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难为:帝君,请上朝》
第1章 穿越王府
耳边迷迷糊糊的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好像离得自己很近,又仿佛飘渺的极远。
安若溪听不分明。只觉得头也沉,眼皮也沉,身子却是软绵绵的,如同漂浮在半空之中,使不出半点的力气。
浑浑噩噩间,似乎有一只微凉的手指,靠近自己的鼻端,那样凛冽的气息,倒比那寒彻入骨的春水,还要冷上几分。
恍惚间,安若溪听得一个凉薄的声音,轻蔑的冷哼一声,带着比磨过的刀锋还要锐利的残戾气息,丝丝缕缕的钻进耳朵里。
纵使昏昏沉沉的,安若溪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四个字,说的是:“竟然没死!”
那冷酷轻淡的口音,如同冬日里冰冻三尺、深不见底的寒潭。
安若溪很想睁开眼睛来看看,究竟是哪个男人与自己有着这么重的深仇大恨啊?但无奈她的眼皮,就像是被万能胶给黏住了一样,怎么张也张不开。
思绪渐渐的下沉,直如要沉到万丈深渊里去一样,堕入黑暗之中。然后,安若溪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月色溶溶如匹练,倾泻下来一地的银霜,照在男人挺拔伟岸的身影上,如同笼罩了一袭清冷飘渺的光晕。
大理石雕刻一般的面容上,两道浓眉好像远山伫立;一双讳莫如深的眸子,如漆黑的夜空里,遥远却璀璨的寒星,又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湖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流汹涌,令人一眼望之,就似被其中隐藏的漩涡吸住,不自觉的沦陷,终至不能自拔……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唇瓣,性感而凉薄,似是随时都会从中倾吐出毒药一样的字眼,让人迷醉,亦会令人心碎……眼前的男人,周身散发着不经意的压迫之感,令人窒息,仿佛顷刻间,便可翻手为雨覆手为雨,定人生死。
没错,这个如神祗一般的男人,正是这焉王府的主人,淳安国四王爷淳于焉。
而此时,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低眉垂首的站着,等待着王爷接下来的指令。
淳于焉英俊冷毅的眉眼,一触即发的紧紧皱着,居高临下的看向蜷缩在地、昏迷不醒的女子。
但见她一张本已清瘦的小脸,被寒凉的春水,泡的愈加惨白;鲜血汩汩的从额头上的伤口流出来,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妖艳;一双眼眸紧紧的闭着,气息微弱,整个人就像一条垂死的鱼……但她竟然没死!
淳于焉青色的衣衫,在女人的鼻端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俊朗飘逸的脸容上,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那奄奄一息的女人,毫不留情的转身,即要拂袖而去。
任由溺水的女人躺在地上自生自灭。
所有的婢女以及家丁,只能屏气凝神的面面相觑,实不知该怎么处置眼前这个命悬一线的王妃娘娘。
但见其中一个丫鬟,却似犹豫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四王爷淳于焉的面前,急声道:“王爷,求求你救救娘娘吧……”
淳于焉望着一片沉默之中,胆敢求他救沐凝汐那个女人的丫鬟,正是她身边伺候的唯一一个婢女,名叫陆笼晴。
“她的死活与本王无关。”
寒潭般的双眸讳莫如深的在丫鬟的脸上扫过,淳于焉轻轻淡淡、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开口道。
字字如刀,割在昏迷不醒的人儿身上。连空气都不觉冷了几分。
“把她带回凉欢轩……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挺拔的身躯,头也未回的吩咐着,男人毫不留情的离去。
惟留身躯一震的丫鬟,和躺在地下,无知无觉的沐凝汐。
悠悠的睁开眼睛,待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形之后,安若溪重又闭上了。
一定是做梦,要不然为什么映入她眼帘的,会是一个破败简陋,没电视没电脑没冰箱没洗衣机的地方呢?
还有,就连她身子底下躺的这张床,都是硬邦邦的木板,而非她舒舒服服的席梦思。所以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心安理得的躺倒在床上的安若溪,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感觉却愈发清晰,四肢百骸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等等,不是仿佛不是,而真的不是好不好?
倏地睁开双眼,看着自己那一身诡异的长衫长袍,安若溪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刚打算瞧个分明,却突然听得一个又惊又喜的传来:“娘娘,你醒了……”
反射性的向门口看去,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将铜盆往木桌上一放,满面欣喜的就向自己的床边奔来。那一身古装剧中的丫鬟打扮,还真是触目惊心,违和感十足。
等等,她刚刚叫自己什么?娘娘?她没听错吧?什么个情况?
“你刚才叫我娘娘?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我又是谁吗?”
安若溪看着她那一身扎眼的古装,只觉口也干,嘴也涩,艰难的问道。
便见那丫鬟明显的一震,继而急切的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娘娘……安若溪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的一个大呼吸。
“我没事……”艰难的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安若溪都快哭了:“你能告诉我,我是哪门子的娘娘,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吗?”
“娘娘,你怎么了?这里是四王爷府啊……您是王府的王妃娘娘啊……”
听着那丫鬟的解释,望望自己身处的“府邸”,安若溪欲哭无泪。(.无弹窗广告)
望着菱花铜镜中那一张陌生的如花美眷,安若溪仍是忍不住的用劲掐了掐,毫无意外的疼痛随之而来,再一次证明了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她的做梦,或是幻觉一场。
无力的深深叹了一口气,安若溪终于不得不彻彻底底的死了心认了命,她是真的悲催的穿越了。
都怪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学生,把她撞进了湖中,害的一向水性极好的她,小腿抽筋,脑袋不偏不倚的碰到了硬石,然后接下来就昏昏沉沉,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就莫名其妙的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中学化学老师安若溪,变成了眼前这个叫做什么淳安国的破地方的四王爷的王妃沐凝汐!
从那个名叫陆笼晴的丫鬟口中得知,自己鸠占鹊巢的这具身体的本来主人沐凝汐,除了是这四王爷府的王妃娘娘之外,也是当今皇上的表妹,亲封的郡主,地位也算是十分矜贵的,而半年前她与她的王爷老公的那场盛大的婚礼,更是不知羡煞了这淳安国不知多少待嫁少女的眼睛。
但安若溪看看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实不能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且不说其简陋与粗糙的程度,连最普通的农舍也不如,就算是日常的生活用度,不仅水是冷的,茶是冷的,就连空气都是冷的。每日的饭菜更是粗淡到极致的粗茶淡饭,更有甚者,残羹剩饭也有之。
安若溪不得不怀疑,要不就是这淳安国太过穷酸,要不就是这四王爷府的主人是个勤俭之家的廉洁王爷。
但从那婢女陆笼晴的口中得出的国富民强的信息,以及包围在这“凉欢轩”四周的各式各样恢弘气派的建筑,毫不客气的打破了她以上的两种猜测。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沐凝汐并不像表面的身份那样地位显赫、令人艳羡,真实的情况反而可能恰恰相反。
就拿她从溺水昏迷到清醒的这段时间来说,作为她的合法丈夫,那个名讳叫做淳于焉的四王爷,不仅连面都没有露过,而且据闻面对着她奄奄一息之时,这个男人只摸了摸她的鼻息,发觉还有气,居然第一句话是“竟然没死”四个字!
凉薄的简直让人发指。
初初听到这个传闻,安若溪的惊讶多过愤慨,实难想象那个淳于焉面对结发妻子的生死关头,竟会无情于斯!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肯定不待见他这个所谓的王妃大老婆。
其实从他将沐凝汐放在这么一个偏僻又粗陋的“凉欢轩”住着,且身边只安排一个侍婢伺候,便可窥见一斑。
好奇之余,安若溪也曾忍不住向陆笼晴打听关于那个四王爷的事情,但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得到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模棱两可的回答。
所以安若溪到现在也只知道,这个四王爷年方二十有七,与当今的圣上淳于谦乃是同父异母的亲兄热弟,早年间颇立了一些战功,收复了周边的不少小国,只是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之后,除了手中仍握有可观的兵权之外,便甚少理朝堂之上的事情。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四王爷淳于焉在娶沐凝汐这个正妃之前,已经有了两位侧妃娘娘苏苑莛和柳灼萝,最宠爱的是那名唤苏苑莛的侧妃。
大意如此,其余的事情,那个名叫陆笼晴的婢女便不肯多言。
说起这个沐凝汐身边唯一伺候的婢女,虽不过十五六岁,但短短几日的相处,安若溪却看得出她应该是一个行事极为有分寸的人,沉默寡言的背后,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总觉得她对着自己之时,有莫名的防备与疏淡,小心翼翼的,话只说三分,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若溪旁敲侧击过几次之后,得不到回答,也就不再刻意追究。
反正如果她一时半会找不到回现代的方法,就还要继续留在这个焉王府,只怕到时候她不想知道的许多事情,都会迫不及待的拉扯着她面对呢。所以她并不着急。
虽然对现在所处的一切,以及未知的未来,有着太多的茫然和迷惑,但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不能改变眼前的事实,那便惟有积极的接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吧。
话是这样说,安慰也是这样自我安慰,但这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乐观,还是让安若溪不由自主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午膳时间都过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那陆笼晴还没有将饭菜端回来?虽然那名副其实的粗菜淡饭,令安若溪叫苦不迭,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还真饿得慌。
肚子已经咕噜噜的严重抗议了,陆笼晴还是没回来。
不管了,安若溪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亲自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否则再这样下去,非饿死不可。
出了那“凉欢轩”的范围,安若溪才蓦地想起,自从她醒来之后,还没有在别的地方转悠过呢。
一开始她也曾经兴致勃勃的想要参观一下这个古代的王爷府,但却被那陆笼晴忙不迭的拦下,说什么王爷吩咐下来,王妃娘娘身子未痊愈,暂时要留在“凉欢轩”休养,不得四处走动。
安若溪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分明乃是那个什么王爷对她赤、裸裸的软禁。
这还不止,当她想不顾一切的出去逛逛的时候,那陆笼晴竟啪的一下跪倒在地,惊惶失措的阻止她。那种恐慌的模样,倒把安若溪吓了一跳。于心不安之余,只得作罢。
算下来从她以沐凝汐的身份醒过来,都已经三四天了,却没有踏出过那“凉欢轩”半步。现在没人看着她,正好好好参观一下这个四王爷府。
无头苍蝇般的在这偌大的王爷府中转悠,望着气势恢宏、建筑奢华的府邸,再对比一下自己身处的“凉欢轩”的寒酸,安若溪再一次证明了那个四王爷是有多不待见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沐凝汐啊。唉。
一路上,碰到几个婢女和小厮,在见到她这个王妃娘娘之时,第一反应莫不是深深的震惊,接下来便各种嘴脸有之,或鄙夷,或同情,或嘲笑、又或幸灾乐祸,倒煞是好看。
显然从另一个角度反应了沐凝汐在这个王府之中并不受宠,就连下人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安若溪也并不甚在意,倒不是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相反,现在的她,不管怎么样,都算是占着人家沐凝汐的身体,在她没有办法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之前,她就是沐凝汐,只要旁人不明目张胆的欺负到她头上,她也懒得去搭理这些势利的人。
所以她非常淡定的拉住了一个急欲奔走的丫鬟,向她询问厨房的位置。
还好那小丫鬟虽然看起来一脸为难,避之不及的样子,但碍着她总算是名义上的王妃娘娘,还是将方向指给了她,然后便忙不迭的匆匆遁去,倒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弄得安若溪对这个沐凝汐从前的事情更好奇了。
嗯,等吃饱喝足之后,一定好好的问问那陆笼晴,那沐凝汐,不,是“自己”,以前都发生过什么。
顺着那小婢女指点的方向,安若溪兜兜转转的寻去。
前面是一座小小的假山,如果她没有找错,拐过去不远之处,便应该是膳房了。
想到那里面堆积的满满的饭菜,安若溪便觉得自己的肚子叫的更汹涌澎湃了,忙加紧脚步。
刚刚绕过假山,便突然听得一个尖利的女声,似在教训什么人。
“贱婢,你竟敢拿这下等的残羹剩饭给王妃尊贵的爱犬吃,你知不知道吃坏了绒绒,你十条贱命也赔不起……”
第2章 初惹风波1
顺着这刺耳的声音望去,安若溪便看到不远之处的三个人,外加一条狗。[.超多好看小说]
三个女子,两个站着,一个跪着。安若溪定晴一看,那跪在地上,作婢女打扮的,不正是在她身边唯一伺候的丫头陆笼晴吗?
出门还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再看那两个颐指气使的主,一个身穿粉色衣衫,衣着华贵的丽人,正一脸心疼的逗弄着怀中那只通体雪白的哈巴狗,偶尔瞟一眼陆笼晴,那目光也是又厌弃又仇恨。
而教训陆笼晴的,正是她旁边的婢女,那盛气凌人的模样,简直和她的主人一模一样的嘴脸。
不用说,安若溪也看明白了,这是丫头在替主人教训她的人呢。
看着她主仆二人一副气焰嚣张的样子,安若溪就不由的有气。
尤其是见到陆笼晴面对着那丫头的指控,正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虽然低着头,可是眸子中的委屈和不甘我见犹怜。
“侧妃娘娘,奴婢没有……奴婢原本从膳房端着王妃娘娘的午膳,正打算回凉欢轩,结果走到这里,娘娘您的绒绒突然蹿了出来,奴婢一惊之下,手中的饭菜便不小心打翻了……娘娘的爱犬这才吃起地下的东西来的……”
因为隐忍,陆笼晴发白的唇瓣已经咬出了血,无力的辩解着。
哪知她口中尊称着的侧妃娘娘,在听得她的解释之后,一张化妆明艳的俏脸上,更是笼上了一层薄怒。
只听“啪”的一声,耳光清亮。
“贱婢,你还敢狡辩?王妃的爱犬,平日里都是吃山珍海味长大的,它岂会吃你们这种下等人吃的东西?分明是你受人指使,想毒害王妃的爱犬是不是?”
那教训陆笼晴的丫头,一巴掌打了过去,还不解恨,厉声质问道。
只是,她口口声声说着“你们这种下等人”,却未想过她本身又和她有什么区别?
“娘娘,奴婢没有……”
右手轻捂着被打的脸庞,陆笼晴紧咬唇瓣,剪瞳含泪,试图解释。
安若溪在一旁瞧着,只觉一团火,直从心底烧了上来。
刚想跳出来,便听得一个娇媚却轻蔑的声音道:“茗烟,替本王妃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贱婢,看她还敢不敢强词夺理,胡言乱语!”
安若溪看到说话之人,正是那神情倨傲的侧妃娘娘,但见她一转脸间,满头珠翠顾盼生辉,一张小嘴唇红齿白,盛气凌人。
紧接着便听那被唤作“茗烟”的丫鬟,极为兴奋的应了一声“是”。
眼见她染着廉价凤仙花汁的五根手指,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劲,再次迫不及待的向着跪在地上的陆笼晴甩去,大有一巴掌将她楚楚可怜的脸容,就此毁成丑八怪的架势……安若溪再也按捺不住,蹭的站出来,一把将那气焰嚣张的手腕给抓了住,随之狠狠的一甩。
那丫鬟显然没有料到,竟有不怕死的人胆敢阻拦,尖细的声音恐吓道:“大胆……”
只是话音还未落,便被安若溪抢白道:“你说得对,真是大胆,本宫的人,岂容你这个贱婢来教训?”
她的突然出现,以及此刻的气势汹汹、语出惊人,让那主仆二人皆是不由自主的一愣,一副咬牙切齿的嘴脸,当场僵在那里,随之而来的便是难掩的惊愕,就好像大白天遇到了鬼魅一般。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安若溪才不理她们主仆脸色是青是白,侧过身子来,只将那尚跪在尖锐的石子路上的陆笼晴扶了起来。
眼瞧着她被打的脸颊上,五个鲜红的指印似要滴出血来,触目惊心,简直是又气又恨又心疼。
陆笼晴也没有想到王妃娘娘会突然出现在此时此地,更没有想到她竟会为自己出头,尤其是眼前这般殷殷垂询,真心实意,一时之间,心中也不知是怎样的滋味,轻声回道:“多谢娘娘……奴婢没事。”
听着她这略带谨慎与疏淡的语气,安若溪不免有些感慨。
好歹从她醒过来,她与她也算是相依为命,共处了三五天的时间,可这个名叫陆笼晴的丫鬟,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也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暗藏思虑?
安若溪总觉得她对着自己时,有些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莫名的防备与疏离。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疑心生暗鬼,又或是穿越小说看多了,便认为这种深似海的侯门中,人人都是明枪暗箭、尔虞我诈的。
唉,都怪命运弄人,为什么偏偏让她穿到这里?这么悲催。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她都已经有些莫名其妙的草木皆兵了……只是还没等她默默的感叹完,便听得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娇媚轻蔑的开了口。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凝汐妹妹你啊。这许多时日未见,姐姐我还以为妹妹你失足掉入湖中,便就此香消玉殒了呢……”
说话之人自然是某位侧妃娘娘,刚才还因为安若溪的出现而震惊过度的她,现在就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了,说到后来,还煞有介事的花枝乱颤的娇声笑了起来。
安若溪看着她一张画的红是红、白是白的俏脸上,满脸因为自己的溺水而幸灾乐祸,同时又因为自己的大难不死而愤慨、懊恼和遗憾的模样,简直可说是毫不掩饰。
安若溪也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直到看着她在自己的眼神下,有莫名的发憷之时,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这位大婶你是谁啊?我跟你很熟吗,妹妹长姐姐短的叫我……”
漫不经心的瞥了那只侧妃娘娘一眼,安若溪继续道:“笼晴你不是告诉我,我爹娘只生得我一个女儿吗?什么时候又冒出这么一个便宜姐姐来了……”
第3章 初惹风波2
说完之后,便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眼见她因为自己的这番话,面色迅速的由红变白、再变青,即使脸上涂的那么厚的脂粉都掩盖不了,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呢。嘿嘿。
她安若溪一直奉行的宗旨,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饶人。她自问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所以小眉小眼的得罪,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但这并不代表她懦弱,可以任人欺凌宰割,所以当明显的感觉到,这个不知名的侧妃,对自己的挑衅与敌意之时,她自然也便不客气的回击。
看她适才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从前肯定没有少欺负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
从陆笼晴的口中,安若溪多多少少也对那沐凝汐的性情了解了个大概,其怯懦与委曲求全自是不用说的,怒其不争之余,也正好趁机替她出出恶气。
毕竟真正的沐凝汐此时此刻不知在哪个时空,而她安若溪却要顶着她的皮囊、她的身份活下去,所以她绝不会像从前一样忍气吞声。
她这三言两语的挤兑,令在场的其余三人皆是难掩的惊诧。
尤其是那被她称为“便宜姐姐”的宫装丽人,待反应过来,一向在自己面前大气不敢出、任人欺凌的沐凝汐,竟敢如此的顶撞她,不由的心下大怒。
“沐凝汐,你竟敢这么无礼的跟我说话,我看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人!”
听着她尖利的声音,看着她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安若溪也是一脸惊讶。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忘了你是什么人呢?”
“笼晴,她是谁啊?”
转首,安若溪一脸无辜的样子向陆笼晴询问道,眸子里的慧黠,晶莹闪亮。
眼见着那侧妃娘娘因为自己的这番话,化妆明艳的面容,又在急剧的变色,安若溪更是窃笑不已,还不忘火上浇油,那种根本不在乎她是阿猫还是阿狗的语气,还真是恰到好处。
“娘娘,她就是柳侧妃……”
望着侧妃娘娘咬牙切齿的模样,陆笼晴却不禁为面前的王妃娘娘有些担忧与忐忑,小声的回道。
顿了顿,想说些什么,却终于忍住了没有开口。
其实不用陆笼晴提醒,安若溪也差不多猜出了这盛气凌人的女子是何方神圣,无疑是当今骠骑大将军的女儿,同时是这焉王府的四王爷的小老婆之一,闺名叫做柳灼萝。
话说她那夫君四王爷,有两位侧妃娘娘,虽都素未谋面,她却直觉那更为受宠的苏氏,绝不会像眼前这柳氏一样张牙舞爪,真是非常不聪明的……想的远了,现在自己更重要的是挫挫这柳灼萝的锐气。
“原来这位柳姐姐也是这王爷府的侧妃娘娘啊……”安若溪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待看到柳灼萝一副被“久仰大名”的得意洋洋的嘴脸,安若溪笑的如花似玉:“不说的话,妹妹我还真是看不出来……”
“姐姐你也知道妹妹我前阵子溺水,昏迷了些日子,醒来以后,那些什么不相干的路人甲乙丙丁之类的,全都不记得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煞有介事的姐姐妹妹的叫着,连安若溪自己都忍不住恶寒,不过看着柳灼萝的面色,一瞬间变了几变,继而那狭长的丹凤眼,恶狠狠地盯向自己,几乎要喷出火来,还真是让人心情大好啊。嘿嘿。
那柳灼萝何曾受过这样的埋汰,就连王爷最宠爱的那个苏苑莛,平日里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哪知今日竟会被从前一个怯懦弱质的沐凝汐,几次三番的占了上风,一时间懊恼的倒不知该怎么反击了,芊芊玉手只能气急败坏的指着安若溪。
咬牙道:“沐凝汐,你……”
她身边的那叫茗烟的侍婢,眼见着主子险些败下阵来,忙小心翼翼的低声提醒道:“娘娘,听说这沐王妃失了忆,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
她的话音刚落,柳灼萝怀中抱着的那条哈巴狗,就立马也拍马屁的跟着汪汪叫了两声。
这主仆二人,外加一条狗,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其主必有其狗啊。
安若溪忍住想笑的冲动,满不在乎的等着这一家三口的反应。
而眼见着面前那神清气朗的沐凝汐,确实不能与从前同日而语,柳灼萝心中的气恼更甚。
遂开口道:“你不提我倒忘了,前些日子,听说妹妹你掉进了湖水里,摔坏了脑袋,神志不清、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姐姐我还有些不相信,现在亲眼看到妹妹你这样,倒有些信了……”
“放心,姐姐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会跟妹妹你计较你的大不敬的……只是妹妹你既然失了忆,就不要四处乱走动了,好好的在你的凉欢轩待着,休养生息才对。”
“妹妹你也就是运气好,今天碰见了姐姐我,若是王爷在跟前,看到妹妹你,还不定又有什么惩罚落到你身上呢……呵呵……”
一口气把话都说尽,柳灼萝得意的瞅向安若溪,笑的那叫一个欢快。
看着她一副幸灾乐祸,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安若溪一点也不恼,既然她这么喜欢笑的花枝乱颤,那自己自然奉陪,笑的比她还如沐春风。
“姐姐说的极是。妹妹我倒是很想在凉欢轩,好好的休养生息来着,本打算午膳过后,再小睡一会儿,哪知却听得这外面,有哪条不识相的狗,一直在汪汪的乱吠,吵得人不得安生,没办法,这才出来瞧瞧的。唉。”
不轻不重的声调,安若溪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还不忘有意无意的瞅几眼那只哈巴狗,看着它贼溜溜的小眼,又凶恶又懦弱的望向自己,那模样,还真是越看越像它的主人柳灼萝啊。
“沐凝汐,你竟敢这么侮辱本宫,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啊?你真的以为自己是这焉王府的王妃娘娘吗?”
第4章 初惹风波3
听她竟将自己比成狗,柳灼萝早已气的失去了理智,厉声反击道。(.好看的小说)
“真是多谢侧妃姐姐的提醒,要不然妹妹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这焉王府的正妃娘娘呢。”
眼瞅着她那架势,连泼妇骂街都不遑多让,安若溪继续火上浇油的道。
她知古人十分的注重什么长幼嫡庶、高低贵贱之类的礼仪规矩,是以特意加重“侧妃”与“正妃”两个字眼,果然便见柳灼萝一张艳丽的俏脸上,愈发的由青转白。
若说刚开始,安若溪不过是凭着一时意气,想挫挫这柳灼萝的锐气罢了,那现在她直觉会从此人口中套出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既然她身边惟一认识的陆笼晴不肯告诉她,那就由这柳灼萝来说好了,反正很多时候,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恰恰是自己的仇敌。既是如此,何乐而不为?
“沐凝汐,我看你真的是摔傻了……整个淳安国,只怕都知道,你这个所谓的四王妃,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你嫁进王府大半年了,王爷连碰都没有碰过你,就连洞房花烛那夜,你不要脸的在合卺酒中下了媚药,王爷都不屑临幸你,根本碰都没碰过你一下,就拂袖而去……”
便听柳灼萝尖利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一口气的说出这段一直被自己津津有味、引为笑谈的事情,才总算觉得舒服了一点,颇有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安若溪听着,嘴都快合不拢了。比起那四王爷没有跟这具身体的主人那个什么什么的,她此刻更为惊讶的是,“自己”竟然能做出下药这样的事情……虽然她对之前的沐凝汐一知半解的,但实难想象这样一个大家闺秀的人儿,还有过如此惊世骇俗的行径……看着身旁那陆笼晴有些尴尬和欲言又止的样子,安若溪便知道柳灼萝并没有胡言乱语,真的是确有其事。
“就算妹妹我只是个挂名的王妃娘娘,但说到底还是正妃,比之姐姐你这个名副其实的侧妃娘娘,姐姐你觉得又怎么样呢?”
气定神闲的揶揄着那柳灼萝,安若溪不知道若是真正的沐凝汐听到自己如此被人揭伤疤,会有怎样的感觉,但她是铁定要回敬过去的。
哼,在现代时,这种抓人痛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本事,可是她的强项,对付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狐狸,最管用。
“沐凝汐,你……”
但见柳灼萝一双芊芊玉手,染着鲜红的凤仙花汁,鲜艳欲滴,此刻正气急败坏的指着安若溪。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大有立时将安若溪捏死在自己的手下的架势。[.超多好看小说]
但她显然忘了,现在在她利爪下的那坨毛茸茸的东西,是她最心爱的宠物狗绒绒,便听得那哈巴狗吃痛的惨叫一声,从主人的怀抱中蹿了出去。
只是正好落到了那一堆被打翻的饭菜面前,还不忘趁机嗅了嗅气味,可能觉得不是自己的菜,扭着小粗腿、摇着短尾巴,就讨好的蹭回到柳灼萝的脚边了。
那副样子,让安若溪的脑中迅速的掠过“狗腿子”、“狗眼看人低”两个词语,还真是做了最好的注解。
哪知柳灼萝看着她家哈巴狗一脸嫌恶的表情,却是眼中蓦地一亮,就像是终于找到了扬眉吐气的对策了一样。
“绒绒乖,那种下等人吃的东西,闻都不要闻……”
便见那柳灼萝俯身将狗抱了起来,难掩兴奋的说道。
“看见没有,你这个王妃娘娘吃的残羹剩饭,连本王妃的狗都不屑吃呢。沐凝汐,你有什么好嚣张的!哼。”
说话间,还不忘挑衅的瞪着安若溪,趾高气昂。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笼晴,听到这般的侮辱,不由有些紧张,以及丝丝的内疚看向沐凝汐……“是啊,像侧妃娘娘您养的这种高贵的哈巴狗,哪能吃这些粗茶淡饭呢?不用说,它平日里一定都是吃山珍海味、鲍参翅肚的,就跟侧妃娘娘您吃的一样吧?”
漫不经心的瞅了一眼柳灼萝,安若溪却是安之若素的开口,毫无疑问的讽刺她跟狗吃的一样。
“沐凝汐,你……”
耳听着一向唯唯诺诺、沉默寡语的沐凝汐,突然间变得如此伶牙俐齿,柳灼萝招架不住,一根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搜肠刮肚都找不着反击的词语。
安若溪看着她那恨不能将自己拆骨入腹的眼神,情知这梁子是结下了,她本不想闹得这么大,谁让这柳灼萝非得咄咄逼人呢,不过跟她这么一斗嘴,倒是一扫她因为莫名其妙的穿越而郁闷的心情,简直可说是活血化瘀,精神抖擞。
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只要旁人不惹她,她也不会去挑衅别人。
遂道:“侧妃娘娘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的话,妹妹我可要回凉欢轩,休养生息去了,再见。笼晴,我们走。”
说话间也不管那柳灼萝脸上是红,还是白,便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陆笼晴随之一言不发的跟在她的身后。
柳灼萝只觉得自己胸腔中,有一团气,快要爆炸了,眼睁睁的望着那沐凝汐如胜利者的姿态渐渐的走远,牙根都恨的痒痒。
一旁的侍婢茗烟小心翼翼的开口唤道:“娘娘,我们是不是也回去啊?”
话音未落,便在柳灼萝恼怒的眼神下,十分识趣的噤了声。
但见她一双丹凤眼中,似要射出毒箭来,钉在安若溪的背后一样,而她怀中的哈巴狗此刻却适时的叫了两声。
电光一闪,一个恶毒的念头突然蹿到柳灼萝的脑海里。
便听她一声令下:“绒绒,乖,去咬他们……”
像是听懂了主人的指令,只见那哈巴狗兴奋的跳出柳灼萝的怀抱,撒欢的奔着安若溪和陆笼晴的方向而去,一口便咬住了陆笼晴的裤脚。
突如其来的疼痛,纵使陆笼晴素来镇定,也不免有些慌乱,又显然碍于这是侧妃娘娘的心爱的宠物,不敢得罪,是以一人一狗僵持不下。
即使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安若溪还是能清楚的看到,柳灼萝脸上那种得意而怨毒的神情。
而那狗仗人势的哈巴狗,无论怎么呵斥都不松口。
安若溪却不管这一套,眼见那哈巴狗行凶,遂一抬脚踢了过去,便见那白绒绒的一团东西,倏地一下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后不偏不倚的落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面前。
安若溪顺着那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鞋,慢慢的往上看去,一张男人的脸,蓦地便闯入她的眼眸里。
第5章 淳于焉1
但见那男子,两道远山似的浓眉,横跨在如大理石雕像般俊朗冷毅的脸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好似暗夜的天际里,遥不可及的璀璨寒星,又像是深不见底的千年寒潭;潋滟的波光,仿若带着令人心悸、沦陷不能自拔的魔力;挺直的鼻子下,是微微抿着的唇瓣,性感而凉薄……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是一个好看到危险的男人。(.)
安若溪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那陌生的男人,一时间竟忘了移开眼睛。
不可否认,面前的男人,光是看这副皮囊,几近完美,当然除了他与她对视的那种目光,过于冷冰冰的之外。
即使是中间隔了七八步的距离,虽不甚远,却也绝不近,安若溪都仿佛能感觉到,他锐利的的眼神,就像一把刀一样,似乎能穿透她的瞳孔,直望到她的灵魂深处里去似的,就像是一个债主,正看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欠了他两百两银子没有还的欠债人般。
从他身上散发的、隐忍的揾怒,一触即发,让安若溪顿觉脊背莫名的发凉,简直不寒而栗。
察觉到身旁的陆笼晴,在见到男子之时,娇躯竟是不由的一震,就像是乍遇危险的人或事物之时,一种自然而然的惊惧与恐慌,安若溪心中一凛,有什么东西从大脑里迅速的掠过,但苦于一时之间,却又抓不住它的庐山真面目。
“王爷……”
正当疑惑之时,却突然听到一声呼唤,那甜腻的声音,娇滴滴的似能滴出水来一般,酸的安若溪的牙都软了。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脂粉香风,从自己的身边吹过,还没等她掩住口鼻,就看到柳灼萝一身淡粉的宫装,花蝴蝶似的飘过,直扑向那个长着一张天妒人恨的脸容的男人的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安若溪一下子抓住了那适才莫名困扰着自己的不祥的预感的答案。
王爷……莫非他就是那一直以来,她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四王爷淳于焉?
想到这极大的可能,安若溪不知怎的,心竟没出息的砰砰的乱跳起来。
便见那柳灼萝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直如无知少女蓦地见到久别重逢的情人般,三步两步的便奔到了男人的身旁。
“王爷……”
又是一声娇唤,便见柳灼萝一双芊芊玉手,顺势挽进了男人坚实的臂弯里,描的白是白,红是红的俏脸上,全然没有对着安若溪之时的面色铁青;鲜艳的嘴角上,那一个大大的娇媚的笑容,简直比盛开的喇叭花还要盛开……安若溪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她看到那男人原本因为柳灼萝的靠近,而微微皱了皱的眉头,却在射向她之时,平坦如镜面的眼神中,有精光一现。
安若溪尚存的玩笑之心,瞬间被逼走,只觉就连周遭的空气,都随之冷凝了几分。
别扭的轻移开那快要被黏住的目光,安若溪却突然发现,原来在男人的身边,除了刚刚贴过去的柳灼萝,还有另一名女子存在,应该是一直就在他的身旁。
第一眼,安若溪便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但见那穿着一身浅色衣衫的女子,肤如凝脂的脸颊上,薄施粉黛,将一张天姿国色的面容,愈发衬得娇艳动人;和煦的春风,偶尔吹拂起她宽大的绣着牡丹花的袖口,衣袂飘飘,如欲乘风归去的仙子一般。
在看到她之前,安若溪一直以为,自己寄居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沐凝汐,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了,相比之下,沐凝汐的美,是一种清丽的温和的气质,而面前的女子的美,却是带着令人惊心动魄、不敢逼视的艳绝。
安若溪感觉到女子如春水般流转的眼眸,似有若无的在自己的面上扫过,心中不知怎的就一凛。
待她想看仔细之时,女子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单薄美好的身子缓缓的弯了弯,将那先前被安若溪一脚踢翻在地的哈巴狗抱在了怀中。
“柳姐姐,你的绒绒没事吧?”
这女子,就连声音都是无懈可击的美好,一双玉手,细心体贴的、安抚性的抚摸着小狗的脑袋。
“被人那么心狠手辣的踢了一脚,怎么会没事?”便见柳灼萝一把将哈巴狗从女子怀中抱了过来,满脸愤愤然的说道。
说话间还不忘恨恨的望向对面的安若溪,然后立马转头、语气也随之一转,冲着身旁的男子又抱怨又撒娇的道:“王爷,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如果绒绒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臣妾也……”
她本来一秃噜嘴,差点说自己也不活了,但是一想为着这么个畜生殉情,似乎不太值当,遂在最后关头刹住了口,将后面的话给生生的咽了下去。
看着柳灼萝那煞有介事、委屈不平的样子,安若溪险些有笑出来的冲动,但是触到不远处的男人和他身边的女子的眼神之时,嘴角不由的一僵,只呵呵的干笑两声,便草草收场。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男人冷毅的面容,似乎更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安若溪只觉身上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莫名的不详预感。
“过来。”
男人性感凉薄的两片唇瓣,一开一合间,吐出两个字来。
这还是安若溪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声音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好听呢,如果不是用那种仿佛冰冻三尺、散发着阵阵冷气的口吻,那就会更完美的。
正当安若溪兀自飘忽的为他的声音,挑三拣四的时候,却看到身畔的陆笼晴,原本就忐忑不已的面色,在听到这两个字时,愈加的不安。
微微一恍神,便觉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安若溪拧头看她,却听她细如蚊蝇的声音开口道:“娘娘,王爷让我们过去……”
“我吗?”
安若溪还有些大脑短路,没有反应过来,微带惊诧与不确信的指着自己问道。
待看到陆笼晴艰难的点头,以及对面男子的眼神似乎寒气越来越重之时,安若溪终于提起了脚步。
只是,这短短的七八步的距离,她倒走得有些莫名的心跳发慌,似乎与那个男人越接近,从他身上发散出来的那种压抑的气息便越浓厚,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
安若溪一边走着,一边暗自懊恼自己的不争气,不就是帅一点的一个男人吗,至于把自己激动成这样吗?好歹自己也是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难不成还会被一个不知几千年前的古人给吓着?
自我壮胆这一招,果然有用,待安若溪在与面前的男子,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停下来的时候,虽不能心如止水,但总算也恢复了正常。
穷心未泯,色心又起。安若溪正打算趁此机会,近距离的好好看看面前这个有可能是自己老公的男人的眼耳口鼻,身后的陆笼晴却一下子跪倒在地。
“奴婢参见王爷。”
便听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带着颤抖开口道。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毫无疑问,眼前这个男人,正是自己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沐凝汐的夫君,淳安国四王爷淳于焉。
“你就是那个四王爷……?”
第6章 淳于焉2
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安若溪的脑中一下子回想起,昏迷时自己听到的那凉薄的一句:“竟然没死?”,应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吧?心里除了大大的懊恼之外,竟还有丝丝不明所以的不舒服。
一转头,却察觉到跪在地上的陆笼晴,单薄的身子,微微的一颤。
而面前的男子,那极之好看的眉眼中隐忍的风暴,氤氲在瞳孔里,仿佛又浓烈了几个级数。
安若溪便不自觉的有些心虚,正打算呵呵干笑两声,解释解释,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到旁边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响起。
“沐凝汐,你好大的胆子,见到王爷竟敢不行礼,你摔得脑袋坏了,就连这王府的规矩都忘了吗?”
“柳姐姐,你真是妹妹我的知己啊。都怪妹妹我不争气,溺个水也能失忆,刚醒来之时,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更何况是这王府的规矩?”
将目光移向那一副大义凛然、得意洋洋的柳灼萝,安若溪娇媚的一笑。
“既然姐姐你这么知书达理、循规蹈矩,不如教教妹妹应该怎样向王爷行礼也好。”
说这话时,安若溪笑的愈加灿烂,有如春花初绽。是淳于焉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一种表情,炫目而刺眼。
如鹰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就连他身畔的苏苑莛投射向他的目光,都没有察觉。
“哼,好好看着,学着点。”便听柳灼萝趾高气昂的开口道。
“臣妾给王爷请安。”
但见柳灼萝好为人师的,像古装电视剧中的妃嫔一样福了福身,口中还不忘甜腻的撒着娇。
安若溪望着这种浮夸的举止,一时之间竟忽略了自己此时此刻所处的境地,有些忘乎所以。
“那现在王爷是不是应该这样说――爱妃免礼……”
特意清了清嗓子,安若溪粗声噶气的学着男人的口吻,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好笑。
只是她还没来的及笑出来,便在周围冷箭一般的眼神下,生生的噤了声。
“很好玩吗?”
清清凉凉的声音,似不带一丝温度,凛冽的响起。
平平淡淡的四个字,却让安若溪十分没出息的有些怕怕。
刚打算呵呵的干笑两声缓解一下,那眼前的四王爷淳于焉却像懂得读心术一样,便见他如千年寒潭般的眼神,又冷了几分,射向安若溪,将她的讪笑,毫不留情的截了断。
“沐凝汐,你竟敢戏弄我……”
而柳灼萝也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是被安若溪给耍了,不由的懊恼异常。
“王爷,你都看到了,这个沐凝汐自从醒过来以后,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几次三番的欺负臣妾,就连王爷你送给臣妾的这只爱犬,都差一点被她踢死,王爷你一定要替臣妾和绒绒做主啊……”
一转脸,柳灼萝便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冲着身旁的男人控诉道。
听着她梨花带雨的哭诉,安若溪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什么叫“像变了一个人”,分明是真的变了一个人好不好?不过这可不能说,否则还不被他们趁机将她当成疯子给解决掉?
至于她说她这只叫什么绒绒的哈巴狗,简直跟它的主人一样精神抖擞,哪有要死的迹象?
所以这样的黑锅,安若溪是断不肯背的。
遂道:“柳姐姐,你这样说妹妹我可真是冤枉了妹妹啊,你也知道妹妹我失了忆,从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这王府,对妹妹来说,就像是初来乍到一样,妹妹我又怎么敢欺负姐姐你呢?而姐姐你这只心爱的狗狗,妹妹也只是见它不小心咬到了笼晴,所以这才用脚轻轻的将它给拨开的……”
一边说,一边故意学着柳灼萝委委屈屈的样子,继续道:“姐姐你将这么大的罪名扣到妹妹我的头上,妹妹我真的实在是太冤枉了……”
“够了!”
安若溪的话音未落,便听得一个冷的似冰、怒的像火一样的声音,狠狠的将其打断。
安若溪还沉浸在自己的“演技”中没有缓过劲来,有些错愣的望向说话的人儿。只见那淳于焉一双刀子似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自己,令她的心,不由的一跳。
淳于焉看着眼前的女子,脸上明明一股装出来的哀怨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双晶亮的眸子里,却难掩小小阴谋得逞的狡黠的光彩……这样一个女子,再难跟从前沉默寡语、怯懦忧伤的沐凝汐联系在一起。
早在她与柳灼萝斗气之时,淳于焉便已出现,听着那口若悬河、巧舌如簧的针锋相对,无论是整个人的气势,还是伶牙俐齿的机智,以及那一种不平则鸣、丝毫不相让的强大,都让他不由自主的迷惑。
若不是那张脸,确确实实跟沐凝汐长得一模一样,他真的怀疑是另一个人附在她的身体里。
当初见得她从湖中被救起,头被湖底硬石撞得血流如注,奄奄一息的样子,还道她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淳于焉甚至早已谋算好了退路,只待她一命呜呼之后,便上报给她的皇帝表哥。
哪知没成想,这沐凝汐居然能够大难不死,在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后,竟会没事人一样醒过来。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并没有惊起任何的波澜,因为于他而言,沐凝汐的死或活,根本形成不了任何的威胁,不过是继续白费着他那三皇兄淳于谦,以及那远在靖远国的端木谨的心机而已。
只是后来听监视的人的报告,说这沐凝汐人虽醒了,但却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且言行举止都有些奇特,性情大变,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他冷硬的心,这才稍稍的激起一丝的涟漪。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无论沐凝汐变成了什么样,就算是三头liu臂也好,他都可以将她继续掌控,焉王府,从来不是她那个蹩脚的细作可以为所欲为地方!
而旁人口中的“性情大变”的沐凝汐,自从醒来之后,却也安分守己的待在那凉欢轩,除了传来她比从前开朗善言、以及抱怨饭菜难吃的消息之外,一切都风平浪静。
所以淳于焉除了例行的继续派人监视她之外,根本就没有将她失忆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今日,趁着春光明媚,他陪着苏苑莛在园中信步游逛之时,无意间将她的一切言谈举止尽收眼底,竟让他自问修炼成铜墙铁壁,即使是泰山崩于前,他都可不动声色的一颗心,有些微难以抑制的震惊和迷惑。
但这样的情绪,很快便被他毫不迟疑的抹煞,冷静的分析着沐凝汐所谓的失忆。
不管她是否像她自己所言,以及像所有人认为的一样,忘记了一切,惟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女子,跟从前的沐凝汐,已经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一念及此,淳于焉讳莫如深的眼眸之中,蓦地滑过一道刀锋般的光芒,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女子,下一瞬间,在她还没有看清他之时,他粗粝坚硬的大掌,已经狠狠的钳制住了她尖细的下巴。
如冰似火的瞳孔,逼视着她略带错愕与惊惶的眸子,似要将她深不见底的灵魂看穿一般。
“沐凝汐,本王不管你是真的失了忆,还是假装什么都不记得……只要你还在本王的眼皮底下,就趁早收起你的阴谋,安分守己的做你有名无实的四王妃,那样本王兴许还会让你活的久一些……”
第7章 初次交锋1
淳于焉低沉的声音,冷冷的平平的,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若是你胆敢耍什么花招,那么本王定会让你比你从前那个丫鬟死的更加凄惨!”
残酷的话音,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一般,刺向面前的安若溪。
被他铁钳一般的大掌掐住的下巴,痛的她的牙齿都快酸掉了,淳于焉的一番话,她只听清了几个字眼:“阴谋……活的久一些……比你从前的丫鬟死的更加的凄惨……”
暂忘疼痛,安若溪迎向眼前的男子的瞳孔,那里似乎正氤氲着嗜血一般光芒。
纵使不知从前所发生的事情的一切前因后果,但那种危险的气息,却是清清楚楚的,可以令她感觉到。
“放手,你弄疼我了……你说的什么,我根本就不明白……”
下意识的想甩开这样令人压抑的禁锢,安若溪不由的挣扎道。
看着她眼中不自觉的嫌恶,淳于焉心中的恼怒莫名的炽烈,捏着安若溪下颚的大掌,也毫不留情的加重力度,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原本就有些苍白的小脸,愈加的全无血色。
“你最好真的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否则的话,本王可以向你保证,你是次的大难不死,不仅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后福,相反更是无穷无尽的祸……”
如同冰冻三尺的声音,从淳于焉的口中吐出,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此上沾染了丝丝的寒气。
安若溪感觉自己脸上的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就算是她再对他们之前的恩怨一头雾水,也明明白白的听清了,他话中赤、裸裸的威胁。
“怎么王爷没有听过一句话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是福是祸,还未可知呢……”
忍住疼痛,安若溪咬牙道。她向来吃软不吃硬,最恨的就是人家威胁她,以为她是吓大的吗?
哼,就算是她打不过他,但也要逞一时口舌之快,难不成这个狠毒的男人,还真敢杀了她不成?
贝齿紧咬唇瓣,安若溪挑衅的迎向淳于焉的冷眸,根本不顾面前的男人浑身笼罩的,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淳于焉没有料到在自己如此的威吓下,这个女人居然敢不怕死的顶撞于他,她倔强的眼眸,毫不退却的直视着他;她不点自朱的樱桃小口,一张一合的向外吐着不屈的字句,让他真的有狠狠的将其撕碎的冲动。
下一瞬,淳于焉细长而冰凉的手指,竟轻轻的抚上安若溪柔软的唇瓣,带着邪魅而嘲讽的温度,眸色随之危险的一暗,低沉的声音,性感而冷酷。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本王很想看看,这样巧舌如簧的檀口,在被人重重的打二十个耳光之后,还能不能说出如此大无畏的话来……”
他微凉细长的指尖,沿着她娇嫩的唇线,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
安若溪只觉背后,如同被一条冷蛇迅速的窜过,带来一股不寒而栗的触感。
“灼萝,本王的王妃适才不是阻止了你打一个贱婢吗?现在除了那一个耳光,你可以再还她二十个!”
冷冽无情的声音,蓦地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他这番话,明明是向着身后的柳灼萝而言,但一双眼睛,却如鹰般锐利,直直的盯着安若溪,不放过她一分一毫最细微的动作。冷峻的的侧脸,好似刀锋一般,毫不留情的凝着。
一旁的苏苑莛,心底突然闯进了丝丝缕缕的不安,波光潋滟的眼眸,不由的顺着淳于焉的目光,再次看向那个从水中死里逃生后,性情大变的安若溪。
“是。”
短暂的沉默之后,便传来柳灼萝极为洪亮而兴奋的声音。
安若溪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变态王爷不是跟她开玩笑,而是打算动真格的。
“淳于焉,你凭什么让人打我?”
眼见着那柳灼萝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微微的惊惶之余,安若溪更多的是气愤难抑,不由冲口而出道。
在她这个现代人的思想中,除了老爸老妈可以动手管教自己的儿女,其他人,谁也没有资格动她一指头。
况且她平日里,最恨两种男人,一种是吃软饭的,再一种就是打女人,看这个四王爷衣冠楚楚的一副样子,居然会卑鄙恶劣到如斯地步,简直让人不耻之极,牙根痒痒!
狠狠的瞪着淳于焉那个罪魁祸首,看着他一副冷眼旁观的嘴脸,安若溪真有把他那双寒戾的眸子挖出来的冲动。
淳于焉本是一怒之下,想教训一下眼前这个所谓失了忆之后,便似乎令他无法掌控的女人,他想看着她的倔强,不管是伪装还是确有其事,都在他的面前崩溃。
他要听她开口求他,虽然若是她真的就此向他低头求饶,他又会瞧不起她。
但是当眼见着那沐凝汐一脸厌恶愤恨、理直气壮的质问之时,却又让他愈加莫名的烦躁。
“你竟敢直呼本王的名讳?!”
粗粝的大掌,不由的再次重重的掐住那一张白皙骄傲的小脸,冷冽的声音,比料峭的春风,还要寒凉几分。
“你爹娘给你取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吗?我为什么不能直呼!”
安若溪狠狠的瞪着这个暴戾的男人,虽然被他捏着的下颚,已经痛到连声音都有些变了,但一双晶亮的眸子,兀自倔强不屈的闪烁着。
“好,本王就看看你,在被人活生生的打得又聋又哑,还能不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叫本王的名字!”
盯着她无畏的眸色,淳于焉不由的冷笑一声。
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眼前的这个女人,竟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几次三番、三言两语便轻而易举的挑起了他的怒气,很好。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王重重的打她!”
第8章 初次交锋2
青色的衣袖划过脸颊,淳于焉甩开钳制住安若溪的大掌,负手站在一旁。(.好看的小说)
狂戾的冷眸,氤氲着一触即发的风暴,似要将安若溪拆骨入腹一般。
他倒要看看她能倔强到几时!
空气中笼罩的危险气息,与淳于焉周身散发的恼怒,融为一体。
苏苑莛看向那个惊起一连串涟漪的女子,想说什么,却最终被她压了下去。
因她十分清楚的明白,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侧妃,面对着眼前的种种情境,她要做的仅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而已。
而那柳灼萝,在听得淳于焉的命令之后,一张俏脸上,再也难掩兴奋的光芒,她身边的侍婢茗烟立马非常有眼力界的上前,将安若溪的两条手臂死死的按住。
但见那柳灼萝,得意洋洋的站到她的面前,抬起一双芊芊玉手,迫不及待的就要往她的脸上抽去。
安若溪又岂是任人欺凌的弱质女流之辈?在现代时,她可是跟着彪悍的同事体育老师颇练了几招女子防身术,倒有三分力气。
一个转腕,安若溪便轻松的挣脱了那茗烟的控制,手势不停,紧接着在半空中,一把握住了柳灼萝欲挥下的巴掌,将其狠狠的甩到一旁。
因为太过气愤,这一下安若溪倒是用了全力,但见那柳灼萝摇风摆柳的小身躯,踉跄了一下,一下子跌倒在地。
柳灼萝一边被丫鬟手忙脚乱的搀扶着,一边哇哇的控诉着:沐凝汐,你竟敢打我?王爷,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安若溪才不理那杀猪似的尖叫,又气又恼,只狠狠瞪着那个下令要将她给活活的打成聋哑人的四王爷淳于焉。
“淳于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径叫做滥用私刑,叫做家庭暴力,堂堂淳安国的四王爷,居然卑劣到要打老婆,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我要告你去……”
心有余悸之余,安若溪不由的不管不顾的冲口而出道。
只是她口不择言的发泄,还没有完,突然眼前一闪。
安若溪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自己细长的脖颈蓦地一紧,突如其来的力度,似要将她狠狠的扼断一般。
而此刻那个与她近在咫尺,一双粗糙的大掌,毫不留情的掐住她喉咙的男子,却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样暴怒而嗜血的眼眸,直仿佛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一样。
“你想去哪里告我……你的皇帝表哥吗?!”
冷冽到近乎于冰点的声音,从淳于焉的口中吐出,每一个字都似一把锋利的刀子,要将人千刀万剐的凌迟处死一般。
安若溪明显的感觉到,当他说到“皇帝表哥”四个字之时,他凶狠的大掌,更紧的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她本来只是一时口快,气的糊涂了,还以为自己在二十一世纪,可以向妇女保护权益之类的机构投诉呢,没想到却被这个淳于焉误会她,拿她那只听过名字、知其皇帝身份的表哥来压他。
胸腔内的空气正在一点一点的被逼走,无论眼前的男人跟她那个所谓的皇帝表哥,有什么恩怨,安若溪现在也都无暇追究了。
“我好歹也是个什么郡主,你若是就这么光天化日的把我掐死了,怎么向我的皇帝表哥交代啊?”
断断续续的提醒着淳于焉,安若溪心想着,就算他再对皇帝有意见,也不能不顾念身份吧。
哪知她自以为搬出来的大人物,却如同一桶油,一下子浇到了淳于焉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上。
“本王告诉你,无论本王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无需向任何人交代……你的皇帝表哥更是如此!本王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可以听到;同样的,本王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那便一个字也传不到他的耳朵里去……”
狂傲而狠戾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宣告着他的无上权威。
“沐凝汐,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郡主吗?看来你真的是摔坏了脑袋……”
“别忘了你不过是你的皇帝表哥安排在本王身边的一枚棋子,而且还是一枚无用的棋子,在本王的领地上,本王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就像现在,本王就算是一掌将你掐死在这里,你的皇帝表哥又能奈我何?”
淳于焉重重的掐着安若溪细长精致的脖颈,微带粗粝的大手,骨节强硬而霸道,因为太过用力,依稀可见青筋凸起,血脉喷张,甚至能够感觉到里面愤怒的血液,正汩汩的流淌在全身。
面前的女子,因为窒息,苍白的脸容上,笼罩着不正常的红晕,有一种诡异的凄艳。
只要他再稍稍的加重力道,这个女人,便会一命呜呼于自己的手下。
淳于焉细长的手指,一点点的收紧。
感觉到呼吸越来越稀薄,眼前的情境,让安若溪不得不相信,这个魔鬼一样的男人,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胸腔内的空气,像是烈日下迅速的被蒸发掉的水汽一样,正不断的从自己的体内逃逸,大脑因为缺氧而渐渐的空白……出于求生的本能,安若溪柔若无骨的手指,无力的掰着那在自己的脖子上行凶作恶的大掌,但却无法撼动那铁一般的钳制一分一毫。
“淳于焉,放手……”
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开口道。
她想告诉他,她不是什么人的棋子,更不想做什么人的棋子,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沐凝汐,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但是这些话,都被那个男人扼住的喉咙,压在原地,无法冲出来。
淳于焉望着那因为痛苦,而紧紧的闭着一双眸子的女人,她长而浓密的睫毛,正扑闪扑闪的颤动着,像被露水沾湿了的蝴蝶的羽翼;她秀挺的鼻子轻轻的皱着,娇嫩的唇瓣微微张翕着,依稀可见那一截丁香小舌……淳于焉突然发觉这竟是她嫁入王府,第一次这么近的看清她的长相。
心,竟不可控制的细微一动,但这异样的情绪只一闪而过,刹那间复又冷硬。
而掐住安若溪脖颈的大掌,也因着这样的懊恼,愈加的用力,直似要将手下的人儿,就这样扼死在此时此刻一般。
第9章 初次交锋3
淳于焉突如其来的怒火,惊恐了在场的其余几个人。
原本还在为被安若溪推倒在地,而恨得牙根痒痒的柳灼萝和她的侍婢茗烟,胆颤的看着淳于焉充血的可怕眸色,眼见安若溪就要一命呜呼了,除了那小小的一丝报仇雪恨的幸灾乐祸之外,更多的是对淳于焉的怕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而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有如旁观者的苏苑莛,却可以清晰的看到,淳于焉那被嗜血的暴戾占据的瞳孔里,倒影着死生掌控在他手中的沐凝汐的身影时,闪过的一抹异样的光……苏苑莛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应该适时的开口劝王爷手下留情,但是这样的理智,却不知为何,不愿从她的嘴里吐出来,是因为那个第一次竟让她感觉到威胁的女子沐凝汐吗?
而先前一直跪在地上的陆笼晴,因着自己卑贱的身份,深知言多必失、沉默是金的道理,也向来明哲保身,但是此刻面对着安若溪命悬一线,她却无法装作无动于衷。
“王爷,求求你放了王妃娘娘吧……娘娘她是真的失了忆,以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好多规矩也全都忘了,所以才会冒犯了王爷……”
想到刚才王妃娘娘也是为着自己,才与侧妃柳氏起了冲突,继而有了眼前这一番的争执,陆笼晴再也顾不得什么其他的思虑,一边磕头,一边向着淳于焉求道。[]
淳于焉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有精光一现,落在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的女子身上,晦暗明灭的瞳孔中,暗流汹涌、捉摸不定。
他狠狠掐住安若溪的大掌,此时此刻虽还维持着相同的动作,却没有再用力,瞳孔中潋滟的波光,浮浮沉沉闪烁,掩盖了一切喜怒哀乐的真相,令人难以看透。
“是啊,王爷,臣妾觉得凝汐妹妹也许真的是无心冒犯王爷的,王爷可不可以暂且饶过妹妹这一回?”
苏苑莛轻轻走到淳于焉的身旁,声音娇媚而柔软的开口道。
这般善意的为他人求情,令人愈加的感叹,这是如此一个貌美心慈的女子。
许是苏苑莛的话语真的管用,淳于焉望望那在自己的手下,微弱着呼吸的女人,冷厉的眸子中掠过一丝复杂,然后蓦地甩开掐着她脖颈的大掌。
突然失去了钳制,加之先前的窒息,安若溪再也无力支撑身体,脚步不由的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倒在坚硬的石子路上。
突如其来的空气,迅猛的冲撞在她的五脏六腑之间,呼吸急促,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本王今日就看在莛儿的份上,饶过你一次,若有下次,本王绝不姑息!”
头顶传来那个变态王爷冷酷阴鸷的声音,安若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被他掐过的咽喉之处,火辣辣的疼,口干舌燥,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自己还没有缓过劲来,她真的很想顶回去。
这个心狠手辣的所谓王爷,若不是有他的爱妃的求情,难不成还真想就这么把自己杀了?
比起刚才死生悬于一线的心有余悸,和刚刚逃过一劫的庆幸欣喜,安若溪此时此刻,倒更多的是对淳于焉的懊恼与气愤。
从她见到他起,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莫不在透露着他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一信息。
想到他差一点要了她性命的那一双大手,还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死里逃生,还没有捋顺气的安若溪,便不由的狠狠的瞪向那个暴戾无情的男人。
她闪动着如水一般光芒的眼眸中,愤然和不屈,那么的清晰以及明显,将淳于焉刚刚压抑下去的怒火,轻而易举的重新点燃。
这个女人,自己饶了她的性命,放她一条生路,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敢用这么嫌恶的目光看他,是真的在找死吗?
空气中稍稍消减的戾气,在一瞬间,又陷入了一触即发的危险。
“娘娘,你没事吧?”
便见陆笼晴忙不迭的奔到安若溪的面前,将她扶了起来,担心的低声问道。
“我没事……”
安若溪为她的殷殷垂询,以及先前的求情,心中不由的一暖,眼神便也随之柔和起来,开口道。
短短的三个字,说的却是甚为艰难,安若溪只觉喉咙之处,火烧火燎的一片,就连发出来的声音,都是暗哑粗噶,连公鸭嗓子都不如。
于是对那淳于焉的懊恼,便自然而然多了几分,复又狠狠瞪向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凝汐妹妹,我房里有些活血散瘀的伤药,十分的有效,一会儿,我让婢女送到你的凉欢轩去,休养几天,你就会没事的。”
苏苑莛轻移莲步,径直走到安若溪的面前,温和细腻的声音,浅浅开口道。
即使不用别人介绍,安若溪也知面前这貌若天仙、心肠也好的女子,乃就是那个变态王爷最宠爱的侧妃苏苑莛。
虽说她对自己关怀和热心,无懈可击,找不出丝毫的破绽,而且刚才也都是因为她的出言求情,那个淳于焉才肯放过自己,照说她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恶意,但安若溪还是本能的、莫名的对她有些疏离。
可能是因为眼前的完美女子,跟那个淳于焉有着这么亲密的关系,所以自己恨屋及乌的连带着她,也一并的有些不待见。
明知这样对苏苑莛很不公平,但安若溪一时之间也不可能马上就对她扭转印象,但人家总算是一片好心的要为自己送药,所以她还是很感激的。
“多谢。”
哑声道谢着,安若溪不经意的望向淳于焉,那挺拔如松柏的男人,深如寒潭的眼眸,就像谁欠了他两百两银子没还似的,一副恶劣嘴脸……一转头,安若溪不再看他,因为她真怕自己再看下去,会有将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一张俊脸,给狠狠打扁的冲动。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后面那一句“省的留在这里,被某个人残忍的掐死的好”,在口腔里转了几转,终于压了回去,没有冲出来。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不见心不烦,再多看一下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她怕自己的目光会忍不住杀了他!
沙哑的嗓音却难掩那一抹固执的愤恨和倔强,落在淳于焉的耳朵里,又是一番波澜。
“站住。”
第10章 初次交锋4
眼见着那不知死活的女人,一拧身,单薄纤细的身子,便骄傲的转了过去,轻巧的足踝一抬,施施然的就要带着她的侍婢离开,淳于焉也不知哪里来的懊恼,冷声道。(.)
这个该死的女人,在短短的一天之内,竟总能三番四次的轻而易举挑起他的怒火,是她一觉醒来长了本事,还是他一向不形于色的自制力退了步,连身旁的人不由的看了他一眼都没有在意?
安若溪停下抬起的脚步,深呼吸了一口气,愤愤的咬着唇,方忍住回头跟那个不依不饶的小气男人呛起来的冲动,然后转过身子去,迎向淳于焉冷鸷的像一块冰一样的眼神。
“四王爷是吧?请问你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就不要打扰我回去休息……”
她脸上恹恹的表情,透露着此刻的不耐,这毫不掩饰的无畏,再一次证明了淳于焉刚才对她的威吓,没有起到任何的效用。
淳于焉盯着她,一双眸子,冷冷的散着凉薄之气,他倒想看看她到底能犟到什么程度!
“你的帐,本王还没有跟你算完,这就受不了,想逃吗?”
寒戾的声音,似带着从地府而来的阴森之感,语调一转,更多了三分的凌厉。
“沐凝汐,本王之前警告过你,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得踏出‘凉欢轩’半步,看来你失了忆,连本王说过的话,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感觉到因为这淳于焉的一番突如其来的责难,身旁的陆笼晴不由的身子一颤,似乎很紧张,安若溪心中一动。
“王爷既然知道我什么都忘了,又怎么会记得谁说过什么,谁又警告过我什么?再说,我又不是你四王爷府的囚徒,你凭什么把我软禁起来,不让我出门半步?”
无惧的迎向男人的眸子,安若溪难掩可笑的道。
想到一开始穿越到沐凝汐的身子,她提出要出去走走,刺激一下记忆,陆笼晴那为难和惊惶的样子,现在看来,应是跟这淳于焉的威胁有关。
安若溪总算发现这个男人除了残暴不仁之外,原来还是这般的无耻以及无赖。
她毫无畏惧的反抗和质问,令淳于焉内心深处那一簇无知之火烧的更旺。
下一刹那,便见淳于焉修长的双腿,一个抬步,瞬间已经蹿到了那个此时此刻仍不知死活的女人面前。(.)
他高大强势的身躯,在安若溪的面前,笼罩成巨大的阴影。
安若溪的心,突然没来由的乱跳起来,也不知是被他强大的压抑的气势给吓的,还是其他的原因。
淳于焉微凉粗粝的大掌,再一次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脸颊,便见安若溪原本已经又红又肿的面容,此刻更似要滴出血来。
“凭什么?沐凝汐,从你千方百计、处心积虑、不知廉耻的嫁到我焉王府来的那一天,你便没有说‘不’的权利!你不想待在‘凉欢轩’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本王就成全你住到棺材里去,看你还怎么招摇过市!”
淳于焉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剑,在安若溪的头顶盘旋,沉郁而暴戾。
听着他一连用“千方百计、处心积虑、不知廉耻”三个词语来形容自己,安若溪心底实在叫苦不迭。
被淳于焉掐住的脸颊,痛的都有些麻木了,再这样下去,自己还没有住到棺材里去之前,下巴肯定先被他捏碎了。
沐凝汐啊沐凝汐,你当初是哪只眼睛有毛病,非得嫁给这么一个极品的男人啊,现在倒好,你一走了之,却让我来做这莫名其妙的替罪羔羊……“淳于焉,你这样说对我很不公平,我根本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
安若溪按捺住想骂脏话的冲动,咬牙道。
淳于焉眸色一闪,从今日甫见到苏醒之后的沐凝汐之时起,她的一切表现,不仅是性情大变,简直可说如换了一个人一样,从最开始的不信,到后来的怀疑,再到此刻的迷惑……是的,从来没有一个人,竟会让他有这种看不透的迷惑之感!
