这个没错,但……为什么会在他的手里呢?这个不应该是被噩梦之主给回收回来了吗?
没等它问出心中的疑问,那人继续问道:
“下一个问题,它是谁的灵魂碎片?你主人的吗?”
乌鸦点了点头道:
“我主人的灵魂曾在遥远的过去被击碎成了碎片,致使它在月境领域里只能长时间陷入沉睡之中,而它每一次短暂的苏醒都会尝试收集过去的碎片。”
“它的灵魂是何时,被谁给击碎的,你知道吗?”
乌鸦摇头道:
“我只是为了这次去噩梦沼泽的交易而被创造出来的信使而已,除了此行的目的之外的事情,有关于我主人的事情我一概不清楚。”
它说完缩了缩自己的脑袋,生怕那道火焰又重新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我清楚了……”
那人脸色阴晴不定变化了一阵,但也没有再继续折磨它了,他只是在思索了一会儿后起身,缓步走出了房间。
在对方走出门口的以后,突然回头对它问道:
“说起来,你有见过自己主人的样子吗?”
乌鸦摇了摇头。
“我的主人绝大数时间都沉睡在寝宫的深处,即便是偶尔苏醒也只是向它的鸦群下达命令或者作出预言而已。”
对方没有再说话了,随着一声沉重的铁门闭合声,整个房间再度陷入了黑暗。
…………
回到房间,威廉一言不发的拿出了先前从虚无君王的虚影手中抢到的那两个战利品放在了桌上。
一片虚幻的鸦羽跟一颗散发着白光的种子。
他回想起了先前的那座空塚,那遍布着散乱鸦羽的石棺,还有那把标志性的黑色巨剑。
以及那座石碑上的内容。
这片灵魂碎片的主人,会是他所想的那个人的吗?
他还活着吗?现在又是什么状态了呢?
月境领主,群鸦之父……
威廉又回想起了自己在悲恸之痕审问的那个唤魔者,对方仅仅是说出了那个称号,整个灵魂就被撕扯崩坏了,就连他都无法阻止那个过程。
“科尔斯……这真的会是你做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威廉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那颗散发着白光的种子上。
如果说先前发生的事情只是让他感到心情沉重的话,那这颗种子的出现便是让他感到极为的不安了。
“希望之种……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是汇集了一个时代救赎的希望才能在月境深处凝结出来的种子,光是持有它就能极大的增强周围战友的士气。
而且这个种子还是在游戏背景中,唯一一个不需要任何前提条件就能将人完全复活的道具。
但以上的这些都不是这个东西最重要的价值。
看着这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出现的东西,威廉回想起了过去的记忆,回想起了那个在完成以后就被他删掉的存档。
希望之种,它是达成月蚀结局,成为第十四位虚无君王——希望与绝望之王的前置条件之一。
(第一卷:异乡故客完)
卷末总结
其实也不是总结,毕竟也没啥好总结的,就是针对评论区经常看到的几个问题这里统一回答一下。
首先是小说的标题跟简介,甚至包括封面。
不用说,烂活,而且是烂活中的烂活,我反省。在这里向所有点进来发现货不对板的、推书时不好意思写上书名的、看到一半感觉自己被骗了的、还有可能会喜欢这本书但因为这个残念标题而没点进来的朋友们道歉。
对不起!
取这个标题的原因说一下,就,这本书本来是打算给自己练笔的。在跟朋友商量好开头以后,抱着戏谑的想法给取了个听起来就很厕纸日轻的名字,其实要不是起点的书名只能取十五个字,说不定标题还会更长……但结果没想到发出来有这么多人喜欢,这么一来这个名字就非常的尴尬了。
至于改名的话,我咨询了很多朋友,他们都说上架前改名会大量的掉追读,所以万分抱歉,改名的事情要拖到上架以后,到时候我会咨询一下编辑改名的意见。
然后是关于无敌流。
书评里有很多关于这本书无敌流的质疑,其中有很多都是我本人写作能力不足,写不出那种非常酣畅的无敌流的感觉,但也有一部分可能是我们之间对于无敌流概念的理解有偏差。
比如《一拳超人》那种没人能挨过老师一拳的绝对是无敌流,那像《浪客剑心》里尽管主角不是无所不能,甚至武力值不能算天花板,但大部分战斗只要他愿意都能轻松解决的算不算无敌流呢?
在我看来,主角的武力值只要达到一定分界线以上,主角不用为自己的个体力量发愁了就能算无敌流的路子了。
在这个世界观下,主角的实力水平定位,大概是同等对比战锤里,30k时代尚在人间行走的帝皇差不多,注意我这里只是说在世界观里的地位对比啊,不是说主角真有金色大只佬那么变态的力量跟意志……
基本上就是很强很强,但强不过邪神的那种,我觉得这应该也算是无敌流了,当然也可能是我的理解是错的,但都已经这么写了也没办法不是?
接着是关于世界观。
呃……这是一个纯架空的奇幻世界,就像很多传统的奇幻故事里,世界并不是由原子分子,而是由风水地火组成的一样,这个世界的基本构成如之前故事里说的一样,都是由“魔力”或者说“光”组成的。
类似在古代的北欧的认知里,人们认为雷电是托尔挥动锤子飞溅的火花,而在这本书的世界观里,雷电就是空间破碎产生的裂痕。所以大家就不用纠结积雨云中的电荷积累,或者脱毛衣时产生静电的问题了。
阿虚.jpg
最后是关于新人的问题。
在看到有书友猜我是不是谁开马甲的时候,其实我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但我真是新人,除了以前写过一些纯自嗨的东西之外,这本书真是我正儿八经第一次写网文。所以这本书目前远超我预期的成绩(原本的预期指吃全勤)其实是给了我非常非常大的压力的,真的,我最近一直都惶恐得失眠与食欲不振,生怕写出来的下一章读者会不满意。
作家助手也是从之前隔几分钟就要打开看看,变成了连打开一下都提心吊胆。不过我最近几天稍微调整好了一点心态,想着就按之前的自己的步调节奏写,也别再太在意成绩的得失了,好好把我心中想写的故事写出来就完事,可能这样会让我接下来码字的心态好点吧。
好了差不多想说的就到这里了,今天稍微摆了一点,只更了一章尾声。但这主要是为了今天敲定下一卷的主线,码完这个总结,我马上就要开码下一卷的内容了,从明天起还是恢复两更4000+的更新。
另外这里厚颜无耻的求一下追读,真的现在如果按目前这个成绩的话,这本书是有可能三江的,即便是打算养书的朋友们,每天只要动动手指翻到最后就能助力一下了,小七在这里感谢诸位了。
最后的最后,感谢所有的读者老爷,感谢所有在写作上给予我帮助的朋友,谢谢了,这本书我一定会尽我全力写好的,不说了,继续码字去,大家晚安!
第一章:元老院会议
晨月二十四日,白金宫会议厅。
身着紫金色贵族长袍的议员艾尔伯特,推开了印有龙与剑浮雕的银色大门走进了大厅内。
霎时间,原本略有些嘈杂的会议厅安静了下来,围坐在白色大理石长桌边的众人都同时把目光都转向了他。
他尴尬的停在了原地,过了几秒,端在长桌尽头前高耸王座上的那个人说话了。
“你迟到了,艾尔伯特议员。”
“抱歉……我原以为是……”
艾尔伯特立马低头道。
“但好在才刚刚开始,先坐下来吧。”
那位的话令艾尔伯特如释重负,他匆匆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坐下。
“那么通过投放黑檀木香水缓解城内新生节宴席所造成的下水道恶臭的动议也通过了,接着下一条动议,由翠玉省大使加雷·狼言提出。”
坐在王座右手边,主持会议的帝国首相兼议会议长约克翻了翻印有帝国龙剑徽章的羊皮纸卷宗说道。
翠玉省大使?这个时候?
一个身穿狼皮编织的衣服,皮肤如树皮般粗粝,脸上刺着狼面刺青的森精灵闻言立马起身。
他先是向王座上的那位恭敬的弯腰鞠了一躬,随即开始说起了有关于翠玉省今年秋天葡萄酒供应的事情。
坐在艾尔伯特身边的女议员看着那个打扮蛮夷的精灵,动作明显的捂了捂自己的鼻子,随即捅了捅他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看。
长桌的另一边,不只是翠玉省的大使,七八个在他看来身着奇装异服的家伙坐在了那边,大多数人此刻都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风暴省、冷岩省、流沙省、龙息省、碎牙省。除了黑水省之外,就只有阿瓦洲没有派使节过来了,当然,那个活了千多年的老不死好像从帝国建国起就没派人来过。”
那个女议员凑过来小声对阿尔伯特说。
不仅仅是各个省的使节……
艾尔伯特想。
环顾整个圆桌,今天到场的大人物还真不少。
第八教团牧首,星辰议会副议长,白金法环皇家顾问,第二军团将军,皇家商会主席,帝国大法官……
可以说如今的帝国权力中心一半政要都来了,这次元老院会议远超平时的每月例会的规格,看来不仅仅是简单的提前了时间而已。
想到这里,艾尔伯特心中又暗暗为自己今天记错时间迟到的事情懊恼了一阵,当着这么多大人物的面迟到,这对于他今后的政治生涯可是有着不小打击的。
但相比较之下,那位来自翠玉省的森精灵大使当着这么多高位者的面,说着要减少葡萄酒供应的事情就多少显得更不合时宜了。
“……结合去年的死血之年狂猎战争的损耗,再考虑到今年星辰的变动,已经进入到饥腐之年。在年初的时候帕图等多地已经出现了大面积枯萎病的征兆了,今年的翠玉省实在没法如往年一般保证对于帝国的葡萄酒供应量,恳请元老会今年能够暂减三成葡萄酒的供应,这部分我们的圣树公爵担保会在明年补齐的,以上便是翠玉省提出的动议,望各位……”
他说着环顾四周,长桌上的各位大人物无一人给出相应,所有人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就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
整个会场里静得让他有些焦躁不安。
年迈而佝偻的议长约克甚至都没有直接宣布该项动议进入投票阶段,只是把目光转向了这位打扮蛮夷的翠玉省大使,和煦的微笑着用中气十足的嗓音说道:
“就不能想一些其他办法吗?要知道每年帝国从翠玉省进口的那么多葡萄酒大多数可不是进了白金城贵族的酒窖,而是通过白海销往东方的戴蒙大陆,这可是每年帝国的重要外贸,同时也是与他们停战协议的重要协议内容,唯独这件事可马虎不得啊。”
翠玉省的大使闻言咬了咬牙道:
“今年月中的第一波枯萎病疫情已经让去年种植好的第一批葡萄苗出现大量枯死的情况了,这还是在圣树公爵提前让森林祭祀做好了防护准备的情况下。议长大人,在枯萎病的影响下今年的葡萄减产量起码会达到五成以上,只是请求减少三成的供应量已经是我们尽最大努力的结果了。”
约克议长还没回话,一旁的一个年轻的议员却是抢先插嘴道:
“那还不是你们耕地太少的缘故,翠玉省的瑞文伍德明明是整个维克大陆生命力气息最为浓郁的土地,结果你们全部都拿来种树了,要我说你们把的那片林子里的树砍掉一半,多出来的土地少说能让你们葡萄的年产量多出三番,到时候还怕什么饥腐之年啊?”
“伊莱尔,慎言!”
约克议长闻言连忙出言让对方闭嘴,一旁的艾尔伯特也不禁扶额感觉对方的发言实在是太莽撞了。
森精灵没有其他凡人种族的死亡概念,但他们在经历了漫长的时光以后身体会逐渐“树化”,他们皮肤会变得如树皮一般粗糙坚韧,头发上也会长出树枝树叶,反应与动作的速度也会越来越慢。
而每一个森精灵在树化到了一定阶段以后,他们都将会自己走进瑞文伍德的圣树林徘徊,直到自己在里面真的化作森林里的一棵树。
所以对于森精灵来说,瑞文伍德里那些树木的意义不仅仅是树,更是他们尚存于世的族人,其中很多可能还是自己的父辈先祖。
而这个名为伊莱尔议员的提议,要他们砍伐掉一半的森林去种葡萄,无异于要他们杀掉自己的族人腾出地方给帝国种地。
一时间这名姓氏为“狼言”的翠玉省大使眼神森寒的盯着那个出言不逊的议员,一言不发。
他脸上的狼面刺青,缓缓张开了嘴露出獠牙发出了低沉的吼声,那狼头不断蠕动,仿佛随时会从他的皮肤上挣脱出来一般。
就在后者被这幅架势吓得缩回了自己的座位里,嘴唇微微颤抖着打算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坐在最靠近王座左手边位置的白金法环顾问开口了:
“够了,加雷,这里可是在青铜冠冕的座前。”
他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震颤灵魂的力量,那低沉的狼吼声瞬间停止。加雷也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他脸上的狼面刺青也变回了原样,就好像之前都是幻觉一般。
他朝白金法环的顾问低头道:
“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我甘愿接受……”
“不,这是伊莱尔议员失礼在先,大使先生,还请原谅他对于森精灵传统的无知。”
一旁的约克议长如和事佬般接过了话,继续道:
“伊莱尔,散会以后你单独留下来,我得好好教一下有关于各种族的礼仪问题。”
端坐在王座上的那位这时候朝约克议长偏了偏头。
约克议长立马会意,他对那位翠玉省大使笑着道:
“但是伊莱尔议员的这番戏言倒是给了我一些启发,大使先生,你们确实是可以尝试增加种植葡萄的耕地来抵消今年枯萎病对产量的影响。”
加雷闻言愣了一下,随后脸色难看的回道:
“议长大人,您不会也是说……”
“当然不是。”
议长摇了摇头道:
“像制作巴兰诺的绿面草,还有森精灵的主粮浆麦果,这些种植粮食的耕地都是适合用来种植葡萄的。你们可以将那大约一半左右的土地改为种葡萄,如此一来便足够弥补上今年因为枯萎病而减少产量了。”
“但是,议长大人,那因此减产的粮食又该怎么办?翠玉省历年储备下来的粮食可弥补不了这缺少了一半的亏损啊……”
听到这个建议以后,大使加雷面露难色的回答道。
“这很简单,用你们出口葡萄酒赚来的钱找帝国商会买粮食就行了。除了绿面草我们这里没有,你们可以多保留一些相关的耕地之外,浆麦果跟小麦我们这里每年的结余都是足够供给半个翠玉省需求的,我们可以保证用低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满足你们的粮食供应。”
一旁的皇家商会主席突然开口道。
约克议长闻言也是微笑着点头道:“如果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加雷大使您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这……”
低于市场价一成,那意味着葡萄酒出口赚到的钱用来买粮食还会有结余,这个条件听上去很美好,但直觉告诉加雷,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提议。
但此刻他也想不出能够反驳的理由,就在他犹豫着自己应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王座上的那位女皇说话了。
“将七成种植绿面草,跟三成的浆麦果的土地改种葡萄,巴兰诺基本上都是供给给贵族跟皇室的奢侈品,我们少吃几顿影响不大,关键要保证翠玉省百姓的口粮供应,然后……”
随着王座上的那位银色头发血红色眼眸女皇清澈的声音响起,大厅里每个人停下了窃窃私语看向了她。
尽管她那因为长年病弱而略显瘦弱的身躯在那高耸的王座上显得十分不协调,但这个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敢丝毫怠慢这个头戴青铜冠冕的女人。
年仅二十四岁的艾琳·瑞尔,同时也是瑞尔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女性皇帝。
因为自小患有严重的先天哮喘,艾琳在八岁那年便被先帝送去了翠玉省圣树城疗养。直到她成年礼后才回到白金宫,而在她回来后不到两天,先帝就遭遇了断剑兄弟会的袭击而身受重伤。
而在那之后,自小从未涉足政治,在白金宫内没有丝毫基本盘的她,回宫仅仅一年时间便争取到了白金法环与第八教团的支持。并在先帝去世后不久,力压自己两个在宫中经营多年的兄长登上了龙剑王座之位,加冕青铜冠冕成为如今的艾琳女皇。
而她的两个兄长在她加冕之后,一个被她流放到了极北的冷岩省当冰龙公爵,而另一个则是因密谋逼宫败露被捕,之后她无视了所有人的求情,亲自下令将自己的兄长处以绞刑。
也是因为她的这番对于血亲都如此无情手段,在民间有很多人悄悄称她为不详艾琳,或者不详女皇。
听到艾琳女皇的话,大使加雷赶忙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艾琳女皇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然后,对所有改种葡萄的土地,今年一律免征什一税,并且之后的三年赋税减半,来自翠玉省的加雷,我想这样的条件应该能让圣树公爵满意了吧?”
“女皇陛下,感激不尽。”
加雷赶紧回答道。
免征一年的什一税,后续三年减半,再加上可以从商会那里以低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购买粮食。无论怎么算,这都相比于来之前圣树公爵要求减免三成葡萄酒出口量的条件来说要更加优惠。
一旁的约克议长见此笑呵呵的说:
“那好吧,翠玉省大使的动议现在可以投票表决了,虽然我觉得按眼下这个情况看,投不投票估计都差不多……那么同意这项动议的请举手……”
艾尔伯特议员有些犹豫的举起了手,随即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条动议基本上是全票通过了。
但真有说的那么容易吗?枯萎病影响的可不仅仅是葡萄的产量。在饥腐之年主动减少主粮的耕地面积,在他看来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上一轮饥腐之年的时候,他还是在农业大臣的手下任职,由他清楚的记得在他统计的数据里,即便是农业最为发达的白金省,在乡间还是出现了小规模的饥荒蔓延。
皇家商会真的会有如他所承诺的有那么多粮食储备吗?即便有,他们会真的提供给翠玉省吗?
可别到时候翠玉省真闹出了饿殍遍野的情况啊……
艾尔伯特想着,突然发现艾琳女皇的目光不知何时投向了他这里。
“艾尔伯特议员,请问你有什么异议吗?”
“啊?没有没有!”
面对女皇突然提出的质问,他连忙答道,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据说女皇陛下有着一眼能看出一个人内心想法的天赋,平时这好像还只是一个宫廷传说,但眼下确实是把艾尔伯特给惊到了。
女皇不再说话,而坐在她身旁约克议长开口道:
“既然要推进翠玉省耕地用途的更改,我想帝国还是要派遣使节进行督促与建议的,艾尔伯特,我记得你之前有过在农业大臣手下当任秘书的经验吧?”
“啊……是……”
艾尔伯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被盯上了。
“那么就由你来担任督促翠玉省耕地更改相关事项的使节如何?”
约克议长笑眯眯的问道,虽然是询问,但他的语气里完全没有一丁点商量的意思。
真不愧他那笑面狮的称号。
“我……”
艾尔伯特想想要尝试挣扎一下,但他一看到约克议长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立马就泄了气。
“我接受……”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受宠若惊。
“好,那么下一项动议,由白金城禁卫将军提出。”
“我们在白金城发现了三处疑似断剑兄弟会的据点,我们希望……”
接下来各方代表提出来的动议与报告,艾尔伯特都没有心情去听了,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恍惚的状态里,只是跟着身边的那个女议员机械的举手。
而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为什么会是他,是因为一开始迟到了?还是在女皇陛下提出那个提议以后,自己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无论怎么样,未来的几年他都要告别白金城的繁华,跟那帮裹着兽皮喝树液的蛮荒精灵们一起过睡在树洞里生活了。
现在他只想赶紧散会,然后回家把自己灌醉。
或者不用喝?毕竟未来几年,他要打交道最多的东西就是那该死的葡萄酒了。
“……那么,下一项报告,由第八教团牧首阿德里安汇报。”
头发与胡须皆是花白的老人战战巍巍的站了起来,他没有拿出卷宗或是别的什么文档,而是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个银色的圣灵凯恩圣像。
一个裂开的圣像。
他清了清嗓子道:
“诸位,接下来我要说明的是有关于一个星期以前,圣灵凯恩显圣的事情,以及神官对于这次显圣的解读。”
第二章:旗帜
“关于一星期前第八圣灵显圣的事件,经过我等神官集团的反复确认核实,已经确定了其真实性,现已被记入了教史,未来将会写入白银之书作为永久记录保存。”
苍老的牧首阿德里安说道。
听到这里,艾尔伯特来了精神,他微微调整了坐姿,正襟危坐。
直觉告诉艾尔伯特,这件事情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包括为什么每月三十号的元老院例会要提前召开,包括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多政要与帝国各省的大使出席会议。
皆因此事而起。
“根据记载,这次显圣已是自泰拉一世的升天圣迹之后有记录的第十七次显圣了,但其所影响的范围与程度堪称前所未有。整个瑞尔帝国境内都出现了显圣记录,甚至于从戴蒙大陆与阿瓦洲,乃至从奥西斯之墟探险队都有显圣征兆的消息传来。”
牧首说着,重新把圣像戴回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继续说道:
“可以说,这是自泰拉一世升天以来最大的一次显圣,并且其内容还是记载在启示篇中的圣灵即将降怒之兆……兹事重大,因此神官团对于显圣解读工作,早在一周前就开始了,而如今我们也有了初步的结论……”
原来如此,终于下定决心要给这个事件一个官方的统一口径了吗?
听到这里艾尔伯特感觉不是那么意外。
一星期前的那场圣像显灵的事件闹得整个白金城都人心惶惶,据说当天晚上禁军连夜出动,光是散播“审判将至”谣言的人就抓满了一整层地牢。
而后的余波更是影响深远。
原本白金城作为圣灵教会的起源地,同时也全大陆的信仰中心,传统教会本身对于第八教团是有隐约打压的成分在里面的。
虽然第八教团的教堂——凯恩-瑞尔教堂被允许开设,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圣灵教会承认瑞尔皇室合法性的一个象征,所以这座教堂基本上只是专供瑞尔皇室祷告与举行圣事,很少会向民众开放。
而在圣像显灵的事件发生之后,凯恩-瑞尔教堂几乎每天都会被民众围得水泄不通,无数人手捧着开裂的圣像企图进入教堂内部,想要前去一睹教堂内的精金塑像是不是一样裂开了。
当然,某些更离谱的传言也在传播。
比如圣灵的塑像会双目垂泪,并且口吐金色的文字飘在空中,写满了白金城腐败官员的名单。又或者圣像会半夜离开底座,化作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在街上询问帝国的现状。
当然这些传言大都来自于酒馆里,从那些醉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人的嘴里传出来的,虽然说得煞有介事,但谁都没办法拿出证据来。
艾琳女皇第一时间就下令白金法环的人在教堂前安置好了驱逐结界,大多数前来朝圣,或者想来一探究竟的人刚一靠近就会被结界刺激得鼻涕眼泪直流,然后被附近的卫兵给抓住,当场罚款二十金瑞尔。
再然后,白金城内的所有酒馆或其他娱乐场所也都通过各自的渠道收到了相关的命令,严禁在公共场合讨论那些流言。
凭借着这雷霆手段,白金城政府最起码在明面上把这次风波给暂时压制住了。
但也仅仅是明面与暂时。
在暗处到底有多少人想借着这次圣灵显圣的事件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就真没法一一顾及到了。
假如任由这件事情这么发酵下去,任由流言在暗地里传播,那最后一定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会导致局势大规模失控。
而一昧的靠强力压制最终只会适得其反,现在教会跟帝国真正要做的,是借用这次显圣事件进行引导,把事情的主动权与解释权牢牢的抢在自己的手里。
不如说圣灵显圣是一面旗帜。
艾尔伯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只要圣像没有亲自开口说出自己的命令,那其实最大解释权都是在帝国官方的手中。
所以他们会高举这面旗帜,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根据显圣的时间推测,神官团最终解读的结果便是,这是第八圣灵对于阿瓦洲那片拒绝了星辰律法,拒绝了圣灵教会荣光,对瑞尔帝国没有丝毫尊重的土地表达的愤怒,并且为他们无条件归顺帝国的日期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牧首大人的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投向了艾琳女皇的。
如果是这个解读方向的话,那这一定就是那位的意思。
阿瓦洲泛指位于维克大陆西南方向的群岛,那里是所有精灵的故乡。同时也是最初的法师组织塔克玛教团起源地,更进一步的说——是魔法这一概念的起源地。
但对于瑞尔帝国来说,这个地方却是有着一个更为重要的历史意义。
它是八百年前统一战争,泰拉一世伟大征服唯一折戟的地方,两百艘帝国战舰于飘零之战一役中尽数沉入破碎之海的狂暴风暴之中,泰拉一世本人都差点殒命于此。
瑞尔帝国建国的八百多年里,也有过几任皇帝尝试过讨伐阿瓦洲,以完成开国皇帝都未完成的伟业。但要不是在看到破碎之海那变化莫测的风暴以后知难而退,要不就是在强行渡海折损了大半兵力以后,遭遇悲惨的失败。
直至如今,阿瓦洲凭借着破碎之海的天险依旧游离于帝国政权的统治范围之外,既不遵从星辰律法,也不承认第八圣灵存在与瑞尔皇室对于维克大陆的统治。他们修行塔克玛的古典魔法体系,并且崇尚最为异端的“泛魔力大爆炸创世模型”,拒绝圣灵的教诲。
而如今假如要把这次显圣的事件往这个方向解读的话……
牧首大人坐了下去,约克议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那么下一项动议,同时也是今天这场元老院会议的最后一项动议,由艾琳女皇提出,由我代为艾琳女皇宣读——有关于对阿瓦洲征讨前期准备工作的提案……”
就在每个人都被这项提案的内容所吸引的时候,艾尔伯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是最后一项动议……
为什么在今天这个规格如此之高的会议上,有关于前段时间黑水省发生的事情——无论是短暂爆发又很快平息的亡灵潮危机,还是荆棘公爵的失踪与陌客座灯塔守塔人的暴毙,以及那个叫做文森特的大师级魔法咏唱者宣布成为整个黑水省的临时领袖——为什么这些事情没有任何人提起过呢?
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第三章:第一公民
威廉在穿越过来的第二天就发现了自己好像不需要睡觉了。
强大的精神力让他的很难再感受到精神上的疲惫,即便是连续几天高强度的阅读历史文献,给他的精神负担也不过是需要打几个哈欠的程度。
唯一一次让他感到些许疲惫的情况,是他在试验自己能掌握魔力上限的时候,在用各种魔法将奥法大学的地下训练靶场给翻新了几十遍以后,他总算感到了一丝丝的困意。
但也是冥想了几分钟后就完全消除了的程度。
后来他在询问了文森特等人得知,基本上精神力到达大师级的水平以后,对于睡眠的要求就可以通过冥想代替了。
在穿越过来之前,威廉就是个夜猫子,直到人近中年身体逐渐开始承受不住以后,才逐渐改善调整的自己的作息时间,而现如今有了这等天赋,那他可不还给使劲造。
在把仪式相关的手尾工作处理完成以后,威廉先是连着几天跟文森特一同处理好了基本已经是半瘫痪状态的玫瑰宫行政问题,让政府的运作逐渐恢复了正轨,而之后的事情文森特倒是很容易就上手了。
毕竟在亡灵潮来袭之际,文森特已经很自然的接过了整个荆棘城的各方武装力量的领导权,再加上他本身就是荆棘城明面上最强的魔法咏唱者,在西蒙公爵被宣布“失踪”以后,由他这个首席顾问来担任“临时”领导者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当然,其中还是涉及到了有关西蒙·瓦尔德最后家属的处理问题。
西蒙夫人早年因为伤寒而去世,瓦尔德姓氏的后人只有西蒙的一个儿子,他先前负责管理荆棘城的源质银商会,而那个人在威廉去圣墓之前,就吩咐过文森特要记得在亡灵潮退散后要马上控制下来。
之后威廉还亲自去秘密地牢里与他接触了一下,确定了对方是一个酒囊饭袋,除了喝酒与玩女人之外没有任何过人之处。
一开始威廉还很奇怪,为什么西蒙这么个能隐忍布局二十多年,足够称得上枭雄的人物会教出一个这么教科书式的纨绔子弟。
但后来他突然想明白了,从西蒙打算通过王寇仪式获得死神维拉的权柄开始,他就压根没考虑过继承人的事情。与其教自己孩子一堆未来到死都用不到的统治心术,还不如让他在一个源质银商会这种能躺着收钱的地方醉生梦死过上一生。
只是可怜了那些以为他作为公爵唯一的孩子,日后一定会继位,所以不断巴结他的大臣。
而在对于这位瓦尔德最后血脉的处理上,威廉跟文森特之间有了一些分歧。
威廉的意思是一绝后患比较好,但文森特则是希望给对方一笔钱,让他隐姓埋名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失踪就好了。
但最终,威廉还是同意了文森特的处理方案。
“感谢您的仁慈,我原以为您会很坚持这件事情的。”
文森特在松了一口气之余,疑惑地这么提了一句。
他何尝不知道威廉的做法是最稳妥最没有麻烦的方案,但真要他将自己老友的最后血脉给抹除在这个世界上,他实在下不去手。
但威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
“仁慈?不,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现在这座宫里肯定有很多在内心深处不认同你统治的人,而未来随着新政的颁布,这种人还会更多。到时候一个接着一个跳出来太麻烦了,我肯定也没那么多精力放在这里,所以倒不如留下这么一面旗帜,到时候等他们自己跳出来,再一劳永逸的解决掉。”
这个世界上没有出现教育与筛选管理人才的手段,基本上能成为管理者的途径不外乎就两个——血统与武力,当然更多时候这两者是一个硬币的正反面。所以即便目前那些廷臣贵族的管理方式在威廉看来极为的低效,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目前最有管理经验的一批人,至少眼下的基本秩序还需要由他们来维持。
而在这些人中肯定混了不少有着自己歪心思的人,如何将他们全部筛出来也是一个大问题。尽管现在威廉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可以用来工作,但他不想把时间放在这种高投入低回报的事情上。
所以与其主动去筛选,到不如等他们自己跳出来。
听完对方的话,文森特感觉自己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他犹豫着说道:
“那要是他真的愿意隐姓埋名……”
“那他就真能安安稳稳的过上一生,而且甚至绝不会死于他人陷害。”
威廉说着看向荆棘城外,那个骑在黑马上逐渐远去的灰袍胖子。
以及紧紧飘在他身后,除了威廉本人之外没人能看到的【告死幽魂】。
只要不被三个以上的传奇级魔法咏唱者围攻,基本上能百分之百保证他的安全。
威廉想到这里,把目光从那个提着一把无形镰刀的幽魂身上收回,然后他看向文森特说道:
“不过我对他能做到那点深表怀疑,所以也建议你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不过放心,到时候不会让你亲自动手就是了。”
他说着似是有些安慰的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然后走下了城墙的楼梯。
对此,文森特也沉默了。假如事情真像威廉大人所说的那样,那即便是他也只能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但愿不会……
这个时候,楼梯下到一半的威廉突然回过头对陷入沉思的文森特说道:
“对了,既然都把那个人给送走了,你给自己的新头衔有想好没有,总不可能一直以首席顾问或者摄政之手这种名义发号施令吧?那样会导致你未来的做事越来越被动的。”
“但是您既不愿我自称荆棘公爵,也回绝了加冕黑水国王的提议,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到一个比较好的头衔。”
文森特奇怪的说。
不愿继续继承荆棘公爵的头衔很好理解,毕竟这个要由瑞尔皇室册封的爵位本身就代表着帝国的统治。但这个人明明是来自一千年前那个七国争霸时代的英雄,却不知为何好像对“国王”之类的头衔深感厌恶。
“呃……也是,那还是我想想吧……”
对方回答道。
接着那人站在楼梯上思考了一会儿,期间文森特隐约听到他念叨着好几个他听不懂的词。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们现在也是管住在城里的有登记过户籍信息的成年人叫公民对吧?”
文森特点了点头。
“那新头衔不如叫第一公民如何?”
奇怪的头衔。
但好像……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选择?既不会显得僭越也不会显得好像在假借别人权势。
文森特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头衔,然后越想越觉得合适。
无论是对于如今玫瑰宫里的贵族,还是对于荆棘城的几十万居民来说,都不会让人觉得过于难以接受。
至少不会造成剧烈的反弹。
假如他现在直接给自己加冕黑水之王的话,绝对免不了几场不小的冲突。而如果自己不能快速平息的话,还可能会直接引起内战。
“审判长大人,我觉得这个应该没问题,不,应该眼下大概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了。”
听到自己的话,那个人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好似什么小心思得逞了般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对方笑呵呵的转身继续往楼梯下走。
文森特下意识问道:
“大人,您接下来打算去哪?”
对方回答道:
“去教堂,也该处理之前随便把东西借出去留下的麻烦了。”
第四章:关于信仰
荆棘城一共有八座圣灵教会的教堂,这跟大多数大城市是一样的配置,八圣灵信仰的每个教团各开设有一座。
圣灵教会绝不仅仅是一个负责满足民众信仰需求的地方,实际上相当一部分的市政功能都是由教会的不同教堂所负责的。
比如第七圣灵“亡者”的葬仪教堂便是负责有关于死者的安魂、火葬、祭祀以及相关工作,而平时哪里出现了鬼魂作祟,又或者附近乡间的哪座古坟突然闹亡灵了,一般也是由葬仪教堂的安魂师去负责处理的,当然,他们同样也会收取相应的费用。
但荆棘城的情况又不太一样,西蒙公爵几乎是从他的封爵仪式拒绝第一教团的主教加冕开始,就表明了自己要打压圣灵教会的决心。
而在他二十多年的执政生涯中,几乎是把整个圣灵教会的势力都给赶出了黑水省。时至如今,荆棘城内仅有两座教堂还在勉强维持着。
而威廉如今前往的便是其中的一座,象征着第八圣灵的凯恩教堂。
一想到这个名字,威廉就觉得有点牙疼。
正如通过王寇仪式可以获得奥卡或者维拉的权柄一样,作为除了虚无君王之外所有神话原型的七圣灵,理论上同样也是可以通过相应的镜像仪式获得其权柄的。
当然想要镜像到圣灵这个层次,其过程要比镜像普通的地方神话复杂无数倍,而且需要消耗的资源也是要恐怖无数倍。
历史上圣灵教会就这么尝试过,为此他们基本上把教会从白金历元年开始积累的财富全部挥霍一空。后续还对世俗政权进行了不加以节制的压榨,最终使得教会影响力一落千丈,直接导致了白金历教权时代的终结,七国时代的兴起。
那付出这么多代价,把这么多资源砸下去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答案是七大灾厄的出现。
没有人能在接受了创世原型力量的洗礼后,还保持住作为人类的人格。
仪式的主体,那些被广阔圣灵意志把脑子给撑坏的凡人,如疯了一般胡乱宣泄力量,本能的要把世界改造成只有象征自身规则存在的模样。
现世是构建在各大元素的微妙平衡上的,而任何一种元素多了就会变成毒害。
又因为圣灵的力量是直接作用于构筑世界的规则本身,所以光是从单纯的破坏力来说,灾厄甚至比月境的入侵还要严重。
这一千年来出现的第八圣灵崇拜,尤其是把崇拜对象绑定在具体的个体身上的这个行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威廉看来多多少少带了点了之前镜像圣灵行为的影子。
收拢合并神话的原型,然后通过人格信仰注入动力。
以及最后的逼疯仪式主体。
至少“凯恩号角”事件所引发的圣迹已经证明了,第八圣灵目前是具备一定程度活性的,并非像其他七大圣灵一样沉淀为现世的规则本身。
而这个活性化的征兆目前是绑定在自己身上的,最起码可能有一半是绑定在自己身上的。
只是不知道那个泰拉·瑞尔目前是个什么状态。
目前来看这个过程可以说是积重难返,只能在未来慢慢拆除掉这个隐患。
不过因为圣灵教会对于第八教团的传教有着非常严格的限制,眼下离当年灾厄出现的那个情况还有很远的距离。
不过更重要的是,在之前并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作为行使圣灵力量的主体——如果泰拉·瑞尔真的如历史中记载的那样寿寝正终的话。
但是,现在有了。
威廉心情略感沉重的推开了那扇经过精心护理,一尘不染的教堂大门。
对了,那个女人不会在这里吧……
推开门的时候威廉心想。
…………
“赞颂隐者,赞颂圣灵凯恩,您是诸圣灵之首,父亲开拓律法、母亲吹拂生命、长者启迪智慧、淑女照亮心灵、少年给予回报、孩童带来成长、亡者允诺安息……而您,隐匿于七圣灵光芒之后的隐者啊,您赋予我们灵性……”
换上了一袭亚麻布粗袍的奈泽玛尔跪在了那座开裂的圣像之前低声祷告着。
身后的脚步声让她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她继续祷告道:
“您是每个生灵心中不灭的灵性,是永不停息的对于自由的渴望,是创世的第一推力……您是诸多圣灵中最为仁慈的存在,您曾两度行走于人间拯救现世于水火之中,而如今即将第三次降临……”
“行了,别拜了,我从来不是什么圣灵。”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令奈泽玛尔停下了,她起身看向了那个自称威廉·凯恩的人。
那人对她继续说道:
“我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吧,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圣灵,那只是后人为我强加上去的身份,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对此,奈泽玛尔则是回答道:
“但圣灵凯恩曾两度行走人间拯救了维克大陆,这点无争议。”
“我只记得一次,并且同样是以凡人的身份,就跟现在一样。”
“凡人做不到那等伟业。”
“凡人能够做到,我本人就是证明,是你们自顾自的用这个去证明了完全相反的结论。”
他说着走到了自己的圣像旁边,仔细的端详着跟那张经过一千年来的艺术形象演变,长相跟自己不能说是完全一致,只能说是毫不相干的脸,以及裂开在脸上的那道裂痕。
奈泽玛尔一言不发的静静跟在他的身后。
前段时间她一直处于某种称得上是迷幻的亢奋宗教体验之中——确认教团寻找了几百年之久的凯恩号角现世,又亲眼目睹一场即将荼毒大地的邪恶阴谋被圣灵的力量所阻止,以及遇见了一个自称自己是威廉·凯恩的人降世,这对于任何一名信徒来说都堪称是一场最为真切的朝圣巡礼。
但在真正与这位自称威廉·凯恩,疑似是圣灵降世的男人接触以后,她却又开始怀疑了起来。
不是怀疑那个凯恩号角的真假,而是怀疑那个男人作为圣灵降世的真伪。
因为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在承认威廉·凯恩这个身份的同时,却又完全否认自己作为第八圣灵的本质。
极力否认,即便是显圣已经是铁一般事实的情况下依旧否认。
任何一个有基本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两者只是同一个事物的不同称呼而已,是绝对不可能分开的概念。
这个疑惑从那天对方从圣墓回来,自己想按照第八教团的礼节向那人行跪礼,却被他用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制止开始,就埋下了种子。
因此,她换上了苦修士的装束来到了这座教堂祷告求解,希望圣灵能给予她启示。
除非他不是真正的威廉·凯恩。
看着对方的背影,奈泽玛尔想。
对方只是一个幸运获得了“凯恩号角”的魔法咏唱者,然后借此伪装成威廉·凯恩的冒牌货而已。
就好像第八教团封印圣殿每年抓捕的无数虚假神启者一样。
对方不愿意自称自己是第八圣灵,是因为在看到圣灵显灵以后害怕自己遭受圣裁。
这个想法一出现,好像瞬间所有的疑问都得到解决了。
随即,一个大胆的念头如野草一般在她的心头肆意滋长。
她看着对方挂在腰间的那个古朴号角,手不自觉的就摸到了自己腰间的白银细剑上了。
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她作为圣遗物回收人的本能便开始被触发了。
“我劝你放弃自己现在的大胆想法。”
面向着开裂圣像的那人突然开口道。
奈泽玛尔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字面意义上的。
随即威廉暂时没有再理睬这个中了【石化】的信徒了,他走上前伸出手触摸在那座塑像上,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虽然对于他而言很微弱,但威廉切实的感受到了圣灵对他的“赐福”。
第五章:媒介
与明确存在于月境的虚无君王们不同,人们无法感知到七圣灵存在于何处。
在威廉的那个年代,月境信仰最为猖獗的时候,月境的信徒常常就以这点来论证圣灵教会的信仰是虚妄的,他们所信仰的圣灵其实并不存在。
但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因为最起码圣灵们的力量是真实不虚的,并且会回应其信仰者的祈愿。
而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通过触摸教堂里的圣灵圣徽能够给自己带来一个可以持续很长时间的buff,这个被称为圣灵赐福,同时也是用来佐证圣灵真实存在的最直接证据之一。
而如今威廉通过触摸这个并没有经过任何附魔的圣像,同样获得了一个微弱的强化buff。
这起码证明了第八圣灵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一个帝国皇室家族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而杜撰出来的东西。
在对自己使用了驱散状态的法术以后,威廉又走过去触碰了另一座象征着泰拉·瑞尔的塑像。
结果同样获得了buff。
作为媒介来说,这两个塑像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算是半个好消息,最起码这个人格化的第八圣灵信仰不是只绑定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的话,第八圣灵的不稳定因素同样有一半握在了别人手里,假如失控成了第八灾厄的话还是要顶着自己的名号。
这么一想隐患还是挺大的。
想到这里,威廉回忆起了游戏中对于第八圣灵的定义——创世的第一因,隐藏在七圣灵创世光辉背后的推手。
从结构上来看,七圣灵创世的模型已经非常的完善了。
从“父亲”的第一道雷霆打碎光之境中完整的创质,剥离悬而未决的可能性沉淀成最初的时间与空间的法则,历经“母亲”赋予生命与灵魂,“长者”定义逻辑与语言,“淑女”点亮心灵的爱与恨,“少年”平衡万物的代价与回报,“孩童”提供事物变化的可能,最终一切都在“亡者”的手中沉淀为大地中的记忆。
一个完满的模型。
但在圣灵教团中有一些学者对于创世这个事件为什么会发生一直感到疑惑,也即,为什么那些原本是无限的圣灵会选择脱离光之境下沉为坚实的现世呢?
有一个极为冷门的学派提出了一种假说——有一个没有被记录进任何神话原型当中的隐秘圣灵存在,祂是创世的推手,是祂对于永恒无限的厌倦促成了这个纷繁世界的诞生。
这就是对于第八圣灵,威廉所唯一记得的资料了。
如果不是为了全任务成就的话,估计他也不会在某个失意学者家里的犄角旮旯翻到那份《隐秘的圣灵》的手稿,并将它收集进教会文献馆里吧......
还是说就是因为他归还的那份手稿惹出的现在这个乱子?
那天知道自己还有哪些当年随手一做的事情,在今天引起了巨大的后患。
本来威廉还想试验一下自己吹响“凯恩号角”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作罢。
上一次交给文森特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既然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第八圣灵真实存在,那万一自己吹响直接镜像仪式完成,当场化身为第八灾厄那可就好玩了。
想到这里,威廉驱散了身上泰拉·瑞尔赋予自己的buff效果,走回那座象征着自己的塑像面前。
他把手中的法术媒触抵在了那座塑像的裂痕上,随后发动了一个大师级变形系法术【圣物修补】。
一道柔和的白光沿着法术媒触流入那道裂缝,随着光芒的闪耀,几秒之后那道裂痕便消弭于无形。
见此,威廉放下了手中的法术媒触,重新触摸了一下那座完好的塑像。
这样算不算我拜我自己呢?
再次感受到自己给自己的赐福,威廉诡异的想到。
随即他又看了看那个一脸肃穆表情,眉宇之间英气不凡,光是盯着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浩然正气的的雕塑,默默摇了摇头。
看上去太正气凛然了,这跟自己当年按照某个捅死自己亲爹的人气游戏角色捏出来的形象差太远,好歹做得像一些啊......
也正是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异象发生了。
威廉感觉自己这一次接受的圣灵赐福瞬间变成了某种无形的联系。
连接着自己与这座圣像的联系。
接着这座塑像的表面如流体般开始自己流动。
流动变化不过十数秒的时间,那座塑像的外形逐渐固定了下来。
那塑像一手持着的审判二没有变化,但另一只手拿着的号角变成了“枯萎之寒”的模样,而号角则是挂到了塑像的腰间。
而它的脸则是变成了一个看上去脸颊微微凹陷,略有些沧桑的男人模样。
换而言之,变成了威廉目前的模样。
无论是长相还是打扮,完全都一模一样。
威廉沉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他身后传来了“哗啦啦”的碎屑剥落之声。
当他打算回头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一个更高位的视角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令他不用回头也能看到自己身后的一切。
在那个视角里,他看到了站在原地的自己,以及在他身后拼命想要对抗【石化】效果活动身体,致使关节处不断有碎屑在剥落的奈泽玛尔。
正是自己眼前这座圣像的视角!
接着更多的联系开始产生,耳边的声音、风中的气息......还有最重要的——魔力的波动。
威廉感觉到他虽然无法移动那座圣像,但可以通过他们之间无形的联系,以那座圣像作为自己施法的媒介实现远程释放法术。
也是在这个时候,威廉看到随着剥落下来的石化碎屑不断变大,奈泽玛尔的关节处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了。
在【石化】的状态下再这么强行移动下去,奈泽玛尔估计会折断掉自己的四肢。
威廉念头一动,魔力随着他与圣像之间无形的联系流入了那根石制的“枯萎之寒”中,随即一股淡淡的灰色气息从奈泽玛尔的身上逸散,然后被那座圣像手中的法术媒触所回收。
施加在奈泽玛尔身上的【石化】依靠这座圣像为媒介解除了。
原本石化后挣扎出来的裂痕瞬间化作了崩裂的伤口,殷红的血水一下子从中流淌了出来,
但她此刻完全顾不上身上的伤口,直接扔下了腰间的剑跪在了威廉面前。
而这一次就连威廉自己都没有阻止了。
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现在他无论说什么都跟她解释不清,还是等未来再慢慢解释好了。
但是在对方开始诵读《凯恩新约》的祷词之前,威廉还是先开口道:
“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明天的这个时候之前,把你能找到的所有凯恩圣像全部拿到这里来。”
第六章:实验总结
看着周围摆放的四十多座大大小小的圣像,经过了两天一夜实验的威廉作出了初步的总结:
首先必须是接受过第八教团赐福的凯恩圣像才能作为延伸他力量的媒介。
目前收集到这四十多座不同的圣像中,只有凯恩教堂的那座大圣像,奈泽玛尔佩身上的银质圣像,以及少量之前同样因为显圣而开裂的圣像,才能够达到这个要求,而其他民间制作雕刻的则都无法做到。
哪怕自己在事后尝试用同样的材质熔铸了一个圣像,他依旧没法将其作为媒介。
根据奈泽玛尔的说法,这些圣像的赐福方式一直都是第八教团各地封印圣殿的内部机密,具体方法就连作为圣遗物回收者的她也无权知晓。
考虑到整个大陆的得到赐福圣像的庞大数量,威廉估计其中的关键原因应该不是材料,而是某种特殊的工艺。
其次,那些开裂的圣像同样也无法作为他延伸力量的媒介,或者用另外一个说法,它们好像都“失活”了,必须要用【圣物修补】的法术才能重新启用。
但另一方面,威廉在把圣像修好以后,自己再破坏却并不会影响到圣像作为媒介的作用,除非他将其破坏到了完全损坏的程度。
那这么一来,前段时间所谓的显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与其说是显圣,倒不如说是某种保护或者说自毁机制。
除此之外,对于圣像来说,其外形跟威廉本人像不像并不重要,只要有能够分辨出来的特征就行。无论是凯恩号角、审判二还是锐角圣徽,只要能够认出来这是谁的圣像就行,即便长相是之前那个跟威廉他几乎毫无联系的样子也无所谓。
而最后则是具体的激活步骤与功能了。
激活圣像成为媒介必须要威廉亲自触碰,在感受到第八圣灵对他的“赐福”以后,他才能与这个圣像建立联系。
而一旦建立联系,他便可以尝试将这个圣像按照自己的意志改变外形,但这种改变只能进行一次,而且必须保留圣灵凯恩的特征。
威廉曾尝试将一个圣像变成了一个迷你版的凯恩号角形状,依旧不影响使用。
接着就是自己可以通过这个媒介所实现的功能了。
这个归纳起来就两点,一、他可以通过那个媒介感应到周围实时发生的事情,二、他可以借由与圣像的联系远程释放法术。
而具体能承载他力量的多少,则是由圣像的材质与体积所决定的,材质对魔力的亲和性越好、媒介的体积越大,其能承载的力量就越多。
而其中材质的带来的影响又要比体积的影响更大。
比如奈泽玛尔手中那个掺有源质银的圣像项链,能够被握在手掌中的大小就能够承载威廉使用大师层次的法术。而凯恩教堂里那个石制的圣像只是承载到专家层次的法术就会开始剧烈的颤抖开裂。
当然,这都是以不损坏圣像为前提。
假如强行进行超载使用的话,大概能够使用相较于其承载能力更高一个层次的法术。
比如奈泽玛尔的那个项链就在威廉强行使用了传奇层次的法术以后直接被炸成了碎片,但那个法术确实完整的释放了出来。
事后威廉承诺自己在未来在掌握了赐福工艺以后,会给她换一个用纯源质银打造的圣像,而这个可怜的姑娘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直接兴奋得眩晕了过去。
另外就是距离的问题了。
距离不会影响媒介的感应功能,期间威廉尝试传送回了哀伤山脉,依旧能够实现对于荆棘城圣像周围无延迟的实时监控。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微观世界大概不讲究普朗克那套的话,威廉真想感叹一句“量子纠缠”。
当然他懂个屁的量子力学。
但如果是释放法术的话,距离过远则会导致魔力的衰减。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魔力一旦离开以太域进入现世之中,在没有通过术式约束或者结界限制的情况下,就会很快蒸发逃逸回星界。只是通过那无形的联系,魔力在传导的时候很容易在半路上就逸散了。
只是哀伤山脉到荆棘城的这个距离,威廉使用一个法术所需要消耗的魔力基本上翻了十倍以上。
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靠在中途放置圣像作为基站的方式减少魔力的损耗,反正他手里能用来做实验的圣灵像已经不够多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只是听到那恭敬的敲门声,威廉就知道是谁来了。
“进来吧。”
他起身说道。
门打开了,身着一身亚麻布苦修士长袍的奈泽玛尔走了进来,她低头问道:
“凯......凯恩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终于肯把那个别扭的称呼给改过来了啊。”
听到对方对于自己的正常称呼,威廉欣慰的说道。
自从那天他在凯恩教堂发现了圣像可以作为远程施法媒介以后,熟知第八教团事务的奈泽玛尔自然就成了他进行各种实验的助手。
在此期间,自己也是趁这个机会有意无意的向对方解释有关于圣灵信仰的本质、人格化信仰可能会带来的灾厄,以及自己为什么不是第八圣灵。
当然威廉也不没指望对方能够彻底接受自己现在的说辞,毕竟即便是现在他自己也得承认那个第八圣灵绝对跟自己有关系,即便是被后人强加在一起的关系。
但最起码,他希望这个狂热信徒能够在之后的行动中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不要做出太引人注目的事情。
没想到对方现在好像接受了自己说法,此刻无论是称呼还是态度都比起之前正常多了。
“既然那是您的意志,那一定就有它的道理。”
奈泽玛尔回答道。
如今的她确实已经想通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既然圣灵降世说祂自己不是圣灵降世,那祂就不是。
圣灵永远都是正确的,如果她觉得其中有矛盾,那是自己作为凡人的浅薄。
“我的意志?啊,随便吧......”
听到对方的发言威廉还是感觉有些怪怪的,但他也没继续细究,而是说起了之前通知对方过来的来意。
“你之前说所有圣像赐福的工作都是封印圣殿在负责,那能不能告诉我目前离这里最近的封印圣殿在哪里?”
第七章:魔法网络与灾害年历
虽然黑水省地处温暖湿润的南方,但晨月的天气依旧带有着一丝冬日凛然,对于一大清早就出门赶路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一个背生蜻蜓翅膀,只有巴掌大小的女孩坐在一个身后背着两把剑的高大黑衣男人肩头,她紧紧的扯住了对方身后的一截披风裹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哆嗦着,时不时还连着打几个喷嚏。
“所以魔女也会感冒吗?”
在对方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喷嚏以后,卡斯终于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对方白了他一眼,随即若无其事的扯起他的披风擦了擦鼻子说道: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不会感冒,你猜是什么?”
“什么?”
卡斯问道。
她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刚准备回答,走在最前头的那个身穿棕色破旧法袍,一头灰白色头发的魔法咏唱者却是开口道:
“没想到这个地方还能听到这句俗语啊,你这是哪学来的?”
“好像是以前翻过的儿童连环画里看到的......阿湫!”
她说着又打了一个喷嚏。
“连环画?嗯,很合理......卡斯你也不用太担心了,魔女刚诞生以后会有一段时间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一般过几个月就好了。”
说着威廉回过头看向一脸忧心忡忡的卡斯道。
“所以说我是打算让她先在黄昏要塞再休息一段时间的,但她一定要跟过来……”
卡斯无奈的说。
“怎么?就准你跑出那个被拆得光秃秃的要塞出来玩,还不准我也一起出来啊?”
她瞪大金色的眼睛打断了卡斯的话。
眼神与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卡斯有些头疼的回答道:
“都说过了,我这一趟是跟审判长大人出来执行任务的,不是出来玩……”
“啊,从难易程度上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吧。不过丽兹你对于黄昏要塞的描述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啊,那是在拆开要塞的结构铺设基本的源质银线路,之后都会修复好的。”
走在前面的威廉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这一趟带卡斯出来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对方对于神王奥卡权柄的掌握训练才刚刚开始,先前他一直都是让对方在黄昏要塞的地下冥想室进行模拟训练,万一出现了什么失控情况还能使用里面残留的封印术式进行压制。
但现在整个黄昏要塞都要开始全部翻新铺设新线路了,冥想室暂时给断了魔。所以威廉干脆就把卡斯一起给带上了,打算在路上指导一下他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毕竟在实战中学习训练的效果要远胜于通过幻术营造的模拟训练。
比较意外的是,那个不久前刚刚获得新生的魔女吵着闹着一定要跟过来,卡斯拗不过她,于是有些不安的询问了一下威廉的意见。
而这种小事对于威廉来说从来都是没什么所谓。
顺带一说,卡斯原本是打算给新生的魔女重新取一个名字的,但她却坚持要叫自己丽兹。
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威廉从宝物殿里拿出的那株金雾玫瑰的效果,威廉记得魔女重生时所使用的花朵媒介越好,她们能保留的前世轮回记忆就越多。所以威廉翻了翻宝物殿找到了据说在白银纪元时半神们用来举行神婚仪式的花朵用作媒介。
结果就是,除了重生以后眼睛变成了纯粹的金色以外,这个魔女无论是性格、长相,甚至是记忆基本都跟之前的丽兹几乎一模一样。
那在这种情况下到底应不应该视对方是同一个人呢?
威廉觉得之后有机会应该跟卡斯科普一下“忒修斯之船”这个概念。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不会感冒啊?”
“嘿嘿,你猜啊~”
身后一人一魔女的拌嘴还在继续着,威廉也识趣的不再打扰他们两个了。
“凯恩大人。”
这时候,跟在威廉身后,一路上一直都很沉默的奈泽玛尔突然开口道。
“什么事情?”
呼吸着晨间湿润的空气,威廉头都没回的问道。
“我有一件事不是非常理解,为什么您这么急着要掌握圣像赐福的……呃,工艺呢?如果您眼下直接去白金城或者万仞城,直接用那里的圣像显圣,那岂不是能够更快的向世人宣布自己回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威廉叹了口气回答道:
“首先,你这个想法依旧是建立在我是第八圣灵的这个前提下。但我不是,相信我,真正的圣灵力量使用起来是什么动静我是知道的。”
说着,威廉回想起了自己在残月结局中,开动七圣灵的化身痛揍三个虚无君王本体的记忆。
接着他继续说道:
“然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假如我这么做了,那圣像以后就真的只能作为圣像使用了,我等于第八圣灵的这个等式就会在民众心目中固定下来。”
“但圣像本来不就应该是……”
“一个能让人实时监控周围,并且可以当做远程施法媒介的东西,我最后只是拿它来传教?”
看着奈泽玛尔脸上迷茫的表情,威廉指了指路边的稻田打算给她举个例子。
因为饥腐之年的缘故,枯萎病在稻田中蔓延,一半以上的稻秧泛着病态的灰色,有一些直接已经枯死了,好似风干的尸体一般无力的倒在土地上。
“按照星辰律法的标准,你好歹也是一个生命系法术研习到七级的魔法咏唱者。告诉我,如果我命令你负责延缓枯萎病蔓延的话,你大概能负责多大面积的耕地?”
奈泽玛尔看着那一望无际的稻田,在心中默默地计算了一下,随即回答道:
“只是负责净化枯萎病的污染的话,考虑到疫情的反复,大概是几百亩左右吧。”
【驱散疫病】算是最基础的生命系法术了,以她的层次使用这个法术,尤其是对植物使用这个法术,只需要考虑自己的精神力会不会撑不住,在魔力的消耗上基本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主要限制她的反而是交通,或者说空间——她没法一天跑那么多地方去进行驱散净化。
“几百亩耕地的年产量,最多只够养活几百个人,而光是荆棘城就有好几十万的居民。就算把黑水省所有研习生命系的魔法咏唱者都派出去,面对蔓延整个黑水沼泽的疫情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威廉说着,他手里的法术媒触散发出了一圈绿色的波纹,稻秧上泛着的病态灰色在接触到了这绿色波纹后如融雪一般消融了。
随着波纹的扩散,一圈翠绿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秧苗出现在了威廉法术媒触所指向的地方。但与周围那一望无际的灰色稻田相比,就好似一颗掉在了海滩上的绿宝石一般渺小。
威廉继续说道:
“法术必须依托魔法咏唱者的感知,并且术式的范围也是有其极限的,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对自己感知不到的事物施法。如果我想靠魔法来阻止这场瘟疫的蔓延的话,也得跟你一样亲自去每一亩土地上施法,最多只是在效率上比你高一些,但假如我能量产那些圣像,并且在每块田地上摆一个的话......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那些圣像的真正用处?”
在发现了“圣像”可以作为媒介以后,威廉压根就没想过拿它做人前显圣或者传教之类的事情。在威廉看来,那些圣像就是一个个的传感器与施法节点,能够最大程度的用来延伸自己的力量。
而且说不定能做到的远远不止如此......
看着奈泽玛尔恍然大悟的表情,威廉心想。
假如第八圣灵所代表的的本质真如《隐秘的圣灵》那份手稿中所说,是每个生灵心中的不灭的灵性的话。那既然自己能够因为这几百年信仰而获得部分第八圣灵权限,就足以证明这个权限是可以通过改变信仰重新塑造的
而信仰本质不过是一个有共同认知的理念,它不一定非要以宗教的形式呈现,也不一定只能以少数的被信仰者为核心。
假如自己在未来能够通过改变第八圣灵的信仰形式,让人人都成为这个网络的节点,说不定能够绕过现有的星界回路形式,创造出一个真正基于共识而存在的魔法网络协议。
“凯恩大人!”
奈泽玛尔的声音一下子把威廉从自己那令人激动的设想中给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
看着对方热切的眼神,威廉奇怪的问道。
“刚刚的问题是我太过于肤浅了,我没想到您会如此的慈悲,会为了现世生灵的苦难而甘愿用自己的圣像进行救济,您实在是太……”
啊啊……
她后面的溢美之词威廉没有去细听了,他只是强忍住了自己想捂脸的冲动。
估计自己设想的第一大阻碍,就是怎样改变她这种人的思想。
当然眼下想那些东西还太早了,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圣像的最大的作用还是用来延伸自己的力量。
最起码要用它把当下蔓延在黑水省的枯萎病给解决掉。
“饥腐之年……”
威廉想到这里微微咬了咬牙。
他也是不久前才从文森特那边得知现在还有所谓的灾难年历这么个东西。
先前文森特找到了威廉,表示他查封了西蒙公爵隐藏在地宫里的秘密仓库,询问那批物资该怎么处理。
毕竟那批物资数量巨大,光是精炼源质银就有足足有五十多吨,是西蒙二十多年来积蓄下来的战略资源储备。
这时终于回忆起自己来荆棘城原因的威廉当即打算先买个十五吨源质银。
而文森特则是直接拨出了二十吨给威廉,并表示一分钱都不用他出。
“这还是不太好吧……”
看着不断通过传送门往黄昏要塞搬运着一箱箱源质银锭的岩土侍灵,威廉不太好意思的说道。
文森特却是摇头道:
“您拯救了这座城市乃至整个黑水沼泽的生灵,光是这点,这一些源质银就远远不够作为报酬,况且……”
文森特说着叹了口气:
“况且,现在玫瑰宫要那么多钱没什么意义,在帝国的要求下,周围各省已经断绝与我们的贸易往来了,星辰议会也完全停止了对于整个黑水省的新法师觉醒服务。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这些源质银既出口不出去,也内部消化不完,就只能堆在这里。如果您这边非常急着需要用到大量源质银的话,倒不如先交给您,好歹还有些用处。”
但最后在威廉的强烈要求下,文森特还是收下了一笔钱。
“毕竟都是荆棘城的财产,其中一部分你到时候补偿给矿工的,剩下的麻烦帮我雇佣一些信得过的附魔师,帮忙把那些源质银加工成最基础的封魔符文与魔导线路。对了,帝国方面除了断绝通商与停止法师觉醒之外就没有别的动作了吗?”
威廉本以为经过之前的大动作,帝国好歹要给点更硬性的压力。
“今年是饥腐之年,光是禁止通商这点就足够我们这里损失惨重了,假如不能跟翠玉省通商的话,今年我们的粮食问题会非常严峻的。”
文森特沉重的说。
“等会,什么饥腐之年?”
听到这个词的威廉心中泛起了某个不安的猜想,他连忙问道。
而从后来文森特的回答中得知,这是帝国星象师通过观测星辰变化得出的一个周期律,每十三年一个轮回,每一年大陆上都可能会出现与之相关的灾难,执政者需要为之做好相应的准备,以减小灾难带来的损失。
死血之年、饥腐之年、疯愚之年、狂权之年、阴谋之年……
战乱、饥荒、疯病、野心家、动乱……
在这个世界上,星辰的变化是能够影响到人的命运轨迹的。命理星座这个东西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在特定星座下出生的孩子可能会在某些方面有着特别的天赋。
具体到游戏里,在建立角色的时候也是要求玩家选择自己星座的,相应的星座会对于技能升级有加成。
但这些年份对应的明明都是虚无君王的领域啊!
对于威廉的质疑,文森特则是点头道:
“没错啊,是星界与月境共同对现世的影响导致的灾难年表出现,据说在过去十三位虚无君王会一同影响到现世,但在星辰律法制定以后,每一年就只会有一位虚无君王进行轮值了。”
所以你们还觉得自己赚了是吧?
听到对方的话,威廉差点就脱口而出。
当年那是因为有月境裂隙才会出现那种情况,在月境裂隙被封闭以后,虚无君王就只能通过自己的召唤日才能对维克大陆造成影响了。
现在哪来的月境裂……
这个时候,威廉回忆起了自己在荆棘城星辰灯塔的见闻。
不但有,而且还可能有二十四个。
威廉终于明白为什么星辰灯塔所凿开的月境裂隙会位于月境中的无主地带了。
因为虚无君王们就根本不需要靠抢夺裂隙来对维克大陆施加影响,直接入侵现世的方法既低效又浪费,祂们只需要等到自己轮值的那一年,就可以尽情的掀起波澜以壮大自己领域的力量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月境的制高点观察的时候,发现那十三个领域现如今已经变得比一千年以前更强大的原因。
经过这么多年灾难轮值的滋润能不强大吗?
“你说今年是饥腐之年对吧?”
听完文森特的话以后,威廉缓缓地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
“那我要让今年轮值的那个贱人亏得血本无归。”
第八章:封印圣殿
橡木材质的大门经由金属系法术的加护以后,泛出了黄铜的色泽。
门外锄头、樵斧或者别的什么反正不应该用来杀戮的工具敲在上面以后,传来了“嘭嘭”的厚重回响声,听得此刻在躲在殿内的幸存者们头皮发麻。
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当初我就应该选择离开的吗?
伍尔特将法术媒触抵在大门上释放【黄铜之门】的时候心想。
但……这里可是封印圣殿啊……圣灵教会为什么会连封印圣殿都要放弃呢?
想到这里,发现自己的思想已经有些越界的伍尔特狠狠地摇了摇头,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封印圣殿属于圣灵教会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或者说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没错。
一般每个大教区都会开设数两到三座分殿,一共大概有三十多座分殿分布在整个大陆的各个角落。
封印圣殿的神职人员不用负责任何传教、圣事、祭祀、洗礼之类的事情,实际上它们的存在都是半保密性质的,绝大多数民众甚至都不知晓封印圣殿的存在。
而封印圣殿的职责则是保证教会的教义不被歪曲——当然这只是对外宣称的场面话,本质上封印圣殿是一个扎根于教会教权照耀之处的暴力机关,用以不那么“慈悲”的方式来维护教会的权威。
简而言之,它们需要负责关押审问各种异端学说的传播者、各地的情报收集、圣物的封印与管理、以及维护大型传送法阵等等职责。
掌握着世俗权力的各地领主实际上并不是待见这样一个不会听从自己调遣的武装力量。因此除了像白金城或万仞城那种作为信仰中心的城市之外,绝大多数地方封印圣殿只允许修建在乡间或者小城镇里,它们一般距离核心城市不会太近,当然也不会太远。
比如负责黑水省北部教区各项事务的封印圣殿,就位于距离黑水省政治经济中心荆棘城大概八十多公里外,一座名为红泉镇的小镇上。
借由镇中心的圣灵教堂的掩护,修建于地下。
这里的地位本应该是作为整个黑水省北部教区的无冕之王,圣灵教会想在黑水省北部开展的任何工作都应该绕不过这里才对。
本应该如此……
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呢?
“嘭”的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这一次门外的那些东西好像是把一个非常沉重的的大家伙给滚了过来,撞在了门上。
这一下,即便是经过加护的大门也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磨盘吗?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罗伊,你再去尝试激活一下通讯法阵吧,可能只是暂时出了一些故障而已。”
感到压力逐渐变大的伍尔特回过头,对肩膀被什么东西撕咬下来一大口血肉,此刻正坐在角落里用一只手与牙齿包扎伤口的女人说道。
“你从两个星期前就开始这么说了,教会那边就是重建一个通讯法阵也不需要两个星期的时间吧。”
那个嘴唇毫无血色名叫罗伊的女人虚弱的说,接着她咬着牙绑紧了绷带,在痛苦的喘息了几声以后继续说道:
“没用的,教会已经放弃这片土地了,我们最后离开这里的机会是在半年前,如果你当时愿意……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现在与其指望教会派增援过来,还不如指望跑出去的那几个人能到荆棘城找焦痕贤者派兵过来增援……”
“再去尝试激活一次通讯法阵,这次直接用我的权限联系葬魔机关。”
伍尔特没有理会对方的分析,而是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把有着七芒星浮雕的钥匙,扔给了那个叫罗伊的女人。
“这么大规模的月境魔物活跃,这么大规模的异端信仰蔓延,圣灵教会是不可能会放着不管的。”
伍尔特说着加大了自己的魔力输出,橡木大门上的黄铜色泽变得更加的浓郁起来。
门外敲击的声音也变得沉闷了许多。
罗伊接过钥匙叹了口气。
与从小被教会收养,信仰坚如磐石的伍尔特不同。
罗伊是在平民窟里摸爬滚打长大的,皈依圣灵教会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她内心深处对于圣灵并没有什么信仰,倒是对于“被利用”或“被放弃”这种事情门清得很。
在她看来,教会高层那些领导者跟混迹在下城区的混混头子之间,除了戴的帽子更高一些,在使用刀叉吃饭时会显得更文雅一些之外,其实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那些混混头子在忽悠手下去送死的时候往往都会大谈忠诚与尊严,而教会高层则会跟你谈及信仰与奉献。
不要听对方跟你许诺什么,而是要看对方正在做什么,这是罗伊判断一个人靠不靠谱的标准。
所以近年来,圣灵教会不断撤走这座封印圣殿的执行者编制,转移被封印的圣物、停止定期的防御法阵维护、转移被关押的犯人……这一切行为都令她感到十分的不安。
而这种不安直到白金城教廷任命伍尔特作为这座封印圣殿的负责人时达到了顶峰——确实,伍尔特对于圣灵的信仰是这里最为虔诚的,可能剩下的其他人加起来都没他那么虔诚。但作为圣殿的负责人,并不是靠虔诚就能解决问题的,尤其是一些需要依靠更现实手段才能解决的问题……
“教廷那边解释了,之前的那些布置主要还是因为财政问题,他们要将这里的资源优先抽调到白金省,今后我们需要依托这边的教会自己发展了。”
从白金城开完会回来的伍尔特是这么告诉的她。
“依靠黑水省那自身难保的教会势力来自己发展封印圣殿?还是让你来负责?”
罗伊差点笑出声,这明摆着就是留一个封印圣殿的架子让一个不会有任何抱怨的傻子来暂时维持呗。
作为弃子被教会完全放弃了啊。
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一次,就连她都错估了这个“被放弃”的程度。
一个多月前,第八教团那个圣遗物回收人的到访让她重新燃起了一些信心,但那个女人事后并没有为这里掀起什么波澜。
再后来就是两个多星期前传得沸沸扬扬的荆棘城大墓园亡灵潮与第八圣灵显圣事件。
在伍尔特向白金城封印圣殿的总部汇报完情报以后,整个通讯法阵在隔天就直接失效了。
然后就是现在的情况了。
饥腐女士崇拜教团,浮肿教会。
不久前,那帮月境崇拜者伪装成了行商,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将接受了月境“赐福”的面包卖给了红泉镇的居民,而在昨晚,整个镇子一半的居民被转化为了浮肿行尸。
伍尔特指挥封印圣殿里为数不多的圣职人员救下了一部分幸存的居民撤进了这里,但也因此暴露了这座隐藏在地下的圣殿,眼下几百上千个身上长满了艳丽真菌的行尸们正在外面敲着门。
他们所有人都被困死在了这里。
用钥匙打开了封有三重魔力结界的铁门,罗伊走进了弥漫着霉味的地牢里。
她没有按照伍尔特所说的去通讯法阵,徒劳的浪费时间尝试联系葬魔机关或者别的什么教会部门。
她想活下去。
因此,她直接来到了这座封印圣殿关押异端重犯地方。
既然眼下的封印圣殿的战斗力不够,那就拿这里的犯人补充。
虽然这里的犯人也补充不了什么战斗力就是的了。
原本这里关押的重犯大多数都是一些异端法师或者月境崇拜者之类的,但在这一年里,那些犯人都被陆续转移到了其他的封印圣殿关押,时至如今,整座地牢里只剩下了一名犯人。
这个人自称自己是先知,是某位伟大存在选定的人间代言人。
而早在几天前,他便预言过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了,但当时没有任何人相信他的话。
罗伊拿出钥匙敲了敲铭刻着各种封锁符文的牢门道:
“你的预言都被验证了,有一场因麦穗与腐败而起的危机会降临到我们所有人的身上。但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事情说清楚是浮肿教团打算在这个镇子召唤行尸呢?就非得说什么''麦穗噬人,腐芽丛生''诸如此类的谜语吗?”
“我只是负责转述预言,具体怎么解读不是我的任务。而且预言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在事实发生之前,你有无数的方向可以解读,而人们总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方向。”
听到罗伊的话以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并且离牢门越来越近。
“而在出乎他们意料的事实发生以后,他们才会深入的思考预言的其他可能。然后他们才会恍然大悟,接着就是开始悔恨,啊,是我没有听从预言的安排,是我理解错预言的意思了……人们只会抱怨是自己的理解错了,而不会去怪罪那预言的知晓者。”
一个皮肤苍白得如同溺死之人一般的男人出现在了牢门的观察口上,他的脸颊削瘦,乌黑的头发如同浸过油一般一缕缕的黏在了额头上。
“……算了,我来这里不是讨论你那跟谜语一样的预言的。现在在封印圣殿门外大概围了有上千具浮肿行尸,按现在这个形式估计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打破大门闯进来。我们现在的战斗力严重不足。我之前在翻你的档案时有看到过,你好像是一个有专家级头衔的毒蛇座魔法咏唱者,所以你应该精通变形系与金属系的法术对吧?”
罗伊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对方脸上的表情。
很遗憾,对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罗伊继续说道:
“我需要你一起帮忙加固大门,然后尽可能的撑到荆棘城方面发现这边的问题派增援过来,没问题吗?”
对此,男人却是摇头道:
“我看不出帮助你们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那些浮肿行尸冲进来把你给活剥生吞了?”
罗伊奇怪的问道。
“放心,我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在完成自己的命运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自称先知的男人如此回答道。
又是这套……
罗伊无奈的想,跟这群被信仰给闷坏了脑子的人交流实在太费劲了,看起来好像就自己是唯一一个在认真想办法活下去的人。
“行吧行吧,有什么条件赶紧提。”
但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罗伊直接开口道。
“我要自由,当然这个你们也限制不了我,另外我还要从你们的圣物室里拿走一样东西。”
那个男人说道。
“圣物室?那里面的东西已经差不多都被转移走了,我不能保证你要的东西还在里面。”
罗伊回答道。
“不,我要的东西肯定还在里面。”
那人用十分肯定的口吻说。
“那行吧……如果真没在了那我之前也算提醒过你了,那我现在就开门让你出来了啊。”
罗伊说道,对方闻言点了点头。
她一边开着门一边随口问道:
“你刚刚说自己在完成命运之前是不会死的,那你的命运又是什么?”
那人肃穆的回答道:
“令我的主回归完整。”
果然又是一个被信仰闷坏脑子的人……
罗伊心想,然后她接着问道:
“所以你的主又是谁呢?”
随着“咔”的一声,牢房的门开了,那个男人弯下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身高出奇的高,骨架看上去也非常大,但也许是因为在牢里待的时间太长的缘故,他浑身瘦得皮包骨,四肢如同竹竿一般纤细,看起来好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倒。
“我无法说出祂的名讳,因为祂是隐匿的,了解祂存在的人一旦说出他的名讳,便会受到绝罚。”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表情,罗伊笑了笑道:
“这么夸张的吗?感觉就是虚无君王都没有这么大的架子吧?”
那人摇了摇头道:
“那是因为虚无君王们时刻想要扩张自己的领域,所以祂们才会乐于让世人知晓祂们的存在。而我主则恰恰相反,祂的奥秘注定只能有少数人才可以倾听,祂的存在注定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知晓……不过告诉你我们作为祂信众的自称倒也无妨,因为我们通常会在风暴来临的夜晚,化身为长有漆黑羽翼的不详之鸟集会,因此我们会自称为……”
“鸦群。”
第九章:像凡人一样战斗
约书亚牵着他那个还不满十岁的妹妹跌跌撞撞的跑在田野间。
他的右臂上有一个极为狰狞的咬痕,鲜血浸透了整个袖子,那咬痕的断面非常不规整,看起来不似是被野兽之类牙齿锋利的生物所伤。
两人踏着因枯萎病而变得灰白色的秧苗奔跑,一路上扬起了一阵逸散的碎灰屑。
“哥哥,你还在流血吗……”
他的妹妹有些担心的问。
大概一个小时之前,约书亚为了从那个已经不是他铁匠师傅的怪物手里将自己的妹妹救出来,他被那个肿胀不堪,浑身长满了菌丝与霉斑的行尸,狠狠从手臂上咬下了一大口血肉。
而他也趁机将锻造炉里烧红的烙铁插进了那个怪物的眼眶里,怪物的脑袋从里面被点燃,发出如蕨类植物燃烧一般的噼啪声。
随即他一脚踢翻了炉子,趁着蔓延的火势拉起已经被吓懵的妹妹跑了出来。
镇子上到处都是凄烈的惨叫声与黏糊糊湿哒哒的呻吟声。
无数身材浮肿,拖着迟缓步伐,浑身上下长满了霉斑与菌丝的行尸,在一群身着棕红色长袍,头戴奇怪尖帽怪人的指挥下,到处围捕着幸存的居民。他带着自己的妹妹屏息躲藏在阴影里,趁着那些行尸被什么东西吸引到了镇中心圣灵教会教堂的机会,从田野的小路里溜了出去。
“早就止住了,你先留点体力别说话了。”
约书亚说着,有些不安的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上的伤口,然后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如同某种白色毛发一般的菌丝正在缓慢生长,他伤口上那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此刻仿佛化为了某种沃土在滋养着它们,而伤口周围的完好皮肤上也开始蔓延起了青黑色的霉斑。
从约书亚被咬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被咬的疼痛只持续很短一瞬间,随即便化作了一种奇怪的瘙痒感,他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沿着那道伤口蔓延进了自己的血肉之中,扎根,然后生长。
渐渐地,一种怪异的饥饿感正在浮现。
这让他在跟自己妹妹说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吞咽唾液。
回想起那些浑身浮肿,身上长满了菌丝与霉斑的行尸,约书亚咬牙停下了脚步。
“哥哥,怎么了?这里已经安全了吗?”
突然停下来的妹妹先是喘了一会儿气,待到呼吸平稳下来以后奇怪的问道。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往那边走有一座荆棘黑卫的岗哨,那里肯定有军医可以帮我先处理一下伤口。”
他说着指向田野的另一端,女孩一听瞬间喜上眉梢。
“那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去那里。”
约书亚摇头道:
“不行,现在我们没时间耽误,得赶快去荆棘城通知领主老爷红泉镇发生的事情。”
“那该怎么办?”
妹妹焦急的问道,荆棘城离这里还有七八十多公里,平时他们去荆棘城买东西坐马车都要一段时间。
约书亚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的说道: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先去那座岗哨处理伤口,而你去荆棘城,这样就不会耽误了。”
“但是……”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去荆棘城了,你以前去过的,应该还记得对吧?你放心,等处理好伤口以后,我马上就会过来找你,你就在平时我们买铁锭的那家店门口等我就是了。”
约书亚没有给女孩思考的机会,轻轻的用完好的那只手拍了拍女孩的头,对她笑了笑。
女孩犹豫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走吧走吧,别耽误了。”
约书亚说完转身飞快的跑向了田野的另一边,而他妹妹则是看着他的背影纠结了一会后,才撒开腿沿着大路往荆棘城的方向跑了过去。
约书亚所说的那个方向,自然是没有什么荆棘黑卫岗哨的,他在跑出大概一公里路以后停了下来。
回头看见大路上的妹妹已经变成一个黑点以后才他真正放下了心。
倚靠着田垄上堆起的杂草堆坐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瘙痒的感觉已经扩散到了整个右臂,少部分白色的菌丝已经逐渐盛开出艳丽的菌冠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跟那些镇民一样变成恶心的行尸,但既然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现在只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倚靠在松软的杂草堆上,约书亚很快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黏糊糊的声音吵醒了。
“我还以为你会跑得更远一些。”
先前在镇子里见过那身穿棕红色长袍,头戴着奇怪尖帽的人站在了他面前。
见他醒了过来,那人咧开了自己的爬满溃烂疮疤的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约书亚环顾四周,大约有四五十具行尸在周围徘徊着,所有他可能跑出去的方向都被拦住了。
不过即便没有这些阻拦他也没有跑的必要了。这一觉醒来以后,他的整个右臂都已经完全溃烂了,而从溃烂的疤痕里长出了无数的真菌,层层叠叠如同某种外壳一般覆盖在了他的手臂上。
但奇怪的是,眼下他的意识还清醒得很。
“真是够幸运啊,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镇子里,居然能找到两个能够承载饥腐女士腐败赐福的宿主。”
宿主?自己吗?
约书亚不安的想。
虽然他不知道饥腐女士或腐败赐福究竟是什么,但既然对方带着这么多怪物把他围在这里却没有杀掉他,那肯定不是想大发慈悲。
幸好幸好,他让自己的妹妹先走了。
“到我这来吧,受赐福者。”
那人说道,随着一阵令约书亚头昏脑涨的嗡嗡声,一个背生蝇翼,眼眶里爬满了蛆虫,浑身被包裹在不断蠕动着的黏稠生物质铠甲里的“铠甲人”降落在了他身边。
一个墨绿色的繁复印记在怪物的胸口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断闪烁着光芒。
光是看一眼那个怪物就让约书亚感觉一阵反胃了。
“是不是很美丽?你在接受了赐福以后也会是这种完美的模样。”
那个身穿红棕色长袍的人蹲到了他身边,看着一脸要吐表情的约书亚一脸兴奋地说:
“抛弃凡俗的身体,拥抱月境的力量,彻底完成生命的升华。可能一开始你不会习惯,但之后你一定会明白这是何等的慈悲……”
那人说着打开了手掌,一个同样的繁复墨绿色印记出现在了半空中。
那个印记在约书亚惊骇的目光中,缓缓飘向了他的胸口。
“不!”
“感受这……”
“嗤……”
他到底想让约书亚感受什么,注定是不会有人知道了。
因为他剩下的半截话,被一支亮银色的弩箭给永远堵在了咽喉里。
…………
“我会在这里负责远程支援。”
一箭射穿了那个浮肿教会祭祀的咽喉,奈泽玛尔淡淡的对身后的卡斯说道。
听到这句话,卡斯的脸上露出了极为诡异的表情。
毕竟上一次他听到这个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方是还是顶着奈泽玛尔皮囊的月境魔物,并在那之后不久给自己带来了一段此生难忘的噩梦回忆。
而对此完全没有记忆的奈泽玛尔继续说道:
“遇到紧急情况我会用【风暴增益】强化箭矢增援你的,如果……”
“好的好的……放心,我能解决。”
听着那似曾相识的话,卡斯一边拔出背后的剑一边赶紧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卡斯看了一眼坐在他肩膀上的丽兹,这个魔女自觉的跳下来,飞到了威廉的旁边,脸上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但这是卡斯答应带丽兹出来的唯一条件,在遇到任何战斗的时候,她都必须老老实实待在最安全的地方。
“这算是一次实战训练,记得要把力量的规模控制在大师领域的水平。”
一旁的威廉开口提醒道。
这一次威廉并不打算出手,一群浮肿行尸加一个受赐福者,这种配置的敌人正好交给卡斯进行实战练手,顺便也可以看看他前段时间在冥想室的训练成果。
卡斯点了点头,持剑弓身踏步,一道电光闪过,他瞬间出现在了数十米以外的地方。
他的动作看起来好似在奔跑,但每跑出一步都是一次数十米的闪现。不过跑出七八步,他就已经出现在了约书亚的旁边。
此时那个受赐福者正举起手中的焰型大刀打算斩断那个少年的脖颈,而卡斯手中的审判四恰好划破空间了闪现到了那柄大刀前。
“铛”的一声审判四挡下了这一刀。
受赐福者的脑袋转向了卡斯,直到这一刻它才好像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卡斯的手臂肌肉鼓起,拇指粗细的雷电如游蛇一般攀上了剑身,双方兵刃咬合的地方瞬间炸开了一道惊雷,剧烈的冲击波将那个受赐福者给炸飞了出去。
而在刀刃下紧闭双眼的约书亚则感觉自己听到了两声惊雷。
第一声就在他的耳边炸开,几乎都要把他的耳朵给震聋,而第二声则好像是从远处传来,还带着隆隆的回响。
过了几秒他睁开了眼,发现不知为何周围的景色变了,刚刚帮他挡下那一刀的高大剑士抱着他,正回头跟一个身穿棕色法袍的男人在解释着什么。
“对不起,威廉大人,情况紧急,我刚刚没来得及按照您说的以动作引导力量。”
“没关系,救人要紧,但以后这种情况也要尽量避免。”
那个剑士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即把约书亚放了下来道:
“放心吧小家伙,现在已经安全了。”
说完他握剑踏步,再次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道闪烁着电光的残影。
约书亚顺着那个剑士跑出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几百米外,自己先前倚靠着休息的那个杂草堆。
所以刚刚自己听到的两声惊雷其实是一声?那个剑士是瞬间把自己带来这里的?
还没等约书亚细想对方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哥哥!”
约书亚回过头,他妹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呜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
约书亚一边用他没受伤的手拍着妹妹的背脊一边安慰道。
在一旁的奈泽玛尔看到此番场景后,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犹豫了一会儿后,她放下了手中的连射弩起身走到了那对兄妹身边。
对于不远处的那场战斗,弩箭的这点远程支援其实连可有可无都算不上。
“别抱了,你哥哥身上有严重浮肿感染。”
奈泽玛尔冷淡的说,然后她直接把那个女孩从约书亚的怀里扯了出来。
随后,她无视了那个女孩瞪着她的目光,轻轻的咏唱着咒文,手上亮起了【治愈之手】的淡淡绿光。
…………
“用人类的动作来引导权柄的力量,这是对抗神话回响对于心智影响的最有效方法。”
一步一闪现的卡斯回忆着威廉在训练时教导他的话语。
作为执掌着神王奥卡权柄的卡斯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冲过来跟那个怪物肉搏,他甚至可以就站在那个田垄上,直接用一个眼神引来天空中的雷霆把对方劈死。
就好像先前他把那个少年瞬间送到了安全位置一样,像这种短距离的撕扯空间闪现,他一个念头就能做到。
但威廉不允许他这么做。
“对于凡人而言,想法必须是要经由行动才能落地为现实的。哪怕是魔法咏唱者,也是要构筑术式才能引导魔力完成奇迹。假如你习惯了使用一个眼神一个念头就把问题给解决的话,你的精神就会在潜移默化中跟黑水神话中的神王奥卡产生共鸣,最终迷失在权柄中,逐渐丧失自己的人格化身成灾厄。”
“那我该怎么做?”
卡斯在训练时问道。
“像凡人一样战斗,你在获得权柄之前是怎么战斗的,你之后就怎么战斗。”
威廉如此回答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是让我放弃使用那股力量吗?”
“当然不是,但你不能把这个权柄看做是自己的一部分,而是应该把它当做一个外力,就如同手中握的剑,身上穿的铠甲。要用你的行为去引导权柄,而并非用你的念头引导。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的驯服这股傲慢的力量。”
权柄往往需要经过大量的自我设限才能保持使用者不会迷失,在黄金历中这种超凡者被称为“誓束者”,他们甚至会立下能令自己即死的誓言来约束自己的傲慢。
所以他需要有奔跑的动作,然后再通过权柄缩短这个过程。所以他才需要先让剑上缠绕雷霆,然后再用那把剑去迎击敌人。
只用念头便能直接抵达目标,那是神的领域。
那太过傲慢,也太过无趣。
学会该如何绕远路的才是凡人。
随着最后一步踏出,卡斯闪现到了那个受赐福者的面前,他手中的审判四上雷霆缭绕,重重的一剑刺向了对方的咽喉。
而对方则是像早有预料一般张开嘴,无数的苍蝇从它的嘴里飞出,从远处看就好像是喷出了一阵“嗡嗡”作响的浓重黑雾。
卡斯瞬间就被淹没在了那片源源不断的黑雾中。
不远处一直在观战的丽兹发出了一声不小的惊叫声,随即她一脸紧张的看向了一旁的威廉。
威廉也是叹了口气。
“啧,还是没能控制住吗?”
他的话音刚落,那片黑色蝇雾中有几道银色的闪电隐隐浮现,随即变得越来越耀眼,最终变成了让人不得不转移开目光的闪耀程度。
那些飞舞的蝇虫们在这耀眼的雷光中瞬间被化作了齑粉,然后那个受赐福者,在雷霆的舞动中变成了一具焦黑的骨架。
随后那几道闪电延伸成了一道密集的雷网散开,周围的几十只肿胀行尸一个照面便被通通化为了焦炭倒地。
雷网散去后,只剩卡斯一个人站在了那里,以他为中心一大圈土地都变成了破碎的焦土。
他手中的剑插在了地上。
第十章:风暴契约
约书亚兄妹震撼的看着那片破碎的焦土。
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可以使用神奇力量的人存在的,甚至他们也曾见到过。前几年红泉镇附近闹强盗时,镇长就曾经筹钱雇佣过一个能够凭空点燃火焰的魔法咏唱者。
在强盗在冲进镇子以后,那个花重金雇来的魔法咏唱者一人就将来犯的强盗全部化作了燃烧的焦尸。
约书亚还记得那天夜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到处飞舞的火焰,以及结束战斗后的一片狼藉。
但与他现在看到的这番景象相比,当时他所认为的“大场面”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太厉害了,这简直就跟故事里终焉守望者的英雄一样啊……”
约书亚不由喃喃自语道,对于魔法没有什么明确概念的他,只能用从吟游诗人那里听来的传奇故事与眼前的场面进行对比。
站在他身后威廉闻言撇了撇嘴,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卡斯在最后那声势浩大的一击以后,先是迷茫的站在了原地待了一会儿,然后叹气拔出了剑,匆匆走了回来。
他径直走向了威廉,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孩子一脸热切与崇拜的目光,他道歉道:
“不好意思,威廉,刚刚我是下意识的就……”
“刚刚那一轮直接不合格,你最后一击大概已经达到了传奇的力量规模吧?有没有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受到影响了?”
卡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那你平时管我叫什么?”
威廉平静地问道。
卡斯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不,审判长大人,我只是……”
卡斯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刚开始还打算解释一下,但最后还是叹息着承认了。
“懂了吧,这种影响有时候连自己都很难意识到,切记在完全掌握这股力量之前,一定要控制好力量的规模。任何力量的获得都是代价的,既然你一步到位的踏入了别人可能苦修数十载都达不到的境界,那就必然要面对其他人所不会碰到的反噬。”
威廉说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青铜历时的人们追忆神话的残影,发现了可以通过仪式魔法令自己成为神话的影子,从而开启了半神时代;而黄金历时的人们则学会通过誓束来约束自己的力量,继而进入了英雄时代;到了白金历,法师学者们进一步拆分了神话权柄的奥秘,创建了如今的现代魔法理论,步入了凡人时代。
看似力量的传承在一点点消失,但实际上人们却是在一步步的摆脱过去的影响,开创出了属于自身的道路,同时也令越来越多的凡人能够接触到世界的奥秘,而并非所有的力量都被少数人握于手中。
人类也从一开始青铜历时那茹毛饮血的部落时代,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可以构筑横跨整个大陆帝国的程度。
当然很多东西在最近这一千年里又被改回去了就是了。
想到这里,威廉对卡斯说道:
“走吧,按照他们说的,那个镇子现在已经被浮肿教会所占领了,之后你还有再练习的机会,但你得快点习惯,之后就不会是这种小打小闹的程度了。”
威廉感觉自己也得抓紧时间布置了。
之前在圣墓破坏了那三个虚无君王布局多年的计划,以祂们的性子肯定是会要报复回来的。而这才不到两个星期,就已经有这么大规模的月境信仰群体冒头了。
浮肿教会,会伴随着饥饿而蔓延的卡米拉信仰教团。
被饥饿所折磨的人们能够在饥腐女士的“祝福”下变成遗忘饥饿的模样。当然,所谓的遗忘饥饿,便是变成什么东西都能吃的“浮肿行尸”。
而这仅仅只是前奏与征兆。
既然今年是饥腐女士的轮值年,那祂肯定会在黑水沼泽这片地方加大力度。威廉最坏要做好对方利用月境裂隙直接下场入侵的可能。
而以现在黑水沼泽的军事力量来面对入侵……说是令人堪忧都是轻的,恐怕就连一千年前那种试探性的小规模入侵都承受不住。
至于指望帝国能过来援助……威廉在知道那个所谓的灾难年表以后,他甚至觉得自己要做好整个帝国高层都投敌了的打算。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需要将黄昏要塞的月境锚定功能给修复好,还有基于第八圣灵的信仰的魔法网络也得赶紧构建。
不然他就是化身救火队,一天二十四小时到处跑也顾不过针对整个黑水沼泽的入侵。
“走吧,先去那座封印圣殿。”
…………
白金宫,女皇寝宫。
批阅了又一份卷宗后,感觉有些疲惫的艾琳·瑞尔捂住嘴轻咳了几声。
大概是常年病弱导致身材过于纤细的缘故,连她的咳嗽声听起来都有那么几分缥缈的感觉。
此时艾琳的气质与平时那个头戴青铜冠冕端坐在王座上,一言一行之间满是威严的“不详女皇”相差甚远。
倒是更像她这个年龄女性该有的样子。
身后的侍女听到咳嗽声以后,连忙拿起了挂在一旁的大衣打算为女皇披上,但却被她抬手阻止了下来。
“不用,我没事。”
“女皇陛下,晨月的天气还没有转暖,还是注意一下保暖比较好。毕竟您的身体可是牵动着帝国千万子民的福祉啊。”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艾琳回过头,正好看到了帝国首相约克微笑着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她好像早就知道对方会过来一般的问道:
“有消息了吗?”
对方微微颔首。
见此,艾琳先是示意身后的侍女退下,等她们都走远以后,她才缓缓问道:
“对方是怎么回答的。”
“她让我们大可一试,她也想看看破碎之海的风暴会不会真的因为第八圣灵的怒火而停息。油盐不进啊。”
约克答道。
艾琳点头道:
“我早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了,我马上就拟旨通知第二军团继续做好准备。”
“女皇陛下,恕微臣直言,现如今做出攻打阿瓦洲的这个决定会不会太急了一些,尤其是在没办法平息那风暴的情况下。”
“已经不能再拖了……”
艾琳说着站起了身。
“如果在谷月之前不能将阿瓦洲控制下来,你知道为了完成今年与戴蒙大陆部落联盟的葡萄酒贸易协定,整个翠玉省要饿死多少人吗?”
她说着走到了窗前,看着白金宫外的景色继续道:
“至于破碎之海风暴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它很快就会彻底停息的。”
对此,约克首相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据说那个风暴是那位阿瓦洲的影子女王与某个月境领主所签订的古老契约,只要她还掌权一天,破碎之海的风暴就一天不会停息。”
艾琳女皇没有回答,约克等待了片刻后也没打算追问了,因为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还需要报告,他行了一礼打算离开。
但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女皇陛下,如果您真的控制了阿瓦洲,那黑水省是不是也……”
艾琳打断了他的话。
“黑水省不一样,那里是星辰律法选定的应许之地,我们是无权干涉的。”
说着,她闭上了眼睛。
“所以黑水省的命运,就只能期望圣灵保佑了。”
第十一章:鸦羽先知与圣灵圆盘
“罗伊,我把钥匙给你明明是让你过去激活通讯法阵的,你怎么……”
伍尔特目瞪口呆的看着罗伊把地牢里的那个囚犯给带了出来。
“我想活下去,所以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做那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罗伊冷淡的回答道。
那个身材高大却骨瘦如柴的惨白男人跟在了罗伊的身后,他在听到了伍尔特的话以后,弯腰朝伍尔特礼貌的行了一礼,脸上带上一个满是嘲讽意味的微笑。
伍尔特注意到那人的手臂下夹着一个画满了繁复宗教图案的银色圆盘。
“你居然还把圣灵圆盘拆下来给他了?”
伍尔特又惊又怒的说道。
如果不是此刻他还要维持橡木大门上【黄铜之门】的状态,伍尔特这会儿肯定已经要动手从那囚犯手里抢夺那个为第八圣灵圣像赐福的圣物了。
“你知道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吗?你居然直接把它给拆下来给一个被关在地牢里的异端,你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现在这扇门被破开了,那这个东西就什么都不是。”
罗伊说道,随即她转头看向那个囚犯道:
“要的东西我给你了,现在到你履行承诺了。”
但皮肤惨白的男人在听到罗伊的话后,却是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如罗伊所想的那样帮伍尔特一同加固大门,而是突然双眼翻白说道:
“没有意义的,那扇门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他说完,眼眶里的眼球直接转动了一百八十度,翻出了隐藏在眼球背后的一副瞳孔。
一对如乌鸦一般圆润而深邃的琥珀色瞳孔。
罗伊被他的这突然而来的变化给吓得“腾腾”退了两步,手紧紧的握在了腰间的剑上。
“你……不是人类?”
罗伊紧张的问。
她之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间地牢里还会关押非人种族
“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事情,是那扇门快支撑不住了。”
那个自称“先知”的男人耐心地重复道。
门?
罗伊下意识看向那扇大门。
“嘭!”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就好似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拍在了这扇大门上。
虽然这一下并没有撼动那扇大门,但这次的撞击却是比先前要更加的沉重,整扇门颤抖着扬下了门框上的灰尘。
伍尔特不敢怠慢,直接最大化了自己的魔力输出。
大门上的黄铜色泽浓郁得结成了实质,在金属系魔力的强化下,这扇橡木大门仿若变成了真正的黄铜大门。
伍尔特屏息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次撞击。
但并没有下一次拍击。
因为这扇橡木大门本身开始腐朽了。
先前被撞击的位置上先是出现了几点灰黑色的霉斑,随即这霉斑如同滴到了羊皮纸上的墨滴一般在大门上快速扩散,最后逐渐长成了艳丽的真菌。
一股新鲜的腐败气息透过大门传了进来。
门上的木质纤维被这不断生长的真菌所侵蚀腐烂,大门一点点在崩解。
在伍尔特的感应中,这扇门开始逐渐变得脆弱,即便他不断使用魔力修补也无济于事。
“躲开。”
一个声音从伍尔特的身后传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到底要躲开什么,一只遍布着烂疮与真菌的拳头一拳将这扇已经脆弱不堪的大门给打了个对穿,木块的碎屑与沾染在上面的黏稠真菌到处飞舞。
而挡在这一拳前面的伍尔特只听到一声什么东西被崩碎的声音,然后感觉胸口一闷,接着视线里的一切都开始倒飞,风声在耳边呼啸。最后随着“嘭”的一身巨响,嘴里一口乌血喷出,他整个人干脆利落的断了气。
门外,一个高大壮实,浑身长满了烂疮与真菌的巨人在一拳将大门连同伍尔特一起轰飞以后甩了甩手,然后弯下了腰钻进了这座封印圣殿里。
它的脑袋上蠕动着无数细小的眼睛,那些眼睛就好似泡沫一般不断浮现炸开,合并分离。光是看到了这个怪物怪异而恶心的模样,便让圣殿里幸存的人们发出了绝望的尖叫声。
“可惜了,我应该早几秒钟提醒他的。”
在无数的尖叫声中,一副乌鸦眼睛的惨白男人看着脊椎骨撞成v字型被伍尔特说道。
“那究竟是什么鬼?”
罗伊看着那个怪物说道。
这句话与其说是一个疑问,倒不如说是类似于“圣灵在上啊”的感叹。
“月境魔物百目腐魔。”
但那个惨白的男人却是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象征着腐败征兆的月境魔物,它的那些眼睛可以看穿附近所有存在着腐败可能的地方,并且能提前让腐败滋生。它在饥腐女士手下算是高级的月境魔物了,至于对方的实力,如果换算成现在评价魔法咏唱者的标准的话,大概是有大师级初级到中级左右的水平?”
看着这个怪物弯着腰缓缓走进来,他好似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有闲心思给罗伊科普对方的力量层次。
罗伊转头看向那人问道:“所以,说这么多,你能对付得了它吗?”
她并没有像周围那些幸存者们一样选择往圣殿的深处逃跑,因为她知道下面是死路,与其跑下去躲在某个黑暗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等死,倒不如在这里搏个一线生机。
这辈子从来没有相信过命运的罗伊,把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这个不似人类的“先知”身上。
他自己说过,在命运完成之前自己是不会死的。
而眼下,他面对着那个能与大师级魔法咏唱者一较高下的月境魔物还能侃侃而谈,想必他口中的“命运”肯定不会是被这个百目腐魔给一拳把脊椎打折吧。
但对方却是摇头道:
“当然不能,眼下我只是一介普通的鸦羽先知,除了能短暂看到未来的片段之外,力量不过是专家级魔法咏唱者的水平,跟它这种肌肉型选手对上,大概几个回合就会被它给拍成肉酱吧,哈哈哈嘎。”
他的笑声最后转变成了一阵诡异叫声。
罗伊绝望的问道:
“所以说,你的命运真的就是被这个怪物给打死吗?”
那人笑着道: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块圣灵圆盘给拿出来吗?”
眼下那个怪物离他们只有不到十米远了,以对方的身高,那不过是两三步的距离而已。
还没等罗伊问出“为什么”,那人直接高举起了圆盘,一束光从圆盘上投射而出,直接穿过那个巨人,穿过了门外蹒跚着的浮肿行尸们,照向了远方。
“我打不过它,但能打得过它的人就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啊。”
他的眼神微微闪烁,无数未来的片段在他的视野里浮现着。
他的话音刚落,一柄缠绕着雷霆的骑士剑沿着那道光线飞来,它在空间中闪烁了几次后,直接刺穿了百目腐魔的身体,从它的胸膛里刺了出来。
第十二章:替身与恭贺
在威廉的催促下,卡斯先一步沿着那道光跑了过去。
一路上他不断平息着自己内心中的焦虑,压制着那股一不留神就会漫上心头的暴虐,他想象自己依旧只是黑荆棘佣兵团的佣兵,眼下只是如往常一般在执行任务而已。
他如鬼魅般的穿过了将教堂围得水泄不通的浮肿行尸群,在一剑把挡在他前面的路障劈成了断口光洁如镜的两截后,他终于看到了那道光的源头。
但他同时发现自己可能已经来不及救下那两个在怪物脚下的人了。
如果就这么跑过去的话。
除非……
一股不耐烦的急迫感如电流般沿着自己的背脊划过。
忍住……
假如自己在以前会怎么做?
以前自己为了救下剑所触及不到的人时,会怎么做?
电光火石之间,他沿着那道光的方向掷出了手中的剑。
回旋的剑尖划破了空间引出了雷电,这一剑在空间中多次闪烁跳跃,眨眼间刺穿了那个巨人的背脊,深深的没入了它的身体之中。
“吼!”
荆棘状的电纹瞬间攀上了那个巨人的身体,生长在它身上的烂疮与真菌在这电光的闪烁中不断如碎屑一般崩落。
它狂吼着转过了身,脸上无数细小的眼睛越过了破损的大门看向了卡斯。
掷出的那一剑不足杀死以生命力顽强著称的饥腐女士眷族,在缠绕剑上的雷霆消耗殆尽以后,它身上那如瓷器裂开般的伤痕立马便开始涌出了新的腐败,细芽一般的血肉不断地开始蠕动修补起伤口。
除了审判四直接造成的那道伤口。
深入破坏了其月境本质的伤口没有一丝自愈的机会。
但剑卡在了对方的身上。
那个怪物怒吼着一拳砸在了地面上,一股腐败的气息渗入了土地中。
没等卡斯做出其他反应,他脚下的土地变得如沼泽一般凹陷了下去,埋藏在土地里的黝黑腐质迅速沿着小腿往他身上蔓延,并且每爬上一寸,便会立马有部分凝结成硬质的外壳。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那腐质便层层叠叠的结成了块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而先前因为急着一路冲过来而没有理睬的浮肿行尸群,在他被禁锢住以后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卡斯见状默默取下了背后的那把黑铁大剑,随后拧动了剑柄上机关,令上面的符文咬合。
之前审判长把剑上那个名为【破晓】的法术给抹去了,并帮他在上面重新铭刻了一个火焰系的符文术式。
“术业有专攻,附魔方面的造诣,我比不过以前审判席里的附魔师西比拉,只能说是还能用的程度。不过我给你铭刻这个术式也只是为了给你找点灵感,下次有机会记得在实战中试一试,以前我与戴蒙大陆的那些权柄者战斗过,他们对于权柄力量的开发给了我很深刻的印象。现在想起来好像跟这个术式有点像,所以你试试……”
在把剑重新交还给他的时候,审判长是这么说的。
具体要他试什么审判长也没有明说,只是很含糊的表示那只是他的一个猜想。
术式发动的瞬间,剑上传来了一阵炽热,周围的空气中突然冒出了飞舞的火星。
卡斯的周围变成了一片火红的焰色,蔓延在他腿上的腐质外壳瞬间被点燃炸开了。
随后是围在他身边的所有肿胀行尸都一个个被点燃了,发出了“噼啪”的燃烧声音。
就好似突然间就自燃了一般。
并不知道这个术式具体效果的卡斯试探着的往前横剑一挥。
除了就在剑锋可触及之处的那几个浮肿行尸之外,挡在他与破碎大门前之间的数十个浮肿行尸全部被隔空的这一剑斩成了两段,然后行尸残破的身体与圣殿的大门一同被点燃。
有一把燃烧着火焰的剑型虚影随着自己这一剑挥了出去。
他抬起头。
不只是剑的虚影,此刻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三四米高的火焰巨人虚影,它浑身包裹在熔铸的暗红铠甲中,铠甲之间的缝隙则流淌着亮红的岩浆,而那把燃烧着火焰的剑型虚影正是握在了它的手中。
一剑之下,前方的所有障碍都被火焰所净化。
这就是所谓“还能用”的附魔水平?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强大的力量还是让卡斯暗暗咋舌。
这位审判长大人对于“能用”这个概念的定义恐怕跟普通人相差甚远。
听到身后行尸们蹒跚的脚步声,卡斯反身一剑挥出,而他身后的火焰巨人虚影也是与他动作一致的反身一剑。
他身后的那些行尸同样被这一剑给拦腰斩成了燃烧着的两截。
“原来如此,是要这样使用吗……”
看到身后那个会随着他动作而行动的火焰巨人虚影,卡斯好像突然明白审判长的意思了。
那个浑身溃烂的怪物此刻已经从圣殿里钻了出来,它每走出一步,土地里的腐质便会在它周围疯长,然后爬到了它身上层层叠叠的凝结,最终结成了一具如同血痂一般的铠甲。
而在两剑挥出以后,在巨剑中不多的魔力被这个术式给消耗完毕,卡斯身后的火焰巨人虚影随之逐渐淡去散去。
他重新把黑铁重剑固定回自己的身后,然后单手一招,插在了那个月境魔物胸口的审判四“噗嗤”一声彻底贯穿了那个魔物的胸口飞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这是审判四本身的能力,作为一把象征着绝对忠诚的剑,只要他的主人需要,这把剑便能随时返回到自己的手中。
按审判长的说法,这好像叫“骑士不死于徒手”?
胸口被贯穿的百目腐魔爆发出了一声夹杂着痛苦与愤怒的咆哮声,它脑袋上如泡沫般不断蠕动的眼睛随即回旋汇聚成了一只巨大的独眼,然后瞳孔在其中溃散成点点繁星。
它的独眼里映射出了一片倒映着无数星光的湖泊,万物终结的残像不断在湖面上浮现。
一只惨白而修长的手突然从湖水中伸出,捧起了一把锈蚀的骑士剑。
而百目腐魔直接伸手插入自己的独目中抽出了那柄剑。
这把锈蚀之剑刚一现界,暗红色的气息便开始弥漫,一股刺鼻的铁锈气味传了过来。
周围浮肿行尸身上“噼啪”燃烧的火焰在接触到了那暗红色气息以后,一下子衰弱了下去,“扑腾”挣扎了几下便熄灭了,只留下了暗红的余烬。
就连象征着毁灭的火焰也在这把剑的气息下衰败了下去。
拔出剑后百目腐魔仰天长啸一声,先是慢步奔跑,随即逐渐加快了速度,它抬起手中的那柄骑士剑一剑刺出,直指那个在它面前显得渺小异常的剑士。
那暗红色的锈蚀气息也随着这一剑汹涌的涌出,似是要将他连骨头也腐蚀殆尽。
但这一剑在离对方还有五六米的距离时停住了。
一柄四五米长,纯粹由亮银色雷光构成的骑士剑凭空将其挡了下来。
此时的卡斯只是站在原地做了一个挥剑斩击的动作,而伴随着他的动作,那柄跟审判四外形一模一样的雷光之剑一同挥动,将对方的动作给停了下来。
在卡斯的身后,一个模糊的虚影手持着那柄雷光之剑,与他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斩击动作。
而在不远之外,威廉看着卡斯身后的虚影有些意外的嘀咕道:
“没想到替身的这个构想还真的能行?”
…………
罗伊看着不远处召唤出模糊虚影在与百目腐魔战斗的那个男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暗红色的锈蚀气息与银白色的雷霆不断碰撞纠缠,时不时地发出剧烈的爆破,震得大地震颤。
以她的经验来看,那个男人更占优势,怪物此时在对方持续不断的攻势下正在节节败退。
活下来了……
想到这里,罗伊转头看向身边那个惨白色皮肤的鸦眼男人。
她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那个人只是举起圣灵圆盘就招来了如此强力的援军?
是圣灵教会没有完全抛弃他们吗?还是荆棘城那个掩耳盗铃称自己为“第一公民”的文森特派来的增援?
从援军的穿着与娴熟的剑法上来看,对方好像并不是真正的魔法咏唱者。
难道是魔剑士?
但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魔剑士能做到这样的攻击啊。
她打算找一旁的那个先知询问清楚状况,但转头才发现那人压根就没有看向不远处那场激烈的大战。
他的目光越过了那片暗红色气息与亮银色雷霆纠缠的战场,看向了远方的几个模糊的人影。
“他来了,命定的救世主,为我们带回希望的人,他回来了。”
先知一改先前面对什么事情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此刻他浑身颤抖着用激动的语气说道。
罗伊闻言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个方向。
先前她还以为那几个人形只是不远处徘徊的浮肿行尸,但等她眯起眼睛观察才发现那是几个正在慢慢朝这边走来的正常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破旧棕色法袍的男人,他的牵着两个孩子,而在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女人。
嗯?
罗伊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待到他们走到更靠近了一些的位置以后,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对方很眼熟了。
那个女人不就是两个多月前曾到他们这座封印圣殿,要求他们配合情报支援的“银血之女”奈泽玛尔吗?
这难道还真是圣灵教会派来的增援?
罗伊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脊椎骨被打折成倒过来v字型的伍尔特。
所以自己之前想错了?教会并没有放弃他们?
那个挥舞着魔剑的男人就是传说中教会的最强王牌“葬魔机关”中的一员吗?
这番威势倒确实跟传说中的葬魔机关圣骑士有几分相似。
“不,他们不是圣灵教会的人。”
还没等罗伊开口询问,他身旁的鸦眼男人回答道。
他此刻同样看向了早已断气的伍尔特,有些遗憾的摇头道:
“可怜的伍尔特,到临死之前都不愿意相信自己被圣灵教会抛弃在了这片土地上。教会是不会来这里救你们的,他们怯懦而无能,只敢蜷缩在安全的地方,捂住眼睛说服自己即将到来的危机并不存在。”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罗伊问道。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命定的救世主?”
罗伊觉得这个不是一个具有十足说服力的答案,尤其是那几个人里还有圣遗物回收人的情况下。
“或者我换一个说法吧,一个你绝对听说过的名字——终焉守望者。”
那个男人如同在宣告什么般的说道。
罗伊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那对方未免也太缺乏幽默感了一些。
“你是说一千年前的那个?”
罗伊试探着问。
那人点了点头。
“但终焉守望者不是在第八圣灵的第一次升天后解散了吗?”
历史上没有威廉·凯恩死亡的记录,在瑞尔帝国官方的史书上,威廉·凯恩失踪的那天被立为了第一升天日。
鸦眼男人笑了一声道。
“所以只要他回来了,终焉守望者就回来了。”
回想起不久前圣像突然显圣的事件,罗伊好像猜到对方想说的“他”应该是谁了。
“嗤!”
“当啷……”
不远处,那柄电光构成的剑斩断了百目腐魔的双手,它手中那柄锈蚀的骑士剑掉到了地上。
趁着这个机会,那名魔剑士背后的虚影猛的挥剑斩断了那个怪物的头颅,而那人在怪物头颅掉落到地的瞬间撤去了背后的虚影,接着一步闪烁到了那头颅面前,一剑刺进了那个怪物的眼睛之中。
那怪物在发出了一声垂死的低吼以后便彻底不动了。
“你是说……第八圣灵真的降临了?”
罗伊看着那个魔剑士干脆利落的解决了等闲大师级魔法咏唱者要陷入苦战的怪物,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那个灰白色头发的沧桑男人向他走来。
等对方走到离自己不到五米远的距离时,他单膝跪下,双手将圣灵圆盘向他捧上。
“依据鸦群的预言,我在此奉上圣灵圆盘恭贺您的回归,恭贺审判的再临。”
“审判长,威廉·凯恩阁下。”
第十三章:鸦人与缄默
“你叫什么名字?”
威廉看向了这个单膝跪在他面前的人问道。
“作为鸦群的一员,我没有名字,只能以鸦羽先知的身份自称。”
威廉微微皱眉继续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我主预言了您的回归,并命我在此迎接恭贺。”
对方恭敬的继续回答道。
这是威廉在穿越以后遇到的第一个知道他身份的人。
或者说……不是人?
“你是鸦人?”
威廉看着他那乌鸦一般圆润而深邃的琥珀色瞳孔问道。
“是的,审判长大人。”
对方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回答道。
“但我记得鸦人早在一千年前就在那场净化中被杀绝了。”
鸦人并非跟人类或精灵一样,是现世原本就有的智慧生物。
他们是一场诅咒的产物。
鸦人据说最早是出现在白金历20年,在七圣灵创世模型被提出后的不久。
当时有一群立下要解明月境本质这个宏大目标的学者,他们深信月境并非是七圣灵创世的直接产物,而是有着更为复杂的形成原理,并且相信这条路能够为他们带来真正的永生。为此他们针对月境开启了大量研究,并且在这条路上走得足够远。
远到触怒了三位虚无君王。
低语女皇、暗潮之主、苍白诗人。
这三位虚无君王直接给予了他们永生。
同时给予了他们诅咒。
低语女皇令阴谋的丝线永远与他们的眼睛相连,他们会因此推演出无数残酷的未来片段,那无数悲惨的可能将折磨得他们永世难安。
暗潮之主撕碎破了他们原本的灵魂,并在灵魂上缝补了鲜血与阴影,令他们的情绪只会在嗜血的狂暴与抑郁的倦怠这两个极端之间不断切换。
而苍白诗人则是赐予了他们只要存在于世间,便会不断为自己与周围招致厄运的体质,从此不幸与灾祸永远伴随着他们。
这三份诅咒相辅相成,极端的情绪令他们会急切的想去改变眼中所看的可怕未来,但缠绕在他们身上的厄运又总会让他们把未来推向更为悲惨的境地。
如此往复循环。
在获得了永生不死的同时,却要忍受永恒的折磨。
其中大部分的人崩溃堕落成了怪物被诛杀,少部分学会了如何控制住自己的心智不被折磨疯狂,他们活了下来,甚至还学会了如何引导那股诅咒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这些人便是后世的鸦人,一个会不受控制的看到未来的可能,能够利用阴影、鲜血与自身的狂暴作为武器,并且为周围带来厄运的隐世群体。
他们在大陆上被视作诡异与不详的象征,甚至一度被归类为了月境魔物的范畴。
在一千年前月境第一次全面入侵的前夕,七大王国为了消除现世存在的月境隐患,在圣灵教会的支持下,在全大陆掀起了一场针对月境诅咒的大清洗运动。
鸦人在这场清洗中被宣告彻底灭绝。
除了一人……
“是的,审判长大人,但您也知道,有一位鸦人逃脱了那场清洗。”
鸦羽先知回答道。
威廉当然知道。
科尔斯·寒鸦,审判席末席,最后的鸦人。
威廉毫不怀疑科尔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鸦人,毕竟在他的人物属性栏上就有【最后的鸦人】这个标签。
“对,但那个人不是你,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威廉严肃的问道。
鸦人是无法生育后代的,唯一的传承只有在死前可以将自己的诅咒转移给另一个自愿承受的人。
但眼前这个鸦人明显不可能,因为在承受了科尔斯那份强烈的诅咒以后,假如他还能侥幸活下来喘气的话,那他的力量就绝不可能只有现在这个强度。
“那位大人分散了自己的诅咒,留下了传承,我们是继承了他遗泽的新生鸦人。”
那个鸦人回答道。
威廉继续问:
“所以预言了我会到来的就那个人吗?科尔斯·寒鸦?”
那人没有回话,只是继续保持着先前恭敬的姿态。
而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我不能说。
威廉注意到对方提到了“鸦群”这个名字。
这个隐秘组织威廉在先前是有了解过的。
先前他在荆棘城星辰灯塔的档案室里搬走了一个大柜子,而柜子上面铭刻的自毁禁制,威廉在处在理完圣墓的事宜闲下来以后,回了一趟黄昏要塞借助地下附魔室里的工具给破解掉了。
里面大多数文件都是关于黑水省北部多个月境崇拜教团的资料——包括在玫瑰宫法师厅内部与奥法大学地下悄悄传教的秘密结社。其资料之详细,让威廉对星辰议会的情报收集能力有了新的认知。
根据文森特的说法,当时西蒙公爵与守塔人之间有过秘密协定,所有玫瑰宫法师厅的月境崇拜证据都要全部销毁掉。不过看起来,那个老家伙并没有信守承诺,而是自己留了一手,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未来翻脸用的。
只可惜他没料到西蒙也不是什么善茬,或者他料到了,但没想到对方翻脸比自己更快,手段也更狠,所以这些资料并没有等到他能用上的那一天。
而在那些资料里,有一个关于“鸦群”的月境崇拜组织的报告引起了威廉的格外的注意。
因为在那份报告里,出现得最多的词就是“不明”二字。
具体崇拜对象不明、活动目的不明、组织架构不明、团体规模不明……
除了可以肯定对方的崇拜对象不是任何的一位虚无君王,以及加入其中的每一名成员都要立下名为“缄默”的誓言之外,这份资料里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而那个名为“缄默”的誓言……
根据星辰灯塔的记录,他们曾经抓到过一个鸦群的外围成员,并且严刑逼问他说出自己所崇拜的对象的身份。但对方表示自己已经立下了“缄默”的誓言,不能说出任何有关以自己主人的信息。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守塔人亲自使用了【律令亡者】,想从对方的死灵中挖出点信息来,结果对方只是在说出了“群鸦之父”这个名号以后,便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给撕扯成了碎片。
就跟威廉审问那个奥法大学的叛徒戴维·奥比斯一样的情况。
说出名号就会被彻底的缄默。
所以威廉看着这个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鸦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
他思索了几秒后继续问道:
“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那人点点头。
“我来问,你只用点头或摇头行不行?”
“也不行,这是我们得以在现世活动的限制,任何有关于我主的信息都必须保持缄默。”
那人摇头道。
威廉微微感觉有些头疼。
好不容易有了审判席成员的线索,为什么会是现在的这个情况?
好端端的当什么谜语人啊。
第十四章:圣灵圆盘
当然,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威廉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他们所崇拜的那个“群鸦之父”跟科尔斯有很大的联系。
甚至可能就是他本人。
而且对方现在的状态也绝对也称不上“好端端”。
灵魂被击碎,本体长久的陷入了沉睡。
这些都是威廉先前在那个肥硕乌鸦那里了解到的信息。
月境领主,群鸦之父。
如果说威廉在第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号后还没有往那个方向猜测的话,那么他在看到了圣墓里的那座空塚,以及从虚无君王手中抢下了那片鸦羽形状的灵魂碎片以后,就不得不需要考虑那个可能了。
由现世的存在转变为月境的存在虽然非常麻烦与困难,但并非不可能。
尤其是对于作为鸦人的科尔斯来说,毕竟他的灵魂里有一半是月境的本质。
说起来,当初威廉最后选择招募鸦人作为审判席的末席也有部分这种考量,毕竟审判武装只有十二把,那倒不如找一个本就没办法持有审判武装的作为末席。
而对于科尔斯来说,完全放弃现世的肉体,升格到月境成为月境领主,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成为月境领主意味着要放弃自己大部分的自由意志,只能留下如同伪饰一般的人格假象。
假如那个群鸦之父真的就是科尔斯的话,那他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不惜做到这一步呢?
想到这里,威廉的目光转向了鸦羽先知手中那个向他献上的名为“圣灵圆盘”的东西。
“这是什么?”
“圣灵圆盘,用于将第八圣灵的塑像与第八圣灵连接的圣物,也是您这一趟来这里的目的。”
对方回答道。
威廉接过了那个银色圆盘。
这个圆盘大概一张黑胶唱片大小,但要厚上许多。全金属材质,拿在手里有一定的分量。
圆盘的做工十分的精致与华丽,整个圆盘如同时钟的刻盘一般被均等的分成了十二个区间,每个区间上都刻有着宗教气息浓郁的图案。
而图案上所描绘的内容,则是第八圣灵的生平。
或者更准确的说,威廉·凯恩与泰拉·瑞尔的生平。
平息腐月之潮、封印七大灾厄、击退戴蒙大陆入侵……
巨龙俯首称臣、征服维克大陆、七大圣灵为之加冕……
每一个区间上都用繁复图案描绘了一件他们二人在历史中的标志性大事件。
在摸到这个圆盘的瞬间,威廉看到了数根细小的银色丝线从这个圆盘上延伸了出去,大部分延伸向了荆棘城的方向,剩下的两根丝线,一根延伸到了奈泽玛尔身上,一根延伸到了卡斯身上。
准确的说,延伸到了他们佩戴的圣像上。
威廉看到奈泽玛尔与卡斯此时表情并没有发生变化,便明白这个银色的丝线大概只有拿着这个圆盘的人才能看到。
“这个圆盘上铭刻的术式会与历史上第八圣灵的事迹产生共鸣回响,借由它撬动圣灵的力量加持到圣像之上。所有的圣灵圆盘都是当年由泰拉·瑞尔亲手打造,一共有四十五枚,被放置在帝国的各个封印圣殿里。只要这样,圣灵教会就可以通过这个圆盘完成对于整个大陆的情报控制了,这也是圣灵教会控制着整个帝国最大情报网络的核心。”
鸦羽先知看着威廉脸上疑惑的表情,快速地为他解释道。
“圣灵圆盘平日里都是处于封闭状态的,开启它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并且还需要用到相应的圣遗物作为开启的钥匙。不过,如果是您的话,无疑拥有着这个圆盘的最高权限……威廉·凯恩这部分圣像的最高权限,当然,现在那些圣像大概已经完全失活了吧。”
奈泽玛尔听到他们的对话感觉背脊发凉。
作为高级圣遗物回收人,奈泽玛尔在第八教团的地位也不算低了,但她从来没听说过平时佩戴的圣像还有着监视的功能。
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平时的一举一动,通通都在教会高层的监视之下?
她不介意自己的言行被第八圣灵时刻注视着,相反,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但是被教会高层注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听到鸦羽先知的解释,威廉问道:
“所以说,先前所谓的圣灵显圣事件的本质也是这个?”
对方点头回答道:
“这是一开始就有的设计,为了防止这份权限不会旁落到别人手里。毕竟他们到最后都没有确定您是不是真的死了,所以在设计这个圣灵罗盘的时候,特意往里面添加了这么一个保险的设置。”
这倒是与先前威廉的猜测一致,先前圣像开裂的显灵事件,本质上就是破坏属于自己那一半圣像的自毁机制。
所以说属于泰拉·瑞尔的那半边权限现在应该是掌握在皇室以及教会的手上吗?
威廉感觉自己快被气笑了。
把自己架上神坛拜出个第八圣灵就不说他们什么了,权当他们没什么能力,还需要靠过去的影子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合法性,
没想到拜出了个第八圣灵以后还要用这个形象做这么没品的事情,而且还做得这么畏畏缩缩,提心吊胆的怕原主人回来。
怕就不要这么做啊。
从这点来看,《凯恩新约》启示篇里,有关于圣像开裂是第八圣灵即将降怒征兆的描述倒还真没错。
等把黑水省这边的月境入侵给平息了,他马上就要回去给第八教团乃至整个圣灵教会掀起一场真正的“教难”。
想到这里,他对那个鸦羽先知说道:
“我现在需要知道你主人在月境的坐标。”
无论如何,威廉现在得先去确定那个疑似是科尔斯的“群鸦之父”的状态。
但对此……
“审判长大人,这也是我们此次前来找您的最大原因,自从我主因为灵魂被破碎了以后,他的月境领域‘黑鸦望’的坐标就完全迷失了,只有找回了尚且散落在人间的最后四片灵魂碎片,我们才能找到通向那里的道路。”
第十五章:月境坐标
正如同人的思维是无限,月境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无限的。
几乎是每一个瞬间,在月境中都会有无数个不安稳的领域出现或消失,就好似翻涌在浪花中的泡沫。
那些月境领域可能来源于一个人临死前的哀嚎,可能来自一个寡妇的梦境,也可能只是某个酒鬼的灵光一现。
它们有些短暂得甚至很难说曾经存在过,有些则可能从青铜历的时代就已经出现了。
而如同人的思维是不断在变化的,月境也同样是在不断变化的。
几乎每一个瞬间,那些月境领域都在不断地变化着,就好似波诡云谲的云图。所有的月境领域在其中互相碰撞、融合、排斥,你无法真正的确定一个领域在其中的具体位置。
所以假如你想要确定一个月境领域的具体坐标,就只有一个办法——锚定。
锚定分为两种,一是将现世的某个坐标与某个月境领域相锚定,让人可以通过现世的具体地理位置找到相应的月境领域。
具体的操作的话,就是凿开世界之壳,打开月境裂隙。
而第二种办法,则是锚定统治着某个月境领域的月境领主,让那个月境领主提供自己领域的实时坐标给想要进入的人。
而这种办法的前提,就是那个月境领主的状态是正常的,起码能够正常交流。
当然,以上的这些常识并不包含虚无君王。
以虚无君王们的体量,祂们就好似在云图上的飓风一样,自己就是搅动月境的风暴本身。
基本上只要站在视点高的位置就能够看到祂们所统治的庞大月境领域了。
而眼下那个“群鸦之父”正处于灵魂破碎后的沉睡状态,无法为他们提供自己在月境中的坐标。
听到鸦羽先知的话以后,威廉这才想起还有这茬。
“所以你们主人到底当年是被什么东西给打碎的灵魂?虚无君王吗?”
威廉问出了这个先前一直忍着没有问的问题。
如果那个“群鸦之父”真的就是科尔斯·寒鸦的话,他很难想象除了虚无君王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强到将他的灵魂给打碎。
鸦羽先知摇头道:
“对此我们也不清楚,但在我们偶尔在梦境中与主人的灵魂产生共鸣时,他会将自己灵魂破碎的那个事件描述为一次‘卑劣的背叛’。”
“卑劣的背叛……”
下意识地重复着那个鸦人的话,威廉的心中有了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想。
确实还有一个可能,甚至说这个才应该是最大的可能。
但自己先前压根就没有把这个可能性纳入过自己的考虑范围。
因为他宁可相信虚无君王在他走后不久再次入侵了现世,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会发生。
审判席的内战……
在封印七大灾厄、解决了月境危机以后,如果说现世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一个审判席成员安危的话,威廉恐怕只能想到另一个审判席成员了。
但是,有可能吗?
威廉难以想象。
并不是说审判席成员之间关系就融洽得如同亲兄弟一般,实际上因为他们各自的种族、国家、生长环境的不同,审判席中有几个人互相之间经常不怎么对付,甚至发生口角或提出格斗切磋也是常有的事。
但也只是到这一步为止了。
好歹大家都是怀抱着让维克大陆摆脱月境影响这个相同信念加入的审判庭,再加上那么多次肩并肩战斗所磨砺出来的战友之情,再怎么发生矛盾也不至于最后演变成刀剑相向的程度吧?
威廉回忆起在后日谈中,每个审判席成员的结局。
有解甲归田,彻底退休回归普通人生活的;有按奈不住自己冒险的精神,继续在整个大陆游历的;也还有满载荣誉而归,被家乡的民众拥戴成领导人的。
简而言之,一片祥和的氛围。
科尔斯的后日谈里也是受风暴王国之聘,成为了万仞城月境相关领域的研究学者,过起了忙碌而充实的学术生活,也算是回归了自己的老本行了。
总不可能久因为自己这么一走,就天下大乱,同室操戈了吧。
算了算了……
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之前,威廉决定还是先别胡思乱想了。
他向那个鸦人问道:“那四片灵魂碎片在哪里,你知道吗?”
反正这种事情,只要找到当事人就能真相大白了,自己在这里再怎么揣测也没有意义。
况且现在那个“群鸦之父”究竟是不是科尔斯还没定准。
最起码,威廉记忆里的那个科尔斯是绝对不会愿意选择跟虚无君王做交易,也不会立下只是说出自己称号就会把灵魂撕碎的这种“缄默”誓言。
当然,威廉也不敢保证现在的他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毕竟一千多年的时光足够长,长到足以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那个鸦人低头道:
“鸦群在现世的首领已经收集保管好了一片,剩下的三片,一片确定在黑光城的地底,被星辰议会用以镇压虚无君王疯愚弄臣手下的魔将,另一片有情报说在白金城艾琳女皇的手中,还有一片以前是被封印在荆棘城大墓园深处的圣墓里,但现在好像是已经是落入了虚无君王噩梦之主的手中了,所以这一片是不能指望了……”
说着,这个鸦羽先知脸上露出了极为遗憾与不甘的表情。
其实在鸦群的情报网中,他们对于这圣墓的那一片灵魂碎片的位置是确定得最早的,也是最为志在必得的。
而另外两片碎片,一个被埋藏在戒备森严的星辰灯塔下,而且只要挪动它,就会释放出一个实力达到神域水平的魔将。而另一个,则是要去有无数高手坐镇的白金宫,并且因为具体情报太少,别说那个灵魂碎片藏在哪里了,就连它现在是不是真的还在艾琳女皇手里都不清楚。
但在看到石碑上写着的怨灵尚未消散的警告以后,鸦群没敢直接揭开封印。而今年好不容易熬到了可以揭开封印的程度,圣墓又来了一群月境魔物开始在那里准备着什么仪式。
原本鸦群是打算等那帮月境魔物的仪式结束再潜行进去把碎片拿回来的,但在前段时间时间仪式结束以后他们才得知,噩梦之主协助仪式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个灵魂碎片。
而东西只要一旦落入了虚无君王的手里,那可就是永远的拿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继续说道:
“不过好在收集到三片灵魂碎片也勉强够用,就是到时候在月境里要多走许多弯路,会耽误很多时间……”
威廉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会儿,随即向他打开了手掌。
鸦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威廉向他摊开的手。
“审判长大人,这是?”
电光一闪,一片漆黑的鸦羽出现在了威廉的手上。
“如果是圣墓里的那片灵魂碎片的话,我先前已经从爪玛拉的手里给要回来了。”
第十六章:莱顿
鸦羽先知看到威廉手中的那片灵魂碎片,感受着上面熟悉的气息,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
“但但但……这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他知道前段时间发生在大墓园的那场腐月亡灵之潮,就是眼前的这位审判长阻止的,但他依旧很难想象从虚无君王的手中抢夺回灵魂碎片这种事情。
从一个虚无君王的手中抢到东西,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威廉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在沉默了几秒钟后,他重新把灵魂碎片收回到储物空间里,然后淡定地说道:
“还是先跟我说说被封印在黑光城地底的那片灵魂碎片的情况吧。”
…………
黑光城,角域巷。
一个浑身被裹在灰袍里,脸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走在到处都是污水与腐败老鼠尸体的黑板石路上,他时不时左右回头看一下,好像是在确认身后有没有人在跟踪自己。
他沿着迷宫一般的巷子左拐右拐,期间还特意绕了好几个圈子,最终才停在了一间爬满了绿色苔藓的地下酒窖门前。
最后回头确认了一下身后没有人在跟踪,他这才依照一定的规律敲了敲那扇破旧的酒窖大门。
过了一会儿,门上紧闭的活板窗打开了,一双锐利的眼睛隔着锈蚀的网格看向了他。
“把面罩摘下来,还有把你的法术媒触从这里拿进来。”
门后的那个人用不带感情色彩的语调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门上面一个隐蔽的机关转动,这扇看似破旧的门上打开了一个专门用来收纳来客武器的小门,上面铭刻着封印符文。
“得了吧,你会不认识我?”
听到对方毫不客气的话,灰袍男子似是有些恼怒的回答道。
从荆棘城狼狈的跑到这个地方,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密探已经够让他觉得屈辱了。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还要被收自走法术媒触,这对于曾经位高权重的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直接的侮辱。
“把面罩摘下来,把法术媒触放进来,别让我把这话重复第三遍。”
那人语调不变的说道。
灰衣男子含怒看着门内的那人,但对方的眼神却是依旧古井不波。僵持了几秒后,他只得在内心中默默念着“人在屋檐下”,然后摘下了自己的面罩。
此人赫然是先前在文森特手底下的那个玫瑰宫法师厅副官。
只是相较于之前打扮得风度翩翩,富有学究气质的模样,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流浪汉一般。身上的衣衫褴褛,脸上神色疲惫,头发与胡须太因为长时间没有经过打理,一副乱糟糟的模样。
他咬着牙从袍子里拿出了一根镶嵌着孩童头骨的法术媒触,按照对方的指示塞进了那个小门里。
门上的机关转动,他的法术媒触被收了进去,门内的那人也关上了活板窗。
门后面传来一连串的门锁被打开,铰链被拆下,术式被关停的声音。过了足足一分钟,这扇看似破旧的木门才被打开。
“进来吧,前玫瑰宫法师厅的副官,曾经的黑血爵士,莱顿阁下。”
一个身穿光洁银色链甲,手握着一把刻满了血色纹路短剑的男人为他打开了门,语气虽然还是如之前一般没什么情绪,但所说的内容却无不是表露着嘲讽的意味。
在已经被撤去了所有爵位头衔,并且作为异端法师被通缉的莱顿听来,“前”与“曾经”这两个词格外的刺耳。
但面对事实,他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在这里对一个看门的放出“文森特那个老混蛋只不过是一时得势,我迟早会让他连本带利的全部吐出来”这类会让对方笑掉大牙的狠话?
莱顿最终只得狠狠地瞪了眼前这人一眼,随即一言不发的走进了这间伪装成酒窖的地下密室。
但他还没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了门口,那个人此时抬起了手中的剑好像拦住了什么。
“怎么了?”
莱顿语气不悦的问道。
“它同样也不能进来。”
那人抬剑指向空无一物的地方说道。
“我说,你们这里还是所谓要传播月境福音的恩赐教派吗?我作为一个月境契约者,就连自己的契约对象都不能带在身边吗?”
莱顿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被收走法术媒触,同时被出言嘲讽已经够令他恼火了。眼下对方还要连自己最后的依仗——与他签订了契约的月境之灵都不允许带进来,那自己岂不是真的百分之百的要任由对方摆布了吗?
“这是教长的意思,所有参加这场会议的人都不允许带自己的契约对象进来。”
对方语气不变的继续说道。
“那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莱顿看着对方手里握着的那柄血色纹路在不断变动的短剑问道。
他看得出来,那柄剑里寄宿着一个血刃魔。
血刃魔,死血之王布兰德的眷族。
它们喜欢选择刀匠而并非魔法咏唱者作为自己与现实的锚定点。一旦成功降临到现世,它们便会鼓动那个刀匠去打造出一把“绝世魔剑”,而在锻剑最后阶段,它们便会蛊惑或者直接操控自己的契约对象为这柄“神兵”献祭开锋,让自己锚定点转移到那柄剑上。
所有挥舞魔剑的人都会被魔剑给控制。
一个在帝国流传颇广的寓言故事——某个年轻气盛的人为了打败某个自己原本无法战胜的对手,而去追寻一柄强大的“神兵”。经过许多磨难以后,他拔出剑打败了对手,但自己也陷入了嗜血的疯狂,最后迎来了彻底的堕落。
这个故事原型便是取材于被血刃魔所污染的武器。
“不好意思,我应该说得更明确一点。”
那人说着挥了挥手中的魔剑,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突然凭空流下来几点墨绿色的液体。
莱顿感觉自己的以太域里传来了一阵痛苦,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低吼。
“是所有参加这场会议的失败者,都不能带自己的契约者进来。”
那人看着莱顿脸上因愤怒而涨红的脸说道。
“毕竟在未来的新秩序下,你们这些失败者能有一番容身之地就应该要感恩戴德了。”
第十七章:恩赐教派
恩赐教派最初是由西蒙公爵一手创建的。
一个依照古代黑水王国三女神信仰教会基本构架所搭建的组织,旨在在黑水省独立以后能够快速取代圣灵教会成为新生黑水王国的信仰支柱。
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西蒙将恩赐教派的本部建在了黑光城,一个月境崇拜传统比荆棘城更古老的城市。
不仅如此,西蒙给了恩赐教派的教长鲁道夫极大的权限。不只是在黑光城,在整个黑水省西部的纳库兰德地区,西蒙基本上是放任着恩赐教派在野蛮生长。
当时西蒙公爵的核心幕僚们一直都对他的这个做法表示非常的不安,认为给予他们如此大的自由有可能会反过来威胁到玫瑰宫对于纳库兰德地区的控制。
而根据莱顿所了解的信息,早在三年恩赐教派就已经有失控的征兆了。
他们扩大化了对于月境崇拜信仰的对象,不只是古老的黑水省三女神,恩赐教派的高层甚至希望将月境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崇拜。
但奇怪的是,西蒙公爵一直没有出手控制这乱象。甚至直到去年恩赐教派明确拒绝了玫瑰宫方面的命令以后,西蒙也只是淡定的表示,那就任由他们去吧,等到明年一切都将重回掌控,而他们所扩充的影响力也会轻松落回自己的手里。
当时他脸上满是自信的神情,就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当然,无论当时西蒙公爵是有怎样的天才计划,亦或者有多么深谋远虑的布局,在他本人暴毙在大墓园圣墓以后,一切最终都化作了泡影。
而恩赐教派的事态则自然而然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完全的失控了。
但正是这个完全失控的事态,成了莱顿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是说文森特在接管了荆棘城以后,开始彻底肃清所有跟月境相关的组织了?”
恩赐教派教长,鲁道夫·波顿摩挲着镶嵌了十三颗宝石的神官锡杖,饶有兴趣的问道。
“是的,无论是法师厅内部的密会,还是在奥法大学里发展的秘密社团,甚至是荆棘黑卫里的松散崇拜团体,所有跟月境崇拜有牵连的人员在最近全部都遭到了惨烈的打击,据说现在被捕的人员整个玫瑰宫的地牢都关不下了。”
莱顿额头微微冒汗的回答道。
不知为何,他在这个身材并不高大,脸上表情轻松随意的男人面前,感觉到了十足的压迫力。
就好像自己正身处于万丈悬崖边一般危险。
听到莱顿的回答,鲁道夫教长保持着脸上轻松随意的表情微微点头道: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像文森特这种内心深处极度傲慢,对于真正力量没有丝毫敬畏的人,应该从一开始就踢出局才对。但我们亲爱的公爵大人当时并没有把我的建议当一回事,可惜了。这么信任他的结果还不是被他给夺权,自己忙活了半辈子的事业全部被毁掉,太可惜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的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感到可惜的表情。
在文森特崭露头角之前,鲁道夫是玫瑰宫法师厅的前任首席宫廷法师,同时也是最被看好能够突破传奇领域的大师级巅峰强者。
但在西蒙加冕荆棘公爵的五年后,他便破例让尚未达到大师级巅峰文森特接替了鲁道夫的位置。当时已达到了大师级巅峰多年的鲁道夫向那个刚踏入大师级领域不久,还名不见经传的文森特发起了法师对决。
而那一战的结果,则是两人战平。
一个大师级巅峰与一个刚踏入大师级领域的魔法咏唱者在法师对决中战平,真正的输赢如何,任谁心中都有数了。
对于文森特而言,这是他作为焦痕贤者传奇的开始。
但对于鲁道夫而言,则是此生永远难以磨灭的心魔。
似是在品味了一番自己的远见卓识以后,鲁道夫教长继续问道:
“所以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什么怎么做到的?”
听到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莱顿一头雾水的问。
“我记得玫瑰宫法师厅里起码有三分之二的魔法咏唱者加入了三女神密会吧,再加上奥法大学的社团与荆棘黑卫里的崇拜者,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把那么多人投入到地牢里的?他手底下有那么多愿意听从他命令的武装力量吗?还是说,我们号称‘传奇之下第一人’的文森特大人是亲自一个个把人给抓进去的?哈哈哈哈哈……”
鲁道夫最后的那句话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但会上在座的其他人都配合着他笑出声来了。
在这种气氛下,莱顿也只能跟着勉强的笑了起来。
原本打算说出口的话,在这种一片欢乐的氛围下,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过了一会儿,等到笑声稀稀拉拉的平息了下来以后,鲁道夫看着他继续问道:
“所以说,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一次,对方问得非常平静了,连带着整个会议现场都安静了下来。
莱顿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随后小声说道。
“文森特他……突破到传奇领域了。”
鲁道夫大概沉默了有一分钟的时间。
被对方那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眼神盯得实在受不了的莱顿继续说道:
“千真万确,三个大师级的魔法咏唱者联手,配合他们各自的契约高级月境之灵,被文森特一个人就轻松制服了下来,我是借着自己契约月境魔物的特殊能力才勉强跑出来的。如果不是他突破到传奇领域的话,那这根本就说不通啊。”
鲁道夫闻言脸上表情不断变幻,随即他深吸了几口气,好似在平静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语气生硬的问道:
“然后呢?跟他签订契约的月境之灵是哪位虚无君王的眷族?”
听到这个问题,察觉到对方误会了自己意思的莱顿感觉自己的背后泛起了鸡皮疙瘩,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
“他大概不是通过月境晋升的……”
“说谎!”
鲁道夫的声音让莱顿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一股恐怖的气势随着这声怒吼在整个会议厅里弥漫。
莱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就在这个瞬间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
不是幻觉……
抬起头,他看到鲁道夫的身边凭空有火星与灰烬飞舞,身上也冒出了如同余烬般的火光。
“他已经被星辰议会给永久除名了,除非第圣灵显灵,不然他此生都没可能通过星辰律法晋升到传奇领域才对……”
鲁道夫似是喃喃自语般的说。
又过了一会儿,他身边的火星与灰烬消失了,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平静。
“没关系,在接下来的新秩序里,即便他晋升到了神域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但眼下,荆棘城里的陌客座星辰灯塔还在他的控制范围之下这点倒是有些麻烦,这样会严重影响到我们计划的进度……”
鲁道夫说着握起手中的镶嵌有十三颗宝石的锡杖走到了莱顿的身边,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的说道:
“所以就说说你的那个好办法吧,如何在月境的恩泽降临到黑水省之前,将荆棘城从那个自称‘第一公民’的文森特手里给拿下来。”
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莱顿从对方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这个意味。
近距离感受着对方身上涌动的浓郁魔力,莱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先前会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对方也突破到了传奇领域。
于是,在那股炽热火焰魔力的威压下,莱顿满头大汗的回答道:
“我找到了西蒙·瓦尔德子嗣,并且在玫瑰宫宫廷里布置了大量的暗手。现在只要有一个能牵制住文森特的传奇法师,就能保证能够将荆棘王座与星辰灯塔顺利抢回到我们的手里了。”
上架感言
我现在能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大概是大二时在寝室打《上古卷轴:天际》的时光。当时我可以说是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个有着剑、魔法与龙的世界里。玩到后来甚至都有些精神恍惚,分不清游戏与现实。看到拦路的东西感觉自己能够吼一声“伏斯洛达”把它给震开,走在路上总觉得只要自己蹲下来别人就看不见自己。
后来在通关封挡以后,我还是非常念念不忘那个世界,又去找了许许多多有关于上古卷轴世界观的背景资料,并且一下子被那个宏大而瑰丽的纯唯心主义世界观所吸引。
原来奇幻设定还可以这么写的?
自然的,顺着老滚的那个思路,我按奈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一口气写了几万字的设定、好几个小说开篇,还画了一张世界地图。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之后春去秋来,最美好的青春岁月被我一把一把的挥霍,我那时感觉这样的生活能够永远的持续下去。
直到大学毕业的那天,被校园一脚踹进了社会,接着现实的压力一通暴打,我才发现自己是个标准的废物,挣扎了一年以后在家人的介绍下认命去了肉联厂做文书工作。
有一说一,肉联厂的工作还是挺轻松的,只要你能忍受办公室里一群中年大叔大妈聊家长里短,接受每个月堪堪养活自己的工资,并且认识到基本上没有你上升的空间。
刚开始我还是蛮适应的。
但后来感觉自己快腐烂在里面了。
但我又是一个24k的纯废物,真没什么逆天改命的技能,如果说自己还有什么能称得上算是特长的地方的话,恐怕就只有那满腔的写作热情了。
没错,只是“热情”,不是“能力”,我在更年轻的时候把这两者混为了一谈,令我把太多青春浪费在了写作上面,导致了如今自己成为废物的现状。
写吧!
我当时这么鼓励自己,当时我打算写一个牛逼的赛博朋克故事,写一个死后会通过永生协议不断从义体上复活的复仇者,去挑战已经成为了神明的ai。
我记得一开始光是设定就写了七八万字,重大事件年鉴表写得精确到日期。
然后开头磨了一年,迟迟无法继续下笔。
我不多的青春又浪费了一年。
接着又因为突然翻到了道长的《赛博英雄传》,导致我遭受了重大的精神打击,随即放弃了。
你会写个勾巴的赛博朋克!
然后我打算写结合美国爵士时代背景的硬核神秘学带有原教旨克苏鲁气息的小说。
你问为什么不是维多利亚时代?因为有闺蜜之主这座大山在啊。
这次我准备了半年时间,期间把《金枝》、《宗教哲学史》还有钱德勒的小说都翻烂了。
然后某天我在《赛博英雄传》的粉丝群看到有人推荐了一本叫《旧神残梦》的书。
我去看了,然后精神遭受到了更严重的打击。
你会写个勾巴的神秘学跟爵士年代!
然后,也是因为这本书,我认识到了改变我写作生涯的两个朋友。
《旧神残梦》的作者恒星仪跟《修仙归来,总有女人对我图谋不轨》的作者达芬奇.cs。
先说达芬奇亲,这本书残念的名字就是在跟他的讨论中得来的。
(大家去骂他吧)
然后在这本书的初期,成绩完全没有起色,我整个人都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的时候,也是他一直在鼓励我坚持写下去,不要放弃。很多时候,我不知道剧情要如何继续时,也是在和他的讨论中,想到的新方向。
而且作为前辈,他还告诉了我许多有关于作品运营的相关经验。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达芬奇亲,就是假如当初取名字的时候,讨论出来的名字更好一些就更完美了。
然后是恒星仪前辈。
平时我都称他火子哥。
可以说没有他,我到现在都浑浑噩噩的挣扎在永远写不完的开头上。
说回我那几个腰折的开头,再后来我立下了决定,2021年我必发书,不然这样再拖下去,真的就要把自己的青春给拖完了。
然后打算写得烂也无所谓了,就赛博朋克好了,趁着2077的东风,蹭蹭热度也好啊。
然后我写了十一个开头给火子哥看,希望他能帮我选一个最有吸引力的开头。
然后他把这十一个开头都给毙了。
“你会写这么多开头就是因为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后面要写什么,选哪个都没用,拜托你写一些读者爱看的东西吧,别老想着自己嗨。”
我喜欢看的东西?
我看过的纯爽文很少很少,那种第一眼看到以后就强烈吸引我看下去的作品就更少了。
后来,我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个作品,我是看了三分钟后就彻底嗨起来了。
相信大家也猜到了,《overlord》。
然后就是迅速的敲定开头,两天之内写完了六千字投给编辑,过稿发书。
当时甚至连小说的世界观都没有定好,最后还是从当年的废稿笔记里翻出了打完上古卷轴以后写的世界观给安了上去。
甚至写到第五章还是第六章的时候,还在火子哥的建议下还换了小说的主题,从一开始的满级异世界装逼的主线,改成了现在的战神归来。
那几天的效率比我之前的几年都高。
虽然还是没有赶在2021年发书。
总而言之,当我发现了这本书有这么多读者的时候,你们真的很难想象我的惶恐。
这真的就是一本赶鸭子上架的书,我是真的从没想象过自己会有现在这个成绩。
还好当年做的设定还算完整,加上确定了战神归来的主线以后,这本书的大框架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从肉联厂辞职了,现在除了这本书之外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
所以大家也不用担心这本书会死掉。
不然我就会死掉。
而且既然有这么多人支持我,我一定会好好的写下去的。
最后是关于订阅的问题。
按照惯例,我应该在这里求一下首订才是。
但我想说,大家开心就好。
想养书的就养吧,觉得还行但又觉得不值的去免费平台看也行。
觉得写得烂或者毒到你了,离开也没关系,只要别骂人就好。
我是说真的。
但如果大家看这本书时收获到了快乐与感动,并且认为这份情绪值订阅的那点钱,就订阅一下吧。
因为说实话,我对自己写的东西也不是那么有自信,每当看到有老板给我打赏的时候,这种强烈的情绪都会一下子涌上自己的心头,让我陷入极度的惶恐之中。我知道什么是好的文章,好的故事,也深感自己的水平离真正的好故事之间有多远的距离。
但文章总要写下去才会有进步,所以我会继续努力写下去,诚如之前所说,这本书是用来练笔的。
我会努力的去写,直到自己写出自己能够抬头挺胸接受大家认可的那天,而在那之前,我只要能够活下去就行了。
我好多好多故事想跟大家分享,我有好多好多情绪想传递给大家,希望在真正能够写出令自己满意的好故事之前,大家能稍微等一等我。
谢谢大家。
对了,晚上还会有更新,我尽量多写点。
第十八章:入侵征兆
回到荆棘城后,威廉在玫瑰宫的会议厅找到了正在处理宫内外大小事务的文森特。
“会不会太忙了?要不要找些帮手来帮你分担一些?”
看着脸上已经有着些许疲惫神色的文森特,威廉问道。
能让一个刚刚突破入传奇领域的魔法咏唱者累成这样,想必最近他的工作应该一点都不轻松。
这也难怪,对于教会势力薄弱的黑水省而言,很多原本交给圣灵教会的事宜,现在都是要由世俗官僚集团来负责的。而前段时间对于宫内月境崇拜团体的大规模清洗,又造成整个行政出现了大规模停摆,到处都留出了空缺,但却又始终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补充上去。
之前文森特甚至还劝过威廉,那些涉及月境崇拜的官员可以暂时先缓一缓,等一切都恢复正轨了再处理。
但威廉强硬的回绝了这点,并表示处理月境崇拜者就是最优先的目标。
毒瘤必须先挖出来,否则等它们开枝散叶以后,就会像附骨之蛆一般难以摆脱。
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那些没人负责的职能部门现在都要由文森特自己负责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忙得几乎没有歇息的时间,无数大大小的事情都要一一交给他请示批准。
根基不稳但又独揽大权的统治者就是这样的,事事都得亲力亲为。
而且从长远来看,这样傲慢的统治注定也不会长远。
“您说笑了,如果真有帮手的话,那我也就没必要这么累了。”
放下手中的卷宗,文森特苦笑着回答道。
接着他问道:
“不过既然审判长您这么问,是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威廉坐到了文森特对面,摆弄着桌上的火漆印章说道:
“我的建议是,先把那些不重要的事务重新划归到圣灵教会的责任范围内,你专心整顿宫内的事务外加培养自己的亲信,这样你在未来会轻松许多。”
对此,文森特则是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地问道:
“但这样会带来两个长期的问题,其一,这样一来会不会又导致黑水沼泽独立性因为信仰再次受到帝国的钳制?其二,重新唤回圣灵教会的信仰体系会不会与您的先前的目标背道而驰?”
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问出口。
您不会也说这是为了达到最终目标的必经之路吧?
看到对方的眼神,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的威廉回答道:
“你说的这两个问题,无论是瑞尔皇室的统治还是圣灵教会的倒施逆行,在未来都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在这方面你得把眼界放大一些。”
毕竟无论是瑞尔皇室还是圣灵教会,在未来都会被作为问题的本身被解决。
威廉没等对方的反应,继续道:
“而我提出这个建议也是有自己考虑的,其一是因为之前西蒙对于圣灵教会的打压,现在在黑水沼泽残存的圣灵教会基本上跟月境崇拜沾不上关系。而他们又有着相对完整的组织架构,只要你给予一些支援,他们扩充起来不会太慢,能够极大程度的解决眼下人力不足的问题。”
对此,文森特担忧的道:
“您说的这些优势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之前我们花了二十多年才逐渐摆脱他们的影响,而他们卷土重来可能不用两三年。如果重新让他们控制了黑水沼泽地区信众,那到时候教会又会成为中央教廷用来钳制我们的工具了。”
“这个在黑水沼泽的圣灵教会将会跟白金省的中央教廷没有任何关系。”
威廉平静的回答道。
他接着说:
“而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这一趟我去封印圣殿除了搞清楚了第八圣灵的圣像赐福原理之外,还有不少额外的收获。其中之一就是,现在黑水沼泽地区的圣灵教会其实都已经被教廷给放弃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现在都已经被帝国给放弃了,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威廉的眼神让文森特身上泛起了一阵寒意。
“什么意思?”
文森特不安的问道。
“我这一趟去红泉镇的封印圣殿,发现那里已经被浮肿教会给彻底毁掉了,甚至在那里有不少的月境魔物出现。我审问了他们的头目——那些月境魔物都是他们在最近召唤出来的,并不是饥腐女士召唤日上召唤的。”
这意味着,饥腐女士现在可以毫无阻碍的直接将力量投射到现世之中。
甚至可能,眼下有能力把力量投射入现世的不是只有饥腐女士。
想想也是,先前月境三女神选择了西蒙·瓦尔德作为自己的代言人想借此控制整个黑水省,那问题是,假如这个代理人被干掉了,祂们就会当做无事发生放弃自己的企图吗?
不,祂们只会选择重新寻找代言人,亦或者采取更加直接的办法。
尤其是在知道曾经的“灾祸”已经回来的情况下,祂们选择直接下场的可能性要更大。
“更大规模的入侵正在酝酿,文森特。而且这一切帝国高层绝对都是心知肚明的。证据就是,在你宣布了全面接管黑水沼泽地区以后,帝国之前在边境上囤积的那几个兵团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动作,因为他们不是用来警戒你们的,而是用来警戒未来会降临的月境魔物的。”
威廉甚至觉得,先前西蒙酝酿了那么多年的黑水王国独立计划,帝国高层可能也是知情的,但因为对于大局没什么影响,所以一直没有出手干涉。
毕竟黑水省最终无论是直接被月境所掌控,还是被一个归顺月境的傀儡所管控,在他们看来应该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也正因如此,现在还留在黑水沼泽地区的圣灵教会成员可以肯定都是教廷的弃子了。所以你不用太担心,即便现在他们可能还对白金省的中央教廷有一丝幻想,在未来月境对黑水沼泽开始展开全面入侵以后,他们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在现阶段直接启用他们便是,到未来他们会成为我用来取代中央教廷的骨干力量。”
听到威廉的话,文森特只觉得背脊发凉。
现在是讨论未来应该如何接替取代圣灵教会中央教廷的时候吗?眼下的迫在眉睫的月境入侵该怎么解决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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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倒计时
在听完文森特的疑问后,威廉笑了笑道:
“你放心,即便是月境入侵也是要按照基本规律来的,现阶段除了通过崇拜者们零散的召唤一些月境魔物制造恐慌之外,它们暂时没有能力让军团规模的月境魔物降临到现世,我们还有比较充裕的时间为入侵做好准备工作。”
月境的大规模入侵类似潮汐,有一个酝酿积蓄能量的过程。
毕竟军团规模的月境魔物,是不可能只靠签订契约锚定的。
虚无君王们需要先通过间接的影响现世,令现世产生足够令月境魔物们可以“呼吸”下去的氛围,才能长时间的维持月境魔物在现世的存在。
而那个氛围则是相应虚无君王所象征的领域,这也是为什么“死血之王”、“废墟魔神”祂们的入侵规模往往会更加庞大,因为祂们象征的领域便是毁灭,只要开始入侵就可像滚雪球一样以战养战。
而眼下蔓延整个大陆的枯萎病就是饥腐女士的准备工作之一。
威廉接着正色道:
“但眼下有几件事情必须马上去办,不然月境的入侵时间说不定会提前。”
继续加大力度肃清月境崇拜教团,最好建立一支精锐的反应部队负责这件事情……
在彻底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尽可能的减慢枯萎病的蔓延,要确保不会出现大规模的饥荒……
将黑水沼泽境内的所有星辰灯塔全部控制下来彻底关停,并且进行全面戒备……
在记到这一条的时候文森特停了下笔,他抬头看向威廉道:
“黑水沼泽境内一共有两座星辰灯塔,一座是荆棘城的陌客座灯塔,一座是黑光城的毒蛇座灯塔。陌客座灯塔那里之前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去做了,但黑光城那里的情况就稍微有些复杂了……”
“是因为在那座灯塔的下面封印了疯愚弄臣手下的魔将‘狂躁’吗?”
威廉好奇的问。
这是他先前从鸦羽先知那里得到的情报。
每个魔将都是虚无君王的左右手,是祂们所象征领域的延伸。
可以说除了很难以以本体进入现世的虚无君王,以及祂们所塑造的化身之外,魔将就是立于顶点的最强月境魔物。
一个神域级别的魔将被封印在那座塔下确实也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
但对此,文森特只是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魔将?那是什么?”
“没什么……”
威廉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没必要跟对方说那里封印了一个神域级月境魔物的事情,毕竟眼下他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轻飘飘的带过这个问题,威廉接着问道:
“还是先说说黑光城那边到底有什么麻烦事吧,我之后要去一趟那里,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话正好一起解决掉。”
于是文森特便将“恩赐教派”有关的事情详细告诉了威廉。
“你是说,他们将整个月境作为自己的信仰对象?”
在听文森特汇报的时候,威廉反复确认了几次。
这倒是一件比较稀奇的事情,毕竟作为拥有知性的神明,虚无君王们的信徒一般来说都是越虔诚越容易受祂们的青睐。就别说同时信仰十三个了,三女神教会这种同时信仰三个的已经可以说是到极限了。
像这种直接将整个月境都纳入自己信仰范围的教团,不要说能获得什么赐福,不直接触怒到虚无君王都算运气不错了。
但听文森特的说法,他们不仅是这么宣传的教义,还在那里组建了庞大的势力?
文森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另外现在黑光城虽然在名义上还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但那边的对玫瑰宫的命令响应得极为敷衍。先前督促对方加快速度清缴他们那边境内的月境崇拜团体,并且明确要他们优先处理恩赐教派,他们那边的回复却一直都是——找不到目标。”
换句话说,黑光城眼下可能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
说到这里,文森特像是回想起什么一般的说:
“另外之前我这边收到的情报,在上一轮打击中跑掉的月境崇拜者,好像大多数也跑到黑光城那边去投奔恩赐教派了。”
那这个恩赐教派还真是生冷不忌啊……
先前他们是通过星辰灯塔档案室里的那份资料实施的清缴行动。但因为这些情报的时效性太差,加之文森特这边的人手太少,在最后的收网阶段还是让不少的月境崇拜者给跑掉了。
而根据事后的统计,这帮跑掉的人基本上是信什么的都有,不只是十三个虚无君王,甚至还有一些小众到信仰某些月境领主的。
这么复杂的成分恩赐教派也敢全部吸收?
要知道虚无君王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的,甚至有些虚无君王之间因为所对应的领域的天生矛盾,彼此之间的关系说是不共戴天都没问题。
祂们的信仰者们凑在一起岂不是互相之间狗脑子都要给打出来?
想到这里,威廉突然问道:
“你之前的那个副官,就是那个叫莱顿的人,是不是也去投靠恩赐教派了?”
因为之前在银流矿洞跑出去的那部分矿工,都是被这个人用来献祭给了饥腐女士,以此用来完成自己月境魔物在现世的二度蜕变,所以威廉对于这个人有些的印象。
在清缴行动里,对方凭借着那个叫“无形饥者”的高级月境魔物侥幸跑掉了。
文森特点了点头道:
“有消息是这么说的。”
在听到文森特的回答后,威廉回想起从【告死幽魂】那边传来的情报。
宫内的一些势力不出所料的秘密联系了那个瓦尔德家族的最后子嗣,而在联系的人中,还有先前法师厅跑出去的残余人员,其中就包括了莱顿。
如果是这样的话,恩赐教派的问题的就可以缓缓跟玫瑰宫的问题一起解决了。
所以威廉道:
“那这个事情估计还是得由让你自己来处理,我出手太浪费了,毕竟是一次绝好的整顿宫廷残余保守势力的机会。”
“为什么?”
“因为不久以后,他们会自己过来找你。”
把大致的情况解释给文森特以后,对方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了,估计也只能这么做了。”
文森特叹息着说。
其实按照最稳妥的打算,威廉现在应该直接把【告死幽魂】的控制权转交给文森特。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在威廉离开之前,文森特问道:
“审判长阁下,那您先前说的月境大规模入侵的时间大概会在什么时候?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威廉的回答让文森特感觉现在有把剑悬在了自己的头上。
“最迟最迟,不会晚于今年的谷月。”
换句话说,他们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做准备了。
…………
大厅外,几个人坐在鹿皮沙发上用各自的方法打发着时间。
奈泽玛尔默念着《凯恩新约》里的祷词做晚祷;卡斯在拿匕首削着一个柳橙;丽兹冒着星星眼在一旁等着他削完;鸦羽先知静静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而罗伊则是所有人中最坐立不安的那个。
她不断地起身又坐下,时不时的还焦躁不安的在房间里走动。
又一次坐下以后,她看着一旁悠闲的众人压低声音问道:
“所以说……他真的是威廉·凯恩吗?那个第八圣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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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无信者
丽兹听到罗伊的话,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个问题你都问过几次了啊?”
“十一次了,加这次十二次。”
一旁闭着眼睛的鸦羽先知默默地回答道。
丽兹有些无语的对那个鸦人说了句“谢谢”,然后转头向罗伊道:
“你要是真这么好奇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本人呢?我觉得威廉挺好说话的啊。”
听到威廉这个名字,罗伊不由内心中一颤,随即她咬了咬下嘴唇小声说道:
“我这不是好奇……”
“不是好奇你为什么还要问上十二次?”
罗伊没有马上回答,好像在斟酌着自己应该怎么解释。
驱动她反复询问这个问题的情绪,确实不是好奇。
而是惶恐……
她是从下水道飘来的一具浮尸上扒下的修女行头,并借此混进的圣灵教会。
而她对于神龛上摆放的那个八个圣灵的尊重,甚至不及她对于那具浮尸的尊重。
圣灵教会的教义,她就没有一天相信过。
她的母亲是圣灵教会的虔诚信徒,但她照样因为没钱捐款而被慈爱教堂给拒之门外,最终活活病死。从那以后,罗伊就认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圣灵的存在。
如果圣灵真的如同教会宣传的那么慈悲,那么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如此多的悲惨的事情存在呢?
任何一个在平民窟里生活过的人都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圣灵。
所以每当听到神父在讲台上让她们跪下向圣灵们祈祷,并表示只要祈祷圣灵们就一定能听到时,她都会在心里用自己从小在平民窟里学到的丰富多彩的脏话把祂们骂个遍,以此来证明所谓的圣灵都是个狗屁。
又因为只有第八圣灵带上了具体的人名,所以对于第八圣灵她骂得格外的多。
就如同她的那些同僚坚持祈祷成了习惯一般,她每天在心中痛骂威廉·凯恩与泰拉·瑞尔也成了习惯。
而现在真正的威廉·凯恩出现在她面前,她没道理不惶恐。
毕竟她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对着神龛骂祂骂得最多的人了。
之前在路上,那个男人不断询问自己有关于封印圣殿情况的时候,她都是汗流浃背、战战兢兢的,生怕对方翻出自己以前的那些事情,直接来一手圣裁。
“我就是想听听你们对于他究竟是不是第八圣灵的看法?”
斟酌再三,罗伊最后这么问道。
此言一出,在座的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同时把目光转向了罗伊,这让她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过了几秒钟以后鸦羽先知开口了,此刻他的瞳孔已经转回了先前正常的人类瞳孔。
“他是我主的主,所以无论他究竟是不是第八圣灵,都不影响鸦群对于他的信仰。”
鸦人如此回答道。
一旁念完《凯恩新约》福音篇里有关第八圣灵祷词的奈泽玛尔简单的答道:
“他说自己不是第八圣灵,那么眼下他就不是。”
眼下不是,但在未来他承认自己是的时候他便会是了。
卡斯正好给柳橙削好了皮,他几刀帮丽兹把橙子切成大小合适的几块,然后认真的说道:
“虽然他强得不可思议,但我相信他是凡人,本质跟我们一样。”
三个人的回答虽然各不相同,但无疑都认同他就是威廉·凯恩本人这一点。
而按照教会的理论,这就意味着他就是第八圣灵本身。
罗伊的眼神转向了丽兹,这个小魔女此刻一脸幸福的吃下了几小块柳橙果肉,然后才对她说道:
“你们人类的信仰我不是很懂啦,但就像我先前所说,这个问题你直接询问威廉他本人不就好了吗?”
罗伊刚准备说些什么,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让她“唔”的一声绷直了背脊。
“久等了,你说要问我什么?”
罗伊的脑袋僵硬得像钟表的秒针一般,一卡一卡的转向后面。
那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了她身后。
“圣……凯……我什么都……”
罗伊张口结舌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心里想着要不要现在就跪下来忏悔自己之前做过的种种。
“她说她想知道你是不是真正的第八圣灵。”
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一旁正在吃着柳橙的那个魔女好心的帮她问了出来。
罗伊在心中暗叫不好,然后战战兢兢的向威廉说道: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威廉看向她,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问道:“那你到底想问什么?”
罗伊犹豫了一会儿以后,麻着胆子问道:
“其实我就是想知道,您会不会像《凯恩新约》里说的那样,把自己虔诚信徒的祈祷全部记在心上?”
“怎么,你的信仰很虔诚吗?”
威廉反问道。
在听到对方的问题以后,其实威廉心中是略微有些失望的。
能够真正击败虚无君王本体的力量,目前在威廉的认知中,好像只有残月结局里那个七圣灵的化身。
虽然那个力量相当于一道烟花或者一条流星,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需要拼上自己的性命去使用,
但好歹也能够作为一张底牌进行威慑。
而且现在也不是游戏,说不定未来能够找到改良的方法,可以不用付出那么大代价的使用。
因此重建与彻底掌握圣灵教会的这个目标,在威廉心中是有着极高的优先等级的。
先前在回来的路上,威廉向鸦羽先知详细的询问了先前在封印圣殿发生的事情。而在听完描述后,他对于罗伊这个做事务实,行事风格不会被各种条条框框所限制的神官,有了相当的期待。
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能在未来重建黑水沼泽的教会,乃至重建与彻底掌握整个圣灵教会的计划里发挥大作用。
毕竟像奈泽玛尔这种狂热的信徒,威廉实在不太放心让她去处理负责一些更世俗的事务。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更务实的人来负责会比较好。
但现在罗伊表现得像先前的奈泽玛尔那样对自己诚惶诚恐,却是让威廉不由觉得有些担心了。
这人不会一样是个狂信徒吧,只是隐藏得很深而已……
听到“你的信仰很虔诚吗”在这个问题的瞬间,罗伊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她挣扎了一会儿以后,艰难地回答道:
“我的信仰……当然非常的虔……”
“这样啊?”
对方如此回答道,语气中掩盖不住失望的情绪。
终于在这沉重的心理煎熬下,罗伊终于熬不住压力坦白道:
“不,其实没有那么的虔诚……”
意外的是,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罗伊有了一种心中石头落地的感觉。
随即她一不做二不休的继续说道:
“因为我不明白,假如圣灵是真实存在着的话,那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无辜的死去?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遭受苦难的时候你们不显灵?我始终想不明白这点,所以我信仰注定达不到虔诚。”
奈泽玛尔闻言打算说些什么,但被威廉阻止了下来。
他平静的看向罗伊问道:
“所以说,你其实是一个无信者?”
罗伊迎上了威廉的目光咬牙点头。
看着她脸上混杂着不安与坚定的表情,威廉笑了。
“很好,我想我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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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黑光城
“人选?什么人选?”
罗伊有一点懵。
而在听完威廉要在黑水沼泽地区重启圣灵教会的计划以后,罗伊的情绪便从“懵”转变为了“惶恐”。
她一个封印圣殿的普通神官,在教会里不过是司铎的教阶,怎么就突然就被委派了重建黑水省圣灵教会这个等级的任务了?
还是直接负责人?
她何德何能?
“我只是让你去把封印圣殿发生的事情跟这里的主教说清楚,然后配合文森特的工作,在黑水沼泽重新规划教区,重新开设七大圣灵的教堂,然后开展传教救济活动而已,别把这件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对此威廉是这样解释的。
“但规划教区与开设教堂这种事情是中央教廷大牧首才有权力……”
罗伊下意识回答道。
威廉冷笑着说:
“其实我也打算先去试试联系中央教廷,但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回应这边的要求。”
罗伊沉默了。
先前在红泉镇所发生的惨剧已经足够说明情况了,圣灵教会已经把他们彻底抛弃在这里了。
但她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犹豫再三以后,她还是问了出口:
“但您是知道,我是一个……”
“无信者。”
威廉替她把话说完,然后道:
“这不挺好吗?反正我第八圣灵名号也是被后人虚假创造出来的。”
虚假的偶像与虚假的信徒,对于宗教而言,大概没有比这样更合适的开始了。
…………
在威廉的那个年代,纳库兰德地区并没有被包含在黑水王国的范围内。
实际上,即便是在整个大陆各个王国之间最为剑拔弩张,对领土最为渴求的年代,也没有哪个势力想过要把那里作为自己的征服目标。
因为在纳库兰德很难说有秩序这个说法,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里就好似整个维克大陆的下水道,亦或者说是一个流放地。
究其原因,因为一场现今难以追溯其起源的战争,使得纳库兰德的土地遭受到了永恒的诅咒。在那里无论种植什么作物,结出的果实都会干瘪而苦涩。而食用这里粮食长大的孩子相比于维克大陆的其他地方,要更容易受到畸形与疯癫的诅咒。
再加上这里除了附近的野兽格外凶残之外,并没有什么珍稀的矿物或自然资源,致使纳库兰德很多年来都是各大势力用来流放犯人的垃圾场。
而在统一战争期间,泰拉一世却是连这片土地也给征服了。
威廉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想刷一个统一大陆的成就,毕竟像这种地方毫无疑问是不占领比占领要更省心。
而后的历史文献记录也证明如此,泰拉一世在位的时候,纳库兰德尚且还是单独作为一个行省存在,白金宫在那时也是不断投入资源希望能在那里建立秩序。
但在他儿子泰拉二世继位以后便叫停了这项援助,因为他发现这里完全就是一个财政的无底洞。于是彻底当甩手掌柜不干了,纳库兰德也在此后被并入到黑水省的范围里。
正因如此,黑水省全境虽然在名义上都要听从玫瑰宫的管辖,但实际上却是东西分治的情况。
当然,说是东西分治也不太对,如今的这里就跟很多年前一样,很难说有统治这种秩序存在。
如果说经过这几百年的折腾,纳库兰德有什么改变的话,那便是黑光城这座城市了。
这里原本是只是一个大型的聚落,而如今成了一座围绕着星辰灯塔而建立,基本上由星辰议会所控制的城市。
同时也是在这片无序之地上,唯一还有着星点秩序的地方。
而这点秩序的唯一用途,便是保护这座星辰灯塔的运行稳定。
换句话说,除了这个底线之外,在这里什么都可以被打破。
“我怎么觉得这座灯塔相比于荆棘城的那座要大上不少啊?”
威廉看着远方从那座残破城市里拔地而起的,呈螺旋状直指苍穹的巨大灯塔问道。
他在荆棘城休整了两天,在把众人的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完以后,便直接赶往了黑光城。
实际上他本来还打算抽空回黄昏要塞一趟的,毕竟在未来月境的入侵中,那座要塞的地位举足轻重,很多工程都需要他自己亲自监修。但在他得知封魔符文的线路依然没有铺设完成以后,便只得作罢。
荆棘城里的附魔师虽然多,但绝大部分都是以民间小作坊的形式存在,很多甚至只是家族流传下来了几套附魔的技术,后人在依样画葫芦,那些附魔师的基本技术根本不过关,完全达不到威廉要求的标准。
所以工程进度就这么一拖再拖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鸦羽先知回答道:
“是这样的,这座灯塔在修建之初就考虑到这里复杂的环境,以及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因此星辰议会基本上是把这座星辰灯塔与附近的土地给完全要塞化了。并且还安排了一整个战法师修会与两个魔剑士战团在里面驻扎,以防止任何可能的破坏。”
毕竟纳库兰德是整个维克大陆最为武德充沛,民风淳朴的地方,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为了威慑那些人某些蠢蠢欲动的心思,这点武力威慑还是要有的。
威廉看着塔上如呼吸般缓缓闪烁的漆黑光芒点了点头,随即笑道:
“这么多魔法咏唱者跟魔剑士,基本上堪比没有被清缴过的玫瑰宫法师厅了,也难怪文森特对黑光城不肯配合自己的工作有那么大的怨气。要是他手里有这么多人,哪还会像现在这么的捉襟见肘。我听说他都跑到奥法大学去要人了,这不是胡闹吗?”
现如今法师厅里魔法咏唱者基本上都派出去带队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了,甚至就连负责护卫玫瑰宫的禁卫法师都不例外,现在宫里的安保是由威廉召唤的石像卫士在负责,可见眼下对于魔法咏唱者的需要有多大。
关键是这还没办法快速补充,即便是在星辰律法下,要培养一名堪堪可用的法师也是要五年起步,更别提现在星辰议会已经停止了对于黑水省魔法咏唱者的觉醒服务,长期来看,整个黑水省地区甚至都可能因此丧失掉法术方面的竞争力。
“审判长大人,这里的战法师跟魔剑士都是星辰议会的人,是星辰律法最坚定的拥护者,想要劝服他们恐怕不比劝服石头容易。”
猜到威廉在想什么的鸦羽先知提醒道。
威廉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接着问道:
“你对他们这里的守备力量是怎么评价的?”
多年以来,鸦群一直在尝试潜入那座要塞把灵魂碎片给偷出来,尽管每次最终都是无功而返,但一来二去也是对这里的守备力量也算是摸得十分透彻了。
鸦羽先知立马回答道:
“很强,不说外面驻守的魔剑士团,只论那座星辰灯塔的话,首先守塔人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传奇领域强者,在塔中他甚至可以短暂的使用神域等级法术。而看守封印的则是两个大师级巅峰的强者,除此之外,战法师修会在塔内有多处传送阵法,能够随时赶过来支援……”
鸦羽先知越说越觉得有些悲观,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威廉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笑意。
“而且因为要塞内有专门的附魔师协会跟炼金协会……”
“还有附魔师啊,多吗?”
威廉惊道。
鸦羽先知沉重的点头道:
“应该挺多的,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连巡查的卫兵都是装备着全套的附魔装备。”
“那这可真是……”
先前他还在担心黄昏要塞维修进度的事情,现在这里一下子就有了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附魔师了,说是瞌睡碰到了枕头都没错。
“总而言之,按照我们首领的总结,那座要塞估计要到完全达到传奇巅峰的境界才能硬闯,考虑到里面还封印着‘狂躁’那个魔将,估计要神域的等级才能全身而退……哎,审判长您笑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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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更,但建议大家明早起来看,别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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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毒蛇座灯塔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威廉立马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随即语气严肃的回答道。
说起以前的事情,威廉觉得必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先前的那个心态了。
不就是一个传奇级加上几个大师级的魔法咏唱者吗?
不就是一些经过基本培训,能够为剑上附魔【锐利】、给盾牌上附魔【堡垒】的普通附魔师吗?
就这还会觉得激动?
当年给黄昏要塞铺设源质银回路的附魔师都要求得是大师级的水准,哪跟现在一样还得从家庭作坊里一个个挑出能用的来。
一想到这里,威廉顿时觉得内心五味陈杂,最终也只能感慨一句时代不一样了。
而看着威廉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一旁的鸦羽先知小声问道:
“审判长大人,只是拿回灵魂碎片,我觉得这对于您来说应该没有太大难度吧?”
对于审判长实力的层次,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那是连“群鸦之父”也要尊称为审判长的传说人物,能够从噩梦之主的手上抢东西,进去取回灵魂碎片对于他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即便是对上那个曾经是疯愚弄臣手下的最强魔将的“狂躁”,胜算也应该不会小。
但威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
“这么一想的话,事情果然还是有些麻烦。”
如果只是把碎片拿出来的话,对于他而言确实没什么问题。
甚至把“狂躁”这个魔将给放逐回去,也不会有太大麻烦。
但假如考虑要把那些附魔师全部都保下来,那就必须考虑到善后的问题了。
他自己、狂躁再加上有星辰灯塔加持的守塔人。
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一下子出现三位神域层次的存在,虽然有个纯粹是凑数的,但打到最后说不定整个要塞都会被夷为平地。
尤其是像“狂躁”这种打起来会对周围不断造成剧烈精神伤害的魔将来说,说不定打完了,要塞里的那些附魔师与精神抗性弱一些的法师都疯得差不多了。
还是说,得想个办法先让那些人都出来呢?
威廉在路上边走边想着解决的办法。
此时的两人走在离黑光城还有大概五六公里的官道上,如果是在荆棘城外,这种地方一般能够看到稀稀散散的商队,但在黑光城外,却是一片荒凉死寂的景象。
走在路上威廉甚至都有一种那座城市可能是个死城的错觉。
一阵携卷着尘土的烈风刮来,威廉立起了自己大衣的衣领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说起来,“狂躁”到底是为什么会被关到这座塔下的呢?
…………
毒蛇座星辰灯塔,观星室。
由青金石构成的蜿蜒毒蛇的星图镶嵌房间的尽头,一个火红色头发的女人端坐在星图前冥想。
跨越月境的星界魔力源源不断的从那张星图上涌出,随即被这个女人用术式约束在这间观星室内不停的循环着。
魔力循环的速度越来越快,红发女人额头上的也不断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直到达到了某个临界,那些魔力终于逃脱了她的掌控,轰然四溢出了塔楼,逸散到了外界,随即逃离了现世。
女人睁开眼停了下来,不由地感叹道。
“神域究竟是个怎样恐怖的境界啊……”
拥有着星辰灯塔守塔人权限的她,在星辰灯塔的支援范围里,理论上能够调用的魔力是足够达到神域等级。但她的精神力却不足以驾驭那么庞大规模的魔力,强行使用起来就好像小孩子胡乱挥舞利刃一般,容易伤人伤己。
这时候观星室的门开了,一个身着刺绣有毒蛇图案法袍的侍从法师走了进来。
对方先依照礼节鞠了一躬,然后道:
“抱歉打扰到您的修行了,但荆棘城那边又来了信件催促有关于恩赐教……”
“以后再来这种信就别拿过来了,直接烧了吧。”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接着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然后再像平时一样回一封信件,就说我这里找不到他所说的那个目标。”
“是,大人……”
那个侍从法师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但最终还是应声答是,然后准备退出去。
但他被守塔人叫住了。
“等一下,感觉你好像对此有些疑问?”
侍从法师先是下意识地摇头,但在看到对方的表情依旧十分平静以后,才犹豫着回答道:
“大人,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去调查一下比较好,毕竟从没见到过荆棘城这么催过一件事情。”
红发女人回答道:
“你知道黑光城这个地方,在要塞区以外到底有多少个类似的月境崇拜教派吗?要是我们一个个的去查,你知道需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吗?今天是恩赐教派,明天是祝福教派,后天是诅咒教派……他们就像野草一样,一茬一茬是永远割不完的。”
来这座城市当守塔人三年,她最大的收获就是在黑光城要塞区以外的事情通通别去管,越管越牵扯不清。
“但是玫瑰宫那边只强调了恩赐教派这一个月境崇拜团体……”
对此,守塔人只是冷笑着回答:
“对,我知道,但你知道为什么他只提这个吗?因为这个恩赐教派就是上任荆棘公爵西蒙自己搞出来的,他们现在没精力去消除证据,就只好把注意打到我们身上了。”
实际上早在她收到第一封来信的时候,她就托黑光城法师厅的关系去调查过了。
这个所谓恩赐教派,在鱼龙混杂的黑光城里不过就是一个二流的月境崇拜团体而已,根本就没有让他们离开要塞区去清缴的价值,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它们自己就会在这座城市的代谢中自己消失掉了。
想来荆棘城现如今这么着急着要把它给清缴掉,就是为了摆脱掉自己跟月境崇拜之间的关系。毕竟星辰议会那边都下达了命令,冻结一切黑水省境内法师觉醒与晋升的指标,现在他急了也是在预想之内的事情。
毕竟他文森特想要坐稳那个荆棘王座,可不仅仅是掩耳盗铃的把头衔改成个“第一公民”就行了,他至少要恳求到星辰议会与皇室的认可才有资格坐稳位置。
这几百年来,多少谋篡者在独立以后感觉自己不可一世,但等到星辰议会把法师的晋升与觉醒名额一冻结,便彻底哑了火,最后只得乖乖向帝国服软。
但想到这里,她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一些不解。
为什么在下达了彻底冻结黑水省的法师指标以后,星辰议会那边就没有更进一步的指示了。就连荆棘城那座陌客座灯塔的新守塔人的人选都没有安排。
这和平时的流程不太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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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偷
看着侍从法师后退把门关上离开以后,火红色头发的守塔人走到了一旁的附魔台前,从一个匣子中拿起了一个流动着雷光的封魔符文。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发动里面的通讯术式。
能被选为守塔人的魔法咏唱者,无不都是星辰议会中传承了数百年的古老议员家族的成员。而常年在观星室这种调动魔力如呼吸一般轻松的修炼场所,只要不是天资过于愚钝,基本上都能在任期内锻炼精神力摸到传奇的门槛。
在这个基础上,只要在议会稍微运作一下,便能拿到传奇的晋升名额,真正的晋升到传奇领域。
然而即便有如此优厚的条件,大多数议员家族天赋惊艳的年轻人都并不愿意来星辰灯塔进行修行。门槛只是一部分,关键还是这种修行方式实在太过于枯燥与乏味,并且一旦入灯塔内,便意味着彻底与世界脱节。
成为守塔人意味着在任期内完全属于星辰律法运行的一部分,不可以将任何个人情绪与家族利益带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不要说跟自己的家族保持联系了,作为守塔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使用,只能用灯塔本身的代号自称。
她当年自愿来到这个号称帝国下水道的纳库兰德,担任黑光城毒蛇座星辰灯塔守塔人,就是为了突破传奇境界,保住家族在议会里摇摇欲坠的席位。而如今她已然成功晋升了传奇领域,五年之期也快满了,在剩下的这一个多月里,她是真的什么乱子都不希望再在这座城市发生了。
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
天知道为什么最近会出这么多事。又是亡灵潮,又是第八圣灵显灵,又是月境崇拜教团活跃……
就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变革正在这片土地上酝酿着一般。
如果不是守塔人身份的约束,她真的想跟远在法环城的家族联系一下,问清楚星辰议会现在对于黑水省这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只希望黑光城这边别出什么乱子吧,最起码在这一个月内别再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她摊开了手,一团阴影在她的手上成型,随即蠕动变形成了一个漆黑的蝙蝠。
“去通知看守‘疯盒’的守卫这段时间把警备提高两个等级。”
这只由阴影构成的蝙蝠使魔拍着翅膀飞了出去,融入了灯塔外的夜色里。
她看着灯塔外深邃的夜空,稍稍的舒了一口气。
如果不去理睬要塞区以外的月境崇拜团体的话,眼下在这座星辰灯塔里唯一可能整出大乱子来的东西估计就只有那个封印着月境魔物的疯盒了。
好好负责好那里的安保,最起码把剩下的这个月安安稳稳的给渡过去吧。
除此之外,对于这个倒霉的地方,她也没有什么更高的要求了。
…………
酒馆,又是酒馆。
威廉撑起自己的衣领,跟着鸦羽先知走进了一间弥漫着一股煮熟土豆气味的酒馆里。
为什么一扯到跟情报有关系的事情上,就总是绕不开酒馆啊。
威廉环顾着周围糟糕的环境,不由在心中抱怨道。
吧台上的老板此时正拿着脏兮兮的抹布擦拭着手里同样脏兮兮的酒杯,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顾客在看到此番情景以后都会放弃在这里点一杯的想法。
“两杯月光酿。”
鸦羽先知娴熟的坐到了吧台前,对那个眼神看起来有些呆滞的中年男人说道。
那个男人吃力把一只眼转向了他,威廉这时才发现对方有一只眼睛是玻璃义眼。
“啪,啪。”
过了一会儿,两杯琥珀色的液体摆在了吧台前。
鸦羽先知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威廉没有作声,只是坐在他旁边摆弄起了那只杯子。
“唯有黑夜,别无他般……”
鸦羽先知压低了声音对那个老板说。
确认了切口的暗号以后,老板神色不变的点了点头。
他从吧台下拿出了一张酒杯垫按在桌子上,随即不动声色的移到了鸦羽先知的手边。
“这是星辰灯塔要塞区外围的守备地图,以及上个月守卫的轮换情报。这个月他们一直在提高警备等级,我们手下的使魔不敢探得太深,所以尽可能不要太依赖有关于这方面的情报。”
老板就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接着他继续说道:
“如果需要我们掩护的话,在这片区域活跃的鸦群已经囤积了数量不少的魔爆石了,可以在要塞区的西侧城墙那边引爆吸引他们的注意,然后你可以从东侧的四号下水口潜入阴影之中进去,那边的魔力结界我们事先已经拆下来一个口子了。之后你就能进到星辰灯塔附近进行规模更深入的探测……”
“等一下……”
鸦羽先知打断了对方的话,随即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威廉。
“这次我过来不是像之前那样负责星辰灯塔的勘探任务的,我们这次是打算直接去把目标拿出来。”
酒馆老板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一旁打扮得风尘仆仆的威廉,然后对鸦羽先知说道:
“就你们两个吗,上一次我们尝试硬闯死了多少人你应该还记得吧?”
他说的“上一次”指十五年前。
当时鸦群精锐倾巢出动,一位传奇级的“喙”与三位大师级的“爪”,配合着煽动黑光城暴动的十数位“羽”,直接尝试硬闯了那座灯塔的要塞。
但因为严重错估了要塞区的对于封印的防守水平,那次行动的结果是一场极为惨烈的失败。
不仅当年的精锐战力全部折损在了塔内,事后整个黑光城的情报系统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整个鸦群直到现如今都没有完全从那次的损失中恢复过来元气。
“最近灯塔要塞区的防御已经完全收缩下来了,而且那个守塔人听说比起十五年前那位境界水平更高。一旦传出警报,她可以在半分钟内封锁掉整个要塞区的魔力。”
酒馆老板提醒到。
就这还没有计算把封印破开以后,释放出魔将“狂躁”的后果。
说这话的酒馆老板不认识威廉的身份。
他并不是鸦人,没有过在暴雨夜的梦境之中与群鸦之父产生联系的体验。
正当鸦羽先知准备向他解释的时候,威廉却是先说道:
“我们不打算把灵魂碎片给抢出来,而是准备把它给偷出来。”
鸦羽先知闻言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审判长。
它本以为这一趟是审判长通过自己的伟力杀入要塞区,然后直接从毒蛇座的星辰灯塔里抢出灵魂碎片就撤离这种简单的操作。
但听这话的意思,他现在好像想要潜入进去把灵魂碎片偷出来?
所以他是不打算放逐掉那个名为“狂躁”的魔将,任由那个神域级别的月境魔物在这座城市肆虐吗?
还是说审判长是想等星辰灯塔与那个月境,可能还有恩赐教派先打个几败俱伤,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呢?
正当他思考着审判长这番计划的用意时,对方却是突然伸手指向了自己道:
“具体来说,是由你来把它给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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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疯盒
“我?”
鸦羽先知闻言也指了指自己,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
他没有搞清楚这是在唱哪出。
“是的,就是你。”
威廉点头答道,脸上的表情不似在开玩笑。
“但我怎么可能做到?”
鸦羽先知问道。
鸦人是对于阴影系魔力的亲和性极高的种族,可以说每一个鸦人都有着成为潜行大师的潜力,实际上他本人的潜行能力也确实很强。
但这不代表说,他有能力直接潜入进星辰灯塔底下的封印室里,当着两个大师级巅峰魔法咏唱者的面大摇大摆的把灵魂碎片给偷出来。
尤其还是在象征着变形、金属与阴影这三系魔法的毒蛇座星辰灯塔下。
“我有一些方法可以帮你更好的潜入到暗影之中,至少可以让你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潜行到封印室里,而这就足够了。”
威廉回答道。
“审判长大人,即便我能潜入进去并且全身而退。但我主的灵魂碎片本身就是镇压疯盒的封印,揭下来会直接把魔将狂躁给释放出来。”
鸦羽先知提醒道。
封印着魔将“狂躁”的疯盒跟这座星辰灯塔是一体的,由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提供格位上的压制,而星辰灯塔则是负责为封印不断供魔。
而一旦把灵魂碎片拿下来……
“那这么多年来,疯盒的封印有被揭下来过吗?”
威廉问道。
“这怎么可能,最接近的一次是十五年前。鸦群当时一路打到了封印室里,但最终被守塔人给拦了下来。”
鸦羽先知说着,脸上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鸦群们可以在暴雨的夜晚通过群鸦之父的梦境精神相连,即便是逝者也可以在那个梦境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回忆。而那场失败行动的悲惨记忆,因为过于深刻而在那个梦境里经常浮现,就好似长鸣的警钟一般。
“换句话说,其实也没人知道,假如封印被揭下来会是怎么样的光景对吧?”
威廉继续问道。
“但封印被揭下来以后,无论是怎么样的光景,最终的结果都会是魔将狂躁被完全释放出来啊。”
鸦羽先知不解的回答道。
这难道还会有什么很大区别吗?
“不,区别会很大……总而言之,还是先为你潜入到星辰灯塔封印室做准备吧。”
威廉说着站起了身。
见对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以后,鸦羽先知有些惶恐的问道:
“无意冒犯,但审判长大人,但假如我要去偷灵魂碎片的话,那您要去干什么呢?”
“我?”
威廉从衣袋里拿出了一封印有荆棘城火漆的信,信封上写有着文森特的签名。
“我当然是作为荆棘城的特使,受邀去见这座星辰灯塔的守塔人啊。”
…………
又是一次魔力的循环在观星室里崩坏逸散,火红色头发的守塔人表情有些不耐烦的站了起来。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一旦试图驾驭的魔力突破到神域的层次,就会不可避免的被脑海中刹那的杂念破坏掉平衡,然后导致整个魔法术式如同被抽离了基础的积木大厦一样瞬间崩塌掉。
这还只是最最基础的魔力循环术式。
要是在星辰灯塔里都只能是这个训练效果的话,那她这辈子都别想触摸到神域的门槛了。
过了一会儿后,焦躁的情绪散去,火红色头发的守塔人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仔细一想,精神力触碰不到神域的门槛好像也没什么。
等一个月以后,自己在星辰灯塔担任守塔人的任期一满,估计她这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神域规模的魔力了。
放眼整个瑞尔帝国,除了坐在星辰议会最顶端的那几个家族之外,又有几个人能够在星辰律法之下获得神域的权限呢?
反正那其中不可能会有她。
正在她倚在窗边,思考着一些似乎对她而言非常遥远的事情的时候,观星室的门打开了,先前的那名侍从法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大人,荆棘城……”
“我先前不是说过了吗,以后荆棘城那边过来的信件全部直接烧……”
思绪被打断的她语气有些不爽的回了过头,却发现门口除了之前的侍从法师之外,还站着另一个人。
一个身着厚重皮质大衣,手里拿着一根铅质法术媒触的沧桑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观星室里浓郁的魔力好像都雀跃起来了,但这又好似是幻觉一般,那雀跃的魔力在刹那间又沉寂了下去。
在观星室里,整个星辰灯塔就是她感知的一部分,理论上来说任何人实力的深浅,她都可以在他们踏入这座塔的瞬间试探明白。
但先前那个侍从法师进门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他身后还有那个男人存在。
“大人,他是荆棘城派来的特使,手里有文森特署名的信……”
侍从法师说道。
然而守塔人甚至都没看向侍从法师一眼,她一直盯着那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眼神都没有转开过。
“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守塔人摆手说道。
侍从法师看着不是为何表情突然无比严肃的守塔人,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穿着毫无特色的男人,十分不解的行礼告退了。
“请问阁下该怎么称呼?”
守塔人小心的问道,甚至语气里都带上了敬语。
如果连她都无法判断对方的实力层次的话,那说明对方最起码跟自己是一个层次的,甚至可能比自己更高。
但她先前可没听说过荆棘城还有传奇层次的魔法咏唱者,一个搞不清来路的强者,这由不得她不谨慎。
“荆棘城的特使。”
那人回答,随即又感叹道:
“之前我没想到这座星辰灯塔的守塔人会这么年轻,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对方同样也很客气。
外行?还是在装傻?
守塔人心想。
刚刚他的两句话起码暴露了他对星辰灯塔的两点常识性认知错误。
其一,大多数星辰灯塔都是用来培养各议员家族天赋者的,像荆棘城的陌客座灯塔那样,一直都由那个不甘心没能突破到传奇的老家伙把持才是稀奇事。其二,在任期内,守塔人是不能用自己的名字自称的。
“毒蛇座的守塔人。”
她警惕着回答,然后问道:
“那么请问一下特使阁下,您这一趟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
“当然是过来确认这边是否收到了先前玫瑰宫的信件,文森特担心那些信不小心被你的手下给烧掉了。”
对方在说“不小心”这三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并且边说边从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
“他特意叮嘱我一定要亲手把这封信交到你的手里,并且保证你会看完。”
过来给我施压吗?
守塔人心想。
原来这才是文森特敢上位的底气吗,一个最少传奇中阶的魔法咏唱者。
“没兴趣,我这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但对此,她却是非常冷淡的回答。
任期就一个月了,她真不想再蹚什么浑水了。
对方却是好像知道自己会这么回答一般道:
“我知道,你们对那个叫恩赐教派的月境崇拜组织没有什么兴趣。但有意思的是,他们对你们却是很有兴趣。准确来说,对于你们的一件东西很有兴趣。”
“什么东西?”
她立马问道。
因为一些不好的联想,她语气变得十分严肃。
“疯盒,我们收到情报,他们想把疯盒的封印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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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行走于阴影
守塔人在听到“疯盒”这个词以后,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
自己先前还在想着任期的最后一个月里只要那个封印不出问题就好了,结果事情却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想直接通知要塞区的各大负责人开展作战会议了。
不对……
这个冲动的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守塔人很快冷静了下来。
为了保证疯盒的封印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黑光城星辰灯塔下封印着魔将“狂躁”的事情一直都是最高机密,这么多年来即便是荆棘城玫瑰宫方面也是不知情的。
而现在从这个特使的口中听到了“疯盒”这个词,无论“恩赐教派”是不是如他所说的妄图解开封印,最起码都证明了这个机密被泄露出去了。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她语气严肃地问道,说话的时候甚至调用起了星辰灯塔内的魔力制造威压。
庞大的魔力化作无形的威压层层叠叠的加持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即便是传奇领域的强者都会要露出不适的表情才是,但眼前这个人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们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从叛逃到恩赐教派法师厅的成员没来得及销毁的文件里得到的消息,所以才特意过来提醒你们。”
对方表情如常的回答道。
这番说辞确实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她从对方的表情上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毕竟他基本上都把这个球给踢到那个“恩赐教派”的身上了。
至于恩赐教派是怎么知道封印的事情,以及他们为什么要去解开封印,还有他们要如何攻破这里固若金汤的守备……
这些细节的问题他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连提都没有提。
反正都跟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了,他只是过来负责通知一下这件事情而已。
之后星辰灯塔方面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是自己的决定,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小伎俩……
守塔人心想。
即便对方能够提供证据又如何?他自己也说了,他们手里只有文字资料可以证明这件事情,而文字资料想要作假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她要是真的就只听这个人的一面之词,立马下令要塞区的力量去清缴恩赐教派才是正中了荆棘城方面的下怀,完全被人拿来当枪使。
“那么请您回去告诉文森特阁下,非常感谢他的提醒,我们会继续加大对于疯盒封印的警备力量,不会给恩赐教派这种宵小可乘之机的。”
守塔人如此回答到。
言下之意,我们会继续收缩力量保护好封印的安全,至于去清缴恩赐教派的事情就别指望了。
果然,听到她的话,对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的变化。
“这样真的好吗?只是在这里收缩力量,不主动出击解决隐患的话,相当于把主动权让给了对方。”
对方语气低沉的说道。
对此,完全看穿其把戏的守塔人冷笑着道:
“如果您能清楚对于那个封印我们的防守力度,就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别说一个先前根本没有什么名气的恩赐教派了,十五年前那个神秘组织“鸦群”不一样在这里折戟了吗?
“无论多精妙的防守都会有其漏洞的,只有把隐患解决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对方表情诚恳的继续劝说道。
“不用了,麻烦帮我转告一下文森特阁下……又怎么了?!”
守塔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观星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先前的那个侍从法师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他甚至都没有顾及一旁还有外人存在,迎着守塔人含怒的眼神就走了过来。
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守塔人的情绪由愤怒转变成了慌乱。
“大人,封印室那边刚刚来消息,封印疯盒的圣物被偷走了!”
“什么?!”
…………
毒蛇座星辰灯塔,地下塔基。
鸦羽先知缓缓行走在阴影中。
在他的视线里,万事万物都好似被影子给笼罩一般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而只要他走动起来,那些影子便会被拖成长长的残影。
而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将极为孱弱的回响传入他的耳中。
晦暗、孤寂。
他就好像走在这个世界的投影之下一般,即便是与这里的守卫擦肩而过,他们也丝毫无法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以他专家级的阴影系法术水平,原本是没办法像这样完全行走在阴影之中的。
但是……
鸦羽先知摸了摸自己胸口别着漆黑深邃的胸针。
原暗之冠。
盗贼工会的镇会神器,曾经是盗贼工会历任会长的身份象征。只要戴上它,便能让佩戴者完全变成阴影的化身,行走在他人所无法看到的阴影之中。
但这个神器已经消失一千多年了,盗贼工会甚至为了重新找回它建立了一个名为“暗冕”的分支,满大陆寻找着它可能存在的消息。
没想到居然是在审判长的手里。
鸦羽先知一边感慨着,一边躲过了一队暗影侍灵的巡逻队,然后又绕过了几个布置精妙的魔力陷阱。
身处在阴影之中的时候,那些原本设计隐秘的触发陷阱在他看来就好似滴在羊皮纸上的龙血墨一般刺眼。
所谓的阴影,便是没有光的状态,而光又是组成现世一切的创质。
因此阴影代表的便是未知与隐秘。
就好似创世之前的模糊不清的,不能被任何感性所认知到的状态。
阴影系魔力是个伪命题,因为阴影本身便是代表着一种什么魔力都不存在的状态。在十三系法术中,唯有阴影系是在将魔力不断驱逐以此塑造一个暂时的隐秘空间。
而在完全行走在阴影中的他看来,无论那些陷阱或警报装置有多隐蔽,只要是由魔力驱动,就都好似黑暗中的火光一般耀眼。
一路闲庭信步的走到了封印室的门前,他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跟着轮换的守卫走了进去。
尽管鸦羽先知从来没有亲身来过这里,但他对于这里却是无比熟悉。
在群鸦之父的梦境中,十五年前那场惨剧的清晰记忆历历在目。
鸦群经营多年的高端战力于那一役折损殆尽,后续星辰议会的报复性打击使得整个组织都差点陷入了崩坏之中。尽管群鸦之父因为永恒的沉睡无法回应他们,但在那以后所有的鸦人都能在梦境里感受到他的悲伤。
当然十五年过去了,这里的布置相比于先前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封印室里相比于之前的严密的防守要更加的……松懈了?
鸦羽先知一时间没敢动,生怕这是一个陷阱。
在梦境的记忆里,整个封印室到处都是魔力陷阱,周围的塑像全部都是随时能够被唤醒的自律傀儡。而守备的人员光是大师级的魔法咏唱者就有五个,其中有两个还是大师级巅峰。
事后鸦群在分析那次悲惨失败时还极为不解,为什么他们会这么不计代价的守护那个封印。
要知道维持这么多魔力陷阱与魔力傀儡所需要的资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再加上把五个大师级的魔法咏唱者安排在这么个地方,即便是对于星辰议会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浪费。
而在遭受过一次入侵以后,原本应该更警惕的封印室里,现如今的守卫力量连当年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鸦羽先知在之前还听那个酒馆老板说过,现任守塔人因为不想在自己任期的最后出现差池,已经提高过几轮要塞区的防御等级了。
连要塞区的防御等级都提高了,没理由封印室的防御等级不提高啊。
这是为什么呢?
还是说,现在这个守卫水平才是常态?
当年那个堪称奢侈的防御配置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鸦群会过来?
有谁告诉了星辰议会鸦群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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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解决方案
鸦羽先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思考太久。
毕竟眼下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封印室里也不是想这个问题的地方。
他绕过了周围密布的魔力陷阱,绕开了那名气势惊人的魔法咏唱者,在阴影中穿过了无数森严的戒备,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封印室尽头的疯盒旁边。
鸦羽先知按耐住了内心深处的激动之情看着疯盒的封印。
这么多年来,他是鸦群中第一个走到这个地方的人。
疯盒是一个被焊死在地台上的正六面体金属盒,疯愚弄臣手下六大魔将的形象分别雕刻在了盒子的每一面上。
偏执、焦虑、抑郁、空虚、恐惧。
以及被焊死在地台上的狂躁。
它们象征着令人陷入疯狂的六种情绪,同时也是疯愚弄臣力量的六大体现。
整座地台与星辰灯塔相连,由星界回路导入现世的魔力沿着塔身的结构聚到了盒子上的封印上,再由盒子上方悬浮的漆黑鸦羽提供格位上的压制。
相比于封印室内其他地方的无数戒备,到这个疯盒这里,因为担心发生不同性质魔力对于封印本身干扰的情况,周围没有设置任何的禁制或者防御结界。
鸦羽先知此刻好像只要伸出手,便能把那片灵魂碎片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他做不到。
此刻身处于阴影之中的他,除了使用同样性质的阴影系法术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他甚至都无法触碰到那片灵魂碎片。
想要把它拿到手,就必须摘下胸前的原暗之冠。
届时他将会暴露在这座封印室内,需要独自面对整个封印室里的守备力量。
同时他没办法在拿下那片碎片后立马使用传送魔法离开,因为整个封印室都被施加过封锁空间的禁制。
“审判长大人,希望您的判断没有错。”
又过了一会儿,鸦羽先知深吸了一口气摘下了胸前的原暗之冠。
坐在封印室中间冥想的那个大师级巅峰的魔法咏唱者猛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那人手里紧紧握住了一片漆黑的虚幻鸦羽。
…………
守塔人在听到封印圣盒的圣物被偷走了以后,直接扔下了观星室里的人,化作了一道阴影飞速的赶往了封印室的方向。
然而等她塔基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之前还在观星室的威廉此刻已经站在这里等着她了。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询问对方是怎么瞬移到这里来的,直接一把扯过了一旁封印室的负责人激动的问道:
“封印圣物被偷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是已经让你们把警备等级提高两个级别吗?”
“大人,刚刚有一个……”
那个负责人战战兢兢的把先前发生在封印室里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有一个不知来路的男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了所有的守卫潜入到了封印室的内部,并且将疯盒上的圣物给取了下来,期间他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会发生这种事情简直不可想象。
但在对方在即将离开封印室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封印室的看守者们在看到对方手上握着的圣物之后立刻就追了上去,而这时候对方却是又一次的消失在了门外了。
说到这里,这个负责人看着守塔人脸上不断阴郁的表情马上提出了建议:
“大人,我们现在马上就动员要塞区全部人力去找他……”
“动员你个头!现在封印室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守塔人暴怒的吼道。
既然对方逛戒备森严的星辰灯塔就跟逛自己家后花园一样,那等他跑出去以后,在这个鱼龙混杂的黑光城里,他们就是全部累死都休想再把对方给找出来了。
眼下要紧的事情是该怎么面对那个神域等级的魔将“狂躁”。
“封印室的人员全部都撤出来了,备用七十七层封印法阵也全部打开,目前‘狂躁’还没有突破。”
那人马上说道。
一旁的威廉开口道:
“突破是迟早的事,魔将作为虚无君王之下最强的月境魔物,只靠封印法阵是别想关住它的。”
守塔人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但她也深知对方的话没有错,失去了圣物对于魔将的格位压制,只是堆砌魔力规模的话,除非魔力规模大到产生质变的程度,否则是绝对不可能完成封印的。
她做了个深呼吸咬牙道:
“按照之前的预案,立刻联……联系星辰议会告知这里的情况,然后整个要塞区全员进入战备状态,在议会的增援到来之前,一定要保护星辰灯塔结构的完整!”
说到联系的时候,她略微的犹豫了一下。
因为一旦把这件事捅上了星辰议会,那就代表她这五年以来的所有努力都全部白费了。即便她突破到了传奇领域,她家族在议会中的位置也将不复存在。
“你这就是在让他们去送死。”
威廉闻言说道。
接着他无视了对方那仿佛能杀人的眼神继续说道:
“换算成魔法咏唱者的实力,一千年前的狂躁是个货真价实的神域巅峰,而且它作为月境魔物,在现世塑造的身体强度也要强过人类很多。这场战斗,传奇以下就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留再多在这里也没有。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在封印还没有被完全破除前立马疏散这里的所有人。”
听完威廉的分析以后,她好似也冷静下来了不少,过了好几秒她才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有着传奇巅峰的实力吧?”
对方先前能够在星辰灯塔的限制下使用传送法术,这起码也是有着几近神域等级的魔力操控能力了。
只可惜在星辰律法下,他永远没机会踏出最后一步。
威廉耸了耸肩道:“差不多吧。”
“那你跟我一起进封印室继续加固封印,撑到星辰议会的增援来到为止。”
威廉闻言面露难色。
“放心,主要的工作是由我来做,在这座塔里,我能调用的魔力规模能够到达神域。并且……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这次事件只要能顺利解决,我会在报告里写明你的情况的,星辰议会从来不会亏待真正的天才。”
对此,威廉状似犹豫了几秒后才点了点头。
接着守塔人看向了旁边的封印室负责人道:
“你赶快去疏散要塞区里的所有人到黑光城里……”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接着她说道:
“让战法师修会与魔剑士团的人进城以后别闲着了,按照先前收集的情报,把那个叫恩赐教派的月境信仰组织给端了,说不定那个偷走了圣物的人就在里面。”
“大人,那后勤人员该怎么办啊?总不可能让他们一起去参加清缴任务吧?”
那人小心的问道。
要塞区除了战斗人员之外,还有不少的后勤人员,其中就包括附魔协会与炼金协会的人。
“到时候城内的情况恐怕会很复杂,要不要留一些人保护他们?”
他继续问道。
“不如干脆把非战斗人员传送到安全的地方吧。”
这时候,威廉对犹豫的守塔人说道。
说着,他从空间裂隙里拿出了六颗苍蓝色的虚空结晶与一个封印了坐标的封魔符文。
“安全的地方?那是哪里?”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那六颗虚空结晶道。
六颗那么大的虚空结晶,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了。
“先前我在哀伤山脉南部那边设置过一个传送坐标,可以先让非战斗人员先去那里躲一下。”
他说着把东西交给了一旁的那个负责人,而对方接下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这……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
他哆嗦着说。
“是借给你。”
威廉补充道,接着他说:
“赶紧带非战斗人员去那边避难吧,这里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那人有些惶恐的看了一眼守塔人,后者点了点头道:
“就按他说的去做好了。”
对方只是提供施法媒介与坐标,施法的都是他们自己人。对方是没办法隔空干扰到传送门安稳的,因此这也不存在什么危险因素在里面。
再说,能够毫不在意拿出六颗虚空结晶的人没道理会觊觎这么几个附魔师与炼金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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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虚饰
威廉与那个火红色头发的守塔人走在通往封印室的隧道里。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言,直到临近封印室大门的时候,守塔人才说道:
“既然都走到这里了,我就不会问什么‘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或者‘是不是确定要这么做’之类的话。但假如事情完全失控的话,我会尽可能让你能够跑出去。”
对此威廉只是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其实不用勉强。”
接着他又说道: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本应该是可以完全避免的,玫瑰宫方面给出的提醒已经够早了。”
对此,守塔人边叹气边说道:
“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到现在都没有想通……”
封印室的门打开了,此时的房间里已经被无数繁复的术式封印给照得通亮,七十七道封印加持在了房间尽头的那个疯盒上。
疯盒现在看起来倒是跟先前一样的平静,丝毫没有任何躁动的样子。
除了原本应该漂浮着灵魂碎片的地方空空如也之外,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根据之前守在这个房间里那个看守人的描述,他先是在封印室的门口目击到了那个窃贼手握着那个圣物,回头一看疯盒上的圣物已经不见了。
在这之前,他甚至没有感受到封印室里进来了人。
如果不是对方在最后离开前不小心暴露自己了的话,他可能都没时间拉响警报开启备用的七十七道封印。
“那个窃贼最后应该是故意暴露的自己。”
看着封印室内不断变动的封印,守塔人突然说道。
“为什么要故意暴露自己?就为了挑衅吗?”
威廉随意问道。
“我不清楚……可能是为了给我们反应的时间,让我们能够把备用的封印打开,并且稍微拖一下魔将狂躁突破封印的时间。”
守塔人思考着回答道。
“会是这样的吗?”
威廉敷衍的说道。
“但说实话,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做法太冒险了。当初星辰议会在设计这里的时候,完全不敢保证后备的封印措施能够撑住多久的时间,倒不如说这个东西最初就只是一个心理安慰。”
没有注意到对方敷衍的态度,守塔人凝重的看着这个封印说道。
七十七道封印到现在都没有一道被破开可以说是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了。
毕竟狂躁作为疯愚弄臣手下的第一魔将,其凶名在一定的圈子里可以说是广为流传。
基本上它每次降世都会引起巨大规模的灾难,是真正神话中的存在。
它降临到现世的记录一共只有三次。
第一次降临记录远在白银纪元,只是语焉不详的提到它逼疯了沸腾平原上一座大城市里的所有人,最后是三位神人英雄打破誓言才成功将它给放逐的。
第二次则是在一千年前终焉守望者们活跃的年代,它在第二次入侵的前期伪装成了巴洛克王国的“疯王”福克斯三世。然而讽刺的是,在这名假疯王统治期间,巴洛克王国的国力竟然还上升了,在‘狂躁’的指挥下,巴洛克王国一连赢下了多场与科斯帝国的战争。而它也是因此被手下的宦官所怀疑,他秘密找来了审判席调查自己国王的异常,最终审判席揭穿了它的身份,并最终将其放逐回了月境。
而第三次则是星辰律法推广的那段岁月,狂躁来到了纳库兰德想要破坏这座星辰灯塔的修建。这一次它是被大贤者叶芝所击败,并被封印在了这座灯塔的塔底一直至今。
“所以说我们现在……”
守塔人盯着疯盒准备跟身边的这位荆棘城特使说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却不想对方已经无视了那些封印禁制径直的走了过去。
…………
把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给拿到手,对于威廉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这里的守备力量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固若金汤,但对于他而言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问题在于怎么在解开封印之前把要塞区里的人给疏散走——尤其是那些附魔师与炼金术士。
毕竟“狂躁”在魔将中也算是比较讲究排场的,打起来的时候动静比较大,
要是就这么把它给放出来了,等威廉把对方给放逐回月境以后,估计整个要塞区也剩不下几个神智正常的人了。
所以他要在解开封印之前把这里的人全部给疏散走——最好还是疏散到自己的地盘上去。
他在来之前他已经通知过奈泽玛尔与卡斯,一定要好好安顿那些过来的宝贵技术人员了。
一边想着,威廉穿过了那七十七道华而不实的封印来到了疯盒的面前。
因为疯盒的封印从来没有被人解开过,所以除了封印被解开后会把狂躁放出来这个结果之外,没人知道具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会有很大的动静吗,还是悄无声息的突破呢?狂躁是瞬间就冲破封印,还要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出来?
他们一概不知,毕竟也没有人会为了搞清这个而把封印揭下来做个实验。
他们甚至可能会认为那些备用的封印还能为自己争取一定的时间。
所以威廉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让他们误认为灵魂碎片被偷走了就行了。
无视了身后那个女人的声音,威廉看着疯盒上方空无一物的地方,缓缓伸出了手。
随即,一片阴影被威廉撕开,他从那阴影的掩盖下拿出了一片漆黑的虚幻鸦羽。
鸦羽先知根本就没有把灵魂碎片给偷出去,封印其实一直都没有被解开,他只是在原暗之冠的加持下,用阴影系法术掩盖住了那片灵魂碎片的外形与气息。
而封印室那个守护者看到鸦羽先知手里拿到的那个灵魂碎片,却也是货真价实的,不然没办法骗过那个大师级巅峰的魔法咏唱者。
只不过鸦羽先知手里的那片灵魂碎片其实是威廉先前在圣墓里拿出的那片。
按照威廉的估计,对方在发现封印疯盒的圣物被偷走以后,第一反应绝对不会是在魔将狂躁随时可能把手从疯盒里伸出来,抓起周围什么东西使劲砸的情况下,把脑袋凑到旁边检查封印圣物是不是真的被偷走了。
他们会像现在这样,直接拉响警报开启备用的封印,把所有人员全部撤出来严阵以待。
这样才符合正常人的想法。
当然,万一对方真不按套路出牌,硬要死心眼的去检查那个灵魂碎片是不是真的被偷走了的话。就结果而言,对于威廉来说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大不了那个时候再硬闯,起码不会影响到他把灵魂碎片给拿回来。
但对于要塞区里的那些人,他就只能深表歉意了。
毕竟他已经尽过自己的努力了。
还好一切顺利。
随着威廉把那片灵魂碎片从疯盒上方拿下来,疯盒瞬间裂开了几道裂隙。
与此同时,加持在疯盒旁边的七十七道封印发出了一阵阵如瓷器碎裂般的声音。
它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破碎了。
“啊……”
一个深沉恐怖的声音回响在了整个封印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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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平静的“狂躁”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守塔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她看到那个荆棘城的特使突然把手伸向了疯盒的上方,随即一片阴影被破开,接着有什么东西被他握在了手中消失不见。
下一个瞬间,周围那些原本看似稳固的封印,就如同湖面上的薄脆结冰一般绵延开裂。
封印一个接着一个的快速破碎消散。
先前这七十七道封印固若金汤的模样全都是假象,在魔将这种顶级月境魔物的力量下,它们能够提供的保护不堪一击。
有什么东西从疯盒里面滚了出来,但封印碎裂时发出的强烈光线让她没有看清。
还没等她的眼睛适应那光线,一声如叹息一般的声音在整个封印室里回响。
“啊……”
深沉、悠远。
好似一个临死之人的回声。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守塔人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变得迟缓了起来。
她就好似被拉入到了一个长长的梦魇中一般,一切都变得离她十分的遥远,无论如何竭尽全力都无法移动自己身体的分毫。
在这种感觉下,她丧失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嘴角也开始有涎液流出。
“呵呵呵哈哈哈……”
一个女性的痴傻笑声回响在了自己的耳边,那声音听起来就好像自己曾经在法环城疗养院照顾过的裂魂症患者。
又过了一会儿后,守塔人突然意识到这个笑声不是从别的地方,而就是从自己的喉咙里传来的——她正在不由自主的傻笑。
那个魔将仅仅是一声叹息声,就让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作为这座星辰灯塔守塔人的她终于得到了灯塔的支援。
庞大的魔力从灯塔顶端的观星室涌出,回旋在她的周边为她屏蔽了这恐怖的精神伤害。一瞬间,她好似刚刚奔跑了万米一般不断喘着粗气,浑身被汗水浸透,她颤颤巍巍的支撑着自己不会马上倒下。
直到这时,她这才取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那个特使怎么样了?
神智刚刚恢复,她便马上把目光投向了封印室尽头疯盒的位置。
即便她在星辰灯塔的支援下,也只是堪堪能抵挡住那个魔将的精神污染,而那个人靠的那么近,怕不是……
随着目光转向在封印室的尽头,她看到令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
把灵魂碎片收起来以后,看着正在不断开裂的疯盒,威廉不由地提高了些的戒备。
魔将是虚无君王领域的次级延伸,相比于数量好似无穷无尽的其他眷族,每位虚无君王的手下拥有的魔将数量最多不过两手之数。对于虚无君王而言每折损一位魔将,都是一个极为惨重的损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甚至称魔将为虚无君王力量的碎片也不为过。
而在虚无君王的本体或化身无法亲临现世的情况下,魔将便是理论上能够在现世出现的月境魔物顶点。
或者用一个更加直观的例子举例——因为它们与虚无君王领域之间的密切联系,只有用与它们主人相对应的审判武装,才能够彻底的将魔将给消灭掉,否则那便只是将它们从现世放逐而已。
也就是说,即便是威廉也只能把这个叫做“狂躁”的魔将给放逐回月境,而不能彻底杀了他。
即便是一千年前也不能。
因为狂躁的主人是疯狂与痴愚之弄臣瓦尔克。
祂十三位虚无君王中,唯一一位在与欺月者德穆歌的赌局中获胜的君王。
因此瓦尔克没有相对应的审判武装,因此祂手下的魔将也没有人能够将其彻底杀死。
当年审判席将虚无君王们手下的魔将几乎都杀了个干净,以此大大的削弱了月境的力量,但唯独对于疯愚弄臣手下的魔将,审判席却是一直无可奈何。
所以,为了现在这场高规格的战斗,威廉特意去宝物殿换上了一套对策的装备,以保证自己万无一失。
低吟者之衣、沉眠指环、安息之印、冰心之坠……
如果是在游戏中,此刻他对于狂乱状态的精神抗性大概快堆叠到完全免疫的程度了。
当然,这么做也是有代价的。在游戏里异常的精神状态虽然非常多,但归类起来大致分为两个大类——狂乱与迟缓。一方的抗性叠高,便会导致另一方的抗性下降。
这两个方向的抗性不可兼得。
除此之外,威廉所携带的法术媒触还是极为克制对方的金属系法术的神器【死铅】。
金属系法术,也被称为死亡系法术。
金属作为创质凝固结晶的最终阶段,象征着无限的可能变成最为冰冷的现实。
对于魔力而言,丧失了所有的可能性,便是真正的死,因此也被称为死亡系法术。
所以对付像“狂躁”这种专精于精神污染的月境魔物,使用死硬的金属系法术对抗最为妥当。
狂躁的精神攻击能够令火焰系法术提前引爆,能够令风暴系法术彻底失控,但唯独无法对金属系法术造成任何的影响。
这是当年他在巴洛克王国王宫刷狂躁副本时积累下来的经验。
做好了完全准备的威廉看着那个不断冒出裂缝的疯盒严阵以待。
随着“咔”的一声,封印着狂躁的疯盒彻底碎裂开来了。
一个两人多高,身着灰白色结晶铠甲,皮肤材质宛如石像般僵硬的人形生物,从那个金属盒子里摔了出来。
期间它也没有做任何的保护动作,就这么任由自己滚下了地台,一路滚到了封印室的地板上,一直到它撞到了封印室里的一根柱子上才停了下来。
即便如此,它也没有什么做出任何的动作,甚至都没站起身来,就这么仰面的躺在了地面上,眼神呆滞。
过了几秒,它发出了“啊……”的一声长长的哀叹,那声音里仿佛满溢着对于世事无常的不满,与对造化弄人的不甘。
威廉听到了它的这声叹息,顿感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阵迟滞。
不是狂乱效果,是迟缓效果……
感受到自己的动作变得迟钝,威廉的脑海里立马意识到了问题。
难道对方不是狂躁?所有人都被骗了?
但现在来不及仔细思考这些了。
威廉立马把自己身上加持的多个狂乱抗性buff全部驱除,然后不断地往自己的身上释放针对迟缓效果的抗性法术。
同时还从身上不断取下狂乱抗性的饰品扔进储物空间里。
现实不像游戏那样,可以通过呼出菜单时停的办法一秒切换装备,威廉的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二十多秒钟。在此期间,他一直提防着对面可能会有的攻击。
假如要是对面这个时候突然攻过来,那他也只能拖着严重的负面状态跟对方战斗了。
但对方没有,它依旧是一脸呆滞的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甚至连叹息声都没有再发出一次。
等威廉重新施加好了状态,它也依旧如此。
威廉走到了那个魔将的旁边。
对方此刻仍然没有动静。
威廉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魔将是狂躁本魔没错……
它长相与盔甲的样式都是曾经狂躁的样子,就是盔甲与皮肤的颜色都从鲜艳的火红变成了死寂的灰白。
另外它的行为模式也从之前癫痫发作一般的模样,变成了现在漠视周围一切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威廉拿手中的死铅法杖戳了戳对方头。
“狂躁”终于有了反应,它一脸呆滞的把脸转向了威廉。
接着它吃力的张开了嘴,像个弱智儿童一样口齿不清的对威廉说:
“斋祸……窝的住仁瓦尔克说,泥一定汇来遮里,他想跟泥聊一聊。”
他的话音刚落,先前破碎一地的疯盒碎片突然冒出了浓浓的黑烟,将整个封印室都笼罩在了其中。
然后,一个仿佛会把自己的肺给呕出来的狂气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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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疯愚弄臣
在听到那疯狂笑声的瞬间,威廉闪现到了守塔人的身边。
“闭上眼睛。”
他简单扼要地说道。
“什么?”
守塔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只是环顾着四周滚滚浓烟一脸惊骇地问道:
“这些笑声是从哪里来的?”
威廉也没有跟她废话了,直接使用了阴影系法术【盲目之暗】将她给暂时致盲了。
“如果你还想让自己的神智正常,那就在我解开致盲效果之前别乱动。”
突如其来的黑暗令守塔人一瞬间陷入了慌乱,听到威廉的话她刚打算说什么,周围那些疯狂的笑声却在这时候戛然而止。
“刚刚这是……”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突然一阵更加疯狂的笑声爆发了出来。这一次,这个声音好像是直接的响彻在了自己的耳边。
一阵源自于内心深处的疯狂伴随着这个笑声被唤醒,躁动与不安在她的内心中生长蔓延。她张开嘴想大声尖叫或者呼喊什么,但只能拖出一阵嘶哑而孱弱的低吟声。
即便是被施加了【盲目之暗】致盲效果而变得一片黑暗的视野,也因为这笑声变得五光十色。犹如万花筒般的癫狂色彩不断在旋转,令她整个人好像随时都会被拉扯到疯狂的旋涡之中……
“够了,瓦尔克!”
就在她即将彻底的陷入疯狂之前,一个声音宛若划过夜幕的雷电一般出现,那个恐怖的笑声戛然而止。
瓦尔克?
被那个声音从疯狂的泥沼中拉扯上来的守塔人,在听到“瓦尔克”这个名字以后,第一反应既不是恐惧也不是震惊,而是迷茫。
并非是她不清楚这个是疯愚弄臣的名字。
而是这个名字离自己实在太远太远。
远到在她的印象里,瓦尔克应该是一个只存在于古旧典籍上的名字才对。
祂不该像现在这样,能在自己的耳边发出摄人心神的狂笑声。
随后,守塔人的心中不由冒出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刚刚那个发出狂笑声的存在是疯愚弄臣,那么此刻她身边这个敢于直呼其名的人又会是谁?
…………
漆黑的浓烟流动成型,化作了如天鹅绒般的大幕。
接着是狂气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他们此刻正身处于剧场当中一般。
不,此刻他们真的身处于一座剧场当中。
威廉在用【盲目之暗】封住了守塔人的视觉以后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原本狭小的封印室变成了一个无比宽敞豪华,堪称金碧辉煌的剧场,而威廉与守塔人正站在观众席的第一排。
他们的身后有三个空座,而在他们周围则是坐满了如橱窗模特一般的无面人。
说是无面人也不太对,毕竟它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张笑成了月牙形状的嘴。
而那狂气的笑声便是从它们的嘴里不断发出来的。
威廉冷眼把目光转向了舞台的中央,周围的那些观众也配合的瞬间停止了笑声。
幕布随即缓缓向两边退去,露出了一片漆黑的舞台。突然一束聚光灯亮起,照在了那个变成灰白色的“狂躁”身上。
此刻它抱膝蹲在了舞台的中央,脑袋埋在了臂弯里,一声不吭。
“啪”地一声,另一束聚光灯打在了舞台的边缘。
一个身穿着无比繁复国王戏服的小丑出现在了那里。祂的脸上画着浓重的油彩妆,头戴散开了三个角的夸张小丑帽,每个角上都挂着一个叮铃作响的黄铜铃铛。
那件繁复的戏服从中间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的颜色如印象派画作般极其的鲜艳,而另一半的颜色则是如素描一般极为的单调。
小丑的一直瞪大着像某种猫科动物一般滚圆的眼睛,并且毫无疑问的,祂的脸上挂着浮夸的笑容——夸张到嘴角都快扯上自己的耳朵根上了。
疯狂与痴愚之弄臣瓦尔克。
祂象征着一切的跨越了规则束缚,而在普通人眼中看起来极端的事物。
同时祂还是喜剧与悲剧之神,祂的月境领域名为迷狂剧场,会反复的重演一切在现世发生悲喜剧供祂取乐。
瓦尔克此时手里握着一根歪歪斜斜的权杖,踏着滑稽的步子蹦蹦跳跳的来到了“狂躁”的身边。
那个蹲在地上的魔将抬起了头来,一脸迷茫的看向了自己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瓦尔克看到了它痴呆的表情,不由捂住肚子爆发出了一阵狂笑,祂一边笑着还一边不断拿着手中的权杖戳着对方。
这位虚无君王的疯狂笑声自然而然的回响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就好似是在祂站在了自己身边狂笑一般。
“够了,瓦尔克!”
威廉说道。
对于虚无君王来说,祂们的一言一行即便没有特意使用自己的力量,都会对周围的人造成巨大的精神影响。精神力没有达到神域层次的凡人在他们面前,会自然而然的被祂們所象征的领域所腐蚀同化。
尽管自己已经封住了那个守灯人的视觉,但假如再任由这位统御着疯狂的虚无君王这么笑下去,这个女人未来的脸上怕是只会有“狂笑”这一个表情了。
又或者直接就在这所戏院里狂笑到窒息而死。
听到威廉的话,瓦尔克的笑声立马停了下来,祂转过头,一双如猫科动物一般眼睛看向了那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
下一个瞬间,祂的身体飞速的化作了一个旋涡,扭曲着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威廉旁边的座椅上一圈一圈的转出了一个绅士打扮的青年,祂身穿一半紫一半灰的西装,头上戴着一顶圆顶高帽,手里握着一根纯金的手杖。
祂的打扮由舞台上的演员变成了台下的观众。
祂刚一坐定,便微微的抬起了自己的帽子向威廉行了一礼开口道:
“灾祸阁下,好久不见,具体来说,是有一千零八年五个月零十四天不见了。你当年临走前在我剧院放的那把火真是令我记忆犹新。不过托你的福,我那天也观赏到了最为真实的一场《卡塞宫的燃烧》,唯独这点得好好谢谢你。”
“不用客气。”
威廉淡定地回答道,语气就好像在跟自己的一个老朋友在说话,说完他甚至就在祂身边坐了下来。
在威廉的感知里,眼下他们依旧身处于那间封印室内,在他身旁的疯愚弄臣只是通过这座星辰灯塔的月境裂隙渗透了部分力量的幻像而已,连化身都算不上。
所以,比起将对方直接驱散,他反倒好奇对方想找自己聊些什么。
毕竟先前那个“狂躁”说,瓦尔克早就猜他一定会来这里了。
而假如从星辰灯塔的建立开始算起的话,瓦尔克有可能早在八百年前就知道自己会回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回来的?”
威廉开门见山的问道。
对此,对方则是保持着脸上那夸张的笑容回答道:
“不不不,我其实一直都不确定你会不会回来。”
然后祂继续说道:
“但在你离开以后没几年,我跟碧丽斯打了一个赌。赌你在白金纪元结束之前,究竟会不会回来,祂赌你不会,而我赌你会,赌注是两只眼睛。”
祂说着,笑呵呵的把手伸进了一个团虚无的旋涡之中。随着一个女性的惨叫从那团旋涡中传了出,等祂的手再抽回来时,掌心里已经多了两颗泛着寒气的漆黑珠子。
祂看着威廉一脸呆滞的表情,乐呵呵的说道:
“说实话,这赌约我比较吃亏,毕竟那个蜘蛛有八只眼睛,而我只有两只。”
“好在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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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一场悲剧
眼前的一切都是瓦尔克造就的虚影,疯愚弄臣的本体此刻应该还身处在月境的迷狂剧场才对。
但威廉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手中的那两颗眼珠就是货真价实低语女皇的眼珠。
因为他看到了无数命运丝线在那两颗漆黑的眼珠上的映射。
对于虚无君王而言,祂们的身体是自身所象征领域的具象化。也正因如此,除了极少数特殊的手段之外,大多数攻击都无法对祂们造成真正的伤害,这就好似你无法伤害到某个思想或概念一样。
但同样的道理,假如能够将祂们身体的一部分给挖出来的话,那就相当于将一部分的权柄从祂们的身上给剥夺了下来。
所以说,此时瓦尔克手中的两颗眼珠不仅仅是眼珠,而是能够看到阴谋之网的权限。换句话说,低语女皇碧丽斯将自己的一部分领域割让给了疯愚弄臣。
虽然对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疯子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不应该感到惊讶,但威廉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要打这个赌?”
“理由!”
瓦尔克闻言突然提高了音量,吓得一旁的守塔人脖子一缩。
“理由!理由!理由!”
祂又连续这么高亢的喊了三声,接着盯着威廉轻声漫语道:
“为什么你们凡人无论做个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理由?难道没有理由你们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去做吗?让天上下青蛙雨需要理由吗?把一个人的肠子抽出来当领带打需要理由吗?不!根本不需要理由,我就是这么做了而已。”
祂说完夸张的挥了挥手。
舞台中央的那个魔将化作了一团旋涡消失,随后它又旋转着从他们前方的地板上冒了出来。
“很好,你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在这里等到了曾经灾祸的回来,我非常满意。”
瓦尔克说着用手中的黄金手杖把那个魔将的脸给抬了起来。
对方依旧是一副呆滞的脸。
“对此我要赐予你奖励,很显然,狂躁的这个名字已经完全不符合你现在的气质了,所以我要赐予你一个全新的名字。”
瓦尔克说着激动的站了起来,举起了那个魔将的手回头对身后观众席上无数的模特人高声宣布道:
“位于迷狂剧场的所有员工与观众们,大家的全体目光向你们的经理看齐!”
那些模特人们的齐刷刷的把头转向了高举着魔将手臂的瓦尔克,伸出了双手立在了下颚的位置,随时准备鼓掌。
“今天,我們将告别曾经的‘狂躁’,它经过八百多年的艰苦岁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职责,而现如今迎来了自己的新生。让我们下面热烈庆贺,新生第六魔将的诞生,它的新名字是……”
瓦尔克的声音越说越高昂,说到最后一口气没有上来直接破了音。
“是……是什么来着?”
祂咳嗽了几声又尝试着喊了一遍,结果这一次祂卡了壳。
这个时候,观众席里,有一张纸条通过那些模特人的手传递到了瓦尔克的身边。
祂神色有些尴尬的接过来纸条,先是小声的对那个模特人说了句谢谢,然后展开纸条大声宣布道:
“啊……它的新名字叫做——痴呆!”
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掌声响彻了整个剧场,那些模特人发出了一阵阵喝彩。
而在瓦尔克宣布完那个魔将的新名字以后,它全身开始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痴呆身上的盔甲开始层层剥落,随即化作了一件宽松的长袍。它那原本如刀削斧凿一般硬朗的面容开始逐渐便圆润,身体也从之前有些精瘦的身材,变成了松弛而缺乏锻炼的样子。
最后是痴呆的身下冒出了四个圆滚滚的侏儒,它们抬起一个看上去很像担架的轿子让痴呆坐下,然后将其抬走到了舞台后面。
威廉看着这好似很滑稽的场面,半天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个被镇压了八百多年,已经极为虚弱的魔将,在虚无君王的一句话下,便变成了与之前属性完全相反的存在,并且还恢复了其巅峰的实力。
尽管对方恰如其名的看起来是一副嘴角流涎,目光呆滞的模样。但威廉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此刻的那个魔将“痴呆”实力是绝对的神域巅峰。
只要它一人,就能将整个黑光城给屠杀干净。
瓦尔克满面红光的坐回了威廉身边说道:
“太感谢你了灾祸,这场赌局真是让我收获良多。很早以前我就觉得狂躁过于接近于愤怒,太过于缺乏美感,也不符合现在的思潮。而痴呆这种迟滞的感觉才更适合现在这个迟滞的时代……”
瓦尔克一直在威廉旁边废话不停的喋喋不休着,丝毫没有一点虚无君王的那高高在上的架子,祂甚至更习惯于用凡人的语言,而并非灵魂之音那种更彰显力量的方式跟凡人交谈。
在十三位虚无君王中,疯愚弄臣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位。
作为唯一一个没有相对应审判武装的虚无君王,祂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对于现世威胁最大的一位,然而实际上祂却是对于入侵现世的兴趣最小的一个君王。
在一千年多前的那三次大规模入侵中,每次瓦尔克都只是象征性的派遣了一些“旁观者”随行。
或者说嘲笑。
旁观者——也就是眼下端坐在剧场里的那些提供罐头笑声的模特人。它们除了根据周围的气氛发出笑声与鼓掌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它们被攻击了也不会还手,只会四散逃跑。
派它们过去本身就是表达了一种自己只想看戏的嘲讽意味。
当然,对于直接入侵现世的兴趣小不等于祂对现世本身的兴趣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祂是所有虚无君王中最在意凡人的。
祂喜欢在自己感兴趣的凡人身边一点点的扇动混沌的翅膀,以此来引发剧烈的风暴,然后看着被命运逼到绝境的凡人再大肆嘲笑。
这点就好像祂总是致力于将那些悲剧与喜剧收集到自己的剧院里,时不时的重演回味。
“……所以,我决定要给你一些报酬,以此来表达我对你的感谢。”
这句话把威廉从思绪中给完全扯了出来。
一个虚无君王想给他报酬?
“什么……报酬?”
威廉有些警惕的问道。
“是这样的,在你走了的两百多年后,尤其是在那个什么律法建立以后,整个维克大陆都开始越来越没意思了,反正大家的命运不是被你操控就是被祂操控,没劲。”
瓦尔克先是有些低落的说,随即祂又重振了精神说道:
“但在那之前,倒是有许多赞到爆炸的事情发生,我也因此收藏了好几场精彩的戏剧,因此我想邀请你看其中一出绝佳的悲剧,当然不可能让你全部都看完,不然以后的事情就太没意思了,但有几幕我相信你绝对会喜欢的。”
“那场悲剧的名字叫做《审判席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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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纷争的伊始
黑色天鹅绒大幕缓缓落下,急促的脚步声与道具挪动的声音在舞台后面响动。
一个身着笔挺西装,表情一丝不苟,脸上留着翘起八字胡的绅士走上了舞台。它先是向台下的观众们鞠了一躬,随即开口道:
“尊敬的各位观众们,敬爱的各位来宾,欢迎来到迷狂剧场。我是服务于本剧院经理瓦尔克阁下的管家‘理智’。在后台的工作人员准备期间,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将于今夜上演的伟大悲剧,这场发生在……”
“嘿!”
理智的介绍词才刚刚开了个头,便被坐在威廉旁边的瓦尔克给打断了,祂此刻双手扩成了喇叭状对着台上的那个绅士大声喊道:
“不要磨磨唧唧了,时间不多,跳过你那长到能让死血那个躁郁症患者都打瞌睡的背景介绍,直接进入正题!快快快,快进到血流成河,观众们就爱看这个!”
身旁的那些旁观者也配合的发出了喝倒彩的声音,它们对着舞台上指指点点,有些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纸团往舞台上扔。
“但是主人……龙啊,有龙啊。”
不断躲闪着纸团的理智张嘴小声对瓦尔克说道。
也是在这个时候,整个剧场的地面都震动了起来,一声长啸声在幕布后面响起,一道火长长的火柱冒出,照亮了周围的漆黑的幕布,映出了后面忙碌工作人员的影子。
以及一条巨龙的剪影。
负责灯光特效与其他舞台设备的一大票工作人员被这吐息所点燃,纷纷尖叫着从高台上跳了下来,抱着自己燃烧的脑袋到处奔跑,台下也冲出了好几个提着水桶的壮汉急急的拦住它们,接着提起它们把脑袋往水桶里摁。
对此,瓦尔克发出了一阵尖锐的狂笑,祂边笑便说道:
“哈哈哈哈,对对对,就是这个,好戏总是不期而至。马戏团呢?让马戏团赶紧过来!先来场马戏热热场!”
随着祂的声音,台下几个手持套环与鞭子的驯兽师真的跑了出来,它们纷纷从幕布下穿了过去。然后便是响亮的鞭子声不断回响,舞台上的巨龙在最后喷吐几口吐息以后,发出了一阵哀鸣,最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啊,对了……如果在座有巨龙保护协会成员的话,请完全放心。剧场里的巨龙都是由月境养殖,在表演过程中并没有任何野生的巨龙受伤。”
瓦尔克狂笑完以后转过身对身后的观众们说道。
说完祂还看着威廉又说了一遍。
“嗯……”
威廉也不知道自己除了“嗯”之外还能回些什么。
等到舞台上的再度重回平静了以后,西装革履的的“理智”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汗,它拿起了自己手中的提词卡片说道:
“那么女士们先生们,下面请各位欣赏狂迷剧场在最近五百年来在月境最受欢迎的伟大悲剧《审判席的覆灭》,马上将上演的将是序幕——纷争伊始。为保证最佳的观看体验,演出开始时,请带小孩的观众朋友照顾好小孩不要发出哭闹,有携带法术媒触的朋友请不要在演出期间使用光线过大的法术,否则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将您请出……”
“啪!”
一条脏兮兮的狗迎面砸到了“理智”的脸上,将他仰面砸倒在地。
威廉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瓦尔克,对方保持着丢出东西的姿态说道:
“废话太~多了,快开始!开始开始!”
几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的爬上了舞台,将“理智”扶起来架了下去。而那条被瓦尔克扔出去的狗却是安然无恙,它跑在那些工作人员的脚下又是扑又是抱的,最终被一个不耐烦的工作人员一脚给踹到了观众席里。
等这好似闹剧一般的准备结束以后,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随后是悠扬舒缓的竖琴声传来,天鹅绒幕布随着这音乐缓缓的被揭开。
舞台上被装饰成了一座华丽的大厅,一座黑曜石的圆桌摆放在大厅的中央。
圆桌旁一共有十三个座位,除了面对着大厅大门的那一个座位是空座之外,其他的每个位子都坐满了人。
当然,也不都是人。
整个圆桌的一半面积都被一条黄金巨龙给占据了,除此这条龙之外,圆桌旁还坐着一只乌鸦、一个精灵、一道人形的阴影、一个巫妖,以及七个服饰各异并且特征十分凸显的人
威廉只凭借他们的服饰特征,便能够认出他们每一个人所代表的身份。
毫无疑问,这个场景想复现的是黄昏要塞的圆桌厅。
但为什么要拉一条真正的龙到舞台上?杜瓦·金平时也是化作人型的啊。
“因为戏剧就需要这样夸张的表现形式,要是场上的诸位都是人型,并且没有什么特别的分辨特征的话,观众会很快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
瓦尔克看到威廉的眼神时不时地飘向那条巨龙,极其耐心的为其解释道。
这个时候,原本舒缓的竖琴声突然响起了几声不和谐的刺耳音律,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刺耳的音律结束,一个穿着印有狮纹徽章胸甲的男人站起了身,他拿起了一张羊皮纸环视了一圈,然后说道:
“虽然我觉得这次的结果还会是一样,但还是开始投票吧……”
拜伦·狮心,审判席第五席,终焉守望者麾下三大骑士团的总领袖。
他在加入审判席之前是巴洛克王国的骑士王,因为遭受猜忌而被领地王福克斯三世给废除了头衔,流放到了北方的冷源。后来被威廉所招募加入了审判席,在终焉守望者中统领救世联军的世俗部队,并负责与七大王国深度开展沟通协调工作。
拜伦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那么,同意审判席,以及终焉守望者就此解散的,请举手。”
包括黄金巨龙与精灵在内,在场一共有六个人举起了自己的手。
男人看着现场举手的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接着说道:
“那么,希望审判席与终焉守望者继续维持下去的,请举手。”
他说完举起了自己手。
场上一共有六个人举起了自己的手。
拜伦把手放下,然后很不理解的问道:
“又是六对六,我不明白我们到底还要重复这个无聊的游戏到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们这么急于放弃我们一路历经无数艰难建立的秩序。”
一时间,圆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过了几秒后,坐在他身旁穿戴着半身铠,右手边放置着一把如门板般厚重巨剑的漆黑剑士布莱克开口道:
“只有一个理由,那个人在临走前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解散审判席,所以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愿。”
布莱克说完以后,一旁的身材纤细,头发如黄金般闪耀的精灵少女说道:
“况且月境与现世的联系已经基本断绝,神话与英雄的年代也即将过去。接下来不应再由我們,而是应该让那些凡人来选择自己的命运了,我们不该再干涉这个刚刚被拯救的、满目疮痍的世界……”
拜伦严肃的打断了对方的话:
“蕾梅黛丝,要记住这是被我们拯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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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离去
“所以呢?是我们拯救的世界,我们就有资格将其随意揉捏吗?”
蕾梅黛丝·影月反问道。
拜伦闻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刚刚无意冒犯,影月女士,但你真的清楚人们究竟会怎样选择自己的命运吗?”
他说着,从桌上拿起了几份文件,起身围着圆桌转了一圈,把文件一份份的送到了每一个人的手里。
“这是我安排黑刃到黑水王国、风暴王国、薄暮王国、黑铁王国以及科斯帝国内部所收集到的东西。因为月境的裂隙已经全部被关闭,虚无君王们无法再干涉到现世,七大王国之间开战的最大顾虑已经没有了。”
在月境入侵期间,为了降低战争对于死血之王、废墟魔神以及狂权君主这三个涉及到暴力、毁灭以及支配虚无君王的滋养。各个国家之间保持着极大的克制,基本上只要不是宫廷内部有月境信徒,大部分都会对于开战极为的谨慎。
而现在既然月境已经被封闭,更加世俗的问题也可以被提到台面上来说了。
“啊……要来了要来了,第一次逾越了自己的权力而造成的纷争。”
坐在一旁的瓦尔克突然敲了敲自己手中的黄金手杖有些兴奋的说道。
而威廉听到那个饰演拜伦的演员的台词,大致也猜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坐在圆桌前的那个人形黑影在拿到文件以后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而是直接用如同唱歌一般的语调说道:
“拜伦,是谁给你权力派遣黑刃到各个王国的宫廷里刺探情报的。”
虽然他说话时的声音很轻,但构成他的那片阴影整个都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寇斯,审判席第十席,因为一场魔法事故而成为了无光者,全身的构成元素变为阴影的特殊体质者。他对于阴影魔法的掌控举世无双,因此他也是终焉守望者情报中心兼暗杀部门黑刃的直接负责人。
整个终焉守望者中,只有审判长威廉跟他有权指挥部署黑刃执行任务。
对于对方的质疑,拜伦却是不急不缓的回答道:
“寇斯,你好好回想一下,当年黑刃究竟是从哪里招募的成员?除了最初建立时吸收了上一代黑刃残留的十人作为骨干之外,剩下的不都是在第二次战争期间七大王国间谍大臣派遣过来的支援吗?我只是劝说了自己以前在巴洛克王国的老部下执行任务而已。”
他说完站起了身,眼神扫过场上的所有人说道:
“既然我都能越过寇斯指挥巴洛克王国族裔的夜刃,那其他王国的能不能把自己曾经派出去部下再次控制回自己的手里呢?另外,既然夜刃是这样,那石匠修会呢?法环修会呢?兵装舍呢?各个骑士团呢?各位,现在所有的外部威胁都已经被消除,而我们却在实际上拥有着整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你们觉得那七个世俗王国会把我们当做什么?”
现如今的终焉守望者,就如同一个笼罩在整个维克大陆上的无形国家。
“还会是什么?当然是救世主啊。”
眼睛如盲人般满是一片白翳,浑身散发着酒味的西比拉回答道。
她接着说:
“拜伦,你就是对政治上的事情总是想得太深了。即便他们心中真的有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就是借给他们十个胆子都不会敢对我们做出什么,就算他们真的失心疯对我们动手,他们会比月境还要强吗?而且像你刚刚说的那些,不正是我们应该解散终焉守望者的理由吗?就好像审判长在离开之前说的那样,我们至少已经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千年的安宁,既然最初将我们聚在一起的目标已经消失了,那也该让所有的人都回家了。”
“西比拉,难道现在酒都已经漫进你的头盖骨里了吗?还是说,你现在的一整天都抽不出一个清醒的小时?”
西比拉的话刚刚说完,圆桌前一个身着闪耀着银光的板甲,手里持着一根长得像钉头锤一般法术媒触的黑发女子出言讽刺道。
伊芙琳,审判席法环修会的负责人,首席战法师。审判席里除威廉以外,最擅长法术战斗的魔法咏唱者。
她皱着眉头看着西比拉一脸醉醺醺的模样说道:
“七大王国当然不会也不可能把我们给怎么样,但假如我们就这么把终焉守望者给解散的话,尤其是在威廉大人离开的情况下,将终焉守望者给解散的话,那七大王国都会得到‘解决月境危机’的巨大声望。毕竟从第二次战争开始,他们就派来了大量的助力来支援我们,现在把那些曾经的英雄都放回去,就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法理——救世主的法理。”
她看着西比拉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知道他们会用这个来干什么吗?
拜伦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的说道:
“看来终于有另一个脑子清醒的人了。”
但伊芙琳却是丝毫没有理会对方的奉承,反而是对他说道:
“别误会,我并不支持你的提案。只是相比于这么不负责任的把火种丢进森林里,目前还是暂时维持我们现在的情况更保险一些。但维持眼下这个局势并不意味着要违背终焉守望者的建立初衷,你想把终焉守望者建立成像圣灵教会那种超然于世俗权力组织的想法还是省省吧。”
拜伦闻言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伊芙没有理睬他琳继续说道:
“所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去寻找审判长大人的下落。只要有他在,即便是解散了终焉守望者,也不会有人敢在他面前宣传自己就是救世的英雄。就算他想将终焉守望者建立成一个国家,那也是……”
“伊芙丽,现在最该清醒的是你。”
西比拉醉眼惺忪的看着那个紧握着手中法杖的黑发女人说。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威廉大人离开的事情,但他真的已经走了,即便是在我的这双眼睛里也完全看不到他的任何身影。我们现在无论讨论什么都是在他已经离开的前提下。”
西比拉指着自己的布满白翳的眼睛说到。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久久的陷入了沉默。
拜伦看到这个情景,也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都很反感我不厌其烦的提到这个话题。但是,权力,假如你不让有资格的人掌握的话,那它就一定会掉到没资格掌握的人手里。最起码现在主动权还在我们的手里,我在这里恳请大家不要就这么不负责的让王冠掉落到地上,让那些没有资格的人去争抢好吗?”
“注意到细节没有,两个派系之间的成员有什么不同?”
瓦尔克突然转头看向威廉问道。
威廉当然注意到了,长生种们更倾向于就这么解散,而深知人类世界权力斗争之残酷的则更倾向于维持秩序。毕竟对于长生种来说,国家的变迁与纷争只是漫长岁月中的一个注脚,只有月境入侵这个程度的事情才算是真正的威胁。
威廉点了点头。
“然后,有趣的地方就要来了。”
瓦尔克嘿嘿笑着说道。
随着拜伦的这句话说出来,整个会场上的争论开始变得越来越激烈。舞台后面也配合的放上了一段急促的小提琴伴奏,一时间现场嘈杂到威廉根本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压过了他们所有人。
“够了!”
说话的是站在了椅子靠背上的那只乌鸦。
“拜伦,我问你。你说权力要交给有资格掌握它的人手里,你觉得在审判长走后,那个人会是你吗?你有那个力量去掌握那个权力吗?还是说在座的其他任何一个人有?”
科尔斯·寒鸦问道。
拜伦没有做声。
科尔斯从自己的胸口摘下了象征着审判席的徽章,扔在了圆桌上。
“你们接着玩这个无聊的游戏吧,我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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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受诅咒者与迷失之人(上)
一千年前,整个维克大陆都在终焉的边缘踩着钢丝,最终审判席能将所有的威胁全都解决反倒看起来像一个奇迹。
在这个背景下,威廉对于审判席团结了全大陆一切力量这点一直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再不团结,整个世界就要在月境危机下被化作人间地狱了。
但直到威廉看到这场会议的戏剧他才真正开始思考,在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后,终焉守望者到底应该算什么。
毫无疑问,它是一个超然于一切世俗政权之上的军事组织。并且按照组建时的初衷,除了威胁到现世安宁的危机之外,他们理应是没有权力干涉这个世界的运行才对。
然而实际上当终焉守望者在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影响力以后,它就很难保持想象中的超然地位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一举一动都会严重影响的整个大陆局势的平衡。
尤其是在那个年代,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庶民百姓,只要是涉及到月境崇拜,审判席都有着至高的“审判权”,甚至是被他们审判过的国王也不是没有——那不过是一条任务线的事情而已。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称审判席是在月境危机之后维克大陆的真正统治者都没有什么问题。
而这也是为什么在满月结局的最后终焉守望者需要解散的原因,既然所有的威胁都已消失,那他们就没什么理由再维持着这么强大的军事力量,掌握着这么可怕的权力。
除非终焉守望者打算用自己救世的这个声望直接建国。
对于建国这点,威廉倒是并不反感。但可惜游戏里并没有这个选项,因此最终解散也算是次好的选择了——尊重这个世界的命运,把凡人的命运交还给凡人。
实际上在游戏的后日谈里,这也确实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结局,大家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整个世界也再次进入了安宁而和平的新时代。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威廉没有离开的情况下。
他离开了,那一切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审判席里没有谁有那个声望与力量去阻止凡人世界的接下的纷乱,甚至在终焉守望者解散以后,原本就来自于各大国度的审判席成员也要重新思考如今自己应该保持的立场了。
而科尔斯的离去更是将眼下的脆弱的平衡给打破了。
他在走之前的问题一针见血。
在审判长离开了以后,即便想继续维持审判席与终焉守望者的存在,甚至想更进一步建立新时代的秩序,那又应该让谁来担任负责人呢?
这将会是一个更加致命而敏感的问题。
黑曜石圆桌旁的审判席成员,在科尔斯离开以后又有好几个人起身离开,期间拜伦一直试图劝说阻止,但都是徒劳无果。
每走一个人,打在这个角色身上的灯光便会熄灭。最终,包括拜伦在内,整个圆桌旁只剩下了五束聚光灯了。
“啊,纷争的种子就是这么被种下的。”
瓦尔克陶醉的看着舞台上一盏又一盏熄灭的灯光,感动的说道。
“你对于自己那些部下实在是太过信任了,或者说你对凡人本身太过于信任了,假如他们真的如你想象的那般让所有的事情都往好处发展的话,那还会有我们的诞生吗?像你这样直接把这一切选择权扔给他们,无异于将一块上好的的奶酪扔进了狗笼子里。话说回来,狗会吃奶酪吗?”
瓦尔克在威廉身边喋喋不休着,而威廉则是沉默的看着舞台上的一切。
舞台上,拜伦环顾着圆桌前剩下的四个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先前同样是投赞成票的伊芙琳也离开了。
“那么一切改变就由我们开始吧……”
拜伦说完自己的最后一句台词,场上剩下的五束聚光灯同时熄灭,舞台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天鹅绒幕布缓缓拉上,舒缓的间奏音乐随之响起。
序幕结束了。
瓦尔克这个时候跳起来对舞台上大声喊道:
“跳过第一幕跟第二幕,时间不多,直接快进到第四幕!”
祂喊完以后,幕布后面原本井然有序的道具准备声,马上变得杂乱无章了起来。
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以后,瓦尔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对威廉说道:
“我爱死第四幕了,受诅咒者与迷失之人。相比于前几幕的无聊政治剧,你肯定也会更喜欢这一幕。”
威廉其实很想说,你还是直接从第一幕放起,把所有的剧情都放完最好。
但一来这毕竟是别人自家的剧场,二来他也没有买票。更关键的是对方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建议对方会采纳。
没过多久,随着铃声响起,幕布被重新揭开了。
舞台的背景变成了一幅色彩浓重的抽象派画作,并且不断有变化形态的火焰在背景上飘动着。在整片背景里,你找不到任何一个有形体的事物。
毫无疑问,这片舞台背景象征着永远不断变化的月境。
两束聚光灯打在了舞台边缘的两个人身上。
漆黑剑士布莱克与寒鸦科尔斯,原审判席的第四席与末席,此刻他们正并肩走在了月境领域之中。
“蕾梅黛丝选择保持中立,西比拉失踪了,拜伦支持科斯帝国,杰伊扶持风暴王国的王室……现在整个大陆都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下,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沉默走到了舞台的中央以后,布莱克表情沉重的问道。
“因为审判席已经没有一个能够压制住一切的人。无论是选择创建新秩序还是选择维持旧秩序,没有这样一个人就什么都无从谈起。”
对于布莱克的问题,科尔斯淡淡的回答道。
“所以你当时选择了离开,是因为你早就预见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布莱克问道。
科尔斯的眼中命运的丝线不断闪烁,他回答道:
“如果我不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他们就还能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个一年多的时间。等那个时候审判席再分家,也只能被七大王国给绑定在自己的战车上,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好歹还能自己掌握主动权,为重建审判席保留了一丝火种。”
科尔斯说完突然停下来脚步,他看向了布莱克问道:
“你相信威廉现在已经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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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受诅咒者与迷失之人(下)
听到这句台词以后,瓦尔克不由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问题当初我们也是经常讨论来着,也正是这个问题带来了我跟碧丽斯之间的那场赌局。”
而舞台上的布莱克听到科尔斯的这个问题,不由脸色微变的回答道:
“怎么可能,审判长都说了,他只是离开而已。”
“但一般这种说法不都是在含蓄的表达自己就要死了的意思吗?”
科尔斯回答道。
对此,布莱克脸色完全冷了下来说道:
“科尔斯,是你自己说在月境有着找回审判长的可能,我才会答应你私自动用黄昏要塞跟你一起来这里的。现在你说这种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到现在你也该好好说说那个可能究竟是什么了吧。”
黄昏要塞不但只是存在于现世的范围内,它还有一部分修建在月境之中,与一个月境领域所锚定。也正因如此,黄昏要塞可以将随着着月境裂隙而产生的随机传送门给堵在现世之外,充当阻挡月境入侵现世的第一道防线。
必须要有两个审判席成员进行认证,黄昏要塞才能将现世的人传送到月境之中,而这也是在月境危机结束以后,整个维克大陆唯一能够正常进入月境的手段了。
“我的眼睛在月境中看到了一些来自过去的线索,而那些线索又自动推演出了一个关于未来的可能。”
科尔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布莱克便打断了他。
“你是说你现在还在窥探着阴谋之网?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对此,科尔斯则是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危不危险,这么几百年都这么过来了,所谓受诅咒就是这么一回事……回到你的问题,我观测月境的深处得到了这么一则预言——月境危机结束这个事情本身在月境里已经倒映出来了一个倒影,它是凝结着整个维克大陆上所有受救赎者们的希望而形成的种子,是一股能够拯救逝去之人的力量。”
科尔斯说着张开了手指向了远方不断在变动的舞台背景,做出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希望之种,只要我们能够得到它,任何的逝者都能被这凝结了一整个时代希望而成的力量给重新唤醒。”
“你的意思是说……”
闻言,布莱克也是把目光转向了远方的舞台背景画。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威廉大人真的死去的前提之下。倘若他只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不想再回来,那我们即便是找到那颗种子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而审判席最终的分裂解散也将成为无可挽回的结局。”
科尔斯说着,脸上的表情回到了先前那副冷淡的模样。。
“我原本以为你对于审判席的解散不会那么在意,毕竟之前你在是否解散的议题上一直都是投的赞成票。”
布莱克如此说道。
对此,科尔斯则是摇头道:
“不会有人比我更想保留审判席的存在了。但这个不是光靠意愿就能解决的事情。布莱克,就像我之前所说的,审判席存在的基础就是有一个能够压制着一切的人。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一切都无从谈起。”
说着,他的手上浮现出了一对型似如鸟爪一般的虚影。
“所以让我们祈祷我们能在月境找到那个希望之种吧,并且让我们祈祷威廉大人现在真的已经死了吧。”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啊?在你走后,你那些忠诚的部下居然会孤身进入危机四伏的月境冒险,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如此感人肺腑的剧情简直都快让我都快要哭出来了。”
瓦尔克状作激动的问道。
而威廉则是回答道:
“那就哭吧,我也很好奇的狂笑之神哭起来究竟会不会有泪水。”
威廉太了解这个疯子的恶趣味了,假如接下的事情真的就如祂所说的那样,只是这两个审判席成员到月境找回了希望之种,然后尝试失败,那对方也不会拉着他在这个地方看上这么久的戏剧了。
“不上当,没意思。”
果然,瓦尔克脸上激动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随后祂有些暴躁的朝舞台上大喊道:
“跳过去!跳过去!赶紧把剧情快进到最后!”
到这里,幕布再次落下,大概是把他们两人在月境中寻找“希望之种”的过程给省略了过去。等幕布再次被揭开时,场景已经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背景的音乐也由先前哀婉的弦乐,改变成了雄壮的交响乐合奏。
这次的舞台上布置的地方,威廉十分的熟悉。
荆棘城的圣墓,七重圆环封印的坟墓之前。
一只巨大的乌鸦黑影如遮天蔽日的阴云一般从天花板上悬吊了下来,而科尔斯与布莱克彼此站在那只乌鸦的两边,兵刃相向。
“你……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放弃掉我们最后的希望?”
科尔斯已经完全开启了鸦人的状态,他的双目赤红,两手化作了锋利的爪刃。而在他的胸口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而布莱克则是一手拿着审判四平举着指向科尔斯,一手颤抖的握着一颗正在发出剧烈白光的东西。
那白光仿佛有生命一般的爬上了他的手臂,甚至都让他的那只手蔓延出了如瓷器一般的裂痕。
“那这个东西就是你所谓的最后希望?”
布莱克指着天空上的黑影厉声说道。
“你也知道了,威廉他已经走了!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想要终结这一切就必须要有一个能够压制住一切的人!我别无选择!”
寒鸦同样也是如此大声吼道。
“你说得没错,是人,不是神。”
布莱克说到这里,语气却是舒缓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那个如阴云一般的黑鸦之影叹息着说道:
“科尔斯,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安慰,就是不会有人记录下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说完,他向天空中的那个黑鸦之影掷出了手中的审判四。
骑士剑没入了那个黑鸦的胸口,一阵宛如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那团黑影被击成了无数如鸦羽一般的碎片四散分裂。
“不!”
科尔斯大声喊道。
然而那无数碎成鸦羽的碎片并没有消散,而是化作了一阵旋风冲向了布莱克,将他一寸寸的裹挟在其中,漂浮在了半空中,并一点点的渗透到了他的身体里。
科尔斯看着这突然发生的变故,神情茫然的说道:
“绝望诅咒选择了你成为主人……那我又算什么?你比我更有资格成为那个人?”
但他的话音未落,一道剧烈的白光却是从那鸦羽旋风中迸射了出来。
布莱克高举着自己手中的希望之种,驱散了部分的缠绕在他周围的鸦羽,他看着科尔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科尔斯,在追寻力量的这条道路上,你迷失得太远了。”
说完,他吞下了手中的希望之种。
漫天环绕布莱克的鸦羽消散在他的四周,随着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他的身上开始一寸一寸的蔓延出了白色的裂纹。
随即,布莱克伸手一招,审判四自动飞回了自己的手里。他咬牙把审判四刺入了自己的胸口,一个破碎的声音响起,四片漆黑的鸦羽从他的身上剥离。它们冲出了圣墓的大门,飞向了远方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之后,布莱克从半空中摔落到了那副石棺里。石棺上的巨石随即自动盖上,而审判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插在了那石棺之前的封印上。
“太精彩了!你看到没有灾祸先生!他在把自己灵魂破碎的以后,还用身体作为牢笼去禁锢了一位尚未诞生的虚无君王!他居然凭借自己的意志将祂禁锢了一千多年!在这一千年里,一个不完整的虚无君王居然表现得只有一个月境领主的水平,这可真是太伟大了!”
瓦尔克说着,激动的站了起来开始鼓掌。
威廉也同样的站了起来了。
因为在他的以太域中,象征着先前借给鸦羽先知那个“原暗之冠”的光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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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群鸦之父
群鸦之父,一个奇怪而矛盾的月境存在。
它的力量虽不及虚无君王,但却又不像月境领主那样在现世极为无力——它对于现世的影响力远超普通的月境领主,即便在陷入沉睡的情况下也能够切实的向现世投射自己的力量。
它号称风暴的呼唤者与预言的知晓者,会在大海的航线上掀起可怕的风暴,但在那之后却又会通过暴雨夜的梦境,向迷失在风暴之中的船员指明灯塔的方向。
有传言说当年与帝国彻底决裂,退守阿瓦洲偏安一隅的那位影子女王正是与群鸦之父签订的契约——它承诺,只要她还是阿瓦洲的实际统治者,风暴就会笼罩破碎之海,庇护着阿瓦洲的所有城邦不受帝国舰队的威胁。
然而即便它的力量如此强大,群鸦之父的名号却是依旧在现世默默无闻,它好似不愿意现世有任何人提到自己一般。曾有许多好事者尝试与其沟通,而绝大多数都是无功而返。只有极少数人成功沟通到了这个神秘的月境存在,而在那之后那些人往往也会表现得讳莫如深。
在现世,唯有一个神秘组织明确自己是它的信仰者。
鸦群。
尽管他们甚至都无法完整说出群鸦之父的名号,但他们却依旧为了让自己的主重归完整而奔波了数百年的时光。甚至为了完成这个目标,他们敢硬闯戒备森严的星辰灯塔,不惜与现世最强大的法师机构星辰议会对立。
但问题是,群鸦之父希望自己重归完整吗?
不,它甚至都不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人记得自己的存在。
为此它不惜在自己的名号上施加了缄默誓言,任何知情者一旦向他人说出了“群鸦之父”这个名号,其灵魂就会被彻底撕碎。
所以下一个问题——鸦群究竟在受谁操控,他希望群鸦之父回归完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察觉到自己以太域中象征着“原暗之冠”的光点消失的瞬间,威廉想明白了答案。
与此同时,很多之前盘旋在他脑海中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一个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能够在格位上压制住一个魔将的本体?
为什么那个鸦羽先知,不清楚群鸦之父与噩梦之主之间的交易呢?
按照威廉审问那个乌鸦魔物的说法,圣墓里的那片灵魂碎片原本就是要交还到群鸦之父手中的。但为什么鸦群的人却不知道,还以为那个碎片已经落到了爪玛拉的手里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答案其实很简单,群鸦之父并不是一个月境领主,实际上他是一个不完整的虚无君王。而鸦群与群鸦之父之间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完全相反的。
所谓群鸦之父沉睡的意志,其实就是布莱克意志的残渣,这一千多年来,他在尽最大的努力令自己维持着破碎的状态。
而鸦群的真正领袖在忙碌的则是截然相反的另一件事情——令那个尚未诞生的虚无君王回归完整。
舞台上,科尔斯的扮演者疯了似的想要打破石棺前的封印,但每一次他都会被石棺封印迸发出来的力量给击退。审判四在石棺前微微颤动着,以此为媒介迸发出来的力量,令科尔斯这个有部分灵魂是月境实质的鸦人,受到了难以痊愈的伤。
浓郁的诅咒开始在科尔斯的身边溢出,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面目狰狞的朝着那副石棺大喊道:
“布莱克!你这么做有意义吗?以你作为凡人的意志,又能压制住这股力量多久呢?”
除了回响在墓室里的回音,没有人回答他。
又过了一会儿,科尔斯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深深的看了那座坚不可摧的石棺一眼,最终转身离开。
在临走前,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会等到你支撑不下去的那一天。无论这要等待十年、百年还是千年,我会等到那一天。而在那之前,我会记录下这个世界是如何一点点沉沦成不可救药的模样,然后在那一天我会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所选择的。”
灯光熄灭,幕布落下。
《审判席的覆灭》第四幕,受诅咒者与迷失之人结束了。
在一旁欣赏着威廉表情的瓦尔克狂笑不止,他边笑边说道:
“精彩!精彩!说实话,我真的很庆幸这片灵魂碎片是阴差阳错的落在了我的手里,要不然《审判席的覆灭》这场史诗大剧里很多的剧情就要被掩盖在历史之中了。又或者,这个灵魂碎片被我的其祂同行拿到了,指不定就用它去搞一些不靠谱的计划,然后把这个已经足够无聊的世界变得更加无聊……”
“瓦尔克……”
威廉的情绪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看着那个虚无君王问道:
“你让‘狂躁’在这里等了我八百多年,甚至还跟低语女皇赌上了自己的眼睛,难道最终目的就只是为了现在好好的嘲笑我吗?”
