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模范夫妻》 第1章 穿越到李府 天蒙蒙亮,瓦房上的喜鹊喳喳乱叫,早上的空气里漂浮着一阵阵的清新的气味,柳叶上挂着一串串的露珠,悠悠地随风而动,如那晶莹泪花,闪闪夺目。 一个少女拿着扫把,在庭院中,半梦半醒的扫着地上的灰尘,偌大的院子中,还能听到扫把“唰、唰”清扫的回声。 “蓝丫头,今儿又早起呀!”一个声音,把这名少女从梦境中拉回现实。声音的主人是府里新来的厨娘,大家都叫她宋大娘,这人生的白白胖胖,一笑起来,眼睛眯得都瞧不见了,所以刚来几天,就得府里内外院人的喜欢。 佟蔚蓝在这已经有一个月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心神不宁了许久,感觉自己的世界都末日了,而同府的其他仆人,也因为她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整天冷嘲热讽的厉害,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她干。 不过时间久了,发现她也不爱吭声,只知道每天埋头干活,众人顿时也没了乐趣,也就是不搭理她而已,并未找她麻烦。同时,她也完全了解了现在的情况,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郁闷。 如今是康熙四十四年,她穿越到了清朝。 “宋大娘早。”佟蔚蓝拿着扫把,很不方便,含笑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宋大娘肩上挑着个扁担,甚是辛苦,心里想着要不要上前帮她提些。 宋大娘像是瞧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客气的笑了笑道:“蓝丫头,你若是忙完了,就帮我把后面这个篮筐提到厨房吧。” 佟蔚蓝一瞧,扁担前面一个篮子,后面两个篮子挤着,并没多想,忙回道,“宋大娘辛苦了。”说完就上前,把她后面的那个篮子提下了一个下去,跟着宋大娘朝着厨房走去。 宋大娘进了厨房后,先把扁担放到了一边,从锅里称了碗水,豪放的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喝完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笑道:“蓝丫头,你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吧?” 佟蔚蓝瞧着宋大娘那滴溜溜转的眼珠,心中一跳,心道:这有的没的,突然问这干嘛? 刚想回她的话,就听宋大娘又道:“前儿些日子,我那小侄子的娘过来找过我,说是孩子快十七了,还没订个亲事,让她甚是烦恼。问问我这儿啊,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果然……佟蔚蓝低下了头,没接她话茬。 宋大娘看她没反应,只好又继续道:“我那小侄子啊,人的模样生的不算俊儿,但是品性儿可是好的,从小到大,家教挺严,还在私塾读过两天书,现在在‘福祥米店’给人记账,等时日长了,没准就升个掌柜的。” 哦……文职工作者。 “是啊,所以蓝丫头,你瞧瞧……”宋大娘觉得铺垫也够了,脸也笑的有点僵,刚要开口说下面的话儿。 佟蔚蓝回笑道,“宋大娘,我突然想起个事儿,小老爷屋里的秋萍,方才让我给她送壶热水呢!好半天了,我都给忘了。”说完还拍了自己脑袋一下,絮叨道:“瞧我这记性的。” 佟蔚蓝脸上挂起一脸赔不是的笑容,又是鞠躬,又是咬嘴唇,朝后退步,小碎步的离开了宋大娘的“地盘”。 待她转身离开小厨房后,宋大娘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她深吸两口气后,露出极度鄙夷的表情,“好个蓝丫头,真真的不识抬举,真是小家子气!” 佟蔚蓝一路小跑刚回到前院,就见管家一脸铁青的瞧着地上的扫把,冲着她怒道:“就干这么个屁活,你也偷懒?” 佟蔚蓝快步跑了过去,拿起快跟她一头高的扫把,微微福了身,“禀总管,蓝儿昨儿夜里有些着凉,刚去了茅厕……” “行了,行了。”管家一听,就心里不痛快,大早起的就说这污秽的事情,真是触眉头,“赶紧干活,别让我看见你偷懒!” “是。”佟蔚蓝老实的点了点头,不敢反驳,眼前的这个管家,很是厉害,自己可不要在他跟前再栽了跟头。尤其刚穿越过来的情景,实在是太记忆犹新了。 ****** 佟蔚蓝记得自己当时在横店的影视城里,和站在城墙上的某个明星想来个亲密合影,结果照片还没拍上,就跟那个明星的经纪人发生了争执,脚滑了一下,从城墙上摔了下来。 当时她的一个反应就是,“掉下去会疼死的吧。” “你们快想想办法!”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都掉水里好长时间了,说不好就死了,小老爷慈悲,估计后事也凑活帮她办了。” “小老爷也是,没事儿还去救她,看看,自己的命差点都搭里面了吧。” “你错了!怎么能说是小老爷救她呢,明明是她拽着小老爷的腰带了,一下给顺到湖里的。” 佟蔚蓝觉得自己的都快被憋死了,而且有人在用力捶她的肚子,很疼!紧跟着她就喷出了一口腥臭的水,意识也开始慢慢清醒。 “嗯?”她恍惚的看着眼前的人,一个老人家,穿着一身清朝打扮,大辫子落在背后,身上的衣服不算华贵,貌似管家的模样,此时正皱着眉头,看着她,见她睁开了眼,点头道:“醒了,活了!” 佟蔚蓝这才想起来,自己被那个该死的经纪人给推下了城墙,怎么一会又跑水里了? 她浑身没有什么力气,用手支撑着坐了起来,看了看老人家,客气道:“谢谢您,那个,您是哪个剧组的?等我清醒了一定会当面谢谢您!” 她觉得自己说的挺诚恳的,没想到那老人家的脸色白了白…… 她不明所以,想了想又道,“您是要钱是么?看我这不会做人的,您放心,不仅给您钱,我还要去告诉导演,让他特意嘉奖您一下,要不咱再发个微博,登下好人好事?让大家都来点赞!” “……”老人家像见着鬼一眼看着她,嘴唇有些发抖,在佟蔚蓝眼里以为这人是满心激动的表示。 她环视了一下周围,才注意到不只老人家一个人,大家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刚想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胳膊就被人硬拧到了后方,一阵揪心的疼,随后就听身后的人用浑厚的声音问那个老人家:“大管家,这丫头怎么处理?” “哼!”管家也变得清醒了,哼道,“蓝儿妄图谋害小老爷,把她先关到柴房,等候发落!” “是!”那人扭起佟蔚蓝就朝着前面的一个大院走去。 对方手上一用力,就钻心的疼,胳膊上传来的麻麻感很明确的告诉了她,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但是谁又能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被人救了,还要关柴房?她不想当群众演员!还有传说中的那个小老爷,她听都没听过,怎么就谋害了呢? 那人把她狠狠地扔到了屋里,等她爬了起来,揉膝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换了,虽然湿乎乎的,但是却是一件古装!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两个小发髻。如果不是这帮贼人在她落水的时候给她换了衣服,那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实在太狗血了! 正想着,外面的门就打开了,一个姑娘小心翼翼的朝着她走了过来,一脸的泪水。 她半蹲在佟蔚蓝面前,把她的手放到自己手中,搓了搓,不忍道:“蓝儿,你是怎么回事?第一天到小老爷身边当差,怎么就把他拽下湖了?” 佟蔚蓝怔怔地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姑娘,没有多话,只是听她继续道。 “你瞧瞧,这身子都湿成这样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绢,轻轻地擦着她的脸,“你也太不小心了,若是重罚,管家把你转卖了他人,你以为谁都像咱家小老爷是个心善之人?” 听到这话,佟蔚蓝知道,这些可能都是真的,而自己一来这里,就被人冠上了夺人性命的死罪。但是怎么才能解释清楚,这是个难题。于是她只能先好声好气道:“好姐姐,那你帮我跟小老爷说句话吧,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那女子看她一脸诚恳,连连点头,算是信了她这话,转头看了看外面,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交到她手里,“现在小老爷还没醒,听大夫说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回头我与管家说说,你只是不小心而已,让他轻罚你便是了。” “哦,那谢谢啦。”佟蔚蓝看了看手中的馒头,虽然有些硬,但是还能入口,“好的,那我就等你信儿了。” 那姑娘出去没多久,那个鼻子牛上天的管家就带人把她从柴房里给放出来了,佟蔚蓝始终记得那厮的嘴脸:“今儿小老爷大发慈悲,放你一马,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你,所以别在内院服侍了,到前院伺候吧。” 她从柴房哆哆嗦嗦的跑了出来,问了一路,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一到门口,就迎来了两个丫头,岁数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一些,见她走了过来,脸上挂上了不屑之意,冷冷道:“我当她能在内院呆上几天呢,原来不到三天,就差点要了人命的。” 说完后,见佟蔚蓝并未反驳她们,还捂嘴嗤笑好久,翻着白眼就走了。 佟蔚蓝走进那屋里,大布通炕,摆放了五个枕头,而最角落,潮湿的地方,空着一个人的位置,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 为自己默哀了一下下后,她正式开始面对遭受排挤,异常的人生。 第2章 李家小老爷 佟蔚蓝穿越后所在的地方是江南铜山,也就是如今的江苏徐州,而自己的这个身子,年纪在十二岁左右。 她所处的镇子,大家都叫它大沙河镇,这家的小老爷姓李,是府里已过世的老爷的老来子。她听说,李家原本是彭城豪族,但是再大的家族随着百年变迁,经历过无数沉浮后,家族内部分分合合,到他上、上个爷爷的时候,就分家了,从此他作为四房世孙也变得默默无声了。 而原先的李老爷一直继承着仅剩的分家祖产,而他希望后世子孙可以继续过富贵延绵的日子,所以给自己的老来子起名李富贵, 待到李富贵十岁的时候,家里的爹,娘都相继去世了,留下了他一个人,由于没有其他子嗣与自己争财产,所以他到了十三岁时就开始了小挥霍的生活,没事儿就去梨园听听曲儿,到妓院找找姑娘,就是不读书,不去私塾,典型的小资生活。 一晃眼,也有一十有八了。 不过,他的府里不是很大,共前院,内院两个地方,管家一个,丫头加上佟蔚蓝共六个,马夫一名,小厮一名,账房一名。 这在清朝来说,人员配置还算合理。 佟蔚蓝与另外两个丫头每天就负责打扫外院,其他的三个丫头负责内院之事。说来李富贵也奇怪,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亲,屋里的那个秋萍,给她送馒头的那个姑娘,虽然一直在屋里伺候着,但是也没逾越,所以连通房都没抬。 不过,她听着院里其他人的意思是这个秋萍早晚要抬的,只是时间问题。反正在李富贵房里那几天的事,她是完全没有印象的,所以现在只能干好本职工作,以后再慢慢想别的出路。 扫完了地,佟蔚蓝又开始擦旁屋的柱子,这时,从内院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的声音很轻快,一听就是心情很好。她转过身子,面冲着柱子慢慢擦拭,佟蔚蓝可不想惹什么麻烦,要不是宋大娘早上叫她说那番话,她的工作可是早就做完的。 “赶紧走,赶紧走……”她心里如是道。 “咦?”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这一声,让佟蔚蓝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她手上的力气又用力了些,假装没听到。 “这不是蓝妹妹么?你今儿怎么这个时辰了,还在擦柱子?”那男人的声音的声调带些轻浮。佟蔚蓝知道再装就没意思了,放下手上的活,转过身子,使劲地低下头,福了福身道:“小老爷吉祥。” “嗯。”对面的男子盯着对面女孩的头顶,本想再问几句话,但是一想到最近她的表现,脸上的笑意就没了,只是挑了挑眉道:“罢了,干完了赶紧歇着去吧。”说完,转身便朝门外走去,而门外的马车早已准备好,就等主人发话了。 男子一个跳跃,钻进了马车里,高声道:“走着,扬威赌坊!” 前面的马夫一甩鞭子,高声道:“扬威赌坊!” 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远,佟蔚蓝的心才落了下来,刚才那个男子,就是李富贵。 初见李富贵是在她到前院的第三天,见到他时,本以为会遭来白眼或狠狠的痛斥,但是李富贵却问道:“蓝妹妹,你身体可好了?你富贵哥哥我没事,罚你到前院真是委屈你了,等过些日子,哥哥再把你招回去可好?” 那男子看起来不大,看起来有些消瘦,是大病初愈的模样,除却脸色不好,模样却生的还是俊俏的,尤其那双桃花眼,眯眼一笑,“百媚众生”。 那天佟蔚蓝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李富贵。 对方一看她这幅模样,“啧啧”的吧唧了几下嘴,“蓝妹妹的脑子一定是让水给灌坏了,原来的机灵模样完全不见了,放心吧,富贵哥哥一定不会抛弃你,给你寻个好人家。哈哈哈。” 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佟蔚蓝却想的是,“你脑子才让水给灌坏了,你全家都让水给灌坏了!”后来她一打听,这李富贵的性格确有古怪,这院里的姑娘,他都叫妹妹,管家叫伯伯,马夫叫哥哥,说白了,是个不像爷的爷。 不过佟蔚蓝也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人,在这个时代遇到这么个二百五的爷,也是好事。 可是这李富贵自从跟她说了一次话后,就有的没的跟她巧遇,每次巧遇之后准没好事发生,比如之前,这主儿不知从哪弄了个猫儿来,原本挺老实的,偏偏在她面前的时候,就跟疯了一样,抓的她两只手上全是血痕,一着水就疼的让人掉眼泪。自己在院子里又低调,没人管自己,都笑她不小心,养了好久才好。 这刚好了一阵,他又弄了个狗来,那狗趁李富贵不在的时候,见着自己就跟发情似的猛扑,吓得她两下蹿上树干,在上面呆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两腿发麻才掉了下来,摔得屁股开花。 还有一次,李富贵非要让她跟着马车出去,走在路上时,人流一乱,马车早跑没影了,留下她一个人被乞丐团团围住,生生调戏了好一阵,要不是她腿脚利索,早给拉到乞丐窝做丐帮夫人去了。 一来二去,佟蔚蓝总觉得这个李富贵在整自己,原先以为是因为把他落下水,招来的报复,可是一细想,感觉又是巧合,最后笃定跟李富贵在一起的时候,准没好事。 于是,她就下定决心,暂时在这院里能多低调就多低调的生活,他对自己越没好印象越好,于是头是能低则低,态度有多卑微就多卑微,见着他就跑,省的霉气上身。几次之后,李富贵好像也知道她的意思了,基本上没再跟她“勾搭”。 方才听到他去“扬威赌坊”,佟蔚蓝皱了皱眉头,心里斥道:“败家子,赌坊是那么容易赢钱的么?早晚这个家得让他造没了。” 果然,什么话都不能乱说,这个家还真没了,就在一个月后的一天。 “哗哗哗。”一个穿着蓑衣的身影,闪进了院子里,正是李府的小厮,进到屋里,他就赶紧把门给堵上了,朝着对面撑着伞,趟着雨水走过来的管家汇报情况。 “管家,我瞧着情况不太好。”豆大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滑落到地上,溅起一大串水花。 管家的下摆已经被水浸透了,脚上的鞋都湿透到了袜里,不安道:“怎么?他们还是来了?” “嗯。我觉得咱们还是早作准备,听说黄河发大水,淮安、扬州那边的难民甚是野蛮,一路北上抢了好几个州县的人了。” 管家一听,额头上的汗珠与雨水交织一起,心里有些慌乱,伸手哆嗦道:“李四,你赶紧去春莺院找小老爷回来,要快!然后我找几个木匠,把咱们的门给堵了,切不可让那些流民闯进来!” “好。”李四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头哈腰之后,一路小跑出了院子,朝着春莺院的方向跑去。 佟蔚蓝缩在被子里,依旧冻得瑟瑟发抖,这雨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了,自己住的地方又潮气重,再这样下去,早晚要被冻坏了身子。 虽然是下午时分,但是天已乌黑一片,屋里的几个丫头点着灯,绣着荷包,烛火照应在她们白嫩的脸上,霎是好看,佟蔚蓝心道,是不是自己也该学学刺绣,也好以后有个活命的本钱。那几个丫头时不时的低语两句,还带嬉笑声,相互怒骂两句。此刻屋里的气氛还是有温馨之感, 就在佟蔚蓝团缩着要闭上眼睛时,“啪!”天上闪过一道光亮的闪电,“轰隆隆!”伴着一声闷雷,一下打醒了她的神经。 “不好了!流民抢东西来了!大家快跑啊!” 好几个人在院子外面伴着雨水使劲的奔跑着,同时,使劲的敲打着各家各院的木门,嘶声咧肺的向大家传达着惊人的事实,而这个声音传到屋里,是极小极小。 但是,佟蔚蓝还是听清楚了,猛的就从床上坐起,脑袋里一片空白。一道闪电划过,映的她脸色煞白。刚才她没听错,有流民! 同屋的几个姑娘也被听到了那模糊的传达声,于是紧张道:“我方才听见有人喊流民来了,若这是真的,那流民不会跑到咱们府上吧?” “不会。”另个姑娘安慰道:“倘若他们真闯了进来,那官府是干嘛吃的?定会逮他们入大狱的。再说了,我那天听管家说要请木匠把咱们的门窗给加固一些,在府里,你还怕甚?” 其他几个一听,也露出了释然之色,又继续低下头,绣起了荷包。 佟蔚蓝听完她们的对话后,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找了块布,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包裹了起来。 “你这是干嘛?”一个丫头走了过来,眯眼瞧了瞧佟蔚蓝,见她没反应,再望向已经打结的包裹,一惊:“你要走?”佟蔚蓝没理她,拿起包袱就下地穿鞋。 “你敢!”那个丫头一把扯掉她手中的包裹,扔在地上,包裹里的衣服撒了一地。 “你干嘛?”佟蔚蓝有些生气了,“你们没听有流民来了么!还不赶紧拿些衣服躲到地窖里去。” “去地窖?”这个丫头挑了挑眉毛,笑道:“我看你你想趁这个机会离开李府吧!” 几个丫头听到她们这边的动静,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起来。 “我要去告诉管家,说她这奴才要逃跑,现在就给她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还用送官府?让管家直接就把她打死算了,爷真是白养她了。” “对!” 另几个随声附和道,说着就上去围住了她,伸手开始抓她的衣服。 领头的那个脸上嘴角微翘,朝门走去,“你们看着她,我现在就去告诉管家,你们几个可千万别让这奴才跑了!” 说完,她用力地拉开了木门。 一道闪电,又从天上划过,从佟蔚蓝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姑娘脸上的表情,而对方此时的脸上,挂着一种极度惊恐之色。 佟蔚蓝心道不好,连忙大声道:“你怎么了?” 那姑娘没吱声,两手发抖的捂上了嘴巴。原本封住的大门不断的被人碰撞着,那股力气大的让人可以看到原本结实的门如有心跳一样,不断起伏。而管家和剩下的男丁正用身体顶着门,不让外面的人冲进来。 终于“嘭!”的一声,大门轻而易举的被人撞开,管家被撞到老远,都被许多人影踏着没脚的湿地冲了进来。 佟蔚蓝只听外面道:“这院子里有人!大家赶紧抢啊!” 雨夜,惊魂。 第3章 被卖的路上 江苏的大雨停了已有几日,头顶上的太阳释放着它的热度,仿佛要把这个湿润的地区迅速烤干了一样。 来来往往的路边上,有很多尸体,就简单的盖个草铺就算了事,隔几步,还能瞧见有“卖身葬父”的木牌立在一旁,有几个穿着破烂的孩子跪在尸体旁边,抹泪哭泣着。 这幅景象就是受灾后的江苏地区,可谓是白骨遍地,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佟蔚蓝无力思考别人的可悲之处,她此时,手上被麻绳勒出了淤青,一步一泥泞的沉重地走在泥土地里,感觉身体摇摇欲坠。终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啪!”背部一阵揪心的疼,是鞭子又落在了后背上,新伤加旧伤,她也只能咬牙忍着。 “起来!”抽鞭子的人一把提起她的领子,从地上给揪了起来,“你这丫头,要是再不走,我就把你活埋了!买不了几个钱还费我粮食。” 这人是个人牙子,叫赵勇。 他本是山东人,由于黄河发大水,所以逃难到江苏地带,后来,听说山东那边急缺奴才,于是干起了人牙子的勾当,一路专门倒卖一些丫头小子,赚点回乡的费用。 而佟蔚蓝,就是他此时回乡费用的贡献者。 她还记得,就在那天,李府里冲进来了许多流民,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头,脸青如地狱饿鬼,进屋就抢她们的东西,丫头们早被吓傻了,有的挨揍,有的被拽了出去,嘶声尖叫着。还好她有准备,拿起地上散了一半的包袱,趁乱的空隙,仗着自己个子小,没命的跑了出去。其实她比谁都害怕,以至于脚上跑掉了一只鞋都浑然不觉。 本来她想往门的方向跑,但是门外隐约看到很多流民,都在做打家劫舍的事,她就更不敢往外跑了,现在只好往内院去。慌忙的进去后,也是流民,秋萍的哭喊声夹在在大雨之中,正在犹豫的时候,有人拽了她胳膊一下,瞪大眼回头一瞧,竟是厨房的宋大娘。 听不清声音,只能看她的口型和动作,大概意思是跟她走。 佟蔚蓝来不及想太多,只好跟着她一起,跑到了厨房的后面,她看不清楚厨房的景象,但是却知道,里面的情况可能更糟糕,流民目前对食物感兴趣度应该是极高的。 只见宋大娘全身湿透,没有往厨房里走,伸手挪开一口水缸,蹲下身子,提起了一个木板,冲下面指了指。 佟蔚蓝明白了,这是地窖!快步跑过去后,冲宋大娘点了点头,一下跳了进去。刚进来,就看到里面已经有个中年男人已躲在了里面。还未多想,宋大娘也跟着躲了进来,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啐道:“这帮流民真是野了,就差杀人了不成?” 佟蔚蓝浑身发抖,躲在地窖的角落,嘴唇直打架,“谢谢……谢……宋大娘。” 宋大娘憨厚地笑了笑,指了指里面的中年男人道:“我哥哥,今儿也碰上了流民,就直奔这里来找我了。” “等这帮流民散了,咱们再出去,这地窖里多少有点吃的。千万别出声,要是招来了其他人,咱们可都悬。”她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佟蔚蓝心存感激地点了点头。 “嗯。”佟蔚蓝的心才放下了一些,这里有个男人,看起来还算和善。 提心吊胆了许久,外面终于没有了声音,佟蔚蓝,觉得自己身体发烫的厉害,头也晕乎乎的,她知道自己是发烧的症状。慢慢地开始迷糊,眼睛也睁不开了。此时,她听到旁边有两个人在说话。 “她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要给你那侄子说了去?”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哎哟喂,你还怎么的?你那侄子德行不好,时不时的还抽个羊角风,你说哪家姑娘愿意嫁他?这蓝姑娘,我都打听好了,从小无父无母,是李富贵从牙婆子手上二十文钱买回来的。回头给她瞧瞧病,等好了,再养个两年,就能洞房,到时候不行也行了。” “我家儿子是有羊角风,那又如何?这丫头身份卑微,也就是个童养媳,当个妾室。” “对,对,对,我的好哥哥,先抱了孙子是正事。” “要是病好不了,怎么办?”那男人又犹豫起来。 “好不了我就把她几文钱买个人牙子,反正流民这么闹下去,李富贵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咱也不做亏本买卖,把她卖了就是。” 佟蔚蓝只听到了这几句重点,然后又昏睡过去了。 后来,佟蔚蓝每次在他们喂药的时候,都不吃下去,喂多少,都要吐一半,即便后来不太烧了,她也表现的病怏怏的模样,不想如对方所愿。 终于,宋大娘按耐不住了,在流民都走了之后,和她哥哥俩人,把她从地窖里弄了出来,找人卖了,十文钱。只是李富贵买她的一半,看来李富贵还是大方一些的。 ***** “前面就是山东的地界了。”赵勇把手中的绳子一松,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旁边有个茶棚,扔给卖茶的两文钱,“老板,给我来一碗。” 被绳子拴住的有七个姑娘,佟蔚蓝是最后一个。每个人看着赵勇从茶老板手里接过一碗水,都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咽了咽口水,在对上赵勇凶狠的目光后,缓缓低下了头。 “想喝水?呸!”赵勇先啐了一口痰到地上,开始享受的喝起了手中的那碗茶。 佟蔚蓝觉得这人实在太可恶,不愿再看对方,转着头朝别处望去,突然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坐在对面的石头上,头戴草帽,一身破布衣服,脚上踩着一双草鞋,一个带子都有些松垮了,而那双眼睛,却依然神采奕奕。 佟蔚蓝心中一惊,想大声叫他的名字,可是张了半天嘴,却没有声音发出。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此时也瞧见了她,先一眼,没在意,只是打量了一下,眼睛又飘忽到一边的“卖身葬父”小姐弟身上了。 佟蔚蓝有些急躁,连忙用手抹了抹脸,拢了拢头发,使劲朝着对面那人眨眼睛。就在眼睛都要眨酸的时候,那人终于又看了过来,这次,他先是一愣,然后皱着眉头死盯着佟蔚蓝探究了好一会。终于,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站起了身体,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这人竟是李富贵。 李富贵走到第一个姑娘的面前,蹲下了身子,伸出原本就比女人保养还好的双手,摸了摸脸,咬唇道:“好生生的丫头给苦成了这个模样,哪有天理。” 第一个姑娘含泪点头。 “你也是,怎么瘦成了这么个模样?”李富贵看了看第二个姑娘,恨恨道:“真是暴殄天物。” 佟蔚蓝看着李富贵一个一个的瞧着这几个小姑娘,心里有些莫名着急。但是再想想他现在的落魄样,只能咬着嘴唇不吭声。 “你干嘛呢?”一旁的赵勇早就看出了蹊跷,看到对面这小子走过来,身上穿的跟自己差不了多少,也是个没钱的主儿。 他把李富贵从头打量到脚,猥琐道:“怎么着,还想弄个丫头回去当小媳妇?” “是啊!”李富贵站了起来,拍拍胸脯道:“开个价吧!” 赵勇一听,咧了咧满嘴黄牙呃嘴,嘲笑道:“行啊,买几个啊?” 李富贵扫了朝着七个姑娘扫了一眼,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哼哼道:“前六个爷全要了!” 佟蔚蓝如果不是腿坐酸了,一定会结实地摔个大跟头。 赵勇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摸了摸下巴,“行吧,兄弟,既然是旧识,四十文钱,一文不能少!六个,盛惠二百四十文。” 李富贵一听价格,马上跳脚,大骂此人真黑,一个丫头卖四十文,以前自己买的时候也就十文,二十文的。 赵勇听完他的话后,怒道:“废话,吃我的,喝我的,不算钱了?白养了?” 李富贵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脸无奈:“我手里就十文。” “十文?你耍哥哥我呢?”赵勇一听就撸起袖子,一副要抽他嘴巴的样子,吓得几个小姑娘连连蒙眼睛,不敢再看下去。虽然她们原本也以为这人没准是自己的救星,但是听他说自己没钱之后,稍微发亮的眼睛又渐渐暗淡下去,恢复了行尸走肉的模样。 “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李富贵连忙摆手,低头认怂,“这样,小弟我呢,真是太久没开荤了,今儿就想来那么一下,都是难民,要不你就行行好?” 赵勇看他一脸求饶的模样,而周围的人也涌了上来,都想看看热闹,拿着皮鞭哼哼晃悠道:“十文钱?你也就是能买个小雏儿,还得带病的,就她吧!” “什么?”佟蔚蓝看着他的皮鞭指着自己,心里的惊讶不言而喻,而李富贵一听更急了去,大声嚷嚷着:“哥啊,哥啊,你开玩笑呢?这么个毛孩子,你让我上了她?你别逗我了!!您还是自己留着,到时候大了再送窑子赚一笔多好!” “逗你?我可没这个闲工夫,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拉倒!” 赵勇的话一出,前面六个姑娘都朝着佟蔚蓝投来怜悯的目光,这个小姑娘本来就病怏怏的,如今还要遭受那般罪,怨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佟蔚蓝有些发懵,怎么绕来绕去,把自己给买走了? 赵勇与李富贵又争执了好一阵后,李富贵败下阵来,一脸晦气的走到佟蔚蓝身边,解开她手上的绳子,苦闷道:“今儿算我倒霉。走吧!”说完就给赵勇塞了十文钱。过去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外人群外走去,在挤人群的过程中,有人笑道:“兄弟,轻点,别给弄死了,要是不想要了,就扔给哥哥好了。” 还有人鄙视道:“我看你真是个*,花十文买个丫头!” “哈哈哈,凑活养大了,送窑子,又能赚一笔了。” “……” “……” 佟蔚蓝的右手用力攥紧,虽然周围的声音很是难听,但是她心里却是有些高兴的,虽然不知道李富贵的用意,但是目前他还是救了自己。 但是他会不会又把自己转手卖了,赚一笔钱,然后去赌场小赌两下。看着他的穿着,她知道,李富贵并不好过。 抬头望望天上的太阳,炙热的让人有些晕眩,烤的周身的空气散发出潮湿感,很不舒服。 “哎哟!谁他妈的打我!”赵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跟着就听见拳脚相交的声音,从最开始的怒骂转为求饶,“爷,我错了,饶了我吧!” “姑娘?我就卖了这么几个啊,对!七个,啊,有一个刚被买走,不远。” “在那!” 佟蔚蓝有些晕眩,她看到眼前的李富贵的背影变为了两个,三个,四个…… “起来!赶紧跑!”李富贵的声音传了过来。 佟蔚蓝脚下一软,跪在半干半裂的地上,感觉不到疼痛感。 “哎呦喂。” 她感觉自己被一个人背了起来,趴伏在那人的背上,有种熟悉的味道。 只听那人道:“勒好我的脖子,咱跑起了嘿!” 第4章 俩人的旅程 “李富贵,我好饿。”佟蔚蓝抹了抹自己的肚子,好像又下去了一些,在现代的时候,整天费尽心思想着减去脸上的娃娃肥,现在倒好了,不用减自然饿的皮包骨,她很想吃肉,哪么一根肉丝都是可以的。 渐渐的她问到了肉的味道,虽然跟想象中的感觉不一样,但是却仿佛诱惑着她一样,让她想慢慢爬过去。 身边的李富贵的肚子给予她最真诚的响应,“咕噜噜……”他也饿的眼睛发绿,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一块树皮。 “给。”他纠结了许久之后扔给了佟蔚蓝,“刚发完大水,粮食都给淹了,现在哪也找不到吃的,你没瞧见草都让人都扒没了么,要不你咬我几口得了。” 佟蔚蓝一脸茫然,“但是……我闻见肉味了。真的。你也闻闻看。” 李富贵眼神一暗,深吸了口气,没接着她的话说,只是伸出手把刚要站起来的佟蔚蓝又按了下去,笑道:“错觉而已,你是饿糊涂了。” “是么?”佟蔚蓝看着手上的树皮,摩挲了好一会,喃喃道:“我产生了幻觉么?” 前几天,她被李富贵背着跑了出来,当时还是让挺吃惊的,没想这家伙平日养尊处优,要是真动起腿脚来,还比较利索,在李富贵实在体力不支后,他们相互搀扶着跑到附近的一个山上,暂时藏了起来。 不过山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饿疯了的人们,把山上能吃的东西都逮了个精光。现在即便是山中之王,估计都要绕行,给这些人让路。最后他们只能吃孩子,李富贵就说见过好几个哭着闹着,最后把孩子煮了的人,没办法,孩子可以再生,但是人的命只有一条而已。 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恶心,刚才的味道让她浑身发麻,但是实在是不愿往那处想。她看了看李富贵,把手上很小的树皮又掰成了两半,递了过去,“你也别饿着。我胃小,吃不了多少。” 李富贵抬头看着她,眼睛里闪了闪,站起身后,大大咧咧道:“你吃你的,小爷我再找找吃的去。” 佟蔚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虚弱地靠在了已被剥了皮的树干上,他当自己是傻瓜么?又来这套,原先以为他会把自己再倒手卖了,或者可以换点吃的,但是他却没有。每次都笑嘻嘻的捂着肚子回来,说找到好吃的了,结果晚上还不是被肚子里的声音吵醒。 她把剩下的半个树皮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衣服的内里,先留着,等他晚上睡着了,硬要塞在他的嘴巴里。 这样悲惨的日子终于在第二天逐渐好转,山上有人说,朝廷赈灾的银两终于下来了,重灾地区都开城门,让灾民们进城喝粥。 本来佟蔚蓝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就要爬下山,去喝口白白的米粥,但是让李富贵给拦了下来,他说这突然开城放人,一定会死伤无数,别没事儿赶着喝救命粥之前反倒把小命给葬送了,再忍两天。 果然,山上有人带回消息,说一开城门,那灾民们蜂拥而入,光踩死的就两三百人,被维持秩序官兵打伤的人就更不计其数。佟蔚蓝这才觉得李富贵并不是个纨绔子弟,脑瓜子还是比较聪明的。 就在第三天的晌午,李富贵从捡来的席子上爬起来,慵懒的抻了抻身子,冲佟蔚蓝笑道:“走,丫头,咱吃香香粥去吧。” 两个黑煤球一样的人相互搀扶着走到了城门的地方,看到高高的城墙上挂着几个大字“兖州府”。 “山东兖州?”佟蔚蓝嘟囔道。 “哟,丫头还知道兖州在山东呢?”李富贵戏虐道,“看来平日里没少听他们说评书。想当年,我在兖州!!哇哈哈哈哈。”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他还拉开架势要给她说上一段。 “神经病。”佟蔚蓝白了他一眼,心道就是个失心疯,心里正骂着,就闻到前方飘来的阵阵粥香。 “粥,粥。”她咽了口唾液,有些热泪盈眶,之前饿的时候,胃里疼的死去活来,李富贵从山上挖了点野草,硬生生的让她吞到肚子里。再后来,她都感觉不到疼了,胃小了,就是喝口水,都撑了。 李富贵也好不到哪去,每次佟蔚蓝吃完了,都询问他吃的什么,对方都只是笑笑道:“你哥哥我当然能吃到好吃的了,就冲着我这张脸,哪个妇人不赏我一口。”声音还带着自豪感,让佟蔚蓝错觉此人“卖身要饭还要显摆一番”。 她其实挺奇怪的,李富贵的家被抢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有一天,官府要是把家还给他,绝对会后悔在这吃亏的日子。 但是李富贵说,哪还有什么家啊,早让流民给抢光了,地契、银票都没了,府里该逃的逃,该跑的跑,而且被烧的一片废墟。不过老天念他家之前在寺庙捐的香油钱比较多,把他家一个亲戚早早给“安排”到京城去了,让他也在日后也不至于没“绝路”。 所以他毅然决定上京城溜达一圈,要是有亲戚在那边有本事,就帮衬着点自己,要是没机会就再回来,找个富婆从了,让她养着自己。 他说这话时虽然眼睛里透着玩笑之色,但是佟蔚蓝知道,还有个原因就是秋萍没了,本来她要成为通房,姨娘的,但是就那样被糟蹋了。 她不知道李富贵回去之后看到的什么情景,但是那种心情一定震撼到人的灵魂当中,不然他不会放弃一切,背井离乡。 “给。”一碗白白的米粥端到了佟蔚蓝的面前,拉回了她的思绪。这粥很稀很稀,比白米汤好不了多少,但是她却伸出枯黄的双手,颤抖着接了过来。 李富贵看她这般小心翼翼,就把她搀扶到角落,“喝吧。” “嗯。” “嘿,你这孩子,怎么又哭了啊!”李富贵有些恼了,自从把这个丫头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后,她动不动就哭鼻子,每次问她吧,又不说,只是吸溜两下鼻涕,就闷头不吭声。有时候他想,是不是救她的时候,方法不对,真伤了她的心啊,自己当时身上的全部家当可就十文了,如果不来这招狠得,哪那么轻易把她拽出来呢,更何况,其实自己在上一个驿站歇脚的时候就见着她被那个人牙子抽鞭子的可怜样了,还偷偷摸摸跟了他们三天,希望她别怨恨自己出此下策。 而佟蔚蓝想的却恰恰相反,她哭的稀里哗啦是因为打心眼里很感动,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虽然府里的人欺负自己,宋大娘也那般黑心,但是性命攸关的时候,是李富贵真心救了自己,这份恩她要记一辈子。 “别哭了。”李富贵不自然的伸出手给她抹了抹眼泪,“我李富贵现在也就你这么一个‘家里’人了,虽然我没什么本事吧,但是既然老天让我碰上了你,就不能亏待了。跟我去京城闯闯吧。” 他这么一说,佟蔚蓝哭的更凶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到白米粥里,气的李富贵直跺脚。 俩人别别扭扭地把粥喝完后,决定到兖州城的里面瞧瞧,听说生意人又开始摆摊了,有好多好玩意。 虽然外面难民众多,但是看着城里的人安然无恙,开心生活的画面,多少让人心里不舒服,山东大水后,城外有成千上万的难民无家可归,纷纷冲到兖州城来,没想知府立刻关门,不放进一个难民。最后走投无路的难民们纷纷南下,烧杀抢掠,毁了更多的家庭。 而直到京城来了钦差,带来了朝廷的银两拨款,才开始开门施粥,可耻之极。而且听人说,本来银两早就发下来了,但是中间的官员们私扣善银,耽误了许多时日,最后是四爷、十三爷领了皇命,亲自找回被私吞的善款,才让大家有粥可喝,暂时有地方可住。 兖州城里的大街两边卖什么的都有,风筝、丝巾,简单的首饰等等。李富贵在一个小摊前面站了好半天而来,他看着眼前的一块玉佩心里直痒痒,要是原先看见中意的,直接十两银子就扔下去了,谁还闹心啊。盯了许久,商家看他一身破烂,也没有要买的意向,就赶他离开。 “呸。”李富贵气闷,想找佟蔚蓝诉说一下心中的不满,一歪头就瞧见她站在一个古玩斋前面驻足站立,目不转睛盯着里面瞧。 “干嘛呢?”他走到她身后,戳了她后背一下,看见里面一个掌柜的拿着一幅字画给一个客人讲着什么,口沫横飞,激情四射。 “烦。”佟蔚蓝白了他一眼,伸出左手食指点了点里面掌柜拿的那副字画,“觉得如何?” 李富贵眯着眼睛瞧了半天,撇嘴道:“它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唔,看着还行吧。” “……”佟蔚蓝知道李富贵在跟自己打哈哈,刚才到真忘了他大字不识一个的事儿了。 “这是董其昌的《婉娈草堂图》,明代书法大家。你猜这幅字画得多少钱?” “一幅字画还能有多少钱?” “你猜猜啊。” 李富贵本来就没心情跟她在这耗,敷衍道:“也就十两吧。” “看,这就是你老去妓院听小曲儿的后果。”佟蔚蓝摇头道。 “嘿,小毛孩子怎么说话跟老家伙似的。”李富贵就不爱听佟蔚蓝这种口气,每次都像教育自己一样,自己可要比她大好几岁呢,“那你说多少?” 佟蔚蓝想了想道:“最少要两千两。” 李富贵一听这个数,先给了她脑袋一下,笑骂道:“傻了吧你,一副字能值两千两,孩子,你饿晕了吧。”说完还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别动。”佟蔚蓝有些嫌弃的拍掉他的爪子,“你别不信!” 李富贵见她躲着自己的脏爪子,心里有些不高兴,又摸了上去。 俩人一躲一摸,胳膊纠缠在一起,在门口就要打闹起来时,就听里面的客人喊道:“三千两?刘老板,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听到里面的数字后,李富贵的耳朵动了动,停下了手,到耳朵边上掏了掏,一脸惊讶道:“三千两?!我没听错吧!” 佟蔚蓝趁机跺了他一脚,口中啧啧道:“这老板,比我想的还黑啊。” “陈爷,我怎么敢狮子大开口呢,这可是明码标价啊,董其昌的字画您又不是不是知道,现在可都是这个价。谁让咱们皇上他老人家偏好这口呢。”掌柜的朝外一拱手,脸上挂起了崇敬之意,“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口味可是我们价格的衡量版,当年因为他独爱‘二王’的字,一副拓版都要好几千两。” “不行,不行,我再考虑考虑吧。”那个被称作陈爷的人猛的站了起来,朝着他摆了摆手,朝着门口走去。 “陈爷,留步啊,陈爷,留步!”刘老板一瞧财神爷要走,连忙追了上去,拉着他的袖子说再商量商量。 经过不断商讨,两人以两千五百两的价格成交,刘老板欢送着他离开此处。 在送到门口时,瞧见李富贵和佟蔚蓝一身脏兮兮的模样,皱了皱眉头,甩了甩袖子道:“乞丐还有胆子往古玩店跑?小六子,来啊,多叫几个人守着,如今流民多,别让他们给抢了。” “是!” “我呸!你才是乞丐!”李富贵朝着他的背影吐了口痰,“小爷我当年有钱的时候,你得叫我声爷爷。”说完就要往上扑,想讨个嘴上的公道。 “算了。”佟蔚蓝拉住了他,沉声道:“不用你出手,自会有人教训他。” “嗯?”李富贵扭头一脸询问,只听她道,“那根本不是董其昌的真迹,那是个赝品而已。” “赝品?你怎么知道?” 佟蔚蓝耸耸肩膀,咧嘴笑了笑,“猜的~”笑话,康熙年间那副《婉娈草堂图》早被王鸿绪老先生给收藏着呢,怎么会流落到山东兖州这里。那个老板也不打听打听就做生意,早晚得出事。 第5章 投身土地庙 “臭乞丐,要不到钱还死皮赖脸的住在庙里。”一个骂声喷向缩在角落的二人。 “你!”李富贵本来就好些日子没洗澡,为浑身的臭气发愁,没想到一进土地庙里,还被一堆乞丐欺负,一听这笑骂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想当年自己也算小富,现在却落得比乞丐和凄惨,估计要是祖先知道了,一定会爬出来骂自己。 “别打架。”佟蔚蓝拉了拉他的袖子,“乞丐也讲阶级之分的,咱们现在是最底层,当然受欺负了。” “还有这种说法?还真没听过。” 佟蔚蓝看了看左右,大家都在眯着眼睛小憩,没人看他们在干吗,于是小声道:“嗯,你当然不知道了,其实不要小看乞丐,他们要是联合起来,会形成一个大的社会性组织。” “社会性组织?”李富贵没听懂。 佟蔚蓝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说的太深奥了,抓了抓小脸,换了一种解释,“就是一种帮派,俗称丐帮,他们可能成千上万,散落在每个角落,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儿,各个都是万金油。” 李富贵一听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 “还行吧。”佟蔚蓝有点困了,就侧着身子想迷瞪一会,刚闭眼,就感觉有人拽自己。 “好困啊,干嘛啊。”拍掉一个“熊掌”。 “阿蓝啊,你说我要是当上丐帮帮主,是不是会很威风呢?” “嗯,还行吧,那你得会降龙十八掌才行。”佟蔚蓝已经渐入梦乡。 “那是什么?武功么?”旁边的人锲而不舍。 “唔,唔。” “你别睡,快给我讲讲这些。” “不要啦,烦死了,我要睡觉。” “切,小丫头片子,肯定骗我的,我就没听过什么丐帮,什么掌。睡死你得了。” “嗯,嗯,就让我睡死吧。” “……” ***** 第二天,佟蔚蓝是被旁边的喧哗声吵醒的,她慢悠悠地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发现身边没有李富贵的影子,昨儿还像个蚊子“嗡嗡”吵个没完,今儿就消停了? “买定离手,买大,买小,快下注!快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佟蔚蓝看着庙里的中央地带被一堆人给围了个圈儿,每个人都兴奋不已。 “开!开!开!”叫喊声越来越大,在圈子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极度兴奋的表情。有的人肩膀抖个不停,无不抻着脖子,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结果。 “开了!豹子!” “啊!!!”一堆惨叫,“这也太邪门了吧,都他娘的第几次了?” “我刚讨到的铜子儿哎!还指着它买个包子呢。” “这小子,运气真他娘的好,老子认了!” 佟蔚蓝把头钻进去一瞧,原来是李富贵在这儿开场子了。 他手里拿着扣在一起的一碟一碗,胳膊上下挥舞,他脏兮兮的脸上挂着坏坏的笑,犀利的眼神扫过周围的每一个人,神乎其神的堵技无不让周围的人拍手称赞。终于再一次落完,抬臂,“豹子!” “哎呦喂!”周围响起一阵阵的哀怨声。 李富贵一瞧差不多了,冲着周围的人做了个揖,从桌上把铜板,馒头,包子全都拾掇到一个不知道从哪找的破布里一裹,示意其他人继续玩后,朝着歪着脑袋的佟蔚蓝走来。 他伸进右手,在包袱里摸了摸,取出一个还算干净的馒头,递到她面前,“阿蓝,给你。” 佟蔚蓝看了看他手上的大馒头,咽了咽吐沫。 “吃啊,发什么愣呢。”他一塞,佟蔚蓝拿到了有黑色五指印的大馒头。 她拿着馒头,朝着他们呆的角落跑去,让身后的李富贵一愣。 佟蔚蓝一跑到角落处,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着急,卡在了嗓子眼,噎得她直流眼泪。 “我的妹妹,至于么,又没人跟你抢。”李富贵拿来一个破碗往她嘴里送去,猛喝了里面的几口水后,才勉强把嗓子眼的大馒头咽了下去。一得到空气,佟蔚蓝猛喘几口大气。 李富贵笑嘻嘻的坐在她的边上,看着她的脸由青转红,伸出手捏了她两下。 佟蔚蓝没理他,只是干瞪了几眼,这人什么都挺好,就是爱动手动脚,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她的抗议反而招来李富贵一声哀叹,“阿蓝原来胖乎乎的多好看,现在瘦成了干瘪样,要是想再养回来,可得费些时日。” 佟蔚蓝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伸过去掐了他一把,心道:这家伙比自己可瘦多了,还说自己呢。她看着李富贵从包里又拿出一个破包子,里面的白菜馅儿已经露了出来,发出阵阵菜香。“把这个也吃了。” 佟蔚蓝一惊,刚才自己都吃了个大馒头了,他好像还没吃呢。想着她就一把推了回去,满脸不高兴,“我饱了,你吃。” 李富贵没想到她竟然不接受自己的好意,眯眼笑道:“在你没醒的时候,我就吃过了。”说完就去抓她的小手,一个劲儿往里塞,“再说了,我这儿不还有铜板呢么,留点当本钱,晚上再开个局,赢他几个大包子。” 佟蔚蓝皱了皱眉头,他说的好,在这儿的乞丐也就早上那几个傻子会跟他赌馒头和破包子那也是因为急红了眼。 作为一个乞丐,在这里,能吃上一个面食是多么梦寐以求的事,兖州这边的百姓也因为众多难民的涌入日子有些难过,有钱人早就关起门,不问世事,只顾自己享乐,所以能讨到一两个铜子儿就是极幸运的。 李富贵见她不接,就把破包子放到鼻子边上闻了闻,吧唧了两下嘴巴,端详了好一会后,又递了过来,“我吃饱了。” “你当我傻子呢,没见着谁闻闻就饱的。”佟蔚蓝气急,他越这样,她心里越难受,硬是推了回去。 “嘿,小丫头片子,让你吃你就吃,少给我耍脾气。” “要吃你吃,我都撑死了。” 俩人一来二去,谁也不让谁,周围的乞丐都投来不善的眼神。 “大包子在眼前不吃还推辞,真是没尝过饿的滋味儿。”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笑骂道,“我们在这儿可都饿了几天了,我怀里的孩子从昨儿开始就没再喝过奶了。” 她眼睛一直盯着李富贵手里的包子,见大家都奇怪的看着她时,有些不自然的垂下了眼帘,解开破旧的衣服,给孩子喂奶。 很多人对这见怪不怪,而佟蔚蓝与李富贵看到这一幕时,都震惊不已。 那女子的胸上哪还有肉,下垂的厉害,她把乳/头往孩子的嘴上送,原本熟睡的孩子闻着稀疏的奶味,马上揪起硬嘬起来,疼的女子直闭眼。但是许久后,孩子好像没吃到任何东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不满的摔打着小手小脚,哭声里带着嘶哑感,震得人心头颤动。 李富贵捏了捏手里的包子,看了佟蔚蓝一眼,看到她点头后,默默地走到女子身前,蹲下后,把包子递了过去,“吃点东西才有奶水。” 女子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有些羞愧的把把衣服往里拉了拉,盖住了原本裸露的地方。 再抬头看了看李富贵,见他依然一副和善的笑脸后。一下子就把他手中的包子抢了过来,塞入口中使劲吞咽着。 而她刚才一抓的时候,把李富贵的手给抓破了,留下了好大的一道红印,而那个动作佟蔚蓝看的清清楚楚。 “李富贵你没事吧!”她跑上去一把抓住李富贵要往背后躲的手,仔细地看了看,这一下可真不轻啊,血滴从口子里都渗出来了,上面还有黑色泥状物,要是再深点,非得感染不可。 女子只顾着埋头吃包子,佟蔚蓝有些恼了,要张口理论,李富贵一看她上来气了,连连摆手安抚道:“没事,又没出多少血,她是饿急了的,瞧你这小心眼儿劲儿。”佟蔚蓝怒瞪了他一眼。 “李富贵你就是个贱骨头!”佟蔚蓝猛踩了他一脚,转身出了这个城隍庙,根本没看身后李富贵痛的抱脚“嗷嗷”叫。 ***** 疾走了几百米后,佟蔚蓝才渐渐消了心里的怒气。 “人家欺负你,我要帮你撑腰,你还骂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佟蔚蓝越想眼眶也发酸,气没了,到委屈起来,随手摸了两把脸上的泪珠,吸了吸鼻子,这才发现自己走的有点远了。 正看着周围的景色有点眼熟的时候,几个高大的人急冲冲地朝她在的位置走了过来,佟蔚蓝见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腿脚直发软,但是那些人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冲着她身后的地方闯了进去。 还没回头,就听见后面传出了叫喊声,“哎呦,几位爷,干嘛啊这是,有事好好说,别砸东西呀!” 紧跟着就响起劈了啪啦的声音。 佟蔚蓝的目光寻去一瞧,这不是上次卖赝品的古玩斋么? 只见那几个身高马大的人进去见着瓶子就砸,见着画就撕,而那个被称为刘掌柜的人则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这时,原本逛街的人也团团围了上来,探着脑袋看热闹,其中也包括佟蔚蓝。 只听里面道:“姓刘的,你卖假字卖到我们陈爷身上了,真是不知好歹,今儿只是给你个教训,要是再敢卖假的,不拆了你的铺子!” 而外面的人则指指点点,“不止一次听说这古玩斋卖赝品了,今儿碰上了陈爷算他倒霉。”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我家邻居的干儿子在陈爷府上当差,听说陈爷买的那副《婉娈草堂图》本来是要送个从京城来的贵人手里,想不到竟然一下被那贵人身边的人说看出这字是赝品。陈爷当时就发飙了,当场撕了字,求那贵人的原谅。” “当时啊,听说那贵人说,千万不要去找人家麻烦,这铺子兴许是弄错了,只把银子要回来就好了。陈爷当时也允诺绝对不会干那种事。但是他的本性谁不知道啊,明明是整个兖州城里最不吃亏的主,这回啊,定是讨债来了。” “这刘老板也活该,谁让他卖假的,哼,没关大牢就不错了。” 几个人叽叽喳喳议论个没完,而佟蔚蓝继续观望。 待里面摔摔打打差不多了,几个打群架的也收工了,走的时候,一个人狠狠道:“姓刘的我告诉你,三天之内,你要是不能给我们陈爷找到真迹,到时候就等你给你收尸吧!走!” 一招呼,后面的人全都跟着打道回府,留下刘老板一个人坐在地上抱着摔碎的瓷瓶大哭道,“只有那个是赝品啊,其他的你们砸的可都是真货呀!” 第6章 李富贵被揍 佟蔚蓝在外面又晃了一会,看也没人来寻自己的意思,就耷拉着脑袋回到了城隍庙。走到门口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慢悠悠地朝里面探了探头,先用耳朵听听动静。 “大哥,大哥,你放了我,有话好好说。”这声音特耳熟。 “你轻薄我媳妇,吃我一拳!”紧跟着听到一声撞击,和哎哟的求饶声。 佟蔚蓝一瞬间脸色发青,院子里李富贵正被一个高个儿的乞丐拽着领子猛揍,而其他的乞丐都躲在角落里,闷头不吭声。 她一下子跑了过去,朝着那个乞丐挥着手臂的位置抱了上去,大喊:“住手!” “嗯?哪来的毛孩子!”乞丐一甩胳膊,力道超大,佟蔚蓝一下甩出去一丈远。倒地的时候牙咬到了嘴唇上,一口血腥味儿。 “阿蓝!”原本求饶的李富贵一看佟蔚蓝被丢开,也有些恼了,“你这人,我不想惹生事,你却没完,何况有事找我,干嘛欺负一个孩子!” “啪!”话没说完,一个嘴巴就抽了上去,把李富贵的脸生生打歪。 “臭小子,你偷看我媳妇喂奶,还话语轻薄,我怎能不收拾你!”乞丐吐沫横飞,通通溅到李富贵的脸上。 媳妇喂奶?佟蔚蓝爬了起来,摸了摸嘴角的血,心中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后,朝着抱孩子的女人方向瞪了过去。 那女人回避了佟蔚蓝的目光,怀里的孩子又被惊了起来,哇哇大哭。 好啊,这下她可明白了,定是有人跟这个乞丐嚼了舌头,只说她喂奶的时候李富贵看着,没说他给对方包子的事,这里的人真让人心凉。 更让人伤心的是眼前的女人,明知道对方是被冤枉的,也不做解释,还能称作人么? 她眼见着李富贵一下又一下的挨着揍,却没有任何办法。她的目光又被孩子的哭声吸引过去,拿孩子来威胁那个乞丐,不知道会不会奏效,正在犹豫当口,乞丐一看李富贵被揍得不吭声了,脱手把他扔在了地上。 拍了拍手后,走到女人身边抬腿踹了一脚,女人应声倒地,怀里死死抱着被吓得哭的声音更大的孩子。 乞丐揪起她的头发,恨恨道:“贱人!别为了一个包子给我勾三搭四的,要不是有人给我传消息,我被人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哇哇!” 他的目光朝着孩子的方向飘去。 女人把孩子扣得更紧,唯唯诺诺道:“求你别伤害孩子,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佟蔚蓝跑到李富贵身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鼻子下面,还好,没死。她恨不得咬碎满嘴牙齿,那个混蛋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媳妇吃了人家的包子,但是却把好人揍了,真是太混蛋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李富贵,但是怎么摇他都不醒。周围的人都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闷头不吭声。有几个还走出了院子,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佟蔚蓝的小身板硬是把李富贵扛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她走一步,李富贵的草鞋就在地上留下一条印,而她都能隐约听到自己骨头“咔咔”作响。 当脑袋上布满了汗珠时,李富贵也被她扛出了城隍庙的破院子。 “啪!” “嗯……”身上的李富贵发出了一个闷哼声。 朝旁边一看,一只臭的熏人的破鞋落在他脚后。 “哈哈哈哈哈。”城隍庙里面的人笑得很是张狂,最大声的就是刚才揍人的那个乞丐,他的声音微带嘶哑,很容易让人认出。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他们的神情,佟蔚蓝含泪用手拍了拍肩上的李富贵的脸,“等着,我发誓等我们有钱了,一定要帮你讨回公道!” 她慢慢拖着李富贵一点点朝前缓慢走去,身影消失在血红的晚霞之下。 夜晚。 古玩斋里的小六子还在为今天发生的事做善后工作,今天那几个人真是凶狠,还好砸的是东西,如果砸的是人,自己一定只剩半条命了。 不过现在更令他苦恼的是,再哪找到董其昌的真迹。 听说当今的圣上极爱他的字画,现今天下有的几乎都被搜罗了过去,要是给个一个月,半年的还行,对方只给三天时间,这不是要刘老板的命嘛,他老人家的妻儿已经被陈爷的人秘密带走,如今下落不明,刘老板又不敢跑路,唉。 他叹了口气,反正也就还三天活路了,想了想后随便抹了把桌子,准备去关门。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他面前,吓得一个踉跄,开口大骂:“哪个龟儿子吓唬老子!” 佟蔚蓝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瘦的跟鬼一样了?竟把人吓成这样? 她看了看两边,见没人,朝着小六子勾了勾手,“哥哥,我有事找你。” 小六子根本看不清她是人是鬼,哪赶走近,壮着胆子喝道:“有话快说,没话快滚。” 佟蔚蓝皱了皱眉,大声道:“请你帮我救个人啊。” 话音刚落,一个抹布朝着她面门飞了过来,擦着头皮飞了过去。 “滚滚滚。”他冲着门口就推了她一把,硬生生的摔了屁墩。 “小屁孩,城隍庙在南边,那里有你的乞丐窝,别来我这撒野。” 佟蔚蓝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道:“我还以为你们需要董其昌的真迹呢,算了,我相信我到别人家拿出真迹的话,一定会受到非常好的礼遇。” 说完,她就朝着门的左边走去。 “等等,你说什么?”小六子刚才恍惚听到“董其昌”三个字。 “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佟蔚蓝又扛起靠在墙边继续昏倒的李富贵,又要艰难的往前走。 “站住!你给我站住!”小六子跑到她面前,伸着双臂给她拦了下来,命令道:“我听见了,你就是说了董其昌真迹这几个字!在哪,快给我!” 佟蔚蓝心道这小子怎么这么不上趟呢,完全没按剧本走啊,一般还要询问几句么?怎么直接就抢了! 小六子看她不说话,心里也拿不准她想什么,就叽咕了下眼睛,磕磕绊绊道:“那、那个,你想要什么!” 这孩子终于明白了,佟蔚蓝用手指了指身上的李富贵,“把他给我救好了。” 小六子看了看她身上昏睡的男子,犹豫了,这事儿发生的这么突然,小丫头的表情又不像说谎,那人该救还是不救呢?想了想后,他叉腰道:“你等等,我去找掌柜的。” 他没等佟蔚蓝回话,就朝着古玩斋跑去,边跑还边嘱咐:“别走啊,你等着,务必等着。” 佟蔚蓝一瞧估计还有希望,于是又把李富贵放在一边,自己坐在台阶上等人出来。 “掌柜的,就她!”小六子从内堂把刘老板搀了出来,佟蔚蓝回头一看这刘老板刚一天就快白发染鬓了。 “他?”刘老板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的佟蔚蓝,又看了看小六子,一嘴巴就抽了过去,“混蛋,你玩我呢!” 小六子被抽的两眼冒金光,捂着腮帮子就要掉眼泪,被刘老板一瞪,又咽了回去。 “刘老板。”佟蔚蓝站了起来,毫不示弱地与之对视,“请你救救我家小老爷。” “帮你?”刘老板虽然身体有些嬴弱,但是奸商的嘴脸丝毫不减,狐疑道:“我听说你有董其昌真迹?如果让我相信你,就拿出来让我瞧瞧,眼见为实。” 佟蔚蓝低着头,轻轻摇了摇,“这东西……” 刘老板一听她吞吞吐吐,胡子都气歪了,哆嗦道:“小六子,把他给我轰走!轰走!” 小六子应承着,先把刘老板扶到了椅子边上,起身后就撸起袖子要赶人。 佟蔚蓝用余光扫了一眼李富贵的位置,他脸色越发惨白,如果再耗下去,错过了最好的医治时间,则性命堪忧。 她当时找好几个医馆,但是没钱谁给你治病,就是在她生活的年代也是如此,更何况封建社会。 就在小六子的拳头即将挥下来时,她大声道:“刘老板你卖给陈爷什么不好,却卖董其昌的赝品,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 “你说什么?”刘老板示意小六子退后,淡淡看着眼前的小童,听他还能说出什么。 “刘老板,你可知道现在受伤的男子是谁?” “谁?” “他可是彭城李氏的后人。” “彭城李氏?”刘老板望了望天,好像还真过这个名号。 “对,彭城望族李氏。”佟蔚蓝有些心虚。 “那又如何?” “他本是名门,我是他的丫鬟。但是因为流民侵入,所以逃了出来,在逃出来的时候,我家小老爷却拿了一件宝贝。” “宝贝?”刘老板的屁股有些离开椅子,够着耳朵听她接下来的话。 “那个宝贝就是董其昌的《佘山游境图》。现在就在小老爷的手上!” 第7章 她是大忽悠 “嘭。”刘老板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小六子忙过去搀扶,却被他打开了手。 “你、你胡说!”刘老板的眼睛有些发直,他心里像有个个痒痒挠一般,恨不得拉开衣服使劲搓搓。但是他忍住了,管它什么这图那图,现在对他来说只要是董其昌的真迹就行,一幅字救一家子人,值了。 “《佘山游境图》确实在李家。我亲眼见到的,有次我去书房,看到小老爷捧着一个东西,瞧来瞧去。 “然后呢?”刘老板见她说的认真,心道一个小孩应该不会说谎,于是继续听她道:“后来我问小老爷,那个是什么,他朝我笑嘻嘻的说,这可是董其昌的真迹。” “再然后呢。”刘老板已经凑到她身边,笑嘻嘻道。 “我也不懂那种东西,但是却记在了心里。”她顿了顿又道:“后来流民入侵,小老爷就带了我和一些字画跑了出来。但是在半路上我们遇到了劫匪,抢光了我们的东西……” “那字画呢?”刘老板最关心这个。 “字画?”佟蔚蓝眨着大眼,一脸茫然,“什么字画?” “哎哟,小祖宗,就是那个《佘山游境图》!”刘老板都急死了,连连问道。 一听他问这个,佟蔚蓝又挺起了小胸脯,骄傲道:“还是我们小老爷聪明,在遇到劫匪之前,他就说一定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于是就把那些字画藏起来了。” 刘老板被她忽悠的有些发晕,也不再多想真假,只要看到不就行了么。他抓起佟蔚蓝的小肩膀,小声哄道:“小妹妹,你知道那个东西藏哪了么?” “不知道呀。”佟蔚蓝继续装傻,伸了伸手指着一边剩下半条命的李富贵道:“只有我家小老爷知道那个东西在哪,不过他快死了,他要是死了,谁也不知道那东西在哪了,如果你们救了小老爷,他一定会告诉你们的,他是知恩图报的大好人。”说完她的眼泪跟脱了线的珠子似的,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 刘老板的目光再次落在李富贵身上,看他的样子确实不好,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他的目光又回到佟蔚蓝身上打转。这个丫头长的不怎么样,但是对爷倒是忠心耿耿,已经到这般田地,还不忘救自家爷。 他心道,如今自己被陈爷逼得够呛,可怜了自己的孩子和媳妇在那受苦,若是再交不出董其昌的真迹,不只自己受罪还要连累家人。看着丫头的样子不像骗人,所以值得一赌。 虽然《佘山游境图》只是画作,但是只要是董其昌的真迹,又怕什么呢?想到这他心又宽了许多。 但是如果自己跟她赌输了,后果也不可设想,他眼珠一转,心上一计,如果他们没有真迹,他就原话跟陈爷说了,想必陈爷也不会放弃这条大鱼吧,到时候如果骗自己,也让他们有的受去。 刘老板的脸马上变为阴郁状,指着李富贵,招呼着小六子道:“快给咱们的救星请全城最好的大夫来!快!” 小六子一听,也不好问为啥,只能点头哈腰的应下了,撒腿跑了出去。 佟蔚蓝心里紧绷的一根线一下子松了下来,她赌赢了,李富贵有救了。 刘老板亲自把昏迷的李富贵抬进了古玩斋的内堂里,让其他下人给他立刻收拾出一个房间,把他扶了上去,亲自用毛巾给他擦拭。 小六子的腿脚就是快,大半夜的硬是拉了一个老大夫来,让他给李富贵治病。 老大夫喘了好久的气,也不忘大骂小六子:“混蛋,我的辫子都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待他终于把气顺平了后,才撩起前摆,坐了下来,给李富贵把脉。佟蔚蓝看着他捏着自己的胡子,闭着眼睛摸了又摸,随后缓缓道:“此人只是饿昏罢了。” “大夫,你看他鼻青脸肿的,会不会内脏破损,骨折什么的?”佟蔚蓝追问道。 “唔,没有,此人皮糙肉厚,十分耐打,只是吃的没跟上,体虚而已,好好给他补补便罢了。”他把李富贵的胳膊又放回被子里,看了看小六子,“走吧,我开个方子,你明儿早去抓药。” “大夫,那现在?”刘老板不知接下来该干嘛。 “还用我说嘛?当然是给他做点鸡汤,好好补补啦!”老大夫在心里笑这一屋子白痴,简直听不懂人话。 小六子去送老大夫,刘老板去安排鸡汤的事宜,佟蔚蓝则跪趴在李富贵的床边,喘了一口气,“傻子,你可得好起来,不然我的心血就白费了。” 待她灌着李富贵喝了些鸡汤,又用帕子给擦了擦脸,才趴在床边沉睡过去。 ***** 一大早,佟蔚蓝就觉得有人用鸡毛捅自己的鼻孔,养的厉害。终于,她打了个大喷嚏,满口水喷了出去,引得始作俑者大叫一声,“脏死了!” 那使坏的人不是李富贵又是谁?只见他手里握着自己的鞭子的最前端,一定是他用这个捅的自己。再看看那个辫子,都好久好久没洗过了,恨不得都是跳蚤,真恶心。 “怎么,嫌弃我了?”李富贵撇了撇嘴,“进了屋了觉得我脏了,也不知道谁在乞丐窝的时候大半夜往我怀里钻。” 佟蔚蓝脸一下就红了,暗骂他嘴上真是个登徒子,不过看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着实心疼,伸出粗糙的小手摸了上去,“还疼么?” 她声音稚嫩,但是表现出来的神情却透着如女人般的柔和之色,这个想法到让李富贵心里一惊,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她还只是个孩子,自己怎么竟然起了色心,当真饥不择食了? 想到这,他不自然的撇过头去,躲开了佟蔚蓝抬起的手,含糊道:“没事儿了,今儿一醒就瞧见在床上。这是怎么回事?” 佟蔚蓝被他一躲,面上一怔,晃神后连忙道:“哦,对了,我有事交代你。” 很快,她就用极小的声音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富贵。 听完她的话后,李富贵猛的做了起来,大声道:“阿蓝,你知不知道,这是……?” 他话没说,佟蔚蓝就迅速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巴,咬牙切齿道:“你小点声,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是不是。” 李富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猛点头示意她放开。 佟蔚蓝轻轻放下手,极小声交代道:“其实我有一个办法,但是不知道行不行。” “什么办法?” 俩人的话还没说完,刘老板就推门而入,大声道:“李兄啊!你可好些了?”佟蔚蓝没回头,冲着李富贵眨了眨眼,他立刻就躺回被窝当中,哀声连连。 刘老板被他如此迅速的动作吓了一跳,狐疑道:“李兄,你这是怎么了?” 李富贵一想到佟蔚蓝骗她们自己有董其昌的真迹心窝就疼,连忙捂着自己的胸口道:“我心疼。” “心疼?”刘老板不解,“要不要再请大夫来帮你看看?” “哦,不用,不用。”佟蔚蓝连忙打哈哈道:“其实,我家小老爷老毛病又犯了。娘胎里带出来的,只要静养就可以了。” 刘老板一看他们这样,也不好再多说,只是半安慰着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就嘱咐着外面守着的两个人,“给我看好了,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等刘老板一走,佟蔚蓝把李富贵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跳上床,揪着他的耳朵窃窃私语,“看,他肯定派了人偷听咱们说话,一没动静了,就进来瞧瞧,生怕咱们跑了。” 李富贵的耳边被她吹得痒痒,只好缩了缩脖子,笑道:“对了,你说的那个方法是什么?” “方法?”佟蔚蓝跳了下来,耸耸肩膀道:“我刚才唯一想到的办法就逃跑。不过看他们看的这么严,这条路不好走了。” “那怎么办?”李富贵皱了皱眉头,“如果咱们跑不出去,肯定要被他抓起来送官的。” “那就看你有没有办法了。”佟蔚蓝拖着下巴冲他笑笑,“如果实在不行,你就替我坐牢好了,大不了我再被卖去当丫头。” 她刚说完这话,头上就挨了一个爆栗,“臭丫头,你还有心么,我把你救出来容易么我,你还有脸说风凉话,气死我得了。” 佟蔚蓝听他这么一算,反而心里一甜,“反正关键时刻得你救我了,不然我可就真得被人卖了啊。” “行行行,我想办法。”李富贵瞪了她一眼,又钻回了被子里,闷头想着怎么逃出去的事。 “李富贵,你先想着,我去洗洗澡。”佟蔚蓝嗅了嗅自己的袖子,嫌弃道:“真的很臭。” 说完她就打开门,光明正大的出去找洗澡的地方去了,待她一出去,李富贵一骨碌爬了起来,嘟囔道:“真是的,不早出去,你哥哥我早就憋出一身臭汗了!太没眼力价了!” 第8章 俩人的谋算 刚发过大水的天气让这空气中充满了闷燥感,尤其南方地区,更是让在北方生活惯了的佟蔚蓝感到不适应。 刘老板这儿虽然没有年轻女眷,但是却有一个老妈妈,尤其看到佟蔚蓝的脏样儿后,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准准地丢到了木桶当中。在她的骂咧声中,给她涮了又涮,一共换了三桶水才搞定。 佟蔚蓝被她一折腾,身上一摸就疼,差点掉层皮,不过她硬是眼泪在眼里打转也没哭一声。 “给。”老妈妈递了一套衣服给她,“穿上。” 是套清朝普通人家穿的小褂子,她光着身子伸手拿了过来,三下两下就穿了进去,那妈妈又招呼着别人进来把木桶抬走,走的时候还在嘟囔,“也不知道哪找来的小乞丐,浪费的水也太多了。” 佟蔚蓝虽然生气她的鄙视,但是还是忍了下来,朝着李富贵的房间走去。一进门,就瞧见李富贵正趴在书桌上,拿着毛笔瞎划拉着。 “干什么呢你?” “嘘!”李富贵没抬头,手上却没停下,一会抬下头,一会低着头,在纸上画着什么东西。佟蔚蓝走过去一瞧,得出的推断是:他在仿床边的那幅画的样子。 “唉!”李富贵听到身边的人发出斥鼻的声音后,把笔摔到了“四不像”的画上,迅速离开书桌,坐在床上一脸懊恼,“我真是不争气,当年我爹要我学画画,我就是不学!关键时刻指不上自己,到时候只能让人给咱们扔大牢里去了。” 佟蔚蓝扭头看着他,眼一眯道:“我不也没办法么。你当时都那样了,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她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想的是,要不是你跟抱孩子的那个女的有瓜葛,能挨揍么。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又绕到书桌前面,拿起画笔,在纸上也划拉起来。 李富贵正坐在床上抓着自己的辫子想事情,一扭头看到她的动作,跳起来后快步走了过去,一瞧,竟是一副墨色牡丹图! “你会画画?”他吃惊不小。 佟蔚蓝把一朵牡丹画完后,放下笔,皱着眉头一脸不满意之色。转了转手腕,喃喃自语,“不行啊,这身体原本就没画画的功底,要是没个三年,五年的真恢复不了巅峰状态。” “你说什么?”李富贵把耳朵凑了过去,“你说什么状态?” “噢。”佟蔚蓝没想到他耳朵竟然那么好使,挠了挠头,“没什么,就是画的不好。” “你还说你画的不好?”李富贵一脸兴奋,“连我这外行人都觉得画的非常好了,你还说不好?你瞧瞧模样,要不是墨色,可就跟真的差不多了。” “阿蓝。”李富贵抓住她的肩膀,认真道:“我李富贵一辈子最佩服的就是有学问的人,而今天的你让我见识到了那个天什么来的,我想想。”佟蔚蓝看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好心提醒道:“天赋异禀。” “对!”他比划道,“就那个词。阿蓝,照你的本事,不出二十年,不,十年!拜个好师傅的话,一定会极有出息的。” 佟蔚蓝扑哧一笑,没理他,只是拿起笔继续画起来。 “不过你好像五岁就被卖到我们李家了。你这个天赋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之前怎么不知道?” 佟蔚蓝手上一抖,笔歪了。 两日后。 佟蔚蓝还在专注着练笔法,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她可是中国书画协会最年轻的会员,而这要感谢她那远近闻名的著名画家父亲。虽然父亲从来没要求她学画,但是她的血液里流着佟家的“艺术之血”,从小就极有天赋。 虽然天生就有这方面的灵性,但是她依然十分努力的学习,初中毕业后的五年都没有继续读书,而是躲在画室里练习各种风格的画作。而在这期间,她也同时爱上了书法,以至于待她“出关”时,以一副让人辨不出真伪的《蓝亭序》名震全国。所以当她一瞧见刘老板手中的那幅画,就知道是赝品。 本来想在横店感受完仅存的古代气息后,就上北京参加中央美院的提前面试。没想到跟那个扮演王羲之的人合影后,就竟然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她活动了下有些发酸的手腕,又凭着记忆继续画画,这个身体实在小,即便有前世记忆,也不能达到理想状态,毕竟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而此时,李富贵坐在床上,背靠床架低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许久后,他打破了沉默,“阿蓝。” “嗯?” “你先跑吧。这两天我查看了一下,这房子后面虽然是个死胡同,但是在最外面有个铁门,上面少了根棍子,以你的身材出去不是问题。如果我有什么事,你就打开窗户从后面走。” 佟蔚蓝停下手上的笔,抬起头看着他,“那你呢?” “我去带刘老板找画。” 佟蔚蓝咦道:“你去哪找?”她没听说李富贵有画,而且那都是她编出来的。 “最晚明天刘老板也会让咱们去找那画的,你也知道咱们手里都没有。到时候出了事,我来顶。”他走到佟蔚蓝身边,伸手摘下脖子上的红绳,上面有个翠绿的玉片。 拿起她脏兮兮的手,把玉塞了进去,“你也知道,我的东西都被流民抢光了,现在全身上下就剩这个了。要不是我一直藏在鞋的夹层里,早被人搜去了。现在给你了,到时候卖了还能值几个钱……” “李富贵!”佟蔚蓝把东西塞了回去,怒道:“你这是干嘛!说好了咱们同甘共苦的,而且这事责任在我,你起什么哄?”她推了一把他,“该干嘛就干嘛去。” “拿着!”李富贵可不管那么多,一下套上她脑袋,戴到了脖子上,“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给你了就是你的。” 佟蔚蓝见他这样也急了眼,死活要摘下来,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门被撞开了。 刘老板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拉起李富贵就要往外走。 “大哥,大哥,干嘛去啊?” “陈、陈爷的人晚上过来拿画。”他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沁出了汗,“走,带我找画去。” “啊?”李富贵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很快调整了情绪镇定道:“行是行,不过我得换身衣服,这天儿太热了。” 他躲闪着佟蔚蓝的眼神,一骨碌地绕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佟蔚蓝本想追上去问问他怎么想的,但是一看他真把外衣脱了,而刘老板又在这,她只能干瞪眼。 刘老板抹了把脸上的汗,目光飘到了佟蔚蓝的画上,眼前一亮,眼睛贴了上去,从头到尾仔细瞧了一遍后,咦道,“这画颇有南唐徐熙的意境啊。” 佟蔚蓝眉梢一挑,心道:这家伙还是有点墨汁的,不是棒槌啊。 “咝……”刘老板倒吸了口气,“意境是有的,不过笔法还差的远。” 他看了看画前的佟蔚蓝,一脸不可思议,轻声询问道:“这是你画的?” 佟蔚蓝刚条件反射的把手藏在身后,刚要张口否认,李富贵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是啊,我家丫头还有几把刷子吧。” 他说完还冲着佟蔚蓝挤了挤眼睛,一脸骄傲的样子。 “不错,不错。”刘老板看他走了出来,也不管佟蔚蓝的画了,拉起他就往外跑去。 佟蔚蓝看他们往门口跑去,立刻追了上去,嘴里嚷着,“我也去,我也去。” 马上就要迈过门槛,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臭丫头,你给我老实点!” 竟然是小六子。 佟蔚蓝抬腿乱蹬,“放开我,放开我!” “别想!”她哪里敌得过小六子的力气,直接被他抱回了屋子里扔在床上。 “在这等着!别给爷添乱。”他愤恨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关上了门锁了起来。 这一下把她摔得不轻直磕膝盖,慢慢爬起来后,一拐一拐的挪到门边,拍打着门,尖叫着:“给我开门!开门!”外面没有回应后,她抬腿就踹,另一条腿使不上劲,朝着后面栽了下去。 她六神无主地看着上了锁的门,双手合十,心里不住祈祷着,“李富贵,千万别有事。” ***** 夕阳已西下,墨黑的空中没有一颗星星,而月亮也躲在了黑纱一般的云端之后,半掩着脸,让人摸不透。 佟蔚蓝抱膝坐在床上,一脸寒意。算了算,他们出去已有三个时辰,但是现在却没有任何的回复。如果陈爷来要画的话,前面为什么也没有动静呢? 又过了一个时辰,她有些熬不住了背脊发酸,换了个姿势继续等。 终于,天亮了。 她眼里发酸,这种感觉并不是一夜未睡导致,而是她真的慌了,此时他宁可有人冲进来不管结果好还是不好都给她个消息,都比这样漫长的等待要好的多。 最后她埋头嘤嘤哭了起来,心里好难受。 不知哭了多久,“哐啷。”一声门锁被人打开。 “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一缕阳光顺着门缝照了进来,佟蔚蓝眯着红肿的眼抬头瞧了瞧,一个黑影朝她走了过来,笑骂道:“笨丫头,不是告诉你打开窗户就能走么,真是死心眼。” 第9章 神奇的一夜 刚发过大水的天气让这空气中充满了闷燥感,尤其南方地区,更是让在北方生活惯了的佟蔚蓝感到不适应。 刘老板这儿虽然没有年轻女眷,但是却有一个老妈妈,尤其看到佟蔚蓝的脏样儿后,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准准地丢到了木桶当中。在她的骂咧声中,给她涮了又涮,一共换了三桶水才搞定。 佟蔚蓝被她一折腾,身上一摸就疼,差点掉层皮,不过她硬是眼泪在眼里打转也没哭一声。 “给。”老妈妈递了一套衣服给她,“穿上。” 是套清朝普通人家穿的小褂子,她光着身子伸手拿了过来,三下两下就穿了进去,那妈妈又招呼着别人进来把木桶抬走,走的时候还在嘟囔,“也不知道哪找来的小乞丐,浪费的水也太多了。” 佟蔚蓝虽然生气她的鄙视,但是还是忍了下来,朝着李富贵的房间走去。一进门,就瞧见李富贵正趴在书桌上,拿着毛笔瞎划拉着。 “干什么呢你?” “嘘!”李富贵没抬头,手上却没停下,一会抬下头,一会低着头,在纸上画着什么东西。佟蔚蓝走过去一瞧,得出的推断是:他在仿床边的那幅画的样子。 “唉!”李富贵听到身边的人发出斥鼻的声音后,把笔摔到了“四不像”的画上,迅速离开书桌,坐在床上一脸懊恼,“我真是不争气,当年我爹要我学画画,我就是不学!关键时刻指不上自己,到时候只能让人给咱们扔大牢里去了。” 佟蔚蓝扭头看着他,眼一眯道:“我不也没办法么。你当时都那样了,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她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想的是,要不是你跟抱孩子的那个女的有瓜葛,能挨揍么。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又绕到书桌前面,拿起画笔,在纸上也划拉起来。 李富贵正坐在床上抓着自己的辫子想事情,一扭头看到她的动作,跳起来后快步走了过去,一瞧,竟是一副墨色牡丹图! “你会画画?”他吃惊不小。 佟蔚蓝把一朵牡丹画完后,放下笔,皱着眉头一脸不满意之色。转了转手腕,喃喃自语,“不行啊,这身体原本就没画画的功底,要是没个三年,五年的真恢复不了巅峰状态。” “你说什么?”李富贵把耳朵凑了过去,“你说什么状态?” “噢。”佟蔚蓝没想到他耳朵竟然那么好使,挠了挠头,“没什么,就是画的不好。” “你还说你画的不好?”李富贵一脸兴奋,“连我这外行人都觉得画的非常好了,你还说不好?你瞧瞧模样,要不是墨色,可就跟真的差不多了。” “阿蓝。”李富贵抓住她的肩膀,认真道:“我李富贵一辈子最佩服的就是有学问的人,而今天的你让我见识到了那个天什么来的,我想想。”佟蔚蓝看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好心提醒道:“天赋异禀。” “对!”他比划道,“就那个词。阿蓝,照你的本事,不出二十年,不,十年!拜个好师傅的话,一定会极有出息的。” 佟蔚蓝扑哧一笑,没理他,只是拿起笔继续画起来。 “不过你好像十一岁被卖到我们李家的。你这个天赋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之前怎么不知道?难道说很早以前你就会画画儿?写字?”李富贵开始认真回忆,当时自己也问过卖阿蓝的人牙子,这姑娘什么情况,那人只是说这丫头是她从河里捞出来的,无父无母,还有点傻,根本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亲人了。 两日后。 佟蔚蓝还在专注着练笔法,李富贵依然用疑惑的眼神看她,但是却没多问,口中只是不停的念叨着:“天赋异禀!天赋异禀!” 但是她哪能告诉他,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她可是中国书画协会最年轻的会员,而这要感谢她那远近闻名的著名画家父亲。虽然父亲从来没要求她学画,但是她的血液里流着佟家的“艺术之血”,从小就极有天赋。 虽然天生就有这方面的灵性,但是她依然十分努力的学习,初中毕业后的五年都没有继续读书,而是躲在画室里练习各种风格的画作。而在这期间,她也同时爱上了书法,以至于待她“出关”时,以一副让人辨不出真伪的《蓝亭序》名震全国。所以当她一瞧见刘老板手中的那幅画,就知道是赝品。 本来想在横店感受完仅存的古代气息后,就上北京参加中央美院的提前面试。没想到跟那个扮演王羲之的人合影后,就竟然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她活动了下有些发酸的手腕,又凭着记忆继续画画,这个身体实在小,即便有前世记忆,也不能达到理想状态,毕竟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而此时,李富贵坐在床上,背靠床架低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许久后,他打破了沉默,“阿蓝。” “嗯?” “你先跑吧。这两天我查看了一下,这房子后面虽然是个死胡同,但是在最外面有个铁门,上面少了根棍子,以你的身材出去不是问题。如果我有什么事,你就打开窗户从后面走。” 佟蔚蓝停下手上的笔,抬起头看着他,“那你呢?” “我去带刘老板找画。” 佟蔚蓝咦道:“你去哪找?”她没听说李富贵有画,而且那都是她编出来的。 “最晚明天刘老板也会让咱们去找那画的,你也知道咱们手里都没有。到时候出了事,我来顶。”他走到佟蔚蓝身边,伸手摘下脖子上的红绳,上面有个翠绿的玉片。 拿起她脏兮兮的手,把玉塞了进去,“你也知道,我的东西都被流民抢光了,现在全身上下就剩这个了。要不是我一直藏在鞋的夹层里,早被人搜去了。现在给你了,到时候卖了还能值几个钱……” “李富贵!”佟蔚蓝把东西塞了回去,怒道:“你这是干嘛!说好了咱们同甘共苦的,而且这事责任在我,你起什么哄?”她推了一把他,“该干嘛就干嘛去。” “拿着!”李富贵可不管那么多,一下套上她脑袋,戴到了脖子上,“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给你了就是你的。” 佟蔚蓝见他这样也急了眼,死活要摘下来,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门被撞开了。 