如冰霜凌厉的寒眸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浮光掠影。
苏苑莛在他的身旁,静静望着他最细微的波动。
是因为那个沐凝汐的缘故吗?她就像是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突然落到了原本平静无澜的湖水中,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现在不过是一圈圈细小的涟漪,但苏苑莛却似能敏感的预料到日后的轩然大波……相比之下,柳灼萝的想法便简单直接得多,她才不管这沐凝汐是否与从前判若两人,她只知道她得罪了自己,而且惹怒了王爷,她最希望的就是淳于焉能够像以往一样重重的惩罚她,不由兴致勃勃、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陆笼晴眼睁睁的瞧着目前的形势,王爷喜怒无常的手段,她自是见识过,她也很想为娘娘求情,但亦深知自己人微言轻,先前大胆的出声,已是极大的冒险,想到自己卑贱的身份,以及家中父母弟妹,牙关紧咬,终于没有开口。
淳于焉却是目光一沉,显然已有决断。讳莫如深的看了一眼那在自己的手下,虽有些吃痛惊惶却始终坦然无畏的女子,蓦地甩开钳制她的大掌。
“既然你说你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那好,本王姑且可以不追究你……但是,你的这个婢女,本王清清楚楚的命令过她不允许你踏出凉欢轩半步,现在你却安然的站在这里……”
如千年寒冰的声音,蓦地响起,似来自地府的恶魔般,钉在安若溪的身上。
安若溪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身旁的陆笼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恕罪,是奴婢的一时大意……求王爷从轻发落……”
陆笼晴一边声音颤抖的求着淳于焉从轻发落,一边不住的磕头,苍白的小脸,此刻更是全无血色。
安若溪没有料到情势会如此急转其下,看着如此惊慌失措的她,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刚想开口,便听得一个残戾的声音响起――“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第11章 五十大板
“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安若溪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听那变态王爷已经下令,冷漠的语气,就像是请客吃饭一样稀疏平常。
立刻有侍卫上前,将陆笼晴制住,拖着她就要带下去。
安若溪怎忍见无辜的人为自己所连累受刑,心中一股不平之气瞬时上涌。
遂道:“淳于焉,她根本不知道我私自出凉欢轩的事,你要罚就罚我好了,与她无关,放开她!”
说话间,大步一提,挡在陆笼晴的面前,颇有母鸡护住小鸡不被老鹰抓走的架势。
淳于焉望着那豪气干云、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知为何竟甚觉刺眼,不由的冷笑一声。
“爱妃果然是性情大变啊,本王先前将你的陪嫁丫鬟活活杖毙的时候,也未曾见过你这般的激动维护……”
目光凉凉的扫过面前的女子,果然如愿以偿的看到她因为自己的这番话,莹白如玉的脸容,面色大变,那样的震惊与错愕,倒不似假装出来的。
“活活杖毙……我的陪嫁丫鬟……”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让安若溪的声音,都因为太过震撼而不由的颤抖犹疑,脑中只觉混混沌沌的一片。
当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并非说笑,并非吓唬她,而是真真切切的有一条人命活生生的断送在他的手中之时,安若溪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中轰然坍塌。
“为什么?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竟要被活活的杖毙?”
身为现代人的她,根本不能接受这样惨烈的事情,不由开口道。
“她犯的最大的罪,便是跟错了你这个主子……”
听着她凌厉的质问,淳于焉冷笑一声,轻蔑而不屑。
语气一转,淳于焉望向眼前这个还沉浸在震惊和不平中的女人,目光如炬,深不见底。
“如果不想你身边的人,再为你的愚蠢而付出代价,便不要在本王面前耍花样,否则的话,下一个,便轮到你……”
“放心,本王到时候一定不会让你痛痛快快的死掉,那太也无趣……本王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如冰冻三尺一样的声音,轻飘飘的笼罩在四周,连空气都寒凉了几分。
安若溪望着他嘴角那一抹笑容,如迎风盛放的罂粟,邪魅而残酷,就像是一条冷蛇,瞬间爬过她的背脊,明明是阳春三月,却有着暮秋的不寒而栗之感。
看着那一直倔强无畏的女人,她此时眼中流露着的不由自主的惊惶无措,让淳于焉很是满意。
但这样的不安,很快从安若溪的瞳孔中消失,晶亮的眸子里,那随之而来的愤然与执拗,却又让淳于焉不能自抑的恼怒。
“还不将这贱婢拉下去受刑!”
不再多言,淳于焉暴戾的声音响起。
闻言,安若溪暂且放下一切的疑惑和愤恨,她决不允许淳于焉在她的面前滥用私刑,就算明知是以卵击石,她也绝不屈服。
“淳于焉……”
口中刚吐出了三个字,便觉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安若溪转过头去,就看到陆笼晴哀求的眼神。
“娘娘,这本就是奴婢罪有应得,奴婢甘愿受罚……娘娘你就不要再为奴婢的事情,惹怒王爷了……”
对她来说,这样的刑罚,对她一个卑贱如斯的侍婢来说,本就是家常便饭,根本反抗不了,也从来不敢反抗。
而因为感激安若溪对她的维护,所以她更不希望王妃娘娘与王爷再起什么冲突。
“不行……”
安若溪却只道她害怕淳于焉的暴行,果断的开口道。
只是下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声,便听得一个冷冷的话音,将其狠狠的截断。
“不行是吗?好,既然爱妃为这贱婢求情,那就再多打二十大板!”
“你……”
安若溪发誓,她从来也没有见过像眼前这个淳于焉一样无耻变态的人,气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事到如今,她也深知他果真会说得出做得到,只能狠狠的瞪着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里,在这个波诡云谲的王府里,是如此的渺小与无能为力。
眼睁睁的看着陆笼晴被侍卫带了走,安若溪懊恼的连死的心都有。
无心再跟淳于焉争辩,更不屑于求他,安若溪不顾一切的跟着押解的侍卫,来到刑房。
对于这一点,这一次淳于焉那个混蛋没有阻止。
听着那一声声板子落在皮肉上沉闷尖锐的声音,看着陆笼晴苍白的小脸上,因为疼痛而满头大汗,安若溪觉得这五十大板就像是重重的打在她的心上一般,再也无法忍受、无法装作无动于衷,一咬牙,一跺脚,遂扑了上去,挡在了陆笼晴的身前……苏苑莛望着背对着自己的那个挺拔如松柏的身影,轻声唤道:“王爷。”
淳于焉缓缓的转过身子来,他一直微皱着的眉头,就连见到她也未能完全的抚平。
“王爷,臣妾见你晚膳吃的甚少,便下厨熬了些糯米百合粥,去火清心,你趁热吃了吧。”
苏苑莛似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柔声开口道。一双如青葱的玉手,将那碗百合粥端到了淳于焉的面前。
看到如此善解人意的如花美眷,淳于焉心中一松,那因为安若溪而升腾起的一股莫名的恼怒和迷惑,才总算腾出了一片空闲之地。
却突然醒觉自从那个女人气势汹汹的跟着她的侍婢去了刑房,临走之际,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而他却竟然一直在想着她!
他第一次竟因为一个女人而困扰了这么长的时间!
一想到那个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理直气壮、胆敢挑战他的权威的女人,淳于焉俊朗的眉眼便不由自主的一皱,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而一旁的苏苑莛却看得分明。
就算她可以猜透王爷此番的异样是为何而来,她也不会不管不顾的点破。因为她十分清楚的知道,作为淳于焉身边一个聪明贤惠的女子,她什么话可以说,而什么问题是不可以问的。
所以即使内心深处,早已暗流汹涌,但苏苑莛肤如凝脂的脸容上,却始终维持着轻柔善解的微笑。
果然,淳于焉的思虑只飘忽了一瞬间,便被他的理智,毫不留情的给压了下去。
看着苏苑莛手中端着的那一碗糯米百合粥,颜色爽利,香气扑鼻,淳于焉伸手接了过来。
“这种事情,叫下人去做就可以了,你不需这么操劳。”
他的语气,虽一如既往的轻淡,但却早已没有了面对安若溪之时的冷酷与残忍,细听之下,还带着一丝温柔及宠溺,低沉的嗓音,十分动听。
“臣妾是王爷的侧妃,娘子为夫君洗手作羹汤,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臣妾不想假手他人,况且,能为王爷做这些平凡的琐事,臣妾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苏苑莛不由甜甜的一笑,如春水般流转的柔和眼眸里,浓浓的情意似要满溢出来了一般,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之也难以无动于衷。
面对心爱女子的款款深情,淳于焉虽为人处事上一向淡漠疏离,但此刻一颗冷硬隐藏的心,却也是不由的轻轻一动,一柔。
“莛儿,你的心意本王知道。有朝一日,本王定会让你堂堂正正的做本王的正妻!”
第12章 各怀心事
微凉粗粝的大掌,轻轻覆住苏苑莛柔弱无骨的小手,淳于焉温声道。
说到“正妻”两个字之时,他深不见底的寒眸中,蓦地一厉。
“王爷,你知道莛儿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名分地位,只要能跟王爷在一起,只要能够陪在王爷的身边,莛儿便已经别无所求了。”
微微一笑,苏苑莛柔声说道。这才是她所熟悉的四王爷。
软玉温香的身子,轻轻的靠在淳于焉坚硬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平稳心跳,苏苑莛不禁想着,这里,此时此刻应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存在的吧?
就像她的心里,从甫见到他第一眼开始,便只容得下他一个男人了一样。
所以她绝对不允许有另一个女子,出现在他的心房里。不光占据,就连分享都不可以!
苏苑莛温柔似水的瞳孔中,暗流汹涌、晦暗难明。
听着怀中人儿如斯情深意重的表白,淳于焉也不由的心中一软,揽着苏苑莛的手臂,也随之紧了紧。
这时,脑中却蓦地闪过一张倔强无畏的脸容来,不由自主,不受控制。
眸色一厉,淳于焉再一次暗自发誓,那个不仅仅抢了本应属于莛儿的王妃之位的女人……终有一日,他会将它夺回来!
只是不知那时的她,可还能像今天一般的嚣张?
淳于焉没有察觉,这虽是为怀中心爱的女子的筹谋,他的心,他的思绪,却还是不知不觉的被那个名叫沐凝汐的女人闯入了其中。[]
苏苑莛还沉浸在这尘世中,只有她与她心爱的男子两个人的美景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的存在。
“苑莛妹妹,我刚听到刑房的人说,陆笼晴那个贱丫头的五十大板还没有打完,你就把人给放了,有没有这回事?”
突如其来的尖利嗓音,在“意心小筑”里蓦地响起。人未至,声先到。那盛气凌人、不管不顾的口气,除了柳灼萝之外,再无他人。
说话间,一身桃红色衣衫的柳灼萝,已经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那最后一句气急败坏般的质问,尾音还没有断,下面的一连串不满,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她不得不生生的咽了回去。
淳于焉轻轻推开怀中的女子,冷的似冰的瞳孔,如刀锋一样射在那不速之客身上。
苏苑莛不经意的拢了拢鬓角的青丝,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那满脸不情愿的柳灼萝。
“王爷,臣妾正想向你解释这件事情。”
苏苑莛柔媚的声音,轻声开口道,如春水的眸子,缓缓流转着清和的光彩。
噤声的柳灼萝一听这话,瞳孔中明显的一喜,丝毫不掩饰。
她本来就为着没能看到沐凝汐主仆俩被打的屁股开花,而来找苏苑莛兴师问罪,结果一来却瞧见这苏氏毫无廉耻的跟王爷抱在一起,更是火上浇油。
“这么说,你是背着王爷放了她们吗?”
柳灼萝本就十分不甘心,现在听苏苑莛这么一说,自以为抓到了她的错着,忙不迭兴奋的开口质问道。
“王爷,你看苑莛妹妹这是不是恃宠而骄啊,竟连王爷你下的命令,都敢违背阻拦……”
讨伐完了之后,柳灼萝紧接着语气一转,甜腻的声音,娇滴滴的向着淳于焉开口道。
“够了。”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妒忌和唯恐天下不乱的挑唆,淳于焉压制住不耐,沉声打断道。
“莛儿做过什么,本王岂会不知?不需你来通风报信。出去!”
说这话的淳于焉,目光清寒冷冽,就连多看一眼那整日里只会争风吃醋的柳灼萝似乎都不愿。
可怜那柳灼萝还一心以为自己抓住了苏苑莛的把柄,却没曾想王爷竟仍是这般的维护她!当真是又妒又恨又恼又不甘心。
眼见着淳于焉那隐忍的怒气,一触即发,柳灼萝纵使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往火口上撞,只得闷闷的道:“那臣妾先退下了。”
淳于焉神色未变,不为所动。
“柳姐姐慢走。”苏苑莛轻点臻首,开口道。
柳灼萝委屈的望向淳于焉,然后愤愤然的瞪了苏苑莛一眼,手帕一甩,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意心小筑。
房间里又只剩下淳于焉和苏苑莛两个人了,空气中有一抹异样的静谧。
淳于焉没有开口,早在柳灼萝出现之前,已经有侍卫将在刑房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心,当时便不由的一动。却也没有让人再继续执行那剩下的未竟的惩罚。
“王爷,臣妾去厨房的时候,经过刑房,恰好见到凝汐妹妹不顾一切的挡在她的婢女笼晴身前,扬言要替她受罚,而执事的家丁,也就毫不留情的打起了凝汐妹妹……”
微微的沉默过后,苏苑莛轻柔的声音,开始解释道。
既然柳灼萝正好冲出来把这件事提了出来,那她也不需再斟酌怎样开口,究竟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臣妾念着凝汐妹妹遭逢大劫,身体刚刚才恢复了一些,定是受不了这酷刑,所以才擅作主张的让家丁们停了手,还给了她们一些活血散瘀的伤药……”
“臣妾也知道这样做,没有事先征求过王爷的同意,但眼见着那血肉模糊的场面,终归有些不忍心,王爷你不要怪臣妾妇人之仁才好……”
轻柔的声音,细细的诉着,一双翦瞳,似水脉脉,望向身畔的男子,却惟见他冷毅的侧脸。
淳于焉目光沉郁,深不见底。直到听到苏苑莛柔弱温善的语气之后,才似回过神来。
“本王怎么会怪你呢?莛儿,本王也知你一向心软仁慈,即使明知是敌人,却总会留一线余地……”
可她吸引他的不正是这一点吗?他淳于焉的身边,从来不会留无用的人,女人也是如此。
而苏苑莛却不仅聪敏机警,凡事能助他一臂之力,更重要的是她的温柔善良。
也许正因为知道自己的冷酷无情,又见惯美若天仙、心如蛇蝎的女人,所以才更觉这样心慈貌美的苏苑莛,难能可贵。
就像他死去的娘亲一样。
一念及娘亲的死,淳于焉微露柔情的眼眸,便瞬时笼上了一层狠戾而危险的气息。
“况且凝汐妹妹好歹是皇上的表妹……之前凝汐妹妹落水,皇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已经起疑,如果这次……只怕皇上对王爷的嫌隙会更大……”
苏苑莛敏感的察觉到,淳于焉压抑的伤痕和仇恨,心中不由的一动,开口道。
如她所料,淳于焉在听到这番话之后,晦暗明灭的瞳孔中,有嗜血的光芒一闪而过。
这才是苏苑莛熟悉而安心的四王爷。
“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也不在乎多这一笔。况且他把人送到我的身边,就预料会有这样的结果。”
第13章 疑虑迭生
冷鸷阴郁的声音,似从地府而来一般。[]
脑中蓦地闪过那个女人的身影,淳于焉的眉头不自觉的一皱。
沉声道:“那个沐凝汐……莛儿,你觉得她是真失忆,还是假装不记得?”
这从甫见到她溺水之后醒过来,便一直困扰他的疑问。
听他突然提起沐凝汐,虽早已猜到这个话题不可避免,但苏苑莛心中还是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不舒服。
“凝汐妹妹自从掉入湖中,被救及至苏醒,莛儿今日也是第一次再看见她,比之从前温婉沉默的凝汐妹妹,现在的她,确实是性情大变,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
“莛儿也问过大夫,他说像凝汐妹妹这样的情形,许是因为落水之时,撞伤了脑袋,所以才会可能出现前事尽忘的症状……”
苏苑莛面上丝毫不动声色,沉吟片刻,方开口道。
这一番话,她虽说的滴水不漏,但她相信淳于焉对沐凝汐的失忆与否,已有决断。
虽然她相信现在的沐凝汐真的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但女子特有的直觉告诉她,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的沐凝汐,不再委曲求全、任人欺凌,相反,泼辣、直率、无畏、巧舌如簧、机警聪慧……竟让她第一次从一个女子的身上,感觉到威胁自身的气势。(.无弹窗广告)
她不知是否自己的杞人忧天,就像现在,在提到沐凝汐之时,身旁的淳于焉眼眸中那浮浮沉沉的暗光,她猜不透也看不懂。
这个总是将自己隐藏的极深的男人,如此的捉摸不定,虽然她一直无法完全的走进他的心里,但她自认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他,她也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完全的得到他,但现在,她却突然敏感的觉察到,她难以靠近他的事项中,又多了一个,会是那沐凝汐吗?
淳于焉也是心有疑虑。当初听到沐凝汐并没有死成,醒来之后便所谓的失了忆,他也只是冷笑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因为对他来说,她的死或生,对他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而直到今日,于花园中,她的种种表现,却让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了迷惑,并且想要了解的冲动。
不可否认,现在的沐凝汐,已经与之前懦弱无用的棋子大相径庭,反而慧黠、倔强、不屈、敢怒敢言、伶牙俐齿,却又仿佛带着一抹笨拙却澄清透亮的天性,干净、光明、不曾沾染世俗肮脏卑鄙的阴谋……那样积极向上美好的一切东西,令他迷惑,令他贪婪的想要占有,却又残忍的亟待摧毁……他曾经怀疑过这所谓的失忆,乃是沐凝汐的伪装,是她背后操纵的仇敌的另一场阴谋,但是他从她的身上,却找不出任何的破绽来,或许她真的撞坏了脑子,所以从前的人与事,全都不记得了。(.好看的小说)
一念及此,淳于焉的心,竟不由得一跳。但随之却被他毫不留情的压抑、抛却。
不管如今的沐凝汐是真的失忆与否,也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对他来说,都是掌控在他手心的囚徒而已。
“不管那个沐凝汐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只要他胆敢对本王与莛儿你做出任何的阴谋,在那之前,本王保证她不会有得逞的机会。”
深如千年寒潭的眸色,不由的一厉。
此时的淳于焉,浑身上下笼罩的暴戾之气,令人阴冷而恐惧,却是苏苑莛所熟悉的四王爷。
与陆笼晴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凉欢轩,安若溪刚刚沾到那坚硬的椅子上,便倏地一下如触电般的弹了起来,摸着被打了好几大板的可怜屁股,疼的直让人咬牙切齿。
想到那变态王爷下令“重重的打”时的可恶嘴脸,一团火便不由得从心底腾的直烧了起来。
眼见着王妃娘娘吃痛的模样,陆笼晴心中也不知是怎样的滋味。
“娘娘,你没事吧?”
开口间,陆笼晴已经上前扶住了安若溪,想起娘娘不顾一切的挡在她的身前,为她承担杖刑,其时的感激与震荡,到现在仍难以平抑。
“娘娘……这种伤药很管用,涂上之后,三两天便可活血化瘀,消肿止痛,让奴婢为你上药吧。”
安若溪看到她此刻手中拿着的,正是那侧妃苏苑莛在为她俩解围之后,所送的一小瓶药粉。
若不是苏氏的出言阻拦,那她安若溪,只怕现在已经屁股开花了。唉。
同样是淳于焉的王妃,她安若溪,不,应该是沐凝汐,还是明媒正娶的大老婆,待遇咋就差别这么多呢?
暂时容不下那么多的感慨,安若溪决定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她可怜的屁股的问题。
刚想赶紧让陆笼晴给她上药,但是一回神间却看到她苍白的小脸,还残留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秀丽的眉头,因为每挪动一步,便痛得紧紧一皱,安若溪心中一动,不免有些内疚。
忙道:“我不是很痛,不着急,还是让我先帮你敷药吧。怎么说你也比我伤得重,来……”
说话间,便不由分说的从陆笼晴的手中抢过了瓷瓶,示意她趴在床上,好为她检视一下伤势。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陆笼晴也有些习惯了安若溪的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听着她不顾身份要为自己这个婢女敷药,还是不由得面色涨红。
“娘娘,这怎么成?您是主子,而奴婢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侍女,理应由奴婢服侍娘娘才是,哪有反过来的道理?这于礼不合……”
听着她一口一个“主子”“奴婢”的,安若溪还真的觉得相当的刺耳。
早在她刚刚醒来,接受了她所谓的穿越的事实之后,她便不止一次的要陆笼晴把称呼改了,但她却执拗的依然固我,没办法,安若溪也只得由她。
但现在,两个人怎么也算是共过患难了,再听她与自己这般的划清界限,安若溪便十分的不舒服。
“什么主子奴婢的,在我这里,没有这一套所谓的规矩,每个人生来都是平等的,我从来不认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有什么尊卑之分,真正有高低贵贱差别的,乃是一个人的品行德性……”
第14章 半解真相1
“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说自己是什么卑贱的婢女,而我更不是什么王妃娘娘,以后我和你就是好朋友,是闺蜜。就这样决定了。”
用自己现代的思想来给陆笼晴这个古代丫鬟上了一课,安若溪唾沫横飞、神采奕奕、自作主张的道。
听着王妃娘娘口中的这一番话,陆笼晴一时之间有些心潮澎湃。
虽然之前的沐凝汐,对所有的下人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不以自己的身份地位盛气凌人,但那样的和善,却犹带着高高在上的疏离和来自大家闺秀与生俱来的教养,不似现在的她,坦诚、热情、毫不虚伪做作。
“娘娘……娘娘你这样重的情意,奴婢不配……”
深感温暖之余,陆笼晴却不由的有些内疚,涩然开口道。
安若溪先前还以为她开窍了,现在却还是听到她这样说话,又好笑又好气。
“我刚才说的话,你又忘了是吧?人之相交,贵在知心,哪管什么身份地位,所以不要再说什么配不配的话,你要是还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嘟着嘴,安若溪煞有介事的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
眼瞅着面前的陆笼晴因为自己的“懊恼”,一双眼睛中,仿佛有些莫名的矛盾踌躇,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般,欲言又止。
安若溪也只道她一时之间还是不习惯,也不甚在意。然后便不由分说的要为她上药。
陆笼晴还是犹豫了一下,但看安若溪如此坚决,最终没有再推脱。
咬着牙,忍着疼的帮陆笼晴上完药之后,安若溪便一下子趴到了床上,由陆笼晴替她疗伤。
虽然陆笼晴的动作极之轻柔、小心翼翼,但她被打的屁股,在一碰之下,还是像无数的针,一块儿扎向了她,一片火烧火燎的疼痛。
咬牙切齿的在心底将那个把自己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骂了个底朝天,安若溪还是不解气。
“这个四王爷淳于焉真是又可恶又可恨,连女人都打,一点品都没有,真不知他是不是男人……”
不管不顾的冲口而出,这才有舒了一口恶气之感。
感觉到背后的陆笼晴,因为自己的说话,擦着药的手势,蓦地一僵。
“怎么了?”
安若溪心下有些怀疑,不由开口问道。
“娘娘,这么大不敬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为妙。若是传到王爷的耳朵里,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似稍稍犹疑了一下,陆笼晴方才小心翼翼的劝道。(.无弹窗广告)
她说的很隐晦,但安若溪却听清了其中的含义,她也情知若是被那个小气的变态王爷知道了她对他的谩骂,肯定又要大发雷霆了。
想到今天下午,他三番四次的掐着自己的下巴和喉咙,恶狠狠的像是要把她吞下肚中吃了一样,直到现在她的两颊,还有牙根,还酸酸痛痛的呢!
一念及此,安若溪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我才不怕呢。难不成朗朗乾坤之下,他还真敢把我怎么的了不成?”
嘴一撇,安若溪无畏道。
话虽是这样说,但随之想起,那淳于焉威胁她,要让她“生不如死”之时的情景,却不像是虚张声势,倒仿佛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继而念及他说的那些有关她的事情,太过诡异与莫名其妙,先前一直没有逮住机会问清楚,现在蓦地想起来,安若溪自然是要弄个明白。
毕竟如今在别人眼中,她可是实实在在的沐凝汐,对于“自己”以前的事情,就算是不能一丝不落,但总归也要有所了解,所谓知己,方能知彼,省得哪一天,真的死在了那个变态王爷的手中,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才叫冤呢。
“对了,笼晴,我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那个四王爷淳于焉这么的不待见我?还说什么我千方百计、不知廉耻、处心积虑的非要嫁给他?还有,他为什么说我是我那个皇帝表哥的什么棋子啊?以及那个因为我而被他活活杖毙的丫鬟,又是怎么回事啊?”
说做就做,安若溪一股脑的将所有的疑问统统抛出。
便看到因为自己的这番话,身畔的陆笼晴瞬时面色一变,连手都不由的一抖,瓷瓶中的药粉一下子洒了出来,落到伤口之上,火辣辣的疼。
安若溪心中的疑虑更重,也顾不得屁股的伤,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
目光灼灼的看着陆笼晴,只见她在自己的注视下,眼眸不自然的闪烁不定,低着头,似十分的挣扎矛盾。
安若溪更加确定,对自己的这些问题,陆笼晴必定有她想要的答案。就算不是全部,但也绝不会少。
一念及此,安若溪的心,便不由砰砰直跳起来,就像是即将接近某种真相的激动和紧张。
“笼晴,你知道是不是?快说给我听。”安若溪急声催促着。
“奴婢也只是三个月前,才被调来服侍娘娘的,所以这一切,也不是很清楚……”
陆笼晴垂首,低声嗫喏道。
静静的瞧着陆笼晴逃避的瞳仁,安若溪叹了一口气。
“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既然人家不愿意说,自然是有其为难之处,索性顺水推舟不问好了。
反正来日方长,只要她安若溪还鸠占鹊巢着沐凝汐这具身体,只怕到时候,她不愿知道、不想面对的真相,都会迫不及待的追着她呢。这样一想,倒也心平气和的坦然了。
安若溪的坦诚大度,让陆笼晴却是更深的矛盾与挣扎。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告诉眼前失了忆的王妃娘娘以往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真相,究竟会是好事,还是灾祸……但是如果什么也不说,即使王妃娘娘不会怪她,她的负疚之感也会更深,尤其在经历了今日,她对自己真心的维护之后,她又岂是铁石心肠的人,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但见她贝齿轻咬着下唇瓣,像是突然决定了某件事情一样。
低声道:“娘娘,奴婢也只知道……王爷可能不太中意娘娘,是跟侧妃娘娘苏氏有关……”
第15章 半解真相2
安若溪的眼神,不由的一亮,好奇的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侧妃娘娘还没有嫁给王爷之前,父亲是边关守将的一名大员,后来进京述职之时,被人诬陷通敌叛国,下入监牢,侧妃娘娘虽是一介弱质女子,却为父亲的冤情四处奔波,由此遇到了王爷……”
“虽然之后苏将军的罪名坐实,按理本应满门抄斩,但王爷却拼尽力量保全了当时的苏小姐,还不顾一切反对,执意迎娶她为妻……”
“先皇在众多子嗣之中,是最为偏爱四王爷的,所以即便是当时朝中之人颇有微词,却还是允了他娶罪臣之女,但惟有一个条件,那便是只能将苏小姐立为侧妃,不得做正妻……”
“及至后来先皇驾崩,三王爷登基……王爷本有意将侧妃娘娘纳为正妃,但皇上却下令将娘娘你指婚于王爷……”
话已至此,便再清楚不过。
这么说来,倒似乎可以解释那淳于焉为什么对自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了。
原来是怪她抢了他心爱之人的正妃之位。
安若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过也难怪他对苏苑莛那般的看重,且不说她的花容月貌,既然她能在这样强权的一个时代里,为父亲的蒙冤受屈而据理力争,想必一定有她的可贵和聪慧之处。
毕竟那个腹黑王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只懂以貌取人、贪图美色的肤浅之辈。
呸,她才不是要夸他呢,不过是想从另一个方面,证明苏苑莛不是泛泛的女子而已。[.超多好看小说]
不过看她今日对她的种种,以及后来的出手相助,应该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吧?至少不似那另一侧妃柳灼萝般明目张胆……思绪飘得有点远了,安若溪赶紧拉了回来。
“原来那个四王爷是怪我抢了他心爱的女子的正妻之位啊……哼,他既然一开始就不想娶我,那便不要答应这门婚事啊。自己不反抗,到头来却怨天尤人,把罪过都推到我的身上,当真是无赖……”
闷闷的声讨着那迁怒于自己的混蛋无耻王爷,安若溪嘟着嘴,十分不满。
“真不明白我的皇帝表哥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他,而我居然也会答应?”
说到这里,安若溪难掩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沐凝汐也真是的,怎么会嫁给这么一个男人呢?现在倒好,她不知道去那个时空转悠了,却让自己做了这替罪羔羊。
暗暗感叹命运捉弄人,安若溪不禁有些懊恼。
陆笼晴却是心中一动,只觉眼前的王妃娘娘真的好似重生了一样,脱胎换骨。
意识到这一点,竟不由得心怦怦直跳,分不清这样的改变,对王妃娘娘,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对了,我在嫁给那四王爷之前,知道他已经有了三妻四妾,而且还有一个特别中意的心上人苏苑莛吗?”
安若溪突然想到了这一个重要的问题,遂问道。
眼见陆笼晴眸色中不自然的一闪,安若溪便知晓了答案。
“真是的,明知道人家不喜欢自己,还一头扎进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真不明白,当初的我,怎么会同意嫁给这么一个男人?唉。”
满脸想不通的愤愤然,安若溪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
所以说悲催,穿也就穿了吧,你说赶在他俩结婚之前穿也行啊,至少她可以宁死不屈的不嫁给那个变态王爷,现在倒好,白白的担了插足人家感情的“小三”,她冤不冤啊?唉。
联想到淳于焉色厉内荏的说她“千方百计、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嫁给他”之时,那种恨不能将她抽筋剥骨的嘴脸,安若溪不由的替那个沐凝汐后悔不迭。
“真想不通,我究竟看上了那个四王爷哪一点?”
一旁的陆笼晴,眼看着王妃娘娘懊恼与不解的模样,心中又是一动。
“王爷从十五岁开始,即领兵作战,短短数年间,便收复了周边大大小小十余个国家,为淳安国与北面的靖远国,以及中原的越商国成三足鼎立之势,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娘娘可能就是因为王爷的英勇,所以才会对王爷情之所钟的吧?”
微一沉吟之后,陆笼晴垂首,低声开口道。
说完之后,却不禁有些心中难安,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解释,是对,还是错?
安若溪听到如此的理由之后,却有些莫名的怀疑,隐隐觉得事情也许并非她说的这样简单。
但转念又一想,女人或多或少都有英雄崇拜的情意结,所以沐凝汐想嫁给那淳于焉便似合情合理,而她的皇帝表哥就顺水推舟的赐婚。君命难违,即使淳于焉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奉旨娶妻。
于是形成了现今的局面。
安若溪照此推理下来,却还是觉得有什么漏洞之处,但苦于一时之间抓不住那纷杂的头绪,只得暂时作罢。
“对了,那四王爷说什么,因为我而被活活杖毙的婢女,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蓦地记起心底另一处疑问,安若溪遂问道。
只要一想到,可能有一条人命因为先前的沐凝汐,而被生生的剥夺,虽是与现在的自己无关,但心中终归像梗了一根刺,极之不舒服,也许因为她正不知不
第16章 半解真相3
这样着意的隐瞒,让安若溪愈加肯定其间有什么重要的,且还是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超多好看小说]
“为什么不能提、不能问?那个婢女,好歹以前跟过我是吧?我总得知道她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才要被人用这么残忍的极刑处死……”
安若溪当然不能就此罢休,不由追问道。
眼前的王妃娘娘,执拗而有主见,陆笼晴情知如果今日她没有得到答案,必然不会轻易放弃,心思激荡间,终于有了决断。
“娘娘……奴婢也只知……据说那兰儿姑娘擅自与靖远国的男子私通,还将王府的情报出卖给他,罪同叛国,理应处死……”
但见她贝齿轻咬唇瓣,似经过许多不为人知的矛盾与挣扎,方低声开口道。
安若溪先前听她讲过有关如今这个时代的概况,经过数十年间,各个国家的相互战争,此消彼长,你死我亡,现在便只剩北面的靖远国、中原的越商国,和自己现在所处的淳安国,三足鼎立。因实力均衡,旗鼓相当,所以倒难得的和平。
但三国之间,莫不想吞并其他两国,一统天下,唯我独尊,是以常有细作,也就是无间道的存在。
如果说那个名唤兰儿的丫鬟,真的是靖远国派来的奸细,那么对于一个强权的封建国家,将一个细作处死,便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虽然明知在此种大是大非问题上,自己也不能说淳于焉这样凌厉的手段就是错的,但一想到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安若溪不免有些许的唏嘘感慨。
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那个婢女今年多大了?”
“就在一个多月以前……那位兰儿姑娘与奴婢同年,都是十七岁……”
陆笼晴的眸色,不可抑止的一闪,却还是回道。
望着她眼神之中那抹看不懂的复杂,安若溪只道她是物伤其类,一时间也有些感同身受。
“你放心……不管从前的事情,孰对孰错,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边,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且不管是否自身难保,也不管未知的将来会遇到怎样的风霜雪雨,既然无法改变自己穿越到这个地方的事实,那么她安若溪便要尽全力的保护好自己,同时也尽全力的维护身边的人!
暗暗的下定决心,安若溪澄澈晶亮的眼眸中,透着股股的坚定与挚诚。
“娘娘……”
陆笼晴一颗一直刻意埋藏的心,有丝丝缕缕的震动,只觉一时之间千头万绪,心潮澎湃,千言万语,却最终哽在喉咙间,欲言又止。
“什么也不用说了,总之我们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了。”
简单明了的结语,安若溪微微一笑。
事情到此,似乎已经十分明了,本该松一口气,但安若溪的心底却仍像是有一块石头,隐隐的压着,说不清楚的不舒服。
虽然她性格一向豁达而且乐观,不愿杞人忧天,但今日自遇到那个四王爷淳于焉起,却不得不让她重新审视自己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王府中所处的究竟是怎样的境地。
显然形势不容乐观。
而面前的陆笼晴虽然适才将自己的一些疑惑有所解释,但安若溪却总觉得真相远没有自己知道的这么单纯,只是她现在还无法抓住那一缕头绪,将一切疑惑抽丝剥茧的揭开。
虽然对未知的未来,有些许的迷惘和不安,但安若溪深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的道理。对于无法改变,或者不能预料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然的面对。
这样一想,纷杂的思绪,便渐渐的心平气和起来。见一步走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安若溪不由的暗暗给自己打气。
经过白日的一番扰攘,安若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片刻,终于挨不住睡意的侵袭,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夜,却似乎并不安枕,总有莫名的梦魇跳出来,一会儿是那个变态王爷狞笑着捏碎了自己的下巴,掐断了自己的喉咙;一会儿是自己的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惨状……总之是各种被迫害的妄想症。这一觉睡下来,简直比不睡还累。
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看看时辰,也就刚过寅时。
既是睡不着了,安若溪也就索性下了床,只觉口干舌燥,所以便起身去外间倒水喝。
看来苏苑莛给的活血化瘀的伤药甚是管用,不过一夜的功夫,她的屁股现在走动起来,除了微微有些刺痛以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经过陆笼晴睡觉的卧室之时,恰巧有风吹进来,虚掩的房门便有些松动,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闷声响。
借着窗外明亮的月色,安若溪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陆笼晴似乎睡得十分沉,这样的动静也没有吵醒她。
她一向都是天未亮便早早的起床,但今日这是怎么了?
再细看之下,安若溪果然发现了不妥。虽时令已是三月中,但早晚的空气,却还是有一种冷入骨髓的凉意,而陆笼晴却连单薄的被子也没有盖好,更重要的是,此刻沉睡的她,苍白的脸容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细致潋滟的眉眼,紧紧的皱着,如果细听之下,还可以听到她微弱的痛苦的闷哼。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沉,也顾不得什么礼节,遂推门进去。
“笼晴,醒醒……”
快步走到陆笼晴的床畔,轻轻的推着她。
哪知触手之处,虽隔着薄薄的里衣,却也能感觉到她烧得火热的身体,再摸向她的额头,果然亦是一片滚烫。很明显她这是在发烧。
安若溪心中一动,忙轻轻掀开她的衣衫,便见昨日被重打的屁股上,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愈加的红肿,甚至有化脓的趋势,看来应是伤口感染所致。
安若溪曾听过她那学医的某位死党提过,若是受了皮肉之伤,引发感染,乃至发烧,是极为凶险的。
眼见着陆笼晴半昏迷中的痛苦样子,心中不由的一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大夫来给她诊治一下。
“笼晴,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去帮你叫大夫……”
第17章 被逼跳湖1
也不管她是否听得见,话音刚落,安若溪已经忙不迭的跑出了凉欢轩。
哪知一路上所遇的无论是婢女还是小厮,见着她这王妃娘娘,却好似见了洪水猛兽一般的避之则吉,问他们哪里有大夫,无一例外的以“不知道”推脱,然后便匆匆的退去。
“怎么会不知道?我不信这么大的王府,连个大夫都找不到。就算是你们王爷再怎么不待见我,本王妃也还是皇上亲自下旨指婚的四王妃,轮不到你们这些人来狗眼看人低的势利……快说,大夫在哪里?”
安若溪挂着陆笼晴的伤势,一把扯住那急欲遁走的丫鬟,终于忍不住发作道。
“娘娘……”
那小丫鬟显然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温婉沉默,甚至有些懦弱的王妃娘娘,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竟有些惊吓的呆住了。
“快说啊。”安若溪心急火燎的催促道。
“你在干什么!”
突然听得背后传来一个冰冷阴鸷的男声,安若溪下意识的转过身去,一眼便撞进了淳于焉的眼里。那双凌厉的眸子,简直比这园中料峭的春风还要寒凉几分。
他旁边尚陪着他的两位侧妃苏苑莛与柳灼萝。
淳于焉望着那个错愕的女人,心中只觉一股莫名的懊恼,一下子又升腾了起来。
他一向浅眠,有早起的习惯,一年四季,无论风霜雪雨,每日都会在卯时时分起身练功,今天却又比之以往,早了一些。[.超多好看小说]
只因先前派去监视沐凝汐的暗卫,一字未落的向他报告了沐凝汐与陆笼晴之间的对话,而他的思绪竟会不知不觉的被她所侵扰,令他有说不出的烦躁,直到适才在锦簇园中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方才慢慢平复。
哪知一看到她拉扯着婢女,满脸满眼的焦急的关切,平息的情绪,竟不自觉的又搅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安若溪也没有料到在此时此刻能碰上他们,微微的一愣。
待反应过来时,不由的三步两步的站到了那淳于焉的面前,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开口道:“你来得正好,我的丫鬟陆笼晴现在伤口感染,发烧的厉害,你是王爷,赶快找大夫帮她瞧一下去吧。”
淳于焉望着她满脸的焦切之色,冷毅俊朗的眉眼,凝郁的一皱。
旁边的柳灼萝察言观色,又听见安若溪如此放肆的跟王爷说话,自是不肯错过这既可在王爷面前讨好卖乖,又能趁机报昨日被她针锋相对到哑口无言的耻辱这一绝佳的机会。
“沐凝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跟王爷说话!不就是一个区区的贱丫头有病吗?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就算是死了又能怎样?”
便见那柳灼萝蹭的一下,兴奋的站了出来,玉手芊芊,指向安若溪,兴师问罪道。
听着她盛气凌人、满不在乎的口气,以及那对人命的无视的恶毒态度,安若溪便气不打一处来。
“丫鬟怎么了?丫鬟难道就不是人了吗?你们这些所谓高高在上的主子又比奴才高贵的了多少吗?难道就因为她的爹娘没有你们的爹娘出身好,所以她就活该被人无缘无故的打几十大板,然后还因为不治,而活活的病死吗?”
目光紧紧盯着柳灼萝,安若溪声声句句,抱打不平,那样凌厉的质问,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噎的柳灼萝一时语塞,哑口无言。只能气急败坏的看着她,却苦于找不到反击的方法。
苏苑莛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既不需站在柳灼萝一边,也不会帮眼前的沐凝汐,她关心的只是身旁的淳于焉对这件事有怎样的态度。
安若溪略带苍白的小脸,因为激动和愤怒,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在未落的朦朦月色掩映下,如同笼了一抹奇异的光芒。
淳于焉望着她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般的气势,心中蓦地起了一股想要将她的利爪一根根拔去的冲动。他倒想看看她到底变得有多么强悍!
“你说得对,奴才就是奴才,不过是本王花几十两银子买下的一件东西,本王让他活便活,同样的,本王若让他死,他也决计活不过明日的太阳升起。焉王府里这样的奴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她的死或活,根本不放在本王的眼里,就连你这个王妃娘娘也一样!”
他冷酷无情的话语,像一柄柄尖利的毒箭一样,射到安若溪的耳膜里,让她当真是又气又恨,巴不得将他抽筋剥骨,嚼吧嚼吧吞到肚子里。
“淳于焉……混蛋我见过不少,但像你这么视人命如草芥,没心没肺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你不喜欢我,大可以当初宁死不屈的不娶我,就算现在一纸休书把我给休了也来得及……你不待见我,找我的麻烦也就罢了,对付我身边无辜的丫鬟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淳于焉,我瞧不起你,你有本事把大夫找来救了笼晴,有什么不满你冲着我来啊……”
安若溪畅快淋漓的骂着那黑心无良的淳于焉,一方面因为在气头上,另一方面却是希望他受不得激,称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愿,把大夫找来救陆笼晴,至于自己惹怒了这个暴戾王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现在也顾不得了。
在场的其余几人却听着她不仅敢连名带姓的直呼王爷的名讳,而且还一口一个的骂王爷“混蛋”,还言辞凿凿的说她瞧不起王爷,震撼之余,当真是各怀心事……随侍在一旁的婢女和侍卫皆心自惴惴的唯恐王爷的怒火迁怒到自己身上;而柳灼萝则是暗自窃喜,幸灾乐祸的等着看沐凝汐的笑话;苏苑莛却为她无意的一句“一纸休书把我给休了”而蓦地心跳,下意识的去看淳于焉的反应……淳于焉望着那不怕死的敢与自己目光相对的女人,让他深深的有想要将她这种无畏的骄傲和倔强狠狠的摧毁的欲望。
怒极反笑,便听那一抹冷冽而邪魅的声音,幽幽开口。
“本王当初既然娶了你,便不会一纸休书把你给休了这么便宜……”
之前那么处心积虑的嫁给他,现在却又一副迫不及待的想要他休了她的嘴脸,沐凝汐,这场游戏,从来不是由你的意愿说了算,本王倒想看看你究竟变了多少,又能耍出怎样的花样来!
一念及此,淳于焉深不见底的寒眸,危险的一暗,目光凌厉间,扫过众人现在所站的地方,正是先前沐凝汐溺水的落星湖畔,心念一动,已有决断。
“沐凝汐,你不是将一切揽在自己的身上,凡事冲着你来吗?很好,本王现在就成全你,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敢跳下这落星湖,本王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救救你的那个贱婢!”
第18章 被逼跳湖2
冷笑一声,淳于焉清冽幽暗的嗓音徐徐响起。
安若溪早料到他定会刁难自己,但是听到他要她跳湖,却还是难免一愣,望望那不算很大的人工湖,心里不由得窃喜:她可是从小在海边长大的游泳健将……不过,转念一想,还真应了“善泳者溺”的老话,谁能想到她安若溪竟因为两个调皮捣蛋的学生的疯闹,把她撞进了水里,偏偏腿又抽筋,脑袋撞上了石头,从而穿越到这里呢?唉,只能将一切归咎于命运了……等等,安若溪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陆笼晴跟她说过,她这幅身体的原先主人沐凝汐,虽然名字中有八点水,但却偏偏是个生性怕水的主,平时连遇到大一点的水塘都要绕着走……那她又怎会无缘无故的失足落入湖中呢?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怦怦直跳,难道说沐凝汐的落水,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的谋杀?
这个念头一起,把安若溪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看向面前的三个人――冷凝的似一块冰的淳于焉;娇艳如花的苏苑莛;还有充满敌意的柳灼萝……沐凝汐的遇溺,难保不跟他们有关……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安若溪瞬间觉得身上蓦地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怎么?怕了吗?”
思绪一片纷杂之际,却突然听得淳于焉嘲弄蔑视的声音开口道。
安若溪暂忘怀疑,一听他这风凉话,不由的怒火中烧。
不管先前沐凝汐的落水,跟淳于焉有没有关系,但有一点绝对可以肯定,这变态王爷也定然知道从前的她畏水,而现在他却指名道姓,故意要她跳湖,分明是在玩弄她!要不就是想看到她知难而退的窘状,要不然就是想趁机淹死他,完成先前未竟的谋杀……不管他是怎样的居心,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显示着这个男人非一般的心肠歹毒,简直比最毒妇人心还要毒。
迎向淳于焉那面无表情的冷酷眼眸,以及察觉到柳灼萝满脸兴奋的等着看笑话的嘴脸,安若溪胸中一股浊气,油然而生。
不由咬牙道:“是不是我跳下去,你就找大夫替我的丫鬟看病?”
淳于焉看着她如秋水般的翦瞳中那抹坚定及不屈的眸色,不知为何,冷硬的心竟不受控制的一动,但稍纵即逝。
“你能活着上岸,再来与本王讨价还价也不迟!”
青灰色的衣袖一甩,淳于焉凛冽的眼眸,不再看面前的女子一眼,寒声道。
苏苑莛凝视着他坚毅的侧脸,虽然这是她所熟悉的王爷的处事作风,但她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某种异样。
心中不由的一沉,似乎自从失忆的沐凝汐醒来之后,这种莫名的不祥预感便总是在不经意间冒出来,苏苑莛下意识的看向目光灼灼、毫不退让的与淳于焉对视的女子。
“王爷……”
敛去心底一切喜怒哀乐的情绪,苏苑莛柔声唤道。
恰如其分的欲言又止,虽什么话也没有说,但一双似会传情达意的眼眸,却仿佛在为沐凝汐求情。她十分知道作为一个温婉善良聪敏的女子,在此时此刻,应该有着怎样的表现。
相比之下,一旁的柳灼萝,就恨不得立马一把将安若溪推下湖去。
安若溪心口团着一股意气,狠狠的瞪着那淳于焉。
“淳于焉,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的话,就算是我真的一命呜呼了,上了天堂下了地府,也不放过你……”
这略带赌气的话,说完了之后,安若溪再一次狠狠的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却仍惟见他面无表情的冷酷。
安若溪心一狠,牙一咬,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缓步退到湖边,澄澈透亮的眸子,轻轻的阖上,似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一样,跳入了碧蓝的湖水之中……伴随着那清脆的落水声,静谧沉和的湖面,因为不速之客的突然闯入,而激起一圈圈波纹,经久不散。
天还未亮透,月色朦胧的照在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上,有波光粼粼,破碎如同水银般耀眼。
从那个女人毅然决然的跳下湖水,到此刻,时间似过去了一刹那,又仿佛极之漫长。
空气中沉寂的如同坟墓,听不到她呼救的声音,也看不到她挣扎的身影,她就像是被这漆黑的湖水吞噬了一样,消失无踪。
淳于焉讳莫如深的眼眸,就像这深不见底的寒潭一样,掩盖着一切暗涌,令人看不分明。
安若溪屏住呼吸沉入水底,这湖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也要冷,刺骨的寒意在入水的一瞬间便包围了她,不知道当日那真正的沐凝汐掉进这里时该是怎样的恐惧?而自己与她可能就是在剧烈的撞击之下,交换的灵魂吧?
不知道如果再撞一次,能不能运气好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呢?
但看看湖底那面目狰狞的巨石,安若溪终于没出息的选择放弃。她现在可不想死。
不过回想到淳于焉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跳了下来,然后连眼皮也没眨一下,手指都没动一下,当真是无情的很,简直比这冰冷的湖水还让人心寒。毫无疑问,他巴不得自己死在这水里呢。
这样一思考,安若溪就决定更不能称他的心如他的愿了。他想她死,她却偏偏要好好的活下去,看谁先气死!
沉了沉呼吸,安若溪奋力向水面游去。
而聚集在湖畔的众色人等,此刻也不由的是各怀心事。
先前还兴致勃勃的看着安若溪被逼跳湖的柳灼萝,眼瞧着她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动静,便难免有些心怯和害怕。
“王爷,她会不会死啊?”连声音都开始发颤。
毕竟谁也知道这沐凝汐最怕水了,况且这么长时间不出来,定是凶多吉少了。
一想到沐凝汐有可能现在已经变成了水鬼,柳灼萝便忍不住的心惊胆战,暗暗祈祷她千万不要来找她啊。
苏苑莛望向那从安若溪真的跳水,一直到现在,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眼眸眨也未眨的盯着湖面。
她看到他因为柳灼萝的话,而眉头不由自主的一皱,让苏苑莛的心也随之一紧。
“王爷,凝汐妹妹跳下水已经很长时间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王爷……不如还是把凝汐妹妹先救上来再说,好不好?”
敛去瞳孔中暗流汹涌的复杂,苏苑莛莹如璞玉的面容,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担忧。
温柔软语,细细请求。望向身畔的良人。
第19章 被逼跳湖3
却惟见他俊朗清逸的面容,晦暗难明,眸色凝郁,仿佛隔着厚重的浓雾,令人难以看透。
淳于焉的一颗心,先前一直似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荒芜而烦躁,直到听到苏苑莛柔声的求情和提议之后,方才不由的一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盯着平静如斯的湖面,有不自觉的闪烁,随之一厉。
“来人。”
只是上前的侍卫,还没有来得及接令跳下水救人,便见安若溪的脑袋突然从水中窜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现身,倒让一众认为她凶多吉少的闲人,大大的吃了一惊,吓了一跳。
反应最激烈的就莫过于柳灼萝了,尖利的“啊”了一声还不止,惊吓的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幸亏她身旁服侍的丫鬟茗烟来得及反应过来扶住了她。
淳于焉看着那冒出来的没事人一样的女人,以一种极其娴熟的姿态向岸边游来,那样好的水性,绝非一天半日可以练就。
在朦胧的月色下,她就像是一条银鱼的精灵一样,从水中钻了出来,跳到陆地上。
安若溪眼瞧着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面色大变的众人,虽然在水中有些冷,有些缺氧,爬上岸又有些疲累,但见着这一个个惊诧的表情,却不由的心情大好。
淳于焉望着此刻浑身湿漉漉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儿,她莹白似玉的面容,因为湖水的浸氲,散发着通透澄净的流光溢彩;如云的青丝,些许凌乱的贴在脸颊上,不断有水珠顺着微卷的发端往下滴落着,砸到青石板的地面,有清脆而奇异的频率;因为先前出来的匆忙,她只在单薄的里衣外面套了一件素白的春衫,在水中泡了这些时候,湿透的衣衫此刻正紧密的贴合在她的肌肤上,沿着她身体的弧度勾勒出令人心跳的曲线……淳于焉的呼吸竟不由的一紧,目光也随之一沉,似有一抹欲望的浮光划过漆黑如墨的瞳孔。虽只是稍纵即逝,苏苑莛还是敏感的捕捉到了。
心,便像是被一根极为细微却尖锐的针给狠狠的刺了一下般,带来不期然的疼痛,接着油然而生的却是凌厉的防备与蓄势待发的出击。
但这百转千回的心绪,只是一瞬之间,便被她悉数敛去。
再次看向安若溪之时,苏苑莛娴静柔媚的眼眸,已经换上了担忧和关切的神色,纤足轻轻的向前挪动了一步,恰巧挡在了淳于焉与安若溪的当中,柔若无骨的小手,挽上安若溪因为湖水的浸泡而微凉****的双手。
“凝汐妹妹,你没事吧?”
娇软的声音缓缓开口,她无懈可击的关切,让安若溪一时之间竟有些莫名的尴尬与不舒服。“我没事。”
撇去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特有的直觉,安若溪干笑一声开口道。
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双手从苏苑莛滑腻柔嫩的掌心中滑脱,越过她的阻挡,安若溪望向那个挺立如松柏的男人,脚下不由的踏前一步,便站到了淳于焉的面前。
现在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横在其中。
安若溪忽略从他身上发散出的那种属于王者天生的压抑之感,直直的盯着他如霜似冰的眼眸。
“淳于焉,你说过只要我敢跳下湖,你便找大夫给笼晴看病,现在我已经如你所愿,那你是不是也该实践你的承诺?四王爷是言而有信之人,想必不会出尔反尔吧?”
她亮如星辰的眸色中,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似能吸住人的眼睛,难以自拔。
淳于焉撇开与她对视的目光,顿了顿,方沉声道:“来人,去请薛大夫。”
他知道就算是自己任由她身边的贱婢不治身亡,也没有谁能奈何得了他。同样的,即便是此刻称了她的意,救活了她的丫鬟,对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影响!既是如此,他便由得她逞强一回……淳于焉这般轻而易举的松口,让一旁的柳灼萝先是深深的震惊之余,便是接踵而来的愤愤不平;苏苑莛虽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眼眸深处仍是难掩的掠过一抹暗郁的光影;就连最该欢呼雀跃的安若溪,都不免微微一愣,实没想到这个冷酷的变态王爷竟会突然之间如此好说话,反倒有些不可置信。
看来他没有坏到骨头缝里,还有得救……
一念及此,安若溪不由的有些兴奋。
“不管怎样,淳于焉,我先替笼晴谢过你。”
虽然人是他打的,他有义务负责,但一来她安若溪是个心中留不住仇恨的人,只要不是做了太过分、十恶不赦的大罪,又肯改邪归正,抬抬手也就过去了;况且现在也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既然这淳于焉亡羊补牢,那她也没有必要跟他怄气,说些不中听的风凉话,以免节外生枝。
毕竟她身处人家的地盘上,在人屋檐下,有时不得不低头。反正她要的结果达成了,过程是怎样的,也就得过且过了。
淳于焉眼见着她为一个不相干的贱婢这么的上心,以及光洁的脸上那近乎尽释前嫌的欣喜,让他忍不住的想要打击。
“本王只是想要告诉你,本王既有实力置一个人于死地,也自然有本事要一个人活,所以不要妄想可以左右本王,或是挑战本王的权威……你们的贱命,在本王眼里,连蝼蚁都不如!”
他残酷的对人命的践踏,让安若溪刚刚升腾起来的对他的一点点好感,瞬时随着料峭的春风给飘走了。
“我们的贱命,在王爷眼里,是连蝼蚁都不如,但在我的眼里,有些人的品性德行,却是连禽兽都不如。”
狠瞪着淳于焉,安若溪反唇相讥道。
第20章 针锋相对
说完这句话,还不怕死的迎向淳于焉那一双丹凤眼,明明已经感觉到他眸底隐忍的暴怒,一触即发,但气头之上,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反倒不惧会有怎样的后果。[.超多好看小说]
“王爷,她竟敢骂你……”
一旁的柳灼萝却是倒吸一口冷气,不由惊呼道,话未说完,反应过来,已经忙不迭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只因那后面的“禽兽不如”四个字太过震撼,像她这种口无遮拦的人都意识到危险,没敢再说下去。
这一次她倒也不是有意火上浇油,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果然便见淳于焉射向安若溪的眼眸,如蓄势待发的羽箭一般,随时可以将她立毙于他的盛怒之下。
苏苑莛的心一跳,似在等待着淳于焉的反应。
安若溪直到此刻,才迟钝的感到有些惴惴不安,实不知这变态王爷会不会一气之下把自己咔嚓一下。不行,她可不能引火烧身。
眼珠一转,安若溪已有计较。
“我可没有指名道姓,柳姐姐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对号入座了?难不成,在柳姐姐的眼里,王爷竟是……”
说到这里,安若溪煞有介事、恰到好处的住了嘴,成功的将风口浪尖引向了柳灼萝。
“你……”
玉手芊芊,柳灼萝气急败坏的指向安若溪。
“王爷,你不要听她瞎说,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顾不得斗气,柳灼萝一转头,马不停蹄的向淳于焉解释着。
眼见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安若溪一方面觉得解气,另一方面又不免有些于心不忍。尤其是头顶淳于焉那灼灼的目光,更是让她如芒刺在背。
她突然发现,比起明刀明枪的对自己的刁难,这种无言的狠戾更加让人恐惧,更加的令人捉摸不定。
苏苑莛的心却是一动。她可以感觉到淳于焉因为安若溪那大不敬的侮辱,而足以要她死十次也难消心头之恨的沉怒,却看不懂他此番的沉默不动,究竟是出于怎样的思量。
是有更深刻的谋划,抑或只是因为她而不知不觉迷惑的心绪?
“王爷……”
敛去眸底的精光一现,苏苑莛柔声开口道,成功的将淳于焉的目光拉向自己。
“臣妾觉得无论是柳姐姐,还是凝汐妹妹都没有对王爷大不敬的意思……”
淳于焉深不见底的寒眸,在听她提到“凝汐”二字时,不自觉的一闪。
苏苑莛的心,又向下沉了几分。
安若溪只感觉周围的气压又加重了几个兆帕,是非之地实不宜久留,忙随声附和道:“是啊……”
“对了,大夫应该到了,我带他去凉欢轩就行了……”
也不待众人的反应,安若溪撒腿便跑,十分没出息的落荒而逃,一边疾步走着,还一边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淳于焉讳莫如深的望着那抹湿漉漉的身影,眼底暗流汹涌。
苏苑莛看不分明。
柳灼萝却是眼睁睁的看着沐凝汐全身而退,不由又气又恼又不甘心。
“王爷,你看看她就这么嚣张的走了,一点也没有把王爷放在眼里……怎么刚刚跳湖,也没淹死她……”
尖锐的声音向着淳于焉抱怨着,那一双描的眼是眼眉是眉的俏脸上的怨毒,似能滴出水来。
已经走出五六步之外的安若溪,听到她这般气急败坏的言之有憾,脚步一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缓缓的转过身子来。
“真不好意思,我没有死,你很失望是吧?”
嘴角明媚的扯出一个弧度,安若溪笑靥溶溶。
这一笑之下,直如春花初绽,比之初升的太阳,还要耀眼夺目。那样慧黠的美丽,会让人有一种若是不能够贪婪的占有,便要狠绝的毁去的欲望。
淳于焉的眸色,晦暗不明。
“你先前问过陆笼晴,你之前的那个陪嫁丫鬟是为何被本王命令活活杖毙……她告诉你,是因为那贱婢与敌国的男子私通,还将王府的情报出卖于他,对吗?”
冰冻三尺的声音,在安若溪还没有来得及转身之际,清冽的响起。
安若溪的心,蓦地一跳。
不为他竟然知晓她与陆笼晴的对话,而是他提到的这件事情的本身,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像是在接近某种残酷的真相时,自然而然的不祥预感。
然后她看见淳于焉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间,说的是……“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令你那陪嫁丫鬟置于死地的证据,是由她亲手呈报给本王的?她本是本王派在你身边监视的一个细作罢了……”
轻淡的嗓音,就像是在讲述着最寻常不过的一个事实而已,落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却如同一颗惊雷,轰然炸开。
安若溪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那薛大夫为陆笼晴诊治针灸了之后,留下了些外敷内服的药,又嘱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便出了凉欢轩。
安若溪望着陆笼晴苍白的小脸,即便是昏睡中仍紧紧皱着眉头。联想到淳于焉告诉她的事情,心里便更不知是什么滋味。
难怪这陆笼晴先前对自己的防备与疏离,以及向她打听什么事情时,她总是模棱两可,欲言又止。原来因为她不过是受人之命,前来监视她的奸细罢了。
安若溪猜不透淳于焉将这件事告诉她的用意,如果仅仅是为了让她觉得不舒服,那他真是成功了。
虽然说到底,这是沐凝汐以前的恩怨,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但只要一想到身边有这么个无间道,心里就像是有根刺梗着似的,不定时就会戳一下,闷痛闷痛的。
而那个变态王爷为什么要在她这个王妃身旁安插个细作,安若溪就怎么也想不通了。
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隐藏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偏偏又直觉这些危险的隐秘,与先前的沐凝汐,现在的自己,有着不能逃避的关联,会是什么呢?
第21章 英雄救美1
背后如被一条冷蛇迅速的窜过,安若溪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穿着湿透的衣服,忘了换下来,难怪会冷的打哆嗦。[.超多好看小说]
去里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却还是感觉有些寒气,安若溪决定还是好好的洗一个热水澡,以免伤风感冒。
这凉欢轩若是连她也倒下了,只怕她与陆笼晴几时死的,就连尸体发臭那一天,也不会有人发现。
照那淳于焉和他那两个侧妃的种种迹象,再清楚不过的显明,那一家三口铁定巴不得她一命呜呼呢。所以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健康着想,她更得保重自己。
保命要紧,安若溪也顾不得纠结那些莫名其妙、云里雾里的疑问了,遂打水去了。
“王爷,茶凉了,臣妾重沏了一壶,是今春的新茶,陵阳郡上好的碧螺春,刚刚才运来,臣妾尝了一下,今年茶的品质倒比去年更胜一筹。”
苏苑莛轻移莲步走到淳于焉的身旁,柔声道。
撇去一切疑惑,淳于焉从她手中接过那盏茶色澄清透亮、清香si溢的碧螺春,此刻却无心情品茗,只淡淡饮了一口,便随手放在一旁的梨木桌上了。
“王爷,你还在为凝汐妹妹的事情而忧心吗?”
苏苑莛望着他眉目微锁的疑虑,不动声色,适时的开口道。
她的善解人意让淳于焉如陷入迷雾的一颗心,有渐渐的清明。
“莛儿,你对今日的事情,有何看法?”低沉浅淡的声音,似不经意的询问。
“王爷说的是凝汐妹妹竟毫不畏惧的跳入湖中,而且安然无恙的游出水来一事吗?”
苏苑莛望向面前的良人,柔声开口道。
淳于焉的眼前蓦地跳出安若溪说着“我没有死,你很失望是吧?”一句话时的情形,一转头间,莹白的面容,笑靥如花,一双晶亮的眸子,却是神采奕奕、得意慧黠,竟让他坚硬如石的心,有极轻微的一跳。
苏苑莛看到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有潋滟的浮光一掠而过。
“臣妾以为,一个人就算真的失了忆,以致性情大变,与之前判若两人,若说她不记得以往会做的事情尚可说得通,但如果是原本一窍不通,甚至是极为恐惧的一件事,却突然之间驾轻就熟,的确令人难以解释……况且我看一向畏水的凝汐妹妹如今的水性,倒比许多从小到大临水而生的人还要好,着实奇怪……除非……”
说到此处,苏苑莛蓦地住了嘴,像是想到了某种让人惊骇不已的可能性一样。
淳于焉心中一动。
“除非眼前的沐凝汐真的换了一个人……又或者她从前所谓的一切种种,皆是她欺骗、掩人耳目的伪装!”
一念及此,淳于焉的声音,瞬时变得凛冽而寒戾。
从前那个怯懦寡言、毫无还手之力的沐凝汐,与如今这个令人猜不透、捉不紧,却总是不期然的挑起他隐忍的情绪的女人,究竟哪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淳于焉突然有着前所未有的迷惑,这不速之客的情绪,令他烦躁。
苏苑莛望着面前的男人冷凝阴鸷的眉眼,这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凝汐妹妹的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似沉吟片刻,苏苑莛方道。
眉头轻皱,苏苑莛继续道:“只是不知道,凝汐妹妹现在的失忆,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另一场处心积虑的筹谋?”