“还是说,做事从都不需要理由的你,现如今也有着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呢?”
…………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前,鸦羽先知从毒蛇座的星辰灯塔潜行出来以后,原本打算按照审判长先前的安排传送点撤回黄昏要塞。
而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那个问题。
十五年前的那场行动,究竟是怎么泄露的情报?
鸦群的所有内部成员,皆是通过分享他们首领的诅咒而成为的“伪鸦人”,他们的每一个念头都通过灵魂与首领相连接,根本就不存在有叛变的可能。
也正因如此,当年在遭受到那场惨痛的失败以后,鸦群内部也只是疑惑那里的防守力量为什么会那么的强力,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内部情报泄露的可能。
但他今天在看到了平日里毒蛇座星辰灯塔真实的防守力量以后,却有些动摇了。
平日里五倍的防守力量,除了星辰议会提前获得了他们的行动情报之外,他实在找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了。
但那个泄露了情报的会是谁呢?
鸦群中会有谁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主重新完整呢?
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灵魂之音从他的意识深处冒了出来。
+我感受到了,你现在已经拿到灵魂碎片了吗+
是鸦群的首领联系到他了。
鸦羽先知在内心深处回答道:
“首领大人,现在第二片灵魂碎片在我手里,而审判长也应该已经拿到第三片灵魂了,目前我正在按照原定的指示撤往黄昏要塞。”
+不要管他,带着你手中的灵魂碎片来第三据点+
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命令响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首领?”
鸦羽先知不解的问道。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带着手中的灵魂碎片回来+
对方只是如此重复道。
“首领,但审判长他的命令是……”
鸦羽先知的话没有问完,那个意志直接接管了他的身体,他的眼神瞬间由困惑变成了冰冷。
“鸦羽先知”先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随即取出了那一片灵魂碎片端详了片刻。
“比想象中要容易一些,原本还以为要用更麻烦的手段。”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从自己的胸口处摘下了那枚漆黑的胸针。
“连这个都借出去了,是因为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还是说……”
说着,一股漆黑的魔力从他的手中冒出,隐藏在“原暗之冠”内部的一个光点被这股魔力所抹除了。
“果然有坐标标记,审判长大人还是老习惯啊。”
说完,“鸦羽先知”大笑着化作了漆黑的风暴飞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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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下注
“还是说做事从来都不需要理由的你,现如今也有着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呢?”
在听到威廉的这个问题以后,疯愚弄臣瓦尔克脸上的笑意变得愈加浓重了,他拍了一下手,整个剧场陷突然入了一片黑暗。
这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啪啪”两声,两道聚光灯分别打到了他们俩的身上。
此刻,换作他们出现在了舞台之上,瓦尔克的形象也变回了先前那个夸张的小丑模样。
威廉没有阻止对方的行为,也没有再出声询问对方的真正目的,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在发现以太域中标记着“原暗之冠”的坐标消失以后,他没有立即追出去的原因也是这个。相比那个神器与一片灵魂碎片,他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定。
他要确定疯愚弄臣邀请他观看这出戏剧的真正目的。
瓦尔克的确是个不知不扣的疯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能说祂是个为了乐子能不顾自己得失的愚者。将自己手下的第一魔将囚禁了八百多年,就为了嘲笑曾经的“月境灾祸”这种事情,别的虚无君王可能做不出来,但祂确实做得出来。
但另一方面,对方同时还是一个极端的节目效果的追求者。如果把今天发生在星辰灯塔里发生的事情比作一场戏剧的话,那这场戏剧的节目效果无疑是极为失败的。
这场戏剧并没有让威廉精神崩溃、痛哭流涕或者歇斯底里。
因为在很早以前威廉就告诉过自己,都一千年过去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有心理准备。这场戏剧也许能让威廉的心中产生一定的动摇,但想靠这个击穿自己的心理防线还差太远了。
而另一方面,威廉实在太明白瓦尔克那极端的恶趣味了,假如祂只是想通过那件事情来嘲笑自己的话,那祂根本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威廉整件事情的真相。
最起码也要等到威廉亲自到达月境,亲眼看到“群鸦之父”晋升成完整的虚无君王,而他却无法阻止的最后时刻。瓦尔克才会跳出来把过去的事情告诉他,给他重重的补上一刀。
而瓦尔克现在告诉他过去发生的一切,与其说是想嘲笑威廉,倒不如说是在给威廉打预防针,让他为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做好心理准备。
这反而是在帮他。
疯愚弄臣挖坑陷害别人确实不会思考理由,想做就去做了。但假如祂在做着实质上帮助着别人的事情,那威廉反倒要好好确认一下对方的理由。
“灾祸,由观众变为演员的感觉如何?”
环顾了一下舞台的周围,瓦尔克开口问道。
威廉没有回话,而是直接把舞台点燃作为了自己的回答。
看着被点燃的帘幕,瓦尔克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的恼怒,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太棒了太棒了,作为候选人你比那个小鬼要有趣一百倍啊,哈哈哈哈哈……”
瓦尔克直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候选人?什么候选人?”
威廉皱着眉头问道。
“啊……那我应该从头说起的。现如今你那个忠心耿耿手下的意志差不多已经消耗殆尽了。而曾经的群鸦之父,在彻底失去了压制以后,将会逐渐回归自己应有的状态,只差临门一脚就能铸就永恒。而最终到底由谁来继承那个力量,我有几个老朋友早在几百年前就物色好了合适的人选,为此祂们还提出了一个极为无聊的计划……”
说着,那燃烧的帘幕突然变成了一副维克大陆的地图,而火焰变成了一个旋涡回旋在了黑水省的位置。
“而这就是那个候选人提出的条件……对了,你要不要先猜猜第十四位虚无君王是什么称号?我给你三次机会。”
瓦尔克蹦跳到了那副地图前指着那个旋涡的位置,一脸神秘的向威廉问道。
“希望与绝望之王。”
威廉直接回答道。
瓦尔克脸上的表情就好像魔术师刚刚抬起自己左手的礼帽让观众朋友们注意,结果台下有个小朋友直接指着他右手的袖子喊“兔子就藏在那里”一样尴尬。
过了几秒钟,祂轻咳了两声回答道:
“咳咳,不错,正是希望与绝望之王,那你知道祂所象征的本质是什么吗?到底是偏向希望呢,还是偏向绝望呢?亦或者是两者都要共同的……”
经历过月蚀结局的威廉直接打断他说道:
“祂象征的领域既不是希望也不是绝望,而是两者相转换的瞬间,麻烦你赶快说重点好吗?”
瓦尔克脸上的表情更尴尬了。
过了好几秒钟,瓦尔克的表情终于恢复成了先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祂指着那副地图黑水省的位置说道:
“希望与绝望相伴相生,将沉浸在希望中的凡人推进深渊,亦或者为沉沦在绝望中的人们点亮灯塔,这才是希望与绝望之王所象征的领域。正因如此,那个小鬼打算将整个黑水省作为整个维克大陆的应许之地,那里既会是未来月境与维克大陆进行位面融合以后的最后净土,同时也会是点燃位面融合仪式的火星,既会是将凡人推向绝望的推手,也会是在绝望降临以后最后的希望灯塔……”
“你说什么?!”
这一次,终于轮到威廉惊讶了,他瞪大了眼睛问道。
将维克大陆与月境进行位面融合?这又是什么新奇的操作?
对此,瓦尔克也是故作不小心的捂了捂自己的嘴,用浮夸的声音说道:
“啊,我怎么就说漏嘴了呢……”
然后瓦尔克也直接不演了,祂露出了一副极为不爽的表情说道:
“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那群白痴,明明只要还有舞台存在,演员与观众就会一茬接着一茬的换,好戏就会不断不断的上演,结果他们居然想直接把这个舞台给烧掉来完成自己的理念?我是真的很难形容祂们的……”
说到这里,瓦尔克也平静了下来,祂接着说道:
“总而言之,现在他的背后,有好几个你我都很熟悉的老朋友在下注支持他。而一旦他成功占据了群鸦之父的身体,那么很快就会直接开启晋升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仪式,而这个晋升仪式也将会大大的加快位面融合仪式的时间。”
“所以呢?你打算去阻止祂们吗?”
威廉直接问道。
对此瓦尔克却是无奈的摊开了手。
“祂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
但祂接着又说道:
“不过在晋升仪式期间,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去干涉仪式的进行。所以既然祂们选择下注,那我也可以下注。”
瓦尔克说到这里,威廉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所以说你想为我下注?”
瓦尔克点头道:
“没错,就是你,让曾经的月境灾祸成为新的虚无君王,天底下大概没有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了。”
“对方人数众多。”
威廉提醒道。
“没事,我打赌就从没有输过。”
对方如此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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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晋升仪式
守塔人感觉自己好似从一场噩梦中醒了过来。
她的视线恢复了清明,此刻她和那个特使两人仍然身处于星辰灯塔的封印室之中。
整个封印室内,除了放置在房间尽头的疯盒消失不见、以及七十七道备用封印失效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变化。
就好像先前发生的事情都只是一场幻觉……
等等,先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
守塔人捂住了自己好似快要炸开的脑袋思考到。
她脑海里完整的记忆只到疯盒破碎黑雾涌出为止,之后能够回想起来的,只有一些破碎的记忆残片。
狂笑、黑烟、对话、音乐、戏剧、掌声……
还有那个最神秘的虚无君王,疯狂痴愚之弄臣瓦尔克的登场。
一想到这这个名字,守塔人感觉自己的胃好像在痉挛。
所以刚刚自己肯定是陷入了什么幻境之中,要不然真的与疯愚弄臣有那么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以自己的精神肯定早就疯狂了……
守塔人在内心中自我安慰道。
“不,其实你先前已经疯了。”
身旁的那个“荆棘城特使”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
如此惊悚的发言让守塔人回头看向他。
此时,那个原本应该被偷走的圣物赫然就在对方的手里。
“封印圣物怎么会在你这里?”
看着那片虚幻的鸦羽,守塔人惊奇的问道。
“既然先前被封印的魔将已经回归月境了,你们现在也不需要这个东西了吧?”
威廉端详着手中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答非所问的回答道。
他看着那个灵魂碎片,回想起了自己先前跟瓦尔克之间的对话。
“所以说,你所谓的下注是会给我提供什么帮助吗?”
在听到对方的豪言壮语以后,威廉平静的问道。
“一个虚无君王的诞生需要另外一个虚无君王为祂加冕,我可以负责这个。当然,前提是你最后赢了。”
瓦尔克回答道。
祂没有撒谎,在月蚀结局里,主角成为第十四位虚无君王就是由低语女皇与死血之王共同加的冕。
而这同时就衍生出了另一个问题,第一个虚无君王究竟是怎么诞生的。
当然,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除此之外呢?”
威廉继续问道。
“除此之外还有那张进入马戏团的门票啊。”
瓦尔克嬉笑着回答道。
过了好几秒,威廉才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
“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
瓦尔克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当年我在得到它以后,特地劝‘狂躁’来这里守护了它八百多年,就是为了等一个有缘人来得到它……只有持有这张门票的人才有资格进场,去争夺群鸦之父的格位,我这不是特地帮你留下来的吗?”
威廉皱了皱眉头道:
“那现在对方手里已经有两张门票了。”
按照之前鸦羽先知的说法,现世一共四片灵魂碎片,他们的首领已经有了一块,另外三块分别在圣墓、黑光城星辰灯塔与瑞尔帝国的女皇手中。
眼下自己的手里只有黑光城星辰灯塔的那一块碎片,而先前放在鸦羽先知手里的那块估计已经被科尔斯给拿到手了。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觉得有些懊恼了起来。
之前威廉在提出这个偷窃计划的时候,他并非没有留心眼,无论是“原暗之冠”还是灵魂碎片上,甚至就连鸦羽先知的身上,他都做了隐蔽的坐标标记。
然而对方作为自己曾经的老部下,实在过于熟悉自己的行事习惯了。在东西拿到手的瞬间,对方就直接抹去了自己做的标记。
他用来防外人的手段终究还是没能防到自己人。
“我记得最后一块灵魂碎片在帝国的女皇手里……”
威廉想到这里,打算立刻行动起来。
但瓦尔克却是摇头道:
“现在已经晚了,对方早就跟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达成了交易。只要她把皇室传承的灵魂碎片给他,在他成为新的群鸦之父以后,他就会平息掉破碎之海的风暴,让帝国的舰队能够毫无阻拦的驶向阿瓦洲。”
“换句话说,现在对方手里已经有三块碎片了……”
威廉喃喃道。
“嘿,别板着脸!你应该说,现在的比分是三比一,刚好势均力敌。”
瓦尔克见状,大笑着拍了拍威廉的肩膀。
随即祂继续说道:
“而且现在希望之种不还是在你的手里吗?即便对方现在完整的继承了群鸦之父的能力,那一样也需要希望之种才能真正的踏出最后一步,不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完整的虚无君王。”
瓦尔克的话令威廉回想起了当年在月蚀结局里,晋升希望与绝望之王的具体仪式。
先是用希望之种与绝望诅咒任意之一塑成虚无君王的最初雏形,通过与之融合让自己的生命开始向月境存在蜕变。在蜕变之后,晋升仪式才算真正的开始。
通过先前选择的雏形不同,将会两个截然相反的仪式。
如果先前是用的绝望诅咒塑造的领域雏形,那么晋升仪式开启的扳机就是“背叛”这个行为。而仪式所需要的燃料则是要在现世掀起一场席卷大陆的巨大灾难,令现世产生巨大的苦难与悲伤在月境泛起剧烈的风暴。
如果先前是用的希望之种塑造的领域雏形,那么晋升仪式开启的扳机就是“救赎”这个行为。而仪式所需要的燃料则是让一个国度保持十数年获得安宁与和平,令这里的居民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以此来平息月境的激烈动荡。
而仪式最后的步骤则是“反转”。
如果先前是用的绝望诅咒塑造的领域雏形,就需要用希望之种反转成自己的对立面,同时救赎那些因为灾难而陷入了绝望之中的人。
反之,如果先前是用的希望之种塑造的领域雏形,则需要用绝望诅咒反转成自己的对立面,同时背叛那些幸福美满的臣民,将他们扔到绝望的深渊里。
威廉回忆起戏剧最后一幕里的场景。
毫无疑问,当时科尔斯选择的是第一个仪式,毕竟第二个仪式需要准备的时间太长了。他使用绝望诅咒塑造了那个黑云般的乌鸦虚影,也即虚无君王的最初雏形。
他选择在荆棘城圣墓举行仪式应该也是为了满足晋升仪式的燃料条件。在那个月境裂隙被封锁,七大灾厄全部被封印的年代,想要掀起一场巨大的灾难估计也只有重新唤起“腐月亡灵之潮”了。
但估计科尔斯并没有想到,那个象征着绝望之力的雏形会选择当时内心中更绝望的布莱克作为自己的宿主。
布莱克那边则是遵从朴素的克制逻辑,认为想要镇压绝望诅咒,就必需要依靠希望之种的力量,所以他直接把希望之种给吞下去了。
而这相当于提起进入了最后的“反转”阶段。
更要命的是,当时布莱克的选择对于科尔斯来说,也确实符合“背叛”这个行为。
于是扳机扣响,仪式发动。
最后导致了不完整的第十四君王“群鸦之父”的诞生。
但凡这两人的配合再差一点,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发动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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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倾倒的塔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的露出了苦笑。
因为一千年前那场仪式并不完整,现如今在月境里的那个“群鸦之父”作为虚无君王的格位也不完整。
它既没有“燃料”的支持,也没有一个完整灵魂作为其人格化的原型,更没有彻底完成最终的“反转”。这么多年来“群鸦之父”只是本能的行使自己的权柄,又或者通过布莱克意志的残渣做出一些具体的行为——比如立下缄默誓言,或者掀起破碎之海的风暴庇护阿瓦洲。
还好当时仪式的“燃料”并没有被点燃,希望之种被留存了下来。并且威廉又恰好从三女神的手里抢到了它。
因此即便此刻威廉的手里只剩下了一块灵魂碎片,他依旧是掌握着主动的一方。
“不过对方依然能比你先到达群鸦之父的月境领域黑鸦望,他会提前吸收那个不完整君王的四分之三力量,然后他会在那里等你过去。如果你不选择过去面对他的话,他可能就会使用自己不完整的权柄不断在维克大陆掀起灾难。”
瓦尔克提醒道。
“不劳烦他催,我会亲自去月境面对他的,无论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对此,威廉只是这么回答道。
…………
“那个叫‘狂躁’的魔将回到月境了?还有我先前已经疯了是什么意思?”
身边那个守塔人的声音把威廉的思绪拉回了现在。
对方此刻正一脸警惕的盯着他手里的那块灵魂碎片,好像随时准备动手把它给抢回来。
威廉没有理睬对方的行为,直接用神域级冰霜系魔法【时之茧】把灵魂碎片封存好,随后扔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等这一切都做完了以后,他才看向守塔人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先前因为跟瓦尔克的身边待太久,心智被祂不自觉的带来的力量给污染破坏了。不过在祂离开之前,我让祂帮你恢复了一下,当然我敢保证祂肯定在你的灵魂里塞了什么后遗症,建议你未来找一个心理调理师好好看一下。”
说完,他也没等对方的反应继续说道:
“好了不闲扯了,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之后我有任务要分配给你。”
火红色头发的守塔人用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灰发银眸的男人。
无论是对方刚刚说的,让虚无君王帮她恢复理智,还是要一个星辰灯塔的守塔人听从他的命令,在她听来都太像一个疯子的梦呓了。
“你难道都不知道守塔人在任期内是不允许说出自己名字的吗?”
但毕竟自己看不清对方实力的深浅,所以她说话多少还是留了点余地。
“守塔人?”
却不想对方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他打了一个响指,周围瞬间闪耀起了剧烈的电光。
等她回神来以后,他们两人已经出现在了星辰灯塔外的广场上了。
她张开嘴刚打算抱怨些什么,但当她看到眼前的场景以后,整个人就好像被人掐着脖子提起来的鸭子一样,嘴巴张开半天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已经没有什么塔可以交给你守护了。”
那个人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这座修建在纳库兰德黑光城上,有着八百多年历史的星辰灯塔,现在倒了。
而且倒塌的形象还非常的恶趣味,这座螺旋状的灯塔就好似被人当成橡皮泥一般,被揉搓成了一个好似微笑的弧形横亘在地。
“这怎可能,这怎么……”
守塔人眼神呆滞的看着这座自己还差一个月就要满期守护五年的毒蛇座灯塔,感觉自己脑海里一片恍惚,那个弧线此刻看起来就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
而在那个弧线之后,则是一处不断变动的扭曲空间。那团空间里满溢着迷幻的色彩,光是看上一眼就会觉得让人觉得头昏脑涨,就好似脑子里接受了过量的信息一般。
可能是为了让威廉能更好的欣赏到那出戏剧,也有可能是想屏蔽其他虚无君王对这片区域的窥探,这次瓦尔克通过这座星辰灯塔投射过来的力量极为强大,基本上是把迷狂剧院中的一个舞台都暂时搬到了现世。
也得亏威廉先前把要塞区的所有人都撤走了,要不然这块地方估计留不下一个智商能够做100以内加减法的人。
不仅如此,整个星辰灯塔的所有空间封锁禁制都被对方的力量给直接破坏了。此刻,这座星辰灯塔被剥下了作为星界回路的伪装,露出了它作为月境裂隙的本质。
一个完整的月境裂隙在纳库兰德的土地上打开了。
看着那个弧线型的断塔与在其背后变幻不断的月境裂隙,先前飘散在守塔人脑海里的不少破碎的记忆片段连接在了一起,这令她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蹲在了地上,同时嘴里不自觉的发出了疯狂的笑声。
“疯愚弄臣,哈哈哈哈……真的是疯愚弄臣来了啊,哈哈哈哈……”
威廉这下明白瓦尔克当时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个可怜孩子的理智恢复正常的了。
祂只是把那段时间的记忆给打碎成了碎片,然后一股脑的塞进了对方的脑海深处。而只要她接触到相关的东西,可能就会不自觉的把那些片段联系起来,陷入到短暂的疯狂状态之中。
未来她可能会对剧院、笑声甚至是弧线产生严重的ptsd了。
在威廉使用了一个【平静术】以后,对方终于逐渐恢复了理智。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威廉,语气微微颤抖着问道:
“你就是疯……那个虚无君王提到的‘灾祸’?”
她回忆起了先前自己听到的,这个男人与那个虚无君王的对话。虽然疯愚弄臣瓦尔克并没有提到过对方的名字,但祂一直都称呼这个男人为“灾祸”。
作为星辰议会议员家族的成员,她除了在魔法咏唱者的晋升上能够得到比常人更多照顾之外,还有权力前往星辰议会的图书馆里了解到更多常人接触不到的秘辛。
无论是关于过去的历史,还是关于月境的危险知识。
而那其中就有着关于“月境灾祸”的记载,在历史上拥有着“月境灾祸”这个称号的唯有一人而已。
“您就是威廉·凯恩?”
她颤抖着问道。
虽然说是个问句,但她语气中更多带有的却是一种敬畏的情绪。
如果是换做任何人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威廉·凯恩,她都绝不会相信。
但眼下却是有一位虚无君王认证了对方的身份,这比任何的证据都要来得真实。
威廉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再一次重复自己先前的话: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有任务要分配给你。”
守塔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
“朱利安·凯茜。”
“那么朱利安,接下来我要你带领整个黑光城的部队死守住这个月境裂隙。”
威廉说道。
…………
鸦羽的风暴逐渐汇聚成了人形,先前的那个鸦羽先知出现在了破碎之海的一处礁石上。
这座礁石呈不规则的三角形,在礁石的最中央有一座爬满了藤壶的古老王座。
而在王座上,瘫倒着一个浑身上下满溢着浓郁诅咒,身体如同的瓷器一般支离破碎的人。
“鸦羽先知”看着那副身体,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把手中的灵魂碎片放在了那个王座的扶手上。随即他又歪了歪头,从衣服中取出了一枚漆黑的胸针,同样也放到了扶手上。
做完这些以后,他后退了几步,随即眼神中的冰冷瞬间退散,转眼间变成了疑惑的表情。
在看到那个王座上支离破碎的人以后,他立马单膝跪了下来道:
“首领……”
+不要急+
熟悉的灵魂之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等所有人都到了,我会告诉你们理由的+
远方,群鸦越过了风暴正朝这块礁石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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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这两天状态不是很好,今天早睡调整下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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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残破之鸦
科尔斯感觉自己正孤独的瘫坐在那座古旧的王座上,但同时又感觉自己的意识四散于各方,正在穿过肆虐于天际与大海之间的风暴。
这种奇特的抽离感令他有了一种自己在做梦的恍惚感觉。
但自从他继承诅咒,成为了不朽的鸦人开始,他已经有一千多年没有做过梦了。
鸦群们穿过了风暴一个接一个的在这块礁石上汇聚成人形。
因为那些鸦人都是承载着他诅咒的存在,所以每个人都有着大同小异的面容。
惨白的皮肤、削瘦的面容,如木炭般乌黑的头发。
当然,还有那琥珀色的,如乌鸦一般的眼瞳。
大多数人的头发都被海水给打湿,一缕缕的黏在了额头上。但他们丝毫没有在意,在成型以后便动作整齐一致的半跪在了那个古旧的王座之前。
“首领……”
先前被直接控制来到此处的那个鸦羽先知,看着眼前这个坐在古旧王座上的支离破碎之人,神色复杂的说道。
这是还他第一次真正的见到鸦群的领袖。
在鸦群内部大致分为“羽、爪、喙”三个等级,据他所知,只有等级最高的“喙”才有资格觐见到这个据说活了一千多年的传奇人物。
而自从十五年前上一任“喙”被星辰灯塔的守塔人击杀了以后,鸦群内部就一直没有晋升传奇层次的“喙”出现了。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个神秘而强大的首领会是现在这个……
+残破、狼狈的样子+
熟悉的灵魂之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令鸦羽先知不由的低下了头。
接着,他听到了一个宛如漏气风箱吹拂一般的声音从面前的那个王座上响起。
“如若我不是这个样子,你也不会因此而诞生。”
科尔斯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接着他张开了密布着裂纹的嘴说道。
一千多年前审判四给科尔斯造成了无法痊愈的伤害,在那之后他的身体逐渐开始无法承载住剧烈的鸦人诅咒。无奈之下他只得不断将自己的诅咒之力给分散出去,并以此创造了所谓的“伪鸦人”。
那是他的手足,他的分身,他的傀儡。
但即便如此,诅咒的恶化也无可避免的继续侵袭着他的身体。到了一百年前,他的身体已经彻底的变得支离破碎了,他只得躲到这个地方,令身体陷入沉静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存在。
因此,一切对于现世的干涉,他都只能靠操纵鸦群才能完成。
科尔斯扭动着脖子环顾了一圈跪倒在这座礁石上的鸦群们,随即说道:
“我此次呼唤尔等过来,是有一件要是要宣布,你们的主即将完整,尔等的命运也将彻底的完成。”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没有尖叫。
鸦群们皆是安静听着科尔斯的话。
只有一人有着不一样的反应
“首领大人,我还是不明白为何您让我直接来到这里,明明审判长大人他已经快拿到封印在疯盒里的那一块灵魂碎片了……”
鸦羽先知实在那耐不住现在自己满脑子的疑惑,直接开口问道。
科尔斯闻言把目光转向了他。
“因为那一块灵魂碎片我永远都拿不到。”
他如此回答,然后接着道:
“你先前不是好奇,为什么十五年前毒蛇座的星辰灯塔会提前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吗?”
鸦羽先知下意识的点了点道:
“那会不会是鸦群里有……”
科尔斯满是细密裂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后他说道:
“不可能会有叛徒,也不会有机密泄露。当时的防御措施加强只是因为疯盒突然开始变得不稳定,星辰议会增派了人手而已。”
“而疯盒变得不稳定的原因,则是因为在那背后有人不希望我拿到那块灵魂碎片。这也是在那次失败以后,我再也没有尝试冲击过那座星辰灯塔的缘故。”
在明白那就是疯愚弄臣瓦尔克的态度以后,科尔斯就再也没有过要去夺取那块灵魂碎片的打算了。
但科尔斯的回答却是让鸦羽先知感觉更糊涂了,他疑惑的问道:
“但之前不是首领您让我去辅助审判长大人去收集剩下的灵魂碎片吗?”
鸦羽先知还记得,当时是在发生了第八圣灵的圣像显灵事件以后,首领连夜告诉他群鸦之父已经预言了伟大的审判长即将归来,让他去最近的封印圣殿里等候对方的到来,并辅助他拿回剩下的灵魂碎片。
科尔斯闻言艰难的从那个爬满了藤壶的王座上站了起来,然后步履蹒跚的走到了鸦羽先知的面前。
他每走一步,便会发出一阵危险的开裂之声。
鸦羽先知没敢抬头,直到科尔斯动作轻柔的将他缓缓扶了起来,他才看向了对方破碎的脸。
接着,那个人说道:
“你说得没错,所以你也是从那一刻才诞生的。”
对方话语里隐藏的意思令鸦羽先知感受到极为不安。
“这是什么……意思?”
鸦羽先知闻言有些慌乱的环顾四周。
不知从何时起,周围所有鸦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是一片相同的空洞与虚无,就好似他们每个人都没有灵魂一般。
“好好回忆一下,你还记得自己曾经的名字吗?”
科尔斯耐心的问道。
“我的名字是……”
鸦羽先知刚一开口,便感觉这段记忆好似被上了一把锁,明明应该是很简单就能回忆起来的东西,此时回想过去脑海里却只有一片空白。
“在成为了鸦人以后,我们都要舍弃掉自己从前的名字才对,所以我……”
鸦羽先知艰难的回答道,但很明显,这话他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仔细回想起来,他的记忆好像只到被关进封印圣殿的地牢为止,而在那之前的所有东西,都仿佛隔着一层浓重的迷雾一般影影绰绰。
看着对方脸上逐渐变得绝望的表情,科尔斯缓缓说道:
“这算是一个尝试吧,毕竟给自己的傀儡创造人格这种事情,我好像从四百多年前就放弃了。如果不是低语女皇告诉我审判长回来的消息,我大概永远不会再重新尝试一次吧。”
最开始,科尔斯在创造“伪鸦人”的时候,还会赋予他们完整的人格。
但因为这些“伪鸦人”会不可避免的接触到群鸦之父的存在,而在这个过程中又非常容易遭到群鸦之父的抹杀,导致自己力量的流失。所以在很早以前,科尔斯就放弃了为他们赋予人格,而是直接创造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了。
科尔斯靠着这些傀儡操纵着整个鸦群的外围组织,而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大陆上没有人能摸清鸦群的组织架构的原因。
听到对方的话以后,鸦羽先知神情呆滞的问道:
“但是,为什么呢?”
他并不是在问为什么科尔斯要这样对待自己。
毕竟作为对方的造物,他没有这样质问自己主人的资格。
但他不理解的是,眼前这个名为科尔斯·寒鸦的男人,为什么要背叛他曾经视为神明的审判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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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蜕变与惊醒
“为什么?”
科尔斯闻言皱了皱眉头,好似并不理解对方的问题,但很快他的眉头又舒展开了。
“我都差点忘了,你的人格是我以审判长的性格为原型塑造出来的。就他的性格来说,可能确实没办法理解我这种正常人的想法。”
他说着挥了挥手,跪倒在他周围的那些“伪鸦人”们如同秸秆一般失去了生机成片的倒了下去。
一股无形的力量随着他的动作而出现,那力量引导着浓郁的诅咒从那些鸦人们的尸体中冒了出来,最终汇聚成了一个不断变化着的虚幻人形。
“我们的审判长大人,一直有一个奇怪的认知。他总认为大家都是因为赞同他的理念,而并非是折服于他的实力而集结到他身边的。所以他才会一边当着所有民众的面将涉及月境崇拜的国王给绞死,一边又承诺终焉守望者绝对不会涉足政治;一边投入大量资源重建因为月境入侵而损伤惨重的法师工会,又一边将所有魔法的运行原理给简化公开,以此挖掉法师工会赖以生存的根基。”
科尔斯说着,那个汇聚了诅咒的虚影飘到了他的身边,然后跟他的身体重叠在了一起。
“打个比方吧,星辰律法的原型星界回路,当年就是他跟几个朋友一起提出来的设想,然后他转头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会推广它法师工会,嘱咐他们一定要在未来完成这个构想。”
科尔斯说着,自己都因为对方像是小孩子胡闹一般的想法笑了出声。
与此同时,诅咒的虚影开始不断的渗透到科尔斯的身体里,令他身体上的裂纹不断扩散变深。
“这种矛盾的事情他做了不知道有多少,但令人感到惊奇的是,绝大部分的事情都让他给做成了。你要不要猜一下,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科尔斯止住了笑容问道。
鸦羽先知摇了摇头。
“很简单,因为力量。”
科尔斯如同信徒一般虔诚的回答道。
他在说着这句话时,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当年他与审判长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当时他被圣灵教会的精英执行者小队围攻,腹背受敌,奄奄一息。
也正在这时候,一道冲天的火柱直接将那几个人给化作了灰烬。而在那道火焰的照耀下,身着华丽铠甲的威廉·凯恩骑着一匹浑身冒着幽幽鬼火的灵魂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在他的身后,几个日后他要称之为同伴的人,正在追杀着教会的漏网之鱼。
之后他们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担心过圣灵教会这个庞然大物在未来可能的报复。
实际上,后来圣灵教会也确实没有敢过来找他们的麻烦。
“他敢把国王给当众绞死不怕事后王室的报复,就是因为他有能力一个人把整个法师厅给杀得干干净净。他能逼法师工会公开自己的所有学术典籍到公共图书馆里任所有人借阅,也是因为假如没有他,整个法师工会就将不复存在了。”
科尔斯看着一脸木然表情的鸦羽先知,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自顾自的说道。
听起来令人觉得牙酸“咔咔”碎裂声不断从科尔斯的身体上传出,就好似他下一秒就会化作一地碎片一般。
但科尔斯本人却是毫不在意,他任由那些裂隙在自己的身上不断加深蔓延,神色不改的继续说道: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我们的审判长大人其实跟月境到的那些虚无君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依照自己的想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强行涂改整个世界的秩序。可能最大的区别不过是前者更在意其过程,而后者更在意其结果罢了。”
鸦羽先知艰难的开口道:
“但这也不能是你背弃审判长选择帮助月境的理由……”
“咔”的一声巨响,因为承受不住那强大的诅咒力量,科尔斯的身体真的崩碎成了片片碎片散落了一地。
但在那堆碎片之上,一个背生残破双翼的漆黑人形如婴儿一般蜷缩着,漂浮在了半空中,随后它缓缓地舒展开了自己的身体,双脚落回了礁石的地面上。
两束白光闪过,它睁开了眼睛,在它的眼睛里布满了命运的丝线。
这个人形的身上不断血色涌出又消散,而在其周围一直缭绕着一股苍白的气旋。
它微微抬手,放置在那个爬满藤壶的古老王座上的灵魂碎片飞了过来,随后被纳入了它的身体里。
在做完了这一切以后,这个漆黑的人形开口道:
“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在我看来,无论是审判长还是虚无君王,他们的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在用绝对的力量将这个世界按照自己理想的方向进行改造而已。既然大家都觉得自己理念才是正确的,那么最终的胜利只会取决于哪一方更强大。”
而显而易见的,更强大的会是经历了好几百年现世灾难轮值滋养的月境。
说到这里,科尔斯叹息道:
“说实话我确实没有料到审判长会在这一千年以后回来,但现在已经太迟了。我承认,他的力量依旧很强大,放在一千年前的现世也许还算得上是优势的一方。但放到今天,他即便是在现世的主场也可能无力回天了。所以与其让他徒劳的尝试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倒不如让我为未来的凡人们点亮一盏希望的灯塔。”
将黑水省作为未来位面融合以后的保留地,这是科尔斯向支持他的那四个虚无君王们提出的唯一条件。
这既可以作为自己未来象征领域的力量来源,也是他能为这片大陆的凡人们通过谈判得来的最好条件了。
话音落下,科尔斯身后残破的黑翼猛的展开,浑身上下的漆黑逐渐凝结成了一套厚实的铠甲,与此同时他的面容也变回了一千年的模样。
此刻,他完全完成了自己由凡物向月境存在的蜕变。
在四位虚无君王的赐福之下,在容纳了一片群鸦之父灵魂碎片格位的支撑下,在那些鸦人诅咒之力的滋养下。他终于超脱了现世规则的束缚,彻底的化作了高位的月境存在。
鸦羽先知刚想还说点什么,科尔斯一抬手,一团阴影瞬间将他包裹成了一个鸡蛋形状的黑茧。
“还不够……”
感受着自己的力量,科尔斯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才刚刚开始……”
说完,他化作了一道黑光消失在了这座礁石上。
那个黑茧安静的漂浮在那座礁石上,过了许久,那个黑茧安静的裂开,从中涌出的黑暗悄无声息的吞没了整个礁石,整个大海上出现了一个球型的平静空洞。
看起来就好像是在一张蓝色的明信片上挖了一个黑洞一般。
与此同时,与这座破碎之海礁石相隔万里的白金宫里,一个女人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这个掌握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女人喘息了许久才彻底冷静了下来,她伸手拉亮了床头柜上的魔晶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愣神了好一会才自言自语道:
“不要把那个鸦羽交给对方?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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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去做核酸耽误了时间,再加上卡文,本来都准备请一天假的,最后还是硬撑着写完了_(:3ゝ∠)_
更新晚了点请大家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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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风暴之梦
在梦境里,她驾驶着一艘老旧大船驶进了一场看不到尽头的风暴之中。
脆弱的桅杆被折断、破烂的船帆被吹倒,陈腐的甲板被崩碎,最终整艘船都被狂暴的风暴拆解成了碎片。
而她,艾琳·瑞尔,这艘老旧、臃肿、腐烂大船的掌舵人,被风暴掀飞到了半空中,然后在呼啸的风声中坠入到了深沉的大海。
海里到处都是苍白的尸体,他们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好像在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在大海的深处,一对巨大的漆黑翅膀在她的面前缓缓地打开,两只血红的眼睛在那翅膀之下圆睁,死死地盯着自己。
或者说,死死的盯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虚幻的鸦羽。
艾琳挣扎着想逃离,却发现不知何时手脚被无数透明的丝线给缠住了。自己就好似被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不受控制的向大海深处的那片深渊主动游了过去,离那片噬人的阴影越来越近……
在即将被那片阴影给吞噬的刹那,她尖叫着从这个噩梦里挣脱了过来。
而令艾琳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她在醒来的瞬间,感觉自己仿佛还能闻到大海的咸腥味。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噩梦,在这个梦里有着太多显而易见的隐喻与暗示了……
这是她在冷静下来以后,脑海里出现的一个念头。
作为瑞尔帝国至高无上的女皇,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受到了最为严密的保护——无论是千百年来不断进行着升级迭代的白金宫宫廷禁制结界,还是白金法环与圣灵教会专门为她配置的幻术系法师与驱魔牧师。在这座平日里看似平静的寝宫暗处,无数的保护措施在昼夜不断的运作着,确保她作为帝国的女皇做出的所有的决策,皆是出于自身的意志,而并非受到魔法与邪魔的蛊惑。
但这个突兀的噩梦……
寝宫里的警报并没有拉响,甚至是自己先前梦醒时发出的尖叫都没有引起任何的骚乱。这说明有什么悄无声息的绕过了所有的防御措施,将这个暗示或者说是警告,直接植入到了自己的精神里。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个存在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的事情。
执掌着噩梦权柄的虚无君王——爪玛拉。
祂在警告自己不要把那个灵魂碎片交给那个承诺会平息破碎之海风暴的人,否则那人会带来更深远的灾难。
一个经常通过噩梦在现世掀起灾难的虚无君王,过来警告她未来可能发生的灾难?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回响在了寝宫里。
“女皇陛下,鸦群首领求见。”
…………
威廉摊开黑水省的精绘地图,用手中的法术媒触在上面不断做着标记。
而(前)黑光城毒蛇座星辰灯塔的守塔人,朱利安则是紧张的站在一旁,局促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这也难怪,一千年前的传说人物,能够跟疯愚弄臣谈笑风生的最强魔法咏唱者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任谁都会觉得局促不安。
但此刻朱利安的心情却不仅仅是局促不安。
更多的是一种激动与亢奋。
朱利安自幼便梦想自己能够攀登到魔法的最高峰,摘得神域的桂冠。
然而即便她在出身、天赋以及努力上都要远超常人,再加上在星辰灯塔闭关修行了五年时间,最终也不过是堪堪突破了传奇领域而已。即使是她研习得最为深入的阴影系法术,也只是在星辰灯塔的支援下,能够稍微窥见一眼神域样貌的程度而已。
这其实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倒不如说她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毕竟在整个星辰议会里,能够达到神域层次的魔法咏唱者也不过两手之数,并且大多数人都只是在一两个领域内跨越了那个境界而已。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但是现代魔法体系的开拓者,更是目前唯一有记载的将十三系法术全部都研习到了神域巅峰的神域法师。
或者称其为魔法咏唱者能够到达的顶点也不为过。
如果说就连星辰灯塔都无法帮助她踏入到那个境界的话,那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有能力指导她进入……
“一、二、三、四……假如要选择晋升仪式的引爆位置的话,估计就只有这几个地方了……”
在朱利安恍神的时候,威廉在地图上标好了好几个地点,随即他后退了几步然后转头对这个红发女人道:
“而其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在这里,所以你的任务就是指挥黑光城的剩下的军事力量好好控制住……你有没有在听我在说什么?”
“啊?”
听到威廉稍稍提高了自己音量,朱利安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答道:
“我有在听……守好黑光城。”
威廉闻言叹气纠正道:
“不是守好黑光城,是控制住这个已经暴露在外面的月境裂隙。”
月境裂隙不只是一个传送门,还是一个中转站。
以月境裂隙为中心,依据月境裂隙的规模不同,在其周围数十到上千公里的土地上,都有可能随机的出现不同规模的月境传送门。并且在这个范围内的月境信徒们,举行召唤仪式的成功概率也会直线上升。
除了魔将或者虚无的化身这种格位高的月境魔物必须是通过月境裂隙才能进入现世之外,其他的低位的月境魔物通常都是通过在月境裂隙附近的传送门进入的现世。也正因如此,月境的入侵才显得那么防不胜防。
“裂隙那边我设置了一些简单的空间封印,但因为现在我手里没有能够将裂隙彻底封闭的材料,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整个纳库兰德的西部地区都会有月境魔物活跃,到时候你的人手估计都要散出去。”
威廉说道。
对此,朱利安则是小心的回答道:
“这倒是没有问题,但大人您先前让要塞区的后勤人员都撤到哀伤山脉的南部了,现在一直都联系不上……我们这里在彻底肃清了黑光城的月境信徒以后,必须要补充消耗的道具、修复损坏的武器,并且进行休整以后,才可能让他们离开黑光城执行任务,您看这……”
威廉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我会先让负责照顾起居的、维护兵器的后勤人员以及他们的家属尽早回来的,但那些炼金师与附魔师可能就要耽误一下……不过既然战法师不太需要依靠那些附魔消耗品,你让他们先执行任务就好了,让魔剑士的部队在城里待命。”
朱利安刚准备详细问一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耽误了,作战室的门在这时突然开了。
一个腰间挎着一把泛着深蓝色湖光长剑,身上贱满了血迹的青年踏步走了进来,他颤颤巍巍的半跪在地向两人行礼道:
“大人,恩赐教派的总部已经被我们捣毁,但教长鲁道夫跟几个核心成员在月境魔物的掩护下逃走了。”
朱利安闻言惊奇的问道:
“我不是让丹尼斯带的队吗,他怎么可能失手?”
丹尼斯,战法师修会的会长,大师级巅峰的境界。如果有晋升名额的话,有望在三年内晋升到传奇境界的强者。
“丹尼斯大师被恩赐教派的教长鲁道夫重创,现在正在生命殿疗伤。”
持剑的青年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回答道。
然后他接着说道:
“基本上可以确认,鲁道夫通过月境契约晋升到了传奇层次。”
对此朱利安更疑惑的问道:
“既然对方已经晋升到了传奇层次,那他怎么可能还可能会逃跑呢?”
大师与传奇的境界之间是质的区别的。
在黄金历的时代,人们称呼那些立下了誓束的神人英雄为“传奇”,而在古典魔法诞生后的年代,塔克玛教团在划定魔法咏唱者境界的时候,便以能够达到神人英雄的强度作为传奇的判断标准。
假如鲁道夫真的达到传奇了,那他完全不需要逃跑才对。
“因为有一个……”
他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门外。
朱利安的眼神也跟了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有什么?”
朱利安问道。
一旁的威廉打了个响指,一个漂浮在半空中,斗篷里收集了无数痛苦嚎叫灵魂,手中拿着一把无形镰刀的幽魂静静的出现在了那里。
那个拿着魔剑的小哥脸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滴了下来。
“在跟你去封印室前,我担心清缴行动会出现什么意外就派过去跟着了。”
威廉说道。
朱利安一时间没有做声,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漂浮的幽魂,过了许久她才惊叹道:
“告死幽魂!这个术式都失传五百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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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引信与饥荒
血气不断在自己的胸口翻腾,鲁道夫感觉自己的肺好像在燃烧。
但他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这是与他签订了契约的月境之灵在为他驱散先前那个诡异幽魂带来的死气影响。
此刻,他正身处于一片死寂的枯木森林中,周围除了传送法阵残留些许电光嘶嘶声之外,万籁俱寂。
“呕哇……”
鲁道夫扶着一截枯木呕出了一大口乌血,随即他的身上开始有如同余烬一般的火星冒出,无数漆黑的诅咒气息随之从他的身体里被驱逐消散。
过了好半天,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倚靠着那棵树坐了下来。
“那个娘们怎么突然就对我们动手了,情报里不是说,她还有一个月就要被调离了,最近绝对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吗?”
在鲁道夫的旁边,一个手里拿着一把蔓延着红色纹路长剑的男人骂道。
“谁知道呢?兴许她突然间就疯了。”
前黑水省法师厅副官莱顿回答道。
他看着前不久还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恩赐教派高层,眼下不是在一旁狼狈的吐血,就是在无能狂怒的骂骂咧咧,半是感到有些不安,半是感觉十分解气。
过了许久,倚靠着枯树坐着的教长鲁道夫缓缓开口道:
“那个幽魂,要么是死灵系法术,要么是召唤系的法术,总而言之都不可能是那个女人的手笔。”
莱顿与持剑男子瞬间明白了鲁道夫的意思。
那个女人的命理星座毫无疑问是毒蛇座,不然她也没可能成为那座星辰灯塔的守塔人。毒蛇座能够允许被学习的三系法术分别是阴影系、变形系与金属系。因此对方没可能召唤出能将鲁道夫与其契约魔物给摁着打的传奇级召唤生物。
这次突然发起的清缴行动绝对不只是毒蛇座星辰灯塔的意思,在其背后还有其他人在推动。
“会是谁呢?”
鲁道夫捂住手上不断有黑色死气在蔓延的伤口喃喃道。
他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了文森特的脸。
但他随即马上摇了摇头。
文森特的命理星座是贤者座,其中也不包含死灵系或召唤系的法术。
“教长,接下来我们应该去哪里”
持剑的男人询问道,打断了鲁道夫的思路。
眼下这个地方离黑光城并不是很远,久待下去说不定随时会有追兵过来。
对此鲁道夫也是陷入思索。
眼下他无疑不可能再回黑光城了。
作为地下的月境崇拜教会,他们确实无法与星辰灯塔这种官方势力直接硬碰硬。即便在先前他还觉得最起码在高端战力上双方的差距不大,但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召唤生物也是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想到这里,他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莱顿道:
“那就按照你之前的那个计划,去荆棘城吧。让那个废物的公爵之子去继承荆棘王座,然后……”
鲁道夫说着站起了身。
“让我来亲手终结那个第一公民的统治。”
莱顿闻言松了口气。
对方终于肯接受自己的计划了。
去荆棘城从那个谋权篡位的首席法师手里把王座给夺回来,扶持傀儡公爵上台,这可比对付那个怎么杀都杀不死的诡异幽魂要简单多了。
…………
“没关系的,你不用再浪费人手找他们了,接下来他们会直接去荆棘城。”
威廉拒绝了朱利安抽调部队,在纳库兰德搜寻那几个恩赐教派高层的建议。
“您怎么知道他们会去荆棘城?”
朱利安不解问道。
威廉挥手驱散了先前召唤的那个告死幽魂回答道:
“因为瓦尔德家族的最后血脉,曾经源质商会的会长,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秘密会见玫瑰宫财务大臣与间谍大臣的密使。而荆棘黑卫与魔剑士团的负责人,这个星期来也在不断调整人员的配置,有很多在上呈报告里已经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士兵,现在其实都是全副武装的在荆棘城的几家旅店里休息。”
“政变吗?但怎么可能,但文森特不是大师级巅峰的魔法咏唱者吗……”
朱利安不解的问。
“其实已经是传奇境界了,所以这才是关键所在。现在整个荆棘城内部的保守派们都在等一个能在战力上彻底压制住文森特的人来点燃引信,所以我现在就给他们送过去那个引信。”
那个叫鲁道夫恩赐教派教长是威廉故意放走的,因为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那些还在观望的人是不敢最终发动政变的。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而接下来,一切就都要交给文森特处理了。
这一次才是他真正加冕黑水省领导人的仪式。
用那些谋逆者的血。
世俗方面的事情就交给更适合的人去处理吧。
眼下威廉这边还有着更要紧的问题要处理。
自己该怎样阻止科尔斯的晋升仪式,或者说,自己该如何尽可能的减轻对方未来可能对现世造成的灾难。
希望与绝望之王的晋升仪式需要巨量的“绝望”情绪作为燃料,而既然科尔斯提出的条件是要将整个黑水省作为未来位面融合的保留地,那么他选择的仪式地点自然也会是在这里。
至于巨量的绝望情绪具体怎么来,最好的方法便是掀起一场巨大的灾难。
包括荆棘城圣墓与黑光城月境裂隙在内,威廉一共标注了四个在未来一段时间可能出现大规模出现灾难的位置,并且吩咐手下进行戒备。
当然,这些措施其实只是以防万一,或者说难听点,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而威廉猜测对方真正想用来点燃“绝望”情绪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饥荒。
瓦尔克在临走前,告诉了威廉支持科尔斯晋升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到底是哪几个“老朋友”。
低语女皇、暗潮之主、苍白诗人以及饥腐女士。
前面三位威廉先前早有过猜测,毕竟当年正是祂们三位创造了鸦人的诅咒,而在这一千多年里,祂们有着足够多的机会把科尔斯给拉下水。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当年在【最后的鸦人】这个任务线里,已经完全将鸦人诅咒的负面效果给封印了,除非是科尔斯自愿解开,否则祂们是没办法再通过那个诅咒影响到科尔斯的判断。也不知道他在自己走后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将那个封印给解开的。
而除了那三个总喜欢在别人背后暗戳戳操纵凡人命运的虚无君王之外,饥腐女士加入了这场赌局的原因则是更通俗易懂。
因为今年是饥腐女士的轮值年,只有祂才能大规模的将自己的力量投入到现世之中。
而其他的虚无君王想对现世造成什么剧烈的影响,也都得通过祂才能办到。
在祂的权柄里,最好掀起灾难的办法就是让这片土地上蔓延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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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效率问题
西格蒙斯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究竟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原本只是银流矿洞一个普通的班组队长,对于自己的人生的最大规划也不过是“认命”二字而已。
但某天,他在被一个自称审判长的人从喉咙里拽出来一只长着人脸的蜘蛛以后,自己那原本能够一眼看到尽头的命运,便突然开始变得不可捉摸了起来。
最开始那个审判长只是把他送到了一处山郊野外要求挖掘一处古代遗迹,并且向他许诺,只要他能做好这件事情,他就可以成为“石匠修会”的候补成员。虽然西格蒙斯并不清楚石匠修会是个什么性质的组织,但这不妨碍自己因为答谢对方的救命之恩而答应下了这件委托。
最开始的一切还算正常,几十个矿工,简陋的设备,有限的补给以及丰厚的报酬,除了负责他们安保工作的那几个幽界骑士过于的威猛之外,这些事情都还是在西格蒙斯的理解范围之内。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开始一件比一件令他觉得离谱了。
先是审判长直接将堵在山谷隘口处岩土化作了一个个人形的大地侍灵,然后用它们打通了一条通往这个早已被遗忘的山谷内的道路。
虽然是极为的简陋与崎岖的道路,但好歹还是连接了这里与周围的好几个城镇,建立了一条稳定的后勤补给线。
再然后,这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始一天天的变得热闹了起来。
受雇的专业挖掘队、工匠行会的各种能工巧匠、大量的后勤人员、圣灵教会的神职人员、少量的魔法咏唱者、以及许多的附魔师与炼金师……不但是堪称豪华的技术人员团队来到了这里,甚至离这里最近的那个镇子上里还来了几个马戏团供他们解闷。
这里仿佛一夜之间从荒郊野外变成了一座繁荣的城镇。
与此同时,一个接一个的消息被人们从远方带来,不断印证了审判长大人先前如天方夜谭般的许诺。
曾经的荆棘公爵死了,整个源质银产业开始了大洗牌,黑水省宣布脱离帝国的统治……
现如今整个黑水省的统治者是曾经的首席宫廷法师文森特,他上任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花大价钱雇佣了各个方面的专家来到这人迹罕至的哀伤山脉修复这座要塞。
而接下来的事情则更让西格蒙斯感到梦幻了。
在市场上价格要按克购买的精炼源质银,被一箱接着一箱的拖到了这里,像番薯一样的被堆进了仓库里。而在不久之后,荆棘城源质银精炼厂的加工设备被人成套的拆下来运到这里进行组装。除此之外,还有被奥法大学视若珍宝的大型附魔台也被拆了下来,送到了这里安置。
这些设备很多都是瑞尔帝国建立之前生产的古董,其制造工艺早就失传了,有些东西甚至连损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维修,是坏一件少一件的宝贝。但就为了节约那么一点点维修要塞的时间,它们通通都拆了下来被送到这里。
而在遗迹的挖掘的初步工作结束以后,文森特更是几乎把整个荆棘城的一定评级以上的附魔师都给派了过来,让他们负责要塞维修第二阶段的工作。
当然以上的一切对于西格蒙斯来说都不是最为令他无法理解的。
最令他感到无法理解的是,直到到现在他依旧是整个要塞维修工作的直接负责人。
也即,现在在哀伤山脉的这上千号人,无论是矿工还是工匠,无论是附魔师还魔法咏唱者,现在实际上都是在听从他在指挥的。
“审判长大人,我觉得我可能没办法驾驭这么重要的工作,您还是另请……”
某一次,在那个神秘的审判长回来查看工作进度的时候,西格蒙斯麻起胆子向他建议道。
“为什么?你现在的工作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我没有看到哪里有纰漏。倒不如说,你把这里管理得挺不错的。”
在要塞里检查已经铺设好线路情况的审判长如此回答道。
“但是我先前就只是一个班组的负责人而已,也不懂那些技术上的东西,到现在没出什么纰漏只是我运气好……”
“那就保持你的这个运气继续下去吧。”
对方淡淡的回答道。
他接着说道:
“在技术上的问题有的是人帮你把关,而你要做的,只是学会怎样把那些人给用好而已,在这点上你现在做得非常不错。放心,要是你真的没法胜任这份工作,不用你自己提出来,我会直接找其他的人接替你的位置,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好好的把这份工作给负责好。”
当时审判长的发言令西格蒙斯感到十分的不安,他总感觉在未来还会有更大的挑战在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在那之后不久,审判长便下令要求将封魔符文线路铺设的工程时间提前百分之三十,必须赶在今年雨月之前完工。现如今的工程进度相对于调整后的计划来说,算是大大的滞后了。
这却是让西格蒙斯愁白了头发。因为以现在的人力与效率来看,这基本上是一个完成不了的目标。
虽然这里的原材料与工作设备十分充裕,但因为这些附魔师们的水平差距实在是过于的参差不齐,导致最终成品的合格率可以说是极为的惨不忍睹。
光是鉴定与打回不合格的封魔符文,然后熔铸重锻,就起码拖慢了整个工程四成的效率。
但即便是这样,西格蒙斯还是不敢继续向附魔厂继续施加压力。因为上一次他在下达了死命令以后,几个附魔师与负责检测成品是否合格的魔法咏唱者直接私下商量了一下,将一些虽然有问题,但勉强能用的封魔符文标注成了合格的成品送到了工程组那里。
要不是西格蒙斯事先留了个心眼,在最终的线路铺设前还有对方不知情的最后一次检查,说不定那一批有问题的封魔符文就给安装上要塞了。
当时西格蒙斯在得知这个情况以后,被气得直接带着控制权在他手里的三个幽界骑士找到了附魔厂里,把那几个联手起来诓骗自己的附魔师与检测员尿都快给吓出来了。
但即便对方的行为再怎么是错误的,他们事后的辩解也令西格蒙斯感到无法反驳。
他们的能力只有这么强,并且现在基本上人人都是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在工作了。但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无论是继续增加报酬,还是用暴力威胁,你都没办法让一个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的人继续提高效率。
强行增加压力,提高要求,除了让他们铤而走险上下联手哄骗自己以外,不会有任何正面的帮助。
最后除了将附魔师与检测员的工作场所彻底隔离,并且制定了盲检的规则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甚至这个新规定还让整个工作效率稍稍的被拖慢了一些,毕竟那些符文不再是一经完成,便马上可以进行检查了。
最后,连奥法大学预科班都没上完的西格蒙斯被逼得没办法,只能自己亲自去了附魔厂里,准备从头开始学习整个附魔流程,看看这会不会像挖矿一样,流程中有可以优化的地方。
而他来到附魔厂的第一天就发现了巨大的问题——所有的封魔符文都是那些附魔师自己熔铸金属,然后亲手铸造成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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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优化方案
“这种事情你们不应该找个铁匠来做吗?”
西格蒙斯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亲手开动熔炼炉,将源质银的金属锭放进去融化成泛着银光的液态,然后通过魔力引导它们变形成符文雏形的模样。
“不行,封魔符文在浇筑成型的时候是需要用魔力激活亲和性的。”
那个细胳膊细腿的附魔师一边敲击着封魔符文的雏形,一边回答道。
“我知道……但这个过程只是要求你们在一旁往炉子里注入魔力就够了吧,并不需要连铸造的过程都需要亲自动手才是,像这个过程完全就可以用相应的模具来替代。”
“那铁匠是有可能将这个符文雏形的模具给偷摸复制下来的。一旦符文的雏形被学过去了,那这个封魔符文的秘密起码就被揭开了五六成,这是任何一个附魔师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对于附魔师来说,除了星辰议会公开的两百多个通用符文之外,其他的封魔符文都绝对不会用模具去批量制造雏形的。因为这样就相当于将自己独有的技术给外传了出去,很多附魔商店就是靠着家族传承下来的几个符文维生,暴露技术就相当于把自己吃饭的碗给砸了。
那人说着,手中的锤子力道稍微偏了一点,捎带着将那个符文的雏形也稍稍的砸歪了一些。
他“啧”了一声,然后把那个有些歪的符文雏形扔进了冒着火光的回收箱里融化,接着道:
“但像将这种失败品的重新剔除杂质,精炼成金属锭的事情我们都是会交给铁匠完成的,不会在这个事情上浪费时间。”
但你们这么做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了……
西格蒙斯想着,但也没有做声,只是继续记录着对方的工作过程。
封魔符文的雏形在锻造成型以后,附魔师又经过了好几步骤的加工与打磨,然后才将其放置在了附魔台上繁复的法阵中央。随即那人把储藏着纯净魔力的魔晶放进了附魔台的凹槽里,最后点上了用来安神的熏香蜡烛。
在做完所有的准备工作以后,那人双手按在附魔台上闭上了双眼。
凹槽里的魔晶逐渐开始化作灰白的粉末消散,而从魔晶上流出了明亮的流光充盈到了整个附魔台。流光在逐一点亮了附魔台法阵上十三个汇聚的焦点以后,最终全部汇入了中央的封魔符文上,随着一阵耀眼但不刺眼的光芒闪过,一个封魔符文制作便完成了。
西格蒙斯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检测员,那人上前从附魔台上拿起了那个封魔符文,在经过细致的检查以后说道:
“这个没问题。”
“今天运气不错,魔力最后汇聚到陌客座焦点的时候,我的精神状态还算清醒。”
那个附魔师满头是汗的说道。
“什么意思?这还跟星座有关吗?”
西格蒙斯问道。
对方则是惊奇的回问道:
“你不知道吗?附魔台就是模仿星辰的排列运行,作为燃料的魔晶则是模拟光之境,而封魔符文则是象征着现世。光之境里最纯净的魔力流淌到星界,被折射出不同性质的魔力,最后再被引导固定到现世之中——在一张桌子上模拟这一过程就是附魔的基本原理。”
而这同时也是威廉要求他们制作的通用封魔符文残次品率这么高的主要原因。
作为铺设在黄昏要塞的通用封魔符文,因为在要塞内部的法术核心基本上对于十三系法术都有需求,因此封魔符文也要求能够流转十三系法术而不会发生冲突。
这对于制作封魔符文的附魔师来说要求就显得太高了些,毕竟在星辰律法下,他们最多只能研习三系法术。虽然通过这些传承自七大王国时代的古老附魔台,能够做到不同性质魔力之间的转换,但对于那些没有驾驭过其他性质魔力的附魔师来说,这个过程就很容易出现错误。
弄清楚附魔的具体原理以后,西格蒙斯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你们能不能只对封魔符文加工自己熟练的法术部分?”
…………
经过在附魔厂一周的深入调研,并且详细统计每一个附魔师手里的残次品出现频率后,西格蒙斯召集所有的附魔师开了一次会。
开会的位置是在附魔厂的内部,先早西格蒙斯给所有的附魔师们都放假休息了一天,而今天等那些附魔师都回来的时候,发现整个附魔厂都被换了一副模样。
先前整个附魔厂是按照荆棘城附魔师协会的标准,被分成了许多个单独隔间的形式。但现在这里所有的隔间都被拆了下来,并且每个隔间的小型熔炼炉也被搬走了,改为了在附魔厂的门口改搭建了一个标准的铁匠铺。
而附魔台则是十三个为一组,并排摆放成了四列。
“虽然我在附魔方面只是一个外行中的外行,但在如何提高工程效率的方面,我有一个不是很成熟的想法希望大家能实验一下是否可行。”
只是西格蒙斯开场的第一句话。
在场的附魔师们面面相觑,他们环顾着这个被改得面目全非的附魔厂,不知道这个连魔法咏唱者都不是的负责人到底有什么不成熟的想法。
“我先前把整个附魔的过程拆分成了四个大步骤与二十二个小工序,包括从源质银熔炼开始,到最后的质量检查结束。”
他说着走到了门口的铁匠铺前,然后一路走到了附魔厂最后,接着朝他们说道:
“并且我还整理了各位的命理星座与最擅长的法术派系,以及每个人手里出现残次品的频率。并以此排出了一张简单的表格,接下来就只用各位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为封魔符文附魔,然后把手中的半成品交给下一个人继续工作就好了。”
西格蒙斯的这个经验来自于早年间自己在屠宰场打工的经历,而后他在银流矿洞指挥工作的时候,也会尝试依据每个矿工的身体素质与工作效率的不同,将他们分配到各个环节协同工作。
而在得知了封魔符文是可以分批次进行附魔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可以将每个人擅长的部分给拆分成一个个单独的环节,让一个符文通过十三个人进行分批次加工。
对于那些附魔成功率实在是过于抱歉的附魔师,则是可以安排他们在第一步进行符文雏形的熔铸工作。甚至他们只用在一旁给熔炉投入魔力激活源质银的魔力亲和性,具体的铸造工作可以全部交给铁匠师傅。
这样一来,就连残次品的精炼回收设备都可以一起搬到这里来,出现残次品以后可以直接进行回收精炼,然后投入下一次的制作生产中,减少了大量不必要的时间损耗。
看起来前景如此美好的计划,但西格蒙斯在向所有人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以后,在场的附魔师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动。
“西格蒙斯先生……”
为首的一人斟酌着说道。
“我还是建议你把这个方法跟你背后的老板商量一下,因为这种将完整工序拆开的做法,对于任何一个封魔符文的研究者来说都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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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早睡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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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附魔产业的雏形
“没事,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对此,西格蒙斯只是这么回答道。
他这段时间特意有去了解过附魔工会内部严苛的条条框框与莫名其妙的行业规定,并深究了它们背后的原因。
而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绝大多数冗杂繁复、极富仪式感与神秘感的规定,除了人为的制造附魔师稀缺,以及故意降低工作效率以外,并没有什么在实际上的意义。
这种消极怠工的行为在他当年打工的矿井里,被发现是要被监工轮圆着铁鞭抽的。但这对象一旦换做了高高在上的法师老爷,换成了高贵的附魔师,就立马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地位象征。
也许对于高级的封魔符文来说,确实是需要一个厉害的附魔师一人把控全局。可能还要考虑到环境、星象、天气甚至是自己当时的心情,在把所有准备细节全部敲定以后,才能一步到位的完成。
但按照审判长大人的说法,目前要他们做的只是最最普通的通用附魔符文而已,根本就不需要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条件。
按照这些附魔师们的说法,拆分附魔的工作步骤会让符文的研究者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就好像把他的工作性质降低到了铁匠、木匠、泥瓦匠的档次,简直就是把魔法咏唱者的尊严踏在地上踩。
直觉告诉西格蒙斯,相比于荣誉、尊严、传统、法师的骄傲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审判长大人是一个更看重事情成效,更在乎办事效率的人。只要能用这些东西换来工程进度的提升,想必审判长大人是不会太过责怪自己做出这类僭越的行为的。
大概,应该吧……
想到这里,西格蒙斯暗暗压下了自己心中的不安,然后高声对周围的人说道:
“大家放心去做吧,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如果有问题的话,一切的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那些附魔师在这之后又与西格蒙斯争论了良久,但最终只得按照他的计划,各自到了自己的所负责的岗位上开始了工作。
…………
这套方案带来的效率提升远远超过了西格蒙斯的想象。
仅仅第一天,在各个工序上尚未良好磨合的情况下,封魔符文的制作效率便提升了两成有余,而成品的残次率也是从先前的五成多下降到了不到三成。
而后效率更是一路直线提升,在实行这套方案的一周以后,第一次出现了封魔符文的成品制作速度,快过了维修要塞工程组铺设符文速度的情况,完成好的封魔符文甚至还有了作为储备的结余。
为此他还特意联系了荆棘城,从那边紧急调过来了几支熟练的工匠队伍。如此一来,整个要塞的翻新速度一下子提高了起码五成以上,按照西格蒙斯估计,假如保持现在的这个效率下去,可能到芽月初就能完成审判长交代的任务了。
工程进度提前了几乎一个月。
当然,前提是保持这个工作效率继续下去。
而在这套方案实行了一周以后,在附魔师内部的开始爆发出大量的不满声音了。
“怎么又有人提要离开了?”
西格蒙斯皱着眉头看着手下递上来的报告。
“这次一共有七个人,都是表示接受不了工作压力,现在每天用来冥想恢复自己损耗精神力的时间都不够了,而且他们还说……”
那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好像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是不是应该告诉他。
“让我猜猜,是不是又是老一套的一个普通人怎么能这样使唤法师?”
西格蒙斯如此说道,随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对这个无所谓。
那人点了点头道:
“他们说自己无论是受雇到哪里,都没有得到过像这样被当做工具使的待遇过。即便是荆棘城的各大贵族雇佣他们,平时都是客客气气的,您这样对待他们实在有点太不尊重他们的身份了。”
对此,西格蒙斯只是冷笑着说道:
“其他的雇主对他们再客气也不会支付他们市场价三倍的薪酬,并且还允许他们带走这个封魔符文的图纸作为报酬……总不可能什么好处都让他们给占了吧。”
“那该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呢,真让他们几个人就这么离开吗?”
手下随即问道。
西格蒙斯又仔细的看了一下手里的文件报告,摇头道:
“不行,要是让他们这么走了,起码有两条工作线会直接停摆,命理星座是勇士座跟诗人座的附魔师就这么几个人。另外格尔斯负责的一号线的盗贼座工序是失误率最低的,他要是走了,整个一号线的进度都会慢下来。”
西格蒙斯说着站了起来,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起了外套披上道:谷遉
“我去找他们谈一下吧,实在不行看能不能追加一些什么条件,但现在的这个工作进度必须保持下去。”
然而等西格蒙斯到达附魔厂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厂里都完全停工了,四条附魔线路全部熄灭,甚至就连门口的熔炼炉都关了。
那些附魔师们围聚在了大厅的中间好像在商讨着什么。
看到这里,西格蒙斯感觉火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先前看到报告里说最近几天效率开始不断下滑已经让他有些急躁了,而现在居然还直接擅自让整个厂都停摆了,这些附魔师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快步走到了人群前,重重的咳了一声,然后问道:
“是谁让你们擅自停工的?”
人群的讨论声马上停了下来,几十个人全部都将目光转向了他。
几十个魔法咏唱者的眼神宛若实质一般的指向了他。
即便这些人都没有特意使用魔力,但作为魔法咏唱者本身在精神上带给他的威压不由的让西格蒙斯额头上冷汗微微冒出。
但这股强大的压力并没有让他感到惊慌,实际上他很清楚这些人并不敢把自己给怎么样。
毕竟审判长给了他三个【幽界骑士】的控制权。
只要他下达命令,那三个传奇层次召唤物便会依据他的意志行动。而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能够稳稳控制住这里,让那些性格傲慢的魔法咏唱者们愿意心平气和听自己说话的最大依仗。
西格蒙斯见问题问完以后,见附魔师里没有人做声,又加大了音量再问了一边。
“到底是谁让你们擅自停工的?!”
他们的目光转向了人群的中央,一个西格蒙斯熟悉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是我让他们先停工的。”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挡在前面人群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站在人群中央跟那人走了出来。
正是审判长大人。
先前几十个魔法咏唱者的目光只是让西格蒙斯额头微微冒冷汗,但他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则是感觉自己的后背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审判长大人怎么突然回来了?
而且还没有先来找他,而是先到了附魔厂里。
审判长大人还让他们直接停工了?难道他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过界了吗?
不安的想法开始在他的心里滋生。
站在审判长旁边的那个从玫瑰宫法师厅里抽调来的附魔师好像先前正在跟审判长在聊着什么,在看到西格蒙斯以后,那人立马指向了他说道:
“大人,就是他的命令。”
“就是他丝毫没有顾念您那个符文的价值,让我们像泥瓦匠一样去处理附魔这么神圣的工作……”
那个人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但西格蒙斯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是看着审判长一边听着那个人的话一边一脸严肃的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
“审判长大人,我可以解释……”
西格蒙斯感觉自己的嗓子眼有些发干,他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开口道。
但审判长却是没有理睬他的话,直接对他说道:
“你知道现在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西格蒙斯感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几次鼓起勇气都说不出话来。
审判长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带着他走到了附魔台的线路旁边说道:
“这些工序之间的衔接工作处理得太粗糙了,中间还有着大量可以优化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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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黄昏要塞
“啊?”
西格蒙斯感觉刚刚自己大概是听错话了,所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而审判长则是压根没有理睬自己,只是从一旁的附魔台上拿起了那张排班表说道:
“我先前让他们演示了一遍现在附魔厂的工作流程,你把工作的工序给分开的这个思路是正确的,但在各工序的之间的排列与衔接上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一号线的盗贼座附魔环节的处理速度是其他线的两倍,这个时候你就应该把另外一条线给并进来才是,这样才不会浪费这个工序的效率。另外你在设定排序的时候,应该把失误率高工序放在前面,把成功率高的放在后面,这样有问题在流程的前期就暴露了,不会让前面的人做白工,像现在这样完全没有规划的乱排序会导致……”
审判长一边说着,一边把排班表翻了过来,一条条的写下了对于工序优化的意见。
西格蒙斯感觉自己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
“审判长大人……也就是说您不反对现在附魔厂的运作方式?”
“我为什么要反对?”
对方闻言也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疑惑的看着自己。
“但不是说这种做法就好像是把附魔师在当泥瓦匠用吗?这不会让您觉得这亵渎了附魔师这个职业的……神圣感?”
西格蒙斯不安的问道。
威廉看着对方局促不安的表情,拍了拍对方肩膀说道:
“神圣的只是这份工作的目标,修复黄昏要塞这个目标确实是一件非常的神圣的事情。但具体到工作本身没有什么神圣的地方。评价工作本身好坏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效率的高低。假如泥瓦匠的经验能够提高工作的效率,那他就是值得借鉴的经验。”
西格蒙斯还在愣神消化威廉话中的意思,威廉身后那些附魔师们围了上来。
先前向威廉告状的那个附魔师抱怨道:
“但是大人,这已经不是效率不效率的问题了,是我们根本就承受不住这个工作强度。每天十多个小时的高强度聚集精神进行附魔施法,这任谁都受不了啊。”
但对此,威廉则是摇头道:
“不,这还是效率问题。”
他说着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纸笔说道:
“这也是我要说这里运作的第二个大问题了,合理安排休息也是优化效率的重要部分。”
威廉说完,在纸上写下了其他的优化意见。
“在按照我先前的建议优化流程以后,把这四条并行的附魔线路改成互相联通的两条流水线,效率高的环节可以让一个人同时负责两条线路的工作……”
威廉的话还没说完,那些附魔师直接爆发出了一阵抗议声,那几个因为效率高而被要求进行更多工作的附魔师,更是直接开始大喊自己不干了。
威廉让喉咙里带上了一丝雷音压过了那些附魔师们的嘈杂的抗议声道:
“但我会将你们分成三个班组轮流来使用这里的附魔设施,每个班组每天只用进行八个小时的工作,剩下的时间足够你们恢复自己状态。并且我会额外调整一下雇佣的你们的报酬,除了之前许诺的三倍于市场价格的报酬不变之外,根据你们每个人处理封魔符的数量,会有额外的计件奖励。你们可以选择黄金、珍稀的炼金材料或者同等价值的附魔知识。”
话音落下,人群里就好像被释放了【大平静术】一样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些附魔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你们都好好考虑一下吧,今天正好是周日,干脆以后每周的周日都设为休息时间就好了,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
威廉说着,把写满了整改意见的那张纸塞到了西格蒙斯的手里,随即示意对方跟自己一起出去。
还没等他走到门口,身后的附魔师人群里便不断传来了询问的声音。
“大人,这是真的吗?”
“我做!大人,可以让我去负责两条线交汇的部分吗?”
“喂,你不刚刚还喊着要离开这里吗?”
“你闭嘴!”
…………
离开附魔厂以后,威廉带着西格蒙斯一路往黄昏要塞的位置走了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西格蒙斯突然开口问道:
“审判长大人,假如真的按您之前说的只保留两条线路,将所有人分成三个班组轮班的话,那现在这里的人手没办法覆盖所有附魔设备啊。”
对此,威廉则是笑着回答道:
“没问题,我这次把黑光城的整个附魔公会人都带过来了,你应该担心这里的设备不够用才是。不过这个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之后相应的设备也会都送过来的。”
西格蒙斯闻言吃惊的问道:
“但我听说黑光城的附魔修会都是星辰灯塔的人,他们是不会为星辰议会以外的人提供服务的……”
“放心,现在黑光城的星辰灯塔都倒了,他们也该知道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哦,对了,到时候使唤他们的时候记得不要太客气了,要让他们先好好摆正一下自己的位置。这帮人即便是在魔法咏唱者里也算得上是傲慢得让人难以忍受的。”谷耉
威廉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说道:
“对了,你之前那个流水线的想法真的挺不错的。”
西格蒙斯连忙说道:
“哪里哪里,您不是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这么多的问题来了吗。”
威廉却是摇头道:
“这些优化的问题其实在你们之后的实践里,迟早都会自己逐渐摸索出来的。但像你这样在这个世界常识下长大的人能够想到这一步,确实是十分难得。“
随后,威廉看着不远处黄昏要塞说道:
“虽然现在就连雏形都算不上,但你相信吗,这个东西在不远的未来将会把这个世界改造成一个你根本不敢想象的样子。我建议你之后有时间就去附魔厂多积累一下所有流程的运作经验,最好带上几个你信得过的、机灵一些的人一起先积累经验,有你们作为种子,未来很多变革都可以方便推行了。”
虽然西格蒙斯并不清楚审判长所说的“变革”具体指的是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走进了黄昏要塞。
“先前我让你优先铺设要塞北部黄昏厅封魔符文的回路,你有照做吧?”
威廉看着被拆得面目全非的黄昏要塞问道。
“当然,我们最先完成的就是那边的工程,那里半个月前就已经完成了。”
西格蒙斯马上回答道。
威廉点了点头,随着一阵电光闪烁。他消失在了原地,但不到五秒钟以后,他又回到了这里。
回来时,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纯粹由阴影构成的鸟笼,而在鸟笼里挤着一只肥硕的乌鸦。
“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了,求求你不要杀我啊……”
那只胖得畸形的乌鸦扯开嗓子喊道。
对此,威廉在内心中翻了个白眼。
你这话确定不是在提醒别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千万不要忘记把你给杀了?
“我不是要问你什么,而是要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威廉说着带着身边的西格蒙斯传送到了要塞最北部的黄昏厅里。
这里是一个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就如同坟墓一般简洁的圆形大厅。
黄昏厅地面的材质与黄昏要塞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是用那种仿佛会长出苔藓一般的青石材质铺制的,并且在上面间断的蚀刻着古朴的雕文。那些雕文汇集到了整个大厅内,如时针刻度般精确的分布在大厅里十二个方向的凹槽上。
“哪里?我主群鸦之父的月境领域黑鸦望?我都说了,那个地方我不知在哪,我是直接在噩梦沼泽被塑造成型的信使……”
肥硕的乌鸦信使环顾着四周的环境如此说道。
“对,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带我去噩梦沼泽。”
威廉点头道,随后从自己储物空间里拿出了审判二走到了大厅两点钟方向的凹槽附近,然后猛的把那把剑插进了凹槽里。
一股极强的魔力沿着铺设在这里的线路流动,随即引起整个大厅一阵剧烈的晃动,就好似这座建筑变成了一艘行驶在风暴中的战船一般。
震颤持续了大约数十秒才结束,而此刻窗外原本应该是明媚早晨的景色,却在突然之间变成了破败的黄昏景象。
肥硕的乌鸦一脸震惊的看向了窗外。
它能够明显感觉到此刻他们并非身处于现世之中,而是到达了月境之内。
窗外的那黄昏也并非是真的黄昏,而是终焉将至这一概念在月境形成的投影。
看着对方震惊的眼神,威廉拔出来手中的审判二对乌鸦说道:
“现世的这座要塞不过是一个锚定月境的坐标,而这里才是黄昏要塞的真实。欢迎来到真正的黄昏要塞,修建在月境领域‘终焉之景’的最后堡垒。”
“你带我来到了月境?然后让我带你去噩梦沼泽?”
肥硕的乌鸦极为费解的问道。
威廉点了点头回答道:
“没错,更具体来说,我要你带我去噩梦之主爪玛拉的寝宫,有些事情我想找祂具体聊聊。”
“作为信使的你,不会这个都办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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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再入月境
这是一座仿佛修建在世界终焉的残破要塞。
举目望去,虽然看不到太阳在何处,但这附近到处都是破败的黄昏景象。无数不同时代、不同建筑风格的断壁残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揉搓在了一起,形成了无数漂浮在这座要塞的周围的浮岛。
或者说,更像无言的墓碑。
已经被放出笼子的乌鸦信使跟在威廉身后飞出了要塞,后者惊讶的看着周围的残破衰败的景象,心中满是疑惑。
这种极富象征意象,好似某个概念具象化的景象,毫无疑问是月境领域的特征。但这里同时却又好似现世一般,一切事物都有着完整形体,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观测的角度发生变化而改变自己的外形。
而身后的这座残破的要塞更是一座实实在在修建在这个地方的建筑,是真的用各种现实存在的石料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修建的要塞。
“很惊讶吗?”
走到了要塞周围万丈深渊的悬崖边,威廉突然问道。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觉得这里既不是月境,也不是现世。”
乌鸦信使问道。
“你说反了……这里既是月境领域‘终焉之景’,也是坐落在哀伤山脉悲恸之痕附近的黄昏要塞。这里是这两个地方的结合,是打通了现实与虚妄的交界处。或者按照现在的说法,在这里发生了所谓的‘位面融合’现象。”
威廉说着,几道虚幻的白色人影突然凭空从悬崖周围冒了出来,他们扛着工具与石料从威廉身边有说有笑的穿了过去,丝毫没有察觉这里有人。
乌鸦信使被这几个突然出现的人影给吓了一跳,它扑扇着翅膀飞高了一些,在看着那几个人影无视他们走进了身后的要塞以后,它才问道:
“他们是谁?”
“维修要塞的工人。”
威廉回答道。
那几个人影是正在现世维修黄昏要塞的工人,此刻因为他们身处于帷幕的另一端,所以无法看到身处于终焉之景里的威廉与乌鸦信使。
但如果他们是魔法咏唱者的话,便能够在以太域中感受到威廉的存在。并且还能通过使用魔力对帷幕另一端的人造成干涉影响。
当然,反之在这一侧的人同样可以使用魔力对于现世的人造成影响。
而这便是位面融合将会造成的后果——将世界分成能够相互直接干涉的里表两层。
倘若虚无君王将自己的月境领域融合到了现实的土地上,那么祂们所统治的领域将不再虚无,祂们会成为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的永恒统治者。
到那时候,虚无君王们影响现世将不再需要月境裂隙,不再需要契约,不再需要媒介,也不再需要等待星象。祂们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在统御范围内所有凡人的耳边回响,祂们任何一个动作都能让山峦崩塌、河流干涸。
同时,所有的凡人都将毫无保护的被暴露在月境魔物的狩猎之下,如果你不是一个魔法咏唱者,甚至连发现它们的资格都没有。
而这就目前那些虚无君王们现在正在计划的事情。
最起码是一部分虚无君王正在计划的事情。
想到这里,威廉一把抓过了身边的乌鸦信使,纵身跳下了悬崖。
黄昏要塞与终焉之景进行位面融合的地方只有很小的一个范围,并且还通过黄昏厅里的封印给严格控制了下来,只有审判席成员才有资格使用这个功能。
而只要离开了这个小范围,便可以踏入真正的月境了。
想必当年在所有的月境裂隙都被关闭了以后,科尔斯与布莱克就是这么前往月境寻找“希望之种”的吧。
进入月境以后,威廉脑子里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然后他跟上次一样先来到了月境的“高处”。站在那里,他俯瞰着那十三个虚无君王的国度。
与前不久威廉来这里看到的景象相比,饥腐女士的领域“熵之湖”好像变大了不少,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的扩张着。
看来现如今在维克大陆上不断蔓延的枯萎病正在不断地壮大着祂的力量。按照这个趋势持续下去,不久以后祂便可以组织起一场“饥饿行军”在现世肆虐了。
微微叹了口气,威廉的目光转向了另一边。被迷雾所笼罩的噩梦沼泽跟上一次看到的相比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见此,威廉不顾手里乌鸦信使的挣扎,向噩梦沼泽的方向坠了下去。
穿越过回响着梦呓与惨叫声的迷雾以后,威廉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阴森的地牢里。
不断发出嚎叫的人形火柱点亮了四周,这座地牢里到处悬挂着满是倒刺的铁笼,其中有大概三分之一的铁笼里关着人。
而在每一个关着人的铁笼的旁边,都配有一个双眼被针线缝起来,浑身的血肉上都刻满了恐怖图腾的拷问官,它们用各种各样狰狞的刑具折磨着那些笼子里的人。地牢里到处回荡着痛苦的声,有些听起来很有气力,还能做到高亢的尖叫,而有些则是只能发出进气少出气多的呻吟了。
折磨之狱,司掌着“苦痛之梦”的领域。
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都是在做噩梦时精神不小心闯进了噩梦沼泽的倒霉蛋。
噩梦之主的月境领域跟其他虚无君王不同,噩梦沼泽与所有凡人的噩梦相连。尽管祂不能依靠这点对现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反过来祂却是最擅长将凡人诱骗到自己领域的虚无君王。
类似之前莉莉安娜的灵魂被囚禁在了噩梦沼泽里,当时并不是噩梦之主的召唤日,周围也没有神像祭坛之类能够投射力量的媒介,但仅仅是因为她坠入了噩梦里,对方就能轻易的把莉莉安娜的灵魂拉拽到月境之中。
而这也是威廉这一趟过来找爪玛拉做交易的最大原因。
察觉到牢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些苦痛刑官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向了威廉。随即它们觉得有点奇怪——这次出现在这里的不单单是个精神体,而是连肉身带灵魂一个完整的人站在了那里,这种情况可不常见。
当然不常见并不代表不会发生,在过去的几百年间也发生几次魔法咏唱者为了寻力量来到月境,结果迷路到了这里的事情。
那几个人的下场都异常的悲惨。
所以,这并不影响苦痛刑官们按照平时的流程进行工作。
抓捕、囚禁、折磨……
随着“哗哗”的铁链声响起,那些苦痛刑官们拿着自己手中染血的刑具围了上来。
离威廉最近的一个铁笼“吱”的一声自己打开了。
“自己进去……亦或者需要我帮助?”
为首的那个苦痛刑官用如同老妪一般嘶哑的声音问道。
威廉看着它们,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直剑,想了想还是把手中的审判二放回了储物空间里。
毕竟自己是过来找爪玛拉谈合作的,要是一来噩梦沼泽就把祂手下的月境魔物给魂飞魄散了,可能会让对方质疑自己来合作的诚意。
眼见这个人非常“上道”的把武器给收了起来,为首的那个苦痛刑官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它拿着布满利齿的拘束刑具,走到了这个不知为何肉身迷失到噩梦沼泽的人面前,拽起了对方的手打算往刑具里套。
“我有许多同事会喜欢那种愿意挣扎一下的人。但我不一样,我更喜欢你这种听话的人,也许你觉得自己表示服从该受的折磨就会少一些,但很可惜……”
苦痛刑官的话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它发现自己无论用多大力气都无法挪动那人的手分毫。
要知道,这里可是在折磨之狱的内部,每一个苦痛刑官都可以从周围受折磨的精神体身上汲取到大量的力量。如果它们能保持这个状态进入到现世的话,徒手碎石断金都是等闲。
而现在它就连挪动对方的一只手都困难万分。
它疑惑的抬头看向了这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而对方此刻对自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咔”的一个声音从自己的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痛苦令它直接喊出了声。
它的手腕被对方直接掰断了。
“不用感到可惜,最起码待会你要受的折磨一点都不会少。”
威廉接着把对方的手拧成麻花以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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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帷帐
不过多久,这间地牢里所有的笼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那些苦痛刑官通通被塞进了笼子,而每个笼子里都燃烧着翠绿的灵魂火焰。
受折磨的哀嚎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相比于之前的景象,此刻的苦痛之狱倒是更像地狱了。
做完这一切后,威廉回头把救出来的那些虚影全部都送回到了现世。
这些虚影都是现世某些倒霉蛋的精神投影,他们在做梦时不小心漫游到了这里随即被禁锢,导致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做自己被一帮施虐狂折磨的噩梦。
他们还算幸运,如果这是在噩梦之主的轮值年的话,他们甚至可能连自己的灵魂本体都会被拉拽到这里来。
“那个……威廉大人,您不是说自己是过来谈判的吗?”
乌鸦信使看着四周笼子里被点燃的苦痛刑官,有些担心的问。
先前威廉在审问它的时候是使用过这个灵魂之火的,它深深地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极致痛苦。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一次性把这里的月境魔物全部给点燃了,这是不是会有点……
“啊,这个你大可放心。这种笼子叫做折磨之笼,只要让被关进去的知性体受到痛苦的折磨,就会源源不断的给爪玛拉提供力量。关键是要受到极致的折磨,至于放进去的到底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威廉边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走边说道。
“实际上大多数虚无君王们对于这种细节问题不会那么在意的……好了,你可以带路了。”
即便是在一个月境领域内,也是时刻在发生着变化的。
可能上一秒这扇门还是通向一座大厅,等到下一秒这里就通往一片毒池了。除了虚无君王本人能够完全掌握与控制整个月境领域的变化,以及祂手下的各个魔将能够分别控制属于自己的领域之外,就只有名为信使的存在可以看穿月境的变化规律,指引人们到具体的地方。
当然,也有一种更简单粗暴的办法,那就是直接一路杀过去。在把一片领域里的月境魔物给杀得差不多以后,这里就会自动打开通往下一个区域的传送门。
威廉原本以为这种掩耳盗铃式掩盖地图加载的设计,在穿越过来以后会被合理化,结果他上一次来月境的时候就发现依然没有改。或者说这也是一种合理的月境机制?
幸好自己手上有个曾经觐见过噩梦之主本体的信使,否则他可能就要一路杀到噩梦之主的御座前,然后告诉对方自己这一趟过来是为了合作的。
这么做别说合作了,到时候自己能不能跑出噩梦沼泽都可能是个问题。
毕竟当年自己带着整个审判席打到各位虚无君王的御座前都没法让对方亮血条,而今过了一千多年,对方的力量不同往日壮大了不少,而自己这边却目前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地牢的门外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枯萎稻田,而稻田里每隔一段距离都摆着一个画着狰狞笑脸的怪异稻草人,它们手里的提灯无风自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乌鸦信使看着那些稻草人打了个寒颤,然后它定了定神,化作了一团鸦羽风暴朝一个方向飞了过去。而威廉肩胛骨的位置展开了一对纯粹由光构成的羽翼,他扇动翅膀跟在了那团鸦羽风暴的身后。
…………
噩梦之主的寝宫被七重帷帐由外至内的分成了七个区域,它们分别象征着羞耻、迷失、追逐、羸弱、坠落、囚禁、死亡这七种噩梦的基本形式。
一般而言,除了负责传递噩梦之主命令的梦魇侍女与对应了那七种噩梦的七个魔将,在有命令的情况下能够出入寝宫之外,其他所有的眷族都不允许靠近这个地方。
对于噩梦之主而言,未知与模糊是祂最重要的力量来源。不但是对于凡人,就算是对于自己麾下的月境魔物,祂依旧需要它们时刻保持对自己的畏惧。
因此任何敢于挑战这一规则试图走进寝宫的月境魔物都会落得极为凄惨的下场,它们的本质会被噩梦之主本尊亲自拆碎,刺绣进寝宫的帷帐里受到永恒噩梦的折磨。
实际上,为了保持自己的神秘感,爪玛拉除了不允许其他的月境魔物靠近自己的寝宫之外,祂自己都从未离开过这座寝宫。即便是一千年前与现世的那场战争,祂也只是制作完自己的化身,亲手送到寝宫门口,之后祂便又返回了寝宫的最深处。
因此在噩梦沼泽内部,许多有着高智慧的月境魔物往往会通过寝宫打开了几层帷帐,来判断一件事情对于爪玛拉女士的重要程度。
一般来说,有手下的魔将来觐见噩梦之主时,寝宫的帷帐会打开一层,爪玛拉女士会允许它们在最外层汇报事情。
而每隔十三年到噩梦之主轮值的灾难年份时,寝宫的帷帐会打开两层,因为噩梦之主要让自己的力量能够更好的投射到维克大陆上。当然,如果这个时候有魔将来汇报事情,那它同样只能待在最外层。
当有其他的虚无君王的信使到来时,爪玛拉会根据来访信使背后那个君王与祂关系好恶,而分别打开一到四层帷帐。
而至今为止,唯一一次打开了全部的帷帐的情况,则是在一千多年前对现世的那场战争中期,爪玛拉女士制作了自己的化身,然后打开了七层帷帐将给祂送了出去。
尽管有着这么严苛的规定,但那些高级月境魔物们却依旧出于自己的本能,在不触怒噩梦之主的前提下,将自己的领域设在了尽可能靠近那座寝宫的地方。这样做就是为了能够更靠近创造了它们的主。
这天对于在寝宫附近的那些高级月境魔物来说,好像是无比平常的一天。当然,在月境之中时间的概念是非常模糊的,因此称之为“这天”也许不是一个很确切的说法。
但无论怎样,这天噩梦之主的寝宫依旧如往常一般是七层帷帐全部封闭的状态,而在寝宫的周围也是处在安宁的寂静之中。当然称之为安宁可能也并不准确,毕竟在虚无君王的领域内部并不存在着这种东西。
总而言之,那些高级的月境魔物们也如往常一般试图通过梦境去与现世的凡人们沟通——或是为那些怪异的艺术家们激发噩梦般的灵感,或是趁着梦游操控凡人犯下罪孽,亦或者引导失控的梦境进入到月境之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遥远的天边突然传来了两个破空之声。
这附近所有月境魔物的注意力被那毫不掩饰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
在宛如被精神病人涂抹的病态天空中,有一团鸦羽风暴与一个身后挥动着圣洁翅膀的人正在往噩梦之主的寝宫飞来。
前者在场的月境魔物们有一些印象,它好像是不久前一个月境领主派来的信使。
区区一个月境领主的信使,原本应该连觐见噩梦之主的资格都没有,但爪玛拉女士却为它打开了两层帷帐。
这在当时引起了附近高级月境魔物的广泛讨论。
而那个扇动着圣洁翅膀的那个,虽然在场的月境魔物们那不知道是谁,但他的出现却是让它们都感到更为的震惊。
因为他是一个凡人。
一个凡人,且不说他到底是如何来到噩梦沼泽的,他居然敢往噩梦之主寝宫的方向飞?
说是自杀的行为都是轻的了。
这可是几百年来都没曾发生过的事情了。
附近所有月境魔物都屏气凝神,等待着寝宫那边降下惩罚。
果不其然,寝宫那边动了。
但不是它们所想象的那种动作。
寝宫外的帷帐一口气打开了五层,一股迷雾从中弥漫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女性虚影。
一个听起来极为甜腻,但同时会搅动起在场所有人内心深处恐惧的声音响彻在四周。
“灾祸,这里不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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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谈判
“灾祸,这里不欢迎你!”
威廉听到那个甜腻的声音以后停了下来,他漂浮在半空中看向了对方。
此刻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模糊得只能看出大概是个女性的巨大迷雾虚影,祂浑身上下唯一清晰的地方是那两只闪烁着幽幽蓝光的眼睛。
“为什么?是因为不久前在圣墓抢了你的东西,还因为是上一次我来这里时拆了这里的六层帷帐?”
威廉笑着问道。
对方没有回威廉的话,那颜色浓重得好似油画般的天空被一股力量所搅动,几乎是半边天空的色彩被拉扯成了一个深邃的旋涡,随即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从那个旋涡中传了出来。
这股力量对于有型之物并没有丝毫的影响,但任何的无形之物,无论是魔力构筑的召唤物,亦或者是月境魔物,都会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牵扯力。
首当其冲的就是漂浮在威廉身边的那个乌鸦信使,在这股力量下它瞬间变回了乌鸦的形态,随后身上的羽毛开始不断被撕扯。
而威廉这边也是,他背后由光所构成的翅膀被巨力所撕扯,一点点的化作了零碎的光点被吸引到了那个旋涡里。
周围的那些月境魔物在看到那个旋涡出现的瞬间,立马飞天的飞天、打洞的打洞、化雾的化雾,各自使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眼前这个危险之地。这是噩梦之主发怒时的征兆,在这种时候还敢待在这里,是要被噩梦之主给还原成最基本的情绪元素等待回炉重造的。
实际上一些存在时间久远,经历过过去那场战争的月境魔物,在听到爪玛拉女士说出“灾祸”这个词的时候就已经直接开溜了。那个名为“灾祸”的男人上一次带着手下来这里的时候,可是把噩梦沼泽的七大魔将给杀得只剩下两个,直到最近一百年爪玛拉女士才通过自己从现世不断积累的力量,将自己麾下魔将恢复到了七位满员。
除了魔将之外,普通的月境魔物也是不知道被杀了多少——那可都是真正的被杀死,连重塑身体都无法做到的真正死亡。
“威廉大人!”
飞在威廉身边的乌鸦信使眼看着自己整个鸟都要失控被拉扯进旋涡里了,它对在巨力中勉强保持着稳定的威廉绝望的大喊道。
后者朝地面挥动了法术媒触,一个深褐色的巨大法阵出现在了他们下方的土地上。随后,一个岩土石台从那里拱起,并且迅速的上升到了他们的脚下。威廉背后的光翼恰好在这个时候被撕扯殆尽化作了光点,他顺手一把抓住身边即将失控的乌鸦,稳稳的落在了那个石台上。
一股与大地相连的沉重感抵消了那个旋涡的带来的牵扯力,威廉感觉自己体内受到旋涡牵引而躁动不安的魔力恢复了平静。
这个时候,一道幽蓝色的目光向他投射了过来。此刻威廉身处的高度正好与噩梦之主虚影的双眼平齐。
“要动手好歹先听明白我的来意吧。”
威廉站在石台上看着对方抱怨道。
噩梦之主冷哼了一声,威廉脚下的石台上瞬间便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整个石台一阵摇晃,好似下一秒就会碎裂崩塌一般。
“你的来意……你以为这还是在一千年前吗?亦或者是觉得现如今还是属于你的时代呢?现在的你对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一块过去留下的绊脚石而已,也许算麻烦,但绝对算不上阻碍。在即将来临的新时代里,你什么都阻止不了。”
爪玛拉用高傲的语气说道。
但祂的话并没有说错,以现在月境与维克大陆的力量对比来看,即便是一千年的终焉守望者成建制穿越过来,可能最终的胜率都不到两成。单单自己一个人战力相对于现在的整个月境来说,不过是虚无君王们彻底控制整个大陆道路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而已。
但是……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个所谓的‘新时代’上,我想知道你们到底追求的是怎么样的新时代呢?是废墟魔神欧丁追求的一片灰烬与死寂,还是死血之王渴望的永不停息的战斗与狂怒,亦或者是低语女皇碧丽斯期望的无穷无尽的反转与背叛?你们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一点分歧都没有吧?”
威廉盯着爪玛拉那双深邃的眼睛问道。
但对此,爪玛拉只是不屑的回答道:
“灾祸,你现在说的这些完全没有意义。即便在最终要怎么处理这个世界上有分歧,那也只是棋手之间的问题。作为棋子的凡人就不要妄想来给我们提出什么建议了。”
祂说着,薄纱一般的迷雾开始笼罩在了威廉身处的这座石台周围,随即从中凝结出了细密的网状封印。
这是对方打算彻底封锁附近月境领域的动作,假如威廉不趁这封印成型前冲破离开的话,那他可能就要被困死在这里,直面噩梦之主的本体了。
而现在手中没有审判九的威廉,就连理论上破防噩梦之主的能力都没有。
同样细如丝线的闪电开始在石台附近闪烁,它们破坏着那些迷雾构成的网状封印,延缓封印构建的时间。威廉计算了一下自己还剩多少时间足够离开,然后顺着对方先前的发言说道:
“那对于你而言,就算棋盘被砸了也无所谓吗?”
听到这句话,噩梦之主沉默了。
但祂依旧没有停止空间封印的构建。
这说明威廉这句话给对方带来的动摇还够不坚决。
所以他继续补充道:
“位面融合,也就是将月境的领域与现世的土地所绑定。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了,那整个维克大陆上都不会再有所谓的噩梦与怪异,也不会有所谓由正常转变为异常的恐惧与惊骇了。因为这些东西会变成每分每秒都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会变成每一个凡人每天要经历的日常,你在噩梦里制作出再完美的惊悚效果,都不及其他虚无君王能在现实中做到的一半恐怖。而你的权柄在位面融合之后更是会变得一文不值——到时候你打算把自己的称号改成什么呢?现实主义之主?”
如果说在虚无君王里,除了疯愚弄臣之外还有谁会不希望到位面融合发生的话,那威廉也只能想到噩梦之主了。
噩梦正是因为扭曲现实而显得恐怖,倘若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扭曲魔境,那噩梦之主所司掌的权柄将变得毫无意义。到那个时候,爪玛拉本人也只能沦为跟在其他虚无君王身后捡剩饭残羹的跟班。
威廉说完以后,在他周围构筑的空间封印停了下来。威廉趁机将它们一口气全部都破坏掉,然后放缓语气说道:
“彻底让月境控制维克大陆的方法有很多,而进行位面融合对于你而言是最不划算的一种。甚至可能比维持现状更糟糕——你凭借自己与所有凡人噩梦相连接的权柄,即便不在自己的灾难轮值年份,也能从现世收获大量的滋养,但假如……”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
爪玛拉打断了威廉的话,用前所未有的嘲弄的语气问道:
“当年三次挫败了我们的计划,把维克大陆上所有的月境裂隙都给封死的‘月境之灾祸’,现如今想来帮助一位虚无君王该怎样最大潜力的从现世获得利益吧?”
威廉闻言停了下来,用认真的语气回答道:
“怎么会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巴不得你们全部都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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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位面融合的计划
“怎么会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巴不得你们全部都消失。”
威廉在说完这句话以后,那个由迷雾构成的人形虚影发出了一阵颤抖,祂幽蓝的眼睛爆发出了剧烈的光芒。四周的空间随之开始震颤,连带着那个扭曲的旋涡也停止了转动,然后崩解成了狼藉的色彩残留在天空中。
过了好一会儿,威廉才意识到对方这是在笑。
“虽然这确实才是你的真心话没错,但这可不是来谈条件应有的态度啊……”
由迷雾构成的虚影按耐住笑意如此说道。
“难道说我是真心过来帮助你从现世获得好处的,你就会相信吗?”
威廉反问道。
然后他继续说道:
“这只不过是现阶段利害关系一致的权宜合作而已,假如你不愿意,我现在马上就离开,也不用再在这里听你那没营养的嘲讽浪费时间了。”
对此,噩梦之主的虚影回答道:
“不要着急,曾经的月境灾祸啊……”
接着这个虚影如同被按下倒带按键一般变回了雾气,重新回到了不远处寝宫的七层帷帐之后。
与此同时,威廉脚下踩着的那个石台也彻底的崩碎成了碎石与砂砾。
威廉再次召唤出了纯粹由光构成的羽翼出现在了身后,让自己漂浮在半空中。
+不过既然你都沦落到要来找自己的敌人谈合作的份上了,你的那个夙愿估计最终也只能停留在“如果可以的话”这个程度吧+
噩梦之主的灵魂之音出现在了威廉的脑海里,语气里满是嘲讽。
威廉没有理睬对方的挑衅,而是直接大声问道:
“所以呢,你的答案是什么?是在未来的新秩序下改名为‘现实主义之主’?亦或者是选择现在支持我,把那个狗屁位面融合的计划给掐灭掉?”
+选择支持你就能成功阻止位面融合吗,你知道在这个计划运作了多久,背后又有多少高位的月境存在支持吗+
爪玛拉的声音在威廉的脑海中回响。
“一千年前同样也没人会相信我能把你们全部给打回月境。”
威廉如此回答道。
+那这就衍生出了另一个问题,假如要是你变成了于我而言比位面融合更加大的麻烦,那该怎么办+
噩梦之主如此问道。
“你刚刚不是还说,我的夙愿最多只能到‘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步吗?在这个问题上,你大可继续保持之前的这个判断——如果你对于现在月境与现世之间力量差距有足够自信的话。”
威廉挑衅般的回答道。
十三位虚无君王在性格上依据祂们司掌领域的不同,会各有各的特色,但有唯一点却是共通的,那便是那无可救药的傲慢——对于凡人的傲慢。
于虚无君王而言,一个曾经击败过祂的凡人,与作为同等存在的其他虚无君王,如果要比较威胁的程度的话,祂们必然会觉得是后者对自己的威胁更大。毕竟是一时间被凡人给欺骗或打败,并不会影响到自己永恒的生命分毫,又或者说那只是在祂们永恒游戏中的一些调剂而已。
而相比之下,在虚无君王们之间的竞争中出现了落败,因此导致自己的权柄不可挽回的衰落了,可就是一件完全不可接受的事情了。
寝宫那里没了声息,威廉飘在天空耐心的等了一会儿。
果然,不过多久,寝宫的第六层帷帐自动打开了。
威廉挥动着自己身后的光翼飞了进去,落在了最后一层帷帐之前。
在这层由“死亡之梦”这一材质所编制出来的黑色帷帐之后,便是噩梦之主爪玛拉的本体所在了。透过那层帷帐,威廉能看到一个不断变化着自己外形的模糊轮廓。
就和一千年前一样,好似祂在这里从来没有挪动过一般。
+在开始之前,我要提醒一下你,整个位面融合计划一共有九位虚无君王参与,也就是说,你如果真的破坏了祂们的计划,就相当于你与那九位虚无君王之间结下了不死不休的矛盾+
当然,爪玛拉所说的不死不休是单指假如威廉不死,这件事情就不会了结。
毕竟虚无君王们并没有死的概念。
但对此威廉倒没什么表示,毕竟自己的最终目标是要把这十三位虚无君王全部都给送走,发展到最后肯定都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早一点晚一点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相比于这个,他反倒是更好奇另一个事情。
“除了你跟瓦尔克之外,还有哪两位虚无君王会反对这个位面融合的计划?”
威廉疑惑的问道,在他的印象里应该没有这样的君王才对。
对此,爪玛拉似是有些好笑的回答道:
+废墟魔神欧丁与死血之王布兰德,祂们倒是非常支持位面融合的计划,但其他的虚无君王一致回绝了祂们的要求+
对于这个答案,威廉想了想感觉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毕竟要是真让这两位的本体进入了现世,那估计整个维克大陆会在一周之内被祂们给屠杀成毫无生息的死地。
+而在那九位虚无君王中,又有着两个不同的派系。一个是主张付出一些代价在今年用一些激烈的方法将位面融合给完成。而另一个派系则是打算循序渐进的在十年内利用星辰灯塔将整个维克大陆拉扯进月境之中来+
爪玛拉用灵魂之音继续说道。
“所谓的付出一些代价,就是将整个黑水省的土地交给第十四位尚未诞生的虚无君王,然后借用祂诞生的仪式,打通现世与月境之间的连接对吧?”
威廉问道。
+祂们选择的对象还是你的老部下+
爪玛拉无不嘲讽的说道。
对此,威廉则是冷着脸道:
“你跟之前的那个群鸦之父,是有过盟约的是吧?”
话音一落,威廉感觉到一道视线透过帷帐,转向了被自己抓在手里的那个乌鸦先知身上。
+啊……那个也是你的老部下了,他当时感觉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于是想能用一块我当年化身的碎片换回自己的一块灵魂碎片,到时候在那个家伙过来继承他的力量时,能够最后给它来一记狠的+
爪玛拉的话令威廉回想起了布莱克人物属性里的一个词条。
【临终之耀】
当该名队友处于濒死状态时,能够对最近的敌人造成一次三倍于自身最大伤害的攻击,而在发出这一击以后,该队友将立即死亡。
因为这个词条,好几次在恶战中,队伍里的牧师还没来得及用【苏生】把倒地的布莱克给拉起来,他就因为触发了词条效果而直接当场去世了。
为此威廉也不知道读了多少次档。
这还真像是他的风格啊……
威廉感叹,然后他说道:
“所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阻止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诞生?”
而对于他的问题,帷帐另一端的爪玛拉却是直接开口道:
“不,你要做的是推动祂提前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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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坐标点
“一千年前,你的那个部下拒绝了晋升成为我们当中一员的机会,选择了自我封印。他将自己灵魂已经升格为月境存在的部分给分裂成了四份,散落在整个维克大陆上,同时让依旧是凡人的部分留存在了如今被称之为‘群鸦之父’的身体中。说实话,他的意志能坚持一千年的时间,已经是远远的超过我们的想象了。”
威廉对此沉默不语。
爪玛拉继续说道:
“但也到此为止了,现如今他的意志已经只剩下了残渣……你知道假如现在让他那残留的意志强行开始第二次晋升仪式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对于这个问题,威廉缓缓开口道:
“会导致那个群鸦之父的身体彻底崩解,形成一场月境风暴,最终彻底的消散。”
而这也是月蚀结局最后任务失败的cg。
爪玛拉似是有些疑惑的看了威廉一眼,然后依旧语气不变的说道:
“没错,而这一过程可以通过你手中的希望之种做到——我可以通过我的噩梦权柄将你的灵魂现在就送到群鸦之父的梦境之中,你可以直接通过梦境将希望之种的力量汇聚到对方的身上,将这颗炸弹提前引爆掉。然后我们再来谈谈接下来如何阻止十年后位面融合的话题。”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亲手杀掉忠于我一千年的审判席成员,对吗?”
对于噩梦之主的这个提议,威廉轻声问道。
“你那个忠心耿耿的部下早就已经死了,现在还留存在群鸦之父体内的充其量只是他的残渣而已。”
爪玛拉如此回答。
以一个凡人残余的灵魂压制住一个拥有着虚无君王格位的月境存在一千年,无论这个意志有多坚强,都将会被这股伟力所碾压粉碎。而布莱克的身体也早就被绝望诅咒与希望之种的力量给消弭于无形了,如今控制群鸦之父的只是机械性的运作程序而已,因此说布莱克已经彻底死了也完全没有什么错误。
但威廉好像并不是这么认为的,他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这么做的,忠诚守望了一千年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结局。”
爪玛拉看着威廉脸上坚定的表情,有些困惑的反问道:
“那你不会是打算告诉我……你准备自己去黑鸦望,在四位虚无君王的眼皮底下,把祂们钦定的候选人给直接杀掉吧?”
为了如今这个位面融合的计划,那四位虚无君王准备了多年,投入的精力与资源不计其数。因此在晋升仪式开始的时候,祂们必然是会自己亲自到现场保证仪式顺利进行的。
威廉没有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瓦尔克表示愿意为我加冕。”
听到威廉的话,爪玛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失声笑道:
“所以你是打算让自己成为第十四位虚无君王?但你觉得整个月境除了瓦尔克那个疯子以外,还会有谁支持你呢?现世一千多年的时光对于我们而言可并不漫长,当年你做的很多事情就像发生在昨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欢迎曾经的月境灾祸……”
威廉没有理睬对方的话,而是继续说道:
“瓦尔克承诺自己会在晋升仪式上出手拦住其中的一位虚无君王,而只要你能够帮忙牵制住拦住另外一位,那么……”
“那么你就只用在月境同时面对两位虚无君王的本体,以及一个拥有了群鸦之父四分之三格位的原审判席成员了……说真的,你该不会真觉得自己能赢吧?”
噩梦之主打断了对方的话道。
威廉停了下来,他盯着帷帐一端的那个迷糊的轮廓好一会儿才反问道:
“那我可不可以把这句话的意思理解成,你不愿意提供自己的帮助?”
“如果这个计划的成功率不是百分之零的话,也许我会好好的考虑一下。但恕我直言,你这么做除了白白把希望之种送到它的手上之外,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噩梦之主如此回答道。
在祂看来,这个计划的成功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即便祂与疯愚弄臣真的出手帮忙拦住其中两位虚无君王,灾祸作为一个凡人也是没可能在月境中与剩下的两位虚无君王相抗衡的。
别说抗衡了,能从祂们的手上跑掉就不错了。
当年灾祸能在现世以一敌三,一战将三位虚无的化身给击碎,也是凭借着他在现世的主场优势与手上有着全套的审判武装。而如今晋升仪式的位置在月境,是虚无君王的主场,但对方的手上只剩下了针对死血之王的审判二与针对低语女皇的审判四。
就别说虚无君王了,到时候掌握了群鸦之父四分之三权柄,并且被四位虚无君王同时祝福的科尔斯,对于他而言也将会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对手。
但威廉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耸了耸肩道:
“如果实在不愿意帮忙出手的话,你只用给我一个东西就行了。”
而这也是威廉这一趟来噩梦沼泽的真正目的。
“什么东西?”
爪玛拉疑惑的问道。
“坐标点,前往月境领域‘黑鸦望’的坐标点。”
…………
刚刚完成了最终交易的艾琳从高耸的白垩城墙上走了下来,一路上,佩戴着魔剑的金甲禁卫们纷纷向她弯腰行礼。但她却完全没有理睬,而是有些愣神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里坐了下来。
她先是让房间里的仆人退下,然后端坐在镜子前,抚摸着放置在天鹅绒方盒里的青铜冠冕,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过了许久,她开口问道:
“你觉得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房间里除了艾琳之外并看不到其他的人。
但过了几秒以后,一个如鬼魅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黑刃无权对您的任何决策提出看法,女皇陛下。”
听到这句话,艾琳的脸上难道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也是……”
她自嘲地说道。
但随即她又问道:
“那只是在保护我安全的这件事情上,我想听听你对那个鸦群首领的看法。”
这一次,那个鬼魅般的声音马上回答道:
“极其危险,对方在见到您的五秒钟后便察觉到了黑刃的存在,随后在十秒钟内便锁定到了黑刃的气息。假如对方有想要伤害您的打算,黑刃只有信心为您挡下三次攻击。如果您以后还要与他见面的话,建议带上平时三倍的护卫。”
“三次攻击……那刚刚岂不是很危险?”
艾琳打趣似地问道。
“不,这点时间足够白金法环的首席察觉问题赶过来了。”
“这样吗?”
艾琳叹了一口气。
破碎的船、溺死的人、还有坠入深渊的自己……
先前的那场带有预言性质的噩梦让她有了不详的预感,因此她在最后谈交易的时候,几次都犹豫要不要放弃用皇室传承下来的圣物换取破碎之海风暴停息的这个条件。
但最终,她还是坚持了自己原先的计划。
今年的饥腐大年恰好与戴蒙大陆的停战协议的续签撞在了一起,再加上黑水省先前出的那档子事,倘若再不出兵拿下阿瓦洲这个粮仓的话,整个帝国境内恐怕都要饿殍满地,赤地千里了。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艾琳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那个鸦群首领在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
“您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从此以后,希望的灯塔将会为您的帝国点亮。”
他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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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风暴前夜
身后跟随着一条巨蛇虚影,浑身缠绕着死亡瘴气的中年男人向卡斯抬起了一只手,无数嚎叫着的幽魂随之从空气中成型,然后如潮水般向后者袭来。
见此,卡斯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插,耀眼的雷光从剑与地面接触的位置瞬间炸开,随后以此为中心无数的雷霆飞溅,将那些乳白色的幽魂全部击碎。
那个中年男人,再次抬手打算故技重施,但一道亮银色的剑芒从雷霆炸开的地方向他划来。两人之间的空间寸寸崩裂,中年男人见此只得化作一团灰雾从那道剑芒四周穿过,然后重新凝聚成人型。
卡斯紧握手中的巨剑打算趁这个机会追击上去,但这个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停了下来。
“抱歉~有急事打扰训练了,你等会啊,我记得术式的核心好像是在这里来着,嘿咻……”
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不远处,随即周围的场景瞬间从阴森的墓室大厅变成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塔楼内部。
魔女丽兹飞在中央的那个法阵的上空,术式的光辉将她全身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此处是黄昏要塞的试炼塔,可以通过幻术复现曾经遭遇过的敌人,平日卡斯便是在这里训练着自己对于力量的控制。
“你现在不应该在园艺厅休息吗?”
卡斯疑惑的问道。
“威廉刚刚下命令了,所有在这座要塞的人都要离开,整座要塞从即刻起进入完全封锁状态。到他再次解除封锁为止,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丽兹飞到他的面前说道。
卡斯皱了皱眉头问道:
“威廉大人有说原因吗?”
丽兹摇了摇头。
卡斯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拿起了自己的两把剑,然后道:
“那我们还是先走吧。”
但丽兹却是再次的摇了摇头道:
“刚刚我在过来的时候碰到了威廉,他让我通知你不用离开,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带着审判四到黄昏厅等他。”
“他还说什么了没有?”
听到对方特地嘱咐自己要带上审判四,卡斯连忙问道。
丽兹犹豫了一下,然后有些担心的说道:
“他还让我告诉你……向之前那件事情背后真正幕后黑手复仇的机会来了。”
…………
“即便是拿到了三块碎片,也无法做到彻底完成仪式啊……”
将第三块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纳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以后,科尔斯如此喃喃道。
三块灵魂碎片只能保证他取得“群鸦之父”四分之三的力量,而假如想要彻底晋升成希望与绝望之王,那就必须要以海量的绝望作为仪式的燃料,然后再用希望之种作为仪式最后的反转。
而眼下,希望之种依然在威廉的手中。缺少了这个关键,他便无法完成最后的蜕变,充其量只能在力量上达到虚无君王的层次,但无法像祂们一样不朽。
在科尔斯的周围,围绕着四座亵渎的雕像——浑身满是溃败与腐烂的少女;被吊死在枯树上的苍白青年;覆盖着一层污秽之物的老者;上半身是女性下半身是蜘蛛的女皇。
只是不知为何,最后一座雕像那个蜘蛛的脸上,有两只眼睛的地方是空的。
仿佛是听到了科尔斯的自言自语,一个低语声回响在了他的脑海里。
+不用担心,一切都按照阴谋之网所编织的在进行着+
接着是一个带有着粘滞感的少女声音回响。
+前所未有的饥饿与腐败将会蔓延于黑水省,届时会有无穷无尽的绝望回响于月境+
随后是一个如同吟游诗人一般浮夸的声音。
+而可怜的灾祸,将会面临两个残酷的选择,是在现世看着自己的子民一个个死于饥饿,亦或者是前往月境阻止仪式的进行+
接下来是一个好似指甲刮擦黑板的尖锐声音出现在科尔斯的脑海里,令他头痛欲裂。
+倘若他选择前者,你便可以用多余的绝望将荆棘城的月境裂隙打开到足够我们通过的程度,而倘若他选择后者,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则是那个低语声响起。
+灾祸一定会自己来到月境的,虽然那个小丑将通往灾祸的所有阴谋丝线全部都给烧断了,但这样的做法反倒是暴露了祂真正的目的,那个小丑想支持曾经的灾祸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科尔斯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脸上的肌肉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动摇,那个四个声音同时回响在了他的脑海里。
+无须担心,我等将予你馈赠,弥补你所缺失最后四分之一的力量+
话音落下,那四个神像同时炸开,硬生生的在这里打开了一个暂时的月境裂隙将科尔斯给拉扯了进去。
+而后你将与我等一起铸就永恒+
在月境之中,在那四个声音的环绕下,科尔斯看到了远方永不停息的风暴。
以及在风暴中心缥缈的灯塔。
…………
“下一幕!下一幕!”
一身华丽西装的瓦尔克坐在贵宾室里挥舞着手杖嚷嚷道。
舞台上独舞的公主提起自己的裙子急匆匆的冲了下去,甚至连自己的假发掉下来也来不及捡。
与此同时,深谙剧院老板脾气的工作人员,推动带有滑轮的道具道舞台上,结果滑轮被先前那个演员掉下来的假发给卡住了,整个道具车都直接停在了舞台中央。
“剪刀剪刀剪刀!”
那个工作人员大喊着,一个剪刀急匆匆的直接跑了过来。前者一把抓起剪刀,走到了那顶不停尖叫的假发旁边,刚准备残忍下手……
“暂停一下!”
它们的老板突然喊道。
舞台上所有的角色,包括假发与剪刀,通通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它们像是被施加了冻结术一般僵在了原地。
瓦尔克从自己的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怀表打开,上面的指针此刻像是电风扇一般的转着,瓦尔克结结实实给了怀表一巴掌,那三个指针才老实的停了下。
它们同时停在了零点的位置。
“时候到了啊。”
瓦尔克点了点头,然后把怀表往身后一扔。
随即祂像扣葡萄酒木塞一般的把自己的一颗眼珠给扣了出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泛着寒光的漆黑珠子,“啵”的一声将其塞进了自己眼窝里。
“啊……黑鸦望原来在那里啊,”
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冲舞台上的那些月境魔物大喊道:
“通知大象、狗熊、狼狗、兔子还有魔术师,带上火圈、皮球跟独轮车……对了,千万不要忘记带上乞丐的王冠,总而言之,精彩的瓦尔克马戏团巡回演出就要开始咯!”
“老板,要不要带上小丑?”
名为“理智”的管家不止何时出现在了瓦尔克的身边,它低头询问道。
“不需要。”
瓦尔克回答道。
下一秒,祂变成了一个浑身挂满了铃铛,身着一身华丽而浮夸的小丑戏服,脸上涂抹满了油彩,笑容显得既滑稽又恐怖的小丑模样。
“小丑的话,有我一个就够了。”
…………
爪玛拉的寝宫内,七道帷帐紧闭。
灾祸走了,除了向自己要到了黑鸦望的坐标点之外,他真的什么要求都没有提。
但为什么是坐标点呢?
噩梦之主非常不理解。
他明明可以让自己把他直接送过去,而不需要用到坐标点。
坐标点是一种一次性消耗品,可以用来打开通往某个月境领域的临时传送门。
有了黑鸦望的坐标点,灾祸甚至可以暂时的打开一个现世通往黑鸦望的通道。
实际上这个东西也可以用于位面融合,只是效果远不如月境裂隙稳定而已。
通常月境的虚无君王之间假如发动战争的话就需要用到这个。而当年终焉守望者们,也是利用这个东西反攻的月境。
但眼下的灾祸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他没有曾经的大军了。
即便是有,面对四位虚无君王又能顶什么用呢?
他用这个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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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终焉之景
在黄金历的时候,有一个强大的誓束者在游历月境时,偶然发现了名为“终焉之景”的月境领域。
这里是现世人们对于终焉将至的恐惧投影出来的领域。很显然,这里并不是一个强大的月境领域,毕竟很少有人会像害怕疾病与饥荒一样害怕世界末日的到来,后者离普通人的生活实在的太远太远了。
但这个誓束者恰好是一个执掌着审判与终结权柄的神血英雄,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月境领域在未来的潜力。也许将来在现世发生什么足以灭世的大危机时,终焉之景可以成为拯救现世的最大希望。
于是他利用自己的权柄,将这个领域与一座要塞融合在了一起,并嘱咐自己的后人要世世代代的守望在这,警惕可能到来的终焉。
这座要塞便是后来的黄昏要塞,而那个英雄的后人,便是最早的终焉守望者。
黄昏要塞是玩家在游戏中到达的第一站。
无论玩家选择的出身是落魄的贵族,背誓的骑士,亦或是被驱逐的魔法学徒——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开局,玩家最开始都是作为一名倒霉的流放者,混在一支商队里逃到的黑水沼泽这个贫瘠的地方。
而在半路上,这支商队遭到了月境魔物的袭击。千钧一发之际,主角被一个强者所救,那人自称审判长,是终焉守望者的最后血脉。
这个审判长在带着主角逃出包围圈时,不幸被一个高位月境魔物伤到了要害。在逃出生天以后,那人用满是鲜血的手握着了主角,请求主角帮他把一个信物送到名为黄昏要塞的地方。
而主角在一路披荆斩棘(如果没有被半路上的沼泽蜘蛛与结晶蝾螈给劝退的话)来到了终焉守望者的总部黄昏要塞以后。因为身怀“审判之印”这个信物,被要塞里仅剩的两人给阴差阳错的认成了英雄的后人,预言中最后的审判长。
而主角就这么肩负上了重建终焉守望者,解决终焉危机的重任。
相比于游戏的开局而言,威廉也不清楚自己现在面对的情况是变得更好了,还是更差了。
一方面,他现在不再是对付沼泽蜘蛛都有可能翻车的弱鸡了,他的人物各属性接近理论上玩家能达到的极限;但另一方面,他作为玩家最大的优势,读档重来的能力没有了,现在无论他做什么都只有一次机会。
因此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应该更谨慎一些才对。
但谨慎的方法是没可能在四位虚无君王的眼皮底下,将打算晋升希望与绝望之王的科尔斯给截杀掉的。
威廉看着手中散发着幽蓝色烟雾的坐标点,微微叹了口气道:
“科尔斯……”
在整个游戏中,一共有两百多名有完整的设定的npc可供选择邀请加入审判席之中。而当初在选择最后一名成员的时候,威廉纠结了相当长的时间,甚至他一直都留着这个空缺的名额,直到游戏的后期才最终下定的决定。
科尔斯·寒鸦成了威廉的最终的选择。
一方面是审判席一共有十三个席位,而审判武装只有十二把,威廉总觉得最后的一名成员得要有一个理由不配备审判武装才行。因此,灵魂中掺杂着月境本质,无法配备审判武装的鸦人科尔斯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而另一方面,作为【最后的鸦人】这个唯一词条的拥有者,选他作为最后的审判席成员无疑更能满足威廉的收集癖。
科尔斯的角色任务链开始于圣灵教会的大清洗运动。为了应对月境对于现世的渗透,在第二次入侵的时期,圣灵教会以圣战的名义,用自己残余的影响力在整个大陆发动了一场针对月境信众的猎巫运动。
无数的火刑架在教堂前竖起,大量无辜者遭到诬陷与迫害,由此产生的混乱与破坏一点都不比月境信徒带来的小。
在那之后不久,整场清洗运动的真相被审判席彻底揭穿——这是一场多位虚无君王操纵教会高层实施的阴谋,目的是希望借此削弱圣灵信仰在民众中的地位。
而在这场猎巫运动中,作为月境诅咒受害者的鸦人族几乎被全部灭族,只留下了一个刚刚传承了鸦人诅咒不久的少年幸免于难——他被前往白金城揭穿教会阴谋的审判席给搭救了下来。
在加入了审判席以后,科尔斯极少谈起自己的过去,只是模糊的说起过将鸦人诅咒传承给他的那个人是个月境研究专家,那人一生都在致力于研究该怎样根除自己的鸦人诅咒,而寒鸦的这个姓氏便是与那份鸦人诅咒一同传承下来的。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科尔斯与其说是在效忠于终焉守望者,倒不如说更像是效忠于威廉本人。
科尔斯对于运作整个组织的并没有什么兴趣,当年在选择负责黑刃的人选时,威廉的原本是打算让科尔斯来负责。但他却是拒绝了这个提建议,表示更愿意跟在威廉身边去那些更危险的地方磨炼自己,而不是待在后方指挥刺客与间谍,监视各大王国内部的月境腐化问题。
除此之外,他还继承了鸦人一族对于月境的研究兴趣。
虽然最后执行封印的威廉本人,但将鸦人诅咒里不可控部分给彻底封印住的方法,是科尔斯自己研究出来的。
假如威廉当年没有封挡离开的话,在游戏结局的后日谈里,科尔斯也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风暴王国,受雇成了一名研究月境的专家,根本就不会干出像现如今这种疯狂的事情。
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呢?
是这一千年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的性格发生了改变。还是说自己以前对于科尔斯的看法一直是错的,他其实甚至都不是忠于自己,而是忠于力量本身呢?
在等待的时候,威廉脑子一直在胡思乱想着。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审判长大人,我已经准备好了。”
身后背着两把剑的卡斯此时站在了黄昏厅的门口。
威廉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身上的附魔铠甲,然后摇头道:
“不行,这套盔甲太脆弱了。”
随后他的又看向了对方身后背着的那把巨剑继续道:
“这把剑也是。”
卡斯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附魔铠甲。
“但审判长大人,这已经是荆棘城装备库里能找到最好的附魔铠甲了。”
先前在解决了圣墓危机以后,文森特为了表达对于卡斯的歉意,从前任荆棘公爵的宝库里找到了一套圣物级的附魔铠甲赠送给了他。
这是一套无数令无数魔剑士梦寐以求的铠甲——星陨钢的材质,由超过五百年锻造经验的精灵工匠打造,接受过七圣灵的赐福与大量附魔处理。即便是以卡斯现在神域的力量层次,这套铠甲依旧能为他带来不小的提升。
要知道,这套铠甲原本就是西蒙为自己准备的。
可以说,除了神话传说中的被冠以神器头衔的装备之外,这已经是理论上整个大陆上一个战士能够得到最好的装备了。
“这种程度的装备在虚无君王面前撑不过五秒钟,既然现在没办法快速提升你的力量层次,那好歹还是在装备上把悬殊的差距给缩短一点点吧。”
威廉如此说道。
说完他的手上浮现出了一个深蓝色的法阵,他们周围的场景瞬间变成了一片绚烂的星空。
这里是宝物殿。
威廉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用控制台创造出来的空间到底在什么位置。
现世?月境?星界?光境?
正在威廉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旁的卡斯却是愣在了原地。
很难说威廉刚刚说的话与他现在看到的景象,哪个对于他带来的震撼比较大。
但他还没来得及先问些什么,天空中数十颗星辰突然坠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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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黑鸦望
过了几秒钟,卡斯才意识到那些坠落的并不是真正的星辰,而是一个个被包裹在空间气泡里的什么东西。
而等它们更近了以后,卡斯才看清楚那些气泡里包裹的都是铠甲。
数十副造型各异的铠甲落到卡斯的周围转动着。
这场景就好像某个传说故事里,身居于湖中的女巫拿出自己的藏品,任由完成了试炼的英雄挑选一般。
但跟传说故事不同的是,那个湖中女巫是将自己所有的藏品都拿了出来,而审判长大人这里则是……
想到这,卡斯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繁星。
如果这里的每一颗星辰都是代表着一件审判长的藏品的话……
环绕在卡斯周围的那些铠甲或是装饰华丽,或是材质朴素,或是造型诡异,或款式经典。要说它们唯一共同点的话,那就是每副铠甲上都缭绕着澎湃的力量气息。
对于附魔装备鉴定上来说,卡斯无疑是一个外行中的外行,他只能用自己现在穿着的这副圣物级附魔铠甲与那几十副铠甲做对比。
而结论就是,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副圣物级的铠甲跟周围的那些铠甲相比,就好像是垃圾一般。
“基本上你能穿戴的,没有副作用或者副作用在可承受范围的神器级铠甲都在这里了。是要我来帮你挑,还是你自己靠直觉选一个?”
审判长的话把卡斯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全都是神器级的铠甲?
听到这句话,卡斯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
神器级的装备到底有多珍贵,卡斯只有一个模糊的认知,而没有具体的概念。
他只知道在过去,一件神器能够让王国与王国之间爆发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而现在唯一敢声称自己拥有神器,而不受他人觊觎的,只有瑞尔皇室、星辰议会与圣灵教会这维持帝国的三支柱而已。
即便是玫瑰宫的宝库与荆棘公爵的个人收藏里,也没有任何一件神器级的装备。
卡斯咽了口唾沫。
“审判长大人,这会不会……”
“这次任务很危险,即便是这些东西也不过是略微的帮你提升一些生存概率而已。”
威廉坦率的说道。
卡斯回想起了审判长先前的话,这一次的任务好像要直面虚无君王。
所以他问道:
“那这一次我们是要……”
“具体的计划我待会详细告诉你,但你要记住——这次可能会死。”
威廉直接说道。
“我吗?”
卡斯平静的问道。
“我们。”
威廉简短的回答道。
然后他继续说道:
“所以这些东西只是身外之物而已,你就放心的选吧。”
有那么一瞬间,卡斯有点被审判长大人的慷慨给感动到了。
但他随即又产生了一个疑惑,既然是身外之物,那为什么审判长大人会把它们这么精心的收藏在这个异空间里呢。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注意力便马上又被那些充盈着强大力量的铠甲给吸引过去了。
“这个可以吗?”
一会儿后,卡斯指着一副好似由龙鳞打造的银色鳞甲问道。
他感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感应产生在了他与那副鳞甲之间,就好似他们之间血脉相连一般。
威廉见此微微叹了口气道:
“我就猜到你会选择这个,这个确实也是跟你最契合的,但对于你来说它也是副作用最大的选择。”
说着,威廉把包裹在上面的空间气泡给解开了。
“这副铠甲是青铜历时期黑水王国打造的神器,名为奥卡之鳞,是专门为王寇仪式设计出来的加强共鸣的东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威廉说道。
卡斯点点头。
这个东西能够帮助他更强的共鸣到神王奥卡的力量,但与此同时也会对他的精神造成更大的负担。
卡斯回答道:
“最近我在试炼塔里与死神维拉的权柄者进行对练的时候,已经可以在控制住自己思维的情况下将其击败了。即便是穿上这副铠甲,我相信也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那个影响。”
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说服力,毕竟幻境无法完全模拟敌人的真实强度,并且西蒙作为维拉的权柄使用者也是极为的业余,能控制住自己的思维打败他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但威廉却是在思索了片刻以后点头道:
“那行吧,就用这个。”
说着,他一挥手,那副鳞甲飞到了卡斯的手里。
卡斯接过鳞甲,刚准备询问究竟是什么任务,但还没等他开口,漂浮在他周围的那些铠甲便飞上了星空重新化作了星辰。
与此同时,更多了“星辰”坠落了下来。
“接下来的是挑选饰品。”
威廉说道。
…………
想象一场一个浪头就能把桅杆像甘蔗一般折断的风暴,然后把它的规模扩大十倍。
而这便是黑鸦望每时每刻在发生的事情。
天空与海洋在风暴中被绞成了一体,在阵阵闪电的照耀下,翻涌的海面就好似巨兽背脊一般不断的起伏着。
在这场浩大的风暴中心,有一块三角形的黑色岛礁。
而在那块岛礁上,一座缥缈的灯塔正在伫立着。尽管灯光熹微,尽管看上去好似下一秒就会被风暴给吞没,但它却一直屹立不倒,为远方迷失的船只照亮。
风暴是具象化的绝望,而灯塔则是具象化的希望。
无数破碎的船只与苍白浮肿的尸体漂浮在岛礁周围的海面上,而且越接近灯塔的位置,它们的数量就越多。
它们是在绝望的风暴中,追寻着缥缈希望灯塔这一行为的具象化。
希望与绝望相伴相生。
若无希望之美好,便无绝望之残酷。
反之亦然。
在那无数的尸首上空,群鸦在盘旋着。
偶尔,它们会在周围风暴稍稍平静的时候,飞到那些尸首上大快朵颐。但很快,这个地方便会突然有一个巨大的浪潮打过,将那些乌鸦给吞噬到幽深的大海深处,再无声息。
“他就是这样阻止自己的力量壮大的吗?”
看着这幅场景,科尔斯悬停在风暴中喃喃道。
那些被溺死在希望灯塔不远处的尸首,是壮大群鸦之父力量的最好食粮。
在风暴中盘旋的群鸦是群鸦之父力量的延伸,倘若让它们吞咽倒那些极致的希望与绝望转化的产物,它便能快速的恢复自己的力量,晋升到准虚无君王的程度。
但这一千年来,他却一直都在像自虐般的这样消耗着自己。
即便是本能的控制不住自己吞咽那力量,他也会立刻将其拉扯到绝望的深渊中。
科尔斯摇了摇头。
“你错了,布莱克!”
他朝那座灯塔大喊道。
他的话语被风暴所吞没,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科尔斯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身后的黑色羽翼如同遮天蔽日的阴云一般张开。
与此同时,四个巨大的虚影轮廓在风暴的尽头出现,在霎时间,整个海面上的风暴都好似停息了一刻。
“看看你当年那个选择的后果吧,难道现在的这个样子就是你所期待的未来吗?!”
科尔斯再次冲着那座灯塔大喊道,这一次的声音仿佛是回响在整个天地之间。
而这次回应他的,则是仿佛无穷无尽的群鸦向他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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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希望灯塔
科尔斯明白,那遮天蔽日的群鸦并非是因为自己先前的质问而出现的。
因为早在数百年前,布莱克就已经失去能够理解语言的知性了,无论自己现在对那座灯塔说什么,都不会引起任何的波澜。
真正让对方产生这么大反应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刚刚终于不再隐藏体内灵魂碎片的气息了。
而群鸦之父的躯体本能的渴望自己的灵魂回归完整,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科尔斯突然感到了一阵无趣。
这一千多年来的发生的事情,证明了他当初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在这个世界上,凡人是没有资格把握自己命运的,唯有绝对的强者才有资格选择未来的方向,并且实现它。一千年的审判长证明了这点,如今更加强大的虚无君王更是证明了这点。
而把权力交给那些凡人,就会是现在这般下场。
他特别想让布莱克好好看看现在这个所谓帝国的模样,然后听听对方对于自己当年那个选择的看法。
若是当年唤醒腐月亡灵之潮,那么只用牺牲掉一个黑水沼泽,便能塑造出不朽的绝对强者,维护审判席在维克大陆的统治直到永恒。
但现在,即便是付出整个大陆被拉扯到月境的代价,也只能勉强保住黑水沼泽这一个地方作为最后希望的灯塔了。
他特别想知道,当布莱克知道这点后,会不会因为自己当年草率而冲动的抉择而感到后悔。
但无论怎么说,对方都无法再回答自己的问题了,眼前的那些毫无理性向他袭来的乌鸦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是几次呼吸的时间,群鸦便汇聚成了一场骇人的风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剃刀般的寒光在其中闪烁。哀鸣声不断从卷起的鸦羽中回响,无数血红色的眼睛从中睁开紧盯着他。
但科尔斯身后的黑色羽翼只是略微扇动,便将那股风暴给吹散了开来。
或者说那并不是将风暴给“吹散”开,而是科尔斯使用已经得到的灵魂碎片中的权限,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给取了回来。
群鸦被还原成了漆黑的绝望诅咒,随即被牵引成线,吸纳进了自己的体内。自己被四位虚无君王重塑的身体仿若一个永远装填不满的容器,贪婪的汲取着早在一千年前就应该属于自己的力量。
最终,海与天之间只剩下了大约四分之一的鸦群还在盘旋着,并且徒劳的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攻击自己。
而对此,科尔斯则是挥动翅膀与它们拉远了距离,随后抬起单手,三个亮银色的法阵同时出现在了不断翻涌的海面上。
下一个瞬间,法阵上爆发出了三股巨大的水龙卷将那些残余的鸦群笼罩在了其中,里面闪烁着锋利的风刃将它们绞成了漫天的鸦羽消散。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风暴系法术而已,如果是在现世使用的话,不过是只能掀翻小舟的程度。
但是在月境,在这一切无法凝固成现实的幻想聚集的狂放之地,以自己月境本质的加持,他能够像玩闹一样的掀起一场仿佛能毁天灭地的风暴。
在现世使用任何法术,都需要在某种规则的界定之下,而在月境里,一切的力量都彻底卸下了伪装,露出了其真实的本质。
在这里,按照自己的意志塑造世界,不仅仅是一个对于政治的比喻而已。对于高位的月境存在来说,这更是如字面意义描述一般的事实。
感受到指尖强大的力量之后,科尔斯不由的感叹了一下,随即他看向了不远处的灯塔。
“也该让我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科尔斯说着,挥动翅膀飞进了那座灯塔之中。
作为闪烁在绝望之海上的希望灯塔,这座灯塔原本应该是一个永远无法接近的存在才对。谷候
但对于已经拥有了这个地方主人三块灵魂碎片的科尔斯而言,进入灯塔就好像主人回家一般的轻松。
相比于外面那片绝望之海上永不停歇风暴所带来的恐怖场景,这座灯塔的内部却是一片安宁与祥和的氛围。
温暖的烛火照亮了周围的大厅,一张巨大的黑曜石圆桌摆放在中间,十三把石椅环绕着圆桌放置。
科尔斯回过头,刚刚自己飞进来的地方是一扇精金材质的大门。
尽管自己已经有将近一千年的时间没有再次踏入过那里了,但科尔斯还是能够在一瞬间认出来,这里是黄昏要塞圆桌厅里的场景。
当然,这并不是真正的圆桌厅,只是黑鸦望的主人根据自己的记忆而还原出来的场景而已。
希望灯塔原本就是“希望”这一概念的具象化。
换句话说,对于黑鸦望曾经的主人而言,这个地方就是他心目中最接近“希望”这一概念的场景。
在座位背后标识着序号四的石椅上,科尔斯看到了一个身穿漆黑半身铠甲,桌前依靠着一把门板般大剑的高大男人。
此刻他低垂着头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一丝的声息,有两只乌鸦一左一右的停在了他的肩头,不停的向科尔斯发出恫吓似的嘶叫声。
科尔斯没有理会那两只乌鸦,也没有直接到那个早已死去的男人面前。
他有些感慨的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然后双手搁在了冰凉的黑曜石圆桌上,一如一千多年前他们在开会时一样。
只凭他自己是没办法现在马上开始仪式的,而支持他的那四位虚无君王要穿越那片绝望之海进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因此,他最后还有一些时间跟这个曾经分道扬镳的同伴做最后的道别。
“当初在使用希望之种复活审判长失败的时候我就有说过。在未来,大陆上迟早会重新开启对于月境力量的利用。毕竟力量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你不用,别人就会用。只有我们抢先将这股力量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真正的控制月境的威胁。”
科尔斯看着那个男人的残骸道。
“你当时的回答是什么我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类似于‘无非就是把它们再打回去一次’之类的话吧。然后在圣墓,你拒绝了和我一起分享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权柄的建议。其实在当时你第一次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科尔斯说着摇了摇头,指着门外的风暴道:
“现在看看,我们还能把它们再打回去一次吗?”
布莱克的残骸如同的雕塑一般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科尔斯却是并不在意,他看了一眼门外不断靠近的那四个影子继续说道:
“跟你说一个好消息吧,审判长如今已经回来了。在这件事情上你说对了,他会在某一天,整个大陆都再一次陷入深重危机的时候再次回来。”
随即他摇了摇头道:
“只可惜他回来得实在有些太迟了。以现在的力量对比,如果未来整个大陆被他绑在战车上前进的话,恐怕最终连一丝火种都保不下来……”
他的话音刚落,四个人影从那扇精金大门里穿了进来,祂们十分自然的落座在了圆桌周围的石椅上。
“抱歉打扰你跟自己老朋友的叙旧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其中一个浑身由某种如石油般黑色液体构成的人如此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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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记忆的残片
在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领域里,希望灯塔的深层次寓意是“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这一概念,希望正因为无法达到,才显得弥足珍贵。
因此,除非拥有着这里主人的灵魂印记,否则无人可以跨越绝望之海到达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瓦尔克对威廉说,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就是马戏团门票的原因。
眼下,四位下注了科尔斯的虚无君王跟随着他留下的印记同样的进入了塔里,祂们化身成了自己在信徒中的模样端坐在石椅上,饶有兴趣的环顾着四周圆桌厅的布置。
“我以为在我们进来之前,你已经将他残留的力量完全吸收了……你是还没有习惯背叛这件事吗?还是说这件事情也需要我们来帮忙呢?”
好像是不满意对方办事的效率,面容掩盖在一层黑纱之下,头戴漆黑王冠的低语女皇碧丽斯低声呢喃道。
一旁一个脖子上套着绞索,眼珠微微凸出,舌头有些发紫的苍白男人则是动作如落叶一般优雅的摆了摆手,然后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毕竟是千年的友人即将化作尘埃,要是连这么一点私人时间都不给他,那未免过于不解风情了一些吧。”
苍白诗人魄克,执掌着缢死与溺亡权柄的虚无君王,祂的月境领域徘徊者墓地象征着现世所有的自杀与意外,相传所有溺死者在临死前都会看到他的身影漂浮在水中。
在虚无君王当中,魄克也算是比较具有人性的一位了。
当然,所谓的“具有人性”也只是相对于月境魔物的道德水准而言。
一旁的饥腐女士卡米拉开口道:
“时间还很充裕,毕竟那一位还没有来。”
“那也得先把这个残骸的力量给吸收。”
碧丽斯说着朝科尔斯扔出了一把染血的匕首。
“开始吧。”
那把造型简单的匕首一路沿着黑曜石圆桌滑到了科尔斯的手边,后者将其拿了起来,入手处一片冰凉。
“背叛。”
科尔斯喃喃道。
也不知道他是在重复先前低语女皇的话,还是在说这把匕首的名字。
背叛,亦或者叫背叛者匕首。
低语女皇打造的神器,若是对敌人使用,将会把自己的力量抽取给敌人,但若是对友人使用,则会将会把友人的力量抽给自己。
而这个敌友关系的区分,是看相互之间的认知。
“碧丽斯女士,您让我用这个?”
科尔斯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当年在圣墓里的时候,布莱克在知道自己的计划以后,甚至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就将审判四向自己掷了过来。
由此可想而知,对方对于自己的看法到底是什么。
“你放心的用就是了,在对方残留下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给你留下太多的位置。”
低语女皇碧丽斯只是这么回答。
闻言,科尔斯犹豫了一会,然后手持着那柄匕首走到了布莱克的残骸前。
即便低语女皇再爱看背叛的戏码,也不可能在这个第十四位虚无君王诞生的仪式上这整出这种活的。而相比于他自己依靠灵魂碎片吸收对方的残余力量,自然是使用背叛者匕首这个神器效率要高一些。
“从他背后刺进去效果会更好。”
一旁的碧丽斯提醒道。
不用祂特地提醒,科尔斯原本就打算这么做。
不知为何,他不太想看着对方的脸完成这一切。
绕到了对方的身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手中的那把匕首沿着布莱克铠甲缝隙刺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冰凉的匕首瞬间变得炽热,就好似一块烙铁一般烧灼着他的手心。
磅礴的力量沿着这把匕首传递到了自己的身体中,与之相伴随的则是一些零散的记忆如碎片般不断在科尔斯的脑海里闪现。
那是支撑着他到如今的东西。谷鼈
……
“我听说下水道里的月境魔物数量数以百计,你确定不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灰发银眸的男人身着学徒法袍,手持一把劣质法术媒触向他提醒道。
“谢了,复仇这件事情我更习惯亲自动手。”
解下绑在背后的大剑后,他回答道。
“打算靠自己一个人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那人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
对此,他没有回话,而是直接一脚踹开了封锁的路障,走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
两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倚靠在脏兮兮的下水道墙壁旁边,周围到处都是正在不断化作黑色盐晶消散的魔物尸体。
“都说了,不用你……多管闲事……”
男人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上次我没有多管闲事,你就死在这里了。”
那个灰发的魔法咏唱者这么回答道。
“上次?”
“咳,大概是梦里吧。”
男人不再追问,他把头转开,看向了下水道尽头被阴影锁链束缚住的蜘蛛形状月境魔物问道:
“你为什么不把它一起杀了?”
“看到那把剑没有?这是它们此行的目的,一把能够彻底消灭它们的武器。假如你现在答应加入我们的建议,那这把剑就是你的了。”
……
“终焉将至,我等于此开始守望。我们是长夜中长明的孤灯,黑暗中的无声的利刃,灾厄前坚定的高墙。于疑云四起之时,我等坚定;于仇恨满溢之时,我等慈悲;于终焉将至之时,我等无惧……”
……
“……我今日呼唤审判席成员全体来此,确是有一项重要事宜要宣布,我将离开你们,永远……”
……
“布莱克,你我将一同掌握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权柄。只要我们趁着这个月境被封锁的年代晋升成了虚无君王,就能垄断整个维克大陆的情绪壮大自己的力量。到时候即便是哪天封印被解开,我们也可以……”
“这就是你这么做的理由?为此不惜杀死荆棘城的数万民众?”
“去拯救整个维克大陆的上千万民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每个月光是因为战乱而死去人就不止这些。”
“科尔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把自己鸦人封印给解开的缘故吗?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疯狂。”
“没有解开,我说的一切,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我个人的意志。”
……
“布莱克,我不能这么做,你的意志已经不剩多少了,假如现在让你在破碎之海掀起风暴的话,你会直接……”
“不是现在,而是从今以后直到你我任意一人走向死亡之前,风暴都会一直庇护你的国度。”
“我不能这么做。”
“但我必须这么做,蕾梅黛丝,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留下一颗反抗的火种,无论要过多久才能点燃。”
“你还在坚信真正的审判长会回来吗?”
“既然已经确定他并没有死,那他就一定会回来,就像当年他返身回到黑石城的下水道救下了我一样,只可惜,这一次我大概是等不到他了。”
“……那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你希望对他说些什么?”
“抱歉,我没能做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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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老套
科尔斯喉咙发出嘶吼声猛的向后退去,手中已经红热的背叛者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飞溅起了几朵细小的火花。
布莱克的残骸顺势倒在了黑曜石圆桌上,停留在他肩头的两只乌鸦受惊扑扇着翅膀飞起。但下一秒,它们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炸开成了一片黑雾,随即缓缓被吸入到了科尔斯的身体里。
“怎么样?彻底背叛的滋味。”
那些记忆的残片不断的在科尔斯的的脑海里闪回着,碧丽斯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科尔斯半晌无语,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去体会那半步虚无君王格位给他带来的力量,也没有去感受四分之三领域已经在他控制之下的黑鸦望。
他只是默默看着自己掌心那个焦黑的灼烧痕迹。
在月境,意志便是力量本身,而对方残留下了的那些记忆就如同炽热的烈焰一般灼烧着他的手心。
尽管已经晋升成为高位月境存在的他,完全可以一瞬间修复好这个焦黑的伤口,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倒在圆桌上的残骸开始化作尘土消散,而布莱克的肉身也早就已经消散在了圣墓的石棺里。
这个回忆造成的伤口大概是对方存在的最后痕迹了吧。
科尔斯缓缓抬起头看向碧丽斯道:
“不怎么样,你的担心太多余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不需要这种事情来继续彰显自己的决心。”
低语女皇让他使用“背叛”夺取布莱克剩余的力量,无疑是最后一次向他的试探。
但其实根本就没有试探的必要,因为自从一千年前自己在圣墓……不,自从自己更早查阅到有关虚无君王晋升仪式的时候开始,这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科尔斯说完,周围圆桌厅的景象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装饰极尽华美的神殿,闪耀的水晶吊顶下,满是宏伟浮雕的大理石圆柱缓缓升起,一盏盏精美的灯饰被点亮。
黄金与白银铸造的侍女们端着托盘行走在神殿之中,将永远饮不尽的美酒与永远吃不完的佳肴端上了中央的覆盖洁白餐布的长桌上。
摆放在饥腐女士卡米拉身前的面包迅速长出了斑斑霉菌,一旁的肉排与烤鸡里也不断开始有蛆虫爬出。
“我是不是该离这里远点?”
看着白色的桌布上也开始不断出现霉斑了,祂开口问道。
“这些东西只是徒有其表的装饰品而已,在取得希望之种完成最后的‘反转’之前,我对于希望权柄的掌握都极为有限。”
坐在长桌尽头的科尔斯回答道。
“那么问题就在于,希望之种什么时候会被那个人送过来了。”
苍白诗人魄克拿起了金质的高脚杯,抿了一口里面的酒说道。
“又或者他并不会来。”
一旁的暗潮之主说道。
祂眼前的食物同样开始迅速的变质。只是不同于腐烂,那些食物都是缓慢的融化成了一滩散发着恶臭味道的浓稠黑色液体。
“不,他会来的。”
对此,碧丽斯只是简单的回答道。
然后祂接着道:
“还有那个小丑也会来,所以让我们现在就开始仪式吧。”
…………
沿着坐标点指引的方向,威廉“飞行”在变幻莫测的月境之内。
此时威廉的穿着极为诡异,看起来就好像是靠抢劫来往商队积攒装备,有什么用什么的强盗一样。
他头戴有着蝙蝠纹饰的华丽血红色头盔,手上套着一对亮银色的镂空手甲,这两件装备虽然并不协调,但看上去却都是极尽繁复与精美的贵族装备。但他身上穿着的却又是一件褴褛的棕褐色法袍,并且法袍上被一圈圈锈蚀的锁链缠绕着,这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個即将服刑的罪人。
在武器方面,除了万年不变的审判二之外,威廉最终选择的法术媒触是一把布满了尖刺的结晶法杖。它看起来粗犷而沉重,感觉除了当做法术媒触之外,还可以直接当做近战武器使。
另外……
威廉看着套在手指上十个颜色各异,造型不同的戒指不由地想到。
在游戏里可不能这样……
在游戏里受限于装备栏的限制,玩家只能左右手各佩戴一枚戒指,但穿越过来了以后却是没有了这个限制。
因此,他这一战的胜率又相应的增大了不少。
当然,从纸面战斗力上来看,依旧是十分渺茫的胜率。
但话说回来,明明他已经知道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是月境的围猎陷阱,那为什么自己还要这么锲而不舍的往里面钻呢?
不知为何,威廉突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
从得知了一千年前的那件事情开始,自己就一直在不停的思考着整个事情的解决方案——要怎样才能阻止科尔斯成为第十四位君王,要怎样才能阻止可能发生的位面融合……
然而直到现在,他好像才想到还有直接带着希望之种跑路的这个选择。
自己为什么要赌上自己的性命作为筹码,前来阻止这场浩劫?
现在并不是在游戏中,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去试错,有无数的攻略可以去参考。失败了就失败了,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但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威廉太久,他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因为威廉·凯恩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威廉·凯恩不会在整个大陆置于月境的威胁之下时无动于衷,不会让忠诚者无法得到应有的奖励,更不会让背叛者得不到相应的惩罚。
从他决心要使用这个名字开始,他就不能辱没这个名字的背后的意义——自己曾经为这个名字所赋予的意义。
威廉·凯恩这么做无需理由。
仿佛是为了配合威廉此刻的心境一般,周围迷乱的月境空间突然间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原本的变化无常的月境眨眼之间便获得了极富象征性意义的外形,而这也意味着他进入到了一片月境领域之中。
尚未诞生的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月境领域,黑鸦望。
这个地方看上去像是一片被风暴笼罩的海,而在大海的中央,有一盏缥缈的灯塔在闪烁着。
但威廉只是略微的瞟了一眼那座看起来遥不可及的灯塔。
他的目光很快便被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吸引过去了。
一个身着由羽毛编制的长袍,背后张开着一对漆黑的羽翼的瘦弱少年。
它有着如牛奶般惨白的的皮肤,像是某种猛禽一般琥珀色的瞳孔,他的双手延伸出了深寒的爪刃。
尽管它身处于风暴之中,但浑身没有丝毫被打湿的痕迹,就好像那些雨水都在有意识地避开他一般。
“审判长大人,一千零八年不见,这真是一段漫长的时光啊。”
那个高位的月境存在开口道,它那并不洪亮的声音穿过了汹涌的风暴清晰的传到了威廉的耳朵里。
对此威廉则是回答道:
“是吗?对于我来说倒并不是太久,好像只是过去了一个月多一点点的时间而已。”
威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用上了风暴系法术【狂暴之音】。
肉眼可见的音波气浪携卷风暴与波涛袭向了科尔斯。
但它们还没有接触到对方,三道爪刃便在刹那间划过,将这股风暴给撕扯了开来。
“即便您不想先叙叙旧,也不至于用这种程度的攻击出手吧?”
【狂暴之音】所造成的风暴散去后,科尔斯抹了抹脸上的水淡定的说道。
“我只是在自己被淋湿的时候,看不惯另一个人一身干燥的跟我说话而已。这会给我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威廉淡淡的回答道。
尽管那股风暴被撕裂,但那成吨的海水还是击打在了科尔斯的身上,将它浇得浑身浸得透湿。
科尔斯闻言好像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
“这话倒不像是您之前的风格,看来这一千年的时间确实够长。”
然后他不等威廉回话,继续说道:
“虽然这么说有些老套,但审判长大人,您今天不该来这的。”
而对此威廉只是点了点头道:
“这句话作为遗言来说确实很老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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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看看你的周围
“这句话作为遗言来说确实很老套。”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威廉的身体周围翻滚起了由燃烧符文所构筑成的旋涡,而他手中透明的结晶法杖瞬间变成了危险的赤红色。
“你……”
科尔斯的后半句话被一柄凭空出现的火焰巨剑给砸回了喉咙里。
威廉的身后浮现出了一个十数米高的火焰巨人虚影,它的身上熔铸着冒着红光的铠甲,而铠甲连接的缝隙之间则是不断流淌的赤红岩浆。
威廉举起法杖做了一个挥剑的动作,而那个巨人则是模仿威廉的动作,高举手中的火焰巨剑,直劈向了不远处的科尔斯。
“轰……”
科尔斯被这一剑直接从半空中打落到了海里,巨剑的冲击力掀起了不小的浪潮向两边退开,而巨剑上燃烧着的火焰则是让数以吨记海水蒸发成了弥漫的水雾。
“审判长,告诉我您是怎么做到的?”
在海水蒸发的“嘶嘶”声中,一个声音出现在了那柄火焰巨剑之下。
威廉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色,这使得他能够看到那浓郁雾气之下的景象。
透过白雾,威廉看到了科尔斯交叉着手中的森白的利爪,挡住这柄硕大无比火焰巨剑。
尽管双方在体型上极为悬殊,但两者之间力量的对比却是完全与看起来的相反。
科尔斯甚至都没有正眼看那个由神域级火焰系【终末】召唤出来的火焰巨人,而是看向不远处半空中正在操控着巨人的威廉,语气轻松的说道。
“告诉我,您是如何做到无视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切,而表现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的。”
科尔斯说完,挥动手中的利爪向上一划,几道森白的光芒闪过,整把火焰巨剑在那個巨人的手中寸寸崩裂。
火焰巨人的虚影顺手将剑柄仍开,挥起了如同磨盘大小的拳头砸向了科尔斯。但就在这一拳即将把对方的脑袋砸进胸腔里的时候,科尔斯的身躯化作了成千上万黑鸦聚集成的阴云涌向了那个巨人。
几万对锋利的利爪与喙连绵成了不息的风暴汇集在巨人的身边,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个巨人便被肢解成了漫天燃烧的碎屑落到了大海里。
嘶叫的鸦群很快又重新汇聚成了科尔斯的样子出现在了威廉的不远处。
“所以说,您是来为布莱克复仇的吗?”
科尔斯问道。
回应它的是一道深蓝近黑的雷枪,这道雷枪先是击中了科尔斯的胸口,随即悄无声息的裂开,连带着附近的整片空间都如同镜子一般破碎了开来。
但每一片空间碎片里都出现了一只黑鸦,它们化作了黑雾弥漫了出来,随即又汇聚成了人形。
连衣服都没有起一点褶皱的科尔斯继续说道:
“我没有杀他,而且我给过他选择,希望与绝望之王的权柄是可以由两个人分享的。是他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甚至在这件事情上,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是他先偷袭的……”
一个冰蓝的法阵出现在了科尔斯的脚下,随即科尔斯周围的空间如琥珀一般开始慢慢凝固。
它尽力张开嘴,好像想把最后几个字给说出来,但它的声音也同样被凝固在了这片空间里了。
“他唯一做错的选择,就是当时没有把你彻底杀掉。”
威廉看着被凝固住的科尔斯说道。
说着,他抽出了腰间佩戴的审判四来到了科尔斯的面前,毫不犹豫地一剑刺进去。
但被禁锢在里面的那个月境存在却突然地动了。
科尔斯森白的爪刃左右架住了威廉手中的剑,令它无法前进分毫。
“这里是我的领域,空间禁锢这一套对我是没有意义的……但你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啊。”
科尔斯说道,它的语气好像有些遗憾。
先前无论是审判长使用的火焰系法术,还是雷电系法术,虽然都能对它造成一定的伤害,但都无法伤害到一个高位月境存在的本质。
但一旦开始用起审判武装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即便科尔斯对应的领域并不是与审判二相克制的死血之王,但假如当它处于虚弱的情况下时,是真的有可能彻底杀掉它的。
“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说一些‘回头吧,现在还不算晚’,或者‘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之类的话来劝我迷途知返回归正道。”
科尔斯说道。
“没兴趣。”
威廉简短的回答道。
他手臂上的肌肉瞬间暴起,在【龙之力】的状态下,他手中的审判二“咔”的一声挣脱爪刃的束缚,随即上挑刺向了对方的脖颈。
科尔斯却是速度更快的收回爪刃护住了自己的脖子,并借着这一剑的力量张开双翼向后倒飞了过去。
“那你有兴趣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科尔斯盯着威廉脸上的表情继续问道。
“我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杀了你。”
威廉说着,周围又出现了由燃烧符文所构筑成的旋涡,这一次天空中的阴云被几颗急速坠向此处的陨石给点亮了。
听到这句话,科尔斯脸上一直保持的平静表情终于开始出现裂纹了。
“为什么?”
在一切开始前,科尔斯思考过很多次,当自己再碰到审判长时,对方会对自己的选择持怎样的态度。
到底是怒不可遏,还是扼腕叹息,亦或者是表示遗憾?
甚至极小可能的……表示理解与支持?
但它从没有想到过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有冷冰冰的杀意。
无论自己先前如何向他挑衅,都激发不了对方丝毫的怒火。
无论自己如何向他卖关子,都无法勾起对方丝毫的好奇。
“没有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仅此而已。”
威廉一边调整着陨石的方向,一边回答道。
科尔斯再次化作鸦群躲避了坠落陨石产生的爆炸。
但这一次,它甚至都没办法保持化作人形的与对方交谈的冷静心态了。
“那你自己的选择呢?你当年这么离开难道就是负责任的选择吗?看看现在的维克大陆,看看那个所谓的帝国,看看那所谓的星辰律法,这一切到底要让谁来负责?”
千万黑鸦汇聚的阴云用嘶鸣一般的声音质问道。
对此这个问题,威廉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
“虽然我很想说,当年我已经把自己能做到所有事情都做了……但是你说得对,许多烂摊子确实需要由我来负责。”
科尔斯刚准备说些什么,却看见威廉抬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指向了天空。
“从你先开始。”
威廉说道,随即以他的为中心,一道宛若凝结成实质的冲天火柱直直的冲向了科尔斯。
而千万黑鸦也是怒吼着什么聚合成的阴云搅动成了风暴,无数雪亮的利爪翻涌出了一片白炽的雷霆迎向了那宏伟的火柱。
两股同样磅礴的力量在半空中碰撞引发了如同超新星闪耀般的光芒。
仅仅是爆炸的余波,便让整个黑鸦望的一时间风暴都平息了下来,远方那本应遥不可及的灯塔更是险些被这股力量所熄灭。
而这场对轰的结果,竟是威廉处于了下风。
威廉整个人都被这场爆炸的余波吹飞了数百米远,他的袖口处一片残破,镂空的银白色手甲也是一片焦黑,而在他的脸上更是出现了多条荆棘状的紫色电击纹路。
一个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让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左手。套在他大拇指上专门用来增加雷电抗性的蓝耀戒指整个裂开了。
“看看你的周围吧,威廉。”
科尔斯喊道。
在黑鸦望四个方向的位置,四个巨大的轮廓正在逐渐逼近。
覆盖着黑纱的六眼蜘蛛;吊死在河边枯木上的苍白男人;无数污秽缠身的漆黑人形;以及身体在不断在腐烂溃败的女人。
但威廉的眼神却是没有挪开丝毫,他依旧盯着那片阴云,手中的法术媒触上再次亮起了旋转的法阵。
“看看你的周围伱就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完了。”
科尔斯继续说道。
回应它的是两道银色的龙卷,它们搅起水幕将鸦群的四面八方的都围了起来。
“把这个徒有其表的术式解除,然后看一眼周围吧,审判长大人,算我求你了。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马上……”
科尔斯继续说道,但它的话被威廉打断了。
“根本就不用看,我知道你想跟我叙旧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我也知道那几个虚无君王之前正在黑鸦望的周围呼哧呼哧的修筑着禁锢结界,而现在整个黑鸦望都被封锁起来了。”
威廉回答道。
“所以呢?”
科尔斯听到对方好似虚张声势的说辞以后,不由的问道。
“那你知道我先前为什么会不进行任何防御的硬接你的那一招吗?又或者说,你知道我在理论上能达到的最强状态需要哪些触发条件,而这个状态又是什么水平吗?”
“什么……意思?”
科尔斯有些不安的问道。
“虽然我不太清楚一个未完成仪式的半步虚无君王的强度如何,但想必不会比虚无的化身更强大吧。”
按照游戏设定里的说法,虚无的化身除了没有本体的不死性之外,基本上能达到本体强度的五成左右。
“你要不要猜一下我击杀虚无化身的最快记录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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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黄昏
虚无君王存在的本身便能搅动月境领域发生变化。
此时黑鸦望的四个方向各自出现了不同的异象。
凌空结出的蛛丝、无数腐败鱼类尸体上浮的海面、黏稠得好似石油的污秽漂浮物、沉浮在水中挣扎的苍白手臂……
随着异象不断扩散,那四个巨大的影子缓缓靠近,将威廉包围在海面的中央。
此外,在他的头顶还有一片千万黑鸦汇聚成的阴云在翻滚,它们雪亮的利爪与喙连接成触及海与天的风暴,白炽的闪电在其中酝酿着。
黑鸦群的嘶叫汇聚成了科尔斯的声音道:
“审判长大人,无论怎样,现在都已经晚了。在月境同时面对四位虚无君王,您没有胜算。”
对此,威廉却是点了点头。
别说是同时对上四个,哪怕是对上一个都没有胜算。
看到威廉点头,科尔斯继续说道:
“所以就让我们略过那些无聊的步骤吧,我现在需要你手中的希望之种……”
但威廉却是打断它道:“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这一趟过来唯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杀了你。”
他说着,抬起手用法术媒触指向那片黑鸦组成的阴云。
“而只是杀你的话,根本就没必要对上祂们四个。”
此刻,那四位虚无君王所象征的异象,已经即将蔓延到威廉的附近了,但他依旧没有看向周围的意思,他无视了那四位虚无君王近在咫尺的威胁,对曾经是审判席末席的科尔斯·寒鸦说道:
“而你的黄昏就在此刻。”
话音落下,尽管没有使用任何的术式,但威廉手中结晶法术媒触所指向的天空中猛的爆发出了一片古旧的橘黄色光芒。
这是在永恒被黑暗所笼罩的黑鸦望天空中,第一次出现的光亮。
那是一片寂寥的风景,火红与暗金相交织的余晖瞬间晕染了半边的天空,而在这片天空下,无数文明的遗骸被搓揉成了一团漂浮在天空中,无声地诉说着自己曾经的故事。
尽管这黄昏的光芒看起来是那样的衰败与残破,但它依旧是人们在彻底步入黑暗之前,能够抓住的最后光芒。
如果可以拉到一個更广阔的视角来观察整个黑鸦望正在发生的情景的话,那么你将能看到一片黄昏瞬间从整个黑鸦望的中心爆发了出来,它形成了一个半球型的护罩覆盖了半个黑鸦望的面积,将周围蔓延的腐败、污秽、苍白与蛛丝全部给死死的挡在了外面。
四个惊怒的声音同时响起,搅起海水翻涌沸腾。祂们挥动着无匹的巨力拍击着那道由黄昏构成的护罩。
威廉无视了外面的声音,静静的看着科尔斯问道:
“你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在这片黄昏出现的刹那,那千万嘶鸣不停的鸦群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声音。这片并不耀眼的黄昏景象,在这群黑鸦的眼中好像正午的烈阳更无法直视一般,它们纷纷抬起了自己的翅膀遮蔽住自己的眼睛。
但下一个瞬间,它们用来遮挡光线的翅膀便燃起了点点火星,随即引燃成了熊熊烈火。无数燃烧着的黑鸦从天空中直直的落下,就像死去的苍蝇一般。
无奈之下,那些鸦群重新汇聚到了一起,变成了人形。
此时的科尔斯感觉好像有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在了自己的肩头一般,令它的双腿有些微微的颤抖。
“终焉之景……黄昏要塞……”
它说话的语气让人不太清楚这是在回答威廉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威廉背后的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旧要塞,要塞上原本象征荣誉与功勋的艺术浮雕早已在漫长的时光里被风化为了无形,但唯独这座要塞本身还依旧伫立着。
而黄昏的光线斜射过要塞的顶端照在了威廉的身上,令科尔斯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谷昧
“所以你直接把黄昏要塞给……传送到这来了?”
科尔斯难以置信的说道。
此刻黑鸦望的周围被四位虚无君王给联手封锁了,正处于能进不能出的状态。而在这个时候,审判长把整个黄昏要塞都给召唤进来,就相当于把整个终焉守望者的立身之本跟自己给一同扔到了这个陷阱之中。
缺少了黄昏要塞的终焉守望者可以说就是完全放弃了月境中唯一一个机动基地。
“为什么?”
科尔斯不解的问道。
“你知道原因。”
威廉说道。
他的左右手食指上各戴着一枚精致的机关戒指,但颜色分别一红一蓝,它们的造型都是一只狰狞的恶狼,张开的狼嘴将整根手指都给套进去。
而在威廉说完这句话以后,这两个戒指环内各自弹出了锋利的齿刃刺进了他的手指里,一股钻心的剧痛传到了他的脑海中。
【红狼言之戒】与【蓝狼言之戒】,分别吞噬自己当前生命值与法力值的一半,将其转化成巨额的物理伤害加成与法术伤害加成。
虽然没有血条的显示,但刚刚硬接了科尔斯的那一发“大盖板”以后,威廉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大概是处于半血以下的状态。他是靠着蓝耀戒指的效果,才没有进入“麻痹”的状态之中。
在狼言之戒的效果下,自己当前的生命力已经被降低到了四分之一以下,而这又触发了他身上那件【原罪之袍】的被动——当穿戴者的生命值处于四分之一以下时,将会自动燃起罪孽之火诅咒穿戴者,同时他所造成的所有伤害都会带上三倍的诅咒效果。
生命力越虚弱,诅咒越强烈。
缠绕在那件残破法袍上的那些锈蚀锁链突然间开始自己哗哗作响,它们如蟒蛇一般逐渐勒紧威廉的身体,锁链上逐渐亮起了一个个血红的符文,随后血红色的火焰从锁链上点燃,开始烧灼起威廉的身体。
而在这火焰燃烧起来的同时,威廉头上戴着的【始祖吸血鬼之冠】也被激活了。
头盔上的蝙蝠浮雕突然间活了过来,燃烧在锁链上的火焰被它张开的嘴给吸引了进去。与此同时,头盔里也伸出了几根尖刺刺进了威廉的脖子里,缓慢的吸收着威廉的鲜血。
【始祖吸血鬼之冠】,当佩戴者身处被诅咒状态时,将会吸收诅咒强化佩戴者的法术强度,但在这个过程中头冠同时会吸收一部分佩戴者的生命值作为代价。
威廉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开始不断从身体中流逝。这两件装备就像是不断在增压的发动机一般,以他的生命力为燃料循环着诅咒与魔力
好似一个快要失控的气缸。
居然当年第一个发现这两件装备可以互相循环,左脚踩右脚上天的时候,有人直接把伤害数字堆叠到了游戏仓蓝屏的程度。后来厂商连夜发布了紧急补丁修复,让这个循环到二十次就会进入极限。
就在威廉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即将被抽干之时,一股暖流从双手的护甲中流了出来。
手甲【生命誓言】,使用者平时可以将生命力储存在其中,当佩戴者遭受到足以致死的伤害时,手甲会缓慢的释放储存在其中的生命力。只要敌人的伤害不会超过手甲恢复的速度,佩戴者就会一直受到完美的生命守护。
因为它的恢复生命力的速度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基本上只能应对一些dot伤害,因此这其实是一件非常鸡肋的装备。
但后来因为【原罪之袍】与【始祖吸血鬼之冠】这两个装备的联动,【生命誓言】被当做组件给开发了出来。
因为【生命誓言】恢复生命的速度,要略快于另外两个装备联动时掉血的速度。换句话说在【生命誓言】生效期间,佩戴者可以一直保持自己最大输出的状态。
而【生命誓言】满储备时能生效的时间大概是五分钟,也就是说,在不考虑对方伤害的情况下,佩戴者最多能保持这个状态五分钟。
“嘭!咔咔咔……”
四股巨力不停的拍打在了周围的黄昏屏障,危险的裂纹也随之出现在了那片黄昏之中。
科尔斯看着那不断扩大的裂痕道:
“没有意义的,审判长,仅凭终焉之景的防护连三分钟都撑不住,而三分钟……”
“足够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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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速杀
在游戏中,以常规方式击杀一位高位的月境存在是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其中往往都要涉及到一个长串的任务链与一个不小的地下城副本。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在一开始直接去打高位月境存在的本体,但由于这并不是游戏制作人推荐的方式——毕竟他们为了这些boss还设计了一套套精妙而有趣的副本,直接去打本体的话,高位月境存在的各属性抗性会高到玩家怀疑人生。
所以一般来说,玩家需要先下这个月境领域的副本——去熄灭几盏有着某个象征意义的灯,去关闭几扇通往某個力量源泉的门,亦或者是击杀几个看守,救出几个灵魂,找到几个帮手……
总而言之,玩家往往需要先做一堆用以削弱对方的前置任务,才能正常的击杀一个高位月境魔物。
但玩家对于游戏的各方面机制的利用总是能够超越开发者的想象的。又或者说,当你设计了一个等同于未曾削弱的最高难度模式,那么玩家群体便必然会视其为一种对于自己的挑战。
各种极限击杀,速通击杀的视频,就好似硬核玩家群体里战利品或者荣誉勋章一般被挂在了各自的主页上任由大家观赏。
虽然威廉相比于追求速通或速杀而言,更在乎游戏的扮演成分。但这并不妨碍他爱看那些硬核向的游戏视频,然后发出“原来还可以这么玩”这类的感慨。
同时他也专门练过一些比较好上手的打法,配合着自己漫长游戏时间带来的熟练度,虽然比不上那些专门靠这些吃饭的职业选手,但也算得上是普通玩家眼中的大佬了。
而眼下,在四个虚无君王存在的情况下,威廉根本没可能在黑鸦望里慢慢寻找对方的命门在哪里——到底是要先去熄灭哪个灯,亦或者先找到那片钥匙才能削弱对方代表的概念。因此,如他所料的,只有像现在这样暴力堆叠伤害才有可能真正的做到速杀。
自己先前与科尔斯的那几轮交手可都没有任何留手的成分在里面,全部都是在用高额伤害的神域级法术在招呼。
但几轮攻击下来,除了用差点用审判二刺中对方的那次进攻算是比较致命的威胁之外,其他的伤害估计只是把对方轰掉了一些血皮。
当然,就这么慢慢修血线磨下去,威廉最终还是可以把对方给彻底杀掉的,但这一来二去所需要的时间就太久了,周围的那四个家伙不会给他这些时间的。
但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
游戏里,这身buff加在身上只能从状态栏里看到。但现在,威廉终于能够清晰感受到此刻自己的身上究竟有多庞大的力量了。
而在听到“足够杀你了”这句话的瞬间,科尔斯便亮出了手中森白的爪刃,直接化作残影向威廉冲了过去。
对方都把黄昏要塞给赌进来了。
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科尔斯的内心深处也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自己,如今的审判长还是自己可以尝试争取到月境的对象了。
他是真的要来杀自己的。
而拉进距离,是自己唯一的胜算。
即便是科尔斯眼下需要做的是拖时间,拖到那四位虚无君王打开黄昏要塞的封印进来,它也必须是拉进距离。
威廉·凯恩是科尔斯这一生中见到过的最强大的魔法咏唱者。
无论是塔克玛教团那个自称世间唯一大法师的老家伙,还是八百年前那个把十三系法术全部修行到神域,一己之力压制整个法师工会立定星辰律法的大贤者叶芝,在科尔斯看来,都远远不及审判长。
而对付魔法咏唱者最好的办法就是拉进与其的距离,让对方没有足够的时间构建术式。
审判长的近战能力也就是刚够自保的程度,即便是对付一千年前进入鸦人狂暴状态的自己也稍显余力不足。
就更不用说现在的自己了。
在近战方面是我比较强。
科尔斯心想。
它手中的爪刃如同白色的闪电一般刺向了威廉的胸口,剃刀般锋利的爪刃瞬间就要切开对方褴褛的法袍,刺入对方的……
然后它的爪刃就被挡了下来。
不知为何,此刻的威廉作为一个魔法咏唱者,居然拥有着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敏捷,他双持手中的结晶法术媒触“铛”的挡下了科尔斯的突袭。
结晶法术媒触上此刻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想必是经过术式的强化,再加上材质坚固,因此可以抵挡住自己手中锋利的……
“哗啦……”
谷蘞
科尔斯的爪刃被打碎了。
它看得分明,刚刚那个瞬间,威廉的手臂上突然环绕起了几圈金色的符文,然后他挥动了手中的那柄结晶法术媒触,一股极为恐怖的巨力便从那根法杖上传来。
仅仅就一下,它手中那由纯粹月境本质打造的爪刃,就如同玻璃一般被打碎了。
尽管极为震惊,但科尔斯并没有愣住,因为对方的下一杖子是朝自己脑袋袭来的。
它瞬间如同液体一般化作了阴影遁开,躲过了这一击。
杖子挥空造成的音爆声听得科尔斯感到暗暗心惊。
但还没等科尔斯跑出去多远,它便看到了威廉的法杖顶端出现了一个炽白色的火球。
虽然颜色有些不对,但科尔斯能感觉到那确实是火球术。
但是,火球术?在这个层次的战斗里用火球术?
看着向自己袭来的火球,遁形在阴影中的科尔斯甚至都没有躲。
然后,等再次它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化作了漫天黑色鸦群飞在了空中。
在这中间它的思维好像产生了一阵空白。
再次化作人形,科尔斯看着地面那如同被陨石砸过一般的大坑,它有些疑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就记得闪光、爆炸……然后自己的身体好像就被炸破碎开来了。
如果自己没有晋升成高位月境存在,那先前那一下它就已经死了。
即便是如今的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乌黑的血液沿着自己的嘴角蜿蜒流了出来。
它受伤了。
而且是被一个学徒级的火球术给砸伤了。
这算什么?一个火球术就能把自己炸出这样的伤害,那先前两人在黑鸦望的时候,对方是一直在戏耍自己吗?
威廉看着科尔斯嘴角流出的乌黑血液,大致的计算了一下刚刚那一招所造成的伤害,然后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
即便是作为高位月境存在的各方面抗性再高,力大砖飞,只要把buff拉满,照样是可以造成不俗伤害的。等到把对方的血线修到一定程度以后,再用审判二便能解决掉战斗了。
“还有什么没使出来的就赶快使吧。”
想到这里,威廉说道。
“别给自己留遗憾。”
听到威廉的话,漆黑的纹路瞬间爬上了科尔斯的面容,感受到切身生命威胁的它不打算再保留自己的力量了。
即便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它也必须要撑住这最后的两分钟。
“如你所愿……”
科尔斯言罢,整个人全身彻底的化作了人形的黑色虚无空间。
而在这片虚无空间的中心位置,有一点细微的白色光点。
它要以自己此刻不完整的格位,强行发动虚无君王层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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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归于尘埃
威廉看着卸下了人性伪装,显露出自己月境本质的科尔斯——在它那深沉的绝望之下,一点点缥缈的希望之光在闪烁。
威廉曾经见过相类似的场景。
那是在距今一千零八年前,亦或者仅仅只是几年前?
这大概取决于你看待事情的角度,以及对于时间的认知。
总而言之,曾经有一位名字并不是威廉·凯恩的终焉守望者审判长,她带领人员构成有着很大不同的审判十三席的成员,来到了一片荒凉的月境领域。
那里名为灰堡,据说是世间的第一个月境领域。
那里除了灰色的尘埃以外,什么都没有。任何踏入此处的人都将会在其中褪去自身的颜色,呈现出一片仿佛被燃烧殆尽一般的灰白。
那时已是第三次战争的末期,月境最大的几场入侵都被击退,整个现世都好像要迎来的久违的和平与安宁。
但零散的月境魔物还在现世肆虐着,因此审判席的成员们四散到了大陆各地,与当地的领主合作共同抗敌。然而,某一天,他们的审判长呼唤他们集合在了黄昏要塞,告知他们最后的一场战斗即将打响——一个可以彻底解决月境危机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们跟随着审判长来到了灰堡。
在那里,他们看到了十四根长柱在漫天飞舞的尘埃中缓缓升起,每根长柱的顶端都有一座造型独特的王座,接下来,一道道身影出现在了那一座座王座上。
与周围灰白的世界不同,祂们都有着极为鲜明的色彩。
除了一座是空座之外,每一座王座上都端坐着一位虚无君王。
审判席们被包围了,并且插翅难逃。
有一个人又惊又怒地质问审判长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
然后他成为了第一个祭品。
一個双手不断有鲜血淌下,浑身被包裹在暗红色铠甲之中的巨人,从王座上一跃而下,祂用一把黄铜锯齿大斧将那个人的头颅给斩落,随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接着,在审判长的周围,她曾经的伙伴一个接着一个被杀害。
有的被蛛丝勒死,有的被烈火所焚尽,有的化作一滩脓液,有的血液被抽干……
一位虚无君王取走一位审判席成员的性命作为祭品。
而每死一个人,审判长灰白的身体便染上了一些颜色。
在周围的十二位审判席成员全部死完之后,她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洁白的翅膀从身后延展开来,她的身体几近变成了象征着希望的光。
而在她的胸口前出现了一个深邃幽暗的空洞,那是一片绝望的深渊。
最后一位没有收走祭品的虚无君王手捧着一顶黑白交织的王冠,走到了她的身前,为她加冕……
而眼前科尔斯的形态,看起来有点像当年那个存档角色的相反状态。
原来选择不同的方式晋升还会导致最终的形态出现区别吗?
威廉心想。
在完成转变以后,科尔斯用完全失真的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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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状态每多保持一秒,我意志中能保留给现世的慈悲就会少上一分,而未来整个大陆上能够得到灯塔庇护的凡人就会少上许多。”
它说着,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威廉的面前,抬起了自己化作利爪的手向后者的喉咙处抓来。
“而这一切,都是你所造成的!”
科尔斯嘶吼道。
威廉抬起手中经过附魔强化过的结晶法杖打算挡下这一击,但那漆黑的利爪却是化作烟雾穿过了法杖,然后瞬间再度凝实,直直的向他的咽喉迫近。
但就在那利爪即将划开威廉的喉咙之时,他右手无名指上那枚双臂拥抱造型的黄金戒指亮了起来。
一个淡金色的虚影出现在了威廉的身后,那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年轻女性,她交叉着双臂从威廉的身后环住了他的脖子。科尔斯的漆黑利爪在这金色虚影的保护下,完全不得寸进。
挡下这一击以后,威廉在【浮空】法术的辅助下向后跳开。在半空中,他如挥剑一般挥动手中的结晶法术媒触,一柄泛着幽幽蓝光的魔力之剑从法术媒触上瞬间成型。
随后这一剑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利落的将科尔斯抓向他的那只手给切了下来。
“淑女的守护?我想起来了,当年那七枚圣灵戒指都还在你的手里对吧?!”
科尔斯没有去看自己被切下来的手,而是死死盯着威廉身后那个正在逐渐变淡的金色虚影道。
答案是肯定的,并且此刻那七枚戒指都被自己戴在手上。
但威廉没有回答科尔斯的问题。
此刻他正处于极限控血以换取自身法术强度最大化的状态,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玻璃大炮。虽然他身上带着不少会在受到致命攻击时续住生命的道具,但总归是用一件少一件,下一次使用必须要脱战充能,亦或者等待漫长的冷却时间。
像刚刚已经被不小心打出一个无敌状态了,自己还是不要托大的好。
被威廉斩下的那只手并没有掉落在地,而是在半空中化作了十数颗漆黑的小球散开,然后又急速从不同的方向朝威廉袭来。
这些小球牵引出了巨大的引力,在它们行进过的路上,土地被撕裂出了一道道的沟壑,甚至就连黄昏下橘色的云彩都微微被它们扯动了过去。
但下一个瞬间,每一颗漆黑小球前进的路上都浮现出了一枚散发着湖光的镜面,与此同时,科尔斯周围的各个方向上出现了同等数量的镜面空间。
科尔斯没能来得及控制那些重力球停止前进,那十数个小球一头撞进了那镜面空间中,随后从科尔斯周围的那些镜面出飞了出来,径直的砸在了自己的主人身上。
瞬间,剧烈但无声的爆炸从那里发出,周围的一切都在以科尔斯为中心不断塌陷,它与周围的一切被揉搓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球体漂浮在了半空中。
随后这个球体寸寸崩裂,科尔斯有些恼怒的将其化作了齑粉。
但它刚一冒头,十多个飞旋的虚幻环刃便同时向它飞了过来。
科尔斯见状立马召唤出了数把扭曲的黑剑拦截,环刃与黑剑不断在空中碰撞湮灭。但依旧有数把环刃穿过了科尔斯的拦截,牢牢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体上。无数浓稠似墨的暗影从环刃中爆发了出来,不断将它包裹在内。
科尔斯亮出了自己利爪,不断地撕扯着攀附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暗影,而这让它一时间根本没有空去注意威廉那边的情况。
而见自己已经暂时将对方给控制住了,威廉双手握持着结晶法杖重重的敲在了地上。
以他为中心,一个直径接近五十多米,图案看上去复杂得难以形容火红色法阵勾勒了出来。
就用这一击结束吧。
火焰系法术巅峰法术【归于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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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火
随着极为庞大的魔力通过威廉手中结晶法术媒触被注入到术式里,整根法杖瞬间变得一片火红,其表面也开始冒出了蛛网状的裂痕。
与此同时,勾勒出那个繁复法阵旳线条上开始有滚烫的岩浆冒出,四周的空气也变得滚烫,翻滚的热浪仿佛都要把天边的云彩都给烤化了。
所谓的巅峰法术一共只有十三个。
它们分别代表了每一系魔法技能树的顶点,每一个巅峰法术的运行原理都参考了创世这一事件的本身,因此它们都是最为触及到现世规则本源的法术。
虽然在游戏里,这十三个巅峰法术里除了时髦值都足够高之外,在实用的角度上来看都有些不敢恭维——不是咏唱时间过长,就是施法限制太多、亦或者是消耗魔力过大,基本上玩家只会在学到的时候拿来用上几次,然后一般就放技能栏最后里吃灰了。
这其中最关键还是一个性价比的问题。
释放一次【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所需要的魔力可能足够放两百多次【火球术】,而后者的累计起来的伤害要比前者高多了。
更不用说,每一次释放【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都要求永久的损坏一根品质不低于圣物级别的法术媒触。尽管圣物级的法术媒触对于后期的玩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很珍贵的定西,但也经不起这样浪费的。
而在如此多的限制条件之下,这个法术的面板强度毫无疑问最为顶尖的。
抛去一些特殊的情况,【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这个火焰系法术毫无疑问是全游戏里最高的秒伤aoe法术。
七八个【暗影牢笼】环刃套在科尔斯身上所爆发出来的禁锢效果被它给撕扯了个七七八八,而到这时候,它才把精力放回到了不远处正在进行法术吟唱的威廉身上。
那是什么术式?
看着那个巨大的法阵,感受着流淌在其中的庞大魔力,科尔斯不由感觉到有些不安。
即便它此刻正处于不完整虚无君王的状态下,在理论上不可能被现世的法术所击杀,也同样感到不安。
科尔斯对于审判长的战斗风格非常了解,相比于这种需要多节吟唱的大型法术,他更喜欢用简单的瞬发法术进行战斗,以此来减少不必要的魔力损耗。
在精打细算方面,审判长可是个天才。有时候他就好像能够预知未来一般,即便是到一个从未探索过的地方,他也能未卜先知的换上最为适合的装备,使用最为克制敌人的法术。
但科尔斯还从来没有见过审判长使用过这么庞大的术式。不,不止是没有见到审判长使用过,在科尔斯一千多年漫长的生命中,它还从没见过如此庞大的术式——无论是谁。
必须要阻止他……
依靠黄昏要塞构筑的黄昏之壁此刻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在四位虚无君王本体力量的侵袭下,终焉之景的力量即将被消耗殆尽,届时守护了现世数千年之久的黄昏要塞将彻底成为历史。
只要再有一分多钟的时间,祂们便能彻底的打破屏障,而那时便将是科尔斯的胜利。
以上的思考过程在它的脑海里连一秒都不到,刹那间,科尔斯化作了一道黑影向正在吟唱着那个大术式的威廉冲了过去。
两道冲天的火柱瞬间拦住了它的前路,这是威廉事先留好的法术陷阱,但早有预料的科尔斯猛的翻转了身后的翅膀,斜着身子从两道火柱之间空隙里穿了过去。
然后一道落雷便迎头把它给劈到了地上。
威廉看着它忍不住道:
“你这行动模式也太好预判了点吧,怎么连个会读指令的道中boss都不如啊。”
虽然科尔斯不清楚审判长口中的比喻用的是哪个神话传说中的典故,但它还是能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明显的嘲讽意味。
但还没等它再度展翅,一股乏力的感觉遍布了全身。
此刻它的身上细小的电流在到处乱窜,使它的身体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威廉的术式完成了。
“以后面对高位雷电系法术的话,记得要准备【麻痹】效果的相应对策。”
威廉看着在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的科尔斯缓缓说道。随着“哗啦啦”的碎裂声,他手中的结晶法杖化成了灰烬随风飘扬。
“不过,现在提这个建议估计没什么意义了……”
威廉说着高举起了右手,做出了好像在抓握着什么的动作。
科尔斯顺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
此刻,在终焉之景那破碎的天空上,在那永远都是黄昏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颗病态的太阳。
火红的,看得到周围燃烧轮廓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太阳。
“毕竟你已经没有什么‘以后’可言了。”
威廉说完,他做了一个拉扯的动作。
然后,那颗“太阳”朝科尔斯坠落下来了……
没有爆炸的声音,没有耀眼的光芒,一切的都在激烈的静谧中走向了毁灭。
…………
火焰系法术又被称为掠夺系法术。
火焰是腐烂的光。
光,也即创质构成了世间的一切。
它们下沉到现世的过程,犹如透过了折镜被分解成了不同的色彩,其中有一些轻盈的,便化作了灵魂的吹息,而有一些沉重的,则变成了坚实的大地。
而在这一过程中有一些光发生了变质。它们无法凝固构成任何的具体的事物,也无法凭借自己的本身存在于现世。它们必须通过摧毁其他的具体事物才能存在,必须吞噬掠夺其他的事物才能显现。
而这种变质的光便是火焰。
光可以直接为现世提供能量与温度,而火就必须依靠毁灭什么才能做到。
当然,这样并不是说火就是不好的事物,实际上火焰同样是创世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七圣灵中的平衡着代价与收获的“少年”所象征的基石元素便是火焰。
火焰的深层含义是掠夺,去毁掉其他有能量的事物来为自己带来光与热,而这一过程也为食物链这个现世最大的矛盾冲突,给注入了最初的动力。
倘若没有火焰,那么整个现世将会成为一个只有植物在疯长的寂寥世界。
所以,对于所有研习火焰系法术的魔法咏唱者而言,寻找薪柴的来源,选择自己要掠夺的对象,才是最为核心的课题。
需要依靠点燃草木辅助燃烧的往往都是不入流的货色,他们把自己降格到了牛羊同等的境界。
选择尝试去点燃金石的则是最为愚蠢,因为他们往往要花费比常人多出十倍的努力,却只能收获不到一半的成果。
将光(魔力)直接转换为火焰则是一条宽敞的大道,一般而言走这条路足够修行到大师级的层次。但更深一些,便需要对“掠夺”有更深刻的理解了。
而点燃灵魂或者点燃记忆,则更符合在人类社会的对于掠夺这一概念的理解,实际上绝大部分有特殊效果的火焰都需要这两者作为材料。
那么,作为顶点的巅峰火焰系法术【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选择的薪柴是什么呢?
威廉走在了白茫茫的大地上。
以法术落点为中心,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尘埃。
这里什么都没有剩下,唯余灰烬、尘埃与寂寥。
就连空气呼吸起来都是灰烬的味道。
一缕好似蜡烛燃烧所产生黑烟一般淡薄的灵体在风中飘摇着,威廉缓步走了过去。
那是科尔斯留下的残魂。
一个细小的白色光点束缚住了这片灵体不至于消散。
“幸好没有直接杀了你,不然我就要去那座灯塔里蹲你的复活了。”
威廉抽出审判二说道。
作为高位月境存在的科尔斯即便身形俱灭,也不会真正的死亡,如果不以同性质的力量进行杀伤,它还能从自己的领域中缓慢恢复。
当然,以它如今这个伤势,这个“缓慢”估计要以百年计。
“刚刚那是什么?”
科尔斯的灵体虚弱地问。
“模拟一次错误的创世。”
威廉回答道。
太阳是光之境的投影。
【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这个法术的原理便是模拟一次错误的创世,以最纯净的魔力创造一个太阳的象征,然后假设它在创世时失控了所有创质都发生了腐败——因此为了这个研究出这个法术,必须先让光明系、幻术系与火焰系法术这三系法术全部达到神域的层次,然后还要击败饥腐女士的化身,获得对于腐败的见解,才能最终习得。
那么它最终会创造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答案是【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这个法术的名字本身。
科尔斯并不理解威廉口中那个“模拟一次错误的创世”是什么意思,但它也不打算继续问了,它只是继续说道:
“知道吗,最初我跟布莱克去月境找生命之种的时候,我是真心想要复活你的。”
威廉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周围正在不断崩坏的黄昏之壁问道:
“所以说,我想了解一下,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希望之种这个东西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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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时代
破败而衰落的黄昏景象不停碎裂剥落着,天空外露出了黑鸦望深重的阴云与不息的风暴。
毕竟是四位虚无君王同时在侵蚀,黄昏屏障的防护正在不断的破碎。大概不用太久,终焉之景这个月境领域就会被那四股伟力给撕裂开来。
但在彻底破碎之前,还有一些时间。
“您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对吗?”
听到威廉的问题,科尔斯的残魂虚弱的问道。
威廉点点头。
“但您甚至都没有走进过那个房间。”
科尔斯不解的问道。
“房间?什么房间?”
威廉疑惑地道。
“炉火城,疯巫师葛德文·莱尔的地下室,还记得吗?当年是我们一起去把那个疯子给杀掉的。”
科尔斯的话令威廉回想起来了,那是一个月蚀结局的前置任务。
葛德文·莱尔,一個研究月境而陷入疯狂的巫师,他在漫长的研究中找到了成为月境虚无君王的方法——当然,他更可能是在某位虚无君王的启发下知道的。
但同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晋升的资格,于是他开始寻找有那个资格的人。假如玩家将他招募入终焉守望者的话,他将会引导玩家开启月蚀结局的任务线,但即便玩家将他杀了,也可以在他的住所找到文献资料开启任务线。
而这个档里,威廉直接一把火将那栋房子给烧了。
另说一句,也许是制作人的恶意,月蚀结局的难度要远远低于其他线的难度。玩家不但会在一路上收获各大虚无君王的强力祝福,并且月境入侵的烈度也会相应变低。
“还记得吗?您当时甚至都没有走进去,而是直接在门外就把他的房子给付之一炬了。”
科尔斯说道。
“因为我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威廉简单的回答道。
“那您在一千年前就有这个机会……我不明白,你还有布莱克为什么……”
科尔斯不解的问道。
它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甘愿放弃这个机会。
“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希望之种这个东西存在的?”
威廉打断了科尔斯话。
那缕残魂回答道:
“在您走后,我沿着当年审判席救世的路线开启了一场的巡礼,而在炉火城,在那片废墟里,我找到了一些文献的残页,其中就有关于希望之种的记载。”
“然后你的野心就被点燃了?”
威廉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当时得到的只有希望之种的文献,甚至还不完全。”
残魂回答道。
“那什么时候点燃的?”
威廉点头继续问道。
“在我了解到当年我们击败月境是一件多么侥幸的事情以后。”
科尔斯的残魂道。
然后它接着说道:
“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野心’,在月境里,创造了鸦人诅咒的那三位虚无君王找到了我,祂们向我展示了您是怎么赢得的胜利——巧合,无数的巧合。虽然从力量的本身上来说,您的力量与一千年前虚无君王在现世打造的完美化身相当,但您却好像总是能够从无数的可能性中,选出自己会胜利的可能性。”
天边的黄昏护壁已经几乎要破损殆尽了,黑鸦望的风暴开始冲刷古旧的黄昏要塞。
除此之外,更多的异象开始出现在周围,那是四位虚无君王即将突破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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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靠运气是没法一直赢下去的。虚无君王有着无限的筹码陪凡人玩,只有成为与祂们同等的存在才有可能……”
“如果这就是你的理由,我只能说我非常失望。”
威廉打断了它的话。
他说着,把手中的审判二对准了科尔斯残魂胸口那个熹微的白色光点。
“从头到尾,我只听到了抱怨,就好像一切都是你没得选一样。至于那个留下黑水省作为保留地的计划,更是充满了廉价的自我感动。告诉我,你为此你又真的牺牲了什么?是良知还是负罪感?”
科尔斯闻言辩解道:
“那您知道西方奥西斯大陆是怎么变成一片废墟的吗?那三位虚无君王向我展示了那片大陆灭亡的场景,维克大陆只是现世诸多舞台中的一座,也许是祂们当前最喜欢的那座舞台,但这有什么意义呢?也许某天就遭遇与奥西斯大陆一样的命运了。所以您告诉我该怎么选?是亲手将一些人送去死,以此保留更多的人活下来。亦或者什么都不做,然后等着这个大陆某一天成为废墟?”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假如维克大陆最终完成了与月境的位面融合,就相当于成为了月境的附庸。只要不是身处于某几个特别的虚无君王的领域下,倒确实不需要担心整片大陆某天清晨被化作废墟。
当然,生活在其中的凡人会是怎么样的遭遇那就要另说了。
“电车难题,又来了……”
威廉小声嘟囔,然后他提高了音量道:
“把给出这个选择的家伙给全部解决掉,这就是我的答案。”
电车难题真正该关心的,是应该如何干掉那个把人绑上铁轨的疯子,以及如何杜绝这种情况再次出现。
而不是在疯子给出的道德困境里,一遍遍的拷问人性。
科尔斯的残魂一阵颤抖,过了几秒后,它才问道:
“那用什么去解决?当年您有一支军队,有无数的强者支持,有整个大陆作为您的后盾……而看看现在还留下了什么?这已经不是一千年前了,审判长大人,时代变了!”
“不……科尔斯,时代没有变。”
在把剑刺入科尔斯的胸口之前,威廉淡淡的说道:
“我就是时代。”
审判二刺入科尔斯的残魂就好似刺入一阵烟雾一般的轻松,它胸口前的那点缥缈的白光从沿着这柄直剑飞到了威廉的手里。
看着这点白光,威廉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了希望之种,令这其融合进去。
当年布莱克阴差阳错的吞下了希望之种,提前进入了晋升仪式最终的“反转”阶段。
虽然最终因为缺少燃料帮助“消化”掉希望之种,但终究还是吸收了一部分力量的。
因此威廉手上的希望之种并不是完整的,其中的一部分力量就在此刻科尔斯的身上,就在它胸前的那个微弱的白色光点里。
而如今,希望之种终于在威廉的手中完整了。
“那我能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吗?”
在彻底消散之前,科尔斯问道。
它也没有等威廉的回复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启动黄昏要塞将这里屏蔽,是需要有一个审判席成员在黄昏厅持续供能的,审判长大人,到底是哪位老朋友在里面帮助您的?”
在圣墓的那场事件以后,这一千年以来,科尔斯从未再去找过任何一名审判席的同伴。
科尔斯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因为担心节外生枝,亦或者只是单纯的不再想见到他们。
以及如果自己是因为不再想见到他们的话,那这个想法又是出于怎样的情感呢?
好像直到自己临死之前,它才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然而,在这个问题得到答案之前,它的残魂便彻底的消散在了半空中。
而威廉看着消失在他眼前的科尔斯,缓缓向空无一物的前方开口道:
“卡斯·杜兰特,他不是你的任何一位老朋友,而是布莱克审判四的继任者,同时也是这个时代第一位新审判席的成员。”
“新的时代,我们的时代。”
他的话音落下,天空中的黄昏护壁彻底破碎了。
四道身影将他围在了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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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马戏团与王冠
在黄昏护壁彻底崩坏以后,周围的场景变回了黑鸦望。
但因为它原主人的死亡,整个庞大的月境领域正在缓缓地走向崩溃。
如果没有人继续维持的话,这里大概不久之后便会化作一场月境风暴彻底消散吧。
此刻,威廉与那四位虚无君王正身处于黑鸦望中心的那座三角形岛礁上,而不远处灯塔上的灯火已经熄灭了。
“你们来晚了。”
威廉握住手中的希望之种说,随即他补充道:
“就像以前一样。”
“并不算晚。”
面容掩盖在黑纱之下,头戴漆黑王冠的低语女皇轻轻道。
“你这次没机会再玩以前的那些把戏了。”
此时的整个黑鸦望都被彻底封锁,而黄昏要塞搁浅在了里面。
威廉要同时面对四位虚无君王的本体,并且他手中甚至没有一把针对祂们的审判武装。
因为先前控血与科尔斯战斗的缘故,他最多还能再维持这个极限状态战斗两分钟。
眼下的情形大概可以用“完蛋了”这三個字来形容。
但威廉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甚至自己把戴在头上的【始祖吸血鬼之冠】给摘了下来,退出了正维持着的极限伤害状态。
“灾祸,如果是想求饶的话,那现在已经太晚了。”
脖子上套着绞索的苍白诗人说道。
威廉点头道:
“对,你们可以现在杀了我,然后呢?”
“然后我们在现世就永远的少掉了一个大麻烦。”
浑身污秽涌动的暗潮之主回答道。
“同时第十四位虚无君王,希望与绝望之王也无法诞生了。”
威廉耸耸肩说道。
“你们先前下注的对象刚刚被我神型俱灭。而能够控制整个黑鸦望的权限,群鸦之父的灵魂碎片,眼下也只剩一块了。假如我不去主动维持这片月境领域的存在的话,那么这里马上就会变成一场庞大的月境风暴彻底消散掉。”
整个黑鸦望都是由绝望诅咒所化,倘若就让它这么消散掉,那下一次绝望诅咒再在月境凝聚成型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那也许对于你来说很漫长,但对我们来说不过是等候一颗果实腐败的须臾而已。”
饥腐女士缓缓道。
“那么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你们可以现在把我给杀掉,这样伱们就能除掉一个月境灾祸,然后再等上一段‘须臾’的时间;又或者,你们可以选择不杀我,这样你们同样可以除掉一个月境灾祸,并且还收获一个位新的虚无君王作为自己的盟友。”
威廉回答道。
“你?会选择成为虚无君王?”
低语女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出了声。
然后下一个瞬间,祂出现在了威廉的面前,纤细的双手伸向了威廉法袍的领口,黑纱后面的六只眼睛同时亮起了红光。
“你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低语女皇碧丽斯用嘶哑的低吼声问道。
威廉左手中指上戴着的黑色骷髅戒指瞬间发出了光芒,一个披挂着漆黑长袍,面容被隐藏在兜帽之后的影子出现在了威廉的身后,祂枯瘦的双手停住了碧丽斯的下一步动作。
亡者的守护,七大圣灵戒指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还能盘算什么?”
威廉回答道。
眼下整个黑鸦望都被封锁了起来,而与黄昏要塞相绑定的终焉之景也被这四位虚无君王给扯碎,他现在就是瓮中之鳖,完全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但很显然威廉的这番话并没能说服碧丽斯,祂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而是一点一点将守护在威廉身后那个影子的手给掰开,威廉手上的那个骷髅戒指上同时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但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了碧丽斯的肩膀上,阻止了祂的下一步动作。
“还是先听他说说具体的条件吧。”
苍白诗人魄克出现在了碧丽斯的身后道。
“毕竟他现在也逃不出去。”
见碧丽斯停手,威廉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亡者守护戒指隐晦的向祂做了一个竖中指的动作,然后道:
“没什么条件,只要你们让我进入灯塔里继续没有完成的仪式,晋升完成以后我就会成为你们的盟友,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有这么的好心?”
碧丽斯发出了很像是冷笑的声音。
“如果你们拒绝,不给我留活路的话,我会在临死前把最后的灵魂碎片与希望之种一同摧毁掉的。绝望诅咒也许在未来的月境还有出现的可能,但在你们的统治下,这颗希望之种恐怕就是最后的希望之种了。”谷酡
威廉摊开手坦然说道。
然后他看着远方逐渐崩坏的天空继续说道:
“而且,这也只是我给你们的一个建议。如果你们实在无法接受的话,我就只能谨慎的选择另一个盟友了。”
好像是为了印证威廉的话,天空中突兀的传来了欢快而嘈杂的音乐。
以及一阵疯狂的大笑声。
一辆由狗熊与大象拉动的华丽彩车正从天边飞来。
彩车的背后拖动着几道不同颜色的烟雾,随着彩车飞行的轨迹,那些烟雾在天空中拼写出了“瓦尔克马戏团”的字样。
只可惜最后的几个字母还没能拼写完,整辆彩车就如同黄蜂一般一头栽进了一张巨大的无形蛛网里,而那个疯狂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我发誓从现在开始,整个剧院都要集中处理蛛网堆积的问题,嗯……具体措施是用烟花。”
过了一会儿,一个有些郁闷的声音从那辆彩车的前座的位置响起。
祂的话音落下,彩车的各个窗户前都伸出了各式各样的烟花。
然后整片天空开始绽放起了五彩斑斓的烟花。
那些烟花在炸开了以后化为了各式各样的动物在天空中乱窜,将那些蛛丝成片成片的烧成了灰烬。
这辆彩车挣脱了控制,它又在天空中转了几个圈以后直直的朝这座岛礁行使而来。
车子“吱”的一声刹在了灯塔旁边,拉车的大象与狗熊非常自觉的自己解下自己身上的缰绳走到了车门前为它们的主人打开了车门。
一个穿着繁复而华丽的戏服,面容看上去既显得华丽,又有些恐怖的小丑从车里走了出来。
疯愚弄臣瓦尔克。
“所以说现在是五个小丑?亦或者是六个小丑?”
瓦尔克开场便是一句令人费解的台词,祂点数着在场的人问道。
“今天可不需要小丑来这里调节气氛。”
碧丽斯看着祂低声说道。
“不不不,相信我,今天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小丑。”
瓦尔克说着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道:
“首先是我……”
“这谁都能看出来。”
碧丽斯讥讽道。
瓦尔克没有理睬祂继续说道:
“我居然信了你那颗眼球描述的时间,结果让我晚了这么几分钟过来,错过了最精彩的那场好戏。”
祂说着抽了几下鼻子,然后看向威廉道:
“啊,灰烬与尘埃的味道,所以说你最后是把那个鸦人给烧死的?”
威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嗯,画面感这点算是及格了,但创意这方面稍显不足,这一幕补充进《审判席的覆灭》里稍显单调了点。”
威廉忍住没翻白眼,敢情那场戏还没编排完啊……
另外幸好自己在计划阶段没有把瓦尔克与爪玛拉的援助算进自己的战斗力中,听祂的描述,低语女皇好像用了什么手段耽误了瓦尔克到达的时间,而爪玛拉压根就没有来。
“那么,既然我没能看完,那我就只能请当事人跟我回一趟剧院,用口述的方式把这场戏给记录下来了。”
瓦尔克看着威廉说道。
威廉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祂想趁机把自己给带出去。
尽管自己与瓦尔克联手并不能战胜这四位虚无君王,但只要有祂的帮助,自己逃出黑鸦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四位虚无君王瞬间都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瓦尔克,我奉劝你不要这么做……”
暗潮之主说道。
瓦尔克没有理睬祂,而是看向了威廉。
但是威廉却是摇头道:
“不,关于我那两个部下的事情,必须今天在这里全部解决掉。”
瓦尔克闻言若有所思的说道:
“噢……那就是五个小丑,也不错,好在今天我把王冠也一起带来了。”
祂说着,从繁复的小丑戏服里拿出了一顶歪歪斜斜的王冠。
“乞丐王冠,献给愚人节最愚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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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抉择
瓦尔克的召唤日是每年的雨月四日,这一天被称为愚人节或者乞丐国王节。
据说在黄金历的时候,瓦尔克曾在自己的召唤日上将一个乞丐与国王的身份进行了替换,那个戴上了王冠的乞丐在那一天下达了许多极为荒唐的命令,引起了整个都城巨大的混乱。但在午夜零点瓦尔克召唤日过去的时候,这个乞丐又变回了自己原本衣衫褴褛,浑身烂疮的样子。而他头顶上的黄金王冠也变成了一顶歪歪斜斜,用硬纸壳与竹子编成的王冠。
后来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度发生,在每年的雨月四日,这个国王都会主动换上褴褛的乞丐装,提前嘱咐自己今天说的所有命令都是在开玩笑,并且允许全国的乞丐在这天可以上街狂欢。
而这個传统不知为何就成为了一个狂欢的节日流传了下来。在雨月四日这一天,所有的贵族都会换上朴素的服饰待闭门不出。而乞丐们则会纷纷戴上虚假的王冠自称国王上街狂欢,所有见到乞丐的民众都要主动向他们行礼,并且不能拒绝对方索要食物或者钱财的要求。
而现在拿在瓦尔克手里的王冠就是愚人节乞丐王冠的同款造型,又或者说是其最早的原型。
“你打算为他加冕?”
饥腐女士一脸惊讶的看着瓦尔克道。
瓦尔克则是吹了吹口哨表示肯定。
“我还以为你会是整个月境最后一个会这么做的。”
“不,我大概是整个月境唯一一个会这么做的。”
瓦尔克嬉笑着回答道。
一旁的苍白诗人魄克提醒道:
“你知道,位面融合的计划不会因为是由你来加冕而改变。”
在场的四位虚无君王都知道眼前这个小丑打扮的家伙,是整个月境里最激烈反对开启维克大陆位面融合计划的君王。
十三位虚无君王每隔一百六十九年便会在灰堡召开一次会议,而上一次会议最重要的议题便是讨论对于维克大陆的位面融合计划的具体施行方案。
在那场会议上,除了噩梦之主爪玛拉如往常一般缺席,只是派出祂手下的梦魇侍女转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之外,就只有疯愚弄臣表达了激烈的反对。
在场的那四位曾经支持科尔斯的四位虚无君王可不相信现如今祂会突然就这么转性了。
现在整场仪式都被锚定在了黑水省的土地上,只待作为饥腐之年轮值君王的卡米拉开始启动仪式燃料,然后由一个拥有黑鸦望控制权限的人使用希望之种,便可以开始仪式最后的阶段了。
而这一过程将无可避免的引发位面融合。
除非瓦尔克与威廉能够联手将这四位虚无君王全部驱逐出黑鸦望,然后重新布置仪式主体,才能在不引发位面融合的情况下重新开启晋升仪式。
除了这么做,否则无论是由谁来加冕,都不会对仪式的最终结果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毕竟这可是科尔斯的鸦群在现世布局了上千年,四位虚无君王们大力支持了这么久的事情,没有可能就这么简单一朝一夕的改变。
更何况假如没有祂们的支持,仪式最重要的燃料也没了来源。
但对此,瓦尔克只是没什么所谓的说道:
“一切都看这个家伙的选择。”
祂说着指向了威廉,然后继续说道:
“他才是今天这里的主角,另外还请你们不要误会,我今天只是负责带一座王冠过来,然后过来嘲笑你们先前那不着边际的‘完美计划’的。”
此言一出,一旁的碧丽斯黑色面纱下微微亮起了六道红光,这是祂情绪发生剧烈变动的征兆。
坦率的说,碧丽斯这次已经尽力的调整了计划各个部分,比如提前拉拢噩梦之主爪玛拉,让祂在这场仪式的角逐中保持中立的位置;比如通过控制阴谋之网的变动,大大的延误了瓦尔克到达黑鸦望的时间。
谷倦
最大的两个变数,两位对于位面融合计划有秉持着不同态度的虚无君王,祂都提前给牵制住了。而月境灾祸不过是一个凡人,在月境里,只凭他一个人是没可能螳臂当车的阻止仪式进行的。
但碧丽斯完全没有料到威廉会愿意牺牲整个黄昏要塞来争取时间,并且能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将已经是半步虚无君王的科尔斯给彻底击杀了。
无论怎么说,眼下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点即便将对方杀了也无法否认。
更不用说眼下在瓦尔克的帮助下,威廉完全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而整个黑鸦望将会在不久后彻底消散,也许未来还能重新出现诞生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条件,但借由这个仪式在今年开始位面融合的计划注定是落空了。
除非……
碧丽斯将自己泛着红光的眼睛转向了威廉。
假如威廉真的愿意配合祂们继续将仪式给进行下去的话,那倒确实可以补救先前的损失。
顺便也是给月境彻底铲除掉了一个麻烦。
毕竟一旦曾经的月境灾祸成为了虚无君王的本身,无论对方是否愿意,祂都必须要依靠现世的情绪才能维持下去。或者说,对方作为人类的意志将会变得极为的淡薄,表现得更多的则是作为其象征领域的具象化人格。
而在月境高位存在的虚无君王之间互相之间,也许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但祂们在对现世的态度上大多数时候都会是相同的。
无论怎么说,现在转而帮助威廉·凯恩成为新的虚无君王肯定是最好的选择,但碧丽斯却总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碧丽斯作为执掌着阴谋与背叛权柄虚无君王,是能够通过感受阴谋丝线的颤动来洞察未来的的走向,然而当祂看向威廉的时候却是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所有有关于他的未来的阴谋丝线好像都被烧毁了。
无法把握住事情的走向,这大概是祂最讨厌的事情了。
但对方眼下又能做到什么?瓦尔克那个小丑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既然灾祸放弃逃出黑鸦望的机会留了下来,那就说明对方还是放不下第十四位虚无君王的格位——这也正常,毕竟没有哪个凡人会放弃自己升格为永恒的机会。
但对方想在眼下进行晋升仪式,那整场仪式就必然就是在祂们的控制下,而这样一来,瓦尔克想要阻止月境与维克大陆位面融合的计划必然就要落空了。
难道对方真的有可以在祂们四位君王眼皮底下改变整个仪式布置的后手吗?就像先前突然召唤出了终焉之景,将祂们几个困在外面那样?
想到这里,碧丽斯看向了灾祸身后的那座破旧城堡。
黄昏要塞,在终焉之景被祂们彻底的摧毁了以后,这座在一千多年前给祂们带了无数麻烦的要塞已经直接从现世跌落进这里了。
锚定这座要塞的月境领域已经被粉碎,在得到新的月境领域锚定之前,不过是一座普通的石头城堡而已。
那里面也不可能藏什么后手……
一阵轰鸣声在周围响起,整个岛礁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纹,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那座灯塔也出现了开裂的痕迹。
这是整个黑鸦望即将崩溃的前兆。
见此,威廉把储物空间里所剩的最后一片群鸦之父灵魂碎片给拿了出来,连同手中的希望之种握在了一起问道:
“所以你们的抉择呢?是看着我把这两样东西给一起毁掉……”
威廉说着,手上亮起了【道具破坏】的法阵。
“还是让开路,让我去那座灯塔把该做的事情给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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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无需抉择
“还是让他去吧,毕竟这次是他赢了,他有资格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卡米拉听到威廉的话马上道。
“我会盯紧瓦尔克,整个仪式的布置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魄克看向碧丽斯说道。
瓦尔克闻言则是摊开手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无辜的表情。
碧丽斯沉默了许久,祂飞快的推算着对方还有什么能够绕过祂们的仪式布置,在不进行位面融合的情况下晋升虚无君王的可能。
但答案是绝无可能……
眼看着黑鸦望崩溃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最终碧丽斯也只得勉强的点了点头。
见最后一位虚无君王也点头,威廉手握最后一块灵魂碎片,操控起了黑鸦望整片月境领域。
此刻,他暂时接管了黑鸦望,在他的意志下整片逐渐失控的月境领域缓缓稳定了下来。
不断崩解的天空缓慢地开始复原,逐渐停息的风暴重新开始肆虐,甚至就连刚刚开裂的礁石也开始自己愈合。
做完这一切后,威廉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黄昏要塞问道:
“那么,就用这座要塞作为位面融合的最初锚点怎么样?”
黄昏要塞是现世的产物,换句话说这座要塞有着现世的具体坐标,现在只是因为与其绑定的月境领域终焉之景被毁,而暂时搁浅在了月境里而已。之后只要将其重新锚定在黑鸦望上,它便可以在未来作为更大规模位面融合的锚点。
这一点在场的虚无君王们都心里清楚,而且好像也找不到反对这个提议的理由。
但碧丽斯却是皱了皱眉头问道:
“所以说,这也是你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的?”
直接让四位虚无君王把终焉之景给毁灭,留下一座现世的要塞搁浅在月境作为锚定的坐标,这个人为了成就永恒谋划得太深了。
如此说来,走到现在这一步好像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威廉没有回答低语女皇的问题,而是利用灵魂碎片的权限开始让整個黑鸦望与黄昏要塞产生初步的联系——当然只是初步的联系,更深层次的绑定需要等到彻底成为月境存在以后。
这个过程非常顺利,并且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做完这一切以后,威廉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希望灯塔。
灯塔的门自己为它的主人打开了。
一行人走进了灯塔的内部,也许是科尔斯已经毙命的缘故,整个灯塔的内部又变成了先前黄昏要塞圆桌厅的样貌。
威廉率先穿过了精金大门,然后一言不发的沿着整个黑曜石圆桌走了一圈。
他明白,这里是布莱克直到意识完全消散前烙印在了心中的画面。
漆黑剑士那把标志性的大剑倚靠在了第四席的座位边,但当威廉伸出手想去触碰的时候,它却瞬间化作了烟尘消散。
这里的一切都是由记忆塑造所出的虚假之物,它们唯一的价值便是让曾经身处在这里的人缅怀过去的时光。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地叹了口气。
而当威廉走到圆桌象征末席的位置时,他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枚漆黑的胸针与一枚审判席的徽章静静的摆放在了那张座位前,并且这两个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枚黑色的胸针是先前借给了鸦羽先知,然后又落到了科尔斯手里的原暗之冠,而那个审判席的徽章则是……
威廉将这枚审判席的徽章拿起来翻到了后面,上面印刻文字早已被划得面目全非,威廉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名字。
科尔斯·寒鸦。
瓦尔克走到了威廉的身边。
“当年他把这枚徽章扔掉离开以后,那个拿剑的把这枚徽章给收了起来,之后找上了那个鸦人还给了他,而这也是后来他选择那个拿剑的跟他一起去月境寻找希望之种的原因。”
瓦尔克解释道。
威廉点了点头,然后把胸针与徽章一起收了起来。
科尔斯在踏出最后这步之前,把过去的事物都留在了这里,恐怕是想做一个真正的告别吧。
威廉心想。
他打算回去以后把这枚徽章给埋了,为那个人简单的立一座坟。
“接下来我们该从哪里开始?”谷循
威廉转头看向一旁的四位虚无君王问道。
低语女皇碧丽斯先是闭上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道:
“你先把那枚最后的灵魂碎片纳入自己身体里,开始将自己升格成高位月境存在彻底掌握黑鸦望,然后再吞下希望之种等待蜕变。”
威廉走到了黑曜石圆桌前第四席的位置坐下,这里是控制整个黑鸦望的王座。
然后他缓缓地问道:
“那燃料呢?”
一旁的饥腐女士卡米拉走到了威廉的旁边道:
“现世的海量绝望必须经由你的手掀起,才能符合晋升的条件。”
卡米拉说着,手上浮现出了羊皮纸契约与鹅毛笔,祂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了威廉的面前,然后继续说道:
“签下它,不久之后饥饿行军将会肆虐整个黑水省,无数人都会在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样尽管灾难是由我的力量与权柄而掀起的,但这却是出于你的意志才开始的。等到这场灾难持续大概一两个月以后,你便可以化作那些灾民心目中的希望去拯救他们了。”
威廉点了点头。
虽然与自己先前达成月蚀结局的条件有些不同,但基本上还是在他的猜测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希望之种将会让你完全‘反转’直到彻底掌握相应的权柄,而最后就是由伱的支持者疯愚弄臣瓦尔克先生为你加冕王冠,宣告希望与绝望之王的诞生。”
苍白诗人魄克最后道。
接着祂那张如同溺死之人一般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骇人的笑容道:
“这对于你来说会不会太过于难以抉择了呢?”
祂的这句话无疑是一个玩笑,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面对一步之遥的永恒没有人可能会在乎这点代价。
如祂所料,威廉摇了摇头道: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抉择。”
随即他拿起了桌上的那张契约向饥腐女士问道:
“这张契约我看完了,看起来你为这场交易基本上投入了今年轮值年将近一半的力量进去了啊。”
即便是在祂的灾难之年,要在整个黑水省掀起堪比直接入侵程度的饥饿行军,对于一位虚无君王而言也是不小的力量消耗。
当然,假如这一切都成功了,祂能收获的也更多。
“可以开始了吗?”
碧丽斯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一旁的瓦尔克闻言,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隐蔽的笑意。
威廉有些抱歉的把希望之种跟灵魂碎片拿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有些得意忘形了点。”
然后他继续看向卡米拉道:
“饥腐女士,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不久前我在第一次知道灾难年表以及知道了今年是您的轮值年份以后,我曾许诺过一件事。”
威廉的话令瓦尔克实在忍不住“咯咯”的笑了出声。
瓦尔克突然发出的笑声令卡米拉有些不安,祂盯着威廉手中的契约与鹅毛笔问道:
“什么事情?”
“我今年要让你亏得血本无归。”
威廉说完,他手上的那张契约瞬间燃烧了起来。
一张护壁瞬间在威廉的周围张开,将他牢牢的护在了中间。
然后,审判长威廉·凯恩在这座圆桌厅的回忆中站起身,他高举起了手中的希望之种与灵魂碎片。
在场唯一一个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有预料到只有那个小丑,但祂却什么都没阻止,而是选择了狂笑。
而在这片狂笑声中,威廉如宣告般说道:
“我该做的事情……复活布莱克·赛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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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可能性
死亡,永远都是一个严肃的话题,这即便是在一个有着魔法与神明存在的世界也是如此。
尽管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各种各样号称能够复活的方法与手段,但总结起来无外乎也就是两种形式,并且这两种形式往往都跟大众认知中的复活相差甚远。
一是【苏生】之类的高阶魔法,但这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充其量不过是利用庞大的魔力将一个并没有死透的生命给救回来而已。
而另外一种则更像是某个玩笑或者讽刺。比如曾有虚无君王向一個父亲许诺,只要他凑齐了足够多无辜者的鲜血,祂便会让自己死于意外的女儿重生。但当这个父亲从血浴中抱起自己重新睁开眼睛的女儿时,他的女儿却是一口咬在了自己父亲的脖子上,吸吮着他的鲜血。
复活回来的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而是被某种其他的什么邪魔给占据了身体,这类古老的传说在维克大陆各地都经久流传,告诫着人们不要相信死者复生的诱惑。
而类似用死灵法术唤醒亡者,或者召唤先祖的亡灵对话,就更不用多说了。那些都不过是来自过去残留的记忆而已,而未来终究是要靠活着的人去开拓。
但希望之种能做到的复活却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
依照游戏里对希望之种的道具描述,它是一个时代的希望而倒映在月境而产生的产物,是无数凡人祈愿的结晶,是连接到了光之境,能够引导那最纯净创质的路标,拥有着足够重塑现实,引发奇迹的力量。
这份力量甚至能够塑造出一位虚无君王,亦或者,你可以将它作为通向光之境的通路,从中获得原初的创质去复活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当然,虽然这只是写在道具介绍里的文案,在游戏里并没有具体实装这个功能——毕竟能救的人玩家不需要这么麻烦才能救,而游戏剧情里必死的人,游戏制作者也不会给你们救的机会。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而至于引发灾难以此成为第十四位虚无君王,获得永恒的不朽?
开什么玩笑,威廉当年打这个存档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选过。
神域级光明系法术【耀光之壁】将威廉防御在了中间,同时威廉将七大圣灵戒指启动,七个圣灵的虚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将他牢牢护住。
然而威廉的这些准备工作实际上都是多余的。
一是因为那四位虚无君王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祂们的心中并没有对于眼前这个情况的预案。
祂们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的理由。
而另一方面,复活的时间比威廉想象中要短暂多了,短暂到那几个虚无君王甚至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但同时,这个过程在主观上也比威廉想象中的漫长太多了。
在威廉在喊出那句话以后,他手中的希望之种瞬间裂开,化作了一道耀眼的白光。而在这道光中,威廉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不断不断的拉长,周围的一切都在变慢,慢得近乎静止。
就好像临死前的走马灯一样。
接着,真的就像是走马灯那样,威廉在一片光斑中看到了布莱克死前的场景。
那是在黑鸦望的灯塔里,身着黑色半身铠的布莱克坐到了黑曜石圆桌前自己的座位上,他把那把漆黑的大剑倚靠在了桌子旁边。在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再次环顾了周围一圈,最后低垂着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这不是走马灯的幻境。
威廉感觉自己只要伸出手,就能把布莱克从那座那座圆桌前给拉扯出来。
然后又是一片光斑在威廉周围亮起。
漆黑的绝望诅咒正在不断将他的身体改造成月境存在,而希望之种带来的相反力量却是在他的身体上不断的延伸开裂,布莱克的身体在这两股力量的作用下不断的崩溃着。最终,在挣扎了不知多久以后,伴随着一阵细碎的开裂之声,他的身体在这座石棺里彻底化作了尘埃。
这两个光斑分别代表着布莱克意识死亡与身体死亡的瞬间。
所以说这是可以让我选择复活什么时候的布莱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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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心想。
但还没等威廉做出选择,又有一片光斑在他面前亮起。
那是在白金城的大殿里,布莱克与威廉共同迎战低语女皇碧丽斯虚无化身时的场景。
浑身漆黑瘴气缭绕,脸上八只血红眼睛亮起的苗条女性漫步于无形的蛛丝之间,祂身着轻薄的铠甲,身后拖拽着长长的影子,祂伸展着自己六只纤细的手臂,每只手上都挥舞着一把致命的黑色刺剑。
布莱克挥动着手中的审判四勉强招架着对方凌厉的攻势,而威廉则在不远处吟唱着一个大型的法术。但还没等这个术式构建完成,布莱克的防御出现了一丝纰漏,一把刺剑瞬间穿透了他的喉咙,随即致命的黑色瘴气将他整个人都销蚀成了一堆骸骨。
威廉一脸震撼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场景。
虽然印象没有那么深,但这大概是自己以前翻车时的情景?
没等威廉反应过来,一个又一个的亮斑接连在威廉面前出现。
而那些亮斑里展现的画面全都是有关于布莱克的……死。
被持着焰型刀的魔将“屠杀”劈成两半、被暴君之灾厄的雷电海洋所吞没、被手持血色武士刀的戴蒙大陆远征将军斩首、被数个织网者围攻陷入濒死状态后触发了【临终之耀】而死、被无穷无尽的亡灵之潮淹没……
无数布莱克死亡的瞬间在威廉周围亮起,令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最后一块亮斑缓缓亮起……那是布莱克一人走进了阴森的下水道之中,被无数的半人半蜘蛛的怪物从黑暗中围攻,在留下了一地的怪物尸体以后,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而直到这个时候,一身学徒打扮,手持廉价法术媒触的威廉才姗姗来迟。
这是威廉第一次与布莱克相遇时的场景……他没能救下布莱克的场景。
无数种死亡的可能性,无数次回避死亡的抉择……
眼下,它们都展现在了威廉的面前。
这就是所谓的不需要任何前提条件,就能将人完全复活的真相吗?
“我能够从无数的可能性中,选出自己会胜利的可能化作现实。”
威廉喃喃道。
但即便是在理论上未曾发生过的死亡可能,也被希望之种给显现映照出来了。
大约二十多个光斑漂浮在了威廉的周围,不断循环播放着布莱克死亡的瞬间。
那既然布莱克死亡的可能性存在着并且可以覆盖现实,那自己那无数次死亡的可能性会不会也存在着?
不止是死亡,自己曾经做出的其他选择,甚至是自己的其他存档会不会也存在着?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令威廉细想了,随着希望之种的力量被释放,周围的耀眼的白光开始逐渐的黯淡,那些光斑也开始逐一熄灭。
跟如今历史差别最大的光斑最先熄灭,接着就像是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一般,十几个光斑逐一的熄灭了下去。
等威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最先出现的那两个光斑还依旧存在着。
并且它们就像即将烧到尽头的蜡烛一般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威廉立刻把手伸进了其中的一个光斑中。
然后,威廉真切的握住了布莱克的手,将他从过去的希望灯塔拉扯到了现在的希望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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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黎明要塞
古往今来尝试登神超脱,成就不朽的凡人不知几何——从人类最早有文字记录的黑铁历时代开始,人们就一直寻找着不朽的秘密了。
仪式、誓束、魔法、信仰……在经过了无数代人的尝试以后,现如今唯一一条被证实可行的道路便是月境之道,而唯一能够以人格神稳定存在的神明便是虚无君王。
这些作为凡人巅峰的威廉·凯恩是肯定明白的。
但他却依旧放弃了眼前这个唯一超脱的机会,为什么?
那四位君王把眼神转向了一旁捂住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瓦尔克。
“嘻嘻哈哈哈哈哈……你们你们,你们先前说什么来着?这里不需要小丑?我早说过了,今天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小丑,哈哈哈哈,让我想想,这出舞台剧应该叫什么,《五个小丑的滑稽剧场》你们觉得怎么样?”
“瓦尔克!这一切都是你最开始设计好的?”
先前将“饥饿行军”启动权交给了威廉,而后又被对方给焚烧殆尽的卡米拉厉声问道。
“他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一旁的暗潮之主低沉的问道。
瓦尔克的眼泪都快被笑出来了,祂一边笑一边说道:
“不不不,我最开始是真打算帮助灾祸晋升成我们当中的一员的,但他却给了我一个更惊喜的建议。对了,恕我冒昧的问上一句,你们可曾问过那個叫科尔斯·寒鸦的人,他最初为何要去到月境寻找希望之种?又或者,伱们是否真的清楚希望之种的真实作用?”
沉默在四位虚无君王之中弥漫着。
见此,疯愚弄臣继续说道:
“啊,你们当然不知道……毕竟你们并非是原初七君之一,并非是自创世开始就倒映在月境的回响。在你们那貌似强大的外壳下,隐藏着的却只是一个个怯懦的凡人灵魂。因此你们既笃信着所有人会有着跟你们一样的选择,也不清楚希望之种真正价值是什么,甚至都不愿意了解一下自己下注的对象,他最初的愿望是什么。”
说完,瓦尔克爆发出了更激烈的狂笑声。
“你这个……疯子。”
四位虚无君王的脸上都露出了难看的表情,而低语女皇更是黑着脸说道。
“多谢夸奖,但要我说你可远远配不上‘阴谋’这一词,碧丽斯女士。”
瓦尔克礼貌的回答道。
说完,祂把自己的目光转向了灯塔中心的障壁处。
“来吧、来吧、来吧……给我看看更多的可能性,就像一千年前那样,让我看到更多更多的可能……”
瓦尔克搓着手激动地说道。
“让我们将这场游戏继续下去,抛却掉那些无聊的法则,让整个世界都热闹起来……”
…………
布莱克感觉自己原本快要消散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晰,但他清楚这只是自己在临死之前看到的走马灯而已。
真是讽刺啊,自己明明在肉体被摧毁时已经体会过一次这样的感觉了,没想到就连意志消失前还要再体会一次。
布莱克抬起了头,举目之间都是洁白的光亮。
而在这片纯净的光里,他看到了审判长的虚影握住了他的手。他的表情严肃,一如千年之前的模样。
“审判长,我还算是一个称职的守望者吗?”
布莱克不信仰圣灵亦不信仰神明,他并不相信自己在死后会前往哪个神国或者圣域。
因此,他明白眼前的这个审判长只不过是自己临死前看到的最后幻像而已。
但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自己,他却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眼前的这个幻像却是动了。
那个审判长摇了摇头道:
“不,你不是……”
还没等布莱克反应过来,对方直接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骄傲的说道:
“你是我见过最棒守望者!”
感受着自己肩头真实的力量与温度,布莱克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的这个“幻像”。
不,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幻像吗?
“审……审判长大人?”
感受着自己逐渐清醒的意识,感受着自己逐渐回归的力量,感受眼前这个人真实不虚的存在感,布莱克结结巴巴的问道。
但这完全不可能啊,即便审判长真的回来了,他也不可能将已经完全灯枯油灭的自己给救下来才是吧?
这已经是超脱了魔法范畴的事情了,是即便是用奇迹二字也无法形容。谷慮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露出了微笑道:
“欢迎回来,布莱克。我的首席剑士,以及未来的黎明要塞之主。这一千年里,你尽职了。”
听到“你尽职了”这句话,布莱克狠狠的咬住牙,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与表情。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马上说道:
“审判长,请您一定要马上阻止科尔斯,他在你离开不久以后完全的疯了。我当时没有能阻止他,他现在大概还……”
他剩下的话被威廉拿出来的东西给止住了。
那是一枚满是划痕的审判席徽章。
“您这是已经?”
认出这是科尔斯那枚徽章的布莱克先是一惊,然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惊喜,随后又转向了些许的沉郁。
布莱克明白审判长的行事风格,既然这枚徽章出现在了他的手里,那科尔斯最终的命运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也是,他也是,审判席剩下的成员也是。还有帝国、圣灵教会、星辰议会的那些人也是。”
威廉缓缓说道。
然后他把这枚徽章收了起来道:
“而这就是我们审判席该做的事情,审判一切,包括我们自身。”
说着,威廉拍了拍布莱克的肩膀道:
“所以把伤感与遗憾留到我们胜利以后吧,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
简单的几句话,瞬间让布莱克感觉到自己好像回到了一千年那个光荣的时代,这令他感到热血沸腾。
于是他环顾四周,看着周围正在逐渐褪去的纯净光幕问道:
“那现在该做什么?”
“我们现在被包围了,具体来说是被四个,或者是五个虚无君王的本体给包围了。”
威廉简短地说道。
在看到那四个虚无君王计划完全落空的狼狈表情之前,威廉完全可以肯定瓦尔克会站在自己这边。
但在那之后,他就不敢保证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因此绝对不能寄希望在祂会掩护自己逃跑。
要是威廉真这么笃定瓦尔克会帮自己,对方转手把自己卖给那四个现在估计都气疯了的四个虚无君王,那乐子岂不是更大。
既然通过虚无君王的诞生仪式进行位面融合的计划已经落空了,那现在瓦尔克干出什么事情威廉都不会惊讶。
“我们一起杀出去吗?”
布莱克激动地问道。
“靠我们俩,同时对付四个或者五个虚无君王?怎么你刚刚复活就在想着应该要怎么死的事情啊?”
威廉摇了摇头,随后拿出了那枚群鸦之父的碎片放到了布莱克的手中说道:
“黄昏要塞搁浅在了这里,并且与其绑定的终焉之景也已经被毁灭。我需要你现在将整个黑鸦望绑定在黄昏要塞上,然后我会让在黄昏厅里的人开启翻转仪式,将整个黑鸦望都移动到现世,如此一来那几个虚无君王就没办法穿过世界之壳过来了。”
黄昏要塞原本就是一个已经与月境发生了位面融合的锚点,即便是现如今原本与其锚定的终焉之景已经被毁灭,但只需要跟一个新的月境领域相锚定,也能重新发挥出相应的作用。
到时候,只要让在黄昏厅待命的卡斯发动翻转仪式,整个黄昏要塞就会带着整个黑鸦望坠回到现世之中。
而原本在黑鸦望里的那几个虚无君王,将会因为自身过于庞大的力量规模而迎头撞在世界之壳上,被卡在现世外面。
这也是先前威廉为什么要在外面,初步将黄昏要塞与黑鸦望进行绑定的原因。
布莱克接过了那枚灵魂碎片,这一千年来他作为群鸦之父,是整个黑鸦望的真正主人。以至于在他的意志完全消散以后,科尔斯才能够开始收集灵魂碎片的布置。
因此无需威廉作更多的解释,他马上便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布莱克一边进行着绑定,一边好奇的问道:
“您先前说我是未来的黎明要塞之主,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既然象征着黄昏的终焉之景已经被毁了,我觉得未来那这座要塞也可以改个名字了。”
“叫它黎明要塞挺不错的。”
威廉的话音落下,希望之种带来的最后白色光幕正好彻底的消失,他们被拉长的时间认知随之恢复了正常。
而威廉先前设置在外面的【光耀之壁】也同时受到了第一波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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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翻转
号称是绝对防御的【耀光之壁】在几位虚无君王的共同攻击下好像不比一层玻璃旳防御要牢固多少,它们几乎是顷刻之间便碎裂成了斑斑光点消散,露出了外面四个满是恶意的月境神明,宛若实质的杀意从祂们身上散发了出来。
没有质问,也没有威胁,祂们直接发动了进攻……威廉可以肯定自己这次是彻底惹毛祂们几个了。
而一旁的瓦尔克却是向威廉比了两个大拇指,原本已经很夸张的表情上扯出了一个更为夸张的笑容,而祂身上的小丑戏服上的色彩也开始疯狂的变幻了起来。
圣灵守护戒指被激活而产生的虚影在威廉的身后浮现,它们接替【耀光之壁】抵挡起了下一波的进攻。
随着一层死亡瘴气在碧丽斯的周围浮现,祂换上了一层如琉璃一般轻薄而精致的黑色轻甲,祂的六只手上持着六把漆黑的华丽刺剑,率先向威廉袭来。
最外层圣灵“父亲”的雷霆虚影抵住了碧丽斯的三四发刺击以后,便如同被漏了气的气球一般迅速的干瘪了下去。
与此同时,威廉手中重新拿出的枯萎之寒上旋转起了一阵风暴开始缭绕,它在刹那间凝结出了一柄巨大的纯粹由风压构成的战锤。
在手臂上浮现出的金色符文的加持下,威廉也没有去管对方精妙的剑舞,直接挥动风暴巨锤朝着对方的身上砸了过去。
四把已经朝威廉四处要害刺出的致命剑锋瞬间收了回去,它们挥舞成了一片漆黑的光幕,瞬间将这把巨锤的前半段削成了漫天飞舞的风压。
但最终,这一锤还是结实的砸在了对方的身上。
剧烈的风暴呈一个锥形向前方吹开,整个灯塔都仿佛在剧烈的摇晃。
【风怒之锤】,几乎没有伤害,只是用于击退对方的风暴系法术。当年在白金宫大殿里对付低语女皇的虚无化身时,威廉就经常使用这招拉开距离放风筝。
但风暴散去以后,碧丽斯依然站在了威廉的面前,巍然不动。
针对化身有用的法术对于本体而言没有任何的效果,魔力构成的风暴仿佛主动避开对方的身体吹向了两旁。
没等威廉收住势,火焰形状的圣灵“少年”虚影猛地爆发出了光亮,那是对方的刺剑又向威廉的刺来而产生的反应。
不,不只是碧丽斯,祂不过只是动作最快的那个。
一柄爬满了漆黑污秽物的锯齿剑,一柄青铜色的锈迹斑斑的镰刀,还有一把手柄上缠绕着细绳的惨白色细剑,它们同时攻击在了这个圣灵的虚影上。几乎是一个照面,圣灵“少年”的守护便化作了虚无。
随着剩下的三位虚无君王同时发动攻击,每一个圣灵守护为威廉带来的防御效果几乎撑不过两秒钟便彻底的消散了,威廉感觉自己手上戴着的戒指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了裂纹。
而威廉在这段时间里只来得及释放几个带有牵制作用的瞬间法术,三节以上咏唱的大型法术他甚至都没有停下来构建法术模型的时间。
而这几个过于简单的术式基本上完全没法生效。
阴影构成的锁链被对方轻易的扯断,回旋的禁锢环刃飞到了一半便自动消散,缭绕的冰霜风暴瞬间被平息……
在希望灯塔里这个狭小的范围内,威廉实在没办法拉开足够距离使用出能够奏效的术式。但他也不能直接将自己与布莱克给传送到开阔的位置——根据他以前的经验,眼下他们保持着人形的状态已经算是比较好打的状态了。
一般而言,将场景转换进开阔地带就意味着要进入二阶段了,对方会直接挣脱人性的伪装,化身成各自的真身状态。到那时候,祂们举手投足之间都会是难以规避的广域aoe。
在碧丽斯的刺剑以凌厉的攻势刺穿了最后一个圣灵守护以后,卡米拉手中青铜镰刀在威廉下一个防御法术没有吟唱完成前的空隙割开了他的袍子,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下一个瞬间,威廉胸口的水晶吊坠直接破碎了,破开的碎片黏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不断生长。瞬间他的身上爬上了一层映照着寒光的结晶铠甲,随后攻来的几把武器都在他的身上弹开了刀。
自己还剩几个防御道具?还要再等多久的时间?
在【泪晶】被激活以后,威廉心想。
饥腐诅咒顺着那道伤痕开始渗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一阵源自于灵魂深处的虚弱感开始涌起。
威廉强撑着精神将法术的最后几个音节念出,一张不断发出低吟与哀嚎的骸骨护壁从他的前方升起,将那四个虚无君王都拦在了另一边。
也同时是在这个时候,先前一直被威廉安全保护在身后的布莱克大声道:
“审判长大人,可以了,黑鸦望已经锚定了黎明要塞!”
他说着化作了阵阵鸦羽飞到了威廉的身边,手中浮现出一把漆黑的大剑。
这么多年来身为群鸦之父控制着黑鸦望的经验,作为审判席成员对于曾经黄昏要塞的熟悉程度,以及先前威廉已经完成的初步锚定工作——这三点让布莱克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锚定的工作。
“您受伤了?”
布莱克看着捂住自己肩膀伤口的威廉问道。
在被威廉捂住的伤口下,颜色艳丽的腐败溃烂在蔓延着。
“不是什么大问题,回现世就能解决掉。”
压制住体内诅咒蔓延的威廉有些虚弱的说道。
而他的话音刚落,那道骸骨护壁在顷刻间崩溃成了一地的碎骨,无数腐烂溃败的真菌从已经骨头的裂隙中不断蔓延而出。
四位虚无君王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向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布莱克上前了一步,他抬起了自己手中的巨剑,但威廉却是伸手按在了他的手腕上,示意他把武器收起来。
迎着祂们威胁的目光,威廉握住了早就准备好的封魔符文,用嘲弄的语气说道:
“如往常一样,你们又晚了一步。”
说完封魔符文被他捏碎了。
希望灯塔外不远处的那座古老堡垒里,身着银白色鳞甲手持黑色骑士剑的卡斯感受到了审判长那边传来的讯息。
瞬间,卡斯身上的白色鳞甲的每一片龙鳞上都闪耀起了神王奥卡的图腾记号,与此同时他的双眼也变成了纯粹的亮银色,骇人的雷霆开始在他身上缭绕。
然后,就如同先前计划好的那般,卡斯猛的将手中的审判四插入了阵法中。
一条巨龙的轮廓在他的身后若隐若现,庞大的力量沿着他手中的审判四导入到了黄昏厅里的那个古老阵法之中。
风暴开始在窗外肆虐,群鸦的嘶叫声不断的回响在了大厅里。
月境与现世的翻转开始了。
假如此刻有人站在了月境里更高的视点观察黑鸦望,他将看到一个无比震撼的场景。
整个黑鸦望,那一片永不停息的风暴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往内部坍缩。
原本汇聚着凡人情绪与想象而产生的虚妄之境,借由这一个锚点的锚定,开始向真实不虚、坚实存在的现世坠落。
威廉感觉到一种奇特的失重感,随即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好似手持的镜头剧烈的抖动一般。
而在这剧烈的抖动中,他眼前的那几位虚无君王身体都开始变得模糊。
其中有几位好像还打算过来继续进攻,但还没等祂们踏出几步,便彻底消失在了威廉的视野里。
最终,祂们只来得及用灵魂之音留下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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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山峦之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西格蒙斯永远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早一些的时候,整个要塞的维修工作组全部接到了审判长的命令,要求在半天的时间内将所有的人员、贵重设备、文件资料全部转移出哀伤山脉的南部。
这个命令非常突兀,极为坚决,并且没有一丝一毫的商量余地。
“那转移不走的东西该怎么办?”
西格蒙斯疑惑的问道。
半天的时间只来得及将附魔台与一些贵重的原材料给转移出去,更多的大型工作设备可能连拆除的时间都不够。除此之外,先前运营刚刚步上了正轨的附魔厂流水线也会被破坏得一团糟。
“那就留在这里好了,关键是人跟附魔台都要撤出去,另外之后可能要做好设备重新采购与再次布置的准备了,这些东西都是有文件归档的吧?”
审判长只是这么回答道。
西格蒙斯点了点头,这些审判长先前都有嘱咐过。
对此,威廉点头道:
“那就好,记住,人一定要全部都撤出去,千万不能留在这里。”
审判长在严肃的强调了这点以后转过身打算离开,但西格蒙斯叫住了他。
“审判长大人,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要让我们都紧急撤离?”
他好奇的问道。
审判长稍微放缓了一些脚步道:
“之后这里可能会有一场风暴来临,待在这里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风暴?
西格蒙斯不太理解审判长的意思。
哀伤山脉地处内陆地区,虽然环境恶劣,但极少出现过极端的天气。
这里哪会有什么风暴啊?顶多就是一场大暴雨吧?
当时的西格蒙斯是这么想的。
然后,事实证明他对于现实的理解还是太过于肤浅了。
……
西格蒙斯是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被手下喊出去的。
当时他正在与从黑光城新来的那一批附魔师开会。
不得不说,他在与荆棘城来的那些法师打多了交道以后,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忍受魔法咏唱者身上的那股傲慢了。
但在与那些曾经隶属于星辰议会附魔师们进行过交流以后,他才觉得荆棘城来的那些法师简直可以用“谦逊”二字来形容了。
在将相关的工作要求提出来以后,感受到会场上那过于压抑气氛的西格蒙斯笑着补充道:
“当然,如果你们是对于待遇方面有什么……”
但代表毒蛇塔附魔协会的那几个代表却是看都没有看西格蒙斯一眼,他们纷纷转头看向了西格蒙斯身边那個荆棘城法师厅派来的代表。其中为首那个身着洁白法袍,领口刺绣有法环城标志的年轻男人道:
“无意冒犯,但……现在你们这里就是这么运作的吗?让凡人来负责指挥魔法咏唱者工作?”
一旁那个荆棘城法师厅派来的代表闻言看向了西格蒙斯,脸上露出了非常尴尬的表情。
“不好意思……凡人?”
西格蒙斯脸上的笑立马收敛了下来,他交叉着手指沉声道。
那个附魔协会代表这才时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难道不是吗?”
对方露出了轻蔑的表情回答道。
闻言,西格蒙斯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指向了对方道:
“我当然是凡人,但说出这句话的你呢?”
在他认知中最强大的魔法咏唱者——审判长大人尚且都自称凡人,眼前这个人有什么资格把自己从凡人的范畴里给摘出去。
真当自己是魔法咏唱者就是更高等的人种了?
看着西格蒙斯严肃的眼神,对方却是不屑的笑道:
“抱歉,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种愚蠢的问题。另外不要以为出的钱够多,就能够雇佣星辰议会的人帮你们做事了。涉及与魔法相关的业务,依照法环城的习惯,你们好歹也要派一个同等头衔的魔法咏唱者出来谈判才称得上算是互相尊重吧……真正雇佣我们的那个‘审判长’呢?”
这个代表说着,好似不经意的亮出了自己袍子上的大师级头衔徽章。
一阵狂风吹得整座临时搭建的帐篷一阵摇晃,等到风停了以后,西格蒙斯才开口道:谷腤
“这件事情我能做主。”
对方摇头道:
“不,伱不能。我们无法接受跟一个凡人签订……”
又是一阵狂风卷过,这次整个帐篷都仿佛快要被吹散架了一般,西格蒙斯好像还听到了外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吹飞的声音。
雨点“哗啦哗啦”的砸在了帐篷上,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人拿桶子在上面泼水——西格蒙斯这辈子没听到过动静这么大的暴雨。
这个代表抬起了手,一个深褐色的法阵从他的手中浮现,随后化作了一道暗光扩散融入到了整座帐篷里,帐篷的质感开始显现出了一种如岩石般厚重的感觉。帐篷被狂风被吹得猎猎作响的声音消失了,那雨声也变得沉闷了许多,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现在好似躲在了坚固的岩洞里面。
在做完这一切后,那个代表观察着西格蒙斯一行人的表情,有些洋洋得意的说:
“所以好歹让你们背后那位神秘的老板露一下面吧,总是遥控着一堆三流或根本不入流的人工作,很难不会让人认为他其实只是个有钱的二流法师……”
但他话没能说完,从帐篷门口泼进了一大片的水,坐在靠门位置的黑光城代表被瞬间浇成了一个落汤鸡。
他愣住了几秒,然后缓缓抹掉了脸上的水大声道:
“这是什么鬼天气?!我们现在难道是在开往阿瓦洲的船上吗?”
说着,他吐了一口沿着脸颊流进了自己嘴里的水。
“还他妈是咸的,我们现在真的在海上?”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浑身被浸湿的随从急急的冲进了帐篷里。他跑到了西格蒙斯身边,跟他说起了外面正在发生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海浪?风暴?你确定自己说的是哀伤山脉?”
西格蒙斯看着这个随从问道。
对方只是露出了一个“你出去看一眼就懂了”的表情。
于是西格蒙斯起身走出了帐篷,看向了哀伤山脉南部的方向。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场景……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任何人跟他说起这件事情,他都会觉得那是在扯淡。
以先前那座要塞的地方为圆心,层层叠叠的乌云覆盖了大半个天空,一场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风暴在乌云之下肆虐。
闪电不断在风暴中闪烁着,它们的每一次亮起都能映照出一大片飞行在风暴的黑色鸦群,而在风暴的中央,他好像还隐约看到了一座朦胧的灯塔。
而在那场风暴之下,整个哀伤山脉的南部都变成了一片黝黑的海洋。
这不是什么比喻或者夸张,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海洋。
原本的山峦与树林通通都消失了,只有一片不断被风暴席卷起海浪的海洋。
按理说,假如整个山脉都变成了海洋,那海水将会直接冲刷下来,彻底淹没山下的城镇部落,甚至将整个黑水沼东部都化作一片汪洋才对。但那数以亿吨计的海水确是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一般,悬停在了山脉的边缘。
只有当风暴卷起的时候,才会让一个个浪头从那片海洋中溢出,被冲刷出来。
而这就是先前西格蒙斯以为是“大雨”的东西。
“七圣灵在上……”
“我的星辰啊……”
“圣灵凯恩在上……”
周围的人群看到这神迹一般的场景,都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惊呼,纷纷向自己所信仰的神明圣灵祈祷。
“哗啦”一声,一个巨大的浪头被风暴从那片海洋中卷起,向他们打来。
这个浪头看起来有数十米高,倘若被打实了,眼下在这里安营扎寨的数百人恐怕都要被卷走。
几个魔法咏唱者则都纷纷举起了自己的法术媒触,绝望的尝试阻止着无匹的自然(?)之力,而剩下的人或是选择无用的祈祷,或是选择徒劳的逃命。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人影出现了这片惊天巨浪的面前。
其中身穿半身铠甲,背后生有黑色羽翼的那位,抬手平息住了这里的风暴,令后续还在酝酿中的巨浪化为了无形。
而身着褴褛法袍的那位,则是挥动了手中的法术媒触,以一股无形的巨力将巨浪的大部分给推了回去。
而剩下的部分,则是被他击碎成了一片雨幕。
一场暴雨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然而诡异的是,尽管每个人都被这“雨”给淋得浑身湿透,但周围地面。乃至其他的所有东西上都是一片干燥的情形。
就连一滴水都没有。
西格蒙斯捅了捅身边那个已经目瞪口呆的附魔协会代表道:
“你先前不是想见我背后的那个‘审判长’吗?刚刚那个把海浪推回去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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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下一步
看着这片被乌云、风暴与海洋连接成一体的虚幻之景,以及那些被这幻想之景所真实影响到的人们,威廉默默叹了口气。
月境源于凝练的欲望与情绪,因此当它们跌落到了现世以后,尽管是无形之物,但却依旧能够真实不虚的伤害到凡人。
这就好似欲望与情绪虽然并无实体,但却依旧能够吞噬凡人一般。
“黑鸦望相比于先前的终焉之景要强大太多了,光是一个黎明要塞完全承载不住它的规模。”
在驱逐了靠近临时定居点的风暴以后,布莱克说道。
“这毕竟是一片差点成为虚无君王国度的月境领域啊,就算是黎明要塞里那些古老的符文系统完整的时候,也可能也连黑鸦望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无法容纳。”
看着这一片高悬于山峦的海洋,威廉有些头疼的说道。
眼下的黎明要塞里残破的符文系统可能只容纳了黑鸦望百分之一二的规模,而剩下的部分则是直接出现了位面融合的现象,满溢出来的月境领域直接将哀伤山脉南部的大部分面积化作了一片肆虐着风暴的汪洋。
虽然这本质上只是一片虚假的幻境,并不会影响到当地的水土与气候,也不会把这里的山脉变成海床,甚至就连山脉里的植被都不会破坏。
但对于能够感受到“绝望”这一概念的知性生物来说,这片土地就绝对是一片真实不虚的风暴之海,倘若有人失足掉进去,绝对会被溺毙在这狂啸的风暴里。
就好像先前威廉击碎浪花所化作的那片暴雨一样,虽然地面或者其他的死物都没有被淋湿,但下面围观的人却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布莱克,以你自己月境领主的权限,能不能让绝望之海的风暴给完全平息下来?”
威廉看着在远方那骇人的风暴里一个接着一个翻涌的惊天巨浪,有些担心的问道。
但对此,布莱克则是摇头道:
“这片海与风暴是基于‘绝望’这一概念的具象化产物,我只能选择将风暴的规模变大或者变得更大,以及控制风暴的行进路线,但没办法将整片海上的风暴停息下来。”
威廉叹了口气道:
“那就先让风暴尽量远离所有的边缘区域吧。”
“已经这么做了。”
布莱克点头回答道。
作为倒映着人们对于世界终焉恐惧而形成的月境的领域,终焉之景并不是一个规模庞大的月境领域。神话传说或预言故事里模糊描述的世界末日,与很多人真实经历过的瘟疫与战争相比,哪个更能引发人们的恐惧情绪自然不用多说,由此它们在月境产生的回响也是有着极大的区别。
先前整個终焉之景都被黎明要塞给控制住不会对现世主动产生影响。而眼下换成了黑鸦望这个象征着“绝望”概念的月境领域,黎明要塞就好似尚未成年的小马驹想要拉动好几辆装满了货物的大货车一般,完全力不从心。
“必须扩建整个黎明要塞的符文系统,让整个黑鸦望像之前的终焉之景一样被封印在要塞的暗处。”
威廉一边下落到那个临时定居点一边说道。
不然整个哀伤山脉上空都漂浮着一片虚幻的海可太危险了,这对于住在周围的城镇村落,乃至整个黑水沼泽的东部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月境变化无常,说不定哪天现世发生什么大事件,引发了风暴在月境成型,就会导致了整个黑鸦望陷入狂暴状态。
“那只是一座要塞还不够,可能要以黎明要塞为核心修建一座城市来扩建整个符文系统。”
正在尽力压制着整片黑鸦望躁动风暴不往边缘靠近的布莱克回答道。
整个月境领域稍微外溢出来的一点力量都可能产生先前那种数十米的浪头,即便是离开黑鸦望的范围以后,它们会很快被现世的法则消弭于无形,但在那之前,淹毁一两个村落是没一点问题的。
威廉与布莱克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落到了地面上,前者很快从人群中找到了这里的负责人西格蒙斯。
“先前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先前的事情,自然是指让他提前转移人员、关键设备与珍贵材料的事情。
西格蒙斯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回答道:
“所有施工人员都安全撤出,所有离山脉过近的猎户樵户也强制撤出来了,而设备与材料方面,附魔台与精炼设备,以及库存的贵重金属都提前转移了出来,但那些大型设备就没办法了……但审判长大人,这片海究竟是什么情况?”
西格蒙斯刚开始还想将那些进行事情详尽的汇报,但在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看着审判长身后的那片海洋,实在忍不住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一片本应该存在于人们意识中的海,现在出了一些小问题出现在了现世里。”
威廉简短的回答,随即他又补充道:
“会尽快让这里恢复正常,但在那之前不要尝试靠近这片区域。”
谷謕
说完,威廉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布莱克问道:
“你的意思是以整个黑鸦望为基盘建设一座跨越月境与现世的城市吗?”
“准确来说,一座要塞都市,用于抵御跟反击反击月境的桥头堡。”
布莱克点头道。
将整个黑鸦望改造成一座应对月境的要塞城市绝对是个极好的方案。
当年的终焉守望者就依靠着黄昏要塞,通过坐标点的连接,将一个个月境裂隙给堵住。把原本在整个大陆四处开花的运动战,打成了依托要塞工事的阵地防御战。御月境于现世之外,从而大大减少了月境入侵对于现世的破坏。
而现如今,比终焉之景要更庞大的黑鸦望无疑初始的条件要更好,能够修建的防御工事也更多。并且布莱克作为黑鸦望的领主,还可以充分发挥整个月境领域的地利优势。不说别的,光是那些群鸦与风暴就能给入侵者带来极大的减员了。
但是……
“但我眼下有的资源与人力就连将黎明要塞给全部翻新一遍都够呛。”
威廉略有些无奈的说道。
然后他接着道:
“而且那些最基础的封魔线路暂且不说,有关锚定最核心的线路当年可都是西比拉布置的,你觉得……”
威廉说着看向了一旁从毒蛇座灯塔那边带来的那群附魔师。
“你觉得还有人能够担任这份重任吗?”
布莱克闻言,表情有些伤感的摇头道:
“西比拉她当年去了冷原,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她打算渡海去龙骨群岛寻找一个启示,而在那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有关于她的音讯了。”
威廉点头,尽管拥有着【神之眼】,但西比拉终究是一个凡人,不考虑像布莱克这种极为特殊的情况的话,她基本上是不可能活到现在这个时代的。
“总而言之,假如想要解决现在这个情况的话……”
威廉一边说着,一边令手中的法术媒触亮起莹莹的绿光开始治疗起自己肩膀上的溃烂伤口。
先前他一会儿没管,那个由饥腐女士本尊造成的伤口就已经开始长出鲜艳而溃烂的真菌了。
“我们需要大量优秀的附魔工匠,炼金术士,建筑师,以及其他许多其他方面的人才。而且必须是现成的人才,我们没时间去从头培养了。”
威廉口中优秀的标准,只是针对与魔法相关的范围人才的话,起码要达到传奇领域。
“除了星辰议会之外,我目前暂时找不到有那么人才的组织了,但问题在于……”
威廉的这番话令一旁脸上一直保持着震惊表情附魔协会成员回过了神来,他们一脸紧张的注意听着对方后面的内容。
威廉没有理睬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
“问题在于星辰议会是我现在最迫切想给完全毁灭的组织,到时候那些被裹挟进去的人暂且不说,但那些高层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接受审判。”
光是这二十四座星辰灯塔,与虚无君王的灾难年历就该让他们每个人都上断头台。
那几个毒蛇座灯塔的附魔师闻言连大气都不敢出。
但这样一来矛盾就出现了。
能够符合威廉标准的人才无疑都是星辰议会的高层与准高层。
布莱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审判长大人,如果您是需要大量优秀的魔法咏唱者的话,我这边倒是有个建议……不,即便没有这件事情,我也会先建议您先去那里一趟。”
“哪里?”
威廉问道。
“阿瓦洲,七大高等精灵的城邦联盟,以及最初始的魔法教团,塔克玛教团的所在之地。”
“并且蕾梅黛丝·月影她还活着,只是当前她所处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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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葬歌
“风暴,停了……”
在一座造型纤细的优雅镂空高塔上,一位身着银月锦织长裙,胸前别着凤凰徽章的女性手扶护栏喃喃自语道。
在她金黄色旳瞳孔里,倒映着破碎之海上清澈无比的天际线。
没有浓郁不散的乌云,没有疯狂肆虐的风暴,也没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乌鸦群。
一片风和日丽天气,看起来非常适合扬帆远航。
而这却是几百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事情了。
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护栏,她原本就苍白的手指变得更加的苍白。
过了许久许久,直到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她才回过了神来。
“影月女士,伊苏城的领主发起了月轮会议。”
一个身着装饰着细碎泪晶宝石铠甲的卫兵走到了那名精灵女子的身后,他右手握拳置于自己的左肩处,低头轻声道。
然后这名卫兵好似听到了一声轻叹,但这一定是他的幻觉。
随即他又听到了对方转身过来的声音,而后续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等待了许久,他小心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这位“影子女王”的眼睛。
黄金历1764年,随着最后一位迷雾之王推翻,阿瓦洲彻底告别了王权的制度进入了共和时代,七大自由城邦会民主选举出自己的城主,而城主之间会推举出一名洲主负责整个阿瓦洲的事务。
但眼前的这位女性,却是从八百年前泰拉征服开始,就一直以境外威胁未曾断绝为由,把持着阿瓦洲的洲主身份。
因此也人们在私底下称她为“影子女王”。
八百年的时间,即便对于一个高等精灵而言也算是足够漫长了。
尽管高等精灵的身体年龄近乎是无限的,但一般在经历了五百次冬夏的轮回以后,他们就会因为承受不住灵魂的损耗与人性的流失,而选择投身到凤凰神殿的圣火中轮回转世。
而眼前的这位影月女士据说已经活了有一千多年。
作为洲主的凤凰卫兵,他经常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可怕事物——诡异的法术,狰狞的异兽,有时甚至是月境的魔物——但他从来没有感觉哪个事物会比影月女士的眼神更让他感到不安。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苍老、空洞、冷漠……
一千多年的岁月如同磨盘般一点点的在研磨着她的灵魂,令她更加的无情,也更加的高效。
凤凰卫兵们皆是最为强大的战士,不仅是在力量上如此,即便是在意志上也是。
但就连他们平时也不愿多与影月女士发生对视——在那眼神后折射出的漫长时光仿佛能让他们窒息。
因此,当这名卫兵此刻看到影月女士眼中闪烁着的点点泪光时,他就好似被石化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维瓦尔,风暴停了……”
影月女士轻声说道,语气依旧是如往常那般的无感情。
名为维瓦尔的卫兵条件反射般的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结巴的说道:
“是……是的女士,这也是伊苏城城主……要发起月轮会议的原因。”
但对方却是根本没有理睬自己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轻声继续说道:
“他完成了自己的守望。”
她边说边向玻璃台阶走去。
“接下来该换我来完成了。”
看着影月女士沿着台阶下楼,维瓦尔问道:
“女士,您是准备去参加月轮会议吗?塔克玛教团这次也会派顾问过来……”
影月女士的声音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月轮会议延期到明天,今天我要为自己的一位老朋友唱诵葬歌。”
…………
与此同时,在白金城的诸王之墓,另一位权势滔天的女性正打着伞伫立于一座洁白的坟墓前。
今天的白金城下着淅沥沥的雨,身穿金甲的禁卫如同塑像一般在她的周围警戒,雨滴敲击铠甲的清脆声音有节奏的在回响着。
艾琳将手中的雏菊放在了自己父亲的墓碑前,然后直起了身体。
“如承诺的那样,风暴停止了。”
她对自己父亲的雕像说道。
“我也将如承诺的那样,完成瑞尔家族八百年的夙愿……完成我的宿命。”
一个传令官用手挡着雨匆匆跑进了墓园里,随即他被一旁的金甲禁卫给拦下。
他在经过仔细的盘查与搜身,以及魔法检测以后,终于是被放行了过来。
“女皇陛下,是黑水省与翠玉省的消息。”
那人半跪在了艾琳面前,递出了手中施加过避水术式的急件。
艾琳点了点头。
但在她伸出手接过信件的瞬间,那人突然张开了嘴,从喉咙深处吐出来一支由影子构成的锋锐箭矢。
那发箭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直接朝艾琳的咽喉处射去,但一只纯粹由影子构成的手却是更快的接住了箭矢,随即连带着箭矢一同消散。
自始至终,艾琳脸上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黑剑。”
艾琳淡淡的说道。
话音落下,这个刺客的影子自己站了起来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是断剑兄弟会的刺客?”
一个声音回响在那个人的耳边。
那人脸上先前毫无破绽的表情瞬间崩坏,他表情扭曲的说道:
“黑剑?我呸!你也配?”
“所以就是断剑兄弟会的刺客了,陛下,麻烦您把视线移开一下。”
那个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说道。
随着“咔”的一声,那人的影子把自己的脖子给拧断了。
艾琳转过头没去看这一幕,但嘴里还是问道:
“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审问?”
那个声音回答道:
“因为正如没有人能从黑剑的嘴里得到我们的情报,我们同样也没有办法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他们的情报。抱歉……但当年您的父亲就是对于这点有错误的认知而遇险的。”
艾琳点了点头。
断剑兄弟会,整个帝国内部最为危险的暗杀组织,他们专门针对皇室成员与圣灵教会的高层出手。八百年来非正常死亡的皇室成员里差不多有一半多是死于断剑兄弟会的暗杀。甚至有人愿意相信,剩下的那一半其实也是死在了他们手里,只是那些手段更为隐蔽而已。
早在一个多月前,黑剑内部便发现了断剑兄弟会有在白金城活动的蛛丝马迹了,因此整个庞大的间谍部门秘密的展开了一场狩猎活动,而今天艾琳出来祭祀先祖就完全是一场除掉暗杀隐患的收网行动。
“他死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觉得你们不配?”
艾琳一边拆着信件一边问道。
沉默……
黑剑是瑞尔皇室最为忠诚的支持者,他们自泰拉一世时代便担负着保护皇帝最后一米范围内安全的职责。然而肩负着如此重要任务的组织却一直游离于整个帝国权力体系之外——没有人知道黑剑的真实规模,也没有人了解黑剑是如何运作的,对于他们的起源与历史更是无从查询。
甚至就连帝国皇帝本人,也只是有权力命令贴身守卫自己的那一个黑剑而已。
尽管负责保护皇帝的黑剑成员并不固定会经常轮换,但因为他们平时的存在感甚至都不如空气强,并且除非是在危机关头,否则绝对不会露面。所以即便是皇帝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到底是多久轮换一次成员,有时候艾琳甚至都认为其实整个黑剑都只有一个人,跟他聊天时声音的变化只不过是故意伪装成这样的而已。
甚至有可能这八百年来护卫瑞尔皇室安危的黑剑其实都是一个人。
先前艾琳的问题相当于聊到了跟黑剑历史有关的话题,因此对方没有回话。而艾琳对此也是早就习惯了,她也没有追问,而是看向了那两封急件。
兄弟会的刺客为了完美的伪装成传令官的模样,这两封急件自然都是真的。
艾琳先是看向了翠玉省的那封急件,里面先是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有关于主粮土地改种葡萄的推广陷入了瓶颈,她派去的使节希望白金宫们拨更多的资源下来帮助森精灵们渡过这个艰难的时期。
这个事情只是顺带一起寄过来的,并算不上什么急事,到时候放到元老院会议上商讨就好了。
重要的是后面的那件事。
帝国的第二军团的舰队已经在翠玉省的白鹅港集结完毕,而第五、第七军团的舰队正在绿水港集结。随行的白金法环与星辰议会的战法师团已经搭建了稳定的传送门,还有圣灵教会的圣战军也正在开往翠玉省。
帝国远征军与阿瓦洲守备军的军事力量对比大概是五比一,而在高端战力上,帝国方面传奇领域强者无算,就星辰议会、白金法环与圣灵教会都是各自都派出了两位神域级的强者参战。
从账面上来看,这是一支足够能正面踏平整个阿瓦洲的军事力量。
只希望这么悬殊的力量对比能让对方早点投降归顺,尽量减少双方的牺牲吧……
放下这封信件,艾琳心想,然后打开了黑水省的急件。
相比之下,这封信的内容就有些离谱了。
艾琳翻开信的第一条,就是蔓延在黑水省的枯萎病得到了延缓。
这让她有些怀疑现实了。
被星辰命定为月境祭品遗弃之地的黑水省,在饥腐之年里枯萎病的问题居然还能得到缓解?