刘老板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拉起李富贵就要往外走。 “大哥,大哥,干嘛去啊?” “陈、陈爷的人晚上过来拿画。”他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沁出了汗,“走,带我找画去。” “啊?”李富贵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很快调整了情绪镇定道:“行是行,不过我得换身衣服,这天儿太热了。” 他躲闪着佟蔚蓝的眼神,一骨碌地绕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佟蔚蓝本想追上去问问他怎么想的,但是一看他真把外衣脱了,而刘老板又在这,她只能干瞪眼。 刘老板抹了把脸上的汗,目光飘到了佟蔚蓝的画上,眼前一亮,眼睛贴了上去,从头到尾仔细瞧了一遍后,咦道,“这画颇有南唐徐熙的意境啊。” 佟蔚蓝眉梢一挑,心道:这家伙还是有点墨汁的,不是棒槌啊。 “咝……”刘老板倒吸了口气,“意境是有的,不过笔法还差的远。” 他看了看画前的佟蔚蓝,一脸不可思议,轻声询问道:“这是你画的?” 佟蔚蓝刚条件反射的把手藏在身后,刚要张口否认,李富贵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是啊,我家丫头还有几把刷子吧。” 他说完还冲着佟蔚蓝挤了挤眼睛,一脸骄傲的样子。 “不错,不错。”刘老板看他走了出来,也不管佟蔚蓝的画了,拉起他就往外跑去。 佟蔚蓝看他们往门口跑去,立刻追了上去,嘴里嚷着,“我也去,我也去。” 马上就要迈过门槛,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臭丫头,你给我老实点!” 竟然是小六子。 佟蔚蓝抬腿乱蹬,“放开我,放开我!” “别想!”她哪里敌得过小六子的力气,直接被他抱回了屋子里扔在床上。 “在这等着!别给爷添乱。”他愤恨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关上了门锁了起来。 这一下把她摔得不轻直磕膝盖,慢慢爬起来后,一拐一拐的挪到门边,拍打着门,尖叫着:“给我开门!开门!”外面没有回应后,她抬腿就踹,另一条腿使不上劲,朝着后面栽了下去。 她六神无主地看着上了锁的门,双手合十,心里不住祈祷着,“李富贵,千万别有事。” ***** 夕阳已西下,墨黑的空中没有一颗星星,而月亮也躲在了黑纱一般的云端之后,半掩着脸,让人摸不透。 佟蔚蓝抱膝坐在床上,一脸寒意。算了算,他们出去已有三个时辰,但是现在却没有任何的回复。如果陈爷来要画的话,前面为什么也没有动静呢? 又过了一个时辰,她有些熬不住了背脊发酸,换了个姿势继续等。 终于,天亮了。 她眼里发酸,这种感觉并不是一夜未睡导致,而是她真的慌了,此时他宁可有人冲进来不管结果好还是不好都给她个消息,都比这样漫长的等待要好的多。 最后她埋头嘤嘤哭了起来,心里好难受。 不知哭了多久,“哐啷。”一声门锁被人打开。 “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一缕阳光顺着门缝照了进来,佟蔚蓝眯着红肿的眼抬头瞧了瞧,一个黑影朝她走了过来,笑骂道:“笨丫头,不是告诉你打开窗户就能走么,真是死心眼。” 第10章 离开兖州城 李富贵很淡然的把这个故事给佟蔚蓝讲完了,本心想这丫头怎么也该夸奖夸奖他吧,却没想到她用力地把他给推开了。 “干嘛呀这是?”他捂了捂前胸,嬉笑道:“得了这事儿也算了了,咱们也该上路了。” “上路?去哪?” 李富贵搂过佟蔚蓝的肩膀,神神秘秘道:“上京城去,我家有个亲戚在那边,我琢磨着要是去投奔的话,应该会接纳咱俩的。” “是么?”她又手肘戳了下他,“别动手动脚的。” 刘老板这次家里人没事,人一下子就由阴天转晴了,每天都拉着李富贵鉴定他又新进的宝贝,佟蔚蓝觉得很好奇,怎么一夜之间刘老板就和他成了好兄弟呢,李富贵笑得很诡异,“可能是他觉得我家祖传的宝贝被劫走了,又要不回来,比他还倒霉吧。” 终于,他们俩人离开了刘老板的古玩斋,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雨季冲刷后的天气变得让人焦躁不安,重灾之后势必会有瘟疫,抢粮的事发生。针对这个问题,李富贵建议他和佟蔚蓝还穿着破旧的衣服往北边走,一是不用担心流民抢,二是不用担心强盗惦记。 佟蔚蓝拉了拉身上的小破布,勒紧了身上的小包袱这里面有刘老板给的十两银子,其实佟蔚蓝觉得真是少的可怜。但是李富贵很知足,他说对方已经仁至义尽了,就是不给钱,咱也说不出什么。 于是她跟在李富贵身后走着,脚上都磨出了血泡。他们走的是条大道,这一路上不少人卧倒在旁边,有的尸体已经腐烂,被一个草席凑活盖着而已。晌午的太阳照的人晃眼,阵阵恶臭不经意地飘到他俩鼻前。 “在坚持一会,就到下个镇子了。” “嗯。”佟蔚蓝有气无力的回应着。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头,其实他心知周围的环境确实不好,这丫头胆子又小,估计给吓着了。 他走了过去,摸了摸佟蔚蓝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是有些发热。”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会不会是中暑了?” “没有。”佟蔚蓝摇了摇头,“只是脚疼的厉害。” “哦,那我背你?”李富贵单膝着地,坐出要背她的姿势,却被佟蔚蓝拒绝了。 “咱们休息一会吧。”她腿都快断了。 李富贵低头看了看她脚上的破鞋,叹了口气,“那只能休息一小会,不然天一黑,咱们就危险了。” 俩人找了棵路边的树,坐了下来,李富贵摘下头上的破草帽,给她轻轻扇着风,希望能带给她一丝丝凉意。 佟蔚蓝从包里拿出一个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递给李富贵。 他自然地接了过来,张口刚要喝,就听见远处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 “驾!驾!”一伙人骑着马奔驰而过,溅起的尘土让李富贵与佟蔚蓝吃了一口的土。 “嘿。”他抹了抹水壶上的赃物,看着佟蔚蓝幽怨的眼道:“别看我,听过树大招风么?那几个人一定会被盯上的。” 俩人磨磨唧唧地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东福村。 “今儿咱们还是找个破庙吧。” “又是庙?”佟蔚蓝的脑袋摇晃成了拨浪鼓,“咱们找个人家睡一觉不行么,自从离开兖州城,我就没沾过炕!每次都去那些地方,好像咱们真的是乞丐一样。” 李富贵发愁的看着她,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拉着她朝着一家亮灯的农户走去。这家农户看起来生活的还不错,有两间房子,四周围简单了个小栅栏,屋里亮着灯,一个女子的身影借着烛光映了出来,低着头像是做着针线活。李富贵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在么?” 里面的人影顿了一下,好似犹豫了许久,才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到门口,拉开一条小缝打量了一下李富贵,道:“有事?”佟蔚蓝钻了上去,笑嘻嘻道:“这位漂亮姐姐,我和我哥路过这村子,这大晚上的实在没地儿去了,想在你这借宿一夜。” “不行。”她果断回绝。 “哎哟,姐姐,你看我俩也不容易啊,就看你家小院好,行行好吧。”佟蔚蓝不死心,过了一刻钟后,女子在佟蔚蓝的软磨硬泡下,纠结了许久后,伸手指着屋外道,“恕我不便,如若两位真想借宿,就去柴房吧。” 她说完就关上了门,留下有些呆愣的李富贵与佟蔚蓝。没一秒钟,她又打开了门,嘱咐道:“那里面有水,记得渴了直喝便可。”说完又关上了门。“柴房?”佟蔚蓝真搞不明白这个女的怎么想的,弄了半天也不给找个偏房,让睡这么个地方,不过想想也是,方才隔着门缝瞧见她脑袋上戴了朵小白花,照这情景这院里也就她一人。 不过今晚上能睡个踏实觉就行了,她转身朝着柴房的方向走了两步,发现李富贵还在门口傻站着。她心里突地就冒出一股子火,冲了回去,抬腿踢到他屁股上,骂道:“看什么看,老色鬼!没见过女的是吧!” “哎哟!”李富贵捂着屁股在原地跳脚,“胡说什么你!”他心道这小妮子发什么疯呢,拉起她往柴房走去。柴房果然没锁,一推门就进了去,里面很干净,有刚劈好的柴火,还有满满一缸水。佟蔚蓝上去就用瓢给自己的壶里灌水,手腕上一紧,被李富贵给制止。 “怎么了?”她有些不解。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他拉着佟蔚蓝往草堆上坐去,“什么都别动,睡一觉明儿就走。” “哦。”她也不好再问什么,就顺了他的意。俩人刚要闭上眼睛休息,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马蹄声,只听有人道。 “真见鬼了,这东福村怎么回事,要客栈没客栈,人还少的可怜,不是老太太,就是小崽子,都没见着个爷们!” “唉!东福村的壮丁基本上都被抓去西北打仗了,这院还亮着呢,我去跟人说一声,凑活一宿吧。” “去吧,去吧,我跟爷说一声。” 李富贵与佟蔚蓝偷偷爬到门前,隔着小缝隙,偷偷看着外面。 果然已有几人进院,其中一人衣着华丽,样貌器宇轩昂,身上透出阵阵寒气,让人为之一抖。 “爷,您等等,我去问问。”其中一个武夫打扮的人上前拍门,“有人么?” “奇怪,这人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耳熟?”佟蔚蓝挠了挠腮,奇怪的看着李富贵,不过他没有继续说,现在的情况,还是偷窥更刺激。这次那个寡妇跟之前的样子完全不同,大方的走了出来,盈盈细腰,不禁一握,柔弱的容颜更是让男人眼前一亮。 “各位,可有事?” 上前的男子一顿,口吃道:“我、我们想借宿一晚。” “噢。十两一晚。” “这么贵?”男子脱口而出,看了看身后的爷,见他点了点头后,从钱袋里掏出了十两银子。寡妇接过了银子,转身回屋拿了一盏烛台出来,冲着华衣之人拜了个礼后,带着他们去了西房。 “嘶。”佟蔚蓝直了直身子,不忿道,“他们穿的好就住屋子,怎么穿的差就得睡柴房?什么道理啊。” 李富贵把她又拉了下来,双眉紧蹙,“我觉得今天有事要发生。” “什么事?” “不知道。” “……” 弯弯的月亮慢慢爬到天上,用它微弱的光带给这片大地一丝光亮。佟蔚蓝累了几天,很快就沉沉睡去。在半夜的时候,肚子不争气的憋得厉害,想爬起来上个茅厕。在草垛上一翻身,发现没有李富贵的身影,这让她心里一慌。刚要轻声唤他,就被人捂住了嘴。 “别吭声。”原本要大叫的某人一听是李富贵的声音,立刻静如小鸟,乖乖点头。 此时,门外传来了悉悉索索地脚步声,恍惚间还可以听见拔刀的声音。他们隔缝一瞧,几个拿着大刀的蒙面人。 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溜到西屋的窗户下面,带头的俩个小声地说着计划。 “四妹说了,西屋的这个是肥油,下手要稳狠准。” “你确定?万一人家身手不错呢?” “不会,四妹说了,隔着窗户亲眼看着那几个人喝了壶里的水,早倒下了。” “那柴房那两个呢?” “那两个傻子……四妹当时还好心眼不让他们住,没想着竟这般不知死活,你带两个人去柴房那边,直接干掉他们。” “好。”佟蔚蓝他们听不到对方的话,何况还蒙着面罩,这种感觉让她很害怕,一颗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如果有事,就躲草垛里知道么?”李富贵叮嘱道。 佟蔚蓝猛地点头,心道借宿个柴房都能被人算计?天啊,看来李富贵说的一点都没错,世间太乱,不得不防。寡妇那屋没亮灯,也未发出任何动静,真如睡死了一样。 “就这屋。”带头人指了指西房,他在自己的脖子上用手比划了一下,“记着,下手要快。” 李富贵把佟蔚蓝塞进草垛,跟她说,“别出去,我得去给那边打声招呼。”佟蔚蓝拉住了他的袖子,急道:“你疯了?你也钻进来不就行了么?干嘛还给人家打招呼去?”他用力抠开她的手,回道:“那些人跟寡妇定是一伙的,如果西屋那几个人死了,咱俩小命也不保,知道么!”说完,他提了提裤子,假装困着打开了门,走到外面时,还自然地伸了个懒腰。 “嗯?”那几个黑衣人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个人,全都一愣。 而李富贵也好像被吓着了一样,大声道:“几位大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出来解个手。” “闭嘴!”带头人眼都急红了,他这一声大叫,就是死猪都得被惊起来。 “啊?”李富贵一愣,又道:“几位不是来杀我的?太好了,我什么都没瞧见,真的没瞧见。”他转身就要朝着柴房里跑去。 “快去杀了他,别让他跑了!”带头人急了,冲着旁边的人喊道,“杀!” 这一个字刚出口,西屋的窗户就被人踢了开,几个身影从里面飞了出来,刹那间剑光四射,晃得人眼花缭乱。原来人家根本没被迷晕,还来了个出其不意。 就在一番厮杀之后,西屋的人成功的把蒙面人给收拾干净,留下了在柴房门口呆望的李富贵。 “嘭!”寡妇的门被踢了开,“爷,里面没人,那女的跑了。” “嗯。”被称为爷的人淡淡地回了一句,“罢了。” 他看着眼前的李富贵,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气势让李富贵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怎么称呼?” “在下李富贵。”他小退了一步,还是被对方的气势打败了。 “年一,给他打赏。” “是。”被称作年一的人走到李富贵面前,拿出五十两银子,递到他眼前。 第11章 侥幸活性命 “李富贵你没事吧!”就在他们打斗的时候,佟蔚蓝在草垛里实在是憋不下去,在没有声音之后她爬了出来,先隔着门缝看看情况,发现李富贵呆在原地不动,而对面的人拿着刀子对着他时,还是冲了出来。 李富贵摸了摸她的脑袋,给拉到身后,冲着年一笑道:“刚才在下也是误打误撞,所以赏钱就免了吧。”佟蔚蓝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是因为他“通风报信”要打赏他。 对面的爷轻微地皱了皱眉头,一声倨傲之气,看了年一一眼,后者把钱收了起来,上前一步淡声道:“虽然我们早有安排,但你有心相助,所以有什么所求说便是。” 李富贵和佟蔚蓝通通心道,这人也太了不起了吧! 李富贵摆了摆手,“只是误打误撞罢了。”拉起佟蔚蓝的胳膊,“走,回去再睡一会,再过两个时辰天儿可就亮了。” “噢。”佟蔚蓝回头看了看那个爷,光那个气势就让人一震。 俩人回去之后,李富贵昏昏睡去,她有些睡不着,总是觉得这事太蹊跷,按正常道理即便接了赏钱也无所谓,但是他为什么偏偏不要。她想着想着渐渐睁不开眼,也把脑袋枕在他的胸前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院子里就传来喝斥之声。 佟蔚蓝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走到门口,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此时的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每个人都精神抖擞,站直了身子,而他们面前跪着一个落魄的女子,在看见她头上戴的小白花,佟蔚蓝认出她来,正是那个寡妇。 “怎么了?”李富贵也爬了起来,屈着膝盖揉眉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们抓到寡妇了。” “嗯?”他一骨碌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也看到了被麻绳绑的很紧的女子。她脸上有些痛苦,胸前起伏不定,看来是被绑的喘不过气了。 “啪!”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在女子的脸上留下五个指印,“谁派你来的!”寡妇的嘴角登时就肿了,她怒瞪对方一眼,“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们就是图财而已。” 她双眼红肿,表情戚戚然,“没想到我大哥,二哥,就这么死在你们手里,你们这帮畜生!” 年一一脚上去,给她踹了个面朝天。“叫你嘴硬!” 佟蔚蓝感觉自己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她双眼被人捂住了,“别看。” 她用哆嗦的手掰了上去,嘴唇有些发紫道:“我、我不怕。” “骗子,你都结巴了。”他的手捂的更紧了,但是眼里却冒着火。 “李富贵,咱们怎么办?”她小声问道,虽然是清晨,但是一阵阵冷风从耳边飘过,激的她一阵颤抖。 “什么人?”年一看到了柴房门口的两人,不耐烦道:“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李富贵点了点头,放下捂着佟蔚蓝的手,拉起她朝着院子外面走去,冲着年一打了打招呼。而佟蔚蓝的双眼却看着跪在地上的寡妇,她一身白衣,却如风中的残烛一般柔弱不已。 待他们完全出了院子,年一走到西屋窗前,请示道:“爷,问不出来是哪路人马?” 里面的人顿了顿,道:“你觉得呢?” 年一沉寂一会,回道:“不像是九爷的人。” “既然问不出话,就处理了吧。” “是。” 年一拔出腰上的佩刀,轻轻吹了吹,走到寡妇面前。 此时,寡妇的泪已流干,用干裂的嘴唇自言自语道:“愿我与夫君来生不要生于这噬骨之地。夫君,我来了。” ****** 佟蔚蓝与李富贵垂头丧气的走到村口处,不禁自嘲他们自已,在这个世上能生存下来就不错了,如何去管别人的事呢? 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准备再次上路。走了不到一里路时,看见有个小姑娘在路边烧纸。 俩人本都走了过去,却听到她嘤嘤哭道:“三哥,我对不起你。不但嫂子我没守住,大哥,二哥也没了。我真不是人。你们从小待我如此之好,我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我……劝过他们,但是怎么办呢?自从你被征兵走后,大哥,二哥就从邻村带着人回来了,说要劫几票人把钱给嫂子赚出来,谁想到第一次就磕到了石头上。” 李富贵后退几步,走到那姑娘身边,“你跟那个寡妇认识?”姑娘听到他的话后,嘴抿了一条缝机警地看着他,手上却慢慢放下了纸钱,摸到了火盆旁边。 佟蔚蓝一看,也凑了过去。 姑娘见他们二人没有多余的举动,抹了把脸上的泪站了起来,用土把火盆熄灭后,从怀里拿起布端起火盆朝着村里走去。 马蹄声再次响起,一队人朝着他们迎面走来,在路过小姑娘身边时,年一斜目看了一眼,但脚下未停。 佟蔚蓝看着前面带队的被称为“爷”的人,拉了拉李富贵的袖子道:“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李富贵的脸色铁青,佟蔚蓝有些后悔说了刚才那句话,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拦了下来。 “我们并不知道那寡妇的男人被征兵到西北了。我们也不知道这个村子里全是些孤儿寡母。但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也许死的就是咱们。其实大家都是被世间的无情所逼迫。” “对,如果他们不死,今日死的就是我们。”佟蔚蓝默默道。 “这个世界,强者生存。”李富贵慢慢敛下眼睑恢复了正常,淡淡道:“只有咱们自己强大了,才不会提心吊胆的活着,更不会被命运所压迫。” ***** 两个月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京城。 与江南的湿润天气比起来,这里的感觉让她舒服太多了。虽然灼热的太阳烤的人脚底板疼,但是她的情绪依然高涨,这里可是几百年前的北京城啊。 李富贵笑盈盈的看着和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佟蔚蓝,心情也好了许多,自从在东福村发生了那个事情之后,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迷,自己在路上变着花样的哄她,都没乐一下,直到进了河北后,她才把思绪转移到了北京城里面。 “咱们还有点银子,进城之后打点些衣服,见亲戚嘛,总不能穿着破衣烂衫不是。”李富贵不经意地摸了摸身上的破衣烂衫,这一路过来,多亏有这身衣服的伪装,才能安然走到京城。 佟蔚蓝却早就嫌弃了这身衣裳,嫌弃地撅了撅嘴巴,“嗯,那给我做个小花裙子吧。我好好洗洗干净,可不能给你丢了脸。” 说来就行动,俩人找了个衣服铺子,由于银子有限,就买了两件最普通的布料衣服,直接穿上。就在掌柜的要把他们俩那身破衣服扔了的时候,李富贵却拦了下来,找了个布块,把这两块“破布”裹住,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佟蔚蓝翻了翻白眼没理他。反正她是不会再穿了,他用来干嘛也不关自己的事。 终于,一切都打点好了,李富贵带着佟蔚蓝穿过几个胡同,拐了不知道多少道弯,一路打听,终于走到了一户人家跟前。 到了这地儿之后,佟蔚蓝环顾了下四周,这院子主人的邻居们基本上都是这种门院,再想想地理位置,这地方起码在城八区以里,可谓寸土寸金。在瞧瞧这户人家的样子在这个时代绝对算的上是中层以上阶级的模样,前面两头大石狮子,昂首向前,器宇轩昂。朱红色的大门,镶金漆的大门环。李富贵竟然还有这样的亲戚? 她记得在路上的时候,也听他说过那么一两句,“我那个三叔,我在小时候就见过他三面,听我爷爷说,这三叔打小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三天两头想去外面闯荡,最后硬是跑到了京城,听说还干起了小本买卖。谁想小买卖不仅没赔本还越发的有声有色,时不常的给家里寄信,说这边多好多好的。我爹那人就是个老实的,就是想来也不敢说出来,自己的亲爹还活着呢,别人不尽孝他可不行。爷爷一共就三个儿子,我爹老大,二叔死的早,三叔又不管,所以……” 李富贵看佟蔚蓝眼神发呆,心里笑道这丫头又不知道想什么呢,于是只身上前,拉起那个甚重的大金环,“铛铛铛”用力敲了起来。 “吱。”有人拖动着这个沉重的大门,从缝里露出了一只眼睛,鬼鬼祟祟的看了看李富贵的一身行头,在稍有些失望后,出声道:“找哪位?” “我找李三爷。”李富贵笑嘻嘻道。 看门的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翻了下眼皮道:“我家三爷不在。”随手就要关门。 “别介。”李富贵抬手就把门给抵了下来,一条腿利索地伸了进去,卡住大门,大声道:“你跟你家老爷说一声,我是你家的堂少爷。” 那人一怔,随后笑骂道:“我跟老爷好几年了,从未见过什么堂少爷,”说完就朝着李富贵的腰踢了一脚,就在他疼的缩身的功夫,嘭的一声把门狠狠关上了。 李富贵一下子倒在了门口,呆愣地瞧着紧闭地朱红大门,半响无语。 佟蔚蓝上前把他搀扶起来,抬手掸了掸他身上的土,不高兴道:“什么人啊,真是狗眼看人低。”看门的就这个德行,想必主人也好不到哪去。不过这半句她没说,好歹这主人也是李富贵的三叔,说白了还是一家子亲戚。 “咱们就坐边上等着,不信看不见你那三叔。” 第12章 正式入李府 李富贵也对这奴才的行为很是气愤,拉起佟蔚蓝往石狮子边上一坐,干等总行了吧,想他那三叔的品行,可是竖起大拇指的,一个志在四方的男儿,下面的奴才怎的如此这般。 俩人刚在石狮子边上的台阶落座,打西面就来了几个人,四人抬着一个棕色轿子,轿子旁边还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人。 轿子到了门口停驻不前,慢慢落轿。丫鬟的打扮很普通,朝着轿内唤道:“小姐,到了。” “嗯。”轿内传出细微的应声。丫鬟把轿帘拉开,一个清贵的身影走了出来。嫩黄对襟小袖衣,同色百褶裙子,一个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两朵海棠花,衬得人的脸色甚是娇媚。抬手后,丫鬟上前搀扶,抬脚迈出轿子,挪着小步走到门前。 佟蔚蓝一瞧这姑娘的身形,凹凸有致,看模样也就十四五的样子,心道:古代的女孩发育可真快…… 这海棠花姑娘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在一旁坐着的李富贵与佟蔚蓝,微微一怔。 李富贵此时却因为有些劳累环着手臂,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而佟蔚蓝却没放过海棠花姑娘脸上的任何表情。 姑娘微皱了下眉头,用白绢手绢挡住了樱桃红唇,收回了视线。 丫鬟敲门后,看门的探头一瞧,大声道:“三小姐回来了!”哈着腰把人给迎了进去。 他这一声,把旁边的丫鬟给惹恼了,骂道,“李顺,你这么大声干嘛?不怕吓坏了小姐?” “哦哦哦,对对,奴才错了。”原来这个看门的叫李顺,他连忙把自家小姐给请进了门内,细声细语的伺候着,轻轻关上了门。 “唔?”李富贵睁开惺忪的双眼,抹了抹嘴边的口水,“刚有人进去?” “嗯。好像是李府的三小姐。”佟蔚蓝淡淡道。 “啊?”李富贵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朝着大门口望去,“那岂不是梦芝妹妹?” 梦芝妹妹?叫的真亲。佟蔚蓝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叫什么,反正说是三小姐。” “哎呦喂。你这丫头怎么不叫醒我啊。”李富贵急的直挠头,“若真是梦芝妹妹,方才要是瞧见我,一定会认出来的。你……真坏事。” 佟蔚蓝一双利眼瞪了过去,什么叫她坏事,那三小姐明明瞧见了他,却不过来认好么,他还真当自己是块香饽饽呢?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到嘴边硬是给憋了回去。 李富贵一看她憋屈的样子,就知道最后一句话没说对,又坐了回去,用肩膀顶了顶她道:“你不知道,三叔一共有三个女儿,大女儿是个病秧子,二女儿是暴脾气,三女儿也就是我这梦芝妹妹,是个极善良的主儿,当年三叔带着她们三个回来过一次,老二李梦琳就会找我出去喝酒打架,跟个爷们似的。不过梦芝妹妹从小就跟小鸟一般,柔弱的不行,但是每次我惹了事,她都求我爹别打我。所以如果她见着我一定会认出我来的。” 佟蔚蓝望了望天,湛蓝的天空上传来一串铃声,一群鸽子飞了过去。划破天际。一阵阵小凉风卷着地上的尘土扑面而来。 “嗯。再等等,也许你三叔就会来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就过了晌午,灼热的太阳高高地烘烤着地面,原本热闹的街道也变得寂静,这种天气,一般都回家解暑或者午休了,谁也不会出来。 佟蔚蓝的身上都是热汗使劲儿用手扇面,李富贵也不住的用袖子给自己扇风,眯着眼睛瞧着外面,希望他的三叔能快点回来。 终于,一阵马蹄声接近耳边。 “吁!”一个矫健身影出现在李府前面。佟蔚蓝用手呼扇走因马蹄卷起的黄土,看着眼前的人,一个身穿马褂的头戴瓜帽的英俊少年。 那人迅速跳下马背,从上面拎下一个包袱,用力一拍马的屁股,枣色俊马抬腿飞驰而去。 少年迈着大步就朝着朱红大门走去,待走到一半时看见了一旁的李富贵和佟蔚蓝。他神色一凝,快步朝他们走来。佟蔚蓝见他如此架势,连忙躲到了李富贵的身后。 少年盯着李富贵半响后,抬起手,嘴唇微动,“莫不是富贵哥哥?” 在李富贵身后的佟蔚蓝明显感觉到李富贵身体一僵,佟蔚蓝也感觉奇怪,他刚才叫他什么?富贵哥哥? 正在她思索时,李富贵也凝视了对方一阵,随后一巴掌就拍到了少年的肩膀上,大笑道:“这不是我家梦琳妹妹么!几年不见,愈发的俊儿了啊!” 男扮女装的李梦琳被他一巴掌拍的险些站不稳,扶住了一旁的石狮子后,眼神也清亮了起来,“富贵哥哥!许久不见,你怎么到这来了?” “唉,说来话长。”李富贵一脸哀怨,“家乡那边大水,家里人死的死,走的走,所以我这想着来投奔三叔嘛。” “原来如此。”李梦琳听后,拽起他的胳膊就往门里走,“走!跟我见爹去。他要是见你来,一定高兴的老泪纵横。”李富贵冲着佟蔚蓝使了个眼色,拉起她一起跟着李梦琳往门口走去。李梦琳抬腿踢上大门吼道,“李顺,开门!”哪有半分千金小姐的样子。 “吱。”门一下子大开,李顺恭敬地站在门口弯腰道:“恭迎二小姐回府。”佟蔚蓝一看他这恭敬的样子,心道,莫不是这李梦琳在府里也是这男人样,看来做人还就得厉害一些。 三个人朝着院子里走去,李顺看到李富贵与佟蔚蓝后,抬手拦了下来,“二小姐,这两个乞丐怎能进咱李府大院……” “啪!”李梦琳抬腿就朝他的肚子踢了过去,“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乞丐?他可是咱们的大少爷!” 她又指着佟蔚蓝道:“还有她,她是……”语到半截,卡住了。 李富贵接道:“这是蓝姑娘。” “蓝姑娘?”李梦琳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也不多问,继续道:“她是蓝姑娘,一个公子,一个小姐,哪有你辱骂的份,李顺我看你是不想干这个活了吧!” “二小姐,不敢啊,不敢。”李顺连滚带爬的正了身子,在地上磕头道:“奴才不敢了,奴才有眼无珠,请少爷,小姐原谅。” “哎哟,二小姐回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几个小厮小跑着迎了上来,“老爷在里面等着您呢。” “哼,咱们走。”李梦琳扯高气昂的带着他们往后院走去,边走边道:“李斯,今儿就看你面子饶了你这不争气的弟弟,以后少让他打着李府的名号出去丢人。” “是,是,是。”李斯总管连连应道,挥手让跪在地上的李顺退开。 然后领着他们朝着里面走去。 走在后面的佟蔚蓝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李顺的脸,只见他的脸憋得跟茄子似的,咬牙切齿的走回门房处,嘴上还骂骂咧咧,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心道:这李老爷明明在家,却说不在,真是个狗奴才。 一到后院,佟蔚蓝觉得这李府还真不错,假山池塘一样不少,而且不带商贾之家的铜臭味,颇有小资之意。 “我爹在哪?” “老爷在书房等您。” “好。”李梦琳朝着李富贵点了点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终于走到了门口,她在外面大声道:“爹,你看我带谁来了!” 书房的门被人拉开,一个年轻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笑道:“梦琳妹妹还是这般爽朗。” “陈公子?”李梦琳被开门的人吓了一跳,一下子就收了刚才的豪放样儿,变得拘谨起来,皱着眉头瞪了一眼身旁的李斯,意思是怎么不告诉自己他来了。李斯一缩肩膀,偷偷摆手,好像告诉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这也就是陈少爷,若换了别人,还不传出去笑我李铂不会教育女儿?”李三爷也从门内走了出来。 “李伯父,梦琳妹妹已回,我就先走了。” “也好,那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李斯,送客。” 陈世明拜了一下,冲着李梦琳笑了笑,由李斯引着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李梦琳本想上前一步,待看到她爹的眼神后,缩了回来。还未等李铂张口,她就把身旁的李富贵拉到他面前,开心道:“爹,你看这是谁。” 李三爷本来要骂她的话卡在了嘴边,生咽了下去,横着眼瞧了旁边的人一瞬间后,像想起了什么,又上前几步,仔细的打量了起来。待看清后,激动道:“这不是我家李富贵那个狗崽子么!” 狗崽子,佟蔚蓝捂嘴坏笑,这名儿适合他。 “三叔。”李富贵上前一步,深深鞠了个躬。 “死小子,你怎么来了!”李铂跑下书房,拉起李富贵看了个遍。眼中泪光闪烁,口中念念有词,“你个混小子,终于来看三叔了。” 李富贵的情绪也有些激动,叔侄俩相互望了好一会后,就被李铂拉着进了书房。佟蔚蓝本来也想跟进去,却被李梦琳拦了下来,“我爹不让外人进书房。” “哦。”佟蔚蓝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傻傻地站在一边。 李梦琳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暗笑了一会,“走,去我那院子给你找身衣服,既然进了李府,就别一身穷酸打扮,不合规矩。” 佟蔚蓝心里一阵感动,觉得这个李梦琳虽然作风有些男人气,但是能对自己这般贴心,也是因为她心里定有李富贵这个哥哥的位置,在这个年代算是好打交道的。 她跟着李梦琳朝着她的院子走去,在中间经过一个院落时,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琴声。 李梦琳止了脚步,朝着院子里看了看。 “二小姐。”佟蔚蓝一看那丫鬟的样子,是刚才跟着李梦芝的那个。她看着李梦琳的样子很是害怕,连头都不敢抬。 李梦琳的眼底尽是冰冷之色,皱眉道:“我回府了,叫你家姨娘把三姑娘看好,没事别弹什么悲伤春秋的破曲子,好像天天给我送丧一样。” “……”丫鬟的嘴唇渐白,头更低了,小声道:“是。” 李梦琳大踏步朝前走去,佟蔚蓝小碎步跟上,再回头时,丫鬟已没身影,而原本有些幽怨的琴声也戛然而止。一只鱼儿从水中跃出,惊醒一池春水…… 第13章 李家的情况 佟蔚蓝在木桶中享受着难得的芬芳,一桶的玫瑰花瓣散发着阵阵芳香。不过她没想到这李梦琳还真是回享受,这花瓣明显就是提前准备好的,而她好像也是去梳洗了,这么鲜的花得多费人力物力啊。 终于泡的差不多后,她从木桶里钻了出来,正要穿衣,一个小丫头推门走了进来,“姑娘,小姐吩咐了,让您穿这身。”一套粉色衣衫放到了佟蔚蓝面前。 佟蔚蓝看着那衣服笑了笑,丫头抬手就给她慢慢穿上。经过一番梳洗打扮后,头上又被她梳了两个发髻,从镜子上,还真是可爱。 “现在就长这般可爱,以后也不会差哪去,难怪我富贵哥哥把你当宝贝似的带在身边。” 佟蔚蓝嘿嘿一笑。 待看到镜中的李梦琳时,也不由一惊,她肌若凝玉,发如黑墨,黛色百褶云锦长裙尽显身材妖娆,同色小褂蝶纹飞舞,衬得人容光焕发。比方才见到的李梦芝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已经一身女装打扮的李梦琳眼角微微上挑,看起来精明异常。她知道自己身穿女装还是不错的,所以平日在外面帮爹打理生意时,都是以男装示人。 “走,爹与富贵哥哥谈的差不多了,咱们去前面吃饭去。” 佟蔚蓝与她一起来到前厅,发现李富贵与李铂早已就坐,而李铂拉着他的手还没完没了的唠叨着,见她们来后,才招呼着大家坐下。 李富贵一抬眼看见佟蔚蓝的打扮后,咧开了嘴角,竖起大拇指以示表扬。李梦琳把他们的表情瞧进眼底,把佟蔚蓝拉到李富贵的边上,自豪道:“富贵哥哥,如何,我把你这妹妹打扮的可入得了眼?” “不得不说我家梦琳妹妹的品位就是高。”李富贵嬉笑道:“不过我也说句实话,你都十六了,以后别出去给你爹弄什么生意了,就冲你这模样,哪家公子不抢着提亲啊。” “咚。”李梦琳一拳敲上他的肩膀,笑骂道:“少说我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的吧。” 说完绕过他们,走到李铂身边坐了下来,开始招呼丫鬟上菜。 眼看着菜都上桌了,下人也把酒倒好后,李富贵看了看外面,奇怪道:“梦芝妹妹怎么还没来?”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顿时冷到冰点。 李梦琳的脸色有些不屑,手上攥着酒杯不说话。而李三爷见她这模样,解释道:“咱们商贾之家虽然不比官家,但是却也注重嫡庶之分,你梦云哥去外省与人谈生意,梦芝是郑姨娘的女儿,自然在自己的院里吃了。而梦清在学堂未归,这种外场,她们上不得台面,梦琳你也知道,她娘去的早,自小就与我东奔西跑,所以也就不拘泥于这种形式了。” 李富贵立马明白他们的意思,拿起酒杯,敬了上去,“富贵在此感谢三叔的收留,对这份恩情无以为报。”他这举动,拉回了梦琳的思绪,脸上立刻挂上笑容抬着酒杯迎了上去,气氛一下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临枫院内。李梦芝来回轻扶着手上的琴,丫鬟翠巧端着盘子走了进来,放到屋内的圆桌上,轻声道:“小姐,今儿厨房说来了贵客,没工夫给咱们准备,所以我就自己动手,做了一些清淡的。” “铛!”李梦芝的手上重了一些,琴弦猛的就断了。绷起的琴条划破了她嫩白的手指,鲜红的血滴到地上。 “小姐。”翠巧一惊,冲了过来,要拽起她的手。在对上李梦芝凌厉的视线后,她伸出的手缩了回来。 李梦芝捏着划破的手指,用力地捏了起来,使得那个伤口变得更大,狰狞无比。“陈家的药铺还开着呢吧。”她的声音如黄莺一般婉转动听。 翠巧在旁边咬牙含泪看着,却不敢吭声。李梦芝抬眼看着她,眼神发冷。“奴婢明白了。”翠巧退了出去,向着陈家的药房跑去。 ****** 李铂的招待真是不错,吃的李富贵与佟蔚蓝肚子滚圆滚圆。李梦琳已经为他们打点好了,佟蔚蓝跟她住一个院里,在李府的西边,而李富贵跟李铂住东边,毕竟佟蔚蓝不是以丫头的身份进的李府,所以自然是不能跟李富贵一起的。 而对于佟蔚蓝的身世,李富贵只是告诉李铂,是在逃难的时候认下的妹妹,也是缘分,看丫头一人孤苦无依,所以就带过来了,而且他也求李铂,为佟蔚蓝弄个新身份,起码他在的时候,要把佟蔚蓝当做小姐般养着。 李铂在饭桌上提起这些话的时候,佟蔚蓝就红了眼睛,她没想到李富贵会为自己做这么多,原来他也跟自己说过,要养着她,但是没想到他说到做到,是个真爷们。如果弄了新的身份,那自己就再也不用当丫鬟了。 不过李铂和李梦琳的思路与她完全不一样,李富贵既然对这孩子如此上心,那想必是瞧上了,虽然年纪有些小,等以后养个几年也就纳进来了。当然,李铂说的纳自然是妾,李富贵是他李家的嫡子,又丧父丧母,毫无依靠,那这孩子就相当于他的儿子了。都到这个份上的话,自己自然要为李富贵谋些好出路的,而娶门好妻也是方法之一。 几个各怀心事的走出了正厅,各回各院。李梦琳有说有笑的带着佟蔚蓝与两个伶俐的小丫鬟路过临枫院时,就见到翠巧带着陈世明和一个老大夫从临枫院里走了出来。 李梦琳看见陈世明后,心中一跳,犹豫后走上前,客气道:“陈公子,这是?” 正在嘱咐老大夫的陈世明一抬眼,看见眼前的李梦琳后,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深吸口气道:“听翠巧说李三小姐的手指被琴弦划伤,流血不止,所以我带着陈家药方的老大夫过来帮她看看。” “哦?妹妹的手指被琴弦划伤了?”李梦琳一脸担心道。 “嗯,不过血已经止住了。”他转身又对翠巧道:“你以后要注意点,你家小姐的这个毛病虽不致命,但也不要让她再碰锋利之物,落了疤总是不好的。” “是。”翠巧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又朝着李梦琳拜了拜后,带着他们朝前门走去。 李梦琳给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后,带着佟蔚蓝离开了临枫院。走的时候,却没有想方才那般热情,她的手蜷缩在袖子里,一脸不自然之色。 到了傍晚,佟蔚蓝待丫鬟铺好床离开后,伸了伸懒腰就要上床见周公时,有人轻轻敲了三下门。她走到门口拉开一条小缝,李富贵就钻了进来。 “嘿,这可是女眷的屋里,有你这么干的么!”佟蔚蓝一把拽住他的衣服,就要往外扯。 李富贵一把打掉她的小手,嬉笑道:“干嘛,咱俩又不是睡了一次两次了。” “李富贵,你真是个流氓!”她身着中衣,生气后脸上粉扑扑的,煞是好看。 李富贵掏了掏耳朵,拿了把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没好气道:“我可是好心啊,明儿三叔就要去给你办户籍,我一听消息就赶过来问你要起个什么名字,没想到竟然还说我淫/贼,算了,当我没来过吧。”他猛灌一口水后,抬起屁股就要走。 佟蔚蓝一听是这事,立刻拦在了他前面,“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哼!”他转身坐了回去,“我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阿蓝,阿蓝,我说就叫蓝花花吧,多好听。” “去你的蓝花花。”佟蔚蓝跑到书案旁边,拿起笔沾了沾墨,在纸上写下“佟、蔚、蓝”三个后,递给了他,“以后我就叫这个。” “这三字怎么如此复杂,我一个都不认识。” “你除了牌九和筛子之外还认识什么啊。佟蔚蓝,人冬佟,蔚蓝天空的蔚蓝。好听吧。” 李富贵摇了摇头,嘟囔道:“还是没有蓝花儿的蓝好听。” “好了,就这名字了。”她把李富贵推搡出屋子,酸溜溜道:“我要睡觉了,你要是有闲工夫就去看你的梦芝妹妹吧,她的手划破了都。” 李富贵回道:“听说她从小就体弱,总是受伤。” “那你今儿遇着了,还不去看看?” 李富贵把她拉到自己面前,靠着佟蔚蓝的耳朵,小声道:“她是故意的。”他的气息吹在耳边阵阵发热,好歹自己生前也是个十九岁的大姑娘了,这样下去,她可受不了。 闪身躲开后,她不自然道:“她故意的?” 李富贵无奈地笑了笑后,“大门大院里哪能没个你争我斗的,梦琳是嫡女,她是庶女,而那陈世明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听我三叔说,还想给梦琳说亲,但看他今儿的样子,恐怕是跟梦芝有情,唉……你还小,不懂。” 他起身拍了拍佟蔚蓝的脑袋,“赶紧睡吧,我回去了。” 待他离开后,佟蔚蓝钻爬上了床,想了半天他话中的意思,说白了大宅院里的斗争呗,无聊,睡觉! 第14章 准备去拜师 果然,李铂办事当真利索,没过多久佟蔚蓝的新身份便派了下来。当看到还真是自己名字的几个字时,心里的感觉不言而喻,因为这个可以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是当真存在过的。不知道李铂花了多少钱找人办事,如果在自己那个年代,办个身份,户口的话,起码要上百万。李铂肯这般为自己办事,与李富贵的面子是分不开的。想来想去,觉得自己的命也算不错,在一个陌生世界,能碰到李富贵这样的人也算是一种运气。 她正手持毛笔,在宣纸上画着蓝花,但是脑海里却出现了那张平时总是在自己面前晃荡的“无赖”脸,她心里还是一甜。 “阿蓝妹妹想什么呢,竟笑成这般?”李梦琳本想找她问问李富贵的事,没想到进屋看见她这样子。佟蔚蓝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李梦琳真是不拘小节,连门都不敲,想吓死人? 佟蔚蓝自然的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前两天在后院翠微不小心滑了一跤的样子。” “噢,是这样啊。”李梦琳有些扫兴,这丫头定没说实话。她一低头看到了佟蔚蓝笔下的蓝花时,眼前一亮,快走几步绕到她身边,心中暗暗称奇,这画莫不是她画的?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已有此等画工,实在了得。 再看看身边拿着笔准备继续画画儿的佟蔚蓝,笑问道:“阿蓝妹妹学画几年了?” 佟蔚蓝也知道她心里肯定是奇怪自己年纪小却能画出这种画,想了想后,眨眼道:“三岁学画。”我就骗你,反正李富贵也知道我会画画,而且三岁的事情你们到哪去查。 “三岁便能执笔?阿蓝妹妹定是出自书香门第。”李梦琳摩挲着她的画,心里却想着佟蔚蓝的身世应该再与李富贵确认一下,当初她想的是既然是堂哥带来的无依无靠之人,又如此宝贝,以后纳她为妾就是了,但是现在这丫头的的执笔气质与笔下的书画风范,别人不懂她自是略知一二,这笔工虽然还稍有欠缺,但是若没个十年功力定不能画出此般神韵,看她样貌确是十二岁左右,那只能说她在这上面的确是天赋异禀。 佟蔚蓝看她半天不说话,于是又低头继续画了起来,这个身体的胳膊已跟自己完全融合,简单的画下来,不成问题。只是还需要一段时日,待再练个五六年,没事帮人写写字,画画儿,卖卖钱财就不用完全依靠李富贵了。 李梦琳心中打定主意后,转身离开书案朝门外走去,边走边笑道:“既然妹妹如此用功,我先不便打扰了。” “嗯,那妹妹就不送姐姐了。”她头也没抬,集中精力想把这幅画完成。 李梦琳本该跨过门槛时,顿了顿,道:“不知妹妹之前拜的哪位师傅?”佟蔚蓝心道这个李梦琳还真是心思缜密,停下笔后稍有尴尬道:“家师只是一个普通的秀才。”李梦琳也不知她说的真假,但是看她一脸无辜之色,也不好再问,径直走了出去。 待她路过临枫院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笑声。走进院子一瞧,竟是李富贵再与李梦芝说说笑笑,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而李梦芝原本病怏怏的脸上因为李富贵的逗笑,染上的片片红晕。 “堂哥,你真是坏透了,当年那张麻子都不知道吃了你多少亏,都成了婚还饶的你这般戏弄,你也要想想人家的娘子啊,别逗过了头。”李梦芝用手帕微掩着粉嫩红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张麻子都成婚了,还没事欺负人李大爷家的小闺女,我若是时不常的给他点教训,岂不是也对不起人家小娘子和那满月的儿子。”李富贵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地扇着扇子给自己降温。 从院外托着冰瓜盘的翠巧一进院子,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李梦琳,连忙大声叫道:“二小姐!” 她这一叫让院子里的李梦芝一下拘谨了起来,赶忙起身绞着手绢一脸低眉顺从之像。李梦琳早知她什么样,也不捅破,只是看着李富贵道:“富贵哥哥,咱家刚开的馆子今儿上新菜色,咱们去尝尝鲜儿如何?” 李富贵一听她说可以吃好吃的,连忙起身跟着她离开了临枫院。走时还不忘跟李梦芝抱歉:“待哥哥我先替妹妹尝尝味道,稍后有好的再带回来。” 待二人一离开,李梦芝一把推开桌子上的冰瓜,吓得翠巧一下跪倒在地。 “翠巧。”她脸上阴郁无比,“进屋磨墨,我要给大哥写信。” “是。” 傍晚,李富贵就拿着一包烧鹅进了佟蔚蓝的屋里。一进门就瞧见她一手转笔,一手托腮,不知道想什么呢。 他把烧鹅放到桌子上,随手一打,一股子香味就传进了佟蔚蓝的鼻子里。 “好吃的烧鹅啊,真香,要不是我肚子饱了,再来一只都没问题。” 佟蔚蓝的鼻子动了动,目光也寻了过来,一眼就看见李富贵拿起烧鹅腿准备往嘴里送。放下手里的笔,一下子蹿到桌子前,一把就抢下了他手里的鹅腿塞到嘴里,咬了一口吧唧道:“这块肉可最好吃了。” 李富贵看到她的吃相觉得恶心,把另一根鹅腿摘了出来,放到一边,慢慢地给她撕起肉来。 他弄的一手油也不在乎,还边撕边道:“今儿梦琳跟我说你有画工底子,觉得这种本事得发掘一下,所以打算给你找个师傅。” 佟蔚蓝哽了一下,没想到这李梦琳的行动力还真快。 其实拜师傅这事儿是李富贵天天催李梦琳办的,当时佟蔚蓝在他面前显露了对字画的本领之后,他很是奇怪的,但是对于诗书字画,他完全没有概念,只想的是“天赋异禀”几个字,所以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别耽误了,让她有好的条件话,更多的去接触才不枉老天给的本事。 见她不说话,他又道:“我觉得也合适,一来梦琳本就不是拘泥于规矩的人,她打小跟我三叔东奔西跑见的多了,脑子里早把那些教条的东西抛之脑后;二来呢我也不想你在这种地方,跟着净学些有的没的,最后变成深闺怨妇。所以她一提,我就替你同意了,既然有那天赋就去学学也是好的。” 佟蔚蓝瞪大着眼睛看着他,李富贵刚来几天就看的如此透彻,而且他的思维与这个时代的人不太相符了些。 “怎么了?你不同意?”李富贵把撕好的烧鹅肉放好,皱眉道:“我本以为你是欢喜的……” “不、不、不,这是好事,我只是高兴过头了而已。”佟蔚蓝拿着鹅腿猛摇头,逗得李富贵心里直想笑。 “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她。”他起身后从身上拿下块布擦了擦手上的油,一回身丢给了佟蔚蓝,“我帮你撕了鹅肉,你就帮我把这帕子洗了吧。”然后等不及佟蔚蓝反应,他就一溜烟地跑了。 佟蔚蓝一手油的接过了这个更加油乎乎的帕子,有点发晕,这个怎么洗啊,请问哪有洗涤灵? ****** 李梦琳的动作可谓雷厉风行,三日之后就带着佟蔚蓝来到了一个书斋,佟蔚蓝抬头一瞧,书斋名叫“文雅阁”,真是简单明了。 一进门就有个小书童迎了过来,客气地把他们请了进去。 她们二人今日都是男扮女装,李梦琳看起来英俊潇洒,而佟蔚蓝带着瓜皮帽,穿着湖蓝色立领小褂,皮肤映红,像个小小少爷。 二人就坐后,另一个小书童就送了茶,她拿起雕刻精细的茶杯,先是闻了闻,用杯盖拨了拨上面的茶叶,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那样子真与一般少爷无疑,若是女子见了这模样都得脸红几分,“这家书斋是我和我一个朋友合开的,我出钱,他出力,无论学识与气质都是一等一等好,其实带你来之前,我也与他说过一二,但是此人性格古怪,只有看得上眼的才收为徒弟。” “阿蓝妹妹,当日我可与他打下包票,说你天赋极强,所以今儿得给我露露脸。” “好大的口气啊。”一个极好听的声音在帘子后面传了过来,那人用扇子轻轻一拨,挺拔的身影便露了出来,“我说今儿从早上开始就不停的打喷嚏,原来是你这家伙在笑骂我啊。” 佟蔚蓝定睛一瞧,那人一身青衣薄衫,却身形若松柏挺立,颇有清风道骨之象,再往深了瞧,此人鼻翼挺直,面若冠玉,尤其一双凤眼尤其深邃,放佛能把人吸了进去。 那人的目光也移到她的身上,收起了笑容,显得极其高傲。打开扇子轻轻扇了两下,坐到上座后翘起一条腿,淡淡道:“这就是你让我收的小徒弟?” 李梦琳深知他的脾性,也不客气,同样翘起一条腿,抖了抖道:“此女三岁执笔,五岁便能画出蓝花图,十岁便可完整临出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昱泽兄你觉得这样的本事可入得了你眼?” 原本正在喝茶的昱泽听到这话,手上一顿,抬眼再仔细看看佟蔚蓝后,淡笑道:“梦琳,你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此时的佟蔚蓝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手上却挂着汗,心道这李梦琳怎能把商场上的夸大其词用在这上面,编也编的实在点吧,现在话说出来了,到时候露馅了怎么办?尤其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这个身体还在训练中。 “昱泽兄,我李梦琳可有曾骗过你?” “并未。” “得,说什么都没用,眼见为实好了。”李梦琳招呼道:“阿蓝,你去给我这义兄露两手。让他开开眼。” 昱泽一瞧李梦琳来真的了,那此女应是有些本事的,于是就让一个书童带着她朝楼上走去。 佟蔚蓝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李梦琳,却没想她别过头朝着昱泽问道:“一炷香内,画个兰花如何?” “不好。”昱泽抬眼否认,“我觉得牡丹更好一些。晋元,你带她上二楼的画室。” “是。”刚才迎他们进门的小书童,笑吟吟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佟蔚蓝上画室作画。事已至此,她大方地站了起来,跟着晋元过了帘子,朝着二楼走去,走到拐角处,看到李梦琳与昱泽还在说着什么,俩人的表情变得很是严肃。 走到二楼后,发现这里还真是古香古色,别有一番滋味,再跟着晋元朝最里面走的时候,中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身影冲了出来,与她撞在了一起。 由于力气太大,佟蔚蓝朝后仰去,屁股直接落地,摔得尾巴骨发疼,而那人整个身体爬在她面前,双手支在她身体两旁俩人脸颊对脸颊,很是尴尬。 俩人都意识到这个姿势不好,上面的人立刻起身,从后面又冲出个人,一下子就把上面的人拉了起来,用手不停的拍着她的身体,着急道:“小、少爷,有没有摔到。” 佟蔚蓝皱了皱眉,自己爬了起来揉了揉屁股,不高兴地看着对方。好一个玉面小人儿。眯眼一瞧,耳朵上竟有耳洞,心知又是个女扮男装的主。她身边的那个“小书童”一瞧也是个女流之辈,怪怪,看来康熙年间真是比元明时代更开放啊。 “你这登徒子怎的如此不长眼,撞了我家小、少爷,还不快道歉。” “少爷?”佟蔚蓝耸耸肩膀,一脸无辜,“少爷我没瞧见,不过姑娘我眼前到有两个。” 第15章 到底谁爱谁 她的话一出,对面的俩人都呆愣住了,撞倒她的小姐冲着丫鬟埋怨道:“我就说这身打扮不像,你偏说我公子气度一览无遗,现在闹了个大笑话吧!明眼人一瞧我就是个小姐,气死了!” 对面的丫鬟也红了脸,支吾道:“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二少奶奶也认同了啊,您可不能怨着我一人。” “你!”小姐模样的人一听她搬出二少奶奶,顿时也没了气,哀怨地瞪了佟蔚蓝一眼,绕开她跑了下去。 佟蔚蓝觉得奇怪,就见晋元在前面捂嘴偷笑。 “干嘛,没见过女人调戏女人?”佟蔚蓝比他矮上半头,一脸戏谑的模样,晋元见状马上恢复了之前淡笑的模样,“那就请姑娘进画室吧。” 自佟蔚蓝进了画室之后,晋元就下了楼梯,看看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果然一下楼就瞧见李梦琳一个人在下面喝茶,而昱泽不见了踪影。 “瞎寻摸什么呢?”李梦琳看到晋元的眼睛转来转去,很不舒服。 “哦,姑娘已经进画室了,想告诉公子一下。”晋元可了解李梦琳的泼辣性子,连抬眼都不敢瞧她。 “唔。他去追一个小公子了。”李梦琳眼瞧着外面顿了顿,又道:“想不到昱泽兄竟然好这一口。” 一听这话,晋元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淡定的站直了腿,笑道:“您想多了,那是公子新收的学生。” “哦?新收的?我怎么不知道。”李梦琳啄了一口茶,心里有些奇怪,昱泽可是个眼睛长在脑袋顶的人,除非是真材料,不然哪入得了他的眼。晋元心知自己多嘴了,头垂地更低,没再吭声。 一炷香后,昱泽还没回来,但是楼上却传来了佟蔚蓝的声音,说已经完成。晋元连忙上去走到画室一瞧,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佟蔚蓝放下毛笔,客气道:“字和画都已经完成。”画未干透,字也放置在桌子上。 晋元回过神后,一种钦佩感犹然而生,语气柔软了许多,“公子有事外出,所以还劳烦姑娘稍等他一下。” “等他作甚!”李梦琳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二楼,在瞟见佟蔚蓝的画后,眼中精光一闪,走上前去,拉起她的胳膊就朝外走去,边走边揶揄道:“我好心带人来拜师,想不到他还给我摆架子,这师不拜也罢了!” 佟蔚蓝看着她一脸坏笑,知道她又是玩心眼了,也收起脸上的笑容,不吭声。 晋元被李梦琳噎得够呛,但是只能快步跟着他们下楼,而在下面收拾茶杯的晋安看到李梦琳的样子,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跑到晋元旁边问究竟何事。 李梦琳才不管那么多,把佟蔚蓝扔到马上,自己骑上另一匹,拉起她的缰绳,朝着李府跑去。 晋元站在门口急的直跺脚,口中骂道:“这个阎王爷,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一拉身边的晋安,“赶紧去年府把公子找回来,照阎王爷的情况,公子又得被她狠狠敲一笔竹杠了。” ***** 佟蔚蓝跟着李梦琳一路回到李府,想到刚才她的语气和表情,自己也打了个寒战。那精光的眼神,好像要算计别人一样。 果然一到家,李梦琳就露出亲切的笑脸,把佟蔚蓝扶下马。佟蔚蓝本是跟着她回了院子,两人相互寒暄了两句,李梦琳就钻进了自己的屋里说去看账本了。而佟蔚蓝则一回屋,就见到李富贵在自己的书案上用毛笔画着一些鬼画符。 “干嘛呢?”佟蔚蓝上前想看个究竟,李富贵立刻用双臂盖的严严实实。他越这样,佟蔚蓝越想探个究竟,硬去掰他的手。弄了半天却也没他力气大,她嘿嘿一笑去闹李富贵的痒痒窝,逼得他实在顶不住放弃了。 待伸头一瞧,发现那张纸上就是三个鬼画符,而此时李富贵的脸却不自然的红了起来。 佟蔚蓝嘿嘿一笑,“原来你也知道害羞啊。”李富贵伸手把那张纸揉了起来,看了她一会,眼睛里透出些古怪的东西。佟蔚蓝被他看得有些毛,就挥了挥手,道:“你去看看你梦琳妹妹吧,脾气当真古怪,让人完全摸不透。” “脾气古怪?”李富贵撇了撇嘴,“哼,她的脾气就跟那书似的,说翻就翻。我从小就见识过了。” 见佟蔚蓝一脸所思的模样,李富贵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嘴里小声嘟囔道:“小爷我好不容易来看看你,想听听拜师结果……唉……” 佟蔚蓝低头看着宣纸上透过的墨渍,犹豫后还是冲着已经走到院子的李富贵道:“你刚才那三个鬼画符是什么啊?告诉我下呗。” 咚的一声,好像有人栽了个跟头。 佟蔚蓝透过窗户,朝院子一瞧一瞧,李富贵坐在地上揉着膝盖,有些哀怨地瞧了她几眼,迅速起身,一瘸一拐的朝着李梦琳屋里走去。 一进李梦琳的屋里,就瞧她一脸没事人的样子,低头认真的看着账本。李梦琳抬起头看了看李富贵,也觉得奇怪,他没事跑自己屋里干嘛?莫不是想问问今天拜师的情况,这个大堂哥还真是紧着那个丫头。 “坐。翠微,看茶。” 待李富贵坐下后,一脸古怪的盯着自己,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富贵哥哥找我有事?” “哦,没,那个丫头……” “你说阿蓝啊,今儿的表现可谓是一鸣惊人,你瞧着吧,待那个混……呃,那个师傅看到她的作品时,一定下巴壳子落在地上。” “噢。那个……” “放心吧,虽然她拜了师,但是我在旁的盯着她,万万那跑不了的。等过个三四年,我便出面帮你。” “帮我?”李富贵一进门就说不了两句话,全被李梦琳说了。 “对啊。”李梦琳放下手上的账本,奇道:“你这般为她不就是要纳了她么?” “谁说我要纳她?!”李富贵猛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上憋得通红,“她、她才十二岁,我怎的能这般龌龊。” “富贵哥哥这是不好意思了?”李梦琳摆了摆手道:“像咱们这种家庭,谁没个通房丫头,想必原先你也不少吧,只不过这丫头确有些灵气的,若是直接养上,却也是可惜了的。所以看在你如此疼她的程度上,才想给她寻个师傅。况且她再过个三四年,也是个当娘的年纪了。不过她说到底家世实在与你不配的,所以到时候以妾室之姿纳了也好。” “你……”李富贵竟被她这一番话震得五雷轰顶,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富贵哥哥,不是我说你,你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爹前两天还在跟我念叨你的婚事,他已经请媒婆寻些还未出格的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李富贵不知他们这又唱的哪出。 “实话说了吧,那些官家小姐,也都是庶女,毕竟士、农、工、商。咱们这等商贾之家也就是能娶这些女子了。到时候有了官家做保证,富贵哥哥的日子也会好过些。”李梦琳这些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就是让李富贵去联姻,好跟官府的人搭上线。 “不行。”李富贵脸上变得铁青,“我自己的事还容不得你们做主!” 李梦琳的眼中闪烁,缓缓道:“这可是爹的意思……” “别说我三叔了,就是天王老子的意思也不行。”李富贵怒道:“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 “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梦琳还想再强调几句。 “狗屁父母之命,我爹娘早死了。”李富贵怒气冲冲地朝着外面走去,“若你们真要如此,老子离开便是,省的在这给你们当那不要脸的龟奴!” “富贵哥哥!”李梦琳还想叫他,却也拦不住他的脚步。 待二人都冲出来时,看到佟蔚蓝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毫无血色。 三个人尴尬的相互瞧着对方,李梦琳有些不自然道:“我就是与富贵哥哥唠唠家常,一没说对付,他到气恼了。” 佟蔚蓝没理她,只是看着李富贵不说话。 李梦琳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还想继续圆话,就被翠微给打断了,“小姐,有个叫昱泽的人找您。” “噢?”她眉头一挑,也不管剩下两人的表情,跟着翠微出了院子。就在院子的拐角处,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溜了回去,正是临枫院的翠巧。 佟蔚蓝看了看面如白纸的李富贵,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而李富贵也疾步跟了上去。俩人一进屋,气氛降到冰点,谁也不先开口。 佟蔚蓝胸口憋着气,她本来也想凑过来跟他们唠唠嗑儿,却没想到竟然听了这么一出。 她瞥了眼李富贵,其实饶她再迟钝,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好,作为一个心智十九岁的人,早就习惯他的存在了,虽然他不识字,偶尔有些少爷脾气,但是俩人也算同甘共苦过来的人,这种情谊可比喜欢来的更深。 每到晚上的时候,她就想他们遇到的事,想李富贵对自己的好,而且每次一想起来就心里砰砰直跳,她知道,这就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但是她现在这般小,又不能提出来,只是每次吃饭的时候就大口吃,大口喝,希望自己快点长大,然后好把话说开了。李富贵如今已十八,若是自己再耽误下去,他这三叔定会给他寻个亲事,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今儿听见这话的时候,她既有些吃惊,又有些暗喜,没想到二姑娘一下子就把话给捅破了,如果李富贵认定的话,她会争取让他只娶自己一个。但是没想到从字里行间里听,这个家伙好像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只是因为自己太小了? 想到这,她越想越气,老天真是不开眼,竟然让自己跑到一个小丫头身上了,真可悲。若是妙龄少女的话,他会不会就会喜欢自己?或者追求自己?又或者由她来说? 但是……想不到他对自己根本没有意思!难道之前对自己那样好,纯粹是把自己当妹妹? 想到自己的初恋就要这样结束,她心里真是堵得慌。 第16章 初恋啊初恋 李富贵看她这样,心里骂了自己千百遍,难道是自己平时做的真的太明显了?让三叔和李梦琳一眼瞧出自己对她的好?他是喜欢这个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想保护她,从在李府见到她第一眼开始,就想跟她亲近。 那时候她被人牙子带着来的时候,一身孤苦模样就让人生怜,变着花的把她调到自己屋里想让她少受点苦,却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到最后还躲着自己。本来大水过后,他府上的人死的死,跑的跑,他已心灰意冷想投奔三叔,却在路上又见着了她,那时候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是自己的认识的人!看着她被那厮用鞭子抽,他恨不得把那个赵勇砍死,但是他身单力薄,只得用智谋把她救出来。 而就在救出的那一刻,他就想要好好照顾她,不能再让她受一点苦。 在古玩斋的事情过后,他把这丫头搂在怀里,心中的感动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从那刻起,他更坚定等她长大了,若她愿意就一直守着她。有时候他睡觉时脑袋里都想着她,即便不识字也努力记住她名字的三个字,虽然画的像鬼画符吧…… 而且他也曾骂过自己怎的如此没有耐心,她还太小得慢慢长大,急不得。没想到今天与梦琳的谈话却被她听到了,现下看她的脸色着实不好,这、这可该怎么办? 最后,李富贵认输道:“你别生气,梦琳只是想歪了,你全当她说的是胡话。” 佟蔚蓝身子一僵,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声道:“你……什么意思?” 李富贵看她的样子,心里也憋屈的慌,心一横道:“娶妻的事,我自有分寸,若那老师收了你,你就跟他好好学画,别跟我似的,到现在大字不识一个。” 佟蔚蓝暗暗咬牙,一字一句道:“这么说,你就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不想。”李富贵回的很痛快,他满脑子只想着李梦琳让他纳妾的事,没注意她说话的语气和字里行间的意思,佟蔚蓝若为妾,他必不会纳,若是待她大了娶为妻室,当然是在她乐意的前提下,更何况这姑娘的未来兴许还能遇上个好人家…… 佟蔚蓝嘴唇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没掉下来,又怕他瞧见,连忙道:“我有些乏了,你出去吧。” 她别着头,李富贵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心里也酸的不行,还假声假意道:“阿蓝,我在这府里游手好闲也不好,所以打算明日出去寻点差事,所以不一定时常在府里,如果你有事就让翠微她们给我传话。” 他抬脚快速离开佟蔚蓝的屋子随手关好门,若是再不走,他就得发疯了。听她的语气,好像因为自己不会纳她为妾而松了口气似的。也是……如此天资,四年后还不定是什么模样,到时候娶亲的人一定会踏破门槛吧,而自己呢? 他苦笑两下后,颓废地离开了临荷院。 待他走后,佟蔚蓝插好门,跑回自己的床上用枕头盖在头上,咬着拳头,哇哇大哭不止。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临枫院内,李梦芝正拿着一封信细细看着,旁边坐着面色着急的郑姨娘,伸着脖子想看信里写了什么。 翠巧小心翼翼地跑了进来,给郑姨娘伏了礼后,在李梦芝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原本脸上就有些喜色的李梦芝听后,笑颜大开,睨着她道:“此时当真?” “奴婢亲耳听见的,绝不会错。”翠巧躬了下膝盖后,退了出去。 郑姨娘看他们的样子神神秘秘的,拽了拽李梦芝的胳膊,好奇道:“怎么了?” 李梦芝放下手中的信,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姨娘莫急,只是临荷院那边闹了些小纷争而已。” 郑姨娘能养出李梦芝这样的闺女,也不是吃素的主,一听就知道事有蹊跷,脸上也挂起了坏笑,抓起一旁的瓜子,磕了起来,“那个丫头又跟谁争执?莫不是她那个穷鬼堂哥?” “可不是。”李梦芝嫣然一笑,“听说她自以为堂哥对带来的那个丫头有意,硬要撮合他们,谁想堂哥竟骂她多管闲事。真是搬起板凳砸自己的脚。” “其实说来也怪,她没事拉拢那个穷鬼作甚,可不像她的风格啊。” “翠巧说了,她其实和爹爹想给那个李富贵找个官宦人家的庶女为妻。” “什么?”郑姨娘停下嘴边的瓜子,诧异道:“老爷疯了么?也不看他什么德行,还想娶官家女子。”顿了顿又道:“那我们梦云怎么办?” 李梦芝叹了口气,自己这姨娘的样貌绝对是真真儿的,但是脑瓜子实在不够灵活,若不是胆小又怕事,拢不住老爷子的心,自己和哥哥能这般受气?想到这她就恨的咬牙,什么好都让李梦琳和李梦清给占了。虽然自己不是官家女子,但是家里也算商贾之家,李梦琳那丫头自小就打压自己,连使唤丫头也只有翠巧这一个,每次出去姐妹会都被人耻笑。 自打被人笑话后,她基本上闭门不出,对外宣称身体不好,而唯一的外出只有每个月十五去烧烧香,愿菩萨保佑自己逆转乾坤。终于在她有天发现李梦琳好像对陈世明有些不同后,她就隔三差五的叫陈世明来给自己看病。再把消息散播出去,好好气气那李梦琳。果然还是有点效果的,这让她心情很不错。 “姨娘,你可别小看了那个穷鬼。”她的眼神变得凌厉,“人家虽然是穷鬼,但是身份可在那摆着呢,他可是世孙,正经的嫡子。你家那儿子能比得了?我告诉你,大哥就是再努力,始终是庶子!爹见他孤苦伶仃,现在借他的身份拉拢了官家的人,为以后李府继承人接管家族事业打基础呢。” 郑姨娘一听后,又开始拿着帕子抹眼泪,“原本以为那贱人死了之后,老爷会抬我当正房,谁承想……唉……” 李梦芝一看她这哭样就心烦,“如果爹真有心要那李富贵娶个官家女子,咱们就得帮着促成他的心愿。大哥信上说过两天就回来了,说为李富贵寻了门官家婚事,若此事真成了,不仅给那个李梦琳闷头一棍,也让爹对我们刮目相看。到时候如果大哥想办法接管了爹的生意,那李富贵也会站在咱们这边的。” “嗯。” ******* 如李梦琳想的一样,当昱泽回来后看到佟蔚蓝画的《牡丹争艳图》及临赵孟頫\《赤壁赋》,着实一惊。迅速就找上门,要求她做自己的徒弟。 李梦琳看到他时,如晋元所说,用尽方法开始狠敲昱泽的各种竹杠,然后又训斥他目中无人等等。昱泽这人虽然古怪,但是却极爱人才,对于李梦琳的话也就生生受了下来,还满足她的各种古怪要求。最后弄得李梦琳心花怒放之后,终于带着他去见佟蔚蓝。 在他们敲门的时候,佟蔚蓝还闷头痛哭,在李梦琳就要砸门的时候,她肿着两只跟核桃一样大的眼睛打开了房门。昱泽与李梦琳同时一愣,看着她还没来得及换下了男装,头上的辫子都散开,惨不忍睹。 昱泽看了李梦琳一眼,意思是因为我没看她的画就委屈成这样吧。 李梦琳扯了扯嘴角,拉起佟蔚蓝的胳膊劝道,“刚才我跟堂哥说那番话是有些过,你也别放心上,这不昱泽兄亲自来要认你这个徒弟,这是多大的福气的。”她招呼着翠微进屋给佟蔚蓝重新梳洗打扮一下。 昱泽一听她的话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转身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佟蔚蓝被翠微拉着走了出来,身上已换上了新的衣服,头发也卷成了两个发髻,只是眼睛的红肿有些渗人,看的昱泽竟莫名心虚。 他招了招手,待佟蔚蓝麻木的走了过来后,笑道:“你那牡丹是跟谁学的?” “我师傅。”她没有任何语气道:“他就是一个普通秀才。”这话李梦琳已经问过一次了,她驾轻就熟。 “噢。”昱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顿了顿又道:“虽然牡丹的神韵非常,但是在画工上面稍有欠缺,所以今日我就收了你这徒弟,让你更进一步可好?” “可以。” “那副《赤壁赋》你临习过多少遍?也是你师傅教授?而且是背贴所写?” “嗯。”佟蔚蓝现在脑瓜子还转不过来,什么都是以“嗯”代替,让昱泽只能仰头望天,以示无奈。 “噗。”李梦琳刚含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这丫头……昱泽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下,对李梦琳道:“如此便好,明日就让她去我那里学习。” 李梦琳与佟蔚蓝拜谢了一下。 昱泽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对佟蔚蓝道:“你还有个师姐,各方面与你相比都欠缺了一些,但性格是好的,所以……你要多让让她。” 佟蔚蓝点了点头。 看她没有异议,李梦琳就亲自送昱泽离开了临荷院。李梦琳见他一路不说话,开玩笑道:“新学生总是为难你?”昱泽知道她意有所指,摇头否认。 “那她为何中途跑掉?”她面露精光,“定是你没伺候好吧!” “……” “是哪家小姐可入的了你的青眼?”李梦琳根本不打算饶他。 “年府二小姐。” “年府?”李梦琳一顿,她在京城也有所耳闻,年府二小姐较为出名,理由很简单,貌美如花,不学无术,让年家很是焦头烂额。 昱泽看着她目光闪烁,苦笑道:“我最近成为年羹尧的幕僚,所以他拜托我带一带自家小妹,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年羹尧?”李梦琳止步,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当上他的幕僚了?我怎么不知道?” 昱泽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淡笑道,“他也是最近找上我的,说在政治上需要一些助力,而你知道的,我一直心有不甘所以便想试试。” “不仅白白用你,还把妹妹送你这儿来学写字画画儿。”李梦琳有些不爽,“这算盘打得比我还精。” 昱泽听到她带有气愤的语气,心中一喜,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官场的黑暗让我实在不愿涉及,但是若能以旁人的身份看政治上的斗争,也不失为一种人生乐趣。” 第17章 年家的小姐 在昱泽的许诺下,佟蔚蓝每天都会去他的文雅阁学画。文雅阁经营的内容都与文雅之事有关,比如它经营的内容涉及文房四宝,昱泽会去外地订购各种上好的毛笔,有些还会进行特别的定制,满足客人的需求,还售卖各种书论,画论的书籍,文雅阁还会不定期的请一些当代的书法绘画名家进行一些理论性的讲座,让喜欢书法字画的人可以前来学习。 而文雅阁的当家昱泽确实很不一般,通常只用一眼,就能瞧出佟蔚蓝笔下的毛病,并迅速指正出来。而且他手上竟然还有很多字画的孤本与她前世完全见不到的字帖,这些东西的出现,让佟蔚蓝三天三夜不出门都行。 近日京城不仅喜董其昌,与他风格极其相似的赵孟頫也得到众人的追捧,所以昱泽觉得让佟蔚蓝再精细地研究一下赵的字,可以给众人进行一些如何鉴定赵孟頫作品的小型讲座,这样可以让佟蔚蓝在京城里露露脸,同时也可以同别人进行一些交流。 而今天,就在她细心临摹赵孟頫的《出师表》时,一个人来到她身旁。 “你就是昱泽师傅新收的徒弟?” 佟蔚蓝歪头一瞧,这人有点眼熟,想了半天也想出是谁,低头继续。那人一怒把她手中的笔硬抽了出来,好好一个字顿时就花了。佟蔚蓝心里一怒,转身站了起来。待她仔细敲了敲来人,说怎么眼熟呢,原来是那天挨撞小姐的那个野蛮丫头。 “找我有事?”她盯着对方,语气不善。 那丫头本来想插腰骂她,但是一看她的架势有些害怕,咽了咽口水道:“我家少、小姐叫你过去。” 噢~狐假虎威,佟蔚蓝没理她,转身坐回座位,也不在乎那写坏的字,拿起笔继续临帖。她平时是很胆小,也不愿得罪别人,但是有两件事是会让她愤怒的,一是打扰她写字,二是打扰她画画儿。 “我跟你说话呢!”那丫鬟依然不放弃道。 “那你告诉你家小姐,说本姑娘没空,有事叫她过来找我。” “你!”丫鬟被气得语无伦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身离开了画室,向主子告状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走到佟蔚蓝身后也不吭声,佟蔚蓝也懒得理她,继续临摹。过了好一会,听旁边的人道:“这字临的真好,难怪昱泽夸你。”佟蔚蓝停笔,坐直了身子,转身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姑娘。 今天她没穿男装,打扮的粉粉嫩嫩,衬得肤色更好了些,若不是这脸上显得有些稚气,假以时日定会是个美人。 “你是?”她假装不认识。 那小姐撇了撇嘴,“装什么装,那天撞了我,今儿就不认识了?” “对不起,我忘性大。”佟蔚蓝才不管她这套。 “我是年昀秋,你叫什么?” “喂,我家小姐问你话呢!”旁边的丫头怒道。 “玉真,住嘴。” 佟蔚蓝一瞧她好像并没有身旁那个丫鬟一样跋扈,还是有点教养之人,于是道:“佟蔚蓝。” “佟蔚蓝?”年昀秋默默道,“你为什么来文雅阁当学徒?” “是别人推荐我来的。”佟蔚蓝实话实说,本来就是他们发现了自己的“天赋”,想好好栽培而已。 “噢。”她皱了皱眉,“我以为你是冲着昱泽来的,毕竟他之前除了我,还没有收过一个徒弟,所以……” “你想多了。”佟蔚蓝站了起来,比她要矮上小半头,“他只是我师傅而已,我只是希望他能给一些指点而已。况且师傅也说我有个小师姐,让我好好跟她相处。” “他真这样说?”年昀秋的脸颊微微泛红,咬着嘴唇,一脸羞涩。周围原本应该剑弩拔弓的气氛,也随着她的情绪逐渐缓和。 年昀秋忽然拉起佟蔚蓝的手,边摇晃边娇声道:“既然师妹这般才学,那师姐我定是要待你好的。玉真,快去把我带的绿豆糕拿来给师妹尝尝,味道香的很。” 玉真刚转身,又被她叫住,“还有玫瑰茶也拿过来啊。” 佟蔚蓝觉得这个大小姐真是善变的性格,刚才还一脸不高兴,现在突然就要给自己吃绿豆糕了?再看看她脸上眉飞色舞的笑容,且不带一丝虚假,看来需要多观察。 待玉真把东西拿过来一瞧,佟蔚蓝有些傻眼,这可真是个大小姐啊,一个三层的红木食盒,用金漆描边,贵气非常。只见玉真从打开第一层,在里面依次取出三个小盘,有绿豆糕,芙蓉糕,黄豆糕。 打开第二层,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青瓷小壶和外加一个小熏炉,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又从里面掏出一个绢布,轻轻打开后香气扑鼻,竟是鲜的玫瑰花片。从第三层又取了个竹筒,倒入壶中,把花瓣小心地放在青瓷小壶当中,煮了起来。 “来,吃块糕点。”年昀秋拿起一块绿豆糕递给了佟蔚蓝,“先素嘴尝尝,一会就着玫瑰茶喝,味道香的很。” 佟蔚蓝接了过来,张嘴一吃,唔,入口即化,非常好吃。 玉真见茶烧的差不多了,就取了下来,到在小杯当中,递了过去。佟蔚蓝接了过来,光用鼻子闻就知道这茶相当不错,只听年昀秋道:“这水是玉泉山下的泉水,今日早上刚打过来的,当时还带着冰块儿呢。” 她轻酌了一口,皱了皱眉,“不过今天在外,有些不方便的,若是在我府上,得先榨出点玫瑰露,加在茶中更美味无穷。” 佟蔚蓝喝了一口,真是香韵留齿,玫瑰的芳香仿佛在舌尖上跳跃一样,待再回想起她带的家伙,心道一般小姐能有这些硬件?想到她的名字,于是不确定的随口道:“你不会是年羹尧的妹妹吧。” 年昀秋正喝茶,放下杯子,眼睛一亮道“咦?你认识我二哥?” “咳咳咳咳。”要不是佟蔚蓝的嘴闭的快,那茶准得吐到年昀秋身上。 “玉真,快,给她捶捶背,想必是呛着了。” “是。”玉真走上前,连忙帮佟蔚蓝顺气,虽然她既不喜欢眼前人,但是自己主子的话必须遵从。佟蔚蓝被这一口气憋得脑袋发胀,她眼前这人会不会就是雍正爷未来的敦肃皇贵妃年氏? 等她顺好了气,确定不会再咳嗽后,才看着一脸惊讶状的年昀秋,缓缓道:“在这京城里,年家的大名很少有人不知道的。比如你二哥,还有你大哥年希尧,以及你……” “你不会连我姐姐也知道吧?” “你姐姐?”佟蔚蓝其实想说你爹…… “对,我姐姐年之春,比我大一岁。”她幸福的笑道,“我们姐妹俩个感情最好,”佟蔚蓝不记得年羹尧还有一个妹妹,他家最出名的好像就是敦肃皇贵妃。 “我爹去年刚跟皇上辞官,皇上准许他回京养老,我和姐姐也是去年从湖北回来的。” “原来如此。”佟蔚蓝看她真的是眼底清澈无比,如此通透的人儿,会是那个历史上悲惨的人么? “你想什么呢?”年昀秋看她目光迷离,又拿起了一个绿豆糕塞到她手上,“我年初就十三岁,看你个子这么矮,以后就叫我姐姐吧,既然你不喜欢昱泽,那就是我的朋友,所以有好事一起享。” 佟蔚蓝这才明白了,原来这年昀秋是瞧上昱泽了,难怪开始的时候对自己气势汹汹,现在反而又跟自己以姐妹称道,嗯,不是敌人的人就是朋友,她可太单纯了。 不过佟蔚蓝从未有想害她之心,也就迅速融入到了这个气氛当中。 她们俩关系的迅速升温让昱泽吃惊不小,在他看来年昀秋可是个大小姐脾气,凡事不如她愿的事就要发脾气。没想到这个佟蔚蓝竟跟她投缘,也是奇了。 傍晚,年昀秋回到府中,朝着二嫂的院子“瑛居”走去,一进门就看见她挺着个大肚子缝着针线活。年羹尧的妇人纳蓝瑛抬头看到自己的小姑子来了,就放下手上的活招呼着她过来。 年昀秋看到纳蓝瑛头上的薄汗,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心疼道:“这种事让下人来就好了,嫂嫂何必自己动手。” 纳蓝瑛因为有了身子,原本的瓜子脸已略有水肿,微微一笑,显得温柔无比,她给拉着年昀秋坐在一旁,笑道:“昀秋,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时,就知道了。” 年昀秋脸一红,“嫂嫂就知道埋汰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婚呢。” “你在这干嘛?”身后传来的一个声音吓的年昀秋从椅子跳了起来,站直身体有些紧张道:“我跟嫂嫂说些体己的话都不行么?” 来人正是年羹尧,纳蓝瑛的夫婿,年昀秋的二哥。 他神色冰冷,但是看到自己的妹妹时,眼中还是浮上一丝温柔,“今儿去先生那练字了么?” “去了。”她一想到昱泽,就心里发甜,“先生说我的字有不少进步。” 她这点表情年羹尧还看不出来,但是却也不道明,“那也好,没事多去着点,到时候我可要检查你的功课,知道么!” “是。”年昀秋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要跑,待跑到一半的时候,她住了脚,转身跑了回来,抬头仰视着年羹尧,撒娇道:“哥哥,我今儿认识了一个好姐妹,到时候我能带她来家里玩么?” “哪个府上的?” “我没问。”年昀秋这才想起对佟蔚蓝一无所知,而自己的事反而被她问了个精光,心有不甘后,回道:“赶明儿我问问她,反正是昱泽欣赏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说完她一溜烟就跑了。 年羹尧拿这个妹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揉了揉眉头,朝着卧房走去。纳蓝瑛心疼夫君,着人准备热水让他先沐浴更衣。 看着夫君疲乏的背影,她心里怪不是滋味,夫君只是一个翰林院侍讲学士,怎的还要去外地办差事的,这刚回来没多久,昨儿听说四爷那又给了个差事,真是不让人活了。但她又不好说什么,谁让年家自公公年遐龄那时起,就都是四爷的门人呢。 第18章 李家的亲事 佟蔚蓝一回到李府,就瞧见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丫鬟仆人的都忙活起来,仿佛来了贵客一样。她拉住一个正往厨房跑的丫鬟后,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是李府的大公子李梦云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贵客。 她心道这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人家一家子见面,自己今儿就在屋里憋着得了。待走到临荷院时,发现李梦琳竟然也没出院,心道奇怪。 她正犹豫要不要叫李梦琳出来时,李富贵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他抬眼便瞧到了在院子里傻站着的佟蔚蓝。 自从那天之后,佟蔚蓝就没在李府见到过李富贵,她心里虽然是想他的,但是又能怎样,人家都说根本没想跟自己在一起,这只是失恋后遗症而已,都需要一个过程去缓解吧。 而这次突然见到,俩人竟一时无语。 “富贵哥哥,你找我有事?”李梦琳在屋里透过窗子就看见了进来的李富贵,待一出来才看到佟蔚蓝。 “嗯,梦琳妹妹,今儿你大哥回来了,三叔准备了好多酒菜,让咱们都过去呢。” 佟蔚蓝想叫住他,但话还没说出口,李富贵说完就匆匆往外跑去。 李梦琳看到这种情况,也一时哑然,她没想到当时自己的一番话竟然让堂哥这样当真,这些日子下来,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不如以往好了,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服饰,笑了笑,“既然是家宴,那我去去就来,如果你饿了,就让翠微在我的小厨房给你做点。”家宴一词,就表示她不用跟去了。 佟蔚蓝目送着她离开院子,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就吩咐翠微给她做点简单的粥,凑活充饥一下就好了。时间过得很快,荧黄色的满月挂上枝头,天气闷热的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嘶喊,连池塘里的青蛙都受不了这天气的苦闷感,不停地跳来跳去。 佟蔚蓝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开个窗子发现李梦琳那屋子里漆黑一片,还没有人回来。都这点了还不回来,真是奇怪。院子静悄悄的感觉也让人很不舒服,于是她轻唤道:“翠微,你在么?”但是没有人回应她。 就在她刚掩住窗户,回床睡觉时,李梦琳带着秦嬷嬷回了房间。 “临枫院的那些人竟然玩心眼玩到我头上来了?” “小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上有计策,咱们下有对策。”跟在她后面的是她的乳母秦妈妈,她看了一眼佟蔚蓝那屋黑着灯,示意李梦琳进屋说话。 李梦琳也瞟了一眼,心道那丫头从来都睡得早,但是防止被外面的人听见,还是带着秦嬷嬷进了屋里。 “我一听李梦云回来就没好事。想不到这次他带的那个贵客竟然是顺天府尹汪晋徵的儿子。原来李梦云与汪晋徽的儿子早就熟识,知道那汪晋徽还有个庶女,今年正好十六岁,所以便跟他这个好兄弟表示自己的堂弟还尚未娶亲,而且还是宗家嫡子,所以希望能把这两人说合一下,而这顿饭就是带那汪公子提前看妹夫来了。”李梦琳咬牙道,“想不到他们的心计还真深。” “不过以郑姨娘和李梦云的头脑怎么能想出这等事来?”秦妈妈戳了戳烛台的芯,让灯光更亮一些。 “他们不行,但李梦芝可不是个傻子,她虽然看似较弱,但是自从爹表明想让我跟陈世明成亲,她就总用看病的事找陈世明,绝非表面现象。原本我道她柔弱,没想到用陈世明一试便知,真是披着羊皮的狼。”李梦琳暗恨道。 “那这事该怎么办?” “怎么办?”她揉了揉眉头,“今天在饭桌上,我那堂哥看起来没什么反应,想必对这事根本不上心。”她抬眼朝着佟蔚蓝的屋子看了看,但是想到那俩人的情况,还是摇了摇头。 “但是这只是我的猜测,可是以爹的性格,恐怕会绞尽脑汁去促成,毕竟若是这事真成了,可就真与官家人攀上了关系,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么。而临枫院的那几口子,必定地位提升,我与云清恐怕就……”她越说声音越小,干脆闭了嘴。 “小姐,别想那么多了,您这么多年没有辛劳也有苦劳,老爷子的脑袋清明着呢,夫人去的早,若不是你平日里保护着小少爷,压制着他们,没准真被人欺负死了。” “也罢,秦妈妈,我今儿躺下就睡了,明日自然醒了再说吧。” 秦妈妈心疼地看了看自家主子,弓着身退了出去。 ***** 第二日一早,佟蔚蓝就穿戴整齐去了文雅阁,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停在她面前后,帘子后面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蔚蓝,上来!”正是年昀秋。 佟蔚蓝见她伸出一只手,犹豫一下后拉起手便跳了上去。一钻进车内,发现里面不仅有玉真还有个女子。这女子与年昀秋刚好相反,静的让人感觉不到她存在似的,含羞的躲在一角。 “这是我姐姐年之春。” “噢,你好。”佟蔚蓝笑着打了个招呼。年之春并未答话,只是含笑着点了点头,而她坐在马车里好像很不自在似的。双手扶着座位,就怕一个颠簸就就掉出去,样子很是滑稽。 “嘿嘿,我姐姐漂亮吧。”年昀秋笑嘻嘻道。 佟蔚蓝看着她一脸怪笑,心道偏偏在“上学”路上劫了自己,定没好事。不过她难道不想见昱泽了么? 年昀秋看出了她眼里的意思,直接道:“别担心,今日收到消息,昱泽出城了,咱们不用去文雅阁了,正好可以出去玩玩。”佟蔚蓝了然于心,这丫头的消息够灵通的,不过也够狡猾,打着学习的功夫出来玩,也就她干的出来。想到这,她还是吓唬道:“好啊,你出来的事,年二哥不知道吧!” 一提年羹尧,年昀秋与年之春全都变了脸色,相互看了一眼后,年昀秋道:“当然了,这种事能跟他说么。”她有些哀怨的看了佟蔚蓝一眼,“你这丫头回家可别说漏了嘴,坑了我这个当姐姐的。” “好好好。”佟蔚蓝发誓不说,年昀秋这才放心的聊起天来。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聊了一会,年之春脸色变不好看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焦躁得很。佟蔚蓝见状,估摸着是晕车了,就问年昀秋还有多久才到地方。玉真伸出头问了问车夫,车夫示意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会儿。 终于就在年之春马上就要“一吐千里”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我不行了。”年之春完全没了淑女形象,铁青着脸,扶着玉真就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年昀秋很是担心,但是听见年之春的吐声有些恶心,不敢走过去瞧个究竟,只好拉着佟蔚蓝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看,这有个湖。”她开心的指着,“年丰,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吧。”年丰听命后把东西取了下来,佟蔚蓝一瞧,果真又是大包小包的,这个年昀秋什么时候都享受高品质生活…… 年丰闷不吭声的把东西一点一点摆放好了后,又回到马车那边找了个刷子给马刷身上。 年昀秋拉着佟蔚蓝坐下,亲自摆弄起茶茶碗碗,刚才在车上她就吹嘘自己昨儿晚上请家里的茶道师傅教了自己一些门道,今天就要辅助以行动,让大家开开眼。 佟蔚蓝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把杯子碰撞的声音完全忽略掉。 年昀秋却干的兴起,嘴上也不闲着,“阿蓝,咱俩也算熟了,你是京城哪个府上的?” 佟蔚蓝自然也不客气,拿起一块糕点直接塞到嘴里,囔囔道:“我是李府上的。” “李府?”她停下手上的活,奇道:“哪个李府?而且你不是姓佟么,莫非是表小姐?” “不是的。”佟蔚蓝否认,“我祖籍江苏,你知道今年的大水么?” “知道。京城里说这次皇上因为这事儿都急了,原因是赈灾的银子被人私吞。直到四爷十三爷出面才解决了。”她若有所思,愁上眉梢。 “我就是那场大水的难民之一。”佟蔚蓝拍了拍手,又去拿第二块,准备解决了它。 年昀秋把茶壶放在布上,皱眉道:“那你岂不是受了很多苦?” “还行吧。”佟蔚蓝觉得与这种大小姐讲这细节的话,对方也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于是随意道,“在路上我碰到了一个同乡,几次救我性命,并且带着无依无靠的我来到了京城投奔他的叔叔家,也就是现在李府。他家的小姐看我会动些笔头子,就带我去找了昱泽。可能是我们的确又师徒之缘,所以便把我留下了。” “李家小姐怎会认识昱泽?他们什么关系?”年昀秋追问道。 “不知。”佟蔚蓝搪塞过去,若说俩人是合伙人开的这个“文雅阁”。大小姐您肯定得把李梦琳的背景查个遍。 “哦。”年昀秋表面上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却不是滋味,心道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俩人的关系。 佟蔚蓝也不管她想什么,摸了摸嘴唇,突然道:“昀秋,你们年府那么大,最近可需要干杂活的么?” 第19章 帮他找工作 她昨天回去就想了想,年府这个超大户人家,应该会缺少一些打杂的人,年遐龄是汉人包衣出身,那对府上的汉人奴才定不会太过严苛,更不会出现歧视的现象。最近李富贵在家闲的厉害,李铂想让他去自己的生意上帮忙,但是却被拒绝了,理由是,除了赌钱,他屁都不会,气的李铂只好作罢。 那么另一种出路,就是去官员的府上打打杂,既可以有事做,又不会让人觉得低了身份,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背靠大树才好乘凉,所以一个高官府上的奴才都能让商人们高看两眼。 唉……有时候她都觉得有些受不了自己,人家都拒绝了自己,却还绞尽脑汁想要帮他,就矫情的先当还他的救命之恩吧…… “什么招人?” “比如小厮,看门的,打杂的之类……我有个朋友还没差事,所以想帮他问问。” “没有,我们府上的人现在只多不少,年永前两天还说要精简一下府上的人呢。” “……”佟蔚蓝看着当午的太阳有些犯愁。 年昀秋看她不说话了,想了想后,又道:“不过,最近我听哥哥说四爷的府上少了些奴才。” “真的?”佟蔚蓝高兴的往她身边挪了挪,“面试什么方式,需要什么条件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年昀秋被她这一通话给问晕了,银铃般的笑了一阵后,眨眼道:“你再说什么啊,就是打杂的而已。” 佟蔚蓝不自觉地抓住了她的手,追问道:“那怎么才能进府?” 年昀秋坏坏一笑,“如果你有朋友想去的话,就先要有我哥哥推荐的信札,然后要有一些考验,听说四爷府上规矩极严,所以还要看你的朋友自己能不能通过了。” “好吧。”佟蔚蓝的思绪又飘到李富贵是不是能通过考验上面去了,没注意年昀秋和年之春捂嘴坏笑。 等她察觉时,感觉气氛很奇怪,“你们笑什么?” 年昀秋撇了撇嘴,“我瞧你刚才整个一副思春的模样,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个男人吧!” 佟蔚蓝一下被她说中,还没否认,脸就不争气的涨的通红。 年昀秋拉着她姐姐,不依不饶道:“你看看,你看看,被我说中了,就是她的情郎呢。” 佟蔚蓝有些恼,“根本不是什么情郎,是救命恩人,我喜欢他,但他不喜欢我。” 她的话让年昀秋与年之春着实一惊,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定然说佟蔚蓝这么个姑娘,怎能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但年昀秋在感情上也是个直接的人,对佟蔚蓝的好感迅速直线上升,兴奋地拍着年之春的肩膀,骄傲道:“姐,你看,我交的朋友果然不一般!” 年之春只是一脸含笑,满眼宠溺。 年昀秋一把拽过佟蔚蓝的胳膊肘,在她耳边低语道:“哥哥的信札我去帮你找,不过如果我以后有什么事,你这个小姐妹也得帮衬着点哈!” 佟蔚蓝手上拿着年昀秋找年羹尧写的“介绍信”,走到李富贵所在的地方,心里五味杂陈。她在原地踱着步子,绕着圈,开启思考模式。这许久不说话,突然让他去别人那打杂,会不会不愿意呢?或者大男子主义的埋怨自己多管闲事?又或者他根本就有别的想法,只是自己不知道,一厢情愿帮他? 手中的信札捏了又捏,都起了褶子,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李富贵的门打开了,看到门口的佟蔚蓝时,一脸不可思议。 内心瞬间觉得好尴尬,他就完全无视对方,朝门外走去。 佟蔚蓝傻愣愣地看着他绕过自己,一脸不可思议,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后,她大声道:“李富贵,你给我站住!” 李富贵一心想继续往前走,可是两条腿却不听话,跟灌了铅似的死活提不起来。心中暗骂自己没用,深吸口气转身看着她,没好气道:“找你哥哥我干嘛?” 佟蔚蓝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后,头一歪,“进屋说。” 李富贵的双腿继续不听话,乖乖的向着屋子里走去,他想一会一定要找把菜刀把它砍了才行。 俩人进屋后,佟蔚蓝把信札扔在了李富贵面前的桌子上,假装淡定道:“初九那天,禛贝勒府上要招人,这是年羹尧的推荐信,你若不嫌是打杂的,可以去试试。” “年羹尧?”李富贵拿起信札,奇怪道:“你怎么跟他认识?” 佟蔚蓝瞟到他拿起了信札,心中一喜,努力保持脸色不变,解释道:“托你梦琳妹妹的福,我与他幼妹是同个师傅,那日一起游玩她提起了此事,说是想找个靠谱的人,我看你挺闲的,就提起了你。”她并没说当时是自己死皮赖脸地求着年昀秋找的她哥哥写的推荐信。 后来年昀秋拿着这信找到自己的时候,大概诉说了一下当时年羹尧的嘴脸,并且把李富贵的情况问了个清清楚楚,好像还特意去户部把李家情况查了个底朝天。一看他家世还算清明,才写了这封来之不易的信。 李富贵摆着手上的信,一条腿放在椅子上,脸上挂着坏笑道:“事情真这么简单?”佟蔚蓝看他的痞样,心里一怒,就要去抢那信札。 谁知李富贵动作更快,很快换了只手,让她扑了个空。 佟蔚蓝坐回椅子上,伸出一只手,假装怒道:“罢了,这事就当我没说,反正你也瞧不上这差事,还是去当那府尹家的姑爷好了,快把信还我。” “我偏不给!”李富贵把信藏在自己背后。 “你给不给?” “不给~” 佟蔚蓝真是恼了,起身就朝他背后冲去。李富贵也站了起来,举着信在手里来回倒,脸上挂着贱笑,嘴里还叨叨着:“就不给,就不给。” 其实,李富贵此刻心里异常激动,这丫头真是跟自己绝对是心有灵犀,他正愁着怎么推了那婚事,阿蓝就给自己找了个“出路”。管他什么打杂的还是奴才,自己先去了再说。 “丫头,谢谢。还有,咱们和好吧。”李富贵可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李梦琳说的那些什么狗屁话,他也不想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佟蔚蓝双手拽着他的腰带,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心中暗喜,知道他愿意禛贝勒府了,自己的力气没白费。 她抬起头,正对上李富贵黑黝黝的双眼,在黑色的瞳孔当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是那么深,那样色彩鲜明,李富贵举过头顶的双手慢慢放到身侧,静静地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子。时间仿佛就这样凝滞,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动半分。 “啪啪啪!”门口有人不合时宜的拍了拍双掌,佟蔚蓝的心脏吓得差点跳出嗓子眼,手也迅速地放开他的腰带。 拍掌的人正是二小姐李梦琳,她高兴道:“恭喜富贵哥哥可以去禛贝勒府上当差。” 李富贵也刚刚回神儿,瞪眼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进哥哥屋里不知道敲门么?” 李梦琳一脸无辜,“是你们自己不关门好么。” 李富贵抬了抬眼示意她坐下,“今儿你怎么来了,不管三叔的生意了?” 李梦琳好像根本没看到,没听到方才发生的事,一脸淡然,“大哥回来了,我得再家绣花了呢。” 李富贵一拍脑门,“对,我忘了,你的手怎么样?有没有被针戳破?实在不行,你也叫陈世明给你来看看?” 李梦琳一个爆栗砸在他头上,“你就是趁火打劫是吧!什么张世明,陈世明,李世明的,你知道我就是诚心让李梦芝抢的,那个小家子气的女人,根本不知道陈世明的本性,还倒往他身上贴,真是贱!” 等她说完这些话,用眼神扫到佟蔚蓝和李富贵都被她吓呆了的模样,她迅速变脸,讨好道: “富贵哥哥,那天我确实不该说那些话,让你和阿蓝有了隔阂。但是我看你俩今儿的样子也算和好了,就别用话揶揄我了?”李梦琳脸上挂起了从未有过的哀怨之色,“你也知道我与梦清在这府里无依无靠,现在他又不在身边,我自己……” “得了,得了。”李富贵打断了她,“别跟我这装了,就你那些鬼心眼,我怎么不知道啊。” “真没劲。”李梦琳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你好歹让我装装不行么?” 佟蔚蓝觉得这个时代的人都是演员中的演员,再想想年昀秋,一定是年家把她保护的太好了,才会那么纯洁。 李富贵笑道:“三叔那边还得麻烦你处理了,毕竟我去贝勒府当差这事要是成了,你可是最大的受益者。” “还是富贵哥哥看的通透,小妹我必定义不容辞!” 看着李富贵的的笑容,佟蔚蓝也嘿嘿咧嘴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啊,他高兴自己也会跟着高兴。 不过还不能高兴太早,她对李富贵嘱咐道:“虽然信札有了,但是听年家小姐说还有各种考核,看看你是不是符合贝勒府的要求,所以你说话做事都注意点。” 李富贵也认真道:“好,我知道了。” 李富贵看她高兴地站了起来,准备起身离开,本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嘴唇抖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未吐出。就看着她弱小的背影渐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李梦琳抬手看了看自己刚修好的指甲,幸灾乐祸道:“富贵哥哥,要想追就赶紧的,别磨磨唧唧。” “你这丫头就是小家子气,不放过任何报复的机会。” 李梦琳眉头一挑,斜眼道:“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若不犯我,我也必犯人!哈哈哈哈” “我就讨厌你这张狂样!”李富贵起身就把李梦琳给轰了出去,抬手重重关上门,他满心无奈,虽然暂时和好了,但是心里总有股别扭的劲儿,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第20章 入府的考验 到了初九这天,李富贵一早就收拾了一下,去禛贝勒爷府上报道。 一到贝勒府门口,就见大门紧闭。看着这富丽堂皇的红漆大门,他定了定神,然后绕到侧门,果然在侧门,早有一人守在门前。 李富贵上前几步,恭敬道:“请问,今日贝勒府可是招人?” 那人朝他一伸手,李富贵把信札递了上去。 待那人面无表情地打开信札,略扫了一下内容,点了点头,随手给了李富贵一个牌子,“进去吧。注意,只许小声说话。” 李富贵拿过牌子,看到上面写了个他认识的字,“一”,把它捏在掌心里,咽了口口水,抬出左脚迈进了传说治家最为严厉的禛贝勒府内。 待他全身踏入门内,就感觉到一阵肃杀之气,匿大的院子内,地上一尘不染,静的仿佛没有人。他有些挪不动腿,接下来该怎么办,没人告诉自己。 不一会,门口的那个人又放进来七八个人。当他们走进来时,都跟李富贵一样,不知道该干什么,有五六个在原地站着不说话,而其中两个在窃窃私语。 最后大家都看没有人来管他们,那两个窃窃私语的人胆子也大了起来,走过来开始跟大家攀谈。 “怎么没人管咱们了啊。”其中一个脸庞很瘦的男子有些不满,他冲着另一个比较活跃,但是个子矮矮的男人道:“要不咱们自己去问?” “我看甚好。” 那两人开始怂恿别人也去找人问问,但是其他人都没敢动,有的低头,有的皱眉,而李富贵也远远躲开了他们,静观其变。 果然那两人大着胆子,朝着院子里面走去,大家都这么静静地看着,没人出声,没人阻拦。不一会就看不到人影了。 剩下的六个人依然守在原地,半柱香后,方才在门口发牌的那个人,慢慢的走了过来,他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六个人,脸色依然没有表情道:“跟着我走。” 李富贵快步跟在他的后面,这时才发现那人背过的双手上拿着两个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字,恰恰他认识,一个是“七”,一个是“八”。 他不自觉的一抖,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刚才那两个人的。啊~被淘汰了啊,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禛贝勒府当真名不虚传,看来考验是无处不在。 不一会那人就带他们来到了一间屋子里,这个屋子里挂满了武器,中间一片空地,只摆放了一把椅子,和一个四脚桌,这人悠哉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品了起来。 不一会就有人又搬来六把椅子,放在他们六人身后。 “来、来、来。都坐下吧。” 众人也都慢慢坐下,等着他继续发话。 这人下巴上续着小胡子,看起来有三十多岁,只见他温和地笑道:“我是禛贝勒府上的外宅管家,江承亮,今日各位都是四爷的门人们推荐来的,日后若在府上当差,自然不是外人,刚才怠慢不周,还请各位谅解。” “哪里,哪里。”大家见他笑容可掬,也都慢慢放下戒心,开始相互寒暄起来。 江承亮满意的摸了摸胡子,继续道:“那大家先歇歇,在这儿聊聊天,一会四爷回来,也想跟大伙都见见面儿。” 众人一听这话的意思,是自己被录取了?但是都听说过,禛贝勒是出了名的铁面,如今竟然会亲自见府上招的人,想必是对自己的门人异常放心。大家都知道,相对于皇宫里其他各位爷,禛贝勒的门人是最少的,而且他对自己的门人也是最照顾的。 大家再想想方才江承亮手上的牌子,心道刚才那个就是传说中的考验,既然都过了,那也没什么可担心了,于是相互就攀谈了起来。 其中三个与江承亮聊得最欢,絮絮叨叨的把自己在哪个府上做过什么活,干了多长时间,那个府上的情况,以及自己家里有多少人,几个儿子闺女的,全说了个遍。 而剩下包括李富贵的三个人,没有融入到他们的谈话当中,李富贵觉得奇怪,之前他也算是做过主子的人,自己那么小的府里招人都他都没亲自过问过,这堂堂一个贝勒府,用得着贝勒爷亲自见人?天大的笑话。 他看了眼江承亮的模样,对方的表情里带着很明显的虚假感。于是他就更闭言了嘴,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过了不一会,江承亮就起身说有事处理,于是留下了几个人在原地等待。李富贵和身边的两个人相互看了看,那两人也是冲他笑笑,相互的眼里都是赞赏。 果然,不一会,有个小厮进来,大声喊道,“一号、三号、四号,跟我来。”李富贵用出汗的手捏了捏小木牌,走到小厮面前,而三号和四号就是他身边的那两个。 还坐在座位上的三个人满脸嘲讽之色,纷纷觉得眼前这三人将被淘汰。 小厮冲他们点头示意后,走在了前面,李富贵跟着他走出了这间屋子。一出门,小厮就领着他们往王府的后方走去。 在通往后方的路上,有个丫鬟朝他们走来,只见那姑娘低头走路,脚步很快,眼见就要撞上他们。 李富贵皱眉一闪,那丫鬟朝着后面的两个人撞去,她脚底下放佛生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们三个人中的瘦高个儿,眼见如此,忙的上前拉起那个丫鬟,一脸关心,问她是否摔疼。那丫鬟脸颊泛红,低声细语,直道无事。 待丫鬟起身离开后,三个人继续跟随小厮前行。不一会儿,一条狗在他们三人面前蹿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小太监,碎碎地挪着步子慌慌张张地追起狗来。带队的小厮见到狗后,神色一变,指挥着李富贵他们三人道:“先追狗,先追狗!” 李富贵和细长眼的男子转身就跟了过去,而那个瘦高个儿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才跟着追了过去。最后,大家在一个亭子下面把那只狗给团团围住,领头的小太监向前一扑,就把狗给逮住了。他们抱起狗,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瘦高个有些不乐意,嘟囔道:“帮忙抓狗,连声谢谢都不说。” 这话听到了小厮耳朵里,他也没接茬,只是说继续跟着走。不多一会,他们就来到了与后面的一道门前。 小厮道:“既然来到王府,前后你们都是要熟悉熟悉的。” 瘦高个一听,乐了,冲着李富贵他们眨了眨眼,意思是,瞧,咱们被选上了,那三个准被淘汰了,连连笑道:“好!好!” 李富贵冲他微微一笑,并未吱声,倒是旁边的那个细长眼有些不确定道:“请问,这道门可是通往内院的门?” 瘦高个儿一听,也是有些不确定了,他原来也是在大户人家做过的,大户人家的后院都是女眷们住的地方,一般人不能随便出入,何况这是贝勒府,除了贝勒爷,在内院的男人可都是净过身的。 “正是。”小厮道,“以后都是府里的,主子们都是要见一见的。” 噢,王府跟大户人家还是不同的,规矩恐怕不一样,瘦高个儿犹豫了,三个人之间相互看了看,都没上前。 小厮看了看他们,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无用,就朝着旁边看了看,这时,江承亮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冲着他们三个点了点头,肯定道:“不错,还是知道规矩的。” 李富贵他们三人心中一喜,果然还是考验啊。 江承亮的目光挪到瘦高个儿身上,双眼一眯,道:“你被淘汰了,赶紧出府。” 原本心中喜滋滋的瘦高个儿却被他这句话给震惊了,结巴道:“为、为什么?” 江承亮的目光挪到细长眼身上,“你来告诉他。” 细长眼低声道:“恐怕是因为他扶了那个丫鬟。” 瘦高个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也是个圈套!贝勒府里的女人岂是随便碰的?而且禛贝勒最烦府里的男女有爱慕关系,一旦发现便驱逐出府,永不录用。所以就通过女子来测试他们是不是会有这种可能性。 “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位兄弟在追狗的时候,表现出的态度。”细长眼继续道,“几位公公联合起来追的狗,恐怕是后院哪位主子的心头肉,既然是主子所爱,那便是奴才们的半个主子,怎么能对主子不耐烦呢?” 江承亮的眼睛又亮了亮,满是赞同。而李富贵在旁边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低头听着。瘦高个儿本来还有些不服气,但是听到这些也不得不把自己的牌子交了出来,垂头丧气的被人带走了。 江承亮对细长眼很是满意,又看了看李富贵道:“我看你从始至终都没说话,不是哑巴吧?” 李富贵摇头,“不是。” 江承亮对他的回答也不是很满意,指了指旁边的细长眼道:“跟他相比,你有什么特别的能耐么?” 李富贵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我不识字,算么?” 江承亮眉头一跳,不识字也算能耐?只听李富贵又道,“我从小就不识字,所以做府里最低级的工作就可以,因为我不识字,也不会看王府里的信札,因为我不识字,所以会更加谨言慎行。” 江承亮听了听,也在理,刚才这小子确实做的也算合规矩,而且又是年家那边推荐来的,凑活得了。 于是他道:“四号,报上名字。” “在下张之印。”细长眼如是说,一看便同名字一样,是个有学问的。 “你呢?”又指李富贵。 “李富贵。” “……”江承亮的眉头更紧了,这俩人,一个太文绉绉,另一个太俗气,富贵,你还富贵得过王府里的主子们? 他松了松眼皮,道:“若是想在王府做事,就要改个名字。”他指了指张之印,“你改名叫张保。” 又指了指李富贵,“你改名叫李卫。唔,两个合起来,就是保卫的意思,也是保护咱们王府,明白么!” 李富贵和那个张之印,哦,不对,是张保,双双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只见江承亮一招手,刚才那个小厮跑了过来。 “带李卫去马厩,以后他就负责看马。” “是。” “张保,你跟我来,采买那边缺了个人,你正好可以顶上。” 李富贵望了望天……这就是差别啊,不过还好,终归是进了贝勒府。 第21章 主角长大了 头天就被留下,在马厩喂了一天马的的李富贵晚上拖着沉重的腿往家走去。管马厩的一共五个人,有三个是家生奴才,可以天天照看马厩,而他只是来打杂的,所以不能住在府里,以后白天过去即可。 “唉。”他走到门口时,发现佟蔚蓝正在他屋的台阶上托腮坐着。看到他后,佟蔚蓝起了身,有些别扭地询问着:“看你去了这么长时间,可是留下了? “嗯。”李富贵见到她后,面露喜色,之前的疲惫一扫而光。 佟蔚蓝的眼睛亮了亮,李富贵竟然通过了贝勒府的考核,真是了不起,遂开心道:“分了你什么差事,累不累?” 李富贵挠了挠头,害羞道:“还行,现在刚进去只是管马厩的,以后要是干的好,估计会再提提吧,不过即便是贝勒府的马也得被人高看一眼。” 佟蔚蓝心知他肯定是不服的,毕竟原先的日子过得也算滋润,突然成了别人府邸的“奴才”,也是不情愿的事,于是她鼓励道:“加油!我看好你,更重要的是跟府上的人处好关系才是真的,多拍着点管家的马屁,要是没钱就找你那梦琳妹子要,反正她有的是钱。” “怎么?她跟三叔说了我的事?” “嗯。”佟蔚蓝点了点头,“可不是,她动作到快,跟她爹说的天花乱坠的,说你攀上了年家,让人推荐去了贝勒爷府邸当差,若是入了贝勒爷的眼,那个什么汪晋徽的小闺女算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把你家三叔的念想给断了,又分了一部分管家的权力给她。” “那郑姨娘那屋怎么说?” “能怎么的,哭你三叔目光短浅,听信谗言呗。不过我听说他们改变了策略,说是那个陈世明找人说媒来了,点名要娶你家的梦芝妹妹,不过由于梦琳未嫁,郑姨娘当即给否了,说只有梦琳出嫁才能把梦芝嫁出过去。” “啊?”李富贵心里咯噔一下,“好个一石二鸟,想不到梦芝真把陈世明骗到手了。若真的这样,梦琳既看着‘心上人’成了妹夫,又得找个不喜欢的人赶紧嫁出去,真是进退两难啊。” “你当真这么想?”佟蔚蓝才不信他这么单纯?她都瞧得出李梦琳根本看不上那个陈世明,李富贵撇了撇嘴,“得了,我就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小蛔虫,什么都瞒不过你。行了,我要睡觉而来,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看着李富贵晕晕乎乎地走回屋里,佟蔚蓝满是心疼,真不知道把他送到贝勒府是好事还是坏事,而自己更要加油学好字画,争取以后独立地开个书斋! 从那天起,李富贵开始努力的当着贝勒府里的小马夫,而佟蔚蓝则基本不出文雅阁,仔细提升自己的笔法和画技,两人各自为以后的生活而努力着。 **** 时间过得奇快,转眼就到了康熙四十七年。这一年不同的事接踵而来,先是同年九月康熙帝第一次流泪废太子胤礽,而后各种小道消息也在民间流传说,说立八爷胤禩为皇太子。但此事到了一定程度后被压了下去,说是由于十四爷的政治立场越发明确,力保八爷,康熙爷提刀相向,差点砍死他这个儿子。 除了皇家有些动荡之外,民间也不太平,尤其发生历史上有名的江苏、浙江两地农民的争粮斗争。江苏、浙江在康熙四十六年大旱,人民生活困苦无比,外加上有不轨之徒煽风点火,率领饥民吵闹官府。犹豫地方官的处理方法不当,导致饥民聚众抢夺米铺,发生不可避免的华乱之灾,商家损失惨重。李富贵也是在马厩里听到的这些事。 “李卫,皇上赏赐了咱贝勒爷一匹好马,明儿送到小马场,十三爷要去见见,江管家让咱们去伺候着,说让咱也带上你。”说话的是管马厩的头子,叫钱忠,而他弟弟叫钱诚,都是禛贝勒府的家生奴才。 李富贵来到贝勒府三年,从来没见过主子,每次回家三叔都跟他打听禛贝勒府的情况,他就含糊的大概说一说。他三叔可是信他的。 其实,禛贝勒府可是出了名的规矩严,别说到院子里走走,就是这马厩他基本上就没出去过,天天从偏门进偏门出,也就用幻想中的画面骗骗这老头子得了。 又跟钱忠,钱诚他们确定了一下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他随便收拾了一下,就溜达着朝李府走去。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现在已是入冬时节,气温也逐渐降低了,掐指算了算,到了年底那丫头就该十五岁了,而自己也会进入壮年期。 自入了贝勒府,他便开始攒钱,能不花钱,他便从来不花,弄得马厩里的人都说他实在太小气。想想自己小时候,花钱如流水的状态,他就扼腕不已,自己那个时候怎么那么败家呢?!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钱,其实在大水之前,在老家的屋子里,他还留了些银票,只是没什么机会,如果有时间可以回去一趟,他还是要把钱拿出来的。拿出来之后干嘛?他想在京城购置个小房子,等在这儿有了家,就该找媳妇成亲了。 媳妇……唔……他还是有些不敢想……佟蔚蓝一点一点长大,变得越来越水灵,他心里直痒痒,最近去文雅阁的人越来越多,说是文雅阁有个可爱的小女学徒,画画写字都很让人佩服。 再这样下去,虽然自己也偷着摸地等了她这么多年,但是若没有点资产,眼前的小媳妇到时候都得跟人跑了! “吁。”一个身影在他身边停下,吓得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待看清来人后,他怒骂道:“死丫头,都这个年纪了,还跟我玩吓唬人的游戏?” 李梦琳一身男装从马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溅起一身灰尘,呛得李富贵直咳嗽。 “我这风尘仆仆的归来,你还不带我去吃顿好的,还骂我,真没劲。” “嘿,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可真没人要了,你瞧瞧人家李梦芝,孩子都两岁了,你……” 李梦琳一下给他打了茬,“干嘛,干嘛,她是她,我是我,少跟我提她和她家那个小崽子。” 她重新跃上马,挑了挑眉道:“我刚才路过文雅阁,可瞧见它对面的酒楼上一群书生吟诗作对呢。你还不去瞧瞧?” 李富贵一惊,那帮子读书的怎么又来骚扰阿蓝了? 他拉起李梦琳的缰绳也跃了上去,利索的掉转方向,朝着文雅阁的方向疾驰而去。 “放我下去!” “闭嘴,你要耽误了我的事儿,我就撮多你爹把你嫁出去。驾!” **** 佟蔚蓝本来要静心地给最新一副山水题字,却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吟诗之声。 “飒飒秋风迎面吹,黄蕊轻摇缓缓开。金色满园引人望,翩翩红蝶尽飞来。” “好!竹旭兄这诗做的甚好,接下来我也来一首,便以竹为题吧。” “好!” “飒爽英姿孤傲节,青身立于石中岩。桀骜不驯显本色,不教寒夜遮其颜。” “好!” 对面的酒楼掌声雷动,佟蔚蓝透着画室的小窗户都能瞧见他们把酒言欢的样子,真是让人烦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多的书生开始到文雅阁这条街上“流窜”。 按理来说这些人不该去那传说中的青楼找莺莺燕燕们显摆么?难道真是老天开眼,让作诗风迅速流行起来了? 七笑楼的书生们吟完诗就开始讨论起国事,大谈当今局势与各派的斗争,每个人说完后,都要朝着文雅阁的方向一望,希望自己能给对面的女学徒留个好印象。 终于就在一个少年郎张口要说时,他身边的人却拦了口,“李梦清,你就别掺和了,听说你只要离开书院回了家,就能瞧见她,何必还在此卖弄呢?” 被称为李梦清的,正是李梦琳的亲弟弟,李富贵的堂弟,今年十一有五。他却没继承任何人的性格,冷冰冰的,严肃地像个老头子,不苟言笑。 而老头子的这个名字,正是佟蔚蓝给起的,尤其在她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口不择言道:“怎么这么严肃?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他自小就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除了不得不容忍自己亲姐姐之外,其他女子他觉得都该做女红,看三从四德,所以对于佟蔚蓝的作为,他是极不认同的,而且好感度非常低,恨不得每次回家都见不到她。 “我何必要卖弄!今日大家聚在此处不就是要发表言论,阐明观点么,凭什么你们都能说,我却不能?” “得了吧,李梦清,谁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佟小才女借住你家,你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李梦清气恼,也不愿再跟他们辩解,怎的一说跟佟蔚蓝有关的事,大家看他的眼神就全变了,真是恼人。他们吵得声音太大,佟蔚蓝不高兴的走到窗边,拉开那个条细缝,一张俏脸显露在众人面前。 “快看,佟小才女!”一人惊呼。 “哪呢?哪呢?”原本在酒楼里坐着的书生们,全都爬到木栏杆旁,挥着手臂朝她招手,想让她看自己一眼。 佟蔚蓝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双手拉着窗子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就在这时,听见下面的人一喊:“阿蓝,李富贵上去了!” 第22章 初见十三爷 她刚一晃神的功夫,两旁的窗户就被人用力关上,震得对面酒楼的书生们一个晃神。 “嘿!你怎么又来了!凭什么不让我们看佟小才女!” 书生们不干了,又叽叽喳喳的骂了起来。 李富贵关上窗户后气呼呼地看着她,“干嘛开窗户,不知道对面的苍蝇很讨厌么!难道你要我天天来给你打苍蝇?” 佟蔚蓝却不以为然,假装一脸清高模样,“我画了一天的画,总得透透气啊。再说了,你管我这么多干嘛,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那你不会在他们不在的时候透气?我……我也是碰巧路过,想上来讨口水而已。”李富贵赶得急,拿起一旁的壶把水一口喝到底,把空杯子拿出来让她给自己倒上。 虽然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她跟李富贵该说话的时候还是说话,但却没有之前走的那般亲近,还是时不常的打打闹闹。就像……平常人家的兄妹一般。 只是最近这呆子又不知道抽哪门子的疯,听说文雅阁对面来了一群书生后,他便找各种借口有的没的往这边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对妹妹占有欲? 想到这,她的眸子又暗了暗。 这时,门被大力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脸怒气的年昀秋。 “怎么了?”佟蔚蓝不知道她怎么这幅样子,连忙问道。年昀秋看到坐在一旁的李富贵,撇了撇嘴,“情敌都杀上门了,你也不帮帮我。”佟蔚蓝这才想起刚才在楼下给她消息的李梦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年昀秋莫名其妙的把她视为自己的情敌,尤其一跟昱泽有关的事,她的情绪就非常不稳定。 “李梦琳去了哪?” “本来昱泽正教我写一种新的书体,谁想李梦琳一来,他立刻就撒下我不管了,带她喝茶去了。”年昀秋一跺脚,正好踩在李富贵的脚上,疼的他想叫都不敢。年昀秋曾经问过佟蔚蓝她和李富贵的关系,但是却被佟蔚蓝坚定的否定了,说是自己之前误会了,李富贵只把自己当妹妹看,所以喜欢他的事也就算了。 待年昀秋第一次见过李富贵后,更加支持了佟蔚蓝的决定,还偷偷跟她说:“阿蓝,就这小子的猥琐样子,根本配不上你,你适合更好的!” 佟蔚蓝看着李富贵的样子,不着痕迹地把年昀秋拉到一边,好声道:“我看你还是回家准备准备吧,听说你二哥的调令回来了,过不久你就能见到他了,何况你那嫂嫂身体也不太好,若你不回去再帮衬点,你二哥又该说你不懂事了。” “家里有之春呢,不怕。出来之前我早就打点好了。”她才不管那么多呢,二哥哪有昱泽重要。不过,年昀秋不放心地地看了看她,轻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会帮我盯着点他们吧?” “会,我肯定帮你好好盯着。”佟蔚蓝捏了捏她的手,“你想想,其实他们要是真有意,怕早成夫妻了,李梦琳为何还要等到现在,所以你想的太多了。” “嗯。”年昀秋点了点头,“昱泽和李梦琳一聊天,就会忘了时间,我还是先回府好了。”她的情绪转变飞快,行动也利索的不行,抬腿就出了屋。留下佟蔚蓝与李富贵二人。 佟蔚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感觉怪怪的,年昀秋与年之春到底哪个会是未来的敦肃皇贵妃?她也有些拿不准了,毕竟俩人都是嫡女,照性格来看的话,历史上的皇贵妃应该是性格温柔贤惠尽得圣心,若这样分析的话,年之春恐怕会更像一些。 “想什么呢?”李富贵看她一脸愁容。 “没什么。”她回过神,眼神扫过他脚上的鞋印子。 李富贵道:“我明儿要去贝勒爷的小马场,去伺候十三爷。” 佟蔚蓝一听,眼中一闪:“当真?” “嗯,说是那新疆贡了一匹好马,让我去开开眼。”他有些小得意道,“到时候我也算是见过贵人的人了。” “嗯。”佟蔚蓝会心一笑,“那你办事更要小心一些。让主子高兴才是。” 第二天,李富贵就独自来到马场,准备与钱忠、钱诚汇合。但是找了半天也没见着那俩人的身影。 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他回头一瞧,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朝着他飞驰而来。就在离他只有一寸的时候,漂亮地停了下来。李富贵抬头一瞧,眼前这男的比自己大不了两岁,但是身上的贵气却是不言而喻。 对方凝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坏坏一笑,“呵,你这奴才,胆子够大的啊!我这马都到了你跟前,竟然没把你给吓破胆子!” 见他出口猖狂,李富贵心知这人定是惹不起的主,就弓了身子,让他过去。 那人挑了挑眉,甩起鞭子,就朝前飞奔而去,马蹄溅起一片灰尘。 李富贵用手挥了挥眼前的尘土,砸吧了下嘴朝着马场的方向走去。 等李富贵一到小马场,钱忠和钱诚也刚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擦着满脸汗,无语道:“这十三爷真真儿的人命,你说我们还没来呢,他就先自己跑过来了。” 李富贵随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发现一人正在在马场上潇洒驰骋,骏马奔腾,马蹄飞扬,而马上的人放佛还嫌不够快,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 许久之后,十三爷胤祥终于勒紧了缰绳,让骏马停了下来,慢慢地走到了他们面前。 钱忠和钱诚连忙走了过去,跪拜在他面前,“参见十三爷,奴才们来迟了,请十三爷恕罪。”李富贵见状,也急忙跪了下去。 “起来吧。”胤祥的眼神扫到李富贵身上,打量了一下,抿了抿嘴。 “你是新来的?”他用鞭子指了指李富贵。 李富贵起身上前一步,低头称是。 胤祥半趴在马背上,甩着鞭子,轻轻拍着马的头,“你瞧瞧,这匹马如何?” 李富贵抬眼看了看,心中有数,道:“此马是新疆的伊吾军马,在新疆是散养马匹,性子激烈,而十三爷能这么快驯服它,实在是厉害。” 李富贵为何知道马的品种? 其实,他的父亲虽然是商贾,但是却极其爱马,在他小的时候家里有个很有名的养马师傅,对于马的品类驾轻就熟,他手上有本画册,上面有用毛笔绘出的各种马匹图案,所以虽然他不会写字,但是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后来随着他父亲去世,那位养马师傅也离开了府里。 胤祥也是爱马之人,这么多年,除了太仆寺的总管能与他道道养马的事外,还真少见奴才里也有识马之人,他眉头一挑,“嗯,还不错。想不到四哥府上看马的奴才竟然也是有些见识的。不错,今儿你就跟着伺候吧。” “是。” 胤祥把缰绳一递,李富贵自然的接了过来。 胤祥很是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李卫。” “到贝勒府几年了?” “三年了。” “哦,之前没见过你。” “是,奴才就是个看马的。”李富贵低头顺目,乖乖地跟在十三爷身后。 胤祥停了下来,看了看身后的男子,虽然他身材不是很高大,但是眼神中却透出股精明感,尤其那张脸,虽然不是俊逸非凡,却让人越看越顺眼。 “除了认马之外,你还会什么?” 李富贵一愣,使劲地想了半天,才吞吐道:“除了认马之外,奴才只会打牌九和掷筛子。” 听到这话后,胤祥完全愣住,半响后,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这奴才还真是实在的厉害啊,好,好,就冲他刚才在马前临危不乱的样子,和实实在在的态度,值得他好好观察。 于是,他们二人就边走边谈,聊得很开怀。 钱忠和钱诚在一边有些傻眼,他们在底下都叫胤祥是活阎王,一到马场,大家都恨不得都躲着走,哪见过他这么高兴过,难道这李卫真是对了他老人家的胃口,怪哉!怪哉!于是二人肃然起敬,决定暂时对李卫刮目相看了。 ***** 因为李富贵第一次见十三爷,所以佟蔚蓝有些不放心,很早就从文雅阁回到了李府,跑到李富贵的院子里低着头数石头,就在她数烦的时候,李富贵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进来,抬眼看到佟蔚蓝的身影时,心里一暖,“都这么晚了,吃饭了没?” 佟蔚蓝小跑到他面前,见他安好,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早吃了,去个马场还用得着这么长时间?” “嗯,今天伺候了十三爷一天。”李富贵道。 “他可有为难你?”佟蔚蓝有些担心道。 李富贵嘿嘿一笑,“没,十三爷个性爽朗,特直接,人很好相处。” 佟蔚蓝吁了口气,“那就好。” “你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李富贵知道她是不放心自己,但他实在有些累,只好送人了。 “好,那你也多歇着。” 李富贵把佟蔚蓝送到院子门口,挥了挥手,两人道别。看着她走远后,李富贵回到屋子里仰头躺了下来,看着头顶还在晃荡的帐子,沉沉入睡。 佟蔚蓝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心情好多了,照这样下去的,李富贵的工作起码是稳定了许多,近几年他老实多了,赌坊、妓院可一个都没去过,当真“从良”了,而这就是一个好现象。但是令人有些烦的就是他那三叔好像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帮他寻摸个亲事。 第23章 雪中惊魂夜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要到年末,文雅阁最近静谧的厉害,年羹尧正式回京,准备上任为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而这次他的上任听说是四爷保举的,而昱泽也正式以幕僚之身搬入年府。 这里最开心的莫过于年昀秋,自从昱泽基本不出年府后,她也开始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日子,没事就在家绣绣花,弹弹琴,吟吟诗,做做对,骚扰骚扰一下昱泽。 她隔三差五的就叫人给佟蔚蓝送信,信中说,她给昱泽绣了个荷包,昱泽开心的收下了,又有时说,她给昱泽做了一个特好吃的糕点,昱泽直夸她手艺好,还有许多许多事。 她偏不信以自己的美貌和才学打动不了那个男人,也许他早就钟情自己,只是碍于当时的年纪不好说罢了。但是随着自己渐渐长大,一定会有一天让他亲口告诉自己他的心意。佟蔚蓝看后觉得不愧是年羹尧之妹,骨子里就流着不认输的血液。 不过她也很担心,因为她从李梦琳那边听到的消息却完全不同,李梦琳说昱泽写信给她,托她费心照顾文雅阁的生意之外,也说了说年府的情况,除了被年昀秋骚扰之外,其他一切安好。 当事人的态度完全不同啊…… 最近李富贵也不知怎么的,每天都早出晚归,有的时候干脆就不回来了,根本抓不着人。 有次她听翠微跟李梦琳说,堂少爷最近很忙,李梦琳也颇感奇怪,询问佟蔚蓝之后,她也不清楚李富贵如今到底在干嘛。一想起李富贵的事,她就有些心烦。 今天她提早离开了文雅阁,提起小灯笼朝着李府走去,今天她身上系了个狐狸毛领的碧色小披风,伴着片片飘雪,清莹净透。 由于李府与这里只隔了几条街,所以她从来不坐马车,再加上她身边也没什么丫鬟,所以一向都是孤身一人。如今天已入冬,天色暗的稍早,所以她脚上的步子也快了些,希望早点到家。 就在她穿过一个胡同的时候,却听见了打斗声与女子的哭声。 “老东西,爷的话你也敢不听!” 佟蔚蓝攥紧了手上的灯笼杆,心里有些害怕,这里不同于现代,周围除了亮着的酒家,唯一的星火就是各家透过窗户露出的点点火光。 她犹豫了一下,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踮着脚走了过去。由于那几个人都在胡同里面,从她的角度也看不太清楚,眯眼只能瞧见几个人影。 “咚!”一个人狠狠了一脚,而被踢的人发出了呜咽的痛苦之声。 “别打了,我求你们,我跟你们走还不行么。” “就说你这个丫头早点乖乖的多好,你这赌鬼老爹把你都输出去了,跟我们霸爷去桂香楼吃香的喝辣的多好!” “不行,我输的是我的钱,你砍了我的胳膊吧!求你别把我家丫头带走!” 佟蔚蓝努力想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往前挪了挪,没发现脚下有块石头,这一动直接把石头给挪了个位置,发出了奇怪的响声。“谁?”胡同里的人立刻警觉了起来,虽然他们刚才看似跋扈非常,但是这里毕竟是皇城根下面,要是被人抓了把柄可不好。 胡同里变得十分安静,佟蔚蓝脑中一片空白,就在感觉有人走过来时,她提着灯笼扫腿就跑。“有人!是个女的!快,来两人跟我抓住她!”带头的那个人已经瞧见佟蔚蓝的背影,也抬腿追了上去。 佟蔚蓝跑的再快也是女孩之身,没几步就发了软,而后面的人却越追越近,眼瞧着就要追上了。她慌张的朝后望了望,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原本握着的灯笼也脱了手,掉到地上,烧了起来。 这股子力气着实大,她一个不稳就朝后摔去,就头要着地的一刻,腰就被人箍住了,手上一带,鼻子直撞那人胸膛处。 佟蔚蓝双手抵着那人,口中哆嗦道:“放、放开我。” “阿蓝!”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抬头一瞧,对上了一双明灿灿的眸子,竟是李富贵。 “她是谁?”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佟蔚蓝透过李富贵的肩膀偷偷望了过去,只见那人剑眉明目,很是英气勃发。他身披黑色披风,被身旁仆人拿的灯笼照的通亮,就像是黑夜里的煞神,让人不寒而栗。 李富贵转过身子,把佟蔚蓝藏到身后,回道:“回十三爷的话,是我府上的。” 十三爷?佟蔚蓝一怔,这个时候李富贵怎么跟十三爷在一起? 胤祥就在刚才早把佟蔚蓝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看她确不是个丫鬟模样,严肃道:“一个女子大晚上的不回家,瞎溜达什么?” 李富贵摸着她的后背,感觉还有些瑟瑟发抖,小声道:“怎么了?” 就在这时,街边的拐角处传来了人的对话声:“奇怪,刚才那个丫头明明拐到这儿来了,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赶紧回去吧,不然那两个也该跑了!”走的时候,那个带头追的人朝着李富贵他们所在的位置望了望,隐约中瞧见是几个男人,搓了搓鼻子后仰头离开了。 佟蔚蓝紧趴在李富贵背后,慢慢歪着头看着那几个人都走了,才松了口气。 “我家爷问你话呢!怎么还不说?”胤祥身边的小厮见她不说话,有些恼了。 而胤祥却听到了那几个人的对话,皱了皱眉道:“莫非他们追的是你?” ****** 夜晚的桂香楼繁华非凡,即便华灯初上,雪花飘凌却依然浇灭不掉男人们心中那颗早就腐透的心。在这个充满历史感的青砖大道上,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轿子缓慢而至,待车上的爷们款款走下时,各种莺声燕语便立即响起,不知到底喜的人还是人怀里的东西。 不比前院的风光,在楼后的屋内隐隐可以听到一些少女的哭声、惨叫声、以及欲吐出口的求救之音,但是所有的话语都被糜烂之音所吞没,无人给予理会。 桂香楼的老鸨子与其他地方的人没什么不同,唱着已不能再旧的戏码,使得一个个如花的姑娘堕落与风尘之中。 老鸨子的手指滑过桌子上的件件彩衣,脸上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身后站着两个怀抱着肩膀的壮汉,高大的背影伴随着烛火遮住了眼前少女的身影。 “选吧,是让我动手,还是你自己穿?”老鸨子冷冷一笑,“亦或者让他俩帮你穿?” 脸色苍白的少女浑身发抖,缩在一个角落,即便想说话,声音到了嗓子眼处都发不出来。 沉默半响,老鸨子给自己倒了杯酒,轻酌一口道:“实话说了吧,你最好乖乖听话,其实你进了我这桂香楼,即便再出去,恐怕也会被人指指点点,再无好的名声。” 见少女的身体明显一僵,她趁热打铁道:“你跟着你那老爹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人的眼光要放长远,以你的姿色若是做好的话,没准哪天就成了头牌。” 空气有些凝滞,只漂浮着大汉们颇粗的、由慢到快的出气声,最后,烛火“啪”的一声跳想,老鸨子一掌拍在桌子上,托盘中的彩衣片片散落到地上,晃得人眼前一片晕眩。 “我看这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今儿可就又要便宜你俩了。”老鸨子的眼神一斜,透出阵阵阴骛,身后的壮汉相视一笑,捏了捏手腕,朝着角落的少女走去。 少女抬起头半张着嘴,把自己紧紧抱住,蹬着双脚誓守自己的范围,不让任何人靠近。 “小娘子,谁让你不听话呢?别怪哥哥我不疼你了!”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了她的脚踝,用力一握,入骨的疼痛感让少女用力咬住嘴唇,不叫半声。她身着的衣服极其单薄,但是如此还被那俩人拖在地板上,想来个舒服的姿势方便作恶。 老鸨子不慌不忙的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用手轻轻拍了拍,而红彤彤的色彩在火光的照耀下尤其眨眼。 眼见就要撕开她身上仅着的中衣时,门被不合时宜的撞开了。一个醉醺醺的身影直接摔了进来,而谩骂之声响彻整个妓院,“狗娘养的,你他妈的不想活了,敢抢老子的女人!” 躺在地上的男子捂着屁股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刚站好,脚下一滑又跌了下去,样子很是滑稽。 一个身影刚要冲进来时,却被外面的几个龟公生生拉住,好言劝道:“彪爷,冷静,大家在这儿玩都是混的,没必要,没必要。” 老鸨子被眼前的一幕惊着了,连忙跑了过去给那个彪爷扇着扇子,谄笑道:“桂香楼的酒最有名的就是三杯醉,你瞧瞧,当时我说了你还不信,眼前儿不就一个被撂倒了么!” “就你那破酒,也就这种孬种倒,老子可没事的很!”他两眼布满红丝,满嘴酒气,熏得老鸨子一个踉跄,不过风流场上的都不是吃素的,给屋里的大汉使了使眼色,就招呼着彪爷朝楼下的场子走去。 “我呸!”彪爷朝着地上的人吐了一口浓重的口水后,搂起身边的女子骂骂咧咧的朝着楼下走去,即便撒了气,还自言自语:“敢碰老子的人,就该剁了你的手!混蛋!” 两个大汉看着眼前的人还躺在地上不动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拖了半天也不见他睁眼,其中一个朝着门外走去,想瞧瞧有没有多余的空房好让这个大爷睡上一觉。 转悠了半天,一个回来道:“今儿真他妈邪门,竟没一个空的。” 正犹豫着该如何是好时,就听见外面的老鸨子大喊:“快来人!楼下打架了!快来人啊!” 第24章 被救的少女 这俩人平时日里就是给桂香楼看场子的,如今老板遇了难,谁还管这个半死不活的醉鬼啊。于是心一横,就把他给扔到泛着阵阵香气的暖床之上,拿了根绳子把少女捆到椅子上,关上门,出去打群架了。 等这屋子里没人了,少女开始嘤嘤哭泣,方才的事情真是把她吓坏了。 “唉,哭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怎么逃出去吧。”少女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吓得魂都快飞了,瞪大眼一瞧,不正是刚才躺在床上的人么。 那人脸颊泛红,显然是喝了酒的,但是眼神却清明无比。他伸出手,翘起指头,小心翼翼地解开捆绑少女的绳子,口中还念念有词,“我没碰你,可真没碰着啊。” 少女由眼中开始的震惊转为感激,再到后来的热泪盈眶,直到被捆的手可以自由时,她一下子扑了上去。而那男子却有准备似的,往后一挪,只让她抓了个裤脚。少女登时一愣,满脸不解。 男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拉开后面的窗户,朝下面挥了挥手,“阿蓝,你瞧我没事吧。”他从怀里拿出一条绳子,手脚麻利的和少女的绳子转在一起,然后转身绑在床柱之上,再递了过去,严肃道:“你若不想在这里,就爬下去。机会只有这一次,外面闹的快差不多了,如果再不下去的话,就没机会了。” 少女慢慢走到窗户边上,朝外一瞄,下面黑通通一片,哪有他说的什么阿蓝。 “你到底爬不爬?”那人有些不耐烦。 “爬。”少女平日总是上山采药,胆子颇大,虽然现在腿上无力,但是胳膊却可救命。于是她夺过男子手上的绳子,攀上窗户,慢慢滑了下去。 果然有点身手是好的,刚一落地,就被一个臂膀有力的接住,黑夜中看不太清对方的样子,但是强力而健康的心跳,竟让她心里别样安定。 “李富贵呢?”一个少女的声音轻轻响起,话中满是焦急。 “急什么,当然是走正门了。”怀中的女子如小鹿一样惊恐,但是却没有瑟瑟发抖,胤祥接下她后,迅速的松了手。 一旁的佟蔚蓝眼睁睁地看着李富贵把窗户给关上,然后不知了踪影,她一着急就抓着胤祥的手臂急声问道:“他去哪了?你们到底怎么商量的啊!” 胤祥让跟着自己的下属把那女子扶住,轻轻怕掉了佟蔚蓝的“爪子”,哼道:“这种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自有办法。” 佟蔚蓝愣在当处,眼看着胤祥命人给那女子披上了披风,抬步出了这个黑漆漆的小胡同。她本想赌气站在原地等着李富贵的,但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小胡同真是黑的可怕,而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脚时,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一闭眼,朝着胤祥的方向跑去,口中不停地喊道:“等等我,我好害怕。” 当天夜里,在禛贝勒府内,李富贵正跪在地上,等着头上的两位主子发话。 一位是最近干什么事都会叫上他的阎罗王——胤祥。另一位则是自己的正主,禛贝勒,康熙皇帝四子——胤禛。 如今的胤禛已三十一岁,想比二十出头的胤祥要稳重太多太多。身着一身玄色常服,锐利的双目仿佛能把人一眼看穿。在他与人议事时,若没特许,是不得入内的。李富贵还是第一次正式跪在主子的屋内,之前因为和十三爷在一起,见过自家主子两次,但是每一次都没有这次让人能感觉到对方的带给自己的无形压力,让他不敢动弹半分。 胤禛端起一旁的茶碗,淡淡抿了一口,缓缓道:“老十三,如今我这府上的人,也是你随便差遣的了。” 一旁的胤祥玩着手上的珠子,嘿嘿干笑两声,“哪的话啊,四哥,我不就是就拉了李卫出去,你可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啊。” “我是不计较,平时要出去消遣消遣也就算了,怎的这次还扯上了女人?”他说的女人自是那个从桂香楼里救出来的荷花。 说到荷花,胤祥反而神色微妙起来,他瞅了瞅地上跪着的李富贵,说道:“四哥,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什么?” “我们发现霸天赌坊的后台竟然是老九。” “哦?何以见得?”胤禛皱了皱眉,八贝勒胤禩在京中做事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从不让人拿到他的把柄,一般出面的都是下面的人。但是皇族里的人都知道,九阿哥胤禟,是非常有名的挟金库’,是胤禩收买人心时,出钱出力最多的人,但是他的钱从何而来却无人得知。康熙皇帝是最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在外面有不法之事,想不到胤禟竟然是京城里最霸道赌坊的靠山。胤禛笑了笑,“这是谁查到的?” 胤祥眼睛亮了亮,“就是您府上的李卫呗。他不会别的,赌牌还是不错的。”他马上向胤禛汇报了一下,最近自己和李富贵干的事。 原来胤祥看不惯八爷党的做派,一直就想找对方的麻烦,也派人打听过和八爷党能有联系的地方,比如:青楼,妓院,赌坊什么的。 霸天赌坊最近在京城可谓臭名昭著,一个小小的赌坊在皇城根如此嚣张,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他叫李富贵最近没事儿就往霸天赌坊溜达,凭着李富贵的小技术,在赌坊很快就得了不错的人缘。因为他大方,借给了一个输的快光屁股的人救命的银子。那人为表感谢,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最后说出霸天赌坊的后台竟是爱新觉罗·胤禟。 本来昨晚上,他也是跟李富贵碰面后,才得到的这个消息,却不巧遇到回家的佟蔚蓝,本来他们根本没想管这破事儿,但是听佟蔚蓝结结巴巴的说什么好像有人赌钱,输了女儿,还有彪爷什么的。 他便灵光一闪,叫李富贵出面去桂香楼救人,打算打听清楚。他想的很简单,若是把人救下来,那就有人证,可以到霸天赌坊欺凌弱小,那么赌坊一关,那么老九的入项就会少了一部分。若是老九保这赌坊,他再把这事捅给太子那边的人,然后参他们一本,嗯,一举两得。 桂香楼本是青楼,入人的时候就不是个清明的,所以到现在丢了更不敢明目张胆地报官要人,所以这事儿也就搁下了,每当有人问起老鸨子那晚桂香楼的情况时,她却笑得春风爽朗,笑骂道:“谁不知道我们这桂香楼里的恩客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保不齐那句话不对付了,就打个昏天暗地。”对丢人一事绝口不提,旁人见她如此也赔笑而已。 胤禛听后,面上没什么表情,“那女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找到了她爹,赶明儿我就帮着写个状子,告他们去。”胤祥看了眼李富贵,“那女子就让他先照看着,等事情办得差不多,再帮他们找个安置的地方。” 李富贵一听胤祥的话,额头上青筋直跳,这位爷……真能想。 胤禛看了李富贵一眼,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李富贵的腿都跪麻了,听到这句话,终于如释重负的磕了头,慢慢退了出去。 待他一出门,胤禛冲着胤祥哼道:“你都这么大了,还如此幼稚!你以为让他关了霸天赌坊,他就不会开个天霸赌坊?当真意气用事,不要再有下次了。” 胤祥缩了缩脖子,有些气不过,“我就是看他们不爽!总想有的没的找他们点麻烦。” 胤禛无奈,“随便整一整就算了,若是没告成,也不能让人觉得这事儿和你、我二人有关。” “行,四哥,我办事你放心。” “……”胤禛最拿这个弟弟没办法,于是顿了顿又道:“这个李卫你瞧着如何?” 胤祥回道:“原先也是桐山彭城大户人家的,江苏那边闹了水灾才跑到京城投奔亲戚,也算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查过他的家底,挺清白的,而且他叔叔家也是个颇有财路的商人,若是以后为咱们做事,想必都会为咱们所用。” 胤禛点了点头,“听着还可以。听说是年家那边推荐过来的?” “嗯。” 胤禛顿了顿,“既然如此,那便再试试他。” ***** 冷风扑面,初雪也停了,佟蔚蓝卧在被窝里不想出去,翻来覆去想着昨夜发生的事。十三爷胤祥派人把她送回了李府,而李富贵却并未跟随。 这一晚上她都揪着耳朵浅眠,她其实还有些奇怪,十三爷在听到自己说路上遇见的事,和听到的话后,竟然叫李富贵去救人,并迅速安排了人去桂香楼打架转移众人注意力。又让李富贵冒着危险去桂香楼救一个陌生女子。 她也听说李富贵最近总是跟十三爷混在一起,但是他不是贝勒府的马夫么?这两个人总在一起,反倒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佟蔚蓝不想想了,起身洗漱了一下就动身出屋。她拉开了门,一双大脚映入眼帘,顺着膝盖往上一瞧,竟是李富贵。他怀抱着双臂,脸上冻得通红,看到佟蔚蓝后嘿嘿笑了一声,“起来了。” 佟蔚蓝见到他时,心里一喜,他回来了。一侧身,示意他进屋,李富贵却朝屋里看了看后拒绝了。佟蔚蓝不明所以,只听李富贵缓缓道:“能不能求你件事?” “什么事?” “帮我暂时照看个人。” “谁?” “就是昨儿桂香楼救得那个女的。” 原来李富贵已经把人带到了李府。但是他觉得让别人照看实在难以启齿,不过佟蔚蓝则不一样,把荷花托付给她的话,定然不会拒绝。 “她怎么到李府来了?”佟蔚蓝奇道。 于是李富贵把情况大概跟她说了一声。 原来当日救得那女子名叫荷花,是城里张老汉的独女。张老汉早年丧妻,本靠手上的木匠手艺辛辛苦苦养女至十六岁,谁想却突然染上了赌的恶心,隔三差五地偷跑到赌坊“小赌怡情,大赌怡性一下”。但时间一长就完全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而最近他惹上的人,很不巧正是乔天霸,他开的霸天赌坊在京城里较有名气,如今在城里混的任谁见面都得客气地称声霸爷。这霸爷的模样至今还没人见过,但是做事却狠辣果敢,愣是用雷霆手段在京城里混出响当当的名声。 霸天赌坊有个规矩,就是可以随便借钱,如果你输了,霸天赌坊会立刻给你二十两白银继续当本钱,随便你豪赌,而要这本钱的前提条件,就是要求抵押自己的媳妇或者闺女,一旦三个月内还不上,便押着她们上青楼。虽然这个赌注看起来残酷,对于任何一个赌徒来说都是巨大的吸引力,媳妇没了可以再讨,女儿本是赔钱货,更是无所谓,于是他们前赴后继涌进这黑暗的吸金洞内,深陷其中,一发不可收拾。 张老汉就荷花这么一闺女,到了十七岁还未成婚,与自己不无关系,于是就想着到霸天赌坊赚点嫁妆,好让人给说门亲事的,到最后急红了眼,鬼使神差的在纸上画了押,害的荷花差点沦为青楼之女。 佟蔚蓝听着荷花断断续续地讲完事情的经过,心里一阵一阵的烦躁。荷花的命运与大多数古代女子一样,都是这封建社会的牺牲品,而她只因为张老汉的嗜赌如命,差点*于青楼当中,着实让人同情。 “但是,她跟你有什么关系?”这点佟蔚蓝更不明白了。 “这……反正你帮我照看就是了,回头我会好好的谢谢你的!”李富贵也不解释清楚,一溜烟就跑了。他能怎么解释,主子交待的事,奴才就照着做呗。 佟蔚蓝看着正站在自己屋里的荷花,想想李富贵那好心的性格,连自己都收留了,这种让人怜惜的美人儿更不在话下了。想着想着,佟蔚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荷花性格温顺,柔弱如柳,尤其又有张玉雕似的小脸,绝对有勾引男人的资本。如今她又是青春年华,身材凹凸有致,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而这院子里,与她年纪相似,又未婚娶的也只有一个了……危机感油然而生。 “小姐,您、您想什么呢?”荷花站在屋里双手不停的捏着刚换上的白缎衣角,一脸扭捏之色。尤其佟蔚蓝目不斜视的盯着她瞧了许久,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这一声轻唤召回了佟蔚蓝的思绪,她站起身子,敛了敛眼睑,轻笑道:“李富贵跟我说最近你还是不要随便出门,你爹已安排好去处,自是不用担心的。” “噗通。”荷花一下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连声道:“谢恩公的救命之恩,谢小姐的收留之恩,荷花无以为报。” 第25章 两人的争执 佟蔚蓝眉头一跳,抬手便去扶她的小臂,一用力就给拉了起来,皱眉道:“你别随便就给人下跪,再说了,要谢你就谢李富贵去,我只是搭个人情罢了。”她说完脸也有些发热,自己也是借住于此,哪能随便受人大礼。 “可、可是。”荷花见她如此有些急了,“我会用心侍奉小姐,我、我会绣花,会干粗活,我……” “我都说了不用了。”佟蔚蓝皱了皱眉头,认真道:“荷花,你在李府不需要给人为奴为婢,你虽然借住此处,却是以客人的身份进来的,没人会要你受苦受累。” “可是……”荷花的表情极其震惊,她没想到佟蔚蓝竟会说出这番话,震得她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佟蔚蓝看着她含泪的美眸,转身坐回椅子上,拿起一个杯子,准备喝口水,右手还没摸到茶壶,就有水缓缓倒入杯子当中,抬眼一瞧是荷花手快先拿起了壶。 “荷花……”佟蔚蓝看着她脸上挂着单纯的笑容,头都大了,只好趴在桌子上小声哼哼。而荷花立刻把茶壶放到桌上,不知所措。 “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身影迅速闪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佟蔚蓝对面,色迷迷地打量起小鹿一样的荷花。荷花挪着小步躲到佟蔚蓝身后侧着身子,呼吸有些急促。 “李梦琳,你能别穿着男装在我院子里走么?”佟蔚蓝有些嫌弃道:“你都多大了,再这样下去早晚成老姑娘。” “老姑娘怎么了?”李梦琳给自己倒了杯水,猛地灌了两口,含糊道:“我听说富贵哥哥带了个美人回来,我就赶紧过来瞧瞧。” 佟蔚蓝听她这轻佻的话语,暗暗咬了咬牙,抬手给荷花介绍道:“李府二小姐,李梦琳。” 荷花一听对方是女子,心中震惊不已,她……怎能穿男装? 李梦琳心知对方所想,见她没有行礼也不怪罪,只是摸了摸下巴坏笑道:“我这哥哥的眼光着实不错,竟能在市井当中寻得这青莲之姿。” 李梦琳坏坏地看了看荷花几眼,就叫守在院子里的翠微过来,“这位是荷花姑娘,富贵哥哥的客人,你带她到李府里转转。” 翠微福了个身后,便牵着荷花走了出来,荷花满眼不安地看了看佟蔚蓝,见对方一脸放心的样子,便微福了下身子,跟着翠微去逛园子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佟蔚蓝不由地舒了口气,李梦琳的胳膊搭在她肩膀上,笑道:“小美人来了,心里不爽了?” 佟蔚蓝一把打掉她的胳膊,瞪了一眼道:“老天什么时候收了你,我就踏实了。” 原来李梦琳风风火火地跑到她院子里,是因为京城的书画坊要联合举行一个书画比赛。 “我一听,这事儿太适合你了,于是就偷着帮你报了。”李梦琳见佟蔚蓝没什么反应,继续嘟囔道:“报名费三两银子……” 佟蔚蓝扯了扯嘴角,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三个碎银子扔在桌子上,李梦琳一把捞了过来,笑嘻嘻地塞到袖子里面,“钱可是好东西,差一分都不行。” “见钱眼开!你说你也不差钱,怎么就这么在乎。”佟蔚蓝揉了揉太阳穴,“你也是,以后再有这种比赛什么的,先跟我商量商量,你知道我学字画,并不想参加什么比赛,只要能混口饭就好了。” 李梦琳抬起腿,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我知道啊,但是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是不想就做的那种冲动的吗?当然是有好处才帮你报的啊!” 佟蔚蓝一听,来了兴致,“怎的,这个比赛有不一样的地方?” 李梦琳嘿嘿一笑,“当然有,而且可是……”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翠微小跑着进了院子。 翠微进了屋,连连喘气道:“找、找、找不到荷花姑娘了。” “什么?”李梦琳语调骤起,吓得翠微脖子一缩,连忙道:“我本来拉着她逛逛园子,后来她说有些口渴,我便说回屋子里喝,但是她非说,让我去给她倒杯水来,我也没多想就去了,谁想一回来,她便没了踪影……” “整个李府你都找了?”李梦琳皱了皱眉。 “找了,但是就没见着。”翠微额上浮起薄汗,来回捏着双手,紧张的要死。 “咱们分头找找”佟蔚蓝看了看李梦琳,“李府不大,兴许是走错了院子,多叫几个人到每个院子里头都瞧瞧。” 她们动作也快,分头找了起来,外面下着大雪,佟蔚蓝也不顾衣衫单薄,在院子里转了又转,还是没见人。 于是她出了李府,又跑到街上寻了又寻,半个时辰之后,竟是没找到荷花的身影。 就在大家回到屋里,一筹莫展的时候,李富贵回府了,他笑着跟佟蔚蓝和李梦琳打了个招呼,随意地把手上的包袱放到桌子上,环顾了一下屋子后,问道:“荷花呢?” 佟蔚蓝的目光紧紧盯着桌上的包袱,只见从里面滑出一块绸布,竟是女子服饰的一角。她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压了压心里的气,皱眉道:“丢了。” 李富贵本来心情很好,听她一说,全当开玩笑,嘿嘿笑道:“好妹妹,别逗我了,快告诉哥哥你把荷花藏哪了?” 佟蔚蓝的五官都纠结在一起了,咬了咬牙,道:“我把她弄丢了。” 李富贵一看她情绪有些不对,只好把目光投向李梦琳。 李梦琳很是尴尬,人是她让翠微带着逛得,于是诚实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们找了好半天,但是还是没找到,真的!” 李富贵见李梦琳说的是真的,便有些急了,抬高声音道:“她去哪了?” 他这语气一出,佟蔚蓝有些不知所措,他什么意思?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把人弄丢了而跟自己发火么? 旁边的李梦琳也吓了一跳,看了看脸已变色的佟蔚蓝,忙安抚李富贵,“我们也寻了她半天,也派人找了,但是真没有。” 她的话一出,让李富贵当真焦头烂额,荷花可是主子要让看的人,不管什么原因,他也不能才这么一会儿就把人给弄丢呀!语气自然重了点,“在哪弄丢的,丢了多久了?” 李梦琳和佟蔚蓝大概说了说情况,李富贵就更急了,这么就还没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桂香楼的人又找来了?不应该啊?还是乔天霸的人来抓她了? 李富贵越想越急,嘴里自然也说些埋怨的话。 终于佟蔚蓝有些爆了,没想到李富贵竟然为了一个才相处不到半日的女子跟自己发火,于是也急道,“要是早知道这样,你就别拜托让我照顾她,当了好人还得受气,你要找自己找去!”一伸胳膊,拿起桌上的包袱,扔到了地上。原本包裹好的包袱随着力气一下散开,里面的东西四散八落地飘到地上。 李梦琳一瞧,里面竟然都是女子的衣服。她有些奇怪,李富贵没事拿女人的衣服做什么? 十三爷告诉李富贵,他要先“借用”一下荷花的老爹,待时机成熟,就把荷花接出李府。主子要干什么李富贵自然是不知道的,做奴才的更不能问,现在能做的就是服从,再服从。荷花住这儿,总不能穿佟蔚蓝的衣服,两个人的身高也不一样,所以他跑到李家的布庄随便拿的几件。 但佟蔚蓝看到女人的衣服,感觉气血上涌,李富贵从不给她买衣服,地上的这些衣服,也只能是李富贵带过来给荷花的。 李富贵也不管地上散落的衣服,低声说了句,“无理取闹。”转身出了屋子去找荷花了。 等佟蔚蓝再一回神,只见蹲下趴在地上收拾衣物的翠微,哪还有李富贵的身影? 李富贵这么做,让佟蔚蓝真恼火了,只能任由他去。 ****** 由于之前找荷花的时候冻着了,外加上气血攻心,晚上佟蔚蓝就发起高烧。开始的时候还能忍受,但是渐渐的便意识模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感觉头上被人敷了一块冷冰冰的东西,好像是块冰布,渐渐的她觉得额头浮现出一丝凉意。 耳边隐约听见旁边有人说什么这寒冬天儿怎么烧成了这样的话。 佟蔚蓝此刻只感觉天旋地转,浑身滚烫无比,好像额头上的冰布都能渗出一些水蒸气,漂浮在自己的脸上。 她在糊里糊涂地做着梦,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看到姐姐在纸上画出一朵又一朵美丽的梅花时,自己在旁边拍手叫好,但是即便自己怎么为姐姐加油,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冷冰冰的神情。只是因为自己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姐姐在为整幅画提完字后,看着一旁的她冷冷道:“看见了么?我妈就像这梅花,永远孤傲独立,敢于迎接寒冬,你妈算什么?一个温室里长大的牡丹?哼,趁我妈刚刚去世不到一年,就用那狐媚的娇滴滴模样勾引了爸爸,还生了你这么个小东西!” 她那时候很小,不知道不太明白姐姐的意思,她是那么喜欢姐姐,喜欢她的画,可是她怎么能用这个表情说自己?那么冷峻,不带一丝感情。 她哭着跑到妈妈怀里,把姐姐的话告诉了她,妈妈也只是苦笑,紧紧地抱着,并安慰她道:“你要体谅你姐姐早早失去了母亲,所以我们更该给她更多的爱。” 她听了妈妈的话,试着改变想法,但是,她发现自己凡事都让着姐姐,给予她更多关爱之后,她的态度也没对自己有好转,对自己的母亲也一样冷冰冰,甚至自己有些不知羞耻地讨好她,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从那时起,她小小的心里就留下了一些阴影。于是终于有一天她跟爸爸说,自己也要学画。也许自己在画画上超越了姐姐,她就会重新认识自己了吧。 爸爸听到她的话后,非常高兴,拍着她的小脑袋一个劲儿问她要学画什么,她看了看一旁皱着眉头的姐姐,骄傲的说:“我什么都要学。” 自此之后,她便一心投入书画领域,成为最年轻的书画协会成员,而且她不画梅花,从来不画,就是因为姐姐画。 她要比她更加努力,做的更好,要让她知道,梅花永远没有牡丹的高贵,因为牡丹是花中之王,自己的妈妈就如牡丹一样,温柔美丽。而来到这里之后,她也时时通过画牡丹,来表达对母亲的思念之情。 “怎么烧成这样?大夫怎么说?” 已经回府的李富贵看着躺在床上的佟蔚蓝心急如焚,听着那丫头梦呓着叫妈妈,爸爸,姐姐,眼泪一颗又一颗的下滑,他的心没来由的疼。 “我说,你别跟这儿捣乱了!”李梦琳一把推开李富贵,拉开被子的一条小缝,把手探了进去,在她身上摸了摸,道:“不行。”她见李富贵在一旁如呆鹅一样愣神,怒道:“我要给她擦擦身子,你还在这儿干嘛?脚底生根了你?!” 李富贵一听擦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翠微给推了出去,双门一关,差点夹着鼻子。他用力拍了拍门,大喊道:“李梦琳,你给我轻着点,别把她的皮给我擦掉了!”敲了半天,里面也无人应声,他颓废的坐在了台阶上,一抬头看见一身白衣的荷花站在台阶下面泪雨涟涟。 第26章 麻烦的荷花 “蓝姑娘没事吧?”荷花哭的泪雨涟涟。 李富贵用两手的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无力道:“没事。”荷花见状,缓缓走上台阶,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 李富贵见她的双眼里泪花打转,有些不耐烦道:“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去李梦琳那屋子待会。”荷花犹豫半响后,朝着李梦琳的屋里走去。 佟蔚蓝的意识渐渐清明,身上没有之前的那种潮湿感,很是清爽,已被人换过了衣服。现在她浑身无力,连手指动一下都有些费劲。 “您醒了?”一个眼熟的小丫头出现在视线里,一脸稚气的小声询问道。“水。”佟蔚蓝口干舌燥,轻哼道。丫头连忙给她端了杯水,扶她坐起,把手挪到嘴边轻轻喂了下去。“您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小丫头见她用力喝了两口,皱了皱眉,用手抚着她的背,生怕呛着。 佟蔚蓝不习惯被人如此伺候,喝了两口就轻轻推开,小丫头用帕子给她抹嘴时,也被她挡了回去。佟蔚蓝的一系列动作,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不知道哪做错了,觉得很是委屈,只能杵在一边不说话。 佟蔚蓝看看外面,天色有些暗,而屋内的烛台已烧了大半,心道是凌晨,她的头还有些昏沉,用手摸了摸,不那么烫了,烧想必已是退了,于是又钻进被窝里,打算睡个回笼觉。小丫头见她又躺了下去,半天没响动,自己也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准备打个盹。 “你怎么还没走?” 佟蔚蓝突然冒出的声,吓了小丫头一跳。她爬了起来恭敬道:“二小姐说了,让我好生照顾着您……” “你回去吧。”佟蔚蓝拉了下身上的被子,“我不习惯睡觉时身边有人。” “可是您的烧刚退,二小姐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佟蔚蓝扭过头,与她的视线相对,小丫头立刻低下了头,不敢与她直视。 “我烧了多长时间?” “回姑娘,已经烧了两日,天一亮的话就是两日了。” “噢。”佟蔚蓝没想到自己一病竟这长时间,见她还是没有走的意向,就知道多说也无用,于是又昏昏沉沉的见周公去了。 待佟蔚蓝再睁眼的时候,已是晌午,感觉到身体不再那么难受的时候,她从被窝里坐起,伸了个懒腰。“你终于醒了,看起来没事了。”李梦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屋子里,手上拿着账本,轻轻地翻读。 佟蔚蓝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中衣朝着她走去,李梦琳皱了皱眉头,不悦道:“翠英,还不赶紧给蓝姑娘披上衣服。”原来伺候自己的那个小丫头叫翠英,好像是李梦琳那房里的二丫头,平日里不带出来,长相又普通,难怪眼熟但是又说不出是谁。 翠英连忙拿了件小袄给佟蔚蓝披上,又马上说去厨房准备点清淡的小粥点心,好让佟蔚蓝醒醒胃。待她退出去后,李梦琳收起了手上的账本,她今天依然一身男装打扮,眉毛部门画的有些重,看起来真是英气非凡。 “李富贵早上还来问过你的事,叫我给打发了。”李梦琳轻叹道,“那个荷花……” “荷花怎么了?” “她那日是被逛园子的郑姨娘给碰上了,府里人多嘴杂,李富贵带个貌美姑娘的事传她耳朵里了,正好瞧见便拉到自己院子里唠唠家常。”佟蔚蓝疑惑地看向她,心道当日差点把李府给翻个底朝天,也没见着人,怎的会在李梦芝的临枫院里? 李梦琳知道她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当日恰巧郑姨娘去外面取新做的衣服,于是把这荷花也给带上了。”佟蔚蓝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人没事就好。不过这荷花真是脑袋进水了么,跟陌生人说话不算,还一声不吭就跟着出门,真是让人气恼。 李梦琳见她不说话,只好劝道:“大夫说你是气血攻心,原本体质就不好,火一大发了,就烧出来了。所以你多休息,别瞎想了。” “我瞎想什么了?”佟蔚蓝瞪了她一眼,“我可什么都没想,你可别乱说。” 李梦琳腾地站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账本,潇洒的挥了挥,踱步离开了屋子。 到了傍晚,佟蔚蓝让翠英磨墨,准备写字定神,窗户本来敞开着,一阵冷风拂面,翠英见状,还未完全掩了窗户,翠微与别人说话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秦嬷嬷,告诉小姐好好打扮一下,今天晚上老爷说要好好招待一下荷花姑娘。” 佟蔚蓝手上拿着笔准备落字,一听这话,手上顿了一下,蘸好的墨汁滴到纸上一下散开,晕了不小的一片。 翠英是个机灵的,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佟蔚蓝在窗户缝里瞧见她走到翠微身边小声的说了两句,翠微的目光就寻了过来,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翠英静静地听她又与自己说了几句话后,就退了回来。 “说吧。”佟蔚蓝拿掉已经污浊了的宣纸,在另一张上面写起了狂草。翠英见状,如实回道:“翠微说,这次晚宴是郑姨娘安排的,她与荷花走的很近,好像……” “好像什么?”她追问道。 “听翠微的意思,好像要给荷花和富贵少爷做媒。”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虽然只是轻微的声音,但是佟蔚蓝还是听清楚了。她手下的动作很快,待她看清的时候竟不知不觉写下了富贵两字。抓起那张凌乱的宣纸,用力揉成纸球,最后撕裂。翠英见她这般,也慌了神,只能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如被染了黑的雪花一样的纸屑。 佟蔚蓝没有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哭,现在的情况已经表明,李富贵很重视荷花,原因如何,她却不知道,也许是她那盈盈一握的纤腰,也许是她黑若深潭的美目,也许是她犹如黄鹂一样的声音,也许……她知道自己跟李富贵的年纪差的太大了,其实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因为他们的年纪相仿,又到适婚时期,这些事必然水到渠成。 李梦琳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佟蔚蓝的身影孤独的倒映在窗上,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几步上前一下推开她的门,走了进去淡淡道:“阿蓝,再这样下去,李富贵可要被那个荷花给迷走了呢!” ****** 今天的前院相对以往是要热闹了许多,一是李梦芝回了娘家,要为她开个小酒席,二是郑姨娘向李家老爷讨了个喜,说是要迎一下到府上做客的荷花姑娘,为她洗洗尘。