艳若桃李的脸容上,露出对沐凝汐可能有的阴谋而忧心忡忡的神情,更添增几分凝重的美。
淳于焉深不见底的寒眸,瞬时划过一抹狠戾决绝的光。
冷声道:“就算她真的是假装失忆,妄想让本王放松警惕,既往不咎,也不过是重蹈覆辙,白费心机而已。过去,本王不给她这个机会,现在,本王同样不会让她得逞!”
“无论王爷做什么,莛儿永远都是站在王爷的身边,即使拼却性命,也不允许任何人扰乱王爷。”
望向淳于焉的眼眸里,柔美而坚定。
淳于焉于对安若溪的恼恨中,得此红颜知己的温言誓语,即使早已知晓她的心意,却还是禁不住铭感于心。
“无论本王将来有怎样的因缘际遇,绝不负你!”
微凉的大掌轻轻覆于苏苑莛柔若无骨的小手上,淳于焉一贯清冷的嗓音,此刻也不由得加多了三分柔情。
依偎在淳于焉的胸膛,苏苑莛的嘴角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心太太,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占据,所以她不会那么愚蠢而贪婪,妄图她能够拥有全部。
她只要他空出来的这三分情意只属于她一个人,即使仍有期盼,希望得到的更多,但却已于愿足矣。所以她绝不允许任何人,闯进他与她之间。
娇艳的唇瓣,绽开的那一抹温柔笑意,终于忍不住渐渐的敛去。
淳于焉看不到。正如她亦看不到他现在的脸容一样。
温香软玉在怀的淳于焉,眸底深处晦暗明灭,如望不到边的夜海。
费力的提着那笨重的大木桶,安若溪跌跌撞撞的往凉欢轩的方向走去。
亏得她一双手都快磨出茧子来了,洗澡水不过才刚刚打了一半。之前真难为了陆笼晴,每天要从这么远的地方,提这么沉的水,给她烧洗澡水。
安若溪上气不接下气的感慨着。
想到陆笼晴,安若溪便不由得有些沉默。
心神一恍间,原本就重心不稳的她,更是脚下一个踉跄,直直的向地面摔去……比起马上就要与坚硬的青石路来个亲密接触的惨痛,现在的她,更疼的是心……眼睁睁的看着白哗哗的水,从木桶中倾泻出来,流成了一条河,安若溪简直欲哭无泪。
就当安若溪牙一咬,准备慷慨就义的跌一大跤之时,突然眼前人影一闪,貌似一个身着青衫的男人,正以武侠小说描写的那种“蜻蜓点水”的轻功,掠过撒了一地的水流,向自己飘来……
第22章 英雄救美2
安若溪以为是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紧紧闭上双眼,却突觉手腕一紧,身上一轻,就像是飞起来了一般。[]
直到双足安然无恙的踏在实地上,安若溪的心,还停留在适才飘飘然的半空中,不能反应过来。
傻呵呵的望着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刚刚救了自己免遭噩运的男人,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还没等她开始为这样的对号入座兴奋不已,前一秒还揽在她腰身上的大掌,便没防备的一松,而那英雄也随之如遇洪水猛兽般的与她拉开了距离,简直可说是退避三舍。
从她打翻水桶,摔跤,再到被救,以及此时的被推开,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
安若溪至今脑中仍是浑浑噩噩的一片,不明所以,便有些呆呆的看向那个与自己隔着五liu步距离之远的男人。
却见英雄似有些尴尬的微微避开她肆无忌惮的目光。
“娘娘,你没事吧?适才一时情急,属下无意冒犯娘娘,还请娘娘恕罪。“温润却清淡的声音开口道,彬彬有礼的举止透着一股漠漠的疏离。
但这并不妨碍他作为一个美男子的事实。
安若溪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俊朗分明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唇瓣,一袭简单的青色衣衫……虽然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淡淡的、令人难以轻易的接近的气息,但却与那个淳于焉薄情冷凝的压迫之感全然不同,面前的男子,更多的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
不自觉的将两个男人作比、品头论足一番,直到英雄开口说话之际,才把她神游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安若溪的老脸,不由的一红,呵呵干笑两声。
“恕罪什么啊?你救了我,我应该多谢你才是。谢谢。”
这“谢谢”两个字倒是由衷的。毕竟若不是他,她现在还不定摔成个怎样si肢不勤呢。
安若溪脸容上明媚的笑意,让男子潋滟的瞳孔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流光。
“娘娘言重了。”
温和的声音开口,顿了顿,男子续道:“如果娘娘没有其他的事情,属下想先行告退。”
平淡如水的眼波,似不经意的扫过si周,男子很清楚此刻暗处不知有几多双眼睛在监视着自己与眼前女子的一举一动,所以就算心底有许多亟待弄清楚的疑问,需要接答,但目前这里实不宜久留。
“等一下。”
安若溪眼见着他说话间已经迫不及待的转过身去了,不由冲口而出道。
“不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男人身子一僵,脚步顿下,应声道。
这样的恭谨和淡漠,不知为何让安若溪感觉是他刻意的在划清界限,不免有些尴尬以及不舒服。
“你也不用娘娘前娘娘后的叫我,好像我已经七老八十了似的。我有名字,叫……”
差一点将“安若溪”三个字冲口而出,安若溪好不容易堪堪的刹住了车,来得及转口道:“沐凝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间,安若溪赶忙转移话题道。
“属下贱名连亦尘。”
男子讳莫如深的看了一眼目光澄清透亮的望着他的安若溪,似有大片未明的疑虑刹时掠过心头,沉吟片刻,方开口道。
“连亦尘。”安若溪轻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念起来朗朗上口,抑扬顿挫,煞是好听。不过,名字就直接名字呗,非要加个“贱名”,古人的谦称还真是多啊。
连亦尘却是不由的心微微一颤。那似是无意的喃语低唤,像这空气里一丝和煦的春风一样轻飘飘的吹进他的si肢百骸,荡气回肠。除了娘亲之外,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从他人的口中说出来,亦是如此的动听……“那我以后叫你连大哥,可以吗?”
安若溪却没有留意到他的心思微恍,自来熟的接着道。
要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大哥就好了,看他刚才那一跳,分明就是传说中武功高强的大侠的样子。
大侠……看了那么多武侠小说,今天终于见到活的了。安若溪就差将心底的兴奋,用qq表情中的“偷笑”给表露出来了……连亦尘却因为她的话音,将自己不经意飘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触到面前的女子那灼灼的目光,心却还是不可自控的一跳,但随之便被他强压了下去,再开口之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疏离。
“娘娘,您说笑了。娘娘贵为千金之躯,而属下不过是王府的一介三等侍卫,与娘娘身份有别,实当不起娘娘的一声‘连大哥’,还请娘娘收回……”
听着他划清界限的语气,安若溪都不知自己该为他恼,还是笑。看着挺英明神武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迂腐呢?还是他本意就想与她拉开距离,所以找这样的借口来搪塞?
看着连亦尘那淡淡的清清冷冷的面容,安若溪果断的认定,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只是他是像这府中所有的人一样,视她为洪水猛兽的避之不及,还是另有隐情呢?
如果另有隐情,又会是怎样的内情呢?总觉得连亦尘似乎在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什么。他俩之前认识吗?又或者他知道什么她失忆以前的事情吗?
安若溪百思不得其解。
漫无目的的瞎揣测一番,安若溪听到他温文有礼的声音响起。
“娘娘,属下还有些许事物需要处理,容属下先行告退。”
看着他一副与她淡漠疏离的模样,安若溪也无意强人所难。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况且她没来由的胡思乱想,自己也觉无稽。
都怪那个淳于焉非要告诉她,陆笼晴是他安排在她身边的无间道一事,害得她现在神经兮兮、疑心疑鬼的。
安若溪自嘲的耸耸肩,刚想开口,一个喷嚏已经抢先打了出来,顿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的抱了抱胳膊。
先前没觉得,站在这儿吹了这么一会儿冷风,倒有些寒气逼人了。
连亦尘不由得心中一动,望向她还带着余温、尚未干透的发髻,以及微红的鼻头……就在适才,王妃娘娘一跃跳湖且安然无恙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府……
第23章 英雄救美3
“娘娘,你没事吧?”
连亦尘的口,已经先于他的心,关切着面前的女子的不适。(.)
“我没事。可能是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有些受了寒,感冒……回去洗个热水澡就没事了……”安若溪轻轻抽了抽微痒的鼻子,无所谓的一笑。
话虽这么说,但看来自己真得赶紧回去休息一下了,现在感冒还是萌芽状态,要不然等一会儿严重了,遭罪的可是自己。
经过陆笼晴这件事,安若溪总算是看明白了,那淳于焉连为他办事的人的死活都可以不顾,对于她,只怕到时更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病死,她才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呢。
“你有事情,先去忙吧,连大哥……我也要重新打水去了。”
望着打翻在地的大笨木桶,安若溪苦命的向前把它提了起来。
一边抬着,一边暗暗的抱怨着,不明白古人为什么要把一个空空的木桶,做得这么重。
连亦尘听着她脆生生的嗓音微带沙哑,看着她有些费劲的提着那厚重的木桶,理智告诉他,他不宜插手任何事情,更何况是她?
但眼见她力不从心的样子,心中却有难以自抑的不忍。
“娘娘,你身子不适,打水这种粗活就由属下代劳吧。”
说话间,已从安若溪的手中接过了木桶。
即使他的眼睛未与她接触,却依然能感觉到她微微的错愕,以及反应过来时,嘴角那甜美的一笑,澄澈璀灿,令人炫目。
连亦尘听到她毫不掩饰的愉悦与感激:“谢谢你,连大哥……”
那样的嗓音,比树梢上正在唱歌的黄鹂鸟还要清脆动听。
听到有人声回来的陆笼晴,走到房门口,恰好便看到院子中,连亦尘目光闪烁的望着王妃娘娘的情景,心中蓦地一沉。(.无弹窗广告)
“娘娘……”
蓦地听到声音的连亦尘,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他向来醒觉,却在适才对着安若溪之时,竟不觉失了神。这样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的失误,太过危险。
陆笼晴的出现,对安若溪来说,却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见她脸色苍白的倚在门口,看起来仍是很虚弱,不由的紧走两步,迎了上去。
“笼晴,你醒了……你身子还未痊愈,怎么不多躺着休息一会儿?”
说话间,兀自伸出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作对比,但觉已不再烫手。
“还好,烧已经退了许多……”松了口气,安若溪道。
她一系列关怀的举止,皆是心之所至,毫不虚伪造作。陆笼晴只觉一股暖流瞬时涌遍全身。
连亦尘情知自己在此地不宜久留,遂道:“如果娘娘没有其他的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恭谨疏离的话声,将安若溪的注意力转了过来,望向连亦尘那与声音一样轻淡的面色,她能察觉到他不想逗留的意愿。
“嗯,连大哥、你有事先去忙吧,刚才多谢了。”
心无杂念的对连亦尘道谢,安若溪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陆笼晴,在听到她毫不避讳的称呼“连大哥”之时,苍白的面色,不由的一变。
连亦尘却是心头一恍,如果说先前他还在为自己一时冲动的举止而隐隐后悔与不安,那现在,看着安若溪如此的诚挚与坦然,令他也不由的随之平和。
“属下告退。”
微微将目光从安若溪的身上移开,连亦尘讳莫如深的扫了一眼她身旁的婢女陆笼晴,然后抬步,稳健的走出了凉欢轩。
安若溪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到底是在哪里不妥,却又说不清道不明。既然如此,甩甩头,也就不再纠结。
阵风拂面,有些些的冷意。
“外面风大,我们快回房吧。”
安若溪回头向陆笼晴道。
望着王妃娘娘面色如常,陆笼晴却仍为刚才的一幕,难以平静释怀。
如果说从前的她,遇到此事,只会明哲保身,做好自己的份内便可,但现在,面对安若溪一次次的诚心相待,她却无法再装作无动于衷。
“娘娘,你怎么会和连侍卫在一起?”
明知可能会有的后果,但犹豫了片刻之后,陆笼晴还是咬了咬牙,忍不住开口道。
“我去打水的路上,差一点把水洒在连大哥的身上,然后他就好心的帮我把水都提了回来……真是多亏了他……”
安若溪不疑有他,随口回道。
在说到连亦尘之时,安若溪毫无异样的坦然,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在谈论一个帮助她的陌生人一样,感激甚至愿与其相交,但却并无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深意。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笼晴挣扎了一番,终于还是开口道。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安若溪不由的心中一动。
“什么当讲不当讲,不用这么顾忌,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啦。”
她又不是什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贪官污吏,难不成还管着旁人的言论自由?况且直觉她接下来的话,肯定与自己以及连亦尘有关,更是好奇,不能错过。
便见陆笼晴又着实犹疑了片刻,方才下定决心一般的开口道:“娘娘,奴婢以为……你与连侍卫还是不要走得太近才好……”
安若溪的心,咯噔一下。
“始终男女授受不亲,娘娘您贵为王妃娘娘,虽然行得正坐得端,只是怕落在别有用心之人的眼里,又是一场是非……”
安若溪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一句“为什么”,一旁的陆笼晴已经忙不迭的解释道。
对于一个严守礼教大防的古人来说,这样的“担忧”合情合理,但安若溪却总觉得事情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陆笼晴似在刻意隐瞒什么,一定别有内情。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安若溪不由得心头一跳,直觉从前的沐凝汐身上有着不为己知的秘密,却苦于找不到真相。
虽然先前陆笼晴告诉了她一些有关淳于焉为何不待见她的缘由,但细想下来,却有着许多的破绽,尤其是得知身边的陆笼晴竟是淳于焉派来的奸细,更感其中的利害关系,是“失了忆”的她所不知道的复杂。
人都有好奇之心,况且现在她占着沐凝汐的身体,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多了解一些总没有坏处吧?
心念一转,已有计较。
“连大哥只是帮我挑了两担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这么严重吗?况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嘴巴张在别人身上,要说什么,我们也阻止不了,只要我问心无愧就可以了……”安若溪状若无意的道。
“除非我与连大哥之前,是有什么我现在忘了的事情……”
瞥了一眼陆笼晴欲语还休的神情,安若溪语气一转,续道。
本是带几分调笑的意味,但是眼见陆笼晴因为自己这最后一句话,而瞬间面色大变,直如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
安若溪疑心更重,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难不成之前的沐凝汐,竟真的与那连亦尘有什么“私情”?
“难道我猜对了?笼晴,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念头甫起,安若溪紧抓不放,急切的问道。
“娘娘……”
情知说多错多,陆笼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犹豫的嗫喏道。话音未落,却已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话头就此截断,望着她一张煞白的小脸,因为剧烈的咳嗽而顿生不正常的潮红,安若溪心下不忍,哪还顾得上疑问,赶忙帮她轻拍着背部,顺了顺气。
“我去帮你倒杯水……”
说话间,遂起身忙活去了。陆笼晴咳嗽的间隙,还欲待阻止,安若溪顺手将她按在座位上。
陆笼晴看着王妃娘娘忙忙碌碌的关切,心中滋味难以名状。
“快,喝点水……”
安若溪小心翼翼的将沏好的茶水送到陆笼晴的面前,有些滚烫,还不忘吹了吹。
“多谢娘娘……”
温暖的水汽氤氲到陆笼晴的眼眸里,就连她的声音都似乎沾染了湿意,微带哽咽道。
安若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一杯水而已,举手之劳,不用这么感激涕零的……”
大大咧咧的一笑,却见陆笼晴一双眼睛,似乎又红了几分。安若溪最见不得别人难过,不免更有些手足无措了。
“奴婢感激的不只是这个……更是因为娘娘的舍身相救……奴婢听人说,娘娘您为了给奴婢找大夫,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跳入湖水之中……奴婢实在不配娘娘如此相待……”陆笼晴嗫喏道。
比起整个王府,因为安若溪的安然无恙而震惊一片,更令陆笼晴激荡不止的,却仅是她为救她这一件事而已。深深的感激与内疚,在她的心底交互冲撞着,难以平息。
面对陆笼晴的感谢,安若溪不禁有些讪讪的。
若是从前从她的话语中,听到什么有关“不配”之类的字眼,安若溪一定会认为,这是她的所谓尊卑有别的思想在作怪,但是自从淳于焉的口中得知她细作的身份之后,那么她一直以来的划清界限与欲说还休,便通通有了解释。
原本安若溪先前还一直在纠结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陆笼晴,是劈头盖脸的责问,抑或是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继续相处?但她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终究无法装成无动于衷。
第24章
“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只是我睁开眼睛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你,这么长时间,我也把你当做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既然陆笼晴已经先开口,提起这件事,安若溪索性实话实说道。
“朋友有难,我虽不一定能大无畏的做到两肋插刀,但能帮的,我必然会尽力帮……我只是做了身为朋友力所能及的事情,你不需要介怀,更不必放在心上的……“其时,她只是做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现在重提,却不由的遐想,如果当时淳于焉在她跳下去之前,把陆笼晴奸细的身份告诉她,她还会不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呢?
胡思乱想了一番,却还是一团乱麻。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若果真的事先知晓真相,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不过算了,这世上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何必庸人自扰?
况且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眼前的陆笼晴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奸狡毒辣之辈,她大概也不过是身不由己,受命于人而已,想必跟从前的“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能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样一想,安若溪倒有些释然。
“娘娘……”
陆笼晴却为她的“朋友”二字深深震荡着。她能感觉到自从失忆之后苏醒过来的王妃娘娘,一直毫无机心的与她相交,而她碍于自己的身份,却只能虚与委蛇,相较之下,更觉无言以对,千言万语,如梗在喉。
看着她似矛盾似挣扎的面色,安若溪也有几分了然。心思转念间,已有决断。
遂道:“好了,感激肉麻的话,就不要说了……等你养好了身子,便让那个si王爷调你回原先的地方去吧。不需留在我身边了……”
这突如其来的讯息,听到陆笼晴的耳朵里,却如同五雷轰顶,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娘娘,你要赶奴婢走吗?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娘娘您惩罚奴婢便好,求娘娘你千万不要把奴婢赶走……”
不明所以,陆笼晴急切的问道。
她从昏睡中醒过来之后,虽然从别的侍女口中得知安若溪为救她,而纵身跳湖一事,却没来得及听到si王爷把她作为细作的身份,也告诉了安若溪这桩公案,那婢女便被同伴匆匆的叫了走。是以她并不知道安若溪蓦地要将她赶走的缘由。
情绪激荡之下,陆笼晴不自禁的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你这是干什么……”
眼看着陆笼晴说跪便跪,安若溪赶紧手忙脚乱的扶着她,阻止道。
瞅着她焦切的快要哭了的一脸哀怨的样子,倒让安若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做了大奸大恶的坏事的人,闹得她好像是什么不通人情、不问青红皂白,便定人死罪的无良主子似的。
安若溪轻叹一口气。
“笼晴……那个si王爷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了我,我知道你是他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也知道我先前的陪嫁丫鬟是因为你告密,所以才会被活活杖毙……”
不再纠结,安若溪索性一股脑的开口道。
果然便见陆笼晴面色瞬间大变,本就全无血色的一张俏脸,此刻更是煞白。
“娘娘……”
听着她惊慌失措的声音,安若溪心中也极为不好受,但话已摊开,事已至此,她与她,都不可能再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既然如此,那只有一次说个清楚。
“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其实我都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也不想追究,我不知道那个si王爷当初为什么要你来监视我,也无所谓,现在的我,就好像重生了一般,所以过去的人与事,或者什么恩怨情仇,都不再与我有关……”
主意一定,安若溪遂道。(.好看的小说)
“即使你仍留在我的身边,我也问心无愧,并不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我不喜欢一举一动,整日都处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更不喜欢我身边的人,尤其是信任的人,有心或无意的出卖以及背叛……”
将心中所想一吐为快,安若溪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安若溪从来不是什么委屈求全之辈,虽说这一切都是从前沐凝汐的恩怨,她初来乍到,不明前因后果,不敢妄下判断孰是孰非。
只觉所有的事情,刨去她所看到的表象,更有着不为她所知的复杂的内里。
就连她现在鸠占鹊巢的这具身体的原先主人,真正的沐凝汐,她都有些云里雾里的分不清忠奸。
但既然她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不管什么事情也好,现在命运让她来到了这里,她便自然希望按着自己的意愿而活。
她也曾想过,要不然就当不知道陆笼晴的身份,反正现在的自己,除了穿越这件事,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把柄,更不打算有,是以有没有细作的存在,也都无关紧要。
只是或许是她太过狷介,一想到如果真的有人****夜夜的监视着她,她心中便如扎了一根刺一样不舒服。没人喜欢生活在别人的窥探与防备之中。
安若溪的毫不讳言,令陆笼晴深深的内疚,无言以对。虽然早已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但事到临头,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难以启齿。
从前,她有王爷的命令在身,不能被王妃娘娘赶走,势必要留在她左右,方便监视;但现在,却是她从心底,不愿离开去服侍他人。
“娘娘……奴婢知道之前做了许多对不起娘娘的事……但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奴婢只是王爷花钱买来的一个贱婢,根本无从选择,王命难为……奴婢并非是为自己辩解,这些日子,娘娘如何相待,奴婢都铭记于心……求娘娘不要赶走奴婢……”
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陆笼晴轻咬贝齿,低声道。
话音未落,已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安若溪有些来不及反应。
“笼晴,你干什么呀?不要这样,先起来再说……”
一边急切的说着,安若溪一边赶紧去扶她。无奈陆笼晴单薄的身子,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纹丝不动。
眼瞅着她望向自己的乞求与坚定,安若溪急得都快出汗了。
“娘娘……奴婢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但是王爷既然亲口揭穿奴婢的身份,便是对奴婢弃之不用……奴婢今后一定一心一意服侍娘娘,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绝对不会再出卖娘娘……求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留在娘娘的身边……”
说话间,陆笼晴竟俯首磕起头来,许是太过激动,牵动了伤势,不由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样的架势,吓坏了安若溪,手忙脚乱的去阻止,触到她滚烫的身子,以及眼见着她惨白的脸色上不正常的潮红,和胸口呼吸不顺的起伏不定,原本就有些动摇的一颗软绵绵的心,此刻更是强硬不起来。
“笼晴……你先起来……是走是留,等你养好身子再说好不好?”
安若溪只得一边扶她起身,一边道。
“娘娘……”
“你再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
本来陆笼晴还在坚持,安若溪这次却不容分说的将她从跪着的地上拽了起来,故作生气道。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调理好伤势,以后的事情以后再算,大不了我答应你,除非你不想留在这儿了,否则,我不会赶你走的……”
最终还是松了口,安若溪虽有些小小的懊恼自己的耳根子软,但看到柔弱的陆笼晴,因为自己答应留下她,而明显的神情略微好转,那样的感激与欢喜,倒是可以感觉到是出于挚诚。
罢了,怎么看,陆笼晴也不是本性奸狡之人,况且她安若溪也没打算要做什么值得旁人告密的事情,既然这样,她又有什么好防备的?顺其自然吧。
那边厢,柳灼萝正在唾沫横飞、喋喋不休的兴奋的向淳于焉报告着她看到的是非。但见她一张艳红的似要滴出血来的唇瓣,不停的一开一合。
“王爷,你没有看到,沐凝汐与那个连亦尘不仅在大庭广众之下,窃窃私语,行径亲密,而且她还不知廉耻的口口声声的唤连亦尘为什么‘连大哥’,臣妾在一旁悄悄的听着,都觉难以启齿,肉麻的紧,当真是好不要脸,完全不将王爷您放在眼里……”
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的说着被她运气好的撞到沐凝汐与连亦尘的一幕,眼瞧着王爷在她的描述下,冷毅的俊颜之上,脸色越来越难看。
虽然那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让她不可避免的感到有些心悸,但一想到,这怒火是冲着沐凝汐去的,便马上被得意和幸灾乐祸给取代,一心等着看王爷怎么处罚那个沐凝汐的好戏。
淳于焉一言不发的任由柳灼萝在此搬弄是非,沐凝汐与那连亦尘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早已有监视的暗卫,丝毫不差的报告给了他。
虽然他二人之间并无可疑的风吹草动,但淳于焉还是感觉有一团火,从冷硬的心底,直烧了起来。
第25章
是因为那两个人不同寻常的身份,还是仅仅因为这件事本身?淳于焉不想细究这后一种可能,便只好归咎于前者。
“始终男女有别……就算凝汐妹妹真的失了忆,毫不避忌连侍卫的身份,但这般明目张胆的与他相交,如若传出去,只怕对王爷和凝汐妹妹的清誉,都有极之不好的影响……”
“始终男女有别……就算凝汐妹妹真的失了忆,毫不避忌连侍卫的身份,但这般明目张胆的与他相交,如若传出去,只怕对王爷和凝汐妹妹的清誉,都有极之不好的影响……”
一直沉默的苏苑莛,似犹疑了片刻,开口道。
听得苏苑莛竟顺着自己的话头接口,柳灼萝顿觉底气更足。
“是啊,那个沐凝汐与连亦尘都是皇上的人,说不定他们之前就已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了呢……”
忙不迭的趁热打铁,柳灼萝继续火上浇油。
话未说完,便被淳于焉冷凝似刀,沉怒如剑的眼眸给生生的截了断。
苏苑莛的心,不由的一沉。
她不知道此刻淳于焉的暴戾,究竟是为什么而起。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对沐凝汐的关注,以及因她而触发的情绪,正在不知不觉的增加,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却看得分明。
“柳姐姐,话不可乱说,事关凝汐妹妹的清誉……也许连侍卫真的只是帮凝汐妹妹担水而已,殊无他意,我们不能妄加揣测……”
轻瞥了一眼噤声的柳灼萝还愣愣的不明所以,苏苑莛柔声道。
“本王不管他们是有心,还是无意,既然敢在本王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就要有胆量承受后果。”
此刻的淳于焉,浑身上下散发着属于王者的霸道与权势。
“他不是很喜欢帮人提水吗?很好,本王成全他。来人……传令下去,侍卫连亦尘擅离职守,现罚他于锦簇园的流霜池挑水三月,每日十个时辰,不得有误。”
原本还在为不知哪里冒犯了王爷而心自惴惴、耿耿于怀的柳灼萝,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
流霜池是活水,池中有九孔,使水位一直维持在半米之深,即使挑一辈子的水,也不可能把池子注满啊。所以这每天十个时辰的惩罚,有的那连亦尘受。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只是一想,柳灼萝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了,不过,等等,惩罚了连亦尘,那沐凝汐呢?
“王爷,那沐凝汐怎么处置呢?”
柳灼萝难掩兴奋的问道。
淳于焉深不见底的寒眸中,有讳莫如深的流光一闪而过。苏苑莛看不分明。
帮陆笼晴敷完伤药之后,安若溪遂嘱咐她好好休息,待一切收拾妥当,烧好洗澡水,已是月上中天。
这一天下来,除了身体上的疲累,安若溪更感觉心累。正打算一会儿好好的泡个澡,舒展一下筋骨,只是衣服刚脱了一半,便听得房门吱的一声,被推了开来。
“笼晴,我说过不用你服侍……”
安若溪只道是陆笼晴非要固执的服侍自己沐浴,漫不经心的边转身边道。
只是最后一个“侍”字的话音还未落,便被她不得不生生的咽了回去。
只见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儿,哪里是陆笼晴,分明是那个si王爷淳于焉!
因为太过震惊,安若溪当场愣在原地。
直直的瞪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有一刹那,安若溪真的以为自己的眼睛有了毛病,出现了幻觉。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因为难以置信而变得飘飘忽忽的。
不由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并没有等到淳于焉的解释,安若溪顺着他落在她身上的讳莫如深的目光看去,突然醒觉此刻的自己是有多春光乍泄啊……外衫已经被褪去,只着最贴身的里衣,露出大片无衣蔽体的肌肤……现在的她,可谓几近半裸!
即使是在现代之时,她都没有穿着如此暴露的站在人面前,更何况对面还是一个男人!而那个恬不知耻的男人显然不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居然毫不避忌的望着她的胸口。[]
那灼灼的目光,就像是一把炽热的火,烧的安若溪心口之处,一片火辣辣的。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没出息的心跳,砰砰如敲鼓。
安若溪又气又羞,手忙脚乱的扯过放在一旁的衣架上的外衫,一边慌不迭的往身上套,一边忍不住的气急败坏。
“淳于焉,你看什么看?难道你不知道什么是‘非礼勿视’吗?”
她懊恼的声音,将淳于焉一时的失神拉了回来,望着面前的女子,手忙脚乱的遮掩着裸露的肌肤,以及那明明已经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却仍故作强悍的白皙脸容。
淳于焉竟需要微微撇过头去,才能将那一丝不可抑的紧促呼吸,给狠狠的压下去。
淳于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会在适才的一刹那,对这个女人产生一种近乎于欲望的错觉,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而他也一直自诩自己的自制力,即使当初沐凝汐在酒中下了媚药,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他也可以毫不留情的的将她推开。
但现在,还是同样一个女人,却悄无声息的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但这样的迷惑,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淳于焉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与阴鸷。
如冰似霜的眸子,盯着那一脸嫌恶,好像被人占了大便宜的小女人,竟会觉得如此的刺眼。
安若溪还在耿耿于怀,淳于焉凉薄的声音,突然响起。
“非礼勿视?这si个字,对一个在新婚之夜,于交杯酒中下媚药,不知廉耻的宽衣解带勾引男子的女人,没有资格开口。本王当初不要你,现在同样,即便是你脱光了站在本王的面前,本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还在狠狠的系着腰带的安若溪,一听这话,只觉一团无名之火,蹭的一下烧了起来。
“彼此彼此。”
抬眸,瞪着淳于焉那不可一世的嘴脸,安若溪针锋相对道。
哼,眼前这个男人,即使脱的精光,倒贴钱给她,她也不稀罕。谁怕谁?
只是这样大无畏的豪气干云,还未持续到两秒,便被淳于焉瞬间冷凝的气势,给压迫的无影无踪。
眼见着淳于焉修长的双腿危险的往前跨了一步,安若溪本能的、非常没出息的向后退了两步。
她晶亮如窗外的繁星般的瞳孔中,流露出的防备,让淳于焉莫名的懊恼。
这小女人竟敢说“彼此彼此”,身为他的女人,她不会多看他一眼,难不成竟敢对别的男人感兴趣?
这样的念头甫起,淳于焉只觉一股说不清的怒火,由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直烧到眼眸中。
安若溪敏感的觉察到空气里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咬了咬牙,终于没再敢火上浇油。忙顾左右而言他。
“对了,淳于焉,你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跑到我的房间,而且还连门也不敲的擅自闯入,你知不知道这是很没有礼貌的行径啊?”
看着她张牙舞爪、理直气壮的愤愤然样子,淳于焉再也难掩恼怒,遂跨前一步,逼到安若溪的面前,微凉粗粝的大掌,霸道而强势的抬起她的下颚,迫使她在他的眼眸中无所遁形。
“你的房间?这王爷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莫不是本王的所有。且不论这小小的凉欢轩,就连你这个人,都是本王的……”
清冷寒厉的声音,丝丝缕缕的笼罩在空气中,连温度都低了几分。
说到最后一句,淳于焉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一般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他捏着安若溪精致的下颚的大掌,也随之一用力,不知不觉间宣告着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占有权。
被他钳制的两颊,有生生的疼痛。两个人靠的如此之近,安若溪甚至能透过他漆黑如墨、幽深似潭的瞳孔之中,看到自己略显慌乱的倒影。
安若溪需要拼命的压抑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才可以让急促的呼吸,不泄露自己此时此刻莫名的紧张与小小的怕意。
她试图挣脱开淳于焉微凉的大掌,但那如铁钳一般的五根细长手指,却随她不安分的挣扎愈加的禁锢。
“那么,不知王爷大驾光临你的凉欢轩,有何指教呢?”
安若溪不由的懊恼道。
她毫不畏惧的挑衅和不以为意的潇洒,令淳于焉觉得如此的刺耳,捏着她脸颊的大掌,不自禁的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如愿以偿的看到安若溪吃痛的模样,秀挺的眼眉紧紧皱着,却兀自倔强不肯求饶。
那样的执拗,让淳于焉有微不可见的挫败之感,以及愈来愈浓厚的征服欲。
冷鸷逼迫的声音开口道:“不许用这种口气跟本王说话!”
安若溪在他的钳制下,动弹不得,只觉自己可怜的下颚,随时都会被他一个用力给捏碎。这个男人还真是霸道的可笑,不许她用那种口气跟他说话,好啊。
“不如王爷你教教我该用哪种口气跟王爷您说话呢?”安若溪索性道。
咬牙切齿的用一种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语调说着这句话,安若溪透亮澄澈的双眸,似夏日里一汪清冽的山泉,她娇艳的如同盛开的桃花的唇瓣,浅浅绽开一抹倔强、嘲讽的笑容,一开一合说话间,甚至可以看到一小截丁香小舌若隐若现。
淳于焉的眸色,瞬时一暗,下一秒,突然俯首,袭上那总是倾吐出令人懊恼不已的话语的小嘴。
第26章
安若溪只觉唇上一凉,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刹那间侵占满她的口腔。(.好看的小说)
安若溪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愣愣的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俊颜。
她错愕无措的表情,深深的取悦了淳于焉。
本来只是为了惩罚她的伶牙俐齿,但是唇与唇相碰的一瞬间,却有一抹异样奇妙的触感,顺着他全身的经脉,流窜至体内的每一处。竟让淳于焉的身子不由的随之一紧。
湿热的大舌毫不费力的撬开她微微张合的贝齿,迫不及待的纠缠着她柔软而生涩的丁香小舌,她的味道比想象中还要美好,就像是很小的时候,娘亲做的糯米糕一样清甜,令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攫取更多。
电光火石间,安若溪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强吻了!
淳于焉霸道而强势的唇舌,还在她的檀口中行凶作恶,安若溪当真是又气又羞。
双手狠命的推拒着他坚硬如铁的胸膛,无奈男女天生力气悬殊,况淳于焉又是习武之人,她的拳打脚踢并无带来任何的成效,那个男人就像是一座巨山一样稳固,纹丝不动,变本加厉的继续吮吸、勾缠着她的唇舌。
感觉到怀中的女人,如野蛮的小猫一样不安分的挣扎,试图逃避着的他的禁锢,淳于焉深似不见底的寒潭般的眼眸,瞬时闪过一抹沾染了情、欲与占有的厉光,如长鞭的铁臂,倏然揽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更紧的往自己身上贴着。
安若溪只觉自己的腰身要被这股力量拗断了一般,毫无反抗之力的直直撞入淳于焉的胸膛中。
两个人的身体,刹那间毫无缝隙的亲密契合着。
安若溪甚至能感到隔着两人轻薄的衣衫,男人灼热强势的体温,一丝一丝的传到她的身上,烫的她整颗心都火烧火燎的。[]
她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肤,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被迫沉溺在他暧昧的唇舌厮磨中。
大脑因为这激烈缠绵的亲吻,渐渐的缺氧,浑浑噩噩,血液里的力量,正抽丝剥茧的从她的身体中逃离,安若溪只能拼命的维持着那残余的一缕清醒,虚弱无力的反抗着淳于焉的霸道索取。
下一秒,安若溪已经被他强有力的身躯倏然压到了墙角,身后是冰冷僵硬的墙壁,身前是灼烫宽厚的胸膛。
安若溪被困在其中,无路可退,无路可走。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布料撕裂的声音,安若溪只觉肩膊之处,蓦地一片冰凉。
下意识的转首看去,却是她适才穿戴好的外衫,竟被那个淳于焉大掌一扯,细腻白皙、莹润似玉的肌肤,就这么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之中,更暴露在淳于焉肆无忌惮的眼眸里。
安若溪想死的心都有,不,应该是想杀死他的心都有。
又气又急又羞,安若溪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抬眸,正落入淳于焉那沾染着晦暗明灭的瞳孔中,那里有星星点点的欲望之火,却未到达冷冽如冰的眼底深处。
淳于焉也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女人。她白皙如最上等的羊脂美玉般的面容,此刻红的似熟透的樱桃;她晶亮如星辰的眼眸,氤氲着朦朦的水汽,神情明明像受了惊的小兔子,却仍兀自倔强的不屈的维持着强悍。
她本就不点自朱的唇瓣,因为适才的掠夺,更加鲜艳欲滴;因为太过懊恼与激动,几近半裸的胸膛,深深浅浅的起伏着,如同引诱着人品尝的美酒。
淳于焉眸色一深,熟练的霸占着她的唇舌,继续未完的攫取芳华。
安若溪只觉一阵奇异的酥麻,如细微的电流一般,迅速的流窜至身体的每个角落,就像被人抽光了力气,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任由淳于焉予取予求。
于唇舌的缠绵厮磨中,寻回一分理智,安若溪心一狠,牙一咬,贝齿毫无违和的一下子咬在淳于焉的大舌上,只觉一股血腥之气,在两个人的口腔中,迅速的漫延开来。
淳于焉吃痛,倏然松开对她的禁锢,分不清是谁的口水在两个人的嘴边扯出暧昧的银线,空气中回荡着难以平抑的跌宕喘息声。
趁着他放松的间隙,安若溪想也未想,便像所有被非礼的女人一样,习惯性的动作,一个巴掌就向淳于焉那张天妒人恨的俊脸上挥去。
只是,她的手还尚停留在半途之中,便被淳于焉如铁钳的大掌,给狠狠的截了下来。
眸光一厉,射向安若溪,淳于焉的口腔中,还残留着她带给他的疼痛和血花,捏着她右手的大掌,不自觉的用劲,那样的力度,似要将她的骨头一并揉碎成粉末一样。
望着这该死的女人,瞳孔晶亮,惊慌却倔强,懊恼而厌恶,那样的神情,让淳于焉迫不及待的想要摧毁之余,却是更深的恨然,以及一抹微不可见的挫败。
从来没有女人会在这个时候拒绝他,更遑论咬他……刀锋般锐利的眸子,危险的一暗。
“你居然敢咬本王?”
淳于焉低沉阴鸷的声音,带着冰冻三尺的愠怒,厉声道。
纤细的手腕,被他握住的地方,烧的一片火烧火燎。安若溪挣脱不开,愤愤的迎向他那恶人先告状的可恶嘴脸。
恼声道:“你敢亲我,为什么我就不敢咬你……淳于焉,你疯了吗?放开我……”
望着面前的女子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淳于焉陡然醒觉,他适才竟然亲了她?而且滋味还是如此的美好……眸色一沉,淳于焉蓦地甩开手中钳制的柔腻的腕。
肿痛的嘴唇,还残留着淳于焉讨厌的气息,安若溪伸手狠狠的抹着,但那样的气味太过顽固,挥之不去,不由的抬眼,狠狠的瞪着那个变态王爷。
她厌恶的动作,让淳于焉心中憋着的一团火,又燃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不安分的柔夷,一个用劲,安若溪胸前的柔软一下子撞上了他坚实的胸膛。
被他的大掌握住的手腕,快要痛的断掉了,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两人现在紧紧相贴的暧昧姿势,安若溪咬着牙,压抑住砰砰如敲鼓的心跳,抬眸,狠狠的瞪着无耻的男人,刚想开口,便听得他凉薄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
“沐凝汐……少在本王面前装出一副贞洁烈妇的嘴脸……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本王这样对你吗?”
明明低沉魅惑的嗓音,却冰冻如千年不化的积雪。
“淳于焉,你少自作多情了……谁希望……啊……”
一句话未说完,便觉被捏着的手腕,力度一重,快要捏碎了的感觉。安若溪不由痛呼出声。
“放手啊……好痛……”
呲牙咧嘴的控诉着面前的恶魔,安若溪费劲的扒着那在自己的腕上行凶作恶的大掌,但他就像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忍住痛,安若溪微仰着头,凝眸瞪向那深不见底的瞳孔。
“淳于焉,你到底想干什么?”深吸一口气,安若溪咬唇问道。
居高临下的望着面前的女子,一双翦瞳,晶亮如阳光照拂的水面般耀眼,却兀自闪烁着倔强、气愤的光芒,似樱檀口,因为适才的掠夺,又红又肿,鲜艳欲滴;鬓畔的青丝,散乱的垂着……淳于焉的呼吸竟不由的一紧,随之一凛。
他居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起了欲望?他真的是疯了……眸色蓦地一厉,淳于焉紧扼住安若溪手腕的大掌,也更用力,带着不知对谁的懊恼的惩罚。
“想干什么?本王只是想要告诉你,从你选择踏进焉王府的那天起,你就是本王的一件东西……就算本王现在要了你,你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一件东西……安若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顾不得腕上的疼痛,恼道:“谁是东西啊?你才是东西呢?不对……你根本不是东西……”
“啊……痛……”
手上的大掌又重了几分,安若溪倒吸一口冷气,只识得喊痛。
“沐凝汐,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你会死的很惨……”
阴郁狠鸷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喷吐在安若溪的面容之上。
就当安若溪以为自己的手腕,就会被他这么捏断的时候,腕上蓦地一松,突如其来的力度,安若溪站立不稳,直接被掼倒在地。
摸着几乎摔成两半的屁股,安若溪竟忘了要站起来,仰头,瞪向那没品到令人发指的男人。
淳于焉冷冷睨着地下的女子,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
冷哼一声,似多看一眼都不愿,淳于焉提步离去……安若溪的眼睛钉在那挺拔的背影上,嘴巴一开一合的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只可惜十分没出息的默声而已。
岂知淳于焉的背后竟像长了眼睛之时,明明已经走到门口了,修长的双腿,却蓦地停住了。
第27章
安若溪的心一跳,赶紧闭上嘴巴,同时用手死死捂住。(.无弹窗广告)生怕他凶性大发,把她的樱桃小口给怎么的了。
“沐凝汐,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
淳于焉没有回头,冷酷阴鸷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
“这一次,本王可以放过你……但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你还想招蜂引蝶……下次不光是你,包括其他人,本王都不会放过。”
狠戾的撂下这句话,淳于焉拂袖而去。
“啊!死淳于焉,臭淳于焉……混蛋……”
咬牙切齿的骂着那个变态王爷,直瞪着那一抹青色的衣袂,消失在眼帘中,安若溪心里怄着的一团火,终于忍不住一下子发了出来。
从厨房出来,虽然只得青菜豆腐,但总归聊胜于无,所以安若溪也就从善如流的心足,端着饭菜,往凉欢轩的方向回去。
转过假山,眼前豁然开朗,便是锦簇园,虽然还是初春时节,乍暖还寒的天气,园中的各色花草,却已纷纷迫不及待的崭露头角,想来他日必定会有争奇斗艳的一番景致。
安若溪不由的停住脚步,正打算多欣赏一下,却见一个人影,双手各提着一只大铁桶,桶里尚装了满满的水,往左边而去。那挺拔的身形,看起来十分的熟悉。
“连大哥……”
安若溪带着三分的犹疑,提声唤道。
便见男子的身影随之一僵,似犹疑了须臾,然后停了下来。这一来,安若溪知道自己并没有认错人,遂举步向他奔去。
蓦地听到这清脆的嗓音,连亦尘的心,却是难掩的一跳,在这个王府,乃至这个世上,唯一会叫他“连大哥”的人,便只有一个了。
缓缓的转过身子来,安若溪微带红晕的小脸,便已到了跟前,因为适才的跑动,依稀可闻她细细的轻喘,嘴角的一抹笑靥,比头顶上的日光还要耀眼,还要令人炫目。
“连大哥,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对了,连大哥,你提着这两大桶水干什么啊?”
撇去在这里偶遇连亦尘的小兴奋,安若溪的目光不由的落在他手中提着的两个大铁桶上。
话音刚落,还未等到连亦尘的回答,便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的响起来。
“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这是王爷对他的处罚吗?”
安若溪看着那个突然冒出来,一脸幸灾乐祸的向这边走来的宫装丽人,却不是那柳灼萝又是谁?
“处罚?什么处罚?连大哥,你犯了什么错,那个王爷要处罚你?”
顾不得与那柳灼萝纠缠,安若溪回头望向身畔的连亦尘,疑问道。
“这当然都是拜你所赐了。”
连亦尘没有开口,走到近前的柳灼萝,却又已经迫不及待的抢先开口道。
“我?”安若溪指着自己,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啊?”
“什么情况?”
便听那柳灼萝冷冷嘲笑一声,接着道:“沐凝汐,你不知道吗?昨日你与这连亦尘在这王府里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的事情,王爷都已经知道了。王爷说,他不是喜欢帮人提水吗?那就让他把那银霜池填满好了……一日未填满,一日不得休息。”
柳灼萝一边解释着,一边笑的那叫一个欢快。
安若溪无心理会她的幸灾乐祸,也不计较她是否用词不当,目光瞧向连亦尘,却惟见他微微避开的侧脸,而那兀自挺直的提着铁桶的双臂,温厚的手背上,青筋根根的凸起。
“连大哥,这是真的吗?”
“娘娘……”
轻轻从面前的女子那不安与内疚的眼眸里移开,连亦尘温声开口道:“不关娘娘的事,是属下自己的错,王爷责罚属下,本就应当,娘娘不需放在心上。”
“呦,旁人还什么话都没说,连侍卫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把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了……看来王爷罚你,还真是罚的对了……”
柳灼萝嫣红的嘴角,忍不住咯咯的笑的花枝乱颤。
“你不在这里煽风点火会死啊?”
将目光缓缓的转向那幸灾乐祸的女人,安若溪斜斜瞅着她,咬牙道。
“真是岂有此理。连大哥不就是帮我提了两桶水吗?碍着他淳于焉什么了?他凭什么不问青红皂白的就罚连大哥啊?我现在就去找他理论!”
望着连亦尘手中那两只笨重的大铁桶,安若溪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做就做,一拧身,便要找淳于焉讨还公道去。
连亦尘的心,不由的一跳。眼前女子的气愤,可是为了他而不平?但他又怎能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刚想阻止,柳灼萝幸灾乐祸的声音却以抢先响起。
“沐凝汐,你还真是不自量力,王爷没找你的麻烦就不错了,你还胆敢去找王爷理论?”
“你听你适才一口一个‘连大哥’,我听着都觉得不堪入耳,更何况是王爷?”
便见那柳灼萝秀眉一挑,继续得意的碎碎念道:“就算王爷不要你,你也不能去勾引别人啊……王爷的惩罚还是轻的呢,要我说像你们这种奸夫淫、妇,就该拉着去游街示众才对……”
“勾、引”、“奸、夫、淫、妇”……听得这几个重口味的词组,安若溪只觉一团火,直从心底烧了上来。
想到昨日那个变态王爷的所作所为,她当时还以为是他神经质的发情,现在经这柳灼萝一提醒,却原来竟是他为了证明自己是他的一件物品的惩罚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安若溪觉得自己被他蹂躏过的嘴唇,重又痛了起来。狠狠咬着唇,试图将他残留的气息挤逼出去,脑海之中却越发的分明。
安若溪气恼的想要骂脏话的冲动都有,却不知道究竟是在恨那个无耻王爷,还是在懊恼自己的不争气。
连亦尘望着眼前的女子苦恼的模样,心中不由的一沉。
“侧妃娘娘,请你不要这样说。”连亦尘转身,正色道:“你怎么看待属下都没有关系,但是请不要侮辱娘娘的清誉。”
“你这么维护她,还不是证明你们俩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柳灼萝倒是理直气壮,以及愈加的兴奋。
连亦尘还想解释,安若溪也已回过神来,瞧着柳灼萝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开口道:“连大哥,你跟这种人说什么啊?清者自清,不用理她。”
她无所谓的语气,自有一番不拘小节、问心无愧的潇洒气质。
连亦尘突然觉得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沐凝汐,你……”柳灼萝沉不住气了,一双丹凤眼瞪的灯泡大,却苦于找不着什么回击的方法。
安若溪权当没有看见,笑的如沐春风。
“好,我就不信你不怕,我现在就去找王爷,把你们俩在这里卿卿我我的事情告诉王爷。”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柳灼萝一拧身,就要往书房去。那架势,就像急着去向老师打小报告的学生一模一样。
“是呀,我好怕。”安若溪配合的接口道,不过那表情与语气,还真是毫不掩饰的相当敷衍。如玉的脸庞,慧黠的眸子,闪动着玩笑的流光,令人炫目。
连亦尘的心,不可控制的一跳。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你……”
受了揶揄的柳灼萝,倏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玉手芊芊的指着安若溪,却是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安若溪漫不经心的瞅了她一眼,决定不再跟此人一般见识,回过头来,目光正对上连亦尘的瞳孔,那灼然专注的眸色,让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尴尬。
“对了,连大哥,你一定还没有吃午饭吧?正好,我刚从厨房出来,你赶快过来吃吧……”
微微转过头去,却正好瞥到被自己随手放在一边的食盒,安若溪总算是找到了话题。
连亦尘陡觉自己竟然失神至此,心头不由的一恍,望着面前女人面上的盈盈笑意,一时之间,只觉喉头发涩,竟不知要开口说些什么。
“他才不敢吃呢。”被透明化的柳灼萝,却趁机抓住了把柄,连珠炮似的继续道:“王爷有令,但凡连亦尘一天没有将银霜池填满,一天就不可以休息……这不得休息,自然也包括了不能吃饭!”
趾高气昂的将淳于焉的命令搬出来,那柳灼萝颇有扬眉吐气之感。
“他说不准就不准啦?我偏不信这个邪……连大哥,不用理她,我们吃我们的……来……”
安若溪也不知哪里来的懊恼,不管不顾的就去拖连亦尘的手,拉着他打算坐在身旁的石凳上。
连亦尘只觉一只温暖滑腻的小手触到他的掌心,那一刹那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底轰然炸开,酥酥麻麻的感觉,如一条小虫一般爬过他身体的每一处,si肢百骸仿佛再无着力之点,轻飘飘的浮于半空,无数细细小小的快乐充斥在他的胸膛之中,呼啸着,涌动着,急欲冲将而出。
连亦尘的脑中突然空白一片,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消失不见,全世界仿佛都只剩下眼前的女子一人,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后只化成呢喃的两个字:“娘娘……”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两个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拉拉扯扯……”
第28章
柳灼萝突如其来的尖锐嗓音,如一颗巨石,倏然落入连亦尘的心湖,打乱了他所有的旖思。
目光轻轻的落在那莹白纤细的小手之上,连亦尘慢慢的挣脱开来,本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仿佛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掌心中没有了她,凌厉的春风立刻无孔不入的窜进来,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得生疼。
本是朋友间再寻常不过、自然而然的拉拉手,被柳灼萝这么一叫唤,立马变了质。安若溪并没有察觉连亦尘的异样,只是斜瞅着那扯破喉咙、大惊小怪的女人,眼瞧着她那一副惊恐的模样,哪里是见到一男一女拖手的反应,倒像是把大白天遇到了鬼魅一样的夸张。
安若溪忍了再忍,终是没有忍住的翻了翻白眼。刚想打击她几句,却听得连亦尘的声音响起。
“娘娘,适才是属下失仪了,还请娘娘恕罪……”
刻意轻淡的嗓音,微微避开的目光,却仍无法平息内心澎湃的暗流汹涌。连亦尘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但掌心之中,那残留的温度却依旧固执的不肯消散,不住的沿着身体的每一根血管漫延,一直烧到心底。
“男女授受不亲,这罪本王妃可恕不起……你还是找王爷求情去吧……”
描的细细的眉,得意的一挑,柳灼萝瞬间变得高高在上。有风驶尽帆,这个时候,她当然忘不了再踩上两脚。
“本王妃这就去向王爷报告,你们两个人在这里的所作所为……”
纤腰一拧,柳灼萝迫不及待的就要前去向淳于焉报告这个大喜的消息,化妆明艳的一张脸上那兴奋的表情,更是都快盛不住,满溢了出来。
连亦尘心中蓦地一沉。身子却已经先于脑海的思想,倏然挡在了柳灼萝的面前。就连一贯温雅疏淡的嗓音,此时都不觉变得阴沉了几分。
“侧妃娘娘……”
许是连亦尘脸上此时此刻凝重的神情,带着丝丝的可怖,柳灼萝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你干什么挡着本王妃的路?”虽然竭力想维持镇定,但柳灼萝的声音中却仍不免露了怯意,“你们现在知道怕了吗?”
“看你的模样,倒像是你害怕比较多吧?”安若溪显然没有将连亦尘的紧张放在心上,还若无其事的调笑着柳灼萝。
“你……”
被揭穿的柳灼萝,这一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遂恶向胆边生,厉声道:“我现在就去找王爷,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大步绕开挡在面前的身躯,柳灼萝气势汹汹的走着。
连亦尘望了一眼尚且无所谓的安若溪,然后迅速的将眼睛移开,低声开口道:“娘娘……不能让侧妃娘娘去告诉王爷……属下这就去求她。”
“求她干什么?我才不怕那个si王爷呢。”安若溪想也未想的冲口而出。
只是话音刚落,脑中却是蓦地精光一现,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地上那两个倾翻的大铁桶上,念头一转,直到此刻,方才突然醒觉自己是无所谓,只怕会因此连累了连亦尘,一时间不由的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
“连大哥,瞧我这个笨蛋……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个王爷再找着由头惩罚你的。(.无弹窗广告)”
说话间,也不顾得连亦尘是什么反应,只是眼瞧着那柳灼萝摇风摆柳的向淳于焉的方向而去,有些着急,赶忙紧跑几步,同时提声道:“等等。”
在柳灼萝的面前站定,还没等安若溪捋顺一口气,那柳氏已经抢先开了口。
“这回知道怕了?来向我求饶啦?”
那趾高气昂、翻身做主人的模样,还真是十分的欠扁。
“柳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不是刚才你自己还承认自己恕不了罪吗?跟你求饶管什么用?你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安若溪脸上露着无害的微笑,笑的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那你拦着我干什么?”
柳灼萝一口气几乎没上的来,咬牙切齿的道。
“柳姐姐不是要去找王爷吗?妹妹我跟你一块儿去啊。”
安若溪那一抹算计的笑容,甜的都快滴出蜜来了。
柳灼萝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又一想,不对,自己为什么要怕她?遂口硬道:“你去找王爷干什么?”
“我去找王爷呀,是要……”
说到此处,安若溪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住了嘴,高深莫测的望着柳灼萝的反应。
“是要干什么?”
柳灼萝果然不负众望,急切的询问道,满脸的紧张与好奇,看向安若溪。
忍住心底的窃笑不已,安若溪招招手,示意她靠近点。
柳灼萝似犹豫了一下,但终究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将耳朵贴了过去。
煞有介事的轻咳两声之后,安若溪附于柳灼萝的耳畔,低声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去找王爷干什么,那我就……偏不告诉你!哈哈……”
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安若溪再也难掩可笑,迅速的与柳灼萝拉开距离,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那柳灼萝还傻傻的呆愣在原地,显然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等到意识到自己是被安若溪耍了之后,却已经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沐凝汐,你……”
瞧着她恨得满面通红的样子,安若溪真是相当的心情大好。
“我?我可要去找王爷了,拜拜……”
不再理会柳灼萝吃瘪的模样,安若溪潇洒的向她挥挥手,转身而去,将一连串愉悦而清脆的笑声,洒满了身后。
连亦尘凝望着那一抹淡紫的身影,不觉有些痴了。
柳灼萝却是气的只有狠命的跺脚的份,半响才反应过来要追上去。
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个人,在连亦尘的瞳孔里,自始至终,却唯倒影着安若溪的身形。不知过了几许时间,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似乎还沉浸在女子的一颦一笑里,她的倩影,早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却更深的镌刻在心底,挥之不去。
连亦尘就那么站在原地,维持着不变的姿态,在渐渐西沉的日光下,如同一座柔和的雕像。
“好歹我也是你家王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妃娘娘……”
脆生生的嗓音,隔着厚重的书房门,断断续续的冲撞进淳于焉的耳朵里,面前摊开的上好宣纸上,的《》如行云流水,墨迹沉郁,刚劲凌厉的笔触,隐隐透着说不出的萧瑟肃杀之气。
“”,淳于焉运笔如风,已写到“”字的最后一笔,就在这时,那一句理直气壮的“娘子要见相公”,便这么毫无预警的轻飘飘的钻了进来,在他以为无动于衷的时候,本是稳若泰山的笔端,却是莫名的一沉,“”字的最后一划,便落下了一个极轻淡的墨点,虽不甚清晰,但却异样分明,显得尤其突兀而诡异,这个“”字,便算是写废了。
身畔的苏苑莛顺着他的眼眸,一同落在那个“”字上,研墨的手势,伴着暗流汹涌的心,不由的一顿。
“娘子要见相公,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可?你这个门卫,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这边厢,站在离那淳于焉的书房还有两道门的大门前,安若溪冲着那挡在门口不让她进去的侍卫,理直气壮的摆事实讲道理。
奈何这尽职尽责的门卫,板着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就跟某个地方的臭石头一模一样。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碰见这样不识时务、不解风情、软硬不吃的主,安若溪也有些泄了气。
眼看着身后的柳灼萝气势汹汹的追了来,她本来已快被磨尽的耐心,重又燃烧了起来。
眼珠一转,安若溪的主意还没来得及打定,却听那柳灼萝比她还先开了口。
“哼,沐凝汐,被堵在门口了吧?你不知道,王爷的书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没有王爷的命令,就连我都不敢,更何况是你?”
追上来的柳灼萝,气都顾不得喘一口,便迫不及待的讽刺道。眼瞧着安若溪被挡在门外,颇有一雪前耻,扬眉吐气、幸灾乐祸的架势。
“我进不去有什么稀奇?倒是柳姐姐你……说了半天,还不是一样不敢进去?我还以为像柳姐姐你这样的人,会有不一样的待遇呢,看来不过如此。”
气定神闲的揶揄着她,安若溪一点也不恼。若是能将她激的闯进去,那就更好了。
那柳灼萝挖了个坑,结果还是把自己埋了进去,简直是说不出的懊恼。
“沐凝汐,你少得意,等待会儿王爷出来了,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她尖利的嗓音,不觉又提高了几个分贝,安若溪故意皱了皱眉头,还想揶揄她几句,却听得一个凛冽阴鸷的话声突然响起。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转首,安若溪便看到不远之处的淳于焉,他身边还伴着苏苑莛。
“王爷……”
夸张着委屈的唤了一声,那柳灼萝如遇救星,花蝴蝶般的掠过安若溪的面前,向淳于焉奔去。
“咦?原来苏姐姐也在这里啊?柳姐姐适才还跟我说,王爷的书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就连她都不敢,吓得我一动都不敢动,真心羡慕苏姐姐你啊……”
安若溪心中一动,情知这个柳灼萝一开口,就是一番搅不清的风波,遂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突然出声道。
第29章
如愿以偿的见到那柳灼萝突的停了下来,望向苏苑莛的眼神,当真是又气又妒。
安若溪得逞的一笑,不经意的却迎向苏苑莛投射过来的目光,虽貌似只是极轻淡的一瞥,但其中说不清的意味,讳莫如深,安若溪的心,莫名的一沉。
尴尬的一笑,安若溪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她并不是有心要挑拨柳灼萝与苏苑莛之间的关系,不过是想借此转移柳灼萝的注意力而已,省的她又在这里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所以在面对苏苑莛之时,便不免有些小小的内疚。
将目光移开,一拧头,安若溪的呼吸,却不由的一滞。但见那淳于焉的眼神,不知从何时开始,便黏在自己的身上,那灼灼而冰冷的眸光,似要将自己抽筋剥骨一般,安若溪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柳姐姐,凝汐妹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苏苑莛柔媚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凭什么你可以在这里,我们就不可以……”一听她开口的柳灼萝,更觉有气,尖声抢白道。
苏苑莛蓦然噤声,微微低下头,如被欺负且隐忍的大家闺秀。
淳于焉轻怜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紧接着眸光一厉,却是扫上了聒噪的柳灼萝。
“没有本王的命令,谁允许你们擅闯书房的?”冷硬的声音,却比那话的内容更加伤人。
他对苏苑莛的维护,再明显不过。柳灼萝只觉心底一片委屈。
“好,我走。”
狠狠瞪着那娇怯柔弱的苏苑莛,柳灼萝一咬牙,撂下这么一句话,本应拔腿就跑,终是犹未死心的望向淳于焉,却只见他凉薄的目光,不为所动,心不由的一凉,一跺脚,又气又怨,掩面跑了。
安若溪没承想这么容易就把柳灼萝给气走了,好笑之余,却不免有些感慨。好好一个女子,却被这样一个男人吃的死死的,为他痴,为他缠,为他怨的,何苦来哉?
安若溪就想不明白了,左看右看这淳于焉,除了生着一副天妒人恨的臭皮囊之外,哪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人为他争风吃醋的呢?
淳于焉的目光停留在女子的身上。(.)她莹白如玉的小脸,闪烁着慧黠的流光,如小阴谋得逞的笑意盈盈,却又兀自带着一丝的慨叹,一丝的恍惚,那样的神情,令人为之迷惑。
苏苑莛静静立在一旁,眸色潋滟,晦暗未明。
“凝汐妹妹,你到这里,是找王爷有什么事情吗?”
亲昵柔和的声音响起,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苏苑莛款款相问。
安若溪回过神来,想到适才将火引到了她身上,仍是有些尴尬,咧开嘴笑了笑,刚想开口,却听得淳于焉那货的声音极其讨厌的响起。
“擅离凉欢轩,看来你是觉得,本王罚你的丫鬟罚的还不够严重!”
冷戾的话语,带着浓烈的威胁,以及丝丝莫名的恼意。
本来安若溪来找他,还打算心平气和的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哪知她什么话还没说,就被他毫无节操的威胁,火蹭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请问si王爷,我是你的囚犯吗?凉欢轩是焉王府的监牢吗?你凭什么把我圈在那里,不让出门?还有,腿长在我身上,爱走哪儿走哪儿,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你也不用借题发挥,找笼晴的麻烦……”
连珠炮似的将自己的不满倒了出来,安若溪心口还是堵着一团气,他还敢跟自己提,想到陆笼晴被打的仍未愈的屁股,她就咬牙切齿。
“对了,还有,连大哥不就是帮我提了两桶水吗?好歹我也是挂名的si王妃,难道让我帮我干点活都不成?你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罚他啊?”
如刀似箭的目光,蓦地射向那喋喋不休的女子。
“够了。”凛冽的声音响起,隐忍的暴怒,一触即发。
安若溪住了嘴,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瞧向面前如黑面虎的男人。
“你来找本王,就是要替那个连亦尘打抱不平的吗?”
一念及此,淳于焉只觉一团火,从心口直烧了上来,这莫名的恼恨,来势汹汹,下一瞬,他粗粝的大掌,已经扣上了安若溪细长的脖颈,带着随时可将其立毙于掌下的力度。
“啊……”安若溪惊呼未定,便觉脖颈一疼,呼吸一滞,就说不出话来了。淳于焉的嗓音却在头顶盘旋。
“沐凝汐,你是真失忆,还是装糊涂?你是不是真的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连亦尘又是什么身份?你们竟敢在本王的眼皮底下,你来我往,关系暧昧!本王何止要罚他,你信不信,就算本王现在要了你二人的命,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被他掐住的脖子,随时都会有断掉之虞,胸腔之中的空气正迅速的被逼迫着逃窜出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出于求生的本能,安若溪拼命的敲打着那行凶作恶的大掌,但落手之处,只觉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的力道。
淳于焉冷峻邪魅的脸容,近在咫尺,安若溪甚至能看到他深如寒潭的双眸中,倒影着自己垂死挣扎的身影。脑中灵光一现,想起的竟是昨日他轻薄的举止。
“淳于焉,你这是在……吃我和连大哥的醋吗?”