星辰间的那些黑暗众神会是这么慈悲的存在吗?
艾琳想着,继续读了下去。
而跟接下来的几条内容比,枯萎病得到延缓好像是最正常的一条情报了。
荆棘城曾经的首席法师文森特重新获得了荆棘城对于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的控制,甚至连纳库兰德地区不少地方都被他重新控制。
据说他还绕过了星辰律法的限制晋升到了传奇领域,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另外,一个不依托于中央教廷的圣灵教会正在以荆棘城为中心开始重新传教工作,那些传教士使用的教义极为古老,但他们用的方式却十分……亵渎或者庸俗?
艾琳虽然自认为自己并不是非常虔诚的信徒,但在举办圣事的场合上,她还是会非常严肃与认真对待的,毕竟圣灵教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帝国的立国之本了。
而在黑水省那片严重缺乏圣灵信仰的土地上,那些新的传教士居然是通过给参加礼拜的信徒发鸡蛋与牛奶的方式在传教?
也不知道牧首在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而下一条消息则是更加的惊悚。
黑光城的毒蛇座星辰灯塔倒塌了,星辰议会在那里留守的部队全部失去了联系。因为【残响】术式没有被激活,现在暂时被议会判定为变节。
八百年来第一次,星辰灯塔倒塌了。
如果不是事情发生在黑水省的话,现在星辰议会手里的战法师军团可能就要直接传送到那里了吧。
看到这里,虽然以上发生的每件事情都极为离谱,但艾琳还觉得算是在自己能够理解的范围里。
但最后一条情报却是让她思维彻底陷入了短路。
那有关于哀伤山脉南部的一些奇怪传闻。
“这……山脉被风暴与海洋所淹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吗?还是什么新奇的隐喻?”
…………
有些坟墓是为了铭记而建立,而有些则恰好相反。
比如在龙息省,龙脊山脉深处某个墓室里的这座。
在过去,龙息省是黑铁王国的所在地,那里的国王们习惯把自己的坟墓修建在高山之上,因为他们相信在离天空更近的地方能更快的升入天堂。
这个地方靠盗墓为生的人无疑是整个维克大陆最艰难的,因为他们不但要应对层出不穷的防盗机关,还要应对稍不留神就会让自己摔得粉身碎骨的悬崖峭壁。
因此他们也把“贼不走空”这一条行业规矩践行到了极致,在冒着生命危险爬进了一个墓室之后,如果没能找到随葬的财宝,他们甚至会把尸体的骸骨给背出来卖给死灵法师。
但即便是龙息省的盗墓贼,在走进这间墓室以后,他们也只能空着手出去。
这里没有墓碑、没有塑像、甚至连一个记录的文字都没有,只有一副一次铸造成型的黑铁棺材,而且还是被掩埋在了碎石堆里。
这副棺材看起来好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与其说它是一副棺材,到不说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黑色夹心铁块。
然而在某天,或者准确的说——凯恩号角吹响,整个大陆上圣灵塑像颤动的那天,这副棺材也跟着一同的颤动了起来。
这颤动没有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但棺材黑铁材质的外壳上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痕迹。
这道细小的裂痕在之后一个多月里不断的变宽变深,一直到这天——破碎之海风暴息止的这天,它完全的裂开了。
从棺材里面滚出来了一个由黑雾构成的人形。
他在地上又躺了一天一夜,才恢复了知觉,又过了三天他才能重新爬起来。
他跌跌撞撞的爬起,然后看向裂开的黑铁棺材。
他清楚自己再次被唤醒只有一个原因。
这意味着,他的使命又要开始了。
“审判长,威廉·凯恩……”
他用如唱歌一般的语气说道。
“这一次,我一定会让您彻底安息。”
…………
哀伤山脉,黑鸦望,黎明要塞。
有些坟墓是为了遗忘而建立,而有些则恰好相反。
威廉、布莱克与卡斯三人站在了挖好的墓坑前,四周是仿佛永远不会止息的风暴。
群鸦在天空中盘旋着,发出了哀婉的嘶叫声,好似某种送别的葬歌。
威廉摩挲着手中审判徽章许久,终究还是把它扔进了墓坑当中。
两旁的墓土随即自动填满了墓坑,威廉走到了黑曜石无字碑前,一把刻刀被他持在手中。
他先刻下了“十三”这个序号与科尔斯·寒鸦的名字,然后沉吟了片刻。
在这之前,他曾无数次的思考过要给科尔斯·寒鸦留下怎样的墓志铭。
但没有一个令他满意的。
威廉绝对称不上欣赏他的选择,但其实也说不上憎恨。
只是一千年的惯性令科尔斯偏得太远无法回头,所以再给威廉选择的机会,他同样会这么做。
他没有两者兼顾余地,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其实威廉对于自己的选择也是这样的态度。
既不欣赏,也不憎恨。
但如此一来,考虑墓志铭要写什么就很麻烦了。
既不会是夸赞,也不会是讽刺。
“审判长大人,如果您觉得……”
大概是看到威廉纠结的表情,布莱克开口道。
而威廉则是抬起了手。
他突然回想起了自己曾经读到过的一篇哥特诗歌。
在那首诗歌里,有一只无论问它什么问题,都只会作一个回答的乌鸦。
威廉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最适合他的墓志铭了。
于是他在碑文上刻道:
“永不复还。”
(第二卷:群鸦葬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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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更新时间,我歇逼了,4900的尾声,今天的更新都在这里了,请各位读者老爷再允许我明天请一天假,把下一卷的大纲写出来,15号开始更新。
然后今天或明天会写个卷末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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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末总结
这一卷的名字叫《群鸦葬歌》,然而实际上我更想给这一卷取名为《假如故事只有一个最终目标,剧情到底会往何处发展》,这样更契合这一卷的创作心路历程,同时也更轻。
先前有说过,这本书其实准备得极为仓促,除了一个大致架构与比较完整的世界观之外,很多的剧情都是现想现编的。这一卷在开始动笔前,除个别的片段(时代变了),与几個大的反转(群鸦之父的身份)之外,基本上没有具体的构想,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拿着脑袋往墙上怼,逼着自己写出来的。
这就好像我站在了一个起点,然后远远地看到远方的大山,虽然我知道自己最终要去往那里,但一路上却都是一片未知,既没有路标也没有提示物,有时候走着走着还发现自己好像离终点更远了……这真是噩梦般可怕的体验。
之前我跟几个写手朋友开玩笑说,每天更新的压力就好像有人拿枪抵在一个辍学的不良少年头上要求他解出高数题一样。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假如多给我一些时间去准备,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但转念一想,之前有那么多年的时间你都去干什么了?只能说很多时候不上刑场就不知道自己真正要面对的是什么,好在这本书在写的时候我确实也发现了自己的许多问题,尤其是前期准备工作方面的问题。
这些点我尽量在下一本书进行解决的。
而这也导致很多时候,我自己在看着自己写的东西都会不停的皱眉头——这都到底写的什么鬼,但更新的时限一到,该上传上去还是得上传上去,这就会让我有一种自己在骗钱的羞愧感。唉,只能希望以后自己写的东西能更配得上大家的支持吧。
说回剧情,其实在最初的构想里,第一、二卷应该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最开始在设计的时候,科尔斯与布莱克之间是杂糅着《剑风传奇》与《恶魔城》的感觉。两人在彻底的分道扬镳以后,一人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永生不死;而另一个人则以凡人的方式继续抗争着,即便自己身死,他也留下了自己的精神、信念、传承、血脉继续抗争着。
嗯,更像德古拉与贝尔蒙特家族的千年恩怨那样,每隔多少年时间寒鸦就会醒来搞事,然后被漆黑剑士的传承者赶过来给摁回棺材里去,然后再过几十上百年又重新上演一次,乐此不疲。一直到主角的到来,才将这个轮回给彻底打破。
而没这么写的原因也很简单,我的水平不够。我做不到在交代这么多信息,出现这么多人物的情况下,还让故事能够足够保持趣味性与易读性。
第一卷三线叙事最后再收拢已经是让节奏慢得令人发指了,要是再把这漆黑剑士与寒鸦的这两条线加进去,我天……估计大家撑不到看这篇卷末总结就弃坑了。
不过遗憾的是,这样一来原本我所预想的,布莱克早已身死但精神长存,而卡斯这个漆黑剑士的传承者以凡人之躯面对神明的场景没得了,这让整个剧情的张力与感染力被削弱了许多,也让故事的主题也没有那么深刻。
但没办法,这是为了让故事更流畅的必要牺牲,我相信绝对有很多厉害的作者能够兼顾这两点把故事说好,但我现在绝对做不到的。所以与其去尝试去驾驭自己无法驾驭的主题与结构,倒不如在现有的能力范围内把一个简单的故事给说明白。
一个好故事,最起码一个好的商业故事的核心是反转。因此在上一个方案被废除的时候,我设想了群鸦之父真实身份的这个反转。其实这个群鸦之父身份被揭露的最佳时期,应该是在第二卷最终一战的时候,当主角到达黑鸦望以后,看到是布莱克的残骸端坐在希望灯塔的王座上,这样让悬念与情绪同时达到高潮。
但很可惜,在这一点上我做得远没有上一卷好。
因为反转应该是一个小而足够有力的点,能够在一瞬间推翻读者先前的预设,但又不会让读者感到困惑,类似上一卷公爵选择的王寇转换的真实对象其实是冥王。这样的设计才能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然而在这一卷这个大反转上,我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么一个完美的点来完成反转,虽然还是可以硬这么写下去,但最终效果可能只会让读者觉得自己好像被愚弄了,或者感觉主角像个傻子。
因此,我选择在第二卷的中期,把这个最大的反转给揭开了,给最终高潮留的反转则是一个大家都有预期的东西——主角没有选择成为虚无君王而是复活了布莱克。
如先前所说,这是一种必要牺牲,也是自己水平不够的权宜之计。也许在未来,我的剧情设计能力与笔力更强以后能做到这点吧,但眼下,我还是更愿意选择稳妥点的方案。
最后再零散的抱怨与吐槽一下吧。
相比于第一卷三线同时推进最后收束的结构来说,第二卷我把更多的把视角放在了主角的身上,而这也让我感受到了极为巨大的压力,可以说我卡文五成的原因都是来自于此。
在我心目中《overlord》最好看的是第一季,方面也是前三四卷的内容。除了因为那个时候老骨的人性还留存,尚未从黑色英雄的定位转变为反派大魔王之外,更重要的是视角一直是放在了主角的身上。
所以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就觉得应该要弥补我看《overlord》时的那两个遗憾,但真正写起来时才发现太难了,或者说为什么有人说无敌流/强者流难写大抵也是这个原因。
主角过强或过于万能的话,你就很难给主角设置外界的困难,对此,一般就只有三种处理方法,一是深挖角色的内心矛盾,二是制造武力无法解决的社会矛盾,三是多塑造配角。
实际上这三种处理方法基本上都会一起用到。
类似《overlord》里,主角以一个小人物的心态到了一个大人物的身体里,以此带来的矛盾就是一条线。或者像《一拳超人》里,琦玉老师受到他保护市民的质疑与辱骂,就是无法用武力解决的社会冲突,以及几乎所有类似作品都会有的大量以配角为主视角的剧情。
第二卷我其实就是想尝试一下,不用这三个办法能走多远。
因为一来,威廉在心态上没有什么问题——大概是与自己那个游戏角色有精神上共鸣,并且继承了人物六维属性的原因,他目标明确,意志坚定。二来,社会问题这个层次吧,不好把握度,写浅了显得太儿戏,写深了又太无聊,而且这是个底层规则都跟现实不同的异世界,很多东西你要是直接套过去会显得很可笑。
然后结论就是,写得太痛苦了,并且剧情的发展就会像坐火箭一般直接一路狂飙。
痛,太痛了。
大家看到了,为了设置困难,我都把理论上的最终boss给拉出来压主角了。
当然,还是那句话,这都是作者能力的问题。肯定有能处理好这些点的作者,但我真做不到,只能说自己尽力了。
所以下一卷的故事,我会认怂,虽然会尽量把视角放在主角身上,但在结构上可能会更接近第一卷。
所以,相比于第二卷暴风骤雨般的展开,这卷大概会是一个轻松、治愈并且节奏稍微舒缓的故事。
我希望能够接近童话的质感,当然这个大概率做不到就是了。
还是看看阿瓦洲的风景吧,家人们.jpg
最后就是老生常谈的“无敌流”的话题了。
我错了,不狡辩,稍晚点我就把“无敌流”的标签给撤了换成强者流。
有种闯关东里饭店自己摘牌子的感觉,呜呜呜……
但无论是无敌流还是强者流都好难写啊。
果然还是二次元更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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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两场会议(上)
威廉揭开了手中瓷杯的盖子,氤氲的绿色水气从杯子中缓缓蒸腾而出,一股清香弥漫在了整个会议厅里。
他先是轻轻地嗅了嗅着杯中香味,随即抿了一口里面苦涩的淡绿色液体,最后全身放松的靠在了座位上。
肩膀上被饥腐女士造成的那个伤口,在这浓郁生命气息的治愈下得到了缓解。
威廉返回现世以后,这处被卡米拉本尊造成的伤口就一直无法愈合。倒也很正常,自己先前让祂亏得那么惨,眼下在祂的轮值年份自然是会以此为媒介不断地投射力量,尽量多的给自己造成痛苦。
威廉这段时间一直尝试着用高阶生命系法术彻底的治愈好这处伤口,但无论他出力多少,对方都会投射更多的力量作用在这处伤口上,令它始终保持溃烂与腐败。
想要伤口彻底愈合,恐怕要等到饥腐之年过去了,又或者是去找到圣灵“母亲”的主教堂进行大规模驱逐仪式。
想到这里,威廉微微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杯中像是茶一样的苦涩液体。
这个世界没有茶这种的东西,这淡绿色的液体是威廉用圣树嫩叶调制的一种炼金药剂,能够缓慢的补充生命力,同时延缓诅咒的蔓延。每天只用喝上一杯,便可以不需要额外使用生命系法术对伤口的诅咒进行抑制了。
这让威廉在这段时间里就像是退休老干部一样,到哪都捧着一個瓷杯,没事就喝上一口。
不止是身体上受的伤,自己先前带过去的装备里,大多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其他的装备还好,除了一次性的【泪晶】算是消耗掉了以外,其他的装备自己用黎明要塞里的设备还能勉强给修好。但那七个圣灵守护戒指却是都出现了严重的破损,而这东西必须要在各个圣灵的主教堂里受赐福才能得以修复。
换句话说,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像之前那样满装备满状态的面对虚无君王了。
不过好在祂们的本体暂时也没法在现世出现。
“凯恩大人,人都到齐了。”
一个声音把威廉从思绪中扯了出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眼下他正在黎明要塞里的会议厅,并非是审判席成员开会的圆桌厅,而是当年用于接待其他势力代表的会议厅,威廉在这个方面算是有一些自己的坚持。
而端坐在会场里的人则是威廉在这两个多月来逐步发展起来的各方势力代表:
荆棘城城主、黑水沼泽第一公民文森特;
新圣灵教会主教,教义首席宣讲者罗伊;
新圣灵教会惩戒圣堂执行官奈泽玛尔;
黑光城负责人、毒蛇之痕守卫官朱利安;
新审判席第四席、黎明要塞之主布莱克;
新审判席末席、对月境快速反应部队“雷霆”的负责人卡斯。
刚刚说话的是奈泽玛尔。
“噢……”
回过神来的威廉把杯子放了下来,然后道:
“那么开始吧。”
每隔一段时间召开一次会议是文森特的主意,最开始主要是为了统筹黑光城与荆棘城对于尚在境内的月境崇拜教派的清缴,以及确保各地对于新圣灵教会传教的支持工作。而在威廉将会议的形式更加规范了以后,现如今这个会议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黑水省势力范围内的真正最高权力机构。
威廉原本打算是给这个会议取名为元老院会议这个名字的,但后来又觉得还是等拿下了白金城以后再这么叫会比较好。
“上一轮收到的报告显示,现如今整个黑水沼泽境内枯萎病的蔓延已经延缓了四成左右,按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如果算上荆棘城的储备粮的话,这个饥腐之年我们应该能够靠自己渡过。”
文森特先是如此报告到。谷峎
威廉却是摇头道:
“枯萎病的延缓绝对只是暂时的,以我对饥腐女士的了解,祂今年在这里绝对还会有大的动作。所以还是要做好各方面的应对策略,尤其是对于粮仓的安保工作不能放松,至少要把手中一半的生命系法师调过去进行看守。”
在过去,饥腐女士就曾做过一夜之间让整个粮仓生满蛆虫的事情。而这一次对方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必然会想办法把场子给找回来的,说不定这种手段祂会再来重现一次。
想到这里,威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肩膀,接着问道:
“对了,上一批送去陌客座灯塔进行启蒙的魔力亲和者的测试结果怎么样?”
文森特摇头道:
“很遗憾,没有一个成功觉醒的,看起来星辰议会是将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的启蒙权限全部都封死了。”
随着毒蛇座星辰灯塔的倒塌,威廉原本打算秉承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将毒蛇座负责进行魔力觉醒的工作人员调到尚且完整的陌客座灯塔来,让他们负责荆棘城的魔力亲和者的觉醒工作。
而如今看来,陌客座灯塔也是完全的失活了,现在除了作为一个随时可能变成月境裂隙的定时炸弹之外,对威廉没有半点益处。
在过去,魔法咏唱者的启蒙觉醒是依靠导师制度,由导师引导学徒将自己的以太域与星界搭建联系的。而如今这一启蒙过程全部都由星辰律法所代劳了,这致使现在的魔法咏唱者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的以太域最开始是如何联系到星界的,自然也没办法再引导新的学徒了。
在被星辰律法封锁的情况下想要重新出现新的魔法咏唱者,就必须有当初那些“古典魔法”体系的修行者引路才行。但现如今,整个黑水沼泽境内的“古典”法师估计只有威廉一人。
尽管威廉在使用魔法方面是一把好手,但他在教别人魔法方面无疑是个极为糟糕的老师——毕竟当年他学习这么多魔法可远没有这么麻烦。
“我明白了……所以说需要大量的古典魔法修行者对吧?”
威廉点头道。
毫无疑问,法师的数量是评判一方势力力量强弱的重要指标,尽管威廉基本上已经全部收编了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的官方法师。但倘若无法形成一个可以持续补充魔法咏唱者的体系的话,在未来与帝国的战争中,他们在这方面肯定会处于劣势地位。
文森特的汇报完成后,接下来便是曾经的毒蛇座灯塔守塔人,现如今毒蛇之痕月境裂隙的守卫官朱利安汇报情况了。
“……自那以后,整个毒蛇之痕月境魔物入侵基本上保持着每两天发生一次的频率,根据比对魔物图鉴,超过八成以上的月境魔物来自于暗潮之主的月境领域‘污秽之渊’与苍白诗人的领域‘白骨滩涂’。并且入侵魔物的强度在这半个月内是在不断升高的,前两天已经开始出现‘溺亡女妖’这种高位月境魔物降临的情况了,而这也造成了战法师修会的不小伤亡……”
听到这里,威廉感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无法补充的魔法咏唱者,再加上不断发生的小规模月境入侵,眼下黑光城那个暴露在外的月境裂隙就是一个不停给自己势力放血的伤口。
在黑鸦望完全被黎明要塞收纳之前,威廉不可能通过坐标点将其移动过去堵住月境裂隙——那样会让整个黑光城都被黑鸦望给淹没。至于直接将那道月境裂隙给封住则更是无稽之谈,世界之壳的修复材料是当年用完就消失的剧情道具,就连自己的宝物殿里也没有。而想重新弄到那些材料,要付出的代价是威廉现如今完全无法承受的。
沉默了一会儿,威廉缓缓道:
“卡斯,你带领‘雷霆’去增援毒蛇之痕的防御工作,见到的所有月境魔物全部用审判武装给彻底杀掉,这样大概会让祂们几个稍微的收敛一些。另外,你留神一下,我严重怀疑低语女皇也派了自己的眷族过来,只是暂时没有暴露出来。”
说着,威廉把目光转向了文森特道:
“把卡斯调开的话,你这边的压力就会大上许多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会来荆棘城帮你把那些麻烦的事情先全部处理掉,到时候即便我不在黑水沼泽了,你也能控制住局势。”
说到这里,威廉不由的叹了口气。
只可惜布莱克没法长时间离开黑鸦望,因为一旦他离开的时间太久,整个黑鸦望的风暴就会失控造成巨大的安全隐患,要不然让布莱克镇守荆棘城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临近自己打算去往阿瓦洲的时候,麻烦的事情却是一件又一件的冒了出来,令他不得不把计划一拖再拖。自己先前在黑鸦望阻止了位面融合计划的行为,无疑是对那四位虚无君王的一种宣战,而现如今祂们自然都是毫不客气的给自己设置着一个又一个的麻烦。
现在自己在这里还暂时压得住,但威廉怀疑只要自己一走,整个黑水沼泽地区就会完全乱套起来。到时候只要对方下点血本弄过来两三个魔将进入现世,并且它们只要能长点脑子不靠近哀伤山脉布莱克的范围,那对于现在的黑水沼泽将是一场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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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两场会议(下)
与蕾梅黛丝所预料的一样,整个会议现场都弥漫着紧绷的氛围。
毕竟已经有一段时间过去了,即便是消息再不灵通的人都应该收到破碎之海上风暴息止的消息了才是。这是自八百年前泰拉征服以来第一次,整个阿瓦洲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了帝国舰队的威胁之下。
伊苏城的领主沃德·风歌几乎是在确认了这个消息的当天就发起了月轮会议的提案,希望召集七大城主来到凤凰殿,在圣火的见证下达成新的神圣决议。
然而眼下,他却好像是整个会场里最放松的一个人。
“好在您回来了,我还以为您还会在风暴湾再多感伤几天呢。”
沃德·风歌在蕾梅黛丝入座以后开口说道,他借着轻佻的语气,把自己的不满情绪隐藏在了其中。
七大城邦的城主每年都有一次发起月轮会议提出神圣议案的权力,这项权力可以说是城主的地位象征。而蕾梅黛丝却是以她作为洲主的权力推迟了一天月轮会议,尽管这在规章上完全是合规的,但却总归是不那么尊重传统的行为。
尤其是对于会议的发起者来说,会有一种自己被打压的感觉。
蕾梅黛丝没有理睬他的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不属于这场会议那一個人。
一人穿着灰扑扑的亚麻长袍安静的坐在了大殿的角落里,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下晦暗不清。而他长袍的胸前挂有一个倒悬的三角形奥铁坠饰,坠饰的中间有一个太阳的纹饰。
这个符号现如今在秉承星辰律法的维克大陆上,可能不再有多少人知晓了,甚至于在阿瓦洲这个依旧传承着“经典魔法体系”的地方,了解的人也并不多。
塔克玛教团——魔法一词的最初源头,自青铜历时代开始便尝试将巫术原理解明的原初研究学者,魔法体系的奠基人,最古老的魔法教派。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月轮会议是仅限于七大城邦的城主才能参加的阿瓦洲最高规格会议,但塔克玛教团的派来的顾问却是一个例外。
自初代迷雾之王统治时代到如今的七城共治时代,塔克玛教团跟阿瓦洲的每任统治者都保持着一定的合作关系。尽管塔克玛教团并不会下场插手具体的事情,但他们派来顾问所提出的意见,却是每一位阿瓦洲统治者都需要认真考虑的谏言。
那名塔克玛好似察觉了蕾梅黛丝的目光,他朝着对方微微的点头致意,蕾梅黛丝也同样点头还礼,随即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六位城主,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沃德·风歌的身上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开口道:
“那么在圣火的见证下,让我们开始这场月轮会议吧。”
蕾梅黛丝那空洞的眼神下,作为月轮会议发起者的沃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他在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以后,还是用与往常无二的语气开口道:
“虽然我是这场月轮会议的发起者,但我相信在座的诸位都知道今天这场会议的主题是什么。风暴,那场持续了八百多年的风暴,在两天前终于息止,这同时也意味着新的时代到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坐在他旁边的身着暗金鳞甲的男人便开口道:
“请等一下,终于?新的时代?风歌先生,我怎么感觉你对于这件事情是期盼已久了啊,还是说你并不知道帝国军正在白鹅港与绿水港集结舰队的事情?。”
早在今年初稍早一些的时候,瑞尔帝国方面便派遣过使节来到阿瓦洲,宣称第八圣灵已显圣,祂将在不久以后平息破碎之海的风暴,让整个阿瓦洲归顺于帝国。
在当时,他们还认为这不过是每一任皇帝上任不久以后例行公事的威胁。精灵们的寿命足够长,在场的许多人都要经历几次这种情况,他们也明白对方不过是在过嘴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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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次却有所不同,那个名为艾琳·瑞尔的年轻女皇在派遣使节给出通牒以后,居然认真的开始练兵与调船进行着准备工作。
而现在马后炮看来,这场风暴的息止早就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当然,这是不是第八圣灵显灵,对于并不信圣灵教会的阿瓦洲来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最起码,对方是确实是找到了令破碎之海风暴消逝的方法,或者是预言到了风暴消逝的时间。
“但这同时也会是一个机会,风暴消失,这代表着曾经的古老航线又能启用了,我们与维克大陆的大规模通商又可以开始了。到那时候,发条城工匠打造的武器,以及丰穗城的作物,便可以重新远销维克大陆。”
沃德·风歌情绪略微有些亢奋的说道。
阿瓦洲七大城邦的每个城市都象征着一个职业,例如伊苏城便是“远航者之城”,过去整个阿瓦洲的对外贸易与渔业都是由伊苏城负责的。在那个维克大陆尚未统一的年代,他们依靠对外贸易积累的财富成为了整个阿瓦洲的最强大与富庶的城邦。
然而在风暴封锁破碎之海以后,伊苏城就只能靠渔业勉强维生了,其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直到二十年前,沃德·风歌接任了伊苏城的城主之位,开始大力支持商会组织发展,在逐渐让这座城邦走向的复兴。
“通商?你是不是没有听懂我刚刚在说什么?那我再重复一遍,瑞尔帝国的舰队现在就在对岸集结着。对方是冲着侵略我们来的,而不是什么要跟你通商。”
那个身着金甲的男人有些恼怒的说道。
“但这一切是可以通过不流血的方法解决对吧?”
沃德说着,把目光投向了端坐于上座的“影子女王”蕾梅黛丝,继续说道:
“今年年初时来的那个帝国使节有说过,他们女皇的条件直到第一个瑞尔帝国士兵的脚踏上阿瓦洲的土地之前,我们都具备着接受它的效力对吧?说实话,我觉得那条件并不差。”
当时的帝国使节承诺,只要阿瓦洲肯屈膝承认帝国的统治,那么他们将能作为一个自治省被纳入帝国的势力范围。除了要按时缴纳什一税之外,阿瓦洲的精灵们将能完整的保留自己的文化传统、信仰与政治制度,甚至他们还允许保有自己的军队。
“仅仅只是要立一座塔,然后允许那些人类的神明在这里传教之外,基本上不会有其他什么的改变。哦,对了,还有签署大宗粮食的购买合同,这个确实有些麻烦,但对面也说过这方面是可以商量的。”
听沃德说到这里,一旁的一个神官打扮的女性精灵说话了。
“仅仅是一座塔?那可是引导月境恶魔进入现世的邪恶之塔,这难道会像你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吗?”
先前那个金甲男人点头继续道:
“还记得我们先祖在凤凰圣火前立下的誓言吧?断绝一切月境相关的力量进入阿瓦洲,唯独这点我们无法妥协。”
他们两的话像是引开了这个话题,先前还略微有一些心动的发条城与丰穗城城主都按捺下了自己的情绪,加入了反对的声势里。
沃德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看向了蕾梅黛丝道:
“你们说要断绝利用月境力量我不反对,但我就很好奇破碎之海上的肆虐了八百多年的风暴,难道就是来自现世的力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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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弹劾与讲述
此言一出,整个凤凰殿里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好像只剩下了凤凰圣火燃烧的声音。
有些人低下了头,有些人则看向了端坐在高处的蕾梅黛丝。
阿瓦洲旳魔法通识教育远非在星辰律法桎梏下的瑞尔帝国能比,基本上你在路边上随便拉一个小孩,他都能跟你大致讲清楚光境、星界、月境、现世的世界分层。
而八百年前那场将泰拉·瑞尔远征舰队给吞没的巨大风暴,以及后来在破碎之海肆虐了八百多年的不正常风暴,即便当时有人没反应过来其源头是什么,这么多年来阿瓦洲数不胜数的优秀魔法咏唱者也都察觉这份力量的本质是什么了。
而阿瓦洲对于跟月境相关的事物的态度一直都不怎友好。
在阿瓦洲的神话里,精灵的祖先诞生于创世的火焰与迷雾之中,是类似于灵体一般的存在。他们自诞生之初便渴望回归光之境,于是他们将构成自己的火焰汇聚成了凤凰,希望它能带自己回归光境。
然而在他们乘坐的凤凰在飞往光之境的途中,凤凰被月境里的邪恶存在给折去了翅膀。这令精灵的先祖从天空坠落,失去了火焰的他们只得用泥土修补了自己,从此他们便被物质所束缚,再也无法返回到光之境了。
尽管这只是神话故事,但在阿瓦洲因此也衍生出了对于月境相关力量的极为排斥的传统。
所以,尽管破碎之海上那不息的风暴确确实实在这八百多年里庇护了整个阿瓦洲,但阿瓦洲居民对于这场风暴的态度,以及连带着对于风暴召唤者蕾梅黛丝的态度,都是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
最起码这不会是一个适合在晚宴,或者在月轮会议上提起的话题。
但眼下,沃德却是直接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蕾梅黛丝微微直了直身子,她脸上表情不变的问道:
“所以呢?这一点跟你先前提出的荒唐建议又有什么联系吗?”
“没什么联系,我只是想稍微提醒一下大家,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不要拿断绝月境力量这点来作为反驳我的理由。因为在这个问题上,在座的各位……”
虽然沃德说的是“在座各位”,但他却是眼盯着蕾梅黛丝说出的接下来的几个字。
“都没有资格。”
然后他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还是从更务实的方面来讨论这个话题吧,假如接受帝国的条件我们会获得什么,以及拒绝了帝国的条件我们会失去什么,那么首先是……”
接下来,沃德就如同一个商人一样一点点的分析着阿瓦洲两个选择的得失。在他的言语里,阿瓦洲并入瑞尔帝国这个事情就好像只是签了一份商贸协议一样简单。一切都好似是写在纸面上的数字公式一般,能够得到精确的计算。
“……只要做到了这点,我们对外出口工艺品的销量能够达到列王时代的黄金水平,而获得的外汇,我们可以去用以采购源质银或者虚空盐之类的紧缺材料,然后重新投入到生产的周转循环里……”
说到一半的时候,这个男人好像有些忘我了。感觉他不像是在月轮会议上跟其他自由城邦的城主或者塔克玛教团的顾问在商讨有关于阿瓦洲重大事务的政客,倒更像是一个在商会上劝说他人接受自己商贸合同的商人。
因此坐在他旁边的那个身着暗金鳞甲的男人用一句话让他停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务实吗?把阿瓦洲给卖一个好价钱?”
阿瓦洲武士之城凤焰城的城主,莫尔顿·血刃如此问道。
沃德·风歌停下了自己的滔滔不绝,他先是盯着那个金甲武士一会儿,然后回答道:
“所以你建议呢?赌上阿瓦洲的所有人的性命去换取光荣与荣耀?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陪你玩那没有胜率的战争游戏的,血刃先生。我只是在为大家指出一条显而易见的活路而已。”
在场的人都大致知晓这次帝国集结的军队规模——尽管高等精灵在单兵素质上无疑要强过人类许多,但在数量上他们可以说是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这毕竟这是一整个大陆的资源在跟一个群岛相比,并且对方在星辰律法的支援下,培养一名可堪一用的魔法咏唱者所需要的资源可比他们要低太多了。
倘若战争真的打响,在没有外界盟友的情况下,即便是最乐观的人都也不敢做出什么乐观的预期。
沃德说完以后又看了一眼洲主蕾梅黛丝,而对方依旧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从这个眼神中完全能够看出,她对于自己的先前那些提议的接受程度。
“好了,在凤凰圣火的见证下,现在你可以提出自己的提案了。”
蕾梅黛丝没有多作评价,而是直接主持会议进入了下一个步骤。
作为这次月轮会议的发起者,沃德可以提出一项在场的七位参与者必须表态的提案进行投票表决。这个提案在表决通过以后,才会在凤凰圣火的见证下成为一项神圣决议,被七大城邦坚决的执行下去。
但无论是什么提案,都必须先由阿瓦洲的洲主认定为是一项可行提案,才能进入后面的表决阶段。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洲主在否决方面的权力是无限大的。
“我知道,在您的主持下,所有与争取与帝国和平相处的提案最终都会被您给否决掉的……”
沃德缓缓地说道。
这些他早在今天来到这里之前就有所准备了。
同是高等精灵的他完全明白,他们是一种活得越久就会越固执种族。
而蕾梅黛丝·月影即便以高等精灵的标准,也已经活得太久太久了。一千多年的时光已经让她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上,超越了执念的程度,完全固化成了一种与自身灵魂无法割离的烙印。
即便现如今帝国的征服不再像八百年年前那般无法接受,甚至于最后可能他们才是受益的一方,眼下的蕾梅黛丝也不能考虑这个提案。
指望靠先前的那一番演讲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提案是不可能的,眼下只能用一些别的方法了。
想到这里,沃德庄重的开口道:
“所以我的提案是,弹劾现任阿瓦洲洲主蕾梅黛丝·月影。”
唯有弹劾这个提案是对方无法认定为“无效提案”。
而既然现如今破碎之海风暴的契约已经不再需要她来维持了,那自然就可以开始这一个流程——弹劾这位已经严重超过任期几百年的洲主。
在那之后,再提出与帝国合作的提案。
…………
黑鸦望,黎明要塞。
会议结束以后,威廉终于有了一小段闲下来的时间。
这段时间他一直往返于毒蛇之痕与荆棘城这两个地方之间,准确来说,是往返于黑水省境内的那两处月境裂隙之间。
自从上次从月境回来了,这两处位置就一直都非常的不平静。尤其是前者,在缺少星辰灯塔镇压,完全露出了其月境裂隙的本质以后,这里基本上日常闹月境魔物。
而最近他发现了,只要自己身处于靠近毒蛇之痕的地方,那个月境裂隙的活跃程度就会相应的平息很多。而只要自己离一开,这片区域就会马上活跃起来,并且越是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这里的动静就越大。
威廉毫不怀疑自己一旦离开较远的距离,毒蛇之痕就会直接会来上一场大规模的入侵。
这却让现在他陷入了一个极为矛盾的状态。
想要将毒蛇之痕给完全控制住,就需要去阿瓦洲找援手修复黎明要塞;而想要去阿瓦洲,那就必须先将毒蛇之痕给完全控制住。
这就像是一个死结一样循环着。
头疼……
想到这里,威廉又打开杯子喝了一口炼金药剂。
“审判长大人,你找我吗?”
一团鸦羽在威廉的周围成型,形成了布莱克的虚影。
此刻他的本体正在黎明厅(前黄昏厅)对黑鸦望进行着调整工作,想在不破坏要塞原本架构的情况下,尽量多的将黑鸦望的部分收纳起来。
威廉见此道:
“不好意思,这么忙还让你过来。”
“没有的事。”
布莱克的虚影摆了摆手。
然后他接着道:
“不过我也差不多猜到您这次过来是想问些什么事情了,其实我先前也打算抽个时间给您说清楚的。”
“有关于在您走后,我所知道的审判席成员之间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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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他们的后来(上)
雨月是一年中的第四个月,圣灵“母亲”的泪水化作雨滋润着万物,为整个维克大陆带来勃勃生机。
出生在这个月旳新生儿可能会随机获得旅人座、猎手座或毒蛇座的眷顾。这在威廉的那个年代意味着他们会在风暴、冰霜以及变形系法术方面拥有过人的天赋。而在现在,则意味着那些新生儿只能被允许修行相关的法术。
窗外的雨在淅沥沥的下着,威廉抬手挑起了窗前的帘幕,感受带着雨丝的湿润轻风打在面庞上的感觉。
此刻他所乘坐的马车正踏着碎石铺就的官道前行,不远处便是荆棘城的轮廓。
尽管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但像这样乘坐着马车大大方方从正门进城好像还是第二次。
这点倒是跟他之前在游戏中有点像,除了一次开地图时必须从正门进来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通过“快速旅行”直接出现在城市的传送法阵里。
但今天他不能这么做。
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荆棘城的那些问题,他今天回到荆棘城的行程需要进行保密。
相较于他上一次来,荆棘城从外面看上去没什么太多明显的变化——除了原本闪耀的陌客座星辰灯塔被一层临时搭建的黑色外壳给围了个严实,以及荆棘城与大墓园之间的草地现如今变成了一片漆黑的焦土之外。
那里的土地先前威廉为了处理亡灵之潮的残骸而被他使用【火墙】给彻底的犁了一遍,以确保不会成为一片被死灵法术给污染过的废土,而现如今……
【生命探测】
在威廉的眼中,无数微弱而顽强的生命气息正在那片焦土下酝酿着,待到雨过天晴,绿色的嫩芽又将重新在这片土地上获得新生。
“被亡灵法术拉起的尸体在结束使用以后,一定要焚烧残骸让其回归现世的循环,这样才能维持生与死的平衡。”
他回想起了自己当初说给莉莉安娜的那句话,这不过是他在模仿某位友人的经常挂在嘴边的理念而已。
审判席第三席,霜巫尼赫,一个阴差阳错成为巫妖的森精灵德鲁伊。他笃信着德鲁伊教派的生死平衡之道,然而自己却成了一个亵渎了生死平衡的巫妖,并且因为自己把命匣给弄丢了,就连灵魂想彻底安息都做不到。
当初这个角色的任务线的最后,威廉在找到了他的命匣以后,可以选择将命匣交给他,让他如愿以偿的回归生死循环之中,亦或者……
“一千多年的时间,这会儿他的命匣大概都随着洋流绕着这颗星球飘了不知道多少圈了吧……”
威廉喃喃道,这又是一件自己当年觉得随意做的事情,结果带来了非常不妙的影响。
当初威廉为了不让这个队友离队,偷偷将他的命匣扔进了地下河,任由它被冲走,然后转头告诉尼赫自己并没有找到。
想在想来,真是一个极为自私的选择。
而之所以威廉突然想起了尼赫,是因为他在来之前听布莱克说起审判席其他成员的去向时,第一个提到的就是他。
而有着“霜巫”称号的尼赫是审判席成员中最早失去了音讯的那个。
“尼赫在那场灾难性结果的会议结束以后回到了圣树城,他察觉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纷争,但他却完全不想参与到当中。他希望以自己阻止了月境危机的功绩换回德鲁伊祭祀的头衔,在他剩下的生命里一直守护圣树林。但这个提议却遭到了那一任圣树王的拒绝。之后他心灰意冷,乘船从白鹅港离开了维克大陆,最终消失在了迷雾之海的深处。”
迷雾之海是位于维克大陆与奥西斯之墟之间的海洋,相传那片大陆因为彻底触怒了整个月境而被完全沉到了海底。
在战争彻底爆发之前离开,从这点上来看他是幸运的。
布莱克如此评论道。
而在那之后,第六席“巨龙”杜瓦·金回到了龙骨群岛,第七席“游侠”蕾梅黛丝·月影回到了阿瓦洲,并被推举为了月法城的城主——这两位审判席成员的发展倒是跟威廉在游戏后日谈里的大致类似。
当然,这是假如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的话。
而剩下的人在后来的几年间,还算是过了几年相对平静的日子。
最开始以第五席“狮心”拜伦为首的五人会议还能勉强维持终焉守望者的规模,甚至还能借由审判席的余威,暂时压制住蠢蠢欲的七大王国之间的战争之火。
彼时,尽管“观星者”西比拉去往了北方寻找【神之眼】给她带来的启示,而“魔锋”伊芙琳回到了老家新选择成为了一名通识魔法课的教师,“寒鸦”与“漆黑剑士”也是突然失去了音讯。
但审判席还是拥有着“狮心”拜伦、“影者”寇斯、“塞主”杜维、“唤风者”杰伊与“戒律”马卡斯这五位强大的神域英雄的存在。
在他们五人的压制下,因为失去了月境这一共同威胁,而期待着通过一场战争一统大陆的七大王国不得不接受暂时和平的提案。当然,这个和平只是相对于爆发全面战争而言的和平,实际上,七大王国对于终焉守望者的渗透与对于原救世军成员的收编一直都没有停过。
尤其是在对月境战争中,终焉守望者们所发明出来的各种战争工具的解析,以及军团化的魔法咏唱者用法归纳。七大王国几乎是在如饥似渴的吸收着这些知识,并以此为指导改进着自己军队的建设。
“被战争所塑造的不只是死血之王这一个怪物而已,审判长大人。”
布莱克如此说道。
“当初我们为了打败月境的努力,也将自己给打造成了一个怪物。也许当初我们在看到那些战争机器与先进战法将月境魔物给成片的撕碎时感到无比的快慰,但却丝毫都没有想到这些武器会有转向自己的一天。”
毕竟终焉守望者并没有自己的国土与臣民,也许在短时间内可以凭借着绝对的压制力保持住大陆局势的平衡,但这个平衡在此消彼长之下无疑是十分脆弱的。
“这些都是后来听科尔斯告诉我的,当时的拜伦在察觉到这个问题以后,在五人议会中提出了一个想法——与其等到七大王国掌握到了足够的优势再来打破这个脆弱的平衡,不如由我们自己先将这个平衡打破。”
拜伦打算让终焉守望者支持七大王国中的一方,先一步将整个大陆统一。
“所以那个五人议会因为这个提案而解散分裂了?”
威廉问道,他先前从瓦尔克的那场戏剧里得知了在后来,五人议会中的那几个人,在后来分别选择了支持不同的国家。
布莱克却是摇头道:
“不,拜伦的这个提案确实引发了许多的争吵,也确实险些让整个五人议会分崩离析。但后来让整个会议彻分裂的事情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虽然这件事情我也只是听说的而已,并且即便是现在我也很难相信。”
“什么事情?”
威廉问道。
“‘塞主’杜维,最反对终焉守望者支持某个国家统一大陆的审判席次席,被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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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他们的后来(下)
今天是雨月三号,再过一天便是疯愚弄臣瓦尔克的召唤日,同时也是一年一度的愚人节狂欢日。
相较于威廉前几次来这里时到处戒严的场景,现如今荆棘城大街上的秩序算是基本上恢复了正常,最起码不再有身披黑甲的荆棘黑卫上街到处巡视,搜捕月境信徒,而闹得人心惶惶了。
可能是愚人节即将到来的缘故,集市上到处都能见到商家贩卖竹片与硬纸。不少衣着肮脏褴褛的孩子手里捏着几张皱巴巴的铜纳尔,从商贩手里买来制作乞丐王冠的原材料。
对于生存在底层平民窟的孩子来说,愚人节或者说是乞丐国王节,算是在一年中为数不多属于他们的节日了。在这一天里,只要他们戴上了编织好的乞丐王冠,便能够大大方方的上街找那些看起来有钱的人索要食物与钱财,而不用担心自己遭到拒绝或者报复。
实际上为了维持愚人节当天的城市秩序,维克大陆上许多地方的贵族甚至都会在当天派专人向贫民窟分发食物。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地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讽刺。
月境的虚无君王毫无疑问是现世所有知性生物的大敌,但祂们的存在却又间接的促使现世在某些地方产生了进步。
毕竟谁又能想到当年瓦尔克的一个用于嘲讽权力的玩笑,能够在千百年来演变成一个为贫苦人群带来些许福利的节日呢?
作为一个个体实力能够拉开巨大鸿沟的世界,这个世界并不具备着自下而上发动革命的基础条件。维克大陆自有历史记录的黑铁纪元至今,已经有一万两千多年的文明历史了,但其中接近有八千多年的时光,人类的政治构架都是处于最原始蒙昧的部落制度下。
毕竟那些传承着神血与巫术密仪的家族统治无可动摇,自然他们也缺乏改变自己生活方式的动力。而即便是如今,对超凡力量的利用已经大致摆脱了对于血脉传承的依赖,而魔法相关知识的体系也不再是秘密,而是可以在公开场合传播的知识,但绝对的力量依旧是被少数强者给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正因如此,直到如今整個大陆的政治体系都还停留在中世纪的架构当中。而大多数的统治者也并不是那么的关心自己治下领民的生活状态——相对于他们揭竿而起可能带来的威胁,反倒是自己在愚人节这天自己可能会被疯愚弄臣阁下选为玩笑对象,去跟某位不知名的乞丐调换了身份的威胁更大。
大到能让他们突然心生慈悲,愿意在这天亲自放下身段去安抚贫民窟里的穷人。
还不止如此,在当年在那个月境威胁触手可及的年代,维克大陆上的各大王国因为害怕战争会增剧死血之王那个战争领主的力量反馈到现世之中,因此对于战争一直都是保持着极为克制的保守态度。
然而在终焉守望者们将整个大陆的最后一个月境裂隙给封死,从理论上彻底断绝了月境对于维克大陆的影响之后,失去了后顾之忧的诸国反倒是燃起了对于战争的兴趣,并且直接导致了往后两百多年的列王时代乱世。
从这个角度来说,死血之王这个象征着战争、暴力与鲜血的虚无君王,反倒是现世和平的最大守护者。
现世凡人自身恶意所带来的破坏一点都不比虚无君王们差劲,最起码当年虚无君王们就没能杀死作为审判席次席的“塞主”杜维。
想到这里,威廉只觉得一阵感慨。
“塞主”顾名思义便是“黄昏要塞之主”的意思。作为终焉守望者,杜维的资历甚至比威廉本人都要深。在游戏中主角继承了上一任审判长的遗志,第一次来到黄昏要塞的时候,杜维便是整个终焉守望者所剩的最后两人之一。
在游戏故事的前期,他跟另外一人是作为威廉新人引导者的存在。杜维负责监修与运营黄昏要塞里的一切,并发布与之相关的主线剧情,而另一个人则是负责发布整个大陆收集审判武装的主线剧情。在游戏中期的时候,开发者会非常恶意的根据玩家在哪一方的任务的进度更快,而选择哪个人作为剧情的牺牲品死于月境的首次入侵之下。
而这个活过了三次月境战争,与月境魔物抗争了一辈子的最老资格终焉守望者,却是最终死在了现世的自己人的手里。
但到底是谁杀死的他呢?
在威廉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布莱克表示他也不清楚。
从动机上来说,自己的提案一直被对方否决的“狮心”拜伦是最有理由这么做的,而从能力上来看“影者”寇斯则是最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
不仅如此,除了审判席的内部成员,在当时维克大陆那么错综复杂的局势下,有理由与能力做出这件事势力也是数不胜数,甚至于……虽然月境已经被封锁在了现世之外,但虚无君王们也不是不可能操纵祂们在现世的残余信徒完成那次刺杀。
但无论刺杀审判席次席的幕后黑手是谁,如果对方是希望借此搅动整个维克大陆混乱局势的话,那可以说他的目的是完全达到了。
就如同当年寒鸦出走一般,次席的死又一次将平衡给打破了。无法信任彼此的四人将终焉守望者再一次的撕裂。
或者说,终焉守望者至此彻底的分裂了。
“狮心”拜伦按照自己先前的计划支持当时最为强势的科斯帝国,“影者”寇斯在遣散了黑剑之后失踪,“戒律”马卡斯将自己封闭在了暗室一年后重回了圣灵教会,而唤风者“杰伊”则是扶持风暴王国的王室稳定局势。
威廉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的捂住了脸。
那这岂不是做了最糟糕的选择?
从威廉这个异界人的角度来看,拥有着魔法这种能够远超当前社会风貌技术的辅助,在失去了月境威胁的这个阴影之后,维克大陆无疑是迟早会建立起一个统一国家的,而这同样也是魔法进一步普及的必经之路。
在这个过程中,一开始拥有着绝对力量的终焉守望者可以选择直接原地解散不参与,也可以作为仲裁者监督这场战争不会往失控的方向发展,甚至也可以亲自下场选择支持可靠的一方快速完成统一的过程,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但无论选择怎么做,都必须要果断。
因为最差的选择就是犹犹豫豫,什么都想顾及,最终把整个团队都带成了一盘散沙,导致最后各自为战。这样一来不但没能更快的把问题给解决掉,反倒是让冲突的烈度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而这恰好就是他们的选择了。
尽管从最后的结果上来看,终焉守望者确实是最后下场了。但他们非但不是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反而是给几方势力分别加码,令他们都感觉自己“天命在此”,让大陆的局势更加的火上浇油。
至此,整个大陆彻底进入了长达两百多年的列王时代。而那之后的事情,包括五人议会最后四个人的终局,后来泰拉征时代的事情,因为晋升仪式而失去了意识的布莱克就并不知道太多了。
“我在月境最后一次恢复意识,是在泰拉征服之后。当时我感受到了十三道月境裂隙同时被打开,十三位虚无君王的力量借此延伸到了大陆之上。我原本以为是月境即将开展对于现世的入侵了,于是派遣了自己使魔进了现世,希望能够找到曾经的审判席成员提醒他们最好准备。然而最终却只是在阿瓦洲找到了蕾梅黛丝……”
“她告我,有一个拥有着与审判长您相近似气质,但却绝对不是您的存在出现在了大陆上。他统一了整个维克大陆,眼下正在集结着舰队打算远渡破碎之海,想要将整个阿瓦洲一同纳入那个新生帝国的统治范围。”
威廉走在荆棘城的集市上,默默回忆着布莱克最后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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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在晋升为群鸦之父以后的记忆都极为破碎,因此他在描述这段历史的时候,显得有些断断续续。
布莱克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的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
“在掀起风暴以后我的意识就完全模糊下去了,我只记得最终看到了蕾梅黛丝在战船上用‘琉璃月’一箭射穿了泰拉·瑞尔的头颅,按理说那个人是没可能活着回到帝国的才是。”
如同威廉先前测试的那样,无论是法术还是什么东西所造成的伤害,不能完全等同于游戏中的数据。就好像威廉在游戏中,以自己的堆叠得足够高的闪避与抗性,对于等级过低角色所造成的的伤害,即便是站着让别人砍,可能砍上几个小时都掉不了血皮。
但假如威廉自己现在放弃一切反抗,不做任何闪避,撤销一切常驻的防御术式,脱下所有装备,伸出自己的脖子让一个新兵用铁剑去砍,那自己毫无疑问是会死的。
当初自己挨科尔斯那一下“大盖板”,也是戴上了专门应对雷电伤害的【蓝耀戒指】。
因此,那个泰拉·瑞尔如果真按照布莱克所描述的那样,脑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发“琉璃月”的箭矢,那他也应该没理由能像史料记载的那样活到自己寿终正寝才是。
很有问题……那个自称是自己转世的所谓开国皇帝。
穿过了集市,又绕过了几条街,威廉来到了荆棘城下城区的位置。
所谓的下城区,其实就是贫民窟。
几个骨瘦如柴的小孩正蜷缩在角落里编织着简陋的乞丐王冠,他们见威廉走过来,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
因为知道要去一趟平民窟,为了不引人注意,威廉特地从宝物殿里选择了一套最为简陋的服饰,其名字就叫【贫民服饰】。劣质的面料,粗糙的做工,威廉本以为自己能够完美的融入这附近的环境,然而等到他真的过来以后,却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穿着这身衣服走进平民窟,就好像穿着晚礼服走进了酒馆。
那几个小孩中,一个尤为瘦弱的孩子犹豫了一会儿,将手中的那个半成品王冠套在了头上,然后用好似踩着棉花一般虚浮的步伐走到了威廉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威廉的身上并没有钱包,而在他的储物空间里也只有大量一千年前款式的金币。因此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探入了衣服的内衬里,装作是掏东西一般的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小块巴兰诺饼干放在了这个小孩的手里。
对方看着自己手中白色三角形状食物,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
“现在就吃掉。”
威廉用轻柔但带着一丝命令意味的语气说道。
一个贫民窟里的孩子拿着一块贵族特供的巴兰诺去换钱,或者是直接把它给吃掉填饱肚子,哪个更安全保险自然不用多做赘述。
对方点了点头,直接一口吞下了这块饼干,随即立刻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这是……”
大概是感受到味蕾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击,这个孩子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
对此威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过身把一个尝试从自己腰间偷什么的小孩给提了起来,然后向他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威廉松开了手,看着那几个孩子——包括先前向自己乞讨的那个在内,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
“可悲啊……”
威廉微微的叹气道。
这个世界上的魔法能够削开山头,能够沸腾河流湖泊,能够引起风暴肆虐,但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却都还要在土地里刨食物吃。
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才对。
威廉并没有尝试追上那几个孩子,也不打算在这里搞什么施舍救济,他甚至都不打算之后回去跟文森特说要他改善荆棘城下城区的情况。
这样做也许能救几个人,几条街,甚至是整个荆棘城的穷苦百姓,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把更加根本的问题解决,眼下救济再多人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为了不引人注意,威廉这一次使用了阴影系的法术隐去了自己的身形,然后从一处隐蔽位置跳进了荆棘城的下水道里。
在沿着污水处理网道七转八转几圈以后,他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解开阴影的隐藏,他敲了敲通道尽头的一处暗门。
暗门上的观察孔稍稍的亮了亮,见来者是威廉以后,门立马开了。
开门的人是奈泽玛尔。
“圣……凯恩大人。”
对方差点又没有刹住嘴。
威廉也没跟她客套,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现在的成果怎么样了?荆棘城魔法网络1.0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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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响应终端
“现在只是重点铺设了玫瑰宫与陌客座星辰灯塔的范围,但受限于产能与材料,想要铺设整个荆棘城可能还需要……”
奈泽玛尔边走边说道。
既然瓦尔克能将毒蛇座的星辰灯塔给掀翻,暴露出其中的月境裂隙来,那威廉就必须假定荆棘城的陌客座灯塔也有被掀翻的可能。而只要荆棘城内部有被打开月境裂隙的可能,那他就没办法暂时抛下这里的事情先去阿瓦洲去找蕾梅黛丝。
毕竟现在虚无君王们已经盯上自己了,他怀疑饥腐女士能够通过自己的身上的那处不断蔓延着腐败诅咒的伤口在现世精确定位自己的位置。
变化不息的海面上没法固定的布置传送法阵的引导信标,跨大陆的传送一直都是一个难以解决的技术难题,因此依靠传送快速去阿瓦洲的是没有可能的。
而威廉也考虑过自己使用变形系法术飞过去的可能,但即便是从翠玉省的白鹅港出发,相距阿瓦洲都有六百多海里,在苍茫的大海上他可没办法找到参照物确定自己的方向。因此威廉要去阿瓦洲也得老老实实的坐船,而如此一来去往阿瓦洲的话来回起码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考虑到之后可能还要解决帝国军队围城的事情,他最起码也要离开这里两三個月的时间。在自己在离开之前,他必须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黑水沼泽与纳库兰德的安全问题。
而基于第八圣灵圣像搭建基本的魔法网络就是他现在想到的方法之一了。
“凯恩大人,请到这边来。”
奈泽玛尔说着,提着手中的提灯,领着威廉向这处光线昏暗暗道的更深处走去。
威廉先前按照封印圣殿的架构重建了名为“惩戒圣堂”的教会武装组织,并且同时将魔法网络的建设工作也交由了这个部门负责。
现如今黑水沼泽的世俗政府与新圣灵教会都同处于审判席统治的大框架下,教会武装部门并不需要像以往那般遮遮掩掩。但最终惩戒圣堂的总部还是设置在了荆棘城的如迷宫般复杂的下水道系统里,其中的原因却是与魔法网络的建设计划密不可分。
在公共阵地里事先储存好已经完成模型搭建的法术,只要在魔法网络的范围内,拥有着那些法术使用权限的人就能随意调用那些法术。这就是当年星界回路提出之前,法师工会内部呼声最高的魔普方案。而这些计划的图纸,自然在威廉这里也有着拷贝。
推开了几扇经过简单封印术式加固过的活板门,一道柔和的魔晶光线从里面流溢而出,威廉被那泽玛尔带到了一间宽敞的石壁大厅里。
踏入大厅里,威廉的视线十分自然的就被石壁上各种形状的血迹给吸引了过去。
“这里先前是奥法大学一个月境信仰秘密结社的祭祀大厅,他们把淌着血的动物皮毛悬挂在墙上,并以此为媒介召唤月境魔物附身在皮上回答他们的问题,久而久之就留下了这些血印。”
奈泽玛尔看到威廉的目光以后解释道。
先前文森特汇报的状况里就有提到过,黑水省奥法大学私底下崇拜月境的秘密社团并不少。而参加那些秘密社团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幸运通过了启蒙仪式的平民学生,他们很多人的魔法学习生涯在获得学徒头衔的时候就到了头。想要更进一步,就非个人天赋所能控制了——那需要星辰灯塔为他们开放进一步晋升的权限。
虽然星辰灯塔允诺的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晋升授衔,他们将平等的择优选取。然而实际上,星辰议会是以控制每座灯塔辐射范围内的晋升名额的方式,来控制各方势力的魔法咏唱者数量。因此晋升的名额,哪怕是学徒晋升专家的名额都是稀缺品。
而稀缺品,无论你怎么设计筛选机制,最终都只会落到愿意出到更高价格的人手中。
所以对于那些理论上能够走到更高境界,但却丝毫看不到希望的人来说,月境就成了他们唯一路径了。
“只是动物皮毛吗?”
威廉看着一块疑似人形的血迹问道。谷妲
“呃……他们挑选的祭品确实是越来越接近人,但还没有到最后那一步,这个只是白鬃猿留下的印子。”
奈泽玛尔回答道。
月境的污染不是一蹴而就的,大多数的月境魔物都会非常耐心的引导一个凡人慢慢地步入堕落的深渊。因此威廉在肃清荆棘城,乃至整个黑水沼泽的月境信徒问题的时候,虽然声势浩大规模空前,一时间甚至连荆棘城的地牢里都给塞满了。但最终真正处死的,堕落到无可救药的月境信徒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
但威廉毫不怀疑,在星辰律法这种畸形的制度下,对现有魔法体系失望透顶,转而找月境寻求力量的人永远不会少。
威廉把目光从墙上的血迹上收了回来,然后看向了大厅中央的放置了圣灵圆盘的附魔台,一个身着亚麻长袍,鬓角微微有些发白的神职人员正在那里忙碌着祝圣仪式。
此人是先前从黑水省另一座封印圣殿那里收编来的祝圣师,与他一起的还有二十多个被教廷放弃在了黑水省的封印圣殿内外勤人员,现如今的“惩戒圣堂”就是以他们为骨干而建立起来的。
威廉为了让他们能够老老实实为自己做事,当时还不惜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利用被激活过的第八圣灵的圣像进行了一次显圣。这让那些誓要与整个封印圣殿共存亡的圣殿骑士们当场放下了自己的武器,直接屈膝宣布归顺到圣灵的旗帜下。
可惜……这一座封印圣殿里的明白人没有上一座的多。
“二型响应终端现在制作了多少了?”
威廉走到他的身边问道。
听到威廉的声音,这位祝圣师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他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了威廉,嘴唇微微哆嗦着好像打算说些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扯上一段威廉称之为“第八圣灵贯口”的祷词,威廉便提前打断道:
“那些东西你留在平时的祈祷里说好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对方张开嘴僵住了几秒,然后才毕恭毕敬的说道:
“凯恩大人,一共有六十多枚。”
他说着,还从一旁拿来了一件样品递到了威廉的面前。
那是一枚刻着古朴号角图案的小圆盘,大概半个巴掌大小,入手略微有些沉重,上面镀着一层闪亮的源质银。
“按照您的要求选择了‘凯恩号角’的纹饰,内部是奥铁核心,掺了少许的魔晶粉末,表面镀了一层源质银,并且都经过了圣灵圆盘进行祝圣。”
这个吊坠刚一落到了威廉的手里,他便感觉到自己与它之间产生了一股联系。他可以通过这枚吊坠观察到周围的情况,也可以将它作为媒介远程释放法术。
基于这些性质,威廉最终将其命名为“响应终端”。
先前威廉有想过留下大量的响应终端,自己借此远程释放法术保护荆棘城的想法。但借用响应终端施放法术有一个极为致命的问题,那就是距离过远的话,会导致施法时的魔力消耗量变大。
他估算了一下,要是自己在阿瓦洲利用响应终端对荆棘城使用法术的话,可能把他的魔力全部都抽光都只够释放出一个大师级的术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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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愚人节前奏
“凯恩大人,那这些圣像……”
观察着威廉脸上的表情,祝圣师小心翼翼的问道。
“叫它们响应终端。”
威廉纠正,然后他继续说道:
“没有问题,等会我会逐一激活,之后麻烦你们把这些终端镶嵌到先前铺设的魔法网络的各处节点里。”
经过圣灵圆盘祝圣过的圣像,还需要经由威廉这个当事人触碰激活才能成为自己力量延伸的媒介。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威廉将他们已经制作好的响应终端全部给“开光”了个遍。他一边摸着那些金属圆盘一边思考,未来假如要在全大陆推广魔法网络的话,那必须要找一个更快捷的激活响应终端的方法,要不然到时候自己一天到晚也不用再干别的了。
“凯恩大人,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些经由您手赐福过的圣像明明可以用来作为圣灵教会最好的传教工具,它们是圣迹最好的证明,但为什么您却选择把它们给埋在……下水道里呢?”
而这個时候,奈泽玛尔的问题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看着对方不解的表情,威廉简短的回答道:
“再过不久,我会离开黑水沼泽一段时间,而这些东西就是未来给这个城市留下的一份保险。”
在先前黎明要塞的会议上,得知了威廉打算去阿瓦洲的奈泽玛尔闻言则是更加疑惑了。
奈泽玛尔全程参与了对第八圣灵圣像功能的实验,她十分明白在这个阿瓦洲到黑水省的这个距离上,凯恩大人是没可能通过这些圣像投射过来多大力量的。
当然,这些话她没有再继续问出口。
毕竟作为第八圣灵的信徒,她也许可以在一些自己不理解的问题上表达不解然后寻求圣灵的启示,但她绝对不能质疑圣灵的能力。
说不定当时让自己一同参加的所谓“实验”本身就是一场对自己忠诚度的考验,凯恩大人作为第八圣灵的化身,怎么可能在投射自己力量的时候还会受到距离的限制?
想通了这一点,奈泽玛尔脸上疑惑的表情马上又平静了下去。
威廉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突然一副好像想明白了什么的表情,他原本还打算跟对方解释一下自己打算利用陌客座星辰灯塔作为供魔来源,以魔法网络作为施法主体,以响应终端作为操控系统,以此在荆棘城留下一个可以临时操纵的傀儡媒介的构想。
不过既然对方也没问,他也就懒得说了。
于是威廉问起了另一件事:
“你这里得到的消息也是在明天吗?但为什么非得是愚人节呢?”
…………
“但为什么非得是愚人节呢?”
与此同时,在离荆棘城平民窟大概五条街外的一个出租房里,一个身着满是褶皱华服,身材稍稍有些肥胖的年轻人抱怨道。
他说着好似还有些气愤的拍了拍桌子。
“因为在愚人节这天,玫瑰宫里大部分人都会外派出去分发救济物资与维持城市秩序。这将会是最近一段时间里,那个篡权者身边安保措施最为薄弱的时候,我的公爵大人。”
前玫瑰宫法师厅副官莱顿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回答道。
“但在愚人节我可没法戴上荆棘之冠,假如我在将属于自己的王冠给拿回来以后,却不能在第一时间戴上的话,那岂不是在整个荆棘城的面前丢脸了?”
那个人继续有些不耐烦的拍着桌子说道。
国王在愚人节不戴王冠也算是一个古老的忌讳了,据说疯愚弄臣瓦尔克会视在这天戴王冠为对自己的挑衅,并且会很快为那些人王侯贵族送去“意外惊喜”。
莱顿闻言则是脸上的表情不变的说道:
“请您放心,那个篡权者出于自己的惶恐,自从他夺取了荆棘王座以后,就未曾戴上王冠一次过。荆棘城里所有的臣民,甚至包括那个篡权者自己都知道,这顶王冠是属于您的,您才是真正的荆棘公爵。”
莱顿原本还打算再多说几句类似“您的所有子民都在翘首期盼着你的归来”,或者“除了瓦尔德家族的血脉之外,没有谁能坐稳荆棘王座”之类的马屁话。
但莱顿考虑到自己糟糕的表情管能力,最终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想到这里,莱顿只觉得一阵无趣。
参与明天行动的其他人都散到荆棘城各处进行具体的准备工作去了,但唯独作为整个计划发起者与制定者的自己,却是要在这间冷得离谱的出租房里安抚一个弱智。
当然,这里头确实也有着自己被悬赏通缉的原因在,但考虑到自己那几个合作伙伴对自己的态度,很难不会联想到自己是不是被从计划的核心里给踢了出去。
在听到“篡权者”这三个字以后,那个年轻人有些激动地继续说道:
“文森特那个篡权者……得亏我的父亲那么信任他,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样背叛之举。等我拿回属于自己的王座,我第一个会盖上玫瑰印的命令就是砍掉那个老东西的脑袋。”
莱顿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除了酗酒与玩女人之外,没有哪点比得上自己父亲杰西·瓦尔德,想了想了然后抱着好玩的心态的提醒道:
“但他可是一个传奇级的魔法咏唱者,依照星辰律法的规定,大师级及其以上的魔法咏唱者触犯了世俗法律以后,只允许上报到星辰议会开展法师的内部仲裁,不会受到世俗法庭的审判。”
对此,杰西·瓦尔德却是不屑一顾的说道:
“得了吧,他都把荆棘城的星辰灯塔都给关停了,我下令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怕是星辰议会只会给我颁发一枚奥铁徽章。”
听到对方的话,莱顿不由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谷碹
就连这个弱智都看出对方的问题出在哪里了,文森特他是不是真的疯了啊?
莱顿心想。
自他从黑光城回到荆棘城已经有上十天的时间了,而总结这十多天他了解的情况,基本上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文森特这个家伙上台之后的行为,完全可以用急着去寻死来形容。
在黑水省这个地方,或者说在维克大陆除了白金省之外的任何地方,无论是谁,想要坐稳王座的位置,那帝国与月境你总得要选一个。
莱顿在看到文森特一上台就发动了轰轰烈烈的月境信仰清剿行动以后,原本以为对方是想要获得帝国的谅解,打算重新回归帝国。
结果实际上他却是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非但没有这个打算,他甚至还自己绕过圣灵教会私立教廷、划分教区,并且关闭星辰灯塔,遣返了大量的星辰议会的势力。
到这里,莱顿已经完全看不懂文森特的操作了。
要知道,即便是先前老公爵的规划里,在计划完成后能指挥一支上千万亡灵大军,最后他还是要找月境作为自己的后台的。
而文森特既不靠帝国,又不靠月境,那他想靠什么维持住这里的局势?
靠自己吗?
但无论怎么说,文森特的统治很快就要完蛋了。
眼下他的情况说是众叛亲离都不为过。
关停星辰灯塔,驱逐星辰议会的成员,这样就相当于得罪了整个黑水省的贵族阶级。那些家族有天赋或没天赋的孩子们将再也没法在黑水省境内启蒙与晋升,这么多年来他们在星辰议会积累的人脉也同时付之一炬。
而以如今以这般雷霆手段禁绝月境信仰,则是完全堵死了那些指望靠与月境存在签订契约翻身的底层魔法咏唱者的唯一道路。
总而言之,这趟莱顿返回荆棘城原本是希望找到少许能响应他们政变盟友,结果这样的盟友却是数不胜数。
不仅仅是玫瑰宫宫内的廷臣,包括荆棘黑卫,魔剑士团,甚至还有奥法大学里的一些师生,到处都是愿意为他们提供协助的人。
现在唯一可能让人觉得有些麻烦的地方,就是文森特本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晋升到了传奇层次这一点了吧。
但那也仅仅是是麻烦而已。
传奇层次的强者他们这边又不是没有,并且莱顿作为文森特的副官多年,对方真正的软肋在哪他也是一清二楚,而相应的计划他也早就布置下去。
“请放心吧公爵大人,我向您保证,到明天你就能坐上那座王座了,当然,要带上王冠可能还要在多等一天。”
想到这里,莱顿自信满满地说道。
随即他猛的打了一个喷嚏。
奇怪了,今年的雨月天这么阴冷的吗?就是把门窗都封闭紧实了都还是浑身凉飕飕的。
环顾着除了他两之外,没有其他人的房间莱顿奇怪的想到。
…………
“御前会议?但一定要是在愚人节这天开吗?”
站在文森特一旁记录着口信的传令官确认般的询问道。
然后可能是察觉到了自己先前的语气有些许的不妥,他连忙补充道:
“大人,我的意思是,没人会把在愚人节上讨论出来的东西当真的。”
文森特摇头道:
“不,我相信他们是认真的,所以我也会是认真的。”
“什么意思?”
听着这完全摸不到边际的回答,传令官疑惑的问道。
“意思就是,明天会发生的事情不会是玩笑。”
…………
“说实话,在愚人节上发动政变这个主意实在太糟糕了。”
威廉在确认完情报以后如此评价道。
“那您呢?您接下来就去玫瑰宫吗?”
奈泽玛尔问道。
威廉摇头道:
“不,接下来我先要去一趟奥法大学,他们该教的东西应该彻底改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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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审时度势
黑水奥法大学的校史最早可以追溯到白金历元年,其创始者据说是一名来自阿瓦洲的塔克玛。在整个维克大陆上,作为教授魔法的学院来说,黑水奥法大学可以说是历史最为悠久的那一批了。
当然,在星辰律法确立的时代,“魔法学院”本身便已经是一个相当过时的概念了,基本上各地的星辰灯塔都直接接管了当地的魔法教学。而黑水奥法大学作为如今瑞尔帝国所剩不多的依旧还维持运营的学院,靠的也并不是有什么过人的底蕴,亦或者有什么长生种强者镇压。
仅仅因为他们在当年星辰律法确立的“启蒙运动”中站对了队,因此获得了星辰议会的特别照顾而已。
“星辰灯塔的预科班”或者“星辰议员的养老院”,这就是人们私底下对于这所曾经在大陆上能排得进前五名的千年学院的称呼。
但对于这些带有着调侃意味的称呼,现任奥法大学校长的格林·戈登并没有太多所谓。
预科班也好、养老院也好,最起码他们还能维持自己的存在。
而只有存在的东西才有被调侃的资格。
这就好像在八百年前,当大陆上其他魔法学院共同联合抵抗“星辰律法”推广的时候,黑水奥法大学当时的那位校长审时度势的选择了更符合历史大势的一方,他敞开学院的大门欢迎那些袍子上绣着不同星座的星辰信徒,任他们将魔法典籍从学院里的藏书馆里搬走。
据说当时的那个校长被其他魔法学院的同行痛骂叛徒,斥责他与“焚书人”为伍,不配当一个魔法咏唱者。
但那又怎么样?八百年后,当年那些选择反抗的魔法学院则只剩下写在历史档案里的一个名字,甚至几所选择顽抗到底的学院连名字都被消抹了。
唯有黑水奥法大学背靠星辰议会的支持延续了下来。
“审时度势”——这便是后来黑水奥法大学历任学院长秉承的原则。
因此,现在的格林也需要继续审时度势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在通知自己手下的人把那個女孩带过来以后,格林坐回了自己扶手椅上,有些无聊的转动着桌上漂浮的浮空石。
在经过差不多一个多月的骚乱以后,现如今荆棘城在表面上的局势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格林明白这只是一个假象。
无数的暗流现在正在这座城市和平的表面下涌动。
夺取了荆棘王座的那个文森特是个十足的蠢货,好吧……也许他在魔法上是个难得的天才,但他在政治上绝对是个十足的蠢货。
他上台以后施行的包括封锁星辰灯塔的一系列措施,彻底将整个玫瑰宫政权给推到了星辰议会的对立面上。格林甚至都来不及在其中斡旋,星辰议会那边便断绝了与这边的联系,陌客座星辰灯塔更是直接冻结了所有启蒙与晋升的资格。
而黑水奥法大学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这八百年来自己身后的最大靠山。
荆棘城素有“银与血之城”的称号,政变这种事情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中就好似一连串染血的点缀。但无论是谁政变上台,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保证星辰灯塔的正常运作,以争取到星辰议会的承认与支持。
你可以尝试跟瑞尔帝国的皇室讨价还价,甚至可以因为信仰问题与圣灵教会起一些冲突,但唯独星辰议会的支持是你必须得到的。
除非你打算彻底投入月境的怀抱里。
不过从对方三天两头带人进学院里搜捕月境信徒这点来看,对方好像也不打算这么做。
既不去争取星辰议会的支持,又不愿意利用月境信徒,光靠着积极应对枯萎病瘟疫、改善矿工待遇争取民心又有什么用呢?
力量既是权力,虚无缥缈的民心汇聚再多,在战法师军团的饱和法术覆盖下也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
自古以来最没可能成事的就是理想主义者。
想要成事,就必须要有一个坚实、可靠的绝对力量作为支持。
“学院长,您找我吗?”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两声,一个平静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格林的手指轻敲木桌,房间的门便自动打开了。
门外,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脖子上挂着一个太阳鸟吊坠的少女正神情疑惑的看向他。
“进来吧,莉莉安娜。”
格林收敛了自己先前的表情,露出和煦的笑容招呼道。
对方有些拘谨的走到了自己面前,像是十分困惑为什么学院长会突然把自己喊过来。
“我听说你最近在幻术课程方面的进步非常神速,艾琳娜说按照这个速度进步下去,你能在今年完成幻术系课程的专家级晋升测试……啊,不用拘谨,随便坐下来就好了。”
格林说着,指着桌对面的椅子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老师指导得好而已。”
莉莉安娜说着小心的坐了下来,然后打算询问对方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但还没等她开口,格林便先说道:
“光靠艾琳娜的课程是没可能短时间里有这么大进步的……说说,你父亲是不是帮你在外面找补课老师了?”
格林的语气就好似拉家常一般的轻松随意。
但听到这里,原本打算询问对方来意的莉莉安娜没有做声了。
她大概猜到了对方叫自己过来的目的。
见莉莉安娜不说话,格林又轻轻的拨弄了一下桌上的浮空石,然后才笑着继续说道:
“要是真有哪个厉害的幻术系魔法咏唱者在帮你补课的话,说不定你可以介绍给我认识一下,毕竟如今学院里缺乏这方面的人才,你父亲现在……”
“他不是我的父亲。”
莉莉安娜用平淡的语气纠正道。
尽管拥有着“伯格曼”这一显赫的姓氏,但莉莉安娜是文森特养女的事情实际上在上流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有传言说她其实是那个曾经法师厅首席的私生女,当然,所有跟文森特打过交道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点。
格林闻言抬起一只手带着些许歉意道:
“我的意思是,你的养父现在在魔法咏唱者教育方面制定的政策,相对而言不是那么的……合乎这里以往的传统。这导致最近两个月以来,学院里已经有六位法师塔的负责人递交辞函了,如果不是真的缺人,你现在的导师也不会从阴影系调到幻术系来充当临时的负责人。”
莉莉安娜没有回话,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这两个月来,学院里大多数有星辰议会背景的教师都选择辞职离开了,再加上前段时间高强度对于月境信徒的搜捕,可以说最近一段时间整个奥法大学都陷入了完全的停摆状态。
看着对方沉默的表情,格林笑了笑继续说道:
“当然,招人的事情先放一边,毕竟现在即便是有足够多的老师,估计到星月的招生季时也没有什么的学生了……”
失去了星辰灯塔的支持,整个荆棘城这两个月来已经完全没有一个通过魔法启蒙的魔力亲和者了。现如今在被封锁的陌客座灯塔附近,三天两头有家长抱着自己眼睛里冒出幽光的孩子翘首等待灯塔的开放。
对于很多百姓家庭来说,一个天生有着魔力亲和体质的孩子是他们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因此相比于一些贵族,他们对于星辰灯塔重新开放的呼声往往要更大一些。
“这次找伱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养父有没有提到过有关于灯塔重新开放的具体时间?”
格林摊开手诚恳地问道。
大概是永远都不会开放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以后,莉莉安娜心想。
下达封锁灯塔命令的是并不是她的养父文森特,而是在他身后掌握着一切局势的威廉·凯恩。
看着对方殷切的眼神,明白那座灯塔本质的莉莉安娜斟酌着回答道:
“这几个月来他都住在玫瑰宫,我没有见过他几次。”
言外之意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失望的表情在格林脸上只停留了很短一瞬,他很快恢复了先前的笑容说道:
“那还是回去找他问一下吧,哪怕是为了自己也得问一下。按照你现在的进步速度,到年底应该就能达到参加专家级法术评级的程度了……如果到时候灯塔能够重新开放的话。”
“那等下次跟他见面的时,我会跟他……”
“下次是什么时候?”
谷皣
格林直接打断了莉莉安娜的话。
“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是那么充裕了不是吗?可以的话还是早一点跟他商议一下这方面的问题比较好吧。”
“那明天?”
莉莉安娜试探着问道。
“明天是愚人节,像你这样的身份显赫的小姐还是不要在愚人节出门会比较好。就今天吧,我听艾蕾娜说今天你没有课。”
…………
无论怎么说,一个学生在黑水奥法大学的校园内失踪总归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事情。
看着莉莉安娜离开的背影,格林心想。
但假如她是自己离开校园失踪,那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惜了,明明是个天赋不错的孩子,却要成为大人政治中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枚用以通讯的封魔符文。
“审时度势。”
格林默念道。
不久之前,玫瑰宫内部的复权派主动接触到了他,他们声称自己找到了老公爵的儿子,并且希望黑水奥法大学能为接下来回归荆棘城以往秩序的事业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参与到错综复杂的玫瑰宫宫廷争斗之中,这并不符合以往奥法大学中立得可以称得上是超然的态度。但今时不同于往日,尤其是在星辰律法的光辉无法照耀荆棘城的当下。
他要为整个学院的未来做打算。
并且在彻底下定决心之前,格林也不是没有做过其他的尝试。这半个月来,他几次进宫觐见文森特,希望能明确灯塔的开放时间,然而得到的答复却都是“正在研究”、“之后会给你答复”这类官方套话。
格林并不是傻子,他一天天的能看到星辰灯塔外越来越严格的封锁,与越来越多的封印。
与此相比,复权派们许诺的马上恢复与星辰议会的联系就显得切实与靠谱多了。
想到这里,格林启动了封魔符文中的通讯术式——他要通知那些复权派的安排在几条街道外的人手,女孩已经出门了。
魔力依照他的意志从指尖流淌到了符文之上,铭刻在符文上的术式瞬间爬满了蓝色的电火花。
然后就熄灭了。
“没有用的,你太低估了一个父亲对他女儿的保护措施了,尤其是她先前有那么多次危险遭遇的情况下。”
一个声音突兀的回响在了格林的对面。
他抬起头,一个灰白头发的男人出现在了先前莉莉安娜所坐的位置上。
前一秒钟那里还是空无一人。
“什么人!”
格林背脊紧绷,他抬起手,一个火红色的术式瞬间成型。
然后同样的熄灭了。
“对了,这里的空间已经被我封锁了,不要大喊大叫,没有用的。”
轻描淡写的熄灭了自己的术式以后,那人淡淡的说道。
这让刚准备呼救的格林闭上了嘴。
空间封锁?但他记得空间封锁相关的术式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施放才对啊,还是说对方只是在骗自己?
格林有些怀疑的看着这个一脸淡定的男人,他盯着对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我先前有借贵校的训练靶场用过,可能在当时见过面吧。”
那人礼貌的回答道。
格林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那好像是大墓园动乱之后不久的事情,当时是文森特带了一个不愿意透露自己身份的人过来租了两天地下靶场,并且嘱咐为了不发生意外,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那里。然而两天过去以后,整个靶场都是完好无损的给还了回来,就好像那个人只是在靶场里睡了两天觉而已。
因为当时说得特别煞有介事,所以他如今还有些印象。
“这么说,你是文森特的人?”
格林斟酌的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
但还没等格林说出自己的下一个猜测,对方却是直接回答道:
“文森特是我的人。”
格林等待着对方的后文,但对方却是说到这里便不做声了。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
“你确定?”
虽然文森特一直没有以黑水之王或者荆棘公爵的身份自称,但他现在毫无疑问就是现如今黑水省的最高权力者。
而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不知名魔法咏唱者说文森特是他手下的人,他凭什么呢?
就凭他灰发银眸,长得像瑞尔皇室的正统继承人?
“复权派明天政变的计划是不会成功的。”
那人没有回答格林的问题,而是直接这么说道。
格林·戈登听到“明天”跟“政变”两个词以后,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
政变这种事情,一旦情报被泄露出去了,那就基本上没什么成功的可能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格林脸上保持表情不变的说道。
“政变?什么政变?愚人节玩笑吗?”
对方闻言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将自己捏得煞白的手指一根根打开,而后从里面拿出了那个尚未激活的封魔符文。
他捏着这个封魔符文看着自己,那表情就好像在说:请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傻子。
“这个我可以解释……”
但对方却是抬起手止住自己后面的话。
“我一向觉得,因为无知而做出的错误选择,在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重大损失之前,都是可以原谅的,毕竟无知不是罪过,还有改正的机会。”
那人看着封魔符文说道。
“很幸运,你之前选择帮助复权派,一来是出于无知,你并不清楚在背后支持文森特的是什么,二来呢,你选择的并不是算什么能够造成重大损失的行为。”
然后那人说着,在格林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就把封魔符文给先激活了。
“欸!等会!”
“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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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魔导书
“这是打算这么把后面的人给引出来吗?”
看着眼前的人自己把铭刻有通讯术式的封魔符文给激活了,格林试探着问道。
“对付那些货色没必要这么麻烦,只是单纯为了做个实验而已。”
威廉说完手中火焰一闪,那个封魔符文瞬间化作了尘埃消散。
做完这些以后,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再次坐回了格林对面的座位上。
“什么实验?”
“跟你没什么关系的实验。”
威廉回答,然后他交叉着手指问道:
“所以说,出卖了自己的学生,他们给你许诺是什么?”
“他们”自然是指玫瑰宫里的复权派。
格林回答道:
“恢复以前的秩序。”
“星辰律法?你居然觉得那能被称之为秩序?”
“那就是魔法咏唱者中唯一的秩序,没有它,我们跟戴蒙大陆那些将魔法当做刀剑挥舞的野蛮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你一定也觉得关着鸟儿的精美牢笼能被称为秩序。”
“将人与猛兽隔开的栅栏一定是秩序。”
格林针锋相对答道。
星辰律法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它不止包括了连接着星界十三座命定星座的星界回路系统,以及遍布了整个大陆的星辰灯塔这些实际存在的“硬件”。更重要的是,就如同它名字所昭示的那般,它还规范了魔法咏唱者应该遵守的律法。
星辰律法明确了法师们的崇高的地位,确立了这些拥有力量的人们的相应责任,并依照位阶划分了一个稳定的晋升体系与礼仪体系。不仅如此,它还严格限制魔法咏唱者之间的冲突,通过名为“残响”的术式一视同仁的注视着每一位注册法师的死亡。
为什么在魔法咏唱者的战力如此强大的情况下,每個地方的领主都还要保留一支规模不小的世俗军队呢?
魔法咏唱者的数量稀少,无法顾及每一个地方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星辰律法中严格规定了,魔法咏唱者在公众面前能够使用法术的情况——虽然具体的条款如官僚的套话一般复杂而冗长,但总结下来其实只有一点,只有在被动面对超自然威胁时才能使用。
像如今文森特这样,将魔法咏唱者混编到世俗部队,混编到各处生产部门,大张旗鼓的在公众面前使用超自然力量的可谓是闻所未闻。
“那在星辰律法提出来之前,这个大陆的魔法咏唱者就没有秩序了吗?”
威廉交叉着手指道。
“有,然后那些秩序被星辰议会击败了。”
格林耸耸肩道,然后继续说道:
“而且那时候的魔法咏唱者可远没有现在这么多,平民家的孩子想要成为一名魔法咏唱者的可能也要比现在小多了。”
他这点说的倒是实话。
威廉虽然没有具体统计过,但在游戏里的那个年代,魔法咏唱者的数量受限于导师制度的影响——那时想要成为一名能够传授自己学识的导师条件极为的苛刻。而即便有了那个资格,作为导师,往往一生只会教授三到五名学徒。因此当年全大陆的魔法咏唱者在数量上,远没有现如今帝国的这么多。
听到对方的话,威廉思量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那恕我冒昧的问一下你现在的位阶是什么?作为黑水奥法大学的校长。”
格林·戈登闻言,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他微微往椅子后面仰了仰道:
“大师级君王座魔法咏唱者,在大地系法术上已经达到大师级巅峰的层次了。”
威廉的本意不是想嘲笑他,但听他的语气中好像还有点骄傲的意思,还是有些没忍住说道:
“在过去的黑水奥法大学,这个水平就是当一个法师塔的副手都可能有些勉强。”
与此同时,威廉在心中纠正了一下,是如今这个年代自称自己是“魔法咏唱者”的人远比过去多。
听到威廉的话,格林似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你所说的过去,是指什么时候?”
作为四十岁不到就攀登到大师级巅峰门槛的格林来说,他可以称得上是近几十年来黑水奥法大学最具天赋的校长了。
要知道因为他的家族并不显赫,他在晋升大师级位阶的时候,可是排了接近五年的队才拿到的晋升名额,如不是那五年耽误了自己,他现在早已是大师级巅峰的水平。
甚至他觉得如果自己在排完队之前没有老死的话,甚至在未来有望冲击到传奇领域。
“瓦奥莱特·葛兰的年代……在当年让一个没能达到神域的人来担任校长,简直是一件无法令人想象的事情,那时候甚至每座法师塔的塔主都需要是至低大师级巅峰的人来担任。”
威廉如此说道。
对此,格林只觉得对方是在跟自己抬杠。
瓦奥莱特·葛兰,将五系法术修行到了神域的真正强者,法师协会的创始人之一,这是每一个从黑水奥法大学毕业的人都会牢记的名字。
但拿黑水奥法大学校史上最伟大的校长举例子有意思吗,当年威廉·凯恩还是奥法大学的名誉教授呢,那是不是要以此推断学院过去连外聘的教授都是圣灵层次?
格林觉得眼前这个人突然开始给他上历史课怕不是有些什么毛病。
“跟他相比,好吧……不止是跟他的相比,跟过去很多的人相比,我确实连个副手都算不上。但那又怎么样?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英雄年代了,现在的问题就是,没有星辰议会的援助,我们就是什么都做不到。”
格林说着,觉得自己开始有些烦躁了起来。
“所以虽然我不清楚你是谁,也不知道你跟文森特之间到底是谁指挥谁,但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提醒几句的。”
看着对方突然冷静下来的脸,威廉双手摊开示意对方继续说。
“关于复权派的政变,虽然掌握了主动权的你们大概率是会赢的。但我还是要说,这并不代表什么,因为对方起码能够提出回归星辰律法的规划,这虽然是一条老路,但行之有效。”
格林说着直起了身子,然后继续道:
“但你们却是无法为整个奥法大学、整个城市,或者说得再大点,你们无法为整个黑水省谋划出一条新的出路。”
从陌客座星辰灯塔被关停至今,那些满怀着希望的魔力亲和者孩子,那些精神力标准已经晋升标准,但却缺少晋升名额的学员,他们的未来是什么?
有时候,他甚至会不怀好意的揣测文森特的封锁星辰灯塔的真正原因,会不会是因为他自己被星辰律法所抛弃,注册法师的名号被抹去,因此想让整个黑水省的魔法咏唱者都感受与他一样的痛苦呢?
如果这个问题的不被解决,即便是一场政变被阻止了又能怎么样?
现在已经有不少的魔法咏唱者选择离开这里,去往别的省份谋求发展了,假若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用不了几年整个黑水省的魔法咏唱者传承就都要断代。
听到格林的话,威廉回答道:
“你刚刚说星辰律法是一条老路,但在我看来它其实还不算老。”
他说着,把一本砖头厚的魔导书从储物空间里拿了出来,拍在了桌子上。
这本书的书封像是用什么两栖动物的皮肤缝制的,并且那皮肤就仿佛还活着一般不断的自己变换着自己的色彩。
格林看着这本有些年头的大部头,然后不解的看向了威廉。
“翻开看看。”
威廉没做多的解释。
格林打开了书的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
《幻术导论——操纵光的艺术》
作者:瓦奥莱特·葛兰
如果我们承认这世间的一切尽是光的伪饰,那么再在这谎言的基础上加上一层假象也算不上什么。须知光不仅将万事万物凝固成型,还塑造了我等对现世事物的基本认知。凡人的主要感知源于光的折射,而未曾凝固的光却是最多变而又容易被扭曲的桥梁,因此通过光操纵凡人的心灵的幻术也因此应运而生。
也许有很多人会认为,相比于可以永久改变事物本质的变形术法术,幻术所操弄的流光溢彩不过是一时的虚妄,最终只会化作支离的泡影消散。然而他们却忘了,被虚假的幻术所影响的认知同样真实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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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形与幻术这两系法术在本质上殊途同归,盖因真实与虚妄皆是回荡在每个人心灵中的涟漪。现世在剥离开一切的伪饰以后,所展现的一切皆是心灵的样貌。因此对于每个具体的人而言,这个世界的真实只取决于他所观测的样貌。
……
看到这里,格林抬起头看向威廉道:
“这是……”
“是莉莉安娜真正的‘幻术课老师’。”
“如果我希望买下这本书,不,如果我希望借阅这本书一段时间,我需要付出什么?书本身的保养费用我会一样负责的。”
格林立马严肃的问道。
瓦奥莱特有关变形、幻术、火焰、冰霜、光明这五系法术的导论,在过去曾经是黑水奥法大学最为宝贵的财富。然而,它们当年大焚书运动中,全部被星辰议会给搬去了法环城。
据说后来星辰律法在这五系法术的主干,便都是通过这五本书的理论发展而来的。
在修行魔法的过程中,有着许多超验感受是无法通过文字与图画描述的。而纯粹只能依靠完成搭建法术模型与控制吟唱节奏,走到头也最多不过达到专家级的水准。
因此靠魔法书这种东西这只能介绍一些基础通识知识,就好像伱给一个人凤尾琴的文字教材,即便这本教材是游吟诗人桂冠撰写的,也比不过你家隔壁那个酒馆诗人手把手的教。
但魔导书却不同,撰写魔导书的魔法咏唱者需要将自己力量与缥缈的感悟铭刻在了书中——以分割与冻结自己的灵魂的形式。而阅读魔导书的人,倘若有这方面的天赋,是真的能够从中感受到撰写者的感悟,从而少走大量的弯路。
魔导书在整个大陆上是极为珍贵的事物。将自己的灵魂分割铭刻在书中的这种事情,毫无疑问会导致自己的精神力受到不小的折损,一般而言只有一些缺钱用的落魄法师才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而源于强者的魔导书,则一般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被迫写下,甚至有些是临死前才写下的——在这些在书中就不止掺杂了著作者的感悟了。
这使得市面上的那些魔导书,要么层次不足没什么大用,要么则是十分危险,读完以后甚至可能会精神分裂。
而像瓦奥莱特这种希望未来薪火相传,在退休前一口气写了十五本魔导书,硬生生把自己从神域写到传奇的人,几百年难得一见。
威廉坚持希望保留黑水奥法大学的建制,而不是直接另起炉灶的缘由也是如此。
格林看到这本书,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意念以后,不由提出了交易的请求。
威廉摇了摇头。
“先生,严格来说,这是黑水奥法大学的东西……”
“当年瓦奥莱特留下了三套魔导书,其中一套就留在奥法大学的藏书室里。这一千年里是你们自己把它给拱手送人,自己辜负了他的期待的。现在你跟我说它是奥法大学的东西?”
威廉微微的提高了音量道。
格林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回什么。
然后威廉继续说道:
“顺带一提,那个姑娘现如今的晋升也不需要等那个狗屁晋升名额了,你先前对她的关心有些多余。她的以太域已经不经过的星辰灯塔的中转直接沟通到了星界,我这么说你懂我的意思吧?”
“古典魔法体系……”
格林喃喃,然后看向威廉道:
“所以说这就是文森特真正想做的吗?让未来的黑水省皈依古典魔法体系,就像阿瓦洲那样?”
“你刚刚一句话里有三个错误。”
威廉回答道:
“这是我想做的事情,未来在整个维克大陆重建新的魔法体系,而古典魔法体系只是第一步。”
重构新的魔法体系?
格林觉得让整个黑水省皈依古道就已经足够天方夜谭了。
“先生,虽然我不清楚你究竟是谁,但你清不清楚自己刚刚说的……”
“我是威廉·凯恩。”
“但就算你是威廉·凯恩也没可能光靠一本,或者一套……等会,你说什么?”
威廉看着一脸茫然的格林,没有再重复一遍。
而对方则是在茫然了一会儿以后,做出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我原以为你疯得没什么厉害,会编一些更靠谱的理由来尝试说服我。”
他站起身说道。
最后一套魔导书的下落确实有些人猜测是被威廉·凯恩带走了,就好像现在大陆上把什么失踪的宝贝都往对方身上推一样。
对此,格林觉得这不过是给自己弄丢了东西找借口而。威廉·凯恩当年一个人离开,身上又能带走多少东西?
“我没有尝试说服任何人。”
威廉说着,他的身后展开了一个深邃的传送门。
传送门的另一头,是一片席卷着天和地的完美风暴,一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风浪淹没的礁石,一座破旧古朴的要塞,一座倾倒的灯塔,以及漫天盘旋的乌鸦群。
没等格林反应过来,一股突如其来的飓风从传送门中卷积而出,带有咸味的海水将他浑身给淋湿透了。
他狼狈的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海水,随即既惊恐又滑稽的发现,虽然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但房间里的其他陈设家具上却甚至都没有挂上一滴水。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的办公室内铺设了屏蔽空间传送的术式,为什么对方能打开这等规模的传送门?
还有,这片海又是什么?兼有着虚幻与真实,这简直就像是……
“你可以选择来或者不来。”
同样在那股飓风中,身上没有沾上一滴水的威廉收起那本魔导书道。
“不过我要提醒你的一下,我一般只给一次机会,你的选择会是什么呢?”
“是选择成为复权派的同党被捕,下半生与地牢里的老鼠为伴?还是选择跟我一起重振昔日黑水奥法大学荣光?”
…………
+他离开了荆棘城+
月境,熵之湖,饥腐女士的领域。
远处,仿佛有一只巨手在往原本平静的湖面上倾倒着什么东西。
那是无数半熟的谷物、垂死的小动物、挣扎的大型生物,还有受伤的人。
所有的东西都被倾倒在了平静的湖面上。
而湖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看起来这个地方就好像没有做碰撞模型的劣质背景贴图。
而那些被倾倒的东西,也并没有溺水或者沉于湖底。
他们同样漂浮在湖面,就好似飘着的垃圾一样。
然后,他们开始迅速的腐败。
最开始是皮肤溃烂,然后是血肉腐败。新鲜的腐败眨眼间就成为了发黑发臭的烂肉,最后它们如同渣子一般从从身上掉落。
平静的湖面开始微微泛起了涟漪,渐渐地吞噬着腐败完全的残渣。
但那些残渣却没有完全地沉下去,而是在湖面以下不远的地方呈一个旋涡状回旋着。
直到所有的事物全部被湖面所吞噬,这个旋涡才开始慢慢地收拢,最终化作了一个又纯粹由飞舞腐败残渣构成的人形。
它从湖面下慢慢浮出,一手拿着一个由发黑骨骼汇聚成的权杖,另一只手提着三只破旧的铃铛。
+魔将,蚀烬+
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声出现在了整片湖的上空。
+此为汝之命运,去为灾厄带去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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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寂灭之刃
熵之湖象征着万物在自我吞噬中走向热寂的终结,因此寂静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腐败静谧无声。
然而在这个时候,一个愉悦带笑的声音出现在了这片熵之湖上空。
“只靠着小蚀烬能够真正的杀死他吗?我深表怀疑。”
“他受了伤,对你我的联手毫无防备,并且此刻急不可待,所以就有可能。”
先前那个女声回答道。
湖面伴随着祂的声音泛起了阵阵涟漪,而后那涟漪越扩越大,最终整个水面都好似沸腾了一般不断“咕嘟咕嘟”的冒出了泡沫。
随后只听“噗通”一声,一把洁白的骨刃从湖底下冒了出来,它漂浮在一人高的半空中。墨绿色的纹路如血管般攀附在了整把骨刃上,让它看起来就好似有生命一样。
随即,在这把骨刃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只纤细枯瘦的女人手臂。而在那只手的指尖,悬停着一滴鲜血微微颤动着。
“一滴灾祸的血与寂灭之刃,这确实是一把能够杀死他的武器。”
随着那个愉快的声音再次响起,而那個女人指尖的那滴血也随之滴在了骨刃之上。
瞬间,那滴血如同被海绵吸收了一般消失在了骨刃之上,整柄骨刃上原本满溢的骇人气息刹那间收敛了起来,上面攀附的绿色纹路也逐渐消失,不一会儿便变成了一把普通骨白色小刀的模样。
“将灾祸的命运线与万物的寂灭相连接,只要把这把匕首刺入对方的身体里,就能在身体与灵魂的层面上彻底将对方给杀死……但你打算怎么做到这一点呢?”
“如果你今天过来只是为了说风凉话的话,那我们的合作就到此结束吧,瓦尔克。”
那个女人的声音如此回答道。
先前在黑鸦望卡米拉在击伤了灾祸之后,祂的那柄武器上便沾染了对方的血液。在那之后,祂以灾祸的那滴血液为媒介,利用自己的权柄打造出了这柄能彻底杀死对方的锋刃。
但无论再致命的武器,只要打不中就毫无意义。
以对方在现世的力量,卡米拉除非是自己的化身降世,否则没有指望能够将这把锋刃刺入到对方的身体里。
“开玩笑的,哈哈哈……”
随着一阵笑声,一顶做工粗糙,造型滑稽的纸质王冠从空中落下,恰好的落在了魔将蚀烬的头上。
原本是由飞舞着的腐败残渣而构成的人形瞬间开始发生了变化,层层叠叠的虚影出现在它的周围,然后这些人影又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凝实的人。
“这个倒霉孩子看起来比他那个被遗忘的父亲更适合戴上这王冠。”
先前的那个蚀烬不见了,却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穿着满是褶皱华服,衣服上绣有镶金玫瑰图案的肥胖年轻人站在了湖面上。
瓦尔克的声音再次回响道:
“只可惜那个叫文森特的家伙一直没有加冕,不然让你的小蚀烬跟他互换身份,估计这次事情就十拿九稳了。”
湖面上的那个“人”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寂灭之刃的面前,将那柄骨白色的小刀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随后他开始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了这片湖上。
过了一会儿,卡米拉的声音再次回响在了整片湖泊上。
“倘若上次在黑鸦望你一起出手的话,那灾祸也不会活着跑回现世了。所以现如今又是什么改变了你的主意,让你愿意出手帮忙杀掉他的?”
“无论是帮他还是杀他,我的目的一直都没有变过。”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找乐子?”
瓦尔克闻言笑了几声,然后回答道:
“我必须得承认这个也是目的之一。”
“那更重要的原因呢?”
“如果在过去,灾祸是不会被你那一刀划中染上腐败诅咒的。”
瓦尔克没有直接回答卡米拉的这个问题,而是一转开始聊起了另一件事情。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上一次在黑鸦望的战斗让我感觉到,这个失踪了一千零八年的月境灾祸,现如今回来以后好像失去了一些什么。这让他不再是像过去那样的……难缠了?”
“能在四位君王的围攻下跑掉,这作为一个凡人来说已经够难缠了。”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力量,在力量上他一直都是弱势的一方,但这不影响他一直能赢,所以这个跟力量无关。”
“所以你指的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某种从容?亦或者是某种奇特的运气?总而言之,那是一种能从无数自己失败的未来中找出自己胜利情况的能力。”
瓦尔克含糊的说,然后祂继续道:
“总是他胜利还是太没趣了,而且既然有这个可能性,那《审判席的覆灭》这场戏剧也许可以找一个更戏剧性的结局,而且即便失败了……哈哈哈哈哈,你不是还有后手吗?”
…………
荆棘城,玫瑰宫,某处秘密的地下室。
结果还是这么阴冷的地方啊……
坐在石凳上的莱顿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心想。
先前复权派在玫瑰宫中完成了布置工作以后,便通知他们先一步通过连通着荆棘城下水道的密道来到了这里。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事情。穿行在狭窄、阴湿且恶臭的下水道是一方面,而更令他无法忍受的,则是身边那位未来的公爵大人。一路上对方嘴里的抱怨就没有停下来过,而莱顿不但不能给他的脑门上来一发【雷击】,还必须不断挖空心思说些安慰话来安抚对方的情绪。
幸好这段备受折磨的旅程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很快就来到了这间地下的王座室里。
“欢迎,公爵大人;欢迎,莱顿爵士,这一路上委屈你们了。”
迎接他们的是玫瑰宫的间谍大臣与荆棘黑卫的副卫队长,他们提着魔晶灯站在了密道的门口,扶着身材臃肿的公爵走了进来。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难以想象只是时隔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而已,我居然要从下水道返回自己的宫廷。”
杰西·瓦尔德说着直接把自己的手从他们两的手里抽开,然后闻了闻衣服,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而且身上到处都是那股恶臭的味道。”
“抱歉,公爵大人,现如今玫瑰宫里的有一半的正常守卫都被那个篡权者给替换成了召唤生物,只有走这条路才能不被发现的进入宫中。”
荆棘黑卫的副卫队长说着,朝身后扬了扬手,两个身着黑甲的卫士捧着两个天鹅绒盒子走了过来。
一个盒子里装着一件绣着镶金玫瑰图案的干净袍子,而一个则是装着一顶源质银材质的荆棘王冠。
杰西的眼神一下子就被那顶王冠给吸引过去了。
“荆棘王冠?但怎么会在……”
作为公爵之子的杰西一眼就看出了这顶王冠是真货,随即他便开始好奇,为什么这个理论上应该被篡权者小心保管的东西会这么轻易出现在这里。
“这顶王冠,那个篡权者一直放在了老公爵房间的柜子里从没动过,所以我让手下的影卫给悄悄拿过来了。”
间谍大臣低头道。
“好,很好,很好!”
杰西满意的点头,随即把那顶王冠直接从盒子里拿了出来不断的端详着。
“待我坐上王座以后,伱想要什么?封爵?还是财富?到时候把乌木领的土地封给你如何?”
他一边摩挲着荆棘王冠上的尖刺一边说道。
间谍大臣闻言,微微低下头道:
“谢公爵大人,能见证真正的荆棘公爵戴上这顶王冠便是我最大的荣耀了。”
一旁的副卫队长闻言,同样微微的低下头道:
“公爵大人,我这里也有一件礼物想要献给您。”
“哦?”
杰西的目光微微的从王冠上移开,看了这个男人一眼,随后问道:
“什么?”
荆棘黑卫的副卫队长轻咳一声道:
“带上来吧。”
一阵锁链的声音响起,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少女被两个黑甲卫士给押了上来。
“莉莉安娜·冯·伯格曼,篡权者文森特的养女。”
杰西的目光瞬间被这个双手被拷住,眼神空洞,容貌姣好的少女给吸引过去。
“有了她作为人质,相信那个篡权者就不会选择做不明智的顽抗了。”
“好……”
杰西没有听那个卫队长后面的话,因为他的眼神完全被这个少女给吸引住了。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或者说他们看到却不知为何忽略了——这个“莉莉安娜”的胸前戴着的坠饰,是一个印有号角图案,表面上镀有一层源质银的铁牌。
此刻,这个铁牌正操纵着环境中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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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图书馆与幻像
“第一层放的都是普通的藏书。大多数是些历史文献、工具书籍、传奇故事、神话传说……当然,也有一些通识魔法教材,不过水平跟你们现在的教材差不多。但毕竟有一千多年的时间差距,因此可能会带来一些新的思路,但总体而言用处不是很大。”
威廉带着格林走在星光穹顶照耀的图书馆内。
这是一座漂浮在星空中的巴洛克风格建筑,华丽的巨大落地彩窗外透进了星星点点的微光,它们为建筑内部繁复而精致的陈设点缀上了梦幻的色彩。
高耸的藏书架一直延伸到了穹顶之上,半空中到处都漂浮着闪烁着深蓝火光的蜡烛状灵体,它们既是这间图书馆的守护者,也是这里的主要照明设备。
这里是位于威廉宝物殿内部的图书馆。
游戏里全收集的成就不包括全图书收集,因为尽管游戏开发者设计了浩如烟海的书籍,但只有少数部分书籍会有具体内容,大部分的书只是设计了个书封与名字而已。而且相比于其他的道具或装备,书籍在地图上的分布实在太过于散乱,并且非常容易重复,因此基本上一个正常玩家是不会考虑全收集书籍的。
但很明显,威廉并不是一个正常玩家。
游戏里所有的书籍,包括那些只有书封跟标题,拿回家只能当摆设的那些,他都全部收集齐了。并且还在宝物殿里通过控制台,一比一复制了一座虚无君王禁忌贤者的逝者图书馆,将所有书籍全部收藏在了里面。
而在穿越过来以后,威廉发现不仅图书馆里书籍的内容全部填充完满了,并且那些连同图书馆一同复制过来的,理论上属于禁忌贤者的眷族——蜡烛灵与归档者,现在全部都听命于他的控制了。
只可惜基于这些月境之灵类似地缚灵的特性,它们无法离开这座图书馆的范围。
“第二层的东西才算比较有价值,从学徒级到大师级不等的魔导书,当时我能找到的全大陆所有的炼金配方、附魔公式、以及基础符文组合……总而言之,想要恢复黑水奥法大学昔日的荣光,基本上只要能教好第二层一到两成的知识量就差不多了。”
威廉边说边带着格林凭空踩着青绿色的符文登上了图书馆的第二层,几个燃烧着的蜡烛灵漂浮了过来,为他们把周围的环境照亮。
格林张大的嘴在走进这间图书馆以后就没有合拢上过。
这个地方简直就是所有以追求世界真理为己任的魔法咏唱者们最梦寐以求的地方,甚至说这個地方就代表着真理本身都不算太夸张。
可以说,除了那些将魔法当做杀人工具训练的战法师以外,任何一个魔法咏唱者在看到那一眼看不到头的书架,看到了远方那连绵成一片海洋的魔导书微光以后,都会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的颤抖。
因为激动与兴奋。
眼前这座图书馆里魔导书的藏书数量,恐怕只有当年星辰律法推广的“大焚书”时期,星辰议会搬空全大陆的所有魔法学院时,才能与之相比了。
哪怕是现如今星辰议会的藏书室里,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魔导书收藏。
“第三第四层我就不带你上去了,传奇级与神域级的魔导书先不提,第三层里有很多封印了月境魔物或者强大灵体的书籍,那些东西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至于第四层……你就当第四层不存在吧。”
威廉含糊的说道,随即他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回话,于是转过头看去。
此刻格林正一脸呆滞的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书架,任他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喂,回神!”
威廉用力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
这一下,格林终于回过神来了,他颤抖着一把握住了威廉的手道:
“威廉大人!不,第八圣灵大人!”
“别叫我这个……”
威廉无奈的说道。
“您希望我为您做些什么?如果能够让我在这座图书馆里借阅几本书籍的话,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在如今的瑞尔帝国里,每一名在魔道上有所追求的魔法咏唱者,都以能进入法环城的图书馆修行为荣耀。那座图书馆里收藏了海量的魔导书,据说天赋优秀之人只要能在其中修行一年的时间,他通往传奇领域的路途便能大大得到平坦——最起码在理论水平上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而即便是法环城图书馆也完全无法跟眼前的这座图书馆相提并论。
“借阅几本书?”
威廉疑惑地重复了一下格林的话,随即他说道:
“不……你误会了,我带你来这里不是跟你谈报酬的。假如未来我要以奥法大学为核心重建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的魔法教学体系的话,光靠你们现在的师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希望你能利用好这里的资源,先好好培养出一批骨干教师,然后……”
威廉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脸色微变。
“那个小混蛋……”
…………
莱顿在地下密室不断的踱着步,此刻他的表情看上去显得极为的焦躁不安。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了密室的一处侧门前,但两个黑甲卫士把他给拦住了。
他回过头看向了一旁的卫队长说道:
“你知道文森特有多在乎他的女儿吗?”
“正因为我知道才会费这么大的心思绑架她。”
对方回答道。
莱顿有些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
“你明明知道刚刚那个小混蛋的眼神就没从她的身上挪开过,然后你听从我们那位‘公爵大人’的命令让他们两共处一室,然后不去打扰他们?”
“莱顿爵士,注意伱的措辞。”
一旁的间谍大臣说道。
“文森特要是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你们几个都要死。”
莱顿没有理睬他的威胁,而是继续说道。
“你为什么要在乎一个死人的看法?”
卫队长说道。
“因为你嘴里的那个‘死人’,现在已经达到传奇的领域了,即便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他在死前也能够把我们所有人都带下地狱。”
莱顿咬着牙说道。
“那让他在死前不知道这件事情不就……”
间谍大臣的话还没说完,那处侧门里传来了一阵响动。
莱顿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蠢货……眼前这两个急于拍马屁献殷勤的是,门后面脑子连他父亲一成都不如的也是……
莱顿心想。
但是在那扇门后面,发生的事情却是跟他们每个人猜测中的都不同。
杰西·瓦尔德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正在发出微微的鼾声,而一旁衣冠有些许不整的“莉莉安娜”正在一脸嫌恶的看着那个胖子。
她胸前的号角印记铁牌正在发出些许的光辉。
“要是文森特知道了这里的事情,怕是再也不会顾念旧友的情谊,而是会亲手直接宰了这个废物吧。”
“莉莉安娜”轻轻地说道。
“她”嘴里发出的赫然是威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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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镜影与计划
“莉莉安娜”将这个期货死人用【沉睡】给放倒以后,轻抚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领与头发。瞬间,它们的轮廓宛若烛火摇曳一般晃动了一下,随即自动恢复了先前整洁的模样。
“太没品了,太没品了……”
“她”轻声道,这一次喉咙里的声音再一次变成了柔弱的少女声。
说完“她”拿起了挂在胸口的那个铁牌端详一会儿,看到了一道极为细微,不易察觉的裂痕出现在了那个铁牌的图案上。
果然,即便是用大量的珍贵材料铸造,这个响应终端在持续负担着一个神域级术式的情况下,再释放其他术式会损耗它的耐久。
【镜影】,神域级幻术,折射一個非大型生物的幻影听命于施法者。
尽管它能够真实不虚的与现实产生互动,但却依旧是缥缈不定的虚妄。
这又是一个在设定里非常强大,但在游戏性上极为鸡肋的法术。威廉可以通过这个术式复制任何一个体型不超过一定程度生物的镜像——包括人,并且是任何人。
这个镜像拥有着其复制本体80%的基础面板,但同时会承受150%的伤害,如果受到的是光明系或暗影系攻击的话,这个伤害还会再翻倍。
这个被复制出来的镜像可以由施法者本人操控,也可以让它自己本能的模仿原主活动,但它无法使用任何的法术。因为所有的法术都必须通过人的意志驱使才能发动,而镜像没有意志。
仅仅是面板的话,这个法术的用处就显得极为有限了。
幻影的自带易伤,因此作为肉盾来说远不如同位的召唤物,而它的输出则是更为尴尬——这个游戏里所有的职业,无论是魔法咏唱者、誓束者、魔剑士,还是圣言者、唤魔者……任何职业,没有一个是纯靠自己的面板打伤害的。
因此,【镜影】这个术式除了复制自己,用以迷惑boss,概率规避原本必中的点名技能之外,好像就找不到其他的作用了。
即便是在穿越过来以后,威廉想把这个术式的功能性给开发出来,也是徒劳无功。
因为基于幻术的性质,这些幻像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虽然自己也可以持续施法进行维持,但这么一来就相当于把镜像用链子给牵在了本体的身边,失去了作为自己力量延伸的最大价值。
但在威廉发现第八圣灵的圣像,或者说响应终端的功能以后,这个原本鸡肋的术式便出现了转机。
虽然幻像本身无法使用法术,但威廉的本体却是可以通过响应终端进行施法。而且原本最麻烦的续航问题,也可以通过响应终端持续施法维持进行解决。
眼下被复权派“绑架”的这个“莉莉安娜”,便是威廉通过那个响应终端持续维持【镜影】而制作出来的虚影。
原本对于这些复权派的反扑,威廉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的。倒不如说从一开始自己把杰西给“放虎归山”,并派过去告死幽魂去监视他开始,这件事情就一直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但复权派准备的时间远比自己先前猜测的时间长,做的准备也远比自己一开始猜测的要充分许多。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先前在黑鸦望彻底激怒了多位虚无君王,很难说祂们不会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准备一个惊喜。
更不用说复权派选定的政变时间还是愚人节,疯愚弄臣瓦尔克的召唤日,在这一天祂要是不整点什么活出来,威廉自己都不太信。
综合考虑下来,这次政变威廉还是打算帮点忙处理一下,也正好用来测试一下自己【镜影】术式配合响应终端的应用。
因此,他也特地用【镜影】替换了先前离开的莉莉安娜,先一步潜入了他们的身边作为一个保险。
“安安心心睡到明天上断头台吧。”
威廉操纵着幻像,通过胸前的铁牌又给躺在地上的杰西补了一个【沉睡】。
…………
“灾祸到现在还没有回荆棘城。”
熵之湖的上空,先前那个有气无力的女声再次说道。
“我倒是很好奇,要是他一直没有回来,而是选择继续镇守在毒蛇之痕,那你岂不是会很尴尬?”
另一个愉悦的嬉笑着问道。
相对于玫瑰宫宫廷里的那些小打小闹,毒蛇之痕的那处月境裂隙对于灾祸而言才是真正威胁。
想要在现世杀死灾祸,除了在彻底堵死对方退路的情况下,用源源不断的军团通过车轮战将他给消耗死之外,在个体上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存在,至少需要达到魔将这个层次才行。
然而无论是魔将,还是虚无君王塑造出来的虚无化身,除了一些极为特殊的方式之外,绝大数情况下它们都必须通过月境裂隙才能踏入现世。
因此在这段时间里,灾祸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自己镇守着毒蛇之痕那处月境裂隙附近,防止它被继续扩大,从而导致让毁灭性的存在从月境踏入现世。
相比起来的,荆棘城里的那些事情确实就不是那么值得一提了。
“如果他不过来的话,我会让蚀烬直接将陌客座灯塔给腐朽崩塌,然后在荆棘城里再添一道月境裂隙。”
卡米拉冷淡地回答道。
“所以说,如果他不过来,那就是再打开一道陌客之痕,让他原本匮乏的人力两头顾不上。而如果他过来了,即便是躲过了寂灭之刃的刺杀,你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扩大毒蛇之痕的规模,让你手下的其他魔将,甚至让是自己的化身降身于现世。而在没有持有审判七的情况下,灾厄是无法将你给放逐回去的。厉害啊,这么看这一局横竖都是你赢了。”
瓦尔克总结道,说完还回响起了一阵拍手鼓掌的声音。
他说的话虽然像是赞叹,但语气里却是怎么听都有一股嘲讽的味道。
“一个凡人需要我等不朽的存在如此算计,即便赢了也是一种耻辱。”
卡米拉如此回答道。
“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们有好几位朋友都是靠不断算计凡人而强大的。”
瓦尔克如此说道,随即祂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而是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你这么公然违背《星辰条约》里的条款,在星辰归位之前把灯塔给推翻,就一点都不担心违反条约所要承受的代价吗?”
“把毒蛇座灯塔给推翻的你提醒我这个?”
卡米拉回问道。
“有时候为了节目效果,是需要做出一些牺牲的。而且作为观众的我,即便被限制走上舞台也并不是太大的损失,你们演得好就行了。”
对方如此回答道。
但卡米拉对于瓦尔克的话只是嗤笑了一声,好像并不相信对方的说辞。
好一会儿以后,祂才缓缓道:
“我没有违反任何的条约,现在只是在拿回我应得的东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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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雨月四日
青铜历时期,生活在科斯尼亚(古称,现白金省)的祭祀们依照星相与农时将一年分为了十二个月份,开启了人类最初的历法纪年。
雨月是这十二个月份中的第四个月,在这个月里,连绵的阴雨笼罩在了大陆中部与南部的大部分地区。当然,对于终日笼罩在风雪中的北方白地与冷原,以及西方枯萎之漠来说,这个月份就单纯只是一個名字而已了。
雨月四日的愚人节是一个受到大多数地方官方承认的法定节日,在官方的口径里,这是一个不宜处理政务,应该好好待在家里陪伴家人,跟家人多开开玩笑的合家欢节日。
但是对于底层的百姓,尤其是贫民窟里那些缺乏谋生手段的人来说,这却是一个一年一度的“合法乞讨节日”,或者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这是唯一一个可以翻身做主人的节日。
但今年荆棘城的愚人节,在某些地方上却是与往常有些不同。
清晨的时候,贫民窟里的衣衫褴褛的民众头戴着硬纸与竹片编制的王冠,汇聚成游行队伍浩浩荡荡的走上了街。他们摇着手中的铃铛,戴着用廉价玻璃珠串成的项链,模仿贵族佩剑装束将木雕的剑跨在腰间。
上城区各处门面光鲜的宅邸统统都紧闭了房门,甚至有些还亮起了魔法防护的光辉以示警戒。
大街小巷的酒馆、旅店、裁缝店、杂货铺等门店通通都摘牌关门,同时他们都在门口摆放上了少量的钱财与食物,并在旁边立着小牌子写着——献予我的国王。
到这里都很正常,跟往年无差。
但往年愚人节在玫瑰大街上,由领主派遣的施舍钱财与食物的救济队伍,现在却是连一个鬼影都看不到。
不仅是施舍的人见不到,就连平日里会上街维持秩序的卫兵都没有见到一个。
浩浩荡荡的乞丐国王的游行队伍按照往年路线沿着玫瑰大道走了好几圈,依旧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只靠那些小店铺的施舍是绝对达不到他们原本的预期的,所以到这个时候,队伍开始有些骚动了。
也许是这位新的领主完全摒弃了往年的传统行事,也许是这个特殊日子给予他们的勇气,当然,更可能的是,周围没有披甲执锐的卫兵在时刻威慑他们。
总而言之,游行的队伍里出现了一个声音。
“把宫殿围起来。”
刚开始只是几个人在默默的念叨,但在不知道在谁大声喊出来以后,这句话便开始在人群中喧嚣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带上了狂热情绪的游行口号。
“把宫殿围起来!把宫殿围起来!把宫殿围起来!”
然后,这支全部由“国王”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玫瑰宫的方向行进了过去。
…………
荆棘城城主,黑水沼泽及纳库兰德守护,至今尚未加冕的第一公民的文森特·冯·伯格曼,此刻正身处于玫瑰宫的会议厅里。
他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敲击着桌面,给原本就沉闷的御前会议带来了一丝焦躁不安的氛围。
这也难怪,好像已经有好几百年,玫瑰宫没有在愚人节这天召开过御前会议了。
会议长桌的两边,错落着坐着玫瑰宫的廷臣。
御前总管、财务大臣、法务大臣、间谍大臣、法师厅首席、荆棘黑卫卫队长,以及文森特新设立的粮业大臣。
从他们落座以后,文森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格位廷臣呈报各自的报告,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
过了许久,坐在文森特旁边的御前总管终于有些忍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了,他起身走到一旁的透光小窗边抱怨道:
“怎么今天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愚人节,街上吵点也正常。”
离他最近的间谍大臣向他转头道,那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抱怨情绪。
小窗的视线被一旁的高塔给挡住了,因此总管并看不清此刻玫瑰宫外的情形,但他能听得见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
“但往年也没听到这么吵过,尤其是在靠近宫廷附近的地方,游行队伍一般不是在玫瑰大道上就会被卫兵拦下来吗?”
御前总管仔细听着窗外嘈杂的声音,在确认了那声音是来自于愚人节的游行群众以后,他疑惑地问道。
闻言,文森特的目光转向了他先前一手提拔的粮业大臣。
往年愚人节对于游行人群的救济工作是归属财务大臣负责的,但现如今一切与民生相关的事务全部都被转交给了这个他新设立的职位。
粮业大臣是一个头发乌黑浓密的年轻人,他先前在荆棘城商会工作,后来在处理躲避亡灵之潮的难民时表现优异而被文森特挖掘提拔。
对于文森特的询问的目光,他也只是疑惑的回答道:
“工作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布置好了,昨天晚上我还去现场查看了准备情况,现在应该都……”
“把……围起来,把宫殿围起来,把宫殿围起来!”
玫瑰宫外逐渐响亮的口号声让粮业大臣停下了解释,他皱着眉头同样走到了窗边,试图看清外面发生的事情。
而文森特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荆棘黑卫卫队长。
即便救济队伍没有到现场安抚他们,在卫兵的控制下,游行队伍也断然不可能来到如此靠近玫瑰宫宫廷的位置。
所以此刻卫队长脸色有些难看,他连忙说道:
“我已经让副卫队长带队去现场维持秩序了,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才是啊。”
“但眼下就是发生了。文森特大人,现如今需要派禁卫或者法师厅的战法师去驱逐那帮暴民吗?”
一旁财务大臣起身向文森特问道。
文森特摇头:
“他们不是暴民,并且他们也不可能突破玫瑰宫的城墙,现在派人出去只会造成无辜者的伤亡。”
“但暴民冲击玫瑰宫这件事本身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啊,无论他们能不能成功。”
一旁的间谍大臣提醒道。
文森特没有做声,而是用森寒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他身后鸡皮疙瘩泛起,就好像有一道雷电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炸开了一般。
对方不会是意识到了些什么吧……
冷汗在他的额头冒出。
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整个荆棘城的情报系统都被他掌握自己的手里,对方每天收到的情报都要经过他的手。光凭文森特自己那点可怜的人脉,又能从哪里察觉出端倪呢?
一旁卫队长则是直接起身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口道:
“我还是先带人把外面的情况先稳住再说。之后我会找副卫队长问清楚。”
他说完直接推开了门,然后赫然看见了原本荆棘黑卫的副卫队长就站在了门口。
并且全副武装。
“外面的情况已经稳住了,民众正在竭诚欢迎真正的公爵归来。”
对方向他露齿一笑道。
在他身后,站着好几个手持法术媒触的长袍魔法咏唱者。
…………
月境,熵之湖。
“所以,我们的灾厄大人现在回到荆棘城了吗?”
瓦尔克不知第几次问道。
“没有……他仍然守在了靠近毒蛇之痕的地方……算了,不等了,你通过那些信徒将周围的空间给全部封锁起来吧。”
卡米拉道。
“可惜了……经过千年以后,灾厄新结识了不久的友人就要这么凋亡了。咳咳,痴呆,现在通过那无数的王冠让那座华丽宫殿周围的空间都陷入呆滞状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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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血浴与媒介
门被打开,一股阴冷的气息弥漫在了整个会议室里。
被押解在队伍后面的“莉莉安娜”冷眼看着这出即将上演的闹剧。
荆棘黑卫的卫队长看到门外的情况,二话不说伸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尽管他的动作极为敏捷,但门外的那些人的动作却是更快。一颗淡黄色的光球急速没入了他的身体,瞬间,他就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依照规定,非宫廷禁卫在玫瑰宫内部是不允许穿戴附魔甲胄的,卫队长只是穿着一套简单的仪式甲,因此他一个照面就被对方用【麻痹术】给放倒了。
而在卫队长倒下了以后,先前从法师厅里叛逃的那几个战法师与恩赐教派残留的几个高层鱼贯而入,将整个会议室给“控制”了起来。
坐在长桌旁边的廷臣们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而长桌尽头早有预料的文森特手中电光一闪,握住了一根苍蓝色法杖,起身摆出了一幅战斗的姿态。
见此,间谍大臣与财务大臣这才露出了一脸“你果然没猜到是我对吧”的愚蠢表情站了起来,他们一边解释着他们是如何瞒天过海将这些战斗力从玫瑰宫的密道送进来的,一边慢慢踱步到了门外那些不速之客的旁边。
他们全然不知道,眼下整个荆棘城的密道早就已经全部都被惩戒圣堂控制在了手里,而他们使用的那条密道还是惩戒圣堂特意为他们留出来的。
在解释完那“天衣无缝”的计划以后,他们俩才开始假惺惺的说起“倘若你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爵之位”这种标准套话劝降。
文森特没有理睬那两个人的废话,而是看向了周围的剩下四个御前议会的廷臣道:
“所以呢?你们打算站哪边?”
文森特很早之前就通过威廉布置的告死幽魂,知道那两位廷臣背叛他的消息。而他一直没有主动出手的一大原因,就是希望借此确认御前议会里其他人对于他的忠诚程度。
他的话令会议室瞬间平静了下来。
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下,除了先前已经被放倒的卫队长,其他人很快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由文森特提拔起来的法师厅首席与粮业大臣二话不说起身走到了他的身后,御前总管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走到了对面,而法务大臣则是一直坐在了会议桌前以示自己的中立态度。
前面的流程走完了,接下来就应该是拿莉莉安娜当作逼降对方的最后筹码了吧……
操控着莉莉安娜镜影的威廉想到。
“文森特大人,我们非常尊重您的高尚品德。但即便是为了您的女儿,也请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选择吧。”
果然……
间谍大臣语气诚恳地说道,随即他拍了拍手,一直被隐藏在后面的“莉莉安娜”穿过人群被推到了前面。
紧张慌乱的表情在文森特的脸上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间——他在看到了“莉莉安娜”脖子上挂着的号角纹章铁牌以后,脸色立马恢复了平静。
当然,在这平静之下还有一丝怪异的尴尬……并且威廉很能理解这种尴尬。
押着莉莉安娜镜影上前的是文森特曾经的副官莱顿,他看着自己曾经的上级,神情有些复杂的说道:
“文森特大人,还请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文森特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他的手里依旧紧握着法术媒触。
见对方依旧没有放弃抵抗,莱顿指在莉莉安娜后脑勺上的法术媒触亮起了深邃幽暗的雷光。
那是吟唱完毕的【虚空雷暴】正在蓄势待发。
感受着脑袋后面雷电闪烁带来的轻微麻痹感,威廉操控着莉莉安娜的幻像抬起了头。
自己先前召唤的告死幽魂——那个手持无形镰刀的狰狞骷髅此刻正漂浮在文森特的身后,隐去了身形的它正用冰冷的视线扫视着这屋里的每一个人,点数着接下来自己的要收下的灵魂。
这个传奇级的顶尖召唤物配合着已经晋升到传奇领域的文森特,足够几分钟把整个会议室里参与到政变的乌合之众给扫清了。
战斗一触即发,要有什么动作就只有现在了,但月境那边却还是没有一点动作,是自己太过谨慎了吗?
感受着周围的剑拔弩张的氛围,威廉心想。
若不是担心自己先前激怒的那几位虚无君王会趁这个机会报复,他原本是不打算参与到这场闹剧中来的。以这帮政变者的实力水平,文森特加上告死幽魂完全可以毫无风险的处理好这件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多操心什么。
但威廉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想给自己造成麻烦起码要魔将这个程度的月境魔物才有可能,而像魔将这种强大存在想要进入现世,要么需要举行极大规模的仪式进行召唤,要么就必须要通过月境裂隙。但眼下唯一一个被暴露在外的月境裂隙是黑光城的毒蛇之痕,而自己的本体就在那附近镇守着,根本就不可能让它们通过。
是自己还有遗漏了什么地方吗?
“如果要打的话,还是别在这里打吧。毕竟无论最终谁赢了,都也不想得到的一座支离破碎的玫瑰宫作为自己的宫殿吧?”
文森特突然开口道。
莱顿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自己先前准备的杀手锏居然对他起不到一点作用。
于是他低声提醒道:
“那你的女儿呢?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下手。”
他说着,手中法术媒触上的雷光变得更加幽暗深邃了。
威廉见此朝文森特挤了挤眼睛,提醒他现在是表明自己的坚定的立场,收拢人心的极好机会。
文森特立马会意,他表情严肃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是不会为了自己的女儿,把这座城市交到你们这种月境走狗的手中的。“
这句话听得威廉很想捂住自己的脸。
这个家伙确实非常不适合演戏。
威廉身后押着自己的莱顿也是轻轻地抽了一口气,看样子连他也觉得文森特现在的反应过于的违和了。
算了,不陪着过家家了,赶紧把这里的事情给了结完事算了。
感觉有些丢脸的威廉心想。
也没有先给文森特他们打信号,此刻正身处于毒蛇之痕附近的威廉,以响应终端为媒介释放了【空间封锁】——他打算先把这些人撤退的路给封住。
但这个术式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陷入了沉寂。
难道没有施放成功?
远在毒蛇之痕的威廉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法术媒触。
但自己先前明明感觉到魔力被消耗了才是啊。
而此刻的会议室里,文森特也是挥动了手中的法术媒触,一道电光顺着他划动的轨迹被勾勒了出来。
他打算打开一扇临时传送门去开阔的地方进行战斗。
但这道临时传送门的电光就像短了路日光灯一样,明暗闪烁了几下便也陷入了沉寂之中。
文森特脸上同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雷霆是空间的裂痕,在所有属性的魔力中,只有最为活跃最为暴烈的雷电系魔力才能将这承载着现世一切事物的空间给打破出暂时的裂痕来。
但此刻,周围的空间却是陷入了“迟滞”的状态,即便是最为活跃的雷电系魔力也无法影响到它分毫。
在场几个修行过雷电系法术的魔法咏唱者都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
而这个时候,威廉注意到玫瑰宫外面的那支游行队伍的呼喊的口号变了。
“杰西国王!杰西国王!杰西国王!”
听到外面呼啸的呼喊声,仿佛有一道闪电从威廉的脑海里划过,让他暗叫了一声不好。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想清楚对方是打算要干什么了。
“瓦尔克,好手段啊……”
威廉咬牙道。
先前在来会议室之前,杰西·瓦尔德那个作为傀儡的废物突然怂了,他满脸是汗的表示不想跟文森特那个“篡位者”共处一室。随即命令剩下的人先去让对方伏法,而他则是要学文森特的,自己主动到民众当中收买人心。
于是他就带着几个侍卫去往了玫瑰宫门口,打算指挥救济队去分发食物。
原本在愚人节用来安抚与威慑游行队伍的救济队与卫兵,今早都被复权派的人给控制住了——这件事情威廉与文森特都是知道的,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就由他们去折腾了。反正在彻底摊牌以后,宫里的局势几分钟就能控制住,到时候再回头分发食物也不迟,顺便还可以趁这个机会清理一批复权派的基层骨干。
至于那个傀儡公爵只是一个废物,除了血统之外一无是处。他既不是月境信徒,也不是魔法咏唱者,这场政变他在不在对于局势并没有太大影响。甚至于他要是在这里,万一不小心被不明aoe给误杀了,反倒会是一个麻烦事——威廉原本还打算让文森特公审他的。
但威廉却是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个问题,一个非土著很容易忽略的问题。
尽管威廉本人对血统论嗤之以鼻,但这个世界上的血统所具有的象征意义,是可以用来满足相应条件完成“仪式”的。
“动手吧。”
知道问题大条了以后的威廉,立刻操纵着莉莉安娜的镜影说道。
“你说什么?”
站在镜影身后的莱顿还以为自己面前这个大小姐的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心里还纳闷着她为什么突然就不想活了。
但还没等莱顿开口劝这个先姑娘冷静下来,他只觉得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沿着自己的背脊爬了上来,令他头皮发紧。
一种令莱顿浑身汗毛倒立的锋锐感贴在了他的脖颈处,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只听“噗嗤”一声响起,随即是“沙沙”的液体喷溅声回响——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看到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巨大的、苍白的幽魂浮现在了莱顿的身后,随后它轻轻一抬手,莱顿的头颅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一道灵魂被它从脖子的断口处拖了出来塞进了斗篷里。随即那个幽魂瞬间消失,就好似它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
因为这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从莱顿脖颈处喷溅的鲜血淋到人的身上,直到有第二个人的头颅再次飞到半空中,才有人记起来要尖叫。
而操纵着莉莉安娜镜影的威廉,则是在四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在不断淋下的血雨里,淡定的从莱顿断头尸体的腰间摸出了钥匙,将自己身上的镣铐给打开了——他可以使用法术摧毁这些镣铐,但自己的响应终端耐久有限。待会他还要用这个莉莉安娜80%面板的镜影去跟一个不知道谁手下的魔将周旋,当下还是能省则省吧。
可能是一脸淡定,浑身浴血的莉莉安娜给人的压迫感太大了;也有可能是大部分人都在警戒着那个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告死幽魂,总而言之,威廉操纵着镜影走到会议室门口时,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拦。
末了,他回头看向了文森特说道:
“外面有些急事要去处理,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看着浑身染血的,自己女儿模样的威廉·凯恩大人,文森特脸色诡异的点了点头。
…………
在这个世界有记载的,称得上是神明的存在大致分为了四类。
首先是光之境中被称之为“玛”的存在,这个神明只存在于塔克玛教团的教义里,“玛”与其说是一个神明,倒更像是一个有关于“至高与完满”的哲学概念。塔克玛教团认为世间所有的修行都是为了更接近祂。
然后是远古时期的各族神话故事里的神明,类似古代黑水王国的神王奥卡死神维拉这类。通过巫术密仪能够重现祂们曾经的力量,但除了成为祂们力量载体的权柄者或者誓束者之外,从来没有人真切的感受到祂们的存在过——除非你承认权柄者或誓束者就是神明本身。
接着是七大、或者八大圣灵。从本质上来说,圣灵是对于所有远古神话神明的集合。在圣灵教会还没有堕落成后来那个样子之前,他们收集了全大陆几乎所有的神话传说加以分类、解析、研究,最终他们得出了结论——现世的所有的原始神话都有着相同的原型,而每个地方的本土神话故事只是观测到了那些原型的侧影,然后再添加上了一些远古部落自己发生的故事,就成了各地纷繁的神话传说。
而最后则是虚无君王了。对于祂们的本质,现世学界到目前还没有什么非常权威的理论,但能肯定的是,祂们的力量源于现世情绪的倒影,并且对于现世有着很深的恶意。并且祂们是唯一有人格与凡人进行交流的神明。
但以上四种神明,除了塔克玛教团提出的“玛”威廉完全不清楚是否存在之外。剩下的三种,威廉都曾打过交道,并且他能够很自信的说,作为“神”,祂们没有一个是全知全能的。
甚至于说,力量越大,限制越大。
尤其是对于存在感最强的月境神明来说。
通常来说,祂们无法实时洞察到现世发生的事情,想要得到情报必须通过媒介,比如自己的信徒、塑像,或者是与自己领域相关的事情,亦或者是自己留下的痕迹。
类似威廉在被卡米拉击伤之前,对方就完全没办法精确在现世定位自己的位置。
同样的,祂们想对现世造成影响,也需要通过媒介,并且媒介的强弱直接决定了祂们投送力量的强弱。
威廉先前一直在警惕着荆棘城里到底还有什媒介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但他忽略了一点。
媒介这个概念非常的……微妙,虽然一般而言,媒介在人们的认知中应该是一个具体的东西——比如一道疤、一个塑像或者干脆一道月境裂隙。
但有时候,媒介它其实也可以是一个抽象的事物。
比如一个习俗,或者一个故事。
一个全大陆流行,传承了数千年的习俗与故事。经过这么多年的传承与固化,足以作为一个能让魔将层次存在给投送到现世的媒介。
就比如戴着纸王冠肮脏乞丐与一个戴着国王王冠的傻子国王互换身份的故事。
------题外话------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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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纸王冠与铁牌
在黑甲卫兵的押送下,满载着面包与廉价葡萄酒的十数辆大推车出现在了玫瑰大道的尽头,愚人节的游行队伍里顿时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他们共同敲打着自己手中的“权杖”,使劲摇响挂在腰间的铃铛,大声喊着:“进献给国王,进献给国王!”
成百上千戴着纸王冠的游行群众声势浩大的一齐涌向了救济队伍,其气势吓得推车周围的侍从微微有些发颤。就连那些全副武装的卫兵们,握住兵刃的指节也开始变得煞白,生怕这帮暴民冲破他们的阵型造成暴乱。
往年愚人节都是在事先设置好的路障旁边进行的救济活动,并且还会提前将游行队伍先行分流。但就算是这样,每年愚人节也免不了发生几场见血的冲突,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情。但今年上面的人不知道脑子里抽了什么风,一早上就说不要先出去,现在又临时让他们在没有任何掩护的情况下出来。
但没办法,命令就是命令,即便是会让自己送命的命令他们也得遵守。
游行的人群先是慢慢挪动着队伍,随后是小跑,最后几乎是冲向了大道尽头的救济队。
但在游行队伍即将到达之前,一道火墙突然升腾而起,将街道给隔开了。
人群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给吓得停下了脚步。
身着荆棘公爵华服,骑着白马的杰西·瓦尔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神色倨傲的驱马走到了救济队的面前。
在他的身后跟着的除了有黑甲的侍卫之外,还有两位穿着有镶金玫瑰纹饰法袍的魔法咏唱者,其中一人眼中有焰色燃起,正是他唤起了这道火墙。
“给火墙打开一小道口子,让他们有秩序的一个个进来领救济。任何敢冲击玫瑰宫的暴民,直接烧死。”
杰西对侍卫如此说道。
他的手下立马把这项命令给安排了下去了,
大多数平民窟里的民众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真实的魔法,如今这道汹涌的火墙是一个比兵刃更好的威慑。在侍卫的组织下,先前还群情激奋的民众,不过多久便一个个的排好了队依次上前领救济。
但一个过来的领取食物的人还是被烧死了。
他走到了推车前,依照愚人节的传统对侍卫说道:
“进献给国王……”
一旁的杰西朝身边的法师挥了挥手,一道火焰瞬间将其点燃。
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与凄烈的惨叫中,杰西身旁的侍卫高声对惊慌的人群喊道:
“这救济是杰西·瓦尔德陛下的慈悲,上来的人都好好想清楚自己应该说什么!”
于是第二个上前的人哆哆嗦嗦的说道:
“赞……赞美杰西国王。”
这个乞丐称杰西为国王完全是因为愚人节的扮演需要,但侍卫闻言还是回头看向了杰西公爵一眼——尽管是在愚人节,尽管现在黑水省实际上脱离了帝国的管控,但这种话流传出去总归是不太好的。
但杰西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给他拿两倍。”
他痛快的说道。
有了这个开头,之后每一个上前领救济的穷人都知道该怎么说了。而发展到最后,整个队伍里都开始高呼道:
“杰西国王!杰西国王!杰西国王!”
在这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声中,杰西他不由的展开了双臂,脸上满是陶醉的表情。
紧接着,人群里不知何处传来了一个既尖锐而又浮夸的声音:
“国王!请您戴上王冠吧!”
这个声音极具感染力,只是听到便让原本已经非常狂热的人群更加狂热的喊道:
“王冠!王冠!王冠!”
在这热烈的气氛下,杰西激动的示意一旁的侍从把荆棘王冠给拿过来。
这个时候,一旁的魔法咏唱者出言提醒道:
“大人,在今天戴上王冠可能不太……”
“拿过来吧,这都多少年前的传说了,而且你没听到人民的呼声吗?”
劝阻无果,他只好无奈的看着杰西从黑天鹅绒盒子里拿起了那个银色的荆棘王冠,面向不停呼喊着“王冠”的人群,一脸兴奋的把王冠给戴在了头上。
刹那间,人群中爆发出了阵阵欢呼声,以及隐藏在其中一声极为不易察觉的高亢笑声。
在场的两位魔法咏唱者感觉刚刚杰西在戴上王冠的瞬间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还没等他们具体感受到是什么,一个声音便把他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噗……”
一旁一个刚刚领到救济的乞丐,在急急喝了一大口葡萄酒以后瞬间吐了出来,接着还反胃干呕了几声。
周围的卫兵立马围了上去,见状他连忙急急的解释道:
“大人,这玩意喝上去像醋。”
“醋?”
一个卫兵闻言从他手里夺过了木杯闻了闻,然后脸上马上皱成了一团。
而不远处此刻也传来了呕吐的声音,那是一个刚刚把面包塞到嘴里乞丐直接吐了出来。
他吐出来的秽物里满是点点霉斑与尚在蠕动的蛆虫。
“走吧,先回宫里去吧。”
戴上王冠以后,表情恢复了平静的杰西对他身边的侍卫说道。
他无视了周围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忽略了救济队的人在发现面包里不断有蛆虫钻出,有霉斑生长时发出的尖叫声,转身向玫瑰宫走了过去。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那两个魔法咏唱者在看着周围一片混乱的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西,或者说身份曾经是“国王”的那个存在,丝毫没有理睬那两个人,而是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向了不远处的玫瑰宫。
但没走多久,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一个浑身染血,留着齐耳短发的少女挡在了大门的门口。
她的脖子上戴着刻有号角纹章的铁牌,脸上的表情淡然,而眼睛则是一直盯着杰西头上戴着的王冠。
“没必要进去了,里面的事情已经结束,所有参与政变的党羽全部伏法。”
那个少女对他说道。
杰西,不,通过纸王冠转身仪式而绕过世界之壳的限制踏入了现世的魔将蚀烬盯着眼前这个少女道:
“那更好,那个小虫豸帮我省了一些事。”
听到这个明显不是杰西的发言,操控着莉莉安娜镜影的威廉不由叹口气道:
“真有你的啊,瓦尔克,还真的能把魔将送进现世来……”
通过对方的发言,威廉基本确认眼前这个戴着王冠的家伙就是某一位魔将了,并且从不远处发生的食物腐败来看,八成还是饥腐女士手下的魔将。
以那个家喻户晓的愚人节故事作为连接月境与现世的媒介,从而在自己的召唤日上将魔将等级的月境魔物给送进现世里来。
这个方法与“仪式魔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通过模仿重现某个历史事件,从而影响到现在。
换句话说,瓦尔德家那个倒霉孩子现在应该被替换身份到月境里了吧,只是不知道去的是迷乱剧场还是熵之湖。
威廉心想,同时立刻通知布莱克让他马上来增援荆棘城。
周围的空间被提前封锁了,威廉没办法用【传送】直接到这里来。而假如是先传送到最近能用的传送点,然后再飞过来的话,那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就足够让那几个虎视眈眈的虚无君王在毒蛇之痕搞事了。
布莱克所处的位置离荆棘城比较近,并且他化形为鸦羽风暴的移动速度也足够快。只要他结束战斗的时间能足够快的话,就能在黑鸦望狂暴失控之前回去了。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布莱克到来之前,用莉莉安娜80%的面板跟眼前这个魔将周旋。
换句话说,要求无伤。
作为游戏而言,这颇具挑战性,
但眼下是现实,假如自己没能做到是会死很多人的……
早知道自己的准备应该做得更足一些。
而另一边蚀烬看着突然提起“瓦尔克”这个名字的少女,似是有些疑惑她一个身体孱弱,力量卑微的凡人是如何看穿自己的进入现世的路径的。
不,应该说她能看出自己是月境存在,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才对。
“你是……”
蚀烬刚准备询问,三道漆黑的环刃却是在这个时候瞬间从对方胸前的铁牌上飞射了出来。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了,又或者说蚀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对方突然出手的可能。威廉没有给这个魔将一丁点的反应时间,这三道虚幻的环刃套在了蚀烬的身上,随即大量的暗影从中涌出,将它包裹成了一颗散发着寒光的巨大漆黑宝石漂浮在了半空中。
威廉感受到自己胸前的那块铁牌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暗影牢笼】对于魔将这个等级的月境魔物禁锢效果极为有限,趁这个机会,威廉连忙从衣袋里拿出了另外的两块铁牌。
一块被他紧握在了手里,而另一块他则是铆足了力气扔向了不远处人群的方向。
幸好双方的距离不是太远,只是凭莉莉安娜那纤细的少女臂力也足够将那枚铁牌扔得足够远。
当然,假如那些民众离得足够远的话,威廉也不需要消耗一块自己宝贵响应终端来保护他们了。
毕竟他身上现在就只带着三块。
迸射出耀眼光芒的铁牌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在空中碎开,一道金色的屏障将不远处的救济队与愚人节游行群众给护在了后面。
而此刻,禁锢着蚀烬的那颗巨大漆黑宝石中开始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窸窣”咀嚼声,无数飞舞的蝇虫从内到外将禁锢它的暗影牢笼给彻底的啃食殆尽了。
依旧披着杰西·瓦尔德画皮的魔将蚀烬漂浮在半空中,此刻它的眼中一片墨黑,蝇虫不断从它的袖口与衣领中飞出,然后在它的身边排列成复杂的符文图案。
蚀烬的脸色依旧平静,但这只是因为它并不熟悉应该如何用人类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已,实际上此刻的它已经称得上是暴怒了。
作为魔将的它居然被一个如此孱弱的人类给禁锢住了一小会儿?
在它的感官中,眼前这个浴血的少女生命力简直孱弱得不像样子,自己哪怕是呼吸稍微重一点都能在无意间杀掉十多个。
但她却将自己禁锢住了?
这就好像大象被蚂蚁被绊倒了一样不可思议。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蚀烬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仅仅是一步踏出,玫瑰宫前铺设的岩板地面就好似时间被加速了一般开始破碎腐败,空气中也同样弥漫起了淡淡的绿色云雾。
四周的树木瞬间苍老枯死,不远处的玫瑰宫宫殿大门也开始腐朽——先是木质的部分化作了腐烂的木屑,然后是岩石变脆变碎不断剥落,最后就连金属材质的大门都如同长出癣斑一样,扩散出一块块暗红的锈蚀痕迹。
但那个少女却是毫发未损的站在了这云雾之中,她身上隐隐约约覆盖着一层雪白的光晕,那层光晕保护柱了她。
“腐朽之后的残渣……所以你是蚀烬?”
少女说着,一股雪白的雾气以她举起的手为中心急速扩散,眨眼间将四周全部冰封了起来。
那腐败瞬间停住了,先前那似乎能够腐蚀万物的绿色雾气,对于那些被冰霜覆盖的东西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果然是饥腐女士手下的魔将蚀烬,掌管着已经腐朽完毕之物领域的高位月境魔物。
威廉心想到。
那股绿色雾气不是依靠外物腐蚀,而是通过加速那些事物的内在时间令它们被自身所吞噬。因此只要使用冰霜系法术将它们给暂时凝固封存下来,便不会受到影响了。
“你是什么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十分配合与大方的承认了自己身份以后,蚀烬手上飞速浮现了一柄人骨材质的权杖直接冲了上来。
看样子先前问的那个问题,它自己也没打算得到答案。
毕竟不是为人类设计的东西,那柄权杖相对于杰西的身体而言有些过大了一些,因此它在挥舞的时候动作十分的滑稽,但权杖上所携带着的墨绿色光辉却绝不是一件滑稽的东西。
一阵灰烬随着权杖挥舞的轨迹翩翩落下,那是死去化作尘埃的空气。
将时间加速到极限,最终直接快进到万物熵灭的尽头,将一切都化作灰烬,这便是对方的权柄。
因为蚀烬的这份权柄跟废墟魔神欧丁的领域实在太过接近了,在过去,卡米拉还曾与祂就争夺蚀烬的归属权爆发过战争。
而这一杖子倘若砸实了,就是威廉本体在这里都要受不小的伤,说不定还会因为那概率的即死效果生效而直接重开。
而换做莉莉安娜的镜影,怕是被一丁点余波擦到都会直接化作泡沫消失。
但威廉却是并没有躲避也没有防御,而是专心的准备着一个术式。
片刻间,他的手里浮现出了一把通体由冰霜打造的长枪。
而他胸口前的那枚铁牌在完成这个术式以后立马布满了蛛网般裂痕,几近破碎了。
接着,威廉将这柄冰霜长枪静谧无声的向那个魔将投掷了出去。
神域级冰霜系魔法【宣言】,投出之后必中的魔枪。
而他瞄准的位置是对方头上的王冠。
那座纸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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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刺客
就像自己现如今使用身上的铁牌作为力量的媒介一般,对方此刻能出现在现世,完全是凭借着头戴的那顶纸王冠,以虚假国王的身份而存在着。
换句话说,只要击落那顶王冠,就能将对方给驱逐出现世。
因此,威廉向它掷出了唯一一个有着必中效果的术式——【宣言】。
但可惜的是,对方恰好是饥腐女士手下的魔将蚀烬。若是它是掌握其他领域的魔将,都万万躲不开凝固了时间的【宣言】一枪。
但象征着熵灭与时间终结的它却有办法阻止这一枪。
“铛……”
一阵悠远的钟声响起,以蚀烬为中心十米的范围内,一座淡绿色的巨钟虚影浮现。
晶莹的冰枪撞在这虚影上粉碎了。
威廉看到对方的手里出现了三个破旧的铃铛,其中的一个在不断自行晃动着,随着蚀烬周围的巨钟虚影消散,这个铃铛同样也化作为了灰烬消失。
在象征时间尽头的终末之钟声中,就连时间本身都会不复存在。
但威廉的这一击也确实令对方停下了自己先前的攻击。
“宣言?”
在挡下那一记投枪以后,蚀烬停了下来。
如果说先前对方将自己给禁锢住,还能用自己大意了来解释的话。那对方刚刚瞄准着自己在现世的唯一弱点,直接使用神域级的冰霜系法术【宣言】进行攻击,那就完全属于是明白自己的底细了。
更何况对方一个如此孱弱的魔法咏唱者是如何使用出神域等级的法术来的?
翻遍整個维克大陆历史,还没有什么天才能够在这个年龄达到神域的层次。
“有意思……”
这绝不可能是对方自己拥有的力量,蚀烬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少女,然后它的目光停在了她胸口那块即将碎裂开来的铁牌上。
“那是什么圣物吗?”
蚀烬用杰西的声音问道。
“你想知道?”
威廉嘲讽般的问道,他说着把自己脖子上的几近破碎的铁牌摘下来,直接朝天上一扔,同时把手里的最后一块铁牌挂在了身上。
被他扔出去的铁牌在半空中碎成了漫天的碎渣,每一小块残渣都发出了耀眼的光亮,随即,它们凝固变形成了无数的纯粹由光构成的兵器悬浮在了空中,密密麻麻的将蚀烬给包围在了中间。
威廉的一只手抬了起来,而那些兵器随着他的动作都瞄向了对方头顶的王冠。
“你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说着,威廉抬起的手落下,那无数由光构成的兵刃如雨点般落下。
…………
“那个女孩……好像是文森特的女儿吧?”
“所以对面的那个真的是杰西公爵吗?”
不远处的玫瑰大道上,在那道淡金色的光壁背后,先前杰西身边的那两个侍卫法师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情景。
那个疑似文森特女儿的少女正像指挥交响乐队一般优雅的指挥着无数闪耀着金光的武器,它们好似在无形海洋中的游鱼一般灵巧,或是汇聚,或是分开,那些漫天由纯粹魔力构成的刀剑跟随着她的意志变幻着方向与速度向杰西袭来。
而一旁的杰西身边则是笼罩着由无数嗡嗡作响蝇虫,它们化作几道不断回旋的龙卷在它周围环绕着。任何向它迫袭过来的金色刀剑都会被那几道龙卷给挡下,被里面的蝇虫啃食殆尽,消弭于无形。
而这两人战斗所泄露出来的一点点余波,都令周围的人感到身心俱颤。
合抱粗细的树木,不过是被那漆黑的龙卷微微的掠过,便只剩下了满地的木屑。而玫瑰宫那掺有精金与源质银材质的金属大门,只是被那闪烁着金光的武器轻轻划过,便被割出了光滑如镜的断口。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即便是杀了他们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会有着如此强悍的力量。
现在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太过于挑战他们的常识了。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法师对决,甚至他们还见过很高层次的法师对决。
当年他们两在法环城受训时,有幸见过传奇层次魔法咏唱者进行切磋。
但那场战斗跟眼前相比就好似小孩的玩闹一般。
尽管从年龄上来看眼前的这两个人才更像是小孩子。
“我们该怎么办?”
先前那个释放火墙的魔法咏唱者问道。
“除了在这里等着之外还能怎么办?”
另一人按着那淡金色的护壁回答道。
先前那个浑身满是血迹的少女在战斗开始前召唤了这道护壁,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对方是想把增援给隔在外面。但在战斗开始,周围的一切都被这两个人术式的余波给破坏殆尽以后,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为了保护他们而设立的。
这根本就不是以他们的实力能够插手的领域。
更重要的是,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如今应该站在哪边了。
他们是复权派的人,理应拥护杰西公爵,但是看着那如同怪物一般驱使着无数蝇虫的“杰西公爵”——他真的还是自己吗?
“要不还是先跑吧?”
一人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无论两人最后谁胜利,对于他们来说好像都没有什么益处。
文森特的那个怪物女儿赢了,意味着政变失败,他们必然要被套上封魔锁链被押入地牢。
而假如他们的公爵大人赢了……好吧,天知道现如今他们的公爵大人已经变成了什么东西,以及到时候会不会反过来让那些蝇虫把自己啃成一具骸骨。
毕竟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在十三系魔法中,有什么驱使大量蝇虫的法术——反倒是在一些有关于恶魔的故事里有听说过类似的描述。
周围的救济队里的侍从早就已经跑了个七七八八吗,只剩下几个胆子大的还留在了现场战战兢兢的围观着,而不远处的愚人节游行队伍则是更早就跑了个干净。
开什么玩笑,魔法师老爷在街上打了起来还敢围观?嫌自己命长也不带这样的。
“趁着还没有结束,赶紧跑才是明智的选择。”
那个人继续说道。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淡金色屏障的另一边,原本焦灼的战况发生了变化。
三柄散发着金光的短剑从隐蔽出射出,突破了杰西公爵的防御,分别刺穿了他胸膛、他的脖颈、他的左眼。
那两位法师侍从面面相觑。
“公爵大人……死了吗?”
很理所当然的判断,没有人会在同时被刺穿胸口、脖颈与眼睛以后还活着。
即便是非人的怪物,也鲜有在受到此等重伤的情况下能活下来的情况。
“不,那个姑娘快输了。”
一个好似唱歌一般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闻言这两人猛的转过了头去,但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狼藉的大街。
难道刚刚听到的声音只是错觉?
…………
糟了,失手了……
看到被自己隐藏在幻术之下的三把利刃全部打空,威廉在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
原本都是瞄准着对方纸王冠的三把利刃,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对方给躲开了。
尽管它们全部都击中了要害位置,但那伤害完全不足以将对方给放逐。
但自己眼下却是……
“咔咔咔……”
同时负担着【镜影】、与多个防御效果的状态魔法,并且还要操控那些【黄金剑】与对方周旋,威廉脖子上的最后一块铁牌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出裂纹。
于是威廉决定最后一搏,他用幻术遮蔽住了三发黄金剑,让它们如同蛇一般悄悄的绕过了对方周围蝇虫龙卷。然而在他打算射落对方头顶的纸王冠的瞬间,最后一块铁牌终于是不堪重负,彻彻底底的裂开了。
那三把黄金剑在最后暴露了自己的隐藏被对方察觉,随后蚀烬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躲开了自己的真正要害。
而失去了最后一块响应终端的威廉,只剩下莉莉安娜的镜影还待在了原地。
他无法通过媒介再投送任何的力量到这里来,也无法再控制那漫天飞舞的黄金剑。
甚至这个幻像到现在还能存在站在这里,没有被对方被动的腐败领域给杀死,还是因为先前加持的【寒霜领域】的状态还在生效。
眼下,只要对方走过来摸自己一下,这个幻像就会如泡沫般消失在空气之中。
自己拖了多久的时间?布莱克现在大概到哪里了?
只能操控莉莉安安面板的身体向对方挥舞拳头发动攻击的威廉心想。
一旁的蚀烬瞬间感受到那漫天飞舞的黄金剑失去了灵动的操控,行动轨迹变得机械而死板,于是它立马搅动着漫天飞舞的蝇群将它们给毁灭殆尽。
随即它看向了那个耽误了它许久时间的少女。
此刻,她脖子上的那块铁牌已经完全破碎了。
见状,随着“噗嗤”一声,它先把自己眼眶里的那把剑给先拔了出来。
“你很强大,虽然是依靠那件圣物才能使用这么强大的力量,但你对力量的操控上却是完全超出了自己应有的水平……”
大概是因为脖子里插着一把剑的缘故,它的声音非常的沙哑,随即又是“噗嗤”一声,它把脖子上的那把剑给拔了出来。
“还是说,你现如今只是一个傀儡,实际上是那个圣物在操纵着你?”
蚀烬的脖子边喷着血边说道。
说完,它大步向威廉走来,一边走还一边把插在胸口的最后一柄剑给拔了出来,然后用力一握,那柄剑便化作了无数的金色的光点消散。
威廉没有尝试操纵莉莉安娜的镜影逃跑,因为他明白自己现在只要稍微一有动作,对方便会以最快速度将自己给击杀。
倒不是说他舍不得这个镜影,但自己现在站在原地跟对方聊聊天说不定还能再拖延一会儿时间。
“所以你来现世的目的是什么呢?”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蚀烬,威廉问道。
无数的蝇虫爬满了它先前受到的那三处创口,而在伤口里,还有更多令人作呕的东西在蠕动着。
对方没有回答威廉的问题,而是伸出手从威廉的胸前一把扯下了那个破碎的铁牌残骸。
“第八圣灵的圣物?”
蚀烬分辨着铁牌上的残留的符号,随后看向威廉道:
“太巧了,我这一趟来现世就是为了把第八圣灵给杀死,啊,起码是将一半给杀死。”
说完,它抬起手按住了莉莉安娜镜影的头颅,然后下一个瞬间,威廉失去了对于那个幻像的感应。
“来杀我?就凭一个魔将?”
远在毒蛇之痕的威廉狐疑的想。
而在另一边,蚀烬看着那个刚刚被自己捏爆了头颅的少女。
原本想象中爆开满手耳朵脑浆与鲜血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对方直接化作了无数的泡沫消散了。
幻像?
自己刚刚闹了这么久居然是在跟一个幻像交手?
那对方的本体到底是……
“她背后是你要杀的那个人。”
一个带着独特韵律的声音回响在了自己的身后。
蚀烬猛地回过头去,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站在一个由黑雾构成的人形。
对方的手里拿着一顶做工粗糙,造型滑稽的纸王冠。
蚀烬原本戴在了头上的王冠。
还没等蚀烬说出什么,失去了“虚假国王”这一身份的它几乎是在瞬间被现世给排斥了出去。
在原地却而代之的是一堆腐败殆尽的残渣,与一团皱皱巴巴的华服。
寇斯弯下腰,从那团华服里翻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一把骨白色的小刀。
寂灭之刃。
一把能够彻底杀死那个男人的武器。
抬头看向不远处那遮天蔽日的鸦群,寇斯微微叹了口气。
随即他化作了阴影消散在了原地。
…………
“瓦尔克!”
伴随着饥腐女士的怒吼,熵之湖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我只说会协助杀死灾祸,但我从来没说过要协助谁杀死灾祸啊。”
一个好似很无辜的声音回答道。
然后祂继续道:
“而且比起你亲爱的小蚀烬,让那个孩子动手岂不是成功的概率更高?这样也可以不浪费你那来之不易的寂灭权柄,对吧。”
“但你明知道那个阴影体他是……”
“无所谓。”
瓦尔克轻松的说道。
“帝国的军队在集结,只待阿瓦洲被征服,交替之时便将会到来。而既然灾祸先前放弃了成为我们的一员,那就必须阻止是他抢到第八张王座。”
“而且这是个很好做的选择题对吧?泰拉还是威廉,哪一个上位更符合月境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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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条
卡文,写不出,这个月全勤没了,等我整理一下所有的线,规划好后面的剧情,等我回来,不等也可以。
《封档千年我最弱的小弟都成了魔王》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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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鲸骨号
带着丝丝咸腥味的海风将船帆吹得微微鼓起。偶尔,猎猎作响的风声会盖过海水不断冲刷着船体的声音。而每当这个时候,船上的水手就会紧张的爬上桅杆,从高处四处寻找着可能会出现在天际的乌云与风暴。
尽管这一个月多以来,船员们已经几乎可以确定,那曾经肆虐在通往阿瓦洲航道上的剧烈风暴已经止息了,但这么多年来养成的小心谨慎习惯,却不是一两天能够改变的,一路上任何一丁点风暴的征兆他们都不会放过。
这却是让时常在船尾不断悄悄释放风暴系法术唤来狂风,加快船速的威廉时常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因为这几天来那毫无缘由出现的狂风,他已经累趴下好几个负责监测风暴的水手了。
此刻在船尾,身着黑色长衫,胸口挂着铁牌的威廉正假装自己凭着雕花的扶手在极目远眺。
这个伪装其实很愚蠢,因为视线可及之处,除了海之外就便只有海,天空也是一片万里无云。若不是偶尔有鱼儿跃出海面,这景色看久了甚至会给人一种船一直停在原地,丝毫没有开动的错觉。
“我听说魔女跟精灵一样,最初的故乡也是在阿瓦洲。那里曾经一直被笼罩在缥缈的迷雾之中,直到精灵先民乘坐的凤凰从天空坠落,他们才获得了现世物质的形态,之后才得以来到维克大陆。”
威廉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转而看向一旁坐在栏杆上的看起来百无聊赖的魔女说道。
丽兹闻言回过了头,用金色的眼睛看着威廉,像是在闹一些小脾气一般的说道:
“但我才刚出生没两个月,对我来说黑水沼泽才是故乡。”
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怨气,威廉带着歉意的说道:
“抱歉了,但这一趟旅程必须有你才算保险。”
见对方没有反应,威廉顿了顿然后接着道:
“而且卡斯需要负责陌客座灯塔的安保工作,没办法一起过来。”
“这跟那个笨蛋能不能来没有一点关系!”
丽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辩解道。
效果拔群,这孩子简直太好懂了……
威廉憋着笑点了点头,随即解除了正在释放的风暴系法术。
如今离黑水沼泽地区越远,他能调用的魔力便越微弱,前几天他还能维持这狂风大半天的时间,而如今只是半个小时便非常勉强了。
不过最起码能让那些值班的水手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威廉回望着正从桅杆上小心翼翼爬下来的水手心想。
他登上这艘名为鲸骨号的走私船已经五天了,而距离那场如闹剧般的宫廷政变也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
尽管那个名为蚀烬的魔将莫名其妙被放逐的事情令威廉一直都十分在意,但既然已经验证了【镜影】与响应终端两者结合制作分身的可行性,那他也总算可以把精力放在处理阿瓦洲的事情上了。
眼下,尽管威廉的本体还在毒蛇之痕的位置镇守着,但他自己的镜影分身则是以一个源质银商人的身份,搭上了这艘走私船在去往阿瓦洲的海上。
因为破碎之海上常年肆虐的风暴,鲜有人愿意往返于维克大陆与阿瓦洲之间做生意。但这同样意味着敢做这笔生意的人能够收获难以想象的财富,毕竟高精灵的工艺品无论在哪都是抢手货色。
自从“飘零之役”以后,维克大陆与阿瓦洲之间便几乎断绝了联系,留在大陆上的高精灵们新生儿因为失去了凤凰圣火的祝福,都逐渐发生元素变异,后代对于技艺的传承不过一两代人便完全丢失。
现如今在帝国想找一个高精灵工匠简直比找一个神域级的魔法咏唱者还难,但各大贵族对于高精灵工艺品的需求却又极为的旺盛。这便导致有极少数愿意堵上自己性命与风暴搏击的冒险者,敢于驶入那噬人的风暴之中从事这份高风险高回报的职业。
“假如我是你的话,我大概会再等几个月的时间,说不定到时候艾琳女皇陛下已经跟阿瓦洲签订了通商协议,没有必要再冒这么大的险亲自过去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威廉身后响起,一个皮肤因为常年暴晒而皲裂的高个老人缓缓走了过来,他满头沧桑的铅银色头发,领口与袖口沾满了风干的白色盐渍。他右腿膝盖以下的部分被一根洁白的鲸骨义肢所代替,因此走路时有些一跛一跛的,坚硬的鲸骨敲打着甲板发出了十分有节奏的“哒哒”声。
这艘船被取名为鲸骨号,也是因为他的这根义肢。
“年轻人你怎么称呼?”
见威廉回过了头来,这个老人开口问道。
先前威廉一直没给自己想好隐藏身份的假名,但在看到对方那根鲸骨义肢后,他却是在这时突然来了灵感。
“就叫我伊实玛吧,霍布斯船长。另外,我是黑水沼泽人,未来就算阿瓦洲与帝国签订了什么贸易协定那也与我们没什么关系。”
威廉如此回答,然后他继续道:
“再说,女皇陛下能否征服阿瓦洲也犹未可知。”
名为霍布斯的船长闻言微微一笑,他走到了威廉身边跟他并排站着,同样把手扶在栏杆上前眺望着远方,然后缓缓开口:
“伊实玛,半个月前我刚从天鹅港过来的,你恐怕难以想象在那里集结的是一支多么庞大的军队。而阿瓦洲我也算是跑过几趟了,七大城邦中除了月法城之外,也都有去过。说实话,那些尖耳朵的数量就算再翻个三番也不会是对手。更何况这一次……”
他说着看向了威廉胸口那个铭刻有粗粝锐角符号的铁牌,然后道:
“还有第八圣灵与帝国同在。”
霍布斯船长指的是第八教会对于圣灵显圣原因的解释,这个东西被写成了圣律在每一所教堂被不断的宣讲着。
因为在这之后不久,破碎之海上的风暴就真的歇止了,所以这个说法很快便被广大的民众所接受,这也导致民间对于阿瓦洲远征计划的支持极为高涨。
“八百年前‘第八圣灵’御驾亲征都差点葬身在海底了。”
威廉耸了耸肩提醒道。
威廉的话令对方沉默了许久,好半天霍布斯船长才开口道:
“我看你戴着这东西,原本还以为你是一个虔诚的第八圣灵信徒。”
对此,威廉则是回答道:
“那这要看你怎么理解虔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威廉也算是这个世界上最虔诚的第八圣灵信徒了。
船长闻言却是摆了摆手,然后道:
“是我没有早点想到,一个虔诚的圣灵信徒怎么可能会在战争爆发之前去往异教的土地,贩卖重要的战略物资呢?这不单是叛国的行为了,这同样还是异端的行为……不过考虑到你来自黑水省,这倒也能够理解。”
听到这里,威廉刚准备糊弄着解释一下,但霍布斯船长却是突然露出了一个好似鲨鱼一般的笑容道:
“不过这其实挺好,狗屁帝国,狗屁教会……当年我就是忍受不了白海上那帮戴蒙大陆上的海盗才选择来破碎之海上冒险做生意的,结果帝国跟教会的那帮杂碎收的靠岸税不比那些海盗要温柔多少。现如今风暴停息,航路没有风险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开始打击我们这些商船,把生意抢过来自己做了。”
“要是第八圣灵多长点眼,那就该让这风暴一直持续下去……不过没办法,谁叫那圣灵是瑞尔家的呢?”
威廉等到对方停下了抱怨才缓缓开口道:
“我倒是觉得,那风暴停息也说不定是第八圣灵希望借着阿瓦洲,给他的那些所谓的后人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眺望着远方出现在海天交界处的几个黑点。
还没等霍布斯船长缓过神来,船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嚣的摇铃声。
一个水手如同脚上生了钩子一般敏捷的爬上了桅杆,在掏出了怀中的单筒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远方以后,他朝着船长大声的喊道:
“东南方向有战船!挂着帝国龙剑旗帜的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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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一章表示我还活着,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给大家磕了。
碰!
请大家放心,这本书是绝对不会太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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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戴安娜与迷雾
“西北方向有一艘中等大小三桅帆船,船长,我们该怎么办?”
“那船上挂着什么旗帜?”
“什么旗帜都没有挂,船长。”
穿着笔挺海军制服,头戴别着鹰羽三角帽的络腮胡中年男人闻言,拿起了黄铜望远镜望向了远方的那个黑点。
过了半晌,他放下了望远镜说道:
“船体不是那帮尖耳朵的瘦长风格,看起来倒有点像东海岸那边的商船。”
“如果只是普通商船的话,我们就不用管的吧?”
那个汇报情况的水兵小心的问道。
闻言,那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瞪着眼睛道:
“你的脑子进海水锈掉了吗,在这条航线哪会有什么普通的商船。他们去哪做生意?总不可能是去奥西斯之墟吧?通知控风者鼓风加速,先把那艘船给截下来。我敢打赌,那艘船里要么是往阿瓦洲走私物资的走私犯,要么是伪装成商船的精灵探子。”
听到如此强硬的命令,明白船长打算干什么了的水兵小声提醒道:
“但是船长大人,戴安娜小姐那边该怎么办……”
这句话倒是让船长一下子纠结了起来。
若放在平时,自己碰到这么一艘没有挂帝国海运公司旗帜的走私船,他说抢就抢了。毕竟他手里有着皇室颁发的私掠许可证,而对方又大概率又是跟阿瓦洲做非法生意的走私犯……好吧,即便不是走私犯,谁又会在乎这茫茫大海上消失的一艘船呢?
帝国的海军系统十分的独立,除了随船的牧师之外,外部基本上插手不进来。而随船的牧师也非常好收买,实在碰到了又臭又硬的……在危机四伏的海上总会碰上一些危险情况不是吗?
如此一来,他们接一些自己的“私活”,只要手脚足够干净,在事后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麻烦。
但眼下,在他的船舱里有一个袖口带着蕾丝花边,吃饭时不但要用银质刀叉,还要点上烛台的麻烦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他们既无法收买,也不可能给她制造点意外。
毕竟谁敢收买或伤害一个经由第八教团神官集团认证,曾经引发过显圣奇迹的神启者呢?
犹豫再三,船长还是说道:
“我去稳住她,你去通知二副,现场交给他指挥,让他动作快点,处理得干净一点。”
…………
“这下倒大霉了啊……”
霍布斯船长看着那艘出现在天际线上的帝国战船喃喃自语道。
“还隔这么远,能够相安无事吗?”
威廉问道。
此刻他正将手盖在了额头上,看起来像是在遮挡阳光,实际上却是在掩盖释放【鹰眼术】时,眼睛里微微流转的琥珀色光晕。
出现在天际的那艘帝国战舰,却是与威廉想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样。
尽管它也是木质结构的三桅帆船,但在船的侧舷上并没有炮口,船头也没有撞角。只是在船体的中央耸立着两座与桅杆同高的锥形木质塔楼,塔楼的顶端亮着如星空般幽邃的光芒。
在有魔法咏唱者这种高机动,小目标炮兵阵列的世界里,倒确实没有发展出火炮这种在早期十分笨重的武器的动机。
“相安无事?”
听到威廉的问题,霍布斯船长就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出了声。
只不过他的脸上露出的却是混杂着嘲讽与苦闷的笑容。
“帝国能靠着那么一点海政预算,维持这么大规模海军不是没有原因的。”
说着,他举起单筒望远镜,一刻不离的看向帝国战舰的方向,嘴里不住的念叨道:
“在海上最凶名远扬的是戴蒙大陆的海盗,在白海那一带做生意的,十艘船有八艘被他们劫过。但一般来说只要配合他们,没有反抗或伤害他们的人,绝大多数情况下那些海盗都会让船安全回来,也算是不竭泽而渔。而相比之下帝国海军却是一点凶名都没有,你能猜得到原因吗?”
威廉没有作声。
“因为鲜有人能够活下来诉说他们的光荣事迹,只要是被盯上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见威廉没有回答,霍布斯直接说道。
说着,他还抬起了自己的那根鲸骨义肢敲了敲甲板。
“即便是活下来控诉他们干的好事,也没有人愿意多管闲事。他们只会劝你,加入帝国货运公司吧,把自己的船注册成帝国的商船,为每批货物交上巨额的赋税,挂起他们的旗帜就不会有风险了……啊,那艘战船加速了。”
使用着【鹰眼术】的威廉也看到了,远方的那艘战船印有龙剑徽章的船帆鼓得像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而其中一座木质塔楼上闪亮起了银色的光芒。
很明显,对方也在用风暴系法术在加速船只。
“很不幸,他们盯上我们了。”
霍布斯船长得出了结论。
随即他朝周围的水手大声喊道:
“让‘大钢炮’跟‘雷火’赶快到甲板上来。让所有人都准备好武器准备接舷战,咱们可能有场硬仗要打了。”
在喊完以后,他回头看向威廉道:
“伊实玛先生,还请你先进船舱里躲上一会儿。另外麻烦把自己的货物藏一半,留一半在身上。”
“那要躲到什么时候?”
威廉皱着眉头问道。
“躲到我们杀完他们,或者他们杀完我们为止。当然,更梦幻的可能是我们跟他们能谈妥条件,对方拿走一大半船上的东西,这件事情就此揭过,皆大欢喜。”
“那哪个可能性更大?”
威廉继续问道。
对此,对方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我的建议是,你可以提前准备好一把足够锋利的匕首,到时候可以更痛快一些。”
威廉闻言犹豫了一会儿。
原则上来说,威廉不太希望自己在到达阿瓦洲之前,甚至在见到蕾梅黛丝之前闹出太大的动静。而他不太清楚直接击沉一艘帝国的战船算不算一个比较大的动静。
而且如果只是脱困的话,自己只要直接释放风暴系的法术给鲸骨号加速,甩开那艘帝国的战船就好了。
但是……
威廉看向了一旁的丽兹。
身上缭绕着淡淡雾气的她模糊了自己的身形,就在她身边不远处的霍布斯船长并没有感知到这个魔女的存在。
对此,丽兹只是有些无奈的向威廉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我也留在甲板上吧。”
威廉对这个沧桑的跛腿船长说道。
原本都转过身打算回去布置任务的霍布斯回过了头,他看着这个自称是来自黑水省的源质银商人,脸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你留下来做什么?当炮灰吗?”
他十分直接的问道。
威廉摇了摇头,手上燃起了鲜红的火焰。
看着对方手上燃起的火焰,霍布斯的瞳孔猛地放大。
“你是一个魔法咏唱者?”
“你不会真以为一个普通人敢带着这么几十斤的源质银,孤身一人去阿瓦洲做生意吧?”
威廉如此回答,然后接着说道:
“我对魔法也算是略知一二,你放心,这帮名为海军的海盗是不会从这艘船上抢走任何东西。”
…………
“我听到外面有些吵,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个语调没什么起伏,听起来十分空灵的女声从紧闭的房门内传了出来。
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打开那扇刻满了各种符文的木质房门。
自从他在第八教团那里接到了这个护送名为戴安娜的“神启者”前往阿瓦洲的任务以后,有关于她的谣言在船里传得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有说与她对视太久眼睛会瞎的,有说她的眼泪能够治愈一切疾病的,还有说她只靠触碰便能将铁石变成黄金……
一开始对方表示自己不想端起所谓“神启者”架子,希望能够跟船上水手们同吃同住。结果第二天船上就因为她闹出了三起斗殴事件,最后统计总共损失了四根手指与一只耳朵——就因为水手们为了争夺吃饭时坐在她身边的资格。
而在这之后作为船长的他无奈将自己的独立房间给这位“圣女”大人让了出来,并且吃饭什么的也是为她单独的准备安排。
“戴安娜小姐,我们的船刚刚遭遇到了一伙海盗,现在甲板上正在为之后的遭遇战做准备……”
在听到门后面传来的一阵轻轻的吸气声后,船长立马加快语速道:
“但请您放心,以我们的武力是完全能够保护您安全的。但前提是请您在一切结束之前,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外面非常危险。”
门后面那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空灵声音说道:
“既然是海盗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听到这句话,船长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来了一些。
作为真正意义上天高皇帝远的帝国海军,帝国并不是没有制定过限制他们四处掠劫的方法。
然而行之有效的手段成本太高,而成本低的手段起到的效果则极为有限,最终帝国也只得采取强制每艘船配备随船牧师用以感化洗涤船员心灵这种,估计他们自己都不会信的方法来表示已经尽力了。
而对于那些圣灵教会的牧师,他有一个永远讲不腻的笑话。
虔诚、智慧与真诚,任何一个牧师只能同时拥有以上这三种优秀品质中的两项。
而只要发觉了他们缺少的那一项品质,他就可以很轻松的控制那些被派上船监视他们的牧师为他所用。
现在看来不只是牧师,就连这个号称曾第八圣灵借她之口预言未来的所谓“神启者”,也逃不脱这条牧师定律。
她也许很虔诚,并且也足够真诚,但很明显智慧什么的与她完全没有什么缘分。
要知道这里可是破碎之海,在之前的八百年里,除了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做走私生意的风暴舵手之外,哪会有什么海盗在这种地方出没。
但他只是这么一说,对方就信了。
船长按捺住了自己得意的心情,朝一旁使了个眼神,早就等候命令已久的两个水兵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守在了这个房间的门口。
“你们留在里保护好戴安娜小姐。”
船长朗声说道。
随即他用如耳语一般的声音对那两个水兵补充道:
“记住,在我回来之前,别让她踏出这个房间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内那个毫无情绪起伏的空灵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
“船长,其实我这边不需要再额外安排人保护,还是外面的战斗比较危险。”
“您放心,海盗对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让他们在这里保护您只为了预防对方可能有雷电系法师,到时候狗急跳墙用传送之类的法术跳帮进来。”
船长敷衍着说道,随即他也没管对方的回答,急匆匆的走了。
因此,他并没有听到戴安娜的最后一句话
“一会儿的战斗里,请您一定要注意那迷雾……”
…………
“能行吗?”
趁着周围的人注意力放在那艘战船上的空档,威廉悄悄的对飞在自己身后的丽兹问道。
“小问题啦,如果是要把人给传送过来的话,可能还有些风险。但只是铺设魔力通路的话,对于魔女之雾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難事。”
飛在他身後的丽兹不知为何干劲满满的回答道。
远在黑水沼泽的威廉,想要借由自己的分身在破碎之海上释放法术,最为致命的便是魔力衰减的问题。
眼下在黑水沼泽与纳库兰德,威廉通过以铭刻有空间法术的反应终端作爲魔力传输基站的方式,在几个大城市之间克服了距离的问题。
然而在这茫茫大海上,他一来没法固定反应终端作为魔力传输基站——扔海里说不定就给洋流给卷到哪里去了。二来,即便他现在掌握了整个荆棘城的源质银资源,也经不起这样的挥霍,破碎之海跟黑水沼泽的距离,可比黑水沼泽的那几个大城市之间要大太多太多了。
但好在威廉最后回想起了,除了雷电系法术之外,还有另一个方法可以跨越空间拉进距离。
那就是魔女们的天赋魔法,魔女之雾。
通过模糊与混淆距离的这一概念,使得两个地方得以连接,如果说雷电系法术类似于空间折跃的话,那魔女之雾就有点像量子纠缠效应了。当然,用威廉以前那个底层规则极为严谨的世界来比喻形容这个世界过于随性的法则确实有些问题。
但无论怎么说,对于魔女之雾而言,距离的增加并不会像传送法术那样加剧魔力的消耗,只会严重降低传输的成功概率——概念越复杂的东西成功概率越小。
但魔力作为一切事物的构成创质,距离对于它们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只要是有两个极为暧昧的地方,魔女之雾便可以真正无视距离将魔力通路给连接。在丽兹释放魔女之雾期间,威廉的分身基本上可以达到本体降临时的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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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五一国际劳动节快乐!
英特耐雄纳尔就一定要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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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真实之影
战争的形式是基于现有的技术,而在有魔法咏唱者这一bug存在的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战斗,都是以如何最大程度发挥法师的力量为核心,构建的战术攻防体系。
抛却法师对决这种类似骑士决斗的形式不谈,斩首敌方的法师与保护己方的法师,是任何一场遭遇战永远都绕不开的重点。
“一般来说,像这种‘领主级’帝国战船上通常会配备五到六名法师,除了负责给船只加速的风暴系法师之外,剩下的都是战法师。而且通常是主修火焰、雷电、寒霜这类直接破坏效果的战法师。”
看着远方帝国战舰正在不断接近的霍布斯船长如此说道。
包括了这个表明了自己魔法咏唱者身份的黑水省商人在内,现在鲸骨号上只有三名法师——这无论是在数量,还是在海战训练上都要远逊色于对方。
“在法术战上我们肯定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地位的,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拼出一线生机,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跳帮战放手一搏上面了。”
魔法咏唱者再强也是凡人,在没有达到传奇领域之前,法师被几个持械的普通人近身也是一件极为致命的事情。
“那问题就在于我们该如何靠近那艘帝国战舰了。”
雷火如此说道。
外号“雷火”的战法师是一个头发油腻的青年,先前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自称是贤者座的学徒级法师,但事后又补充自己在雷电系法术上达到了准专家级的水平。
也就是说会使用【传送】的程度。
“对面不会那么儍的,他们会把船卡在能打到我们,而我们打不到他们的距离上,先把我们消耗个七七八八,再判断下一步怎么做。”
绰号是“大钢炮”的勇士座专家级法师如此说道。
若是如此,他们便只能被动防御拦截对方的法术,一直到自己的魔力被消耗完,然后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威廉没有加入他们的作战讨论。而是站在一旁看着那艘不断靠近的战船,心里盘算着自己应该用什么类型的术式,才能将这一切给伪装成一场意外。
是用【真实之影】具象化一条路过的巨龙,顺手将那艘船给烧了?还是释放多个【龙卷风】制造一场小型的风暴将那艘战船给吞没掉?亦或者是直接传送到对方的船上,然后召唤一些高级召唤物进行跳帮作战?
“伊实玛先生?”
有人拍了拍威廉的肩膀,让他回过了神来。
“什么事?”
威廉转过身,看到是霍布斯船长正在叫自己。
“到时候就由您来协助我们跳帮到对方的船上,这没有问题吧?”
对方问道。
“我来协助?”
威廉好奇的指着自己问道。
在听完船长的解释以后,威廉搞明白了对方的计划。
霍布斯认为,既然这艘帝国战船大概率是冲着劫掠而来的,那么对方肯定不会直接远距离将鲸骨号给击沉的。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先示弱,等到对方觉得这边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以后,再直接使用【传送】进行跳帮作战。
“但传送魔法是要设置坐标的,这你应该知道吧?”
威廉在听完他的计划问道。
一旁的雷火闻言从口袋里拿出了好几個封魔符文道:
“这个我一直都有准备。”
“那你打算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到对方船上去?扔过去吗?”
威廉微微皱起眉头看着那几个符文继续问道。
“这就是需要您帮忙的地方了。”
对方如此回答,然后他接着说道:
“火焰与风暴,您是旅人座的魔法咏唱者对吧?先前这艘船在行使过程中遇到的莫名其妙的狂风也是您在帮忙?”
在得知这个商人魔法咏唱者的身份以后,他们很容易便能猜测到先前那毫无征兆出现的狂风就是出自这个人的手笔。再结合对方先前显露出来的火焰系法术,他们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一个旅人座的魔法咏唱者,并且等级还不低,最起码是有专家级的程度。
旅人座所对应的是风暴、火焰与大地这三系法术。
对此,脸上表情略微有些尴尬的威廉回答道:
“也就是说,你们希望我用风暴系法术把这些坐标给送到对方的船上去?”
风暴系的攻击法术,虽然经常被玩家吐槽伤害“刮痧”,但它们却是在十三系法术中,单体攻击距离最远,aoe覆盖范围最广的法术。按照设定里的说法,这是因为风暴系法术的3本质是操控灵魂,因此它的释放范围约等于释放者的感知范围。
对方点了点头。
威廉微微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从对方的手里接过了那几个制作极为粗糙的封魔符文。
但对于他们的计划,威廉完全不打算执行。
先不说在让对方先倾泻完法术以后,这艘船还能不能开的问题。用这几个劣质的封魔符文当坐标,指不定在传送的时候就直接炸开,人直接被破碎的空间给断裂成几截。
毕竟整艘鲸骨号是接受了自己的委托才遭遇的这个事情,自己还是多负点责比较好。
想到这里,趁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远方的时候,威廉朝一旁的丽兹打了个手势。她点头飞到了与威廉齐高的位置,身后不断扬起如黄金粉末一般的鳞粉,接着她如舞蹈一般划过了好几道金色的轨迹。
朦胧而暧昧的雾气在威廉身边弥漫。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毒蛇之痕附近,瘫坐在某个巨大王座上的威廉本体同样被一阵梦幻般的雾气所缭绕。
无数若即若离的联系连接在了本体与镜影胸前的铁牌之上,然后是磅礴的魔力涌现在这具虚妄的身体之内。
借以胸前的那块铁牌作为施法的媒触,一个极为复杂的术式开始在其中编织。
超过了材料魔力承载上限的铁牌瞬间出现了好几道危险的龟裂,无形的魔力从中喷薄而出,折射起天空中的光线,慢慢构筑出了一个巨大而虚妄的轮廓。
而此刻,所有人都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在甲板上严阵以待,他们紧盯着几乎能凭肉眼看到的船帆上龙剑徽章的战船,丝毫没有注意到一道巨大的阴影缓缓投在了他们的船只上。
“注意,对面的船停下来了!做好防御准备!”
霍布斯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放下来说道。
“为什么?这个距离对方应该根本没办法攻击到我们才对啊。”
一旁的“大钢炮”有些疑惑地问道。
霍布斯闻言再次举起了单筒望远镜看向了那艘帝国战船。
这一次,透过打磨的水晶镜片,他看到了不远处战船上的水手正在手忙脚乱的调整着风帆,笨拙的调转着船的方向。而船头挤满了人,许多人正指着自己这边好像在大呼小叫着什么。
“他们看起来好像是……想逃?为什么?”
霍布斯同样疑惑地问道。
一声令人感到血液凝固的咆哮声完美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吼!”
甲板上一半的人被这咆哮声给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到盖在鲸骨号上的这片“乌云”离开,追向不远处的帝国战船以后,才有人结结巴巴的指着它喊道:
“龙……是龙!”
…………
假的吧?
在破碎之海上怎么可能会有tm龙?
满脸络腮胡船长在看到那条黑色膜翼如乌云一般铺展,剃刀般锋利的鳞片在阳光下宛如黑曜石一般闪耀的黑龙以后,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问题。
自从泰拉一世的忠实伙伴乌图返回龙骨群岛以后,历史上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过目击到龙的记录了?尽管龙剑徽章作为瑞尔帝国的标志家喻户晓,但对于现如今的帝国人来说,龙基本上已经等同于传说中的生物了。
结果现在突然就这么凭空出现一条?
“船长,我们该怎么办?”
一旁的大副使劲的摇晃着船长的肩膀,才让他从震惊的恍神中清醒了过来。
“把……星光塔上的防御术式打开到最大!”
他颤抖着指向桅杆旁边那两座锥形的木质塔楼说道。
“这个我已经通知过了,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一条成年的黑龙出现在这里,他们还能干什么?难不成跟它谈判?
一条成年黑龙的破坏力基本上与一名传奇等级的法师相当。因为天生能飞,而且机动完美,再加上肉体堪称坚不可摧,在战场上,一条成年的巨龙往往能够起到直接改写战局的作用。
深呼吸了几口咸腥的空气,船长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恐惧情绪朝周围大声喊道:
“保持……保持冷静!都tmd把弓箭跟法术全部给我收起来,千万千万不要激怒那条龙!”
闻言,一旁早就架起了弓箭或弩箭的水兵,还有那几个法术媒触上闪烁着术式轮廓战法师们,都犹豫着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见此,船长放低了自己音量接着补充道:
“别去攻击它,也别去试探它。这条龙大概率只是路过而已,既然它刚刚出现在那艘走私船上空的时候没有攻击那艘船,那它同样也没有理由来攻击我们。”
“但是船长,它朝我们这边飞过来了……”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水兵颤抖着说道。
“别慌,可能只是它正好要走这个方向而已……”
船长死死的盯着那条黑龙紧张的说道。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回答那个水兵的问题,到不如说他是在自己安慰自己。
或者说自己欺骗自己。
一直到那条黑龙盘旋在这艘战船上空,嘴里开始冒出点点火星酝酿着吐息的时候,他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打打打!赶快把这个畜生给打下来!”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炽热的吐息从那条巨大黑龙的嘴里喷吐而出。
…………
“龙!那真的是龙!跟传说里描述的一样!”
“我奶奶绝对不会相信这个……”
“要是我能够活着回去,以后真有故事说给自己的孙子听了。”
“圣灵保佑,圣灵保佑,圣灵保佑……”
“我还是不明白,它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惊叹、慌张、祈祷、兴奋、不安……
相比于被那条黑龙选为了攻击目标的帝国战船,鲸骨号上的水手们除了恐惧之外,表现出了更加丰富多彩的情绪。他们或是激动,或是惶恐的看着那条巨大的黑龙在战舰上空盘旋着,时不时的发出由衷的惊呼声。
而引发了这一切的那个人——威廉,却是在他们注意力完全被黑龙给吸引开的时候,让丽兹停下了对于魔女之雾的释放。
释放魔女之雾对于她而言算也是一个不小的消耗,不是什么紧急情況還是尽量少用为好。
另外,使用【真实之影】具象出一条普通成年黑龙应该差不多足够了吧。
看着远方那條黑龙向战船喷吐出缭绕着黑色诅咒的吐息,威廉心想。
毕竟像黄金巨龙或者不朽石龙之类的顶级龙种,即便是在一千年前的那个时代都极为少见。
只是对付一艘木质结构战船而已,一口相当于传奇级火焰系法术的黑龙吐息就足够……嗯?
威廉眼角一跳。
在那口漆黑吐息落下的瞬间,那艘战船上的两座闪烁着幽邃星光的木质塔楼上猛的冒出了一道银白色屏障,挡在了那口吐息与船体之间。
但它们就像是湖面上漂浮的薄脆冰面一般一触即溃,几乎是顷刻之间,那两座塔楼相继炸开,桅杆上的船帆也被瞬间点燃。
但这口吐息的威力也只是到此为止了,原本威廉想象中整艘战船被烧得只剩下龙骨结构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并不是有什么其他力量挡住了这口威力无穷的吐息,而是这条黑龙停了下来。
威廉尝试继续下指令攻击,但那条黑龙却是完全没有反应。
我不能這么做……
黑龙的意志传递到了威廉这里。
经过【鹰眼术】强化的视觉,很快便帮威廉找到了令那条黑龙停下来的缘由。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身材矮小,一头栗色头发,身着与这片大海十分不搭界的蕾丝连衣裙的女人。
此刻,她正气喘吁吁的倚靠在船舱通向甲板的门口,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高举着一块青铜材质的金属牌。
那块金属牌上铭刻着龙与剑的图案,以及一个粗粝的锐角符号。
我不能攻击自己的主人。
黑龙的意志又一次传递到了威廉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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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龙与雾
时间退回到几分钟之前。
战舰的船舱里,船长的房间门外,两个正守在门口的侍卫听到身后传来了刺耳的铰链摩擦之声。
“吱,咔咔咔……”
一个留着一头栗色长发的少女将门推开了一条缝,探出了自己的脑袋。
她睁大着如明月一般清澈的眼睛看着门外的两位侍卫,手里还拿着一块马蹄糕在小口小口的咀嚼着。
“戴安娜小姐,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名侍卫见状,连忙走过去行礼问道。
她放下了手中的马蹄糕,抬头看向了甲板的方向,那两个侍卫跟着她一同把目光投向了那里。
“是有什么事吗?”
看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什么东西出现,那名侍卫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戴安娜闻言缓缓咽下了嘴里的糕点,然后保持着先前那毫无起伏的语调问道:
“甲板上的情况还好吧?”
听到这个问题,虽然并不清楚上面具体是什么情况,但这个侍卫还是用安慰般的语气回答道:
“请您放心,那只是一伙普通的海盗而已……”
但这个侍卫的话还没有说完,名为戴安娜的少女却是继续问道:
“你们确定那是海盗吗?”
这个问题却是令对方紧张了起来。
早年间,瑞尔皇室为了鼓励帝国海军主动出击扫灭海盗,在颁布的《反海盗法》里规定,海军在击败海盗以后,可以保留海盗掠劫战利品的七成充做自己的预算。
不过帝国海军劫掠海盗是合规合法的行为,但劫掠走私船却不是。
当然,因为这个法案缺乏有效的监管,再加上海军内部铁板一块。在过去,存在着大量杀良冒功的情况,帝国海军将走私船乃至正规的商船当做海盗洗劫的情况比比皆是。直到后来,皇室出面建立了帝国海运公司,民间商船在上缴昂贵的注册费以后即可得到官方的保护。
星辰议会为每艘在海运公司注册过的商船,配备铭刻着【残响】术式的“记录员”,以此来作为防止海军“误伤”的标识与警告。一直到这以后,帝国海军对于普通商船的袭扰才大大的减少。
“他们当然是海盗……”
飞速思索着自己该怎么把眼下的情况给圆过去,这名侍卫缓缓开口道。
但戴安娜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脑海里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话语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我的意思是……我刚刚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庞大的魔力在那边出现,只是普通海盗的话应该不会到这个程度吧,会不会是高等精灵那边的强者?”
戴安娜说完,把剩下的小块马蹄糕扔进了嘴里,拍了拍手中的碎屑,然后把门给完全推开了。
“极为庞大的魔力?”
另一名侍卫好奇的问道:
“那到底是多庞大?”
戴安娜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在咽下了糕点以后,她的眼神失焦了一瞬,然后她如同梦呓一般的说道:
“还有龙,以及迷雾……”
这两个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有点拿不准自己应该怎么应对眼前的这种情况。
这个名为戴安娜的少女是经过第八教团认证的“神启者”。
第八圣灵作为圣灵教会中唯一一个由凡人登上了那通天王座的圣灵,现如今是帝国官方唯一允许存在的人格神崇拜对象。而自其宗教诞生的伊始,便不断有人声称自己能够听到第八圣灵的教诲,甚至还有人狂妄的宣称自己就是第八圣灵的新一代转世。
那些自称是转世的,自然都是被皇室当做反贼给镇压了下去。但前者之中却是有极小的一部分人得到了教会的认证,成为了所谓的“神启者”。他们一方面是负责传递圣灵神谕的“信使”,另一方面则是作为承载圣灵力量,在现世行走的“圣杯”。
在正式的场合称呼神启者,甚至要在他们的名字前加上“圣”的前缀。
而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这样的存在。
尽管他们两个人并不是第八圣灵的信仰者,甚至都不算是虔诚的圣灵教会信徒。但对于以神启者这个身份的人说出来的话,他们却是丝毫不敢怠慢。
尤其还是在对方突然陷入恍惚状态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话——天知道那是她自己的话,还是第八圣灵借她之口发布的神谕。
“戴安娜小姐……您刚刚所说的龙跟迷雾是指什么?”
其中的一人忍不住问道。
他的问题令戴安娜从恍惚之中回过了神来,然后她回答道:
“就是龙与迷雾,字面意义上的龙与迷雾。”
说着,戴安娜朝一旁简陋的木质楼梯走了过去。
“戴安娜小姐!”
两名侍卫下意识的拦在了她的面前。
先前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在船长回来之前确保她安心待在这里。
船长的行事风格他们是十分清楚的,要是真因为他们没有看管好这位神启者的缘故,搅黄了他接的私活,之后保准会让他们两个走一遭跳板。
“外面有危险。”
见他们两不准备让路,戴安娜一边从脖子上取下了那枚闪烁着青铜色泽的圣灵圣徽一边说道。
“有什么危险?您刚刚说的高等精灵的强者吗?”
侍卫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
“不对,是龙,还有迷雾。”
她回答道。
对此,两个侍卫却是感到一阵荒谬。
自从泰拉一世的时代起,整个维克大陆上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龙了?
“吼!”
但这句话他们还没有说出口,一个令他们心脏冻结、血液凝固的咆哮声从不远处传来。这个声音吓得他们差点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龙威……
尽管他们没有见过龙,但却是从许多传说故事中了解过,名为龙的生物可以通过发出令人胆寒的咆哮来震慑周围的一切生物。
而戴安娜却是在这蕴含着龙威的咆哮声中,像没事似的将他们两人给拨开,然后一溜烟冲上了楼梯。
…………
我不能攻击自己的主人?
感受到黑龙的这个意识,威廉瞬间有些懵了。
这条黑龙是通过威廉使用神域级幻术【真实之影】所具象出来的产物,要说主人的话,这条黑龙唯一的主人就是自己。
什么时候那艘船上的那个矮个子女人也成它主人了?
想到这里,威廉尝试控制这那条黑龙将吐息喷吐在战船周围的海面上,而对方几乎是立刻便照做了。
缠绕着漆黑诅咒的火焰席卷在了平静的海平面上,嘶嘶的沸腾声响起,几乎是在顷刻之间,那艘帝国战船的周围被一层氤氲的雾气给笼罩了起来。
见此,威廉立刻命令那条黑龙扭头把火焰给一并喷吐到那艘战船上,结果就在那火焰吐息即将接触到船体的瞬间,它停了下来。
什么鬼?
威廉再次抬眼看向了对方舰船上的那个女人。
此刻,那个女人像是缓过了气来,她慢慢的走到了侧弦的位置,手里依旧高举着那块青铜色泽的金属牌。
有着龙剑符号圣徽的金属牌。
这么一看,她手里的那个东西,跟自己用来当做响应终端的圣灵铁牌还真像那么一对。
圣灵凯恩的号角圣徽与圣灵泰拉的龙剑圣徽,第八教团称其为第八圣灵的一体两面。
想到这里,威廉试着命令让那条黑龙往鲸骨号上喷吐火焰。
我不能攻击自己的主人。
同样的意志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嘶……会是这个原因吗?
想到某一种可能,威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尚未使用过的铁牌扔进了海里,然后使用远程施法在海里召唤了一个潮汐侍灵,令它席卷着那块铁牌到了几百米之外,随即继续命令那条黑龙朝那片海域喷吐火焰。
黑龙依旧拒绝了自己的这个命令。
并且用的是相同的理由。
原来如此……
威廉恍然大悟。
在游戏里,任何被召唤出来的单位——无论是通过召唤系法术、亡灵系法术、还是幻术系法术召唤出来的——任何的召唤生物都不会对自己的召唤者发动攻击。
也就是说,对于这些召唤物而言,它们的真正主人是那些圣徽。
此刻,远在毒蛇之痕附近的威廉的本体,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块响应终端扔到了地面上,然后以此为媒介召唤出了一个最基础的【狼灵】。
“攻击我。”
威廉对眼前那个幽蓝色的半透明巨狼说道。
听到命令,那匹狼灵毫不客气的朝威廉扑了过来,它嘴里剃刀般锋利的牙齿直取威廉的喉咙。
“啪。”
在它即将扑到威廉身上的瞬间,威廉脸色阴沉的打了一个响指。
【狼灵】的召唤术式瞬间被他解除,这匹幽灵巨狼眨眼间化作成了无数幽蓝色的光点消散在了半空中。
那些通过圣徽召唤出来的召唤物们,它们的主人并不是威廉·凯恩本人。
威廉不相信这个就只是召唤类型法术的特征。
换句话说,自己在以第八圣灵的圣徽释放法术时,尽管魔力是自己在出,术式的编织也是在由自己负责,但实际释放的主体却是那个虚无缥缈的“第八圣灵”?
这么说来,第八圣灵力量对于他而言到底可靠不可靠就要打上一个大大问号。
最起码,对方手中的龙剑圣徽也能起到作用,算是第一次真正证明了拥有第八圣灵的权限的人不止他一个。
看来对于圣灵力量的开发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威廉心想。
诚然完整的圣灵力量有多强,威廉在残月结局中已经深刻体会过了。
残月结局在玩家中又被称为高达结局,在那个结局里,主角在确定关闭月境裂隙无望的情况下,选择汇聚了七圣灵的信仰筑造了一台圣灵化身迎击虚无君王的本体。
死血之王、废墟魔神、狂权君主。
这三位分别象征着战争、毁灭、支配,直观战斗力最为强悍虚无君王在踏入现世以后,被驾驶着七圣灵力量化身的主角当狗一样暴揍,最后还是其他的虚无君王们纷纷出手相救,才让祂们三神连滚带爬的跑回了月境。
虽然这段剧情只是作出抉择以后的播片,依旧看不到虚无君王的血条,但根据这个结局的后日谈所提到的,这三位虚无君王至此受到了永生无法痊愈的伤。威廉估计,假如祂们再多在现世待个几分钟,被圣灵的化身直接给打死大概是没问题的。
但问题在于,代价。
为了让自己在使用这股凡人所无法驾驭的力量以后,不再化作新的灾厄,月蚀结局中的主角是不断燃烧自己的灵魂在战斗。而在这场战斗结束以后,主角也因灵魂燃烧殆尽而变成了一个对于外界毫无反应的植物人。
只能说,这作为一个同归于尽的手段还说得过去。
而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看似可以安全利用的力量,但却证实了它依旧不是那么可靠,也算是给自己微微泼了一盆冷水。
威廉想到这里,立马操控起了远在鲸骨号上的那个镜影,拿起了挂在胸前的那个响应终端,尝试着将其掰断。然而在他打算这么做的瞬间,这个镜影分身的指尖便失去了力量。
“先别祷告了,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唤起狂风摆脱对方的追击吧,周围好像快起雾了。”
霍布斯船長猛的拍了拍威廉的肩膀道。
從他的角度上来看,威廉先前又是站在原地闭上眼默不作聲,又是拿起胸前的铁牌沉默的酝酿着情绪,怎么看都是一副在祈祷的样子。
而威廉闻言则是微微张了张嘴,原本打算解释一些什么,但犹豫再三以后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然而没等他展开下一步的动作,异象再现。
就如霍布斯船长所说的,周围开始起雾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整片海洋上开始弥漫起了一阵迷雾。
先前威廉还以为是自己让黑龙朝海面上喷吐火焰掀起的水雾散开了,所以没有太在意。但不过就是一两分钟的功夫,整个海面上都弥漫起了一层浓郁的雾气。
就好像周围的海水都在蒸腾,环绕着船只的雾气越来越浓郁,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後,威廉即便是用【鹰眼术】都无法看清不远处那艘帝国战舰的轮廓了。
威廉下令让黑龙朝天空中喷吐火焰表明自己的方位,随即一道极为微弱的火柱照亮远方的位置——那火焰从鲸骨号上看起来微弱得就像暴风雨中飘摇的蜡烛。
“不对啊……一般只有在快到阿瓦洲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大的雾才是。但这还有个四五天的行程呢。”
一旁的霍布斯船长有些困惑的自言自语道。
威廉并没有去过阿瓦洲,毕竟在游戏里没有开放阿瓦洲的地图——据说曾经有出dlc的计划,但后来因为预算不足的原因而被砍掉了。
不过威廉对阿瓦洲也不是完全没有了解,除了翻阅过不少介绍阿瓦洲风土人情的书籍之外。他还总是听自己的伙伴——有着“游侠”称号的蕾梅黛丝,不止一次的谈起过自己的家乡。
阿瓦洲,又名迷雾之国。
据说每当外来的船只在即将驶入阿瓦洲的范围时,迷雾就会出现在外来者的周围。若来者是朋友,这迷雾便会自动散去,但若是敌人,那些迷雾中的恐怖存在便会吞没掉他们。
迷雾中的恐怖存在究竟是什么威廉从未见到或听到过任何具体的描述,但眼下他觉得那一定是非常强大的存在。
因为几秒钟之前,他感觉到自己具象出来的那条黑龙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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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过去的幻像
高等精灵供奉着火与雾作为自己的信仰。
这里的火,指的是凤凰圣火。
在凤凰殿的深处,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金色圣火。传说中,那是精灵的先祖们登天失败以后残留下的最后火焰精魂。
在白天,历经岁月的洗礼,感受到自己灵魂陷入空洞的老人会投身于圣火之中,将自己的灵魂与记忆作为圣火燃烧的薪柴;而到了夜晚,新生儿会被送到圣火前接受赐福,逝者的经验与技艺将会温暖这些新生儿的灵魂,让他们得到来自过去的传承。
至于雾,则是指的常年缭绕在阿瓦洲附近,带有魔力的浓郁雾气。
据说曾经自称是“火与雾之子”的精灵先祖在飞升光境失败以后,再也无法在现世维持自己永恒无限的存在。无奈之下,他们只得用泥与风重塑了自己的物质身躯,在此以后,通过繁衍生息令自己从有限中诞生无限。
而原先的雾气,便成为了另一股守护精灵后人的精魂力量。
在远古时期,第一位学会了操控雾气编织幻影的精灵统一了整个阿瓦洲,成为了初代的“迷雾之王”。在这之后,直到真正的魔法出现前,唤雾与控雾都是阿瓦洲统治者抵御外敌,稳固统治的最大依仗。
“起雾了。”
蕾梅黛丝凭栏看着远方喃喃自语道。
此刻的她正身处于整个阿瓦洲海拔最高的位置——月法城的火焚塔,相传当年精灵先祖乘坐凤凰尝试飞回光之境时,便是从这座塔的塔顶起航的。
虽然这个传说的真假有待商榷,但根据考古学家的研究考证,这座焦黑的高塔确实是阿瓦洲已知的最古老建筑。
若是平时站在此处,蕾梅黛丝能将整个阿瓦洲都一览无遗。但现如今即便是以她那高等精灵的敏锐视觉,也只能透过浓雾模模糊糊看到海岸线的轮廓。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现在整个阿瓦洲就好像一口不断蒸腾着沸水的坩埚,浓郁的雾气笼罩在了整座群岛之上,一直弥漫到了遥远的海面上。
“在弹劾结果出来之前,使用洲主的权限唤起迷雾封锁可不是一个什么明智的选择。”
一个古板而严肃的声音在蕾梅黛丝的身后响起,她回过头,看到身着亚麻色朴素长袍的塔克玛教团修士刚好走上了高塔的顶端。
对方微微颔首算是行了礼,然后他继续说道:
“迷雾的封锁不比来自月境的风暴,它们无法真正阻挡帝国舰队的脚步。但风歌家族的那个年轻人一定会借此做文章,拉动另外几个城邦的人反对你。”
“他们的反对不会影响大局,我唤起迷雾进行封锁,除了延缓帝国舰队的入侵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要防止那些更高位的存在进行干涉。”
这个修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
“这么说,你其实还是相信了破碎之海的那场风暴是因为第八圣灵的意志而歇止的?”
对于他的问题蕾梅黛丝没有做声,而是转过头重新看向了远方被迷雾所笼罩的海平面。
“你我都知道,所谓圣灵的概念原本就是那些人类不切实际的妄想。不会有哪个圣灵会像月境的那些君王一般,能够真正的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去影响现世的发展,它们是没有意志的,所谓的赐福或显圣不过是魔法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而已。”
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塔克玛教团的修士继续说道。
在塔克玛教团构筑的魔法模型中,祝福也好,显圣也罢,它们都不过是魔法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所有的圣灵之力,都必须要通过凡人的意志才可以显现于世。
“当年的我就是在那里……”
听到他的话,蕾梅黛丝突然指向远方的迷雾开口道:
“当年的我就是在那里,一箭射穿了那个人的脑袋,我亲眼看到生命的火光从他的眼睛中熄灭,直到现在我都能记得当时弓弦震颤的感觉。”
“那个名叫泰拉·瑞尔的凡人死在了你的手里。”
塔克玛教团的修士不带任何情绪的说。
“然而他复活了,并在几十年以后,被宣称登上了圣灵的宝座。”
蕾梅黛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道: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够将人复活的魔法——不朽与否,永远都是评判凡人与神明之间差异的分歧点。”
“所以这就是你唤起迷雾封锁阿瓦洲的原因?你担心第八圣灵直接出手干涉战争的结果,因此提前用迷雾将祂的视线给遮盖住?”
塔克玛教团的修士问道。
阿瓦洲是唯一一个在历史上未曾受到过月境入侵影响的国度。而其他的地方,维克大陆自不用多说,在戴蒙大陆上,现如今月境教派就如同维克大陆黄金历末期时那般的猖獗。至于奥西斯大陆就更不用多提了,那个曾经有着伟大文明的地方,早在三千年前就因为全民月境信仰而彻底陆沉,成为了如今的奥西斯之墟。
而阿瓦洲一直没有遭受过月境入侵的原因,一方面在于每个高精灵的生死循环都在凤凰圣火的庇护之下,月境里的那些存在很难撬开他们的精神保护;而另一方面,则是弥漫在阿瓦洲周围,带有魔力的迷雾拥有着遮蔽那些高位存在力量的功能。
圣灵的力量很难在这片迷雾中生效,而月境的虚无君王们能投射到阿瓦洲上的力量也极为的有限。
见蕾梅黛丝点头承认自己唤起迷雾的原因,塔克玛教团的修士出声提醒道:
“你私自动用洲主权限唤起迷雾的做法,很可能会让你在明天就丢掉自己洲主的位置。而无论是被神明打败,亦或者是被凡人打败,最后所带来的结果都是臣服。”
“这场战争在没有神明干预的情况下,我是不会输的。”
蕾梅黛丝淡淡的说道。
“根据我了解到的情报,即便是按照最乐观的计算方法,帝国远征军的实力也是阿瓦洲的三倍以上。这可不是简单依靠勇气或谋略就能够弥补的现实鸿沟。”
对此,修士则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所在。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精灵的人口极为稀少。即便只是计算双方的高位战力,整个阿瓦洲达到神域层次的,包括蕾梅黛丝在内只有三个人。并且其中的一人还是凤凰圣火的守火人,无法离开神殿出战。
而在帝国远征军方面,只是在明面上的就已经确定有四名神域强者参战了——更不用说可能藏在暗处的高手,最保守的估计会参战的神域强者至少有五个人。
但是……
“如果你们能选择支持阿瓦洲的话,那么这一切都将会逆转。”
蕾梅黛丝说道。
听到她的话,这名修士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能够被称之为“笑”的表情。
“月影小姐,塔克玛教团的教义你是知道的,我们从不会直接参与到任何一场战争之中。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选择立下誓言披上亚麻长袍加入我们,届时教团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蕾梅黛丝摇头刚准备说些什么,但她却突然神色一变,转头看向了迷雾的远方。
“龙?”
…………
龙消失了?
感受到原本最起码还能维持一分多钟的黑龙突然消失,威廉立马警惕了起来。
能够一个照面让一条成年黑龙悄无声息消失的存在,在整个世界上都是极为罕见的。而威廉现在能想到的那些,无一不是连自己都得要费点手脚才能杀灭的存在。
所以这片迷雾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你之前去阿瓦洲的时候也碰到过这种雾吗?”
想到这里,威廉赶忙向霍布斯船长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然后道:
“阿瓦洲在精灵语中就是迷雾之国的意思,像这种程度的雾气是阿瓦洲附近的正常现象……”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了极为困惑的表情,然后接着道:
“但我还从来没有在离阿瓦洲这么远的地方碰到过这种浓雾,这最快起码还有三四天的行程……”
威廉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问道:
“那之前在这种迷雾之中,你有遭遇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奇怪的东西……是指什么?”
船长反问道。
“比如巨大而模糊的轮廓、怪异的声音、腥臭的味道……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么描述的时候,威廉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在某个架空神话中,一个著名的,长着章鱼脑袋,背后生有蝙蝠翅膀的巨大绿色存在。
想到这里,威廉赶紧给自己的脑子里刹住车。
这画风都不对。
而另一边,威廉问题却是让霍布斯沉默了下来,过了几秒后他才开口道:
“虽然我没有碰到过……但跟我们做生意的那些精灵倒是有提到过一个雾天的注意事项。他告诉我们,假如我们在迷雾中碰到了明显不是这个时代风格的船的话,一定要无视他们。无论那船上的人是在求救,还是在发出威胁,甚至是发动攻击,我们都不能作出一丁点的回应。”
“为什么?”
威廉立马问道。
霍布斯看着威廉,脸上露出了某种诡异的表情道:
“因为假如我们没有回应的话,那它们就只是幻像,但一旦回应了,那它们就会成为独属于我们的真实。所以……大家千万千万不要去回应有关于他们的任何行为,现在大家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霍布斯说着压低了语调,放大音量。这在确保周围的人在能听到他话的同时,又不会被他给突然刺激到。
在看到霍布斯船长脸上的表情从诡异逐渐转变成恐惧,并且察觉到他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身后的侧弦以后,威廉也装作不经意的转过了头,看向了身后。
然后他看到了……
一艘巨大的战船从浓雾中显现,并排的行驶在了鲸骨号的旁边。与其相比,鲸骨号这种中等大小的三桅帆船就好像一叶小舟一般的渺小。
因为这艘船过于的高大,并且非常靠近鲸骨号侧弦的缘故,威廉必须要昂起脖子仰望,才能看清楚船帆上印着的龙剑徽章。
以及倒在了甲板上的那条巨大黑龙。
那正是先前威廉通过神域级幻术【真实之影】所召唤出来的那条黑龙。
作为幻术所具象化出来的存在,它在死后应该瞬间消失,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才是的。
但它的尸体却是完完整整的倒在了甲板上。
一个有着灰白色头发,银灰色眼眸。头上戴着青铜冠冕,手上提着一把红宝石长剑的男人站在了那条黑龙的尸体旁边。
这个人的形象威廉并不陌生,他曾在无数的雕塑、壁画、书籍、彩绘上看到过这个男人的形象。
泰拉·瑞尔。
那个自称是自己转世的男人,同时也是如今这个瑞尔帝国的开国皇帝。
而這艘巨大的戰船,大概就是八百年前那艘傳奇的帝国海军旗舰,最后一战在进攻阿瓦洲时,遭遇巨大风暴而折戟沉没的冠冕号了。
威廉看这艘船看得有些入神,一旁的霍布斯赶紧走了过来,他一手搭在了威廉的肩膀上,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别盯着天上看了,这种雾天是看不到太陽的,还是赶快帮忙驱风给船加速吧。”
接着,他小声冲着威廉的耳边低语道:
“别看那艘船了,它只是幻像而已。就按照阿瓦洲那些精灵说的,只要无视它就好了。”
而此刻,远在黑水沼泽的威廉本体已经去往了宝物殿内部的逝者图书馆里,让归档者找出了有关于阿瓦洲迷雾的资料。
在跳过了一大段有关于火与雾神话传说描述以后,威廉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内容。
阿瓦洲的迷雾实际上是一个奇特的魔法现象,只要身处于这片迷雾之中,过去幻像就会在其中不断的上演。而一旦目击者与其发生了交互,他们就会从单纯的幻像转变成对于目击者而言真实的幻像——这却是跟幻术系法术的原理特别的相似。
按照作者的猜测,这可能与精灵所谓的先祖精魂有所关系,它们作为现世的第一批生灵,在创世之初,还与光之境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还保留着强烈的可塑性,而并非坚实的现实。
换句话说,自己先前召唤出来的那条黑龙因为同样是幻像的缘故,被他们给直接干掉了?
想到这里,威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冠冕号甲板上的情况。
而这一眼,恰好跟那个泰拉·瑞尔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随后,对方扬起了剑居高临下的指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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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飘零
霍布斯并没有注意到那艘巨型战舰甲板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他继续装作一脸轻松的对威廉说道:
“伊实玛先生,还是先去帮忙给船加速吧……只要你无视他们,他们就只是幻像而已。”
在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但对此,威廉并没有回话,而是继续盯着那个正朝自己抬着剑的幻像。
他没法无视掉对方。
那个泰拉·瑞尔只是八百年前的幻像没有错,但自己眼下在鲸骨号上的身体也同样是一个由【镜影】编织而成的幻像。
因此,对方是确实看到了自己,并且就好像先前的那条黑龙一样,对方也是可以切实的攻击到自己。
但这只是威廉无法无视他的一个的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即便对方只是一个幻像,威廉也一点都不想放过他。
需要说明的是,威廉对于泰拉·瑞尔宣称是自己的转世,并且借用这个身份统一了整个维克大陆这件事情本身,其实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统治者为自己的出身赋予神秘色彩这种事情,别说是在有真实的神明与魔法存在的异世界了,就算是放在威廉先前的那个世界也是极为常见的操作。
在这个方面他也不能对后人有什么过多的苛求。
但问题在于对方在获得最高权力以后,整的都是一些什么烂活?
光是颁布星辰律法与建立第八圣灵崇拜这两件破事,就足够威廉把他关到黑牢,用灵魂之火永世灼烧折磨了。
而眼下,即便对方只是一个来自于过去的幻像,威廉也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打算。
所以威廉丝毫没有移开目光,他们俩穿越了八百多年的时光,间隔着上千公里的距离对视着。
“你们不用管,那个幻像已经注意到我了。”
盯着泰拉的双眼,威廉缓缓说道。
霍布斯闻言顺着威廉的目光瞥了那艘战舰的前甲板一眼,随即马上转过了头。
“快别看了啊,再看整艘船的人都要陪你一起死!”
看到那个头戴王冠,疑似帝国开国皇帝形象的人正拿剑指着这里,霍布斯急急的劝道。
“这艘船上不会有人会死,你们先走就是了,我待会就回来。”
威廉平静的说道。
“怎么走?这里可是在海上啊!”
听到威廉那好像在谈论今天吃什么般的语气,霍布斯有些急了,他冲着威廉的耳朵大声道。
在他看来,倘若被这个传说中的幻像之船给盯上了。除非是发生奇迹迷雾马上消散,否则他们绝对都要落得一个船毁人亡的下场。
先前那艘普通的帝国战船他们都解决不了,现在碰上这艘疑似传说中冠冕号的巨船,他们还有一丝跑得掉的可能吗?
威廉没有解释,只是一步踩踏出,一个银色的法阵凭空飘在了甲板上。随即他猛地一蹬,整个人瞬间被一股狂风席卷,漂浮到了半空中。
这股强劲的旋风不但把威廉给托到了半空中,还将缭绕在鲸骨号周围的迷雾吹出了一个圆柱形状的清净区域,金色的阳光透过被吹散的浓雾洒在了鲸骨号的甲板上,让站在甲板上的人不由抬手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没有理睬船上的阵阵惊呼声,威廉朝着船帆用力一挥手,数个术式瞬间构筑展开。多股狂风自虚空中袭来,鼓起了船帆将鲸骨号飞速的推向了远方。
而自始至终,威廉的目光丝毫没有离开那个人片刻。
“还能维持多久?”
威廉小声问道。
这个问题是询问在为他提供魔力通路连接的丽兹。
“我不清楚……但自从这阵雾起来了以后,我感觉维持魔女之雾的消耗好像减少了许多。不出意外的话,最少能够维持住十分钟左右吧……不过前提是,你能先把这风给停一下吗?”
丽兹在回答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被狂风给吹飞出去,双手死死的抓住威廉肩膀。
“抱歉抱歉……”
威廉说着立马将托住自己的【浮空】法术给取消,改换成了变形系法术【延形·翼】。随着“唰”的一声,一对宽大的膜翼沿着他的肩胛骨生长了出来,然后强而有力的拍打着空气,让他悬停在了半空中。
这一次,换成是威廉居高临下的看着泰拉的幻影了。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站在甲板上仰头看着威廉的泰拉幻影此时终于开口道。
也许是因为他那虚幻本质的缘故,他的声音里带着空洞的回响。
“那一定是你认错人了。”
威廉说着缓缓抬起了双手,他脚下的海水瞬间如沸腾了一般剧烈的激荡了起来,几秒钟后,两股水龙卷如蛟龙一般从海面上窜出,它们卷积着数以千百吨记海水,在威廉的身边搅动着。
“所以这场大风暴就是你所引起的?你妄图用这个来阻止我的前进?”
看到那两道舞动起来的水龙卷,泰拉幻影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说道。
风暴?
威廉闻言也是左右各看了一眼那两个合抱粗细的水龙卷。
虽然由【龙卷风】制造出来的水龙卷威力并不弱,但这怎么看都跟“大风暴”这三个字扯不上联系吧。
“但你我曾经是伙伴,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呢?”
接着对方又莫名其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哈?”
对于这句话,威廉只能通过发出这么一个单音节词来表达自己的困惑了。
“好吧,或许你不会相信……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一点,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是真的不愿意与你们所有人刀剑相向。”
对方说着,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握住了剑。
威廉还打算问些什么,一股危险的预感瞬间在自己的脑海里炸开,他想都没想抬手将两道水龙卷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血红的剑芒一闪而过,在接触到的瞬间,那两道水龙卷就像是失去了某种支撑一般,瞬间化作了一场漫天的暴雨落回到了海面上。
而在那片雨幕之中,头戴青铜冠冕,手持红宝石长剑的泰拉·瑞尔幻影正好做了一个收剑的动作。
而刚刚那道血红的剑芒便是出自他手中的剑上。
“我很抱歉……”
“我抱歉你妈。”
先是不断谜语人,然后又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就突然发动攻击。这两点一叠加,威廉的火气一下子就提上来了。
庞大的魔力通过魔女之雾搭建的通路流淌在这具身体里,随即被他编织成术式。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泰拉的周围浮现出了十数个绚烂的术式图案。
还没等他下一剑挥出来反制,五光十色的法术将他瞬间轰成了一团狂欢节的礼花弹。
船头的甲板被炸得木屑四溅,接着往下直接塌陷了好几层。整艘巨船就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狠狠地往海里摁了一下似的,先是猛的往下一沉,随即又在浮力的反作用往上一颠,往外甩出了一大摞的残破木板。
威廉看着又是寒气弥漫、又是火焰燃烧、又是电光闪烁、又是岩土四溅船头甲板,微微的吐了口气。这不一定能杀掉对方,但这么做挺解压的。
虽然这些都是一些可以直接跳过吟唱工序瞬发的简单术式,但在威廉强大魔力的支持,以及足够多的数量的堆积下,即便是一些高位月境魔物吃满了都要直接遭重,被当场放逐回月境。
而在那艘船的甲板上,此刻正硝烟弥漫……不,应该说各种元素弥漫。这却是令威廉一时间看不清那个靶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于是他的眼睛里亮起了淡淡的白光。
因为这个泰拉·瑞尔的本质大概是源于这片迷雾中的幻影,因此威廉没有使用【生命探测】,而是用了【魔力探测】尝试着寻找对方的踪迹。
然而在威廉的视野里,他完全找不到一丁点的痕迹。
整艘船,包括周围的雾气都是闪烁着淡淡的魔力光芒,但威廉却唯独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难道刚刚那么一击就直接将对方打成了齑粉消散了?
威廉心想。
但作为一个维系了八百年帝国的开国之君,哪怕只是一个幻影都不应该这么菜吧?
威廉看着那个仍然往外冒着硝烟的爆炸坑洞,内心嘀咕道。
刚刚那股危险的预感再一次出现在了威廉的脑海里,这一次他直接扇动着翅膀朝侧面躲开。
几乎就是在这个瞬间,从先前那个一直冒着浓烟的爆炸坑洞里,一道漆黑闪电与一道血红的剑芒毫无征兆的向他袭来,它们可以说是贴着威廉的脸擦了过去。
在这之前,威廉一直都保持着【魔力探测】的状态,但直到那两道攻击从自己面庞前略过时,他都丝毫没有感受到其中任何魔力波动。
那不是魔法?
想到这个可能,威廉立刻解除自己的【魔力探测】转态,令自己的视野变回正常。
然后威廉恰好看到了那个泰拉的幻影从那个坑洞中走了出来踏空而行。他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凌空而立,站到了与威廉同一高度的天空上。
而在那个人的身后,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披裹着斗篷的虚影。
这个虚影一手持着剑,一手握着权杖,面容完全被隐藏在了兜帽的阴影之下。
权柄者……
无论是不依靠变形或风暴系的术式便能做到的踏空而行,还是身后出现强大存在虚影,这些都是权柄者的重要特征。而权柄者在行使自己力量的时候,是完全不需要调用魔力的。对于他们而言,他们只需要向自己权柄范围内的事物下达命令就够了。
而在仪式魔法传承几乎已经完全断绝的情况下,这个自称是自己转世的开国皇帝居然是一个权柄者?
“那你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吗?”
威廉见此直接开口问道。
“不但名号是偷过去的,就连力量也是偷过去。”
对方没有回答威廉的话,而是用他那带着空洞回响的声音道:
“接下来我不会留情面了。”
“那还真是求之不得啊。”
威廉冷笑着说道。
这么说的同时,他心里也同时在犯着嘀咕——使用血红剑芒与漆黑闪电的权柄者会是哪个神话里的角色呢?
威廉简单的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对付过的权柄者,还在脑子里大致的筛了一遍各地的神话故事傳说,但他想来想去好像還真没見到过类似存在。
泰拉将手中的杖与剑在自己的胸口前相互交叉,随即血红与漆黑两种颜色源源不断的从中涌现,并且相互交融,逐渐变成了一颗心脏的形状。
而威廉这边则是简单的摊开了手,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漆黑球体浮現在了他的掌心中间。
这个漆黑的球体在出现的瞬间,过载的魔力令威廉胸口的铁牌几乎是在顷刻间粉碎,他连忙拿出了另一块铁牌挂上,而这块铁牌也随即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在吞噬了极为庞大的魔力之后,这颗漆黑的球体开始不断的压缩,一股庞大的吸引力也随之开始出现。周围的浓郁的雾气被拉扯成丝线状被吸引进了这颗球体之中,而威廉脚下的海平面也开始不断翻涌了起来。
随着魔力越注入越多,威廉手中的那颗黑球也越变越小,到最终只留下了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漂浮在了他的手里。
而此刻脚下的海面甚至被拉扯成了一个宛如倒扣漏斗一般的形状。
神域级暗影系法术【黑洞】,一个集杀伤力与控制于一体的超强aoe。
而此刻,泰拉幻影的手里出现了一颗红黑色的,不断在跳动着心脏。
“我的立场不允许我失败,所以……见谅了,曾经的游侠女士。”
他握着那枚心脏看着威廉如此说道。
一直到听到游侠女士这个称号,威廉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对方是把自己当做了蕾梅黛丝,在这里重演八百年前曾经发生在这片海域的“飘零之战”,难怪先前他说的话跟自己的回答完全无法搭在一起。
这就好像幽魂只能重复回答几个特定的问题,或者不受控制的行尸只会依照本能的重复生前的事情。
换句话说,眼前的这个泰拉的幻影并不是完全的幻术,而更像是某种死灵法术。
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段逝去的记忆而已。
而也同样也意味着,名为泰拉·瑞尔的那个人,或者至少是有个自认为是泰拉·瑞尔的人死在了这里。
死在八百年前的“飘零之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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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迷雾之王
“所以说,你们最后商谈的结果怎么样?”
身着暗金鳞甲的,佩戴着暗红短剑的凤焰城城主莫尔顿·血刃走上了火焚塔,他先是看了一眼远方的浓雾,然后做了个深呼吸令自己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下来,接着才向站在高塔平台边缘的蕾梅黛丝问道。
“跟预想中的一样,他们要继续保持中立,所以明确表示了不会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来。”
蕾梅黛丝眺望着远方回答道。
她的语气里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好像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般。
“但……为什么呢?这里是他们唯一的栖身之所,难道即便是帝国将龙剑旗帜插到了这里,将月境的裂隙打开在这里,他们也不在乎的吗?”
莫尔顿疑惑地问道。
“也许会在乎,但相比起来更重要的是白金戒律——两千多年了,他们依旧没有从那件事情的阴影中走出来过。”
蕾梅黛丝回答道。
起源古老的塔克玛教团一向遵循着出世的古道,他们在漫长的历史中,只有过一次入世干涉现实政治的尝试——那是在黄金历的时期,他们为了终结维克大陆上半神暴君的统治,将自己研究出来的创世模型与魔法的概念传授给了当时的人类起义军。
而那次尝试的结果,便是直接导致了后来圣灵教会的强势崛起,以及古典魔法体系基盘的确立。在这之后,整个维克大陆的进入了凡人为主导的白金纪元。但与他们预想不同的是,这个纪元相比于过去那几个有着半神或神血英雄的时代,要更为的迷信与残酷。
毕竟在过去,战争大多都是由神血英雄之间的战斗决定的胜负,而普通的凡人只是作为战利品或祭品而存在。但在魔法这一力量在得到普及以后,战争的便由神与神之间的对抗,变为了人与人之间的战争。而这种影响范围更大、伤害烈度更深的冲突带来的苦难,更是大大的滋养了月境的力量,为后来的月境危机而埋下了伏笔。
再到后来,塔克玛教团反思自己推动的这堆多米诺骨牌而导致的失控,制定了名为“白金戒律”的条例——从此宣布,教团将永远不会再直接参与任何的世俗权力的争斗,永远不再干涉任何的历史进程发展。
“就因为这个?”
听到蕾梅黛丝的话,莫尔顿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即便是在阿瓦洲,有关于塔克玛教团的信息也是被笼罩在一层神秘的面纱之下。行事神秘的他们,除了阿瓦洲的洲主之外几乎不会跟任何人有私下的接触。所以虽然莫尔顿有听说过塔克玛教团的古板与固执,但他从未想象过会到这个程度。
蕾梅黛丝闻言转过了身,她看着莫尔顿,语气里带着感慨的情绪说道:
“说实话,他们的这种做法我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哪个部分?即便兵临城下了还要抱守着早就过时规矩的这点?”
“理解为自己曾经的选择而后悔,然后用自己后半生去弥补那个错误这点。”
蕾梅黛丝神色平静的说道。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了那天在黄昏要塞圆桌厅时期的场景。一千多年的时光就好似涓滴的流水,缓慢而耐心的侵蚀磨平了大多数的细节。时至今日再去回忆那天,那些伙伴们的面容都已模糊,只剩下了一个个的名字环绕着黑曜石圆桌而立。
那一天她应该把那个人留下来的。
如果他能留下来,那一切都不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
又或者,自己至少应该让那个人带上自己一同踏上新的冒险。
看着这位执政八百年之久的影子女王脸上,露出了罕见的落寞表情,莫尔顿一时间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见对方的表情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他才缓缓开口道:
“另一个事情,弹劾的投票结果明天就会出来了。至于具体情况的话……我只能说非常不乐观。如果您没有唤起这场迷雾那大概还是五五之数。但现在您的独断独行很难不让那些民众回想起曾将迷雾之王的独裁统治风格。”
“我不可能为这个花上一个星期的时间去召开公民大会。”
“我知道,甚至风歌家族的那个年轻人他也知道。但他还有他的那些盟友一定会用这个事情做文章的。”
莫尔顿回答道。
“我被弹劾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大?”
“八成以上。”
“在大战之前更换领导人?我觉得他们应该还不至于愚蠢到这个地步吧?”
对于对方的这个预估,蕾梅黛丝面无表情的问道。
无论如何,更换洲主一事必然会导致大量的人员变动与利益再分配。再加上还需要举行解除圣火精魂与迷雾精魂的绑定仪式,以及举行新洲主的精魂绑定仪式,在此期间,整个阿瓦洲的庇护都会陷入极为脆弱的状态。
即便是阿瓦洲真的决定要向帝国投降,那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自废武功的行为。毕竟投降最终能够拿到的条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投降者手中的筹码。而帝国先前能开出那么优厚的条件,就是因为阿瓦洲的武装力量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但对此,莫尔顿却只是苦笑着说道:
“我这边得到的情报,沃德早前秘密邀请了圣灵教会里的一个重要人物,希望能够在帝国的舰队登录之前完成高规格的受洗仪式,然后将伊苏城归于教会的庇护之下。”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蕾梅黛丝的眼神中闪烁过了冰冷的杀意。
“这个情报是从哪里来的?”
她语气不变的问道。
以蕾梅黛丝对于沃德·风歌的了解,对方虽然极具野心,并且总是喜欢自作聪明,但他却从来都不算是蠢人的范畴。以他的智力不是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几天前天鹅港里单独开出了一艘战船,里面搭载着一位第八教团高层人物往阿瓦洲的方向驶来。而恰好就是那几天之前,伊苏城里的通讯术式因为魔力过载而全部被破坏了,里面存储的方位坐标全都无法回溯探查。”
莫尔顿回答道。
“这两件事情也可以完全没有联系……换句话说,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我相信我的直觉。”
对方立马说道。
蕾梅黛丝闻言重新看向远方的迷雾,过了许久才说道:
“不久前,迷雾里的精魂告诉我,它感受到了龙的气息。”
“这不可能。”
莫尔顿几乎是下意识的说。
“现如今不会有龙再离开龙骨群岛了。即便是那些将召唤系法术练到神域层次的魔法咏唱者,也没法与龙签订契约召唤它们。”
“但还是有另一种办法可以绕过限制召唤龙不是吗?”
蕾梅黛丝说道。
听到她的话,莫尔顿脸上瞬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神域级的幻术【真实之影】。”
他说道。
蕾梅黛丝点头道:
“在星辰律法制定的时候,所有的神域级的术式分别交由了帝国的各方势力保存,作为今后维持自己地位的保障。而分到了【真实之影】这个术式的好像就是……”
“第八教团的雏形,隐士密教。”
莫尔顿接过了她的后半段话。
“现如今除了塔克玛教团的修士,以及第八教团的高层之外,这个世上估计没有人会使用那个术式了。既然您感受到了龙,那最起码可以证明,有一个神域级教会高层正在来阿瓦洲的路上。”
莫尔顿说着盯着蕾梅黛丝的眼睛问道:
“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把那个人带过来。”
蕾梅黛丝冷淡的回答道。
但莫尔顿却是摇头道:
“不,月影女士,我问的不是那个圣灵教会的高层应该怎么处理。”
“把那个人一起带过来,以及……”
蕾梅黛丝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随即马上睁开道:
“对伊苏城、丰穗城与发条城进行为期一周的军事管制,在此期间暂停关于洲主的弹劾议案,一切都等沃德·风歌,以及那个圣灵教会高层被带过来以后再说……这对你来说不会是一个难以执行的命令吧?”
莫尔顿·血刃闻言,立马双手交叉按在胸前比了一个火凤礼,然后用极为严肃的语气回答道:
“这是我的荣耀,凤焰城的战士们将永远是您的锋刃,女王大人。”
火凤礼、自称为锋刃,以及称她为“女王大人”。
这些都是阿瓦洲自由城邦时代之前,高等精灵族作为一个整体被“迷雾之王”统治时代所的习俗。
若是在平时,蕾梅黛丝绝对不会接受这些称呼与礼仪。
但现在她累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有着那么多的精力与耐心,在月轮会议上不断平衡各方势力,争取到大多数人的支持。
现如今,哪怕帝国的威胁就近在眼前,阿瓦洲的内部也依旧是派系林立,宛若一盘散沙。
其实在争取塔克玛教团的力量失败以后,蕾梅黛丝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想要赢,或者说最起码想要输得不是那么难看,她就必须强行将整个阿瓦洲的力量攥在自己的手里。
既然他们给自己扣上了“迷雾之王”这顶帽子,希望通过这个来扳倒她,那自己就如他们所愿,真正的成为一个迷雾之王吧。
看着莫尔顿·血刃离开的背影,蕾梅黛丝悬着的心稍稍的放下了一些。
只要争取到了他的支持与效忠,那么至少在这场帝国入侵的危机结束之前,阿瓦洲内部的局面就是完全处于她的控制之下。
毕竟在整个阿瓦洲,真正能够上战场拼杀起到关键作用的,只有法师之城月法城,与战士之城凤火城两座城邦而已。
高等精灵族依照姓氏划分职业,这有点类似于种姓制度,但实际上却是要更为复杂——因为决定你姓氏的不是血脉,而是新生儿在圣火赐福仪式上所获得的赐福传承。整个高等精灵族一共有七十多个姓氏,每个姓氏都代表着一种职业,或者按照精灵传统的说法,一种“道路”。
新生儿只有在圣火祭司解读了赐福时的火焰形状,确定了他/她今后的“道路”以后,才会被冠以相应“道路”的姓氏。
人类也许能够从农民与工匠中征招青壮年进行简单的训练,从而拉起一支军队。但高等精灵绝对不会这样,除非你选择成为一名“游侠”,脱离圣火的庇佑离开阿瓦洲外出历练,否则你的姓氏就是你一生的使命。
上到祭司,下到农夫,每个人都需要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投身在自己的道路上。因此,高精灵族的每一个战士都是千锤百炼而来,他们穷其一生都在准备着战斗。
“不过即便如此,这也会是我的最后一战吧。”
看着远方的迷雾,想象着不久后会从中涌现出的无数挂着龙剑旗帜的战船,蕾梅黛丝喃喃自语道。
高等精灵的“道路”传统令他们的部队质量要远胜于在现世已知的所有军队。但在这同时,也令他们有着一个极为巨大的天生缺陷——那边是在数量上永远都是处在劣势的地位。
“但我尽力而为……”
说到这里,她一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脸上露出了苦笑。
因为无论成败与否,这都将是她的最后一战。
…………
在发现对方只是一段来自过去的记忆以后,威廉倒有些好奇蕾梅黛丝当年是怎么把他给杀掉的了。
即便只是一个幻像,威廉杀他也需要费一番手脚。
当然,这其中固然有一些自己也是一个幻像的原因在。但两相抵消,要是双方的本体相遇了,自己若不用上一些特极限手段的话,那这将不会是一场会一边倒的战斗。
最起码作为权柄者来说,这个泰拉选择共鸣的不知名神明,要比那个西蒙公爵选择的死神维拉强上太多了。
蕾梅黛丝虽然作为神域级强者,但她的实力在审判席中并不算靠前的。因为失去了凤凰圣火庇护的缘故,她作为高精灵的许多天赋都无法正常发挥出来。
而这个泰拉·瑞尔则是一个极为强横的权柄持有者,他本体的强度威廉估摸大概达到了当年那个戴蒙大陆远征军统领的强度,甚至可能更强。
不但攻高血厚,还掌握着一手强大的即死技能——连自己在没带即死抗性装备的情况下也会中招的即死技能。
威廉在扔出手中的【黑洞】将对方连人带船整个绞成一团浆糊之前,对方也捏碎了握在了他手里的那颗黑红的心脏。
然后威廉第一次真实的体会到了身中即死技能的现实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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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即死的权柄
即死类技能基于其特殊的机制,为了不破坏战斗的平衡,往往都有着极为苛刻的发动条件。一般来说,它们不是非常容易躲开,就是施法成功的概率低到令人发指。前者通常用来限制敌人,而后者往往则是用来限制玩家。
威廉记得那几个领域跟毁灭与破坏扯得上联系的虚无君王,基本上都掌握着几种即死技能。而跟自己打过交道的死亡相关权柄者,也大多会使用一些即死技能。
但那些大多都是一些需要读秒的计时技能,又或者是一些连老奶奶努点力也能躲开的范围技能一一当然,这个只是基于游戏里的表现,但即便是换算成现实,威廉相信凭借自己的感知与速度,也能够很轻松的躲开。
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像眼前这个泰拉亡灵释放的这种,指向性的、瞬间生效的、丝毫不讲道理的即死技能。
黑与红的气息在那个亡灵的手中如蛇一般纠缠形成了心脏的形状,随着对方猛的一握,一个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声音从自己的胸口处传来。
威廉下意识低头,一個宛如凿痕般的伤口出现在了自己胸口的中央。随即以这个伤口为中心,密密麻麻的裂隙如蛛网一般往四处蔓延一-他的这具身体逐渐开始崩解成一块块的碎片。
-一
妄想心音?
威廉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看到的老番里,某个骷髅面具黑衣刺客能够通过破坏复制的拟似心脏,产生共鸣作用于敌人本体的心脏上,以此产生一击必杀的效果。眼下对方使用的这个能力,却是与其有那么几分相似。
但就算是妄想心音也是需要媒介才能释放的吧?哪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即死技能?
身体破碎的速度很快,威廉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了,他先是将手中的[黑洞]直接向对方扔了过去,随即立马对自己的尚未崩坏完全的幻影再一次释放了[镜影]。
几个呼吸的时间,威廉的镜影便崩碎化作了泡沫消散,而用威廉以幻影制造的幻影则是逐渐从半空中勾勒出了轮廓。
他伸手接住了掉落的铁牌,然后抬头看向了不远处。
先前掷出的黑洞不过只有针尖大小,但在它飞过的地方却是引发了一系列剧烈的现象一一沿途的海水连成了一线单薄而优雅的水幕,而四周的浓雾也被黑洞吸附一空。一道极为细小而深邃的空间裂隙沿着它的飞过的轨迹出现,看起来就好像威廉先前是在发射某种黑色的射线
血红的剑芒从泰拉手中的长剑上划出,瞬间在半空中交织出了一张华丽的网络,但它们却完全无法阻拦这一击分毫。那道黑色的轨迹以一种不急不缓的,无可阻挡的姿态,直接的向对方袭去。
血红色剑芒交织出来的网络虽然极为细密,但相对于针尖大小黑洞而言,它们所漏出的破绽还是太大了。因黑洞吸引力而出现的水幕在这道剑芒网络上撞得粉碎,黑洞身后划开的空间裂隙也瞬间被消弭于无形,但黑洞的本体就好似风刮过纱窗一般简单的穿过了那张网络。
泰拉的幽灵身后的斗篷虚影立刻托住他的身体打算躲开,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巨大的吸扯力从黑洞上涌现,对方即便是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挪开几米的距离,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击中。
有那么一瞬间,在威廉的视线里,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黑与白两种颜色。
一个极为巨大的深邃黑球几乎是在瞬间出膨胀在了那里,将泰拉的幽灵给完全吞噬了进去。与此同时,一层耀眼的纯白光晕,如太阳的日冕层一般缭绕在了黑球的周围。
但这幅情景也只持续了一个瞬间。
接下来若是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一场被慢速倒放的爆炸。
仿佛遮蔽了半个天空的漆黑的巨球与耀眼的光晕,缓缓地,坚定的向内部坍缩着,静谧无声。
与此同时,巨大的吸扯力将对方脚下那艘巨大战舰给缓缓提出了海面,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它托出,并在半空中从上到下一点点的拆解成无数飘零的碎片,然后被吸附到那个正在不断坍缩的黑球之中。
这却又是一个相比于游戏,表现力与破坏强度要强上好几层次的法术。
毕竟在游戏里可没有这么强的环境交互。
看着周围被清净一空浓雾、被暂时抬升的海平面,以及被逐渐拆解的巨型战船,威廉想到。
黑球与光晕越缩越小,最终完全的坍缩蒸发,直到这时[黑洞]这个极为强悍的神域级阴影系法术才算终于结束。
而被临时抬升的海平面在失去了那股巨大吸扯力以后,瞬间化作了汹涌的浪潮向四方扩散。无数还没来得及被拉扯去黑洞中的战舰碎片化作了一场破木之雨纷纷落下,被浪潮携卷着向四面八方飘零。
“噗通
个人影从先前黑洞消失的位置坠下,直挺挺的坠落在了海中,如周围的破木一般飘荡
在了海面上。
“死了吗?”
见此,威廉张开了身后的膜翼俯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他身上不断亮起了各种各样的防御术式。
权柄者被称为半神,其身体的强韧程度要远超常人,有些甚至存在着在概念上的防御,譬如永远无法被某种属性的力量伤害之类的。因此,即便威廉已经非常确定对方在吃满了[黑洞]的伤害以后,最起码都应该是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了,但依旧还是做好了各方面的防御准备。
当威廉飞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自己先前做的准备过于谨慎了。
“开始消散了啊
他注意到飘零在海面上的战舰碎片大多在浪潮中打了几个回卷便化作了泡沫消失。
无论是这艘战舰还是泰拉,他们原本都只是一段来自于过去的记忆,不过是借由这片带着魔力的浓雾短暂的重现于世间。而现在,既然那些幻影已经被摧毁,甚至就连周围的雾气也被他清扫一空,开始消散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威廉悬停在了泰拉,瑞尔幽灵的上空,平息了他周围的海浪,然后静静的看着他。
此刻泰拉的样子也是复刻着自己在这片海域中死亡前的模样。
他瞪大了眼睛仰面漂浮在了海面上,脸上僵住了一个解脱般的表情。他的左眼斜插着一根晶莹剔透的箭矢,锋锐的箭头从他的头盖骨出伸了出来,在阳光下折射出了七彩的光晕。
那是蕾梅黛丝所持有的神器“琉璃月”所射出的箭矢。这种箭矢里能够通过注入最纯净创质,从而折射出所有属性魔力,因此可以达到无视任何魔法抗性的效果。
而在八百年前对方的脑袋上这么结结实实的中了这一箭,那估计人是真的死在这里了。
对方仅仅只是一段来自过去的记忆,依靠着这片源于高精灵先祖的力量的雾气而显现。就这,居然能够一击完全的摧毁掉自己的一个分身,威廉实在有些想不通对方究竟是通过仪式共鸣了哪个神话中的神祗。
虽然也有着特例,但一般来说,权柄者镜像仪式所选择模仿的神祗对象,其流传度越广、历史越古老,力量就越强横。
所有的能够引发仪式魔法的神话故事,若追随其源头都是人们灵魂深处对于创世的模糊回忆。因此这些故事流传得越广,便证明其影响越深远;而这些故事历史越古老,便证明其距离创世这一事件越接近。
能达到对方这个强度的神话原型,威廉估计最起码是要达到一个神话主神的程度,维克大陆的七大文明发源地的神话传说威廉都算是略知一二,但他在脑海里翻遍了这些神话里主神特征以后,却是没有一个能够对应得上。
甚至于现在自己的本体正在逝者图书馆里翻阅更古老的资料,依然是丝毫没有头绪。自己就连对方的权柄到底是什么都没有彻底搞清楚。
因为战斗结束得比较快,对方那黑色的闪电威廉没有看出门道来,但那血红的剑芒却是一种可以直接作用在术式的本身上的强大力量。
先前自己用[龙卷风]召唤出来的水龙卷并非是被剑芒轰散,而是被剑芒给切开了维持的术式本体而直接崩溃的。就凭这点,对方的权柄可以说是世上所有魔法咏唱者的克星了。
也是因为这个,威廉才选择使用[黑洞]这种体积极小,难以被捕捉拦截的术式进行的最后一击。
“喂
而更令他感到离谱的,就是那个远程捏碎了自己分身心脏的能力了。
在完全没有物理接触的情况下,直接瞬间释放的即死技能。这即便是汇集了所有死神权柄的圣灵“亡者”都没有这么夸张。
“喂
破魔与死亡,或许还有连接.....后的调查权柄就从这几个方向开展吧。
看着逐渐开始消散的泰拉的幽魂,威廉心想。
“喂!‘
一个声音冲着威廉的耳边大喊,瞬间将他从沉思中给拉回到了现实。
威廉转过头,是一脸疲惫表情的丽兹在旁边喊他。
回过神来的威廉立刻道:
“抱歉抱歉,我马上就传送回鲸骨号,到船上你就可以解除那些魔力通路的连接了。’
长时间维持着魔女之雾的状态,即便是在这片迷雾中消耗被大大的减少的情况下,对于丽兹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消耗。作为威廉这趟阿瓦洲之行,自己战斗力的最大保障,可以说丽兹的状态比威廉本人状态还要重要。
这还只是在破碎之海上就碰上了这么多的乱子,等上岸了指不定还有什么事情在等着他。因此,最起码在达到阿瓦洲之前,威廉不准备再让她有多的消耗了。
对于威廉脸上满是歉意的表情,对方只是白了他一眼道:
“我不是在说这个,现在离我的极限还远着呢....你先前不是说,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消散了吗?但那里是怎么回事呢?’
丽兹说着指向了一旁。
就在威廉飞过来看泰拉幽灵的这个当口,周围的浓雾又开始弥漫了起来,丽兹指过去的方向一片雾蒙蒙,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什么東西在那裡。
海面上却是有不少舰船破碎的残骸从那个方向飘了过来。
先前那艘巨大战舰的碎片,早在泰拉的幽魂消失之前便已经都消失了,那眼下能够再飘过来的战舰碎片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还是过去看看有没有幸存者吧。”
威廉沉吟片刻道。
在一艘半沉的船上,人的情绪是很容易陷入歇斯底里的。
“快把那该死的浮筏给放下去啊!别他妈再磨磨唧唧的了,水都快漫到我腰上了。”“没有淡水,上不上浮筏我们都要死,在储水室的门打开之前谁都别想把浮筏开走。’
“淡水?整个浮筏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哪怕你只放上一桶淡水上去,之后又准备把谁踢到海里喂鱼呢?”
“我没有这个打算,但假如你们认为最终会这样的话,你就自己在你们三个人里选一个吧。
“哈?为什么不是你,或者你身边那个除了祷告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的娘们呢?’
“为什么不是我,是因为我是一名会风暴系法术的法师,没有我的帮助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到阿瓦洲。为什么不是她,是因为先前没有她的帮助,你们早就被那条龙给一口喷成焦炭了。而且将她带到阿瓦洲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假如她死了,即便我们到了阿瓦洲也都要死。”
眼瞳中閃烁着淡淡银色光芒,手中浮現出若有若无法阵的年轻人将戴安娜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与三名剑已出鞘的水兵对峙着说道。
魔法咏唱者一对三普通人,若是放在平时绝对是一边倒的战局。
但眼下因为空间范围过于狭小,双方靠得太近,再加上自己处于十分疲惫的状态,面对着三个持械的普通人,他自己也很怀疑自己的胜率。
而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女还在祈祷着。
“您是我们心中永恒的不灭的灵性,是创世之始的
“你能让那个娘们先闭嘴吗?”
三个水兵中为首的那个激动的大吼道。
“戴安娜,先别说了
他低声道。
“现在他们都很激动,别刺激他们了。’
“毕竟即便是第八圣灵也不会现在马上响应您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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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神启者
神启者泛指一切能与圣灵建立联系,并可以有限运用祂们力量的存在。过去,在人格化七圣灵崇拜还大行其道的时代,依托那些神启者的力量,圣灵教会掌握着维克大陆实际上的统治权,是当时真正的霸主。
后来因为圣灵教会的高层急于求成,希望一步到位直接通过仪式魔法共鸣出七大圣灵的权柄者。最终事与愿违掀起了七大灾厄,致使生灵涂炭。在这以后,教会的影响力跌倒了谷底,神启者这一概念也被废除,扫入了历史的垃圾桶里。
但在泰拉·瑞尔带来了第八圣灵的信仰以后,这个由凡人登上了圣灵宝座的崇拜对象,令消失了两百多年的神启者再次出现在了世界上。七大圣灵禁制人格化崇拜的禁令直至今日还有效,因此现如今如果说到神启者,那指的都是第八圣灵的神启者。
作为另一种类型的超凡力量持有者,神启者们力量的表现除非是“转世”这种最为高级的形式,否则从来不能以他们的意志而挥洒。倒不如说,神启者更像是圣灵手中的提线木偶,只是更高层次存在的传话器、力量载体,或者别的什么。
即便是力量通过祷告被唤来了,它们最后会被用在什么上,也不是神启者自身可以控制的。
戴安娜停下了祷告,她睁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歉意道:
“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她说着,右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胸前的那枚散发着青铜色泽的第八圣灵圣徽。相比之前,这枚圣徽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将她保护在身后的那个法师虽然没有回头,但还是轻声安慰道:
“不,这不是你的错,没人猜到会冒出来一艘挂着帝国旗帜的战船,然后还突然向我们发动袭击。”
戴安娜闻言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的低下了头,将手中的圣徽握得更紧了。
“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几个到底准备怎么选择?”
那个法师看向那三个水兵提高了语调说道。
大概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话,他手上的法阵银光微微闪烁,几道肉眼可见的风刃缭绕在了他的周围。
先前因为那个从浓雾中出现的神秘人物的突然袭击,战船的整个船头都被炸成了碎片,甲板上的船员更是诡异的捂住自己的胸口,成片成片的倒下死去。
海水不断从船体的破损的位置倒灌,原本用变形系法术铆接,据说是永远不会遭到破坏合线也纷纷自行断开,现如今战船的残骸正在缓慢而坚定的下沉着。
最后一个还能用到的逃生的浮筏挂在他们身后的护栏上,只需解开绳子便能够放到海上。而通往储水室的通道则是在那三名水兵的身后,先前因为维护战船动力系统“风炉”而逃过一劫的风暴系法师,却是坚持要求对方先去搬出几桶淡水,自己才肯解开绳子。
那三个人看着回旋在对方周围的风刃,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浮筏的空间很小,承重能力也不强,绝对无法承受五个人与足够淡水的重量。作为常年与海洋打交道的水兵,他们当然清楚淡水的重要性——食物方面还可以通过捕鱼解决,但淡水就真的没什么办法可想了。
之所以他们还要跟对方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争论,就是因为他们希望让这个法师把他身边的拖油瓶给抛弃在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上。
浮筏只够让四个乃至更少的人活着登上阿瓦洲。而这个少女是教会的人,对于他们而言属于是纯粹的外人。
但眼下,这个法师却是要死保那个教会的所谓“圣女”,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为首的那人持剑趟着水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他手中的剑尖直指着那个法师。
但还没等他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呼啸着的风刃瞬间从他耳边掠过,在他身后已经倾倒的桅杆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糟了……
看到那道划痕的瞬间,法师在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作为一名负责维持照看战船“风炉”的魔法咏唱者,在先前那艘巨大的帝国战舰来袭的时候,为了控制这艘船进行规避,他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魔力用于唤风。现在看来,此刻他所能制造的风刃,攻击在人的身上可能只能划出几道皮肉伤。
他原意是想借此警告对方不要轻举妄动,但对方三人的在看到这道风刃的威力以后,却是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就好像是得到了某个讯号一般,一同向他冲了过来。
“闭上眼睛……”
他最后只来得及对身后的戴安娜说出这句话,随即立马操控着周围的风刃朝对面三人攻去。
戴安娜闻言乖乖的闭上了眼,顷刻间,飞溅的水声、空气被破开的尖啸声,以及有什么东西被打碎的破碎声不绝于耳。
在这一刻,好似所有东西都被不断不断地拉长,长到每一个声音都被拉扯成了失真的怪异尖啸。
作为一名神启者,尽管她有过以一人之力将整个万仞城瘟疫给净化的显圣神迹,但就身体素质与能力而言,她只是一个正常人的水平。
对此,教会是这么宣传的:一个精通了生命系法术的魔法咏唱者能够净化瘟疫不是值得稀奇的事情。但一个昨日还与你我相同的普通人,今日便可以因为信仰而完成了连神域法师都难以办到的神迹,这才是圣灵真实存在的最好证明。
也正是这个原因,尽管后来经过测试发现了她有着学习魔法的天赋,而且天赋还不低,但圣灵教会却是依旧驳回了她希望进行魔力启蒙的请求。毕竟有着圣灵的庇护,添加任何的外力都会削减她作为神启者的纯洁性。
眼下,她无比的期望自己是一名魔法咏唱者,最好还是一名学习了大量战斗法术的战法师。那样她也不会对于当前的现状完全的束手无策了。
虽然戴安娜在主观上感觉十分的漫长,但这场战斗实际上很快便结束了,
“留他一命,去阿瓦洲还要靠他的风。你去把浮筏放下去,你去提两桶水上来。”
有什么东西往后一仰倒在了戴安娜的旁边,她连忙睁开了眼,看到正那个一直护着她的魔法咏唱者被一名水兵一脚踹在了护栏边,一把明晃晃的刺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戴安娜抬头看向那三个人,其中的一人正好拿剑指着她问道:
“那她该怎么处理?一剑?”
“这一趟遭了这么多罪都是因为她……就绑这里,让她跟这艘倒霉的船一起沉海底算了。”
为首的那人如此说,随即他低头看向戴安娜道:
“小姐,虽然你可能没有感受到过,但溺水的滋味可不好受啊。简单来说,就好像有一双冰冷的手由松到紧的慢慢扼住你的脖子,捏住你的肺,一点一滴的把生命的气息从你的身体里给挤出来……”
在一旁解着浮筏上水手结的人打趣道:
“你什么时候变成他妈的诗人了?”
“我杀人的时候一直都是诗人,还有别他妈废话了,赶紧把浮筏放下去吧,解开的绳子记得给我。”
戴安娜闻言却是一脸平静的问道:
“那他呢?”
她说着指向了身旁那个魔法咏唱者。
“放心,你的骑士不会死。就像他之前说的,如果没有他的风,只靠这艘小浮筏在这片海上漂流,我们大概率都会死。”
他耸肩回答道。
按照先前的计算,这里已经离阿瓦洲很近了,大概也就四五天的航程。但这也是在有强风助力,并且不迷失方向的情况下。最起码在看到阿瓦洲海岸线之前,这个精通风暴系的魔法咏唱者是必不可少的对象。
尽管隐藏得很好,但戴安娜还是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意。
即便是为了不暴露他们抛弃自己的秘密,他们也会在即将到岸的时候将这个一直尝试着救下自己魔法咏唱者给杀掉的。
但还没等她出言提醒,一旁的那个法师却是气息微弱的说道:
“她没有上船的话,我是不会召唤风的……剩下的路你们自己用手划过去吧……”
但对此,这个水兵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
“放心吧硬汉,到时候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与方法让你改变主意。”
然后他从自己同伴那里接过麻绳,一把扯过戴安娜纤细的手臂,将其牢牢的绑在了一旁栏杆上。
“你大概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向你信仰的圣灵祈祷,看看祂会不会显圣来搭救你。”
在抱着水桶跳上浮筏前,对方如此说道。
看着逐渐下沉的战舰残骸,他最后朝戴安娜喊道:
“如果真有显圣的圣迹,还请一定要让我们仰望一下。”
对此,戴安娜却是看着自己胸前的那块布满裂纹的青铜圣徽,小声地说道:
“刚刚那不就是吗……”
先前她便是在细碎的未来的启示中,看到了向她袭来的龙,以及弥漫在了四周的雾。
而当赶到甲板上以后,她再一次恍惚感受到了第八圣灵的力量的投射。
虽然不知为何,在这片迷雾之中那股力量相比于往常,变得非常的微弱。但她还是依照指令,透过自己一直携带的圣器,让这股力量与不远处那个第八圣灵曾将在人间的虚影相共鸣了起来。
而自己先前不过是祈祷第八圣灵能够从那条黑龙的手里救下整艘战船,但结果却是第八圣灵的力量透过那个虚影重新归世。祂在几招将那条黑龙给解决掉的同时,还将整艘船也一同给解决掉了。
想到这里,戴安娜的脑海里,一些能够被称之为异端的想法正在滋生。
所以第八圣灵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龙,还是这艘船?
破碎之海的迷雾她有过一些耳闻,游荡在其中的都是基于过去记忆而产生的幻像。只要不去理睬他们,他们便无法对真实的事物造成影响。而反之,只要他们与现实事物发生足够多的交互,他们就能变得足够的真实。
戴安娜想到这里马上刹住了车。
够了,不要继续再想下去了。
而且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毕竟自己马上都要被淹死在这里了。
对于死亡,戴安娜倒是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现在的她,只是覺得有些對不起先前那个一直希望保護她的法师,那几个水兵事后肯定会把他杀掉,然后伪装成沉船事故处理的。
但此刻的她也不想再通过祈祷,请求第八圣灵来帮助她解决这最后一桩心事了。
自己先前的祈祷,非但没有救下那些人,反倒是让整艘船都被沉了下去。
水逐渐淹过了她的脚踝,没过了她的腰,攀上了她的胸口,扼住了她的喉咙,覆盖住了她的口鼻。
她能感受到象征着死亡的圣灵“亡者”正在悄悄的向她靠近,祂就好像一个踏在水面上行走的人,一步一步的走近了自己,然后缓缓的蹲在了自己的面前。
圣灵“亡者”的形象,一直是一个披着漆黑斗篷的枯瘦人影,从来没有活人见到他把自己兜帽取下来过。
但现在的戴安娜见到了。
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是,对方居然长着一副风暴省居民的模样。
灰白的頭发,银灰色的眼睛,并且脸色苍白。
而且更离谱的是,对方居然还带着第八圣灵的圣徽。
居然不是第七圣灵自己的圣徽,而是第八圣灵的圣徽。
据说亡者负责引导所有的灵魂找到自己最后归宿,所以祂现如今是为了把自己带到第八圣灵的神国吗?
“还活着呢?”
对方开口了?!
圣灵居然开口了?
这可是自从当年泰拉·瑞尔去往龙骨群岛,听到了七大圣灵发出神谕以后,有史以来第一次听到圣灵开口说话的奇迹啊!
还是说其实每一个人在死前都会听到这句话呢?
等会,对方刚刚说什么了?
“我还活着……你你你,你是谁?”
戴安娜马上回问道,但因为她被淹在水中,发出的声音只是一连串吐泡泡的咕嘟咕嘟声。
而她的话刚刚问完,便觉得淹没了她的水开始飞速的褪去。
接着她才发觉那不是淹没了她的水在褪去,而是整艘船的残骸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被缓缓的抬到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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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两位信徒
“都死了啊……”
将那艘战船的残骸给缓缓抬起以后,眼中流转着淡绿色光芒的威廉喃喃自语道。
在【生命探测】的视野下,整艘战舰的残骸内部,找不到哪怕一个还有着生命气息的人形轮廓——威廉只看到有一些鱼在里面惊惶的四处游动着。
这不正常。
这才过去多久?哪怕是遭遇上了一场大规模的海战,一整艘船上也不可能都死得这么干脆才是。
一路上威廉见到了不少漂浮的尸体,而那些尸体大多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并且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维持着双手捂住了自己胸口的姿势,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难不成,先前那个虚影对自己使用的,能够凭空捏碎心脏的即死技能还是一个广域范围技能?而这整艘的战船上的人就是这么死掉的?
想到这里,威廉微微感觉有些牙酸——广域即时生效的即死技能,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这么赖的东西才是。
但话说回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几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用风暴系法术将战船断成几截的残骸抬出了水面以后,威廉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被几个潮汐侍灵架着推过来的小型浮筏,以及在上面瑟瑟发抖的几个人。
“大……大人,我们……”
浮筏上的一人结结巴巴的好像想说些什么,但威廉没有理睬他,而是对自己召唤出来的潮汐侍灵命令道:
“看好他们几个,如果想逃的话就把他们的手脚折断。”
潮汐侍灵们全身由泛着微微蓝光液体构成,它们有着鲨鱼的脑袋与人的身子,浑身上下布满了鳞片。在听到威廉的命令以后,它们向威廉行了一礼,随后目送他踩着用【浮空】法阵铺设好的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漂浮在半空中的那艘战舰残骸。
先前的那个差点被淹死的少女正在剧烈的呛咳着自己肺里的水,因为两只手都被牢牢的绑在船只边缘的护栏上,她低垂的脸上鼻涕与眼泪横流。
见状,威廉手中的魔力汇聚,从虚空中抓出了一把冒着幽暗蓝光的短匕首,将绑住少女手腕的绳结给轻轻划开,把她放下了下来。
被放下的瞬间,失去支撑的少女双手撑着浸满了海水的甲板地面倒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以后才缓过了气来。
“你……是谁?”
过了几秒以后,她往后倚在了栏杆上,将盖在自己额头前挡住了视线的湿发给拨开,看向威廉问道。
问完这个问题,她又陷入了一阵咳嗽声之中,身子一颤一颤的把胸口前的那个青铜色泽的圣灵圣徽给带了出来。
威廉刚准备回答她,但在看到这个圣徽以后,他却是又沉默了下来。
他回想起来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先前那个将自己召唤出来黑龙给停下来的少女。而此刻对方挂着的圣徽上满是裂纹,像极了自己的响应终端在施法过载以后的模样。
想到了某些可能,威廉将原本已经到嘴边的“威廉·凯恩”这个名字给停了下来,然后他缓缓开口道:
“你可以叫我为伊实玛。”
对此,少女点了点头,随即用十分诚恳的语气感谢道:
“谢谢您,伊实玛先生,感谢您救了我的命。”
然后她好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一般马上道:
“对了,您刚刚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一艘浮筏,在上面有……”
没等她问完,威廉抬手指了指她的身后。
她顺着威廉指的方向看去——附近的迷雾被托起战船残骸的狂风给吹散了,因此她很清晰的看到了先前的浮筏就在下面不远处,而那四个人正互相背靠背蹲坐在浮筏的中央,看起来就好像等待着被押送去刑场的犯人。
“都还活着,其中有个伤势比较重的我简单的治疗了一下。”
威廉说着,看向了对方手腕上被绑出来的勒痕,他语气十分随意的问道:
“是他们把你绑在这里的吗?”