郑姨娘自打进了李府,从未这般风光过,刚进门的时候要听李三爷正妻的话,乖乖俯首做小,待正妻离世后,她又要看李梦琳和她那个冷脸弟弟行事。 其实按理来说,她要想上位还差着火候,只是荷花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她还记得李三爷听说李富贵带了个姑娘回府时的目光,明明透露出惊喜、欣慰之意。李富贵如今就快二十有二,却未有一房妻室,这在当时来说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姑且不论什么原因,能把人带回家里小住,那便是瞧上了眼。郑姨娘的消息来得极快,在当日就瞧见池边站着个仙儿似的姑娘,细问之后竟是那个荷花。她当时也傻了眼,原本听名字以为是个穷酸家的孩子,但是一瞧这样貌,绝不是一般人家养出来的。 于是她便提议让这姑娘去自己的院子聊聊天,还带她出去逛了逛街。通过没多长时间的接触后,她便察觉这姑娘有些小家子气,白长了张标致的脸。说话不大利索,动不动就低头不语,稍对她好一些,便会受宠若惊一样的感恩戴德,颇具奴性。不过这也是她乐意见到的事,脑袋不好使,便不会使心计,嘴巴笨就不会与人争论说三道四,对于李富贵来说也是个良配。 所以她当晚便在李三爷耳边吹了吹风,把那荷花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更主动提出要在今晚来个小家宴,叫上李三爷正式瞧瞧这姑娘,若他也觉得合适,便赶紧找人下聘,把这事赶紧办了。 李富贵一进前厅就见到李三爷、郑姨娘、李梦云、李梦芝、陈世明,还有荷花都已入席。他有些奇怪屋里坐着的人们,感觉完全是郑姨娘小院里的家宴。 “富贵,赶紧过来坐!”李三爷挥了挥手,叫李富贵坐在自己的左手边位置。李富贵心里一惊,他再一看大家坐的位置,李梦云今日竟然坐在了李三爷的对面,这么坐是何意?虽然自己平日与李三爷也偶尔一起吃饭,并未见到他们有什么特别的规矩,但是今日的坐法是不是有些刻意了? 李三爷一瞧他犹豫的神色,就伸手拍了拍凳子,大声道:“你小子想什么呢,让你过来就赶紧的!” 长辈如此说,他也不好再耽搁,只好快步走到位置上坐了下来,稍一抬头,对上了李梦云的视线,而对方此时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很是让人奇怪。再瞥见郑姨娘,她脸上的笑容如同开花一样,很是灿烂,这在平日是很难见到的。 李梦芝的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依旧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感觉稍不留神,就会晕过去。 “老爷,时候不早了,该上菜了吧。”郑姨娘轻声道。 第27章 李府的家宴 “姨娘,再等等,梦琳妹妹还未到。”李梦云连忙接过话茬。 郑姨娘没头没脑的说出这话,李三爷表情一变,李梦云就知道他这姨娘太心急。郑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若不是有人在,她又该抹眼泪了。看着她的委屈样,李梦芝在桌下的手狠狠拧了她大腿一下。郑姨娘被她一拧,立刻觉悟了起来,又挂上了笑,朝着身边的丫头道:“还不去看看二小姐走到哪了?” 丫头领命,正准备出门,就听见外面有人笑道:“今儿到的人比过年还要齐啊!”来人正是李梦琳,也只有她敢如此不守礼节。 陈世明看到她时,眼神一暗,转头时与李梦芝对了个正着,很是尴尬。而李富贵的眼神都集中在了李梦琳身边的人身上,那人正是佟蔚蓝。 李富贵看着她脸上的疲倦样,心里一痛,今日打算回来第一时间就去看这个小病人儿,没想到三叔竟差人到禛贝勒府说是今日要招待贵客,让他赶紧回来。他也没多想,从未想过三叔会骗自己,但是一进屋就有些不对劲,自己竟然坐在主客之位,这是何故?环顾四周,都是自家人,这又是为了什么? 佟蔚蓝本不想来,但是李梦琳的劝说又不无道理,如果今日的家宴上,李三爷把话说开,李富贵会不会也会听从长辈的意见,亦或者他本就有此意,正好借此顺水推舟……这是她最坏的打算,如果这些都成真,那这就是天意让她离开李府。 佟蔚蓝避开李富贵投来的眼神,在门口对着正位的李三爷微福了□。郑姨娘心里咯噔一下,她特意未让人告知佟蔚蓝,她这一来怎让人心里有些犯怵。李梦琳拉起她的袖子,走到李梦芝的身边,看到整个圆桌只剩了一个椅子时,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怎么就一个椅子了?” 郑姨娘身后的丫头连忙回道:“椅子是按人数算的。” “按人数算的?”李梦琳眉头一挑,“算来算去竟少算了个人不成?怎么办事的?” 郑姨娘感觉屋内的气氛降到冰点,但是心有不甘,仗着自己是这次家宴的主事人,有些不满道:“这次本是家宴,哪有给外人准备椅凳之说。”李富贵的目光扫到郑姨娘脸上,见她竟这般说道,放在膝上的手顿时攥紧了拳。而李梦芝则假装用手帕掩嘴轻咳,不让别人发现她偷笑的嘴角。 “外人?”李梦琳提了声调,把郑姨娘吓得一哆嗦,连咽了两口吐沫,没敢再吱声,但在座的人谁听不明白,连刚来几日的荷花都能参加的家宴,若故意没告知佟蔚蓝那确实不在理儿。但是今日李三爷也反常,并未出声制止,这让佟蔚蓝心里凉了一大截。 同时,李富贵听到“外人”这两个字的时候,也不乐意了,他站起身,冲着佟蔚蓝道,“阿蓝,来这儿坐,我再去拿把椅子好了。”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扫到他的身上,荷花的脸色也变了。 为了不让气氛僵下去,李梦云连忙起身,冲着一旁的丫头道:“这没眼力的,还不赶紧加把椅子!” 旁边的丫鬟立刻搬了一把新椅子来,李富贵一把接了过来,亲自放在了李梦琳的边上。李梦琳见他们给了自己台阶下,又有外客在,实在不好再纠缠,只好拉着佟蔚蓝坐了下来。丫鬟又放上了一副碗筷后,退了下去。 菜很快就上齐,李三爷见每人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就率先拿起杯子站了起来,众人见状也都附和地端杯起身,聆听长辈教诲。 “今日是我李铂有生以来非常高兴的一天,看着李家生意越来越好,着实让我欣慰。这些年我总是在外走南闯北,对家里的照顾确实是少了些,多亏了秀贞……”他扭头看了看一旁的郑姨娘,“如果不是你把这个家照顾的这般好,我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此话一出,郑姨娘的眼眶瞬间通红,原本拿着酒杯的手颤抖着放下了杯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李三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把杯子又放回她手中,笑道:“你自年轻时就爱哭,如今又是这般,真让我没办法。” 李梦芝见到这番自是欣慰,而李梦云也满脸惊喜,他们从未听李三爷说出过这样的话,能说出这般想必要提郑姨娘为正室的预兆了。佟蔚蓝本来一直躲避着李富贵的目光,心里也郁闷的不行,但是没想到李三爷说出这样的话,微微一瞟,就可以看到李梦琳因为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的胸口。 “而更让我李铂高兴的是如今我的子女也都成家立业,梦芝嫁与世明,梦云与许家小姐的亲事也定了下来,而富贵……”李三爷拍了拍李富贵的肩膀,又看了一眼荷花,态度不言而喻,“如果差不多,三叔就帮你办了婚事。” 李富贵猛然一抬头,看了看对面含羞的荷花,笑的灿烂的郑姨娘,以及陈世明与李梦云投来的羡慕眼神,以及佟蔚蓝空洞的双眼时,他才明白,原来这场家宴是众人为自己办的“鸿门宴”! 他脑中一片混乱,觉得这事儿应该马上说清楚,不要让人再误会时,李梦琳却笑了,“想不到今儿的家宴到成了富贵哥哥的定亲宴了是么?” 李铂的喝的有些微红,挥了挥手,“什么叫定亲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聘礼都未准备,何谈定亲,再说,双方长辈都还没见过,你这话着实随便。” “我的话随便?”李梦琳觉得可笑,他们李家从上到下,都傻了是不,他老爹疯,全家都跟着疯,“好像是你们莫名其妙的把大家聚在一起,然后以为富贵哥哥和荷花姑娘两厢情愿一样。” 桌上一片安静,没人感发出声音,对面却响起“哐铛!”一声。原来是李铂把酒杯砸在了桌上,一脸怒色,“若是你不想吃,就别吃!别在这儿给捣乱!” 李梦琳扯着嘴角一笑,站起身,一拂袖子,冷冷道:“我还真不想吃,你们请便。” 她转身就朝门外走去,桌上的人还未落座,一个个都站在原地不知所谓,郑姨娘是欣喜的,今日终于出了口气,敢在外人面前对自己的爹发脾气,真是无法无天了。 佟蔚蓝见李梦琳都走了,自己还跟个呆头鹅在这儿干嘛?于是也起身,拜了个礼后离去。李富贵也马上起身准备追过去,却被李三爷喝住,“你干什么去!”李富贵不好再让李三爷脸上加霜,只好又坐了回来,但是心里却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心道这番话语,佟蔚蓝必然误会了,待家宴结束时,要赶紧把这事解释清楚才好。 待家宴一结束,李富贵就把李三爷拽进了书房。 李三爷坐在案头后面,拿起茶杯,拨了拨茶叶道:“富贵,如今你年纪不小了,那荷花姑娘着实不错,我已找人算过,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赶紧把事儿办了吧。” 李富贵一口茶在口,差点喷了出来,猛咳了几口后,他解释道:“三叔,你、你误会了!” 李三爷放下手上的茶杯,皱着眉头不悦道:“什么误会?” 李富贵擦了把脸上的汗,“您不会认为我中意荷花姑娘吧?” “难道不是么?”李铂有些糊涂了,若不是的话,怎的把人都接到府上了。 “三叔,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真不是这样的。”他连忙开始跟李铂解释,把救下荷花那天的情况大概跟他说了说,还说荷花暂时放在府里是因为十三爷说这儿安全,待安置好张老爹,马上就把人送出去。自己与荷花根本不熟,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李铂一听,顿时傻了眼,不停地拍着头,直道误会,误会。 李富贵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三叔暂时不会再给自己说亲了。 已经酒醒半响的李铂,摇了摇头,把李富贵给拉到身旁的椅子上,让他坐下,语重心长道:“富贵,今日三叔也与你说说体己的话。” 李富贵与自家三叔虽然只相处了几年,但是三叔对他的好,是完全知道的,所以即便李铂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他也丝毫不会怨他。 现在李铂的语气十分认真,于是李富贵便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富贵啊,你看看你,如今也快二十二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梦芝都出生了。你怎么就不着急呢?若你还不娶亲,我到时候怎么见你已去的父亲啊!”说着李铂就做出抹眼泪状。 李富贵也不吭声,只是点头称是,“三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确实……” 李铂像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抬头,试探道:“富贵啊,莫非……你有喜欢的人?” 李富贵一惊,见他只是询问,看来还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想了想,点了点头称是。 李铂惊诧不已,“那你为何不早与我说,三叔好帮你去说亲啊。” 李富贵笑了笑,“不用您,我想自己得到她的肯定,然后靠自己的力量,给予她最好的,最后用八抬大轿风光地娶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讨厌郑姨娘的请举手~入v第一天,大家都留个言谈谈感想吧! 第28章 佟蔚蓝离府 待李富贵从李铂的书房出来后,才知道今天每个的反常都与自己有关,想到佟蔚蓝当时的神情,他有些烦躁,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解释一下比较好。 一路小跑到佟蔚蓝住临荷院里,但是待他进了院子,发现里面一片漆黑。除了院子门口和里面挂的灯笼,屋里没有半点响声。他心里有些拿不准主意,没听说这么早睡过。 正想着,他就见翠英从佟蔚蓝的屋里走了出来,轻声关了门。他迎上去,忙小声问道:“姑娘睡了?” 翠英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连忙顺了顺气,把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姑娘回来出了一身的汗,刚洗了澡,已经睡下了。” “哦。”李富贵又朝着屋里看了看,见里面却是没有响动,不好再说什么,佟蔚蓝大病初愈,着实需要休息,今日还是不要吵醒她了。他转身准备离开,又想起什么,又回头对翠英道:“你去厨房让他们准备些粥和点心,你家姑娘晚上没怎么吃东西,估计半夜会饿醒,备好这些,到时你正好给她热下就能喝了。” 翠英点了点头,顺从的去了厨房。李富贵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临荷院,而在漆黑的屋子里,有个人影站在窗边把他们的对话全部听进耳中。 第二日一早,李富贵叫了辆马车在门口候着,恰巧被出来的李梦芝和陈世明碰个正着。李梦芝见李富贵跟车夫嘱咐着什么,便叫陈世明上前去问个究竟。 而陈世明一脸不愿之色,耐不住对方的眼神,只好凑上去,对李富贵道:“堂哥真是好兴致,今日弄个马车是要带荷花姑娘出门玩?” 李富贵停下与车夫的对话,冲着陈世明笑了笑,“你不知道么?我今日就把荷花姑娘送走了。” “送走?”陈世明一愣,转了转眼珠道:“莫非是已置了外宅,就等着办事了?” 李富贵深知又一个误会的,只好不厌其烦的解释道:“荷花姑娘只是别人托付我照看几日,那人近日已把事情办妥,我自然要把她‘归还正主’。”他冲着陈世明客气的点了点头,再抬头时,荷花已被人搀着出了李府。 他招呼着荷花进了马车,在这中间连扶都未扶,俩人的关系十分冷淡,李梦芝挑了挑眉,朝着身边的丫头耳边说了几句话,丫头心领神会,退回院中,朝着郑姨娘的院子跑去。 荷花上了马车,李富贵也跳了上去,坐在了车夫身边,又小声叨咕了两句,车夫便起鞭赶马。李梦芝扯了扯嘴角,也上了后面的马车上,陈世明见状,慢吞吞地走了过来,脑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怎么,连你也舍不得那个天仙儿似的人?” 陈世明抬头对上她的眼神,皱眉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李梦芝用手撑着车帘,阴阳怪气道:“对,你心里念想的可是我那二姐,这个荷花虽然漂亮,可哪入的了你的眼!” “你!”陈世明连忙看了看周围,并未发现其他人,连忙跳上马车,把李梦芝推了进去,一把拉下帘子,抬手便抽了她一嘴巴子,咬牙道:“你最好一直别说话,你要是再说,信不信我把你给毒哑了!” 李梦芝捂着脸不怒反笑道,“我可不怕,要毒你早毒了,还在这儿动手打我?你这个窝囊废!” 陈世明抬手又要打,到半空时落了下来,冷笑道:“你骂我是窝囊废,当初也不知道是主动勾引我。” 原本高贵的李梦芝一听这话,竟也媚相的笑了起来,“你说我骚,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你真的对我没一丝念想,能轻易被我勾引么?” “贱货!我当初是瞎了狗眼,以为你贤良淑德,才娶了你,想不到竟然跟你那姨娘一样,是个提不起来的下贱玩意!” 李梦芝原本挂笑的脸上,也冷了下来,她最恨别人说她姨娘,并不是因为对郑姨娘有多少感情,而是自己与她的身份一扯上关系,自己也会低了许久。 陈世明并未理会她的情绪,头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心中却想着李梦琳的面容,那是一个多么自信的女子啊,身上的光芒,任谁也不能相比,算了,今儿晚上不回家了,还是去宜春院找绿翘暖暖心吧。 郑姨娘得了李梦芝的消息后,连忙给自己打扮了一番,昨夜本以为李三爷在前厅说了那么多煽情的话后,会宿在自己房里,没成想竟然跟李富贵在书房谈了一宿话,真是太奇怪了,跟那个小子有什么可说的。 虽然李梦琳昨日没给自己面子,不过今日的消息让她舒服了些,李富贵竟然给荷花置了外宅,若是这话说给临荷院的那个阿蓝听了,不知道她还有脸在李府继续住下去么! 她由丫鬟扶着,扭着不细的腰身朝着临荷院走去。刚来到院里,就看见秦嬷嬷正在指挥翠微和翠英里里外外忙着什么。三人看到郑姨娘的身影,福了□,又继续忙去了。郑姨娘脸色一暗,身边的丫鬟忙道:“夫人来了,你们还不赶紧过来见礼。” 秦嬷嬷并未理会,依旧继续做事。丫鬟有些不高兴,上前一步道:“太没规矩了!没听见人话么!”秦嬷嬷眯眼看着她道:“谁没规矩?哪家的小蹄子敢在我面前耍威风?”丫鬟被她的气势一阵,顿时缩了缩脖子道:“我、我……” “什么我、我!”秦嬷嬷的眼神与郑姨娘相对,“原来是郑姨娘教出的丫头,难怪说不出人话。”姨娘两字她咬得很重,竟然敢在她面前称夫人,真是该教训教训了。 郑姨娘本是胆小之人,原本在秦嬷嬷面前就有些抬不起头,但是昨日李三爷的话依然绕于心中,于是便壮胆道:“秦嬷嬷也是梦琳的奶妈,若我尊您,也称您声嬷嬷,若不尊您,恐怕您在这院中的时日就不多了。” “时日不多是什么意思?”佟蔚蓝自郑姨娘进院就听见了响动,本不想与她见面,但听其说话着实咄咄逼人,实在难听,便走了出来。 郑姨娘本以为这院里除了这三人便无其他人,没想到那个阿蓝竟在,真是天助她也。她收了方才的严词厉色,挑眉道:“蓝姑娘在李府住了也有些日子了吧。” 佟蔚蓝示意秦嬷嬷们继续,自己走到院中,面无表情道:“是有些日子了。” 郑姨娘见她这个口气,心里一堵,心一横道:“人要脸,树要皮。蓝姑娘也算是个清白的,听说你在文雅阁还小有名气。你知道,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咱们清白人家的姑娘本不该出入那种地方,如今你的花名也算人尽皆知了。”她也不看佟蔚蓝的脸色,继续道:“自己的事自己就掂量着,但是别坏了我们李家的名声。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离开不是么?”佟蔚蓝与她对视道。郑姨娘见她眼里并无恐惧之意,反而透露出一股子正色,迫使她倒退了两步。秦嬷嬷也听到郑姨娘的话,心中怒火中烧,没想到她真能说出这话。 郑姨娘见她这么清明,也不多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佟蔚蓝眼前,“这里是一百两的银票,也不瞒你说,我家那个富贵今早已把荷花挪到外宅,恐怕下个月就该把事办了。这银票就当我备给你的嫁妆,等明年就找个人家吧。” 佟蔚蓝并没有要她手上的银票,一把推了回去。郑姨娘一看她没收钱,满脸鄙夷,用帕子捂了捂鼻子,冷冷笑道:“银子我可主动给你了,但是你偏偏不要,没想到竟然这么不识趣,罢了,我看你赶紧收拾收拾,该走就走吧”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院子,回去偷着乐了。 秦嬷嬷见她走了,跑了过来,埋怨道:“你怎么不收那钱?!” 佟蔚蓝翻了翻眼,笑道:“为什么要收,收了到时候你家小姐找她麻烦,可就不再理了。” “可是……”秦嬷嬷心里感动,但是总觉得不妥。佟蔚蓝安慰道:“本来我今天就要搬走,跟你家小姐都商量好了,会在文雅阁住一段时间,其实她之前也借了我五十两银子,以后我会慢慢还给她的。您瞧!” 秦嬷嬷眼前就出现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借据两字,原来李梦琳预料到郑姨娘会找佟蔚蓝麻烦,早早先借了钱给她,让她离开的时候也理直气壮。 秦嬷嬷乐了,知道自己小姐和这位姑娘都不会有麻烦了,也踏实了许多,不过她也听小姐说了李富贵和这位蓝姑娘的事,有些可惜道:“你若走了,那李富贵可真就跟荷花姑娘好了。” 她这话又撞到佟蔚蓝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若他有心,必会找我,若不找我,便无缘分,看天意吧。”秦嬷嬷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若你与堂少爷有缘分,就常回来看看我这老人家。” “嗯。”佟蔚蓝抬手抹掉了她眼下的泪珠,用力的点了点头,她不会忘记这段时间里对自己好的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 待李富贵依照十三爷的命令,把荷花安置好,又处理了一些事后,匆匆忙忙的赶回李府。等一进了临荷院时,感觉有些不对劲。原本应该浓墨飘香的院子里竟然没有半点味道,佟蔚蓝本喜欢把宣纸放置在院子里的竹架上去潮气,可是院子里哪还有竹架的影子? 他心里升起了奇怪的感觉,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佟蔚蓝的门前,压抑住踹门的冲动,他轻敲了两声,“阿蓝。” 里面没有人回复,他感觉太阳穴跳的厉害,敲门的力道重了些,却依然没有人回应。终于他受不了这种折磨,手上一用力,就把门给推开,里面没有一人。 他缓缓走到屋内,看到佟蔚蓝平时用的书案上空无一物,笔墨纸砚都如同空气一样,消失殆尽。而另一侧的床上放着几件服饰,都是他之前买给她的。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在屋子里找了起来,但是把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正在这时,翠微有些害怕的站在门口,她的出现引起李富贵的注意。 “阿蓝呢?”李富贵用力抓住她的胳膊,怒道。 “蓝、蓝姑娘搬走了。” “搬走了?”李富贵感觉自己的头都要裂了,抑制住杀人的冲动,深吸几口气道:“她去哪了?有没有给我留字条?” “我不知道她搬哪了,晌午就收拾好了。” “晌午?”李富贵咬牙道,“那字条呢?信呢?有没有?” 翠微快被他抓哭了,胳膊上疼的要命,虽然如此,但是她依然含泪实话实说道:“蓝姑娘特意没给你留信,她说就是写了,你也看不懂,因为你不识字。 李富贵听完这话,心里一下变得空落落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姑娘走了~入v第一天,大家都谈谈感想呗~ 第29章 借住在年府 今年的白雪似乎下的特别多,从一入冬就稀稀落落的下到现在。但是不同的人面对同样天气心情却是两种极端。富人家的红灯高高挂起,而穷人家的烛火星星点点,散落在这个即便入夜也依旧热闹的皇城当中。 前些日子,京城里是有些热闹的,人们都议论纷纷,城中的霸天赌坊被官家给封了,还抓了当家人乔天霸,这让多少恨他的人拍手称快。 而最高兴的莫过于十三爷胤祥,其实他就是纯粹的想通过张老汉和荷花的事,给老九胤禟搅搅局,谁想到本来骂他幼稚的四哥胤禛,竟然真的通过一些手段,把这事捅到了太子党那边去,这对他们来说真是救命雨,如今这个时段,正是诸位大臣邀请皇上再立储君的时候,众人的推举对象正是八贝勒胤禩。 太子党的人在朝堂上与之争锋相对,相互都不敢轻视对方,而胤禛这一推波助澜,恰恰让很小的事,一下子放大,并且生生地摆在了康熙老爷子面前。 这事一出,御史的折子就如雪花一般铺天盖地的飞到了皇上的桌子上,接下来一旨皇命,乔天霸当了替罪羊,而胤禟的不小心,也让八爷党落了下风,让太子党的人看到了曙光。 就在京城刚刚结束纷乱,雪花落地,堆积成雪的时候,年府里却传出阵阵银铃笑声,让这个以家训严明的府内有了一丝丝的人情味道。而这欢笑声中,连后门的过路人都忍不住要用耳贴墙,想象着里面到底是何景象。 院内的景色确实可让人流连忘返,白雪皑皑的地面上留下不同的女子脚印,刚印出些许却又被雪花覆盖,来来回回,深深浅浅,就像是神来之笔在这院中画下不同的图案。一身穿小花冬袄的姑娘在院中抓起一把把白雪,快速地揉捏起来,眨眼功夫就见已成形的雪球朝着另一边的姑娘扔去。 “啪!”雪球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另一个女孩身上,却没有裂开,而是落在地上才四散开来。 “打中了!”打人的姑娘紧被冻得通红的拳头骄傲地喊道。 被打中的姑娘揉了揉屁股,眼睛还寻摸着四周,看看是不是被人瞧见这丢人的一刻,委屈地撇了撇嘴,两手一摊哼道:“这游戏是你定的规矩的,我之前没玩过,就是你赢了也不算。” 挨打的正是年府的小姐年昀秋,今天的她梳了一个清朝官家女子常见的发髻,但是时隔三年已完全脱了之前的稚气之气。 用雪球打人的正是被邀请到年府做客的佟蔚蓝,一双白嫩小手被雪冻得有些发麻,吹了吹后自然地把两只手交叉着插在袖子里取暖。 而年昀秋的丫鬟玉真马上拿过披风给她披到身上,又从一旁的丫头手上捧过热好的手炉递给自己的主子。年昀秋手握小手炉朝着佟蔚蓝在的方向递了过去,“喏,你这丫头总是不爱带个人在身边,若是你那翠英不够用,我再给你找个吧。” 佟蔚蓝笑嘻嘻地接过手炉,暖暖的热气从手心蔓延开,感觉舒服极了。对于年昀秋一而再提出的建议她摇了摇头,“我本来就不习惯被人伺候着,一个人惯了,这翠英跟我出来也着实委屈了些。” 年昀秋挑了挑眉,不认同道:“委屈?我就没见着哪家的丫头跟她似的整天在屋里吃香的喝辣的,你竟还说她委屈了,真是活该没人伺候的主儿!”佟蔚蓝与她自是不一样的,本不是贵族之人,现代人又是独立思想,哪考虑让人伺候的事,所以这次她并没有带翠英来年府,而是让她在自己新买的那个小宅子打点一些小事儿。 不过她虽然对翠英愿意跟自己出来这事很是感激,但也有犯愁一面,比如翠英现在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必要嫁人,而她也算翠英的娘家人了,到时候的嫁妆也得是从她这里出。 年昀秋拉着她走向院子中间的亭子内,玉真已为她们在石凳上垫好暖垫,待两人一落座,便倒好玫瑰花茶。佟蔚蓝坐好后,看到年昀秋的手先放满玫瑰花瓣的小铜盆中浸泡一下,拿出后,玉真给她轻轻擦拭一下,又缓缓涂上玉花膏。 这玉花膏最近在京城很是有名,甚得贵族女子的欢心,只要在手上涂上一点,便如白玉一般剔透娇嫩,听说已经叫到三两银子一盒,若是小门之女,每日涂在脸上都要心疼半天,更何况年昀秋直接用在手上,佟蔚蓝心道这年家对年昀秋可真是疼到心眼里去了。 年昀秋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每次自己让她用的时候,佟蔚蓝都拒绝了,说自己的手不怕冻,没必要把这比金子还贵的东西用在手上,怕折了寿。想到这,她撇开了话题,“过些日子城里书画坊联合举办的书画比赛就要举行了,你准备的如何了?若是趁此出名,以后就会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人了,到时候还愁求亲的人不成?” 佟蔚蓝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表情,就知道又要拿这事笑话自己了,就转了转眼珠回道:“我可是没背景出了名的人,求亲的人我一个都没见着,只是听说各个府里的夫人小姐们都笑说文雅阁里有个文妓而已。” “文妓?”年昀秋一愣,投过不可思议的眼神,皱眉怒道:“谁敢如此说你?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 佟蔚蓝看着她如此气性,忙喝了口玫瑰花茶,摆了摆手,“我还没气呢,你就气成这样?她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年昀秋示意玉真不用再按摩她的嫩手,端起石桌上的茶杯,轻酌了几口,思索一阵后,道:“你也别想太多了,过几日我正好有个‘诗香会’,届时我与其他几位姐妹一起说说你这事儿,通过她们改改这官家小姐们的想法,断不可再出这样的话语。” 佟蔚蓝知道这个“诗香会”,就好比现代的姐妹会,总是会有几个官家小姐聚集起来吟吟诗,做做对,不过这个入会有严格要求,都是一些擅长诗词歌赋的才女才可进入的小型聚会,从这里面传出的任何话题都是象征着高一阶层看法。 所以从这里入手的话,就不会有人再对自己说三道四了。其实她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京城里人多嘴杂,而且七笑楼的那帮书生听说自己要参加这场书画大赛,竟然联合起来,要给她当拉拉队。 年昀秋见她又陷入冥想当中,无奈叹了口气,以为她又在想李富贵的事了,其实阿蓝和自己差不多,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这是一件很让人痛苦的事。 她用帕子捏起盘子里的绿豆糕放到嘴边轻咬一口,慢慢咽下后,擦了擦嘴道:“你还是为书画大赛准备一下吧,到时候我也要给你助威去呢。” 佟蔚蓝被她的话成功拉回思绪,揉了揉眉头,很是疲惫。年昀秋吩咐她赶紧回房休息,并嘱咐另一个丫头今日给佟蔚蓝的屋里加些炭火,晚上若是起了风,就该寒了。 待佟蔚蓝走后,年昀秋看了看院子里的还未开花的红梅树,虽未花开,花骨朵却已探头,有红蕊点妆之意。 ****** 年府的大小是李府的六、七倍,光院落就不知有多少,佟蔚蓝已来这里两日,这两天基本上都是与年昀秋一起,不是在书房画画就是到院子里溜达一圈,别处并未去过。 给自己带路的小丫头叫玉茗,也是年昀秋的贴身丫头,只是没有玉真带出来的机会多,但是两天下来,佟蔚蓝却感觉玉茗的认真谨慎度不知要比玉真高上多少,于是她只能想玉真主外,玉茗主内。 玉茗长的眉清目秀,完全没有玉真的机灵劲,但是话少,平日即便碰到乐事,也只是淡淡一笑,放佛什么都看淡了一般。 今日她依旧在前面带路,领着佟蔚蓝朝着年昀秋所住的“秋苑”走去,就在两人就要进入院内时,一人已坐在院子中央,因为是侧身,所以看不清长相。 佟蔚蓝明显感觉到玉茗浑身一阵,只见她立刻福身,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奴婢玉真见过二爷。” 二爷?佟蔚蓝一呆,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年家老爷子的儿子,老大叫年希尧,那二爷不会是年羹尧吧?可是听年昀秋说还有几个哥哥,那年羹尧是老几着? 一想到如果是年羹尧,她就头发晕,那个哥哥可是个有名的杀人不眨眼型人物,看看样子都让人闻风丧胆的,她明显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了,唔,对方的气有些太过强大。 “昀秋呢?”那位二爷的声音虽然平淡,底气却很厚实,而且有点耳熟。 “回二爷,小姐在花园。”玉茗的语调有些发颤,但是干净简短。 “唔。”年二爷站了起来,慢慢转过身,看到了玉茗身后的佟蔚蓝,打量一下后,见对方穿着不俗,不知什么原因低着头,并未吱声,心道应是年昀秋的客人,也不好问话。 玉茗见状,侧了□,把佟蔚蓝完全亮了出来,“回二爷,这位是小姐的客人,佟小姐。” 佟蔚蓝本不想与那个二爷打招呼,于是只好顺着玉茗的话,微福了□,学着古代的女子假装矜持道:“蔚蓝见过年二爷。”当她缓缓抬眼看清对方的面孔后,完全僵在了原地。 年二爷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有些不自然地朝着秋苑外走去。走到院子口时,停下脚步不经意地回头看了她背影一眼,而这些佟蔚蓝与玉茗自是不知道的。 当完全听不到对方的脚步声时,佟蔚蓝的身子才慢慢放松了下来,玉茗见她头上冒出薄汗,连忙递过帕子,担心道:“莫不是方才在花园里真着了凉?怎的突然冒出汗了,赶紧回房吧,若是着了风恐怕要大病一场了。” 佟蔚蓝被她搀着回了房内,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忙活着收拾被褥,小声道:“玉茗,敢问你家二爷该如何称呼?”本在铺床的玉茗停下了手,顿了顿道:“我家二爷名羹尧,马上就要入主内阁学士一职。” 佟蔚蓝手上一滑,握在手里的杯子滑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玉茗大叫一声,跑了过来,先看了看她手上有没有被划伤,一看并无大碍,便到门口叫了两个小丫头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她扶起佟蔚蓝走到床边,嘴上不停道:“果然是病了,赶紧躺下,我叫大夫来给你看看到底是不是着凉了。” 待她念念叨叨的走到门口,吩咐人去找大夫时,佟蔚蓝的头却疼的厉害,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年羹尧正是三年前在东福村遇到的杀人不长眼的人,她还清楚的记得他那孤傲的眼神,以及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啊~~~看的童鞋爽不爽?一下子三章啊!不要担心,存稿通通的有~想知后事如何,请继续支持!期待乃们留言啊!喵~ 第30章 年府的密谈 自见到年羹尧后,佟蔚蓝就下了一个决定,要尽快离开年府,回到文雅阁,那里的屋子虽然小了点,但是每日文墨飘香,却比这儿更适合自己。在这儿一天,她都浑身难受,书画大赛对她来说,可是最要紧的事。 而且她也想好了,在文雅阁做些书画的话,应该也可以赚些银子,起码生活是够用的,再加上李梦琳借给自己的五十两,到时候再攒攒钱,自己开个小店铺也应该不是问题。 其实,相对于其他人,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在京城生活是有些困难的,虽然满族讲究女子可以登堂入室,也不乏李梦琳这样在外做买卖的女商人,但是在汉族传统继续传承的书画领域,女子依旧得不到应有的评价与地位,只能一步又一步的扎实走下去。 想到这,她立刻拿出信纸,动手研磨,给年昀秋写一封信,偷偷溜走算了,到时再与她请罪。待墨磨好却不知该如何落笔,年昀秋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虽然在这个社会已可论嫁,却性急的厉害,毫无心府之言,自己在信中的口气若是重了,搞不好就绝交,但若轻了,又怕说不清楚,着实让人头疼。 写了一封又一封,但都不尽人意,正在她又撕了一封刚写好的信时,门外有人敲门。她放下笔后走到门口,一拉开门便见到玉茗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佟蔚蓝一看这食盒就知道是谁的“杰作”,脸上一沉朝玉茗一竖手掌,挑眉道:“打哪来的还哪去。” 玉茗不若平日的老实模样,反而上前一步硬是拉过佟蔚蓝的手,把食盒生生塞了进去,见她极度不稳的握住后,后退一步,拍了拍手,笑道:“不解释。” 此时食盒在手,玉茗又离自己稍远,只好撇了撇嘴道:“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想那李富贵定是给了你好处不成?” 玉茗听罢,脸上烧出两处红霞,吞吐道:“我、我那是见人家心诚所致,若你再如此冷落下去,我都见不得了。”话音未落就一溜烟的跑了,留下佟蔚蓝站在门口。 她转身进了屋内,打开食盒一瞧,净是些她爱吃的东西。心里一热,拿起块黄豆糕放入嘴中,味道香浓,两字儿:正宗!随手又挑了其他的小吃细尝了尝,准备盖上盖子,再去好好想想如何与年昀秋辞行。 盖子刚一拿起,从里面就滑出个东西,低头捡起一瞧,是封信。外面没有署名,打开一瞧,上面扭扭歪歪地写了几个字:“蓝妹,请笑纳。” 佟蔚蓝看到这几个字觉得有些无奈,自从知道她在年府之后?李富贵便时不常的送些好吃的好玩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本想塞回信封当中,塞到一半的时候,又拿了出来,把信平放在桌上抚摸平整后,指尖轻触着上面歪歪扭扭地字,心里却五味杂陈。李富贵生来便不认识几个字,何谈写? 是不是该见他一面?眼眸一眯,沉思。 年府里的人心思复杂,而年府外的李富贵却急的头顶冒烟,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脱离了身体,一眼就能把里面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正想着,小小的偏门“吱”地被人打开,一个身影闪了出来。 李富贵连忙上前一步,急道:“如何?给了么?” 玉茗连忙用食指挡在唇边示意他小点声,再贼眉鼠眼地看了看旁边,见确实没人瞧见后,连忙道:“给了,给了。她收下了。” 李富贵一听,笑得眼都没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个小东西,伸到玉茗眼前,奉承道:“还是玉茗姑娘办事痛快!喏,天香阁的上好胭脂。” 玉茗自是从他手上划了一下,小小的胭脂盒便收入囊中,又看了看四周,才淡淡道:“要我说,你这真是自讨没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对蓝姑娘好的不行,可是吧,又不与她说明白,弄得我都不知道你对她是兄妹情啊,还是那种感情……” 李富贵本来挂笑的脸,听她这番话后,顿时有些发沉。本来灿若晨星的眼也失了光泽,玉茗这话真真确确的说到他心坎里了。 玉茗见他脸色大变,知道自己是说到他心里了,想了想后,又用极其平仄的话语给了他一刺激,“现在京城里才华横溢,且尚未娶亲的人多了,蓝姑娘又是有才气的,若是这般下去,她可就真让人抢走了。” 李富贵本来就纠结要不要跟佟蔚蓝说清楚,听过玉茗这番话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细眼一眯,视线扫到玉茗身上,这道眼光打来,让玉茗感觉到周身一冷,心道,眼前这家伙怎么一股子算计自己的表情。 果然,就见李富贵讨好的笑了笑,“玉茗姐姐,我们商量点事儿呗。” ***** 入夜时,一道黑色的乌鸦影子飞过“瑛居”院里的书房,魅影灼灼,给寂静的年府增添了一种神秘色彩。准备走马上任的准内阁学士年羹尧手握密信,待看了第三遍后,就着烛火把这封内含机密内容的信件焚烧殆尽。 年一不经意抬眼,看到那人被烛光挡住的面容,不小心对上了那冰冷的目光后,迅速低下头,嘴唇微微发颤。 “呵。”坐在一旁的昱泽在看到年一的表情后,乐的笑出了声。而这个不恰时宜的笑声引来了年羹尧的目光,他淡淡道:“出去吧。” “是。”年一连忙出了书房。 昱泽可全然不顾年羹尧的冰冷神色,自顾自道:“不用看我便知信上内容。又是四爷那边给了你任务了。” “哦?”年羹尧的目光寻了过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昱泽淡笑道:“需不需要我为你解解惑?” “但说无妨。” 昱泽收回原先的笑容认真道,“作为四爷的门人,主子派下来的事,是该尽心尽力的去做,但是信上让做的事,所得的结果都会是让太子得益,甚至是他复位的重要筹码。但是作为四爷的门人,你是不愿做的,因为你认为,此时是自家主子上位的好时机。” 年羹尧端起面前的茶杯,茶已冰冷,但是他依然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昱泽见状,“看我说对了。” 年羹尧把茶杯放于书桌之上,低眸不语。 两个人的影子在烛光下静止不动,时间仿佛停止一般,终于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空气,“你觉得我该怎么办?”说完他便闭目养神,看似随意,实则在等昱泽接下来的话。 “四爷已经定的意思,您自然还是做的。” “哦?” 昱泽一笑道:“康熙爷九月一废太子,朝堂轰动,但太子可是他从小带出来的,你说老爷子作为一世明君,能让人落下话柄说他‘子不教,父之过。’,我猜用不了多久,必会再复他太子之位!而四爷想必也是猜中了这一点的。” 话音一落,年羹尧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手指敲打着桌面,道:“继续说。” “太子被复立,四爷会有两个好处,第一,太子复位是必然结果,他这么做后,给皇上一个大大的台阶,那么也会得其青眼;第二,谁都知道朝堂如今是太子党和八爷党的争斗,而四爷、十三爷虽然与太子关系好,可是却从始至终都处于中立位置,谁也不得罪。但是太子这边失势,那四爷和十三爷好不容易营造的稳定态势,必然会被打破,羽翼若未丰满,将会成为强者的下一个目标,所以四爷帮太子也是在帮自己。” 年羹尧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桌上,相互交叉在一起。 昱泽知道,一旦他做这个动作,那便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并且十分认真。年羹尧抬了下眼,:“话是这么说,但是照你的意思,好像四爷知道皇上还会再次废掉太子一般?” 昱泽扯了扯嘴角,“虽然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是我还是要说,‘x改不了吃屎。’况且知子莫若父啊。即便是皇上从小带起来的,事关大清社稷,清醒之人都不希望江山断送在此人手中。” 年羹尧点了点头,不动声色,“那你觉得,谁会是最终的那个人?”这对他来说着实重要,虽然他为四爷门人,但实际上八爷那边也曾有过友好的表示,对于自己未来的选择,他要极其慎重。 昱泽见年羹尧原本冰冷的脸上,也开始变幻莫测,就知道他心中的权衡。作为一个希望有大好仕途的男人,谁也希望能找明主,与其共谋大事,尤其年羹尧这种野心家。 “请继续为四爷尽心尽力,甚至鞠躬尽瘁。” 昱泽的话一出,年羹尧也愣住了,不解地问道:“为何如此笃定?” “四爷乃智者,从一开始,他便未雨绸缪,步步为营,且最能揣摩圣意。”昱泽顿了顿又道:“四爷门人甚少,所以您可以趁此机会,得其信任,从此前途不可限量。” 泽的一番话,让年羹尧如雷灌顶,他缓缓靠在椅背上,思绪了许久,点了点头,“那便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奇了~肿么没人留言呢?~ 第31章 吟风楼聚会 康熙四十八年一月冬日,年昀秋终于把总是躲在屋子里一直写字,作画的佟蔚蓝给成功拽出,她挑着好看的眉毛,睨视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子,郁闷道:“你说你一个大姑娘,总是在屋子里憋着,有什么意思?如今正是入冬好时节,正好我有几个姐妹说要出来小坐,你便陪我去吧。” 佟蔚蓝用手掩了掩嘴,很不认同道:“我瞧着你整天与那些大家闺秀小聚,也挺合心的,为何这次偏要叫上我?” 年昀秋嘟了嘟嘴,“这次她们不知从哪弄了幅名家之作,要现场临摹。你也知道我那画工,若是上得了台面还可,但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佟蔚蓝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自从昱泽正式成为年羹尧幕僚,便不再教导年昀秋任何画作与写字上的技巧。本来年老大人还为年昀秋又连续请了几个师傅,但是却都被她用各种方法打发跑了,让人很是头疼。年老大人既疼爱此女,又不明就理,只是赌气扔下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后撒手不管,任她“自生自灭”。 而年昀秋还真就只认昱泽一人,他不教,她便真不学了。撂到现在,等于是七窍通了六窍,实际上是一窍不通!拿笔简单作画还行,再深入一些,实在是赶鸭子上架。 佟蔚蓝挨不过她的死缠烂打,只得陪着一起去了姐妹会的聚集地,京城里小有名气的书卷楼,吟风楼。 吟风楼的老板是位女子,出身书香世家,原本吟风楼是个书斋,她与夫婿两人共同经营,虽挣得不多,却足够二人的生计,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先夫早逝,留下她一人在此。听高人的建议后,把吟风楼的生意扩张,专门留出一些地方,让官宦家的小姐们可以在此“卖弄文采”。在这里既可以有文学上的交流,又能保持极高的私密度,所以很得众女的心思,一到特定时候,就来此相聚。 佟蔚蓝与年昀秋一到门口,便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上前迎接,女子娇声道:“年小姐来了。” 年昀秋眯眼瞧着那女子道:“灵姑娘,我今儿穿的可是女装,你可别用那狐媚子劲儿迷惑我。”她的话让佟蔚蓝的眼皮子猛跳一下,不自然地白了她一眼,心想,这丫头到哪都是穿着男装的劲儿。 年昀秋自是知道佟蔚蓝的想法的,一只娇手轻轻地挽上她的胳膊,笑眯眯地拉起她向楼上的包间走去。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定是她们又出了什么乐子的事儿,赶紧进去听听,错过了可就没意思了。”年昀秋猛地推开两扇木门,径直地走了进去,她这样的动静非但没有吓到里面的大家闺秀们,反而传出了阵阵的笑骂声。 “年妹妹,你也就只能在我们面前稍显出些女中豪杰之色,若是在年府被你那二哥瞧见,定要吓破了胆子。”略尖的声音未落,一个人便迎面而来。 待看清走来之人,身着贵族常见的对襟小袄,头上梳着垂鬟分肖髻,两边的三股鞭子缓缓垂了下来,鹅蛋脸,眉眼俏丽,但是眼神中却透出温和之色,仿佛大姐姐一般,让人有信赖感。 “瞧姐姐说的,我这脾气也就敢在你面前耍耍,谁不知道你自是让着我的。”年昀秋上前一步很是热络地牵起了那女子的手,又回身招呼着佟蔚蓝过来,待其走近,便开口介绍道:“姐姐,这便是我跟你说的蓝妹妹。”佟蔚蓝感到对方的眼神明显一闪,眼睛笑得更弯了,心道此人定是好相与的。 “蓝妹妹,这位姐姐是刑部侍郎张廷玉的幼妹,张泞。”年昀秋又介绍道。 刑部侍郎张廷玉?佟蔚蓝眼睛一跳,康熙年间的张廷玉可不就是后来及得雍正皇帝赏识,晋身宰相的那位三朝元老么!这位是他的幼妹,从穿着来看,的确是简单大方,并没有其他贵族小姐的傲气之色,这果真是家族之风,影响甚大。 脑中的想法一闪而过,佟蔚蓝便慢慢屈膝,准备拜一小礼。动作还没开始,手臂上就被人用力一托,原来张泞早瞧出她的意思,及时拦了下来,笑眯眯道:“蓝姑娘的事我们可听了不少,既然是昀秋妹妹的妹妹,那也便是我张泞的妹妹!” 她这话一出,佟蔚蓝便感激地笑了笑,侧目与年昀秋一对目,见对方眼中满是自豪之色,眼睛一眨,好像告诉她:看,我说了吧,我认识的人绝对会站在你这边的。 紧跟着,张泞反客为主,又为佟蔚蓝介绍了另外三个少女,都是侍郎以上级别家族的幼女,而且都是各家的嫡女。可这些嫡女性格豪爽,个个出口成章,一个个都很是自来熟,没用多久就与佟蔚蓝聊得火热。 就在大家因为鄂硕家的小女儿女扮男装,在街上叫混混给调戏了,笑得乐不可支的时候,其中一个少女却抛出一个话题,“当年鄂硕的女儿和十公主走的挺近呢,可是啊,虽说是皇女,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还不如咱们过的好呢。” 这话一说,让这个原本充满欢笑的屋子里迅速地由火炉堕入冰窖当中。 张泞原本笑得有些红润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她瞪了那少女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还未传达到位,一泼水就泼到了对方的脸上,泼水的正是年昀秋。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样,那少女也吓了一跳,抹了两把脸上的水,怒道:“年昀秋,你干什么?” “干什么?”年昀秋怒火中烧,“我就想让你清醒清醒!” 被水浇的少女扯了下嘴角,回嘴道:“我说的是十公主,你来什么气?!” 年昀秋压了压气,“皇家贵胄之事可容你如此评论?听你的意思就是咱们十公主嫁的不好,那这事儿就有的想了,往深了说就是咱们皇上看女婿的眼光不行,让公主受苦了?” “你、你胡说!!” “穗蓉,昀秋,你们都少说两句。”里面年龄最大的张泞连忙出来打圆场。 名叫穗蓉的少女本想再反驳两句,却见到张泞的脸色愈发难看,只好用丝帕抹了两把脸,不再多语。 她又看了看正在气头上的年昀秋,拽起身边的女子,两人一道离开了屋内。本还剩下一个,见她们都走了,也不好再留,只好也匆匆离开。 年昀秋深吸口气,又坐了下来,眼中却显盈盈泪光,不一会鼻子就红了,抱着张泞哭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着一旁的佟蔚蓝,喃喃道:“让你看笑话了。之前没跟你说,我和十公主关系不错,所以听她们这么说,我就生气。而且小十着实可怜,我如今也是想她了。” 佟蔚蓝见她语无伦次,也不好多问,只能也不停的安抚。 张泞起身给年昀秋倒了杯水,让她慢慢喝了两口,叹了口气,才道:“看蓝姑娘的表情,怕是不知道我们昀秋与十公主可是深厚情谊的。”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掀起墙上的一幅画,不知按了后面的什么东西,墙壁一下就打开了,竟是一个封闭的屋子。年昀秋擤了擤自己的鼻子,拉起佟蔚蓝跟着张泞朝另一个屋子走去,就见这屋内挂满了字画。 墙上的字画让懂行的人一瞧,不过就是小儿科的作品,简单涂鸦,稚嫩的字迹。但是这样的画作却透出阵阵暖意,让人从画中可以看到主人的用心。 “这里是我们几个姐妹最早学书法与字画的作品。”张泞微微一笑,虽然灯光很暗,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她脸上的红晕。 “是啊,蓝儿,你瞧,这里画的最好的就是我的这幅孔雀图,可是一笔一笔描绘出来的。”年昀秋指着上面的一副孔雀图假模假样道。 待目光寻了一圈,看到了角落上的一副兰花图,着实吸引了佟蔚蓝的目光。温婉灵秀,温柔娴静几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张泞顺着佟蔚蓝的表情看了过去,随声道:“这便是十公主的画作。” 原来,十公主与年昀秋因偶然的机会在宫里相识,一个恬静如水,一个热情如火。因性格截然相反,相互互补,便很快成了好朋友。两人一起走过了两个春秋,同时也因为都是书画的爱好者,但是碍于身份,十公主每次画完之后,只落款小名,并且托人带给年昀秋,供大家赏玩,也算是姐妹会中的隐秘成员。 但是就在一个月前,十公主被康熙帝嫁给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台吉多尔济,这让年昀秋无法接受。但是皇命之前,谁有人身自由,自古以来,大多数的公主都是和亲之命。思想斗争之后,年昀秋也就认了,可是她心里却始终过不了这道坎。所以拉来佟蔚蓝作伴,除了偶尔跟这几个姐妹相聚,几乎足不出户。 但是佟蔚蓝却知道,年昀秋心里难过的恐怕不只是十公主,她前两天还在和自己念叨,以她的年纪和家世,很快就会被指婚了。即便心有昱泽,哪抵得过皇上一句话?而且每次一说昱泽的事,便被二哥年羹尧给挡了回来,根本无从下手。 “泞姐姐,听说科尔沁那边的风沙很大,不知道小十水嫩嫩的皮肤是不是受得了。她出嫁那天,我没敢去送她,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张泞咬了咬嘴唇,忍住眼里的打滚的眼泪,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人会说你的,十公主自然明白你的心思。而我们能做的就是祝她一直幸福。” 佟蔚蓝缓缓走出了这间挂满回忆的屋子,透过窗子,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一张笑脸浮现在她眼前,心里微微发酸……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勤奋~日更哦,日更!请大家多多支持!!!对~下章就开始甜了,俺不骗人~~~~ 第32章 李富贵表白 两人出了吟风楼后,年昀秋提议去前门大街逛逛,佟蔚蓝本是不想去的,但是年昀秋今天却提议说要去看看笔墨纸砚,想让佟蔚蓝帮着参谋一下。 两人也把马车停在前门大街外面,便慢慢悠悠的朝前走着,年昀秋开心道,“今儿我想给昱泽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砚台,他那只用的都旧了,所以你可要帮我好好瞧瞧。” “你家不是有好多砚台么,随便送一个就好了。”佟蔚蓝不以为然。 年昀秋住了脚步,认真地看着她道,“你懂什么,送给喜欢人的东西,当然自己选出来的才好呢。” 精挑细选出东西,送给喜欢的人?佟蔚蓝觉得年昀秋的想法比自己还要现代,忽然想到李富贵送过来的吃的,玩的小物件,难道也是因为喜欢自己? 她猛然摇头,当然不可能,他一直都是把自己当妹妹的。 年昀秋没看到她的表情,依旧自顾自道:“这次还多亏了玉茗呢,这小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精明了,嗯,恐怕总是看到我黯然神伤的写字,所以才提出让我给昱泽选个物件儿,作为礼物送给他。是不是很好的主意啊!” “切!”玉真在一旁嗤之以鼻。 “嗯,是挺好的主意。”佟蔚蓝认同,“不过你早说啊,咱们可以去文雅阁挑。” 年昀秋眨了眨眼,“当然不行了,文雅阁里的砚台都是昱泽见过的,要给他惊喜才行。所以我在月朗斋订了最贵的砚台,现在估计已经给咱们摆出来,好让人挑呢。”说完,她又加快了脚步,拉着佟蔚蓝直奔月朗斋。 月朗斋的老板早就收到了通知,提前为年昀秋准备了各种砚台,供她好生选择。年昀秋更是看得眼都花了,挑来挑去,都不知道选哪个好。 佟蔚蓝也跟着看,不得不说,这家店的文房四宝风格和文雅阁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若是文雅阁的货都是以年代久远著称的话,那月朗斋则卖的都是与时俱进,各种新款的新时代“潮店”。 年昀秋挑的眼都要花了,而掌柜的则在旁边滔滔不绝,“您瞧瞧,这洮河砚,如翠般的墨绿,上面的水纹奇幻多变,自然不生硬,这可是上好的绿漪石,这精湛的透雕技法,让水莲栩栩如生,可是难得的佳品。” “再看看这块,歙砚,雕饰线条自然简洁,整体看起来大方浑厚,所刻图案多为单线阴刻,也有刻线和半浮雕结合的,它纹理清晰,星晕凸显,精工细笔,绝对适合您这身份的人。” 年昀秋回神,一顿道,“不是我用,我要送人。” 她看了下佟蔚蓝,只听她道:“作为新做出来的,还是不错的了,不过,我建议你再看看有没有时间久一点的,可能会更好。” 听了佟蔚蓝的话后,年昀秋反问道,“这儿可还有更好的?” 掌柜一听,眼亮了又亮,心道:今儿是碰上识货的了。于是腰弯的更低了些,看了看周围还在看货的人后,和年昀秋轻声道:“有,不过得请您上二楼雅间。” 年昀秋欣然,冲着佟蔚蓝点了点头,就急不可耐地跟着老板走向二楼,玉真赶忙跟了上去。 佟蔚蓝慢了一步,也刚要上前,就觉得右胳膊被人一拽,身体整个往后拉去。 她心中一惊,抬起左手劈了过去,却又被人挡了回去,待刚看清对方,就被用力拉出了月朗阁。 “李富贵,你放开我!” 月朗阁外面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下面守了个人,看到他们二人过来,马上拉开马车门,配合着李富贵把佟蔚蓝给塞了进去。 佟蔚蓝还未坐好,李富贵就蹿到她身边,一脸欲笑不笑,欲哭不哭的模样。佟蔚蓝的身体往后挪了挪,李富贵也往前蹭了蹭。最后她被对方“逼”到了角落。 不过在挪动的时候,她有些奇怪,自己害怕什么,对方又不是坏人,想到这,反而立直了腰板,惊得李富贵的屁股往后挪了一下。 佟蔚蓝双手环臂,看了看马车,不知怎的,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气。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对方半天,佟蔚蓝心里有些纳闷,怎么才一阵不见,李富贵连“座驾”都有了?照这样下去,离房子也不远了,行,房子若是大了,估计就得找三妻四妾了,哼。 李富贵被她看的发毛,不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自己也不敢乱开口。 佟蔚蓝看这模样,心想自己说别的也是对牛弹琴,干脆直道:“得,我也不说什么了,李爷单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李富贵一听她这语气,心口有些气闷,之前无论送多少东西,她都不肯踏出年府,自己辛辛苦苦找玉茗帮忙,建议年昀秋带佟蔚蓝出府,顺道去买个买文房四宝什么的,就是想找机会和她说说话!她干嘛这个模样。 “也没什么事。” 佟蔚蓝一听,头顶冒烟,无语道,“你是没事闲的吧!”说完起身就要出马车。 李富贵伸出胳膊拦在她面前,嘴里直嚷嚷,“有事,有事!我真有事!” 狭小的马车里因为他们的争执,开始轻微的晃动,外面的马夫一愣,立刻就想歪了,瞬间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太不文雅,于是跳上马车,挥起鞭子,驾起马车,朝着僻静的地方驶去。 车里的俩人因为马车的惯性,全都失去了平衡,佟蔚蓝本来弓着身子,被巨大的惯性一带,全身往前冲去,而李富贵是半蹲着,也顺势而倒,结果就是佟蔚蓝完全地压在了李富贵身上。 又由于他们离得很近,等李富贵反应过来时,只感觉到脸上一片柔软。 最后,马车里发出一声惨叫。马夫更慌了,里面不会是要来强的吧!于是更加加快了马车的速度,自己的主子十三爷说了,要完全站在李卫兄弟这一边,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对! 佟蔚蓝的手刚抚上马车的两边座位,就被马车狠狠一颠,两手脱了支撑点,又压了回去,李富贵本来也想挣扎着起来,结果又感觉脸上一团柔软,只能把头往马车的底板上靠,双手还得扶着佟蔚蓝的腰,怕她磕了碰的。 “停车!”佟蔚蓝疾呼,“我要下车!” 可是外面的马夫听到这话后,不但没停,反而快的挥了挥鞭子,他什么都听不到,嗯。 李富贵的胳膊上使劲,但是佟蔚蓝的身体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贴。 最后他无奈至极,利用双臂力量,一个翻身,竟然在一瞬间的功夫,两人的身体换了位置,佟蔚蓝在下,李富贵在上。 他用尽全力,往上挪了挪,一只胳膊紧紧搂住佟蔚蓝的肩膀,另一只胳膊扶在马车一侧的座位上,每颠一次,两个人相接触的地方都触碰一次,膈的双方生疼。 终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待马车完全停稳后,佟蔚蓝额头渗出的薄汗清晰可见,而李富贵也好不到哪去,几次都磕到了头,额角已有些淤青。 俩个人的身体靠的很近,佟蔚蓝有些僵硬,两个人谁也不敢动,缓了好一会,李富贵才起身,拉起佟蔚蓝,两人坐在木板上,看着对方不说话。 李富贵正打量着她的身上,从头看到脚,见没有明伤,才稍稍放心。不过他还是先打破僵局,关心道:“身上可还有其他地方疼?” 佟蔚蓝被磕了好几下,但是她已经不记得具体是哪了,全身都跟骨头松了似的,难受的厉害。 “暂时没有。”她皱了皱眉,“你呢?” 李富贵嘿嘿一笑,“我也没事。” 佟蔚蓝有些恼了,“你是不是得罪这个马夫了,刚刚好像要颠死咱们一样。” 李富贵苦笑,这马夫可是十三爷府上的,人家都肯借人给他帮忙了,断然不能说人家不好。 “阿蓝,我有话要说。” 佟蔚蓝看他一脸正经,反而有些坐立不安,“说什么?”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开李府?” 佟蔚蓝一想到李府里郑姨娘的嘴脸,心里就万分堵得慌。她看了看对面的李富贵,他眼中透露出的真诚,犹豫了半响,觉得好多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于是她心一横,道:“得李府这么多年的照顾,我挺感激的,但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总得有走的一天,晚走不如早走……” 李富贵才不信,一笑道:“难道没有别的原因了?” 佟蔚蓝顿了顿,心想李富贵都找上自己了,想必也是有些想法的,都这样了,就不如直说。 “正巧郑姨娘也希望我走,因为她想让你娶了荷花。”她瞧着李富贵的面容,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是说自己不讲理,还是说自己矫情。 但是答案都没对,只听他认真道,“阿蓝,我从没想过要娶荷花。” 佟蔚蓝一愣,他什么意思?不娶荷花,那怎么还把人带回家? “但是,是你把人先带回来的,而且不只郑姨娘希望你娶,你三叔也是赞同的。” 李富贵摇了摇头,“我跟他说了,说我不想娶荷花。”他拍了拍腿,小得意道,“谁说带人回来就得娶了她的。” 看着佟蔚蓝不解的表情,他又解释道,“我只是受人所托。” “你跟你三叔也是这么说的?说荷花是别人托付你照顾的?” “嗯,差不多。”他看着佟蔚蓝继续道:“我还跟他说我有意中人了,而且我只想娶这个姑娘。” “……”佟蔚蓝语塞,有意中人了?谁?! 李富贵见她一脸惊讶,带有探究的目光后,心里却如天雷击鼓。 他找佟蔚蓝出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想听她离府的原因,如今知道了,那有些话现在该不该说呢? 他想起十三爷说过的话,“唔,对待女人有两种方式,第一种就是强势一些,行也行,不行也行。另一种就是就是柔和的手段,宠,再宠,非常宠,让她觉得除了你,谁都不行。” 他想来想去,觉得这两种方式好像对待佟蔚蓝都不太好,于是就卡在这里,不知道怎么进行了。 佟蔚蓝见他神色变幻,心里也乱的发麻,意中人是谁?她很紧张,但又有些期待,那个她会不会是自己? 李富贵却还纠结着,不说的话,自己会后悔,说了的话,万一佟蔚蓝对自己没意,会不会连兄妹都做不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最后,佟蔚蓝见李富贵还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大声道,“我要回家!” 李富贵被她一声吼的回了神,看到了佟蔚蓝的脸色,他连忙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李富贵你太过分了!你叫我来干嘛?莫名其妙的告诉我你有意中人了,然后又不说话,是需要我教你怎么追女孩子?还是你让我帮你上门直接提亲?我告诉你,我做不到!我不愿意做!” 她吼完后,马车内一片安静,李富贵木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想起了十三爷最后的那番话,“你小子爷们点,要是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就别跟我和四哥手底下干了!丢人!” 十三爷的声音如同洪钟一样,在脑海中震得人发聩,最后,他的情感战胜了理智,豁出去道,“我不需要你帮我追媳妇,我也不用你提亲,我就想娶你,你答不答应吧!”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啥也没写,各位看官自己悟……马夫大哥太“实在”了~ 第33章 只娶你一个 佟蔚蓝被他的这番话完全吓到了。她喃喃道,“你,你说什么?” 李富贵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嘶哑,“我想娶你当我媳妇!” 佟蔚蓝方才感觉外面是狂风骤雨一般,转瞬间就晴空万里了。她现在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心脏放佛要跳出来一般,一股股的甜蜜涌上心头。她此刻的心情无法用任何语言表示,她竟然有些激动的想扑到对方怀里,然后幸福满满地告诉他,“我也喜欢你!” 不过,她觉得那样会吓到李富贵的,所以生生地捏了捏大腿,要装下矜持…… 佟蔚蓝想起以前在微博上看过一个明星的留言,她说: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恐怕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很幸福,心里满溢着甜蜜。 李富贵被她静静地反应给吓着了,这是什么意思?。恋爱时期的人恐怕最怕这个时候,就像打赌一样,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则满盘皆输。 “阿蓝?”李富贵有些害怕,但是还是鼓起勇气继续问道,“如何?你嫁不嫁我?” 佟蔚蓝原本有些失魂的眼神,慢慢缓了回来,认真的看着李富贵,道:“你想娶我当媳妇,为什么?” 李富贵语塞,为什么娶她当媳妇?想跟她一起过日子呗。每天见不着她就心里难受的厉害。想保护她,想照顾她,就这样。于是他很诚实,“想跟你过日子。”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是为负的,所以对于处于初恋的佟蔚蓝来说,打破沙锅问到底情况的出现也是正常的,所以她继续道,“那你是什么时候时候想跟我过日子的?” 李富贵想了想,觉得反正婚事都提了,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不过在人家是小女孩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会不会被骂呢? “我若说了,你可别骂我。” “不会的。” “大概三年前吧……就是咱们一起历经水灾,相互扶持的那段日子,反正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想照顾你了。天天都想你……呃……反正就想把你娶进门当媳妇的。” 三年前?佟蔚蓝一愣,她想起那时候李富贵不是明确说不想跟自己在一起么?怎么又说想娶自己当媳妇了? 李富贵看她脸色变幻,心道:阿蓝会不会觉得我喜欢一个小女孩,是很让人恶心的事啊? 佟蔚蓝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摊开了说比较好,于是道:“你当时不是跟我说,不想跟我在一起么?你对梦琳也这么说的。” 李富贵一愣,他回想了一下,“当时李梦琳让我纳你为妾,我自是不愿的。我喜欢的女孩怎能当妾室?所以断然回绝了。” 佟蔚蓝这才明白,当时原来竟是一场误会!但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对自己一心一意,这在古代,实属难得。 虽说李富贵说的很实在,但是她也有些别的想法,如今李富贵虽然“工作”稳定了,但是古代人讲求的是三妻四妾,即便娶了自己,也不能保证日后不变心,所以最好把话和他说清楚才行。 她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你想跟我过日子,有没有想跟别人过日子?” 李富贵想了想,“目前还没有。”是啊,他好像除了佟蔚蓝,没想过其他女的,嗯,小时候的不算。 目前还没有?佟蔚蓝有些不高兴了,她可不想对方现在没想,但是以后却想了,于是严肃道:“你能保证将来,或者将来的将来也不想么?” 这回让李富贵犯愁了,将来的将来也不行? 佟蔚蓝看他迟疑的模样,还是有些恼了,不过她也知道,古代人三妻四妾的思想已有千年,若是现在强求李富贵发誓终身只娶她一个,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觉得还是再观察一下比较好,虽然自己也喜欢他,但是不能几年前一般冲动,无知,女人的终身大事还是需要斟酌的。 此男再好,也要慎重。 于是她靠回马车的木壁,沉吟着,不知在想什么,而对面的李富贵却很急躁。他可是完全不顾男人的脸面,直接跟对方提亲了。但是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呢? 他以为应该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女方喜极而泣,开心的哭上三天三夜,另一种就是直接拒绝自己,谁让自己没地位,没文化,没未来。 但是佟蔚蓝却没有体现出其中任何一种。这让他怎么办? 李富贵决定再试一试,于是努力道,“阿蓝,这几年,我也攒了些钱,若说买个大房子,那是不太可能了,但是若跟梦琳或者三叔借一点的话,买个小门小户应该不是问题的。在四爷府上,我特努力的干活,现在十三爷也派了很多事让我做,所以如果得了他们的心思,以后应该会有发展的,不!一定会有发展的!所以我会努力的养活你的,刚开始咱们会苦点,但是我绝对不干涉你写字画画儿的。我……” 李富贵一着急,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这话一出,饶是佟蔚蓝再坚硬的心,也瞬间柔软了,还是别让他担惊受怕了,她会心疼的。 终于,她定了定神,缓缓道:“李富贵,你说的这些话我真的真的开心的要死了。” 李富贵的眼睛亮了亮,听她继续道:“但是,我并不是需要一个男人养活我,我希望他只喜欢我一个人,而且后半生只有我一个女人,你,愿意么?” 她的话让李富贵为之一震,他没想到最后听到的是这样的回答,听她话的意思是这辈子只娶她一个? 看到李富贵仿佛有些犹豫,佟蔚蓝却也不气,更安慰道:“没事,我觉得感情这事,不能过于自私,你喜欢我,我也确实喜欢你,但是,好多事还是想清楚的好。”说完,她便走下车,想去外面透透气。 当她已经转身走向车门的时候,李富贵却叫住了她。 “我愿意。” 佟蔚蓝身子一僵,慢慢回头,缓缓道:“你说什么?” 李富贵身子一前倾,拉了她的手腕,顺势带了回来,两人双目凝视着彼此,在这狭小昏暗的车厢内,恍然若星,只听李富贵低沉而肯定道:“我愿意这辈子只娶你一个。” ***** 佟蔚蓝被送回年府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刚才在马车内发生的事仿佛历历在目。 李富贵坚定的告诉她:“我只娶你一个,真的。” 佟蔚蓝却被他的话给镇住了,满脸不可思议,“你在骗我吧?” 谁知李富贵却笑笑,“骗你干嘛?我爹当年就娶了我娘一个,即便我爹老来得子,都不曾纳妾,小时候的我可羡慕他们了,那么恩爱,好像眼里都存不下别人。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个小丫头让我又回忆起了我爹娘恩爱的时光。” 佟蔚蓝皱了皱眉,不确定道:“那你刚才干嘛有些迟疑?” “迟疑?”李富贵摸了摸脑袋,“我是开心的啊,我刚才在想,原来我家阿蓝的占有欲这么强啊,都不让别人把我抢走,我当时简直开心的要死了。” “……” 李富贵挪了挪屁股,往前凑了凑,伸出手指,拉了拉佟蔚蓝的袖子,“阿蓝,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啊?” 这简单的一句话,又让佟蔚蓝陷入到失魂的状态当中,脑袋里就像一团浆糊,幸福两个字就在脑子里搅啊搅的,都停不下来。 李富贵见她没回答,看着她的模样,就知道这丫头也懵了,没事,他给她时间。到时候保证乖乖的拉着他,求着娶了她的。 李富贵跳下马车,寻摸了半天,才从一棵树的后面把正在打瞌睡的马夫给拖了出来,马夫揉了揉眼睛,看着没有动静的车厢,嘟囔道:“这才刚睡下就完事了?” 李富贵瞅了他一眼,根本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打了声招呼,“回年府。” 等马车到了年府,李富贵率先跳了下来,把佟蔚蓝小心翼翼地给扶下来,在蹲□子给她抚平裙角的同时,嘴里还不停的叮嘱,“赶紧收拾收拾就搬出来吧,年府里太复杂,不适合你这种没心眼的,再说了,老在别人家耗着也不是事儿,以后想见她家小姐,就约出来一块儿玩玩好了……” 佟蔚蓝也没管他几了哇啦说的那番话,还是依然晕晕沉沉地朝府里走去,留下李富贵在后面干看着。 李富贵殷勤地挥臂不停的说再见,马夫一脸不屑,“都瞧不见影儿了,还挥臂呢,真给我们爷们儿丢人!” 进了府的佟蔚蓝决定把这个消息和年昀秋分享一下,她喜欢李富贵这事儿,年昀秋也是知道的,所以接下来怎么办,还是需要个人商量的。 待她冲着年昀秋的秋苑走去时,玉茗不知道从哪溜了出来,她看见佟蔚蓝后,偷偷递给了她一个锦盒,“李富贵昨儿送来的。”说完就跑了,佟蔚蓝心里美美地笑了笑,没想到这家伙真是一天不送她东西都难受。 佟蔚蓝把这个精致的小锦盒塞到了袖子里面,待来到年昀秋的屋前时,就瞧见里面昏暗一片,没点半个火星。 瞧见门口站着玉真和几个丫鬟,但她们脸上也没挂着笑容,除了玉真见到她后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其他人都不吱声,垂手而立。 佟蔚蓝觉得气氛太诡异,在门口轻唤了两声,见里面没传出声音,就上前推了下门,没想一推就开了。 她慢慢走了进去,脚下一滑,差点摔个跟头,幸好及时扶住了门边,借着门外的月光,她看见刚才绊自己的竟是铺了一地的饭菜,而在饭菜边上,还有摔碎的碗片和碟片。皱了皱眉头,她缓缓朝里屋走了进去,只见年昀秋平躺在床上放佛没有了呼吸一样。 “昀秋,你还好么?”她不敢太大声,不知道是怕吓着自己还是吓着对方。 “阿蓝。”年昀秋终于有气无力的出了声音,吓得佟蔚蓝倒吸口气。她拍了拍胸口后,快步走了过去,本想一把拽起她,斥骂她干什么装神弄鬼吓唬人,待见到她的时候,佟蔚蓝原本想好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年昀秋往床里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佟蔚蓝顺势而卧,也躺了下来。 年昀秋抓起她的胳膊,把头放到佟蔚蓝的肩膀上,开始呜咽不已。 佟蔚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用手抚着她的头不停的抚摸着她。年昀秋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却不是娇滴滴的类型,所以很少见她哭的如此伤心。 年昀秋哭了大约一刻的时间,待气终于顺畅后,她低声说道:“我刚才去了二哥的书房,本想跟他和昱泽问好,没想到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忠犬求婚都不一样~好实在啊~ 第34章 年昀秋心碎 原来,佟蔚蓝被李富贵偷偷带走后,年昀秋到处都找不到人,没有了佟蔚蓝,她也感觉没了主心骨,先吩咐跟着的人去找佟蔚蓝,但是去的人一直没回来,她只好看来看去,挑个不停。不过她的耳根子软,最后在老板的忽悠下,挑了一个最贵的砚台,准备送给昱泽,她让老板小心地包好后,亲自拿着,开心的回了府。 一回府,她就冲着玉茗问道:“昱泽在哪?” 玉茗心领神会,冲着年昀秋挤眉弄眼道:“小姐,昱泽先生来了,正在二少爷的书房谈话。” 原本有就很开心的年昀秋一下子更精神了,嘿嘿一笑道:“真是心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溜烟儿就跑了。 在回来的路上,年昀秋就想着怎么把东西送给昱泽,最近她真的非常努力,练了好多字,每次写的时候,都让佟蔚蓝在身旁给予一些简单指导。之前她给昱泽做一些荷包,但是他都没收,而且每次见到自己马上就避开,说是在年府两人更加靠近,但是她却觉得对方的心反而离自己越来越远,原本的师徒情,都快消失殆尽了。 她每每想这件事,都很明白,昱泽不喜欢自己。但是她却不怕,总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感动对方的。一定能! 所以,她就不从生活上入手了,昱泽喜欢有才气的姑娘,比如佟蔚蓝,她就是因为写字画画儿不错,昱泽就会看重她,那自己也在这方面努力好了。 拿着手上的砚台,她甜甜地笑着,佟蔚蓝也说过,她的字比之前有进步了,画也好了,这次再给昱泽买个合心意的砚台,他也会夸自己懂事了吧。 相比以往的急不可耐,她这次反而放慢了脚步,轻轻的走到年羹尧的书房前,打算淑女一样的敲门,然后给他们一个惊喜。 当她走到门口,抬手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了熟悉的对话声。眼珠子一转,把耳朵竖了过去,先听听里面说什么好了。 “四爷这次来信说了什么?”是昱泽的声音。 “太子恐怕就要复位了。” “太好了,这下四爷该高枕无忧了。”昱泽的声音高了高。 “嗯,下一步该怎么办?”年羹尧淡淡道。 “向四爷更进一步表忠心。” 年羹尧有些疑惑,“我做的还不够?” “不,我的意思是,让四爷真正的成为自家人。” 门外的年昀秋一愣,和四爷成为自家人?她又往前凑了凑,想听的更仔细。 昱泽的话点醒了年羹尧,只听他犹豫道,“你是说,让我把妹妹送过去?” “不愧是年兄。” 年羹尧顿了顿,“你指哪个?” 昱泽轻笑一声,“大小姐早与胡家定了娃娃亲,适龄的只有一个了。” “你……让我考虑一下。” 门内的对话还在继续着,但是门外已无人影,虽已过寒冬时节,但院内依旧萧索一片。 当佟蔚蓝从年昀秋房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好容易哄下她睡觉,又让玉茗,玉真进房收拾了一地的污浊,才慢慢回到自己的房中。 回到屋后,年昀秋的话语还在她脑海中回荡:“十公主是皇上的第十五女,与十三爷胤祥、十三公主是同母。敬敏皇贵妃早逝,她们从小便寄人篱下。却没有因为自卑而产生那种无谓的傲骨,她与十三公主都是知书达理,深得皇上与皇太后的喜爱。当时十公主与我曾经说过,她早有意中人,而皇上当年也允诺过她,要为她寻个好亲事。” 她顿了顿又道,“可是,父女亲情怎比的过权势,与重中之重的朝廷局势比起来,她就如汪洋大海中的一艘小舟,实在是轻微的紧。” “她的父亲还是大清王朝最有权力的男人,但是却为了这个国家,把她送到自己不爱人的手中,这到底是为什么?” 佟蔚蓝感到胳膊上一紧,那疼痛的感觉让她皱了皱眉。同时也为她的大胆言辞而震惊。 “阿蓝,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皇上子女众多,必不会各个都顾及到,若十公主的母妃在世,估计还能留她,但她的后背根本没有靠山,皇上选她只是顺势而为。”年昀秋猛地坐了起来,两眼直直地看着黑洞洞的前面,恨声道:“我呢?我从小父亲疼,母亲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就是我与生俱来的权力,因为我生在富贵之家,这个想法一直伴随我到今天,到今天!” 她的眼泪又簌簌而下,声音如鲠在喉,佟蔚蓝也坐了起来,看着她有些扭曲的面容,心里竟然有些恐惧。 “我一直天真的以为,我甚至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夫婿。”她低下了头,眼神也如同那黑夜一样空洞,“但是我错了,我没有权利。而且我还亲耳听到,我喜欢的人,我最喜欢的哥哥,说要我送给别人……” “要把你送给谁?” “他们说要把我送到四爷府。” 佟蔚蓝猛然一顿,感觉头痛欲裂,心中慌乱不已,年昀秋果然就是……历史就是历史,任谁也改变不了。 回想起自己所知道的历史,雍正身边年贵妃的点点滴滴,佟蔚蓝很是担心,这么好的一个女子,会在悲痛中香消玉殒。 从袖子里拿出了刚才玉茗给她的精致小盒,打开一看,是个小玉兔子。摸了摸这滑溜溜地质地,还是个好物件。 佟蔚蓝苦涩的一笑,记得在逃难的时候,自己只是冷不丁的说了喜欢兔子,想不到李富贵竟然还记得。 她忽然觉得,老天大多数是公平的,在现代的时候,虽然有个有名的父亲,有个美丽的母亲,但是由于姐姐的哀怨,鄙视,记恨,其实让她的家庭根本不是幸福的。而来到这儿后,开始时,她觉得自己很悲惨,但是没想到却碰到了李富贵,他就像一盏油灯,虽然只是发出微弱的光亮,但是却想温暖她人。 拿起那只小兔子来又端详了好一阵,用手摩挲了一下,她自言自语道:“李富贵,我今天体会到了富贵家庭的不易,年昀秋说昱泽和年羹尧要把她送到四爷府上。我知道历史上会出现一个四爷府邸侧福晋出身的年妃,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昀秋。年家对他们的主子真是忠心不二。 我有些为年昀秋可惜,她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注定会受到伤害。希望四爷以后能好好对她,嗯,一定要好好对她。昀秋,太可怜了。 小玉兔的背上溅起颗颗水滴,带有咸味儿的水痕划过它那红红的眼珠,点点落在锦盒当中…… 康熙四十八年,二月初。 佟蔚蓝在年昀秋被送到四爷府后,便搬回了文雅阁。 在这件事上,最开心的莫过于李富贵了,在搬家那天,他找了马车,又找了几个人,帮忙佟蔚蓝搬东西,佟蔚蓝的东西并不多,只是写完的字画有些难拿,李富贵见那几个帮手笨手笨脚的,就干脆自己亲自一点点的往马车上放。 每次佟蔚蓝都说他不用那么操心的时候,李富贵就会反击,“我未来媳妇的字画都珍贵的很,必须轻拿轻放!” 佟蔚蓝开玩笑道,“我还没说嫁给你呢!” 李富贵停了停,扯了扯嘴角,哼哼两声,“瞧,你又害羞了!” “……” 帮佟蔚蓝搬回文雅阁后,他嘱咐了一大堆事后,又忙不迭的跑了,问他干嘛去,李富贵也不说,只是表示最近很忙。 佟蔚蓝的额角抽了抽,马夫还忙? 李富贵只是郑重其事道:“你未来夫婿我有大事要做,所以你就安心准备书画大赛吧!” 佟蔚蓝看了看天,马夫忙着喂马? 而年羹尧更加忙碌,他不仅完成了把妹妹送出去的“完美”任务,还正式述职了,从这时 ,他便开始自己一生辉煌的官场之旅。 年昀秋自打进了四爷府里,也不曾传出信件,听说四爷治家甚严,所以除了年羹尧亲自去看看妹子之外,年昀秋送不出什么信件,更不要出随便出府了。好端端的一只鸟儿,就这么给关在了笼子里,只能看到头顶上的天空了。 佟蔚蓝最近有些心烦意乱,在文雅阁里只带了翠微,昱泽离开后,生意已大不如从前,大多数都是靠李梦琳的银子强撑度日。而佟蔚蓝觉得这样下去始终不好,所以就和李梦琳开了口,说如果以后有修补字画的人,可以把作品送到她这里,经过专业的妙笔生花,一定还原一副真作,只需要一些手工费就行了。 李梦琳果然仗义的把朋友的画都搬到她面前,还预付了定金,说慢慢补,不着急。 就这样,终于在月中,京城春暖花开之时,京城书画坊的书画大赛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就觉得是鲜明的对比……唉,历史不容更改~ ps:俺突然看到了别的网有盗文,心里真的挺不舒服的,但是国情于此,也无能为力,所以对于肯花钱买v文的各位亲们,真的道一声感谢!非常感谢大家支持!鞠躬了~~~~ 第35章 书画的大赛 京城的春天暖风迎面,路边的柳树已探出新芽,有些人家自养的桃树也开出粉嫩的桃花,有钱人家的小姐,此时就愿意请京城里有名的画师到自己府上,为他们画上一副美人桃花图。 凝白玉脂,淡妆红唇,墨黑缎发,小姐们的曼妙身材,瞬间便被落在纸上,更有人题词,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依旧笑春风。若是哪位画师长的帅气一些,潇洒一笑还能得到众位姑娘们的惊叹,真是春光好时节啊。 但是今年这种景象却少了许多,因为京城大多数画师都在准备第一届由京城画坊联合举办的书画大赛。一个书画大赛为何让人这般紧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次大赛请到了很重要的评委,那就是宫里的画师。 清代的帝王们虽然崇尚艺术,也为艺术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是在当时,并没有特别设立画院。而康熙时期的画院,指的是两个地方,即如意馆和南书房。 其中如意馆是供奉于皇室的一个服务性机构,录属内务府造办处,在这里汇集了全国各地的绘画大师,书法家,瓷器大师,并且由皇帝亲自管理。 不过入选如意馆与南书房的方式是不同的,比如入如意馆有三种方式,其一,是以擅长字画被征入宫廷的;其二,是向皇帝献画或被皇帝发现入馆的;其三,可以由大臣引荐。这些入馆之人,都不是科第出身,会平民一些,而且还会有西洋人。而南书房则不同,他们都是科第出身,以绘画供奉内廷。 不过南书房的地位比如意馆要高一筹,毕竟是科第出身的,比起如意馆更多了地位,所以可以说是他们来执掌如意馆。这次来的画师并未说具体是哪的,如果是如意馆的,大家都会受宠若惊若是南书房的,就更不用说了,可谓是伯乐下民间呐。 这次宫里的画师出动,就是要再到民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画师,可以推荐上去,可以扩充如意馆的精英。所以但凡京城民间有些名气的画家,打算参加这个毕生难见的比赛。而且最近,京城里也开始准备赌局,大家都想看一看到底谁能获得宫中画师的青睐。 而佟蔚蓝相对于其他画师,是没有什么市场的。当然不算七笑楼的那些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不是白叫的,清高,根本不屑于赌钱,自然佟蔚蓝的支持率简直少之又少。 由于参加人数有二十人,所以这次举办比赛的举办地,在京城颇为有名的,坐落于京城西侧的郊区的雲泊画院举办。雲泊画院的周围依山傍水,空气清新异常,解冻的绿水,美景怡然,让原本赶来颇有怨气的人也不尽舒心。 但是佟蔚蓝却没心情欣赏美丽的风景,因为她身边有个超级煞风景的人。 “啊~这边空气不错。”说话的正是一身书生打扮的李富贵。 佟蔚蓝拂面,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事情很简单,原来李富贵在得知佟蔚蓝报名参赛时,偷着自己也报了个名。