艰难的从口腔中挤出这几个字眼来,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蚊呐一样的声音,却如一块千钧巨石,从天而降,落入暗流汹涌的湖泊之中,惊起一滩滩骇浪。
扼住她喉咙的大掌,手势竟不由的一顿。苏苑莛如画的眼眉,随之一跳,心中一沉。
感觉到钳制在自己颈上的禁锢有些松懈,安若溪使出吃奶的劲力,霍得一下,拨开了那微凉的大掌。
大片大片的空气,迅速的钻进已近空虚的肺腑之中,呛得安若溪咳嗽连连,眼泪都快出了来。哪还顾得旁人的反应。
淳于焉停在原地,右手半开和的垂着,掌心之处,还残留着她脖颈上的温度,连常年握剑形成的厚茧,似乎也沾染了那滑腻的皮肤触感,似痒似麻。
面前的女子,葱白般的玉手,捂着细长的脖颈,还在虚弱的咳嗽着,一张一合的小嘴,氤氲了唾沫的湿意,红润如熟透的樱桃,鲜艳欲滴。淳于焉的呼吸竟是一紧,这一刹那,冲进脑海里的,竟尽是昨日他与她唇舌厮磨的旖旎。
连一旁的苏苑莛,讳莫如深的眼眸,紧紧的黏在他的身上,都没有察觉。
苏苑莛将目光移开,轻轻的走到安若溪旁边,善解的搀扶住她的身子。
“凝汐妹妹,你没事吧?”温柔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关切着。
“我……还好……”摆摆手,安若溪艰难的吐出三个字来,嗓子如同被火烧着一般,暗哑的像是一只鸭子在说话。
苏苑莛似有还无的看了一眼阴晴未定的淳于焉,然后转过头来,开口道:“凝汐妹妹,你不要怪王爷刚才出手有些重……只因连侍卫是皇上钦赐给王爷的侍卫,而妹妹你更是皇上为王爷选定的王妃……”
说到这里,苏苑莛一顿。如愿以偿的看到淳于焉瞬间冷凝的面容。
“始终男女授受不亲,妹妹你若是与连侍卫走的过近,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王爷的声誉,都会有影响……”
轻柔的嗓音,徐徐说出这番话来,在情在理,又看似十分为安若溪着想。
纵使像安若溪自认脸皮之厚,听了这话,都有错觉自己真做了什么有损声誉的事情,难免有些尴尬。
“连大哥只是帮我提了两桶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任何人遇到当时的情况,都会出手帮助我这个弱女子的……”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弱女子”一枚,安若溪特意放柔了声音,闷闷的道:“况且我总算也是个王妃,王府里的侍卫帮我提点水,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吧?”
偷瞥了一眼那淳于焉,但见他一张俊颜上,冷冷的淡淡的,如浩瀚的大海,深不见底,令人不由惴惴的,分辨不出他此时此刻是喜是怒。安若溪心中一动。
“淳于焉,你不要责罚连大哥了好不好?”
她清清亮亮的眸子,凝向淳于焉,如晴空里璀璨的繁星,一闪一闪着希冀的光芒。
淳于焉只觉自己的眼光,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她带着三分商量,三分期待的嗓音,似软软糯糯的清甜藕粉。这还是自她失忆以来,第一次用这样的温软语气跟他说话。
一抹异样的感觉在淳于焉的心底轻飘飘的荡漾,似有还无,抓不住,摸不着。
“王爷……”
苏苑莛轻柔的嗓音,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之中,打破了原有的涟漪。
像是从欲睡未睡的梦魇中清醒了一般,淳于焉一双寒眸,瞬间恢复了一贯的凛冽。
“既然凝汐妹妹这么为连侍卫求情,王爷,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明明是温柔似水的声音,却仿佛一桶油浇入了星星之火中,瞬间燃起燎原之势。
她与那个连亦尘都是淳于谦派来的人,她会为其求情,他早该预料得到,而他竟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迷惑!
一念及此,淳于焉的眸色不由一深,因着莫名的懊恼,此刻浑身上下笼罩的气势,更多了几分的狂戾。射向安若溪的目光,犹如一柄蓄势待发的利剑。
“就这么算了?”
第30章
淳于焉低沉阴郁的声音响起,安若溪心底陡升一股不好的预感,只觉周遭的空气,都似乎被他冷鸷的气势,压抑的重了几个兆帕。
眸光一厉,淳于焉的声音更寒:“王妃沐氏与侍卫连亦尘行为不检,有辱焉王府门风,现禁足凉欢轩一月,每日砍柴二十担,以作惩处。”
形势直转其下,安若溪还没来得及不满,便听见他变态的声音继续响起:“侍卫连亦尘,以下犯上,觊觎王妃,罚于流霜池挑水三月,仍不知悔改,现增加期限,直至填满流霜池为止。”
先前这淳于焉说要罚她的时候,安若溪还没觉得这么恼火,现在他居然变本加厉的迁怒于连亦尘,安若溪只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愤,像是要冲破胸膛,直达喉咙,不吐不快。
“淳于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无事生非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时时处处的针对我,如果你有什么看不过眼的,你直接冲着我来就可以,为什么要连累不相干的人……”
话音未落,安若溪蓦地觉得呼吸一滞,还未来得及反应,淳于焉粗粝的大掌,带着灼热的温度,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
“冲着你来?”
低沉狠戾的嗓音,在安若溪的头顶盘旋,如同悬于半空之中的利剑,随时会落下。
脖子再次面临被掐断的危险,安若溪被迫仰着头,与面前的男子对视。那一张俊颜,在自己的瞳孔中,倒影出巨大的阴影,近在咫尺的暴怒,如疾风骤雨,蓄势待发。
“沐凝汐,你以为自己有胆量来承受本王的怒火吗?本王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的放肆,你却一次次的得寸进尺,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性命!”
凶厉的大掌,掐在安若溪纤细的脖颈上,古铜色的手背肌肤,青筋根根凸起,随着刀锋般的话音,蓦地用力,依稀可闻轻微的骨骼相撞的清脆声响。
呼吸像是被人按了停止键,所有的思绪与语言都被堵在喉咙间,逃不出,避不开。强烈的窒息交织着惨痛,形成丝丝缕缕的恐惧和无能为力的绝望,漫延至安若溪的全身。
脑中混沌一片,仿似随时都会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安若溪突然觉得很累,不由轻轻闭上眼睛,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就这样被淳于焉掐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因祸得福,就此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荒谬的念头一起,此时此刻,安若溪也都忍不住可笑,嘴角无意识的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来,显得牵强而艰难。
掌心之处,淳于焉能清晰的感觉到由她脖颈的血脉传来的跳动之感,一下一下,形成奇妙的旋律;近在咫尺的小脸,莹白如玉的面容,此刻却渐渐的变成惨白,近乎透明,依稀可见上面细细软软的绒毛;而那一双总是倔强的闪烁着晶亮澄澈光芒的眼眸,此刻紧紧的阖着,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小小的阴影,如同被润湿的蝴蝶羽翼,扑闪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她轻巧的嘴角,竟凝着一抹恍惚而飘渺的笑容,似有还无。
明明已经死到临头,这个女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手掌还停留在安若溪细长的脖子上,只要他稍一用力,就可以将这耿直的颈项,坳断在自己手上。
眸光沉郁,如漆黑的湖泊,深不见底。
苏苑莛紧紧的盯着那蓄势待发的大掌,不放过男人的侧脸上最细微的波动,一颗七窍玲珑心,像被一根线,狠狠的提拉着,悬在半空中,似在等待希望已久的事情的发生。
时间漫长的像是静止了一般,压抑的空气,如同被人抽光殆尽,惟余轻微脆弱的呼吸,依稀可闻。
眸光一厉,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懊恼与挫败,淳于焉蓦地甩开钳制的大掌,巨大的力量,瞬时将面前的女子,掼倒在地。
禁锢在脖颈上的力量,突然松懈,安若溪顾不得身体与僵硬的地面相撞的疼痛,但觉无数的空气,像是被关了太长时间而陡获释放的囚徒,迅速冲撞在胸腔之中,掠过之处,带来阵阵的锐痛,剧烈的咳嗽,不断的从心口之处挤逼出来,仿佛连带着那空虚的肺都会随时从身体中逃逸。
安若溪脑中一片空白,
苏苑莛悬着的一颗心,缓缓的沉了下去。一双如珍珠般的明眸,波光潋滟,暗流汹涌。
将目光从跌倒在地的女人身上移开,淳于焉如大理石般雕刻的侧脸,清清冷冷,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来人,将王妃带下去,严加看管,不许踏出凉欢轩半步。”凛冽的嗓音,不带半分情感,似停顿了须臾,继续道:“如有违抗,立即打断双腿,连带着服侍她的丫鬟以及看守之人。”
于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中抬起头来,安若溪狠狠瞪着那个居高临下的男人,若不是嗓子疼的快要冒出火来,说不出话,她真的很想用世间最毒辣的语言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但现在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除了用如刀的目光来宣泄自己的不满之外,别无他法。
“莛儿。”
低沉浅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苏苑莛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着进来的男子,唤道:“王爷。”
“听服侍的丫鬟说,你刚才没有用晚膳,身体不舒服吗?”
走至苏苑莛的身边,淳于焉挽起她细若无骨的小手,开口道。
即使是此刻这般的温柔,他的口气却犹带着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那样轻淡的嗓音,就像是横在别人与他之间的一道鸿沟,难以接近的距离。
就算是亲密如她,都是如此。
苏苑莛微微一笑,即便面容上是如此的心事重重,嘴角的笑容却仍娇媚而温柔。
“臣妾适才在想事情,所以有些吃不下。”
“在想什么?”淳于焉随手拉她一起坐下,问道。
“臣妾在想凝汐妹妹的事。”
如星般的美目凝视着身畔的男子,停留了片刻,苏苑莛方道。果然便看到他在听到“凝汐妹妹”几个字之时,一双寒眸中,不自觉的一闪,虽只是稍纵即逝,她却看得分明。虽早已是意料之中,却仍不免心中一沉。
“想她做什么?”似停顿了须臾,淳于焉如不经意般问道。眼眸却不知落在何处,晦暗难明。
苏苑莛如若不知。
“自从凝汐妹妹溺水失忆之后,比之从前,性情大变……”
淳于焉心中一动,这一刹那闯入脑海里的竟尽是那个小女人张牙舞爪的模样。
“何止是性情大变,直如换了一个人才是真。”来不及深思熟虑,他的嘴已经先于他的心,脱口而出。
等到淳于焉意识到这一点之时,正好触到苏苑莛投射过来的眼神,微微惊诧之中犹带着三分我见犹怜的伤感。
淳于焉心中又是一动。便见苏苑莛轻轻的低下头去。
“何止是凝汐妹妹与从前大相径庭,就连王爷你都似乎有些变了。”细细的嗓音低声道。
“本王?”微带犹疑,淳于焉道:“本王哪里变了?”
抬眸,苏苑莛望向身畔的良人。
“凝汐妹妹三番两次的冒犯王爷,若是换做从前,哪怕是凝汐妹妹没有犯错,王爷也必不会轻易饶过……而现在,就连王爷自己都承认,容忍了凝汐妹妹的放肆……”
淳于焉目中一闪,脑海里掠过沐凝汐那倔强且执拗的模样,她连名带姓的唤他“淳于焉”;她不怕死的骂他“混蛋”;她咬牙切齿的对他的质问;她慧黠的在他面前耍小聪明……这种种的种种,诚如苏苑莛所言,如果换做从前,他可以让她生不如死十回,但如今,他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抹莫名的情绪在滋扰着他,令他不自觉的迷惑。真的是他变了吗?
望着淳于焉眸中的惘然之色,那是苏苑莛在他的身上从未发现过的,心,狠狠的一沉。
“王爷,臣妾想说……”将淳于焉的思绪拉回到自己身上,苏苑莛继续道:“今日之事,王爷对凝汐妹妹的处罚,仅仅是因为她与连亦尘皆是皇上派来的人……亦或是像凝汐妹妹猜测的……王爷是在吃她与连亦尘的醋……”
声音渐低,苏苑莛微微垂下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似乎在诉说着隐忍的委屈。就在适才,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当她说到最后一句之时,身畔的淳于焉那俊逸的眉眼,不自觉的一跳。
只听“啪”的一声,淳于焉已拍案而起。
“笑话,本王岂会为一个女子而吃醋……”凛冽的嗓音如刀锋一般划过,那样坚定的掷地有声,听在苏苑莛的耳朵里,却别有一番苦涩滋味。
他虽不会为沐凝汐而吃醋,但也决计不会为任何女子而吃醋,这里的任何女子,自然也包括了她苏苑莛吧?
“王爷……”起身,苏苑莛轻轻的挽上淳于焉的胳膊,柔媚的声音中犹带着几分无助的惶恐,继续道:“臣妾好怕……凝汐妹妹,自从所谓的失忆之后,真的改变了好多……臣妾不是担心王爷会因此喜欢上她,但她毕竟与皇上,与端木谨都有所牵连……臣妾只怕这一切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另一场阴谋……”
如愿以偿的看到淳于焉在听她提到“皇上”“端木谨”几个字眼之时,眸中一厉,以及浑身上下瞬间冷凝起来的气息,苏苑莛一直紧紧揪着的一颗心,总算有了片时的松懈。
“臣妾只怕王爷会被凝汐妹妹所迷惑,到时中了这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圈套……”
话音未落,淳于焉已经甩开了环绕在胳膊上的皓腕。深不见底的星眸里如凝结了一层寒霜,冷气逼人。
“迷惑?”冷笑一声,淳于焉道:“就凭沐凝汐那个女人?”
“本王从前不给她这个机会,现在也一样……本王会让她永远都丧失这个资格……”
凉薄的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还无的笑容,轻淡却残酷。
苏苑莛心中一动。如被绳索紧捆的一颗心,此刻总算又松了许多。
第31章
“死淳于焉,臭淳于焉,烂淳于焉……混蛋,变态,无耻……”
一边狠命而笨拙的砍着木头,一边暗哑着嗓子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最恶毒的骂人词语统统拿来形容那个淳于焉,安若溪还是觉得不解恨。[.超多好看小说]
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被他掐死在手中,直到现在脖子还是又红又肿,嗓子又干又痛,连稍稍转一下头,都费劲的要命,兼且疼得龇牙咧嘴,安若溪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还不算,想到接下来的三个月,自己还要像此刻一样被他如奴隶一般使唤着为其砍柴,而且更是连累了连亦尘受到更重的惩罚,安若溪就恨不得把手里的木头当成是淳于焉一样给劈成两半。
但无奈那木头真的像那个混蛋一样的又臭又硬,安若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任凭双手都磨出了茧子,还是无法将其大卸八块。
白白细细的玉手,已经被一根根的木头折磨的又麻又痛了,安若溪气的简直快要发疯了,也不知是在跟谁赌气,更拼命的劈着柴火。
“啊呀……”
刚刚端了茶水出来的陆笼晴,听见这一声惨叫,慌不迭的将茶杯随手一搁,便奔到了安若溪的面前。
如烫手山芋般的扔掉那笨重的斧头,安若溪眼睁睁的瞅着自己那可怜的小手,但见原本细嫩的像刚剥了壳的荔枝一样的手心上,一个大大的血泡被磨破了,此刻正汩汩的往外流着血水,火辣辣的刺痛如针扎似的,疼的让人咬牙切齿。
“娘娘,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奴婢这就帮你上药。”
一旁的陆笼晴瞧着这血肉模糊的样子,更是难过,忙扶着安若溪进了里屋。
“啊……好疼……”
尽管陆笼晴已经尽量轻手轻脚、小心翼翼,但是被她稍加碰触的伤口,还是痛的无以复加,安若溪忍不住叫出了声。吓得在一旁上药的陆笼晴忙缩回了手。
“娘娘,对不起……是奴婢太不小心了……”
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陆笼晴嗫喏的道。
看着她内疚的模样,安若溪反倒不好意思了。只得咬着牙,忍着疼安慰道:“没事……你继续……本来就不怪你……”
“要怪就怪那个变态王爷淳于焉……他凭什么说对别人滥用私刑就滥用私刑啊……”
一想到他下令处罚她和连亦尘之时,淳于焉那张可恶的嘴脸,安若溪只觉又是气愤,又是懊恼,更有一股莫名的委屈,直从心底冲了上来。
望着自己的双手上那si个被磨破了的大大的血泡,安若溪恨不能自己会那个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功夫,也好让那个淳于焉也尝尝这种十指连心的苦楚。
不由愤愤道:“混蛋淳于焉……你最好祈求上天有朝一日别让你落到我的手里,否则我一定让你……”
就在安若溪犹豫着某一天淳于焉落在自己手中之时,自己“一定让他……”怎么样的时候,突然听得一个寒如刀、冷如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想让本王怎么样?”
安若溪来不及心跳,条件反射的向着说话之人看去,果然便见淳于焉如一尊神祗的雕像一般站在门口。
其时夕阳西下,屋里的光线已渐渐的羸弱,淳于焉高大挺拔的身躯,将屋外橙红色的阳光尽数挡在背后,让脸上的一切表情显得模糊而恍惚。
纵使这样,安若溪仍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双深如寒潭的凤眸,此刻正灼灼的盯着自己,似刀锋般的眼神紧紧的钉在自己身上,像是要将自己千刀万剐了一般。
空气中隐忍的危险一触即发,背后如同一条冷蛇迅速的爬过,带来不寒而栗的触感。安若溪顿觉身上十分没出息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转念又一想,她安若溪岂能这么轻易的就被他吓退?遂强压住心底那不期然而生的一股恐惧,仰了仰头,挺了挺胸膛,强硬道:“这个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那一天到来了,我再决定也不迟……啊……”
话音还未落,安若溪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下一刹那,腰身突的一紧,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身子便不受控制的撞上了一个坚实如铁的胸膛,竟是如鸡蛋碰石头一般,撞得生疼。
“好一张伶牙利嘴……”
邪魅而冷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犹带着三分莫名的恨意一般,伴随着淳于焉那强烈的男性气息,丝丝缕缕的钻进安若溪的鼻端。
如铁钳一样的手臂,紧紧的缠绕在她的腰间,直似要将她纤细的腰身坳断一般。
安若溪被迫禁锢在他的怀抱之中,两人身体紧贴身体,她甚至能听到砰然如敲鼓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清清楚楚的撞进耳朵里,也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两人的姿势,暧昧而危险。
淳于焉的眼眸之中,一抹欲望的浮光,如不速之客一般滑过,然后迅速的被他毫不留情的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切的懊恼和恨意。
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抚上那如盛开的桃花般娇艳的唇瓣,缓慢的摩挲,动作似温柔,似挑逗,似轻浮。
安若溪只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触碰的地方,漫延在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肤,引来阵阵的战栗。
眸色一深,精光一闪而逝,淳于焉凉薄的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戏谑而残酷。
沿着那姣好的唇形,淳于焉的手势突的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下一瞬间,粗粝的大掌,已经捏住了安若溪精致的下巴。
突如其来的疼痛之感,让安若溪不知不觉飘忽的神思一下子清明起来。下意识微仰着头,望向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这样一张巧舌如簧的小嘴,用来惹怒本王岂不是太可惜……”
低沉轻淡的嗓音,如漫不经心的响起,淳于焉突然俯首,嘴唇几乎贴于安若溪的耳畔,灼热的呼吸喷洒在si周,连空气的温度都似乎升高了几许,吐出来的字眼,却仿佛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冷水,可以瞬间让人如堕冰窖。
“本王倒很想看看……你是怎样用它来取悦男人的……”
第32章
邪魅的近乎温柔的嗓音还带着余韵,眸里却已是冰冷一片,杀气陡现,淳于焉蓦地松开对安若溪的禁锢。
他毫无预警的松懈,失去了他力量的支撑,安若溪脚下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幸得一旁的陆笼晴及时扶住。
安若溪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有些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但见他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间,吐出两个字:“进来。”
随着他不经意般的命令,便见从门口走进来两个壮如牛、黑如炭的男人,安若溪认出他们乃是镇守后门的昆仑奴。心,突然一沉,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像是一条冷蛇,迅速的窜过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淳于焉,你想做什么?”
压抑住心底那油然而生的一股恐惧之感,安若溪抬眸,凝向如一块冰一样的男人。
“想做什么?”
淳于焉性感的嗓音徐徐响起,似在讲述一件再有趣不过的事情一般,开口道:“本王的爱妃不是一直为未能与本王圆房而心生怨怼、耿耿于怀吗?如今本王就成全你……现在本王就将这两个昆仑奴赏赐给爱妃你……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伺候王妃娘娘,明白吗?”
这最后一句话明明是吩咐一旁的昆仑奴,一双凤眸,却似有还无的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嘴角的那一抹弧度,笑的愉悦而残忍。
“是。”
昆仑奴生硬的口音,像是锐器刮过铁锅一样尖锐而刺耳,安若溪只觉周遭的温度急剧下降,si肢百骸像是突然被扔进了冰天雪地里一样,一片寒凉。
巨大的身躯向自己逼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安若溪的心上似的,随着昆仑奴的不断靠近,整颗心也不断的下沉,直如要沉到万丈深渊里去。
说不清到底是恐惧,还是愤恨,安若溪的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那不受控制的颤栗,目光掠过昆仑奴越来越近的阴影,落在对面正津津有味如期待一场好戏的男人身上。
“淳于焉,你疯了吗?就算你不喜欢我,大可以一纸休书把我给休了……凭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来侮辱我……”
虽然她已经竭力压抑,但话音中不经意间泄露的微微颤抖,还是昭显着安若溪此刻的激动与不安。
讳莫如深的望着面前的女子,那心底明明已经怕的要死,但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却仍兀自闪烁着倔强不屈的光芒,让淳于焉冷凝的一颗心,有莫名的挫败与烦躁,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其摧毁。
“就这么把你休了,岂不是太过便宜?”
轻笑一声,淳于焉的声音仿佛从冰冻三尺的深潭里浸过一般,带着丝丝寒彻如骨的温度,似刀子一样划在安若溪的心头。
“沐凝汐……在你处心积虑的想要嫁给本王之时,本王就已经警告过你不要招惹本王……你以为如变了一个人,就可以勾、引到本王上你的床吗?未免也太过痴心妄想!现在本王就让你彻底连这样的资格也没有……”
掷地有声的宣判,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柄利剑一样刺向安若溪,安若溪只觉又是可笑,又是可恨,还间杂着一股莫名的痛意,漫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还未等她将他话中的含意消化完,淳于焉凛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吩咐那两个昆仑奴。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使出你们的浑身解数来好好的伺候王妃娘娘。”
抱臂站在一边,淳于焉冷眼旁观,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淡漠的等待着好戏的上演。
得到命令的两个昆仑奴,步步向安若溪逼近,身后已是坚硬的墙壁,安若溪退无可退。
眼见着昆仑奴强壮的身躯在自己面前笼罩成巨大的阴影,安若溪甚至能够闻到从他们黝黑如炭的皮肤上传来的令人作呕的体味,以及粗重的呼吸间那一股刺鼻的浊气。
“走开……不要过来……”
沙哑的嗓音,因为越来越接近的危险和恐惧,变得有些尖锐,安若溪本能的推拒,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直拥有的强势,原来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淳于焉冷冷的看着瑟缩在墙角的女子,虽然那张清淡的小脸此刻已经变得有些发白,神情亦如同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充满防备,但那一双晶亮如星辰的眼眸,却仍固执的维系着一缕倔强和不屈,让人有亟待摧毁的欲、望。
眸色一深,淳于焉似漆黑的夜般的瞳孔里闪闪烁烁,波光潋滟,晦暗难明。
眼看着危险距离王妃娘娘越来越近,一直垂首立于一旁不敢妄言的陆笼晴,再也无法装作无动于衷,向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si王爷的面前。
“王爷,求求你放过娘娘吧……娘娘她是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娘娘跟从前不一样了……王爷,求求你……”
不是不知道这样为王妃娘娘求情可能会招惹来王爷怎样的处罚,但陆笼晴此刻能想到的只有不能让人伤害王妃娘娘,拼命的叩头而已。
安若溪于无助的彷徨中,得到此番真心实意的维护,一片冰凉的心头,不觉有些微的暖意,亦稍解对眼前形势的不安。
淳于焉扫了一眼放松的安若溪,然后凌厉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下不断的磕头的丫鬟身上。
“本王当初之所以选中你做本王爱妃身边的一名细作,就是看中你够识趣,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明哲保身,但现在看来,本王当初的眼光错了,不过短短数日,你已经学会替别人求起情来了……你可知本王对待弃之无用的棋子,会怎么处置?”
不温不火的声音,却自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安若溪看到跪在地下的陆笼晴,细弱的身子,不由的一颤,心中不忍,一时之间倒忘了自身所处的境地,不由抱打不平起来。
“淳于焉,你不能……”
话音未落,便已被淳于焉打断:“在这个焉王府里,没有本王不能的事情……别说是区区一个贱婢的生死……就连本王的爱妃你,就像此刻一样,本王想让什么样的男人上你的床,你又能奈何的了吗?”
第33章
他两片薄唇,一开一合,轻轻淡淡的一句话,便足以将人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安若溪一口意气堵在心头之处,噎的隐隐生疼。
“淳于焉,你以为自己是王爷就了不起,就可以一手遮天吗?”
事已至此,安若溪反倒不惧,索性道:“我告诉你,我并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人摆布的沐凝汐,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命运……你不休我是吗?那我休了你……”
余声未歇,便已触到淳于焉蓦地射过来的眼神,那如锋利的刀刃般的眸子,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恼恨,直似要将自己给剐了一般。安若溪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将目光一撇,不再看他,安若溪在心底狠狠的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默念了几句“不怕不怕”,说干就干,大手一挥,就试图从挡在面前的那两个昆仑奴中间穿出,但那两具庞大的身躯,就像是一堵铜墙铁壁一样,将她死死的困在里面,逃不掉,飞不过。
淳于焉凝着那个不知畏惧的身影,当他初初听到从她的口中吐出“那我休了你……”几个惊世骇俗的字眼之时,一股莫名的愤怒油然而生,似鱼刺鲠在喉咙,咽不下,吐不出。
但他究竟在意的是什么,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陌生而强烈的感觉,让他烦躁。
敛去一切不该有的情绪,淳于焉眸色一戾,射向安若溪。他倒想看看被卑贱之人毁去清白的她,还如何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沐凝汐,本王看你是真的撞坏了脑子……从你踏进焉王府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你放心,过了今晚,就算是你跪在本王面前,本王也决计不会留一个不贞的女人在府里的,到时本王就可以趁你的心如你的愿休了你,把你扫地出门!”
残忍一笑,淳于焉的目光不再停留在面前的女子身上,转首吩咐道:“好好伺候王妃娘娘就寝。”
冷酷狠戾的话语,似从十八层的地府而来,不带一分一毫的感情。
安若溪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其中一个昆仑奴的身子已经压了过来,那壮硕如蛮牛的躯体,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如同附骨之蛆,安若溪可以清晰的闻到由他身上传来的一种类似于腐尸的恶臭,让她深深的厌恶以及恐惧。
任安若溪拳打脚踢,任她撕心裂肺,所有的反抗,都好似石沉大海。
随着裂帛之声清亮而凌厉的响起,安若溪只觉胸口之处蓦地一片冰凉,竟是前襟的衣衫挣扎间已被撕碎,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突然呈现的春光乍泄,让两个昆仑奴愈加的兴奋,如铜铃般的浊目,直盯在那白皙的肌肤之上,此刻就像沙漠里旱季的秃鹫蓦地见到猎物一样,发出森森的绿光,恨不能将眼前的女人按在地下,拆骨入腹般;粗重的呼吸一声紧过一声,在紧绷的空气中异常清晰;喉咙间不断发出一阵阵咕咕的吞咽声,像山洪亟待爆发。
安若溪死命的抱紧双臂,却仍无法阻止危险的靠近。绝望似潮水一般迅速的由瞳孔一直淹没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淳于焉事不关己的眼眸之中,不期然的掠过一抹精光,在见到那裸露在外的肌肤之时,双手竟不自觉的狠狠握紧,当意识到了这一点,却又毫不留情的松开。目光凉凉的继续冷眼旁观。
“走开……”
铁锤般的大掌,一寸一寸的向自己袭来,安若溪忍住胃里的抽搐,下意识的拼命摇着头,脚下早已无路可退,只在机械的挪动着步子,如同电量不足的玩偶;嘶哑的嗓音,无力的警告着,细细浅浅的声线似受伤的小动物的呜咽。
“王爷,奴婢求你放过娘娘……”
一直噤声的陆笼晴,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任由跪着的膝盖爬到淳于焉的面前,一边拼命的磕头,一边不住的苦苦哀求。
淳于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瑟缩在角落的女子身上,那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此刻已经因为深深的恐惧笼上了一层水汽,似随时都会有晶莹的泪珠从其中滑落……他一直想要摧毁的她的倔强,正迅速的从她眼睛里失去,得偿所愿,淳于焉知道自己应该感到痛快,但为什么,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他竟觉得如此的刺目,如此的愤怒,以及心底深处那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隐痛呢?
这样不请自来、不受控制的情感,太过危险,让淳于焉莫名的不安,他绝对不可以让这样的不速之客侵扰到自己,绝对不可以。
将眼眸果断的从安若溪的身上移开,然后落在那不断叩首求情的丫鬟身上,一腔怒火与烦躁,顺势尽数的迁怒于她。
“滚开!”
黑色烫金马靴,一脚踢在跪倒在地的丫鬟的胸口,这一下,淳于焉倒用了五分的力道,但见那陆笼晴的身子,直直的撞在门槛之上,扑通一声,发出沉闷的动静。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正在上下其手的昆仑奴一震,眼瞧着王爷的暴怒,虽与他们无关,但一时之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笼晴……”
恍惚的唤着陆笼晴的名字,安若溪眼睁睁的瞧着她蓦地喷出一口鲜血来,此刻那单薄的身子痛苦的蜷缩在地,发出微弱的呻吟之声,生死未明,一颗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击打了一下,闷痛闷痛的内疚,从胸口之处漫延开来,几乎不能呼吸。
她很想跑过去看看她究竟怎么样了,但面前的昆仑奴,就像堵着两道铜墙铁壁,将她的双足困死在这无法挣脱的牢笼里,连带着她生命中所有的希望,都似要溺毙在这里。
淳于焉并不在意一个贱婢的死或生,凛冽的目光,如猝了世间最毒的毒药的利剑一般,射向不远之处的女子身上。
大片未明的浮光迅速的在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掠过,似矛盾、似挣扎、似迷惑,最后却只剩下冷酷与决绝。
“继续。”
凉薄的唇瓣,轻巧的吐出两个字眼来,宣告着安若溪不能逃脱的命运。
第34章
抬眸,安若溪的目光似穿过千山万水,无限萧索,凝向不远之处的男人,却惟见他冷酷残忍的侧脸,如冰冷的石头一般,不带一分一毫的情感。
内心深处一直还隐隐维系着的一线希冀,在这一刻,渐渐的支离破碎。
昆仑奴粗重的喘息之声喷洒在颈间,像一柄柄钝重的利器剐在皮肤上,似随时都会被他们吞下腹中;重伤昏迷的陆笼晴还躺倒在地,吐出的鲜血早已染红了大片的衣衫……她是为了救自己才落到如此下场,是她连累了她……强烈的悲愤与内疚在安若溪的心底交互冲撞,如吸了水的海绵,迅速膨胀,漫延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si肢百骸像是被人扔进了冰冻三尺的寒潭里,手与足皆是寒凉刺骨。
在这一刹那,安若溪突然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变得如此的恍惚、麻木与不真实,就如同陷入一场噩梦,任凭她拼了命的想要清醒,结果还是无法逃脱。
瞳孔里的光,渐次的熄灭,眸底无限心灰意冷。
“够了。”
清冽的嗓音蓦地响起,许是此刻她浑身上下冷凝的气势太过强烈,让急欲将整个躯体压在她身上的昆仑奴不由的一顿。
安若溪伸手扯了扯身上早已破败不堪的衣衫,望向淳于焉的眼眸,淡然而无畏。
“淳于焉,你做这么多,不外乎就是想要我的性命,既然如此,那你索性一掌打死我好了,倒落个干净利落……”
心平气和的说出这一番话来,安若溪只觉今日若是真的要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受尽折辱,那么她宁肯被他一掌打死,一了百了。
反正她原本就不该属于这个时代,说不定死了之后,倒可以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里去呢。
只是,这无可奈何的乐观,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在跟谁赌气,还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不过如今的形势,却也无关紧要了。
淳于焉深不见底的寒眸,如尖锐的钉子一般落在安若溪的脸上,似乎要透过她倔强坦然的瞳孔,直望到她的灵魂里去一样。
安若溪无惧的迎向他的目光。
静谧的空气,只有或轻或重的呼吸之声,连绵起伏,突兀而清晰,紧绷的危险,一触即发。
淳于焉望着那澄澈透亮的眼眸,被挑战的权威,恼怒与恨意像煤油蓦地浇到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上一般,迅速的漫延开来。
“一掌打死你?”
如同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淳于焉冷笑一声,邪魅而残酷:“本王怎么舍得让你就这么便宜的死去?”
“本王说过,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而现在,仅仅是个开始……”
阴鸷沉郁的话音,仿佛来自幽暗不见天日的地府,一字一句,皆如根根尖锐的毒针,射向安若溪摇摇欲坠的希望,把她仅存的一点期待也毫不留情的毁去。
安若溪定定的望向不远之处的男子,他是如斯的冷酷与无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杀予夺,顷刻间便可置人于死地。
这样一个男人,大抵是没有心的吧?
“生不如死吗?”
嘴角轻轻的扯出一个弧度,安若溪突然觉得很可笑。
回想自穿越以来发生的种种,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不过才短短十数日的时间,她却自觉心境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既然自己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这里又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留恋的东西,与其受辱,生不如死,那她宁肯玉碎。
凝向淳于焉的眸子,轻淡如水,微微一笑,安若溪开口道:
“淳于焉,我不知道从前的沐凝汐究竟是跟你有着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值得你今时今日如此的对待我……不过也无关紧要了,这都是你们旧时的恩恩怨怨,根本与我无关……命运已经跟我开了一个世间最大的玩笑,虽然我不能选择自己来到这里,但至少我可以决定是否留下……”
如樱的唇瓣,徐徐吐露着温浅的字眼;轻淡的嘴角,绽开一抹恍惚而飘渺的笑容;面前的女子,那总是澄清透亮的眸子,此刻却凝着泉水一般的流光,似初春欲溶未溶的积雪般悲凉。
这一刹那,淳于焉突然觉得她与自己离得是如此之远,像一缕轻烟,像一线薄雾,似随时都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甚至来不及细细追究这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从何而来,更来不及追究她话中令人迷惑的深意,安若溪清冽的嗓音,已经毫无预警的冲撞进他的心里。
“淳于焉,说到底,你不过是想我死……不用你动手,现在我就成全你……”
贝齿紧咬唇瓣,安若溪眸里闪过一抹绝决,蓦地抬手,将挽于发髻的一根银钗倏然拔下,一头如瀑的长发顺势倾泻下来,似浸氲了浓墨的黑夜,在淳于焉的眼前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
脑海里如快进的电影镜头般掠过前世今生的种种,安若溪轻轻呼吸一口气,敛去一切的恐惧与不舍,目光扫过生死未明的陆笼晴,以及挡在身前蓄势待发的昆仑奴,最后落在远隔千山万水、如冰似霜的男人身上。
最后的一丝期待,也在心底轰然坍塌,再无半分犹豫,安若溪握紧银钗,毫不停留的往自己的胸口刺去。
尖锐的银钗,锋利如刀,寒凉似冰,在刺破肌肤的一刹,有钝重的疼痛,连绵不绝的延伸到心房的每一根神经……这大抵就是心痛的感觉吧?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沦落到要自尽的境地……不知道自己死后,能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能不能回到老爸老妈的身边……温热的液体从胸口之处汩汩的流出来,痛,渐渐的麻木,意识慢慢的模糊,越去越远。安若溪的嘴角恍惚的扯开一个笑容,飘渺而凛冽。
淳于焉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支银钗毫不停顿的冲进女人的胸膛,殷红的鲜血,顺着刺破的伤口,在凝脂般的肌肤上绽开一朵朵娇艳的血花,如狂风暴雨中极致盛放的玫瑰,妖娆而惨烈;晶莹似玉的脸容上,一双繁星般透亮的眼眸,此刻紧紧的阖着,润湿的睫毛,静静的垂着,如同被折断翅膀的蝴蝶;那柔软香甜的唇瓣间,尚凝着一抹似有还无的淡笑,有触目惊心的美丽与诡异……鲜血一滴一滴的滑落,砸在僵硬的地面上,有奇特而清脆的频率,一声一声,最后都似撞击在淳于焉的心头,那里一直武装成铜墙铁壁,从来不为任何事而撼动,为何此时此刻却仿佛被一根针在刺着呢?不算痛却尖锐的清晰。
漆黑如墨的瞳孔,直直的盯着那倒在地下的安若溪,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女人,现在却如同一个被丢弃的破败的玩偶,沉默的抛于无人问津的角落。
深不见底的寒眸中,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然后一切的风暴,在瞬时尽数抹去。
精光一现,淳于焉侧耳倾听侍卫来报。
“王爷,皇上口谕,请王爷与王妃娘娘明日进宫赴宴。”
落在蜷缩在地奄奄一息的女子身上的目光,讳莫如深,暗流汹涌。
第35章
“老爸,老妈,我终于回来了……”
隔着厚重的浓雾,安若溪看见站在不远之处的父母,此刻正微笑着向自己招手,只要她再往前走两步,就可以回到他们的身边。
无限的欣喜与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安若溪提足向爸妈奔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仿佛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拥抱到他们,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宠溺的脸容却突然变成了那两个昆仑奴的模样,狰狞而可怖,向自己逼来……安若溪的目光穿过被他们巨大的身躯挡住的空隙,赫然陡见淳于焉冷凝的似一块冰的面容,轻轻淡淡的盯着自己,就仿佛在看一件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物事一样……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寒气刹时浸入身体的每一个毛孔;脚下如被人灌入了千斤的重铅,再也挪不动半步……“啊……”
希望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却在一刹那间被狠狠的摔入万丈深渊,安若溪终于支持不住,厉声叫了出来。
端着煎好的药刚踏进门的陆笼晴,蓦地听到这“啊”的一声,心中一个激灵,抬眼便见王妃娘娘已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此刻定定的坐在床上,眸色恍惚,惊魂未定。
“娘娘……”
忙不迭的将手中的药碗搁下,陆笼晴奔至安若溪的面前,焦急而关切。
尚沉浸在梦魇之中的安若溪,听到这一声呼唤,目光落在眼前情真意切的丫鬟身上,失神的双眸,渐渐的有了焦距。
“笼晴?”
犹带着三分的懵懂,三分的不确定,安若溪喃喃开口道,一时之间只觉千头万绪,浑浑噩噩,如乱麻缠绕,不知所措。
“是奴婢……娘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还疼不疼……”
一连串的关切,皆是出自赤诚真心,安若溪的思绪渐渐的平静下来。
抬手,下意识的抚上左边心房之处,尖锐的疼痛蓦的由胸口漫延至si肢百骸,清晰而凛冽,飘忽的神思,瞬间清明。
原来适才她所见到的爸爸妈妈,不过是她的南柯一梦,现在梦醒了,她没有死,更没有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绕了一大圈,白欢喜一场,她却仍是停留在原地。
安若溪只觉心头一窒,忙不迭的撇开那如潮水般急欲淹没的悲哀,脑海里倏然闪过昏迷之前的种种。
“对了,笼晴,我记得淳于焉打了你一掌……你吐了好多血……现在怎么样?还有没有事?”
蓦地记起这一件事来,安若溪顾不得其他伤感,急切间抓住陆笼晴的手,殷殷询问着担心着,全然不理会自身的伤势。
从安若溪手上传来的力道与温热,那样焦切的关怀,令陆笼晴不由的鼻子一酸,眼圈一红。
“娘娘……奴婢没事……奴婢皮糙肉厚,被王爷打一掌根本算不得什么,况且大夫已经开了药,调理几天就没事了……娘娘你千万不要为奴婢伤神……”
听得她的解释,回想她被淳于焉一掌打的吐血的情形,安若溪虽然仍有些心有余悸,但眼见着她现在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倒也瞧不出什么不妥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念,却又不免有些内疚。
“说到底,你都是为了替我求情,才招来了这无妄之灾……是我连累了你……笼晴,对不起……”
眉眼轻垂,安若溪黯然道。
“娘娘,你千万不要这样说……”
苍白的小脸涨得通红,陆笼晴嗫喏道:“比起娘娘为奴婢做的,奴婢受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娘娘你……可知吓死奴婢了?大夫说,若非娘娘力有不逮,加之银钗刺下去时稍稍有所偏差,才未伤及要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像是想到了那后果的可怖,陆笼晴连话音都不禁有些微的轻颤。
安若溪心中一暖。
脑海中掠过当时的情形,淳于焉的逼迫、侮辱、冷酷与无情,历历在目,那样的境地,除了选择决绝的自我了断这一最没出息的办法,她真的找不到其他的路可以走。
伤口隐隐作痛,安若溪伸手抚上左胸。其时她还抱着一线隐约的幻想,期待自己能因此回到现代,但现在却发现,这样的希冀就像是昏迷之中做的那一场梦一样,梦中无限美好,近在咫尺,醒来之后,却远隔天涯,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钝痛一下接着一下,从左胸传来,心口之处,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拉着、撕扯着,丝丝缕缕的悲哀,沿着体内每一根神经,迅速的流窜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连呼吸都似乎沾染了这样的惨痛,无法自抑。
“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瞧出了王妃娘娘的异样与不妥,陆笼晴担忧而焦切。
安若溪拦住她急欲奔走的脚步,开口道:“没事……”
话一出口,才陡觉自己的嗓音有些嘶哑,似不自觉的微微哽咽,心头不能抑制的一悲,委屈像涨潮的汐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喷涌而出。
“笼晴,你知道吗?我刚刚在昏迷中梦见了我……爹和我娘……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能够回到他们身边了……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但是没有……醒来以后,他们都不见了……”
如同一个迷了路的小孩,拼命的寻找着回家的方向,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却发现仍停在原地,那种恐惧,那种不安,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无助,剥下了一切强势的外衣,安若溪此刻再也忍不住,嘤嘤的哭泣起来,脆弱一如幼童。
“娘娘……”
一旁的陆笼晴从未见过王妃娘娘像此刻这般,心中触动,感同身受,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只能有些无措的嗫喏着,眼圈早已是红了一片。
“笼晴,我好想我爹和我娘……我好想回家……”
大滴的泪水从安若溪的眼里涌出来,对父母的思念,对现状的彷徨,以及对未来的迷茫,种种情绪,像是一根绳索,将她紧紧的困在里头,躲不过,也逃不开。
靠在陆笼晴的肩头,安若溪哭的似一个被抛弃的小孩。
“哭够了吗?”
凛冽轻淡的嗓音突的响起,如平地里的一声惊雷,不受欢迎却无法规避。
抬眸,泪眼朦胧间,安若溪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身躯挺拔一如松柏,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落在自己的身上,似芒刺在背。
第36章
安若溪头一撇,不愿对着他,却也止住了哭泣,说到底,不过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而已。
一旁的陆笼晴有些局促的站了起来,俯身行礼道:“奴婢给王爷请安。”
“退下。”
漫不经心的吩咐道,淳于焉看也不看他人一眼,径直的走到床边,最后停留在距安若溪一步之遥的地方。
感受到男人的不断靠近,以及随之而来越来越强烈的压迫之感,安若溪十分没出息的有些紧张,就连呼吸都仿佛不自觉的一滞。
强压住那不断变快的心跳频率,安若溪只能将头更大角度的撇到一边,假装那个男人不存在。
居高临下,淳于焉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床榻之上的女人身上,略显苍白的小脸,此刻倔强而任性的绷着;面上残留的泪迹还未干,如同刚沾染了雨露滋润的梨花;一双珍珠般的眸子里,水漾的波澜流光闪烁,似三月里山间的一汪清泉。
如墨的瞳孔,潋滟深沉,晦暗难明。
见此情景,陆笼晴生怕王爷还会做出什么对娘娘不利的事情,本该退下的她此刻却不由的有些犹豫与踌躇,担心的看向安若溪。
“怎么?本王适才说的话,你是没有听见,还是本王的命令已经不管用了?”
背后如同生了眼睛,淳于焉清冽的嗓音蓦地响起,看似轻淡无意的语调,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眼见着陆笼晴因为这警告意味十足的一句话,苍白的脸容此刻更是全无血色,安若溪心中一沉,对那无耻男人的愤恨自然而然便又多了几分,也顾不得什么闹别扭,不由的狠狠瞪向他。
但那个男人的脸皮显然比城墙还厚,安若溪杀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一掌拍在了棉花上,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但见他依旧气定神闲,好整以暇,就连嘴角,都甚至变态的凝着一抹似有还无的笑容。
“笼晴,你先出去吧,我没关系……放心,我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一个半个变态……”
将浪费在那个男人身上的目光狠狠的收回,安若溪转首向陆笼晴安慰道,顺便理直气壮的骂了骂某人,总算有出了一口气,舒筋活络之感。
俊朗的眉眼,好看的一皱,纵使不明白那“变态”二字的意思,淳于焉也情知这绝非好话。眸色一沉,眼光落在那个刚刚死里逃生,却显然仍不知死活的小女人身上,有暗流汹涌,深不见底。
虽然对王妃娘娘的处境仍有担忧,但瞧着不远之处王爷隐忍的戾气越来越重,陆笼晴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略显简陋的房间里,便只剩下安若溪和淳于焉两个人,一时之间倒有些沉默,彼此呼吸相闻,竟隐隐生出几分异样的气氛来。
这短暂的静谧,太过尴尬与危险,安若溪需要微微撇过头去,方能稍解眼前的男人带来的不安和压迫之感。
胸口传来隐隐的疼痛,提醒着这个男人就在不久之前的所作所为,安若溪只觉心头一股意气油然而生,不吐不快。
“不知si王爷大驾光临凉欢轩有何贵干?”
清脆的嗓音尚牵扯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与嘶哑,但其中的疏淡和懊恼丝毫未减,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带着小野猫的利爪一般,尖锐似针。
目光穿过淳于焉高大的身躯,安若溪望向他身后,发现此时此刻只有他一个人,气焰更甚。
“怎么只有王爷一人?那两个昆仑奴呢?眼看着我没有死成,王爷是不是大失所望啊?”
一想到这个男人竟用那么卑鄙那么残忍那么无耻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安若溪便不由的恨得牙根痒痒,即使明知这般的口无遮拦可能会引发他更深重的怒火,此刻却也顾不得了。颇有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架势。
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在淳于焉眼皮之下毫无畏惧的仰着,一双晶晶亮亮的眸子,冷意泠然,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嘲笑与挑战。
淳于焉静静瞧着,讳莫如深。
突然,一个俯身,淳于焉挺拔的身材倏然便到了安若溪的眼前,眉目相对,呼吸相闻,近在咫尺。
安若溪的身体瞬间僵硬,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动也不敢动。呼吸一滞,就连心跳都仿佛突然之间停止。
男人俊美的面容,与自己相差不过几公分,她甚至可以从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清晰的找到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他灼热而强烈的男性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酥酥麻麻的触感,像是一条虫子一样爬过安若溪的si肢百骸,如同瞬间被人抽光了力气,浑身软绵绵的。
思绪在这一刹那溃不成军,脑中空白一片,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眸底一片戏谑,男人似乎十分享受安若溪此刻的彷徨与笨拙。
“本王怎么会失望呢?”
温柔而魅惑的声音,似情人间喁喁低喃般动听,说出来的话,却仿佛淬了毒药的利剑一样,射向安若溪的心头。
“若是本王的爱妃就这么轻易的死了……那本王才会失望呢……”
凉薄的唇瓣似有若无的擦过安若溪的面颊,如初溶的冰雪,又似燃烧的火炭,瞬间侵袭到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si肢百骸就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酥酥麻麻,一片冰凉。
女人懵懵懂懂的表情,深深取悦了淳于焉,低低沉沉的浅笑,不自觉的从喉咙间逸出,惊醒了如同睡梦中的女人。
“啊……”
似突然反应过来,安若溪惨叫一声,连连向后退去,直退到墙角,仍惊魂未定,眸里的神情,如遇怪物受惊的小兔子。
瑟缩在墙角,安若溪的模样,活似被登徒子轻薄的良家妇女。
望着眼前的女子,淳于焉竟不由的一扫之前的阴霾,冷硬的一颗心,有渐渐的松懈。
但这不速之客的情绪,瞬间便被他压了下去。想到昨晚淳于谦的口谕因何而来,狠戾复又卷入重来,而因着自己竟不自觉的被她迷惑,这样的懊恼,便又多了几分烦躁。
“爱妃既然问起那两个昆仑奴的下落,本王不妨就告诉你……”
寒厉阴鸷的嗓音蓦地响起,浑身上下笼罩的冷凝气息,如冰冻三尺,仿佛适才的一切戏谑,都是安若溪的幻觉,从来不曾发生过。
第37章
心中不由的一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隐隐在心底弥散。
“本王已将他二人双眼挖去,双手斩断,舌头拔了,刺配塞北苦寒之地,今生今世再也不许踏入京城半步……爱妃对本王的处决可还满意?”
他轻淡的口气,就像在诉说着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的漫不经心,再寻常不过。
安若溪却只觉背后如一条冷蛇迅速的窜过,带来不寒而栗的触感。
男人冷毅的侧脸,一如大理石般坚硬无情,心底的悲哀,层层叠叠的漫延开来,安若溪不能理解,他怎么可以如斯的平静淡然,将他人的生死玩弄于股掌之中。[]
“为什么?”
眸色恍惚,安若溪显然难以接受:“淳于焉,神也是你,鬼也是你……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受命于你,结果却落得如此的下场……难道人命在你眼里真的不值一提吗?”
一开始安若溪还有些激愤,但是说到后来,心头却不知为何竟涌上丝丝的失望,只觉莫名的难受。
那晶晶亮亮的眸子,此刻凝着水漾一般的流光,望向淳于焉的眼神中,有愤怒,有悲哀,还有一抹他看不懂的复杂。
心头一恍,淳于焉突然很讨厌她这样的看他。意识到这一点之时,却更加的懊恼自己,竟然会被她影响思绪。
眸光一厉,淳于焉突然出手,一双大掌蓦地掐住安若溪的两颊,逼迫着她仰头与他对视。
“沐凝汐,收起你那泛滥的同情心……少在本王面前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来……”
如冰冻三尺的声音凛冽的响起,狠戾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女人,似乎要穿透她如墨的瞳孔,一直望到她的内心深处抽丝剥茧一样。
“他们今日所遭受的一切不幸,都是由你造成的……所以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
一字一句,似逼迫,似警告,在安若溪的耳畔,轰然炸开。
“怎么会是我?”
摇头,安若溪试图从他的禁锢中逃脱,无奈那淳于焉的大掌就像是铁钳一样,紧紧的掐在自己的两颊之上,牙根都被捏的生疼。
“淳于焉,你不要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我的身上……”
咬紧牙关,安若溪拒绝接受这样的审判,申辩着,抗议着。
淳于焉望着在自己的瞳孔里,无畏而坦然的女人,眸色一沉,讳莫如深。
蓦地甩开钳制她的大掌,任由女人被惯性带着往后跌去,淳于焉站在安若溪的面前,身躯挺拔,一如神祗。
“不想让本王迁怒于你……”
男人冷硬坚毅的侧脸对着安若溪,眸光无情,似多看她一眼都不屑,警告的话语从那薄薄的唇瓣间倾吐而出,说的是:
“就谨守好你的本分……安分守己的做你的si王妃……否则的话,下次……即便是你有这个本事真的杀死了自己,本王也绝对不会让你清清白白的下到地府里去……”
呼吸一滞,安若溪只觉手与足都仿佛被他这寒凉而残酷的声音浸透,冰冷一片。
话似已说尽,淳于焉拂袖,大步离去。却在行至门口之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安若溪心头一跳,实不知这冷酷无情、喜怒无常的si王爷,又要找什么麻烦。
“来人……”
淳于焉头也未回,即吩咐道:“好好为王妃娘娘梳洗打扮,稍后进宫。”
耳朵里飘进“进宫”两个字,安若溪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进宫?进什么宫?”
眼见着扔下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的淳于焉,马上就要踏出房门了,安若溪不由急急的问道。
男人的脚步一顿。只微微侧首,仍是不屑于多看身后的女子一眼似的。
“本王的三皇兄,也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皇帝表哥……昨夜传来口谕,要你我二人进宫赴宴!”
轻轻淡淡的嗓音,如漫不经心的在说着一桩最寻常不过的请客吃饭,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即使是背对着,可安若溪却仿佛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不远之处的那个男人,此刻性感的嘴角噙着的那一抹冷笑,寒凉似水,恨意泠然。
瞅了瞅那跪在地下的,被淳于焉垫在脚底下当成踏脚石的仆人,安若溪终是没有忍心踩下去,转而吩咐丫鬟搬来一张凳子,踩在上面,然后跳上了马车。
已经在马车里坐定的淳于焉,此刻正轻阖着眼眸,似在闭目养神。
随着帘子的放下,闭塞的空间里,便只有他与她两个人的存在,气氛仿佛立马变得有些压抑,如同被装进了盒子里般密不透风、与世隔绝。
幸而马车里还足够宽敞,安若溪寻了一个理他最远的角落坐下,然后马车迅速的驶往皇宫的方向。
一开始安若溪还饶有兴致的望着窗外的风景,但所过之处,行人纷纷避让,显然知道这是si王府的马车,因此懂得回避。
意识到这一点,安若溪顿觉索然无味,有些失望的将目光收回。
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里,安若溪的眼眸,最终仍是忍不住落到了斜对面的男人身上。
但见那淳于焉自从上了马车之后,便一直闭目养神,如同睡着了一般。
安若溪不由的细细打量起他来了。
两道浓眉,似远山青峰般英朗;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此刻轻轻阖着,使得那动人心魄的气势,少了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幽冷,多了一丝遐想的柔和;挺直的鼻梁,如精心雕刻的石像;一张薄唇,似永远不曾欢笑过般凝着,性感而凉薄;还有那古铜色的皮肤,可是常年行军打仗残留的风霜?
安若溪突然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制的咯噔一下。好吧,她承认,他是一个好看到令人心跳的男人。
安若溪的眼光,肆无忌惮的落在男人身上,美色当前,浑忘一切。
“看够了吗?”
随着冷凝慵懒的声音响起,淳于焉那一双幽深似海的眸子,倏然张开,如暗夜里刹那间点亮的璀璨灯火,令人炫目,不敢逼视。
第38章
“啊……”
惨叫一声,安若溪如同一个正在犯着错误的小学生,当场被老师抓了个现行,惊慌不已,手足无措之余,腾的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只听先前的那一声惨叫的余音还未歇,另一声痛呼却已是迫不及待的接踵而来,原来她这一站起来不要紧,却忘了现在所处的乃是高度不足的马车,于是脑袋一下子毫无违和的直直的撞到了车顶,虽不至于眼冒金花,却也是闷痛闷痛。
她惊惶而笨拙的一系列举动,尽数落在淳于焉的眼眸里。
望着疼的鼻子一皱的小女人,她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里,此刻扑闪着懊恼而委屈的水漾光芒;嫣红的唇瓣,不点自朱,贝齿轻轻咬着,神情一如自知做错事,忐忑的等待着大人处罚的孩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呆呆的傻傻的立在原地,全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渐渐的氤氲开来星星点点的笑意,等到淳于焉意识到他居然在这一刹那,竟会为这个小女人而感到有趣,冷硬的心头,蓦地一跳,随之一沉。[.超多好看小说]
“吵死了。”
将目光从那女人的身上移开,瞥向一旁,淳于焉似不耐烦的开口道。那被她扰乱的心潮,却仿佛并没有就此冷静下来,起起伏伏,带着他未明的异样之感觉,一点一点的漫延。
于头昏脑热之中,突然听得淳于焉清清冷冷的声音,安若溪下意识的朝他看去,但见他俊朗冷毅的侧脸,一如既往的好看,安若溪竟不由的呼吸一顿,心跳之声,砰砰然如击鼓。
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男人的美色所惑,安若溪简直有咬舌自尽的冲动。赶忙将自己那没出息的双眼从淳于焉的身上拽了回来,手忙脚乱间,倒一屁股就坐回了座位上。
抱着被撞的七荤八素的脑袋,安若溪恨不得挖条地缝,然后钻进去。活该,看她以后还敢花痴,这下在这个变态男人面前,可是丢人丢大发啦,一想到这点,安若溪就懊恼的想从马车上跳下去。(.好看的小说)
空气里刻意沉默的气氛,诡异而暧昧。马车轰鸣行进的声音,不知似谁的心跳。
“临走之际,本王交代你的事情,还记得吗?”
仿佛过了许久,淳于焉冷凝无情的声音方才响起。
听到他突然开口,安若溪的心脏本来莫名的跳了一下,但待听清了他话中的意思,却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放心,你对我一切所作所为的坏事,我都不会向我的皇帝表哥告状的。”
撇开头,安若溪的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致上,也不知哪里来的意气,愤愤然开口道。
想起那淳于焉在上马车之前,拿陆笼晴的性命威胁她少说话时的嘴脸,这股懊恼,也就随之更重。亏得刚才她还被他美丽的外表所欺骗,竟会忘了他变态、冷酷、混蛋的本质,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越想越气,安若溪如葱的玉手,无意识的挠着马车的车身,恨不得把它当成淳于焉,抓在手心里,尽情蹂躏。
望着对面的小女人,此刻那精致的小脸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以及那一双不安分的动作着的小手,活似刁蛮的小野猫的利爪,挠的淳于焉的一颗心,都麻麻痒痒的烦躁。
眸色潋滟,一道欲望般的浮光,在淳于焉的眼里一闪而逝。
长臂一伸,如钳的大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蓦地抓向安若溪纤细的皓腕,一个使力,便将那柔弱无骨的身子,径直的拽到了自己怀里。
安若溪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在突然之间,就撞到这个坚硬如铁的胸膛上的,下意识的望向眼前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四目交投,安若溪只觉心头一悸,一颗心像是迫不及待的要跳出腔子来一般,思绪在刹那间一片空白。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之上,带来燎原一般的温度,烧的安若溪莹白如玉的面容,绯红似盛放的桃花;压抑的喘息,渐次的清晰,交织成慌乱的频率,仿佛随时都会失控成决堤的江水。
安若溪只觉脑子里轰鸣一片,只听得到强烈的心跳砰然,一声紧过一声,掩盖了一切感官,连呼吸都似乎要就此停顿。
心头,瞬间像是被人点燃了一把火,似随时都会被这样的温度,给燃烧殆尽。
又羞又恼,安若溪死命的推拒着男人的桎梏,却突然发现,浑身上下如同被人抽干了力气,四肢百骸软绵绵的,砸在那坚硬强壮的胸膛上面的粉拳,犹如石沉大海,反倒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
而且她很快的就悲哀的发现,随着自己的挣扎,身下男人的某处,就像吸了水的海绵一样,更加迅速的膨胀起来。
身子像是被一股急速的电流穿过,酥酥麻麻的触感,沿着血液,倏然漫延至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
安若溪觉得自己仿佛着了火一样。难受却无措。
鼻端飘来女子特有的馨香之气,让淳于焉紧绷的身体竟是一颤;而那一双总是澄澈透亮的大眼,此刻却氤氲着水漾的流光,如同烟雾半笼的蒙蒙月色,那一抹被折磨的恐惧和无助,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征服,想要占有……呼吸一滞,身子一紧,淳于焉蓦地俯首,凉薄的唇瓣,直直的袭向女人如樱的小嘴,长舌逼迫着纠缠着她的小舌,辗转吮吸,轻啮啃咬,肆意的撷采着那甜美的芳华。
第39章
一双粗粝灼热的大掌,更像是带着火种,沿着安若溪柔弱无骨的曲线,反复摩挲,攻城掠地,予取予求。
安若溪只觉心脏的跳动仿佛就此停顿,一股男性特有的强烈气息,瞬间便逸满了口腔,并随着失控的呼吸,迅速侵占至体内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无所不在,无孔不入;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像是被无数细细小小的电流倏然穿过,引来她阵阵酥酥麻麻的颤栗。
大脑有一刹那的失神,待反应过来淳于焉此刻轻薄非礼的举动时,安若溪突然有说不出的悲愤。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人,可以任他还有他手下的阿猫阿狗随意侮辱的吗?
双手死命的推拒着男人强势的身体,却换来更深入的纠缠。
一个旋身,安若溪更是直接被他压到了座位上。
安若溪羞愤的恨不得将身上的男人碎尸万段,粉拳更是一下接一下的落在那坚硬的后背上,却如石沉大海。
男人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有些失控,沾染了情、欲的寒眸,如动人心魄的宝石,璀璨却危险。
眸光一厉,淳于焉缓缓离开那娇嫩甜美的唇瓣,两手支撑在女人的身侧,将她完全的禁锢在自己的怀抱范围之内,一双眼睛,似鹰直盯着猎物一般落在身下的女人脸上,撩动着他敏感的神经。
小腹一紧,淳于焉蓦地埋首于那细长精致的脖颈间,似带着惩罚般的力道,吮吸啃咬,烙下专属于他的印记。
“啊……”
突如其来的痛意,使得安若溪情不自禁的轻吟出口,羞愤的恨不能咬舌自尽。
“滚开……不要……”
咬牙切齿,拼尽全身力气,安若溪才得以从牙缝中断断续续的挤出这几个字眼来,只是甫出口,才陡觉声音破碎,细哑似呜咽。
许是这无力的反抗起了效用,淳于焉停止了需索,缓缓直起身子,眸光如刀似箭,射向近在咫尺的女人,哪还有适才半分情不自禁的流氓样子。
粗粝的大掌,轻薄的勾起那精致的下巴,逼迫着安若溪嫣红如盛放的桃花般的脸容,向自己靠了几分。
“由不得你说不要……只要本王想,你就得给……”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安若溪敏感的耳畔,邪魅而性感的声音,如同情人间最缠绵悱恻的私语,丝丝缕缕的钻进心房里,并以燎原之势侵略至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带来阵阵的颤栗之感。
细长而微凉的手指,蓦地抚上那鲜艳欲滴的樱唇,沿着那完美的唇线弧度,一下轻,一下重的摩挲着,如愿以偿的感觉到身下的女人,娇躯不由的一颤。淳于焉呼吸一紧,竟需要竭力压抑,才将那股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本是对这个小女人的折磨,却险些变成了对自己的酷刑。
“只可惜就凭你沐凝汐现在的本事……还不够格让本王饥不择食……”
冷郁阴鸷的话音,像刀子一样锋利而伤人,眸色一戾,下一瞬,淳于焉突然松开了对安若溪的禁锢,潇洒的坐到了马车另一边的座位上。
身上的压迫之感蓦地消失,安若溪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呆呆愣愣的停在原地,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直到对面男人不屑的冷笑之声传来,才陡觉自己的失神,不禁又羞又恼,忙在座位上坐好。
一边狠命的擦着嘴角某只变态残留的恶心口水,一边恨恨的望向对面那个混蛋,却只见他面容冷凝,神清目朗,衣冠楚楚,一身正气,仿佛适才的一切调戏,一切暧昧,都是她安若溪的幻觉;仿佛刚才在她身上耍流氓、装禽兽的那个卑鄙无耻下流之徒,跟眼前风采神韵的男子是两个人,完全沾不上半点关系似的。
安若溪几乎气结。瞪着那个男人的一双眸子,恨不得能变成刀枪棍棒,把他给像大怪兽一样消灭掉。
心口之处如同被一只苍蝇堵着,羞赧、悲愤、懊恼,种种情绪,在体内不断的冲撞着、咆哮着,不吐不快,只是安若溪刚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出声,便感觉到马车一停,同时,车夫恭敬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说的是:“启禀王爷,宫门已到。”
安若溪看到对面的男人,瞬间变得深不见底的寒眸,如冰似霜,仿佛带着某种隐忍的杀气,扑面而来,就像是一只灵敏的豹子,在感觉到哪怕只是一丝最细微的危险之时,本能的防备,以及随时准备战斗的警醒,就连车厢里,都如同在一刹之间凝结了这样的气息,压抑的让人难受。
安若溪的心,不知为何就一动,然后一沉。
“下车。”
淳于焉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似漫不经心的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随之下了马车。
巨大的朱漆宫门在两人的面前敞开着,依稀可见这淳安国皇城内苑的恢弘与荣华,仿佛只要一脚踏进去,便可以得到整个天下。
安若溪却突的油然而生一种错觉,仿佛那里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一个巨大的牢笼,会将人死死的困在里面,再也不能逃脱。
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安若溪失笑自己在现代时宫斗戏看多了,却还是不由的望了望此刻站在身畔的男子,却惟见他坚毅冷凝的侧脸,似带了一张做工精良、全无破绽的面具,掩盖着他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
安若溪看不分明。
第40章
安若溪并没有一下子就见到她那位名讳叫做淳于谦的皇帝表哥,因为刚踏进宫门,他就派人把淳于焉宣去商量国家大事了,面也没有露过,而安若溪则跟着传话的太监进了内苑,去觐见皇后娘娘。
踏进皇后所居的寝殿凤玉宫,安若溪不由好奇的东张西望,并没有想象中富丽堂皇的俗气,倒是装修的十分简单大气,正打量着,却听得太监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
“皇后娘娘驾到。”
安若溪顺着声音看去,便看到一个打扮清雅的宫装丽人走了出来。
但见那女子莹润如玉的脸容上,黛眉弯弯若新月;明眸善睐,忽闪着柔情似水的光芒;小巧的鼻子秀气灵动;唇瓣如樱,微点朱色,有一种素淡的美丽;纤腰款款,莲步轻移,举手投足间,皆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特有的高贵优雅的气质,却无任何压迫之感,望之令人觉得十分舒服,不由先增了三分的好感。
安若溪知道这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了,闺名唤作施玥珞。
安若溪正犹豫着该怎么行礼之时,便看到那宫装丽人在见着自己之时,一张俏脸上明显的一喜,加快步子向她迎来。
“汐儿妹妹,你来了……”
那皇后娘娘到了安若溪的面前,殊无半点的架子,声音轻细而温柔的开口道,那样的亲昵,倒不像是装出来的,看得出是出于赤诚。[.超多好看小说]
安若溪对她的好感便又多了两分。刚想大大咧咧的寒暄几句,蓦地想到临走之际,淳于焉对她的一番警告,又念及这里毕竟是规矩森严的皇宫,她再没常识,也懂得要入乡随俗的道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忍住心底的一阵阵恶寒,安若溪手忙脚乱的将陆笼晴为她恶补的一些宫廷礼仪使将出来,福身行礼道,只是因为太不熟练,动作显得又别扭又笨拙。
“汐儿妹妹快请起……都是一家人,况且你我二人本就情同姐妹,又何须这么多礼……”
说话间,那皇后娘娘已经伸手扶住了安若溪的身子。
安若溪也就顺势站了起来,望着这皇后娘娘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脑袋便不由的一热。冲口而出道:“那我以后可以直接叫你皇嫂吗?”