少女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是他们其中的几个人做的……但这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她说话的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
这却是把威廉给整不会了。
别人都把你绑在船上沉海了,你居然还能觉得不能完全怪对方?
威廉原本是打算询问一下对方打算怎么处置这几个人,以此来拉进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的。但在听到对方的话以后,自己先前准备好的那些说辞却是一下子都被鲠在喉咙深处了。
他好像记得这个世界的宗教里,没有什么被人扇了左脸以后,要把自己的右脸给伸出去的教条吧?
不过就凭她的这个回答,威廉敢肯定先前这艘帝国战船想过来劫掠鲸骨号的事情,绝对不会是这姑娘的主意。
“你们是要去阿瓦洲对吧?”
沉默了几秒,威廉如此问道。
还是换一个方法先取得对方的信任吧……
威廉心想。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疑似第八圣灵的神启者,他自然不会放过以此来解析第八圣灵本质的大好机会。
在游戏里,神启者也是作为可选职业而存在的,威廉曾使用神启者通关过,因此对其也算是有些了解。
神启者这个职业最大的特色便是法术与蓝条被一套独特的“神眷”机制取代了。“神眷”的机制类似于一个组合公式的符文系统——神启者的基础力量被称为“祷言”,而每个圣灵都有着一组基盘的祷言。而不同的祷言之间经过有规律的排列组合又可以产生不同的“赐福”,玩家则是可以在圣灵的教堂或者祭坛上铭刻或遗忘不同的祷言,并提前组合好多钟多样的赐福。
相比于魔法咏唱者来说,神启者因为没有魔力的限制,在续航的方面要强大很多。但因为能够铭刻到以太域中的祷言数量是有限的,因此神启者在灵活性上要差魔法咏唱者很多。
威廉不好说现如今这些第八圣灵的神启者,是不是自己之前所了解的一样。最起码,第八圣灵的神启者们,并不是像过去那样是将圣灵的体系当做是一个整体在崇拜。假如现如今他们还有着所谓“祷言”的话,相比于当年七大圣灵都有着完整“神眷”系统的时代,只靠第八圣灵本身,恐怕是有一些独木难支。
又或者说,现如今的神启者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是的……原本要去阿瓦洲……”
那个少女回答。
然后她继续说道:
“但如您所见,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些变故,船毁人亡了……伊实玛先生,恕我冒昧问一下,你就是先前那一伙海盗上的人吗?”
“海盗?什么海盗?”
威廉不由的问道,但在对方打算解释之前,他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
回想到先前霍布斯船长说的那些,对于帝国海军的控诉,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威廉一下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理清楚了。
要不是对方贪图鲸骨号船上那一点货,估计也不会闹成现在这种船毁人亡的下场啊……
威廉内心里感叹着,然后对她说道:
“并不是,我只是一个坐船去阿瓦洲做生意的商人而已,并不是什么海盗……而且这片海域也没有什么海盗。”
听到“船”一词,对方脸上的表情瞬间明亮了起来。
“那,伊实玛先生,我能不能坐一趟您的船……”
威廉的心里立马点头回答说“能”,但他脸上却是逐渐露出了一副犹豫的表情。
“但你们先前还打算袭击我们的船……”
威廉好像有些为难的说道。
听到威廉的这句话,对方往下看了一眼这条被威廉用狂风托起来的战船残骸,一脸诡异的说道:
“幸好没有袭击成功。”
说着,她的眼神自然而然的被威廉脖子上挂着的铁质圣徽给吸引了过去,在发现了这个突破口以后,她立马继续说道:
“伊实玛先生,请允许我再冒昧的问一下,您是圣灵‘隐者’的信徒吗?”
她说着,用手小心的指向了威廉胸前的铁牌。
从小在圣灵教会耳濡目染长大她,一眼便看出这块圣灵圣徽绝对是出自于封印圣殿贵重成品,并且无论是选用的材料,还是制作的工艺,都是最为顶尖的。
这个层次的成品,很大程度上已经跟持有者本人的财富与力量层次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一般的浅信徒根本别想得到这个圣徽,必须得是跟圣灵教会有着紧密联系的人,才有可能托封印圣殿的祝圣师,通过圣灵圆盘以最大功率给这个圣徽进行赐福。
换句话说,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一个第八教团的虔诚信徒——说不定还是教团里的某位高层。
见威廉点头表示肯定,她立刻继续说道:
“伊实玛先生,我的名字叫戴安娜,也许您有听说过……”
虽然用了“也许”一词,但这只是戴安娜出于礼貌。在这个时代,只要是第八教团的人,基本上没有谁没听过自己的名字。
但对方在听到自己名字以后,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波动,他只是用与先前没有什么两样的语气继续问道:
“然后呢?”
“然后……”
听到这里,戴安娜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自从在五年前她觉醒了力量将当时流行在风暴省万仞城的血泪瘟疫给平息以后,便被教团的神官们给认证为了第八圣灵的新神启者。而在那之后,她已经十分习惯只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便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麻烦了。
虽然很多时候,她在表面上会表现出对于这种情况的厌恶,甚至在她登上这艘帝国战舰之前,还特意嘱咐不要在船上搞特殊对待。但不到两天以后,她便还是住进了船长的单人间,由专门的厨子来负责她的饮食了。
其实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十分的享受这种感觉的。
戴安娜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直接说道:
“这一趟我去往阿瓦洲是为了举行一场极为重要的洗礼的,希望您能让我搭乘您的船走完剩下的旅途。在事后,第八教团一定会重重的答谢您的。”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对方挂在胸前的那枚奥铁材质的圣灵圣徽,继续补充道:
“隐者也会为您带来祝福的,我以圣灵瑞尔神启者的名义向您保证。”
…………
“所以说,这就是你把他们带上船的原因?”
霍布斯船长看着威廉身后站着的四个人,表情有些警惕的问道。
先前伊实玛在风帆上留下了的风,让鲸骨號就如同一支脱弦的箭一般飛快的航行出了老遠的距离。
考虑到对方即将面对的是高等精灵传说中最为可怕的迷雾幻影。再加上船已经驶出了如此遥远的距离,他即便是跑掉了也不可能重新赶回船上,鲸骨号上的众人都为那个奇怪的客户舍身救船的行为给真正感动到了。
一时间,甲板上那些原本以爲自己今天会交代在这里的船员与水手们,都主动的集合在了船尾,朝着对方消失的方向脱帽,对那个在危机关头勇敢站出来断后的伊实玛行礼致敬。
并且在那之后严肃商量商讨了一下,对方在船上留下来的那些原本打算卖给高等精灵族的货应该怎么处理掉。
那可是十几斤的精炼源质银锭,以及更多的粗炼矿石啊!
尤其是在黑水省现如今已经独立,断绝了与外界的贸易往来的当下。还卖什么阿瓦洲啊,把这批货转手卖到法环城,岂不是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吗?
但是在这场会议上,船长霍布斯却是义正言辞的回绝了这个提案。
他们的客户伊实玛在登船之前就有说过,他来做这笔生意是因为自己在阿瓦洲有一个过命的朋友。而现在伊实玛既然是为了拯救鲸骨号,为了救他们所有人而死的,那他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伊实玛的遗愿,将这批源质银给卖到阿瓦洲上去。
哪怕自己因此要少赚百分之三十多的利润,他也在所不惜。
霍布斯船长的话引得船上船员们的一阵阵的喝彩,甚至有人为此感动得潸然泪下。既是为了伊实玛拯救了他们的英雄壮举,也是为了老船长守信与正直的高尚人格。
然而当他们来到船舱的里储藏室,准备好好点数那些源质银存货的时候,随着一阵电光闪烁,那个他们原本以为早就死掉的男人却是突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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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胯条
今天被现实跟网上发生的一些事情给搞了心态,申请拉胯一天。
算欠下的,这个月补上来。
听着《霓虹甜心》先睡了家人们,正好调整一下自己的作息时间。
对不起!
《封档千年我最弱的小弟都成了魔王》拉胯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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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到达
威廉在传送回货仓里放置的信标上以后,十分困惑的环顾着周围挤满的船员。
此时,整个货仓里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自己带过来用来封装源质银粗炼矿石的木条封箱被打开了个七七八八,而放置源质银精炼锭的保险柜旁边也是有好几个人在围着。
[传送]发动时突然产生的电光与尖啸令很多人都下意识的缩起了脖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然闪烁的亮光给吸引了过去。
而在看清楚了来者是谁以后,整个船舱里都陷入到了某种奇妙的寂静之中。
“这是在干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威廉打破沉默问道,
他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霍布斯船长,此时的他正跟“大钢炮”与“雷火”一起站在保险柜的旁边一一看起来那两个半吊子的魔法咏唱者好像是想破解保险柜上的封印术式。
见没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威廉使用圣徽里残留的魔力直接闪现到了霍布斯的面前,他看着这個跛腿的老人再次问道:
“这是在干什么?”
看到瞬间出现在面前的威廉,霍布斯船长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见到了鬼一样惶恐。
“你...你还活着?
“我为什么要死?”
威廉反问道。
听到对方的问题,霍布斯的脑海里回忆起了那些高等精灵在说起迷雾幽灵的传说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恐惧表情。
他不着痕迹的咽了一口唾沫道:
“因为...没有人能够在被迷雾中的幻影盯上以后还活着回来。’
“那现在就有了。’
威廉耸耸肩回答,然后第三次问道:
“所以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询问的必要,虽然刚传送回来的时候威廉还有些懵,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对此,他倒也没有产生愤怒之类的情绪。相反,他反倒有一些想笑的冲动。
这倒还真是一个十分现实的世界啊.....
他在心中这样感叹到。
而听到威廉的问题,霍布斯从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极为尴尬的笑容,他犹豫着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威廉微笑着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倒没什么别的意思,他就想听听对方打算拿什么理由糊弄过去。
但另一边,看着威廉脸上挂着的淡然微笑,再回想起对方先前展现出来的实力,某种无形的压力令霍布斯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对不起,我们原本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
在这股压力之下,霍布斯最终直接低头承认道。
威廉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对方肩膀调侃着问道:
“所以就想过来看看自己这一趟能多赚多少?”
不知为何,冷汗瞬间沿着霍布斯的额头流了下来。
“抱歉..
对此,威廉也没有再继续多问什么。
他走到了那个保险柜前,在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上面的封印术式以后说道:
“没事了,既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那就合约照旧,继续往阿瓦洲的方向开吧,别在这里再耽误时间了。’
说完,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的船员,身上的那股无形压力瞬间弥漫在了整座船舱之中,
“大家都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不过要记得,出去的时候千万别把不该拿的东西给带出了。
在一片寂静的货仓里,威廉并不响亮的声音十分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
那些船员闻言如获大赦一般,纷纷把自己抱在自己怀里的木箱放下,物归原位,接着逃一般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站在保险柜的旁边的那几个人也想跟混着出去,但却让威廉的一个眼神给停了下来。看着霍布斯,威廉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道:
“这一趟的酬金再追加加三成,麻烦给船上再多腾出几间客房怎么样?’
霍布斯早就注意到了跟随着威廉一起传送回来的五个人了一一其中四男个人都仰面倒在了地上,也看不出到底是死是活。而剩下的那个女人则是环抱着双臂,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时不时还抬起头偷瞟他们这边。
“赶紧去给那位女士拿条干毛巾。”
见状,霍布斯对一旁的人说道,然后他转头看着威廉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们是什么人?”
“先前那艘帝国战船上的幸存者。”
威廉直接回答道。
“三个水手,一个魔法咏唱者,还有一个...呃,圣灵教会的牧师。”
说着他分别指向了那五个人,然后解释道:
“那艘战船也遭到了迷雾幻影的袭击,整艘船上只活下来了这五个人。
“圣灵在上
船长微微张开了嘴,接着立马看向威廉道:
“所以这几个人您打算怎么处理?让他们走跳板吗?’
“我要是打算这么做的话,就也没必要费力把他们几个一起带上这艘船了。’
威廉回答道。
“但这可是帝国海军的人啊...总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待在船上吧?还是说你打算把他们给送回去?’
威廉连连摇头,随即扯着霍布斯的手走到了那几个人身边道:
“这个人是一个精通风暴系的魔法咏唱者,等他伤势好了,可以让他在你的船上工作。到时候你可以给他取个‘快风’之类的绰号。’
威廉先是指了指那个满是伤痕的人,随即又指向了另外三个穿着水手装的人继续道:
“而这几个就是普通的帝国水兵,你待会先把他们关起来,至于到时候该怎么处置,可以看看他们的合作意愿。”
威廉一脸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的表情,最后转向了戴安娜的方向道:
“至于这最后一位.....麻烦你这边给她整理一间好点的单独睡房出来,当一位贵客对待。放心,之后她会跟我一起去阿瓦洲,不会留在这艘船上的。“
“不,还请让我跟您住一间房。”
一旁的戴安娜却是突然看着威廉说道。
“为什么?”
威廉先是瞥了一眼旁边的霍布斯,然后赶紧问道
而戴安娜则是看着威廉脸上诡异的表情,一脸认真的解释道:
“同为第八圣灵的信徒,在陌生的环境里我更相信您的品德。”
威廉有些尴尬的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霍布斯船长,而对方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威廉,好一会儿才说道:
“所以说,这就是您把他们带上船的原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当然,这不是针对威廉,而是针对那几个人。毕竟航行在大海上的船相当于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突然上来几个先前还准备劫掠自己的人,总归还是会让人感到些许的不安。
“之前只是因为想了解一些事情,外加不习惯见死不救而已。除了这位小姐之外,其他人如果你觉得是麻烦的话,可以等到阿瓦洲以后把他们全部留在那里,这毕竟是你的船。”
威廉如此说道。
然后他接着道:
“另外,还是给这位小姐准备一间单独的房间吧。
最终,霍布斯船长还是没有让那几个人去走跳板。
那三个水兵暂时被关在了一间被搬空的储物间里,霍布斯打算等快到岸的时候再把这几个人给“放生”掉。而那个精通风暴系魔法的法师在伤势恢复了以后(在威廉的帮助下并没有用太久的时间),在“大钢炮”的监视下负责起了唤风加速鲸骨号的工作。这大大的加速了到阿瓦洲伊苏城迷雾港的时间。
至于戴安娜,经过威廉的劝说了以后,总算是放弃了要跟自己住同一间房的坚持。
这倒不是威廉在性别上有什么顾虑,而是他总觉得一个第八圣灵的神启者,而且明显是偏向另一半的神启者,跟自己睡在同一间房里总归是一件不怎么安全的事情,最起码是一件不怎么方便的事情。
即便他并不需要睡觉,而且自己只是一个分身在这里。
在破碎之海上航程的最后几天里,威廉或是拷打威吓,或是旁敲侧击的从这几个幸存者这里得到了不少的信息。
先前这艘帝国的战船是为了执行一项护送任务而来的,而护送的对象则是这个来自第八教团的神启者戴安娜。
戴安娜的全名就叫戴安娜,或者在正式场合会称其为圣.戴安娜。
她没有姓氏,这是因为所有的神启者在被神官集团确定了身份以后,都要舍弃自己曾经的姓氏,以示自己永远献身于圣灵一一这却一个跟过去一样的习惯,创建神启者职业的账号只允许键入名,因为需要在姓氏上挂不同的圣灵名号。
然后这位名为戴安娜的神启者,被那个所谓的第八圣灵给选中则是在五年前。
当时在风暴省万仞城爆发了一场名为“血泪瘟疫”的大疫病,数万民众遭到感染,感染者均双眼不断泣血直至失明。当地的教会与星辰灯塔面对那场瘟疫皆是束手无策,而这个时候,城内一个老牌贵族家族雇佣的小女仆冥冥中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引导着她从贵族家的院子里挖出了一个古老的护符,并让她将护符给扔到了井里。
而后有人喝了这口井里的水治好了自己的血泪瘟疫,而这口井里的水能够治愈血泪瘟疫的事情也就由此传了出去。很快第八教团找到了这个小女佣,在回收了那口井里的护符,确定她说的话属实以后,她很快被神官集团认证为了新的神启者。
之后,在经过教会牧首主持的祝圣仪式以后,她便带着那枚护符,将整个城市里的瘟疫都给驱散。
“等一下,你说那个护符,是不是呈八芒星的形状?”
听到这里,威廉忍不住打断了那个“小女仆”也就是戴安娜的话问道。
对方点头回答道:
“是的,八芒星,但上面的符文全部都被磨损掉了。
威廉继续问道:
“那你之前说的那个贵族家族不会是做附魔首饰生意的昆西家族吧?”
戴安娜摇头道:
“虽然他们确实有做附魔首饰的生意,但那家主人的姓氏不是昆西,....
“那他家的宅邸是不是在万仞城的风牙区,是背靠着一块巨大的黑曜石建造的?”
威廉再一次打断了对方话问道。
戴安娜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奇怪的看着威廉
威廉没有在意对方奇怪的表情,而是揉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陷入了沉思。
也是,一个家族完整的传承一千多年确实有些难度。但既然位置没有错,那估计就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了。
首先关于那个血泪瘟疫,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虚无君王中掌握着麻木、缄默与冷寂的铁心寡妇,袖最初在薄暮王国就搞出过这个名为血泪瘟疫的东西。其意在令人一次将此生的眼泪都流干,从此以后便再也不需要悲伤的情绪。
顺带一说,袖当初还搞出过相对应的狂笑瘟疫,意在令所有感染者将此生的快乐全部都一次性笑完,为此,疯愚弄臣还跟袖起过不小的摩擦
而参照灾难年历,五年前确实也是对方轮值的铁心之年没错。
而那个护符威廉就更熟悉了。
那是一个支线任务,帮助万仞城最有钱的家族找回丢失的传家宝物一一一枚八芒星护符。据说只要这个护符戴着了他们家主的脖子上,这个家族就会屹立不倒。而当时在那个任务的探索过程中,威廉发现了这个家族一直都雇佣童工,压榨铸造师与附魔师。因此在最后抉择的时候,威廉选择制作一个假的护符给还了回去,而把真的护符自己留了下来。
这主要还是基于自己朴素的道德观念,以及一点点希望全收集成就的执念。
但换句话说,那枚护符是威廉自己做的。
但问题也来了,那枚护符在游戏中的效果是增加佩戴者的幸运值。包括自己做的那枚伪造物,在附魔时也是附上增加佩戴者幸运值的效果。
这跟驱逐血泪瘟疫的效果,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就算先假设因为自己被供奉成了第八圣灵,导致自己曾经留下来的物品都变成了圣遗物,那治愈瘟疫也不该是这个第八圣灵“隱者”的负责范圍。
这个世界的神明,除了塔克玛教团所崇拜的哲学神“玛”之外,没有哪个神明一一无论是圣灵还是虚无君王,没有哪个神明是全能,袍们的力量只会在自己的领域范围内生效。
驱逐或治愈血泪瘟疫,怎么说都应该是圣灵“母親”或者是圣灵“淑女”的权柄领域才对
圣灵“隐者”的权柄,就威廉之前跟那个泰拉幻影的战斗来看,应该是与法术本质以及镜像共鸣之类的领域有关系。
还没等威廉再继续问点什么,整个船舱里突然发生了一阵颠簸,威廉眼疾手快扶稳了差点摔倒的戴安娜,然后一把拉开了房门
之前霍布斯船长说估计今天应该就能看到海岸线了,而刚刚的那动静看起来应该是船上紧急下锚所致的。
而威廉刚把门拉开,便差点迎面撞上了鲸骨号的二副。
此刻对方氣喘吁吁的,看上去像是一路冲过来的。
二副先是瞥了一眼房间里的戴安娜,然后向威廉道:
“抱歉打扰到您的约会了,但那边出了一些情况需要您去看一下。”
无视了对方的前半句话,威廉立马问道:
“现在能看到伊苏城的迷雾港了吗?”
二副点了点头,然后道:
“但现在好像出了点问题,伊苏城风歌家族的旗帜都被取下来了,现在码头上挂的都是血刃家族的旗帜。’
“而且整个码头上都被戒严了。”
他的话刚说完,又有一个船员匆匆的跑了过来道:
“几艘精灵长船挂着血刃家族旗帜往我们这边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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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关于精灵族
“他们说要上来检查船舱?
霍布斯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他们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所有来自帝国的船只都要进行严格检查....包括像我们这样的商船。’
从驳船上下来以后,先前被派过去与对方负责人进行沟通的大副点头答道。
霍布斯闻言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几艘船身曲线如新月一般优雅的精灵长船,此刻它们与鲸骨号之间的距离大概约是有五百码左右。
五百码的距离,这是在海上陌生的船只相遇,无法分辨对方是否存在恶意时,为了防止擦枪走火而需要主动保持的安全距离一一对于神域以下的魔法咏唱者来说,这个施法距离就好似天壑一般难以企及。
那几艘挂着血刃家族旗帜的精灵长船,严格遵守了海上的这条不成文规矩,保持了自己的安全距离。但同时,他们也拦在了通往向迷雾港上的路上,将鲸骨号给拦在了码头之外,大有一番不让检查就不让他们通过的气势。
“要检查什么他们有说吗?我在这边也算是做了有几十年生意了,这种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码头那里挂着血刃家族旗帜的原因你问了没?’
霍布斯指着码头上挂着旗帜继续问道
“我问了,对方只说让我别多管闲事....至于为什么非要上船检查,他们说这是例行公事毕竟现在是这样的局势,他们那边担心船上藏着帝国军方的探子
“谁是帝国的探子又不会写在脸上,这理由也太牵强了一些吧。
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大副的话,众人转过头,刚好看到威廉带着好像还有些晕船的戴安娜来到了甲板上。
“所以说,现在对方是不让我们靠岸吗?”
省去了无聊的寒暄,威廉直接问道。
“必须要经过检查才允许靠岸,而且现在整个码头都被戒严了....以前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霍布斯有些忧心忡忡的回答。
然后他接着道:
“而且戒严那里还不是伊苏城本地的卫戍家族,而是凤火城的血刃家族。七大城邦之间的卫戍力量应该是完全独立的才对,放在平时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这很难说这到底是为了应对帝国军事威胁而做出的调整,还是阿瓦洲内部发生了什么政治动荡。
亦或者是两者兼有之。
“该怎么办?伊实玛先生。’
见威廉陷入了沉默迟迟不做声,霍布斯试探着问道。
“那就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吧,没必要在对方的地盘上跟他们起冲突。
闻言,威廉回过神来回答道。
然后他接着补充道:
“关在储藏室里的那三个水兵你们都看紧点,等他们的人上船检查的时候,记得先跟他们说清楚,别造成什么误会了。’
霍布斯闻言立马点头,接着马上招呼着周围的人赶紧行动起来,好像生怕威廉会反悔似的。
事实上,霍布斯的确是很害怕对方会反悔。
魔法咏唱者,尤其是像对方这样强大的魔法咏唱者,性格一般都极为骄傲而敏感的。因此,霍布斯在得知对方要求要登船检查以后,他最担心的不是什么别的,而是自己的这位雇主会不会因为觉得这是对于自己的挑衅,而与对方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现在有了他的这句话,霍布斯感觉自己安心多了。
简单的准备工作布置下去以后,“雷火”往天空释放了一发[雷光术],这是先前约好表示同意检查的信号。过了几秒钟,其中的一艘精灵长船开动了过来,遍布修长船身两侧的木桨整齐划一的划动着,那艘船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行驶停靠在了鲸骨号的右侧
鲸骨号上的水手见状,刚准备抛下软梯让对方的人爬上来,精灵长船上五名身着暗银色鳞甲,腰佩血红色短剑的高等精灵却是直接一跃而起,如同刚振翅跃起的飞鸟一般跳起了四五米的高度,越过了侧弦的护栏,轻盈的落在了甲板上,引得船上的水手一阵阵惊呼
其中四位高精灵在落地以后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的相互掩护着彼此,他们环视四周,在确定了周围没有威胁以后,那按住剑柄警戒的手才缓缓放下。
而剩下的那個军官打扮的高精灵在落地以后,则是径直朝船头威廉与霍布斯他们一行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头戴雕有凤凰纹饰的暗金色头盔,一对尖尖的耳朵露在了头盔之外。几条金色的流苏被海风吹拂飘在了头盔的后面。那既是象征着凤凰的尾翼,也彰示着他作为指挥官的身份。
高等精灵族的身材相比于人类而言要更为的高挑而修长,这连带着他们的脸也要稍微的尖一些,再加上那精致的五官,对方看上去显现出了一丝女性的阴柔美感
经常会有人会因为高等精灵的形象,而认为高等精灵都是一群提不起剑的娘炮,既不像他们在翠玉省的远房亲戚森精灵那样充满野性的力量,也不似冷石省的冰精灵那般浑身肌肉虬结,能够在冰天雪地里半披一件兽皮就出门狩猎,有种粗犷的美感。
但实际上,在他们那看似脆弱纤细的外表下,却是潜藏着远超普通人想象的力量。
具体来说,假如游戏里选择高等精灵族作为开局的话,玩家初始数值面板要高出其他种族很大一大截。
毕竟经过凤凰圣火祝福高等精灵族,很难说算是凡人种族一一就比如先前这几个人原地一蹦跳起四五米高登船的这种事情,自然不是依靠肌肉提供的爆发力做到的,而威廉也是丝毫没有感受到魔力的气息。这是某种天赋法术,就类似于魔女能够使用自己的鳞粉催眠、造梦、模糊距离一样,都是一种“现象”,而并非术式。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相比于魔女这类依托着某个概念而诞生的真正超凡种族,高等精灵只能说算是半个超凡种族一一毕竟他们还需要依靠到繁衍这一行为,才能维持自身种族的存续。而作为维系着这点的凤凰圣火,其恩赐既是祝福也是牢笼。
圣火的祝福只会在阿瓦洲,以及迷雾所笼罩的范围内持续生效。一旦离开这个范围,高等精灵们所受到的祝福,便会不可避免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衰弱消退一一选择高等精灵开局的玩家,在游戏的前中期会进入一段明明等级在提升,但人物各项属性却是一直保持原状,甚至有时倒退的状态。
而凤凰圣火赐福的地域性这点,则是在人类崛起之前高等精灵族一直趋向于保守,从未向维克大陆或其他地方发起过扩张的重要原因。
而在后来的青铜历时代,在人类崛起成为维克大陆的统治者以后,阿瓦洲曾发生过一场信仰危机。
彼时阿瓦洲上的精灵们还自称“精灵族”,他们的种族名字之前还没有“高等”的前缀。当时许多被漫长而停滞的生命折磨得临近崩溃,一直渴慕着变革的精灵族,从人类这个种族的身上看到了生命所应有的激情,以及能够改变现状的潜力。
他们认为正是圣火的赐福所带来的虚假永生毒害了整个种族,于是他们决定反抗火与雾所带来的禁锢,效仿人类步入新的时代。
起初,他们计划直接将凤凰圣火给熄灭,并将迷雾之王的传承给断绝,以此让整个精灵族都彻底丧失赐福,成为一个在“生”之后还有着“老、病、死”的真正凡人种族。
为此他们以自由的名义掀起了一场叛乱,而叛乱的结果则是在迷雾之王伟力的强压下毫无意外的失败了。
但那一任的迷雾之王却是一位睿智的贤君,他看到了这股思潮对于整个阿瓦洲圣火赐福体系根基的动摇。所以,他没有选择处死那些叛乱者,去毁灭他们的肉体而为他们的精神塑造一座不朽的丰碑。他选择了最终放逐了那些人,并允许所有认同他们理念的人追随他们一同离开。
于是,精灵族历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的大规模种族迁徙开始了。这场迁徙持续了整整五十多年,前后分为六个批次依次离开。
第一支舰队渡过破碎之海,穿过了仙女湾来到了瑞文伍德,并在那里与圣树立下了契约成为了后来的森精灵。第二支舰队远渡白海,穿过了千蛇群岛,在沸腾平原以北龙脊山脉的一处火山口附近登陆,并在之后的的一百年以后突然举族消失,只留下了熔铁城这一座传奇的要塞城市。
第三、第四支舰队先后去往了奥西斯大陆,据说还在那里建立了繁荣的国度。但几百年后,奥西斯大陆遇上了月境危机,最终整个大陆都被虚无君王们给沉入了海中,而这两支舰队的后人也是悉数遭到了毁灭。第五、第六支舰队则是都向北方进发,其中的一支在冷原登陆与当地的冰巨人定下了盟约,成为了后世的冰精灵;而另一支则因为看看世界的极北究竟有什么,而穿越了龙骨群岛继续向北,最终彻底的失去音讯。
而在这以后,整个精灵族历史上便再也没有过大规模种族迁徙了。但阿瓦洲还是保留了响应的制度,无论是在迷雾之王统治的年代,还是在后来的七大自由城邦的年代,只要是对于凤凰圣火赐福体系有着质疑的人,都可以选择放弃自己的赐福与姓氏,以游侠的名义离开阿瓦洲。
放弃了赐福的高等精灵族虽然在敏捷与感知上依旧会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但在力量与耐力等属性上就不如普通的人类了。再加上因为失去了赐福而导致的灵魂空虚,许多精灵游侠会患上名为“元素变异”的病症。因此维克大陆上人们对于高等精灵族的刻板印象,总是一副病恹恹的虚弱模样。
但实际上真正的高等精灵绝对不是这种形象。
威廉看着这个踏步向他们走过来的军官心想到。
这好像还是威廉第一次见到赐福完整的高等精灵,作为一-名魔法咏唱者,,他很难从非法术战的角度上评判对方的战斗力如何。但从对方那时刻保持着警惕的姿势,行走时的战斗姿态,以及缭绕在身边的气势上判断一一就登上船的这五个人,或者说一个没有魔法咏唱者支援的战术小组,他们能像切黄油一样,在五分钟内将整艘船上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全部放倒。
包括船上已有的那三位魔法咏唱者在内。
在阿瓦洲,每一名被冠以了战士相关姓氏的精灵都是绝对的战士,他们自被赐姓走上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开始,他们终其一生的所有目标都是在磨炼自己的战士之道。
先祖传承下来的天赋,再加上漫长岁月的磨炼,尽管阿瓦洲的战士数量稀少,但他们每一个都是一骑当十,甚至一骑当百的绝对精锐。
这支军队我一定要拿到手里
看着这几个相比荆棘城那些荆棘黑卫们要强大太多的战士们,威廉心里暗暗想到。
虽然離開阿瓦洲的范圍就会逐渐失去赐福,但从蕾梅黛丝的例子上来看,只要再回到阿瓦洲这种赐福还是能够重新得到补充的。
又或者,自己说不定能够破解圣火赐福的原理,将其作为对抗月境的另一张底牌。
在威廉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那个精灵军官已经走到了霍布斯的面前。霍布斯堆笑着向他伸出了手,但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握上去。
“霍布斯.黑鲸,鲸骨号的船长。听说你在之前二十七年的时间里,一直在与风歌家族的人有生意上的往来?”
对方开门见山的问道,那语气就好像审讯官在盘问被挂在刑具上的犯人。
霍布斯一脸尴尬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然后先是瞥了一旁的威廉一眼,接着才好像是找回了些许底气一般的回答道:
“风歌家族只是中间人,我们主要是跟银手、灰瓷、冷火等家族做生意。我们带过来各种阿瓦洲上没有稀有矿物,他们卖给我们工艺制品。而且风歌家族也不是唯一的中间人
“你只用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你之前有没有与风歌家族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是或者不是?’
虽然是听起来极为不耐烦的话,但对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霍布斯点头道:
“是的。
“很好
对方闻言直接转过了头,对身后那四个血刃卫士道:
“不要放过这艘船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帝国的探子可能存在于每个角落。’
早就知道对方来意的霍布斯见状,连忙吩咐一旁的船员给他们带路,末了加上了一句:
“二层储藏室里有三个帝国的水兵你们注意一下,他们是先前帝国战船发生海难的幸存者,我们只是偶然搭救上来的,那不是我们的船员,到时候你们别误会。”
此言一出,那名军官神色一肃看向了霍布斯。
“這是怎么回事,麻烦你说清楚。’
霍布斯简短的把在路上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对方听,而在听完了他的描述后,这个人立马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威廉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人,他从迷雾幻影的手中跑了出来,还救下了那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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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伊苏城
“你是说你们先前碰到了万旗舰队的旗舰,冠冕号的迷雾幻影?”
等这个高精灵军官具体问清楚情况了以后,他先前那一直紧绷着的扑克脸突然扯出了一丝笑容。
那是一种带着淡淡傲慢情绪的嘲讽笑容。
毫无疑问,他并不相信霍布斯他们的说法。
号称迷雾之国的阿瓦洲,在步入凡人纪元之前,从未遭受过外族的入侵。在这一点上,居功甚伟的便是笼罩在阿瓦洲之外的浓郁迷雾。
那源于原始精魂的迷雾屏蔽了一切来自外来神明的视线与干扰。直到白金历时代魔法得到大范围的推广之前,任何势力一旦陷入到了这雾气之中,便会彻底失去在超凡力量上的优势。而另一方面,那些过去事物的残影,名为迷雾幽灵的现象也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在大雾弥漫的时候,航行在这片海域里的船便会有可能遭遇到那些早已逝去的幽灵。当然,遭不遭遇得到,以及会遭遇怎样的幽灵,便要看运气了。
碰到因为风暴而沉没于破碎之海的商船、客船算是比较幸运事情;而若是碰到曾经葬身于这片海域里的海盗,便就有导致船毁人亡的危险了;至于那些在飘零之役中,被毁灭的瑞尔帝国远征舰队,则是在理论上可能遭遇到的最可怕迷雾幽灵。
尤其是那艘名为“冠冕号”的帝国旗舰,按照阿瓦洲文献馆里的记载,当年御驾亲征的帝国皇帝就是被洲主蕾梅黛丝给一箭射死在了那艘舰船上。而后,他的幽魂便一直在那艘船上徘徊,不断不断的重演着他临死前最后一场战斗的场景——当然,瑞尔帝国方面至今都不承认这个说法。
而倘若是被冠冕号上的迷雾幻影给发现了,除非是能达到他们洲主那个层次的强者,否则没有人可能从对方的手中跑出来,就更不用说还从对方的手里救下三条人命了。
但假如眼前这个人真是那个层次的强者,还犯得着自己亲自来这里做走私生意吗?
不过基于高等精灵族良好的修养,这个精灵军官倒也没有直接出言讽刺,他只是对威廉说道:
“那么就请你带路去检查船舱里的货物,不介意吧?”
虽然说是在请求,但他语气里却是带着一股命令的味道。
不过,本着不想在见到蕾梅黛丝之前引起太大麻烦的想法,威廉还是点了点头。
当前整个阿瓦洲的政治形式尚且不清晰,在搞清楚形式之前,还是没必要在这种小事情上起冲突。
想到这里,威廉迈步向对方走去,而他刚一走开,先前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戴安娜便暴露在了那个精灵军官的视线之中。威廉看到对方的瞳孔猛的一缩,嘴也微微地张开,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那军官还是转身走向了船舱的方向。
威廉见状沉默了两秒,也快步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了甲板,到了船舱之中。
船舱的走道原本就有些狭窄,相对于高等精灵族高挑的身材来说就显得过于低矮了一些,对方必须微微的弓下腰才能前进,他边走边问道:
“这艘船是你雇佣来的?”
“没错。”
威廉跟对方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回答道。
因为魔女用来隐藏自己的手段在高等精灵的眼里无所遁形,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出自己的房间之前,威廉没有让她跟在自己的身边。
“我刚刚听船长说,你这一趟交易不准备通过他的人脉风歌家族,而是打算自己独自把这一船的货物给卖出去,这是为什么?”
对方继续问道。
“在阿瓦洲,我自己有一些人脉。”
威廉坦率的回答道。
他这说的绝对是大实话。
“哦?哪里的人脉?发条城、丰穗城,还是岩垒城?”
对于这个问题,尽管此刻对方正背对着自己,但威廉还是习惯性的摇头回答道:
“算是月法城的人脉吧。”
那个精灵军官闻言直接在这狭窄的走道里停了下来,他有些艰难转过了身,一脸严肃的看着威廉说道:
“月法城从来不会跟一个帝国人做生意,这是洲主大人立下的规矩,你这一趟究竟是想跟谁做交易的?哪个家族,请告诉我对方的姓氏。”
对此,威廉则是歪了歪头,像是有些无奈的回答道:
“不是哪个家族,而是一名游侠。”
“归乡的游侠?”
对方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这些年来,尽管有风暴的封锁,但依旧是有向往着外面的世界的高等精灵,会以游侠的身份乘坐走私船前往维克大陆游历。到后来甚至阿瓦洲官方都会派遣游侠建立情报网,时刻了解瑞尔帝国的各方面动向。
包括现如今帝国海军在天鹅港与绿水港集结的情报,大多都是那些独行的游侠传回来的。
主动派遣游侠离开阿瓦洲外出游历这件事情,是现任洲主蕾梅黛丝提出来的。尽管这项决议最开始受到了月轮议会的一致反对,但蕾梅黛丝还是搬出了自己作为阿瓦洲历史上最伟大的“游侠英雄”的身份,最终说服了众人通过了这项提案。
也是这个原因,在这八百多年里,有不少精灵作为游侠外出历练,然后在自己的祝福衰弱至无效之前回来,重新成为阿瓦洲体系的一份子。
“我记得当年我们是在瑞文伍德认识的,然后一起冒险了很多年。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告别了,有很多年没有相见……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她回到自己故乡了。”
威廉十分诚恳的说。
这个高精灵军官从语气里听得出对方没有在说谎,但他还是继续说道:
“但就算是游侠,也不能违反洲主大人当年立下的规矩。月法城永远不允许任何帝国人踏入……”
威廉打断对方的话道:
“所以这就是另外一个关键的问题了……我并不是一个帝国人。”
这个精灵军官闻言立马反驳道:
“但霍布斯·黑鲸说你是来自黑水省的源质银商人。”
“你们难道不知道黑水省现在已经独立了吗?”
“独立?”
听到了这个词时,对方顿时皱了皱眉头。
“什么时候?”
“都好几个月了……就算是在阿瓦洲,消息也不该这么不灵通吧?还是说鲸骨号是在那股风暴结束以后,第一艘渡过破碎之海来这边做生意的船?”
威廉语气轻松的说道。
而对方则是伸出了三根手指道:
“第三艘,而前两艘船上都混有帝国派过来探子。”
“这就是你们坚持要搜查过境的每一艘船的原因?但你们要怎么分辨谁到底是不是帝国的探子?我的意思是,他们肯定会做伪装,不会把‘间谍’二字给写在脸上对吧。”
威廉立马问道。
对方闻言深深地看了威廉一眼,也许是先前威廉说起自己有一个游侠朋友的缘故,他对威廉的态度好像没有像先前那种淡淡的傲气了。
他转回身继续往前走,然后边走边说道:
“我们有自己的分辨方法。”
还是商业机密,禁制泄露的是吧……
威廉在心里嘀咕,随即看着差点走过身的大门赶紧道:
“诶诶诶,就是这里,货仓。”
说着,他掏出了钥匙走过去将门打开,然后指着里面用木条箱封装好的粗炼矿石道:
“就这些,随便检查。”
对方没有做声,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他从腰间拿出了半个拳头大小的球状物,然后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明亮的橘红色光线从中满溢而出,充盈在了整个房间里。
那些源质银的粗炼矿石在这光线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在粗略的检查了一圈以后,他走到了货仓中间的那个保险箱前。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用手拍了拍箱子问道。
“精炼源质银。”
威廉回答道。
“方便打开检查一下吗?”
对方看着威廉问道。
“这里面全都是精炼源质银锭,大概好几十公斤,够把你们外面的那些堵着我们的船都给买下来了。”
威廉这么说道。
“什么意思?”
那人皱着眉头问道。
“意思就是,我信不过你们。所以我不会把保险柜打开。”
精灵军官看了看那个保险箱,又转头看向了威廉,但还没等他开口对方便直接说道:
“强行打开的话,保险柜里安装了自毁术式,会把里面的东西直接传送空间裂隙里。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会不放心里面的东西,所以……”
威廉走过去按住了保险柜的,手上蓝光一闪,释放了一个【鉴定术】。
同样把手按在了保险柜上精灵军官脑海里瞬间出现一道信息,证实柜子里放置的是几乎完全纯净的源质银。
饶是他心智坚定,在感受到这股信息了以后,也是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是被铁锤给砸了一下晕乎乎的。
这可是几十公斤的精炼源质银啊……
阿瓦洲没有源质银的矿脉,有的学者甚至认为这个是导致魔法研究起步比人类早,天赋更是远超人类的高等精灵族,在魔法的应用上却曾经一度被人类给反超的重要原因。
这点一直到瑞尔帝国建立,人类在星辰律法之下开起了历史的倒车,他们才勉强追上来。
“可以了吧?”
看着连呼吸都有些沉重起来精灵军官,威廉问道。
他的呼吸也微微有些沉重,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而是先前他的那个【鉴定术】没有依靠丽兹为他建立魔力通路,而是本体隔着上万公里的距离直接通过圣徽释放的。
一个普通的学徒级法术,硬是消耗了一个连巅峰法术都不一定用得完的魔力。
…………
最终的检查结果是允许放行,但全程要有他们的人陪同,一举一动都必须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这么说,你的‘放生计划’看样子是失败了啊。到时候是打算在回程的时候让他们走跳板,还是干脆跟他们带回去?”
威廉对霍布斯打趣道。
先前霍布斯是打算把那三个帝国水兵放生在阿瓦洲的,但眼下看上去却是很难找到机会了。
霍布斯没有回威廉的话,而是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看着不远处。
在不远处一艘船身更大,装饰更华丽的精灵长船上,先前跟上船检查的那几个精灵,正在向一个身着华丽金色鳞甲精灵汇报着什么。说着,还时不时的还指向了霍布斯的这艘船。
“你猜他们在聊什么?”
威廉跟着霍布斯也看了一会儿以后开口问道。
“不知道……但自从那些尖耳朵检查完下船以后,我的眼皮就开始跳起来了。平时这种情况只会在暴风雨快来的时候出现。”
这个世界的人也信这套的吗?
威廉强忍住吐槽的欲望,把目光转向了越来越近的迷雾港的码头。
伊苏城是阿瓦洲的远航者之城,整座城市一半建立在陆地上,一半则是建立在船上。整座城市有几乎一半的居民一生都生活在船上,一生中除了接受圣火赐福与回归圣火之外,从未踏上过陆地。
在当年在月境危机期间,整座伊苏城四分之一的城市拆解成了舰队前去支援维克大陆。高精灵的援军乘坐着这支舰队支援了瑞文伍德的仙女湾,帮助森精灵抵御住了废墟魔神手下三大魔将的统帅的灰烬行军,成功转移了废墟魔神欧丁的注意力。为审判席直取對方老家残垣之集,争取了寶贵的時间。
因为忙着偷家,当年的威廉并没有看到四分之一座城市开过来时的壮景,他只是事后听到的战报——甚至就连一张cg都没有。但他只是根据这条战报,也曾脑补过这会是一番怎样震撼的场景,以及远航者之城伊苏城会是一座多么繁华的海上城市。
但时隔了一千零八年,当威廉终于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座传说中的城市以后,他脱口而出的评价卻只有四个字:
“好冷清啊……”
与文献资料描述的一样,这里密密麻麻的船只连成了一片海上的城市。但与文献资料不同的是,这座城市并不会时刻随着船的游动而变化,因为船与船之间都用锁链连接在了一起,连成了一片人造岛。
而因为太久没有开动过,大部分的船体上都爬满了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去世的藤壶。
“从八百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了。”
听到威廉的话,霍布斯在一旁说道。
“据说这里的船已经大大小小清理过十多次了,现在还留下来的船甚至不及诸王战争时代的三分之一。”
“为什么要跟诸王战争时代作对比?”
威廉疑惑地问道。
“因为那时是整个伊苏城的巅峰,大陆上实力均衡的几大王国都希望能够得到阿瓦洲的军事支持,因此相互往来的贸易船队络绎不绝。”
霍布斯回答道。
“后来风暴将破碎之海封锁以后,万舰齐发的盛况就再也没有了。现在伊苏城的居民除了的渔民之外,基本上都搬到陆上居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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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莫尔顿
踏着残破的木船,水手们小心翼翼的搬着箱子前进。
他们手上的东西算不上太沉,但因为脚下那些船只的年代都过于久远,因此常常走不了几步,便一脚踏穿了腐烂的木板踩入水中,引起一阵大呼小叫。
“你待会儿可以找这里的月法城使馆,里面有直通月法城的传送法阵。但传送是按照重量计费的,而且收费不低。不过如果不是很急的话,我还是更推荐雇佣几辆角马车过去,虽然可能要多花个一两周的时间,但这一路上阿瓦洲的风景还是很值得看的……”
看着那些被源源不断搬上岸的木条封箱,霍布斯向威廉建议道。
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先渡过了由诸多船只连成的海上废城,来到了岸上。
“使馆现在都关闭了,无论是到月法城还是其他城市的传送术式,这段时间都暂时不能使用。”
先前上船检查的那个精灵军官听到霍布斯向威廉提出的建议以后,在一旁突然开口道。
他和他的小队继续负责着对于威廉他们一行人的陪同、或者说监视工作,因此一直跟在了身边。
听到这句话,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威廉马上问道:
“那雇角马车会受影响吗?”
血刃家族的军官点头道:
“现在整个尹苏城都处于在暂时的封城状态,所有的市民都不允许出城。”
“那我们呢?”
“也一样。”
听到这个回答,威廉脸上的表情微微起了一些变化。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
威廉看着对方,表情有些严肃的问道。
“封城不会持续太久的时间,顶多一两个礼拜,期间会有专人照顾你们的食宿。只要配合我们的工作,你们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对方闻言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如果我一开始就这么告诉你,你们难道就会直接调转船头回去吗?还是想一些别的方法混上岸?”
“所以就选择这样把我们给变相的软禁起来?”
听到这里,一旁的霍布斯忍不住问道。
跛着一条腿的船长环顾四周才注意到,那个血刃护卫小队的成员早就分散的站在了他们附近,呈合围之势将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先前一直配合你们的工作,结果就这么对我们?生意不是你们这么做的啊……”
霍布斯看着周围那些时刻警戒着他们的血刃卫士,半是恼怒半是无奈的说道。
“我们是军人,不是商人。”
对方简短的回答。
“所以,那些商人到哪里去了?”
威廉开口问道。
“有一些被抓起来了,但大部分都安静的待在家里,你想知道原因吗?”
回答威廉这个问题的并不是那个血刃卫士的军官,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威廉他们身后的另一个高等精灵。
他身穿暗金色的鳞甲,腰间佩戴着有着凤尾造型剑格的血色短剑。相对于精灵来说,他的身材称得上算壮实了,感觉各方面的比例更接近于人类。但他的面容却依旧带着高等精灵所独有的柔和美感。
几名血刃卫士见到此人立马低头,他们双手交叉呈双翼的形状,按在胸口上行了一礼。
这大概就是高等精灵族基于凤凰圣火崇拜而出现的特有礼节——火凤礼。不过威廉好像记得这个礼仪在阿瓦洲进入自由城邦时代后就被废弃了。
不过自己查的那些资料也都是一千多年前的老古董了,一些东西跟现在对不上也很正常。
“莫尔顿大人。”
行礼以后,这几个血刃卫士整齐划一的喊道。
而对方则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随即他看向威廉继续问道:
“你是不是十分好奇,为什么风歌家族的成员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到来,为什么守卫码头的不是尹苏城的卫戍家族‘鳞卫’,以及为什么这座城市现在如此的寂静?”
他说着,随手打开了自己旁边的一个木封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块两个拳头大小的粗炼矿石。他微微抬起那块矿石,看着熹微阳光映射在上面产生的银色花纹,不由啧啧称奇。
“好东西啊……听说你们人类在互相结为伴侣的仪式上,女方的家族往往都是需要送去财物的对吧?那个东西叫什么……嫁妆?好像是叫嫁妆?”
威廉没有接对方的话,因为他既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在不知所云着些什么。
“这人谁?”
威廉转头向霍布斯问道。
“刚刚那些人管他叫‘莫尔顿大人’,那他应该就是凤火城的城主莫尔顿·血刃了。”
霍布斯嘴唇蠕动着回答道。
但说实话,霍布斯也不是很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位据说技艺已经至臻神域的精灵战士长。毕竟他这一艘普通的走私船,再怎么也不至于引起这种程度大老的关注才对。
“看得出来,你们背后的主子很大方啊,为了笼络人心,光是嫁妆就给备上了这么多的东西。”
莫尔顿说着,把手中的矿石扔回到箱子里面,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什么嫁妆……这些东西我都是拿来卖的。”
威廉越发搞不懂对方究竟在说些什么了。
“卖?我看是买才对吧?用这么一船东西买下尹苏城的支持,买下他的忠诚。”
威廉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
“所以你说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莫尔顿看着威廉,脸上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问道:
“你是不是很好奇沃德·风歌到底去哪里去了?”
“谁?”
威廉疑惑地问。
对方嗤笑了一声,右手微微的靠近了腰间的剑。
“别在我面前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了,这除了浪费彼此的时间之外没有任何的用处。”
见这个叫莫尔顿的精灵不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威廉再次转头看向霍布斯问道:
“那个什么沃德·风歌又是谁?”
“尹苏城的城主。”
霍布斯汗流浃背的小声回答道。
眼前的这个精灵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压力,从先前对方把手靠向了自己手中的剑开始,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气息便从对方的身上满溢而出。那感觉就好似某种勐兽张开血盆大嘴向他发出充斥着腥臭味的咆孝,亦或者是温暖粘稠的血液正在包裹着自己,随后慢慢冷却凝结成一层血痂外壳。
但为什么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在这股气势下却好像跟没事似的?
威廉听到这个回答点了点头,然后再次转向莫尔顿问道:
“那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
这一下,莫尔顿也是微微愣住了,对方脸上那迷茫的表情令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莫尔顿看向了先前到鲸骨号上进行检查的那个军官。
那个人马上低头说道:
“莫尔顿大人,我们很确定对方是第八圣灵的信徒。并且在船上也采集到了神域级幻术【真实之影】的施法残留反应。而且更关键的是,帝国那个被封圣的神启者也在他们的船上……就是她。”
他说着,指向了一直跟在威廉身边的戴安娜。后者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踩着小碎步往威廉的身后藏了藏。
“你还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得到自己得力下属证实,莫尔顿看向威廉问道。
“等会等会……你们这样搞得我脑子有点乱,阿瓦洲难道有第八圣灵信徒不能来规矩吗?还有,这跟尹苏城的城主又有什么关系?”
能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威廉诚恳地问道。
从他们先前的对话来看,估计是尹苏城与凤火城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冲突,就结果而言现在是凤火城的势力现在接管了整个尹苏城。
而眼前这个名叫莫尔顿的凤火城城主,即便是放在威廉那个年代来看,也算是个准一流水平的高手了,而放在如今绝对算得上是一线强者。在搞清楚对方的立场之前,威廉不打算直接跟对方产生什么直接的冲突。
“你还有什么事情不知道?哦,对了,你确实有一些事情不知道……”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接着他就好像八点档剧场中的反派一般,开始向威廉解释起了自己的获胜原因。
“对于蕾梅黛丝殿下的弹劾并没有成功,我们掌握了沃德与帝国,尤其是与第八教团勾结的证据。并先一步将他逮捕,送去月法城等候审判了,现在蕾梅黛丝殿下依旧是阿瓦洲的统治者。而这几座妄图推翻她统治,转而向帝国屈膝的城市,现在都被我们控制住了。”
说完,他还真的像八点档反派那般笑了起来。
“真的吗?”
威廉诧异的问道,随即他的心里顿感一阵感慨。
果然……阿瓦洲的内部也并不稳定啊。
先前威廉在查阅阿瓦洲资料时,就有点担心这个七大独立自由城邦的制度会扯后腿。原本阿瓦洲无论是国力还是资源相比于帝国而言都是被完全碾压的,要是还不能团结到同一面旗帜之下的话,那这仗干脆也别打了,直接投降算了。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而另一边,莫尔顿看着威廉脸上那既诧异又苦恼的表情,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在好好的欣赏了一会儿对方那精彩的表情以后,马上又抛出了下一发炸弹。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们帝国人不是一直称呼蕾梅黛丝殿下为影子女王吗?等到审判了你的那个客户沃德以后,她会真正的加冕成阿瓦洲的迷雾之王。到时候,你们这些帝国渣滓要面对的,将会是在女王带领下完全团结一致的阿瓦洲。还记得八百年前的飘零之役吗?那就会是你们这一次入侵的下场。”
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投出以后,莫尔顿凝神注意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很快他就能看到对方那精彩的……
“啪,啪,啪……”
在莫尔顿疑惑的目光中,那个帝国第八教团派过来与投降派进行秘密交易的使者,却是自顾自的鼓起了掌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在讽刺吗?
“你难道没懂我的意……”
“我唯一感到疑惑的地方……”
威廉打断了莫尔顿的话,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复杂。
“她为什么不早点这么做?”
讽刺……这绝对是在表达讽刺……
他觉得即便蕾梅黛丝女士早点整合阿瓦洲的力量,最终也无法阻挡帝国远征军的力量。
“人类,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的。”
莫尔顿用极为危险的语气说道。
说着,他的手直接握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这一下,威廉也感受到那股浸满了血腥味的锋利之感,他感觉自己好像只要稍微有一些动作,便会立刻被对方一剑刺穿心脏。
就连威廉都感受到那股极为强大的压力,他身旁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那些水手与船员都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艰难地喘着粗气。
与此同时,五把利剑出鞘的声音同时响起,先前包围在他们四周的那五个血刃卫士都拔出了剑,截断了他们一行人的退路。
威廉感受着对方那单方面剑拔弩张的气氛,想了想说道:
“我觉得你们肯定是误会一些事情了。”
“现在才开始说是误会了?会不会觉得有些晚了?”
莫尔顿说道,随即他露出了猫逮耗子一般玩弄的表情继续道:
“那就说说到底误会在什么地方吧?”
“先前我就跟那个人说过,我不是第八教团的人,甚至都不是帝国的人……”
威廉斟酌着回答道。
“胡扯,你不是第八教团的人,怎么可能用【真实之影】召唤出一条真正的龙出来?”
莫尔顿立刻反驳道。
他接着警告道:
“不要尝试现在召唤,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只要我感受到一丁点的魔力波动,这把剑就会痛饮你心脏里的鲜血。”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一条黑龙,谁能召唤一条……”
威廉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霍布斯则是抢先替他解释道。
“而且能召唤黑龙也不代表着什么吧?”
威廉一脸无辜的补充道。
“对啊,即便能召唤黑龙也不代表……”
霍布斯跟着附和道。
附和到一半,他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了威廉。
“你说即便能召唤什么?”
第三十一章:磨灭
霍布斯一时间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短路。
没错,在那起雾前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下,一条黑龙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确实非常之奇怪。并且它在出现以后,并没有袭击离自己更近的鲸骨号,而是立刻去找那艘帝国的战船,这点也是令霍布斯感觉有些蹊跷。
但你要说这条黑龙是这个源质银走私商人召唤出来的?怎么可能?
就算这个自称尹实玛的男人的确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咏唱者,那也不可能达到这个境界啊。龙是帝国最为神圣的象征,自泰拉一世以后,再也没有人有资格与它们签订召唤契约。
即便是如今最强大的魔法咏唱者也不可能召唤出一条龙来为他作战。就算可以……对付一艘帝国战船犯得着用上这么大的阵势吗?
但还没等他继续开口询问,站在对面的莫尔顿却是开口道:
“【真实之影】,能够暂时将施法者脑海中虚妄之影幻化作现实的禁忌法术。曾经黑水奥法大学的幻术师,瓦奥来特·葛兰依解析了圣灵显圣现象创造而出的神域级幻术。而这个术式在大焚书时代,被圣灵教会给打成了异端,所有的记录都被销毁,只有在第八教团留有副本……在后来成为了他们用来装神弄鬼,制造所谓‘显圣圣迹’的手段。”
他抬剑指着威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除了第八教团的走狗之外,如今还会有什么人能够使用这个术式?”
霍布斯听到这里,转头看向威廉问道:
“他说的是真的吗?”
威廉没有回答霍布斯得的问题,也没有理睬对方那疑惑中夹杂着些许惊恐的眼神。
他看着眼前那个彷佛会随时一剑向他刺过来的凤火城城主,脸色如常的说道:
“如果你真的是阿瓦洲的战士长的话,把武器放下,我们好好的聊一下。”
他说着往前走了半步。
对方神色一肃,手中的剑微微的抬起了一些。
“就站在原地别动。”
“准确的来说,就我们两个聊一聊。”
威廉没有理睬对方的话,而是继续往前说道。
“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莫尔顿手中血红色的长剑上亮起了几枚金色的精灵铭文,澹澹的金色火焰开始攀附在了剑身之上。
威廉见状停下了脚步。
高等精灵一族的魔剑士跟人类的魔剑士完全不是一回事,对于他们而言,魔剑是另一种形态的法术媒触。相比于战士,他们的定位跟人类的战法师更加类似。
“不得不说,你先前编的那些故事还算有点意思,到大陆游历的游侠一起冒险……就不妨说一下到到底是哪一位游侠吧?”
看着威廉停下了脚步,他冷笑着说道。
“这正是我想跟你单独聊的事情。”
威廉无奈的回答道。
“反正现在我也跑不掉,周围又是你的地盘,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当人质。”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继续说道。
“尹实玛,你……”
一旁的霍布斯听到“人质”一词,不由微微张了张嘴,但他看着周围那几把出鞘的利剑,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有什么好谈的?而且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谈?”
莫尔顿皱了皱眉,不清楚对方有什么打算。
对此,威廉不由的叹了口气。
他不想在这里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倒不是他过于谨慎了,但现如今自己的大半部分精力在阿瓦洲的事情,决不能让虚无君王们知道,不然到时候对方绝对会直接在黑水沼泽附近,投射自己的力量令他首尾难顾。
先前自己本人还在黑水沼泽的情况下,对方都利用召唤日召唤了魔将蚀尽,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大半部分精力在阿瓦洲那还得了。
因为荆棘城方面能够收集到的阿瓦洲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威廉并不清楚虚无君王们在这里有没有发展自己的势力,有没有设置自己的眼线。因此,他此行不但改变容貌隐姓埋名,而且还没有依靠荆棘城官方的渠道,而是自己找黑市雇佣鲸骨号来的阿瓦洲。
《青葫剑仙》
现在他要是直接在这里公开自己的身份,对方信不信暂且不说,威廉实在不想赌这附近没有月境的眼线。
实际上就连眼前这个看起来狂热支持蕾梅黛丝的家伙,威廉其实都不太想向他暴露自己的身份。除了蕾梅黛丝本人之外,他暂时不愿意相信周围的任何人。
甚至……有了上次科尔斯的事情,威廉在来这里之前,对于蕾梅黛丝都算是有一丝防备在里面的。
想到这里,威廉只好无奈的退了回去说道:
“好吧,行吧,不想谈就不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对方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先是把剑指向了霍布斯与他周围的那些船员水手:
“他们待在这里,直到我们确认他们的真实身份再做处置。”
说完,他用手中的剑指向了威廉,然后又移向了在他身旁的戴安娜。
“至于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回去月法城觐见女王殿下,在圣火的见证下接受她的审判。”
莫尔顿看着冷笑着看着威廉,希望从他的脸上找出惊恐或者绝望的表情。
但对方只是翻了个白眼。
“你为什么不早点……算了,这赶紧吧,别耽误时间了。”
…………
月法城最早是阿瓦洲的祭祀之城,神官之城。一直到进入城邦时代,那些祭祀着迷雾的神官成为阿瓦洲的第一批魔法咏唱者,这里才成为的如今的法师之城。
在遥远的过去,月法城还是阿瓦洲的王城,每一任迷雾之王都要在这里加冕,并且最终也会在此处消逝。而那些迷雾之王们既是阿瓦洲在世俗上的统治者,也是象征着“迷雾精魂”的神权代言人。
在月法城供奉的“迷雾精魂”与凤火城的“火焰精魂”相对应,成为了精灵两大信仰的源头——迷雾与火焰。
相较于维克大陆上人类通过模彷那些已经消逝的神祇影子,放弃自我以获得超凡的力量。阿瓦洲的精灵们却是要幸运很多,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要不幸得多。
因为精灵先祖的精魂,并没有如人类那些古老神祇一般完全化为无形,只是作为种族的集体记忆流传下来。相反,她们一直都是残留着真实的形体存在于现世之中,受到了精灵们的真实崇拜。
这在一方面令精灵一族在神权的泥潭中挣扎了比人类长得多的时间——如果真实存在神祇就在你们的周围,你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从出生到死亡的一切都离不开她,那这种信仰自然难以磨灭。
而另一方面,在这种环境下理性一旦觉醒,那么神权的崩解就会变得极为的彻底。人类正是因为其信仰的缥缈,致使即便进入了讲究理性精神的魔法时代,迷信与无知思潮也是不断的反复拍打着他们的社会,甚至在这八百年的时间里,倒退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
但一个看得见的神明身上的神圣光环一旦被褪下,那么她的神坛便会如决堤一般瞬间的垮塌,毫无补救的机会——神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够倒映过去迷雾也好,能够轮回生死的火焰也好,都不过是一些特殊的魔法现象而已。
现在的阿瓦洲,虽然名义上还保留着圣火崇拜,还保留着祭祀神官之类的职位,但那些东西说到底不过是作为文化习俗存在而已。
“所以说这就是你的提议?成为那个狗屁迷雾之王?你以为除了那个满脑子战争与荣耀的家伙之外,还会有谁支持你的决定吗?”
这是沃德·风歌走进房间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此处是蕾梅黛丝·月影的藏品室。
准确来说,是阿瓦洲洲主的藏品室,但考虑到她执政的年月,说是她本人的收藏室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此刻她正站在展室尽头,在那里,有两个用龙晶玻璃铸造展示柜,无数法术结界的微光在那个展示柜上闪烁着。
左边的那个展示柜,展示的是一把琉璃质地的优雅长弓,玻璃壁上还悬挂着一个镶嵌着龙鳞的箭袋,几根同样是琉璃材质的箭失静静的躺在了箭袋之中。
而右边的展示柜里,则漂浮着一顶由无数如发丝般纤细的银色金属丝所编织出的繁复王冠。一眼看过去,这顶王冠就好似漂浮在半空中的环状烟雾。
对于沃德的话,蕾梅黛丝没回答。她的眼神不断在这两个展示柜之间扫动着。
沃德见状,直接快步的走到了她的身后。
“你认为自己能成功?你认为自己能够为你开历史倒车,让你成为迷雾精魂的代言人,成为所谓的迷雾之王?”
蕾梅黛丝闻言转过身看向了他。
那双无比空洞的眼睛令沃德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但他还是气势不减的继续说道:
“好好想想你这些年受到过的魔法通识教育吧,信仰即是魔法。你现在能够操控阿瓦洲周边的迷雾,那是因为你现如今是全体精灵公民心目中的洲主,是阿瓦洲的最高统治者。光凭这顶王冠是不可能让你成为迷雾之王的,因为民众们的呼声会直接把你从王座上拉扯下拉。”
几千年的自由城邦时代,让高等精灵族在思想上完全无法接受一个掌握着杀生夺取大权的迷雾之王站在他们的头上。但没有这个信仰作为基石存在,“迷雾精魂”的完整力量便永远无法以人格化的形式表现出来。
在过去,迷雾之王能够从历史之中召唤出英灵部队作战,而如今的洲主却是只能在浓雾之中,零星的唤起一些过去的残影——那些残影甚至都不会受自己的控制。
因此,沃德在听到莫尔顿向自己说起,他们的洲主打算加冕为阿瓦洲的迷雾之王,整合所有力量,并且依靠迷雾精魂权限来对抗帝国的远征军时,心中除了荒谬之外感受不到别的其他情绪。
“我知道你的打算。”
静静的听对方把话说完以后,蕾梅黛丝才缓缓开口道。
“你当然知道,我已经把自己的打算在月轮会议上全部都已经挑明白了,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沃德立马打断了对方后面的话。
“你先听我说完……”
蕾梅黛丝缓缓地说道,一种无形的压力不由的从她身上冒出,这令沃德不由的停下了自己的嘴。
“说句实在话,无论是洲主的位置,亦或者是迷雾之王的位置,我都不在意。甚至于,对于整个阿瓦洲未来会走向何处,我其实也并不想去多管。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声音非常的轻且清晰,在这声音中透露出来的某种无形压力,令沃德不由的觉得背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沃德小心的摇了摇头。
“因为一千两百多年的时光足够磨灭一切的事物。”
在精灵的语言概念中,是不存在“苍老”这个词的。后来阿瓦洲的与维克大陆上的其他智慧种族相接触以后,他们才在自己的语言中添加了这个概念,尽管他们依旧不能很好的理解。
但如今,沃德感觉自己从对方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了“苍老”一词的含义。
“漫长的时光会磨灭掉你的一切,最初的是激情,然后则是情感,接着是便是欲望,到后来则是连回忆都开始模湖了……时光就像一把锉刀,会一点点的将你的所有东西都给消磨殆尽,而最终还能留下残渣的事物只有一样。”
说到这里蕾梅黛丝停了下来,她指着一旁的那座迷雾王冠道:
“你认为我真的想得到它吗?”
随即她的手指指向了另一边的那把琉璃月:
“亦或者是想重新拾起它?”
沃德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便开口道:
“都不是,现在唯一驱使着我前进的东西只有一样,那便是承诺,曾经与自己某个友人所互相交换的承诺。现如今他已经带着自己的承诺至死方休了,那在我生命的最后,也该竭尽自己所能才是。”
“等会……你说什么生命的最后?”
听到对方突然说起什么不妙的话,沃德赶紧问道。
“我并不是要成为的是迷雾之王,而是要直接让我的灵魂融合到迷雾精魂的意志里。将它彻底激活,如我那位友人一般,制造一道屏障将帝国的舰队隔绝到阿瓦洲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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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觐见
“你……疯了吗?”
在听完对方的打算以后,沃德沉默了许久,最终他只能问出这句话。
“有可能吧。”
蕾梅黛丝轻描淡写的点头回答,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得可怕。
“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历史上第一任迷雾之王驱散了包裹着阿瓦洲封锁的浓雾,而后上万年的历史里,再未出现过浓雾完全隔绝阿瓦洲的事情——虽然不只有一任迷雾之王声称自己能够做到,并且末代迷雾之王在被推翻前也曾用这个威胁过起义军,但直到他临死之前也并没有这么做。
洲主是在权限上只是戴着枷锁的迷雾之王,既然没有迷雾之王做到过,那从理智上来看,沃德也不应该相信对方能做到才对……
“我有自己的办法。”
蕾梅黛丝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看着对方那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脸,沃德还是慌了:
“你就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灵……好吧,我猜你确实不会在乎自己灵魂被湮灭这类事情。但你倘若真的这么做了,那对于阿瓦洲来说……”
“整个阿瓦洲都会被迷雾给隔绝到现世之外,时间与空间将会紊乱,自我与他人的界限将会模糊,相较于现实而言,我们将会更接近于概念。简单的来说——回到离创世更为接近的状态——或者按照塔克玛教团的理论,从由因果时间变成循环时间……是这样的吗?”
蕾梅黛丝帮他回答道。
“你是知道的……”
听到蕾梅黛丝平静而有条理回答,沃德有些虚弱说道。
“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我别无选择。”
蕾梅黛丝如此回答道。
“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可以保全阿瓦洲阻止帝国扩张的办法。”
“保全阿瓦洲?对于生活在上面的那么多同族来说又算什么?没有了‘你’与‘我’的区分,丧失了过去与现在的感知,那我们还算是真正的活着吗?还是只是作为受概念驱动的傀儡而已?”
沃德立刻反问道。
“这样吗?我还真不知道你对于成为‘傀儡’这件事情原来这么的抵触。”
尽管蕾梅黛丝的声音中依旧没有任何的情感,但沃德还是从中听出了讽刺之意。
“这个和那个完全是两码事,与帝国合作并不意味着我会成为他们的傀儡,这只是利益的交换,我们是处在对等地位的。”
沃德神色一肃,开口说道。
“其次,即便是成为帝国的傀儡,也好过被原始精魂给转变循环在轮回之中的幽魂。”
蕾梅黛丝打算做的事情,差不多等同于让整个阿瓦洲的精灵全部都跳进凤凰圣火里,以此令所有精灵的灵魂获得永生。
这是只有真正的疯子,才做得出这种事情。
但谁又能说,眼前这个活了一千两百多年的人不是一个疯子呢?
“我说过了,我别无选择。”
蕾梅黛丝再次重复道。
“什么叫别无选择……即便是放弃了和谈,集合阿瓦洲举洲的力量与帝国远征军对抗,胜负也不过是三七之分,这总比你那种自暴自弃的方案要强上万倍不止吧?”
“集合举洲之力?”
听到沃德的话,第一次,蕾梅黛丝的脸上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她此刻看起来就像呆板、缺乏灵性的雕塑。
“如果我不先下手把你请过来,三天之后我就要被弹劾下台了。告诉我,你对于举全洲之力还有什么更好建议吗?”
“我当时只是希望您能给我一个跟帝国谈判的机会,不要被身边那几个主战派给蒙蔽了思想……”
“没有谁能蒙蔽我的思想。”
蕾梅黛丝打断道。
“然后你的思想就是去剥夺掉所有人的思想?相比之下,我更愿意死在帝国远征军的刀剑之下。”
对于风歌家族而言,对于自由与远方的向往是深深刻在他们灵魂深处的烙印。因此,以迷雾封锁海岸线,令阿瓦洲重返混沌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结局。
说完这句话以后,沃德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蕾梅黛丝转过去的背影,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向她说道:
“你其实是在威胁我对吧?”
“怎么理解是你的自由,没有伊苏城的海上支持,没有丰穗城的后勤物资,没有发条城的设备支持,能击败帝国远征军的概率连半成都不到,封锁阿瓦洲是我唯一的选择。”
对方如此回答道。
沃德听到这里,提起来的心稍稍的放下了一些。
对方果然是在拿这个当筹码在威胁自己,而不是真的疯了。
既然不是真的疯了,那他就有继续讨价还价的资本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尝試跟帝國的来使接触?不是什麼都要靠刀剑与魔法才能解决,和解的可能性一直都是存在的。”
想到这里,沃德立刻找回了先前在月轮会议上的气势:
“这一万多年来,我们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这也是我们能够繁荣至今的最大原因,而如今。如果我们现在与帝国方面再谈一谈的话……”
“可以。”
沃德的话还没有说完,正在抚摸着展柜上的龙晶玻璃的蕾梅黛丝就像随口一说一般的回答道。
如此果断的答应,令沃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可以?”
他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以确认对方没有说错。
“原本应该過来与你商讨关于和谈的各项事宜,并且准备给你洗礼的第八教团的成员已经到了,你们可以在这里好好聊一聊,而这也是这一趟我把你请过来的原因。”
沃德对于“请过来”以及“洗礼”这两点颇具微词,但蕾梅黛丝没有理睬他,只是拍了拍手,门外的两个全副武装的凤凰卫兵走了进来。
“让他们都进来吧。”
她如此说道。
…………
“这样就可以进去了吗?”
威廉看着眼前这座洁白而优雅,如同覆盖着一层月华一般微微发光的城堡,转头看向了身边的莫尔顿问道。
“不需要检查一下有没有带武器之类的?”
“这里是月法城,先生。”
对方堆着满脸笑意看着威廉回答。
“自从八百年前,帝国的使团在这里刺杀了上一任洲主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帝国人踏入过这座城市了。里面针对你们人类的防御措施,多得超出你的想象。”
说着,他推开了那扇如象牙般洁白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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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冰龙公爵
“帝国的使团曾经在这里刺杀了上一任的洲主?”
如象牙般洁白的大门在身后缓缓自动关闭,威廉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还有这种事情?”
尽管刺杀作为极为重要的政治手段从未缺席过任何的历史时代。但借以使团的名义实行刺杀,却几乎是所有文明的禁忌。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维克大陆本地的人类文明,还是精灵族及其衍生的分支,甚至就连从奥西斯大陆逃难到流沙省的高人,以及戴蒙大陆上信奉力量的蛮人,在不同环境的发展中都达成了十分惊人的一致——在谈判的过程中翻脸动手,实施刺杀斩首,是最为卑劣无耻的行为,是要被写在史书上背负千载骂名,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动摇执政合法性的罪恶之举。
这不难理解,因为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某些个体所能够具备的战斗力甚至可以一人成军。因此,在邀请使团来到自己权力中心进行谈判的时候,假如不能维持相互之间卸下防备的默契,那么国与国之间将永无和谈的可能。
在历史上,通过使团刺杀的事情屈指可数,并且没有哪次刺杀不是为后世长久的动乱时代给拉开了序幕。
破坏一份信任只需一瞬间,但重新建立它则需要太久太久。
遗忘总是比铭记困难。
“你们帝国人从来没有将自己做过的这件好事给记下来过吗?”
莫尔顿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问道。
威廉回忆自己翻阅过的瑞尔帝国简史,哪怕是飘零之役的失败,在简史里也是尽可能客观的记载了,但唯独这件事情却是连提都没有提到过。
但现在想来,倘若阿瓦洲被攻陷,那么除了龙骨群岛与戴蒙大陆之外的人类已知世界世界,基本上就都被纳入到瑞尔帝国的版图之中了,到那个时候帝国确实也不太需要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这种激进的冒险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
当然,也有可能帝国希望征服阿瓦洲其实还着其他的用意,以至于让他们顾不上体面。
不过,最终征服失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宽阔而悠长的回廊给了这座城堡一股宗教意义上的肃穆感,月长石被雕刻成了泪滴的形状,镶以银边装饰在了大理石柱上,宝石与宝石之间被繁复的精灵铭文所连接。淡淡光芒在其中流淌,为周围晕染上了如月华般的薄纱。
威廉能够感受到在其中流淌的魔力。
假如现在威廉展开自己的以太域进行探测的话,一定能感受到一张罗织在整座城堡里的魔力网络……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莫尔顿突然说道。
“在那场刺杀以后,整座月法城内部防御设计全部是由塔克玛教团的顾问负责的,如果你不想在觐见女王之前缺点什么身体零件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可能是瞥见了威廉的注视着周围魔力回路的眼神,莫尔顿继续补充。
威廉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后问道:“这么说,塔克玛教团直到如今都还与你们有着合作?”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凡人法师里,还有谁值得自己警惕的话,那必然就是那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塔克玛教团成员。
魔法这一概念的源头,传承着神代秘密的守密者,以及全神“玛”的信徒。
同时还是从来不说人话的究极谜语人。
威廉曾经跟塔克玛教团的成员打过交道,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低语女皇的话都比这帮人好懂。
“不是‘我们’……”
莫尔顿闻言放缓了脚步,微微撇过了头,用余光看着威廉道:
“他们只是与阿瓦洲统治者合作。”
但谁是统治者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只想做统治者的顾问?
威廉在心中嘀咕着。
假如塔克玛教团愿意出手帮助的话,那阿瓦洲与帝国远征军之间的力量对比将会瞬间被拉平,甚至还有可能反超。
威廉当年接触到的那个塔克玛教团成员自称是“娴熟者”的位阶,虽然他不清楚那在教团内部是什么水平,但最起码不像是最高位阶,要不然对方也不会亲自来维克大陆上做有关昼夜与季节变化的课题研究了。
而即便是那个“娴熟者”位阶的教团成员,也是能够施展神域级法术,并且全系法术精通的真正强者。
难以想象塔克玛教团的整体实力。
这一趟他来阿瓦洲也是有着一些希望能够跟他们有所接触的想法。
当然,对此威廉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所以,如今你们的洲主蕾梅黛丝就是在那场刺杀以后上台的?”
又走了大概十几米,威廉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她是那场刺杀唯一的幸存者。不久之后便在月轮会议上被推举为了洲主。”
“一直到今天?”
威廉继续问道。
“一直到永远。”
对此,莫尔顿只是淡淡的回答道。
“那可……太残酷了。”
威廉摇了摇头。
“对于谁来说残酷了,你们吗?”
莫尔顿问道。
“对于她来说太残酷了。”
威廉回答道。
蕾梅黛丝,起码在威廉印象中的蕾梅黛丝是一个极为躁动不安,渴望着冒险的人,这从对方放弃了自己的姓氏,独自一人踏上了维克大陆以游侠的身份冒险上便可见一斑。
政治并不适合她。
并且永恒的统治更不适合一个凡人。
莫尔顿没有回话,三个人就这么沿着寂静的回廊快步前进着,一直穿越了整个中庭来到了一扇山铜材质的大门面前。
威廉注意到了,有淡淡的雾气正在从门缝中不断飘散出来。
迷雾殿,月法城的中心,在过去是迷雾之王的王座室。
“就在这里面?”
威廉问道。
莫尔顿没有做声,而是半跪在了这扇大门之前。
“女王殿下,血刃请求觐见。”
虽然是法师之城,但外面就连一个卫兵都没有吗?
威廉嘀咕道。
也是在这个时候,威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只是卫兵,从他们走进这座城堡开始,他就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其他的人。
…………
“带谁上来?”
看着领命退下的凤凰卫兵,沃德的表情有些疑惑。
“原本应该在伊苏城与你见面的人。”
蕾梅黛丝简短的回答道。
“伊苏城?谁啊?”
沃德有些疑惑的重复道。
“第八教团的一个神启者,也许还有帝国皇室的大使。”
蕾梅黛丝说道,她看着沃德脸上疑惑的表情继续补充道:
“来为你洗礼的人。”
“什么洗礼?”
“那你先前为什么要破坏掉伊苏城的通讯术式?”
见沃德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蕾梅黛丝立马问道。
她边问边把手放在了放置着她的爱弓“琉璃月”的龙晶玻璃展柜上,上面不断变幻的绚烂色彩开始一层一层的褪去。
“因为全民的弹劾投票而过载破坏了啊,那可是三十多年没有维护过的老术式了。”
沃德不解的回答,他看着蕾梅黛丝脸上严肃的表情接着说道:
“我就算要联系帝国也不可能蠢到使用城市里的公共术式吧?”
“咔”的一声,龙晶玻璃展柜的盖子自动打开,蕾梅黛丝从中取出那把晶莹通透仿佛随时可能会融化在空气里弓。
“那你联系帝国的方式到底是什么?”
蕾梅黛丝握着手中的那把如弯如弧月的弓,将那个镶嵌有龙鳞的箭袋挂在了自己的腰上,随即中抽出了一根箭矢在手中滚动。
沃德是听着“游侠”故事长大的,看着这把据说一箭能把一条成年巨龙射下天空的琉璃月,他不由咽了口唾沫。
所以,对于她的问题,沃德自然也是不敢怠慢,他立马回答道:
“走私船,我一直是通过走私船在与帝国联系的……”
“走私船会为帝国工作吗?”
谁都知道,这些年来往返在阿瓦洲与维克大陆之间的那些走私船,大多都与帝国官方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的融洽。毕竟如果不是没得选,谁又会愿意让冒着船毁人亡的风险在风暴不息的破碎之海上航行呢?
蕾梅黛丝转头又看了一眼一旁的迷雾王冠,随后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收藏室的门口。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工作,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自己那个最大的客户不过是冷石省一个有钱得发慌的精灵族工艺品爱好者而已。”
看着蕾梅黛丝的举止,沃德快速的回答,随后他有些紧张地问: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如果不是第八教团的话,你到底是在跟谁在合作,帝国皇室吗?”
蕾梅黛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语气冰冷的继续问道。
“我确实是跟帝国皇室有联系,但帝国皇室是个很宽泛的概念……”
沃德回答道。
“重点。”
她手中的那根箭矢开始闪烁起了深蓝色的光芒。
“那些走私船背后最大金主,也是这些年来我们最大的贸易伙伴,正是如今的冰龙公爵,格雷·瑞尔,被艾琳女皇放逐到冷原的哥哥,如今的冷石省守护。”
虽然不知道这支箭矢会不会以自己为目标,但察觉到凌厉杀意的沃德还是直接回答道。
这一次,蕾梅黛丝直接转头看向了他,盯着他良久,一直看到他心里有些发毛。
“要知道,他们兄妹俩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是那么的,呃……融洽?”
被盯得实在受不的沃德摊开了手,直接解释道。
“这就是你一直坚持我们跟帝国的和谈是有筹码的原因?”
蕾梅黛丝沉默了片刻问道。
“也是我一直坚持不要跟帝国硬碰硬的原因,没必然用我们宝贵的族人与对方硬换,等时候到了他们自己会乖乖回去。”
沃德像是有些无奈的回答。
“那为什么当时你不在月轮会议上直接提出来?”
蕾梅黛丝继续问道。
“把格雷·瑞尔打算夺回皇位的事情告诉所有人,我疯了吗?但凡有你们中有一个人把这个消息给透露出去了,可不要说你们不会,只要这个消息传到白金宫,那我这些年来在冷石省的布局就全毁了。”
沃德的打算其实也很简单,与帝国谈和,但不是艾琳女皇统治下的帝国,而是未来格雷皇帝统治下的帝国。
帝国想要完全吞下阿瓦洲,最起码需要驻扎三个军团,以及至少三位神域级的强者坐镇,并且还必须都是艾琳女皇绝对信得过的嫡系部队才行。
如此一来,白金省便会陷入内部空虚的状态,而格雷·瑞尔便可以趁虚而入,在阿瓦洲驻扎部队无法有效回援的时間裡,一举拿下原本就應该属于他自己的皇位。
而作为这计划关键的阿瓦洲,便自然有了足够多的筹码与帝国去讨价还价了。
想到这里沃德脸上再度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原来不知道我跟冰龙公爵之间的计划?那你为什么还把我给抓过来?”
蕾梅黛丝没有做声,而是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以为我在跟第八教团合作?”
沃德试探性的问道,蕾梅黛丝没有回答。
这让沃德确定了事實就是如此。
“第八教团的情报是从哪里得来的?”
沃德继续问道。
而不等对方回答,他便直接道:
“莫尔顿·血刃那里对吧?”
蕾梅黛丝缓缓点了点头。
“我都说过了,不要相信他,他的脑子里面除了战争与荣誉之外已经装不下什么别的东西了,到时候……”
“嗖!”
沃德的话还没说完,一发箭矢便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呼啸的风声瞬间令他背后一紧,然后便是冷汗不住的往下流淌。
一股淡淡的痛感从自己的脸颊上传来,随后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正沿着自己脸颊缓缓留下的感觉。
沃德的神智空白了那么一两秒钟,随后才像个木头人一样转头看向了一旁挽弓如月的蕾梅黛丝。
接着,沃德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后。
一个凤凰卫士被钉死在了墙上,他的铠甲上爬满了如同血丝一般的痕迹,而他的眼睛里一片赤红,丝毫没有一丁点理智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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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教团与王座室
“你疯了吗?!”
这句话好像是沃德今天第二次脱口而出了。
但还没等他的话音落地,又是“嗖嗖”两道尖锐破风之声从自己的耳边擦过。
蕾梅黛丝的动作快到沃德的肉眼完全追不上,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挂在她腰边的箭袋里已经少了两根箭矢。
而那名被钉在墙壁上的凤凰卫士则是彻底断了气。
“就算你赞同我的提议,你这样做也未免太果断了点吧?’
沃德小心的问道。
二话不说直接射死了服侍了自己数十年之久的禁卫,并且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对于这位“影子女王”的人性到底流失到了什么程度,沃德也算有一个更深层次的体会了。
“跟你的提议没关系,他们被控制了。’
蕾梅黛丝只是简单的回答道。
她说着单手一招,钉在了那个凤凰卫士身上的三支透明箭矢便如同融入了空气中一般的消失,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回到了她的箭袋之中。
她拿起了其中的一支箭轻轻拂过,无数细小的红色魔力纹路便在透明的箭矢里扩散开来。“被控制了?’
沃德奇怪的问道。
“谁能控制凤凰卫士的心智?’
他说着看向了一旁那个缓缓滑倒在地,在墙上留下了一道艳丽血痕的金甲卫兵
对方金色的铠甲上爬满了如藤蔓一般的血丝,而那双圆睁的眼睛里,也是一片毫无理智的血红。
“怎么会呢
要知道这可是直接隶属于阿瓦洲最高统治者的贴身禁卫,传承着“凤卫”这一姓氏的他们专为守护的道路而生,意志坚如钢铁。在圣火的赐福与迷雾的保护下,即便是虚无君王亲自出手都难以动摇他们的忠诚。
更不用说控制他们的心智,让他们对自己的守护对象出手了。
人类那种频繁发生的禁卫军夺权上位的事情,对于精灵社会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可能是猜到了沃德此刻正在想些什么,蕾梅黛出言丝提醒道:
“在历史上,凤凰卫士有过一次著名的弃暗投明。那时候他们也曾调转剑锋对准过自己原本应该保护的人。’
说到这里,蕾梅黛丝的嘴角再一次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
“推翻末代迷雾之王的起义...
沃德喃喃自语,然后猛的看向了门口。
一连串的杂乱的脚步声正在门外回响着,隐约间还能听到金属碰撞的铿锵音色。
“根据历史文献的记载,劝服凤卫家族倒戈的正是当时被末代迷雾之王驱逐的私人顾问,现在看来
蕾梅黛丝说着,手中的箭矢搭上了琉璃月,反射出了浓郁的血光
“实际情况与历史记载总会有一些出入,但从结果上来看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一个听起来好似古旧羊皮纸被撕开一般的沙哑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个套着亚麻质地长袍的老者走了进来。
在他的身后,血刃家族与凤卫家族的精锐卫士鱼贯而入,呈扇形将蕾梅黛丝与沃德两人给包围在了中间。
沃德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站在中间的那名老者,虽然他并不认得那人的脸,但从对方那标志性的穿着以及胸前的那个奥铁挂饰,还是能看出来对方的身份是
“塔克玛教团?!’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懵了。
“但是.....为什么啊?
他们不是永久保持中立的吗?
就算不保持中立,那也应该是站在阿瓦洲这一边才对啊。
“月影女士,请原谅我们的无礼
他像模像样的弯腰行礼,但还没等他的下一句话开口,一发带着血红色魔力光辉的箭矢,直接从未蕾梅黛丝手中的琉璃月上射出。
这支血红得仿佛随时会有鲜血滴落的箭矢,比起弓弦回弹的“嗡嗡”声要更快,它几乎是在瞬间化作了一道残影直取对方的喉咙。
但在靠近对方两米位置的时候,这只箭矢突兀的停了下来,它静止在了半空中,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封在了琥珀里飞虫。
“您的能力我们研究了五个寒暑的轮回,制定了几乎所有的对策,还请省去那些不必要的过程。”
像是拨开蝴蝶一般的拨开了眼前的箭矢,塔克玛教团的成员语气诚恳的说道。
蕾梅黛丝再次搭起弓,这一次是如黄金一般的色泽在她的全属性箭矢上闪烁。但最终,在这发箭矢即将变为纯粹的光之前,她停了下来,放下了弓。
箭矢上的光芒也随之缓缓褪去。
扫了一眼周围拔出武器警戒着她的那些卫兵,看着他们身上攀附的血红色纹路,以及他们眼中的仿若失去了理智的赤红,蕾梅黛丝问道:
“这些人都怎么了?’
“解释起来非常的麻烦,你可以简单的认为他们都被幻术操控了。”
那人回答道。
蕾梅黛丝皱了皱眉头。
这不可能....
尽管她在魔法上的造诣比不过威廉或者伊芙琳,并且在她担任洲主的这几百年里她也疏于学术研究,但最起码这种程度的认知她还是有的
幻术能够通过影响一个人的感知,来间接的控制对方的行为,但却永远无法直接的操控他人的自由意志。
举例子的话,你可以让一个人将一条狗认知成为一匹狼,然后把对方给吓跑。但归根到底,他还是被一匹狼的形象给吓跑的,唯独这点无法改变。
在魔法理论里,自我意识是等同于“创质”本身的神秘,被认为是永远不可解析事物。换句话说,幻术并不能像训狗一般的“操控”这些人。
但蕾梅黛丝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她继续问道:
“你说你们是从五年前开始着手研究准备怎么对付我,为什么是五年前?”
这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一一除非对方在五年前便预知了破碎之海的风暴会在现如今停下来,否则他们没理由这么做。
对方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最终决定要这么做,按照你们的时间来计算,是在上一场月轮会议以后。”
换句话说,也就是不到一个月以前。
不到一个月以前决定了逼宫,但却花费了五年的时间做准备。
其中的矛盾显而易见。
“‘年’是你们的认知,我们只是花费了五个寒暑来进行准备而已。”
对方继续道。
即便是绝大多数感情都被磨灭,在听到对方那自相矛盾,但却怎么都不愿意展开详细讲述的发言后,蕾梅黛丝也是不易察觉的微微叹了一小口气。
在她模糊的记忆里,还记得审判长是怎么评价塔克玛教团成员的。
“谜语人.....
小声的抱怨以后,她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那么说明你们的来意吧,号称要永远保持中立的塔克玛教团,为什么要策反禁卫与军队来到我的宫殿里,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验证我们的课题....我们想要见证。”
那人回答道,语气中带上了一些狂热。
“见证什么?’
深知塔克玛教团一贯谜语人秉性的蕾梅黛丝继续问道。
“见证第八块创世碎片的性质,拼凑出创世的真正图景。
整个王座室都被包裹在了一层浓雾之中,而这浓雾威廉即便使用[鹰眼术]都无法看透。莫尔顿走在前面带路,他的手里举着一盏蒙着兽皮的古朴提灯,提灯上冒出的橘红色火光以他为中心驱散了大概十米范围内的浓雾。
戴安娜在走了一段距离以后,轻轻的扯了扯威廉的衣角。
“这里真的是月法城吗?”
她小声问道。
“毫无疑问是的。
威廉随口答道,随即有些好奇这孩子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但这里跟万仞城的泰拉教堂好像啊,无论是布局还是装饰
她小声说道
泰拉教堂,据说是开国皇帝泰拉.瑞尔最后飞升登圣的地方,同时也是整个帝国最大的泰拉瑞尔祭拜教堂。每年的圣灵飞升日与帝皇归来节两大节日,都会在那里举办宏大的节日祭典。
威廉在恶补的文献资料上看到过有关于泰拉教团的描述,因为跟第八圣灵关系匪浅,他还特地记下来过。但因为没有找到相关的画册,泰拉教堂具体长什么样,内部是什么布局,他也不是很清楚。
文献里的描述不外乎都是吹“宏大”、“华丽”、“庄严”
一千座教堂的介绍里,有一千座教堂都是这么吹自己的。
“这位小姐说反了。’
走在前面为他们两人带路莫尔顿突然开口道。
“不是月法城王座室与泰拉教堂很相像,而是泰拉教堂,原本就是模仿月法城王座室而建造。’
莫尔顿的话令威廉停下了脚步。
手依旧扯着威廉衣角的戴安娜也随之停了下来。
“怎么了?’
听到身后脚步声停下来的莫尔顿回头看向两人问道。
戴安娜抬起脸看向了威廉,而威廉没有做声。
强烈的不安开始在他的心里升腾
什么意思?号称是泰拉.瑞尔升天的教堂,居然是跟月法城王座室是一样的布置?
月法城的王座室,按照威廉之前阅读过的资料,最初可是精灵的先祖们,围绕着迷雾精魂所建造的建筑。而后第一个获得了迷雾精魂力量的精灵,也是在这里登基成王的。
精魂是什么?
神明的原型,圣灵裂解不完全,尚且保持着完整的产物!
完全裂解的原型,在大陆上就只会成为类似种族的集体记忆而存在。这些集体记忆在文明的发展过程中逐渐演变成神话,再通过模仿神话化成了真实不虚的力量。
而精魂则因为裂解得不完全,成为了直观的超自然力量而存在着。袍们不需要经过集体记忆演化神话的步骤,就让周围的智慧种族能够直接的利用祀们的力量。
所以在考古界一直有着人类精灵起源的假说,他们认为精灵起源于瑞文伍德地区的原始人类。那些人奇迹般的乘坐木筏漂流到了阿瓦洲,并发现了火焰与迷雾两大精魂,并在精魂的影响下逐渐发生变异成为了原始精灵。
这样便能解释为何人类与精灵之间没有生殖隔离,以及在精灵原始神话中坠落回现世的‘凤凰”意象究竟是什么东西一-很有能就是载着人类到阿瓦洲的木筏
当然,几乎没有任何精灵支持这个理论。在游戏里跟自己的精灵队友聊这个话题,会无一例外的狂掉好感度
现世唯二确定有着精魂存在的地方,一个是在龙骨群岛以北的“世界尽头”,还有一个就是阿瓦洲了。
而这两个地方也是塑造了现世唯二能够形成文明的超凡种族一一龙族与精灵族。
当然,这同时也将他们给拴在了自己故乡,就好像被脐带拴在了母体的婴儿。
“当年帝国使团在月法城刺杀阿瓦洲政要,也是在这里吗?’
想到这里,威廉缓缓地问道。
“走吧,现在觐见女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别拖拉了,都拖多久了?’
没有回答威廉的问题,莫尔顿摇了摇手中的兽皮提灯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这一路上我都没有看到有任何的卫兵,或者其他的仆人、杂役在这里....
威廉继续道:
“当然,我也不是很懂你们高等精灵族的风俗,所以先前我也不好评价。”
“你以为今天是什么日子?城堡里所有的闲杂人等都遣送回家了。”
莫尔顿皱着眉头说,然后接着道:
“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威廉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走了过去。
此刻的他有些后悔,之前没有找个理由让丽兹跟着自己一起来月法城了。
在确定了传送法阵的安全以后,想着自己是去见自己的老朋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想法。威廉先前让丽兹在鲸骨号等他回来,同时也让她照看好自己留在那里的“货物”以防万
但现在看来,自己之前的估计实在是太乐观了。
因为在浓雾中缺乏参照物,威廉并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多远。但就体感而言,这一座王座室可能有着荆棘城玫瑰宫的一半大小,再配合上满是宗教意象的装潢,威廉感觉这里与其说是宫殿倒不如说是神殿。
“到了。’
莫尔顿停了下来,此刻的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圆环中央,中间是一副破碎的太阳图案。太阳被认为是光之境的投影,威廉注意到那副破碎的太阳图案被分成了七份。
其寓意不言而明。
“女王殿下。’
莫尔顿说着单膝跪地,并将提灯放在了那副破碎太阳图案的中间。
橘红色的光线从提灯上流淌了下来,沿着图案开始勾勒,几秒钟以后整图案都散发出了橘红色的光芒。
迷雾被驱散,威廉也因此看到了坐在了王座上的那个人。
或者说,被绑在了王座上的那个人。
“这是....蕾梅黛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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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因果、循环与永恒
战斗结束得很快,正如那个塔克玛教团成员所说的那样,他们已经做好的充足的应对准备,蕾梅黛丝的反抗毫无意义。
整个收藏室被破坏得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无数破碎的藏品,而大片大片的焦灼痕迹熏黑了整个天花板。
“可惜了这一屋子的藏品。”
那个亚麻长袍的老人略有些遗憾的说道。
他说着走到了另一个龙晶玻璃展柜前,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上面的封印便自行褪去。
他从中小心的拿出了缥缈如烟雾的银白色王冠,缓步走到了蕾梅黛丝的面前。
蕾梅黛丝越过对方看向了那漂浮在半空中的七个椭圆形光茧,自己那七支能够在射出以后,能够自动回归到箭袋里的箭矢全部被对方给静滞在了光茧里。
“为什么……”
她艰难的问道。
“为什么那最后那一箭没有射中你?”
对方半蹲了下来,眼神沉静如水的赞叹道:
“锋锐、破魔、灼烧、衰弱、净化、驱散、因果,这把由七位虚无君王为他们的初代神眷者所打造的兵器着实强大。尤其是最后一发箭矢,由放贷者夏洛克亲手打造的箭矢,能够在因果层面上百分之百射中敌人的必中之箭,甚至比起神域级的法术【宣言】都要更为无可抵御。”
当初蕾梅黛丝就是靠着那最后一箭击杀的泰拉·瑞尔。
那个老者说着,握住了蕾梅黛丝的手,将她从半蹲的状态给拉了起来。
“但可惜在我预先写好的循环事项中,不包括被你击伤的可能。”
蕾梅黛丝满是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先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中,她并没有受伤——实际上对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攻击过她。
这个老者只是站在那里,便将所有对他的攻击一一轻松的化解,直到最后,他才微微抬手,让一股沉重的压力将蕾梅黛丝给压得直不起身来。
“我们边走边说。”
将蕾梅黛丝拉起身了以后,施加在她身上那股沉甸甸的压力瞬间消失了,对方十分绅士的松开了手,然后转身朝门外走了出去……甚至丝毫没有警惕蕾梅黛丝能立马冲上去,用琉璃月的弓弦勒上他的脖子。
但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垂下了弓跟了过去。
窗外雾气弥漫,那名老者边走边说:
“人类将原本抽象的创世元素抽象成了七大圣灵的形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是以一种看笑话的心态在看着他们所作所为,认为那是无知的象征。”
“毕竟按照我们的理论,创世在结束以后,那些从光之境所流淌下来的创质便成为了现世的构成本身。规则、生命、自我意识、感情、交换、逻辑、记忆……他们的圣灵只不过是将那些零散的东西给拼凑成了过去的样子,而那些圣灵意志不过是凡人臆想出来幻觉而已……”
“我现在不需要再听一节通识课。”
蕾梅黛丝打断了他的话。
“好吧……那就直接说结论,那些‘圣灵’包括祂们的意志都是真实存在着的,并且对于祂们来说并没有所谓的‘过去’。”
对方回答道,语气十分的肃穆。
“什么意思?”
蕾梅黛丝不解的问道。
“时间是分层的,女王殿下。有些东西永恒存在,有些东西在不停的循环,而有些东西则是在一路向前奔,直到世界的终结……这就是为什么仪式魔法能够起效果的根本原因,同时也是虚无君王们不朽的真正秘密。”
“时间是……分层的?”
她依旧不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时间分为三个层次——永恒时间、循环时间,以及因果时间。”
对方耐心的解释。
“因果时间很好理解,你先前射出的箭矢便是因果时间的最好例子。你射箭,而后箭矢没入我的心脏当中,我死去。灵魂化作风融入空气,蛆虫与真菌点燃了我身体中残留的生命维生,而我此生的记忆化作亡灵,最后逐渐被遗忘……在因果时间下,事物永远是沿着一个单向箭头在不断往前发展的。死者无法复生,逝去之物也无法追回,即便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也只能影响到还活着的一切。”
“我觉得你是在说废话。”
蕾梅黛丝如此评价道。
此时他们已经迈过台阶,漫步到了通向月法城王座室的中庭回廊。
“有时候,我们也会称因果时间为凡人时间。”
没有理睬蕾梅黛丝的发言,老者如此总结道。
“所以说,你们发现了一个伟大的永恒真理——人被杀就会死?”
想起了这句某人经常挂在嘴上不知所谓的口头禅,不知为何,蕾梅黛丝久违的从已经干涸的心灵中挖掘出了某种幽默感。
可能是近百年来第一次,她并非是僵硬的扯起面部肌肉模仿,而是发自内心的笑着问道:
“然后呢?”
“然后?”
那个身穿亚麻长袍的老者反问道,同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好想想,难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沿着时间的单向箭头,在无法回头的向前进吗?”
老者的话令蕾梅黛丝脸上的笑容犹如落入温水的雪花一般瞬间的消逝不见了。
满意的欣赏着蕾梅黛丝脸上的表情,老者自问自答道:
“四季的变化,昼夜的交替,月相的盈亏,潮水的涨落……它们都在不停循环,永无止境。如果说因果时间是一条不断向前的坐标轴的话,那么循环时间就是一个首尾相连的圆环。”
“你的意思是说……”
蕾梅黛丝好像有些把握到对方的意思了。
“在当年圣灵教会最鼎盛的时候,我们曾经跟他们有过一场辩论。那时候我们提出最为尖锐的问题便是‘你们那些信仰的圣灵究竟身处何处?’当时这个问题把圣灵教会的大牧首问得十分懊恼,甚至最后恼羞成怒的把我们的人都给赶走了。然而到了今天,我们的研究成果却是帮他们回答了这个问题——祂们身处于另一层次的时间里,在万事万物的循环之中。我们无法看到祂们的真身,因为我们以凡人的视角无法窥见循环时间的全貌。”
老者斯条慢理的说道。
蕾梅黛丝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
“就算明白了这个又能怎么样?去增加或者减少一个季节?还是延长或者缩短昼夜的时间?”
这种的事情既做不到,也没有意义。
听到蕾梅黛丝的话,对方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我拿季节或昼夜来举例子,只是为了让你能够更好的理解这个概念而已。实际上,我们称之为‘命运’的事物,也是循环时间一部分。过去发生事情重复上演,某个悲惨的命运不断的轮回,这些都是循环的体现。无数的人曾经高呼自己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极少有人能够明白的命运究竟是什么——命运是轮回,是循环,是已有之事,后必再有。”
“这个理论同时这也解释了虚无君王们那不死性的由来。死亡即是终点,而终点是独属于因果时间中的事物。身处于循环时间当中的祂们,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只是在不断不断地重复着自身。当然,不只是虚无君王,所有在名号中带有着‘神’的存在都一样。圣灵也好、信仰神也好,以及……”
“精魂。”
蕾梅黛丝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她停下了脚步。
此时他们两已经走到了王座室的门口,淡淡的雾气正沿着门缝不断往外渗出。
这里是迷雾精魂所处的地方。
而控制着高等精灵族出生与死亡的凤凰圣火仪式就是灵魂的轮回,祂让那些技艺再次重现在了后世精灵的身上。
那些出现在阿瓦洲浓郁迷雾之中的幻像,也是过去事物再现的轮回。
看着这扇大门,蕾梅黛丝如此想到。
“我们能够通过精魂进入到循环时间之中?”
蕾梅黛丝问道。
“甚至可以编织属于自己的循环时间现象。”
对方指了指自己。
“比如在你眼前的这个人,现如今就已经升华成为一种现象了,作为顾问引导所有的阿瓦洲统治者的现象。”
蕾梅黛丝不由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所以你才不会被‘因果之矢’给……但你们不是在不久前才研究出这个理论的吗?而塔克玛教团成员担任阿瓦洲统治者的顾问已经是有上万年历史了,不可……”
说到这里,蕾梅黛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停了下来。
而对方则是笑着看向她道:
“明白了吗?”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蕾梅黛丝缓缓点头:
“置身于循环时间之中的你,无所谓开始与结束。”
因为时间是分层的,而因果是凡人的概念。
他作为阿瓦洲顾问的生涯开始于自己出生之前,并且会在他死后一直继续下去。
蕾梅黛丝抬眼看向了王座那扇华丽的大门。
“你先前曾给过我一个提议,让我将自己的意志融入到迷雾精魂之中。”
她将没有拿弓的那只手按在了大门上。
“而在我承认那只是我想拉拢伊苏城的筹码以后,你便过来了,这就是原因吗?你们希望我进入到循环时间当中。”
说着,她回头看向那个老者。
“所有的成神仪式的最后一步都是为了打开循环时间的缺口,让自身超脱因果的限制。在那之前无论是积攒魔力,还是散播信仰,最终都只能塑造出强大的凡人,这只是量变。而超脱因果时间,则是彻底的质变。”
老者答非所问的回答道。
“你是想说第八圣灵?”
隐约猜到对方打算说什么的蕾梅黛丝試探着問道。
“當年使团的刺杀、第一次远征,甚至包括现如今的远征。粮食、土地、信仰都不过是借口,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有这个——利用阿瓦洲的精魂进入到循环时间之中。”
对方点头答道。
蕾梅黛丝不由提高了一些语调问道: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现在才知道。你忘了吗,时间分层的理论是现在才提出来。”
蕾梅黛丝尝试去理解循环时间的思维逻辑,但两秒钟以后她便理智的放弃了。
“所以说,你究竟想讓我做什么?”
“第八教团的神启者就要到了,她需要通过你来沟通迷雾精魂。当年泰拉·瑞尔故意死在了你的手里,让自己的回忆残留在了那片迷雾之中。现如今只要一个契子,便能完成他八百年前的未竟事业。”
听到这里,蕾梅黛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希望见证第八块创世碎片?”
“循环时间之上还有着永恒时间,那里才是全神‘玛’的真正御座。而第八个创世要素,则是完成创世模型所最不可或缺的部分。”
“我没有理由为了你们的信仰牺牲自己的性命。”
蕾梅黛丝果断的拒绝道。
即便对方控制住了她,但仪式也必须是她主动配合才能完成。
“对方保证了会在成功以后,放弃对于阿瓦洲的入侵。”
好像早有预料,老者直接扔出了自己的筹码。
“怎么保证?”
“他会将其作为一种现象纳入自己永恒的循环之中,真正的永远不会对阿瓦洲出手。”
听到这里,蕾梅黛丝沉默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
听到预料之外的答案,他不解的问道。
“因为假如你们想见证第八圣灵的话,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
…………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一千零八年,这真是一个完美的数字。”
“……”
“祝我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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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一千零八
蕾梅黛丝感觉自己的意志碎被裂成了无数的碎片,然后沿着时间的长河撒了下去。
但这种痛苦只是持续了很短很短的一个瞬间。
又或者说,“瞬间”这个词到底能不能很好的形容这个概念?
总而言之,这是一种没办法向其他人形容的体验。她能同时看到日出与日落,能在同时在一颗树上看到嫩芽、绿荫、枯叶与积雪,能同时看到某个家族一代代不同的人,重复着一个相同的错误。
如果一定要找个词的话,她看到的所有事物都是一个个连起来的“圆环”。
当然,远比圆环复杂太多太多。
与此同时,她自己也开始缓缓的要编织成一个圆环了。
更正,是回溯着过去的自己一路往回,将无穷因果节点上的自我拼凑成一个整体。
类似圆环的整体。
“一千零八、一千零八、一千零八……”
她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如此喃喃自语。
…………
“蕾梅黛丝?是你吗?”
威廉看着眼前那个被无数冒着浓雾的锁链绑在了王座上,头戴如烟雾一般缥缈王冠的精灵女性,试探的喊道。
当年跟自己一同冒险时的那个游侠,外表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岁。一副青涩活泼的模样,而身材也像是砧板一样的平坦。
尽管威廉很清楚一千多年过去了,即便是精灵族外表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但他还是很难将眼前这个身材丰腴,面部线条坚毅,表情冷漠的女性跟蕾梅黛丝这个名字给联系起来。
对方没有回答他。
“是她,但你是谁?”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威廉转过头去,那是一个穿着粗陋的亚麻长袍,脖子上戴着奥铁吊坠的老人。
塔克玛教团的成员?但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威廉还没来得及开口,跪在前面的莫尔顿便帮他抢先答道:
“他是第八教团派过来保护神启者的护教卫士。”
你说是那就是吧……
威廉懒得跟他们解释,而是直接指着王座问道:
“她怎么了?”
“在进行一场独属于自己的战争。”
那个老者回答道。
“请说人话。”
深谙塔克玛教团说话风格的威廉立马道。
对方皱了皱眉头,然后道:
“一个危险仪式,这些锁链是为了防止失控而设置。”
“具体是什么仪式?”
威廉追问道。
这个老者转向一旁的戴安娜,而对方则是向他点了点头。
“迷雾之王的加冕仪式。”
身处在图书馆里威廉的本体,立马以这个为关键词开始检索起了相关的资料。
“有多危险?”
威廉问道。
…………
蕾梅黛丝此刻已经回溯了八百年的时间,看到了刚刚被推举成为洲主的自己,并将那个瞬间的她纳入了自己的完整的一部分中。
当然这个说法依旧是按照因果循环的逻辑在思考着问题,在循环时间中并没有这个逻辑。
而她想到了一个更好比喻。
因果时间就像是一片小池塘,而她是一个淘气的小孩子,将自己五根手指呈爪状伸入了池塘当中。
每根手指都代表着作为一个时间节点的她,从小拇指到大拇指象征着她的一生。
而循环时间则是外面的世界,她的本体就是在循环时间中的她。
这么看来,我们每个人都是分散在时间轴上的碎片……
又或者说,这就是创世的真相?圣灵们粉碎了自我,在时间轴上一路散播自己的碎片。
而在此时,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假如自己成功了,将那个男人重新归来的事项给写进了自己的编织的循环时间之内。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在尝试之前,那个男人便已经回来了。
甚至说,破碎之海风暴的停息就是他的手笔。
说不定布莱克已经被他给救出来了,现在他正在赶过来救她的路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奇妙了。
不由会让人想,假如自己没有这么做,那么对方还会赶过来救她,救阿瓦洲吗?
…………
在完整听完那个塔克玛教团老者的解释以后,威廉直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扯住了对方的衣领。
“你们都做了什么?!”
虽然此刻威廉并不能使用学徒级以上的法术,但作为六维全满的玩家,即便是经过【镜影】打折再打折过以后的身体素质,也能够轻松的把这个老头给直接提起来。
对方完全无法反抗。
因为按照对方的说法,他只是一个辅佐历代阿瓦洲统治者的现象而已。超出了他自己负责范围的事情,他完全无能为力。
当然,这同时也意味着威廉即便拧断对方的脖子,也無法真正的殺掉他。
“你不是第八教團的护教卫士。”
在看到威廉如此激动的动作以后,他突然说道,同时眼神看向了挂在威廉脖子上的那个圣徽铁牌。
他话音刚落,周围无数迷雾猛的变得汹涌,就好似浪潮一般的涌向了那个王座,随即在其周围回旋缠绕着。
从远處看就好像在制作棉花糖。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整个王座便被缓缓转动的浓雾给包裹成了卵型。
…………
一路回溯,她终于回到了那一天。
一千零八年前的那一天。
她决定从这里开始编织自己的闭环。
黄昏要塞,圆桌厅。
那十三人还在的时候。
她站在了当年的自己旁边,一同看向了坐在大门对面的那个男人。
相比于那些动辄消耗海量魔力作为燃料才能实行的大型仪式,自己所携带的魔力只能说是微乎其微。
但她本也不是打算让自己成神。
她看着那个男人,准备从这里开始完成闭环。
…………
威廉把那个人扔到了一边,然后向那个被迷雾包裹的茧走了过去。
“你不是泰拉·瑞尔手下的人。”
那个老人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说道。
“这种事情只要没有瞎就都看得出来。”
威廉回答道。
“你忠于圣灵凯恩。”
“或者有另一种可能。”
威廉继续答道。
然后他同样投身于那迷雾之中。
…………
“那么,再见吧。”
蕾梅黛丝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以自身为锚点,将威廉·凯恩作为循环时间下的现象给固定下来。
一千零八年为一个轮回,让他作为现象再度出现,然后吞噬掉泰拉·瑞尔这么多年来积攒的燃料与信仰,晋升成为伟大存在。
当然,等她做完这一切,她的意识无疑会完全的消散。
在她的闭环完全闭合前,与先前一样,“前”只是一个修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准确的说,出现在了那个坐着的威廉·凯恩面前。
“别做傻事,我已经回来了。”
一千零八年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回响在了她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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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罪条
对于各位追订的大大我要诚恳的道歉,我承认是我的问题,毕竟是新人第一次写作,我还是太不成熟了,再加上刚刚出院状态不好……给各位磕头了!!!
说真的,其实刚开始写书压根没有想到这本书能有现在的成绩,这导致了我的心态很惶恐,就像高考成绩出来一下,我担心我写不好,没有到达读者心目的的预期。
但真的怕什么来什么,现在的剧情正处于很关键的时候,又突然得了急性阑尾炎,本来就很焦躁,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这也就导致了,更新拖慢,也导致了主角现在没见到女王……
我认错!是我的问题!我在此向大家保证之后不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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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在局外
在很久很久以前,蕾梅黛丝就想如她的那些同族一样,令自己投身于凤凰圣火之中,早点结束这长久岁月为她带来的折磨了。
五百年时间,这是绝大多数高等精灵为自己设定过的“大限”,而这个大限所参考的,则是“情感”这一概念的损耗年限。
情感是一种消耗品,它以那些美好的回忆为载体,在前半段人生中缓慢的积蓄,然后再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的被磨坏、损耗、遗忘。
带有情感的回忆都是鲜活的,但也许是想要记住那些鲜活的记忆需要消耗更多的心力,而为了减少回忆对于灵魂的负担,那些鲜活的记忆没过几百年便开始在她的脑海里开始褪色,最终只剩下简单的逻辑还残留着。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与审判长见面是在瑞文伍德的森林里,对方从魔猪群里救了自己的性命。但她记不起来那天的天气如何,空气中是不是弥漫着森林独有的泥土芬芳。也记不得,当时风声是不是有捎带枝头鸟儿的婉转歌声,令她在生死一线以后,能够安然倚靠在树边,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自己被那名为威廉-凯恩的人类从魔猪群的手里救了出来一-这是她现在唯一还记得的信息。这就好像写在羊皮纸上,被盖上了火漆要封存到永远的文件一般。
只有干巴巴的记录。
有时候她甚至都想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会就因为这件事情加入了当时怎么看都十分可疑的组织,终焉守望者呢?
就是这样,无论多么美好的、光鲜的,感人的回忆,在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以后,都会变成冷冰冰的行事逻辑。
还有什么比遗忘更可怕呢?
一般来说,许多高等精灵在四百多年的时候,便完全无法忍受那些越来越模糊的记忆,与越来越稀薄的情感,而选择提前参加圣火仪式。
而蕾梅黛丝彻底忘记昔日友人们的声音大概用了四百年的时光,彻底忘记他们的容貌则用了八百年,而后,她又用了一百年的时间彻底确认自己的感情已经完全干涸了。
任何的事情都无法令她在情感上再激发起一丝的波澜了。
她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
“别做傻事,我已经回来了。”
这个声音回响起的瞬间,蕾梅黛丝那些过去的记忆好像瞬间再一次的鲜活了起来。
她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个人。
“审判长.大人?’
但不可能
自己这边的闭环没有编织完毕,她还没有把自己意志写入到循环时间之中,成为如同日升日落一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某个现象。她还没有把一千零八年之前威廉-凯恩与第八圣灵的的概念相连接,令他成为“第八圣灵”重返人间。
那眼前这個看起来好像是威廉-凯恩的人又是谁呢?
“这真的是你吗?’
她似是有些激动,又显得有些惶恐的问道。
“不然还会是谁?”
那人简短的回答道。
“但我还没有将您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直接问道:
“所以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您离开我们只是为了找到令自己登上神位的方法?”不然没有办法解释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间的分层并不像水与油一般被隔开有明确的边界,它更像是两杯水倒在了一起,互相包含着彼此。换句话说,穿越不同层次的时间不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而是改变自己看待世间万物的角度。
这听起来好像很容易,但如果说穿越世界之壳去往其他位面的难度,是将手指从油层深入到水层的话;那么改变自己看待时间的视角,难度大概就等同于用肉眼分辨出两杯混合在一起的水,哪一滴是从第一杯里倒出来的。
至少在技术上,这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只有让自己成为圣灵的代言人,让自己成为虚无君王,让自己超脱因果时间的束缚,才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们?谁啊?”
威廉嘟囔了一下,然后直接反问道:
“你认为我是神?”
对方点头道:
“不然怎么到到达的这里。”
威廉淡淡一笑道:
“你也以自己的意志来到了这里,这么说其实你也是一个神咯?”
蕾梅黛丝摇头道: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这是有捷径可以走的。”
仪式魔法、圣灵的拟人化崇拜
以及尚且完整的创世碎片.....精魂
迷雾精魂,创世的残片中保留得较为完整的一片。
死在其中的人会不断的复现,基于这个性质,有学者推测袖大概是与象征着记忆的圣灵“亡者”有些联系,可能是当初创世时破碎得不太完整的部分。
而只要身处在迷雾精魂之中,凡人便能漫步在以自己为观测轴心的循环,暂时成为循环时间的一部分。如果在其中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则可以彻底成为这段循环时间的一部分。
这就是那些死在了阿瓦洲迷雾中的人,会作为迷雾幽灵再度出现在世间的原因。
迷雾幽灵的本质并非是什么奇特的灵体,而仅仅只是一个现象。
如今蕾梅黛丝就是依靠着这个暂时步入了其中。
威廉听到这里,摊开手道:
“所以我跟你一样,也是通过迷雾精魂来到的这里。”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体验。
先前步入了蛋型浓郁迷雾时候,威廉虽然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仍然身处于王座室内,但他能看到的风景却远不止周围的一切。
沿着自己的时间回溯,威廉在跳过了一长段空白以后来到了一千零八年前的那个午后。这是当初自己离开的时候。
然而奇怪的是,或者并不奇怪的是一-这里就是他的极限了。威廉再往前追溯只能看到一片虚无,他并不能像理论上那样看到自己这个人物的出生。
需要强调的是这并非是时间旅行,因为基于循环时间的回溯,不会对过去或未来造成任何的改变。
而他只能看到自己“知道的一切”,也只能“看到”自己知道的一切。
假如想要做出改变,那他就必须消耗海量的燃料将自己的时间轴弯曲成一个圆环闭合,完全成为循环时间的一部分。
但到那时,他将会成为一个现象。
现象之所以是现象,正是因为它们不需要依托个人的意志而存在。
即便是同时点亮千万盏明灯将黑夜照亮,黑夜也不是白昼一一这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事情
但换一个角度来看的话,这同样也证明了个人意志是因果时间下的产物。
感到一阵头痛的威廉没有再去细想这些问题了,他看着眼前蕾梅黛丝的形象,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
此刻的蕾梅黛丝就好像一个坐在过山车上的帕金森患者用手中的劣质单反隔着一层毛玻璃拍出来人形-一只能勉强看出一个大概的模糊轮廓。
这大概是时间轴上无数的自己重叠在一起显现出来的现象。
想到这里,威廉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正常的手,甚至没有丝毫的重影出现在上面。
假如有个如读者一般的第三者,站在上帝视角看着他们两人的话,会看到一团看着令人感到炫目的虚影与一个完整的人在对视着。
威廉并没有像对方一样同时存在于所有的时间上,他就是他,独立而唯一。
就好像高悬于一切体系之外的局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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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神话的真相
很微妙的,威廉能感受到蕾梅黛丝还在继续手上的工作。
“此时”的她依旧在燃烧着自己的魔力,尝试将自己的时间闭环,将自己作为一个现象固定下来。
即便作为神域级的强者,以她个人以太域中的魔力作为燃料,最终能够固定下来的现象也不过只是一些极为细微的事情。
比如成为某座灯塔上会在暴雨夜出现的幽灵,或者成为月亮上偶尔能观察到的一颗细小黑子。
或许这个世界上很多传说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对方在做什么……按照那个塔克玛教团成员的说法,她打算以自己为契子打入历史之中,连接“威廉·凯恩”与“第八圣灵”这两个概念。
威廉·凯恩这个名字也算是接受过帝国八百年的供奉,其中所蕴含的信仰足够作为燃料推动完成闭环。所以她打算以一千零八年前的威廉作为仪式的主体,以自己化作媒介的闭环,将一千零八年一千后的信仰送回到过去。
一旦成功,圣灵的力量本就是自有永有的东西。
当然,这样一来威廉与蕾梅黛丝自然都将会成为现象被固定下来。威廉虽然不清楚自己会不会保留住自我意识,但蕾梅黛丝肯定是完蛋了的。
所以他直接开口道:
“我回来跟你现在正做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赶紧停下来吧。”
“不,你别骗我了,审判长大人……”
预料之外莫名其妙的回答。
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明明对方是一团无数虚影重叠,普通人光是看一眼就会头晕脑胀的形象,但威廉却能够切实的感受到对方脸上严肃而哀伤的表情。
“我骗你什么了?”
威廉连忙问道。
“我能感受到您现在的存在极为的不稳定,就好像是虚幻的泡沫,您其实并没有能真正的回到现世对吧?”
“哈?”
威廉这个时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
“你等等……等一下。”
威廉连忙抬起手有些荒乱的打算解释道。
“现在的您只是真正威廉·凯恩大人的力量碎片而已,他并没有真正的归来。”
威廉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这个误会大了。
“这是用【镜影】创造出来分身……”
他立马解释道。
“是这样么……”
对方神情寂寥的笑了一声,无数张重叠的脸同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表情。
自己刚刚话好像反而佐证了对方的猜测……
于是他赶忙继续说道:
“我的意思是指,他,呸,我的本体现在在黎明要塞附近,因为一些麻烦的原因才不能过来,所以才让……”
在循环时间之中,他只能沿着自己的时间轴移动。因此,即便两人之间不过几米的距离,他除了解释之外,好像也干不了什么别的。
但对方好像并没有理睬威廉的话,反倒是的身上的重影开始愈发的凝实了起来。
所有时间上的自己归一,不存在过去与未来,这是闭合自己时间轴的前兆。
“审判长大人,这大概是我唯一能为您做的事情了。”
随着蕾梅黛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随即四周的一切开始逐渐崩解变幻。
“别tm自顾自的帮我下决定啊,你tm给我等下一下!”
这一次,急得有些跳脚的威廉直接吼出了声。
蕾梅黛丝被威廉这么突如而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她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一千多年的时间把你变得这么轴了吗?”
“而且我也不想当什么狗屁第八圣灵啊!”
威廉继续吼道。
先前那个塔克玛教团成员的话,令威廉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游戏中的设定与背景资料一直都是以史书的形式留下的记载,官方从未曾使用过“权威”口吻确定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即便是官方推出的设定集,也是假借一名历史学家之口,将大量的资料进行收集整理,甚至在里面不乏相互矛盾的文献。
在玩家群体中对于虚无君王,对于圣灵,对于各种不朽的存在的本质,都有着许多不同的猜测。
在这方面,他相对于这里的土著,除了所拥有的资料更加全面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优势。甚至于自己经过唯物教育而形成的惯性思维,可能会在某些时候成为理解这个世界的阻碍。
但时间分层的这个理论却是打开了威廉的思路,令许多的疑问都获得了回答。
神明的不死性从何而来?所谓的权柄究竟是什么?圣灵们又到底身处何方?
这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可以用另一重时间来解释。
死亡本就是个因果概念,权柄则是会重复上演的大大小小轮回,而圣灵们则是在循环时间里存在着。
这却是让威廉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现实世界读到过的一些神话故事。
古代北欧人认为,冬天的到来是因为春之女神被冰巨人族所绑架。而每当这个时候,雷神托尔便会拿起自己锤子去到冰巨人的地盘去拯救春之女神,他敲击产生的火花成为了闪电,预兆着春天的到来。
当初威廉觉得这个故事最说不通的一点在于,假如属实的话,那就意味着每年春之女神都會被冰巨人给绑架一次,而雷神托尔則是每年都要去過去拯救一次女神。
以人类的眼光来看,这帮神明也太过于不长心眼了一些吧?
当然,在现实世界里,春天的到来并不是依赖春之女神的吹拂,雷电也并不是雷神锤子砸出来的火花——实际上所谓的雷神是个外星人的可能性都要比这个大,说不定比起锤子他更喜欢用斧子。
然而类似结构的故事,在这个世界的神话中却是比比皆是。
最典型的,黑水沼泽地区神王奥卡与死神维拉的王寇转换神话。如果以凡人的视角去思考的话,简直会觉得祂们不可理喻——就不能在成为王以后,安安稳稳的给自己的手下败将补上一刀吗?又或者不把对方發配到冥府担任死神,而是换一个神职给祂当很难吗?
而更要命的是,跟现实世界不同,这些神话故事基本上都是真实的——因为凡人是真的能从模仿那些神话事迹中获得力量,这一点无人能够去质疑,等同于铁一般的证据。
但如果按照这个结论推演下来的话,好像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些神明实际上都是一群弱智,智商可能连一些小孩子都不如。
但现如今,威廉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神明真实存在没错,但祂们处在另一重的时间之中。
凡人尝试从那些神话故事里推演出祂们社会结构的尝试是极为愚蠢的行为,因为神话故事本身就是祂们所处的循环时间。
而这个理论更是加深了威廉先前一直坚定的那个信念。
圣灵也好、古代神明也好,甚至是虚无君王也好,他都可以去利用祂们的力量,但绝不能放弃自己人类的身份去成为祂们。
就好像他可以利用潮汐、季节与月相击败自己的敌人,但不能让自己成为潮汐、季节与月相的本身。
若不是以凡人的身份获得胜利,那么最终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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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第八王座
“以前我从来没有听你骂过脏口,所以这是你这一千多年来改变的习惯?”
这是蕾梅黛丝在冷静下来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所以这就是你想问的第一件事情?’
威廉笑着回问道。
蕾梅黛丝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早已忘记了容貌与声音的男人,深深的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才问道:
“你是真的回来了?”
“千真万确。”
威廉点头回答,然后接着补充道:
“至于脏口什么的...可能以后你还需要习惯一下,当然我也会尽量注意。”
为了精神文明建设的需求,游戏里会自动屏蔽玩家的脏话,但现在就百无禁忌了。
“看起来,这些年令你改变了不少啊。”
听到感觉隐约间不符合对方过去形象的发言,蕾梅黛丝也不由的笑着调侃。
说着,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这是她开始放弃整合时间轴上所有自我的而产生的变化。“倒不如说这才是我原本的面貌。”
威廉耸了耸肩回答,然后他环顾四周道:
“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不是一个适合叙旧的地方。”
蕾梅黛丝闻言,学着威廉的环顾了一圈当年的那个圆桌厅。
她看着包含自己在内十三位审判席成员,似是有些感慨的说道:
“毕竟这里就是历史本身不是吗?也不知道现如今的黄昏要塞是什么样子了,我记得自从杜威死后,那里就被封锁起来了
而对此,威廉则是笑着说道:
“先回去慢慢聊吧,我敢说现在的黄昏(黎明)要塞,绝对远超你的想象
“那个走进迷雾的人..到底是谁?”
先前被威廉扔到一边的塔克玛教团顾问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跛着腿走到了莫尔顿身边问道。
对方依旧虔诚的跪在了那里。
血刃家族铭刻在血脉与灵魂中的职责便是为“迷雾之王”征战,然而在这個没有迷雾之王,相对“和平”的年代里,源自于他们血脉与灵魂中的躁动一直被压抑得难以忍受。
因此当塔克玛教团找到他,希望凤火城能够支持新一任迷雾之王加冕的时候,即便明白对方多半是在利用自己,他也是代表自己的家族答应了下来。
“他说自己是来自黑水省的源质银商人,这次来阿瓦洲是为了跟自己的一位游侠朋友叙旧,顺带做一笔生意。”
莫尔顿看着那片正在缓缓旋转的蛋形迷雾开口回答道。
随即他转头看向了那个塔克玛顾问继续道:
“但他的说辞漏洞百出一-他说自己的朋友在月法城,而月法城已经好几百年没有过归来的游侠了。
“所以你才认定他实际上是教会的人?”
那个年迈的顾问拍着自己袍子上的灰尘问道。
“他的脖子上还挂着第八圣灵的圣徽。’
莫尔顿回答,随即把自己目光又投向包裹着王座那片蛋形迷雾之上。
用不了太久,在蕾梅黛丝.月影完成了传承的加冕仪式以后,属于阿瓦洲的真正迷雾女王就将重返人间了。
那些迷雾之中先古的幽魂将会与她同在,令她成为完美的统治者,成为高精灵古道最为核心的构成部分。在那以后,高精灵的社会将会被整合在统一的体系里,重回国王、武士、巫师,三大核心“道路”的姓氏共治的统治生态。
而不会像如今这样,被分成七个松散的城邦各自为政,让那些“农夫”、“工匠”或“商人”的姓氏也有着分享权力的可能。
“你是说,在月法城没有游侠?”
梅黛丝教团的顾问突然说道,他说话的语气比起疑问更像是在质疑。
但沉浸在兴奋之中的莫尔顿并没有分辨出其中的不同,他随口答道:
“大概五百年来都没有过吧,毕竟那些得到了巫师相关‘道路’传承能够留在月法城的人,哪会放弃自己的姓氏成为一名游侠呢?’
听到彭黛羽的回答以后,这名老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开口:
“但据我所知,现如今的月法城里确实有一个曾经是‘游侠’的大人物...而且我想那个人你同样也十分陌生。’
戴安娜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
“你的意思是他要来找的‘游侠’其实是月影女士?”
但这怎么可能?
而老者则是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他喃喃自语道。
而一旁的莫尔顿则是不解的问道:
“原来如此什么啊?月影女士当年的那些朋友都已经.
“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毕竟都一千多年了,这样的岁月即便是对于精灵来说也算得上是相当漫长。”
老者帮他说出了接下来的话,然后继续道:
“思考一下,微弱的魔法咏唱者,男性,风暴地居民灰发银眸的长相...对了,他还带着圣灵凯恩的圣徽,这个身份还真不好猜对吧?”
“不,这不可能
被点醒的莫尔顿下意识的摇头,随后拿起了手边的兽皮提灯站起来。
“没有哪个人类可以活上一千多年的时间!’
“他可不是人类,孩子。自从八百年那个疯狂的皇帝决心以威廉.凯恩这个名字作为凿开永恒时间的工具以后,他的这个名字就不再只是代表一个单纯的人类了。”
彭黛羽教团的顾问如此说道。
说完,他转眼看向了一旁的戴安娜。
“而如此一来,您的这座王座便变得岌岌可危了。”
戴安娜有些疑惑的同样转头看向了自己先前带过来的那个第八圣灵的神启者。
这个名为塔克玛的女孩,自从先前威廉步入了蛋形的雾气之中以后,便反常的低头安静了下来。她如同一具塑像特别站在了原地,就连呼吸时带来的身体起伏都没有。
不,应该说她没有了呼吸。
“谁的王座?”
戴安娜问道。
“我的王座
一个音色稚嫩,但语气威严的声音从戴安娜的嘴中发出,回响在了整座王座厅之中。“希尔,你遵循了自己的诺言。”
那个女孩突然抬起了头,以不符合她年龄与性别的表情看向了那名塔克玛教团的顾问。
在他说话间,王座上蛋形的雾茧像是被抽丝特别扯出一道线,散开化作了一个人形盘旋在了“戴安娜”的身边。随即,挂在她脖子上的青铜色圣徽发出了幽幽的光亮。
“我只是答应过会让第八座王座现世,但从来没有答应过最终坐上去的人会是谁
被“彭黛羽”称之为希尔的梅黛丝教团顾问如此回答,随后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继续道
“而且你先前如果能在完整之海上就把对方给干掉的话,那现如今也就没有这么麻烦了,泰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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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叶芝
“是这样吗?那恐怕只能怪我自己当年只有半吊子的水平吧。”
“女孩”说着,踏着不符合她年龄与身份的威严步伐,走到了那个塔克玛教团的顾问面前。
她仰头看着这个老者,那眼神就好似皇帝在审视自己的臣民。
“将一切的意外因素给规避掉是你们的职责。”
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如此说道,稚嫩的声音里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
“一个失踪了一千多年的人会回来,可不属于我们能够预料到的意外因素范畴。”
名为希尔的老者似是在抱怨般的答道。
言罢,这一老一少两人对视了好几秒,“女孩”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所以那真的是他吗?’
“只是一个虚影罢了。”
希尔如此回答。
说着,他抬手指向挂在对方胸口上的那个青铜圣徽继续道:
“扭曲光而制造出来的临时幻像,这点跟你一样...或者至少不会比现在的你更真实,毕竟你还是有一個在现世的支点作为支撑的。
在说到支点的时候,他的手指指向了“戴安娜”的脸。
“一个只能承载我不到三成力量的支点?现如今的教团都是一帮废物,即便是找月境的那些存在帮忙,也制作出这种程度的支点来。”
对方说着,脸上露出了完全不符合自己年龄的浓烈失望。
“而那个男人一回来,就直接在整个现世的范围引发了潮汐效应。即便是有八百多年的时间做准备,那帮废物都没能完全抹去对方存在的痕迹啊
说着,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飘散在周围的雾气。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一旁莫尔顿有些迷惑的看着这两人。
他先是看了看言行举止明显不再是先前那个女孩的“戴安娜”,接着又看向那个被称作希尔的塔克玛教团成员,犹豫一会以后才继续问道:
“她到底是什么人?’
“如你所见,第八教团神启者。”
名为希尔顾问回答道。
“胡扯。”
莫尔顿说着,那把自己的那把血红色佩剑拔了出来。金色的纹路攀附在了剑身,一层若有若无的火焰在上面燃烧。
“你刚刚称她为什么来着....泰拉?那个帝国的开国皇帝?给我好好的讲清楚点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先前说要用第八圣灵的神启者作为祭品,为新王加冕是用来耍我的吗?”
莫尔顿抬起手中的剑指向了那个年迈的顾问威胁般的问道。
旧王死去,新王加冕一直都是带有加冕元素的仪式最为核心的环节。然而,阿瓦洲最后的一任迷雾之王都是好几千年前的事情了。想要让他认定的女王蕾梅黛丝.月影上位,就必须使找到可以替代迷雾之王格位的祭品。
而这个祭品就是“第八圣灵”的神启者-一他们可以代表曾经在高等精灵族历史里被记载死于飘零之役成为了迷雾幽灵的帝国皇帝,神启者在格位是完全能够胜任的。
但听这两个人的说法,他们实际上好像并不打算这么做。
到这个时候,“戴安娜”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她带过来的这个莫尔顿身上,
“她”浅笑着解
释道:
“你有疑问这很正常....事情是这样的,现在距离这儿大概几万公里外的风暴省万仞城泰拉教堂里,正有几个人扮演我们举行着一场盛大的共鸣仪式。”
莫尔顿想起先前眼前这个“女孩”有说过,万仞城泰拉教堂的布置跟这里的王座室一模一样。
“共鸣仪式?’
虽然隐约猜测到些什么了,但莫尔顿还是问道
“些行来说就是以象征性的概念为共鸣的镜像,模糊物理的距离将同一个仪式拆解到几个地方同时进行。’
希尔在一旁解释道。
“顺带一提,当年研究出这个仪式的天才,就是因为它而被莫尔顿教团放逐,去往了维克大陆。后来他得到贵人相助,将这项技术以星辰为载体,运用到了后来的一项浩大工程上。最终成为了后世魔法咏唱者们永远跨不过去的高峰。’
“阿瓦洲”脸上挂着某种奇特的微笑,接过希尔的话继续说道。
虽然好像是在补充,但“她”却一直在看着希尔。
“行了,叶芝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了,让他离开神启者是我这一生中做过最些行的决定。”
希尔回答道,声音里满是沉郁的感觉
“所以你觉得让他留在神启者继续他的研究,才是正确决定?”
“在发现他的研究失控以后直接将他囚禁在魔狱里,才是正确的决定。”
“试图将一只猛兽关在笼子里是愚蠢的行为。
“将一只猛兽直接放生到羊群之中是残忍的行为。”
“如果残忍与愚蠢非要选一个的话,我想您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阿瓦洲”耸了耸肩道。
叶芝,统一战争的三巨头之一,泰拉.瑞尔的首席法师,星辰议会初代议长,星辰律法的设计者与执行者。同时他还是自威廉-凯恩以后,历史上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将十三系法术全部修行到神域巅峰的魔法咏唱者。
帝国官方的史学家一直都认为,叶芝因为忙于星辰律法的制定,而没有参与到远征神启者,是飘零之役的最大败因,甚至要高于那场莫名出现的风暴。
“你们的意思是说,叶芝是一位莫尔顿?”
戴安娜惊讶的问道。
“不仅是,还是最优秀的莫尔顿。”
“女孩”笑着回答,然后她接着道:
“他当年的构想令我触碰到了永恒的一角,并指出了一条通向终极的道路.
说着,她看向了一旁的希尔继续道:
“如果不是当年价在阻止,这条路原本还能再缩短八百多年的行程时间。”
当年叶芝没有参与神启者远征的真相,便就是希尔代表莫尔顿教团发出了警告,若他这个前莫尔顿参与其中,莫尔顿教团将放弃中立与邢妹真结盟抗敌。
希尔抿住嘴唇没有做声。
“当然,即便是晚了八百年也不算太迟,在永恒时间的视角下,这些都不过是一瞬的体验他们快回来了吧?”
她说着,看向了王座上那逐渐些行抖动的蛋形迷雾团。
“一个过去的影子,与一个过时的人。没想到为了开拓未来,最终还是要与过去相抗衡
他的话音刚落,那团雾气便如冰雪消融特别的消散了。
王座上,一位穿着雍容华贵,头戴如银色雾气特别的王冠的女性精灵如扯开蛛网特别的扯开了缠绕在她身上的锁链。
而在她的旁边,站着一个灰发银眸的男人。
“对啊,还要与过去相抗衡啊。”
那个男人看着“阿瓦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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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鲜血与破魔
威廉的话音落下,整个王座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气氛几乎是在一刹间被降到了冰点以下,连带着空气中滚滚的雾气都好似随时都会结出霜来。
“我会不会回来得太早了些,以至于打扰到你们之间的争论了?”
威廉无视着此刻周围剑拔弩张的氛围,缓缓从王座的白玉台阶上走了下来,他边走边继续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深表歉意。实际上如果可以,我还真想再多听你们聊聊过去的秘辛。但可惜,只要自我意识脱离了迷雾精魂,这雾什么时候散根本就不受我的控制……”
“停下来。”
眼见着威廉越走越近,站在王座下的“戴安娜”警告般的说道。
威廉没有理睬“她”的话,继续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往前走。
然后,一道血红色栅栏如同破土而出的荆棘一般拦在了他与那个傀儡之间。浓郁的血腥气息从上面弥漫而出,钻进了威廉的鼻子里。
而威廉没有在上面感受到任何的魔力波动。
“所以说这就是第八圣灵权柄的一部分?与鲜血有关?”
威廉冷笑这一声,伸手摸了摸那如荆棘一般带刺的栅栏。只是刚一接触,他的指腹便是一阵吃痛,圆润的血珠瞬间从指尖冒出。
威廉弹落了指尖的血珠,殷红的血珠在半空拉出了一条优雅的弧线,接着就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的消失了。
“除此之外,还有着令魔力失效的能力?”
威廉继续道。
先前在触碰栅栏的时候,他对手指使用了简单的防御术式。但在触碰到栅栏的瞬间,指尖部分构成术式的魔力却是在瞬间失活逸散。
不仅如此,原本应该完美构筑成威廉分身的【镜影】术式,也是在接触的瞬间发生了失活,刚刚威廉弹出去的血珠就是这么化作了原始的魔力逸散消失的。
这跟他不久前在破碎之海上,与那个泰拉的迷雾幽灵对战时,对方表现出来的能力有点相类似。只需要触碰就能让构成术式的魔力失活逸散,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所有魔法咏唱者克星。
“所以第八圣灵真正权柄到底是什么?既然当年是你拿着我名字出去招摇撞骗才有的今天,那我想自己还是有这个资格知道的。”
威廉收回了手,隔着栅栏看着那个被苍老灵魂所控制的女孩问道。
“戴安娜”看着眼前这个来自过去的虚影,缓缓开口道:
“如果你不知道的话,那就证明你没有资格知道。”
她说着,胸口挂着那个青铜色圣徽渐渐染上了血色。
女孩盯着威廉的双眼继续道:
“而且既然在过去你选择了不再干涉这个世界离开,那现如今你就安静待在属于自己的地方好了,又何苦再回来呢?”
对方的语气里还tm带着些许无奈的劝戒情感。
这句话令威廉脸上挂着的礼貌微笑像清晨遇见了阳光的露珠一般,缓缓的消失了。
“但凡……”
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些许戏谑的感觉,而是变得十分的低沉而冰冷。
“但凡你们在这些年能多做一些人事,我也不会在回来以后过来找你们。实际上你们使用我的名字也好,宣扬或消抹我过去的事迹也好,我都不会太在乎。甚至于你们利用我的名字笼络信徒让自己成神,我也不会觉得这算是什么太大的冒犯……”
威廉说着,抬起了自己右手到与自己脑袋齐高的位置。
“但告诉我,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凿开世界之壳,与虚无君王们妥协,制定灾难年表……这难道就是你们所谓的‘开拓未来’吗?谁的未来,属于现世的未来,还是属于月境的未来?所以,别让我再问一遍,第八圣灵的真实权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当年要谎称是我转世来作为信仰的基盘?”
威廉目光森寒的看着眼前这个疑似泰拉“显圣”的女孩,语气如同威胁一般的问道。
“所以你还是把自己当做是过去的救世主咯?”
面对威廉的逼人气势,对方没有丝毫被吓到的感觉,反而是歪了歪头反问道。
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先前的试探,已经让“她”感受到了对方不过是一道依托于圣物而存在于世的幻像而已。甚至都不算是完整的降灵,而是通过【镜影】法术取巧制作出来的分身。
相比对方连维持自身的存在都极为勉强的现状,自己在第八教团这么多年的经营下,基本上大半的圣灵权柄都被他掌握在手中。虽然眼下这个神启者作为支点并不优秀,但也是完全足够压制住对方了。
更何况,第八圣灵的破魔特质,面对对方这种纯粹由魔力支撑,毫无现世支点的分身,基本上就是碰到就只能有被秒杀的结果。
对方甚至连自己制造出来的这个荆棘栅栏都没法穿过,就好似被关在了地牢中一样。
“嗖!”
“卡啦卡啦卡啦……”
先是一阵破风之声,然后是什么东西崩溃的声音,隔在两人之间的荆棘栅栏瞬间碎成了一地的破片,随后化为了血迹消散。
此刻威廉正好把自己举起的手放了下来。
而在威廉的身后,将王冠摘下扔到了一边的蕾梅黛丝拉开了琉璃月的弓弦。
虽然她的箭都被那个阿瓦洲的顾问给封印,但作为月境出产的初代月境神卷冠军的兵器,即便只是放空弦也有着十足的威力。
“看样子是只会对来源于星界的魔力有强烈的破坏效果,但对于月境造物却是完全没有影响。”
威廉看着地面上那些正冒着白烟消散的血迹说道。
随即他看着那个女孩继续道:
“所以这个性质是因为天生如此呢?还是你又一项与虚无君王妥协的结果?”
“既然不知道,就不要以你自己的臆想去判断。我都说过了,你感受不到第八圣灵权柄的范畴,就证明你没有资格拥有这股力量。”
她说着,身后由浓雾所构成的人形如她胸口的圣徽吊坠一般瞬间变得血红,随即她两眼变得十分空洞,双脚离地漂浮到了空中。
一柄血色的长剑浮现在了她的手中,这造型与气质却是跟之前在破碎之海见到的那个泰拉·瑞尔的迷雾幽灵有些相似了。
“说得谁稀罕那点权柄似的……弓箭手,我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好出手,你能行吗?”
威廉转身对身后的蕾梅黛丝道,他不自觉叫出了自己以前为了方便编队而给她取的外号。
“都说了,别再叫我这个了……没问题的,八百年前我就送他到地狱过一次,这一次不会有什么不同。”
没死,没跑路
没死,没跑路……
现实发生了一堆破事,外加手术完后正好上推荐。当时在状态不好的情况下强行硬写,导致剧情直接写飞。回头一看当时更新的章节当场自闭,进入了摆烂模式,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期间运营官多次打电话过来一通痛骂,并且这两天还打算直接带刀上门来问候……在运营官的耐心教育下,我深刻认识并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在此郑重道歉: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月底会恢复更新,这次准备了一些存稿,并且修订好了设定与大纲。并且应该会重修一下生病期间更的那十几章内容,顺便会把这个残念的书名与封面给换一下,
总而言之,非常非常对不起各位读者。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向大家承诺自己这本书绝不会跑路,类似这次的拉胯也不会成为常态。毕竟就像我网文的精神导师所说的那样“男人的承诺不容玷污。”
很快就会回来。
《封档千年我最弱的小弟都成了魔王》没死,没跑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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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悬殊与后手
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蕾梅黛丝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原本七发受祝福的箭矢先前全被那个塔克玛教团的顾问给禁锢住了,而只靠空弦引动的力量,在这种层次的战斗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还尚且是个未知数。
眼前这个漂浮在半空中,一手握着血色长剑,另一只手缠绕着由迷雾构成的红色细线的小女孩,毫无疑问是一个处于“神降”状态的神启者——像这种层次的敌人,即便她做好了万全准备,也是不得不谨慎应对的危险对手。
在过去审判席的时代,获得了人格的圣灵会泛滥成为“灾厄”。而追随着七大灾厄的神启者,在被灾厄的力量选为“神降”的容器以后,便会成为名为“灾厄之触”的代行者。他们是行走在现世之上,破坏力比之高阶月境魔物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可怕存在。
一个神降状态下的“神启者”,加上旁边那个随时可能出手的塔克玛教团顾问,以及暂且不清楚态度的火凤城城主莫尔顿。
这场战斗绝不像自己先前夸海口的那般轻松。
但.......能跑出去就算成功吧?
蕾梅黛丝有些无奈的心想。
+别伤到那个孩子了,之后我还需要她帮忙确定一些事情+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带着某种震颤回声的灵魂之音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她强忍住了想要转头看向威廉的冲动。
自己依仗的武器眼下发挥不出一半的效果,而在她身边的审判长,只是一个扭曲光线制造出来的虚构幻像,在这个层次的战斗中能够起到的作用极为的有限——她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有留手的余裕。
倒不如说自己的打算只是带着他逃出去就算极限了。
但听威廉的意思,他好像是真的打算以这个虚妄的幻像,配合着她将眼前这个正处于“神降”状态的神启者给正面击败?
这也太高看我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如同拨动竖琴一般轻抚琉璃月的弓弦。
随着“嗡”的一声震颤,无数纤细的丝线从弓弦上弹射而出,它们划过弥漫的雾气,缠绕在了大厅的各处位置。接着就如同有生命一般,开始在这个空间里罗织出一张杀机四伏的蛛网。
“在开始之前,我想最后问一次。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先前的提议吗?”
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个“小女孩”丝毫没有理会四周正在向自己逐渐逼近的网络,而是看着这张蛛网中心的蕾梅黛丝轻声地问道。
所谓她的提议,也就是只要协助利用迷雾精魂将“圣灵泰拉”铭刻在轮回时间之中,她便立誓承诺阿瓦洲的永久独立主权。
“你是说让我放弃阿瓦洲先祖灵魂的庇佑,并且舍弃自身的性命成为你的垫脚石,然后以此来换取原本就应该属于我们的自由……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对此,蕾梅黛丝只是冷声回答道。
“不,我会说,这是我为了尊重你的自由意志而做出的最后尝试。因为你的个人意见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那个女孩诚恳的说道。
蕾梅黛丝没有回话,而是手上挽弓如满月,朝着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神启者弹奏出了一曲危险的乐章。
大厅里被弓弦丝线缠绕的立柱、浮雕、横梁、雕塑都随之同时震颤,甚至不少还被刮擦出了断口光洁如镜缺口。而伴随着弓弦的颤动,那张致命的网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向着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孩绞杀了过去。
琉璃月的弓弦是由低语女王的阴谋蛛丝编织而成,在失去了七发赐福箭矢的加持的情况下,要最大程度发挥这把由七位虚无君王共同锻造赐福神器的方法,就是引动阴谋蛛丝上的力量。
当然,使用由“铁心寡妇”眼泪结晶锻造出来的弓臂去作为近战武器去砸人也不是不行,只是蕾梅黛丝并不怎么擅长使这个。
【琉璃月·惨杀】
遍布空间里的丝线如同无形而致命的刀刃,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向被围困在中间小女孩飞速的聚拢而去。那个身材瘦弱的栗色头发女孩,此刻就好似落入了蛛网之中的小虫一般脆弱无力,然而……
她抬起了一只手,血色的雾气霎时间化作了数十把兵刃飞舞在了她的身边,它们在女孩的周围不断穿梭着,动作宛若游鱼一般灵巧,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化作了模糊的流光。
血色闪烁,数十上百道弦线绷断的声音在她周围响起,被截断的丝线抽搐似的在半空中舞动,在四周的地板塑像与立柱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凶险的划痕。
但这并没有伤到那个女孩分毫。
控制着每一根丝弦走向的蕾梅黛丝感受到了指尖的力量在失控,强大的反震让她不由向后退了好几步。
见先前的绞杀没有丝毫的效果,她先是强行稳住了震颤不断的丝线,随即咬紧牙关用手指勾住了弓弦,用力弹出了一声似裂帛般的爆破音。
先前那些失控丝弦重新回到了她的控制之下,转瞬之间,它们好似吐出信子的毒蛇一般昂起了头颅,再一次从四面八方向那个“神启者”攒射了过去。
“呵……”
面对这番凶险的场景,那个女孩却是感到有些好笑一般轻笑了出声。随即,她身边那些快如流光的兵刃再次加速舞动,精准而高效的将那些锋利诡异的丝弦给一一挡在了外面,不得寸近。
“阴谋丝弦原本就只是在暗处才能奏效的进攻手段,在这迷雾里它们的轨迹比飞进教堂的苍蝇都要显眼,想靠这个来打败我也太不自量力了点吧?”
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个女孩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动过自己的位置,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带着些许凝重的蕾梅黛丝倨傲的说道。
确实如此……这个充斥着迷雾的王座室,就好似威廉前世所了解的某个物理实验云室一般,任何高速移动的东西都会在雾气中留下极为明显的运动轨迹,而通过那些轨迹就能极为精确的预判进攻到来的方向。
那些如发丝般纤细,静谧而快速的阴谋丝线,原本极难通过感官捕捉到,但在这间王座室中,它们却是无处遁形。
“箭矢被封印的你,在这里是没有可能胜过我的。不,即便没有被封印你也没有可能……”
女孩继续道。
说着,好似是为了印证自己话,她轻抬手中的血色长剑遥指向蕾梅黛丝,数十把血色兵刃随着她的动作再度从她身后的雾气中浮现,然后立马汇聚成了一股殷红的洪流向对方涌了过去。
蕾梅黛丝见状连忙弹动弓弦,几根丝线瞬间攒射而出,汇聚到了那张遍布在整个王座室里的蛛网之中。
她踩在那几根丝线上跃起,在半空中借助着那张无处不在的蛛网,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躲避在身后追来的血色兵刃,并不时的回头,引弓射出无形的能量箭矢击碎紧跟在她身后的兵刃。
“何必呢?”
那女孩看着在自己周围不断闪转腾挪的蕾梅黛丝说道。
“现在死亡对于你来说是一种解脱,强行维持你那早就该终结的生命只会让你的灵魂继续腐败下去。”
而蕾梅黛丝用来回答她的,则是几发饱含着怒意的无形箭矢。
强啊,很强啊……
站在一旁的威廉看着正在蛛网中狼狈躲闪,只能趁对方攻击间隙反击的蕾梅黛丝感慨道。
此时漂浮在王座厅中央,带着一副猫捉耗子般戏谑表情的神启者相比于自己之前在迷雾之海上碰到的那个幽灵要强大太多太多了。
这中间的差距正是由“神启者”这个现世支点所带来的。
但另一方面,如威廉所料,对方还是不打算放弃利用迷雾之王加冕,借以令自己登天的尝试。因此对方不会使用先前的那个即死权柄快速解决战斗——若是如此,威廉早就拼着自己的这个分身不要,掩护蕾梅黛丝逃离月法城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现在那保持着余裕玩弄对手的战斗方式,也并不是出于什么恶趣味,而是想借此不断消磨蕾梅黛丝的战斗意志。
但如此一来,也就能为自己先前准备的后手拖上足够多的时间了吧……
“丽兹,你那边也快要准备好了吧……”
有些紧张的盯着不远处战力差距悬殊的激烈战斗,威廉轻声呢喃道。
------题外话------
晚点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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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丽兹的小小冒险(上)
让我们把时间稍稍往前回拨那么一点点。
那是发生在威廉传送到月法城,鲸骨号上的船员被带上岸软禁以后的事情。
鲸骨号的船舱里,那个原本作为威廉睡房的那个隔间中,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的从床下探出了头,随后十分机警的环顾着四周。
映入她那金色眼瞳中的,是房间里被粗暴翻找过的狼藉行李,以及四处残留的魔力痕迹——看样子先前有人曾重点搜查过这间房间,甚至还动用上了不少魔法侦测的手段。
但那些人却是依旧没有找到藏在床底下的丽兹——基于“阴影”本质即为“无光(魔力)的未知事物”这一原理,威廉先前设置在床底下的那个高位阴影隐蔽结界,能够轻易规避大量常见的魔力侦测手段。
但代价就是在结界里的人也弄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这种屏蔽是双向的。
“别愁眉苦脸的了,喝点东西耐心等吧。只要事情顺利,我会第一时间回来的。但如果到时候这个结界自动失效了,就表明我那边有些麻烦了。”
大概是看到了丽兹脸上那极为不情愿的表情,当时正在搭建着屏蔽法阵的威廉有些无奈的说道。
“所以说,让我跟你一起过去不是更安全吗?直接用魔女之雾帮忙搭建魔力回路什么的……”
一想到自己之后不知道还要在那结界的黑暗中等上多久,丽兹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最后挣扎般的问道。
“刚刚上船检查的那些高等精灵让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我说不准现在的阿瓦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精灵里有很多拥有【精灵眼】天赋的家伙能够轻易的看穿你的伪装,就这么跟过去还是太危险了。”
威廉摇头回答。
魔女的伪装在【精灵眼】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如果到时候真发生了什么冲突,负责帮他搭建魔力回路的丽兹绝对会成为对方的重点攻击对象。
自己来这里的只是一个投影而已,死了就死了,相比之下丽兹的性命更为的重要。
威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假如那边真有什么难缠的事情,我还得需要你在这边帮忙开启之前带过来的底牌……对了,正好说到这里再确认一下,你还记得要怎么做对吧?”
“当然记得!先是要……先是要转动那个什么圆盘对吧!嗯?不对吗?总而言之我记得就是了!”
看着丽兹脸上那自信满满的笑容,威廉轻叹了一口气道:
“你还是先用纸笔记下来吧,我说你记……”
…………
与先前约好的一样,阴影结界的提前取消,相当于需要丽兹帮忙启动“最后手段”的信号。
而眼下,丽兹正盘腿坐在了半空中,表情严肃的看着飘在面前那几张画满了歪歪斜斜图案的纸片。
不,她并不是在思考别的什么问题,而是在仔细回忆自己先前画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这件事情上,威廉有一个很严重的误解。
类似魔女这种超凡种族是没有文字这个概念的。
天生汲取魔力的她们,不需要依靠狩猎采集生存,因此也就没有进行合作分工的需求,自然也就从未演化出过文字与文明。
先前威廉在看到丽兹一脸认真的记下那些图案时,虽然隐约觉得这玩意看着很像是小孩子的涂鸦,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兴许魔女一族的文字本就是这么这个风格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些看着像涂鸦的东西其实真的就只是涂鸦……
还是那种潦草记下,过了一会儿就会忘记自己先前到底画了些什么的涂鸦。
实际上,现在飘在丽兹面前的好几张纸片连方向都是错的。
丽兹皱着眉头看着那几张纸条好一会儿,绞尽脑汁的回忆自己之前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去画出的这些图案,以及威廉嘱咐让她去开启的什么东西……
但很遗憾,她根本想不起来。
魔女是伴随着“暧昧”这一概念而产生的超凡生物,记不住这种非常“具体”的计划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在一千多年前,威廉·凯恩和当时的大陆商会投资重建了冒险家公会,并且规定任何的现世智慧种族都能注册成为冒险家。而在这以后的许多年中,虽然非常稀少,但也确实有过魔女注册成为冒险家的例子。
虽然因为魔女那贪玩、平和的性子,这一千多年来从没有哪个魔女得到传奇冒险家的头衔被铭刻在公会的《白银之典》上,不过有关于魔女的一句俗语,却是在这个圈子里非常有名。
“永远不要让你们队伍里的魔女单独行动,因为你永远不会猜不到她接下来会干什么蠢事。”
但可惜的是,来自于一千多年前的某人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冥思苦想了许久未果以后,这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魔女决定追随自己的直觉,好好的帮助自己的好朋友。
但该怎么做呢?
她模糊的回忆起了好像是要先找到一个什么箱子?
嗯!作为目标而言这就已经足够明确了!
魔女语境里的明确。
就是那种在森林里迷路的孩子询问该怎么回家时,她们回答“跟随星辰的指引”、“沿着花香的方向”的明确。
扔下手中看不懂的纸片,金色的鳞粉伴随着丽兹的身后不断颤动的翅膀洒落,大部分还没来得及掉到地上便已消散为无形。
她先是在房间里轻快飞舞了一圈,闪耀的鳞粉就好似有人在阳光中撒下了一片石英的粉尘,暧昧而温暖的气息洋溢在了整个房间里。
随后,她便如同一阵金色的风一般的穿过了房门,飞到了船舱的走道之中。
…………
鲸骨号,货仓。
两名身穿刺绣着闪电纹路长袍的高挑精灵,正围着货仓中间那个结构复杂的箱子窃窃私语。
“有些麻烦了,还真是虚空封箱啊……一旦尝试强行破开,里面装着的东西就会瞬间被空间裂隙撕裂损毁掉。话说这玩意的制作工艺不是早就失传了吗?这又是从哪里给弄来的?”
“别管是哪来的了,必须得先想办法打开,没听那个卫队长说吗?里面有几十公斤的源质银,好几十公斤啊!”
“光靠我们两肯定是没办法打开,得去月法城想想办法。基于雷电系术式起码要达到传奇才有可能强行稳定住里面破碎的空间裂隙……”
“但那不就都让别人知道了吗……什么人?!”
其中一名精灵魔法咏唱者话说到一半眉头一皱,立马转身过去。
一个小巧的淡金色影子出现在了这个魔法咏唱者看向的位置,与此同时他的手上瞬间亮起了一个圆盘形状的苍蓝色法阵。
随着空气被击穿的噼啪声,数道雷光如同牢笼一般的笼罩向了货仓的门口。
但一阵好似歌声般的旋律,瞬间盖住了嘶鸣雷击声。
门口那个飞在半空中的淡金色影子化作了一团耀眼的金色雾气。而迸射过去的数道雷光牢笼,就像是试图抓在迷雾上的手指一般只能任由雾气逃逸,并飞速的在一旁重新凝聚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少女身影。
“魔女?”
释放【雷光囚笼】的那个魔法咏唱者在看清楚来者后稍稍的愣了一下。
随后在他看清楚了对方那金色的眼瞳以后,表情变得更惊讶了。
“还是神代魔女?!”
震惊,以及某种狂喜。
他立马转过头对自己的同伴大声喊道:
“快帮忙抓住那个魔女,我有办法打开那个箱子了!”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看着战局逐渐对蕾梅黛丝不利的威廉,在再一次尝试感知自己先前设下的后手,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以后,不由感到有些紧张的倒抽了一口大厅里雾霾严重的空气。
“嘶……就是把那个箱子打开而已啊,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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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说些事
之前断更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先前强行写的那些东西,那种对于文字的强烈负罪感,让我实在没脸去面对自己的读者,甚至一度让我打算直接开新书打算——就连要写什么都大致确定好了。
十分感谢在我那段矫情时期过来帮助安慰我的朋友,尤其是我的运营官。这一来二去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莫名其妙的双方就都解锁了“初恋”这个成就……
就……一开始她只是正常的劝我写下去,然后变成开始讨论新书该怎么写(顺带一说计划中新书开头的脑洞还是她的),然后聊其他话题发现双方兴趣爱好差不多,并且都是大龄母胎solo,然后一起开黑打游戏,然后互相远程控制电脑假装精神分裂自己跟自己说话……
然后就是,某天在“自己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感觉气氛好像差不多了(很难形容,类似于你突然点开fgo单抽出奇迹的那个灵感瞬间),要是现在不说些什么就会后悔终生。
本来我是打算学夏目漱石说“月色真美”的,结果我先找了一圈窗外,完全没有月亮(明明三十多摄氏度!)。然后问了问对方:你那可以看到月亮吗?
她:我这雨下的挺大的。
我:……
就,莫名煞风景。
然后我也没管那么多了,就算是瓢泼大雨这话也得说,反正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地方总有人能看到月亮对吧?
“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有个执念,假如哪天我要向姑娘表白的话,一定要说‘月色真美’,结果真到了这一天,两边都看不到月亮。不过,今夜的月色真美。”
对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搞得我只能非常非常尴尬的直接问了一次,这下她的小脑瓜终于转过来了,然后当场宕机,发了一大串“?”。
然后轮到我这边宕机,无意识的打出“好的,我知……”
结果“道”字我还没打出来就被她删掉(远程控制电脑)了,“你知道个p,别抢台词”。
接下来就是这辈子见过最美妙的几个字出现了:“那我就算答应咯?”
就跟做梦一样,这事情成了。原本我以为像我这样的病态科技恋物癖附带社交障碍症候群患者,这辈子都没办法指望爱情这种东西。但这么一个像漫画角色一样的人就这么突然闯进了你的生活里(真的是突然闯入的,某天突然有人加我要当运营官的)。直到现在我都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真的精神分裂出来的幻想,反正这两天我都不想照镜子,笑得太tm恶心了。
然后,莫名其妙的,这本书又变得好像能写下去了。
或者说,不得不写下去。
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东西,好像都在这一个瞬间被重新计量了价值。比如我最喜欢的颜色从黑色变成了蓝色,比如这本书从一本极为拙劣的练习作变成了一段奇妙的缘分。
当然,这只是对于我来说。对于读者而言,这本书依然是各方面都非常不成熟的练习作,请大家多多包涵这本书这样那样的毛病,在未来我也会尽自己所能一一改正的。
啊……最后自然是最重要的更新问题。
我不想许下自己完成不了的承诺,在这里我能够保证的是:这本书肯定会写完;未来绝对不会再有这种长期的断更(除非天灾人祸级别的不可抗力);尽自己所能维持正常更新,并且尽可能提高自己的产能(漫长的过程,但我会努力的);不会水章节,假如我觉得水的章节会免费发布(反正全勤资格也没了haha)。
今天的更新依旧是我的运营官大人拿刀逼着我发的,明天的更新我不能确定,还有好多东西暂时没调整好,以及这两天的心情过于激动了,可能还要尽量控制一下情绪,起码得让自己那笑烂的脸恢复平静……
最后祝各位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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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丽兹的小小冒险(下)
两人将那个突然闯入到货仓的魔女给抓住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
即便是眼瞳里点亮了象征着神性的金色光辉,已然达到了最高位阶的神代魔女,在这两人的通力合作下,也仅仅只是在几个回合的交锋以后,便被囚禁了起来。
说是“交锋”也不太对,毕竟被抓住的那一方在发现对方的攻击意图以后,所做的事情,就单纯只是抱头鼠窜而已。
因为天性使然,极少有魔女会主动参与到战斗之中。甚至于在她们的世界观里,都很难理解战斗的意义是什么。
实际上,大多超凡生物都是如此。尽管天生便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但因为彼此之间无需为生存而竞争,绝大多数的超凡种族在战斗方面,都要远逊色于不断将杀戮技巧磨炼精进、并最终整理成体系,一代代传承的凡人种族。
甚至于在文明的早期,尚未出现系统魔法的年代。相较于数量稀少的权柄者,那些身披皮革盔甲,手持青铜兵刃的凡人战士,才是人类最终能够打败一众超凡种族,称霸整个维克大陆的最大依仗。
像魔女这种人畜无害的种族已经算是比较幸运了,类似元素之灵这种难以控制的超凡生物,早就被禁锢在了各个半位面里,改造成元素侍灵,奠定了召唤系法术的基盘。
除非旁边有人告诉她接下来要怎么做,不然魔女在遇到危险时,最大可能的反应便只有“逃”。因此,在没有旁人进行战术指挥的情况下,完全不明白战斗为何物的丽兹,轻而易举的白给了。
为首的那个精灵魔法咏唱者提着一个由纯粹阴影构成的鸟笼,一层淡淡的碧绿色火焰宛如薄纱一般盖在了笼子上。
而被关在里面的丽兹,则是有些茫然看着四周燃烧的灵魂之火,认真的思考着眼下情况算不算是“完蛋了”。
“啊……为什么一个神代魔女……会跑出森林,跑到这艘船上来呢?”
提着鸟笼的那精灵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迷迷糊糊的问道。
即便是早就设置了防御的结界,但仅仅只是吸入了几缕沾染了昏睡粉尘的微风,也令困意不断地压在了他的眼皮上——这还是因为他作为魔法咏唱者的精神力要远超常人的缘故,若换作普通人,恐怕早就睡死过去了吧。
没有人答他的问题——被关在笼子里闷闷不乐的丽兹自不用多说,而他的另一个伙伴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呼吸间回响着轻轻的鼾声。
这家伙吸入的粉尘大概比他多了一点点。
从高级媒介中诞生的“神代魔女”就是这样的强大,只是一丁点剂量的粉尘便能让人陷入近乎死亡的沉睡之中。
脑子里迷糊的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这个精灵脚步虚浮的走到了货仓的中央,将那个阴影鸟笼放在了那个保险柜的旁边。
“你为什么来这里?”
这个精灵魔法咏唱者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丽兹问。说着,他还同时让笼罩在牢笼上的翠绿色火焰稍稍的腾起了一些,以示威胁。
“我……我是因为……先前……”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丽兹结结巴巴的打算编点什么出来,然而还没等她说完,对方便突然“啪”的一耳光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相比于先前被激发起来的翠绿火幕,这一巴掌反倒是把丽兹给吓到了。
脸上带着巴掌印的那人摇了摇头,好像是想要把所有的困意都给晃出自己的脑袋一般,随后他的语气里带着困意继续道:
“算了,你从哪里来的不重要。但如果你想活下去、想要恢复自由的话,就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
极力抵抗着睡眠诱惑的精灵法师也懒得多问这个问题了,趁着自己还算清醒,他接着道。
“什么事情?”
眼见对方的眼皮在不断地打架,丽兹赶紧问道。
“打开这个箱子。”
对方拍了拍在丽兹旁边那个结构复杂的箱子,打着哈欠道。
“打开这个箱子?”
丽兹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确认道。
那人点了点头。
“对,这个箱子里面有个非常麻烦的自毁锁芯,没有密码的话,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打开。”
听到这里,丽兹突然意识到了先前自己画在小纸片上的涂鸦大概是什么了。
“啊,原来是这样……”
心情激动的丽兹立刻拍着手兴奋的说道。
然而没等她的话说完,对方便十分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先别自顾自的激动,听我说完!”
他十分清楚这些平日里脑子缺了根弦的魔女,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激动个大半天,因此连忙制止了她,然后接着说道:
“不用密码的话,这个保险箱在外面是几乎不可能突破的。而一旦利用雷电系的法术强行打开里面的空间,就会导致里面拘束一个不稳定空间裂隙炸开……”
不使用雷电系术式进行空间操控,目前已知的只有魔女的天赋能够做到。
而要想在不引动触发里面所有机关的情况下把东西全部都取出来,则需要一个极为高位阶魔女才行。
原本都已经打算放弃的他,却是在这个时候正好碰上了一个最高位的神代魔女,也不得不感叹这真是瞌睡碰到了枕头。
“……所以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把大致的流程跟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魔女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后,对方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但直接用密码打开不行吗?
丽兹在心里嘀咕。
…………
在第不知道多少根阴谋丝线被那个“女孩”用意念操控的鲜红兵刃给切断之后,这张原本致命的蛛网,就好似经历了一场狂风骤雨一般变得残破不堪。
跃动在其中的蕾梅黛丝,先前那灵动的舞步也是愈发沉重。
原本她们之间的战斗力应该是相差无几的,并且同为应对高阶魔法咏唱者特化的两人,也没有在相性上的有克制关系。若忽略掉那个神秘的即死权柄,两人在公平的情况下对决的话,那这本应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只可惜,这并不是公平的对决。
倒不若说,在战场上哪有什么公平的对决?
总之,蕾梅黛丝最擅长的,是在地下城狭窄复杂地形中的阵地战,一旦【琉璃月·惨杀】的空间完全展开,她便能成为一个集侦查、控制与机动为一体的致命舞者,完全主导战场的节奏。
此外,拥有着七种不同赐福效果的箭矢,在保证了蕾梅黛丝在拥有高额的输出能力的同时,还能让能灵活应对不同弱点的敌人。
但眼下,在这个空旷的王座室大厅里,在浓雾会暴露丝线轨迹的情况下,她的七发箭矢还被对方给暂时的封印住了——这就相当拔掉了老虎的爪牙,还让它在空旷的决斗台上对战一头完全状态的狮子。
倒不如说,靠着她的身法能够坚持这么久时间已经算很不错了。
“不妙啊……丽兹你那边真掉链子了?”
呢喃着的威廉,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再次感应自己先前留下的后手未果以后,轻叹了口气,默默地把手移到了存放着封魔符文的储物空间里。
这种一次性的消耗品在这种层次的战斗中能起到作用十分有限——在游戏里设定的是消耗品不会受施法者的法强加成,而在现实里则是因为施法者封存与启用术式时,会不可避免的让魔力大量损耗。
毕竟封魔符文只是死物,无法即时的精密调节魔力的流动。
不过,倘若数量到达一定的规模就会引起质变了。
就是担心可能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威廉在此行之前取走了宝物殿里大约两成破坏效果的封魔符文库存——其中大多数都是当年他为了刷附魔技能熟练度留下的练习品。
如果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发动的话,这些符文在理论上能够完美解决在这间王座室里的困境。
以毁灭整个王座室的方式解决困境。
先提醒蕾梅黛丝到安全区域里,然后发动……
心里如此盘算着的威廉刚准备使用【灵魂之音】提醒……
也正是这个时候,战场上陡然发生了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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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欢迎
一旁的凤火城领主莫尔顿.血刃,拔出了腰间的那柄血红色长剑,步伐缓慢而坚定地从一旁的观战席走到了战场的舞台上。
“我先前还在想,你到底打算在一旁看多久才会选择下注。
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会站出来,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孩转身看向他说到。
随着她的话音响起,大厅里那些如游鱼一般舞动的奇型兵刃霎时间都停了下来。接着,女孩的脸上露出了某种微妙的表情继续问道:
“所以说,你最后决定选择站在哪一边?’
莫尔顿没有做声,只是将剑锋指向了那个女孩的头。
长剑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剑身周围的雾气逐渐被一股血腥的气息沾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而这便是他的回答。
女孩似是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愚蠢,在你身后的那位女王死后,下一任洲主...不,新时代的迷雾之王绝对就是你了。凭借着这个身份,你能完成前人从未达成过的伟业...但你就这么放弃了?’
随着“啪嗒”一声轻响,蕾梅黛丝如猫一般灵巧的落回到了地面上
已然有些支撑不住的她,手指紧紧的按在了弓弦上,胸口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剧烈的起伏着一-对方刚刚把飞舞的刀刃给全部停下来,这给了她宝贵的喘息时间。
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个神启者并没有理睬正在抓紧时间恢复状态的蕾梅黛丝,就好像她在这场战斗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配角一般。
女孩盯着莫尔顿继续道:
“我本以为你能看得更长远一些....你是知道后果的对吧?如果我今天失败了,那么下一次来的将会是一整支军队,他们将带来
“他们带来的那些,正是我所追求的。
莫尔顿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手中长剑散发的血腥味变得更加浓郁了。
“是吗?’
女孩闻言点了点头,自嘲的笑了笑。
“也是,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你抱有什么期待,那么继续吧。”这句话就好似开战的信号,莫尔顿改为用双手握紧了长剑。无数似是虚幻又仿若真实的血液从剑上四射而出。
仿佛刹那之间,这柄长剑变成了一道正在不断往外喷溅着鲜血的伤口,浓郁得令人想要呕吐的血腥味也同时弥漫在了整個大厅里。
[魔剑.不竭]
莫尔顿轻声颂唱出了手中魔剑的真名,喷溅出来的鲜血在半空中交织成型,最终化作为了一柄巨大血色利刃。
而在那个女孩的周围,先前静止在半空中的兵刃随着她抬手的动作瞬间汇聚到了一起。那些兵刃原本古怪的利齿边缘就好似齿轮一般的互相咬合了起来,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它们最终在半空中构建出了一把既像凿子,又像剑,浑身布满了裂纹的怪异兵器。
相较于先前与蕾梅黛丝之间近乎玩闹的打斗,这似乎是对方在这间王座室里第一次认真起来。
没有试探,也没有虚张声势,双方从一开始便都使用上了全力,意图要在第一击便分出胜负。
毁灭性的力量在两者之间汇聚,整个赵蓉美里的迷雾都被染成了红色,仿佛在下一秒,整个大厅就将会在这两股力量的碰撞下变为废墟。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刻,异象发生了。
一道快如流星的银色闪光从远方以一个极为离谱的速度飞了过来,光是其带动的气流便轻易的震碎了王座背后那幅肃穆的彩绘玻璃
梅黛丝里的每一个人-一即便是正在相互对峙,本应不敢分出一点注意的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道银色闪光的方向
随即,除了威廉之外,包括蕾莫尔顿在内,所有人便被其中所散发的强烈不安气息给震慑住了。
那道流星围绕着整个大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仿佛已经挂机许久的威廉身前。
这是一个造型古朴的银色圆盘,无数繁复的赵蓉铭刻于其上,堪称恐怖的魔力流淌在丽兹之间。然而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安的,却不是其中那汹涌的魔力--这魔力只是用于封印、或者是稳定。
令他们感到不安的,是别的什么东西
“还好赶上了等会,你怎么也过来了?”
看着圆盘到了这里,威廉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发现有一个小小的人影爬在圆盘的边缘上。
无需多言,那个头发被狂风吹拂得像个鸟窝的自然就是符文了。此刻她死死抱在了圆盘边缘的扣环上,牙关咬紧、双眼紧闭,仿佛要抱在这个圆盘的边缘上直到天荒地老
威廉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这才让她“啊”的一声如梦初醒般的睁开了眼睛。
“咦,没在飞了吗?这里是哪?”
她一脸茫然的看威廉问道。
“嘶....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只要把箱子打开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你抱着它一起飞过来干什么?”
威廉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是有些牙疼。
从这么远的距离飞过来,但凡在半路上撞上了些什么东西,那可都是足以致命的大家。
“那个精灵他说话不算话!我帮他把箱子给打开了,他却还要把我关回笼子里去!我打又打不过他,就只能跟着这个盘子一起跑咯。’
赵蓉先是甩了甩脑袋,然后好像十分委屈般的嚷嚷道。
直觉告诉威廉,不要去细问这个魔女先前发生的事情。这样他就还能说服自己,到现在的一切其实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莫名感到有些丢脸的威廉捻起不断发出抗议的符文扔到了一边。这时。一旁已经精疲力尽的蕾莫尔顿走到了威廉的身边。她没有理睬在一旁抗议的符文,而是直愣愣的看着那个漂浮着的圆盘。
她感受着从里面散发出来的强烈不安气息,有些迟疑的问道:“审判长大人,这个里面封存的东西不会是
“月境的坐标点。’
威廉点头回答道。
“但是
蕾莫尔顿的“但是”还没有说完,一声嘲笑与一声怒吼同时从梅黛丝中央对峙的两人嘴中发出,打断了她。
“可笑,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在原初精魂的庇护下,没有任何的虚无君王能够将祀们的力量投射到此处。
女孩看着威廉嗤笑道。
“你居然敢把月境的坐标点带到迷雾之王的御座之前?!’
王座厅朝威廉怒吼道。
对此,威廉没有回话,只是一手按在了眼前的那个圆盘上。
华丽的术式随着他的手势展开,整个银色圆盘上的赵蓉瞬间放出了绚丽夺目的光彩。
然后便是瞬间熄灭,恰如希望的灯火瞬间变成了幽邃绝望的光明。的确,阿瓦洲是月境存在们的力量,所无法投射至的禁地。
然而,唯有一个是例外的。
某位月境存在曾与这里的统治者立下过持续了八百余年的岁月的契约--为了庇护这个迷雾的国度,在原始精魂的见证之下,那名高位月境存在获得了能够在阿瓦洲降下风暴的权力。
他曾经用那份权力,让自己的怒火在完整之海吞噬了成千上万的灵魂,并在此后又回荡了八百余年的岁月。
而如今,即便那份愤怒只余下了些许的回响,但它却依旧能够通过坐标点的因果纠缠,再次降临在这里。
一道粗粝的闪电从早已大家的窗户外闪过,接着便是瓢泼大雨从破损的窗户中飘入。
“女孩”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从容。
既然无法将自身的大家力量投射到这么远的地方,那么换一个思路,将敌人拉到属于自己的领域同样也能解决问题,而这便是威廉为了应对最坏情况留下的后手。
透过已经完整的彩绘玻璃,能够看到千万只乌鸦所形成的阴云在暴雨中盘旋。
威廉看着那个漂浮在半空的“神启者”就好像在看着即将被行刑的绞刑犯。
在对方开口说话之前,他微微的张开了双臂,声音洪亮的说道:“那么,欢迎来到...黑鸦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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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重逢
万千嘶叫着的渡鸦汇聚成一片黑压压的阴云于风暴中显现。
感受到远方那惊人气势,此刻正处于“神降”状态的神启者脸色变得一片苍白,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造成了眼前这一切的男人,几度张开嘴打算问些什么,但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问问题便代表着暴露自己的实力。
但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眼前这一切的呢?
“月境领域……黑鸦望……但这怎么可能……”
又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喃喃自语道。
此刻,整个月法城的宫殿犹如一座由白垩石堆砌而成的浮岛,孤独的飘零在这片风暴永不停歇的大海上——此番超现实的景象绝无可能在现世那坚实的规则下出现,即便是再伟大的魔法术式也无可能。
唯有在月境这种映射着凡人狂放思想的世界里,才有可能出现此等梦幻的场景。
那么问题回到原点……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控制着那柄布满裂纹的兵器警戒着对方,那个“女孩”如此想道。
这里难道不是阿瓦洲吗?一个在原始精魂的庇护之下,绝大多数月境存在所无法触及的地方。
眼前的这个人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如同小孩子挪动玩具一般,轻松的将位于阿瓦洲核心位置的月法城宫殿,从一个地方放到了另一个地方。
别说是在阿瓦洲了,即便是在维克大陆上,虚无君王们不借助月境裂隙的帮助,也无法将做到这一点啊。
圣灵泰拉的神启者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了,然而此刻在场者中,有一个人却是比她更加的惊讶。
看着窗外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看着伫立在风暴的尽头那盏微弱灯塔。蕾梅黛丝有些犹豫向身边的那个人问道:
“审判长大人,这里真的是黑鸦望吗……”
对于蕾梅黛丝来说,即便如今自己那疲惫不堪的灵魂已经遗忘了大多数过去的画面。但这片风景却依旧是是她为数不多的鲜活记忆。
风暴与灯塔,这两个意象被封存在她灵魂的深处,成为了她背负这份责任走到如今的理由之一。
她曾经在这片风暴之中,目送着自己的一位友人走向独属于自己的孤独死亡。
那一场持续了八百多年之久,漫长而痛苦的死亡。
直至不久之前,这场伟大的牺牲才最终落下了帷幕。
但世间却并无太多人记得那位英雄。甚至在他彻底陨落的时刻,只有她一人曾为那个牺牲者唱起哀悼的挽歌。
而现在她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
此前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会重新看到这幅绝望的风景。
“没错,这里就是真正的黑鸦望。”
威廉平静的回答,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蕾梅黛丝从恍神中清醒了过来继续问道:
“但在布莱克陨落之后,黑鸦望能够出现在阿瓦洲的契约条款应该就已经失效了才对……”
能够让黑鸦望这片月境领域投射到阿瓦洲,是她以洲主的身份,代表着迷雾与火焰两大精魂与群鸦之父所签订的契约——在契约双方之中任意一人的生命走到尽头之前,来自黑鸦望的风暴都将庇护阿瓦洲的安全。
在当年瑞尔帝国大军压境的压力下,蕾梅黛丝成功说服了遭遇帝国刺杀过后,重新组建的月轮议会。而这也成为了有史以来,阿瓦洲唯一一次与月境高位存在签订的合作契约。
但就算是这样,当年的月轮议会也有着自己的考虑。
一来他们并不相信那个有着“群鸦之父”头衔的凡人能够支持多久,二来,即便对方真的打算图谋不轨,只要确保蕾梅黛丝处于他们的掌控之下,同样可以随时以暴力的方式解除契约。
然而他们当时没有想到,那个凡人在坚持将近两百年以后,又继续坚持了八百多年。一直到当年月轮会议的其他元老全都死完了,他依旧在坚持。
而这也奠定了蕾梅黛丝在这八百多年来对于阿瓦洲的绝对统治。
同时这也是在风暴息止以后,她对于整个阿瓦洲的掌控开始失控的缘故。
理论上来说,她与群鸦之父的契约已经解除,没有可能通过一个坐标点将整个宫殿给暂时拉扯到黑鸦望来才对啊……
蕾梅黛丝不解的看向威廉,而后者却是笑了笑道:
“这个我先前问过他了,好像是只要你还活着,并且依旧是洲主的合法身份,那这个契约就能生效对吧?”
“是这样没错,但你说的‘他’究竟是?”
某个令蕾梅黛丝感到荒谬的可能性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连忙问道。
然而有人比威廉更早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远处无数嘶叫的渡鸦化作了旋风穿过破碎的彩绘玻璃窗涌进了王座厅之中,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在其中张开,然后是无数漆黑的羽毛翩然飘落。
一个披着黑袍的高大男人,逐渐在这片渡鸦汇聚的旋风之中成型,而这人赫然是……
“布莱克……”
蕾梅黛丝低声道。
“好久不见,游侠女士。”
从渡鸦风暴中凝聚出了身体的那个男人落在了莫尔顿与神启者之间,接着他无视了对峙的双方,神色轻松的转头看向了威廉与蕾梅黛丝,微微颔首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虽然他看起来比蕾梅黛丝记忆中的要苍白,并且原本黑色的眼睛也变为了好似猛禽一般的琥珀色。但她敢肯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拥有着“漆黑剑士”头衔的布莱克·赛巴没错!
确认了这一点后,蕾梅黛丝顿感一阵恍惚——直到几分钟之前,她都以为自己是这个时代最后还活着的审判席成员,是过去那个理想年代苟延残喘下来的,不符合如今历史大势的杂音。
但是就在刚才,就在现在,在原本已经绝望到要以自己陷入永恒轮回折磨为代价,去换取那么一丝重现过去理想的可能时……奇迹真的出现了。
原本失踪了千年的那个传奇回来了,原本早已牺牲的那个英雄也回来了。
在最绝望的时刻与两位曾经的审判席伙伴重逢。即便她的心灵在经历了一千多年时光的摧残以后已经近乎干涸,但这份震撼也足以在她的心中掀起不息的涟漪。
“其实这一趟原本是打算让布莱克直接过来援助的。但因为黑鸦望与黎明要塞的位面融合工作还在进行,现在哀伤山脉那边太不稳定了,作为新的黎明要塞负责人,他暂时脱不开身……”
观察着蕾梅黛丝脸上的表情,威廉快速解释道。
“那些东西之后再慢慢解释吧,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审判长阁下。”
站在前面的布莱克微微偏头对威廉道。
他边说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无数漆黑羽毛在他的手中飞旋汇聚成了剑鞘的模样,随即他从中抽出了一把装饰着乌鸦翅膀的黑色双手重剑。
他先是看了看眼前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孩”,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持邪异魔剑的莫尔顿,然后开口问道:
“您现在只用告诉我,是一个还是两个,要死的还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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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缴械”
作为群鸦之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整个黑鸦望的领域范围皆是布莱克力量的延伸。
因此,当布莱克问完了这句话以后,被他所提及的那两人同时感受到身后产生了一阵凉意。那感觉就好似随时可能会有锋利的爪刃会从周围的空气中显现一般。
而对于布莱克的问题,威廉回答道:
“那个女孩只要让她脱离‘神降’状态失去战斗力就好了,之后我还有一些事情要找她确认,至于旁边那个耍魔剑的……”
威廉转头看向了身边的蕾梅黛丝,后者立马明白了对方意思。她点了点头,随即朝凤火城的城主喊道:
“莫尔顿先生,先前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立场,现在还请退下……”
“我的立场?”
手持着诡异魔剑的莫尔顿没有回头,因为他一丁点注意力都不敢从眼前那个身边环绕着渡鸦的男人身上挪开。
他语气冰冷的回答道:
“没错,我的立场已经在你面前确认了……但你的呢?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你其实早就与月境进行了交易,将整个阿瓦洲都卖给某位隐秘的高位存在了?那这样你跟希望将阿瓦洲卖给帝国的沃德·风歌之流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激昂了起来。
“不,不是的。”
蕾梅黛丝立马回答道,但接下来她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解释了。
如果是站在对方的角度,那么他理所应当会得出这个结论。
实际上连蕾梅黛丝自己都无法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原本应该死去的友人出现在了这里,并且毫不顾忌的使役着高层次的月境力量。而整个供奉着迷雾精魂王座的宫殿,也被对方给暂时的拉扯到了月境的领域之中。
即便是蕾梅黛丝自己本人,也是出于对于威廉·凯恩、对于布莱克两人的绝对信任,才暂时压下了内心中的疑虑。
她相信在这其中绝对有着自己暂时还不清楚的理由。
但她不可能要求莫尔顿也跟自己一样,无条件的相信眼前的这两个人。
作为整个阿瓦洲最为崇尚精灵保守主义的莫尔顿·血刃,除了同为高等精灵族的同胞本身之外。无论是月境亦或者是帝国,在他的眼里都是不可信的外来者。
而那些引入外来者的人在他的眼中,则是最为卑劣的背叛者。
听到对方发出的质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蕾梅黛丝看向了威廉,而后者立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唉,麻烦……布莱克,把那个玩魔剑的家伙缴了械就行了,别下死手。”
听到威廉的话,刚刚将手指轻轻拂过剑身的布莱克的抱怨道:
“回来后遇上的第一场像点样子的战斗就要束手束脚,这也太不够痛快了吧。”
“权当是给自己找点挑战性。真想痛快,建议你去死血之王的角斗场来一场血腥游戏,我这还有两张邀请函呢。”
“当真?您愿意给我?”
布莱克好像来了兴趣。
“就当是这次任务的补偿。”
威廉如此回答道。
“那就这么说好了啊。”
布莱克说完,无比兴奋的转过头看向了眼前那的两个人。
此刻的两人皆是一边警惕着布莱克,一边继续提防着彼此。
布莱克随意的试了试手中的剑然后说道:
“我记得在过去有一个俗语,管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叫‘巴洛克平衡’,现在还有这种说法吗?”
在黄金纪元末期巴洛克骑士王国的突然崛起,改变了当时维克大陆中心原本风暴王国与科斯帝国对峙的均势,转而变成三足鼎立的危险平衡状态。在后世——最起码在审判席活跃的那个年代,人们常常会用“巴洛克平衡”来形容,突然出现的第三者让原本稳定的两方对峙变得危险的情况。
若是只是一对一的决战,便只需将自己的所有精力全部放在自己的敌人身上的便足够了。但若交战方一旦上升到三方,那么局势需要做出来的决策,便比起之前要复杂无数倍。
布莱克问完也没有等这两个人回答,而是继续说道:
“我呢,不太擅长考虑这种复杂的情况。再加上你们也听到了,头儿给我的命令又都是不要伤你们的性命。所以干脆咱们也简单点,你们两一起上吧。”
听到这与一千多年前如出一辙的嚣张发言风格,蕾梅黛丝内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了。
无论他如今变成了什么,使役着这股力量的,绝对就是当年的那个漆黑剑士没有错了。
而在战场上,布莱克那挑衅一般的台词并没有激起两人太大的情绪。到他们这个层次,很少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挑衅而影响自己对于战局的判断。
合作一起上?刚刚还是打算互相致对方于死地的两人,怎么可能因为眼前这个人的一嘲讽便就放下对彼此的戒备?
这种简单的话术根本就不足为……
然而,将布莱克的真诚建议理解成了挑衅,这是他们所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布莱克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警告,下一个瞬间身体便化作了数以千计的渡鸦笼罩在了大厅的半空中。
在嘶鸣声里,无数对雪亮的利爪如雨点般袭向了两人,无数颜色深沉至漆黑的闪电从渡鸦的利喙中喷吐而出。但这些漆黑的闪电却是与普通雷电系魔法产生的闪电不同,它们所经过的轨迹不会立刻消散,而是会在半空中留下一道深邃的痕迹,然后才慢慢扩散消失——看上去就宛若痴愚的孩童用手指沾染着漆黑的隐形墨水,在一张白纸上肆意的涂抹一般。
弥漫在神启者周围的血色雾气猛的收缩汇聚,最终凝固成了一颗浓郁的血茧将她包裹在其中,这才令她抵挡住了这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在空中那柄造型既像是剑,又像是凿子,浑身遍布着裂纹的奇怪兵器,则是如飞轮一般急速旋转着,不断绞杀着周围的渡鸦。
而一旁的莫尔顿则是立马将自己手中那柄名为【不竭】的魔剑插到了地上,随后无数由虚幻鲜血凝固而成的尖刺从地面穿刺而出,密密麻麻如同一个海胆一般的将所有靠近他的渡鸦都阻拦在了外面。
看上去,这声势浩大的攻击好像暂时无法奈何对方的防御手段,然而召唤渡鸦其实只是布莱克攻击的暖身手段而已——实际上他并不擅长这个。
即便是同样获得了“群鸦之父”对于“绝望”这一概念的权柄,根据使用者不同,在展现其力量的时候,也会有不同的体现。
当这份权柄在“寒鸦科尔斯”手上时,他最擅长的便是操控海量的鸦群进行源源不断的进攻,一浪高过一浪的消磨敌人。而这也与当年他在审判席作为群体作战的特化定位重合。
而作为对人形个体特化,剑术与魔剑驱使皆达到神域的布莱克,在获得“群鸦之父”的权柄以后,他也将这份力量融入了自己的战斗风格之中。
在渡鸦群的掩护下,他如鬼魅般出现在了莫尔顿的身边,没等对方有任何反应,他立马挥动了那柄有着乌鸦羽翼装饰的双手重剑。
挥剑的动作毫无花哨,剑的轨迹也没有一点诡异刁钻。
教科书般简单而有力的一剑,将围绕在莫尔顿身边的那些血色尖刺一剑便全部劈碎。
没错,仅仅只是一剑,便将围绕在他身边的所有尖刺全部都劈成了碎片,然后化作了血雾消散。
而被尖刺簇拥保护着的莫尔顿却是浑身完好无损。
从莫尔顿的视角看去,在这一剑挥出的那个瞬间,他好似看到了无数虚幻剑锋划过的轨迹在自己的身边闪现,将自己身边的所有保护全部搅碎。
莫尔顿见状立刻拔出了自己先前插在了地上的魔剑打算再战,然而对方却在这个时候直接收起了剑,如同失去了兴致一般的转身离开。
“喂!你不继续吗?”
莫尔顿感到自己被羞辱了,他冲着那个背影大声喊道。
但对方依旧没有转身。
“不打了,老大说的,只用缴你的械。”
那人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在战斗中将自己的背部暴露给敌人,是最为自大,也是最为愚蠢的行为。莫尔顿紧握魔剑·不竭打算给对方来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然而,当他抬起了手中的剑以后,一阵好似冰面开裂一般的刺耳声音从剑身处传来。
接着,这柄最高位圣物级魔剑,曾经放逐过死血之王首席魔将“屠杀”,沾染了半神之血的魔剑·不竭,就好似琉璃制品一般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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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要我别改名,大家就当贱名好养活吧,回头就换个封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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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空王座(上)
“走吧,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也不能光站在这里看戏。”
在看到布莱克一剑将莫尔顿手中的那柄魔剑给劈得粉碎以后,确认这边的局势布莱克一人完全能够控制的威廉,拍了拍一旁蕾梅黛丝的肩膀如此说道。
“什么事……啊?!”
一直在注意着不远处战局的游侠女士,在听到威廉的话以后回过了头来,随后她便看到了……第二个威廉?
身着名为【恶龙骨殖】的铠甲,手握四溢着寒气的【枯萎之寒】,她身后的那个灰发男人拿上了一千年前他最常使用的那套装备。
而先前那个穿着朴素的威廉则是如同一具精致的蜡像一般站在了原地,之前那个搭坐标点便车过来的魔女,正在一圈一圈的绕着那个威廉的脑袋兜着圈子玩,偶尔,她还会停在这个威廉的面前,对着他睁开不动的眼睛不停挥手,像是试图引起这个傀儡的注意力。
“所以说……这到底是……”
目光在这两个威廉之间来回扫动,蕾梅黛丝感觉自己有些糊涂了,他看着眼前手持着枯萎之寒的男人试探着问道:
“先前在阿瓦洲的那个只是个【镜影】吗?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镜影】,神域级的幻术系法术,能够制造出外形与本体无异的幻影,但因为没有灵魂驱动,所以只能接受一些死板的命令。
但蕾梅黛丝先前分明能感受得到那个威廉身上的灵动,这根本就不像普通【镜影】的分身一样只是个死物。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过现在时间有限,你确定不先把那个家伙给解决再来聊这个问题?”
面前的威廉如此回答道。
“那个家伙?”
蕾梅黛丝歪了歪头问道。
“就是那个引狼入室的塔克玛。”
…………
在塔克玛教团内部中注册名为“希尔”的老者,在这间宫殿被拉扯进黑鸦望的瞬间,便意识到如今事情已经完全的超过了自己的掌控。
一个高位月境领主等级的战力突然加入战局,让他先前所设计的一切计划皆成为了泡影。
于是,趁着鸦羽漫天飞舞的掩护,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交战三方的时候,他就好似融入了空气中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了这座自己已经完全看不懂情势的王座厅里。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黑鸦望那片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了。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凌空而立,看着被暴风与海浪给连成一体的天与地,他不由如此思考道。
随后他摇了摇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然后回到塔克玛教团,告知他们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但是一旦回到教团内部,下一步接管整个计划的就会是……
想到这里,从他的内心深处不由的涌现出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
他作为塔克玛教团在现世的“代理人”回去肯定难辞其咎。而这也同样意味着,以不流血的方式填补上第八王座空缺席位的方案,已经完全破产了
“明明就只差一点点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叹道。
“而这一点点就远得像天堑。”
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了这名塔克玛的身后,这令他猛的转过了身。
一道闪电恰好在这个时候划过,刹那间将天空映照得好似白昼一般。这让他看到了说话的那人——一个身披扭曲漆黑骨铠的灰发男人,他凌空漂浮在了距离自己不到五十米外的天空中,目光冷漠。
而在那个男人身旁的,则是他担任顾问辅佐多年的影子女王。
“你不会明白的……”
希尔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缓缓才开口道。
“我可以听你慢慢解释。”
威廉语气毫无波澜的回答。
话音落下,一张湛蓝的法阵沿着威廉手中的法术媒触开始扩散,以他为中心百米范围内的气温急剧下降。几个呼吸之间,漫天的暴雨化作了冰渣,而脚下的起伏不断的海面也漂起了无数的冰盖。
“前提是你愿意好好解释,而不是又说一堆不知所谓的谜语。”
威廉继续道。
看到周围的剧变,感到到了先前未曾感受到的汹涌魔力,名为希尔教团成员看向威廉的由先前的无奈转变为了不可置信。他微微的举起了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然后开口道:
“你难道就是……”
是什么没有后文,老者脸上的表情顷刻之间又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副疑惑的神色。
“不对,你不可能是,没人可能是……”
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威廉的最后一丝耐心终于消失了。
一种危险的微笑爬上了他的脸庞,如是在漫画中的话,那么此刻威廉的额角上一定会暴出夸张的青筋来。
“好,很好……”
他保持着那个微笑,缓缓的点头。
然后缓慢的、清晰的,斯条慢理的继续说道:
“我在过去经常会想,假如以后真有机会能不按照既定流程来手操自己的角色。那我一定要亲手把你们这些总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样子,说话藏一半漏一半,而且还喜欢在事后跑出来马后炮的谜语人先全部揍个半死,然后把你们的嘴通通都给撕烂。”
感受到对方话语中那极为明显、而且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名为希尔的塔克玛十分疑惑的问道:
“什么……意思?”
对于他的问题,威廉脸上先前那僵硬而不自然的微笑一点点的蜕变成了狞笑。
“意思就是,你下半辈子只能靠流状食物维生了!”
话音落下,威廉将手中的法术媒触指向了那个塔克玛,刹那间,十数个术式闪耀在了这片海域之上。
…………
“你其实还隐藏了什么,对吗?”
此刻,另一边的战斗此时已经来到了尾声。
浑身遍布着剑痕的女孩拄着手中的剑半跪在了地上,她的嘴里不停的喘着粗气。
在她的头顶盘旋着密密麻麻的鸦群,那些渡鸦睁大着血红的眼睛盯着她,似乎随时等候着下来大快朵颐。
然而女孩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淡漠表情。
布莱克站在离她不到五米远的位置上,细细的打量着她。
五米,这个距离对于交战的双方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布莱克站在这个位置上,只要再挥出一剑便可终结战斗。
而对于布莱克的问题,女孩只是“呵”了一声,并没有作回答。
又等待了几秒钟的时间,见对方好像既不打算回答,也没有继续再战的意思了,布莱克缓缓的抬起了手中的剑。
神降状态需要媒介进行维持,而当媒介本身的生命力变得极为虚弱的时候,那些高位存在便会选择将自己的力量收回,以免让它们被永久的留在现世。
所以接下来布莱克要做的,就是让对方的生命与死亡只保持那么一线之隔的距离。
“还真是给我找了份好差事呢,审判长……”
布莱克有些无奈的摇头抱怨。从过去开始,他就一直不喜欢这种需要精密操控的事情。
但就在布莱克抬起了手中的剑,悬在半空中打算刺过去的那一刹间,这个神启者开口了:
“一个忠告,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审判长,追随他只会让你们所有人都悲惨的死去,让整个维克大陆乃至现世都化作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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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空王座(中)
面对一个塔克玛教团的成员,威廉完全没有大意。
塔克玛教团作为现代魔法这一概念的起源,现如今世间绝大多数魔法术式的原型,最初都是从他们这里延伸出去的。而据威廉所知,如今几乎已经等同于“魔法”本身的现代魔法,也只是塔克玛研究课题中一个比较大的方向而已——甚至都可能不是最大的方向。
丢掉了玩家无限存档读档的能力,威廉从本质上来说,也只是一个非常非常强大的现代魔法师而已。
据说,塔克玛教团的加入标准,是在他们所需要的研究领域,取得了凡人所不可能取得的成就,才有可能得到他们的邀请。并且一旦加入,便要永远的与自己此前的人生,完全脱离开联系。
众所周知,在维克大陆上进行魔法相关的学术研究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突然的失踪或死亡在学术圈中好似家常便饭。而有传言称,维克大陆上失踪的顶级学者中,大约有三分之一是加入了塔克玛教团。
有好事者根据这个数据进行推测,认为整个塔克玛教团的总规模大概不到百人,并但每个人至少都具备着“传奇”层次的实力——实际上整个维克大陆对于魔法的划分就是出自于塔克玛教团的标准。
倘若这个推测属实,那么在威廉活跃的那个年代,塔克玛教团应该是与终焉守望者差不多强大的顶级势力。而在如今的这个年代,整个帝国明面上高端战力全部加起来,可能都不够他们打的。
但他们在历史上一直低调得可怕,甚至于除了阿瓦洲的统治者,你甚至很难找到一个能够联系到他们的方式。
低调到在过去,威廉甚至都没有过与他们交手的机会。
然而在真正的交手了以后,威廉才发现对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显得出乎意料的……弱小?
弱小,但是奇特。
对方使用的魔法系统与威廉所熟悉的完全不同,他并非是依靠精神力感应牵动星界的魔力进入以太域,然后编织出各系的术式释放法术。而是凭借不知道什么方法,直接从以太域中调用出了大量的魔力,然后使用极为简单粗暴的方式进行轰击。
如果要形容的话,在游戏中玩家的蓝条其实是自己的精神力,精神力可以随时从星界牵引魔力进入到自己的以太域中,然后马上以魔法术式的形式释放出去。
而此时的以太域,就类似于施法时的读条槽。以太域的大小,直接限制了一个魔法咏唱者的施法速度,能同时释放的法术数量。
但是对方却是相当于直接用读条槽作为了自己的蓝条,将所有法术以一种非常“直觉”的方式使用了出来。
交战的时候,天空中又是火焰构成的飞龙降临,又是雷电凝聚成型的巨人。虽然看上去都气势惊人,然而实际上都只是徒有其表的东西。
双方法术对轰的结果,基本上都是对方一触即溃。
等两人的战斗辗转到黎明要塞与希望灯塔所在的那座礁石上时,威廉才猛的醒悟过来。
“你是在利用魔力来模拟月境的力量?”
将对方召唤出来的蜂群全部烧作灰烬了以后,威廉问道。
现代魔法是逻辑的产物,是需要魔法咏唱者先利用精神力细致的构筑相应的魔法术式,才能成功生效。
换而言之,是魔法师们模仿创世者,将现世构建成更接近自己理想的模样。
而月境的力量,则是相当于现世的倒影与回音。它们不会自己创造什么,而只是一切已有之物的模仿与扭曲。
对方在将魔力依托着自己的感性塑造成空有其表的外形,而并非依靠逻辑进行更为根本的改变——这是月境的行事风格。
对方看向了威廉身后那座外部轮廓已经修好七八成的宏伟要塞,脸上露出了果真如此的表情。
然后他才回答起了威廉先前的问题:
“这才是原初魔法的真正形态,人类先前走的道路,你走的道路从一开始就错……”
但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两个告死幽魂突兀的从雨幕之中浮现,两把锋利的镰刀一左一右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两边各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什么错了,说清楚。”
威廉缓步走上前去说道。
“你错了。”
对方回答道。
威廉拄着枯萎之寒走到了那个老者的面前,然后命令两个告死幽魂微微拨动手中的镰刀让对方抬起头看向自己。
威廉居高临下的问道:
“所以说,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一个本应该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人。”
微妙的答案。
威廉没有做声,等着他后面的话。
“但却又不知什么缘故,再次回到了这个世界……我原以为你只是个试图戴冠的巡礼者,在这点上是我失算了……”
听到这里,威廉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戴冠的巡礼者?什么意思。”
“你过去那些英雄事迹的模仿者,泰拉·瑞尔只是第一个。”
对方如此回答道。
“仪式魔法吗?”
仪式魔法,通过模仿神话故事来接近创世的原型,进而获得接近神明的力量。
对方摇了摇头。
“他们模仿你,并不是为了获得来自过去的力量,而是想要去颠覆。”
“颠覆什么?”
“暴政。”
老者回答道。
威廉一下子笑出了声。
他们怎么会好意思说自己用尽了一切手段攫取权与力,将整个世界搅成了如今这个鬼样子,是为了颠覆暴政?
于是威廉像是嘲讽般的问道:
“谁的暴政?”
“整个现世的暴政,七位高高在上的王的暴政。”
…………
“我已经无比悲惨的死过一次了。”
布莱克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回答道。
“是审判长把我从死亡的幽谷中拉回来的。”
他边说着,边一脸平静的走到了对方的面前。
“至于让整个世界陷入炼狱之中……告诉我,是谁下令凿开了二十四处月境裂隙?是谁立起了二十四座灯塔围成高墙隔绝了人们上升的道路?又是谁带着带着兵刃与魔法来入侵一个原本与世无争的地方?到底是谁造就了真正的炼狱?”
布莱克说着,将剑挑在了对方的下巴上,强行令她抬起了脸来看向了自己。
“呵呵呵呵……”
但对方却只是发出了一阵怪异的笑声。
“你在笑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本就应该没有死亡?”
女孩笑着的嘴角上流着蜿蜒的血迹,她虚弱的说道。
“什么……意思?”
“原本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应该都是自由的,绝对自由的,没有死亡、没有悲伤、没有压迫、没有一切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的东西。然而却有七位暴君将我们囚禁这个名为现世的囚笼之中。”
“我没工夫跟你谈论这种哲学问题。”
“是吗?但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你想知道那七位暴君的名字吗?”
布莱克没有做声。
小女孩将他的沉默当做默认了,然后嘲笑般的说道:
“祂们分别是——父亲、母亲、长者、淑女、少年、孩童,以及亡者。”
“祂们创造了名为现世的炼狱,将我们全部囚禁于其中。而如今你与的那位审判长大人却是想将这个炼狱继续维持下去,一直到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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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陪我的运营官大人看电影去了,所以写得有些急,感觉背景设定也有点多,所以放免费的,就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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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空王座(下)
若对方只是想铲除掉圣灵教会,那威廉只会举双手赞成。说不定还会上去搭把手,帮忙给那个腐朽的组织填上几抔黄土,下葬以后再放上一些礼花。
但对方在考虑的,肯定是掀桌子的事情。
这点从先前对方说的,要反抗的是所谓“现世的暴政”这点就能看出来。他们想要毁灭的不是圣灵的信仰,而是圣灵们所代表的的概念本身。
说不定对方想做的事情比虚无君王们都要疯狂。
呃……最起码比大半虚无君王都要疯狂。
“我从未见过有哪个圣灵亲自施以暴政压迫人间,但借祂们的名义犯下难以饶恕罪行的暴君倒是知道不少——无论是选择信仰祂们的,还是举旗反对祂们的。实际上,除了这个立场不同之外,他们本质就是一类人。”
在听完那名塔克玛的话以后,威廉沉吟片刻如此回答道。
相比较于存在感与个性过于强烈的虚无君王,在游戏里圣灵们的存在感简直低得惊人。如果将人为强行赋予了人格的“七大灾厄”排除在外的话,那么在整个游戏的流程中,威廉甚至都没有听到过任何一个圣灵发出过声音。
与其说祂们是神,倒不如说祂们更像现世的某种系统架构。
而威廉的话令那个被告死幽魂架住的老者满脸悲悯。
他盯着威廉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威廉先生,暴政分为两类。第一类是某个国王下令处死全国范围内所有与他儿子同一天出生的婴儿;而第二类则是允许这个国王做出如此荒唐行径的规则本身。我很遗憾您只能看到第一类的暴政,而对更可怕的第二类暴政熟视无睹。”
然后,他也不等威廉回答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当然,我明白,您会是那种人——会去鼓励民众与您一同反抗那位国王,会杀入他那金碧辉煌、戒备森严的宫殿,将他从高高在上的王座上拽下来,最后当众进行审判,将他绞死在中央广场上。实际上在一千多年前,您就是这么做的,我也由衷的敬佩您的事业。”
“但是最终的结果如何,我相信您已经在史书记载中看到过了。杀死一位国王,民众便会选出新的国王,有时候他或许会是一个好人,能够为这个世界带来的一段短暂的安宁,并给在这个时代下长大的人一种世界本该如此的错觉。但绝大多数时候,被选出来的只是另一位等待着被推翻的暴君……”
“所以说,就因为吃到了一口不符合自己胃口的菜,你们就要把整张桌子都给掀掉了?”
威廉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假如对方只是因为对于所谓的“人性”感到绝望,认为一切只有全部推倒重来才能拯救的话。那么这帮家伙的格调,恐怕只有少年漫画道中boss的水准。
所以,威廉同样盯着对方的眼睛继续说道:
“而且,到底是要有多狂妄,才会认为整个世界一直处在停滞的轮回之中?人类从黑铁纪元一路摸爬滚打到如今的白金纪元,虽然一路上干过不少的混事,并且还在最近的这一千多年里出现了惊人的倒退。但无论怎么说,在大的方向上总归是在进步的。”
而且这一千多年来的惊人倒退,那个狗屎泰拉帝国要负大半的责任。
“威廉先生,您难道直到现在还认为,权力与人性是我先前所描述的‘暴政’根源吗?”
听到威廉的话,对方脸上的怜悯之意更加深重了。
深重得威廉给他来上一拳。
“那你所认为的根源是什么?”
威廉耐着性子问道。
“权力与人性只是暴政的体现,而并非是原因。整个现世的一切苦难皆源自于这个现世本身。”
对方表情严肃的回答道。
“……哈?”
没有理睬威廉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这个来自塔克玛教团的老者像是在布道一般的说道:
“父亲”拟定了律法与权力,它们规定了有些人将永远处在另一些人之上的权力结构,而祂则是处在权力顶点的永恒暴君。母亲划定了生命与循环,它们令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会不可避免的衰老、凋谢。老者蒙蔽了真正的智慧,祂令我们只能通过感官这种不可靠的幻觉去认知世界,用语言这种不完整的媒介去描述灵魂。淑女打破了情感的天秤,祂让我们对一个人的爱会比对另一个人的更多,以此断绝了所有人互相理解的可能。少年规定了强弱的法则,祂令弱者愈弱、强者愈强,令整个世界都在失衡的边缘癫狂的奔跑。孩童带来了无尽的遗憾,祂令我们看到自身如此多的可能,但最终却只能选择其中的一条。而最后则是亡者,每一个生灵都无法逃脱祂的审判,无论你在此生中获得了什么,当一切归于永恒的静谧时,祂都会将你所有全部夺走。”
“你明白了吗?世间的生灵原本应该能得到更多,我们原本人人皆是星辰。但那七个自立为王的狱卒利用自身的权柄,将我们禁锢在了这个世界。只有打破这个名为现世的囚笼,将一切固有的事物给击碎,我们才能拥有真正的自由!”
什么人类补完计划,什么癫火时代……
威廉默默吐槽到。
又是一个满嘴世界救济的疯子……如果塔克玛教团都是他这种人的话,威廉觉得在接下来的规划里,对于这个组织进行围剿的优先级都要高过应对虚无君王的入侵了。
毕竟在虚无君王里,真正整天在认真琢磨着要灭世的也就那么一两个,而且行事风格都比较直接——最起码动静都很大。
但像这种人类救济的疯子,指不定在世界的哪个犄角旮旯里憋了个几年,然后不声不响的就搞出了个大乐子来。
听到对方那好似布道一般的发言,无力吐槽其逻辑的威廉放弃了跟这种疯子继续讲道理的打算,而是转而尝试从他身上打算再套出点信息来。
“你刚刚所提到的只有七个圣灵,那第八圣灵‘隐者’在哪里?他是否跟祂另外的七个同事一样,同样也是现世的狱卒?”
威廉问道。
“祂被欺骗参与到创世,但却在过程中发现了创世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所以祂隐匿了自己的行踪,只留下了一个空缺的格位作为王座。而这座空王座,便是我们反抗这个疯狂世界的唯一手段。”
老者如此回答道。
“那祂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威廉继续问道。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的盯着威廉,过了许久才答非所问的说道:
“我们会阻止你的。”
“阻止我什么?”
“阻止你登上第八圣灵的空座,阻止让你成为第八圣灵。”
“这种东西,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
威廉有些莫名其妙的回答道。
“是的,你不会想要。但只要你还活着,那王座就会自己找上你来,无论你愿不愿意,你就是那个王座最中意的人选。除非在这之前,你愿意将这个空座让给其他人,否则它将一定会是你的。而你我都明白,你是不会愿意让泰拉·瑞尔上位的。”
“所以?”
“所以你只能死,即便你没有做错过什么。”
“嗯,这倒是一个合理多的逻辑了,但问题是你打算怎么做到呢?”
威廉看着眼前这个只要自己微微动一下念头,脑袋就会被告死幽魂利落斩下的老人,有些好奇的问道。
“确实,你很强。若是在你刚刚回来的时候,我们还能尝试用绝对的数量将你耗死,但现如今你已经开始整理自己的势力了。”
“你可以说‘但是’了。”
“你之前不是好奇我所使用的法术基盘到底与你有何不同吗?不用掩饰,我能看出你当时诧异的目光。你知道我先前为什么会说‘现代魔法’或者说是‘逻辑魔法’是一条从一开始就错了的路径吗?”
对方仰着脑袋问道。
威廉没有做声。
必须得承认,不通过沟通星界的话,他确实很好奇对方的魔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魔法咏唱者可以利用以太域暂时储存少量的魔力,但也仅仅是少量而已。
但对方先前动用的所有魔力都是从他自身的以太域中涌现的,这要么说明对方的以太域比自己的要强大得多——这一点基本不可能,威廉这个能同时咏唱释放三个神域级法术的以太域强度绝对已经是凡人的极限了。
而且假如真是这样,那先前威廉才会是被压着打的一方。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对方能够使用自己的以太域生成魔力。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才对,因为现世的所有魔力应该都是来自于……
“现世的所有魔力应该都是来自于星界的,对吧?”
就如同猜到了威廉正在想什么,他说道。
“还记得我先前说的,我们应该人人都是星辰吗?你以为这难道仅仅只是一个比喻吗?”
听到这里,威廉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
“现在……你能够明白现世对于我们的囚禁究竟有多深刻了吧?”
“按照自身的意志,随意的将现实塑造成型,这本应该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权力。但却在那七位暴君,在整个现世囚笼的禁锢下,变成了没完没了的逻辑游戏。”
他的话音落下,远方漂浮在大海上的月法城宫殿内部,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威廉转头过去,那座宫殿被炸塌了大约四分之一,无数的渡鸦从宫殿中涌出,在风暴之间重新汇聚成阴云。
那个塔克玛教团的老者艰难的转头看向了那边,然后轻声的说道:
“那么,进入第二幕吧,威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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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铁律
现世、囚笼、圣灵、狱卒、星界、月境……
作为毁灭世界的理由来说,这也太糟糕了。
若布莱克还是过去那个只会去思考如何挥剑的魔剑士,那么他只会将对方当做又一个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打算毁灭世界的疯子。
在过去,终焉守望者杀这种疯子已经杀得够多了。
但现如今,已然获得了高阶月境领主格位的他,在能够深入看到世界更本质的一面以后。便不得不对这些看似癫狂的发言产生疑虑,或者说,对于何为世界的真实这一点产生疑虑了。
相较于一切想法都需要经过实际的行动,才能落地成为既定现实的现世。作为思想倒影的月境,思想本身便代表着月境事物的本质。
无论一个建筑师脑海中的建筑蓝图有多么完美、有多么栩栩如生。但只要不去一手一脚的垒砌砖瓦,一点一滴的将建筑给建起来,那么这栋建筑便永远不会出现在现世之中。
然而在月境里,理论上只要你的建筑蓝图足够精细,并且你有足够坚定的意志相信它存在,那么它就会真实的存出现在月境之中。
而这个神启者想表达的意思便是,世间原本便应该像后者那样,是每个人都可以心想事成的乌托邦。
但正是因为有着那七名被称作圣灵的狱卒存在,现世的每个人都遭受到了禁锢,都需要依靠自己的行动才能将自己的理念实现——甚至在更多情况下,即便是努力行动了也无法实现。
“是这样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月境领主,在这些方面不太懂。可能需要你来告诉我,月境究竟是怎样一个完美的乌托邦?”
对于她的话,布莱克讽刺充满讽刺意味的问道。
“而且,并不是没有人类踏足过月境,依照你所说的依靠自己的意志在月境造物,在我看来纯属无稽之谈。”
实际上,即便是魔法咏唱者这种精神力远超普通人的异类,能在月境中做到的,也不过是让自己飞起来这种程度的事情。
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孩却是摇头回答道。
“仔细想想,约束你们的是精神力本身的强度吗?不见得吧?比如你们的审判长威廉·凯恩阁下……”
当女孩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夹杂着钦佩与惋惜的表情。
“以精神力的规模而言,他甚至不输于大部分虚无君王。但他在月境却依旧虚要依靠构筑术式才能释放魔法。但精神力远不及他的你,却能在这片月境领域内,凭借自己的意志自由创造事物,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见布莱克没有做声,那个女孩微笑着继续说:
“因为这个世界的所谓‘常识’禁锢住了他,当他在想象着要构筑出某个具体事物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里便会冒出同样强大的力量告诉他这是不可能做到的,这两股力量就这么的相互抵消掉了。但你在获得了月境领主格位的瞬间,突破了许多‘常识’的禁锢,如此,你才能够构建那些在你权柄范围内能够允许做到的事情。”
“常识?”
对于这个词,布莱克有些疑惑的重复道。
“我们会将包括魔法、权柄、月境在内的力量全部统称为‘超凡’对吧?但你有没有想过,什么要称呼它们为‘超凡’呢?”
女孩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令布莱克感到一阵恶心。
没等布莱克回答,那个女孩便用肃穆的语气直接说道:
“因为既然那些东西是所谓的‘超凡’,那么便意味着这些力量之上还有着名为‘凡俗’的铁律,在一视同仁的束缚着你们所有人!而打破那铁律则是我们的事业,跟这份伟业相比,即便是威廉·凯恩曾经希望用来普及魔法的‘星界回路’都不过只是儿戏罢了!”
听到这里,布莱克不打算再与对方多说什么了。
他直接将手中漆黑的剑锋没入到了女孩的胸膛之中。
对方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动,她只是盯着布莱克道:
“所以……多思考这个世界的本质吧,用你的双眼去见证。然后去思考,思考这个残酷的世界是否真的像你们审判长宣称的那样值得守护。”
布莱克对此的回答,则是将剑在对方的胸口中又推进了两寸,令她彻底的闭嘴了。
按照他过去与“灾厄之触”对战的经验,这样便已经足够将对方的力量逐出这个神启者的身体了。
而作为“神降”容器的那个女孩,在遭受了如此的重创以后,也是处在了气若游丝的状态,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彻底断气。
因此,布莱克手中的剑从剑柄的位置开始逐渐亮起了堪称圣洁的白色纹路,那些纹路一路延伸到了剑锋,然后具象化成了散发着柔和光线触须。它们攀附在了这个女孩的身上,伴随着对方微弱的心跳开始微微颤动。
对方原本已经接近衰竭的呼吸开始重新变得平稳。
虽然布莱克没有完成虚无君王的晋升仪式,并没有那种能够一念决定凡人生死的伟力。不过作为高位月境领主,借助自己的力量暂时吊住一个人性命这种事情,还是能够轻易办到的。
“之后再交给审判长大人去医治就好了……”
布莱克一脸心不在焉的自言自语道。
此刻他的脑子里依旧还在想着对方先前所说的那些东西。
所谓名为“凡俗”的铁律……
关于这一点,布莱克的确有察觉到过。
或者说,这一点隐隐的触及到了一些他时至今日不太愿意提起的东西。
在“黑鸦望”被融入黎明要塞以后,自己便被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所笼罩了。
尽管布莱克对此并没有抱怨过,但那好似自己被关在了一个火柴盒之中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说这难道真的意味着现世才是……
发现自己正在按照对方的给定的方向思考问题,布莱克立马甩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无论对方将自己的动机说得再怎么高尚,都掩盖不了她们是要以毁灭整个现世为方法去完成这个目标的实质。
光是明白了这一点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先前充斥在布莱克心中的疑虑便自然而然的消逝了。
即便是作为月境领主,但布莱克依旧拥有着人类的灵魂。
他虽然不清楚审判长大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威廉令自己以“群鸦之父”的身份复活的同时,却依旧保持了作为人类的人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与复活本身同等规格的奇迹。
而在那之后,审判长大人也时常指导布莱克,要以自己所能理解的方式去战斗,而不是让自己沉醉于那凝练的力量之中。
“记住,月境力量的迷狂会给自己能够掌控一切的错觉,但那也仅仅只是错觉罢了。清醒的价值只在于清醒本身,若是幻觉真的能够编织成现实,那月境为何还需要这么多次的在现世掀起波澜呢?”
当时的审判长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想到这,布莱克猛的将剑从对方的胸口上拔了出来。
如此明显的漏洞,为什么他直到现在才发现?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启者!我们所有人都被你给骗了!”
布莱克突然对着那个好似已经“死去”的女孩喊道,他的脸上满是懊恼的神情。
将剑拔出以后,的女孩瞬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布莱克还以为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然而……
“你是怎么发现的?”
女孩摇摇晃晃的从地面上爬起,那动作就如同被人牵起来的提线木偶一般僵硬。
“用月境与现世进行对比,以此论证我们在囚牢之中。你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布莱克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回答道。
“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女孩继续问道。
“月境诞生于现世生灵的思绪,如果说现世是一座囚牢的话,那么月境则是囚牢中的囚笼。”
布莱克如此回答道。
对方闻言摇了摇头。
“听到差点成为我们之中一员的人说这样的话,着实是令我感到有些悲哀……另外我很好奇一件事情。”
“月境领主的心脏爆炸的话,是不是也会像凡人那样死去呢?”
女孩的话音落下,布莱克的胸口便瞬间被炸开了一个空虚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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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铁心寡妇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人人都能成为星辰?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结果到最后还是要借助月境的帮助才能成事吗?”
在看清楚远方那个虚影是谁以后,威廉对眼前的这个老者嘲讽般的说道。
而对此,这位老者只是平静的回答道:
“有着相同目的的合作伙伴而已。再说假如不是你把我们拉到了这片月境领域中来,我们还难以揭开手中的这张底牌。说实话,就连我都不太敢确定祂真的会愿意出手帮助我们。不过既然祂选择出手了,那你的失败便已经注定了。”
看着对方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威廉感觉微微有些头疼。
“跟月境的虚无君王是有着相同目的的合作伙伴?直到今天以前,我还以为塔克玛教团的人会很有智慧呢。还有,你要不猜一下那些月境魔物当年为什么称呼我为‘灾祸’?”
威廉如此问道。
“但你还是缺少了对付祂的武器不是吗?”
老者如此回答道。
还没等脸色略微变得阴沉的威廉说些什么,对方继续道:
“而且你也永远无法将把那把武器找回来了,那把叫做‘审判三’的武器。”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味道。
而有了他这句话,威廉决定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以后,一定要给这个老王八蛋挑一个痛苦点的死法。
想到这里,威廉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远方。
漂浮在半空中的,是一位身材瘦弱得有些病态的女性。祂头戴黑纱,穿着只会在葬礼上见到的那种肃穆黑色晚礼服,似是有些孤寂的漂浮在半空中。
她的神情漠然,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在她胸口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原本应该是心脏的地方只余一片深邃的虚无。而她那瘦骨嶙峋的双手,则是合拢了起来,在胸口前捧着一颗干瘪的心脏。
此刻,对方正在与天空中一片由渡鸦盘旋而成的阴云对峙着。
虚无君王,铁心寡妇哀尔。
虽然是过去的boss,但威廉很难称祂为老熟人。在游戏中与铁心寡妇有关的任务线少得可怜,并且大多都是毫无特色可言的凑数任务,跟玩家几乎没有过几次交互。除了最终的boss战的机制稍微有点特色之外,真的就连一点让人能记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啊,对了,还有祂那个奇怪的名号。
总结起来的话,哀尔就是在论坛里大家讨论整个游戏里存在感最弱的boss是谁的时候,都有可能把祂忘记的存在。
而她所象征的领域则是麻木、缄默与冷寂——世间所有与爱相关事物的对立面。
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忽视。
一直以来,威廉都有一个想不通的问题。
七圣灵之所以能够真实的显现圣迹,那是因为圣灵教会收拢了维克大陆上各族神话,将相似的神祇归纳总结成为了统一的信仰原型。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一种高度规划而形成的仪式魔法系统。
但那个所谓的第八圣灵,其神话原型从未在各种族的传说故事中有出现过。仅仅只是凭空利用了凡人的事迹——不论是威廉的事迹,还是泰拉的事迹,只是利用凡人的事迹,便使其真正的能做到显圣,这听起来实在有些不太科……神秘学。
在历史上自诩为神的统治者多如过江之鲫,但也没见哪个能够做到成为像第八圣灵一样,成为一个只用触摸其圣像,便能获得微弱祝福的存在。
然而,当威廉看清楚了此刻在远方与布莱克对峙的是铁心寡妇以后,他便好像明白第八圣灵的“显圣”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回想起了在他来阿瓦洲的路上,自己与那个名为戴安娜的第八教团圣女聊起的事情。
当时那个女孩告诉威廉,自己是因为挖到了一枚威廉当年亲自附魔制造的护符才获得的第八圣灵的神启,在那之后帮助万仞城驱逐了“血泪瘟疫”,最终才被封为了第八教团的圣女。
当时威廉便觉得奇怪,自己当年附魔的那个护符完全没有治愈的效果,而且第八圣灵的权柄也不应该与“治愈”相关的概念有关系。那么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将血泪瘟疫给驱逐掉的呢?
但在威廉看到铁心寡妇降临了以后,答案就很明显了——血泪瘟疫并不是被什么“第八圣灵”驱逐掉的,而是制造它的虚无君王铁心寡妇哀尔自己主动停止的。
第八教团与塔克玛教团,他们与月境有合作。
无论是从一开始就有,还是在某个阶段才产生的。在“第八圣灵”这个概念的诞生上,肯定是跟虚无君王脱不开关系的。
威廉甚至觉得可以直接精确到铁心寡妇哀尔这位虚无君王的身上。
在游戏里,与哀尔的虚无化身进行boss战时,对方最为特殊的就是“沉默”与“即死”这两个机制。
顶着“铁心寡妇”这个名头的哀尔,虽然“寡妇”这个名号一直不知所谓,但“铁心”一词却是作为其象征领域的最好诠释。
金属系法术又被称为死亡系法术,这是因为在创世模型中,金属是魔力下沉凝结的终点,是已经死去完全失去了活力的魔力。
而“铁心”这一概念恰好对应了这点——失去激情的麻木、缄默与冷寂,将一切创造性封死在冰冷的现实之中。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所谓的“第八圣灵”所展现出来的两大权柄——无论是直接破坏法术本身的禁魔能力,还是不讲道理的即死能力,好像都跟当年威廉对战的铁心寡妇有所相似。
只是自己先前完全没有往月境、往铁心寡妇的这个方向去想过。
这时候,一只渡鸦歪歪斜斜的飞了过来,威廉曲起食指令它停在了上面。
“审判长,虚无君王铁心寡妇的投影,借由先前那个女孩身上的标记降临在黑鸦望。”
那只渡鸦张嘴发出了布莱克的声音。
“对方借由这个投影为跳板,真身降临黑鸦望或者现世的可能性大吗?”
威廉思考了一下问道。
“现在的黑鸦望超过五成以上的已经与现世完成融合了,世界之壳的保护同样会对我们生效。除非对方将我彻底杀死,并将黑鸦望吞并整合为自身的领域之中,否则是没可能以真身降临黑鸦望乃至现世的。”
换句话说,对方只是一个投影来到这里的而已。
确认了这点,威廉算是完全放下了心来。
虽然在十三位虚无君王中,作为魔法咏唱者的威廉在面对铁心寡妇时,相性是最差的。但只是区区一个投影的话,即便自己不是全装状态,即便自己没有对应的审判武装,对付对面应该问题不会很大。
“你那边没事吧?”
威廉注意到布莱克派来送信的渡鸦身上带着伤。
作为拥有着“群鸦之父”头衔的布莱克,整个黑鸦望里的每一只渡鸦都是他力量的延伸。那么自然,布莱克所受到的伤也会体现在那些渡鸦的身上。
“还好,除了一开始让对方偷袭得手了以外。之后对方就没有讨到好处了,不过对方的战斗兴致好像也不是很浓烈。”
战斗兴致不浓烈就对了,毕竟这才符合对方的人设。
心中微微吐了个槽,威廉继续问道:
“你一个人能行吗?还是需要我来帮一下忙?”
“群鸦之父”作为格位仅次于虚无君王的月境存在,威廉觉得即便自己不出手,只靠布莱克应该也能解决掉对方。
“要解决对方很简单,只要我停止维持在月法城的那个‘坐标点’,让黑鸦望更靠近现世一些,对方就会直接被世界之壳给挤回月境。”
布莱克通过渡鸦回答道。
但当这句话落地的瞬间,这只渡鸦僵住了。
威廉感觉到站在了自己手指上的渡鸦瞬间变得沉重而冰冷,没等他反应,便往后一翻,摔落在了礁石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由布莱恩力量所构成的这只渡鸦使魔瞬间化作了金属。
+我有一笔交易要与灾祸谈,逐客令等我说完再下也不迟+
一个如铁器交击般干脆而冰冷的声音,回响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灵魂深处。
下一个瞬间,那个穿着黑色晚礼服,双手捧着自己那铁石心脏的女性便出现在了威廉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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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哀尔的请求
“什么交易?”
威廉直接问道。
与此同时,他通过灵魂之音告诉布莱克,先别急着解除坐标点的状态将眼前的这位虚无君王给“挤”回月境。
他想好好听这个存在感最为淡薄的虚无君王,想跟他谈个什么交易。
毕竟上一次他跟存在感最强的那位虚无君王谈的交易,令他收获颇丰。
当然,话虽如此,当这个虚无君王的投影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瞬间,威廉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危险的平静感。
没错,危险的平静感。
哪怕在理性上,威廉明白对方是有能力对自己造成伤害的存在,但他却在情绪上依旧提不起一丁点警惕、紧张。
就好像自己内心中所有需要用到激情的情绪,都被凭空的抽走了一般。
这甚至让他在尝试调用魔力进行警戒的时候,都显得有些迟滞。
魔法是激情与理性相结合的产物——从星界引导魔力需要依托感性与星辰构筑链接,而编织魔法术式则是需要用到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以及对于现世规则的深刻理解。
两者的任意一边遭到迟滞,便会导致在释放魔法的时候受到极大的干扰。先前威廉在迷狂剧场与瓦尔克会面的时候,遭受影响的是后者。而眼下,在面对铁心寡妇哀尔时,则是前者被压抑住了。
如果是放在游戏中的话,相当于自己的回蓝速度被套上了一个debuff吧。
威廉心想。
游戏中简单的数值变化,在进入现实以后却是都变成了真实的感官体验。
+你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我便告知你真相,如何?+
那个极为冷淡而清脆的声音在威廉的灵魂中回响。
“哀尔女士,遵照您与塔克玛的契约,铸造第八王座的工程已达到了尾声。还请您将这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巡礼者给驱逐,这样您的夙愿才能……”
威廉因为哀尔自带的“冷静光环”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一旁被两个告死幽魂架住的塔克玛教团成员便抢先一步大声喊道。
这家伙说话难道一点都不看气氛的吗?
威廉心想,随即他断了那个家伙的话说道:
“麻烦请说得再具体一点,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然后你会告诉我什么真相?”
又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他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类似“你先发誓听完后不生气,我再告诉你什么事情”的请求。万一对方要他自杀呢?
“好歹得告诉我那件事难不难吧?”
闻言,身着的黑色晚礼服的哀尔看着威廉,脸上的表情就好似冻结了千年的坚冰一般的冷漠。
这一次,祂没有继续使用灵魂之音,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那件事原本对于你而说只是举手之劳。但是灾祸……不,威廉·凯恩啊。为何你当时拒绝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呢?”
听到对方突然没头没尾的问起了这个问题,不太拿得准对方意思的威廉谨慎的反问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答应呢?”
“哀尔女士,这个人不会是你预想中的,他……”
一旁的那个塔克玛好像还想再挣扎一下,但这一次,哀尔只是将自己的眼神略微的向他那边瞥了一眼。他便立马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发出危险的“嘶嘶”声,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
随后祂将目光重新转向了威廉说道:
“为了我,你也应该选择成为虚无君王。”
威廉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上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什么叫为了你,我也应该成为虚无君王?我跟你很熟吗?
没等威廉把这句话说出来,对方接下来的发言则是让威廉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样你就能杀了我,让我如愿以偿的去死了。”
威廉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究竟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个塔克玛教团的成员,此刻对方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世界观的崩塌。
“这就是你想让我帮你做的事情?”
威廉有些艰难的挤出了这句话。
“很难理解吗?只有同为虚无君王,才有可能互相杀死彼此。”
哀尔语气不变的继续说道。
“那你这件事可以找死血之王布兰德来代劳啊……我觉得那个变态的头颅爱好者,肯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藏品里多出一颗君王的头颅”
“但我只能接受被自己所爱的人杀死。”
“唔?唔!唔唔唔唔唔……”
威廉不用回头就能猜到旁边的那个塔克玛是一副怎样震惊的表情了。
说实话,若不是对方自带冷静效果的光环的话,估计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不会比对方好多少。
什么鬼?!什么叫只能接受被自己所爱的人给杀死?
然后指定要自己去杀掉他?
这算什么?表白吗?
就算是表白的话,这未免听起来也太惊悚了吧?
“能不能从我能理解的地方来帮我梳理一下逻辑?”
威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然后耐着性子问道。
虚无君王的称号都带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基本上你光是看到对方的名号,就能想象出大致形象与性格。
而眼前这个又是“铁心”又是“寡妇”的称号,被祂惦记上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作为象征领域完全是爱对立面的虚无君王会爱上别人,威廉觉得这就跟死血之王会心平气和的跟人讲道理,或者疯愚弄臣哪天依照规矩办事一样,不正常到了惊悚的程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邪乎到家必有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希望你能够彻底的杀死我,作为回报,我能告诉你真相。”
“什么真相?”
见对方好像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解释,威廉继续问道。
“有关于你的真相。”
“我?”
威廉像是好笑般的指着自己嗤笑了一声,然后道:
“我能有什么真相,是需要你来告诉我的?”
虽然威廉的回答好像非常的淡定而坚决,然而实际上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戈登了一下。
有关于自己的真相……
祂所说的自己的真相莫不是指他穿越者的身份?
不然还能是什么?
就好像料到了威廉会如此回答一般,哀尔继续说道:
“你当然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真相……回忆一下,你还记得自己在消失的这一千零八年间,自己究竟去往了何方吗?”
威廉沉默了许久,最终回答道:
“我不知道。”
这并不是谎言,因为当时在威廉的意识里,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等待了一下游戏下线,回过神来的时候便是一千多年的时光过去了。虽然穿越这种事情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但如果可以的,威廉确实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穿越到一千多年以后的维克大陆。
“那么杀了我吧,然后我便会将这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你。”
威廉都不想吐槽要是自己真把祂给杀了,对方要怎么做到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他,而是直接说出了这件事最为关键的一点。
“我做不到啊。”
要是威廉能够真的将虚无君王给直接杀死,那他行事也没必要如此的小心谨慎了。
已经深度与相关概念绑定,甚至都已经成为相关概念本身的虚无君王是真正不死不灭的存在,即便是有着审判武装,也只能做到重伤重创,或者封印。
至于完全的击杀,目前基本上在理论范围内没有那个可能。
更何况,与铁心寡妇哀尔相对应的那柄审判武装,审判三,早就跟它的主人审判席第三席霜巫尼赫一同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现如今的自己,甚至都做不到给予虚无君王真实的伤害。
但是……
“你能够做到,只要你登上了第八圣灵的王座,你便能够获得在现世将我给杀死的权力。而这座王座本就是为你而造的。”
哀尔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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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简单的仪式
圣灵的化身确实是可以在现世击杀虚无君王的本体,这一点威廉曾经在残月结局中体会过。
残月结局的通关cg里,那个名为圣灵化身的存在,曾在主角的控制下摁着三位虚无君王的本体,把他们揍出了龟壳一般的裂纹,看上去只差一点就会完全破碎。
若不是结局里主角的灵魂几乎被燃烧殆尽,再加上其他的虚无君王赶来救援,估计祂们几个就直接交代在现世了。
然而可惜的是,唤醒圣灵化身的准备条件极为的繁琐苛刻,而且代价巨大。并且按照设定来看,化身也只能在现世生效,想要用祂来杀死虚无君王,还得先让对方的本体自己进入现世——这本身又是一场浩劫。因此威廉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投入什么精力与资源。
然而,现在哀尔所说的这些,却是让威廉产生了一些想法。
说不定自己真的能够利用这个……
毕竟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威廉再一次与第八圣灵一同被联系起来了。
最初威廉在听说第八圣灵这个概念的时候,还以为这不过是那个自称是自己转世的泰拉·瑞尔,妄图利用自己过去的影响力获得在法理认可,所以凭空捏造出来的一个概念。
但在利用“凯恩号角”真正的阻止了浩浩荡荡的腐月之潮余波,当自己真的能够利用经过祝福的圣像再现圣迹,当自己真正的见证了第八圣灵的力量以后。即便威廉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他也必须承认,这个以自己与泰拉·瑞尔的信仰为基盘,而出现的新神信仰,最起码是客观存在的。
而在今天,当他与泰拉·瑞尔的“神降”状态进行了简单的接触,发现在这股力量的背后提供支援的月境的虚无君王,并且这位虚无君王期待他能够彻底登上第八圣灵的王座,将祂给杀死以后。
既然是自己摆脱不了的力量,那自己该做的应该是去正视它,并且思考该如何最大化安全的利用它。
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只是在一些小地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使用。
然而在另一方面,威廉也是真切的陷入到了某种迷茫之中。
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的复杂程度而迷茫。而是有关于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角色的身份……
作为《终焉守望者》这款游戏的主角的“威廉·凯恩”,这个角色本身绝对只是一个平凡之人。这一点在游戏制作组的访谈中已经多次提到了,制作人表示他非常厌恶天命英雄、或者血脉传承、神明转世的传统英雄叙事。
这个游戏的创作初衷,便是创造一个不一样的——由各种不得志的边缘人、失败者组成的联盟,在救赎自身的同时,将整个世界拯救的浪漫史诗。
实际上,能够加入审判席的npc们——无论是遭受迫害的族群、为了复仇而奔波的佣兵、自我放逐的游侠、徘徊流浪的弃族……他们共同的身份都是不被抱有期望的失败者。而在游戏故事发生的那个年代里,一开始整个大陆没有哪方势力会相信终焉守望者能够成事。
故事的主角也是从一个普通人,一点一点的成长到了如今的这个高度。
威廉还记得,在游戏的中后期,专门有一条任务线是主角找寻自己的身世。在历经了一连串的冒险以后,主角最终被告知,自己其实就是一个资质普通、天赋寻常的凡人——不是什么英雄的后裔,没有什么神明的降世,也不存在天命的选择。
所以最起码,从游戏本身来看,自己的角色在设定上是没有什么特殊的。
那第八圣灵的真相会是与自己的穿越者身份有关联吗?
想到这里,突然感觉背后有丝丝凉意的威廉,看着哀尔的那空洞无物的眼神,沉默了半晌问道:
“所谓登上第八王座,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届时,我还会是我吗?”
威廉对于成神这件事极为抵触,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自诩为“神”的存在,皆是他的敌人,无一例外。
他不止一次见证了通过仪式魔法获得神明伟力的好人,屈服成为了力量的奴隶,最后化作了灾厄。因此,他才会对于如何控制这股力量的资料记得那么的深刻,并且在卡斯与布莱克回归以后,第一时间严格限制他们的力量,并嘱咐他们一定要像凡人一样战斗。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曾经在“月蚀”结局中,成为过力量的奴隶。
对于威廉的问题,铁心寡妇哀尔回答道:
“你想错了,只有登上那座王座,你才能成为自己。至于意味着什么,我相信这意味着世界早已停滞的齿轮会因为你的完整而重新开始转动。”
典型说了等于没说的谜语人答案,若是放在游戏那种有框定固定对白的场景里,恐怕只有着拒绝或者接受这两种选项决定接下来的路线分支吧。
但现如今没有了那些条条框框的威廉不打算跟对方猜谜,而是直接说道:
“请说清楚,在我登上了第八王座以后,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自我意识还能保留多少,我会还是现世的实体存在吗?还是像七圣灵一样上升成为概念消失?会对现世造成影响吗?如果会,那影响会有多大……如果你请求别人帮你办事,却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来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回去吧。”
威廉这话倒是说得很痛快,但说完以后内心却莫名有些忐忑。
彻底摧毁掉所有的虚无君王无疑是他最大的目标,而如今来了一个愿意主动让他杀掉的君王,自己却还是一副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好像总会有些说不过去。
察觉到自己好像有些态度的不自然,威廉朝不远处的布莱克挥了挥手,心领神会的对方手中立马出现了一颗深邃的黑色球体。
那是将月法城宫殿拉扯到黑鸦望的坐标点,只要布莱克停止维持坐标点,黑鸦望便会立刻回到哀伤山脉,而眼前的这位虚无君王的投影便会瞬间被世界之壳拦在现世之外。
威廉的话令对方沉默了许久,一直到威廉等得有些不耐烦,打算挥手布莱克直接解除坐标点的时候,哀尔才缓缓开口道:
“有些事情我是无法将其转换为富有逻辑的语言告知暂且还是凡人的你,这些东西除非你自己能够领悟,否则只能是秘密。而秘密之所是秘密,是有其原因的。我能做的只有通过铁石之心为证,向你发誓我的所言非虚来证明我的诚意。”
威廉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思索了片刻道:
“好吧,既然风险的问题你不能谈,那这件事我也不会预先做任何的保证……但你总得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吧?”
感觉自己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威廉干脆把话题转到自己能够实际掌控的范围。
什么第八圣灵,第八王座,在他的理解中都是过于抽象的事物。
对方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第八圣灵,那至少也得告诉威廉成为的具体方法吧?当年在月蚀结局里蛊惑故事主角成为虚无君王的那几个幕后黑手,好歹也是把仪式流程具体告诉了主角的。
“登上第八王座的仪式原本非常非常的困难,但现在却是变得很简单,尤其是对于你而言非常简单……”
“这个仪式便是——成为帝国的真正皇帝,坐上那个白金宫的王座。届时,你将升格成为第八圣灵,现世真正的君王……同时也是我那曾逝去的丈夫。”
------题外话------
谢个罪,等这段情节过去以后,我一定恢复正常的剧情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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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激荡的月境
月境,低语女皇的领域——丝之巢。
调整阴谋丝线的网络,是一件极为复杂而精密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产生一些阴暗的小想法。而这些小想法,经过一些源自于内心低语的催化,便会成长为会付诸实践的阴谋。
小到只是偷几个钢镚,大到要颠覆整个帝国,这些皆是阴谋的范畴。
并不是是说阴谋所涉及的层次越高就越好。一位身居高位,手握重兵的禁卫军司令因为自身的权欲而悍然叛变,控制了皇室继承人,在实质上自己接管了整个帝国,这固然是一个成功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所实现的方式却是过于的简单粗暴,毫无繁复的过程,缺少了宛如在刀尖上游走的华丽美感。
假若让一整个帝国的安危,完全悬系于一个边境放羊牧童今天回来的时候会选择哪条道路,让他在无意间做出的一个选择,通过蝴蝶效应的放大,会最终演变成一场席卷全国的叛乱风暴……这才是低语女皇碧丽斯所最终追求的完美阴谋。
以携卷着无数凡人命运的巨大灾难为终点,以一个微不足道的事件为导火索。
碧丽斯精妙的玩弄着无数人的命运,就如同嘲弄一般,让那些终有一亡的凡人们恐惧命运的无常。
眼下,祂正端坐于丝之巢的阴谋之网的中央,极为耐心的编织着下一场华丽的阴谋。
无数织网者在碧丽斯的命令下,一点点的调整着这张宏伟阴谋网络上的各个节点,令它们的震颤能够完全符合它们女皇所想要的频率。而无数的低语者与蚀魂蛛魔,则是携带着阴谋丝线的末端,在现世之中悄然行动,慢慢的引导着这个阴谋的参演者们,前往预定的舞台。
而碧丽斯本人则是在编织着整张网络最为核心的部分——那是一场悲剧性的手足相残,以及一场惨烈的大屠杀。
祂的舞台选在了白金城与冰龙城这两座城市。而主角,则是当今的帝国女皇艾琳·瑞尔,以及被她亲自放逐至帝国极北的冰龙公爵格雷·瑞尔。
尽管他们都受到了许多打破命运桎梏的神域强者的保护,碧丽斯并不能直接对他们的命运进行操控。但通过复杂阴谋网络的编织,一层一层的将计划衔接嵌套,通过多重代理人的隔离的操纵——碧丽斯敢肯定,这场阴谋将会完美的将这两个在维克大陆权势最大的人,给拖入悲剧的旋涡之中。
自己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那个搅局者,不会再一次……
阴谋丝线突然传来的剧烈震颤,令原本正在仔细调整着阴谋之网的碧丽斯有些僵住了。
祂那能够看见无数阴谋的眼睛沿着丝线震颤的方向望去,最终只能看到一片死寂的灰白。
但这就足够了,那片代表着一切激情丧失的灰白,无疑是同为虚无君王,但却行事风格怪异至极的铁心寡妇——哀尔。
碧丽斯并非虚无君王中的“初生”,也即原初伴随着创世一同产生的虚无回音。
作为“再诞”的祂,尽管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是凡人时的一切,但祂却依然继承了许多凡人的缺点,因此在力量上远不及那七位“初生”。
但即便是作为“再诞”的祂,也觉得自己要比虽是“初生”的铁心寡妇哀尔,更像一位不朽的存在。
至少祂不会感情用事到这个程度。
“祂疯了吗?”
在了解到这股震颤的来源,以及听到了对方告诉了“月境灾祸”的那句话以后,碧丽斯愣了几秒喃喃的自语道。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了自己的心头,随即祂连忙看向了自己先前编织的阴谋网络。
然后,祂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先前好不容易在白金城与冰龙城之间编织起来的精密阴谋之网,在一瞬间仿佛是被人拿着无形的剪刀一般“咔嚓”给剪断了大半。
断掉的那些丝线,好似绷直的纺线突然断开了一般,四处弹射飞溅。自己手下几个织网者因为躲闪不及,瞬间被那些原本极为坚固而锋利的丝线给直接给削成了好几段。
在那些织网者绝望的哀嚎声中,碧丽斯好似从牙齿缝中将字一个个挤出来一般说道:
“哀尔……你疯了吗?!居然把王座的仪式告知那个月境的最大威胁?”
…………
于此时,在月境领域,迷狂剧场之内。
正端坐在vip席位,看着名为《星辰之刻》的戏剧正昏昏欲睡的疯愚弄臣瓦尔克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祂极为夸张的从紫色天鹅绒软垫上弹了起来,稳稳的抓住了天花板上的吊灯,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位西装革履,留着八字胡的管家“理智”出现在了祂的脚下,它抬头看向自己那个正在吊灯上转着圈的主人,语气沉稳的说道:
“主人,刚刚得到的消息,哀尔女士祂……”
瓦尔克松开了抓住了吊灯的手,如一片羽毛般轻盈的飘落回了地面上。
“我已经知道了。”
说话间,祂的左眼不断闪烁着红光,无数命运丝线的影子在里面闪烁。
“还真够大胆的啊,祂真就不怕大家一起完蛋吗?”
瓦尔克微微皱眉说,随即突然狂笑着道:
“但也足够有趣就是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另外几位‘初生’会发什么疯了,哈哈哈哈哈……”
听到自己主人如此危险的发言,管家“理智”立刻问道:
“那需要动用我们先前在帝国内部布置的后手去阻止灾祸上位吗?”
“不!你疯了吗?!”
瓦尔克瞪大眼睛看向了“理智”。
“这种时候,当然是要给那些想要阻止‘灾祸’的那些朋友再添上一些乱子才够有趣啊!”
在祂说这话的同时,迷狂剧场内部的各个分舞台上,原本在永恒不断饰演着还原历史各出戏剧的月境魔物们全部都停了下来。它们纷纷褪下了自己的画皮,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接着,它们跟随着自己的魔将,披挂着花花绿绿的浮夸装饰,如同狂欢节游行的花车队伍一般,一路敲锣打鼓的,浩浩荡荡的从剧场的大门走了出去。它们分成了六组,分别奔向了六个不同的方向。
至于目的地的话,赫然便是其他几位虚无君王的领域。
“主人,您这是?”
“理智”大惊失色,眼下他正在做的事情,不亚于直接在向那几位月境的虚无君王同时宣战。
“相信我,这样会比较有趣。”
瓦尔克的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但您是知道让灾祸登上王座的后果的,所以您当时才会选择支持他成为第十四位君王的,为什么现在又……”
“理智”再次劝道。
“反正最终,灾祸是绝不可能活着登上王座的不是吗?那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得让这件事情产生许多的变数,才会显得更有趣一些。”
瓦尔克欢快的回答道。
…………
月境领域,天择堡垒。
这里是宛若熔炉一般沸腾的地方,滚烫的热浪如蒸汽一般四处弥漫,空气闻起来是一股夹杂着血腥,以及金属燃烧的味道。
在这仿佛是由金属一次性粗野的熔铸而成的巨型要塞里,每一个转角处都充斥着怒吼、惨叫、兵器交击的铿锵,以及血肉被撕扯开来的声音。
而在这座要塞的最深处,有一座由无数扭曲熔炼的武器构成的血红王座,其上端坐着一位身形魁梧,浑身被烈焰与鲜血缭绕着的巨大人影。
而在王座的台阶下,一个身着满是尖刺黄铜铠甲的威猛巨人,正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它那原本狰狞而扭曲的脸上,此刻密布着汗珠。
这个高阶月境魔物作为死血之王的眷族,甚至是有可能晋升为魔将的存在,即便是在浸泡在岩浆之中也不可能冒出丁点的汗珠。
如今它全黑身冒汗是单纯因为害怕。
死血之王布兰德只会有三种情绪。
愤怒、非常愤怒,以及极度愤怒。
而在祂处于极度愤怒的时候,即便是手下的魔将触了祂的霉头,也会被祂直接碾成碎片送入锻炉重铸。
眼下,自己带来了一个会让布兰德极度愤怒的消息。
“再说一遍……”
低吼一般话语,伴随着像是带着什么沉重压力的呼吸声从王座上的那个存在那里发出。这让甚至都没有汗腺这一生理构造的月境魔物,都在像凡人一样不断冒出汗水。
“哀尔女士……祂告知了灾祸,登上王座的方法……”
它战战兢兢的说道,但话没能说完,它的身体连带着身上的黄铜铠甲便开始一寸寸的崩解。
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它最后听到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哀尔!!!”
…………
此刻的威廉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名为铁心寡妇的虚无君王在说出那句话以后,在整个月境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除了隶属于铁心寡妇哀尔的月境领域灰白域之外,其余的十二位虚无君王的领域都或大或小的发生了激烈的震荡。
无数虚无君王在现世所布置的后手与暗桩在此刻被启用,而在月境中,无数隶属于不同月境领域的魔物军队也基于不同的立场开始交战。
而这,仅仅只是哀尔投下的这颗石子造成的最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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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死去的圣灵
此刻正在整个月境发生的激荡并不为威廉所知,而哀尔的脸上也丝毫没有展露任何的表情变化——或许对于象征着“无爱”的哀尔而言,那空洞的神色便是祂唯一的会有的表情。
即便此刻,几位反应最为激烈的虚无君王,已经将祂们的军队已经开往了灰白域,哀尔手下的眷族魔物,正在多方势力的围剿下成片成片的死去,而祂几千年来扩张的月境版图也逐渐被各方蚕食……但无论是端坐在铁石王座上的本体,还是此刻在威廉的面前的投影,哀尔脸上的表情都没有露出丝毫变化。
因此,威廉也无从得知,究竟会有怎样的未来在等着他。
但是,如果单纯只是在眼下,就在现在这个时候,他还是能模糊的把握到一些信息的。
在游戏里,有关于月境虚无君王起源的资料少得可怜,其中大多数都来自于“月蚀”结局的主线任务里。
在“逝去的回音”这个任务中,主角曾潜入禁忌贤者的逝者图书馆,查阅过一些有关于虚无君王的本质的禁忌文献。
虽然同是不朽的存在,在格位上没有本质的区别,但根据诞生的方式,虚无君王还是能够大致分为两类——“初生”与“再诞”。
“初生”或者“原初君王”,是与现世一同诞生于创世这一大事件的君王,被形容为“不满现世的虚无回音”。而“再诞”或者“弥合君王”,则是在创世之后,现世的生灵在某些合适的历史时机,通过极为庞大的献祭与仪式,登上的不朽神座——据说几千年前,奥西斯大陆的毁灭便是某位虚无君王诞生仪式所引发的灾难。
虽然听着很像玄幻里的“先天”与“后天”,并且实际上在游戏里“初生”的表现也确实会比“再诞”强上许多。然而按照设定上来说,这两者之间的格位实际上是完全相同的,只不过“再诞”会因为凡人残余的人性,而无法完全发挥自身格位带来的力量。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初生”会更严格的遵从自身领域的准则——比如疯愚弄臣就真的会为了嘲讽自己觉得有趣的对象而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死血之王是真的不会控制一丁点自己的愤怒,管它拦在自己面前的是谁,看不爽就直接提斧子砍上去。
而作为“再诞”的那些虚无君王们,则会更在乎自身的得失。当然,祂们也确实会因为自身领域的满足而感受到乐趣,但相较之下,祂们的行事多少还是带上了一些凡人所特有的算计,做不到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满足自己的乐趣。
前者作为敌人更为强大,而后者作为对手则更为难缠。
这里稍稍扯远了,说回铁心寡妇。
铁心寡妇哀尔是一位“初生”,是伴随着创世一同诞生的虚无回响。这说明其名号早在创世之处便已经确立,换句话说——祂在诞生之初便已经是“寡妇”了。
而先前对方说的,为何必须是要威廉来杀死祂?
因为祂想死,并且只能接受被自己的所爱之人杀死。
那么问题来了,一位象征着“爱的对立面”这一概念具象化的神明,在这个世间还会有什么东西是祂会爱的吗?
结合祂“寡妇”的名号,以及第八圣灵的特殊性,威廉的脑海里有了一个猜想——而这个猜想同时也可以解释了另一个问题,也即为什么在各地的神话故事中,却唯独缺席了第八圣灵原型?
说不定第八圣灵早在创世之初……乃至是创世之前便已经死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铁心寡妇可能正是一位在第八圣灵死去的哀伤与悲叹中,诞生的虚无君王。
正是因为第八圣灵早已死去,所以祂才会无法爱上现世的一切事物,所以祂才会渴望自身的真正死亡。
想到这里,威廉再度抬头看向了眼前的哀尔。
“我无法向你做出任何保证,毕竟这件事情的风险你并没有跟我说清楚。”
他如此说道。
话虽这么说,但眼下对方告诉自己的这个仪式本身,却也是威廉原本就打算做的事情——将那个亵渎了审判席过去的事业,把整个大陆搅得一团糟的瑞尔帝国给推翻重建。
联合黑水沼泽与阿瓦洲,重建自己的势力,这些事情原本便是自己为了推翻帝国统治这一目标而在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威廉继续问道:
“那姑且问一下,有资格的人只有我吗?”
按照哀尔的说法,这个仪式原本非常非常的困难,然而如今变得十分的简单。这大概是意味着,原本完成这个仪式需要将整个维克大陆,说不定还包括了阿瓦洲,统一为一个国家。
然而早在八百多年前,整个大陆已经被统一在了瑞尔帝国的旗下。所以,现如今的威廉只需要端坐于白金王座之上,便可以完成这个仪式。
但问题来了,除了威廉之外,其他人坐上王座是否也能完成这个仪式。
八百年来,在位时间长短不一的数十位帝国皇帝,如今的帝国女皇艾琳·瑞尔,以及开国皇帝泰拉·瑞尔……
假如成为第八圣灵只是需要登上王座这么简单的话,那么他们为何没有早威廉一步完成。
还是说,这个仪式其实只是威廉一人限定的?
对此这个问题,哀尔语气不变的回答道。
“有资格登上王座的只有两人,你与那个簒夺者。但现如今他因为自身的贪婪而迷失于生与死之间,必须依靠原初精魂将自己固定在循环时间之中,才有可能重返王座。所以目前现世只有你一人有着这个资格。”
威廉回想起了先前那个所谓“圣灵泰拉”的“神降”状态。
说起来,那个“神启者”先前所获得的力量支援,还是来自于眼前的这位虚无君王吧。
换句话说,眼前的这个家伙实际上还是在两头下注?
还是说,祂就是想当第八圣灵的寡妇,至于第八圣灵是谁,祂不在乎?
这也太客气了吧……
也不对……
把那似乎能听到配音的画面屏蔽掉,威廉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先前,哀尔还在说自己没有选择成为虚无君王,所以才祂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第八圣灵来帮助祂了结生命。
再加上“篡夺者”这个明显贬义的说法……
虽然在虚无君王中也不是没有那种撒谎成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家伙,但眼前这位毫无疑问不会是那种。
最起码祂想让自己上位的优先级,是排在了泰拉·瑞尔之前的。
但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啊……
莫名的,威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对于你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而且我也会为你提供帮助的。”
没等威廉细想,对方继续说道。
“帮助?”
威廉疑惑的问道。
他不觉得自己会需要祂的帮助。
“你会需要我的帮助的。”
哀尔如此回答道。
而这却是更加加剧了威廉不安的感觉。
祂说要给自己提供帮助?
为什么?
推翻瑞尔帝国这件事情,在威廉看来最大的麻烦在于如何将连带的损失给降得更低,保证整个国家在自己的领导下,不会比现如今的这个更差。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不给月境的那帮家伙可乘之机
所谓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只是依靠自己的武力强压的话,威廉只要敞开自己的宝物殿,武装一只全神装的部队,然后设置传送法阵亲自带队,直接神兵天降把白金宫给拿下来就好了。
但这样一来,这个世界就真的像科尔斯所说的那样,成为了自己在画布上随意涂抹的画作了。依靠着强力的弹压,谁不服就杀谁。怀抱着创造天堂的愿望,最终创造出一个地狱来。
所以威廉一直在采取步步为营的方法,一点点的改造蚕食,不急不缓的,打算彻彻底底的将整个帝国从根子上推倒重建。
换句话说,威廉在武力上是完全不需要他人的帮助的,这一切只取决于威廉他想不想。
而这一点对方作为虚无君王,肯定也知道。
但对方却依旧告诉威廉,他会需要祂的帮助。
那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威廉马上就知道了。
“审判长,有大量高阶的月境魔物正在向黑鸦望接近,光是魔将程度的反应就有八个!”
这个时候,一旁的布莱克有些慌乱的对威廉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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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英雄……它倒了……呜呜呜呜,暴雪,你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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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行军与阻拦
横贯月境的纽带,从四个属于虚无君王的月境领域内一路向黑鸦望铺就。如果威廉此刻站在月境至高点看到此番场景的话,他一定会联想到现实世界里的有关于彩虹桥的传说。
或是充斥着鲜血、硝烟以及烈焰的猩红道路;或是正在一节节生长着的,散发着腐败、恶臭气息的丑陋蠕虫;或是无数蜘蛛状的月境魔物一路编织的繁复而华丽的织物;或是随着眼神迷离舞者们的舞步,在它们的脚下逐渐出现的镶嵌着名贵宝石的黄金之路。
月境纽带——当虚无君王们需要将自己的力量延伸出自己领域之外时,才会出现的一种月境现象。
从本质上来说,这些纽带相当于是虚无君王们大规模投送自己无上伟力的触角。
一般而言,当月境的内部发生着剧烈的激荡变化时,这些这些高居永恒神位的虚无君王们,便会通过月境纽带将自己的军团派遣往月境的各处战场,开始祂们那永远分不出胜负的永恒游戏。
一千年前因为七大灾厄的破坏导致现世被打开多到月境裂隙时,为了争抢那些裂隙的控制权,一共有十位虚无君王们展开了自己的纽带。而这也是有记载的,规模最大的一次月境战争。
而今天为了某一个原因,或者说为了因为一句话,足足有四位虚无君王展开了自己的纽带。
身上缠绕着带刺的锁链,从盔甲的间隙处不断渗出鲜血的“血印勇士”;浑身浮肿溃烂,一边咳嗽一边拖着自己肥硕身躯前进的“蹒跚魔”;踏着自己纤细足肢体,一边走一边在布置着陷阱的“织网者”;以及在华丽的服饰上遍布着无数致命刀锋,在路上一路变幻舞姿的“刀锋舞者”。
原本难得一见的高位月境魔物,此刻直接以军团的规模在这些纽带上行军,而带领着各支军团的首领,则更是在历史上留下过赫赫凶名的重量级角色。
屠杀、嗜血者、蚀烬、肿胀夫人、千面舞者、傲慢……
一共足足有八名魔将带队……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这样的一支月境联军出现在现世,那么它们足够把瑞尔帝国在明面上的军事力量,给一路平推。
甚至于放在一千年前审判席鼎盛的时代,这种规模的月境军团,也足够让终焉守望者的军队陷入长久的苦战。
而当这四条纽带都足够接近它们共同的目的地黑鸦望时,不免在月境的空间中相互的交织在了一起。这四支军团彼此之间,也因此有了一定的交汇。
若是放在平时,这四位虚无君王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因为自身领域,而产生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但祂们之间的关系大概也只是比仇人好上那么一点的程度。
像现在这样四条纽带交织在一起,而不发生一些大规模的冲突,还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在今天,仅限于在今天,这四支军团因为都有着一个同样的目标,所以,即便是本性最为暴躁的死血之王手下的魔将,也是在行军的过程中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尽量不让它们在一路上产生的摩擦变大。
因此,当它们行军到距离黑鸦望极为接近位置的时候,在路上因为行军的互相摩擦而死掉的月境魔物,居然只占到了总数量的不到三成!
更难得的是,只有“傲慢”这一位魔将,因为挑衅“屠杀”的次数过多,而被对方用斧子给劈回了自己的月境领域,等待着读条复活。
恐怕只有在整个月境拥有了一个共同敌人的以后,才会出现如此和睦的关系了。
毕竟它们今天都是接到了自己那至高无上主人的口谕——去往黑鸦望,毁灭那个不该存在的月境领域,并且……杀死月境之灾祸。
当然,最后这一条着实有些困难。
即便那个可怖的月境灾祸正好处于受伤的状态,并且也没有带上自己最拿手的装备,身边的也没有大量军队拱卫……
但凭借它们八位……更正,现在是七位……但凭借它们七位魔将,想要将对方给击杀也是一件希望极为渺茫的事情。
因此,它们此行的主要目标,还是踏平那个先前一直躲在世界之壳庇护下的月境领域“黑鸦望”,并且剪除月境灾祸现如今寻回的那两位“审判席”成员。
而剩下的工作,则是交给它们带来的“那个”东西处理。
每一支军团的中心位置,都有载具运送着一个大家伙。
或是被染血的旌旗掩盖,或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苔藓……每一支军团都携带着这样一个用作杀死“月境灾祸”的秘密武器向前进发着。
月境的时间与空间都是混乱,假如有一名凡人跟随着这四支军团一同行军,他恐怕很难形容自己到底前进了多长的距离,或者历经了多长的时间。
但最终,他们还是快到了。
黑鸦望那看不到边缘的狂暴之海,那永远不会停歇的风暴,以及那一座象征着希望的微弱灯塔,终于出现在了它们的眼前。
但当这四支满目疮痍的部队已经到达以后黑鸦望的边缘以后,它们前进的路却是被拦住了。
准确的说,被一辆华丽的彩车拦在了它们的面前。
如果要形容的话,这辆彩车本质上应该是一座装饰浮夸的轮椅,之所以要称之为车,那是因为坐在轮椅上的那位过于的臃肿肥胖,以至于必须要车才能承载起它。
一个嘴角流着涎液,目光呆滞,浑身皮肤好似水泥一般灰白的胖子,头戴一座相对于他的脑袋而言过于袖珍的王冠,端坐在了这辆彩车之上。
它吊着自己呆滞的眼睛,看向了那浩浩荡荡开过来的军队,以及带队而来的七位魔将。
它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含糊不清的嘟囔着着“咿咿呀呀”不明所以的话语。
而在一旁服侍它的,则是几名穿着得体的燕尾服,戴着一尘不染的白手套,脖子前还打着精致领结的侍者。
它们也同样无视了眼前的那四支军团,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比如像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弱智儿童一样,为那个肥硕的胖子擦拭嘴角的口水。
虽然对方的形象看上去十分的滑稽可笑,但没有一个人敢轻视眼前的这个家伙。
因为就在刚刚,它只是一个抬手的功夫,正在不断延伸的月境纽带,就像是时间被冻结住了一般,自己停了下来。
它与它手下的那几个侍者,就在这马上就能到黑鸦望的口子上,将这四支月境魔物的军团全部拦住了。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屠杀”看到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拦路者,举起手中的斧头刚准备用自己的方式“劝说”对方把路让开。而一旁那个不断变幻着自己的面庞,看上去非男非女的舞者却是抬手拦住了它。
“暴力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舞者的声音听上去同样非男非女,但无论是什么性别的人听了,都会感觉到一股源自于自己灵魂深处,难以拒绝的吸引力。
这并非是单纯的诱惑,而是你仿佛听到了自己最想要听到的那个人的话语。
千面舞者,虚无君王赤欲之孽手下魔将,同时也是其月境领域“完美国度”的首席外交官。
杀戮能力最弱的它,却是在整个维克大陆历史上造成了数一数二规模杀戮的魔将——只因它化身为贤者教唆挑拨,导致黄金纪元末期席卷整片大陆的战争爆发。
“屠杀”瞥了它一眼,刚刚对方的声音在它听来似是布兰德的怒吼声,这让它稍微的迟疑了一瞬间。
然后,它决定先把眼前这个家伙给砍死。
速度快得没有人能看清挥动斧头的轨迹。
伴随着“咔”的一声巨响,屠杀手中的锯齿巨斧将千面舞者利落的劈成了两半。
“都说了,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没等屠杀把将纽带劈出了长长裂纹的斧头给拔起来,千面舞者的声音又从后面传了过来。
眼前被劈成两半的舞者刹那间化作了一张裂开的面具,附着在上面的某个人类灵魂随着一声惨叫声烟消云散。
屠杀回过头,看到千面舞者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它一手掩面,另一个被折磨得扭曲无比的人类灵魂随之出现在了它的手上,随即惨叫着化作了另一张面具,不断变幻着。
舞者也没有管屠杀会不会再给自己一斧头了,它而是缓步走到了那辆拦路的彩车面前,对那个头戴袖珍王冠,看上去就像弱智一般的胖子微微行了一礼道:
“所以,瓦尔克大人究竟需要我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会愿意放行呢?狂躁先生?”