这是谁也没想到的,当时他还并未表白佟蔚蓝,而理由绝对纯粹,那就是不能让佟蔚蓝在参赛的时候,被别的男人给迷走了,自己要亲自出马盯着才行,虽然他报名时,连名字都是别人帮着写的,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硬是通过了。 天还未亮,他就驾着马车来到文雅阁接佟蔚蓝。一路上,他就交代了如何报名的事情。 在马车上,他也没有多话,靠着马车壁就昏昏而睡,好像昨天晚上没睡觉一样。他是今天突然出现的,之前好像一直忙的都没功夫见佟蔚蓝,她也听李富贵说十三爷和四爷已经不让他当马夫了,而是做别的事情。看到他眼下的黑眼圈,佟蔚蓝有些心疼,到底干什么事这么累? 到了目的地后,李富贵又变得活蹦乱跳了,嘴巴又开始嘚啵嘚啵不停, “阿蓝,我这次给你带了好几件衣服,所以如果写字画画的时候被墨和颜料沾上了,也有的换,你这丫头就是不太会照顾自己,你也就是跟了我,若是跟了别人,谁帮你想的这么周到呢。”李富贵在低头自言自语,而佟蔚蓝早就快步走到前面,准备报道了。 佟蔚蓝刚走到前面,排在几个人后面。忽的,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身旁蹿了出来,闪到了她前面,一下子钻到了队伍里面。 若不是身后的李富贵闪身上前,快速扶住了她的双肩,肯定是要人仰后翻的。李富贵赶紧看她有没有伤着,打量了一下还好,正要找那人说理,却被佟蔚蓝的眼神拦了下来,意思是别找事。 但是佟蔚蓝自是生气的,这不是传说中的插队么!但是碍于面子也没吭声。紧跟着,觉得脚下一痛,前面那个人把脚狠狠地踩到了她的脚面,痛的她要死。 那人好像跟没事儿人似的,还不停的向前面张望。 佟蔚蓝有些怒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喂,这位大叔,你踩到我了。” 那人一转头,嘿嘿一笑,连忙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完就要用手去摸佟蔚蓝的脚面。 李富贵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拍下去,狠狠砸到那人的手上,疼的对方直呲牙。 佟蔚蓝吓得往后一跳,怒瞪他道,“你干什么!” 那男揉了揉手背,脸也红了些,看了看怒瞪他的两人,知道是一起的,于是连忙不好意思道:“失误,失误。” “下一个。”前面的书童开始叫人。 这个大高个儿,又冲着佟蔚蓝点了点头,连忙蹿了上去,去报了自己的名字。 佟蔚蓝无语,心中大骂,“猥琐,骚扰男。” 李富贵斜了她一眼,“我可在这儿瞧着呢,别随便粘花拈草!” 佟蔚蓝捏了捏拳头,给了他一个爆栗。 快步走到报道处时,书童对她瞧了瞧,皱眉道:“女的啊。” 佟蔚蓝皱了皱眉头,性别歧视也明显了吧,小书童晃了晃手中的笔,一脸不屑,“叫什么名字。” “文雅阁,佟蔚蓝。”说完,她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书画大赛发给每个报名人员的入场信札,上面画有特殊的印信,而里面则是一些书画大赛的相关介绍。 书童在自己的登记簿上翻页寻找着,找了一会儿,他戳了戳脑袋,“没有啊~” 佟蔚蓝一愣,不会啊,信札都在自己的手上了,怎么会没有。 身后的李富贵早也听到了,倾身上前,认真道:“你再找找,她比我报的早,是不是在前面呢?”说完,他就给佟蔚蓝使眼色,意思是,你看着点,我不识字。 佟蔚蓝低头看到小书童的那个登记簿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第一排是姓名,性别,那个书院或者画坊人士,还有大概的经历以及擅长的书体,画风。 小书童翻了十几页,还是没有佟蔚蓝的名字,而佟蔚蓝敏锐的看到,前十几页的性别,全是男! 就在小书童有些不耐烦的情况下,终于在倒数第二页找到了佟蔚蓝的名字。 佟蔚蓝低头一瞧,上面写着佟蔚蓝,女,文雅阁,熟楷书,行书,擅山水,花鸟。 这回连李富贵都看出不对劲了,他有些奇怪的指着上面的内容问,“为什么前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你就这么几行?” 佟蔚蓝心道跟他解释也没用,没准还提上他的气性儿,再跟别人争执起来。于是安慰道:“没事儿,当时梦琳恐怕报的有些急,很多东西也来不及说。” 李富贵哼哼了两句,没吭声,等佟蔚蓝拿了进入比赛场区的牌子后,李富贵也上前报了名字,等他一瞧,得了,自己上面的介绍比她还少。佟蔚蓝读给他听:“李富贵,男,文雅阁,其他无。”读完后,她瞪了李富贵一眼,对方害臊地摸了摸鼻子,唔……要打着文雅阁的名号丢人了。 两人领了牌子,分别挂在腰上后,跟着领路的书童进了雲泊画院里,雲泊画院里的风景更是引人入胜,满园桃花,香气宜人,有已经先来的人,迫不及待的开始作画,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 书童停住脚步,转过身,冲他们道:“这次比赛分三日进行,所以书院给大家备了客房。” 这次参加比赛的人都知道,所以都带了包袱,李富贵孜然一身,什么都没带,只想着给她带东西了。 当她问他时,李富贵了然于胸,“我可不怕,你觉得我会动那什么笔墨纸砚么?我只是来看着你而已。” 只听书童继续道:“这次的比赛共十八位男子,两位女子,所以请女先生跟我到西院居住,男先生到东院。” 两位女先生,那不是说明还有个女子么?看来是刚才那个登记簿上最后一页的人名。 佟蔚蓝本来有些郁闷的心思,一下又通透了,甚好。由于她之前没上过大学,所以没有同宿舍的经历,这次来的既然是女子,应该不会是世俗的大家闺秀,应该是好相处的。 李富贵一听,有些不乐意,不过想了想,佟蔚蓝跟女子住另一个院,那应该不会有多少人会打扰她,也就放心了。把包袱送到佟蔚蓝手上,又嘱咐了几句,才不舍地分开。 佟蔚蓝跟着书童缓缓走进西院,打算看看同房的女子,但是书童却说女先生是分开住的。每人一小间。 佟蔚蓝走进屋里,里面的摆设十分简单。没有特别的物件,床挨着墙,上面叠着蓝布面的被子,想必在这之前,也是每个屋子里住一个人。待遇真好啊~ 听说这个雲泊画院,是朝中有名的画师们合资建立的,赶上沐休的日子,便会来此相聚画画,交流书法。 就在佟蔚蓝收拾的差不多,准备出去约李富贵一起赏桃花的时候,和一个风风火火进入院子的人迎面而撞。 作者有话要说:忠犬男~~忠犬男~~~~ 第36章 奇怪的大叔 佟蔚蓝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一看服饰,是个女子,便连忙上前,想要拉起,对方却未领情,完全忽略她伸出去的手,自顾自地站了起来。佟蔚蓝还没看清楚容貌,她便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 佟蔚蓝愣了一愣,看刚才那人进的房间就在自己的隔壁,想必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待她走到之前的庭院时,那里的人越发的多了,大家都在欣赏悠悠美景,这时,佟蔚蓝身边出现一男子,看到她腰上的木牌后,眼里精光一扫,对她小声道:“姑娘,你也是来参赛的?” 佟蔚蓝在他身边感觉不太好,挪了挪步子,想分开点。谁知他反而更上前些,不依不饶道:“姑娘莫怕,我有心与姑娘交流书画事宜,何不给彼此个机会,更深入探讨一番?” “她不是怕你,她是烦你!你要探讨就找男的探去。”一个声音传来,让佟蔚蓝一喜。 书生打扮的李富贵走上前来,一把推开了男子,站到了佟蔚蓝身边,那男子一看被人拆穿了“衣冠禽兽”的嘴脸,便一幅衣袖,“飘然”离开。 “阿蓝。”李富贵苦着脸看着佟蔚蓝,“请你不要男人多的地方,看到他们跟你搭话,我就受不了。” 佟蔚蓝望天,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啊,这就是魅力。” “……”李富贵看了看周围,把佟蔚蓝给拉到一个小角落,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本子,塞到了她手里。 佟蔚蓝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登记簿”。她迅速翻开本子,用眼一扫,这本子是他们当时签到用的,上面写有参赛人员的相关介绍。 “你怎么拿到的?” 李富贵心里有些小满足,“当然是花了点银子。”他用眼扫了一下四周,催促着,“快点看,半个时辰之后就得还回去了。” 佟蔚蓝心里一暖,照着他的话,一次翻开,李富贵这么做是在帮她“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不过,这本子里有多少真,多少假,她也不知道。这次打破社会的世俗观念,来参加比赛,她就是想给自己挣点名声,就像原先的社会做宣传一样。不过,她也知道,更重要的是看自己。只有更多的付出,才能有回报。李富贵这份心,她领了。 李富贵恐怕这本子被别人瞧了,轻声道:“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你好好瞧瞧。” 于是两个人溜达了一会,终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席地而坐,看了起来。 李富贵手里拿了根草,晃悠了半响,见佟蔚蓝全神贯注地看着册子,心里也美滋滋的。 终于,佟蔚蓝把册子阖上,微皱眉头。思考起上面的内容,她认为报名的人虽然有可能虚报,但是实力却也不容小视。除了李富贵是个搅局的,自己会的东西,册子上的人也都会,而且他们比自己知道的更多。 想到这,头有些疼。 “看的如何?”李富贵见佟蔚蓝面色有些不好,便凑了上来。他心里一顿,不会适得其反,让佟蔚蓝失了信心吧? “没事儿,我就是看的有些晕。”她抬眼看了看天,“半个时辰差不多了吧,你赶紧把这个还回去。” 两人还未起立,身后便传过一个声音,“也借我看看呗!” 李富贵被这声音吓得立刻跳了起来,佟蔚蓝僵硬地一回头,才看清来人竟是之前踩过自己脚的那个大叔,他蹲在两人身后,盯着他们嘿嘿直笑。佟蔚蓝顿时有些心虚,而李富贵却不怕,一把从她手里拿过登记簿,冲着大叔道,“就不给,你能怎样?” 大叔起身,掏了掏耳朵,居高临下道:“幼稚,你以为一个破本子就能让你们知道别人的情况?别忘了这是书画大赛。” 李富贵哪懂这些,完全嗤之以鼻。佟蔚蓝拉起一旁的李富贵,双双站了起来。李富贵立刻笑脸,道:“兄台怎么称呼?” 大叔也憨厚的客气道,“在下唐默庄,默默无闻的默,庄生梦蝶的庄。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李富贵,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佟蔚蓝。”他特意把未过门咬得很重。唐默庄眼睛亮了亮,一脸不可思议道,“想不到阁下如此开明,竟然愿意让未过门的妻子参加这种比赛。” 李富贵不明就以,他认为佟蔚蓝喜欢就好了,为什么说不说开明的问题? 而佟蔚蓝也是一惊,对方非但没有像庸俗的书生一样对她的行为进行批判,好像还对李富贵的态度给予赞赏,这在古代也算是奇人了。可交,可交。 相互介绍之后,没了约束,也就聊了起来。 佟蔚蓝没想到,这位唐默庄真是了不得,尤其在山水画方面,见识颇多,只听他道,“要我说,咱们皇上就是有眼光,论山水画,必须推崇董其昌的南北宗论,南宗的画家有更多的文人之气,咱们画画不就是以画为乐,以画为寄托么,北宗的就是手艺人,他们完全讲的生拉硬套,才没有南宗的气韵生动。” 佟蔚蓝却有些不认同,之前她也很喜欢董其昌的作品,跟父亲说过,若所有人都按照董派作画,那人人都会画的更好。 但是父亲却摇头,说不论写字还是画画,都是有它的历史进程及历史地位的,董的画作虽然在用笔及用墨上面有很高的造诣,但是更多的是自身的创新与想象,反而丢失了原来的实景效果,章法上诸多雷同,会给整个绘画的历史带来负面影响,同时也会限制更多画家的审美观点,从而只追求摹古,而脱离生活的真实。 “你们可有喜欢的书画家?”聊了半天,唐默庄发现对方也没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只喜欢佟蔚蓝的字画~”李富贵诚实道,他已经有些困了,但是为了陪佟蔚蓝,他依然强打精神,盯着这个老男人,因为他感觉对方和佟蔚蓝聊得有些投机了。 佟蔚蓝脸红,自己这刚哪到哪啊。刚才她并未直接反驳唐默庄,因为如今整个大清朝都在崇尚董其昌的作品,所以说了这种观点也不会被人认同,从而只能招来众人的批判。于是她想了想,道:“我喜欢倪瓒的画。” “哦?为何?” “倪瓒长期生活在水乡,而他的画更多取材于太湖景色,远山一抹,空旷萧索,他的章法简洁,意境幽深,是对自己真实心境的表达。他的画作讲求的是意境之美,那种超脱与虚无,景色和情感达到了高度的完美统一,这才是真正的艺术所在。” 唐默庄看着佟蔚蓝半响,“看你年纪轻轻,定是你师傅告诉你的,他老人家是哪位高人?” 佟蔚蓝不语,心道果然不能多说啊,古人就是奇怪,年纪轻就一定是师傅告诉的? 唐默庄见她没说话,也不好再问,看了看天色,于是客气的跟他们道了别,还特别期待要看佟蔚蓝的画作。 李富贵巴不得他赶紧走,脚都站得有点酸了,于是和对方称兄道弟道,“大哥慢点哈,小弟就先不送了。”待唐默庄走后,佟蔚蓝也有些乏了,和李富贵一起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休息,准备明天的比赛。 待她刚一到房间,就看到旁边的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声音。佟蔚蓝走进屋里,溜到床边,用耳朵贴在墙上,想听听旁边屋子里有没有人时,却静谧一片,唯一的女对手,明天再见咯。 ****** 第二日,期待已久的书画大赛终于开始。本次比赛共分两场,三日结束,众人才可离开。现已过一日,剩下两日都是比赛了。 其实,一个民间的书画大赛,参赛的人目的也不全是为了奉职如意馆,也有极少数的是,为了陶冶情操,当做游玩参与,当然也有的是为了生活,还有的极少数极少数是为了监督媳妇…… 佟蔚蓝就是为了生活那种,在现代,只要有点名气的画家,在生活都不太发愁,虽然李富贵明确表示不会干预她的生活,但是现代人的思想还是让她觉得女性独立才不会让老公随便跑掉。 众人来到前院的空地上,这里看起来十分开阔,如小广场一般,如果不出所料,这里会是院生们平时活动的场所。 “坐!”院长大人从前堂内走出,向众人挥手示意。 这些文人平日散漫惯了,慢悠悠地相互寒暄后才缓缓席地而坐。地上微凉,所以画院为大家准备了柔软的垫子。 佟蔚蓝与李富贵来的稍迟,所以坐在了众人的后面,院长皱眉又看了看准备比赛的选手们,发现还空着两个人的地方。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纷纷皱眉,以示不满。 终于,唐默庄和另一个选手姗姗来迟,两个人分别坐在了佟蔚蓝与李富贵的两侧。唐默庄隔着李富贵向佟蔚蓝挥了挥手,李富贵一侧身,顺利把两个人相隔开。 佟蔚蓝收回目光,微微转头,才看到身边的女子,只见她也身着简单,把头发束在一起梳于脑后,五官有些深邃,透出阵阵英气。她发觉有人在看自己,于是大胆地对视过来,惊得佟蔚蓝迅速收了目光。 院长见到那两位时,并未说什么,笑容又挂在了脸上,“很高兴今日众位可以来到雲泊画院,此次的书画大赛分为两场,一场是为临摹,另一场为创作。” “切~”座下有人表现出不懈的表情。院长抹了抹胡子,微微淡笑,他站了起来,朝着众人道,“今日我们画院有幸请到了宫廷御用画师来此作为此次大赛的评委。”他回首一请,从屋里走出一位衣着朴素的老者,缓缓走到了大家的面前。 本来有些心高气傲的选手,在看到眼前的老者时,竟然都怔住了,有些反应快的马上站了起来,一脸恭敬,那些不知道的人在听到前面的人说出老者名字时,也迅速的跳了起来,满脸惶恐。 佟蔚蓝和李富贵自然不知来者何人,纷纷看向唐默庄,只见他也一脸惊讶,朝他们使了使眼色,让二人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而身边的那个女子却没有起身,佟蔚蓝听她有些不屑道,“真是一帮子没见过世面的,不就是王原祁而已,至于么!” 作者有话要说:新一章来鸟~李富贵开始监督媳妇了~我每一章的出场人物都是有用意的哦~对了!别瞎猜,蓝蓝不会移情别恋的! 第37章 比赛开始了 听到女子说的名字,佟蔚蓝猛然抬头看着前面的老者,心中竟有些激动。王原祁正是清朝康熙年间最有名的画家之一,擅画山水,继承家法,受康熙皇帝青睐,山水格局面目影响后世,形成娄东派,为“四王”之一,奉职南书房。 他的画在现代美术拍卖史上创造了4000多万的拍卖价格,较清代最为著名的画家。 他的弟子颇多,纷纷供画于宫廷。 按理来说,此人应该恃才傲物,但是佟蔚蓝眼前的王原祁并没有宫廷画师的骄傲之气,面色平和,透露出一股子画家的淡然之气,竟没有因为就职宫内,而染上任何官场气息,实属难得。 王原祁看了看参赛的人们,里面有很年轻的人,也有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老人,再往远了看去,发现人群中站了两个女子,这让他眼前一亮,女子竟来参加比赛,实在少见,笃定了心思,他声音洪亮道:“各位,今日能与大家相见在此地,本人也倍感荣幸。” “哪里,哪里。”选手们都很谦虚。 “这次比赛不仅有我来担当评审,同时还有京城几大书画坊的当家人,一场书画大赛不仅可以让大家相互学习与认识,同时还会选出更多的人才,可以进入宫中任职,若是大家不喜欢被约束,若是得了前五名者,也可以进入到京城书画坊中,进行书画创作!” 众人一听,无不为之喝彩,当真是大的比赛,可以让大家有的选择,其实有些人已经是京城书画坊的座上之宾了,如今。 “那么就请院长来说一说第一场比赛的规则如何?”王原祁一让,院长便上前一步。 “第一场比试,临摹。”院长一招手,书童便端上了一个盘子,里面有一卷画轴。院长拿下画轴,让身旁的两个侍从缓缓打开。 卷轴一开,众人无不惊叹,竟然是《华山秋色图》。 院长看到大家目瞪口呆的样子,朝着王原祁笑了笑,面露得意之色道:“此乃王大人五十一岁游华山归来追写而成。王大人自小也是从临摹入手,所以希望大家可以发挥各自之所长,现场进行临摹。” 临摹众人并无意义,此乃画师之基本。不过院长的下句话却打破了大家的共识。 只听院长顿了顿,又道:“不过对于此次比赛,还有一个条件,那便是要分组。” 众人皆疑?怎么个分组法? 院长继续大声宣布道,“此次比赛共二十人,五人一组,共分四组,每组共同创作一幅临摹画作。” “啊?”众人不明所以,没听说画画儿还要分组的,文人墨客,肆意泼墨,怎的还共同创作一幅画? “我反对!”一个年过半百的画者当即反对,“我赵森谷画了这么多年的画,还从没有过与他人合作作画之事,你们谁爱合作谁合作,就没听说过这样的比赛,真是贻笑大方!” “对啊,对啊。”参赛的人也有些认同起来。 院长哼哼的干笑两声,“既然是比赛,那就要按比赛规矩来的,各位,若是不予遵从,那便取消比赛资格。” 此话一出,有的人便立刻安静了下来,还有的人即便脸色铁青,但也不再言语,刚才一个劲儿叫嚣的赵森谷也不再多语。 李富贵看了看人群,轻声道:“阿蓝,你放心,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若是跟你一组,我就负责给你们打下手,绝对不给你们惹麻烦,若是分到了别的组,那就更好,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们烦上加烦。”佟蔚蓝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回道,“你想多了,但若是我都难以共同合作,何况那些自命不凡的画者呢。” 李富贵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我就看着,不说话好了。” 院长让大家坐好,并派人拿了一个竹筒过来,里面有写好的编号,众人开始抽签。最后抽签结果,佟蔚蓝和李富贵分开了,而碰巧和唐默庄一组,李富贵女选手在一个组。 唐默庄看到佟蔚蓝很是高兴,开心地站到了她的身边。惹得李富贵一个劲儿用眼光扫他。 很快,书童们便搬上了一个长长的画案,上面摆放好笔墨纸砚。 “临摹讲求细致入微,所以要看的就是对画的理解及观察,书画之韵味的体现。”院长补充道,“其余的话我便不多说了,现在桌子上的工具,与当年王大人作画时的一模一样,但如何使用,便要各位细想。” 他让人摆了一个香炉,上面插有五只香。“以此香为准,最后哪两组画的最完整,最得神韵,则获胜!剩下的两组则没有机会参加明日的比赛。” 院长的话又震惊四座,看来这临摹画作就是生死之战,谁能想到一个书画比赛,竟然要求如此之高。众人一想,今日已来此,又留了下来,那只能拼死一搏了。 佟蔚蓝看到桌子上摆放了各种书画工具,羊毫、山马、勾线笔、排笔等等,油烟墨,颜料有石绿、石青、朱膘等颜色,甚至连印章都给大家备好,可现场刻印。 再看看纵向一米多长的纸,若是画家一人,则可顺利作画,但五人一起,重中之重便是分工问题了。 佟蔚蓝也从未与别人一起画过画,这对她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挑战,所以其他人更不用多想,比如此时,赵森谷那一组,马上就吵了起来。 “老生我画了半辈子的画了,哪轮得到尔等小辈指手画脚?” “嘿!老东西!我就烦你这种倚老卖老的,刚才你发发脾气也就算了,少在我这儿充面子!” 院长在旁边看着不知声,朝着王原祁看了看,后者摇了摇头,走进屋内,找其他书画坊当家的聊天去了。 佟蔚蓝和唐默庄这组看着那边迅速打起来的几组,都哑然无声,目光扫到李富贵那,就看他与其他组员围成一圈,不知大家在讨论什么,还算有模有样。 “来,各位,我们也开始吧。”唐默庄环顾了一下组内的人,佟蔚蓝自然无异议,跟他也算认识,又没人年纪大,自然是要尊重的。 其他三人,年纪看起来都比较小,斯斯文文的样子,脾气貌似也不错。只是眼神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默庄看出大家都抱有怀疑的态度,定了定神道:“各位,据我所知,这次进行分组比赛的原因,应该与王大人有很大关系,大家都知道,如意馆的画师都是供奉宫中,但是其实他们那里出的许多画作,都是众多画师合作而成的,而如意馆作为画坛的表率,京城的书画坊定是也要以此为标榜,以后也会有画师共同创作的可能。所以即便不入宫中就职,想要找画坊赖以生存,定也要遵从别人的规矩。所以这次比赛,第一轮便是想看看我们是否具有合作的品性。” 佟蔚蓝和其他人听唐默庄这么一说,也都有些愣住。 唐默庄趁热打铁,诚恳道,“各位,我今年已三十有八,若不抓住这个机会,想必以后在书画界也不会有太大希望了,所以断然不会随便开玩笑。各位若是相信我,那我特别希望能与大家共同进退。” 他的话,铿锵有力,目光真挚,佟蔚蓝马上被深深感染,她感觉现在的唐默庄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自信十足,言语掷地有声,让人十分信任。果然,其他人也被打动,大家都想了想,觉得还是听他的话,孤注一掷。 “首先请几位先报上你们最擅长的吧。” “我叫郭子明,最擅长篆刻。” “我叫胡庆阳,最擅长调和。” “我叫方文利,擅长皴画。” “好,不错!”唐默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佟蔚蓝。 她想了想道,“我擅长局部轮廓的把握。” 唐默庄点了点头,“咱们组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那子明,你负责画上之印,庆阳,负责着色,文利负责点、面安排。蔚蓝,局部就麻烦你了!” 唐默庄如此快速的记住大家的名字,让众人更愿听其号令,都十分痛快的点头应下。唐默庄的眼睛愈发的亮了,一脸兴奋,“那我便负责整体布局,和细节的把握,各位,我们开始吧!” 虽说开始,但是大家却并不着急,等待着唐默庄展纸审顾。郭子明跑到前面,依照着画,数印的个数,并画起小样。 唐默庄看了又看后,和佟蔚蓝道,“以淡墨画之,略分轮廓即可。”他与胡庆阳道,“淡赭,藤黄调制。” 佟蔚蓝依照他的指示,用笔沾少许墨汁,调和清水后,开始于纸上着色。唐默庄看的极其仔细,并不时地给她进行分析,并指导位置。 用了不一会儿的时间,画的大概轮廓便基本完成,佟蔚蓝很是紧张,出了一身的薄汗。唐默庄笑了笑,“丫头,怕什么,若是画错了,我们还能补救,又没说一定要一模一样的。” 佟蔚蓝笑了笑,觉得这个大叔真是善解人意。 唐默庄又对方文利道,“知道此画用的何种皴法么?” 方文利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太确定。”佟蔚蓝不擅长山水画,所以也不是十分清楚。 只听唐默庄道,“王大人画这幅画的时候,是以干笔皴擦画山石,反复皴染,以表现山水浑厚,草木华滋之美。”方文利一听,又看了看画,了然于心,看唐默庄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尊敬。 香一点一点的开始燃落,周围的争吵声也越来越大,佟蔚蓝在唐默庄上色时,看了看李富贵他们组,说来也奇了,他们组除了李富贵负责端茶倒水,其他人都按部就班的作画,竟没一人争吵,配合的默契非常。 李富贵趁机还跟她挤了挤眼,佟蔚蓝也回报他暖暖的笑,甜蜜非凡。 终于,一副临摹的画已基本完成,大家看着与原作有七分相似的图画,无不感慨万分。 “画虽然是画完了,但是……”唐默庄皱眉道,“上面的题字和印是个问题。” 郭子明从前面跑了过来,“刻好了!刻好了!”唐默庄拿过来一瞧,竟有八成相似,这郭子明也是篆刻的人才啊!大家心神又定了定,不过题字的临摹也是个大问题。 唐默庄看了看前面的香,已过半。 “有谁能临摹题字么?”唐默庄也有些无奈,“我着实不太擅长这个。” 大家都有些踌躇,一副画的题字可谓是画龙点睛之作,若是题的不像,那整幅画作便被毁掉,大家的之前的努力就会白费。 佟蔚蓝的手心也出了汗,她犹豫了一下,最后站了出来,勇敢道,“我想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很痛快啊!~ 若是在专业方面有不足之处,请大家见谅!~~~~ ps:比赛形式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二轮比赛 “余癸酉岁游华山,历婆娑青柯二坪,至回心石日暮而返……”佟蔚蓝看着画上的题字,仿佛看到了华山上的重峦叠嶂,白云吞吐其间一般。 “我需要练一下。”佟蔚蓝不可能上来就跟王原祁的字一模一样,大师的功底决不可小视。字与字之间的连贯,交错,都是有特殊的安排。虽然这内容不多,看起来极其简单,但是也许是作者一时兴起,也可能是斟酌许久,错落有致写出的。 佟蔚蓝用笔,在纸上翻来覆去的写这几行字,完全没有感觉。唐默庄走到她身边,看到她凝目的神情,提醒道:“此题字是追加之字,所以无需寻求意境,章法不乱即可。” 原本紧张非常的佟蔚蓝因为这句话渐渐放松下来,感谢地看了看唐默庄,便依据单纯技法,临摹演绎。待熟练之后,便于画上题字,郭子明把刻好的印对准各个位置,稳稳地盖好。 “时间到!”院长走到众人面前,抬手示意。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笔,院长再看下面的人群,心中好笑,不仅脸上有色,身上也处处生色。大多数的画案,都是一片狼藉。 他示意小书童们一桌一桌的取画,依照要求,唐默庄把自己的牌子取了下来,放到了小书童手中。小书童拿着画,走到了前厅屏风的后面,给大师们评比去了。 佟蔚蓝从衣服里拿出了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此时,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不一会儿,一个书童从里面走了出来,拿给院长两个牌子,院长摊手一瞧,心里也有了数,沉了沉气,冲着大家宣布:“各位,进入第二轮的组已经决定出来,第一个晋级的是……” 佟蔚蓝有些紧张,这幅画毕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相信其他人也是这样,所以大家即便脸上都沾了颜料,身上也一片狼藉,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院长的唇形,希望他念出的是自己的组。 “可以进入的第二轮的第一组是,吴小小组。”院长说完,就拿出五个牌子,原本的棕色变为了红色,上面写有第二轮的字样。 吴小小是谁?! 大家都开始找吴小小的组,只见一个女子上前,接过院长递过的五个牌子,趾高气扬地又走了回来,一一发给自己的组员。她的组员也奇了,四个男的,竟然没人说话,还算恭敬地接了过来。佟蔚蓝哑然的看着这个吴小小把牌子递给李富贵,竟有些无语……这也行? 其他组的人有些气闷,但也都不言语,毕竟还有一个名额。 “第二组是……”院长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唐默庄组。” “耶!”郭子明,胡庆阳,方文利大声地叫了出来,他们很是激动,因为相对于其他组的人,他们的年龄很年轻,所以都希望通过这次大赛,能够进入到宫中任画师,即便不行,也能去京城有名的书画坊,提升自己的名气。 佟蔚蓝也感动不已,她眼睛竟然有些发酸,画画儿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有过这种成就感。 唐默庄走到她身边,满眼赞赏,“你的字题的极好。” “谢谢。” ***** 比赛结束后,有人沮丧有人开心,前两组可是正式进入到第二轮比赛当中。其他两组虽然失败,但是在看到他人努力,得到回报之后,也都释怀。不过他们却不离开,如赵森□,“哼哼,我就要留下看看,这比赛的结果如何,是不是胜出的那五个人就能比我强!”这次连佟蔚蓝都投给他白眼,您为什么都年过半百还不出名,跟恶劣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比赛结束后,进入到第二轮的选手,都回房休息,相对沮丧之人,到喝酒作乐,简单的一次比试便知本性。 这次比赛完毕后,佟蔚蓝把李富贵给拽进了后花园的角落,李富贵还带有兴奋状态,“阿蓝,真乃天助我也,没想到我竟然也进了第二轮,太邪性了吧!” 佟蔚蓝也是高兴的,省的李富贵在自己比赛的时候,再弄个条幅给自己助威,感觉会很丢人的…… 她拉李富贵来此,问的是正事,“富贵,你们刚才那组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安排有序?难道有带头的人?” 李富贵回道,“还说呢,你记得另一个参赛的女孩不?” 佟蔚蓝点头,那个女孩叫吴小小,不仅言语嚣张,还有种自命不凡的意味。 “你别看她个儿小,但是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我听不太懂,但是她好像说了说那个画应该怎么画,然后大家就都被说服了,她让大家怎么画就怎么画。” 这么厉害?!佟蔚蓝想起了唐默庄,他也是因为比较了解王原祁的画,才让大家信服的,那个女子更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佟蔚蓝顿时就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不知道第二轮比赛她还能有什么惊人之举。 她想起李富贵给人家打下手的事,又奇怪道,“你是自愿给人帮忙,还是吴小小安排的?” “是她给我安排的。”李富贵道,“她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呢?” “她不是知道你什么都不会,她只是发觉到,你与蔚蓝好像关系不太一般,所以特意不让你插手的。”说话的正是唐默庄,他笑着朝他们走来,感慨道,“没想到区区一个女子竟然有这等本领,着实让人生畏。” 他说的正是吴小小,比赛结束后,唐默庄特意去找吴小小的组员问了问比赛时的情况,几乎每个人都对她竖大拇指,十分佩服。等再一细说详情,无论是现场主导,还是细节监督,吴小小竟然都做的天衣无缝。 “是啊,所以说别瞧不起女人。”这点李富贵是极其认同,比如现在他的阿蓝,就是自己的骄傲。 李富贵看到佟蔚蓝神色有些疲惫,关心道,“阿蓝,你别想那么多,比赛只要尽力就好了。” “对,我也同意。”唐默庄举起双手以示赞同,“天色已晚,刚我瞧着他们酒过三巡,也消停了,所以早点休息,明日还要继续比赛。” “好,谢谢你们。” ****** 第二日,众人早起,纷纷来到前院,除了昨日进入第二轮的选手,还有昨日已出局,却死赖着不走,要一睹今日“风采”的输家们。 院长笑脸盈盈地面对剩下的十位选手。这些都是昨日初选的既有良好品性,又有一定作画技巧之人。而且里面的年轻人实在不少,定能为朝廷尽自己之力啊。 他的目光寻到了吴小小与佟蔚蓝的身上,尤其在吴小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昨日他与王原祁及几位画坊当家在看到吴小小的画后,无不震惊,待众人仔细观察,深层次的讨论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吴小小恐怕是跟那位有很大关系。 他们说的那位,便是清朝非常非常有名的大师之一,姓吴,名历。吴历出身于书香门第,但幼年丧父,家道中落,便以卖画为生,后出于王时敏之门,王时敏是哪位,就是王原祁王大人的父亲。受其影响,行笔细润沉着,干湿皴笔互用,师法自然,独具一格。而吴小小在画中用的技巧,便是吴历所创之法。 不过由于吴历在中年接连丧妻丧母,让他遭受巨大的打击,皈依了天主教,笔墨苍润的技法便无人继承,让王原祁甚是可惜,如今吴小小的出现,让他很是震惊,于是嘱咐院长要对此女多多留意,即便没有拿到名次,也要让其必入如意馆。 院长收回目光,冲着身旁的书童道,“把考题拿上来。” 书童把盘子端了上来,恭敬的递到院长面前,院长拿起上面的卷轴,刷的一下打开,只见上面是用漂亮的楷书写的诗句, “众芳摇落独喧妍, 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 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 不须擅板共金樽。” “这首诗,是唐代林和靖的山园小梅,请大家依据这首诗,创作一幅画作。现在是巳时三刻,请于申时末完成。” 大家见到这个题目,原本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梅花,是基础中的基础,只出这么一道简单的题,真是太小看大家了。 昨日输的那十个人,更是可惜连连,若不是争一时之气,今日定能泼墨作画,一展本领。 李富贵看到周围,大家脸上浮现出的自信感,也觉得这个不应该很难,那么对他家阿蓝来说,更不会难了。待他转头再看佟蔚蓝时,却发现了一些不同,原本一脸淡然的她,此时脸色铁青,紧抿嘴唇,双眼盯着眼前的那副卷轴,不动半分。 李富贵心中一紧,挪到佟蔚蓝身边,伸手去摸她袖子里面的手,竟冰凉一片。 “阿蓝,你病了么?手怎的这么凉?” 佟蔚蓝这才回神,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道:“我没事。” 此时,唐默庄也发现了她的情况,但见李富贵在身侧,也不好多问,于是听院长继续道:“依据诗句作画,对各位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是这次画作看的却不单单的是一张纸面上的内容,而是是否能有意境和想象。” 一上升到精神层面,难度骤然提升,大家断然不敢掉以轻心,原本有些欢跃的心情,也渐渐沉稳了下来。 “好,请大家坐于画案之后,笔墨纸砚已备齐,请各位发挥所长而画之。” 大家迅速动身,整齐落座,而围观者坐于一旁的长凳上,安静观看比赛。 李富贵拉着佟蔚蓝的手,来到了相邻的画案中间,“阿蓝,你坐右边,我做左边。这样你画成什么样子,我都能看的很清楚的。” 佟蔚蓝僵硬地笑了笑,道:“你还是坐右边吧,我做左边就行。” 李富贵不解,连忙抬头看了看天,一脸理解万岁道:“是我想的不周,我做你左边,过了午时还能帮你挡一挡太阳。”说完就把佟蔚蓝给按到了左侧的画案之后。 待佟蔚蓝坐下,李富贵也落座,他并未动笔,而是悠闲地支起下巴,一脸幸福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佟蔚蓝。待看了一会儿,他发现佟蔚蓝一直没有动笔。 李富贵看了看四周,发现也有人并未动笔,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在思考,再想怎么把画儿画的更好,他想:阿蓝果然是有大家风范的,深思熟虑!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佟蔚蓝还是没有动笔,饶是李富贵也觉得不太对劲了。看着佟蔚蓝额头上浮起的汗珠,他坐直了身子,不停地给佟蔚蓝使眼色,想问问她到底怎么了。 但是,佟蔚蓝却没有看他,因为此时她陷入了人生里最大的一次危机,那就是,因为姐姐的原因,佟蔚蓝从小到大从未画过梅花,所以,她根本不会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为啥没有留言的了?是因为不好看么? 关于梅花请详见第二十五章~~~再次对支持v文的读者表示感谢! 第39章 年少的回忆 依据诗句而进行创作是画者的能力之一,比赛当中不仅要以技法凭输赢,更重要的是对诗句的理解及还原。现在佟蔚蓝面对的不是对诗句的理解,而是技法的灵活使用。由于家中与姐姐的隔阂,赌气只画牡丹而不画梅,以至于从未画过梅花。 她回想起自己十岁时的事情,那年的一天她提早下学,刚一进玄关,就听到书房传来欢快的笑声。待扒着门缝往里一瞧,就看到爸爸和姐姐一起在画画儿。 阳光透过玻璃窗映照在姐姐的脸上,让她看起来白嫩如玉,本来就是十六岁的花季年华,如今更显得美丽动人。而爸爸则弯着身子,手扶姐姐的手背,一点一点地描绘着什么。 “看,后面的枝干要再加粗些,如果这块的构图不够丰满的话,整个画面看起来就空白很多。” “还是老爸厉害,一笔就让整个画面看起来不一样了!” “行啦,小马屁精,光说不练。” “晕,老爸,你能别说的这么直白么!” “咦?蓝蓝,你回来了?我怎么没听见你开门呢?”笑得很开心的爸爸看到了佟蔚蓝,挥了挥手让她过来。而姐姐在看到她在门口露出的脑袋后,立刻收了笑容,用笔不停的调墨,好似在掩饰着内心的不满。 佟蔚蓝看了看变了脸色的姐姐,再看了看爸爸,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待走近低头一瞧,爸爸和姐姐正在画的是一副梅花图。 爸爸看到她后,蹲了下来,摸着她的头道,“蓝蓝,你最近牡丹画的还不错,我觉得你可以学学画梅花了。你看,姐姐画的多好!” 佟蔚蓝心中在厌恶,她不要学画梅花。于是她顺从了自己的心,用稚嫩的声音道:“不要,我不要学梅花。” “为什么?”爸爸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奇怪她的反应,小女儿学画牡丹的热忱度比自己当年还要高上许多,怎的却不想学画梅花呢? 佟蔚蓝用余光看了看一旁的姐姐,嘟着嘴道:“我就不想学,没为什么。” 爸爸并未强求,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道:“我好久没关心过你的学习了。蓝蓝,你今天就在旁边的画案上写作业吧。” 佟蔚蓝被爸爸的话说的莫名其妙,但是依旧顺从地把书包放到一边的画案上,开始假模假样的写起作业。 爸爸的目光又转回到姐姐身上,继续起他们刚才的话题,“对,你看这这边的花朵,用色过深,浓淡的转换太过突兀。” “嗯,枝干的穿插要灵活自然,不能刻意,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你的用意,反而不好。” …… 爸爸不仅给姐姐讲解的清楚细致,还特意找了许多名家的梅花图,一一进行分析,到最后,连在写作业的佟蔚蓝,也被那些精美的画作一一吸引,停下了笔,走到他们身边,看着画册。 直到日落西山,爸爸才阖上最后一本画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重心长道:“孩子们,其实作为一名画家,应该阅百家之画,解百图之意,不能单一的只画一种题材。虽然历史上有许多人是以一种书体或者一副画名扬天下,但是其实他们会的远比我们知道的要多的多,比如欧阳询,虽然他以楷书闻名古今,但实际上他会写八种书体。” “他的楷书其实是因为练习了其他书体,才能有所顿悟与提升,如篆书练中锋,隶书练提按,都是经过了不停的练习,理解,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所以,我们不能因为单一的兴趣爱好,而光学习一种事物,那样会限制我们的眼界。” 佟蔚蓝到现在都还记得爸爸看向自己的幽深黑眸。爸爸说的对,自己就是过于执拗,才和姐姐较劲,现在真的遇到了问题,才知道什么是吃亏,有因便有果啊。 这厢佟蔚蓝陷入到回忆的情绪当中,那边李富贵已完全察觉到佟蔚蓝的状况。由于画案和画案之间隔着两步的距离,所以他不能大声呼唤,否则会引来院长的注意,但是小声的话,佟蔚蓝根本听不见。 其实他都被院长注意好久了,除了佟蔚蓝,这个叫李富贵的人,根本没动过笔,再瞧瞧他东张西望的模样,院长很肯定,他可能根本都不会拿笔!完全来滥竽充数啊!不过想到他也是花了钱进来的,院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不给别人捣乱,他爱干嘛便干嘛好了。 李富贵看了看别人的状态,大家都在埋头作画,恨不得赶紧多画出一两幅合心意的画,再筛选出最优秀的一张,好交上去评判。 终于,李富贵的目光瞟到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吴小小,她已经快速地完成了一副作品,虽然看到的是她的侧面,但是明显的看到她撇了撇嘴,好像不是很满意,果然又要了一张纸,快速地画起第二张,而唐默庄也已开始第二幅的创作。 李富贵心里急得厉害,佟蔚蓝一直没有反应,他忽的看到面前的毛笔,挠了挠秃秃的前头顶后,用手抓起毛笔的笔杆,沾上墨汁,又思考片刻后,在白白的纸上写了几个字。 佟蔚蓝不愿再想结果,她觉得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事儿,还不如趁早交了白卷,她苦涩地一笑,看来这次是白来了。 她伸出手捋了捋鬓角的头发,下定决心,正要起立的时候,一团白花花地东西从侧面飞来,准确地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四周,就瞧见李富贵伸出两个手指比划着,意思是看看那团纸。 佟蔚蓝拿起那团纸,轻轻打开一看,上面惨不忍睹的写着几个字,“不管什么x因,别放x!” x是什么?…… 她又看了眼李富贵,只见他嘿嘿一笑,又点了点头,举着手肘上下晃动,这个动作是他们俩之间的“密语”,是“加油”的意思。 佟蔚蓝心里一酸,又再仔细的看了看纸条,这才明白,意思是“不管什么原因,别放弃!”一句简单的话胜过千言万语,佟蔚蓝感觉到心里暖暖地,此时的她,低下了头,眼里慢慢浮上泪光,李富贵一看她的模样,更慌了,心里恨恨地认为:阿蓝一定是看不懂自己写的什么,给急哭的!于是他又拿起笔,开始在剩下的纸上写字,这回说什么也得让她看明白。 佟蔚蓝快速地抹了把眼角还未流出的泪花,开始努力回想那日爸爸和姐姐说的话,以及给自己看的画册。 “画梅花,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处理花心、剔花须、点蕊头、点花蒂,而花朵的正反背侧往往是通过点心表现出来。” “你们看,王冕的《墨梅图》,花瓣以水墨晕点,自然而富有变化,花朵密而不乱,花枝劲挺而富有生气,而邹复雷的《春消息图》,苍劲老梅,枝干蟠屈,行笔用墨上干湿浓淡飞白并用,梅花品格一应俱全。这都是你们要学习的地方。” 佟蔚蓝到今天才发现,那天爸爸让她留在书房就是要告诉自己如何画梅花!爸爸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想到这,她觉得刚才差点放弃实在有些懦弱,爸爸的苦心不能白费,而李富贵的支持更不可辜负,她定了定神,坐直了身子,看了看李富贵,这时,对方也在纸上写完内容,把纸团在一起,想要扔给她。 但抬头后,看到佟蔚蓝冲着自己做了一个“ok”的手势,这个手势也是之前两个人的“密语”表示,“我能行”。 看到佟蔚蓝打起精神,李富贵还是把纸团扔了过去,佟蔚蓝拿起后,打开一看,上面写道:“我相信你!” 原本憋回去的眼泪,又要淘气地流出来了。佟蔚蓝使劲咽了咽口水,把那股劲儿给压了回去,她朝着李富贵用力地点了点头后,便认真地看起前面的那首《山园小梅》。 佟蔚蓝拿起画笔,开始整图构思,盯在纸上,不一会,一块又一块生动的画面开始在纸上浮现:日近黄昏,小园当中的百花凋零,独有梅花却迎着寒风昂然绽放。她甘于寂寞,妩媚脱俗。她枝杆的倒影横斜在清浅的水中,在黄昏的月光当中芬芳浮动。而一只白鹤翩然飞落于梅花旁边,欲吻花枝,而蝴蝶围绕花侧,*失魄。此时一个白袍人立于梅树前,手持金杯,低声吟诵,对梅花全心膜拜一般,让整个画达到极致之美。 李富贵全神贯注地看着佟蔚蓝,目睹了她由冥想,到调色,至提笔作画,及最后的一气呵成,整个过程酣畅淋漓,中间竟没有一丝停留。 此时此刻,他由衷的为她高兴。不管如何,他的阿蓝一定是过了心里的那道坎,结果如何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阿蓝经过这次的比赛,一定会蜕变的更加成熟。 然而,就在大家都默默画画儿的时候,吴小小的手不合时宜地举了起来,“院长!我这边的胭脂色没有了,能再给我一包么?” 院长看了看她一片狼藉的画案,皱了皱眉,“本次比赛的量都是准备好的,除非现场有人愿意借给你颜料,否则画院是不予再次提供了。” 吴小小一听,心里有些不乐意了,什么破画院啊,穷成这样?她用力的瞪了瞪院长后,“唰”地站了起来,朝着旁边的那个人道:“你的借我用用!” 对方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不、不行,我还想再画一幅……” 吴小小的眼睛瞪得更圆了,没好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若不是我,你能过初赛?” 见对方没吱声,吴小小转过去,又朝另一个人借,对方眼疾手快,迅速把那包胭脂色塞进了袖子里,低头画画儿,根本不敢再抬头面对吴小小的鼻孔。 本来就有些恨世嫉俗的吴小小更加恼怒了,她回到座位,看着自己的画,这一副应该是最满意的一张了,不过就差几朵梅花没画好,这帮人太不是东西了,当初自己那么帮他们,结果就这么回报自己,若不是比赛,她定拽起他们的领子,暴揍一顿。 她坐在原地用力的抓起自己的头发,抓着抓着,忽然,她停了下来,吴小小迅速站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目光迅速聚焦到一处,几乎是闪电般的速度飞了过去,“喂,你,借我胭脂色用用。” 李富贵正沉浸在佟蔚蓝成功作画的喜悦当中,根本没注意是谁跟自己说话,于是毫不在意地挥挥手,“随便拿,随便拿。”本来以为会再遭受打击的吴小小,全然愣住。她有些不确定,“真的?我可以整包拿走?” 李富贵被她吵得有点烦,急忙闭了下眼睛,点头以示肯定。吴小小愣了愣,又仔细地看了李富贵几眼,不知想了些什么,她快速地从李富贵的画包当中,取出了胭脂色,跑回自己的画案,倒在小碟当中,开始兑水调色。 就在她迅速地画完最后一朵梅花时,院长抬手示意,“各位,时间到,请上交作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要早起,努力的赶出这一章,写的我酣畅淋漓啊!不知道你们感觉如何呢? 第40章 感情在升温 十幅作品和作者的腰牌被书童一一收取,统一放好后,直送前堂的王原祁处,而已完成比赛的人,坐在原地,等待评判结果。 已没有方才的约束,李富贵立刻活跃,他趴在桌上,一脸喜色,“阿蓝,刚才我看见你画画儿了,样子真好看。”佟蔚蓝认为,不论结果如何,李富贵这话自是甜进心里的。她朝着他眨眨眼,“李富贵,谢谢你。” 李富贵瞬间觉得佟蔚蓝的爱之箭射中了自己,立刻捂住胸口,急促呼吸,让人忍俊不禁。 就在他继续着滑稽表演时,感觉一道诡异的目光射到了自己的身上,他顺着目光望过去时,惊诧那道目光的主人竟是吴小小。 他被看的一哆嗦,而佟蔚蓝也发觉,顺着李富贵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吴小小略带“狩猎”性质的目光。 同为女性,第六感是极强的,吴小小凌厉的目光扫到了佟蔚蓝的身上,两人目光相对,佟蔚蓝感觉出她的目光带有一种挑衅感,为什么,她不知道,难道是自己不经意间得罪她了?不过不管什么原因,佟蔚蓝并未躲避,而是更坚定的直视着对方。 这时,院长从前堂缓缓走出来,一脸笑容,身后还跟着京城画坊的各位当家,比赛的人们见此,纷纷站起身,一脸恭敬地迎接他们。 佟蔚蓝见吴小小收回了目光,自己也低下头,开始思考原因,李富贵皱眉头,刚才的事他看的一清二楚,他也觉出来这两个女人之间有些奇怪,不过等比完赛再说吧。 “各位,这三位是分别京城最大的书画坊当家代表,荣华斋刘金良,琉璃画坊徐祥和,荟萃阁张天晋。”比起王原祁,这三位当家反而傲气,他们含笑不语,闭闭眼就表示打招呼了。 但是下面的人,并未有意见,因为在京城里提起这三个画坊,是十分有重量的,即便是皇室的王爷,郡王,也是这三家画坊的常客,那里不知道出了多少优秀人才,他们要么被选入王府当专职画师,要么入宫就职如意馆。 恐怕最近这三家画坊的人才流失有些严重,所以才举办的这场书画大赛。 “经过三位当家及王大人的评判,现已选出前五名。”院长笑笑,“那么我就直接从第五名说出名字,及当选的画坊。” 此话一出,众人站得更直了些,大家都竖起耳朵,想知道有没有自己的名字。终于,院长的嘴唇微微开启,“胡庆阳,入荟萃阁。” 原先唐默庄组那个会调色的文雅青年胡庆阳得了第五名。“哐啷!”一声,他激动的把 画案推翻,开心的大笑,“我入选了,我终于入选了,我有依靠,也终于能帮我老母亲看病了!”佟蔚蓝看着他略有癫狂的模样,心里挺为他高兴。 接下来的第四和第三,分别入琉璃画坊与荣华斋。而他们恰恰都是吴小小组的。这两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之色,而是低头不语,因为现场没人为他们欢喜,因为这两人正是刚才不借给吴小小东西的自私者。 这个关键当口,李富贵的眼睛瞪得更圆了,第三到第五都没阿蓝的名字,那她不是就在头两名里面了么,此时他已经开始思考如何为她庆祝的事。 但是佟蔚蓝却轻轻一叹,她知道自己没希望了。 剩下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纷纷猜测第一、二名是哪两位,照这个情况看来,*不离十的会入宫中如意馆,真是让人格外羡慕。 “第二名,吴小小!第一名唐默庄!入如意馆!” 院长的声音在院子当中回荡,众人快速围上了这两位即将入宫的画界“新贵”,开始送上一些奉承之言,而佟蔚蓝却缓缓坐在自己的画案之后。 此时,李富贵再无半点笑意,他皱着眉头,来到佟蔚蓝面前,半蹲□子,一言不发。 佟蔚蓝转过头,对上李富贵的目光,声音轻柔,“李富贵,虽然我完成了画,但是没有长久的练习,在技法上就要比别人差很多,所以即便有意境,却完全不够。” “阿蓝……” “李富贵,不用劝我。”佟蔚蓝的玉指覆上李富贵的薄唇,“但是我并不后悔来此参加比赛,正是因为这场比赛让我看懂了很多事,也明白了很多道理。我很开心。” 这时,漫天桃花随风散落,飘到了他们所在的院子当中,佟蔚蓝伸出手,把李富贵拉了起来,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李富贵的手上有些薄汗,微凉,但是佟蔚蓝却往他身边靠了靠,因为她感觉到更暖的位置是在他的心窝位置。那里的团团热火,放佛有巨大的热量,可以感染自己。 李富贵抬手,拨了拨她头上飘落的花瓣,含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顶,两个人都回头身后的人群,默契地对视后,迈着一样的步子,朝着院子外走去。 还未出院落,便被一人拦住,来着正是雲泊画院的院长。 他看了看佟蔚蓝,语气和蔼道,“从姑娘的画中,可以看到七窍玲珑之心,除梅花技法生疏之外,人物的塑造,图画的整体安排极其精准。但本次比的就是画梅,所以,略有可惜了。”他叹了口气,又道:“我想问下,为何姑娘画中的霜禽画的是鹤?” 佟蔚蓝微微一愣,随即轻笑道,“林逋种梅养鹤成癖,终身不娶,世称‘梅妻鹤子’,所以我想既是他的诗,描绘的又是最爱之物,便画了白鹤。” 院长捋了捋嘴上的胡子,不停地点头,“看来姑娘文采不凡,竟能联想到这般。”他皱了皱眉,“雲泊画院不收女弟子,否则,我定会要让姑娘加入画院,而京城的画坊也通过这次比赛选好了人才。所以,老朽在这儿也祝姑娘在不久的将来可遇识人伯乐。” 虽然没有结果,但是佟蔚蓝依然屈了屈膝盖,院长从侧面也是对自己认同了,不然不会特意来跟自己说这番话。 李富贵想佟蔚蓝在比赛结束后,就赶紧赶回京城,别在和这么一帮男人混在一起,于是早就叫人备好了马匹,佟蔚蓝本想和唐默庄再道下别,但是硬被李富贵拖上了车。 待他们刚走,雲泊出院门口就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第一名的唐默庄,他回院子找了一圈,都没发现李富贵和佟蔚蓝的身影,心里有些失落,本想和他们一起庆祝一下的。 而另一个人则是吴小小,只见她双手叉腰,伸着脖子张望远处。但没有她想看到的东西,于是嘟起嘴,一脸不爽,这时她看到了身后的男子,砸吧了嘴道,“傻大个儿,别找了,人早走了~” 唐默庄皱了皱眉,说实在的,他对这个叫做吴小小的姑娘特别没有好感,在他看来就是野蛮,粗鲁,没家教! 见唐默庄并未答话,吴小小转了转眼睛,走到他身边,眉梢一挑,“傻大个儿,我跟你直说了吧,我看上那个男的了,到时候抢过来后,你再去安慰那个女的,保证小美人依赖你。” 唐默庄没听懂,“什么意思?” 吴小小有些飚了,“你傻啊!我瞧上那个叫李富贵的男人了,所以要抢过来,那剩下的那个女的,你也去抢,这样咱俩不就都得偿所愿了么!” 饶是三十八岁的唐默庄也被她这惊世骇俗的语言给震惊了!不要脸,简直不要脸到家! 他丢下一句,“老子儿子都十二岁了!你有病吧!”大踏步进入院子里,一想到以后竟然要跟这种女人共事,他就不寒而栗。 吴小小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痰,“我呸!你才有病!我爷爷告诉我的啊,西方人都是这样,喜欢了,就可以抢,看样子就还没成亲,那我就是有机会的!你懂个屁!” 在颠簸的马车里,佟蔚蓝的头搭在李富贵的肩膀上,两个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享受着宁静的世界。 这两日,佟蔚蓝也没睡好,就是到夜里也处于半梦半醒当中,所以现在她也在浅眠。李富贵的唇一侧,便轻触到她的额头,看到这佟蔚蓝的睡颜,他便心满意足。 “阿蓝。”他轻声唤道。 “唔。”佟蔚蓝有些迷迷糊糊。 “过两天,我要出趟远门,所以你得照顾自己一阵子了。” “噢。” “阿蓝。” “嗯?” “待我回来,我们便成亲可好?” 佟蔚蓝没吭声,李富贵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极快。 “好。”佟蔚蓝半睁着惺忪的睡眼,“你回来,我们就成亲。” “真的?”李富贵开心地都要跳起来,但是又怕自己一激动,膈着佟蔚蓝的嫩脸,憋了半响,双手捏成拳头,捶了捶大腿,全当发泄。 马车继续奔驰,带着一团团爱意,驶向文雅阁。 到达文雅阁时,已是半夜,李富贵轻轻地从马车中把佟蔚蓝抱出来,送到了她的闺房当中,为她盖好被子,李富贵坐在床边傻傻地看着她的睡颜。 轰隆一声,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瓢泼大雨随后而至。 外面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哨声,李富贵略有不满,但还是走了下来,门口一人身穿蓑衣,在他耳边轻语。 “明儿早就要出发?”李富贵惊讶道。 “嗯,主子的意思。” “好了,好了。”李富贵点了点头,“告诉主子,我准备一下,明日老地方汇合。” 蓑衣人得了回答,迅速消失在雨夜当中。 李富贵抬头看了看佟蔚蓝的屋子,叹了口气,自嘲道,“还是有好多话想说啊,算了,待我回来,便让你身披嫁衣,风光迎娶!”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写的很快的~感觉很温暖呢~~~阿蓝没得名次,其实就是因为技法不合格,就如同临时抱佛脚一般,但是她更看重的其实是这次的过程,你们懂吧~ 第41章 离京下南 李富贵离开京城的第二天,是个非常情郎的日子,经过一夜春雨的洗礼,天空晴好,一片蓝澄之色,佟蔚蓝打开二楼的木窗,看到对面院子当中的柳树枝随风轻摆,一首杜甫的《春夜喜雨》朗朗上口,“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由于前几天的比赛,让佟蔚蓝实在乏的厉害,这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她环顾了下屋里,这时有人敲房门。 “进。” 翠微应声而入,她手上端着铜盆,慢步走进来,放到架子上,佟蔚蓝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翠微是李梦琳让照顾她的,但是一般这种事都是她亲自动手。 翠微见她要上前,嘴上利索道,“我来,昨儿你回来这么晚,今儿好好休息着。” 佟蔚蓝见她十分自然,也就受了,她挽起袖子,浸手洗脸,待她洗完,翠微把布递了上去。 佟蔚蓝问道,“昨儿是李富贵把我送上来的?” 翠微点头,“对,”说着,她双眼看着佟蔚蓝坏坏一笑,回想起昨儿个半夜,听见有人敲门,吓她一跳,心道这雨天能有谁来,如今这文雅阁就剩她自己,掌柜的不住着儿,平日里帮着打点的伙计也恰巧回家办事去了,所以她哆嗦着半天没敢出声,也没敢点火。 待听见是李富贵的声音后,才披头散发地随便套了件外衣,连忙去开门,竟然惊见富贵少爷抱着佟蔚蓝,那副柔情蜜意地模样真是让人艳羡。 佟蔚蓝没理会她的笑容,心想自己睡的跟死猪似的,肯定不是被抱上来就被背上来的,这妮子这种表情,不定又想什么了。 “那他什么时候走的,可有留话?” “有,他说了,要出京城半点事儿,过段日子才回来,让你等他。”翠微觉得李富贵和当时来的时候就是不一样了,刚来李府时,完全一副寄人篱下的模样,没想着三年前去了贝勒府,哦,不,如今应该叫做雍亲王府,竟然变了个人似的,说话沉稳,做事细致,果然跟皇家沾上关系的就不一样啊。 佟蔚蓝凝神片刻,回想起昨儿在车里,李富贵好像是在自己耳边念叨了什么,不过她太困了,没听清……她一想,算了,回来再问清楚好了。 “对了,昨儿富贵少爷还给咱们留了人,叫全顺儿,和张训,说咱们是商铺,就咱们两个女子,实在不安全,多两个人先照顾着,以后再做别的安排。” 佟蔚蓝正在擦脸,停下手上的动作,这李富贵手底下还能安排人了? “人呢?” “他们晚上来,平日里好像有别的事要做。” “哦。”佟蔚蓝也未多说,心里却满是疑惑,这个李富贵如今给十三爷干的是什么差事,待他回来,一定要问清楚。 待下午,全顺儿先来了,佟蔚蓝就见了见他,这个男子十分腼腆,不论佟蔚蓝问什么,他都不多说,只是表示,“姑娘放心,咱们住在对面的客栈,若文雅阁这边有什么动静,我们也会尽快赶来。咱们虽然没有绝世武功,但是对付个小盗贼的,还是绰绰有余。” 佟蔚蓝知道他不愿多说,只道了声谢谢,便放人走了。 待全顺儿刚走,就听到外面楼梯发出快步的跑步声,转眼间一个身影快速的闪了进来,来者正是本该雍亲王府上的年家小姐,年昀秋。 佟蔚蓝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年昀秋便搂了过来,紧紧拥抱住对方。许久之后,两人才慢慢分开,佟蔚蓝好生打量起对方,半响才蹦出一句,“胖了!” 稍稍有些发福的年昀秋扮了个鬼脸,嬉笑道:“会不会说话啊!那叫富态!”换个词,立刻就不一样了。 佟蔚蓝捏了捏她的脸,揶揄道:“那是,也不想想,我们年小姐现在住的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亲王府,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年昀秋翻了翻媚眼,“阿蓝,想我没~” “想。”佟蔚蓝拉了拉她的手,比以前保养的更好了,这丫头肯定没亏待自己。两个刚要好生叙旧,就听翠微说,李梦琳来了。 只见她依旧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冲着佟蔚蓝一脸哀怨道:“阿蓝,你可知道,这次我下了血本赌你赢,结果传回来的消息,说这次大赛进前五名的人里,根本没你的名字,这叫我情可以堪啊!你得赔我下注的那二两银子!” 身旁的年昀秋一愣,“阿蓝参加什么比赛了?” 李梦琳这才瞧见来人的模样,眉头明显一皱,“哦,没什么。”她自顾自的闪到一旁的椅子上,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拿起翠微送上来的一杯茶,猛地饮了两口。 年昀秋有些不高兴,白了她一眼,这两人本来就不太对付。佟蔚蓝见状,生怕二人会相互斗嘴,忙岔开话题,“梦琳姐,就是为这事儿来找我?” 李梦琳耸耸肩道:“嘿嘿,不是,刚开个玩笑而已。我今儿来找你,是想问你个急事。” 原来,李梦琳明天从京城出发到江南去谈笔生意,本来万事俱备,但是她忽然想到过些日子,官府的那帮子野狼,又该“喂食”了,每年她都送上银两和奇珍异宝,如今书画大赛刚完,这帮子伪文人,又开始好书画收藏了,于是她觉得可以捎带几幅字画回来,但是她身边都是做生意的,别人又信不过,想到昨儿个比赛结束,佟蔚蓝应该回来,于是就想问问她是否愿意与自己一起下江南。而且这个比赛是佟蔚蓝准备许久的,没得到名次,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顺便也散散心。 “想让你帮忙的事儿,也是我临时起意,不然不会这么急。” 李梦琳的提议,让佟蔚蓝很是心动,想了想李富贵还有段时日才回,于是点了点头,应下了。 “你们要去江南吗?我也去!”身旁的年昀秋瞪着两只大眼睛,满脸兴奋的神色。 李梦琳眯眼嗤笑道:“别逗了,我惹得起谁也惹不起您啊!万一出了麻烦,不只年府,恐怕亲王府一句话就能要了我的脑袋!” 年昀秋一听,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她就讨厌人家说她和亲王府有关,又不是她愿意去的,再说了,她在亲王府里那么“努力”,雍亲王老人家没准还瞧不上她呢。 “是福晋让我回家玩一阵子的,还没说归期呢。”她解释道,“李梦琳,直接说吧!你怎样才肯带我去?” *********** 相对于北方正处于春暖花开的时分,江南却早已暖风拂面,绿树荫荫。比起刚进北京时的狼狈,现在的佟蔚蓝感觉真是幸福极了,有马车,有丫鬟,还有吃的和喝的。虽然身边有个叽叽喳喳的女子,但是她现在是“金主”,所有的聒噪都忍了。 “呀!你看那蝴蝶!你看!好几个颜色!咱们在京里哪见过啊!” “哎呀!快看那山!多高啊!我听爹爹说,只有在京城的郊外才能瞧见山呢,在湖北我都没见过这么高的!” “……” 佟蔚蓝知道,李梦琳是十分不想带年昀秋一起出门的,正像她说的那样,就凭年小姐的背景,谁都得抖一抖。而且,但是李梦琳也和自己说过,京城里都在传,年家和亲王府的关系怕是攀上了。 但是年昀秋却不管这么多,硬是死缠烂打,面对着她的纠缠,李梦琳提出了三个条件,第一,要有年遐龄的亲笔书信,保证年昀秋可以出京。第二,要有护卫和印信,保证她们这次出行的安全,不过护卫人数不能超过十个。第三,如果年昀秋同行,就得跟大家一样,吃住不能铺张浪费,引人注意,并且所有费用都得年家出。 佟蔚蓝听到后,第一反应就是太苛刻了!太无耻了! 李梦琳不愧是商人中的女中豪杰,真是不要脸中的不要脸。得到人家老爹的信,那出了事儿也别赖她们身上。要人护卫少,还得是高手,相当于免费找了保镖,有了印信,一旦出了事儿,能找官家做靠山。最后,如果年小姐要去,还得管大家的旅行费用。如果自己是年昀秋,一定不会同意,而且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谁承想,年昀秋连想都没想,一拍脑袋,就同意了,还高兴的和佟蔚蓝嘱咐道:“明儿正午,在这儿乖乖等我,咱们一起走。路上我就能照顾你了!” 李梦琳看着她撒欢了离开了文雅阁,冲着佟蔚蓝道:“我跟你打赌,她来不成。” 结果第二天,不知道年昀秋用了什么方法,硬是把李梦琳的三个要求全满足了。不仅送上了年遐龄老爷的亲笔信,还有一盒银票,外加印信一枚,护卫八人。 李梦琳看着手中的东西,嘻嘻笑道:“我就知道年小姐肯定能办成,真棒!” 佟蔚蓝白了白眼,心道:真是无耻奸商,这么打脸也不嫌疼。 八个护卫都面无表情,佟蔚蓝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每个人的穿着都很随意,一看就是跟着主人出门的下人,不那么招摇。 因为年昀秋带的人多,所以昨儿个吵着也要跟着去江南的全顺儿和张训也放心了,只是说让佟蔚蓝多小心。 佟蔚蓝看着带头的黑脸男子,心里一惊,那人正是年羹尧身边的护卫年一。对于他的心狠手辣,佟蔚蓝在东福村可是领教过了,而派他来,那对于年昀秋出京的事,年羹尧肯定也是知晓的。 “阿蓝,你在想什么呢?”车里聒噪的年昀秋终于消停了些,看着佟蔚蓝开心道,“终于要到南京城,那里可是六朝古都,咱们要买好多好东西回去啊!” 佟蔚蓝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小声问道:“昀秋,你从亲王府出来,是得王爷同意了么?” 本以为对方会不高兴,谁知年昀秋道:“没事的,皇上二月底带着王爷们去巡畿甸了,太子监国,福晋说反正王爷暂时不在京里,觉得我会闷得慌,就让我回家玩一阵子。” “亲王府好玩么?是不是很大?”佟蔚蓝听说现代北京的雍亲王府早改成了藏传佛教的寺庙,不过也没机会去看一看了,听说里面的绿祖母求姻缘是很灵的。 “还行吧,禛贝勒府时还不是很大,现在封了亲王,又扩建了下。”年昀秋认真道:“不过里面的人还真是多呢。有福晋,侧福晋,格格,还有好多孩子……”说着说着,她眼色暗了暗。 “福晋对你还好吧?”佟蔚蓝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只好聊聊具体的人和事儿。 “好啊!好着呢!”年昀秋像想起了什么,乌黑的眼珠直发亮,她挪到佟蔚蓝身边,够着耳朵小声道:“福晋有三次让我去书房伺候王爷,我不是把墨泼到了他刚写好的奏折上,就是把茶水弄到了他身上。还有啊,我有次……” “你们干嘛呢?”李梦琳的声音在车外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她在马车外骑马,用手敲了敲马车的窗户沿儿,把正在说悄悄话的年昀秋吓一大跳。 她朝着一旁偷偷捂嘴笑的玉真使了个眼色,玉真就探出头道:“李二小姐,您能声音小点么,两位都刚刚睡下,您这么大声一叫,非得把人魂儿都吓出来。” 李梦琳皱了皱眉头,趁着缝隙朝里面扫了一眼,嘟囔道:“娇气。” 车里的佟蔚蓝和年昀秋憋得脸都红了,佟蔚蓝小声笑骂道:“你可真厉害,王爷都敢耍!” 年昀秋挺了挺腰板,回道:“那当然,凭什么让他们摆布我,我得想办法!” 佟蔚蓝冲她竖了下大拇指,两个人又打闹到一团,乐不可支…… 又过几日,终于听到车外有人高喊一声:“到江宁府了!” 已有些疲惫的佟蔚蓝和年昀秋双双把头探出窗外,日光当头,亮的人不得不眯下眼,已快四月,周身的空气就开始泛着淡淡的湿气。 “二小姐,请回车内。”年一平淡而沉重的声音传了过来。 年昀秋鼓着腮帮子,瞪着大眼看着他,而年一则像不动神佛一般,依旧面瘫。 “今儿这天不错,看这么多人进城,恐怕是集会的好日子呢。当家的,咱们赶紧进城瞧瞧吧!”说话的是李梦琳带的一个大管家,圆脸微胖,蓄着八字胡须,两眼精光。 今天的李梦琳依旧一身男装打扮,不过身上已不同之前赶路一般,穿的很是光鲜。翠绿色的马褂映着她那雪白的脸蛋,油嫩的很。年昀秋打趣她,说是一看就是个女人样。李梦琳却笑道:“进了江南地区,我这样儿的可遍地就是了。” 果不其然,他们一进入到江宁府,到处都是光鲜亮丽的嫩白小哥,那衣服穿得,能多晃眼就多晃眼,脸上貌似都挂着脂粉,白里透红,比女子不差。 后来听李梦琳细说,才道是:大名鼎鼎的江宁织造府在此,富硕之地,怎能同它地一般! 李家的生意虽有些杂,但是布艺生意也是其中重要的一块。而这次李梦琳来此,真是寻找一种新的布料。 李梦琳曾单独和佟蔚蓝说过:“自打顺治爷以来,京城贵人们的衣着样式就与在关外时不同,现在康熙爷时期,谁不知道正是太平盛世,家家富裕,那就需要更多的玩乐之事了,比如古玩,字画,还有夫人小姐们的穿衣打扮。算来算去,织造才是更划算的,所以我打算把这块扩一扩。” “江宁织造府是宫廷御用,丝绸布料只供皇帝和亲王大臣使用。咱们是平头百姓,怎能拉上关系。” “虽说官家为大,但是人多,人多便有贪念,有了贪念就让商人有可乘之机,这里光机器就几万台,女工和以织造为生的人数不胜数,那新货的流通就是必然之事。”李梦琳拿起身边的小算盘,开始敲打,“我不要跟皇家一样的图案,我只需要是众人对新事物的趋之若鹜便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又更新一章,快5000字了~很爽有木有?这章有承上启下之功效,你猜蓝蓝在江南会碰到谁?~会碰到让人很惊讶的人和很惊讶的事~~~~~~ 作者太欠了…… 第42章 初次到宁 李梦琳为扩大事业,早在江宁置办了房子,房子里住的地方不大,但是后面有几间空房,听说是当仓库使用,李梦琳说她联络上的是江宁织造府的低级的负责人,之前通过他只能打探一些消息,这次来,就是希望能通过他联络更高一层的内部人,拿到一些布料样式,好做参考之用,若是合适,就要再找下一个人谈买卖货物的事了。 这种透着黑暗与贪欲之事,李梦琳自然不让佟蔚蓝与年昀秋参与。于是早早的就把她们打发了,说让年一跟着去城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好的字画,到时候她再亲自带钱去购买。 两个小姐妹,就在一帮人的保护下,大大方方的逛街去了。佟蔚蓝与年昀秋的穿着与江宁府的人们比起来,非常朴素,而护卫只带了四个,平日里最严肃的年一带着三个人却不知去哪了。 江宁府的大街比佟蔚蓝之前逛得兖州城还要繁华百倍,原本宽阔的大街,周边都是商铺,还有摆摊的小商户,操着本地的江南脓腔叫卖,而来往的客人,却口音不同,有北方的,也有南方的,还有完全听不懂的口音砍价、交易。 而街上大多是卖布料的摊子,时不时有个人过来给你看一条手绢,“姑娘,新货,好的内,买个弄!”但是还未近身,便被身边的护卫给挡下,但是年昀秋却看得应接不暇,让玉真选了好几条帕子。 “这东西,质地确实一般,但是料子的手感却与京城是不同的。相对更加柔软,而且样式上的各种花色也更加鲜艳,比京城里那些高贵的图样要更适合咱们姑娘家。”年昀秋对自己选的帕子很是满意,还塞给了佟蔚蓝两条。 热闹的地方就是人多嘴杂,混乱不堪,而佟蔚蓝与年昀秋正在低头说笑的时候,就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 佟蔚蓝抬头一瞧,只晃到对方是个穿着很扎眼的男子,而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对方见到她后,明显一愣。当佟蔚蓝想再看清楚一些时,就被年昀秋身边的护卫给挡住了。只听对方砸吧砸吧下嘴,没多说话,就快速地抬腿闪了身去。 “小姐请小心,江宁府人多,属下怕……” “行了行了,这话你都叨叨一路了,我们注意便是。”年昀秋不以为然,甩了甩手,拉着佟蔚蓝就大步朝前走。 佟蔚蓝知道年昀秋大小姐脾气又犯了,只好劝道:“这儿不比京城,天南海北的人都有,确实得小心。” 年昀秋止了步子,幽幽地看着她道:“你怎么也跟他们似的,生怕我离开视线一点点,这么多人,还会有人把我给劫了?这可是大街!太大惊小怪了吧!” 佟蔚蓝吃瘪,知道再说的话,年昀秋的脾气一上来,可就不管那么多了,事儿就大了,于是笑了笑,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不过,护卫的担心还是发生了,随着人流越来越多,年昀秋带着气性儿越走越快,后面的丫鬟和护卫便落在了后面。 玉真急的要死,又不敢大声叫喊,只能让护卫们不断推开人群往前追去,而年昀秋却仿佛故意似的,脚步迈的更大,拉着佟蔚蓝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待两个人终于脱离纷杂的人群后,年昀秋扶着肋下,弯下腰,大口喘气,额上的汗水伴着眼角的晶莹慢慢滑落,嘴角似笑非笑,很是诡异。 佟蔚蓝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想给她擦一下,还未到脸边,手就被拦了下来。 “不用了,我就是喘不过气,憋得。”说完,她便随意地抹了两把,站了起来,如释重负一般。 佟蔚蓝看着她气息恢复,就把帕子塞回袖子当中。 佟蔚蓝心知年昀秋这么做,就是想躲开那帮跟着她的人,于是想了想道:“我这儿还有点银子,咱们先去找个好地方吃点东西,然后逛逛街,再回去。” 年昀秋眼一亮,正要说话,却听佟蔚蓝又道:“不过,你要想玩的欢,就得听我话,不能跟人吵架,也不能随便发大小姐脾气。不然,我立刻就把你拽回宅子。” 年昀秋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 于是两人就开始了十分短暂的江宁自由行。而被她们甩开的丫鬟护卫却急的团团转,待出了人群,早发现主子不见了。 玉真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怎么办啊!要不要报官?” 护卫立刻否定道,“能不惊动官府,就不要惊动,小姐现在不是一个人,你们先四处找找,我现在立刻去找老大!” “好!” 没过多久,两个服饰亮丽,戴着油黑油黑瓜皮帽的两个小公子从一间商铺里走了出来。一件宝石蓝褂衫,一件菖蒲色长褂,衬得两人小脸更加粉嫩。每人手中一柄折扇,个子又不高,活脱脱两个江南纨绔小公子,与周围的人无异。 “唉,想不到我今年在江宁穿的最新样式竟是一身男装。”年昀秋摇着扇子唉声叹气道。 “你该感谢这江宁的少爷们皮肤养的好,不然扔京城,任谁一瞧,咱们都是姑娘。”佟蔚蓝给她在耳洞上贴了肉色的纸屑,不仔细瞧,应该问题不大。 “买了衣服,咱们接下来该……” “秋公子,您放心,我刚才都打听好了,湖熟板鸭,特色中的特色。” “知我者,蓝公子也。” ****** 江宁府知名的鸭子馆,在晌午的时候,也人流不息。小二热情地把两位服饰艳丽的小公子给请到了二楼,佟蔚蓝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有些乱,于是让小二给安排了一个雅间,这样相对也安全一些。小二的眼睛闪了闪,刚想说什么就被猴急的年昀秋给打断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她们进了雅间。 两人进了雅间后,年昀秋豪气地点了一盘板鸭,而佟蔚蓝则又点了一些小吃。看着小二恭敬的退了下去,佟蔚蓝才从腰上取下袋子,倒出了几颗碎银子,数了数说:“钱不多了,你挑那衣服就花了我一半费用,等吃完了,咱们就赶紧回去吧。” 年昀秋不以为然,“我一会还打算去买点云锦给我姐姐和嫂子,还有特色小玩意,还有我那可爱的小侄子。”小侄子指的是年羹尧的长子,年熙,已经三岁了,活泼可爱,很是讨人喜欢。而她的嫂嫂纳兰瑛,却因为生了年熙,而身体一直没有恢复,每况愈下。 “你那侄子玩得了么,那么小。” “磨牙不行么?” 佟蔚蓝吧唧了下嘴,心想真是年扒皮,不把她花个精光不死心。 两人又继续讨论接下来的计划时,就听见隔壁有人正大声喧哗。操着一口怪异的南方口音,咧咧的厉害。 “邱大哥!你说的,兄弟我只要干了这三大杯子,你明儿就带我去见他!” “啥?不行?变五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你瞧我是个走买卖的就欺负我是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仗义的很!邱大哥!” 音调忽上忽下,变幻的厉害,年昀秋烦的捂上耳朵,极度不满道:“真够烦的,怎么南方的男人跟北京的爷们似的吵吵的厉害。” 佟蔚蓝却皱起了眉头,怎么感觉这声音如此耳熟,她站了起来,身子往木头墙壁上贴了贴,想听的更清楚一些。结果耳朵刚刚贴上的一瞬间,这“墙壁”竟然动了起来,向两边一拉,佟蔚蓝和对面的人变成了大眼瞪小眼的状态。 原来这雅间原本是一个屋,可能是老板为了方便,在中间安了一个像墙壁的木门,如果人多就拉上,一间变成两间,如果来的客人多,需要大家都在一个屋里吃饭,就拉开,又成一大间屋子,方便交际。 而拉开门的这位,正是刚才喝了五大碗酒的那个聒噪男,借着酒劲,扶到了木门前,没想到一扶,就给拉开了。 两个屋子都是一片宁静,紧跟着就发出哄堂大笑。 “李老弟!你真是醉了,瞧你把这位小公子吓得,脸儿都白了。” “对啊,对啊,赶紧回来,咱们还得继续喝!” 佟蔚蓝脑中嗡嗡乱响,嘴唇微微抖动,想要说话的时候,对面的人,把木门“嘭”的一声,又给拉上了,隔壁又发出猥琐的笑声。 佟蔚蓝本想有一种冲动,把这个木门再次拉开,但是没想到,只能从隔壁拉,自己这边根本不行。 佟蔚蓝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一屁股就坐回桌子前,打掉了年昀秋正在吃鸭子腿的手,急忙道:“你先别吃了,我问你点事儿。” 年昀秋有些不满她的举动,鼓着腮帮子,又想继续往嘴里塞,但是又被打断,只好无奈道:“哎哟,说吧,什么事。” “你在王府里,有没有见到李富贵?” “李富贵?哪个?” “你说哪个?” “哦哦哦,就是老来文雅阁找你的那个你老相好啊!” “……” 年昀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道:“还真没有。” “那你可听过府里有人提他的名字?”佟蔚蓝皱了皱眉,李富贵和年昀秋是见过几次的,即便内外院不能随便见,但若在府中当差的话,年昀秋一定也会有机会听到王爷、福晋或者管家提起他的名字吧。 “也没有。”年昀秋撇撇嘴,“如果我见到他,或听过他的事,应该会跟你提吧,再说,他见到我,也该跟你提吧。” 她说的没错,佟蔚蓝这才发现他们都没有提过对方。 年昀秋住了嘴,拿出帕子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巴,随手丢进了鸭子的骨头堆里,佟蔚蓝看了一眼,想说她浪费,又忍了忍,怕一说这些,思路就会被带跑了。 最后,再次让年昀秋想了半天,对方都举手发誓,说真的没见过和没听过,佟蔚蓝的脸终于沉了下来,因为刚刚隔壁拉开木门的人,正是有段日子没见过的李富贵。 作者有话要说:注:上一章的绿度母打成了绿祖母,会尽快进行更正! 作者飘过~~~~ 第43章 又遇李富贵 另一个屋子里,原本有些晕眩李富贵,因为见到佟蔚蓝也变得清醒起来,其实刚刚在街上和佟蔚蓝相撞的男子就是李富贵。前几日他接到了全顺儿的信件,说佟蔚蓝去江南了,但并不知道具体何处,想不到头前儿接着信,如今就见着人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不过还好佟蔚蓝并未看到自己,所以瞬间溜之大吉。但这缘分好像甩都甩不掉,在南京城的鸭子楼里竟然又碰见了! 今天与李富贵一起吃饭的邱晋安,是山东来的布商,为人豪爽大方,他的商队在行进当中,遇到了当地的土匪,幸好遇到了路过的李富贵一行,经过拼死抗争,终于打退土匪,而两人也顺理成章的成为生死之交。 邱晋安听说李富贵也是去江宁做布匹生意,于是就要把他介绍给自己认识的生意伙伴,才有了今日的饭局。 虽然邱晋安一个劲儿热情的劝酒,而李富贵的心思却早就不在此,他满脑子都在想佟蔚蓝一会儿会不会冲进来质问自己为什么在这儿,以及自己该如何解释目前的情况。 但是让他想多的是,佟蔚蓝并没有来找她,来找他的是鸭子馆的小二,只见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到李富贵身边,凑着他的耳朵道:“小爷,外面有个熟人想见您,想请您挪步到院子中说话。” 李富贵定了定神,心想这丫头还是真面子的,于是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色,便起身冲着邱晋安道:“邱大哥,小弟有些尿遁,所以……” “去吧,去吧!”邱晋安喝的满脸通红,“赶紧撒出去,一会儿陪哥接着喝。” 李富贵嘿嘿笑了一下,便假装急急忙忙地出了屋子,待走到院子中时,发现刚才那紫衣小公子立于假山之前,背影略有些萧索之意。 佟蔚蓝听见了脚步声,快速转身,看见李富贵脸色微红,眉眼上翘,竟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李富贵嘴角一咧,上前就搂住佟蔚蓝的小肩膀,低头大声道:“蓝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见对方僵直着身体,并未反抗,一用力就把她带进了一间空房。快速把门一关,转身就接到了佟蔚蓝飞来的刀子眼。 “阿蓝,阿蓝,你听我解释。”李富贵怕她急了再上手,于是自己先声夺人地抓住了她手腕,放到她身体的两侧。佟蔚蓝的手腕被他攥的很紧,后背贴墙,动弹不得。 佟蔚蓝恨得牙痒痒,“你不觉得该跟我说说怎么会跑到江宁来跟人家喝酒么?” 李富贵挑了挑眉,装着酒胆,嘴上也不规矩起来,“媳妇终于关心起相公的事来了,让我好生开心。” 佟蔚蓝看到他一脸醉意,猜他定是喝了不少,便也不与他计较,于是道:“你知道我关心你,还不乖乖道来。” 李富贵倾身靠近,哑声道:“媳妇放心,我就是离开京城,任何地方,也不会让人把我拐跑的,我的心永远属于你。”他手往下一探,像泥鳅滑到佟蔚蓝的右手背上,轻轻牵起右手后,覆在自己的胸口。佟蔚蓝透过薄薄的料子,感觉到李富贵的胸口传过来的阵阵热量。暧昧的气息在空中飘浮,而李富贵与她挨得极近,口中的琼浆之气请打在她的脸上,佟蔚蓝咽了咽口水,盯着李富贵迷离的双眼问道,“你可还是再给雍亲王办事?” “是的,我媳妇真聪明。” 佟蔚蓝心里还是狐疑,但见他语气肯定,并不像骗人,再次确认道:“真的?” 李富贵又上前探了探身子,柔声道:“我骗谁也不能骗媳妇的。”佟蔚蓝感觉耳边有股热气吹动,皮肤瞬间通红,而李富贵见她的耳朵泛起红晕,竟张开嘴,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他这一舔,佟蔚蓝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抬起脚就给了他脚面一下,李富贵惊痛,缩着身子,单膝跪地抚摸自己脚面,口中哀怨道,“媳妇,你真狠,真真儿的踩到我的大脚趾了。” 佟蔚蓝见他眼中都含了泪花,但自己又一身燥热,气的跺了跺脚,转身朝着二楼跑去。 回到雅间后,她拉起年昀秋就急急忙忙的要离开鸭子馆,年昀秋此时已撑得动弹不得,硬是让佟蔚蓝连拉带拽的给弄下了楼。 这一路上,年昀秋不停地打着饱嗝,嘴中还碎碎念着,“阿蓝,这鸭子馆的鸭子真是好吃,不知道咱们还什么时候能再吃一次啊!明天,或者后天如何?”佟蔚蓝根本不理她,只是半步也不停歇地把她拉回了住处。 待回了住处之后,佟蔚蓝回屋,把盆里的冷水泼洒在自己脸上,到最后把整个脸给浸到水盆当中。大约过了一分钟的时间,她才从水中缓缓抬头,看着水中自己还是有些发红的脸蛋,佟蔚蓝脑海中只有一个念想,“完了……完了……刚才……刚才若不是自己硬撑下去……那下一个动作就肯定会把李富贵给扑倒!” 佟蔚蓝抚了抚自己的微微发烫的脸颊,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又用湿布狠狠地擦了几次脸,这才才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她为自己恢复了正常感到十分满意,打算出门再找年昀秋说说明天的计划。待她一出门,发现年昀秋门前站了几个护卫,每个人身上透出丝丝寒意,让她身上的仅存的热度一下子冷了个精光。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就见年一从里面走了出来,对她寒声道:“马车已备好,我家小姐即刻启程回京。” 佟蔚蓝愣在原地,只听房里传出阵阵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年昀秋的哭闹声,“我就不走!你们绑了我,我也不走!” 佟蔚蓝心想是不是自己和年昀秋这样偷跑可能让年一他们不太好做?但是一个护卫这么这么大架势,小姐犯错就要回京城? 她赶忙解释:“年一护卫,今天是我和昀秋走的快了些,最后分开后,让你们着急了,但是我们这不是也回来了么,要是因为这个你就要绑她回京城,也不太合适吧!” 年一根本不把佟蔚蓝放在眼里,面无表情道,“佟姑娘,此事与你无关,小姐回京是我们老爷和二少爷的急令。” “年一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这次出来是我爹和我二哥允许的,什么急令,你说谎不打草稿,以下犯上!” 年一眉头紧锁,自己把信已经给小姐看了,却别她撕了个稀巴烂,自己小姐现场又颠倒起是非黑白,再这样下去,时间恐怕就来不及了,看来有必要使用特殊的法子了,唉,回去之后再向主子请罪吧。 “小姐,我们该启程了。” “年一,你要是敢让他们碰我,我一定会要了你的狗命的!我……”年昀秋一句话未完, 就被身边的一个会武的女子给了一记手刀。 