看似口无遮拦,但其实,安若溪的心里还是隐约打着一个小小的算盘的,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若是能跟眼前这个皇表嫂拉好关系,那么今后有她撑腰,淳于焉是不是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她了呢?
不过转念又一想,不对,种种迹象表明,那个淳于焉貌似连这淳安国最大的主儿,她的皇帝表哥都不怕,更遑论是依附于皇帝的皇后?不禁有些泄气。
施玥珞却不知她在这短短瞬间里百转千回的想法,只是听着她明快清亮的嗓音和心直口快的话语,眼睛触到她晶晶亮亮的眸子,那里此刻正兀自闪烁着小小的兴奋与慧黠的光芒,生动而活泼。
施玥珞只觉比之从前熟悉的那个沉默寡言、忧伤疏淡的沐凝汐,面前的女子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之前所有的传闻都是真的,眼前的沐凝汐真的因为失去了记忆,然后变得判若两人?
施玥珞不由的心中一动。
“当然可以……汐儿妹妹,你忘了吗?从前你也都是直接叫我皇嫂的呀……”
温柔的一笑,施玥珞轻轻拉住安若溪的手,亲昵的开口道。
她的真诚,反倒让安若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到适才那打着的小算盘,虽只是那么念头一闪,但总归不甚光彩。不免讪讪的。
“是哦……皇嫂,你也知道我前些日子掉进湖里,撞伤了头,醒来以后,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呵呵……”
干笑两声,解释着,安若溪不禁有些心虚,实在是汗颜。
施玥珞心中又是一动。
“皇上和本宫也听说了妹妹你溺水的事情,当时真的是担心的不得了……”
至今说起当初听到沐凝汐落水以致奄奄一息的消息之时,施玥珞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
那份担忧,皆出自真心,虽然关切的并不是现在的自己,但安若溪仍是觉得心中暖融融的。
“本来皇上和本宫是应该立刻去焉王府探望你的……”
“但是恰逢边疆动乱,皇上要处理政事;而本宫那些日子又不幸感染了风寒,不宜出入……就一直耽搁到现在……”
顿了顿,施玥珞继续道:“后来听派去焉王府为你诊症的太医传来消息,说妹妹你已经苏醒了过来,身子也没什么大碍,皇上和本宫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不,边疆的事情才刚刚解决,皇上便连夜下了口谕,召妹妹和四王爷进宫赴宴,就是想亲眼看看妹妹你好了没有,否则从别人口里得来的消息,总归是不放心……现在看到妹妹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施玥珞温柔舒缓的声音细细的诉着,听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如三月里的春风拂面,暖暖的很舒服。
“让皇嫂你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虽然很感动于施玥珞的相待,但作为占着沐凝汐的皮囊的一缕游魂,安若溪却不免有些尴尬,颇有鸠占鹊巢的负疚感,一时之间,倒不知该怎么回应这样的关切,总不能告诉别人你表错情了,她压根不是什么沐凝汐吧?
所以,安若溪难免有些讷讷的,斟酌着该怎么接她的话。
“不过皇嫂就像你看到的,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能吃能睡,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
眼前的女子,神采奕奕,活泼开朗,任谁见了,也都不会怀疑她身体上,有哪里的不适。但这样明媚的神情,是从来不会在以前的沐凝汐脸上出现的。
眸色一闪,施玥珞并不动声色。
“这就好……”
温柔的一笑,施玥珞开口道。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跟汐儿妹妹还有些体己话要说,就不必留人在这里服侍了……”
微微侧首,施玥珞轻轻吩咐宫人道,声音温润,透着属于大家闺秀天生的一种修养与气度。
安若溪却是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她口中的“体己话”绝非字面上说的那样轻巧,似隐藏着什么她本应该知道如今却“忘记”了的暗语,竟不由的隐隐有些紧张。
第41章
“他们都退下了……妹妹,我们过去坐……”
待得宫人门都退了出去,施玥珞柔腻滑嫩的玉手,轻轻的牵着安若溪,来到了内室,两人齐齐在床上坐定。
安若溪吃不准这皇后娘娘要跟自己说什么,虽然有丝丝的紧张和期待,但仍是强压了下去,不发一言,静待她开口。
便见那施玥珞定定的看了自己几秒,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安若溪只做不知。
“妹妹,你这些日子过的好吗?”
停顿了片刻,施玥珞终于开口道。
还没等安若溪回答,她的下一句话已经接踵而来。
“四王爷可有再为难你?”
安若溪暗叫一声“来了”,心跳竟不觉间变得有些快速,似要接近某种真相之时自然而然的激动。
施玥珞用的那一个“再”的字眼,证明了她必对从前的沐凝汐与那个淳于焉之间的恩恩怨怨有所耳闻。也许,还远远不止耳闻那么简单。
但是眼瞧着她担忧和关切的模样,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安若溪心中一动,恨不能将那淳于焉的变态行径、无耻作为添油加醋的都控诉出来,但是一想到陆笼晴的性命还握在那个男人手里,她就只能将一腔的懊恼尽数都压回到肚子里。
况且,既然这皇后娘娘如此明目张胆的问了,就证明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简单,肯定还有下文,她且静观其变。
心思转念间,安若溪已有计较。
遂道:“没有啊……王爷并没有为难过我呀……皇嫂你何以这样问?”
忍住心底将那淳于焉骂个狗血喷头的冲动,安若溪此时的神情微微的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诧,果然便见身旁的施玥珞在听到自己的回答之时,面色不由的一变。
安若溪心中一动。
“不过……”
语气一转,安若溪露出有些闷闷不乐以及迷惑不解的样子。
“不过什么?”
便听施玥珞有些焦急的问道。
安若溪的疑心更重。
“我只是觉得王爷,似乎不怎么喜欢我……好似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对我冷冷淡淡的……”
煞有介事的绞着衣襟,安若溪此刻哀怨的语气,哀怨的神情,活像一个被丈夫冷落的小媳妇般委屈。
而此时的施玥珞,却显然因为安若溪的“表现”,倒吸一口冷气,就连那晶莹如玉的脸容,都渐渐的变得有些惨白。
“汐儿……”
安若溪压抑住那想要一次问个清楚的冲动,假装没有留意到施玥珞的惊讶、担忧和欲言又止。
“皇嫂,你也知道,我之前因为落水,撞伤了脑袋,醒来之后,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所以之前发生过什么,更是一无所知……是不是我曾经做错了什么,惹得王爷不高兴,所以王爷才不大中意我呢?”
忍住那险些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安若溪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千万在这个时候泄了气,露了陷。
眸色如水,安若溪眼巴巴的看着施玥珞。但见她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笼了一层不可置信的担忧。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沉,直觉事情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还要严重。
而施玥珞柔弱无骨的玉手,已经急切的握住了她的手,许是太过不安的缘故,掌心竟带着微微的凉意。
“汐儿……你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吗?”
施玥珞温柔美丽的眸色里,盛满了焦切的疑问,似怀疑、似诧异、似失望,又似庆幸。
安若溪瞧不分明,但却可以感觉的出来,她流露着的那一抹确切的关心,清清楚楚是由衷的。
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安若溪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兜兜转转,索性坦白的问个清楚。
“皇嫂,我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不如你告诉我好不好?譬如从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会嫁给四王爷?还有,那个四王爷为什么不喜欢我?”
反手握住施玥珞,安若溪恳切的问道。
回顾穿越之初,她一心以为自己可以跟从前的沐凝汐毫无瓜葛,但现在却越来越发现这样的想法太天真,在别人的眼中,她就是沐凝汐,占据着她的身体,同时也延续了她从前未完的恩怨。
她不想那个淳于焉如同有深仇大恨般的对付她,她不想再稀里糊涂的做这样的替罪羊……就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就算是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施玥珞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女子,明明是从前沐凝汐的模样,但给她的感觉却全然不同,眼前的人儿,令她竟恍惚有一种错觉,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诚如太医所言,这是因为头部受了重创,失去了过往所有记忆,所以才导致的性情大变?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应不应该把从前的事情都告诉现在的沐凝汐呢?
纵使施玥珞一向自认冷静平和,此刻,却也不由的心绪混乱,犹豫矛盾,似一团乱麻般,难以理清,难以决断。
安若溪看出她的闪烁和为难,心中不由的一动,继而却是一沉。
现在的她,可以十分的肯定,眼前的皇后娘娘,绝对知道绝对清楚她与那个淳于焉之间的恩恩怨怨。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觉得亟待剖开的真相远远不止这一桩呢?为什么她会觉得这里面隐藏着好多的秘密呢?而这些秘密里面,究竟是仅仅关她和淳于焉两个人的事,还是牵扯着更多的人呢?
安若溪突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那未知的过去,比之不可预测的将来,似乎更令她恐惧和不安,就像是埋藏的一颗不定时炸弹,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炸开,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幸运的逃过一劫,又或者是被伤害的体无完肤?
不能再想了。与其杞人忧天,不如赶快想办法把这颗炸弹挖出来,然后拆除,才是正道。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安若溪望向面前的皇后娘娘。
“皇嫂……连你也不肯告诉我从前的事情吗?”
低低浅浅的声音,似带着无限的失望与落寞,安若溪开口道。倒也不是全然装出来的。
“汐儿……”
似有难言之隐般,施玥珞欲言又止。
但瞧着安若溪瞬间黯淡的眸子,终是不忍,仿佛突然间下定了某种决心。
安若溪察言观色,看的出来,心头不由的一跳。想到一直以来,困扰她的疑问,可能马上就要揭开了,竟有些不能抑制的紧张。
屏住呼吸,安若溪等待着施玥珞开口。
可是,就在施玥珞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出声之时,便听到外间传来太监尖利而恭敬的声音。
“启禀皇后娘娘与四王妃,皇上已在露华殿设好了宴席,请娘娘与王妃移驾。”
安若溪似被一根线扯着,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一下子沉了下去,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隐隐松了一口气。
第42章
安若溪一只脚刚刚踏进露华殿,便觉得一股压迫之感扑面而来,纵使微低着头,也可感觉到大殿之上的人齐刷刷射过来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安若溪只觉头皮发麻,卡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简直比她第一次上讲台还要纠结。
“汐儿……”
身畔的施玥珞似发现了她的异样,轻声唤道。
安若溪在心底暗骂自己的没出息,牙一咬,脚一跺,就往前走。
但她显然忘了现在脚底下的那个巨大的门槛,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安若溪的身子便被绊得直直的向前栽去。
暗道一声完了,这一摔丢人事小,只怕非将自己摔个四肢不勤不可。望着即将与之亲密接触的大理石地面,安若溪实在叫苦不迭。
突然眼前人影一闪,安若溪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腰身一热,一紧,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紧接着将她从险些跌倒的命运中解脱了出来。
天旋地转,惊魂甫定之际,安若溪愣愣的望向那个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男人,抬眼便触到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不由心头一悸,竟险些忘了呼吸。
直到双脚踏到了实地,安若溪却仿佛还停留在半空中,一颗心飘飘忽忽的,茫然一片。
“汐儿……你没事吧?”
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徐徐相问。温柔一如最贴心亲密的情人。
安若溪还沉浸在被“英雄救美”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蓦地听到那一声柔情的似能滴出水来的“汐儿”,似乍然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一般,望向说话之人。
但见男人近在咫尺的一张俊颜,凉薄的唇瓣轻笑涟涟,动人心魄;漆黑如墨的瞳孔,定定的与她对视,如盛了水一般波光潋滟,看一眼便仿佛足以深陷……那样的神色,让安若溪的脑海里迅速的闪过“含情脉脉”四个字眼。
“淳于……焉……”
断断续续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来,安若溪此刻的表情,直如大白天见了鬼一样,不,简直比见了鬼还要惊诧、迷惑和恐怖。
安若溪实在不敢相信,适才那个如恶俗的电影情节般救了自己的“英雄”,与眼前这个温柔细语的唤着自己“汐儿”的男人,竟然会是一直混蛋加三级的淳于焉!
似没有察觉到怀中人儿的惊愕,男人性感的嘴唇,缓缓的扯开一个魅惑的笑容,出口的声音,像是刚从蜜罐里浸过一般。[.超多好看小说]说的是:
“汐儿……告诉你多少次,走路一定要小心……本王一不在你身边护着,就差点伤了自己……”
轻轻嗔怪的语气,却透着一股无尽的宠溺之意,像极了一个疼爱妻子到骨头里的模范丈夫。
安若溪的心,竟不由的一跳。此刻淳于焉眼眸里的那抹轻怜密爱之色,令她几乎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爱着自己的一个好老公。
这样的错觉,让安若溪蓦地心头一震。
淳于焉铁钳一般的长臂还揽在她的腰间,如火焰般灼热,却又仿佛寒霜般刺骨。就像他此刻如墨的瞳孔里,深埋在一片温柔背后的冰冷。
令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却又急于逃离。
大片大片未明的思绪,在安若溪的心头,刹那间掠过,脑中浑浑噩噩,完全忘记了此时身处的境地。
“咳……”
一声咳嗽,突兀而清晰的响起,打破了大殿之上因为安若溪的“意外”而短暂陷入的诡异气氛。
就在安若溪傻傻愣愣的顺着声音往坐在上首的男人看去的时候,突觉一直禁锢在自己腰间的长臂蓦地松开,空气中丝丝凉凉的触感,立刻侵袭至全身,那样的温度,竟似带着失望席卷而来一般。
男人俊朗的侧脸,在听到咳嗽的一瞬之间,又变成了一如既往的冷毅,轻轻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汐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向皇上请安……”
安若溪还沉浸在他的迅速“变脸”之中不能反应过来,突然听得“皇上”两个字,脑子里转了转,突然像是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后乍闻了清凉油般,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皇上?我的皇帝表哥?”
随着这一声口无遮拦的惊呼,安若溪显然也意识到是有多不妥,本能的捂住了嘴巴,目光却仍是随着淳于焉的眼神,移向了那坐在宴席上首的男人身上。
但见她那传说中的皇帝表哥,一张俊颜,英气勃勃,朗逸不凡,带着天子之尊特有的威严和尊贵,细看之下,倒与那淳于焉有三两分的相似;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看似有情却无情,比之淳于焉的幽深似海的沉郁,多了几分霸气外露的凌厉。
尤其是此刻他射向自己的眸光,带着如刀似剑的探究,虽只是稍纵即逝,但安若溪却看得分明,心中莫名的一沉。
“本王当这大声喧哗的人是谁呢……原来是昔日的宁安郡主,如今的四皇嫂……”
突如其来的洪亮声音,打破了因为安若溪的惊呼而陷入诡异的气氛。
安若溪顺势看去,便看到说话之人,衣着华丽,年纪与淳于焉相仿,听他自称“本王”,又叫她“四嫂”,应该是不知道哪位王爷。只是怎么听着这语气如此的不善呢?
“宁安郡主在未嫁给四皇兄之前,可是一个规行矩步的大家闺秀……怎么短短时日不见,就连给皇上请安这最基本的礼仪也给忘了?”
字字都仿佛带着刺,安若溪不由的多看了两眼这说话的不知名王爷,直觉他这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并非针对她,而是冲着他口中的“四皇兄”而去。
安若溪下意识的望望身畔的淳于焉,却惟见他轻淡的嘴角,似笑非笑。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无关,如神祗般置身事外。
安若溪微不可见的摇摇头,表示实在搞不懂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突觉一道凌厉的目光向自己投射过来,似有还无,但其中的探究和压迫之感,却丝毫未曾消减。
心头一凛,安若溪不由的顺着那道视线看过去。但见大殿的正中央,当今的圣上,名讳唤作淳于谦的男子,正端坐在案前,他身畔陪侍着的宫装丽人正是先自己一步进到露华殿的施玥珞。
只是,此时此刻,男人眼中那抹令她十分不安的眸色,早已尽数敛去。就连眼角的余光,仿佛都不曾落在她的身上,仿佛适才只是她的幻觉。
“五弟……”
清冽慵懒的嗓音带着天子不怒自威的气势,淳于谦似没有察觉到女子的眼神,自顾自缓缓开口道。
而被他称作“五弟”的男人,自然便是这淳安国的五王爷淳于显。但见他听得皇上的发话,虽然面上仍是对淳于焉一副不屑的模样,却也没再开口,只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干。
安若溪心中一动,这皇帝算是帮她解围吗?
“汐儿……”
正疑惑间,突然又听得这一声“汐儿”,安若溪几乎条件反射的望向说话之人。这一看之下,倒是比初初听到淳于焉唤她之时还要心惊肉跳。
可不是?但见此刻温柔款款的凝视着自己的男人,可不就是当今的皇帝,淳于谦吗?
第43章
安若溪殊无一分一毫的受宠若惊,只觉心底一片恶寒,几乎打了个冷颤。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这淳于谦的声音再次响起。
“五弟向来说话口无遮拦,汐儿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那灼灼的目光一直钉在自己的身上,安若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呆呆的站在原地,想接口,却又一时之间实在缓不过劲来。
突觉手上传来一股粗粝却温暖的触感,安若溪垂眸看去,却是淳于焉的大掌,轻轻的包裹住了她的小手,他带着薄茧的指腹,似有若无的碰触着她滑腻的掌心,仿佛被无数细细小小的电流瞬间穿过,又麻又痒。
心头不可抑的一跳。抬首,安若溪的双眸一下子便撞到男人深邃的眼神里去了。那漆黑如墨的瞳孔,此刻似盛了一汪脉脉的湖水,深不见底,却带着如磁石般的吸引力。一眼,便足以令人深陷。
“皇兄言重了……”
声音恭谨却疏淡,神情坦然,淳于焉似没有察觉到对面男人落在他与安若溪相叠的双手上的凌厉目光。
“五弟为人心直口快,大家众所周知,况且确是汐儿的错失……”
在说到“汐儿”两个字眼之时,淳于焉轻淡的嗓音,变得温柔而细致,透着丝丝的性感与宠溺。
“只是还请皇兄不要怪责汐儿的殿前失仪……自从汐儿落水失忆以来,从前的所有人和事,统统都不记得了,所以更别说宫中的一些繁文缛节……皇兄,这你也是知道的……”
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着最寻常不过的事实,明明是为自己的解释,安若溪却有种感觉,眼前男人的一字一句,似乎都是故意说给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听的。
心里像是突然被一根针给刺了一下,闷闷的钝钝的,十分的不舒服。尤其是对面淳于谦射过来的眼神,更是让安若溪如芒刺在背。而身畔的淳于焉,却依旧镇定自若,稳如泰山。
“汐儿落水的事情,朕自然听诊治的太医回禀过……”
目光凉凉,淳于谦扫了他夫妇二人一眼。
“既然四弟提起这件事,朕也想好好问问……朕将表妹嫁于你,就是希望你能珍重她爱护她,但你是怎么做的?汐儿一向畏水,好端端的怎会掉进湖里去呢?”
轻轻淡淡的语气,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之感,声声句句的都砸到淳于焉的身上。
听到有人为自己打抱不平,安若溪本该觉得痛快才是,但此刻的她,却殊无半分的高兴,只觉被人当做利用的对象,真的很不舒服。
被淳于焉握住的掌心,传来隐忍的力度,不算痛,寒意却一丝一缕的钻进心底。安若溪不由的望向男人,惟见他冷毅坚硬的侧脸,无喜也无怒。
轻轻挣扎,安若溪试图从被他握住的大掌里将手抽出来,但淳于焉显然发觉了她的不安分,禁锢的力量随之紧了紧,根本不容她逃脱。
忍住懊恼,安若溪狠狠的瞪向他。
“皇兄责问的对,是臣弟的疏忽,才让汐儿遭逢此劫……”
回眸,淳于焉深深的望着他口中的汐儿,眸底无限温柔,款款意浓,轻怜密爱。
“臣弟亦知自己没有照顾好汐儿,内心一直十分自责,所以今后一定会加倍的补偿汐儿,决不让她再受半分的委屈……”
抬手,淳于焉轻轻的将安若溪散在脸颊的一缕秀发掖在耳后,微凉而细长的手指似有若无的在她精致的脖颈上顺势划过。
安若溪只觉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咦,四皇嫂,你脖子上怎么会有那些青青紫紫的淤痕啊?”
一片沉默中,略带稚气的清脆童声蓦地响起。正是坐在下首,年仅八岁的十二王爷如发现新大陆般兴奋的问道。
席上原本还各怀心事的众人,因为这一句话,目光一致,齐刷刷的看向安若溪。
心中有些发毛,安若溪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颈间,正纠结着没有镜子可以照一下的时候,就听见众人或轻或重的嬉笑声,毫不例外都带着不怀好意的揶揄。
就连一直不问世事的施玥珞,在望了自己一眼之后,都立马便将目光移了开来,那莹白的俏脸上,迅速的飞上了两朵绯红色的霞云,如同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私密的事情一般。
而她身旁的皇帝淳于谦,落在自己身上的双眸,更是一厉,那似钉子一样的眼神,仿佛要将她颈间的皮肤给扒开来看个究竟一般,凌厉且悲愤,然后瞬间射向淳于焉。
安若溪心中一动,不由的也望向身畔的男人。却见淳于焉那一双冷凝幽深的眸子,此刻却氤氲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在这个当口,显得极其暧昧与遐想。
脑海里精光一现,联想到在马车里,这个变态男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以致那个八岁的小屁孩如今天真的问她“怎么会有那些青青紫紫的淤痕”,还有此时此刻这众人的反应……安若溪再迟钝,也意识到自己脖子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是什么东西。脸上不由的一热,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心底直将淳于焉这个流氓骂了千百遍,仍是不解气。
偏偏还有人往火上浇油。
“原来四皇兄说的好好补偿……就是跟皇嫂……哈哈……”
粗犷的嗓音,伴随着欲说还休的大笑,男人一边揶揄,一边不停的向淳于焉挤眉弄眼,那种心照不宣的猥琐,让安若溪恨得牙根痒痒。
“七弟,不得无礼……”
清清冷冷的开口,淳于谦凉凉的目光,扫过那口无遮拦的七王爷淳于绵。
这七王爷虽对他的警告不以为然,却也悻悻的住了嘴。而坐在他上首的五王爷淳于显,则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望向淳于焉和安若溪的目光,又嘲笑又不屑。
偌大的露华殿里,一时之间倒有些冷场,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而压抑。
“皇上……”
温柔善解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一直没有说话的施玥珞,此时打破了沉默。
“汐儿妹妹身子刚刚复原,不宜劳累,还是让她与四王爷一起回座位坐好吧。”
安若溪听得她为自己说话,如遇救星,暂忘尴尬,不由的冲她感激的一笑。
“倒是朕疏忽大意了。”
淡淡的扫了一眼那笑容澄澈、毫无机心般的女子,淳于谦眸色一深,开口道。
“赐座。”
听到这两个字,安若溪大有松了一口气之感。
先前她还不觉得,经施玥珞一提醒,倒真的是发现有些吃不住了,累倒不是累,只是旁人都坐着,只有她和淳于焉两个人木头似的杵着,而且中间又搞出这么多事情来,就跟动物园里被人参观的猴子一样,说调戏就调戏,着实令人气恼。若是在座位上安安稳稳坐着,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找上门了呢?
望着身畔女子那松懈的神情,淳于焉的嘴角,轻轻的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邪魅而诡异。
第44章
“汐儿,多吃点……”
男人一边细致的为安若溪布着菜,一边宠溺的劝解着。那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此刻尽显温柔体贴的神情,活像一个模范的二十四孝老公。
安若溪狠狠的瞪着这变态的男人,以眼神来询问他在搞什么鬼,这一招貌似十分管用,但见淳于焉终于停住了筷子。
正当安若溪打算松一口的时候,便听到男人轻柔的声音传来,说的是:
“怎么?这些菜都不合口味吗?”
但见淳于焉一双魅惑的丹凤眼,此时眼巴巴的望着安若溪,那一抹无辜的眸色,就好似一只未能讨得主人欢心的小猫一样委屈。
安若溪几乎都要崩溃了,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暗暗骂道:淳于焉,你不去做戏子,真是浪费人才了,你可以演的再逼真一点吗?
“合,简直太合了……”
席上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射过来,安若溪发作不得,只得咬牙切齿的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
便见淳于焉似因为她这一句话,瞬间满足的眉开眼笑起来。
安若溪一口气噎的差点没上来,只能恨恨的往嘴里塞着食物,直似把它们当成了眼前这混蛋加变态一样,吞到肚子里。
“慢点,又没有人跟你抢……”
笑意融融,淳于焉一边柔声的提醒着,一边伸出手去,帮安若溪擦拭嘴角的残渍。
原本正在跟嘴里的饭菜做斗争的安若溪,被他轻薄的手指碰触的地方,瞬时的一僵,一口鸡肉就卡在了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不由的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快喝点水……”
淳于焉顺手拿起自己的茶杯,一边服侍她喝水,一边帮她轻轻顺着气。余光瞥到淳于谦射过来的凌厉目光,嘴角冷冷一笑,稍纵即逝,快到令人以为只是眼花。
安若溪也顾不得他的装模作样,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水,勉强将食物咽了下去,喉咙虽是一松,但不适之感,一时之间仍是难以缓过劲来。
眼神胡乱一扫间,却发现席上众人的双眸,都是齐刷刷的钉在她身上,其中不乏嘲笑、不屑,以及厌恶的表情,安若溪尴尬的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尤其是见到身畔的男人那气定神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是有气。
“汐儿,你没事吧?”
这时,施玥珞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
扯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安若溪回道,脸上犹带着未散的红晕,如三月里绽放的第一枝桃花,娇艳似血,惹人怜爱。
淳于焉与淳于谦两人,眸中同时闪过一抹精光。
“还说没事……”
长臂一伸,淳于焉将女人倏然揽在身畔,温柔而强势。
“本王已经提醒了你小心点,却还是这么大意……怎的从失忆之后,就连用膳,你都这么让本王心惊胆战呢……下次不许这样了……”
宠溺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淳于焉一双眼眸,却似有还无的扫过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笑意星星点点的氤氲在瞳孔里,化作一片冰冷。
心头不自觉的一跳,安若溪几乎被这款款的温柔所惑。只是一抬眼间,却正好触到他深不见底的寒眸,这才是她所熟悉的四王爷的真实面目。而其他的一切,不过是今日他在露华殿的表演,是她不经意间沦陷的幻觉。
心间一凉,间杂着丝丝缕缕未明的失落与苦涩,安若溪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不由的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不会有下次了……”
浅浅淡淡的开口道,安若溪轻轻挣扎两下,试图从他的怀抱中脱出。
眸色一深,淳于焉射在这不安分的小女人身上的目光,似带着三分隐晦的警告意味,而扣在她手臂上的大掌,也不动声色的加了几分力道。不会弄疼她,却也休想被她逃脱。
安若溪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意气,耐心几乎被磨尽,刚想不管不顾的发作,却突然听得一道凛冽的声音响起。
“怎么?表妹的失忆之症还没好吗?从前的事情还是一概都想不起来吗?”
淳于谦似不经意的询问道,落在安若溪身上的眼眸,目光灼灼,讳莫如深。
安若溪心底一个激灵,微微避开这压迫的气势,正思虑着该怎么作答,忽觉手臂上淳于焉的大掌,紧了紧力道,传来钝钝的疼痛。
脑海里闪过他的警告,忍住回头狠狠的瞪他一眼的冲动,安若溪的嘴角,咬牙切齿的扯出一个微笑。
答道:“是呀,表哥……过去的事情,我至今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一边回着话,一边在心里将淳于焉那个混蛋骂了个底朝天,安若溪这才稍稍的解了气。
一抬头间,却一下子撞到淳于谦射过来的眼神,带着探究般的冷意,似要将她皮开肉绽、抽筋剥骨,剖开来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话一般。
安若溪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只觉这淳于家的男人怎么都一个样的深不可测,令人毛骨悚然呢?
空气里,因为皇上突如其来的沉默,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是吗?”
似过了许久,淳于谦不紧不慢的声音,方才响起,不置可否。
安若溪不由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男人,却惟见他神情坦然,如同事不关己的嘴脸,那凉薄的唇瓣,似乎还凝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显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变态。
咬了咬牙,安若溪刚打算死鸭子嘴硬,一口咬定自己不记得,就听到淳于谦的声音再次传来。
“没关系……看来表妹你以后要时常进宫,让皇后跟你讲讲你从前的事情才好……皇后你说呢?”
这最后一句话是冲着施玥珞而说的,但淳于谦一双眼眸,却未离开安若溪与她身畔的男人半步。
安若溪心头不由的一跳,分不清他这别有深意的话,到底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那淳于焉听的。
“臣妾也希望能时时跟汐儿妹妹闲话家常,说说以前的事情……”
施玥珞轻柔的接口道。
安若溪心中一动。直觉这夫妇二人,不,确切的说,是她的皇帝表哥,十分的期盼着她能够想起从前的事。会是什么呢?
习惯性的去看淳于焉的反应,却见他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但安若溪却仿佛能感觉到,他身上凝聚的那一抹森然的寒戾之气,似乎又浓重了几分。
安若溪的心中,又是一动。
“对了,皇后……”
淳于谦的声音再次响起,似突然想到了一件什么有趣的事情,笑意溶溶。
“朕记得表妹在嫁给四弟的前夕,将一件对她来说特别重要的东西,交由你保管……现在你去把东西拿来,兴许能刺激到表妹想起些什么来也不一定……”
第45章
眼皮一跳,望着淳于谦嘴角那一抹诡异的浅笑,安若溪不知为何竟觉阵阵的发冷。
尤其是那揽在她手臂上的淳于焉的大掌,随着他的话音而一紧,更让安若溪莫名的不安。
“是,臣妾这就去将东西取来。”
似稍稍犹豫了须臾,施玥珞方道。然后遂起身,往凤玉宫的方向而去。
安若溪看着她纤细的身影逐渐消失,暂忘那不好的预感,慢慢的升腾起一线期待,不由的想象着待会儿她会拿来什么对“自己”来说特别重要东西。
突觉手臂上又是一紧,安若溪吃痛,不得不转脸望向那淳于焉。
“本王也很想看看汐儿在嫁给本王之前,藏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东西……”
此刻,淳于焉低沉性感的声音,带了三分的认真,三分的调笑,就像一个捕风捉影,有些吃醋的丈夫一样。
又来了。淳于焉,你不演会死啊?安若溪终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鄙视的瞪着他。
淳于焉清清冷冷的眸子里凝的那一缕笑意,直到此刻,仿佛才有了星星点点的温度。
高高在上,淳于谦将两人的表情尽数收归眼底,眸色一厉,嘴角却挂着一抹微微浅笑,端起面前的白玉杯,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淳于焉也拾起酒杯,却只是轻抿一口,眼角眉梢有着与之雷同的神情,同样的暗流汹涌,深不可测。
一时之间,整个露华殿只余杯盏交错的声音,倒显得难得的太平。
只是安若溪的一口气没有舒完,便见到对面的五王爷淳于显突然站了起来。
“皇兄……”
微微躬身,淳于显向那高高在上的淳于谦一揖,神色间十分的恭谨。
“适才被一些无谓之人所扰攘……”
说到这句之时,但见他面上的恭谨之色早已尽数敛去,目光扫过淳于焉和安若溪,透着毫不掩饰的不屑,显然他口中的“无谓之人”指的是他俩。[.超多好看小说]
“臣弟都没有来得及恭喜皇兄肃清叛贼,平定边疆动乱……”
说到这里之时,脸上又是一喜。
三句话,换了三换的表情,安若溪愣愣的瞧着,忍不住感叹,这五王爷是带着面具吗,变脸变得简直比变相怪杰还快。
众人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溜须拍马的机会,纷纷起身,向淳于谦行礼,口中不忘喊什么“恭贺皇上,皇上圣明”之类的口号。
“平定叛乱,非朕一人之功,也有赖于各位兄弟的出力……”
淳于谦照例谦逊道。
“臣弟等为皇兄效犬马之劳,本是份内之事……只要咱们兄弟同心,君臣同德,别说是区区的反贼,就连拿下越商国和靖远国都不在话下……”
便听那五王爷淳于显高风亮节的开口道。
“五皇兄说的好……”
七王爷淳于绵豪气干云的接口。
安若溪对这种君君臣臣的把戏不感兴趣,正思量着施玥珞怎还没有将那件神秘兮兮的东西给取回来,却听到淳于显的语调一转,说的是:
“只怕某些人跟咱们兄弟不是一条心……”
说这话时,他愤恨的眼眸,不偏不倚的正落到淳于焉的身上。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下意识的去看淳于焉,只见他正专心致志的饮着杯中的美酒,凉薄的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微笑,好似对周遭的一切仿若未闻。
“五皇兄,你说的这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人是谁……”
这里面,也似乎只有那淳于绵懵懂无知,愤慨又不解的问道。
“那就要问问咱们的四皇兄了……”
便听那淳于显冷哼一声,开口道。
席上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齐聚到他口中的“四皇兄”淳于焉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淳于焉面色坦然,镇定自若。
“五弟要问本王什么?本王一定知无不言。”
将饮空了的白玉杯轻轻放回到琉璃桌上,淳于焉开口道,自有一股轻轻淡淡的气度。
“问你?”
便见那淳于显一拍桌子,狠辣的目光射向淳于焉,开口道:“好,臣弟就好好问问四皇兄……”
“为何三皇兄登基为帝已近一年,你却仍是手握着淳安国半数的兵力,迟迟不肯交归三皇兄?莫非四皇兄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私心不成?”
淳于显声声质问,将“不可告人的私心”这顶帽子扣在对面的男人身上,谁也明白这其中的“私心”指的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露华殿上众人个个屏气凝神,谁也不敢妄言。
“五弟这话问的蹊跷,本王怎会有什么私心?本王对淳安国之心,对三皇兄之心,从来可昭日月……”
目光无波无澜的扫了一眼那淳于显,淳于焉轻淡沉缓的声音开口道。
“是呀,四皇兄为咱们淳安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他怎么会有不可告人的私心呢?五皇兄,不是臣弟说你,你一向对四皇兄有偏见……”
一片沉默之中,只有淳于绵打抱不平的出声,心直口快,毫无城府。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淳于显一个凌厉的眼神给截了断。
“你知道什么?有些人就是仗着自己立下小小的功劳,便以为有机可乘……”
字字句句仍是针对淳于焉。
安若溪不禁好奇,淳于焉究竟哪里得罪了他这个兄弟,才让他这么咬着他不放。不由的望向身畔的男人,却见他明明如此被人刁难,一张俊颜上,却仍是一副轻淡坦然的样子,就好似一个坐在观众席上看戏的局外人一般,仿佛眼前上演的一切纷纷扰扰都一概与他无关。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只觉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
但听那淳于显仍是紧紧逼迫,不肯放松。
“四皇兄若是真的像自己说的一样,此心可昭日月,那么还手抓着兵权不放干什么?现在就把那半数的兵力都交还给三皇兄……”
淳于显凛冽强势的声音,回响在静谧如坟墓的露华殿里,如一颗千钧巨石,轰然砸入暗流汹涌的湖泊,瞬间激起千层惊涛骇浪。
第46章
安若溪再迟钝,也瞧出眼前的形势,这淳于显分明是在赤、裸裸的逼迫着淳于焉交出兵权呢。(.好看的小说)
下意识的望向淳于焉,却见他英俊的脸庞,依旧神清气朗,镇定自若,轻薄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邪魅而诡异。
男人清冽的气度,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不为所动,不闻不问。只是,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处,此刻却愈加的沉郁与冰冷,如同蓄势待发的黑色风暴,随时席卷而来,却又仿佛被某种力量竭力的隐忍着,一种矛盾的激荡。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不经意间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淳于谦,却见他神色如常,目光淡淡,似乎亦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殊不在意,只一心一意的品尝着杯中的美酒。
脑中灵光一现,安若溪突然想通了,原来淳于焉究竟有没有得罪过他的五兄弟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不过是“名、利、权”三个字而已。如果不是有淳于谦的授权,想必淳于显也不至于如此的急切的撕破脸皮,逼他交出兵权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原来真的是确有其事。想到这只是自己眼见的冰山一角,背地里还指不定有多少明争暗斗,安若溪突然觉得脊背发凉。
空气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整个露华殿,连呼吸之声都仿佛静止,众人屏气凝神,眼神或紧张、或兴奋、或幸灾乐祸的在淳于焉与淳于显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危险的气息,缓缓的流淌在大殿之上,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脑子一热,安若溪猛的端起桌上的酒杯,甘冽的美酒,带着辛辣的刺激,一下子尽数冲撞进喉咙里,许是喝的太急,不由的剧烈的咳嗽起来。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在一片静谧中响起,显得异常突兀而清晰,似一个不速之客,于意料之外中闯入,将早已绷紧的一根线,有心或无意的踩断。使得大殿之上凝聚的一股气,在瞬间消弭散尽。
淳于焉与淳于谦,眸色同时的一沉,皆望向那个搅起一池涟漪的女人,讳莫如深。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自己身上,安若溪不由咳嗽的更厉害了。
“你看你,不能饮酒,就不要逞强……”
一边细心的帮安若溪顺着气,淳于焉一边温声的责备着,语气里尽是满满的宠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似有若无的扫过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冷冽而邪魅。
安若溪于咳得五脏六腑都快蹦了出来间,听着他装模作样的关切,牙根都恨得痒痒,好歹她这也算是帮他解了围,他却还有心思利用她演戏。
还有他那灼热的大掌,在她的背上来回的摩挲,即使隔着衣衫,都仿佛能感觉到那粗粝的掌心携带的温度,惹来安若溪一阵阵酥酥麻麻的异样,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没事……”
慌不迭的摆着手,安若溪窘迫的开口道。一张俏丽的小脸,也不知因为适才的咳嗽,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此刻红彤彤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亟待人采撷。
淳于焉眸色一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将她鬓角的碎发轻轻理了理。当意识到这一点之时,手势蓦的一顿,却在须臾,神色如常,继续扮演着他的角色。
这样突如其来亲昵的举止,让安若溪的身子不由的一僵,就连呼吸都一滞,愣愣的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俊颜,敏感的耳垂,被他轻薄微凉的手指不经意的划过,如瞬间被电流穿过,心跳倏然加快,砰砰然似敲鼓。
安若溪只觉一张脸,烧的热辣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淳于焉望着她绯红的脸庞,如果天边最艳丽的一道晚霞,那呆呆愣愣、不知所措的表情,深深的取悦了他。漆黑如墨的瞳孔,渐次的氤氲开星星点点的笑意。
淳于谦紧紧的盯着那旁若无人的两夫妻,凌厉的一双眼眸里,妒忌与恨意,像是乌云一样迅速的扩散开来,占满了每一个角落。
似觉察到射在身上的寒光,淳于焉瞳孔里的笑意瞬间敛去,嘴角轻淡而凛冽。
安若溪察觉了,浑浑噩噩的一颗心,像是被人兜头浇下来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正为自己的被美色所惑而暗自懊恼和尴尬之时,却听得太监尖锐的声音在静寂的露华殿响起。
“皇后娘娘驾到。”
安若溪心头一跳,迫不及待的望向款款而来的施玥珞。一双晶亮的眸子里,兀自闪烁着期待而兴奋的光芒,连淳于焉瞅了她一眼都没有感觉到。
“皇上。”
施玥珞走到淳于谦的面前,施施然行礼道。
“皇后免礼……汐儿的物件取了来吗?”
轻淡的嗓音徐徐开口,淳于谦的目光,高高在上,似不经意的扫过安若溪。
安若溪心头又是不觉的一跳,竟有些莫名的紧张。
“臣妾已经取来了。”
似稍稍踌躇了一下,施玥珞开口道。
“那就物归原主,还给汐儿吧。”
神色淡淡,淳于谦似不在意的吩咐着。
“是。”
福了福身,施玥珞轻轻转首,面对着安若溪。
但见她从身边的宫女手中接过一个镂花红木盒子,应该就是曾经的“自己”交给她保管的神秘东东了吧?
安若溪有些兴奋的盯着那精致的盒子,猜测着里面到底是什么。
“妹妹,这就是你大婚前夕,交给本宫保管的物件,现在本宫将还与你,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安若溪缓缓的伸出手去,将那红木盒子接了过来。刚打算打开,却听得身畔淳于焉不冷不热,不轻不淡的声音传来,说的是:
“本王也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本王的汐儿,在嫁给本王之前,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虽然安若溪同样很好奇,但还是忍不住白了那淳于焉一眼。然后不再搭理他,轻轻去开那盒子,只听机括弹开的一声脆响,盒子里的东西,便清晰的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第47章
“玉佩……”
望着红木盒里静静躺着的那块碧绿色的玉佩,安若溪既有些惊诧,又有着失望,看先前淳于谦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呢,原来只是一块玉佩而已。(.)
将它从盒子里取了出来,安若溪左瞧瞧,右瞧瞧,希望能瞧出个所以然来,但见那一只碧绿色的玉佩,被一个精致而小巧的红色同心结缀着,通体晶莹剔透,外圈雕刻着精致的云纹,中间镂空成了两尾鱼的模样,精工细作,栩栩如生。
就算是她不懂玉,也隐隐知道这玉佩定是价值不菲。
但除此之外,她就瞅不出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了。百思不得其解。
安若溪的脸上不由的露出百无聊赖、漫不经心的神情,淳于焉的心随之一动。他突然发现,比起盒子里的这块玉佩,他似乎更关注的是眼前女人的反应。
淳于谦却是心中一沉。从安若溪拿到盒子的那一刻起,他便紧紧的盯着她,不放过她眼角眉梢最细微的波动,看着她由最初的好奇、期待,到见到玉佩的那一刹那的陌生和无谓,就像在看一件再寻常不过,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东西一样。
眸色一厉,淳于谦如鹰般的双眼,目光灼灼,射向安若溪。(.好看的小说)
“汐儿,看到这块玉佩,你可有想起什么?”
“啊?”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安若溪一时之间脑子转不过弯来,冲口而出道:“我应该想起什么?”
望着她呆呆愣愣、一脸无辜的表情,淳于焉的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来。那种近乎于微笑的神色,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话一出口,安若溪便开始后悔。尤其是看到那高高在上的淳于谦,因为自己这白痴一样的回答,一张俊颜上,立马如同笼罩了一层黑不隆冬的乌云,那一触即发的狂暴,让她有些讪讪的。
“呵呵”干笑两声,安若溪为自己的口无遮拦懊恼的要死。
“我的意思是……我暂时还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脸上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安若溪赶紧补救道。同时小心翼翼的去查看众人的面色。
但见身畔那混蛋淳于焉,此时一脸神情自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着看好戏的欠扁样子,安若溪心中就是一气;撇开眼,望向面前的施玥珞,便看到她有些紧张、欲言又止般的模样,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待偷偷斜睨了她那表情阴郁的皇帝表哥淳于谦两眼之后,安若溪心中又是一沉。
赶紧收回了不安分的目光,安若溪将注意力投向手中的玉佩,翻来覆去的瞅着,以证明自己是真的有在认真的回想着跟这块玉佩有关的事情。
空气里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不就是一块玉佩吗?想不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四皇嫂你就别再耿耿于怀了。”
突如其来的洪亮声音响起,一听这话,安若溪感激的都快哭了,忙不迭的去看那说出这么一番善解人意的话来的“知己”,却不是那大大咧咧的七王爷淳于绵又是谁?
安若溪那一句“就是就是”的附和险些冲口而出,但触到淳于谦那凛冽似刀的眼神之时,终于理智的压回到了肚子里。
而淳于绵显然也接收到了淳于谦警告的目光,虽不甚在意,却也没再说什么,只闷闷的拾起酒杯,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这下,更是没有人敢“仗义执言”了,安若溪现在知道什么叫做被霜打了的茄子了,估计一定就是自己现在这幅模样。
“难道这块玉佩对我有什么特别的纪念意义?”
实在没办法,安若溪弱弱的开口问道,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揣测了。漫不经心的瞅着那晶莹剔透的玉佩,突然一个雕刻的小小的字形,闯入她的眼帘。
“咦,这里好像刻着一个字……”
如发现了新大陆,安若溪难掩兴奋和惊讶。
“好像是一个‘谨’字……”
瞪大了双眼,安若溪仔细辨别着,其实这个“谨”字虽然小,但很清晰,她适才瞅了这玉佩半天,都没有看到它,还真是相当的粗心。
“谨”……
安若溪默念着这个字,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应该是某个人姓名中的一个“字”吧?也就是说,这块玉佩,应该是代表着一个人吧?那是谁呢?
努力回想,安若溪记得陆笼晴告诉过她,关于从前的沐凝汐死去的爹娘的名讳,但貌似都没有这样一个字眼呀……那么就可以排除了这是他二老留给她的遗物……那会是谁呢?
将她从穿越以来在这个时代认识的所有人物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安若溪还是一头雾水。
她自顾自的猜着谜语,并没有留意到,众人因为她念出的这一个“谨”字,而瞬间各怀心事的面目。
眸色一闪,淳于焉深不见底的寒眸,似乎因为这一个“谨”字,愈加的沉郁和冰冷,暗藏的风暴,仿佛带着摧枯拉朽的泠泠恨意,席卷而来,却又在一刹那间尽数敛去,惟余凉薄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抹似有还无的弧度,残酷而诡异。
端坐在上首的淳于谦,亦因为安若溪倾吐出来的这一个字眼,神色微恍,瞳孔里精光闪烁,似妒忌、似复杂,然后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射向那一脸无辜的女子的眼神,只剩狠戾和绝情。
“这玉佩是代表着一个人吗?而这个人的名字中有一个‘谨’字?”
一心还在纠结着她的猜测对与否,安若溪傻乎乎的询问着,完全没有察觉大殿之上暗流汹涌的气氛。
淳于焉同淳于谦两人,目中皆是一闪。
“妹妹,你可是想起了些什么?”
这时,施玥珞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倒说不清是替面前的女子高兴,还是微微的失落。
“暂时还没有……我只是瞎揣测而已……”
安若溪尴尬的一笑,不禁为自己的说辞有些心虚。她哪里是“暂时还没有”,如果没有人为她揭晓答案,她铁定这辈子都“想”不起来的。不过看看眼前的淳于焉兄弟俩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她可不敢实话实说。
“你猜的没错……”
淳于谦高高在上的声音突然响起,射向安若溪的目光,似要穿过她的衣衫,她的皮肤,直望到五脏六腑里去一样。
“这块鹣鲽云纹玉佩,乃是对你来说,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送给你的……他的名讳之中有一个‘谨’字……”
第48章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直觉他口中这名讳里有个“谨”字的人,会是个很重要的人物。(k1xsw)。只是会是谁呢?跟从前的沐凝汐又有着怎样的恩怨纠葛呢?
虽然对这人的身份一无所知,但安若溪却可以果断的认定,送她这块玉佩的主儿,必定是一个男人,除了女子特有的直觉之外,她手中这块鹣鲽云纹玉佩,就是铁证。
先前,她还奇怪这玉佩上雕刻的两条鱼是哪根葱,经淳于谦一提醒,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比目鱼,也就是“鹣鲽”中的鲽鱼……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鹣鲽云纹玉佩应该是一对的,另一只上面刻的会是“鹣鲽”中的“鹣”,也就是传说中的比翼鸟。
“而这鹣鲽云纹玉佩乃是一对,另一只雕刻着比翼鸟的,现在应该还在原主人的手中……”
淳于谦适时响起的话声,证明了安若溪的揣测。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去看淳于焉的反应。但见他神色淡淡,就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殊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安若溪突然有种说不来的滋味。古人以“鹣鲽情深”来寓意亲密的恋人,而玉佩上坠的罗缨又是同心结,况且加上淳于谦几乎赤、裸裸的暗示,任傻子也猜得出,送她这块玉佩的人,跟她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比起对从前的沐凝汐,可能跟某个神秘男人有着令人遐想的暧昧的震惊和好奇,安若溪此刻,却似乎更多的关注的是身畔的男人的态度。
但淳于焉不置可否的神情,却让她莫名的由生一股微微的失落与挫败之感。她看不懂这个坚硬的像一块石头,冷凝的似一块寒冰的男人,心中究竟隐藏着些什么。
淳于谦凌厉的目光,扫过那有些痴痴的望着另一个男人的女子,妒忌和愤恨,如同雨后疯长的竹笋一般,迅速的漫延至整个瞳孔。
“朕记得……从前表妹可是将这块玉佩看的比生命还重要……拼死也要护住它,不被山贼抢去……”
眸色一厉,淳于谦眼中的妒忌,却是愈加的厚重,射向淳于焉的目光,带着无尽的嘲笑,以及一抹报复的快感,扭曲而残酷。
淳于焉知道他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而且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早已在那个小女人嫁给她之前,他便调查的一清二楚。
若是换做以往,对淳于谦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提起,他只会在心底不屑的冷笑,可是为什么今时今日,在听到那个小女人竟然为着那个男人的玉佩而险些丧命之时,他会有不可抑制的愤怒呢?
心头一恍,将这不速之客的情绪尽数抹去,淳于焉唇瓣轻抿,望向身畔的女人。他也想看看眼前这个声称自己失了忆的女子,在听到有关那个男人的一切之时,究竟有什么反应!
安若溪于胡思乱想之间,蓦地听到从前的“自己”为了一块破玉佩连命都几乎搭上,不假思索,冲口而出:
“啊?这块玉佩这么贵重呀?”
很显然,她口中的“贵重”的含义,是往“价值连城”之类的方向靠的。
问完之后,安若溪就懊恼的想咬舌头。大概也只有她这种没脑子的人,才会在听到“抢劫”的第一反应,就是跟“银子”扯上关系。完全就忽视了“情感”在这里面所起的作用嘛。
不过没关系,她忘了,别人却没忘,并且十分的乐意提醒她。
“依本王看,对四皇嫂来说,贵重的不是这块玉佩,而是送这块玉佩的人吧?”
冷笑一声,五王爷淳于显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玉佩上刻着一个‘谨’字,如果本王没有猜错,送给四皇兄这只玉佩的人,乃是一名男子……而这鹣鲽云纹玉佩,又是两情相悦的寓意……四皇嫂,你说是吗?”
安若溪听着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字字句句,瞧着五王爷淳于显那张比许多女子还要俊美的脸孔上,一副幸灾乐祸、火上浇油的表情,还真是相当的欠扁。
“五皇弟是吧?”
甜甜的一笑,安若溪的嘴角,蓦地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笑的那叫一个春光明媚,颠倒众生。落在一班等着看好戏的人眼里,显得极其的妖娆又诡异。
“难道你坐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听见旁人说你的四皇嫂我,因为掉进了湖里,撞伤了脑袋,所以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吗?所以,我又怎么会知道这有着‘谨’字的人是男是女,是两情相悦,还是捕风捉影呢?”
“所以恐怕要让五皇弟你失望了,你的问题,四皇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口一个“五皇弟”“四皇嫂”,安若溪自己都忍不住的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但是瞧着淳于显那越来越铁青的面色,心情便一下子大好起来。
“对了,五皇弟你如果知道的话,不妨告诉四皇嫂我呀……”
声音又温柔又诚恳,安若溪笑的愈加的如沐春风,尤其是此刻那一双澄澈透亮的眸色,兀自闪烁着慧黠而欢快的光芒,炫目的如同世间最璀璨的宝石。
双眼像是被她给吸住了一样,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掠过一抹精光,晦暗难明,深不见底。
淳于谦亦是讳莫如深的盯着她。眼前这神情跳脱如同精灵一般的女子,仿佛再难与从前那个忧伤似水、痴心不悔的沐凝汐联系在一起。
施玥珞望着身畔的男人那落在别的女子身上的灼灼目光,即使她再善解人意,此刻也仍是不由的心中一苦。
“妹妹,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关于这块玉佩的事吗?”
听到施玥珞开口相问,安若溪赶紧收了玩笑之心。却是不由的暗叹一口气,自从见面以来,她这皇帝表哥与皇嫂百般的试探,瞧着那架势,分明是巴不得自己能想起以前的事情来,既然如此,何不索性直接告诉自己真相,这么猜来猜去的多累。
算了,他们不肯先说,那只有她先张嘴问了。安若溪也实在好奇,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她与淳于谦并非“皇帝表哥与表妹”那么简单呢?还有送给她玉佩的那个男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眸色一闪,淳于焉赶在安若溪开口之际,蓦地踏前一步,大掌轻轻握住她柔腻滑嫩的玉手。
手上突如其来的温度,让安若溪不由的心头一跳,抬眸,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孔,像是一块巨大的磁石,诱、惑着她一下子沦陷……
第49章
“汐儿,没关系……想起来就说想起来了,想不起来也无妨……”
淳于焉的声音低沉,温柔的似三月的春风拂面,如同情人间最缠绵的喃喃私语,仿佛一句,便可融化世上一切冰霜雪雨,纵使百炼精刚也化作丝丝绕指柔。(.好看的小说)
安若溪心头只觉一片空白,耳边回荡的只有他的侬浓软语,眼前望进的只有他如画的瞳孔。
突然手腕之处传来一缕锐痛,并且这股诡异的疼痛顺着她的经脉,在一瞬之间迅速的冲到头颅里。
“我的头好疼……”
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给狠狠的扎着一样,安若溪难忍痛楚,细细碎碎的惊呼道。
望着面前的女子被头痛折磨的痛苦而无措的模样,淳于焉讳莫如深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复杂。适才按在她手腕外关穴的食指和中指,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滑腻触感,却像一根刺一样,在他不为人知的心底某个角落,不经意的戳了一下,有短暂却尖锐的疼痛。
波动的寒眸,余光在扫到那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之时,复又变得石头般冷硬。
淳于谦的目光,紧紧的凝视在那眉头疼的一皱的女子身上,心,也随之仿佛被她牵扯着一疼,几乎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但这不该有的冲动,最终被他狠狠的压了回去。[.超多好看小说]俊朗威严的脸容上,不动声色,一双大掌,却不自觉的握紧,依稀可见手背上的青筋盘根错节。
原本同样为安若溪突然的头痛而担忧不已的施玥珞,在见到身畔的良人情不自禁的关切之时,明知不该,却仍是心中难免一伤。
“汐儿,你怎么样?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乖,放轻松……”
似水般温润的嗓音,徐徐响起,漆黑如墨的瞳孔,早已敛去一切情绪,惟余无限柔情与关切,淳于焉伸出手去,轻轻的为她按摩着太阳穴。
他低沉的话音,似有镇定人心的魔力;他近在咫尺的俊颜上,刻着专注而柔和的光;他微带粗粝的指腹,有奇异的温度,仿佛穿透她的肌肤,沿着每一滴血液,流遍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安若溪似被蛊惑,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浑忘一切头疼。
她眼中略带痴恋迷惘的表情,深深的刺痛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这样的神色,她曾经给过另一个男子,而如今她虽然忘了过去,却又转向了别人,唯独不曾落在自己的身上。
眸光如剑,紧紧的盯在那旁若无人的女子身上,淳于谦瞳孔中的妒忌,像蓄势待发的熊熊烈火,仿佛随时都会燃烧爆炸开来,焚毁一切。
虽然身畔的良人,极力的压抑隐忍,但施玥珞却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狂暴嫉恨的气息,心中不可避免的一伤,望向不远之处,浑然不知一切的安若溪的眸色里,充满了复杂。
余光瞥过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淳于焉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闪过一抹冷冷的嘲讽之意,稍纵即逝。快到令安若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瞳孔里倒影出眼前的女子,那带着探究一般迷惘和不安的神色,淳于焉心中竟是不由的一沉,为她轻轻揉着太阳穴的手势,也随之一顿,继而沿着她的侧脸,缓缓滑下。
那微凉轻薄的指尖,惹来安若溪心底的一阵轻颤。说不清是不适,还是失落。
“好些了吗?”
低沉浅淡的嗓音,温柔款款,却又凝着一缕似有还无的疏淡。让安若溪迷惑,想抓紧,却如同雾里花,水中月,令人捉摸不定。
“妹妹,你怎么样?可需要传太医?”
赶走那不该有的丝丝悲哀,望向神情仍是微恍的安若溪,施玥珞也不禁有些担心,开口问道。
“啊?”
听得她关切的声音,直到此刻,安若溪才反应过来,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摇了摇脑袋,但觉神清气朗,哪还有适才的半分头疼。也不知是不是这淳于焉的按摩手法得当。
想到刚刚的旖旎,安若溪的心头,不由的一跳,只觉连耳朵都烧的有些发烫。
“我没事了……头已经不疼了……呵呵……”
干笑两声,安若溪不知为何,竟会有些心虚与尴尬,下意识的揉了揉脑袋。
“无端端的,表妹为何会突然头疼难耐?”
眸光一厉,淳于谦开口道,字字如刺,射向斜对面的淳于焉。
安若溪的心,莫名的一沉。是呀,她一向身体健康,吃嘛嘛香,怎么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头疼起来呢?
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男子,却惟见他冷毅俊朗的侧脸,依旧风采神韵,情态自若。
“无端端?皇兄认为汐儿的头疼是无端端的吗?”
浅淡清冽的嗓音响起,淳于焉瞥了一眼那兴师问罪的三皇兄,然后微微拧身,一双大掌便顺势握住了安若溪柔若无骨的小手。
感觉到淳于谦随之射过来的目光,淳于焉的眼里,闪过一抹冷笑。
“若不是皇兄你咄咄逼人,非要汐儿回想从前的事情,她又怎么会突然头疼难耐?你明知道自从她撞伤了头失忆之后,只要稍微触及过往的种种,都会头疼不已……”
他似心疼、似埋怨的语气,十足像一个为妻子打抱不平的丈夫,落在安若溪的眼里,若不是他话中的内容暴露了他的虚伪,她真的会有这一切都是真的的错觉,就像他之前在众人面前表演的轻怜密爱,款款情深一样。
安若溪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就像一个傻瓜一样,竟然会被这样一个男人的演技所迷惑。
包裹在她手上的大掌,传来阵阵温暖,只是这样的温度,仅存在于表面,无法深究,再走下去,便成了一片冰冷。
轻轻的挣扎,安若溪试图将手从他的禁锢里抽出。她不知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怨气从何而来,只觉眼前逢场作戏的男人,令她十分的懊恼。
察觉到女子的不安分,淳于焉握着她小手的大掌,不由的紧了几分力道,灼灼的目光,直盯着她闪烁着厌恶的眼眸,如墨的瞳孔,不由的散发出强烈的怒气和警告。
安若溪不是傻子,自然是瞧出了他一触即发的忍耐,牙一咬,心一狠,刚想不顾一切的将手抽出来,却听得淳于谦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汐儿,真的是这样吗?”
听得他的问话,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线念头,若是此时告诉她这个皇帝表哥,淳于焉那个混蛋今日在殿上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第50章
光是这么一想,安若溪的心,便不可抑制的砰砰乱跳起来。
正胡思乱想间,突觉握在手上的大掌又加深了几分力道,隐隐的疼痛传来。
那个混蛋男人就像是会读心术一样,粗粝的大掌一点一点的加重着桎梏,仿佛只要她如樱的小嘴里倾吐出任何一个不利于他的字眼,她柔嫩细滑的玉手,就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捏碎。
安若溪的脾气也上来了。咬紧牙关,狠狠的瞪向那无耻加变态的淳于焉。正想不顾一切的将不满冲撞出来,却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间,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却足以让她清楚的读懂在他口中吐出来的三个字,说的是:“陆笼晴。”
脑海里精光一现,闪过进宫之前,这个混蛋拿陆笼晴的性命威胁她的事情,很显然,这是在提醒她呢。
安若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恨不能用眼神将这人神共愤的男人千刀万剐。心底将他的祖宗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个遍,但最终能够宣之于口的惟有:
“是呀,表哥……”
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安若溪瞧着因为自己的妥协,而好整以暇、神清气朗的男人,真巴不得将他这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俊脸,给嚼吧嚼吧,吞到肚子里,省的遗祸人间。
望着面前的女子,那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抓狂表情,淳于焉突然心情大好。
他所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淳于谦的视线,使得他见不到两人的夹枪带棒。
他听到的只有安若溪肯定的回答。那一声漫不经心的“表哥”,像一根刺一样,刺中了他的心窝。
“三皇兄,汐儿身子不适,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臣弟想与她先行告退。”
瞥了一眼那咬牙切齿的小女人,为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淳于焉遂开口道。
“既是身子不适,那就在宫中多留几日,让太医为汐儿好好诊治一下。”
眸光凌厉的在淳于焉的面上扫过,带着天子不容抗拒之威。
“是呀,汐儿难得进宫一趟,本宫也想让她多留几日,陪陪本宫,妹妹你说可好?”