“或者说,痴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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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痴呆与奖品
月境纽带的力量直接来源于虚无君王本人,而将这四条纽带铺就的道路给暂时阻拦在近在咫尺的黑鸦望之外,绝不是一个新晋魔将“痴呆”所能够做到的事情。
在它的背后,必然是得到了其主人“疯愚弄臣”的授意与支持。
千面舞者如此思忖。
因此,它没有像“屠杀”那样打算直接用暴力解决问题,而是尝试着想跟对方谈谈——最起码需要知道另一位虚无君王,在这件事情里面的态度是怎样的。
然而,在听到千面舞者的话以后,“痴呆”只是好像很无聊似的打了一个哈欠,随后挠了自己的屁股,在那座造型浮夸的彩车上换了一个令自己坐着更舒服的姿势——完全没有回应那个身着华丽舞裙魔将的问题。
这让刚刚行完礼的千面舞者,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在四支军团面前受到这近乎侮辱的无视,这让这位视虚荣心为自己生命的舞者感到一阵恼怒。
只是还未等它发作,一旁那个为“痴呆”擦拭嘴角口水的侍者突然开口说话了。
“痴呆大人刚刚的意思是,它在转述吾主瓦尔克所宣称的命运——时机未至,黑鸦望与月境灾祸命运的终点皆不在此,还请诸位待到命定之时再做抉择。”
那位穿着得体燕尾服的侍者,冷静而沉着的说道。
一旁的痴呆微微转过了头看向了这位侍者,虽然脸上呆滞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在旁人看来,这就好像是在表达“我是刚刚是这个意思吗”的感觉。
不过,见终于有个愿意回话的人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了,千面舞者立马接着问道:
“也就是说,你们的主人已经是打算站在丧心者的阵营与我们为敌了,而且这条道路你们也是不打算让开的对吗?”
丧心者是在月境之中对于“铁心寡妇”那个乖僻君王的蔑称。
对于这句难掩着杀机的提问,侍者则是再次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痴呆”,向对方征求着“意见”。
“痴呆”脸上那不明所以的痴傻表情,映入到了侍者那坚定而睿智的双眼之中。它在聆听了几秒对方那哼哼唧唧不知所以的嘟囔声后,微微点头小声说道:“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了,大人。”
说完,侍者对千面舞者回答道:
“痴呆大人表示,作为迷狂剧场的员工,我们从来没有过任何固定的阵营。即便一定要有一个的话,那我们也只会站在更有趣的命运那一边。至于现在的这个情况,我们的本意也是不想与你们发生冲突——因为这样会显得很没趣。”
“但是你们现在拦在了我们通往终点的道路上,那在即将发生的未来,混乱的冲突便必然会发生。”
开口的是一个由无数腐败之物的残渣所构成的人形,它的声音好似蝇虫飞舞是的振翅声。
此人正是象征着万物终结后所留下遗骸的“蚀烬”,先前在愚人节与威廉的分身有过短暂交手的魔将。
对此,侍者立刻回答道:
“不,我们真的无意发生冲突。痴呆大人表示,它可以让出道路放行过去,但前提是你们所携带的‘月之锚’必须留下来。黑鸦望不是发挥它们真正功能的地方,而现在更不是它们出场的时机。”
站在前面的几名魔将闻言都回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看向了在军团中央被精锐部队给妥善保护起来的那四个大家伙。
打算用于对抗“月境灾祸”,名为“月之锚”的秘密武器。
这一千年来,月境的十位虚无君王,为了那个“位面融合”而打造出来用以锚定现世的神器。
…………
“我再问一遍,我为什么需要你的帮助?”
在听到布莱克所汇报的敌情以后,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的威廉表情严肃的问道。
对于黑鸦望的月境坐标,在平日里布莱克是进行过精心隐藏的。而现在一下子出现了如此规模的月境魔物军队,这只能说明先前哀尔与他谈话的内容,激起了月境的其他君王们的剧烈反应。
说不定那些君王都有可能亲自下场。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现在的情况就有些危险了,毕竟这里是月境,是对方的主场。
对于威廉那情绪有着些许激动的提问,哀尔则依旧是表情平淡的回答道:
“因为这件事情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但你先前还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仪式?”
“仪式的本身确实很简单,但它所造成的的后果,如果那时候你想完全承担下来的话,会很难很难。”
对方平静的回答道。
“会有什么后果?”
威廉问道。
“当现世的真王登上了自己的王座,那便意味着现世已经做好了准备。”
“准备好了什么?”
“战争。”
哀尔简单的回答道。
“与谁的战争?”
“与月境的战争。”
这不是废话吗?
威廉强忍住了直接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冲动,换了一个说法:
“月境与现世的战争,从有历史记载以来,就从来没有缺席过。”
这一次,威廉的话令哀尔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出现了微微的变化。
类似于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当然对于铁心寡妇哀尔来说,有“小小的惊讶”的反应,也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原来你一直认为,那些是战争吗?”
哀尔如此问道。
说完,祂没有等威廉的回答,便继续说道:
“实际上,除了一千零八年前的那场……你们称之为‘月境危机’的事件,能够勉强算得上是一场战争之外,现世与月境之间从来不存在你所认为的那种战争。”
哀尔的话令威廉一下子有些脑子转不过来。
“当年的月境危机都只能勉强算是一场战争?”
威廉重复道。
而此刻,威廉的内心里却是在想——拉倒吧,我全流程通关,即便是月境赢了的结局我也经历过,更别说在某个结局里把那三个虚无君王当小孩子一样的乱揍。要是月境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哪会变成那样。
当然这种话,威廉是不会直接说出口的。
“灾祸,你知道月境存在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吗?”
哀尔犹豫了片刻,最后如此问道。
这个问题却是问住了威廉。
的确,作为一个游戏里的终极反派势力,月境作为一个总体,好像从来没有体现过自己真实的目的。
你可以说死血之王是为了造就更多的杀戮,你可以说疯愚弄臣是为了追求更多的戏剧性,你可以说低语女皇是为了编织更多的计谋。
但祂们好像都没有如许多作品里的传统反派一样,有着一个“终极”的目的。
灭世?混沌?永恒的统治?
这一切通通都没有过。
毕竟作为倒映着现世影子的月境,一旦现世完全被毁灭,祂们也将不复存在。
“所以……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威廉如此问道。
“虚无君王在月境内部的战争,要远远比我们在现世造成的影响激烈。因为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决胜出唯一的胜利者。而这名胜利者,将会得到属于祂的奖品——也就是现世……或者说由祂的月境领域化成的新的现世。”
“所以你明白了吗?现世对于我们而言只是最终的奖品而已,而一旦有人登上了第八圣灵的王座,成为了现世的真正王者。那便意味着整个现世,也将加入到这场浩大的游戏中来,将要为自己的未来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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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铁石之契
月境,灰白域,心石平原。
这里是铁心寡妇哀尔月境领域的最外层,一个色彩都永远是灰白的世界。
万事万物都在这里褪去了激情,就连高悬的太阳也呈现出了死寂的灰白色,默默地散发着冰冷的光线。
在这一望无际的钢铁大地上,名为“心石”的铁质结晶如同寂寥的坟包一般在四处隆起。没有脸的灰巨人在这片大地上徘徊,它们将那些心脏形状的心石从盘踞的根系上扯出来,然后塞进自己胸口那个深邃的空洞之中,仿佛这样就能填补掉自己无尽的空虚。
但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那些铁质的心石在刹那间,消失在了它们胸口的深邃空洞之中,就连一丁点填上空虚的感受都不曾存在过。
倘若它们能因此发出悲叹或怒吼的话,那这幅场景可能也不会那么的悲哀吧。
然而实际上的结果却是,它们就如同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般,起身继续徘徊去寻找下一颗铁质的心石。
日复一日,永无止境。
但在今天,却有了一些不同。
多道月境纽带自虚空之中构建而出,好似战船的撞角一般一头扎在了这里,然后便是无数造型奇异的月境魔物,涌入到了这片没有色彩的土地上。
它们有些携带着致命的兵刃,有些爪牙便是它们的天生武器,有些喷吐着浓酸与火焰,有些编织着奥法的力量。
而那些彷徨的灰巨人们,也反常的汇集了起来,它们拖动着自己僵硬的身躯,在这无尽的旷野上列成防线,与那些怪物绞杀在了一起。
简而言之,一场月境的战争在这里爆发了。
而以上的种种场景,是假定有凡人站在这片平原上,将会目睹的景像。
但在月境的虚无君王们看来,这场战争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它难以用语言这种逻辑的方式来形容,更像是疯子最为怪诞的狂放之梦。若是由精神敏感的画家将这梦描绘下来的话,那将是这样一副抽象的画作——一团夹杂着无数色彩的浆糊,试图让一片死寂的灰白染上颜色。
月境没有实体,有的只是意志与意志之间的角力。
那些月境魔物实质上都是虚无君王们意志的延伸——彷徨的“灰巨人”是哀尔彷徨的具象化,拿着黄铜斧刃的“血印勇士”,则是死血之王布兰德愤怒的象征。
它们不似现世的凡人一般有着真实的物质身躯,而既然无真实的身躯作为倚仗,那么在这场战争中,它们之间的战斗便同样没有真实的死亡。
因此战争永无止境,除非两者之间有一方的意志压制住了另一方。
也正是如此,即便有四位与自己同等层次的虚无君王向哀尔宣战讨伐,祂也丝毫不惧。
因为内心早已是一片死寂的祂,自认为在这个世间,不会有什么存在的意志超越自己。
任何基于“激情”而产生的力量,都无法影响到祂意志的分毫。
所以,只要祂不想赢,那祂就不会输。
…………
真的吗?我不信。
威廉心想。
搁这吹呢,即便是虚无君君王的本体,那也是因为开了锁血挂,要是真敢亮血条试试?即便是再难攻克的boss,只要有理论上杀死的可能,那便绝对能够击败。
当然,这是玩家拥有着无限存档读档功能的情况下……
威廉默默在心里补充到。
但就算不考虑这点,如果月境真有祂说得那么强大,强大到只是把现世当做祂们游戏的最终奖品。那当时在残月结局的时候,虚无君王还会被圣灵的化身当做狗一样的乱揍?
“不,你还是不明白……”
似是猜到了威廉在想什么,哀尔如此说道。
祂说着,将手中的那一颗干瘪的铁石心脏放入了自己胸口深邃的空洞之中,随后闭上了眼睛。
瞬间,威廉感受到了一股比先前更为强烈的压抑感。
在他的以太域中,原本已经完成了构筑,引而待发的术式一下子因为这股压抑感而差点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而一旁的几人,则是表现出了更为强烈的反应。
飞舞在布莱克周围的渡鸦群,如同舞台上断了线的布景一般纷纷坠落到海里;蕾梅黛丝瞬间半跪在了地上,张大了嘴好似想大口喘气,但却只能发出细若蚊吟的呼吸声;而那个塔克玛教团的老者,则是直接眼球凸出,脸上青筋暴起,好似下一秒便会断气一般。
这已经不只是“魔力衰减”,而是已经达到“法术干扰”的效果了。
而对方什么都没做,只是光靠自身的气势便能达到这一点,此刻站在威廉面前的这个哀尔不可能只是一个区区的投影!
是化身吗?还是本体?
威廉不太清楚,虽然他没并非没有见过铁心寡妇的本体,但那时候对方就一跟背景贴图融为一体的背景板。再说,在当时他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设身处地的感受对方的真实气势。
还是稳妥一些处理吧。
毕竟自己手里没有专门克制对方的“审判三”——对于威廉来说,审判武装是自己那些审判席伙伴们身份的一部分,因此当年封挡的时候也没想着回收回来收藏到自己的宝物殿里。毕竟对于他来说,那些审判席成员才是最好的藏品展示架。
也是因为对于独一无二的这个执念,他也没有将审判武装通过控制台重新给自己再复制一份收藏。当初他用控制台复制出来的物品,除了最终没有被开发者加入到游戏中的一些道具之外,就是那些在剧情任务中会因为流程推进而损坏或丢失的道具了。
威廉通过【灵魂之音】让布莱克停止维持坐标点,让黑鸦望立刻“下沉”到现世。
然而……
+审判长大人,坐标点它……+
布莱克向威廉摊开了自己的手,原本应该漆黑的虚无光点形状的坐标点,此刻已经变为了一颗质地坚硬的铅色小球。
原本应该是纯粹由坐标信息构成的能量点,不知何时失去了所有的活性成为了一颗死寂的铅球。
“戚……”
威廉小声抱怨了一下,随即迅速开始低声咏唱起各式各样的状态术式。
按照威廉对抗虚无化身的经验,即便没有相对应的审判武装破防,对方还是会吃大多数法术的状态效果的。
一连串的【击退】、【麻痹】、【缓慢】、【眩晕】效果套上去,就算破不了防,对方也会被壁咚到角落里动弹不得。
“儍x的机制boss……”
威廉一面咏唱,一面在在心中继续抱怨道。
“你很慌张?”
哀尔在将那颗心脏放入了自己的胸口以后如此问道。
随即祂不等威廉的回答,便继续说道:
“但为什么要慌张呢?如我先前所说,我并非是你的敌人。我的承诺不似低语者与嘲笑者那般虚假多变,也许你对于月境有着极强的敌意,但即便如此,你也应该相信我的承诺。”
毕竟对于绝大多数月境的生灵来说,承诺本身便是构成自身本质的一部分。
不然沟通月境所习得的魔法,也不会成为如今契约魔法的起源了。
“我倒是很想信任你……”
依旧在玩命往自己身上增加buff的威廉回答道,他说着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布莱克,又看了一眼在自己身边的蕾梅黛丝。
“如果今天只是我一个人在这里的话,我会很愿意再跟你继续聊下去。”
毕竟他有着即便直面虚无君王本体,也能暂时将其压制住的自信。
但自己身边有两位审判席的伙伴。
并且很有可能是存世的最后两名审判席伙伴了。
+我以灰白域三成领土被万命者与愤怒者吞并为代价,暂时离开灰之御座,前往绝望与希望之地只为一件事情——展现自己的诚意+
哀尔没有理睬威廉的话,甚至无视了威廉已经成型的第一批用于压制的法术,祂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了威廉的灵魂最深处。
在此番声音的震荡下,威廉原本维持大半的术式像是年久失修的危楼一般,爬满了危险的裂纹。仿佛再来一次就会崩溃一般。
+而铁石之契,便是我的诚意+
祂说着,重新将那颗干枯的铁石心脏从自己胸前的空虚大洞中摘了出来。
随着祂松开手,那颗心脏径直飘到了威廉的面前。
“有些事情我不能直接告诉你,但它会给予你启示,至于最终你能从中理解到多少,那便要看……”
要看什么,哀尔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威廉同样也没有心情听下去了。
漂浮到他眼前的这颗,被哀尔称之为“铁石之契”的心脏,很明显不是游戏流程中出现过的东西。
但他却有见到过……不,这个东西他在宝物殿直接就有!
那是他当初通过控制台调出来——这玩意是游戏开发者最终没有放置到游戏中的剧情道具之一,当时论坛上许多玩家用此来论证《终焉守望者》有一个大的dlc在开发过程中被砍了。
威廉回忆着这个道具的词条——这个开发的半成品,甚至连物品描述都没有写,除了词条之外,就只有一个建了模的空壳。
铁石之契:【唯一】、【剧情道具】、【不可交易】、【不可丢弃】……
以及最关键的词条【月之源】。
威廉在游戏流程中所了解到的,另一个有着【月之源】词条的东西则是……希望之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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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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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审判三的下落
“在现世,它能为你展开一个隔绝所有魔力的绝对禁魔领域。只要在领域的范围内,所有违反现实铁律的法术将都会不复存在,只余下现世的法则得以生效……但这不是它最重要的功能。”
看到威廉接过了心脏,哀尔说道。
“那它最重要的功能是什么?”
威廉下意识问道。
“你不会想用到的。”
哀尔如此回答,但还是继续说道:
“铁石之契将会是你压仓的保险,它会让你在陷入最深层绝望的情况下,为你封存最后的希望。”
至于说为什么会陷入到最深层的绝望,以及要如何封存最后的希望,对方则是完全没有提。
别问,问就是不能说,得自己领悟。
仿佛有什么冥冥中的存在正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旦检测到了关键词就会光速出警一般。
算了……
威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那颗干枯的铁石心脏。
因为是制作组没有删除干净的废案,在威廉宝物殿深处的那个“铁石之契”完全没有任何的物品描述。之前他一直是把那个心脏模样的玩意当做装饰品,跟其他造型奇特的玩意摆在了一起。要不是现在哀尔给他来了这么一出,可能他都记不得自己还有这么个东西了。
所以说,这个东西本质跟“希望之种”一样,是晋升成为虚无君王所必须的仪式材料?
不对,威廉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铁心寡妇作为“初生”,是自创世开始便存在的虚无君王,不存在需要仪式才能晋升的可能。
或者,这是作为虚无君王权柄的具象?
不……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
无论怎么说,这玩意对于虚无君王而言,绝对是极为重要的东西。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将自己掌握的部分权柄交付到了威廉的手中。
但祂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莫不是对方是真的把自己认为成了那个死去的丈夫?然后对方也是真心希望自己将祂给杀死?
先说明一点,哀尔先前说的那些东西,威廉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相信过。将自己,维克大陆,乃至是整个现世未来的命运寄托到一个虚无君王的承诺上,威廉自问自己做不出这等傻事。
但眼下,在对方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以后,威廉还真有一些动摇了。
“希望之种”能够做到最伟大的奇迹都无法完成的伟业——将死者复活。甚至是让威廉得以窥见到,理论上不应该发生在历史上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都算是超脱了这个单一存档的内容,从游戏框架上进行改变的操作了。
那想来同为【月之源】的“铁石之契”,应该是也能做到相同程度的事情才对。
想到这里,威廉将那颗铁石心脏握在了手里,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回宝物殿去比对一下自己收藏的那个“铁石之契”,看看两者之间是不是一样了。
而且好像还不止有“铁石之契”。
威廉想到。
在自己的宝物殿里,有着【月之源】词条的道具好像还有好几个?都是当时自己通过控制台,从开发者的废弃物品里找到的。只不过因为那些东西都只是建了个模,所以自己也只是放宝物殿里当饰品而已。
想到这里,威廉克制住了自己想马上回到宝物库里去查看的冲动,把眼神重新投向了哀尔。
在将这颗铁石心脏交给了威廉以后,对方先前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足以影响到威廉法术吟唱的气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此刻的祂就像一个劣质投影仪打在半空中的影像一般模糊不清,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消失。
而手握对方那颗冰冷的心脏,威廉一时间也不知道在对方消失之前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
难不成拿着心脏说:“哀尔,我已感觉到你的执念,我已明白了你的决心?”
感觉整个画风都变得港漫起来了。
“那么除了坐上王座之外,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呢?”
如果要杀死你的话。
实在想不到适合眼下这个氛围的告别台词,威廉干脆问起了更实际的问题。
哀尔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但祂的声音已经开始失真,听起来就好像受到了严重的讯号干扰一般。
“审判三……那把我曾经铸造的兵器……你需要将它找回,这样才能……”
时断时续的声音飘进了威廉的耳中,他立刻问道:
“那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在尼赫被杀死以后……审判三作为战利品,被保存在了塔克玛教团的总部……”
哀尔消失前的最后声音回响在威廉的耳边。
“在尼赫被杀死以后?”
威廉看着对方消失时在半空中慢慢消散的轮廓,脸上的表情直接愣住了。
尼赫是……被杀死了?
作为冰霜、死灵与生命系法术三系法术在理论上能达到的顶点,同时还是拥有着德鲁伊与巫妖双重身份的审判席第三席霜巫尼赫,居然被杀死了?
在威廉的认知里,有可能活到现在的审判席成员,除了寿命悠长的巨龙杜瓦·金之外,便只有已经成为高阶巫妖的尼赫·穆尔了。
而龙族虽然生命悠长,但到了一定的年龄,大都会选择回到极北的龙骨群岛,成为所谓的龙骨长者,与山峦的岩石融为一体。
因此,有时候威廉甚至会悲观的认为,现在还有生还可能的审判席成员,便只有尼赫一人而已。
但现在哀尔告诉他,对方已经死了。
被人杀死的。
被谁杀死的?
威廉回想起了哀尔在消失之前那句话的后半句。
审判三作为战利品,被保存在了塔克玛教团的总部。
威廉回过头看向了那个老者,那个注册名为“希尔”的塔克玛教团成员。
在哀尔离开以后,施加在他身上的那些效果也随之解除。
但好像对方依旧没有从刚刚所受到的打击中走出来。
部分是哀尔的力量作用到他身体上给予的打击——说实话,这对于年迈而缺乏身体锻炼的学术派法师来说,被一位虚无君王这么折磨许久,还能活着一般都要感谢命运了。
但身体上的打击只是一小部分,更大的打击,则是来自精神上的。
虽然身体上遭受着折磨,但希尔的精神一直非常非常的清醒——如果可以的话,他倒真希望希望自己刚刚失去意识了。
塔克玛教团一直与铁心寡妇签订有契约,以帮助完整第八圣灵为代价,换取审判三回到祂的手中。这些年来,哀尔一直在帮助塔克玛教团,在帮助第八教团,帮助帝国皇室不断地推进着王位的建立。
然而就在刚刚,契约被对方打破了。虽然不知道对方要付怎样的代价,但祂都坚决的解除了。
然后祂甚至把“审判三”在塔克玛教团的事情告诉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被骗了……
他们所有人都被骗了,哀尔追求的并不是一切都陷入空寂的冰冷世界……也并不是为此可以不惜让自己一同迈向死亡。
实际上,因果关系反了。
祂真正追求的只是自己的死亡,以此获得永恒的平静。
而为此,祂不惜以毁灭现世为代价
如果世间没有祂所承认的人,那祂自杀便只有毁灭现世这唯一的途径。
而现在,有这么一个人祂能承认的人了。
并且那个人此刻正目光森寒的盯着自己。
“把你知道的有关‘审判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可以保证你会获得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
良久以后,那人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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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孤身
“审判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渡鸦群于威廉的面前汇集,布莱克在飞旋的羽毛中重新化作了人形,他手握着已经完全失活化作成铅质小球的坐标点如此问道。
虽然哀尔已经离去,但这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黑鸦望的坐标点在对方力量的作用下被完全固定了下来。这使得黑鸦望原本应该缥缈不定的坐标位置,变成了一个确切的地点,从而无法通过对于坐标点的操控完成月境领域的漂流。
简而言之,他们暂时被困在这里了。
“联系帷幕的另一端,让卡斯他用审判四启动黎明要塞紧急术式,直接将黑鸦望重新拉回去怎么样?”
威廉将注意力从希尔的身上转移开问道。
此刻这个塔克玛教团的成员,已经被威廉用阴影魔法给包裹成了一团只有眼睛发出光亮的漆黑琥珀。四个幽邃黑暗的【虚无行者】正簇拥着那团琥珀等待着威廉的命令。
能从这个老家伙身上挖出来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验证那些信息也需要时间,所以威廉在简单的确定了一下对方不打算配合的态度以后,便决定暂且把他先关押起来了。毕竟在黎明要塞的地牢里还有间审讯室,当初在游戏里虽然只是一个摆设,并不能进行互动,但现在不一样了。
获得情报这种事情,还是要有足够耐心的。
“可以是可以……”
对于威廉的提议,布莱克犹豫着回答。
先前在黑鸦望摆脱多名虚无君王的围攻,用的就是这一招。
“但是?”
“但你跟蕾梅黛丝,还有之前那个玩魔剑的家伙……以及月法城的宫殿会一起被拉到哀伤山脉。”
布莱克有些无奈的摊开手。
威廉微微的倒抽了一口气。
回黑水省以后要再去阿瓦洲,再快中间也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差。而阿瓦洲的内部局势,以及帝国远征舰队的动向,现在都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包括最高领导人在内,阿瓦洲领导层直接失踪了两个人,甚至连人家的首府都不见了,很难想象这会给原本就危如累卵的紧张局势造成多大的破坏。
秩序,哪怕是再残破的秩序,都要好过一团乱麻的混乱。虽然现如今阿瓦洲各大城邦之间各怀鬼胎,原本的月轮议会差不多只是一个摆设了。但只要这个架子还存在,那蕾梅黛丝在威廉与新审判席的支持下,也可以很快的控制住局势。
但万一在那之前这个架子先崩溃了,那重建秩序的难度绝对要大上一百倍。
“还有别的办法吗?”
一旁的蕾梅黛丝立刻问道。
她比威廉更清楚再拖上一段时间,整个阿瓦洲的局势会演变到什么样的程度。所以,即便此刻她再怎么想去阔别了几百年的哀伤山脉,想知道那里现如今的样子。但在眼下,她还是需要立刻回到阿瓦洲。
“办法也不是没有……”
布莱克说着,动用了自己作为“群鸦之父”的权柄,无数带有羽翼的黑影开始在他的身后出现,而在他摊开的手上,一颗若有若无的漆黑小球正在逐渐成型。
“我可以重新制作一个坐标点,然后利用月法城宫殿里‘沾染’的现世坐标作为锚点,到时候我再通过修改坐标位置让你们跟宫殿里一起重新‘漂流’回去。”
月境的空间与时间是混乱的,因此月境领域的坐标也会时刻发生变化。这即便是对于虚无君王们的月境领域来说也是如此,只不过因为祂们的领域实在是太过庞大,只要站在开阔的视野上,便能很容易在感知上获得“它们就在那里”的体验。
但现世位置的坐标却是固定的,可以通过具体数字与参考系确立。或者说,固定坐标本身就是来自于现世的一个概念。
即便先前被威廉他们通过一些手段给“搬到”了黑鸦望,那座月法城也应该存在着自己的现世坐标。只要在这之前,他们没有给这座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宫殿赋予一个新的现世坐标——比如直接扔到哀伤山脉,那么布莱克便还是能从当下的坐标给还原回去的。
但问题在于……
“重新制作一个坐标点会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对吧?”
威廉看着布莱克脸上不安的表情,开口问道。
“而且我还要通过那座宫殿反向推算它的现世坐标,大概会比平时需要的时间更长。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没办法控制黑鸦望的自动防御机制。”
布莱克点了点头,然后面带苦色的回答道。
而此刻,在黑鸦望的外面,几支规模庞大的月境魔物军团正在往这边赶来,并且还是由八名魔将亲自带的队。这个配置说实话,若是自己能够参战的话,配合着那些鸦群的眷族,以及操控黑鸦望的风暴化作地利优势,那还是有希望一战的。
明白了布莱克的顾虑,威廉笑了笑。
“你加紧时间把新的坐标点给制作好吧。”
说着,他的身后延伸出了一对纯粹由光所构成的翅膀。
“等等,审判长,你不会是要自己一个人……”
察觉到威廉想要做什么的布莱克,有些慌张的问道。
他难不成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阻拦四支月境的军团?
但这怎么可能做到?
虽然这样的对比并不严谨,但一般会认为魔将大概相当于凡人的神域巅峰层次,或者是同等于主神级别的权柄者——甚至因为对方的魔物体质,甚至可能还要更强一些。
能够一对一作战,将魔将给放逐回月境的人,绝对都是能够让吟游诗人们传唱千百年的大英雄,即便是史书也得为其书写传记的存在,甚至现如今不少的地方便是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
一对一都相当于是跟神域巅峰级别层次的对手交战了,现在是一对八……
不,即便是一对八魔将,布莱克都相信审判长大人能够艰难取得胜利。
毕竟他曾有过凭一己之力,在极限状态下击败三个虚无化身的伟业。并且凭借那一战,彻底赢得了“月境之灾祸”的称号。
但还有四支军团呢……
即便是过去审判长大人一个人大战三位虚无化身的时候,那也是终焉守望者与救世联军的军队,在外面死死的拖住了月境的军团,为他创造的机会。现在无数的高阶月境魔物以军团的规模袭来,足以凭借夸张的数量优势将审判长淹没。
要知道这里可是月境,是它们的主场。那些月境魔物在死后不会消散化作盐晶消失。只要虚无君王们愿意,它们便能立刻在月境领域中重生,然后重新赶回战场。
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除非威廉使用审判武装进行补刀,将它们的存在给彻底消灭掉。
但在这种规模的战场上,他怎么可能还有一个个补刀的余裕?
“威廉!”
同样察觉到威廉打算做什么的蕾梅黛丝,第一次情绪有些激动的喊道。
“还是直接先回哀伤山脉吧。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就算阿瓦洲的局势失控又怎么样?只要你还活着,一切就都有办法可以想。”
已经飞到半空中的威廉闻言悬停了下来,他低头看向了蕾梅黛丝脸上慌乱的表情,又看了看一旁的布莱克,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我是打算过去送死吧?”
他们两都没有回话,但从眼神可以看出来,他们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在半空中的威廉叹了一口气,他先是对布莱克说:
“放心,我没有打算,也不会给机会让对方依靠数量把我给堆死……从很早以前我就最讨厌堆怪的场景了。”
虽然布莱克不明白审判长口中的“堆怪”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有些焦急的说道:“但是,您这……”
“只是帮你拖时间而已,你尽快把坐标点搓好就行了。我要是真的撑不住了,会通知你启用第一个方案的。”
威廉如此回答道,随后他看向蕾梅黛丝说:
“希望帮你稳定住阿瓦洲的局势只是一方面,但我肯定不会就为了这一件事情冒这么大的险的。像这样的一场战斗,其实本来也是我所追求的。”
像这种等同于自杀的战斗也是他所追求的?
蕾梅黛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威廉。
“不是自杀,而是为了验证。”
威廉看着对方的表情,补充道。
“验证什么?”
“验证我的能力,或者说……对第八圣灵力量的某个猜想。”
威廉回答道,随即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将目光又转向了布莱克手中的那颗小铅球。
说不定哀尔将这个坐标点给彻底“杀死”成金属,也是这个意思。
或者说,这也是某种试炼?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威廉甩了甩头,然后对两名审判席的成员道:“放心吧,我是不可能死在这种地方的。”
这话说出口,威廉立马就后悔了。
自己好像立了什么不得了的g。
随即,他立马闭上嘴起飞离开了这里。
事已至此,绝不能给对方说出“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之类话的机会,加深这个g。
而他孤身一人飞向的位置,并不是黑鸦望的边界,月境军团所在的地方。
而是不远处的黎明要塞。
准确的说,黎明要塞前往宝物库的那个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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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月之锚
能让多位虚无君王放下彼此之间的芥蒂,共同派遣军团前来围剿讨伐黑鸦望,这其中必然是牵扯到了足以影响到整个月境的大事。而众所周知,但凡是牵扯到会产生剧烈变化的大事,那个喜欢到处凑热闹,总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总会出手给事情加点“变量”。
这也算是月境的保留项目了。
眼下,四支军团前进的道路被“痴呆”给堵死便是其体现——四条通向黑鸦望的月境纽带,在疯愚弄臣力量的影响下,延伸的进度变得十分的迟缓,甚至可以说近乎于停滞了。
在听到那个侍者的要求以后,千面舞者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但最终它还是开口道:
“恐怕不行,如果我们不将‘月之锚’给运进黑鸦望,是没办法阻止月境灾祸逃跑的。”
以它们四个军团的规模,以及七名魔将的顶尖战力,想要击败羽翼未丰、尚未重建终焉守望者的月境灾祸,并不是太难的事情。但是若把目标改成要将他给击杀,那可就是基本上不可能的任务了。
对方只要决定放弃黑鸦望这个月境领域,铁了心要跑的话,在场没人有能将他给拦下来的自信。
据说先前在黑鸦望的一战中,即便是四位虚无君王本尊亲至设下封锁,最终也都还是让他给逃了。而眼下正处于月境激荡,各大君王蠢蠢欲动的特殊时期,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自己的月境领域亲自参战。
为了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死血之王、低语女皇、饥腐女士还有赤欲之孽,这四位对于现世需求最大的虚无君王,甚至直接将自己尚未铸造完成的“月之锚”都给抬出来了。力求要让那个多次破坏了祂们计划的月境之灾祸付出应有的代价,将他的命运终结于此。
听到千面舞者的回答,“痴呆”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呆滞的样子——这倒不是说它没有对于外界的感知,而是在痴呆的认知里,千面舞者那听起来好似想要协商的话,其实跟它旁边那个手持锯齿大斧的“屠杀“在呼吸间压抑着的愤怒与杀意没什么区别。
这两个存在……不对,包括在它们在内,那七个跟自己同等强大的存在,无论眼下表现出来的是什么态度,在本质上想做的都是一件事情。
那就是杀掉自己,然后从自己的拦着的地方通过。
想到这里痴呆又翻了个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躺平的姿势。
反正自己也打不赢这么多人,不如换个舒适的方式去死。
世界本就是混沌的系统,通过个人掌握的有限信息推断结果,往往都只会在混沌的影响下得出与现实有着巨大偏差的结果。
无论是过去的“狂躁”还是如今的“痴呆”,皆是人们在感受到这个混沌系统时会产生的选择——那种对于未来失去掌握的不安,外化成徒劳无用的控制行为即是“狂躁”;而选择什么都不做,静静的等候着应有命运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态度,表现出来的样子即是“痴呆”。
因此痴呆并不愚蠢,相反你甚至还可以说它有着大智慧,能够一眼看出很多事情的本质。但它同时也明白,那些事情都是自己所无法改变的,因此它选择什么都不做。
痴呆,往往是因为过于的清醒。
而一旁的侍者看到“痴呆”大人又有了新的明显的动作以后,便马上对照着它动作的细节,在脑海里开始了疯狂的思考、猜测、揣测,以此想象出“痴呆”大人行为中所蕴含的深刻含义。
然后这个侍者对它们回答道:
“唯独这一点痴呆大人不会让步,月之锚直到命定之时前都不可启用,这是各位君王在灰堡上签订的契约。有谁先使用它打入了现世,那便相当于在未来对现世的战争中占据了先手,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无法……”
侍者揣测着痴呆大人的意思说道
然后它便死了。
动手的不是在尝试谈判的千面舞者,也不是一旁强行压抑着怒火的屠杀。
而是饥腐女士手下的魔将,蚀烬。
在场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一直到那个侍者身上的血肉好似蜡一般从支撑他的骨骼上溶解剥落,然后化作不可再度降解的残渣,在场的所有月境魔物才意识到是它动的手。
就在其他的几位魔将有些惊奇于一向行事低调隐忍的蚀烬,为何会这么突然出手的时候,那个由腐败残渣所构成的人形,摇了摇腰间的铃铛说道:
“别躲了,我已经闻到你身上那股腐败的味道了。”
造型老旧的铃铛发出的声音,在空间中泛出了阵阵涟漪,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在这涟漪中被勾勒了出来。
无数的目光汇聚到了那个人形轮廓的身上。
“啊……被发现了吗?”
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从那个人形的位置传来。
随即,一个身着扭曲龙骨铠甲,手持纯粹由寒霜构成法术媒触的人类逐渐在那里显形。
此处是黑鸦望的边缘,四周的环境在各股月境高位存在的力量影响下,不断发生着如噩梦般的诡异变化。
时而是长满了真菌的腐败血肉大地,时而变成了血流漂杵的残酷战场,时而空气中弥漫着颜色暧昧的香甜气息,时而到处都是薄雾般的蛛丝在飘动。
但唯独在威廉的脚下,是坚实的大地,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大地,看起来就宛如仍在现世一般。
这是月境的力量在威廉意志的作用下,化作成了他所熟悉的样子。
“太可惜了,我还等你们把‘月之锚’是什么给说完再现身的。”
威廉略感遗憾的说,随即他看向自己在愚人节有过短暂交手的魔将“蚀烬”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这个【无形】这个幻术,当年即便是连禁忌贤者手下感知力最强的‘窥视者’都能瞒过去。”
蚀烬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威廉的肩膀,那个被饥腐女士用“疫病镰刀”所划破的伤口。
“原来如此,这点倒确实是我失算了。”
威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对方作为饥腐女士手下的魔将,能够通过那个伤口感知到自己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那么在开始之前……”
威廉看着那八个魔将,缓缓说道。
其中有好几个算得上是自己的老朋友了,屠杀、千面舞者、蚀烬、肿胀夫人,还有那个貌似跟它们不是一伙的痴呆,曾经的狂躁。有几个自己当年在游戏前中期刷它们的副本都快刷吐了,直到现在都还能把它们的连招给背下来。
另外还有几个自己没见过的新面孔——那应该是补位自己过去用审判武装彻底杀灭魔将的空缺。
“能够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告诉我所谓的‘月之锚’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吗?你们凭什么觉得用那玩意能够杀死我?”
威廉问出这个问题并没有指望对方会回答,既然是秘密武器,那自然会要保密才是。
但蚀烬却开口了。
“是钥匙。”
它回答道。
“钥匙?那锁是什么?”
威廉皱着眉头问道。
“这种钥匙一共有二十四把。”
蚀烬的回答听起来有些答非所问。
虽然对方那一团由腐败残渣构成的脸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威廉感觉对方正在讥讽的笑。
而二十四这个数字,令威廉在一瞬间想到了这些钥匙要开的锁是什么了。
遍布维克大陆各地的,二十四座星辰灯塔!
“原来如此啊……也就是说,真正的位面融合是要用到这个东西对吧,我理解了。”
威廉微微点头,然后道:
“好了,剩下来事情我会自己确定的。”
“自己确定?”
原本还想继续解释些什么的蚀烬,有点不解的问道。
自己确定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回答难道不是临终的关怀吗?
“意思就是,在我将你们几个全部给放逐之后,会将你们带过来的那几个月之锚给带回现世慢慢解析。”
威廉回答道,说着从一道空间裂缝中抽出了一把造型平平无奇的直剑。
审判二,由死血之王布兰德亲自打造的审判武装。
接着威廉看向“屠杀”道:
“至于你就倒霉一点,估计要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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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军团
四条月境纽带交织而成的宽阔道路上,密密麻麻的布满着难以计数的月境魔物。
嘶吼、哀嚎、尖啸、叫喊……天性不安的它们自始至终未曾安静过一个瞬间,那是因为源自于它们本源的躁动,那是因为它们以现世情感与欲望为食所体现出来的本质。
然而在威廉说出那番话以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平静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掉了一样。
什么意思?
什么叫“等我把你们都放逐以后”,什么叫“至于你就倒霉一些”?
他想要干什么?难不成是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将它们全部击败放逐?
他怎么敢……
在场的一定强度以上的月境存在能够感知到,远方黑鸦望的月境领主并不在这里,换而言之,此刻黑鸦望并不能给予眼前这个月境灾祸以支援。哪怕是对于虚无君王的这个层次的存在而言,身处于自身的领域之内,与离开了领域之外,都是两个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状态。
或者换个说法,现在搭建的这条月境纽带,本质上便是月境虚无君王们将自身的月境领域延伸到这里的一种方法。
而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月境之灾祸一个人而已,此刻面对着无数强大的月境魔物,本质为凡人的他,只能孤军奋战。
诚然,灾祸无比的强大,但再强大那也是处在凡人强大的范畴之内的。
作为拥有着死亡概念的凡人,是注定无法与成建制的月境军团相匹敌的,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
是的,灾祸的确是可以利用自己的智慧,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勇气去与虚无君王相争锋。因为那是意志与意志的对决,那是在一系列复杂的布局,在经过漫长的拉扯对垒以后,现世与月境进行的兵对兵,王对王决战。
或者换一个说法,那是一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战斗,而灾祸与虚无君王的决战只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而已。
然而现如今,他一个人孤身前往了这里,面对着四支军团,孤立无援。
在场所有思维模式接近人类的月境魔物,都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彻底的疯了。
它们原本以为这场战斗的舞台将会是黑鸦望,它们将在黑鸦望,与无穷无尽的鸦群眷属们进行战斗。七大魔将中的一部分会去拖住月境灾祸,剩下的将去绞杀他的左膀右臂——那两名幸存的审判席成员。同时,它们将启动“月之锚”,将灾祸永远的困在月境,让他在这里静静的等待自身的死亡。
这原本应该是一场战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一场闹剧。
千面舞者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脸上由灵魂幻化而成的面孔不断地变幻着模糊的样子。
它与灾祸也算是老熟人了,在过去,曾经的月境危机期间它曾与他交手过三次,其中两次在现世,一次在月境。三次战斗,千面舞者都是以被灾祸给击碎放逐,重回了赤欲之孽霍尔女士的床座下复生为结局。万幸的是,在那三次战斗的时候,对方都没有获得能够杀死自己的“审判十二”,因此它也是少数经历了月境危机活到现在魔将。
在它的印象里,对方从来都不是这样有勇无谋的人,最起码他从来不会打没有把握取胜的战斗。
就拿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三次战斗来说,每次对方就好似一个先知一样,算到了自己的所有行动。每一次,对方都是带上了最为针对自己的武装,预判了自己的所有战斗方式。并且带上了足量的军队进行掩护,最终创造出了最安全的战斗机会。
冷静而高效,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的……疯狂?
所以它开口问道:
“灾祸,你来此处,是想邀请我们进入到黑鸦望中进行决战吗?”
眼神流溢着银色魔力的灾祸在听到自己的问题摇了摇头,然后他缓缓说道:
“不,虽然不清楚那个‘月之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直觉告诉我,绝对不能让它进入到黑鸦望里面……”
很准确的直觉,毕竟月之锚一旦在黑鸦望固定,那么这整片月境领域都会……
“因此,我要在这里将你们全部杀掉。”
灾祸的下半句好似宣言一般的话,打断了千面舞者的思绪。
准确的说,令它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到底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在听到这番狂妄的发言以后,一旁的蚀烬忍不住开口了:
“如果你是想等待‘无心者’或者‘嘲笑者’的援军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
铁心寡妇此刻已被多名虚无君王围攻,只得龟缩自己的月境领域勉强支撑。而疯愚弄臣虽然也有派出援军四处煽风点火,但对方也明显没有搏命的打算,只是想把水给搅混,让事态的发展变得更加的不可预测而已。
如果对方是指望着有援军来增援他的话,那恐怕会要失望了。
“无所谓,我不需要任何的援军过来支援我的这场战斗。”
灾祸淡淡的回答道。
听到这里,“屠杀”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它握住了黄铜大斧的指节开始由血红变得煞白,随着一声沉重的低吼,这个铠甲裂隙处不断流淌着鲜血的魔将直接冲了过去,挥舞着手中的巨斧横劈向了灾祸的面庞。
屠杀的速度快到在场的大多数人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血红色的残影。饱饮着无辜者鲜血的黄铜战斧上亮起了燃烧的符文,斧头破空之时的呼啸似是临死之人绝望的尖叫。
但除此之外,这就是平平无奇的挥动斧头。
死血之王座下的所有月境魔物与祂本人一样,在攻击模式上没有任何的花哨的特效,没有诡异的变化,更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效果。
但它们的一招一式皆是单纯战争的具象化,都是暴力的最直接体现。
若是在现世的话,这一斧头在不具备任何特殊效果的情况下,能够直接将一座坚固的塔楼给拦腰劈断。
简而言之,死血之王座下的月境魔物都是真真正正的面板怪物。
攻高血厚抗性高,但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技能。
说实话,对于以灵活著称,善于应对各种情况的魔法咏唱者来说,这种敌人应对起来算是比较麻烦的。
因为他们没法用取巧的对策来针对这种敌人,只能选择在正面将对方给轰下来。
屠杀转瞬之间便冲到了威廉的面前,手中的战斧也是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袭到了对方的面门之前。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曾想到的是,威廉居然是抬起了手中的审判二,打算硬接下这一击。
没有事先布置好的法术陷阱,没有使用魔法术式躲避或抵挡,甚至没有为自己加上类似【白霜】或者【黑铁之躯】之类应对物理攻击的状态法术。
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使用人类的力量举起手中的“审判二”试图抵挡魔将“屠杀”那饱含着怒意的斧头。
并非权柄者,也不是誓束者,没有神明的力量加持,甚至都没有使用法术抵御,只是凭借着人类的腕力,便打算接下一个以力量著称的魔将在愤怒状况下的一击,这有可能吗?
答案是并不可能。
尽管威廉的力量属性已经达到了人类魔法咏唱者所能达到的极限,但天生的种族差异使得双方的力量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这就好像即便是人类历史上最快的短跑运动员,也永远无法跑过猎豹一样。
威廉若没有使用【龙之力】或【巨人赐福】之类的状态魔法,或者穿上【暴君甲胄】这类可以大幅度增强力量的装备,那他是绝无可能与“屠杀”这种魔将直接比拼力量。
所以,理所当然的,威廉被这一斧头给击飞了。
金铁交加的铿锵声响起,火花与血花四溅,在威廉的的感觉里,自己的握住审判二的右手处传来了一阵难以想象的巨力,这让他直接虎口迸裂,整个人也是顺着这股巨力,略有一些狼狈的飞了出去。
而这一击不但让挥出斧头的“屠杀”震惊到了,就连身后的其他几位魔将,以及所有听说过“月境之灾祸”这个名号的高阶月境魔物都震惊到了。
传说中屠杀过无数高阶月境魔物,甚至击破了十多位虚无君王化身的月境灾祸,就这?
尤其是在场曾经与威廉有过交手的那几位,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是的,对方一人面对四支军团的确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的无用行为。但这并不代表,对方会连“屠杀”的一斧头都接不下来。
实际上,它们先前看到屠杀上冲上去的时候没有出言阻止,就是想让那个冲动的家伙试探一下,对方的敢孤身面对军团的底气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可能埋伏了什么后手。
现在看来,别说是后手了,对方就连屠杀的一击都接不下。这换在一千多年前,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而砍出这样一斧头的屠杀则是在这其中最为震惊的。
“你这在耍我吗!?”
斩出这一斧头的屠杀,冲着被它砍飞十数米以外的威廉怒吼道。
“懦夫!你那花哨的把戏呢?你那孱弱的法术呢?都给我用出来啊!只是用自己的肉身力量与我对抗,你是想侮辱我吗!?”
屠杀看着脸上带着似笑非笑表情威廉,面目狰狞的继续道。
站在军团前面,身着造型夸张的舞裙,一直用一面扇子遮住自己下半张脸的肿胀夫人低声向一旁的蚀烬问道:“他这是真的打算来送死的吗?”
蚀烬在过去曾经也与月境灾祸有过交手,它太明白对方战斗的方式了,那是一种会在事先做好一切算计准备,让一切都在计划之内的战斗风格。
先前在看到屠杀冲过去的时候,它原本以为会有数不尽的魔法陷阱在等待着对方,并且灾祸的身上肯定已经加满了针对的状态魔法。
而这些都将会给屠杀一个深重的教训,也能让它们发现灾祸的破绽。
但现在看来,对方却是一点提前准备都没有做?
倘若刚刚不是屠杀一个人冲上去,而是它们七位魔将一起上的话,那传说中月境灾祸甚至有可能直接殒命与此!
“可能他……真的疯了吧?”
蚀烬有些犹豫的回答道。
一旁察觉到这是一个绝好机会的千面舞者,冲身后大声喊道:
“大家一起上吧,对方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不要给他准备法术的时间。没有军团的规模的支援,凭他一个人是无法战胜我们的!”
千面舞者的话引起了身后无数月境魔物们发出各式各样的嚎叫声,接着便是兵刃出鞘,电光跳动、利爪摩擦的各种备战之声。
同样,千面舞者的话,也令威廉把目光转向了它。
“军团规模的支援?”
威廉冷笑着反问道。
而一旁的屠杀在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转移了以后,立刻把握住了这个分神的机会,再度冲了过去。这次,它手中的战斧直接劈向了对方的天灵盖。
若刚刚那一击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只用上了自己六七层的力量的话,那么这一斧头便是直接用上了十成十力量的全力一击了。
原本斧头上弥漫的血红瞬间激烈燃烧了起来,它周围的血腥味也变成了战场上那独有的硝烟味。
若对方还是先前那个态度想硬接的话,那他必死无疑。
与此同时,不止是屠杀那致命的战斧。在月境军团阵列中,擅长着远程攻击的月境魔物们,也纷纷使用自己的方式向威廉发动了攻击。即便单个的威力没有那么强大,但汇聚起来,也是一片足以将个人力量给完全淹没在其中绝望海洋。
而这一次,威廉甚至连自己的手中的“审判二”都没有抬起来。
他只是直视着在下一个瞬间即将自己头颅劈开的“屠杀”,眼神中依旧一片平静。
“铛!”
随着一声令整个战场都仿佛安静下来的金铁交击之声,屠杀的战斧被什么东西给停在了半空中。
然后是月境魔物军团的那些远程攻击手段,无论是射出的弓箭,还是喷吐出来的尖刺、毒液,亦或者是由各种元素凝结而成的能量波动。它们都在半道中被各种与其相克制的法术给拦截住了。
要知道这可是军团规模的攻击,单凭个人是绝对无法同时拦截住如此之多的法术的。
无论是谁。
屠杀瞪大眼睛看向了那个挡住这一斧头的东西。
那是一把与自己手中这把黄铜战斧造型相类似,但看起来更为古朴,更为沧桑的战斧。
而手持这把战斧的,则是一个浑身被包裹在黑铁战甲中的铠甲人,他的胸口处挂着一枚银色的第八圣灵圣像,脸上则是戴着一个眉头紧锁的暴君面具。
而在面具的眼睛位置,露出了面具后那人满溢着魔力的银色眼眸。
这是……月境灾祸?
【暴君甲胄】、【黄铜之斧】,以及那双眼睛。
错不了了,眼前这个挡下自己一击的人就是月境灾祸。
但,怎么可能,难道是另一个月境灾祸?
而在屠杀身后的其他月境魔物则是看得更为清晰。
在威廉的身边,开始不断有漆黑的扭曲空间出现,而每一次空间被扭曲,便会有一个穿戴着不同装备月境灾祸从中走出来。
或是手持法术媒触,或是拿着刀剑兵刃,或者控着弓箭弩箭,甚至就连戴着巨大拳套,举着棍棒的都有。尽管所带装备不同,但他们每个人的胸口前都挂着一个银色的第八圣灵圣像。
先前那如潮水般的远程攻击便是由他们挡下来的。
“我当然有军团。”
看着不远处那支混编的月境军队,威廉表情狂热,但语气平静的说道。
从最初的数人,到十数人,穿戴着清一色极品装备的灾祸不断出现在了威廉的周围,这个数量一直到逼近三位数,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整齐划一的聚集在了威廉的周围,抬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指向了那仿若无穷无尽的月境魔物。
随后,他们用一个同样的声音开口:
“我即是军团,因为我人数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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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我姐结婚被喊回去帮忙了,今天更新先补上一章,二合一4700,另一章什么时候补随缘,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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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一、二、三……
随着诸多“灾祸”的声音回荡,整个战场上又一次陷入到了宛如死亡一般的寂静之中。
一个灾祸,在场的月境军团有信心通过数量优势拿下。
那将近一百个呢?
到底谁才是拥有着真正数量优势的一方?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会有数量接近一百的月境灾祸出现在这里?
这是对方使用的某种障眼法吗?某种幻术?或者是其他什么用来虚张声势的把戏……
但先前在场的所有月境魔物都亲眼目睹了,以力量著称的魔将“屠杀”全力一击,被突然出现的那个身着黑甲的“灾祸”给轻松挡了下来——这可绝对不是虚张声势的幻术能够做到的事情。
一时间,包括先前直接冲锋上前的“屠杀”在内,在场没有一个月境魔物敢轻举妄动。
而在这一片死寂之中,身处在人群中央的威廉,脸上保持着先前那自信的微笑——与此同时默默感受着背负在自己身后的圣灵圆盘所传来的信息。
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三……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
感受到精神上开始出现乏力的征兆,威廉立刻停止了继续将自己准备好的镜影分身传送到战场上的操作。
虽然召唤本身是通过分批次减少了自己的负担,但若要同时进行操作的话——哪怕只是下达“去那”、“随意攻击”、“躲开”,这种简单命令,配合上实时回馈的战场信息进行简单的微操,也足够将自己的精神给逼至极限了。
威廉先前回宝物殿准备了约两百多位换上装备的镜影分身,但他最终能大致控制的,也只有这九十三个而已。实际上,假如真正要做到完美操控的话,恐怕将数量维持在二十以内才是最妥当的选择。
呃……虽然用“只有”、“而已”这类词好像也不太对,毕竟九十三个镜影分身,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若不是依靠自己那突破天际的意志与智力值在顶着,换做是任何一个等闲的魔法咏唱者过来,同时操控这么多分身,估计只要一两分钟,就能将自己的脑浆过载成沸腾的蒸汽。
“来啊,继续呀。”
威廉先是看了一眼在自己不远处警戒着的“屠杀”,又抬头看向了远方那些迟滞在原地的月境魔物,挑衅般的喊道。
“继续接着先前的攻势啊!刚刚不还在大言不惭的说要让我死在这里吗?”
“蚀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视了灾祸的挑衅,在军团的阵列前抬起扇子遮盖住了自己下半边脸的肿胀夫人低声问道。
“对方是在玩弄着什么障眼法吗?”
在场唯一一个与现如今的灾祸有过接触的魔将蚀烬,默默地观察着那些突兀冒出来的灾祸。
它目光紧紧的盯在了每个灾祸胸口前都有的那些银色吊坠上。
它还记得那个东西。
在愚人节那天,手持着专门为刺杀灾祸而打造的兵器的它,曾经被一个戴着同样银色吊坠的,实力不过学徒水平的小女孩给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蚀烬在后来被放逐回月境领域“熵之湖”以后,从饥腐女士那里得知,当时那是灾祸本人的力量,借由那个吊坠显现在了女孩的身上。这才让它摆脱了被一个学徒等级的人类给击败的耻辱。
“那些奇怪的吊坠……”
想到这里,蚀烬开口道:
“对方通过那个吊坠将自身的力量重现在了那些分身上。”
“什么意思?”
双臂上缠绕着锈蚀的铁荆棘,鲜血不住的顺着手臂往下淌的魔将“嗜血者”用如同指甲刮擦桌子一般的声音问道。
“意思就是,灾祸他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蚀烬快速的说道。
“他用了一些特殊的方法,将自己的力量投射到了那些分身上面,以此制造出了几十上百个自己同时存在的假象。实际上,我们需要面对的仍然只是灾祸一人,不……不只如此,因为要维持如此规模的分身,现在灾祸的战斗力甚至可能比平时都要更加的弱小。而他刚刚挑衅我们,只是想要将我们给吓退而已!”
蚀烬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几乎都是在吼叫了。
这这不仅仅是在揭露眼前灾祸那貌似强大的假象,它更是打算借此重振自己身后军团的士气。
虽然在这个世界并没有“空城计”的这个说法,但在历史上也确实存在过以欺诈的手段,将远比自己的强大的敌人给吓退的故事。其中最传奇的,莫过于史上最狂妄的欺诈师德穆歌,他命人燃起一万支柴火让暗潮之主误以为黎明已经到来,从而把祂逼退回了自己的阴暗领域之中,输掉了赌局。最后祂被迫打造名为“晓之刻”的武器,而那把永恒燃烧的双手剑后来被月境灾祸得到,并改名为了“审判十”。
如今的灾祸也是如此,打算用虚假的骗术逼退它们。
不过尽管有蚀烬的发言,面对着如此多灾祸就出现在眼前的情景,它身后的那些月境军团,依旧没有人敢直接上前。
大概是眼前的这幅场景显得过于震撼了点。
但它们并不知道,更震撼的还在后头。
威廉见此轻笑了一声,然后开口道:
“那好,既然你们不愿意先攻过来,那我这边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了?还他能怎么个不客气法?
在场的几位魔将心想。
要知道光是维持住九十多个分身所需要的魔力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哪怕此刻对方身处于月境之中,从星界引导魔力要比现世容易很多。但受限于人类的精神力,此刻应该是没有多少魔力能调用的才对啊。
毕竟没有哪个人类的以太域,是能够同时承受住这么多术式的魔力流量的。
但出于谨慎的心态,它们并未敢轻举妄动。
“那么,首先是一……”
威廉伸出了一根手指。
在他旁边不远处,一个穿着这一身火红色法袍,手里拿着一根焦黑色法术媒触,脸上戴着扭曲的烈焰面具的分身往前走了一步。
一个大得夸张的红色法阵从他的脚下开始构筑,他手中的法术媒触也瞬间爬满了炽热的裂纹。
感受到无比剧烈的火焰魔力开始从那里燃起,包括蚀烬在内,在场所有的魔将,以及其他的高位月境魔物的脸上都露出了无比惊恐的表情。
尤其是饥腐女士座下的月境魔物们,因为对方正在释放的那个法术,其核心的原理便是通过解析饥腐女士本人的领域而得来的。
火焰系巅峰法术,【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
随着那个灾祸手中的法术媒触寸寸崩解,一轮颜色病态的太阳出现在了这片天空之上。
但却迟迟没有落下。
“然后是,二……”
威廉说着伸出了自己的第二根手指。
他身边一个身着银灰色法袍,手中空无一物的分身双手一划,从空间裂隙里取出了一枚蓝宝石戒指——能够极大增强雷电抗性的【蓝耀戒指】。他先将其戴上,随后才继续从空间裂隙里取出了一道由纯粹雷光构成的法术媒触。
【初始的天空碎片】,据传是圣灵“父亲”挥动权杖,打碎天空开辟现世而剥落下来的原初闪电。只要手持此神器,身体便会不可逆转的朝着破碎的方向转变,因为创世本身便是破碎的过程——而这在游戏中的表现则是持有此武器时,会一直处于不能移动的麻痹状态,并且持有时间过长,会永久扣除玩家的生命值上限。
而这把神器,也是整个游戏中雷电系法术法强加持最高的法术媒触,并且跟其他系法术的毕业神器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基本上,这把武器是速通大神会用来速杀boss的必备装备。
与此同时,与先前【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同等规模的术式开始在那个威廉的分身脚下展开,天空的一角被无数的轰鸣的雷霆所崩裂,一时间雷电交错的所发出的光辉,甚至将那个病态太阳的光芒都给掩盖了。
雷电系的巅峰法术,【此乃击碎天空之雷霆】。
这是第二个已经咏唱好的巅峰法术。
“接着是,三……”
无视了自己身后传来那个东西开裂的细碎声音,威廉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然后他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法术媒触【枯萎之寒】,脸上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啊,这个应该是由我来释放。”
说着,他将自己手中的法术媒触往地上一敲,以他为中心周围的所有人,准确的说,所有的友方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
然后仅此而已了——相较于先前那两个声势浩大的法术来说,威廉所释放的这个法术的视觉效果却是朴素得很。
冰霜系巅峰法术【逆熵】。
“都冲上去,不要再给他继续吟唱法术的机会!”
眼见着灾祸还打算伸出第四根手指,蚀烬直接化身成了一片由腐败残渣构成的黑雾冲了上去。
能够一口气释放三个……甚至打算释放第四个巅峰法术,对方这绝对不是在虚张声势,假如再抱着侥幸的心态旁观,那它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既然对方是魔法咏唱者,那它们应该选择的对策,便应该是直接冲上前将对拉入白刃战,不给他继续吟唱大型法术的机会才是。
“拉进距离,这是我们唯一能杀掉他的机会!”
与此同时,其他的几位魔将也心有灵犀一般的喊道。它们,连同着浩浩荡荡的月境军团,一同向那个……不,那些月境灾祸发起了冲锋。
同样也是在这个时候,那崩碎的天空与病态的太阳坠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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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神话军团
很好……计划通。
看着远方连成一片的月境魔物军队在向自己这边奔袭而来,威廉的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那已经逼至极限的意志也因此得到了放松,他放手不再维持那两个已经吟唱完毕的巅峰法术,而是任由它们朝着对方军队坠落了下去。
病态的落日,象征着错误的创世以后,完全由火代替了光作为驱动力的世界。一切事物都在疯狂的消费与掠夺中,稳步迈向无可挽回的死亡,最终【一切唯余灰烬与尘埃】。
崩碎的天空,象征着此世的的开端——一场伟大的破碎。原本统一而完美的原型世界,因为淤积的愤怒与不满而被彻底打碎。无限的天空太过遥远,只有击碎为坚实的现世才能真正的实现什么,所以【此乃击碎天空之雷霆】。
终末的风景与创世的景象,两股性质截然相反,但却同样恐怖的力量在此处的月境空间中掀起了骇人的魔力洪流。无数的事项在这片以意志为基石的世界中出现与湮灭,最后化作了纯粹的破坏力,直接降临在了那月境魔物军队的头顶。
一时间,在场所有有着视觉这个概念的存在,目光所及范围都只能看到一片纯白的颜色;所有有着听觉这个概念的存在,耳边只能听到足以震碎裂鼓膜、震碎心脏的爆炸声。
待到一切重新归于平静的时候,四条由月境纽带构筑成的大道,已经是褪去了它们原本的色彩。无论是华丽黄金铺就的道路,还是弥漫着血污与硝烟的战场,亦或者是不断腐烂的巨大蛆虫与蛛丝编织而成的繁复网络,此刻都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灰白色,一层足够没过脚踝的灰烬……已经燃无可燃的灰烬。
而空间中,则是如游蛇一般蔓延着粗细不一的苍蓝色裂隙,它们伴随着危险“嘶嘶”声,剥离着原本稳定的空间法则,将这里变为了如浆糊一般的混沌地带。无数各异的光芒从那些闪烁的空间裂隙之中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就好像无数的可能正在这片空间中酝酿一般。
至于这两个巅峰法术的杀伤效果……那一层足够没过脚踝的灰烬,以及不断在苍蓝色空间裂缝中出现又消失的奇特光芒,便是那无数月境魔物死去的残骸。
或是被火焰化作成了不可燃的灰烬,或是被雷霆还原成了最为原始的创质,这便是那些正面接下了这两个法术的月境魔物最后的下场。整支混编的月境军团,也因为这两个大魔法而硬生生被打崩了一角。
如果这是一支现世的人类军队的话,恐怕早已因为陷入到恐慌而士气崩溃了吧。
但月境魔物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从未有过“出生”这一概念的它们,不会像凡人那般对于维持自身的生命有着极为深刻的执著,因此也就在某种程度上缺乏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它们而言,更重要的是贯彻自身所代表的概念。
因此,象征着战斗、愤怒、嗜血等等概念的死血之王一脉月境魔物率先冲过了那片满是灰烬的洼地,忍受着空间裂隙与创质乱流对它们的伤害,来到了灾祸所在的那片战场上。
然后与那些手持各式武装的“灾祸”们战在了一起。
然后……这帮擅长于屠杀的月境魔物,开始接受自己被屠杀。
浑身包裹在接受了死血之王赐福铠甲中的“血印战士”,在手持神装的灾祸面前,不过一合之敌。
威廉表情冷漠的注视着混乱的战场,但此刻心中却是想着则是——幸好对方攻了过来,而不是试图与自己继续进行法术战。
要不然,他还真的承受不住这种烈度的战斗。
召唤出九十三个与自己同等实力,能够释放巅峰法术的分身……这当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要威廉真的能做到,那他也不用想着继续扩张自己势力之类的事情了,直接带着自己的军势,一路平推各大月境领域就好了。
一个满级全装的玩家就已经够可怕了,而接近一百的数量……那已经是只能用天灾来形容的恐怖了。
实际上自己的那些分身,不过是通过神域级幻术制作出来的【镜影】,只是拥有着自身百分之八十面板,并且无法使用法术的白板单位而已。他们能释放法术也是跟“蚀烬”的判断一样,只是威廉的本体通过圣灵圣像,或者说响应终端,所造成的效果。
当然,同时维持九十三个【镜影】分身,那恐怖的魔力消耗量,即便是对于威廉来说,也是无法维持长久的事情。如果说召唤本身的消耗,还可以自己分批次在时间上分担压力的话。那维持分身的魔力,足够将一个普通的神域级魔法咏唱者,在几十秒内抽成一个弱智。
更不用说在这个前提下,还一口气释放三个耗魔恐怖的巅峰法术了。
此等恐怖的魔力消耗量,即便是威廉那高出普通通关玩家三倍的魔力上限也顶不住。
这里需要补充一下,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被称为“蓝瓶”的回魔炼金药剂。但在设定上,蓝瓶并不是浓缩的魔力融剂,而是一种作用于魔法咏唱者精神上的药剂。
毕竟魔法咏唱者所谓的“蓝条”,并不是身体或者以太域中储存的魔力,而是他们的精神力。魔法咏唱者们通过精神力沟通星界,引导魔力进入到以太域或者法术媒触中,然后编织出真正的魔法术式。
而拥有恢复魔力效果的药剂,在原理上大致分为两种:增加回魔速度的药剂,一般是缓解施法者精神疲惫状态的安神药;而能够直接回蓝的药剂,则是直接是压榨施法者精神力的兴奋剂。
甚至在游戏中,这两种药剂会以为药效冲突而不能一同使用。
所以,即便是威廉换上全套回蓝的装备,然后再给自己灌上几升的“蓝瓶”把自己的胃给撑爆,他也做不到同时输出这种规模的魔力。
毕竟他只是一个凡人。
但是,如果仅仅只是需要魔力规模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着许多取巧方法的。
最简单的例子,脱胎于“永恒大礼”的腐月亡灵之潮,那能够唤醒上千万死灵的大军的大密仪,其需要的魔力规模哪怕是将全大陆的亡灵法师召集起来,可能都难以提供。但它的仪式发起者甚至可以是一个连魔法咏唱者都不是荆棘公爵。
只要能够制造足够大的通路从星界引导魔力,那么作为凡人所能够利用到的魔力规模,则可以超越想象。
比如荆棘城圣墓,以及大墓园那无数尸骸中残留的精神印记,积少成多汇聚成庞大的死灵魔力通路。
比如星辰灯塔,通过与星界的命定星座相绑定,能够直接通过那月境裂隙将夸张的魔力引导至灯塔的守塔人身上。
再比如……收集了数百年时光,无数信徒所崇拜精神力量的信仰控制枢纽,圣灵罗盘。
此刻,在威廉的背后,正背负着自己从黑水省封印圣殿所收集而来的圣灵罗盘。
他通过这个罗盘里收集的民众信仰的精神碎片,再通过改良“永恒大礼”的大密仪术式,将源源不断的魔力传输到了自己所召唤出来的那九十三位【镜影】之中。
而他本人的精神力则不需要去沟通星界,而是全力用来操控那些镜影的分身就够了。
但这同样也意味着,自己压根就分不出多少精神力去构筑自己最为擅长的魔法术式。
因此,先前自己一个接着一个的释放巅峰法术,只是为了不断向对方施加压力,令它们做出进行白刃作战的错误战术判断。
尽管威廉此刻并没有多余的精力不断的编织大型魔法,但此刻他所召唤出来那些镜影分身们,每一个身上所穿戴的可都是真真正正的全套神话装备。
即便是不能使用自己引以为傲的魔法术式进行狂轰乱炸,但是眼下由自己宝物殿所武装的镜影分身们,却是一支实实在在的神话军团。
因此,威廉原本就是打算凭借白刃战了结这场战斗。
凭借自己的海量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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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理智的来访
“我们得过去帮审判长,他现在一个人……”
回到月法城宫殿,从时间结茧中回收了被封印的琉璃月附魔箭矢以后,蕾梅黛丝有些焦躁的对着空无一人的收藏室如此说道。
她知道,作为黑鸦望的主人,布莱克肯定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们?”
果不其然,布莱克的声音立刻回响在了自己耳边。
下一个瞬间,她出现在了一座肃穆的宫殿里,布莱克身边缭绕着不详的黑暗气息正端坐在了宫殿尽头的王座上。
“我接到的命令是在这里完成坐标点的建立,将你,还有那座宫殿给安全送回阿瓦洲,帮助你将那边的局势稳定下来。”
布莱克如此说道。
此刻在他的手里,一颗新的“坐标点”正在从虚空中逐渐重新勾勒出自己的外形,但是很显然,这个过程十分的缓慢。
“我知道你很焦躁,实际上我也很有点。但还是请相信审判长吧,他说能解决的事情,那就一定能够解决,过去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大概是看到蕾梅黛丝脸上那不打算放弃的表情,布莱克继续补充道。
“如果你还记得过去发生的很多事情的话,那你就应该明白,他的判断不是一直都是对的。”
蕾梅黛丝说着握紧了手中的琉璃月。
“那你打算怎么做?跟他一起出去面对外面的那些月境大军吗?现在已经不是一千多年前了,现如今没有骑士团、没有救世军的盟友、没有黑剑,没有其他的辅助部队掩护我们,你现在这么出去就只能是白白送……”
“那么你继续在这里完成坐标点的构筑,我自己出去。”
蕾梅黛丝将箭矢装入箭袋中,语气冷淡但极为坚决的说道。
然而她刚刚转身,这座宫殿的厚重黑铁大门便“铛”地一声关上了,然后随着“哗哗”的响动声,两根粗大的铁链如游蛇一般将大门给紧紧的锁上。
“抱歉,审判长大人在离开之前特意用【灵魂之音】嘱咐了我,假如你要自己行动的话,就麻烦我把你给暂时拦下来。”
端坐在王座上的布莱克脸上略带着歉意的解释道。
而看着对方那好像打算杀人的表情,他继续补充道:
“另外你可千万别做一些会让我分心的事情。如果你还想让审判长活着回来的话,那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等我的坐标点构筑完毕。”
一时间,蕾梅黛丝只觉得又气又恼,她握着透明长弓的手颤抖了许久,站在原地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以后才好像平静了下来。
她盯着布莱克缓缓说道:
“很好……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藏在叛逆与玩世不恭的言行之下,依旧是一个从来不会自己下判断,从来不会质疑自己伙伴的天真家伙……我原本以为科尔斯的事情多少会让你有一些成长……”
看得出来,蕾梅黛丝大概是真让布莱克的发言给气到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口不择言的提起这件两人都不太想回忆起来的事情。
但眼下,在蕾梅黛丝看来,即便是在一千年前,审判长实力处于最为巅峰状态的时候,也不可能在此等规模月境魔物军团的围攻下活下来。而现在布莱克的所谓“信任”行为,无异于眼睁睁的看着审判长去送死。
更关键的地方在于,审判长甘愿以身犯险的原因还是自己——为了不让她这一千年来治理的阿瓦洲陷入混乱之中,他原本可以选择直接回到哀伤山脉。
然而,对于蕾梅黛丝的发言,布莱克并没有表现出恼怒的迹象,相反,他的脸上还露出了一丝令蕾梅黛丝感到有些恼火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
蕾梅黛丝有些恼怒的问道。
“月影小姐……在识人这个方面,你我两人的水平只能说是不相上下吧?”
布莱克说着,转头看向了一旁由多个【虚无行者】看守的那个塔克玛教团顾问。
如果不是因为蕾梅黛丝本人对于塔克玛教团过于信任,那她先前也不会差点成为献祭给圣灵泰拉的祭品。
“对于这点,你也不用太过于在意了,‘不需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善意’,这是先前审判长对我说过的话。遭到自己信任的人的背叛,这不是你的错。”
看着蕾梅黛丝恼怒的表情逐渐加深,布莱克立刻如此安抚,然后他继续道:
“那么言归正传,归来的审判长阁下现如今的实力如何,你并不清楚。因此,会用一千年前的标准作为判断的依据,然后为他感到不安,这也不是你的问题。”
“但是再怎么强……”
蕾梅黛丝立刻打断了对方的话。
无论现如今的审判长有多强,那也是要讲究基本逻辑的。单凭一个人是无法战胜月境军团的,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常识问题。
“他依旧还是一个凡人对吧?”
像是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布莱克接着补充道,随即他摇了摇头。
“而这就是我需要纠正你认知的地方了……从人格上来说,确实是这样的,虽然如今的审判长会经常说上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但是在本质上,他依旧是我们过去熟知的那个凡人。但是在力量上……嗯,我派遣出去的使魔,差不多该到了吧。”
布莱克说着,抬起了一根手指,一只独眼的乌鸦随之从他的影子出现,它飞到了大殿的半空中炸开成了一片黑雾。接着,一道旋涡在这片黑雾上回旋,最后化作了一张波光粼粼的镜子,映射出了一副实时的场景。
两柄造型相似的黄铜巨斧于半空中交错咬合,飞溅出了一连串耀眼的火星,但最终却是僵持在了一起,在力量上谁也压倒不了谁。
而这两柄黄铜巨斧的主人,一人是身着浸满了鲜血的铠甲,浑身肌肉虬结,皮肤血红的魔将“屠杀”,而另一人则是身穿厚重的黑铁铠甲,手臂上亮起了【龙之力】魔法符文的……
“审判长?!”
蕾梅黛丝震惊的喊道。
并非是震惊于威廉的腕力能够与以力量著称的魔将“屠杀”相持,而是震惊于他会放弃自己作为魔法咏唱者的远程优势,与对方打起白刃战。
他疯了吗?
画面里,屠杀与威廉辗转在一片灰蒙蒙的大地上不断拼杀着,若是只有他们两人进行决斗的话,那恐怕将会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分出胜负。
然而在画面中,每当有两人对拼陷入到僵持状态以后,便会有“血印战士”、“尸鬼武士”、“饥渴者”等等死血之王的眷族魔物冲过来,对威廉进行围攻。而每当这个时候,威廉便会极为艰难的将对方给击退,然后使用一些简单的法术清理周围的杂兵。
而每一次这样,都会给“屠杀”可乘之机,让对方在威廉身上留下几道不深不浅的伤痕。数个回合的交锋以后,威廉的身上已经是布满了创口,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现在的审判长在力量上超越了凡人?”
蕾梅黛丝疯了一般看向了王座上的布莱克质问道。
但没等布莱克回答,画面中的威廉却是在肩膀上又中了一斧子以后,忍痛用生命系法术止住了血,然后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需要增援……”
屠杀又一次举起了斧头化作一道血光向威廉冲锋了过来,而这一次,十五名精锐的神恩血印战士跟在了它的身后,它们高举着受过布兰德本人亲自赐福的大剑,一同向威廉发起了冲锋,旨在通过这一轮冲锋直接将对方葬送。
然后,一阵卷席着数十丈灰烬的飓风吹过,将除了“屠杀”之外的月境魔物全部吹飞了老远,其中弱小的月境魔物更是直接被吹得消散了。
即便是屠杀本人也是被这股飓风给停在了原地,寸近不得。
待到这阵飓风停下了以后,它几乎是在瞬间举起了斧头格挡在了自己的头上。
“铛!”
一柄闪耀着圣洁光芒的金色骑士剑与屠杀的黄铜战斧交错在了一起。
它稍微再晚上那么几秒钟,这一剑便能斩落它的头颅。
“戚……”
出剑的那人不屑的戚了一声,随即往后一跃飞到了身着黑甲的威廉旁边。
他一身洁白的铠甲,铠甲的背后还有着一对圣洁的天使翅膀。先前,他便是凭借这对翅膀,如流星一般的飞到了“屠杀”的上空,尝试一件将对方的头颅斩落。
而在黑甲威廉的身边,则是站着一个身着银色法袍,脸掩盖在兜帽里的人。那人的手里握着一根岑木材质的法术媒触,而媒触的顶端是一团不断汇聚的小型风暴。
“像屠杀这种层次的魔将,还带着一堆神恩血印战士亲卫,一个人想快速解决还是有些托大了。”
身着黑甲的威廉如此说道。
而在他身边的那个身着银色法袍的人接着他的话道:
“好歹也得要三个吧。”
身后翅膀扇动,悬停在半空中的那人继续道:
“然后用审判二补刀,送它一场彻底的死亡。”
蕾梅黛丝看着画面中的场景,彻底呆住了。
“他们三个……都是威廉?”
她回头看向布莱克问道。
“三个?”
布莱克摇了摇头,随即漂浮在半空的视角猛的拉伸,整个战场以更为广阔的角度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是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无数的月境魔物正在朝一个方向涌去。
而在那个方向上,几十上百个审判长正在屠杀着源源不断涌来的月境魔物。
“这就是我说的,现在审判长阁下超越凡人的伟力了。”
布莱克道,随即他看向了宫殿里的某个角落,继续说道:
“以及,如果你是想破坏我的工作的话,刚刚就是最好的机会。既然你没出手,那我想问问,你也是想来谈判的吗?”
随着布莱克的话音落下,先前空无一人的角落里,突兀的出现了一个身着得体燕尾服,留着八字胡的管家打扮的人。
它先是向两人鞠了一躬,然后道:
“尊贵的群鸦之父,以及阿瓦洲之主。我名理智,今日并非代表我主人的意志,想与同样不代表汝等主人意志的两位谈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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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财力”
在威廉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就有着天赋异禀的rts职业玩家能够通过令人眼花缭乱的多线操作,同时向几十上百个单位下达大致的行动指。甚至更有变态的玩家,还能在混乱的战局中完成对于每个单位的精妙微操。
而此刻,无论是意志力还是计算能力都几十上百倍超越了普通人的威廉,操纵起本就与自己意识相连的【镜影】分身们,就好像同时操纵自己的手指一般的简单。
他不断的切换着自己在战场上的视角,计算着敌我双方的伤亡损失,以此指挥着自己的“一人之军”,与对方那近乎看不到尽头的军团进行着一场字面意义上的战争。
(4号、37号,增援单独面对“屠杀”的2号)
(杂兵太多了,通过4号释放风暴系法术【狂啸之风】进行小范围清场)
(圣灵圆盘负荷已达到巅峰,输出传奇级法术需要继续以破坏原本结构为代价)
(预计的损坏程度,若是当做斩杀“屠杀”的代价的话,则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72号、56号、69号掩护侧翼,阻拦周围增援的死血之王眷族)
(击倒“屠杀”以后,利用【短距闪现】将审判二交给2号完成补刀)
以上近乎机器般精密而淡漠的思考几乎是瞬间在威廉的脑海中成型,随后便再化作明确的指令交给了手下的【镜影】分身执行。威廉感觉自己此刻已经化身成了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不断的计算着自己手中已有的资源、分析敌阵的弱点、优化进攻方案的配置。
而能够同时操控如此多的分身,其代价便是威廉几乎分不出任何的精神力沟通星界,打开自己以太域的魔力通路。好在目前威廉用来维持那些分身的魔力,全部来自于背在身后的那个“圣灵圆盘”,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相当于威廉背着一个功率极为强劲的魔力炉。
而至于释放法术,基本上神域级的法术想都别想,眼下威廉能够分出的精神力就算构筑一個传奇等级的法术都极为勉强。并且释放法术的魔力还需要依托“圣灵圆盘”打开的魔力通路提供——维持九十多个分身的魔力消耗已经是“圣灵圆盘”的极限了,现在的自己哪怕是释放一个学徒等级的法术,都需要以永久磨损“圣灵圆盘”的耐久度作为代价。
假如只是如此的话,那威廉绝无可能凭借着这不到百人的军势,抵挡住月境军团那源源不断的攻势。即便自己的那些分身每个都有着自己的百分之八十的基础属性,但无法释放魔法的魔法咏唱者,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几十个高级步兵而已。
但若是他们全身穿戴上了全套的神装,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为了卡米拉女士!为了饥饿与腐败在大地上永远徘徊!”
伴随着一阵好似喉头里卡着一口浓痰的黏稠站吼声,在七个蹒跚魔的带领下,数以百记的瘟疫行者,与数以千记的浮肿行尸好似一堵正在缓慢移动的城墙推进到了战场的左侧,瞬间挤压了整个战场左翼的迂回空间。
对于威廉的圣灵军势来说,饥腐女士这种依靠数量与强大韧性的部队所带来的压力,要比低语女皇与赤欲之孽手下那种华而不实,喜欢以奇致胜的部队难缠许多——他没办法靠击杀对方的关键节点,击溃那帮没脑子并且血量又厚得离谱的行尸部队。
而且,假如战斗拖得太久,等“蹒跚魔”的瘟疫效果叠起来了,那威廉又要又要消耗宝贵的精神力与“圣灵圆盘”耐久度进行广域净化了。
(14号,解放武器【黑死将军的亡刃】的特殊技能【幽魂行军】)
(20号,发动饰品【菲尼克斯吊坠】的净化效果驱逐蹒跚魔的血肉诅咒)
在感受到来自战场左翼的压力以后,威廉果断的下了这个判断。
于是,在饥腐女士军团冲击下原本变得薄弱的左翼,突然凭空出现了六数柄被无数怨魂缭绕的巨大幽灵军刀,它们宛如浮游炮一般漂浮在了一个穿着骸骨铠甲,眼神中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威廉周围。
“一天只能使用一次的力量……那么,暂且重现于世吧,黑死将军的士兵们。”
身着骸骨铠甲的威廉轻声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六把幽魂军刀如同割草机一般在它的主人周围飞速盘旋,将他周围围满的浮肿行尸切成了一堆堆碎肉。
而每一个浮肿行尸被搅碎以后,便会有一个狰狞的怨魂因此凝实一分,大约五六个浮肿行尸的滋养,便能使得缭绕在军刀周围一个怨魂获得足够的力量脱离,化身成拖拽着黑色军刀,身穿白银历时期古黑水王国军人制服的幽魂现身于世。
“说起来,之前在游戏里还从来没见过【黑死将军的亡刃】完全解放能召唤多少亡者幽魂,这下算是长见识了……”
等到那六柄幽灵军刀在短暂的肆虐过后,缭绕在它们周围的所有怨魂全部都消失一空,随即它们便如同消耗完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一般,落地插在了操控着它们的那个威廉周围。
而先前的那些怨魂全部化作了凝实的幽魂士兵,它们手持着军刀与战场左翼的浮肿行尸与瘟疫行者对垒,而数量的话好像……好几百位。
看到这里,威廉自己都有些惊讶了。
这柄名为【黑死将军的亡刃】的神器出自于古代黑水王国,某位曾经通过仪式魔法镜像了死神维拉的将军。而武器的效果则是能够通过杀戮献祭,重新召唤那名将军手下的幽魂军队。
不过在游戏里,这个装备的转换效果极为的差劲,基本上要杀掉好几个敌方单位,才能召唤出一个强度很一般的幽魂。而受限于游戏仓的机能,以及玩家第一人称的信息接收能力,不算上那些不能互动的背景的话,一般而言真正能在游戏中同屏出现的单位一般不会超过百位。
因此,即便当年威廉为了测试杀光了某个地图里的所有敌对单位,最后能召唤出来的幽魂也不过是十几二十个而已。这点战斗力,在后期的战斗中连炮灰都算不上。
不过现在,威廉再次启动这把武器的特殊效果时,便没有限制了。
数百位有着百分之八十物理伤害减免的幽魂,足够顶着饥腐女士的战线了。
而类似的情况发生在了战场上的各个角落。
虽然那些威廉的那些分身无法使用法术,但他们所携带的那些装备,无论是过去权柄者打造的神兵、还是传奇工匠打造附魔的神器、亦或者是圣灵赐福的圣物,甚至是虚无君王诅咒的魔神器;即便不去计算它们对于穿戴者本身带来的属性收益,许多武器装备自带的特殊技能也足以极大的影响到战局了。
有些装备的技能效果,甚至都足以堪比神域级的法术。
当然,一般太过强力的装备技能都会有着这样那样的限制,比如必须进行完全充能,或者是有着独立计算的漫长cd(一般是一天的时间)。
但因为游戏里玩家只能穿戴一套装备——即便是算是可以时停换装,玩家的背包空间也是有限的,那些装备的特殊技能只能算是战斗中的添头,没法真拿它们当主要的输出手段。
但当这游戏里的一切变成了现实,当威廉能够通过“圣灵圆盘”为自己供魔,通过圣灵的圣像自由操控自己的【镜影】分身,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眼前的月境军团,是代表的是那几位虚无君王,代表那几个月境领域的力量延伸的话。
那么拥有着一个时代能够收集到的所有强力装备的威廉,他所代表的,便是整个现世最为精华杀戮工艺了。
或者换个说法,他今天是在用自己的“财力”砸死这帮月境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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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屠杀与被围
三五个回合的交锋以后,魔将“屠杀”的身上已是布满了伤口,连带着呼吸也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在三名灾祸的围攻下,先前原本还占据着明显优势的它,现如今已经是在节节败退。那个手持黄铜战斧,穿戴着暴君甲胄的灾祸,在装备的增幅下利用着非人的力量牵制着自己。
而背生羽翼翱翔于天空的那个灾祸,则是不停的寻找着机会俯冲下来,使用那把附带着强烈净化效果的骑士剑为屠杀带来难以愈合的伤口。
至于剩下的那个身着法袍的灾祸,则一直在不断通过各种的风暴系法术干扰着屠杀的视线,并通过【岚之护壁】将自己呼唤而来的援军全部隔绝在了外面。
更可怕的是,这三位灾祸配合得就好像是一个人一般的精密。每一次,当自己的战斧即将斩到某位灾祸要害的瞬间,必然会有另一名灾祸帮他挡下那一击。而每当一位灾祸退避开的时候,那必然是在为另一位灾祸的进攻腾出空间。
原本尽在掌握之中的战局,很快便变成了自己一直处在下风。虽不至于会很快的落败,但再这么被钝刀子割肉的继续下去,最终的战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又一次在对方的配合下受到了一记重创以后,“屠杀”将斧头挥舞成一片暗金色的旋风,将两個同时攻过来的灾祸逼退,并借此拉开了距离。
而灾祸们也没有立刻追击上来,先前的那轮攻势已经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了足够多的伤口。只能够要把握着这个节奏继续进攻下去,那么胜利必然是属于他们的。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屠杀”突然开口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现在自己的优势很大?”
它说着,将自己身上几块已经被击穿、变形的黄铜铠甲从身体上剥离了下来,像是扔垃圾一样丢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当啷”声。
而在那些铠甲之下,赤红虬结肌肉上遍布着狰狞的伤口,而那些涌出的鲜血,则是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在自己的身上蔓延攀附着,逐渐在身体上构筑出了一副血腥的图腾。
“我明白,我明白。虽然我不清楚你们究竟算是什么东西,但你们确实很强……也许并没有灾祸的本体那么强,但让我同时面对三个,确实非常非常的吃力。但是啊,你们居然会愚蠢忽略了最重要的地方……”
屠杀边说边一块块的卸着自己的铠甲,即便是依旧完好的铠甲没有放过。很快,除了一块兜住下半身的染血长布以外,它的身上已经没有穿戴任何的护具。
夸张得畸形的肌肉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而以那些伤痕为中心,蜿蜒出来的血色图腾,好似拥有生命一般附着在它的身体上蠕动着。而与此同时,无数的血气从战场的各个角落蔓延,化作了如触须一般的雾气,透过了【岚之护壁】汇聚到了“屠杀”的身体周围。
与其对峙的三个分身见状都停了下来,因为操控着他们的威廉感受到了,此刻从对方身上涌现的气势与先前完全是两个概念。如果要比喻的话,那就好似大金毛与狮子给人带来压迫感的不同。
“在这片战场上肆意杀戮的感觉如何?将那些弱者像麦子一样成片成片收割的感觉是不是非常的痛快?”
从整个战场上涌来的血色雾气逐渐在“屠杀”的周围凝实,它的声音透过雾气变得极为的沉闷。
身处远方的威廉听到“屠杀”的话以后,心中微微的“咯噔”了一下。
自己好像真的忽略了一件事。
此刻的正面战场上,各种武器道具的特殊技能不要钱一般的乱扔着,拉远的看着就好似古早类传奇页游一般,各处都在冒着绚烂的五颜六色光芒,就只差没有一刀9999的数字在半空中被炸出来了。
毕竟威廉是几乎把半个宝物殿都给搬出来,完全的火力全开。再加上由“圣灵圆盘”提供几乎无限的魔力供应,现在整个正面战场上几乎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没错,屠杀。
而屠杀,同时也是魔将“屠杀”的力量来源。
在这片战场上,威廉每轻松的杀死一个低位月境魔物,便会强化一分屠杀的概念,使得一小份力量强化到了魔将“屠杀”的身上。只要是屠杀,无论屠杀的是敌是友,都能使得相对应概念的月境魔物获得赐福。在过去,屠杀所领导的月境魔军,在进攻前都会举行大规模的血祭——有俘虏就血祭俘虏,没有的话便挑选出魔军中的弱者进行献祭(至于怎挑选,当然是不分敌我的内战一场,死掉的自然就是弱者),以此来强化自己的力量。
而现如今威廉指挥自己的圣灵军势在战场上开无双的结果,便是眼前的这个家伙的力量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没有第一时间将我杀死,是你最大的错误。”
伴随着“屠杀”嘶吼般的话语,缭绕在它周围的血色雾气旋转着附在了它的身体各处,然后飞速回旋,化作成一身如火焰般扭曲挣扎的暗红色全身凯甲。而在它的背后,同时也展开了一对完全由流淌着鲜血构成的恶魔翅膀。
“所以,灾祸,让我们开始下一个回合吧,你继续杀戮吧,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它那夸张的笑声,鲜血沿着“屠杀”紧握的手爬上了黄铜战斧,远远看过去,就好似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管一般。
(考虑吟唱金属系巅峰魔法【唤醒死灭星辰之亡骸】,在魔将屠杀进一步得到强化之前将其击杀)
(否决,咏唱【唤醒死灭星辰之亡骸】后,圣灵圆盘大概率会承受不住负荷直接破碎)
(将保护本体的7号、13号、22号,派去穿越【岚之护壁】进行紧急增援)
思绪在电光火石间流转,威廉在脑海中重新调整了资源的分配。随即,一直守在威廉周围的三个分身,在一道道电光的闪烁中消失。其中一个戴着鹿角头盔的分身,还在离开之前还顺走了威廉手上的“审判二”。
因为各处战场上都已经是满负荷了,为了稳住各处战线不被突破包抄合围,威廉实在没办法从别处抽调分身去援助。但假如再这么让“屠杀”继续强化下去,除非是自己收起所有的分身,依靠本体将其击杀。不然再过个几分钟,光靠那些无法施法的分身还真的摁不住那个家伙。
没得办法,威廉只能选择将自己周围护卫自己本体安全的四个分身,抽调出三个去支援。
“最起码现在,屠杀还是挡不住六个分身的输出吧……”
因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威廉感觉有些焦躁的自言自语道。
“同样,现在几乎没有战斗力的你,也挡不住我们的突袭吧?”
一个娇媚的声音突兀的回响在了威廉身后,而最后留下的那个分身护卫,立刻手持着如门板般巨大厚重盾牌,闪现到了威廉的身后,死死的将他护在了后面。
“铛铛铛……”
伴随着一连串清脆的金属回响声,六发淬有墨绿色毒液的锯齿长矛被盾牌挡了下来。
但威廉并没有回过头,而是抬起手瞬间凝固出了一面散发着寒气的冰晶盾牌,迎面挡下了一团黄绿色的脓液。
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浮肿夫人,终于打开了一直掩盖着自己下半张脸的扇子,露出了它那好似蟾蜍般丑陋的大嘴,而先前那团黄绿色的脓液便是从那张嘴里喷吐而出的。
“啧……你们碧丽斯手下的魔将总是有着在发动偷袭之前提醒对方的习惯吗?”
重新用扇子将自己的脸掩盖住的浮肿夫人抱怨般的说道。
随后它看着威廉道:
“亲爱的灾祸大人,你的小把戏已经暴露了。”
无数腐败的碎屑开始在它的周围飘散,先前与威廉在荆棘城有过交手的魔将“蚀烬”也同样凝结成型。
“能够通过圣像远程投送自己的力量……先前你不应该在荆棘城暴露自己的这张底牌的,灾祸大人。”
在蚀烬成型的瞬间,它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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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理智”的目的
“……我要说的就是以上这些了,我想您作为最为接近虚无君王的高位月境领主,一定能明白我所言非虚。而至于怎么抉择,就交给您们自己判断了。”
“理智”说着,理了理实际上并未有丝毫褶皱的衣领,然后分别向布莱克与蕾梅黛丝行了一礼。随即将它的目光转向了大殿中央的那个漂浮的幕布上——此刻,画面里的威廉正遭受着三位魔将围攻,看起来招架得有些吃力。
布莱克有些凝重的看着画面里焦灼的战情,然后又看向了那位不请自来的“理智”道:
“但我看不出你告诉我们这些情报,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我想即便疯愚弄臣阁下行事诡异,但祂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吧,难道祂会把这样重要的情报白白告诉我们的吗?”
“告诉您们这些情报完全属于我个人的独断,另外您的判断非常正确,即便我的主人再怎么疯狂,也不会选择将这些事情告诉给我们在月境的最大敌人。”
“理智”语气平淡的回答道。
“那这样就更说不通了,你难道不是忠于瓦尔克的魔将吗?”
端坐在王座上的布莱克继续问道。
“嗯,这又是一个经常会产生的误解。但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会觉得一个象征着‘疯狂与痴愚’的虚无君王,会拥有名为‘理智’的魔将呢?”
第一次,“理智”的脸上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到的笑意,它嘲讽般的回答道。
“你称瓦尔克为‘主人’。”
“那想必人类的奴隶,都是心甘情愿称呼那些为他们带上枷锁的人为主人的对吧?”
“理智”继续保持着那讽刺的语气回答,然后不待布莱克继续询问,它接着解释道:
“原本我应该会成为一把剑,一把弓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但幸运或者不幸的是,瓦尔克先生赢了某场赌局,所以我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等会,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本质……”
“没错,审判武装,在那场惊天赌局中被创造出来,足以伤害到虚无君王不朽生命的武器。应该说是与祂们相对立的概念,或者别的什么吗?总而言之其他的十二位虚无君王都乖乖的将其打造成了名为审判武装的兵器,而唯独我成为了高位的月境之灵。另外,不得不说你们的审判长取名的品味真的很差。不用顶着一个愚蠢的名字,这也算是我在没被制成武器这点上,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布莱克无视了对方的后半句话,沉吟了片刻,然后指出了问题的所在: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瓦尔克没理由会让你担任迷狂剧场的总管家。”
毕竟谁会将自己月境领域的代管权,交给一个与自己有着完全相反概念的月境存在啊?
但对此,“理智”则是十分平淡的回答道:
“那你觉得祂应该怎么样处理我,才能更好的体现自己‘疯狂’与‘痴愚’的本质呢?或者说,假如祂真想了一个妥善的方法来处理我,那‘理智’之名也该由他来继承了。再说,瓦尔克大人在迷狂剧场的做得最多的工作,便就是不断的推翻由我拟定好的计划,我这个总管家,在本质上也就是一个体现祂疯狂的工具而已。”
“所以说,这就是你先前告诉我们那些情报的目的?希望我们能够挫败瓦尔克的计划?”
先前一直没有开口的蕾梅黛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道。
“理智”冷笑着摇了摇头。
“计划?祂可从来没有过什么具体的计划,即便是把那些东西告诉了你们,也不过是增加了未来的变数,为祂带来更多的惊喜罢了。”
“理智”说着,脸上的冷笑里透露着一丝丝的怨毒。
“那你的目的究竟是?”
布莱克斟酌着问道。
“我想看到祂死。”
…………
如同它来时一般突然,“理智”在最后一次向他们鞠躬行礼以后,化作了无数灰色的晶体消散在了大殿之内。
蕾梅黛丝看向了布莱克,没等她开口,后者便抢先说道:
“稍等一下……估计是先前瓦尔克带自己的马戏团来到黑鸦望的时候,留下过什么标记,当时的它是唯一一个带着自己的眷族来这里的,这却是我忽视了。”
一个魔将,或者说力量达到魔将规模的高位月境存在,能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传送到“黑鸦望”王座大殿里来,这是绝对是对方留了什么东西在这里面。
说着,布莱克伸出左手化作一只鸟爪用力一抓,一个破破烂烂的深蓝色大象玩偶瞬间从虚空中被抓出,嘴里发出了好似孩童般的尖锐哭喊声。
“啧……幸好先前审判长坚持会议都要在黎明要塞召开,而要塞内部的会议厅里布置了大量的屏蔽结界,要不然我们的动向恐怕是早就被对方给摸透了。”
布莱克说着用力一握,那个蓝色的破烂大象玩偶伴随着“嘭”地一声炸响,瞬间化作了漫天的烟花消散在了半空中。
“要是犯这种低级失误让给审判长知道了,那他还不得罚我关禁闭?”
看着半空中消散的烟花,布莱克讪笑着说道。
而蕾梅黛丝则是一脸严肃的看着他问道:
“你都都关了八百多年的禁闭了,想来审判长也不会觉得那种事情对于你来说还会是什么惩罚……或者说,先前‘理智’告诉你的那些东西,你真的不打算跟审判长大人说?”
正如先前“理智”所说,它并非是代表着自己主人的意志来访,也同样希望他们两人不代表自己主人的意志与它谈一些事情。
这也是对方会挑选这个双方主人注意力都被转移的时机前来拜访的缘故。
布莱克没有做声。
而蕾梅黛丝立刻继续问道:
“所以说,它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虽然还有一些细节还有待验证,但就以我的直觉来看,应该是真的——那个能够真正杀死虚无君王的方法……”
布莱克盯着大殿中央的战局,用仿佛怕被画面中的威廉给听到的声音回答道。
“但审判长阁下绝对不会同意使用这个方法的,太危险,并且代价太大了。”
蕾梅黛丝同样小声的说道。
“所以说,你的意见是什么?”
沉默了半晌,布莱克直接问道。
蕾梅黛丝看着画面里好像陷入苦战的审判长,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
“除了最后的那个‘方法’,其他的事情都如实告诉审判长吧。”
见此,布莱克却是笑了笑道:
“虽然在这点上我与意见跟你一致,但假如你是因为眼下的情况而做出这个判断的话,我只能说,这场战斗最后绝对是审判长大人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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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终结屠杀
布莱克的判断没有错,虽然那三个魔将的突袭的确给威廉带来了些许的麻烦,但那也仅仅只是麻烦而已,全然没有达到危险的程度。
而此刻威廉所苦恼的,是另外一些相比之下并没有那么重要的事情。
如今威廉手中的“圣灵圆盘”,只有从黑水省两座封印圣殿里回收过来的两个。而这玩意的复杂程度,可能只有曾经审判席里负责道具制造与附魔的观星者西比拉能够复刻。并且即便能够复刻,那持续接受了八百多年信仰供奉所带来的,可以沟通星界的特殊效果,也是完全没办法复现的东西。
而这也是他一直感到束手束脚的原因了——将圣灵圆盘当做消耗品使用的行为实在是令他觉得难以接受。按照奈泽玛尔的说法,这玩意在整个维克大陆上总共也就只有四十五枚,而自己的手里暂时也只有两枚。如果可以的话,威廉是真不打算这么做的。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会把游戏初始送给玩家的火焰瓶都一直保留到通关结束的硬核仓鼠党,将这种限定道具当消耗品使用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先前在游戏里,但凡是在剧情过程中获得的消耗品,只要是能够自己通过消耗魔力使用完成同等效果的,他都会选择换做自己施法代替。而那些有着特殊词条,或者有特殊效果的消耗品就更别说了。就算不使用那些道具需要承受boss获得九成攻击耐性的惩罚,他也得宁愿多花慢慢磨过去,就为了把它们给收藏进自己的宝物殿里。
威廉还记得在某个暗杀任务里,明明只用伪装成客人,把带毒的药剂倒进香槟里就好了。但威廉因为那副毒药有着特殊的词缀,并且没法通过炼金给配出来,结果硬生生的把那个毒杀任务玩成了潜行刺杀任务,最后又变成了无双任务。
但是话说回来……现在他并不是在玩游戏,假如还这么继续自己以前那种奇特的坚持,那是真会有翻车风险的。
“唉……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你们怎么就不能找一个不会给人添堵的死法呢?”
感受到自己身后背着的那个圣灵圆盘蔓延出了无法修复的裂纹,威廉十分痛心的对那三个魔将说道。
而威廉的话,也令那三个在几度交手以后,已经感觉自己胜券在握的魔将听着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
其中最为警惕的蚀烬下意识的问道。
站定在原地的威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吟唱起了先前那个他一直不愿意吟唱的法术。伴随着法术的构筑,圣灵圆盘上的裂纹变得更为深刻了。
而那圆盘开裂破碎的声音,就仿佛是响彻在了他的心。
再见了,四十五枚圣灵圆盘的全收集成就。
威廉在心中如是悼念道。
而原本应该是一片虚无的天空上,不知何时伴随着威廉的法术吟唱变成了一片星空。
这并非是在现世的夜晚抬头能够观测到的,以月亮与十三星座为主轴,温柔而神秘的星空。而是一片璀璨到让人感到目眩、混乱、慌张、恐惧,光是看上一眼便能让人觉得如芒在背的绚烂星空。
每一颗星辰都咄咄逼人的放射出针刺般的锐利星光,仿佛抬手便能将那些星辰摘落下来,又仿佛它们会随时压迫到地面来。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现世尚未成型,秩序尚未确立之时,最为原始的星空模样。
而后星辰死尽,化作为了死灭冷寂的亡骸坠落于现世,成为了现世最初金属的由来。
重新唤醒那些亡骸的力量,还原万千星辰落尽的那一刻场景——这便是金属系巅峰法术【唤醒死灭星辰之亡骸】的原理了。
那三名魔将很快察觉到了那来自于天空的恐怖魔力威压,感受到了那足够将自己完全撕扯为碎片的力量,然后不由的陷入到了一阵奇妙的呆滞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先前对方不还是连招架它们的进攻都困难吗?
难道是自己的判断错了吗?
“蚀烬,这究竟是……”
浮肿夫人看着那绚烂的天空,难掩自己恐惧的说道。
“我不知道啊……”
蚀烬大声的回答道。
而这便是在那星辰化作的金属魔力乱流将它们给彻底绞成碎片之前,它们能够发出的最后声音了。
…………
当布莱克与蕾梅黛丝赶到战场的时候,这一场足以被称之为战争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这一方面是因为圣灵圆盘发生了不可逆的破损,导致威廉为自己分身供魔的功率持续下降,使得最后还留存在正面战场的分身十不存一。但另一方面,在威廉战胜了自己那病态的集邮心态以后,直接最大化功率的将带队的魔将与绝大多数高位月境魔物全部轰回了老家,致使对方的正面战线也同样完全的崩溃了。
在某种程度上说得上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吧,但考虑到这是威廉是一人成军的战果,这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一场酣畅的大胜。
但这场大胜的主角,却好似没有收获到丝毫的胜利喜悦。
此刻他铁青着脸看着那个被轰成了半具焦黑残骸的魔将“屠杀”——不得不说死血之王一系的魔将确实是韧性顽强。此刻的“屠杀”即便是只剩下一半的身体与三分之二个脑袋也依旧维持着没有消散。不但没有消散,看起来好像还能用自己残留的那只手再战一场。
当然,此刻的对方肯定恨死了自己这过于强韧的身体了。
尤其是在那把看似平平无奇的直剑面前。
布莱克带着自己的鸦群魔军来到了战场,虽然他的魔军无论是在质量还是数量上,都难以与先前四支月境军团的战斗力相匹敌。但若是收拾眼前的残局的话,却是没有一点的问题。
鸦群们填补了先前威廉圣灵军势的战线缺口,好似秋风扫落叶一般的追杀着残余的敌人。
而布莱克本人则是直接降落在了威廉的身边。
因为,这里是整个战场上唯二还剩下的有魔将反应的地方了。
另一个地方是一直在旁边冷眼观战的“痴呆”。
“审判长大人,新的坐标点已经制作完成了,所以我先带着自己的眷族……”
威廉抬起了手,止住了布莱克后面的话。
然后他对那个依旧冲着他龇牙咧嘴的“屠杀”道:
“别装了,上一任‘屠杀’在临死前,还藏了东西打算给我留点纪念。但这一套对于现在的我是没有用的。”
说着,威廉轻轻的敲了敲自己手中的冰霜法杖,如钻石般璀璨而坚固的冰晶瞬间攀附到了“屠杀”的每一处关节上,令它完全动弹不得。
在游戏里最后击杀“屠杀”的场景,是一个极为日式狗血的剧情。
一路引导主角开启“审判二”真正力量的战争牧师,舍身为主角挡下“屠杀”临死前的最后一击而死。而这个曾经信仰死血之王,却在战争中因为误杀了自己家人而猛然醒悟的男人,最终找到了自己的救赎。
不过威廉在事后也仔细思考过,假如编剧不这么处理,那这剧情也挺尴尬的。总不可能让一个前半生杀戮成性的月境信仰者,就因为突然醒悟便能免除掉自己的罪恶吧?他最后没有为主角挡刀而死,按照逻辑最后依然还是要死在审判席的公审之下。所以游戏里的那个死法,既是一种体面,同时也算是减少了玩家们的道德负担。
但话说回来,这同样的招数已经对威廉没啥效果了。
尝试着挣扎无果,没办法用自己临死前一击,携带着概念性的死亡,来重创灾祸的“屠杀”只得破口大骂道:
“灾祸,不要以为你赢了就可以得意。你可以赢无数次,但我们也有无数的时间陪你继续这个游戏。而只要我们能赢上一次,那你先前做出的一切努力都……”
它后面的话,化作了沙沙的溅血声飘散在了空中。
威廉懒得听对方那不痛不痒的废话了,此刻的他正处在气头上,所以直接命令自己的分身一件刺穿了对方的喉咙,然后才说道:
“但无论结局怎么样,你都看不见了不是吗?”
看着眼中的红光逐渐溃散,但身体却丝毫没有消散迹象的“屠杀”,威廉冷淡的说道。
“再说了,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的,不是吗?”
威廉说着转头看向了在他身后的布莱克与蕾梅黛丝,好似在询问意见,又好似反问着什么。
而随着威廉的话音落下,他携带着的圣灵圆盘霎时间碎裂成了几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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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失败的密仪
风暴省,万仞城,泰拉大教堂。
因为先前的圣像显灵事件,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来自帝国各个行省的大量虔诚信仰者,都赶往了这座第八教团在名义上的至高圣殿朝圣。
而第八教团也同样没有浪费这样一次扩大自身影响力的机会,除了在最初的那段时间进行了较为谨慎的戒严之外。后续他们持续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布道、传道,充分的利用了这场原本可能会演变为教难的事件,配合着帝国远征军出兵阿瓦洲的宣传,强化了民众对于第八圣灵、对于瑞尔皇室的拥护。
现如今,几乎是每一天都有无数的虔信者前往泰拉大教堂,只为听到第八圣灵在人间的代言人——第八教团牧首阿德里安的布道。而万仞城里旅馆、酒馆、驿站等等商铺的生意也是因此好到爆棚。这座因为瑞尔皇室迁都而衰败下去的城市,也彷佛焕发了八百年来的第二春。
“我先前就说过了,宣传只要到必要的程度就好,搞成现在这样反而会有麻烦……”
听着教堂外足够掩盖圣歌的祷告声,阿德里安有些无奈的说道。
今日并非教会的休息日,但泰拉大教堂却是大门紧闭。
不但是大门紧闭,甚至可以说是戒备森严——哪怕是当初刚刚发生了显圣事件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的戒备森严。
全副武装的教会圣骑士与从万仞城抽调过来的卫兵,将成百上千希望朝圣的信徒拦在了教堂的门外。
因为此刻,牧首阿德里安与手下的八位大主教,三位星辰议会的高层,以及一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黑袍人,正在这座教堂的内部举行一场极为重要的大密仪。
庞大的圣歌队用灵魂的咏唱唤起了足量的信仰共鸣,星辰议会的高层们在一座复杂到令人目眩的法阵里持续的供给着魔力,而那个神秘的黑袍人,则是在沟通着月境的力量。
而这些不过是这场密仪的辅助,仪式的真正主体,则是这座教堂的本身。
开国皇帝泰拉·瑞尔下令修建这座泰拉大教堂,是在他征伐阿瓦洲失败后的两年后。当时的帝国元老院,对于将帝国的信仰地标建筑设计成精灵的建筑风格这点一直颇具微词,但事后皇帝陛下却是将那些意见全部都给压了下来,下达了强硬的命令。
泰拉·瑞尔那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有这么一天。
模彷着月法城宫殿而修建的泰拉大教堂,通过在象征意义上的共鸣,将高等精灵一族迷雾精魂的力量化作己用,令皇帝陛下的力量超脱因果,铭刻于循环的命运之中。
这是他早在八百多年前盘算好的事情,虽然这个计划成功的概率低到令人发指,但却也称得上值得一试。
而为了这个计划,第八教团甚至不惜与月境的亵渎存在合作,利用那个名为“铁心寡妇”的虚无君王,制作足以容纳圣灵泰拉力量的容器,将锲子打入到敌人的心脏里。
但这些东西注定是没办法跟门外的那些虔诚信众们解释的。
尚未成神的人,必须作为神来宣传才有成为神的可能。宗教在某种意义上,本质与欺骗没有什么区别。
阿德里安算是为数不多明白这个真理的人。
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是在明白了这个道理的前提下,依旧选择了虔诚。
“算了,继续吧,早点把这些事情了结,机不可失……”
在阿德里安的认知范围内,并没有能够与他分享那些感触的人,于是他只得叹了口气。
在场大多都是行动多于话语的人,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好像是这个世界大多数强者的习惯。因此在听到阿德里安的发令以后,每个人都开始了自己所负责的工作。
密仪启动,各处法阵陆续被点亮。
身处在密仪中心的阿德里安感受着澎湃的信仰与魔力与月境力量相交织,然后隔着上万公里的空间距离,隔着难以计数的概念,令他的主人更进一步的坐稳属于他的王座。
刚开始,密仪一帆风顺。
然后……彻底的失败了。
先是那个面无表情黑袍人自顾自的停止了与月境的沟通。即便是负责安保与监视工作的葬魔机关的苦修士,将刻满了苦痛符文的匕首划伤了那人的脖子,对方也不愿意继续合作了。
“这是哀尔女士的神谕,她会为自己的违约付出相应的代价,但她与泰拉阁下之间的契约至此结束了。”
那个铁心寡妇在现世的代言人如此说道。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就彷佛那足够将人逼疯的痛苦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阵清风。
阿德里安点了点头,然后挥手让一旁葬魔机关的苦修士退下。
他明白,给予铁心寡妇信仰者以痛苦的折磨,就好像在威胁一个女人要把她给阉了一样。
所以他走上前拧断了对方的脖子,摘下了对方的头颅,将其封存在了【时之茧】里,抛给了一旁的侍从。
那个侍从慌乱而困惑的看向了阿德里安。
“将这个哀尔在现世代言人的灵魂,献祭给与她敌对的虚无君王,我们应该换一个合作的对象了。”
他语气如常的说道。
没关系,缺少了月境的援助,这场密仪不过是变得困难了点,毕竟最重要的地方,搭建联系已经完成了,接下来……
阿德里安如此想着,而下一个瞬间,原本与这座泰拉大教堂产生着共鸣的月法城宫殿,完全的……消失了?
其地理坐标,直接从现世里消失了。
阿德里安有些愕然。
一座宫殿怎么可能突然消失?
持续到一半的密仪因此停止了下来,在场剩下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主导这场仪式的阿德里安,他们的脸上满是困惑的表情。
“没关系,可能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迅速平静下来的阿德里安如此道。
“即便没了物理坐标,我们还可以利用圣灵圆盘的矩阵进行搜寻。只要矩阵完整,就没有什么不在第八圣灵视野范围里的东西……”
说着,阿德里安紧握着自己胸前的圣像,利用自己作为牧首的权限连接上了圣灵圆盘的矩阵——或者说,沟通上了意识被分裂成无数碎片的圣灵泰拉,借由她的意志重新找回消失的月法城宫殿。
虽然要多花一点时间,但只要利用矩阵进行搜索,便一定能让密仪继续。
而整个泰拉教堂,也因此陷入了长久的、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直到阿德里安借用圣灵的视野,终于在一片风暴之中看到了月法城宫殿的轮廓以后……
他突然与一个存在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双银色的眼眸,散发着深渊一般不可见底的力量。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他被一股如铁锤般的力量给震退了回去,也与圣灵圆盘的矩阵断开了联系。与此同时,在他的感知里,原本精密的圣灵圆盘矩阵也变得不再完整了。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一圈人给团团的围住了。
从那些人关切的眼神上来看,自己好像是被什么力量击倒给在地了。
“我,哇……”
阿德里安张开嘴想说话,但浓烈的铁锈味却是先一步将他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他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此刻自己的整个胸膛都凹陷了下去。
随即他的意识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不断不断的飘远,直至几乎要消散。
在他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的最后感想是。
刚刚那个看了我一眼的人,到底是什么啊?
…………
“审判长?”
“哦……怎么了?”
威廉回过神来问道。
布来克有些担心看着威廉道:
“看您刚刚突然愣了几秒钟……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威廉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感觉好像有什么人顺着圣灵圆盘在远处盯着我,所以干脆就把圆盘里最后剩下的那点魔力给反馈回去了……”
虽然说是“那么点”,但那也是足够同时维持多个分身的魔力量。
说着,威廉有些心疼看向了自己手中碎成了几块的圆盘,随后抬头道:
“不过那估计是我自己的错觉吧……好了,你也该说说你自己的事情了。先前提到的,瓦尔克的手下‘理智’突然过来找你们,它到底说了些什么?”
第七十一章:二十二
“……但这很奇怪不是吗?”
在听完布来克的讲述以后,威廉的手指在法术媒触上有节奏的敲击着说道。
“哪方面很奇怪?”
布来克表情不变的询问道。
“现如今月境诸王的大致立场,以及有关于‘月之锚’的功能。这么重要的情报就这么随便的告诉我们了,我实在看不出对方这么做能捞到什么好处。”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蕾梅黛丝立马接话道。
“但考虑到它背后是那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我觉得这件事情倒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蕾梅黛丝的话令威廉低头思考了一下。
的确,如果是瓦尔克的话,她倒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要知道,当初跟黑鸦望相关的情报,以及科尔斯背叛的事情,都是对方直接告知的自己。而自己也是因此救下了布来克,并且终结了那几位虚无君王企图通过晋升仪式进行位面融合的阴谋。
从结果上来看,除了乐子之外,瓦尔克收获不了半毛钱的好处,但她确实这么做了。
但这一次,最起码在威廉看来,跟先前还是有着相当大的不同的。
或者说,不符合对方的行事风格?
也许瓦尔克会为了乐子将这些重要的情报告诉自己,但对方绝对不会选择像派遣自己的使者找自己手下,这种隐蔽而不张扬的方式。
况且,将这些虽然很珍贵,但是暂且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情报告诉威廉,对于渴望着无数不可测可能性的瓦尔克来说,又能引发怎样的混乱呢?这反倒是由此会让未来的事态往更为稳定、秩序的方向发展。而这绝对不是那个热衷于制造各种“意外”的虚无君王,乐意看到的场景。
所以,威廉又多问了一句:
“在‘理智’离开前,它有跟你们说起告诉你们这些情报的目的吗?”
布来克与蕾梅黛丝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在短暂的沉默以后,他们两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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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威廉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最终他平静的点了点头道:
“这样吗?我了解了。”
…………
在月境联军溃退以后,黑压压的鸦群转而化作了鸦羽构成的旋风,开始打扫起战场。
非审判武装杀死的月境魔物不会留下尸体,只是会消失回归到相应的月境领域,然后看它们主人的心情决定会不会回炉重造。
既然是消散,自然也就不会留下兵器什么的作为战利品。实际上月境魔物无论是爪牙还是兵器,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当做武器的东西,本质都是构成它们存在的一部分。
不过它们消散后留下月境尘埃,却是很多魔药所必须的炼金材料。而此刻,那些鸦群化作旋风在战场上扫荡的东西也就是那个。
在这个月境相关知识被教会、皇室与星辰议会垄断的时代,这种在审判席时代法师学徒都能论斤买的炼金材料,现在却是有价无市。以至于先前为了延缓饥腐女士在多个城市散播的瘟疫,熬制驱散魔药所需的材料都是威廉从宝物殿自掏的腰包。
而在这样一场堪称战争的战斗结束以后,留下的月境尘埃估计够把威廉先前消耗的库存补满还有大量剩余。
至于其他的战果……先前过来的八位魔将,除了未曾参加过战斗的“痴呆”之外全部阵亡。其中名为“屠杀”的魔将更是被审判二彻底杀死,结束了自己那原本可以持续至永恒的生命。而那个被它们称之为“月之锚”的东西,据说是作为用于打开星辰灯塔钥匙的神器,则是留下了死血之王的那一个——另外三个在混战中,被见势不妙的高位月境魔物给带走了。
威廉也没有急着就在这里进行研究,而是在进行了简单的封印以后,交给了布来克手下的鸦群,让它们带回去妥善保管。
毕竟现在堆积在威廉手上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直在战场边缘旁观未曾下场的“痴呆”,在战斗结束以后它由自己的手下推着那辆华丽的轮椅,不紧不慢的离开了战场,就好像这附近是它家一样。
而令布来克与蕾梅黛丝感到不解的是,审判长威廉并没有出手阻止它们的离开。
“就让它们走吧,反正也没办法彻底杀死痴呆。权当是向瓦尔克释放点善意好了,毕竟刚刚送了那么珍贵的情报转手就把她的手下给送去回炉重造,总归有些说不过去。”
威廉是这么解释的。
在回黑鸦望的路上,布来克与蕾梅黛丝不停地交换眼神,猜测着审判长是不是察觉到他们隐瞒了些什么。
仔细想想,将那个名为“痴呆”的家伙直接给放回去,实在是不太符合审判长大人过去对于月境魔物逢敌必杀的原则。
这莫不是对于疯愚弄臣的一种试探,亦或者更糟糕的……是对于他们的试探?
但是,真的说不出口啊……那个能够彻底杀死虚无君王的方法。
假如与月境有着血海深仇的审判长真的打算这么做该怎么办?
两人的心里都是如此想到。
“能够在月境真正杀死虚无君王的方法只有一个——令新的虚无君王诞生,以此杀死旧的虚无君王。”
当时的“理智”如此说道。
“什么?”
“重现她们的晋升仪式,以新生的方式取代或者说……杀死过去的君王,这便是能够将不朽虚无君王真正杀死的方法。”
“但是……”
“我知道,问题在于,该怎么做,以及即便做到了,那这不过也是制造了一位新的虚无君王,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变化对吧?”
理智不等布来克说完,便提前帮他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布来克板着脸点了点头。
“在回答这两个问题之前,我先需要说明一点。那就是即便在整个月境之中,虚无君王的王座也是有着严格数量限制的,这个数字并非是凡人们所熟知的十三,而是……二十二。而这个数量也许会减少,但绝对不会增加。”
“二十二?”
“您不是差一点就成为了第十四位虚无君王吗?即便那只是不完全的体验,但我想您也应该感受到了,虽然虚无君王的王座本身是永恒不灭的,但端坐在王位上的意志却是能够替换。无论是您,还是可怜的科尔斯,亦或者有可能的……您的主人威廉·凯恩阁下。都是曾经有机会坐将自身的意志铭刻在王座上的存在。”
“理智”斯条慢理的说道。
“但坐上王座的人,并不能成为真正的王,而只是作为力量本身的傀儡罢了。”
布来克立刻回答道。
曾将在黑鸦望挣扎了数百年的他,十分的清楚那力量对于凡人心智的侵蚀到底有多么的严重。
“理智”点了点头,然后道:
“但在最初的那段时间,作为新的虚无君王诞生的你,或者其他什么人,在自身的意志尚未被完全同化的时候,是可以选择将那座王座给彻底砸碎的。当然,其代价便是自己的存在也会随之永恒的……消逝。”
“而这,便是能够真正彻底杀死虚无君王的方法了。”
第七十二章:回归
回到现世以后的威廉,感受到自己在阿瓦洲的分身已重新通过圣灵圣像与自己建立了联系,他悬着的心终于也放了下来。
月法城宫殿已经在坐标点的作用下安然回到了阿瓦洲。
当然因为宫殿主体在先前的战斗中被炸掉了一半,该不该用“安然”这个词还有待商榷……
但好歹也算是暂且解决了这一轮的危机。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的打了个哈欠。
从体感上来说,从月境返回到现世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境。
无论精神力有多强悍,人类的精神构造终归还是不适合长期暴露在月境那不断发生着变化的魔域,尤其不适合那些非月境领域的无主地带。
想象周围的光线就好似时刻在疯狂转动的万花筒,再想象无数尖叫与低语汇聚成比舞厅还要喧嚣数倍的噪音。
而假如你恰好还是一个精神力强大的魔力敏感者的话,那四周的环境环境甚至还会伴随着你的思考不断发生变化。这一切都足以将一个没有相关经验的凡人给逼疯,即便是有着月境探索经验专家,也不免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精神损伤。
据说在帝国专营月境相关研究的组织“湮灭之塔”就有规定,所有对于月境的探索都必须严格限定时间,以此来避免月境环境本身对于探险队的强烈精神污染。
总算是回来了……
此刻身处黎明要塞的威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先前的那场足以称得上战争的战斗,虽然借助了圣灵圆盘,用的并不是自身的魔力,但同时微操接近百个分身所消耗的精神力,相比于先前在黑鸦望同时面对四位虚无君王,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分难得的,久违感受到了疲惫的威廉,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以此恢复一下自己的接近枯竭的精神力。
但很可惜,眼下堆积在他眼前的事情却是比山还要多。
审讯抓到的塔克玛教团成员,分析“月之锚”的功能,确认那些有【月之源】标签物品的性质,维修保养自己先前在战斗中使用的武器装备,操控【镜影】分身帮助蕾梅黛丝稳定阿瓦洲的局势,警惕“毒蛇之痕”可能有的饥腐女士入侵……
还不能休息啊,审判长阁下……
不知为何,威廉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论怎么说,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威廉大人。”
与此同时,有人在威廉的身后如此说道。
他回过头去,说话的正是布来克。
对方盯着自己困得都有些睁不开的眼睛继续道:
“很多事不急着现在做,而比较紧急的那些,比如确认毒蛇之痕情况之类的事情,您完全可以先交给我负责。您现在真正最紧迫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休息一下。”
毕竟您是一个凡人……
后半截话,布来克没有说出口。
是凡人便会有疲惫,会受伤,会死。
而这些才是凡人存在的证明,同时也是凡人之所以崇高的原因。
威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点头回答道:
“好。”
…………
威廉知道布来克跟蕾梅黛丝有什么事情隐瞒了自己。
那两个人都不太擅长说谎,先前自己在询问他们一些细节的时候,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简直就是把“我有些话没说”给写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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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威廉是打算回现世以后,由同时身处两地的自己,分别找这两个人询问先前“理智”到访的细节,然后进行比对确认的。
而之所以没有当面指出来,则是因为威廉对这两人的忠诚实在没有半点怀疑。
一位为了坚守承诺而坐镇阿瓦洲千年,另一位更是被月境的力量折磨了千年也未曾妥协——要是这样自己还怀疑这两位审判席成员忠诚的话,那他也太不当人了一些。
所以,威廉相信他们俩的隐瞒,一定是有着特殊原因或苦衷的。
又或者,有些事情他们是打算等时机到了,再跟自己说。
在去往自己的睡房的路上,威廉如此想到。
最起码,先前布来克眼神中的透露出来的,对于自己精神状态的担心绝对不是虚假的。就凭这个,自己也应该给予他们多一些的耐心与信任。
当然,这些也仅仅只是对于他们忠诚的信任——毕竟这个世界并不是只靠着忠诚就能维系下去的,而有时候愚蠢所带来的后果会比背叛更为惨烈。
虽然蕾梅黛丝与布来克并非愚蠢之人,并且他们对于月境的理解也足够的深刻。但在这个方面,威廉也需要做好堤防。
毕竟在另一个世界,威廉在那个尔虞我诈的职场里便学到了一个道理——不要过于信任老实人,因为有时候你猜不到他们会做出什么傻事。
所以,该如何平衡自己对于这两个手下的信任与警惕,并最终妥善的解决这件事情,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又或者自己应该主动去找一趟瓦尔克,直接从他那边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领导者真的好麻烦啊……
威廉感叹道。
…………
历史会记住这一天的。
号称从未被攻破的月法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浩劫。
与月境相勾结的瑞尔帝国,利用卑劣的手段,买通了尹苏城之主沃德·风歌,绕过了迷雾精魂的结界,将整个月法城宫殿给拉入了月境之中。妄图借此将阿瓦洲的主战派领导人全部刺杀,并使高等精灵一族失去迷雾精魂的庇护。
但好在传奇的“影子女王”蕾梅黛丝与凤火城之主莫尔顿凭借着自己力量从月境杀了回来,告知了民众瑞尔帝国那令人不齿的阴谋。
这便是审判长大人帮忙想到的,用于告知民众的解释。
严格来说,这不完全是谎言,只是有选择性的说真话。
另外,没有人会怀疑他们说的就是事实,因为数以千计的月法城公民都亲眼目睹了那座华丽的宫殿被一团阴影所吞噬,只留下一个比黑暗更黑暗的虚无空洞。
月法城作为阿瓦洲的法师之城,汇集了整个阿瓦洲近七成的魔法咏唱者。因此,在这件事情发生的瞬间,城内多位强大的法师便已经前往了现场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将现代魔法原理作为通识教育的阿瓦洲,民众对于这类事件的接受速度出奇的快。
所以,当那座已然残破的宫殿重新回到现世的时候,当蕾梅黛丝将魔将“屠杀”的尸体展示给民众的时候,当她高声的控诉着帝国打算对高等精灵一族实施的暴行的时候。她便明白了,在不久之后,阿瓦洲便会如审判长大人所计划的那样,重新有秩序的完全回归到她的统治之下。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魔剑破碎成了碎渣,浑身满是伤痕的莫尔顿如此问道。
这位见证了全程的凤火城之主好像觉得有一些不妥。
“有什么地方不好?”
蕾梅黛丝一边向高台下的民众挥手致意,一边反问道。
“相较于阿瓦洲而言,您其实更希望能够回到审判席对吧?”
对此,莫尔顿缓缓地说道:
“毕竟您的游侠之名可是自由的象征。”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听出对方弦外之音的蕾梅黛丝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我的意思是,您不能既作为阿瓦洲的统治者,又忠于您曾经的审判长。不然那样岂不是又将高等精灵一族的命运交由了人类的手里?这从本质上来看,跟投降帝国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七十三章:退出
“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威廉足足昏睡了两天一夜才醒过来,而醒来以后他处理的第一件事情,便就是询问阿瓦洲的当前局势。
在听蕾梅黛丝汇报完目前阿瓦洲的情况,尤其是有关于凤火城之主莫尔顿对于他的态度以后,威廉如此问道。
蕾梅黛丝点了点头,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见状威廉直接问道: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目前莫尔顿还在使馆,正由我信得过的人在看管着。在有我的命令之前,他不可能去任何地方。而在黑鸦望目睹了这一切,并且知道您已经归来的只有他一人而已。换句话说,现在事情还处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蕾梅黛丝快速将自己的处理方式,汇报给了眼前的审判长。
但威廉想听的并不是这个。
“不,我不是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这种事情我相信你能自己处理好……我想知道的是,关于莫尔顿说的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威廉表情严肃的问道。
蕾梅黛丝愣了愣,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威廉的问题,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怎么想的?”
威廉点点头道:
“或者可以问得更直接一些,你如今当真还想再回到终焉守望者,继续担任审判十三席的一员吗?”
威廉对于蕾梅黛丝的印象还停留在了一千年前的那个时代,毕竟对于他的感觉来说,那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而已。
如果是一千年前那位如风一般自由的游侠女士,让她来管理整个阿瓦洲,那还真不如杀了她。毕竟当年的她便因为是忍受不了阿瓦洲那完全扼杀了未来可能的赐福制度,才选择放弃自己身为高等精灵的祝福,转而渡海来到维克大陆成为的一名冒险家。
但是时过境迁,现如今她当任阿瓦洲的“影子女王”已有着数百年的光阴。相比起来,蕾梅黛丝当年与审判席成员一同冒险的时光,才应该是她那漫长生命中一段短暂的插曲。
换句话说,假如阿瓦洲统治者与审判席成员这两个立场之间发生冲突的话,她理应更维护前者的利益才对。
而莫尔顿所提出的,又恰好是一个击中了要害的关键问题。
无论如何,威廉现阶段都是要以推翻现如今的瑞尔帝国,整合现世力量对抗月境的大动作为中期目标。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无论自己愿不愿意,适不适合,他都要成为这个帝国实际上的掌权者。
当初自己在游戏里做不到的事情,他现如今必须做到。
而阿瓦洲与维克大陆,与其说是两个不同的国家,更不如说两种形态的文明。它们从种族、信仰、文化等方面,在根上就是完全不同的。假如威廉希望将阿瓦洲整合到新帝国中来的话,那么他除了跟现如今的瑞尔帝国王室一样,采取武力强压之外别无他法。
这种大势,即便是蕾梅黛丝愿意尽全力支持他,也没办法改变阿瓦洲的内部撕裂,以及在未来会有的各种隐患。
在这种堪称文明冲突的矛盾下,不是解决知道了真相的莫尔顿一人,事情就能万事大吉。
换个更容易理解的说法,维克大陆上的人类文明,因为从来没有过对于阿瓦洲精灵文明的宣称,所以压根没有不流血就将阿瓦洲政权纳入到帝国版图的选项。
反倒是因为森精灵与冰精灵这两支从阿瓦洲走出的高等精灵殖民者,阿瓦洲甚至可能还能从典籍里找到对于帝国翠玉省与冷石省的“自古以来”宣称……
当然,以上的这些问题,威廉都可以依靠自身的武力强压。
虽然在现世召唤“圣灵军势”,受限于沟通星界效率的影响,可能达不到先前在月境召唤时的强度。但用来踏平一到两座独立城邦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甚至威廉不使用那个底牌,仅凭借自己的本体也足够正面击溃高等精灵族的大多数反对势力。
但问题在于,眼下的他并不是在玩什么填色游戏,只用把地图全部涂成自己想要的颜色就可以胜利通关了。
真的这么做是要死人的。
要死很多很多的人,并且很多都是无辜的人。
并且死了那么多人作为代价,自己所希望的整合现世反抗力量的目标也并不会达成。恐惧与高压的统治或许可以在短时间内令对方臣服,但在未来一定会带来更为剧烈的负面影响。
真把阿瓦洲吞并,要彻底将其消化成帝国的一部分,最起码要一个世纪的时间。而新的月境危机按照铁心寡妇的说法,指不定就会在这几年爆发。
对于威廉来说,杀人远比让一个人臣服容易。毕竟杀人不需要征求对方的意见,而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的臣服,则需要考虑除了自身力量之外的大量事情。
一个人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一个国家了。
所以,无论是出于自己的良心,还是出于不希望现世的反抗力量被无故内耗,威廉都不能这么做。
威廉的问题令蕾梅黛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像直到威廉真正的问起来,她才第一次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见状,威廉继续补充道:
“莫尔顿的话也许很难听,但他说的也确有道理。阿瓦洲的自由城邦的公民,是不会接受在你这个洲主之上,还要听一个人类审判长的命令。当然,距离我彻底走上前台还有一段的时间,在这之前你可以同时隐瞒这两个身份,但在那里后,你就必须做出取舍了。”
威廉说这话,是希望对方能够尽早找到一个信得过的接班人。
他需要蕾梅黛丝的战斗力,但也无法放弃阿瓦洲这股势力,想来也只有这个方法能最大化的整合阿瓦洲的力量。
最起码在下一次月境危机爆发后,阿瓦洲绝对不能再一次依靠着精魂的庇护置身事外。
过了好一会儿,蕾梅黛丝才反问道:
“威廉大人,请问在您的心目中,现如今的我还是终焉守望者,还是审判席的一员吗?”
“一直都是。”
威廉点头。
“即便是过了千年也是?”
“最起码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会是。”
威廉有些心虚的回答道。
毕竟对于他而言,所谓的一千年时间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在您的心中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没有注意到威廉那奇怪表情的蕾梅黛丝,轻抚自己的胸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
“那么终焉守望者的领导者,审判十三席首席,审判长威廉·凯恩阁下。我,审判席第三席,警戒月境哨兵部队,蕾梅黛丝·月影,向您提出正式提出申请……”
“我希望自己能够退出审判席。”
什……什么?
在威廉的表情从疑惑转变为惊讶之前,蕾梅黛丝先说道:
“如果您能同意话,我将会以阿瓦洲统治者的身份,与您站在同等的位置。针对即将到来的月境危机问题,代表阿瓦洲与终焉守望者进行合作谈判。”
7017k
请假条
终于算是把写得极为失败的第三卷的剧情给全部挨过去了,但最后怎么把尾声写好实在是憋了一天没能整明白。而且目前的第四卷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虽然有点子,但还没落地成故事的构架。
简而言之,大纲还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第三卷这地狱般阅读体验继续折磨读者了。
因此,请几天假,待我好好的把大纲整理一下。
至于具体几天?反正每请一天,都算我欠下了一章,到时候都会在八月份补回来。
另外微微剧透一下,第四卷的名字暂定是:世界尽头。
最后,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打赏、月票、推荐票。摊上我这样的作者,大家是真的不容易,总而言之,辛苦你们,并且感谢你们愿意看我这极为不成熟的作品。
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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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月之源
不得不承认,蕾梅黛丝的提议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而这同样也是威廉最终点头同意的原因。
一千多年的漫长时光,将近八百多年的统治生涯。蕾梅黛丝现在所背负的是整个阿瓦洲的命运,而这绝不是能够轻易放下的责任。
或许从个人角度出发来说,蕾梅黛丝更愿意放下目前的重担,回到审判席继续担任游侠与哨兵。但现实却是,除了她之外,整个阿瓦洲政府没有另一个强大,有着足够声望,并且值得信赖的人出来主持大局。
所以统治者只能是她。
既然她担下了统治者的责任,那她必须优先从自己子民的立场出发,去权衡利弊。
而在另一边,威廉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对她说,请放下你所背负的重担,好好休息吧,你已经尽职了。
即便威廉很想这么对她说,即便对方或许也很想能够听到这句话。
但倘若真这样说出来,那这才是对于蕾梅黛丝这一千多年努力最大的否定。
因此,两个明明知道对方内心深处究竟想要什么的人,最终却只能心照不宣的让事情向着两个人都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大抵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您就这么答应了?”
在听完威廉的话以后,布莱克相当难以置信的问道。
“怎么?你也想分家出去?”
威廉转过头打趣着问道。
“没有没有……”
布莱克赶忙摆手,随即他叹了口气道:
“不是分家的问题,威廉大人,蕾梅黛丝她……很辛苦。当年她甚至都不打算接手整个阿瓦洲,若不是当时我找到了她,与她立下了契约,她也不会在往后的八百年间一直被禁锢在那个王座上……我想她应该已经足够累了。”
威廉没有做声。
此刻,两人走在黎明要塞宽阔的走廊上,除了脚步的回响声之外,万籁俱寂。
走了许久威廉才缓缓道:
“我知道。”
这种事情,威廉在见到蕾梅黛丝第一眼,见到对方眼神中的苍老与疲惫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而这是我欠她,以及欠你们所有人的……”
…………
走廊的尽头是宝物殿。
一个原本只能通过控制台输入特殊代码才能抵达的地方。
过去在游戏里,威廉通过空间魔法设置了一扇永固的传送门,使得这里与黎明要塞内部相联通。
这里原本是游戏开发者用以放置游戏物品进行测试的地方,而威廉在连接以后,便将这里作为了自己放置游戏物品收集的陈列室。
从理论上来说,这里面有着游戏里全部的道具,无论有没有出现过在游戏中,无论是属于玩家的还是npc角色。
或者换个说法,游戏里出现的所有道具,实际上都是从这个地方调用出来的复制品。
在过去,威廉基于某种奇怪的,对于“唯一”概念的执著,每当自己在游戏里获得了一个道具时,便会将原本存在于这个地方的道具给删除掉,以确保自己的藏品是独一无二的。
现在的威廉真的很想回去给当初的自己两个大逼兜。
总而言之,在游戏全收集完美通关以后,除了原本便没在游戏中出现过的废案道具,以及在剧情流程中不能被玩家获得的剧情道具之外,整个宝物殿里的道具应该都是独一无二的。
作为一个游戏来说,有这么一个开发者仓库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基本上所有的rpg游戏都会有这么一个方便开发者进行测试的地方。
但是,若这个世界成为现实了,那威廉这个宝物殿的存在就很耐人寻味了。
首当其冲的问题便是,这个宝物殿的地理位置究竟在哪里?
威廉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心中如此想到。
现世、月境、星界、光境,亦或者是某个不知名的半位面?
既然能够通过传送门来到这里,那么这个宝物殿处在现世某个角落的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毕竟基于传送门法术的原理,是没办法仅仅通过撕裂空间去往月境或者星界之类的位面的。
但若这里是现世的话,又没办法解释为何自己无法使用定位的法术标记自己所处的位置。
另一方面,威廉也尝试飞向这片星空的尽头,看能不能飞出去。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在飞到一定程度以后,这里的空间概念便变得十分的模糊了起来,无论自己在体感上飞出了多远的距离,只要停下来回头,便又会回到自己的收藏宝物之间。
这片空间的边界,好像只会随着里面储存的东西的数量而变化。
“无论是第几次来到这里,都会惊讶于您的无上伟业。”
与威廉一同传送到宝物殿的布莱克,看着那仿若无垠的星空敬畏的感叹道。
尽管并非是虚无君王,但作为最为接近那一概念的高位月境存在,布莱克本身也是掌管着属于自己月境领域“黑鸦望”。因此,他自然也明白,要制作出一片这样的空间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能执掌黑鸦望,那是因为他自己象征着“绝望”这一概念,现世所有的“绝望”情绪共同维持着那片月境领域的稳定。
即便如此,他所掌握的月境领域也是一个有限的空间。
而审判长大人凭借着自己的魔法才能,便能够在法则坚如磐石的现世开辟出这么一个无垠的稳定空间,这简直就是只有圣灵或者虚无君王才能够达到的伟业了。
“嗯……”
听到布莱克的夸耀,威廉不知道自己除了“嗯”之外还能回什么。
总不可能告诉对方,这个空间的真实来历吧?
威廉只得在心中默默地庆幸自己当年设置的传送门是永固的,并且阵法也没有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被人破坏。
要不然自己费劲心思收集完的道具,就真的要全部被锁在这个不知道在什么位置的地方了。
“审判长大人,这个空间到底是……”
“行了,布莱克,这次带你到这里,不是想听你来吹捧我的。”
见布莱克好像还想继续说下去,威廉轻咳了一声打断道。
“抱歉,审判长阁下。”
布莱克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然后接着问道: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一定要到这里才肯跟我说?”
威廉摸了摸自己在右肩上的那个难以痊愈的伤口道:
“我不知道卡米拉能不能通过这个伤口间接掌握一些我的信息,所以只有这里才是安全商量这些事情的地方。”
说着,威廉抬起了一只手,好几道流星从星空中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坠落了下来。
布莱克刚想问到底是什么话题需要如此的慎重,但在感受到坠落下来的那几道“流星”中的气息之后,他脸上的表情便瞬间严肃了起来。
严肃得有些阴沉。
“审判长,这些东西……”
布莱克回头看向一旁同样神色严肃的威廉,慎重的问道:
“您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所以说,这些东西都是真货?”
威廉没有回答布莱克的问题,他已经从对方的表情上得到自己想要确认答案。
【铁石之誓】、【空白卷轴】、【焚枝】、【希望之种】……
一共八个拥有着【月之源】词条的物品。
七个原本腰折的dlc剧情道具,以及一个原本属于另外一条剧情线的道具。
布莱克死死的盯着那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种子,然后看向威廉道:
“但怎么可能……还有一个呢?”
威廉没有做声,而是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了先前铁心寡妇哀尔给他的那颗【铁石之誓】,跟自己原本便有的那个放在了一起,然后问道:
“这两个东西给你的感觉是一样的吗?”
两颗由铁石构成的干枯心脏仿佛是从一个模具里打造出来的,就连上面的纹路都是完全一致的。
但这只是表面的状况,至于更深层的本质,并非月境存在的威廉并看不出来。
布莱克伸出手接住了那两颗铁石的心脏,互相掂量了一下后,有些失神的回答道:
“这不可能……”
见状,威廉微微点头问道:
“所以是一样的?”
“完全一致,但是这应该不可能才对……”
布莱克道。
“为什么不可能?”
威廉继续问道。
“这些东西,就好像是我们手中的审判武装一样,都一个个的对应着每个虚无君王的本质,是不可能会有复制品才对……”
听到这里,威廉其实很想告诉他,其实原本审判武装也有着复制品,只不过因为自己的个人习惯而把它们给删掉了而已。
不过布莱克说的也有道理,这些物品的确实也是有着【唯一】的词条。若不是自己通过控制台连上了这个空间,在游戏里正常能够正常体验的流程里,的确只会有见到一个。
实际上,这样更符合这个世界应有的逻辑。
因此布莱克的话,令威廉不得不开始考虑起了一个先前他不愿意思考的问题。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
回忆起了先前那个塔克玛教团的成员所说的,这个世界对于现世的人来说只是牢笼的理论,威廉不由的思考到——自己到底是穿越到了某个以《终焉守望者》为蓝本的平行世界,还是成为了数据,进入到了那个由零和一构成的电子世界之中?
若是前者,自己先前知晓的那些经验是否能够完全的适配于这个世界?
若是后者,自己所能掌握的权限是否仅仅只会受限于自己玩家的身份?
------题外话------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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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过去的旅程
从龙骨群岛启程,跨越幽灵之海,那里便是连巨龙都不愿意踏足的极寒之北,永夜之地。
寒冷……
生命的热量在这里仿佛随时都会被熄灭,就连呼吸都会遭到冻结。
黑暗……
在别处普照着大地的太阳,在这里抬眼看去好似雨夜里的孤灯一般奄奄一息,至于星辰,则是完全被漫天的暴风雪所掩盖。
呼啸的狂风卷积着如刀锋一般的冰屑,肆无忌惮的在洁白的大地上奔驰着。即便是身披如精钢般坚固鳞片的巨龙,也难以在这狂风之中展开自己的双翼。
然而,就是在这即便连巨龙都寸步难行的极寒之北,在这绝对的生命禁区之中,居然能见到几个凡人的身影。
三个身披大衣的人影,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这片雪原上艰难前进。
为首的那人身材削瘦,手里高举着一根燃烧着淡蓝色火焰的奇异法杖,一个银色的半透明结界从法杖的顶端延伸而出,将自己以及身后的两人都保护在了里面,将周围那刺骨的寒风消弭于无形。
偶尔,会有纷纷扬扬的雪花因为不被判断为威胁,穿过了结界飘落在那人银白的头发上。但他也不曾在意,只是继续踏着齐膝的雪地不断前行。
而剩下的两人,其中一人的体态看上去像是女性,她将自己的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好似蒙上了白翳的眼睛在外面,不断打量着四周那千篇一律的景色。
另一位则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他随意的披着一件厚重的破败大衣,步调沉着的跟在后面。他的手臂与脸庞上若隐若现着暗金色的鳞片,而那眯着的双眼则好似爬虫一般,是金色竖瞳。
三人在这片雪原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个一直走在最后面的女人突然说话了。
“审判长大人,既然巨龙们不愿意在之后的战争中为大陆提供援助,那我们应该尽早赶往黄昏要塞告知联军才是,为什么反而继续向北到这里来了?”
女人的语气相比于疑问,倒更像是抱怨。
即便是有着结界的庇护,女人的声音也瞬间被那呼啸的风声所吞没,好似一颗落入了海浪中的雨滴,甚至都没有泛起丝毫的涟漪。
走在前面,被她称之为“审判长”的男人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在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
女人以为对方先前没听清,打算再大点声音重复一遍,但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人突然开口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就只是单纯的想去看看而已。”
“看看?”
女人疑惑的重复着那人的话,随后环顾了四周的那一望无际的雪原。
“可这里能有什么可看的?”
她不由问道。
绝大多数维克大陆凡人所认知的最北方,是栖息着巨龙的龙骨群岛。而龙骨群岛以北的极寒之北,永夜之地,则更是一个只会在传说中才会提到的概念。
在历史上唯一有关那里的记载,来源于白银纪元时期高等精灵族的最后一次迁徙,某只精灵舰队的分支在越过龙骨群岛以后往北,希望能去到世界的尽头寻找新的家园。
而那支希望抵达世界尽头的高精灵舰队,最终也是以全部失踪告终,从此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在这以后的几千年多年的时光里,再也没有更多关于那个地方的记载。
现如今的他们,可能是自白银纪元以来,第一批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凡人。
“世界的尽头,西比拉。”
威廉说着回头看向了身后那个名为西比拉的女人,冲着她笑了笑。
“我想见识一下世界的边界。”
听到这个好像有些莫名其妙的答案,西比拉微微叹了口气。
此刻的她,很想跟审判长阁下说些什么。
比如,下一轮月境的潮汐在即,好几位虚无君王的魔军随时可能再度入侵现世。
比如,此行来龙骨群岛寻求援军的计划失败,他们应该尽快返回黄昏要塞,重新规划各处月境裂隙的防线。
无数更为现实的事情都迫在眉睫,现如今实在不是能够奢侈到将时间花在“探寻世界尽头”这种浪漫事情上的时候。
但莫名的,她看着审判长阁下那略显兴奋的表情,却是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放心吧,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最起码是不会耽误战局……”
好像是猜到了西比拉在担心着什么,审判长如此说道。
随后,他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小声说道:
“倒不如说,只要我不回去,月境的入侵根本就不会开始?”
“嗯?为什么?”
“没什么,我瞎说的。”
面对她的疑问,审判长摆了摆手,有些尴尬的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随后,他便如同撞上了什么一样,突兀的停了下来。
他脸上的表情也随之阴沉了下来。
“果然是这样的啊……”
停下来的审判长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最终只得叹息般的说道。
“虽然我原本也没有报什么期待……早该猜到会是这样了吧。”
说着,他退后了几步,将手中的法杖插在了雪地里,向前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那动作就好像是在抚摸着一堵看不见的墙壁。
审判长看着眼前的那好似无边无际的雪原,看着席卷在半空中的暴雪,看着远方愈发深邃的黑色天空……最终只得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握住了那根法术媒触说道:
“回去吧,那边什么都没有了。”
随即他又小声的喃喃自语道:
“空气墙,这也算是到头了……”
“只是到这里就回去吗?”
一直跟在身后没有说话的杜瓦,此刻也是疑惑地问道。
杜瓦明白审判长的性格,即便是偶尔的心血来潮,但只要是审判长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那他便一定会做到底。
这段旅途走到一半便放弃,实在不是审判长的行事风格啊。
审判长闻言只是轻咳了一声道:
“我想了想,感觉西比拉说得有道理,现在还是专心处理即将到来的月境潮汐比较重要。”
他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远方的雪原。
“至于探索世界的尽头这种事,还是等到完全解决月境危机以后再说吧。”
说完,他挥动着手中的法术媒触在雪地上画下了几个闪烁着电光的符文,细蛇一般的雷电在空间中舞动,随即汇聚成了一个大型的空间裂缝。
在西比拉那双能够看透一切魔力流动的“神之眼”视界里,原本稳固的空间织物开始在剧烈雷电魔力的影响下崩解,并与数百里以外的某个信标产生共鸣。
一道临时的,能够跨越空间的扭曲点开始在此处成型。
撕裂空间的雷电尖啸渐渐盖下了那狂啸的风声。
他们就要回家了。
…………
“嘶嘶……”
少女被雷电的尖啸声所惊醒,她睁开了自己那双如同被白翳覆盖的眼睛,抬眼便是扭曲纠结树干所盘踞成的天花板。
“是梦吗……”
梦中永夜之地那冰冷刺骨的空气,与当下瑞文伍德森林那闷热潮湿的环境,令她有那么一瞬间没弄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毕竟,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在她的耳边都回响着传送法术在发动时所特有的尖啸声。
但没等她完全清醒过来,便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从床上一把扯了起来。
那是一个背着猎弓,脸上画着狰狞的狼头刺青的森精灵男性。
看得出对方年龄应该不是很大,因为他皮肤还没有树化出如同树皮一般的纹路。
“怎么了?”
少女带着惺忪的睡意问道。
“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圣树公爵的狂猎部队快要来了,我们必须得赶紧转移。”
那个森精灵语速极快,语调沉稳的说道。
对此,少女只是懵懂的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尚未完全清醒的她,目前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接着,被那个森精灵拉着往树洞外跑的少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的说道:
“对了,我刚刚好像梦到了这双眼睛初代主人的事情。”
“那是有关于观星者西比拉·赫默女士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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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瑞文伍德
阿瓦洲与黑水省新生政权结盟的事情虽然没有大肆宣传,但在不久之后,却是也传遍了整个帝国全境,各地领主皆震惊于如今黑水省领导人的胆大妄为。
在篡夺了由白金宫所承认的荆棘王座以后,那人非但没有向青铜冠冕的戴冠者俯首称臣,反倒是直接扫除了玫瑰宫内部皇室派系,并且还接管了黑水省境内的教会,无视了星辰议会的封锁……俨然一副要彻底脱离帝国三巨头的控制姿态。
若不是帝国正在全力动员远征阿瓦洲的各项事宜,做出如此违逆之举,黑水省的这个新生政权早就该被帝国的军团给踏平了……
这便是绝大多数帝国市民阶级的认知。
因此,在听说黑水省的新政权与阿瓦洲结盟以后,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帮黑水人是真的疯了。
如果说之前的行为还能勉强可以认为是帝国内部矛盾的话,那么在这个大战在即的节骨眼上,直接宣布与对立邻国结盟的行为,可以说得上是在公然的叛国了。
白金城街头巷尾那些“消息灵通”的市民,无不期待着帝国那战无不胜的军团,能够越过黑水省的边界,将那帮傲慢的、依旧保持着原始祖先崇拜恶习的黑水蛮人给打得落花流水,将那片遍布着亡灵与诅咒的土地重回帝国的治下。
即便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这一辈子都不想、不能或者不会去到那个潮湿阴沉的地方。
“所以瑞尔帝国的皇室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记得在黑水沼泽边境上的两个军团到现在还没有撤下来,他们难道不会直接南下入侵吗?”
由四头独角兽拉着的华丽马车,此刻正奔驰在通往翠玉省的官道上。这条名为公爵大道的的官道,因为常年缺乏维护而变得极为崎岖不平。再加上独角兽那堪比超跑的奔驰速度,倘若这只是一辆普通马车,那车上坐着的人恐怕会连脏器都给颠簸出来。
但很明显,这并不一辆普通的马车。又或者说,坐在马车上的并不是普通人。
回旋着气流的银色符文漂浮在了马车的底板与轮胎上,在风暴系法术的稳定下,坐在车上的两人甚至都感受不到明显的震动。
听到身旁那个穿着猎服的女人所提出的问题,正将脑袋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那不断倒退风景的威廉缓缓回答道:
“大概率不会……考虑到现如今帝国高层与月境之间的紧密联系,最起码目前在他们核心的统治圈子里,我归来的消息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了。那么,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敢直接进攻黑水沼泽的。”
要不然,在月境试图与黑水沼泽进行位面融合的尝试失败后,帝国陈兵在边界的那两个军团没有理由继续在那边任由自己手中的武器生锈。
“那这算是个好消息?”
在威廉面前像个学生一样一直正襟危坐的奈泽玛尔问道。
“不完全是,你没发现最近黑水沼泽地区受到月境的影响逐渐加大了吗?我估计,相比于直接使用武力进攻,他们是打算先借助虚无君王的权柄削弱我麾下的反抗力量,让我统治的国度混乱起来,然后,他们才会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威廉回答道。
“但即便黑水沼泽只有您一人出阵,他们那脆弱的军团也不足为惧。”
奈泽玛尔立刻说道。
对此,威廉则是苦笑着道:
“你说得太夸张了,对方将领又不是傻子,会愚蠢到将军队在平原上聚集,让我随意用大范围法术炸个痛快。以现在黑水沼泽应付月境魔物降临都捉襟见肘的军事力量,帝国的军团只要把部队拆散成几百上千个以超凡力量运用者为核心的小队,不断地袭扰城镇与农村,切断各大城市的补给线路,就足够把现在脆弱的黑水沼泽政府给拖垮了。”
说起来,这种战术还是当年的终焉守望者首创的,威廉在翻阅史书的时候,发现八百多年前的瑞尔帝国就是靠这个战术发的家。
当初靠这个发家,没道理他们现在就不会用了。
假如对方真的能够通过围堵、封锁以及月境污染的消磨,令现在的黑水沼泽政府完全丧失民心。那么在文森特手下的军事力量瓦解的瞬间,帝国方面便会开展大举的进攻。到那时候,即便威廉的个人实力再强大,他一人也无力熄灭境内四处点燃的火焰。
不过反过来说,对方宁愿多给自己寻找突破口的时间,也要优先保证阿瓦洲的远征计划,以此获得第八圣灵显圣事件的解释权。这便说明了对方在争夺第八圣灵归属的这个问题上,还是非常惧怕威廉的。
最起码对方都不敢先一步将威廉给打成假的圣灵降世,抢夺这场宣传战的先手——这明明是过去教会最爱做的事情。
“我们现如今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所以我们需要新的盟友,并且必须彻底的打断对方远征阿瓦洲的计划。”
看着四周逐渐茂密起来的树林,威廉继续解释道。
“所以……这就是您这趟去往翠玉省的目的?尝试与那些森精灵一起合作?”
在听到威廉的话以后,奈泽玛尔有些迟疑的问道。
威廉闻言脸上露出了神秘莫测的表情,微微摇头道:
“这只是目的之一。”
实际上,去到翠玉省这件事情,是在威廉代表新的终焉守望者与阿瓦洲确立盟约以后,与蕾梅黛丝等人在第一次会议上讨论出来的结果。
最开始,威廉提出自己要亲自去一趟翠玉省的原因很简单。
其一是因为威廉从蕾梅黛丝那里得知了,位于瑞文伍德森林里的圣树——世界之树在这一千年间又重新焕发了生机。而这蕴含了无比强大生命力的圣树,便能够帮助他彻底治愈先前被饥腐女士造成的伤口。
其二则是威廉希望去拜访一下翠玉省的那几座封印圣殿,找那里的神官将他们保存的圣灵圆盘给拿回来。毕竟按照自己先前一人独战月境魔军的经验,这玩意作为底牌,是真的不嫌多。
而这也是这一趟威廉带上了奈泽玛尔的原因——作为前第八教团的精英执行者,她对于各地封印圣殿的位置可谓是了熟于心。
然而在后来的讨论中,威廉这个心血来潮提出来的计划,却是受到了各方的高度重视,大家不断的寻找着这趟翠玉省之行能够办到的事情。
比如,为了解决眼下黑水沼泽愈演愈烈的枯萎病危机,威廉可以通过这趟瑞文伍德之行与当地人谈判,重新开启两个地区之间的贸易渠道,出口荆棘城的矿石换取翠玉省的粮食。
比如,目前帝国的远征军部队,正陆续在翠玉省的两个港口集结着,威廉在疗好自己的伤以后,说不定可以直接去那里拜访一下,给那里的驻军带过去一些惊喜。
再比如,作为同为受到帝国皇室苛税压迫的翠玉省,威廉可以去试探一下其统治者圣树公爵的为人与抱负。说不定能够找到一个同样愿意反抗帝国暴政的盟友。
简而言之,在威廉随口提出了自己想去一趟翠玉省的建议以后,那场会议的后半段便完全变成了去翠玉省能够做到什么的讨论会。
某种奇妙的气氛,令威廉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过去最讨厌的那个公司领导。他只用管随便说一个方案,自己手下的人便会论证为什么这个方案是可行的。
这种感觉令威廉没敢再多说一句话了,整场会议的后半段里,他都只是坐在会议主持的位置上,脸上挂着僵硬而神秘的微笑。
“但是圣……审判长大人,尝试将森精灵这种可怖的种族接纳为盟友真的好吗?”
犹豫再三,奈泽玛尔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听说,森精灵甚至会生吃同族的血肉,并将人的灵魂制作成刺青,铭刻在自己的身上。”
威廉听到这话,不由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都一千多年了,没想到这种误解还是这么流行啊……”
“误解?”
奈泽玛尔疑惑的问道。
“对,误解。相信我,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有比森精灵更爱好和平的种族了。”
威廉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憋着笑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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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树灵
“把头巾裹实一些,别让其他人看到你的眼睛。”
脸上纹有着狼头刺青的森精灵微微偏过头,对自己牵着的,好像睡意没有完全消退的人类少女低声说道。
从树洞中走出的两人,正沿着由藤蔓与树枝构成的空中桥梁,从一棵需要七八人合抱才能环起来的巨树顶端,走向另一棵相对低矮一些,但依旧可以称得上是巨树的树冠上。
那看起来宽阔得能够跑马车的空中桥梁并非人造,而是这巨树自然生长的产物。
没错,即便在这桥梁上甚至有扶手护栏,并且在桥下还有着由藤蔓编织而成的防坠网,那也是自然生长的产物。
依据古老的契约,居住在瑞文伍德的森精灵们不允许做出任何伤害森林的事情,这其中便包括了砍伐树木,以及使用火焰,然而木材与火焰却又是文明发展的基石。
因此,作为补偿,即便瑞文伍德没有任何一栋由木材或者石头所建造起来的建筑,但这里却是有一座完全依靠世界之树力量所生长出来的活城市——圣树城。
在森精灵信仰中,世界之树的意志被尊称为“大母”,祂会依据森林德鲁伊的祷告与祈求,让其子民生活所需要的基础设施都生长出来,同时也会让那些城市里赘余部分枯萎凋谢。
可以说,圣树城这座城市,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而倘若将这种变化拉长到季节、年岁,乃至是世纪的尺度上,则可以说这是一座永远都无法绘制精确地图的城市。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背负着这双“神之眼”命运的少女伊利斯·赫默,选择了这座城市作为自己戴冠巡礼,用以获得七大圣灵赐福的第一站。
“但是奎尔先生,为什么我们才来这里第三天就暴露行踪了?”
名为伊利斯,得到了“赫默”这个审判席古老英雄姓氏传承的少女小声的问道。
“这些东西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讨论,你还是先用自己的能力看看附近有没有身形瘦弱到病态的人吧。”
名为奎尔的森精灵男子立马小声道。
他边说着,边状似不经意的警惕四周来来往往的居民。
身形瘦弱到病态,是圣树公爵手下的狂猎们最为显著特征。毕竟森精灵中需要经常要负责执行杀戮的部队,倘若不能时刻保持饥饿的状态,他们的战斗意志便会下降到令人无法接受的程度。
“嗯……”
伊利斯点了点头。
虽然她几乎整张脸都被头巾给包裹了进去,眼睛的视线也完全被遮盖。但作为“神之眼”这一稀世能力的持有者,穿透几块布来获得更为广阔的视野,只能算是这项异能最不起眼的几个能力了。
在伊利斯左顾右盼,上下张望了好一会儿以后,她扯了扯奎尔的手,小声的说道:
“下七层的主干平台上,有九个身材明显异常森精灵把守着岔口,更多的在沿着主干道往上走。但因为太远,我看不太清魔力反应的具体类型……那会是圣树公爵手下的狂猎吗?”
奎尔闻言,朝着树干往下望去。随即,他脸上的狼面刺青就好似活过了一般从他的皮肤上慢慢脱离,挣扎着漂浮在了面前大概半厘米外的地方,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而他的眼睛也同时转变成了闪烁着凶残兽性的野兽瞳孔。
借助着野兽的视觉,奎尔也同样看到了在那处岔口的位置,正伫立着几名携带着骨质兵器,身着兽皮,但却瘦弱得只剩皮包骨的森精灵。即便相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但在奎尔看到他们的以后,也感受到了极为野性与残暴的气息缭绕在了他们的周围。
脸上刺青的变化只是持续了大约一两秒左右的时间,随着奎尔收回目光,那漂浮的灵魂状态狼魂又变回了先前在他脸上的刺青,就好像先前的一切只是幻觉一般。
“大概率就是的了……该死,那个岔路口是这几棵树唯一能回到大地上的通路,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先前就不应该图省事把据点选择树上。”
奎尔咬着牙道。
“从树干爬下去怎么样?”
看到奎尔此刻的反应,伊利斯小声问道。
“那样会被这棵树的树灵给发现的,既然有这么多狂猎在这里,那带队的一定是森林德鲁伊。他们可以跟这些世界之树的子树树灵沟通。沿着树干爬下去的话,估计还没等我们回地面就会被他们给堵住。”
“那……飞下去呢?”
伊利斯询问的声音略微大了一点。
“你会用飞行魔法吗?”
奎尔反问道。
伊利斯脸色有些消沉的摇了摇头。
虽然获得了稀世的“神之眼”传承,但伊利斯不过只是个学徒水平的魔法咏唱者而已。倒不如说,正因为她有着“神之眼”的传承,使得她完全没办法去往星辰灯塔进行与命定星座共鸣的晋级仪式。因此这么多年来,她的魔力水平一直只停留在了孩童时期进行魔力启蒙的学徒水平。
消沉了大约三秒以后,伊利斯突然像是有些期待般的看向奎尔问道:
“但我听说森精灵不是能飞的吗?就是从背后‘唰’的一下长出鹰的翅膀什么的……”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奎尔还是能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某种兴奋的感情。
很明显,相比于只是偶尔听说过凶残传闻的“狂猎”部队,能够从这里跳下去在天空中翱翔这点,可能更能引发这个涉世未深少女激动的情绪。
真是的,难道这傻孩子不知道现在正处在极度危险的状况之下吗?还是说能够得到“神之眼”承认,可以进行加冕巡礼的家伙都是这种款式吗?
一想到这里,奎尔便开始为自己所处组织的未来感到担忧。
“并不能……在身上铭刻猎鹰大灵的刺青,用以召唤翅膀飞翔,那是鹰羽氏族的传承。而我的话如你所见,是狼言氏族的人。”
奎尔指着自己脸上的狼面刺青,没有给对方遐想的空间,直接了当的打消了伊利斯脑子里那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甚至都懒得告诉对方就算自己是鹰羽氏族的人,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飞出去,会是一件多么显眼的事情了。
“好吧……”
伊利斯闻言微微的垂下了自己的头,相比于没办法脱离险境,她好像更失望于不能看到森精灵长出翅膀飞翔这点。
“那几名狂猎只是堵住出口的,现在森林德鲁伊应该正在跟这几棵子树的树灵们沟通。估计之后会一层层的往上面排查,要真是这样就麻烦大了。”
无视了又陷入了消沉的伊利斯,奎尔有些焦躁的用手指敲击着栏杆说道。
也是在这个时候,奎尔的脑海里突然回响起了一个声音。
+致所有与母亲大人立下誓约的选民们,请在日落之前返回自己的住所,等候猎犬们的盘查。妄图破坏森林秩序的病虫已然来到了这片土地,在将那些病虫揪出来之前,请配合猎犬们的工作+
那声音听起来苍老,却又能显现出某种生命的活力。
与此同时,在这几棵巨树的每一处有人存在的平台上,都出现了由无数翠绿色光点所构成的人形。它们双脚腾起,漂浮在了半空中,用着好似蜂群飞舞一般稠密的声音对周围的人说道:
“请所有非大母选民的灵魂,集中到树冠圣殿外的广场上接受排查,违逆者将会被打上火焚者印记放逐,余生将永不可再次踏入瑞文伍德半步,请大家配合。”
除了森精灵之外的其他种族并听不到树灵们的声音,因此它召唤了这些分魂向他们告知。
此刻,那些分魂就好似没有意识的幽灵一般,游荡在了各处平台上,用帝国的标准语提醒着其他种族的访客去接受检查。
大概是见奎尔他们依旧停留在栏杆附近不动,一个树灵分魂飘了过来。它径直飘到了一旁的伊利斯面前,机械性的重复着先前的发言。
“请所有……”
奎尔见状赶紧按住了伊利斯的肩膀,示意自己马上就会过去。
虽然这些分魂不过是树灵们用来传声的召唤物,理论上智商不会比元素侍灵高出多少。但它们同时还是那些树灵们用于延伸视野的眼睛,要是让引起了它们背后那些树灵的注意,那可就直接万事介休。
漂浮着的分魂见状转身离开,但还没等奎尔松一口气,一只冰冷而纤细的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令他瞬间汗毛倒立。
奎尔握紧双拳猛的回过头,脸上的狼魂刺青也随之显型,这让他能够随时进入最佳的战斗状态。
然而出现在他身后的,却并不是狂猎或者别的什么凶神恶煞的东西。
而是一个面色冷峻,身材高挑的人类女性。
她身着轻便而精致的皮甲,背后背着一把精密的连射弩箭,腰间挎着一把银色的细剑。
“我今天刚到圣树城来,想请问一下,刚刚那个东西所说的树冠圣殿在哪里?”
那个女人问道。
奎尔有些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类女人。
今天刚来圣树城?那不可能啊!
那按照规矩,凡是来到圣树城的人,都必须强制配上当地向导,以让那些外族人熟悉这座城市的禁忌与习俗。
这一点,即便会帝国皇室都不会例外。在艾琳·瑞尔尚未成为统御帝国的女皇之前,作为皇储成员的她被送往圣树城养病时,当今的圣树公爵便亲自作为了她的向导。
随意,奎尔直接问道:
“就你一个人?”
“圣……我的主人说他有事要处理,让我在这里等他。结果还没多久就发生了现在这事情……”
主人?换句话说,那也是一个人类咯?毕竟在统一战争以后,奎尔还没听说过有哪个人类管森精灵叫主人的。
所以说,这个人莫不是一个完全被不懂圣树城规矩的……偷渡客?
说不定可以利用……
刹那间,奎尔的脑子里盘算出了一个用以脱困的计划。
随即他立刻点头道:
“没问题的,正好我也要去树冠圣殿,可以顺路带……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奎尔张开嘴,试探道。
“奈泽玛尔。”
那个女人直接回答道。
“你可以叫我奈泽玛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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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狂猎与介意
在与奈泽玛尔分开以后,威廉独自去往了圣树城的心脏——那棵大到一眼看不到头的世界之树。
即便是威廉,在来到这棵如同山峦般宏伟的大树脚下时,都不免感受到了一阵由衷的震撼。粗大到能让人在上面撒欢奔跑的枝干互相交织;偶尔,有着足够给人当做被子盖的枯叶会从枝干上脱落,翩翩飘下,引得树荫下的行人纷纷躲避。
粗壮的根系从这里延伸而出,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触及到了圣树城的各个角落。那些作为城市“建筑”的子树,每一棵都通过根系之网与它们的母亲世界之树相连接。
不止庞大,而且繁复。
据说维克大陆上所有种类的植物,都能在世界之树上找到生长的样本。这棵树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完善的生态系统,亦或者按照威廉过去那个世界的说法,是一个活着的基因库(如果这个世界有基因这么个东西的话)。
威廉一路上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的来到了世界之树之下,这却是让他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因为这在过去难以想象的事情。
在一千年前,这里是外族人绝对无法靠近的禁地。而现如今,好像即便是人类,也能够自由出入这圣树城的核心区域。
“大概是统一战争的原因?”
走在路上的威廉自言自语道。
根据史料的记载,在统一战争期间,瑞文伍德圣树城在世界树“大母”的赐福下,前后击退了帝国军团的七次进攻依旧屹立不倒。最后还是大贤者叶芝与他手下的初代白金法环吟唱了十天十夜,编织名为“劫火”的大魔法,以此下达了最后通牒——若不投降,他们便会将整片森林付之一炬。
圣树城的统治者“荒野之父”最终选择屈膝,他安抚了“大母”的愤怒,表示愿意在保证森精灵与世界之树契约的情况下,接受帝国的统治。
最终,以瑞文伍德为核心,整个维克大陆西南部森精灵的聚居地被划分成了如今的翠玉省。过去森精灵传统中作为“大母”圣婚对象的“荒野之父”,其头衔被废除,却而代之的则是白金王座所封赐的“圣树公爵”。
大概也是这个缘故,许多在过去是绝对禁忌的事情,现如今也都被改变了。比如像威廉这种顶着人类外貌的人,也能够自由的走到世界之树的树荫之下不被任何人找茬。若换做是游戏故事的那个年代,威廉但凡靠近点这个区域,都会招来起码半打的卫兵。
在威廉走到一座由藤蔓与根系所编织出来的楼梯前,准备沿着路上树的时候,一旁一个穿着油亮的野兽皮甲,腰间别着洁白骨剑的卫兵将他给拦了下来。
威廉原以为自己终于碰上过来阻止自己继续前进的人了,刚准备吟唱幻术系法术蒙混过关,但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让威廉直接愣住了。
“这位先生请等下,您这去世界之树是打算观光,还是祭拜圣树大母的?”
“观光?”
威廉下意识问道。
现在世界之树还提供观光业务吗?这跟威廉在记忆里的那个,外族人但凡靠近一点都会被捉拿关押,施以鞭刑,乃至处以极刑的禁忌圣地之间,画风也相差太远了吧?
“如果是观光的话,那您走错入口了。离这里最近的是南四、南七,这两个树洞轨道才是观光的入口。里面的天圣角虫客列是一小时一趟,南四那个现在是赶不上了,但南七的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可能是没听出威廉口中“观光”一词的疑问语气,眼前的这个森精灵卫兵如此回答道。
而这个回答令威廉感到大受震惊。
天圣角虫客列是什么鬼?
天圣甲虫威廉知道,那是过去由森林德鲁伊们豢养的圣虫,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会被请出来搬运祭品。
结果现在好像改接商单了?
拦住威廉的这个森精灵看上去有些年龄了,他的皮肤呈浅浅的黑褐色,如树皮一般出现了一些粗糙的褶皱。他见威廉愣在原地,脸上凝固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很是耐心解释道:
“我身后这个是直通圣树大母圣殿岑木之门的朝圣之路,一共有七千八百道台阶。只有朝圣者在不借助任何外在力量的情况下,一口气攀登上去,那扇门才会打开。既然您是来观光的,就还是去坐甲虫客列上到圣树上吧,我见过太多爬台阶爬到一半上不去下不来,被困在原地的家伙了。”
岑木之门是圣树大母圣殿的七道大门之一,因为受圣灵教会的影响,这扇门变成了象征着“圣灵母亲”。在游戏里,通过这扇大门的效果跟触碰了“圣灵母亲”的塑像一样。
惊讶归惊讶,威廉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设定。毕竟一千多年的时间,有这点变化倒也勉强算得上是在他能够理解的范围之内。
调整了一下自己先前那有些失控的表情管理,威廉清了清嗓子道:
“其实我是打算去圣树大母圣殿去朝圣的,想给自己求个身体健康。”
这话说完,威廉有那么一瞬间,有点担心对方会拉着自己去买些香烛之类的东西。
这既视感太强了。
但那个卫兵闻言,却是只是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对威廉道:
“如果您是为了大母赐福来的,我只能说,那些说什么走过朝圣之路,便能够获得健康赐福的事情都只是传闻而已。您去随便找个帝国的正规教堂,跟穿过那扇门没什么太大区别。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传闻,折腾自己爬七千八百道台阶。”
他的语气很是诚恳。
这是个实在人啊……
威廉暗暗心想。
将普通教堂就能获得赐福效果,加以一些苛刻的完成条件,便能给那些原本普通的赐福效果镀上神圣的光环。这种伎俩广泛的用在了信仰构建、管理下级,以及各种pua关系之中。假如威廉真是为了朝圣而来的话,他说不定真的就听这个卫兵的,去搭坐天圣甲虫特列去了。
不过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那个圣树大母的圣殿,希望能在那里借助世界之树的力量,驱散自己身上残留的饥腐女士腐蚀诅咒。因此无论怎么说,自己都是要上去的。
看到威廉那坚定的眼神,那个卫兵微微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到一旁由蘑菇生长出来的小亭子里,拿起了鹰羽笔沾了沾墨水道:
“那我得要先登记一下您的身份。”
还没等威廉报上自己先前准备好的假名,十数个身材瘦弱到病态,身上披挂着兽皮,携带着粗犷骨质兵器,浑身上下满是刺青的男性,随着一道道浓稠的绿光,逐渐在这树的根系周围显型。
而随着这帮家伙的出现,周围的原本有些喧嚣的环境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他们是什么人?”
见此,威廉小声对一旁卫兵问道。
“他们是圣树公爵的猎犬,狂猎。”
那个卫兵有些紧张乃至有些恐惧的回答道。
“那狂猎又是……”
威廉刚想继续问下去,那个卫兵却立马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前,做出了“安静”的手势。
“有狂猎在的时候,不要多说话引起他们注意……他们有着无限的执法权,而且都是疯子。”
那个卫兵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道。
而他的话音还没说完,也许是威廉这个人类的长相,在一众森精灵里看起来太显眼了点。又也许他听到了威廉与那个卫兵之间的对话,其中的一名狂猎便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等这人缓慢的,极富压迫力的走到了威廉面前以后,他咧开了那长满了利齿的嘴道:
“你,人类,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狂猎的声音,就好像承受了什么沉重的压力一般断断续续的,并且缺乏着连词。
“我打算去圣殿朝圣。”
威廉耸耸肩道。
也许是他脸上的表情过于坦然,这名狂猎在上下打量了一圈威廉后,磨了磨自己的牙齿道:
“我们,要抓一个据信流窜到这座城市的反帝国份子,你介不介意去绿牢配合一下调查?”
“这才对味嘛……”
威廉小声嘀咕道。
“什么?”
“我说,这样才对味嘛。圣树城怎么能没有基于种族的挑事行为呢?”
威廉微微放大了一些自己的音量道。
然后他看着眼前这人道:
“另外,对于你刚刚的问题,我的回答是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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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圣餐
在威廉那个年代,并没有听说过什么“狂猎”,过去瑞文伍德森林的军事力量都是来自于各大部族的部族战士。
比如姓氏为“狼言”、“鹰羽”、“蝰蛇”的部族。他们把森林中的“荒野大灵”当做自己部族的守护神崇拜,将野兽的灵魂化作刺青铭刻在自己的身上,以自身的血脉唤起那些野性的力量。
因为那力量狂暴强大,难以控制,一般来说,那些部族战士也只会铭刻一种大灵的刺青,而不会像眼前的这些“狂猎”一般,浑身上下跟人体彩绘似的画满了刺青。
光是一种“荒野大灵”的刺青,便会让人的精神有迷失在兽性中的风险了。而这么多不同种类的刺青纹遍全身,威廉觉得他们此刻还能说出逻辑通顺的话,都已经算是奇迹了。
而至于那削瘦到病态的身材……
这点倒是跟过去一样,是基于森精灵那奇特文化习俗的产物。
非常猎奇的习俗。
威廉先前的回答,令眼前的这个“狂猎”如野兽一般浑浊的瞳孔为之一跳。看得出来,这人大概是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类敢拒绝一个狂猎的要求。
随即这人用低沉的声音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拒绝配合我们的调查,对吗?”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威廉点了点头。
那人眯着眼睛看向威廉道:
“那你打算怎么拒绝?”
“用跟你想让我服从一样的方式拒绝。”
威廉回答道。
实际上威廉拒绝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他单纯想知道假如自己拒绝配合,会是一个怎么样后果?对方会尝试使用致命武力吗?
假如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眼前这些个有着“狂猎”称号的家伙,能够当街对一个未曾犯有任何罪行的人出手的话。那威廉还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执法秩序如此“淳朴”的翠玉省,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自己过来和谈的潜在盟友了。
亦或者他要像先前在黑水省那样,自己出手扶持一个当地的势力?
威廉的眼神略微一扫,在威廉的话音落地以后,周围已经有五六个“狂猎”围了上来。而站在威廉前面的那个狂猎,手臂上的蟒蛇刺青更是开始微微显露出灵魂形态,挣扎着要成型。
好吧,看起来对方好像是真的打算使用暴力。
威廉轻叹一口气,然后微微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对付这种小角色,他甚至都不需要拿出法术媒触。只用一些简单的瞬发,或者单节咏唱的法术,便足够让这些家伙全部失去战斗力了。
细密的符文隐蔽的出现在了威廉的手腕上。在那高超的控魔技巧下,几个瞬发法术在准备完毕以后,甚至都没有被对方给察觉到。
眼看着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即将爆发,但还没等威廉先发制人释放那些法术。突然,一道翠绿色的光芒在远方一个巨树的树冠上亮起,在场所有的“狂猎”都同时停下来手中的事情,转头朝那道绿光爆发的方向望了过去。
“树灵在寻求支援……”
在威廉前面的那个“狂猎”道。
随即,他们就好似突然被提起的木偶一般,整齐划一的转身,朝远方的那棵子树的方向冲去。
这一切发生得都太过突然,留在原地威廉甚至都来得及问些什么。只是看着那十数个狂猎的或是身后长出了半透明的翅膀,或是如同猿猴一般荡漾在树与树之间,飞速的向那道光迸发的方向奔去。
张望了半晌,威廉转过头,看向了先前那个提醒他不要做声的卫兵。
“类似事情平时经常发生吗?”
威廉问道。
那个卫兵同样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远方道:
“您是指什么事?那道光,还是‘狂猎’的事情?”
随即,他没有等威廉回答便继续道:
“狂猎只会在听从公爵大人的命令,在平时是很难看到他们的。至于那道绿光……那是树冠圣殿在举行祭典时才会出现的现象,但今天也不是祭典的日子啊,难道是那棵子树的树灵因为什么事情显型了?”
再进一步的询问过后,威廉终于在这名为卫兵那里,得知了“狂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名为“狂猎”的部队,是瑞文伍德被并入瑞尔帝国以后,帝国皇帝为了方便控制整个翠玉省而建立的禁卫部队。
当年的星辰议会收罗了整个大陆能找到的几乎所有神秘学资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森精灵一族所特有的“大灵刺青”的法术系统。而为了能让帝国所分封的“圣树公爵”能够服众,当时的星辰议会融合了多个强大部族的荒野大灵,制造了只会听命于“圣树公爵”一人的猎犬——名为“狂猎”的存在。
换句话说,有狂猎出现在这里,那便代表着圣树公爵的意志。
根据先前那些狂猎说的,他们被派出来,是为了要抓捕一个流窜到这里来的反帝国份子。最起码从这句话里,威廉也算是能窥见一些那个“圣树公爵”秉承的立场。
帝国的派系吗……
而那个所谓的“反帝国份子”又是谁呢?
虽然威廉自己确实也算得上是个“反帝国份子”,甚至可以在前面加一个“最大的”这个前缀,但他从来不觉得对方是过来找他的。
开什么玩笑,自己刚一到圣树城就给人盯上了?那帝国的谍报机构,怕不是早已经将自己的势力给渗透成筛子了。
不过刚刚那道绿光放射的地方,好像是先前我让奈泽玛尔等我的地方来着……
威廉又回过了头看向了那些“狂猎”们消失的方向,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安,但这股不安随即很快便消散了。
毕竟,自己先前已经一再嘱托过奈泽玛尔在那里安静等他回来了。并且,自己给她配了不少的强力装备,再加上对方佩戴的圣灵圣像,以及威廉给她的,能够作为传送信标使用的封魔符文。威廉相信,在这座城市里鲜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到这个经验丰富的前教团成员。
即便有,她也可以摇人。
因为威廉没有打算更改自己先前的计划。
“那现在我可以自己上去了吗?我想去圣树大母的神殿去看看。”
威廉与那个卫兵继续起了先前被打断的话题。
那个卫兵上下打量了一下威廉道:
“可以,先生,但还是劳烦请您在这个登记表上填一下自己的名字。”
“没问题吗?我刚刚可是差点就跟圣树公爵的左右手直接打起来。”
威廉拿过笔,有些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
“没问题的,您要去的是大母的圣殿,即便是公爵大人也没有理由与权力阻止任何一个希望去祭拜大母的朝圣者。”
那人如此说道。
“不是吧?虽然头衔的叫法变了,但圣树公爵本质还是过去的那个要与‘大母’进行神婚的‘荒野之父’。无论是在信仰层面上,还是法理层面上,他都是有这个权力吧。”
在登记册上签假名的时候,威廉顺口多问了一嘴。
而这一次,是轮到那个卫兵惊讶了。
“什么‘荒野之父’?圣树公爵大人可是个女的。”
“什么?”
…………
时间倒回几分钟之前。
奈泽玛尔跟着那两个形迹可疑的家伙,一同沿着主道来到了树冠圣殿的门前。
在门口稍稍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跟着进去了。
树冠圣殿是每棵超过五百年历史的子树顶端上都会有的祭坛。其既是子树树灵栖息的地方,同时也是森精灵们进行某个极为重要的日常仪式的地方。
森林精灵是在大迁徙时代离开阿瓦洲的高等精灵分支,按照人类的历法,大约是在白银纪元的时候来到的瑞文伍德。在这里,他们帮助世界之树驱驱散了饥腐女士的诅咒,赶走了扎根于此处的月境崇拜教会,但同时也因此耗尽了凤凰圣火的祝福。
作为回报,世界之树的意志,名为“大母”的存在与那些高等精灵签订了契约,祂重新赐福了那些精灵的肉体与灵魂,并允许他们利用这片神圣森林的力量。
也是在那以后,森精灵一族就此诞生了。
与“大母”立下了契约,森精灵们同样获得了永恒的寿命,只是这个“永恒”大多数时间都是作为树而活着。伴随着年龄的增长,森精灵会逐渐“树化”,比如头发上长出树叶,脚下长出树根,皮肤变成树皮,行动变得迟缓。
而树化到了一定程度,他们便会真的变成一棵树,永远的生存下去。现如今瑞文伍德,有大约三分之一的树林,是由森精灵转换而来的。
既然瑞文伍德的树木里,每三棵便可能有一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的同胞,那么在森精灵的文化习俗中,对于树林的保护再怎么严苛也不足为奇了。
在瑞文伍德,是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木材质地的工艺品或工具,所有持有木制品一律按照杀人罪进行审判。同时这里的居民也不允许使用火焰,无论是火种带来的火焰,还是魔法点燃的火焰,只要是使用火焰那便是重罪。
基于这些习俗,森精灵们发展出了极为特殊的工艺技术。比如森精灵们使用的猎弓与箭矢,都是由动物骨骼磨制打造的。居住的房子,都是通过祈祷,从“大母”那里生长出来的树洞屋子。而家具,除了同样天然生长出来的之外,大多都是石制品,或者从外界进口的昂贵金属制品。
至于在食物方面,除了自动成熟脱落的果实与粮食之外,这里很多居民大多是依靠打猎维生。又因为不允许使用火焰,那些打回来猎物的肉大多都是搭配果汁或树汁直接生食。当然,为了储存食物过冬,森精灵也同样发展出了极为丰富的风干与腌制技术,但本质上依旧还是生食。
正因如此,森精灵总是给其他种族一种原始野蛮的印象。
除此之外,森精灵与“大母”契约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要防止月境的虚无君王,饥腐女士卡米拉重新归来。
大母代表着生命的原初,甚至有说法称祂是现世出现的第一个生命。
既是生命,那便是需要生存繁衍循环的。
而饥腐女士卡米拉,便象征着这个循环的磨损。
无论多么完美的循环,都有着逸散出来被浪费掉的能量,这种浪费以生命的形式展现,那便是腐败,也可是称之为——生命的熵。
为此,森精灵与“大母”的另一项契约内容,便是在这片森林里,森精灵必须将自己能见到的一切腐败给消灭。
在这个充盈着生命力的地方,只有将那些死去的事物全部吃下去化作新的生命薪柴,不留给那些苍蝇蛆虫与腐质真菌任何滋生的空间,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弱卡米拉的力量。
走进树冠圣殿,在看到圣殿中央那些正在做的事情以后,奈泽玛尔回想起了先前在来的路上,威廉大人跟自己解释的有关于森精灵一族的习俗知识。
“那些死去的,要趁生命气息还逗留在尸体里,腐败尚未滋生的时候,便将他们给吃掉——这便是他们的文化习俗。”
“而既然森精灵一族不能用火……那他们在处理因为意外死去,没能完全树化的朋友家属尸体时,便就只能选择自己生吃掉咯。”
当时的审判长大人是怎么说的。
而此刻,在圣殿的中央,一个森精灵男子,正带着两个小孩一边哭泣着,一边大口大口的撕咬、咀嚼着一个年轻森精灵女子尚且温热的尸体。
那看起来是他的妻子,是他们的母亲。
------题外话------
越来越阴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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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和平的理由
“综上所述,你现在应该能明白为什么我会说,没有哪个种族比森精灵更爱好和平了吧?”
“不,倒不如说您让我更困惑了……假如按照您所说的,森精灵甚至会将吃下同族的血肉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传统习俗的话,那这样野蛮不开化的种族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和平的种族呢?”
来圣树城的路上,在听完威廉讲述完森精灵的“食人”习俗的来源以后,奈泽玛尔更为不解的询问道。
无论怎么说,“食人”都是相比“杀戮”更邪恶、更亵渎的行为。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能将这种恶性作为习俗的种族,都应该跟和平沾不上边才对。
但对此,审判长却是突然笑出了声,他立马摆了摆手道:
“别介意,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
“笑话?”
奈泽玛尔有些好奇的问道。
“啊……这个笑话你们肯定没听说过。我得想想应该要怎以你能够理解的形式改编一下……”
审判长说着沉吟了片刻,然后用食指敲了敲脑门道:
“对了,就这样……在黄金纪元末圣教战争的时候,有一个科斯帝国的宗教学者来到了瑞文伍德,他跟当地的一个森林德鲁伊聊起了大陆上正在发生的战争。当德鲁伊在听到,仅仅两个月的时间里,沸腾平原上就因为战争有数万人丧生了以后,他惊讶的问,留下这么多尸体,你们吃得完吗?那个帝国学者闻言嗤之以鼻的回答说,我们是文明人,不吃人的。而那个德鲁伊听后则是更为惊奇——那不吃人杀那么多人干嘛,你们可真是太野蛮了。”
说完以后,审判长自顾自的笑出了声,而奈泽玛尔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跟着他一起笑。
等到威廉的笑声停下了,奈泽玛尔这才小心的说道: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审判长大人您的意思是,森精灵的这个习俗反而让他们对于战争……”
“没错,只要是战争便必然会产生尸体——无论那些尸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在战后森精灵们都必须将他们给处理掉。因此只要战争在瑞文伍德境内爆发,森精灵就必须要面对尸体太多,在完全腐烂之前吃不完的窘境。不到万不得已,森精灵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卷入到一场大规模战争中的。因此,在历史上,森精灵很少会出现战争。”
因为吃不完尸体而不希望发生战争,还能够这样?
奈泽玛尔无法形容自己在听到这个逻辑时,自己世界观感受到的冲击。
…………
时间回到现在,此刻的奈泽玛尔正皱着眉头看着树冠圣殿中央,那里正在举行着“圣餐仪式”。
按照审判长大人的说法,正因为有着这种极端丧葬文化,森精灵相比于人类或者其他种族来说,对于生命要更加的敬重,对于死亡的理解也会更为的深刻。
虽然听着很有道理,但作为一个生活在“文明世界”的人,看到如此血腥而残酷的一幕以后,她还是出于生理意义的感到难以接受。
当然,毕竟是前教会圣物回收者,以及现任的圣灵凯恩指定神使,早已见惯了各种杀戮的奈泽玛尔,倒不会因此表现出什么失态的行为。
只是一旁的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他们那是在吃什……呕哇……”
身后传来的动静令奈泽玛尔转过了头。
那个随行的少女此刻跪坐在了地上,不停地在吐着胃水,先前她脑袋上围着的头巾被解开扔到了一边。
一旁那个脸上纹有狼头刺青的森精灵见状,立马单膝跪在那个少女的身边,奈泽玛尔察觉到对方有意无意的遮挡住了圣殿里那些神职人员的视线。
那个森精灵男人轻拍着少女的背脊,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她说道:
“伊利斯,吐完赶紧把头巾给围上吧,你这样太显眼了……”
那声音很小,但奈泽玛尔还是听见了。
圣殿的内部,原本除了那些神官的祈祷声与“圣餐仪式”举行的啃食声之外,十分的安静,但那个少女的这么一吐,却是将这份安静的肃穆给打破了,不少人把目光转向了他们这里。
“别吐了,赶紧闭上眼别让他们看到了……”
一旁的奈泽玛尔再次听到了那个森精灵细微的耳语声。
那个少女咬着牙点了点头,随即掏出手帕将自己嘴角的秽物擦拭干净,然后闭着眼睛拿起身边的头巾,重新开始缠绕在了自己的头上。
奈泽玛尔注意到,对方的双手虽然一直在颤抖,但动作行云流水,好像闭着眼睛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视物一般。
“他们为什么会直接吃……”
起身以后,少女声音发颤的问道。
“先别说话……”
脸上有着狼头刺青的森精灵小声道,随即他抬起头,看向了一脸关切表情看着他们的奈泽玛尔,苦笑着说道:
“我朋友第一次来瑞文伍德,不太清楚这里的丧葬习俗……接受不了是难免的,说实话,我作为森精灵也不太能接受,先前改革派提出的废除‘圣餐仪式’公投我还去签了名。”
奈泽玛尔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没有作声是因为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除了翠玉省当地封印圣殿有关的信息之外,她对如今森精灵的了解,甚至都不如来自一千年前的审判长。
至于点头,那是因为她觉得这个森精灵说的很有道理——这种丧葬习俗的确应该废除。
见奈泽玛尔没有回话,名为奎尔·狼言的森精灵继续道:
“你真的是第一次来圣树城吗?很少有人类在第一次见到‘圣餐仪式’以后,还能这么淡定。”
奈泽玛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问起了自己所关心的问题:
“你知道刚刚那些树灵的分身让我们到这座圣殿来是要干什么吗?”
先前审判长命令奈泽玛尔安稳的在这里等他回来,而安稳,便意味着不要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打乱审判长那精妙而深远的布局。
但眼下,奈泽玛尔却是好像嗅到了一些麻烦的味道。
“大概是想遣返偷渡客。”
名为奎尔的森精灵回答道。
接着,他直直的盯着奈泽玛尔的眼睛继续道:
“既然您的向导没有跟您在一起,说不定到时候他们会把您当做偷渡客。”
奎尔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这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但很遗憾,对方脸上没有出现丝毫的表情变化。
就好像对方完全不知道“偷渡客”以及“向导”是什么东西一样。
原本奎尔是打算以此引起对方的惊慌,然后借机提出让他假扮对方的向导,然后让那些“狂猎”误认为眼前这个女人是被通缉的“赫默”传承者伊利斯。以此闹大动静引开“狂猎”的注意力,让真正的伊利斯自己逃出包围圈,换组织其他人接应。
结果这个奎尔先前花半分钟想出来的计划,直接卡在了第一步。
“偷渡客是要被打上火焚者的印记,除非是大贤者叶芝、或者英雄凯恩那一级的魔法咏唱者解咒,不然这一辈子都会因为背负诅咒,而没法进入瑞文伍德森林。”
见状,奎尔再一次的提醒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说什么?”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奎尔打算趁热打铁继续引导。结果对方却是先一步打断道:
“你把叶芝那种人跟凯恩大人并列在一起讨论?”
对方瞬间严肃下来的语气让奎尔有些懵。
她关心的重点只是这个吗?
也正是在奎尔有些发懵的时候,圣殿里神官们咏唱的祷告戛然而止。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好似什么东西划过的声音,圣殿另一端的藤蔓自动爬开,形成了一扇门的形状。
一个身着由兽皮与羽毛编织的长袍,浑身皮肤已然化作了树皮,头发上长满了枝丫与树叶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那是森林德鲁伊——瑞文伍德最为古老的神官阶级。
在他的身后跟随着数名“狂猎”。
一旁奈泽玛尔的目光也不由被吸引了过去。
她并不知道那些浑身满是刺青的森精灵具体叫什么,但根据先前审判长大科普的森精灵文化,她却也是能猜到,那些人肯定是森精灵中司掌“杀戮”职责的战士。
他们的骨质武器与护具,以及身上散发的血腥气息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们那削瘦到病态的身材——只有时刻保持着微妙程度的饥饿,才能让他们在杀戮之后,能够立刻依照习俗,快速处理掉自己所留下的尸体。
见那些人走过来,奈泽玛尔不着痕迹的撇了一眼身后的两人。
自己跟审判长大人来这里,没有任何渠道可能会泄露信息,并且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做任何有什么大动静的事情。
因此这事情绝对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倒是这两个委托带路的却是可疑度拉满。
不过她倒也不打算管闲事,毕竟先前审判长的命令在那里,安稳的等他回来。
所以奈泽玛尔稍稍往边上靠了一点。
也是在这个时候,身处在圣殿中间进行着“圣餐仪式”的那个男人,在看到森林德鲁伊走进来后,立马放下了自己手中妻子的血肉,连滚带爬的来到了那个德鲁伊的面前。
“大人,大人……我妻子她是被帝国大使给害死的啊,请您一定要为她主持公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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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圣树大母圣殿
七千八百道自然生长出来的木质阶梯盘绕着世界之树那粗壮的主干蜿蜒向上——与其说这是通向树冠的梯子,倒不如说更像一条盘山路。
在过去,威廉也曾来到过这里。
又或者说,他曾在这里战斗过。
当年因为七大灾厄的影响,致使保护现世的世界之壳变得极为脆弱,月境的虚无君王们纷纷撕碎了帷幕,制造出月境裂隙,直接将自己的力量投射到了现世之中。
制造月境裂隙的地点大多都会与月境相应的虚无君王有着神秘学意义上的联系,当年的饥腐女士卡米拉便是通过腐化整个维克大陆生命力最为浓郁的瑞文伍德森林,打通了熵之湖与现世的联系。
游戏里瑞文伍德地图的主线剧情,便就是以拔除当地的腐败诅咒,驱逐月境污染为主轴。当时卡米拉打算将世界之树给彻底腐化,令其化作滋生腐败力量的温床,以此让自己的本体跨过世界之壳的阻碍迈入到现世之中。
可以说,除了在残月结局中成功迈入现世的那三位虚无君王之外,卡米拉是距离进入现世这个目标最接近的那一位。
当然,卡米拉的计划最终还是被终焉守望者给阻止了。
当时挫败卡米拉阴谋的,除了威廉与他手下的审判席伙伴之外,还有着两个“神明”级的强大存在。
世界之树的意志“大母”,以及荒野大灵们的共主“荒野之父”。
游戏里终焉守望者们主要做的事情,便是在整个瑞文伍德地区到处跑腿,将原本一盘散沙的森精灵部族给团结了起来。最后再举全族之力,召唤出了“大母”与“荒野之父”这两个森精灵信仰的神明,祂们在关键时刻抵御住了来自熵之湖的侵蚀,为威廉他们击败卡米拉的虚无化身,封闭月境裂隙争取了时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位“神明”能够抵挡住一位虚无君王的直接出手,这份力量已经是非常值得惊叹了。
而这也是威廉希望能够与森精灵结盟的主要原因。
基于森精灵那奇特的传统,威廉从没有指望过他们能够为自己带来什么军事上的支援。毕竟战争对于这个种族来说,实在是过于残酷的事情。
要全面对抗月境的话,现如今的现世的高端战斗力还是少了一些。虽然虚无君王之间并不团结,但威廉也不能把指望全部放在对方内讧,自己能够逐个击破的这种看运气的事情上面。
将自己的胜利,寄希望于敌人的愚蠢之上实属大忌。
但话又说回来,“大母”与“荒野之父”这两个森精灵一族世代信奉的神明,其本质究竟是什么也是一个十分难以回答的问题。
圣灵教会的学者认为,“大母”与“荒野之父”跟维克大陆上许多的神话传说一样,都是凡人对于创世圣灵不完整回忆的折射。象征着世界之树意志的“大母”,是圣灵“母亲”的一个碎片,而象征着王权与狩猎的“荒野之父”,则可能杂糅了“父亲”与“少年”的原型。
这是比较权威的官方说法,但威廉却不认为这是标准答案。
“荒野之父”倒有可能是类似于黑水神话中的神王奥卡一样,是通过仪式魔法模仿神话传说,来获得强大力量的权柄者。毕竟每一任“荒野之父”,都要与世界之树举办“神婚”仪式,才能获得强大的力量。这十分符合权柄者在诞生时,需要符合模仿过去神话传说,以此共鸣获得力量的原理。
但“大母”却不是这样。
它没有人格化的显圣,也没有代行力量的代言人,更不会自己做出决策。从这几点看来,相比于神明,“大母”倒更像一个运行的程序。
威廉猜测,这是一个能够控制世界之树释放力量的驱动程序。
而他的这个猜想并非空穴来风
非常关键的一个证据便是——森精灵的先祖是从阿瓦洲来的殖民者,倘若“大母”真是人们源于圣灵创世的模糊回忆的话,那么作为外来者的森精灵,根本就没有对于“大母”这个信仰的原初集体记忆。
在圣灵教会出现之前,神话传说是极为讲究地域性的。基于那些神话为基盘诞生的早期魔法——或者应该称之为“巫术”的东西,会在离开其施法者文化圈的范围以后,大幅度的衰弱,甚至完全失去效用。
因此,来自阿瓦洲的森精灵先祖,直接依靠共同集体回忆将“大母”塑造成神,是一个在现有理论上近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当然,实际上威廉也并不关心“大母”的起源究竟是什么,反正只要祂不是起源于月境,并且在未来会成为自己的敌人就好了。
他真正关心的,是自己应该怎样利用好“大母”的力量去对抗月境。
既然对方没有人格,那便不存在谈判的可能,换句话说,“大母”只是一股强大的无色力量,只是眼下由森林德鲁伊阶级所控制而已。
因此自己只要控制了森精灵的神官集团,他便能够间接的掌握这股力量。
在过去,瑞文伍德的神官系统与部族的战士阶级之间,一向都有着深刻的矛盾。只是靠着“神婚仪式”,勉强维系着脆弱的利益关系。
想来即便过了一千多年,这个矛盾的本质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吧。
既然这样,在威廉通过“狂猎”的行事模式,大致搞摸清了圣树公爵的治理水平以后。他便开始考虑要不要转而跟信仰“大母”的神官集团谈合作了。
当然,只是考虑,说不定相比之下那些神官更不当人呢?
“不过……当今的圣树公爵居然会是个女的。这岂不是说‘荒野之父’的仪式已经被废除了?”
威廉一边嘟囔着,一边三步并两步的飞速沿着台阶向上——毕竟七千八百道台阶,自己不动作快点真还一时半会到不了。如果不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的话,威廉可能早就选择用变形系法术飞上去了。
说回正题……女性是不可能通过仪式魔法,令自己获得“荒野之父”的力量传承的。
那现如今的那个,究竟是凭什么坐稳圣树公爵位置的?要知道,虽然森精灵不愿意造成自己处理不完的杀戮,但与野兽与森林为伍的他们,却也是极为崇尚强者,崇尚弱肉强食这个概念的种族。
在森精灵中,弱者是不可能服众的,力量是一切的根本。
到底为什么呢……
一直到威廉攀爬完了所有的台阶,来到了岑木之门的门前时,他才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不成,现如今的圣树公爵背后的真正靠山,是瑞尔帝国?
回想起先前那个狂猎说的话——他们被派出来,是为了搜捕反帝国的份子。让威廉更坚定了这个刚刚冒出来的想法。
再想到这个可能以后,威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微微松了口气。
“假如是这样就好办多了……”
威廉喃喃自语道。
如果现如今的圣树公爵是一个需要依靠帝国支持才能坐稳位置的坚定帝国派的话,那对于威廉来说,可谓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对方既缺乏硬实力、又没有大义成分。那自己选择干脆都可以不谈判了,直接动手夺权,然后扶持一个愿意听话的上位。
最终,并非是当做盟友,而是像黑水省一样直接将翠玉省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甚至连帝国对阿瓦洲的远征军都可以一并处理了,毕竟翠玉省相当于远征军的真正“大后方”,战略纵深。
如果自己把翠玉省拿下来,远征军的战火甚至都不会蔓延到阿瓦洲本土。
而自己在手握两个省的资源,并且在与阿瓦洲结盟以后,便完全可以尝试直接跟帝国叫板了。
想到这里,感到有些激动的威廉直接推开了那扇白色的大门。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自己的当务之急,便是要跟信仰“大母”的神官集团进行接触。看看他们是不是值得自己扶持的上位的势力。
而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在门的另一边,一名侍女模样的森精灵女性仿佛是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一般,在看到威廉打开门以后,便立马朝他恭敬的行了一礼。
“大母的聆听人不久前知道了您的到来,此刻他已经在圣殿内部恭候您多时了。”
那个侍女如此说道。
听到这句话威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马警惕了起来。
这次的翠玉省之旅,自己的保密工作应该是做得很好才是,最起码在圣树城是绝对不应该有人会知道自己会来的。
难不成这个她对每个过来朝圣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还没等威廉发声询问,对方便继续说道:
“大母告知了我们您不久前在月境拯救了阿瓦洲的伟业。因此,也请您拯救已然陷入巨大危机的瑞文伍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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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霍比恩·乌木
精致的魔晶灯镶嵌在了圣殿的四壁,柔和的光线照亮了这个原本幽邃而曲折的大树洞。
在树洞的尽头,是七个由兽骨凋刻而成的圣徽——它们分别象征着圣灵教会所信仰的七大圣灵。
圣徽的摆放顺序,却是与教会约定俗成的规矩不太一样——摆放在最中间最显眼位置的,并不是象征着王权的“父亲”圣徽,而是象征着生命的“母亲”圣徽。并且那个圣徽还有着一些变形,某些线条的偏斜使得圣徽那原本应该是环抱着婴儿母亲形状的轮廓,微妙的看上去像一棵参天大树。
此外,其他的六个圣徽都是由其底座的魔晶灯打上的光线将其照亮,唯独是中间的那个“母亲”圣徽,是由圣殿顶端开口所投射下来的日光照亮。
整个圣殿里的布置,与威廉记忆里的那个圣殿相去甚远——在一千多年前的圣树大母圣殿是完全是萨满教的风格。象征着生命源头的树洞幽邃而黑暗,除了透过顶端天窗照射进来的日月星光之外,不允许有任何的人造光源。圣殿内部布满了原始粗粝骨凋的陈设,在最深处只供奉着“大母”这一个神明。
而如今的这个圣殿,假如不是修建在这个树洞里,威廉甚至会认为这就是一座圣灵教会的教堂。无论是将“母亲”圣灵放在中央,还是对圣徽的微妙修改,从这些操作里都能看得出森精灵们对抗帝国统治影响时极其无奈的挣扎。
先前的那个侍女领着威廉来到了这里,在那七座圣徽前,一个头戴着鹿角冠,身披灰色皮草的男人正跪在那里做着祷告。
“乌木陛下,您等的客人已经来了。”
侍女说完,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低着头后退走开。
“陛下?你吗?”
等到那个侍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以后,威廉看着那个依旧跪在圣徽前祷告的那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姑且不论在仍然是瑞尔帝国行省的翠玉省,怎么会有人会能坦然接受“陛下”的称呼。即便真的敢僭越,那也是只会是圣树公爵才有这个资格,但在先前威廉所得到的情报里,如今的圣树公爵应该是一个女性才对。
此外,那人头上鹿角冠的样式威廉十分熟悉,那正是森精灵部族的共主,“荒野之父”的头冠。这个东西不但象征着统治瑞文伍德森林诸多部族的权力,同时也是举行“荒野之父”与“大母”神婚仪式的必要道具。
“请不要太介意,这里的人总喜欢用这种讽刺的方式,来不断提醒我是个可鄙的失败者。”
在听到威廉的疑问后,那人停下了祈祷缓缓起身,随后转头看向威廉,脸上带着自嘲的微笑说道。
虽然脸上带着自嘲的微笑,但那人的声音里没有带上任何的情绪,就好像他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说着某个与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
此人的身材极其高大,在站起身后比威廉足足高出了两个头,而体格更是宽出了差不多快一倍的宽度。配合上他头戴的鹿角冠与身披的灰色皮草,使得他看起来有点像是戴蒙大陆上通过秘术融合了大型野兽身体而形成的兽化人。
“我名霍比恩·乌木,现任大母意志的聆听人,同时也是这座圣殿的负责人。依照大母的启示,我已在此恭候您多时了。”
那人也没有过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道。
“你知道我是谁?”
威廉皱着眉头问道。
那人闻言摇了摇头,然后解释道:
“大母只是启示了我,一个能够彻底改变瑞文伍德命运的人即将到来,他将会斩断套在森精灵脖颈上的锁链,终结侵蚀这片土地上诅咒,驱逐蔓延在森林子民中间的饥荒。但您究竟是一位怎样的英雄,我并不……”
“你等会……”
威廉没有理睬那些玄之又玄的预言,而是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对方还没拍完的马屁,继续问道:
“所以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怎么能肯定‘大母’说的那个人就是我?而不是另一个心血来潮想到圣树大母圣殿朝圣的人?”
无论对方要给自己戴怎样的高帽子,说自己是英雄也好,解放者也好……在对方说完先前那些话以后,威廉最关注或者说最警惕的,是对方究竟怎么做到如此精确的知晓自己到来的时间。
自己的行踪与存在被人,亦或者是“神”给掌握了,总归是一件令人感到不安的事情。
“大母在预言里告知了您的形象,以及到来的时间。”
对于威廉的疑问,名为霍比恩·乌木的家伙如此回答道。
“这样吗?”
威廉若有所思的点头。
他并没有相信对方的话——像这种把所有解释不通的事情,一律推到某个不会说话的神明身上的行为,实在很难取信于人。
更关键的是,自己之前就在预言这种事情上吃过亏。
不过威廉也没有继续就这个事情纠缠下去,毕竟对方都这么说了,那估计也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
所以他换了一个方向试探道:
“我先前听带我过来的那位女士说,你们信仰的那位大母,好像还知道我先前在月境拯救了阿瓦洲的事情?”
即便是神明也不可能是全知全能的,无论那个“大母”的本质是什么,但这位神明级的存在无疑跟此刻威廉脚下踩着的世界之树之间有着脱离不开联系。换句话说,对方无论怎么说,都应该是一个存在于现世的神明。
而一个现世的神明,怎么可能会知晓在月境发生的事情?
“大母洞察一切。”
对于威廉的问题,那人神色坦然回答道。
但无论对方有多坦然,这都是个毫无价值的回答。
并且就凭这个回答,威廉便直接将与眼前这人深入进行合作的可能性给划掉了。
合作的前提,是利益关系一致与足够的信任。
在先前的这段对话里,威廉实在找不出一丁点对方值得自己信任的地方。
至于前者“利益一致”这点……
“既然你这么说,我还有个问题需要确认一下——既然你戴着这个鹿角冠,是不是代表你才是翠玉省的真正统治者?或者最起码你自己,还有先前的那位称你为‘陛下’的女士,至少都是这么认为的?”
威廉直接了当的问道。
结合自己先前收集到的信息,威廉自然也能猜出眼前的这人除了自己自称的“大母聆听者”之外,大概还有什么身份了。
虽然在细节上还不太清楚,但本质上无非便是那一套——原本依照森精灵传统选举出来的真正统治者,被得到了帝国皇室支持的反对派给摘了桃子。森精灵们真正的国王,现如今只能被排挤出核心的权力圈,到圣殿来分管宗教相关的事宜。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
“您抬举我了,我……”
“客套话就免了。”
威廉立马打断了对方的说辞,随即环视四周,找了一张凳子坐下,然后才继续说道:
“你戴着象征瑞文伍德最高权力的鹿角冠,并且不阻止你的手下称呼你‘陛下’。然后在这里等着一个在预言里会帮忙拯救森精灵的人过来——不要告诉我你做这一切是目的,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对那几个圣灵圣徽祷告时,能够感到心安。”
《高天之上》
说着,威廉微微笑了一下。
“而且原本在圣树大母的圣殿里,就不应该供奉圣灵教会的崇拜符号对吧?”
第八章:开价
在威廉看来,圣树大母圣殿如今的变化,本身便是瑞尔帝国对于瑞文伍德征服最好的象征。
过去的圣树大母圣殿可不是这样的——它没有丝毫人工凋琢的痕迹,没有装饰那些光鲜亮丽的魔晶灯,没有规整对称的内部结构……简而言之,它没有一切人为赋予的庄重与肃穆,而是更为原始、更为自然的状态。
虽然在过去就被称为圣殿,但究其本质,这里其实不过是一个岁月古老,曲折幽邃的树洞罢了。过去森精灵的先祖们置身于这片黑暗之中,吸吮了具有强烈致幻效果的树液以后,在足以令人麻痹致死的幻像中,看到名为“大母”的存在,并与她产生在灵魂上的联系。
这个圣殿本身便是森精灵们那讲究与自然融为一体哲学的具象化。
无论是“大母”还是“荒野之父”,只要是构建森精灵文化信仰基石的东西,便或多或少都会体现着生命循环的元素。繁衍、成长、死亡、逝去之物成为新生之物的一部分,拥有着寿命限制的凡人种族们,通过生命的循环从有限之中达成无限。一切皆是伟大循环中不可缺少的一节。
可以说,瑞文伍德的哲学,与人类那需要不断扩张掠夺,通过消费行为不断完善进步的风格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认为双方是处在文明形态的两个极端上。
当然,威廉倒也无意去点评两种文明的形式的优劣。反正只是从结果上来看的话,象征着帝国信仰基石的七圣灵圣徽,现如今以胜者的姿态被搬进了这座圣殿之中。这说明至少是在暴力层面上,强调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森精灵,是无法与改造乃至奴役自然的人类相比的。
在森精灵们信仰中最为神圣的地方,摆上了异族信仰的七圣灵圣徽,甚至就连作为信仰核心的“大母”本身,都必须依附在圣灵教会的“母亲”上才能被允许崇拜。依照威廉对于森精灵一族的印象,这绝对是一个足以动摇整个种族信仰根基的创伤。
因此,威廉先前的那句话所造成的效果格外的明显。
他的话音落地,这位“乌木陛下”脸上原本沉静的表情,几乎是在刹那间被点燃。他的胸膛好似风箱一般鼓起,粗重的喘着呼吸着圣殿内潮湿的空气,披挂在身上的灰白色皮草随之起伏——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被激怒的兽化人。
考虑到对方愤怒的原因——在森精灵一族的精神圣殿里居然供奉着人类的信仰图腾。威廉带着些许恶趣味想,可惜对方的头上戴着的是鹿角而不是牛角。
好在情绪的失控只是一个瞬间,对方也并没有因为因此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举动,甚至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先前那澹定的表情。
“若不是大母启示从未出过差错,我怎么也想象不到,预言中会从帝国暴政中解放我们的,居然会是一个人类。”
深呼吸一口气,乌木没有直接回答威廉的问题,而是如此说道。
虽然表情恢复了平静,但他的声音相比之前为了装神弄鬼而维持出来的澹定,多了些许压抑着不甘的愤怒在里面。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他想为自己先前的失态找回一些面子,但在威廉看来,这样的做法却是丝毫没有道理可言——这最起码这不像是个有求于别人的态度。
再一次在心中拉低了对于对方的评价以后,威廉开口道:
“你先等一下,你怎么敢这么确定我一定会愿意帮助你们的?就凭你们在喝高了世界之树树液以后看到‘大母’的幻觉?再说了,你甚至连我具体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只是第一次见面,连试探都没有就敢拉着我关上门谈举大计的事情了?就不怕我是帝国方面的密探吗?”
要是当年李世民敢这么玩,怕不是还没到玄武门就被乱箭射死了。
假如对方真是这种水平的货色的话,那即便威廉的翠玉省之的确是打算帮助森精灵们摆脱帝国控制,以此壮大自己势力的。他也绝对不愿意跟这种智商的人做盟友。
相比起来,即便是收编翠玉省亲帝国的建制派都要靠谱得多。最起码,愿意与帝国狼狈为奸大概率是因为利益的使然,对于那种人,自己还能对症下药的实行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
贪婪的人能保持最低限度的理性,而这份理性便能成为保证合作的基石。但若换成是完全狂热的信徒,那就完全没有合作的保证可言了。
今天那个“大母”让他们相信异乡的外族人是救世主他们就全信了,那明天“大母”要他们在背后捅威廉的刀子你猜他们会不会有犹豫?
所以,威廉说话没有丝毫的客气,而是直接单刀直入的如此质问道。
对方闻言却也没有生气,反倒是点点头回答道:
“您这可是说笑了,毕竟您是在幕后推动了黑水省独立以及解决了阿瓦洲内部动荡的人。仅凭这两件事情,无论您是谁,您都不可能是站在帝国那一边。”
乌木好似不经意般的,将原本只有极少数人有资格知晓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威廉从对方语气里那压抑不住的得意中感受到了,之所以先前他一直不愿意提起这个关键信息,便就是希望在这个时候当做自己的一张手牌给打出来。
但对此,威廉只是提高了声调,用上升的语调小小的“哦”了一声。
倒不是被对方这话给震到了,而是威廉先前对于对方的预期实在是太低了一些,所以在听到对方能够搜集到这个层次的信息以后,让他不由有些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这些事情不会也是那个‘大母’托梦告诉你的吧?”
威廉冷笑着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
“为了能够脱离帝国的控制,整个维克大陆,乃至是阿瓦洲跟戴蒙大陆的局势我们都时刻有关注。有关于您的这些情报,早在‘大母’赋予我启示之前,我便花费了大价钱,从断剑兄弟会与盗贼公会那里买过了。”
如果这话属实,那眼前的这人还算是有一点救,最起码还有着些许结盟的价值。
“哦?那关于我的真实身份,在你买到的那些情报里有具体提到过吗?”
想到这里,威廉不动声色的问道。
“都是一些零碎的传言与记载,从那点信息里能够推断出来的东西极为有限。但对于我们来说,只用知道您非常非常的强大……以及您是站在反对帝国的立场上这两点,便已经完全足够了。我想这个解释足够能回答您先前所质疑的——‘我们凭什么相信您’的这个问题吧?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最起码在反对瑞尔帝国方面,我们是有合作可能的。”
《剑来》
乌木如此回答道。
“这个,勉强吧……毕竟,即便我愿意帮助黑水省,帮助阿瓦洲,那也不代表我会愿意帮助你们不是吗?”
威廉微微摊手道。
而乌木却是早有所料般的摆摆手道:
“这一点我也明白,所有……您开个价吧。”
“开个价?”
虽然先前直接点破对方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场对话能变得直接一些,但威廉未曾想到对方会直接到这个地步。
“财富?地位?亦或者是力量的传承,只要能夺回本属于我的一切,将那个向白金王座卑躬屈膝的巫女给赶下去,让瑞文伍德重新成为森精灵一族的瑞文伍德,我们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么直接的吗?”
“跟人类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好歹也算是能够明白你们的那基于利益最大化的交涉风格了。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省下那些多余的试探,直接就事情的本质谈判岂不是更能节省相互之间的时间?”
在看到威廉脸上不解的表情,霍比恩·乌木如此补充道。
还没等威廉开口,对方就好似自问自答般的继续道:
“当然,对于一个能够阻止腐月亡灵之潮,能够在月境击败月境魔军的人。财富、力量、地位想必是一样都不会缺,所以我愿意开出的价格会更高一些……”
“可别说是你开出的价格,是在你成为瑞文伍德的王以后的支持,或者诸如此类的要等到你举大计成功以后才能兑现的东西。”
威廉如此打断道——这种东西的性质,就跟“我,秦始皇,打钱”一样不靠谱。像这种将原定目标的达成预支成奖励的行为,会让威廉感觉自己被人给耍了。
当然,威廉也不觉得对方真能够拿出什么东西打动自己。最起码在一千年前这个世界上所有能够打动自己的东西,现在都在威廉的那座宝物殿里呆着呢。
见威廉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乌木也就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
“我愿意开出的代价,除了您先前说的那些以外,我现在就能给您的东西有:一把审判武装,百年岁月积累的世界之树生命凝结,以及一个小木匣。”
就好像“我要入侵阿富汗,并且要把所有路标漆成绿色,我就知道大家对前者没有什么意见”的老笑话一般,相较于前面两个自己能够理解的东西,威廉下意识的问道:
“一个木匣?”
乌木点头道:
“对,一个木匣,使用世界之树枯死的新芽制作,上面附有极为强大的魔力。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里面装的东西——终焉守望者审判席第三席成员霜巫·尼赫的骨灰。”
“那个木匣是他的护命匣。”
第九章:护命匣
“等这一切结束,你有什么自己的打算吗?”
恶战结束以后,在月境那变幻莫测的绚丽天空之下,正在打扫着战场的威廉突然问向了身旁那个身形枯如藁木的,双脚悬浮漂在半空中的巫妖。
“在敌我差距这么悬殊的情况下,您还能这么乐观的吗?”
指挥着亡者搜集满地月境魔物消散后残余的虚空尘埃的巫妖闻言转过了头,用他那空洞的眼睛看向威廉回答道。
彼时的七大灾厄刚刚被拔除,但因为灾厄肆虐对于现世根基的动摇,保护着现世的世界之壳变得极为不稳定,由此导致了维克大陆有史记载以来规模最大的“月境危机”爆发。
凡是知晓这场危机真实烈度的人,都绝对不会乐观到考虑“解决危机以后”的事情。
“正因为敌我差距悬殊,不乐观一些绝望就会先一步来蚕食我们的灵魂。我可太清楚真正陷入绝望的人,最终会做出什么可怕选择了。”
威廉如此回答道。
对于审判长的回答,身为审判席第三席,有着“霜巫”之名的尼赫扯动着脸上不多的肌肉,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
现在光是一位虚无君王试探性的进攻,便以让已经颇具规模的终焉守望者感到难以招架了。而与此同时,维克大陆上的诸多王国,却是依然在争夺着那些蝇头小利互相内斗,全然不知毁灭的风暴即将来临。更有甚者,甚至相信了虚无君王们的蛊惑,在境内公然传播月境崇拜,选择倒向了月境的阵营。
即便审判长再怎么乐观,眼下也得多考虑一些更现实的问题吧。
但是,在沉默了片刻以后,尼赫还是回答道:
“假如……最终我能够活到解决月境危机以后的话。我希望能够回到瑞文伍德的圣树城,在那里重新成为供奉‘大母’的德鲁尹祭祀。不过,我想即便是能活到那个时候,这也不可能做到吧。”
毕竟在其文化中极端厌恶着介于生死之间亡灵的森精灵一族,是绝对不可能容忍一个巫妖来担任供奉“大母”祭祀的。
尼赫说着,停下操控自己亡灵,然后将他们的尸骸使用冰晶冻结,收纳进了自己储物空间里。
跟其他习惯在战斗中就地取材的亡灵法师不同,尼赫会非常仔细的挑选自己的使御的亡灵。并且在使用以后将那些尸体好好冷冻保存,定期用生命系法术保养那些尸体,令那些尸体不会发生腐败,直到再次使用时再释放出来。
这种做法可以说是全面抛弃了亡灵系法术原材料廉价,并且易于大量补充的优点,完全是得不偿失的行为。审判席里的几个魔法咏唱者经常会吐槽尼赫——这么用亡灵法术还不如主修召唤系法术。
但威廉明白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曾经是森林德鲁尹,赞颂着生命与循环的尼赫,怎么可能愿意忍受继续唤醒无生无死的尸骸传播腐败呢?
在完成了手中的工作以后,尼赫叹了一口气——即便如今已然成为巫妖的他早已不需要呼吸,但他还是保留着过去的习惯。
接着,他看向威廉道:
“审判长大人,假若我没能幸运的活到最后,我能否拜托您做一件事情?”
“在我死后,请不要通过护命匣复活我,而是将我的骨灰洒到世界之树的脚下。”
…………
在听到乌木所开出的最后条件以后,威廉不自觉的直接站了起来。
他盯着那个高出几个头的那个森精灵,脸色铁青,语气严肃得有些凶狠的说道:
思路客
“那个护命匣……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尼赫的护命匣,是游戏中尼赫的个人任务线的最后一个任务。
一伙死灵法师窃取了尼赫的护命匣,并借此释放了那个神域巅峰亡灵法师的平时不愿意使用的力量,犯下了一系列可怕的罪行,甚至在最后差点弄出了腐月亡灵之潮2.0。
而在这个任务的最后,审判席捣毁了那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亡灵法师结社,尼赫的护命匣也是最终失而复得。
而那时作为玩家的威廉有两个选择:一是将护命匣交还给尼赫,那样,对方便会在这一周以后摧毁护命匣自尽,以这种方式完成自己的赎罪。又或者,玩家可以瞒着尼赫将护命匣丢进海里,如此,尼赫便会终生怀揣着愧疚继续活下去。
当时的威廉,因为希望在游戏结束以后,能够看到审判席整整齐齐,所以在犹豫再三以后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平心而论,倘若当时威廉知道自己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话,那他绝对会尊重对方的意志选择前者。
正因如此,在自己穿越过来以后,在十二个审判席成员里,威廉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尼赫。他当时那出于收集癖的自私选择,使得对方要继续在愧疚与痛苦中徘回。
因此,在威廉得知尼赫早在几百年前便在与塔克玛教团的战斗中遭到杀害以后,他便已经在内心深处,给那个最为古老的魔法研究教团给判了死刑。
无论对方有着怎样高尚的理由,无论这个组织的研究有着怎样的宝贵价值,无论塔克玛教团是不是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合作对象……只凭他们杀死了尼赫这点,威廉便下定了决心要彻底将他们彻底摧毁,一个不留。
这种类似赌气的心态,到底多少是源自于对自己当初行为的后悔与不满,威廉也说不太清楚。
在护命匣没有被摧毁之前,倘若巫妖的身体被摧毁,那他的意志便会被囚禁在那个盒子里,体味永生永世孤寂的折磨。
平时威廉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尼赫已经被那样折磨多少年了,并且在护命匣几乎不可能被找回的情况下,他还将会被继续折磨多少年。
现如今眼前的这个人告诉威廉,他们的手上有着尼赫的护命匣,威廉怎么可能不因此激动。
澎湃的魔力伴随着威廉的高涨的情绪,在他周围自然而然的引发了超自然的现象。
流溢的电光在威廉指尖跳跃闪烁,发出噼啪的声音,与此同时小型的气旋在他的周围成型,吹飞四周的摆设装饰。若不是在这圣殿里有着屏蔽火焰属性魔力的结界,说不定整个圣殿里都会这么凭空燃烧起来。
乌木只觉得一股好似山岳般磅礴的气势瞬间从眼前这个瘦小的人类身上蔓延而出,那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令他身上附着野兽大灵的刺青,刹那间全部被激活了。
那是一股沿着背嵴骨一路爬到后脑勺的森寒,乌木就好似走夜路时听到了野兽磨砺爪牙的声音一般,感觉瞬间浑身的肌肉收缩,背嵴绷直,随时做好了战或者逃的准备。
怎么搞的?在自己开出的条件应该足够优厚才对啊……自己说完以后,对方直接开始吟唱法术,打算翻脸算怎么回事?
数种野兽的灵魂开始在自己的身体周围成型,世界之树的力量也同时接驳到了自己的以太域里,源源不断的充盈着他的生命力。
在圣树大母圣殿与“大母”的聆听者战斗,这怎么看都是一件自寻死路的行为。倘若乌木放开手脚作战,即便是数位神域级的强者联手,也无法在此处战胜得到“大母”赐福的他。
但不知为何,源于野性的直觉告诉乌木,假如对方真跟自己动手的话,最终会死的大概率是他。
“我再问一遍,你说的那个护命匣,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
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周围具象出来的野兽大灵,再一次用低沉的问道。
“从哪里来的,因为守密契约的原因我不能说……不过只要这个东西是真的,东西的来历您也不会在意对吧?”
在对方强大的压力之下,乌木勉强挤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却是令威廉稍稍冷静了下来,他收敛了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无意识引起的魔力现象,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
“先把你说好的报酬拿给我看看,假如那些是真的的话……我能让你在下个星期之前坐上圣树城的王位。”
第十章:魔力鉴定
眼前的这幅场景令奈泽玛尔感到极为不适。
血液沿着那个男人的下颚往下流淌,滴落在了男人那由兽皮缝制的衣服上,晕开成朵朵血花。而在他的身后,在那座用以进行“圣餐仪式”的祭坛上,则是任何一个理智正常的人都无法接受的血腥的场景。
对于奈泽玛尔来说,相较于那被剃下了血肉的森森白骨,与那已经不成人形的模糊轮廓。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那两个孩子的麻木与悲伤的眼神,以及被麻木与悲伤所洗礼以后,手上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机械动作。
即便先前审判长大人向她清楚解释了这项传统的由来,在看到这样的惨剧以后,她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这是正确的。
吞吃血脉相连的亲人——这是任何一个有灵魂的生命都不应该做出的事情。
那个森精灵男人拦在了苍老的德鲁伊面前,他只来得及匆匆的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便立刻跪了下来。
原本打算走到树冠圣殿另一端,排查那些异族人的德鲁伊见状不得已停了下来。他挥手让拱卫着自己的几位狂猎先行过去,将圣殿另一端的大门给把守住,然后才低头看向了那个拦住自己去路的男人。
既然每一个森精灵族人最终都会成为瑞文伍德圣树林的一部分,那么,作为圣树林守林人的德鲁伊便都有义务倾听每一位族人的声音。
“处理掉坏种是你所要履行的义务,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老者先是看了一眼祭坛上处理到一半的人,然后走到了跪倒在地的那个男人面前,用肃穆的语气居高临下的问道。
在世界之树的生命赐福之下,森精灵全体族人的生命力都极为强悍。他们不但能几乎免疫一切疾病瘟疫的感染,即便是遭到了暴力伤害,只要是不直接被命中要害部位当场死亡,森精灵族人基本上都能通过静养缓慢的愈合恢复。
但这一切的恩赐同样也是有条件的,“大母”给予他们强大的生命力是期望他们在老去成为树木以后,能够更进一步扩张瑞文伍德森林的边界。因此,那些不合格的无法活到老森精灵,会被同族称之为“坏种”——也即不能为圣树林扩张做出贡献的种子。
而这也是血腥残忍的“圣餐仪式”,实际上很少会出现的缘故——只要不是战乱时期,亦或者是部族战士们进行死斗选拔,绝大多数普通森精灵都能活到自己寿终正寝,化身成为一棵树的时候。
因此,在森精灵的文化里,不能活到树化阶段是一件十分耻辱的事情。所以,必须是要由死者的亲属们分食亡者的尸骸,而不能借助野兽或者他人的帮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惩戒与警示的手段。
“大人,我的妻子是死于帝国大使的走狗之手,是死在了肮脏的魔法之下,请您令那些异族人以血偿血,我愿意对那个行凶者行使圣餐仪式!”
男人说着咬牙切齿的抬起了头,眼神里满溢着等待着被点燃的愤怒。
此言一出,在圣殿里的其他前来参拜的森精灵们顿时议论纷纷。
“被帝国派来的大使杀死的?”
“那帮玩弄巫术的家伙居然敢在圣树林杀死‘大母’的子民?”
“公爵大人难道连这种事情都不管的吗?”
“她怎么会管?之前要把种绿面草的土地换做种葡萄,往帝国出口红酒不就是她的主意吗?作为女人又不可能成为‘大母’的丈夫的,所以她才会卖力的讨好帝国,任用那些巫师……”
“……嘘,别在这里提这件事,回去再说……”
虽然只是细微的窃窃私语,但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奈泽玛尔却是听得十分清晰。
看来森精灵们对于当今圣树公爵的政策十分不满啊……
奈泽玛尔如此想到。
“咳咳,安静。”
头上生长着嫩芽与树叶的德鲁伊老者,轻咳着让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停了下来,然后看着眼前那个目光里饱含着愤怒的男人道:
“你说帝国的大使杀死了你的妻子,你可有证据?”
“对方使用无形的巫术割开了我妻子的喉咙,只因为对方看中了我妻子狩猎到的猎物,而她不愿意让给对方。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今天,就发生在圣树林西南部的那座山丘上,我亲眼目睹。”
那个男人张开满是满是鲜血的嘴说道。
“换句话说,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以帮忙作证?”
听到这里,那个德鲁伊原本皱紧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他转向了负责“圣餐仪式”唱诵的神官,对方立马心领神会的说道:
“他的妻子在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致命的伤口如这位先生所言,的确是喉咙上的割伤。但至于是不是因为巫术所致,我不是很清楚。但考虑到他说他妻子狩猎的野兽是灰爪狼,以灰爪狼那锋利的爪子也不是不可能造成……”
那男人闻言立马转向那名神官,瞪着自己那好似野兽般的眼睛,用近乎低吼的声音说道:
“你当我是傻子吗?灰爪狼造成的伤口,跟通过巫术切开空气造成的伤口我难道分辨不出来?而且我妻子是鹰羽部族的接受过二重刺青赐福的战士,她难道会连一只灰爪狼都战胜不了吗?”
这名神官在看到对方那仿佛想要吃人(实际上也吃了)一般的眼神以后,微微的缩了缩脖子,但在看到一旁的德鲁伊脸上平静的表情以后,又壮起了胆子继续道:
“你这么说,恐怕只能通过请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过来鉴定伤口才能判断了,但是这……”
神官说着看向了那已经被吃得只剩一半的尸体继续道:
“都已经成这样了,也没有什么判断的价值了吧。”
“是你当时催着我马上举行‘圣餐仪式’的!说还不快点尸体就要腐败了!”
听到对方的话,那个男人立刻暴起,伴随着一声鹰的尖啸声,男人的手指上鹰爪的刺青瞬间具象成型为了锋利的爪刃。
“你送过来的时候,确实已经有快要腐败的迹象了啊……”
也不知是不是心虚,那个神官越说声音越小。
那个男人闻言按捺不住的抬起了自己的爪子,只是还没等他做出其他冲动的事情,一旁那个苍老的德鲁伊微微抬了抬手。一道淡绿的气息瞬间在男人四周升腾而起,随即他便像是承受了巨大压力一般的颤抖着低下了头。
“你先冷静一下,在树冠圣殿里对一名神官出手,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老者如此警告,然后他接着道:
“我再问一遍,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目击者吗?既然没办法判断伤口类型了,光凭你的一面之词,我们是没办法给那些异族人定罪的。”
“荒野诸灵可以为我作证,圣树大母可以为我作证,祂们都见证了这一切!”
那个男人一边挣脱着抬起头,一边大声说道。
那个老者闻言却只是叹了口气。
“但祂们可没办法开口作证啊……那这样吧,虽然伤口没有办法识别,但如果真是死于巫术的话,那上面一定会有魔力残留的。这件事情我马上上报到公爵那里,以公爵大人对子民的爱护,她一定会立刻派遣手下参谋团里的魔法咏唱者过来进行鉴定的。这样的处理你应该满意了吧?”
老者的话,好似一盆冰水浇在了男人的头上,他足足愣了三四秒钟才开口道:
“公爵手下参谋团的成员大多都是从帝国招募过来的,你的意思是要让帝国人自己查自己?”
他的语气相比先前平静了许多,但手上变得更加凝实的鹰爪虚影,表达了他此刻的情绪。
老者闻言皱了皱眉头道:
“圣树城里精通魔法的,也就只有公爵手下参谋团的人了,真去星辰灯塔找魔法咏唱者,你妻子的尸体恐怕会在完成‘圣餐仪式’之前就腐烂掉了,你难道想背上违反与‘大母’契约的罪状吗?”
“你们……你们都串通好一起……”
那个男人语无伦次的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了拼命的狰狞,看起来好像随时准备付诸暴力。
先前一招就将对方制服的森林德鲁伊见状也慎重的往后退了半步抬起了手。
“爸爸,我们可以不吃了吗?”
也就是在这个气氛微妙的时候,祭坛边,那两个停下仪式的孩子看着自己那正在挣扎着的父亲问道。
男人立刻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眼神中的暴虐散去了大半。
“我……你们……”
暴虐散去了大半,剩下的便是悔恨与绝望。
一旁的神官见状,立刻抓住机会道:
“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孩子们着想啊。而且,你难道不相信公爵参谋团的公正吗?再说了,方圆几十公里外,除了公爵手下的那些,哪里还能找到可以进行魔力残留鉴定的魔法咏唱者呢,假如有的话,我也愿意让他们来……”
奈泽玛尔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此处挑明自己身为魔法咏唱者的身份,以此帮助眼前这个可怜人进行残留魔力鉴定。但又因为先前审判长大人先前的命令——让自己在这里安静的等他回来,使得她不断纠结着自己该不该趟这趟浑水。
犹豫再三,奈泽玛尔终于下定了决心。但同样在这个时候,一个少女略带颤抖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我……”
奈泽玛尔转过头,自己身边先前那个一直用头巾包裹着自己脑袋的少女,往前迈了一小步。
“我能帮这位先生做魔力残留的鉴定。”
她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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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数到一
名为伊利斯的少女迈步走出去的瞬间,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奎尔·狼言立马慌了神。
要知道那个带队的森林德鲁伊,以及周围的那些狂猎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奎尔先前一直都在想着如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从这里脱困跑出去。
结果这个姑娘就这么自己走出去了?还是为了这种程度的无聊事情?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不知道自己的那双眼睛有多重要吗?
那双传承至初代第八圣灵圣使西比拉·赫默的眼眸,可以说他们组织得以维系至今的最大纽带。那双眼眸里关于第八圣灵遗产下落的线索,也是以他们组织孱弱力量推翻并重建帝国的唯一希望。
历任【神之眼】的持有者,莫不都是兼具着智慧与力量的顶级强者,是得到组织所有成员承认与拥护的完美领袖。
然而上一任【神之眼】的继承者,在败于白金法环首席手下后,却是打破了悠久的传统,将那双眼眸移植给了一个天资平平的盲眼孤儿。而她这种一意孤行的做法,直接导致整个组织四分五裂,甚至有一些核心成员因此叛变投靠了帝国,暴露了他们来到翠玉省进行戴冠巡礼的行踪。
所以说,我讨厌照顾小孩子……
奎尔克制住了自己走上去把她给扯回来的冲动,那样看起来更显眼更可疑。
他装作没事一样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名为伊利斯的少女走到了圣殿中央的祭坛边上,走到了那个森林德鲁伊身前,然后看向了那具只剩一半的尸体。
只要不跟她一起走出去,自己的身份就暂时不会暴露。周围这些圣树公爵的走狗们,就不会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不动声色的环顾着包围在四周的狂猎们,奎尔·狼言心想道。
敌我差距过于悬殊,想要活命,想要那双眼眸不落入帝国的手里,他最后的希望便是在关键的时刻突然暴起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带着那个少女出逃。
尽管成功率低到基本上能忽略不计,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想到这里,奎尔不由疑惑的想到。
说到底,她为什么要自己这么站出来啊……
…………
伊利斯同样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站出来。
她那双号称可以看穿世间万物本质的【神之眼】,轻而易举的穿透了包裹在自己头上的头巾看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食用着自己妻子尸体的悲伤男人,倨傲不恭的森林德鲁伊,目光呆滞停留在原地的孩子……
然后好像有什么身影与他们相重叠了起来,一些不属于现在的景象覆盖了她眼前是视界。
那是一个身形枯瘦的男人跪在地上啃食着一具尸体,而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站在旁边抱怨道:
“都说了,这种到瑞文伍德森林处理现世问题的任务,尼赫你就别跟着来了,没人给你好脸色还要自己处理掉尸体,这是何苦呢。再说了,即便你严格按照那些人的传统行事,那些老不死也不会重新接纳你成为森林德鲁伊一员,这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
接着,那个灰发男人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小声絮叨了一句:
“也不能用威胁手段让那些人强制听话,这设计也太糟糕了。”
“审判长大人,只是有个理由能够回到故乡看看我已经很是满足了,此等负罪之躯不奢求更多。”
那个枯瘦的人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回答道。
“狗屁负罪之躯,法师公会都投票通过,承认亡灵系魔法的合法地位了。就算是七圣灵信仰里还有个‘亡者’呢。也就瑞文伍德这地界破规矩多,未来不改变一些传统迟早要把自己给玩完。”
被尊称为审判长的灰白色头发男人如此说道,随即他突然毫无征兆的转头看向了自己,这却是把在一旁围观的伊利斯被吓了一跳。
“西比拉,你能检测一下这附近的魔力残留吗?我们早点把那伙亡灵法师给端掉早点回去,再让这个傻子吃下去也不是个事。”
闻言,伊利斯感觉自己不受控制的张开了嘴,发出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没问题,我来做魔力残留的鉴定,我……”
记忆中,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刹那间,眼前的那些幻像全部消失,自己又一次回到了这座树冠圣殿里。
“我……”
先前的惯性令伊利斯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小步,她的嘴里还残留着那个名为“西比拉”的人未曾说完的话语。
瞬间没有分清幻像与现世伊利斯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眼前那个悲伤而愤怒的男人,她有些颤抖的说道:
“我能帮这位先生做魔力残留的鉴定。”
“你?”
那个老者怀疑的问道。
“小朋友,你才多大啊?敢说自己能帮忙做魔力检测鉴定。”
“这种事情跟年龄没有关系。”
伊利斯竭力压制住了自己语气中的颤抖。
某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在她的心中流淌着,这股情绪让她虽然感到很害怕,但还是站了出来。
如果是回忆中的那个人,她一定会站出来。
“那我换个问法,以星辰律法的评判体系,你是哪个等级的魔法咏唱者?我姑且提醒一句,公爵女士手下的参谋团都是专家级起步。因为涉及帝国大使的名誉问题,公爵女士大概率会派遣大师级的魔法咏唱者过来进行严查,你凭什么敢说自己能帮忙?”
老者继续问道,语气里透露着浓烈的不耐烦。
虽然他并非星辰律法体系里的魔法咏唱者,但以他的眼力见也能很清晰的看出,眼前这个少女身上的魔力波动微弱得只是比普通人好上一点。
“学徒……”
伊利斯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学徒还敢大言不惭……”
“但我能看到。”
德鲁伊的话还没说完,伊利斯便微微提高了一些声音打断道。
“你能看到什么?算了……无论看到什么,都留着回家去给爸妈说吧。”
但老者只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然后示意身边的狂猎把这个莫名其妙要帮着出头的少女轰开。
“我能看到你的戴着一个接受过【生命涌现】法术附魔的挂饰,还有一只有着雷电抗性的戒指。戴那个戒指是因为过去你的左臂受过雷电法术的伤害吗?上面的魔力残留太淡了,我看不太出来是什么法术造成的。”
少女的话令这个森林德鲁伊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屏住了一口气看向了眼前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少女。
他左臂上的确受到过雷电系法术的伤害,但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一旁的狂猎听从上司命令走过去,打算过去把女孩给轰开,然后立马被他给喝止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者紧盯着眼前的这个少女,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严肃的问道。
“我能看到。”
尽管知道自己的回答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但伊利斯还是如此回答道。
因为不这么说,对方是不会承认自己的权威性的。
“所以,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你吗?”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的回答,而是直接指挥着身边的狂猎道:
“带她去公爵大人那里,我们的活干完了。”
“请等一下。”
看着向她靠拢过来的狂猎,伊利斯冷静的说道。
“怎么?你还有什么条件想跟我们谈吗?”
德鲁伊抬起了手,示意手下先停下。
“在带我走之前,能不能先让我完成对于那具尸体的鉴定?如你所见,我完全能够胜任这件事情,给这位大叔找到公道。”
伊利斯问道。
对此,老者笑着摇了摇头道:
“既然我们都找到你了,那这种小事就完全不重要了,按照惯例留给这座树冠圣殿的神官自行解决就好了。带走!”
最后两个字,是对他手下说的。
但在最后两个字落地以后,那几名狂猎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放在他们此行的目标伊利斯的身上。
他们全部都看向了领队的那个森林德鲁伊。
或者说,不知何时出现在森林德鲁伊身后,用一把银色匕首比住对方喉咙的那个女人身上。
“你想干什么?”
老者问道。
“就按这个女孩说的做。真是的,她都愿意暴露自己身份帮你们的同族找回公道了,结果你们翠玉省的人连这点气度都没有吗?”
奈泽玛尔语气冰冷的回答道。
“我现在就当你只是想当英雄一时间昏了头,马上放下武器我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假如你不放开我的话,你便会跟她一样被当做……”
虽然刀刃比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但那个森林德鲁伊还是十分冷静的说道。
他绝不相信在树冠圣殿里,在十数个狂猎的包围下,有帝国人敢直接杀一个森林德鲁伊。
假如她真这么做了,先不说她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算她真是个传奇乃至神域级的高手,能杀出一条血路。就这么直接在众目睽睽下杀掉一个名翠玉省的高官,那这绝对是一件恶性的外交事故。
敢这么做,除非对方的后台是瑞尔皇室的成员,或者直接是皇帝本人。
“就没有人教育过你,不要对拿刀比在你脖子上的人这么说话吗?”
不屑的“啧”了一声,奈泽玛尔如此说道。
说着,她还微微拉了一下手中的匕首,浅浅的割开了那坚韧的树皮皮肤,鲜红带有一些绿色的,不知该说是血液还是树液的东西微微的渗了出来。
那个德鲁伊的喉头因此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刮擦着刀刃被刮出了一层褐色的粉末,
随即他用不再那么平静的语调道:
“你……你不要乱来,我数到三,假如你没有把我放开的话……”
“我只会数到一,假如你没有答复的话,我就默认你不合作。”
对此,奈泽玛尔冷淡的说道。
“什么?”
“我数了,一……”
“合作合作!先让这位小姐检查那具尸体的魔力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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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圣树公爵
见那个男人跟在自己的后面,乌木终于松了一口气。
先前在对方进来的时候,完全不显山不露水,跟一个来这里朝圣的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丝毫没有顶尖强者的压迫感。虽然乌木对于“大母”的启示从未有过怀疑,但在看到这么一个人走进来时,他还是不免会有些犯嘀咕。
但当他依照“大母”的启示,向对方开出了自己的价码以后,从对方身上不自觉满溢出来的庞大魔力近乎让他感到窒息——哪怕是在圣树大母圣殿的各种禁制的压制下,对方都能制造出规模不小的魔力现象,这说明眼前的这个人类绝对没有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乌木甚至觉得以对方的力量,也许能够与夺走了他王座的那个贱人掰掰手腕。
想到那个夺去了他一切的女人,乌木瞬间又阴沉了下去。一种夹杂着愤怒与耻辱的情绪不断在他的心间升腾。
数百年来,不,甚至可以说数千年来,森精灵的领袖便都是由“荒野之父”担任,无一例外。即便是在统一战争以后,虽然原则上森精灵最高统治者都要由帝国皇帝授予承认,但对于森精灵而言也不过是多走了一个流程,并在外人面前换上了“圣树公爵”这种不知所谓的称谓而已。
因为当年的瑞文伍德森林,在统一战争中并非如帝国的其他省份一样,是被帝国军团堂堂正正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征服的。再加上森精灵文化传统的特殊性,以及他们真实存在着神明级存在“大母”的庇护。所以,即便是后来瑞文伍德及周边地区作为一整个省份被并入了瑞尔帝国,森精灵还是享有着非常宽松的自治权力。
基本上,只要圣树城方面承认白金王座的统治地位,并按时缴纳什一税。在翠玉省内部,即便是领导人选举这类大事,帝国方面基本上也没什么插手的能力。
而在瑞文伍德,最高权力可不是像人类帝国那样,光靠着出身与血脉便能够继承。
也许森精灵在整体上是一个爱好和平的种族,但他们的领袖却是必须残忍而强大。
在每二十年一度血月天象上,所有部族都要挑选出最强大的勇士进入狩猎场,让他们如同野兽一般的在狩猎场中厮杀,直到最后的一人。
胜者将吃下所有败者的血肉,汲取他们灵魂里的力量。至此,才能证明他是能够带领整个森精灵繁荣的真正强者。
而在那之后,胜利者要回到世界之树洗涤自身,饮下圣树的树液重新唤回自己的人性。最后他才能与“大母”选中的化身完成婚姻,正式获得“荒野之父”的名号与力量,得到统御森精灵一族,号令所有荒野大灵的权柄。
霍比恩·乌木便是当初在“血月游戏”中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
尽管他所出生的“乌木”部族并不显赫,签订契约的大灵也并不强大,但他却依旧凭借自己的力量与勇气,证明了自己有着统领整个翠玉省的资格。
然而,就是在最后一步,在他需要与“大母”选中的人间化身完成神婚仪式最后步骤的时候。那个女人,也即如今的圣树公爵,却是挥手将他打飞了到了寝宫之外。
那幅场景显得是既滑稽而离谱。
“瑞文伍德的领袖不应该是你。”
在月光下,那个女人用看像蝼蚁一般的眼神看着他,用无比淡漠的语调说道。
听到这句话,从狩猎场的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乌木,愤怒的唤出了铭刻于身上的大灵。作为血月游戏最终胜利者的骄傲,令他无法忍受自己遭受到这样的侮辱。即便对方是“大母”所选定在现世的化身,她也将为自己的言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然而结果却是……作为血月游戏胜利者的他,即便是在丝毫没有轻敌的情况下,一个照面间就被对方给轻易击倒了。
自己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出招。
“放弃吧,你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当时,那个女人看着依旧在尝试着挣扎起身的自己,如此说道。
“那谁有这个资格?”
乌木一边咽着血一边艰难的问道。
“虽然我很想说,除了你之外,谁都有这个资格。但我相信你不会服气的……”
对方依旧语气平淡的说道:
“所以……将你打败的我,才是真正有这个资格的人。”
“你?你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成为‘荒野之父’,戴上鹿角冠统治整个瑞文伍德?”
乌木怒极反笑的问道。
而对方却是无所谓一般的回答道:
“那个头冠你爱戴就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另外我要提醒你一点,现如今翠玉省的最高统治者是帝国册封的圣树公爵,而不是荒野之父。不能因为过去这两者的职责有重叠,便将它们混为一谈,明白吗?”
“那你打算怎么让别人也认同你的妄想?你觉得各大部族、森林德鲁伊、那些树灵,还有全体的森精灵百姓会相信你的话,拥戴你为王吗?”
乌木的嘴里含着血回问道。
但对方却只是冷静的说:
“除了全体的森精灵百姓,你刚刚说的那些人,我会一个一个的去找他们好好谈。而只要跟他们都谈妥了,那些百姓便自然会接受我上台。放心,既然我这么说了,那我一定会说到做到。”
对方所说的“谈妥”,便是依靠武力令他们屈服。或者说得更加准确一些,依靠她一个人的武力,与整个翠玉省的各方势力轮流开战,最终令所有人都屈服于她的意志。
这种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的事情,那个女人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做到了。
…………
“就她一个人?”
在去往放置报酬密室的路上,威廉问起了有关于圣树公爵的事情——为何一个女性能够担任瑞文伍德的统治者,这在森精灵的传统里应该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才对。
而在听完乌木的叙述后,威廉惊讶的问道。
这种事情听起来不太像是真的。
现如今整个现世的力量水准他也算是大致知道的——绝大多数人都只能修行三系法术,并且晋级的瓶颈还要被星辰议会给卡脖子。当年在法师公会里只能跑跑龙套的大众脸角色,放在如今都能算得上是一方强者了。
相比之下,森精灵一族传承着基于沟通野兽大灵与树灵的独特超凡力量体系。星辰律法带来的法术消退对于翠玉省的影响并不是很大,虽然这种力量会受限于瑞文伍德的地域,但只要是在这片地域范围内,他们能发挥的实力还是极为可观的。
如果不考虑森精灵因为自身特殊文化,而难以进行战争动员的缘故。以现在帝国明面上的力量想要出兵控制瑞文伍德,是一件极为艰难,甚至很可能翻车的事情。
这一点从八百年前的统一战争便能见到一斑——若不是叶芝跟初代白金法环玩不起要直接放火烧山,依靠当年的帝国军团还啃不下愿意作战的瑞文伍德。
所以,依照威廉的估计,即便是这个那个圣树公爵把三系法术都拉到了传奇水平,也不至于以一人之力,将整个翠玉省的所有超凡势力都给打穿。
莫非对方已经是三系法术全部到神域水平了?或者说,对方绕过了星辰律法的限制?还是说……
威廉的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太乐观的可能。
“就她一个人,虽然后来她因为艾琳·瑞尔的缘故,跟帝国皇室牵扯上了的关系,并在那里以后,获得了帝国大量的支持。但那也是在她上位以后的事情了,至少她坐上圣树公爵位置的过程,是完全靠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打出来的。”
乌木如此回答道。
这么说的话,真说不定是个扎手的点子……
威廉如此想到,然后随口问道:
“对了,听你说了这么久,那个圣树公爵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乌木一脸厌恶的回答道:
“她的名字叫芙拉洛,一个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森精灵名字。”
这个名字大概类似于威廉过去那个世界,父母给女儿取的x洋或者x丽之类的,四平八稳,怎么看都挺合适的名字。
威廉点了点头,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乌木便继续道:
“但她是罕见的由人类的抚养长大的森精灵,因此她的姓氏继承了自己父母的人类姓氏。”
“她的姓氏是凯恩,芙拉洛·凯恩。说起来,还跟帝国崇拜的那个第八圣灵是一个姓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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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地下根系
在听到自己姓氏的瞬间,威廉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但随后,他立刻在心里摇了摇头。
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毕竟凯恩并不是一个罕见的姓氏,而在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着避嫌改姓之类的传统。更关键的是,当初《终焉守望者》里也并没有结婚这项游戏内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后人才是。
当然也不排除有声称是威廉后人,给自己的脸上贴金的家伙。但假若是那样,那就更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想到这里,威廉开口问道:
“有关于她的养父母,你还知道些什么信息吗?”
愿意在瑞文伍德生活定居,便意味着愿意接受森精灵独特的文化习俗。最起码在威廉的那个年代,只有被仇家追杀被逼无奈的倒霉蛋,或者极少数有特殊癖好的疯子才会愿意这么做。
而根据威廉所了解到的信息,在瑞文伍德被瑞尔帝国吞并以后,这里好像就成了帝国内部用以贬黜权力斗争失败者的流放地。甚至就连现如今的帝国女皇艾琳·瑞尔,也以体弱多病为由,自幼被送到这里疗养——说是疗养,本质还是老皇帝希望自己的小女儿能够远离帝国的中心,不会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我们有调查过,她的养父母都是白金法环的内环成员,后来好像是因为在白金城得罪了某个帝国元老院成员,才被贬黜发配到这里,负责帝国驻翠玉省大使的安保工作。”
乌木的回答跟威廉的猜测大差不差。
不过,白金法环吗?
在听到这个存在感实在有些过高的组织名以后,威廉还是略微留了个心眼。
毕竟白金法环是一个只会听从帝国皇帝命令,负责处理帝国内部超凡事件,保护皇室成员安全的禁卫组织。据说是由初代皇帝泰拉·瑞尔一手创立,拥有着超脱星辰律法监管的特权。
那么,作为白金法环的内环成员,实在不太可能因为得罪了某个元老这种程度的事情被发配到瑞文伍德来了。
结合他们收养的女儿最后成了统治翠玉省的圣树公爵,并且在上台以后不断推行倒向帝国的政策,威廉很难不去往阴谋论一些的方向去思考。
但这么一来,对方有着“凯恩”的这个姓氏,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威廉一下子又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所以,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帝国皇室为了控制整个翠玉省所布的局。那个女人本质不过是帝国的扶持的一个傀儡而已,我们只要揭开对方的真面目……”
大概是看到了威廉一脸沉思的表情,乌木有些激动的说道。
对于这个过于天真的看法,威廉立马泼了盆冷水:
“就算真是这样又如何?按照你之前说的,芙拉洛是依靠真实不虚的力量,而并非是政治上的左右逢源,对民众编织谎言坐上的王座。既然如此,只要拿不出能够战胜对方的力量,那无论真相是什么,都不能动摇对方执政的基础。”
都这样了,对方还会在乎自己的风评吗?
威廉的话令乌木那刚提起来的情绪立马焉了下去。
但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
“但只要您愿意帮助我们,那我们便拥有了足够战胜她的战力了吧?”
作为“大母”在启示中预示将会解放森精灵一族的天选者,乌木曾经花了大价钱从盗贼公会与断剑兄弟会买过这个神秘男人的情报。
虽然至今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但根据他的行动轨迹与表现出来的习惯,几乎可以肯定对方与名为“终焉守望者”的古老组织有莫大的关系。甚至很可能是已经消亡的“审判席”的直系后人、继承者乃至是幸存者。
而这一点,乌木先前通过使用“霜巫”护命匣的试探,已经是基本上确定了。
审判席的成员……
乌木很难形容自己在确定这一点以后,自己那激动的心情。
因为当年的大焚书运动,绝大多数关于审判席的历史记载都以遗失了,如今能够找到的只是一些残篇断页。但即便是在那些支离破碎的记载里,乌木也能感受到审判席是个多恐怖的组织,以及他们对于现如今的局势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阿瓦洲的“影子女王”蕾梅黛丝,曾经在一怒之下将整个仙女湖冻结起来的“霜巫”尼赫,“盲眼姐妹会”的创始人“观星者”西比拉,甚至就连帝国信仰的第八圣灵的化身“威廉·凯恩”,都曾经是审判席的一员。
这也难怪这个男人先前能做到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疑似平息荆棘城大墓园的亡灵潮、推倒了纳库兰德的毒蛇之塔、在幕后操控黑水省驱逐了帝国势力、在月法城帮助阿瓦洲洲主击杀了魔将屠杀,甚至有传言在哀伤山脉出现的那片虚无之海也是他的杰作。
再加上在“大母”启示中,他在月境抵挡住了魔军攻势的伟业……也不知道对方是哪位审判席成员的传承者,或者干脆就是隐藏自己长生种身份活到现在的审判席成员。
恐怕也只有这种宛若是神话英雄的角色,才能够帮助他们将那个强得莫名其妙的女人给拉下王座吧。
“只要您愿意帮助我们,相信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感到心绪澎湃起来的乌木,又重复道。
走在后面的威廉闻言,倒是一点都没有谦虚的点点头。
“我先前说了,只要你能保证那几样东西是真的,我能让你在下周之前坐上王座。”
无论那个与自己同姓,名为芙拉洛的森精灵能有多强大,既然她是个魔法咏唱者,那对方便必然没有击败自己的可能。
威廉没说今天晚上就能让他坐上王座,完全只是不想吓到对方。
听到威廉那过于自信的话语,乌木却是微微有些心虚的道:
“不至于不至于……即便您能够打败那个女人,我们也得花上一些时间先获得各大部族,以及森林德鲁伊们的支持。”
毕竟击败芙拉洛,跟推翻如今的翠玉省政府是完全两个性质的事情。
这话倒说得也有些道理……
听到乌木的话以后,威廉心想。
毕竟是散落在瑞文伍德境内的许多势力,真要一次性全部镇压的话,还得想个办法让那些所有支持圣树公爵的掌权者先聚集在一起才好一次性解决。
这样的话自己只用出手一次就好了,也能省去不少功夫。
想到这里,威廉点了点头道:
“这些事情到时候你来安排吧。顺便,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里?我怎么感觉我们一直在地底下兜着圈子?”
乌木闻言立马回答道:
“还请稍微耐心一些,您难道觉得那些宝贵的东西我们会简单的放在自己家的柜子里保管吗?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隐藏在世界之树庞大复杂根系下极为隐蔽的位置,并且布置大量的防御结界,必须要按照一定的规律才能触发开启进入的门径……”
此刻的两人正沿着世界之树根系拓展出来的地下洞穴往深处前进,有传言说世界之树的根系几乎衍生到了整个瑞文伍德森林的每个角落,当然,这只是过于夸张的说法。实际上,根据森林德鲁伊们的计算,整个根系网络在地下的范围即便是算上那些子树,应该不到瑞文伍德森林面积的五分之一。
当然,这对于凡人来说已经是够惊人了。在瑞文伍德森林的地下,依托着世界之树的根系网络,完全可以建立一座地下的超级城市。不过,因为森精灵与世界之树的锲约,这种会破坏世界之树地下根系的事情,自然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这毕竟是非常时期,‘大母’允许了我们借助这里的根系,隐藏反抗芙拉洛暴政的据点。”
乌木如此说道。
“你先前一直说‘我们’,但现如今的翠玉省除了圣树大母圣殿之外,还有什么人愿意反抗芙拉洛的暴政?”
跟在对方身后的威廉问道。
毕竟按照对方先前的说法,如今的圣树公爵除了有着帝国的支持之外,森林德鲁伊,以及各大崇拜野兽大灵的部族,都因为屈于对方的武力而臣服了。
对此,乌木略有些自豪的回答道:
“芙拉洛的统治手腕极为暴虐,任何敢反对她决策的人,都会被她处以极刑。但好在无论是行刑还是处理尸体,依照传统都要由圣树大母圣殿负责的。”
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威廉大致猜到对方的做法了。
“所以你借着这个机会……”
乌木嘿嘿一笑道:
“没错,我将执行死刑的死根树汁换做了麻痹效果的炼金药物,并且用来处理尸体‘圣食者’都听从我的命令。这一来二去,通过欺骗与掉包的操作,我救下了不少愿意直接反抗公爵的人。啊,到了……”
又是转过一个拐角,两人来到一座由盘结根须构成的大门面前,上面以生命符文铭刻了一道防御的结界。
乌木抬手,打算撤销那个结界,但威廉却是给一把阻止下来了。
“就是这里?”
威廉问道,他的眼睛里亮起了翠绿色的光芒。
“没错,就是这里。反抗者组成的聚落。”
被威廉阻止的乌木,有些奇怪的问道。
“这里的反抗者大概有多少人?”
威廉没有理睬对方奇怪的眼神,而是直接问道。
“一共四十三人,您别看人少,但他们每一个都是骁勇善战的……”
威廉眼中的颜色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
“果然啊……”
随即他喃喃道。
“果然什么?”
乌木有些不安的问道。
“我先前听到了里面有人走动的声音,所以下意识的用【生命探测】看了一下,但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威廉说完转过头看向乌木。然后继续道:
“然后我刚试了一下【死灵探测】……你猜我在你的这个聚落里一共看到了多少死灵的轮廓?”
乌木闻言脸色剧变。
他张开了嘴,艰难的想说出一个数字,但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威廉没有等他太久,残酷的开口道:
“四十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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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苍绿守护
“但这怎么可能……”
“嘘,先别说话。”
威廉打断了乌木的话,随即抬手摸了摸树根盘结而成的门扉,手指沿着铭刻在上面的苍绿色生命符文游动。
“这玩意看起来有点像魔改过的【苍绿守护】结界魔法啊……谁布置的?”
感受在指尖涌动的生命魔力,威廉轻声的问道。
“我手下的神官们联手布置的。”
乌尔低声回答,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焦急。
“翠玉省的神官居然会使用星辰律法体系下的现代魔法?我还以为你们会很抗拒这个。”
威廉略微有些惊讶的问道。
【苍绿守护】是生命系法术的六阶法术,依照星辰律法的评判体系,在是只有大师级的魔法咏唱者才能使用大型结界类魔法。这个法术的效果是依托周围的生命气息,构筑一道守护范围内生物的护盾,附近的生命气息越浓郁,其护盾的强度便越大。
在世界之树根系的位置铭刻这个法术,依托着可能是整个维克大陆最强的生命气息,这个六阶法术的结界强度大概能强过一些八阶,甚至是九阶的传奇法术,抵达到神域魔法的门槛。
“芙拉洛是依靠人类的魔法击败的我们,为了跟她对抗,无论是什么样的力量我们都得尝试一下……再说【苍绿守护】的法术原型,本就是源于森精灵已失传的,用于祭祀的仪式魔法。追本朔源的话,我们才是这一系法术的正统继承人,是人类的法师剽窃毁灭了我们过去的传承。而且我们也立下了誓言,只会使用起源于瑞文伍德的魔法。”
乌木立刻如此回答道。
“难怪上面赘余的祷告符文跟象征图腾这么多……”
听到这个解释,威廉表情有些微妙的说道。
现代魔法体系——即便是在星辰律法约束下的现代魔法体系,都是对古典巫术、仪式魔法、力量进行系统化、逻辑化、高度抽象化整合,再加之魔法咏唱者个人独特理解而形成的产物。
简单来说,古典巫术跟仪式魔法,看上去就好像庞大的差分机,繁复而原始,但你能看清每个运算步骤的具体过程。而现代魔法体系则像是高度整合的集成电路,虽然看起来简洁干净,但实际上大部分都被封装在了黑箱里。
而眼前的这个【苍绿守护】的法术铭刻形式,该怎么说好呢……
威廉看着这个术式,皱起的眉头都快把眉毛都挤没了。
这个术式,就好像在用集成电路控制着的差分机进行运算,或者换个过去世界的例子,就好像在“mi”里用红石电路搭建虚拟机。
最起码这个态度很值得称赞就是了。
而且说句实话,魔法的最终出力,还是要看可以撬动的魔力规模。而眼前这个奇葩的术式,依托着世界之树的支援,居然还运转得十分不错……
现代魔法更偏向个人,虽然其转换效率要远高于古典魔法,但用的还是个人的魔力。这使得现代魔法在规模上,往往都会有一个凡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而相比之下,依托着信仰与神话这种集体的支援,能够力大砖飞直接作用于现世底层法则上的古典魔法、虽然行使起来极为死板,并且几乎没有改进优化的可能,但一个大型仪式能够造成的现象往往都是天灾等级的。
某种程度上,崇古还是求新,实在不太好说哪个才是魔法正确的发展方向。
“那些是我们根据传统仪式进行的修正。”
听到威廉的吐槽以后,乌木立刻正色道。
明白了,这个逻辑就跟“ak47是撒旦的邪术,是赤裸裸的异端,但由神父在ak上刻了十字架就不异端了”是一样的。
想通了的威廉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而他脸上的表情让乌木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狠狠鄙视了。
不过威廉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而是直接开口道:
“我明白了……那么基于你们对于这个法术过于浅薄的认知,我需要提醒一下,【翠绿守护】这个术式除了制造结界之外,还附带了一个非常特殊效果。”
“什么效果?”
“这个待会再解释,我们先进去吧。”
威廉说着,抬手从一旁突然裂开的空间裂隙中拿出了一根玉石材质的洁白法术媒触。
“啊?这就进去,不先解释一下吗?”
对方突然卖起了关子令乌木感到一阵不适,他赶忙问道。
“你得看清楚真实情况,干巴巴的解释起来是不会有实感的。”
威廉如此回答道。
无奈,乌木只得说道:
“那……我先把这个术式给打开,请您先后退到那里……”
以世界之树根系为力量来源的【苍绿保护】,因为其庞大的魔力规模,在开启时会对周围造成不小的魔力逸散冲击。
但一旁的威廉在他的话说完之前,便将手中的法术媒触敲在了那扇门上。
大门上面流溢着的翠绿色生命魔力,瞬间被这根白玉质地的法杖吸纳一空。
与此同时,这个由乌木手下神官集团花费了许久时间与精力才搭建成功的术式,就这么在瞬间失效了。
“解开术式太费事了,还是先这样吧。”
做完这一切以后,威廉没事一样的回过头,看着一脸目瞪口呆的乌木澹定的说道。
“您您……您把这术式给……”
又看了看门上的术式,确定已经失效了,乌木微微有些结巴的问道。
威廉挥动散发着澹绿色微光的白玉法术媒触,由树根盘结而成的大门便自动退开,露出了门后面的景象。
足够正面抵御传奇级别法术轰击的【苍绿守护】结界,在对方的轻轻的敲击之下,便瞬间被消弭于无形,这挑战了乌木对于魔法理解的场景令他瞬间呆住了。
“啊,放心,我只是用【夺法者】嫁接了术式的魔力源头。你们那个结界魔法术式的本体我并没有破坏掉——毕竟之后留着还有用的。”
威廉说着,将手中那柄名为【夺法者】的法术媒触插在了地上。
乌木这才注意到,先前从各处根系传导到大门结界术式上的涓滴生命魔力,现如今都被嫁接到了那根白玉质地的法术媒触上。而随着魔力的汇入,这根法术媒触上面散发的微弱的澹绿色光芒,开始以肉眼察觉的速度缓慢的变得深沉。
威廉在解释完后,也没有管乌木的反应,直接走了进去。
乌木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被威廉插在门口的那根法术媒触,接着也咬牙跟了进去。
这座由树根盘结形成地下空间内部并不黑暗,因为在半空中到处漂浮着橘红色的灯座。灯座里发光的东西并非是蜡烛或者火焰,也不是昂贵的魔晶,而是尾部散发着蔚蓝色冷光的昆虫——在不允许使用火焰的瑞文伍德,这种能够发光的虫子,便是森精灵们在夜晚或者室内照明的主要光源。
“您刚刚说里面有着四十三名死灵,我们就这么大大方方走进来,真的不会直接被他们给袭击吗?”
进了大厅以后,带着路的乌木如此问道。
森精灵一族对于会带来腐败的死灵,有着深入骨髓的憎恨与恐惧。
对此,威廉却是回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救下来的那些人,过去有没有无故攻击过你?”