年一自是知道里面人的动作,终于没有刺耳地尖叫了,他舒服的吐了口气。看看眼前傻眼的佟蔚蓝,他一本正经道:“佟姑娘,我们已经告知李家小姐,所以您也请留步,小姐自有我们照看。” 他朝着屋里一看,年昀秋被两个女子给驾出了屋子,朝门口走去。 佟蔚蓝刚想上前,就被几个护卫拦住,她真是着急,但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扯开嗓子喊道:“年一护卫!” 年一停步,转过半个身子,侧目看她。 “请务必照顾好她!” 年一点了点头,和其他人潇洒离去。 待他们出了院子,佟蔚蓝匆忙追去,只看到马车飞奔而去,她摸了摸袖子中年昀秋给的帕子,叹了口气,不知再见会是何时。 ***** 佟蔚蓝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屋子时,李梦琳正等着她。 “昀秋回京了。”佟蔚蓝明知道李梦琳是知道此事的,但还是想通过自己的嘴再告知她一次。 “嗯。”李梦琳抬手倒了杯水,送到她面前。 佟蔚蓝客气地接了过来,神情哀怨,“都赖我,真不该带她瞎跑。他们一定是气我,才把她带走的。” 李梦琳站起身却走到她身旁,拍了拍肩膀道:“这事儿不在你。” 佟蔚蓝疑惑地看着李梦琳,“真的?那年一为什么要绑她走?” “我这边得了些消息,说是雍亲王请了旨意,让皇上赐婚年家次女为侧福晋,估计年家也是一收到消息,就让人把年昀秋带回去,准备正式入王府。” “什么?!”佟蔚蓝一起身,把手里的杯子滑落在地上,摔了粉碎。 李梦琳没瞧见她的异状,只道是姐妹情深,情绪激动了些,摇了摇头,“如今的婚姻,有几人能自己做主,雍亲王请赐婚,是完全想提携年羹尧。恐怕过些日子,年羹尧就又该动动了。”李梦琳叹了口气,年羹尧动了,那他身边的那人,昱泽……又完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梦想。 待李梦琳离开了屋子,佟蔚蓝却双手发抖,她根本没听李梦琳后面的话,因为她满脑子都在想的是,年昀秋将要成为雍正年间最有名,也最悲惨的女人——敦肃皇贵妃。一个在现代众说纷纭的悲剧女人,不断的遭受失子打击,眼睁睁看着家族没落,却无能为力,最后抑郁而终的女人。 而她,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好友。她想帮助年昀秋,非常想,可是她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富贵:“媳妇~” 蓝蓝:“哎~相公~” 好肉麻…… 第44章 宁一宝斋 江宁清风如醉,清晨的早上都会由悦耳的鸟鸣让人脱离梦乡,院子角落的花朵奇秀瑰丽,让人如痴如醉。 和院中的景色相对比的却是在花园当中痴傻望天的女子,她坐在石凳上,手扶着下巴,不知在想着什么,连碎花的裙摆落在地上都浑然不知。 走进院子当里的李梦琳瞧见佟蔚蓝的模样,又一阵头疼,自从年昀秋离开后,她便一直这个模样,若她不是个女人,李梦琳一定会认为佟蔚蓝和年昀秋是那种关系。瞧她这模样,难不成是在想什么计策,好让年昀秋不嫁给雍亲王?笑话。所以为了分散某人的注意力,她已经该让对方做什么事了。 又穿着男装的李梦琳背手走到佟蔚蓝身侧,用纸扇敲了敲石桌,“若你今天上午没事?就跟我出去看看货!” 她这里的货,指的就是之前说过的字画一类。佟蔚蓝望天望的俩眼发酸,眨巴了眨巴眼,才想起来此的目的,最后无精打采地应了下来。 李梦琳让她找出之前的那件男装,戴了帽子,就跟出门了。 佟蔚蓝原本以为李梦琳可能是带她去每个卖字画的小店逛逛,好挑挑“沧海遗珠”之类的宝贝,但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带着佟蔚蓝到了附近的一间茶馆,这间茶馆里的装潢古香古色,不像是一般人能消费的地方。果然,入门费,每人十两。这种情况下李梦琳一般都很好爽,但是佟蔚蓝却条件反射的捂了捂钱袋,年昀秋已经花了她不少银子,再这样下去,她的家底就要被刨光了。 带路的小厮看起来斯斯文文,身上也没有一点世俗之气,恭敬的把她们领到了一个宽敞的内堂,内堂的装潢更加文雅,古朴的桌椅都是黄花梨制造而成。 这时的内堂已有不少人,每个人都身穿云锦服饰,气质非凡,有人手中拿着折扇,有的则拿着精巧的鼻烟壶,若是细看上面的题字,竟都出自名人之手。 “江宁是块宝地,全国各地的商人都会来此寻觅一些古董字画,所以一般的商铺的字画都被当地的豪绅们早早订走,留下的都是骗人的赝品,而相对于其他的地方,一宝斋里的货就要好的多了,这里不仅有字画,还会有很多古董,绝对真品,而且是价高者得。”李梦琳欢乐的解释道,手中还晃着入门时领的小牌子,应该是举价用的。 佟蔚蓝咽了咽口水,靠近李梦琳小声道:“那我该做什么呢?” 李梦琳道:“当然是帮我看看字画了,我是想买,但是得帮我看看多少钱入手合适。万一我冲动高价买了个低价货,那多亏啊,有你,就能让我适可而止。” 佟蔚蓝汗颜,对她来说哪知道什么价格合适啊,即便在古代生活几年了,她也不知道银子和人民币是怎么换算的。照常理来说,买字画的钱动辄就得上千两,看现在李梦琳这不在乎的模样,若是真是让她一冲动自己又没拦住,价出高了,李梦琳一定会把她剥层皮,或者让她为文雅阁服务终身。 最后她决定了,什么货她都会说不值这个价钱,那李梦琳就不会买了,责任也不在自己了。入门那十两银子,以后每月还一点就可以了。 伴随着清脆的“叮叮”声,主事的走到屋子中央,冲着大家客气道:“一宝斋因为各位的到来,可谓是蓬荜生辉啊。今天咱们也给大家准备了不少好东西,现在就一件一件来说。” “首先给大家展示的是宋朝的钧窑玫瑰紫釉莲瓣洗。”一个小厮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轻轻地放到了中间的圆桌上,拉开上面的盖布,一个铜色的莲瓣洗出现在大家面前。 “哇!”底下有人发出感叹。 “大家可以看到,此物的外观十分精美,柔和的线条构成了六莲瓣洗,洗的外侧紫釉的色彩亮丽。洗里心天蓝色的釉汁中隐现条条短曲线,即称‘蚯蚓走泥纹’,可谓钧窑独有的特点……”主事人语气轻快的为大家讲解着物品的来历,特点,坐在下面的人不住的点头称赞。 “最后,起价五十两。” “咝……”有人表示惊讶,起价就这么高。 “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 最后此物以三百两成交,得主高兴的到堂后领战利品去了。 主事人会心一笑,“让我们来看下一件珍品。” 就这样,一件又一件的宝贝被送了上来,而下面的竞争也越发激烈,因为这次的字画实在少之又少,一到喊价的时候,佟蔚蓝就拽住李梦琳的袖子,制止她,或者就在她耳边念叨,“这画不好,没什么可收藏的。” “这字不行,不是主流名家,没有市场价值。” 李梦琳听不懂她说的话,但是知道大概就是不好的意思,所以也不好出手,但是到最后,她有点沉不住气,对佟蔚蓝道:“你是不是逗我玩呢,若是好的可真要帮我看着点,我跟你说了,银子不是问题。” 佟蔚蓝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喝了口杯子里的茶水,“我不会骗你的,放心。” “真的?”李梦琳有些不相信,看了她半天,但自己却真的什么都不懂,只好继续等着下一件。 “最后一件。”主事人朝着小厮点了点头,后者又端上一个盘子,里面圆溜溜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开布后里面是一个卷轴。 主事拿起卷轴,拉开上面的丝带,一幅画出现在人们眼前。佟蔚蓝本来困得都睁不开眼了,眯眼一瞧,立刻来了精神,这幅图竟是元代倪瓒的容膝斋图! 身边的李梦琳感觉到了她的异状,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坐直身体。 “各位,这幅画是元代倪瓒的容膝斋图,这幅画的主人因为家里出了点事,需要急用银子,所以特意委托我把这幅画拍卖给有缘人。” 佟蔚蓝抖了抖膀子,腰板挺的老直,这幅图她当年可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见过真迹,一共七天的行程,因为这幅图,她就在博物院里呆了整整三天,每一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她心里就想,怎么才能把它弄到手呢?怎么才能呢! 但在座的人对这幅画完全不屑,这画一出,竟然都自顾自的喝茶聊天了。也难怪,当今圣上更喜欢董其昌一流,所以此时盛行的都是董式一派的风格,而这幅画画荒凉冷漠,空寂无人与这个时代的审美不太相符,所以竟一时无人问津。 主事人一看这情形,了然于心,本来他就告诫过对方,现在不一定能卖出高价,但是对方着实着急,他只好帮下忙了。 “来,各位,这幅画,起价三百两。” “三百两!”座下惊声一片,“这么个破画,竟然起价这么高,不要,不要!” 主事人也微微摇了摇头,但是秉承职业者的精神,继续冲着大家笑脸迎人。 此时的佟蔚蓝却恰恰相反,激动的都要流鼻血了,没人要的,她要,于是用力拉了拉身边的李梦琳,结巴道:“报、报、报价!” “报什么报!”李梦琳皱了皱眉,大家都不要,说明确实不好,到时候肯定送出去也让人生厌,于是她根本没理佟蔚蓝。 佟蔚蓝却着实起急,语无伦次地小声道:“这是倪瓒晚期的精品,纵74.2厘米,横35.4厘米,典型的‘三段式’构图,若是收藏,以后必然千金难买!” “什么李密,立米的,我听不懂。”李梦琳不管以后,她只要钱花到地方就可以了。 佟蔚蓝看着她不成器的样子,眼底都冲红了,一咬牙,竟是从她手里抢过了小木牌子,快速举起,大声道:“三百五十两!”在座的人纷纷投来奇怪的眼神,意思是,你个白痴,竟然买这破玩意。 李梦琳一愣,顿时火冒三丈,伸过去就要跟她抢,佟蔚蓝的脚一下踩在她的脚背上,疼的她没顾上,一心弯下腰去抚摸疼痛的小脚背。 “好!”主事人咧嘴一笑,“看来还是有识货之人!” 其他人都朝佟蔚蓝投来轻视的目光,傻子! “第一次!第二次!”他连叫两声,看都没人跟价,就冲着佟蔚蓝点了点头,意思是货就是你的了。张口正要喊“第三次”时,门口有一个人高喊一声,“一千两!” 众人的齐刷刷地投去了“敬佩”的目光,想谁这么有本事,一出手就是一千两。 主事人一瞧,连忙小跑过去,躬身要把人请进屋,只见来人摆了摆手,客气道:“若是还有人出价,我家老爷就出对方的双倍。” 众人哗然。 佟蔚蓝张口就要再叫价,却被李梦琳死死地捂住了嘴巴,顺势抢回了小木牌子。 “那是那是,看来老爷子对这幅画势在必得了。”主事冲着大家抿嘴一笑,“那各位,这画……” “啊!啊!啊!”众人纷纷摆手,“我们不要。” 主事的目光投到佟蔚蓝身上,只见她两眼通红,被人勒着脖子,再看看她旁边那位,一副面目可憎之态,主事精明的很,旁边那位凶悍的才是出钱的主儿。 得嘞,主事人马上冲着来人客气道:“那咱就恭喜老爷子得此画作。” 来人也点头示意,冲着主事道:“稍后送到府上。” “是。” 待那人走后,佟蔚蓝已快被李梦琳勒死了。主事人看了看满脸通红的佟蔚蓝,笑了笑道:“小哥眼力不错,不过这画还是让对方得了更能体现出价值,所以爱画者,何乐而不为呢。” 这番话让佟蔚蓝一下冷静了下来,而身边的李梦琳早瞧出来者不一般,想了想后,奇道:“请问刚才来者何人?竟然出手如此阔绰。” 主事一愣,又打量了下她,才道:“小哥想必是外地来的吧,刚才来人正是曹府的大管家。” “曹府?”李梦琳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胸口,吐口气道,“天呐,幸亏刚才没让你举牌子,在这江宁地界,谁敢惹曹府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曹府是哪个曹府,有人知道么? 祝大家五一快乐,玩的开心哈! 第45章 宁临摹夜 曹寅,官至通政使司通政使、管理江宁织造、巡视两淮盐漕监察御史,是当地最大、最大、最大的地头蛇。他和他的大舅子李煦不仅做的是大清朝官员眼中的肥差官员,同时曹寅也是当今皇帝的心腹,如此多的光环加身,令人生畏。 对江宁人来说,曹府就是本地的权威,只要曹老爷子说一,无人敢说二。江宁这边流传着小孩都知道的儿歌:“江宁府,曹家富,金山有,银山坐。” 李梦琳提起钱,两眼便通通放光,她拍了拍佟蔚蓝肩膀道:“这个江宁府都知道曹家老爷子喜好字画,爱收藏,这幅画被他买走了,倒也合适,而且也说明你的眼光很不错。” 佟蔚蓝也觉得确实如此,爱画之人都心心相映,有人确实欣赏,她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两人回府后,本来这两天情绪就不好,再加上这一折腾,佟蔚蓝真是累极了,一头躺在床上双眼一闭就进入到迷迷糊糊的状态。 在梦中,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那是暖暖的下午,父亲坐在家里的落地窗前,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给她和姐姐讲着故事。那个故事正是,任何一个对艺术有敏感度的女孩子都会迷上的一本书。 那时候她还小,只是跟着凑热闹,对里面描写的荣国府的情景记忆犹新,姐姐笑着说以后自己也要去住那样的大院子,而她却对宝黛之间的爱情不明就里。 姐姐说她最欣赏薛宝钗,大度,才气,不会因为情情爱爱的让自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对一个人深情是生命中最可笑的事情。她低着头,没说话,因为她感觉姐姐是在自嘲,逃避,爱情是美好的,虽然宝黛没有结局,但是那种过程却让人心动。 姐姐说她最不喜欢林黛玉,病病殃殃的,说是白莲花,其实就是个坏脾气,又小性子的大小姐。她的头低的更厉害,她想反对,又不敢吭声,虽然姐姐说的是事实,但是她对宝玉的爱却无人能及。爸爸摸着姐姐的头,很是开心,说姐姐是个有见解的孩子,以后必成大器。 她以为那时候爸爸的笑是真心的,自豪的,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里面其实是带着一丝苦涩的,虽然他一再跟姐姐解释,和妈妈是在姐姐的妈妈去世之后才相爱的,但是姐姐始终不相信,爸爸曾私下和妈妈说过,姐姐与她妈妈一样极端,永远认为自己是最正确的,所以多忍让忍让吧。 一本书,很快就讲完了,而姐姐却对曹雪芹的身世更加感兴趣,她说如果一个人没有经历过一些事情,是很难去想象出来的,尤其还是个古代的人,那曹雪芹之前必然是富裕之家。 爸爸对姐姐的认识,再一次亮了亮眼睛,于是又大概说了说曹家当年的盛景。具体内容她不记得了,但是好像是说雍正元年之后,曹家才渐渐衰败,最荣的时候正是康熙年间。那他家有多富呢?无人知晓。 佟蔚蓝平日睡觉很轻,身边有个风吹草动就能把她惊醒,今日也是,她好似听到了轻微地开门声。 佟蔚蓝猛的睁开眼睛,平躺在床上,手慢慢抬起伸向枕头下面,因为平时十分缺乏安全感,她都藏一根簪子在那里。 果然,进来了一个人,对方并没有大步前行,而是踮起了脚尖一点点挪着步子。佟蔚蓝今天睡觉的时候把帐子放了一半下来,借着月光,她能看到那是个男人的身影。 佟蔚蓝的心跳越来越快,同时因为极度害怕出了一身冷汗,人影离她也越累越近,就在佟蔚蓝犹豫要不要等那人靠近后,狠狠地用簪子插其双眼时,就听到一个熟悉又细微的呼唤,“阿蓝?” 停顿了几秒,那人声音又提了提,“阿蓝?” 佟蔚蓝的心这才回到了原位,但是手脚依然有些发软。 她无奈地回了一声,“李富贵,你要吓死我是么!” 对方也因为她的声音着实吓了一跳,待看到床上的腿在被子里动了动后,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你穿衣服了?” “嗯。”佟蔚蓝身着中衣,无力地坐起,从身边拉了一件衣服,快速穿上,这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李富贵的手眼看就要快挨到帐子了,待她两腿放下的一刻,立刻缩了回来,而身子也特别灵巧地闪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稳当地坐了下来。 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点了灯,屋里瞬间亮了起来,俩人也可以看到双方都不太好看的脸色。 佟蔚蓝一双眼缓缓眯起,刚才李富贵的行为着实让她有些恼,于是先发制人道:“李富贵,三更半夜地跑到女孩子闺房,你真不害臊!别的不说,你真的差点把我给吓死。” 李富贵抿嘴一笑,“阿蓝,对不起,我真有急事,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来找你。”借着火光,他瞧见佟蔚蓝额头上的微汗,关心道:“阿蓝,你病了?” “没,就是刚才被你吓着了。”佟蔚蓝看到李富贵有些憔悴的脸,听他刚才的口气,确实有事相求,于是心里的怒也一股脑的没了。 李富贵见她又恢复了情绪,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本子,低声道:“阿蓝,我就直说了,上次的书画大赛,我看到你用很短的时间模仿了画上的那几行字,让我很是震惊,那天晚上回去时,我问了唐默庄,他对你临字的评价极高,说极具临摹天赋,所以我今日过来,是想让你帮我临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说完,他又掏出一个本子,除了封皮上的字,其余的看起来真的一模一样。 佟蔚蓝接过有字的那个本子,看见封皮用工整的小楷写了几个字——账目十。 佟蔚蓝用手指捻开封皮,仔细瞧了起来。上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一些日常类似费用的内容: 四十四年,三月初四,杏林园小戏班,白银一百两 四十四年,七月二十,礼部尚书熊赐履寿辰,白银一百四十两 四十四年,十月初八,小姑奶奶省亲,白银二百两 …… 内容很多,密密麻麻的记了一大堆,但是都是些日常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佟蔚蓝边看边给李富贵读了出来,最后阖上,又放回了桌子上。李富贵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佟蔚蓝也未打扰,只是托着腮帮子,继续无聊的翻看着。 最后看着看着,她嘟囔道:“每个小项最少都花上百两银子,这本子的主人可真有钱。”从上面的内容看的话,不只有养戏子的钱,还有送人情的费用,以及上面写的主,这是什么意思,唔,借用两万两白银。这可都不是小数目,而且那个主不只借过一次,四十六年又借过一次,后面并未标注归还,估计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她思索后,又感慨道:“这上面有大大小小的各种支出,这还是账目十,说明前面最少还有九本。每本都要记录这些内容的话,你说这本子的主人,一年得花多少钱,更深了,这些年得花多少钱。” 李富贵从她手里接过了本子,声音微微发沉,“唉,阿蓝,你务必要帮我这个忙。” 屋里的气氛因为他这句话,竟有些沉闷,走到书桌旁边,开始兑水磨墨。 “李富贵,你什么时辰来的?” “刚过子时。”李富贵见她动作迅速,也拿起灯快步走到她身边,右手自然地接过墨条,左手递给她两个本子。 佟蔚蓝挑了一根七紫三羊的小楷笔,沾好墨汁,翻开了本子,就在落笔的一刹那,顿了顿,抬起头,潢色的光温柔地打在她的脸上,“李富贵,我若真做了这件事,不会害了一个好人吧?” 李富贵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敛容诚恳道:“阿蓝,你可信我?” 佟蔚蓝看着对面的男子,今年他已二十有三,渐渐脱去了十八岁的稚嫩,原先白嫩的小脸竟有些风霜感,个子也比以前长高了,更加有男人味儿,他的变化明显地告诉自己,他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了。但是让人安心的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和原先一样,清透,执着,满含着对自己的信任。 佟蔚蓝还是想再确定一下,缓缓道:“你干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只能说我干的不是坏事。” 她嫣然一笑,“好,那这个忙,我帮!” 本子上的字相对于古贴来说要简单的太多,两个时辰的奋笔疾书,很快便要完成册子上的内容,她看了看一旁睡的如死猪一般的李富贵,心里突然想向他显摆一下自己的本事,于是拍了拍对方的胳膊,把他叫醒。 只拍了两下,李富贵警惕地睁开双眼,看到佟蔚蓝有些惊讶的面容,他才放松,揉了揉眼睛,看着快要完成的本子,“哎呀!真的一模一样啊!” 佟蔚蓝却不以为然,“你这事儿要的忒急,里面也有不少小瑕疵,如果多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肯定会模仿的一模一样。不过现在救急还是能凑活用的。” 李富贵欣喜不已,看到佟蔚蓝已经快写完最后一页,他坐直了身体,眼眸清亮,“我要亲眼看着阿蓝完成这件了不起的事情。” 佟蔚蓝原本已累的腰酸背痛,但因为他这句话,也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抓紧落笔,在半柱香后,她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 放笔,完成。 她伸了伸懒腰,左右扭动脖子,李富贵殷勤地站了起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来回捏揉,帮她放松。 “还算你有眼力价儿。” 李富贵嘿嘿一笑,“必须的,必须的。” 佟蔚蓝享受着李富贵的按摩,手上也没闲着,拿起那个真正的本子翻了起来,看看有没有落下的地方,既然是临摹,就得做到万无一失。 刚才她只模仿到倒数第二页,而最后一页上并没有字的痕迹,她有些不放心,还是翻了过去,这时,她看到整页的左下角有一枚红红的印章,“李富贵,这还有一个印呢。” 李富贵瞄了一眼,不以为然道:“没事儿,这个早找人刻好了,放心吧。” 待佟蔚蓝看清印章上的字后,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本子喃喃道:“这个册子竟然是曹府的账本?”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还真有亲猜对了! 好吧~~~你真棒! sorry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没发文,谢谢大家的体谅! 第46章 集体回京城 五更的更鼓突然敲响,鼓声在整条街上扩散,回荡。李富贵的声音在一旁飘了过来,“阿蓝,账本已经完成,我得尽快回去了。” 佟蔚蓝的思绪还未拉回,依然紧紧攥着那本册子,李富贵见她没有给自己的意思,以为她有些困乏,便握起她的手,温和道:“阿蓝,你若困了,就早些休息,待回京之后,我肯定好好谢你。” 空气那般安静,而佟蔚蓝却思潮澎湃,曹府、李富贵、雍亲王、银子、账本,这几件事物的联系再明显不过。 李富贵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再看看佟蔚蓝的神情,竟有些急躁,账本在她手里,但自己又不能去抢,干巴巴看着她着实起急。 “阿蓝?阿蓝?”他呼唤着。 佟蔚蓝的脸色微微苍白,眼眸有些慌乱,她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带着本子也缩进了一半。李富贵满眼惊讶,奇怪道:“你……怎么了?” 佟蔚蓝一腔心酸,吞吐道:“你这次来江宁,可是来找曹寅的贪污证据?” 李富贵闻言,心中警觉:她怎么知道? 佟蔚蓝带着一丝苦笑,“李富贵,原来你现在在雍亲王府做的都是这种事,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佟蔚蓝此时有些语无伦次,因为她现在心里的感觉就是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呢?雍亲王胤禛将会是继承大统之人,任何一个地方在继位前都会在自己府中培养一些人做秘密之事,历史上并未过多展示胤禛在做王爷时的秘闻,但并不代表没有。那在帝王府邸干一些隐秘事的人,要么以后成为帝王心腹,要么就是死路一条,秘密知道太多的,都不会有好下场。况且,她从来没听过历史上雍亲王有个叫李富贵的心腹,所以她根本不敢往下去想。 李富贵被她的神情吓住了,他敏感的觉得佟蔚蓝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是除了极少的一部分人,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和所办之事。佟蔚蓝怎么会知道的?只因为自己让她仿了那个账目册子?那她也太聪明了吧?但若真的是,以后可不能再让她有任何参与,不然一定会有危险。 见他没吭声,佟蔚蓝上前一把搂住了李富贵的腰,把头埋在对方的胸前,闷声道:“李富贵,咱们不在雍亲王府干了好么!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找人推荐你去,你现在就可以跟你三叔好好做点生意。其实我不求你做多大的事,只想咱们一起好好生活,然后开家小铺子,我给人画画写字,你做小掌柜的。” 佟蔚蓝还是第一次如此主动的去抱他,夜里静的厉害,她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慢慢地加速,虽然他不是习武之人,但是恐怕因为近几年的东奔西跑,让胸前也有了些肌肉,让人感觉到那么安全。 感受到佟蔚蓝的依赖,李富贵开心的要死掉了,但是一个念头却又划过他的脑海,四爷交代的事,十三爷的事,他还是要做的,他直定定的看着佟蔚蓝,这丫头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温柔的,但是她是自己的宝贝,所以理所当然应该配这世上最好的事物,若是自己只当个小掌柜,那她只能跟着自己吃苦,想到这儿,他立刻变脸傻傻笑道:“阿蓝,你这个小脑瓜子在想什么呐,我当然要和你一直在一起了,咱们以后一定会过的比谁都好。” “嗯。”佟蔚蓝抬起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道,“那你答应我辞了雍亲王府的差事好么?” 李富贵眉头挑了挑,“嗯,你先睡一觉,然后咱们再商量好吧?” “嗯?”佟蔚蓝一愣,随即感觉到后脖子一麻,还想再说点什么,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李富贵见状,冲着来人怒道:“你就不能轻点?” 对方砸吧了下嘴,“拜托,都这么长时间了,我都等烦了,一个女人而已,半天都搞不定,要不是我来帮你一把,估计天儿都亮了!” “好吧,好吧。”李富贵把佟蔚蓝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把被子仔细地盖好后,在帐子后面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阿蓝,我们京城见了。” ***** 六月初,京城的暴雨又随风而至,一阵阵电闪雷鸣后,雨丝变得细如牛毛,佟蔚蓝自从回到京城,就把自己关在文雅阁里,谁也不见,每日疯狂的写字画画, 李梦琳坐在楼下听着翠微给自己不停的汇报着情况。 “蓝姑娘今天又用了三十张纸,两块墨条,二十包颜料。然后画了一堆特别狰狞的画儿,饶是我都看着害怕,那些画就好像是捉鬼的夜叉,吓得我一看就给扔掉了。” “嗯,那你感觉她此刻的心情如何?” “小姐说笑,她心情当然不好了,前两天画的一堆江南烟雨图让人感觉忧伤的话,这几幅图就让人能感受到她的愤怒,好像要吃人一样。” 李梦琳听的很是认真,半响缓缓道,“不错,阿蓝画以答意,想必又精进了些。” 翠微撇了撇嘴,知道跟自家小姐说这些也没用,扭头上楼去收拾佟蔚蓝制造的“垃圾”。 李梦琳想起前些日子在江宁时的情景。 记得年昀秋走后的第二天,她就去库房数货,后天就准备押送去京城。在这里已不少时日,算算回到京里,恐怕也近六月,这准备的布料从颜色上来说都是应景的,想必这次回去之后,能赚不少银子。 李梦琳对这个家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今年三月,梦清也参加了科举考试,在她出发前,听说会参加殿试了。现在早已发榜,不知道结果如何,梦清苦读这么多年书,若是这次没有考上,又要等上三年了。 爹爹李铂总是希望李梦清以后可以继承家业,毕竟是嫡子,但是李梦琳更希望弟弟可以通过科考改变命运。士农工商的底层待遇她受够了,怎么还能让读书的李梦清来认识这浑浊的人世间呢?坏人还是让她继续来做吧。 她走到佟蔚蓝的门口,就要把离开的事情告诉她,谁想到刚到门口,佟蔚蓝的门就开了,黑着一张脸道:“咱们什么时候回京?” 再朝房里一看,包裹都已经打好了,这行动力比自己还要快上许多啊! 之后便是一路的颠簸,一路的无语,没有来时与年昀秋同行的喧闹,而是一片死寂。李梦琳觉得有些奇怪,觉得年昀秋的事给佟蔚蓝的打击这么大?每次想问她,但一看她铁青的脸,就憋了回去。直到如今还没有任何好转,听翠微的意思,仿佛更厉害了。 ******** 直至傍晚,雨终于停了,而李富贵从江宁快马加鞭的回到了京城,直奔雍亲王府。 外宅管家江承亮亲自迎接,一见李富贵到了门口,笑着从他手中接过缰绳,谄媚道:“李卫兄弟回来了。” 李富贵从自己怀里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鼻烟壶,顺到他的袖子里,轻声道:“江爷,这是江南上好的鼻烟壶,我一瞧这样式,就相中了,您看看合不合意。” 江承亮眼睛一亮,含笑点了点头,回道:“年爷在府内,兄弟稍等片刻。” 年羹尧来了?虽然李富贵在帮四爷,十三爷做事,但是一般都在外面,每每来此,都并未见过年羹尧,但是他知道,是对方推荐自己来此,还是要感谢下。 李富贵不露声色,似唠家常:“年爷最近来的挺频繁?” 江承亮知道李富贵是年羹尧推荐的,以为两人多少是有些关系的,所以从来不多想,就照实说了,“这不皇上刚给指了婚,封年家二小姐为亲王府侧福晋,所以跑的勤也是应该的。” “二小姐封了侧福晋?”李富贵心里一顿。 江承亮不以为然,“就是前些日子来咱们这儿小住的那位,当时我见了就惊为天人,配咱们王爷,那是郎才女貌。” 李富贵回笑道:“得了,您啊,这话还是别让别人听见,否则传到福晋耳朵里可不太好。” 江承亮赶紧拍嘴,“确实,确实,咱兄弟俩谁跟谁啊,我信你!” 李富贵两眼一弯,含笑不语,朝府里大步走去。江承亮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里,从袖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那只精美的鼻烟壶,仔细瞧了又瞧,开心道:“甚合我意,李兄弟果然有眼光。” 停下了手,江承亮思索了一会,自言自语道:“才来几年就当上了王府在外面的采办,真是‘钱’途不可限量啊。”用手指粘了点鼻烟涂在了鼻腔内,浑身一哆嗦,一声巨响,“啊嚏!”爽极了! 李富贵进府后,跪在地上,等着主子问话,里面却传出四爷低沉的声音,还有十三爷洪亮的声音。屋内的檀香炉迷烟袅袅,雍亲王胤禛听不出语气的缓缓道: “皇上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几日后,便会升你为四川巡抚,掌管四川那边的一部分军权。” 年羹尧跪在地上,面无喜色,依然恭敬地回道:“主子笑话了,若不是主子这边帮提,小的怎么会有这般殊荣。” 四爷并未说话,而十三爷却接道:“亮工是个明白的奴才,现在你妹妹也得了名分,准备正式入王府了。所以孰轻孰重你该知道。” “是。” 胤禛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年年羹尧身子前探,磕了个响头后,朝门口走去。 “等等!” 四爷抬手叫住了他,顿了顿又道:“回去让你那妹妹好生准备准备。” “奴才遵命。” 此时,李富贵依然在院子中跪着,地上潮湿一片,冷意穿过单薄的裤子,渗入膝盖当中。此时,一双靴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就是李卫?”李富贵心知来者正是年羹尧。 “是。” 年羹尧的声音傲慢,声音里还带有一些玩味的意思。想不到自己当年偶然推荐的一个奴才,不仅改了名字,还帮主子们办起一些“要事”了。 李富贵的嗓音因为赶路有些低哑,但依然不卑不亢道:“是。” “好。”年羹尧冰冷的嘴唇边掠过一抹讥笑 ,但只是一闪而过。 “传李卫。”苏培盛的声音高高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先给大家道歉,昨天没发文也没请假,请谅解~ 第47章 师傅要离京 李富贵从地上站起身,论身高,他与年羹尧相差无几,但是身材却不如他那边健壮。虽然年羹尧身上透着浓浓的强势之气,但是李富贵却没有占下风。 见年羹尧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意思,李富贵朝他点了点头,侧着身子绕了过去。两人的背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但是从意识上,相互又感受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李卫到了门口,苏培盛走了过来,含笑道:“四爷和十三爷都在里面等着你呢。” “谢苏总管。”李富贵朝他眨了眨眼,小声道:“你要的东西,我已让人送到房里了,您放心吧。” 苏培盛低头一笑,喜不自禁,“这次又麻烦你了。” 李富贵进了屋后,撩开前摆,原地跪下,给座上的两位主子磕了个响头,“李卫问两位主子金安。” “唔,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四爷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李富贵站起来后,抬手递上一本册子,和上面写着账目十,正是佟蔚蓝在江宁临摹的那本。 之后李富贵又从袖子里拿出几页纸,上面都是记录着李富贵最近在江宁查到的曹寅贪污的具体事宜。 四爷面无表情的看完后,转手递给身边十三爷,胤祥拿过来一瞧,也面色凝重地翻了起来。 两个人面上的表情不好让人猜测,但是李富贵明显感觉到气氛愈发凝重。终于,四爷翻完全部账目后,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大骂一声:“混蛋!” 这一声叫骂,吓得李富贵“噗通”一下,又跪回地上,不敢动弹半分。 四爷并未管他,只是跟十三爷继续骂骂咧咧道:“你瞧瞧,你瞧瞧,他们都做了什么!” 十三爷也眉头紧锁,胸膛起伏不定。 “江宁织造兼巡盐御史兼通政使司通政使,一个大清朝的三品官员,几年之间,光养戏子就花了三千两银子!外加上送礼,祝寿,全家吃喝,一年就得花上万两银子,而且咱们这还是算的小数,要我说十万两都有可能!” 他喝了口水继续道:“他曹寅一年的俸禄是多少?才一百零五两银子吧!你说他剩下的钱哪来的?贪得!” 四爷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李卫之前查过,曹寅在任巡盐御史之前,江南盐政衙门每年收的羡余大约是三十万两,但是这些钱都被巡盐御史及其下属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现在照这么看来,曹寅上任之后,这些钱非但没有少,还增加了,每年得照着五六十万收啊!” “四哥,别动气。”十三爷见他气的青筋爆出,连忙劝慰,“皇阿玛也是,你说这曹寅当年也就是个内务府的包衣奴才,皇阿玛这是信任他,才任了这肥差。没想到竟然这么给脸不要脸,贪起来没完没了。” 四爷非但没有消气,更加暴怒,“江南屡发大水,我就没见着几个官员愿意掏自己的钱为百姓做点事。几年前,若不是你我亲自去江南,治理水患,估计当年的损失会更大。这可是大清之悲哀,我爱新觉罗的悲哀啊。” 地上的李卫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谈话,深感生在皇家也不是什么好事,你明知道别人一直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领着你白给的俸禄,但是依然还偷你家的钱,却不能找他麻烦,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若是他早就气死了。 胤祥的目光又扫到了李富贵身上,询问道:“还有别的证据么?” “目前没有。” “你下去吧。”四爷刚发了通大火后,快速调整了情绪,让李富贵退下。 “奴才跪安。” 待李富贵离开后,四爷才道:“十三弟,我们要想办法把这事上奏给皇阿玛,好转移他的注意力,省的他总是因为你的事情费心。” “也不知道哪个狗崽子算计我,现在皇阿玛把二哥当时被废的缘由全赖在了我的身上,说我总是撺掇他干些缺心眼的事。等我逮到他,非得让他好看!”十三咬牙切齿道,“你说会不会是八哥那边放的消息?” “不知道,但是不管是不是他,我们都可以用他的人来上奏这事。一来可以起到敲山震虎之效,二来,以我对皇阿玛的了解,他不会把曹寅怎么样的,毕竟那般念旧的人,那咱们就来个借刀杀人好了。” “还是四哥英明。”十三爷翘起了二郎腿,朝着四爷笑道:“四哥,我好眼力吧,这李卫可帮咱们在下面做了不少事,有手段,忠心耿耿,能说会道,可造之材啊。” 提到李卫,四爷终于心宽了些,扯了扯嘴角,“唔,是个有分寸的。” “年羹尧此人过于心狠手辣,当年咱们去江南赈灾,让他去山东兖州找当地官员贪污的证据,结果不仅没找到,竟然还借着董其昌的画作是赝品这事,把人家满门给抄了。”十三想到这竟然也打了个哆嗦,“若是撒出去的话,可不好往回收啊。不过,还好四哥英明,拿了他妹妹在手里,看他还能不能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十三爷还未说完,就被四爷的一记眼刀扫了过来。四爷慢慢起身,缓缓道:“太晚了,十三弟早回吧,四哥就不送了。”十三爷感觉到后脖梗子阴风阵阵,也不再多说,乖乖的打道回府。 ***** 而此时,文雅阁内香气飘动,佟蔚蓝终于从颓废的状态中恢复一些,坐在书案后面翻看着一本新入手的书论,津津有味。旁边的小碟子里装着李梦琳送过来的小梅杏果子,酸酸甜甜,极其开胃。 翠微的身影蹿了出来,对她道:“奇了,今儿个昱泽先生回来了。” 昱泽自从进了年府,就很少回到文雅阁中。现在主要帮忙打点年羹尧去四川的诸多事宜,所以忙的根本抽不出身。而文雅阁大多数生意,还是李梦琳照看。昱泽含笑入内,脸上挂着疲惫之色,但是却丝毫不能掩盖他本身的风采,依旧是淡淡的蓝色长褂,却依然温文尔雅。 佟蔚蓝起身,伏了□,对方点了点头,二人便围坐在圆桌旁。 翠微很快上了两杯茶,昱泽瞧了瞧精致的茶碗,微微一笑,“这样式很不错。” 佟蔚蓝知道他说的是外面的花色,这些是她在江宁的时候,随意画了几幅,李梦琳一高兴,就找人烧制出来的,最近才刚用上。 “最近我要和年大人去四川上任了。”昱泽啄了口茶,感叹下茶香味后道:“我与梦琳商议了,文雅阁会尽快转让出去。” 他这话一出,佟蔚蓝手上的茶杯一晃,差点掉到地上。 昱泽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继续道:“我一走,文雅阁光有梦琳可不行,她只会经营,但是对于字画并不熟知,而你,毕竟还是学徒,这副担子还是挑不起来的。” 佟蔚蓝知道他说的没错,以目前的自己,根本不能把文雅阁经营的很好。 “这里是我的心血。”昱泽放下茶杯,站起来,环顾四周,眼中闪烁。他轻轻抚摸着桌案,满怀回忆的语调道:“最初刚来这里时,我身无分文,是梦琳帮助我创立了文雅阁。我为它付出颇多,但是,我终归是不属于这里的。” 佟蔚蓝明白他的意思,诚恳建议道:“既然你为它付出了,关了着实可惜,不如可以找更适合的人接手。” “不行。” 她的提议被昱泽否决了,只听他淡然而坚定道:“我若不能拥有的,他人别想染指。” 听到这话后,佟蔚蓝的目光闪了闪,不知道是敬佩他的执着,还是为他的自私而胆颤,最后,她也为自己的前途渺茫而担忧。不知为什么,她又想到了年昀秋,她记得自己曾经从一本书上看过一则小故事,里面曾经问过,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带着这个问题把故事完整的读完,最后她知道了结果,那就是女人最想要的就是主宰自己的命运。年府里的年昀秋那么天真,活泼,开朗,善良。年家把她保护的很好,非常好。 让她在年轻的时候无所顾忌的玩耍,学想学的东西,喜欢自己仰慕的人。 但是现实却是残酷的,她无法选择出身,也无法选择未来,她被亲人送给不喜欢的人,她被限制自由,她被政治联姻给慢慢销毁。所以历史上的年妃命运是悲惨的,是孤单的,是形单影只的。 而自己呢?喜欢的人不在自己身边,现在连赖以生存的地方也要被剥夺,她心中苦笑,看来老天还要给她更多的磨练。 昱泽见佟蔚蓝半响都未说话,心道她必定是有些怨自己了,之前,李梦琳也与自己说过一些佟蔚蓝的情况,孤女一名,借住李家。如果再没了文雅阁这个依靠,对这个小姑娘来说,会是一大打击。 不过,虽然他是个很自私的人,但是并不代表是个很自私的师傅,徒弟既然都收了,还是要“负责”到底的。 于是他打破了有些沉寂的气氛,温声道:“你现在跟我学了几年,虽然没有特别的师徒之情,但是你的能力,我还是很认同的。你现在的年纪已然不小,所以我也想问问你的意思,你可有嫁人的打算?” 佟蔚蓝微微皱眉,除了李富贵之外,她还没想过嫁给别人,于是迅速的摇头,予以否认。 见她如此,昱泽也松了一口气,笑了笑道:“那可想再学写字画画儿?” 佟蔚蓝睁大了眼睛,猛的点头。 昱泽更加愉悦了,“我有个朋友那边正需要人,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兴趣去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蓝蓝和富贵都是命运多舛啊……在古代生活真不容易! 第48章 进入荣华斋 今年京城的雨特别多,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空气因为这股子潮湿,被太阳一晒,水蒸气会笼罩在人的周围,如桑拿一样让人憋闷。 在荣华斋的后院里,佟蔚蓝一身简单的素衣,身着皮围裙,正在清洗已剔除杂质的石青颜料块,待清洗完毕后,还要放入铁罐内捣碎。经过两日的工作,佟蔚蓝细嫩的手上已经磨起小泡,一碰水就生疼。 一会捣碎完颜料后,还要过箩筛去粗制,她的胳膊已经酸的有些麻木,但是依然得继续,因为这是昱泽说的学习机会,他推荐自己来到的地方正是京城内首屈一指的荣华斋。 荣华斋内的二当家与昱泽关系不错,这位二当家告诉昱泽最近荣华斋会招一批画工,所以希望他能推荐一些不错的人选,昱泽即刻就想到了佟蔚蓝。 “你若是去了,行事还是要低调些,毕竟身为女子还是有诸多不便的。”昱泽离开前嘱咐道,“我走之前,你还可以再文雅阁暂住一段时间,不过也要尽快找住处了。” 佟蔚蓝并不清楚画工的工作,拿着昱泽的推荐信,她一来到这儿,掌柜看了眼她的推荐信,就塞回给她,并直接告知她到颜料处报道。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这个步骤我都教你多少次了,怎么还是洗不干净啊!”一个老妇人从身边走过,一眼就看到筐里一块颜料上沾有的点点污渍。 佟蔚蓝也看到了那块颜料,好像是因为刚才没注意掉到了地上,然后自己晕乎乎地捡起来后又放到了洗完的筐子里。 她脸颊微微泛红,连忙拿出那块放到水盆里不停的清洗,“月婆婆,对不起,我再洗一下。” 月婆婆眉头拧在一起,“蔚蓝啊,我们拿了人家工钱,自然要仔细办事的,如果你这个开头就没做好,那我们后面的该怎么进行呢?最后出来的颜料不纯正,那大家之前的活就都是白用功。” 佟蔚蓝明白她的意思,忙点头称是。 一般画坊的颜料都是画师亲自去选颜料,由画坊统一购买,这样会省去很多时间,让画师可以安然创作,批量出画作。 而荣华斋则不一样,这里画师们用的颜料,全部都是荣华斋的颜料处制作。颜料处的人员很多,基础工作全是小孩子、女人和老人,大家的分工都不一样,比如年轻的女人和孩子干的就是体力活,比如清洗、捣碎、箩筛这些,而更复杂一点的工作则是在画坊已经工作了十年以上的老人们进行,如:分离杂质、研磨、煮、漂等工序。 这位月婆婆做这种工作已经二十年了,她说自己很感谢荣华斋能让她来这儿干活,她丈夫去世的早,年纪快六十的婆婆还在世,而亲儿子也体弱多病,所以全家就靠她一个人养活。 “蔚蓝啊,你聪明,又年轻。等你在这儿干个三五年的,也能跟我一样,做更高等一点的事了。当然了,若是找个好相公的,也不用在这儿受累了。” 在工作上月婆婆是非常敬业的人,但一说起家长里短的事来,那也是滔滔不绝的。 佟蔚蓝看着她说起琐碎事时的神情,就想起自己楼下的居委会老太太们,网上不是有句话嘛:当你觉得人生特别失败的时候,就到小区门口找居委会的奶奶们聊聊天,不出十分钟,保证就知道小区里有谁比你过的还惨。 月婆婆一讲些八卦,周围的人就都停下手凑过来听乐呵,人一多,月婆婆更起劲,立刻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老太婆我活了半辈子了,一直以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也没听说哪个画坊出个女画师的,结果你猜怎么的,昨儿咱们画坊就来个女画师,了不得啊。” “是吗?那可真厉害,咱们还真没听过女画师呢!” “月婆婆,这女画师多大啊?她相公知道她画画儿么?允许她出来么?” 月婆婆笑得更大了些,“听说这女画师才二十岁。” “二十岁?骗人呢吧!” 月婆婆有些不高兴,双手叉腰道:“我月婆婆什么时候骗过人?二十岁怎么了?说明人那是有天赋!” 众人点头称是,毕竟荣华斋的招牌在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来这儿当画师的。 一旁的一个妇女捂嘴笑道:“咱们这儿不是招来一批画工么,听说每个画师可以挑两个画工给自己打下手,不知道这个女画师会挑什么样的小画工,哈哈,听起来就感觉,嗯?嗯?” 大家因为这个话题,都心照不宣,脸上的表情都很诡异。 月婆婆瞪了那个女子一眼,“春四娘,这里可是画坊,别把你的那股子骚劲儿用在这里!” 春四娘听言,收了表情,转身回去继续箩筛,其他人也各回各位,不再多话。 月婆婆捶了捶自己的后腰,看到一旁的佟蔚蓝正在发愣,询问道:“蔚蓝,你想什么呢?” 佟蔚蓝眨了两下眼睛,挠了挠头,“月婆婆,刚才春四娘说招了一批画工?” “对啊。”月婆婆点了点头,“咱们这儿的画工比其他画坊的可要好多了,管吃管住,还给工钱,而且可以和顶尖画师一起共事,不像我们似的不仅干苦工晚上还得各回各家。” 佟蔚蓝顿时感觉一阵晕眩,当时昱泽和自己说的好像是来这儿做画工!听月婆婆的意思,这颜料处的工人和画工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都怪自己当时觉得昱泽推荐的不会有太大问题,又没打听清楚,才稀里糊涂的干了好几天。 想到这儿,她抬腿就朝前院走去,月婆婆也没反应过来,待想叫住她时,人早就跑的没影了。 待来到前院,她很快就找到了那天的掌柜。此时的掌柜的正在前厅和客人说话,而前院的人都穿的干干净净,此时见她一身污泥的跑了过来,掌柜脸色铁青,怒斥道:“像什么话!不在后面磨颜料,跑这儿来干嘛?” 佟蔚蓝并未被吓到,低声道:“我找您有点事。” 掌柜放下手中的茶杯,心道身旁有客人,也不能辱了自己的斯文气,便回道:“待我招待完人,便找你。” 佟蔚蓝点了点头,指了下后门,“那我就在门口等您。”说完便走到门口,立在门栏边,低头等着掌柜。 可能是觉得她在这儿站着太碍眼,掌柜的时不时的就把眼光往她这儿瞟,终于把客人送走后,掌柜走到她身边使了个眼色,佟蔚蓝便跟他进了里间。 掌柜的一见他,就露出了不耐烦的模样,撩起下摆一坐,拿起茶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恐怕因为刚才说的有些多了,连饮了两口后,才淡淡道:“怎么的,颜料处的竟也上前院来了,这月婆婆越发的管不住人了!” 佟蔚蓝不理他的嚣张,沉声道:“那日我给您看了我的推荐信,上面的内容是来做画工而不是颜料处的小工吧!”说完就从怀里拿出了那封信,又递了上去。 手悬在半空中,但对方并未接过,他连眼都没抬,只是扯了扯嘴角,不屑道:“画工?就凭你一个小丫头?” 佟蔚蓝这才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好像是个看不起女人的。 “丫头怎样?难道因为是女子就不能做画工?”她声音抬了抬,继续道:“听说贵画坊最近还来了位女画师。单凭这一点,我就能说你是带有个人主义的性别歧视!” “你说什么?!”掌柜猛地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你就是性别歧视!”佟蔚蓝理直气壮,“我能画画儿,写字,你凭什么连看都没看,考都不考,就单凭自己的想法就让我去颜料处做小工?” “说的好!”随着一阵击掌声,一个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正在气头的掌柜的一看来人,乖乖地站了起来,连忙给来人让座。 佟蔚蓝也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就见来人身材高挑秀雅,有棱有角的脸庞异常俊美,剑眉之下,眼角略微上挑,红唇似笑非笑,妖孽也不过如此了吧。 “二当家!”掌柜躬身让位,这位二当家从容的走了过去,越过她时,眼光迅速扫了两眼,在此同时还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佟蔚蓝才不管他的表情,心里正乐呵呢,来的正好,这可是自己的推荐人。 “你就是昱泽的那个徒弟?”这位二当家一落座,就翘起二郎腿,悠闲地询问。 佟蔚蓝也快速地把他看了一遍,回想起昱泽的话,“这个二当家一般是不在京城的,荣华斋的三位当家各司其职,比如大当家主要负责与其他画坊和皇家的日常联系及人员推荐,二当家则负责画坊事物的采买和钱财,三当家则负责画坊作品的买卖。而画坊的日常工作,则是掌柜负责。” 佟蔚蓝一直就认为,会管钱的男人都是极聪明,而且超级会算计人的,所以她决定不要跟这人攀关系,公事公办最好。 “是。”她语气平淡,“很感谢您推荐我来这里做画工,但是掌柜的没有让我参加任何画工的考试,便把我派到颜料处,所以我想来询问一下。” 二当家挑了挑眉,“哦?听你的口气,颜料处是存不下你了?” 佟蔚蓝一愣,想了想道:“不是存不下,首先我要重申,来到荣华斋,我的目标是画工的工作,如果画坊有规矩,必须先从颜料处的小工做起,才能升到画工,那我必按规定办事,但是掌柜也没有和我细说,在没有签订任何合同的情况下,便安排我去了颜料处,我对荣华斋是十分信任的,也没多问,就努力工作了好几日。但是今天偶然得知,画工和小工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想问问掌柜的,为什么要送我去颜料处,只是因为我是女子,所以便认为我不适合画工的工作么?” 掌柜没想到佟蔚蓝的小嘴如此利索,眼光扫到自己财神爷身上,见他面无表情,脑子里转了又转,连忙道:“安排她去颜料处,一是那边缺人手需要帮忙,二是因为看她年轻,确实有想栽培的意思,毕竟一位优秀的画师,要对各种颜料极其熟悉,才可以给画添彩……”他可不能说自己就是因为看不起对方是个姑娘,才让她去颜料处的。 二当家听后,并未说话,他双手放在桌上十指相扣撑住下巴,眼睑低敛。 掌柜的头更低了些,他们二当家可是非常不好惹的,眼前这丫头是他推荐来的,自己这般贸然行事,确实有点打脸,会不会遭来这位祖宗的报复…… 只听二当家笑道:“你先去颜料处帮忙,若一个月后能把一种颜料的制作过程全部独立的做下来,那就可以留下做画工了!” 佟蔚蓝一愣。 二当家起身,拍了拍掌柜的肩膀,“你做的很好!这样既可以暂时弥补颜料处的人手不够,又可以当做一种画工的考试,不错,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呃~苦逼孩子~她来到这儿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第49章 要勇于挑战 佟蔚蓝就从没见过思维如此跳跃的男子,看着对方笑脸盈盈,她猜测也许他真的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考验自己? 而掌柜却与她心思不同,他才不信这位鬼见愁二当家能真信了自己,不过大家都知道,眼前的这位爷绝对不是那种会当面训斥人的,但是心里怎么想的,就难说了,也许是念在自己年纪大了,为荣华斋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才没有行动的。 其实谁也没猜到二当家路怀风的想法,其实当日与昱泽提起需要画工的事情,是希望对方能给自己找几个有前途的男孩子,但是没想到昱泽竟然跟自己说合适的人选是个姑娘! 如今哪有姑娘当画工的事,可是对方是自己的朋友,还特别托付自己要照顾她,路怀风头大,但当时又抹不开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而自己其实也千方百计的再想怎么劝说这个姑娘赶紧回家好好嫁人。 结果人还没见到,就听说如意馆那边有个女画师被送到了荣华斋,这位女画师来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之前如意馆也不收女子,这次也不希望破例而为,再加上此女的性格十分恶劣,让如意馆的诸多前辈十分愤恨,所以经过众人的表决,即便是王原祁一再强调此女是吴历的孙女,也没有让其留下。 经王原祁托了关系,才把人安排到了荣华斋,但是各种细节是不为外人所知道的。此女一来,的确不是“凡人”,立刻荣华斋便鸡犬不宁,这几日他便是在和各位画师沟通,以免以后因为此女而让其他人离开,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而眼前这个姑娘,听口气好像对分在颜料处有诸多不满,那好,既然你不满,那我便顺水推舟让你更加不高兴,赶紧走人便是。画工入荣华斋,也要经过各种考试,在颜料处帮工一个月,若不服气那就走人,反正跟我路怀风也没关系,到时候也好跟昱泽交代。 于是,每个人各怀心思,谁也不动声色。最后佟蔚蓝无奈妥协,“好,若我一个月之内可以把一种颜料独立制作下来,那我就可以留下!你要说话算数!” 路怀风灿烂一笑,“好,我拭目以待。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做不出来,要么就留在颜料处,要么就离开荣华斋。” 佟蔚蓝心里带着不小的怨气,想来想去都觉得那个二当家好像是故意的,看他的眼神笃定自己会受不了苦而离开这个地方。又是一个性别歧视的人么?她偏不信这个邪,非得让他们瞧瞧自己是吃得了苦,受得了痛的人!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打算穿过走廊绕到后院的颜料处。 “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随便动我房间里的东西,本来好好放置的一动就什么都找不到了啊!”一个女声在院子中想起,听口气十分不满。 佟蔚蓝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一个女子背对着她,而女子对面站了两个年纪比较大的女子,身着统一的服饰,应该是荣华斋负责打扫的妈妈们。 荣华斋占地很大,分前院与后院,在前院里又分东西院落,东院住人,西院是画师们日常画画儿写字创作的地方。佟蔚蓝路过的走廊正好连着东院。因为大多数的画师都是男子,所以不便让丫鬟伺候,一般都是管事妈妈们来帮忙打扫房间。 佟蔚蓝曾听月婆婆说过,很多时候大家宁可来颜料处都不愿打扫房间,画师们心高气傲,一个个脾气特别古怪,经常会为创作一幅画作半个月不出门,到后来一进屋打扫都能把人熏晕。这种还算好,有一种更累人,有的画师为了寻求什么灵感,把各种颜料泼的到处都是,妈妈们三天三夜都清理不完。 家里生活好点的,又有力气的,都会来颜料处,家里穷困一点,又没力气没脾气的,都会去打扫房间。 月婆婆一提起这事儿,也有些心酸,总是唠叨着自己年纪一大把了,眼看着就没力气做活了,说不定哪天就给自己分配去伺候这帮“怪人”去。 眼前的这两个妈妈就是脾气怂的,女子训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们的头也垂地越来越低。 竟无一反驳,女子见她们这般模样,心里更气了,眼看着手指头就要落到对方的脑门上。 “吴小小!你有完没完?!”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我找了几日的灵感,今儿全让你给骂没了!” 佟蔚蓝一惊,吴小小?!难怪声音如此耳熟。 吴小小转过半个身子,朝着男子道,“许倾风,我招你惹你了,我这儿训会儿人管你屁事。” 许倾风听到她的话后,明显一顿,语无伦次道:“吴小小,枉你为画师,竟然如此污言秽语,你、你、你……” “你什么你!”吴小小更拽了,双手叉腰如泼妇一般,笑骂道:“许倾风,捋直了舌头再跟我这儿斗嘴行吗?半天都不晓得说的什么屁话。” 许倾风听到这话,脸瞬间就绿了,丢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灰溜溜地钻进了屋里。 佟蔚蓝没想到吴小小的骂功如此厉害,心道还是别碰面的好,于是抬脚准备溜之大吉。 “你站住!” 佟蔚蓝感觉声音是对这自己说的,两眼一闭,假装没听到。 “我说,你站住!”紧跟着女子急促的脚步声就朝自己跑来,佟蔚蓝停了脚步,一转身就跟后面的人来了个面对面。 追过来的吴小小看到她的样子后,神情一顿,双眼快速的扫了一遍,紧跟着哈哈大笑道,“我就说看着身影眼熟,想不到竟然是你这个丫头!” 佟蔚蓝手掌攥了攥,你才是丫头,你全家都是丫头! 吴小小当真不闲着,跳到走廊一旁的长凳上,蹲了下来,双手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眨着大眼道:“瞧你身上这皮围裙五颜六色的模样,难道是在颜料处当职了?” 佟蔚蓝翻了翻白眼,觉得她这模样真像自己前世蹲厕所的样子,也太难看了些,但是嘴里还是冷静地回道:“是啊。” 吴小小歪着头想了想,有些奇怪道:“你画画儿不错啊,怎么会去颜料处呢?以你现有的本事,做个画工应该不是问题。”她眯了眯眼,“他知道你在颜料处干体力活么?” “他?哪个他?” 吴小小一脸了然的模样,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道:“看样子,你是瞒着他啊。” 佟蔚蓝被她说的一头雾水,她能瞒着谁啊。 吴小小从长凳上跳了下来,拍了拍佟蔚蓝的肩膀,“照你现在的模样看来,你俩应该是分开了吧,你想想哪个男人忍心看自己喜欢的女人受委屈呢!不过没关系,我爷爷说过,西方男女的爱情就这样,当爱情在的时候,就是亲亲我我,当爱情不在的时候,两个人也没必要强求,分开之后再各找各的就好了。” 她冲着佟蔚蓝眨了一下眼睛,“放心,我会比你更爱他的。”说完就扯高气昂地朝房间走去。 佟蔚蓝留在原地还在思考她的话,想到书画大赛时吴小小最后看李富贵和看自己的眼神,再联系她口中的男女爱情,佟蔚蓝顿时警觉,那个“他”难道指的是李富贵? ******** 自从佟蔚蓝和路怀风说好会在颜料处学习一个月后,她便和月婆婆说了这个事情,月婆婆听后眼睛瞪得贼亮,拉着佟蔚蓝道,“蔚蓝呐,想不到你也是个才女,我月婆婆这辈子没什么学识,就是佩服有才的女子,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下来,让这帮男人们瞧瞧,咱们女子也不差。” 月婆婆为了表示自己的支持,特意让佟蔚蓝住到自己家里,一是离荣华斋比较近,二是自己能时时刻刻地告知她做颜料的方法。 “老婆子我在这儿干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颜料没见过,虽然每次大家都是分工工作,但是方法我也是知道的,现在我告诉你,你按着法子去制作就行。”月婆婆不停地碎碎念道,“不过丫头,这颜料后期的工作需要特别细致和耐心,若是和之前一样粗细可是做不出好看的颜色的。” 佟蔚蓝心里特别感谢这位对工作严谨,待人亲切和善的婆婆。如果没有她的帮助,可能自己还要和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求人。 佟蔚蓝从文雅阁搬了点简单的东西过来,而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这两天都起得很早,然后帮助月婆婆把缸里的水挑满,再清扫一下院子,才和婆婆一起出门去荣华斋。 月婆婆对她越看越喜欢,还吵吵着要给她介绍好的男人,嘴上说这么好的姑娘谁找谁合适。 “最近咱们颜料处的人都说,咱俩真像那婆婆和媳妇,唉,我那儿子就是体弱多病的,没这个福分娶你这样的好媳妇。” 佟蔚蓝为了讨她开心,只好接口道,“月婆婆,即便咱成不了您媳妇,也能认个干闺女当的。” 月婆婆眉头一挑,又来了精神,“干闺女好,闺女都跟娘亲的!” 两个人正说说笑笑的朝着荣华斋的后门走去,此时一个身影落入了佟蔚蓝的眼中。 只听那人道:“阿蓝,若我不来找你,你是真不打算见我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声明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你们懂得! 第50章 狡猾的男人 月婆婆看到来人后,用手捂住嘴巴,冲着着佟蔚蓝轻声道:“蔚蓝,你认识他?” 佟蔚蓝看着后门口站着的男子,心中五味杂陈,来人正是李富贵,只见他穿的比往日更干净一些,好像是因为要见自己特意打扮了一番。 李富贵见到佟蔚蓝时满心欢喜,自从处理完最近的事情,四爷便让他休息一阵子,他找到李梦琳询问佟蔚蓝的情况,但此女极度不给面子,问了半天也没说出佟蔚蓝的状况。 最后他不得已只能亲自去文雅阁向佟蔚蓝赔罪,谁知道一去发现根本没有佟蔚蓝的身影,找了守在对面的全顺儿一打听,才知道文雅阁即将关张,而佟蔚蓝已经去了荣华斋,具体做什么不清楚。 并且全顺儿还汇报了一个让他很紧张的消息——佟蔚蓝前几日搬到了荣华斋附近的民宅居住。李富贵一听就奇怪了,佟蔚蓝自从来到京城除了自己好像根本不认识别人。 但全顺儿的探子工作做得极佳,此民宅内有一老妇,一老老妇外加一个病秧子男人,此老妇也是荣华斋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李富贵的心才落了一半,不过另一半让他担心的,正是那个病秧子男人,他觉得佟蔚蓝心善,万一那老妇对她好,然后她又觉得那个男人可怜,也是有可能发展的。 所以在一得到消息之后,他就立刻行动,到荣华斋的后门门口守株待兔。 果然,今日“兔子”乖乖的出现了。 佟蔚蓝朝着月婆婆点了点头,后者先行进了院子,留下佟蔚蓝和李富贵两人。 她本来因为李富贵的所作所为一肚子怨气,在第二天的时候就想找人拽着脖领子大骂一番,但是又奈何李富贵来无影去无踪,自己又不能跟李梦琳商量,所以这口气一直憋在胸口,咽不下去。 李富贵感觉到佟蔚蓝发散的阵阵“杀意”,特别识时务地立刻举手求饶:“阿蓝,我错了!” 佟蔚蓝两眼一眯,这家伙果然不同凡响,竟如此会察言观色。 李富贵蹿到她面前,开始不停的解释,“阿蓝,我发誓,当时把你弄晕的绝对不是我,但是情况紧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后来我把那家伙也给好好的收拾了一顿,竟然敢碰我的阿蓝。” 佟蔚蓝看着他口沫横飞的模样,竟然感觉很滑稽。但是这种心思自然是不能表露的,她面色不变,表情凝重,为了掩饰,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些。 李富贵双手捂嘴,发出古怪的声音道:“阿蓝,我的口水是溅到你身上了么?” “噗!”因为他一句普通的话,佟蔚蓝就破功了,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嘴角上翘,笑了出来。 对面的李富贵见对方喜笑颜开,心里也踏实了许多,试探着去碰佟蔚蓝的手,见对方并未抵触,连忙拉到胸前,边揉边感慨,“阿蓝,你原谅我了是吧?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参与到这种事情里了。” 他的手劲拿捏的十分有度,这几日的活让佟蔚蓝的手指酸疼,今天让李富贵一揉捏,有种酥麻的感觉,异常舒服。 不过佟蔚蓝并不介意帮助李富贵做一些事情,但是要看这件事要帮谁去做,随着手臂的放松,她的口气也松了些,淡淡道,“若你辞了四爷那边的差事,我就跟你和好。” 原本正在揉捏的上瘾,却因为她这句话愕然终止。 只听李富贵中气十足道:“阿蓝,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但是唯独这件事不行。” ******* “咚咚咚!”佟蔚蓝拿着铁棍正在捣碎铁罐中的颜料,今天她额外用力,夹杂着内心的怨恨,震得铁罐都发出阵阵颤音。好个李富贵,闹了半天,跟他说的全白搭,不就让他离开雍亲王府么,就那么费劲?雍亲王府可是个狼窝,一旦跳下去很难抽身。自己还不是为他好,真是不知好人心。 捣着捣着,佟蔚蓝觉得有些不对,她记起阿里巴巴马云说过的一句话:“员工离职的原因只有两个,一是干的不高兴,二是钱挣得太少。” 照李富贵目前的状态来看,才跟四爷十三爷几天啊,就那么死心塌地的,所以一定是干的既高兴,钱也挣得挺多。 她越想越愁,自己也是人单力薄,为了当上画工,让李富贵没有后顾之忧,说什么这一个月也得抗下去,所以她干的更起劲了。 晚上,她撑着酸疼的细腰,和月婆婆一起回家,在路上月婆婆就向她打听起李富贵的情况。 “蔚蓝啊,那男子是谁呀,看着穿戴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哥儿,再听他说的话,莫不是你的小情郎?” 佟蔚蓝微微一笑,想搪塞过去。 月婆婆马上道:“小丫头,别想骗我这个老婆子说是亲戚朋友什么的,若是亲戚,会说那样的话?” 佟蔚蓝挑挑眉,继续装哑巴。 两个人慢悠悠的回到胡同,还未进院子,就听见旁边的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一会儿月婆婆的婆婆撑着拐杖从隔壁的院子里走了出来,扯着嗓子缓缓道:“隔壁搬来新邻居了!我刚儿去瞧了瞧。” 月婆婆马上走过去扶起自己的婆婆,在她耳边大声道,“怎么样?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月婆婆的婆婆抿嘴一笑,“不知道!没打听出来!”待佟蔚蓝进院子前,隔壁院子开始搬些家具进进出出。 一回屋子,月婆婆就开始张罗着让佟蔚蓝跟着学做饭,月婆婆点起柴火后,便把切好的白菜和豆腐倒进了锅里。 月婆婆手上忙活,嘴上也不闲着,“隔壁那个院子已经好久都没人住了,之前是京城里某个老爷用来金屋藏娇的,当时被自己夫人抓了正着,闹的人尽皆知,不过后来这个老爷因为犯事,被关了起来,自己夫人拿着地契把这屋里的小的赶了出去,自己也改嫁他人。听说嫁的也不好,是个会赌的男人。估计那男人又输钱了,不得已才卖的这个小院子吧。” 她接过佟蔚蓝递过的盘子,开始盛菜,“不过瞧着刚才那架势,这来主儿也不是个穷的,光那些家具就得十几两,一看就是上好的木材,保不齐又是哪个藏娇用的,唉,这些有钱人啊……” 佟蔚蓝把盘子拿到桌上,从笸箩里拿出昨天剩下的馍,正准备叫老婆婆和病秧子吃饭。 正要进房中,就听见有人敲门,在外面刷锅的月婆婆听见后,马上走了过去,把房门打开道,“您找哪位?” 佟蔚蓝也探了头出去,奇怪谁在这个点会来拜访,只见门口露出一片衣角,但声音却极其熟悉,“月婆婆吧,我是隔壁刚搬过来的李富贵,今儿带了点吃的过来,想先跟邻居们认识认识,望您笑纳。” 佟蔚蓝一怔,心中大惊,搬到隔壁的竟然是他?! 月婆婆的眼力极强,一看到李富贵就想起竟是早上的那个,再看到他手中的食盒和油纸包着的烧鸡,顿时咽了咽口水。 “来来来,赶紧进来坐,你说说认识就认识吧,还带东西过来。”她快速抄过烧鸡,紧紧握在手中,热情招呼道:“你这小子不实在,来找蔚蓝就明说,下回可不许带东西了。” 李富贵见对方识破,嘿嘿一笑,“应该的,应该的,阿蓝在么?” 佟蔚蓝傻愣愣地站在屋子的门口,见这一老一少配合默契,竟然好像女婿见丈母娘似的那么热络,自然。 李富贵见到门口的佟蔚蓝就好像早上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砸吧了下嘴,极其自然道:“阿蓝,我把家搬到隔壁了,等咱们成亲了,你随时都可以看到婆婆。” “哟!”月婆婆眉头一挑,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又转,“啥时候成亲啊!” 李富贵连忙接嘴,“这不等着马上下聘礼了么,阿蓝没有娘家,若您不嫌弃,就当她的娘家人如何?” “好啊,好啊,”月婆婆不停地上下打量起李富贵,啧啧道:“这孩子我一看就喜欢!蔚蓝能跟你成亲,必然是好的,你可不能欺负她,若是让我家姑娘受了苦,我可不放过你!” “那是,那是。” 李富贵拉起佟蔚蓝就朝屋子里走去,一屁股就坐在凳子上,还招呼着月婆婆一家人吃饭。 佟蔚蓝看着他们无与伦比的一唱一和,竟一时无语。早上的话他没听懂么?当时因为李富贵不同意离开雍亲王府,佟蔚蓝简直气急败坏,狠狠地踹了他膝盖两脚,还恶狠狠地说:“李富贵,要么选王爷,要么选我!”然后就进了院子。 但是看这架势,李富贵明显是想缓和关系,难道他想清楚要离开王府,选自己了?于是她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吃完了这顿饭。 月婆婆对李富贵是越看越喜欢,这顿饭十分合她的胃口,连病秧子也因为李富贵拿来的肉包子,脸色也好了许多,连没牙的老婆婆都抱着鸡腿啃个没完。李富贵真是厉害,一顿饭就把这家人给收买了。 饭后,月婆婆剃着牙,捂着肚子悠闲道:“富贵啊,家里都弄好了?还缺点什么不?有事儿就跟婆婆说哈。” 李富贵的眼神扫到佟蔚蓝的身上,“除了女主人,什么都不缺了。” 月婆婆听后就如小女孩一样,瞬间脸红,她婆婆耳朵不好使,也凑过来问李富贵说的啥,月婆婆竟然扯着嗓子又把李富贵的话重复了一遍。 佟蔚蓝的头瞬间垂了下去。 待大家收拾完碗筷,月婆婆就让佟蔚蓝去送送李富贵,佟蔚蓝心道就隔着一道墙,有什么可送的。 李富贵乘人美意,探头朝着佟蔚蓝耳朵吹气,“阿蓝,咱们好好谈谈吧。”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虽然工作很忙,但依然更新!有支持的没? 第51章 月婆婆的话 夜晚的京城,阵阵微风轻抚,预示着明日恐怕又会有一场雨水来临,虫儿在草丛中微微低鸣,李富贵得了月婆婆的支持,心里更是笃定了,最后又甜言蜜语地哄了哄佟蔚蓝,两人终于慢悠悠地走出院子,转身进了新置的院子里。 新购置的院子里开满了牡丹花,看品种还不错,只是许久没人收拾,花边长了杂草,跟这些花儿们争一争这肥沃的土壤。 佟蔚蓝看到牡丹花,自是欣喜的,之前挂在脸上的愁容也消散了些,李富贵看人脸色的功底也愈发的强悍,目光一扫,满心开怀道:“阿蓝,院中的这些花你可喜欢?” 佟蔚蓝一听,便知道这厮又开始给自己下套了,于是敛了笑容,淡淡道:“还行。” 李富贵也未生气,上前便要去摘其中一朵粉红色的。佟蔚蓝瞧见后,伸手拦住了他,埋怨道:“你这是干嘛?” “鲜花配美人,我摘一朵下来给你做花簪。不过,若你不让,那便算了。”李富贵坏坏一笑,低头看了看佟蔚蓝拉着自己的手,快速的反拉回去,让对方心叹大意了。李富贵拉着她的手走到院子中间的石桌旁,先用左手的袖子擦了擦石凳,才示意佟蔚蓝缓缓坐下,但右手始终未松开。 李富贵收了笑容,双目凝视着她,面色诚恳道:“阿蓝,四爷那边的事,我自是辞不了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你知道的,我大字不识几个,家中又生变,待来到京城之后,我曾经特别迷茫,因为我以为我会这样混一辈子日子。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为什么么?” 佟蔚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李富贵嘴上含笑,面上欣慰,说道,“因为我遇见了你。” 佟蔚蓝脸一红,他的心意自己是知道的,但是自己还是不能跟他一样很自然的说出来。 李富贵点了点头,继续道:“其实,若不是你,我估计到了三叔家又会变回那个纨绔子弟,或者帮他弄点活,挣点钱。就是因为你,我想变得有出息,想让你过好日子,我李富贵不是个靠女人的男人,你懂么?” 佟蔚蓝未说话,有些发愣地看着他。 “所以在四爷府里,我努力干活,虽然当马夫也不错,但是我不甘心,终于在见到十三爷的时候,我、我顿时觉得希望来了。”李富贵有些激动,手上更用力些,“那是一种感觉,我就知道他会是我的贵人!于是我抓住了机会,得了他的脾气,便努力地为他干事。而他交办的事,我一定尽心尽力地去完成。所以,我才得了他们的信任。” 李富贵的右手往前一蹭,皓白的手腕便露了出来,佟蔚蓝低头一瞧,看到上面有一条红色的“线”。李富贵的心思全在说话上,根本没看到佟蔚蓝的眼神。 佟蔚蓝右手反握对方,左手一推袖子,就见到手腕上竟是一条十公分的疤痕,仔细一瞧,狰狞不已。 李富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袖子推了下去,挡住这道痕迹。 佟蔚蓝眉头紧蹙,心里阵阵的酸楚,压了压情绪,缓缓道:“这就是你为他们做事的结果?” 李富贵不以为然,回道:“身上若没点伤痕还算是个男人么!若现在需要为国出力,我定当义不容辞。” 佟蔚蓝叹了口气,摸索着那道伤痕,激的李富贵一阵酥麻。 她无奈道:“李富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若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李富贵的身体微微一震,原来……她是在乎自己的。 圆月当空,淡淡的月光洒到两人的身上,荧光烁烁,两人都陷入沉默当中。 李富贵深吸一口气,抬手抚摸到她的脸上,定定地说道:“阿蓝,你相信我,不论什么时候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你后悔选了我!” ****** 当天晚上,李富贵就把佟蔚蓝给送回月婆婆家,还留了些银两,说是佟蔚蓝在她家暂住的费用。 待李富贵走后,佟蔚蓝依然没从思绪里脱离,她满心惆怅地回到了屋里,靠着床柱子发呆。 月婆婆瞧着她情绪不对,便走了进来,关心道:“丫头,有什么事就跟月婆婆说说。” 佟蔚蓝内心烦乱,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得找个人聊聊,于是道:“婆婆,我有点烦。” 月婆婆走了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在佟蔚蓝对面,见她张口向自己诉说,心里更是欣喜了几分,“丫头,你尽管说。” “婆婆。”她张了张嘴,又犹豫了,自己向古代的老奶奶询问恋爱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可笑,而且这话该怎么说呢?她顿了顿,心生无奈。 月婆婆的眼睛转了转,见她唉声叹气的,于是问道:“是不是和隔壁的那个小子有关?” 佟蔚蓝一愣,点了点头。 月婆婆笑了笑,拉起佟蔚蓝的手,拍了拍,“俩人闹别扭?是因为什么?” 佟蔚蓝皱皱眉头,吞吐道:“他在一个地方当值,我不太想让他继续做,但是他很执拗,硬是要继续。我也是为他好……”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么含蓄,她是否能听懂。 月婆婆想了想,晒然一笑,缓缓讲起自己的故事。 “我父亲是个府上的管家,所以我从小到大,基本没吃过苦,本来想着到了适婚年纪,找个好人家也就嫁了,但是没想在十五岁那年,遇到了我的相公。他是个穷秀才,在一家铺子里做账房先生。我喜欢有文采的,当时就看上他了,哭着闹着要嫁他。但是我家里不同意呀,说他是个穷书生,我爹说除非他中个进士,否则我以后别想有好日子。” “我娘也不同意我嫁给他,说是不忍我受苦,托人给我寻了个好人家。但是我那时候就铁了心要跟他,于是就私奔了,自那次开始,我家里人根本不认我,说没我这个闺女。而我这相公,心里憋着口气,说非得考个进士让我爹瞧瞧我没选错人。但是进士哪是那么容易中的,谁不知道如今科考舞弊数不胜数,我相公又没钱买考题,于是连着考了两次,都没考上,又因为平时去账房工作,晚上彻夜读书,最终熬坏了身子,留下我们这三个老弱,便早早去了。” 月婆婆看了看佟蔚蓝,“丫头,但是我从未后悔嫁给他,你知道为什么么?” 佟蔚蓝眼里有些晶莹。 月婆婆继续道:“当年我劝他,只管做账房先生就行了,没必要去考什么进士,实在不行,我就养活你。但是他却跟我说能相信他,他一定能让我扬眉吐气,过上好日子。任谁自此之后都会心甘情愿吧!” 佟蔚蓝内心震撼,没想到一个古代女子也有这样的爱情故事。 看着月婆婆虽然有些苍老,但是依然红光满面,和蔼的面庞,就让她想起了以前自己的祖母,那位很早就失去丈夫的,坚强的农村女子。她一手把父亲辛苦拉扯长大,但是直到父亲在书画界声名大噪时,她都依然坚守在自己农村的家中,始终不肯来到大城市生活。 当父亲满怀不解时,她只是淡淡道:“当年我是在这片土地上与你父亲认识,相爱,结婚的,到现在,我每天都会到他的坟头上溜达一圈,跟他说说话,若是跟你去了大城市,恐怕到死前都见不到他了。” 而眼前的这位月婆婆,和自己的祖母一样,朴实,并且有一个深爱的人。 “丫头,你和那个小子也是自己认识的吧!看他今天的模样,真是紧张你紧张的厉害。如今,像这样的小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所以,丫头,你该珍惜才是。” 待月婆婆走后,佟蔚蓝坐在窗边想了许久,其实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也许自己真的是因为没谈过恋爱太过患得患失了。而且对她来说,如今她最怕的,其实就是怕失去李富贵。 情根已种,入心已深,当年自己为了帮他,才让他去的雍亲王府,而如今他为自己,甘愿冒险做事,也许这就是命运。 她抬头仰望,漫天繁星闪烁,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像极了李富贵的目光,那么坚定,明亮。 上天让两人相见,必定会有诸多坎坷与无奈,爱情不仅仅是喜欢,更多的还是理解与接受,有夫如此,还待何求? 过了今天晚上,不会再有顾虑,她能做的,便是唯有珍惜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了,两天出差回来,有点发烧,今日送上一更,望大家谅解! 第52章 见到大当家 清晨,京城迎来了一场淅沥小雨,落入泥土中,引得阵阵芬香,佟蔚蓝于后半夜睡下,头一靠枕就睡的极香,半夜无梦。 待第二天一早,月婆婆叫醒她时,竟精神百倍。干净利索的下了床,简单洗漱,便开心的准备吃早点。 每日的早点都是些粥与硬硬的馍,月婆婆说家里穷,馍虽硬,泡到粥里也软了,待中午荣华斋便会有带油水的菜,也好消化。不过今天的早点丰富了许多,佟蔚蓝一眼便看到了桌上小碗里的煮鸡蛋,还有豆腐脑和几根油条。 佟蔚蓝有些惊讶,看着月婆婆把她的婆婆慢慢搀扶到桌子旁,连忙拿起一个鸡蛋快速的剥了起来,送到了老婆婆的手里。 老婆婆看到眼前的早点,乐得笑开了花,嘴里不停的念叨:“丫头啊,我这老太婆可是托了你的福才吃上这像样的早点的。” 月婆婆把婆婆安置好后,也给佟蔚蓝剥了一个鸡蛋,拿起一根油条送到她手里,“蔚蓝啊,昨儿富贵特意跟我说要给你买些顺口的早点,所以今儿一大早,我就出门买了这些,你看这味儿可还行?” 佟蔚蓝不知道昨天李富贵给了月婆婆多少钱,但是看这架势定是不少的,也不好再多问,拿着油条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还热乎着,吃到嘴里又酥又软,想着方才月婆婆的话,她心里更甜了些。 快速吃完早点,她就先与月婆婆打了招呼,明着说要去旁边的院子寻下李富贵,月婆婆坏坏一笑,说了句让她有些失望的话,“富贵小子今天一早就让人递了话,说他过两日才正式搬过来,让你别着急。” 看着月婆婆嗤嗤的笑容,佟蔚蓝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她可不怕,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了,那就没什么羞耻的,她觉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李富贵是她的才好呢。 寻李富贵的心思泡汤后,她和月婆婆依照着平日的时间,来到了荣华斋内。她突然发现,心情若是不错,干事情都会有力气,今天心情更好,因为马上就要学习下一阶段的内容。 略微有些费力的活做了一上午,佟蔚蓝已是满头大汗,正要收工去排队吃饭的时候,一名小厮走进颜料处,点名要找佟蔚蓝。 月婆婆最先赶了过去,想问个究竟,小厮如实道:“大当家有请。” 大当家? 佟蔚蓝很是奇怪,大当家刘金良不是很少在荣华斋,他负责的应该是外联的工作,怎的今日找上自己了? 佟蔚蓝随着这名小厮,走到了刘金良的屋子里。只见这人正拿着一本古籍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待看到佟蔚蓝来到后,立刻放下书,热情的迎接起她,语气异常随和道:“想不到佟姑娘竟然在我们荣华斋,你可还记得我?” 佟蔚蓝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儒雅男子,心道貌似咱们只是在书画大赛上见过面,而且是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吧…… 刘金良好像会读心术一般,立刻又道:“佟姑娘,那日在书画大赛上,只有两位女选手,我记得特别清楚,一位是吴小小,如今也来了我们荣华斋,另一位便是你了。” 佟蔚蓝心中暗叹,此人不简单,不愧是一把手,于是觉得光他说也挺尴尬,遂接口道:“谢大当家关注。” 刘金良一看佟蔚蓝语气也缓和了,连忙道:“若不是今日掌柜与我碰巧提起你的名字,我还真是不知道姑娘竟然在我们的颜料处。”他看了看佟蔚蓝身上的围裙,皱眉道:“佟姑娘怎么穿成这个模样,谁安排她去颜料处做体力活的?” 掌柜的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恭敬地回道:“是二当家安排的。” 佟蔚蓝听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心道:若不是你这厮先送我去,那个二当家会给我安排那么个测试? 掌柜的果然久经沙场,完全没理她的锐利目光,就跟没事人一样,伫立在一旁,闭嘴不语。 刘金良听到二当家这三个字后,就简单问了下原因,掌柜把二当家和佟蔚蓝打赌的事全盘托出,然后完美的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滴水不漏。 刘金良听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路怀风的方法诡异,但也着实有趣。佟蔚蓝听的眼睛都要睁不开,想着你俩聊天找我干嘛,于是脸色有些难看。 刘金良瞧出她的不耐烦,觉得再不进入主题就晚了,想了想后,缓缓道:“不知道佟姑娘下午可有事?” 佟蔚蓝不假思索地回道:“还不是背制造颜料的步骤,然后试一下新学的部分。” 刘金良眼神一亮,夸赞道:“佟姑娘若是把颜料的事宜弄明白,一定会更快的进入到画师行列。” “那多谢大当家吉言,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佟蔚蓝搞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留步,留步。”刘金良抬手一拦,继续语气温和道:“想拜托佟姑娘一件事,你可否跟着付江去御史府上给迈大人的二小姐画个像。” 佟蔚蓝皱了皱眉头,当即有些不满,于是回嘴道:“大当家真奇怪,我只是一个颜料处打杂的,连画工都不是,怎能给御史府的小姐画像?” 掌柜一听,立刻回嘴:“怎的大当家有心想让你展现一下本事,还委屈了你不成?” 刘金良抬手一顿,示意他闭嘴。掌柜的立刻住了嘴,不再言语。 佟蔚蓝嘟囔道:“委屈到不委屈,就是觉得即便画了像,也名不正言不顺而已。” 刘金良缓缓一笑,“姑娘何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我只是一个小工而已,若是以画师之名,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嘿,你这丫头还蹬鼻子上脸了不成?”掌柜很是恼怒。 佟蔚蓝耸耸肩,“无妨,我觉得我还是先把手头上的活儿做好了才是真的,不然占不了便宜还得耽误自己的时间,太不值得了。”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刘金良一扬眉,“若姑娘能在今天一天之内帮御史家的小姐画完画像,我便与怀风说取消赌局,让你提前出了颜料处入画工部。” 