施玥珞知晓皇上的心意,遂亦开口道。
还没等安若溪有机会考虑这听起来不错的提议,便感觉到淳于焉握在自己手上的大掌,不觉的加重了力道,似乎在竭力的压抑着某种情绪,心中不由的一动。
“多谢皇兄和皇嫂的美意,汐儿是本王的妻子,本王照看她是天经地义之事……况且汐儿有认床的毛病,离开了焉王府,只怕她在皇宫里住不惯……”
他深情款款的语气,让安若溪浑身上下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真的很想扒开这张脸看看,他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才能让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谎话连篇,却又面不红,气不喘。
“汐儿尚什么话也未说,四弟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替她拒绝,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四弟根本连朕和皇后都没放在眼里……”
淳于谦凛冽的声音,蓦的提高了几个分贝,自有一股天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沉,只觉这淳于家的男人,一个一个都深谙翻脸快过翻书的道理。
“皇兄言重了,臣弟岂敢对皇兄与皇嫂有丝毫的不敬?”
淳于焉恭谨的开口道,一张俊颜上,却是神色淡淡。
“只是本王自觉与汐儿心意相通,这才替她推辞……”
听得他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心意相通”,安若溪刚刚吃下去的饭菜,忍不住在胃里翻腾了起来。
“汐儿,你可愿意在宫中延留几日?”
转首,淳于焉款款相问。
他有商有量的神情,几可乱真。安若溪却能透过他温柔似水的表象,清晰的看到那眸底的一片警告之意。
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安若溪终于还是没敢将“愿意”两个字宣之于口。但就这么被他牵着鼻子走,又十分的不甘心。
“表哥与皇嫂想要汐儿在宫里住几天,汐儿自是千愿万愿……”
清清亮亮的嗓音脆生生的开口,安若溪余光扫过身畔的男人那箭一般的目光,不由的心情大好。
“只是……”
故意顿了一顿,安若溪才继续道:
“汐儿刚刚大病初愈,加之从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因而对宫中的许多规矩也是一知半解……王爷放心不下汐儿,害怕我在皇宫里住的不惯,也是情理之中……”
特意将声音放的异常温柔,安若溪浅浅的笑着,像极了一个沐浴在爱河里的小女人,反手轻轻的握着淳于焉的大掌,尖细的指甲,却暗地里卯足了劲的掐着他皮糙肉厚的掌心。
但见那淳于焉眉头一皱,显然察觉了她的作为,锐利的眼神射过来,显然在警告她。
安若溪权当没有看见,纤纤玉手,变本加厉的掐着他的大掌,她吃定了这淳于焉在这个关头,不能将她怎么样,是以抓紧机会报仇雪恨。
瞧着淳于焉那又着恼又不能发作的样子,安若溪真是心情大好,总算是有大出了一口恶气之感,面对着男人射过来的眼神,只一脸无辜,笑的愈加温柔和甜美。
她脆生生的指甲,像是尖利的猫爪,在他的掌心里肆虐着,不算痛,却带来麻麻痒痒的触感,淳于焉深深的望着那张莹白如玉的面容,她娇艳欲滴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抹得意而慧黠的笑,像极了一只偷袭成功的小狐狸。
淳于焉的嘴角,轻轻的扯开一缕弧度。
落在安若溪眼里,却只觉诡异的可怕,一边鄙视着自己的没出息,一边忙不迭的将还在“行凶”的小手往回缩着。
但淳于焉又岂容她逃脱,反手一握,便将那不安分的小手,一下子就紧紧的禁锢在自己的大掌里了。
安若溪瞧着他讳莫如深的寒眸,不免心惊肉跳。不由开始胡思乱想着,他该不会一气之下,把自己就地正法了吧?
“所以汐儿的意思,也是不想延留宫中,对吗?”
淳于焉低沉温润的嗓音,似乎能滴出水来,听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却连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是……不想……”
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一个笑容,安若溪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比哭还难看。混蛋,他这么盯着她,她敢说一个“想”字吗?
淳于焉却似乎很满意她的识时务,嘴角的那一抹邪魅的笑意,不由的加深了几分。
“皇兄,你都听到了……汐儿她一时还未能适应宫中生活,还请皇兄成全。”
说这话的淳于焉,脸上又恢复了恭谨却寡淡的神情,对淳于谦倏然射过来的目光,置若罔闻。
第51章
“皇上,臣妾也觉得汐儿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调养,不如让她先回府,有机会,臣妾再接她到宫中,好好细诉天伦……”
这时,施玥珞轻柔的开口道。(.好看的小说)
安若溪不由的冲她感激的一笑。目光交接,施玥珞似有小小的不适应,随即回以一笑。
淳于谦凌厉的眸子,似一根钉子一样,紧紧的钉在那笑的毫无机心的女子身上,然后一切情绪,在刹那间尽数敛去。
“既是如此,朕也无谓勉强……若是汐儿有半分委屈,传到朕的耳朵里,四弟,别怪朕不顾兄弟情面……”
分明是不冷不淡,不温不火的语气,由淳于谦说来,却自有一股贵族门庭里久居高位者长年修养下来的威严。
“臣弟疼爱汐儿都来不及,又怎舍得让她受委屈?皇兄你多虑了……”
安若溪忍住想要吐出来的冲动,望着说出这么一番肉麻的假话,却居然能够面不红心不跳的淳于焉,只觉他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那最好……”
“稍后朕会挑选宫中医术精湛的御医,让他去焉王府,替汐儿诊治这失忆之症……”
目光凌厉的扫过那神色自若的淳于焉,淳于谦开口道。
“朕十分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从前的汐儿……”
说这话的淳于谦,直直的望着斜对面的女子,那落在安若溪身上的眼眸,讳莫如深,精光一闪而逝。
安若溪心中一动。她何尝不对“从前的汐儿”感到好奇?尤其是今日在这露华殿之上发生的一切,让她更加的疑心重重,却苦于找不到答案。
“是吗?臣弟却觉得更喜欢现在的汐儿……”
嘴角轻淡一笑,淳于焉似漫不经心的开口。
“若是皇兄没有其他吩咐,臣弟和汐儿想先行告退。”
“跪安吧。”
淳于谦目光凉凉,不知落在何处,只疏淡的命令道。
淳于焉躬身一揖,安若溪也手足不协调的行了一礼。
转身走了没几步,却听得背后传来淳于谦的声音。
“四弟……”
“皇兄还有什么吩咐?”
脚步一顿,淳于焉缓缓转过身子来,开口问道。
淳于谦却没有马上吩咐,只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似在沉吟着什么。
大殿之上,瞬时又陷入一股压抑而诡异的气氛,似埋藏的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安若溪只觉一颗心,不由的砰砰直跳。暗暗的祈祷着可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了,她脆弱的小心脏,可经不起他们兄弟间的尔虞我诈,暗流汹涌。
下意识的去看身畔的淳于焉,却惟见他冷毅坚硬的侧脸,镇定自若,掩盖了一切的喜怒哀乐。
“过几日,越商国南平王世子,将会途径淳安国……”
少顷,淳于谦终于开了尊口,在安若溪听来,却仿佛是跟他们不相关的事情,不知他用意何在。
“朕国事繁忙,南平王世子在淳安国的一切衣食起居,都交由焉王府打理……四弟可有异议?”
“臣弟领旨。”
淳于焉微微一揖。仍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
听到这话,安若溪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那越商国南平王世子是何方神圣,不过说到底也只是请客吃饭,应该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应该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吧?这就好。
该见的都已见过,该试探的都已试探,该说的话也已说尽,淳于焉和安若溪这才出了露华殿。
直到坐上了回焉王府的马车,安若溪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她一心以为焉王府那口饭,就已经不好吃了,结果今日进了宫才知道,这皇家的饭,更不是正常人能吃的。她再迟钝,也觉出来适才大殿之上,波谲云诡、暗流汹涌的气氛。
下意识的去看那坐在对面的淳于焉,但见他又像来时一样,一上车便闭目养神,一张俊朗的面容,冷硬坚毅,如同石头一般,无懈可击,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来。
安若溪心中一动。回想适才在露华殿的一切,直觉他与那皇帝淳于谦,表面看起来兄慈弟恭,亲热和谐,暗地里却是彼此忌惮,各怀心事。
难道他对自己的一切不待见,都源于她是淳于谦的表妹?因为他自己跟皇帝关系不佳,而她又是皇帝的表妹,所以他才迁怒于她?
只是,她怎么觉得她跟淳于谦,并不像单纯的表哥表妹的关系那么简单呢?先不说他看自己的眼神,仅是那对她的百般试探,就仿佛字字句句都别有深意。他似乎很希望自己能够想起从前的事情似的。
就连他将那块刻着一个“谨”字的什么鹣鲽云纹玉佩,还给她,也是为着刺激她回想从前的事情。
一念及此,安若溪忍不住轻轻打开了锦盒,晶莹剔透的玉佩,流光清润,触手生温。
那精雕细刻的一对比目鱼,一比一目,栩栩如生;旁边的一个“谨”字,纹理清晰,大气天成。
安若溪一边轻轻摩挲着,一边不由的想象着那送给她这块玉佩,名字中带个“谨”的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与从前的沐凝汐又有着怎样的爱恨情仇呢?她所不知道的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淳于焉陡的睁开双眼,深不见底的寒眸里有精光一闪,落在对面那神思不知飘向何处,痴痴的望着玉佩的小女人身上。
正胡思乱想间,安若溪突觉一道冷冰冰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如芒刺在背,就连周遭的空气似乎都随之寒凉压抑了几分,还未等她来得及抬头去看看怎么回事,蓦地眼前人影一闪,但觉手里一空,像是被人抢去了什么。
安若溪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望向对面的淳于焉,一副傻傻愣愣的模样。
怎么那淳于焉手里拿的那块玉佩那么眼熟呢?脑子有些迟钝,安若溪还在奇怪,不由的望了望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再看看对面的男人一脸嘲讽的冷笑,突然一下子反应过来。
“淳于焉,你抢我的玉佩?!”
玉手芊芊,安若溪指着对面的“江洋大盗”,语气里尚充满了不能置信的惊诧。
“还给我……”
当确定了自己没有眼花之后,安若溪的懊恼油然而生,不管不顾,俯身就要上前将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眸色一深,淳于焉的大掌,蓦地钳制住那送上门的皓腕,一个用力,便将这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拉到了自己怀中……动作不停,淳于焉紧接着一个翻身,完全来不及反应的安若溪便瞬间被他强壮的身躯,一下子压到了身下。
此刻二人男上女下,身体紧贴身体,姿势极其的暧昧与危险。
第52章
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颜,安若溪只觉呼吸一悸,一颗心,不受控制,怦怦乱跳,直似要跳出腔子来一般。
男人灼热的呼吸,似有若无的喷洒在她的脸上,带来酥酥麻麻的触感,如同被人点了一簇一簇细细小小的火苗,安若溪觉得自己的脸,温度在瞬间急剧的升高,像是马上就要烧起来了一样。
“淳于焉,你又发什么疯?走开……”
于浑浑噩噩间,寻回一丝理智,安若溪又羞又窘,拼命的推拒着那铜墙铁壁般的胸膛,却悲催的发现,淳于焉非但纹丝不动,反而随着她的挣扎,愈加的挤逼和靠近……身后是马车的车厢,面前是男人坚实的身躯,安若溪被困在其中,前无去路,退无可退。
将目光十分没出息的转向一旁,躲避着男人那如熊熊烈火一样的眼神;心跳,像是完全乱了章法的战鼓,轰鸣作响;脑子里惟余大片大片的空白,什么也想不到;银牙死死咬着唇瓣,疼痛而麻木,似乎惟有这样,安若溪才能在男人强大的气场压迫下,维持一线可怜的冷静。
淳于焉望着那在自己的身下,倔强隐忍的女子,眸色一厉,大掌掐住她桃花般的两颊,逼迫着她与他的对视。
“你是本王的爱妃……本王想要跟自己的爱妃亲热……爱妃却让本王走开……未免也太不解风情……”
明明说的是再下流不过的疯话,但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却带着一抹动人心魄的性感,一字一句,都像千万只蚂蚁一样,钻进安若溪的心里,惹来她的阵阵轻颤。
男人显然发觉了,凉薄的唇瓣,轻轻的扯开一个得逞的笑容,显得极其魅惑而妖娆。
眸光潋滟,淳于焉愈加的温柔,动听的声音似能滴出水来。
“你说是吗?汐儿……”
那最后一句“汐儿”,却惊得安若溪浑身上下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子里精光一现,闪过在露华殿里发生的一切,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心底原本不受控制升腾的火苗,一下子熄灭,让她的神思瞬间清明。(.无弹窗广告)
“淳于焉,你的戏还没演够吗?”
“这里又不是皇宫……更没有你的三皇兄在场,你这是想做给谁看?”
气焰高涨,安若溪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懊恼和怨气,冲口而出。眼见着面前的淳于焉,因为自己不经意的“三皇兄”几个字,一双如刀似剑的眸子,瞬间更是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射在自己的身上,仿佛随时都会将她千刀万剐了一样。
安若溪的心底,十分没出息的一沉。下意识的想避开他要杀人的目光,下颚却蓦地传来一阵锐痛,原是那淳于焉掐在她脸上的大掌,突然加重了几分力道,似随时都会被他蓄势待发的力量,给捏个粉碎。
“沐凝汐……如果你不想死的太难看,就最好管的住你这张嘴,少拿你的皇帝表哥来压本王……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
阴鸷冷戾的嗓音,似淬了剧毒的利箭一样,射向安若溪。此刻,淳于焉浑身上下,凝聚的狂暴气息,带着仿佛从地狱而来一般的烈火,顷刻间,便可焚毁一切,置人于死地。
安若溪突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委屈,喷涌而出,势不可挡。
“淳于焉,既然你这么厌恶我,为什么不索性把我休了?眼不见心不烦,这样你也清静了,我也解脱了……”
听得身下的女子,再一次要他休了她,并且用上了一个“解脱”的字眼,她脸上那种恹恹的神情,突然像一根刺一样,扎到了淳于焉的心里,毫不防备的一痛,这陌生的不速之客,让他莫名的烦躁,怒气,就好比一桶油,蓦地浇到了火上,迅速的燃烧开来。
手心里还拽着从她手中抢过来的玉佩,淳于焉不由的紧了紧拳头,只要他再稍一用力,便可将它捏个粉碎。
“把你休了?让你解脱?好让你去找送你这块玉佩的男人,双宿双栖吗?”
寒眸似剑,狂暴的射在安若溪的脸上,淳于焉蓦地摊开掌心,将那缀着红色同心结的玉佩,悬在她的眼前。
安若溪还没有消化完,他突如其来的怒火,便听得他凛冽的声音,不给她任何喘息机会的响起。
“沐凝汐……你想都别想……本王现在就毁了你……”
字字如刀,一声一声的剐在安若溪的心里。
还没等她做出任何的反应,便觉颈间一凉,一痛,却原来是那淳于焉蓦地俯低了身子,轻薄的唇瓣正在她的脖子上肆虐啃咬,带着狂暴的怒气席卷而来,毫不怜惜,纯粹的惩罚,如同要将她就此吞到腹中一般。
又痛又麻的感觉像是电流一样,顺着淳于焉的嘴唇,攻城略地,在安若溪的身上烙下灼热的印记,他粗重的喘息,竟比轰鸣的马车还要强烈,一声一声的撞进她的耳朵里,然后直达心底。
此刻的安若溪,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挣扎和反抗,尽数淹没在淳于焉强势霸道的亲吻之中,任他予取予求。
突然,伏在她身上作威作福的男人,蓦地停了下来,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情、欲还未散尽,却已是冰冷一片,瞳孔里有狠戾的精光一现,就如同一只做好了战斗准备的凶猛的豹子一样。
安若溪尚没有反应过来,但觉身子一轻,却是那淳于焉抱住了她,直向车顶飞去。
车厢顶部的木板,被淳于焉一掌震碎,两人堪堪的飞出马车,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马车突然爆炸开来,巨大的火舌在瞬间漫延开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安若溪甚至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只看到那行进着的马车,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移动的火球,将骏马的悲鸣,以及来不及逃生的车夫的哀号,通通都埋葬在里面。
四肢百骸,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脚下一软,安若溪的身子无力的向地面滑去。
手臂突然传来一股强势的力量,支撑着她几近瘫软的身子,凛冽的痛意随着被男人抓紧的胳膊,丝丝缕缕的传来,让安若溪的神思,逐渐的清明起来。
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淳于焉,惟见他冷硬坚韧的侧脸,仿佛世间的任何风霜雪雨,也不能撼动半分,不知为何,混乱飘渺的一颗心,似乎有稍稍的安定,安若溪顺着男人冷戾的目光看去,心中却又是不由的一沉。
但见,此刻在他二人面前的不远之处,不知何时,竟突然之间冒出了数十个黑衣蒙面人,同样的装扮,同样的姿势,就连手中的兵器,都是同样的镰刀……不对,那些貌似应该叫做弯刀吧……此时,夕阳西照,落在铮亮锐利的刀身上,在淳于焉和安若溪的脸上,反射出一道道蓄势待发的寒光,森冷而血腥,跟它们主人眼中迸射出来的杀气,织成了一张大网,而他二人就是他们即将捕杀的两条鱼。
确定不是自己老眼昏花,出现幻觉,更确定了自己此时不是处在某个古装剧的拍摄片场,之后,安若溪的第一反应是,完了,他们遇到打劫的啦。不知道这淳于焉身上带的银子够不够“买路钱”?
下意识的看向身畔的男人,却见他一张俊颜之上的冷意更甚,浑身上下似凝聚着一股气,就像是荒漠里的一头狼,在陡遇比他强势的敌人,陷入危险之时,特有的警醒与蓄势待发的攻击力。
“他们是什么人呀?”
轻轻扯了扯淳于焉的衣袖,安若溪特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而此时,但见那所有的黑衣蒙面人,已在短短瞬间,便将她与淳于焉像包粽子一样团团的围住,堵成一道铜墙铁壁一般的监牢,任他们变成苍蝇,也插翅难飞。
“谁派你们来的?”
淳于焉神色未变,并没有回答安若溪的话,一双寒眸,箭也似的射向正对着的一个杀手。冷冽的嗓音,仿佛带着泠泠的恨意和嘲讽。
“没有人派我们来……”
但听其中一个黑衣蒙面人开口道,看样子应是这群人的首领,那硬邦邦的嗓音,似常年没有说过话一般尖利而刺耳。
“我们二十三人,乃是吕良国的死士……淳于焉,三年前,你灭我国土,残杀我族人……我等苟且偷生至今日,就是为找你讨还公道,向你索命,今日就要以你的鲜血,来祭奠我吕良国千千万万将士的亡魂……”
国破家亡,明明该是泣血般的控诉,但由这杀手的口中说来,却仿佛毫无感情,就像他们手中的弯刀一样,残忍而嗜血,杀人早已成为刻在骨头里的一种习惯,一种宿命。
“就凭你们?”
淳于焉并没有因为他们表露的身份而有任何的波动,寒眸一厉,开口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吕良国被灭,不过是你们技不如人……本王当日没有屠城,原是极大的恩典……既然你们今日前来送死,本王也不介意成全你们……本王的命,就在这里,你们有本事,也尽可以取去……”
第53章
说这话的淳于焉,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王者天成的霸气与狂傲,那样的残戾狠辣,却又偏偏令人难以抗拒。
安若溪望着身畔,犹如神祗一般的男人,明明两人靠得如此之近,他却仿佛离得她很远,就像是遥不可及的一尊塑像,冰冷,无情,石头般的一颗心,捂不热,熔不化,高高在上,需要的只是世人的仰望。
这样一个男人,大抵她穷尽一生,也难以走到他的身边吧。这莫名其妙的念头一闪而逝,安若溪的心底突然油生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赶忙摇摇头,赶走这不速之客的情绪,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当前还是解决这些杀手,保命要紧。不过看着身边的男人,那一副神情自若、未将这群人放在眼里的态度,安若溪原本七上八下的一颗心,似乎也不由的安定了不少。
话已说尽。
“动手。”
随着蒙面人硬邦邦的命令响起,二十余柄明晃晃的弯刀,齐齐向淳于焉招呼去。
淳于焉似不经意的移步,恰好便将安若溪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心,蓦然一跳,安若溪抬眸,望向在她身前站成一座山的男人,是她自作多情吗?为什么她会觉得,此刻在她的心底,仿佛有无数细细小小的快乐,像烟花一样,轰然绽放。
但见那淳于焉,身姿翩翩,纵身一跃,玄青色的长袍在黑衣白刃间辗转,刀光剑影,眼花缭乱。
安若溪的心跳仿佛一下子停了,就连睫毛都一动未敢动,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那飘忽的身形,男人如一只凶猛的豹子,周旋于死生之间,一招一式,狠戾毒辣,取人要害。
不知不觉间,安若溪会为他打退了一个黑衣人,而心中一松;同时,她也会为他的每一次遇险,而心头一紧。一呼一吸,都被左右。
渐渐的,安若溪发现了不妥,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越来越力不从心,冷毅的面容,似在极力的隐忍着某种痛苦。
心中一沉。安若溪更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突然,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弯刀,从背后直直的向淳于焉袭来。
“小心……”
心头瞬间像是被人揪紧了一般,安若溪想也未想,即冲口而出。
但见淳于焉眸中一厉,身子顺势从后面握住某个黑衣人的手腕,侧身带着那人转了半个圈,手上的弯刀就正好割断身后那一个打算砍他一刀的黑衣人的脖子,鲜血骤然飞溅,如同喷薄的雾霭一样。
淳于焉堪堪腾挪几步,避开了那飞溅的暗红色血浆。竭力压制住胸口那不断翻腾的气血,试着想要运功,却发现内力空空如也,竟似被人抽空了一般,心中不由的一沉。
“淳于焉,你怎么样?”
奔至他身畔的安若溪,瞧着他愈加阴冷的面色,隐隐觉得不妥,不由出声问道,嗓音间早已不知不觉带了十分的担忧与关切。
于凛冽狠戾间,蓦地听到这真切的关怀询问,淳于焉冷硬的一颗心,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拂动,但这不该发生在此时此刻的情绪,瞬间便被他无情的敛去。
“没事……就凭他们,还伤不到本王……”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淳于焉一双寒眸,如鹰般盯着那群虎视眈眈的杀手。
许是刚才的一着变故发生的太快,黑衣人暂时停住了进攻。
虽然经过适才的一番恶战,对方死伤几许,但仍剩十余人,将淳于焉同安若溪死死的困在当中。
“哼,淳于焉,事到如今,你还死撑……”
便听那为首的一个蒙面人冷笑一声,弯刀直指淳于焉。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内力全失,气血翻腾呢?”
眸色一厉,淳于焉不自觉的紧握双拳,神色虽未变,但浑身上下冷凝的一股杀气,却陡然重了几分。(.)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沉。莫非这黑衣人说的是真的?
“你一定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中了毒,对吗?”
黑衣人生硬的嗓音再次响起,不慌不忙,如同胜券在握。
“中毒?淳于焉,你中毒了吗?”
安若溪冲口而出,不由自主的轻轻扯了扯身畔男人的衣袖,一双晶亮澄澈的眸子,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关切和担忧。
她巴巴的望着他的眼神,像一只忐忑的小猫,淳于焉竟需要微微撇开头,才能忽略掉因她而起的莫名波澜。
“不过是区区的七花绵骨散,雕虫小技,本王尚没有放在眼里……”
凛冽的嗓音,似在回答安若溪的问题,又仿佛特意说给对面的杀手而听,淳于焉一双冷眸,冷冷射向那一群黑衣蒙面人。
听他竟能一语道破他们下的毒,为首的黑衣人明显的一震。
“不愧为淳安国见多识广、能征善战的四王爷,居然一下子就猜到我们在炸药里放的七花绵骨散……可惜现在已经迟了……七花绵骨散,虽不能致命,却能让人武功尽失,形同废人……”
听着黑衣人那如破竹般的嗓音,将这七花绵骨散的厉害娓娓道来,安若溪心中一沉。倒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在为淳于焉担忧,还是为此刻如被人瓮中捉鳖的形势而不安。
却见身畔的男人神情自若,殊无半分的庸人自扰,安若溪的心,也就随着一定。
“你们以为在炸药里放了七花绵骨散,就可以让本王束手就擒,任人鱼肉吗?也未免太小瞧了本王的实力……”
轻笑一声,淳于焉神色淡淡,如月色朦胧,高深莫测。
黑衣人似被他这样胸有成竹的表现,震了一下,停顿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淳于焉,你少在这里故作镇定,危言耸听……废话少说,我们手底下见分章……今日我等定要让你在此,血溅当场,祭祀亡魂……”
话音未消,黑衣人手中的一柄弯刀却是直直的向淳于焉砍过来。
淳于焉眸色一戾,如火焰在眼里瞬间爆裂,安若溪还没有看的分明,便觉手上一冷一紧。在弯刀堪堪砍到眼前之时,她听到男人清冽的嗓音:“走。”
身子一轻,安若溪便被淳于焉带着,如同两只疲于奔命的蝴蝶一样,急急的向前方掠去。
耳边是猎猎的风声,三月和煦的空气,刮在脸上,有细细的触感,似痛似麻;身后十余杀手不死不休的追逐,近在咫尺,依稀可闻弯刀咆哮嗜血的欢快……安若溪却只看得到那拽住她手腕狂奔的男人,他俊朗冷毅的面容,像镌刻一样的烙进她的眼里;他粗粝微凉的大掌,如同世间最牢不可破的庇护,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似乎从此可以不畏寒暖……奔跑,如同就此可以奔到天之涯海之角,时间尽头,宇宙洪荒一般。
心,轰然跳动,似随时都会由胸膛蹦出来。此刻,安若溪眼里看到的,脑子里印的,只有身畔的这个男人。
也不知跑了几许时间,突然脚下一顿。安若溪双眼迷蒙,疑惑的望向淳于焉,然后顺着他深如古潭的双眸,落在了面前的一片沼泽地。
原是眼前这延绵的沼泽湿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身后的追兵,像涨潮的汐水一样迅速的逼近。
淳于焉凛冽似刀的眼眸,回头扫过那一群杀手,然后长臂一揽,将安若溪的腰身紧紧贴在他的身畔,深吸一口气,瞳孔似灼热的血雾漫延,散尽之时,已然冷若冰雪。提足一跃,便揽着女子,飞了起来。
身子飘飘然浮在半空,安若溪的眼睛似黏在了男人的身上,未曾离开过他半分半毫,却见他英俊的脸庞,愈加的森冷,依稀可见侧脸紧绷,似紧咬牙关,忍受某种痛苦,揽在她腰身的大掌,愈发的收紧,仿佛要嵌入她的肉里一般。
狠狠咬了咬唇,安若溪才不至于痛呼出声。喉咙里却仍是不受控制的溢出几个字眼,喃喃唤的是:
“淳于焉……”
男人恍若未闻,一双充血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前方,身子却是突然的急剧下降,如同一只断了线的纸鸢般,不受控制。
安若溪还来不及惊呼出口,便随着他重重的往下栽去。坚硬的地面,撞得四肢百骸都像是散了架,原来竟是落到了实地。
不过,安若溪没有心思喊痛或是庆幸没被沼泽吞噬,因为一旁的淳于焉,此刻半跪在地,那一双好看的眉眼,紧紧的凝着,英俊的脸庞,煞白如同天边清冷的溶月;右拳紧握,抵在胸膛,随着压抑的急促呼吸,起起伏伏……“淳于焉,你怎么啦?”
安若溪伸手扶住那几欲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潋滟的黑色瞳仁,此刻半开半阖,睫毛低垂着,依稀可见,因为隐忍的痛楚,而不能自抑的轻轻颤动着。
看惯了他混蛋变态的样子,眼前仿佛不堪一击的男人,反倒让安若溪有些不知所措。
“他以金针刺穴,强迫体内的真气泻出,压抑住七花绵骨散的毒性,使功力短暂恢复……”
沼泽对岸,传来黑衣人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声音。
“只可惜,这一切就好比回光返照……现在的淳安国四王爷,已是强弩之末……即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孩童,都可致他于死地……”
第54章
隔着方圆数丈的沼泽,黑衣人的一字一句,还是清清楚楚的飘进了安若溪的耳朵里。(k1xsw)。
不由的望向身畔的男人,却见他深如古潭的眼眸,闪过一抹决绝的精光。
“本王是生是死,还轮不到你们这群鼠辈来决定……尽管放马过来……”
嗓音清冽,带着久居高位之人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玄青色的衣袖,凌厉的划过一道弧度,淳于焉缓缓的站起身,如一道历经风霜的城墙,千疮百孔,但依旧骄傲的挺立不倒。
安若溪缩回了不由自主想要去搀扶他的手,双眸似被他牵引,再也无法移动半步,心中竟是一紧,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着一般。
“今日,我等就让你亲眼看看自己是如何死在我们手里的……”
随着那杀手首领的一声令下,便见剩余的十余黑衣蒙面人,纵身飞跃,以传说中的轻功水上飘的功夫,掠过沼泽,正向安若溪和淳于焉的方向迅速的袭来。
安若溪心头,又是不由的一紧。身畔的淳于焉,挺立如松柏,浑身上下冷凝的气势,狂暴而狠戾,仿佛带着孤注一掷、非死即生的决绝。
难道今日她与他真的要命丧于此?
虽然在此之前,当这淳于焉心狠手辣的逼迫、冷酷无情的羞辱、邪气暧昧的调戏她的时候,她也曾牙根痒痒的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但眼前看他虎落平阳,很可能就此死在这群杀手弯刀白刃之下,安若溪却不知为何,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像是隐隐的不舍与疼痛。
一定是因为若是他就这么死了,这群穷凶极恶的杀手,恨屋及乌,必会一并杀了她这个名不副实的王妃娘娘,那她岂不是要白白的给他陪葬?
不行,她安若溪,就算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也不代表着要这么快就被人乱刀砍死啊?想想这异世的花花世界,她尚且没有好好的玩过,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男子,她还没有机会蹂躏过,就这么死了,岂不太亏的慌?
所以他们一定不可以死。
为她的同情心泛滥,终于寻得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似乎这样一想,安若溪的确心安理得了不少。
但是,问题是,如何自救?
望望那些像苍蝇一般飞过沼泽地的黑衣蒙面人,安若溪觉得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就凭她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架势,只有束手就擒,躺在砧板上待宰的份。
等等,此刻那沼泽上空,缓缓上升着的袅袅轻烟,是什么东西呀?
沼气?!意识到了这一点,安若溪兴奋的几乎跳了起来。
“有打火机吗?不对,这里好像叫火折子是吧?淳于焉,你有没有火折子?”
澄澈透亮的眸子,兀自闪烁着焦切期待的光芒,望向身畔的男人。
淳于焉心中不由的一动。竟没有问她,此时此地,要火折子来有何用?只讳莫如深的望了一眼那眼神恳诚的小女子,伸手入怀,掏出了她要的东西。
“太好了……”
从淳于焉的手里接过这小小的火折子,安若溪欣喜的像个小孩子。
“淳于焉,我们有救了……”
一激动,安若溪便有些口不择言,眼瞅着那群黑衣人马上就要穿过沼泽了,再也不敢耽搁半分,胳臂奋力的一扬,手中的火折子,便顺势飞了出去。
但见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空气里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不负所望的正落到沼泽地的上空,火苗遇到浓烈的沼气,如同瞬间打开了地狱之门,熊熊烈火,喷涌而出,以燎原之势漫延至整片沼泽。
那些正在其上表演轻功的黑衣人,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吞噬。[.超多好看小说]
凄厉的惨叫,伴随着大火焚烧的噼里啪啦的脆响,迅速的被淹没于泥沼的血盆大口里。
殷红的熊熊烈焰,像是沾染了这群杀手鲜血的颜色一般艳丽,在三月的料峭春风里,欢快的燃烧着,将渐渐沉入黑暗的旷野,照的惨烈而透亮,像极了通往死亡尽头的那一道强光。
即使隔得那么远,安若溪还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烈火燃烧的炽烈,热浪像奔腾的潮水一样袭来,烫的整个身子都如亟待烧开的热茶,一颗心,却如堕冰窖,冷的令人颤抖,四肢百骸仿佛被人抽光了力气,软绵绵的垂着,几乎难以支撑整个身子的重量。
其实,早在她将火折子投向沼泽之时,她便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当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大火湮没,虽亦明白,适才的情境,非你死就是我亡,出于自保,她别无选择,寻不出第三条路可走,但总归是,心中不由的一悲。
淳于焉深如古潭的眸色里,映出这极之璀璨的烈火,有大片的浮光,迅速的在其中掠过,似暗夜里晦暗未明的寒星,杳杳万里,难以分辨。
漆黑如墨的瞳孔,落在身畔的女子身上,似繁复难解的九连环,百转千回,千回百转,高深莫测。
身子一软,淳于焉直到此刻,方才再也支撑不住那装出来的强势,跌倒在地。
“淳于焉,你没事吧?”
男人突然显露的脆弱,将安若溪飘忽的神思瞬间拉了回来,再也顾不得什么内疚和伤感,只费力的托着他的身子,急切的问道。
那一双晶亮澄澈的眸子里,浮动着层层叠叠的关怀和忧心,如盛了一汪轻波微澜的春水,绽开的丝丝涟漪里面,倒影的全是淳于焉清晰的眉眼。
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极为轻细的拂过,带来陌生而异样的触感,如墨的瞳仁,像是浸氲了无边的夜色般,愈加的沉郁。淳于焉深深的望着眼前的女子,眸底一片未明的流光。
安若溪却只道他重伤难愈,心头竟是不能自抑的一颤,只觉一时间千头万绪,说不出个中滋味。
“淳于焉……你怎么样啊?你不要吓我……我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害死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才帮你摆脱了追杀……你可千万不能就这么死了……”
瞳孔里印出女子不知所措的脸容,笨拙而语无伦次,那清脆的嗓音,竟似隐隐带着一抹恍惚的哭音,像不期而遇的一场江南烟雨,飘飘扬扬的洒到淳于焉的心底。
“走,我带你回焉王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放心,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慌,牙关紧咬,安若溪终于从纷杂空蒙的神思中,寻回一丝清明。说做就做,伸手就去搀扶淳于焉的身子。
听着她明明一片担忧,却仍不忘口不择言的揶揄自己,淳于焉英俊的眉眼,好看的一皱,幽深似海的眸子里,却不知不觉间晕开星星点点的笑意,像天际乍然划过的一道流星,璀璨而耀眼,但只一瞬,便不知陨落到何处。
女子柔弱的双手,吃力的扶起淳于焉,纤细娇软的身子,竭力支撑着他强壮的身躯,此时此刻,两人靠的是这般的亲近。
她那如瀑的青丝,因为适才的奔波,此刻有一两缕凌乱的散在光洁的鬓角,随着抬头间,不经意的划过他的脸庞,细细的麻麻的触感,如同纷飞的柳絮轻拂,淳于焉甚至能够清晰的闻到由她发丝间,传来的阵阵清香,仿若梨花含苞待放,随着鼻端,似有若无的侵占到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堪堪将地下的男子给扶了起来的安若溪,刚打算好好的喘一口气,只是甫抬起头来,那一线本待呼之欲出的喘息,便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就像是吃饭时误吞了一只苍蝇般,吐不出,咽不下的。
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此时此刻凝着的表情,更是就跟大白天里,陡的遇到了魑魅魍魉一般。
顺着她悲催到快哭了的眼睛看去,便可见在他们身前,不远之处,不知何时,竟突然又冒出了十几二十个的大汉,那黑衣蒙面的打扮,就跟适才被沼泽大火吞噬的吕良国死士一模一样。
这被黑衣黑面罩包裹住的“人”,几乎跟渐渐浓烈的夜色融为一体,愈发显得露在外面的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比旷野里觅食的狼群,还要眸光幽绿,而此刻他们手中紧握的,一柄柄明晃晃的长剑,更是在惨淡的月光下,交织成一片惨白。
安若溪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
且不论眼前这群黑衣蒙面客,是活生生的人,还是死翘翘的鬼,看来都是冲着她与她身边的这个名讳叫做淳于焉的男人而来。
转首,安若溪不由的望向还被她搀扶着的男人,狠狠压制着想骂脏话的冲动,却最终仍是没有完全忍住。
“淳于焉,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又懊恼又埋怨的嗓音,低低浅浅的钻进淳于焉的耳朵里,女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被招惹到的小野猫,却又带着一分认了命般的无可奈何。
淳于焉轻薄的唇瓣,缓缓的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隐匿在夜色笼罩的阴影里,好看到诡异。
安若溪心头不由的一跳,疑是眼花,待反应过来,想要追究之时,却见对面那十几二十余黑衣蒙面客,脚步一抬,蓦地向他们踏来。
第55章
安若溪本能的,十分没出息的就要往后退。却突觉手心一暖,一股强势却温柔的力量,从指尖传来,慌乱无措的一颗心,仿佛刹那间一定。
安若溪顺势看去,便见那淳于焉的大掌,此刻正紧紧的牵着她的小手,丝丝缕缕的温暖,似由他粗粝的大掌传到她的手心,并顺着那精细的血管,一直要流到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抬眸,望向身畔的男子,他英俊的侧脸,如清风明月,飘逸自若。
安若溪越发的觉得他就像是一个谜,一团雾一样,让她猜不透,看不清。
心思微恍间,那一群黑衣蒙面的剑客,已步步紧逼的向他俩而来,最后停在了距离他们三两步远的地方。
正当安若溪忐忑的等待着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时,紧接着发生的一切,却足以让她大跌眼镜。
但见这十几二十个蒙面人,突然齐刷刷的双膝一软,扑通一声,便直直的跪倒在了他俩面前。那露在外面的一双双眼睛里,无一例外的显示着恭谨的表情,凛冽的嗓音,异口同声的开口,说的是:
“属下护驾来迟,请王爷降罪……”
安若溪还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震的完全没有反应,耳朵里只轻飘飘的钻进几个字眼:护驾……王爷……“他们不是什么杀手、死士?他们是你的侍卫?”
声音不自觉的提高,犹带着不能置信的震荡。眼前的女子,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此刻瞪的比珍珠还要大,半是怀疑,半是惊诧。那幼儿般纯净的神情里,仿佛有流光,一点一点的倾泻出来,璀璨的如同天际最亮的一颗晨星。
淳于焉深深的望住她,似乎要穿透这澄净的眼睛,一直望到她的灵魂里去一般。讳莫如深的瞳孔里,刹那间掠过无数轻波微澜,百转千回,千丝万缕,晦暗难明。
老远就看到,整个焉王府里,一片灯火通明,依稀可见,人影重重,想是得知了淳于焉遇袭的消息,所以在此等候。
果然,还未踏进府门,便见一个花蝴蝶一样的身影,已急急的迎了出来。
“王爷,你回来了,太好了……你不知道臣妾听到你被人追杀之时,心都快跳了出来,吓得跟什么似的……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的回来,臣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安若溪耳听着这迫不及待的倾诉衷情、眼瞧着那说着说着,就要泫然欲泣的女子,除了那有些时日未见的柳灼萝,再无其他人。
但显然这样的热情,只是一厢情愿,被她扯住衣袖的淳于焉,一张有如千年不化的积雪般的脸容上,神色淡淡。
“王爷……你没事吧……”
直到那柳灼萝喋喋不休的说完,苏苑莛轻细的声音,方才缓缓开口。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几个字眼,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的情意;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关切与担忧,那三分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似裹着无限缱绻。
纵使安若溪这样的女人看到,都忍不住的我见犹怜。
下意识的去看淳于焉的反应,此刻她站在他的侧后方,只能看到那俊朗的脸容的冰山一角,随着苏苑莛的关切,冷毅的线条,慢慢的变得柔和,似春风吹度玉门关,柳暗花明,冰融雪化。
安若溪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就像是被人拿一块石头,给堵了一下一样,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本王无事……你们都各回各处吧……”
淳于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如果细听,却还是能够分辨出这两句话的不同,前者的语气,轻淡中带着一丝温柔,而到后一句,则恢复成了如常的威严。
安若溪不知道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灵光,说不出来的一股烦躁,油然而生。甩甩头,权当一切看不到,也听不到,大步一抬,就自顾自的往凉欢轩的方向而去。(.无弹窗广告)
柳灼萝却还在耿耿于怀淳于焉的冷淡,不死心的纠缠着。
“王爷……”
只是下面的撒娇,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便被淳于焉凉凉扫过来的目光给狠狠的噎回到肚子里去了。
“那臣妾先退下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福了一礼,然后,柳灼萝闷闷的转过了身子,恰巧便看到一旁的苏苑莛,一腔的埋怨,顺势就迁怒到了她的身上,但碍于淳于焉在此,却偏偏又不大敢发作,最后只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衣袖一甩,满腹委屈的走了。
只是还没走两步,便听得“哎呦”的一声尖利的惨叫。却是这柳灼萝光顾着生气,并没有看路,便与迎面而来的一个同样心不在焉的人,撞了个满怀。
“你干什么呀?走路不长眼睛,撞坏了本王妃,你……”
本来就一肚子气的柳灼萝,又经人这么一撞,总算找到了可供她发火的理由,一边连珠炮似的骂着,一边懊恼的抬起头来,看是哪个胆大包天、不长眼的家伙,竟敢撞了她!
只是待看到面前那个同样捧着脑袋,瞪着自己的女子之时,却是不由的一愣。
“沐凝汐,是你……”
好半天,柳灼萝才反应过来,气势盛盛,咬牙切齿。
“是我怎么了?”
安若溪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无名之火,脖子一抬,下巴一扬,针锋相对的瞅着对面的柳灼萝。那样的神情,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全然没有感觉到,随之而来射向她的各类眼光。
“你……你……”
似过了好一会儿,柳灼萝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玉手芊芊,直指着安若溪,一张化妆明艳的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神情,仿佛又气恼,又惊诧,简直比大白天见了鬼,还要不能置信般。
安若溪却只道她还想为“撞车”一事找麻烦,也不遑多让,遂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就算我走路不长眼睛,柳姐姐你总归长的吧……既然你觉得自己长了一双眼睛,就该能够避开呀,为什么还是一样被我撞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眼无珠,眼大漏神?”
安若溪一边逞着口舌之快,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柳灼萝气的面红耳赤的样子,还真是一扫之前的郁闷,心情大好呀。
但见那柳灼萝,一根染着艳红凤花汁的食指,仍是直直的指着她。那架势,恨不能变成一柄利剑一般,钉在她的脖颈上。
安若溪隐隐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刚想细究,却听得柳灼萝尖利的声音,咬牙切齿的响起,说的是:
“沐凝汐……你脖子上这些又青又紫的痕迹是什么东西?”
随着她痛心疾首一般的嗓音,众人凉飕飕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安若溪,倒吸一口冷气之余,便见其中的侍卫,忙把头撇向一边,不敢再看;而剩下的那部分婢女,却是又羞又臊的把头低了下去。
背后如一条冷蛇,哧溜溜的爬过,安若溪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脖子?”
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脑袋里刹那间精光一现,反应过来。却是恨不得立刻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淳于焉望着此刻那捧着脑袋,紧紧低着头,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小女人,她裸露在外的那一小截白皙的颈项上,星星点点的印着专属于他的痕迹,触目惊心,鲜艳欲滴。
凉薄的唇瓣,似有若无的扯出一抹微妙的弧度,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身畔的苏苑莛,却瞧得分明,一双静如湖泊的眸子里,瞬间似掀过无数惊涛骇浪,轻垂的右手,不觉间狠狠的握紧,任尖细的指甲,抠进滑腻的掌心肌肤,痛至清醒,然后蓦然松开,晶莹似玉的脸容上,已是一片平静柔和,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
“沐凝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柳灼萝却还在一心一意的纠结着安若溪脖子上的“罪证”,气势汹汹的质问中,犹带着三分不能置信的痛心疾首,极富层次感的表情,像煞了将奸夫淫、妇抓奸在床的大老婆。
“被蚊子咬了……行不行?”
抬眸,安若溪恶狠狠的扫了那不依不饶的柳灼萝一眼,然后一双能够杀人的眼睛,便落到了对面的男人身上。
却见那淳于焉,一副神情自若、悠然自得的样子,高贵无辜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出事不关己的戏剧,哪里有半分红颜祸水、罪魁祸首的模样。
安若溪都几乎认为自己脖子上的这些又青又紫的痕迹,真的是被蚊子咬的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恨不得眼睛里能喷出硫酸来,将面前这张天妒人恨的俊脸,给毁个惨不忍睹,省得让他再贻害人间,荼毒纯洁少女。
在心底将他拳打脚踢了一番,安若溪头一拧,就将他扫出了视线范围,似再多看一下那变态的男人都会长针眼一般。
“蚊子?现在才是三月,哪有什么蚊子?”
柳灼萝本来还在纠结中,然后却似突然想通了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一般,尖利的反驳道。
安若溪以手抚额,简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有没有蚊子,你去问你家王爷……”
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那淳于焉,安若溪决定爱谁谁,不在这里继续当这干醋。遂道:
“我累了,要回去睡觉了……”
说完之后,权当自己眼花耳聋,旁人的反应,一概不理,大踏步的转身就走。背后却传来一缕轻轻淡淡的嗓音,说的是:
“等等。”
第56章
这声音似有魔力,安若溪本来想当做没听见,依旧我行我素,但那没出息的双脚,却迫不及待的背叛了她的思想,条件反射的停了下来,并且变本加厉的想要转过身来。亏得她最后及时警告了这不听话的腿脚一番,才总算令其悬崖勒马。
纵使这样,却也懊恼的要死。只想赶快听完那淳于焉要她“等等”的事情,省的继续在此丢人现眼。
哪知那只变态的混蛋,在吐出这两个字来之后,却又高深莫测的装起了哑巴。安若溪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听得他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凉欢轩的方向,你走反了……”
安若溪差点一个跟头,栽在当场,什么叫想吐血的感觉,她今天算是领教了。尼玛,她的小心脏砰砰乱跳了半天,结果就等来了这么一句又废又柴的话。
深深吸了一口气,安若溪缓缓的转过身子来。
“多谢……”
嘴角扯开一个恶狠狠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从恨得痒痒的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之后,安若溪将杀人的眼光,从对面那只变态身上收回,抬起一双小脚来,似跟地面有深仇大恨般,踏着步往凉欢轩的方向而去。
淳于焉望着那一抹浅粉的身影从自己的身边掠过,深如古潭的寒眸里,不知不觉晕开星星点点的笑意。
落在苏苑莛的眼里,却像是一根尖锐的刺一样,瞬间放大成梁木。一切情绪,却又在刹那间尽数敛去。
“王爷……辛苦了一天,臣妾也服侍你回房休息吧……”
温柔善解的声音,将淳于焉丝丝飘忽的心绪,给拉了回来。
“好。”
粗粝微凉的大掌,轻轻牵起身畔的女子,男人俊朗飘逸的面容,在阑珊灯火的映照下,晦暗明灭。
惟剩柳灼萝,目送着这一男一女,璧人般施施然的离去,银牙懊恼的都快咬断了。
一路上,搜肠刮肚,将自己能想到的骂人词汇都通通用到了那淳于焉的身上,安若溪觉得还是不足以形容那只变态的混蛋,正想从头再来一遍,一抬眼,却发现已是回到了凉欢轩。
而此刻那立在门口,手执一盏灯笼,焦切的等待着自己的婢女,却不是陆笼晴又是谁?
安若溪的心里不由的一暖。
“娘娘,你回来了……太好了……”
陆笼晴已三两步的迎了出来,看到王妃娘娘安然无恙的站在面前,有些苍白的小脸上,终于卸去了担忧,神情明显的一喜。
“是呀……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心情一松,安若溪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走,我们回屋……”
一边说,一边自然的挽起陆笼晴的手,两人一起进了凉欢轩的大门。
躲在暗处的连亦尘,定定的望着那一抹窈窕的身影,被厚重的木门,一点一点的阻挡住,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原本他只是想远远的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就赶快回去,以免被人发现,到头来,却惊觉自己根本做不到,沉重的脚步,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钉在原地,不能,不,也许只是不想挪动半步。
女子灿若春花的笑容,如同镌刻一般,映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似能医好一切伤痛。这陌生而强烈的渴望,让他恐惧,却又令他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喜悦。明知危险,却舍不得离开。
连亦尘就那么呆呆的停在原地,如痴了一般。
“我才发现,比起什么皇宫里的山珍海味,还是这些粗茶淡饭最好吃……”
将陆笼晴留给她的饭菜,一股脑吃了个精光,安若溪满足的发出一声感叹。想想白天在皇宫里暗流汹涌的一切,以及后来被人追杀的命悬一线,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一抬眼,却看到陆笼晴满面通红、唯唯诺诺垂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看她的模样。
心念一动,安若溪赶紧手忙脚乱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脸却也是不由的烧了起来。
“都怪那个淳于焉无缘无故的发神经,占我的便宜……”
一边狠命的擦着那些令人害臊的痕迹,安若溪一边咬牙切齿的控诉。脑子里却是精光一现,飞速的掠过今日发生的一切。
难道真的是那淳于焉无缘无故的对着她发情吗?亦或是只为了做给别人看的表演?
其时在露华殿,淳于焉同淳于谦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亲兄热弟、君慈臣恭,但暗地里却是你来我往的暗流汹涌,似乎彼此忌惮,彼此牵制……还有淳于谦望着她之时的那种讳莫如深的眼神;他和皇后娘娘施玥珞百般的试探;以及那刻着一个“谨”字的鹣鲽云纹玉佩……这一切的一切,都隐藏在她所不知道的关于沐凝汐的记忆里,像一团乱麻一样,在安若溪的脑子里纷纷扰扰的闪过,却苦于抓不到能够解开的源头。
“娘娘,你没事吧?”
察觉了安若溪的不妥,陆笼晴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
“笼晴,你有没有听过名字中带一个‘谨’字的人……”
正想到玉佩的事情,听到陆笼晴的声音,安若溪顺嘴就冲口而出。
虽不明就里,但陆笼晴还是认真的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娘娘,奴婢也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安若溪本也就没抱多大希望,是以听她这么说,便也不怎么觉得失望。况且那只莫名其妙的玉佩,应该早在被吕良国的刺客追杀之时,便被淳于焉弄没了吧?不禁有点可惜。且不说是不是辜负了谁赠玉的一番心意,光是那玉佩本身的价值不菲,也让人有点肉疼啊。
着重点不知不觉有点跑偏了,安若溪赶紧拉了回来。
“没关系……那你总该知道我和我的皇帝表哥,还有皇嫂之间不少的事情吧?比方说关系如何,又或者曾经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过……”
不再纠结那玉佩是阿猫阿狗所赠,安若溪一转脸,却是又兴致勃勃的问起了别的事情。
但见陆笼晴,因为自己的这个问题,却是不由的面色微微一变。
安若溪心中一动,直觉她果真知道些什么。
“娘娘……你忘了,奴婢是你嫁进王府之后,才开始服侍你的……所以也只知道你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这门亲事也是皇上亲口指婚的……至于从前的事情,奴婢也是不知的……”
垂着头,陆笼晴低声嗫喏道。
只是,她这幅样子,令安若溪却是愈加的疑心更重。
“笼晴……你我二人相处这么长的时间,我以为,你总归会对我有几分真心……却没想到,还是一样,仍将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这一番失望,安若溪倒不完全是装出来的,只觉在这个波诡云谲的焉王府,以及那暗流汹涌的皇宫里,每个人都像是藏了无数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却似乎又偏偏牵扯着她,而她始终一无所知,就连一个愿意跟她说真话的人都没有。
一时之间,倒有些说不清的寂寥,以及心灰意冷。
“娘娘……奴婢不是存心瞒着你的……只是,很多事情,奴婢也是一知半解,不敢妄言……况且,王爷严令,过去的事情,谁也不许提及……”
嗫喏的解释着,陆笼晴却已是急的双眼都红了一圈,贝齿咬的唇瓣,全无血色,似十分的矛盾与挣扎,欲言又止。
安若溪瞧着她的模样,反倒有些于心不忍了。想到之前她为了救自己,而被淳于焉狠狠踢的那一脚,本就险些丧命,若是真的又不顾他的命令,告诉了自己不该告诉的事情……那她岂不是更加性命不保?
一想到那只喜怒无常的变态,安若溪就不由的打了个寒颤。罢了罢了,她不强人所难了,索性到时候自己找淳于焉去问个明白得了。
这样一想,安若溪倒也释然了,刚想开口,别让眼前的小丫鬟再担惊受怕了,却听到房门在这个时候,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想这凉欢轩平日里人迹罕至,头一次有人半夜敲门,该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再看一旁的陆笼晴,显然也因着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而神情一震。
“没事……去开门吧……”
安若溪大手一挥,豪气十足,心里却同样没有底。
意心小筑。
苏苑莛望着那坐在桌边,细细品茗的男子,那是她此生此世,心中仅有的良人。
“王爷……”
柔媚的嗓音,轻声唤道。
“刚才去哪里了?”
淳于焉放下手中的白瓷杯,轻淡的声音,带着似有还无的亲昵,是他一贯的语气,顺势便将女子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臣妾去厨房,着人熬了些人参定惊茶,让侍女给凝汐妹妹送了过去……”
淳于焉举到唇边的清茶,手势不由的一顿,苏苑莛只作不察。
“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臣妾虽未亲遇,听来却也是一片后怕……将心比心,思虑着凝汐妹妹应该也是吓坏了,所以臣妾才自作主张……”
淳于焉却是心中不由的一动。那个小女人今天有吓坏到吗?除了最开始乍遇变故,以及后来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杀手被她亲手所烧,她亮如黑珍珠的瞳孔里,所显露出一种恐惧、悲悯和不安的情绪之外,其余的时候,她虽胆怯,却仿佛自有一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潇洒气度。
还有,那以明火引燃沼泽上方蒸腾的雾气的方法,他也只是很久之前听过一位高人提及过,却从来没有亲自试过,险些已经忘记,而那个小女人,却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此杀敌自保,很显然对这秘法,了然于心……淳于焉突然觉得那名叫沐凝汐的女人,自从她所谓的失忆之后,越来越让他迷惑。
苏苑莛望着面前的良人,因为一个女子,竟不觉间飘忽的神思,连她的眼眸,落在他身上这许久,他都浑然未察。
隐藏在桌下的一双玉手,狠狠的握紧,再松开之时,那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容上,却已敛去了一切的情绪,惟余平静一片。
“王爷……”
温柔轻淡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苏苑莛眸光似水,脉脉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第57章
蓦地听到人语,淳于焉如墨的瞳孔里,有不自然的一闪,但稍纵即逝,再看之时,却已恢复成了一如既往的清冽模样。
“王爷适才是在想今日遇到的那群自称吕良国的死士吗?”
苏苑莛善解人意的开口道。
“亡国之奴,还妄想谋刺本王……死不足惜……”
神色淡淡,淳于焉说起这群刺客,就如同在谈论捻死了一只蚂蚁一样无谓。
“但王爷可知……臣妾今日初初听闻王爷被困,甚至受了重伤,武功尽失……一颗心,当时就几乎不会跳动了……臣妾多怕……”
彷徨无措的声音,说到此处,似再也讲不下去,依稀可闻嗓音中那隐隐的颤抖,仿佛细细的哽咽,从喉间不能自抑的倾泻而出。
感觉到身畔女子如潮水般的恐惧和关切,淳于焉冷硬的一颗心,似是一动,轻轻的握住了她冰凉一片的小手。
“别怕,莛儿,本王知道你的心意……但本王现在不是安然无恙的在你身边吗?就凭那群刺客,还伤不到本王……他们以为将七花绵骨散放在炸药里,本王就会中毒吗?也太小瞧了本王……本王只不过是装作武功尽失,令他们误以为得逞而已……”
看来他装的很成功,不仅迷惑了杀手,就连沐凝汐那个小女人都信以为真了。那时候,眼见着他重伤,她也是担心的吧?
想到其时安若溪的一举一动,淳于焉的心底,突然油生一股异样,那陌生的感觉,令他有些不自觉的迷惑。但只是一恍,便重又恢复了正常。
“况且……”
淳于焉继续安慰道:“你也知道,本王身后时时刻刻跟随着影卫保护……就算真的有什么意外,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出现的……”
“臣妾知道是一回事……但听到对王爷不利的消息,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担心……”
苏苑莛微微垂着头,声音低沉婉转,带着无限的缱绻与柔情。
淳于焉望着她露在衣领外的那一小截白白细细的脖颈,脑子里却不由的闪过他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轻薄的情景。身子竟是一紧。
苏苑莛却不知他心思所念,只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莹白如玉的脸容上,不禁露出微微的红晕来,愈发衬得娇艳如花。
“王爷……”
柔媚似水的声音,轻轻唤道,如丝的眼眸,欲说还羞的望向面前的男子,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本是水到渠成的春宵一刻,淳于焉今次却不知为何,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了开来。
女人对此最敏感不过,苏苑莛的心,不由狠狠的一沉。面上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刚想开口,却见淳于焉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件物什。
“莛儿,你可认得这块玉佩?”
将那从安若溪手中夺来的那枚所谓的鹣鲽云纹玉佩,放在桌上,淳于焉神色淡淡,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苏苑莛拾起玉佩,触目便见到那一双雕琢的栩栩如生的比目鱼,以及那刻着的一个微小却清晰的“谨”字。
苏苑莛的心,不由的一跳。
“这是……”
那三个字却不知为何,难以出口。实不明白这枚鹣鲽云纹玉佩为什么会到了面前的良人手中,而又出现在此时此刻。
“没错……”
淳于焉似知道她想说什么,开口道:“这块玉佩,是今日在皇宫,淳于谦拿来试探那个女人的……”
长久以来,提起沐凝汐,他从来都是不屑到以“那个女人”来代替,只是今日,在说到“那个女人”之时,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异样之感。
苏苑莛心思微恍,是以并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波动,但很快那因这块玉佩油然而生的一些杂念,便被她毫不留情的摒弃。她的心里,她的眼里,都只有面前的一个男人。
“那凝汐妹妹可有什么反应?”
似沉吟了少许,苏苑莛问道。(.无弹窗广告)心底,却也不由的有些紧张的等待着回答。
淳于焉好看的眉眼,微不可见的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困扰的事情。
苏苑莛的心,随之一动。
“她像是完全记不得这块玉佩是何人所赠……对她又有着怎样的意义……”
半响,淳于焉轻轻淡淡的声音方才响起,仿佛只在讲述一个事实,说不上是迷惑,还是怀疑,大掌拾起桌上的玉佩,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一双讳莫如深的寒眸里,影影绰绰,瞧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来。
苏苑莛的心,却不由的一沉。这个消息,于她,就像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臣妾记得……凝汐妹妹当初在进京的途中,遇到山贼……却为了这块玉佩不被抢去,几乎连命都搭上……”
状似不经意的提起这件事,苏苑莛望向身畔的男人,却惟见他神色轻淡,令人如此的难以看透。
“关于这件事……那个淳于谦,也提醒过他的表妹……”
脑海里闪过女子在听到这件事之时,震惊而懵懂的神情,全然不是假装出来的。
“这么说……凝汐妹妹,真的对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真的连那个人都一起忘了吗?”
以往,苏苑莛并不在乎她记得或者忘记什么人,但现在,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从前的那个沐凝汐,真的好像重生一般变了一个人,与过去的恩怨情仇渐行渐远,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将靠眼前的男人越来越近呢?
心中一沉,苏苑莛从未有过的一种不确定的恐惧之感油然而生。不,她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决不允许,除了她自己之外,任何女子走近她的良人身边!
“皇上也相信了凝汐妹妹失忆了这件事吗?他这番召你们进宫,应该就是为了试探虚实的吧?”
敛去瞳孔中的戾气,苏苑莛又恢复成那个温柔善解的贤内助,有些担忧的开口道。
“没错……”
听她提及“皇上”二字,淳于焉的眸色,不由的一厉。似乎只有在此时,才是苏苑莛熟悉的那个杀伐果断的四王爷。
“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他们费尽心机的将人安排到我身边……结果到头来,这枚棋子,却连自己的身份,都忘得一干二净……”
淳于焉轻薄的嘴角,凝着一抹泠泠的笑意,冷酷而愉悦。
苏苑莛的心,却是一动。
“若果凝汐妹妹真的浑忘过去种种……王爷你打算怎么对待她?”
思虑片刻,苏苑莛终是忍不住将这句话问了出来。一颗心,像被人紧紧提拉着,悬在半空,等待着男人的回答。
却见眼前的淳于焉,那一双总是坚硬如铁、幽深似海的眼眸,此刻却是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那样迷惑与纠结的神情,是她自相识以来,从未在他的身上看到过的。
心,狠狠的一沉。
“从前忌惮着凝汐妹妹是皇上和那个人派来的细作,会对王爷不利……现如今,若是凝汐妹妹真的失了忆,与他们再无瓜葛的话……她总归是王爷明媒正娶进来的王妃娘娘……王爷若是中意,不如就要了凝汐妹妹吧……”
温柔清浅的声音,从苏苑莛如樱的唇瓣间,轻轻倾吐而出,带着丝丝缕缕的善解人意,却又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股不能自抑的伤感。
淳于焉原本因为那一个“要”字,而不觉间一跳的心,刹那便恢复了正常。
望着面前的如花美眷,此刻是这般的温柔善解、委曲求全,心中不由的一怜。
大掌拉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一带,便将女子揽入了自己怀中,苏苑莛姣好的面容上,瞬时升腾起两朵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般娇艳。
“本王的莛儿,这么宽容大度的就将本王推给了别的女人……”
淳于焉邪魅而性感的嗓音,在女子敏感的耳畔,吐气如兰,如愿以偿的惹来她娇喘连连。
“难道就不怕到时候……本王会因为她而冷落了你吗?”
轻颤的娇躯,因为这一句戏谑调笑的话语,而刹那间僵硬,淳于焉灼热的呼吸,尚喷洒在她的耳垂,苏苑莛本该热情如火的心底,却如同一下子被人丢进了千年不化的冰窖里,冷的彻骨。
对男人来说,也许这不过只是一句有口无心的玩笑而已,但是落在苏苑莛的耳朵里,却如同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诅咒和谶语,令她的恐惧,像一条蛇一样爬过四肢百骸,吸髓蚀骨,纠缠不休。
“王爷……”
柔媚的嗓音,因为带着丝丝缕缕的不安和颤抖,而愈加的惹人怜爱。
淳于焉抬眸,望向眼前看起来似有些不妥的女子。
“臣妾当然怕……”
微微低垂着头,苏苑莛似挣扎了许久,轻声道:“但是只要王爷心里高兴……无论王爷中意哪个女子……臣妾也都会为王爷感到欢喜的……”
轻柔娇弱的声音,低低的徘徊着,如同情人间最缠绵悱恻的私语,而因着话中那动人的情深意浓,怀中的女子,更显无限缱绻、楚楚可怜。
淳于焉冷硬的心,由是一动。
“臣妾只求王爷一件事……”
贝齿轻咬着如樱的唇瓣,任那鲜艳欲滴的嫣红唇色,渐渐的变得苍白。女人微带哽咽的话音,继续响起:
“若是真的有一天……王爷不再需要臣妾……臣妾只希望王爷……能够让莛儿继续留在王爷的身边……哪怕只是让莛儿远远的看着王爷也好……莛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抬眸,女子款款的望着面前的良人,如春花秋月的一双大眼里,忧伤似水,情意满溢,似随时都会有珍珠般的眼泪,从里面滑落而出。
第58章
抬眸,女子款款的望着面前的良人,如春花秋月的一双大眼里,忧伤似水,情意满溢,似随时都会有珍珠般的眼泪,从里面滑落而出。[.超多好看小说]
这般的梨花带雨、弱柳扶风,纵使铁石心肠之人,见之亦会动容;任百炼精钢,也可顷刻间化为丝丝绕指柔。
淳于焉一颗心,虽冷淡坚硬,此刻却也是不由的随之一软。
“傻瓜……本王刚才是跟你说笑的……”
粗粝的大掌,轻轻握住女子娇软细嫩的小手。
“本王怎么会舍得不要你?不管本王身边有多少女人,只有莛儿你……在本王心里,才是独一无二,没有人可以超越的……”
低声宽慰着怀中的女子,淳于焉清冽的嗓音,因为这难得一见的温柔,听来愈加的性感和迷人。
苏苑莛听着这如誓言般温存的承诺,似春水流转的眼波里,映出男子风采神俊的芳华,就像那年,她第一眼,便已经深深的沦陷在他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一样,不能自拔。
“王爷……”
娇软馨香的身子,如同风雨飘摇中亟待需人保护的一枝牡丹花,轻轻的依偎在淳于焉的胸前。苏苑莛温柔款款的声音,缓缓开口道:
“只要王爷心里有莛儿……莛儿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听得她提到“死”字,淳于焉好看的眉眼,轻轻一皱。
“以后不许说什么‘死’字……”
微凉的指尖,爱怜的沿着女子如瀑的青丝摩挲着。
“今后……还有很多好日子……等着你跟本王共享……”
隐晦的话语,从凉薄的唇瓣里,漫不经心的倾吐而出,淳于焉幽深似海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精光。
苏苑莛心中,不由的一动。这才是她熟悉而安心的四王爷。
“无论王爷要做什么事情……莛儿都一定会陪在王爷的身边,不离不弃……”
抬眸,苏苑莛娇媚的目光里,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心。没错,只有她,才知道眼前的男人,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仅凭这一点,任何女子,都休想取代她的位置!