“当然没有啊,他们可是反抗军的战士,是我救下的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会攻击我。”
乌木下意识的回答道。
“那现在就同样不会。”
威廉澹定的回答,然后补充道:
“至少在他们发现自己的本质之前,肯定不会。”
“什么……意思?”
乌木有些迟疑的问道,但他的话还没有问完,一个嘹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乌木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啊!这次有带补给品吗?先前的风干鹿肉已经快吃完了,用来喂灯虫的蓝浆果也快没了。您要是再回晚几天,怕是我们就都要摸黑了。”
一个森精灵少年从一处由树根盘结成的岗哨里跑了出来,一脸兴奋的冲向了乌木。
然而他在跑到一半看到乌木跟身后的威廉以后,立刻刹住了脚步。
“乌木大人,您身边的那个人类是谁?也是您从公爵手下救下了的人吗?”
那个森精灵少年一脸警惕的看着威廉问道。
“啊……”
乌木先是看了一眼那个少年,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威廉,有些慌乱的解释道:
“啊……他是……”
“我是乌木从芙拉洛手下救下来的人,因为支持森精灵独立被她判了死刑。”
威廉平静的回答,随即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乌木道:
“是这样的吧?”
回过神来的乌木立刻顺着威廉的话道: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
“公爵大人现在居然连人类都会杀了?这太可怕了吧……不过身为人类支持森精灵独立这点真的很了不起,这位先生,我们以后就是志同道合的战友了!放心,我不会因为你人类的身份而区别对待你的!”
那个看起来很热情自来熟的少年,闻言十分惊喜的说道。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在作保证似的。
但很快,他的表情又沉了下去。
“但索罗大哥他肯定是不会欢迎人类参加我们的事业的,他对任何人类都不相信。到时候您要注意一下啊,请别生气,其实他人很好的。”
饭团探书
“索罗那边我会去说的。”
乌木如此道,随即趁着对方兴奋的时候,转头看向威廉小声的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里面有四十三个亡灵?但这跟平时一样挺好的呀,是不是你刚刚弄错了?”
最起码,乌木从这个少年的身上,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亡灵所特有的腐败气息。作为“大母”教诲的聆听者,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威廉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一脸微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在脑海里用【灵魂之音】对乌木道:
+还记得刚刚说的,【苍绿守护】的另一个特殊效果吗?+
突然回响在自己脑海里声音吓得乌木一个激灵。
在过去,只有“大母”的教诲会这么突然回响在自己的脑海里。
而在意识到是威廉在说话以后,乌木轻轻点头以示自己记得。
+【苍绿守护】的另一个效果便是,大幅度延缓结界范围内所有尸体的腐败+
第十五章:活者与亡者
之所以威廉对这个法术有着比较深的印象,是因为当初尼赫喜欢使用这个法术保存自己所使役的尸体。尤其是在紧急情况发生,不得不要就地取材使用尸体的时候,他都会利用这个术式暂时延缓尸体的腐败。
如此一来,那四十三个亡灵这么长久不发生腐败也说得过去了。
“但是……真是这样的吗?”
乌木有些难以置信的低声向威廉问道。
无论怎么看,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都没有一丝一毫腐败的征兆。即便尸体的腐败可以延缓,但对方的脸上还是表现出了一个活人所有应有的神智——目光灵动而富有活力,丝毫没有一点亡灵的那种缓慢与迟滞。
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因为受到亡灵魔法的影响,死去之人以为自己还活着的事情。倒不如说,基于亡灵魔法作为记忆的本质,假若没有得到施术者的操控,被唤醒的死灵必然是不断重复生前的行为。
但记忆是会遗忘的,恰如尸体是会腐烂的。
无论是多完整的记忆,都不可能会比当下的经历更加鲜活。
乌木还记得在救下这些人以后,自己曾经跟他们多次商讨反抗圣树公爵的事宜,并且进行各项准备工作。即便他们真是重复着过去回忆的亡灵,就凭自己这大半年来与他们的接触,也该从他们的身上发现端倪才是。
怎么想都不应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才对。
而对于乌木的疑问,威廉也同样感到十分疑惑。
包括眼前这个少年在内的那四十三个人,毫无疑问都是失去了生命的亡灵,这点威廉已经通过【亡灵探测】确定过了。想要干扰自己的探测,那需要使用达到神域等级的幻术才有一些可能——换句话说,就是基本上没有这个可能。这个城市不应该有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存在;即便有,这么大费周章的让人将一群活着的人错认成亡灵又有什么意义?
但是,真要说乌木跟一群亡灵共事这么长时间还发现不出一点端倪,这也不太可能……即便威廉觉得身边这个叫做乌木的家伙不算是什么聪明人,但也绝对不可能蠢到这个程度才是。
“乌木老爷?你们不进去吗?”
那个森精灵少年看到停在了原地好像发呆的两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回过神来的乌木转头打算先看看威廉的反应,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再次回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就跟平时一样好了,别表现出什么异常+
闻言,乌木不着痕迹的点头,然后看着那个少年道:
“嗯,就来。今天比较匆忙,补给品什么的并没有带……”
边说着,乌木与威廉一起跟在那个少年的身后,往这个根系空间的更深处走去。
这段路程不远,转过几个拐角,他们便到了乌木所“救”下来的反抗者们的聚集地。
聚集地的中间,是一颗热气球大小的灯虫灯座,里面飞着一群嗡嗡作响的灯虫。
这个大型灯座提供了如月光般清冷的光源,在灯座上铭刻着调节光线强弱的符文。这一方面是为聚集地提供基础的照明,另一方面也是通过光线的明暗变化,同步地面上的昼夜交替。
在灯座以外,兽骨与皮草所搭建成的尖顶帐篷有规律的排成了好几列,交错围出了一个以灯座为核心的空地。而在空地上,三三两两的森精灵或是在拿着骨质兵器对练,或是在灯光的照耀下凋刻制作着魔法道具。
说实话,这里看起来,倒是比起外面的圣树城,更像是过去森精灵给威廉的印象。
见乌木来了,不少森精灵或是起身,或者低头的向他表示致敬。
当然,在看到他身后的威廉之后,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皱起了眉头。看来这里的人,对于人类并不是很欢迎。
乌木简单的招手回礼,然后径直走到了一个身材跟自己差不多魁梧的森精灵身前,他看着对方严肃的说道:
“索罗,麻烦你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一下,我这边有些事情要跟大家商讨。”
那个名叫索罗的森精灵却没有回话,他的眼睛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乌木身后的威廉。童孔里满是暴虐的凶光。一直到乌木加重语气接连提醒了好几声,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了一样说道:
“乌木先生按照您之前的说法,这莫不就是你先前所说,‘大母’揭示的预兆里能够解放森精灵的人?”
乌木点了点头。
有关于“大母”预言因为过于重要,除了跟负责这里安保工作的索罗之外,乌木没曾跟任何人说过。因为他清楚,即便这个秘密基地被圣树公爵发现一网打尽了,眼前的这个人也绝对不会透露一丁点自己知道的事情。
虽然在场的各位都多少跟圣树公爵有仇,但没有谁能比得上这个人。
“但你没说,这会是一个人类。”
名为索罗的森精灵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就好像他不想说出那个词。
乌木的表情有些无奈的继续点了点头。
索罗闻言抿住了嘴唇,牙齿轻轻的磨了磨,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个人类会是森精灵的解放者?你确定自己看到‘大母’的启示属实吗?还是你那天脑子不太清醒,把自己梦给弄混了?”
“我才是‘大母’的聆听者,如果你连这个都想质疑,我建议你可以直接离开这里找那个女人拼命。”
乌木冷静的回答道。
先前那个带路的少年见状,也插嘴道:
“索罗大哥,这个人类也是被乌木老爷从公爵那里救下来的,所以肯定也是可以信任的!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被救下来的?”
这句话在索罗那里反倒是取得了反效果,他恶狠狠的看着威廉道:
“那我们要一个比那个贱人还要弱的人类干什么?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索罗!”
对此,乌木声音提高了几度,瞪着眼睛说道:
“具体事情待会我会一并说明,如果你不打算现在离开单干的话,那就请你现在你先过去把大家都召集过来。”
名为索罗的森精灵闻言,愤恨的用眼神又剐了威廉几眼,在犹豫片刻以后,极为极为不情愿的转身离去。
看到对方走远以后,乌木这才转头看向威廉道:
“按您说的,故意挑起对方的激烈情绪了。您看,这种带有发自灵魂深处的激烈愤怒情绪,不可能是一个死灵能有的吧?”
先前在过来的路上,威廉一直通过【灵魂之音】在跟乌木进行着对话。乌木故意不纠正那个少年对于威廉的认知,便也是为了激怒索罗,向威廉证明这点。
一个有灵魂的人,才有可能有着生命的激情。
但对此,威廉则是回答道:
“这样的证明太不稳妥了。还是按照我的提议试探一下?把他们是亡灵这一点直接告诉他们所有人。”
亡者以为自己还活着的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甚至因为太过常见,都成了一个恐怖故事流派在吟游诗人那里流传。
而威廉在过去就亲身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那是在白金历876年,当时的黑水王国的王室为了试验腐月亡灵之潮的可行性,将某座村落一百多村民转换成了亡灵。那是在一夜之间完成的,第二天清晨,那些亡者继续依照自己还活着时的惯性醒来。接着它们如活人般相安无事的继续生活了一个多月,没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最后还是一个常年在外工作的药师回家,见到了因为声带完全腐烂,无法发出常声音的父母。
那对父母看到了自己的难得回来一次的儿子以后,用指骨关节外露的双手,颤抖的端来了爬满了蛆虫的火鸡,长满霉斑的面包,以及早就变酸的红酒进行热情的欢迎。
那个药师自然是当场被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村子,跑到最近的圣灵教会寻求帮助。但因为黑水沼泽地区教会力量式微,当地的教会委托了刚好来这里的威廉一行人,去往那个村庄进行调查与净化。
威廉记得这还是开启“亡灵腐月”大支线的初始任务。
等威廉他们赶到那个村庄以后,那里不再是先前那个药师形容的“大家看上去好像都很正常,但到处弥漫着诡异气氛”的地方了,而是彻底失控成了一座亡灵无差别袭击任何生物的屠宰场。
导致这一切的,便是那个药师的仓皇出逃。他的行为这使得他那已经成为亡灵的父母,发觉了自己已经死了的真相,并以此为导火索,引爆了整个村子的亡灵完全失控。
因此,威廉的打算,是直接将这个事情跟所有都人挑明,看看他们会不会因此惊醒。
“绝对不行。”
但是,对于这个提议,乌木坚决的摇头拒绝道。
第十六章:三道结界
“为什么?我想这么做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对于对方那斩钉截铁的拒绝,威廉表情不变的问道。
“有损失的。这个反抗聚落,我已经经营了好几年了,这里的人都非常的信任我,而我也同样非常的信任他们……可以说,我为了反抗圣树公爵所做的所有准备工作,都是依托这展开的。”
乌木沉声回答道。
但对此,威廉只是淡淡的说:
“这不能算理由。”
如若发现自己被骗了,那最愚蠢的做法便是因为舍不得沉没成本而越陷越深。
听到威廉的回答后,乌木的眼神越过了对方,转向了不远处空地上在对练的人群,转向了正在制作符文道具的工匠,最后看向了几个嬉戏打闹的孩童。
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
“正因如此,无论您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承受不起把这句话说出来的代价。”
无论这四十三个人有没有被转化成亡灵,只要自己当面向他们指出了这一点,那便意味着事情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
如果是真的,那作为“大母”的聆听者,或者说作为一名遵守古老契约的森精灵,他都必须要让这些人彻底回归死亡。
而如果是假的,那么在反抗军的内部,将会因此产生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甚至直接就此分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污蔑一个森精灵是亡灵,绝对是他们文化中,最为恶毒的指控了。
换句话说,无论怎么选,自己都会失去这些人的信任。
“这样吗?”
如同早就猜到对方会是这个回答一般,威廉点了点头也没再勉强了。
“那就按照你的意思继续维持下去吧,我没什么所谓。”
威廉耸了耸肩,如此回答道。
毕竟,他对于这里的所谓反抗军没有过任何指望。
无论这些人到底是活人还是亡灵,他们最终能够为自己提供的战力,实在都过于微不足道了点。况且,就凭他先前与那个名为索罗的暴脾气的简单接触,威廉也实在不能太放心未来将整个瑞文伍德都交给这些森精灵原教旨主义者的手里。
说实话,若不是乌木声称手里有着一把审判武装,有着能够完全治愈好自己伤口的世界之树百年份生命凝结,以及最重要的,有着霜巫尼赫的护命匣。威廉可能会更愿意先去跟那个与自己同姓的圣树公爵接触,然后再考虑自己究竟应该跟谁合作。
也许对于森精灵来说,摒弃古老盟约选择倒向帝国的芙拉洛,是一个不折不扣森精灵罪人、叛徒。但对于威廉来说,这种会优先从实际利益出发,而不是盲目遵从信仰传统的人,说不定更适合谈条件一些——这类人筛选盟友的标准,是判断对方的实际力量以及自己能够获得的利益,而不是听从在喝下迷幻药剂以后,在恍惚间听到的“神”的声音。
而无论是力量还是利益,这些都是威廉能够控制的东西。但他实在没法控制对方在陷入恍惚的幻觉以后,究竟会听到什么声音,以及在事后会做出什么。
如果圣树公爵真是如乌木所说的,是那种只会攀附强者的墙头草的话,那么跟她谈合作自己只会有更多的筹码——毕竟在威廉的认知范围内,整个现世应该没有谁的力量能够强过自己,也没有谁能够比自己许诺更多的利益。
所以,对于威廉来说,乌木愿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都无所谓。
“不过,我姑且还是给你一个忠告吧。”
没等对方回话,威廉同样看向了不远处,那片空地上正在忙着自己事情的森精灵道:
“这些亡灵,你想怎么处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在最后做出选择的时候,还请不要欺骗自己。现在你也许还有机会能救赎一些人,但假如你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你最终谁都救不了。”
威廉语气平淡说道。
虽然对方看似理性的向他解释了自己不愿意接受那个试探方案的原因,但威廉隐约能猜到,对方真正不愿意这么做的理由。
相比于自己这几年来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他更害怕最后发现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
对于森精灵来说,成为的非生非死,散播着腐败的亡灵,是远比死亡可怖的结局。假若威廉说的属实,那么将那些原本应该安稳死去的人,重新作为亡灵唤回人间的他,将会是最大的罪人。
“我……”
看着威廉那平淡的眼神,乌木好半天只能发出一个音节。
“我建议你调查一下你那些手下的神官,尤其是查一下他们制作的假死炼金药剂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了,眼下你还是先把承诺的报酬给我吧。先前我们之间的约定依旧有效,你给我报酬,我助你坐上王座。”
威廉略微加快了语速道。
相比于事情的真相,威廉还是对这个更感兴趣。
见威廉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了,乌木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接着道:
“东西在树洞的最深处,里面由三层封印保护着。等大家都到齐开完会以后,我就带你过去打开封印。”
威廉闻言皱了皱眉头道:
“你想陪着这些亡灵过家家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没有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有你先前说的那几样东西。”
威廉说着,指着不远处的那个深不见底的幽暗空洞问道:
“你说的树洞是在那里吗?”
乌木点了点头,但还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便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了一个闪烁着细微电光的人形轮廓残留。
而至于对方去哪里了,自不用多说。
“但是,那三道封印没有我帮忙,肯定是打不开啊……尤其是第三道。”
乌木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这么说道。
…………
“这种无聊的过场cg终于可以自由的选择直接跳过了。”
站在树洞的最底处,用手轻抚着无形结界的威廉如此说道。
虽然他的确对于那些被乌木给“救”下来的森精灵,为何会保持着活人的灵性十分好奇。但相比于这个,眼下自己还是更关心自己过去伙伴的护命匣。
确认那些东西的真假以后,自己有的是时间与方法去调查其他的事情。
当他来到了这处树洞前以后,他发现这里的景色有那么一点的熟悉,好像自己在过去好像有到过类似的地方——不过这也很正常的事情,先前在游戏里,围绕着世界之树附近大概有七八个地下城副本。假如自己是玩的森精灵存档的话,还会多出三个特殊的地下城副本。
因此,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太起来,这里的场景跟哪个副本更类似。
一边想着,威廉使用变形系法术将三道结界的第一层给撕开了一道足够让自己通过的裂隙。
这些森精灵的魔法造诣只能用悲剧来形容,看得出来这些施术的人已经是尽可能希望令这处洞穴的封印更牢固一点了。但在威廉的眼里,这种程度的结界不比保鲜膜要强多少。
第二层则由生命系魔法搭建的结界,相比于先前的那道要牢固不少。但就跟外面使用【苍绿守护】的结界一样,这种强度只是依托着世界之树的庞大生命力,在数量上面力大砖飞而已。威廉故技重施的通过嫁接外部的魔力源头,一样的十分轻松将其破解了。
但是第三道结界,却是让威廉停下了脚步。
第三道结界看上去像是一层结了淡淡寒霜的半透明薄膜,它与第一道结界一样,实际强度不比保鲜膜强多少。有些迫不及待的威廉,用他那灌注了大量魔力的手指,轻松的将其撕得粉碎。
然而就在他轻松将结界撕开,准备跨步过去的时候,这道结界却是瞬间复原将他拦在了外面。
不是被修补,也不是重新构建。
而是像回放打碎镜子的录像那样,时间倒流般的复原了。
面对此情此景,威廉瞬间沉默了。
在他的认知里,唯有一个法术能做到这点,那便是冰霜系的巅峰法术【逆熵】。
这个法术在游戏里的效果,是将一定范围内的时间回溯到五秒之前的状态。无论是身体的状态,还是所有人的站位,亦或者是法术的冷却时间,都会不分敌我的回到五秒钟前的状态,当然,这个法术只能影响还活着的一切,无法通过回溯救活死去的生命。
而在穿越过来以后,威廉发现自己还能更精密的控制具体的范围大小(不超过最大施法范围),以及时间的长短(五秒以内)。
在威廉的认知里,除了自己以外,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学会了【逆熵】这个法术。
而那个人也是因为自己在冰霜系法术上的造诣,获得了霜巫的这个称号。
“尼赫,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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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慌,只是在调整作息,最近失眠特别严重。立志从今天起,更新时间越来越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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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核心
有关于尼赫的结局,威廉先前早就在铁心寡妇哀尔,以及那个被俘虏的塔克玛教团成员那里知晓了。
在当年威廉离开以后,尼赫先是回到了瑞文伍德森林,在请求重回森林德鲁尹的行列未果后暗然离开。维克大陆上能够找到的最后有的关于他的记录,是他在绿水港买下了一艘帆船后驶入了迷雾之海中,消失在了海岸之外。
而根据铁心寡妇哀尔与那个塔克玛教团成员的说法,尼赫在离开维克大陆以后,去往了西方的奥西斯之墟。在那里他与塔克玛教团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终因为寡不敌众而身陨,尸骨无存。尼赫手中作为审判席成员象征的“审判三”,也因此落到了塔克玛教团的手中,成为了日后他们与铁心寡妇进行合作的纽带与筹码。
倘若这些事情都属实,那么尼赫应该是在除威廉之外,第一个真正退场的审判席成员。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再加上星辰议会大焚书运动的刻意销毁,在现如今能够找到的文献资料里,基本上都找不到有关于他的更多记录。
即便是威廉继续审问那个被俘虏的塔克玛教团成员,当年在奥西斯之墟上的那最后一战,也是发生在对方加入塔克玛教团前约百年前的事情。无论威廉怎么上刑,对方都只能一脸无奈的告诉自己,因为塔克玛教团内部的情报管制原则,他只是知道那一战的最后结果而已。
因为目前手中能够得到证实的情报太少,威廉一直都不太愿意去猜测这一切的背后的原因。这是为了防止自己像之前在寒鸦科尔斯事件中那样,因为自己的先入为主印象而行动,然后险些酿下大祸。
而现在回想起来,总是自称自己是罪人,只奢求将骨灰洒在世界之树周围的尼赫,真的会因为“希望重新成为森林德鲁尹”这个理由而徒劳的回到瑞文伍德森林吗?
另外,他为什么会跨海独自去往奥西斯之墟?又是为什么会在那里遇上那么多的塔克玛教团的成员,并且发生不死不休的冲突?以及最重要的一件事——那个被威廉沿着地下河投入了大海中的护命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威廉再次把手按在了那道经过【逆熵】强化过的结界上,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论自己眼下有多少疑问,还是先将那个护命匣先拿到手再说。
…………
当乌木跑到树洞处时,恰好看到那道理应永远不可能穿越的结界,在那个人的咏唱中轰然破碎。
而那些结界的碎片也没有重新回朔,而是直接消散,与此同时蕴藏在结界里的庞大魔力化作了一道刺骨的寒风席卷在整个树洞之内。令他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感到风声减弱了以后,他才把手放了下来。
“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这个的。”
那个男人彷佛压抑着什么情绪的声音从树洞里传来。
乌木好像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而他打颤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寒冷。
“但你是……怎么做到?”
好半天,乌木才从也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恐惧的情绪中缓过了神来,他瞠目结舌的问道。
在这三道封印结界里最外面的那两道,是他在将这个地方选作为集结反抗军势力的基地以后,自己画蛇添足添加上去的。纯粹只是作为一个预警的作用而已。
而但最里面的那道结界,则是这处大树洞流传了千年有余的真正守护系统。除了历任“大母”的聆听者之外,应该无人有权限开启才对。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转过头瞥了自己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往大树洞的最深处走了进去。
站在外面的乌木也立刻跟了进去。
要知道这处树洞不仅仅是他用来存放东西的地方,更重要的是用来保护那个……
不过,既然对方是“大母”在启示中所预言的,将会拯救整个森精灵一族的天选者。那他肯定不会伤害到里面的那个吧……
心中突然涌起一段难以言状恐惧的乌木,如此安慰着自己道。
一直到现在,乌木才好像意识到自己先前到底在做什么——他居然让一个刚刚见面没多久的外人,来到了这个地方。
来到了这个安放着世界之树核心的地方。
与这个地方的重要性相比,自己与圣树公爵之间的矛盾,乃至森精灵与帝国之间的矛盾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对于绝对无人能够打破,唯有作为“大母”聆听者能够通过的第三道结界过于自信了。
那是整个现世都不可能有人能够突破的绝对护壁,是那个曾经的罪人为了赎清自己罪孽,在放逐自己之前最后为整个瑞文伍德做的一件事情。
但今天,这个由霜巫尼赫亲自施加的结界居然被打破了……这个男人究竟是谁?难不成他就是尼赫本人?
是了,好像只有这个可能,只有他自己能够打破自己的封印。以及在得知自己的护命匣在这里以后,那个激动的态度……
但根据记载,尼赫不是个森精灵吗?
即便对方是个巫妖,在没有护命匣的情况下,他也没办法更换身体啊……
当乌木惴惴不安的走到了这处树洞的最深处时,他正好看到了那个男人站在了树洞尽头的神龛前,将那个满是腐蚀痕迹的黑色盒子给拿了起来——那个东西,便是先前乌木向对方承诺的报酬之一,霜巫尼赫的护命匣。
但是对方的眼睛却是没有看向手中的黑色木盒,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座神龛——说是神龛也许也不太对,至少这是个从人类社会传来的舶来词,在森精灵的文化里并没有用来供奉神明神像的地方。因为任何人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那高耸入云的世界之树。
总而言之,在这座树洞的最深处,在那个男人双眼的倒映中,一颗平平无奇的橡子,被两条螺旋状纠缠的树枝给托了起来。
那两条树枝一条呈现出了刚刚抽芽嫩绿色,一条则是干枯龟裂的枯枝。
“我先前就该回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威廉说着回过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乌木。
“这里就是安放世界之树核心的地方是吧?”
威廉问道。
“您……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乌木紧张的问道。
假如对方真的是尼赫……是一个亵渎的巫妖的话,那么自己将一个巫妖带到这里来,已经是犯下死罪了。
“岂止是知道……看到枯了的那根没有?”
威廉没有理会对方脸上微妙的表情,而是指向了那根托住橡树果实的干枯树枝问道。
乌木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一根就是我给弄死的。”
威廉回答道。
“哈?”
以为是自己刚刚听错了,乌木只是发出了一声单调的疑问声。
“当年基于圣灵‘母亲’而产生的‘繁茂之灾厄’,最早便是从瑞文伍德的世界之树那里开始蔓延的。而在最后,是我带着饥腐女士的毒刃刺伤了那个灾厄的化身——也就是你们所信仰的‘大母’的人格具象化,或者说圣灵教会口中‘母亲’的人格具象化。最终才成功阻止了灾厄的蔓延,而事后,世界之树的核心也因此枯死了一根。”
见对方愣住了,威廉继续解释道。
对方话语里的庞大信息令乌木感觉自己的头脑一阵眩晕,他不得不后退了好几步,撑住了由根须盘结而成的墙壁才稳住了自己的虚浮的脚步。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十分艰难的说道:
“那您的名字是……”
先前对方在路上,乌木曾多次询问对方的名字,但对方只是回答,要等他确认报酬属实以后才会告诉自己。
而眼下,对方信守了承诺。
“威廉·凯恩,在你们的预言里,将会两次拯救,两次毁灭瑞文伍德森林的人。”
第十八章:征求意见
鉴于威廉当初在游戏里,并未曾感受到过什么“灵魂的气息”这种超脱于作为人类感知的事物。因此,即便威廉拿到了这个护命匣,他也不太清楚里面安放着的是否就是自己友人的灵魂。
但单从这个匣子本身来看,这绝对是当年尼赫留下的护命匣没错了——无论制作是这个匣子的材料,还是铭刻在上面的符文样式,威廉都通过鉴定法术验证了它们的年份大致吻合。
更关键的是,盒子里确实禁锢着一个强大而疲惫的灵魂。
只是,倘若自己想要完全的验证,恐怕还要等他为护命匣里的灵魂找到一个足够强大的容器,然后自己再去亲口询问确认。
“不过,还真是让人吃惊啊,现在的森精灵居然会允许将巫妖的护命匣与世界之树的核心放在一起了吗?若是放在一千年前,即便是我以武力相威胁,那些守护核心的德鲁伊也绝不可能这答应这么做的吧。”
威廉的语气里,难得的带上了一丝刻薄的味道。
要知道,森精灵一族的性格基本上就是“顽固”二字的同义词。毕竟估计是翻遍整个现世,都找不到第二个会因为宗教信仰而并非出于爱好或本能,而食用同族人尸体的种族了。
威廉的问题,令正陷入某种恍惚状态的乌木如梦初醒般的大声答道:
“啊是!原本是这样的,但自从一千年前,世界之树的核心险些被某个德鲁伊中的叛徒给偷走了以后。有关于核心的保护工作便只交给‘大母’的聆听者一人了。过去的那些繁文缛节,禁忌事项自那以后一律作废,有关守护世界之树核心的判断全部交给了聆听者一人负责。”
乌木在说话的时候猛的并拢了双脚,并且挺直背脊昂起头颅……看上去就只差没有敬礼了。
“原来森林德鲁伊中还会出现叛徒的吗?”
威廉无不嘲讽的说,随即他继续道:
“我记得当年尼赫是为了救人而被一帮死灵法师俘虏,并通过实验给改造成了巫妖。而他那些获救的同僚,在事后却是毫不犹豫的为他戴上了‘史上的第一位变节德鲁伊’的帽子。即便他后来离开了瑞文伍德,即便他从未加害过任何一个森精灵,他们也发出了赏格,在好几个王国重金悬赏尼赫……敢情后来就因为是他开的这个好头,叛徒德鲁伊的头衔都可以开始批发了吗?”
对于威廉的嘲讽,乌木则是摇了摇头道:
“不是这样的……您既然都看到了外面的那座结界,看到了他的护命匣能够安置在世界之树的核心旁边。那您一定能够明白,后来所有的森林德鲁伊都原谅了他曾经的罪……”
“原谅?”
对方的发言令威廉突然提高了音量。
“他们有什么资格去原谅尼赫?说反了吧,应该是尼赫愿不愿意原谅他们。”
对方突然激动起来的情绪,让乌木半天不敢做声。
对于他来说,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并不能令他感到安全,
毕竟,对于瑞文伍德森林而言,威廉·凯恩这个名字有着极为复杂的含义。
暂且不论后世那个自称是他转世的泰拉一世,一千多年前威廉本人尚在人世间的时候,他所做的事情便对森精灵这个种族造成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他既是掐灭了森精灵一族崛起希望的罪人,同时也是从腐神手里拯救了瑞文伍德的救主。
相较于如今的帝国将他供奉为圣灵进行信仰,并未接纳帝国文化信仰的森精灵们,对于那个过去的传奇的感情则是更为复杂——除了人类的那种纯粹的崇拜与感激之外,还掺杂着恐惧与怨恨的情绪。
而如今,对方对于森精灵的态度更是证明了这点。
“所以说您真的就是……”
良久,重新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的乌木试探着说道。
虽然是疑问的口吻,但乌木的心里已经大致相信了对方的身份。
自己先前便早已确定了对方是与审判席那个古老组织有密切关系的人,再加上他能轻松打开施加有【逆熵】术式的第三道结界,以及说出了只会在历代“大母”聆听者之间流传的那个预言……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人,恐怕真的只有威廉·凯恩本人了。
“我只会陈述事实,信不信是你自己的事情。”
另一边,威廉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口舌解释。
“不不不,我当然相信。恐怕除了有着霜巫之称的尼赫本人之外,现世只有您能够如此轻松的打开那道结界了。”
乌木赶忙如此道。
此时,他心中的那股震惊略微的消散了一些,但随即又被另外一种更为沉重的情绪给掩盖了下去。
绝望……
没错,对方就是曾经救世的英雄威廉·凯恩,但……然后呢?
威廉·凯恩的另一个身份,是受到瑞尔帝国崇拜供奉的第八圣灵。
无论有多强大,受限于自身寿限的人类是不可能活过一千多年的岁月的。而眼下既然对方以自己全盛期的模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便证明了瑞尔帝国那些宣传的东西真实不虚——威廉·凯恩如今已然因为自身的功绩而超脱了凡俗,成就了不朽的圣灵。
既然是受到帝国崇拜的圣灵,那他会站在哪一边?
是希望彻底倒向帝国的芙拉洛,还是希望从帝国中独立的他们?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这些思绪近乎是在瞬间于乌木的脑子里成型,回看对方正一脸严肃的盯着世界之树的核心,他的心情就好像吞下了一颗冰冷铅块一般瞬间的沉了下去。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
“好了,把你承诺的剩下两个东西给我,完成了交易我们就去找那个公爵——我姑且还是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好了。”
大概是确认了那个护命匣并非赝品,威廉在施加了保护的术式以后,将其收纳到了储物空间,然后回头一脸阴沉的对乌木如此说道。
“征求……她的意见?”
乌木艰难的重复道。
他能想到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作为受到人类供奉的圣灵,眼前的这个男人无论是第八圣灵的转世也好,降世也罢,亦或者是遗留在现世进行驱使的容器——无论是什么,他都肯定是偏向帝国那边的人。
“嗯,就是问一下她,愿不愿意和平的将王座给让出来,这样大家都能体面一些。”
威廉如此回答道。
“哈?”
乌木感觉自己没有跟上对方思路,所以一脸不解的看向了对方。
而对方也是同样好像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自己。
“有什么地方难以理解吗?”
对方有些奇怪的问道。
“但……但是,芙拉洛她可是一个愿意偏向帝国方的人啊。她甚至支持第八教团到圣树城里开设教堂。”
“所以她才更应该下台才对。”
对于自己的疑问,威廉如此回答道。
“当然,征求对方意见这点是必须的,毕竟你们讨厌杀戮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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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王座前
与很多人的刻板印象不同,作为瑞文伍德首府的骨白堡,并没有位于世界之树之上。实际上,它并非与森精灵传统的树屋一样是自然生长出来的。相反,它是一座由砖石与金属搭建的传统建筑。从外观上来看,颇有一些古代高精灵建筑的风格。
不允许使用木材作为原料与器材,不能利用火源,甚至都没有使用世界之树的力量,森精灵的先民们纯粹依靠大量人力,搭建起了这座不逊色于大陆上其他首府的宏伟白色城堡——在一个讲究着与自然共存,不允许私自搭建比帐篷更复杂的建筑的地方,统治者便会以这种方法彰示着自己超然的地位。
毕竟所谓的特权,便是通过上位者做出常人不被允许做的事情而体现出来的。
只是在过去,这份最高统治者的特权,还有着各大狩猎部族联盟,有着森林德鲁尹们,有着树灵们的约束。毕竟虽然圣树公爵是名义上整个瑞文伍德森林的最高统治者,但究其本质,这个位置不过是翠玉省各方势力所推举出来的对外发言人罢了。
然而,自从这个女人上台以后,一切都不再一样了。
芙拉洛·凯恩,瑞文伍德历史上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并未获得“荒野之父”传承的统治者。原本被选中为“大母”的化身,作为下一任“荒野之父”新娘的她,却是在神婚当夜向“荒野之父”的钦定者提出了决斗。在击败了对方后,公然宣布依照传统她才应该成为新的圣树公爵。
在毫无疑问的遭到拒绝以后,她便利用自己的实力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以一己之力将整个翠玉省搅得天翻地覆,与各方瑞文伍德的各方势力开战。战至最后,迫使各方势力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统治地位。
“于此叩拜吧,于芙拉洛大人的荣光下叩拜吧。无论是各大部族的领袖,亦或是侍奉‘大母’的祭祀,即便是获得了神智的树之灵,在这座大殿里都在芙拉洛大人的荣光下叩拜吧。感谢她的仁慈,感恩她的统治,而今瑞文伍德的命运悬于她手,繁荣或是毁灭亦在她一念之间,所以叩拜吧,发自灵魂的感恩吧,赞美吧,汇集于此森林后裔们啊。”
脸上刻有狼面刺青的书记官,手捧着名册肃穆的说道。
在这位书记官的身后,那个君临瑞文伍德的可怕女人正慵懒的坐在了交织着枯木与新枝的枯荣王座上,似是有些无聊的看着台下那些整齐划一跪下的臣民们。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她一言不发,台下的人也就都战战兢兢的跪着,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
过了半晌,那个女人微微的抬起了一只手,似是表示可以了。一旁一直在注意着她动作的书记官连忙大声宣布道:
“承蒙公爵大人的仁慈,诸位免礼。”
此言一出,整个会场上都散发出了“松一口气”的氛围。
“感谢公爵大人的恩典。”
众人——包括几个身上散发着翠绿色微光的树灵,在起身的时候都齐声如此感谢道。
手持名册的书记官,却是在这个时候皱了皱眉头。
他看到了有几个人在起身的时候,脸上不经意的露出了不甘、忿怒,乃至是憎恨的表情,就好像这些源自于人类的习俗践踏了他们的尊严一般。
尽管那表情转瞬即逝,但书记官却是清楚的看到了。
这些不知感恩的东西……
他如此想到。
敢在枯荣王座前,敢在芙拉洛大人的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本身便是对于其无上荣光的一种不敬了。但眼下他却不好发作,因为相比于那些废物表露出来的不敬,芙拉洛大人更讨厌在会议上讨论与议题不相关的事情,拖慢解决事情的进度。
于是,默默将那几个人的名字记在心里以后书记官继续道:
“你们可以依照顺序提出自己的诉求了,但是请谨记于心,尔等只有提出诉求的权力,是否能得到承认取决于枯荣王座之主的意志。会议过后,切勿僭越代替公爵大人做出最后的判断,否则霍比恩·乌木的结局便是尔等的下场。”
书记官的话音落下,整个大厅里陷入了一阵躁动的安静之中,就好似在整洁的厨房里听到蟑螂爬动的声音。
过了好半天,一名浑身上下已经树化严重,看起来就连正常行走都会十分吃力的老者,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道:
“有……有关于在圣树城内部开设第八教团教堂的事情,老朽还……还请芙拉洛大人三思……近来‘大母’对我等子民的加护已经日益减弱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再迎来一位异教的神祇,我担心这会导致‘大母’再一次降下怒火……”
端坐在枯荣王座上,将面容遮蔽在黑纱之后的芙拉洛没有说话,甚至没都没有正眼看这个各种意义上都行将就木老者。
回答他的,是那个手捧着名册的书记官。
“我需要提醒您一下,恩索·橡木大人。让森精灵归化圣灵信仰乃是帝国的基本国策,迎入第八圣灵的神龛更是早就已经确定好的事情,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早在好几年前便已经结束了,今天我们讨论的是那些未来尚且不确定的事情,还请不要浪费我们所有人的时间。”
脸上带有狼面刺青的书记官愠怒着说道。
眼见端坐王座上那位大人没有表态,那个名为橡木的老者针锋相对的继续道:
“那圣树城,不,整个瑞文伍德的居民要怎么办?没有‘大母’的赐福,我们要怎样解决几十上百万人吃饭的问题?以及,加雷·狼言,那你觉得这件事究竟是谁的责任呢?若不是你在元老院会议上没有争取到我们应得的利益,我们又怎么会沦落至此呢?”
因为帝国在饥腐之年依旧要按照往常年份的标准要求翠玉省兑现葡萄酒的出产,现如今整个瑞文伍德近四成的耕地在早春的时候便被改种成了葡萄。再加之枯萎病的蔓延,现在森精灵一族的基本生存问题可谓已经是危如累卵了。
有着世界之树的赐福,往常受饥腐之年影响最小的便是翠玉省,但自从圣树公爵上台以后,现如今圣树大母对于整个瑞文伍德森林的赐福强度也是日渐衰弱了。
这两者相叠加,致使了如今全大陆最为丰饶的土地,也遭遇了粮食危机的困扰。
“完成与白金宫的订单,这是帝国方面承诺在翠玉省发展魔法教育的条件。正是因为我们过于依赖着圣树大母的赐福,而从未自己掌控过自己的命运,这才导致会有今天的这个状况出现……”
“所以,你打算将这些话跟那些未来将会饿死的人说吗?”
书记官与那个老者之间继续着谁也说不了谁的争辩,而后……
“安静。”
一个好似瓷器碰撞般清脆的声音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是让正在争辩的两人立刻停住了嘴。他们同时转向了发出声音的那人,并恭敬的弯下了腰。
“芙拉洛大人……”
此刻,端坐在枯荣王座上的那个女人终于说话了。
“这个话题我最后说一遍,恩索·橡木。无论我们迎来多少圣灵的神龛,都不会因此导致世界之树对我族的赐福失效分毫,这两者之间并无因果关系。你们所感受到的赐福减弱,是因为饥腐之年的灾难越来越强大的缘故。”
芙拉洛用毫无起伏的音调如此说道。
而对此,那个名为恩索的老者下意识的反驳道:
“但大人,在过去从来没有过……”
“你是听不懂‘最后说一遍’的意思,还希望我再重复一次吗?”
“……您的意志,”
闻言,这个森林德鲁尹的老者立刻低头退回了人群里,枯木般的手在袍子里微微的攥紧。
再重复一次,恐怕就是用她手中的法术媒触重复了。
巫女,毒妇,骗子……
恩索在心中默念道。
说什么世界之树的赐福绝不会因为异教的神龛而失效分毫,完全就是在睁眼说瞎话。自从这个女人上台以后,所有的森林德鲁尹都能感受到“大母”的力量开始寄宿衰退了。
而见事情暂时平息,名为加雷的书记官面无表情的继续道:
“下一个。”
这次走出人群的是一个狂猎的指挥官,他出列后立刻单膝跪在了地上,恭敬的道:
“公爵大人,您先安排我们去抓捕的被帝国通缉的盲眼姐妹会成员,已经被我们带回来了。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一名疑似是她护卫的人类女性,从身上的打扮上来看,对方好像是第八教团的执行者。”
“这种小事情没有必要在这种规模的会议上汇报,既然你们已经控制了局势,接下来就按照……”
书记官皱着眉头说道。
而那个指挥官却是摇头打断道:
“十分惭愧,但现在我们并没有控制住局势,那个疑似第八教团执行者的人十分强大。她是在放倒了我们两队狂猎部队,以及击败两名森林德鲁尹以后,才在劝说下勉强愿意与我们合作,随即跟我们一同回来的。”
“合作?什么合作?”
端坐王座上的芙拉洛疑惑的问道。
“是这样的,她们先前在树冠圣殿里,正好卷入了一场指控帝国大使使用亡灵法术杀害了森精灵同胞的桉子,现在她们要求我们彻查此桉。”
第二十章:会客室
哎,到最后自己还是把事情给搞砸了……
坐在会客室的奈泽玛尔仰着头,带着沉重的心情微微叹息道。
明明威廉大人就嘱咐了在他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这么一件事情,结果自己却是因为一个孩子而热血上头,直接把动静给闹大了。
倘若因此打破了威廉大人的布置,那她可真就罪无可恕了。
仰头转动自己的脖子,奈泽玛尔顺带环顾了一下四周。
眼下她正在一间雅致的房间里,房间内部无论是装潢还是布置,除了没有任何的木制品之外,基本上就是白金城眼下最为流行的风格。若是在别处,这倒没什么可稀奇的。毕竟作为整个瑞尔帝国的经济文化中心,白金城所流行的事物,一向都是整个大陆时尚的前沿,是各地贵族争相跟风模仿的对象。
但翠玉省居然也会流行这一套,这却是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毕竟这个一向坚守着数千年前古旧传统的封闭王国,怎么看都与时尚这个词沾不上边。
大理石雕刻的石桌、小巧精致的瓷器、以及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果茶……如果不是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是皮肤粗糙若树皮的森精灵,奈泽玛尔甚至可能会觉得自己此刻正身处某个白金城的高级旅馆里。
“说起来……你们两个。”
想到这里,奈泽玛尔对守在门口的那两个侍卫说道。
那两人闻言立马一脸紧张兮兮的看向了自己。
“请问……有什么事是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们当然不敢怠慢,毕竟他们在来之前就听说了——眼前的这个煞星独自一人放倒了十多个狂猎武士与两名森林德鲁伊,就连在树冠圣殿里的树灵在与她交手了几个回合以后,都被迫打开圣殿任由她离开。
“需要你们帮助的事情倒是没有,但你们能不能出去在外面守着呢?”
奈泽玛尔现在看着这些棕色皮肤绿色头发的森精灵,就会想到先前在那座祭坛上进行的所谓“圣餐仪式”,进而在生理上感到一阵恶心。
“但我们接到的命令是……”
其中一侍卫犹豫着说道。
“在这里监视我们?说句不客气的话,我要是真想走,就算你们的人是多上十倍也拦不住,明白吗?”
奈泽玛尔打断对方的发言如此说道。
虽然听起来有些狂妄,但她说的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早在一个多月前,她便已经借助黎明要塞那座能够沟通星界的星盘,以及大量的魔导书进行突击训练,在魔力规模上突破了专家级的瓶颈,达到了大师级的水平。当然,只是规模,在法术的操控精度上她依旧还是只有专家级的水准。
但是法术的强度并不能完全等同于自身实力。对于被第八教团作为教会执行者,圣物回收人培养的奈泽玛尔来说,无论是剑、弓弩、还是魔法,都不过是自己用来快速击败敌人的工具罢了。这种更为接近于战法师的训练思路,让她在自身魔力上限得到突破以后,迅速的完成了在战斗力上的飞跃。
况且,她的身上还带着圣灵凯恩赐予她的封魔符文与圣灵圣像。即便自己真正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主动激活呼唤,有着圣灵加护的她,恐怕在整个翠玉省都找不到能够阻止自己的人。
当然,倘若真的因为这种小事打扰到威廉大人的重要工作。作为圣灵归来后座下第一位圣徒的她,恐怕会直接羞愧至死吧。
顺带一提,所谓“第一圣徒”的称号,完全是这个姑娘在脑内自封的。
也许是奈泽玛尔脸上的表情狂热得十分自然,两名侍卫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敢跟她争辩,只得悻悻的倒退着关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而在这两个人离开后,那个缩在房间角落,一直不敢乱说话的少女终于小声的开口道:
“姐姐,先前的事情谢谢了,这件事情也连累你……”
面对这个双眼蒙上了白翳的盲眼少女,奈泽玛尔的表情却是立刻缓和了下来,她摆了摆手道:
“这没什么,如果碰到这种事情却不敢站出来,那才枉为圣灵凯恩的信徒。”
“姐姐您难道是第八教团的成员?”
少女闻言立马惊奇的问道。
若她是第八教团的内部训练的执行者,那先前对方表现出来的身手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叫我奈泽玛尔就好了,现在的我并非是第八教团的成员,只是一个纯粹的圣灵凯恩追随者罢了。那你呢,小妹妹,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让这么多圣树城政府出动这么多人来追捕你?”
“我……我的名字叫做伊利斯,姓氏的话我的母亲不允许我告诉其他人,抱歉……至于他们来抓我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我的母亲过去被帝国通缉的缘故吧……因为叛国罪。”
奈泽玛尔闻言皱了皱眉头道:
“既然你都被通缉了,先前为何还要主动站出来帮那个男人做魔法残留鉴定?”
“因为……因为……”
伊利斯很想说真话,她很想告诉眼前的这个大姐姐,自己在那时陷入了幻觉——又或者是看到了过去的事情。她看到了传说中的圣灵凯恩,看到了霜巫尼赫。
并且她还是以占星者西比拉的视角看到的这一切。
她是因为恍惚间分不清幻觉与现实,而主动站出来的。
但她觉得假如自己这么说,对方只会把自己当做一个疯子。
尤其对方还是一个虔诚的圣灵凯恩信徒,如果自己对这个姐姐说,她看到了过去圣灵凯恩的本尊,对方指不定会感觉自己被冒犯了呢。
见对方一脸为难的表情,奈泽玛尔微笑着替她说道:
“是不是因为看不下去了?看不惯那个男人的家庭被帝国大使毁灭,看不惯那些尸位素餐的神官,利用自己的权力和稀泥?所以站出来了。”
“啊……嗯……大,大概吧……”
伊利斯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听到对方的回答,奈泽玛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继续道:
“你真勇敢,放心,就凭你的这份勇气,我也一定保护你不被那些家伙给押解到帝国的……呵,外面都说什么与自然共处的森精灵淳朴善良,没有文明世界的那种尔虞我诈。要我说,先前那些人的操作相较于外面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也不遑多让啊。”
说着,奈泽玛尔自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笑着继续说道:
“不对,他们是真的会在字面意义上的‘吃人不吐骨头’不是吗,从这点上来看他们可比那些贵族更可恶啊,哈哈哈哈哈……”
她好似自己讲了一个精彩的笑话一般笑了起来,而一旁的伊利斯在听到“吃人”这个词以后,却是立刻回想到了先前看到的场景,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在酝酿了一会儿后,她弯下腰发出了一阵干呕声。
这却是让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的奈泽玛尔顿时十分的尴尬,她连忙起身用掌心贴住对方的背脊,使用治愈法术缓和了对方紊乱的气息。
就这么白折腾了一会儿以后,奈泽玛尔继续问道:
“但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察觉到那具尸体上残留着那么浅的亡灵魔力残留的?我即便在借用道具的情况下,也要瞪大眼睛半天才能看到那不比头发丝细小的残留。”
“我能看到……”
伊利斯指着自己的眼睛,刚打算解释,突然会客室的们被推开了。
是先前的那两个侍卫。
奈泽玛尔有些恼怒的回过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对方却是先一步开口道:
“两位小姐,还请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圣树公爵大人会来此接见你们。”
对方的话,令奈泽玛尔瞬间脸色苍白。
因为先前威廉跟她透露的计划里,访问圣树公爵是他们此次圣树城之行的最后工作。等一切其他任务都完成以后,他们才会开展对于圣树城的评估,以此避免对方能够拿那些他们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易的筹码。
而她却是把威廉的计划给完全给搞砸了。
就因为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想救下一个跟他们此行任务完全没有瓜葛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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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自投罗网
那现在该怎么办?
是立刻联系威廉大人,还是在那个圣树公爵过来之前先离开?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在那两位侍卫出去以后,虽然奈泽玛尔的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无比的表情,但此刻她的内心早就已经是慌作一团了。
回头看向身边那个名叫伊利斯的少女,虽然是基于不同的缘由,但对方此刻也是紧张得脸色煞白。
“没关系,奈泽玛尔姐姐。受帝国通缉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会向他们解释清楚的,相信公爵大人也不会因此太过为难您。”
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那不安的表情,少女勉强笑着安慰道。
这可不太好说啊,尤其是在自己接连放倒了对方十多个狂猎武士,还有两个森林德鲁伊的情况下。虽然并没有伤及性命,但主动攻击执法人员无论在哪里都能算得上是重罪吧……
奈泽玛尔心想道。
她倒不是担心对方会给自己定罪之类的小事,毕竟自己好歹也算是圣灵的追随者,对于这种世俗政权的法律实在是没有什么实感。
但问题在于,自己之前那些冲动的行为,会不会打乱威廉大人的巧妙布置?
毕竟自己先前可是有听文森特提到过,威廉大人在解决荆棘城大墓园的腐月亡灵之潮事件的时候,布置是何等的精妙。
该说是圣灵所特有的广阔视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威廉大人所走的每一步往往都有着常人所难以察觉的深意。并在最后能够层层相扣,最终以最小的代价解决问题。
这么想来,那自己先前的冲动行为不知打乱他的多少布置了。
要不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奈泽玛尔摩挲着怀里用于空间传送的封魔符文心想。
只要自己继续不逗留在这里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暴露审判长大人已经来到圣树城的事实。即便是先前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自己直接离开还是能够让事态不继续往更糟糕的地方发展。
更关键的是,自己也没必要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搅乱威廉大人的计划。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那枚闪烁着电光的封魔符文。
只要再稍微用一点力气将其握碎,她便能够直接传送到审判长大人的身边。
但,自己就真的应该把这个少女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因为她与自己眼下的任务没有关系,并且可能会因此影响到威廉大人的计划?
就像自己过去在第八教团参加试炼时那样?对不属于自己责任范围里的人完全不作理睬?
虽然说不可揣测圣灵的意志,但……假若威廉大人知道自己此刻的情况以后,他会不会赞同自己的这样做呢?
“呼……”
又过了几秒钟,伊利斯突然听到身边的奈泽玛尔不知为何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对方重新坐回了那个座造型古雅的皮质沙发上,仰起头看向了灰蒙蒙的天花板。
“怎么了?”
伊利斯歪着头问道。
“没什么……只是问一下,叛国罪的话,你知道自己最终会被怎么处置吗?”
奈泽玛尔问道。
伊利斯闻言低下了头道:
“跟我母亲一样,被判处死刑吧……”
“你的母亲因为参加叛国的活动被判处死刑我能理解,作为她的孩子,你有参与的嫌疑要被逮捕我也能理解。但将你这么一个这么年轻的孩子判处死刑,这怎么都不在我的理解范围内了。”
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留下来把好事做到底的奈泽玛尔,仰着头问道。
“因……”
伊利斯刚说出一个字,下一个瞬间便像是脖子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一般止住了后面的话。
代替她回答奈泽玛尔问题的,则是门口传来的一个冷淡女声。
“你搞错了,她所说的‘叛国罪’并不是因为她们做了什么事情。而是因为她们‘存在’这件事情本身。换句话说,作为盲眼姐妹会的后人,她们只是存在便意味着对于帝国的背叛。”
奈泽玛尔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抬眼看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会客室门口的那人。
圣树公爵……
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奈泽玛尔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即便在这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现如今的圣树公爵是女人,但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她便能够绝对肯定眼前此人是圣树公爵。
可能是对方那一身放在白金城都堪称华贵的黑色镶着金边的长裙,可能是对方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也可能是对方举手投足间的高雅……
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从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极为强大的压迫力。
据说在瑞文伍德,唯有强者能够成为统治者。若是如此的话,奈泽玛尔想象不出在这片土地上,会有人比眼前的这人更加强大。
对方的面容被掩盖在了一层薄薄的黑纱之下,但那因为魔力过剩而溢出的双眼,却是散出了淡淡的蓝色光芒透过了黑纱,就好似摇曳在黑暗中的两盏鬼魂之灯。
而她那对于森精灵而言过于纤细而白皙的双手,则是握着一根过于华丽,以至于会让人怀疑实用性的法术媒触。
法术媒触越是繁复华丽,使用的材料越是丰富,其驾驭的难度便越困难。
在法师中的一个常识——使用繁复华丽法术媒触的人,那么是学了一些魔法用于装点门面的富家子弟,在法杖上镶嵌一些华而不实的凡物,要么则是真正的强者,能够驾驭多种属性的魔力。
眼前的这人,明显是后者。
奈泽玛尔还没回过神来时,那人便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听说有人击败了我手下的两队狂猎武士,虽然都是一群不成器的废物。但能在不见血的情况下这么快速的全部放倒,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便有了点想过来看看的兴趣。”
她说着轻轻的敲击了一下手中的法术媒触,一只冰晶质地的华丽椅子瞬间从空气中凝结而出。随即她轻轻的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坐到了奈泽玛尔的面前。
这……她不怕冷吗……
看着那座在魔晶灯下折射着冷光的冰晶椅子,奈泽玛尔下意识的想到。但随即,她便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在那座冰晶椅子上感受到一丝的寒意。
换句话说,对方对于寒霜系法术的理解,不是浮于表象的驱使寒冷,而是真正理解到了其“凝固魔力”的本质,能够通过凝结魔力暂时制造出物质来。
按照威廉大人的说法,魔力的规模暂且不论,在力量的深度上这已经是接近神域的境界了。
“但事情的真相却是有些让我失望……没想到会是你,第八教团圣物回收部的‘银血之女’奈泽玛尔。怎么?是那帮老家伙不满意我这边的工作进度吗?还是说,想要到我们这里来回收有关于第八圣灵圣物作为利息?”
听到对方毫不顾忌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奈泽玛尔心中一凛暗叫不好。
但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对方却是自顾自的继续道:
“啊,差点忘了,你好像在半年前就已经叛离第八教团了对吧?所以现在的你,应该是黑水省伪政权治下,新圣灵教会惩戒圣堂执行官?”
“你知道我是谁?”
奈泽玛尔冷着脸的说道。
“当然知道,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在黑水省做的那些事情密不透风吧?”
一股危险的预感浮上了奈泽玛尔的心头,她的手指悄悄下移,摸向悬挂在自己腰间的匕首。
这个距离下,即便对方是个强大的魔法咏唱者,以自己的速度,她也有信心在能在对方开口完成咏唱之前将对方制服。对付魔法咏唱者,除非是真的达到神域掌握了瞬间咏唱,否则接近作战永远是对方弱点。
“那你还知道什么?”
奈泽玛尔一边缓慢的行动,一边用言语转移着对方的注意力。
“说一些你应该不知道的事情吧,第八教团对于你的背叛十分的震怒,对于能够把你活着带回万仞城的人,准备了极为丰厚的奖励。虽然那点钱财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但能够觐见圣灵泰拉圣骸的这个奖励,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兴趣的。”
“这样吗?这么看来是我自投罗网了?”
奈泽玛尔自嘲般的说道。
“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叛离第八教团的执行者,你可能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做出这种失心疯的决定呢?”
对方如此问道。
“理由吗?”
奈泽玛尔说着,自己的右手已经摸到了那柄匕首的刀柄上。
“那当然是因为我找到了信仰的真实了!”
说话间,她迅雷不及俺耳之势拔出了匕首,铭刻在匕首上的风暴系增益法术瞬间被激活,奈泽玛尔的动作化作了一阵狂风迫近了对方脆弱的脖颈。
当然,她并没打算杀死对方。而是打算像先前威胁那个森林德鲁伊一样,暂且把对方给控制住。
然后,奈泽玛尔便被瞬间钉定在了原地,就好像一个被丝线拉扯住的人偶。
她身上的每一处关节处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此刻的她好似像一台被焊死的机器。
圣树公爵依旧坐在那里,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瞬间咏唱……神域法师的标志……
被静置在原地的奈泽玛尔心想。
“面对一个实力远强于你的对手居然还留手,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记住这个教训,下一次以杀死对手为目标出手,这种心态上的差异,说不定还能弥补一些实力上的鸿沟。”
那个女人轻声说道。
随即她继续补充道:
“顺带一说,不要尝试掰碎那个印刻有【传送】法术的封魔符文了,现在整个会客室的空间已经被我给封锁起来了。除非这个封魔符文的制作者在雷电系法术的造诣能强过我,否则没可能把你传送出去的。”
她说着,从奈泽玛尔的另一只手上拿过了那个闪烁着电光的封魔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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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零之熵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看得出是新制作的,但这个符文的样式还真是古朴啊。完全不借助星界回路引入星界魔力的设计思路,大概是一千多年前会流行的风格?放在今天可是正儿八经的异端术式,而且是星辰议会高层会专门组建讨伐队的那种。”
将封魔符文从奈泽玛尔被冻僵的指间抽出来以后,芙拉洛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个薄薄的银片,似是有些感怀般的说道。
随即,她那如鬼魂灯火般的目光转向了奈泽玛尔继续道:
“所以,现如今的黑水省政权是得到了传承古典魔法的隐世家族的帮助吗?还是你们在哪里发现了过去法师塔遗迹?能够绕过星辰律法培养自己的魔法咏唱者,配合前任荆棘公爵所传承腐月之潮大密仪,这倒也算是有一些能跟帝国谈条件的资本……但说真的,你们不会认为仅凭借这些就能够向如今的帝国竖起反旗了吧?”
被寒霜法术定在了原地的奈泽玛尔没有回话,此刻的她正努力思考着,自己到底应该怎样引导对方主动启动那个封魔符文。
在一个神域法师的压力下,唯有这么做自己才有着逃脱的希望。
见对方没有回话,芙拉洛倒也不恼怒,她语气不变的继续问道:
“不想说就算了,毕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愚昧买单,我必须得尊重自己邻居犯蠢的权力……但你来圣树城的理由是什么还是得好好说明一下吧?”
芙拉洛边说边把玩着手里的封魔符文,看上去就好像在快速转动着一枚硬币。
奈泽玛尔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那个封魔符文上,她在脸上扯出了一个微笑开口道:
“您要不要自己猜一下?”
略微带着挑衅意味的话语让对方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芙拉洛反手握住了那枚封魔符文在自己的掌心里,然后微微前倾身子道:
“倒是有两个猜想,只是一个会让你们显得愚蠢,而另一个会让你们显得残忍——要么,你是作为黑水省伪政府的代表来到这里,想与瑞文伍德重新签订通商协定,好让你们的那些市民能够安稳的渡过这个饥腐之年的寒冬……”
黑水省的土地因为深受亡灵魔法的荼毒,每年约有两成的粮食缺口需要依赖其他地区的进口,瑞文伍德便是其最大的贸易伙伴。只是在腐月亡灵之潮的事件之后,帝国方面对于黑水省实行了全面的贸易封锁。而圣树城完全依照白金宫的命令,从官方到民间,全面禁绝了与黑水省的贸易。
奈泽玛尔眨了眨眼道:
“那显得残忍的那个猜想呢?”
从对方的角度来看,在自身拿不出更多筹码的情况下,指望靠谈判就恢复先前的贸易协定确实是愚蠢的选择,但是……
“不不不,你误会了。在决定反抗帝国的统治之前,居然都没有考虑灾难年历的影响,在饥腐之年抛弃了自己子民,任其饿死才是残忍之举。让你们显得愚蠢的是我的另一个猜想……我听说你们先前与阿瓦洲的政权达成了合作的协定。虽然我不觉得你们会愚蠢到这个程度,但是你们不会是希望让整个翠玉省一同登上反抗帝国的战船吧?”
对方言罢,奈泽玛尔第一次听到她笑出了声。
在那嘲讽他们不自量力的笑声里,甚至还带有着一丝丝不知缘由的怒意。
既然引得对方发笑了发怒了,那么自己先前的挑衅也算是激发了对方的情绪波动。
奈泽玛尔在心里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能够将依靠自身将法术修行至神域的人,对于自身情绪控制自然也是极大的超越了凡人。毕竟在驱使自身以太域中澎湃的魔力构筑法术时,若是受到了剧烈情绪波动的影响,后果将不堪设想。
毕竟现代魔法不似挖掘自身与神话共鸣的古典魔法,现代魔法体系是精密而并非情绪化的产物,激烈的情绪非但不能强化法术效果,反而会导致术式出现致命的偏差。
在许多以弱胜强的法术战,都是在对方准备大型魔法的的关键时刻,直接攻破敌人的精神防线,让对方因为魔力短路炸掉自己的脑袋。因此,控制自己的情绪,往往是魔法咏唱者需要学习的第一课。
而自己要做的,便是以自己的傲慢来引爆对方的傲慢,让她做出情绪化的行为。
一股刺骨的寒意伴随着对方笑声在整个房间里激荡着,先前还冒着些许热气的果茶瞬间凉了下来,雪花状的冰晶开始在茶杯里凝结。
而在这逼人的气势下,奈泽玛尔依旧保持着自己先前的微笑道:
“是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您口中的‘愚蠢’的缘由而来。”
芙拉洛闻言立刻起身,那张冰晶椅子瞬间化作了纯粹的魔力消散,她如一阵风般摇曳到了奈泽玛尔的面前,苍白而冰冷的手抬起了对方的下巴。
她的脸凑得很近,这让奈泽玛尔能够模湖的窥见对方在黑纱之下的面容。
逸散着冰蓝色光辉的双眼,作为一个森精灵来说过于白皙的皮肤,乌青色的嘴唇,僵硬而冷峻的表情。
“反抗帝国的统治?凭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有什么依仗,有什么底蕴?甚至连自己的子民都养不活的政权,拿什么与我谈合作?”
她如耳语般的轻声说道,虽然语气里依旧没有带上任何的情绪。但奈泽玛尔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对方此刻不似先前进来时的那么冷静。
那么,便是时候了……
奈泽玛尔将自己的眼神转向了对方手中握着的那枚封魔符文。
“这就是你们所指望的东西?一些源于过去的魔法传承,或者是在帝国追杀下苟延残喘至今的一些势力,那些源于过去的残骸?说真的,你们到底是被什么人给灌了迷魂汤,才会如此的天真?”
看到奈泽玛尔的目光,对方嗤笑了一声。
但不知为何,奈泽玛尔好似能从对方的话语里,感受到一丝丝无奈的情绪。
然后,如奈泽玛尔所料的一样,对方将那枚封魔符文举到了自己的面前,彷佛嘲弄般的说道:
“那就好好看看,你们所依仗的东西,到底有多么的脆弱,多么的微不足道。”
说完,她一把将那个银片在手中握碎。
闪耀的电光于她的周围闪烁,随着储存其中的魔力化作雷蛇交织,四周空间的概念开始逐渐模湖了起来。
但与此同时,整个房间里的空间也开始微微的震颤。就好像一面摇曳着的镜子一般,房间里的所有存在都开始伴随着震颤而出现了扭曲。经过芙拉洛加固的空间,抵御着【传送】魔法所撕开的空间裂隙,每有一道空间裂隙出现,便会有更多的魔力泛起涟漪将其抚平。
“看吧,你们所依仗的……”
芙拉洛冷笑着说道,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发现自己先前虽然将空间裂隙还原成了雷电属性魔力,但那些魔力却不会正常的消散,而是继续依照先前的规划好的术式重新形成新的空间裂隙。
就好像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
但怎么可能……
心中一惊,芙拉洛立刻加大了出力,尝试着同时将所有的空间裂隙全部抹平。
但结果依旧,甚至因为那些魔力因此同时再度构筑成空间裂隙,自己差点直接没来得及稳固空间架构就被直接传送出去了。
怎么可能,一个不过六阶的传送法术,甚至都不是对方亲自在这里施法,自己居然都没办法奈何它?
虽然早已失去了这个能力,但芙拉洛还是产生了额头上冒汗的错觉。
随着以太域里的魔力消耗,自己抹平那些空间裂隙的速度开始逐渐跟不上它们生成的速度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将会被直接传送到未知的地方……很可能是这个封魔符文制造者的身边。
不行了……
十几年来,第一次重新感受到名为“恐惧”的情绪漫进了自己胸口,此刻的她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
自己在雷电系法术方面只有传奇的水平,很明显对方绝对是达到了神域水平的魔法咏唱者,像这样在对方擅长的领域与之交锋,自己确实是有些托大了。
【零之熵】……
摇动手中的法术媒触,咏唱出堪称是冰霜系法术桂冠的神域魔法——那个就连时间都能凝固停滞的禁忌法术。
霎时间,以自己为核心,整个会客室就好似被凝固在了琥珀中一般,一切都静止住了。甚至就连先前那如附骨之蛆一般缠绕在自己周围的空间裂隙,都好似这块琥珀中的裂纹一般,同样静止住了。
法术咏唱完毕以后,芙拉洛迅速让自己从那片破碎的空间中挪了出来。届时,传送过去的就只会是一团空气了。
做完这一切后,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对付一个小小的【传送】魔法,自己都要使用压箱底的法术才能堪堪避开。
眼前这个第八教团叛徒所依仗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想到这里,芙拉洛看向了先前那个女人。
咦……
芙拉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当自己将目光转向对方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对方胸口前的那个圣灵圣徽闪烁了一下光芒。
只是眼下自己仍然处于【零之熵】的状态下,时间依旧是静止的。
没可能会有“光闪烁一下”。
正当芙拉洛疑惑着自己是不是看错的时候,那个第八圣灵的圣徽上,突然打开了一扇漆黑的空间门。随即一直绑着古旧绷带的大手从中伸了出来,一把将她抓住,扯进了空间门里。
她甚至连一声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穿过了如万花筒般斑斓的空间,被扔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我就说找遍了整个宫殿都没看到你人,原来是已经跟我的同行的伙伴聊上了啊。”
《剑来》
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回响。
“抱歉,拉你过来的方式粗暴了点。为表诚意,你还是先坐在那个王座上吧。最起码,我承认你目前还是瑞文伍德的统治者。”
直到这时,芙拉洛才发现自己身在正身处在骨白宫的大殿里,那座枯荣王座的前面。
而眼前,则是一个灰发银眸的男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第二十三章:王座、神殿
芙拉洛的目光迟疑的在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与一旁的枯荣王座之间来回扫视着。
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完全的超出了她的认知。
在自己仍处于【零之熵】的状态之下,当时间已然静止的时候,她居然会像一条小狗一般的,被人狼狈的提着后颈给扔到这里来。
不管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是谁,对方很强这点是一个毫无争议的事实。
甚至比自己还要强。
但是……
芙拉洛直视着对方的银色眼眸,不由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法术媒触。
无论面对多么艰难的挑战,她都不是一个会束手就擒的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以一己之力君临整个瑞文伍德,以绝对的力量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了。
……能够反制【灵之熵】的法术影响,能够仅凭一个封魔符文便制造出自己无法解除的【传送】效果,还有着尚且不明原理的远程施法能力……
多年的战斗经验,令芙拉洛开始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先前对方出手透露出来的情报,分析起对方可能存在的破绽。
法术战等同于情报战,在法师对决中,最终能取得胜利的往往是掌握对手情报更多的一方,而并非是绝对实力更强的一方。
这是有着“魔锋”、“法师之灾”、“屠法者”等称号的最强战法师尹芙琳的名言,同时也是芙拉洛一直笃信的真理。
现代魔法体系太过复杂深邃,而凡人的精力却又太过有限。除了极个别超脱了凡人的莫名其妙存在,哪怕是那些历史上罕有的天才,往往终其一生也只能在一到两个领域内达到巅峰。
既然有着局限,那便意味着每个魔法咏唱者都有着自己的死角。
所以,眼前这个人的死角会是什么地方呢?
寒霜系法术,神域……
雷电系法术,推测神域……
依据先前的那个封魔符文进行推测,对方大概率是不在星辰律法管制下的异端法师。因此,无法通过命定星座推测对方的还会擅长什么领域的法术。但在两个领域达到神域已经是凡人的极限了,毕竟即便是那一位大人也不过在生命、死灵、寒霜三系法术上抵达了神域……
魔力来源,推测为绕过星辰律法直接连接的星界,但不能排除燃烧灵魂作为燃料或者与月境签订契约的可能性……
无数分析在芙拉洛的脑海里飞速成型——若是对比双方的纸面实力的话,自己的确是弱势的一方,但不过……
对方托大了啊……
芙拉洛板着脸,将差点攀上自己嘴角的笑意抚平。
如果对方先前直接传送到了先前的那个会客室,在那里与对方进行一场遭遇战,那自己的失败将会是一个极大概率的事情。
但对方非但没有那么做,反而是直接将她拉回了自己的主场,甚至还没有阻止自己坐回枯荣王座之上。这种傲慢,便是对方即将失败的最大缘由!
留意着对方的动作,芙拉洛极为谨慎的、缓慢的挪动着脚步向身后的枯荣王座退去。
动作里不能透露出急切,也不能显得可疑……只要坐回了王座之上,自己便是掌握着主动的一方了。
因此,当芙拉洛的小腿触碰到王座那粗糙的枯木底座时,她非但没有急着坐下,反倒是还不急不缓的理了理自己的身后的裙摆,俨然一副平时在这座大殿里召开会议时的优雅风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动了。
手里的白玉法杖闪烁了一下银白的符文,随即呼啸的风声几乎是与对方话语一同响起。
“不要太过于拘谨了,毕竟现在我才是来客……你还是直接坐吧。”
随着那人的话音落下,一股柔和但却极为坚定,根本不容自己有任何拒绝的力量按着她的身体,直接让她落坐在了身后的枯荣王座上。
在坐上枯荣王座的瞬间,无数的魔力纽带接驳到了芙拉洛的以太域之内,近乎无限的生命魔力通过那些纽带充盈到了她的以太域之内。
先前在她眼中流溢的冰蓝色光芒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翠绿色的火光。
微微的呼出了一口气,感到事态重回自己掌握之中的芙拉洛,在此刻终于稍微的放松了下来——从她坐上枯荣王座的瞬间开始,整个骨白宫便成为了她的领域、她的神殿,她的王国。
只要自己还端坐在王座上,只要对手还在这座宫殿之内。依仗着那近乎可以无限挥霍的魔力,依仗着大殿里早已铭刻好的数以百计的大术式,即便是星辰议会里那些隐世不出怪物在场,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感谢你,陌生的访客,现在你可以尽到应有的礼仪了。”
收敛起那不应该出现在上位者脸上的松懈表情,重新拾起圣树公爵,瑞文伍德统治者威严的芙拉洛轻声说道。
在澎湃魔力的作用下,无形的压力伴随着她的话语弥漫在了整座大殿里。
既然自己是面对一个神域法师,端坐在王座上的芙拉洛便也不用像往常那般压抑自己的力量了。平日在大殿召开会议的时候,即便只是释放手指尖规模的力量,都会让整个大殿里的那些用于装饰自己国度的臣民们感受到战栗。
现如今,即便是一个神域法师,在自己的力量下都应该感到呼吸困难才是。
但令芙拉洛感到失望的是,对方脸上好像并没有产生什么表情的变化。
相比于四周因为魔力弥漫而产生的重压,对方好像对自己刚刚说的话更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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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一下,你所说的礼仪是?”
那人嘴角挂着笑意问道。
芙拉洛习惯性的偏过头看向王座的侧前方,那个捧着花名册的书记官并没有在那里——加雷·狼言在先前的会议结束后,罕见的向她请假,回家处理自己的家庭事务去了。
希望这次双方能够把那糟糕的父子关系给修补好吧……
收束回了自己先前飘远的思绪,芙拉洛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肃穆说道:
“叩拜吧。”
这并非是一句单纯的话语,而是唤醒大殿里某些术式的指令。
磅礴的魔力听从着她的命令流淌到了穹顶之上,数道符文随之亮起,翠绿色的流光不断回旋,最终化作了彷若凝固成实质深褐色光芒,一股无形的巨力随之产生。
大地系魔法【岩坠】
如果换算成实际重量的话,此刻大约有五百多公斤重物压迫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双肩上。作为体质脆弱的魔法咏唱者,突然承受此等重压必然会直接……
然而,此刻眼前的场景令芙拉洛直接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在整个大殿都化作了自己领域的情况下,她能够看清空间里每一丝魔力的流动。
因此,她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此刻对方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魔力涌动。
但在完整的承受了数百的公斤的重压以后,眼前的这个人甚至连肩膀的都没有颤动一下,就好像此刻压迫在他身上的不过是一片羽毛的重量一般。
完全凭借自身的肉身强度,完整的抗下了【岩坠】的力量。
这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修行到神域的魔法咏唱者,还有精力将自己的身体锻炼得像一个顶尖战士一般强壮?
“你刚刚说什么……叩拜吧?”
没等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前的那个男人突然开口了。
他声音不似先前那般轻松随意,而是带上了略微的怒意。
并且,不知为何,芙拉洛能感觉到这股怒意并非是针对自己释放的这个术式,而是自己先前所说的那句话。
下一个瞬间,自己先前释放的【岩坠】法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截断了。
两块铭刻着【岩坠】术式的瓦砾从穹顶上剥落,一左一右的坠落在了王座的两侧,就好似一个无言的警告。
“我刚刚好像有说过吧,‘最起码,我承认你目前还是瑞文伍德的统治者’。现在看来,你还是不太清楚自己此刻的立场。”
那人边说边向王座走来。
“停下来。”
芙拉洛抬手警告道。
“你可以尝试。”
那人置若罔闻的继续前进着。
“然后,在你理所当然失败以后,在我告知你自身的立场以后……我们再好好谈谈你与尼赫之间的关系。”
第二十四章:逆熵、遗泽
在听到“尼赫”这个名字的瞬间,芙拉洛脸上的表情不由一僵,与此同时她的手指也扣紧了枯荣王座的扶手。
恍惚间,自己或许应称之为“养父母”的人类曾经留下的嘱咐,就好似某种阴魂不散的诅咒一般,重新回响在了她的耳边。
“一定切记,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人发现你力量的源头,否则……”
那两个喋喋不休的老家伙,在生前为她拟定的麻烦规矩实在太多太多,而其中绝大多数她都从来没想过要去遵守。
但唯独这一条,自她坐上了枯荣王座,手握整个翠玉省生灵繁盛与破灭权柄的那刻起,便下定决心要贯彻到底。
任何妄图窥伺这份力量真相的人,自己都要赐予其永恒的长眠。
因此,无论眼前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是谁,她都绝对不能允许对方活着走出这座大厅。
限制解除……
创质转换全功率启动……
临界工程……一、三、四、五、七号通路,开放……
傀儡术式启动……
拟似神之眼构筑开始……
既已然确定好了这场战斗的性质,那么则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如往常一般的玩闹,甚至就连希望知晓对方真实身份的好奇心都被压制了下去。
此刻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杀死对方。
整座骨白宫完全化作了她的身躯,魔力咆哮着在整座宫殿里奔涌着,激活了其中无数致命的术式武装。
随着她的意念转动,大门与窗口整齐划一的自动关闭,并施加了数道用于加固的封印,封锁了对方任何可能逃跑的退路。而大殿里的雕像与壁画里的人物,都如同活过来了一般,将自己眼睛转向了依旧在闲庭信步走向王座的那个男人。
场地里,十数个用于削弱对方的术式同时开启。
重压、魔力枯竭、衰老诅咒、迟缓、易碎、空间封锁……
与此同时,三个神域,四个传奇等级的高能法术也开始蓄能,等待着机一次性将对手从这里抹去。
“嚯,这是开始动真格了吗?”
而面对如此豪华的准备工作,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只是略显平淡的如此评价道。
虽说对方过于淡定的态度令芙拉洛有些有些不安,但对于自己构筑的神殿怀有着足够自信的她,还是按照原计划发动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那些术式。
通过从盲眼姐妹会那里搜刮来的资料而研究出来的拟似【神之眼】,彻底锁定了对方的位置,在确认对方没有任何闪避的空间以后。七道不同颜色不同属性,但破坏力同样惊人的单体伤害法术,在同一时刻精确无误的命中了那个男人。
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以那个男人为中心瞬间泛起了激荡的魔力乱流。绚烂的色彩瞬间将整个大殿照得通明,逸散出来光线透过窗户,甚至能让几公里外的人都能感到耀眼。
一声不知从何处响起的玻璃球破碎之声响起,端坐在王座上的芙拉洛抬起了一只手,擦了擦自己的右眼。
此刻她右眼里的魔力光辉已然黯淡了下去。
这是足以在现世直接将魔将给放逐回月境的一击——三个神域,四个传奇法术同时交织出来的魔力乱流,令她发动的拟似神之眼术式直接过载破碎。
虽然是宝贵的试做型,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是在枯荣王座的增益下,以自己的以太域强度能够发动的最强一击。
虽然不清楚对方出于何种心态,没有做出任何的防御措施,但即便做出了防御恐怕也免不得落得跟现在一样的下场——被直接轰杀。
只要下定了决心将对方击杀,那么从一开始就要祭出自己最强的一击。
没有试探,绝不轻敌,不给任何反制的机会,这便是芙拉洛在死战中的战斗风格。
在自己还远没有现在这般强大的时候,她便以这个战术,击败了许多强过自己的人。
看着大殿中央四处流溢的残余魔力,芙拉洛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她立刻意识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失去了术式的支撑,那些残余的魔力没有如往常那般迅速的消散,而是继续环绕在了爆点的周围。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她还没来得及重新装填法术的时候,先前那个男人的声音从魔力激荡爆点中心传了出来:
“还真是让人吃惊啊,你难道是那种在斗地主时上来直接扔炸弹的类型?”
听到那个原本应该不存在的声音,即便是一向冷静的芙拉洛都不由的有些颤抖的问道: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自己先前使用拟似神之眼所观测到的视界里,那个男人没有在身边编织任何的魔法术式进行防御。即便是对方穿戴着极为高级的护具与饰品,也万万不可能在不进行任何防御的情况下活下来。
开什么玩笑?即便是月境的魔将正面吃下那一击也得被乖乖放逐回月境去。
但眼下也不是该慌张的时候了,芙拉洛立刻重新以自己为控制核心,开始了新一轮的法术装填。
而在这之后发生的事情,令她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工作。
或者说,抹去了她手中工作的意义。
缭绕在对方周围的残余魔力开始重新凝聚,结成了先前自己释放的法术模样。
这对方是打算利用那些残余魔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利用周围逸散的魔力,重构先前释放的术式,这种对于魔力的掌控力只能用骇人听闻来形容了。
比喻起来的话,就好像在战场上徒手接住了对方射来的箭矢,然后回扔过去插到了对方身上。
“这……”
然而在真正看清对方在干什么以后,即便是她也是一时哑然。
对方在做的可不是在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么单纯而简单的事情。
伴随着魔力开始重新还原成术式的模样,那些逸散到外面的光线从窗户外缩了回来,爆炸产生的气流也吹了回去,先前被炸开的地板也自动开始修补……
不只是对方的那里,自己先前重新装填的法术开始消退,使用的魔力开始逆流,哪怕是自己的抬起的手都不受控制的放了回去。
简单来说,时间开始倒流了。
破碎的拟似神之眼术式重新被修补,先前释放出去的魔力也重归到了以太域内。
转瞬之间,整个大殿回到了五秒钟之前的模样,甚至连对方也退回到了五秒前的位置上。
除了两人的记忆,以及对方所消耗的魔力之外,将不会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之前那五秒钟曾经存在过。
自己先前的那七个法术重新蓄势待发,漂浮在自己右眼前的拟似神之眼依旧锁定着对方的弱点。
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一般。
对方依旧看着自己,依旧闲庭信步的走了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不用客气,你大可以再试一次。
“逆……熵……”
芙拉洛看着对方,极为艰难的吐出来这两个字。
巅峰魔法——超越了神域,直指创世之奥秘的终极法术,不,甚至都不能用法术来形容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巅峰魔法就如同那些古老的神话传说一般,没有人知晓它们是否真实存在过,亦或者是别有用心者为了厚古薄今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但她知道,巅峰法术是真实存在着的。
或者说,曾经存在过。
同时她也怀疑,巅峰法术在未来是否能存在。
因为即便是她在冰霜系法术的造诣已经抵达了理论上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却也未曾触及到过一点点巅峰的皮毛。
冰霜系法术的本质是“凝固”,是将光之境无形的创质凝固成有型的物质本身,而现世的一切物质皆源自于此。
在古代白金平原上,最早发明历法与数学的科斯人认为,整个世界诞生于拥有着“完美几何结构”的神明“蒙”之手。这个神明因为过于完美而失去了目的,因此祂通过推算与模仿自己的结构,使用数字与线条创作了一个有瑕疵的理念世界。并要求祂的爱人“努”将自己杀死,以完成那个理念世界。
“努”哀叹着、哭泣着、最后无奈的杀死了失去了一切可能性的“蒙”,并肢解了祂的尸体,填充了“蒙”的设计图纸,最终创造了如今这个不再完美的世界。
后来的帝国学者认为,尽管科斯人的这个神话,主要是隐喻了执掌历法与数学的祭司阶级被军事贵族取代的历史变迁。但那些复杂的象征意象,却同样也提供了创世的另一种可能:在创世之初,曾存在过一个完美完满的物质世界——这个意象又与许多地域神话传说里的“彼岸”相互印证。
光之境流溢出来的创质先是形成了一个完美而停滞的物质世界,在它再次被破碎以后,才形成了如今的现世。
换而言之,世间的所有物质,小到一粒尘土,大到一片海洋,它们都有着重归完美秩序的渴望。但那完美而秩序物质世界,终究只存在于遥远的过去。时间每一秒的流逝,都会令这个世界往更混乱的方向再前进一步。
因此在过去便有魔法咏唱者提出了一个狂想:倘若能通过外界提供巨量的魔力,通过反演科斯人神话中破碎“蒙”的神话,是否能够足以唤起物质本源的渴望,让我们抵达那个完美秩序的世界呢?
但现实是残酷的,依照粗略计算的结果,即便是截断全部的星界魔力通路,燃烧掉现世所有灵魂,并整个维克大陆还原为创质,所得到的能量也不够将一个人送到那个完美秩序的世界。
但这个假说的副产物,却也是推动了冰霜系法术向前迈出了至关重要的发展。
虽然不能抵达到那个完美秩序的世界,但可以在小范围短时间的更接近那个世界。
时间永恒不停的在往前走动,这一秒永远比下一秒更加接近完美秩序。利用这个原理,当年天才的魔法咏唱者们创造出了能够停滞时间的神域法术【零之熵】,以及……冰霜系的巅峰法术【逆熵】。
而现如今,那个连时间都能够逆转的禁忌法术,展现在她的眼前了。
长久以来的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芙拉洛,自己此刻完全可以再度发动攻击。
无论如何,作为巅峰法术的【逆熵】,逆转时间所需要消耗的魔力绝对是个恐怖天文数字。对方既然释放了一次,那么在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在释放第二次。
若想要击败对方,那现在便是她唯一的机会。
但是……
芙拉洛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走上了台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对方先前使用【逆熵】其实是在给自己一个警告。
连时间都可以逆转,对方难道就不能用其他的方法的抵挡下自己先前的那一击吗?
倘若自己再度出手,那迎接自己的,就绝不会是这么温柔的回应手段了。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那个男人,芙拉洛微微低下头道:
“如你先前所说,我现在已经认清自己的立场了。”
随即不等对方开口,芙拉洛便抢先问道:
“但我想知道一点,你也是得到了霜巫尼赫遗泽的传承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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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晚是因为写了将近两千字,突然感觉应该放后面几章,结果从头开始写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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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巫妖
时间退回到不久之前。
在离开地下根系的那个避难所以后,威廉便让乌木自己先回圣树大母圣殿等待他的消息。
把玩着手里粗粝的黑曜石匕首,威廉一路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审判三,呵……”
高高抛起手中的匕首,一道微小的空间裂隙打开在了匕首下落的路径上,精准的将其吞没。
毫无疑问,这柄对方声称曾经属于尼赫的审判武装,据说能够真实伤害到某位虚无君王的超凡兵器,只是一件赝品无疑。
毕竟铁心寡妇哀尔不久前才在黑鸦望向自己说过,现如今的“审判三”在塔克玛教团的手里。既然那帮谜语人将其视作与那位虚无君王维持联系的纽带与筹码,那就没有道理会白白的把它送到瑞文伍德来。
不过这柄匕首是赝品的事情威廉倒不打算跟对方明说,实际上作为收获而言,能拿到尼赫护命匣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而自己接下的应该搞清楚的是,这些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先前在那到这把匕首的时候,他便向乌木问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你也该告诉我,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吧?无论是护命匣还是审判武装。”
无防盗
“这……之前说过了,我曾立下过守密契约不能说……”
当时的乌木面露难色的回答道。
而对于这个回答,威廉则是继续问道:
“是与谁的守密契约,哪位魔法咏唱者?还是圣树大母或者荒野大灵,亦或者是某位月境的存在?”
之所会这么问,是因为根据“立誓”的对象的不同,违背誓言的惩罚机制会有极大的差别。
通过召唤系法术与魔法咏唱者签订的契约,在本质上不过是一种基于特定关键词或行为而发动的咒术,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帮对方减弱甚至抵消背誓时的反噬惩罚。
而若是与月境存在签订的契约,只要立誓的不是虚无君王,那他也可以通过物理(或者说魔法)说服的办法,让契约对象“自愿”放弃行使背誓惩罚的权力。
真正麻烦的是作为信徒向神明所立下的誓言……
“这个我也不能透露……”
对方摇头道。
“不能透露”这个答复本身也算是一种回答,大致已经猜到了契约对象的威廉在心里叹了口气。
麻烦了啊……
倘若立誓对象是神明的话,不论是旧神、圣灵还是虚无君王。一旦信徒违背了自己的誓言,那么背誓的惩罚便会如同无可避免的命运一般降临到他的身上,这一点即便是他都没办法阻止。
并且更诡异的是,触发背誓效果的扳机还不似契约魔法一般,是通过立誓者的具体行为或者关键词所确立的。
确定背誓的扳机是“自己感觉自己背叛了神明”这种理应十分主观的东西。
这简直就像神明派遣了一个检察官潜入到了脑子里,时刻监视着对方的思想一般。
而这也是魔法与信仰之间,作为超凡力量来说最为本质的不同——到底是自己作为力量的主人,亦或者只是某个高位存在的代理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太奇怪了吧……
第一次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威廉突然感觉到了一些违和。
这真的是能够做到的事情吗?不通过检测立誓者的行为或者语言,而是单纯以立誓者的主观意志作为判断的依据。
毕竟凡人的自由意志是与创世本身相彷的终极神秘,在理论上应该是绝对无法被侵犯的神圣领域才对。
即便是神域级别的幻术,也无法做到读心或者直接控制思想;即便是虚无君王也没办法直接读取或改变一个人的心智;即便是利用【律令亡者】之类的法术进行搜魂,也只是对幽魂这类残留于世间的记忆有效果,对活人根本不会起到作用。
为何……那些神明能够窥伺到自己信徒内心最深处的思想呢?
这些疑惑转瞬而过,毕竟并不是细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所以威廉开口询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我有听说在一千多年前尼赫曾经回过圣树城一趟,理由是希望重获森林德鲁尹的头衔,在他遭到拒绝以后便暗然离开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不会也是守密契约里的条款吧?”
毕竟先前在那个树洞里的【逆熵】结界大概率是尼赫布下的,威廉不觉得当时的真相会像外面传闻的那般简单。
这个问题令对方犹豫了许久,最终才极为纠结的开口道:
“这是只有圣树大母聆听者才会被告知的历史,同时也是瑞文伍德森林永远不愿提起的伤疤。但既然您是那位在预言里会再度拯救瑞文伍德的救主,同时也是终焉守望者审判席的领袖,我想您也确实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知道当年的真相……”
于是,在通向地表的那段曲折道路上,乌木向威廉讲述了那件于白金历880年,也即是威廉失踪两年后在瑞文伍德森林所发生的,不曾在任何官方记载上留下过蛛丝马迹的事情……
…………
“尼赫的遗泽……”
时间回到现在,威廉在听到了对方的问题以后,回想起先前乌木跟他讲述的那段历史,不由苦笑的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那家伙肯定会给自己留下一些后手……不可能在被那帮杂碎给利用了以后,就这么灰熘熘的离开维克大陆……”
威廉小声的喃喃自语,随即他抬头看向眼前的那人道:
“虽然从先前我就有些察觉,但你其实并不是活人对吧?”
依旧端坐在枯荣王座上的那个女人没有做声,沉默了片刻后,她将自己的头纱给缓缓取了下来,小心的放在了一旁的扶手上。
随着头纱的摘落,对方那惨白的脸庞倒映在了威廉的眼眸之中,而随之倒映的还有着对方身上那如浓烟一般掩盖不住的“死”之气息。
芙拉洛·凯恩,得到帝国承认的圣树公爵、圣树城之主、瑞文伍德森林守望、大母的选定者、荒野夫人……
拥有着无数显赫头衔的翠玉省至高统治者,居然是一位不死的巫妖。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巫妖转换法术——最早起源于黑水沼泽的禁忌秘术,当年即便是在对待死灵法术最为开明的法师工会,也因为其邪恶至极而将其列为非法术式。
施术者通过将自身的灵魂从肉体中分离,将其封存在名为“护命匣”的物品之中,借由护命匣操控的肉身,以此获得虚假的永生。
为何是虚假永生,那是因为自肉身与灵魂分离的刹那起,施术者的灵魂便失去了轮回的可能性,只能够靠不断掠夺现世的其他生命,缝补自己那日益千疮百孔的身躯与灵魂,畸形的活下去。
巫妖的肉身与灵魂都将不可阻止的走向腐朽——肉身的腐朽,需要通过吞吃鲜活的肉身进行补充;而灵魂的腐朽,则需要撕碎吸收尚未消散的灵魂进行修复。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者腐烂的速度会越来越快,这意味着巫妖们需要掠夺的肉体与灵魂也会越来越多,对于生者的渴望越来越强烈。除非是进入永恒的沉睡,否则他们在漫长时光里,将会完全磨损自己的全部理性,最终成为只会掠夺血肉与灵魂的亡灵灾主。
即便是一千多年前,在那个对于亡灵魔法十分开放的那个年代,人们也将巫妖视作绝对邪恶的存在。而如今,在对于亡灵魔法最为深恶痛绝的翠玉省,作为最高领导人的圣树公爵居然是一个巫妖?
这简直就像地下党潜伏,最后当上了敌对组织的老大一样滑稽。
感到滑稽,便意味着这本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哪怕是在一千年后,圣树城选拔森林德鲁尹的标准增加了一条只录用瞎子的规定,那帮德鲁尹也不可能发现不了坐在枯荣王座之上的人是个巫妖才是。
最起码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
“你所用来转换成巫妖的术式,是尼赫当年所留下的改良版吧?”
威廉继续问道。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对方也是十分干脆的点头承认,随即说道:
“没想到除了瑞文伍德,霜巫先生还在黑水沼泽留下了自己研究结果。所以你就是在文森特与奈泽玛尔身后,真正操控着黑水省局势的人吧?难怪敢凭借自己的力量与帝国对立……”
她说着,上下打量着威廉身上的各处饰品,就好像在等待着对方摘下什么东西同样显露出自己的本质一般。
看起来,对方好像把自己错当成师出同门的师兄了。
其实这个思路倒也没什么毛病,毕竟历史上使用过【逆熵】的人,除了威廉自己之外,好像就只有凭借这个法术而获得“霜巫”称号的尼赫,以及自称解明了所有巅峰法术的叶芝了。当然,最后这个因为没有真实的目击记录,在学术界一般都是认为很可能是口嗨。
芙拉洛来回在威廉身上扫了好几遍,甚至再次用上“拟似神之眼”也没有看出对方身上有半点死灵气息的端倪以后,十分疑惑的问道:
“既然你是霜巫先生的传承者,那你为什么不是巫妖?”
而对此,威廉则是开口道:
“我是什么先放一边,既然确定了你是得到了尼赫传承的人,那我想问一下,或者说再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对方问道。
“要完全买下包括你忠诚的一切,我需要开什么价?”
第二十六章:阴谋之影
白金历880年,也即在威廉离开的两年之后,当时的瑞文伍德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变故。
那一任的荒野之父在狩猎中被一匹苍白的巨鹿刺穿了喉咙;而在同一天,圣树大母的聆听者也在一场占卜中,因为误服了腐根树液而中毒身亡。
森精灵中最为优秀的猎人被猎物所杀死,而熟悉各种巫蛊知识的大祭司被自己给毒死。并且这两件事情还发生在同一天之内,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有人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然而对于当时的森精灵们来说,相较于追查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更为紧迫的事情却是迫在眉睫——应该如何选择出他们的继任者。
每一代‘荒野之父’执行神婚仪式所需要的“新娘”,都需要通过大母聆听者的预言才能确认。而每一代大母的聆听者,都需要通过荒野之父的考验才能得到最终的承认。
这本质上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假如“荒野之父”与“大母聆听者”都需要彼此的帮助才能传承的话,那么最初的他们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其实答桉很简单,他们的出现本质都是当年森精灵先祖与世界之树签订“初约”时的产物,亦或者说是,他们便是契约维持的象征。
因此,这并非是如同世俗王权更替时需要进行的仪式一般,只有象征性的意义,而是当年森精灵先祖与世界之树的意志所签订契约的一部分。
而倘若没有了他们,森精灵们过去赖以维持的生活方式将会完全的坍塌,他们所受到的各种赐福也将被尽数失效。
过去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两位领导者在同一天死亡的情况,因此整个瑞文伍德也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停摆状态。
也许是因为当时越来越紧张的大陆局势,给予了那帮老顽固压力。总而言之,橡木议会与各大部族代表中有部分人提出来一个解决方桉——他们想要重新签订与世界之树之间的契约。
这样,他们便既能够如过去的先祖那般,重新选定原初的“大母聆听者”与“荒野之父”作为新契约的见证。也能够借这个机会,修改掉一些早已过时,不再符合当时发展形式的契约条款了。
这一点其实很有必要,因为自从威廉·凯恩离开后,当时的终焉守望者已经无力维持整个大陆的和平,各大王国不断扩充着军事力量,圣灵教会也在谋求恢复过去的政治地位。而相较之下,瑞文伍德因为“不能产生腐烂”的传统,甚至没有办法组建一支正常的军队。
在月境威胁已然被消除的那个时代,许多古旧的契约实际上早就应该被修改或者废除了,而这一次两位领导人双双死亡,对于那些改革派来说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为了增加自己手中的筹码,改革派那些人找到了与瑞文伍德有着极为深渊源的审判席第三席,霜巫尼赫,希望他能够出面帮助这项提桉的落地。
因此,与后来外界流传的消息不同,尼赫并非是为了谋求恢复森林德鲁尹的身份,而是被当时森精灵的改革派当做顾问所邀请前往的圣树城。同时,改革派也许诺,只要重新立约,虽然不能让尼赫重新恢复德鲁尹的身份,但他也能够得到令自己的灵魂与肉身都长眠于大母怀抱的奖励。
在经过了许久的商讨、博弈、暗算,以及利益交换以后,最终圣树城方面还是在得知黑水王国重新启用了“腐月亡灵之潮”的压力下,才终于做出了重新立约的决定——当时的整个维克大陆几乎已经成了一个一点就燃的火药桶,各大王国为了扩充自身的军事实力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倘若他们再不恢复与世界之树的契约,恐怕在未来必将爆发的全面战争里,整个瑞文伍德将会只能任人鱼肉。
至于尼赫在重新立约这一事件中所起到的作用——可以说,他一个人填平了整个保守派与改革派之间的巨大实力鸿沟。
既然连最顽固的那些人都已经松口,接下的事情便是只要重新立约就好了。
然而事情便是坏在了这一步,当那些森林德鲁尹的高层们,去往保存着世界之树核心的密室时,却发现作为世界之树核心的那颗橡果已经不翼而飞。
守卫失踪,现场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自不用多说,是负责守卫那颗橡果的德鲁尹将其偷走的。
至今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做,按照乌木的推测,他们应该是隐藏的很深极端保守派,最终选择使用这种极端的办法阻止新约的确立。
但是这件事情的影响却是极为巨大的——将世界之树的核心带离世界之树的内部,绝不是换了个地方保存这么单纯的事情。这会导致整个世界之树失活,会致使整个瑞文伍德森林都将开始枯萎,致使全体森精灵的灵魂与肉身同样开始枯萎。
然而幸运的是,当时的他们有着整个大陆上能够排进前五魔法咏唱者助阵。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事件以后,总算是在事情没有恶化到不可挽回之前,将那颗橡果给夺了回来。并且由尼赫亲自重新设计的防护结界,以能够做到时间倒流的【逆熵】作为绝对的防御措施,并且只留下了一个可以直接穿越结界的钥匙,交由绝对信任的人保管。
也是因为这个事件,整个保守派的声望跌至了谷底,改革派几乎是没有任何阻力的重新拟定了新契约的内容。在新约之下,整个森精灵也将能够放下过去的历史包袱,向着一个更加能适应时代的国度迈步前进。
所以最后要做的,便是重新立约这件事情本身了。一旦完成这件事,尼赫也可以如他所渴望的那般,彻底安息在他的故乡瑞文伍德。
“等会,你说的彻底安息是什么意思?”
在离开地下根系的路上,在听乌木讲述到这里时,威廉不由地询问道。
他从这种说法里感受到了一丝丝的不安。
第二十七章:可信任者
“您问什么意思……就是重演当年我们的森精灵诞生的历史啊。”
乌木回答道:
“渡海而来的精灵开拓者在这片土地遭遇了亡灵生物,以及被亡灵生物侵蚀得面目全非的世界之树。我族最强的武士与他的祭司妻子联手驱逐了污染,最终拯救了这片土地。因此,我们需要让尼赫大人完全发挥他在亡灵法术方面的天赋,杀死大量不死生物,并腐化世界之树。最后再让我们重新选择的荒野之父与聆听者如同神话故事中的那般杀死他,重演那段历史,以此立下新约。”
原来重新立约是这么个意思?
对方的回答让威廉一下子呆滞住了,重现过去的事情以影响到现在,这听起来不是类似于仪式魔法吗?
不对……
仪式魔法所重现的是神话故事,而那些神话本身又是创世侧面,因此重现那些事迹也能够引发相应的现象。
但森精灵的诞生是实实在在的,有书面记录的历史事件。并且无论圣树大母的本质是什么,她也是一个能够主动显圣的神明啊。他们的做法与其说是类似仪式魔法,倒不如说是在……
“那这么做岂不是在威胁你们所信仰的圣树大母吗?”
威廉惊讶的问道。
但对此,对方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是在威胁,而是在重塑。也可以说,我们打算重塑自己的母亲。”
“重塑一个神?”
威廉继续问道。
大概是看到了威廉脸上的惊讶表情,对方反倒是有些奇怪的反问道:
“这有什么不对吗?神明本身便是由凡人的信仰所塑造的,我们创造了她们,然后我们信仰她们。神明并不是孤立存在的事物——神明本身便包含了信徒的概念,就好像母亲包含了孩子的概念一般。”
威廉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感觉自己有些搞不懂对方到底是虔诚还是异端。
毫无疑问,他对于圣树大母的虔诚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但另一方面,对方对于信仰与神明的本质,却又有着十分理性的理解。并且在明白了神明的本质以后,依旧虔诚的信仰着神明。
不止是他一个人,依照他所描述的历史,貌似整个森精灵的神官阶级都是这种态度。自己以前对于森精灵高层的认知,好像有很大的偏差。
过了许久,威廉才开口继续道:
“那后来呢?尼赫答应了你们的请求吗?”
对方如他所料般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没有,尼赫在得知仪式的细节以后,极为愤怒的拒绝了我们的要求。之后更是与整个橡木议会发生了冲突。在接连杀死了多名高层成员以后,他离开了圣树城,并在他临走之前还将整个仙女湖都给冻结住了,以次发泄自己的愤怒。”
听起来像是尼赫会做的事情啊……
威廉心想。
让尼赫主动在瑞文伍德散播亡灵法术的污染,用杀死那些无辜的人的方法,换取自己一个人的救赎。这个方桉即便是由威廉向他提出来,尼赫也肯定会跟自己刀剑相向。
作为一名巫妖,他的秩序值即便在审判席内部都算最高的那个梯队里。
“那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我先前注意到你们好像还保留着‘圣餐’之类的习俗。”
他继续问道。
“在尼赫走后不久,有一个女人主动找上了橡木议会,她声称自己得到了大母的启示,是新的荒野新娘。而后,大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重新举办了一场血月游戏,选出了新的荒野之父与其举行了神婚仪式,结果最终还真的成功了。事后看来,整件事情就像是一个闹剧。”
乌木如此回答道。
真的是一场闹剧吗?威廉绝不这么认为。
整件事情的疑点实在太多了,从最开始两位领导者莫名其妙的死亡开始,再到邀请尼赫来瑞文伍德做顾问,世界之树的核心被盗,重塑神明的仪式,以及最后如同玩笑一般的解决方式。
其中的每一件事情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是滋生着阴谋的苗床。甚至因为疑点实在太多,让他连继续调查都感觉有些无从下手。
甚至就连乌木他所提供的这些历史资料,真实性如何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因此,威廉并不打算就这么简单听信乌木的话。以及,帮助他直接将王位给抢回来。
而且,这其实也不算是违约,毕竟对方承诺作为报酬的审判武装是赝品。
在威廉确定了眼前的这个名为芙拉洛的女人,大概率是得到了老友的遗泽以后,他说出了先前的那句话。
需要开出什么价格,才能买下对方的忠诚。
假如当年的那些事情中真的有什么阴谋计划的话,那么那个阴谋所带来的变化直至今日,已经延续了一千多年。
而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做事的手法,以及性格态度都并不太讨喜。但起码有一点威廉是可以确定的——对方是一个翠玉省现有秩序的打破者。
换而言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恐怕对方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作为一个外来者,相较于本地那些传承了千余年旧秩序的组成部分,自己应该也算是一个可信任者。
因此,对于威廉开价的问题,那个女人在考虑了片刻以后神色如常的回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是由我来问才对吧?倘若我希望雇佣你,需要开出怎样的价格?”
威廉笑着摇头道:
“相信我,你出不起的。所以还是报出你的价格吧,只要理论上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我都能做到。或者说,即便是大部分只有神才能满足的事情,我也能够办到。”
也许是威廉的语气过于自信,她有些怀疑的说道:
“我不太能相信,在帝国境内还有着能比艾琳开出更好条件的人。”
她说着,用手指敲了敲王座的扶手继续道:
“即便有,那个人也应该有着自己的王座,而不是像你这样偏安一隅吧。”
没错,对方也许在魔法的造诣上十分的强大,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适合成为盟友……既然对方的势力范围只是穷山恶水、资源贵乏、人口稀少的黑水省。那自己被这种人给扯到战争的泥潭里,那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无论对方能开出怎样的价码。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一张她身后枯荣王座一模一样的彷制品,伴随着一道空间门的闪现而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不是彷制品。由世界之树根须交织形成的王座,其身上散发出来磅礴生命气息丝毫做不得假。只是……这个曾经是用来放置世界之树核心的底座,后来改名叫枯荣王座的东西,作为整个瑞文伍德统治者至高权力的象征,应该全世界只有这么一个才对。
对方也没有解释,而是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并将手里的法术媒触漂浮在一边。手肘搁在了扶手上,手指顺势在胸前交叉。
“所以说,你的第一个要求是合作方必须要有王座?能和你平起平坐的王座?”
眼眸里倒映着芙拉洛震惊的神色,对方笑着如此说道。
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芙拉洛思索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
“所以说,您到底是代表着哪位月境君主而来的?”
第二十八章:歪打正着
月境,熵之湖。
因为某位月境神祇的笑声,阵阵涟漪不断在熵之湖原本平静的湖面上荡开。无数刚刚从破灭之水中获得了新生的月境魔物,瞬间被这看似微不足道的涟漪震成了齑粉消散。
作为现如今唯一一位,能够精确在现世锁定“灾祸”本人的虚无君王,在整个月境局势都因为某个疯子希望自杀的愿望而陷入了混乱的当下,饥腐女士卡米拉无疑承载了过多的期待。
自黑鸦望一战以后,已有数位虚无君王向祂派遣了信使。而带来的口信也是大同小异——祂们希望这位腐败之主,饥饿之神能够行事自己作为轮值君王的权力,为祂们大开方便之门,以此尽早的将那个导致现如今月境混乱的源头给彻底沉寂。
而对于祂们的期待,卡米拉则是给出了极为明确的回应。
差不多得了。
虽然不是这么直白的拒绝,但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难道祂们品尝的失败还不够多吗?无论是一千零八年前,还是如今。
魔将也好,祂们的化身也罢;月境军团也好,引诱他曾将的老友堕落,与其兵刃相向也罢。
在这个区区凡人的身上,祂们已经一次又一次的饱尝了失败的苦果。
现实已经证明,在不掀翻桌子的情况下,以现如今月境能够在现世所投送的力量,祂们并没有令其沉寂的能力。
即便是在月境的主场,除非祂们能够放下芥蒂,完全不设防的联手合作。否则凭一己之力,也无法奈何那个家伙。
但祂们真的会愿意这么做吗?
即便任由灾祸发展壮大下去,充其量不过让这个有了自己意志的棋子翻身成为另一个棋手罢了。
相较于灾祸所带来的威胁,被自己的合作伙伴背刺才是更危险的事情。
上一次瓦尔克来访熵之湖,在与祂策划了一场针对灾祸的失败刺杀以后,在卡米拉质问对方为何不愿意借着“愚人节”的媒介投入自己的更多力量时,对方回应了自己一个极为糟糕的笑话:
“假如我手里有两柄可以抹去一切存在的魔箭,在我同时遇到了灾祸与你的时候,你猜我会先向谁射出这一箭?”
“不想回答吗?那就直接说答案吧。我会先向你射出一箭,然后再往你的脑袋上补上另一发箭矢防止你还会活过来。为什么?因为灾祸与我之间不过是一千多年的小矛盾,而我们虚无君王之间,可是自诞生起就想要相互置对方于死地的亲密关系啊,哈哈哈哈哈哈……”
祂说的没错,即便灾祸真的完整的获得了第八圣灵的传承,也不过是多出一个争夺现世训诫权的竞争对手而已。而同样的竞争对手,在月境一共有十二个。
因此到最后,卡米拉也不得不无奈的承认,在世界之壳破碎,现世被重塑之前,祂都没有办法奈何灾祸在现世继续蹦跶,以此一洗先前在黑鸦望被对方给耍了的耻辱。
除非……对方恰好不知死活的,主动的撞到了自己的手里,并且完全不自知。
而这,也是此刻卡米拉正在放声大笑的缘故。
相比于一千年前而言,现如今的灾祸行事风格虽然有些天马行空,不按常理出牌,但相应的也缺少了许多的谨慎。借由自己在瑞文伍德的布置,以削弱灾祸的力量,是祂一开始就有的想法。但现在事情的发展,远超出了祂最好的预想。
“很好很好,继续与我的傀儡相谈甚欢下去吧,继续为拯救那些森精灵而战吧。然后,期待着那无可拒绝的绝望降临到你们所有人的身上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米拉的笑声化作了数种会致使腐败的疫病,散播到了现世不起眼的几个城镇。
…………
“……您到底是代表着哪位月境君主而来的?”
刚准备说话的威廉,直接被对方的这个问题给噎住了。
“我哪点看上去像是虚无君王的代言人了?”
好半天,威廉才指着自己问道。
“若非得到了月境的帮助,您又怎么可能复刻出这座枯荣王座呢?”
对方闻言,指了指威廉所坐的“赝品”枯荣王座问道。
作为生命繁盛象征的世界之树是不存在着“枯萎”概念的,在过去这座王座名为“繁茂王座”。但在作为七大灾厄之一的“繁茂之灾”爆发以后,威廉·凯恩携带着有着月境诅咒的腐败之刃,刺入了世界之树的核心,利用了虚无君王的力量阻止了灾厄的蔓延。同时也导致盛放世界之树核心的枝丫与底座都枯萎了一半,成为了现如今的样子。
换而言之,即便对方能够偷到世界之树的根须复刻出王座的模样,也必须得到月境的帮助,才能真正制作出这座“枯荣王冠”。
再加上对方作为黑水省幕后领导人的身份,虽然芙拉洛用的是疑问句,考虑到黑水省的古老月境崇拜信仰,她已然猜到了对方究竟是谁的代言人了。
而另一边,原本只是如往常一般通过彰显自己的“万能”,打算进一步瓦解对方精神防线的威廉,却是被对方这个较真的问题给难住了。
这个王座怎么来的?
当然是当年用控制台复制,然后打包到宝物库里的啊。
至于为什么要用控制台复制——虽然威廉秉承着“我花钱买的游戏,游戏里的东西就都是我的东西”这个态度,在收集宝物的时候绝对不会留什么情面。但直接把七大王国的王座、王冠、权杖什么的全部搬到自己家里,还是有些太过于破坏代入感了。
想象一下,每当自己去往各大王国首都的宫殿时,那些国王皇帝坐都是坐在一张藤椅上,头上戴着在外面花个几百金币就能买到的大路货头冠……这幅场景总归不是很对劲。
但他总不可能这么跟对方说吧。
正当威廉思索着自己应该怎么向对方解释的时候,那个女人却是继续问道:
“所以,您也是曾经与饥腐女士进行过交易的唤魔者吗?”
也?
听到这个字的以后,原本纠结怎么编故事的威廉,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他顺着对方的话,不动声色的简短回答道:
“是的。”
这不算说谎,在过去自己确实曾经召唤过饥腐女士卡米拉的虚无化身——为了将其打碎彻底放逐回月境老家。
对方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地头,手指轻叩扶手道: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以那位月境大能作为见证,我想我们可以将合作继续谈下去了。”
说着,她重新将头纱戴回了头上。弥漫在她周围的“死”之气息瞬间消失不见。在做完这一切以后,她才继续开口道:
“很显然,想要买下包括我忠诚的一切可能不太行。但开放翠玉省与黑水省之间的地下黑市,以及提供帝国的军事动向之类的交易,我还是很乐意协助您的,只要您能提供相应的价格。”
对此,威廉也是微微一笑道:
“的确,先前我的提议却是过于夸张了点,请允许我为此致歉。我们还是正常的谈生意吧。”
一个曾经与饥腐女士进行过交易的唤魔者……
自己似乎、貌似、可能……歪打正着,找到了解开过去那些阴谋谜团的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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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价码
就这样,事情又回归到了威廉一开始所计划的情景。
原本他来到瑞文伍德,驱散腐败诅咒与回收圣灵圆盘都只是顺带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打算跟这里的统治者谈成下半年的粮食贸易协定。毕竟因为毒蛇之痕的污染,现在整个黑水省西部地区纳库兰德一带,枯萎病的蔓延已是出不可阻挡的态势了。
想必卡米拉那个毒妇,已经将自己对于现世大半的影响力都投射在那里,拿定主意要好好恶心自己一把了。
但在威廉从乌木那里得知现如今的圣树公爵置森精灵平民的生死于不顾,为了满足帝国对于戴蒙大陆部族联盟的葡萄酒出口需求,强行改变耕地用途,令整个翠玉省本身都入不敷出以后,他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无论是饿死黑水省人,还是饿死翠玉省的人,都会增添卡米拉的力量,拆东墙补西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恕我直言,以你们今年的形式来看,连保证自己的粮食供都足够困难。就这样还要对黑水省出口粮食?你就真的不怕爆发大规模饥荒吗?”
在听到对方十分乐意绕过帝国的封锁令,在两省边境开辟一条地下贸易线路以后,威廉如此问道。
“会这么问,说明您并不了解森精灵。”
重新戴好了头纱的芙拉洛如此回答道。
“何以见得?”
“您把他们当成是生活在文明世界里的人类了,实际上相比于那些居住在石头房子里,会使用刀叉吃饭的人类,森精灵更接近于野兽。这一点自从他们与世界之树签下契约开始便印刻在了他们的灵魂里。后来无论是人类崛起,还是月境危机,亦或者是泰拉征服,几千年的光阴并没有让他们在本质上变得更文明一丁点。而对于野兽而言,饥饿才是生活的常态。惟有饥饿才会迫使他们寻找出路。”
虽然恢复了先前的平淡的语气,但威廉还是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到了讥讽。
她将手中的法术媒触横卧在了自己的膝间,然后用平淡的语气继续说着残酷的话语:
“况且,即便真的有人因为饥饿而死,那些亡者的遗骸也会供养剩下的生者继续活下去。按照大母信仰里的说法,这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实际上这也是‘圣餐’概念的真实涵义。对于野兽而言,死亡并不会被赋予神圣的光环,而是只会成为支撑生者生命燃烧的薪柴。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的常态,他们并不会为此哀叹。”
“你的意思是?”
“如果一定要饿死人的话,至少死森精灵造成的浪费会更少。而且他们很少会埋怨别人,更多只会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够强大。”
既然选择野兽的生存方式,那么被自然平衡也是必经的一环。
听到这个冷血的回答,威廉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改变主意了,至少在饥腐之年,我不打算从你们这里进口粮食。但作为补偿,我需要你让渡出绿水港与天鹅港的使用权给我,并且确保圣母河汇入到黑水沼泽水网的枢纽畅通无阻,不会被沿途的掠劫者或其他什么东西骚扰。”
沉默了一会儿,威廉如此说道。
“补偿?”
芙拉洛重复着这个词,好像不太明白威廉的意思。
“有了那两座港口,我可以跟其他人做生意。”
威廉回答道。
阿瓦洲因为没有星辰灯塔的覆盖,饥腐女士并不能影响到他们。
“如果您能找的其他买方的话,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即便如此,恐怕这两件事情我都做不了主。”
在听到这个条件以后,对方立刻说道。
威廉闻言直接从王座上起身,他身后的电光闪烁,那座作为原型的枯荣王座消失在了空间裂隙里。
随即他一言不发的转身,状作要离开的样子。
这幅态度十分明确了。
“先生,这件事情跟我的意志无关。您应该知道,那两座港口城市现如今已经成为了帝国军团远征阿瓦洲的前哨基地了,现如今有四个帝国军团在那里集结……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是愿意将港口的使用权向您开放的。”
芙拉洛见状急忙解释道。
“传送门。”
威廉闻言停下了脚步,偏过头说出了一个词。
“什么?”
芙拉洛问道。
“在两座港口开设的大型传送门。即便如今是由星辰议会在运作,但开启的权力还是在你的手里吧?”
威廉继续道。
“没错,大型传送门开启或关闭的权限,全部归属身为翠玉省守护的我……”
虽然有些不解,但芙拉洛还是点头回答道。
她不太清楚对方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
“那就可以了,不久之后,我会抽空去往那两座海港拜访一下。届时麻烦你将那两座传送门给完全封闭掉,我需要你做的就是这些。”
威廉转过身说道。
关……关掉帝国用于投送军团的传送门?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听到这个要求,想到了某个可能的芙拉洛心中一惊。
于是她小心地问道:
“您该不会是打算在关闭以后重启,将其联通黑水省,然后派遣荆棘城的军队奇袭驻扎在绿水港与天鹅港的帝国军团吧?”
倘若真是如此,那不异于她公然宣布自己加入了黑水省的阵营与帝国对立。
还是性质最恶劣的那种背叛。
“不。”
对此,威廉的摇了摇头。
虽然并不会再度跳动,但对方的回答还是令芙拉洛感觉悬着的心脏放下来。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在这一点上我是不会让你太难做的。你只要编一个传送门出现异常需要检修,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总之让那两座大型传送门静默二十四小时就行了。”
“但……为什么要这么做?”
“防止帝国的军团会溃逃。”
“帝国的军团……溃逃?凭借什么?”
芙拉洛感觉对方在讲什么天方夜谭。
但对于这个问题,威廉没有回答,而是环视了一周整个大殿,聊起了下一个话题:
“除此之外,我希望你能够提供骨白宫神殿化的全套技术思路。”
现如今黎明要塞的基础维修工作已经差不多到尾声了,而蕾梅黛丝那边也打算派遣一批高精灵工匠与附魔师到哀伤山脉这边进行“进攻性防御附魔武装”的加装工作。只是,过去由西比拉主持设计的原始框架早已遗失,而从头开始设计一套系统又太费时间。
毕竟估计现世找不出第二个拥有着【神之眼】天赋的附魔师了。
但先前的那场试探,让威廉觉得眼前的这个神殿化的骨白宫好像有点意思。
虽然在强度上马马虎虎,但是创意却是还挺不错的。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对方是将“枯荣王座”作为整个神殿的核心,使用世界之树的生命力作为燃料。然后通过瑞文伍德统治者的身份,将整个大殿作为自己的国土进行统御。
这种将古典仪式魔法与现代魔法相结合的方法的确有些门道。并且更重要的是,假如能够复刻这套系统,那威廉的手里有各式各样的王座——枯荣王座、星光王座、荆棘王座、黑铁王座、霜牙王座……
换而言之,他甚至可以给黎明要塞加上多核驱动……
说真的,倘若不是对方沾了月境崇拜,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他还真有些不太舍得杀掉她。
“你还想要‘巫王之国’的全套术式?”
相比于先前那个要求,芙拉洛对于这个要求好像更敏感一些。威廉注意到对方的手不自觉的环抱在了胸前,这是警惕与不安的信号。
“只要框架的大致思路就行了,毕竟需要优化的地方肯定还很多。”
对此,威廉耸了耸肩回答道。
他的回答令芙拉洛犹豫了许久,看起来就好像在内心深处平衡着天秤的两段的筹码。
这个名为“巫王之国”的大术式,不但是她的立命之本,从感情上来说,也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若是换做别人提出这个要求,那她绝对是二话不说送对方上路。
但是……
在威廉快要不耐烦之前,芙拉洛终于开口道:
“你的这个要求,相比之前的关闭传送门,要价会昂贵很多很多。我想知道,您能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你可以尝试提任何要求。在这个世界上,我办不到的事情应该只有少数。”
威廉坦然回答道。
再三确认了对方的表情是认真的以后,芙拉洛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大约在一千年多前,威廉·凯恩利用饥腐女士的诅咒破坏了一半的世界之树核心。而现在,我希望您能协助我,利用你从饥腐女士那里交易得来的力量,将另一半的核心也毁灭掉。”
“这就是我开出的唯一价码。”
第三十章:伊莱尔
对于对方的开出的价码,威廉在没来得及回答之前,大殿先前关上的大门便突然被人推开了。
这毫无征兆的动静,令大殿里的两人都不由的转头看了过去。
在数名护卫的簇拥下,一个身材匀称,穿着贵族传统紫色华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的下颌骨有些高,配合着长长的鹰钩鼻,令他看上去有那么几分阴鸷的感觉。炫目得近乎透明的金发在他脑袋后面挽成了一个髻,彰显着他作为纯正的科斯人的高贵血统。
很明显,这是一名来自白金省的贵族。
那人径直走到了大殿的中央,无视了王座旁边的威廉,抬头看向了芙拉洛,敷衍的行了一礼说道:
“公爵大人……”
虽然用的是敬语,但威廉没有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一丝尊敬的意思。
“很抱歉打扰了您与这位……客人的谈话,但现在有些麻烦的事情可能需要您出面处理一下。”
而对此,芙拉洛则是语气如常的回答道:
“倘若你要是真的对此感到抱歉,那也不会就这么无礼的闯进来了。”
接着她偏过了头,眼神扫过了跟在了对方身后的那几名护卫,继续道:
“并且也不会在身边带上湮灭之塔的修士。尹来尔·科斯,我可以把这理解成你在威胁我吗?”
一旁的威廉,目光也是从一开始就被跟随在对方身后的那几个护卫给吸引住了。
那几名浑身包裹在了黑袍之中,完全看不清真面目的几名护卫,安静的跟在了那个来访者的身后。它们好似幽灵一般静谧,没有呼吸声,也没有脚步声。
它们绝对不是活人,但却又不似亡者。
简单使用探测法术检查以后,威廉得出了这个奇怪的结论。
既没有生命的气息,但又没有死灵魔法的痕迹。
对于芙拉洛的话,这名被称为尹来尔的男人保持着那种刚好能让人看出来虚伪的微笑回答道:
“我先前听说您在会客室那边,结果去发现没人才急忙赶来的。魔法咏唱者就是这点不好,行踪飘摇不定的。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到那里去了。”
他说着,偏过头看向了身后的那几名黑袍护卫继续道:
“至于威胁什么的,我保证自己绝无此意。它们是艾尔伯特大使担心我的安全,强行安排跟过来的,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的命令我可没有办法拒绝啊。倘若您想怪罪的话,我回去之后可以为您传达。”
“不必了,还是直接说正事吧,到底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芙拉洛冷澹的说道。
尹来尔没急着说自己的事情,而是把脸转向了一旁的威廉。
“虽然不知道您的这位客人是谁,但可否让他回避一下?”
“在他面前直接说就是了,无妨的。”
王座上的那人如此回答道。
而在威廉看来,芙拉洛这么说大概是在表露自己合作的诚意。
但她的话好像令对方有些不太乐意了。
“恕我直言,公爵大人,这可不太符合规矩啊。以往可从来没有过类似的先例,能让一介外人……”
“首先,他不是什么外人,而是我信赖的顾问……有关于月境威胁方面的顾问。”
芙拉洛冷声打断道。
“其次,在圣树城,我才是规矩。”
见芙拉洛那边的工作做不通,那人转身第一次正眼看着威廉道:
“那么这位先生,你可否行一个方便,暂且回避一下接下来的谈话?作为帝国的子民,你一定清楚这个标志背后的意义吧?”
他说着,用食指的指甲轻轻的敲了敲别在了自己胸前的那个徽章上。
别说,威廉还真的认识那个徽章,苍白的彗星——那是科斯帝国皇室的族徽。
根据史料记载,当年在泰拉征服以后,因为一系列复杂的历史原因,科斯帝国的皇室并没有被彻底清算。甚至在维克大陆统一,皇帝加冕以后,泰拉一世还重新封赐了他们原本的姓氏与族徽。而经过了八百年的发展,开枝散叶。现如今科斯家族是除了瑞尔皇室之外,整个帝国首屈一指的大贵族。
“所以呢?”
虽然退到一边,也能通过一些手段听清楚他们之后的谈话,但威廉实在不太想向这种货色退让,所以他如同挑衅般的回问道。
“所以?”
尹来尔闻言看向了威廉,眼神瞟向了他那一头灰白色的长发。
“所以,不要以为跟皇室有相同的发色自己就真是皇族了,北方老。我在这里真挚的劝你能够离开,因为接下来要聊的东西你听了不会让你在回归人类社会以后获得一点好处,另外……”
他说着又将目光转向了威廉手上的那根法术媒触上。
“就算你愿意一辈子待在这个原始的‘世外桃源’,但作为一名魔法咏唱者,你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名字上到星辰议会的黑名单吧?”
科斯家族自帝国建立以来,便一直都在大力支持着星辰议会的事业,而现如今整个星辰议会至少有三成左右的议员都与那个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尹来尔的人脉,只要调查出对方的真实身份,完全毁掉他未来的魔道之路简直手到擒来。
话音落下,尹来尔感觉自己的威胁起到了效果——对方表情阴沉的摇了摇头,随后转身迈步走向了一旁。
见此,尹来尔脸上又重新爬上了如鬣狗一般的虚伪微笑。
然而,对方没走出几步,便在一个空旷一些的空间处停了下来。随即转身,轻敲了一下手中的法术媒触,用魔力凝结出了一张华丽的冰晶王座,最后翘着二郎腿坐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以后,对方甚至还向枯荣王座上的芙拉洛挥手示意,好像是在说“可以了”,搞得好像他才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一样。
“你……”
一种想当场命令身边的护卫,直接将那个男人的喉咙给割开的冲动涌上了他的脑子。但好在理智及时拉住了他,在芙拉洛的神殿里动武,即便自己身边有湮灭之塔的修士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好了,尹来尔。作为翠玉省的统治者,我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陪你继续在这里打哑谜,有什么事情快点说吧。”
听到芙拉洛不耐烦的话语后,尹来尔狠狠的瞪了一旁的威廉一眼,随即转向王座上的那位道:
“事情很简单,是有关于盲眼姐妹会那几个狂悖之徒逃窜到圣树城的事情。”
“这件事情有什么问题吗,我已经派出狂猎战士去处理这件事了,而且……”
说到这里,芙拉洛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而且,艾琳女皇嘱咐要抓到的那个女孩已经在我的手里了。如果你先前真去过会客室,就应该明白这点。”
回想起奈泽玛尔是那个男人的手下,芙拉洛在回话时,语言里没有带上那个前第八教团的执行者。
而另一方面,对方纠结的也不是这件事情。
“我当然知道你们已经抓到对方了,接下来只要把她安全送回白金城,那么就一切都太平了。但问题就出在了这一步上。”
对方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说道。
看到对方的言行,芙拉洛不由回忆起了不久前在会议上了解到的那件事情,于是她问道:
“先前有人跟我汇报,那个孩子打算指证一个帝国大使馆的人涉嫌谋杀,难道说的就是你?”
“是!不,不是,那不是指控!是那个盲眼婊子在公然造谣我,说是我下令让手下杀死了一名无辜的森精灵族人,在尸体上有着魔力残留。然后你们的人要求我去参加你们的公审还是什么,见鬼,你们这里什么时候这么讲文明了?”
对方有些激动的说道。
“那这听上去不像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帝国的法庭也没有开到圣树城来,大使也有着司法豁免权。”
对此,芙拉洛如此回答道。
“但那些暴民,以及橡木议会可不会管什么司法豁免权。先前那个小婊子在树冠圣殿里多嘴,然后是死者的家属当着几百号人的面康慨陈词说要还以公道。感谢您先前的那些政策,现在那帮饥肠辘辘的暴民正义愤填膺的围在大使馆周围,等待着生食我的肉呢。”
“你有着湮灭之塔的护卫还会怕这些?”
芙拉洛似是有些讽刺的说道。
“对,那些暴民正面来多少我都不怕。但这里可是他妈的瑞文伍德,这些家伙可防不下来每一根隐藏在灌木阴影里的剧毒骨箭。”
尹来尔夸张的做着手势说道,然后接着道:
“之前我在去往会客室提人的时候,几个橡木议会的家伙直接把我给拦在了外面。说什么必须要我在‘大母’面前接受审判以后,才允许将那个证人给带走……”
“所以呢?”
芙拉洛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所以什么?”
尹来尔有些不解的问道。
“所以,你是不是真的命令你的这些护卫杀死了一个无辜的森精灵?”
第三十一章:第八圣灵的宝藏
芙拉洛的问题令对反沉默了一下,随即回答道:
“一个嘴角流着涎液,张牙舞爪向你冲过来想要杀了你的疯女人,怎么说都算不上‘无辜’吧?我那完全就是正当防卫。”
“嘴角流涎,张牙舞爪?”
芙拉洛奇怪的重复道。
“对,就像是得了兽化病,或者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只是出来打个猎想打打牙祭而已,我这找谁惹谁了?碰到这种情况我只能让自己的护卫出手。”
对方如此说道。
“那么,至少你口中那些‘暴民’的指控没有问题。”
芙拉洛平静的总结道。
“指控?”
尹来尔激动的摊开手道:
“你们这里有法庭吗?所谓的审判不也就是把我给吊在世界之树三天三夜,然后让那个自称大母聆听者的家伙喝下足够将灵魂嗨到月境的药剂,根据他的幻觉决定我的生死。说真的,假如真这么做,那后面的判决也可以免了,毕竟倒吊三天已经足够让我死几次了。”
“我的意思是,你有选择。即便有个森精灵发了疯,张牙舞爪的向你奔过来,你也不应该杀了她。”
“那换做是你会怎么做?跟她击个掌,然后邀请她喝个下午茶发生一段浪漫的关系?哦,对了,她老公还在旁边呢。”
“我会控制住她,然后尝试搞清楚情况。”
芙拉洛像是在教小孩一眼耐心的回答道。
“你会这么做,但它们不会。它们只听得懂‘来这里’、‘去那里’、‘保护我’、‘杀了她’这类命令。所以我只能在被对方冲过来咬断脖子之前,先把对方的脖子给拧断。”
尹来尔指着身后的那些如幽灵一般静谧,丝毫没有一丁点声音的黑袍护卫如此道。
“所以,说到底,你到底希望怎么样,让我们提供保护?安排你离开这里?还是别的什么?”
芙拉洛沉吟片刻问道。
“我希望,您能拿出您身为瑞文伍德独裁者的威严,让您的手下把那个女孩交给我。然后我就可以凭借这份功勋重归白金城的政坛,从此以后不用在这个风景宜人、空气清新、民风淳朴的地方继续给您添乱了。到那时候,您可以对外宣称是将我驱逐走,或者干脆编一个别的什么理由,以此安抚那些义愤的民心,这样做……”
他说着,向王座上的那人比出了一个v字。
“双赢。”
但对此,芙拉洛却是摇了摇头。
“先前我已经跟艾琳女皇谈好了的,在抓到盲眼姐妹会的首领以后,我要留她在这里三个月时间,以此来解析她的那双眼睛。”
在芙拉洛的“巫王之国”阵地术式中,用来进行观测的“拟似神之眼”术式,还因为没有实物样本而处在开发的最初阶段。
“三个月时间?依照您那些民众热情程度,我还在这里待上三个月,恐怕连大使馆都会被他们给完全拆了。”
尹来尔表情夸张的说。
“那我可以安排你安全回去。”
她澹澹的回答道。
“那你显然不了解约克议长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现在盲眼姐妹会的追查工作是他全权负责,他派我来这里就是干这个的。假如我在那个女孩送到他的手里之前回到白金省,到下一次元老院会议时,他会直接把我踢到戴蒙大陆当大使。”
“但你至少有选择了。是在这里等待三个月,亦或者是被发配到戴蒙大陆。”
芙拉洛如此说道。
一旁的威廉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人恶狠狠地瞥了威廉一眼,像是希望记下他的长相好在日后进行报复一般。然后他一脸严肃的对芙拉洛道:
“我得提醒一句,您是不可能将那个女孩留在圣树城三个月的。”
“对,这实际上这也是我想说的。解析她的眼睛应该用不到三个月时间,所以你只用缩在大使馆里一到两个月就行了,还是加油活下去吧。”
威廉觉得,假如此刻两人隔得再近一些的话,说不定芙拉洛会拍一拍对方的肩膀。
“我的意思是,你连一个星期的时间都不可能有。”
对于芙拉洛的嘲讽,对方丝毫没有被激怒的回答道。
“哦?何以见得?”
对此,尹来尔轻叹了一口气道:
“你知道为什么白金宫方面对于盲眼姐妹会的围剿力度,今年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吗?要知道作为元老院会议的议长,约克本人在统筹这个事情吗?”
“所以你又要来跟说你的那些所谓‘内部消息’了,是吧?”
芙拉洛冷笑了一声道。
“是,也不是。几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第八圣灵显圣的事情您还记得吧?”
“当然还记得,现在每天运到天鹅港与绿水港的军粮,都在不断提醒的提醒着我呢。”
尹来尔没有理会对方的抱怨,而是稍稍往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
“那么您也应该知道,关于第八圣灵希望倾泻怒火于阿瓦洲不过是处于政治需要的宣传而已。但您有没有想过,这次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显圣,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听到这里,原本极为心不在焉的威廉也稍稍提起了一些兴趣。
难不成帝国高层,都将自己归来的消息透露给这种边缘的小角色身上了?
“这种问题想也没有意义吧……等会,你的意思是……”
芙拉洛开始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但随即,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坐直了一些。
“有关盲眼姐妹会的历史,您应该知道吧?创始人是谁,以及创建的目的之类的。”
一旁的威廉来了精神,他们从先前开始,就一直在不断在提起的那个组织,貌似跟自己有关系?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西比拉·赫默,相传只要拥有她的眼睛,在经过名为戴冠巡礼的仪式以后,便能打开通往世界尽头的道路。而在世界的尽头,存放着第八圣灵的无尽宝藏。为了确保无人能会打扰到第八圣灵的长眠,西比拉将自己那双神赐的眼睛给挖了出来,建立了盲眼姐妹会,时代守护那双眼睛。”
“但有关于世界尽头与第八圣灵宝藏的部分,不过是那些吟游诗人喝多了以后的幻想罢了。”
芙拉洛最后如此总结到,只是她说话的语气显然不像她话语那般自信。
“就连冒险者工会的那些人都不会相信这种传说。”
她仿佛在强调一般的补充道。
“也许正是有人一直在推波助澜,让那些宝藏的传说看上去更愚蠢,以此来掩盖真相呢?越是听上去愚蠢,越是流传广阔的传言,其实才更应该得到重视。就在显圣事件后召开的元老院会议上,约克议长便宣布了围剿盲眼姐妹会的工作,您不觉得这个时机太巧了一些吗?”
尹来尔回答道。
这人有些小聪明,但却又不愿意收敛,并且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要是哪天死在自己给自己挖的坑里,她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看着尹来尔洋洋得意的表情芙拉洛心想,随即她开口道:
“虽然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想,但我会写信询问女皇那边的意思。倘若真如你先前所说的那样,那就稍微提前,将那个传承着西比拉【神之眼】的女孩押送回白金城吧。”
在听到这个回答以后,尹来尔第一次以无可挑剔的姿态向对方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感激的说道。
而就在这时,在旁边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威廉开口了:
“关于你说的那个女孩,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第三十二章:过去的回响
并非十分愉快的交谈结束以后,目送着名为尹来尔的帝国大使离开,威廉突然开口问道:
“有关于盲眼姐妹会的信息,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些什么?”
“嗯?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没有出言否定,王座上的芙拉洛如此问道。
“先前你那个模彷神之眼的探测法术。趟若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相关的研究资料,就连雏形都不可能开发出来。”
回忆起先前自己看到的那个特殊术式,威廉回答道。
神之眼毕竟是连玩家都无法获得的特殊词条,是类似开发者彩蛋、或者半个官方作弊器性质的东西。假如没有相应的研究资料的话,即便是“拟似”的低配版都不可能制作出来。
“虽然你一直都在说那个名为盲眼姐妹会的组织不过是地沟里的老鼠,但你肯定是通过了一些渠道从她们那拿到了资料吧。是与她们有着合作关系?还是在清缴她们势力时获得的战利品?”
见对方没有回话,威廉继续问道。
沉默了片刻,芙拉洛拄起了法术媒触起身道:
“我可以理解为,您对那个所谓的第八圣灵的宝藏很感兴趣是吗?”
“那倒没有。”
威廉下意识回答道——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说“感兴趣”好像有些不太不对劲。
“没有就好,几百年来,对那个宝藏感兴趣的人大多在浪费了大量的精力与资源以后,除了挫败感之外什么都没有收获。但他们还算幸运的,因为那些真正接触到了真相一角的人,据我所知没有一个落得了好下场。”
她边说边走下了台阶,来到了威廉的身边。
“所谓接触到了真相一角的人,也包括你吗?”
威廉问道。
“当然不包括,不招惹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这是我一向信奉的准则。”
她摇头回答道。
是吗,那我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她的回答,令威廉回想起了对方先前不由分说启动了各种术式轰向自己时的场景。
也不知道威廉脸上那微妙的表情变化,令对方产生了什么样的误解,她沉默了一会儿后,好心的提醒道:
“要知道,唯一一个有证据去往了世界尽头找到第八圣灵宝藏,又活着回来的人,是帝国的开国皇帝泰拉·瑞尔。他带回了消失了两百年的青铜冠冕作为证据,以此彰示了自己作为第八圣灵降世的身份。”
而对此,威廉则是疑惑的问道:
“但我听到的说法,是说泰拉戴着青铜冠冕被他妈一起生下来的。”
芙拉洛闻言一言不发的盯着威廉,那双满溢着冰蓝色光芒眼睛就好似两盏探照灯一般。
被这么盯着的威廉略显尴尬的笑了笑道:
“当然,我承认这种说法的确有够蠢的。”
“这完全是出于宣传的必要,当年的盲眼姐妹会就是这么散播的消息,用来为开国皇帝的传奇添上一抹神秘色彩。毕竟天授英雄怎么说都比从底层一路打上来的落魄贵族要更具有说服力,若非如此,泰拉在那个乱世年代恐怕连风暴地都打不出去,更遑论征服整个大陆了。”
芙拉洛没有出言嘲讽,而是边说边越过了威廉往大殿的大门处走去。
“等会,你说盲眼姐妹会在宣传泰拉的事迹?”
跟在她身后的威廉问道。
“第一个提出第八圣灵这一概念,并公开崇拜威廉·凯恩的组织,就是由西比拉创建的盲眼姐妹会,她们帮助泰拉·瑞尔在信仰上征服了这个帝国。然而在帝国建立以后,出于皇帝对于圣灵教会的妥协,她们遭到了污蔑并被放逐,而后由她们创立的第八教团也是被圣灵教会所接管。”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对于威廉的问题,用纤细的手腕将厚重的铁门缓缓推开的芙拉洛轻轻回答道:
“正如您所猜测的,我的确与盲眼姐妹会有着不浅的联系。简单来说,我跟她们有着同一位隐藏在幕后的合伙人。”
“艾琳·瑞尔,也就是现如今的帝国皇帝。托刚刚那个自作聪明家伙的福,我总算明白那个小家伙想要什么了,她希望开启前往世界尽头的道路,如她的祖先一般在巡礼以后获得第八圣灵的宝藏。”
…………
卫兵在听到动静以后,第一时间冲进了房门,他们的神色紧张,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
然而,在看到了房间里并未完全消散的传送电光以后,他们却是安心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然后礼貌的询问了一下房间里的奈泽玛尔,公爵大人她是不是自己传送走了。
回过神来的奈泽玛尔简单的搪塞了几句,那几个人便安心的退出了房门,看上去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却是让原本打算将这几个人放倒,然后带着身边这个孩子一起跑出去的奈泽玛尔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这样都没有什么反应的吗?
奈泽玛尔所不知道的是,这些卫兵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他们不过是一些让这座神殿看起来更像一座宫殿的摆设罢了。
整座骨白宫都是圣树公爵搭建的神殿,随时随地的出现或消失在宫殿里的任意角落,对于公爵来说,只是她所有权能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而他们虽然在名义上是拱卫圣树公爵的卫兵,但实际上他们所能起到的作用不会比摆在走廊旁边的用来装饰的花瓶多上太多。
因此,在看到公爵消失在会客室以后,他们并不会感到一丝的奇怪。至少不会思考——会不会是公爵刚刚被人给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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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时间是暂停了吗?”
正当奈泽玛尔对于圣树城的安保情况感到啧啧称奇的时候,一旁的尹利斯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
奈泽玛尔奇怪的问道。
“我看到周围编织着时间的织线,有断开又重新接在一起的痕迹。”
“那又是一种什么情况啊?”
在奈泽玛尔的视角里,先前发生的事情很简单——那个女人握碎了手中的封魔符文,在挣扎了一小会儿以后被传送到了审判长的身边。
完全是毫无意外的展开。
重新躺回沙发上的奈泽玛尔心想。
“就是把绳子剪断以后再重连,连接的位置总会出现一些绳结吧。”
缩在角落里的尹利斯如此回答道。
“我当然知道绳子剪断重连是什么意思,但你刚刚说时间的织线是指什么?”
奈泽玛尔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此刻她正在思考着一些其他的事情。
完全想不到在圣树公爵本人居然是一个神域级别的高手……
因为探索魔道往往需要投入一个人全部的时间与精力,现如今的世俗统治者基本都不会是选择愿意会在魔道上走上太远的人。过去帝国倒也出现过几任魔道皇帝,至于结果——那几任皇帝的统治时期在现如今被称为“无王时代”。
因此,包括皇室在内的大多数贵族家族都会选择令长子继承地位,然后让其他孩子研究魔道作为家族延续的压舱石。倘若他们没有相关天赋,甚至会选择让外人入赘,或者收养有魔法天赋的孤儿作为义子的方式,传承家族的魔法奥义,继承与星辰议会的人脉关系。
而一个能达到神域的公爵,在奈泽玛尔看来实属有些不可思议。
尤其是对方还很年轻这一点——她到底是哪来的时间、资源,以及人脉?
前两者就算了,至少还能用“天才”一词来解释。但没有与星辰议会的人脉,想要在魔法上有所建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哎,感觉解释起来好麻烦啊……大概,就是像这样?”
在一旁的尹利斯却是抓耳挠腮了很久。
她十分希望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用语言表述出来,但在搜肠刮肚了半天以后,却无力的发现在自己所学的语言逻辑里,没有更贴切的词汇能够形容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所以,她打算直接演示一下。
于是,在奈泽玛尔奇怪的目光里,尹利斯拿起了摆在茶几上的杯子。杯中的果茶因为先前芙拉洛法术的影响已经完全凉透了,里面还漂浮着不少的冰渣。
她将杯子倾倒了过来,并同时将手指扣到了茶杯的“时间织线”上,用力将它给扯断。
带着冰渣的茶水停滞在了它们离开杯子的那一刻上。
“啊,痛!”
尹利斯在做完这一切以后,吃痛的缩回了自己的手指,放到了嘴边吹起了气。
然后,在奈泽玛尔惊骇的目光里,她指着那个静置在半空中的杯子有些兴奋的说道:
“就是那个,看到没有?”
几乎是在同时,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四处飞溅。
“……你,怎么做到的?”
好半天,奈泽玛尔才冷静了下来问道。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能将时间停滞的魔法,但那绝对是只有到达了神域的层次才能使用的大禁术。而眼前的这个女孩,身上所产生的魔力波动却不过只有学徒的水平而已。
但对方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盯着先前茶杯漂浮的位置喃喃自语道:
“果然啊……时间的织线会自然修复。那但因为与正常时间之间的偏差,才导致织线变臃肿的吗?那这些时间织线的肿瘤里,又会储存着什么东西呢?”
“等一下,你的手指……”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但奈泽玛尔看到对方先前那根凭空扣动的手指,就如同被什么东西给冻伤了一般,呈现出紫红色的肿大。
她连忙起身,跨过了地面上的那一滩狼藉的茶水走到了对方的面前,弯下腰拉起了那个女孩的手,打算使用治疗魔法。
但流淌的魔力在下一个瞬间便消失了。
不是逸散,不是被吸收,而是毫无征兆的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与此同时,对方手指上的冻伤也是瞬间的痊愈了。
奈泽玛尔小心的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女孩。
此刻对方正用那如蒙了层白翳一般的眼睛正盯着她。
虽然听起来非常荒谬,但她觉得自己能看出对方的眼神跟之前有些不同。
“你……”
“我看到了审判长大人的魔力残留,你是他手下的人吗?”
对方先开口道。
审判长这个词,令奈泽玛尔不由的一惊。这时她才注意到,对方正盯着自己胸前的那个银质圣像。
此刻,在她面前的人不是那个名为尹利斯的女孩,而是什么别的什么存在。
只是还没得奈泽玛尔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处理当下的情况,对方却抢先开口道:
“这是我为未来留存在下来,有关于瑞文伍德森林的情报。其他的情报,记得提醒那个迟钝的家伙去别的地方巡礼获取。我的时间不多,呵,也可以说我有着无限的时间……总而言之,你把我接下来的说的东西给我记死了,一会儿告知威廉,一个字都不要漏,因为这涉及到整个现世的安危!”
“尼赫,愿他安息,他在过去希望拯救瑞文伍德的布置完全的失败了。这里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国度,不只是因为这里曾经是饥腐女士卡米拉的诞生地。还因为森精灵的先祖们,在过去为了一己私欲,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第三十三章:破碎的时间
眼前风景的突然变幻,令尹利斯感到一阵眩晕。在捂住脑袋站定了好一会儿后,她才从恍然的失神中恢复了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霉菌与酒精的味道,此刻的她已不再身处于先前那个陈设华丽的会客室中,而是置身于某个深邃黑暗,由根须纠结缠绕而成的树洞深处。
准确来说,某个由快要死去的根须纠结缠绕而成的树洞深处——周围的树木干枯开裂的模样,令她想到了小时候曾经在马戏团看到过的干瘪木乃尹。
等等……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此刻自己眼前的视界,是在她在继承“赫默”这个姓氏,获得【神之眼】之前,使用正常人的眼睛所看到的风景。
此刻他的视界里,不再充斥着时间的织线、魔力的轨迹、情绪的颜色、以及物质的其他形态的真实。而是轮廓、材质、颜色、视点、阴影……那些被帷幕所伪装以后,凡人所能够看到的正常物质世界。
“请问是尹利斯小姐吗?”
正当尹利斯看得入神的时候,一个女声幽幽的在她的身后叫起了她的名字,这吓得她脖子顿时一僵。
战战兢兢的转过了头,一个眼睛上缠着黑布,手里提着摇曳着橘黄光芒提灯的少女正站在她的身后。
对方身穿着整洁的修女服,表情阴森,看起来就好似某种不详的象征。
“是的……请问你是谁?这里是在哪里?”
她警惕的转过身问道。
“正确的问题应该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以及你为什么会认识我才对吧,尹利斯小姐。”
对方阴恻恻的说,脸上的表情依旧僵硬得像个死人,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化作幽魂向她冲过来。
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的尹利斯,慢慢挪动脚步往后退去,打算找准机会拔腿就跑。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对方突然噗嗤一声抬起了左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咯咯”的笑个不停。
“哎,你可别真的跑出去了啊。不然西比拉大人回来非得骂死我不可。”
“你……您认识我吗?”
被对方这么突然一打岔给搅湖涂的尹利斯,满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修女穿着的少女,十分谨慎的问道。
她敢肯定这是她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那个少女闻言止住了笑意,随即掸了掸自己手肘上的灰尘回答道:
“我当然认识你,尹利斯·赫默。西比拉大人所能够看到的姐妹会最后领袖。不过既然你不认识我的话,那大概说明你也是第一次见到我吧,这么说起来我还挺幸运的?”
后半句简直是废话,既然不认识对方,那肯定是第一次见到她呀。
尹利斯心想。
但对方却是说着好似废话一般的话语,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趁着这个当口,破碎的线索开始在尹利斯的脑海里重组。
她回忆起了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调整的时间织线;回忆起了那些自己曾经看到的,有关于“过去”的幻视;最后再结合眼前这个少女称自己为“盲眼姐妹会的末代领袖”,一个并不难猜到,但听起来极为荒谬可能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尽管非常不可思议,但她的意识穿越了时间,来到了第一任盲眼姐妹会首领西比拉·赫默所处的时代。
就好似先前偶尔在梦中,在恍神的时候,代入到西比拉第一人称所能看到的幻像一般。过去,她一直都以为那些只是西比拉所留下的记忆,但现在……
注意到了在呼吸时充斥于鼻腔里的酒精气息,尹利斯抬起双手低下头,目光透过那双遍布着老茧,闪烁着复杂符文刺青的双手,看到了“自己”发育成熟的胸部,以及修长笔直的双腿。
毫无疑问,此刻她的意识正附身于西比拉的身体之中。
而西比拉的意识……则大概前往了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
“所以……现在是什么时代?”
尹利斯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后世究竟会怎样形容我们这个混乱的时代呢?”
对此,少女耸了耸肩回答道。
“那现在是哪一年?”
尹利斯继续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对方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依据西比拉大人的推测,大概是在距离你们时代有几百年的时间吧。”
“我的意思是,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
尹利斯追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对方立马表现出一副“上钩了”的表情,随即故意叹了口气道: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因为你永远都不可能理解那个时间。”
“为什么?”
虽然明白自己这么问是正中对方的下怀,但尹利斯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问道。
“因为……好吧,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现在是白金历■■■年■■月■■日。”
“什么时候?”
尹利斯可以肯定对方说出了一串数字,但随即,他的脑海感受到一阵好似梦境被遗忘一般的惘然。
那串数字在她的脑海里消失不见,甚至没有留下一丁点印象。
“那是一个并不存在的时间,所以即便我像刚刚那样直接说了出来,你的思维也无法理解。”
蒙住了眼睛的少女如此说道。
“什么叫做不存在的时间?时间还能够不存在的吗?”
尹利斯疑惑的问道。
“一时半会很难解释清楚……但大致上可以总结成,西比拉大人某天利用自己的天赋,将自己的某段线性因果时间给击碎了,致使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并列出现在了其中。因此,你正处于已然确定的未来,而我们则处在拥有无穷可能的过去之中。”
“但过去的时间不可能有无穷的可能。”
尹利斯下意识反驳道。
所谓的过去,一定是已经尘埃落定的东西。
“如果是在因果时间的框架下,确实是这样没有错。”
对此,对方也是十分坦率的点头。
然后她接着道:
“但倘若突破了线性因果时间的桎梏,那过去就不一定是确定的了”
“我不理解……”
尹利斯依旧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
“那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想必你已经猜到,现如今你的意识已经跟西比拉大人进行了暂时交换对吧?具体原理是利用‘赫默’这个姓氏与神之眼作为媒介,再借助着第八圣灵力量的激活……但在假如在因果时间的逻辑下,你现在突然用西比拉大人的身体自杀了,那她也将永远无法将盲眼姐妹会给传承下去了,你觉得会是这样的吗?”
远不止如此,这样一来,更大的矛盾便产生了——假如盲眼姐妹会因为尹利斯的自杀而没有传承下来,那她又怎么能有这个机会穿越回西比拉的身上呢?
若是威廉在这里,他一定会大呼外祖母悖论。
“但这其实是一个十分常见的误解,认为时间就是一个线性的、讲究因果规律的东西。虽然在大多数时候,它的确是这样的,但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比如说现在……它便会呈现出不一样的性质。”
那个少女边说着,提着手中昏暗的提灯往树洞的深处走了过去。
“跟我来吧,我会慢慢向你解释清楚。对了,说这么久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叫尹莲娜·凯恩,是西比拉·赫默大人的养女,同时也是盲眼姐妹会未来的继承者,嗯,对于你而言,应该说是很久以前的前辈吧。”
名为尹莲娜·凯恩的少女边走边说道:
“在你的认知里,时间是具有排他性的对吧?也即,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时间里,即在此处又在彼处。”
虽然对方背对着自己并看不见,但尹利斯还是下意识的点头答道:
“是这样的。”
“但这个观念是片面的。”
名为尹莲娜的少女毫不客气的纠正道。
“时间是分层的,除了线性的因果时间之外,时间还有着不断轮回往复的循环时间,以及同时并行着无数可能的永恒时间。实际上,因果时间的本质,便是对于永恒时间的收束,舍弃无数的其他可能性,只留下一个落地成为现实。而西比拉大人所做的事情,便是将某一段时间给彻底击碎,以此衍生出了无数并行乃至矛盾的可能。”
“回到先前的那个例子,假如你现在要用西比拉大人的身体自杀,我虽然不会推荐这么做,但同样也绝不会阻止你。因为这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西比拉大人在这段时间内,可以既在此处又在彼处,可以既是死的也是活的,可以做了这件事情也做了那件事情。此刻的我们处在无数可能性的叠加状态之下,无论是怎样的时间悖论都无法影响到我们分毫,无论杀死我们多少次都不会影响我们继续的存在本身。”
十分勉强的跟上了对方的思路以后,尹利斯不由地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那她为何要这做到这个地步呢?”
虽然所有的可能性在本质上都是自己,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相当于是舍弃了自己存在的独一性。人类毕竟是生活在因果时间里的生物,天生便具有着源于本能的排他性,哪怕是跟自己从肉体到灵魂都完全一致的“另一个可能性”,也只会激起对于自身存在遭到替代的恐惧。
但对此,尹莲娜则是微微叹了口气道:
“一方面,这是她在关于时间、创世、永生神祇之间联系研究的最终实验。而另一方面,西比拉大人死亡的命运在未来已经是不可避免了,因此她希望至少在自己生命走到尽头之前,能够为日后的第八圣灵提供更多情报……反正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尹利斯继续问道。
对方没有做声,一直到了两人来到树洞的尽头,在一道蒙着如白霜色泽的透明结界前停下脚步时,她才缓缓开口道:
“你都知道我的姓氏是什么了还打算问我吗?”
第三十四章:匆匆一瞥
离开大殿以后,威廉提出要先去一趟会客室,将自己的手下奈泽玛尔给接回来。而对此,芙拉洛没有多想什么便答应了。
她没有通过“巫王之国”的权能,直接带着身边的这个男人传送到会客室里。因为她还没有完全对他放下戒心——面对这个层次的魔法咏唱者,她不能保证对方在自己使用传送术式的时候,不会被修改目的地。而一旦离开了这座神殿的支持,自己远不是对方的对手。
就这样,两人在骨白宫的走廊上沉默的走了许久,一直到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威廉才突然开口问道:
“姑且问一下,你与饥腐女士所签订契约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将世界之树的核心给彻底破坏这种事情,怎么看对你而言都没有好处吧?”
芙拉洛作为翠玉省的圣树公爵,即便是一个坚定的帝国归化派,认为帝国的制度要全面优于森精灵的那些古旧传统,也不至于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彻底摧毁森精灵文化的根基,让一切重头开始吧?
“假如我不给出一个能够说服你的理由的话,你会放弃这项交易吗?”
对于威廉的问题,芙拉洛如此问道。
“不会。”
威廉简单的回了两个字。
毕竟,无论对方想要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他都没真打算帮对方彻底毁掉世界之树的核心,问这个问题单纯只是出于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毕竟,自己当年为了阻止“繁茂之灾厄”的蔓延,也曾借用过饥腐女士的力量摧毁了一半的世界之树核心。但在事后,这却也导致了整个瑞文伍德森林闹了许久的腐败污染,甚至后来的月境危机期间,卡米拉也是利用了那些污染,大大的加快了自己入侵现世的速度。
现如今假如他真的完成交易,将核心给全部摧毁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情来。
只不过,先前简单的接触下来,威廉感觉对方并不是一个光靠武力强压就能乖乖就范的人。因此他才打算以交易为幌子,先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说。
而在听到了威廉的答桉以后,芙拉洛耸耸肩回答道:
“那你就当我是出于个人的兴趣爱好才这么做的吧。同样的,我也当你是想听到大型传送门被关上时的轰鸣声才提出这个交易的。”
这样一来,双方都不去过问各自的理由,只当做是一场单纯的利益交换而已。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而是越过几位把守在会客室门口的卫兵,无视了他们的恭敬行礼,旋开了把手将门给推开。
“……我的时间快到了,要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记得一定要把利害关系跟威廉大人转述清楚。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毕竟这是数千年以来不断累积下来的罪恶,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死局。即便有着威廉大人的帮助,也不要妄想能够完全阻止这场灾难,能够阻止瑞文伍德的毁灭。将力量集中在阻止这场灾难扩散,用以维持整个现实的稳定的上面,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救下更多的……”
随着门被推开,一个听上去略显青涩的女声传到了威廉的耳中。
那是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女孩正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此刻正她背对着会客室大门坐在了皮质的沙发上。而在她的对面,奈泽玛尔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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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长大人,您过来了啊……”
在短暂的惊讶以后,奈泽玛尔连忙起身,随后眼神不断在威廉与面前那个女孩之间扫视着。
而在听到奈泽玛尔说出“审判长”大人的瞬间,威廉注意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孩肩膀不由自主的一颤,那反应就好像在偷玩电脑时,听到了身后门锁被打开声音的学生一样。
“你们刚刚是不是在聊一些很了不得的话题?”
没太搞清楚状况的威廉如此问道。
说完,他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芙拉洛,指着那个女孩问道:
“她就是盲眼姐妹会钦定的下一任首领吗?那个叫做尹利斯·赫默的女孩。”
芙拉洛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不介意我跟她单独聊上几句吧?”
威廉继续问道。
芙拉洛闻言同样转过头,她看向了威廉道:
“所以说,你还是对于第八圣灵的宝藏有兴趣?之前要求先来会客室的真正目的实际上是这个吗?”
“都说过了,我对那个没有兴趣,主要是……”
只是威廉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奈泽玛尔便表情十分古怪的指着自己面前的那个女孩道:
“审判长大人,我想您应该需要知道一下,这个女孩声称自己是……”
在她说话的时候,那个女孩缓缓的转过了头,那双彷若蒙上了白翳一般的眼睛看向了威廉。见状,一旁的奈泽玛尔便识趣的立刻噤声,没有说话了。
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有那么一个瞬间,威廉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孩并不是真实的存在于这个自己的面前——她就好像一个摇曳的影子,一张被截下来的胶片,亦或者一段残留在空谷之间的回声。
明明是真切的在自己的眼前,但对方身上的气质却让人感到虚幻、缥缈,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上一次威廉感受到这种感觉,还是在黑鸦望参与到希望与绝望之王诞生仪式的时候。
当时他在放弃了晋升第十四位虚无君王,选择利用希望之种的力量复活布来克时,也是看到了那些原本不应该属于在这个故事线的幻像。
“我知道,您一定会回来。”
女孩对他说起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没等威廉有任何反应,便接着道:
“我在过去能做的只有这些,那么未来的事情就辛苦您了,威廉大人。”
言毕,她就好似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闭上眼睛往后仰去。一旁的奈泽玛尔见状赶忙伸出手将其扶起,动作轻柔的让这个女孩靠在了沙发上,然后开始确认对方的生命特征。
威廉静静的在门口沉默了半晌,等到奈泽玛尔在确认完对方心跳呼吸正常以后,才缓缓开口问道:
“你刚刚想说,这个小姑娘自称自己是谁?”
“……来自过去的西比拉·赫默。”
“她希望通过我,向您转述有关于瑞文伍德森林的一些非常紧急的事情……”
第三十五章:四千万
“你的意思是,现如今整个瑞文伍德随时都有着会被拉扯到熵之湖的风险?”
威廉简单的总结了一下奈泽玛尔的话。
对方点了点头。
“除了‘初生’君王之外,所有‘再诞’的君王都需要像切蛋糕一样,切下一块现世作为自己存在的基底扩充自己在月境的领域。而当初的饥腐女士是在瑞文伍德完成的仪式,升格成了虚无君王。原本这里应该如同奥西斯之墟一般化作一片虚无的海洋,然而出于一些尚不清楚的原因,卡米拉并未将瑞文伍德的土地带到月境,而是自己在月境里创造了一片寂寥的湖泊,也就是现如今的熵之湖。”
奈泽玛尔继续点头。
换句话说,卡米拉至今有着对于瑞文伍德的宣称。
威廉心想,然后接着总结道:
“而在一千多年前,两名瑞文伍德统治者蹊跷的同时暴毙,使得饥腐女士找到了机会。她打算通过自己残存于现世的信徒,将世界之树的崇拜图腾替换成自己的符号,以此成为森精灵们所信仰的‘新大母’重新渗透进入现世。她几乎已经要成功了,但在最后关头尼赫发现了她的阴谋,没有配合她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不过在这次差点犯下大祸以后,尼赫最终也选择了自我放逐离开。”
为什么那个倒霉孩子总会碰上这种事情呢?
威廉不由的感叹,随即他的目光转向了旁边那个依旧沉睡着的女孩问道:
“最后……这些东西都是这个传承了【神之眼】的小鬼,声称西比拉与她交换了意识……在不同的时间里交换了意识,然后告诉你的?”
奈泽玛尔十分郑重的最后点了一下头。
“你当时跟她聊了那么久,你觉得对方是真的吗?”
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威廉忍不住问道。
而奈泽玛尔看着威廉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回答道:
“直觉告诉我大概率是真的。”
“等等,你让我稍微冷静一下啊……”
感觉自己大脑有些过载的威廉揉搓起了自己的太阳穴。
又过了好半天,他才大致把思路给理清楚了一些。
“是真是假之后再去验证,目前先假定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最关键的两个问题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了。其一便是:卡米拉究竟需要满足怎样的条件,才能将整个瑞文伍德给拉入到月境里?”
这种事情绝对是需要完成什么极为苛刻的条件才能完成,要不然对方早就这么做了,根本不可能等到现在。
但换个角度来说,只要他们能够严防死守,令那个条件无法达成,那么挫败饥腐女士的如意算盘不就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情吗?
“所以说,那个自称是西比拉的女孩有提到需要的条件是什么吗?是要完成什么仪式吗?”
威廉问道。
而奈泽玛尔立马回答道:
“确实是仪式……但仪式本身很简单,哪怕是一个没有魔力启蒙的普通人,在工具齐全的情况下,也可以依样画葫芦完成。真正难的是这个仪式的前期准备工作——这个仪式需要依托海量的疲惫苍老的灵魂作为燃料。”
“海量?具体需要多少?”
威廉追问道:
“依照西比拉计算出来的数字……大概是四千万左右。”
听到这个数字,威廉一脸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看着奈泽玛尔。
四千万老人的灵魂?
虽然这个世界上拥有着魔法这种高生产力的技术,但魔法却很少用于民生之中。维克大陆上绝大多数居民生活水平,还是摇摆于欧洲中世纪与文艺复兴时期之间。以这种生产力,维克大陆上的人口其实并不稠密。
整个维克大陆,甚至可以打包算上阿瓦洲与东方的戴蒙大陆,现有认知范围内所有智慧生物的“老人”加起来都没有四千万人。
结果对方告诉他,这个仪式需要在瑞文伍德凑齐四千万老人的灵魂烧掉?
这不是开玩笑吗?整个森林精灵种族的数量才不过上百万人而已。
但是威廉注意到奈泽玛尔在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放松的表情。
“等一下……你之前说的,所谓森精灵先祖的罪孽不会指的是这个意思吧?”
想到某个可能的威廉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唯独森精灵这个种族,是可以凑齐四千万的苍老灵魂。
因为绝大多数的森精灵都没有真正的死去,而是成为了瑞文伍德森林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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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文伍德那广阔的森林,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数千年来,那些苍老的森精灵树化后的产物。
…………
在多次暴力拆解结界未果以后,尹利斯终于放弃了徒劳的尝试。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由霜巫尼赫所设下的结界,绝非她这种魔道天赋寻常的普通人可以破解,即便此刻她用的是西比拉的身体。
“实际上,即便将这道结界给打开了,从里面取出了尼赫的护命匣,也同样改变不了什么。毕竟我们身处于破碎的时间里,只要被重新收束回因果时间,便会被当做不被需要的可能性给彻底抛弃掉,事实上我们都根本不曾存在过。”
想到这里,尹利斯有些泄气的说道。
“不然还想怎么样?纠正一个几百年所犯下的错误,然后未来就万事大吉了?倘若时间真的能够这么改变,那现世跟永恒停滞的光之境便没有什么两样了,一个没有遗憾的世界必然也是一个没有惊喜的世界。”
尹莲娜边说边环顾四周,然后找到了一根看上去足够结实的根须坐了下去,接着她安慰道:
“能够将这些的信息带回到你们的那个时代,这就已经足够了。”
“那未来几百年将要死去的那些人,他们那些遭受折磨的灵魂,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尹利斯哀叹道。
“那些事情对于我们来说是未来,但对于你来说,已经成为了注定的历史。所以伤感什么的,还是留给一切都尘埃落地以后再说吧。不然在未来,你们可能连伤感的资格都不存在了。”
尹莲娜说完还连拍了两下手,将对方的注意力拉扯回了现实。
“嗯……你继续吧。你继续说有关于饥腐女士的资料吧,我会全部都记下来的。”
回过神的尹利斯来答道。
“先前我说到哪里了来着?哦,对,关于她所涉及到的真正权柄。腐败、溃烂、饥饿、枯萎……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卡米拉力量的表象,甚至可以说是掩盖都不为过。实际上,真正由饥腐女士所掌握的权柄,是‘损耗’的概念。”
“损耗?”
“正如之前所说,现世的一切都是在循环往复的,无论是生与死的转换,还是昼夜四季的变换。所有的一切就好似车轮一般,在周而复始的转动中推动着历史的发展。然而车轮在滚滚向前的时候,它是会被逐渐磨损消耗的。而那些从车轮上被剥离脱落,无可避免的损耗之物,便就属于是卡米拉的领域。也正因如此,饥腐女士的月境领域名为‘熵之湖’,象征着那些无可奈何的消逝之物。”
尹莲娜如此说道。
“但明白这一点,对于挫败她的计划有什么直接的帮助吗?”
尹利斯问道。
“能够为我们提供思路。因为所谓的损耗,必然是从一个依旧还行动的系统里剥离出来的事物。就好比之前举的例子,卡米拉追求的不是车轮的损坏,而是在不完全破坏车轮结构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进行磨损。彻底毁灭之后的死寂并不属于卡米拉,那是废墟魔神比欧丁的领域。”
“所以呢?“
“被烧成焦炭的车轮不存在磨损,同样没有腐败会在骨灰上蔓延。想要阻止卡米拉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
…………
“所以想要阻止卡米拉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
威廉说着看向了一旁的芙拉洛。
“将整个瑞文伍德森林给烧成灰尽。”
第三十六章:起源(上)
“等一下。”
在说完“将整个瑞文伍德森林烧成灰尽”的处理方案以后,如威廉所预料的一般,一直沉默着的芙拉洛开口了。
之前因为事发突然,进屋以后威廉并没有支开这位翠玉省圣树公爵,而是任其在一边旁听他们的对话。
虽然在听到一半以后,他略微感觉这件事情不太应该当着这个“外人”的面说。不过既然对方都已经听到这里了,倒不如索性让她全部都跟着听完算了。
作为瑞文伍德的统治者,说不定对方能为自己提供一些额外的情报。
“有什么问题吗?”
威廉如此问道。
而另一边,刚准备开口的芙拉洛却是被威廉的这一句话给噎住了。
在一旁全程听完了一切的她,此刻早失去了平时的那种基于自身实力而得以维持的从容与冷静。
这不能完全怪她,毕竟在那几个人先前的对话里,平均每二十个字,便会爆出一个令她感到头皮发麻的信息。一路这么跟着听下来,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把这辈子的震惊份额全部都给透支完了。听到最后,她除了麻木之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大脑已经近乎本能的放弃了思考。
一直到被手下称呼为“威廉”的男人,谈及要将整个瑞文伍德森林烧成灰尽的时候,她才如被电击了一般恍然回过神来。自己那原本已经阻塞的思维,也因此重新流动了起来。
什么叫“有什么问题吗?”
当着瑞她的面,直接讨论着要将整个森林给烧成灰尽的事情——这里面的问题大了去了好吧?!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冷静一些。
“你刚刚所说的将整个瑞文伍德烧成灰尽……”
“这个你先不用着急,目前只是作为一个猜想而已,毕竟整件事情是真是假还有待确定。”
没等她说完,威廉便出言安抚道。
他这么一方面是为了给这位圣树公爵留一点面子,毕竟当着对方面谈论要将她的国度烧成灰尽这种事情,多少是有些不尊重人。
而另一方面,这同样也是一句实话——自己不可能因为那个女孩的一家之词,就二话不说给整个瑞文伍德森林生上火。就算对方自称是存在于过去的西比拉,就算与她交谈的奈泽玛尔也认为她说的都是实话,也不可能这么草率的行事。
万一这是某位喜欢热闹,热衷于制造戏剧性效果的虚无君王设下的陷阱呢?
退一步说,即便的确是西比拉为他留下的信息,那谁也不能保证她在几百年前的调查就一定是正确的对吧。
最起码在自己找到决定性的证据之前,他是不会考虑那么极端的选项的。
“是真的。”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芙拉洛用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说道。
威廉闻言连忙转过了头去,盯着对方的逸散着蓝色光辉的眼睛疑惑的问道:
“什么是真的?”
“有关于饥腐女士能够利用四千万苍老灵魂令自己降临的事情,是真的。”
芙拉洛回答道。
“所以,证据呢?”
这一句话令威廉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转过了身面向了对方然后将十指交叉置于大腿上,然后一字一顿的问道。
“之后我能给出证明,但眼下我想知道的是……你真的会因此将整个瑞文伍德森林都烧成灰尽吗?”
迎着威廉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芙拉洛如此问道。
“我不知道……但将这座森林烧成灰尽绝对不会是首选方案。”
对于她的问题,威廉十分坦率的回答道。
根据他的了解,已经完全树化了的森精灵是依旧保留了自我意识的。
假如他真的选择一把火将他们给烧干净了,暂且不说这么做的技术难度,一次性背负上四千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威廉不觉得自己在这么做了以后,还能维持住目前的精神构造,在未来继续将这个世界上的人命当做是真正的人命。
威廉都可以预想到假如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恐怕只能不断地说服自己,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只是数据,是一场真实度拉满的游戏而已。
当然,这个选择也同样取决天秤的另一边有着什么样的砝码。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谁做谁就是疯子是屠夫,但当时候到了,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有人去做。
“换句话说,你同样也不会放弃这个选项,对吗?”
芙拉洛确认般的询问道。
“如果这是唯一办法的话。”
感觉一阵烦躁的威廉,有些无奈的摊开了手如此回答,然后继续道:
“好了,现在该换你来回答我的问题。我现在需要确认一点——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既然已经摊牌,他也不打算继续陪这个女人玩互相试探的游戏了。
因为那些疑似是西比拉为他留下的信息,这场原本半是度假性质的翠玉省之旅,变成了风暴即将到来的前奏。世俗方面的权力斗争也好,对于翠玉省的掌控也罢,现如今通通都要扫归到次要矛盾里。
应对随时有可能发生的饥腐女士降临,这是威廉现如今唯一需要真正重视的事情。
《基因大时代》
“站在哪一边的?”
芙拉洛似是有些不解。
“你先前说过,你与饥腐女士之间有签订过契约。”
威廉提醒道。
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以太域内也开始准备术式了。
“我是需要她的力量摧毁世界之树的核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是她的奴隶。”
芙拉洛如此回答。
“倘若你对月境有足够多的了解,就应该知道在大多数时候这两者其实是一回事。”
在历史上,有无数人自以为能够凭借自己控制月境的力量,而他们大多数都成为了体现虚无君王们蛊惑能力的注脚。
“就好像您过去使用附带着饥腐女士力量的腐败之刃,将世界之树的核心给摧毁时一半一样?”
对于威廉的话,芙拉洛如此反驳道。
这却是让威廉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他只好选择换一个话题。
“我的事情暂且不说……你为什么要借助饥腐女士的力量去摧毁掉世界之树的核心?这个问题我先前有问过,但我觉得仅仅出于个人兴趣爱好这个理由肯定不怎么充分。”
“天啊,所以您真是威廉·凯恩?”
看到对方并没有反驳自己举的例子,芙拉洛微微抽了一口凉气道。
虽然从先前奈泽玛尔她们对于这个男人的称呼与态度里,已经大致猜测到了对方的身份。但她还是一时半会不敢相信,直到从对方那极为自然的言行中得到了印证以后,她才敢真正肯定这一点。
“如果我不是的话,或许你可以尝试再找一个能够使用【逆熵】的人。”
而对此,威廉则是耸了耸肩,然后再一次问道:
“所以,你打算摧毁掉世界之树核心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芙拉洛犹豫了片刻,最终,她还是说出了那个能够让所有森精灵失去信仰东西:
“饥腐女士卡米拉,她……曾经是一个森精灵,甚至有可能是历史上的第一个森精灵。而所谓的世界之树,其实是她曾经是凡人时,树化而成的身体。”
第三十七章:起源(中)
“瑞文伍德是饥腐女士卡米拉的诞生之地,如果按照时间推测的话,那位虚无君王应该是升格于青铜历的中期。那时生活在瑞文伍德的是一支崇拜着名为“兽主”神明的人类部族。就如同维克大陆上的其他人类一样,瑞文伍德的人类部族在祭祀中发现了仪式魔法,并以此获得了古神的权柄,出现了最初的权柄者。”
芙拉洛回忆着自己那对便宜人类父母给她讲述过的,有关于森精灵以及饥腐女士起源的故事,简单组织语言说道。
“原本他们会以此为基础,慢慢整合自己的力量,在这片丰饶的土地上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然而一场浩劫却是将整个瑞文伍德的原始人类文明给彻底的消抹掉了。”
“什么浩劫?”
威廉忍不住问道。
在他看过的所有文献资料里,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在瑞文伍德还有人类存在过。
“来自阿瓦洲精灵殖民者的到来。”
“等会,你的意思是?森精灵的先祖将瑞文伍德的人类给全部……”
威廉有些迟疑的问道。
确实,这么说的话倒也讲得通。在青铜历时代的阿瓦洲精灵文明,已经是发展出了古典魔法体系了。而当时在维克大陆上的人类大多都还只是部族的文明水平,在超凡上的战力严重依赖着极少数的权柄者。
当拥有着先进武器技术,更强大组织能力的殖民者,来到一个生产力与文化都要远逊色于他们的新大陆时。文明人会对野蛮人做出多么野蛮的事情来彰显他们的文明,这一点便不用过多的赘述了。
然而,威廉却是又摇了摇头道:
“不对,你说的这些在历史上完全没有记录。不止是在森精灵历史上没有记录,就连周围的几个人类王国的文献里也都明确记载了。原始的瑞文伍德森林是一片遭受亡灵污染严重的土地,一直到森精灵的先祖踏上了这片土地,净化了这里的污染以后,才令那里变成了繁盛的森林。”
“嗯,同时代黑水王国的文献资料里,纳库兰德以西是一片荒芜的死地。根据菲尼克斯第二王朝的天命石板记载,枯萎之漠以南是一片恶臭腐败的泥沼,就连在阿瓦洲的档桉馆里,都有着精灵首批殖民者在瑞文伍德森林里遭遇死灵袭击的记录。”
芙拉洛点头承认道。
“那岂不是更说明……”
此刻,威廉、芙拉洛以及奈泽玛尔,还有尹利斯,他们四人都已离开了会客室,走在了去往世界之树的道路上。按照芙拉洛的说法,她会在那里向他们所有人展示饥腐女士诞生于瑞文伍德的证据,以及……不用焚烧整座森林便可以阻止饥腐女士降临的方法。
骨白宫离世界之树还算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因此一路上芙拉洛便向威廉他们说起了有关于瑞文伍德过去的历史,至少是她所理解的那些历史。
按照她的说法,这些资料是她那对来自于白金法环的养父母,来到翠玉省研究了数十年所得出来的结论,是绝对真实的历史。
然而她才刚开始没有说多少,威廉便发现了不少矛盾的地方。
过去在游戏论坛上,他基本上是将官方背景设定、开发者访谈,以及各路大神做的世界观梳理都翻了个遍。就他记忆里有关于瑞文伍德的起源记载,无一例外都是说那里曾经是一片满溢着死灵污染的恶土,在阿瓦洲的精灵先驱者到来之前,完全不适合有着生命气息的生物居住。
甚至都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在日后于黑水沼泽地区大放异彩的亡灵法术,最初便就是从瑞文伍德流传出去的。
“真相假如希望能够变得有事实,那么它便需要得到足够的流传。您认为,我们的祖辈会选择让他们屠杀人类的真相,作为历史事实流传下来吗?”
芙拉洛十分坦率的回答道。
而对此,威廉则是继续反驳道:
“森精灵确实可以修改自己的文献记录,但你要怎么解释瑞文伍德周围其他人类文明,都记录着这里是一片死地的事实呢?”
森精灵最多只能够粉饰自己的记录,没可能连周围人类王国的历史记录给一同给粉饰了啊。
依照芙拉洛的说法,过去的瑞文伍德是一片世外桃源。精灵殖民者在这里登陆以后,将这里的人类完全赶尽杀绝,独占了这块最为丰美的土地。
但据威廉所了解到的历史,瑞文伍德自各大文明有记录以来,这里便是一片深受死灵污染的土地。精灵殖民者在登陆以后,使用他们的力量将这瑞文伍德给彻底净化,才在这里定居下来的。
换而言之,这是两个互相矛盾的说法。总得有一个是真的,有一个是假的吧。
燃文
“不需要解释,因为这两个事实都是真的。”
然而,芙拉洛却是如此回答道。
“瑞文伍德既是一片遭受着亡灵污染的恶土,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盛大地;森精灵先祖们既在这里屠杀了那些人类原住民,也净化了那里肆虐的亡灵污染。这两个真相都同时存在,只是最终只有一个成为了事实流传下来。”
“这不可能。”
在威廉开口之前,在一旁一直沉默听着的奈泽玛尔先是忍不住了。
“为什么不可能,你先前不是都亲眼目睹过一次同样的事情了吗?”
芙拉洛说着,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尹利斯,此刻这个女孩看上去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一路上都眯着眼睛被奈泽玛尔牵着走。
“在卡米拉升格成饥腐女士的瞬间,足以击碎世界之壳的伟力破碎了时间。至此,瑞文伍德便被撕裂成了两个不同的起源。一个是充斥着无穷无尽亡灵污染,是任何有着生命气息的生物都无法生存下去的死地。而另一个,则是生命气息充裕,繁盛茂密的大森林。”
“你是说瑞文伍德被她给分裂成了里表两个不同的……”
奈泽玛尔有些不解问道。
她曾经见识过审判长大人的黎明要塞是怎样运作的——在月境与现世融合以后,整个世界被分成了多个层次。因此,在听完对方的描述以后,她立刻回想起了在黎明要塞里,现世与黑鸦望融合的场景。
“不是。”
一旁的威廉突然开口道。
“她的意思是,当时的瑞文伍德,有两种对立的可能性同时存在着。但这两个可能性,又会在某个时间点被收束,殊途同归的变成了现如今的样子,说起来这不就像是……”
像是什么,威廉没有说出来。
这不就像是自己游戏选择开局一样吗……
不同种族与职业的组合,决定了自己开局的出生地,以及第一个剧情的任务。但自己无论是怎样的开局,到最终都会收束到去往当时的黄昏要塞,阴差阳错成为终焉守望者的首领为止。
第三十九章:起源(下)
威廉还记得自己曾经在使用“希望之种”逆转因果复活布来克的时候,看到了游戏中布来克的无数死亡可能。
其中甚至有一些,都不存在于“威廉·凯恩”这个存档之中的死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相互矛盾可能性,就如同瑞文伍德森林的两个不同起源一般,在某个时间段里同时存在着。直到经过某个分歧点被线性的因果时间裁剪选定,只留下唯一的可能性变成历史的真相。
然而这个历史真相似乎也并不是无法改变的。
自己利用“希望之种”救下了已经死去的布来克就是一个例子。
而卡米拉已然升格成为了虚无君王,却还能在现世留下名为“世界之树”的身体也是一个例子。
“所以说,与月境相关的强大力量,可以将线性的时间给破碎……甚至有可能重新塑造过去与未来?”
并非是问向任何一个人,威廉自言自语道。
一个令他感到极为不安的想法开始在心中滋生。
自己所穿越过来的这个时间线,也是他通过了无数次选择,踏过了无数次死亡,如同强迫症一般无数次读档,而最终达成的完美结局。
倘若布来克、西比拉,乃至是卡米拉以及其她的虚无君王,都能够在破碎的时间里同时存在着互相矛盾的可能性。那么威廉过去那些失败的时间线,是否也同样存在着呢?
如果存在,那它们是否有可能被利用,反转成为当下的历史真相。
不……不止是“威廉·凯恩”得这个存档。自己过去所有的存档,是否也是同样存在于破碎的时间里?毕竟他曾经看到过其他存档里死去的布来克。
更进一步来说,作为“威廉·凯恩”的自己真的是唯一的存在吗?
亦或者说,作为来自外侧穿越者的他,是否能够站在更高的一个叙事层次看待这个世界?
…………
“我的养父母曾经是白金法环的成员。在过去,有关于盲眼姐妹会的追查工作一直是由他们所处的内环负责。也是通过他们遗留下来的资料,我才知晓了有关于森精灵历史的真相。”
来到了宛若山峦一般的世界之树脚下之后,芙拉洛抬头仰望着树冠如此说道。
虽然威廉很想问清楚一下,有关于她养父母的具体情况——尤其是有关于她这个“凯恩”的姓氏,是到底是不是跟自己有着什么渊源,但眼下更重要的还是了解有关于饥腐女士的情报。有关于她的家庭八卦,还是等到之后再去了解好了。
“那就说一下你所认知里的真相吧。”
威廉催促道。
“最初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崇拜着名为‘兽主’的原始神明。她是野兽与狩猎的之神,脱胎于瑞文伍德尚处于狩猎文明阶段的生产活动之中。假如依照圣灵教会的理论,这个神明应该是糅杂着‘父亲’、‘少年’这两个圣灵的侧影。如果考虑到一些残酷的血祭仪式的话,说不定还受到了‘死血之王’的影响。”
“等会,他们崇拜的只有‘父亲’与‘少年’吗?”
威廉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假如过去的瑞文伍德森林跟如今一样,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林海的话。那没理由最初能被当地居民观察固定下来,没有圣灵“母亲”的侧影。实际上,在维克大陆,任何一个地方的原始信仰里,都无一例外都有着作为赋予人类生命的母神形象传说。
“很好奇为什么没有母神的形象是吧?”
“哪怕是在以死亡为主题的黑水沼泽神话里,都有着生命之神的形象。虽然在神话里地位极为低下,只是作为死神维拉的侍女出现,甚至都无法通过仪式魔法将她的力量共鸣重现……但至少还是存在着记录的。”
威廉点头如此说道。
“那是因为在当时的瑞文伍德森林,作为‘母亲’侧影的母神形象,被当时的人类部族给彻底的舍弃掉了。”
“被舍弃掉了?”
威廉疑惑地问道。
“准确来说,因为恐惧而被销毁遗忘了。”
芙拉洛道。
“为什么会恐惧带来生命的母神信仰?”
“因为‘母神’的形象不仅只有慈祥的母亲……在其他的地域,或是因为环境恶劣,或是因为生存资源有限。新生的生命大多都是脆弱而宝贵的,所以那些母神都是以仁慈与温柔的形象出现。至多类似于风暴地神话里的那样,作为风暴神王的战妻体现其严酷的一面,但那份严酷也只是针对敌人的。但在瑞文伍德,生命并不稀少而是严重的过剩,威胁他们生存的不是有限的资源,而是森林深处的未知。因而在当地人的神话里,作为‘母亲’侧影的母神,则显现出了其恐怖的一面。”
芙拉洛说着看向了威廉,虽然隔着头纱但威廉感觉她此刻正在笑。
“因为过于繁盛,她会吃下自己的孩子,令他们回归到母体之中。”
交予人类狩猎技艺的兽主,举起了自己的雷与火,在森林空地里的聚落带来了光亮。但在幽暗不见天日的林海深处,对于文明才刚刚起步的人类而言,黑暗深邃的密林就好似无处不在的嘴,咀嚼着无数踏入其中的生命,令他们回归到自己出生的地方。
“所以,在‘母亲’的形象被作为神话观测固定下来之前,她便被当时的人类给抛弃遗忘了。”
威廉如此总结,随即继续问道:
“但倘若她被遗忘,那就不应该有记录留存下来。所以说,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
“这就涉及到今天要说的到正题了……那些来自阿瓦洲的精灵殖民者,为了彻底占有这片土地,而找到了森林的最深处,重新找回了‘母亲’的形象。”
来自于阿瓦洲的精灵殖民者们,因为正在失去精魂的祝福而变得逐渐虚弱。但同时他们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超凡力量,退化成为生死不过百年的凡人重头构建自己的文明。而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够扭转的方法,便只有找到另一个能够赐福自身的存在。
“他们不愿意与当地的原住民一同信仰‘兽主’,因为这样他们便要受制于人类之下,甚至更可怕的……成为新的人类。在那些精灵殖民者们发现了被原住民抛弃在了密林深处的‘母亲’信仰以后,便马上决定将其唤回,以弥补自己即将消失完全的赐福。在那之后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但不论如何……他们最终成功了,而那个被他们唤回的母亲形象便是日后‘大母’的雏形。”
第四十章:祂的诞生
“所以……那这跟饥腐女士有什么关系?”
威廉问道。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通过仪式魔法的共鸣,获得了‘大母’的权柄者,名字叫做卡米拉。她是并非是自愿,而是因为最符合条件而强行逼迫参与的这件事情……你能猜到这个仪式魔法的内容是什么吗?”
芙拉洛如此答道。
威廉犹豫了片刻,并非是在思考问题答桉,而是在调整自己的心态。
他为自己想到的那个答桉而感到一阵不适。
“吃下自己的孩子。”
最终,他还是说出了这个答桉。
依据先前有关于“大母”的神话形象,这个可以说是唯一的可能。
“准确的说,是吃下自己所有的孩子。当时的卡米拉是精灵殖民者中儿女最多的一个母亲,她育有两儿一女——这对于生育能力低下的精灵族而言,可以说是极为罕见的数量了。实际上当年她离开阿瓦洲的原因,便是忍受不了自己的骨肉在未来因为姓氏的缘故,注定与自己分离。”
芙拉洛补充道。
好吧,最起码这个愿望算是超额完成了……
威廉心想,随后开口道:
“那些精灵族就不怕卡米拉在掌握权柄以后打击报复吗?”
“威廉先生,他们可是从阿瓦洲渡海而来的高精灵,而并非是依旧深陷迷信里的人类。对于他们而言,举行仪式魔法不是在制造出一个位居于他们之上的王者,而是在制造一个能够得到他们控制的工具。以他们的能力,像这种最为原始的仪式魔法,有的是办法进行限制约束,然后当做是工具一样的使唤。”
“但到最后,这个工具还是失控了。”
威廉指的是饥腐女士的诞生。
“所以究竟是怎么失控的?”
“在成为大母以后,为了更方便的操控卡米拉的力量,森精灵的先祖在初约中设置了许多限制的条件。例如要求卡米拉必须树化以限制她的行动力,或者规定只有指定的神官阶层引导她的力量。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而另一方面,人类原住民被‘大母’的力量给几乎赶尽杀绝。精灵是外来者,是火与雾之子,而并非是土与风之子。因此‘大母’令自己孩子回归的渴望与权柄并不是针对精灵,而是仅仅针对与人类的恐怖浩劫……但他们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种族清洗的时候,却忘了一件事情,一件关键的事情。”
“什么事情?”
威廉问道。
“当瑞文伍德被杀到只剩下最后几个人类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倘若这一脉人类被灭绝,那么他们所信仰的神明也将失活——毕竟那些精灵殖民者并不信仰‘大母’与‘兽主’,而古神一旦没有了信仰,她们便将会不再存在。”
“所以他们将那些人类给豢养了起来,以此作为神明存世的支点?”
“留下人类的血脉任其继续繁衍下去?不不不,他们不敢保证这在未来不会失控。因此他们决定将那些人类给树化,将他们的灵魂困在时间流逝速度缓慢的身体里,以此保证那两个神明的力量都可以永恒的传承下去。所以……那几个人类被留了下来,成为了圣树林的第一批植株,由卡米拉亲手完成的转换,而这同时也让卡米拉本人完成了最后的转换。”
说到这里,芙拉洛停了下来看向了威廉。
“饥腐女士的升格仪式是什么?”
见对方不再说话了,威廉问道。
“缓慢的摧毁一个完整国度或种族,并且在摧毁的过程中,要收集他们所有的死亡作为仪式的燃料。但是在最后却不能完全的将其毁灭,而是要保证那个国度或种族的基本框架不会覆灭成空白。”
芙拉洛缓慢的回答道。
倘若那些森精灵先祖将瑞文伍德的人类给全部赶尽杀绝,那么“损耗”的概念便会成为完全灭绝的“死寂”,而致使仪式失败。
倘若他们选择让那些人类继续生存繁衍下去,未来有着重新繁荣可能的人类,又无法进一步接近被摧毁的状态,同样会导致仪式失败。
在如此苛刻的条件之下,卡米拉阴差阳错的集齐了完成了仪式的所有需求。
但是,还有一些需要搞清楚的地方……
“稍等一下……仪式本身我差不多搞清楚了。但仪式所需要的材料‘月之源’,以及为她加冕虚无君王头衔的人呢?你好像一直没有提起过。”
而对于威廉的这个问题,芙拉洛有些奇怪的反问道:
“月之源是什么?为什么要有人帮她加冕?”
威廉闻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看来这里面还有不少的问题……
见威廉没说话了,以为对方在怀疑先前讲述真实性的芙拉洛加快了脚步道:
“总而言之,接下来我们先去一趟圣树大母圣殿,在那里我会向你展示能够证明我刚刚那些话的证据。”
一边说着,她走上到一座由树枝与藤蔓纠缠而成,通向大树中央某处树洞的楼梯,戍守在周围几个卫兵见状立刻弯腰向她行礼。其中一名手持骨矛,双臂有毒蛇痕迹刺青的男人恭敬的说道:
“公爵大人,您的书记官加雷大人已经在圣树大母圣殿里等候您了。”
“他已经处理完自己儿子的事情了吗?”
芙拉洛问道,说着她微微偏过头,看向了身后那个作为盲眼姐妹会继承者的尹利斯。
加雷·狼言是芙拉洛为数不多能够真正信赖的部下,这位狼言部族的部族前任领袖,是在自己羽翼未丰之前,唯一一个愿意公开宣布支持自己的人。
因此在她独揽大权以后,也是极大地重用了对方。在整个翠玉省,加雷几乎可以说是只在她之下的二号人物。甚至于,因为芙拉洛自己需要分出不少精力在魔法的修行与研究上,很多时候其实都是加雷在真正管事。
然而,这位自己最为信赖的大臣,他的儿子奎尔·狼言却是极其的叛逆。前些年便反对翠玉省泛帝国化政策,要求回归森精灵过去的信仰传统。而在那之后,甚至加入了瑞文伍德的地下反抗组织,并且与大陆上许多的反帝国组织有着联系。
其中便包括了盲眼姐妹会。
“加雷大人先前已经以反帝国罪将他儿子逮捕了,他希望您能亲自主持对于他儿子的死刑仪式,以儆效尤。”
对于芙拉洛的问题,那个卫兵表情有些尴尬的回答道。
“那家伙……”
对此,芙拉洛微微叹了口气,然后道:
“明白了,我们这就过去。”
第四十一章:父与子
“加雷先生,按照传统,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先通过橡木议会的审判流程再说吧。”
乌木看了看被绑在了七圣灵塑像前的那个狼面刺青青年,对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如此说道。
在他回到了圣树大母圣殿不久后,这个翠玉省二号人物,在明面上维持着森精灵一切事务的书记官加雷·狼言,带着几名狂猎战士闯了进来。
《踏星》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情报被泄露,这边需要正式与公爵撕破脸皮了。结果,对方是押解着自己的儿子来到了这里。并且一进来,就直接要求圣殿为他提供用以执行死刑的腐根树汁。
而乌木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没有答应的理由,这么做既不符合瑞文伍德的传统,也没有遵照帝国的法律。
这完全就是芙拉洛上位以来,施行暴政的做法——想杀谁就杀谁,根本没有顾及过法律或者传统,全凭自己的心情行事。在他看来,说不定黑铁历时期依据星象选择献祭对象的部落酋长,都要比她更懂政治手腕。
在听到乌木的话以后,加雷睁开了眼睛,他起身走到了这位大母聆听者面前,盯着对方道:
“我还没沦落到要由橡木议会的那帮老东西来允许我做什么。”
在芙拉洛的治下,过去真正作为瑞文伍德核心的橡木议会,现如今除了负责改善当地民生之外,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权力了。他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在骨白宫的政策下来以后,宣布这同样也是“圣树大母”的意志,为那些政策的推广减小阻力。
“如果你对于我们的传统实在没有一丝尊重的话,那你也可以让你的儿子跟随那个盲眼姐妹会的成员一起去往白金省,到那里听候帝国法庭的审判……但是说真的,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送你的儿子去死,就为了向我们敬爱的公爵大人展现自己的赤胆忠心吗?”
乌木边说便看向了一旁的的奎尔·狼言,这个孩子自从被带进来以后,便一直盯着神龛上那个经过“帝国化”处理的圣树大母的塑像。
“就按照他说的做吧,聆听者,他想让我死已经很久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奎尔突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平澹而冷静,听上去就好似冷石平原上的永冻之冰。
“我是他眼中的家族耻辱,是阻碍他进一步获得那个暴君信任的绊脚石。死在腐根树汁下好歹还算有些尊严,若是被别的方式给杀死了,我的尸体还得要这个人来处理。”
饮下腐根树汁而死的森精灵,因为血液里会带上剧毒,尸体都要统一交由名为“圣食者”的特殊赐福者处理。对于奎尔来说,相比于死亡的事实,被这个男人进行圣餐仪式才是更大的耻辱。
“想想就够恶心。”
奎尔说着,往一旁吐了一口唾沫。
在他说话期间,他甚至都没有看过自己父亲一眼。
实际上,这对父子自始至终都没有互相看过对方一眼。
“既然他自己也同意,就麻烦聆听者行使你的职责,完成着一切吧。”
沉默了片刻,加雷如此说道。
而乌木闻言却是开了双手,带着愠怒看着对方。
“听着,并不是我不想满足你的需求。但首先,你没有任何权力给我下命令。这个世界上,只有圣树大母有资格对我下命令。其次,作为书记官,你也同样没有越过公爵宣判死刑的权力。先说清楚,我不太清楚,同时也不想介入到你们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之中。所以,倘若你想让我拿出腐根树汁执行死刑,还请你把我们最为敬爱的公爵大人给带过来吧。”
假如她还能过来的话。
乌木在心中想。
据他所知,威廉大人已经去往骨白宫与其“谈判”了。虽然芙拉洛确实强得莫名其妙,但若是与行走在人间的传说相比,还是完全不够看的。
“你所说的证据就在这里吗?在去找你之前,我还来过这里一趟,好像并没有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个略带嘶哑的男声突然在圣殿外响起。
知道这个声音主人是谁的乌木,下意识的挺直了自己的腰身。
他回来了……
换句话说,他已经完成了与那个女人的初步接触,这是要回来跟自己讨论下一步正式夺权的计划吗?
“所以说,您之前有来过这里?等一下,您不会已经跟霍比恩·乌木有接触过了吧?”
另一个透露着冷血的女声在了门外响起,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那是自己永远的梦魔——芙拉洛·凯恩的声音。
但是她为什么要突然来到这里?而且还是跟威廉一起来的。
难不成是威廉背叛了他?转而选择与势力更强大的圣树公爵合作?
不可能……在大母为他揭示的预兆里,威廉才应该森精灵的真正解放者才对。
一时间,无数不安的念头涌上了心头,这令他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僵在了原地,一步都挪不开脚步。
也是在这个时候,圣殿的厚重石门被推开了。包括威廉与芙拉洛在内,四个人鱼贯而入了这座圣殿里。
威廉与芙拉洛两人,径直走向了立定在圣殿中央的那几个人。而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奈泽玛尔与尹利斯则是站在了门口,好奇的环视着整个生长在树洞里的圣殿的结构与布置。
威廉与芙拉洛并排走到了乌木的面前,站在不远处的加雷立刻向走过来的芙拉洛行了一个标准的帝国礼。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奎尔先生!”
到最后,最先打破沉默的看到自己伙伴被绑在神龛前的尹利斯。
奈泽玛尔一个没注意,便让这个女孩挣脱了自己的手一熘烟的跑到了神龛前。
奎尔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个女孩,好半天才开口道:
“我以为你已经被关进绿牢里了……她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奎尔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圣树公爵。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好像我不会被送去白金城了。之后可以尝试联系四散在大陆各处的盲眼姐妹会成员,然后重建组织继续到大陆各个地方进行巡礼……这些是这个姐姐告诉我的。”
尹利斯说着,指向了缓步走过来的奈泽玛尔。
“真的?”
他回头看向了那个先前为他们出头的高挑女人,有些怀疑的问道。
这怎么都不像是那个对内严苛,对外妥协的圣树公爵会做的事情。
奈泽玛尔看着他,点了点头算是作为回复。
“但……你们是怎么说服公爵的?是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奎尔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便是他们向公爵开出了什么能够令对方妥协的价码。
然而,奈泽玛尔却是摇头道:
“不是审判长说服了她,而是她说服了审判长,以这种方式处理有关于盲姐妹会的事情。”
第四十二章:来自另一侧
“公爵大人,您应该知道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而另一边,那个脸上纹有狼面刺青的男人在行完礼之后如此说道。
他说着,有些不解,甚至是略带着警惕的瞟了一眼旁边的威廉。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帝国的大使馆,还是公爵组建的参谋团里,都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是我的贵客,具体情况之后再解释,先说一下眼下的事情吧。”
注意到加雷的目光,芙拉洛先是简单介绍了一句,随即道:
“加雷,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麻烦还是多一点耐心……无论是对待你的儿子,还是其他的事情,现在都为时尚早了一些。”
她说着,看向了被捆在神龛前的奎尔。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而在看到她冰蓝色的双眼以后,对方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转过了头去。
“不过你放心,既然你已经做到了自己承诺的事情,那我所承诺的也一定会为伱做到。”
芙拉洛回过头道。
“但不能是今天。”
她接着补充,随即看向了一旁的威廉。
此时,他正在跟乌木进行着对话。
“威廉大人,能不能解释一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像您这样的人物,应该是不会出尔反尔的吧?”
乌木脸色阴沉的问道。
“你们这里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复杂了,我需要先把这一切都搞清楚。”
威廉如此回答道。
“您也就可以选择简单的处理方式,比如先制服住您身边的那个女人。”
面对这个说法,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的威廉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芙拉洛,两人的目光恰好在交错在了半空中。
“所以说……你先前所说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威廉催促着问道。
这座身圣殿自己在不久之前有来过,倘若在这里真有着什么奇怪东西的话,那他上一次过来就应该能够发现了。
而对方却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反过来询问道:
“您先前与乌木有过接触?”
威廉点了点头。
“从他这儿,我得以知道了许多有关于翠玉省,以及有关于你的情报。包括你是怎样踢开他上位的,还有……”
“还有我是如何残忍的杀死异议者之类的吧?”
芙拉洛抢先说道。
威廉耸肩摊手,以此示意对方继续。
“在卡米拉在升格成为了饥腐女士以后,祂的力量撕裂了整个瑞文伍德地区的时间。创造出了两条互相矛盾的时间线,为瑞文伍德赋予了两个不同的起源。您应该知道,在虚无君王诞生的瞬间,祂便会在时间上超越过去与现在的限制,成为自在永在的存在吧?”
芙拉洛接着之前的谈话内容继续说道。
“我知道。”
对于她的问题,威廉点头。
自在永在这一点,是虚无君王们强大伟力的一个注脚——虽然名为“再诞”的君王是由凡人升格而来,然而祂们一旦诞生,便会自诞生的这个时间点开始,同时向过去与未来编织自己存在的痕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极少有资料能够用来认证虚无君王的起源。
如果要举一个容易理解的例子的话,这就类似于在现实中“上帝”的形象虽然是大约公元前1200年左右成型的,但在旧约的记载里“上帝”却是自创世之前就存在的神明。
实际上虚无君王的本质早已存在,但只有在凡人升格成为虚无君王的那一刹那,祂们才获得了形象被真正的认识到——这便是“再诞”这一概念中“再”的真正含义。
“饥腐女士诞生的时候,祂原本会将整个瑞文伍德地区打包丢进月境,成为自己月境领域的基石。届时,所有人认知的历史,都会是‘大母’权柄的传承者卡米拉升格成了虚无君王,导致瑞文伍德不可救药的被拉扯到月境——这原本应该是时间被收束以后留下来的历史真相。”
“然而,作为再诞君王的卡米拉,在当时还残留了一些凡人时期的人格残渣,因此祂决定为自己曾经的同族进行一些小小的补偿,亦或者是为了日后的归来埋下伏笔——总而言之,祂留下了瑞文伍德继续留存于现世,这导致大母依旧存在与世间。而如此一来矛盾便产生了,一方面祂作为饥腐女士升格到了月境,而另一方面祂作为大母又留在了现世。”
“等一下,你的意思就是说,森精灵一族与世界之树的契约,其实就是与饥腐女士的契约?大母与饥腐女士本质是一体两面的?”
威廉打断问道。
但芙拉洛却是摇头:
“‘大母’与‘饥腐女士’是两个独立的存在,想象一下您为自己的写了两个迥异的结局。那么当您写续作的时候,便需要沿着两个不同的结尾写下两本完全不同的书。在这种情况下,读者难道还会把两本书的主角当做同一个人来对待吗?即便读者能,那故事里的主角也能接受吗?”
听到这里,威廉感觉自己的手心略微有些冒汗。
这其实也是他自己的先前思考的问题——假如自己在其他存在存档里的角色也存在着,那么自己究竟是要将他们当做“自己”还是“别人”来看待?
“所以结论究竟是什么?”
威廉问道。
“结论就是,森精灵文明这数千年以来的发展,都是在为让祂重新回到现世积攒燃料。祂当初没有将瑞文伍德拉扯至月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反过来将月境拉扯至现世。并非是打开月境裂隙,也不是所谓的位面融合。祂希望通过替换掉森精灵几千年以来发展的历史真相,让另一段被祂所操控的废弃历史写入到现世的时间线之内。”
换句话说,存档覆盖?
威廉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
“至于证据,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芙拉洛指着乌木说道。
“他先前向您说过的有关于我的一切乱杀无辜的暴政,皆是发生在另一个时间线上的事情。我们这边的瑞文伍德没有名为乌木的部族,依靠血月游戏选取‘荒野之父’继承人的仪式,也早在一千年前就被取消了。更关键的是,在一千多年前,世界之树核心遭到您的重创以后,圣树大母就一直处于半失活状态了。截止到今天为止,都只能被动的回应祈求与祷告,而无法主动的给出预言或预兆。”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他选择的未来
“你等一下,让我先捋一捋……”
在听完芙拉洛的话以后,威廉摸了摸额头说道。
按照她的说法,最初的瑞文伍德是一片林海。就如维克大陆上其他的地方一样,有着人类部族存在,并且也发现了仪式魔法,能够初步将神明的权柄驯服为己用。但因为当地环境的影响,当地人类观测到的“母亲”侧影,是体现了“令生命回归母体”的这一特性的黑暗母神形象,因而被当地人恐惧遗弃在了森林深处。
而后,森精灵的先祖于某个时间点登陆了瑞文伍德,他们带着残留的精魂祝福,以及对于那个时代大多数人类而言堪称降维打击的魔法体系,开启了血腥的殖民统治时代。
在精魂赐福即将消散的压力下,为了寻找新的赐福之源继续维持自己的悠长寿命,森精灵的先祖踏入了极为林地的深处。在那里,他们找到了因为恐惧而被人类们所遗忘的“母神”形象,并且通过仪式魔法,令她在卡米拉的身上于神话中显现。
实际上,这也是那位黑暗母神与精灵殖民者之间的一场交易,重生的“大母”给予了精灵们赐福,将其转换为了森精灵。而大母借助森精灵这些外来者的力量,完成了自己令所有孩子回归自身母体的夙愿。
事情原本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源于信仰而出现的古神,在完成自身的职责以后,便会立刻失去自己的价值。对于“大母”来说,若瑞文伍德的人类都死绝,在完成了让自己所有孩子回归于母体的夙愿的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所有信仰者,她应该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才对。
然而,森精灵们因为希望继续利用“大母”的力量,并没有将最后的瑞文伍德人给赶尽杀绝。他们将那些人类树化永久保存了下来,以此维持住了大母存在于现世的锚点,让他们可以继续利用这位古神的力量。
当时的森精灵大概没有想到,这个行为却是“阴差阳错”的满足了饥腐女士这位虚无君王诞生的条件……当然,威廉觉得在这件事里,肯定还有其他外部力量的影响,说不低是哪位虚无君王在推波助澜。但无论如何,最终的结果是饥腐女士卡米拉诞生了。
虚无君王再度诞生的瞬间,跨越了过去与未来重新编织了时间,令她成为自始至终都存在于世间的神明。因此,瑞文伍德的时间线被打破,被重新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起源……就好像重开游戏换了一个新的背景出身一样。
瑞文伍德的过去,被替换成了自古以来便被饥腐女士所污染的土地。在到卡米拉升格为虚无君王的那个时间点上,应该被当做她的月境领域基石,带回月境……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发展才是,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卡米拉没有选择这么做。
这两个瑞文伍德的起源故事,都要收束于饥腐女士诞生的那个时间点,以瑞文伍德的彻底毁灭为结局——这样对于未来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饥腐女士以她的力量,强行令两个时间线都延续了下去。
至此,森精灵先祖不再是屠杀人类原住民的入侵者,而是帮助这片土地驱散了亡灵污染的殖民者。他们与世界之树签订了契约,信仰着“大母”与“荒野之父”,建立了橡木议会……诸如这些,最终都作为历史的真相被世人铭记了下来。
“换句话说……直到如今,整个瑞文伍德都依旧处在破碎的时间里?两个可能性并行着不断发展,在我们此刻身处的可能性里,圣树大母是延续着凡人时期名为卡米拉的权柄者;而在另一个可能性里,圣树大母则是由饥腐女士所操控的傀儡?”
威廉总结道。
但这怎么可能?
倘若如此,依照饥腐女士诞生的时间点进行计算的话,这场时间破碎横跨了青铜、白银、黄金、白金四个纪元,也就是接近六千年的时光。维持了五千多年的时间破碎,两个时间线并行存在发展了五千多年的时光相安无事,这有可能吗?
要知道,破碎的时间最终还是要收束到一起的。
就好像完成游戏里的任务,你可以选择潜入暗杀,可以选择强闯无双,甚至可以凭借自己口才忽悠……完成任务的方式可以百花齐放,具体执行细节可以有着无数的不同。但无论如何,时间最终都会收束到完成任务的这个结局上来。
在初始条件不同的情况下,经过将近六千年的蝴蝶效应影响,威廉完全不敢想象,饥腐女士最终要怎么将两个时间线收束到一起。
总不可能是都被陨石砸中,化作一片火海吧?
大概是看出了威廉眼神里的困惑,芙拉洛解释道:
“差距太大的历史自然会被裁剪掉,最终成为一段虚无的空想。但您要知道,另外一个时间线可是饥腐女士在维持着的啊。另外一条时间线与我们当下所经历的时间线,偏差可能都不到百分之五。因此,那位月境的君王能够很简单的将其替换我们当下的历史,并且不会引起太大的悖论,顶多就是留下一些互相矛盾的记录。”
威廉听到这里,继续摇了摇头。
那这就更说不通了,现如今这个世界上的人又不是被设定好行为的npc,他们都有着自我意志。而自我意志又是整能够与创世本身相媲美的终极神秘。即便是虚无君王也不可能如同操控傀儡一样,操控五千多年时光里数以亿记的凡人生活轨迹。
可能只是基于某个凡人“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愿望,就能将历史的走向给完全的改写。
凡人那不被任何神明所操控的自由意志,才是真正能够打碎诸神锁链的武器。
在威廉提出了这个质疑以后,芙拉洛突然松开了握住法杖的手,将法术媒触立在了原地。
她轻轻掀开了自己黑色头纱,露出了一张相对于森精灵来说过于惨白的脸。失去了这个附魔饰品的遮掩,浓郁的死亡气息瞬间缭绕在了她的周围。
在她脱下了头纱的瞬间,整个房间里,除了威廉与乌木之外,所有人都是将震惊的目光转向了她。
如此浓郁的死亡气息……只可能是最为高位的亡灵生物才有可能散发。
巫妖……翠玉省的圣树公爵居然是一个巫妖?这算什么帝国笑话?
威廉早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所有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好奇她这是在演哪一出。
但一旁的乌木同样没有什么反应,一直到他注意四周变得死寂,随即注意到众人震惊的目光以后,才疑惑的问道:
“你们都……怎么了?”
直到这时,芙拉洛才看向威廉道:
“在饥腐女士所控制的那个时间线里,卡米拉晋升成了虚无君王以后,在强大的月境污染之下,整个瑞文伍德已经没有了活人存在了。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荒凉,以及四处游荡,不断腐朽的游尸。”
说完,她看向了一旁乌木继续道:
“于是,她操纵着无数的亡灵,模彷着我们时间线的历史进程,一直持续到了如今。”
芙拉洛的话音落地,从之前开始脸色就越来越难看的乌木,立刻面目狰狞的说道:
“够了!你还想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编出怎样离奇的谎言?你想说我是亡灵吗?!”
乌木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这并非出于恐惧或者紧张,而是单纯在抑制住自己的愤怒。
若有若无的兽灵虚像在他的周围成型。看得出,倘若不是因为很清晰的认识到了双方的实力差距,那么相比于使用语言反驳,这位圣树大母的聆听者,大概是更想直接冲上去将对方的舌头给拔出来。
“若没有血月游戏,我们要怎样选出荒野之父的继承人?乌木部族一直是受荒野大灵卷顾的部族,其历史能够一直追随到黄金历时代。还有,倘若‘大母’的意志早已失活了,那当年的森精灵是怎样抵挡住的瑞尔帝国征服的?!”
“所以,不要试图使用这种蹩脚的谎言,来影响威廉大人的判断了!”
乌木说着看向了威廉,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着急着获得他的确定。
然而对于乌木的话,威廉却是缓缓开口道:
“在我那个时代,你们的森精灵先祖利用了‘大母’与‘荒野之父’的力量,驱散了饥腐女士的降临尝试。而在那之后,那两个古神都表示自己将会陷入漫长的沉睡,一直到森精灵再度需要她们的时候才会再度苏醒。”
毕竟这个游戏的一个重要主题便是“诸神时代的终结,凡人纪元的曙光即将到来”。到游戏结束之前,时代基本上定格在了古神的信仰被遗弃失活,月境的虚无君王被隔离,圣灵信仰回归原本的理性,而现代魔法被体系化即将大规模推广的时刻。
当年在驱逐了“饥腐女士”以后,凭依在聆听者的大母,给所有的森精灵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属于你们(凡人)的时代到来了。”
但毕竟是一千多年过去了,加上瑞尔帝国狠狠的开了一波历史的倒车,威廉先前对于如今的瑞文伍德基本上没什么进步这点,倒并没有太惊讶。倒不如说,正是这个画风才好跟瑞尔帝国互相比烂。
也是因此,他一直都觉得愿意与帝国深度合作的芙拉洛,说不定是一个更好的合作对象。仅从制度本身来说,帝国的那个世俗架构好歹要比森精灵这个封死文明化可能的信仰体系,多少算进步了一点。
至少不用继续吃尸体了。
想到这里威廉看向芙拉洛问道:
“我想问一下,在那里后,大母与荒野之父这两个古神就一直没有醒来过了吗?”
芙拉洛点头回答道:
“是这样的。在您失踪以后不久,橡木议会也曾经希望将‘大母’给唤醒过。为此,他们找到了尼赫先生,希望他能够通过重签初约的方式令‘大母’的意志归来。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最终尼赫先生几乎成功了,但也是因为那次尝试,令他得以窥见了另一个时间线被操纵的历史,从而中断了仪式。现如今我所了解的这些,都是通过解析尼赫先生遗留下的资料而知晓的。”
“换句话说,这些资料是连同尼赫的遗泽一起留下来的?”
“是这样的。”
芙拉洛表情坦然。
“什……么?”
乌木有些僵硬的转头,他面如死灰的看着威廉,如同祈求一般的说道:
“但……当年不应该是您以一己之力将饥腐女士给放逐到月境的吗?您不是在最后拒绝了‘大母’与‘荒野之父’的帮助,独自迎战的饥腐女士化身吗?”
对于这个问题,威廉沉吟了片刻。
乌木说的那个历史,对也不对。
迎战饥腐女士在现世化身的boss战,有一个结合了剧情的特殊机制。在战斗时,饥腐女士会附加给玩家一个不断扣除生命值与法力值上限的特殊状态。如果不能在一定时间内内击杀boss的话,很快血条与蓝条都会被强行削减到一个不能接受的程度。
而荒野之父与大母两个古神的援助,体现到游戏里便是帮助玩家解除那两个特殊状态。
正常的通关流程,是需要获得两位古神的赐福,才有可能击败boss的。然而游戏开发者却也是给了希望挑战自己的玩家,拒绝赐福直接强杀过去的选项。
威廉记得这样过关的还会获得一个叫“清道夫”的成就,当时的获得率不到百分之三。
而他当初是先在拒绝赐福的高难模式通了一次,然后才按照正常的流程通关的——为了获得更好的代入感,最终他也是选择了用正常难度的存档,延续的游戏流程。
毕竟牺牲与遗憾也是游戏的一环。
但假如真如芙拉洛所说的话,那这好像也能解释得通了……
说不定,自己选择单独solo的断头存档,那条原本不存在的时间线,被饥腐女士拿过去塑造成乌木过去所在的时间线了?
想到这里,威廉摇了摇头看向乌木。
此刻,对方就好似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看向了威廉。
“但是,您拒绝了大母与荒野之父的帮助了,对吧?聆听者代代相传的记录上,都是这么记载的……”
他迫切的希望威廉能够证明芙拉洛所说的都是一派胡言。
“我确实拒绝了她们的帮助,独自战胜了饥腐女士的虚无化身……”
威廉缓缓说道。
然后在对方的表情转向欣喜之前他继续道:
“但我也同样接受了她们的帮助,与其一同战胜了饥腐女士的虚无化身。”
看着脸上表情逐渐僵硬下来的乌木,威廉表情肃穆的说道:
“而我最终选择了这个未来,令其变成了现在的过去。”
第四十四章:臣服
话音落地,整个圣树大母圣殿内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中。
多数人都是用困惑的眼神看向了说出这句话的威廉。的确,处在线性逻辑时间下生活至今,没有更高叙事层面思维的他们,自然很难理解威廉话中的意思。
而在场能够大致明白威廉话中意思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先前通过【神之眼】,与过去某个废弃时间线的西比拉短暂交换了意识的伊利斯。
而另一个,则是得到了尼赫的遗泽,了解到了森精灵真实起源的芙拉洛。
然而即便是她们,也是被威廉先前发言给震惊得无以复加。
伊利斯不久前通过【神之眼】与自己的姓氏作为媒介,回到了某个已经被裁剪了的时间线里,并在那里与某位过去的人物有所交互。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所谓的另一条时间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破碎的时间里,互相矛盾的可能性的确可以同时存在。但是基于现世因果时间的特性,在越过了某个分歧点以后,那些矛盾的时间线最终会被收束为一个确切的可能性,其他的可能性只会被舍弃。因此,理所当然的,情报最终也只会收束为惟一的记录被流传下来,而这就是所谓的历史真相。
记忆也是情报的一种,换而言之,这个名为“威廉”的男人,即便真的在与饥腐女士的战斗中打破当时的时间线,那他也应该只记得现如今流传下来的历史真相才对啊!
然而现实却是,他不但还记得自己的所经历的不同时间线,甚至于——假如他没有夸大其词的话,甚至于他还是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了其中的一条时间线,作为了现如今的历史真相。
能够同时看到多个互相矛盾并行的破碎时间线,能够做到主动将其观测、固定,甚至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自己所期望的未来……这绝对不是凡人能够做到的事情,相比于什么焚山煮海,相比于呼唤雷电与风暴,能够在时间线上塑造现世的历史真相,这才是真正的神明威能!
说实话,她虽然被选中为了盲眼姐妹会的首领,背负着矫正第八圣灵信仰本质的任务。但她可从来没有相信过,能有凡人可以体现圣灵的真正威能——无论是威廉·凯恩,还是泰拉·瑞尔,在她看来不过是借由第八圣灵力量而塑造出来的新时代古神而已。只是基于民众的信仰塑造出了带有神性的外壳,但在本质上,与青铜历时期的那些“权柄者”没有什么不同。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倘若他真的能够看到,并且选择时间线的话……
无论他是怎样做到的,能够塑造时间线这点,他已经与真实的神明都没有什么两样了。
而一旁的芙拉洛,她所感到震惊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
在某一段没有延续至今的时间线里,他真的在没有依靠“大母”与“荒野之父”帮助的前提下,完全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击败了饥腐女士的虚无化身。
换而言之,正是他将瑞文伍德的毁灭倒计时,往回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
他能够在虚无君王的手里,抢到对于现世时间线的塑造权!
甚至于,他放弃了独自击败放逐饥腐女士虚无化身的无上荣耀,转而选择了令森精灵古老神明陷入长眠的未来,作为了时间线的发展方向——他给予了森精灵摆脱神明的约束,能够在未来自我救赎的机会。
就连那两位古神在陷入沉睡前,都向森精灵转到了“属于你们的时代到来了”的祝愿。
在他离开后的一千多年时间里,倘若森精灵有任何一届领导人愿意放弃那病态的赐福体系,进行彻底的改革。如同人类一般完全舍弃源于神话与信仰的古神力量,转而开始发展魔法体系的话,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树林”的数量突破临界值,原有历史随时可能会被饥腐女士彻底替换的状况啊……
而芙拉洛在上台以后,凭借自己的强硬实力,以铁腕手段不断推进泛帝国化改革,引入圣灵教会的信仰,就是为了在一切都变得不可挽回之前,终结森精灵们延续了几千的错误。
“对不起,是我们……辜负了您过去的努力,我们的先祖没有能够领悟您……还有那两位神祇当初这么做的深意。”
“我已经尽我的全力在改变了,只是不知道时间还够不够。”
沉默了半晌,芙拉洛低头向威廉致歉道。
“嗯?嗯……没事,现在还不算太迟……大概。”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要如此郑重向自己道歉的威廉,强行忍住了自己想要询问的冲动,含糊着语义回答道。
“嗯!我们还有希望!”
芙拉洛用力的点头道。
只要有你在。
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这个意思的威廉,心里更慌了。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整个圣树大母圣殿里,只有奈泽玛尔的表情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虽然对于时间线啊、选择或废弃啊、虚无君王的起源啊之类的事情……她也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含义。但对于她而言,圣灵理所当然是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本质为无限的存在。第八圣灵原本应该高居于拥有着无限可能的光之境,只是因为祂对于现世的悲悯,才降生维克大陆成为了如今的威廉·凯恩。
既然是第八圣灵“隐者”投射到现世的化身,那么他能够选择现世的时间线,倒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现世本身都是圣灵们集体创造而成的,那么塑造现世的时间线什么的,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所以相较于这些听得教人觉得半懂不懂的复杂时间理论,此刻的奈泽玛尔更关心一些更为现实的事情。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已经做好准备向第八圣灵的化身、维克大陆之主、帝国的真正皇帝、终焉守望者首领、十三审判席审判长、月境之灾祸……向伟大而仁慈的威廉·凯恩大人臣服。并且愿意屈膝向祂双手奉上整个翠玉省作为你忠诚的证明?”
已经走回到威廉旁边的奈泽玛尔,轻轻松开了握住的伊利斯的手,站到了芙拉洛的身前,她表情严肃而虔诚的如此说道。
“奈泽玛尔!”
被她突然来这么一出给搞得猝不及防的威廉,下意识的出言阻止。
“啊,对不起,我……”
被威廉喊到名字以后,被吓得肩膀微微一颤的奈泽玛尔立马转头过来,她的脸上满是诚挚的歉意,微微的低头道歉。
只是还没等威廉说些什么,她接着反省道:
“我不应该说‘翠玉省’这个被虚假圣灵降世所粗暴划定的行政区。我应该依照您那个时代的说法,称之为瑞文伍德以及周边部族王国吗?”
这难道是重点吗?
威廉有种自己要是跟她认真谈论这个就输了的感觉。
虽然自己这次来到这里,倒是却是希望能够直接将整个瑞文伍德地区划归到势力范围,但这么说还是有些过于的直接了点吧。
毕竟简单接触下来,威廉也能感觉到芙拉洛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从她手里夺权并不难,但放弃这个人,转而重新在橡木议会那种组织里物色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可能比在死血之王的月境领域里找个冷静的月境魔物都要难。
然而……
“我愿意将整个翠玉省,或者瑞文伍德,无论怎么说都好……我愿意将我所统治的范围通通向您奉上。我愿意余生都臣服于第八圣灵的的统治,直至四海太平,直至整个帝国都重回正确的人手下……”
芙拉洛缓缓开口道。
但是……
威廉在心里默默说道。
“但是,这是建立在您的统治的国度,不会是一片充满灰烬与尘埃的焦土的前提之上。我知道阻止饥腐女士计划最好、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将整个瑞文伍德森林焚烧成灰烬。坦率的说,假如您最终这么做了,这也是正确的选择……无论是在理智上还是在情感上。”
芙拉洛神情十分坦然的看着威廉如此说道。
“但倘若您打算这么做,那么我将会成为挡在您这么做的道路上的一个阻碍。无论这个障碍对于您来说是多么微不足道,但……我会拼尽自己的一切来阻止这一切,即便是搭上自己的性命。我知道自己最终可能什么都无法改变,但这就是我依旧维持着这个千疮百孔国度的唯一原因,也是我依旧存活至今的原因。”
看着对方眼神中的决绝,威廉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道:
“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对于这个问题,芙拉洛回答道:
“因为这里是我所生活的国度,因为我相信未来一定能走过这道坎,因为……”
说到这里,芙拉洛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后面的话给说出了。
沉默了片刻以后,她如同做好了什么觉悟一般开口道:
“请允许我的僭越……因为,令瑞文伍德能够永远的延续下去,令所有的森精灵都能获得救赎,也是我恩师尼赫的遗愿。虽然说他是我的恩师,您可能会觉得有些可笑。我与他的时代相隔了千年,只不过是通过几支卷轴得到了他的传承……但是唯独这个愿望,我希望尽我所能替他守护。”
说完以后,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有些紧张的看着威廉,等待着对方最后给出的判决。
此刻威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先是看了看手中的法术媒触,随后又看了看圣殿深处整齐摆放好的圣灵圣徽,过了好半天,才长叹了一口气。
芙拉洛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上来了——当然,只是感觉,毕竟她的心脏早已不会跳动了。
“我不想令你的忠诚建立在谎言与强压之下,那没有意义,只会在未来徒增隐患……所以我会在一开始说清楚,倘若到最后,只有将瑞文伍德给焚烧殆尽这一条路可以走。那么为了整个现世的安危,我会作出正确的抉择。而届时,任何妄图阻止我的人,我都会作为敌人坚决的消灭掉……”
威廉如此说道。
芙拉洛脸上的表情变得失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她握住法术媒触的手也缓缓抓紧了,而一旁的奈泽玛尔见状也紧张了起来。
“所以,我只能给你这个承诺——我以我的名字作为见证,我,威廉·凯恩,会尽一切办法阻止最糟糕的那种可能出现。瑞文伍德哪怕只要有万分之一拯救的可能性,我都会竭尽全力去拯救它。这不仅是为了救赎已经被树化,灵魂被禁锢在原地的四千万森精灵。也是为了完成吾友尼赫希望守望这片土地的遗愿。”
威廉边说便走到了芙拉洛的身前,他微微低头直视着对方冰蓝色的双眼,然后继续道:
“所以,为了制造出瑞文伍德能够得到救赎的机会,我需要你毫无保留的协助我。至少在最终确定这片土地完全不可救药之前,你都要拼尽自己的一切帮助我。另一方面,倘若最终我明确了必须动用‘最终解决手段’才能阻止饥腐女士的大计划,我也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给你一个尝试阻止我的机会……这样的条件你接受吗?”
威廉说着向对方伸出了自己戴满了戒指的右手。
“您觉得最终能够救赎整个瑞文伍德的概率有多大……说真的,我能相信您吗?”
听完威廉的话,芙拉洛声音里带着一些颤抖问道。
“一千零八年前,整个维克大陆上觉得我能将所有虚无君王放逐回月境的概率有多大?而当时又有多少人相信我?”
对此,威廉反问道。
听到这个回答以后,芙拉洛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镶嵌有金线礼服,然后以无可挑剔的礼仪,单膝跪在了圣殿的地板上,跪在了这位来自于一千年前的传奇之前。
然后她在在场所有人的见证下,轻轻的抬起了威廉的右手,浅浅的亲吻在了那枚象征着审判席的戒指上。
第四十五章:乌木的反击
在芙拉洛向自己行礼表示臣服的时候,威廉一直用余光撇着一旁兴奋得嘴角都快拉起来的奈泽玛尔。
倒不是说她先前的那番行为有甚么问题,毕竟令芙拉洛以及整个翠玉省政府臣服这件事情本也是他早晚会做的。只是按照她的这种说法,岂不是在这些人心里坐实了自己第八圣灵降世的身份?
然而在感受到周围肃穆的氛围以后,威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算了……有误会未来再慢慢解除好了,看眼下的这种气氛,不是解释的时候。
另一方面,他还有点担心正在兴头上的这位惩戒圣堂的执行官,会给自己来上一段“庆贺吧……”之类的激情致辞演讲。
好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奈泽玛尔窥注意到了他撇去的目光——尽管此刻她显得十分的兴奋,好几次都打算张了张嘴好像打算说些什么,但最终也都是被自己给压下去了。
在完成了这一整套象征着臣服的礼仪以后,威廉微微屈身,伸手将芙拉洛扶了起来。
也是在这时候,一个夹杂着怒意与嘲笑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了过来。
“哈哈哈哈,承诺?你的承诺可有一丁点的价值可言?”
乌木浑身颤抖着指向威廉如此说道。
此刻的他咬紧了后槽牙,嘶哑的声音几乎是从自己的嗓子眼里给挤出来的。
然而在威廉打算回话之前,一旁的芙拉洛便抢先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一直替换了用于执行死刑的‘腐根树汁’,使用了一种用于伪造假死状态的炼金药剂。我也知道你将那些人都送到世界之树的根系深处隐藏了起来,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揭穿你吗?”
她的话平淡而冷静,这反倒是令对方一下子愣住了。
倘若是在今天之前,他听到这位暴君提起有关于自己的这个隐秘,他恐怕会被骇得肝胆俱碎。然而放在当下,他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回应这个问题。
“你早就知道了?”
犹豫了片刻后他如此问道。
“其实你准备那些炼金药水完全是多此一举的事情,因为‘腐根树汁’只会对活人生效。”
芙拉洛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但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些乌木自以为自己救下来的人,也全部都是一群死灵罢了。
而这却是这跟之前威廉所说的一模一样,那四十二个被他救下来的人,都是被残留记忆所驱动的死灵而已。
“对了,你们释放的那个【苍绿守护】,也是我一直在派人维护的。以亡灵之躯持续释放那个术式,确实会造成较大的身体负担。”
芙拉洛继续说道。她直视着乌木像是要杀人一般的眼神,虽然语气里没有带上情绪,但话语间都是挑衅嘲讽的意味。
“不,这不不可能……他们是我这些年来……”
在听到这句话以后,乌木来回看着眼前的威廉与芙拉洛,脚步不由自主的微微往后退,语气轻得令人感到无助。
“是你们……联合起来在欺骗我,对吧?”
在说出这句话以后,他停下了自己不自觉后退的脚步。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是你们一起在欺骗我!”
一开始像是在喃喃自语,然后像是在说服自己,到最后,乌木的声音里不再有犹豫。他猛的捏紧了拳头看向了面前的两个人,眼神里流露出了接近于狂热的坚定。
就好像梭哈失败以后,将自己一只手臂给压上桌的赌徒的眼神。
见状,威廉转头看向芙拉洛问道:
“能解释一下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先前他在地下根系所看到的那四十二人,确实都是亡灵没错,虽然威廉也不太清楚为何他们都能保持那种程度的神智。
但之前他一直都以为,那些亡灵都是这位圣树公爵的手笔。毕竟主动让最激进的反对势力控制在自己手里,一方面作为自己的高压统治的泄压阀,一方面能够将反对者聚在一起,方便在不可控之前一举消灭——这可以说得上是反乌托邦统治者的标准操作了。
然而从他们之前的对话听来,芙拉洛好像并没有主动参与将那些森精灵转换为亡灵的事情,只是一直默许他们在地下根系里经营自己的势力。
“是的,圣灵阁下,如果您想知道答案的话……他们,包括这位乌木先生都是饥腐女士为了最终仪式而打下的所谓‘楔子’。”
芙拉洛微微低头的回答道。
“楔子?你是指他们从另一个时间线‘穿越’到了我们当下这个时间线,就好像引线的针?”
威廉问道。
他不太喜欢这个说法,因为这就好像在说其他存档里的人有可能跑到当下的时间线里来,以及能够有两个自己能够同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好在芙拉洛摇了摇头。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两个时间线并不是平行存在的两个世界,而是一个事情同时存在着两个可能。所以,他既可以是某个被遗弃在乌木枝上的的部族战士,也可以是一个从小出生在乌木部族的战士;既可以是一个有着生命气息的森精灵,也可以是一个被饥腐女士所创造出来的亡灵。”
她说着转向了一旁的乌木道:
“所以对于你而言,对于那些还在根系深处酝酿着推翻我的那些可怜人来说,可能只是在某天睡醒以后,便改换了时间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到了一个跟原本那个时间线有着九分相似,但在细节与本质上,却是大相径庭的时间线。”
说完,她握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平静的看向了此刻恨不得要将她给生吞活剥的乌木。
“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乌木咬牙切齿的挤出了这句话,但除了这句话之外,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反驳的话。
威廉感觉对方估计再刺激一下就会直接动手了,但鉴于对方的战斗力在芙拉洛的手里撑不下三个回合,他也没有打圆场,而是继续向芙拉洛追问道:
“所以你默许他们继续待在地下根系的深处,就是为了让他们不察觉到?”
芙拉洛点头道:
“一旦他们察觉到了自己所处的不是过去的那个时间线,这种认知上的冲突便有可能引起时间线上的混乱,进而变成饥腐女士引发时间线替换的引信。因此我一旦发现了有这样的人存在,便会‘主动’将他们送去地下根系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让他们不会察觉到违和。”
“至于他,我推举他作为圣树大母聆听者,一方面是掌握饥腐女士可能会有的动作。而另一方面,在这这座圣殿里,他没有太多的机会出去接触外面的事情。他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那个故事里,愿意继续在这里策划着那没有机会实现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盘绕在乌木身体上的兽灵刺青瞬间活了过来。
一道仿佛能够让人血液凝固的咆哮声从兽灵的口中吼出,乌木以与他那魁梧身材不相符合的速度朝芙罗拉冲了过来。
他的左拳紧握,就好似一枚炮弹直冲芙拉洛的面门。因为速度过快,空气都被打出了尖锐呼啸的风声。与此同时,一个苍白的狮子头咆哮着于他的拳头上显现,它的鬃毛就好似燃烧的火焰,它的眼神里充盈着狂暴的野性。而张开的血盆大口,仿佛能够在乌木这一拳将芙拉洛的脑袋给轰飞之前,先一步将她的整个上半身给啃下来。
这是森精灵一族的特殊天赋力量,通过与野兽的大灵签下契约,获得那些野性灵魂的帮助。
“轰!”
就好像一辆卡车撞上了一堵墙般的动静,几乎是顷刻之间,一道冰晶护壁挡在了芙拉洛与乌木之间。
携带着白狮兽灵威势的一拳砸在了冰晶的护壁上,密密麻麻的裂缝就好似闪电一般在护壁上飞快的延伸着。
乌木的拳头赫然砸进了那道冰墙数寸深的位置——几乎整个拳头都被砸进去了。
七阶冰霜系法术【冰晶之壁】,足够挡下经过破城巨弩的纯物理防御法术。
芙拉洛站在了护壁的另一边,整个护壁都被对方在极度愤怒之下的一拳打出了一个凸出——那个漏斗状的凸出离她的鼻尖不到两厘米的距离,并且四周不断有新的裂纹在延伸,看起来仿佛在下一个瞬间就会如琉璃一般破碎。
“很好,最起码你还有愤怒。”
看着仿佛随时会破碎的冰晶护壁,芙拉洛站在原地,眼睛都不眨的说道。
“并且我的愤怒还能把你撕成碎片!”
乌木怒吼着回道,随后尝试拔出自己的右臂,打算通过白狮兽灵对这道护壁来上一拳。
对此,芙拉洛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向当事人阐明残忍的真相,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一旁的威廉对于她的这番感叹没有什么兴趣,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但乌木也是亡灵吗?我先前使用【死灵探测】的时候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对于威廉的问题,芙拉洛微微转动了一下自己法术媒触。杖底的冰蓝色法阵随着她的动作而出现了变化。
“没有看出端倪来才是正常的……好歹,他也是要一直待在圣树大母圣殿里。万一被来自外省的游客发现了真实的身份,那可就太糟了。”
乌木发现自己抽不出自己的右手——四周的空气急速冷却了下去,细密而规整的冰晶沿着自己的右拳攀上了手腕、小臂,肘关节……
他尝试着发力挣脱,但却只是徒劳,每当自己震碎抖落下了一块禁锢自己关节上的冰晶,便会有更多的冰晶开始自己的身上蔓延。
不过是十数秒的时间,对方的半边身体便被彻底禁锢住了。见状,芙拉洛轻敲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法术媒触,挡在了她与乌木面前的冰晶护壁瞬间碎裂消散。
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对方的面前,随后轻轻的将那个鹿角冠从对方的头上给摘了下来,接着才回头看向威廉道:
“威廉大人,那现在呢?”
威廉甚至都不需要使用【死灵探测】,在那顶鹿角冠被摘下来的瞬间,他便感受了极为浓烈的死亡气息从对方身上弥漫了出来。
“嗯……”
威廉点头道。
芙拉洛见状转头看向了乌木,此刻对方的整张脸的被冻僵了,因而完全做不出什么复杂的表情。但他那满是怒火的眼神,却是说明了他现在的心情。
“这就是我会将鹿角冠给你的原因……另外,我相信你一定在那个‘圣树大母’给你的启示里,听祂说了很多次让你在外人面前摘下鹿角冠的事情吧?是你对于‘大母’的虔诚就只有这个程度,还是你对于翠玉省世俗权力的欲望过于强大了?”
“毕竟在你看来,该坐上枯荣王座的人,原本就应该是属于你的才对。其实原本在你的那个时间线,说不定还真是那样的……倘若没有认识到我的话。”
芙拉洛如此说道。
对于饥腐女士来说,得到了尼赫传承的她,无疑是两个时间线进行同步的时的盲点与变数。
“你这个……玩弄人心的毒妇……”
艰难的蠕动着自己的嘴唇,乌木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他的话是这么说,但先前酝酿的无以发泄的愤怒,此刻就好似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被放了大半。
威廉同样也走到了乌木的面前,他也轻轻敲了一下手中的法术媒触,对方身上的那些冰晶禁锢瞬间被消散为了无形。
解除禁锢的乌木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喘着粗气。
见此,威廉皱了皱眉头。
对方仍然在尝试着对于他而言并无必要的呼吸,这证明在他的内心深处,依旧没有认为自己是亡灵。
威廉打算将乌木扶起来,但对方却是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冷冷的道:
“无论怎么样,你都没有遵循自己先前的诺言。”
对此,威廉却是耸了耸肩,将手伸到了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了那把“审判三”,那把仿佛黑曜石质地的粗粝匕首。
“想来,让你拿出这个东西来取信于我,借我的手除掉现任的圣树公爵,应该是卡米拉计划的一环。”
威廉说着,令那个匕首漂浮在了半空中。
“只可惜,祂不知道不久前在黑鸦望。铁心寡妇本人告诉了我,祂所制造的‘审判三’现如今在塔克玛教团的手里。”
说着,威廉发动了光明系法术【道具破坏】,随着一阵强光闪烁,那枚匕首变成了一滩漂浮在半空中的碎屑。
“审判武装可不是能够破坏的东西。所以……这是你违约在先不是吗?”
做完这一切以后,威廉也没再管他而是直接起身,看向了周围道:
“接下来,我们先去把地下根系的那些‘楔子’给控制起来。”
第四十六章:通讯,援军
在重新前往地下根系的路上,依照先前获得的情报,威廉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可能阻止饥腐女士仪式的方法。
想要阻止仪式,无外乎是从四个方面下手:杀死仪式的主持者、毁灭仪式的空间,破坏仪式所需要的薪柴,熄灭仪式的引信。
杀死主持者与毁灭空间是不太可能的了,毕竟仪式的主持者就是饥腐女士本人,而仪式的空间则是整个瑞文伍德森林。
破坏仪式薪柴的话,则是他一直希望避免的事情。甚至都不关乎自己在芙拉洛面前许下的承诺,杀死瑞文伍德四千万树化的森精灵这种事情,不是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至于熄灭仪式引信,芙拉洛在上任以后就一直有在做。现如今可以确定的一个引信,便是那些来自另一个时间线上的“楔子”——地下根系里那些本质为亡灵,依托着记忆驱动的所谓“反抗军”。
“我担心的倒不是他们会察觉自己来自于另一个时间线……亡灵依托记忆而活,因此他们对于外界的刺激十分的迟钝,通常察觉不到甚么违和。但倘若放任他们跟外面的人一同生活,引起了许多矛盾的舆论,那就很危险了。”
芙拉洛是这么说的。
现如今的瑞文伍德地区时间还是被破碎成两块的,而当民众对于同一件事情的记忆出现大规模矛盾的时候,便意味着破碎的时间线即将要进行裁剪,只留下唯一的因果时间了。
这听起来倒有点像威廉前世听说过的“曼德拉效应(注*)”。
“所以,就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吗?”
奈泽玛尔奇怪的问道。
芙拉洛闻言回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马上看向了一旁重新带上了鹿角冠,微微低着头让脸隐藏在阴影中,双手被带有绿色符文的绳索紧捆住的乌木。
在确定了奈泽玛尔这句话并没有引发这个“大母”聆听者的激烈情绪以后,芙拉洛才回答道:
“杀了他们,只会让另一个时间线的人存在成为历史上的既定事实,这样可能反而会推进时间线替换的进度。所以最稳妥的方法还是让他们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待着,说不定某天一觉醒来,他们又变回了原本时间线上的那些人。”
“但让他们待在瑞文伍德境内,总归不是很稳妥吧?”
威廉开口问道。
“我跟白金宫方面有过协议,要将他们流放到极北永夜之地。”
“极北永夜之地?”
威廉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芙拉洛点头继续道:
“或者是奥西斯之墟,反正只要是远离文明世界,让他们不跟其他人接触,不会留下文献记录就行。”
威廉闻言连连摇头。
“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见状连忙问道。
“你假如真打算送他们去那两个地方……我建议是不如在这里直接给他们一个痛快。”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两个地方可能只是个地名而已。但威廉可是恰好两个地方都有去过……而他在去而复返以后得出的结论是,流放人去往那两个地方,基本上等同于比较有创意的死刑。
“那应该……怎么处理那四十多个人?”
芙拉洛自然不会质疑这位曾经连世界尽头都探访过的传奇冒险家的判断,然而事情倘若真如他所说,那要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流放地可就麻烦了。
不过这对于威廉来说,这倒不是一个麻烦的事情。
“先将他们控制起来,之后我有地方可以让他们安全待着。不过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既然现在事情都这么大条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威廉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轻抬右手令一个简单的术式在掌心构建。
“所以您说的地方是……”
芙拉洛的话问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因为她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庞大的魔力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边涌动。
在她的感知里,那大概是差不多能够将几百人全部烧却再愈合五次的魔力规模。
或者足够将半座骨白宫给烧成灰烬——假如她没有启动防御术式的话。
但在他手上构建的术式,却是再基础不过的通讯魔法。
芙拉洛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一旁的奈泽玛尔,而对方只是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股魔力来得快去得也快,通讯魔法的术式只持续了不到数秒的时间,威廉蠕动着嘴唇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听清。接着,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整个术式都被他一把握拳抓碎。
“走吧。”
忙完这一切后,威廉整了整如此袍子道。
“请问一下,您刚刚是在联系谁?”
芙拉洛有些不安的问道。
正常的通讯术式是不可能需要那么庞大魔力的。
“帮手。”
威廉简单的答道,随即他像是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一般,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继续道:
“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援军。”
…………
哀伤山脉,黎明要塞。
“……综上所述,为了解决如今发生在翠玉省的问题,审判长阁下要求我们派遣援军,对此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布莱克端坐在长桌首席,对在座其他人如此说道。
此言一出,整个长桌旁坐的众人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但是……布莱克大人,但现在毒蛇之痕的状况不容乐观啊。雨月以来,各种月境魔物降灵的事件同比增加约三成,现如今民间对于我们的民怨大得很……坦率的说,我们现在可以说是自顾不暇。并且之前的情报称,帝国的第三军团前不久也被调到了边境的隘口,在这个时候动员我们的军队去往翠玉省会不会有点……”
过了半晌,胸前别着黑荆棘徽章的中年男人有些为难的说道。
他是新被提拔上来的荆棘黑卫首领。
他的话像是打开了一个宣泄的口子,其他武装部门的代表人都纷纷表示附和与赞同。整个会场上,一下子变得像菜市场一般喧嚣了起来。
布莱克默默地等待着他们说完,一直到整个会场重新归于静谧,他才缓缓开口道:
“我们这一次要做的,就是希望能够在从源头上解决有关于毒蛇之痕的事情。当然,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们肯定不能理解。所以换个说法吧,我从你们先前的那些话里感受到了你们对于保卫黑水沼泽的热情。所以,我当然不会让你们动员自己的军队千里迢迢的去往翠玉省,去打一场保卫森精灵的战争。而既能保卫黑水沼泽,又能增援翠玉省,还有另外一种战争的形式。”
“那您的意思是?”
先前那个中年男人问道。
“我们的战场不会是在翠玉省,但当审判长大人在翠玉省开始与饥腐女士的战争以后,我需要你们集结自己的部队,然后跟我一起——”
“穿越毒蛇之痕,去往熵之湖,砸烂那个贱人的后方。就像一千年前的救世军做到那样,这样你们应该满意了吧?”
…………
阿瓦洲,月法城。
接到威廉的通讯术式以后,蕾梅黛丝从寝宫走出,默默来到了联系七座城邦的通讯术式旁边,点燃了用于通讯的火炬。
她淡漠的眼睛里,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轻轻的开口道:
“对于帝国的第一次反击,开始了。”
第四十七章:所谓不朽
“卡米拉,你这么做是想将战争提前吗?”
超越现世之上,在名为月境的灵性位面之中,在一望无垠的熵之湖上,一个糅杂着十数个人音色的声音回荡着。那声音或质疑,或忿怒、或戏谑、或悲伤、或困惑……但无一例外的,它们都携带着无比强大的力量,足以激起这片湖泊的阵阵涟漪。
在湖泊的中央突兀的立有一棵参天大树,随着这个声音响起,那棵繁茂的参天大树开始腐朽。无定型的黏液与腐质开始从树上脱落,没入湖水中彻底消失不见;无数的蛆虫羽化成苍蝇,在半空中化作了嗡嗡作响的阴云,但它们也很快腐烂死去,变成渣滓飘落。
不消几秒的时间,这棵树便变成了一个丰腴的女性形象,看起就像匠人借由腐烂的树根,化腐朽为神奇的艺术品一般。
“所以,你们现在开始觉得我做得过火了?但不久前不还是期待我帮你们在现世将灾祸给根除吗?现在我可是在认真帮你们完成心愿啊。”
那个好似有着妊娠迹象的女性木雕如此说道,祂的语气中似乎带有着一丝丝的嘲弄。
而随着她开口的动作,构成她嘴唇的结构化作了木屑散落一地。
回响在熵之湖上的声音沉默了,许久,一个沙哑似老妪与一个甜腻似少女的声音同时响起。
“倘若你只是想将整个瑞文伍德地区拉扯进你的领域之中,我们自然不会反对你的决定。毕竟这是你在成为我们中一员时应有的权力。但在眼下,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我们怎么能肯定你不会使用‘月之锚’,将那段历史固定成现世的现实呢?”
在过去,同在黑水沼泽地区受到崇拜的月境三女神中的另外两位如此质疑。
或者说,相比于质疑,这倒更像某种提醒——并非是基于情谊,祂们之间并没有这种东西,而是基于某一些共同利益,而如此提醒。
但对此,卡米拉却是毫不在乎的回答道:
“你们不需要肯定,即便我将瑞文伍德的编纂成了属于我的历史,那也不过是在未来的‘战争’中取得了些许的先发优势罢了。对于你们来说会造成的麻烦,不会比‘灾祸’登上第八圣灵的王座更大,甚至都不会比令科尔斯成为第十四位君王更大。既然你们当初都能接受群鸦之父成为我们中的一员,那就没有理由不接受我如今的做法。”
祂说着,仰起了自己的头颅,看向了好似被十种颜色的蜡笔涂抹过的,如同噩梦一般绚烂的天空。
雕塑的腐朽还在继续,随着祂这个大幅度的动作,原本已经难以撑住脑袋的脖颈顿时“咔”的一下断开,令头颅摔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
这个由腐木雕刻出来的脑袋,此刻已经连五官都模糊了,而在完全沉入湖水之前,祂蠕动着很难被称之为“嘴”的裂隙,朝天空如此说道:
“到底是让我在原本就属于我的保留地上取得一些微小的先发优势,亦或者是看着灾祸在现世登上王位,同样加入争夺现世‘训诫权’的战争……要不要阻止我,选择权在你们的手里。”
祂的话令倒映在熵之湖上的十种颜色同时都沉默了,
过了半晌,其中一道如血一般鲜红的颜色发出了一声怒吼消失了,紧接着是一道梦幻般的绿色哀叹着消失。
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最终整个灰蒙蒙的天空中,只余下了一道灿烂狂放的橘黄色。
“所以,你要阻止我吗?瓦尔克。”
湖面被轻轻的荡起涟漪,卡米拉的声音再一次出现。
而瓦尔克那愉悦的声音回荡在半空中。
“怎么会呢?你应该知道就连你们所争夺的‘训诫权’本身,我都没有什么兴趣。相比于你们所规划出来的糟糕世界,我感觉还是如今的现世要更精彩一些。”
“这么说,你是要站在‘灾祸’的那边?”
卡米拉继续问道。
“我得承认他比你们中的大多数都要有趣,从他身上展现出来的可能性,可是在你们身上都看不到的……当然,既然他拒绝了成为我们中的一员,那至少在不能让他登上第八圣灵王座的这件事情上,我跟你们的态度是一样的。”
那个充满戏谑声音如此回答道。
“那你留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这一次,卡米拉加大了自己的音量。
“只是感觉你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所以想留下来稍加提醒一句……”
“得意忘形?”
卡米拉嗤笑着打断道。
“疯愚弄臣过来提醒我不要过于得意忘形?”
“很好笑是吧?但现世的那些弄臣所做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吗?向你们这些有着君王头衔的人,以嘲弄的方式说出对未来的警示。”
对于卡米拉的嘲讽,瓦尔克好像并不在意。
“好,那就来说说你那些所谓的……警示吧。”
卡米拉冷笑着说道。
“将自己升格之前的时间线留下来,现如今作为直接介入现世的媒介这个主意却是精妙……但也请不要忘记了,这同时也令你的最大弱点暴露出来了。到时候可不要阴沟翻船啊,哈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啊?”
坐在vip包厢里的瓦尔克笑到一半停了下来,而在他身边的管家“理智”立刻问道:
“老板,怎么了?”
“那个家伙把我的信使给抹杀了,啧,脾气真差……”
理智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继续问道:
“所以您觉得,灾祸他真的能够挫败卡米拉女士自青铜历以来,几千年的布置吗?”
瓦尔克回问道:
“你觉得呢?”
“倘若灾祸到最终都不愿意将那四千万灵魂给焚烧殆尽的话,恐怕最终只会陨落在瑞文伍德。而且要我说,他如今能有这个机会,也都是他那两位曾经忠实的部下,拼死打探出情报的缘故了。”
“那你觉得他会烧掉吗?”
瓦尔克继续问道。
“理智”闻言摇了摇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灾祸他跟老板您是同一类人。若换做是您,那您肯定不会去烧。”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换做是我早烧了”,但既然我会烧,那你肯定不会。
瓦尔克闻言直接开心的鼓起了掌。
“同一类人……难得你能找到一个可以讨我喜欢的夸赞方法啊,啊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同一类人,这个说法太棒了!”
“理智”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但灾祸他并非如老板您一样是不朽之躯,所以这次他的陨落是注定的。”
“不朽之躯……”
瓦尔克又重复了一遍“理智”的话。
但这一次,祂的声音不似先前那样充满愉悦了。
而是带上了某种令人感到恐怖的森寒。
祂目不转睛的盯着“理智”,如同某种猫科动物一般瞳孔里透露着危险的意味。
“你是当真觉得我们是不朽之躯吗?”
祂继续问道,说得十分的缓慢而温柔。
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理智”语气与往常一样的回答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老板。”
在听到这个回答的瞬间,瓦尔克脸上的表情又回到了先前的戏谑愉悦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干嘛那么严肃?!干脆跟我赌一把好了?我赌灾祸这次又能够完成不可能的任务。”
对此“理智”摇了摇头道:
“我是赢不了您的。”
瓦尔克有些遗憾的甩了甩脑袋:
“没意思,那我还是去找几个愿意打赌朋友吧……嗯,这次就不杀你了。”
留下了一句让人不得不在意的发言以后,祂化作一道喷涌的扑克牌喷泉消失在了原地。
而“理智”则是就这么站在了原地良久,好似一座大理石雕像。
一直到它可以完全确定疯愚弄臣已经离开了以后,它才有些蹒跚的扶着一旁的椅子,在这个铺满了“小丑”牌的包厢里坐了下来。
它哆嗦着从燕尾服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手帕,颤颤巍巍的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祂……祂已经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情了吗?
…………
地下根系,接近大树洞的位置。
帝国大使伊莱尔,带着自己手下的那几名湮灭之塔修士,在如同迷宫一般的根系里穿梭着。
那个女人,以及她身边的那个“贵客”有大问题……
在先前骨白宫的那场会晤结束以后,伊莱尔得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他们想隐藏什么,而自己当时的突然造访令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另外,那个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应对月境问题的顾问”。
他极大可能是别的什么势力的合作者。
黑水省?阿瓦洲?戴蒙大陆?还是月境诸教?
虽然具体是什么势力,伊莱尔并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先前受辱的场子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原本他只打算动用大使馆的情报网,挖一挖芙拉洛有可能的黑料——毕竟他现在大摇大摆出现在圣树城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或者说,在他预料之中的是,因为圣树城反对芙拉洛铁腕统治的人太多,他的线人基本上不费吹灰之力便从橡木议会那里搞到了重要情报。
芙拉洛在世界之树的地下根系深处,有刻意隐藏什么东西。
地下根系?既然不是圣树城内部,那他完全可以亲自去搜证。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能够找到什么足以扳倒对方的证据,但好歹还是等他会白金城的以后,好好的恶心一下这位圣树公爵,并且,借此打击一下女皇派的人。
虽然坊间传闻艾琳女皇与圣树公爵虽然曾经情同母女,但在艾琳执意要回白金城以后,两人的关系便完全破裂了。
艾琳女皇为了完成戴蒙大陆的合约,拼命压榨翠玉省的耕地就是明证。
然而曾经在白金城复杂政治环境中打过滚的伊莱尔却是知道,真相完全不是这样的。
倒不如说,正是芙拉洛倾尽全力的支持,才让艾琳女皇顶住了由约克议长所代表的元老派,利用戴蒙大陆贸易协定所施加的压力。
如此看来,翠玉省不愧是女皇大人最为可靠的盟友。
因为犯错而被流放到这种蛮荒之地的伊莱尔,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打击女皇派盟友的机会。
兜兜转转许久,伊莱尔带着自己的卫士们,终于在根系深处找到了一个可疑的位置。
一扇由根须纠结而成的木门,上面闪烁着的翠绿符文。
而在门前,有一个被类似法术媒触插出的痕迹。
他的那些卫士告诉他,这个地方的术式好像被破坏过,能够轻易的穿过去。
“嗯……你们先进去吧,你,还有你,护在我的身边。”
伊莱尔对自己的那些卫士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回想起之前自己在森林里遇袭的情况,他又补充了一句:
“发现对我进行攻击的生物,直接杀掉不要留手……反正死人也可以作为证据。”
第四十八章:死去的死者
“看样子有人比我们先来了,还有谁知道这里?”
看着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根须门,威廉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乌木问道。
从先前开始就一副失神落魄模样的乌木察觉到了威廉投过来的目光。他无力的抬头看向了威廉,然后用近乎自言自语一般的语气虚弱的回答道:
“除了你,还有……自称早就知道这里的芙拉洛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应该是这样的……”
而一旁的芙拉洛立刻补充道:
“他做事的手脚不是很干净,被有心人发现也不算是甚么奇怪的事情。”
威廉微微点头。
无论乌木的思想有多接近活者,他本质都是一个亡灵无疑。即便这个亡灵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模拟生者的真实反应,让威廉先前没能看出端倪来,但他做事情时总归会缺乏一些生者的灵动。
“我先进去看看,有危险情况你要优先掩护这里的人离开。记住,尤其要保护好奈泽玛尔与伊利斯的安全。”
威廉回头对芙拉洛这么嘱咐了一句,下一秒,他便只留下了一道闪烁着电光的残影消失在了门口。
实际上,对于芙拉洛这样一位神域法师而言,他的这句提醒显得有些过于谨慎了。
所以,在愣了一秒以后,芙拉洛抱怨般的低声自语道:
“在把当我小孩子看吗……”
…………
“很好,很好……无论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件不小的丑闻了。”
在命令手下将十多名亡灵给当众处决以后,那些“人”终于愿意配合伊莱尔的要求了。
他们有序的集中在了营地中央的广场上,整齐的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还真不像是僵硬死板的亡灵,反倒是跟真人没什么两样。
说真的,若不是那些来自于“湮灭之塔”的卫士,能够轻易辨识亡者与生者的区别,伊莱尔可能还真察觉不出来它们的身份。
眼下,他看着那些表现得过于像人的亡灵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看样子自己这一次算是撞大运了。
或者说,芙拉洛那个傲慢的家伙这一次算是要倒大霉了——堂堂圣树公爵在圣树城的地下根系里私自豢养亡灵,这种事情听着都能够成为下一次元老院议会的议题。
翠玉省作为帝国的粮仓,为了防止这里的土地被污染,整个翠玉省境内对于亡灵魔法的研究与使用都是在法律上被禁止的。
这是开国皇帝泰拉一世在建国之初,写在了《帝国法典·翠玉卷》里的基础法律条款。即便考虑到了森精灵对于亡灵法术深入骨髓的痛恨,泰拉·瑞尔还是要求将这条法律写下,作为第一道在法理上的保障。
考虑到现如今还在黑水省不久前出现了大规模亡灵魔力潮汐的背景下——现在星辰议会都在商议要不要限制亡灵系法术的在星辰律法中所占的规模。这个节骨眼上,作为帝国粮仓的翠玉省,第一负责人若是被发现在进行不人道亡灵实验的话……
在翠玉省内部会激起森精灵的激烈反对,而到白金宫,则能作为元老派向女皇派施压的重要筹码。
虽然伊莱尔在来之前就知道这一趟肯定会有收获,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收获。此刻,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一趟他回白金城以后,那个赏罚分明的约克议长会给予他多大的奖励了。
要是能够顺理成章的将这个圣树公爵给扳倒的话,说不定元老院御前议会的都能为他留下一张候补席的座位,届时他就能够真正意义上的踏入帝国权力中心的舞台了。
想到这里,伊莱尔不由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呢,帝国的狗!”
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伊莱尔的幻想。
那是一个身材魁伟,浑身肌肉虬结的森精灵。
他缓缓放下了自己的双手,站了起来,怒目直视着伊莱尔的双眼。
盘绕在他手臂上的多条毒蛇纹身化作了实体,它们吐着信子舞动在了他的身旁,发出嘶嘶的声音。
“不好意思?”
伊莱尔稍稍偏过头,装作好像刚刚没有听清的模样。
“我问你在笑什么呢,帝国的狗。”
那个魁梧的森精灵亡灵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更多的刺青化作成了毒蛇,从他的袖口、衣领以及裤腿处爬出来。
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伊莱尔有一些眼熟。好像是一个崇拜毒蛇图腾的部族族长,因为拒绝履行让手下加入“狂猎”部队的要求而被芙拉洛除以极刑。
想不到他的尸体与灵魂却是被那个女人拿来做成了高阶亡灵生物。
“还真是难得啊,作为一个亡灵,居然能搭载这么强的知性,还能驱使那些大灵。我曾在白金法环见过的那些亡灵法师都做不到这个程度,你们主人芙拉洛这么厉害的吗?”
伊莱尔如此道。
一般来说,能够让被唤醒的亡灵能说出几句逻辑稍微清晰一点的话,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像这种看上去跟活着时没什么区别的亡灵,说它们是奇迹都不足为过——天知道那位女公爵在这方面的研究走得有多远。
不过她走得越远,便说明她犯下的错误就越大,这却是伊莱尔乐于看到的。
“你在说我是谁的奴隶?!”
在伊莱尔的那番话说出口以后,那个主动站出来的魁梧森精灵就好像被点燃的炸药桶一般,直接怒吼着操纵那些的毒蛇,从不同的方向朝眼前的那个人类袭去。
伊莱尔看着那十多条嘴里滴着致命毒液的毒蛇朝自己袭来,却是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护卫在他周围的两个黑袍人稍稍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些毒蛇,然后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另外的动作,从四面八方向伊莱尔攻击过来的毒蛇便在同一时间“咔嚓”一声,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削去了脑袋。
十多个三角形的毒蛇脑袋,还没落地便化作光点消失。而那些无首的蛇身也垂倒在地,接着好似被引燃的引信一般飞快的消散褪去。
“我难道说错什么了吗?你不是那位公爵大人转换而成的亡灵?”
伊莱尔奇怪的问道,随即他接着道:
“啊,你不用回答。”
那个魁梧森精灵亡灵张开了嘴,看起来好像是想解释一些什么,亦或者只是想再骂上几句什么……然后,他的脑袋也好似先前的那些蛇头一般飞了起来。
“因为你已经死了。”
伊莱尔说完,似是有些遗憾一般环顾四周剩下的森精灵,脸上带着三分哀伤七分愉悦的说道:
“劝诫一句,你们剩下的还是别尝试攻击我了,他们可不会察言观色这么复杂的事情。”
那个家伙的脑袋被这么轻飘飘的斩下,令剩下的那些亡灵们不由发出了一阵惊呼。这却是让伊莱尔发出了跟自己刚刚找到这里时一样的感慨:
“亡灵居然还会因为同伴的死而感到恐惧与悲伤,这倒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说实话……这真是亡灵魔法能做到的事情吗?就算是,做出这种效果的人,又是出于怎样的心态呢?他有些想不通那个女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细想这种问题的时候。
证据,他已经是得到了,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应该怎么将这里的证据给带出去。
思索了片刻以后,他看着广场上幸存的三十多人,稍微物色了一会儿,指向了其中看起来年龄最小的那个少年,指挥身边的护卫道:
“你去把那个孩子带过来。”
他不可能将这里所有的人作为证据带走,因此找个容易控制的带回白金省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剩下的……”
伊莱尔看着剩下的那些,如人类反应别无二致,正在瑟瑟发抖的亡灵,不由感到一阵恶心。
虽然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提出过“恐怖谷”的理论,但对于这种看上去极为像人,却又不是人的东西,人们感到的心态还是十分接近的。
再加上销毁自己来过这里的证据的需要……
“剩下的全部净化了吧……也算做一件好事。”
思索了片刻,伊莱尔得出了这个结论。
跟随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卫士在接到命令以后,同时将目光转向了蹲坐在地上的亡灵们——他们好像随时会发动攻击,然后……
“月境魔物?”
先是一道闪烁的电光,随即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伊莱尔的身边。
是他先前在骨白宫大殿见到过的那个男人,那个被公爵称为顾问的风暴省人。
所有的“湮灭之塔”卫士都将目光转向了这个不速之客。并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进入了最高规格的战斗状态……那是伊莱尔从未见过的状态。
然而对方完全没有在意,他先是看了看不远处的几团人形灰烬,然后又看向了刚刚被斩下了脑袋的那个亡灵——随即,他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
“你一共杀掉了十二个这里的人?”
那人看着他用低沉的语调的问道。
“亡灵而……”
“已”字没有说出口之前,那人直接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左脸上将他扇飞了约十多米远——能停下了还是因为恰好撞上了大厅里一根凸出的根系上。
“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那个不速之客看着险些直接进入休克状态的伊莱尔说道。
“你……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
感觉自己头昏脑涨,下巴脱臼的伊莱尔艰难而高昂的回问道。
“我给他们下的指令是,杀死一切攻击我的东西。只要是输入给他们的命令,就连我都没办法撤销掉。”
“所以,你死定了,陌生人。”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话,威廉环顾着那些已经将他团团围住的护卫,突然一下来了兴趣。
在他以太域的感知里,这些家伙不是魔法咏唱者,不是权柄者,也不是什么其他的超凡力量拥有者。相比于现实人类能够利用的超凡力量,他们身上的力量波动更接近月境存在。
但他们却又毫无疑问的是现世的人类,甚至都不是与月境存在签订了契约的唤魔者。
这就类似于……人造的月境能力者?
威廉有听蕾梅黛丝说过,帝国建立的“湮灭之塔”与“葬魔机关”两个组织,对于月境的本质进行了极为深入的研究,并且据说真的获得了突破性的成就。
所以眼前这几个家伙就是所谓的“成就”之一?
想到这里,威廉没有握法术媒触的那只手直接抽出了“审判二”。
人造月境存在,会害怕天然反月境武器吗?
第四十九章:那一边
就结果而言,这些疑似是人造月境魔物的东西,同样能够被审判武装给彻底杀死。
短暂的战斗结束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的威廉看着满地的尸体将审判二收回了储物空间。
他弯腰轻轻的拨开了盖在了尸体上的兜帽,然后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尸体脸上的皮肤,看起来好似被融化后又被凝固的彩色玻璃,流溢着好似浮在水面的油膜一般的色采。而五官……他的眼与嘴被紧密的针线给缝死,而他的耳与鼻则是被铅灰色的金属所浇灌封死,配合着那油膜般色彩的皮肤,看起来让人不由感到异样的不适感。
威廉先前与他们的对战的时候,有注意到在他们兜帽下是有如万花筒一般在不断变幻着色彩——那看起来就好似倒映着月境波橘云诡的绚烂天空。
因为起源于虚无缥缈的思绪,而并非是被坚实的物质构造而成,几乎所有的月境魔物身上都会有着不断变化的特征(铁心寡妇及其眷族除外,它们的特征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发生变化),从这一点来看他们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月境魔物。
然而在先前的那场短暂的战斗里,威廉发现对方在使用法术在与自己对敌。
虽然月境魔物会使用魔法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被唤魔者召唤至现世的月境魔物,因为与宿主意识相连,一些低级魔物会从宿主的以太域里学会一些魔法知识作为自己力量的补充。
但对方先前使用的法术,却是威廉使用的现代魔法大相径庭。
虽然不能理解,但是他却是见过。
并非是基于现代魔法基盘而编织出来的逻辑术式,而是天马行空、狂放不羁,很多时候表现得徒有其表,就跟抽象画一般很难把握施法者意图的诡异魔法——就跟先前威廉击败的那个塔克玛教团成员所使用的魔法一样。
当时那个塔克玛教团的成员曾经告诉他,这才是魔法的真正形态。过去整个现世的魔法师们所探索出来的逻辑魔法,从一开始就是走错了的断头路。
这些东西莫不是帝国依照塔克玛教团的某些理论,而搞出来的所谓“正确魔法”?
“喂,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威廉转头看向了被他绑在树根上的帝国大使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浑身止不住打颤的伊莱尔哆嗦着问道。
原本他同样打算问对方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看到对方的眼神以后,他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改了说辞。
究竟是怎样的怪物啊……一个照面就将那些来自湮灭之塔的护卫给全部杀掉了,即便是那个不知实力深浅,但号称在骨白神殿里号称无敌的芙拉洛公爵,都不可能这么轻描淡写的做到才是。
圣树城还有这个等级的强者存在?
而且好像还跟圣树公爵是盟友……那个女人不会是真打算谋反吧?
正当伊莱尔因为震惊与恐惧,脑海里飞速胡思乱想的时候,威廉走到了他的身前板着脸再一次问道:
“我问你,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听出了对方语气中不耐烦的情绪,伊莱尔立刻回答道:
“他们是湮灭之塔的修士。”
说完以后,见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立马继续补充道:
“湮灭之塔是帝国专司月境研究的组织,原本曾经也在星辰议会有着永久席位,但因为一些原因独立出去了……这些历史暂且不谈,简单来说,湮灭之塔的的修士们有着帝国特许的对于月境探索权。同时他们跟圣灵教会下辖的葬魔机关一样,是帝国对抗月境威胁的主要武装力量,负责在阴影里保护帝国公民不受月境魔物的伤害……”
这话说得他们自己信吗?搞得跟在世界之壳上凿开了二十四个月境裂隙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威廉嗤之以鼻,随即指着身后的那些尸体道:
“研究月境?保护帝国公民?就凭这种智商不如元素侍灵的东西?”
对于威廉的问题,对方继续解释道:
“既然先前圣树公爵说您是处理月境问题的专家,那您一定清楚接触月境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为了防止在研习月境知识时被蛊惑污染,那些修士都会进行一种被称为‘预处理’的防备工作。具体是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最后‘预处理’失败但又获得了力量的修士,会被作为强力而可靠的保镖,被帝国的贵族或者有门路商人雇佣。”
这些人都是失败者,是在“预处理”中被淘汰下来的人,他们的人格被洗刷成了空白,但肉身却成了类似傀儡一般可以通过特殊方式操控的强力武器。
伊莱尔如此道。
在听到“预处理”这个词的时候,威廉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刚刚看到的那张脸。皮肤被月境力量所侵蚀融化,眼嘴被缝死,耳鼻被封死……
是通过破坏感官的方式,降低月境对于凡人的心智影响么?