佟蔚蓝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角,面上却有些为难,“赌局是我与二当家定的,大当家去说取消,恐怕……” “姑娘放心,这个主我还是做得了的,不过姑娘即便入也只是画工,画师的话,还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行啊!”刘金良语气中肯,佟蔚蓝也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值了。 “好!大当家可是男人,说话要一言九鼎!” 刘金良神色一凝,“希望姑娘认真对待此事,若是中间出了问题,那便立刻离开荣华斋,终身不得入内!” “没问题!” 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于是刘金良让刚才那个叫做付江的小厮带着佟蔚蓝去了御史府,为二小姐作画。待佟蔚蓝一离开,掌柜满心不解道:“不知道大当家为何要派这个丫头去御史府?” 刘金良拿起刚才的那本古籍,不冷不淡道:“御史迈柱最近给自己的姑娘寻门亲事,但他家那二小姐性子极其古怪,说是画像的话便要找女画师,迈大人访遍的京城的画坊,无一所获。他也是听别人说咱们荣华斋来了个吴小小,所以特意让自己管家登门造访,请画师过去,但是谁知道今天早上叫人寻她,竟不在房内,后来听许倾风说,她好像是找男人去了。” 掌柜的用手捂了捂嘴,一脸嘲笑的模样,随后想到大当家有些着急地询问自己,有没有会画画儿的女子时,他想起了之前找过自己的佟蔚蓝,结果大当家竟然这么快把人找来,还真交待了事。 就在他疑惑时,刘金良揉了揉额头,“咱们开门做生意的,最讲究的是时机,四爷之所以做这个画坊,不就是趁此机会要咱们多多联系官场上的人物,知道他们的喜好,以方便做事。如今难得御史大人有求于人,更要趁此机会打开这层关系,才不枉四爷的苦心。其实,当日我在雲泊书院看到了此女的画,除了梅花略有差池外,其他的画,无论是构图还是用笔、着色技巧,实属上等。若是没有十几年的功底,再加上阅图无数,根本达不到此等高度,此女不比那个吴小小逊色,要知人善用才好。” “是,是。”掌柜的点头称是。 待他退出去后,刘金良拿着手中的古籍却没心思看下去,佟蔚蓝的画又浮现在他眼前,惟妙惟肖,如身临其境一般。若不是梅花生疏,定能进前三名。 他哑然失笑,谁说女子不如男?若是好好培养,以后在京城当中,说不准会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呃呃呃,之前说好两更,但是实在是身体不好,所以还请大家谅解…… 明天的内容会更多一些~所以请大家继续关注! 打滚求留言~最近说话的都少了呢~ 第53章 迈柱的女儿 能在遍地是官的京城里得一个好官的名声是很难得的,而御史迈柱便是其中一位。他秉公职守,严于律己,在也是朝中难得几个说实话的清官。他与发妻情比金坚,相扶到老,生了两个女儿,各个如花似玉。 大女儿嫁做商人妇,生活美满。但是让他头疼的二女儿,已年芳十八,却丝毫没有出嫁的念想,迈柱原想她若是和自己一样,想寻个看对眼的,那也便由着她的性子,但是一等好几年,二姑娘还是没有动静,就知道往外跑,时时见不到人影,再这么下去,怎能得了。于是,在夫人的配合下,终于把这个不爱回家的女儿给暂时“困”住了。 这些都是佟蔚蓝在路上听付江念叨的话,心道这二小姐竟也如李梦琳一样是个乱跑的主儿? 待二人提着画箱来到御史府前,迈大人家的管家亲自迎接。 “小的付江领荣华斋佟画师前来给二小姐画像。” “哎哟,你们终于来了,快请进。”迈大人家的总管如同见着救星一般,语气诚恳,态度客气,可见这位二小姐着实让人头疼。 在总管的带领下,佟蔚蓝与付江被带到二小姐的院落外。女眷院落,付江识时务的停步不前,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丫鬟,总管交代一下后,便让其领了佟蔚蓝进院,在进入之前,总管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今天完成画像。 佟蔚蓝心知这个任务艰巨,定是十分不好完成,但是无奈自己只能靠这个机会成为荣华斋画工,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待一进院中,她就看到一个女子坐在院子当中的秋千上,嬉笑玩耍。 当她看到佟蔚蓝的身影时,眼睛一亮,冲着身后的丫鬟道:“哟,瞧瞧,我爹竟然真的在京城里寻了个女画师。” 话音一落,竟侧身轻盈的滑到佟蔚蓝身前,吓了后者一跳,这迈大人的女儿竟是个会武功的。 迈家二小姐喜拉塔氏·凌霜瞪着凤眼把佟蔚蓝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又调皮地坐回了秋千上,一边荡漾,一边懒懒道:“你这画师可有点意思,竟没被我吓到。” 佟蔚蓝心里抹了一把汗,心道:自己的反应一向慢半拍而已。 她看到院子当中没有石桌,但是地上却有一些痕迹,想必是在自己来之前,把石桌搬走了。这个小姐啊,真是…… 她把画箱放到院中的石凳上,翘了翘嘴角,客气道:“马上要给您画像了,劳烦您帮我准备一张画案。” “画案?我这儿可没有。” 佟蔚蓝眉头一跳,沉了下气,接道:“书房里总有桌子吧,搬出来就是了。” 凌霜身边的丫头笑道,“我家小姐的书房只有武器架子,可从来见不着什么画案的。” 不配合! 佟蔚蓝忍了忍,继续道:“那还请小姐摆个自己喜欢的姿势,让我好作画。” 凌霜坐在秋千上,一脸天真道:“我就喜欢玩秋千,暂时不想下来,要么你现在就画,要么就等我什么时候玩够了再说。”说完,她就站在了秋千上,开始不停的荡漾,一身红妆随风飘荡。如秋天中的红叶一般,夺人目光。 佟蔚蓝现在真想把手中的画箱狠狠地砸在这个人的脸上,虽说是女子,就目前的状况来看,简直是禽兽中的禽兽,从一开始吵吵着找女画师时,就是在找麻烦,现在自己来了,更是不配合。女人又何必为难女人呢?但是她也有自己的难处,即便再难也一定要成功完成画像。 深吸了几口气后,佟蔚蓝秉承着职业精神,一屁股坐到了石凳上,开始仔细观察起这位小姐的容貌和服饰,以及她在秋千当中,透露出的笑容和眼神。 凌霜见佟蔚蓝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面无笑容,心里一喜,恐怕这位女画师是被自己惹怒了,不过没办法啊,她又不能跟父亲明着争执,答应了他要在自己的院子里呆一整天,所以只好难为女画师了。 凌霜眼中的无奈一闪而过,继续荡着秋千,而且越荡越高,发出的笑声也越来越大,想一口气把佟蔚蓝气跑。 但是渐渐地,她发现,佟蔚蓝根本没有想走的意思,而且越来越觉得对方的眼神中透出不认输的精神。 凌霜觉得有些没意思,让秋千慢了下来,一个纵身跃到了一棵树上,坐在树枝上托腮看着佟蔚蓝,而佟蔚蓝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身姿转了过来,继续盯着凌霜瞧。 凌霜皱了皱眉头,被人盯得滋味很不好受,而且还是个女子,让她浑身有些发麻。于是一个跳跃,又落到院子当中,两人相互对视,半响后,凌霜觉得眼睛发酸,撇了撇嘴,起身朝着屋子里走去,边走边冲丫鬟道:“本小姐要睡觉了,谁也不许进我的闺房打扰我!” 待她走入房中,门应声而关,留下佟蔚蓝自己在院子当中,不一会儿丫鬟从房中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看到佟蔚蓝后,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睡下了,一两个时辰之内不会醒来,还请您等一阵子。” 佟蔚蓝一笑,并未答话,待丫鬟出院去拿东西的时候,她从画箱当中取了画笔,颜料,画布,纸张,看了看四周,有一块地很是平坦,便把画布扑在上面,画纸平铺,摆上颜料,跪坐在地上,闭目冥思。 在她的脑海中,凌霜的眼眸,鼻型,唇色缓缓浮现,红色的衣,莹白的脸,纤细的腰身,肆意的神情,在脑海中呈现出一幅幅画面。 终于,她执起炭笔,全身趴在画布上,开始起稿。 夏日的太阳当头高照,佟蔚蓝跪的膝盖酸疼,待图的轮廓已完成后,她换了个姿势,休息一下,但是时间紧迫,片刻之后,她开始覆描,勾线。她的勾线为勾填法,这种方法勾勒出的线条十分流畅,但是填色比较费工夫,但是梦想成为一名画师的话,就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完美的态度。 为了防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她从怀里取出手绢,不停地擦拭。由于异常专注,都未发觉凌霜的丫鬟从她身边走过。 丫鬟悄悄进入房中,把切好的冰镇西瓜放在桌上,嘴上惊叹道:“小姐,不是都说文人膝下有黄金么,京城里的画师一个个都高傲的不得了的,哪像这女画师这般,竟跪在地上画画儿。” 而凌霜根本未睡,一直从半掩的窗户后面看着院中的佟蔚蓝。她抿了抿嘴,“你瞧见她画什么了么?” 丫鬟努了努嘴,想了想道:“还没着色呢,就是一些线,瞧不出画什么。” 凌霜看着佟蔚蓝的样子有些不忍,也没了吃西瓜的心情,冲着丫鬟道:“你去倒杯水给她喝,要冰的。” 丫鬟点了点头,溜了出去。 此时,画已过半,佟蔚蓝开始拿出小碟,调上颜色,开始分染底色,丫鬟从外面走来,手上捧着一杯冰水,招呼道:“画师先歇会,喝杯水吧。” 佟蔚蓝抬眼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了笑道:“谢谢!麻烦您先放一边,等我调完颜色再喝。” 丫鬟见她正忙,也不好走过去硬要她喝,只好把水放在一边的地上,守在门外等她家小姐“睡醒”之后的呼唤。 不知过了多久,佟蔚蓝的膝盖已经没了知觉,她全身心都放在这幅即将要完成的画上。著色、罩色、到最后的提色,各种颜料,各种画笔,由于怕笔放在地上会脏,绸布上放不下的就衔在嘴中,架在耳朵上,样子很是古怪。 在屋子里的凌霜看着佟蔚蓝完全处于忘我的状态,也有些按耐不住了,不管是这位画师的精神还是她的姿态,都让她急不可耐地想看看那副画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样的。 终于她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假装打了个哈欠后,冲着外面道:“小桃,我起了。” 在门外瞪着两只大眼傻看着佟蔚蓝伏地作画的小桃连忙打开房门,把自己小姐给“恭迎”了出来。 凌霜轻咳了一下,冲着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心领神会,大声道:“禀小姐,女画师已开始作画了!” “噢?”凌霜“惊讶万分”,“怎的,画像不是得看着本人画么?若是画不好该怎么办!” 小桃点头道:“小姐,请容我去看一下。”小桃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佟蔚蓝身侧,待目光挪到画上后,只能用震惊二字形容内心感受。 佟蔚蓝并未察觉身旁有人,她现在正在给整幅画提色,必须全神贯注,因为稍不留神就会让画作毁掉,而做白用功。 见小桃一直盯着画瞧,凌霜终于沉不住气,走到她们身边,她的眼神先扫到了佟蔚蓝的脖子上,看到她的脖子上已有晒伤的红痕,不禁眉头一皱,抬头看了下太阳,心里叹了口气,挪到佟蔚蓝的后方,用自己的上身挡住了阳光。 佟蔚蓝只觉身上一凉,待看到人影后,她不着声色的抿嘴一笑,手上的功夫却未停。 凌霜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满是震撼。 自己年纪已不小,但是因为从小混迹江湖,所以一直觉得感情应该是随缘而定,但父亲见她好似根本不在意婚事,所以贴着老脸找了媒人,帮自己说亲。 而前两日,媒人回话,说西林觉罗氏的大公子已丧妻五年,但是人品出众,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给两人撮合一下,但是要她的画像才可。 她一想就生气,竟然让她和一个鳏夫成亲,笑话!但是因为与父母感情深厚,所以她只能偷偷地不合作,想办法不妥协,所以只好“欺负”一下眼前的小画师了。 原本以为她会被自己气走,但是她非但没有走,还靠着记忆力给自己画像。 虽然画作还未完成,但凌霜不得不承认,她喜欢死这幅画了,甚至想珍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画中的女子立于秋千之上,一身红衣傲气非凡,又像烈火中的凤凰,又像夏日中的“妖精”,亦正亦邪。 佟蔚蓝画完最后一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画作。这是她生平最满意的一副画,灵动,自然,色彩明亮,尤其画中人惟妙惟肖,夺人心魄。 她抬眼对上凌霜的双眸,嬉笑道:“二小姐,我这幅画意义非凡,画的就是最真实的你,若是谁能爱上这幅画,那必是懂你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呃呃呃~~~~ 蓝蓝不容易啊~下章富贵出现! ps:今天520,别忘了像喜欢的人说:“我爱你~”记住,我也爱你们! 第54章 两人的对话 “谁能爱上这幅画上的你,那必然是懂你之人。”佟蔚蓝颇为震撼的话语响彻在凌霜耳边。 凌霜眯眼瞧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女子,不知为什么,此刻她竟然有点喜欢她了,之前一直听说文人墨客都是儒雅之士,自命不凡,与她们这些在江湖上混的人有天壤之别,但是今天这个女画师的精神确实让她一震,世间如同她这样的女子应该极少极少吧。况且这幅画确实美妙绝伦,即便她这种不懂书画的人,也真心称赞。 佟蔚蓝缓缓收起地上的各种颜料和画笔,看着地上的画,心道:虽然不是这个朝代的人物画风格,但是却把凌霜的性子完全突显出来,即便迈大人觉得此画过于鲜艳活泼,但他家二小姐不配合嘛,怎么说也算完成了任务,回去之后,也好和刘金良大当家说了。把东西装进画箱后因为腿跪的酸麻,她缓缓向后侧了□子,成了一个很诡异的姿势,眼里还涔着泪水,麻的受不了了。 凌霜看见后,连忙道:“小桃,快扶她一下。”话音一落,自己又上前,在佟蔚蓝腿部的穴位处点了几下。 佟蔚蓝一瞧就知道是传说中的点穴功,被点了几下之后,她感觉自己的腿上有一阵酥麻的感觉,渐渐的就恢复了知觉,小桃扶着她慢慢起身。 “谢谢。”佟蔚蓝客气道。 凌霜随意的挥了挥手,“你画的不错,我很满意。” 佟蔚蓝以为她多少会询问一下这画的风格,情况的,没想到她如此直接,想必是个痛快的姑娘。而且她也懂她,高山流水知音难寻。想到这,她很欣慰。 凌霜拿起地上的画看了又看,小桃给佟蔚蓝使了个眼色,佟蔚蓝见后,识相的拿起了一旁的画箱,拜了个礼,就跟着小桃出了院子。 一出院子,迈大人家的管家早就等急了,一看到她们的身影,便迎了上去,连连道:“如何,如何?可画了?” 小桃捂嘴一笑,“您可是真着急,画好了,小姐很是高兴。” 管家双手合十,嘴里碎碎念道:“谢天谢地,终于有画像了,这回老爷就不用愁了。”管家冲着佟蔚蓝也连连道谢,最后恭敬地把她给送出御史府。 管家和她道之前一起来的付江因为有事,所以先回荣华斋了,佟蔚蓝一瞧,这付江太不地道,走就走吧,竟然连马车也一道牵走了,那自己只能步行回去了。 她提着有些微重的画箱,缓缓地在街上走着,天色眼看就要暗下来,她咬了咬牙,心想大不了自己走回去。心里正憋着火,一辆马车就从身边奔驰过去。 刚超过一段距离,便急速地停了下来,立在原地仿佛在等人。 佟蔚蓝慢悠悠地走了上去,特别用目光扫了一眼,就瞧见一个人正拉开帘子露出半张脸冲她淡笑,正是李富贵。 佟蔚蓝心中一跳,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富贵喊了一声“稍等”后,迅速跳下马车,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走向佟蔚蓝。一弯腰率先接过她手中的画箱,自然地接拉起她的手,朝着马车走去。佟蔚蓝如今灰头土脸的,实在是有些狼狈,于是低着头,任由他牵着自己。原来李富贵也是恰巧从此处经过,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独自行走的佟蔚蓝。 李富贵把她扶到车上后,拉下帘子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丝手帕,开始给她擦拭脸颊。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眼中带有一丝埋怨,但擦拭的十分仔细,此时此刻,佟蔚蓝才感觉到一心的酸楚。来到荣华斋后,她一直都是在装作坚强,在颜料处忍辱负重,在御史府跪地作画,其实都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只有眼前人,才会真正的疼惜自己,她也因此有点小欣喜,看来自己当真没选错人。 “阿蓝,你不是在颜料处么,怎的今儿个拿了画箱出门?”李富贵边擦边奇怪道。 佟蔚蓝掩了情绪,微微一笑道:“御史家的小姐指明女画师画像,所以就派我来了。” 李富贵眼睛一亮,拉紧她的手开心道:“听你这意思,荣华斋认同你画师的身份了?” 佟蔚蓝摇了摇头,“没,不过大当家的意思是如果完成这次画像的话,就会让我去画工部,从画工开始做起。而这次的画像还比较顺利的完成了。” 李富贵的眼神愈发温柔,“阿蓝,恭喜你,朝自己的目标又迈进一步。”他撩开窗户上的帘子,看了看提议道,“今儿是个好日子,咱们去吃顿好庆祝一下?” 其实他的提议和佟蔚蓝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想了想自己还没跟刘金良那边回复,于是暂时拒绝了,俩人商议之后,李富贵决定先回荣华斋。 到了荣华斋的后街,李富贵把佟蔚蓝搀了下来,又提起画箱后,两人才朝着后门走去。李富贵一边走一边边念叨:“阿蓝,过两日我就搬过去,到时候咱俩就能天天见面了,你可别着急。” 佟蔚蓝用手戳了下他的心窝,带着娇嗔的口吻道:“笑话,我怎么觉得你才急呢?” 恐怕是她平日里不太表露情绪,这一个略带撒娇似的口气,反而让李富贵有些惊讶,他微微一愣后,立刻笑开了花,着了魔一般捉住了她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一吻,激的佟蔚蓝一震酥麻。 甜蜜的气氛正要开始蔓延时,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个气氛,“哟,光天化日之下,你俩这是干嘛呢?” 身后的声音异常刺耳,惊得佟蔚蓝想要缩回手指,但是李富贵却死死地捏在手里,根本抽不出来。再顺着李富贵的目光回头望去,才看清来人的真面目,竟是吴小小。 吴小小倚在门框上双手抱怀,嘴角含着一丝奇怪的笑容,细细地打量起二人。佟蔚蓝十分不喜欢她的眼神,那种好像要把人看穿,看透一样的目光。 李富贵的眉头紧皱,深深地吸了口气,冲着佟蔚蓝道:“阿蓝,你先回去,过两天咱们就能见面了。”说完,就把画箱递给她,朝着马车停放的街角走去。 佟蔚蓝疑惑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仔细想了一下,才抬腿准备从后门进入荣华斋。没成想竟被吴小小一臂拦住。 对于吴小小,佟蔚蓝有说不出的反感,尤其发现她每次看见自己的眼神中都带有很强的敌意后,她更是觉得可笑至极。见对方完全没有要让她前进的意图后,佟蔚蓝冷冷道:“你这是干嘛?” 吴小小扯了扯嘴角,一脸不屑道:“你以为他会喜欢你一辈子?” 佟蔚蓝一愣,“你什么意思?” 吴小小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今天他可能认为喜欢的是你,但是过些天他也许就会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别人。” 佟蔚蓝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声音沉了几分,“麻烦你让一下。” 片刻后,吴小小放下手臂,侧了□给她让道,待佟蔚蓝走进后门,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在颜料处好好呆着,以为拿个画箱就让他认为你是画师了?我告诉你,他最后选择的只能是作为画师的我,而不是你!” 听到这,佟蔚蓝才隐隐明白了,吴小小话中之意,话里的那个“他”难道指的是李富贵? 她想起刚才李富贵看吴小小的眼神和离开的举动,充斥着厌恶和无奈之感。佟蔚蓝顿时觉得这个吴小小真是可笑的厉害,她可还有羞耻之心?佟蔚蓝拿着画箱的手用力的攥了攥,当即决定问个明白,于是道:“吴小小,你喜欢李富贵?” 吴小小一笑,有些得意地回道:“喜欢又如何?” 这次换佟蔚蓝吃惊了,她怎么回答的这么自然?这是什么女人?! 震惊过后,她迅速调整了情绪,笑着答道:“我代富贵谢谢你的喜欢,不过他已经有我了。” 说完她潇洒的转身,就要朝里面走去。 “等等。”吴小小没想到佟蔚蓝这么淡定,连忙跑了两步把她拦了下来。 “还有什么事么?”佟蔚蓝特别不想跟她废话,“若是没事的话,请你让开,我还有事要做。” 吴小小瞪着她,大声道:“你别高兴,李富贵我是要定了,他现在只是还没被我完全感动,我相信不出三个月,他会改变想法的。” 佟蔚蓝翻了下白眼,突然觉得眼前的吴小小很“可怜”,她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请你让开。”她根本不屑在此跟她争论。 吴小小本没想放过佟蔚蓝,但是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后,才放弃继续纠缠她。 “你回来了?”来人正是付江,他见到佟蔚蓝后,低声道:“御史大人对画像赞不绝口,大当家说若是你回来了,让我立刻带你去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新一更,刚发了通知,由于我的工作挪到周末,所以以后周一至周五更新,周末不更新了,望大家谅解! 在这儿特别感谢微加幸福的地雷!非常感动ing~~~~ 第55章 赶紧成婚吧 佟蔚蓝忽视掉身边的吴小小,转了转眼珠,用一只手拍了拍拿画箱的肩膀,叹气道:“哎呀,这画箱好沉啊,我走不动了。” 付江立刻从她手里接了过来,依旧客气道:“我来帮你拿,咱们现在得赶紧过去。” 佟蔚蓝一想到这小子丢下自己率先回府,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再想想自己借画箱时,画工部那帮人的嘴脸,于是又道:“那不行啊,我现在啊,得先把画箱放回画工部那边,毕竟是借过来的,那边的人说了,若是我不还回去的话,以后可别想在荣华斋里混了。” “哪个王八蛋说的?”付江立刻变了脸,“待大当家见过你后,我和你一起去找这帮不长眼的,让他们知道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挨欺负的!” 才短短一会儿不见,付江的态度就与原先完全不同,让佟蔚蓝心里更笃定了,拿着画箱的那只手胳膊假装往下垂了垂,付江眼尖,一伸手便提了过来,口中还带着一丝埋怨的口气:“你一女子,拿这些着实不便,还是我来吧。”他的动作让佟蔚蓝一喜,但是这种口气从一让她不爽的男人口中道出时,还是浑身一颤,她快熟走了几步,撂下了话:“那咱们还是先去见大当家好了,不过之后你可要与我一起回画工部还东西的。” 身边原本很是霸气的吴小小见到这一幕,神色郁郁。 佟蔚蓝与付江一起来到前堂,便见到屋里坐了几个熟人,有大当家刘金良,二当家路怀风,还有一人有些面生,面色年轻,但是身材却圆滚滚的,如同一颗丸子。 刘金良看到佟蔚蓝后,招了招手,道:“坐。” 在众人的眼神下,佟蔚蓝有些不自在地坐在了下坐处,身边便是那枚“丸子”。付江也挪到一旁,等着大当家继续发话。而“丸子”见到她时,像欣赏一个物件儿一般笑嘻嘻地打量起她,但当对上佟蔚蓝略有反感的目光时,稍有尴尬的收了目光。 “大哥,这就是那个女画工?”“丸子”率先说道。 刘金良抿了口茶,轻轻放下杯子后欣然道:“是啊,三弟,你觉得如何?” 原来这颗丸子是荣华斋三当家胡一帆,佟蔚蓝记起这人主要负责荣华斋作品的买卖。看他那还算“憨厚”的笑脸,确实有买卖人的和气模样。 胡一帆笑得眼都瞧不见了,“首先有实力,面孔又不错,看气质也属于文静一类的,我看不错。” 刘金良点了点头,看了下一旁的路怀风,道:“这位画工正是二弟引荐来的。” 路怀风眼角一挑,马屁立刻拍上,微颔首道:“那还得说大哥慧眼识人,” 刘金良听后很受用,拢了拢袖子,似笑非笑道:“若两位弟弟都觉得佟姑娘不错的话,就直接让她胜任荣华斋画师了。” 坐在一旁的佟蔚蓝听到这句话时,着实吓了一跳,但面上并未做何表示,只听刘金良又道:“佟姑娘的资质确属尚佳,可担当女画师之职。” 刘金良的目光又挪到佟蔚蓝的身上,询问道:“佟姑娘可否明日便入画师坊?”佟蔚蓝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天上白掉了馅饼,她可是要好好接住的。 才过了两日,已到画师坊任职的佟蔚蓝便知道刘金良为何做此安排了,原来京城里最近有不少适婚女子,本都是大家闺秀多与男画师相见便已不便,有的不见面时,只能靠其他人形容一番,略加想象才能着笔,但待婚嫁后,竟发现画中人与现实的新娘有千壤之别。 在佟蔚蓝接了这工作后,胡一帆便以最快的速度把荣华斋新晋女画师的消息传遍京城当中,于是她顺利成为炙手可热之人,各家待嫁女儿们的邀请蜂拥而至,开始在各府中不停“游荡”。 佟蔚蓝觉得荣华斋之所以能成为京城当中最受欢迎的画坊,确实名不虚传,精准的眼光,独特的远见,对客人需求的重视,缺一不可。而且刘金良还找了人来帮她安排要画的客人名单,以及上门作画的时间。所以佟蔚蓝从做上画师之后,基本就不在荣华斋里作画,都是早出晚归。 而佟蔚蓝胜任画师的消息,也让吴小小一惊,她逢人便极其不屑道:“一个只会给人画像的人,能有多大出息。我们画师讲求的是合作与实力,她只是顶着画师之名做画工之事而已。” 话传到佟蔚蓝耳朵里时,她也是嗤之一笑,不以为然。若吴小小不改改自己的脾气,恐怕荣华斋也容不下她了。待第四日,佟蔚蓝拖着疲惫的身体从荣华斋的前门走出,就看到门口早有一人背手而立。 她心里一甜,脚步也轻快了些,见对方的后背朝着自己,她使了坏心,蹑手蹑脚的挪了过去,打算吓那人一跳,谁知刚走到他的身边,来人便迅速转身:“哈!”反而吓了她一跳。 “哎呀,你吓死我了!”佟蔚蓝拍打了下面前使坏的李富贵,手腕便被他抓了起来,顺带搂在了怀里,这个动作让佟蔚蓝脸颊一片煞红之色。 转了身子,两人对立而战,笑盈盈地看着对方,引得周围人不停地侧目。 “走!”李富贵拉起佟蔚蓝的手,“今儿我让月婆婆给准备了不少大餐,咱们回去吃顿好的。” 佟蔚蓝一瞧他心情极好,便奇怪为何。李富贵这才神神秘秘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待他们二人一进胡同,佟蔚蓝便觉得胡同里有些不一样了,果然,李富贵买下的那个小院门口摆上了两个特别小的石狮子,原来今天是他正式搬过来的日子啊! 走到月婆婆的院子时,她也不停下脚,身子还继续往前探,口中念叨着:“我倒要看看,我家周围来了个什么样儿的邻居。” 身后的李富贵双脚站着,举手行了个礼:“禀画师大人,新邻居在此,今日宴请画师大人入乔迁之宴!” 果然一回到月婆婆的院子,就见她早已忙活许久,桌上摆上了比以往还要丰盛的晚餐。 月婆婆的婆婆和她的儿子也都落座,佟蔚蓝一瞧她还未从厨房出来,便走进厨房帮忙,李富贵待她们全都落座之后,也乖乖地坐了下来。 月婆婆看着李富贵,是越看越高兴,她觉得佟蔚蓝真是找了个不错的相公,凭她的目光看人的话,李富贵十分会来事儿,而且看他的眼神,不会是那种朝三暮四的男人,本来一家子其乐融融地吃着饭,月婆婆想到这儿,便放下了碗筷,敛色道,“富贵啊,你什么时候娶蔚蓝啊?” 月婆婆一说这话,饭桌上立刻安静无比,都被她这一问给弄懵了。 李富贵还未答话,只听月婆婆又道:“我们蔚蓝是个多好的孩子,最近都升为了画师,若是这事儿再不定下来的话,到时候上门提亲的人估计会踏破了我家门口。”她转头又和自己的婆婆道,“真的,昨儿个我们颜料处的孙六姑还特意找了我,说她家的小外甥中了举人,想寻摸个彩色兼备的女子,问问我能不能和蔚蓝说说……” 她这么一说,李富贵又愣了愣,攥着筷子的手又紧了紧,正想着如何开口时,佟蔚蓝的一句话飘入自己的耳中:“嗯,婆婆,你就别担心了,我们都商量好了过几日便把婚事定了。” 她这话一出,李富贵的手抖了抖,筷子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众人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有些失神地看着佟蔚蓝,目光闪烁。 佟蔚蓝在桌下用力地踩了他一脚,李富贵一吃痛,刚想说的话就给憋了回去,忙不迭地捡起地上的筷子在身上随便的擦了擦,兴奋道:“可不是么月婆婆,我来您这儿提亲时,您可别为难我。” 月婆婆听到这话,这心里也踏实了许多,跟佟蔚蓝住了一段日子,她也知道这姑娘在京城无亲无故,可怜的紧,所以干脆当成干女儿那般照顾,前段日子还在询问的时候,佟蔚蓝也不给个准话,没想到今天就这么痛快的给了答案。 气氛越加其乐融融,待众人把桌上的“饕餮”宴彻底消化后,佟蔚蓝便和李富贵一起回到旁边的宅子,李富贵的新家。 待一院门,就发现花儿开的更艳丽了些,还围上了小小的木头栅栏,别有一番田园风情。李富贵带着她走到屋里,原本只有摆设的屋内已经摆上了花瓶,而床铺上也铺上了新的床单与被褥。 “这是卧房,那边还有个好地方,要不要去瞧瞧?”李富贵笑道,在月光下,因为佟蔚蓝的那句话,他的笑容愈发灿烂。 走到西房时,李富贵率先点燃了烛台,光亮充满屋内,正对他们的是一张画满竹子的屏风,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转头向左瞧,有一整张画案,画案之后,有一排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古籍。而画案之上,笔架之上挂满各种毛笔。 “阿蓝,以后这屋就是你的,你想怎样可以。”李富贵绕到屏风后面,拉开屏风,后面有一张竹榻,“你若累了就在这儿休息休息。” 佟蔚蓝想起,“希望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的这个愿望还是在流浪的时候与李富贵开玩笑说的,但没想到他依然记得。 “阿蓝。”一双手环住佟蔚蓝的腰身,眼神定定道:“你知道么,你说要把咱俩的日子定下来时,我当时脑中一片空白。” 他顿了顿又道:“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开心的要疯了。” 屋外的花香飘了进来,沁人心脾,佟蔚蓝感觉到腰上的手臂又紧了紧。 “其实我……我一直没把握能娶到你。”李富贵用用手捧起她的脸颊,柔声道:“但是我想尽我全力给你最好的,你不会嫌弃我吧?” 书架上的毛笔因为微风的轻抚缓缓摇摆,笔杆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佟蔚蓝伸出柔软的手覆在他的脸上,点起脚,朱唇轻触在那一片柔软上,甜蜜的感觉散遍全身,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外面的虫儿好似怕打扰他们一般停止了鸣叫。 “李富贵,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又更新一章~唉,我得操心他俩的婚事了 第56章 婚前的准备 对于何时娶佟蔚蓝过门这事,李富贵自然是着急的紧,对于他来说,恨不得直接把她天天拴在自己身边才保险。 由于态度积极,他这两日的首要任务便是可这劲儿的打听这成亲的诸项事宜。其实,现在的他有足够的资本找人帮忙处理琐碎的事情,但是态度决定一切,他发自肺腑地觉得,还是亲力亲为更体现真心。 不过毕竟是李家的子孙,这等大事也要告知三叔李铂,让他出面才更为合适,佟蔚蓝总是要成为李家媳妇的,他记得她曾经也和自己说过,“得到家人祝福的婚礼才是最幸福的。”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李富贵一大早便来到李府,找李铂商量定亲的事情。 不一会儿,丫鬟便把李铂请了出来,自从去年佟蔚蓝离开李府后,李富贵也搬了出来,时不常才回来看看自己的三叔,但是发现好一阵不见,李铂的脸色有些蜡黄,说话也不如之前中气了。 “富贵啊。”李铂说话比以前要慢上许多,语气虽然低沉,但是情绪很高涨,“你真的不考虑其他女子了吗?毕竟那个佟姑娘无依无靠,若是你以后有点事,她可是帮不上你的。” 对于三叔的担忧,李富贵是知道的,其实当年李铂来到京城,能够发家致富的原因就是娶了李梦琳和李梦清的娘,一个小富之家的女子,也正是因为她是家中独女,所以李铂的岳丈把大部分的权力都转交给他,才造就了如今的李府。所以李铂经常念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娶好妻,不受欺。” 李富贵沉默了一会,道:“三叔,若没阿蓝也没如今的我,所以我若负她,必不成事。” 李铂听后,无奈地苦笑了半响:“罢了,若你喜欢,我便着梦琳去操办你的婚事吧。” 李富贵听后感动万分,立即跪地好生地拜了一拜,“谢三叔成全。” 李梦琳的消息也得的极快,李富贵前脚刚离开李府,她便约了他在茶楼商谈婚事的具体事宜。李富贵一路小跑直奔茶楼的雅间,一进屋就瞧见李梦琳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都落座了,李梦琳都未发现。 她神色晦暗,叹了口气后才转过头,这才发现李富贵早在身边,着实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李富贵自己倒了杯水,解了口干舌燥之意。 李梦琳脸色一变,迅速恢复了原先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嘲笑道:“看你火急火燎的,媳妇是跑不了的,急个什么劲儿。” 李富贵见她直奔主题,便也不愿扯到别的事情上,便直言道:“这可是你哥哥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了,你可得尽心尽力地去办!” 李梦琳一脸不屑,“都等了好几年,也不至于这几天吧,行,放心吧,只要你出钱,妹妹我定当出力。” 虽然李梦琳还是一副嬉笑模样,但是李富贵却感觉她有事瞒着自己,可她若不愿说,自己也不愿问。 李梦琳可配的上雷厉风行几个字,自清朝入关以来,满族青年男女的婚俗方式便在中原实行开来,但是李富贵说了,自己是汉族人,所以希望以最传统的婚礼方式。于是李梦琳找了京城最著名的媒婆一起协作,来为李富贵完成此次婚礼,高执行者与高经验者共同合作,效率翻倍,再加上有银子的支撑,很快“六礼”中的五项很快完成,只剩下迎亲这一项。 不过当三大车的彩礼缓缓地驶入月婆婆家的胡同时,还是让这个多少年没开怀大笑的女子欣喜地落了泪。她拍着佟蔚蓝的手,满是感慨:“这李富贵真是把你当成心尖儿上的人,当年我家那口子要是有这心力,想必我爹娘也是会祝福的。” 佟蔚蓝没有多少积蓄,她的嫁妆很少很少,月婆婆为这事儿也愁了几日,但是李富贵也偷偷地为她准备好了,这让月婆婆更是开心,到处跟人家说,自己不仅白得了个干闺女,连带还捎上了半个儿子。 李梦琳还找了京城里有名的大师,帮着他们二人算了黄道吉日,定在下个月二十八。时间紧迫,现在佟蔚蓝还要自己准备嫁衣,虽然李富贵一再强调,自己会帮助她解决这个事,但是固执如她,觉得自己在这场婚礼当中一定要做点什么事,不能都让李富贵占了,于是坚持要自己完成嫁衣的缝制,以至于她除了平日里要去给官家夫人小姐作画之外,晚上回来就着烛光自己缝制。 虽然是玩手艺的人,但是刺绣这种事还是多少难为了她,十个手指有五个都被扎破,月婆婆看不下去,劝了又劝之后才“抢”过这个活。 佟蔚蓝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没想到月婆婆的刺绣手艺真是厉害,半个多月便完成了大半。 原来当年月婆婆的嫁衣也是自己缝制的,虽说花样会有些旧,但是还是能在婚礼前赶制出来。 而她嫁人的事,在荣华斋里迅速传开,颜料处的那些人恭喜连连,全部都表示届时会去她那凑杯喜酒。而画师坊那些心高气傲的人都做出客气状,这让佟蔚蓝还是小惊喜了一下。 她来到画师坊后,其实只有一人还算与她比较合得来,那便是许倾风。许倾风性格温润,是典型的艺术家作风,除了每日写字作画之外,基本不轻易走出自己的房间,所以人际关系十分简单。 可是由于两人都比较拿手画人物,许倾风总是会被邀请去官员家里作画,每当佟蔚蓝去官员家里给小姐作画之前,都会让她见一见许倾风了解一些情况,一来二去,二人也算熟络。所以这次佟蔚蓝是打算问问他要不要来婚礼吃酒。 她走到许倾风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未有应答,佟蔚蓝心想他可能不在,于是便绕到后花园,打算去颜料处找月婆婆一起回家。 待走到长廊处,她听到了嘤嘤地哭声,寻着声音望去,发现在花园的角落站了两个人影,看背影有些眼熟。 由于自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转身抬脚就要离开,此时却隐约听到了二人的谈话,而驻足不前。 “他俩眼瞅着就要成亲了,我怎么办呢?!”由于哭泣,女子说话含糊不清。 “你……那人眼里压根就没有你,你这又是何必?”男子声音无奈,好声劝慰着。 “我就不知道那个佟蔚蓝有什么好!”女子的声音里带着怨气,“再说了,他若是对我没意思,能在那么重要的场合借个我颜料?” 男子一顿,讶然道:“你不是去问他了么?他怎么说这事?” “他笑嘻嘻地说我误会了,他本来屁都不会,就是陪媳妇玩去了。”女子一提到这事,声音骤然变大。 佟蔚蓝这才发现,女子竟是吴小小! 再一看男子,佟蔚蓝做梦都没想到是许倾风……他俩怎么跑一块去了?再一琢磨他俩的对话,好像里面的主人公是自己和李富贵。 许倾风满脸无奈,双手攥在自己的身侧安慰道:“小、小小,你总是把自由地爱情挂在嘴边,我本是嗤之以鼻的,但是,我也发现了,爱情却是是可以自由的,可是前提是一定要两情相悦才可以。” 吴小小停止了哭声,定定地望着他,道:“但是我爷爷说过,自己喜欢的就可以追过来的,西方都是那样的啊!而且我一看见他和那个佟蔚蓝在一起我就生气,你说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许倾风挠了挠头,皱着眉头道:“我觉得你不是喜欢,更准确的说,是一种占有欲,你以为你会得到他,但是却没得到,所以怀恨在心。”他停了停又道:“我觉得你就是得不到才这样的,但是你别忘了,中国有句古话叫‘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你瞧中的‘瓜’也根本扭不过来。” “哼!”吴小小用力地跺了跺脚,“我就不信了,大不了我去抢亲,我得不到的,他们也别想成!” 许倾风大惊,“别,别呀,小、小小!你!” 吴小小说完后根本不听许倾风的呼唤,头也不回地走出花园,却没看见站在一边的佟蔚蓝。 待吴小小离开后,许倾风的双目垂了下来,满心惆怅。就在他要回房的时候,一双绣花鞋出现在眼前,抬头一瞧,竟是笑脸盈盈的佟蔚蓝。 许倾风的脸顿时变得煞红,他的第一直觉就是佟蔚蓝有可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若是她质问自己该如何解释? 佟蔚蓝看着这个十分害羞的男子,心里叹畏一声:不知道成全他和吴小小是帮他呢还是害他呢? 她从身后拿出了一张红色的喜帖,给许倾风递了过去:“这个月二十八,是我成亲的日子,你若有空就来吃酒可好?” 许倾风看着红闪闪的喜帖,嘴里嘟囔道:“你一女子,怎能抛投露脸的到处派发喜帖,这种事不都该男方来做么?”话一出,他就懊悔了,人家好心给自己送喜帖,自己却这般回复,撞鬼了不成? 佟蔚蓝放佛没听到这话,拿着喜帖的手纹丝不动,道:“许倾风,我在画师坊就和你一人相熟,别人想去我还不请呢。” 许倾风有些别扭地看了看喜帖,但是还是接到手中,看着上面写着李富贵与佟蔚蓝的名字,他又叹息一声:“唉,你俩幸福了,但是有人会不幸福。”说完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今儿怎么就这么不听话了,总是自己随便的“胡说八道”! 佟蔚蓝饶是再能忍,也觉得今日若不把这块“木头”点醒的话,吴小小那个祸害说不准真会去闹自己的婚礼,定了定神后,她清了清嗓子道:“倾风,古语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方才你和吴小小的话我听到了。” “啊?”许倾风大惊,顿时手足无措。 佟蔚蓝语重心长道:“话的内容我就不给予评价了,但是我要说的是,许倾风,你可是个爷们,难道自己喜欢的女人不该大着胆子去追么?你要看她做出破坏人家家庭,人神共愤的荒唐事来?” 许倾风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他感觉佟蔚蓝说的十分严重! 见他被自己的语言镇住之后,佟蔚蓝开始循循善诱:“许倾风,你可喜欢吴小小?” 许倾风的脸皮又红了一层,顿时让佟蔚蓝觉得对方真是害羞,他的额头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 “许倾风,你今儿不说实话的就不是爷们!” 许倾风下定了决心一般,郑重道:“是!我是喜欢她!虽然她十分欠揍,但是我就是看上她了!” 佟蔚蓝内心舒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这简陋的花园也挺美的。 但是许倾风很快就又道:“但是,她喜欢的是别人。” 佟蔚蓝不以为然,“我知道,看上了我家李富贵嘛。” 许倾风大惊,伸出食指指着佟蔚蓝,一脸不可思议。 佟蔚蓝似笑非笑道:“许倾风,其实你都知道吴小小是个欠揍的祸害了,那必然也知道她这性子其实就是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酸吧,其实既然你喜欢她,就直接表白算了,有倒是女人心海底针,你不说她怎会知道,既然她能找你哭,就说明在心里没把你当外人,其实没准说了之后,你俩反倒成为眷侣了呢。” 佟蔚蓝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许倾风在她身后依旧保持着震惊地表情,他在想,佟蔚蓝的话始终在他脑海中回荡。 而佟蔚蓝也因为找到了解决吴小小的另一种方法,所以心情顿时开朗,她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朝着许倾风招了招手,“许兄,我祝你成功!” 在通往颜料处的长廊中,佟蔚蓝的心情越来越好,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去找李富贵,然后问问他,吴小小究竟是怎么表白的,然后他又是如何回绝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字数给力啊~ 谢谢大家支持哈~loving you~ 第57章 真的成亲了 待回到月婆婆家,李富贵正拿着笤帚认真地扫着地上的灰尘,而月婆婆在一旁用水盆一点点清洗着水果,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已然是一家人的模样。 李富贵一瞧她回来了,立刻撒了笤帚,端起一旁备好的水,双手递了过来。佟蔚蓝欣然接受,眯着眼把冰凉的水一口下肚,极尽凉爽。 月婆婆看到这幅景象,在一旁笑骂道:“你这富贵,嫁人前的姑娘本就不该和男子多见面,怎的你这没完没了往我这儿跑个没够,以后有时间可会让你可着劲儿的见呢!” 李富贵没皮没脸地大笑两声,遂无辜道:“婆婆,谁让咱们住的太近了呢,您说您忍心让我整天在墙角听着自己未过门媳妇的声音,却瞧不见人么!” “得,我说不过你,不过婚前儿可真别见了,坏了规矩总是不好的。”月婆婆自觉说不过他的,便拉了帘子,去厨房做饭去了。 平日大家吃饭时,都是李富贵照顾着佟蔚蓝,一会儿夹这个,一会儿又夹那个菜,但是今天却相反,佟蔚蓝看起来心情极好,开始不停地给李富贵夹菜,照顾的十分周到。原本饭桌上都是李富贵活跃气氛,今日倒是她成了活宝,口中的笑话就没断过。而且还跟月婆婆要了一壶酒,非要喝上几杯。 酒菜下肚后,两朵红云浮上脸颊,挂着笑容一脸喜色,待吃过饭后,李富贵便拉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一进书房,他便神色大变,一脸凝重道:“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佟蔚蓝不明所以,用手戳着头想了想后摇头否认。 李富贵双手包怀,一脸审视地看着她,希望通过自己的眼神来感化对方,“阿蓝,不要骗我,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 佟蔚蓝这才反应过来,笑道:“我就不能有心情好的时候了?” 李富贵看她一再否认,便道自己敏感了,但是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你为啥这么高兴?” 佟蔚蓝一把搂过他的脖子,在脸颊上狠亲一口,这举动让李富贵受宠若惊,魂儿一下子似飘了出来,缓缓不能回神。 佟蔚蓝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更是甜甜的,捏了捏他的脸蛋,表扬道:“我今天特高兴,因为我听说,你拒绝了吴小小啊!哈哈哈!” “……”李富贵摸摸鼻子,悠悠然道:“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佟蔚蓝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认真道:“我去请许倾风参加咱俩的婚礼时,不小心听到了他和吴小小的对话。” 李富贵皱了皱眉,一脸不满,嘟囔道:“你没事儿请个男人过来干嘛!”他也偶尔听佟蔚蓝提起画师坊的男画师们,说就跟许倾风还比较合得来,所以一听这名就会警惕起来。 佟蔚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我就是觉得多个人热闹而已,他不会给你构成威胁的,况且你吃什么醋,我这还没问你为啥吴小小找你的事不及时跟我汇报呢。” 李富贵缩了缩脖子,心道,这丫头虽然喝多了,但是脑子还真是够清醒。不过人家都问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他便从实招了。 原来,在他们参加完书画大赛之后,吴小小便已经开始着人打听起李富贵的事情。恐怕她在京城里还是有些人脉的,很快便得了消息,说是李富贵在雍亲王府上当差的。吴小小也是个死性的,一听说李富贵的所在地,便开始天天往雍亲王府跑,朝着要见李富贵。可是王府是什么地儿,都说根本没李富贵这个人,于是与江承亮顶撞了两次之后,便入了王府的黑名单,江总管发话:“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实在不行,就直接送官!” 当李富贵从外地办差事回来后,吴小小亲眼看见他进了雍亲王府,不过由于王府的威严,她不敢再造次,于是便只好跟踪他。有几次亲眼看见他走到了文雅阁,而从二楼的窗户总能看见一个女子的倒影,她再一瞧,竟是佟蔚蓝。 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的,于是趁着佟蔚蓝进入了荣华斋后,她便利用平时的时间,到半路上去劫李富贵。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声明自己喜欢他,要嫁给他。 李富贵开始的时候还好声好气地劝她,希望她清醒清晰,不要给双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此举非但没有打消她的念头,反而气焰更盛。李富贵好几次都扶额哀叹,弄不明白这个吴小小到底是什么转世的,怎么就追着自己不撒手呢。 于是,在佟蔚蓝给御史家小姐画像的那天,他约了吴小小见面,反而这次无意间的邀约,让佟蔚蓝一举成名。 那日,两人相约茶楼,吴小小因为李富贵的主动邀请,竟然有些害羞,按时来到了茶楼。 李富贵怕人说闲话,便找了个雅间,但是窗子却是全部打开,以防吴小小扑向自己。 天热,他扇着扇子,客气道:“其实以吴姑娘的姿色和才学是能找个良人的。没必要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的。” 吴小小把李富贵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害羞道:“其他人入不了我的眼。” 李富贵呵呵干笑两声,“吴姑娘,感情的事一定是两情相悦的,我早有心属,古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要是一直这样,我就不太好做了。” “你俩不还没成亲呢么!”吴小小表示不认同,“再说了,你若觉得我不好,还会在书画大赛上借给我颜料吗?” 李富贵这才明白这吴小小死缠自己的原因,原来都是一袋颜料惹的祸! 他轻咳了一下,无语道:“我只是陪我媳妇参加那个大赛的,为啥会借给你,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根本不会画画儿啊,留着也是浪费而已。你可明白了?” “你……”吴小小依然不甘心,争执道:“我比佟蔚蓝强上许多,她如今还在颜料处做颜料呢,若是你跟我好了,就凭我的画卖出的钱就能让你衣食无忧。” 李富贵觉得这姑娘到底是真单纯还是傻呢?若真和她较劲的话,会不会低了自己的头脑? 他定了定神,沉声道:“吴姑娘,首先,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以钱来衡量的,其次,我李富贵从来就不是吃软饭的东西,你有钱又如何,该养谁就养谁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吴小小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愣,继续听他说道:“其实感情不能强求,你喜欢我不外乎两点,一是因为从来没有男人对你好一点,所以即便不是我李富贵,可能别人对你好一点你都会感动,二更简单了,那就是因为你一直得不到,气不过,所以才想要得到我。” 李富贵深深吸了口气,“吴姑娘,我之所以今天跟你说这么多,只因觉得你只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儿而已,所以还想说明白一些,但是实际你也不小了,所以我也警告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想不开,我和阿蓝势必生在同床,死在同穴,若谁想拆散我们,神来我挡,鬼来我杀!” 此话一出,吴小小看着他眼中射出的丝丝寒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言语无措。 李富贵拿起一旁的绿豆糕,笑容淡淡道:“不过呢,吴姑娘也该看看周围的人,没准早有那年轻的小伙子对你一见倾心,只是你没发现而已,其实啊,那才是你真正的缘分呢。” 李富贵讲完后,连忙灌了一杯子水,舔着脸等着佟蔚蓝的表扬。 佟蔚蓝用手拍了下他的头,有些埋怨道:“你这傻子,怎么不跟我说这些事呢!若是你说了,我就会千方百计找她聊聊了。” 李富贵顺势把她的手握在手中,嬉笑道:“我一大老爷们的,若是什么事儿都让你帮我分担,我还算个男人么!” 门外的夜来香在黑暗中徐徐绽放,长夜寂静,她的微微一笑,抵过万紫千红。 ****** 其实那日吴小小回到荣华斋后,便好几天闭门不出,在屋中疯狂的作画,似乎想抵消心中的那股悲愤。许倾风也去探了她好几次,说来也奇怪,自己之前见到吴小小时,是说不出的反感,上两个人住的不算远,时常拌嘴,三天小吵,五天大吵的,但是双双却从来不生对方的气,这也算奇了。仔细想想,其实自己应该是在每日的相处当中,已对她有了一定的好感了。 再加上听说她在努力追一个男子,这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啊,许倾风被震撼了,尤其在听说她努力去追求人的时候,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就像她的画一般,打动人的心弦。 所以当他听说吴小小再次求爱失败之后,他有些动心了,觉得这对自己来说应该是个机会,所以便每日守在她房外,为她准备食物和水,几天之后,吴小小便打开房门,与他说起自己的遭遇。 从道德上,许倾风认为吴小小追求一个即将娶妻的男人,是不对的,也给予了批评,吴小小虽然不情愿认同,但是这几日的发泄,也好似让她认清了这个事实。 不过再听到李富贵和佟蔚蓝真正定亲之后,她还是在花园里抱着许倾风大哭一场,口中还不断的说着怨气的话。 许倾风知道,吴小小是个傻丫头,即便说了那些话,也是逞一时之气,以她的胆色,闹婚礼自然是不敢的,况且自己也会看着她的。 许倾风看了看手中的请帖,在心中默默地祝福了一下这对夫妻,随后便轻轻地放在了书柜的最深处。 八月二十八,佟蔚蓝与李富贵的婚礼即将举行。在出门前,李富贵一身大红新郎装,喜上眉梢,在李府祭拜祖先之后,便骑着马,带着大队人马一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佟蔚蓝住的那个地方是猫耳胡同,由于地方较窄,所以李铂建议在李府进行具体的婚礼内容。李富贵自是愿意的,所以找了李梦琳招待就到月婆婆那迎亲。 佟蔚蓝更是起了一大早,月婆婆是地道的大家闺秀,因为自己成婚时过于简单和草率,所以对待自己的干闺女自然是不一般的,所以成套的东西搬了上来,让佟蔚蓝大叫吃不消。 凤冠霞帔自然是少不了的,加上月婆婆给缝制的嫁衣,佟蔚蓝一穿上,便夺人心魂。月婆婆留着泪道:“真是便宜了李富贵那小子了,修了几世的福分才能娶到这么好的闺女啊!” 佟蔚蓝一边安慰,一边心道:“是我修了几世的福才嫁给他的。” 折腾完毕后,又和月婆婆她们围在一桌,吃了点东西,桌上的人都不住的说着吉祥话,气氛十分温馨。 许久后,李富贵带着大队人马敲锣打鼓的来到了胡同口,他翻身下马,带着全顺儿、张训两人一起大大咧咧地来到小院儿门口,开始叫门。 开门的是颜料处的小芳,她拉开个门缝,露出小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后,伸出一只手,嬉笑道:“红包呢?” 全顺儿嘿嘿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在小芳面前晃了晃,“你得让我们进,我才给你。” 小芳皱了下眉,“嘭”地把门关上,一脸新鲜的冲着里面的老老小小道,“蓝姑娘说的真对,咱要红包,他们还真有若是要红包,不过就是会撒皮耍赖的。”要红包这事是佟蔚蓝跟李富贵提的,她觉得要是办婚礼还是带上点现代的元素会更有意思,所以便出了这么一个环节。 春四娘嘿嘿一笑,“没事儿,反正时候还早,咱们等着。” 果然,她话音一落,张训那个耳朵好使的就立刻给李富贵传达了过去。李富贵不以为然,道:“给,可这劲儿的给,各位姐姐,我这儿可有好几包呢,谁给我开门,我便先给谁,多了可没有!” 这话一出,里面的动静可就大了,争前恐后的过来开门,把张训、全顺儿团团围住,不一会儿这红包就抢光了。 佟蔚蓝在屋里听着月婆婆说着外面的情况,她便一笑,反正也没想难为李富贵,流程进行的挺顺利的。 待李富贵进入后,月婆婆便以“三道茶”招待了一番,随后才让喜娘背着带着红盖头的佟蔚蓝进到轿子当中。 由于脸被红盖头遮住,李富贵即便弯下腰也是看不见的,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还是先给接到家中才是真的。 待佟蔚蓝的轿门再次打开时,已到李府。 因为坐轿子,头又被遮住,所以佟蔚蓝有些晕乎,几乎是不知道怎么下的轿子,怎么来到的众人面前,只是见一身着红色喜服的人在前面牵着自己,引导着路的方向。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入洞房!”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终于成亲了……竟然不想收笔,想了想后,嗯……重点还是下章写吧……我好坏啊~~~~ 第58章 洞房花烛夜 洪亮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佟蔚蓝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被送到了洞房里。这个洞房是原先李富贵住的屋子,李铂在家中设宴,请了所有亲戚和街坊来此喝喜酒。 喜娘自是喜不自禁,口中的吉祥话儿就没断过,一会儿一句“百年好合”一会儿又说“白头到老”,佟蔚蓝抬手给了她红包,喜娘开心的塞到了袖子里面,那张甜嘴更合不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的喧闹渐渐散去,留下佟蔚蓝一个人在屋内等待。她也不着急,结婚嘛,古代除了多等等新郎之外好像没别的事了。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有人推门而入,李富贵回来了。 佟蔚蓝感觉自己都要被喜帕憋死了,更何况是夏天结婚,还好房内比较凉爽,不然一定会被捂出一身痱子。新婚之夜有痱子,是件多么丢脸的事情。 “呼!”的一下,头上的喜帕被人揭开,眼前瞬间明亮无比。李富贵一张红扑扑地笑脸喜滋滋地看着她,口中还嘟囔着:“我媳妇!以后我真的有媳妇了!” 佟蔚蓝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人的模样,心里是一阵揪心的疼啊,都说新婚之夜最怕男人醉酒,最烦什么反而来什么。本来的小紧张,全因为他的醉态一下子消失殆尽。 “那个……”佟蔚蓝正问他要不要喝口水,就见李富贵一屁股坐在床上,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压低嗓子道:“嘘,媳妇,咱们先说说话。” 他的热气吹到佟蔚蓝的脸上,虽然有些酒味儿,但是没那么熏人,还有点玉芝兰香之气,难道根本没喝多少?佟蔚蓝歪头看了他一眼,只瞧见李富贵眯着桃花眼,老实道:“都让全顺儿,张训给我顶了。” 佟蔚蓝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骂道:“你这狡猾的男人,心里的算盘比谁都打的精。”她这一笑,本来被映的通红的脸蛋,更是媚态百生,看的李富贵心里立刻落了一拍,左手扶住心脏,迅速调整呼吸。 佟蔚蓝一见他这模样,顿时有些担心道:“怎的,心脏不舒服了?” “唔……”李富贵有些扭捏,缓缓道:“你太美了,美的我心脏差点停掉。”虽说是小两口间的情话,但是在这新婚之夜说出来,还是让人心动。 烛光照在两人的脸上,李富贵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定定的说道:“阿蓝,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人,永远不变心。” 霸道的吻落在了佟蔚蓝的红唇之上,放佛等了很久很久,伴随着天旋地转,爱与被爱的感觉开始在身上蔓延开来。 渐渐的由刚开始的激情澎湃,转为缓缓的温柔,细腻,酥麻的感觉扩散到全身,两个人愈发的不能自已。 李富贵随手一拉,红色的帐子便落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李富贵轻轻的搂住了她的腰身,不断地安慰道:“别害怕,我会很小心的。” 呼吸被疼痛所替代,但是她却感觉自己的心被填充的满满的,因为她知道,自此以后,她不会在孤单一人。 ******* 第二日一早,多变的北京城下起了小雨,给昨日的火热带来了一丝凉爽之气,佟蔚蓝迷迷瞪瞪地睁开了双眼,一张笑脸映在她的眼中。 佟蔚蓝紧紧地抓住薄被,满脸涨的通红,心里却不住的埋怨自己,完全不适应成为夫妻的这个状况。 李富贵看到她这模样,知道她有些不好意思,便起身撩开帐子,准备去洗漱。 “那个……李富贵,什么时辰了?” 伴着悉悉索索地穿衣声,李富贵道:“你若是累就多睡会儿。” 窝在被窝里的佟蔚蓝犹豫了一下,突然想起新媳妇第二天早起好像是要给自己的公婆敬茶的,但是李富贵没有父母了,要不要给他三叔敬一杯呢? 想到这儿,她便问了出来。李富贵琢磨了一下,笑道:“不会吧,三叔这儿不讲那么多规矩。” 但是佟蔚蓝还是有些不放心,连忙下了床,迅速梳妆打扮了一下,不太利索地梳了一个妇人的发髻,在镜子里喜滋滋地照了又照后,拉着李富贵一起出了屋门,还是打算去前厅看看。 她左手搀着他的右臂,一脸幸福的模样,两人时不时地说说逗趣儿的事儿,很快便走到前厅,刚要迈步时,李富贵便停了下来,佟蔚蓝一愣,这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定睛一瞧,姨娘郑氏正坐在上位,一脸怒色地看着他们。 郑姨娘用手绢捂了捂嘴后,冷冷道:“新媳妇入门竟这般不知规矩,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来敬茶,非得让我这长辈坐在这里干等着你不成?” 这话一出,佟蔚蓝就有点懵了,郑氏只是个姨娘,竟然这般胆大,竟以正式之姿来给侄子和侄媳妇施压,真是奇了。 只见李富贵淡淡一笑,回道:“敢问郑姨娘,何来我的媳妇给我叔叔的姨娘敬茶之理?”姨娘二字他咬得极重,就是要让她知道知道,以长辈之姿来压人,不可能! 郑姨娘一愣,吸了口气道:“你三叔待你如亲儿子一般,你与你媳妇敬杯茶可是应该的。” 李富贵皱了皱眉,想了想道:“那我也要敬的是三叔啊,为什么要敬你?” 郑姨娘的手不断地绞着手帕,咬牙道:“今儿你三叔身体略有不适,特意嘱托我,来喝一杯侄媳妇的茶,你可听明白了?” 李富贵恍然大悟,忙道:“明白了,明白了,我三叔到底怎么了?哪不舒服,可需要大夫?” 若不是郑姨娘坚守定力,恐怕早就翻桌了,她闭了闭眼,调整了下情绪,继续道:“不必担心,世明那边早给他开了药,想必过不了多久,你三叔就好了。” 李富贵听后,紧紧抓住佟蔚蓝,朝着郑姨娘道:“那我和我媳妇还是赶紧看看我三叔去吧,郑姨娘今天辛苦了,你也快点休息才好。” 话音一落,他便拉着佟蔚蓝转身朝着李铂的房间奔去,根本没瞧见郑姨娘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待李富贵他们走后,李梦芝从后堂了过来,遣走了一旁的丫鬟后,有些埋怨的看着郑姨娘,冷冷道:“你怎么还这个性子,若是把他惹急了,到时候咱们的计划可就白费了!” 郑姨娘眼圈泛红,不甘心道:“我就是瞧不惯他宠着这个侄子,凭什么弄得好像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亲似的。” 李梦芝沉沉地叹了口气,缓了下神道:“罢了,你这么做也好,本来听说他要住上几日才离开,你摆出一副欺负他媳妇的模样,恐怕过不了今天就会离府了,到时候咱们做事也方便些。” 郑姨娘抬头看了眼一旁的女儿,看见她对视过来的双眼,心中一惊,轻声道:“咱、咱们这么做不太好吧……他毕竟是你的爹……” “爹又如何?”李梦芝提了声音,但怕人听到,立刻又降了下去,“他可对你真心?你只不过就是个生孩子的工具,除了李梦琳和李梦清之外,他正眼瞧过我和哥哥么!” 郑姨娘诺诺道:“但是他对你哥哥还是不错的……” “不错?给几个铺子让他管着也叫不错?姨娘你别做梦了,老爷子不是不知道李梦云在外面赌钱的事,这几个铺子也就够他补那几个窟窿的,老爷子不傻,不会把李家的生意毁在这个败家子身上的。”李梦芝对这个哥哥嗤之以鼻,提起他便一脸不屑。 郑姨娘心里也凉了半截,想了想后,她讶然道:“你是想独吞李家的生意?可是你已经出嫁了啊!” 李梦芝宛若沉水的眼中,闪了几下*的火花,但很快便被迷幻的笑容所替代,她缓缓低下头,在郑姨娘耳边轻声道:“不是我的,是姨娘您的。” ****** 李富贵与佟蔚蓝来到李铂房间后,发现屋里全是中药的味道,熏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陈世明伏在书案上,正在埋头开药方,看到他们夫妻俩时,默默地放下笔,站起身,点了下头。 李富贵也朝他客气的回了个礼,这才看到躺在床上的李铂,昨日他脸色便有些蜡黄,才一日不见,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些。 “三叔!”李富贵一下子跪了过去,在李铂耳边轻声呼唤。 陈世明走了过来,看了眼佟蔚蓝,神色晦暗不明,扯了扯嘴角后,走到李富贵身边,掺起他道:“岳丈刚刚睡下。” 李富贵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唐突,拉着陈世明就朝屋外走去,佟蔚蓝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就走到书案旁边,拿起药方看起上面写的字。 两个人的对话,隐隐约约地传到她的耳边,无非就是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把自己给累着了,所以到现在气血两亏,有些跟不上了,自己正在用药帮他补一补。 佟蔚蓝看着陈世明的字,心道字如其人,这陈世明就是儒雅一人,用笔遒美圆劲,沉着稳健,颇有虞世南之意。 放下药方,她又朝李铂看去,心里一阵悲凉,人生在世,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四个字,现在她能做的便是在心里默默祈祷,愿他早日康复。 正待她转身离开时,听见了极其细微的声音,她循声而望,发现李铂已经睁开了双眼,口中不停的念叨:“富、富贵……” 作者有话要说:哎呦喂……俺真是绞尽脑汁子……写了这些,挺诗情画意的……你们懂得啊!!读了好几遍,真的没有被屏蔽的必要吧?要不要鼓下掌…… 最后,特别感谢小五投下的地雷!!非常感谢你的支持~~爱你! 第59章 婚后小日子 听到李铂的呼唤后,李富贵上前一步,紧张地看着异常衰弱的三叔,心里也一阵阵地发酸:“三叔,我在这儿。” “富贵啊。”李铂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有些艰难地扶在他的头上,苦笑道:“本、本来早上我还是该去喝杯侄媳妇茶的,还、还是没挺住啊。” 李富贵皱了下眉,伸手止住了他的话,“三叔,您好好休息吧,等您好了,我和蔚蓝一定给您敬杯好茶。” 待从李铂的屋中走出来后,李富贵便和佟蔚蓝商量了一下,决定三天后搬回到猫耳胡同,一来是二人本不愿在李府上常住,二来正好三日回门,若是早回的话,肯定要和月婆婆那边来往,会破了回门的规矩。 佟蔚蓝本来很担心李铂的身体,但是李富贵却道:“虽然三叔行动不便,但精神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咱们快点搬回来,自然是因为在那家里,李梦芝一家子都在那,外加上郑姨娘狐假虎威,我断然是不能让你在那受委屈。” 佟蔚蓝心里如盛蜜糖,决定今天晚上亲自去厨房给他做顿大餐。在李府住的时候,佟蔚蓝也经常爱往厨房里钻,若是有点简单的食材,也是爱自己动手做一做。 李府的厨房与李富贵以前的府比起来要大很多,平日里都挂满了腊肠,在角落堆积一些蔬菜,除了晚上厨子和厨娘会回家之外,临近中午的时候,应该最忙。 昨日李铂请了外面的厨子来家里做的喜宴,所以今天一进厨房就看到一片狼藉。 厨子福叔在角落蹲着抽着烟袋,而两个厨娘在一旁靠着锅灶磕着瓜子唠着嗑。而被她们吐掉的瓜子落了一地,她们仿佛浑然不知一般。 佟蔚蓝皱了下眉,轻咳了一声,才迈步进了厨房。 两个厨娘见到后,自然地把瓜子放回自己的围裙兜里,一个起身上前笑脸道:“佟姑娘,哦,不对,现在是少奶奶了。” 另一个也嘴巴甜道:“恭喜少奶奶,贺喜少奶奶,这嫁了堂少爷,可算是过起好日子了。” 听了这话,佟蔚蓝淡淡一笑,受了下来,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奇怪道:“这马上就晌午了,厨房不开灶么?”她记得之前一到这个时候,就忙活开来,怎么今日到一片冷清。 其中一个厨娘道:“姑娘不知道了吧,自打咱们老爷病了,郑姨娘就把厨房里的人散了,只剩下咱们和老福头。” 另一个很快接道:“咱们平日里就帮着打打下手,现在郑姨娘那院子里开了小厨房,从外面还请了上好的师傅,所以基本就用不上咱们了。” 佟蔚蓝抿了抿嘴,想了想道:“那李老爷,李梦琳和李梦清兄妹就不吃饭了么?” “老爷平日里就喝点粥,这粥也是从小厨房出的,今日二小姐和四少爷都不在家中,咱也就不开火了。” “嗒嗒、嗒嗒。”蹲在角落的福叔用手朝着地上敲了敲手中的烟袋,站起身插在腰后,弯下腰开始收拾地上的烂菜叶子。 佟蔚蓝见状,连忙上前跟着收拾厨房,原本说话的两个厨娘也惊讶万分,上前阻拦,但见她也没停下的意思,也不好再聊天,跟着收拾了起来。 等收拾完后,佟蔚蓝便看了看厨房里剩下的食材,撩了袖子,自己动手给李富贵做起饭。福叔在一旁看着,觉得她的刀工不错,便好心地进行指点,光有菜还不够,也想炖个简单的鸡汤,两个厨娘见她兴致极佳,便也参与了进来,很快,刚才的颓靡状不复存在,厨房中一片其乐融融。 不一会儿,佟蔚蓝着了丫头,端着菜和汤回了自己的房中,派人寻了李富贵过来,见他精神不是很好,便事事都提前准备好,也好让他少操心。 三天的时间,过的极快,由于李铂的情况也并未好转,大多数的时间李富贵都陪在李铂身边,由于李铂的突然发病,自己铺子又需要人打点,李梦琳在外面主持着大局,根本无暇顾及家中,不过虽然是“大龄剩女”,但依然雷厉风行,三天后,事情处理得当,她便回到家中。 从家中的情况来看,她也明白郑姨娘如今又在兴风作浪,但是李富贵与佟蔚蓝新婚三天回门后,也只会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过幸福小日子,除非逢年过节,否则夫妻两人共同回李府的机会也比较少了。 佟蔚蓝与李富贵在第三天,先去隔壁月婆婆那里随着规矩问了安,吃了饭,到了晚上才真正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里,好好休息。 日子过得奇快,一眨眼便过了年,已是康熙四十九年,佟蔚蓝嫁人后,在荣华斋反而愈发顺利,基本上各府有待嫁小姐,都会找她去作画。李富贵也时常去看他的三叔,他那三叔说来也奇怪,身体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能去花园里溜达两圈,若是坏的时候便一躺床上好几天,神志都有些不清晰,让李梦琳干着急。 由于这些事,她也没功夫跟郑姨娘折腾,大多数事也由着她去了。李府里暂时也算一番平静。 这日,她本来去颜料处打算找月婆婆商量一种新颜料,却叫付江给拦了下来,说是大当家有事与她商议。 果然,刘金良给她确实安排了一个非常艰巨无比的任务,那便是给人画像。虽说是画像,还是给女子画,不过画像的主人却让她有些意外,因为她要去的正是雍亲王府。 刘金良的原话大概是这个意思,雍亲王对府上的侧福晋年氏比较上心,自从进了王府,年氏因为思家,一直闷闷不乐,听说最近京城里有个比较有名的女画师,便主动找到雍亲王,想让其画像。 当自家主子找人把这话捎给刘金良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真是自家人找自家人了,这不好办的很嘛!于是便找了佟蔚蓝来,让其准备一下,明日给雍亲王府上的侧福晋画像。 佟蔚蓝听后,也是一阵欣喜,侧福晋年氏便是年昀秋,她之前也曾问过李富贵,既然在王府当差,自然是听过侧福晋的事吧,李富贵听后,有些含糊其辞,大概意思就是:“内院的事,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是打听不到的。” 佟蔚蓝深觉他有事瞒着自己,可是无论怎么问,他都不时候,若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也不好。不过这下可好了,她自己也能亲自去雍亲王府里看看,不,可以亲耳听听自己昔日的姐妹诉说一下自己的情况了。 第二天一大早,佟蔚蓝便起了个大早,洗漱后出去买早点。 李富贵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看着忙活中的佟蔚蓝,嘻嘻一笑道:“不就是去个王府嘛,瞧你高兴的。”平日里都是他买早点,佟蔚蓝正是因为异常兴奋,所以今日起得很早。 佟蔚蓝把买好的早点放到桌子上,翻着白眼道:“怎么了,我见我的好姐妹,能不高兴么!” 李富贵跳下床,连忙披了件外套,跑到桌边拿起一根油条,趁着连吃两口,嘴上却还不停的嘟囔着:“媳妇买的就是好吃。” 佟蔚蓝也坐下与他一起吃油条豆汁,开始时,她非常不喜欢豆汁的味道,一闻都觉得跟那个馊水似的,不过可能因为习惯了,现在觉得这豆汁越来越有味道,就好像跟眼前的这个家伙一样,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有好多的不方便,现在生活久了,竟也自然的不行,果然习惯成自然。 李富贵看见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知道她心里又想着什么呢,只是用油乎乎的手用力地刮了下她的鼻头,佟蔚蓝皱着鼻子,满嘴油条,又骂不出声,干着急。 李富贵嘿嘿一笑,“不闹了,不闹了,说正事,你去的可是天潢贵胄的地方,王府大了可什么人都有的,所以万般小心行事才可。” 作者有话要说:蓝蓝要去王府了~会碰到什么事呢? 本文大概还有三万字正文就该完结了~会尽心去写,所以请大家支持下去,嗯,还会有一些番外~ 第60章 画像前准备 佟蔚蓝觉得穿越到清朝之后,还能来王府走上一遭,倒也算没白活。付江依然按照规矩给她送到地方,独自离开,不过依照佟蔚蓝如今的情况,他自然是把马车给留下了。王府的小厮领着佟蔚蓝从后门进入府中,其实她的另一半李富贵当年也是从这个门进去的。这个小厮长的白面无须,再看看这瘦瘦的小身板,应该是个小太监。 佟蔚蓝来之前也向李富贵打听了一下情况,李富贵是这样说的:“雍王府里的王爷是个十分有威严的主儿,而王府里的规矩极多,切记不可随便说话,进入之后最好当半个哑巴,即便年昀秋跟你闲聊,你也要想好之后再回答,毕竟隔墙有耳。” “虽然王爷的气度在那,但是说来也是个有闲情逸致之人,听说偏偏喜好画画写字,且喜欢尊崇佛道之事,所以只要不犯大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对于佟蔚蓝的迟疑,他安抚道:“不过你去的正好是我不知道情况的内院,而且说不准还碰不上王爷呢,所以别紧张。”回想着李富贵说的话,佟蔚蓝也放松了一些,不过就是闭上嘴嘛,这点她一向做的不错。 小厮带着她一路前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院子前,抬头一瞧,上面的匾额正是“秋苑”。佟蔚蓝一顿,这不是跟年府里年昀秋住的地方是同一个名字么? 不容多想便进了院子,再一看院子的样子,与年府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一会儿一个小丫头便走了出来,和小厮低头相互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小丫头低声说了两句话:“请画师稍后,我去回禀侧福晋。”佟蔚蓝听后,回了个礼。小丫头进去后,从里面走出了个人,佟蔚蓝抬眼一瞧,竟是许久不见的玉茗! 玉茗含笑而视,“佟画师,好久不见。” 相对于玉茗的表情,佟蔚蓝一听便知道,这次画像的事应该是早就安排的,而且她们早就知道那个女画师就是自己。 玉茗看了下周围,朝着她点了点头,便领着她进了屋中。 佟蔚蓝提着画箱随着她进了屋内,便瞧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坐在梳妆台前,光看背影,便觉得亮丽非凡。 女子徐徐转身,佟蔚蓝才瞧见了正面,梳着华丽的旗头,通体红色的旗装,闪闪耀眼。一时间佟蔚蓝竟有些无措。 在古代见着福晋是不是要下跪呢? 一瞬间后,她迅速弯腰放下画箱,准备行礼,膝盖刚一软,便被人托起,竟是一旁的玉茗。 这时,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哈哈大笑起来,嘴中还娇嗔道:“阿蓝,咱们许久不见,这刚一见面,就要给我下跪行礼吗?” 佟蔚蓝再一抬眼,对上女子那水润润的双目,竟也憋不住自己笑了出来,心中一叹,都进王府时间不短了,怎年昀秋这丫头,依然是这么豪气的性格。 年昀秋利索地站了起来,踩着花盆鞋朝她走了过来,伸手便握住了她的双手,玉茗见状,便关了门退了出去。 屋子里虽然烧着炭,但年昀秋的手有些冰凉,她拉了佟蔚蓝慢慢地走向一旁的软榻,两人坐下后,她便眯了眯眼道:“阿蓝,怎的才一阵子没见,你就嫁人了?” 佟蔚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梳的是妇人的发髻,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甜蜜一笑道:“嗯,我跟李富贵成亲了。” 年昀秋羡慕地看着她,缓缓道:“真好,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佟蔚蓝一听,心道她不会还喜欢昱泽吧…… 年昀秋似是瞧出了她的心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又想多了啊。” 佟蔚蓝了然,小声道:“王爷对你可好?” 原本以为年昀秋会有些反感,没想到她竟然微微一笑道:“挺好的啊。” 她开始掰着手指头算道:“自从嫁进来,王爷怕我想家,就亲题了我院子的匾额。单给我弄了小厨房,还派了好多丫鬟给我,唔,还允许我在内院见我哥哥。” “竟然许你见你哥哥?”佟蔚蓝觉得这事儿可真了不得,一般只能见女眷吧,这雍亲王竟然让她见年羹尧,看来对他们兄妹二人极其信任。 年昀秋淡淡一笑,还是有些忧伤道:“王府挺好,王爷挺好,不过就是自由的时间少了。除了要给福晋请安,除了初一十五偶尔可以去上香之外,根本就出不去了。”佟蔚蓝理解她的心思,便转了话题:“今天我不是来给你画像了么,正好借这个机会咱们也可以好好聊聊。” 年昀秋坏坏一笑,低声道:“阿蓝,我这幅画的要求可是极高的,所以你可得细着画,不画个十天半个月的,我可是不干的。各种颜色你都要挑选最适合我的,而且可得咱们商量好了,一起定了所有的事情,才能画。”得嘞,照她这话一说,佟蔚蓝便明白了,自己这十多天恐怕是要耗在这儿了。 不过年昀秋的拖延本领真是厉害,第一天的精力全耗在了一件事上,那就是挑画画像的衣服。不得不说,这侧福晋真是富有,衣服的颜色种类奇多,年昀秋说现在自己不仅有雍亲王赏赐的布料新做的服饰,还有出嫁前从年府带出来的。两个人外加玉茗一起挑花了眼,年昀秋对此却乐此不疲,一会儿一件,一会儿一件地试个没完没了。 最后在佟蔚蓝坚持下,改了挑选的物件,她认为还是先选一些合心的首饰,把它们和不同的服饰相搭配,最后再穿起来,看看那款最好,年昀秋拍着大腿赞同,于是又让玉茗抱出一大堆的首饰,里面有琳琅满目的各种饰品,玉的一箱,金的一箱,实在是光彩夺目。 直到最后,才定出两套比较合适的服饰,决定明天两个人一起去选景色。 佟蔚蓝晚上回家后,李富贵紧忙上前迎接,连声问她如何。 佟蔚蓝单手扶额,口中不停念叨:“我眼前全是金晃晃的小星星!” 第二日,佟蔚蓝先去荣华斋和刘金良上报了一下情况,毕竟年昀秋这一折腾不知道要推掉多少生意。 不过刘金良却不在意,听后笑道:“无妨,无妨,你只要让那个主子高兴就行了。”毕竟荣华斋的真正金主正是雍亲王,不过佟蔚蓝根本不知道自己让年昀秋高兴了,那雍亲王也会高兴的。 熟门熟路的来到王府后,她直奔秋苑,待一到达,年昀秋就让玉茗告知了她一件大事,那就是经过年昀秋一晚上的、认真的、努力的思考,她决定分别穿着两套服饰画两张画像。 而这个决定意味着,她将由半个月的工作时间延伸到一个月或者更多…… 年昀秋喜粉,所以一件服饰便是淡淡的粉色,头上的饰品也比较简单,穿着这身服饰她要在屋中画像,这时玉茗不知从哪又抱了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送到了年昀秋手上,小猫一到她怀中立刻开始撒娇卖乖。 “白玉,这是阿蓝,快快问好。”年昀秋指着佟蔚蓝道。 猫咪放佛能听懂人话,立刻:“喵。”乖叫了一声。 佟蔚蓝上前,也伸出手抚摸着猫咪的头部,猫咪愈发的乖了,不停的蹭着她。 年昀秋欣喜的看着她们的互动,浅浅笑道:“看,果然是我的好姐妹,连白玉都喜欢你,不像那个……”话说到半截,她便停了下来,立刻转了话锋道:“阿蓝,另一件衣服我打算穿起来在院子里画像,你说可好?” 佟蔚蓝看着另一件艳青色的旗装,一瞧质地就十分稀有,正好能给这寒冷的冬日带来一些活力,也符合她的性格。 佟蔚蓝深表认同:“我看不错,不过你在外面的时候可别戴那么多首饰,不然晃得我该什么都瞧不见了。” “行,我知道了。”年昀秋放下怀里的白玉,把她撒到了一边,拉起佟蔚蓝,打算去掉一些搭配的首饰,两人正挑的不亦乐乎之时,玉茗低声来报:“主子,侧福晋来了。” 正在翻捡首饰的年昀秋停下手上的动作,眉头一皱道:“她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6点更新一章~12点前还会再更新一章~ 第61章 王府不清净 佟蔚蓝不知来者何人,但是瞧着年昀秋的神情便知道她对此人绝非好感。年昀秋看着铺了一床的首饰,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玉茗尽快收了。 “阿蓝,走,咱们去会会她。”年昀秋碍于身份,不好像以前一样搀着佟蔚蓝的胳膊,但是还是用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手掌,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屋。 刚出了屋子,便在瞧见一个衣着淡雅的女子带着四个丫鬟朝她们走来。人还未到,远远地便招呼了一下,“哎哟妹妹,今儿穿的依然这么艳丽啊。”听着声调就知道是个圆滑的。来者正是雍亲王侧福晋李氏。 一丝厌恶从年昀秋脸上闪过,她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回击道:“姐姐今天的打扮也别有一番风情,毕竟江南的蚕丝锦也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了的。” 李氏一顿,但还是从善如流地走了过来,指了指身后丫鬟手上捧着一小盅瓷罐道:“这里是王爷昨儿个赏我的舒城兰花,听说是新创制出的茶叶,最近京城里可谓是一两千金呐,昨儿个我自己先试了一下,真是内质香气,滋味甘醇。后来我想了想,好东西我可不能独享,第一个便想到了妹妹,所以今儿一方便了,我便亲自来给妹妹送茶了。” 李氏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但她觉得自己把意思表达的比较成功,倒也什么都不在乎了。年昀秋淡淡一笑:“那就谢谢姐姐了。”接着便示意一旁的小丫鬟上前接了下来。 李氏目不转睛的盯着年昀秋的表情,见她依然一副淡淡的样子,也深觉没趣儿,便拢了拢头发,心情愉悦道:“那妹妹,姐姐就不在这儿跟你品茶了,过两日便是弘时的生日,福晋今儿还叫我过去,商量一下怎么给他过呢。” 站在年昀秋身后的佟蔚蓝明显感觉到自己被谁的目光扫了一下,凭着感觉,便知道是侧福晋李氏。只见对方并未有过多的停留,说完便带着丫鬟们离开了秋苑。 待李氏一走,年昀秋便带着佟蔚蓝回到屋中,方才玉茗已把首饰收进盒子当中。见主子和佟蔚蓝都回来后,奇道:“这李氏怎么又来了?”听她的话便知道这李氏应该是年昀秋的“常客”。 此时,周围除了佟蔚蓝与玉茗便无他人,年昀秋才恢复了本来的性情,用手绢不住地扇着风,口中还不停道:“快!快给我倒杯水,要凉的!!气死我了!” “咕咚咕咚。”猛灌两大口白水后,她压了压情绪,恨恨道:“你说这李氏真是成天没事儿找事儿。” 原来年昀秋刚进雍亲王府时,李氏便隔三差五地往她这儿跑,说是怕她孤单,便要联络一下感情。而雍亲王胤禛也对她说,李氏敦厚贤良,是一个不错的人,若是有不懂的可以向她询问。 虽然出嫁前,年府里的嬷嬷也曾给自己教导,说不可随便信任王府上的人,但是她本性还是善良的,又不会勾心斗角之事,便也没放心上。 于是,每当王爷赏下什么好东西,她便第一个就想到李氏,一有好的布料胭脂水粉的,她便着人给李氏送去。 但是久而久之,福晋乌雅氏便找上了她,苦口婆心的教育道:“雍亲王府内,禁止奢华铺张。” 年昀秋对于奢华铺张是没有概念的,于是便问了玉茗,玉茗虽然忠心,但是在这等事上也是一窍不通的主儿。后来两人迅速朝年府上的嬷嬷请教,原本打算告老还乡的嬷嬷毅然决定支持她家小姐,不畏病痛地来到了雍亲王府上开始伺候。 这位老嬷嬷原先便是宫里出来的,一到王府上,立刻就知道情况对于年昀秋十分不利,经多方考证与打探,很快便知道了结果,都是这个李氏在身后搬弄是非,两面三刀。 年昀秋听后,整整震惊三日,但杨嬷嬷是自己人,又经验老道,所以便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阿蓝,原本我爹爹送我来的时候,就说过雍亲王治家,不会有太多的后院是非,便也没让嬷嬷跟着。但是人心难测啊,我对她那么好,怎么就会在后面嚼我舌根子呢?”年昀秋的气终于压下去几分,一脸苦恼。其实她来王府时,佟蔚蓝就担心的厉害,年家把她保护的太好,真是不谙世事的纯洁少女。 玉茗早就退了出去,而两人侧靠在床边相互说着体己的话,“昀秋啊,其实凡事都看淡一些,她们年纪比你大,又没你漂亮,都会有些心思的,而且我看你也不是完全没力量反击嘛,刚才就说的挺好的。” “真的?”