精致的瞳孔里,闪过一抹厉色,瞬间已被敛去,似水温柔,在苏苑莛的心里,缓缓流淌。
“王爷……”
莺声婉转,喃喃低唤,如同邀人品尝的美酒,苏苑莛莹白似玉的脸容,此刻情动,已是不由的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本王自是知道莛儿你的心意……”
而此刻的男子,却仿佛正被某件事情困扰一般,完全不解风情。
“至于那个女人……她身上还有许多本王看不透的地方……”
苏苑莛如青葱般的玉手,带着女子特有的不胜娇羞,堪堪抬起,本欲去轻解男子的罗衣的动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而蓦然一僵。
“对她……怎么处置……本王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好……”
淳于焉的脑海里,不期然的闪过那张时而倔强、时而狡黠、时而快乐和悲伤的脸容,那样的生动鲜活,千变万化,就像是一只跳脱的精灵,令人如此的捉摸不定。
男子俊朗冷毅的面容上,此刻不经意的流露出的迷惑神情,如同一根尖锐的刺一般,深深的扎进苏苑莛的眼睛里,然后顺着她周身的经脉,瞬间漫延至深不见底的灵魂,生根发芽,疯狂滋长,再也难以拔出。
“皇上……天色已晚,不如早些就寝吧……”
施玥珞语声轻柔,明眸似水,落在面前的男子身上,却惟见他伟岸的背影,隐在一片阑珊的灯火里,掩盖着所有的喜怒哀乐。
“朕不倦……你先去休息吧……”
淳于谦头也未回,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不知落在何处,轻轻淡淡却又暗流汹涌。
施玥珞眼中不由的一伤,但很快便将这不该有的情绪,敛了去。
“皇上可是还在想汐儿妹妹的事情?”
迟疑了片刻,施玥珞缓缓开口道。从她的角度,可以望见男子眸中有刀锋般的光芒一闪而逝。
“探子来报,那群吕良国的杀手并未能够伤到汐儿妹妹,如今她已经安然无恙的回到了焉王府……皇上不需太过担心……”
“今时今日,她又何须朕来担心……”
冷笑一声,淳于谦俊朗的脸容上,似笼了一层寒霜。
“朕在意的不过是……她居然救了淳于焉这件事而已!”
眸光更冷,里面有暗藏的风暴席卷而来,也不知是凛冽的恨意,亦或是心不由己的妒忌。
施玥珞心中一动,开口劝解道:
“即使没有汐儿妹妹相救,四王爷想必也不会有事的……况且汐儿妹妹仿似是真的失了忆,所以……”
“正因为她失了忆,所以才更加可恨……”
脑中闪过白日里种种一切,虽然明知那是淳于焉故意做给他看的,但却不能掩盖一个事实,那就是沐凝汐真的忘记了从前所有的事情。
“她居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居然忘了过去的一切人与事……”
眸色一厉,淳于谦的双手,不自觉的狠狠握紧,依稀可见,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突起,压抑着喷涌而出的愤怒。
“皇上……恕臣妾直言…对汐儿妹妹来说,尽忘前事……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自从汐儿嫁给四王爷这许久……臣妾从未见过她像今日这般快活……”
施玥珞轻轻开口道。她承认,除了真的是为现在的沐凝汐感到欣慰之余,她私心里同时希望眼前的良人也能够因此而放下过去的种种。一双似水的翦瞳里,满满的盛着的都是他。
淳于谦却是心中不由的一动。眼前浮现出女子巧笑嫣然的模样,整个人似发着光,澄澈、慧黠,跳脱一如精灵,那是从前的沐凝汐的脸上,永远不会有的表情,陌生却仿佛带着魔力,让人不自觉的被紧紧吸住眼眸。
只是,那样的她,却与淳于焉暧昧缠绵,似假还真。
明黄色的衣袖一甩,将那片刻的恍惚一并摒弃,淳于谦眸色清冽,如带着寒冬腊月的冰霜,残酷而冷硬。
“那是她自找的……朕给过她机会……她本可以留在皇宫里,跟你做一对好姐妹……但是,她却选择为了一个男人,甘心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俊朗坚毅的脸容上,凝着刀锋一般的光,似风雨欲来的阴晦天色,此刻的淳于谦,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狂暴的气息,仿佛随时都会冲破压抑,爆发而出。
施玥珞望着面前的良人,忧伤似涨潮的汐水一样,层层叠叠的由心底漫延开来。
“皇上,说到底……你仍是放不下汐儿妹妹……你仍是对她耿耿于怀……”
轻柔的嗓音,低沉浅淡,仿佛带着无限的悲哀缱绻,心灰意冷。
淳于谦的眼角,不能自抑的一跳,似被人毫不留情的揭穿真相,而极力压抑的某种情绪。一双含霜似箭的凤眸,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浮光,千丝万缕,晦暗明灭,待要细究之时,却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似惊涛骇浪归于平静,如同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向母仪天下、宽容大度的皇后娘娘……朕的珞儿,这是吃醋了吗?”
大掌轻轻的握住施玥珞柔若无骨的小手,淳于谦低沉性感的嗓音徐徐响起,似三月轻柔的春风,拂过杨柳琼花,带着三分的温柔,三分的魅惑和三分的戏谑,再冷的一颗心,仿佛都会被融化。
施玥珞莹白如玉的脸容上,不由的慢慢晕开一抹淡淡的红晕。
“臣妾没有……”
微微垂着头,施玥珞声音细细的开口道,虽是刻意轻淡的语气,但那一股羞涩与甜蜜,却如何也藏不住。
淳于谦微微一笑。
“那是朕自作多情了吗?朕倒情愿珞儿是真的在吃朕的醋……”
说到这最后一句之时,淳于谦蓦地俯身,性感的唇瓣,紧紧的贴在女子敏感的耳垂,低沉的嗓音,如同情人间的喃喃私语,一字一句的钻进她的灵魂;似火般灼然的呼吸,若有若无的喷洒着热情,更是惹来施玥珞的阵阵轻颤。
“皇上……”
此刻的施玥珞,脑子里早已是空白一片,美丽而单纯的眼眸里,如同盛着满满的一汪水,情动之间,显得格外的羞涩与无措,就连那细细的嗓音,都带着不能自已的破碎。
望着神情微恍,面色早已红透的女子,男人邪魅的桃花眼里,有冷冷的浮光,一掠而过。说出口的话音,却愈加的温柔与缠绵。
“朕累了……不如我们早些歇息吧……”
这暧昧而赤、裸的话语,似在施玥珞狂乱跳动着的一颗心里,燃起了一把火,烧的她白皙的脸容,愈加的嫣红娇媚。
就在她几乎要沦陷在这样的柔情蜜意里去的时候,脑海里残余的一丝理智,却不合时宜的闪过,茫茫然、不经意的开口道:
“可是……汐儿妹妹的事情……”
话未说完,施玥珞如樱的小嘴,已经一下子便被男人温热的唇,紧紧的堵住,将她一切的思虑,尽数的挤逼出胸腔,令她再也无力纠缠。在他为她营造的温柔里,意乱情迷,不能自拔。
相叠的身影,缓缓倒向那柔软的大床,轻轻阖上眼眸的施玥珞,并没有看到,那此刻带给她无限缱绻与缠绵的男人,讳莫如深的瞳孔中,迅速闪过的那一抹清冽而凌厉的寒光。
第59章
安若溪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是大亮,院子里日光融融,春意明媚,连带着人的心情都不由自主的好起来。
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将昨日发生的一切,统统抛到脑后,嘴里塞着陆笼晴端过来的稀饭咸菜,许是饿了,倒也有别样的香甜滋味,空虚的胃,得到填充,安若溪就觉得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刚打算满足的叹一口气,却突然听得平地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嗓音:
“沐凝汐……”
安若溪手中的筷子不由的一抖,愤愤的望向那个专门来毁她好心情的罪魁祸首。
毫无疑问,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身着一件艳丽的大红衣衫,莲步生风,急急火火向自己掠过来的宫装女子,除了那柳灼萝,再无别人。
瞧着她那满脸满眼兴师问罪的模样,安若溪在心底无奈的喊了一声“苍天啊”。瞅着她快到跟前了,赶忙抢在她出声之前,开口道:
“我还以为这一清早,就这么没礼貌的大喊大叫的人是谁呢?原来是柳姐姐你啊……不知柳姐姐你大驾光临凉欢轩,有何贵干啊?如果没事的话,恕妹妹我就不远送了。再见……”
不给她张嘴的机会,安若溪一口气、风卷残云般的下着逐客令。
便见那柳灼萝本已话到嘴边了,生生的就被这先声夺人的气势,给压的堵在喉咙里,噎的一张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倒煞是好看。
安若溪忍住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我来找你,当然是有事……”
直过了好半天,柳灼萝才似缓过这一口气来,细细的眉头往上一挑,尽显嚣张,一双丹凤眼,似刀子一般剐在安若溪的脖颈间。
安若溪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她这妒忌的目光,是因何而起,不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她吸取了教训,今早特意挑了一件高领的衣衫,才把那些恼人的痕迹给堪堪的遮住了。(.无弹窗广告)
不过,这柳灼萝不会还是为这件事来找她的麻烦吧?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便听得女子咬断银牙般的声音响起。
“沐凝汐……你知道‘羞’字怎么写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勾引王爷不说……还不知廉耻的把那些羞人的什么什么……暴露给别人看……你要不要脸啊?”
越说越气,柳灼萝一张俏脸上,满面的愤慨之色,说到那“羞人的什么什么”一句之时,倒比她口中那“要不要脸”的女人,还要红上几分。
安若溪瞧着她一副卫道士的嘴脸,若是辜负了她编排在自己身上的“罪名”,岂不是太不给她面子了?遂道:
“呀,柳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写这个字呀?不如你教教我啊……”
一脸诚恳的望向那柳灼萝,安若溪笑的如沐春风。果然便见面前的女子,因为自己这“恬不知耻”的一句话,描的红是红,白是白的面色上,瞬时被怄的一片铁青。
“沐凝汐,你……你不要脸……”
玉手芊芊,直指向安若溪,但听柳灼萝那原本也算是娇媚的一把嗓音,已经被气的走了调,语无伦次了。
“承蒙夸奖……”
安若溪一副将“不要脸”的精神发扬光大的嘴脸,笑的更加如一朵牡丹花。
“对了,柳姐姐……你苦口婆心了这么久,累不累啊?口不口渴啊?用不用妹妹我去帮你倒杯水,给你润润嗓子,你接着说啊?”
此刻的安若溪,一脸的殷勤,那摆明了恶心柳灼萝的语气和模样,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的直掉鸡皮疙瘩。但瞧着面前的丽人,面色已由青转白,简直比川剧中的变脸还好看,也算是值回票价了。
“笼晴……还不快去给柳姐姐倒杯茶……对了,柳姐姐你也知道,妹妹我这里有的只是粗茶……你可千万不能嫌弃啊……”
忍住笑,安若溪一本正经的继续演戏。那一口一个的“柳姐姐”,叫的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谁要喝你的破茶……沐凝汐,算你狠……我们走……”
本是前来兴师问罪的,但却在安若溪腆着一张厚脸皮的连消带打之下,无奈这柳灼萝是连连败退。
眼见着自己今日是讨不到半分的便宜了,柳灼萝虽然再心不甘情不愿,却苦于一时之间找不到反击的方法,最后,咬了咬牙,只得愤愤然的带着丫鬟,夺门而出。
也不知究竟是怕了那粗茶难以入口,还是怕安若溪在茶中落毒,总之是马不停蹄的从她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眼瞅着那抹俗艳的身影,终于出了凉欢轩的大门,安若溪心中一松,刚想好好的喘口气,却突然听得另一道娇媚温柔的声音蓦地响起,说的是:
“凝汐妹妹……”
安若溪刚刚吸进去的一口空气,就那么直直的卡在喉咙间,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噎的还真是难受。
转头,顺着声音望去,便见门口款款立着一名粉衣女子,因是背着光的,虽看不出她此时脸上的神情如何,但那清丽脱俗、而又不失美艳动人的气质,着实世间少有,却不是苏苑莛又是谁?
看到她,安若溪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该不会也是大清早的来喝干醋的吧?
忍住狂汗不止的冲动,安若溪的嘴角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来,开口道:“苑莛姐姐……”
这四个字一出口,她自己都差点将舌头咬了。相比之下,还是对着那柳灼萝比较轻松点,而眼瞅着不远之处那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安若溪却着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苏苑莛仿似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方才轻移莲步,向安若溪走来。但见她腰肢款款,似摇风摆柳,不胜凉风,举手投足间,皆带着一股大家闺秀浑然天成的高贵典雅气质,再加上那张娇艳如花的脸容,整个人就像是从工笔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连安若溪这样的同性看着,都不自禁的感慨她的美貌和气度。
照理说,这样美丽大方、温柔善解的一个女子,她该对她甚有好感才是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安若溪总会莫名其妙的感到有些尴尬和不舒服。
难道是因为她是那个淳于焉的宠妃的缘故,所以自己恨屋及乌的连带着对她也心存芥蒂?亦或是感觉自己不如她漂亮,所以潜意识里的妒忌?
安若溪自问一向不会以貌取人,所以原因只有前者了。
正胡思乱想,不知飘向何处之时,便听得苏苑莛柔媚的声音在她的面前响起,说的是:
“凝汐妹妹……”
安若溪突然觉得,原来不光是自己叫她“姐姐”别扭,就连听着她称呼自己为什么妹妹,都有够糟心的。
苏苑莛却已是亲亲热热的牵过她的手,她的掌心滑腻细嫩,让安若溪感叹自愧不如之余,虽然对这亲昵的举止,有些不太适应,却也不好意思挣脱。
“昨晚睡得可好?”
温柔娇媚的声音,细细的关切着。
“呵呵”干笑两声,安若溪说道:“还好……”
“对了,我还没有多谢你昨天着人送给我的定惊茶呢……”
突然想起这一件事来,安若溪急急的表示着自己的感谢。
昨晚听到那一阵敲门声,她还以为是有人找麻烦呢,开了门才知道,原来是眼前的女子怕自己白天受了惊吓,特地给她送了一碗定惊茶。
安若溪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一愣,实在觉得两人的交情没到这份上,但随即也就释然了,想这苏苑莛玲珑剔透,面面俱到,待人以诚也是有的,相比之下,自己倒有些小人之心了。
虽然如此,她却也最终没有喝那人参定惊茶,她的解释是,白天的事已经“惊”过了,不用再“定”了。
所以此时此刻,当这苏苑莛关切的问着她晚上睡得好不好的时候,安若溪不禁有些讪讪的。
“凝汐妹妹你太客气了……”
微微一笑,苏苑莛声音温婉,开口道:“你我二人同是王爷的妃子,本就该守望相助……况且……”
“我听王爷说……昨日幸得妹妹在身旁,才救了王爷……要说谢,我还要多谢妹妹呢……”
说到这一句之时,苏苑莛不自觉的放轻了语调,那是一种在念着心上之人,特有的温柔和缠绵。
此刻她美丽的脸容上,神情悠远高洁,如泉水般娇嫩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上好的羊脂美玉,泛着一层诚挚而缱绻的光芒,明眸里盛着的都是对男人满满的情意,整个人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名仙子,愈加的显得瑰丽动人,不可方物。
安若溪由衷的感叹,同为女子,自己现在占据的这具身体,也算是美人一枚了,但相较于眼前的苏苑莛,却总差点什么似的,难怪那个淳于焉会钟情于她了。
一想起这只变态,安若溪就不由的有气。对了,貌似最应该“多谢”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的,应该是他淳于焉吧?结果她却没有从他的口中听到半个感恩戴德的字眼,那也就罢了,现在还要一个女人来为他“越俎代庖”,他能更无耻点吗?
也不知哪里来的懊恼,安若溪没发觉自己整张脸上,都写满了闷闷的心不在焉。
苏苑莛却瞧得分明,一双美丽的眼眸里,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却在瞬时尽数的敛去,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对了,凝汐妹妹……听王爷说,你仅仅用一个火折子,便将吕良国十余死士,焚烧殆尽……着实令人惊奇,妹妹可否给我讲一下其中的蹊跷?”
第60章
嗓音浅浅,苏苑莛柔声低问,想是铁石心肠之人听来,都难以拒绝。
但安若溪却还在神游太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啊?”
愣愣的望向说话之人,安若溪不由的有些尴尬。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误打误撞运气好而已……不用多谢的……”
思维仍是有些凌乱,安若溪自知辞不达意、语无伦次,差一点把舌头都给咬了。
苏苑莛只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的讪讪然,安若溪忙不迭的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哪知一个激动之下,说出口的却是:
“对了,那个淳于焉他怎么样啊?他不是中了那什么七花绵骨散吗?吃了解药之后,是不是就没事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此刻脑中闪过的,却尽是那个男人身受重伤,无能为力,却依然维持骄傲和自尊的风采神韵。
意识到这一点之时,心中却不由的一动。难道自己问出这番话来,竟是潜意识里在记挂着他,担心着他吗?
心头难抑的一跳,安若溪随即便否定了自己这“无稽”的想法。饶是如此,却也不敢再深究下去,懊恼一阵紧过一阵,恨不得把嘴里那条无遮无拦的舌头,给吞到肚子里去。
只是她这一番话出来,落在苏苑莛的耳朵里,却等同于溢于言表的对淳于焉的关切之情,尤其是那直言不讳的“淳于焉”三个字,更是像一根尖锐的刺一样,在她深不见底的心中,狠狠的戳了一下。
“太医已经诊治过……幸亏侍卫们赶到的及时,王爷服了解药,才不至于武功尽失,有性命之忧……只需好好调养几日,便无大碍了……妹妹你不用担心……”
温柔细致的解释着,苏苑莛娇艳的脸容上,如同世间最精美的一张面具,掩盖着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瞧不出任何的不妥来。
安若溪却为她口中的“担心”二字,心头又是一跳,忙不迭的压抑住胡思乱想,嘴角讪讪的扯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开口道:
“我没有担心……我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而已……”
一边说,安若溪一边觉得自己都快流汗了,看来今天这天气实在是太暖和了点。
苏苑莛定定的看着她,一双明眸里,飞速的掠过无数的浮光蔼蔼,晦暗难明。
安若溪察觉了,却只道是自己的演技太差,说的话别人不相信,于是,心就更虚了,刚想开口转移话题,却听得苏苑莛清浅的声音,缓缓响起,说的是:
“其实看到妹妹现在这样……能够浑忘从前……且又跟王爷的关系好转……心中不再执着于过去的人与事……我也替妹妹感到高兴……”
这看似无意的一番话,安若溪听在耳朵里,心头却是不由的一动。因她敏感的察觉到,此时此刻,由苏苑莛口中说来,仿似别有深意,充满引人入胜的隐晦。
尤其是那一句“心中不再执着于过去的人与事”,更是叫人想入非非。过去有什么人,是让自己执着的呢?
这样一联想,安若溪的心不由的怦怦直跳,就像是在即将接近某种真相之时,难以平息的激动和兴奋之情。[]
“不知姐姐口中‘执着于过去的人与事’,指的是什么?”
压抑住心底的狂乱,安若溪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文质彬彬的问道。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受,不过为了她所不知道的“真相”,忍了。
苏苑莛讳莫如深的瞥了她一眼,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不温不火,恰到好处。
“既然妹妹已经忘记了……前尘旧事,只会徒增烦恼……不提也罢……”
她口中劝解着安若溪莫提前事,但每一字,每一句,却又偏偏暗藏玄机,只会令人愈加的心痒难耐。
“与其心中牵记着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不如忘却的好……”
貌似劝她不再纠缠往事,安若溪听在耳朵里,却惟有更加的好奇。想到那枚玉佩上刻的一个“谨”字,苏苑莛口中“永远得不到的人”可是他?
心,不由的砰砰乱跳。原以为一直是那个淳于焉不喜欢自己,却原来是从前的沐凝汐,竟也另有所爱,半斤八两,两个毫无感情的人,硬扯在一起,可不就变成了“怨偶”?
但此刻的安若溪却顾不得感叹,她更加关心的是那个名字中带一个“谨”字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听苏苑莛的口气,她似乎对自己过去的恩怨情仇很是了解啊,那她自然知道这人是谁了。
一念及此,安若溪当然不肯放过这样能够揭开谜底的机会,刚斟酌着到底该如何开口相问,才能套出真相来,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张嘴,却突然见得一个五六十岁的中老年男人急急的从大门外跑了进来。
看那衣着打扮,正是这焉王府的总管,人称光伯。
安若溪只得将已经酝酿到嘴边的话,又给生生的咽了下去。
便见那总管虽神色匆匆,但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少,恭恭敬敬的给苏苑莛行了一礼,同时说道:“老奴给娘娘请安。”虽身在凉欢轩的地界,但眼睛里却连安若溪的影子都没半分。
“光伯免礼……”
苏苑莛柔柔开口,声音平和而亲切,全无身在高位的骄矜凌人,自有大家闺秀长期修养下来的一种雍容气度。
“谢娘娘……”
便见这光伯恭谨的直起了身子,似有什么话要报告,但显然碍于安若溪在场,面上便不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来。
安若溪忖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善解人意的回避呢?但转念又一想,这凉欢轩好歹也是她的地盘,她凭什么要回避啊?意气一上来,于是,就那么大大咧咧的站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等着来人开口。
“光伯,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这时,苏苑莛善解人意的开口问道。顿了一顿,续道:“这里也无外人,光伯但说无妨。”
“是。”
那光伯又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启禀娘娘,刚才底下的人来报……说侍卫连亦尘,在前往流霜池担水的途中,晕了过去……”
安若溪原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那儿立着,并不十分好奇他要报告的事情,只是突然听得他提到“连亦尘”的名字,却是心中不由的一动,待他说到连亦尘突然晕了过去之时,心中更是一沉。
前两天见着他还好好的,虽然被那淳于焉惩罚每日做几个时辰的苦工,但是照理来说,连亦尘既会武功,身体素质应该不差啊,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晕倒呢?
又是担忧,又是难解,安若溪想也未想,便冲口而出:
“连大哥晕了过去?怎么会这样?连大哥现在怎么样?”
一叠声的关切之情,表露无疑。却殊不知这样的朋友之义,落在旁人的眼里,却未免变了几分味道。就好比一颗石子,落到了平静的湖水里,惊起一阵阵暗流涌动的涟漪。
便见那光伯听得她询问,可能碍着她总算是个挂名的主子,不敢直视,却也用眼角余光,别有深意的瞅了她两眼。
就连身畔的陆笼晴都忍不住,轻轻提醒道:“娘娘……”
倒是一旁的苏苑莛显得神情淡淡,面上瞧不出任何的端倪,仿佛对安若溪的反应并无什么大惊小怪,亦或是早已预料到。
安若溪此刻却也顾不得旁人怎么个想法,她自觉朋友之间,互相担心,无可厚非,光明正大,并没有什么不妥,更不需要刻意的去隐藏的必要,是以神色坦然。
因为没有得到回答,心里着急,刚想再次开口询问,便听得善解人意的苏苑莛适时的开口道:
“是呀,光伯……连侍卫现在怎么样?可有去请大夫来看一下?”
“老奴正是为此事来求见娘娘的……”
便见那光伯躬身行了一礼,顿了顿,然后继续道:“那连亦尘自晕了之后,到现在仍是未有清醒……”
听得他开口说到连亦尘的情况,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紧,刚想再仔细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听见这光伯再次开口,说的是:
“本来只是一个下等的侍卫的死活,老奴原不该拿来烦扰娘娘……只是王爷身子抱恙……这王府里主事的便只有娘娘一人了……是以老奴抖着胆子来请娘娘定夺此事……”
安若溪瞧着这毕恭毕敬的回着话的光伯,想他这一番话下来,还真是信息量丰富啊,既踩了连亦尘,同时又表了自己的忠心耿耿,既阿谀奉承了苏苑莛,另外又间接的透露了安若溪不受宠的事实……难怪这貌不惊人的老东西,能在这四王府里混到大总管的位置,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奴才啊。
因为一直听不到连亦尘的情况,安若溪不由恶狠狠的瞪着那废话连连的光伯,愤愤的想着,最终还是忍不下去了,遂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开口道:
“人都已经昏迷不醒了,还定夺什么?光伯是吧?救人如救火,难道你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你说来请示苑莛姐姐,难道私下里竟认为苑莛姐姐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主子吗?真不晓得你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竟要陷苑莛姐姐于不义……”
“况且你也说了,只是一个侍卫晕倒……这样小小的一件事,你这王府的大总管都处理不了,又何谈其他大事?本王妃真的很怀疑你这总管的位置是怎么得来的?是不是真的有能力胜任……”
第61章
这一番话,安若溪说来,气势如虹,咄咄逼人。[]既讽刺了他这大总管的办事不力,又挑拨了他在苏苑莛面前表现的忠心耿耿,杀伤力极强。
本来安若溪懒得跟这种趋炎附势之人计较,只是见他装模作样,着实可恼,且口口声声的称连亦尘为“下等的侍卫”,说的他好像多高人一等似的……如果只这几点缺点,还算是无伤大雅,将将就就也就罢了,安若溪最不能容忍的是,这大总管对待人命的态度,冷漠、无谓,还真是像极了他的主子,那只变态四王爷淳于焉。那已经不仅仅是人品问题了,而是心肠好不好的问题。
因是气头上,对付这种触动她底线的人,安若溪便也无所顾忌。
想这光伯也算是焉王府的老人了,除了那没眼色的侧妃柳氏偶尔给他点气受受之外,平日里就连淳于焉和苏苑莛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虽说是主子惯于笼络下人的手段,却也令人舒服,更别说底下的其他丫鬟小厮的奉承了,何曾受过今日这样的埋汰?
且这一番气势恢宏的责难,还是出自于这王府里从前最委曲求全、从不多管闲事的王妃娘娘之口。
前一阵这光伯回乡探亲,才回来王府几天,便听得众人议论纷纷,说这王妃娘娘如何的性情大变,一直半信半疑,没成想今日竟亲眼所见,果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眼前的王妃,哪还有半分任人欺凌的模样,简直可谓是盛气凌人,聪慧、凛然、正气,真真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
苏苑莛望着此刻站在自己侧对面的女子,一双似秋水般的剪瞳里,刹那间掠过无数惊涛骇浪,却又在瞬时悉数敛去,快的令人以为只是自己眼花。
“妹妹……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得光伯……”
苏苑莛望了一眼那低眉垂目、立在一旁的光伯,顿了顿,似稍稍犹豫了片刻,方继续道:“若今日患病的是其他人,光伯定不会这样踌躇……但是……连侍卫毕竟身份不同……”
说到这里,苏苑莛精致的眉眼微微一皱,仿佛在考虑着如何斟酌字句,显得愈加的讳莫如深和隐晦。
安若溪心中一动。她记得陆笼晴告诉过她,连亦尘是由皇帝淳于谦安排在焉王府的人,难道正是因此,所以淳于焉才百般刁难他的吗?
“身份不同?就因为连大哥是皇上派来的人吗?”
一念及此,安若溪不禁有些愤然。
苏苑莛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不置可否。
但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却无疑让安若溪更加重了自己的怀疑,一口气堵在胸口,倒也说不清是为连亦尘打抱不平的情绪多点,还是对那淳于焉的懊恼多些。
“伶儿,你快去请大夫为连侍卫诊治一下……”
这时,苏苑莛适时的开口道。
“妹妹……你也无须太过担心,连侍卫他一向身体康健、武功高强……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
待得那唤为伶儿的贴身侍婢领命而去,苏苑莛转首,轻声劝解道。顿了一顿,却是眉头微锁,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一般。
“只是……光伯,连侍卫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晕倒呢?”
安若溪心中一动,是呀,连大哥怎么会好端端的就人事不省了呢?不由的望向那低眉敛目的光伯,等待着他的解释。
便见那光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之后,方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想是前天的那一百大板,连侍卫重伤未愈……再加上今天早上又似乎受了些风寒……所以才会一病不起的吧?”
光伯神色淡淡,安若溪听在耳朵里,却是心中一跳。
“什么一百大板?连大哥被打了一百大板吗?为什么?他犯了焉王府哪条罪状了?”
一想到此事肯定与那个淳于焉有关,安若溪便不由的气愤填膺,纵使不知前因后果,她也能认定是那只变态故意针对连亦尘。
再看众人的反应,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我去找淳于焉问个清楚……”
心中恼怒至极,安若溪不管不顾的就要去为连亦尘讨还公道。
“娘娘……”
情急之下,陆笼晴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赶忙拉住了她的衣袖,神色间尽是欲言又止的阻拦。
“哼……那连亦尘既身为焉王府的下人……别说是区区一百大板,就算是王爷一声令下杀了他又如何?王爷又何须向任何人解释?”
安若溪刚刚压抑下去的冲动,便被这光伯三言两语,又给挑了起来。
“没错……你说的极是……”
怒极反笑,安若溪的嘴角凝着一抹泠泠的弧度,不禁显得又是冷酷又是诡异,瞪向这光伯的眼光,更是充满了厌恶。
“如果本王妃没有记错的话,这焉王府的下人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光伯你……”
“王爷是你的主子,本王妃也是你的主子……所以若是本王妃着人打你一百大板,你也是无话可说,心甘情愿的受着吗?”
这一番话说下来,一气呵成,掷地有声,眉毛一挑,安若溪射在那老奴身上的眸光,此刻尽显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霸道。
“若是老奴犯错在先……自然甘愿受罚,绝无异议……”
直过了半响,这光伯仿似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却是硬着头皮开口道。
“是吗?不知王爷打连大哥那一百大板,寻的是个什么借口……若是本王妃此番用在你身上,又待如何?”
冷笑一声,安若溪咄咄逼人。其实她心底隐约知道,自己这般的刁难于这个光伯,不过是着恼于淳于焉的不分青红皂白而已,他不在眼前,就只好迁怒在他的爪牙身上。
那光伯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刚想梗着脖子辩解,却听苏苑莛善解人意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说的是:
“妹妹……光伯不过是奉命行事……况且王爷惩罚连侍卫,想必是有自己的道理……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他能有什么道理?”
安若溪一张莹白似玉的小脸上,此刻尽是懊恼。
虽不知那淳于焉找了个什么借口惩罚的连亦尘,但想着那种人就算是没理由,都可随时置人于死地,这样一念,对他的愤愤然便不由的更深了三分。若是那只变态现在跟前,安若溪恨不得将他咬牙切齿的给嚼吧嚼吧,吞到肚子里,省得他再为害人间。
苏苑莛望着面前女子那生动鲜活的神情,那样的真实,无所畏惧,毫不掩饰,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让人不知不觉的移不开眼光吧?
“娘娘……”
这时,但见那先前派去请大夫的名唤伶儿的侍婢,已经回来了,向苏苑莛行了一礼之后,开口道。
安若溪心中一动。却已冲口而出的问道:
“伶儿姑娘,你回来啦?大夫去看过了吗?连大哥他现在怎么样?”
急急的关切着,安若溪倒也顾不得自己此刻的这番神情,落在旁人眼里,是个什么反应。
苏苑莛向着贴身侍婢,轻轻点了点头。
便见那伶儿获得主子的授意,然后回道:“启禀娘娘,大夫已为连侍卫诊治过,已无大碍……现在连侍卫已经醒过来了……只需静养些时日,便可下床……”
“那还好……”
听着连亦尘已经醒过来了,安若溪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接着自然而然的开口道:
“我去看看连大哥……”
说做就做,安若溪抬脚就要往外走。
一旁的陆笼晴见状,连忙拦住。
“娘娘……连侍卫既然有大夫照料,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休养吧……”
咬了咬唇,陆笼晴虽有些犹豫和忐忑,却终于还是提醒道,低垂着眉眼,只觉一道凉凉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扫在她的头顶,虽一瞬即逝,却令人不由的心中一悸。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安若溪心中一动,显然也差不多猜出她说这番话出来,顾忌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意思。虽然自己问心无愧,坦坦荡荡,但是被她这么一点,却也不免生了三分的踌躇。
她倒不是怕自己被人说三道四,只是隐隐心中觉得,自己去看了连亦尘,只怕会更加连累他。这奇怪的直觉虽不知从何而来,却也令人惴惴不安。
正打算好好捋捋头绪,然后做决定,便听得到苏苑莛娇媚柔软的声音开口道:
“是呀,凝汐妹妹……连侍卫想必并无大碍,你无须太过担心……还是暂且不要去探望的好……毕竟身份有别,传出去,对妹妹和王爷的清誉,始终是不好……况且王爷也是刚刚遭逢大劫,又在病中……若是被王爷知道了,只怕会心存芥蒂,从而造成王爷与妹妹间的龃龉,到时又是一场风波……”
这一番话说下来,可谓在情在理,又看似十分的为安若溪着想,但是听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却惟有那最后一句“若是被王爷知道了,只怕会心存芥蒂,从而造成王爷与妹妹间的龃龉……”
不管这苏苑莛是有心还是无意,即使明知会惹怒那个淳于焉,安若溪一股意气上来,却也顾不得了,遂斩钉截铁的道:
“他芥蒂也好,龃龉也罢……也不差再多一次……笼晴,我们去看连大哥……”
苏苑莛望着那一抹浅淡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之外,似水的瞳孔中,缓缓的漫延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残酷而嘲讽,还未达到眸底,便已经尽数敛去。
第62章
随着房门缓慢的打开,来人也渐渐的暴露在连亦尘的面前,充满防备的身躯,蓦然一震,就像是突然之间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僵在原地,就连呼吸,都仿佛遗忘。
连亦尘痴痴的望着此刻那站在自己面前,容貌清丽,笑靥清浅的女子。砰然的心跳好似刹那间停顿,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从眼前掠过,如同幼时过年,母亲陪他看的那些轰然在半空中绽开炫目花朵的烟火。
胸膛之中,像是被人填满了一样,无数细细小小的快乐在体内充斥着,呼啸着,迫不及待的想要冲撞而出。
“连大哥……你好些了吗?我来看你……”
女子清清脆脆的嗓音中带着关切,丝丝缕缕的钻进连亦尘的耳朵里,如同世间最美的乐声一般动听,此情此景,就仿佛身堕梦中,分不清究竟是臆想,还是现实,似幻似真,似梦似醒。
“娘娘……”
似过了许久,连亦尘才仿佛找回了消失的思绪,喃喃的唤了一声,嗓音低沉暗哑,仍带着一缕不敢确信的飘忽。
他灼热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己脸上,让安若溪不禁有些怪怪的感觉,但转念又一想,只道他是因为突然之间看到自己太过惊讶,一时之间没有缓过神来,不由微微一笑,开口道:
“连大哥,你没事吧?”
心头一震,直到此刻,连亦尘方才如梦初醒。眸里映出女子清浅温暖的笑容,比屋外冉冉升起的日光还要耀眼。
“娘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微微避开眼睛,连亦尘压抑住心底层层叠叠的喜悦和悲哀,尽量用一如既往的疏淡口气,问道。
“我听人说连大哥你晕倒在地,昏迷不醒……所以过来看看……连大哥,你好些了吗?”
望着面前脸色苍白的男子,安若溪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尤其是来之前,苏苑莛告诉了她,为何连亦尘会被无缘无故重打一百大板的真实原因,更是让她在对着他之时,不由深深的内疚。
女子清亮的嗓音中,有着藏也藏不住的温柔和关切,令连亦尘极力压抑的一颗心,又是不自觉的一跳。
“多谢娘娘关心……属下已经没事了……”
刻意疏淡的语声,安若溪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心中的内疚之感,却是更甚。
“对了……”
像是突然响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一样,安若溪从衣袖间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来。
“连大哥,我来是送这瓶药粉给你的……上次我被打的屁股开花,就是用它治好的……很管用,你试试……”
兴冲冲的将手中的药粉递给连亦尘,却没发现面前的男人因为她口无遮拦的一句“屁股开花”,苍白的脸容上,竟不由的起了微微一层红晕。
“娘娘……”
直到陆笼晴嗫喏的提醒道,安若溪却还有些愣愣的反应不过来。只是感觉自己手都举了半天,而连亦尘却迟迟不接这瓶药,不禁有说不出的尴尬和失落。
“多谢娘娘……”
正闷闷间,却听得连亦尘的声音响起,同时伸手将药瓶从自己手中接过,心中一松,安若溪的嘴角便不由的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连亦尘微微的避过眼睛去。安若溪只道他躲着自己,脸上的笑意,便不觉有点僵。
“娘娘……药已经送到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连侍卫休息了吧……”
这时,陆笼晴轻声提醒道。
安若溪心中一动,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仍是有些踌躇的望向连亦尘。
“是呀,娘娘……属下已经没事了……娘娘请回吧……”
顿了一顿,连亦尘开口道。
若不是陆笼晴一语惊醒梦中人,他都几乎忘了周遭有几多双眼睛在紧紧的盯着他们。他会有怎样的后果,无所谓,但是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再次让面前的女子,陷入当日的境地。
一想到淳于焉竟用那样的手段来对付她,连亦尘握住瓷瓶的右手,便不自觉的收紧。
安若溪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看到他干裂的薄唇,此刻紧紧的抿着,似在竭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心中不由的一动,一沉。
“那好吧……连大哥,你好好休息……”
嘴角勉强的扯开一个微笑,安若溪只道他不愿意见到自己,不禁有些淡淡的失落。
走了两步,却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脚步一顿,安若溪回过头来。却看到连亦尘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仿佛没有变过。想是没有料到自己会突然转回身来,目光竟有些慌乱的从自己身上移了开来。
安若溪心头一跳,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细究之下,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想多了。
“连大哥,我想说的是……”
不再纠结,安若溪开口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被打……还有,多谢你那天救了我……”
从苏苑莛的口中得知,原来自己当日能从那两个昆仑奴手中逃过一劫,不是因为淳于焉最后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自己运气好,皇帝表哥的圣旨正好在那个时候到了,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甘冒风险,飞鸽传书到皇宫,才求得淳于谦的一道救命符。
因为连亦尘曾经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后来沐凝汐嫁到这焉王府之时,淳于谦便也将他派到了焉王府,名为保护沐凝汐的安危,但是在焉王府众人的眼里,却或多或少将他视为皇上安插的眼线,是以不仅受不到重用,还处处被针对。
但是连亦尘却明知道淳于焉对他身份的顾忌,却仍冒着被误会的危险,为了自己挺身而出,叫安若溪如何能够不感动?
目光清亮,安若溪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激之情,望着面前的男子。
连亦尘的心中,像是有无数点燃的烟花,一朵朵的绽放开来,那是从未有过的一种快乐之感,如同漫延的潮水一般包围了他,似乎能够治愈他身上的一切伤痕,他很想告诉眼前的女子,为了她,即使比这重百倍的惩罚,又能算得了什么?但是,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说出口的却惟有淡淡的一句:
“娘娘言重了……保护娘娘的安危是属下的职责……属下没有做过什么……还请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安若溪望着他淡漠疏离的样子,心中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内疚,仿佛竟还有一丝莫名的心疼一般,总之十分的不舒服。
“不管怎么样……连大哥,我还是要多谢你……好了,你好好养伤吧,我先回去了……”
将胸腔中的感激之情一吐为快,安若溪似松懈了不少,嘴角微微一笑,不再逗留,以免连亦尘为难,携着陆笼晴一起走了。
连亦尘望着那一抹窈窕的身影,出了大门,直到再也看不见,他却仍痴痴的呆在原地,如同立了几千几百年的一尊石像一般,岿然不动,仿佛连姿势都没有变过,无限款款意浓,尽数隐藏在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处,似痛苦,又似欢愉,但这一切的情绪,都好比见不得光的夜色,只得自己可知。
“王爷……你没有看到……沐凝汐在听到那个连亦尘昏迷不醒之时……那种又是担忧,又是震惊的表情……”
清心居里,柳灼萝继续喋喋不休的在讲述着她在凉欢轩外面听到的一切,说到高兴之处,手舞足蹈,唾沫横飞,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淳于焉专心致志的练着字,对她的鼓噪,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有听见,神色淡淡,瞧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来。
苏苑莛也就一言不发的为他磨着墨。
“……就好像那个受伤的人才是自己的相公一样……”
斟字啄句了半天,柳灼萝终于脑子里精光一现,想到了这堪称画龙点睛的一句话,一张化妆明艳的俏脸上,此刻尽是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沾沾自喜的神情。
只是还没等她邀功似的去看淳于焉的脸色,突然从房门口传来一记巨响。
“柳灼萝……你不去天桥底下,说书卖唱,真是浪费了人才……”
清亮干脆的女声,伴随着书房门的被踹开,一字不落的钻到了屋子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淳于焉正提笔写的一个“干”字的最后一笔,虽只是手势的极短暂一顿,却仍旧晕染开一个黑色的墨点,显得突兀而诡异,这好好的一篇《军行》就算是毁了。
苏苑莛轻轻停止了研磨,一双白皙细嫩的玉手上,不知何时竟溅了几滴浓黑的墨汁,然后被她不动声色的抹了去。
一双明眸,脉脉春水般的望向来人。娇艳如花的脸容上,似露出三分的惊诧,然后轻声唤道:“凝汐妹妹……”
“沐凝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紧接着,柳灼萝也反应了过来,她可没有旁人的温婉,那表情,那语气,直比大白天遇到了鬼魅还大惊小怪。
没错,此刻纤腰款款的站在这里,神色坦然、面容似玉的女子,可不就是刚刚推门而入的安若溪?
“王爷……娘娘执意要闯进来,属下拦不住……还请王爷降罪……”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中,便见那被安若溪甩在身后的年轻侍卫,硬着头皮请罪道。
“既知错在哪里,便自己去刑房领二十杖责……”
轻轻淡淡的嗓音响起,似吩咐着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差事一般。淳于焉头也未抬,继续在宣纸上走笔如飞,仿佛完全不在意眼前的一切。
从安若溪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低垂的侧脸,俊朗飘逸,如同雕刻的最精美的大理石一般好看,却也同样的坚硬冰冷。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可以令人皮开肉绽,严重的甚至到鬼门关走一圈,或者由生致死。
“淳于焉,你除了整天杖责这个,杖责那个,还会干什么?这道门是我闯进来的,要罚你就罚我……”
脖子一梗,胸膛一挺,安若溪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开口道。
第63章
“你说得对,本王除了杖责,其他的就不会了……”
随手将上好的狼毫笔,搁在端砚上,淳于焉神色淡淡,瞧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既然王妃娘娘替你担下了这二十大板……还不快多谢王妃娘娘……”
语声平平,淳于焉状似无意的提点着那跪在地下的年轻侍卫。
这么无耻的话从他口中理所当然的说出来,安若溪一口血堵在胸口,差点吐出来。
“多谢王妃娘娘……”
便见那十几岁的小侍卫战战兢兢、懵懵懂懂的道了谢,然后匆匆忙忙的就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呵呵……”
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属柳灼萝,先是一愣,继而像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一件事一样,笑的花枝乱颤起来,那拿着一条手帕捂在嘴角的做作模样,还真是为幸灾乐祸做了最好的注解。
安若溪不由狠狠的瞪向她,忽而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缓缓的扯开一个笑容,带着三分的狡黠,三分的诡异,那模样就仿佛一只正在算计着的小狐狸,竟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柳姐姐,你可以笑的再大声一点……”
甜甜的开着口,安若溪笑的愈加的如沐春风。然后玉手芊芊,指向自己的眼角。
“这样的话,你眼角的皱纹,就会更加迫不及待的跑出来了……”
安若溪的声音,轻柔的似能滴出水来,落在柳灼萝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霹雳。尖利的笑声,就这么生生的压了下去。一双芊芊玉手,慌忙的向自己的眼角抚去。同时口中语无伦次的嚷道:
“皱纹?我怎么会长皱纹?哪里有……镜子呢?”
瞧着她那惊慌失措、如临大敌般的样子,安若溪颇有出了一口恶气之感,笑靥如花的欣赏着柳灼萝的窘态,活像一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
淳于焉心中竟是一紧,幽深似海的寒眸中,迅速的掠过一抹浮光,危险而诡异。(.无弹窗广告)
正瞧得有趣,安若溪却突然觉察到似有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火又像冰,如芒刺在背。
下意识的望去,一抬眼,却正好撞上淳于焉的眸子,那漆黑如墨的瞳孔,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吸引着她直往下不停的坠落。
安若溪忙不迭的将一双眼睛从他身上移开,一颗心,却仍是砰砰然的混乱的跳着,仿佛随时都能从胸腔里跳出来。
明眸似水,苏苑莛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缓缓移动,如深不见底的湖泊,晦暗明灭,暗流汹涌。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柳灼萝一心一意的还在为“皱纹”的事情黯然神伤,耿耿于怀。
“柳姐姐……你脸上光滑似水,哪有半条皱纹?凝汐妹妹刚刚跟你开玩笑呢……是不是?凝汐妹妹?”
许是不忍心看她着急懊恼的模样,苏苑莛柔声开口道。一双珍珠般的眸子,轻轻淡淡的落在安若溪的身上。
空气中压抑的莫名的诡异气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顺势而破。安若溪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却不禁有些讪讪的尴尬。
“我只是想提醒柳姐姐……人不能太幸灾乐祸,笑的花枝乱颤,可是很容易长皱纹的……到时候人老珠黄……”
说到这里,安若溪故意停了下来,一切后续的发展,由得那柳灼萝自己去想象。
果然便见她原本一张描的红是红,白是白的俏脸上,此刻只剩了煞白一片。
安若溪忍住笑,一脸无辜的样子。
“沐凝汐……你少吓唬我……”
直过了好久,柳灼萝才似缓过劲来,一双芊芊玉手,颤颤的指向安若溪。
“对了,柳姐姐……我还忘了告诉你一点……女人如果爱生气,可是会老的更快……”
安若溪神色严肃,满脸诚恳。
“你……”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柳灼萝还是忙不迭把那一口气给压回到了肚子里,瞪着安若溪的眼眸里,想发火又苦于她的“诅咒”,看起来还真是相当的纠结。
“凝汐妹妹,你就别再逗柳姐姐了……”
莲步轻移,苏苑莛缓缓走到安若溪的身边,一双玉手,亲昵的执起她的手,柔声嗔怪道。
“呵呵……”
安若溪还是不大习惯她的亲昵,又不好意思挣脱,只得讪讪的干笑两声。
“王爷,你瞧……自从凝汐妹妹失忆以来,一张小嘴,真是愈发的伶牙俐齿……连柳姐姐都被她唬住了……”
娇艳如花的嘴角,轻轻挂着一抹微笑,苏苑莛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面前的男子,状似无意的调笑着。
安若溪不由的心中一沉。望着面前女子精致的脸容,她向来不愿以恶念来揣度人心,此刻却难免忍不住有些小人之心。尤其是柳灼萝随之射过来的那种愤恨怨毒的目光,她虽不怕,但仍是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王爷……你不是罚她去刑房领二十大板吗?怎么她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脑子里蓦地闪过这一桩公案,柳灼萝忙不迭的冲口而出的提醒着,那股兴奋之情,颇有扳回一城、扬眉吐气之感。
闻言,淳于焉目光淡淡的扫向对面的安若溪。
安若溪的一颗心,便十分没出息的一跳,就像是被人突然用一根线,给狠狠的拉扯了起来,难以落回原处。
天知道,她刚才不过是一时意气,这才猪油蒙了心,摆出那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架子来。现在经这么一闹,那股气,早不知道泄到哪里去了,想想上次只不过被打了五六板,就已经疼的要死要活了,何况这次是二十大板?更得屁股开花,不能自理了。
一念及此,安若溪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简直不寒而栗。
如果她现在说后悔,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没出息啊?
一双咕噜咕噜的大眼,偷偷的去瞟那个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却正好与他冷冷淡淡的目光相对,吓得安若溪一个激灵,赶紧将不听话的双眸给拽了回来。活像自知犯了错的小学生,做贼心虚,不敢看老师一样。
淳于焉凉薄的嘴角,似是轻轻的扯开一抹淡淡的弧度,虽稍纵即逝,但苏苑莛却仍能够敏感的察觉到。心,像是被人重重击了一掌般,直直的往下沉,如同要沉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一般,面上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如既往的娇媚动人。
“王爷……”
苏苑莛柔声开口道,“虽然凝汐妹妹不经通报就闯了进来……是有不对……但是顾念她初犯……不如王爷这次就饶了妹妹吧……”
语声轻轻缓缓的求着情,苏苑莛精致的脸容上,此刻尽显温婉善良。
安若溪不由的冲她感激的一笑,于此同时,又不禁为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而汗颜不已。下意识的去看对面男人的反应,却见他一张扑克脸上,神色冷清,一副高深莫测、不置可否的样子。
安若溪冲到嘴边的“是呀,是呀”的附和,就这样被她给生生的堵了回去,噎的胸口都一片生疼。一时之间,倒有些说不清的心灰意冷之感。
只是还没等她死鸭子嘴硬,宣告爱咋咋地,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替她找起了“骨气”。
“那怎么行?若是就这么放过了凝汐妹妹,其他人有样学样……王爷的威严往哪里放?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必须得给凝汐妹妹点教训才行,否则她日后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你说是不是啊王爷?”
安若溪望着那大义凛然的说着这番话的柳灼萝,还真不是一般的落井下石,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看来她也并不是一味的胸大无脑嘛。
安若溪咬牙切齿的想着,恨不能用眼光,在这柳灼萝的身上,凿出几个洞来,看她还怎么在这里搬弄是非。
而淳于焉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几乎让安若溪一口血吐了出来。
“爱妃说的很有道理……”
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淳于焉性感凉薄的唇瓣,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倾吐出这八个字来。
“王爷,你也觉得臣妾说的对吧……”
便听那柳灼萝幸灾乐祸的开口道,那兴奋的模样,就差一个高蹦起来,脸上开朵花了。
“真没想到原来柳姐姐你跟王爷这么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妹妹我以前还真是没看出来啊……”
一边皮笑肉不笑的讽刺着,安若溪一边暗暗的在心底将什么“一唱一和、狼狈为奸”的词语,都狠狠的砸到了面前的一对男女身上。
“那当然……”
柳灼萝脖子一仰,眉毛一挑,盛气凌人的开口道,然后立马口气一转,紧张兮兮的道:
“沐凝汐,你不要以为说两句动听的话讨好我,我就会帮你向王爷求情……休想……”
安若溪这次是真的笑了。却听那柳灼萝马不停蹄的冲着淳于焉开口道:
“王爷,你可千万不要心软啊……这个沐凝汐,自从失忆之后,三番两次的欺负臣妾不说,还动不动的就顶撞于王爷……最不能忍受的是……她竟然毫无羞耻之心,不守妇道……公然跟那连亦尘拉拉扯扯……就拿先前来说,她还一味的埋怨王爷打了那侍卫一百大板,还巴巴的去给她送药,看望他呢……”
一股脑的将自己能想到的有关安若溪的所有“罪证”通通抛了出来,柳灼萝那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实打实的生怕淳于焉放过了安若溪。
淳于焉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刹那间掠过一抹精光,如寒冬腊月的三尺冰凌,冷的叫人打颤。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
第64章
“你来找本王……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清冽的嗓音,似带着冰冻三尺的寒气,像顽石一样又冷又硬。/看最新章节请移步桑舞小说手机用户访问m.s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经刚才的一闹,她都几乎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现在被淳于焉提起,原本的理直气壮,不知为何竟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反倒有些莫名的尴尬。
“你是想替那个连亦尘打抱不平呢?还是想找本王讨还公道呢?”
男人轻薄的嘴角,凝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落在苏苑莛的瞳孔里,却只觉如此的刺眼。明明是残酷而凛冽的嗓音,为什么她却从其中听到了一缕几不可闻的酸涩之味呢?
安若溪望着面前高高在上如同神祗一般的男人,她最开始的确是怀着满腔的愤怒和不平,不顾陆笼晴的阻拦,前来找他理论的,但此时此刻,她却突然间为这种硬碰硬的方式感到疲倦了。
“淳于焉……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只是想跟你讲道理……”
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平放柔,安若溪缓缓开口道。
女子晶莹似玉的脸容上,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充满了诚挚与真实的流光,她清脆的嗓音,因为少了火药味,听起来竟比窗外叽叽喳喳的云雀还要动听……这大概是她自从失忆一来,第一次用这样近乎轻柔的语气跟他说话……意识到这一点,淳于焉坚硬的一颗心,竟不可自抑的一跳。微微拧过头去不看她,这莫名的不速之客仿若才稍稍停止了骚动。
“讲道理?好啊,本王也想听听你跟本王有什么大道理可讲……”
冷冷清清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犹带着三分的不屑与嘲讽。
安若溪瞧着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中的一口意气,蹭的一下,便给吊了上来,忍了三忍,才好不容易又给压了回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闷闷的开口道:
“淳于焉……我不知道以前的我,究竟做过些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才让你一直以来都这么的讨厌我,不待见我……过去的人与事,我真的是完全的一无所知,也不想再追究……如果你真的这么不喜欢我……不如干干脆脆把我……”
话未说完,觉察到男人蓦地射过来的,如刀似剑一般的眼神,安若溪嘴里剩下的那“休了”两个字,就那么直直的卡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心,却是不由的一跳。
淳于焉直直的望着面前的女子,那一双幽深似海的眸子里,此时此刻,仿佛有愤怒的火焰在急剧的漫延着,好似顷刻之间,便能将瞳孔里的人影燃烧殆尽;另一方面,却又仿佛冰冻三尺的寒流一样,冷的彻骨。
苏苑莛原本一跳的心,缓缓的沉了下去。
“把你休了吗?”
凛冽的嗓音,似在寒冬腊月的冰窖里浸过一般,一字一句都仿佛带着锋利的刀刃,剐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
冷笑一声,淳于焉的嗓音愈加的残酷而狠戾,说的是:
“沐凝汐……这就是你要跟本王讲的道理吗?那本王现在就告诉你……想也休想……”
粗粝的大掌一点一点的收紧,不知不觉间,竟将桌上摊开的宣纸,揉捏成了一团,握在了手心,那副字,本就是之前因为眼前的女子的突然闯入,而写残了的,本就早该毁去……就像眼前的女子一样……狂肆残戾的眸子里,刹那间迸发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精光,显得异常的诡异与危险。
安若溪望着面前的男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冰冷的压迫的气息,即使她再迟钝,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还有此刻男人寒霜一样的目光,更是令她如置身凛冽的秋风之中。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拉扯着,给提到了嗓子眼,似被打乱了章法的击鼓,砰砰然的跳动着。
“为什么?”
思绪一片纷杂扰乱,安若溪只得顺应本能,冲口而出的问道。[]
便见眼前的男子,射向自己的眼眸中,更似裹了千军万马、枪林弹雨一般,让人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为什么?”
淳于焉凉薄的唇瓣,凝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残笑,如同听到了一件世间最荒诞不羁的事情一般,冰冻三尺的声音,缓缓开口道:
“沐凝汐……当初是你处心积虑、千方百计的要嫁给本王……现在就凭一句话,又想让本王休了你……你以为焉王府是什么地方……本王又是什么人……可以任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世间岂有如此便宜之事?”
即使是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安若溪还是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此刻的男人,浑身上下笼罩的气息,冷的就像一块冰。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动,继而又是一沉。面前的男子,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谜题一样,让她看不懂,也猜不透。还有那未知的过往,到底发生过什么,才害得她今时今日陷入这样的境地?
“那你想怎么样?”
安若溪的心底,说不清是郁闷,还是烦躁,不由开口道:
“当初发生过什么,我一概不知……若是现在的我能够选择,我一定不会处心积虑、千方百计的嫁给你……”
赌气般的开着口,安若溪还在纠结着自己可怜的命运,全然没有察觉到男人骤然射过来的眸光,似席卷着狂风暴雪而来一般。
“沐凝汐……你现在这么说,是后悔当初的选择……嫁给了本王吗?从你踏入焉王府大门的那一天起,本王就警告过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自己的决定……这一天,来的比本王预想的还要早……”
凛冽的嗓音,带着泠泠的残酷笑意,明明应该很高兴女子的悔不当初,但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的女子那口口声声的“后悔”,淳于焉幽暗不见天日的内心深处,却不知为何,竟升腾起丝丝缕缕的怒气来,像潮水一般,沿着全身的经脉,迅速的流窜至每一个细胞。
也许除了这样的懊恼,还隐隐有着其他未明的思绪。但那一股莫名的异样之感,却如同被飘渺的雾气掩盖着一样,令他一时之间看不清,也抓不住,更平添几分恨意。
落在安若溪的眼睛里,却只当成是他宛如胜利者高高在上、幸灾乐祸的姿态。
“就当我后悔了当初所作的一切……现在你如愿以偿了……反正你从来也没喜欢过我……眼不见心不烦……把我休了之后,你岂不是会更加高兴?”
安若溪闷闷的据理力争着,她来找他,本就是希望他能够还自己自由,以免将来再连累连亦尘和陆笼晴,可不知为何,说了这么多之后,她的一颗心,倒比之前更加的不舒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着一样,搬不开、挪不掉的难受,而偏偏她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听她口口声声的要自己“休了”她,淳于焉怒极反笑。此时此刻,那凉薄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抹邪魅的弧度,好看到令人惊悚。
安若溪的背后,瞬时像是被一条冷蛇窜过,浑身上下,立时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便听男人阴鸷清冽的话语,徐徐的在耳边响起,说的是:
“这句话,你若是在一个月之前说,本王一定会很高兴……而且说不定本王真的会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愿,将你给休了……但是现在……晚了……”
那轻轻淡淡的“晚了”两个字,就像是一句恶毒的谶语一样,哧溜溜的钻进安若溪的骨髓里,心底,蓦地升腾起一缕缕不好的预感,如影随形,难以摆脱。
抬眸,安若溪一眼便望进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里,那种仿佛带着泠泠恨意和势在必得的厉光,令她的四肢百骸,瞬间像是被人抛入了冰天雪地一样,又冷又冻的触感,一点一滴的侵入到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里,似痛似麻的不安。
微微撇开头,不看他,安若溪定了定砰砰然的心跳,懊恼的开口道:
“你要怎样……啊……”
一句话未说完,纤细的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安若溪的整个身子都被那巨大的力量拽着,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小腹已经重重的撞上了那坚硬的红木桌。
而此时此刻,她与面前的男子,虽然隔着一张桌子的空间,但被迫前倾的身子,却相距男人强势的胸膛不过分毫,而两人的脸容,更是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安若溪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倒影在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给吸进了里面,死死的困住,再也逃不出来。
望着男人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的俊颜,安若溪狂乱无措的一颗心脏,仿佛突然之间被人点了穴道,忘记了该如何跳动,连带着呼吸都是一滞。
脑子里像是断片了一般,空空白白的一片,整个人似木头一样,五脏六腑如同麻木到没有知觉,惟有手腕之处,从男人粗粝灼热的掌心,传来的一缕缕火烧般的温度,烫的整条胳臂都生疼。
而男人残酷凛冽的声音,却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一样,从凉薄性感的唇瓣间,一字一句的倾吐而出,说的是:
“沐凝汐……不要再挑战本王的耐性……收起你的痴心妄想……本王这一生一世都不会休了你……你最好安分守己的继续做本王的王妃……别逼本王现在就毁了你……”
从男人掌心传来的力度,似要将手底下女人的皓腕捏碎了一般,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仿佛卷着无数的娟狂暴虐,妖娆而诡异。
安若溪只觉一颗心,一时火热,一时冰冷,颤抖不能自已。男人警告逼迫的寒眸,吸着她的眼睛,直沉下去,似要落到万丈的深渊里去一般。
第65章
望着自己又白又细的手腕上,那触目惊心的一大片淤青,都三天了,还没有消散的迹象,安若溪又不禁恨得牙根痒痒。
想到当时那只变态淳于焉狠狠的捏着她的手腕,说什么“本王这一生一世都不会休了你……”“别逼本王现在就毁了你……”,那副逼迫她威胁她的可恶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虽然后来经苏苑莛求情,免了那二十大板的刑罚,但那个混蛋男人,却下令将她软禁,没有他的命令,不许踏出凉欢轩半步,否则就拿看守她的人开刀。
所以她这三天下来,就跟囚犯似的被困在这凉欢轩的一亩三分地,几次三番都想不管不顾的冲出去,但是一想到她不能拿陆笼晴和连亦尘的性命安危来冒险,只得将这逃逸的念头,给生生的压了下去。
愤愤的砸着那粗陋的小木桌,安若溪恨不能把它当成那只变态的脑袋,烦躁的都快抓狂了。
正懊恼间,突然听到砰砰的敲门声。
“进来……”
安若溪只道是陆笼晴回来了,头也未抬,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随着房门吱吱呦呦的被推开,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那动静,怎么听着不止一个人的样子。
安若溪也没在意,继续趴在桌子上,一副懒懒闷闷的模样。
“娘娘……”
陆笼晴轻声唤道。
“怎么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安若溪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这一瞧之下,却是不由的一愣。
但见进来之人果然不止陆笼晴一个,她身畔还跟着两个素未谋面的丫鬟。
“她们是……”
探寻的目光,望向陆笼晴,安若溪开口问道。
陆笼晴还没有回话,便见那两个丫鬟,款款的向前走了两步,向安若溪行了一礼,同声道:“启禀娘娘……奴婢们是奉王爷之命,来为娘娘梳妆打扮的……”
“梳妆打扮?”
疑惑的重复着“梳妆打扮”四个字,安若溪顺势看去,果然便见她们的手中,一个捧着几件衣衫,另一个则托着些金银首饰。
可是那个淳于焉,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派两个丫鬟来为自己梳妆打扮呢?这是怎么个情况?安若溪想不通,不由一头雾水的望向一旁的陆笼晴。
“娘娘,是这样的……”
便听陆笼晴善解人意的解释道:“越商国南平王世子前两日游历到咱淳安国……皇上已经下旨,一切接待事宜,由焉王府负责……现在南平王世子,已经在王府里安顿下来了……晚上王爷会设宴款待世子……”
在脑中搜索了一阵,安若溪记起,那天临出宫之前,她的皇帝表哥好像提过,某个国家的什么世子会来出访,要淳于焉接待,她当时认为不关自己的事,也就没在意,现在看来,应当就是这个越商国南平王世子了。
“只是……关我什么事?”
安若溪有些不解,又有些不以为然。
“越商国世子来访,是一件大喜之事……”
便听其中一个看起来较为伶俐的丫鬟开口解释道:“所以王爷特别开恩……准许娘娘出席今晚的宴席……还特意派奴婢们来为娘娘梳妆打扮……”
听着她这与有荣焉的口气,安若溪觉得自己怎么也该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表情来,只是,那“开恩”两个字落在她的耳朵里,怎么就听着这么的刺耳和别扭呢?