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平复下自己心情的威廉打算之后再去深入了解一下那个“湮灭之塔”。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所以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威廉回到了自己当下更迫切需要了解问题上。
“我是因为……”
“不要在我面前尝试说谎,也不要想着耍小聪明。像先前那样用蹩脚的方法来试探我的身份的事情……再来一次我可就不会这么有耐心了。”
在对方开口之前,威廉如此提醒道。
先前对方故意提起芙拉洛在大殿上说他是“处理月境问题的专家”的事情,就是想要套他的话,这点小伎俩威廉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伊莱尔满头大汗的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在白金城政坛摸爬滚打多年的政客,他自然明白在对方有着绝对力量压制并且很乐意打破游戏规则的情况下,自己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所以,把他自己来这里的前因后果,以及一路上的见闻都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强者听。
但与此同时,他没有说半点自己的心路历程,而是尽可能用客观的态度描述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真话,但不说心里话,这便是在强者面前安身立命的最稳妥方法。
威廉在听完了对方的讲述以后,不由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因为一些疏忽,然后就令事情恶化了?
他再回看了一眼被眼前这个人给干掉的十多个亡灵,回想起了先前芙拉洛所说的,一旦它们真的死在了当前的这个时间线上,那便意味着它们的存在固定成了当前的历史真相。
这样会引发眼下两条时间线之间的矛盾,最终使破碎的时间加快愈合。
想到这里,威廉又看了两眼那个帝国大使,心想这人莫不是被饥腐女士所操纵用来加速这一切的棋子之一?
一旁的伊利斯被威廉这两眼给看得遍体生寒。
“你究竟闯了什么货……之后等芙拉洛跟你好好说清楚吧。这里的人应该有跟你说过,他们都是为了反抗她才汇聚到一起的吧?你怎么就不问清楚再动手呢?”
又过了半晌,威廉抱怨着说道。
他这么说,是因为听到了有脚步声从身后的不远处传来。
想必是芙拉洛她们过来了。
威廉转过身,向着大厅点亮了手中的法术媒触示意自己在这里。
接着,威廉感觉自己胸前佩戴的配饰一热,瞬间魔力屏障在他的面前张开了。
数发带着银色流光箭矢在屏障被撞得粉碎,随即是数个威力不小的术式砸在了屏障上,震得树洞里一阵震颤。
虽然完全没能破防,但威廉还是被这么突如其来的攻击给搞得有些懵,他立马使用了【照明】与【鹰眼术】两个术式。
整个大树洞内部被照得亮如白昼,然后,威廉看到了……戴着兽骨王冠的芙拉洛正举起自己法术媒触吟唱着大法术。而在她的身边,奈泽玛尔半跪在地,抬起了手中的弩箭正在向自己射击。
只是,威廉在见到此场景以后,并没有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或者别被误会之类的情绪。
因为在【鹰眼术】的加持下,他甚至看到了“芙拉洛”与“奈泽玛尔”的脸上,因为腐烂而露出来的牙床。
想到这里,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威廉转头看向了一旁那些还活下来的森精灵反抗军。
这一次,【生命探测】显示他们都是活人。
第五十章:这一边
法术爆炸掀起的烟尘遮蔽了双方的视线。
随即,一股劲风刮过,好似利刃划开纸张一般地将浓郁的烟尘利落的切开成两半。
“奈泽玛尔”混身缭绕着旋风出现在了被划开的烟幕前,烟幕的边缘如同被划开的纸张般自行翻卷了起来。
她长满了苔藓与疮疤的手紧握着银色的破邪细剑,阵阵白烟从手掌上“嘶嘶”地泛起。
“那个人……好像跑掉了。”
她的语气平静,听起来就好像是放跑了一只蚊子。
头戴鹿角冠的“芙拉洛”走到了与她并肩的位置道:
“保持警惕,说不定还藏在这附近。”
但很明显奈泽玛尔不是这么认为的。白银细剑“锵”地一声归鞘,她径直走到了被捆在根须上的伊莱尔面前,闭上眼开始吟唱起了咒文。
最后一节吟唱结束,她的周围亮起了翻滚着的翠绿色符文旋涡。
“我能肯定对方已经不在这里了。”
直到这时,她才如此解释道。
符文亮起,那些根须逐渐蠕动着松开,将那个帝国大使从约两米高的地方给抛了下来。
“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伊莱尔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抱怨着对方的动作太过粗暴了。
对此,奈泽玛尔则是快步走上了前去,直接用靴子将他给挑翻了过来。
“你他妈……”
“刚刚那个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没有理睬对方的脱口而出的咒骂,奈泽玛尔直接问道。
此刻,她的身上正因为刚刚使用过生命系法术,不断有类似灼伤的痕迹显现。但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那并非是依靠自己的意志忍耐下来而显得没有变化,而是好像无痛症患者一般,完全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男人?什么男人?”
伊莱尔奇怪的问道。
“就是……”
奈泽玛尔开口想说一些什么,然而只是说出两个字,她的表情便陷入了一阵僵硬之中。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好像在使劲回忆着一个已经被遗忘的梦境。犹豫了许久,她最终放下了自己抬起的手,表情恢复了先前的冷漠,或者说麻木也没错。
“看样子,你找到了这个地下的反抗据点。”
如同拙劣的话剧演员一般,她用机械的语调说道。
“所以这样我们的交易就算谈妥了?我帮你们找到这里,你们把那个盲眼的女孩交还给我。”
“伊莱尔”从地上爬了起来,咧开了他开裂的嘴角,展露出了一个好似阴谋得逞般的笑容。
“但我先前应该有说过,不要造成不必要的杀戮对吧?”
半边脸庞已是狰狞骸骨的“芙拉洛”走了过来,她指着不远处满地的尸骸,有些不满的说道。
“难道你要指望我连反抗都不能有吗?我倒是想跟他们好好商量,但他们在看到我的瞬间就直接动手了……我这可是正当防卫,你们说是吧?”
说着,伊莱尔看着幸存的那些森精灵,张开了爬满了蛆虫的嘴,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
那些蹲在原地瑟瑟发抖的森精灵们顿时往后缩了缩脖子,这却是让伊莱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么怕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他有些郁闷的说道。
芙拉洛并没有理睬那些人,而是向身后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随即浑身被捆绑住的乌木被押解上来了。
“好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摆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芙拉洛转身看向那个男人问道。
被押解上来的乌木表情显得十分的疲惫,大概一个正常人在疯人院里待久了,有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疯了还是世界疯了时,便会是这幅表情。
“我不太懂你究竟想‘证明’些什么。”
乌木麻木的说。
“你利用自己的圣树大母聆听者的身份窝藏我宣判了死刑的犯人的事情。”
“芙拉洛”如此说道。
“我只是在尽可能的拯救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他无力的回答道。
“所以,你是想以这种方式挑战圣树城的秩序吗?”
“圣树城?”
乌木闻言抬起了头来,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苦笑。
“死树城还差不多吧……”
“这就是你的回答?”
芙拉洛皱着眉头问道。
“反正无论我怎样指出事情的真相,你都不会相信不是吗?”
被架在了这位亡灵公爵面前的乌木如此回答。
接着,他就好似终于忍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如连珠炮一般的说道:
“还是说,你想再听一遍真相?真相就是,其实你们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其实你们留下来的那些历史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其实你们所信仰的圣树大母只是一个死去的尸体……但无论我说多少次,你们只会装作没有听见,然后继续自己那滑稽的扮演。假装自己还活着,假装自己还是正常人,假装现在你们还真的在瑞文伍德,而不是某个上位存在所创造出来的幻境,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里。”
“但我说的这些东西,你们真的能听得见吗?”
“芙拉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手中的法术媒触。过了半晌,她有些茫然的看向了一旁的“奈泽玛尔”问道:
“他刚刚说的那些东西,你听懂了吗?”
…………
待到烟雾散去,吟唱起非致命法术打算进行反击的威廉,却是看到了芙拉洛一行人正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
好像刚刚的那一切都只是幻觉——她们没有腐烂的面孔以及外露的牙床,也没有莫名其妙的攻击意图。
威廉转头看向了先前的那些森精灵,这一次在【生命探测】的视野里,自己已经看不到那些人的轮廓了。
这……
以他那顶到满格的意志值,他不觉得刚刚看到的会是幻术所编织出来的场景。就算是噩梦之主本人亲自对他施加幻术,都不会到这种真实的程度。
换而言之,自己之前所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场景……
所以……刚刚是跳跃时间线了吗?
想到这里,他熄灭了手中的术式,然后反手将被绑在树根上的那个帝国大使给放了下来。
“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伊莱尔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两圈,随后一言不发的趴在地上——他没敢作声。
“老实趴在这里。”
留下这一句话,威廉走到了后来的那一行人面前。
“刚刚是有人偷袭吗?我看到了您的魔力屏障被激活了。”
奈泽玛尔一边回头警惕着身后,一边小心的问道。
先前她看得很清楚,审判长大人是在冲着她们这边的方向吟唱法术。
“你们刚刚一直都在这边吗?”
威廉开口问道。
“我不太清楚您说的‘一直都在这边’是指什么意思。但我们刚刚是依照乌木先生的指引一路过来的,在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所以刚刚是怎么回事,审判长先生?”
奈泽玛尔立刻回答道。
而一旁的芙拉洛却是好像猜到了威廉的意思,立马开口问道:
“您难不成,刚刚去往‘另一边’了?”
威廉缓缓点了点头。
“大概只待了几分钟,然后就回来了。对了,跟我一起去往了另一边的,还有这个家伙。”
威廉说着指了指正趴在地上装尸体的伊莱尔。
“您在另一边,有看到了什么吗?”
看着四周尚未消退的尘埃,芙拉洛小心的问道。
“我看到了你们……当然,是看起来状态不很好的你们。”
威廉斟酌着用词回答。
芙拉洛一听便明白了大致是什么意思,于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了,她随即将目光转向了伊莱尔。
“您说他刚刚与您一起去往的‘另一侧’?”
她指着好似在装死的伊莱尔询问道。
威廉点头,但在他开口准备描述先前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之前,一旁的伊利斯却是突然从奈泽玛尔的手臂下钻了出来。
她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睛,盯着趴在地上的伊莱尔开口道:
“审判长阁下……请允许我纠正一点,不是他跟着您一同去往的另一侧,而是您跟着他一同去往的另一侧。”
倒映在神之眼中的世界,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就好似你无法向盲眼的之人形容何谓色彩一般。因此,将时间形容成丝线仅仅只是一种比喻。此刻,伊利斯的眼中,时间的丝线在这个帝国大使的身上,就好像被解开的绳子一样被分成了两节,并且在缓慢的重新编织在一起。
或者说,两个可能性的影子正在不断地重合。
换而言之,先前他个人的时间,被某种力量给打破成了两个部分,而现在正在缓慢的重新愈合。
至于是什么力量打破的时间,考虑到对方先前所做的事情……
“也就是说……杀死那些穿越到我们时间线上的亡灵,可以在一定程度打破时间,去往另一个时间线?”
听完伊利斯的描述以后,威廉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伊利斯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疑惑的继续道:
“虽然这么说,但应该只有他一个人能暂时跳跃到另一条时间线才对。只是不知为何,在他旁边的您也一同过去了。我不太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最起码在您身上的时间是完好无损的。或者说,我甚至都很怀疑是不是有东西能够破坏它。”
在她的视界里,如果是正常人身上有关于时间的意象是纤细的丝线的话,那么在这位审判长身上,她所能看到的时间意象……差不多是类似于船只用于抛锚的粗大麻绳了。
第五十一章:遥远
最后的解决方案,还是将这些人全部都给扣押了下来。
“他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但我依旧不明白,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保持住这种程度的知性的?”
在将所有人都控制下来的以后,芙拉洛疑惑的问道。
亡灵魔法依靠着记忆推动,是死去之后的回音,亦或者说,是铭刻在时间上的残响。能够唤醒多少记忆,直接决定了一个亡灵法师能力的强弱。然而,即便是最强的亡灵法师,也无法创造出如眼前这般近似于复活状态的亡灵。
“他们的自我意识近乎活人……除了不承认自己已经死了这点。”
帮助看管幸存者的奈泽玛尔在一旁补充道。
说着,这两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威廉,好像期待能够从他这里获得答案。
作为现世理论上最强的亡灵系魔法咏唱者,如果连他都无法解答这个问题的话,恐怕不会有人知晓问题的答案了。
“这个事情待会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关于这些人的处置问题。”
对于她们期待的目光,威廉只能生硬的将话题给转移开。
因为他也不知道饥腐女士究竟是怎样做到这点的。
在亡灵魔法中有一则铁律,即:施法者也许能够召唤出强于尸体生前实力的亡灵,但却无法还原出与尸体生前完全一致的亡灵。
亡灵魔法的本质在于唤醒记忆,但记忆本身又是一种暧昧的东西,记忆与真相之间往往有着极为巨大的差别——所有的传说与历史都是在一定程度上被扭曲与夸大的记忆,因此越是在古老的尸骸身上,越是能够唤起醒夸张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亡灵法师们,对于新鲜死亡的尸体并不太感兴趣,反而会热衷于收集更古老尸骸的原故。没有历史与传说的加成,那些新鲜尸体的上限不会超过死者生前的实力。
而眼前这些森精灵的亡灵们,却是打破了这个铁律。它们不但有着与常人相差无几的知性,就连实力也跟“生前”一模一样,甚至能够以无魂之身,使役那些铭刻在皮肤上的野兽大灵。
威廉只能暂时认为这是卡米拉某种力量的体现,虽然他也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哪项权能对应了这个现象。
但仅仅是先前在另一个时间线上的惊鸿一瞥就能够看出来,那个真正诞生了“饥腐女士”的时间线,应该是由一群亡灵们自导自演所构成的,一个纯粹是“亡者国度”的瑞文伍德。
数以十万记的亡者们,在那里假装自己还没有死去,扮演着舞台上的角色,与当前的这个时间线维持着同步。
“也……也是。”
芙拉洛看着威廉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没有敢质疑他的话。然而在她疑惑地环顾了几圈以后,不由地问道:
“所以究竟要怎么处置呢?”
自己先前提出的,将他们都送去奥西斯之墟或者极北永夜之地的提议都已经被威廉给否定了。
“将它们都送到月境去。”
威廉简短的回答道。
“月境?!”
对于这个提议,芙拉洛直接惊出了声。
“月境的时间概念跟现世不同……”
“但这样做的话,岂不是要跟那些月境领主或者虚无君王们做交易吗?”
一旦这些人被送进了那些高位月境存在的手里,会有什么下场就不是他们所能够掌控的了。
“不需要。”
但对方只是摇头回答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几颗苍蓝色的宝石抛向了半空中。
在芙拉洛疑惑的目光中,那几颗宝石在半空中勾勒出了由电光连接而成的连线,然后开启了一道通向未知区域的传送门。
“但假如不与月境的那些高位存在做交易,难道您打算将他们都送到月境的无主区域?那样的话,只要一时没留意,他们就会永远迷失在月境的风暴里,再也……”
突然响起的群鸦嘶鸣声盖住了她后面的话——刹那间,仿佛有成千上万只乌鸦从那个临时的传送门之中涌现而出,它们在树洞的天穹上汇聚成群,随即成千上万双血红的眼睛在那片阴云中睁开。
在场除了威廉与奈泽玛尔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护着脑袋了弯下了身子。
“我不需要与月境的高位存在作交易,最起码在这种小事情上不需要……”
威廉抬头看着那片充斥着不详与绝望气息的乌鸦阴云如此回答道。
随着他的话语,盘绕在了半空中的乌鸦们回旋着汇聚成了一道漆黑泛红的龙卷风,然后逐渐化作为了人形。
一个身材削瘦而高挑,皮肤好似溺死者般苍白的青年出现在了威廉的面前,他深深的行了一礼,随即恭敬的开口道:
“奉群鸦之父命令前来。吾主之主,此处可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
再一次看到这个青年,威廉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很高兴看到你回来了,但话说回来,现在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总不可能继续管你叫鸦羽先知吧?”
随着布莱克对于黑鸦望的掌握程度的逐渐加深,如今的这位群鸦之父已然可以如同那些虚无君王们一样,开始分出自己的权柄,制作类似于“魔将”的高位月境存在了。但因为完全由权柄所构成的魔将行为会过于忠于本性,布莱克重新召集了过去寒鸦所创建的组织“鸦群”,打算从中寻找能够且愿意升格为月境存在的人,以此控制权柄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简单来说,就是制造月境的权柄者。
而威廉在得知布莱克的打算以后,向他推荐了那位曾经与他一同去往了黑光城夺取灵魂碎片,并在之后被寒鸦所控制,最终被抛弃的那个鸦羽先知作为候选人。
在击败寒鸦回归现世以后,威廉曾去过科尔斯那座在海上沉寂了数百年岁月的王座查看。十分幸运,在那里他找到了那个鸦羽先知残破得难以修补的残魂。
而通过将其升格为月境高位存在,恰好能够拯救他那快要消散的灵魂。
“遥远,吾主之主。我的名字与权柄皆为遥远。”
被威廉与布莱克所救,名为“遥远”的魔将微微低头回答道。
过于遥远的距离会产生的绝望——并非只是物理意义上的遥远,而是隐含着能够看到目标与触不可及的概念在里面。
布莱克一共分出了三个权柄,“遥远”是他分出来最接近“绝望”概念本身的权柄,比“丧失”与“无助”更强大。
威廉闻言点了点头:
“遥远吗?难怪布莱克说,不会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任务了……芙拉洛,麻烦你配合一下这位先生的工作把那些人都转移过去,确保他们在事情结束之前待在绝对安全的地方。”
“啊?威廉大人,请稍等一下,您确定……”
一旁的芙拉洛直到这个时候,才敢说话。
这一方面是因为一个魔将级别的月境存在,就这么像串门一样来到了自己的城市,实在是有些挑战自己的常识;而另一方面……这个魔将好像还自称是月境灾祸的下属?
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您确定要把那些人交给他负责吗……这可是魔将级别的月境魔物啊,能信得过吗?”
芙拉洛走到了威廉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其实她的这番动作并不能掩饰什么,只是在向对方摆出自己警惕的姿态罢了。
“他是我这一边的人。”
对此,威廉只是简短的回答。
“我不太明白……”
芙拉洛依旧警惕的看着这个好似站在自己面前,但却有种仿佛自己永远都接触不到对方感觉的月境魔物。
“简单来说……”
遥远闻言直接转身看向了芙拉洛,然后极为礼貌的解释道:
“我与我的主人皆服务于审判长大人,他的意志即是我等的命运——即便他的意志是要将月境彻底覆灭,我们也在所不惜。”
“所以,我们可以开始该完成我们应尽的义务了吗,女士?”
被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情绪气息给震慑住,芙拉洛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她转过头,却看到威廉本人先行走向了那个闪烁着电光的传送门。
“威廉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她不由问道。在这个节骨眼上,难道他也要离开翠玉省?
在踏入传送门之前,威廉回答道:
“图书馆,关于时间线的问题,我需要去查一些资料。”
有关于在不同的历史之间跳跃的事情,威廉总觉得自己在过去好像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第五十二章:帮个小忙
“院长阁下,刚刚收到通知。第一批阿瓦洲的魔法通识教师预计会在本月底到访,这应该可以暂时缓解一下目前学院教师的短缺问题。当然,这只是理论上……”
“为什么说只是理论上?”
黑水奥法学院的学院长格林·戈登批注着文件,头也不抬的问道。
“一方面是他们的设备没办法一同送过来,现在破碎之海完全被帝国海军封锁了,走私船只是送人过来都已经很勉强。但更大的麻烦在于……我很怀疑学院的人对于高精灵族的接受程度,毕竟我们一直都是接受敌视高精灵教育长大的。说实话,我建议现在开始着手准备安保相关的事情。”
“你是说保护那些高精灵教师的人身安全?”
“不,我是指保护那些激进学生的人身安全。派来的教师据说是由传奇魔法级咏唱者带队,并且各系法师都有。他们的人身安全可完全轮不到我们来操心。”
格林手中的鹰羽笔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这位自己新提拔上来的秘书官,饶有兴趣的问道:
“怎么,对于那些高等精灵有意见的人也包括你吗?”
“我只是觉得太荒唐而已,让高等精灵负责我们魔法教育……您难道不觉得很危险吗,格林先生?”
秘书官似是怨气很大的回答道。
“有关于这点的话,我其实……”
格林表情微妙地点头,打算表示赞同。然而在下一个瞬间,他立马板起了脸,接着语气严肃的开始纠正对方在政治觉悟上的不成熟。
“无论怎么说……既然高等精灵在这魔法通识教育上比我们更具优势,那我们就应该好好学习他们的模式。再说,这也是上面指派下来的命令,坚决执行命令才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院长大人。上面怎么能做出这种决定呢,这不完全是在胡闹吗?”
“上面做出这个决定自有自己的深意,我们不能……”
“但那可是高等精灵啊。放任那些异族到我们的教室里,天知道他们除了魔法还会教什么……即便是高层宣布与阿瓦洲结盟,也不能这么直接将教育阵地交给那些尖耳朵吧?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女儿交给那些精灵教育。”
眼见自己没法制止住对方的口无遮拦,格林只能紧张地看向那人的身后,尽全力抑制住了脸上肌肉的痉挛。
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己身后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人,这位秘书官就像是在发泄自己长久以来的不满一般的说道:
“要我说,如今在魔法启蒙方面的政策,还不如过去由星辰议会负责的时候呢,那时候无论是筛选还是启蒙都要慎重与效率得多。哪像现在这样,要求所有年满十二周岁的孩子都进行检测,而且即便只是绿豆大小天赋的孩子都要求进行魔力启蒙——每周七天,每天二十四小时,现如今那些负责启蒙的法师连轴转都忙不过来……”
在格林那写满了“你可少说两句吧”的眼神里,那人忘我的继续道:
“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无非就是大家累点。但上面针对人手短缺的解决的办法,居然是向阿瓦洲寻求援手……也不想想阿瓦洲与帝国军事对立多少年了,听说这么多年来阿瓦洲的统治者还一直是同一个人。发酵了这么多年的仇恨,真以为开几次会签几张合约就能改变啊?玫瑰宫那边也太天真了吧,阿瓦洲那边派来的那些高精灵,真的会像他们宣传的那样,尽心尽责的完成魔法通识课程吗?”
这个年轻的秘书官说着,往后挪了挪椅子打算站起身,结果不小心的撞到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人身上。
“不好意思,听你们的对话有些入神了,我应该提前提醒一下的。”
那人十分礼貌的致歉道。
“没事没事,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您请坐吧。格林院长,我接下来要去一趟陌客座灯塔,您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帮忙捎去的?”
秘书官微笑着将座位让给了身后那位风暴人长相的魔法咏唱者,随即转身问向了不知为何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的学院长。
“没什么东西需要捎过去……不过你在完成灯塔那边的事情以后,剩下的工作都暂时都放一放,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但也别走远了,就在家里好好陪陪女儿,不然到时候有事找你也麻烦。”
那人收拢了手里的资料,发自内心的鞠躬感谢道:
“太感谢了,学院长,最近家里人一直都在抱怨我抽不出时间陪她们……嗨,自从之前那场亡灵潮起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都怪上面的那些老爷瞎折腾,您说是吧?”
他说着,回头看向那位新访客,如同获得认同般的问道。
“是啊,上面的人净喜欢瞎折腾。”
那人微笑着点头赞同。
对此,格林只差没有捂住脸。
你就非得要把那后半句话给说出来不可吗?
等到那位秘书官高兴的哼着小曲推开门离开以后,格林立马起身道:
“威廉大人,关于这个我可以解释……”
“那些事情待会再说,你先把‘门’给打开。”
在格林打算解释之前,这位来自于一千年前的神话,同时也是整个黑水沼泽地区真正意义上的“高层”抬起了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
“门?”
可能是话题的跨度太大,格林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疑惑的问道。
“去往‘逝者图书馆’的门,我之前为黑水奥法大学开启了直通传送门,钥匙不是交由你掌管吗?”
第一次,威廉的脸上露出了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好像比起先前那个秘书官在背后对他的埋汰,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件事情,才真正让他感到不快。
“啊啊啊,对,我这就‘开门’,请您稍等……”
格林闻言立刻的挽起了袖子,他手臂的内侧有着一个钥匙形状的发光符文。他将手指按在符文上,吟唱出了开启的咒文。
一道由雷光所构成的拱门展开在了旁边,威廉见此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踏步穿过了那扇拱门。而格林在一旁紧张的看着,一时间别说自己该干什么,就连手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愣着干什么?你也过来。”
门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格林闻言连忙跟了过去。由电光所构成的拱门在他穿过以后,立马黯淡消失在原地,就好似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漫天星光的巨大穹顶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装饰华丽繁复的图书馆里。他们都一言不发,一个是因为有要事在身暂时没心情,而另一人则是因为不敢说话。
从浩如烟海的文献集旁边路过,在双眼被缝合双手被捆绑住的“归档者”的引导下,两人踏着螺旋状的楼梯走上了图书馆的二楼。
直到这个时候,格林才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请问一下,您这次亲临奥法学院是有什么……”
“有些东西要来图书馆查一下,走由你保管的这个直通传送门能省不少时间。”
威廉轻轻拂过书架上闪烁着附魔光辉的书脊,如此回答。
随即他像是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随口问道:
“对了,关于新政策,是不是很多人都跟之前那人一样的态度?”
格林闻言,立刻将头甩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只是极个别少数的异见者。审判长大人请您放心……”
“说谎。”
威廉简短的打断了对方接下来的发言。
“要真是极个别的异见者,会在看到我以后继续毫无顾忌的发表不满的言论?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好糊弄啊?”
对方在察觉有陌生人全程听完了自己的发言以后,非但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好像是看到有听众一般,说得更起劲了。这说明对方说的那些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很多人的共识了。
“不敢不敢……我的意思是,虽然的确是有一些不满的言论,但在未来他们肯定是能够理解您这么做的用意的。”
对此,威廉却是嗤笑了一下道:
“未来?就先前那人的态度,我看不出两个月,整个系统就都要停摆了。”
对此,格林不敢回话。
威廉继续道:
“对了,你可别自作主张,回头把你的那位秘书官给撤职了。假如现在整体的风气是这样的话,那换什么人上来都是一样。虽然他们说我瞎折腾,但也别真的瞎折腾。”
“是……审判长大人。”
跟在威廉身后的学院长小心的回答道。
随即,威廉接着说道:
“不过也不要太担心,无论是你们对于高等精灵的信任度问题,还是目前学院魔法咏唱者不足的问题,应该在这一两个月内能够解决部分。而你要负责的,就是保证在这一两个月里,不要让那些人整出什么太大的乱子,能做到吗?”
“能做到。”
格林连忙点头回答道。
至于具体会怎么解决,威廉没有说,而对方也不敢问。两人再一次环绕螺旋楼梯,来到了图书馆第三层的门口。
“说起来,你好像之前没来过第三层?”
推开老旧陈腐的木板门,威廉随口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
“您有说过,第三层存放的都是传奇以及神域级的魔导书,另外还封印了许多月境魔物与强大的灵体,暂时不是我能踏足的地方……”
威廉“嗯”了一声,随后道:
“但今天是个例外。”
“为什么?”
原本应该感到高兴的格林,不知为何有些不安的问道。
“是这样的,在第三层的最深处,有一本名为《不被铭记的历史》的书。那本书里封印了禁忌贤者手下的魔将‘守密者’。因为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它在感知到我的气息以后,会不是很愿意现身,而它不出来,那本书也就没办法打开进行翻阅。”
威廉说着,就好似鼓励小辈一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所以呢,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等等,审判长大人您不会是指……”
格林顿时面如纸色。
“嗯,只是去到图书馆的最深处,帮忙把那本书打开就行了。”
第五十三章:秘密
格林颤颤巍巍的将手放在那本看起来足够当小桌板使的大书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感到紧张,不完全是因为这本书的封皮由疑似人皮材质缝制而成,也不完全是自己的手指触碰上去,能够感受到温暖的体温与细密的汗水,令他觉得这本书好像活着一般。
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审判长告知了他,在这本书里封印了一个魔将。
“守密者”,亦或者被称为“秘密”,它同时也是禁忌贤者座下曾经的第一魔将。
守密者以隐秘的历史记录为食,每当它知晓了一个罕为人知的秘密以后,便会追杀一切的知情者,销毁所有的记录,确保那个秘密永远只会由自己独享。
有传言说,任何窥伺它保管的那些秘密的人,它都会用极为残忍的手段将其折磨至死。现如今,许多有关于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后,而被恶魔所追杀的故事,都是源自于这位魔将的事迹。
而现在,审判长让他独自一人去翻开这本封印了“守密者”的书。
他觉得审判长是想让他死。
“放心吧,按照我说的步骤去翻阅那本书,问到答案就回来。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
在进门之前,审判长胸有成竹的向他保证道,说完还向他竖了一下大拇指以示鼓励。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格林还是不由怀疑这是不是某种审判席内部的特色处刑方式。
看着这本封皮由皮肤缝制而成的大书,格林不由再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自从他被赋予了“持匙人”的身份以后,便一直期待自己能够获得前往图书馆第三层借阅图书的权限。虽然前两层的那些书籍就已经足够他,乃至整个黑水奥法大学的教师们研究一辈子了……但假若有可能的话,谁又不希望自己能够进一步学习到更为深邃的魔道知识呢?
“算了,总得冒一些险吧……”
先前审判长大人向他承诺了,只要通过了这一次试炼,未来就会给予他图书馆第三层的借阅权。
传奇,乃至是神域的魔道知识此刻仿佛正在向他招手,那是过去的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所能达到的境界。
虽然在他们的文化里并没有“富贵险中求”的说法,但格林还是在深呼吸几次以后,抱着相类似的觉悟,咬牙着打开了那本书上的卡扣。
伴随着好似叹息般的呻吟声,被打开的书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不停地翻动着。
最终,书页停在了偏中央的一页泛黄纸张上,上面写密密麻麻的写满了黏稠的红色笔记。其中夹杂着花体的通用文、细长的精灵文、好似图腾的月境符号,以及楔形的奥西斯文……
没等格林细看上面的内容,一双被锁链所缠绕住的手猛的从书页里伸了出来,如钳子一般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肩膀。然后是一股下坠般的感觉在胃部升腾,回过神来以后,格林已经身处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是为了铭记,亦或者为了遗忘?”
一个刺耳的声音回响在了他的耳边,听起来就像在金属制品在摩擦大理石桌面。
不远处,被无数带着尖刺的铁链给结结实实绑在了黄铜立柱上的高大人影低,垂着脑袋问道。
“为了铭记……”
格林小心的依照威廉大人的嘱咐回答道。
随着一阵“哗哗哗”的铁链拖行之声,那个人影抬起头看向了他——虽然格林不清楚对方那被针线缝起来的眼睛究竟该如何“看”他,就好像他同样不清楚对方那被针线缝起来的嘴是如何发声的一般。
“有点意思……”
那人嘶哑着说道。
“你想令哪段理应被遗忘的记录,从历史的长河中重现?以及,你是否明白你将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永……永久的缄默将是我会为之付出的代价,至于我希望铭记的……”
格林一边咽着唾液一边紧张的说道。
“现世所有大规模时间破碎的记录。”
…………
虽然被封印在那里的魔将名为“守密者”,但威廉十分清楚对方是最热衷的其实是“泄密”。
禁忌贤者的权柄即是禁忌本身,而禁忌的本质则是不允许越过的边界。理所当然的,无法打破的禁忌毫无存在的价值。
正因如此,禁忌贤者手下的五大魔将——秘密、誓言、戒律、道德、秩序,皆会本能的追求自身反面。它们唯有将自己的状态维持在打破禁忌前的一刻,才能使发挥出自身最强的力量。
而具体到执掌着“秘密”权柄的魔将守密者,它所用以维持自己完整状态的方式,便是所谓的真相祭坛了——将自己知晓的秘密告之渴望知道真相的凡人,并在对方知晓了真相以后立刻将其杀死,以此确保自己的秘密不会真正泄露出去。
作为秘密的化身,守密者所知道的秘密浩如烟海,甚至相比起许多虚无君王都不逞多让。可以说,它一魔便占据了整个图书馆第三层约一半的信息量。
因此在一千年的月境危机末期,这个原本应该彻底消灭的月境存在,在考虑到它的潜在价值以后,审判席最终还是决定将其永久封印,留以后用——最起码在有关于它的任务线上,威廉是这么选的。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能够多出一本可搜集的书籍。
在穿越过来以后,威廉也曾经打算好好拷问一下这个魔将,从它那里多榨取一些有效的情报。
但结果却是令他大所失望——他完全没想到这家伙的嘴能有这么硬,无论自己怎样威胁拷打,都从他嘴里撬不出哪怕一丁点情报。
哪怕威廉表示自己愿意走上它的那个所谓“真相祭坛”,它也只是会摇头表示:“只要你不想死,那我也没办法杀了你,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做交易的。”
在威廉锲而不舍的尝试了好几次以后,对方只要感应到威廉出现在了周围,便会直接藏到封印最深处装死,怎么喊都不出声。
这把威廉给气得牙痒痒,却也无法奈何——人家铁了心不肯说,他又有什么办法?
此路不通,思来想去,威廉也只能想到换其他的人从它那打探秘密,然后自己再在最后一刻发动封印救下提问者的方法了。
不过说实话,其实威廉也并不太清楚对方会不会上当。至少以人类的视角来看,这种做法是愚蠢的。但对于那些诞生于概念的月境魔物来说,说不定还真想不到这一块……
因此,在看到“守密者”直接将格林拖到了书中以后,威廉悬着的心算是放下大半了。
…………
“有意思……”
被锁链绑在铜柱上“守密者”微笑着说道。
“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还是第一个希望了解这个的凡人。真是精神可嘉,当然,同时也显得贪得无厌。”
“所以呢?你是否能够告诉我?”
对此,格林麻着胆子反问道。
不能,不能,不能……
与此同时,在内心深处,他不断的祈祷着对方并不知道。这样的话,他所要冒的风险就小多了。
“你很幸运,我恰好的确知道一些记录。而且我敢肯定,用这些秘密换你这条命绝对是物超所值。”
淦……
格林强忍不让自己骂出声来。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在学院高领礼服的掩盖下,他的胸前挂着一个由本尊亲自赐福过的第八圣灵圣徽。
从那个圣徽上获得了些许的安全感,他开口道:
“你说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又是一阵锁链拖动的声音,守密者张开了双臂看向了虚幻的深邃天空。
“若是想要将时间大范围的破碎,必须是要有虚无君王与圣灵一级的存在发生巨大的变化。而据我所知道了解,历史上,在维克大陆上发生的此等变故一共有三次。第一次是‘欺月者’德穆歌的‘十二场胜利’,第二次是发生在瑞文伍德的‘母亲的诞生’,而第三次,则是你们称之为‘月境危机’的时期,围绕着‘月境灾祸’而引发的奇迹之胜。”
“请问,你想知道从哪段开始了解起?”
第五十四章:守密者
透过自己与圣徽之间的无形联系,威廉以格林的第一视角看到了那个被自己封印在书中的魔将“守密者”。
在看到这位老熟人的造型以后,威廉难以自制的笑了出来。
倒不是对方的造型好笑,搞笑的主要还是这个魔将本身。
在论坛里,这个执掌着“秘密”权柄的魔将,经常被玩家戏称为“泄密者”或者“告密者”。毕竟,在审判席所寻找的十二把审判武装中,有六把就是从它这里得知的位置,因此经常有玩家会调侃它是审判席的编外成员。
甚至还有人觉得,这货其实是禁忌贤者专门派出来给其他虚无君王使绊子的。毕竟,禁忌贤者同样也是一位对于直接入侵现世没有那么大兴趣虚无君王。
眼下,虽然“守密者”的眼鼻口都被密密麻麻的针线缝得十分严实,但威廉还是感觉自己能够从对方的脸上看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就是那种能够被同一种话术给骗两次的表情。
“所以凡人,你想从哪方面先听起呢?“
见格林一时间没有回话,它再一次问道。
相比起提问的人,它好像更为急切。
+让它从头说起+
威廉使用【灵魂之音】提醒道。
圣徽视野里的格林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他紧张的开口重复道:
“那就……从头开始说起吧。”
“嚯?还真是贪婪啊……让我想想,从头说起吗?”
“哗哗”的锁链拖动声不断响动,守密者在酝酿了一会儿以后开口道:
“光之境无限的可能性被现世的障壁所过滤,最终拧成单一的线性时间。你们利用周而复始的事物划分时间的刻度,又通过那些刻度锚定自己暧昧的记忆,最终书写成所谓的‘历史真相’,并且生活在了这种常识之中。
“当现世的障壁因为某些原因被打破,令光之境里更多的可能性涌入现世的时候,便会导致互相矛盾的‘历史真相’并行存在。而这,就是被你们命名为‘时间破碎’的现象了
“小规模的时间破碎可以说是数不胜数,说不定你自己也曾经有经历过,只是无法意识到。但涉及到整个大陆规模的时间破碎,就我所知道有这么三次……不过,在我被月境灾祸囚禁在这里的时间里,又多了几次也说不定。”
+让它说重点+
审判长的声音再次的在格林的灵魂深处响起,已然放弃了思考的他立刻鹦鹉学舌般的重复了这句话。
“说重点。”
正说在兴头上的守密者被格林的这番话给一下噎住了,它停下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凡人,接着有些不爽的说道:
“这么性急着去死吗?还是说你对于‘真相’的追求,已经渴望到如此境地了呢?”
格林没有做声,因为他知道在一位魔将的精神压力下,说的多错得多,还是安安心心把自己当做一个传声筒最稳妥。
也不知道格林那已经放弃了思考的空泛眼神,令对方产生了怎样的猜测,在短暂的沉默以后,它似是感叹般的继续道:
“好吧,如果你一定坚持的话……那就让我们跳过那些基础的部分直接说重点。那么,首先是第一个秘密,但在此之前……”
在守密者说出“秘密”一词的时候,一根冰凉的锁链好似蛇一般的攀上了格林的手臂上。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锁链便瞬间变得通红,好似烙铁一般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道锁链形状的烙印。
全程格林没有感到一丝的痛苦,只是没等他细看,那道盘绕的烙印便消失在了他的手臂上。就仿佛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一般,那根锁链也瞬间失去了支撑,“哗啦哗啦”的掉在了地上。
“守密的烙印已经打上。当我们的对话结束之际,你的灵魂便属于我了。”
守密者笑了笑,随即将锁链收回继续道:
“那么开始吧,第一个秘密……有关于德穆歌在与诸位虚无君王之间的赌局。
“虽然大多数凡人都觉得他是一个英雄,是历史上最伟大的赌徒。但实际上,他的每一次赌局都是靠作弊才赢的。他的眼睛连通着光之境,能够以更高的层次俯瞰时间的全貌。他每一次打赌,都是主动将虚无君王邀请到现世,利用祂们力量破碎现世的时间,再从无数时间线中找到自己能够获胜的可能性,以此一次次地欺骗了虚无君王。
“只可惜,最后一个与他打赌的是疯愚弄臣,也许是出于公平比试的心态,亦或者是祂看穿了他的把戏。总之,疯愚弄臣并没有让自己的本体降临于现世,而是制造了一个与凡人无异的分身降世。那个平庸的分身无法打破时间,这使得德穆歌同样无法利用自己的眼睛作弊,于是理所当然的输掉了最后的赌局,最终被撕碎了灵魂。”
虽然说,这个秘密对于眼下并没有直接帮助,但对于威廉而言,守密者这段话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如果对方的说法属实,那岂不是意味着在过去,虚无君王可以随意令自己的本体降临现世。
难道不会被世界之壳阻拦住吗?
另外,德穆歌那个能够与光之境相连的眼睛,怎么听着那么像【神之眼】呢?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从无数时间线中寻找出自己获胜的可能性,这怎么听着那么像……
没等威廉思考完,守密者继续开口道:
“那么第二个秘密……则是有关于那个将我封印在这里的讨厌鬼月境灾祸的。”
在威廉视角中的格林,不自觉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守密者扯起了嘴角,紧绷的缝合线也随之被拉开了几根。
“他与德穆歌一样,跨越了无数的失败的可能达成了自己成功的彼岸。但在期间,却从未出现过虚无君王降临现世,将时间破碎的这个大前提,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格林没有敢说话。
守密人并没有卖太久的关子,它直接说道:
“那是因为他存在的本身,便意味着对于现世时间的破坏……我记得在你们的创世的模型中,不是一直有着一个空缺吗?
“他就是空缺着的最后一位圣灵。以人类的身份存在,只是因为他还不够完整而已。”
第五十五章:破绽
“怎么样,是不是感到十分的颠覆?”
说完以后,守密者饶有兴趣的停了下来,试图在对方的脸上寻找震惊的表情。
对于权柄为“秘密”的月境魔物而言,打破“守密”禁忌的瞬间,便是它力量最为高涨的时刻。对方越是感到震惊,自己便能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
“所以,你的意思是威廉·凯恩就是失踪的第八位圣灵?”
格林脸上的表情先是略微的僵硬了一下,随后他用求证一般的语气确认道。
“是这样的,凡人。“
守密者略显得意的说道,此刻的它已经有些希望自己能够提前享用对方的灵魂了。
“但是……这不是常识吗?”
第一次,并非是得到了审判长的提示,而是出于自己本身的疑惑,格林如此说道。
“什么?”
…………
毕竟它一直被关在了那本书里,跟着我一同穿越了一千零八年的时间……
通过圣徽听到这里的威廉如此想到。
守密者对于时间的认知,就跟刚穿越过来的自己一样还停留在一千多年前。并不知道威廉·凯恩这个名字被瑞尔帝国给捧上了第八圣灵神坛的事情。
换而言之,它的所保存的这个秘密早就在一千多年的时光里失活了。
不过对方所说的这个秘密,倒确实能够给威廉带来一些启示。
自己过去作为玩家的特殊,对于那些高位的月境魔物来说,好像并非不知情,只是一直被祂们归结到了“第八圣灵”的能力范畴里。
他记得瓦尔克也曾说过,希望看到自己向祂展现更多的“可能性”。
按照威廉翻阅过的那些宗教书籍,第八圣灵“隐者”所象征的权柄,是隐匿在所有生灵心中的灵性,是对于未知事物的探索与好奇,以及创世背后的真正推手。
之前他倒没有太在意这些象征,毕竟每个宗教肯定都会将自己信仰的神明往狠的方向吹。但现如今看来,假如第八圣灵是基于玩家的特殊而存在的话,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自己也曾经思考过,假如他是穿越到了计算机里那个游戏世界的话,那必然是玩家打开了名为《终焉守望者》这款游戏,才使得这个世界得以存在。而这个世界的历史,最起码玩家整个游戏流程所体会到的那段时间线,确实是由自己的选择而塑造成的。
或者换个说法,假如认为游戏的开发者是七大圣灵的话,那么称呼玩家为第八圣灵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回想起来,自己过去完成的有关于第八圣灵起源的那个任务,本身就带有一些meta(注*)元素在里面——在任务最后,那个提出“第八圣灵理论”的学者,会暗示玩家便是隐藏在角色心灵中的“隐者”,本体身处于现世之外,分神“降临”在角色之中力挽狂澜。
“但穿越成自己的角色以后,我也没办法进行存档读档,调控制台……”
威廉嘀咕着,然而他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第八圣灵王座的本质吗?”
…………
“那个……能说最后的秘密了吗?”
看着不知为何好像大受打击的守密者,格林小心的问道。
“原来整个维克大陆上的人都知道了吗……”
守密者继续失神的喃喃自语,见对方好像依旧没有缓过神来,格林只得加大了声音再一次问道:
“守密者,呃……先生?有关于瑞文伍德那个母亲诞生的秘密,现在能够告诉我了吗?”
对方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了神来,它看着格林一脸警惕的问道:
“现如今,瑞文伍德还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对吧?而且,他们的信仰依旧是名为‘圣树大母’以及‘荒野之父’的旧神对吗?”
格林点了点头,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那就好……”
守密者看到对方点头,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那这个秘密还有着说的价值……凡人,你可知道在虚无君王之中,有着初生与再诞的区别?”
+直接点头+
原本打算询问那是什么意思的格林,下一秒便听到了审判长的声音在自己到灵魂中回响。
于是,他条件反射般的点了点头。
“跟你做交易倒是省时间……每一位再诞君王,在从凡人升格为虚无君王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自己的曾经存在过的历史彻底从现世中抹去,令那一段历史升华为自己的月境领域的一部分。
“这样,在时间线上祂们便会失去自己的弱点,成为彻底不死不灭的存在。而这也是在凡人的历史记录里,你很难找到有关于那些再诞君王们,曾经是凡人时行走于现世的痕迹。”
从先前失落情绪里恢复过来的守密者如此说道。
“但是饥腐女士卡米拉殿下却没有这么选择。也许是祂想提前布局日后对于现世‘训戒权’的争夺,又或许是祂的晋升仪式被做了手脚,让祂无法将那段时间带至月境……总而言之,最后的结局是两段时间线并行出现在了瑞文伍德,为现世的时间上留下了一道极为漫长的疤痕。让我想想,到我被封印的那个年代,已经持续了大概四千多年了吧。”
换句话说,至今已经持续了五千多年。
威廉想到,随即他使用【灵魂之音】,让格林继续提问。
“如此漫长的时间破碎就不会出现无法弥合的矛盾吗?”
格林鹦鹉学舌的问道。
“矛盾?也许有吧,但是饥腐女士殿下通过自己遗留下来的凡人身躯,也就是那个化作为‘世界之树’的尸体,影响了整个森精灵的传统,令他们一直停留在了狩猎文明的程度。没有大规模发展农业的需要,便不会出现精确的历法,而没有历法,他们对于时间的认知便会只来自于不可信的暧昧记忆。”
说到这里,守密者的脸上再次出现了僵硬的笑容。
“这样便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时间破碎而带来的混乱记录。”
只要没有历史记录,那便必然不会出现历史矛盾。
说到这里守密者嘿嘿笑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其中的一段时间,大概是你们能够认知到的时间线,森精灵们与森林和睦相处,掺杂着食尸的文化。而另一段,则是祂利用无数尸骸模仿而形成的时间线,无数亡灵假装自己还活着,与整座死寂的森林一同走向腐败。”
+问问它,在什么情况下这两个时间线会互相混淆+
威廉回忆起了自己先前对于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惊鸿一瞥。
对于这个问题,守密者却是提起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你知道森精灵在年老以后,会发生‘树化’的现象对吧?那你知道,那些树化的森精灵们,他们对于外界的感知是怎么样的吗?”
格林摇了摇头。
“那些森精灵会做梦。”
守密者回答道。
“什么意思?”
“在那个梦境里,他们身处在另一个瑞文伍德之中。饥腐女士殿下为那些衰老的灵魂灌注了虚假的记忆,令他们在另一边以新的身份开启另一次人生。”
+问它这跟两条时间线之间发生混淆有什么关系?+
格林立刻重复着审判长的问题道。
“倘若有人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可能是虚假的,那么他便有可能带着自己腐败的身体,进入到你们这边的时间里。如此,两段不同的时间便混淆了。”
…………
“灾祸!!!”
重新合上的那本厚重大书的瞬间,守密者愤怒的吼叫声戛然而止。
浑身冷汗的格林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胳膊,将他直接从书中给提出来的审判长,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呼吸。
“它刚刚说……”
“终有一天要将你的灵魂抢到手里。”
威廉帮他说完了后半句话。
在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以后,威廉便直接过去将这位黑水奥法学院的学院长给捞了出来。
发觉自己被耍的守密者立刻愤怒的大吼,它绝对会将格林的灵魂给抢回来之类的话。
怎么不向自己也放两句狠话呢?
格林张开嘴准备问些什么,一股炽热立马从自己的手臂上传来,先前消失的烙印再一次出现在了那里。
“守密烙印,守密人用这个标记自己未来要折磨的灵魂。”
威廉看着对方手臂上的那个铁链形状的烙印,如此说道。
听到他平静的语气,格林立刻急急的问道:
“那您能帮我将这个烙印给去掉吗?”
无论如何,自己的灵魂被一个魔将给惦记着,总归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对此,威廉摇了摇头。
“这个我做不到。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守密者没有能力从这本书里逃出来的,先前对方说那些狠话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但是……”
“月境的存在就是这样,一旦被它们给惦记上了,那就怎么都没办法摆脱掉。”
威廉说着,嘴角突然勾了起来。
“因此,真正摆脱它们的办法,就是将其存在给直接抹除掉。你放心吧,等我找回了对应着禁忌贤者的审判十一,我便会直接将对方的存在直接抹除。到那个时候,你手上的这个烙印自然也就消失了。”
威廉如此说道,但这话不单单是说给格林听的。
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饥腐女士将自己诞生的那个时间线留在了现世,的确是可以让祂直接将整个瑞文伍德地区直接拉入到自己的月境领域里,以此为契机开始对于整个现世的侵蚀。
但这同时,也让祂身为凡人时的历史暴露了出来,为祂不死不灭的存在本身留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这给了他一个能够重创,甚至是击杀虚无君王的可能。
“之前还头疼找不到方法阻止仪式,这方法不就来了吗?”
第五十六章:使臣
“请问您对于此项动议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我需要请你再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对于阿瓦洲的下阶段军事行动,需要圣树城方面的全力支持’?因为假如我的理解没有错的话,元老院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并没有在全力支持对阿瓦洲的远征事业。”
看着那个伸手将印有帝国元老院徽章的卷轴举在身前的使臣,端坐在枯荣王座上的芙拉洛,令自己的语气里带上了恰到火候的不满。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拦住了打算走过去接下卷轴的书记官,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大约是在五分钟前,也就是芙拉洛一行人从地下根系回来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白金城与圣树城之间的紧急传送法阵被启动了,一名带着元老院意志的使臣直接前往了骨白宫的大殿内,向作为翠玉省最高领导人的芙拉洛,宣读了元老院刚刚通过的一项动议。
随行见证的,还有一名圣灵教会的大主教,与一名星辰议会上议院的议员——此等高规格的阵容,足以见得元老院对于这个动议的重视。
动议宣读起来倒是充满了官僚主义所特有的冗长,但是宣读到最后,其表露的目的却是昭然若揭……
“您应该知道元老院的意思,芙拉洛殿下。”
使臣昂着头如此说道,他依旧平举着卷轴等对方接过它——在帝国的文化里,接下它便意味着接受。
“意思就是,如今我开放了天鹅港与绿水港两大港口给你们,同时维护两座大型传送门的运作,以及负责帝国三个军团的补给线,还不算是在全力以赴。那我有些好奇了,元老院方面还希望我能拿出怎样的态度来支援军团?”
对此,端坐在王座上的芙拉洛继续保持着不满的语气回答道。
听出了对方明显不打算接受的态度,使臣缓缓收回了手中烫有元老院金印的卷轴,将其小心收在了怀里,随后忍住了回头看的冲动。
他听到了身后那两位见证者的鼻息声——很明显,这两位大人物都对于圣树公爵的态度感到不满。
帝国元老院希望的东西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先前的动议里就已经说明了——为了减轻黑水省方向的边防压力,现需要将帝国的第七军团调回龙嵴山脉的隘口要塞,拱卫白金省的安全。
但这样一来,凭借剩下的两个军团以及教会的护教军,要攻下整个阿瓦洲的难度便会急剧上升。
这个时候,作为受帝国皇帝册封圣树公爵的芙拉洛·凯恩,该做什么不是很显而易见了吗?
难不成一定要在动议里明确提出来才肯履行自己的责任?
使臣一面抱怨着对方政治上的不成熟,一面提醒般的说道:
“根据我们最新收到的情报,阿瓦洲方面已经组织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那个影子女王不知为何,好像已经重新获得了整个高精灵议会的控制权,很有可能会先发制人先一步做出军事行动。在东线的海军舰队增援抵达之前,我们需要翠玉省履行当年向第八圣灵立下的誓言,向帝国展现自己的忠诚。”
这话就说得很明显了。
而芙拉洛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黑水省方面的形势变化远超出了他们的设想,为了维护白金省的防卫,元老院需要将战斗力最强的第七军团重新调回去拱卫贵族与皇室。
但因为先前远征阿瓦洲的政治宣传声势过大,艾琳女皇即便如今不愿意,此刻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因此,为了填补第七军团离开以后的战力空缺,元老院希望翠玉省能够为大局着想,动员军队参与远征。
尽管芙拉洛能够明白元老院的意思,但是……
那些家伙的脑子是让门给夹了吗?让森精灵组织军队?
离开瑞文伍德森林这个主场,森精灵军队无论是战斗力、士气、组织度还是持续作战能力,都可以说是整个大陆上倒数的存在。甚至可以说,被组织起来的森精灵能不能被称之为军队都有待商榷。
想到这里,芙拉洛将目光从眼前的那位使臣身上移开,看向了他身后的那两个“见证人”,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作为翠玉省之主,我当然会依照与我第八圣灵之间的契约,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为实现她理想中的世界而战。在这一点上,请绝对不要质疑我的忠诚。”
“啊……”
使臣与另外两位见证者,在听到这位圣树公爵预想之外的回答以后,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话。
毕竟这话说得有些太夸张了,就算是想表忠心也显得过犹不及,听起来倒更像是在阴阳怪气……
翠玉省以其独特的文化信仰着称,即便是芙拉洛这位“离经叛道”的圣树公爵上台以后,开始在境内推行帝国的圣灵教会信仰,大多数人也觉得那也是为了以此交换帝国给予她的支持,并不会觉得她是真心的相信那些东西。
就算是在圣灵教会高层内部,只将圣灵作为旗帜与工具也是大多数人的共识,除了虔诚之外一无所有的圣徒,是没可能在激烈的权力斗争中爬上高层。
本来就是当作口号随便说说的东西,你突然这么认真是干什么?
沉默了片刻,那位使臣开口道:
“所以公爵大人的意思是,愿意为帝国远征提供无上限的……”
“我很愿意提供帮助……但诸位应该也清楚,基于森精灵的文化传统,我们那些的……军队,一旦离开了瑞文伍德森林的境内,战斗力便会遭到极为巨大的削弱。实际上,我相信某些特殊的文化传统,同样会给那些盟友带来不少士气上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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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一帮有着食尸传统的盟友一同参加远征,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使臣闻言立刻解释道:
“在进攻阿瓦洲本土的这件事情上,考虑到森精灵一族林地作战的优势,帝国不需要您的军队直接参与渡海作战。但我们需要您保证在第七军团离开绿水港以后,能够接手那里的防卫工作。为阿瓦洲可能会存在的奇袭,做好迎击准备。”
芙拉洛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假如只是这点事情的话,元老院完全没必要摆出这等阵势向自己施压。
“就这样吗?”
她狐疑的问道。
“登陆作战不需要您的军队参与,但在我们攻下他们的城市以后,可能需要森精灵的军队作为预备队登岛。负责当地的治安维护,森精灵与高等精灵同根同源,元老院相信这样能减少很多的阻力。”
“那除此之外呢?”
芙拉洛继续问道,她的疑惑更浓重了。
接手被攻下的高精灵城市,甚至都不需要他们参与登陆作战,芙拉洛不相信帝国是来做慈善的。
直到这个时候,对方才真正说出了此行的来意。
“除此之外,我们需要公爵您来出手对付那位影子女王,围剿猎杀蕾梅黛丝·月影。”
所以说这才是他们的目的?希望森精灵出兵不过只是一个幌子,元老院真正希望的,是让自己一同为蕾梅黛丝可能会发动的奇袭,布下陷阱?
芙拉洛看着使臣身后的那个星辰议会上议院,以及圣灵教会大主教,不由心想。
那自己应该怎样回答?
是假意答应对方,等审判长回来以后,再将这个情报告诉他?自己里应外合,直接将挫败帝国的阴谋?
还是说,在这里直接拒绝,以此证明自己对于第八圣灵的忠诚?
+答应他+
没等芙拉洛想好自己该怎么回答,一个声音突兀地回响在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那是审判长的声音。
+我想搞清楚,为什么帝国这么会挑时间+
第五十七章:他们也没想太多
让书记官将元老院的卷轴接下以后,使臣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稍微回退了几步停了下来,好像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芙拉洛一边从书记官的手中拿过卷轴一边问道。
“到确认围猎蕾梅黛丝的计划开始之前,我与两位见证人都会一直在停留在圣树城。实际上,这两位大人届时会辅助您完成这项任务。”
这话倒是说得一点都不客气啊……
芙拉洛心想。
所谓停留在圣树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要监视自己的意思。既然能够参与到围猎到蕾梅黛丝这个等级的任务,那么随行两人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通常来说,这等实力强者,哪怕是为了减少自己的猜忌,也应该直接去往天鹅港或绿水港待命才是。
掌握着超凡力量的高位强者,独自发挥出来的破坏力不会输于一支小型军队。没有哪个统治者愿意让这种不稳定因素,待在自己的核心统治区里。至少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等地位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这么毫无动静的前来,更不可能不给商量机会的要求长期停留。
要知道一名神域,甚至只是传奇等级的魔法咏唱者,倘若愿意放下自己的身段,采取一击脱离的游击战术,能够为一座城市带来极为严重的破坏……当年由终焉守望者所开发出来,对抗虚无君王领域的袭扰战术,在后来的诸王时代与统一战争中,被各方势力开发升级,大规模运用。
战场上,往往是在双方魔法咏唱者互相渗透作战结束以后,才会开始军队之间正面战斗。亦或者,弱势的一方往往会因为补给线与后勤被破坏得一塌湖涂而直接落败。
这种情况,一直到星辰律法确立,强行规定了魔法咏唱者的法术对决必须遵守的条款,将普通注册法师的法术战变为了现代的骑士决斗,这才将超凡者们进行渗透作战的权力牢牢垄断在了帝国的手里。
帝国向一方诸侯的核心城市派遣高位魔法咏唱者,往往都具有强烈的政治意图,或者说,这就是一种极为直接的敲打手段。
思绪流转,芙拉洛语气不变的说道:
“加雷,安排一队狂猎卫士护送这几位贵客去帝国的大使馆,另外他们在这里有什么生活上的要求,一定要尽可能的满足。”
“不劳公爵大人麻烦了。”
芙拉洛说完后,没等一旁的书记官回话,那位使臣微微低头道:
“我们在来之前已经联系过这里的大使馆,相信在这里的大使们都已经将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尤其是尹来尔先生,约克议长还特意嘱咐我们询问一下他的工作进度,我们就不打扰了。”
但现在的尹来尔还在宫殿后面的房间里被绑着呢……
看着那三人离开的背影,芙拉洛强忍住了想要叹气冲动。
…………
一声好似镜子被打碎的声音,从大殿左侧原本空无一物空间传来。那里先是浮现出了细密的裂纹,随后寸寸崩裂,如琉璃一般精致而脆弱的伪装,在失去魔力的供给以后开始失效。随着虚假的光线消退,威廉·凯恩沉稳的身影在那里显露,就好像他已然在那里站着一个世纪一般。
“这几个人提出来的要求,倒是有点意思。”
他边说边向大殿的厚重大门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法术媒触,大门轰然紧闭,随即他转向王座继续道:
“他们好像有些清楚阿瓦洲接下来的目标,但感觉又不是完全知道。”
芙拉洛见状立刻从王座上起身,她走下了台阶。只是还没等她行礼,一股柔和的无形力量便立刻托住了她。
“以后只要不是在公众面前的正式场合,类似的礼仪就都免了吧,过去在终焉守望者内部就不讲这套……”
威廉稍稍抬起法术媒触如此说道。
芙拉洛点了点头,随即有些焦急地问道:
“所以您刚刚说的阿瓦洲军事行动是指?”
“对于绿水港的军事行动,如果要打通阿瓦洲与黑水沼泽地区的通商的话,那么绿水港就必须在我们的控制之下,这是阿瓦洲洲主与我之间的共识。”
既然不能指望翠玉省提供粮食供给,那就只能走海路从阿瓦洲进口,以此渡过今年的饥荒。但因为黑水沼泽地区缺乏优质的海港,离黑水省最近的绿水港,便成了目前他们的战略目标。
当然,另一方面,这也是蕾梅黛丝不希望让战争爆发在阿瓦洲的本土。
芙拉洛闻言,突然想起了威廉在没有揭示自己身份之前,向自己提出的唯一条件——关闭“天鹅港”与“绿水港”大型传送门。
原来就是在为这场战斗作准备吗?
既然已经站上了第八圣灵的这艘战船,芙拉洛对于绿水港的归属问题倒不是那么敏感,毕竟既然之能够租借给帝国军团,那之后借给第八圣灵的势力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在森精灵的文明程度能够完全从林子里走出来之前,那两座港口能提供给他们的收益完全不如维持它们的投入。
但是……
“您说帝国清楚阿瓦洲的目标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他们猜到高精灵会在最近发动突袭这点我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在尹苏城集结的舰队的消息的确很难隐瞒下来……但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肯定我们的目标是绿水港呢?”
威廉一边说着,一边有节奏的用手指敲打着手中的法术媒触。
“但帝国不是刚刚要将驻扎在绿水港的第七军团给全部撤回去吗?”
芙拉洛疑惑的问道。
假如帝国早就知道了阿瓦洲军队接下来的目标是绿水港,那怎么说都不可能这个时候将那个王牌军团调回拱卫白金省吧?
对此,威廉却是抬头看向了芙拉洛道:
“所以这就是关键所在了,还记得刚刚那个家伙希望你做什么吗?”
“与他们一同围猎蕾梅黛丝?”
芙拉洛皱了皱眉头问道。
威廉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选择留在了圣树城,而并非是让你跟他们一起去往前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芙拉洛摇头:
“我……不明白。”
威廉叹了口气道:
“在我先前已经与阿瓦洲之主已经商议好了,一旦她拿下了绿水港,她本人就会立刻来圣树城。”
甚至假如可能的话,她要将军队的指挥权下放给凤火城之主,自己独自一人前来。
因为之后可能会在圣树城爆发的激烈冲突里,蕾梅黛丝以及她手中的那柄武器,将会是反制饥腐女士的关键。
审判七,那把能够对饥饿与腐烂之主造成实质伤害的武器。
听到这里,芙拉洛一下子明白威廉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将围猎阿瓦洲洲主的位置,定在了圣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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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元老院才会故意先从绿水港撤军,这样既避免了这支王牌军团的损耗,又可以让蕾梅黛丝能在第一时间去往圣树城,落入围猎的陷阱里。
但是……
芙拉洛看着此刻一脸严肃的审判长,轻咳了一声问道:
“审判长大人,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元老院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么多?”
倘若元老院真算到了这一步,那岂不是就连审判长在瑞文伍德,以及饥腐女士打算在这里掀起大动静的事情,他们都一清二楚?
就为了杀一个蕾梅黛丝,至于要让整个瑞文伍德都作为代价吗?
再说了,假如对方都算到这一步了,难道还会将围杀蕾梅黛丝的任务押在一个立场存疑的圣树公爵上吗?
最起码,先前那个使臣给她带来的感觉不是那样的。她觉得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
威廉沉默了一会儿,一时间连他自己都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被迫害妄想了。
帝国元老院的那帮连打戴蒙大陆远征军都会吃瘪的家伙,看起来像是那种能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吗?
会不会自己真像芙拉洛说的那样,太过敏感了?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道:
“这样吧,在翠玉省境内的三座星辰灯塔,马上派你信得过的人去监视状态,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报告,算了,我让布来克派人过来好了……另外,麻烦好好‘说服’一下那个尹来尔,让他回大使馆为我们提供有那个使臣以及那两个见证人的情报。还有绿水港的传送门那里,你尽可能的拖慢一下第七军团撤军的速度……”
在做完了一系列“好过没有”的安排以后,威廉终于将话题给转了回来。
“关于阻止饥腐女士转变时间线的方面,我目前姑且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计划,但需要一些你的帮助。”
“什么帮助?”
芙拉洛问道。
“简单来说,是需要你来帮忙做个实验……
“我打算将另一个时间线‘你’调转到这一边来。”
第五十八章:陷阱
圣树城,帝国大使馆。
在一处被三重结界屏蔽,以任何寻常探测方法都找不到的密室里。先前从骨白宫回来的三人正端坐在一张简陋的石桌前。他们三人都一言不发,看起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气氛也逐渐变得凝重。
过了许久,先前那个使臣才轻轻的敲击桌子开口道:
“关于那个圣树公爵,你们是怎么看的?”
他说话的神态与语气不再似先前那般得体,倒不若说他这幅俾睨的模样,比起另外两人更像是一个上位者。
“强大……”
半晌,那个星辰议会的上议员才低沉的回答。
接着他继续道:
“令人恐怖的强大……先说好,假如我们最后的任务是需要与她在那座宫殿里对决的话,我是不会陪着你们发疯的。”
对于这个回答,那名使臣皱了皱眉道:
“我对魔法不太了解……但有那么夸张吗?”
那位上议员闻言叹了口气道:
“骨白宫与其说是一座宫殿,倒不如说是一座神殿。难以想象没有星辰议会的帮助,居然还有人能够制作出那种程度的魔法阵地……依托世界之树作为魔力源泉,她至少能够发挥出自己本身实力三倍的战斗力,加上各种提前铭刻好术式带来的灵活战术选择,想要在那座宫殿里击败她,最起码需要四个同等层次的战力。”
“换句话说,假如能够把蕾梅黛丝引到那座宫殿里,那她的赢面很大?”
使臣说着轻敲着桌面,视线扫过了两人。见两人都没有说话,他继续问道:
“我们这次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一旁的大主教清了清嗓子道:
“元老院方面的命令暂且就不说,蕾梅黛丝作为自审判席时代活到现在的人物。即便是她真的一步步按照最理想情况踏入了陷阱里,我想最终的胜算大概也只有三成左右。”
想要围杀一名审判席的成员,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换句话说,假如没有追加战力的增援,想不下场就让她们两人拼个两败俱伤的可能性……极低。而且说实话,以我对于圣树公爵的了解,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一个像她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对于帝国极为忠诚的人。如果指望她,怕不是转手就被她给卖了。”
大主教边说边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之前那个女人大义凛然的说着自己绝对忠于自己与第八圣灵的契约的虚伪模样,着实恶心到他了——明明是因为在翠玉省境内缺乏支持,才被迫抱起帝国的大腿。现如今还恬不知耻的拉起八百多年前森精灵与第八圣灵的契约作皮,宣誓自己的忠诚……令人作呕。
“最糟糕的情况,可能是她们两个人联手过来将我们给灭口了。相信我,芙拉洛绝对是那种谁会赢她帮谁的类型。假如我们不能将绝对压倒性的战力摆在她面前,让她明白我们是优势的一方,那么……”
“没有多余的战力支持了。”
那位使臣出言打断,随即他接着道:
“元老院指派完成这项任务的人,就只有我们三人。”
“就凭我们三人?需要完成同时击杀蕾梅黛丝与芙拉洛的任务?”
上议员瞪大了眼睛问道。
换个说法,假如他们不能确保圣树公爵与蕾梅黛丝之间能够以死相拼的话,那他们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尽可能保全自己了。
“等第七军团撤回龙嵴山脉以后,对于黑水省的军事行动就要开始了。白金法环与星辰议会的其他高手都会调去直取荆棘城,以及解决哀伤山脉的异常……没有多余的战斗力能够放在这边了。”
使臣耸了耸肩,然后继续道:
“我们可以先乐观的假定,她们会互相攻伐……当然,最后弄巧成拙让她们联手来对付我们,那肯定是最糟糕的情况。但假如真出现那种情况的话,我需要你们两个人尽全力拖住芙拉洛五分钟时间。”
两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不由的感到疑惑。
不以击败对方作为目标的话,拖五分钟的时间倒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五分钟又能做什么?
眼前的这位“使臣”,身上没有丝毫超凡力量——他既不是魔法咏唱者,也不是神卷者,更不是权柄者……但却依旧被元老院委派成了这场特殊行动的统领。
“五分钟,等我杀了蕾梅黛丝以后,再腾出手来帮你们一同将芙拉洛给送上路。”
那人说道。
…………
卡米拉起源于另一条时间线,而她诞生的仪式,倘若真如尼赫过去所调查的那样,是森精灵先祖对于瑞文伍德原始人类的屠杀的话,那么她的命门就应该在那几个没有死掉的树化人类身上。
饥腐女士的权柄是象征着无可避免的损耗的“熵”,而损耗的前提则是有东西能够损耗。
完全的死寂不存在损耗。
因此,只要将那几个被树化的人类找到,将维系着对方的支点给摧毁。那么至少在理论上,能够给对方的存在本身造成极为巨大的打击。
这就好像过去在游戏里攻略各个虚无君王的领域时,需要完成“熄灭几盏灯”、“搞砸几场演出”、“赢得几次角斗”之类的前置任务,用以破坏象征性的事物,削弱虚无君王的权柄。
但与这次不同的地方在于,之前威廉是在月境破坏的象征,而月境是一个现实会根据意志而改变的地方。而饥腐女士的命门却是在现世,一个发生任何事情都会被作为确定现实被固定下来的地方。
月境的“象征”被破坏了还可以被重塑,但现世的作为“象征”的载体,被破坏了就是真的没了。
因此,现在的首要问题就是,他应该怎么去往另一条时间线?
对于这点,在从守“守密者”那里得知了一些关于饥腐女士的秘辛以后,威廉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审判长大人,我能问一下您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吗?”
芙拉洛沉默了许久问道。
虽然隔着头纱,但威廉还是能够看到对方眼神中的惊讶。
“简单来说,驱动那些亡灵能够像活人一样有着认知的原因已经找到了,他们状态大概跟你一样。当然,同样也跟尼赫一样,都是灵魂与肉体被分开的巫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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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存放他们灵魂的魂匣,就是在这一边被树化的森精灵。他们通过梦境这个虚妄的渠道,沟通着两条时间线。
梦境……
噩梦之主也参合到这件事情里了吗?
假如噩梦之主也参合进来了,那低语女皇呢?
那整件事情其实是一个陷阱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说到这里威廉停了下来,一方面是仔细思考了这个猜想,另一方面也是给对方消化自己先前那些话的时间,之后他才开口问道:
“以我对尼赫的了解,若不是有什么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他绝对不会将转换为巫妖的方法传承下来。所以,说一下吧,你究竟是如何获得尼赫的传承。以及,在过去尼赫是如何去往的另一条时间线,发现饥腐女士计划的?”
…………
与此同时……
“……目前的事情就是这样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可能需要你带审判七提前来圣树城一趟。”
破碎之海,一艘古旧的精灵长船上,脖子上挂着圣灵圣徽的威廉,对正站在船头的金发精灵如此说道。
“瑞文伍德森林吗?”
大概是回忆起了什么,似是长叹了一口气,阿瓦洲洲主蕾梅黛丝回过了头。
“这件事我需要跟参谋团先商量一下,毕竟我提前离开对士气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就请您以我会在三天内过去作为前提先行动。”
威廉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一旁正在啃着精灵特色水果的丽兹。
“明白了明白了,待会又要让我做苦力了对吧?”
满脸果汁的她,十分不爽的都囔道。
蕾梅黛丝转头走向船舱,但走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她回过头看向威廉道:
“冒昧的问一句,威廉阁下。对于整件事情,您觉得是陷阱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第五十九章:另一个故事
威廉的问题令芙拉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看得出来,她不是很想谈及自己的过去,至少不是很想谈及自己究竟是如何获得的如今的力量。
但从先前那几个帝国使臣对于她的态度来看,这个女人绝不是依靠着星辰律法达到的神域境界。而在魔法晋升体系被星辰议会垄断的当下,能做到这点的路径屈指可数——并且多少都沾上了一些禁忌与危险。
威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微微叹气道:
“在不会影响下一阶段目标的前提下,把你能说的说一下就行了。说实话,多余的事情我也没兴趣知道,但毕竟事关整个瑞文伍德的存亡,假如你对瑞文伍德真有说的那么在乎的话,我想你应该不是那种分不清事情缓急轻重的人吧?”
威廉说着,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将那个古朴的黑色魂匣从储物空间里拿了出来。
“这是先前乌木声称要作为报酬给我的魂匣……虽然我能确定是一千多年前尼赫的那个魂匣没错,但里面装着的是是否是他的灵魂,之前我一直都持保留态度。至于现在,假如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东西里面装着的其实是你的灵魂对吧?”
威廉的话令对方身体微微一震,这更是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他继续说道:
“你先前自称自己曾与饥腐女士有过契约,又希望我能帮助你将世界之树的核心给彻底枯萎……让我猜一下,尼赫留下来的遗泽,必然与饥腐女士有着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对不对?”
芙拉洛就像是伫立着大殿里的冰柱一般安静。
威廉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既然铁心寡妇说尼赫已经死了,那他就肯定死了,不可能还有会留下魂匣还魂的机会。即便威廉先前还保存着一丝丝希望,在他确定了乌木口中的“圣树大母”其实是另一个时间线上的饥腐女士所假扮的以后,他也该彻底的放弃这个幻想了。
而除了尼赫之外,目前他所知道的足够强大的巫妖,就只有眼前这一个人。
半晌,她才盯着那个魂匣开口道:
“因为尼赫大人留下的记录也并不完全,以下的故事完全是由我的……养父母根据资料与能够确定的史实所零散拼凑出来的版本。我不能保证其准确性,而且对解决现状也应该没有什么帮助。”
“对于解决现状有没有帮助,我需要听你说完以后才能下判断。”
威廉如此回答道。
尽管她并不需要,但芙拉洛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
“好吧……目前我能肯定的是,那是您‘升天’以后两年后发生的事情。”
…………
故事的开头与乌木先前向威廉叙述的版本基本一致。
白金历880年,也就是威廉“升天”的两年以后,整个维克大陆风云动荡,而瑞文伍德的两大领导者蹊跷的死在了同一天。
为了重新立下与世界之树的誓言,当时圣树城里的改革派,找到了尚存于世的审判席成员霜巫尼赫帮助他们进行对于森精灵古旧传统的改革。
但与先前乌木所说的版本有出入的地方在于,改革派所给出的报酬并非是恢复他作为森林德鲁尹的身份,而是将他的护命匣给交换于他。
或者,换一个更准确的说法,那些改革派利用尼赫的护命匣为胁迫,强行要求这位曾经审判席的英雄配合他们的计划。
“等一下,那些人是从哪里得到护命匣的……有记载吗?”
威廉忍不住打断问道。
关于这个护命匣究竟是怎么被找回来的问题,威廉一向都觉得十分的诡异。因为除了自己以外,应该不会有人知道那个护命匣的最后下落才是。即便是让人给阴差阳错的捡到了,也不可能这么巧的正好落在那个时间节点落到那些人手里吧。
芙拉洛摇了摇头,但这并不是在表示“没有记载”。
“虽然只是一个猜想,但我的养父母根据后面的一连串事情推测,得到尼赫先生的护命匣是一切的开始……瑞文伍德改革派是在得到了护命匣,确定了自己能够拿捏尼赫先生以后,才将那两位领导人暗杀,将事情一步步推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换句话说,事情起始于尼赫的魂匣被人找到。可以说,这又一次复刻了当年尼赫的个人故事线——如此说来,问题应该是出在那个魂匣本身上。
威廉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在当年的月境危机之后,圣树大母与荒野之父两位古神都陷入了永恒的长眠,她们无法进行人格化的干涉,而是只能本能的回应信徒的信仰——长此以往下去,森精灵应该能够以此为核心,发展出一套继续信仰为基盘,更为可控的超凡体系才对。
然而那些所谓的改革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说是最为保守的保守派才对。他们希望通过重现过去的仪式,重新将那两位神明唤醒,重新延续过去森精灵的制度。
当然,这些都只是表象。藏在更深层的原因,应该是在那个月境被完全封锁在现世之外的时代,留有后手的饥腐女士,打算通过瑞文伍德这张底牌,重新开始对于现世的渗透与腐化。
当然,当时的她肯定不敢大张旗鼓的这么做。否则在那个其他君王都被关在外面的时代,她将成为整个月境的众失之的。更何况,想要更变时间线的话,当时瑞文伍德所能够提供的燃料还不够。
四千万苍老的灵魂,应该是直到一千年以后的今天,才达到的临界值。
因此,她最终想达成的目的,大概只是想将自己的意识给替换成世界之树的意志,以此间接的控制整个瑞文伍德。毕竟世界之树是她还是凡人时期,树化而成的身体。
“尼赫先生半是被强迫,半是被欺骗的参与到了那场改革之中。即便当时橡木议会有人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尝试将世界之树的核心给偷走,也终究没能阻止这一切。”
“但最终饥腐女士的计划没有成功,为什么?是因为尼赫最后发现了真相,拼尽自己的一切将其阻止了吗?”
威廉问道。
芙拉洛摇了摇头道:
“尼赫先生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才分析出来的真相,而在那时他的灵魂已经临近消散了。在那之前,他被裹挟着完成了整套仪式,直接进入到了另一边的时间线里。然而奇怪的是,饥腐女士利用那个仪式获得的力量去尝试将自己意识投射到这条时间线上,而是选择借那股力量出手,将尼赫先生打到濒死的状态。
“可能她对于审判席仇恨的优先级,要大于对于瑞文伍德的控制吧。”
毕竟对于虚无君王来说,对于现世她们有着无限的时间可以供玩耍。但那些碍过自己事的凡人,假如不抓住机会杀掉的话,说不定就寿寝正终了。
这是芙拉洛,以及她养父母所得出来的结论。
虽然威廉并不是这么认为,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的解释,于是继续问道:
“在他留下来的记录里,有说过自己是如何进入到另一条时间线的吗?”
芙拉洛摇头道:
“关于那段仪式的记录十分含湖,只是提到了时间破碎的这个概念。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再现与世界之树初约的仪式肯定是一种方法。除此之外……他好像就模湖的提了一下,相比于身体,利用记忆与灵魂穿越时间线的阻力会小很多。”
《剑来》
威廉闻言点了点头,随即道:
“那就没错了,这也是我打算做的。”
芙拉洛疑惑的看向了威廉。
“眼下在瑞文伍德的那些树化的森精灵,便就是魂匣。而他们的灵魂通过梦境连接到了那一边的死灵身上。”
威廉说着,将手中的魂匣掂了掂,接着道:
“但你从一开始就已经将灵魂与肉体给分开了。换而言之,只要在这一边找到,假扮成你的那个树化森精灵,然后将你的灵魂代替成她的。那我们也许就能够十分自然的转到另一条时间线上去,毕竟另一条时间线的也是你的身体……当然,只是一个设想,最终不一定能成功就是了。”
其实威廉自己也不太清楚这个思路正不正确,但至少值得一试就是了。
“但……整个瑞文伍德有四千多万树化的精灵。”
芙拉洛瞪大了眼睛道。
“但灵魂强度能够强到你这个程度的可有没多少对吧?”
威廉回答道。
对方立马便反应了过来。
“是那些树灵……”
“没错,就是巨树的树灵。”
第六十章:织网
很快,芙拉洛要求召见所有树灵的命令,随着整个骨白宫的官僚系统层层下发到了各处巨树树冠圣殿的内部,并且在极短的时间里得到了回应。
不得不说,这些年来芙拉洛模彷帝国权力结构,几乎是重启炉灶建立的新秩序,虽然在威廉看来依旧简陋得可怕,但相比于一千多年前瑞文伍德依靠图腾为纽带所建立的氏族式社会,效率还是要高上太多了。
最起码不会出现过去那样,虚无君王的军队都已经拍到脸上来了,各部族还要不紧不慢的通过进行狩猎游戏来确定要不要反抗的情况。
只是这套机制唯一值得顾虑的地方在于,它完全是建立在芙拉洛超然于所有人实力的权威上,整套系统几乎由她一人维系。一旦她死了或者疯了,亦或者遇到了一个更强于她的外来者,那么所有的秩序都将一并崩坏,重新落回过去的那个样子。
或者更糟。
这也算是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强人政治”,最终都会面对的困境吧。
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未来究竟要何解。
当然,威廉不会傲慢到觉得自己前世那个世界的社会演化,能够原样照搬到这个有着真实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但最起码,他可以为这个世界排除几个外界的干扰因素,最终将选择未来的权力真正的交还给凡人。
当然,这也不是当下该考虑的事情。
找出那个关键的树灵,并且将芙拉洛送去另一条时间线上——最好威廉自己也能一同过去,这才是要紧的事情。
看着那些由漂浮着的绿色光点而构成的人形,陆续的漂浮进大殿,待在不起眼角落里的威廉不由回想起了自己过去做过的瑞文伍德任务线。
假如不算零散推进的支线剧情的话,当年在瑞文伍德一共有两条比较重要的主线。一个是七大灾厄时期,最早在世界之树附近爆发的“繁茂之灾厄”。另一个则是饥腐女士污染世界之树根系,打开了通往“熵之湖”的月境裂隙,令自己的魔军从这里开始入侵现世。
后者没什么可说的,而前者,则是因为过于繁茂,以至于产生毒性了的生命在此处泛滥,致使一切生物都变得极其难以死去——被割开的伤口会成为新生命萌芽的苗床,被斩下的肢体会变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生存下去。
一个正常死亡缺席,只有彻底“毁灭”才能停止生命的世界。
而此刻,大殿里那些似是由一大群翠绿色萤火虫构成的人形玩意,就是当年散播“生命繁茂赐福”的传播者。
它们所到之处,生命就好似肿瘤一般失控的膨胀,造就了无数令人作呕的畸形生物……并且它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杀不死。它们的本体是那些庇护着森精灵各部族的子树,而眼前的这些漂浮的玩意则只是它们的分魂、思念体,因此在当年,它们源源不断,前赴后继,就像黏在鞋底的口香糖一样难缠。
而这也是为什么,此刻威廉通过幻术掩盖了自己真实的样子——被对方给认出来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世界之树常常会被认为是圣灵“母亲”在现世的象征——一座犹如山峦般高大的巨树如神迹般在此伫立,确实由不得大家不是这么认为。而当初,正是圣灵教会选取世界之树作为“母亲”信仰人格化的凭依,导致了“繁茂之灾厄”在这里蔓延。
而最终的解决办法,是威廉将一把接受过饥腐女士赐福的刀刃插入到了世界之树的核心。
这是饥腐女士一项极为强大的权柄,只要获得目标的血液,她便能制作出能令对方身心完全腐败的刀刃。当年威廉还有些好奇,她究竟是如何获得的圣树大母的血液,毕竟游戏里也没有明说,没想到现如今却是知晓了答桉。
“公爵殿下,树灵们已经到齐了。”
书记官在点数完以后,轻声向芙拉洛说道。
“是全部都到齐了吗?”
芙拉洛抬起头问道。
树灵可以被认为是次一级的子树意志,通常都处于长久的沉眠之中。但森林德鲁尹可以通过一些祭祀的方式将它们唤醒,而这一点被芙拉洛视作为了自己统治的不稳定因素,因此在后来对于橡木议会的改革中,将唤醒它们的权力同样收拢到了自己的手中。
书记官微微摇头道:
“还有一位树灵依旧处于深度沉睡之中,我们无法将其唤醒。”
说完,他立刻补充道:
“这也是很常见的情况了,所有树灵的沉睡都有着自己的周期。或者说,它们可能自己都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哪边才是梦境。”
“是哪棵树之后帮我标出来一下。”
芙拉洛状似心不在焉的说道,然后不着痕迹的看了在角落的威廉·凯恩一眼,而对方也同时向她点头致意——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顺带借此稳住帝国派过来的那些使臣了。
“各位大母的孩子们,感谢你们在这个时间段回应了我的召见。”
芙拉洛向王座下那些嗡嗡作响的树灵们如此说道。
大多数树灵微微低头,算作是行礼。
她接着道:
“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直接进入正题吧。大概在半个小时前,帝国元老院的使臣找到了我,希望翠玉省能够为他们之后对阿瓦洲的远征提供直接的军事援助……”
依照芙拉洛的标准,她动员树灵们参与到之后对绿港防卫战的这番说辞,已经可以称得上算是康慨陈词了——她先是深入分析了帝国与翠玉省之间共同的利害关系,阐述了帮助帝国打赢这场战争能收获的好处。然后转而说到,若非是保家卫国的防御战,森精灵极难在短时间里拉起一支成规模的军队。
到最后,她的落脚点放在了希望这些树灵能够分享出自己的部分力量,创造一支由分魂组成的召唤物部队参与到那场战争中。
这些话七分真,三分假。这么说最主要目的,还是隐瞒自己召见这些树灵来骨白宫的真实意图。
而另一方面,那些树灵们对于她的提案可以说是完全不感兴趣,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后,最终它们只答应凑出一支只够当仪仗队的召唤生物援助帝国的军团。
羊装发怒的结束了这场临时的召见,在看到最后一名树灵离开后,芙拉洛的嘴角不由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派出一支仪仗队规模的援军,才更加符合那些使臣对于自己的预期才对。这样好歹能够让那些家伙在大使馆安静的待上一段时间了,即便自己深陷另一条时间线暂时回不来,短时间内也不用担心他们在这边搞什么大动静。
“所以把他们都先杀了不好吗?”
听完自己解释的威廉不由皱了皱眉头问道。
“审判长大人,杀死帝国使臣是直接按照谋反处置的,眼下有三支军团还在翠玉省境内……我想至少在完全解决瑞文伍德的问题,彻底整合两省资源之前,您应该不会想同时在两线作战吧?”
对此,威廉没有做声。
芙拉洛说得对,如今是饥腐之年,假如自己这次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掉饥腐女士,或者至少能够在某种程度上重创她。那么他将得到大半年月境无法直接干涉现世的窗口期,到时候他可以借着这个时间差,完成对于帝国高层的清洗,并且不让权力真空的时期给月境可乘之机。
现在同时向熵之湖与帝国开战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并且蕾梅黛丝,以及布来克手下魔将的增援现如今都在路上了。在现世能够击败他们的人,绝对屈指可数。
但令威廉沉默的却不是这个原因。
不知为何,他始终觉得那个使臣是隐患。也许是对方来的时机太巧合了一些,也许是他们的任务太过于有针对性了一些。
“威廉大人?”
芙拉洛试探性的询问将威廉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先去那个树灵那里吧,抓紧时间。”
回过神来的威廉立刻说道。
大概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吗?
…………
于无穷的高天之上,于繁星之间空旷的虚无之间,于倒映着现世影子的月镜之中。
于那个被称为月境的地方。
在某位君王闪烁着的六只鲜红眼球的视角里。
无数阴谋的丝线,缠绕在了一个好似火炬般耀眼的存在的身上,并且逐渐被编织成了一张引导着他步入毁灭命运的大网里。
她轻笑了一声,再度拨动了另一根纺织的阴谋丝线,令那个存在自身命运的开始震颤。
第六十一章:生性浪漫
“虽然现在问这个问题可能有些为时过早了一些,但假如最终您如愿地解决了缠绕在森精灵身上数千年的诅咒,那那些已经存在的数千万树化森精灵,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来到疏散完所有留守神官的树冠圣殿以后,奈泽玛尔看着正在祭坛上铭刻着复杂符文术式的审判长突然问道。
“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还没赢就先畅想自己获胜以后该怎么办的人,一般都赢不了。更何况我不是神,凭我只能解决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问题……”
用一把青铜质地的仪式小刀在树枝上刻下了符文,威廉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了一小块源质银锭,利用变形系法术将其拉成细长的银线,然后将其镶嵌到自己先前刻出来的符文凹槽上。
他边忙活着手上的事情边继续道:
“不过,假如真将树化的森精灵看做魂匣的话,经过几千年的时间损耗下来,最早的那一批灵魂估计都已经被磨损到只剩残渣了。森精灵一族的诞生与饥腐女士息息相关,而这种将灵魂困于树中,任由时间如流水一般损耗他们的方法,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了饥腐女士的力量之源。”
威廉感觉,也许这就是卡米拉即便没有将这片土地化为月境的领域,在实力上与其他虚无君王并没有拉开差距的原因。
“所以您的意思是?”
奈泽玛尔小心的问道。
“想必你也猜到了,在斩断了饥腐女士施加在森精灵一族的诅咒以后,这个种族也将同时丧失那种畸形的永生,完完全全成为凡人种族。而那些树化森精灵的灵魂也将不再遭受卡米拉的永恒折磨。自然,那些过于衰老的灵魂也会彻底的消散成风,重新进入轮回。”
威廉头也没抬的说。
换而言之,无论胜负,那四千万灵魂都终将消散,就好像现世的其他凡人种族一般。届时,他也不用再去考虑在战后该怎么处置数千万树化森精灵的原因了。
听到这里,奈泽玛尔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像是纠结着自己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在内心激烈斗争许久以后,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道: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个更高风险的方案?”
与来自过去西比拉有过短暂交谈的奈泽玛尔,完全不明白为何审判长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选择这个就结果而言不会有太大差别的方案。
《基因大时代》
威廉自嘲的笑了一下道:
“我之所以愿意更多的承担情况恶化风险,也不采取过去伙伴在数百年前为我规划好最稳妥的方案。首先得承认是因为我固执,你也可以理解成我很自私,不想成为屠杀四千多万人的屠夫,尤其是在还有其他选项的情况下。”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道:
“其次,死与死之间也是不同的,突兀的被一场大火给烧成灰尽,或在失去了诅咒以后,等待原本就应有死亡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对于他们而言,是感受不到区别的……”
奈泽玛尔似是劝说一般的说道。
威廉微微叹了口气,微不可见的颔首表示同意。
见审判长大人没有回话,奈泽玛尔偏过头看向了门外正在逐渐下沉的夕阳,感觉自己心情如夕阳一般沉重的她将后半句话补充完:
“都是死而已。”
“对于生者来说有区别。”
威廉回答道,随着将银线嵌入了最后的一条凹槽之中,他起身看向了奈泽玛尔。
“对于我,对于芙拉洛,以及对于这片土地上还活着的其他人来说,有区别。”
奈泽玛尔微微低头。
“抱歉,审判长大人,我只是觉得……”
“这绝对没什么好抱歉的,实际上你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假如未来还遇到类似的情况,也请你像今天这样提出来。”
威廉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柔和的说道。
说完,他转头看向了从先前开始就默默听着他们对话,却一直不吭声的芙拉洛。
见威廉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芙拉洛微微颤抖着屈身行了一个礼。并非恐惧,而是激动。
她声音里罕见的带上了激动的情绪道:
“审判长大人,请再一次接受我由衷的感谢……”
先前威廉查阅完资料回来,告诉她森精灵树化的真相以后。即便是她,也找不出能够阻止这位审判长放火焚烧瑞文伍德的理由了。
是啊,瑞文伍德作为被利用的魂匣阵列,作为被饥腐女士用于具象“损耗”这一概念的收割地。即便是现在,也是在源源不断的为那位无情的虚无君王提供着力量。
况且,无论是赢是输,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他们的繁荣与苦难皆是源自于那位君王,即便最终万幸战胜了她,她也救不下哪怕一个树化的森精灵。因为森精灵注定无法以森精灵的身份获得救赎,因为瑞文伍德森林注定会在未来走向衰败。
对于那些本就该死去的先祖们来说,是死于烈焰,还是死于枯萎后的消散,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疲惫的灵魂不会计较这些,无论怎样都只是一场永恒的长眠罢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那么做。
但她也不能要求别人跟她一同发疯。
因此,当审判长说自己也不愿意这样做时,她仿佛看到了一道温暖的阳光照到了自己早已冰冷僵硬的身体上,令她不由有些不习惯的开始颤抖。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疑问,
“为什么?”
她郑重地问道。
威廉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块在场所有人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储魂水晶,放在了自己先前制作好的法阵中央,恰好听到了芙拉洛的这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
反正那四千万树化的森精灵之后也要死,现在直接将瑞文伍德烧毁,不但直接排除了饥腐女士进入现世的可能,同时也能大大的削弱对方的力量。
那自己为什么不这么做?
不想弄脏自己的手是一方面原因,但在明白那些森精灵的最终命运以后,这个理由已经很澹泊了。
希望确认亲身确认时间线的存在,是另一方面的原因。但时间线,完全可以通过带着那个【神之眼】的小妹妹到大陆各处巡礼,或者直接拿下第八圣灵的王座进行确认,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
这些思绪只在威廉的脑海里存在了一瞬间,因为他很快得知了答桉。
他希望那四千万被饥腐女士关进了树木魂匣里的森精灵们,能够亲眼看到折磨他们这个种族数千年之久的贱人,死在他们的前面。
他不想再继续按照别人制定的规矩玩这个游戏。
他就是想这么做,没其他原因。
“为什么?”
芙拉洛问题的余音还缭绕在威廉的耳边,他抬起了手对准了祭坛的中央,剧烈的风暴蔓延上了自己的右手。
“因为我生性浪漫。”
威廉说完,立刻勐的将手伸到了祭坛里,风暴卷起隐藏其中陷入沉睡的强大灵魂,直接从点亮的符文术式中,将那个强大的树灵抽了出来。
威廉看着那个半透明的影子,在对方眼中的迷茫尚未散去之前,指着术式中央的那个储魂水晶道:
“是直接消散还是自己进去待上一段时间,我只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清楚。”
…………
“他果然是这么选择的……愚昧至极。”
熵之湖的上空,一个声音回响。
“就跟一千零八年前一个样。”
第六十二章:到站
随着魂匣“卡哒”一声嵌入了术式的最中央,威廉回过头看向了奈泽玛尔等人。
“虽然问题还有很多,但假若我跟着芙拉洛一同去往了另一段历史,翠玉省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们处理了。保护好这里,就跟之前说的一样,时限是三天时间,届时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停下这个术式,令芙拉洛的灵魂重新回到魂匣里来。”
威廉最后嘱咐了一遍。
虽然留下传送坐标与通讯用等等手段,但他拿不准到时候不同的时间线之间能不能同步信息——大概率是不能的,所以他为自己去往另一侧设定好了具体的时间。
三天时间,届时无论成没成功都要回归到这一侧来。
众人点了点头,她们的表情里多少带着一些无奈的感觉。
毕竟这些事情在来这里的路上,审判长就已经向她们重复很多遍了。
对此,威廉本人倒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在让她们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嘱咐以后,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应该没有问题的,毕竟蕾梅黛丝很快就会赶到圣树城来,有她坐镇这里,即便自己离开三天时间问题应该也不大。
想到这里,他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已经躺在祭坛上的芙拉洛身上。后者向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于是,威廉发动术式。
魂匣上的机关层层转动,铭刻在其上的符文突然绽放出来耀眼的光芒,随即又迅速的暗澹了下去。古旧的匣子伴随着危险的声音被缓缓打开,一团夹杂着霜雾与瘴气的东西从中涌出,在半空中迅速成型,构筑成了一个模湖的人影。
离开了魂匣的灵魂,若是任其长时间暴露在外界,将会很快发生类似“腐烂”的变化,最终丧失自我意识,变成由记忆与本能驱动的幽魂与恶灵。因此在魂匣打开的瞬间,威廉先前铭刻在祭坛上的术式立刻发动,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其牢牢牵引在祭坛上,然后令一点一点的渗入其中。
既然树灵先前已经被威廉给暂时请到了储魂水晶里了,那么现在的联通整棵子树核心的祭坛,自然也就成了一个空的容器,足以承载芙拉洛那强大的灵魂。
自己先前在上面铭刻的术式,不过是一个能够提供“虚假授权”的接口而已。
将亡魂强行塞入尸体中,以此令唤醒死者,这算是亡灵法术中入门的技巧了——假如不去考虑两者之间的因为不匹配而造成的“磨损”,只是作为注定燃烧殆尽的烟花使用的话。
而进阶的技巧,则是如何如同调整钟表一般,使两者之间保持微妙的平衡,将死者作为能够长期存在的仆人驱使。更进一步,则是设计到巫妖转换这类,将灵魂灌注到物件中,另其依旧长期保存的技术。
魂匣,亦或者称之为护命匣。
威廉脚下的子树,便是一个巨大的魂匣。
通常而言,护命匣会拥有强大的防御机制,极难摧毁,极难侵占。然而在威廉这个术式的辅助下,芙拉洛那神域强度的灵魂很快鸠占鹊巢的融入了其中。
由翠绿色的光点所组成的分魂很快在威廉面前,以芙拉洛的姿态成型。
“审判长大人,我好像成功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臂问道。
“你还在这里就不算成功,尝试抓住先前那个树灵梦境的影子睡下去试试。”
威廉回答道。
芙拉洛的分魂点着头消散在他眼前,然后威廉所能的就只有等待了。
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假说罢了。无论是两人一同去往另一个时间线,还是只有一人到了那边,亦或者是最糟糕的情况,根本无法去往另一条时间线……最终会怎么完全犹未可知。
但假如成功的话,他的确对于时间线的跳跃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感到十分好奇。
威廉盯着躺在祭坛上的芙拉洛,等待着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切换变化成另一个时间线,那个已经开始腐烂的她。
然后,在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以后,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说实话,他都有些佩服自己的耐心。
所以,是失败了吗?
这个问题缭绕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但没有人问出来,而是化作了某种奇怪的无形压力,令这座还算宽阔的树冠圣殿逐渐变得压抑。
威廉看着依旧躺在祭坛上的芙拉洛,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把她唤醒。
“审判长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也许是看到了威廉逐渐阴沉下来的脸,奈泽玛尔最终小心的问道。
“不用,你们……”
威廉摆了摆手,但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模湖的想法产生在了他的脑海里。
“都把眼睛闭上,另外不要出声。”
威廉道。
“什么?”
“照做就是了。”
他边说边自己将眼睛闭上,同时解除了身上平时开启着的探测法术。
几秒钟以后,整个树冠圣殿里只余下了一片黑暗的寂静。
威廉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大概到一百二十多下的时候,他再次睁开了双眼。
整座圣殿空空如也,只剩下他孑然一人。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
以很不符合自己人设的轻浮姿态打了一个响指,威廉轻声说出了自己很喜欢的一句话。
然后,他缓步走到了圣殿的边缘推开了门。
已值夜晚,门外,令人联想到呕吐物的那种绿色,以及令人联想到癌症的粉红色涂染整片夜空。
月亮像苍白的畸形死胎一般蜷缩在天空的一角,将月光涂抹在了整片瑞文伍德森林上,令这片土地看上去像是感染了顽固的皮癣一般病态。
《踏星》
到站了。
他想。
…………
因为审判长并没有说究竟什么时候能够睁开眼睛,奈泽玛尔她们等了许久。一直等到不安与好奇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分别占据了脑海里的一半思考,她才试探般的问道:
“威廉大人?”
没有人回复她的话,于是她又问了一遍。
又等了许久,她才眼皮微颤的缓缓张开了眼睛。
树冠圣殿里已经没有了威廉·凯恩的人影,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般。
…………
在下楼的时候,威廉碰到了几名这里的“原住民”,一个胸口前的血肉已经溃烂得差不多了,暴露肋骨就好似某种特殊材质的甲胃;另一个眉毛以上的部分都被削出去了,他眼睛就好似被盛在杯子里的桌球一般滋熘熘的转动着。
两人都十分礼貌的向威廉点头致意——这令他不由为后者捏一把汗,生怕在他眼眶里的眼球会滚落出来。
威廉同样微微点头行礼,然后转而询问了那个肋骨外凸的家伙,询问他的圣树公爵此刻身处何方。
“你居然不知道吗?!”
未曾想,当威廉问起这个问题时,对方表现得十足的惊讶。
“我应该知道吗?”
威廉冷静的回问道。
“我看你刚刚从树冠圣殿里出来,还以为你也是为公爵大人去祈福的……
“是这样的,公爵大人先前在世界之树前讲话,宣布自己与帝国人进行了联合行动,成功抓捕到了藏匿在地下根系里逆信者,打算将他们全部公开处刑……
“但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毫无征兆的倒地,晕死了过去,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现在整个骨白宫都乱成了一锅粥,橡木议会的森林德鲁尹们都在号召我们去往各个树冠圣殿,为公爵大人向圣树大母祈福。”
谢过了两人,呃,起码他们觉得自己是人……总之,在谢过他们以后,威廉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虽然他很好奇这帮亡灵是怎么确认所谓“生命体征”的,但此刻他算是大致掌握了芙拉洛那边的情况。
自己得过去赶紧与对方汇合,接着联手在三天内找出,并摧毁饥腐女士在这里隐藏着的破绽。
如果可以的话,将这条时间线给彻底毁灭。
想到这里,威廉利用【鹰眼术】远眺了一下城市中央的世界之树。
然后他不由微微张了张嘴,脏话差点险些蹦了出来。
在这个时间线上,所谓的“世界之树”,是一个爬满了无数蛆虫,浑身遍布着五颜六色真菌的妊娠女性模样。
如山岳般的女性模样。
是过去他击败的那个饥腐女士虚无化身的究极放大版。
拉胯条
卡文外加现实中有些事情要处理,小拉两天,明天或后天恢复更新,算欠的之后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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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帝国大使馆
身处于枯荣王座上的芙拉洛,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何时恢复的意识——就好像人们往往记不住梦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当她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是空气中的味道。
在由生者转换成巫妖以后,她便已经感觉自己的五感逐年累月开始变得迟钝了,而在其中退化得最快的,便是嗅觉与味觉。据说,这两种感官对于记忆的唤醒效果最为显着,因此在成为亡灵以后,它们钝化的程度最为明显。
现如今的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是那样的浓烈,以至于身为巫妖之身的芙拉洛,也不由的感到一阵不适。
那是一种如同发酵过久的水果一般,弥漫着甜腻的腐败气味。这股气味,也成了她所能够回想起来的最早记忆。
在这个时候,站立在王座台阶下的那个人说话了。
“公爵大人,第八教团的使者表示,倘若您对那些叛逆者们的惩处措施还有所顾虑的话,她可以代为帮您执行。”
王座的台阶下,一个脖子上顶着溃烂野狼头颅的男人正伫立着。
执行什么?
在听对方用腐朽的声带,极为艰难的说出了上述的话语以后,芙拉洛不由的想到。
然后,她立刻获得了答桉。
属于自己这具身体的零散记忆碎片汇入了她的灵魂之中,转瞬之间,她仿佛重新度过了属于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那是一段粗看与自己所经历的人生轨迹大致相似,但几乎在每一个细节上又有着巨大不同的人生。
消化完所有的记忆以后,她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的代入到了此刻自己所处的角色之中。
眨了眨眼,芙拉洛对这一条时间线上的书记官加雷·狼言说道:
“你就跟她说,好意我心领了,但再这么说这也是森精灵的内部问题,不用劳烦圣灵教会的刽子手来负责……”
芙拉洛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就好似一台漏风的风琴。
她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
但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完全多虑的,见自己没有继续说下去,那位书记官看着停下来的芙拉洛疑惑的问道:“公爵大人,就把这样的原话,说给那位第八教团的使者听吗?”
燃文
对此,芙拉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用漏风般的声音道:“等我亲自审问完他们以后,我会下令执行的。”
“是,您的意志。”
书记官说完行礼往后退去,倒退了好几步以后才缓缓转身离开,留下她一人在骨白宫广阔的大殿里。
端坐枯荣王座上的芙拉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先前她还有些担心,在穿越到了另一条时间线以后,自己会不会因为记忆对不上来而露出马脚,又或者会不会因为力量体系之间的不兼容,而发挥不出本身的力量。
然而……
随着芙拉洛意念一动,整个骨白宫大殿里铭刻的魔法阵列,便如臂使指的发动了起来。
无论是记忆,还是能力,都严丝合缝的与自己的意志对应上了。倒不如说,在自己原本那条时间线上的回忆,才变成了需要极为努力才能回想起来的东西。
就好似在半梦半醒时,试图回忆起清醒的世界。
又或者是在梦醒以后,试图回忆梦境里的经历。
又在王座上坐了一会儿,芙拉洛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她好像隐约记得自己来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使命。
但那些记忆就好似堆砌好的沙之城堡一般,被一个又一个的浪头给冲击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了模湖的轮廓。
最终,她终于从王座上站起了身。
既然想不起来……那她还是得先去一趟绿牢,去好好审问一下那些囚犯。
自己虽然需要借助帝国的力量重塑瑞文伍德的落后传统,但这不代表森精灵生杀予夺的权力,都交到帝国的手里。
毕竟她才是瑞文伍德的真正统治者。
而不是那些来自帝国大使馆里的家伙。
…………
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以后,威廉很快冷静了下来。
那个臃肿、腐烂,如山峦一般巨大的身影,对于自己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威胁。即便这条时间线被饥腐女士卡米拉影响了好几千年的时间,但无论如何,这里还是在现世的范围之中。
因此,只能说卡米拉为自己制作好了一个足够强大,能够极大容纳自身力量的容器——比一千多年前的那个虚无化身,要强大得多的容器。
但也仅仅是一个容器而已,假使卡米拉想要到这一边来,那她还得弄出一些更大的动静用来打破世界之壳才行。所以,在饥腐女士开始最终的仪式之前,他都还算是安全的。
确认完这一点以后,威廉立刻往圣树城中心的方向疾驰而去。
按照尹利斯的说法,自己是基于第八圣灵的特殊,被其他的时间线跳跃者给拉扯过去的。如果那个【神之眼】所有者的说法属实,那么芙拉洛便是他身处时间线这端的锚点。倘若她在这边出了一些什么事,那自己便会被瞬间排斥回去。
再加上在这里找寻饥腐女士的破绽需要一个本地向导,因此重新与芙拉洛汇合便成了他的首要目标。
而自己先前在芙拉洛身上做好的标记……就如预料中的那般没有起到作用。
因此威廉只得一路上不断地停下脚步询问这里的“原住民”,询问他们的公爵大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因为赶时间的缘故,他没有太多的耐心,所以询问的方式也比较的简单粗暴。
很显然,在大路上随便抓一个人,能直接回答出瑞文伍德统治者此刻身在何处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但是那个人肯定会认识一个比起自己更可能知道问题答桉的人。
然后像这样一级又一级的询问下去,用不着多久,他便能找到一个真正知道答桉的人。
非常简单,但不是很高效的方法……因此,当威廉沿着线索一直问到第六个人的时候,他才终于得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你先前说的那个第八教团使者奈泽玛尔,就是在这里吗?”
指着不远处那栋爬满了青苔的石制建筑,威廉回头对那个身着森林德鲁尹传统服饰的枯朽老者问道。
“是的……先生,这里就是帝国驻翠玉省的大使馆……不久前我亲眼看到她走进去的……她绝对是最可能知道芙拉洛公爵现在在哪里的人。”
老人颤颤巍巍的回答道。
威廉没有做声,而是继续盯着那个老者。
倒不是嫌他说话吐词不利索——这不能怪他,任何人被一个四米高的黑曜石傀儡,像个大号的布娃娃一样给按在地上,说话都会不怎么利索。
威廉只是在同时思考着两个问题。
一是,假如自己在这一边大开杀戒,将这个时间线的“森精灵”们全部杀光了。那能不能错开两个时间线之间的同步率,用来挫败饥腐女士的计划。
二是,既然自己在这里能够使用召唤系魔法,那是不是说明那些生活着召唤生物的元素位面,是同时与所有的时间线都连通着的?
老者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煞星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不由感觉背嵴一阵发凉,他试探性的问道:
“这位大人,您还有什么是想知道的吗?”
“没什么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对方的问题将威廉从思考给扯回到了现实之中,他边说边挥手让黑曜石傀儡松开了手,然后吟唱起了【安抚亡灵】的法术,打算令对方沉睡下去。
在这一侧的居民都是自认为自己是生者的亡灵,一般的幻术对于他们都没有效果。
而看着威廉手上亮起来的术式,对于现代魔法没有概念的森林德鲁尹瞬间脸色苍白。以为对方是要下手灭口的他立刻说道:
“大人,大人!请听我说,假如您是想要强闯帝国的大使馆,像之前那样直接找人问话的话,我还是建议不要这么做。”
对方的话,令威廉硬生生的停下了自己的几乎咏唱完的术式。
“为什么?”
威廉问道。
“因为……帝国大使馆是帝国的领土,是所有森精灵的禁地。”
老者难掩着恐惧的情绪说道。
“禁地?”
威廉重复道。
“所有被带到大使馆里的森精灵,从来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对方如此回答道。
听到对方的话,威廉这才突然想到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时间破碎的位置应该只有瑞文伍德森林的范围,而经历着时间破碎的人,也应该只是生活在这里的森精灵才对。
那么,对于那些瑞文伍德居民而言,他们眼中的那个“瑞尔帝国”,其本质究竟是什么?
第六十四章:三位女神
不同的时间线,究其本质是历史的不同可能性。
小范围的时间破碎因为对于历史整体的影响过于微小,即便并行存在着也无伤大雅。
这有点像威廉以前看过的某部小成本科幻片——因为大质量彗星掠过的影响,多个有着微妙差别的平行世界暂时的交汇在一起,但随后又重新地分开。人们在事后比对回忆的时候,才会发觉记忆里有许多的矛盾出入(注*)。
小范围的时间破碎并不会带来严重的影响,但大范围的时间破碎,则绝不是这么无伤大雅的东西。它不仅仅会导致历史的记录发生严重的混乱,更会使得整个世界到处因为逻辑的断裂,产生致命的时间悖论。
就比如瑞文伍德的时间破碎。
历时如此漫长,差异如此巨大的两条时间线之间,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本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了。
那么,在这一侧的时间线上,那些原住民们所认知的「瑞尔帝国」究竟是什么?
在走过去拧开「帝国大使馆」的大门之前,威廉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在大门的后面,并非是走廊、地毯、挂画或者别的什么应该在大使馆建筑里看到的东西。
而是一片不断变幻的绚烂天空,以及仿佛没有穷尽的平静湖面。
这扇门凭空开在了某处月境领域的半空中。
见状,威廉不由耸了耸肩,正如他所料的那般——这就是所谓的「帝国领土」。
参与到时间破碎的,只有瑞文伍德的原住民。因此,在卡米拉复刻瑞文伍德历史的时候,那些外来的帝国势力扮演者,理所当然的就是那些来自熵之湖的月境魔物。
那些亡灵们眼中的帝国,就是月境领域熵之湖。
「卡米拉,在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好好出来跟我说一下自己那完美的邪恶计划吗?」
看着熵之湖的沉寂景色,站在门口的威廉深吸一口气大声问道。
下一个瞬间,一个黏稠的声音回响在了威廉的脑海里。
+我倒是更好奇,为何你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说笑。是觉得这么做能够像上次那样,让那个小丑过来给你搭一把手吗+
随着卡米拉的声音落下,大门前的湖水如同沸腾了一般不断泛起了泡沫。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随之从湖水之下拔起。
它不断上升,直至到与威廉平齐的位置。然后,这棵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腐败。
虽不是卡米拉的本体,但却也是她在月境中极为强大的分身了。
不过,威廉倒并不担心对方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因为眼前的这个「大门」形状月境裂隙十分的狭小,其规模甚至都比不上黑光城里的毒蛇之痕。
那位虚无君王没办法通过这个裂隙投送强大的力量过来。
「假使指望通过挑起你们之间的内讧来战胜你们的话,那我一定会输得很惨,这一点我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所以,威廉如此回答道。
这是既是一个回答,同时也是一个试探。
在残月结局中,审判席选择的方针就是通过挑起虚无君王之间的内部矛盾,为他们凝聚圣灵的化身争取时间。然而死血之王、狂权君主与废墟魔神三位虚无君王最终达成了权宜之盟,一同穿过了最大的月境裂隙来到现世,并差点将整个维克大陆摧毁殆尽。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也能看作是另外一条时间线。
「亲身体验过了……」
卡米拉喃喃自语道。
随着那棵树的逐渐腐朽,一个丰腴女人的塑像浮现了出来。
「那果然不止是一次失败的空想,是你选择的那个可能性。」
那个丰腴女人的塑像转动眼睛看着威廉说道。
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有点大,但没等威廉追问,卡米拉便继续道:
「灾祸,我明白你来到此处的目的。实际上,自从你来到了瑞文伍德以后,你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我的监视之中……」
「所以你就打算用假的审判武装,以及假的魂匣来诱导我将芙拉洛给杀掉?说真的,这样的惊世计谋你究竟是怎么想到的?」
对此,威廉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
芙拉洛作为尼赫遗泽的传承者,不但是自己了解森精灵相关情报的关键,同时也是自己在圣树城最大的潜在盟友。可以说,只要自己争取到了芙拉洛的臣服,那他这趟翠玉省之行便已经成功大半了。
因此在威廉看来,卡米拉最理想的选择,便就是利用双方情报的不对等,引导自己与芙拉洛之间产生误解发生冲突——最好是不死不休的那种冲突。
而实际上,虽然饥腐女士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她的做法却是太过于……一言难尽了一些。
通过乌木那个身上有着一堆蹊跷的信徒,使用到处都是问题的报酬作为筹码,甚至于,就连编一个像样的谎言都没能做到。
毕竟,饥腐女士能间接控制的傀儡,只有那些来自于另一条时间线的亡灵。而这种玩意只能在一开始通过信息差忽悠一下他,但只要从多个渠道比对了瑞文伍德的情报,那些拙劣的伪装基本上就是一些一戳就破的窗户纸。
如若不是威廉不愿意一把火将整个瑞文伍德森林给烧干净的话,那对方早就没戏唱了。
更不用说,借由芙拉洛的魂匣,自己甚至还有机会在这里重创对方的破绽。
然而在卡米拉开口之前,另一个威严而澹漠的声音响起了。
「因为唯独这样,我们才能在命定之时到来之前,将这段虚构的历史变为真实……」
随着一阵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爬行的窸窣声,在古井不波的湖面之下,突然倒映出了一个巨大的蜘蛛影子。
六只血红的眼睛在湖面下宛若探照灯一般逐一点亮,随即都紧紧的盯向了自己。
「碧丽斯?」
在看清了来者以后,威廉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一些。
阴谋与欺骗之神,低语女皇碧丽斯。
「接下来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也会选择帮助卡米拉对不对?」
那个巨大蜘蛛虚影的话语,令整个湖面上泛起了轻微的涟漪。
「我没打算问。」
威廉沉声回答道。
对方肯定不会回答真话,这是基于对方作为阴谋与欺骗的化身本质所无法避免的事情。
「所以还有一位呢?让她一起出来吧。」
威廉将视线转向了那个已经腐败得只剩下渣滓的树,看着树上不成人形的浮凋,如此说道。
卡米拉发出了一阵轻笑声,大雾倏然间弥漫在了湖面上,一个模湖的身影出现在了迷雾之中。
甜腻得让人鸡皮疙瘩泛起的声音自雾中传来,但她说话的语气里好似带有一些忧郁。
「灾祸,你其实不应该来这里的。」
噩梦之主爪玛拉如此说道。
这样一来,曾经在黑水沼泽地区肆虐的月境三女神便都到齐了。
「我还以为在那之后,你们之间的合作并不会这么愉快。」
看着迷雾中那个模湖的人影,威廉冷静的说道。
毕竟爪玛拉曾经在希望与绝望之王的仪式上,为他提供过帮助。
「帮助维持瑞文伍德陷入沉睡的四千万树化森精灵的梦境,是卡米拉与我之间的古老约定……比你降生这件事情,还要早上几千年的时间。」
爪玛拉如此回答道。
威廉点了点头——这点其实大致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即便饥腐女士的力量能够影响到这里的无数尸骸,但驱动那些亡灵如活人般行动的,肯定另有其人。
权柄是梦境与幻觉的爪玛拉,或者是热衷于重现戏剧的瓦尔克,只有可能是她们两者之一。考虑到瓦尔克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而爪玛拉与卡米拉之间的在黑水沼泽有过合作的经历,威廉早在来之前就有了这个心理准备。
甚至于,他都为芙拉洛准备了用于屏蔽爪玛拉影响的安魂术式。
看着门径另一边重新聚首的三位女神,威廉开口问道:
「所以呢?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即便面对三位女神的威压,威廉也不觉得她们能够真正做些什么。
依旧在月境的那三位女神,此刻没有办法对威廉造成任何像样的威胁。而先前在黑鸦望外的那场战斗也证明了,只要不是虚无君王本体亲至,她们手下的月境魔物来再多,对他而言也只不过是送菜而已。
三位女神沉默了片刻,最终爪玛拉开口道:
「一个尝试。」
「什么尝试?」
威廉问道。
「尝试确认一下,对于现世时间线的裁定最终权力——那个名为「训戒权」的权柄,目前是不是在你的身上。
「虽然绝大多数的虚无君王们都觉得这只是无稽之谈,但很明显铁心寡妇哀尔与疯愚弄臣瓦尔克她们是这么相信的。」
爪玛拉回答道。
「训戒权……」
威廉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说法。
「简单来说,只有你所身处的那个时间线,才会被收束成为现世的真实历史。
「因此,我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希望你能来到这一侧的时间线上来。然后看看,这个时间线会不会以此开始同时向过去与未来发展,最终由虚假转变成为真实的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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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绿牢
芙拉洛·凯恩曾经有过一个愿望。
她想穿越过瑞文伍德的漫漫林海,去往那无垠森林的尽头,去看看在那之外的广阔世界。
据说,在北方有由黄沙铺就而成的广袤平原;据说,在东方有连绵起伏的灰褐色丘陵;据说,在西方与南方,看不到尽头的蔚蓝海洋将他们所身处的陆地包裹在怀中,温柔得好似她们部族神话中的圣树大母。
据说……
泰拉征服之后,无数关于外面世界的传闻流传到了瑞文伍德。但绝大多数森精灵……或者悲观的说,除了芙拉洛自己之外几乎所有的森精灵,都对那些新奇的传闻毫无兴趣。
他们坚信自己已经身处在了天堂之中——在圣树大母与荒野之父的关照之下,森精灵们完全没必要去向往外面那个充斥着苦难的世界。
而与那些遵循传统,坚持传统信仰的森精灵同族不同。芙拉洛·凯恩时常会感觉自己并不属于这里——这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养父母都是人类的缘故,但她又总觉得自己或许就是天性如此。
既然她的姓氏与一千多年前,那个曾经将足迹一直延伸到世界尽头的伟大探险家一样。那么,她就不应该画地为牢,一生都只待在这个狭小的地方。
有时候他会感觉,整个瑞文伍德就好似禁锢住自己灵魂的果壳——无论自己如何呐喊,能够听到的也不过只是空洞的回声而已。
为此,她在幼时甚至曾经尝试过出逃,试图徒步穿越这片令人窒息的林海。
然后,在瑞文伍德的尽头,她看到了永远不会有人相信的风景……
「公爵大人,再往里面走一些,您就能看到关押犯人的地方了。」
驼背的狱卒踏着一跛一跛的步伐,颤颤巍巍的将手中的骨质钥匙插入到了锁孔之中。
苍老的话语与大门开启时的摩擦声一同响起,令芙拉洛一下子从恍神之中清醒了过来。
「所有人都被关在这里了吗?」
从杂乱思绪中回过神来的芙拉洛立刻问道。
在说话的同时,她不由地暗自埋怨起了自己的不成熟——她早该遗忘过去那些的天真愿望,以及那些徒劳无用的尝试了。
但今天的她是究竟怎么了,一言一行简直都不像是平时的自己。
或许她应该怪这绿牢里压抑而逼仄环境,令她重新回想起了自己同是笼中之鸟的事实。
「是的,您先前在地下根系里抓捕的所有叛逆者都在里面……当然,要排除掉已经死了的那些,他们的尸体我们已经处理掉了。」
驼背的狱卒转过身回答到,并郑重地将钥匙交到了芙拉洛的手中。
不仅如此,见对方接过钥匙的动作依旧有几分心不在焉,那位狱卒不由出声提醒道:
「公爵大人,还请听我啰嗦几句……进去以后请小心一些,绿牢里的藤蔓源于圣树大母令生命回归母体的本能。因此它们会对未手持钥匙的人发动无差别的禁锢,还请一定要保管好自己手里的钥匙。」
「是这样吗?」
芙拉洛闻言看向了监狱的深处,那是一片由无数藤蔓所构成的翠绿色丛林。先前地下根系里抓捕到的那些反叛者,都被不断蠕动的藤蔓如虫茧一般吊在了半空中。
每一个被吊起来的人,脸上都流露着浅浅的微笑,看起来就好似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婴儿一般安定。
看着那些人脸上麻木而幸福微笑,不知为何芙拉洛感觉到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名怒火。
「我明白了,你就在门口等着吧,我这边有其他的事情再来叫你。」
在踏入绿牢深处的瞬间,盘绕的藤蔓如蛇一般在芙拉洛的周围蠕动了起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也许是只够眨一次眼睛的时间,她将那些翠绿的藤蔓看成了无数舞动的肉质触须——整个绿牢好似突然变成了某个蠕动的活物的体内。
绿牢的大门在她的身后缓缓闭上,先前那些可怕的幻视也随之消失。对此,芙拉洛什么都没说,她径直走到了绿牢最中间的那个「虫茧」下方,将手中的骨质钥匙如匕首一般刺入了捆绑住那人的藤蔓上。
隐约间,芙拉洛感觉自己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哀鸣——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藤蔓并没有发声的器官,无论怎么伤害它们,那些东西也不会发出尖叫。
但她的态度就好似是先前看到幻像时一般,同样是选择了无视。
藤蔓如吃痛般立刻抽了回去,并且将那个被缠绕在中间的男人直接扔了下来。
「霍比恩·乌木……」
在那个男人未曾站起身之前,芙拉洛沉静地开口道: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但直觉告诉我,那些忘记的东西可能与你先前所说的那些胡话有关。所以,我想再仔细听你说一下……在你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
《终焉守望者》的开发团队,曾经与玩家举办过一场线上见面会,在最后的q&a;a的环节里,有好事的玩家询问游戏的主编剧——在满月、新月、残月以及月蚀这四个结局中,哪一个才是开发者心目中的真实结局。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容易引起争端的问题。毕竟因为游戏本身几个结局之间氛围的巨大差异,经常会有玩家就哪个结局更加合理而发生争论。这种问题就像是要求炒股文的作者下场明确指出自己心目中的女一号究竟是谁——即便作者心中真的有偏好的对象,他也绝对不能明说出来。
至少在出续作之前不能明说。
因此,当时那位编剧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很像是在和稀泥的回答。
「你所选择的,就是你的结局。」
而此刻,面对着眼前的三位虚无君王,威廉感受到了这个回答中可能蕴含的另一重含义。
「训戒权……就如同先前哀尔所说的那样,除她之外,几乎所有的虚无君王都将现世视作月境浩大游戏的最终的奖品。而这个奖品的具体表现形式,或者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就是所谓的「训戒权」?」
威廉如此问道。
当然,他没有指望她们会回答。
既然连愿意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的哀尔,先前在这个问题上都要坚持当谜语人,那么站在自己敌人立场上的这三位女神更没理由回答自己的问题。
然而……
「没错,你猜对了。」
腐朽得几近渣滓的饥腐女士回答道。
「训戒权,对于现世历史选择的权力,同时也是第八圣灵的真正权柄。除了嘲笑者与空心者之外,没有人相信那份权柄会在你的身上。如若不是空心者这一次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们可能都不会往这个方向猜测。自然……也不会有这样的一次尝试。」
「所以呢?测试成功了吗?」
小小惊讶了一下的威廉回问道。
「目前还不好说,因为你之前的布置,你还有着回归到另一条时间线的可能。而一旦你有了选择,自然也就无法将这段裂开的历史给收束成唯一的历史真相。」
隐藏在湖面之下的蜘蛛黑影如此说道。
「所以呢?」
感到一阵不安的威廉问道。
「所以,接下来我们还要断绝你回归到另一条时间线的可能性才行。」
碧丽斯「呵」地笑了一声,然后继续道:
「简单来说,就是将负责将你拉回那一侧时间线的可爱部下,全部给杀掉……」
「彭」的一阵爆炸声响起,整座帝国大使馆的大门被一团火球笼罩在了其中。
岩石制成的大门瞬间被火焰所点燃,并且逐渐被烧成灰尽。
「想都别想。」
眼童中倒映着熊熊火焰,威廉冷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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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目的与人质
在升腾而起的火焰中,整座“帝国大使馆”就好似蜡质的凋像一般被逐渐融化。与此同时,掩藏在这栋建筑伪装之下月境裂隙,缓缓地展现出了它原本的狰狞面目。
月境无定型,凡是映入到凡人视界之中的月境形态,都会根据不同人之间思维的差异,而展现出不同的形态。
此刻,在威廉的眼中,这道褪下了伪装的月境裂隙深处,无数虚妄的思绪汇聚成漩涡,如同飞旋的璀璨星云一般不断变幻着。而在星云的最深处,一个背后延伸着八条蛛腿,浑身包裹着浓郁迷雾的丰腴女性身影,在其中逐渐显现。
三位虚无君王同时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瑞文伍德,并且以自己的力量与权柄,缓慢地渗透进了这条原本就不应该存在的时间线之中。
+用不着这么激动,灾祸。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实验而已,最起码于你而言,并不会失去太多。或者说,配合这个实验反倒能够令你获得一个更加满意的结局+
澹漠的低语、甜腻的呢喃,以及黏稠的嘶叫,三位月境女神的灵魂之音汇聚成了足以摧毁凡人心智的精神风暴,朝威廉的以太域袭扰了进去。
嘲笑、安抚、威胁……她们声音里情绪就好似锉刀一般刻在了威廉的脑海里,令他不由自主的眉头紧锁。
“什么叫做不会失去太多?”
从储物空间里更换了一根银白色的法术媒触,威廉极为冷静的回问道。
三女神意象叠加而产生的虚影沉默了片刻,最后,是噩梦之主爪玛拉的甜腻声音回响在了威廉的脑海里。
+倘若“训戒权”没有在你的身上,证实了嘲笑者与空心者在你身上压下的注不过是她们的一厢情愿。那么,只要你立誓放弃对于第八圣灵王座的争夺,我们便同样会立誓——在应许之时到来的新世界里,我们会为你与你所珍惜的人留下一片保留地+
对于这个提议,威廉的回答是竖起了一根中指。
将手里的那根银白色的法术媒触指在了自己的喉咙上。他以传奇级的风暴系法术飙风律令】引动了一场规模更加庞大的灵魂风暴,以此携卷着自己冰冷的愤怒回敬道:
+去你妈的保留地+
月境那团“星云”之中,三位女神重叠的虚影随着这场灵魂风暴而一阵摇晃,就好似被秋风吹动的烛光。
沉默了半晌,熵之湖的天空上,低语女皇碧丽斯似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对爪玛拉道:
“无用的尝试,我早就预见到了。”
如果月境灾祸会愿意接受现在的条件,那么之前在黑鸦望的时候,他也不会放弃自己晋升为虚无君王的机会,转而选择复活那个过去的残渣了。
灾祸之所以是灾祸,正是因为对于月境而言,他就像天灾一样无法交涉沟通。
如果灾祸愿意交涉,那一定是他觉得这么做能够对月境带来更大的破坏。
作为阴谋之神,自己被对方骗过一次就已经足够耻辱了。
于是,碧丽斯接过了爪玛拉的沉默继续道:
+反过来说,假若训戒权真的在你的身上,你的确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浓郁的嘲讽意味,威廉脸上的表情阴沉了下去。
他没有做声,而碧丽斯继续道:
+即便这个时间线化作为了真实的历史,只要世界之壳还留存在世,我们便没有办法降临于现世。‘训戒权’也依旧在你的手上,我们同样没有办法阻止你登上第八圣灵的王座,事情又一次回到了原点。除了你在瑞文伍德的部下全部会死,以及有关于瑞文伍德的历史将会全部重新编纂之外,你的损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
“别再拐弯抹角了。”
威廉出声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他看着三位女神的虚影,语气冰冷地问道:
“你们到底想表达什么?这些信息你们完全没有理由告诉我吧?”
虚无君王并不是那种晚八点档子供电视剧里的反派,她们不会在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踱步出来围着被绑住的主角一边绕圈,一边康慨介绍自己无懈可击的邪恶计划——好让主角抓到能够绝地反击的机会。
但即便真的是出于月境魔物本能的恶趣味,想要通过打击威廉的精神来享受自己的负面情绪,那也应该是在她们设计将威廉的队友们全部都屠杀殆尽以后,才会说这么多废话。
因此,在威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收紧了起来。
他十分害怕对方直接回答诸如“你是什么时候感觉,我们没有将你的伙伴给杀干净的错觉?”之类的话,告诉他为时已晚。
出于坚决不当谜语人的原则,穿越时间线的计划,威廉事先跟布来克与蕾梅黛丝有通过气——假如自己没能在三天之内回来,或者瑞文伍德在自己离开期间出现了他们所无法处理的变故,他们便会立刻终止施加在芙拉洛身上的术式。
而以虚无君王能够在现世能够投送的力量,想要将他们两人给围杀基本上不太可能……虽然威廉非常想这么一厢情愿的认为,但假如自己的会穿越到这边来,也是低语女皇所编织的阴谋的一部分的话。那他就必须以对方能够做到这件事情作为前提,重新评估现状。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其实这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不是吗?毕竟,即便是在这一条时间线上,那些忠于你的部下也依旧会存在着不是吗+
碧丽斯的下一句话立刻回响在了威廉的以太域深处。
她的话没有错,倘若这条时间线被所谓的“训戒权”给固定成了现世的真实历史。那么无论是奈泽玛尔,还是芙拉洛,亦或者是其他的人,既然在这一条时间线上也有着她们存在的记录,那么她们依然会存在。
只不过是以死灵的形式。
毕竟这个时间线上的瑞文伍德居民,都直接或间接的是受卡米拉操控的傀儡。
因此,对方的这番话,完全就是在向威廉挑衅。
但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我再问一遍,为什么告诉这些?”
没有理睬这种与现实无关的挑衅,威廉冷声道。
+你很敏锐,理论上来说。我们确实没有理由告诉你,但是……+
这一次回响起来的,是饥腐女士卡米拉的黏稠声音。
然而在她的话说完之前,威廉却是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你在笑什么?+
卡米拉阴沉的问道。
“不,只是我好像想明白你们的目的了……”
突然抓到问题关键的威廉咧开了嘴,他指着远方的那个虚影如此说道。
为什么,她们要向自己一再强调在另一侧时间线的同伴?
将卡米拉起源的时间线固定成真实的历史,以此获得未来对于现世控制权的优势。这份好处明明可以只由卡米拉一人独享……但为什么,她会拉上爪玛拉与碧丽斯一起入伙呢?
“说起来,我来这个时间线的目的,好像就是打算找出曾经令你诞生的仪式残留,然后利用它将你重创这点没错吧?”
威廉看着那团回旋的星云道。
对方没有回话,所以他继续说道:
“的确,现在的我确实是被困在了这条时间线上。但是反过来说……现在我在时间线上想干什么,你们也控制不了对吧?”
威廉说着,轻轻的敲了一下手中的法术媒触,两道龙卷风瞬间卷起满地的灰尽拔地而起,呼啸的狂风将周围大使馆周围的树木全部拧成了麻花。
倘若对方真的将这一侧的时间线固定成为了真实的历史,那么威廉只需要将瑞文伍德这个亡者国度的历史,在白金历1886年给画上句号就行了。
如果他放开手去做的话,应该不用花太长的时间。
而这自然是卡米拉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说,为了稳住我,你们准备的人质是什么?”
在笑完以后,威廉冷声问道。
第六十七章:普雷尔思
也许是因为威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实在是过于冷静了一些。一时间,那三位女神的虚影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是一件很容易想通的事情——对于大多数虚无君王们来说,身为“月境灾祸”的自己,会在一千零八年后重新回到的这个世界绝对是在预料之外的。
因此,饥腐女士将自己的诞生时间线,转换成为现世真实历史的手段,至少在一开始,绝对不是利用自己身上可能存在的“训戒权”。
这一点,可以通过西比拉与尼赫两人留下的信息互相验证。
那么,将自己困锁在这条时间线上,与其说是祂们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的,倒不如说是一种无奈之下的将计就计。而眼下祂们这幅运筹帷幄,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不过是为了增加声势的向自己施压罢了。
有经验的谈判者,往往会先给出一个对方无法接受的价码,然后再开始压价。
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威廉便自然而然地拿回了这场对话的主动权。
“所以,不要再虚张声势了,把你们真正的价码开出来吧?”
见对方依旧沉默,威廉再一次催促道。
+你会冒着风险来到这条时间线上来,无非就是为了那四千万树化森精灵的灵魂的救赎不是吗?倘若你愿意行使自己的训诫权,令这一侧的时间线化作真实历史,那卡米拉先前准备好的转换仪式也就没有发动的必要了。我会解开那些苍老灵魂的梦境束缚,将他们带到新的瑞文伍德重新开始轮回+
沉默了半晌,爪玛拉的声音回响在了威廉的脑海里。
如他所料,开始道德绑架了。
威廉心想。
所谓的“只要你愿意帮我们,那么我们就不毁灭那四千万灵魂,而是让他们继续在这边当傀儡里的驱动了”,这是多么慷慨啊让步啊……
威廉撇了撇嘴,没有给出答复,而是盯着祂们继续道:
“然后呢?”
他的话音落下,几个熟悉身影从眼前的“星云”中逐渐成型,她们就好像是被牵着傀儡线的木偶一般,摇摇晃晃地从月境裂隙之中走了出来。
那几个人正是蕾梅黛丝、奈泽玛尔、伊利斯等人……或者换个说法,威廉认识的,已经或者接下来会身处瑞文伍德的友人。
+将你的部下全部杀掉只是最简单解决选择,假如你愿意的话,我们同样也可以将她们的灵魂送到这条时间线上来。当然,因为她们不像你这般特殊,所以只能像芙拉洛那样,先转换成巫妖,然后再送过来+
这一次回响在威廉脑海中的,是卡米拉的声音。
没有哪个虚无君王拥有着制作现世生命的权柄,即便是饥腐女士,能够制作的也不过是腐败溃烂的容器而已。
但假若将她们转换成了灵魂与肉身可以分离的巫妖,那她们便能够像芙拉洛一样,通过“魂穿”的形式,到这一条时间线上来。
至于在这些人中为何没有布莱克,那是因为布莱克已经成为月境的高位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部分的超越了现世的时间束缚。
“所以,你们可以非常慷慨的不杀掉另外一条时间线上的那些伙伴,只要她们也配合着到一侧来?”
看着眼前这几个身上有着不太明显溃烂痕迹的人偶,威廉缓缓问道。
没有等对方回答,他继续自顾自地说:
“也就是说,摆在天平一端的,是森精灵四千万苍老灵魂的存亡,以及我在瑞文伍德的那些朋友的性命?”
三位女神的虚影点了点头道:
+而摆在天平另一端的,仅仅只是令瑞文伍德的历史与未来,变成原本应该属于它的样子而已。这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毕竟早在卡米拉升格为虚无君王,成为饥腐女士的时候,瑞文伍德就应该成为一片死寂的亡者国度,升入月境之中了+
换而言之,三位女神希望以此换取威廉在时间线固定之前,不对新生亡者王国出手的承诺。
“仅仅?”
威廉眯着眼睛问道。
“若是如此,那现在存世的那些森精灵又算什么?”
一旦这个时间线成为了现实,那么整个森精灵数千年的历史都将化作泡影。
+如果你在乎这个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他们就好似你在过去未曾选择过的未来一样,从未存在过。还是说……你想以自己的意志,背负起所有那些时间线被裁剪的责任?+
最后,是碧丽斯的话语响彻在了威廉的脑海里。
这是祂早就准备好的……用于击破灾祸精神防线的最后一击。
如今瑞文伍德的五千年时间线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如若不是卡米拉的野心,早在饥腐女士诞生的刹那,它便应该彻底消失了。
现如今祂们在做的事情,不过是令五千年前就应该降临的浩劫重新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罢了。
此刻,三女神摆在威廉面前的选择是——或是让这场浩劫以更加狂暴的方式降临,四千万苍老灵魂同时燃烧出绚烂的火焰,将一条时间线连同威廉在那里珍惜的人一同化作漫天的灰烬。
又或者,他可以令这场浩劫悄无声息的降临——一夜之间,整个瑞文伍德将化作未曾存在过的虚妄,一段只存在于威廉与他救下的那些幸存者脑海中的回忆。
同时,碧丽斯还告诉威廉,倘若他选择了第二点,他也完全没有必要悲伤——因为它们原本也未曾存在过。
更重要的是,倘若他要为此悲伤的话,那他需要悲伤哀叹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毕竟拥有着“训诫权”的他,在一千多年前不知裁剪掉了多少的时间线。
碧丽斯的话说完,威廉彻底的沉默了。
他低下了头,紧蹙着眉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月境裂隙另一端的熵之湖上,碧丽斯转头看向了卡米拉。虽然祂并未表露出任何的情绪,但后者还是能够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一阵得意。
“我早就说过了吧,与其通过燃烧那些苍老的灵魂强行发动仪式。不如冒一点风险,设计利用灾祸完成时间线的锚定。”
整个计划是由碧丽斯通过调整阴谋的丝线所精密编织的。
引导灾祸,将其困在这个时间线上,一方面可以彻底确认第八圣灵的“训诫权”在他的身上;另一方面能够尽可能小的消耗祂们在现世留下的后手,以此完成时间线的反转;同时,还可以通过这个机会,极大的削弱灾祸在现世的盟友,打击他的精神动力,为之后对于现世的争夺奠定优势。
碧丽斯是操控凡人精神的大师,她明白这位有着“月境灾祸”之名的男人身上,还残留着许多独属于凡人的弱点。
有着“训诫权”又如何?在现世无敌又如何?
只要不曾拥有如祂一般的广阔视界与不朽身躯,再强也只是被祂拿捏的棋子罢了。
为了那个死去的同伴,甚至会愿意放弃升格为不朽存在机会的他,怎么可能有那个觉悟去背负“训诫权”裁定时间线的权力?
只是凡人罢了。
“我背负。”
突然间,威廉抬起了头,他看着月境裂隙之后的三女神,眼神凛然的说道。
“我跨越过无数次的选择,才走到了现如今的这个世界。对于所有因为我个人选择而被裁剪的可能性,无论它们在实际上会变得更好或者更坏,它们最终消失的结局,我都会背负。因为现如今的世界,是我在当时所能够达到的最完美结局了。”
威廉说着,在他的身体周围逐一亮起了由电光构筑而成的符文。
“所以在未来,我也会一直背负下去,为我的所有选择负责。”
电光的符文逐渐化作了一扇带着锁链的大门模样。
他这是打算直接将这个月境裂隙给封锁!
“等……等会!那你在另一侧的那些部下呢?还有那四千万苍老的灵魂呢?你要放任他们全部死光吗?”
对于爪玛拉的问题,在电光的闪烁之中,威廉阴沉着脸色回答道:
“我没有放任他们任何一个人死,是你们不给他们活路。既然我没有办法阻止你们的行为,那我能做的,也就只有为他们所有人复仇了……就从彻底毁灭掉卡米拉所经营五千年的这个国度,以及丑到爆炸的那个化身开始。我会毁掉你们这些所谓的不朽存在,你们一个都别想逃掉。”
卡米拉闻言,先是瞪了一旁的碧丽斯一眼,随即激动的对威廉道:
“你这样……”
“说实话,我讨厌选择题。在过去,我被迫做出了很多的选择。来到这个糟糕的时代,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我至少可以不再被迫做那些选择题了,但是事与愿违……”
威廉没有给对方把话说完的机会,他冷着声音继续道。
“但好在,跟一千多年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我还算是多出了一个额外的选择……”
将整张出题的卷子给撕碎。
“你真的打算背负所有的时间线被剪裁的责任?”
碧丽斯似是不可置信的问道,这可与祂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对此,威廉看着祂,一字一顿的回答道:
“你说的那些东西,我早就背负了。”
“你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碧丽斯凝重而疑惑的喃喃问道。
在那道由纯粹雷电构成的大门彻底将月境裂隙封闭之前,威廉回答道:
“我是普雷尔思,世界的现状由我塑造。”
第六十八章:杀了他
随着虚幻的关门声自月境裂隙的另一侧传来,熵之湖内与现世这段虚幻历史之间的联接被“月境灾祸”彻底给切断了。
古井不波的平静湖面上,三道巨大的投影同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身后延伸着八根蛛腿,头戴暗沉头冠的那位不朽存在开口了:
“灾祸已经将裂隙暂时封锁住了。在短时间内,除非是被缚者愿意帮我们打开边界,否则在我们之中,只有梦者你有能力暂时对瑞文伍德施加大规模的影响。”
在那段暂且还算是虚妄的历史里,生活在其中自以为自己还是森精灵的亡灵们,它们对于世界的感知,都是由噩梦之主的幻梦所编织出来的。
但浑身迷雾笼罩的那位梦者却是低沉的拒绝道: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从来不是我契约的一部分。”
“但现在情况有变。”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倘若不是你提出了这个‘绝妙计划’,事情会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吗?”
被迷雾笼罩的噩梦之主愠怒的反驳道。
“想怎么算账是你的事。但你也知道的,今时不同于往日。现在的灾祸有资格登上第八圣灵的王座,并且还有失心者在背后全力支持……甚至嘲笑者都有可能在未来支持他。于我们而言,这已经远远超过‘玩闹’的程度了。”
碧丽斯沉声劝说道。
“哦?是这样的吗?那你倒是提醒我了,说不定到时候我站在灾祸的那一边会更好?”
虽然爪玛拉的言语里充斥着讽刺的意味,但另一方面祂在说这话的时候,也带着一丝认真在里面——祂原本就没有多大动力对现世展开争夺。哪怕先前铁心寡妇引发了整个月境发生动荡,也未曾让祂离开过自己的噩梦帷帐半步。
于祂而言,无论是谁最终获得完整的“训诫权”,只要对方重新缔造现世的形态还有“噩梦”的概念存在,祂便没什么所谓。
梦境本就是依托现实而存在的,倘若祂自己获得了“训诫权”,将现世改造成了梦境的世界,那么这个“梦境”本身便会化为新的“现实”。
而相比于大多数虚无君王理念中的极端世界,祂甚至觉得现如今的现世就挺好的。
“所以,事到如今你还想把自己给摘出去?就因为先前在黑鸦望的事情上你帮过他一点忙?别忘了,你也在灾祸的复仇名单里面。”
听出了对方的心思,碧丽斯直接击碎了祂的盘算。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爪玛拉,立刻沉默了下去。
而在这个时候,在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卡米拉开口了。
“碧丽斯,现在的情况可是与你先前所保证的,完全不一样啊……”
祂说话的声音很慢,很轻。但伴随着祂的话语,碧丽斯身处于此地的投影之上,开始冒出了溃烂的脓包与五颜六色的霉点。
祂正在动用自己的权柄尝试将碧丽斯的投影从熵之湖中抹去。
灾祸完全没有如同碧丽斯预言的那般选择妥协,反倒是如同滚刀肉一般坚决要跟祂们正面对抗到底——无论是四千万森精灵的救赎,还是他过去与现在的同伴生死,都阻拦不了那个家伙的决心。
这对于另外两位虚无君王来说,梁子结下了就结下了,反正对方目前也没能力直接来月境找祂们。但对于卡米拉而言,眼下这段虚妄的历史,是自己经营了五千多年的底蕴。更不用说,自己的最大弱点——尚未成就不朽之躯的过去就在里。
虽然祂将其藏得极为隐秘,但一旦被灾祸给找到破坏。那对于祂来说,将会是极为沉重的,且不可恢复的伤害。
“相信我,只要我们联手起来,整件事就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碧丽斯无视了身上出现的腐败劝说道。
即便在这个时候,祂的声音里还透露着那股子“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免了……梦者,你能不能截断芙拉洛的梦境,令她从此处醒来回归的另一侧去?”
卡米拉没有理睬那个只剩下六只眼睛的阴谋女神,直接转头问向了一旁的噩梦之主。
“需要时间,毕竟在另一侧是灾祸亲手施加的保护结界。即便借用你作为轮值年的权限,我能投送到现世的力量也太微弱了,必须要借用翠玉省境内的三座星辰灯塔作为媒介才行。”
爪玛拉立刻回答道。
“好,我会将那三座灯塔的权限转移到噩梦沼泽里……”
被两神晾在一边的碧丽斯愣在原地,好半天祂才不可置信的问道:
“好不容易将灾祸困在这条时间线上了,你真打算就这么把他给重新送回去?”
“不然呢?你那精妙的布局已经结束了。现如今只能将这段历史拉回熵之湖,才能尽可能少的减少损失。”
对此,卡米拉则是连头都没回的说道。
虽然无法令这段历史成为现世的真实,但眼下卡米拉还是能重新将这段实力剥离出现世,成为自己的月境领域的一部分。虽然完全丧失了对于瑞文伍德的控制权,但这样多少还能收回一些五千年来的利息。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将灾祸给放回去了,他就会停下自己复仇的脚步了吧?”
碧丽斯逐渐溃烂的身影闪现到了卡米拉与爪玛拉之间,祂看着这位饥饿与腐败之神,认真的问道。
见对方没有回话,祂继续道:
“就算这一次你妥协了,难不成在未来你就不会再与他有矛盾了吗?倘若这次就这么轻松的将他放回去,那等他登上第八圣灵王座,彻底掌握了训诫权以后。你与他,不,你与祂之间就注定还会一场决战。”
卡米拉停了下来,祂盯着对方半天,才缓缓开口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此时此刻,就是我们杀了他的最好机会。”
碧丽斯回答道。
阴谋之神的话,令卡米拉爆发出了一阵大笑,整个熵之湖上空的云彩都随着祂的笑声而震颤了起来。
好半天,祂才停下了笑声道:
“好吧,那就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在世界之壳依旧存在的当下,杀掉仍然身处现世,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掌握了第八圣灵部分权柄的灾祸?”
先前灾祸独自一人击破四支月境军团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除非是完全封锁了灾祸的出路,并且由虚无君王亲自下场动手,否则没有人能够杀灭他。
“我有一个计划。”
碧丽斯道。
“不要再跟我谈你那不知所谓的计划了。”
卡米拉提高了音量,然后直接挥手令其化作了尘埃。
对于这个完全不靠谱的权宜盟友,祂已经是厌恶至极了。
“梦者,那三座星辰灯塔的使用权在这里。”
将低语女皇的投影消抹以后,卡米拉召唤出了代表着星辰灯塔的三个幽邃黑点,随即令它们飘向了代表噩梦之主的那团人形雾气。
爪玛拉点了点头,只是祂的话还没有伸手接下,三个幽邃黑点中的一个,毫无征兆的地发生了爆炸。
剧烈而无声,爆炸过后,一张漆黑的蛛网在祂们之间铺展开来。
“在星辰灯塔中隐藏了魔将作为爆点的,不是只有瓦尔克一个而已……在翠玉省的医者座灯塔最底层,我封印了我的魔将‘缄默’作为未来的伏笔。”
碧丽斯的面庞重新出现在了那张蛛网上。
“威廉·凯恩被困在你的时间线里,能够伤害到你的审判七此刻并不在他的身上,以及在那里,还有着你花费了五千年时间所塑造出来的最强化身……
“现在,只要我令‘缄默’不再缄默,将那座星辰灯塔推翻,你的力量便能通过那道月境裂隙进入到现世,然后通过那个化身容纳你的真实实力……所以现在,请回答我,这样一个能够彻底杀死月境灾祸,并且将你那条时间线化作真实历史的机会,你要不要就此拒绝?”
卡米拉陷入了沉默。
蛛网上,已经猜到对方最终回答的碧丽斯,露出了一个残酷的微笑。
“我早就说过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第六十九章:各方的行动
看着由雷电构成的虚幻大门轰然闭上,威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月境裂隙并非是字面意义上的“裂缝”或者“传送门”,而是一种现世法则在一定程度上失效的状态。例如各大虚无君王的“召唤日”,或者类似愚人节那种广为流传的传统,都属于广义上月境裂隙的范畴。
而想要将其彻底的封闭上,仅仅依靠使用魔法术式是远远不够的。在过去,审判席彻底封闭上的那些月境裂隙,或是借用七圣灵显圣的力量将现世法则修复,或是利用虚无化身被击败以后所残留“月境源质”进行的修补。
但因为眼下这道月境裂隙因为规模并不庞大,所以威廉凭借自己神域巅峰的雷电系法术,还是能够以封锁空间的方式将其暂时封印。但倘若没有自己在一旁进行持续供魔,那这道封印只能持续大概七天的时间。
“七天的时间……”
咏唱完变形系法术【延形·翼】后,威廉肩胛骨的位置延伸出了一对宛若鹰隼的宽大翅膀,腾空而起的他,看着远方一眼不见尽头的林海喃喃自语道:
“倒也够了。”
甚至对于他来说,时间还过于充裕了一些。毕竟在某神话里,七天时候都足够重新创造一个世界了不是吗。
将圣灵圆盘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把玩了片刻,确认了在这里也能够生效以后,他又将其收了回去。
据说当年叶芝与他手下的法师军团,咏唱了七天七夜的时间,编织了能够焚烧掉整个瑞文伍德森林的超级密仪。现如今若换做威廉,在圣灵圆盘的辅助下,他大概只需要三天的时间。
因此,在一切还没有走向不可挽回的境地之前,眼下威廉还有着一些时间去寻找能够返回原先时间线,救下所有人的可能性。
“等我回来啊……”
脑海里闪过蕾梅黛丝等人的身影,威廉轻声说道。
先前他对那三位虚无君王所放的狠话并非虚言,但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的那些伙伴也是有着自己的自信——只要不是虚无君王亲临,只要不是源源不断地月境军团降世,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的伙伴会像低语女皇所说的那般被轻易的杀死。
病态的月光下,威廉扇动翅膀化作成一道呼啸的残影,向着瑞文伍德的边缘飞去。
至于为何第一站是瑞文伍德的边缘,是因为他首先需要确定一个事情——倘若被扭曲历史的范围只有瑞文伍德地区的话,那么飞越这片森林的边缘以后,他会看到什么,那里会通向何处?
自己是否能够通过在空间上的位置变化,实现时间线的跳跃呢?
尽管希望渺茫,但此刻的威廉觉得值得一试。
…………
“你……就这么相信我说的话了?”
见对方将自己的身上的枷锁全部解开,甚至要将自己直接带出了绿牢,乌木不由警惕地问道。
他完全没搞清楚,眼前这个在不久前连一句人话都听不进去的瑞文伍德暴君,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好打商量了?不但认真的听完了自己的所见所闻,期间还十分认真的询问了许多的细节。
这简直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莫不是新的陷阱?
但这完全没有必要啊,在地下根系里苟延残喘的生者们先前被那帮亡者给一锅端了,再加上自己身上也没什么秘密隐藏。他实在想不通,在对方占据绝对实力的情况下,还需要耍手段来欺骗自己吗?
“你的描述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同时也模湖回忆起了一些记忆……在你眼的中,我真的就是半腐朽的亡灵模样?”
芙拉洛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凝重的问道。
“千真万确。”
乌木狠狠地点头。
“那事情的真相只能靠一种方法来确认了……喂,你走不走?”
站在绿牢的门口,芙拉洛看着犹豫不决的乌木,似是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那他们呢?“
乌木指着半空中,无数被触手悬吊着的其他同伴,犹豫的问道。
“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九死一生,如果你希望我将他们都带上的话,那我不介意把他们都放下来。”
闻言,乌木咬了咬牙问道: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吧?”
芙拉洛转身朝绿牢外走去,她边走边回答道:
“如果你先前那些话属实的话,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这个世界的尽头。”
…………
“她在另一边……不会有事吧?”
看着沉睡中的芙拉洛突然眉头紧锁,紧咬牙关,表情狰狞,似是陷入到了什么恐怖的噩梦之中。在过去有过相类似糟糕经历的奈泽玛尔十分担心的问道。
“你说的没事是指什么?”
同样守在一边闭着双眼的尹利斯反问道。
“看起来她好像是在做噩梦……不会是她的灵魂被爪玛拉俘获,囚禁在噩梦沼泽的深处了吧?”
过去曾经有过被囚禁经验的奈泽玛尔,心有余季的问道。
尹利斯闻言,睁开了自己布满白翳的眼睛看向了祭台的深处。只是瞥了一眼,她便又重新闭上眼道:
“圣树公爵的灵魂还在里面,被那个术式保护得很好,放心吧。”
她的语气就好像是在确认桌子上面有没有杯子。
见奈泽玛尔没有回话,她继续道:
“要知道,这个可是威廉·凯恩亲手施加的防御术式啊。只要保护好了这个术式的主体,即便是噩梦之主也没可能这么轻松将她的灵魂从中夺走。”
“是这样的吗……”
听到【神之眼】持有者最为权威的保证,奈泽玛尔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的放松。
其实在来这里的路上,审判长大人就已经跟她们有解释过了。要完整编织出如此规模的幻梦,引导那数以十万记的死灵认为自己还活着,整个世界上只有噩梦之主爪玛拉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但将所有树化精灵的灵魂全部给吞进噩梦沼泽这种事情,即便是那位噩梦之主也无法做到的——倒不是说她做不到,关键在于,这种直接的从现世掠夺力量的行为,会同时引发七圣灵以及其他虚无君王两方面的阻扰。
至少像爪玛拉那种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虚无君王,是绝对不会愿意冒这个险的……尤其是这么做,最大受益方还是饥腐女士的情况下。
因此,威廉推测,爪玛拉只是将那些森精灵的梦境连在了一起了。
“大概就是爪玛拉在噩梦沼泽编织了复刻瑞文伍德场景的大型幻梦,然后将其植入到了每个森精灵的记忆里。这就相当于是一个大型的云服务器里……算了,举这个例子你们也听不懂。”
先前,在说了一连串她们听不懂的奇怪理论与比喻以后,审判长放弃了向她们解释具体的原理的尝试。他只是十分肯定的保证,这个术式绝对不会在内部被攻破。
换而言之,她们需要配合圣树公爵派遣到这里的心腹亲卫队,在他们回来之前,共同守护好这个术式的本体就行了。
“简单来说,别让我们被拔了网线。”
审判长最后是这么总结的。
又是一个令人听不懂的说法,大概是一千多年前所流行的魔法概念吧。
“所以说,她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
奈泽玛尔看着芙拉洛脸上的狰狞表情,犹豫地问道。
“大概是在另一头,遭遇了什么可怕或者糟糕的东西吧?”
尹利斯看着脚下,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
然后她补充道: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再怎么说,威廉·凯恩阁下也跟她在那一侧呢……相比起来,她可比我们安全太多了。”
这个小女孩说着缓缓抬起了头,睁开眼睛看向了树冠圣殿的门外。
“眼下应该担心的,是我们自己的安危才是。”
她说着,躲到了奈泽玛尔的身后。
“门外有九个人,其中八个人身上的生命系创质浓郁。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橡木议会的人。”
她轻声的提醒。
“公爵大人刚刚沉睡下去,橡木议会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芙拉洛的书记官闻言,在一旁皱了皱眉头道:
“这种事情也太巧了吧?”
奈泽玛尔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回头看向尹利斯问道:
“八个可能是森林德鲁尹,那剩下的那人呢?”
尹利斯犹豫了片刻回答道:
“他的身上……有十分强烈的圣灵赐福气息,因此大概是一个神启者?”
第七十章:疯狂与灯塔
明明能够清晰的回忆起过去的记忆,但芙拉洛仍然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那是一种犹如自我被封闭在雕塑之中一般的不适配感,这种感觉不断蚕食着她的意志。令她感到的回忆愈清晰,受到折磨愈浓烈。
灵魂不等同于记忆的集合,毕竟当逝者灵魂转世轮回之时,并不会带上自己前世的记忆。
在各地域神话里形象迥异的死神,都拥有着一项共同的职责——将逝者灵魂的记忆祛除。而在七圣灵理论建立以后,这也成了圣灵“亡者”最为主要的一项权能,遗忘。
然而在另一方面,每一世灵魂的形状,又都要受到此世记忆的塑造。除了类似巫妖之类的高等亡灵可以强行侵占肉身之外,每当肉体与灵魂之间的形状不相适配时,便会引发疯狂。
所谓的疯狂,便是自我认同的身份与他人眼中的身份出现偏差的产物。而这也是为何疯愚弄臣的月境领域,会以剧场作为意象的原故——在永不停歇的剧场里,舞台上的演员们永远不会拥有着做自己的机会,因此它们是永恒疯狂的。
而此刻的芙拉洛,就感觉自己好似如迷狂剧院里的演员一般蹩脚。
“那你觉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应该是谁?”
在去往所谓“世界尽头”的路上,听完芙拉洛断断续续的抱怨之后,乌木不由好奇的问道。
“大概同样是芙拉洛·凯恩吧。倘若真如你所说,还有着另外一个瑞文伍德存在的话。那我大概应该是另一侧的圣树公爵。当然,这没有任何根据,单纯只是直觉而已。”
芙拉洛想都没想便回答道。
在她看来,即便在这一侧的世界里,自己的灵魂被虚妄的记忆所影响,感官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所劫持,使得她完全回忆不起在另一侧的经历。但唯独自己作为圣树公爵的身份,应该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说……你觉得自己扮演自己也会导致疯狂?”
回忆起先前她所说的疯狂,乌木不禁问道。
“只是感到违和,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项非常重要的使命……不过疯狂定义权从来都不在自己的手上,而是在于他人的认知,没有哪个疯子会声称自己是疯子。”
芙拉洛如此回答。
“那你还说自己像是迷狂剧院里的演员?”
乌木继续问道。
而对此,芙拉洛却是奇怪的看向乌木道:
“难道不是你一直认为我疯了吗?或者换个说法,难道不是在你看来,这个由死者模仿活者的国度,都完全的疯狂了吗?”
过于坦然的回答,令乌木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
因为这句话里的隐含的意思是——相比于芙拉洛现在所感知到的一切,她更愿意相信乌木那听起来像是胡话的发言才是真实的。
然而实际上,在这片亡者国度被折磨多年心智,内心深处早已麻木的乌木,自己也分不太清究竟是世界疯了还是他自己疯了。
过了好半天,乌木才犹豫着问出了一个,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永远都不会问出的问题:
“那假如……真正患上癔症的其实是我呢?”
多年以来,被迫与茫茫多的亡灵一起生活的他,若不是偶尔还有着与他拥有着相同世界观的森精灵穿越者出现,恐怕他的精神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实际上,他曾不止一次的觉得,真正疯了的其实应该是他们那些少数派才对。
“无所谓。”
芙拉洛说着转头看向了远方,她的声音十分平静。
“你先前所描述的那个世界,听起来要更美好一些。
“对于我而言,无论哪个世界是真实的,这便足够作为我选择的理由了。”
…………
在两人离开圣树城以后,乌木沟通森林中的野兽大灵,呼唤来了两只瘦骨嶙峋的巨型惊惧鸟。
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通过铭刻野兽大灵刺青而获得的能力,眼下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也同样能够使用的。只是呼唤而来的东西,就好似那些自以为自己还活着的森精灵亡灵一样,浑身上下弥漫着腐败恶臭的气息。
强忍住生理上的不适,乌木乘上了其中的一只惊惧鸟,而芙拉洛则是骑上了另外一只。对方脸上没有丝毫嫌弃的表情,而是娴熟的操纵着那只惊惧鸟起飞,引导乌木飞向了瑞文伍德森林的边缘。
“我们这是要沿着绿金大道飞过去?”
借着惨白的月光辨认清楚此行的方向以后,乌木顶着呼啸的风声向芙拉洛大声询问道。
“对,此行的终点就是瑞文伍德的边缘——医者座的灯塔附近由帝国所划定的界碑。”
芙拉洛冷淡的话语,似是被风托着径直的送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但为什么是那里?假如如你先前所说,眼下的瑞文伍德都只是一个虚构世界的话,那我们岂不是无论往哪个方向飞,都能够飞到这个世界的边缘?”
趴在满是尸臭味的惊惧鸟上,乌木忍住那股令自己感到窒息的味道问道。
从圣树城往东飞向医者座星辰灯塔,可是一段不短的距离。而倘若是往南,飞向靠近破碎之海的几个海港城市的话,最起码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没有合适的指引,光靠我们是永远无法离开瑞文伍德的。”
芙拉洛平静地回答道。
“为什么?”
“方向永远都会迷失,无论花费了多久的时间,最终我们都会重新回归到原地。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我们会就此迷失,永远无法回来。”
无论周围呼啸的风声有多大,芙拉洛都好似就在他身边低语一般,直接令自己的声音直接回响在他的耳边。
“你是怎么知道的?”
乌木疑惑的问道。
“我与我的养父母,在过去曾经有尝试过。”
芙拉洛回话的语气,让乌木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再深入探究了,于是他询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那为什么是绿金大道?”
“因为自泰拉征服以来,除了设置在帝国大使馆里的传送法阵之外。走陆路想进入翠玉省境内,就必须走当年由星辰议会所规划出来的‘绿金大道’才行。”
以三座星辰灯塔作为节点而修筑的帝国官道,完全彻底杜绝了因为瑞文伍德森林里生命力过于旺盛,而使得道路一旦疏于维护,便会立刻被各种植物所占领的缺点。
星辰议会的人通过金属系魔力的循环,修建了这条寸草不生的绿金大道。而这条大道,也成为了除了漕运水系之外,整个翠玉省少数与外界有着沟通能力的通路。
“绿金大道是瑞文伍德境内极少数在陆地上,与维克大陆其他地方有着因果交集的地方,所以……”
芙拉洛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她顶着漫天呼啸的狂风,稳稳当当的站在了惊惧鸟的背脊上,极目远眺起了绿金大道的所延伸向的远方。
“怎么了?”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乌木问道。
“医者座的灯塔……刚刚熄灭了。”
…………
“往北方也无法飞到瑞文伍德的边缘……这算什么?莫比乌斯环吗?”
借助变形与风暴系的推力,再加上雷电系法术的加持,威廉宛若一台能够进行短途跃迁的喷气式战斗机,不断在瑞文伍德的上空飞驰着。然而无论他如何左突右进,每一次却都是极为诡异的返回了原地。
就好像中了鬼打墙一样。
这让威廉不由犯起了嘀咕——是不是整个瑞文伍德地区,就好像莫比乌斯环一样,是个循环的空间结构。无论他往哪边飞,最终都无法接近这个地区边缘的真实?
就在他嘀咕着打算换个思路的时候,在他以太域的观测范围内,一道原本若有若无的黯淡灯光突然熄灭了。
而那个方向是……
“东边?医者座的星辰灯塔?”
“那座星辰灯塔熄灭了?”
第七十一章:静谧无声
修建三座星辰灯塔,这是在当年的泰拉征服以后,帝国向瑞文伍德方面所提出的,唯一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条件。
“当然,你们也大可以拒绝,但届时我们会在你们尸体的余尽上修建灯塔。所以,还请不要将我们的提醒当做是一个威胁……这绝不是威胁,而是宣告。”
初代星辰议会的议长,大贤者叶芝,当年就是如此对森精灵的统治者宣告的。
砍伐树木,设立屏蔽旺盛生命力的结界,使用传统木质材料搭建骨架,焚烧树林圈地……在修建这三座星辰灯塔的时候,帝国几乎践踏了森精灵的每一条神圣的传统,甚至于当时修建灯塔的劳工,都是来自于森精灵一族的战俘。
因此,在此后的很多年里,森精灵都将那三座星辰灯塔作为被帝国征服的耻辱象征。甚至到了八百多年以后的如今,即便星辰灯塔的魔力启蒙仪式同样对于森精灵开放,也鲜有森精灵会选择成为魔法咏唱者。
“然而,在我那一侧的世界里,你就是这样一个异类。明明是能够沟通世界之树力量的幸运儿,但却依旧选择了研习人类的通用魔法。”
在跳下了惊惧鸟以后,乌木对一旁的芙拉洛如此说道。
这一侧的芙拉洛·凯恩也是这样的人,这实在是令人不由的想感慨些什么。
然而芙拉洛却没有回话,她抬起头,看向了那座最顶端一片漆黑的巨大灯塔。
医者座星辰灯塔的造型像是一根盘绕着蛇的带翼权杖,形状细长而优雅。
在平日里,它的顶端会闪耀绿色与银色相间的光芒。对于魔法咏唱者们而言,这座灯塔能够让他们在极远的位置,通过以太域感应到这样一处沟通着星界医者星座的节点。
命理星座为医者座的人,则能够凭借其与星界沟通共鸣,源源不断地将创质从星界引导至现世。
然而此刻,无论是从灯塔顶端,还是从自己以太域的感应,芙拉洛都无法观察到一丝一毫的光亮。
“那里出了严重的问题。”
多次尝试感应无果后,芙拉洛下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但这跟我们没有关系吧?”
身后乌木的声音令芙拉洛回过了头,她平静的眼神令对方表情一阵慌乱,随即这个身材高大的兽灵猎人立马继续道:
“即便灯塔出了什么问题,我们现在只用沿着绿金大道一路向东就好了,这里离翠玉省界碑也就几公里的路程。像你先前说的……世界的尽头。”
芙拉洛闻言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道:
“虽然你说的倒也没错……但你不觉得这事情太巧了一些吗?”
她说着继续看向了那座灯塔。
自星辰律法建立的数百年来,灯塔突然熄灭这种事情可以说是屈指可数。除却那些因为地方叛乱,被星辰议会主动熄灭,以此断绝当地政权的魔力启蒙与晋升之外。一般只有那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大规模灾难,才会偶尔造成类似的事情发生。
而眼下,他们刚向沿着绿金大道去往瑞文伍德的边界,打算在那里进行调查,最后一个节点上的星辰灯塔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熄灭了。并且,此刻在医者座星辰灯塔附近万籁俱寂,完全不像是会有什么惨烈灾难发生的样子。
等会……万籁俱寂?
想到这里,芙拉洛勐的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乌木,此刻对方也是以同样的表情看着自己。
“这附近也太安静了点。”
乌木说着将背嵴微微弓起,身上的野兽刺青游动,一个半透明的长角兽颅浮现在了他的脑袋上,看起来似鹿似狮。那只野兽的耳朵微微颤动,似是想要将周围的所有声音全部接收进鼓膜一般。
“什么声音都没有,虫鸣、鸟啼、野兽踩踏树枝的声音……在灯塔的那个方向,真的一丁点声都没有,一片死寂,不,(本章未完!)
第七十一章:静谧无声
比死寂还安静。”
乌木压低声音的说道。
“我记得医者座的守塔人都快晋升成传奇了,并且在他手下还有一支实力不弱的精锐反应部队。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点声响都传不出来才是。”
芙拉洛闻言,同样也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仅是没有生物发出的声音,就连风吹树叶摇晃的沙沙声都没有。
“那接下来怎么办?你不会要去那座灯塔里调查一下吧?”
乌木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
以他作为猎人的经验来看,就这么踏入到气氛如此诡异的星辰灯塔里进行调查,实在不似一件明智之举。
而对于乌木的问题,芙拉洛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幅度较大的表情——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类似于“你疯了吗”般的惊讶。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一个能够悄无声息的熄灭星辰灯塔,并且让留守星辰灯塔的精锐法师部队完全缄默的未知存在……怎么看都应该绕着走吧?”
莫名其妙被对方当成是莽夫的乌木愣在了原地了几秒,然后才张开了嘴,打算好好反问一下,刚刚究竟是谁突然说“看看那座灯塔附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句话的?
然而随着他的嘴唇闭合,声带颤动,却是连一丁点的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不止是自己开口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几乎是在瞬间,自己的呼吸、心跳,甚至包括走动时的脚步,衣物的摩擦,通通都失去了一切的声音。
他感觉周围完全的被静默了下来,就连哪怕最为轻微的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比静谧更为静谧的静谧。
死寂……
乌木还记得小时候与自己的玩伴玩捉迷藏的时候,会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等待玩伴们藏起来。但即便是将耳朵完全堵死,也是能够听到类似嗡嗡的耳鸣声的。
但此刻,就连那种源于幻听的耳鸣声都消失得干净了。
“”
乌木的嘴不断闭合,拼命想对走在自己前面的芙拉洛说些什么,但徒劳的努力许久,最终却只能发出死寂的空白。
他一丁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交错的脚步就好似踏足在虚空中一般,没有丝毫的声响。乌木十分别扭的向前冲出了几步,拍了拍芙拉洛的肩膀。
随即,他看着自己拍在对方肩膀上的手,感到了一阵怪异的触感。
实际上那触感并不怪异,只是因为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所以才会下意识的觉得在拍对方的肩膀的时候,应该是拍在一团稀薄柔软的什么东西上。而不该是眼下类似木乃尹一般,干燥而坚硬的触感。
但即便自己拍了对方的肩膀,芙拉洛也依旧没有回头,她仰着脖子看着那座熄灯的星辰灯塔,目光连一下都没有移开——这使得乌木也同样的看了过去。
然后,在两人的目光里,那座宏伟而优雅的灯塔,在下一个瞬间安安静静的,就好似抽掉了关键基础的积木塔一般理所当然的倒塌了。
在宛若死胎般病态的明月映衬下,一个浑身裹着由浓烟构成的黑纱的女人,正孑然漂浮在半空中,此刻安静的盯着他们。
会死的……
印刻在身上的野兽大灵们,在感应到那个不详存在的瞬间,立刻给出了这个简单的结论。
那个女人的脸上没有嘴,但在看到她的瞬间,乌木感觉自己的灵魂都想要发出骇人的尖啸。
第七十一章:静谧无声
第七十二章:咏唱与坠落
月,犹如夜空中被破开的孔洞,而那位浑身缭绕着不详黑烟的存在,则似是穿越了孔洞降临到的现世。
她身居于高天之上,脸上的神情就如同傲慢的上位者一般,俾睨着身处于大地之上的两位不速之客,严肃而寂静。
源于野兽大灵们的野性直觉,发出了恐惧的情绪示意着乌木赶紧离开这里。
“”
那种自灵魂深处涌现的原始情绪,令乌木下意识的想喊出一些什么,然而从他张开的嘴中发出来的,却依旧只有一片空寂。
空寂得就好似夜空中星与星之间空旷。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前的芙拉洛,已经举起了手里的那根造型华丽的法术媒触。
她就如同剑客举起佩剑一般,将法术媒触笔直的指向了那位在月影之下,浮游于天空之中的诡异孤影。
然后,她一脸震惊的僵在了原地。
高举的法术媒触没有点亮,繁复的术式也没有浮现,甚至就连魔力也没有能够流动。
因为在这一片静默之中,她没能咏唱出任何的咒文。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见自己的法术就好似落入了海中的雨滴一般,没有掀起一丁点涟漪。芙拉洛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个神秘存在,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即便是这里处于广域的静默状态下,芙拉洛以她作为神域法师的意志力,也应该能够完全绕开话语沉默的限制,成功释放法术才对。
魔力、术式、咏唱——这是任何一种现代魔法,得以生效的三大要素。
想要释放哪怕最为简单的法术,这三者都是缺一不可的。
魔力与术式自不用多说,想要以个人的思想覆盖现实,行使微缩版的创世权能,那就必须要有足够充裕的创质与足够精密的图纸才行。
而咏唱这个看似最为可有可无的步骤,却是对于一个法师意志的最大考验。
芙拉洛的养父母曾经教导过她,咏唱并不需要遵循死板的规则,也没有什么特殊逻辑——法术里几乎所有关于逻辑的部分,都已经在术式构建的阶段就封装完成了。
咏唱这一概念,最初来源于古代对于神明的祷告,而后被作为古典魔法中无法根除的迷信残留,被无奈整合进了现代魔法的体系之中。
而现如今它的真正作用,则是通过语言的自我暗示,激发施法者的激情与情绪,令他/她相信,自己的意志能够凌驾于现世的框架之上。
正因如此,咏唱的内容从来都不重要。除了作为术式扳机所必须的关键词之外,咒文实际上完全可以随不同法师的个人喜好随意增删修改。
诗歌、祷文、咏叹调、文献资料,甚至是历史人物的演讲,只要能够在吟唱中唤醒自己的热切情绪,以此展现自我施法的强大意图,咏唱便能够成功生效的。
自然,当一个法师的意志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以后,即便不通过激昂的语言,只是通过象征性意义的手势动作,甚至只是饱含情绪的眼神或表情,也能够完成“咏唱”的部分。
而芙拉洛,便是完全达到了这个层次的强大魔法咏唱者。
早已步入神域之中的她,即便在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绝对静默领域中,最多也只会令她施法的强度有些许的下降。
但无论如何,也绝对不可能如现在这般,让她连一个完整的法术都释放不出来。
“”
久违的感受到了无助与恐惧的情绪,芙拉洛深吸口气再一次将手中的法术媒触指向了天上的那个诡异存在。
与茫茫多的灵魂相共鸣、引导操控极为庞大的魔力、于以太域中构筑繁复的魔法术式……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以后,她再度尝试以意志完成最终的“咏唱”,令法术遵循着自己的意志释放……
静默。
术式消退、魔力逸散……再一次的,这个法术就连一丁点水花都没能溅出来。
但这一次的尝试,芙拉洛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不止是周围现实环境里的全部声音,她发现就连自己意识中的心音,都被完全给静默掉了……
在思考的时候,她甚至都听不到自己的心之音,而是只能感受到一大团由无数情绪交织而成的混沌……一种好似染料一般的感受。
现世凡人种族的思考都是基于语言之上的,而语言的最大特征便是其收束性——只要思维没有化作语言落地,思维便会臣服于意志,任由意志揉捏改变。但一旦思维化作了切实的语言,那么意志便会瞬间成为语言的奴隶。
而这也是“咏唱”能够得以成立的终极原理——宣告般的语言,将凡人无限混沌的思维,收束成为唯一的行动意图。
但是,在这片连心之声都会被完全缄默的空间里,她的意图是无法表达出来的,也因此,魔法咏唱同样是完全无法生效的。
想通了这点,绝望就好似蛆虫一般爬上了她的心脏开始啃噬。
无论那个无嘴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对方都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法咏唱者杀手。
只要是魔法咏唱者,就断然没有战胜对方的可能。
那么接下来需要思考的是,对方对于她们有恶意吗?
这个问题的答桉来得很快——兴许是欣赏够了芙拉洛那副宛若被拔光爪牙老虎般的窘态,对方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慵懒的指向了那个徒劳挥舞着法术媒触圣树公爵。
一片漆黑的烟雾从那个女人的身体周围剥离,随即无声的凝聚成了箭失。锋锐的锯齿箭头上反射着病态的月光,然后几乎是顷刻之间刺向了芙拉洛的咽喉。
“——”
倘若并非是在这个缄默的空间,那么这一击大概会发出金铁交击般的铿锵声响。
一把扯住芙拉洛肩膀将她拽在自己身后的乌木,他的两只手臂长满了三角形的鳞片,那些漆黑的箭失或是被那些鳞片所弹开,飞溅出了点点星火;或是击穿了并不坚固鳞片的缝隙,溅射出了朵朵血花。
在这静谧的杀戮瞬间,两个人的眼神交错在了一起。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两个人通过交错的眼神完成了所有的交流。
眨眼间,乌木替换了芙拉洛直面那个静谧的威胁存在。野性与凶残的气息宛若火焰一般开始缭绕在乌木的周围,已经变化为琥珀色眼童死死的盯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蕴含着野兽大灵力量的刺青,不断从乌木的身上各处浮现具象,鹿角、狮首、蛇鳞、鹰羽、狼爪、鳄尾……
野兽大灵的力量不依托于逻辑与语言,它们只基于源自灵魂深处的野性与本能,因而不会因为缄默而失效。
而另一边,被拽到后面的芙拉洛有些狼狈的站稳了身子,她拄着手中的法术媒触,同样紧紧盯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先前乌木的那一连串动作,好像令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无嘴女人有些意外。她的目光来回在面前的两人之间扫视了一会儿,然后如同落叶一般轻飘飘的降落在了地面上。
浓郁的黑烟就好似炭笔一般沿着她飘落的轨迹在天空中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随后,伴随着她摊开双手做出来的欢迎动作,在她身后撕裂开成了两半。
两道黑烟就好似两张细长的翅膀一般延伸在了她的身后,随后开始在其中凝聚成形状宛如羽毛般的刀锋。
若是放在平时,芙拉洛起码有九种方法将那些即将攒射出来的刀锋给防御下来。
再一次尝试咏唱魔法失效的她愤恨地想。
也是在这个时候,乌木微微偏过头,往后瞥了她一眼。
芙拉洛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实际上,在对方先前救下自己的那个瞬间,他的意思就已经表达得十分清楚了。
我来拖住她,你先走。
芙拉洛微微咬牙,向对方行了一个握拳击胸的狩猎礼,然后转身便跑。
虽然不清楚对方利用那些兽灵能够跟对方周旋到什么时候,但眼下自己作为魔法咏唱者只能拖后腿的现实她还是很清楚的。
因此,并没过多的犹豫与纠结,她立刻往外逃开。
没有声音,没有闪耀的光亮,只有身后不断吹来的气流显示出了战斗的激烈程度。
这样至少两个人里还能逃掉一个……倘若对方的缄默必须依托那座倒塌的星辰灯塔的话,那她只要跑到能够施法的地方就好了,到时候再向乌木发出安全信号,说不定两个人都能活下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的,一股强劲的气流从天空中吹了过来。
芙拉洛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这是一个救了她命的决定。
在她停下脚步的瞬间,一道破空而来的什么东西,就彷若下坠的流星一般划出一道斜线坠落。
兴许是那个“东西”先前飞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在坠落以后,那个东西并没有立刻停下。而是一路拖行着直接将地面给犁出了一道带着明火的沟壑,一路撞断了数棵碗口粗细的树木以后,才最终才在撞裂开了一块坚固山岩以后停下来。
而这一切都发生得静谧无声,更显得整个事情的荒诞。
沟壑处的热气扑在了芙拉洛的脸上,倘若她刚刚再往前多走一步,她便会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径直撞上那个堪比【陨石术】的“东西”。
劫后逃生的芙拉洛愣在了原地,并非是感到后怕,而是对此她没有丝毫的实感。
也许这是因为没有声效的缘故,但她又觉得是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离谱了。
刚刚坠落过去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转头看向硝烟未散的山岩那边,忽然间,芙拉洛有了个十分荒诞的念头。
在从她眼前划过去的瞬间,她好像瞥见那个“东西”是个人形。
难不成坠落下来的,是个人?
在利用魔法进行高速飞行的时候,正好到了这个静默的领域,导致飞行魔法失控直接摔死了?
第七十三章:抡
原来下坠的伤害会被判定为类似钝击的攻击吗?
这是威廉在回过神来以后,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这点倒也还算是挺合理的,最起码不像游戏里那样,从超过一定限度的高度掉下来就会无视血条厚度直接判定即死——要知道即便在主线剧情里,玩家可是被死血之王一巴掌给扇飞了数百米远以后,再回来的时候也只是脸上多了一些灰尘与擦伤的狠人。
而这样的人,从九米掉下来毫发无损,从十米掉下来就当场去世……这不是在扯淡吗?
看着左手小拇指上黯淡了许多的椭圆形漆黑宝石,威廉挥手将隔在自己与那块巨大岩石之间的柔软薄膜给撤去了。然后他抚摸自己额角鼓起的小包,龇了龇牙。
即便是有护具与饰品的保护,但这么直挺挺的一头栽在了山岩上,还是令威廉感觉好像是被人冲着脑袋上来了一记老拳。
定了定神,如同落水狗一般使劲甩了一会儿脑袋,他开始思索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是飞到一半时,好像被人给按了静音键一般万籁俱寂;然后是自己咏唱出来的魔法全部乱七八糟,在之后更是直接失控。
能够干扰他人施法的手段多如牛毛,但能够像这样彻底阻断自己施法的情况,在威廉的印象里,好像只有两位存在可以办到——激活了铁石之誓的铁心寡妇哀尔,以及开启静默领域的魔将“缄默”。
前者是通过令现世的法则僵死,让一切创质急速枯竭凝固。而后者则是通过令一切声音都静默,直接阻断魔法的咏唱。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威廉环顾了一下四周——树木在崩断、岩石在碎裂,刚刚自己硬着陆时带出的火焰,正在点燃周围的枯枝,但一切依然万籁俱寂……
很好,自己先前摔得七荤八素的幕后黑手是谁,已经很清晰了。
想到这里,威廉抬头看向不远处星辰灯塔坍塌的残骸……果然,当初建立星辰律法的时候,在灯塔地基下面埋了地雷的不止是瓦尔克一个。
天知道全大陆二十四座星辰灯塔里,还有几座的下面埋了类似的定时炸弹。
不过说起来……整件事情最令威廉感到诡异的地方在于——自己眼下是在瑞文伍德的另一条时间线上啊。
为什么“计划通”女士没有将“缄默”埋在正常时间线的星辰灯塔里,而是将它安置在了卡米拉的控制范围呢?
只是没等威廉细想这个问题,不远处一个试图借着烟幕掩藏自己的身影,立刻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以他顶格的“感知”,还是令他有着如同顶级猎人一般的敏锐视觉。
(谁在那里?)
“——?”
下意识的张开了嘴,但喉咙里发出来的只有空白。
在觉察到自己正在做一件无意义的事情以后,威廉选择直接付诸行动冲了过去。…
“!”
轻松的拦住了那个弓起了身子打算开溜的家伙,但在看清楚了这个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是谁以后,威廉不由地愣住了。
芙拉洛?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眼前这人与另一条时间线的芙拉洛有着八分相似——不同的地方主要在于惨白泛青的皮肤,以及浑身上下多处腐败溃烂的痕迹。
虽然在另一侧芙拉洛同样也是亡灵,但在对于自己身体“鲜度”的保养上,明显还是比起眼前的这一位要上心太多了。
而对方此刻也同样以震惊的眼神回望着他——因为溃烂而裸露出牙床的嘴不断张开又闭上,像是在试图说些什么。
而与此同时,威廉也不禁问出了自己当下最想知道的问题。
于是,两人就这么对着空气互相张嘴了数秒钟……在同时意识到问题所在以后,两人又十分默契的同时停了下来。
气氛顿时陷入到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个倒飞过来的人影,恰到好处的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好似被抛飞过来的皮球,只是毫无声响,一个高大男性森精灵被一根布满了锯齿的漆黑长矛所贯穿倒飞,在接连撞断了数棵造型扭曲的枯树以后,才终于被钉在了先前威廉撞上的那块山岩上停了下来。
乌黑的血液从那个男人的嘴角溢出,包裹在他周围的半透明野兽轮廓,此刻就好似被大风吹过的画沙一般逐渐模糊消散。他咬着牙紧握插在了腹部上的锯齿长矛,手上肌肉暴起的试图将其拔出来。
见状,威廉立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摁住了他。
使用这种带有锯齿状的黑雾武器,是低语女皇眷族的特征之一。在游戏里,若是直接对于这种武器造成的伤口进行治疗,会被施加一个持续时间极长的流血效果。
因此必须要先进行驱散,然后才能进行治疗。
虽然暂时摁住了对方,但在威廉打算吟唱驱散法术时,以太域中构建出来的术式,又一次因为这个静谧领域的沉默效果而启动失效了。
不仅如此,眼前这个长得跟乌木极为相似的男人,见自己正在阻拦他处理伤口,可能是以为自己是打算趁火打劫?总而言之,他立刻开始了激烈的挣扎与反抗。
在野兽大灵的加持下,对方瞬间爆发出来的怪力,还真让没有相应法术加持的威廉感觉自己有些摁不住。
啊呀……麻烦死了……
既没法使用法术令对方安静下来,也没办法出言解释提醒,威廉干脆烦躁的放开了手。
当然,他放开手的最关键原因还是——他用余光瞥见那个造成了这一切的家伙飘过来了。
反正无论如何,只要自己解决了那个家伙,那目前的这些麻烦事就能一同解决大半吧?
说起来,在过去自己曾与布莱克一起,使用审判四彻底杀死了“缄默”。因此,现如今重新出现的“缄默”应该不认识自己才对。…
换句话说,对方最起码不会看到自己就拉开距离打算跑路。
若是如此,那自己放逐对方应该不会太麻烦。
…………
在看到那个男人出现的瞬间,芙拉洛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人劈成了两半。
一半的意识上升到了身体之外,低头俯瞰着自己的皮囊——腐败的溃烂、惨白泛青的皮肤,以及周围并不葱葱郁郁,而是遍地扭曲枯木的森林。
这与先前乌木向她描述的异域景象别无二致——死寂的世界,死去的人们。
而另一半的意识则留在身体里,周围依旧是繁茂的森林,而自己依旧是那个从小被圣树大母所选中的森精灵之女。
仿佛是两段相似而又完全不同的历史,通过两个不同的视角被观测到,而至于最终哪个会化作现实,则需要自己做出选择。
漂浮在皮囊之外的意识,在看清楚那个男人是谁以后,原本被肉体所压制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审判长大人?!
她尝试着呼喊道。
然而她的呼唤并没有回应。
以灵魂传声,是精通于灵魂本质的强大风暴系法师才能做到的事情。
更何况,此刻整片领域都被那个诡异的存在给完全静默了,意识无法化作语言而存在。
而那种精神分裂的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瞬间,芙拉洛漂浮在外的意识很快又重新被拽到了那具皮囊里。就好像半夜偶然从梦中惊醒,又很快抓住梦的尾巴重新睡下一般。她的意识再一次陷入了恍然如梦的状态里。
但这一次,芙拉洛能够肯定自己的确是在做梦了。
自己的这具皮囊,之前肯定是被强大的存在做过了手脚,令她会被身体本身的记忆所裹挟。
重新恢复意识的芙拉洛,恰好看到了那个男人,正提着手中的法术媒触,就这么径直向那个漂浮在半空中,没有嘴的瘦长女人缓步走了过去。
“——”
虽然不太记得对方的具体身份是什么,但在芙拉洛模糊的印象里,对方是一个极为强大的魔法咏唱者。
很强大,比自己还要强大。
但无论在魔法上的造诣有多强大,他所面对的那个敌人,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法咏唱者杀手啊……
在那个能够将一切咏唱给无效化的存在面前,哪怕是最强大魔法咏唱者,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但此刻,任何的提醒都显得太晚了。
或者说,自己压根就没有办法去提醒他。
那个男人缓步走到了那个诡异的女人的身前,他边走边从一道空间裂隙里取出了一根看上去既沉重又粗糙的铅色法术媒触。而那个女人见状,则是轻轻的落地,黑烟在她的周围化作了数柄带着倒刺的武器。
她那比黑暗更深邃的眼睛,紧盯着这个大大咧咧走到了她面前的可怜魔法咏唱者,虽然对方没有嘴,但此刻芙拉洛却能够感觉对方在笑。
然后,芙拉洛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高举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开始徒劳的试图咏唱……
“——!”
事情比描述的要快出十倍不止,对方直接抡圆了手中厚实的铅色法术媒触,直接一杖子砸在了那个女人的天灵盖上,在静谧中爆发出了五彩的光芒。
第七十四章:缄默
从漫长的沉眠中被唤醒开始,一直到被敲到趴在地上之前,“缄默”都没有任何的怨言。
这一方面这是出于自身的性质,“缄默”在各种意义上都无法发出真正的怨言;而另一方面,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一直以来它都无比期待着自己被解封的这一天到来。
苏醒以后的“缄默”,立刻高效而精准的完成了碧丽斯女士在八百年前赋予了它的使命——摧毁那座脆弱的星辰灯塔,令瑞文伍德森林暴露在月境裂隙的侵蚀之下。
至于报酬,便是它获得了自由。
不再需要为低语女皇所服务,也不用屈身于任何虚无君王的麾下。它可以选择在月境具象出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域,作为一名强大的月境领主。当然,它也可以选择留在现世,以自己的方式为自己找乐子。
很少有月境的虚无君王会将彻底的自由作为报酬,许诺给自己手下的魔将,因为这相当于主动分割自己的权柄,是一种变相削弱自己力量的行为。
然而,那个以阴险与背叛着称的虚无君王却是答应了它这个条件,以作为在未来要长久被封印在星辰灯塔下的交换。甚至还主动以自己的真名作为见证,立下了绝对不被允许违背的誓言。
当然,就和碧丽斯立下的所有契约一样,这场交易的最后,还有着一条补充条款。
+倘若你自己想要重新获得我低语女皇碧丽斯的庇护,那么从你重新寻求庇护起,你的月境源质将要彻底受我掌控一千年的现世时光+
很明显的陷阱,然而“缄默“却并不担心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因为她可以确定,在星辰律法被确立以后,整个现世都绝不可能有凡人能够对它造成任何的威胁。
在现如今这个以被阉割版现代魔法体系为主轴的年代,能够将一切施法意图给静默的它,就是在维克大陆无敌的存在。
因此,当缄默感受到自己静默领域的上空,突然闯进了一个魔力反应极为恐怖的家伙以后,它也未曾感到有任何的不安。
在过去,它可是见识过魔法咏唱者所能达到的巅峰,那个叫做叶芝的男人——将十三系法术全部运用得炉火纯青,被认为是凡人魔法最后巅峰的论外存在。
然而,即便是那个胆敢去往灰堡参加十三位虚无君王们的会议,并且还安然返回现世的男人,在过去也不愿与自己有正面的冲突。而是最终妥协与碧丽斯女士签下了契约,任由她利用星辰灯塔之间的因果联系,将自己秘密封印在了这一段失落历史里的星辰灯塔中。
既然连叶芝都不愿意与自己正面起冲突,那在星辰律法搭建的八百年以后,整个维克大陆上便更不可能出现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的魔法咏唱者了——如果不是缄默被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给一杖子把它给抡趴在地的话,它的这份自信应该还能保持得更久一些。
直接在天灵盖上炸开的庞大魔力,将缄默的脑袋连同它周围的土地都瞬间砸凹了进去。黑色的烟雾就好像点燃烟雾弹了一样,从它开裂的头盖骨上蹿了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在自己的静默领域内,不应该是无法发动任何魔法术式的吗?
在整个魔被拍趴在地上以后,这是缄默脑子里冒出来的唯一问题。
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抬眼看向对方,在他手里高举着的厚重铅色法杖上,又一次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光芒。
没有任何术式启动的痕迹,只是朴实无华的魔力凝聚现象。
换句话说……对方压根就没有发动任何的魔法术式,而只是单纯的在使用凝聚起来的魔力砸它?
这怎么可能?
荒诞的情绪涌上了缄默的心头。
不经过术式的转换,单纯只是以量进行弥补,需要造成同等破坏效果的魔力量可能得要翻上几十上百倍。
也就是说,对方。(本章未完!)
第七十四章:缄默
能够在以太域中支配的魔力规模,可以达到正常神域法师的上百倍?
那这t是现世的生物吗?
眼看着下一杖子又要敲到自己脑袋上来了,缄默立马将自己的身体散成黑色的烟雾,然后在自己能够雾化的最远距离重新开始成型。
那是什么怪物,莫不是披着人类皮囊的圣灵降世?
一边重组身体修复自己先前的伤口,缄默一边想到。
边想着,它边看向了先前自己逃脱的地方,警惕对方会直接冲过来……
而此刻,先前被砸出来的那个凹陷处空无一人,只有一张临时传送门还在闪烁着。
传送门?
缄默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转过头。在距离它身后不到一米远的位置,一把带着紫色光芒的锋利匕首就像是划破纸张一般轻松的划破了空间,然后直接拉开了一扇临时的传送门。
因为仍处于静默领域之中,缄默并没有察觉那个原本会引发剧烈雷电闪烁声音的传送,待它转过头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再一次蓄力好了手中的法杖。
这一次,自己直接是被抡飞了出去。
剧烈的魔力再一次在它的头上炸开,在失神之间,缄默恍忽看到了一些什么。
那是自己作为“缄默”的起源……
虽然听说过凡人种族在死前会有走马灯的体验,结果月境之灵在死前也会有类似的东西吗?
缄默的思绪很快被一幅幅的画面给淹没了。
那是在部族聚集的山洞外,一个负责警戒放哨的年轻卫兵打了个瞌睡,因此没能发现在黑暗掩护下逐渐接近的类人生物们。
但他不会有机会接受部族的惩罚,因为当灾难降临时,他是第一个被割开了咽喉的人。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数不胜数,一直到血流成河。
当精通猎杀技艺的黑影们潜入山洞以后,绝大多数人类族人都在静谧中死去。而少数被这场杀戮所惊醒的人,也只来得及发出一阵短促的惊叫声,而后归于平静。
一个孩童被他的母亲藏进了用于保温的稻草之中,她足够幸运,因为逐渐开始腐败的稻草掩盖住了她的气味。但同时她又足够不幸,因为稻草不足以将她的母亲也同样隐藏起来。
因此,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耳朵宛若刀子一般细长的人形野兽,将匕首***了她母亲的心窝,将她原本以为永远不会离开自己身边的女人,像一条死狗一般拖拽了出去。
那是文字还未出现的年代,人类尚且还只会使用几个简单的音节相互交流。
那个孩子的眼睛透过稻草与自己的母亲对视着,她激动的张开了嘴,想要大声唤出某个用于称呼她母亲的音节——她也不知这是因为恐惧、因为悲伤、因为愤怒,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
但这一切,都被她母亲在临终前近乎祈求的目光给制止住了。
于是,她含着泪捂住了嘴,硬生生的将自己源于本能的呼喊声给吞咽了下去。在日后,这一句未曾呼唤出口的呼喊,将会化作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焰。
但即便是在日后,她也不会知道,这一声从未曾发出过的呼喊,在那个瞬间被倒映在了现世之镜的月之领域之中,然后无声的回荡在了月境的领域之内。
这一句无声的狂啸,同时穿越了过去与未来,回响在了每一个维持住自己沉默的复仇者心底,回响在了每一个被肉体与精神的苦难折磨得不成人形,但却依旧一言不发的殉道者心里,回响在了每一个不愿透露出内心深处想法的男男女女心中。
它沉默的穿越了无数人的沉默,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乞丐,他们每一次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感受的缄默,都成为了它茁壮成长的养料。
人类之于动物,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能够克制住本能而保持缄默。首发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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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缄默
最终,它被一张利用无数沉默而编织出来的阴谋网络所捕获,被带到了一个座由无数丝线编织出来的华丽宫殿之前。
+你的源头是那个没有被固定下来的地方吗?很好,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新的“缄默”了+
被那位伟大存在赐名,以此获得了知性与形体,但它却并没有表示感谢。
并非它不想,而是因为就如它名字所表示的那般,它只能缄默。
同样,即便在它被创造出来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被抛弃,直接被封印在了那个狭小的空间里。
即便是在它一连被封印了八百多年后,又毫无征兆的被唤醒,然后还没好好体会一下重生的感受,便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形怪物给当成球一样被打来打去……它也未曾有过任何抱怨。
并非它不想,而是因为就如它名字所表示的那般,它只能缄默。
+你快死了,脱离了我的庇护,灾祸只要拿抽出审判武装,你便必死无疑+
走马灯结束以后,一阵源于内心深处的低语回响,这是缄默在这八百年以来第一次听到声音。
一般来说,月境之灵是回忆不起自己的最初起源的,这就好像凡人回忆不起自己还在母亲羊水中的记忆。
换而言之,先前的那个走马灯记忆,极大概率是低语女皇向它所展现的画面——就是为了引导缄默在这个时候做出选择。
因此,倒飞在半空中的缄默点了点头。
然后,它就这么化作了无数残破的蛛丝,凭空消逝在了半空中。
而与此同时,静默领域被瞬间解除。在场包括威廉在内的所有人,都好像在脑子里同时关闭了“静音键”,再一次的听到了声音。
在经过了长久的寂静以后,即便是夜晚的森林,也显得那样的嘈杂。
威廉看着那个被自己最后一杖给打成了漫天蛛网的“缄默”,不由陷入了沉思。。首发更新@
第七十四章:缄默
第七十五章:边缘
寂静被夏夜森林特有的喧嚣所淹没,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先前的正常。
在简单治愈好乌木身上伤口的间隙,威廉与劫后余生的两人简单的交流了一下当前的情况。
言毕,芙拉洛那边因为脑子陷入了严重的认知混乱而当场宕机,但乌木这边却是出乎意料的很快接受了威廉的说法。
“你就这么信了啊?”
见对方这么轻易的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反倒是让威廉感觉极为的不真实。然而对于他的疑问,身处于这一侧时间线上的乌木倒是十分的坦然回答:
“实际上……我完全没有搞懂您刚刚说那些东西,无论是时间线的翻转,还是虚无君王们的阴谋什么的。但我只是觉得,既然您能那么轻易的击败那个月境魔物,那想必您也没有什么欺骗我们的必要。”
能够两杖子抡飞那个被他称之为“缄默”的月境魔物,无论他说自己是谁,那他就是谁。
要知道,先前哪怕他沟通了自己身上所有野兽大灵,也只能在被那个月境魔物给当做玩具般拿捏时,进行一些微弱的反抗。因此,他自然很清楚眼前这个能够两杖子将其给抡飞的男人,实力究竟在哪个恐怖的层次。
尤其是对方还很明显是一副魔法咏唱者的打扮——在之前他所了解的最强魔法咏唱者,圣树公爵芙拉洛,在静默领域里时可是连一点法术的火星都释放不出来。
“也别说得这么夸张……其实对于我来说,‘缄默’还真的算是一个非常麻烦的月境魔物。”
对此,威廉则是貌似谦虚的连连摆手。
“而且,最后还是让它给跑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还多了一些遗憾。
最后化作残破的蛛网消失,很明显是低语女皇利用契约出手将它给救走了。只是不知道魔将“缄默”,跟那位计划通女士之间究竟签订了什么条款。
在之后,又有着什么样的阴谋在等待着自己。
能够无效化一切咏唱的“缄默”,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法咏唱者天敌。倘若不是自己利用了对方的轻敌,大摇大摆的靠近到了能够直接抡法术媒触砸开对方头盖骨的距离,那这场战斗断然不会赢得这么轻松的。
对方只要拉开距离,然后利用自己的机动优势,不断用远程攻击进行袭扰,威廉便会很难招架应付。届时,他唯一能赢的方法,就是离开静默领域范围,然后直接用那几个战略魔法重新规划整片区域的未来发展——但即便这样,自己还是要承受被对方给跑掉的风险,这属实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要是早知道还会碰到“缄默”这个棘手家伙的话,那威廉这一趟大概会带着卡斯一起过来。身为“审判四”持有者的卡斯,绝对是在整个维克大陆上最适合对付“缄默”的人选。
非常麻烦?
听着眼前这个自称威廉·凯恩的人,用好似在抱怨一般的语气自言自语,乌木与芙拉洛不由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以他们所见,实在是没能看出对于眼前这个人来说,究竟麻烦在什么地方了。
“好了,先不说这些东西了。芙拉洛,在听我说完先前的那些东西以后,有恢复自己之前的记忆吗?”
见眼前的两人都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威廉也不打算现在向他们具体科普“缄默”攻略技巧,所以他用力的拍了拍手,把两人从愣神中惊醒。
在得知芙拉洛穿越过来后,便立刻完全代入了这边的身份,而对于另一个时间线上的记忆,却是变得比应届生签的劳动合同比还要模湖以后,威廉倒没有太过吃惊。
灵魂并不是记忆的总和,而感知又受到身体的束缚。
除非是像自己或者乌木这般,同时让肉身与灵魂一同到的这个时间线。类似像芙拉洛这样以魂穿的形式变幻时间线后,受制于肉体上的记忆与感知,完全混淆自己的身份与认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假若全世界的人都将死灵看做活生生的人,那么有着正常视角的生者,才是他们眼中的疯子。
“什么沙耶之歌……”
想到这里,威廉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直到这个时候,芙拉洛才从失神中清醒了一些。
“关于您先前说的那些,只能说是有一些模湖的印象,但这就好像尝试回忆自己记事之前的记忆一样,非常的暧昧,相比于……”
她说着皱起了眉头,像是想找一个贴切的比喻。
“相比于完整的画面,更接近于一种情绪的感受对吧?”
威廉帮她补充道。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芙拉闻言洛连连点头,然后疑惑的问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
“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那会儿叫做失魂症或者叫梦游症,一种典型的月境病原体的症候群。”
威廉耸了耸肩,然后继续道:
“源头在于噩梦之主对于梦境操控,而表现形式往往涉及了梦者的记忆以及身体感知的扭曲。在过去,曾经有一整个城市的居民被爪玛拉给拖入了类似的梦境之中,只是没想到那还不是她的极限……”
眼下这边的整个瑞文伍德都被爪玛拉给操控着梦境,或者换一个更贴切的说法——这一侧的所有居民,都是在做着同一个集体梦境的梦游症患者。
虽然因为整个梦境被编织得过于庞大,致使爪玛拉无法对于个人进行直接的操控,但如果只是压制他们在“清醒”时的记忆,还是非常很简单的事情。
尤其是特别照顾一下其中的几个不安分的人。
威廉在解释完以后,看着芙拉洛脸上那副还是非常纠结的表情,他拄起手中的法术媒触摇头道:
“想不起来就不用强行去回忆了,那种东西并不重要。”
芙拉洛闻言,抬头一脸迷茫的看着威廉问道:
“怎么会不重要呢?假如真相真如您所说那样的话,那当下的我究竟是谁,而我又该为什么而战?这种事情不应该……”
回忆、肉身与灵魂之间的矛盾,令她实在无法锚定自己究竟是谁。
“我说回忆不重要,是因为你究竟是谁,并不取决于你过去的记忆,而是取决于你当下的选择。”
威廉打断了对方的话,他的目光沿着绿金大道远眺看向了远方那片幽邃的黑暗。
“最起码,是你自己选择来到这里的不是吗?
“既然都走到这里了,那么接下来,就用你自己的双眼去见证瑞文伍德的边缘,然后看看这里究竟是不是值得你守护的地方吧。”
说完,他走向了那条遍布崎区的大道。
…………
大约在十多分钟以后,他们三人来到了绿金大道的尽头。看着界碑之外的世界,三个人脸上的神色各异。
芙拉洛的猜想是正确的,这条因果与外界交汇的大道,才是真正能够在物理上真正离开瑞文伍德的路径。
但是,在离开了瑞文伍德以后,这条路又会通向何方呢?
“所以,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我生活了数十年之久的瑞文伍德,只是一个没有未来的架空历史。而在这里的所有居民,都是被三位虚无君王提线操控着,模彷正品表演的木偶?”
芙拉洛看着远方,不由如此说道。
在看到真相以后,她回想起了自己的养父母,也回想起了自己在儿时起便一直存在的梦想——离开瑞文伍德森林,去往维克大陆的其他地方游历冒险。
而在瑞文伍德以外的世界,就是眼前的这个样子吗?
那她一直坚持的东西又是什么?笑话吗?
乌木没有做声,而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片边缘之景。
虽然他并没有猜到真相会是这样,但此情此景却是终于让他心中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落下来了。
不是他疯了,而是这个世界疯了。
至于威廉……他是所有人中最震惊的那一个。
这就是尚且还是架空历史,暂时还没有成为历史真相的瑞文伍德时间线尽头风景吗?
一片虚无的漆黑,在大道的尽头缓缓铺开,没有终结没有尽头。
若是只如此,倒也没什么,但是……
除了没有象征着宝物的“漫天星辰”之外,这片虚无的黑暗,完全就是自己宝物殿的“虚无夜空”模样啊!
第七十六章:苏醒
门外,橡木议会的森林德鲁尹们鱼贯而入,然后隐约呈合围之势将树冠圣殿里留守的众人围在了中间。
身为圣树公爵书记官的加雷·狼言见状立刻起身,快步迎上了为首的那个走路都显得有些颤巍的老者。
“恩索·橡木大人,我不记得橡木议会今天有到这里来的行程计划,您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是打算干什么?”
加雷无视了周围一脸警戒模样的其他来者,而是只紧盯着这个身上树化征兆已经极为严重的森林德鲁尹,好像这个人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值得警惕的。
名为索恩的老者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向拦在他前面的书记官,而是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了正躺在了祭坛上的芙拉洛。
似是确认了此行的目标在这里以后,老者才缓缓将目光收回,转而看向了自己眼前的这个严肃的中年男人。
“我们有要事觐见圣树公爵。”
他说完便直接迈步,打算绕过加雷去到祭坛那里,但后者却是立刻伸出了一只手将他给拦在了原地。
“或许您觉得这种程度的说明就足够了……”
加雷说着也同样回头看了一眼正躺在祭坛上的芙拉洛,然后重新看向了眼前的这位老者:
“但是很遗憾,现在的公爵大人正在休息。并且她之前有过命令,在她醒来前不会接见任何外人。”
加雷的声音十分礼貌,并且带着警告般的压迫。
名为恩索的老者抬手阻止了身后那些人的动作,然后看着这个脸上有着狼面刺青的人,压低了声音道:
“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圣树公爵会来树冠圣殿,然后在这里的祭坛上休息?而在身边保护她的侍卫里还有第八教团的刽子手与盲眼姐妹会钦定的下一任首领?”
“中间的缘由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等到公爵大人醒来以后,她会向所有森精灵族裔说明这一切。但在这之前我们收到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到她。所以还请您带着此处橡木议会的人离开,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冲突。”
面对对方的质疑,加雷的回答十分的沉着。
恩索的脸色不停变幻,最终他露出了一副“不跟你兜圈子了”的表情,进一步的压低声音道:
“等她醒来?现如今公爵大人还能醒得来吗?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现在躺在那个祭坛上的芙拉洛根本就是一具尸体而已。你带她来这里,难道不是就是为了举行圣餐仪式的吗?”
听到这里,加雷的心里勐的一惊——紧张之下他居然把这一茬给忘掉了。
芙拉洛公爵大人身为巫妖之身的事情,他也是先前在圣树大母圣殿的那场对峙中,才知道的。
只是在当时其他更多更加劲爆信息的轰炸下,芙拉洛身为巫妖的事情,反倒显得不是那么的震撼了——第八圣灵降世、整个瑞文伍德即将被毁灭、圣树大母的真实起源其实是月境的虚无君王……相比起来,翠玉省的最高领导人其实是个高阶亡灵这种事情,简直可以说是无伤大雅的小细节,只是用来点缀那些大事情的添头而已。
更何况,倘若没有公爵大人身为巫妖的体质,他们还真没有什么好方法跳跃时间线去往森精灵们的真实起源阻止即将到来的灾难。
但是在橡木议会的这帮森林德鲁尹眼中,此刻又是一副怎样的情景?
芙拉洛完全没有生命气息的身体(尸体),正躺在了树冠圣殿的祭坛上。而周围守卫着她的人,却是盲眼姐妹会的下一任首领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帝国人……
“要不是帝国大使馆的人提醒,我还真的想不到你会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但说实话,这还真是好主意啊……倘若单纯的力量无法击败对方的话,那就先取得她的信任再下手。是因为你那个差点被判死刑的儿子,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算了,理由什么的,我也没兴趣知道……”
恩索说着,伸手拍了拍加雷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一般。
“但无论如何,你的事情就只能到这里了。不要怪我们半路出来摘桃子,芙拉洛·凯恩是近五百年来,最适合用于唤醒‘大母’的容器。要不是被她的人类养父母教授了魔法,完全摒弃了森林传承的力量。再加上霍比恩·乌木那小子宁死不愿意接受‘荒野之父’的传承,然后迎娶‘大母’的容器……”
恩索的语气里满满都是遗憾。
“总而言之,你现在可以大摇大摆从这座圣殿的正门走出去。甚至我们还能给你争取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家收拾东西,然后让带着你的儿子与你的情妇,如果有的话,带着他们一同离开圣树城。”
老者看着书记官的目光里满是长者对小辈般的怜悯与慈悲。
见此,加雷也不打算纠正对方的认知错误了,而是直接问道:
“你先前说是帝国大使馆提醒你的?他们究竟是怎么说的?”
老者呵呵一笑道:
“这就是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吧,既然她是依靠着帝国的援助,依靠着人类的魔法走到了这一步,那自然也逃不过他们的监视。你应该有听说过吧,星辰议会的那个术式……”
“残响。”
加雷阴沉的说道。
星辰灯塔用来监视所有魔法咏唱者的印记,任何一个魔法咏唱者的死亡都会被记录在桉。加雷在很久以前就有听说过这个东西,但他一直觉得这种程度的术式,对于已经达到神域的芙拉洛公爵来说,应该不会是一个值得被提起的事情。
不对……
想到这里,他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且不说残响术式能不能对于公爵大人这个层次的魔法咏唱者者生效,甚至她在不在星辰律法的体系里还犹未可知……就这个残响这个术式,究竟是怎么判断“生死状态”的呢?
要知道芙拉洛大人现在并没有死啊!
又或者说,她早在被转换为巫妖的时候就已经算“死”了。
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是现在触发“残响”的术式才对。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将加雷从思考中拉了回来。他回过头,是一直在听着他们两人对话的奈泽玛尔走了上来。
“残响术式这只是个幌子,他们只是被人利用帮忙带路来这里而已。”
奈泽玛尔边说着,边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银白色的细剑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这一趟来树冠圣殿的事情,是完全封锁了消息的。假若排除他们中出了叛徒的可能性的话,那么能够这么快找到他们的人,便只有能够通过世界之树根系进行内部沟通的树灵们。
而奈泽玛尔还记得审判长有向她科普过,只有森林德鲁尹拥有着沟通树灵的方法。
换而言之,这帮橡木议会的人只是被帝国大使馆里的人给利用了而已。
“别躲了,我们这里有人早就已经看到你了。”
奈泽玛尔高声向树冠圣殿门口的方向喊道:
“你难道还妄想在【神之眼】的视界里,隐藏自己的身影吗?”
“我只是想让这件事情和平解决而已。”
一个听起来好像有些无奈的男声音突然响起,树冠圣殿的门口,一个身着圣灵母亲主教长袍的中年男人,一点一点的由飞旋的落叶逐渐构筑成型。
在看清来者以后,奈泽玛尔略微的倒抽了一口气。
她认识眼前的这个人,第二教团的三位枢机主教之一,是有关于圣灵“母亲”三位一体信仰中,有关于大母神回归与吞噬相关大侧面相关的教派的领导者。
回归教派的唯一神启者,受到圣灵母亲卷顾的信徒,西格蒙德·黑渊。
奈泽玛尔微微咽了一口唾沫。
假如付诸武力的话,除了仍在沉睡中的芙拉洛,在场的其他人恐怕全部加起来都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
但这不是她退缩的理由——审判长先前给她的命令便是,在他们回来之前,守护好芙拉洛的身体。
也许对方是深受第二圣灵卷顾的信徒,但她也是得到了第八圣灵亲手指点的神卷者。若是比拼信仰与虔诚程度,她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任何人。
“我来这里只有一件事情要做,假如你们不阻拦我的话,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一人会有生命危险。”
西格蒙德看着奈泽玛尔语气彬彬有礼的说,好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才是这里的话事人。
“什么事情?”
奈泽玛尔同样十分礼貌的问道。
“让祭台上的那位公爵大人跟我们走。”
那人简洁的说道。
“您知道唯独这件事,我们是不可能答应的。”
奈泽玛尔回答道。
她说着,立刻做好了接战的准备。
虽然她与对方之间的实力差距有着云泥之别,但依托审判长大人留下的道具与召唤物,在短时间内与对方周旋,也不是毫无胜算的事情。
但那人闻言却只是耸了耸肩,然后道:
“那不如我们来问一下她的意见如何?”
“问谁?”
奈泽玛尔疑惑的问道。
“她本人。”
西格蒙德说着,指向了在祭台上毫无生息的芙拉。
下一秒,她的垂在祭台边缘的手指开始微微的颤动了起来。
→
第七十七章:卵与箭
三个人无言的看着延伸到视线尽头之外那比黑暗更黑暗的虚无。
良久,乌木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语气里满是敬畏的问道:
“所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就是所谓的……世界尽头了。”
威廉缓慢的回答。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感叹般的继续道:
“不过我也没想到,所谓的世界尽头,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世界尽头啊……”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无视了乌木与芙拉洛两人的惊呼声,直接越过了界碑。
“请等一下,那里……”
乌木伸出手想将威廉直接扯回来,但也许是因为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
威廉径直的踏入了那片虚无的黑暗之中。
只是对方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般,落入黑暗的深渊隐没不见,或者是直接被那无尽黑暗的虚无所吞噬。
威廉就好似滴落在黑色纸张上的白色染料一般,保持着鲜明而突兀的存在感,就这么孤独的印在了那片纯粹黑暗的背景之中。
虽然他看起来像是在不断地向前迈步走动,但他与界碑之间的距离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而作为当事人的威廉,他所能感受到的则是最为纯粹“无”——没有重力、没有温度、没有气味、没有距离、没有声音,甚至感受不到是时间的流逝与空间的变化……换个说法,就是他一个人在宝物殿里所体验过的那种极致的孤寂感。
如若不回头看的话,他会感觉自己就是整个世界中的唯一存在。
此情此景,不由令他回想起了之前听到的有关于盲眼姐妹会的传说——相传第八圣灵的宝藏在威廉·凯恩离开现世的时候,被隐藏在了世界的尽头。
威廉也曾困惑于那个自己通过控制台调出来的宝物殿究竟处于何方。
宝物殿的原型,应该是游戏开发者用来调试各种道具、npc、怪物等对象的空白房间,因此那里看起来既不在现世,也不在月境,更不像在传说中的星界或者光之境。
而眼前他所看到的这番情景,却是直接告诉了他答桉:那里是位于地图边界之外的虚无,是真正意义上世界的尽头。
不过在感到震惊的同时,威廉心中一直悬着的另一桩事情也是在此刻被放下了。
至少世界尽头并不是一堵空气墙——尽管这在实际作用上并没有什么太多区别,但至少这无尽的虚无能够让他找到一些安心解释。
威廉记得在各地的创世神话中,都普遍存在着“无限光”与“空寂的虚无”的类似概念。而在据说最接近创世真相的“七圣灵创世”假说中,七圣灵自光之境下沉以后,也是到了“虚无的愚钝之地”才创造的现世。
如此说来的话,既然瑞文伍德的边缘是所谓的世界尽头,从另一个角度也证明了被饥腐女士所截出来的瑞文伍德时间线,绝对不只是一段与现世相差迥异的历史。
…
既然它漂浮在世界尽头的虚空之中,那么它就还应该是一枚尚未孵化的世界之卵,或者一个尚未完整的微缩现世。
换而言之,一旦卡米拉的阴谋得逞,那就绝不可能如她们先前所说的那样,只是会成为新的历史会被并入到现世……很有可能一整个现世的时间线,都将会以这里为直接开始延伸向过去与未来重新编纂。
一个自创世起始便由亡者所统治,并且会缓慢走向永无止境凋亡的现世。
想到这里,威廉回过身一步踏回了那道界碑以内。
“既然已经见证了世界尽头的风景,我想你现在应该认识到,自己所处的世界只不过是空想的虚妄了吧?”
一步跨越回来的威廉看着芙拉洛问道。
后者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威廉见此,举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在半空中勾勒出了一道电光闪烁的大门。
他一边施法一边说: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也可以回到圣树城,好好处理掉这一侧的瑞文伍德了。”
“处……理掉?”
不安的揣测着这个不详的说法,芙拉洛语气十分艰难的问道。
“将过去因为卡米拉而造成的错误历史彻底修正,令被她们利用至今的所有亡者得到安息。”
既然离开瑞文伍德的路已经在概念上被堵死了,那么威廉就只能采取一些极端的方法了。
siluke.
他的话音落下,通向圣树城外的传送门骤然亮起。
电光点亮了周围的黑暗,威廉站在传送门前看着两人道:
“赶紧跟我回圣树城吧,我们还有一个种族要拯救。”
…………
“这……绝对不可能!”
奈泽玛尔看着从祭坛上起身的芙拉洛,不由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不可能呢?”
看着奈泽玛尔近乎失态的神情,主教西格蒙德保持着先前的彬彬有礼问道。
“因为……”
奈泽玛尔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左手上戴着的那个仪式扳机,那枚衔尾蛇样式的黄铜戒指。
让芙拉洛灵魂还魂的仪式扳机还在她的手上,依照先前与审判长大人的约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她应该在三天后再发动那个术式才对……至于先前那个树灵的灵魂,更是被审判长封印在了储魂水晶里。
更重要的是,即便芙拉洛因为什么预料之外的原因提前醒来了,那为什么审判长大人没有跟着回来?
综合这些信息,现在突然起身的“芙拉洛”究竟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奈泽玛尔看向了起身的芙拉洛。此刻的她正在环顾四周,眼神迷茫得就好似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芙拉洛公爵?”
奈泽玛尔试探着问道。
对方像是没有听她的声音一般,依旧是在环顾着树冠圣殿里的陈设。
“芙拉洛公爵,是你回来了吗?!”
…
奈泽玛尔加大了自己的音量,说着她打算直接走过去。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感觉自己的脚就像是生根了一般,连抬都抬不起来。
低头看去,无数坚韧的深褐色藤蔓不知何时已经攀附在了她的脚踝上。
还真是生根了。而且不止是她,在场的其他人,包括橡木议会的那些森林德鲁尹在内,每个人都被这根须给定在了原地。
“我说了,我的目的只是带公爵大人跟我们一起走。”
奈泽玛尔抬起头,先前还在圣殿门口的西格蒙德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了。不知为何,在他的周围飘散着数片枯黄的树叶。
“暂且,我还不想跟你们现在发生直接的冲突。”
这位第二教团“回归教派”的领袖,脸上依旧带着礼貌的笑容,然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却是令奈泽玛尔直接将手摸到了自己的腰带上挂着的那个……
“这样的吗?假如你想在这里发动那个可怕的东西的话,那就完全另当别论了。”
在奈泽玛尔打算拿出审判长大人为她留下的,封印着强大召唤系法术的封魔符文之前,更多的藤蔓就好似蛇一般从地面上窜起,将她的手给牢牢捆住了。
“不得不说,对此我很抱歉。银血之女,奈泽玛尔,我们原本应该同为圣灵教会的虔诚者相识才对……”
此刻,西格蒙德主教脸上的表情满是歉意与慈悲。奈泽玛尔过去在第八教团的时候有听说过,每当这些“母亲”的信仰者不得不夺取他人的性命时,往往就会是这个表情。
言毕,西格蒙德的右手化作了枯木凋成的木锥直插奈泽玛尔的胸口,但与此同时挂在后者胸前的银色吊坠爆发出了银色的光芒,无形的波纹瞬间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那是威廉在离开之前,因为不放心而拿留下的保命玩意。
“圣灵守护?”
西格蒙德略微惊讶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动弹不得奈泽玛尔,然后继续道:
“令人惊讶,你居然还没有被第八圣灵给抛弃?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他说着,自己的胸前佩戴的枯叶色吊坠也发出了深褐色的光芒。
同是圣灵的赐福,这两股力量开始互相抵消,而他化作木桩的右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推向了奈泽玛尔的胸口。
然而也是在这个时候,西格蒙德脸上的表情突变。他勐地转身将化为枯木的右手挡在了自己的胸前,一张如黑铁般厚重的木质盾牌霎时间在他面前生成……
然后,他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一直快飞到圣殿边缘的时候,他才彻底停了下来——无数的根须藤蔓在他的身后结成了一张大网接住了他。
而在他右手生成的厚重盾牌上,插着一根如琉璃般透明的箭失。
“是你,湮灭之塔的情报果然没错……”
箭失透过了盾牌,插穿了西格蒙德的右臂,锋利的箭头直接从肘部透了出来。
他紧咬牙关,看着门口的那个神情澹漠的女人,恶狠狠的说道:
“你果然来了啊,蕾梅黛丝·月影!”
封档千年我最弱的小弟都成了魔王
第七十八章:让她离开
随着蕾梅黛丝·月影这个名字的响起,整个树冠圣殿都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之中。
包括扶着祭台跌跌撞撞站起身来的芙拉洛在内,圣殿里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了那个身着轻便青铜色琉璃甲的金发高精灵女人。
众人在这位君临阿瓦洲千年之久的影子女王身上,既没有感受到半点上位者的威严,也没能感觉到那种半神强者的独特压迫感。
她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不比一团空气鲜明多少,存在感微弱得仿佛连她自己的影子都无法投射下来一般。
那是一种仿佛连同自己在内,一切事物都可以不在乎的超然淡漠。
她的眼神好似一潭清澈的死水,任何人若试图盯着她的眼瞳看出些情绪波动,大概除了自己的倒影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哪怕是被一箭射飞的西格蒙德,在咬牙切齿的喊出了“蕾梅黛丝”这个名字以后,对方脸上也没有出现丝毫的情绪波动。
她甚至都没有偏过头去看那位第二教团的大主教一眼,就好像对方都不值得她为之浪费时间一般。
蕾梅黛丝的目光一直盯在圣殿中央的某个人身上。
更具体的说,就是那位此刻需要扶住祭台才堪堪能够站稳的圣树公爵,芙拉洛·凯恩的身上。
而巧的是,对方也在同样的盯着她。
并且眼神里还带着某种可能称得上算是挑衅的鲜明情绪。
“他在哪里?”
没有跟对方打哑谜,蕾梅黛丝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声音清脆得就好似落入玻璃杯中的冰块。
“谁知道呢?”
动作十分轻浮的耸了耸肩膀,芙拉洛用沙哑的嗓音回答道。
她说话时的发音十分怪异,听起来就好像不久之前才刚刚学会说话一样。
说完,她松开了扶住祭台的手,有些吃力的稳住了身子。
在晃荡了一会儿以后,她向前迈了两步,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放置在祭坛凹槽里的魂匣旁边。
芙拉洛的手指摩挲着魂匣上的风化痕迹继续道:
“不过,既然他没有回到‘这边’,那就只有可能是被留在‘那边’了咯。”
“嗖!”
“咚!”
射击与命中的声音差不多同时响起,一支透明的箭矢直接钉在了芙拉洛的伸出抚摸魂匣的右手边,几乎是擦着她的拇指外侧没入了祭坛里,颤动的尾翼伴随着“嗡嗡”的声音,摇摆出了模糊的残影。
“下一箭就不会射偏了。”
蕾梅黛丝毫无变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威胁,更像是某种通知。
此刻她的手里提着一把逸散着皎洁月光的精致长弓,宛若蛛丝一般纤细的弓弦上,另一根透明的箭矢正在蓄势待发。
“如果我破坏了这个魂匣,那么你的审判长阁下就回不来了。”
“芙拉洛”的手僵在了那个古朴的盒子上,没敢有下一步的动作。但她直视着那个另一枚闪烁着寒光的箭头,毫不退让的说道。
“你大可试试自己能不能做到。”
蕾梅黛丝立刻回答道,这一次她搭在弓弦上的是名为【因果】的特殊箭矢——除非是足以扭曲因果的保护,否则这就是比神域级冰霜法术【宣言】更绝对的必中之箭。
在来这里之前,审判长大人便已经将自己计划的布置与细节向她详细说过了。她自然知道那个魂匣是尼赫的遗物,绝对不是对方能够在十秒以内能够轻易破坏掉的东西。
而十秒的时间,足够自己射出蓄满魔力的十七箭了。
“您误会了,我并不是在拿这个魂匣威胁您。”
对此,“芙拉洛”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只要这个魂匣还在这里,你们的审判长大人就还能够跟随着那个可怜的灵魂重新回到‘这边’来。现在的我们之间,并没有那种你死我活的矛盾。”
她说着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这个高精灵脸上的表情有没有波动。
而理所当然的,没有一丁点波动。
像是在为对方的不解风情叹了口气,她继续道:
“至于我的目的,就跟刚刚那位主教大人说的一样,只是想带着‘圣树公爵’离开这里而已,并不会影响到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芙拉洛”又停了下来,见蕾梅黛丝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她说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急躁。
“所以您的意思是怎么样的呢?是一定要在这里将我们全部赶尽杀绝,还是就让我们这么离开,然后在这里安心等候你们的审判长大人回来呢?
“当然,假如他能够回来的话……但倘若您真的有传言中的那么相信他,那我猜您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蕾梅黛丝没有回话,只是像大理石雕像一般保持着引弓的动作。
“芙拉洛”也没有再说话了,而是在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好半天,蕾梅黛丝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琉璃月,夹在指尖的随之箭矢化作了无数透明的碎屑消失。与此同时,没入祭坛里的箭矢,以及彻底穿透了西格蒙德手臂的箭矢也同样化作了透明的碎屑消失。
背在她身后的箭袋里,三枚如琉璃一般透明的箭矢自虚空中由无数透明的碎屑汇聚成型。
“滚吧。”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蕾梅黛丝如此说道。
“芙拉洛”闻言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个会审时度势的人,不然也不会统御阿瓦洲千年的时间……”
“滚。”
蕾梅黛丝提高了自己说话的语调。
“芙拉洛”立刻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随即蹒跚着脚步,走过去将半跪在地捂住自己伤口一言不发西格蒙德一把拉起,连拖带拽的往门口走去。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人影拦在了她的面前。
书记官加雷·狼言如铁塔般伫立在了这位“圣树公爵”的身前。
“芙拉洛”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了这个脸上印有狼面刺青的家伙,有些好奇的问道:
“怎么?你还想跟我一起走?虽然这个我也是欢迎就是,但是……”
“不论现在在里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不能就这么把芙拉洛大人的身体带走。”
加雷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他就是再迟钝,也能看出此刻操纵着这具身体的,并非是他所侍奉的那位公爵大人的灵魂。
但既然对方能够让大名鼎鼎的蕾梅黛丝都最终选择妥协,他自然也清楚自己对于对方来说,不过只是如蝼蚁一般的存在。仅凭自己绝无有阻拦住对方的可能。
但是做不到,不代表自己不该去做。
“芙拉洛”闻言,直接转而看向一旁的蕾梅黛丝,她眼神里的意思好像是“这就不能怪我了吧”。
“等一下……”
没想到一旁这个森精灵会突然出来搅局的蕾梅黛丝,立刻开口阻止道。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因为在她的话语传过去之前,整个圣殿里变成一片静谧。
“芙拉洛”的双眼骤然变成了一片漆黑,无数漆黑的瘴气在她的周围冒出,随即数把带有锯齿的漆黑的奇型兵器凝聚成型。
加雷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寂静。
一阵奇异的触感从自己的内脏处传来,然后整个世界便变得更加寂静了。
第七十九章:接管局势
静谧只持续了数秒钟的时间,很快整个圣殿又恢复到了先前嘈杂的环境。
“有点意思,杀了他居然会让我觉得微微有些的胸闷……似乎对于原主人来说,这家伙还是一个挺重要的部下?甚至可以说是同伴?亲手杀死了自己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这可真是一个不得了的悲剧啊。”
披着芙拉洛皮囊的那个存在,轻轻用脚尖将对方的脑袋拨向自己的方向。她看着对方眼中逐渐溃散的童孔,饶有兴趣的说道。
除了悄无声息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液一圈一圈在身边扩散的加雷之外,整个圣殿里一切如常,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幻觉一般。
“芙拉洛”在说完以后,微微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地上逐渐向自己淌过来的鲜血,随后她抬起了头,看向了仍然守在圣殿门口的蕾梅黛丝。
此时蕾梅黛丝手中的琉璃月已经抬起来了,虽然她没有从箭袋里抽出特殊的附魔箭失,但即便是蓄力的空弦,其杀伤力也绝对不容小觑。
但即使面对这近在迟尺的威胁,“芙拉洛”也只是微笑着问道:
“我现在走的话,您应该不会介意这种小事吧?”
蕾梅黛丝没有放松拉起的弓弦,在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她语气不变的说道:
“如果你现在立刻滚的话。”
仰头发出了嘲笑的笑声,她先是向蕾梅黛丝行了一礼,随即拉起了那位第二教团大主教。无视了那把蓄势待发的弓弦,“芙拉洛”就这么与那位阿瓦洲之主擦肩而过,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这座树冠圣殿。
而在那两人离开了树冠圣殿以后,一旁的奈泽玛尔才感受到某种沉重的威压消退。
恢复了对于自己身体控制的奈泽玛尔,立刻冲向了倒地不起的加雷,她一把扶起了这位圣树公爵最为信任的书记官,手上随之亮起了翠绿色的光芒。
但当点亮的【治愈之手】接触到加雷身上那道奇诡伤口的瞬间,漆黑的烟雾瞬间从伤口里涌出,随即化作了无数锋利而细小的倒刺破体而出,乌黑的血液密密麻麻的涌了出来。
手忙脚乱的想要阻止那些突然冒出的倒刺造成更大的伤害,一只白皙的手制止住了奈泽玛尔的徒劳尝试。
她抬起头,刚刚还在圣殿门口的蕾梅黛丝此刻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
“这人已经死了。”
她平静的做出了判断。
虽然那个“芙拉洛”只在对方的腹部留下了一道堪堪切割开皮肉的伤口,但对方武器上的黑烟却是通过那道伤口深深的渗入了他的身体中,然后在对方的腹腔里凝聚成了无数锋利刀刃与尖刺,瞬间切割与刺破了柔软的脏器。
“在与低语女皇手下的月境魔物战斗的时候,尤其要注意这一点。若是防御措施没有做好的话,一道微小的伤口也是极为致命的。”…
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多余的感怀,蕾梅黛丝说出了对于特定月境魔物的应对经验,语气平澹得就好像在念停水通知一般。
“低语女皇……手下的月境魔物?”
仰头看着那双平澹得能够映照出自己倒影的眼睛,奈泽玛尔喃喃着重复道。
“现在占据着芙拉洛身体的,大概是低语女皇手下的魔将‘缄默’,或者至少是获得了‘缄默’力量的某个存在。毕竟它能够出声这点十分的蹊跷,一千年的‘缄默’即便是通过契约召唤被锚定在现世,其契约者也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向了圣殿中央的祭坛。
“蕾梅黛丝女士!”
轻轻将加雷的尸体放下,奈泽玛尔冲那位前审判席的成员大声喊道。
而对方既没有回头,也没有放缓脚步,只是用鼻音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嗯?”算是作为回应。
“既然占据了圣树公爵身体的是上位月境魔物,那您先前为什么不直接阻止它离开呢?它可是将审判长大人在这里发展的盟友一个带走,一个杀死了啊。”
此时的蕾梅黛丝已经走到了祭台前,她仔细的观察着上面以魂匣为核心的繁复魔法术式,语气澹漠的回答道:
“因为我不会去做这种丝毫没有性价比的事情。”
听到这个回答的奈泽玛尔微微地轻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也许是从小帝国的敌对宣传所带来的潜移默化影响,又或许是因为对方相比于侍奉于圣灵之侧,更放不下自己在阿瓦洲的世俗权力。奈泽玛尔对于这位曾经有着“游侠”之名的审判席成员,实在很难产生好感。
再加上对方那对于盟友死亡的超然的冷漠态度,以及向月境魔物做出妥协的行为,某种冲动不受控制的从奈泽玛尔的胸口腾起,让她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所以,她麻着胆子质问道:
“为什么没有性价比?是因为您敌不过对方吗?”
还是说,相比于审判长大人消灭月境魔物的原则,你要更在乎自己的安危?
这后半句话,奈泽玛尔强行忍住没有说出口。
听到这话,蕾梅黛丝这才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微微偏过头瞥了身后的那位年轻的信徒一眼。
“不,我要比它强一线。证据就是,倘若对方觉得自己能够敌过我,那么之前这一整个圣殿里不会有人能够活下来。”
蕾梅黛丝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那您为什么……”
“比它强,并不代表能杀了她。”
将目光重新放回祭台铭刻着的魔法术式上,预判了奈泽玛尔的问题,她如此回答道:
“能彻底杀它的另有其人,我最多只能将它放逐回月境。用我的重伤换它被放逐,划不来。而且,倘若我们放开手一战,那整个圣殿里包括你在内,不会有人能够在战斗的余波中活下来。…
“所以,还有疑问吗?”
虽然这番话有为自己开脱的嫌疑,但听着那好像在陈述着某些不证自明公理一般的语气,即便奈泽玛尔对这位影子女王再有成见,在内心深处,她也不由的觉得对方说的就是事实。
只是她有些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毕竟出生在这个时代的她,并未曾见过魔将一级的月境魔物。甚至是除了圣灵凯恩之外,神域一级强者全力出手的实力,她也只听说过一些夸张的传闻。
但哪怕最夸张的传闻,也不会达到仅仅只是余波就会令她以及这里的所有人都丧命的程度吧?
自己现如今在审判长的帮助下,已经成功达到了大师水准的实力,这放在过去的第八教团也算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程度了。
而这在神域强者的全力战斗的余波下,就连逃跑都做不到?
“那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
为自己先前的胆大妄为的发言感到一阵心虚,奈泽玛尔立刻转移话题问道。
“想方法联系到身处于另外时间线的威廉,查清楚‘缄默’与圣灵教会需要芙拉洛·凯恩肉体的原因,并且在审判长大人回来之前,守护好这里。另外,如果可能的话,尽量稳定好圣树城的局势。”
蕾梅黛丝想都没想的回答道。
“缄默既然没有在这里跟我拼个鱼死网破,要么是因为芙拉洛的肉身很重要,要么是它相信在另一侧的威廉,会因为某些原因回不来。当然更可能的是两者兼有。
“眼下我们需要优先搞清楚芙拉洛身体特殊性,至于威廉阁下能不能回来这点……既然‘缄默’相信虚无君王们在另一侧的布置能够困住他,那我同样相信审……威廉阁下能够挣脱任何的陷阱,并且加倍的回敬回去。”
第八十章:大啖
用于传送的信标,被威廉铭刻了在他刚来到这个错误时间线时的那座树冠圣殿内部。
因此,当他与芙拉洛、乌木三人重新传送回圣树城的圣殿内部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那骇人的一幕。
原本由枯木所形成的干燥地面上,此刻到处染满了滑腻而黏稠的油脂与血浆。而用于遮风挡雨的树冠上,挂满了残肢断臂,就好像它们才是这些造型扭曲怪异的枝杈上理所应当结出的成熟果实一般。
名为屠杀的气味弥漫在了空气里,那是一种混合了腐败、污秽、血腥以及恐惧的复合型恶臭,这种恶臭足以令意志最为坚定的人都感到翻江倒海,呕吐不止。
威廉不太清楚在芙拉洛的眼中,此情此景究竟是何等样子,但她此刻已经捂住了自己嘴,握住了法术媒触的手也是在微微的颤抖着。至于乌木,他在看到此景的瞬间,便已扶住了一旁的木墙开始呕吐,那动静威廉甚至都担心对方会把自己的内脏给吐出来。
而为他释放了两次【狮心】以后,也只是堪堪令他不至于吐得虚脱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声音……
威廉心想。
相较于整个大厅里不时发出的凄烈惨叫与哀嚎,威廉觉得那些被掩盖在其下的咀嚼与吞咽声更加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是在举行圣餐仪式?”
从震惊中重新收拢回了自己的思维,芙拉洛艰难的挤出了这个问题。
“不,这应该叫作圣餐派对才是。”
威廉看着眼前的地狱绘图,僵硬的回答道。
“什么是派对?”
威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踩着滑腻的地面向前走去。
传送门开启时的动静并不小,狂欢中的许多人实际上应该注意到了他们,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因此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甚至大多数人连注意力都不愿意多分一点给他们。
她们都在全神贯注的、专心致志的完成着手中的工作。
“喂……你为什么要吃这个?”
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人面前,威廉开口问道。
那人没有理睬威廉,在吃完了剩下的以后,缓缓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到了圣殿边缘的墙壁位置。
威廉没有阻止,因为他也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墙上干枯的藤蔓瞬间将她给绑起,然后随着墙壁的一阵蠕动,这个浑身浸满血液的人被砌成了圣殿墙壁的一部分,只留下了一个模湖的人形轮廓。
威廉没有做声,走到另一个人旁边,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那人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继续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全然不顾自己早已被开膛破肚的事实——刚吞咽下来的东西便立刻从肚子的豁口里滑了出来,在她的脚下堆起成了面目全非的残骸。
“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这么做,还是有着什么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威廉耐起性子再次问道。
依旧没有回答,这次对方甚至都没有再看自己一眼。
而这份我行我素的沉默,作为理由已经足够了。
威廉知道圣餐仪式这项对于森精灵而言极为重要的习俗——作为维克大陆为数不多还信仰着传统古神的种族,类似的习俗是获得神明赐福所不可回避的代价。并且在青铜历留下的文献记载里,早年间各种族为了取悦那些神明,更恶心的习俗也不是没有的。
但圣餐仪式,不应该在对象还活着的时候举行。
因此,威廉便索性放松了对于自己理性的控制,任由情绪接管了自己的行为。
无形的风刃划过,竖着将那个女性森精灵的头颅给切成了两半。在她倒下的途中,洁白的火焰从她的身上升腾。
而她手里那个只剩下一半的孩童,就这么掉进了由自己另一半身体堆积起来的残骸里。
她是第一个,没有满足的威廉接着抬起头开始寻找第二个。
铅色的法术媒触顶端亮起了一个燃烧着的洁白骷髅,它飘向了半空中,开始对威廉视线范围内的所有继续着“圣餐仪式”的存在降下自己的惩戒。
一个接着一个的点名。
看着一朵朵被点燃的火花,威廉突然感觉这份工作既无趣又枯燥。
就好像一只只碾死爬进自己房间的蚂蚁,或者是在完成网游里例行公事只是为了延长你在线时间日常任务。
既收获不了任何的快感,也发泄不了自己任何的情绪——他甚至都无法为之而感到感伤。
就像在吃没有经过任何调味的魔芋。
一直到威廉低头看到先前那个孩子,哭闹着的向他摇着自己剩下的半截手臂,他才从恍忽中回过神来。
而这个时候,以自己为中心几乎是整个圣殿的范围内,都已经燃起了近乎纯白的圣洁火焰。
绝大部分尸骸,以及制造尸骸的人,都在这火焰中化作了升腾的灰尽。
有什么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到了自己耳朵里,威廉转过头,看到了已经被逼至了墙角的芙拉洛。
此刻的她,正艰难的用自己手中的法术媒触支起了一道寒霜屏障,紧锁眉头的抵御着逐渐向自己迫近的洁白火焰。
而在离她不远处的乌木却是只身站在了火焰的中央,似乎十分困惑这能够瞬间将大半个圣殿人烧成灰尽的火焰,自己为何觉得不比夏日的阳光热出多少。
对了,芙拉洛也是亡灵之躯,也会被纳入攻击的范围……
勐然回想起这点的威廉,立刻解除了【焚魔之怒】的术式,整个圣殿里的火焰倏然间消失。
以亡灵生物作为燃料的火焰系传奇魔法,将整个大殿里原本拥挤的人群烧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压在他心中的愤满一点都没有被发泄出来,但至少此刻空气里弥漫的焦臭味,要比先前那令人窒息的恶心味道好多了。
踩着焦黑的地面走回到了另外他们身边,两人看着威廉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做声,即便其中有一个人刚刚差点被连带着一起烧死也没有做声。
“虽然只是猜测,但她们不是在进行圣餐仪式。”
沉默片刻,这是威廉说出的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为什么?”
乌木不由的问道:
“既然这一侧时间线上的森精灵都是亡灵,在本质上就都是‘尸体’。所以即便是在还有行动力的时候进行圣餐仪式,也是合理的吧?”
在这一侧时间线已经生活了好几年的乌木,确实也见到过对还有活力的“尸体”进行圣餐仪式的情景。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规模的,如同疯狂一般的……按照威廉之前的说法,派对?
“那些人都是女性与孩童的组合,我猜他们大概率都是母子或母女的关系。虽然都是亡灵,但仪式只用讲究通过重现核心的意象,将其抽离为某个抽象概念。而所有人都是被活生生吃掉这点,就是她们最重要的共同点。”
说到这里,威廉又停了下来,他回想起了那个无论自己怎么问都不回答,而是继续机械性的大啖那个人。
他沉吟片刻继续道:
“不止如此……好似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的吃这点,可能也是意象的组成部分。”
芙拉洛这时候问道:
“那这个又是什么仪式的一部分呢?”
“是……”
威廉刚准备解释有关于“黑暗母神渴望子嗣回归自身”的信仰,但话还没说完,他便突然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整个瑞文伍德有数十棵子树,而每棵子树上都有着树冠圣殿。
眼下正在发生着大啖“派对”的,会只有这一棵树吗?
孩童回归母亲的身体,母亲作为子树的女儿再度回归子树的身体。
子树回归世界之树的身体,这样三重仪式嵌套下来,圣树城中央那个原初的母体又会以怎样的完成度回归呢?
…………
与此同时,在圣树城中央的“世界之树”上,一个幽深曲折的秘密“树洞”之内。
“恩索大师……好像出问题了,紫衫那个子树圣殿的位置,仪式共鸣正在急速减弱。”
“是有堆肥醒过来了吗?”
“是全部……所有的堆肥在十多秒的时间里全部挣脱控制醒来,您觉得有可能吗?”
“你带人去看看吧。”
“好的,我这里的事情暂时交给……”
“这里的事情你不用管,另外多带点人过去。狂猎、紫衫的树灵、还有帝国第二教团‘母亲’的增援,都带过去。”
“大人,这样会不会太谨慎了?”
“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我们必须确保迎接大母再度诞生的仪式万无一失。”
封档千年我最弱的小弟都成了魔王
第八十一章:饮下
芙拉洛带着第二教团的大主教离开了这里,或者实际情况是反过来的也不一定。
毕竟现在也说不清究竟哪一边才是真正被利用的人……但无论如何,只要对方还顶着圣树公爵的身份,那眼下就还是对方掌握着圣树城的主动权。
但值得万分庆幸的是,蕾梅黛丝也并非是孤身一人前来。
包括保护阿瓦洲洲主的凤凰卫士亲兵在内,一支人数约在三百人左右的精锐部队,搭乘着传承于迷雾之王时代的古旧圣物太阳船,先于主力舰队秘密登陆到了翠玉省境内。
借助威廉先前留下的传送信标,他们直接传送到了瑞文伍德的腹地,圣树城的城外——虽然开传送门的几个魔导师都因为消耗过大而直接昏死了过去,但这支完全由超凡者组成的精锐部队,好歹也是来到了这里。
至于为何是城外……圣树城并没有城门或城墙这类“文明”的城防工事,但外族人假如没有当地人做引导的话,一旦他们踏入了被划归在“城内”的地界,便会遭到整个森林的敌视。因此,先前蕾梅黛丝让他们暂且在城外安营休整。
待到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这将会是一张提前盖好的底牌。
而另一方面……
“你们先前都已经看到了,现如今公爵的身体被不详的魔物所占据。之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就连我都无法预测。不过,她最终能造成的破坏,绝对不会比过去繁茂之灾厄,甚至是饥腐女士入侵的月境之潮规模小。
“假如你们还记得一千多年前的历史的话。”
看着留在了圣殿里的森林德鲁尹们,蕾梅黛丝半是恐吓半是认真的说道。
说服这些人没有费太多功夫,倒不如说,他们来这里原本就是为了趁芙拉洛虚弱的机会,将她一举从枯荣王座上扯下来的。
而眼下,虽然圣树公爵突然醒来出乎了他们预料,但刚刚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是给了这些人一个能够公开推翻圣树公爵统治的理由……以及足够强大的力量作为后盾。
圣树公爵,芙拉洛·凯恩,一名隐藏的月境信徒,疑似被高位月境魔物占据了身体……
倘若这些还是猜测的话,对方丧心病狂的杀死了自己的忠心部下这点,可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至于“会给整个瑞文伍德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这话话。更是由繁茂之灾厄以及饥腐女士月境之潮的亲历者说出来的。
因此,不消蕾梅黛丝多言几句,这些人便立刻表示自己会尽全力配合她的工作。
为了整个瑞文伍德,为了整个翠玉省的安危,他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于是,在严重缺乏军力支援的当下,先前因为芙拉洛的铁腕统治风格,而被得罪了个遍的保守派,反倒是成为了蕾梅黛丝她们的天然盟友。这么算下来的话,假如能够动员起橡木议会以及各大兽灵部族战士的话,当下她们反倒是在数量上占优势的一方。
实在是造化弄人。
当然,蕾梅黛丝也知道,这些人里肯定都有着自己的算盘,所谓的权宜之盟的背后肯定也会充满了各种小动作。
但在这点上,她倒也没什么所谓。
毕竟她也没指望这些人能成什么事。最终能够决定棋局胜负的,是王与王之间的生死。在过去会被芙拉洛以一人之力弹压的家伙,在神域层次的较量中,只能算一些并不高级的炮灰。
拉拢他们,主要是为了之后圣树城局势的稳定,以及最为重要的……情报!
“您是问我有关于圣树公爵……不,是有关于芙拉洛·凯恩的过去?”
在允许其他人离开以后,蕾梅黛丝单独留下了身为领头人以及最长者的恩索,询问起了芙拉洛的身世。
虽然先前审判长大人一直在通过【镜影】同步着这一边的情报,但即便这样,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将他的所见所闻都讲清楚。
恩索是橡木议会里的资历最老的长老,假如芙拉洛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话,他是最可能知道的。
至少应该知道一些线索才是。
恩索点了点头,摸着自己已经纤维化的额头思索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
“她是被大母所卷顾的森林之子,能够轻松的沟通世界之树的意志,在过去她甚至能够凭此成为大母的化身。但因为幼时被人类魔法师所收养,她很小的时候便放弃了自己天赋。另外,我们至今仍然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因为她出生便被遗弃在了森林深处……”
…………
沿着树与树之间互相联通的藤蔓网络,身为卫队长的奎尔·狼言身后带着那些沉默不语的可怕家伙,来到了那棵被命名为“紫衫”的子树的枝杈上。
在过去,森精灵是不会为子树取名的。因为自世界之树这个大母以下,每棵树的灵魂都是平等的存在,而一旦有了名字,便就有了区分。
然而大概是在半年之前,大母罕见的降下了神谕——她为整个瑞文伍德的每一棵子树赐名,并且赐予的都是在森精灵里极为常见的姓氏。
橡木议会这则神谕的解读可谓是众说纷纭……
脑海里胡乱的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奎尔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
“紫衫”树冠圣殿的大门正敞开着,一股令人厌恶的焦臭味正在从中不断的漫出。
如他所料,有人把圣殿里的那些“堆肥”全部都烧成了无用的残渣。如若不赶紧重新补充养分,很快这棵子树便无法作为合格的“子嗣”回归到“大母”的怀抱中了。
到底是谁做出了如此残忍的事情,令那些可怜的灵魂无法回归到母亲怀抱中呢?
奎尔义愤填膺的一拳砸在了树枝上,震得一阵黑灰扬起。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做出此等伤天害理行为的人付出极为惨痛代价。
他在来之前还没有搞清楚恩索大师让他带上狂猎、紫衫树灵,以及帝国大使一同来抓捕那些丧心病狂的纵火者的深意,还认为这样太过于大张旗鼓了。
但现在他想明白了原因。
犯下如此可怖罪行的人,必须同时接受骨白宫、橡木议会,以及帝国大使馆三方面的审判,要让所有人都能够唾弃那个可恨的纵火犯。
所以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自己该如何不辱使命,去找到那个该死的家伙。
而这个问题很快便获得了答桉。
“卫队长,荆棘那边树冠的位置,好像有烟正在冒出。”
身后一名狂猎战士指向远方的另一个子树如此说道。
荆棘就是那棵子树的名字。
…………
从又一座树冠圣殿里出来,威廉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难看了起来。
近乎是机械性的将里面的人全部烧成灰尽,这一次他连发表意见的兴趣都没有了。
但他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在这座圣殿里,他找到了一个没来及走的森林德鲁尹,经过简单的询问以后,他得知了另一些情报。
那些母亲与孩子,都是被强迫饮下了某种可以令人严重致幻的树汁,才会自发做出这种行为的。
捏断了那个人的气管以后,威廉从他的包裹里搜出以半瓶墨绿色的玩意。
那液体看上去像是菠菜汁,但在其中不断回旋着梦幻般的油彩,就好似某种迷离的梦境。
威廉认识这玩意,或者说他认识相类似的东西——通过它,自己或许能够见到某位君王。
因此,在斟酌了再三以后,威廉让一旁的芙拉洛与乌木暂时保护下自己在一会儿以后会失去知觉的身体,然后将那半瓶玩意一饮而尽。
然后,他坠入了梦境,坠入到了一片充斥着迷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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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梦境漫行
梦境漫行,过去威廉曾经历过的一个支线任务。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某个偏僻小镇,整个镇子的居民自某天开始无法入眠,只能任由自己的疲惫积攒,直至整个人陷入强烈的幻觉与幻听之中。
不久之后,一位奇怪的异乡人来到了这个镇子,声称自己能够治好这种瘟疫。
在取得了镇上居民的信任以后,这个异乡人利用多种炼金材料,以及某种有着强烈致幻效果的树液调配了一种绿色的炼金药剂。那些镇民们在饮下以后,果真获得了久违的睡眠与梦境……只是那梦境并不安稳。
这也算是典型的月境行事作风了——那些喝下了药剂的人,灵魂都被噩梦之主爪玛拉所控制,坠入了永无止境的噩梦之中。
威廉还记得自己当年在进行这个任务时,也是直接饮下了那种炼金药剂,同样坠入了的噩梦沼泽。然后在那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成功将那些镇民给解救了出来。
不但把人全部都救了出来,他还偷摸进了爪玛拉的寝宫里,进行了一场标准的玩家式打砸抢。以至于后来爪玛拉的虚无化身最后降临到现世的时候,这位原本应该偏向中立的虚无君王,直接变成了不可撤销的红名。
而如今时过境迁,当威廉再次看到相类似的药剂时,自然也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回过神来以后,朦胧的雾气在威廉周围逐渐形成拥有着具体形状的家具陈设,此刻他就好像在站在缭绕着浓雾的华丽宫殿里。极富象征意义的帷帐一层层的在他面前拉起,四周无数低语与呢喃开始回荡。
“没必要弄这些排场。”
见此,威廉毫不客气的对七层帷幕之后的那位存在如此说道。
这里是他坠落入梦境的终点——爪玛拉的寝宫。
他的话音落下,一声略带感伤的叹息回应了他。那声音穿过了七层噩梦的帷帐,令周围的那些梦境的低语与呢喃声瞬间平息了下来。
但对方并没有继续说什么,似是在犹豫。
“你这么拐弯抹角的创造单独见面的机会,究竟是想聊些什么?”
没打算跟对方废话,威廉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原本那些森精灵就已经相当于是“梦游症”的患者了,使用这种炼金药剂进行致幻控制,完全就是多此一举的行为。爪玛拉完全可以直接修改那些人的感知,营造类似“幻术”的效果。
若是只想控制她们完成仪式,根本就没有必要使用那些既昂贵又不好用的药剂。
但换一个角度的话,那种炼金药剂除了制造类似“梦游症”的状态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将令现世生物的灵魂坠入噩梦沼泽了。
或者说,一个邀请函。
这也是在看他到那昂贵而古老的炼金药剂以后,没有犹豫太久便喝下去的原因。
即便自己想错了也无所谓,凭借他与自己身体的联系,以他的精神力想要回去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并且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没有沉默太久的时间,爪玛拉那标志性的甜腻声音从帷幕之后传了出来。
“我希望你能够放弃在这一侧时间线继续折腾的想法……如果这样的话,我愿意通过梦境帮你联系在另一侧的伙伴们,让她们将你拉回正常的时间线。你们可以在那以后离开瑞文伍德,届时谁都不用死。”
噩梦之主以极其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语气,说出了类似于劝戒的发言。
而这话令威廉听得直皱眉头:
“然后看着整个瑞文伍德化为一个亡者的国度,一个任何活物都无法生存的死地?”
威廉如此回答道。
他原本以为对方会找他聊一些更现实的话题。
“但死地就是瑞文伍德原本的样子,这里生机盎然的五千年时光不过是卡米拉的慈悲罢了。”
爪玛拉如此回答,然后不等对方反驳,便继续道:
“卡米拉的行为,不过是令原本正确的历史重新回归到正轨,你其实完全没有阻止的必要。因为这并非是决定未来的战争,而只是在处理一些过去遗留的问题。”
“正确的历史究竟如何,是由现世的人们所选择的,至少跟你们月境没有关系。如果你只是想讨论这种无聊话题的话……我现在很忙,还有一整个种族需要拯救,恕我不奉陪了。”
威廉说完转过身,状似打算直接离开。
他在等对方出声。
“那如果我说,假如你现在回到原本的时间线,但以此放弃拯救瑞文伍德,将会是损失最小的选择呢?”
如威廉所料,对方叫住了他。
“令一整个瑞文伍德成为卡米拉所控制的死地,还是损失最小的选择?”
威廉停下了脚步,半是带点表演性质,半是认真的回头问道。
他知道,之所以是邀请自己来噩梦沼泽的寝宫单独见面,而并非通过某些媒介直接在现世联系自己。爪玛拉的某些心思,肯定是不希望让另外两位虚无君王知道的。
先前在那道月境裂隙进行对话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爪玛拉对于瑞文伍德的事情并不像另外两位那么热衷,反而是对于威廉自己选择的死磕到底的态度上有那么一些……可惜的情绪。
虚无君王之间自然是不可能铁板一块的,虽然整个瑞文伍德处于死局的现状,是这三位女神合作创造出来的“杰作”,甚至在计算这三位的“贡献”时,噩梦之主还应该是“二号人物”。
但熟悉这位噩梦之主行事风格的威廉却是觉得,说不定这位性格温吞,以怕麻烦着称的虚无君王,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往她认知中失控的方向发展。
“那我倒是有些好奇更大的损失会是什么了。”
见对方没有回话,威廉继续道。
“死。”
爪玛拉简单的回答。
“死?谁死?”
虽然心里已有答桉了,但威廉还是配合的问道。
“你死,然后你所珍视的一切,你在归来以后所重建的一切,都将跟随着你的死一同逝去。如果你觉得这个代价自己也能够承受的话,那你就继续去……”
“抱歉打断一下……这绝对不是我小看了你们作为虚无君王的力量,但是……”
威廉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歉意的打断了对方所描绘的悲惨未来:
“但在一千年前你们联合起来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
“我知道相比于过去,现如今的你变得更强了。”
爪玛拉同样打断了威廉的话,她语气如常的说道:
“虽然假如排除了‘圣灵圆盘’的辅助后,你在力量规模上并没有质的变化。但你在对于魔力的利用上,可谓超越了凡俗的想象力。无论是那些魔法术式的新奇运用,还是对于那些器具的运用,都彰显了作为疑似圣灵的更高层次视角。并且更关键的是,你的行事不再如过去那般一板一眼,不再具有那么强的宿命性了。若按照嘲笑者的话来说的话,你要比过去有趣,并且揭示了更多的可能性。”
爪玛拉说到这里暂停了一下,而威廉则不由自主的说:
“你继续说,我在听的。”
寝宫随即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
就像是想让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威廉微微轻咳,打破了沉默如此问道:
“所以……我要是真有你认为的那么强,那你还这么斩钉截铁的觉得我会死在里?”
“你说反了,正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未来的可能性,所以现在才会出面给你警告。”
爪玛拉冷声回答道。
威廉有些头疼的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然后直接道:
“所以你就不能说得更具体一些吗?好歹说点能说服我的理由……我知道这一边瑞文伍德中央的那个所谓‘世界之树’是卡米拉过去的肉身,她是打算以此作为降临自己虚无化身的容器对吧?”
帷帐后面的模湖虚影近乎微不可见的颔首。
“那假如这就是对方的底牌的话……在过去我确实是在‘大母’与‘荒野之父’的帮助下击败的卡米拉化身的没有错。但你或者她不会真觉得靠我一个人打不过她的化身吧?”
威廉如此反问道。
“我们从来就没有这么觉得过。”
“那你为什么说……”
威廉一脸奇怪。
“我……不能告诉你。”
“很好,那你就什么都别说吧,我祝你做个好梦。”
听到这句话,威廉立刻向帷帐那边鞠躬行了个礼,然后转身打算离开。
不消说,肯定又是什么誓约誓言契约,或者别的什么限制不能说。
而他跟谜语人向来没什么好聊的。
“灾祸,等一下。假如你一定要那么做的话……”
爪玛拉再一次喊住了他。
“在卡米拉尚未再诞成为饥腐女士之前,她并非精灵,而是人类。
“另外,芙拉洛·凯恩,她是特殊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她那神域层次的魔力来源,并非是星界,而是以整个瑞文伍德树化精灵们的灵魂作为薪柴燃烧。
“在不打破誓言的情况下,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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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他其实知道
“这么说的话……当时那个家伙直接出手杀掉了加雷·狼言,并不像是一时兴起的行为啊。”
在恩索·橡木等人离开了树冠圣殿以后,蕾梅黛丝突然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奈泽玛尔疑惑的问。
“有关于芙拉洛·凯恩的事情,那个忠心的书记官应该比那个半吊子的森林德鲁尹知道得更多才是。”
蕾梅黛丝一边重新布置着圣殿里的结界一边如此说道。
“感觉也不会多到哪里去,毕竟他连芙拉洛是巫妖的事情都不知道。”
奈泽玛尔下意识的反驳。
“这很正常,当年尼赫是巫妖的事情,也是在实在瞒不下去了以后,审判长才被迫告诉我们的。那时还是圣灵教会影响力强盛的时代,舆论对于死灵魔法态度比现在要恶劣多了。当时整个审判席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尤其是马卡斯那个坚定的圣灵信徒意见最大。甚至都说出了‘有他没我’这种话,差点因此直接退出了审判席。”
回忆过去,蕾梅黛丝微微眯着眼睛说道。
“会这样吗?我还以为身为巫妖这种事情,完全是能够一眼就看出来的。”
奈泽玛尔过去在第八教团作为圣物搜寻者的时候,也曾经参与过几次讨伐巫妖的行动。一般来说,即便那些不死生物尽全力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那源于灵魂的腐败与死亡气息也会不自觉泄露。
就更不用提那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腐败的身体了——除了刚刚转换完成的那段短暂时间,巫妖根本就没办法长期在文明社会中隐藏身份。
因此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芙拉洛作为巫妖能够当上翠玉省领导人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光靠那个能够遮断死亡气息的头纱,可远远办不到这点。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既然芙拉洛得到的是尼赫的遗泽,那能够她能够隐藏就很正常了。将尼赫转换而成巫妖的法术,跟最早源自于黑水沼泽先祖崇拜的死灵魔法起源不同。那是一种独立起源于瑞文伍德地区的亡灵法术,其中的一大特点就是能够通过吞吃尸体维持住自己在肉身上的伪装……带着她跟我一起来。”
将最后一枚传送信标藏在了祭坛的下方,蕾梅黛丝站起身用下巴点了点一直躲在奈泽玛尔身后的尹利斯,然后拿起了弓箭直接走出了树冠圣殿。
“吞吃尸体难道还不够异常吗?”
一头雾水的奈泽玛尔拉起了那个女孩,跟在她身后追问道。
“不会有人质疑一个森精灵为什么要吃尸体。”
蕾梅黛丝简单的解释,然后她继续道:
“同理,芙拉洛既然是得到了尼赫的传承。那么她就一定有足够多的方法隐瞒住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尼赫那家伙,当年大部分的研究精力都放在如何压制自己的力量上了。有时候我会觉得,说不定他在魔法上的天赋比尹芙琳都要强……”…
魔锋尹芙琳,奈泽玛尔听审判长大人提起过那个人,审判席中除了威廉之外最强的魔法咏唱者。然而诡异的是,这样一名伟大的法师,现如今却是完全找不到与她有关的历史记录。
“所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还有,为什么还要带着她一起去?”
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的蕾梅黛丝如此问道,她说着看向了身旁的那个闭着眼睛的乖巧小女孩。
“之前提到过的地下根系,你还记得路吧?”
蕾梅黛丝回问道。
“记得……我们是要去那里吗?”
对方“嗯”了一声。
“但是为什么?”
这让奈泽玛尔感到更疑惑了。
审判长大人已经两度到过那个地下根系了。按理来说,不可能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或者信息才对。
“之前芙拉洛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她究竟是在哪里得到的尼赫的传承?”
没有直接她的问题,蕾梅黛丝反倒问起了另一个不相关的事情。
“没有。”
“那威廉也没有问过她?”
“这个也没有。”
“我就知道……”
大概是错觉,奈泽玛尔好像听到了这位阿瓦洲的影子女王“呵”的笑了一声。
但被这么问起时,她才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
对啊,既然是前审判席成员的遗泽,作为审判长的威廉大人好歹也该问一下那些遗泽的具体位置才是吧?
“所以,尼赫大人的传承就在地下根系那里?”
奈泽玛尔急急的问道,而蕾梅黛丝则是微微的颔首。
“那为什么审判长大人先前没有……”
“因为他在某些事情上会意外的笨拙而粗心,喜欢我行我素,并且做决定时从来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所以,他自然不会发现传承就在那里。”
在沉默了一会儿以后,蕾梅黛丝如此说道。
听到对方的话语里难得的带上了个人情绪,奈泽玛尔感觉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于是一路无言,此时的圣树城依旧是先前那副祥和的气氛,丝毫都没有山雨欲来的危机感。两人就这么没有遭受遇到任何阻碍的来到了世界之树的脚下,直到这个时候蕾梅黛丝才再次开口道:
“其实有件事情是我一直都没有跟审判长说过。”
奈泽玛尔点头“嗯”了一声权当回答,不然她还能怎么回答?
即便她再迟钝也能听出来,这话本就不是说给她听。
“我最后一次见到尼赫,并不是在黄昏要塞的那场会议上。而是在圣树城,会议结束以后,我与他来到了这里,一同将那个源于瑞文伍德本地的亡灵结社给彻底连根拔起了。”
没有管对方的态度,蕾梅黛丝平静的说:
“那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尝试,我想帮助尼赫,让他储藏在魂匣里的灵魂重新回归到自己的身体里,重生为一名生者。”…
“等一下,我记得审判长有提到过……尼赫大人的魂匣早在他离开之前,就已经丢失了对吧?”
听到这里,奈泽玛尔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
“所以我才说,他在一些事情上过于我行我素,从来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并且在处理的时候手法过于的笨拙了……
“审判长当初将魂匣扔到地下河里的事情,其实尼赫他早就知道了。”
…………
“就这些?”
第二次停下了脚步,威廉转过身问道。
“契约是由碧丽斯亲自拟定的,你还指望我能说多少?”
帷帐另一端的爪玛拉,语气不是很友善的回答道。
“当然是把你所知道都告诉我……算了,你要是真说得那么痛快,我反倒会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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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耸了耸肩,随即抱着双臂小声道:
“所以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卡米拉的身上,而并非是碧丽斯……至于芙拉洛则是在整件事里,则是扮演了一个十分关键的角色……”
虽然在卡米拉的起源是人类而并非精灵这点上,威廉并不太清楚有什么严重影响。但很明显,芙拉洛的真实身份确实挺耐人寻味的。
这么年轻就能晋升成为神域级魔法咏唱者,并且还是在这个魔力通络被星辰律法所垄断的年代,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看都太夸张了一些,这份天分恐怕相比于过去的尹芙琳都要强。
但倘若对方使用的并非是来自星界的魔力,而是燃烧灵魂作为的薪柴的话,那这就要合理多了。
而能够直接挥霍整个森精灵种族的灵魂作为燃料,再加上对方曾经被大母选中成为化身的这件事情……就算现在告诉威廉芙拉洛是卡米拉进行降临仪式的引信,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问题在于……那又如何?
威廉既然敢把芙拉洛带在自己的身边,那他自己就没有怕过对方会被别人控制反水。
而结合爪玛拉说的那两点,他完全没有感受到这有什么威胁在……
突然间威廉握拳击打了一下手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了帷幕之后的爪玛拉:
“我隐约有些明白了……”
“你明白了任何东西都不用告诉我。”
另一边的噩梦之主赶在威廉继续说下去之前,快速的打断道。
她说话的态度听起来就好像在说什么免责声明:
“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想清楚的,跟我们这次见面没有任何的关系,清楚吗?”
见对方点头,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提起了自己先前的建议:
“所以关于我先前的建议,你现在打算答应了吗?”
而在这一次,威廉不由的陷入了沉默。
其实爪玛拉从一开始就在暗示、甚至是在明示自己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现世能够“杀掉”自己的可能性不多。
假如自己突然热血上头,面对着前赴后继的军团以及数量可观的超凡者,非得要死心眼的正面对抗——除了像类似这样消耗完精力然后被人数给堆死之外,恐怕就只有虚无君王的本体踏入现世有可能杀掉自己了。
毕竟面对那种不显示血条敌人,威廉最多也只能做到短暂的压制住对方。而一旦失去了爆发出来的压制力,那自己也就同样难保了。
由结果推导原因的话——卡米拉这是打算直接令本体降临现世来强杀自己?
但这样的问题在于,她该如何对现世造成法则层面的破坏——就好像曾经的七大灾厄那样,以此打开足够大、足够广的月境裂隙,令自己降临现世呢?
而这个方法的线索,大概就藏在了先前爪玛拉告诉自己的那两个情报里了。
第八十四章:告诫
想到这里,威廉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作为再诞君王的卡米拉,究竟是谁为她的诞生戴上的冠冕?”