年昀秋从的眼睛一下睁得雪亮,“都是杨嬷嬷教的好,但她的身体最近也不是特好,在旁屋养着呢,唉,阿蓝,你说几年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呢?” 看着她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佟蔚蓝拉过她的手,用力的拍了拍,“昀秋,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别失了本心就好。” 晚上回家后,她便把这事儿给李富贵念叨了一下,两个人窝在被子里,佟蔚蓝枕着他的胳膊,听着他分析:“李氏是知府李文烨的女儿,地位总是没年家高的,现在只是母凭子贵而已,但是小家小户的女儿能什么样儿,也是个争风吃醋堆里出来的。嫡福晋惹不起,自会去找那些小辈出气,估计不仅年昀秋着了道,那府里的格格们也没找受气,只是大家有怨不敢言而已。” 佟蔚蓝抱着他的腰,头又往他胸口蹭了蹭,“我今天也劝了劝她,不过我陪她的日子也是有限的,希望我不在的时候,她也能保护自己。” 李富贵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忽闪着眼道:“你不是说她在很短的时间里已经长了些本事么,放心,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姐,就是再笨,也都不是善茬,从骨子里就不是认输的主儿。” “嗯,好吧,睡吧。”佟蔚蓝的眼有些睁不开了,不过刚要下地吹灯,就被人拦住了腰,只听耳边有人吹着热气道:“媳妇,*一刻值千金,你可让我等了好半天了。” ****** 再接下来的几天里,佟蔚蓝与年昀秋一起选好了景色,便开始着手画像的事,年昀秋也是个坐不住的主儿,一会坐会儿,一会儿就跑过来看看她画的怎么样,在佟蔚蓝每一次落笔前,都要让她先画个底稿给她审核一下,觉得合适了才让她在画上落笔。 这种干涉让佟蔚蓝痛苦不已,一个劲儿求饶道:“拜托,年福晋,你让我好好画一会儿吧,这么来回来去的,老打断我的思绪,谁能画好啊!” 年昀秋却不以为然,“哪怎么行,万一你画的让我不满意,就得重新画,一来二去的,一点都不完美。”佟蔚蓝扶额,真不知道这年昀秋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搅局的。照这么下去,肯定不会有好结果,到时候这祖宗又得急。不过看着年昀秋坏坏的表情,佟蔚蓝觉得她就是在捣乱,微微叹了一声气,便又开始下笔着画。 终于,年昀秋累了,她要回屋吃饭,留下佟蔚蓝自己收拾着桌上的画笔和纸张。此时一阵风吹来,带跑了一张画好的底稿,她歪头一瞧,便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追了过去,刚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却被别人抢先一步。 直起身子一看,是一名长相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此人眼神颇为冷淡,但是却一脸贵气,此刻,他正眯着眼直直地盯着手中的底稿。 看了一会儿,他嘴角扯了扯,道:“这便是给年福晋画的画像?”不知为什么,一听到这醇厚的声音,佟蔚蓝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她心道,在这儿敢直呼年福晋的必然是雍亲王胤禛了。 于是,她这回特别利索地双膝跪地,稳了稳心神道:“回王爷话,这是年福晋画像的底稿。” “底稿?”胤禛皱了皱眉,眼睛扫到放着更多纸张的桌子上,问道:“何谓底稿?而且为何那么多底稿?” 呃……佟蔚蓝被问住了,心里想着该怎么解释底稿,又该怎么解释年昀秋的奇怪要求…… 正在她深深纠结的时候,年昀秋从屋中走了出来,口中喊着:“阿蓝,快进屋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更~今天福利啊~~~~希望下次一下能发个4000字吧~有没有鼓劲儿的? 第62章 王府见故人 待年昀秋手握丝帕从屋内走出来后,看到佟蔚蓝与她身旁站着的男人时,上前躬身道:“拜见王爷。” “起身吧。”雍亲王胤禛抬了抬手,眸子里却暖了暖,又道:“本王正巧路过此处,今儿的饭便在你屋内吃了吧。”年昀秋自然应了下来。而佟蔚蓝也“幸运”的留了下来。 胤禛进屋后,看到了桌子上的菜色,皱了皱眉,吩咐道:“怎的这么少的菜,你们怎么做奴才的?!侧福晋身子骨自小便不好,让厨房再加两个菜来。” 佟蔚蓝看这话桌子上的四菜一汤,抿了抿嘴,心道:谁也没想您老人家来啊。不到一刻的时间,奴才们迅速又呈上两道美味菜肴。 胤禛首先落座,年昀秋也自然入位,佟蔚蓝在衣服上抹了抹手上的汗,坐了下来。雍亲王府气氛沉闷,所以这顿饭的环境自然也是静语状态。佟蔚蓝用碗捂着脸,眼角瞟向年昀秋,只见她此时端庄,贤淑,脸带笑容的给王爷布菜。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回想起俩人一起吃鸡腿的模样,年昀秋哪有千金小姐的意识,弄得满手油都不在乎。时间真是能改变人啊。 “你学画多久了?”开口的是雍王爷胤禛。 他似是随意的一说,都知道是问的佟蔚蓝,这可把她给吓了一跳,本来手里端着碗,心里却打着鼓,王爷问话,那流程该是怎么样的?要不要把碗放下,然后再跪倒地上回话?还是…… 胤禛似是看到她的无措,闷声道:“不打紧,自然回话便是。” “是。”佟蔚蓝这才松了口气,轻声回道:“自小便学。” “唔。”胤禛点了点头,“师从何人?” “文雅阁,昱泽。” “我见过昱泽的画。”胤禛继续道,“与你的风格略有不同,虽然是不同人不同画,但既有师傅,便应承一脉,可我看不出你们的相同之处。” 听到此处,佟蔚蓝心如擂鼓,在现世时,确实知道雍正皇帝精通诗书字画,但没想到竟然会涉及这么深。 年昀秋自然是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只是有些奇怪道:“怎么不一样了?” 两人皆不语,年昀秋自是不高兴的,只听胤禛又道:“之前府邸曾来过一个传道士,此人精通一些画技,当时本王看到后,很是奇怪,因为他们的方法是先用一种被称作炭笔的工具,先在纸上画个基本样式,然后再往里面填充,与我朝的工笔画较相似,但具体用的颜料又不太一样。” 佟蔚蓝眉头一跳,沉默不语。 年昀秋奇道:“王爷,那人是谁?现在可还在府里?” 胤禛摇了摇头,“几年前就离府,继续游历去了。” 吃过饭后,佟蔚蓝便识相德尔告辞了,年昀秋很是不舍,总是感觉和佟蔚蓝见不够似的,但一瞧见胤禛完全没有走的意思,便没再多话。 佟蔚蓝一回到家后,李富贵留了纸条告知自己有事,外出几日,待办完事后才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佟蔚蓝竟有些不习惯,原来两人的小日子也过的很是乐呵的,如今有了别人的陪伴,剩下单独一人的时候,却如此落寞。 她回想起今天见到的雍亲王胤禛,确实气度不凡,帝王之相隐约初现,想起他对待年昀秋的态度,原本的担心竟也好了许多。希望他能成为年昀秋的保护伞吧。 接下来的几日,都没有再见到李氏,年昀秋告诉佟蔚蓝,不知道是谁把李氏挑事的事情传到了王爷的耳朵里,王爷当晚便去了李氏的房里,并不经意地暗示给对方,不要在王府内瞎闹腾,这李氏饶是再糊涂,也踏实了下来。接下来,年昀秋也清净了许多。 佟蔚蓝不得不佩服年昀秋对胤禛的影响力,能让王爷去警告对方,看来自己的猜测也是不错的。 就待画像终于要完成的时候,佟蔚蓝却被胤禛叫到了自己的书房中。当时小太监来告知时,年昀秋和佟蔚蓝都吓了一跳,年昀秋询问了一下情况,但小太监并没有透露任何的想法,只是说宫里有佟蔚蓝的故人来了,想见一面。 这话让佟蔚蓝更加好奇来者是谁了。于是跟着小太监就朝着王府的书房走去。在等待传唤的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笑声,声音洪亮,很是耳熟。待小太监告知可以进入时,她忐忑和疑惑地迈进了门槛当中。 一进入门中,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待看清后,发现此人正是之前一起参加比赛的唐岱。 此时正在看字的胤禛与唐岱一起低头正在看着什么,胤禛张口道:“来,过来一起看。” 佟蔚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王爷这么熟了,没多想,倾身上前,这才看到了眼前之物,是一幅字。 “评评,如何?”王爷问话。 佟蔚蓝看到这幅字的落款特意被一本薄书盖着,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作者是谁。再一看字的内容,是一首行书诗。 乍一看,行笔流畅,章法安排得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神韵稍差,总是感觉灵气儿少了些。此时,脑海中闪现了些什么,她顿时觉得这字很是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迅速搜罗脑海中的记忆,顿时发现,应是康熙皇帝的风格! 但是细品,又略有不同,感到两道目光在看着自己,她便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此字出自董氏一脉,行笔拙中带秀,天姿迥异 ,高秀圆润之致。结构得晋人之法,实属难得之作。”硬着头皮说完后,见二位并未接话,就知道不是好忽悠的主儿。于是继续道:“只是,此作应是临摹之作,求得其形,并未完全得其风格……”说完就感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凝滞,她的双眼继续停留在字上,面无表情。 “唐岱,你眼光还不错。”胤禛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才让佟蔚蓝松了口气,主子没生气,还好,还好。她之前学书法的时候,就听说,雍亲王胤禛自小便学其父康熙皇帝的字,得其精髓,创出自身风格的大气之字。 如今能把康熙帝的字学的惟妙惟肖,却又在王府之中,又故意不让人看落款的作品,只有雍亲王自己的作品了。 胤禛把书挪到一边,佟蔚蓝看到章上面的大字刻着:“和硕雍亲王宝。” 此时的唐岱已没有了之前的粗犷之感,满是谦恭,微微笑道:“当时便觉的佟姑娘博学多才。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进如意馆,着实可惜。” 见他一脸惋惜,胤禛纠正道:“毓东,现在已不可再叫佟姑娘了。” 唐岱一愣,再仔细看到佟蔚蓝的发髻时,才恍然道,“姑娘已为人妇,是我失礼了。那请问该如何称呼?” 佟蔚蓝一怔,正想接话,就听胤禛道:“以后可以叫她李夫人。” 雍亲王知道自己的夫君是李富贵了?!这对佟蔚蓝来说很是震惊,不过细想一下,也是对的,李富贵在王爷手下,主子怎能不知道自己手下人的情况。更何况李富贵干的还是这档子“生意”。 胤禛转身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对唐岱道:“毓东,如今佟蔚蓝已嫁人,按照宫中的规矩,即便是我推荐,也不能入如意馆了。” 唐岱一脸无奈,想当年,自己在江南恰巧与雍亲王因事结识,所以自打入了如意馆,雍亲王便有事没事儿的往他那走动,说是增强一下自身画艺。又过了段时间后,他便被提拔,可做画师,并允许带自己的画工。 唐岱来到如意馆后,便发现馆内的画师们墨守成规,毫无激情,始终原地踏步,于是他便想找一些有想法的人来参与其中。首先就想到了和自己一起比赛,但却没有被选中的佟蔚蓝。 好不容易打听到她最近在雍亲王府给侧福晋画像,赶上沐休之日,就赶紧过来了。但是却万万没想到佟蔚蓝竟然已嫁人!真是天不如人愿,好好的人才就这么浪费了。 佟蔚蓝哪想到唐岱的想法,只是觉得去不了如意馆确实有些可惜,但是入宫却不如自己在外面做画师,赚点小钱,跟李富贵过好小日子有乐趣。所以幸亏自己嫁人了,不然去宫里当画师,没意思,没意思。 胤禛看着他们二人不停变幻的脸色,心却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并且他很快表述出来,只听他缓缓道:“毓东,本王知你疼惜人才,这样吧,她夫君也是我府中人,汉人有句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经本王几日观察,觉得此女若是作为我府中阿哥的书画启蒙师傅也是不错的。” 这话一出,让佟蔚蓝和唐岱全都一惊。 胤禛继续道:“古时王羲之有卫夫人启蒙,如今有李夫人也是不差的,你说是么?李卫家的。” 见对面没有回音,他皱了皱眉,眯眼瞧了过去。 而佟蔚蓝尴尬的眼睛转了转,还在琢磨他刚才的那句话,当阿哥的书画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更新了,真对不住大家。跪拜! 第63章 他到底是谁 当阿哥的老师是让佟蔚蓝为难的一件事,不过让她还有些恍惚的事貌似是王爷的最后一句话,李、李卫家的?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自己是一个叫李卫的人的媳妇?佟蔚蓝深觉王爷貌似搞错了,自己的夫君是一个叫李富贵的人,这是打哪跑来了个叫李卫的人? 胤禛却不知她在想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唐岱眼力极好,好心提醒道:“李夫人,王爷在问话。” 佟蔚蓝此时已骑虎难下,总不能傻呵呵地跟王爷说:“您说的谁家媳妇,我没听清楚……” 于是只好谢恩应了下来。她觉得此中有些误会,但是直觉又告诉她,胤禛肯定是不会搞错的,那就是李富贵在雍亲王府用的名字并不是本名。这些事只有等李富贵回来后才可确认了。 待佟蔚蓝没有走马上任,而李富贵安然归来时,她毅然决然的和李富贵进行了一次深度沟通。 李富贵这次打外面回来,又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儿,一脸疲惫,不过看到眼前的小媳妇,他可就来了精神,一会俩就顶着一身臭汗,搂过了自己媳妇儿,上嘴就要亲个舒服。不过佟蔚蓝哪能让他如愿,因为这事儿,她可好几天没睡好觉呢,但凡对清朝历史有个了解的,都知道雍亲王身旁可有几个忠心大臣,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李卫,田文镜,那李卫是谁?可是雍正期间当朝一品的大臣,两江巡抚,封疆大吏。自己的枕边人因为一个名字竟然由王府“奴才”转身成了最有前途的一品大臣,这是一件怎么都无法令人相信的事,除非跟本人确认,否则她真的觉得自己就是纯粹的耳误。 就在他的“臭嘴”探过来时,一手抵上,严肃道:“我有话想问你。”李富贵此时恨不得饿狼扑虎,性子反有些急,直接就在手掌上舔了过去,反而激的佟蔚蓝一退。就在这一退一进之间,佟蔚蓝便着了他的道,一发不可收拾。 待解了李富贵的相思之苦后,两人于纱帘之后轻言细语,甜蜜非常。 “李富贵,王爷让我去给阿哥们做书画的启蒙师傅。”佟蔚蓝伏在他的身上,缓缓道。。 李富贵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一脸满足道:“我觉得挺好的。”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之前我成亲,王爷也派人调查过你的一些事情。” 佟蔚蓝转了转眼睛,轻声道:“然后呢?” “主子的想法,咱们做奴才的弄不清楚,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王爷查到你跟年福晋是至亲好友,才把你给接到府上的,明上说是画像,其实更是希望你能陪陪她。” “哦。”佟蔚蓝心想,这皇家的人心思实在太深了,雍亲王就是喜欢年昀秋也不可随便表示,都说皇室无真情,在她看来是皇室不能表露真情,越表露越是害人。 “嗯,对了,当时王爷叫了我一声李卫家的,我也没反应过来,就应了。”她继续试探道,“我就在想,是你改名了,还是王爷叫错了?” 李富贵砸吧了下嘴,语气无奈:“唉,我可不喜欢这个破名儿了,但是没办法啊。”于是他就把刚入府时,如何改名字的事告诉了佟蔚蓝。 听完他的“申诉”之后,佟蔚蓝皱了皱眉道:“那现在王府可还有人叫同个名字?” 李富贵嘿嘿一笑,“媳妇,你傻啦?当然不可能了,既然王爷都叫了我李卫,谁还敢跟我叫同一个名字,就是名字一样,他也得给我照样改了!雍王府李卫小爷只能有一个!” 听过李富贵的豪心壮志之后,佟蔚蓝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苦笑不得,她放佛看到了自己和李富贵的未来,那就是李富贵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当时得知他做的事情时,最直白的想法就是觉得雍亲王在用完李富贵之后,有可能会杀掉他,毕竟知道未来帝王的秘密绝不是好事。 但是照这样看的话,雍亲王不仅不会杀掉他,还会重用他,成为自己帝国的左膀右臂,呵呵,多么有意思,佟蔚蓝仿佛看到李富贵成为了一品大员,而自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大清一品夫人。 佟蔚蓝虽然为李富贵高兴,但是她也稳了稳心神,历史上的李卫很出名,但是他的夫人却着墨甚少,自己能否是会陪他走下去的那个人,就现在而言,很难说,非常难说。李富贵因为疲惫,很快就入梦了,看着他的睡颜,佟蔚蓝又往上挪了挪,贴着嘴唇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已沉睡的李富贵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句让他舒心的话语,原本微皱的眉头轻轻舒展,嘴角轻翘。 ******* 教阿哥是件有些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 而她的教授对象恰恰是年昀秋的“对头”李氏的儿子——弘时。 此时的弘时,已快十岁,是最为淘气和自以为是的时期。佟蔚蓝一进书房,便瞧见一个粉嫩的小哥儿,穿着翠绿色小马褂,一脸傲气地坐在小凳子上等待着老师。旁边还有几个小哥儿,应该是他的伴读, 个个儿穿着不凡,一脸傲气。 待他们瞧见进入的佟蔚蓝时,眼神里明显划过一丝诧异,而弘时此时正睡眼朦胧,即便见到佟蔚蓝时,也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这时,他身后的小子大声道:“哟,今儿不是书画课么,怎的来了个女的,赵师傅就觉得教不了咱们,所以先派个人来给咱们小爷们端茶倒水?”这小子长得粉里粉气的,看着得有*岁了,还没变童声,跟个姑娘似的,这话从他嘴里一出,尤为滑稽。 其他人听后,哄然大笑。 佟蔚蓝白了白眼,知道这帮臭小子准没安好心,那个赵师傅,是原先雍王府请的一个老师,年纪颇大,是绝对的老学究,老古董。原本也算是一位儒士,可是却拿不住王府里的这几个小子。 弘时年纪已不小,但是字却写的差强人意,李氏偏袒儿子,从来都道是那个赵师傅的不是。所以在佟蔚蓝接手之前,赵师傅终是拥有文人之气的,毅然决然地请辞。就是走时,他依然道:“老夫写了一辈子的字,画了一辈子的画,本想安生晚年,岂不料老天竟然捉弄于我,想必老夫还是贪心了些,罢了,请王爷另请高明吧。” 佟蔚蓝摇了摇头,看来当年她父亲有句话说的是很对的,那就是:“一个优秀的书画家,不一定能做一名好的教育家。” 所以在从李富贵那边得了消息之后,她便想好怎么对付这帮处于叛逆期的小家伙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先写2000多字~ 第64章 □□新学生 在佟蔚蓝看来,弘时就是坑爹的富二代。他具备了每个富二代都有的特质,一个无知的娘,严厉但不太管孩子的爹,一群狐朋狗友,外加超级牛的身世。 如果想把这个臭小子搞定的话,佟蔚蓝首先想的就是要了解他,古有兵法: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所以在她去做师傅之前,李富贵早就给了她一叠弘时的资料,从个性,爱好,特长都收集了一遍。 弘时和那几个伴读依然面色嚣张,佟蔚蓝特意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对襟小褂,头发简单的盘在了脑后,手中拿了把戒尺,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 开始的时候,他们很是闹腾,依然说说笑笑,但是半柱香的时间过后,佟蔚蓝依然未动。 下面的弘时把眼光扫到了佟蔚蓝手中的戒尺上,但他只是撇嘴一笑,朝着身侧的小子看了一眼,这小子抬了抬眉毛,便起了身,朝着佟蔚蓝走去。 佟蔚蓝心知他要做什么,等着他投鼠忌器。 待这少年冲着戒尺一抬手,佟蔚蓝反手便敲了过去,顿时,屋里响起了一声尖叫,“啊!!!!!” 佟蔚蓝这一尺子,可谓用尽力气,狠狠地拍向了这少年的手背,当时就红肿了起来。 少年终究是小的,戒尺又是铁的,顿时他便泪流满面,嚎啕大叫:“你这死女人,小爷我可是刑部尚书家的小公子,你竟然敢打我,待我告诉我爹之后,非得把你抓紧大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坐下的其他人也都异常震惊,没想到佟蔚蓝真下手了,尤其是弘时,满眼的不可思议,因为从他记事起,这根戒尺,就是摆设,毫无用处。 不过王爷家的公子还是沉稳之人,只是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惶然。 佟蔚蓝眼眉微动,闪了下目光,声音低沉道:“打的就是你!” 在座的少年们不禁倒吸口气,胆子小的开始在自己心里泛起小嘀咕,年纪大点的也不敢轻举妄动。谁都没见过这样的师傅,更何况还是个女子。众人无不愤怒,并在心中呐喊,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会这样?! 周围的气氛越发沉重,挨打的小子不懂行情,反而愈发嚣张,顾不得红肿的手背,反而直起了腰板,扯着正在变声期的公鸭嗓道:“是不是怕小爷我了?小爷告诉你,我爹可是正白旗原四川总督,现刑部尚书齐世武,你今天有种在此,我到要看看,走出王府这大门,你是不是还有胆子站着走!” “我为什么不敢?”佟蔚蓝双眼微眯,“你爹是尚书,可你是什么?只不过是王府小公子的伴读一个,竟然不尊重小公子的师傅,你把小公子放置何处?把雍亲王爷放置何处?” 佟蔚蓝这番话掷地有声,气势混足,再加他们都是屁大点的毛孩子,反而被她结实的唬住了。 她一看自己想要的效果出来了,便从一旁拾过一个卷轴,平放到桌子上,语气稍稍缓缓道:“这上面是我定下的十条规矩,且王爷亲自批示。若你们违反其中任何一条,则逐出学堂,刻不容缓。” 这一番话,又让大家吃了一惊,以前的师傅从未有过这样的做法,逐出学堂,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来陪弘时读书的都是各家嫡亲小公子,若这么做,这个师傅一定会被各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恐怕整个京城都难以容下此人。 佟蔚蓝看出他们眼底的惊讶,扯了扯嘴角道:“我本职并不是教书师傅,只是授王爷所托,来到王府教授各位书画而已,所以即便我逐了你们出去,也不怕没人请我。” 那名齐小公子听了之后,咬了咬牙,又道:“你说规矩便是?我才不信,三公子,你可信王爷有空亲管学堂之事?” 弘时一听,敛了下神,他也觉得对方说的有理,自打自己开始读书,无论换了,走了多少师傅,阿玛都未干涉过,怎么会突然请个女师傅过来?的确事有蹊跷。 终于,他有些按捺不住,站起来,大步朝着佟蔚蓝走去,伸出手像她要那个卷轴,“我要验下真伪。” “哦?”佟蔚蓝手握着卷轴,淡淡道:“王爷的批示还能有假?” “那可说不好。”看到对方有些迟疑的神色,弘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便一脸自信道,“你给我看看不就知道了?” 佟蔚蓝的目光微冷,“你这是在怀疑我。” 弘时把手又往前探了探,嘲弄道:“怎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有什么不敢给我看的?莫非是你私造的?” 这话一出,一片哗然,本来已经落座的齐小公子一下子跳了起来,兴奋道:“私造王爷手令可是大罪!”众人仿佛看到佟蔚蓝被押入大牢的情景。 经他一说,弘时的腰又挺了挺。 佟蔚蓝轻轻地抚上了面前的戒尺,齐小公子“嘶”了一声之后,迅速地坐回了凳子上。 “如果上面的批示是真的,怎么办?” 弘时面冲大家一笑:“如果是真的,我就抄这规矩一百遍!” 佟蔚蓝挑了挑眉毛,正要答话,就听弘时又道,“如果不是我阿玛的真迹,我也不让你进大牢了,但你要给我们所有人额十个响头,大声认错。” “公子说的对!!!”下面一片愉悦的附和之声。 佟蔚蓝微微一笑,回想起自己与雍亲王的对话。 “禀王爷,既然要民妇去教授大公子,那民妇也要把话说清楚。” 坐在亭中的胤禛点了点头,“起来说。” “谢王爷。”佟蔚蓝立直了身,定了下神,缓缓道:“民妇从侧面了解了一下大公子的情况,公子三岁认字,五岁读书,七岁作诗,可谓是天资聪颖,人中龙凤。但近两年的课业却不是十分理想。” 听到这儿,胤禛不经意地皱了下眉,虽然他是王爷,但也是孩子们的爹,任谁听了也都不高兴,不过毕竟是以后要做皇帝的人,这点情绪只是不着痕迹地闪了过去。 但这点细微仍未逃出佟蔚蓝的眼底,她继续说了下去,“现在大公子的课业学不好,有以下几点:一、之前的课业对于大公子来说,无非就是四书五经之类,公子虽然年幼,但也是孩子心性,但凡已有自己思想的,这些知识,早已提不起公子的兴趣了。” 胤禛并未答话,佟蔚蓝继续道:“所以民妇愚见,如果王爷同意,可以把教授的内容更加丰富一些。” “接着说。” 佟蔚蓝见他并未反对,心里更安定了些,于是又道:“二、是给小公子换些伴读。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公子什么的伴读武将之子居多,习武者,心性不在文墨之上,更多的是热血少年,如果继续让小公子影响之,则不利。” 这次胤禛点了点头。 “三、公子缺少竞争之人。” “那你认为何人可与其争之?”胤禛的眼光扫了过来。 “身侧之人。古人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民妇希望可以做这个渔翁。” 胤禛开始正视了佟蔚蓝。 佟蔚蓝依旧跪地,顿了顿,又道:“如以上三点王爷都认同,那也请王爷让民妇用自己的方法去做。” “可。”胤禛的话似乎很少很少。 佟蔚蓝正要谢恩时,只听胤禛又道:“本王可容你用任何方法,但本王却不会给你任何的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65章 是真还是假 其实佟蔚蓝如此询问胤禛只是想知道对方的底线,如此听到胤禛的话语里透着一种肯定与信任,她便心里有了一些笃定。待从王府中出来后,她快速回到家中,找李富贵商量此事。 一回家就瞧见李富贵坐在书案后面,坐墩在椅子上,嘴里叼根毛笔,眉头紧锁地在想着什么。 待他听见佟蔚蓝的脚步声,抬头笑了笑,朝她招了招手。 看到李富贵的笑脸,佟蔚蓝心中的烦躁感也退了些,李富贵一揽手,把她搂在了怀里,低头轻问,“主子怎么说的?” 佟蔚蓝一笑道:“自然是随我安排了。” 李富贵的手臂紧了紧,“瞧,我说了吧,主子就是这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可以放心大干了。” 坐在学堂中间的佟蔚蓝,一回想之前的准备,加上李富贵的支持,气势更足了些,把卷轴大方的一打,里面的内容显现出来。弘时毕竟是不大的孩子,心思还是沉不住的。 待他走近一瞧,脸色“唰”的一下惨白无比。 座下的其他伴读见正主儿脸色不佳,聪明点的便心道不好,而之前颇有气势的齐小公子却上前拽了拽弘时的袖子,低声道:“怎的?是真的?” 弘时的嘴唇颤了颤,死死盯着上面的字迹。 齐小公子看到弘时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了然,但依然扯了扯嘴角,似有不甘嘟囔道:“怎么可能,会不会是假的?” 虽然话语声小,但还是传到了弘时耳中,他的目光移到了最后的印信上,盯了许久,手掌上已浮出了些薄汗,确实是阿玛常用之印。 见弘时还未说话,齐小公子以及其他伴读再也不敢多嘴。犹豫了一下,坐回了座位上。而弘时此时的表情也是奇怪,似哭似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佟蔚蓝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随即提了提声音道:“手令即已验真伪,从今日起,我便全权负责学堂的规矩与学习之事。” “首先……”她拉长了声音道:“请三公子抄规矩一百遍,待三日后上课全部交付。”她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弘时的座位旁边,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新的细长折页册子,轻轻放在桌上,“喏,这个是规矩的详细版本,请按照这个版本抄写。” 弘时不解道:“为何不给我手令?那上面也有规矩的内容吧。” 佟蔚蓝哼道,“当然不可以,此手令乃王爷亲笔书写,是存根用的,证据!如果给你抄写了,你给弄脏或者弄丢,那我拿什么约束你们?”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弘时身边两个人朝他挤眉弄眼。 “我话还没说完。”她扯了扯嘴角继续道:“绝对不可代写,如若让我发现有人帮忙,则双倍罚写。” “嘶。”底下一片吸气声,以前夫子罚人的时候,也都是说说而已,怎的这个女师傅还真当真不成? 佟蔚蓝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是她不再多说,作为一个优秀的老师,想要成功,有一招就是让他们摸不到自己的脾气,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生气,都完全不知晓,这能让他们对自己更好奇。 不过今天这场初仗“打”的还算可以,到此为止吧。 第一天的课堂就在怒火、争执与不甘中度过。 在佟蔚蓝看来,事儿是否传到雍亲王耳朵里已经不重要了,他怎么想也不重要了,她虽然伪造了亲王印信,但也不是没留后路的,比如在印信上特别留了些空间,乍看一眼是极像的,可是行家一看,都知道是赝品,连字的细节都是有许多出入的地方。做得不像,那就不叫盗,这叫赝。对于佟蔚蓝来说,这些东西,骗骗小孩子,绰绰有余。再说,谁让弘时自己不懂,一搬出他阿玛,吓得腿都软了,哪有功夫验啊,兵不厌诈就在于此了。当然这些话,是李富贵告诉她的,琢磨人心,她可及不上李富贵的万分之一呢。 今儿李富贵手脚也勤快,回家便给她做了两道小菜,两人边吃着酒边闲聊了起来。 佟蔚蓝抬手夹了一片黄瓜到李富贵碗里,随意道:“今儿这菜炒的火候略有些过了,定是你心不在焉了。” 李富贵顿了顿,无奈一笑,“媳妇就是媳妇啊,一眼就看穿我了。” “那当然。”佟蔚蓝放下了筷子,柔声道:“什么事儿能说给我听听么?” 原来李富贵这两日又去李府看望三叔,但不知为什么,李铂竟然不见他。每次一去,都大门紧闭,门房的说了,三爷最近身子不好,大夫亲自吩咐,绝不能被打扰了。 照着李富贵这个性子,就是闹着小性子想往里硬闯,其他人自是拦不住的,但是一想到李铂的身体确实不如从前,他确实也不能同以前一样闹着性子了,于是就这么纠结下来。李富贵不放心,特意找了给李铂看病的大夫询问了下情况,大夫道:“李三爷身子却不如从前,喘病愈发厉害了,喘病一犯起来,日夜也是颠倒的,所以便嘱咐了家里人,旁的人就不要随便进入探视了。” 事实如此,李富贵也不好再强求。如今江宁那边的货出了问题,李梦琳与李梦云一同下江南亲自督办,不在京中,郑姨娘那边更是不可跟他有往来。这事便也不了了之。 佟蔚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待梦琳回来,就是你那三叔不见你,你也可以通过李梦琳传达你的孝心。” 李富贵微微一笑,便不做声。 三日后,佟蔚蓝到王府里“验收”作业,刚一走进学堂的院子,就看到有个黑乎乎的小脑袋探了出来,随即一声,“女老虎来啦!” 声音刚一落下,学堂里变响起了桌椅碰撞的声音,吵极了,就在她踏入的一刹那,便安静了下来。 佟蔚蓝背着手,扫视了一下,几个小家伙们依旧一脸不甘心。 敛了目,发现桌上放着弘时的一落作业,着实厚实。佟蔚蓝伸手一番,头五六页还算简洁,从第七页开始,字迹就开始潦草。等十五页之后,连字体都变了模样。 她就是这么看着,下面的阿哥少爷们也不吭声,气氛略有些僵。 待都翻完了之后,佟蔚蓝扯嘴角一笑,道:“我记得当时罚的是抄一百遍,但是这里明明才八十七遍,剩下的十三遍在哪?” 孩子就是孩子,这话一出,齐小公子的目光狠狠地扫向了角落的一个青色衣服少年,那个少年坐的位置有些偏,由于光线的问题,佟蔚蓝上次也没有太注意他,这次一瞧,发现他的左眼下面有些青。再一看衣服,与其他的人也有些不一样,人家都是绸缎小褂,这个少年竟是布衣。 佟蔚蓝瞬间明白了,那十三遍有可能和这个少年有关。刚刚的作业,应该是出自四个人之手,有二十多页的字迹都偏潦草,除了头几页应该是弘时写的,剩下的都是旁人代写。 而有六十多页都是一人代写,整个书写章法异常干净,而字迹也清秀无比。字如其人,想必写字的人也是个透净儿的人了。她努力地回想了下,李富贵给她的学生“档案”里,貌似没有这么个人。 他是谁? 第66章 都给教训了 王府出现布衣少年,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佟蔚蓝也未说什么,只是敛了目光,把手上的作业都放到了桌上,冷声道:“这些作业明显不是一人所写。” 齐小公子低声“哼”了一下,嘟囔道:“能写就不错了,你还管谁写的,真是笑话!” 佟蔚蓝的目光扫了过去,淡淡一笑道:“昨日给你们定的十条规矩有谁看了?” 弘时回头看了一眼齐小公子,眼神中带着质疑。齐小公子一愣,耸了耸肩膀,表示一无所知。 只有角落的那布衣少年颤巍巍地举起了手,用极小的声音道:“我看了。” “哦?”佟蔚蓝用抬手示意他起来说,少年咬了咬嘴唇,“嗯,其中第七条就是不准代写作业。” “非常好。”佟蔚蓝顿了顿又道,“如果代写了作业将如何?” “……代写作业者挨板子十五下。”他说完就缩了缩脖子,躲闪着齐小公子那群人的眼神。 此时班里鸦雀无声,无人敢吱一声。 弘时与其他孩子的脸色全变了,昨天全想着佟蔚蓝惩罚的事情,却唯独忘记了她定的那十条规矩。既然昨天已经认同了这十条规矩,那就一定要开始执行了。 弘时此时已满脸涨的通红,没想到佟蔚蓝一环套一环,都留了后手。 齐小公子已然吓坏了,他是个文官的后代,怎受的了这样的苦头?十五板子?可不是藤条,不是鞭子,真不是轻的,桌子下的腿已经有些哆嗦了。 此时,弘时咬咬牙道:“你不可罚我,我是主子。” 佟蔚蓝微微一笑,“规矩定的是罚代写作业的人,所以你不在惩罚之列啊。” 弘时一愣,待他还未反应过来,佟蔚蓝就叫了人进来,把代写的那帮臭小子全部拉了出去,而打板子的板凳早已准备完毕,侍卫把小公子们往板凳上一按,厚厚的板子便落下了。 “啊!你不能打我!你不能打我!!!我爹是刑部尚书,我是嫡子,你不能这么对我,哎哟!”齐小公子叫的最响,同时他的板子也打的最响,“娘啊!救我!啊!!!!!” 站在门口的弘时扶着门的手指早已变青,指甲发白,极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而那布衣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弘时的话语里带着明确的埋怨,“你是怪我们平时欺负你吗?” 布衣少年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弘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是怨我把齐维士带进府里当伴读,忽视了你的报复吗?” 布衣少年直了直背,“我没有,本来他们就不学好的,你跟他们一起一定会变坏,我料到了后果,所以即使他们那么打我,也不能说。”他顿了顿又道,“何况,我就是说了,你又会信吗?” 被打的少年们由开始的喊叫,变为咒骂,随后变成哭泣及最后的求饶。 弘时看着一旁的佟蔚蓝,心里产生了敬畏,从来没有哪个老师敢打他们,从来都是气一气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环顾了下四周,竟然没有人因为听到动静赶过来围观,同时他也想到了,在王府里揍人,阿玛也一定是知道的,不然就是佟蔚蓝长了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的。他的眼神飘到了桌子上的那卷规矩,决定这次结束后,一定要好好背一背,省的以后因为犯错挨了板子…… 三天后,屋子里就剩下了弘时与那个布衣少年两人上课。作为弘时,他自然是不敢把这件事说给李氏听的,弘时虽然害怕,但是他却一身傲气,况且知道自家娘的脾气,屁大点事儿都得嚷嚷个没完,到时候人尽皆知才叫丢人。 而自打那天众人挨了板子,全体请假在家里养伤,这批孩子里,有刑部尚书的儿子,也有户部侍郎的儿子,而这位布衣少年却叫人奇了,他的舅舅其实是雍亲王府的侍卫总管,本来应该跟着舅舅学武,但身体不好,所以王爷便让他当弘时的伴读。当时年仅7岁的两人见面后,年纪相似,兴趣相投,很快就成了朋友,据说那时候的弘时可爱的不得了,很是得胤禛的喜爱,但是在一次外出中,弘时认识了齐维士这帮孩子,于是便经常的玩到一起,久而久之,在近期求了雍亲王让他们进王府当伴读。 其实从胤禛的角度考虑是不妥的,毕竟和皇上的臣子有这层联系,会引起皇上的怀疑,而且齐世武此人性子阴险,现在举棋不定,到底是站在八爷党,还是太子党这边,油滑的很,但如果因此拒绝一个孩子的请求,也是不合适的,所以当佟蔚蓝提出这个想法时,他就默认了。 而齐维士被打回家后,刑部尚书夫人当即就要找佟蔚蓝拼命,却生生的被齐世武压了下来,尚书夫人嚎啕大哭,“当初你非得让维士和三公子走的近一些,这下可好,因为这破规矩,差点要了儿子半条命。” 齐世武面部更加狰狞,但是又能如何?人家是王爷府上的女先生,何况有理在先,说是按规矩办事,也提前告诉了,只是自家儿子大意,挨了板子也得生生忍着了。看着屋子里疼的嗷嗷叫的儿子,他只能摇摇头叹口气道:“以后给儿子再找师傅吧,不要去王府里当伴读了。” 当佟蔚蓝回家后,告诉李富贵她的作为时,李富贵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啧啧道:“我这媳妇真是了不得,摸得清主子的心思,还把差事给办好了,一箭双雕啊。” 佟蔚蓝用手指戳了下他的头,嘟嘴道:“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那帮臭小子天天欺负的我到你怀里哭鼻子?我才没那么软弱呢。” 李富贵把她伸出的手往嘴里一含,引得佟蔚蓝身上一阵,颤声道:“干嘛你。” 李富贵的舌头一转,佟蔚蓝一激灵,连忙撤了手,害羞地转移了话题,“最近你三叔的身体怎么样了?” 听她一说这件事,李富贵眉头一皱,“还是不见我。” 佟蔚蓝想了想,“那明天下了课,咱们一起去看望下吧。” 李富贵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也好了一些,俩人打打闹闹一会儿,就滚到床上去了。 第二日,佟蔚蓝一出王府,就见李富贵早就在门外等着了,她走了上去,两人先去给李铂买了他最爱吃的核桃酥,又去买了一些水果,才到了李府门口。 李府大门依然紧闭,李富贵去敲了门,就见门房开了,开门的人是个没见过的。 “你是?”那人一口黄牙,看着让人一阵恶心。 李富贵也奇怪道:“我是李府的堂三少爷,我才要问你是谁?原先看门的马叔去哪了?” “堂少爷?”大黄牙一愣,紧跟着挑了挑眉,“马叔领了银子回乡下去了,堂少爷来这儿有何干?” 李富贵一怔,“当然是来看我三叔了。” 大黄牙嘿嘿一笑,回道:“老爷不见客。”说完就关了门。 李富贵还要上前理论,却被佟蔚蓝拽了回来,二人对视一眼,就在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信息,李府里恐怕有问题。 第67章 一件接一件 秋天的晚上凉风瑟瑟,佟蔚蓝在家里正研磨写字,一个身影便闪了进来,正是李富贵。 佟蔚蓝放下手里的笔,抬头一问,“如何?” 李富贵的脸色从未如此铁青过,抿了抿嘴道:“不见客是假,软禁是真。” “什么?软禁了?”佟蔚蓝眉头一跳,也深知这事情的严重性,走到李富贵身边,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李富贵伸手接了过来,本是送到嘴边,顿了顿,往桌上重重一放,恨声道,“我差人探了下宅子,平日里不说人多,那丫鬟也是不少的,但现在除了几个贴身的,连厨子都给差遣走了不少。盯了两日,发现一次郑姨娘端着汤药进了屋,里面便有摔东西的声音,待走到窗户根,就听郑姨娘那个泼妇大骂道:‘你这老东西却是活不了几年了,若是把东西交出来,也好继续生养你,若是不给,那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这么软禁着你,叫你生也不能,死也不能!’” “咔嚓!”李富贵手边的茶碗瞬间别他捏碎,血如红丝一般流了出来。 “哎呀!”佟蔚蓝赶紧拿了手绢给他包手,“自己先握着,等我去拿金疮药。”待她拿了药回来时,手绢已经被血染红。轻轻拿下手绢,翻开手掌,已然见到一条血口子,本是想念叨他两句,但实在是张不开口,只好手上轻些撒上了白粉末。 待收拾完了,佟蔚蓝站了起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李富贵搂了她的腰,把头埋在了腰间,声音闷闷道:“我还在差人打听梦琳的消息,她貌似在南方还不知道京里的事情,估计来往的信件早就被郑姨娘给拦了,不然也不会一点消息也不清楚。况且这事定不是郑姨娘一人做,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必然还有同谋。等我把他们都挖出来,谁也跑不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这么黑心的对我三叔!” 李富贵的行动力十分迅速,全心全力地查着他三叔的事,已有两日没有归家。佟蔚蓝也不担心,对于他,佟蔚蓝从来都十分放心,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的身体,只希望别不休息。 第三日,李富贵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但是眼神却是明亮的。佟蔚蓝便知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佟蔚蓝看着他身上一直未换洗的衣服,连忙拿了新的给他。刚走进,就一股子胭脂味儿飘了过来,惹得她眉头一拢。 李富贵瞧见了她的小表情,接了衣服过来,嘿嘿道,“郑姨娘那边是个蠢的,之前恐怕三叔这边扯着她也外出不了,谁知还是憋不住,昨日跑了到大街上溜达,还去了云雀坊买了胭脂。” “云雀坊?那不是王公贵族去采买的地方吗?听说那的胭脂,一小盒要五十两银子。”佟蔚蓝这才想起这味道是有些熟的,好像年昀秋就用过。 李富贵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胭脂盒,做工精巧,一只云雀雕刻的栩栩如生,“媳妇,给你,这可是上好的胭脂,别人都用,我也给你顺便买了一个。” 佟蔚蓝接了过来,心道,原来味道是从这盒子里散出来的。 李富贵又道:“我见她去了云雀坊,便买了两盒胭脂出来,你说她一个妾氏,哪来的这些钱买这个?肯定是把家里的钱财揽了去,紧跟着我就瞧见她进了陈氏药房。” 陈氏药房?貌似李梦芝的夫婿好像就姓陈,陈世明。 “随后,他们就进了后堂。”李富贵越想越气,“你说郑姨娘真是不要脸极了,竟然和她女婿共处一室。” 佟蔚蓝淡淡一笑,“不是有苟且,那就是有阴谋对吗?我猜是后者。” 李富贵点了点头,伸手在她脸上刮了一下,“真不愧是我媳妇,也是,郑姨娘都徐娘半老的人了,陈世明肯定也是看不上她的。所以我当时料想,我三叔的事和陈世明也是有关的。于是我迅速让人查了陈世明的情况,发现陈氏药房的账目大有问题。” “那他们软禁你三叔,应该是和钱有关。”佟蔚蓝猜测。 “没错,但这事我是不适合插手的,所以只能查出问题,找到一切能找到的证据,然后等梦琳回来解决了。” 看到李富贵有些精神的脸,佟蔚蓝的心情也好些,她把李富贵的手拉了过来,塞了一个东西进去,“不说别的,你啊,把这胭脂退了再说,你媳妇我天生丽质,不需要这东西。然后,换回来的几十两银子,你是交公还是怎么的?” ******* 李富贵打听到李梦琳是在江宁,只是当他差人去找的时候,李梦琳恰巧压了一批货去西北,所以也没联系上,等人再追上的时候,却听到了噩耗,李梦琳的商队遇到了土匪,听说不仅货没了,连李梦琳都生死未卜。 李富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如五雷轰顶,双手冰冷的厉害,心情烦闷地整整一天把自己关在房中,未出半步。量佟蔚蓝怎么劝说也起不到作用,毕竟李富贵真正的人就剩他三叔与这个妹妹了。佟蔚蓝本想上前给与他安慰,但是李富贵却半步都不让她靠近,只是说需要自己呆一会。 等过了半日,佟蔚蓝走进了屋子,看着桌子上放的饭菜,轻叹了一声,又拿了出去,坐在院子里,她知道现在劝说也没有用,李富贵的心情她非常能理解,但是现在只能等。 秋天的风微微冷,佟蔚蓝坐在院子里,衣服略有单薄,稍稍有些冻人。今天的月亮弯的和银钩一样,整个夜色都昏暗无光。佟蔚蓝的两眼在不停的打架,鼻子有些痒,很想打喷嚏,头也微微发热,估计是有些感冒了。 就在喷嚏要打出口时,身上一阵暖意,李富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一件外套已经披在身上。 “对不起。”双手搭上肩膀,隔着衣料,佟蔚蓝感觉不到任何暖意,他的手也是冷的,“让你担心了。” 佟蔚蓝本想起身,但是一阵麻痛,坐的有些麻了。李富贵见状,弯腰把佟蔚蓝打横抱起,就往屋里走去。轻轻放到床上后,他也一股脑的爬了上去,紧紧地搂住了她。沉声道:“我想了一天,这事儿真是出的太巧了。三叔那边悬着,梦琳妹妹就出事了,怎么可能?所以我要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呢?” “如果查出来真的和郑姨娘,陈世明有关,我一定饶不了他们!”他顿了顿又道,“当然,里面断然少不了一个人。” “谁?” “李梦芝。” 第68章 查出幕后人 李府,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前坐的小厮跳了下来,清脆的嗓音喊到:“到了。” 灰色的车帘后面伸出一只手,原本异常白皙的皮肤上露出了明显的青痕。小厮只觉得眼前一晃,手腕便收了回去,只留有淡淡清香。 女子露出了美丽的面容,正是李梦芝,只见她轻吸了口气,缓缓步下了车子。 小厮立在一旁,恭顺摆了个请的姿势,“少夫人,小的就在这儿等您了。” 李梦芝微微皱了下眉头,但还是没说什么,朝着李府大门走了过去。 看门的大黄牙一瞧是李梦芝,嬉皮笑脸地就把人请了进来,恭敬道:“二小姐,我这就差人去通知姨娘。” 李梦芝听到姨娘二字,皱了下眉头,攥了攥袖中的手掌,“我直接去找就好了。”说完就迈步朝后院走去。 李梦芝快步走到了郑姨娘的屋子里,就看见她翘着腿,小心翼翼地摸着前面的盒子。郑姨娘一瞧是李梦芝来了,赶紧招了招手,唤她走到自己身边,指着木盒开心道:“你快来瞧瞧,这里面可有上好的沙参,这可是那个老东西的朋友从那个哪来的?哦,对,就是比咱们要靠北的一个外邦国弄来的。色泽啊,个儿啊都好的不得了呢。” 李梦芝端起木盒瞧了瞧,顺口道:“你怎么不给爹用?他这病,有这些东西吊着也是好的。” 郑姨娘眉头一挑,一把便把盒子抢了过来,有些微恼,“给他?你也不想想他亏了我多少年?再说了,眼瞅着就要没的人,你给了他也是浪费的很!” “娘!”李梦芝瞪了她一眼,示意对方闭嘴。 没想到郑姨娘直了直腰杆,气焰更盛,“你什么意思?你娘我这么多年给他做小,生了你哥哥和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是你看他给了我什么?名分可有?地位可有?那两个小崽子稍稍哼一声,他立刻就把他们捧上天,到我这儿什么都没有!”郑姨娘说的愈发咬牙切齿,“当年他夫人三年生不出儿子,叫他纳了我做小,谁想到生了你哥之后,还没出月儿,他马上就交给夫人抚养,你可能知道娘的心?当时是撕心裂肺的痛啊!” 边说边开始抹起眼泪。 虽然这话李梦芝已听过许多遍,但是一想起她娘的往事,心里也微微泛酸了起来。 “眼瞅着夫人生了那个小崽子之后身体就不行了,想着我跟了老爷这么多年,怎么也该扶正了,谁想到他根本没这个心思,生怕那两姐弟不同意。你说他走南闯北的时候,是谁顾着这个家?还不是我嘛!” 李梦芝咬了咬嘴唇,但是在她看来,李铂待郑姨娘一直也没什么不好,吃喝用都是夫人的标准,从没对她们母女紧巴过,而且就说她大哥李梦云,也是李铂一直待着教生意上的事。不过她也有压力,那就是嫡女、庶女的区别,李梦琳一出生就是嫡女,虽然她做事雷厉风行,实属异类,但是无论她做什么,在外人的谈论都是李家嫡女。 而自己呢?什么都要求完美,大家闺秀的那些子破事儿全学了个遍,是得了个好名声,但是地位却是没变的。如果自己不是庶女的话,陈世明也不会那样对自己吧?想到这儿她摸了摸手腕,却依然犹豫了下,道:“爹已经这样了,咱们就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郑姨娘扯了下嘴角,哼道:“凭什么?我若不能亲自送他走,就解不了我这心头之恨。再说,如果你和你大哥要是能拿到你爹的财产,陈世明那边也不会再纳妾了,谁还敢说你是庶女,给你脸子看?” 李梦芝想到出来前,陈世明特意嘱咐了门口的小厮,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过自己的房里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侧房的妾生了孩子,自己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再想想陈世明时而粗暴,时而又温柔似水的眼神,她心里也一阵迷茫。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帮他害自己的爹? 郑姨娘压根没瞧见她神色恍惚,只是开心的差人送了一碗雪燕羹给李梦芝喝了下去,继续谈论着让她如何维好陈世明的心。 而同时,李富贵这边已经接到了消息,拿到了李府有异状的一些线索。佟蔚蓝从雍王府出来后,直奔回家,只见李富贵面前摆着一些纸张,而他眉头紧锁,一脸戾气。 她拿起一看,上面写着“地契”二字,而另几个张上都是“房契”等字。再往下一瞧,原来是李府的财产,却转让给别人,转让人盖的正是李铂的章。 “这是怎么回事?”佟蔚蓝疑惑道:“你三叔卧病在床,这些是谁做的?” 李富贵,又递给她一张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内容,“都是xxx日xxx时辰,郑姨娘与陈世明在xx地见面。二人密谈半个时辰。参与者还有富顺钱庄老板。” “是郑姨娘卖了李家财产?她怎么能这么大胆?” “是啊!她怎么能这么大胆!”李富贵深吸了两口气,又递给了她一张纸,只见上面上面写道:“今收到李氏布庄转让地契一份,陈世明。” 佟蔚蓝更为震惊,“郑姨娘是以为把地卖给了富顺钱庄,但没想到其实真正的背后人是陈世明?” “是,郑姨娘低价一卖,陈世明就找了钱庄老板假意购买,却不想,实际买主是陈世明,而且预计这两天他就又会高价卖给别人,挣得钱来补他家药铺的空缺!也不知道郑姨娘到底是为了什么?”李富贵的眼底蒙了一层寒霜,“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她参与了对我三叔不利的事,我都绝对不会放过她!” “你是怎么得到这些地契的?” “我找人进去‘拿’的。”李富贵把契约书一张一张的摞在一起,放到了旁边的一个盒子里,看到佟蔚蓝拧巴的眉毛,终于晃晃眼神,轻笑道:“放心,我只是借来看一小会儿,就让人给放回去了。这东西在咱们手里也没用,到时候让人报了官说丢了东西,反而打草惊蛇,我可没那么蠢。” 修长的手指轻敲了下桌面,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拿了东西就退了出去,快的都没让人看清模样。 佟蔚蓝看到这个情形有点傻眼,只听李富贵又道:“不过,这事儿不能再这么下去,如果再拖下去,三叔可真就坚持不住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佟蔚蓝也知道,李富贵只是李铂的侄子,不能参与过多李家内部的事,李铂如今被郑姨娘看的紧,院子里的李斯、李顺都被换成大黄牙那种无赖,李梦琳又…… 难道…… 她有些不确定道:“李梦清?” 李富贵点了点头,“不愧是我媳妇!马上就猜到了!恐怕他现在已经回了李府,闹事儿去了,媳妇,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第69章 上门找麻烦 待李富贵说完此话后,俩人便跟着马车快速来到李府前,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吵闹声,不一会儿一个身影儿就被扔了出来,“啪叽”一个重响,地上的烟儿掀起了一片儿。 待人一爬起来,正是李梦清。 李富贵一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箭步过去,掺扶起李梦清,一脸关切道:“怎样?是否有摔伤?” 李梦清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深吸几口气,咬牙道:“这帮浑人,还真以为我是个书生?” 佟蔚蓝掀起车上的帘子一瞧,就见这位小少爷又长高不少,腰板挺立,一身傲气的站在路中。这时的他两眼怒火中烧,双手攥紧微微颤抖,但是又隐忍不发。忍不住让人在心里暗暗地说一声:“好样的。” 这时,门里走出了个人,仔细一瞧就是上次看到的大黄牙,嘴里还叼了一根树枝,一脸轻蔑状,“也不知哪里来的书生,到李府来撒野了。” 李梦清向前一步,硬气道:“我是李府四少爷,你怎敢不让我进去见我爹?” 这时,周围的人也凑了上来,奇道平时这李府也是安静的,怎么今儿个闹起来了。 “你爹?”大黄牙仿佛没看到围观一般,嘿嘿一笑,从袖子里抖出一张纸,看了看念道:“想必少爷您还不知道吧,你已因不孝之名被逐出李家了,这儿有李老爷的手书,上面明确写着李梦清不孝,遂逐出李府,再不许踏入李家半步。”说完便指了指上面的红色印信,“看,无凭无证我也不敢把您这样给‘请’出来啊!” “咦?这李老爷子平日里不是很疼这小公子吗?怎得今儿个把人家给逐出家门了?” “对呀!这商贾家好不容易出个秀才,明明是自抬身份的事儿,这也是怪了。” 听着周边的碎语,李梦清脸一红,上前就要抢那张纸,谁想大黄牙更快,把纸一下子塞进了袖子里,还立刻变脸道:“我说小子,你要是再上前一步,我可就叫人抄家伙了。” 李梦清一下蒙了,回头看了下李富贵:“怎么会这样?我爹不会这样这样做的。仅仅因为不孝就把握逐出府了?我哪里不孝了?再说,我爹卧病在床,怎么能写出这样的东西,你们肯定拿的是假的!再说了,我爹什么时候写的?他卧病在床如何写?上面有印信又如何?如果他昏迷不醒的话,你们随意就能找人代写,造假!有胆量,你让我瞧瞧!” 大黄牙还未说话,郑姨娘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了看李富贵,又瞧了下李梦清,糯糯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会不知道?你爹若不是因为你的事,也不至于气成这个样子!卧病不起!” 一见郑姨娘带着丫鬟走了出来,李梦清更是急了,李富贵适时地上前一把拽住了李梦清,在耳边道:“稍安勿躁。” 郑姨娘抿了抿嘴:“大家也都知道,李府还是李老爷做主,既然我们老爷做了这个决定,我也只能遵循他的意思。李梦清,这事我想你是最清楚的。” “如果不让我见我爹,我是不承认这个手书的!我堂堂秀才郎,怎会怕你们!你……”李梦清还要说,就被李富贵一把拉到身后,使了下眼色。 “堂哥!”李梦清咬牙道。 “姨娘,梦清说的没错,不让我们看看,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郑姨娘好像刚看到李富贵一样,眼睛一亮,淡淡笑道,“富贵侄儿,好久不见了。你也知道,家丑不可外谈。所以有些话我是不能说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最好问问李梦清。我晓得你三叔待你好,你常来看也是应该的,但是最近他身体确实不好,脾气又愈发古怪了,你也别怪他不见你,况且你也瞧了,连儿子都因为不孝要断绝了关系的。我也劝慰过,但是实在是不行。” 李富贵拱了拱双手,“姨娘真是费心了,三叔带我待我如亲子,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三叔给我最大的帮助,我绝不忘恩。但是做侄子的关心叔叔的病情也是应当的,所以我也带了一些补品给三叔补补身子。” 说完一招手,佟蔚蓝便提了一个蓝色的布包从车上走了下来,递给了李富贵。 “这是我一个朋友从高丽国带来了高丽参,药值很高,可适时给三叔炖补一些。” 郑姨娘身边的丫鬟迈步上前接了过去。郑姨娘伸手一抚,装模作样道:“那我便替你三叔道谢了,待你三叔好些,便请你上门吃个团圆饭。” 说完又沉脸道:“李梦清,如你再来府上捣乱,我便真的要叫人‘请’走你了!” “哎呦,这可是大消息了,李家老爷赶走幼子,这李家四少无亲无故了,以后哪家还敢把女儿说给他啊。” “可不是,能因不孝而断关系的能有几种原因?这孩子还小,不会是无后,莫不是?……” 旁边的围观人越说声音越大,也愈发的难以入耳,听到这些时,李梦清也愣在原地。李富贵二话不说,朝着郑姨娘点了点头,拉起李梦清就往车边走去。 李梦清此时已木然,跟着李富贵上了车,待佟蔚蓝坐好后,一招呼,车夫便驾着马车缓缓驶走。 郑姨娘眼见他们走了,转身就进了院子,大黄牙关了门后,迅速跟了上来。 屋后,郑姨娘差走丫鬟,与大黄牙说道:“孙六,把那个断绝关系的手书给我。”大黄牙翘腿坐在桌边,先把手书掏出来扔给郑姨娘,郑姨娘拿了过来,左瞧瞧,右瞧瞧,埋怨道:“你也太不小心了,你看看,沾上汗水,都湿了!” 孙六嗤笑道:“瞧瞧,把你这娘们吓的,一看就是做不成大事的人。不就一封手书嘛,你要多少我都找人给你做。” 郑姨娘一吸气,“你以为这手书很容易弄到?这上面的字好写,印难求!” 孙六不知道从哪弄出来一个小木棍,剃了剃牙,“啐”的吐了什么到地上,不屑道:“什么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郑姨娘用手使劲儿的抹平,轻声道:“你不知道,这上面的印信是世明找了……宫里的人刻的。十两黄金呢!正是有了这个印信,咱们才能暗度陈仓,卖了几间铺子。不然你以为钱是哪来的……” 孙六一笑,“那这手书没了,还能再写,再印,你怕什么!” 郑姨娘叹了口气,“用多了必然不好,你要知道,有天我听李铂喝醉酒说李梦琳那也有一个,是出自一个大师的手笔,是从一块石头上取下来刻的双印。” 孙六凑了过去,搂着她的肩膀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放心,我兄弟他们那边做的很干净,人不会活过来了!” ******* 马车上,三人都默不作声。 一到家后,李富贵下了马车,伸手扶了佟蔚蓝下来,李梦清也跳下车,与他们一起进了小院。 在屋里落座后,李梦清的手由于刚才攥的用力,青筋暴起,而手心也有了深深的甲痕。佟蔚蓝给他倒了一杯茶,白烟袅袅,才缓和了一些他的情绪。 “谢谢。”端起茶水,慢慢的饮了一口。李梦清闭了闭眼,积在胸口的那股闷气才缓缓散开。 佟蔚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便起了身,离开房间,给他们兄弟俩留个空间。 等佟蔚蓝出门口,李梦清捏着茶杯恨恨道:“他们太狠毒了,怎么能……我爹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罢了,希望这次可以引蛇出洞。”李富贵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万事不可心急。” “是,如果不是堂哥你提前告诉我,咱们才能有时间布局。只是不知道还有多久可以把他们的丑事给抖出来。”李梦清闷头道,他抬头看了一眼李富贵,轻声犹豫道:“堂哥,可是咱们没跟堂嫂通气,瞒着她可行?” 李富贵点了下头,“有些事不必说才能更真。” 李梦清撇了撇嘴,“希望堂嫂知道后,别掐死你才好。” 佟蔚蓝出了屋,刚想看看有什么菜可以做,就听见旁院的月婆婆喊着:“蔚蓝啊,在吗?能帮我一下吗?。” 佟蔚蓝连忙应了一声,走到月婆婆那院子,看她正在挪水桶,佟蔚蓝连忙搭手帮她抬了到水缸旁边。想着月婆婆家的病秧子真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由老人自己动手来做,想到这儿,她心里一酸,“婆婆我家里还有些菜,给您拿点过来吧。” 其实自打佟蔚蓝去了王府,佟蔚蓝和李富贵基本就在外面吃了,已经很少和月婆婆他们一起,而月婆婆也问过佟蔚蓝在哪找了差事,怎么不去荣华斋了,佟蔚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是说去了一个朋友那教写字画画了。每当月婆婆见她,都夸她有本事,能当先生了。 “哎呦,那多不好。你要是拿菜,就在老婆子这儿一起吃怎么样?老婆子很是想你,很想和你聊聊天。”月婆婆很是热情。 “额……”想到李梦清的情况,佟蔚蓝淡淡一笑,婉拒道:“婆婆,今儿家里来人了,恐怕有些不便。我把家里的菜拿过来之后,咱们一起弄,这样也可以和您聊。” “好好好。”月婆婆很是明白,连连点头。 佟蔚蓝连忙跑回家与李富贵说了声,看着李梦清的神情依然有些萧瑟,又顺势劝了两句,就去了月婆婆那里。 俩人手边的活不断,聊的也很开心。这时,月婆婆边切菜边问起李府的事了,“蔚蓝,我下午听隔壁的陈婆子说,李府的老爷把自己家的幼子赶出了家门,断绝了父子关系,你可知道?” 佟蔚蓝正在背对着月婆婆,坐在小板凳上择菜,一听这话,心里就打起了鼓,心道这消息也传的太快了吧,就应了下“啊……是。” 月婆婆朝着她家的方向望了望,“你家富贵也是李老爷的侄子,不给劝劝?” 佟蔚蓝想了想,停下手里的活,歪头反问道:“大家对这事儿咋看?” “嗯?”月婆婆一愣,撇了她一眼,“嗨,不都那样,说李家老四不孝什么的。” 其实对于郑姨娘她们说李梦清不孝这事儿,她也觉得奇怪,什么事儿能让父亲以不孝而逐出家门,“月婆婆,他怎么不孝街坊可有说?” “这,我哪知道啊。”月婆婆神色也不自然起来,连忙岔开了话题,“好了,好了,这菜啊放锅里一炒也就熟了。” 第70章 开打翻身仗 陈家药房的后厅里,两个人正在对话。 “怎么样,李家那个小子有什么动静?” “还是那样,掀不起什么风浪。” “消息可靠?” “您放心吧,消息绝对可靠。” “哼,一个外来户,也想管了亲戚家的事儿?真是吃饱了撑的,继续看好了。” “是。” 最近月婆婆的身体比以前健康多了,而且尽是添新衣,连他孙子都开始吃起肉来,佟蔚蓝连着几天去帮忙就发现了,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问什么,而李富贵也变得特别爱发牢骚,还带了李梦清来家里,天天跟他说学学问没用云云,这老李家都不认自己了,还不如跟着自己去雍亲王府当个小马夫,毕竟皇亲府上做事,即便平民百姓身份也高。 李梦清一个文人哪能吃这套,依旧气愤,郁闷,所以每天就是俩人不停斗嘴,吵架,最后一句永远是“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佟蔚蓝自然为李梦清的事着急,开始的时候还劝一劝,拉着李富贵说怎么怎么帮李梦清想想办法,李富贵压根听不进去,两个人陷入了僵局里,甚至回来就一身酒气呼呼大睡,有时候都气的她在王府教完书不想回家。 终于,有一天,因为李富贵不愿意听她的话,带着李梦清出去喝酒,都半夜还未回来,把佟蔚蓝给气坏了,天色又黑,不敢出门。正无处发泄的时候,听见院子里有奇怪的声音,她便起身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只听一个男声道,“我说,这可都连着十天了,你还跟我说的是同样的话,可没骗我?” “没,没,我老婆子对天发誓,绝不骗人,那小两口天天吵架,就那个男人,没出息的,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把李家的小子都快给带坏了。” 佟蔚蓝一惊,竟然是月婆婆。 男声似是斟酌了一下,又道:“如此最好。倘若你骗了我,你和那个傻子孙子可知道后果!” 紧跟着就听见一些细小的碰撞声,月婆婆一个劲儿地道谢:“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佟蔚蓝边听他们的对话边琢磨着,很快脑海里的思路就顺起来了,月婆婆说的是李富贵和李梦清! 再想想月婆婆最近的变化,原来如此。再一想想李富贵的做法,难道他知道月婆婆的情况,才这样做的? 雍王府,书堂内。 佟蔚蓝手中握书,却心不在焉。一直就想着昨天的的事,李富贵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躺下,感觉有个目光注视自己半天,然后身旁一压,一个胳膊朝着腰就搂了过来,沉沉入睡。但是她的心绪复杂的厉害。 “夫子,下面我该看哪部分?”说话的是弘时,他现在比起以前乖了很多,经过一番□□,现在到也是还是较乖的。 佟蔚蓝收了手里的书,想到心情不好,觉得今天的课业也就算了“今天的课就到这儿吧。” “夫子,作业?”弘时小声的问道。 “今天不留了。” “太好了!”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离开了书堂。 “李夫人,侧福晋有请。”一个丫头在外面早已候着佟蔚蓝下课,告知年昀秋早已备好糕点等着她。 佟蔚蓝整了整衣服,随着丫鬟去了后院,看到年昀秋坐在凉亭中,奶白色的皮肤看起来又得了不少滋润,心道王爷对她应是极好的。年昀秋一看到佟蔚蓝,就起身招呼起来,拉着手坐于凉亭中,同时开始不停的絮叨起最近王府里发生的事,李氏又是如何刁难,她又如何回应,说的时候两眼发光,像个孩子一样寻求着对方的表扬。 佟蔚蓝忽然想到,年昀秋貌似很少说王爷的事情,也少说王爷和她的事情,又想了想自己,于是问道:“你和王爷会聊些什么?” 年昀秋一愣,歪着头看了看她,眨巴眼睛道:“一般都是我说,王爷听得多。” “那你都说什么?”佟蔚蓝无语,不会也说这些女人间的事吧。 年昀秋想了想道:“王爷会问我小时候的事情,比如生辰的时候会收到哪些礼物,跟谁玩在一起,玩什么这些。” 佟蔚蓝回想了一下,以前的童年不快乐,来到这儿之后的童年也不快乐…… “王爷说,他错过我的童年,所以现在想了解,这样他就能参与到我的童年中了。”年昀秋说,“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他为什么要参与进来呢?明明都已经过去了。” 对啊……明明错过,为什么还要参与? 年昀秋看到佟蔚蓝有些不开心,所以就让府上的马车送她回去。 佟蔚蓝在回去的马车上一直想这件事,她现在的心情特别复杂,非常想抓住李富贵,大声问问他什么意思?他是知道月婆婆行动的,但是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因为不信任,还是因为自己猜错了?还是因为这是李家的事情,自己管不着?为什么认识他这么久,还是搞不懂他,明明之前就已经出现过不信任自己的问题了,他为什么还是这样? 回到家后,李富贵依然没在,虽然两人都在王府共事,但是其实碰面的时候很少。以前经常在网上看到夫妻相处之道云云,没想到却发生在自己身上。关系不好处啊…… 但是这个时候,她虽然心有不甘,却只能相信他。 就在她不停纠结的时候,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陈世明被人告上了公堂。佟蔚蓝听到这个消息后,连课都没上,直接跑去公堂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哪知一到公堂外,人头攒动。大家七嘴八舌,分享着自己得到的消息。 原来近段时间陈氏药房在京城扩大了自家商铺的面积,随着名气越来越大,请了很多坐堂名医大夫,原先给汉人看病较多,哪知道最近很多达官贵人也都来他家抓药,哪里知道,佐领侍卫鄂尔泰最近不知哪得了暗疾,作为满族贵族,实在不好言说,于是偷偷去陈家药铺拿了些药,哪知道一吃不得了,竟然吐了血,这下可把他们全家给吓着了,父亲鄂拜迅速找人给儿子看病,这一瞧,暗疾不重要了,是抓的药真真出了问题。 但陈氏一族是汉人,家中又未有官员,鄂拜乃文官一名,又不好抓人,只能让人拿着药方和药物残渣跑去府衙,状告陈氏药房。 不过这事儿出了之后,新招的掌柜的也没问题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被衙役们给带到了衙门,一听状告人的来头,就傻了眼,当堂腿软就跪在了堂上,说药全是少东家进的货,跟自己全然没有关系。知府一听,更乐了,将人当人证一样扣在了堂上,了解了陈世明的位置后,就派了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陈世明运气不好,怎么就那么赶巧在酒楼转签李家最后一份地契书的时候,被闻风而来的官兵给“碰”到了,恰好郑姨娘也在现场,去的官兵不由分说的就把他们全给“请”到了衙门。 陈世明和郑姨娘一上衙门,当场愣住,郑姨娘是个腿软的,刚听到两边的衙役高喊“威武……”就跪地求饶,大喊冤枉。 知府甚是奇怪,只问道:“堂下何人?” 郑姨娘就泪眼婆娑,“妾身李府郑氏,青天大老爷,奴家冤枉啊,老爷重病,急用钱财,所以才把地转卖给了别人啊!” 知府一愣,心道这是哪和哪,就叫人把郑姨娘给拖到了一旁,板木一摔,大叫道:“陈世明你可知罪!” 被抓的陈世明一路上也打着鼓,心里一个劲儿的转着弯弯,今天一直在酒楼和郑姨娘一起商谈,没听着小厮上报什么事情,莫非转移李府家业的事儿被发现了?等再一看跪地的城西药房掌柜,他压下了一切想法,只是淡淡道:“小民不知犯了何罪。” 知府一听,更是生气,这汉人给满人吃了坏药,还这副德行,真真是该办!于是怒道:“你在城西的药铺里,卖的药可是正经途径的?” 陈世明迅速转着脑筋道,怎问这个事儿,莫非是药出了问题?只是点头道:“是。” 知府嘴上的小胡子一动,“你可知道你的药差点吃死人?!”说着晃了晃手上的状纸。 陈世明眉头一皱,“小民不知。” “你不知?来人!带证人!” 这时一个小厮走了进来,看了看地上的人,又朝着知府点了点头。 知府指着那人对陈世明道:“你可知此人?” 陈世明摇了摇头,“未曾见过。” 知府又看了看城西药房的掌柜,“你呢?” 城西掌柜仔细瞧了眼,想了想道:“眼熟。” 小厮微微一笑,“前两天在下陪着少爷去您家拿的药,这才两天,您就给忘了?” 掌柜眯了眯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汗珠子沿着额头滴了下来,硬是没敢认,只是一个劲儿摇头说不认识。 小厮一听,怒瞪了过去,递了张药方上去,恨恨道:“大人,我陪我家老爷去拿药,本来老爷是个强壮的,哪知道回去一喝便吐了血。给您呈上的就是陈家药房开的药方。”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这是熬药剩下的渣滓,我都给带过来了。” 知府点了点头,看了看那纸上的字,举起后问掌柜,“你可认识?” 掌柜咬了咬嘴唇,“是。但是大人,我们的药不可能啊,而且咱们的货都是少东家进的,不信您去药房拿账本,上面全是有少东家签名的啊!” 陈世明一听,动了动心思,指了指身后的城西掌柜,刻意缓了语调道:“大人,此事必有蹊跷,城西药铺的掌柜是原先德仁堂的坐堂掌柜,毕竟我们之前是对头,谁想德仁堂关闭后,他投奔我,我可怜他,便把他请了过来,好生照顾,哪知道他偷偷换了药,竟然陷害我陈家!”他转身对身后人道:“这位,实在对不住,没想到我们的内斗,竟然波及到了您家老爷,实在抱歉。” 这掌柜的也是急了,心想怎么刚来就惹上这么大的事儿,本来以为陈世明是个好主雇,真的一出事儿就把自己先给扔出去了,真是无耻!要真是这么耗下去的话,他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毕竟陈氏药房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听说跟几个官员的关系也是不错的,万一…… 他突然想到昨天晚上有人送来的纸条,上面的内容……于是连忙叫道:“大人!我有证据!我有证据证明陈氏药房的药跟陈世明有关系!” ... 第71章 总有人帮忙 “哦?有何关系?你说来听听。{我们不写小说,我们只是网络文字搬运工。-<可?” 掌柜刚要张口,只听“咣当”一声,回头一瞧,陈世明竟然坐倒在地,嘴边还留下血丝。掌柜一懵,什么情况! 这时从人群中窜出一人,迅速来到他身边,伸出手腕,轻轻把脉。 知府见人蹿出,连忙大喊:“来人,来人!”身旁的衙役们就要上前。 还未近身,便听那人道:“少爷身子体虚,受不了长久站立,现在内虚的厉害,所以劳烦大人开恩,先容我们回去先安置下。” “这……”知府大人也有些不知如何,正在犹豫阶段,那掌柜又想起纸条上的内容,心一横大声道:“知府大人,我可以证明这陈世小儿无任何病症,他现在绝对是假装,不可放其离开啊!!!大人!!!” “你如何证明我家公子身体无碍?” “哼哼,为了以防万一,我也请了人来。” 掌柜的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周围,咬了咬牙道:“大人,此大夫乃太医院的赵太医。” 这声音一落,他的呼吸便急促了起来。 赵太医这尊“菩萨”一定要现身啊,不然他就真得被判个藐视公堂,挨板子了。 原本坐在地上的陈世明不动声色,但心里却道:这掌柜的什么情况他会不知道么?赵太医又是什么情况? 堂上的人都在莫名其妙的状态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小青年,长得年纪轻轻,一张小脸白滑滑的,尤其那双眼,圆鼓鼓的一转一转地,甚是精明状,整体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他整了整衣服,张口道:“在下太医院赵和平。” 原本要郁闷死的掌柜的瞬间活了。他有些激动,纸条上说的还是真的了? 这知府看了看并未多说,怎的也是太医院的人,实在是不多问,不过能年纪轻轻地进了这宫中的重要部门,想也是不得了的,哪天给哪位贵人瞧了病,治好一些疑难杂症,得人青眼也是没准的事儿。 陈世明身旁的大夫却有些不耐道:“这也看起来太年轻了些,怎的就入了太医院,给人看病的?” 这赵太医见人怀疑他,并未不悦,嘴角一翘,嬉笑道:“年轻又如何?能治得了病,不用管这年龄大小。”说完就做了一个伸手号脉的动作。 陈世明有些不愿,用肩膀碰了碰身旁的人。那人领会,连忙道:“大人,我家就是开药铺的,竟是些名医坐诊,我自己也是在京城的各大药房挂了号的大夫,自家少爷现在确实是略有不适,所以我看待他身体好些再审也不迟。” “你不让我号脉也可,我问几个问题就行。”这赵太医把手收了回来,笑眯眯道:“我看您家公子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他的这种状态有多久了?” 身旁人想早些了事,便答道:“有四五个月了。” “四五个月?”赵太医做冥思状,“既然如此,又吃了什么药呢?” “我家药房怎能告诉尔等。” “哦,为何不能说呢?我这不是想帮你家少爷看看什么情况,凡事得对症下药才可。救人治病非常重要,作为一位合格的大夫,见到病人的时候望闻问切是十分有必要的。大人您说是么?” 知府也被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情况给弄晕了,想想了面前这位毕竟是宫里的太医,倘若自己真的不给对方这个面子的话,自己的官路受到影响可真不好了,而陈世明,怎么也是个商人,最多能接触到多少贵人呢?想了一想之后,便道:“既然陈公子身子不适,便让这位太医帮你瞧一瞧,也不会有多大损失的。” 众目睽睽之下,陈世明只能伸出胳膊,让对方号号脉。 赵太医的手上前一搭,一会转转眼睛,一会紧抿双唇,做冥思苦想状。稍事片刻后,他终于收了手,古怪地朝着陈世明看了一眼,才上前与知府,道:“知府大人,刚与陈公子的脉象来看,他无大碍,只是……有些肾虚而已。” 这两个字从赵太医嘴里一说出来,堂上堂下的人哄然大笑。 不过此时的知府大人还是保持着非常合格的职业素养。 “肾虚?”知府大人拧了眉头,明知道这词“肾虚还能嘴角流血?” 赵太医一笑,“这嘴角的血,恐怕是方才咬破了嘴唇吧……” 陈世明不着声色地皱了下眉头,堂堂一个太医院的毛头小崽子还想判了他的病症? 赵太医貌似看出了陈世明的不屑,却没有表示,只是继续道:“大人,我一会儿还要去给德妃娘娘请脉,现在可以走了么?” 本来知府还在纠结接下来怎么办,忽听对方说到德妃娘娘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做京官儿久了,大家都是有自己消息来源的,比如前些天就有人说了,德妃娘娘身体欠安,吃不下,喝不下的,让圣上极为担心,把太医院的人都给传了个遍,也没人说出个所以然,但是自打赵太医入宫后,给德妃娘娘开了几幅药,这不适的症状马上就好了,结果这宫里的各家主子都开始找他请平安脉,瞬间成了宫里的红人。 原来宫里的大红人就在自己眼前! 知府迅速反应过来之后,马上站起了身子,连忙道:“赵太医您慢走!” 待赵太医离了视线,知府看着陈世明道:“陈公子想必最近劳累了些,但是该歇着的时候还得歇着,咱别耽误了正事才好!” 陈世明的脸顿时煞白异常,要多难堪有多难堪,这知府态度怎么说变就变,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回归正题后,知府也神清气爽了些,于是又道:“陈世明,你有何证据说掌柜的换了陈氏药房的药。” 陈世明哪有什么证据,他都快把后牙根给咬坏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时间去准备如何处理这些事。马上李家那些财产都是他的了,结果偏偏出了这档子事,得罪个普通的也就算了,怎的牵扯上了朝廷命官,八旗子弟,能撇清的情况下,这事儿休想拉上他。 回想了下掌柜平日的情况,他顺了口气道:“大人,当然有。” ... 第72章 一环套一环 听他这么一说,群众们到也来了精神,大家就喜欢这峰回路转的戏码。 陈世明慢慢叙述道:“我原先当这掌柜的是经事一人,没想到他竟然是好赌之人,欠下大笔赌债,而我所知晓的是,我这药铺的对手竟也是买通了他,到这儿来给我栽赃嫁祸,大人,您若去赌坊查上一查也就是知道我何等冤屈了。” 听到这个理由,掌柜手心冒了冒汗,不错,他确实赌钱,但他做这事,完全是为自保,跟赌钱可没哪门子关系。 陈世明扯了扯嘴角,恭敬道:“大人,何不找那雄威赌坊的人来问上一问。” 众人一听,这雄威赌坊就在城西的位置。 知府大人一听又是有理,虽然他心里明白的是这事必须给鄂大人家一个交代,但是这陈世明也有些背景,还是观望为妙。 差役办事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找来了雄威赌坊的人,那人看到掌柜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这个细节没有逃过陈世明的法眼。 知府大人一拍堂木,大声道:“堂下何人?” 赌坊的人马上跪地,拜了堂上:“在下雄威赌坊的张小四。是赌坊的记账先生。” 知府指着他左侧之人问道:“你可曾见过此人?” 李小四看了看,“认识。” “哎呀!这掌柜真的是个赌徒啊?” “看不出来斯斯文文的,竟然沾上这口。” “那这么看,难不成这掌柜真是收了别人的好处诬陷了陈家少爷?” “说不好,说不好……” 这细声碎语悉悉索索地传到堂上,掌柜的脸色有些发青,他心里很是矛盾,今儿得栽在陈世明手里了?! 知府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复杂呢?于是沉声道:“张小四,你在哪见过的这个掌柜?” 张小四看了又看掌柜,笑了笑道:“回大人,咱们还认识掌柜的么?咱们赌坊的兄弟们经常挨打,都亏了咱们掌柜的请大夫给疗伤,时不常的还送咱们点金疮药,不信您问问赌坊的兄弟们,相信大家都认识掌柜这样的大好人。” 陈世明一听这话便恼了,大声斥责道:“你们净是胡说!他之前没在你们雄威赌坊赌过钱么?!到现在还欠你们一笔钱呢!现在叫他‘大好人’,真是可笑。” 跪在地上的张小四一听这话,立直了身板,一脸不屑道:“可笑?我看你才可笑,如今哪个男人不去赌坊玩上一玩,大赌怡情,小赌怡性呢!再说了,掌柜的确实之前因为没带够钱,跟我借了一借,但是早在半年前就还清了!” “可有证据?”知府一挑眉。 “有的。”张小四抖了抖袖子,从里面拿出了账本,让师爷递了上去,知府一瞧账目,上面明确地写着掌柜之前因赌钱欠白银十两,确已还清。 张小四站起身后,走到掌柜身边轻轻眨了眨眼。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知府有些不高兴了,“陈世明,我容你是因为事态不明。但你不但对我提出的问题推三堵四,不直接回答,还转嫁给他人身上,着实是有些问题的,难道你真有不可告人之事?” 陈世明有些傻眼,“草民没有!” “来人,现在就去搜陈氏药房,把所有的进货账本和药都取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我眼皮下面犯事!” “喳!” 事情变得太突然,陈世明这才预感不对,从头到尾他都仿佛被一张无形大网笼罩着,而且每件事都针对着他,就想把网缩紧,勒的他喘不过气。他的头脑迅速转动,一是想到底跟谁有仇?二是如何脱身? 想来想去,这事都和鄂尔泰有关,但是自己跟对方根本不认识,难道真是自己倒霉,得罪了贵族不成? 半柱香的时间,衙役们就回来了,每个人手里拿着几摞账本和一大包牛皮纸分别包的药样。 陈世明上前一步道:“大人!如要查给鄂大人开药的事,查城西的药铺就可以了,何必把握陈氏药房的所有账本都拿来,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混账!如城西的药有问题,其他药铺也必有牵连,来人,给我查!” 同时有人从后堂请出来三个文书和刚才临时请来的其他药铺的三个大夫,把账本和药样打开,慢慢查了起来。 陈世明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这实在是太羞辱的事了!即便查不出来什么,他们陈氏药房的名声也给毁了毁了! 这三个大夫看的很细致,药房的药常用的就那些,到也没什么问题。 这时其中一个大夫“咦”了一声。 “大人……这……” 知府的耐性已经快被磨光了,陈氏药房的人已经跟来,都在门口守着,看着自家主子在堂上站着却没有办法,听到少爷出事后,他们第一时间找了之前有来往的官家关系,但是怎的奇怪,要么就说自己主子不舒服,要么就是自家大人出门了。这是怎么了? “怎么?有发现?” “是,大人。”其中一个大夫把账本递了上去,道:“大人,这里有点奇怪,番木鳖这味药一般来说药房不会进的很多,但是陈氏药房在这三个月内连着进了三次货,而每月进货后,都在当月销货,就想问问,这药去了何处,给何人用了,为何又如此频繁?”这个大夫年纪不大,但是说话掷地有声,堂上顿时安静了许多。 听到这话,陈世明的目光横扫到对方身上,对方的头低了低。 知府大人有些奇怪,问道:“这是何种药?为何北方人用的不多?” “回大人话,此药别名马钱子,主要用于风湿,麻痹等病症,一般南方潮湿,所以患风湿病症人较多,而北方寒冷,风湿较少,主要以拔罐,针灸方式治疗,即便吃此药,也会注意剂量问题……” “说下去。” “所以在下觉得还应该再看看鄂大人的药里有没有这味药,没准就是有人想借开药之际害人于无形。” “这药有何不好?” “大人,如这味药下多了,可是慢性□□,会致人于死地啊!” “大胆!”知府气的跳脚,“快拿给我鄂大人的药方瞧瞧!” 旁人递了过去,知府一瞧,嚯,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番木鳖” “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这都是掌柜的开的药啊,跟我无关啊!” 知府此时哪还有想法,脑子就想着怎么把陈世明给关起来好跟上面的人交代。 “你是陈氏药房主事人,药有问题,当然要找你了!你现在是谋害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谋害朝廷命官?!这罪名扣下来,陈世明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喊冤。 “来人,把陈世明给我关进大牢里,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