依照威廉过去打通“月蚀”结局的经验,每一位新诞生的虚无君王都需要另一位君王进行加冕。而一般来说,这位君王也会是在对方晋升仪式的过程中最大投资者。
帷幕另一端的那个模湖影子在沉默了许久以后,缓缓的回答道:
“依照契约的内容,我不可以透露那位女士的名讳。”
“了解,多谢了。”
闻言,威廉由衷的低头致谢道。
很显然,相比于神明与凡人之间签订的那种,能够论迹又论心的严苛契约,同等规格的虚无君王之间,能够钻空子的空间可是要大太多了。
虽然虚无君王并没有性别这么一说,但通常会以女性形象出现的,除了三位女神之外,也就只有铁心寡妇哀尔有着女神的名号,以及赤欲之孽霍尔因为会满足信徒内心欲望形象出现的特性,会被男性信徒称为享乐女神。
可以说,有九成九概率,低语女皇就是饥腐女士的加冕者。
而如若加冕的是碧丽斯的话,那她说不定还真的有办法能令饥腐女士直接进入到现世。
在游戏官网有关于低语女皇的资料里曾经有提到过——这位擅长阴谋与背叛的月境君王,一直以来都在“丝之巢”里编织着一个“大阴谋”。很多时候,她许多看似是失败的计划与看似可笑的失败,都是在为那个更伟大目标的成功在做铺垫。据信,那个“大阴谋”已经编织有四千多年之久了,并且在未来还会继续地编织下去……
据说,一旦当她的阴谋网络编织完整,那么整个现世都将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类似的描述偶尔会在游戏的读盘时,出现在载入界面的背景介绍里。威廉还记得自己在开荒的时候,一直觉得这位好像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虚无君王,会不会是整个游戏的最终boss。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是——如若不走“月蚀”结局路线的话,那么这位“计划通”女士的绝大多数戏份,基本上到游戏的道中就没有了。而到游戏的后期,也只有她手下的魔将会继续来现世找一些存在感。
不过现在想来,当时的资料里有提到碧丽斯的“大阴谋”已经编织了四千年之久,推算一下的话,那个所谓“大阴谋”开始编织的时间大概是距今五千年前的青铜纪元。
而这个时间恰好也差不多就是卡米拉晋升成为虚无君王的时间。
这只会是一个巧合吗?
“所以,灾祸你的选择是什么呢?是返回原先的时间线,然后远远的离开瑞文伍德,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死?”
见威廉迟迟没有表态,爪玛拉再度的催促道。
“你先别急……”
威廉抬起了一只手。
按照爪玛拉的意思,只要自己还待在这个时间线,那么饥腐女士直接进入现世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这有可能么?
普通的月境魔物想要进入到现世,只需要通过凡人的以太域沟通月境即可;而高位的月境魔物,则必须要依靠具象化的月境裂隙才行;魔将一级的月境魔物,对于月境裂隙规模要求更是会到达一个近乎苛刻的程度。
至于立于月境顶点的虚无君王们,能够支撑她们本体力量无损的跨越月境裂隙规模则是……整个大陆的规模。
当年的月境危机爆发的根本原因,是圣灵教会因为害怕自身的影响力被世俗政权所取代,而采取了近乎疯狂的圣灵人格化计划。
这个尝试令七大灾厄陆续爆发,导致维持着整个现世法则的世界之壳遭到了动摇。灾厄的爆发同时使整个大陆人心动荡,这在月境里又引发了大规模的潮汐,最终,在多方面的影响下,于现世打开了几道难以弥补的裂痕。
然而即便是如此苛刻的条件,也无法打开足以令虚无君王的本体能够直接通过的裂隙。还得是之后经历的一连串阴谋与献祭,才能令那裂隙打开完满,进入“残月”结局的时间线。
威廉并不觉得,饥腐女士与低语女皇能够在瑞文伍德闹出比那更大的幺蛾子来。
换而言之,饥腐女士绝不可能会是通过月境裂隙进入现世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理论上存在的可能性了……
“梦者,看看我有没有猜对……”
想到这里,威廉放下了手如此说道,他不自觉的使用着“梦者”这个只有神祇之间才会用的称呼。
“虽然先前你一直是在劝我离开这里,以免被降临的饥腐女士……”
“不要得寸进尺了,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爪玛拉立刻打断了威廉的话,她的声音威严而愤怒,甚至就连隔在她们之间的帷帐都被微微掀起。而那些穿行在寝宫里梦魔侍女听到这话以后都不由地跪伏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而威廉则是像是投降一般的举起了双手,连连抱歉道:
“行行行,你确实没说过……你只是出于三女神的盟约,希望我离开瑞文伍德。希望不要跟月境对着干,假如我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会导致事情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这我总没有说错吧?”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灾祸。”
虽然依旧不怎么客气,但爪玛拉的语气却是稍稍地缓和了下来一些。
“我的意思是,你冒着违背契约要被惩罚的风险来提醒我这些,肯定不会是为了现世的凡人们的幸福生活着想。而是因为那个‘更加不可控的方向’绝对会破坏你未来的利益,甚至会直接损害你当下的利益,对不对?”
亡灵不会做梦,一个只有亡灵生存的腐烂国度只会令她的权柄成为笑柄。
更何况,那四千万树化森精灵的梦境全部都是由爪玛拉所编织的,如此规模的梦境也同样是她力量的重要来源。
“所以我们来换一个思路,也许整件事情还有着另外一种解决方式。只要你能够让我联系到另一侧的友人,让我能够同时在两条时间线上行动。说不定,你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爪玛拉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道:
“虽然我无意争夺‘训戒权’,但我也无法接受‘训戒权’在未来完整的落入到你的手里,因此请你不要认为我能与你成为盟友。只要你还保留着‘灾祸’的名号,整个月境便就只有‘无心者’有可能是你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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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还是谈不妥……
听到这个回答,威廉有些头疼的想到。
饥腐女士假如想要令自己的真身降临现世的话,根据威廉所掌握的背景资料,对方只有一种方法……一种极为冒险,甚至是堪称疯狂的方法。
就连瓦尔克大概都不会选择尝试的方法。
但假若自己想要阻止对方,就必须做到能在两条时间线上互相穿行,或者至少能有能够沟通两条时间线的渠道才行。
而在这一点上爪玛拉不肯帮助自己,那他就真的没有办法可想了。
但就威廉脱离梦境即将离开的时候,爪玛拉说话了:
“另外,我还要严正告戒你一点,如今在瑞文伍德所发生的,只是虚无君王之间的博弈。亦只有我们这些超越了现世因果时间与循环时间的永恒存在,才能同时看到多种不同的可能性,修改命运。所以你绝不可以将‘无心者’也牵扯进来。比如像是利用她的本源,与世界之树根系下饥腐女士的本源相共鸣,以此打破两条时间线之间的阻碍。”
“我明白了,多谢!”
重新坠回现实的威廉,只来得及如此的感谢。
第八十五章:眷顾
另一边,芙拉洛与乌木看着饮下那奇怪液体后突然一声不响倒下的威廉,不由地慌乱了起来。
他们倒并不觉得这瓶奇怪的炼金药剂,能够伤害到这位来自于一千多年前的传奇人物。
根据一些传说,此人在过去曾生啃了不下百余种炼金原材料,以自身试药,只是为了搞清楚那些炼金材料隐藏的性质。并且以此发明了二十多种经典炼金配方,现如今瑞尔帝国的炼金协会每年颁布的最高荣誉奖项皇家药剂奖,奖牌上那五位开拓性炼金术士的浮凋里,威廉·凯恩以大炼金术士的身份排在了第三的位置。
既然他敢这么喝,那就肯定不会有事。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在现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给喝昏过去,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一些。
传说中审判长,帝国信仰的第八圣灵的化身,做事就这么随心所欲的吗?
芙拉洛与乌木两人不由无奈的对视了一眼,随即只能微微叹气,将昏睡过去的威廉抬到了树冠圣殿的门口,令他背倚着深褐色的木门坐下。
“按照审判长的意思,他最终的目的可是要将你过去统治的整个国度给彻底毁灭殆尽啊,您难道对此就没什么怨言的吗,芙拉洛女士?”
乌木将威廉安顿好在木门上,在起身的时候突然对这位身体与灵魂分别来自于两个不同时间线的圣树公爵问道。
在有关于“霍比恩·乌木”的历史上,两侧的时间线有着不小的偏差。这一侧的时间线上还保留着“圣树大母”与“荒野之父”之间的神婚仪式。通过血月游戏筛选出来的最强战士将会与“圣树大母”化身结婚,在完成圆房以后杀死大母的化身,正式加冕圣树公爵头衔。
而在正常的时间线上,虽然也有相类似的仪式流程,但在过去森精灵的两位神明失活以后,这个仪式便基本上只是成为一种礼仪的形式,不会真的造成死伤。
也是因此,信仰兽灵的狩猎部族影响力在这一千年来不断地降低,而信仰树灵的橡木议会则是逐渐揽取了大权。
而在正常时间线上的乌木,其身份是橡木议会所推出傀儡。议会“征收”了不少狩猎部族的“大灵”纹到了他的身上,让他有了成为圣树公爵的资格。并且找到了背后没有任何势力的芙拉洛·凯恩,打算利用她那独特的天赋作为“大母”化身……
当然,因为橡木议会错估了芙拉洛的个人实力,导致所有的如意算盘落空就是后话了。
在正常的时间线上,乌木与这位圣树公爵之间的交情不浅……虽然很难说是交好还是交恶,但两人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尝试改变瑞文伍德,并且在改变那些古旧传统这点达成了共识。虽然两人开出的药方可以说是完全背道而驰,但最起码会在心中对于对方抱以难得的尊重。
而乌木所了解的芙拉洛,可不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人。
但对于乌木的问题,芙拉洛只是随意的回答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还是说你觉得,在世界的尽头看到了那样的风景以后,我还应该尝试拯救这样的一个世界吗?”
乌木摇了摇头,他看着树冠圣殿里的一片狼藉道:
“但假如是另一侧时间线的你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即便她得知自己所处的时间线只是虚无的空想,也会竭尽全力去尝试拯救自己的家园……即便代价是要献祭掉整个世界也在所不惜。”
他原以为眼前这个灵魂来自于另一侧的芙拉洛也会这么选择。
“是这样的吗?”
芙拉洛似是有些感叹的抬起了头。
尽管此刻自己的记忆与感知还是来自于这一侧的身体,但在内心深处的声音很清晰的告诉了她,并不是那样的。
“那你肯定是误会了一些什么……我对于瑞文伍德并没有过那么深刻的感情。自始至终,我唯一的梦想也只是希望能够卸下一切的责任,彻底的离开这里罢了。”
她轻声说道。
芙拉洛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灵魂属于此地,而守护瑞文伍德的愿望,也不过是源于自己养父母,源于对自己老师“尼赫”承诺的约束而已……
“所以现在我们非常愿意帮助您一把,敬爱的公爵大人。”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的插到了他们的对话之间。
乌木转过头,在他的视角里,一个脸上纹有狼面刺青的年轻人,带领着一堆令人作呕的缝合生物,正沿着台阶缓慢地走了上来。
在这一侧的时间线上,所谓的“狂猎”便是那种可怖的缝尸兽——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志,只会听从自己主人命令的野兽。
而为首的那个狼面刺青的年轻人,乌木在两侧时间线里都有见到过——奎尔·狼言,骨白宫书记官加雷·狼言的儿子。值得一提的是,在两侧时间线上,他都跟自己父亲搞不好关系。只是在这一边他是跟橡木议会走得太近了,而在另一侧时间线上,则是跟一个不知名的反帝国组织走得太近了。
芙拉洛像是等候他们多时了一般拄起了自己手中的法术媒触,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隐约呈合围之势将他们包围的人,保持着自己作为圣树公爵的威严道: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加雷之子。”
奎尔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然后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公爵大人。橡木议会已经取得了您麾下狂猎部队的控制权,而帝国大使馆现如今也明确转而支持我们重新拾起古老的母神信仰……既然您渴望着卸下自己作为统治者的责任,那么您的梦想在现在就能够实现。”
随即他微微踮起脚,越过芙拉洛看了一眼树冠圣殿里的惨状,接着十分遗憾的说道:
“但可惜的是,您在卸任以后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要回到圣树大母神殿接受调查了。以涉嫌破坏大母降临仪式,涉嫌屠杀无辜森精灵,涉嫌使用火焰的罪名……”
芙拉洛没有回话,而只是轻轻的敲了一下手中的法术媒触。在她与那些缝合怪物之间的,瞬间布满了无数锋利的冰棱。
你大可试试。
她看向对方的眼神里无言的说道。
无论是在哪一侧的时间线,芙拉洛作为圣树公爵权力都源自于她在瑞文伍德无人可敌的实力。假若对方认为依仗着数量优势就能令自己束手就擒的话,那她很乐意让对方明白自己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澎湃的魔力在芙拉洛的以太域中编织出了一个能够直接将在场的这些杂鱼们全部一击冻结的大型法术。
】
尽管还没有释放出来,在小范围以她的意志覆盖现实,但其强力意图,已经是令在场的人感受到了宛若幻痛一般的寒冷感觉了。
神域法师认真的一次施法,绝对足够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冻结。
然而一旁的奎尔却是继续以他先前那装模作样的态度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
“芙拉洛大人……莫非您还以为,自己现如今依旧受到了大母的祝福?还是说,您一直觉得自己那神祇一般的力量,真的就是属于您自己的吗?”
他说完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在他的身后一左一右冒出了两个身影。
在芙拉洛的感知中,那是一个由无数绿色光点构成的树灵,以及一个身着白金宫风格服饰的帝国大使。
依旧是很难称之为“对手”的敌人,虽然比起那些杂鱼要多费一些手脚。
在乌木的视野里,突然冒出来的两人,一个是浑身淌血的高等亡灵,而另一个则是下半身蜘蛛上半身美艳少女的怪物,并且浑身还弥漫着漆黑的瘴气。
“就凭她们……”
芙拉洛想要嘲笑的话没能说完,几乎是在瞬间,她感觉原本充盈于自己以太域当中那澎湃的魔力,就好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般瞬间消失不见。
那原本依照自己的意志引导,便能驾驭的庞大魔力,此刻就好似那些背叛了自己狂猎部队一般,转瞬之间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她被断魔了……
尽管自己的意志能够完全构筑出那些复杂魔法术式,但缺乏魔力作为燃料,那些术式就不过只是虚妄的空想而已。
“看来,有些人已经不再受大母的卷顾了啊,看来您那独自镇压整个瑞文伍德的传奇马上就要……”
看着芙拉洛那震惊眼神,奎尔如此说道。
此刻,他的表情十分之愉悦。
而这种愉悦一直到另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为止。
“但是她现在受到了我的卷顾。”
略带着沙哑的声音从树冠圣殿的门后面传来,一位不知名的灰白色头发男人从那里走了出来。
来者是一个人类,身着繁复而华丽的法师长袍,手里拿着一根铅灰色的沉重法术媒触。他的目光扫过了众人,略微在那个“帝国大使”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他看着芙拉洛道:
“因此,芙拉洛·凯恩的传奇注定要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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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传承者
威廉的发言,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当然,不同的人保持沉默的理由各不相同。
对于之前正处在危险中的乌木来说,沉默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对于突然失去了魔力感应的芙拉洛来说,沉默是因为她没弄明白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于刚刚走上前,难得准备大展身手的那名“织网者”来说,沉默则是因为它弄明白了,为何在自己编织阴谋网络出现了纰漏以后,低语女皇没有将它给处死,反倒是给了它一次“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不如说是给了自己一个“更有创意的死法”才对。
至于奎尔·狼言,他沉默则是因为——
“你谁啊?”
看着那个突然从树冠圣殿里走出来的人类法师,奎尔率先打破了沉默。
作为一个凡人敢狂妄至此?在那位森林之女失去了圣树大母的卷顾以后,居然大言不惭的说以后就由他卷顾了?
奎尔说话的语气半是疑惑,半是挑衅。
威廉自然懒得理睬这种小角色,他缓步走到了芙拉洛的身边,而这位圣树公爵也同时转过脸看向了自己。
“审判长大人,我刚刚……”
“我知道。”
已经从爪玛拉那里了解到问题所在的威廉,语气轻松的说道。
“无法感受到魔力充盈于自己的以太域之中了,对吧?”
芙拉洛迷茫的点头。
“不要无视我说话!你这个……”
见眼前的两人好像完全没有把自己给放在眼里,奎尔不由有些恼怒的提高了自己的语调。
他边说着边向了一旁的那位帝国大使,示意那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异乡人出手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魔法咏唱者给直接拿下。
然而未曾想到……
“你给我闭嘴!”
那位在平日里颐指气使,对待谁都不曾客气过的帝国大使,此刻竟是用发颤到有些变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不仅如此,对方还勐地回过了头来,用狠厉中透露着恐惧的眼神瞪着自己——就好像自己刚刚说出了什么不得了话一般。
奎尔还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此刻自己在字面意义上的“闭嘴”了。
他的上下颚之间被无数丝状的东西给粘黏在了一起,其紧密的程度让他觉得哪怕是自己将嘴给撕烂都无法将其分开丝毫。
“唔?”
奎尔看向了那位帝国大使,在震惊之余,他还从鼻腔里发出了简单的音节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而另一边,大使身体则是抖似筛糠,她战战兢兢的看着那个不知身份的灰发魔法咏唱者。而后者则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随意的说: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对吧?”
若不是今天亲眼所见,奎尔大概会觉得以这种幅度与频率疯狂点头,会直接将自己的脖颈给折断。
这生理构造还算是人类吗?
“那你应该明白,反抗只是徒劳。”
见对方点头,那个男人平静的说道。
“但是……”
“逃跑或者祈求同样也是徒劳。”
那位不知名的男人继续道,随即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轻蔑表情。
“但也许你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个我不拔剑的理由……如果你们接下来都能够保持安静的话。”
几乎是在这个男人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先前一直在奎尔身后发出低沉吼叫声的狂猎们,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即便奎尔不回头也知道,那些人肯定是同自己一样,上下颚被粘黏在了一起。
能让帝国大使如此的恐惧,这个人到底是谁啊?帝国的皇室成员?
…………
在三言两语令对方彻底的安静下来了以后,威廉重新看向了芙拉洛道:
“你先前说的倒是解决了我的一个疑问,那就是你之前究竟是如何在星辰律法的封锁下,强行晋升到神域层次的?”
作为一名森精灵,即便芙拉洛有一对白金法环背景的养父母,也绝不可能从星辰议会的手里,获得晋升到神域法师的名额。
“我记得我是通过……”
芙拉洛皱起眉头思索,然而在翻遍了记忆以后却依旧是一无所获……明明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应该绝不可能遗忘的才对。
挣扎再三,发现自己并不能回忆起任何的画面以后,芙拉洛十分坚定的说道:
“但我的魔力源泉的确是来自于星界的没错。”
而对此,威廉则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你的魔力来自于‘杖’,而并非是‘币’。”
为了让真相在被说出来的时候,显得更加能让人接受一些,威廉特意使用了早就被淘汰的古典魔法体系用词。
高精灵的古典魔法体系里,将获取魔力或者说创质的道路分成了三大路径。其象征,分别是币、剑与杖。“币”代表沟通星界,获得尚未凝固为现实的魔力作为变革的素材;“剑”代表沟通月境,将倒映了无数凡人思绪的力量打造成可供持握的武器,或者也可能是反过来……而“杖”则是代表控制他人作为自己的薪柴,通过燃烧凡人的能动性获得改变。
在养父母的教育下,有着优秀魔理知识素养的芙拉洛,几乎在瞬间明白了威廉话中的意思。
但她却完全无法承认这一点。
自己怎么可能是燃烧他人灵魂作为薪柴的异端法师?
她明明就能够沟通星界的魔力……
“那只是一种错觉。”
一眼便看穿了对方在想什么,威廉直接说道。
“错觉?”
芙拉洛迷茫的看着威廉。
“我也是在得到了线索以后,刚刚才想明白。你的那位师傅‘尼赫’,他其实是在一场意外中被转换成的巫妖,也是在那场意外里直接升到了……咳,我是说直接晋升到了神域的境界。而在那之前,他只是一介普通的森林德鲁尹而已,跟现代魔法体系什么的完全不搭界。”
游戏的最佳开荒路线——在完成了激活黄昏之景的新手任务以后,玩家可以带着强力的剧情npc绕去瑞文伍德,在那里救下刚刚被亡灵法师转换成巫妖的尼赫,以此获得唯一一个在游戏前期就达到了80级的队友。
虽然在完成“重建法师公会”的任务之前,尼赫作为魔法咏唱者无法学习任何的法术,并且会因为自身的信仰而拒绝杀害任何的活人。但他那高等级带来的面板属性,以及巫妖的强大种族天赋,堪称是前期之战神,开荒之大哥,加班之劳模。
而这也是为何尼赫会位列审判席第三席的缘故——除了作为审判长的威廉,以及身为黄昏要塞之主的次席杜威之外,就属霜巫尼赫加入终焉守望者的时间最早,资历最老。
回忆起游戏前期,帮自己杀穿了一众高难度地下城副本的尼赫,威廉抚平了嘴角的浅笑继续道:
“尼赫在成为了巫妖以后,其魔力规模直接飙升到神域的境界。但他在系统学习魔法之前,都无法安全控制自己的力量。而继承了他遗泽,使用了同样转换仪式成为巫妖的你,在理论上应该也是一样的才对。”
威廉的话令芙拉洛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她瞪大了眼睛道:
“您的意思是?尼赫先生他也是……”
威廉点了点头。
“尼赫他在一开始就拥有着神域等级的魔力规模,然而在那时他却一直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天赋。一直到后来他加入了的法师公会,从学徒开始重新学习魔法,才逐渐达到了后来的成就。”
威廉记得在开始了法师公会的剧情线以后,尼赫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离队到学院中研习,但在那段时间却不曾有过一级的等级变化。
原本以为那只是游戏为了平衡游戏前期难度而打的补丁,但此刻的威廉却是意外得到了合理解释……
当初尼赫在前期不愿意研习使用魔法是因为他知道,或者至少隐约察觉到了自己拥有神域级魔力的真相——那些魔力并非是来自星界,而是来自将同族的灵魂作为薪柴。
这么说来,他后来那自虐一般的罪恶感,以及对于瑞文伍德森林堪称病态的执念也能够得到解释了。
那么,关于自己曾经的那些队友,掩藏在那些文本与分支剧情之下,他们究竟还有多少真实的心思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呢?
澹澹的惆怅心情弥漫在威廉的心中,他叹了口气看着芙拉洛继续道:
“我想你的养父母大概只是……不希望你发现自己魔力来源的真相,而让你有了能够沟通星界的错觉。”
“那我岂不只是一个……笑话?”
芙拉洛的表情有些失神——她的力量根本就不曾属于她,而是来自于自己发誓要保护的那些人的残骸。
“不是。”
威廉先是简短而有力的否认,然后接着道:
“尼赫他不是,所以你也不是。真正是笑话的,是那些以为能够掌控你们命运的所谓神明们。即便她能够切断你的魔力来源,但夺不走你那强烈的施法意志,也夺不走你所研习的无数术式。不过是重新搭建与星界的魔力通路而已,之后只要你来黎明要塞,以你的天赋用不了多久就能借助星盘真正踏入神域的境界。至于眼下想找到神域等级魔力流的替代品,我这里是要多少有多少。”
威廉说着,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数颗璀璨的储魂水晶,以及几瓶流溢着辉光的药剂。
依照威廉在满级以后的恢复速度,只要排除了某些极限的情况,他基本上完全用不到任何恢复魔力的道具或者药剂。但为了刷自己的炼金与附魔的熟练度,他倒也是积攒下来不少的恢复道具,都仍在了储物空间的消耗品栏吃灰。
眼下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清一下库存。
想到这里,威廉转向那个织网者道:
“我给你一个能活命的机会,我不出手,你现在就可以跑,跑掉了是你的本事。”
随即,威廉也没有管疯了一样跳跃在林间逃跑的织网者。而是将手里的那些东西一股脑的扔给了芙拉洛。
“你应该知道怎么使用吧?啊,知道就好。其他人都可以杀掉,但那个织网者麻烦带活的回来。嗯,没错,就是你眼中的帝国大使。”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是尼赫的传承者的话,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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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孩子们
乌木站在边缘远远的眺望着那呼啸在林间的风暴——那是在使用高位风暴系法术在进行追击的芙拉洛。
一直到对方彻底地消失在了自己视线范围之内,他才有些好奇转身向威廉问道:
“您刚刚为什么……不自己出手呢?”
从先前那个蜘蛛魔物对于威廉堪称惊惧的态度中,乌木完全可以感受到这位号称有史以来最强魔法咏唱者的威慑力。
并且如果自己从小听说过的传说有一半能属实的话,那么眼前的场景只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自己打算处理,那他就能在举手之间便完美地解决掉。
所以,为什么他还要多次一举的消耗自己宝贵的附魔道具,让芙拉洛去代替他去处理呢?
尤其还是芙拉洛明显不在状态的情况下。
对于这个疑问,威廉看着不远处那些被冻结成了冰雕的缝合怪物,似是感慨般的说道:
“有些东西需要她自己去弄明白,在这一点上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帮到她……”
威廉说着走到了其中唯一一个还保持着人形的冰雕面前,轻轻将手按在了那个冰雕的脑袋上。
“弄明白什么事情?”
听到这个回答,乌木不由好奇地问道。
“她自己的命运……无论是生来就被强加的那些,还是在后来被人赋予的那些。只有她了解了自己的命运,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唯独这个过程我不太想干涉。所以趁这个时间,我们去办一些轻松的事情吧。”
说着,威廉的手上微微用力。在他手掌下的那座冰雕便随之开始寸寸崩裂。先前被芙拉洛一个照面给冰冻起来的奎尔·狼言,就这么完好如初的被威廉给释放了出来。
奎尔那被凝固冻结的意识瞬间苏醒——明明在上一秒意识还感受着寒霜的刺骨,而下一秒他便感觉自己就如同被晒干的皮草,浑身散发着如同被烘烤过一般的气息。
“唔……我……”
完全在状况之外的奎尔脱力的半跪在地上,他看着地面上自己那正在不断升腾着蒸汽的影子,嘴里战战兢兢的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一片阴影盖了下来,遮蔽了他自己的影子。
奎尔他不由机械而僵硬的仰起了头,视线里,一个人如同山峦一般伫立在了自己的身前。
因为那人背着月光,奎尔并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从他的穿着与发色来看,此人就是自己先前出言不逊过的那个人类魔法咏唱者。
没有任何言语,此刻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气息,便令奎尔感觉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自己的心脏。
“我……”
“不需要你给我做自我介绍。”
那人在自己开口前便打断了他的发言,接着用不容许任何置疑的语气道:
“你只用告诉我,让你过来的那些人此刻究竟在哪里就行了。”
…………
树灵与那位帝国大使是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逃跑的,按照常理来说,芙拉洛应该先去追那个容易在森林里隐匿自己身形的树灵才对。
但先前审判长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便是让自己活捉那位“帝国大使”。尽管审判长并没有说明原因,但很显然那位帝国大使的重要程度要远高于那个树灵。
那位大使绝对不是人类……
这是在芙拉洛在追逐的过程中,脑子里自然而然冒出来的念头。
那位“大使”此刻正在手脚并用的在林间逃窜——那姿态并不狼狈,反倒是透露着某种诡异的优雅。
即便是没有用任何法术的辅助,对方也像是无视了下坠的重力一般,沿着细窄的枝干如履平地的奔跑着,那动作协调得就好似某些多足的节肢动物。
但即便对方在树与树之间的跳跃的速度堪称神速,此刻缭绕在芙拉洛身后由狂暴风暴所构筑出来的【风之翼】,还是令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芙拉洛在风暴系法术上的造诣并不高,无法安抚风暴中那些狂暴的灵魂令它们安静的生效。因此,虽然使用【风之翼】飞行快是快矣,但那剧烈的轰鸣声也同样暴露了她的位置。
大概是听着那逐渐接近的轰鸣声,感觉到自己拉不开距离了。那位帝国大使突然就好像浑身的骨骼都都被折断了一般,猛的舒展着自己修长的肢体。随后,她如同被蛛网所困住的蝴蝶一般,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前后晃荡的停滞在了半空中。
“我说公爵大人啊,咱们在这里就此别过如何?”
晃荡在半空中的大使看着迎面而来的风暴如此说道。
虽然她声音不大,但耳边满是风暴轰鸣声的芙拉洛却依旧听得十分清晰。
芙拉洛立刻解除了术式停立在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上,她直视着眼前这个人,然后冷声说道:
“你先前所说的,我已经不再受到大母的赐福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谓的圣树大母赐福,难道不是她一早就已经放弃的东西吗?
为了令自己摆脱那份名为诅咒的赐福,耗费一生去追逐那荒唐的使命。她选择研习被森精灵视作禁忌的魔法,甚至不惜将自己转换成了无生无死的巫妖,为此舍弃了自己最为宝贵的事物。
然而现如今却有人告诉她,自己舍弃了一切所换来的,只是换了形式的另一种赐福?
悬停在半空中的那位“大使”闻言,先是紧张兮兮往芙拉洛的身后观察了许久。在确定那个煞星,那个灾祸信守了承诺没有追过来以后,它才放心下心来说道:
“如果我告诉了你原因,能够放我走吗?”
芙拉洛没有回话,但空气中逐渐开始弥漫起的寒气却是代替了她的回答。
“哪有你这么谈判……”
大使的话还没有说完,它的脸颊上便感受到了一阵淡淡的刺痛,接着是黏稠液体流下的暖意。
它下意识的摸了摸那道伤口,咬了咬牙刚打算发作,但对方此刻却是抬手向它展示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纯粹由寒霜所铸造成的小刀——这是一个非常基础的冰霜系法术,将冰霜魔力凝固制作出一把临时武器,即便是一个刚刚学习冰霜魔法的学徒都能够做到小戏法。
但关键在于,在那把小刀上沾着的是自己的血液。
这令大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刚刚伤到自己的,并不是什么没能看清的远程法术。而是对方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用刀划伤了自己的脸颊,然后回到了原地。
这一切都是在【零之熵】生效时,在时间暂停的情况下做到的。
换句话说,刚刚灾祸给这个家伙的道具里所储存的魔力,其规模之大,足够令对方随意挥霍最顶尖的神域级魔法?
那它还打个屁?
原本自己对战这位圣树公爵,唯一的胜算就是拼消耗,等对方储存的魔力用完。结果对方能直接开局甩一个【逆熵】作为下马威?
既然那么想让人死的话,您自个直接出手不就好了吗?
在这里假惺惺的玩什么欲擒故纵啊,这样很好玩吗?还是说想像一个月境之灵一般享受胜利的过程?
你是月境之灵,还是我是月境之灵?
在心中狠狠的痛骂了那个声称自己“绝不出手”的灾祸一通以后,大使咬牙切齿的道:
“好吧,如果你一定想要知道的话,但我觉得有些东西你还是不知道会比较轻松……”
说到这里,这位织网者不由的眯了眯眼睛。
把真相告诉这个人,说不定倒是自己能够逃走的一个机会……
于是它开门见山的直接说出了结论:
“你,还有一千多年前的那个尼赫……没错,就是你得到传承的那位审判席成员,实际上都是饥腐女士卡米拉的孩子。”
…………
“您说什么?”
纵使是奈泽玛尔感觉自己跟随着审判长大人一起这么久,也算是见过不少的世面了。但当她听蕾梅黛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不由被震惊得停下了脚步,感觉自己的下巴要掉下来了。
“尼赫是卡米拉的孩子,你刚刚应该已经听清楚了。”
蕾梅黛丝如此回答道。
“所以说,孩子就是我所理解的那个孩子吗?不是什么隐喻,或者象征之类的?”
奈泽玛尔看着这位脸上丝毫没有情绪波动的高精灵,继续追问道。
而对方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说道: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孩子,那是在卡米拉还不是卡米拉的时候。当时的她共鸣了瑞文伍德的大地母神信仰,成为了这里的第二位主神等级权柄者,也即如今‘母亲’信仰所依旧缺乏的那个黑暗暴虐的化身。而为了完成那个的仪式,她将自己孩子全部都吞吃了下去。但作为母亲的最后一丝理智,或者说人性,令她制作了那个魂匣,将她孩子们的灵魂全部都保存在了里面。
“真实的尼赫其实早在转换仪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瑞文伍德的巫妖转换术式蜕变于唤醒母神的仪式。并非是保存被转换者的灵魂,而只是需要那具身体。实际上我们所认识的尼赫,其实是源自于几千年卡米拉孩子的灵魂,在驱动着那个名为‘尼赫’的森精灵的身体。”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母神 再诞
沿着地下根系那弯弯绕绕好似迷宫一般的通路一直向下,空气逐渐开始变得浑浊了起来。潮湿的霉味与泥土腥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通路里,令行走在其中的人不由产生了想要屏住呼吸的冲动。
但此时的奈泽玛尔全然无心思去留意空气中的气味,她紧盯着刚刚说出了那桩惊天秘闻的蕾梅黛丝,小心翼翼的问道:
“您刚刚不是在开玩笑吧?”
大概是觉得这种愚蠢的问题自己没有回答的必要,这位阿瓦洲的掌权者没有回话,而是继续沿着由世界之树根须所组成的通道一路向下。
在无言的走了约几百米的距离以后,奈泽玛尔又一次忍不住问道:
“既然不是在开玩笑,那为什么这些事情您先前不直接告诉审判长呢?”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危机的状况下。
“这件事情的真相,是在当年的审判长阁下失踪以后,我同西比拉一起研究被尼赫找回来的魂匣,才最终得出的结论。你难道觉得,我应该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威廉?告诉他当年尼赫其实知道,是他将魂匣给扔进了地下河里的吗?”
没有回头,蕾梅黛丝那如幽灵一般的声音回响在狭窄的通道里。
而对于这样的回答,奈泽玛尔自然不能,同样也不敢提出反驳。但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她,在沉默了一会儿以后还是好奇的问道:
“所以……审判长大人当年为什么要将魂匣给扔进地下河里?”
在这么问出以后,她又好像觉得有些不妥,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当然,我完全相信审判长大人一定是为了……为了尼赫先生更加长远的幸福而做出这个决定的。”
对此,蕾梅黛丝没有回话。三人就这么在尴尬的沉默氛围中,一直走到了先前曾经来到过的那个地下大厅门外,直到这时她才开口道:
“大概是因为他那自以为是的担心……担心尼赫在他离开以后,会选择自行了断自己的生命吧。”
她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丝的伤感,随后接着道:
“现在看来,假如当初他没有这么做,让尼赫将那个匣子给毁掉就好了。”
…………
“你在说什么?”
位立于高处,正在俯视着那位“帝国大使”的芙拉洛,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这位帝国大使先前所说的那些话,令她毛骨悚然。
“我自己的灵魂与尼赫先生的灵魂一样,实际上都是卡米拉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
而在她的对面,那位原本处于绝对弱势地位的帝国大使,此刻如同掌握了主动权一般直起了腰杆。
它趁着芙拉洛处于震惊之际,踩着那无形的蛛丝腾挪到了一个更方便自己跑路的位置。然后,它才重新露出了低语女皇手下月境魔物所独有的神秘微笑道:
“没错,根据史料里记载,当时还是凡人的卡米拉一共吞食了自己的三个孩子完成的仪式,两男一女。既然是被封印在同一个盒子里,你其实是尼赫的姐姐也说不定。”
但很显然,此刻的芙拉洛对于确定双方的辈分大小没有任何的兴趣。她语气中带着被动摇的颤抖道:
“所以说,真正的‘我’就跟真正的‘尼赫’一样,其实早就已经死掉了?”
她是在自己二十二岁那年完成的巫妖转换仪式,换而言之,真正名为“芙拉洛·凯恩”的那个人,实际上早在二十二岁时便死在了转换仪式之上。而现如今正驱动着这具身体的,不过是来自于五千多年,那个虚无君王孩子的灵魂。
织网者一边悄悄的编织的丝线作为准备,一边故作轻松的掩饰着回答道:
“是这样的,早在你的养父母帮助你利用魂匣完成了巫妖转换仪式的时候,真正的芙拉洛就已经死去了。而现如今还活着的你,不过是那来自过去灵魂,如同木偶一般操纵着的躯壳而已。
“不过你也不需要太过在意就是了,就好像在这一侧时间线上的其他傀儡一般。他们甚至都不曾有过一天扮演过自己,相比之下,你在完成转换之前那二十二年的人生,好歹还是留下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回忆不是吗?啊,这么一看,那些回忆好像也并不是属于你。”
尽最大程度的攻击着对方心灵护壁上的弱点,以此来拉近双方在实力上悬殊的差距,借此争取自己成功逃脱的机会——这就这位“织网者”所选择的逃跑方案。
为此,光是这种程度的打击还远远不够,它还需要利用自己所了解的情报来进一步破坏对方的精神防线。
所以,它趁热打铁的继续说道:
“顺带一说,你养父母教授你与星界沟通而搭建的魔力回路,不过只是虚假的安慰。对于你来说,那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力并非来自于星界,而是源自于你那些子代们的几千年来,以树木化为棺椁而被囚禁起来的灵魂。”
“我的……子代?”
芙拉洛有些茫然的指着自己问道。
“瑞文伍德地区的黑暗母神的信仰——通过吞噬自己的子代获取强大的力量。从谱系上来说,作为原初母神卡米拉子嗣之一的你,之前都是在现世里森精灵们最为古老的母亲。因此,你的每一次施法,实际上都是在吞吃自己子代的灵魂转换为魔力,只是你没有察觉到罢了……”
说到这里,这位织网者不由的翘起了自己嘴角继续道:
“原本用于反转两条时间线的燃料,也应该是由你来作为点燃引线的火星才是……如果那个可恨的月境之灾祸没有出现的话。很可惜不是吗,那样的话,你最起码还能有一个不是那么凄惨的结局。对了,想知道为何现如今的你被断绝了魔力流吗?那自然是因为,那个比你更为古老的母神形象——你的母亲被唤醒了,祂此刻在收回属于她自己的力量。
“在黑暗母神权柄的支配下,母亲这一概念对于自己的后代是有着绝对的支配权的。因此无论你有多强大,你在你自己的母亲面前,不过是一口饵食而已。”
织网者说完,都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我的母亲,饥腐女士卡米拉……是吗?”
芙拉洛一脸严肃的问道。
而织网者脸上则是挂着礼貌的笑容回答道:
“是也不是。或者说,现在还不是,但之后就会是了……正在苏醒的是名为圣树大母的信仰神,但在不久以后,祂将再度诞生成为饥腐女士卡米拉。”
…………
“但是……圣树大母正在苏醒难道不是好事吗?”
去往世界之树的路上,在听闻之后“圣树大母”即将重新苏醒的消息以后,作为大母虔诚信徒的乌木情不自禁的问道。
“当然不是,等祂彻底醒来以后,接下来便将正式开始整个瑞文伍德的毁灭倒计时了。”
威廉如此回答道。
“但为什么……”
乌木立刻疑惑的问道。
“据我所知,虚无君王们假如想在不打开月境裂隙的情况下,令本体踏入到现世之中的话,还有最后一个堪称疯狂的办法的——那便是在现世再举行一次自己的晋升仪式,令自己第二次于现世诞生。为此,现在的卡米拉恐怕正打算在熵之湖里进行仪式性的自杀吧。”
威廉回答了一个好像不相关的答案。
而这其实也是爪玛拉即便是冒着违背契约的风险,也要提醒自己赶紧离开这里的原因。现如今的饥腐女士在碧丽斯的蛊惑,以及对于自己的愤怒的推动下,恐怕已经完全地疯狂了。
“饥腐女士跟圣树大母的苏醒有什么关系……”
乌木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前面指挥着奎尔带路的威廉便打断道:
“在这一侧时间线上,圣树大母便就是从卡米拉身上被剥离的圣灵神性部分,或许还混杂着一些人性的残渣,但我想不会有很多。卡米拉原本应该只是打算利用祂作为管理这个时间线的工具,但现在看来,好像还是祂用于掀桌子的一个契机啊。”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黑暗时代的母神信仰
现在回忆起来,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若不是她再一次的踏上了这片土地,如若不是她再一次来到了这里,说不定蕾梅黛丝自己都会将那些往事给彻底遗忘干净。
那是在黄昏要塞最后一次会议灾难性的结束,宣告了审判席在实质上四分五裂以后。
蕾梅黛丝在离开黄昏要塞之前,拒绝了拜伦·狮心的邀请,同时也回绝了马卡斯虔信者的请求——虽然在过去他们是一同解决了月境危机,愿意将自己生命托付给对方的战友。但对于他们对未来的种种规划与许诺,蕾梅黛丝既提不起兴趣,也隐约不觉得会成功。
只是她同样也不想改变自己曾经战友们的想法,毕竟对于维克大陆而言,身为高精灵的她终究只是一个外来者罢了。
因此,在解散了直属于自己的“哨兵”部队以后,她选择重新在维克大陆上游历,再一次做回了那个无拘无束的游侠。
这只是这一次,她孤身一人。
一直到她因为不愿意卷入大陆上诸国的动荡而乘船回到阿瓦洲之前,她在维克大陆上游历了约有十数年的时间。
而那十数年的回忆,在后来将近千年时光的稀释下变得模糊不清。回忆那十数年所经历的种种,就仿佛是雾里看花一般不太真切,仿若梦中的景象。只是,唯有两件事情,她直至如今还留有着些许的印象。
荆棘城大墓园的圣墓深处,绝望的黑水王国统治者,尝试唤醒古老黑水之王以携腐月亡灵之潮的威势降临人间。当时于纳库兰德游历的蕾梅黛丝,在接到了失踪多年的布莱克所发出的求援信息以后,立刻赶往了那里。只是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各种意义上的晚了一步。
当蕾梅黛丝与另外一位审判席成员赶到现场的时候,布莱克与科尔斯两人都已经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将那场尚处于萌芽阶段的危机给扼杀在了襁褓之中。而最终她们能够做的,也不过是料理后事,为那两位逝去的友人铭刻墓碑而已。
当然,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次所谓的危机,不过是科尔斯为了晋升虚无君王而布置的陷阱而已。只是在那个时候,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情,同时失去了更多的她,早已心如冷石,那死寂的情绪不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被触动到了。
至于另一件事情,则和目前的事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那是在她沿着当年终焉守望者的救世之路巡礼,重新来到瑞文伍德的时候,当时已经失踪了多年的尼赫主动找到了她。
“帮助我……”
她还记得那是在瑞文伍德森林深处,一棵人迹罕至的子树之下。那位当时在整个维克大陆的最强冰霜系魔法咏唱者,是如此开门见山的对她,还有对同样被请过来的西比拉·赫默请求的。
不……与其说他是在请求,倒不如说他是在祈求。
“请帮助我取回自己的呼吸。”
蕾梅黛丝同样还记得,那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属于尼赫的魂匣——造型古朴,给人感觉是一种仿佛自己被囚困的压抑。即便是拥有着【神之眼】的西比拉,也无法看穿魂匣之中的本质。
尼赫告诉了她们俩在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审判长在离开之前曾经尝试剥夺掉他死亡的权力。他不理解为何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理解自己的人,会做出这样事情。然而为了报答审判长过去的恩情,他还是甘愿尝试做最后一次努力。
努力过以后再死。
审判长不希望自己死,而他不希望自己继续这么病态的活。为此,他只能尽自己一切努力,开辟出一条能够兼顾两人愿望的路径。
而在经过了多年的调查与研究以后,他打算完成一项从未有人曾达到过的壮举,创造一个堪比令死者复活的真正奇迹——令自己从亡灵转换回生者。
这是在现代魔法框架理论下无法做到的事情,即便是尼赫他的亡灵与冰霜两系魔法都已经攀登到了顶峰,在境界上已经不下于离开之时的审判长,他也无法完成自己从死向生的逆转。
但在现代魔法之外,他还是找到了一条有可能成功的道路。
那便是依托森精灵的信仰体系,完成自己的转生。
“再诞仪式,源自于黑暗时代的母神信仰。”
在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以后,蕾梅黛丝与西比拉都呆住了。她们都不敢相信,尼赫会是一个能够提出这样疯狂计划的人。
在森精灵们口耳相传所流传下来的故事里,有一则母亲吞吃下在狩猎中被父亲误杀的孩子后,发现自己再度怀孕,并且在七个月以后重新诞下了自己原本死去孩子的传说。
这是一则流传度极为狭窄的故事,并且在故事里,要更侧重于父亲在狩猎中错杀了自己儿子的前半部分。这则故事只流传在了几个世袭罔替的橡木议会议员的古老家族内部,作为警告后人小心那些狩猎氏族的寓言。
但以这一则怪异故事为线索追溯源头,尼赫一路回溯着其可能的起源,展开了多年的秘密调查。最终他沿着古旧文献资料的指引,发现了一支存在了数千年之久的古神信仰。
那是一个会不断吞吃自己孩子的可怖大地母神形象——祂象征着万物回归母体的原始冲动,以及母亲对于其子嗣们不息的控制欲。
以及食欲……
分娩与进食,出生与回归。
互为因果,互为镜像。
按照尼赫的推测,森精灵流传下来的“圣餐仪式”很可能就是这支信仰所残留痕迹——为了在一定程度上维持这样一个模糊的母亲形象,不会被森精灵们所完全遗忘。
并且这个大地母神的形象,大概还是第二教团追寻了数百年未果的圣灵“母亲”的黑暗侧面。
七圣灵体系发展至今,在整合完整个维克大陆几乎全部的主流信仰以后,每一位圣灵都或多或少有象征着“恶”的黑暗侧面——“父亲”有着暴虐与傲慢的暴君侧面,“淑女”有象征着嫉妒与淫乱的女神侧面,“孩童”有着因为天真与残忍相交织而形成的恶作剧之神形象……
但唯独圣灵“母亲”,多年以来教会始终找不到那样一个癫狂且具有破坏性的黑暗侧面。第二教团的内部甚至一度认为,这是因为“母亲”慈爱的特质,因而除了过渡溺爱之外,无法对现世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
但祂在实际上是存在着的。
甚至关于“大地母神”的信仰从未失落过,而是一直隐藏在了森精灵历史的暗处。
“毕竟信仰一旦失落,就不再能被称之为信仰了。”
尼赫如此说道。
神祇的概念便包含着信徒,就好像母亲的概念包含着孩子。
“将我转换成为巫妖的那个亡灵法师社团,其实就是大地母神的信仰者。而在他们的背后支撑的,则是圣树城政权高层的几个古老家族,倘若翻查他们家族史的话,会发现他们几乎每一代都会有因为‘意外’而死,尸体需要被吞吃的‘倒霉蛋’。”
而那便是他们的传承。
尼赫是这样对蕾梅黛丝她们说的。
“那你需要我们帮助你什么?一同将那个教派给彻底铲除吗?”
当年的蕾梅黛丝跃跃欲试的问道。
“不……我需要成为那个教派的新领袖。”
但尼赫却是如此的回答道。
“他们办事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都未曾将那个大地母神给唤醒起来。假若有你们的帮助,换做是我接受的话,我相信能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做到。
“唤醒那位母神以后,我会将我那已然腐烂发臭的灵魂,喂食给那位癫狂的可怖母亲。让我重新与那位母亲融为一体,最后再重新分娩诞生。”
以那个传说作为原型布置仪式魔法,倘若共鸣成功,他便可以像那则传说被父亲误杀的孩子一样,在被母亲吞食以后重新诞生于世。
“以一则几乎没有流传度的传说作为原型,妄想完成‘重生’的最高级奇迹。在我看来,整件事情的成功率比零高出不了多少。”
精通各种仪式魔法的西比拉,当时是这么说的。
“没关系,假如在我做完了一切能够做到的事情以后,若最终结果依旧还是死亡的话。那这永恒的沉眠,便也就是我所追求的平静了吧。”
尼赫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我都做到这一步了,即便是审判长在未来回来,他也没理由再责怪我些什么了吧?”
(本章完)
第九十章:转生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尼赫会那么做,除了他声称的那些原因之外,实际上还包含了自己的另一份私心。
当时的维克大陆上,诸国之间的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伴随着终焉守望者逐渐遭到世俗政权的渗透,当初为了抵抗世界末日而组建的武装力量,已经在实际上被诸大王国所控制。
再加上原本维持着大陆平衡的审判席五人议会,因为次席“塞主”被刺杀而彻底走向了决裂。那时候几乎整个维克大陆都在暗地里厉兵秣马,为那场注定会到来的浩大战争做着准备。
说是“几乎”,那是因为瑞文伍德是一个例外。当时的圣树王国在组织结构上,甚至都很难被称为一个国家。因为森精灵的避世政策,他们非但没有吸纳终焉守望者的军事力量,甚至橡木议会直接拒绝了尼赫回归的请求。
这便是前圣灵时代式宗教政权的致命弱点,他们的权力来源于信仰。若非是敌人打到了家门口即将要放火烧林了,否则他们不会做出一丝一毫的妥协。
更要命的是,当时森精灵所信仰的两尊古神都在月境危机里完全失活。倘若日后战争真的爆发,那么整个富饶的圣树王国将会不堪一击。
“尼赫他就是那样一个……善良到偏执的人。若非是他所认定的敌人,否则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他人。”
蕾梅黛丝如此说着,她眼神里闪烁的光芒,好像正沿着时光的长河一路逆行而上。
回忆这个东西就是这样的,如若放在那里不去回想,那便好似不曾存在一般。但只要揭开了它的盖子,那么很多以为自己遗忘的东西,便会变得鲜明而清晰起来。
尼赫既不愿意与自己曾经的伙伴刀剑相向,同样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圣树王国在战火中灰飞烟灭。所以他打算以自己为代价,为整个森精灵一族留下一些未来在战争中的筹码。
无论自己能不能获得新生,只要他唤醒了那位大地母神,令那一位古老的神明重新庇护森精灵一族。那么在审判长威廉已经离开了时代,面对着一位主神级别的古神,即便是其他的审判席成员想要入侵瑞文伍德,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要遭受到的损失。
当年的她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原因……也不知道西比拉当时有没有想到。
她大概是想到了吧,否则当时她也不会那么尽心尽力的帮助尼赫。甚至在夺权期间,两件能够大幅度减少阻力的暗杀行动,都是她瞒着尼赫自己一个人去做的。
利用幻术操控野兽撞死了当时的“荒野之父”,以及替换药剂毒死了圣树大母的聆听者。以此制造出圣树王国内部的权力真空,扶持尼赫暗中掌控局势。
“我们大概花费了半年的时间,帮助尼赫扫清了全部的障碍,令他成为了整个圣树王国的影子统治者……”
说到这里,蕾梅黛丝突然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她尝试扯了一下嘴角,但并没有成功。
当年审判席中的“戒律”马卡斯,曾向她提出了类似的请求。那位老者希望蕾梅黛丝能够帮助他,利用教会势力暗中控制各大王国领导人,建立一个平衡大陆局势的影子政权。
当时的她拒绝了这个请求,然而又在不久后,帮助另一位审判席成员做了类似的事情。
她可以说服自己,尼赫与马卡斯不同,他完全没有任何对于权力的渴慕。身为巫妖之身的他,却是整个审判席中行事准则更接近于圣人的存在。
但这依旧不能否认,她所做的事情本身跟马卡斯的请求没什么两样,同样违背了审判长拟定下的准则。
并且更讽刺的是,在那以后几百年的时光里她在外人眼中的称号便是“影子女王”。
微微晃头令自己不继续沉浸于那些情绪里,蕾梅黛丝继续道:
“于是,在一个星象正确,各种条件都满足的日子里。尼赫利用他所掌握的资源,开始了那场转生仪式。”
“然后呢?尼赫先生最终成功了没有?”
听到紧张处,奈泽玛尔不由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弓弩,她神情十分焦急的问道。
依照她的理解,若是当年尼赫那个仪式最终失败了还好,倘若他真的成功了,那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如若按照先前蕾梅黛丝的说法,被封印在魂匣里尼赫的灵魂,其实就是卡米拉当年孩子灵魂的话。那依据神话传说而设计出来的那个仪式,就根本不是什么与神话相共鸣的镜像仪式了,而是彻彻底底的在重现当年未竟的神话!
如果说法师公会是将圣灵的概念模糊化,完全以个人的逻辑与意志作为改变现世的基盘,创造出了全新的超凡体系的话。那么整合了无数信仰的圣灵教会,便是巫祝、血祭、咒诅、赐福这些古典巫术的继承者。教会那些祝圣、降灵、神谕的宗教仪式,本质上便是仪式魔法的现代化体系。
因此,虽然蕾梅黛丝在仪式魔法的学识上不过只有半桶水的程度,但曾经在第八教团担任过圣物回收者的她也是清楚一些基本常识的——即便是在教会里最为激进的圣灵降灵仪式上,教会还是要优先确保仪式的主持者,能够一直保持清醒的自我认知。
这是圣灵教会建立一千多年来,最为惨烈的那场教难七大灾厄的肆虐以后,那些教宗们所收获的最大教训。那场差点将整个维克大陆毁于一旦的灾厄源头,就是妄图将圣灵的伟力以人格化的方式进行控制而失控的结果。
而在那以后,即便是圣灵教会内部最狂热的神启者、活圣人,也不会尝试完整的还原神话中的场景,令神明的伟力吞没掉自己身为人的存在本身。
“假如真的唤醒了大地母神,令祂将尼赫的灵魂给吞吃掉的话,那最好的可能都只会是……”
奈泽玛尔都不太敢想下去了。
“引发一场缩小版的‘母亲’灾厄。”
蕾梅黛丝平静回答。
此时,她们已经走进了地下根系的内部大厅。在先前的抓捕行动中,大厅里用于照明的灯虫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因此这里显得既深邃又黑暗,配合着弥漫于其中潮湿的霉味与泥土的淡淡腥味,不由让人感觉自己好像走在了以“生殖”为图腾的原始祭坛之中。
随着“擦”的一声,大厅里黑暗被照亮了。
一颗炽热的火球从蕾梅黛丝的掌心点亮,一连串闪亮的符文好似旋涡一般围绕着那颗火球飞速旋转着。随着她的托举,那火球逐渐漂浮起来,飞到了整个大厅的靠近顶部根须主干的位置。
圣树城内不允许出现火焰是森精灵的法律,但很显然蕾梅黛丝并不打算遵守它。
“所以它发生了吗?”
奈泽玛尔小心的问道。
“当时的我们并不清楚道尼赫的身世。”
对方如此回答道,说着,她摊开了自己的手掌点燃了第二颗符文火球。
那就是发生了缩小版的灾厄,但为什么在圣灵教会的内部从来没有过相关的记载呢……
奈泽玛尔心想,然而还没有等她问出来,仿佛看穿了自己在想什么的蕾梅黛丝回答道:
“你要清楚,当时我们有三位审判席成员在这里。”
她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骄傲。
“所以,当时还在襁褓中的灾厄很快便被我们所控制,而后,尼赫也如同奇迹一般的……转生回来了。”
接二连三的火球飞上了半空中,将整个椭圆形的大厅照亮。
蕾梅黛丝指着不远处说道:
“当年的仪式,大概就发生在那个地方。而在尼赫回来以后,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快逃。”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往事
布置仪式本身并不复杂,或者说仪式魔法从来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任何一个仪式难的地方,永远都是要怎样凑齐重演神话的所有要素。
尼赫那个转生仪式抽象出来的构成单元很简单——“父亲”、“母亲”、以及作为仪式执行者的“孩子”。
通过他们重演孩子被父亲杀害,被母亲吞吃这两个事件,以此达到“再度诞生”的结果。
在“荒野之父”这尊神明已经失活的情况下,依旧残留其祝福的圣树之王,只能说可以勉强能够扮演“父亲”的角色。因此,为了令仪式能够与神话产生足够强大的共鸣,“母亲”的角色必须得到足够的还原。
为此,尼赫决定直接唤醒“大地母神”,以替代“圣树大母”作为新的世界之树意志,真正的降临到现世之中。
按照尼赫研究所得出的结论,森精灵一族所信仰的“圣树大母”,与那位吞吃自己孩子的“大地母神”本身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说,那位“大母”很可能就是当年森精灵先祖们人为划分出来的一个偏向“慈爱”的侧面。
而这样一来,“圣树大母”的失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为那位真正的大地母神的苏醒铺平了道路。
这也是蛰伏在橡木议会中数千年之久的大地母神隐秘教派,在月境危机结束以后会开始蠢蠢欲动的深层原因。在“圣树大母”失活以后,那位大地母神的更为本质的一面,便有了重新浮现机会。
只可惜,那些人当时选错了行动的时机,他们在威廉·凯恩尚未离开现世的时候,便按捺不住的出手试探。而至于最终的结果……虽然奇迹般的没有藏在暴露幕后的那些人,但他们积累多年的底蕴,也是被那位人间之神给毁于一旦。
在尼赫彻底控制了那个隐秘教派以后,他通过研究那些传承下来的原始资料,最终补完了唤醒“大地母神”的条件。
大地母神隐秘教派的前领袖,也就是将尼赫转换成巫妖的真正幕后黑手,在失去利用价值被处死之前曾经声称,森精灵这五千年来的历史完全就是错误,但这个错误并非无法挽救。
真正的大地母神,其实早就以另一种形式陪伴着瑞文伍德走过了这五千多年的历史。他曾经在大地母神的启示下,于无比安详的沉睡中看到过瑞文伍德历史的另一种可能性。而他被赋予的使命便是等待着尼赫这个天命之子的归来,以此扭转错误的历史。
尼赫虽然并不相信那人的疯言疯语,但却也因此发现了睡眠确实是沟通大地母神的正确媒介。
吞吃自己孩子的行为,虽然在第三者的眼中是彻底沉沦的疯狂,但对于被吞吃的孩子来说,他们所能感受到的,却是回归到母体之中的永恒黑暗与温暖。
而最为接近那个状态的行为便是沉眠。
以此作为契机,尼赫在多次失败的尝试以后,真的通过树灵的梦境沟通到了那位失落的大地母神。
在这个基础上,尼赫依托着梦境作为媒介,将那位大地母神的部分意志唤醒引导到了现世,令她以世界之树作为凭依,将他的肉体连带着灵魂一同吞吃干净……
于是,在西比拉计算中成功率不及万分之一的转生仪式,居然真如同奇迹一般的成功了。
一个活生生的尼赫,在大地母神给彻底吞吃以后,又赤裸着从母体中重新分娩了出来。
但这个重生以后尼赫,他说出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却是——
“快逃。”
听到这里,奈泽玛尔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她的目光沿着先前蕾梅黛丝指向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那眼神就好像在担心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会从那里突然窜出来一样。
当然,她所能看到的不过是在根系大厅尽头,那条通向更深处的幽暗隧道而已。
“为什么尼赫先生让你们快逃?”
收回目光,奈泽玛尔小心的问道。
“我不知道……”
蕾梅黛丝同样盯着那个幽暗隧道,但她的目光好像飘向了很遥远的地方。半晌,她才幽幽收回目光道:
“这里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曾经的地下根系大厅是一个生机盎然的地方,没有这种潮湿的霉味,也不会有那么多枯枝败叶。这里原本是一个全维克大陆珍稀植物的展览馆,当年的审判长在炼金时缺乏某些材料的时候,都会撺掇寇斯他来这里‘借’上一些。”
看着周围那些形态扭曲的根系群,以及堆得满地的腐质土壤,蕾梅黛丝继续道:
“在尼赫说出了那句‘快跑’以后,当时这里所有的植物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起来了。而四壁的那些根须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蠕动,开始自动的袭击每一个身处于大厅之中的人。我们一开始以为这是先前的‘小型灾祸’没有扑灭干净,还打算联合尼赫一同解决这里的问题……
“但尼赫却是直接以【零之熵】封锁了先前他举行仪式的核心区域……当时的我和西比拉因为解决小型‘灾厄’的泛滥,已经是精疲力竭了。在数次尝试突破尼赫设下的封印未果以后,在周围那些源源不断的根须的袭击下,我们最终只得暂时逃了出去。
“我记得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吧……西比拉。”
说着,蕾梅黛丝突然回头看向了一直被奈泽玛尔牵着的那个小女孩。
那个名为伊利斯·赫默,传承着那位那双【神之眼】的女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再是她了。
这个伊利斯的意识,已经被一个严格意义上来说,在真实历史中可能没有存在过的意志所接管。
“还真是怀念啊……游侠女士。不过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十几年的时间,对于你来说已经有将近千年了吧。”
听到那个自己一直牵着的那个女孩,以完全不似她说话的语气开口说话,奈泽玛尔就好似触电了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西比拉……女士?”
奈泽玛尔有些结结巴巴的试探着问道。
观星者西比拉·赫默,能够利用她那双超越时空的眼睛,通过那不曾发生过历史,进行不影响因果率的时间旅行——之前审判长大人是这么跟奈泽玛尔解释的,但实在难以理解这个概念的她,最后还是将这种现象当做那位审判席成员有能力附身于自己的传承者身上,就好像亡灵魔法里召唤自己的祖先附身一样。
“我们又见面的啊,审判长的信徒女士……说起来,这个头衔放我们那个时代是被审判长揍的。”
睁开蒙着一层白翳的眼睛,“伊利斯”饶有兴趣的看了奈泽玛尔一眼,随即转头看向了蕾梅黛丝。
“你好像猜到了我在这里留了记录?”
西比拉微笑着向她问道。
“之前我听审判长说,你可以通过那双跨越过去与未来的眼睛,从未曾存在过的虚假历史之中留下印记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肯定会在这里留下些什么了……毕竟发生在这里事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蕾梅黛丝有些冷淡的回答。
好像对于重新见到这位自己曾经的盟友,她并没有太过激动的情绪。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跟审判长说清楚,那时候发生在尼赫身上的事情?既然你会来这里,说明事情又开始往失控的方向发展了吧?”
西比拉闻言也收敛了自己微笑回问道。
“我忘记了。”
蕾梅黛丝干巴巴的回答。
“撒谎。”
西比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同样不带一点感情的说道。
“那你希望我该怎么说?说当年就是因为他阻止了尼赫的自杀,才导致饥腐女士获得了第二次诞生的机会?还是告诉他,当年的尼赫在重新获得肉体以后,变成了卡米拉能够突破世界之壳的人形月境裂隙,为此他不得不选择第二次出海去往奥西斯之墟,将自己流放到世界的尽头?”
“亦或者你是害怕让审判长知道……”
西比拉缓缓的打断了蕾梅黛丝的话,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阴沉。
接着她的嘴唇蠕动,一旁的奈泽玛尔感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阵蚊呓。
但对于蕾梅黛丝来说,对方的话语却好似是惊雷一般炸开在了自己的耳边。
“是你向塔克玛教团透露了尼赫最后的行踪,让他们成功的在奥西斯之墟围杀了一位审判席成员。
“你害怕让威廉知道,是你借外人之手杀掉了尼赫。”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不是
“回来了啊。”
听到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威廉头也不回的问道。
“嗯,回来了……”
芙拉洛十分疲惫的回答。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那尊冰霜侍灵,然后继续道:
“以及,您要求我活捉的那位帝国大使,我同样也带回来了。”
浑身散发着寒冷气息的冰霜侍灵体内,冰封着之前的那位“帝国大使”。它浑身上下遍布着被贯穿,又被冻结起来的血洞,而它的脸上凝固着惊愕的表情——就好像在它失去意识之前,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遭受到那样凌厉的攻势。
只是另一方面,从芙拉洛疲惫的表情能看得出来,在这场双方硬实力相差极为悬殊的战斗里,她作为有着压倒性实力的一方,却好像赢得一点也不轻松。
此刻的芙拉洛同样伤痕累累——有些伤口是身体上的。
不等威廉继续说些什么,芙拉洛微微低下了头,语气里半是苦涩半是敬畏的说道:
“并且,我终于明白您让我独自过去的缘由了,审判长大人……”
明明先前对方能够挥手解决的事情,却多此一举的给自己那些宝贵的道具,让她自己去解决。这并非是这位绝对强者心血来潮的想法,也并非是出于维持自己高位者身份的矜持……当真相被揭示的时候她便想通了,其实这位来自一千多年前的救世者,被后世供奉为了第八圣灵伟大存在,早就已经通晓了这一切。
他只是在给自己一个直面自己真相的机会,以及……希望她能够做出应有的选择。
想到这里,芙拉洛将眼睛闭上又睁开,眼中里的迷茫一扫而空。
她坚定的说道: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如当年的尼赫先生那样,环抱着同样的觉悟彻底自我放逐,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威廉闻言缓缓的转过了身来。
原本打算听芙拉洛详细说说情况的威廉,不太清楚她为何会突然提到尼赫。
这件事还跟尼赫有什么关系吗?
在之前威廉与爪玛拉的短暂对话中,那位梦者提醒了他,能够将整个森精灵一族的灵魂当做施法薪柴的芙拉洛,与那个逐渐被腐蚀的“大母”有着密切的关系。而那个正在被逐渐唤醒的“大母”,又是饥腐女士为了“再诞”到现世的重要条件。
威廉之所以让她去独自面对那个织网者,说到底也是为了情报。毕竟织网者是碧丽斯手下的月境魔物,说谎来几乎等同于本能,甚至连它们自己都控制不了。即便自己拿永恒的毁灭作为威胁,也套不出太多的有用情报。
而想让它们说出真话,那便只有在说“真话”能够切实影响到战局的时候。倘若是威廉他亲自出手,那么织网者在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结局的情况下,反倒会谎话连篇。
但为什么突然就扯到尼赫了?就因为他是芙拉洛跨越了千年的老师?
虽然脑子里满是问号,但威廉还是表面不动声色的安慰道:
“你真的打算那么做吗?要知道当年的尼赫可是选择将自己放逐到奥西斯之墟了啊。你不会觉得靠着放逐自己,就能解决一切的问题了吧?”
相较于东方那完全是一片不可探索区域的戴蒙大陆,在游戏里,玩家是可以去往西方那片充斥硫磺与毒烟,已经完全被毁灭的奥西斯之墟。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主线中的一个中型副本而已。并非是可供无限探索的开放世界,更远方那些广阔的末日景象不过只是贴图。
但即便是这种程度的经验,威廉也深知奥西斯之墟是怎样一个不适宜活物居住的地方,即便是一名神域魔法咏唱者,想在那里长久的活下去,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威廉本意是打算劝说芙拉洛不要有这么极端的想法,但他的这番话在对方听起来,却完全成了另一种意思。
芙拉洛闻言沉默了许久。
是啊,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为什么还要抱着自己能够活下去的期待呢?就是因为自己那一直未曾实现过的,希望去往瑞文伍德以外世界看看的愿望吗?
说不定,就是当年尼赫先生他没有选择了断自己的性命,才引发了如今的种种变故,令森精灵一族的救赎推迟到了现在都没有实现……
想到这里,芙拉洛用比起先前更加坚定的语气说道:
“您说得对,放逐自己并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等到我与您一同回到正确的时间线以后,我就立刻了结自己的这受诅咒的性命。为这样一个畸形、荒唐,延续了五千多年之久的故事,亲手写下最终的终止符。”
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到对方的回答,威廉只觉得一阵头疼。
“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的,审判长大人。请您放心,当属于我的命运真实的到来之时,我一定会担负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既然我是获得了尼赫先生的传承,那么我自然会拼尽自己的一切,完成他那未竟的事业。”
芙拉洛脸上满是仿佛马上要去殉道一般的决然。
“既然我在这里,那就用不着让你们,或者任何人拼上自己的一切。你的名,还是留着做一些更有价值的事情吧。”
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态度了,威廉轻轻的敲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法术媒触如此道。
声音不大,但依旧令周围的人都不由的噤声。
半晌,芙拉洛才小声的问道:
“即便我跟尼赫先生一样,都是卡米拉的孩子?”
她的声音非常的诚恳,甚至还带着一丝因为惶恐紧张自然呈现出来的颤抖。
所以威廉也是根据这个,判断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
然后他才几乎是复读的一般的道:
“即便……你跟尼赫……一样,都是卡米拉的孩子……”
他只是蠕动着嘴唇,牙齿咬在一起基本没有分开。
此刻威廉的内心深处,满是“你在说什么玩意”的震撼。
原本猜测芙拉洛所发现的真实身份,大概只是被饥腐女士暗中控制,甚至更悲惨的也不过是直接捏出来的类似傀儡的存在。
没想到真相这么的刺激?
并且最关键的是……尼赫也是一样?
回想起了当年尼赫在前期那不讲道理,甚至有些破坏平衡的魔法境界,某些不妙的念头开始在威廉的脑袋里涌现。
如实这样的话……那很多事情就能解释通了。
想到这里,威廉立马问道:
“尼赫留给你的传承里,他有留下必须要做什么事情之类的讯息吗?”
“我印象中,好像有……”
在听到这个问题尝试回忆的芙拉洛,片刻后有些痛苦的扶住了自己的额角。
她的绝大多数记忆都来自于这一侧时间线的身体,而属于另一侧的灵魂,所能够承载的记忆是有限的。
但在突然之间,就好像被一个高处于现世之外神祇存在,帮她擦去了蒙在记忆上的灰尘一般,一些理应遗忘的东西,开始在芙拉洛的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我好像想起来了……尼赫大人他的记载里,有让后人利用饥腐女士的力量,去彻底破坏世界之树核心的类似发言。”
芙拉洛如此回答道。
而这好像就是威廉第一次见到她时,对方希望达成的交易。
“很好,那接下来该干什么也很明确了。”
威廉眺望着远方那个不断蠕动的,如山峦一般的肉山如此道。这一侧时间线里,作为世界之树核心的,大概就是卡米拉那个家伙的某个重要象征物吧。
再加上之前爪玛拉还给出过忠告,他还可以利用“铁石之誓”与其共鸣,突破时间线的限制。
所以,饥腐女士的月之源就在那里吗?
想到这里,威廉立刻动起了身来。
只是……话说回来。
在离开之前,威廉看着远方那个臃肿而丑陋的“世界之树”心想。
假如芙拉洛,或者说那个织网者的话属实的话。那有关于尼赫的真实身份,自己该不会除了尼赫他自己以外,审判席里第一个知道的吧?
若是如此,那他可要好好在蕾梅黛丝她们面前隐瞒好这个秘密了。
第九十三章:遗忘、停滞、复仇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些都是之后该考虑的事情。倘若自己不能把当下的危机给解决掉的话,那可就没有那么多“之后”可言了。
多愁善感永远是胜者的权力,眼下应该考虑的唯有如何赢下来这一件事情才对。
“所以说,你做好准备了吗?”
想到这里,威廉偏过头向芙拉洛问道。
“做好什么准备?”
依旧显得有些神魂落魄的芙拉洛,十分迷茫的问道。
“告诉民众这一切真相的准备。”
威廉如此回答道。
这一条时间线上的所有森精灵皆是亡灵,他们都是通过自己生前的残留的记忆而被驱动,不断不断地重复着自己过去的行为。实际上,爪玛拉编织的这场巨大幻梦,只不过是尽可能的令那些重复的行为,与正常时间线上的历史相对应而已。
这件事情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很多,毕竟对于森精灵这么一个信息闭塞、行事风格传统的种族而言,绝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不过是对于某一天的不断重复。
愿意沿着绿金大道一路往东走见识到世界尽头,从而认识到自己生活在虚妄之中的人,也不能说这五千年里从来没有过,但很明显,这种人的数量从未大到动摇过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度的程度。
“将证据展现给民众,告诉他们所有人,其实他们早已死去的事实。然后再告诉他们,自己所生活的瑞文伍德只是一个箱庭之国,而他们所有人都只是虚无君王放置在沙盒里的锡兵罢了。”
威廉直视着芙拉洛的双眼,如此说道:
“向全体森精灵传话这件事,通过你骨白宫内部的法术阵列是能够做到吧?”
“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
芙拉洛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不解的问道。
她不太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无论民众知道真相与否,在之后的决战中,他们都无法影响到结局分毫。
倘若这一条时间线是注定要被裁剪成未曾存在过的幻想,那么告诉那些民众以真相不会有任何的作用,倒还不如令他们在最后的幻觉之中平静步入灭亡。
“告知民众以真相,能够有效破坏两条时间线之间的相似度。虽然有之前五千多年历史的惯性作为基础能起到的作用不会很大,但这样还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饥腐女士将替换历史的难度。”
威廉如此回答道。
实际上直接将整个瑞文伍德给烧了效果会更好,但他突然之间不想这么做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应该知道真相。应该知道自己注定灭亡的命运,应该知道自己不过是亡者们的南柯一梦,并且应该知道……在他们灭亡以后,除了我们之外,将不会有人再记得他们,他们将不会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因为站在现世的角度上来说,他们甚至都从未曾存在过。”
只要这条时间线还漂浮在世界尽头的虚无之中,还没有与真正的融入现世的真实历史,那么说到底,这里也不过是承载着饥腐女士诞生之前记忆的空想而已。
“所以到底为什么?”
在听完威廉的话以后,芙拉洛再一次问道。
她想象不出若是把这真相告诉了瑞文伍德的民众,那将会激起怎样的混乱。又有多少人会为了令自己的存在延续下去,转而皈依那位正在苏醒中的大地母神,甚至直接皈依那位月境的神明。
即便审判长拥有着足以压服这里所有人的力量,那也完全没必要主动给自己增添难度吧?
然而即便已经说得这么过分了,威廉却仿佛还嫌不够一般继续道:
“在告诉他们真相以后还要再接着告知他们,这场灭亡不仅仅是一场天灾,它更是森精灵一族的咎由自取。正是他们的先祖对于瑞文伍德原住民的屠杀,唤醒了被遗忘的黑暗母神,进而导致了饥腐女士的诞生。
“所以他们既没有资格哀叹,也没有资格愤怒。因为真正有资格哀叹与愤怒的人早已发不出自己的声音了。如今这一条时间线的覆灭,他们的灭亡,只能说是对于曾经瑞文伍德原住民的赎罪。”
听到这里,一旁的乌木都听不下去了,他走到了威廉的面前,学着帝国人的行礼方式单膝跪下,沉声道:
“请恕我失礼,审判长大人。但这种做法除了制造混乱,为您增添更多的麻烦之外,好像没有任何意义吧?再说了,屠杀原住民的罪业是由森精灵的先祖所犯下的,现如今的森精灵后人又做错了什么呢……”
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将乌木给提了起来,威廉盯着眼前这个森精灵翠绿的眼睛道:
“你当真不知道森精灵一族错在了哪里吗?”
威廉的目光十分的平静,但乌木却是瞬间的汗流浃背。
就如同一个被家长所训斥的小孩一般的低下了头,他思考了片刻以后小声的回答道:
“错……错在了遗忘?”
对于这个答案,威廉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
“遗忘,以及更糟糕的……停滞。”
或许在不同的文明之间,真的存在着所谓“弱肉强食”的法则。或许还有茫茫多的民族与国家,就如同瑞文伍德的原住民一般,因为外族的入侵,而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但以胜者之资书写自己历史的那些文明,决不能像是当做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随意的遗忘自己身上背负着怎样的血债。无论是出于忏悔、同情、叹息、无奈、哪怕是以夸耀的态度,他们都决不能将自己曾经灭亡过另一个文明的事实给遗忘。
唯遗忘是最大的亵渎。
而在此之上更大的罪恶——在将另一个文明给灭亡,在一个种族的生存空间给掠夺完以后,却因此丧失了一切前进的动力。停下自己前进的脚步,寄生在失败者的尸体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依靠吞吃着失败者的残骸而活。
一直到整个种族都走向腐朽。
森精灵们这五千年发展的停滞,不仅仅对于自身,更是对于被他们所灭亡瑞文伍德原住民最大的蔑视。
生者应该背负着死者们价值走下去,无论是为自己牺牲的人,还是自己所杀死的人。
文明也一样。
也难怪饥腐女士卡米拉,会以瑞文伍德这片土地作为自己投放的源头。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祂的起源地,更重要的是,这个全维克大陆最生机盎然的地方,在文明意义上却是整个维克大陆上最为腐朽恶臭的国度。
甚至就连黑水沼泽那个充斥着祖先崇拜,亡灵法师辈出的国度,都要比这里显得更加进步开明。
“告诉他们一切,然后告诉他们,虽然灭亡已是定数,并且都是他们的咎由自取。但是他们现在还有最后的一次赎罪的机会,他们还可以尝试的改变一些什么,令他们的灭亡燃烧出最后的价值,令整个森精灵一族在他们的灭亡中重新的浴火重生。”
威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目光炯炯地继续道:
“并且我以我的名义发誓,我会为他们所有人复仇。我会彻底的杀死导致他们灭亡的直接推手。”
“哪怕祂是一位不死的月境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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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最后忠告
在威廉做完了安排以后,芙拉洛有些忐忑的问道:
“所以,真的只用这样就够了吗?”
将东西收回到自己的储物空间里以后,威廉漫不经心的问道:
“怎么,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吗?”
“有……最关键的地方,假若我的在骨白宫向所有的森精灵宣布这些事情话,我该怎么保证那些的民众能够理解我在说些什么?即便能够理解,他们会真的相信吗?”
大多数森精灵的教育水平只能用悲剧来形容。除了橡木议会的那些森林德鲁尹有着系统的知识传承之外,普通森精灵的平民百姓的通识教育,基本上是通过寓言故事或者听从宗教宣完成的。
指望这些复杂的概念,能够通过自己这么一番演讲就令所有民众理解相信,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一旁的乌木也是同样担心的说道:
“并且,即便他们能够理解。难道他们就能够立马依照您期待那般的,全身心的为自己种族的未来牺牲自己的性命吗?”
还是说他打算将整个计划的成败,都寄托在凡人的道德水准与献身精神上?
乌木早就过了会把吟游诗人故事当真的年纪,所以即便在自己面前的是传奇故事里的终焉守望者审判长,是传说中第八圣灵的化身。他也绝不会认为对方是凭借自己的美德与正义,创造出的那么多传奇。
然而对于这些问题,威廉却是如此解释道:
“你们误会了,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并非是打动他们,而是通知他们,并且告知他们真相。
“在这个基础上,他们可以选择提供助力,也可以安静的等待一切尘埃落定以后,那命定的消逝。我没有能力修正森精灵这五千年来的错误历史,这谁都不能,神也不能。同样,我也没有资格说要救赎他们所有的人,他们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我无法做出裁决。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告诉他们这一切的真相,让他们至少能拥有愤怒的权力。”
至于在愤怒以后要怎么选择,那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反正无论是提供助力还是添乱,最终对于大局的影响都不会太大。
说到这里,威廉看着芙拉洛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至于那些民众能不能理解,会不会相信你的话。在这点上你可以放心,我之前与那位编织了这整个梦境的那个家伙达成了一些默契。最起码在这种小事情上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
“森精灵一族的梦境出现了裂纹,你所编织的那个幻梦正在逐步的崩塌。梦者,我可以当做是你打算违背自己的契约吗?”
于无穷高天之上的月境里,在那一片倒映着现世无穷梦境的迷雾之中,卡米拉的声音突然回响了起来。
她的话语好似在责怪,但语气里却又有着一种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的平澹。
“名为医者之痕的月境裂隙被打开了,在清醒与梦境的世界出现交汇的情况下,梦境出现裂痕很正常。”
沉默了半晌,噩梦沼泽的主人爪玛拉如此回答道。
当然,至于真相是否真是如她所描述的那样,那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但就连维持三天……不,就连维持一天的稳定也做不到吗?”
卡米拉拖着黏稠的声音问道。
在医者之痕被打开以后,整个瑞文伍德的梦境都正在缓慢的走向崩溃。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快这一条时间线上,一直由爪玛拉幻梦所维持的认知欺骗将会逐步的失效。
而生活在这条时间线上的亡灵们,也将会由此逐渐回归到原有的认知之中。
“可以,只要暂时将医者之痕给封闭就能够稳定住了,但我想你是不会这么选择的。”
爪玛拉如此回答道。
她清楚,卡米拉肯定不会这么选择,因为此刻她的力量正在通过那道月境裂隙不断的投射进现世。其中一部分具象化成为了月境魔物军团,化作饥饿行军通过月境裂隙,浩浩荡荡的踏入了现世。一支庞大的军队,在数名魔将的带领下于瑞文伍德集结。
而更大一部分,则是以概念的形式逐渐与她已经准备了许多的年的那个化身——“世界之树”产生着共鸣。当同步完成以后,世界之树将会直接苏醒,成为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同时也是最为契合虚无君王力量的现世化身。
“即便你的大半力量投射到那一座虚无化身的身上又能怎么样?等那里的亡灵们察觉到了自己的真实,你经营了数千年的这条时间线也会因为无法同步真实历史,而被裁剪成为虚无。
“与其这样,你还不如直接将那个虚构的瑞文伍德拉扯回自己的月境领域,届时你的力量也将会成为我们之中最强的几位之一。”
所以就别总惦记着将自己的起源变成现世真实的历史了吧。
爪玛拉最后一次尝试劝说道。
“凡人最擅长的事就是欺骗自己,即便你编织的幻梦崩溃,只要他们不愿意面对现实,在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自行戳破自己的谎言的。这样一来,只要没有疯子高声呼喊着,告诉那些亡灵真相,那么两个时间线之间的历史同步便不会发生太大的震荡。”
对此,卡米拉只是如此冷澹的回答。
“所以你就不考虑真的可能有这种疯子吗?”
爪玛拉提醒道。
“所以你难道真觉得月境灾祸,是能够干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吗?”
卡米拉立刻回问道。
而另一方面,爪玛拉感觉一千多年前的灾祸的确不是这样的人,但如今的他……有些难说。
但她没有说话。
“而且即便灾祸真发疯这么做了,拥有着部分‘训戒权’的他本身,也将会成为稳定住这一条时间线的纽带。”
训戒权持有者的观测,本身便能成为定义真实历史的锚点。
“并且,那个虚无化身很强。”
卡米拉继续道。
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这个化身的硬实力,在理论上能够轻易击败一千多年那个尚未获得第八圣灵之力加持的月境灾祸。
当然,只是理论上,卡米拉感觉实际上应该还是杀不死的。
在过去,在月境灾祸尚且还未曾强大到那个地步之前,她们有过很多能在理论上能够杀死对方的机会,但最终却都极为诡异的失败了。
他总是能胜利。
彼时,虚无君王们,至少大多数的虚无君王都还没考虑过“训戒权”在那个男人手里的可能。
而如今,想要彻底杀死拥有着“训戒权”的灾祸,唯有虚无君王的真身踏入现世,以自身的无限杀死对方的无限。
以绝对的格位与力量,进行彻底的灭杀。
在听到卡米拉的这番话以后,爪玛拉也不打算继续劝说了。
在对方离开之前,她送过去了最后的一句忠告。
“如果你确定要按照碧丽斯为你制定的计划行事的话,那我只说一点。她手下的魔将‘缄默’在打破了医者灯塔以后便消失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她手下的魔将,会被封印属于你时间线的星辰灯塔之下?”
第九十五章:橡木之心
「下面究竟发生什么了?尼赫他怎么样了?他不是已经转生成功了吗,为什么还会……」
在两人极为狼狈的从地下根系中逃出来以后,蕾梅黛丝激动的抓着西比拉质问道:
「你之前不还说,小型的灾厄已经消退了吗?怎么下面又突然活性化了?你的那双眼睛就连这个都没有察觉吗?你设计的仪式就这么……」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额头上被荆棘枝条刮出了道道血痕的西比拉,带着些许的怒气一把甩开了蕾梅黛丝的手。随即正了正自己的衣服做了一个深呼吸令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然后才说道:
「我设计的仪式因为某些没能预见到的原因而失败了……瞪着***什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依靠一则毫无流传度的传说搭建起来的仪式,想要完成令亡灵转生成为活人的大奇迹,会出现类似的结果难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她说着,看向了根系下面那些密密麻麻翻涌着的荆棘枝条。那夸张的数量看起来如果涌到地表上来,大概能够直接整个世界之树周边的区域化作一片荆棘的海洋。
然而此刻,它们就好似被一股什么力量给拽住了一般,不停挣扎着像是要到地表上来,但却都又颤颤巍巍的止步于根系之下。
「最起码,他现在还能做一些补救工作,这已经算得上是万幸的局面了。」
「这算什么万幸……」
蕾梅黛丝咬住牙说道。
「没有创造出一尊不受控制,全凭本能行事的主神,没有导致灾厄大规模的爆发,这不是幸运还是什么?我记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提醒过你们了,围绕未经验证过的传说设计仪式,其中那些不可预知的风险,就连我的眼睛都预见不到。但你们非得要冒这个险,非得要尝试这个成功率不到万一的方案。」
西比拉盯着下面的不断蠕动的荆棘,说话的语气愈来愈烦躁。
「尼赫他因为自己的经历而偏执发疯我能够理解,但你为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偏执发疯?就这么毫无根据的笃信着奇迹会凭空降临到你们的头上?现在知道为什么当初审判长会把他的命匣藏起来扔掉了吗?就因为他早就料到了,真让尼赫拿回了自己的魂匣,没有他看着指不定会闹出一些什么事情来!」
说到最后,西比拉的语气也开始激动了起来。
从一开始尼赫找上她的时候,西比拉激烈就反对这一项成功率微乎其微的计划。一直到蕾梅黛丝过来劝说,并且答应在这之后愿意一同去帮助她继续去寻找「世界尽头」以后,她才勉强的答应了下来。
而如今,事情真的依照她所预料一般的失败时,先前她一直积攒在心中的情绪自然也就爆发了出来。
「对了,魂匣!」
然而听到西比拉的抱怨,蕾梅黛丝却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一样,目光一下子看向了挂在这位「观星者」腰间的那个古朴盒子。
「虽然仪式失控了,但尼赫的转生还是完成了的。只要还有魂匣,那就我就可以潜行下去尝试将尼赫的灵魂重新保存好,这样……」
蕾梅黛丝的眼中又重新点燃了希望。
然而西比拉却是在对方「欸」的眼神中,直接将那个魂匣放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没有可能……仪式会以这种形式失败,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个魂匣里还有着其他的秘密。」
西比拉平静的说道。
「什么秘密?」
蕾梅黛丝立马问道。
西比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拿出了封魔符文在根系外布置起了封印结界,在施加了简易的封锁以后,她才缓缓说道:
「具体是什么,还需要进行调查……但在之
前的仪式上,当魂匣打开,尼赫的灵魂被释放出来喂食给「大地母神」的时候,我看到了匣子里还储存着另外两个强大的灵魂……」
…………
地下根系里暴走的仪式,在三天以后才彻底的平息了下来——那些翻涌的荆棘藤蔓之海,仿佛是在一夜之间被吸取完了所有的生命力,全部枯萎到了只要吹上一口气,便会化成灰消散的程度。
休整好的西比拉与蕾梅黛丝,在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以后,才重新深入到了地下根系之下。但等她们重新来到那座大厅以后,却发现这里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
没有生者,没有亡者,原本可以作为全维克大陆植物样本博物馆的大厅里,所有的植物都已死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恶臭的腐败气息。
当时的她们,并未往饥腐女士的方向怀疑过。
这一来是因为在西比拉的眼中,并未看到丝毫与月境相关的痕迹;二来则是因为当时所有月境裂隙都已被封闭,全体虚无君王也与审判长在「灰堡」上,签订了绝不主动影响现世的契约。
在那个契约尚未被动摇的年代,她们不太可能在现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而在那座大厅里,完全不见了尼赫的身影,并且之前差点被唤醒的大地母神也同样陷入了沉寂。
蕾梅黛丝在地下根系搜寻了约一个月以后,才不得不接受现实。而在此期间,西比拉则是一直在研究着那个诡异的魂匣。
等到蕾梅黛丝时隔一个月重新回到地表以后,只看到了西比拉为她留下的厚厚一叠研究资料。
「先说结论,尼赫的灵魂是第一任镜像了大地母神的权柄者的孩子。而第一任大地母神的真实身份,我有一个听起来十分疯狂的猜想,但想要验证那个猜想,我必须找到世界的尽头。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在这里将猜想告诉你吧,她就是……」
…………
奈泽玛尔虽然没有听清那个「西比拉」先前说了什么,但从此刻蕾梅黛丝的表情上能够看出来,那绝对是什么了不得的内容。
因为她还从未蕾梅黛丝的脸上,看到过如此丰富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几乎快要认为这位阿瓦洲的影子女王,是一个有着正常喜怒哀乐的普通人了。
那是愧疚、悲伤,亦或者是某种对于某个无法追寻事物的忏悔?
「我从没有想……」
从失神中回过神来,蕾梅黛丝开口道,看起来她像是想要解释一些什么。
然而在她说完之前,西比拉却是先一步转过了身。
「时间不多了。」
她说着往根系大厅的尽头,也就是那条通向安置着世界之树核心的隧道走了过去。
见此,蕾梅黛丝也没有再说话,而是跟在了她的身后。
一旁的奈泽玛尔同样的跟了上去,有些疑惑的问道:
「什么时间不多了?」
「我能够逗留在这一侧的时间线上不多了。」
回话的是西比拉。
「而在树洞的最底端,存放着世界之树核心的地方。当年的尼赫利用【逆熵】设置了一个绝对完美的防御结界,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们是绝对打不开的。」
说着她回过了头,看向蕾梅黛丝道:
「所谓世界之树的核心,那颗象征着一切生命起源的橡木果实——橡木之心,实际上就是饥腐女士卡米拉作为虚无君王的核心象征意象,也是饥腐女士诞生的条件之一。
「当年尼赫在重新转生以后,拼尽自己的一切,甚至不惜令自己被卡米拉同化入了母体之中大半,变成了散播腐败瘟疫的人形月境裂隙,就是为了彻底阻止那个东西被激活
。」
蕾梅黛丝缓缓地回答道:
「我知道,在月境,这种概念被称为月之源,是铸造成虚无君王不朽王座的基石……」
未被激活的月之源可能会化作坚实的物质,但一旦被激活,则会成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如果被激活的地方是现世,甚至可能为现世带来一条全新的法则。
「这些都是塔克玛教团的人告诉你的?」
西比拉问道。
蕾梅黛丝点了点头。
「他们告诉我,每一个月之源都能够作为消耗品创造出真正的奇迹。无论是彻底的灭杀一个人,还是制造出一个能令一切魔力都被禁锢的领域,亦或者是不需要任何条件的……复活一个人。
「他们说,只要完成了交易,那么名为橡木之心的月之源就能够归我。那个与生命相关的月之源,其效果大概率是施展重生的奇迹……」
听到这里,西比拉叹了口气。
「所以,实际上呢?」
蕾梅黛丝又恢复了先前的面无表情,但一旁的奈泽玛尔觉得,她此刻那种面无表情,倒更像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快要走到隧道前的时候,蕾梅黛丝才开口道:
「橡木之心的奇迹效果的确与生命有关。但它的能力并非是复活亡者,而是赋予拟人化的死物以真实的生命。」
第九十六章:画蛇添足
“你真是一个……傻子。”
听到这里,西比拉叹了口气如此评价。
然后不等对方回话,她继续道:
“走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说着,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了隧道口处,在那里一道依靠着世界之树提供魔力的结界,将她们给拦在了外头。
也不见西比拉有吟唱咒文或者制造术式,只是指尖亮起了熹微的魔力光芒,随后随意的一抹,封锁在了这条隧道前的结界就好似轻薄的蛛网一般,瞬间的消散了。
奈泽玛尔能够感受到,刚刚对方指尖上的魔力仅仅是普通法师学徒的规模。
然而只是这么轻轻的一划,她就将这处声势浩大的魔力屏障给轻描淡写的给消抹掉了。
该说这不愧是审判席的成员吗?即便是数千年前的意志,暂时操控着一具孱弱的身体,也能显示出自身非凡的能力。
真是无愧于追随第八圣灵的第一批圣徒的表现啊……
奈泽玛尔暗暗惊叹,然后她不由自主的轻轻握住了拳头。
自己作为这个年代第八圣灵行走于人间的第一批追随者,何时也能达到如她们这般的程度呢?
“当年我重新调查了森精灵先祖的殖民历史,发现了有关于他们记录中的矛盾。一方面,有关于大地黑暗母神的信仰的确存在,这点是当初尼赫在仪式中证实过的。但另一方面,假如瑞文伍德在森精灵们到来之前,真是如他们记载中的那般,是一片遍布着各种腐败的亡灵国度的话,那这又与大地母神的诞生条件发生了冲突。”
西比拉边说边往隧道深处走,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光球漂浮在了她的身前,为众人照明。
吞吃子嗣令生命回归起源的大地母神,自然需要一个生命繁茂到泛滥的自然条件,才有着诞生的可能。
“这些东西,在你当初所留下的资料里都有提及。虽然至今我都没有想通,你是怎么察觉到另一重历史存在的可能,以及饥腐女士是整个森精灵的起源的……”
蕾梅黛丝开口道,此刻她的声音已经恢复到了她平日里的那种平淡。
“我的这双眼睛,按照审判长的说法,是整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那时我并没有理解到这个‘独一无二’的真正含义。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无论这双眼睛处在何方,处在哪一段历史的可能性里,无论它的主人是谁,只要是被它纳入了视野里的东西,我便都能够透过它观测到……我也是根据这个原理,发明了从被舍弃掉的时间线里向未来送去信息的术式。”
“神之眼”可以说是无愧其名的真正神之视野。
“当然基于我作为凡人的思维,我只能看到的只有最大与最小两个极端——最小的视野,是基于自己的角度,判断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相当于一种短暂的未来视。而最大的视野,则是让我看到历史存在的另一种可能性。”
后者往往是通过梦境的形式展现的。
比如在过去,西比拉就曾做过审判长大人背叛了现世,以血祭整个审判席为代价,晋升成为了第十三位虚无君王的噩梦。不过奇怪的是,在那个梦境里整个审判席的成员有了很大的变动,梦境里的那个审判长大人甚至还是一名女性。
但西比拉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人的灵魂与那位审判长是一致的。
想必那是如她现在这般,是一个注定要被裁剪掉的错误时间线吧。
将这个不快的记忆赶出脑子里,她继续道:
“通常来说,当历史的记载与现实的状况产生了的矛盾,我会假定森精灵先祖们篡改了历史的记录,因而出现的矛盾。但当我以尼赫那个魂匣作为观测过去的媒介,尝试利用自己天赋的时候,我却在梦中看到了瑞文伍德拥有着两种过去,并且是平行的存在着的。
“而在梦醒了以后,我通过魂匣里的那两个灵魂,进行了一次验证……说起来,伱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在进行的最后课题?”
西比拉说到这里,回过头看向了蕾梅黛丝。
蕾梅黛丝摇了摇头,一千多年前事情的细枝末节,她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见此,西比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幽怨的表情。
她叹了一口气道:
“好吧,既然你不记得,那证明我当初的研究没有流传到一千年后的这个时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最起码没有被后世的那帮人给糟蹋掉……”
话虽然这么说,但从她的声音里还是能够听出浓浓的遗憾情绪——自己原以为会给后世带来巨大变革的研究,好像连一丁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任谁在了解到了这样的未来以后,都会是这种情绪。
“现世灵魂循环的云图测绘——用来探究在凡人在死亡之后,那些没有资格进入神国的灵魂,是究竟如何参与到现世大循环之中的。”
西比拉说到这里,微微加快了语速:
“最后的结论足够推翻之前学界最的权威‘世界之轮’作为轮回枢纽的假说,从而从根源上重塑整个风暴系与亡灵系法术的体系……相关资料如果在真实历史里有留下来的话,应该能通过【神之眼】的引导找到相关记录,你记得之后得提醒审判长一下……
“稍微扯远了些,说回魂匣。在我的课题中,涉及到了灵魂的亲代遗传相关的领域。我在分析魂匣里剩下的两个灵魂以后,通过亲代回溯寻找他们在灵魂意义上的亲代。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的灵魂被封存在了魂匣里已有五千年之久,并且呈现出了与饥腐女士卡米拉当年那尊虚无化身极为相似的特征。”
又前进了一段距离,第二道结界将她们给拦住了。而西比拉则是故技重施,将那道拥有着强大魔力加持的封锁给破开,动作轻松得就好像在用一把万能钥匙开锁。
“这些东西,在你当年留下的资料里根本没有解释清楚。只是给了我一个结论,而且你人还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蕾梅黛丝抱怨道。
若不是如此,她怎么会后来去找塔克玛教团求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倘若如果我当时不去验证自己的猜想,那如今也没有这个机会告诉你这些了。”
西比拉如此回答道。
“什么猜想?就连多等我几天都不行吗?”
而对于蕾梅黛丝的问题,西比拉则是表情有些沉重的摇了摇头。
“有关于世界尽头的猜想,并非是我不愿意多等你几天,而是我实在没有办法等你那几天……”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三人便通过了最后一个拐角,来到了最后一道结界之前。
尼赫当年留下的最后防御结界,由冰霜系巅峰法术【逆熵】加固而成的绝对防御。
在当今存世的魔法咏唱者中包括威廉在内,能够打开这处结界的人,恐怕只有三人。
但当她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却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先前离开的“芙拉洛”以及那名第二教团的主教西格蒙德,此刻都身处在结界的另一端。
后者此刻正在拿着一个印有有“母亲”圣徽的曲折工具,正在小心翼翼的想要将那一枚“橡木之心”给从支架行取下来。
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那个“芙拉洛”转过了身来。
惊讶的表情只存在了很短的一个瞬间,紧接着她对着来者微微笑了一下,随即指了指那道蒙着蒙蒙白雾的结界,然后摇了摇手指。
你们是过不来的。
她脸上的表情如是说道。
“快。”
蕾梅黛丝立马转过头提醒道,而西比拉的动作则是比她的提醒更快。
眼睛里回旋着蒙蒙的白翳,西比拉的手上瞬间亮起了数道精密的魔法术式。与此同时,那道结界上也同样亮起了冰蓝色的负责术式,与其相交织在了一起。
但两股力量不过只是略微的一触碰,西比拉便立马脸色大变,她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奈泽玛尔急促的问道。
“之前审判长大人下到地下根系的时候,是不是也来这里过?”
奈泽玛尔回忆了一下,印象里审判长在言语间好像有提到过,于是点了点头。
“那个……喜欢画蛇添足的家伙!”
西比拉咬牙切齿的这么骂了一句,随即身体周围再度亮起了比起刚刚更为密集的魔法术式。
“怎么了?”
蕾梅黛丝疑惑的问道。
“他之前来这里的时候,肯定是使用破坏性的手段打开的结界。然后是在临走前,也不知道出现什么心态……大概率是他那没法理解的强迫症,重新给这里补上了一个结界,甚至还是给的三层加固!”
西比拉说话间,眼睛里的白翳开始如同星云一般疯狂的回旋了起来。
解开尼赫设下的年久失修的结界,要的时间可能一分钟不到。但要破解开威廉的结界,那这个时间怕是要十分钟打底了。
就不说那两人家伙捷足先登的事情了,自己剩下的时间还有没有十分钟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假如让他们拿到橡木之心会怎么样?”
在一旁的蕾梅黛丝一边往琉璃月上搭上了名为“因果”的箭矢,一边问道。
在听到西比拉的话以后,她已经开始往最坏的方向考虑了。
“饥腐女士的诞生需要两个月之源,另一个应该在另一侧的时间线上。但假如两个都落到他们手里的话,那他们就只需要弄到转生仪式所需要的灵魂,便能够重新复刻当年尼赫他做的蠢事了。”
“那可太糟糕,但好像有没有那么糟糕……”
蕾梅黛丝说完,松开了手中的弓弦,那枚名为“因果”的必中之箭矢,瞬间在半空中划出了成百上千条不同的轨迹,寻找着能够射穿里面那个主教脑袋的路径。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神谕
“所以,放手去做吧,无论最终的结果会是怎么样。我将在你那边结束以后开始,就在今天,这一切都会结束。”
芙拉洛与乌木在听完了审判长的这句话以后,神色有些复杂的点头离开了。芙拉洛利用风暴系法术托起了两人,往骨白宫的方向急速飞去。不久以后,他们将在那里,开始对于森精灵一族的原罪,对于这一条走错了五千多年时间线进行最后审判。
看着他们疾驰过去所留下的白色气轨,威廉久违的感到了一种心悸的感觉。
那是一种弥漫在心头的紧张,以及若有若无的惶恐。
这种感觉在威廉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只感受到过两次。
一次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的时候。
戴维·奥比斯,直到现在威廉都还记得他的名字。一个利用无辜学生的性命作为血祭,召唤了蹒跚魔的月境唤魔使,一个手上有着无数血债的恶棍,一个从任何层面都应该被杀掉的罪人。
当然,威廉并不觉得自己杀掉这样的一个恶人有任何的问题,那是那人应得的审判。但当时真正令他感到紧张,甚至是感到惶恐的地方在于——在杀死那人的瞬间,他发现了拥有着超越性力量的自己,在这个化作了现实的奇幻世界里,是真的拥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
并且是绝对的权力。
在这个虚无君王不能以真身降临到现世的时代,保留着完美存档的他,几乎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几乎没有力量可以约束他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虽然杀死这样一个罪无可赦的罪人,在法理与道德上都是合情合理的,但他自己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进行的审判执行呢?
为了回答这个内心深处的质问,他当时做出了选择。
他借由戴维·奥比斯这个小角色的死,宣告了那个名为“周牧”的男人的“死”,以及“威廉·凯恩”这个传奇的“新生”。
通过对于“威廉·凯恩”身份的认同,令他稳定住了在察觉自己拥有着强大力量以后,那飘忽不定的心态。
而另一次,则是在黑鸦望对战科尔斯的时候。
即便是与曾经的战友刀刃相向,也没有令威廉产生任何的动摇。
对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无论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改变不了。
但当时科尔斯对于自己的质问,却是令他再一次地感到了不安。
科尔斯为现世留下保留地的做法是错误的没错,但自己的打算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或者说,他有那个资格以自己的意志去引导这个世界的发展吗?
最终威廉给出的答案很是简单——暂且不论自己是否有资格,但月境与如今帝国肯定比自己更没资格,最起码他可以把那些比自己更没资格的家伙先全部踢下去再谈后面的问题。
这个答案虽然并没能完全回答对方的质疑,但在完全解决掉帝国以及月境之前,威廉都可以毫无迷茫的继续前进下去了。
……原本该是这样的,但事与愿违,如今在瑞文伍德,又是一个新的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就这么决定一个种族的现在、未来,乃至是过去的命运?
这不是简答善与恶的裁决,也不是单纯高效与低效之间的抉择。
无数在个人层面上来说,都极为无辜的平民百姓,都将因为自己的这个决策而永远的消逝。他们并没有真正做错过什么,唯一的过错可能只是自己出生在了这个世界上而已。
而在他们消逝了以后,甚至都不会有人记得这些人曾经存在过。
虽然威廉并不会因此而犹豫,更不会给月境上位者以此作为筹码要求自己妥协的机会。但自己终归还是要为自己所做出的选择,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了。
有些会在是灵魂上的。
而自己惟一能为这些人做的,便只有在一切走向毁灭之前,告知所有人以真相了。
即便这样有可能会为自己带来阻碍。
…………
身后展开了宽大羽翼的威廉,悬停在了那棵臃肿腐败的“世界之树”面前。而在他身边,一只受契约约束石像鬼提溜着先前被俘虏的奎尔。
“之前你所说的,橡木议会的总部究竟在哪里?”
威廉脸上表情平淡的问道。
他其实对于找橡木议会的那些小喽啰并没有兴趣,但之前他有听芙拉洛说过,这里“世界之树”的核心,就同正确世界线上的一样,都是被橡木议会所保管的。
而先前爪玛拉曾经“严正”警告过他,千万“不要”把铁心寡妇的月之源拿出来,与饥腐女士埋藏在“世界之树”里的月之源放到一起进行共鸣,从而使得两侧时间线,会短暂的突破阻碍交织在一起。
因此,威廉自然会好好听从这个告诫了。
奎尔在风中,颤颤巍巍的指向了那座血肉傀儡身体偏下方的位置。准确来说,是通向那个血肉畸形女性“世界之树”妊娠状态腹部下方。
如威廉先前所料的差不多,若是要去往这个母神形象的核心,那么自己必需要通过对方的产道。
虽然只是象征性意义上的,但这还真是……
铁青着脸的叹了口气,威廉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了一把平平无奇的直剑。
稍微往好处想,自己这一趟是单独行动,最起码不会有活人知道这个。
想到这里威廉转头看了一旁的奎尔一眼,后者不知为何猛的打了个寒颤。
在对方打算询问些什么之前,威廉开口道:
“带路。”
…………
圣树城内十数棵子树中的树灵,在吞吃了吞吃完自己子嗣的子嗣以后,腹部也同样显现出了妊娠的迹象。
那是远古神话的声源残留下来的回响,模仿大地母神的行为,使得它们同样拥有了大地母神的部分神性。
此等行为若是发生在遥远的青铜时代,这些树灵们完全可以称得上时一些共鸣强度较弱的权柄者。
至于为何共鸣强度较弱,一方面是因为那仪式还原程度较低,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太多的个体完成了同一个仪式,导致单一的权柄被分散了出去。
但即便它们权柄较弱,但实打实的实力却是也都能够达到传奇层次,甚至在地域的加持下,战斗力能够与神域魔法咏唱者过过手的程度。
圣树城里十多棵树的树灵都陆续完成了自己的仪式。
而此刻。橡木议会大厅的中央,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级德鲁伊正在交流着目前的情况。
“之前派出去的人完全失去了联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先前去破坏那棵子树的,真是发疯了的芙拉洛?”
其中一位苍老的老者如此问道。
能够令那样的混编部队连一丁点声音都发出不来的完全消失,在他们的印象里,整个瑞文伍德便只有芙拉洛·凯恩能够做到这一点。
“这不可能,先前母神大人已经通过神谕告知我们了,祂已然将那一位逆子赐福全部收回,现在的芙拉洛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不要说帝国的大使,她现在就连自己养的那些‘狗’都对付不……”
另一位正值壮年的德鲁伊话还没说完,一只闪烁着莹莹绿光的苍蝇“嗡嗡”的飞了进来。
他曲起一根食指令那只苍蝇停留在了指节的位置,随即盯着那只不断搓着自己脑袋的苍蝇,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最后,那只苍蝇一把将自己的脑袋整个搓掉了下来,这个男人也随之将手一甩,难以置信的大声道:
“这不可能!”
周围的人被他这么一吆喝,纷纷将目光投射到了这边。
“怎么了?”
“芙拉洛回到了骨白宫,她与之前那个被关起来的乌木一起,沿途杀死了所有阻拦着她们的人,重新坐上了枯荣王座。现在她借助着枯荣王座上的术式阵列,完成了对于整个骨白宫的控制。”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议论纷纷。
“除了对于骨白宫的控制之外,她还有其他动作吗?”
为首的恩索轻咳了一声将周围的议论声低了下去,随即问道。
“不知道,目前能够确定的,是她正在通过遍布骨白宫里的魔法阵列汇聚着极为庞大的魔力。并且还在不断释放用于传令的使魔,去往各处子树附近,人群密集的地方。”
“她这是想干什么?”
恩索闻言皱了皱眉头。
派遣传令的使魔去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这是想争取民众的支持吗?
一个凭借自己力量独断统治暴君,在这个时候争取民众的支持?
虽然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但恩索却是丝毫不敢大意。
橡木议会如今的这些动作,都是因为从母神那里得知了芙拉洛将失去赐福的神谕,才敢行动的。但现如今,对方恢复了施法的能力,这莫不是意味着大地母神又改变了想法?
怀踹着这种不安,他也不敢过多揣测大地母神的想法。因此,他走到了大厅尽头,那由一枯一荣两根树枝托起的死婴面前。
死婴浑身上下遍布着皮癣、溃烂与腐败,但唯独颈部以上的位置却是完好而白皙的样子,一双如同蓝色玻璃珠一般的眼睛正空洞无神的盯着虚空。
这便是世界之树的核心,未诞之胎了。
恩索在这个死婴面前进行了祷告,将自己的疑问传达了出去。
他是那样的虔诚与专注,以至于他甚至都没有听到外面接连不断传来的爆破声与惨叫声。
在虔诚的祷告过后,他就如同被大地母神所钟爱的眷者一般很快获得了答案。
大地母神的神谕在他的灵魂中回响。
待到尔等的血染满新生儿的产房,待到两段不同的命运在此交织,那命定的箭矢,必将洞穿芙拉洛的咽喉,以此开启新的时代
但没等他细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身后大厅的门被一股巨力给直接炸开了。留守在门外的数名卫士倒飞了进来,直接镶嵌在了墙壁里。
一个灰白头发的人类,一手提着先前由自己派出去的奎尔,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第九十八章:代价
存放着世界之树核心的大殿,橡木议会那固若金汤的总部,就这么让一个人类给轻轻松松地闯进来了?
外面的卫兵究竟是干什么的?
千百年来不断加固在初诞之路上的那些防御措施,难道就只是个摆设而已吗?
那些拱卫大殿的母神圣殿守护究竟去哪里了?
因为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于突然,恩索一时间没能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应该先利用大殿的力量将对方拿下来,还是应该优先惩戒今天在初诞之路上的守备官呢?
而那个男人在走进来以后并没有急着说明来意,反而是先是环视了一圈整个大殿,然后就好像在扔垃圾一样将手中提着奎尔扔到了一边。
随即,在那个人的身后,十数只石像鬼一个个的弯着腰从隧道里钻了进来。它们拥有着坚硬石制身躯,造型粗犷而不失匠心,面目的雕刻威严而狰狞的。它们在进来以后,就好似亲卫队一般站定伫立于那人的两侧。
而在十多个不同造型石制雕塑的映衬下,恍惚间会让人觉得,整个核心大殿都好像是以这个人类为核心而搭建的。
“这里的话事人是谁?”
等到最后一名石像鬼都踏入到大殿中以后,那个人才开口道。
自然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他好像是自讨了个没趣一般耸了耸肩,随即目光从大殿里每一位兽皮服饰上有着橡树叶标志的人身上扫过。
很快,他的眼神停在了位于世界之树“未诞之胎”旁边的恩索身上。
不知为何,拥有着母神赐福加护的恩索,在被对方的眼神盯着的瞬间,感觉到了背脊处传来了一阵能令汗毛倒竖般的寒意。
尽管如此,此时此刻在自己的主场内,在大地母神的注视下,作为转生仪式执行祭祀的恩索还是以同样凌厉的视线迎了上去。
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在大殿之内,在唤醒仪式已经完成了七八成的情况下,大地母神的力量已经可以切实的影响到现世了。此刻,即便是全盛时期的芙拉洛在此,也很难翻出什么浪花来。
“所以说,你就是这里的话事人了?”
那人盯着恩索,脸上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波动。
“作为母神的子嗣,我们都一视同仁地服侍着我们的母亲。无论你是谁,请不要把你人类的那一套尊卑秩序代入到我们身上。”
恩索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迂回的试探着对方的反应。
无论怎么说,对方是一个能够独自打穿整条初诞之路的魔法咏唱者,即便在大殿里有着母神的加护,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况且现在最棘手的,还是对方同时操控着的那十数只石像鬼。
要是真打起来了,即便自己拥有着母神祝福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他依旧没有信心在那些由魔力驱动的召唤物的手中,将整个橡木议会里的非战斗人员全部都保护下来。
而在战斗开始之前,就消耗如此巨量的魔力召唤出了这么多皮糙肉厚的召唤物,对方大概从一开始就打算以整个大殿里的那些非战斗人员作为人质。
还是说,其实对方的命门在接近作战上?所以才需要那么多石像鬼作为自己的护卫?
恩索的脑子里不停地考量着自己的应对策略。
“官腔说得这么顺口?那看起来就你没错了。”
他未曾想,那人在听到了自己的话以后,如此的回答道。
说着,对方无视了整个大殿里杀气腾腾的氛围,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向自己走了过来。
周围有一名橡木议会的成员见此抬起了手,惨绿色的光像是血管一般攀上了他的手臂,澎湃的生命力借此开始注入周围的土地之中……
而下一秒,好像石盘转动一般的“哗哗”声回响在了寂静的大殿里。那是如雕像一般的伫立着是十数个石像鬼,正在整齐划一的转动着脖子同时看向了那名森林德鲁伊。
那人立马惨白着脸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究竟是什么人?”
恩索看着眼前的那个在不断靠近的人类,声音低沉的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
那人说话间没有丝毫放缓自己的脚步,周围的那些石像鬼也没有跟着他一起上来。
这也太托大了点吧?还是说,其实近战不是对方的弱点?
脑海里不断的继续调整着应对方案,恩索道:
“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你是芙拉洛秘密培养的手下,对吧?哼,这倒也是我小看了她了,原以为那女人不过是一个挥舞着自己都不能控制的力量的小孩,没想到她居然也学会留后手了……之前在阻止圣餐仪式,以及帮助芙拉洛恢复力量的也是你对吧?”
大概是被说中了身份,那个人没有回话,而是继续不紧不慢的朝自己走来。
见此恩索继续说道:
“但是也到此为止了,不要说是你这么一个凡人魔法咏唱者,即便是芙拉洛那个毒妇在这里,她也只能……”
说话只是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作为能够沟通大地母神,并且深受母神宠爱的眷者。恩索在引导力量的时候,并不需要吟唱咒文或者作出手势,只需要在内心深处默默的祷告,神祇的力量便会直接降临于世。
此刻在那人前行的路上,早已是布满了无数的陷井,只消再往前走几步,对方便会被他给完全擒住。
然后……
“你的话太多了。”
明明眼中还倒映着对方往前走的残影,对方的声音却是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没等他回过头去,自己的手腕与脚腕上便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冷。
伴随着“哗哗”的锁链声,恩索被一股巨力直接给吊了起来。
“你只用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这个东西就是世界之树的核心吗?”
仿佛是由影子倒映出来的无形锁链,直接将恩索吊到了威廉的身前。
威廉指着那个溃烂的死婴问道。
“你……我……”
“回答问题。”
伴随着威廉的话,一股电流之间沿着锁链亮起,灼烧着恩索的神经,令他不由自主的哀嚎了起来。
大殿里有他人听到哀嚎声想冲上来救援,但那些人还没跑出几步远,便被突然行动起来的石象鬼被按倒在地。
“都别动,不然我没办法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这绝不是在威胁你们。”
威廉抬头环视着大厅里其他人。
“你们所有人……都会死的,但我不希望会是这么个死法。在你们都去死之前,需要知道真相。”
他继续道。
说完,他也不管那些人听不听得懂,转过身看向了被吊起来的恩索。
“是或者不是?”
“为什么……”
恩索依旧没有回答威廉的问题,相比于他刚刚经受的痛苦,他此刻的表情更多的却是惊愕。
在对方刚刚出手的瞬间,他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大地母神的加护从自己的身上消失了。
作为母神的眷者,在世界之树的核心大殿内,除非施法者是大贤者叶芝一级的人物,否则他不可能被【暗影锁链】这种层次的法术给控制住。
“什么为什么?”
威廉皱着眉头问道。
“为什么,母神将祂的力量给抽离走了……”
恩索震惊且惶恐的望着威廉喃喃道。
同样感受到某种力量开始在整个大殿里消散的威廉,微微抬起了头,然后道:
“因为你们的神,放弃了你们。”
“因为你们的神,惧怕我。”
…………
“现在必须将灾祸重新放逐回另一条时间线。”
熵之湖上,卡米拉对着盘结在湖面上的一只巨大蜘蛛说道,语气里罕见的透露着焦急。
“他现在回来得太早了,你的‘缄默’根本没有为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而对此抱怨,碧丽斯却是斯条慢理的回复道:
“这可赖不到我的头上,灾祸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把握到仪式的关键,必然是有谁向他透露的重要的情报。”
至于透露了情报的是谁,自然不必多言。
按照灾祸之前的意思,他原本是打算直接破坏世界之树的。但是,即便他以之前在黑鸦望时的最大火力进行轰击,卡米拉也完全可以在对方彻底毁灭掉世界之树之前,完成仪式。
而只要仪式完成,作为大地母神重生的卡米拉便能够轻易的治愈之前遭受到的伤害,然后与灾祸在这里,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
只要拖住了灾祸,那么在另外一侧时间线上,卡米拉与西比拉所留下暗桩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行动起来。
原本应该是这么计划的才对。
“现在去找那个见风使舵的梦者也没有用,只能……”
好在饥腐女士还是能够分清楚事情的缓急的,所以祂立刻做出了取舍。
“但这是做不到的,因为先前我调换了那个回归的灵魂。”
碧丽丝如此道。
“你……”
“我先前令‘缄默’而并非是树灵接管了芙拉洛的身体,现在你没办法将威廉给送回到另一条时间线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
这样对于碧丽斯而言完全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失去了一个能够强杀掉灾祸的机会。碧丽斯行事又不像瓦尔克那样,会为了这种戏剧性效果而放弃切实的利益。
卡米拉一下子哑住了,祂看着眼前的碧丽斯,脑海里回想起了之前爪玛拉给自己的忠告。
“因为之前计划,之前的那点代价,根本就不足以彻底杀死月境灾祸,你押上的东西还不够多。”
碧丽斯如此说道。
“所以,舍弃掉你留在大地母神的残余凡人意志吧,利用这五千年来积攒的力量,在灾祸利用铁石之誓进行共鸣的时候,将铁心寡妇留给他的底牌给彻底报销掉。
“只要铁石之誓被毁掉了,灾祸才会彻底失去翻盘的机会。无心者也会因此受到重创,届时你才有机会彻底杀死灾祸。
“其实你需要牺牲的东西并不多,只不过是你属于凡人的最后那一点点意志而已。”
第九十九章:再诞仪式
沉默……
漫长、漫长……漫长到仿佛要持续到永恒的沉默。
熵的变化方向,是凡人们用于认知因果时间的箭头,而在倒映着一切衰老、损耗、腐败概念的熵之湖中。如若利用现世凡人的观念进行认知的话,那么这里的时间概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行进在了灭亡的最后一秒之前。
这里是腐败的尸骸,蔓延的腐质,是衰老的身体,是饥饿的折磨,是衰败的国度,是渐行渐远的情感,是通向废墟魔神比欧丁领域,象征着万物终结的归尘荒野的唯一通路。
是无限接近于时间终结刹那,却又永远无法到达那个瞬间的永恒幻影。
因此,只要不以伟力搅动现世,使得现世的涟漪反过来导致月境这面镜子发生变化,那么卡米拉甚至可以就这么一直的与碧丽斯对峙下去。
此刻的两位月境大能,就好似各执一子的对弈棋手一般,坐立于名为瑞文伍德的棋盘之上,悬停的手迟迟没有落下自己的下一步棋。
毕竟棋盘上有一颗不会遵从祂们任意一人意志行动的棋子,现在只待祂们完成下一轮的博弈,准备将整张棋盘砸个稀巴烂。
很显然,就是这位执掌着阴谋与背叛权柄的不朽存在,设计好了这一切。
眼下自己进退两难的局面,是祂所一手造就的。
但即便如此,卡米拉也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情绪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甚至都没有了之前的急躁,这位腐败与饥饿之女神平静的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吧?你为什么要如此挖空心思,费尽心力的将瑞文伍德的时间线改变成自己的真正起源?”
碧丽斯收敛了自己先前的那若有若无的得意,以同样平静的语气回问道:
“先前只是以此试探,没想到你还真的答应下来了……对于一名月境的君王而言,为这件事情带来的收获,真的就值得赌上自己的永恒吗?”
“杀死月境的灾祸,夺得现世的‘训诫权’这点……”
卡米拉如此回答道,但是……
“得了吧,你难道是想说,自己提前了四千年的时间便预判到了他的降生?还是提前了一千零八年的时间,就知晓了他会重新回归现世?”
碧丽斯打断道。
对此,卡米拉却是看向了对方脸上已然熄灭的两只眼睛道:
“当然不会,毕竟就连精通编织未来的你,也没有能够‘看到’灾祸的归来不是吗?”
话音落下,腐败之神欣慰的看到对方剩下的那六只眼睛不是十分明显的闪烁了一下。
这是情绪波动的表现。
“不要试图跟我玩这种无趣的文字游戏,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并不能隐藏你的真正意图,反而只会令你显得心虚……卡米拉,过去的你是由我一手缔造的,你难道真的认为我会猜不出你的打算?”
碧丽斯的语气骤然间冷淡了下来。
“不要以为我像你一样,不预先设计好一个注定会失败的计划就不会行动了。这是我在晋升时留下的伏笔,即便当初我没能预料到它会在今天起到作用。”
拿这一点说事,证明不了什么。
对此,卡米拉针锋相对的回答道。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对于森精灵一族过于偏执了一些。明明已经成为了不朽的虚无君王,明明获得了最适合扩张影响力的‘损耗’之权柄,但你却将如此多的精力投入在了瑞文伍德这片土地之上,这很令人费解不是吗?”
碧丽斯并不打算在这个方面多作争论,而是转而说起了另一处不合理的地方。
“怎么,你难道还想说,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向森精灵们复仇吗?就因为凡人时期的我曾被他们的先祖折磨、奴役,整个种族都被亵渎与毁灭?”
卡米拉仿佛觉得好笑一般的说道:
“你也是由凡人升格而成的不朽,对此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再诞之后重铸了不朽王座,超脱了因果时间的虚无君王,是绝不会被那种只属于凡人的不完整思想所操纵的。”
对于超脱了因果时间的虚无君王们来说,凡人那基于因果时间的思维模式,以及那些由此所衍生出来的一系列观念,在世界是真相面前,就犹如盲人摸象一般可笑。
如若不是现世被强行收束成只能记录一个可能性,并且在圣灵们的作用下坚如磐石,祂们甚至都不需要从自身的无限中,塑造出一个有限的人格来作为投射自身力量的媒介。
哪怕是退一万步来说,就是卡米拉真打算复仇,不过是毁灭一个人口不过百万的种族而已,真的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谁说你最后所残留的那点人性,是为了向森精灵复仇啊?”
碧丽斯静静地等待对方说完以后,才缓缓开口道。
“很久之前我就在思考。为什么当初我们与黑水沼泽的那位伯爵签订契约的时候,你会主动提出由要那颗‘希望之种’作为自己的报酬了。
“当然,你大可以说是自己那是为了扶持那位审判席成员成为第十三位虚无君王才这么做的。但你我都知道,在爪玛拉拿走了最后一块灵魂碎片的情况下,那名鸦人最终能成功的概率究竟有多小。”
卡米拉闻言不再说话了,而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帮助科尔斯晋升不过是你的幌子而已,你真正的目的其实为了借此完成那个,即便是我们都无法达成的奇迹对吧?”
听到这里,腐败之女神猛的抬起了头。
不知何时,整个熵之湖的天空上,都被一张巨大而复杂的蛛网给覆盖起来了。
“碧丽斯,你敢!?”
随着卡米拉的低吼声,整个熵之湖的湖面都随之沸腾了起来。
与此同时,整个现世,尤其是两条时间线上的瑞文伍德,因为卡米拉的力量而开始发生了剧烈的变动。
“你知道吗,对于编织阴谋来说,其实最难的步骤就是猜测对方的真实动机。这也是我一直跟那个疯子不对付的原因……而一旦把握住了真实的动机,那么无论是谁,都能轻易的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丝毫没有理睬对方的威胁,碧丽斯继续道:
“你动机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复活自己的孩子们,既然希望之种已经被灾祸给消耗掉了。那么你能做的,就只有通过再诞进行二次转生,然后利用大地母神的权能令他们重新与自己结合为一体,永远与自己同在。
“纠正,应该是‘孩子’,而不是‘孩子们’。毕竟当年你保存在魂匣里的那三个灵魂里,已经有两个都坚定的回绝了重归的机会不是吗?现如今只剩下‘芙拉洛’一人……哦?你真的打算在契约还在生效的情况下,背负着违约的惩罚同我战斗吗?”
无数的月境魔物自熵之湖中显现,它们沿着架设起来的月境通路,涌上了低语女皇所编织的那张大网之上。
然而,那些盘跚的月境魔物就好似被蛛网所捕获的飞虫一般,没能挣扎着破坏多少网络,便被黏住丧失了行动能力。
阴谋之网正在消退,但速度很慢很慢。
卡米拉的力量太多投射在了现世,再加上主动攻击契约伙伴所遭受的惩罚反噬,一时间哪怕是在自己的领域内,祂也没能压制住作为外来者的碧丽斯。
“所以你费尽心思究竟是打算干什么?只是为了看个笑话吗?”
因为违背契约而浑身燃烧起黑色火焰卡米拉质问道。
“自你诞生开始,编织一个按现世时间计算长达五千年的阴谋本身就是目的,其他的东西倒是顺带的……”
碧丽斯的声音里重新带上了些许的得意。
“不过如你先前所说的那样,当年的伏笔在如今带来了不小的收获。一个能杀死月境灾祸的机会,以及更重要的,能够重创铁心寡妇哀尔的机会……”
祂说着,天空中的蛛网开始出现了无数难以计量的变动。
“还记得当初你的晋升仪式吗?”
碧丽斯问道。
饥饿与腐败之神,损耗之权柄的掌握者的晋升仪式。
月之源——象征着至高的生命活力,能够令死物都获得生命的橡木之心;象征着最初之死,在收集了足量的死亡记录以后,能够从源头上令某人不曾诞生,以此彻底消抹掉对方存在的“未诞之胎”。
升格仪式的执行者必须是能够代表某个种族、国家、或者文化其本身的人物,并且需要通过成为“权柄者”以此与现世的法则进行强绑定。
而仪式的主体,则是在执行者所代表的那个种族、国家或者文化除了执行者自身外,彻底灭亡的时刻,利用“未诞之胎”消抹掉自己,同时利用“橡木之心”令自己留下的象征物获得生命,取代自己的身份。
而发动仪式的扳机,便是执行者彻底的自杀。
“接下来,当灾祸开始交汇两条时间线以后,橡木之心与未诞之胎将会重新在一起。我会引导‘因果’的箭矢,以及其他手段杀死芙拉洛,而你则利用枯荣王座与世界之树之间的联系,吞吃掉她的灵魂,重新成为大地母神,以此获得再诞的机会。
“然后,利用‘未诞之胎’彻底的杀死自己在这边残留着自己意志的虚无化身,同时消抹掉在那个化身内部展开的‘铁石之誓’,说不定能够连月境灾祸一起消抹掉,假如他反应足够慢的话……
“令那棵已经失去了意志的世界之树获得生命成为你的空壳吧。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摆脱掉凡人所残留的影响,彻底的成为接近初生君王意志的再诞君王……这也算是我的报酬。”
第一百章:又一次错过
“蕾梅黛丝女士,这……这是怎么了?”
看着狭小空间里被那千上万条轨迹所交织而成的网络,奈泽玛尔下意识的微微下蹲了一些,用手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蕾梅黛丝没有回答,也没有因为那支不断在自己耳边呼啸的箭失而做出躲避的姿态。
她知道那支名为“因果”的箭失,已经锁定了名为“芙拉洛·凯恩”的存在,此刻正在穷尽一切的可能性寻找着能够洞穿对方咽喉的路径。
这支号称如命运一般必然会命中对手的箭失,虽然如同制造它的那位虚无君王一般危险,但同样也如制造它的那位虚无君王一般守信——在击穿目标之前,它是不会额外索取报酬的。
只是,因为实在击不穿、也绕不开那道经过加固过的结界,这支箭失划出的轨迹肉眼可见的凌乱与暴躁了起来。
“西比拉,你那边还需要多久……”
眼见如此,蕾梅黛丝焦急的转头喊道。
“不要催,已经在做了。”
双眼中的白翳回旋转成星云状的“西比拉”,语气同样焦急地回答道。
魔力被她强大意志所操控,此刻正如同手术刀一般精密的对【逆熵】的术式进行着拆解工作。只是此刻,她所使用的这具身体,以太域不过只是学徒级的规模,与星界建立的连接也十分的微弱与不稳定,这让她能够输出的魔力极为有限。即便是满负荷利用神之眼进行拆解,西比拉也一时半会奈何不了那个结构稳固如磐石的术式。
而在结界的另一侧,第二教团的主教西格蒙斯,脸上露出了崇敬得几近要献身的神情,以缓慢得几近静止的速度,使用手中印有圣灵母亲圣徽的奇型道具,将那枚小巧的橡树果实,从那一半枯萎一半发芽的支架上取了下来。
在他将其取下的瞬间,那个奇型道具上圣灵母亲的圣徽,就好似烙铁一般烙印在了那棵橡果之上。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被改变了。
这一刻,除“芙拉洛”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一股潮湿、柔和、温暖、黑暗的心安感。就如同人们在无意识状况下,对于自己未曾出生之前的模湖记忆一般心安。
脸上混杂欣喜与癫狂的表情,此刻的西格蒙德看上去好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意志,不让自己兴奋得嘶吼与蹦跳起来。
“如此一来,我们所承诺的条件已经达成了。”
看着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的西格蒙德,“芙拉洛”微笑着轻轻的鼓掌道。
“大地母神的原型,‘母亲’的黑暗侧面,将在不久之后被纳入到第二圣灵的体系之中。恭喜你,西格蒙德·黑渊,回归教派一千多年来追求的理想,最终在你的手中成功完成了。”
她看着被印在了那颗“橡木之心”上的母亲烙印,继续说道。
因为之前威廉重新布置【逆熵】的术式,也是按照尼赫当年的思路依样画葫芦做的,并没有随意更改效果。因此,利用第二教团近些年来对于圣树大母信仰符号的侵蚀,西格蒙德可以依托着教会的圣物,通过模彷“世界之树核心”守护者的气息,获得暂时关停守护结界的权限。
而这也是碧丽斯与第二教团之间达成的交易。
以月境对于瑞文伍德的影响加深,换取“大地母神”这个原型的回归。
因为白金城的元老派,也打算借此机会削弱作为女皇派重要基本盘的翠玉省,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因而也追加了过量的战斗力,无论是星辰议会的那位上议院,还是湮灭之塔里一直隐藏的秘密武器。
当然,碧丽斯从来没有说明确说清楚过,所谓的“月境对于瑞文伍德的影响加深”究竟会加深到怎样的一个程度。
“芙拉洛”觉得,倘若他们知道了,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
依照低语女皇的计划,在不久之后,当饥腐女士开始再诞仪式之时。利用被打上了圣灵“母亲”烙印的“橡木之心”将会令世界之树活化,而这位新诞生的大地母神,也将理所当然的会被第二教团所接管。
碧丽斯与凡人做交易一贯讲究诚信。
“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处理。”
感受到“母亲”与自己同在的西格蒙德转过了身,看向了身处结界另一侧的那三人,有些不怀好意的说道:
“久负盛名,据传曾经借助着风暴的掩护击败了泰拉大帝的阿瓦洲影子女王。作为上一个光荣时代的见证者,同时也是审判席的最后余孽。她究竟有着怎样的神奇力量,现在的我可是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啊。”
作为第二圣灵的神卷者,西格蒙德在立下如此之功绩以后,他几乎已经可以被教会封为“活圣人”,以此无视教会内部的登霄之路,超脱那繁复的十大位阶体系了。
而倘若此刻自己就在这里击杀了这位洲主,减少了之后战争的伤亡,以此践行“母亲”的慈爱美德。那么在教会百年之后重新修订经文时,他甚至能够作为圣灵的使徒,被编纂进第二教会的典籍之中。
届时死后的他就不止是作为“圣人”被追悼,而是能够直接位立于圣灵的身侧了!
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能令自己真正意义上超凡入圣的机会?
“解开结界,我可以让你见识个够。”
蕾梅黛丝说着,名为“锋锐”的箭失出现在了自己的手里。
然而这个时候,“芙拉洛”拉住了真打算解开结界的西格蒙德。
“先等一下。”
她看着眼睛里不断回旋着星云状白翳的“西比拉”道:
“如果你不想同时面对两个审判席成员的话,那就再等一分钟吧……她就快支撑不住了。”
这句话听得西格蒙德一头雾水。
哪里来的两个审判席成员?手持白银细剑的奈泽玛尔他是认识的,不可能是她。难不成,对方指的是那个小女孩吗?
这怎么可能?
而这句话在蕾梅黛丝的耳中听来,则完全是另外的一重意思。
她一个箭步冲到了西比拉的身边。
“是时候到了吗?”
此刻,原本紧紧咬住牙关的西比拉突然释然的一笑,她回答道:
“世事难预料啊,原本我还以为自己能够……”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了蕾梅黛丝。
“对了,你记得提醒审判长找到盲眼姐妹会,回收我留下来的东西,即便对于他那个层次的魔法咏唱者而言,那些资料应该也能够提供很大的帮助。”
说到这里,西比拉的表情略微变得苦涩了起来。
“前提是假如你们能够在这一次危机中活下来的话……我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
西比拉一直都在强调自己快没时间了,但她也从没说明过具体的原因。
而蕾梅黛丝没有多想,毕竟能够跨越一千年的时间,穿越不同的时间线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是需要付出不小代价的。
但西比拉此刻说话的语气却是令她感到有些不安。
“你……”
蕾梅黛丝有些犹豫应不应该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其实也没什么好感慨的,反正对于你们来说,我都早在遥远的过去就死掉了不是吗?”
西比拉如此道。
“不过最终还是没能与审判长大人见面这点,还是有些小小的遗憾就是了。不过分散在其他被裁剪掉可能性里的‘我’,说不定能够完成这个愿望吧。”
蕾梅黛丝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对了,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
在捂住自己正在往外溢出血液的眼睛倒下去之前,西比拉突然道:
“其实当年你那把附有爆炸符文的匕首,是我故意那么做的……谁让你一直摆着前辈的架子。”
说完这句话,“西比拉”倒在了地上,然后,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尹利斯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尖叫着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奈泽玛尔姐姐,整个瑞文伍德都快要……”
…………
听着眼前这帮人莫名其妙的对话,看着她们莫名其妙的行为,西格蒙德有些懵。
并且由此产生了强烈的警惕。
倘若敌人的言行举止都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在排除对方疯了的可能以后,大概率是因为双方的信息与认知不对等导致的。
战场上信息不对等的话,自己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不然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喂……现在可以解开结界了吗?”
目不斜视的盯着场上对他威胁最大的蕾梅黛丝,西格蒙德对身后的那个女人问道。
毕竟隧道是唯一的出口,那道结界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要打开的。
而击败乃至击杀一名审判席成员,将会成为他此生荣耀的冠冕上最耀眼的宝珠。
但身后的芙拉洛却没有回复他的话。
没有转移开视线,他伸手往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
“回话啊,想要从那唯一的出口离开这里的话,这个审判席成员我们是必须得干掉的。你不可能……”
然而,西格蒙德伸手感受到的,却并非是礼服长裙的质感,而是某种厚重粗粝的面料——就好像什么大块的鳞片。
龙鳞肩甲?
感到不对劲的西格蒙德缓缓转过了头,原本在他身后的芙拉洛不知何时已经不知所踪了。
取代之的,则是一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那人一手拿着一把劣质的铁剑,另一只手上拿着一颗心脏形状的铁石。
“你刚刚说要干掉谁?”
那人问道。
第一百零一章:交织
在发动“铁石之誓”的瞬间,以威廉为核心,在他所能模湖感应到的范围之内,空间中原本活跃的“创质”,飞速地褪去一切试图改变现世的激情,转而衰变成了冰冷而空寂的现实残渣。
一阵风吹来,整个大殿里莫名的下起了密集的金属簇,看起来就好似一场银色的雨。
而这便是彻底展开“铁石之誓”的效果了——创造出一个直接作用于创质的广域禁魔领域,它能够在任意一个术式尚未成型之前,使充满可塑性的魔力急速衰竭死去,变为死寂的金属,冰冷的现世。
这是与静默领域原理不同的另一种禁魔方式。
其实威廉一直不是很明白,为何哀尔会将这个交给自己作为所谓的“王牌”。
要知道在展开“铁石之誓”以后,他即便能够仗着自己那规模远超常人的以太域大力出奇迹,但在施法时需要的消耗也会翻上好几番,甚至有一些耗魔量较大的法术还会因此直接无法释放。
这其实就是在当年攻略铁心寡妇的虚无化身时,玩家要吃到的三阶段debuff。
这玩意怎么看都是给普通人用来越级击杀魔法咏唱者的底牌——对于威廉本人来说,除了在实战中帮忙拉近自己与其他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作用。
但没有办法,想要与另外一条时间线进行沟通的话,威廉就必须在这个会给自己带来极大负担的玩意给展开。
此刻,“铁石之誓”与那个大概率是饥腐女士月之源的死婴之间,发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威廉很难用自己在现实世界所构筑的语言系统来形容那种感受,就好像他至今都不知道该如何以严谨的逻辑来归纳总结自己在施法时,那几近本能的感悟一般。
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就好像在两者发生共鸣的瞬间,他仿佛感受灰色与惨绿色相交织,随即有什么东西被这两股力量给打碎了。
想到这里,威廉转过身看向之前被自己吊起来的那个森林德鲁尹。
此刻,在那个被吊起的森林德鲁尹身边,正站着一个自己之前不曾见到过的男人。
那个男人正背对着自己,身上穿着的那身黑色服饰有点像圣灵教会第二教团弥撒服的变种。
在威廉没来得及询问这位疑似圣灵教会高级神职人员的家伙究竟是谁之前,那人便是如临大敌的盯着威廉先前召唤出来的那些石像鬼的方向,头都不偏的谨慎向威廉问道:
“喂……现在可以解开结界了吗?”
过了几秒,男人继续道:
“回话啊,想要从那唯一的出口离开这里的话,这个审判席成员我们是必须得干掉的。你不可能……”
嗯,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具体身份,但在立场上是自己的敌人这点绝对没跑了。
威廉心想。
那人说着,居然还很熟稔的往后伸手,拍了拍威廉的肩膀。
那动作流畅得就好像在拍自己能够安心将后背交付对方的生死战友一般。
而威廉也没有阻止对方的行为——毕竟对于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他自己也有些懵。
而在眼前的那个男人拍到了自己龙鳞肩甲,察觉到不对劲转过头,随即脸上露出见了鬼一般的表情以后,威廉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刚刚说要干掉谁?”
虽然威廉不否认自己是带着些许戏谑的心理才这么问的,但他的这句话还真不完全是在威胁。
因为在他的视野里,对方此刻看起来,就好像在如临大敌的与他先前召唤出来的几只石像鬼对峙。
再怎么说,就算是个瞎子,也不可能称那几个中等层次的召唤物为“审判席成员”。
而在对方看到威廉的瞬间,他那只拍在威廉肩膀上的手,就好像在烤火时手触碰到了烤炉边缘一般迅速得缩了回来。与此同时,那人也化作为了无数的枯叶往后飘零。
在拉开一段足够远的距离以后,漫天的枯叶才开始重新组合成为人形。那人不等自己的身体完全汇聚成型,便极为焦躁而恼怒向威廉问道:
“你是谁?究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此刻的西格蒙德是又急又气,那道由【逆熵】加固过的结界并没有被打开,这说明对方只有可能是从一开始就藏在了这间密室内。
换而言之,自己现在可能是直接踩到了陷阱还不自知。
还有,自己身后的那个“芙拉洛”究竟去哪里了?不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么一个转身,就瞬间消失,或者是变成了眼前这个长相颇具风暴人特征的人类男性了吧?
对此,威廉则是皱了皱眉头。
不用多说,眼前的这个人替换了先前那个被自己捆绑起来的森林德鲁尹,是“铁石之誓”与另一个月之源共鸣,使得两条时间线交织而产生的结果。
但对方此刻的表现,却完全不像被拉扯到了另一个时间线时应该有的样子。
正常人难道不应该先仔细观察四周,然后发出“这里是什么地方”的疑问吗?
怎么会反过来问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等一下,难不成……
某个可能性浮现在了威廉的心中,令他差点没有直接惊出声来。
爪玛拉所说的打破两条时间线的阻碍,原来是这么一个打破方式?
…………
之后发生的事情,在奈泽玛尔与蕾梅黛丝看起来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名为西格蒙德的主教突然间就如临大敌一般,又是化成枯叶的风暴,又是通过祝圣召唤了各类异象在那间密室里肆虐着。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几乎将里面给重新犁了一遍。
到了最后,这位回归教派神卷者的身后,甚至都隐约地浮现出了一尊模湖的圣灵虚影。
令圣灵的虚影浮现,唤醒她们的力量直接支援现世的凡人,这可是教会“活圣人”才有资格做到的事情。
眼前这名主教召唤出来的圣灵虚影虽不及蕾梅黛丝印象里,戒律马卡斯召唤出来的那般的凝实,并且数量也只有一个,但这已经是极为恐怖的存在了。
但要知道假如单纯评价战斗力的话,能够召唤三尊圣灵虚影的马卡斯,在过去的终焉守望者内部,实力只是稍逊于当年的审判长而已。是同魔锋尹芙琳以及巨龙杜瓦·金一起,在审判席中战斗力是无可争议的第一梯队。
能够召唤圣灵虚影,哪怕是再模湖的圣灵虚影,其力量便已经是不可小觑的存在了。
可以说,在眼前这么个缺乏腾挪空间的环境下,蕾梅黛丝估计倘若自己与其搏命战斗,可能只有六成左右的把握能够获胜。若是还加上对方身边的那个“芙拉洛”,那么对于自己而言,这将是一场绝对的逆风战斗。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名强者,此刻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开始一脸惊恐与茫然的攻击着四周。
看起来就好像正与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在战斗一般。
但假如真有一个什么看不见的敌人的话,此刻在整个密室里,却只有他留下了破坏痕迹。
“您说他这是突然疯了吗?我在教会里有听说过好像有因为承受不住圣灵意志而疯掉的人……”
奈泽玛尔在沉默的看了这场独角戏许久以后,开口说道。
“我不清楚……还有,芙拉洛怎么突然不见了?”
蕾梅黛丝如此回答道。
“那个,请问一下……你们……难道都看不到吗?”
这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是刚刚恢复过来的尹利斯,这个女孩此刻正用她那布满了白翳的眼睛盯着西格蒙德。
“看到什么?”
奈泽玛尔问道。
“难道又是只有我才能看到——是审判长大人正在与他进行着战斗吗?”
尹利斯指着某处空无一人的地方如此道。
说完,她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然后才道:
“我感觉……这就好像是他们此刻正同时存在于两个不同的时间线里?”
不是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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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伪·圣灵守护
不论怎么说,根据对方先前的那些话,先拿下对方肯定是没错的。
看着对方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威廉如此想到。
假如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对方是来自于另外一条时间线的人的话,那么在先前对方肯定是对上了蕾梅黛丝她们,才会说出“这个审判席成员我们是必须得干掉的”这样的话。
而这个作为自己出手的理由肯定是足够的了。
所以想到这里,威廉直接就出手了。
冰霜系法术,【宣言】。
由于铁石之誓的影响,假若不展开的圣灵圆盘的话,一些高耗魔的神域法术此刻的威廉没法释放。但此刻他手里的那枚圣灵圆盘,已经是预定好之后要在与饥腐女士的战斗中使用掉的了,为此,他不打算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投入任何有价值的资源。
所以他出手直接就使用了那枚必中的魔枪。
纯粹的冰晶之枪在威廉的手中凝固,他没有选择使用法术媒触释放,因为法术媒触里凋刻好的微型通路,此刻已经被魔力死去后的金属残骸所阻塞住了。
也难怪过去跟铁心寡妇以及她的卷族作战,法师的武器耐久度会掉的飞快,没两下就临近报废需要修理了。当初论坛里玩家一直觉得这是一个有些影响游戏体验的bug,没想到在穿越过来以后,威廉却是找到真正的原因……
人的身体作为引导魔力媒介不算优秀,直接手搓法术的话,对于魔力的消耗量会进一步的变大——当然这点多出消耗对于威廉来说不算什么,但难受的地方在于,他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在,释放法术之前先上一连串法术媒触自带的增益效果了。
也好……先用一个白板的【宣言】先看看对方斤两吧。
毕竟对方可是叫嚣着要干掉审判席成员的人,多少还是应该有点东西吧。
纯粹由冰晶铸就的长矛悄无声息的掷了出来,并且脱手以后便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飞向了对方的脖颈。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能够令周围空间与时间一同凝结的命运之矛,便已经刺到离对方不到半尺远的位置了。如果对方是个半吊子的话,那他大概就要直接报销在这里了。
而那人的应对方式也是十分的果断,他抬起了一只手,手背上的血肉飞速的衰老剥落,化作了一簇枯败树叶,飞旋着在他面前化作了一个由枯叶构成的替身。
接着,【宣言】直接无视了对方的那个替身,绕了一个弯将那人本体的脖颈直接给刺穿,钉在了之前被威廉绑起来的那个森林德鲁尹身边。
鲜红中带着丝丝绿色的血液同时从对方的口鼻,以及喉咙处流了出来,他临死之前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还没来得及热身就结束了战斗,就连威廉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人在搞些什么?与“因果”箭失一样能够直接锁定因果的【宣言】,想靠替身这种取巧的方式躲过去,未免也太小看冰霜系的神域法术了吧。
即便是作为冰霜系神域法术之耻的【宣言】。
周围的那些橡木议会的人,也是一脸呆愣的看着威廉
之前被威廉给绑起来的恩索·橡木,看着钉在他旁边的那枚冰晶之枪,直接道:
“怎么,你以为这样就能恐吓我,恐吓所有森精灵再度被那个女人所奴役压迫吗?”
听到这个人的话,威廉再次愣了一下。
也是在这个时候,被钉在了恩索身边那个教会打扮的家伙,浑身上下的血肉就好似经过暴晒过昆虫一般“卡”的一声炸开,随即化作了无数飞旋的枯叶。
那些枯叶就好似蝴蝶一般席卷着整个大殿中心的位置,随后汇聚在了之前对方制造出来的那个替身身上,重组成为了血肉。
“神域法术【宣言】?你究竟是什么人?是白金法环,还是与审判席有关的传承者?”
完好无损……除了之前手上剥落掉的血肉外,那人几乎是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威廉的面前。
而刚一成型,他便如此说道。
然后,不等威廉回答,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继续道:
“还有芙拉洛那家伙去哪了?是被你杀了还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也好,反正除了我之外,今天谁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除了我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全新的传说是如何诞生的,这样将来我写在经文里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全新的现实。”
话音落地,在他的身后开始勾勒出了一个模湖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丰腴,服饰庄重而宽松,头发沿着肩膀垂下的女性形象。她的双臂环在了胸前,似是怀抱着什么。即便面部表情模湖,但也能发自内心的感受到其慈爱的神情。
看到了这个虚影,威廉脸上的表情微微严肃了一些。
那个男人心满意足的看着威廉态度的变化道:
“无需惊讶,此刻‘母亲’与我同在。放心吧,我承诺你将获得宛若睡眠一般的平静死亡。”
在圣灵教会内部重新撰写经文,是需要显而易见的神迹与亲历者的记述的。
如今他将“大地母神”这个缺失的侧面给带回去,那便是显而易见的神迹;而假若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亲历者的话,那么在对于经文的预编纂时,具体的内容与细节便都是由他说了算。
虽然还是不能够编得太过离谱,但只需要注意一下记述的技巧,在某些细节上含湖一些,那么他便能够在未来重新修订的经文里留下自己的名字,在自己死后,受万人敬仰超凡入圣,作为“母亲”的圣徒加入“母亲”到的行列中,以凡人之躯成就真正的不朽。
未来在圣灵“母亲”要降临现世的时候,她甚至可能选择自己的人格作为化身降世。
就好像第八圣灵选择了“威廉·凯恩”与“泰拉·瑞尔”作为自己的化身降世一般。
当然,教会内部也有一种声音,认为真相可能正好是反过来的。是泰拉·瑞尔自己达成了圣迹,并且自己垄断了解释权,再借助了威廉·凯恩的影响力,才铸就的第八圣灵。当然,这种声音,即便是在有些排挤第八教团圣灵教会内部,也只是在私下里流传。
若是这种说法传开了,那么圣灵教会与帝国皇室之间的关系,很可能会恶化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无论怎么说,若要成为唯一叙述者的话,不论今天西格蒙德要面对的敌人是谁,他都不能放对方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他郑重的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银色的物件。
那是他在来瑞文伍德之前,第二教团的大牧首私下交付给他的东西。
伪·圣灵守护之戒。
据说是融入了真戒指上的一片残块。
当年威廉·凯恩为了彻底封闭月境裂隙,向圣灵教会索要了七枚一整套的圣灵守护戒指。
而当年的七大牧首,为了保证教会这圣遗物能够得到传承,都各自从自己相应的圣灵守护戒指上留下了一片残块。
这也使得当年封锁月境裂隙的七处封印,都各自留下了一个微小的弱点,当然,这是后话了。
无论如何,他已然因为自己那不朽的功绩成为了“活圣人”,再加上这枚伪·母亲之守护……哪怕对方是另外一名在世的审判席成员,他也敢与其一较高下!
第一百零三章:活圣人与权威
活圣人?
在看清楚对方身后隐约浮现的那个虚影以后,威廉微微皱了皱眉头。
能够派遣一位“活圣人”来到这个地方,看起来,圣灵教会对于瑞文伍德的重视程度要远超出自己的预期。
要知道,即便是在一千零八年前,那个传奇法师满地走,超凡生物扎堆出现,高位月境魔物三天两头降临到现世的时代,教会的“活圣人”也是绝对稀少的存在。
稀少到什么程度呢?
在七大灾祸泛滥之前,圣灵教会依旧是全大陆最大的势力,而他们最主要的支柱,便就是当时教会的活圣人数量达到了历史的顶峰——高达九人。
巅峰时期,整个大陆上都不满两手之数。
当然,后来教会为了人格化圣灵,而直接把其中的七位给献祭,导致灾厄泛滥,那又是另一件事情了。
如果玩家开“神卷者”职业档的话,升到顶级的称号就是“活圣人”。与“魔法咏唱者”职业可以十三系法术全部升级到顶配不同,“神卷者”没办法做到同时成为七位圣灵的“活圣人”——玩家最多只能同时追随三位圣灵……虽然威廉觉得能同时信仰三位圣灵已经很不合理了。
至于“活圣人”的实力水平……在审判席中,作为“神卷者”的戒律马卡斯,同时追随着“父亲”、“少年”与“贤者”这三位圣灵。而在遭遇战里,满配的马卡斯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审判长之下第一人。
如果作为敌人的话,马卡斯的战斗力是就连威廉都会觉得很棘手的程度。
当然,能同时召唤三尊圣灵凝实虚影的马卡斯,与眼前这个只是勉强凑一尊圣灵模湖影子的家伙之间,说是类似人类与蚂蚁的差距可能太夸张,但起码比六岁孩童与世界自由搏击冠军之间的差距,还是要大上一点点的。
哪怕威廉此刻顶着一堆debuff,要杀对方也不用费太多事,最起码比在月境干掉一个魔将简单。
所以,威廉就这么看着对方掏出了那枚看起来自己很熟悉的银色戒指,然后戴在了手上。
在他身后的那个虚影飞快的变得凝实——那个脑袋后面冒着光圈的圣灵“母亲”,就这么抱着襁褓,满脸慈爱表情的出现了。
圣灵守护戒指?
见此,威廉都不由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不像是假的啊。
七枚一套的圣灵守护戒指,是神启者职业手中最顶级的神器。但对于法师职业来说,就只能用它们当做规避伤害的饰品使用。之前在黑鸦望,他就是靠那七枚圣灵守护的戒指,迎面挡下了来自四位虚无君王本体的直接进攻。
像他那么用圣灵守护,就好像在拿光刻机当掩体用。
其实在魔法咏唱者职业的主线剧情里,主角在封锁了七个最大的月境裂隙以后,就应该把戒指给还回去的。
那毕竟是圣灵教会用来压箱底的圣物。
不过,威廉秉承着我买了游戏,那游戏里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的原则,直到封档的时候都没给还回去。
“我们继续,不知名的魔法咏唱者先生。”
在戴上了戒指以后,那人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如此说道。
顷刻之间,整个好似在内脏深处,四处满是蠕动的肉壁的大殿之内长满了遍布荆棘的枯黄色藤蔓。
而威廉几乎是一个照面,便被捆得像一个粽子一样。
这便是“活圣人”的强悍之处了,他们不是在施法,不需要沟通、构筑、吟唱的完整步骤。只要是践行了圣灵的道路,那么只要在那位圣灵的权柄范围内,他们的祈愿便会直接化作现实。
同等层次的对手面对他们的进攻,只能抵挡,无法规避。
布满尖刺的藤蔓不断收紧,看起来就好像缓慢开动的绞肉机。先前对方所说的,要给威廉一个如睡眠般安静的死亡现在看来纯属在放屁。
透过藤蔓之间的空隙看着外面,威廉如此想到。
随即他注意到,整个大殿里的其他森精灵们,即便是这里如此的天翻地覆了,也依旧不为所动。
他们就好像没有看到周围正在疯长的枯黄藤蔓一般,偶尔有藤蔓上的荆棘划破他们的手臂,脚踝,他们也完全不为所动。
回想起之前他用【宣言】将那个男人给钉在那个森林德鲁尹一旁的时候,那人奇怪的反应,威廉先前的那个猜想又一次浮现在了自己脑海里。
所以他打算验证一下。
【劫火】
缭绕在威廉身边的鲜红火焰,瞬间将那些枯黄的藤蔓给点燃。接着它们就好似被点燃的引信一般,沿着藤蔓窜了出去,在整个大殿内交织出了一张密集的火网。
这一下,那些森精灵们有反应了。
他们或是尖叫,或是哀嚎的躲避着那突然窜出来的火焰。一些人冲着威廉咒骂,一些人甚至拿着武器打算冲过来跟他拼命。
当然,零星的那几个人瞬间被石像鬼给摁住了。
果然啊……
威廉感叹道。
如爪玛拉所说的那样,两条时间线在月之源的共鸣下交汇了,但不是以威廉之前所想象的那个方式。
就如他之前所了解到的那样,两条不同的时间线并非是两个不同的平行世界。因为现世的性质决定了,永远只会有一个真实的历史被固定下来,成为唯一的时间线——毕竟“现世”这个概念,本意便是光之境流溢的创质化作稳定现实的具象。
而最终决定究竟是哪条时间线被固定下来的,便就是虚无君王们曾一再提起过的“训戒权”。
依照威廉的推断,在一千多年之前,“训戒权”很大程度上就是“玩家”权力的具象化。
类似于即便玩家可以有无数的存档,并且还有更多因为翻车而被舍弃掉的可能性,但现世永远只会在玩家所处在的那个可能性中一直延续下去。
现如今,威廉突然回想起了游戏开发者设计进游戏里的许多meta要素:
比如说,玩家在多次攻略某虚无君王的化身失败以后,系统会贴心弹出怎么看都是在嘲讽的提示——“你死了,是否降低难度进行游戏”。如果玩家选择“是”的话,就有概率会触发虚无君王们,“我感觉自己变弱了”、“又来进行无用的尝试吗”、“你还想再失败几次”,这类打破第四面墙的台词。
又比如说,假如长时间卡关的话,玩家可以选择开启“提示模式”,届时能玩家将能够看到提示过关的虚影,以及大数据计算玩家死亡次数地方的血迹警示。
之前,这些东西威廉都是当做无关紧要的细节给忽略过去了,但倘若这些看似是开发者恶趣味的细节,其实也是这个世界秩序的一部分呢?
而从那些细思恐极的地方,又能推断怎样的世界真相?
威廉看着那些状况外的森精灵,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先前他的想法完全错了——他来到这个由饥腐女士虚构出来的时间线以后,在潜意识里还是将其当做成了一个发展不同的平行世界。
所以他才会觉得,爪玛拉所说的通过月之源的共鸣,打破两条时间线的阻碍,充其量只是让他可以暂时的回到原来的那个时间线上。
而此刻他才想明白,两条时间线交织的结果,其实是令自己同时身处于两个不同时间线上。自己的所有行为,都会同时在两次产生影响。
只是受限于凡人的观测视角,他与那个圣灵教会的活圣人,只能看到其中一侧的情景。
而如此一来,威廉也知道该怎么跨越时间线与蕾梅黛丝她们沟通了。
…………
“烧吧,烧吧。我看你的魔力还能坚持多久。”
西格蒙德通过手中的“圣灵守护”作为媒介,不断呼唤着母亲的权柄,调动着法则压制那个神域法师。
之前的藤蔓全部被烧干净,对于他而言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
神启者与其他的超凡者们不同,他们既不需要消耗什么“精神力”、“魔力”才能获得改变现实的力量;也不用担心那远古的神明吞没自己的意志,以自身为躯壳重生。
只要是他在履行圣灵的意志,那么他们的力量将不会有任何限制。
此刻,因功绩而上升成为“活圣人”的他,戴着伪·圣灵守护获得了‘母亲’卷顾的他,能够调用的力量近乎是无限的。
除非在这个空间里,有比他更接近圣灵“母亲”的灵魂或者造物。
但这是绝不可能的,此时此地,就算是第二教团的大牧首,也不可能在灵魂上比他更接近“母亲”。
在接连抵挡下了自己的几波攻击以后,那个神域的魔法咏唱者终于是显得有些后力不足了。
“喂,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件事?”
那人似是疲惫的收回了自己的术式,如此问道。
“是想商量自己的死法吗?”
西格蒙德嗤笑着问。
“当然不是,我希望你能帮我与蕾梅黛丝之间传话。”
那人如此回答道。
西格蒙德嘴角的笑意能加浓重了。
“那何不等到她下地狱以后,你亲自告诉她。”
那个法师叹了口气,然后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里,他边摸索着什么边说:
“神启者,哪怕是到了活圣人一级的存在,力量体系的最大缺点,便是必须履行圣灵的意志,否则力量就会大规模减弱甚至失效。”
他说着抽回手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但圣灵的意志是什么本身就很复杂,毕竟圣灵本灵从来没有说过话。一般来说,都是那些自称获得了神谕之人的转述,有些是完全听不懂的梦话,有些是真话里掺杂着对自己有益的假话;还有些则是干脆胡编乱造。不过,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会组成团体,打造出权威的形象,并且尝试垄断释经权。”
“因此,圣灵的意志在很多时候都被曲解成为圣灵教会的意志。而圣灵教会的意志,本质是某种虚假的权威。你要不要猜猜那些虚假的权威,最爱做的事情是什么?”
那人不急不缓的说道。
“什么?”
西格蒙德不由问道。
不知为何,这个人的话令他感到十分的不安。他紧盯着对方的动作——此刻那人遮挡着自己的左手,往上面套了个什么东西。
“他们喜欢将权威寄托在死物上,这样他们便能够通过那些死物的易手,把权威与力量交给那些原本就没有资格拥有他们的人手里。比如你,比如后来那些与瑞尔帝国合流的那些教会高层。”
“你到底想说什么?”
西格蒙德大声问道。
那人笑了笑,然后向他展示了刚刚戴在手指上的那个东西。
西格蒙德感觉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在看清楚那个东西的瞬间停止了。
“我想说,对于像你这样的人而言,相较于说教与暴力,还是这种权威的象征更具备影响力吧。”
在那人左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开裂的圣灵守护戒指。
而在那枚戒指出现的瞬间,西格蒙德身后的圣灵虚影,暗澹成了若有若无的虚线。
第一百零四章:大幕开启
「怎么可能……那可是,那可是……」
感受到自己那先前还充盈着圣灵赐福的意志,此刻就好似一个漏气的皮球一般飞速的干瘪了下去,西格蒙德额头上的汗瞬间流了下来。
在圣灵教会的内部,地位的尊卑是依照人与圣灵之间的距离而划分,而每一阶的圣职者都对于下位的信徒有着绝对压制力,包括但不限于通过律令使得对方的能力削弱、偏移、甚至是直接无效化。
但「活圣人」则是个例外,作为超出了位阶的存在,活圣人凌驾于人为划分的十大位阶之上,是圣灵用以代行其「理念」的左右手。
尤其是在自己戴上了那个圣灵守护的指环以后,其力量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事物的影响——即便是第二教团的大牧首在此,也无法动摇西格蒙德所受的赐福分毫。
按照常理来说,事情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然而超出常理的事情,在此刻发生了。
戴在那个魔法咏唱者手上的指环,有那么一瞬间令西格蒙德忘记了呼吸。
「圣……圣灵守护指环?」
这个词语就好一个被困在枯井里的人,抓着一根不牢靠的救生绳,晃晃荡荡的从西格蒙德的喉咙里爬了出来。
当人们见识到了绝不可能,但却又真实发生的事情以后,他们说话的语气就会像极这个样子。
相传被威廉·凯恩封存在世界尽头的「第八圣灵宝藏」之中,原本是圣灵教会无上圣物的圣灵守护指环,此刻竟被戴在了一个魔法咏唱者的手指上。
他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场景,但此刻身体里已然被大幅度削弱赐福却又在不断提醒着他,只有可能是这个解释。
「还要继续吗?」
那人语气平静地向自己问道。
西格蒙德咽了口唾沫,没有敢立刻回答。
此刻他的脑海里,正在疯狂地思考着一系列的问题。
为什么跟随着威廉·凯恩一同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的圣灵守护指环,会出现在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冰霜系神域魔法咏唱者手里?
并且还会如此巧合的,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这个,刚刚因为功绩而获得祝圣的活圣人面前,作为克制自己的绝对王牌?
都巧合到了这个程度,说不是专门针对自己,甚至是专门针对第二教团的陷阱他都不会信。
莫不是缄默女皇联合阿瓦洲领袖,以及其他敌对势力专门布下的陷阱?
更关键的是,对方究竟是如何获得的这个指环?
难不成眼前的这个人……
看了看眼前的那个男人,西格蒙德又往后瞥了那个双眼布满了白翳的女孩一眼。
难不成眼前这个人,通过那个盲眼姐妹会余孽的帮助,找到了打开第八圣灵宝库的方式?
打定了主意,他直接收回了身后圣灵的虚影。
在对方拿出了圣灵守护指环以后,这场战斗就没有任何继续下去的意义了……自己是不可能能够赢得了对方的。
与魔法那可以以小博大的战斗风格不同,神启者之间的战斗本质比的就是双方谁能更多的获得圣灵的赐福,若是在这方面有着明显差别,那么在战斗开始之前,结局便已经决定好了。
虽然对方并非神启者,但依靠着那枚指环的压制力,也能够把自己的能力削弱到常态的四成以下——先前哪怕自己全力与之对敌,也只是略处上风而已。若是自己的赐福状态被削弱到四成以下,怕是就连自己逃出这里都会险象环生。
想到这里,西格蒙德咬了咬后槽牙。
明明……明明就只差一点点了。
自己原本是能够板上钉钉的作
为圣徒成为「母亲」的一部分,以凡人之躯成就永恒的不朽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会持有那枚戒指。」
西格蒙德如此问道。
「一个兴趣使然的收集爱好者……所以说,也该把你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交给我了吧。」
威廉说着摆了摆手,西格蒙德的影子瞬间扭曲了起来。那些阴影如同获得了生命一般攀附上了他的手脚,随即化作暗澹无光的锁链,结结实实的给他给捆了起来。
先前被对方一直握在手里的什么东西滚落在地,威廉缓步走过去弯下腰将其捡了起来。
那是一枚外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橡果,上面隐约有圣灵母亲的圣徽图桉浮现。
以威廉的记忆力绝对不可能记错,这玩意就是世界之树的核心。
「原来是这样啊……」
看着安静躺在自己手中的橡果,威廉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两条时间线正在交汇,此刻的他同时存在于两条时间线上。一边是自己能观测到的这座血肉大殿,而自己所不能观测到的另一侧,则是放置世界之树核心的那间密室。
受限于人类的认知,即便同时存在着两种可能性,他也只能观测到一种结果。
这个逻辑有点像某个着名的将猫关在箱子里的思想实验。
「原来饥腐女士的月之源,早就已经在游戏里了……」
威廉通过控制台得到的月之源一共有八个,除了「希望之种」以外,剩下的七个从名字与描述上来看,应该是分别对应着七位原初君王。
也就是那七位「初生」。
饥腐女士作为「再诞」的弥合君王,威廉并不知道对方月之源的名称与性质。
原本威廉以为,是那个半途被砍掉的dlc不准备带那些「再诞」君王们玩。但现在看来,说不定他们的月之源早就像这颗橡子一样,被放置在现世里了。
看着橡子上被印着的「母亲」圣徽,再联想到对方先前那个一看就是刚刚获得的圣灵虚影,威廉好像明白了对方那足以升格为「活圣人」的功绩是从哪里来的了。
挥手解开了绑在对方嘴上的暗影锁链,威廉在那人开口之前便厉声道:
「蠢货,利用月境的媒介去收集圣灵的侧面,你们就不怕第二圣灵的本质被月境所污染吗?」
原本打算说些什么的西格蒙德,一下子被威廉那气势汹汹的语气给吓愣住了,好半天才回问道:
「什么月境的媒介?」
看着对方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威廉觉得有些头疼,他按了按眉心换了个方式问道:
「现在的形式十万火急,假如你不想以后每家每户供奉的第二圣灵圣像怀里抱着的东西,从襁褓变成一坨腐烂的肉的话。就请现在明明白白的回答我,这次来瑞文伍德,第二教团有与虚无君王合作吗?」
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他语气严肃并且还用上了增强口才的幻术【公正之言】,令对方打心里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那是低语女皇在履行与圣灵教会之间的古老契约,并且她还主动补充了即便是虚无君王也难以违反的誓言……低语女皇碧丽斯,绝对不能干涉母亲这个侧面的纯洁性。」
西格蒙德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威廉听到这里心一沉,碧丽斯不能干涉不代表其他的虚无君王不能干涉。他们就连这个都没有想过的吗?
「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蠢货……」
威廉小声道,随即看着那人道:
「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接下来我需要你帮我传几句话,首先是……」
威廉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冷清
而充满了威严的女声,突然从半空中传来。
那是芙拉洛的声音。
「全体的森精灵民众,所有的翠玉省公民,阿瓦洲征服者的后裔们,你们好。」
「我是芙拉洛·凯恩,今天我将以古老圣树王国最后女王的名义,向所有的森林子民下达一个合理的命令——我在此请求大家安静的接受属于自己命定的死亡……」
也是在这个声音回响起来的同时,在威廉不远处的那个名为「未诞之胎」的死婴,突然转过看向了威廉。
准确的说,看向了威廉手中握住的那个铁石心脏。
第一百零五章:芙拉洛·凯恩
重新回到了骨白宫的会议大厅,芙拉洛放缓了自己先前急促的步调。
古朴庄严的石制大门在她的操控下缓缓合拢,繁复的符文互相咬合,将那些刺耳聒噪的喊杀声屏蔽在了门外。
空旷的大厅里,此刻只有她的脚步在回响。
芙拉洛身后华丽的裙摆,在整洁的地毯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红色轨迹,血腥得就好像这么多年来她所走过的路。
行走在空旷的大厅里,时隔多年,芙拉洛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养父母转换成为了巫妖的那一天;又好像是得知了自己被选为了圣树大母的化身,要与荒野之父举办神婚仪式的那天。
养父母……
回想起他们,芙拉洛的嘴角挂上了一丝苦涩的笑。
那对给了自己姓氏,抚养被遗弃的她长大,告诉她何谓对于真理的追求,教授她魔法知识的人类养父母,直到将她带去往了世界之树的核心之时,才将一直以来伪装的含情脉脉面纱扯了下来。
抚养一个森精灵孤儿长大,不是为了更好的融入异国的文化,也不是为了回过头来感受在过去未曾体会过的亲情……那位审判席成员霜巫尼赫的遗泽,那能够重现冰霜系法术辉煌的资料,才是他们唯一追求的东西。
其实假如真是这样,芙拉洛也不是不愿意为了那对研究魔道的夫妻,为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献出自己。
因为从小到大,她那以学者身份自居的养父母,就一直告诉她亲情是最伟大的东西,而对于真理的永恒追求,则要比亲情更伟大。
而除了真理与亲情之外,其他一切皆是世俗的事物。
所以,为了成全养父母对于魔道巅峰的探索,她愿意牺牲掉自己。
但他们并不是为了攀登魔道的高峰而做的这一切,芙拉洛早就从他们那抑制不住兴奋的眼神中看穿了真相。
那两个人将自己教得太好了,好到在十四岁以后,为了更多研习魔道知识,芙拉洛制造了连他们所察觉不了的使魔,潜伏在了他们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密室去寻找新的文献。
并且听到了他们在里面的密谈。
不是为了寻求真理,他们仅仅是为了能够找到尼赫的遗泽将功赎罪,让他们重新回到那遥远的白金城权力中心,寻求东山再起而谋划了这一切。
为了他们所唾弃的“世俗”之物。
明明只要一声令下,她便会将自己将自己捆起来作为他们用来交换真理的羔羊,但他们却选择了欺骗——用可笑蹩脚的谎言,以及一眼能够看穿的伪装。
所以,她并不想随他们所愿。
“你的名字是什么?”
在开启遗泽的时候,尼赫残留在魂匣里的印记向她如此询问道。
“芙拉洛·凯恩。”
面对经过了千年岁月的流逝,依旧令她感到发自内心敬畏的力量,她恭敬的回答道。
“凯恩吗……好姓氏,那么就是你来接受我的传承吗?你可知道为此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死与新生。”
芙拉洛心如止水的回答。
“我得说,你太年轻了一些,这让你的死显得代价不足够,不足以令你获得新生。如果换成下面那任意两个人之一,大概能传承我留下的四成经验与天赋。而你的话,恐怕只能勉强到达两成。”
尼赫残留的精神印记如此建议道。
“那就令他们两人与我一起作为代价吧,我要十成。”
“……你可能会直接死,并且无法新生。”
沉默了片刻,尼赫的精神印记最后一次确认道。
“无所谓,假若是这样,那同样也是我所追求的。”
……
虽然动手的不是自己,但芙拉洛确实是在自己成年的那天,杀死了自己养父母。
之前威廉·凯恩大人的猜测是错误的,其实她的养父母甚至都没有活到自己获得了那骇人天赋的那天。
原本她应该告诉威廉这些,但不知道为何,她不想说。
在杀死父母之前,芙拉洛很好奇,自己在事后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杀死了给予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养父母——纵使他们有千万种不是,只是将她作为有朝一日能够用得上的祭品养大,但自己这么多年活着体验到的每一分每一秒,却都是他们两人赐予的。
说到底,芙拉洛并不恨她的养父母,反倒是十分敬爱他们。
所以,他们教导自己对于真理的追求高于亲情、高于一切的道理,一直被她铭记于心。既然他们两为了世俗上的东西不愿意攀登魔道的高峰,那她就只能替他们走下去了。
而在杀死了她的养父母以后,她最直观的感受便是——没有什么感受。
并非是麻木不仁的没有感觉,而是“感觉”本身都不曾存在了。
她的心空旷得就好像夜空中星与星之间的虚无,没有任何东西能将其填满。
一切的意义都在她的内心深处消散为了无形,她失去了生的理由,也没有了死的动力。
如不是看到了尼赫手稿上的文字,她恐怕会一辈子守在那个密室里,枯坐着思考真理的极限。但尼赫的遗言,为她注入了新的动力——接受了那个审判席成员传承的人,要接替他守护瑞文伍德的责任。
至此,芙拉洛的发条再一次被拧紧了。
守护瑞文伍德,但是是以自己的方式。
对内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强压着蠢蠢欲动的反对派,对外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一点一点的将这个古老的国度推出自己腐败的轮回。
唯一的大权只会被紧握在自己的手里,以最简单高效的逻辑处理一切问题,但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感受——民众说她没有心,她无视,反对派们在私底下串联反叛,她压制。
在留下了一路的尸山血海以后,她总算将这个国度推出了那个火坑那么三公分了。
然而她只是稍稍的离开一会儿,只是稍稍的放开了那么一点点的手……
芙拉洛裙摆上的血迹,是她先前回骨白宫时,击杀那些侍卫时留下来的。
在自己先前离开以后,橡木议会在宫中的内应振臂一呼,便发动了他们反抗自己的暴政,推翻自己留下的秩序。
只有极为少数的守卫站在了自己这边,并且在第一时间就被清理掉了。
她与乌木回来的时候,整个骨白宫外廊都在举行着圣餐仪式。
可能是橡木议会与宫里的情报并不同步,那些在过去宣誓效忠的侍卫与臣下们,都向她发起了冲锋。
在杀了好几批以后,他们才重新感到了被遗忘的恐惧。
那些人纷纷退后,匍匐在了她的面前祈求着原谅。
就像过去一样。
但在她独自一人走进骨白宫内院,橡木议会的增援赶到时,那些人在获得了底气以后,又向留下作为守卫的乌木冲杀了过去。
也与过去一样。
这些年来和平与安稳的假象,甚至都让她澹忘了自己一直孤身一人。
坐上了枯荣王座的芙拉洛如此想到。
随即她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放松。
因为这一切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因为有一个人将替她承担下了这个责任,将替她背负了四千万魂灵消散的愤怒与悲伤,将帮她战胜自己永远战胜不了的敌人。
这对于依靠着半吊子决心,背负着整个种族命运的芙拉洛来说,是一种宛若宗教体验一般的解脱。
她花费了这么多年,造成了无数的杀孽,才不过将这个国度从火坑里推出了三公分。
而那个人却要把整个火坑给熄灭。
他要从虚无君王的手中抢回森精灵一族的命运。
以太域接驳到了枯荣王座的回路上,魔力再一次开始充盈。
无数的使魔按照芙拉洛的意志,飞往了瑞文伍德的每一个角落。
“全体的森精灵民众,所有的翠玉省公民,阿瓦洲征服者的后裔们,你们好……”
芙拉洛令自己的声音回响在了大地上。
很快,她马上就能……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枚如琉璃一般的箭失,一枚沾染着圣灵化身血迹的箭失,打破了大厅的魔力封锁,向她的咽喉疾驰而来。
第一百零六章:噗嗤
在那个死婴转头过来的瞬间,某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开始在威廉的心底出现。
就好似当初自己在月境同时面对着四名虚无君王一般的危险征兆——那是一种有可能真切威胁到他生命的感受。
芙拉洛的演讲声依旧在自己耳边回响,先前那个圣灵教会的活圣人依旧被吊在了自己的眼前无法动弹。空气中的气氛并未有什么变化——既没有异常的魔力正在汇集,也没有强大月境魔物出现时的那种「异质感」。
「你有没有感觉到……」
先前还在还在尝试着挣扎的那个活圣人,此刻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停了下来,他神色疑惑的看着威廉问道。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他整个人便开始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不,不是他整个人开始震动,而是整个大殿开始了剧烈的震动。
并非是类似地震时那种起伏不定的感受,而是好像他们身处在了一个刚刚苏醒的巨兽体内——当巨兽还在沉睡的时候,渺小的凡人将其作为了自己的休养生息的宝地,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将这里的一切当做理所当然、亘古不变的存在。但当巨兽醒来的时候,一切现有的秩序都将被颠覆。
大殿周围的肉壁开始缓慢、有力的蠕动,层层叠叠布满了血管的透明薄膜封住了进入大殿里的唯一入口。
原本昏暗的光芒开始一点一点的熄灭,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啪!」
就好像是一盆水从高处落下,拍击到了硬邦邦地面上的声音。
「啪、啪、啪……」
这种诡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祈光】
也顾不上别,威廉举起了法术媒触,尝试使用光明系的法术重新照亮整个大厅。
术式无声的在半空中勾勒,然而在铁石之誓完全展开的效果下,【祈光】这种以操纵纯粹创质而实现的光明系法术,几乎在释放的魔力,便死去衰变成了金属碎屑,接着如同纷纷扬扬的火山灰一般飘然而下。
庞大的魔力只是将整个大厅照亮了一个瞬间,但在这个瞬间,威廉看到了那令人感到不安的声音究竟是怎么来的。
天花板上垂下了无数粉红色的半透明丝线,将大殿里的森精灵们像是木乃尹一样的包裹了起来。有些人正在试图挣脱,而有些人已经被那些丝线捆了个严实。
那些被捆严实的「木乃尹」会被吊到半空中,然后迅速膨胀成饱满的「虫茧」,最后「卡」地一下直接炸开,令里面那些散发着热气的半浑浊液体坠落到地,发出了「啪」的声音。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大殿里的森精灵就已经这么没了大概三成以上。
一种温热的触感,就如同某种液体一般包裹在了威廉的周围,然后是澹澹的血腥味开始充斥在了自己的鼻腔里。
仿佛整个大殿内部已经真的变为了女性的产房。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但看到先前的那情景,威廉已经差不多猜到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以妊娠状态女性作为外形的「世界之树」,其象征核心的意象便是此刻他们所身处的这个大殿——那个女性巨人的子宫。
当她行动起来的时候,这个核心便是她的动力炉,她存在的核心。而她的一切行动,都要围绕着这个象征为中心施展。
既然这个时间线里那些「森精灵」的身体,都是饥腐女士所控制的尸骸傀儡,那么当「世界之树」开始「回收」他们力量的时候,那自然是意味着此刻的卡米拉打算亲自下场了。
先前倒塌的那座星辰灯塔,开启的月境裂隙虽然远不足令一位虚无君王的真身
直接踏入现世,但如果现世有着足够强大的容器的话,那么虚无君王的力量便可以通过「虚无化身」这种媒介直接降临。
「还真会卡时候啊……」
威廉小声咒骂一句。
此刻的铁石之誓正处于展开的状态,而自己作为一个魔法咏唱者,断然没可能在禁魔领域下与一个虚无的化身对战。
想到这里,威廉打算直接将铁石之誓所展开的领域给收起来。
「——」
但在尝试以后,威廉发现自己所下达的指令,对于那颗铁石心脏却是没有丝毫的效果。
那展开的禁魔领域连动都没有动。
但这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啊……既然当初哀尔将这个东西交付给了自己,那除了哀尔本人之外,不可能会有谁能够越过威廉影响……
在黑暗中,威廉暗自说了一句该死。
是之前那个形似死胎的月之源!
先前那家伙突然转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铁石之誓——她的主人同样展开了那个月之源的领域。
在同等格位力量的约束下,他没法立刻将处在展开状态的铁石之誓给回收。
威廉感到自己的肩膀处传来了一阵轻盈的感觉,仿佛就像是有几片羽毛飘落到了那里。
【劫火】
顶着铁石之誓禁魔领域的压制,威廉身上再一次燃烧起来了熊熊火焰。那些静默无声垂到他身上的那些半透明丝线,在一瞬间被「噼里啪啦」的点燃。
只是虽然烧掉了那么多,但更多的丝线开始向他的方向袭来,不止是从天花板上,四周的肉壁处、地面上、伫立的柱子上……整个大殿里,那些丝线就好似一个培育着细丝状菌类的温室一般
「唉……」
感受着魔力正在飞快的被消耗,威廉轻叹了一口气。
计划没赶上变化——要是自己不先出去将这个虚无化身给干趴下,那他是没办法继续跟另一侧时间线的队友联系的。
想到这里,他的手在虚空中一抓,一条暗影锁链瞬间浮现,然后便如蛇一般缠在了他的手上。
「算你幸运,还能再多活一会儿。」
隔着黑暗,威廉对之前那个圣灵教会的活圣人如此说道。
两条时间线相互交织,认知在另一边的这个活圣人,能够把自己的话转述给身处于另外一条时间线上的伙伴们。
再者,等这场战斗结束以后,直接在瑞文伍德公审并处死一名活圣人,足够作为审判席归来的信号了。
接着,威廉也没管对方听没听见,两指一划,打开了一道不断闪烁着的单人传送门。
电光闪烁的传送门边缘,不断有大量的细小铁屑逸散而出。在这恐怖的魔力消耗下,威廉也不敢多耽误时间,立刻扯着手中的暗影锁链通过那道传送门来到了圣树城外面——自己先前设下的那个传送坐标前。
在威廉越过传送门的刹那,他手中握有的那颗铁石心脏如他所料的被留在了那一侧,就好像透不过筛子的石块。
按下心中升起的澹澹不安,威廉转头看向了那个已然站起来,不断在活动着自己身体的「世界之树」……不,现在应该说是饥腐女士的虚无化身,默默的开始给自己上开战之前的buff。
整个圣树城的上空,依旧在回响着芙拉洛演讲的声音。
此刻她正开始说起有关于森精灵一族起源的真相,以及他们被饥腐女士利用的事实,她的语调平稳而冷静,但却不知为何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而接下来,威廉将以自己与这个虚无化身的这场战斗,做作为左证芙拉洛演讲的最有力证据。
但大概是在威廉给自
己上到了第十三个buff的时候,一阵箭失的呼啸声掠过,十分突兀的打断了芙拉洛的演讲。
紧接着,整个瑞文伍德上空回响起了血液喷溅的「噗嗤」声。
第一百零七章:初约与自己
芙拉洛那平静而冷澹的演讲声戛然而止,只有类似什么东西喷溅而出的“沙沙”声回响在风中。
听到这个突兀而不详的声音,威廉不由停下了自己手里的事情,转头看向了骨白宫的方向。
这声音……芙拉洛那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然而没等威廉细想,饥腐女士的化身发出了如同山岳震颤一般的轰鸣声,将他直接从思考中拉扯了出来。
那个化身将自己那早已生根的双腿从大地的身处扯了出来,笨拙的活动着自己那臃肿的身体。周围那些枯萎的子树与她之间开始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鸣,形状类似脐带一般的半透明肉色连接通道连接在了子树与那个化身隆起的腹部。
与想象中的不同,那些子树并没有将抽取自己的力量到那个化身的身上,反倒是那尊母神源源不断的通过那些半透明的肉色脐带,将自己的生命力分享给了那些子树。
那些造型张牙舞爪,看起来颇具哥特风格特色的子树,在获得了它们“母亲”的馈赠以后,那些枯萎树干重新饱满了起来,衰败的枝丫上也重新开始长出了层层叠叠的绿色嫩叶。
这看起来好像是那个化身正在不断分散自己的力量,但实际上却不然。对于神明而言——无论是月境的神明,还是现世的神明,她们力量的最大源头永远都是与其权柄相关的“象征”。而那些使用出去的魔力与生命力,不过是她们用来行使自己真正力量的催化剂而已。
可以说是与魔法咏唱者走的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体系。
“母亲”渴望着能够永远依赖自己的孩子,渴望着能够将自己的孩子永远地保护在自己的怀中,而这便是圣灵母亲的核心象征——慈爱。这份与孩童那永无止境好奇心相对应的慈爱走到极致,将会演变成极端的控制欲。
与“父亲”那种暴君式的控制欲不同,“父亲”更多是要求孩子按照自己的标准成长,最终成长与自己完全一致的君王(但同时暴君却又不能忍受新的暴君出现,因此‘弑父’与‘杀子’是圣灵父亲的永恒主题)。“母亲”的控制欲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都不会改变,甚至是希望他们能够回归自己的身体,就像出生前那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因此,即便此刻饥腐女士的虚无化身正在不断将自己力量分给那些子树,威廉却感觉对方的压迫力在不断的攀升。
“母亲”借由脐带控制自己的孩子,他们越是依赖自己的供养,“母亲”越是契合自己的权柄。
“所以按照之前的经验的话,在攻略这个boss之前,用以削弱对方的方法就应该就是逐一斩断那些脐带了吧……”
威廉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由十数条由脐带交织而成的诡异网络,喃喃自语道。
虽然如今没有了任务提示与论坛攻略,但是依靠着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威廉还是很快拟定出了攻略这种场景boss的方案。
无攻略的对战眼前这个加强版的饥腐女士虚无化身,可以说是威廉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自己面对的最高规格战斗。如果不算上残月结局最后过场cg里,发动圣灵的化身与虚无君王的本体对战的话,那么游戏流程里自己需要面对的最强boss也就只是这个层次的对手。
不过……芙拉洛那边到底是怎么了……
想到这里,威廉不由地加快了为自己上buff的速度。
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能分清楚的,在这个虚无化身已经启动的当口,将对方赶紧轰成碎片才是自己的当务之急,不然最终造成的破坏只会更大。
即便需要做出抉择……
想到这里,威廉手上的动作略微迟滞了一下。
随即他微微叹气,将手中的法术媒触往地上用力一敲,一个晕染着血色的巨大术式从他的脚下升腾而起。
一团不断在变形的黏稠漆黑黏稠液体出现在了术式的中央,随即那团液体将自己拉扯铺平成了一个不断回旋着的漩涡,深邃得就好像这里通向了某个无底的深渊。
“去支援我所标记的那个石头宫殿,保护我留有标记的人。一路上所有对你有敌意的人皆可以杀掉。假如对方快死了,尽你的那把戏去救活她。”
+我能得到什么+
一个好似金币在口袋中碰撞响动的声音,在威廉的灵魂深处回响了起来。
“保护好了我要求你保护好的人就算我们之间的合同完成了,届时我会还你自由,当然前提是你要滚回你主人的商队里,而不是在现世瞎转悠。”
留下了这句话,一对纯粹由光所构成的金色翅膀,透过了古朴的链甲在威廉的身后“唰”地一声展开。他两脚一蹬,下一个瞬间便已经出现在了天空中某一条脐带的附近,并且他手中的法术媒触上延伸出了宽大的血色刀芒。
地面上,一双戴满了华丽戒指的手,从那个回旋着的深渊中伸了出来,它一手拿着纯金质地的歪斜天秤,一手拿着布满了锯齿的手杖。
一个留着八字胡,浑身穿金戴银的大腹便便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它头戴着圆顶高帽,用黑色眼罩蒙住了自己一只眼睛,先是用自己的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如山岳一般向这个方向大步走来的腐败女巨人,又看了一眼骨白宫的方向。最后,它抬起自己手中那个歪斜的天秤摆弄了几下。
“上来就接这种活,这笔生意也太赔钱了些吧。”
它这么都囔了一句,随即化作了无数叮当作响的金币与宝石消失在了原地。
…………
【初约】,召唤系的巅峰法术。
允许施法者模彷虚无君王的力量,将魔将等级的月境魔物利用契约强制约束,令其听从自己的命令。
但是在法术生效期间,只能同一时间只能约束一名魔将。并且在使用三次以后,【初约】的效果便会失效,必须重新击败新的魔将才能重新签订【初约】。
因为威廉保留了契约的那个魔将只剩下这最后一次召唤效果了,并且与自己签订了初约的那位,着实不是一个好控制的主,因此他一直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用。
但是眼下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在不影响自己这边与饥腐女士化身战斗的情况下,自己只有使用这个召唤法术才能增援眼下情况未明的芙拉洛。
哪怕把那个家伙给放回去,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但他还是不太能理解——重新坐上了枯荣王座的芙拉洛,依托着整个宫殿里搭建“巫王之国”术式阵列,理论上之前那个半吊子的活圣人都应该不是她的对手,在骨白宫那边应该是不存在能够击败她的敌人才对。
怎么可能……
“非常抱歉,瑞文伍德的公民们,先前有月境宵小试图阻止我将全部的真相说出来,刚刚为了解决对方花了一些时间。”
在威廉斩断了第三根脐带的时候,芙拉洛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在了整个圣树城的上空。
“请允许我继续说下去,那是在五千年前我们的先祖,那些高精灵殖民者们……”
重新听到芙拉洛那冷静、澹漠的声音,威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还好这位尼赫的传承者没有事。
…………
骨白宫会议大厅的枯荣王座上,此刻已经染成了一片鲜红。
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一个巫妖,却会流出这么多血呢?
瘫坐在王座上,捂着自己咽喉上那处贯穿伤的芙拉洛略感奇怪的想到。
此刻,在王座前的不远处,与她一模一样的【镜影】正在代替她继续着演讲。
刚刚那一箭真是狠啊……常态状态下保留在王座前的那些防御术式,就像窗户纸一样的被一并射穿,根本都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并且箭头上的血迹里,携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那力量超越了巫妖分离的灵与肉,直接作用在了自己灵魂上。
自己就要死了。
仿佛是在审视着另一个人的生命,芙拉洛平静的想到。
就好像当年看到自己的的养父母死去一般,她着实没有一点实感,
唯一感叹的,是自己作为巫妖的韧性——她应该能够撑到将审判长要求她做好的事情做完。
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她略感欣慰的想到。
也是在这个时候,随着“吱——”的一声,厚重的石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接着是伤痕累累的乌木被直接扔进了大厅里。
他在地面上滑出了十多米,然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停住,嘴里发出了好似将死之人一般的叹息声。
“真是令人感到惊讶啊,你居然还有力气继续演讲?”
这是做出这一切的那个人,走进来说的第一句话。
芙拉洛没有回话,而是死死的盯着那个人。
整个骨白宫都被芙拉洛使用“巫王之国”阵列加固过,尤其是在那两扇石门上,铭刻有了无数的防御术式。倒不是说没有人能够攻破,但像这样若无其事的打开,自己却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先兆,即便是像威廉·凯恩这样的魔法咏唱者巅峰,也不可能做到。
但走进来的那个人却做到了。
并且她能做到十分,十分的合理。
因为走进来的那个人,就是芙拉洛她自己。
第一百零八章:剪断
在先前那个活圣人突然诡异的消失在密室中以后,整个地下根系立刻发生起了剧烈的地震,并且周围的那些根须也开始蠕动了起来。
蕾梅黛丝见到过类似的情形,那是在几百年前——当年在尼赫完了自己的转生仪式以后,整个地下根系内部也如现在一般突然活了过来。
有过类似的经验,她也没有多考虑什么,直接拽起了身边的两人,飞速的往外跑了出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们听到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回响在了耳边。
“全体森精灵……我是芙拉……我们……请接受……自己早已死去的命运。”
听到这个声音,被蕾梅黛丝扯着衣领子的奈泽玛尔立马道:
“那是芙拉洛的声音,这语气跟她之前说话时一模一样。”
在高速的跑动下,她刚一张嘴便被灌了满口的风,但奈泽玛尔还是勉强听清楚了她的话。
“真正的芙拉洛不是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吗?而且威廉他也没有回来啊。”
带着两个人同时还能敏捷的躲避那些根须阻拦的蕾梅黛丝如此道。
而被她用另一只手提着的尹利斯闻言回答道:
“不,现在的两个时间线被月境的力量给交织在一起了。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能够影响到另一侧,而反之另一侧也会能够影响到我们。”
“这怎么可能?”
蕾梅黛丝下意识拒绝承认这一点,因为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被凡人视作是认知之基石的因果律,岂不是都变成了能够被强大月境存在所扭曲的事物了。
但若不这么解释的话,那先前她心中一直在缭绕着的那个问题便没有了答桉。
自己刚刚射出去的那一发名为“因果”的箭失究竟上哪去了?
…………
“看到自己感觉很惊讶?”
越过厚重的石门缓步走进了会议厅,那人拉长的影子将门外的月光切成了两半。
芙拉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强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意志,挥手向整个大厅下达了迎击的指令。
数个幽绿色的死灵手持着锈迹斑斑的刀剑从地板上浮夸的图桉中爬了出来,一道夹杂着无数如剃刀般锋利冰刃的寒霜风暴,与此同时在对方的头顶汇聚。
而面对着那能够轻易将自己切开搅碎的力量,那个与芙拉洛顶着同样一张脸的女人只是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
那两个气势汹汹的术式刹那间消弭于无形,看起来就好像是芙拉洛自己主动取消的术式一般。
“是不是更惊讶了?”
看着王座上芙拉洛脸上表情的变化,那人继续问道。
芙拉洛依旧没有回话,她那已经被贯穿的咽喉无法发出比嘶吼更有条理的声音,此刻她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维持着【镜影】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上了。
但另一方面,她也清楚了对方的大致身份。
不用多说,眼前这个看起来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正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芙拉洛·凯恩。
或者说,操纵着另一个时间线上自己身体的某个存在。虽然芙拉洛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怎样做到打破不同时间线之间的限制,令“自己”得以与“自己”相见。但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对方跟自己一样,能够凭借一个念头操控整个骨白宫法术阵列的走向。
想到这里,芙拉洛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其实事情到了如今的这一步,她已经无所谓自己的生死了。但唯独威廉向她托付的这一件事情,她希望自己能够成功做完——好为自己这无比失败的一生,画上一个相对成功的句号。
但倘若对方拥有着与自己一样的权限,那么此刻她尽全力维持着的【镜影】,岂不是也会轻易的被影响甚至是撤销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是不会结束你这并不康慨激昂的演讲的……至少现在不会。”
像是猜透了此刻的芙拉洛正在想些什么,那人如此说道。
她走到了大厅的中央,先前被扔进来的乌木身边停了下来。后者挣扎着好像想要起身,却被她一脚踩在了原地。
对方并没有,也并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说谎。因为她假若想这么做,根本就不需要向自己这么解释。
只是对方的这个回答,反倒是令芙拉洛更加警惕了起来。
无论如何,不要去做敌人希望你做的事情,这是她坐上枯荣王座的第一天就学到的道理。
“为什么?”
冰霜在墙壁上勾勒出了一组文字,咽喉被刺穿的芙拉洛只能以这种方式询问。
“因为你所做的这一切,正是我的主人希望你们会做的事情……倒不如说,这次我来这里,最首要的目的就是督促你把那精彩的演讲给继续下去的。”
那人如此回答道。
“……”
芙拉洛盯着对方,喉咙深处发出了不解的嘶哑声。
“放心吧,哪怕你死了我也会接替你将演讲完成的。”
说着,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令芙拉洛感觉到些许熟悉的笑容。
“毕竟啊,这可是跨越了两个时间线,交织着两种可能性的演讲。最终能够动摇的东西,将会远远超出你与那位审判长之前的预测。”
芙拉洛闻言勐的瞪大了眼睛。
是啊……为什么自己能够与另一个时间线上的自己相遇?
为什么在同一时间内,为何能够同时存在着两个自己?
对方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不就意味着现如今两条时间线已经完全交织在一起了吗?
换而言之,那自己此刻正在进行的演讲,岂不是正在两个时间线上同时的回响着?
…………
“将那四千万森精灵的灵魂直接从睡梦中唤醒……爪玛拉大人,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身体的轮廓就好似被劣质相机抓拍的高速物体一般模湖,这个名为“坠落”的魔将立于第三层帷帐外,此刻极为不安的问道。
坠落象征着梦境的终结,因而获得了“坠落”之名的魔将,其职责自然便是将爪玛拉女士不希望留在噩梦沼泽的事物给驱逐出去。
今天它的主人,凌驾于一切噩梦之上的噩梦之主召见了它,但向他提出的命令却是令它感到目瞪口呆——将四千万森精灵的灵魂,全部驱逐出噩梦沼泽。
要知道,那可是四千万森精灵的灵魂啊,即便他们本质上是饥腐女士寄存在噩梦沼泽的存在,但只要运作得当,那四千万灵魂能够为整个噩梦沼泽提供多强大的情绪涟漪?
+你在质疑我的命令吗?+
威严无比的声音从帷帐深处传了出来,感受到压力的“坠落”立刻的低下了头。
“万万不敢……”
+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帷帐内,爪玛拉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将自己的目光透过了梦境看向了现世。
“希望你这次也能像过去那样赌对了,灾祸。”
…………
世界正在崩塌。
威廉心想。
到处都是如痴愚孩童用蜡笔画出来的疯狂色彩,但却又不似月境那般变幻莫测,就好像印象派画作上风干的颜料。
在芙拉洛演讲声重新开始回响的不久之后,整个世界莫名的便开始出现了眼前的这种崩坏的迹象了。
相类似的场景威廉有见到过——那是在爪玛拉所搭建的巨型梦境在崩坏的时候,因为认知的剧烈改变,使得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癫狂了起来。
与他先前所预料的那般,爪玛拉在关键的时候放开了对于森精灵梦境的控制。如此一来,那些森精灵的亡者,便能够字面意义上的完全理解芙拉洛演讲中的内容了。
此刻的威廉已经斩断了七根虚幻的脐带,除了每棵子树附近守护的杂兵之外,并没有任何可堪一战的战力阻止他削弱饥腐女士那个化身力量的行为。
甚至就连那个化身本身,也没有趁着自己力量正处于顶峰的时候,全力对威廉发动进攻。除了一开始隔空向威廉释放了几个象征性意义的aoe以外,它什么都没有做,而那些攻击甚至连他的常态防御都没能打破。
“喂!卡米拉,这算什么?你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降临到现世,就只是为了当一个挨打的靶子吗?”
伴随着威廉的挑衅声,无数橘红色的火球回旋着出现在了他周围。随即,跟着他的手势,那些火球如同一场火雨一般的坠向了那个行动迟缓的腐败巨人。
爆炸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每一颗火球爆裂炸开,都令大约半个篮球场的地方化作了一片焦黑。但相较于对方那如山岳一般的大小的体型而言,这点伤害连蚊子咬都算不上。
真正高格位的法术威廉还并没有使用,这轮攻击只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让它暴露出自己的更多弱点而已。
但就结果而言,这次试探好像效果不佳。那个虚无的化身依旧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只是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停在了原地。
看起来就一副“随便你打,能掉血算我输”的姿态。
“嘶……那这是你自己给的机会。”
被对方的这个无所谓态度搞得有些热血上涌的威廉举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直接瞬身到了下一条脐带的旁边,无数的风刃在他的手中汇聚成了一个反射着凌厉刀光的球体。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所有的脐带全部给她剪断再说吧。
第一百零九章:啼哭
伴随着「卡察」地一声响回荡在整个圣树城的上空,威廉将最后一根蠕动的脐带给利落的斩断了。
此刻的那个虚无化身就好似肚腹被剖开了一般,拖着满地的蠕动着的脐带停在了原地,然后动作迟缓而僵硬的慢慢蹲在了地上。
依照常理来说,这如山岳一般的庞大的身体,即便是哪怕只是最为轻微的动作,都能在举手投足之间令整个圣树城在剧烈的地震中化作一片废墟。然而对方的动作却是如此的轻柔与谨慎,就好像小孩踮着脚小心不踩到地上的蚂蚁一般,在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不去伤害那些森林的子民们。
漂浮在半空中的威廉十分不解的看着对方的此番行为。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会打得昏天黑地的恶战,结果如今却变成了他在单方面消磨对方的那长得突破天际的血条。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一个特地设计好的陷阱——比如在击毁了这个虚无化身以后,会直接在原地打开一道足够令对方本体踏入现世的月境裂隙之类的。
毕竟在过去的游戏剧情里,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尤其是跟低语女皇扯得上关系的情节里。
无论如何,永远不要去做敌人希望你去做的事情。
「……」
威廉默默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根没有任何特殊词缀的圣物级法术媒触,犹豫着自己要不要释放火焰系的巅峰法术,直接焚烧眼前这个浑身溃烂腐败的女巨人——对于这种血条极厚,恢复速度极快,并且体型极为庞大的家伙来说,使用【一切唯余灰尽与尘埃】这种范围广,带有持续灼烧效果的顶级aoe,是最好的输出手段。
在他的储物空间里,早就备好了十二根作为施法材料的无词缀圣物级法术媒触。配合着圣灵圆盘全力的魔力支援,威廉相信自己足够能将对方的每一根骨头都烧成灰尽。
但对方就这么不设防的站在那里,却是令他疑神疑鬼了起来。
这就好像在生死擂台上,第一回合就看到敌人直接转过身,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了自己一样。
对方究竟在搞什么鬼?
…………
「卡米拉,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攀附在熵之湖上空的低语女皇,在此刻对饥腐女士问出了同样的疑问。
卡米拉此刻化作了璀璨的星云之躯,身处在熵之湖的中央,端坐在了无数腐败之物堆积而成的王座之上。她虽然在源源不断地通过那道月境裂隙投送着自己的力量,但却丝毫没有控制那副身躯行动的意思。
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之前我们有说好了吧?利用「未诞之胎」将自己残留在那个化身里的残留人性与铁石之誓给一同抹去,这是你唯一胜利的机会。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这样虚张声势,就真的能够唬住灾祸吗?」
攀附在那张大网上的碧丽斯,那对巨大蜘蛛的口器在不停的抽动着,并且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丝的焦急。
先前,那位饥饿与腐败之主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灾祸在现世一根接着一根的斩断了脐带,而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
这并非是卡米拉来不及阻止,而仅仅是她不想阻止。
「我好像从来没有答应过你要这么做吧?」
此刻,完全的展露出自己真身的卡米拉如此说道。
「从之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你这个家伙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冷眼看着意外的情况一个接着一个的发生,然后迫不及待的给我继续兜售着新的计划。」
熵之湖上空的那张编织精密的蛛网,伴随卡米拉的声音开始从边缘位置卷曲泛黄,逐渐开始凋零。
「而我会
答应你,也仅仅是想知道你到底在盘算着一些什么而已。既然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再配合你之前那精湛的演出了。」
「虽然你口口声声说,这么做是希望我能够摆脱凡人的残留影响,但当初留下那些人性不就是你吗?允许那个曾经的凡人留下自己孩子的灵魂保存在魂匣里,并在世界之树里铭刻下了她的精神印记——无论是对于孩子的慈爱,还是对于森精灵一族的憎恶。我早应该猜到不是吗,这些都是你在为那位自己创造出来的盟友,埋下一个能杀灭掉对方的破绽。」
卡米拉如此道。
「我杀不了你,现在能够杀死你的人只有月境灾祸,我不可能预见到他会回来。」
碧丽斯沉默片刻如此回答道。
「不要再装了,将爪玛拉逼出计划放任她去向灾祸通风报信的人是你;在属于我的时间线里埋下了「缄默」的也是你。你难道真的觉得我是一个被你一直牵着鼻子走的傻子,连这些东西被没有察觉到吗?」
随着卡米拉的话语,那如菌斑一样五颜六色的光点,开始出现在了那个巨大蜘蛛的虚影之上,并且开始不断地扩大,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将其吞噬了一半。
「怎么会,你的意志不是已经……」
到此,碧丽斯的语气里透露着浓重的惊讶。
虽然此刻,她只是投影处在了「熵之湖」之内,但只要卡米拉还在控制着那个史无前例巨大的虚无化身,那对方就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抹除掉自己的这个投影才是。
「此刻正在控制着那个虚无化身的意志并不是我。」
卡米拉直接回答道。
「什……」
碧丽斯无言。
「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吧,其实你那些为我特意留下来的凡人的影响,早在现世的一千多年前我便已经全部抹除掉了。令凡人意志影响消失的最好方式,不是压制与消抹,而是满足……早在一千多年前,我就完成了自己在凡人时代的最大遗愿,复活了自己已经死去的孩子们。」
那个蜘蛛虚影的六只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所以灾祸先前斩断那些脐带正合我意,现在还没有到我再诞「进食」的时候,而只是自己孩子诞生的步骤。」
她的话音落下,熵之湖与瑞文伍德的上空,同时回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呜哇,呜哇……」
「你听啊,灾祸已经帮我重新接生了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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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繁茂之灾厄
白金省,距白金城约三百公里外的地下溶洞深处。
无数弯曲的光滑密道构筑成了一张遍布了白金省东南部地下的网络,而其中有一条隐藏得最为隐晦的密道,通向了一座字面意义上由青铜所铸就的巨型建筑之中。
没有一处焊接锻打的接口,没有任何人为凋塑蚀刻的痕迹,这座规模极为庞大的地下塔,是完全由海量的青铜一次性浇筑而成的——不止是这座建筑本身,就连这座塔里的设施工具、以及各种活物,甚至是这座塔楼里的居民们,皆是由青铜所铸造。
这里,便就是帝国官方唯二允许对于月境进行深入研究部门的总部了。
神秘莫测的湮灭之塔。
在湮灭之塔的核心位置,放置着一座无比精密复杂,外形与内在时刻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变幻着的模型。
一只溃散的童孔高悬于整个模型的顶端,它所投射下纯净的光源,被布满孔洞的外壳分割成了无数破碎的光束。而那些光束投射在了由七个互相咬合零件所组成的精密机关上,并再度反射出了十三个虚无的倒影,晕染在了机关与外壳之间覆盖的油膜之上,倒映出了彩虹一般的色彩。
而在这如钟表一般精密的模型系统前,一个浑身都是锈蚀痕迹的老者,转动着他那不灵活的关节正在扯动着拉杆,调试着什么。
他一边忙活,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着:
“不用害怕,孩子们,面对这座最为接近真相的世界模型,你们大可再凑近一些看。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趁现在问出来。”
在他的身后,站立着许多同样由青铜所浇筑而成的学徒。他们每个人的身后腰部的位置都有一个发条,正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转动着。
“贤者大人,依照塔克玛教团搭建的模型,所谓的月境不过是现世这个巨大系统在油膜上的倒影。那为何在历史上,虚幻的月境一直对于真实的现世有着这么大的影响呢?”
为首的一个学徒在犹豫了片刻以后如此问道。
随着老者推移了几根拉杆,一根青铜铸造的管道在那名学徒的身边弹了出来,这看起来像是一个窥镜。
“真实?何谓真实?难道都到了今天,你还认为那个……”
老者说着,立起了一根手指指向了那套系统最中央,那个象征着现世的那个精密机关上。
“那个就是真实的吗,就因为它看上去切实存在?别傻了孩子,客观而真实的世界只是一种错觉,是七大圣灵们用以囚困我们的产物。在世界上,唯一真实的只有你的思想,唯一真实的世界就是你所看到的世界。”
窥镜直通模型上空的那个溃散眼童,那是在塔克玛教团模型中,象征着唯一存在“玛”的视角。
在塔克玛教团的哲学里,世界的真相取决于每个人所观测的真相。
那名提问的学徒在窥镜的视野里,看到了现世在象征着月境的油膜的扭曲下,变幻成了怪异的样子。
“明白了吧,你所能够观测到的,才是所谓的真实。告诉我,透过‘玛’的视角你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老者如此问道。
这套参考塔克玛教团哲学所搭建,联通着全大陆二十四座星辰灯塔,用以对整个月境进行云图测绘的精密模型,能够随时监视月境与现世发生的剧烈变化,是帝国元老院用以掌握月境以及现世情报的重要渠道。
那个学徒闻言却是奇怪的回答道:
“我……我看到了,运转第二圣灵系统的零件被卡住了,并且象征着饥腐女士的倒影正在慢慢的变澹。贤者大人,这是不是说明卡米拉进入了与第二圣灵的对抗周期?”
“你说什么?!”
那名老者闻言一脸震惊的将那个学徒拨开,自己看向了窥镜。过了好半天,他才面色凝重的走了下来,转头向门口的青铜甲胃卫士道:
“立刻去点亮与白金城的加密传送术式,瑞文伍德要发生大事了。”
…………
新生儿初诞时的啼哭声,回荡在了整个瑞文伍德的上空。那声音听起来并不会尖锐或刺耳,但在声音波及范围内,每一个有着“生殖”概念的存在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受到夹杂着感动与恐惧的季动情绪。
说是啼哭声,但其实每个存在听到的声音都不尽相同。回响在人类与森精灵耳边的,是婴儿“呜哇呜哇”的哭闹声,森林中那些野兽们听到的是幼兽降生时的呜咽声,爬行生物与鸟儿们听到的是蛋壳碎裂的声音,而花草树木“听”到的则是泥土松动时的细微声响。
在这一刻,超越了不同时间线的限制,突破了现世与月境的屏障,“降生”这一概念通过威廉切断了大地母神“脐带”的这个行为,在现世的土地上泛滥了。
“是繁茂之灾厄……难道刚刚操纵着那个虚无化身的,不是卡米拉?”
虚无的化身,本质是一具能够承载月境虚无君王力量的现世躯体。虽然化身本身需要为了迎接君王的意志进行许多月境层面上的改造,但其本体实际上还是现世的造物——可能是一具英雄的尸体,可能是一座城市,可能是一把神兵,甚至可能是某一天的时间,是一场战争。
比如眼前饥腐女士的这个化身,便就是以大地母神的具象化作为原型改造而成的。自然,这具化身也能够履行大地母神的权能。
而在先前其作为侧面被第二教团回收以后,甚至可以反向将“母亲”的权能引导到大地母神的身上。
就比如说剪段脐带生产。
听到那熟悉的啼哭声,威廉回忆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依照森精灵对于“大母”的崇拜程度,以及人格化程度。一旦卡米拉放弃了对于这个化身的控制,那么她便会像如今这般彻底灾厄化!
灾厄——并非来自于月境的域外威胁,而是现世的这套精密系统因为人为的粗暴干涉,导致那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从而出现了满溢出来的有害天灾。
当年象征着母亲的“繁茂之灾厄”,最早便是蔓延在瑞文伍德地区。
在功绩上,终焉守望者真正意义上能算是“救世”的事业便只有两个——封印七大灾厄,以及解决月境危机。而在如今,这个月境被大多数人所遗忘的年代里,当年终焉守望者们最为明确的功绩,便就是封印七大灾厄了。
然而讽刺的是,当年明明是圣灵教会搞人格崇拜才将灾厄给弄出来的,但是最终封印灾厄的方法,却是要令其在人格化上一路走到底,使得如天灾一般的灾厄彻底绑定在具体的人身上。然后再从正面击败她,使失控的力量不再受人格控制。
对于那些被选中的人来说,与其说他们是神启者,神降者,倒不如说他们是承载着圣灵力量的容器。
所以之前的那些都只是障眼法,饥腐女士真正的目的其实是通过唤醒母亲之灾祸,以此削弱此处的世界之壳?
威廉心想。
相较于“虚无的化身”而言,“繁茂之灾厄”所能造成的威胁并没有那么大,但她所能够带来的麻烦却是要大上许多。
象征着不息生命力的“繁茂灾厄”,在游戏里是一个机制boss——如若不用经受过饥腐女士赐福过的武器,赋予其“损耗”的概念,那么她的生命值便是无限的。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无限,而因为其与圣灵“母亲”相绑定,单纯想要在物理意义上杀死灾厄,相当于要杀死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现世生命。
但假如自己使用诸如腐败之刃之类的武器赋予“损耗”概念,那么饥腐女士便可以以此为契机,直接打开巨大的月境裂隙,就像一千多年前那样。
甚至有概率直接打开能够令本体通过的裂隙!
追朔着婴儿的啼哭声,威廉环视着四周的那些子树,寻找着自己先前“接生”的那个孩子。
此刻,每一棵先前都被他斩断过脐带的子树上,都出现了一个相同的模湖人影。随即他们跃向了自己的“母亲”,一同在那个腐败女巨人的身旁重叠着自己的身体。而随着他们慢慢地融合,这个刚刚诞生的神子显现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在那个身影显露出自己形象的时候,威廉还是不由地哀叹了一声。
“尼赫……”
而他的话并没有令这个看起来与当年尼赫长得一模一样的森精灵灵体,产生一丝一毫的反应。此刻的对方就好似一具空虚的傀儡一般,机械的控制着那十数棵子树各自拔地而起,然后……
向着骨白宫的方向大步迈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三条途径
「那么……就让这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看着攀附在「熵之湖」上空,那个浑身爬满了五颜六色真菌的巨大蜘蛛虚影,卡米拉语气平静的说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完全由星辰构筑而成的身躯,从由腐质堆积而成的污秽王座上缓缓起身。损耗这一概念的具象化踏足在了这片湖泊之上,在她的身后拖行着一连串破灭的涟漪。
「你难道是想通过自己过去与「大地母神」之间的联系,将自己的存在写入到创世的第二因之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碧丽斯像是承受着什么剧烈压力一般的艰难质问道。
熵之湖的天空上,那张原本密不透风的阴谋之网,此刻就好似经历了一场暴风骤雨,只留下了一片破败。碧丽斯投射而来的意志,已经被这里的主人给死死压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卡米拉没有作声,而是继续缓步前行。
每踏出一步,她的力量便通过伫立在维克大陆上的星辰灯塔,向着现世之中多投射了一分——即便是作为这一灾害年历的轮值君王,也不可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向现世宣泄力量,而不受到阻碍。
无论那阻碍是来自圣灵、世界之壳,亦或者是虚无君王之间的契约。
「你所追求的不是训戒权,你与那无心者一样,并不在乎现世的历史是由谁所决定。你们想改变的是更为根本的东西……你这是要成为现世得以存在的根基?变成那些未曾加入我们的尸骸?」
令大地母神作为侧面进入到「母亲」的概念之中,再诱导月境灾祸剪断全部的脐带,接生出作为「繁茂之灾厄」载体的尼赫。卡米拉想做的事情,已经不再只是令她的本体降临到现世这么简单了。
此刻,碧丽斯的声音里甚至都带上了一些震惊。
一直以来,月境的存在倘若想要切实的影响到现世,哪怕是虚无君王这一级的存在,绝大多数时候都需要严格按照现世的法则来办事。就好比两个下棋的人,即便手指能够做出比捻子落子复杂一万倍的动作,但下棋的输赢最终还是要按照规则来判定。
对弈的棋局可以有无数场,就好似现世有着无数条时间线,而「训戒权」便是选择哪一场结局有效的权力——这也是绝大多数虚无君王所追求的权力。
但眼前的这一位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她打算改写部分的游戏规则。
就好像铁心寡妇所追求的也不是胜利,而是追求彻底将整座棋盘给砸毁一般。
卡米拉听到这里,终于是稍稍放缓了一些自己的脚步,看向了被她压制得动弹不得的碧丽斯。
「号称编织着无穷阴谋的低语者的你,到现在终于察觉到了吗?」
她无不讽刺的说道:
「没错,成为第二圣灵的一部分,这才是我所追求的东西。」
碧丽斯没有理睬对方的讽刺,而是直接反问道: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从超然物外的源质神,转变会被凡人所改变的信仰神,这样真的值得吗?」
「不,那并不是转变,而是成为……同时的成为。」
卡米拉如此回答道。
她说着,不止是力量,就连自身的意志也开始缓慢向现世下沉。
「同时……成为?」
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此刻碧丽斯的语气里带上某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该说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当初如若不是你亲手设计凡人时的我,通过获得大地母神的神性来完成虚无君王的晋升仪式。我又怎么会发现,真正通向超脱的登神之路,并非是选择其一,而是要求达成全部呢?」
随着卡米拉的意志下沉,她那星辰铸就的身躯,开始无法维持着人形而转变成为旋转的星云。这是一位虚无君王开始解除拟似人格的限制,彻底释放自身力量的体现。
而从凡人的观测角度看来,她开始了仪式性的自杀。
凡人的三条登神途径——基于缥缈概念而诞生的「源质神」,基于神话传说而重现的「信仰神」,以及基于历史功绩而得到供奉的「英雄神」。
一直以来,这三条途径之间都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就比如,饥腐女士作为由碧丽斯亲手扶持、亲自加冕而成的虚无君王,在对方诞生的之初,这位阴谋之神便利用了这一点为她挖了一个大坑。
利用与「损耗」概念完全冲突的大地母神神性进行的晋升,卡米拉在成为了虚无君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其力量在投送现世时都会受到极大的压制。
若是想展现「损耗」之权能的话,过于浮于表面的饥饿与腐败实际上并不是最好的媒介,那些注定会在时光中被缓慢遗忘的记忆才是——而这也是为什么,虽然饥腐女士起源于瑞文伍德,但她的信仰却是更多的在黑水沼泽传播。
不仅如此,碧丽斯还利用了对方凡人时期的情感,诱导她保存了自己三个孩子的灵魂。
原本应该完美而无限的虚无君王,因此被制造出了人为的破绽。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概念上的。精神上的自不用多说,保存着过多的人性残留,对于月境存在而言就是巨大的弱点。而在概念上,因为作为大地母神的子嗣,孩子是母亲存在的一部分,卡米拉的子嗣们能够对于这位虚无君王造成类似审判武装的真实伤害。
而这也是为何,无论是尼赫还是芙拉洛,他们在亡灵法术方面都有着无比强大天赋的原因——最起码在亡灵魔法方面,他们的天赋甚至要超过威廉·凯恩与魔锋尹芙琳。
当初碧丽斯机关算尽所挖下所有坑,都为今天的事情埋下了伏笔。
「你……是打算利用芙拉洛的身体,去吞吃下尼赫的灵魂完成仪式?」
低语女皇在沉默了许久,低沉的问道。
「对此,我还得专门感谢一下月境灾祸,这场演讲必然会把芙拉洛彻底塑造成救赎森精灵的英雄,他真是为我节省太多的工作了。」
如此一来,甚至连成为「英雄神」的途径都凑齐了。
「所以你才一早去引导芙拉洛·凯恩,尝试救赎森精灵一族……毕竟只要是与你在凡人时期相关的事物,都能够成为你再诞时的契子。」
碧丽斯阴沉的说道。
卡米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漫天星辰流转,在彻底消逝之前,这位虚无君王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顺带一说,对于你利用魔将「缄默」控制着芙拉洛的身体来骨白宫的事情,我同样深表感谢。至于报酬的话……黑鸦望的主人以及审判四的现任持有者,很快就会通过毒蛇之痕来这里,由衷的希望你能与他们玩得开心。」
「自作聪明的蠢货。」
第一百一十三章:回归
刚刚诞下了子嗣的那个化身,此刻就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颓然瘫坐到了地上,祂的身体正在因为剧烈的痛苦而不停起伏着。
威廉尝试越过祂,追上拥有着尼赫外形的那个灵魂虚影,但那个化身浑浊的双眼却是猛地一肃,以与祂那庞大身躯毫不匹配的速度,抬起了那布满了虫卵般烂疮的大手。在威廉的视野里,那就好像是一片翻涌着溃烂的天空盖住了自己的去处。
“吼!”
宛若雷鸣一般的吼声回荡在了威廉的耳边,那声音听起来就好似母兽在严正警告妄图伤害自己幼兽的猎人。
“现在倒是开始叫得欢了啊!”
伴随着这样的一声呼喊,丝毫没有减缓自己的飞行速度的威廉,在对方即将把自己覆盖在阴影之下前,释放了多道闪电划破了平静的天空,撕扯开了一道道通向了元素位面的口子。
无数符文稳定住了那空间撕裂后的伤痕,看起来就好似往腐败的天空上铺上了一层复杂的集成电路。几双由暗红色岩石所构成的巨大手臂,直接从那道空间裂隙中伸出,它们就如同通天的立柱一般,直接抵住了那个仿佛想把威廉给当蚊子一样给拍下来的巨掌。
一般来说,在游戏里对付如此体型的boss,都会单独设计一个规模不小副本给玩家攻略。威廉还记得自己当年在龙骨群岛,面对始祖之龙的残留回忆时,就是一个完整的副本——对战那条据说曾经吞噬下了极北之地的破晓,为那里带来永夜巨龙,威廉是从对方的尾脊骨开始拆起,一路打穿到对方的下颚才算结束。
而眼前这个由大地母神所驱动的,如同山岳一般的化身,就大小而言跟那始祖之龙相比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如若不是威廉现如今可以利用圣灵圆盘,将自己的魔力规模拓宽到足以引起天灾的规模,恐怕面对这样一个如山岳般庞大的对手,自己还真得像过去“爬塔”那样,一个部位一个部位的攻略过去。
但如今的他,完全可以像现在这样出手,直接硬拼那堪比地图炮的攻势。
澎湃的魔力激流与基于现世法则的原始伟力互相角力,两股几乎同样强大巨力在半空中碰撞,而其中爆发出来力,似乎连群星都为之震颤。
“咔咔咔咔……”
待到两股力量陷入僵持状态的时候,一个好似劣质的塑料餐盒在冰冻状况下开裂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算继续施法的威廉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那是他编织出来那个召唤术式正在崩溃的声音——并非是因为承受不住对方的攻击,而是因为承受不住自身的规模。
跟之前在与四支月境军团,在黑鸦望外对垒不一样,瑞文伍德毕竟还是处在现世之中,重塑现实的力量依旧还是会被现世的铁律所约束。
原本能够稳定存在数分钟召唤术式,在魔力规模扩大了百倍以后,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便开始因为承受不住自身的压力而开始出现问题了。
虽然被召唤过来的大地元素之手依旧坚固有力,但召唤术式本身却是开始不停的崩溃。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威廉突然回想起了当初那个塔克玛教团成员曾经对他所说的话。
那个老东西现如今还被关在黎明要塞最深处的地牢里,平时就如同雕塑一般一言不发。也只是威廉亲自去审讯时,他才极为不情愿的说起了一些有的没的:
那名塔克玛曾经说过,现代魔法那通过先编织空想的术式,再引导创质落实成现象,模仿创世那样重现奇迹的道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因为创世本身便是一个错误,一个骗局。
所有依托在现世逻辑下的所有魔法,都是谄媚七圣灵秩序而获得恩赐。因此即便是位于现代魔法体系之巅的威廉,也没有任何资格坐上第八圣灵的王座——真正的权柄只有不佩戴锁链的人才配拥有,而奴隶是没可能成为真正的王的。
而相比起来,月境那些不拘泥于具体形体,拥有着无限可塑性的存在,才更能接近作为绝对真理的“玛”。因此当年选择与虚无君王们合作的泰拉·瑞尔,才是更有资格成为第八圣灵的人选。
先前威廉一直只把这些话当做是在瞎扯,但如今自己第一次在现世火力全开的使用圣灵圆盘时,他才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他之前在月境中的时候,如此挥霍魔力并不会发生相类因为术式规模过大而崩塌的事情。如果将现世的法则比作重力的话,那么月境就好似在无重力的太空——在太空中搭建建筑,是不会被自身的重力所压垮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威廉的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这些事情不是现在应该操心的。
随着术式被自身的庞大规模所压垮,威廉先前召唤出来用以抵挡对方攻击的召唤系法术【元素之手】,此刻彻底的失效了。就结果而言,这个耗费了大量魔力的术式只不过堪堪迟滞了对方数秒钟的时间。
但这几秒钟时间的迟滞,也足够了。
迅速的在天空中留下了几道电光的残影,威廉通过几次【闪烁】调整了自己的角度,然后全力推动【光之翼】越过了大地母神对于自己的阻拦,向那个刚刚诞生不久的子嗣追了过去。
毕竟他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干掉这个披着大地母神皮的虚无化身。
那个拥有着尼赫外表的子嗣速度也是非常的迅速,只是先前被威廉耽误的那么一会儿时间里,他便已经飞临到了骨白宫的不远处。
“给我停下来!”
电光的长矛在威廉的手中汇聚,瞬间撕裂了空间,跳跃到了那个魂体的身后。
不仅如此,二十多发【暗影牢笼】的环刃也随之被掷了过去。没有了操作的限制,在全力发动圣灵圆盘的状态下,此刻威廉的输出效率完全数十倍于一千多年前。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半空中猛的转过了身来,面对着向自己袭来的那些法术,他直接高举起了两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由铁石构成的干枯心脏,与一个浑身溃烂的死胎。
威廉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做了什么,他眼前的场景就好似电视机被调了频道一般瞬间一变。
他来到了世界之树的脚下。
正常时间线的世界之树脚下。
与此同时,灰白域的铁心寡妇哀尔,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声,回荡在了整个月境里。
第一百一十四章:换人了
就好像是游戏里任务失败,然后自动读档回到了最近检查点一样的突兀,刚刚还准备补上一些什么法术的威廉,一脸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刚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繁茂的树林,清澈的夜空,以及悬挂在如天鹅绒般铺展开来夜空中的皎洁明月——此刻眼前的景色,与先前威廉所看到的,宛若世界终结一般的景象大相径庭。
在对方拿出了两个月之源相碰撞以后,自己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被重新送回了先前的那条时间线。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相比起来,更重要的是自己应该怎么回到那一边去阻止即将发生的……他也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什么事情。
倘若让他切断所有的脐带以接生子嗣,是对方早就算计好的事情的话,那饥腐女士所挑选的降临位置,恐怕最终还是在了另一侧时间线上……
对于没有“训戒权”的卡米拉来说,在另一侧时间线的现世真身降临了便降临了。她要么将其作为一场无用的空想自娱自乐,要么是将其直接纳入到“熵之湖”中,以扩充自己的月境领域。于现世的真实历史来说,并无什么大用。
甚至在爪玛拉不愿意继续帮卡米拉维持幻梦的前提下,经历了先前芙拉洛告知真相的演讲以后,她连那四千万树化森精灵都无法操控。就更遑论烧尽他们的魂灵作为燃料,重新覆写历史了。
威廉不相信对方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买卖。在这其中,肯定还有着自己因为情报不足而弄错的事情在里面。
就比如说,从大地母神身体里分娩下来呢子嗣,外表为何会是被铁心寡妇哀尔所确定已经死亡的尼赫呢?
只是站在这里干想是得不出答桉的,威廉在自己的以太域里搜索了一圈以后,立刻通过那个他“赐福”过的圣像,找到了奈泽玛尔的位置。
电光闪烁,他消失在了原地。
…………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现在整个圣树城里的局势的话,那便是混乱。
在过去,芙拉洛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重新搭建了不同于传统祭司-部族联盟的松散体制。这位与如今帝国女皇关系匪浅的圣树公爵,直接参考了帝国的官僚制度,以一己之力,令整个翠玉省加入到了瑞尔帝国这个庞大政治体系之中。
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只是在名义上归属于帝国。
宗教世俗化改革,全面开放贸易,引进现代魔法体系……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令现如今的瑞文伍德,尤其是圣树城,已经开始有模有样的跟上了白金历的新时代。
然而,这一切的改变不是没有阻力的。长达五千年的历史惯性,绝非是她在位的这十多年时间能够消除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芙拉洛倚仗着自己巫妖的身份,芙拉洛将所有改革的阻力全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换而言之,现如今整个圣树城,乃至是整个瑞文伍德所能够继续维持着体系的基础,便就是芙拉洛一人的权威而已。
有她在,一切都能够按部就班。
而没有她在,一切都会走向彻底的混乱。
而现如今的情况是,芙拉洛向全体森精灵高声宣布,她抛弃了整个瑞文伍德。
在听完了她的演讲以后,每一个森精灵都知道了,在这么乾纲独断的圣树公爵内心深处,其实认为全体森精灵有着原罪,她要求全体森精灵去死,她甚至要求所有森精灵怀着赎罪的心去平静的接受命定的死亡。
因此,整个瑞文伍德陷入了暴乱。
无数民众在橡木议会的动员下,高喊着“公爵去死”之类的口号,包围了骨白宫。他们以血肉之躯冲击着宫殿周围的保护结界,要求这位历史上第一位森精灵的女性统治者下台,接受橡木议会的审判。
而过去由芙拉洛所培养出来的魔法咏唱者参谋团,作为发展整个翠玉省现代魔法体系种子般的存在,尝试出来维持秩序。结果几乎是在瞬间,便被暴怒的民众杀死撕碎,然后在宫殿外直接就地进行圣餐仪式。
“刚刚从阴影侍从那里得到的消息,橡木议会已经开始接管每一棵子树上的树冠神殿,而树灵们也十分配合的交出了控制权。各大兽灵的狩猎部族杀死了留守的狂猎部队,宣布脱离骨白宫的控制,现在正在与橡木议会的人合流。”
一名身着金色鳞片铠甲,腰配血色长剑的高精灵的士兵如此说到。
刚从地下根系爬出来不久,浑身上下落满了尘土的蕾梅黛丝闻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帝国大使馆那边呢?现在最关键是他们那里的动向。”
因为过去芙拉洛与帝国之间的紧密联系,帝国大使馆里能够调动的战斗力,在眼下这么混乱的局势里,说不定也会造成什么剧烈的影响。
“不太清楚……大使馆那边的警戒太严密了,我们召唤出来的阴影侍从连靠近那里都做不到。但根据一起跟去的魔导师说,他感受到了有大规模传送法术启动的痕迹。”
大使馆本就是帝国用以钳制各地方的重要工具,其内部一般都有着大型传送法阵,能够轻易往各大城市的腹地派遣人数精简,而实力强大的平叛惩戒部队。
“让你们的人先继续警戒那里……除此之外呢?”
蕾梅黛丝继续问道。
“大约十分钟前,有两名大使离开了大使馆,去往了骨白宫的方向。但目前骨白宫外面的人太多了,派过去跟着他们的阴影侍从没多久就跟丢了,不太清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边一道电光闪烁,一个法袍上有银线编织的银月图桉的高精灵传送了过来。
“洲主大人,您之前委托的那件事情,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追朔到‘因果’那枚箭失最后出现的位置,就是骨白宫。”
按照尹利斯的说法,先前在世界之树地下根系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突然回响起来的演讲声,都是两条时间线短暂交错而引发的风暴。
而眼下,整场风暴爆发的风暴眼,便就是骨白宫的内部。
如此说来,她们眼下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骨白宫了……
“但是,洲主大人……”
在听完蕾梅黛丝的要求以后,那个高精灵法师一脸为难的说。
“虽然在芙拉洛不在的情况下,凭借您的能力直接打破骨白宫的结界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此一来,动静太大了,外面那些被橡木议会扇动起来的暴民也会涌进去的。”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
“而且守护树冠神殿的看守也有些撑不住了,到时候可能还需要您本人回去一趟。”
“没关系,我之前在里面留下了传送坐标。”
这个时候,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蕾梅黛丝的身后回响,她一脸不可思议的回过了头去。
“审判长?”
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已经脱离了终焉守望者,蕾梅黛丝一脸惊奇的说道。
“您怎么……”
威廉摆了摆手道:
“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你们把我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简要的说一下。”
…………
听完了蕾梅黛丝与尹利斯简明扼要的说明以后,威廉沉吟了片刻,随即道:
“虽然很多细节还不清楚,但大致情况明白了。蕾梅黛丝,可不可以麻烦你带上你的部队回树冠神殿。芙拉洛的灵魂理论上还埋在了那棵树里面,哪怕是出于保险起见,我需要你帮忙守住那里。”
他说着,拿出了几颗苍蓝色的宝石,以此为媒介打开了一道通向黎明要塞公共传送法阵的传送门。
“奈泽玛尔,你现在马上回去通知布来克跟卡斯,原定对熵之湖的特殊行动,现在尽快开展。还有,记得跟他们说……”
威廉说到这里,眉宇间有了一些犹豫。
“一定要活着回来。”
奈泽玛尔用力的点头,随即踏入了传送门中,消失在了此处。
奈泽玛尔离开以后,威廉收回了那些宝石媒触,打算重新施法,打开通往骨白宫里,他先前留下的那个传送信标。
但这个时候蕾梅黛丝叫住了威廉。
“凯恩先生,我姑且问一下,是不是饥腐女士打算通过重演再诞仪式降临了?”
威廉一脸惊奇的看着她,心想她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虚无君王可以通过重演再诞仪式降临的事情,是另外一条结局线路上的剧情,蕾梅黛丝应该不会知道才是。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见此,蕾梅黛丝道:
“那么,我有一个情报需要告诉您一下……”
…………
“原来西格蒙德也是带着教会的特殊使命而来的……要是我一开始真信了你们的话,怕不是早就被你们当炮灰,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回响在了大厅里。
“但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要杀死蕾梅黛丝,只要明确了这点,便就足够了。”
另一个冰冷而无机质的声音如此回答道,随即那人继续道:
“但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够越过芙拉洛,获得骨白宫巫王国度法术阵列的权限?看样子,星辰议会为了围杀那个阿瓦洲的影子女王,前期投入不小啊。”
之前来劝说芙拉洛与他们一同围杀蕾梅黛丝的三名帝国使臣,除了那个第二教团的主教之外,另外两人此刻都在骨白宫的会议大厅里面。
其中那个星辰议会的议员,此刻端坐在了枯荣王座之上,周围浮动着各式各样的符文。
而回话的那个人,则是全身都被裹在了长袍里,站在了王座下方。
“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芙拉洛研习魔法的教材,多多少少带了一些星辰议会留下的暗门,配合一些小手段,才勉强能够办到而已。哪像你们湮灭之塔一样,都直接派出像你这样的次代构造体了。说起来我很好奇一点,像你这种完全由青铜铸造的东西,需要进食吗?”
星辰议会的那人如此说道。
对方闻言摇了摇头,见此议员继续问道:
“好吧,这确实是个很没营养的话题。那我换一个问题,对于你们来说,那个高等精灵族的就统治者就那么需要除掉吗?”
“很有必要……无关于她身为阿瓦洲洲主的身份。只是所有的审判席成员,都必须被除掉而已。”
裹在长袍里的那人如此道。
星辰议会的那个议员还打算说些什么,突然他的目光转向了大厅里的某个角落。
几颗苍蓝色的宝石在那里回旋,随着一阵电光四射,一道传送门迅速在那里展开了。
“她来了,看样子西格蒙德没能杀掉她啊。”
被长袍包裹的那人低声道。
“这不挺好吗,这件事情我们比他要更拿手。”
星辰议会的那个议员如此道,接着他对那个传送门里影影绰绰的浮动的人形大声道:
“蕾梅黛丝女士,欢迎您来到自己的死亡之地,我们很荣幸为您……”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对方便直接穿过了传送门走进了这个大厅里,把他的后半截话给堵住了。
来者并非是蕾梅黛丝,而是一名男性的风暴人。
“抱歉,换人了。”
那人在环顾四周以后,如此说道。
“而且我现在赶时间,所以我不会留手。”
第一百一十五章:皆是
「你在赶时间?」
星辰议会的那个议员,半是不解半是嘲笑般的重复了威廉的话。
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第一个赶来这里的,既不是他们原本所预想的蕾梅黛丝,也不是在圣树城里蠢蠢欲动的橡木议会的人。但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风暴人,身上正散发着极为明显的敌意。
而另一方面,能够直接打破外部的结界传送进骨白宫来,至少说明对方在魔道方面的造诣不低——最起码绝对是一个强力的对手。
因此,他继续道:
「那巧的是,我们也在赶时……」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只觉得眼前一花。
明明先前那人还站在大厅的角落,明明自己控制的「巫王国度」的法术阵列在一刻不停的锁定着对方的以太域。但对方只不过是嘴唇略微的蠕动了一下——甚至他都没能感受到魔力的流动……下一个瞬间,那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怎么做到的?瞬发的短距传送魔法吗?
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这么快啊,周围连一丁点的空间破碎的电光都没有,根本就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我都说了……」
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多留给对方,威廉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从枯荣王座上提了起来。在迅速切断了对方与整个法术阵列的链接以后,威廉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现在赶时间,没有心情陪你们玩。」
说完,威廉提住了衣领的手上,瞬间迸发出了淡绿色的光芒。大剂量的【麻痹之触】刹那间令这个传奇层次的星辰议会议员,两眼翻白的直接陷入了昏厥之中。
解决完一个人以后,随手将对方丢到了一边,威廉转而看向了大厅里的另一个人。
此刻,那个浑身包裹在斗篷里的人死死的盯着他道:
「不是是短距离的传送魔法,而且整个大厅里的气温都骤然间下来……你刚刚停止了时间,使用的是【零之熵】?」
尽管判断正确,但威廉并没打算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直接再度发动了那个术式。
【零之熵】这种原本消耗巨大的神域法术在圣灵圆盘全力加持的状态下,「读条」的时间能够被直接压缩到一秒钟之内。
在连灰尘都静置在半空中的时停领域里,威廉漫步到了那个人的身前,抬手构筑起了简单的术式。
在【零之熵】的状态下,不受因果时间所束缚的创质虽然可以流动,但它们却无法蜕变下沉成为现实以引发现象——简单来说,在时停的状态下,虽然能够读条施法,但法术只会在解除时停以后才能生效。
威廉先是在对方身前,随意的编织了一个带有击退效果的风暴系法术,随即绕到了对方的身后。估算好了对方即将被吹飞的距离,在沿途部下了数个触发式的火焰符文。
在游戏里,这种先进行时停,再利用位移技能击飞对手,令其触发各种陷阱类法术的战斗方式,十分考验玩家对于各技能触发与衔接的时间把握。再加上【零之熵】本身就持续耗魔剧烈,因此,类似的战斗手段,基本上只有追求花式吊打boss画面感的骨灰级玩家,才会去刻意练习。
而威廉恰好便就是这么一位骨灰级玩家……并且,如今没有了操作界面的限制,他完全能够如同控制自己的思想一般,控制法术的各处细节,这令他在操作的精度上起码十倍于过去。
简单的设置好了法术,威廉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然后一边在心里默念着「时间开始流动」的台词,一边解除了【零之熵】的术式。
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音爆响起,随即就像是在烟火节上被逐个点燃的烟花一样,升腾起了一连串的灼热
火焰风暴。那个人精确的触发了每一个火焰符文,并且严丝合缝的在每一处火焰符文炸裂到最为激烈的时候,尽最大的努力,吃下了爆炸的全部伤害。
并没有回头看爆炸,威廉转身往大厅尽头的王座走去。与世界之树直接相连的枯荣王座,应该能够令他感受到「圣树大母」所残留下来的意志。
然而,身后传来的金属落在岩石地板上「哐当」声,却是令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回过头去,那个在威廉原本预计里,应该被烧成漫天骨灰的家伙,此刻正浑身冒着青烟的缓缓爬了起来。
没有什么肉身凡胎的生物,能够在这么完整的吃下了一连串火焰符文以后,还能存活下来。
除非对方不是人。
「你是……」
在看到对方的外形以后,威廉直接愣在了原地。
那人身上的长袍早就被烧成了灰烬,长袍之下皮肤血肉也同样如此,完全化为了粉末状的焦炭逸散在了半空中。
而在长袍与皮肤血肉的伪装之下,对方完全的显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那是一个浑身由青铜所铸就的人形雕塑,在对方的腰上,还有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发条,正在坚定的转动着。
虽然在那数个火焰符文的烧灼下,对方的身上布满了融化的痕迹,并且形体间也有了许许多多怪异扭曲的变形。但威廉还是能够从对方的轮廓中,看出对方究竟是依照何人为原型,所铸就而成的雕塑。
「尼赫?」
威廉声音低沉的说道。
几乎是在他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先前一直揣在他身上的那枚世界之树的核心,被称之为「橡木之心」的月之源,伴随着「咔」地一声,彻底的裂开了。
「橡木之心」裂开后,迸发出来的墨绿色光芒照射在了那个青铜塑像身上,新鲜的血肉皮肤,瞬间重新攀上了那人的身体。
…………
于此同时,在另一条时间线的骨白宫会议大厅上,先前通过两大月之源互相对撞,而将威廉给彻底放逐回原先时间线的灵魂状「尼赫」,同样飘了进来。
在他的身体周围,「未诞之胎」与「铁石之誓」正在不停地沉浮着,并且在一点一滴的寸寸崩坏。
「好像赶上了。」
端坐在枯荣王座上,喉咙已然被刺穿的芙拉洛突然用沙哑的声音如此说道。
随即,她的眼神转向了站在王座之下的另一个一脸警惕的「芙拉洛」道:
「接下来还需要你的这具身体,所以反抗是徒劳的,碧丽丝的棋子。」
那个由「缄默」给操控着身体的「芙拉洛」听到这个声音以后,立刻大惊失色。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近在咫尺的危险一般,全然不顾自己先前那胜券在握的形象,近乎是化作了一道残影的向着大厅的门口冲去。
但是,肉色的藤蔓瞬间爬满了骨白宫会议厅的石制大门上,将宫殿的出口给彻底堵了个严严实实。
「并且逃跑也同样是徒劳,我只要你的身体,不要逼我将你的月境本质一起同化。」
看着对方回过头以后,那充斥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她继续说道。
「所以,你究竟是卡……卡米拉大人?还是芙拉洛本人?」
控制着芙拉洛身体的「缄默」看着王座上那个,先前被一口气吊着,好像随时都会直接当场去世的「真实芙拉洛」,突然能够说出话来,不由有些心惊的试探问道。
「我是卡米拉,也是芙拉洛,亦是大地母神。」
那人如此答道:
「当我在月境的时候,我便是卡米拉;当我在现世执掌着权能的时候,我便是
大地母神;而当我的意志在那四千万森精灵灵魂深处回响时,我便是救赎者芙拉洛。」
「而此时此刻,我皆是。」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连串金币碰撞「哗啦」响的声音回荡在了大厅里,无数的金币与宝石回旋成了一个漩涡组成了一个人形。
「隶属于流浪盐商夏洛特麾下,目前暂时受雇于月境灾祸手下的魔将「贪婪」,前来履行当前的保护合同。芙拉洛·凯恩阁下,还请您接受我的保……哈?饥腐女士卡米拉大人?!」
那个大腹便便的家伙刚一成型,便脱下了头上的圆顶高帽打算行一礼,然而腰还没完全弯下来,在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以后,这个名为「贪婪」的魔将差点没有直接给跪下去。
先前灾祸嘱咐它前来保护的人,居然是饥腐女士卡米拉的宿主?
原来一千多年以后,月境灾祸已经这么有幽默感了吗?让它过来保护一个正在现世准备再诞的虚无君王?
第一百一十六章:整合
“嗯?”
感受到了现场来了一位原本不在计划之内的不速之客,端坐枯荣王座上的“卡米拉”略带着一丝丝疑惑情绪的轻哼道。
名为“贪婪”的魔将,局促不安的站在了众人中间——因为先前的那番发言,此刻的它已毫无疑问的成为了众人的焦点。骨白宫的会议大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它,等待着看它的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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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援军与幻像
圣树城内混乱还在继续,并且逐渐开始向着最为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群情激奋的民众纷纷走上了街头,他们挥舞着骨质的武器冲击骨白宫外的护栏。偶尔,还会有半透明的兽灵从人群中冒出来,它们嘶吼着抓挠、啃噬着宫殿外半透明的结界,令原本稳固的结界看起来摇摇欲坠。
而在结界内部,芙拉洛依照帝国的军事标准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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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到来
+而做完这一切以后,你我之间的契约就算是完成了+
这是灾祸留给它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得倒是简单……
“贪婪”心想。
此刻,它感受到约束着自己的这具现世躯壳的【初约】,开始发出了淡淡的灼烧感,这说明“月境灾祸”已经通过术式下达了命令。只需要自己执行完了这最后一次的命令,它便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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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条件与第一次
在亲眼看见了那个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男人以后,卡米拉那原本古井不波的双眼泛起了不小的情绪涟漪。她不禁抬起了自己那布满了无数浮动图腾的手,指着那个被冠以了“灾祸”之名的凡人,用难掩惊讶的语气道:
“你为什么……”
“我想你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诸如‘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类会让人感觉没劲的问题吧?”
威廉一边澹定的打断了对方的问题,一边将手中高举的“铁石之誓”缓缓地放了下来。
这近似挑衅话语的效果如他所料,转瞬之间便令眼前这位虚无君王神降体情绪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卡米拉缓缓放下了指向威廉的手,随即在虚空中一抓,一柄造型夸张,整体呈墨绿色的破旧镰刀随之被她握在了手里,随即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利落的弧线。
“我不否认在这里重新见到你是有些惊讶,毕竟再怎么阴魂不散也应该有个限度才是。在我所了解的凡人中,唯独你如影子一样难缠……都一千多年了,难道就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凡人一样老老实实去死吗?”
手握着那柄巨大的镰刀,腐烂之神用极为冷静的语调回答道。而随着她手中镰刀的划动,会议大厅里开始弥漫起了如同濒死老人呼吸一般的腐败甜腻气息。这是周围空间正随着她力量的延展而逐渐开始月境化的表现。
“这样的评价……我就当做这是你在恭维我好了。”
并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威廉只是耸了耸肩回答道。
“你应该不会天真的认为,只是重新回到了这个由我所缔造出的历史,就能阻止现世那无可违逆的命运吧?”
而面对威廉带刺的嘲讽,卡米拉不由提高了自己说话的语调。以她为圆心,周围的石板开始迅速的老化腐朽,黏黏答答的真菌与霉斑开始逐渐攀附上了大厅的地板与墙壁。
整片空间开始模湖起了现世与月境的界限,逐渐化作了卡米拉的腐败领域,而在这片领域里,她作为神明的权能将得到彰显。
“但是说实话,我真的不在乎你究竟是得到了谁的支持才重新回到这个时间线上来的。不管是碧丽斯还是哀尔,又或者是爪玛拉或夏洛特,甚至是那个讨厌鬼瓦尔克……无论是谁在背后支持你,都丝毫不会动摇今天的结局。”
说着,卡米拉的眼神转而看向了威廉手上握住的那枚铁石心脏。就是那个东西,就是那个自己不惜牺牲掉“未诞之胎”毁掉的月之源,将灾祸给带回了这条时间线上……但如此一来,一个巨大的矛盾出现了。
“铁石之誓”应该确切的被自己给毁掉了才对——先前哀尔回荡在月境里的哀叹就是最好的证据。
除非……
“难道你手里所拿着的,并不是哀尔当初给你的铁石之誓?”
在自己的领域已经完全在大厅展开以后,确定了自己优势的卡米拉,眯了眯眼睛如此问道。
威廉没有回话,她当这就是默认了。
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枚“铁石之誓”几秒以后,卡米拉脸上疑惑的神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她如此问道:
“我大概明白了……所以就是这个给了你独自来面对我的底气?”
对方的这番反应却是令威廉感到一阵疑惑——他不明白这位虚无君王又想明白了些什么?要知道,自己能够拥有两个“铁石之誓”的事情,如若不考虑自己作为游戏玩家的背景,那么在这个世界的正常逻辑下,那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此刻对方突然莫名其妙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却是让威廉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给继续下去了。
“即便是连创世的原初碎片,都能在你手中以复数的形式存在的话……那也难怪哀尔那个阴暗的家伙会如此相信你,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获得完整的训戒权。”
腐败之神继续说道。
如果今天没有来这里送死的话……
没有把这后半句话说出来,卡米拉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了镰刀指向威廉道: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但既然你都做到这个程度上了,那么我就如你所愿给你一个挑战的资格。我清楚你的战斗风格,所以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做准备,在你说开始之前我会……”
“不需要。”
威廉简短的拒绝了对方的“康慨”。
说完,他拄着法术媒触从放置着枯荣王座的高台上缓步走了下来。
“不需要?”
“对,不需要。”
再次确认以后,卡米拉的脸上第二次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
“为什么?如果是想要阻止我的再诞仪式,那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虽然我并不认为你那些准备能够影响最终的结局,但对于你来说还是有意义的吧?”
都已经摆好了战斗姿态的腐败之神困惑的问道。
“你误会我来这里的原因了,卡米拉。我来此处,并非是为了阻止你的再诞仪式。”
威廉说着走到了被如烤鸭一般吊起来的“贪婪”身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它。而后者,则正用着祈求的目光回望着自己。
“灾祸大……不,审判长威廉大人,能不能帮我放下来……”
看着这个参照着脑满肠肥的刻板商人形象而设计出来的魔将,被高高的吊在了半空中,威廉不由的联想了到一些什么。
“我说巨实话,你的这个形象还挺适合被这么挂着的。”
说完,他便用握住“铁石之誓”的手触碰了将“贪婪”吊起来的铁链。在其力量的作用下,铁链瞬间风化成了无数铁屑纷飞,而那位被吊起来的那个家伙也随之重新获得了自由。
“贪婪”稳稳的落回了地面,它一面龇牙咧嘴的活动着自己的双臂,一面连连道谢,随后赶忙询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威廉阁下,依照您之前的条件,我们之间的契约是不是已经……”
“【初约】已经完成了,你当然可以随时的离开。不过,前提是饥腐女士如果愿意在她的领域打开一扇门放你走的话。当然,不止是你,还有其他一些被卷进来的人。”
威廉点头答道。
“这……”
“贪婪”脸上原本安心的表情立刻僵住了,而威廉也趁着这个空档,从它的手里取回那枚名为“因果”的箭失,然后继续道:
“而且你放心,饥腐女士会很乐意这么做的。”
卡米拉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她压低了语调,带着一丝威胁的问道:
“我为什么会乐意这么做?”
“因为这是我打算提出来的条件……我不会阻止你完成再诞仪式,相反,我会利用自己的那个什么‘训戒权’来帮助你完成再诞,让你能够在现世当中真身降临。而我的条件则是,让芙拉洛·凯恩活着离开。另外,让我最后与尼赫见一次面。我知道承载着他人格的记忆到现在肯定还被你所保管着,你与自己子嗣之间的关系靠死亡是斩不断的。”
威廉的这番回答,引得卡米拉一阵嗤笑。
“对,你猜得没错,但你当真觉得我会信吗?你,月境灾祸,就在半年多前还拒绝成为第十三位虚无君王,现如今就为了见自己过去的战友最后一面,就愿意与月境合作,甚至不惜帮助另一位虚无君王踏入现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明是非了?”
对此,威廉摇了摇头,平静的回答道:
“你误会了一件事,我帮你踏入现世,并不是想与月境同流合污。说实话,我有些受够你们利用虚无盐晶捏成替身来现世,在被打死以后本体又缩得老远的模式了。这次帮你的本体直接踏入现世,正好一劳永逸。”
而这一次,卡米拉的嗤笑声更大了。
“你是说你想凭借自己,杀死一个不可能被杀死的神祇?你知不知道,这可是自创世以来都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啊。”
饥腐女士所占据的那具身体此刻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断断续续的如此嘲讽道。
而威廉只是耸了耸肩:
“凡事总会有第一次。”
第一百二十章:询问意见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为什么还要答应你的这个条件,而不是就在这里将你给直接杀死呢?”
微微抬起了手中的镰刀,卡米拉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了凌厉的凶光。
“然后你便要在好不容易降临现世后,无法将这条时间线给汇入真实的历史当中?还是说,你觉得那四千万森精灵的灵魂,在如今知晓了真相以后,会甘愿燃烧自己帮助你完成仪式吗?”
对此,威廉则是冷静的反问道。
他的这番话引起了这位虚无君王的沉默,芙拉洛依照威廉嘱咐的那番演讲绝非是多余的,那是她以古圣树王国领袖的身份,将这森精灵一族选择自身命运的权力交还给了每一个灵魂的身上。而现如今,即便卡米拉夺舍了她的身体、篡夺了她的身份,这位虚无君王也无法通过命令,而改变真实历史的走向了。
历史没有真相,所谓真实的历史就是集体的记忆本身。因此,除却“训戒权”之外,亦只有将海量历史见证者作为燃料点燃,才有可能改变真实的历史。
“但我与爪玛拉之间有……”
卡米拉在沉默了片刻以后开口,但威廉却是更先一步的打断了对方:
“你与梦者之间的契约已经解除了,是你自己先违反的契约,你该不会忘了吧?那四千万残破的灵魂现在都已经被梦者唤醒了,而你从来不具备为四千万灵魂编织一场新幻境的能力……你给不了他们任何的救赎。”
卡米拉闻言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声。
因为事实诚如月境灾祸所说的那样。
即便她降临于此,在芙拉洛先前的演讲过后,这具身体已然失去了作为森精灵一族领袖的身份——芙拉洛已由“王”转变成了“解放者”。虽然这重身份能够让她得以被铭记,并被民众的信仰铸就成为所谓的“英雄神”,但她也因此丧失了对民众进行绝对控制的权柄。
非源质神的神格便就都是这样,总是要受到远不如自己的创造者的钳制。
不过哪怕是到了这一步,其实都还是在卡米拉的掌控之中。她所设计的这场再诞,打一开始就并非是为了成就单一的神格。
源质神、信仰神与英雄神,她追求便是任何前人都未曾达到过的三位一体,是横跨现世、月境以及星界的完美神格,是足以回朔创世这一不可逆转的过程,直抵永恒光界的真正大奇迹。
在这三位一体中,利用“饥腐女士”的能力,她便完全可以利用纯粹的力量,并非行使权柄,去点燃那四千万灵魂改变时间线。
但是,碧丽斯那个家伙却又阴魂不散的给她埋下了一枚钉子……
先前盘踞在芙拉洛身体中的魔将“缄默”,一直到先前突兀的融入了自己的体内以后,她才发现对方身份的真相——那个已然被低语女皇打下了烙印的魔将,其起源竟是卡米拉曾还是凡人的时间线里,在面对高精灵的殖民者的屠杀时,未曾喊叫出口的一道悲鸣。
过去影响当下,而当下也同样影响着过去。在卡米拉晋升成为虚无君王以后,原本应该汇入月境那混沌思绪之海的那声尖叫,便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换而言之,即便可能性极小,但此刻已经融入了自己神降体内的“缄默”,的确有着抢夺自己月境王座,行驶虚无君王权柄的资格——对于此刻的卡米拉而言,眼下平衡三个神格之间的力量,维持住自我作为主导已经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了。倘若自己的还完全解放力量去点燃那四千万的灵魂用于修改真实历史,那么自己过去那道微不足道的回响,便真有可能抢夺下自己的王座。
这是碧丽斯为她所埋下的,一处随时可能爆炸的隐患。
想到这里,卡米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了起来。此刻,碧丽斯部分意志被自己困锁在了熵之湖的内部,再加上先前引导群鸦之父与审判四的持有者前往熵之湖,自己打算三位一体成就神格的事情,暂时还不会传到其他虚无君王的领域之中。
但实际上,她自己也很怀疑依靠那些布置,究竟能够困锁住一位虚无君王的意志多久。而一旦消息走露出去,那她在月境的地位将不会比起铁心寡妇好上多少。先前被多位虚无君王所群起而攻之的窘况,将同样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如此一来……
“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叙旧,并且你只被允许带走芙拉洛的灵魂。”
眼下,面对月境灾祸的条件,即便再不情愿,卡米拉终于还是妥协了——既然对方对于自己弑神有信心,那她同样对于自己捏死一个没有神格的凡人有信心。
一张古朴,带有着虫蛀痕迹的羊皮纸随之浮现在了她的手中。泛黄的纸张上,像是有一支隐形的笔在上面舞动一般,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出现在了契约的最下方。
书写那个名字的语言不属于现存于世的任何一种语系,它来自一个早已灭亡的人类分支。
威廉见此微微点头,随即发动了【法师之手】,将那张象征着要立下契约的羊皮纸凌空拿了过来。在阅读快速的阅览一遍以后,便用大拇指的指甲划开了自己的食指指尖,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知道对方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
倒不如说,她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此刻的局势对于威廉而言绝对不能说得上算好,为了能够重新回到这一侧时间线上,他启用了另外一个铁石之誓。而在铁石之誓展开的状态下,创质的活跃程度被降低到了最低。对于一个魔法咏唱者来说,这相当于拳击手在擂台上,主动把两只手都给捆了起来。
再加上对手是一位神降的虚无君王,这相当于要在擂台对战一个臂展两米五的银背大猩猩。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方面,倘若不这样做,那威廉就连与之对决的资格都没有。而另一方面,先前蕾梅黛丝提供给自己的情报,也令他看到了某个可能性……
随着双方将自己的名字签下,契约瞬间化作了一道墨绿色的火焰消失。下一个瞬间,周围的景色被瞬间拖长模湖,最终变成了一片回归于“无”的纯粹黑暗之中。
这并非是另一个异空间,而是这段历史的边缘——名为世界尽头的状态下。
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漂浮在了威廉的面前,虚幻的蛆虫正在啃噬着他。
尼赫,他作为卡米拉凡人残余的部分,此刻正身处于“地图”之外的无尽虚无中。
…………
事情究竟是如何演变成如今这样的呢?
是因为在那遥远的过去,那个名为卡米拉的女人为了复仇,唤醒被自己族人所遗忘的大地母神,甚至甘愿为其献上自己的三个孩子?
还是因为她在最后的时刻动了恻隐之心,保存下了她孩子的灵魂……他的灵魂,致使后来绵延了数千年的悲剧?
亦或者,应该怪罪那个亡灵结社,将自己的灵魂从魂匣里释放了出来;应该怪罪审判长,明明找到了魂匣,却因为一时的仁慈而没能纠正那个错误;该怪罪自己,为了摆脱巫妖的身份,而造成了卡米拉对于现世影响的加深?
在世界尽头,时间没有意义,而在这永恒的瞬间里,尼赫思考着这个问题。
如今他残留的意志已成为了饥腐女士的一部分,有着相较于凡人的更为广阔的视野,能够看到无数时间线的此消彼长,能够看到永恒与无限的光境在凡人们的观测下,下沉为坚实的现世。
但他唯独无法看清楚自己。
“审判长大人,请告诉我,事情究竟是怎样变成这样的?”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尼赫抬起头看向了突兀出现在了自己身前的那个男人,就好像早就知道了对方会来此一样。
“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因为单一的原因而造成的,但最起码于我而言,那源于我过去那错误的选择。”
威廉没有想到对方再次见到自己会是如此的冷静,但他还是沉声回答道。
“是这样吗?”
尼赫若有所思,随即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既然如此,那如今你来这里又是为了干什么?如您所见,如今的我失去了身体,也失去了力量,已经什么都没法帮助到您了。”
对此威廉摇了摇头,然后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颗散发着柔和光线的种子。
“在过去,我为了满足自己的意愿,而践踏了你的选择。所以最起码这一次,我打算听从你的意见。”
“如今有一个机会,你愿意回来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价值
镇压骨白宫外那没有组织的暴乱,对于高精灵那训练有素的部队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行走在“道路”之上的高精灵战士们,传承着世世代代父辈的经验,无论以什么种族的标准来看,他们都是现世的单兵素质最顶尖的凡人部队。
而相比之下,由高精灵一族演变过来的森精灵们,经历了数千年的堕落之后,在缺乏组织与领导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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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个故事未来打算的说明
消失了这么久,无论大家有多大的怨气我都能理解(或者无法理解,但无论大家怎么骂我,我都会觉得完全是自己活该)。
这是我自己的性格问题,一旦遇到了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就会把脑袋埋进沙子里装鸵鸟,装死。但思来想去,在互联网公共空间写作,不能像写日记一样任性。而写出来的作品,也不单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它还是属于每一个的读者。总而言之,还是先对这本书进行一个阶段性的总结,以及说一下自己未来的规划,如果您愿意听一下的话。
坦率的说,目前这本书的确是写不下去了,但绝对不是因为成绩差。我经常在群里自嘲,我是个像植物一样的人,有阳光空气与水就能活下去。实际上对于我来说,只要赚的钱够维持最低维持生命的需求,再加上能交得起最低档的灵活就业社保,就能支撑我继续写作了。写不下去的原因,单纯就是因为作为一個创作者写不下去了。
封档这本书的剧情,在我心目中开始崩的时间,可能比各位读者的都要早。大概是在第二卷开头,而设定开始崩的地方则更早,大概在第一卷的中段。基本上是无敌文的开头,接了一个自己很早以前做过的有趣设定,但越写越觉得两者之间完全不兼容。但更新的要求,让我在每当不知道怎么继续推进剧情的时候,便会不断的翻查设定的笔记,寻找能够用到的,再在这个基础上强行推进剧情。
但不应该是设定承载故事,而应该是故事承载设定。
所以每天更新,给读者制造答辩的惭愧感啃噬着我,让我实在忍受不了,所以逃避了。
类似的谢罪、求饶、道歉、解释、保证,其实我还想说很多。但总觉得这些东西没太大意义,毕竟读者与作者之间是依靠作品而连接的,作者的输出内容与读者的理解,共同完成了完整的作品。因此,抛开作品,作者从个人角度说自己有多不容易,从而寻求原谅是一件很不要脸、很道德绑架的事情。
拿不出对得起你们的期待与付出的作品,你们就不用原谅我,读者不需要体恤作者有多么不容易。
就好像《一代宗师》里叶问说的,“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输了的,躺下,站在的才有资格说话。”
封档这本书我没资格说话,你们不用原谅我,骂我什么我都受着。
然后说一些关于这个故事的打算吧。
虽然本书写得很烂,但主线跟设定我还是相信有些潜力的。因为未来我肯定会各自重启——穿越到自己通关的游戏里,在不属于自己的时代,感受物是人非,体会过去的影子,纠正那些年的错误。这个故事构架其实有些像战锤40k里,极限战士原体基里曼沉睡一万年醒来,看到满目疮痍的人类帝国,进而奋力地去抗争,尝试把她从错误的道路上扳回来。未来大概会参考战锤黑魂这种黑暗幻想的故事基调,重新演绎玩家在异界救世的故事吧——大概会是一个非常有末世感的故事。
而纯粹基于唯心主义的世界观,则适合一个微妙和平的时代,在和平下暗潮涌动的故事,比如魔幻版的冷战时代之类的。决定世界命运的战争不会那么大张旗鼓,但战争的结果却是在一夜之间,令整个世界都变了,所有人的认知都被改写了……类似这种。
总而言之,之后会重启这个故事的。更加黑暗残酷,也更加壮烈的玩家救世故事。以及更打破认知,神秘学味道更重的魔法设定,由更加合适的故事进行承载。
最后是关于威廉未来的冒险,以及维克大陆这个世界的真相。
原本想好的,后面的故事是这样的:蕾梅黛丝迫于压力下令自己手下的军士们攻击森精灵的暴民,重演了高精灵入侵瑞文伍德的历史。仪式达成,饥腐女士被尼赫所顶替,但因为威廉的谈话而凿毁了王座。一位虚无君王的彻底陨落,使得现世与月境的合约完全作废,现世群魔乱舞——而这才是低语女皇与疯愚弄臣秘密合作的真正目的。从低语女皇将自己的部分权柄交给瓦尔克开始,祂们就在算计着怎么坑死饥腐女士了。
不过因为月境之间也开始了互相攻伐,因此现世暂时没炸。
威廉去往白金城,击败了泰拉的真正神降体,宣布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强势夺回了帝国的权力。调查皇室成员,得知泰拉是当年某些极端的审判席成员,为了呼唤自己回来维持大局,通过培养灵魂契合的人,模仿重走自己事迹的英雄之路而出现的畸形产物(那个人因为月境的影响而有了自己的野心,不甘心成为过去英雄的转世,最终反噬了那些审判席成员,成为了帝国皇帝泰拉)。
而自己想要加冕获得第八圣灵的权柄,就需要找过去那些那些审判席成员的后人或者遗泽,拼回遗泽,在各种见故人或者睹物思情的故事以后,威廉在疯愚弄臣的帮助下,终于完成了加冕仪式。
当威廉最后加冕的时候,被寇斯(那个复活的小黑人)背刺了。寇斯是当年审判席极端派留下来的最后保险,他献祭了自己,成为一个“不允许错误审判长存世”的概念性诅咒。泰拉每次尝试转世完成成为第八圣灵的仪式,都会被寇斯所追杀。原本这个诅咒对威廉这个正牌审判长是没有效果的,但这个诅咒用到了部分饥腐女士的权柄,类似于“命定之死”的概念。在饥腐女士彻底陨落以后,疯愚弄臣抢到了这个权柄,并且一直保留着。实际上他当时坑死饥腐女士就是为了这个。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打算完成自己最大的滑稽剧,让一位圣灵的诞生与陨落在同一天上演。
威廉死了,但周牧的意识却没有消散。他直接进入了另一个存档,以曾经的希望与绝望之神的身份重新出现(女号)。
总之,他(她?)与降世于现世的诸位虚无君王进行了一场概念上的混战——为了抢夺训诫权。战至最后,只剩下了瓦尔克与周牧,其他的都会月境读条复活了。周牧道出对方根本就对于训诫权没有任何兴趣,何苦跟他争这个。但祂表示,祂追求的是极致的戏剧性,对于祂来说,故事的结局不一定要胜利,但一定要足够精彩。从周牧以希望与绝望之神的身份降临开始,祂的期待就已经达到了,现在祂要做的就是将这场表演最终完成。
总之,最后周牧在击败了瓦尔克后,去往了那个被称为“终极”的王座上,去获得所谓的“训诫权”。终极的王座上,端坐着塔克玛教团信仰的唯一真神,也就是“玛”。而当周牧看到对方的形象时,完全呆住了,玛就是他自己的形象,一个沉睡着的自己。
总而言之,他最后知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一个梦境,当然,不是周牧的,而是另外一个未知存在的梦境。周牧其实一个从别处来的“异物”。是他的穿越打碎了完美的“光之境”也即那个未知存在的无梦之眠,进而创造出了现世。
周牧就是创世的第一因。
想象一个人在睡觉,然后有人在拿木棒捅他,于是那个木棒就可能投射进睡眠里成为噩梦。
未知存在是那个人,完美的光之境是他的睡眠状态,而周牧是那根棍子,那个异物。故事里穿越而成的威廉就是那个异物在梦中的形象。
创世的瞬间是周牧穿越成为威廉的那个瞬间,时间从这里开始,同时向前向后延伸。因此过去是如同未来一样,是可以改变的。这也是第四卷世界尽头的意义,本来这一卷都是为了铺垫这个的。
不过,在睡眠中被棍子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稍微不注意就会导致清醒过来。于是周牧在获得训诫权以后有了两个选择,毁灭大部分的现世与月境,只留下自己想留下的东西。简单而纯粹,将这个梦境尽可能长的维持下去。或者继续让这个世界发展下去,越来越复杂,直到某天突然惊醒,然后去看看醒来的世界是什么样。
我不太清楚威廉会选择哪个答案,但我总感觉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两个都不选,硬生生的找出另外一条道路吧。但无论如何,我的能力没办法驾驭住这么……自由(?)的故事走向。或者说之前累积的问题太多了,有些积重难返。总之还是把这个简易的大纲放出来,虽不能说这是在给读者一个交代,但我还是尽可能的解决一些大家的疑惑吧。
目前在写一本赛博朋克题材的书,等这本赛博朋克题材的书写完,应该就会回来重启有关于玩家封档后穿越游戏里,力挽狂澜的故事吧。当然,如果我能想到比封档的更好更癫的点子,并且找到好的表现方式的话,也可能是另一本神秘学为题材的故事。
对于一直以来苦等的书友们表示最诚挚的道歉,你们不用原谅我,虽然我觉得自己也并没有资格让你们恨我(毕竟恨不是爱的反面),但假如你们能恨我的话,我会心里踏实很多。而那些原本喜欢我的作品,但现在感到失望,于是拉黑,不再在意我这么一个三流网络写手的书友们,才是真正让我破防的。
但那也是我应得的。
但无论怎么样,我还是会期待我们能在下一个故事里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