“你家王爷真是有心了……”
嘴角扯开一个看起来十分真诚的笑容,安若溪的语气异常的轻柔,继续道:“替本王妃回去好好多谢四王爷的美意……顺便告诉他……他不是下令本王妃不许踏出凉欢轩半步吗?我可是时刻不敢忘记他的警告……所以这请客吃饭的事,恐怕本王妃是不能奉陪了……”
心底越是咬牙切齿,安若溪便笑的愈加的如沐春风。哼,那只变态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可以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还什么“特别开恩”,开他个大头鬼啊。他想陪人吃饭,使劲吃,吃死他,她才不去趁他的心如他的愿呢。姐姐不伺候。
这样一想,安若溪立马横扫之前被软禁的一肚子恶气,总算稍稍有报仇雪恨、扳回一城之感。
那小丫鬟大概没有料到王妃娘娘会如此的不识抬举,一时之间不由的愣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没什么事,就回吧……记得把本王妃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你家王爷的耳朵里……”
幻想着那个淳于焉吃瘪的模样,安若溪便觉得心情大爽。
“娘娘……”
便见那陆笼晴似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只是神色间仍颇为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若溪心中一动,隐约猜出她肯定是要劝自己,于是替她说了出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劝我不要意气用事,对不对?”
被看穿了的陆笼晴,苍白的小脸上,不由的一红。
“娘娘……奴婢这也是为娘娘着想……”
低垂着头,便听陆笼晴低声嗫喏道。
安若溪何尝不知?她也知道这般的回绝了那淳于焉,虽然当场看似痛快,但只怕过后又是一场风波,自己无所谓,最可恨的是他到时候肯定又会拿她身边的人来出气,所以自己怎么能凭一时之气,就再次连累他们呢?
唉。罢了,在人檐下过,焉能不低头?
“算了……”
安若溪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开口道:“就当我刚才的话,什么都没说……不就是吃饭吗?有人请我去,我为什么不去?你们想怎么梳妆打扮,就开始吧……”
事实证明,安若溪的豪迈大度不过是说说而已,所以当那两个丫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将她从头到脚浓妆艳抹了一番之后,安若溪再好脾气,也瞬间不淡定了。
不是说难看到什么地步,只是那样胭脂水粉堆出来的漂亮,总透着一股俗气和土气,自己看起来都极之的不舒服。
虽然说女为悦己者容,一会儿宴席上还没有哪位仁兄让她有“容”的欲望,但是望着镜中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安若溪仍是果断的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亲自上阵,将自己在现代时被闺蜜强迫耳濡目染的化妆技术拿了出来,东捣鼓、西捣鼓一番,再加上陆笼晴在旁边协助,半个时辰下来,虽然累得要死,却也总算是颇有成效。
瞧着此刻菱花铜镜中那个如花似玉、妆容精致的女子,相较于自己之前的清汤寡水,一下子惊艳了不少,颇有一股浓妆淡抹,恰到好处的韵味。难怪女人都这么热衷于化妆,还真是赏心悦目呢。再看一旁几个丫鬟看着自己的眼神,果断的让人信心大增。
在心底美美的偷笑了两声,安若溪不再耽搁,大踏步的出了凉欢轩。
随着侍卫一声嘹亮的“王妃娘娘驾到”响起,锁月台里正在推杯换盏、欢声笑语的众人,目光齐刷刷的射向那姗姗来迟的女子,原本热闹沸腾的气息,仿佛一下子骤降到了冰点,空气陷入一片短暂的死寂。
安若溪只觉头皮一麻,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实在消受不了这么多虎视眈眈的注目礼。
转念又一想,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在现代时,当着全校上千人讲演,不比这个阵仗大多了,她都没怯过场,更何况现在面对的不过只是这些古人?果然这样一想,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舒服多了。
嘴角轻轻的扯出一个自信而飞扬的微笑,安若溪脚步一抬,踏过高高的门槛,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向着坐在当中的男人走去,神情坦荡自然,就如同一个真正的王妃一般。
淳于焉望着此刻那个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来的女子。一身浅紫色的衣衫,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愈加似玉般晶莹;眉目弯弯,眼角含笑,那双澄澈透亮的眸子,仿如盛着一汪盈盈春水,波光潋滟,缓缓流转,倒比天空中挂着的一轮上弦月还要圣洁;长长的睫毛,卷而翘,扑闪扑闪着像随时都会振翅而飞的蝴蝶;娇艳欲滴的唇瓣间,尚凝着一抹好看的弧度,那样神采飞扬的笑容,仿佛瞬间照亮了整个锁月台的灯火辉煌……眼前的女子,美丽中带着三分的妖娆,精致中又带着三分的大气,裙角摇曳,步步生风,整个人就像是无意间闯入凡间的精灵,拥有让人逃不开眼光的魔力。
眸色一深,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浮光,让人看不透,捉不紧。
一时之间,整个锁月台的人,目光都似集中在安若溪的身上,空气里沉静一片,惟有奢靡的宫乐,兀自清晰的回响着。
安若溪硬着头皮,在那高高在上的男人面前停住。别看她面上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一路走来,虽不过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仿佛半个世纪那么长,每一脚都似踩在云端里,席上各色人等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全都化作了芒刺在背,简直步步惊心。
尤其是自己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那副神色淡淡,讳莫如深的表情,更是让安若溪心底七上八下的。
刚想瞅个空位赶紧坐下,便听那淳于焉仿若先知般的开口道:“这里。”语声清冽,漫不经心。
安若溪瞧瞧位于他右手边的座位,正犹豫着是不是离得此人太近,就听见一记极为不屑,又兼具妒忌的冷哼声,顺势看去,却不是那个柳灼萝又是谁?
但见她坐在左边第二个位置,而靠近淳于焉身边的第一个位置上,坐的是苏苑莛。
见到安若溪看向她,那柳灼萝刷的把头一撇,显然表示不屑;而苏苑莛则是向着她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温柔美丽。
安若溪回以一笑,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就坐下了。
鉴于说多错多、沉默是金的道理,安若溪早已打定主意,整个饭局上,她一句话都不说,只管吃,尽情的让美酒佳肴堵住她的嘴吧。
第66章
可现实往往不能尽如人愿,这不安若溪这才刚刚坐定,茶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便听得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响起,说的是:“先前小王见着苏侧妃的时候,便深以为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现在见了王妃娘娘,却是更加让小王懂得了什么才叫做如花美眷、秀色倾城,当真是别有一番韵味……倒叫小王愈加的羡慕焉王爷的齐人之福了……”
放浪轻薄的笑语,肆无忌惮的回荡在偌大的锁月台之中,就连那一双灼灼的眼球,都毫不忌讳的落在他口中的“王妃娘娘”身上。(.无弹窗广告)
淳于焉伸到嘴边的白玉杯,细长的手指,微不可见的一顿,然后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安若溪顺势看向那说话之人,一抬眸,便触到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那目光之中对美色当前的欣赏之情,可谓坦荡荡、赤/裸裸,丝毫的不掩饰。
除此之外,这个登徒子一般的男人,却也不失为一个面如冠玉的人物。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脸上尽是少年得志积累下来的满满自信,虽有些浮夸,但也不失英气勃勃。
安若溪心中一动,这算是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的调戏吗?看来今天这个妆化的很是成功嘛。嘻嘻。
完全没有良家妇女在这种情况下,该有的羞涩和愤怒,安若溪只顾得沾沾自喜,不由的窃笑不已。任笑意不知不觉间从唇角倾泻而出,形成一抹彩虹般的弧度,她尚且浑然不察。
落在对面的男人眼中,却只看到那晶莹似玉的脸容上,缓缓绽开的溶溶浅笑,俏皮而可爱,仿佛裹了一层蜂蜜一样,光是远远看着,就仿若已闻到那股香甜的味道。
淳于焉望着那傻傻笑着的女人,只觉从未有过的刺眼,捏着白玉杯的手指,不由的加大了几分力度。
“世子过誉了……”
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淳于焉一双幽深似海的眼眸,似漫不经心的扫了坐在自己身畔的女子一眼,随手将已经空了的白玉杯,放回了桌上。
苏苑莛将目光从白玉杯上那微不可见的一道裂纹上移开,瞳孔中刹那间掠过的无数惊涛骇浪,也在瞬时尽数的敛去。如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安若溪只觉周遭的空气仿佛骤然冷了几分,心底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望向那近在咫尺的男人,却惟见他冷毅坚硬的侧脸。
“本王听闻越商国的女子,方是个个靡颜腻理、玉貌花容……世子府中的如花美眷,想必更是灿若星河……要论羡慕,也该是本王羡慕才对……”
轻薄的嘴角,凝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淳于焉淡淡开口道。
世子……越商国……安若溪将他的话组织了一下,陡然醒觉原来刚才那个登徒子般的男人,就是今天宴请的主角,越商国南平王世子,名讳叫什么来着?宇文洵澈……“小王府里的那些姬妾,又怎能跟四王爷的王妃相提并论……”
便听那宇文洵澈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一双炽烈的目光,仍是毫不避讳的落在安若溪的身上。
安若溪本来对他尚且说不上讨厌,但现在却也不由的有些反感,本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可厚非,关键是掌握一个度,掌握的好,那种眼神就叫做“欣赏”,若是过了,便立马变身“色迷迷”,所以现在宇文洵澈的这幅样子,就明目张胆的属于后者。
想起来之前,陆笼晴帮她补习的关于这越商国南平王世子的一些常识,说这越商国,地处淳安国和靖远国的中间,位置优越,物产丰富,算是十分的富裕,越商国皇帝老儿自从太子早逝之后,虽没有再立皇储,但南平王手握越商国重兵,又是人心所向,必是下任的储君无疑,而这宇文洵澈又是南平王膝下的唯一继承人,将来还有极大的可能做太子,做皇帝,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通常这种“某二代”,都或多或少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比方说这宇文洵澈平生最好的就是一个美色,据说他家里妻妾成群,都快赶上越商国最大的青楼里的姑娘的数量了。
一想到这些,再想想他之前对自己的“夸赞”,安若溪瞬时觉得一阵恶寒,浑身上下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赶紧端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打算压压惊,只是那碧绿的液体入了喉咙,方觉一片火烧火燎的灼痛,原来方才情急之下,拿错了杯子,喝的并非是茶,而是酒。
安若溪忍了几忍,剧烈的咳嗽,还是迫不及待的从胸腔里冲撞出来。突如其来的小变故,打破了因为那越商国世子口无遮拦的话语而陷入一片诡异沉默的大殿。
“你看你……总是这么手忙脚乱的……本王少看你一会儿都不行……”
温柔宠溺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一边深情讲着台词,淳于焉一边轻轻的为身畔的女子顺着气,幽深似海的眸色里,那种款款的情意,似能滴出水来一般。
若不是这席上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都盯着她,安若溪真想当场给他翻一个白眼,道一声“又来了”。
他灼热的大掌,一下下轻柔的在她的脊背上来回的摩挲着,所过之处,如同点了一簇簇小火苗,烧的安若溪整颗心,都燥热难耐。
“好了……我没事了……”
狠命的压住那惹祸的咳嗽,安若溪赶忙开口道。但是显然早已经晚了,不用看,她也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席上几十人的目光齐齐的落在她身上,各种含义有之,简直不敢细细解读追究。只觉一张脸,温度骤升。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苍天哪,她为什么总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出丑啊?
本来就已经懊恼的要死,偏偏淳于焉那货火上浇油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说没事?本王拿你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快喝点水……”
温柔细致的将茶水端到安若溪的嘴边,在此之前,淳于焉还不忘体贴的吹了吹,将一个深情款款的王爷,刻画的入木三分,演的简直就跟真的似的。
先前还能听到底下之人的抽气声,现在见到这一幕,直接都连呼吸都忘了。
安若溪窘迫的直想去死。咬牙切齿的瞪向那做戏做上瘾的淳于焉,却在他眸底一片警告之色下,偃旗息鼓,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伸手去接那盏茶。
哪知淳于焉却没有撒手的意思,安若溪眉毛一挑,忍不住想要发作,却在望进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之时,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心,狂乱的一跳,安若溪觉得自己整张脸,像是被人瞬间点了一把火一样,烧的通红。
眼一闭,牙一咬,安若溪就那么就着淳于焉的手,喝了一口他递在唇边的清茶。那温暖的茶水,一时间也说不清是怎样的滋味,倒似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顺着干涩的喉咙,缓缓的流遍全身的每一条经脉。
苏苑莛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分不清眼前男人此时此刻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双玉手,却不知不觉的在桌底,狠狠的握紧,任凭细长的指甲,扎进柔嫩细滑的掌心,也不觉痛。
而柳灼萝,更是如遭雷击般,当场愣在原地,半天也缓不过劲来。
更别说底下的众位宾客,传闻这四王妃不过有名无实,极不受宠,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空穴来风嘛。
至于那越商国南平王世子宇文洵澈,也不由的露出悻悻然的惋惜之色来。
“四王爷对王妃的爱惜之情,真是让小王汗颜……”
便听宇文洵澈酸溜溜的开口道。
“让世子见笑了。”
凉薄的唇瓣,对着身畔的女子微微一笑,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如同浸氲了层层叠叠的宠溺,浓的化不开,但那样的温柔,却仅仅只浮在表面,走不到眼底深处,似是有情,却无情。
安若溪望着面前的男子,一颗心,不知为何就像是突然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一样,有不期然的闷闷的疼痛。
“本王知道世子素来风雅,所以特意挑选了淳安国最有名气的蝶春园的舞姬,给世子献舞……来人……”
随着淳于焉一声令下,未见其人,先闻其香,一股幽香随着缓缓响起的乐声飘荡在大殿里,随之便见十几个绮容玉貌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
窈窕的身姿,随着奢靡的乐声,轻轻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进一退,皆是风情。看在安若溪这种四肢不协调、手舞足不蹈的人眼里,简直是叹为观止。
殊不知她在看着别人,别人也在看着她。
淳于焉幽深似海的目光,淡淡的欣赏着舞姬的表演,偶尔瞥一眼身畔的小女人,她那副眼睛眨也不眨的专注模样,竟似比底下传闻中一舞倾城的舞姬,还要动人。
冷硬的心,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的骚动着,有微微的一跳,淳于焉缓缓将眸子移开,却恰好触到对面越商国世子黏在女人身上的眼光,心中却是又不由的一沉。
苏苑莛紧紧握着的玉手,尖细的指甲,几乎要嵌入到那娇嫩的掌心肌肤里。如珍珠般的眸子里,妒忌像疯长的水草一样,迅速的漫延开来,似要将所过之处的一切都紧紧缠绕在里面,终至不能自拔。
却在扫过那宇文洵澈痴痴望向旁边女子的眼神之时,如血般娇艳的唇瓣,轻轻的扯出一抹微微的笑容,在烛火重重的光影中,显得异常的妖娆而诡异。
第67章
一舞既罢,席上人等皆鼓掌喝彩,将一众无论为着什么而失神的他人飘忽的思绪,同时也给拉了回来。(.无弹窗广告)
淳于焉望了一眼那尚沉浸在刚才婀娜多姿的舞步里,啧啧赞叹的小女人,回眸,沉郁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对面的宇文洵澈。
“世子可对刚才的舞姬满意?”
清清冽冽的嗓音响起,淳于焉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宇文洵澈到此刻,仿佛才回过神来。将眼光从安若溪的身上移开,转向她身畔的男人,嘴角邪气的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舞姿虽妙,却终不过是声色犬马,小王还是更青睐于豪迈的英雄气概……”
安若溪心中一动,如果她说她怎么觉得他这句话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会不会太过自作多情?
“素闻四王爷能征善战、功绩显赫,想必手下也定多能人异士……”
便听那宇文洵澈停顿了一下,似在算计着什么,然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卫,开口道:“小王这个贴身侍卫不才,也算是我越商国第一剑客,成名以来,从未遇过敌手……不如四王爷也挑选一名贵国的高手,与小王的侍卫切磋一下,就当图个乐子……”
这番话看似在征询淳于焉的意见,一双眼睛,却若有若无的瞟在安若溪的身上。
安若溪顿觉心底一阵恶寒,头顶瞬时飞过无数的乌鸦,面上还得摆出一副无知的模样,只好奇的看向他口中的“第一剑客”,但见那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全无表情,整个人散发着冷冷的硬硬的压迫之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杀气”?
安若溪身上又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是她此刻打量着这侍卫的神情,落在宇文洵澈的眼里,却只道她对自己的提议十分的感兴趣,不由更是沾沾自喜,跃跃欲试,遂道:
“你说是吗?四王妃……”
“啊?”
安若溪正在想别的事情,听得他殷勤的询问,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望向说话之人。
见惯了或精明、或娇媚的女子,此刻她稍显笨拙迟钝的模样,叫那宇文洵澈看起来,竟别有一番韵味。一双眼睛,更是肆无忌惮的盯着她。
“汐儿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戏码……恐怕要让世子失望了……”
轻轻淡淡的声音响起,眸色一沉,淳于焉伸手握住身旁女子柔弱无骨的小手,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个动作,却是占有欲十足,无声的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苏苑莛美丽的眼波里,像被一根针一样,迅速的扎了一下,有短暂却尖锐的疼痛。
那宇文洵澈脸上的笑意,也不由的有些僵。
安若溪悄悄挣扎了几下,结果都是石沉大海,只能狠狠剐了一眼那无耻的男人,然后任命的由他继续握着自己的玉手。
“莫非四王爷是怕自己的手下输给小王的侍卫?”
便听那宇文洵澈冷笑一声,继续道:“小王之前听人说淳安国四王爷如何的英明神武,甚至有战神之誉……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可尽信……不过,有一点小王倒是有些信了……”
说到这里,宇文洵澈故意停了下来,扫了一眼对面双手交叠的一对璧人,嘴角的嘲讽之意,却愈发的明显。
“人都说四王爷自从皇上登基,便赋闲在家,不问政事……日子长久,只怕连原有的英雄气概也全都磨没了……”
安若溪感觉到握在自己手上的大掌,因为那一句“自从皇上登基”而蓦地一紧,虽只是极短暂的一瞬,但那股闷闷的钝痛,却清晰的随着他的力度传来。
心中一动,安若溪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男人,却只见他俊朗坚毅的侧脸,神色淡淡,就像带着一具做工精良的面具一样,掩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好看的小说)
“世子抬举本王了……本王从来不是什么英雄,也不需要做什么英雄……所以也就不存在英雄气概一说……至于旁人的传闻,本王向来都是姑且听听也就罢了,何须放在心上……”
语声轻淡平和,淳于焉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宇文洵澈本想借此激他一激,哪知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无趣的碰了个软钉子,一时之间,倒有些面子上过不去。
“这么说,四王爷是瞧不起我家世子,不给我家世子面子了?”
又冷又硬的嗓音突然响起,便见那说话之人正是被宇文洵澈称为越商国第一剑客的男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此刻尽是为主子打抱不平的层层戾气。
他这一番话,瞬间就将比武切磋的一件小事,上升到了政治高度,安若溪不由有些小紧张的望向身畔的男人,待见到他神色自若的模样之时,心中随之一定。
刚忖思着自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却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善解人意的开了口,说的是:
“王爷……难得世子有如此雅兴,不如就请侍卫下场比试一下,图个热闹也好……凝汐妹妹,你说是吗?”
眼波流转,苏苑莛款款的询问着安若溪的意见。
形势直转其下,一时间,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通通都落到了安若溪的身上。
安若溪下意识的去看淳于焉的脸色,虽说他一张千年不化的扑克脸,瞧不出半点子丑寅卯来,但安若溪却仿佛能感觉到他,如非必要,应是也不想得罪这越商国南平王世子的吧?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安若溪不知从何而来,却也不愿追究。遂道:“我没意见……你们随意……呵呵……”就当作看击剑比赛了,应该是一个意思吧?
她可有可无的慵懒态度,落在宇文洵澈的眼里,又引发了一阵心跳。
“既是如此,就照世子的意思吧……”
淳于焉淡淡的松了口。
“世子这边是越商国第一剑客,王爷你看,我们该派谁出场比试呢?”
苏苑莛温柔一笑,考虑周到,善解人意的问道。
“苏侧妃既已说了方全是我越商国第一剑客,那么四王爷自然也要派出贵国的第一剑客来进行比试,这才显得公平……也省的让旁人说小王恃强凌弱,占了便宜……”
便见那说着这番话的宇文洵澈,尽显狂妄霸道,射向淳于焉的目光,充满了男人之间特有的挑衅。
淳于焉没有接口,似在思虑着到底派谁出场。
“第一剑客?”
峨眉轻轻一皱,苏苑莛低声重复道,显然思虑着淳于焉的思虑。
安若溪则索性放松心情,对内里有多少暗流汹涌,权当无知,管他第一还是第二剑客,她只负责看热闹就好。打定主意,接下来的时间里装聋作哑,安心的做她的花瓶。
“偌大的淳安国,莫非寻一个能与小王的侍卫一较高下的剑客都找不到吗?”
宇文洵澈似等的不耐烦,不由抓住一切机会,冷嘲热讽着。
淳于焉淡淡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正是要寻一个与世子侍卫旗鼓相当之人,本王这才几番思量的……”
安若溪怎么听着他口气中明褒暗贬的意味,若隐若现呢?看来这只变态,也很有毒舌的潜力嘛。这样想着的时候,嘴角的明媚笑意,便不知不觉的流淌而出。
瞧在宇文洵澈的眼里,倒一时忘了反击。
桌子底下,淳于焉微带粗粝的大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捏了安若溪的小手一下,隐隐的疼痛传来,女子哪还顾得胡思乱想,懊恼的瞪向他。
这时,苏苑莛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安若溪,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
“王爷……臣妾想到了一个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似踌躇了须臾,苏苑莛终究轻声开口道。
幽深似海的寒眸里,有精光一闪而逝,淳于焉淡淡开口道:“但说无妨。”
但见那苏苑莛又望了自己一眼,弄得安若溪有些莫名的紧张,一颗小心脏,就像是被人用一根线给扯了起来一样悬在半空中,静静等待着她口中的那个人。
“臣妾记得皇上当初下旨为王爷与妹妹指婚之时,选定的送嫁之人……正是因其剑术高明……所以皇上才下令让他护卫凝汐妹妹的……”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已隐隐猜出她要说的那个名字,究竟是何许人也。
“像四王妃这等如花美眷,却也当得起淳安国第一剑客的护卫……”
便听那宇文洵澈插口道,一双眼珠,骨碌碌的落在安若溪的身上,脑子里想的却尽是她身着大红喜服,该是怎样的娇俏模样?
安若溪忍住快要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对他的殷勤,全都当做视而不见,继续装糊涂。
“不知这护卫姓甚名谁?就由他来跟小王的侍卫一决高下吧……”
有一搭没一搭的开着口,宇文洵澈肆无忌惮的眼光,仍是滴溜溜的流连在安若溪的身上。
安若溪自认脸皮已经够厚了,但这刚见一面,就对着自己“发情”的越商国南平王世子,显然比她还厚上一座城墙,心中的恶寒一阵紧过一阵,强压住那股想要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的冲动。
淳于焉讳莫如深的望了一眼身畔的女子,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刹那间掠过一道精光,如同想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残酷而诡异。
“来人……去后院宣连亦尘觐见……”
轻轻淡淡的声音开口,淳于焉漫不经心的吩咐道。
第68章
听到“连亦尘”三个字,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虽然之前已隐隐猜出会是他,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男子,却惟见他俊朗冷硬的侧脸,神色淡淡,自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疏离淡漠。
感觉到掌心里的小手,在听到那个名字之时,不自觉的挣扎了一下,淳于焉眸色一沉,手势不由紧了紧,将她的一切躁动和不安,尽数压了下去。
适才的暗流汹涌,随着淳于焉的一声下令,似乎烟消云散,锁月台里各怀心事的众人,也仿佛松了一口气,在等待着那即将出场的所谓淳安国第一剑客的空隙,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再次响起,一眼望去,只觉其乐融融,一片热闹祥和之气。
惟有安若溪反倒一片忧心忡忡的样子,不时的下意识的向门口张望张望,说不出的焦切与烦躁,偶尔狠狠的瞪两眼身畔那只混蛋加变态,只可惜她杀人的目光,落在那神情自若、无知无辜的男人身上,就好比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轻而易举便被卸去了力道,最后还软绵绵的就给弹了回来,要多挫败就有多挫败。
若不是那宇文洵澈虎视眈眈的目光,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自己,安若溪真恨不得将自己眼前这张天妒人恨的俊颜,给剁吧剁吧,撒点盐和胡椒粉,煮煮吃了,不对,是扔去喂狗……只是,她这般咬牙切齿的瞪着别人,殊不知此刻有另外一人,也正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不消说,这焉王府里,除了那柳灼萝,只怕再也无第二人。
那种又妒忌又怨恨的眼光,似巴不得在安若溪的身上狠狠的戳出几个洞来,当然最好是落在那张狐媚的脸上……看她还敢不敢勾引她的王爷?
苏苑莛美目流转,珍珠般的眸子里,仿佛将众人的一切情绪都尽收眼底,却又仿佛什么都不曾关注,娇艳欲滴的唇瓣间,凝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弧度,一心一意的浅酌着白玉杯中的美酒。(.无弹窗广告)
安若溪还在继续臆想着各种各样对付那只变态的美事,却突然听到一片嘈杂的人声,渐次的偃旗息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细细碎碎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安若溪心中一动,向门口看去,便见此刻神色自若,气宇轩昂的走来的男子,不正是淳于焉和苏苑莛口中的淳安国第一剑客连亦尘吗?不知他的伤势好转了没有?
“属下连亦尘参见王爷……娘娘……”
在距离主位三四步的地方停住,连亦尘躬身行了一礼,声音恭谨而疏淡,只是若是有心人,却可以听得出他开口称呼“娘娘”二字之时,极微不可闻的一丝异样之感。
纵然稍稍低着头,连亦尘也清楚的知道那个女子,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她的目光像这锁月台的所有人一样,集中在他身上,却惟有他知道,她与他们,定是不同的。他很想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免礼吧……”
淳于焉淡淡开口,似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眼对面的宇文洵澈和他的侍卫方全,然后介绍道:“这位是越商国第一剑客……世子盛情难却,亦尘你就跟方侍卫比试切磋一下吧……”
“属下遵命。”
连亦尘神色未变,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微微转身,目光直视着有越商国第一剑客之称的方全,清淡的嗓音,开口道:“请。”
平静的一个字,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仿佛面对的不是即将到来的生死搏杀,仅是再寻常不过的请客吃饭一般。
安若溪却似乎比他心里还没底。从他一进来,她就在纠结一个问题,不知道连亦尘的伤势如何了?他一贯善于隐藏痛苦,所以从面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以她也就更担心。若是他拖着病体上阵,岂不是输的可能性实在太大?
再瞅瞅那个一脸胜券在握的越商国第一剑客,安若溪更是七上八下了。(.无弹窗广告)
眼看着他一言不发,却已利剑在手,明晃晃的剑刃,在烛火重重的反射下,流转出森然阴冷的青光,剑声清越,似带着嗜血的欢快。
大战一触即发。
“等等。”
安若溪屏住呼吸,话音却已冲口而出。
大殿里剑拔弩张的气势,一下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而陷入一片诡异,席上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说话的女子,一个个都等待着她的“等等”的解释。
安若溪不由的有些窘。
“我的意思是……这样就开始了吗?”
忍不住擦了擦额角并没有的汗,安若溪“呵呵”干笑两声,脑子里飞速的转着,希望赶紧想出一个能够说得通的道理来。
但是身畔淳于焉的目光,却像是一把刀一样,似有若无的贴在她身上,冷冷的硬硬的,很是难受。
思绪有些混沌,安若溪脸上强撑着的笑意,就快僵住了。
“妹妹你不需要太过担心……”
就在这时,苏苑莛温柔善解的声音突然响起,似恰到好处的解救了安若溪的尴尬,便听她顿了一顿,续道:“方侍卫与连侍卫都是数一数二的剑客,武功高强……必是可以点到即止,不会伤害到对方的……”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没想到她这点担忧的小私心,竟然能够被苏苑莛一语道破,惊叹她的敏感,自己的演技差之余,心中却又是莫名的一沉,隐隐觉得这样的“安慰”,似别有深意。
下意识的望向那善解人意的女子,目光却在掠过中间隔着的淳于焉之时,被他坚硬似铁的侧脸给弹了回来。
安若溪如被人当场揭穿心事般,又是尴尬,又是异样,只能“呵呵”的干笑着,掩饰着不自然。
连亦尘远远的望着对面的女子,从他的角度,只可以看到她精致的侧脸,在满室璀璨的灯火映照下,莹润似玉,流光溢彩。
她是在为自己担心吗?仅仅只是这样的念头闪过,连亦尘的心,便不能自抑的怦怦跳动着,如同有人在那里点燃了无数的烟花,一点一点的绽开朵朵的快乐,连淳于焉凉凉的目光扫过他,都一时之间没有察觉。
空气中,有暗流汹涌,缓缓流淌,各怀心事的众人,隐忍的情绪,如绷紧的弦,一触即发。
“侧妃娘娘此话差矣……”
略带生硬的嗓音响起,打破了锁月台里陷入短暂沉默的气氛,那越商国第一剑客方全似等的不耐烦,冷冷道:“高手过招,生死只在一线之间……非你死就是我亡,又谈何点到为止?你们若是怕了,就此认输即可,这才是保命的法子……”
他语气中的嘲笑和不屑,丝毫的不掩饰,听得席上淳安国众大臣莫不义愤填膺,不过这样的不平,却仅限于彼此间窃窃私语和议论纷纷而已,落在连亦尘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几分鄙视,仿佛是他让他们,不,整个淳安国都蒙羞了一般。
连亦尘的眸里,却惟有远处那一抹窈窕的身影。似最后望了女子一眼般,连亦尘缓缓将目光移开,却正触到淳于焉讳莫如深的瞳孔,心中一沉,却继而平静如常。
“对连某来说,只有死,没有输……”
云淡风轻的语声,似在说着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情而已,落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却如同惊涛骇浪。
眼皮一跳,却听连亦尘的沉郁的嗓音再次响起,说的是:“动手吧。”
剑光凌厉,眼见着对峙的二人,身上的杀气陡盛,大战蓄势待发,安若溪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再次冲口而出道:“等等……”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安若溪咬了咬牙,全当不闻不见,脑子里飞速的掠着,寻找着能够化解这一场打斗的办法。
若是平时,这样三番两次的被人打断他的雅兴,宇文洵澈早已恼了,只是当见着面前的小女人,一双黑珍珠般的大眼,滴溜溜的转着,似在算计着什么的时候,他却不由的看的有些心痒难耐。
“四王妃这次又要小王一众人等什么?”
便听那宇文洵澈,丝毫不掩饰的调笑道。
安若溪心中一动,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我是觉得吧……”
特意将声音放轻放柔,安若溪浅浅开口道:“世子好不容易到王府做客,原本是喜事一桩……若是一会儿的比试之中,无论哪一方有了损伤,见了血,岂不是太过不吉利……”
说到这里,安若溪停了下来,好看的眉眼,不由的轻轻一皱,如春风吹过池塘,惊起的一圈圈涟漪。
“你说对吗?宇文世子……”
媚眼如丝,似有若无的扫过面前的男人,清脆的嗓音,低低浅浅,温柔缱绻,轻的像一场梦一样。
那“宇文世子”四个字,就像盘丝洞里千丝万缕的网一般,将宇文洵澈的整个身子,整颗心都围在里面,如同被无数的蚂蚁,爬过他的每一条经脉,带来一波一波酥酥麻麻的触感。
安若溪望着那肆无忌惮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忍住心底一阵紧过一阵的恶寒,娇艳欲滴的唇瓣间,却是愈加的笑靥如花。
被淳于焉的大掌牵着的手心,传来尖锐的疼痛,男人的力度,似在竭力隐忍着某种愤怒,安若溪的眼角不由的一跳,仍是生生的将对他的懊恼给压回了肚子里。
虽然明知连亦尘不一定就会输给那个什么越商国第一剑客,但是一来恐他伤势未愈,二来却也的确不希望他有丝毫的意外发生,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想看到这莫名其妙的比武。
现在,安若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自己这蹩脚的“美人计”能够管用。
偌大的锁月台,顿时又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第69章
似过了许久,就在安若溪笑的几乎脸上的肌肉都要僵了之时,如坟墓般死寂的锁月台里,突然响起一记极清晰而不屑的冷哼声。(.无弹窗广告)
这样熟悉的声响,除了柳灼萝之外,再无他人。但见她狠狠瞪了那“恬不知耻”的女人两眼,啪的一下就把头拧了回去,充满了不以为然的模样。
但一片沉默中,这突兀的动静,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将各怀心事的众人飘忽的思绪,通通都给拉了回来。
淳于焉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掌心里对安若溪的小手的禁锢,缓缓执起面前的白玉杯,轻轻啜饮着杯中的液体,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神色淡淡,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喜亦无怒。
连亦尘将沉重的头颅,也不动声色的从女子的方向移开,一向轻淡疏离的眼眸里,此刻却是波涛汹涌,似痛苦,又似欢愉,矛盾激荡,难以自持。
惟有宇文洵澈灼灼的目光,仍肆无忌惮的钉在安若溪的身上,倒显得十分的坦荡与磊落。
苏苑莛娇艳如花的唇瓣间,似有若无的扯开一抹微笑,诡异而妖娆,稍纵即逝。
“凝汐妹妹说的极是……”
温柔似水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自有一股大家闺秀的高贵气质。
便听苏苑莛顿了一顿,继续道:“世子是焉王府的贵客……若是之后的比试中,无论哪一方有所损伤,相信世子也是都不愿意看到的……”
闻言,安若溪如同找到了知己一般,冲着善解人意的苏苑莛,感激的一笑,同时马不停蹄的附和道:“是啊……打打杀杀什么的最是无趣,哪有好看之处?”
她娇俏中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模样,似有魔力,蛊惑着宇文洵澈的一双眼睛。
“既然四王妃与侧妃娘娘都如是说,那小王也只好从善如流……比试之事,就此作罢吧……”
漫不经心的做了决定,宇文洵澈仍是言笑晏晏的望着对面的女人。(.好看的小说)
听他终于松了口,安若溪心中,却是如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于是,嘴边先前凝着的那一抹强笑,此刻倒变成了真的,就像阴霾的天空里,突然划过的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锁月台的灯火辉煌。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瞧在宇文洵澈的眼里,又是一阵心跳连连。
淳于焉执着白玉酒杯的右手,古铜色的指节皮肤,渐渐变得发白,依稀可见那狂暴的力度,被竭力压抑着的躁动。
“本王先前还忖思着能够一睹两国第一剑客的风采,现在看来要遗憾了……”
随手将白玉杯放回桌上,淳于焉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安若溪好不容易放下的一颗心,因为这一句话,瞬时又提了起来,不由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
宇文洵澈一双装满了她窈窕身影的眸子,此刻却也是不由的精光一现。
“是啊,都怪沐……凝汐妹妹太过扫兴……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柳灼萝,忙不迭的附和道,瞪向安若溪的双眸里,恨不得流出火来。若不是在此之前,她阿爹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在宴席上口不择言,她早就出声了,但现在眼瞧着这安若溪几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哪还顾得什么阿爹的嘱咐,妒忌和怨恨早已像烧滚了的开水一样冒出来,如血梗在喉咙,当真是不吐不快。
“……她根本是故意护着……”
显然那柳灼萝仍是不解气,一眼瞅见立在一旁的连亦尘,脑子里飞快的精光一现,像突然找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的开口道,恨不能将一切有的没的的脏水统统都泼到安若溪的身上。
只是她最后那三个字,还没有来得及冲口而出,便被淳于焉轻轻淡淡扫过的眸子,给硬生生的截了断,重又咽回到了肚子里。[]一张描的红是红,白是白的俏脸上,此刻尽是有话不能说的懊恼和委屈。
安若溪却是不由的心头一跳,望向身畔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男人。刚才他算是为自己解了围吗?虽然她自认问心无愧,不怕那柳灼萝搬弄是非,但是当瞧见淳于焉扫向她的有着警告意味的眼神之时,心中突然涌进一股奇异的感觉。像是一缕细细小小的暖流一样,流遍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甜丝丝、喜滋滋的。
连亦尘远远望着女子落在她身畔男人身上的眼光,倏然跳动的心脏,缓缓的沉了下去,似苦似涩,淡淡的失落,如同层层叠叠涨潮的汐水一样,漫延而来。然后轻轻将目光,从那一抹清丽的身影上,移了开来。
宇文洵澈却也是心中一动。虽然那侧妃柳氏没有说完“护着……”后面的那个人名,但是究竟是谁,却显然呼之欲出。探寻的目光,扫过静静伫立在一旁的号称淳安国第一剑客的男人身上。一双桃花眼,危险的一沉。不过是一个侍卫,竟也配得到那样一个女子的青睐吗?
“小王也觉得未能一睹淳安国第一剑客的风采而感到可惜……”
脑子里闪过一个算计的念头,便见那宇文洵澈微微一笑,开口道:“小王倒是有个提议,可以弥补这样的遗憾……”
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似在考虑该不该说。
“世子不妨说来听听……”
淳于焉状似漫不经心的接口道,轻薄的嘴角,却倏然划过一抹了然于胸、幸灾乐祸的笑意,活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安若溪心中一跳,不能反应过来,只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不如就请这连侍卫为大家表演一段剑术好了……既可免了若是两人对打,可能造成血溅当场的惨事,又能让大家一睹淳安国第一剑客的风采,岂不是一举两得?众位觉得如何?”
宇文洵澈高傲的目光,在席上众人的面上,一一扫过,处处透着少年得志、高人一等的优越之感。
便听周遭坐着的一个个淳安国“栋梁之才”,纷纷点头称是,深以为然的样子。
宇文洵澈得意的望向对面的女子,眉眼间,尽是不羁的轻狂之色。
安若溪忍住心底的恶寒,对这越商国南平王世子虽然说不上讨厌,但也深觉无福消受。不过听他刚才的提议,似并无不妥之处,也就不甚介意,只是下意识的去看连亦尘的反应。
但这望向连亦尘的目光,落在别人眼里,却如同将一桶油,不小心碰到了火里面,哗啦啦的烧了起来。
便见那宇文洵澈一直追随着她的眸色,立马升腾起了一层深深的懊恼和妒忌之气。
淳于焉凉薄的唇瓣,似有若无的凝着一抹浅笑,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有暗流汹涌,一触即发,只专心致志的饮着杯中的美酒。
他身畔的苏苑莛,娇媚动人的脸容上,不约而同的挂着一般的风情,一眼望过去,真真一对璧人。
便听那宇文洵澈似微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狂放的声音,再次开口,说的是:
“正好小王觉得之前的歌舞,太过脂粉之气,如果这番由连侍卫在席上献技,想必定比那些以色侍人的舞姬强多了……这一句话出来,安若溪再大大咧咧,却也听出了不妥之处。他此言一出,分明是将连亦尘跟他口中那些以色侍人的舞姬相提并论。
安若溪并没有任何瞧不起舞姬的意思,只是敏感的觉得,虽然连亦尘一贯的轻淡隐忍,但是内心深处的骄傲与自尊,想必一定不能接受这样的“侮辱”……席上众人却在纷纷附和着越商国世子的提议,间或发出几声尖锐而刺耳的大笑声。
安若溪心中突然有说不出的滋味,就像是走在大街上,突然有莫名其妙的人跳出来,刁难她的朋友一般的不舒服。不由的去看连亦尘的反应。
便见那样芝兰玉树的一个男子,静静的站在一切喧嚣热闹无法达到的角落里,青灰色的身影,轻淡的像一缕雾一样,似随时都会随风飘逝,英俊清朗的脸容上,在烛火照不到的摇曳阴影里,显得尤其苍白与萧索,一贯温润的嘴角,此刻却紧紧的抿着,隐忍的悲哀、愤怒,以及微不可见的一抹痛苦之色,就那么毫无预期的撞进了安若溪的心底,连带着她的心,都不由的一疼。
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得一抹幸灾乐祸,不忘火上浇油、落井下石的声音响起,说的是:
“世子这个提议简直太好了……本王妃曾经看到有杂耍艺人在街头耍大刀舞长剑的卖艺,想必连侍卫的表演,一定比他们精彩多了……本王妃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了……王爷,你说是不是?”
无疑,此刻这满脸兴奋表情的女子,正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柳灼萝。
好嘛,先是舞姬,接着又是江湖卖艺,这宇文洵澈和柳灼萝,一男一女,一唱一和,还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呢,月老真是瞎了眼,怎么没撮合他俩这对“璧人”呢?
愤愤的瞪着她,安若溪恨得牙根痒痒,正打算冷嘲热讽几句,挫挫她的锐气,却又听得淳于焉清清冽冽的嗓音,漫不经心的响起:
“本王似乎也一直没有机会得见连侍卫的身手……剑术表演……也不失为一桩妙事……”
如果说那柳灼萝的掺和,只是让安若溪牙根痒痒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对着淳于焉这张天妒人恨的俊颜,安若溪就几乎咬牙切齿了。只是除了这排山倒海的愤怒之外,却仿佛还有一抹莫名的失落,萦绕在她的心头,这异样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既然世子如此兴致勃勃……连侍卫,你便将所学的剑式,和着乐声,舞一曲吧……”
仿佛丝毫未察身畔女子射过来的懊恼眸光,淳于焉神色淡淡,漫不经心的下令道。
第70章
“属下遵命。”
眼里划过一抹不能自抑的屈辱和悲愤,再开口之时,连亦尘却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疏离,只是这般隐忍的平静,却令人不由的联想到“心如死灰”四个字。
安若溪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的揪了一下一样,闷闷的,钝钝的有些疼痛。
“奏乐……”
又冷又硬的嗓音,就如同一块毫无感情的石头一样,随着淳于焉的一声令下,奢靡的宫乐,渐次的响起。
安若溪望着不远之处那挺立如松柏的男子,他平静淡漠的脸容,像一缕飘渺的轻雾,仿佛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他缓缓抽出佩剑的手势,如同电影中苍凉的慢镜头,揪的安若溪一阵心酸。
“慢着……”
急切而清越的嗓音,在轻歌曼舞的宫乐声中,显得尤其的嘹亮而清晰,就像是突然闯进的一个不和谐的错音一样,生生的打乱了原有的曲调。
众人探寻的目光,齐刷刷的向安若溪射过来,令她一时之间难免有些尴尬,但继而却不由的坦然,在这一刹那间,她突然决定了自己要做什么。
“沐……凝汐妹妹……你又想干什么?”
一片疑惑的窃窃私语中,只有柳灼萝最为心直口快,咄咄逼人的质问着。只是碍于席上众目睽睽,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这才生生的将“沐凝汐”三个字改口成了“凝汐妹妹”,但那难以掩饰的盛气凌人,丝毫未曾受到半分的影响。
安若溪却仿佛完全不受影响,更别说跟她一般见识,微微一笑,开口道:
“我只是觉得这靡靡之音,配不上连侍卫的剑术而已……”
似顿了一顿,赶在那柳灼萝再次出声之前,安若溪缓缓道:
“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不如就由本王妃亲自为连侍卫伴奏……”
这突如其来的讯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早已暗流汹涌的锁月台里,蓦地掀起惊涛骇浪,不用细看,安若溪都知道,那此刻射在自己身上的眼光,有惊诧,有不屑,有疑惑,也许还间或有等着看好戏的兴奋。这众生相,还真是好看呢。
只是,不知道身畔的那个男人,此时此刻会有怎样的表情?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动,按捺住想要转头看看他的冲动,余光却堪堪的扫过他的侧脸,清朗飘逸的线条,如同大理石刻般俊美,却也似大理石般坚硬冰冷,无喜亦无怒,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安若溪心底,不知为何便有些莫名的不舒服,就像是那里曾经满怀希望的期待过什么,但到头来却发现,竟是一场空。
这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安若溪却仿佛不愿意追究下去,仿佛那被迷雾掩盖的真相,连她自己都无法坦然的接受以及面对一般。
下意识的甩甩头,赶走这一切不速之客的情绪,却在一瞥间,便触到连亦尘望向她的目光。他深深的眼眸,就那样落在自己的身上,温润如玉的瞳孔中,仿佛氤氲着千言万语,亟待倾诉,却又偏偏竭力压抑。
那样矛盾而激荡的神情,让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转念又一想,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连大哥怎么会对她……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这样一解释,安若溪顿觉心安理得,不由冲着连亦尘微微一笑,似在安慰他,一切都没有问题。
女子璀璨的笑容,像是一片愁云惨雾中,蓦地投射的一道阳光,刹那间照亮了连亦尘心底的一切黑暗与荒芜,那里原本伫立的一座冰山,就这么毫不防备的轰然倒塌,一阵阵未明的暖流,像突然涨潮的汐水一样,迅速的涌了进来,并顺着身体的每一条经脉,漫延至四肢百骸,那样奇异的感觉,似痛苦,又似欢愉,如梦如幻,不能自已。
淳于焉幽深似海的寒眸里,暗流汹涌,仿佛氤氲着无数的惊涛骇浪,似随时都会喷涌而出,漆黑的瞳孔,像是染了殿外浓重的夜色一般,幽暗的如同未知的地府。粗粝的大掌,早已不知不觉的狠狠握紧,指节泛白,青筋暴露,潜藏的情绪,一触即发。
苏苑莛的嘴角,轻轻凝着一抹浅笑,掩盖了一切的喜怒哀乐。[]
短暂的沉默过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宇文洵澈,将落在对面娇俏的女子身上的眼光,稍稍收敛了丝许,殷勤开口道:
“听闻四王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淳安国不可多得的才女……小王一直都十分遗憾未能一睹风采,莫非今日竟有幸能有此耳福,聆听四王妃的天籁之音吗?”
虽然他也十分因为眼前的女子为那个低贱的侍卫而出头,耿耿于怀,但相较于能够听她弹奏一曲的兴奋,这样的懊恼,也就不足道也。
听她这么的抬举自己,安若溪脸皮再厚,也不由的有些汗颜。若是以前的沐凝汐,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的承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现在的她嘛,就要多加一个“不”字了。
正尴尬间,却听得那柳灼萝极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世子对凝汐妹妹可真是推崇备至啊……本王妃怕只怕,一会儿她弹奏起来,世子就要大失所望了……”
安若溪瞧着她唇红齿白的俏脸上,满面满眼唯恐天下不乱的神灵活现,还真是相当的欠扁呢。
“咦?我怎么好像闻到一股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味道呢?”
安若溪煞有介事的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然后在柳灼萝愣愣的反应着个中深意的时候,继续开口道:“柳姐姐又没有听过妹妹我弹琴,就这么下结论,岂非言之过早?”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妹妹我当然是不敢自居……但是接下来我要弹的这首曲子,却可以保证在座的各位,一定都没有听过……”
说到这句之时,安若溪终于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理直气壮了,晶莹似玉的脸庞上,别有一股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情态,像是拥有魔力的磁石一样,令人移不开眼眸。
“大言不惭……”
直到此刻,柳灼萝才反应过来,适才这安若溪是拐着弯骂自己是狐狸呢,现在又听得她这般放话,更是懊恼非常,不由愤愤然的打击道。
安若溪却不以为意。
“是不是大言不惭,听过之后便知道了……”
粲然一笑,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安若溪朗声开口道:“来人,取琴来……”
明亮的笑意,像阳光一样倾泻而出,整个锁月台里的灯火通明,仿佛都被这样的流光溢彩,所掩盖黯淡。
淳于焉讳莫如深的寒眸里,有精光一掠而过,如风霜满地,冷彻入骨。
“那小王就洗耳恭听,拭目以待了……”
许久,宇文洵澈才似从沉溺在这样的笑容里,回过神来,一颗心早已难耐,迫切的等待着乐声的响起。
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古筝,安若溪深深呼了一口气,将曲谱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无误,接着双手用力的交叠相握,自己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抬眸,冲着伫立在不远之处的连亦尘,露出一个示意他安心的笑容,开口道:
“连大哥,开始吧……”
随着一手起势,清越的琴声,蓦地在偌大的锁月台里响起,似划破了黑夜的一道闪电,令人眼前乍然一亮。
连亦尘深深的望了一眼那专心拨弄着琴弦的女子,只觉胸膛之处,如煮沸了的开水一般,滚烫而灼热,眸色一沉,手中的长剑,顺势起舞,宛若游龙,火舞银蛇。
抛去最开始的两个音的生疏,安若溪渐渐的找回了乐感,细长白皙的指尖,像跳跃的精灵一样,游走在琴弦之上,如行云流水,珠落玉盘。
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瞳孔里,越发的暗沉,似浸氲了锁月台外,无边的夜色一般,幽深似海的寒眸,仿佛从来不曾望向身畔的女子,却又仿佛紧紧的钉在她的身上。
一段气势磅礴的前奏之后,席上众人还沉浸在乍惊乍喜的激荡中,不能回神,却听得琴弦一转,又多了几分悠然的潇洒自得,而安若溪清亮的歌声,也随之响起: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这一首《沧海一声笑》,正是她在现代时,除了《神雕侠侣》之外,最爱的一部金庸武侠小说《笑傲江湖》的电影版主题曲。
想当年为了在大学的元旦晚会上弹奏这一首曲子,她可是整整花了一个月时间,专门去学了古筝,幸好黄霑在写这首曲子的时候,秉承的是“大乐必易”的原则,通篇只有“宫、商、角、徵、羽”五个音,并不算太难,不过对安若溪这种毫无底子的人来说,那一个月却也是练得她十个手指头生疼,皮都脱了一层。
但当后来,终于能够流畅的弹出这首《沧海一声笑》之时,安若溪觉得之前的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尤其是其后,她与死党,一琴一笛的在元旦晚会上合奏这首曲子,那样的意气风发,至今想来,仍是不由的心情激荡。
只是那样无忧无虑、年少轻狂的美好岁月,却再也回不来了。就像此刻,她再也回不去从前的世界一样。
层层叠叠的怀念和哀伤,像潮水一样侵袭在安若溪的心头,然后不知不觉的从指尖不经意的倾泻而出,倒令大气磅礴、潇洒自得的琴声,多了几分淡淡的侠骨柔情。
而连亦尘轻灵的剑招,游走在这《沧海一声笑》的乐声和歌声中,如鱼得水,相得益彰,就像是特意为他所作一样,配合的天衣无缝。
眸色一厉,淳于焉讳莫如深的眼眸里,倏然划过一道刀锋般的锐茫,似冰冻三尺,雪上加霜。凉薄的唇瓣,缓缓的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残戾而冷酷。
苏苑莛娴静的目光,自琴声响起,便清浅的落在男人的身上,温柔似水的瞳孔里,倒影着他俊朗的脸容上,任何最细微的波动,那么的清晰了然,无处遁形。就像此刻,她可以如此接近的感受到男人浑身上下凝着的那股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却不知是该喜,还是悲。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随着最后一个音阶的落幕,一曲《沧海一声笑》业已奏完。只是,那清越的余韵,却仿佛一个倔强的小孩一般,徜徉在一片沉寂的锁月台里,久久不肯离去。
第71章
连亦尘手中的长剑,也在挽出一个极为漂亮的剑花之后,完美收官。曲终剑停,就像事先排练过千百遍,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默契一般。
安若溪与连亦尘的目光,同时相交。
放低了紧绷的弦,安若溪的心,也仿佛突然松懈了一般,不由的冲着连亦尘微微一笑,就像当初元旦晚会上,一曲即完,她与死党相视而笑一样。
连亦尘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要从坚硬的胸膛里,不能自控的跳出来一般,那样澎湃而热烈的砰动,仿佛每一下,都撞击成女子的名字,呼啸着,咆哮着,迫不及待的想要冲破喉咙,一吐而快,但是这般的千言万语,直到了嘴边,却似有千军万马的阻碍拦着一般,讲不出声,开不了口。
他只能呆呆的伫立在原地,远远的看着面前流光溢彩的女子,双足像是踩在了云端里,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飞起来;又像是被人灌满了铅石,沉重的无法抬得起来。
此刻的他,与她,隔着数步的距离,仿佛咫尺般接近,又仿佛天涯般遥远,远到也许,穷尽他这一生一世,都无法走到她的身边。
连亦尘就那么痴痴的望着女子,混沌的心底,一时喜,一时悲,旁若无人,患得患失。连淳于焉凌厉似霜的目光,利刃一般射向他,都不曾觉察。他的眼中,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统统萦绕的都只有女子的姓名,除此之外,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的一切。
而大殿上的众人,却也依旧沉浸在适才琴声、剑舞营造的快意江湖里,一时之间,不能回过神来。
淳于焉望着那个傻傻的笑着,无知无觉的女人,冷硬如石的一颗心,突然就像是被人拿着一根针,猝不及防的,狠狠的扎了一下般,那样尖锐的疼痛,虽不会致命,却清晰的可怕。
只是这样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不速之客,很快便被淳于焉无情的摈弃,幽深似海的眼眸里,惟剩下一抹冷冷的浮光,暗流涌动,沉郁阴鸷。
“好……”
啪啪的两下击掌声,在余韵绕梁的大殿上响起,直到此刻,宇文洵澈方才从犹如天籁的琴声和歌声中,回过神来。
“没想到四王妃如此的让小王大饱耳福……小王这一生,还从未试过听到这般动人的琴声和歌声……”
那宇文洵澈,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一边鼓掌,一边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灼灼的目光,像黑熊看到了蜂蜜一样,落在对面的安若溪身上。
毫不讳言的话音,也将厅上失神的众人的思绪,给拉回了原地。
连亦尘缓缓的将目光,从女子的身上移开,一张温润轻淡的脸容上,此时却不由的有些羞红的印记。
淳于焉轻薄的嘴角,那一抹泠泠的笑意,便愈加的凛冽。
安若溪疑是自己眼花,也就不甚在意,况且那宇文洵澈的目光,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自己身上,想当作无知都不行。
“宇文世子过奖了……呵呵……”
忍住心底的恶寒,安若溪只得干笑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为防那宇文洵澈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纠缠,安若溪赶忙将头撇上一边,寻找转移话题的目标,一抬眼,便瞅见柳灼萝那又是妒忌又是不屑的目光,眼珠一转,已有计较,遂道:
“怎么样?柳姐姐……妹妹我刚才弹奏的这首曲子,你之前可有听过?”
果然便见那柳灼萝化妆明艳的一张俏脸上,瞬时一阵青,一阵白的,面色变了好几变,还真是好看呢。
安若溪笑的愈加神采飞扬,活像一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傲娇小狐狸。
“哼……我没有听过,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听过……”
直过了半响,柳灼萝才咬牙切齿的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她本想违心的说自己听过,但是转念又一想,万一被人问这是什么曲子,她答不上来,岂不是更让人笑话?所以最后只能嘴硬的胡搅蛮缠一番。那又懊恼又怨恨的神情,就似生生吞了一只苍蝇般,吐不出,咽不下的。
“呀,那岂不是更显示了柳姐姐你的孤陋寡闻?”
安若溪状若口无遮拦的开口道,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上,挂着一抹大大的笑容,像盛放在山谷里的一朵俏丽的百合花,微风吹处,摇曳生姿。
众人的眼珠,都仿佛被这不经意流露的艳光所摄,谁还有闲心去看那柳灼萝面上是青是白,是气是恼?
“被凝汐妹妹这样一说,我都不禁有些汗颜呢……”
温柔娇媚的嗓音,似一缕清泉叮咚,徐徐响起,苏苑莛美丽的容颜上,微微一笑,似牡丹国色天香,雍荣华度。将席上一众人等的思绪,不经意的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王爷……妹妹刚才弹奏的这一首曲子……就连臣妾都没有听过,你说臣妾岂不是也十分的孤陋寡闻?”
言笑晏晏,温柔似水的眼眸,款款的落在身畔的男子身上,苏苑莛轻声细语,似娇嗔似自嘲的开着口,听在人耳朵里,像新酿的糯米酒一般,软绵绵,甜滋滋的,让那些先前还在遗憾自己竟没有听过适才的曲子的众人,顿觉这也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娇艳如花的脸容上无懈可击,安若溪瞧不出任何的不妥之处,却不知为何,只觉莫名的不舒服,就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看来本王都也逃不过‘孤陋寡闻’四个字……”
低沉慵懒的嗓音,漫不经心的响起,淳于焉冲着面前的女子,似宠溺的一笑。
席上众人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见得四王爷都尚且仿佛不在意,立马便有人随之笑了起来。在一片沉寂的锁月台里,显得尤其尖锐而刺耳。
安若溪瞧着那款款相对的一男一女,郎情妾意,默契如斯,真真一对璧人。而从她的角度,却只能看得到身畔男人俊朗冷毅的侧脸,明明离得很近,却仿佛中间隔着千山万水一般,遥不可及。
安若溪的心底,就像是被人突然扔了一块石头一样,堵着,说不清的难受,不由的有些讪讪的将目光移了开来。
正为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而一片懊恼之时,手上却蓦地传来一缕微凉而粗粝的触感,安若溪的心,突然剧烈的一跳,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男子,却一眼就撞进他幽深似海的寒眸里,那浓重的像夜色一般的瞳孔里,有晦暗的流光忽明忽灭,似有情似无情,让人忍不住的深陷。
“你从哪里学来这么一首曲子?连本王都没有听过……”
低沉性感的嗓音,似埋怨、似宠溺,像一根羽毛一样,若有若无的搔在安若溪一片恍惚的心里,带来麻麻的痒痒的触感,柔软的仿佛随时都能够融化,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就如同踩在云端里一样,虚幻,不真实,却令人沉溺。
从男人灼热的大掌里传来的温度,火烧一般,烫热了安若溪莹白似玉的脸容,他温柔似水的眸光,像是淬着蛊惑人心的剧毒一样,安若溪只觉得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无法集中,无法思考,除了瞳孔里映出来的男人的脸容,再也看不到其他,想不起其他,残余的理智告诉她自己应该做出点什么反应,但是微微张了张嘴,却发现口腔里空白一切,千言万语,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寻不到痕迹。
只是她这幅不知所措的神情,落在旁人的眼里,却如同一颗石子,划入暗流汹涌的湖面,惊起一圈圈或轻或重的涟漪。
连亦尘只觉双眼,像是被人拿着一根针,狠狠的戳了一下,有尖锐的疼痛,直达心底,缓缓的将自己的目光,从远隔千山万水距离的女子身上移开。
宇文洵澈却是任由灼灼的眼球,固执的黏在那一抹窈窕的身影上,偶尔瞟一眼她身畔的男人,那目光又是发酸,又是妒忌。
那副神情,倒与柳灼萝如出一辙,相得益彰。
惟有苏苑莛,精致的脸容上,仿佛从来不曾留意过周遭的一切情境,优雅温柔的浅笑着。
“是呀,妹妹……不知你这首曲子,叫做什么名字?”
娇媚的嗓音,恰到好处的接口询问道。
安若溪像是突然间被人撞破坏事的小孩一样,脸刷的一下烧了起来,下意识的想要将被淳于焉大掌包裹住的小手抽出来,哪知他却无赖的更加紧了紧力度,让她似被网住的一尾鱼一样,难以挣脱。
但见那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性感凉薄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抹戏谑的浅笑,愈来愈妖孽。
安若溪又是羞赧,又是懊恼,不用镜子,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脸,一定红的像是兔子的眼睛,猴子的屁股,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不对,是把这个无耻的男人埋进去才是。
狠狠剐了一眼那只变态,安若溪像逃避洪水猛兽一般的将目光从他身上拔了下来,惟有这样,失踪的思绪,仿佛才渐渐的归了位。
“这首曲子……”
平抑了一下那尚有些狂乱不羁的心跳,安若溪赶紧开口回答道,只是嘴皮子一溜,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叫做《笑傲江湖》……”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欲待改口,转念又一想,反正也能说的通,也就不再纠结,顿了顿,解释道:“这首曲子,原本是一琴一笛相合的,讲述的是一对恋人知己,在历经了江湖中的种种恩恩怨怨、纷纷扰扰之后,抛却一切功名利禄、恩怨纷争,从此之后,一琴一笛,纵情山水,逍遥自在的故事……”
除却那令人一见,就会误终身的杨过之外,安若溪最心仪的就是《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了,他那种洒脱豪迈的个性,着实叫人称羡。
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得此一人,携手共游,笑傲江湖,大概一生也就无憾了吧。
她脸上向往的表情,专注而美好,淳于焉冰冻的一颗心,似是不由的一动,继而复又坚硬如铁。
第72章
“乐为心声……妹妹想必羡慕的正是这种洒脱自得、快意逍遥的生活吧?”
苏苑莛微微一笑,善解人意的开口道。(.好看的小说)/看最新章节请移步桑舞小说手机用户访问m.s
“是呀……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玩遍天下好玩的地方,吃遍世上好吃的食物……随心所欲,笑傲江湖……”
如遇知己,安若溪不由兴奋的开口道。
只是这样的“异想天开”,落在淳于焉的耳朵里,却只觉得如此的刺耳。握着那柔弱无骨的小手的一双大掌,不觉间已松了开来。
失去了那包裹住的温暖,安若溪顿觉手上一凉,十指连心,连带着火热的一颗心,都仿佛被人突然浇了一盆冷水,渐渐的熄灭。
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男子,却惟见他俊朗冷毅的侧脸,神色淡淡,如同戴了一个做工精良的面具,掩盖了一切的喜怒哀乐,冰冰冷冷的温度,拒人于千里之外。
先前的温柔也罢,戏谑也罢,都仿佛是这面具中的一种,只需微微挥挥手,便可轻而易举的抹去,换上另一种表情。
安若溪根本看不懂,分不清,究竟哪些是他的真心,哪些又是他的假意,只觉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揪着,因为放不下,而不由的难受。
连亦尘原本因为她一句“随心所欲,笑傲江湖”而蓦然砰动的心跳,在望向她落在另一个男子身上的眼眸之时,却是缓缓的沉了下去。
“四王妃跟小王真是心有灵犀……”
却听那宇文洵澈豪放的嗓音,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道:“小王平生最中意的也是四处游山玩水,逍遥自在的生活……不知将来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跟四王妃把臂同游……”
一双眼睛,灼灼的钉在安若溪的身上,脑子里还不知在想些什么猥琐的事情呢。
安若溪身上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忍不住擦了擦额头间并没有的冷汗,“呵呵”干笑两声,实在不知道怎么接口。
“世子说笑了……”
淳于焉神色淡淡,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本王最了解汐儿不过……随心所欲,笑傲江湖……她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作为焉王府的四王妃……汐儿还要给本王开枝散叶,相夫教子呢……”
安若溪喝到喉咙的一口茶,听到这“开枝散叶、相夫教子”八个字,差一点喷了出来,生生的咽了下去,却也是噎的胸口一阵烦闷的疼痛。
转头望向那个居然能够做到脸不红、气不喘的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妖孽。
安若溪只觉牙根痒痒,恨不能将他这张天妒人恨的俊颜,给嚼吧嚼吧吞到肚子里去,看他还怎么妖言惑众。
正意淫着,男人轻淡的眼神,却轻飘飘的凝向了她。目光对视的一刹那,安若溪只觉心头迅猛的一跳,就像是一个做着坏事的小学生,被老师当场抓了个正着般,脸皮那么厚,都不由的烧了起来。
刚想慌不迭的将眼睛移开,却听得淳于焉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的声音,低沉而性感的开口道:“累了吗?”
一双大掌,更是不由分说的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就像是捧着一件再珍贵不过的东西般,黑宝石一样的眸底深处,满满盛着的尽是宠溺。
安若溪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身子火热,半边身子冰凉,鸡皮疙瘩更是掉了一地。
俊朗的眉眼,好看的一皱,淳于焉继续轻声细语的开口道:
“都怪本王太过粗心……你身子一直不大好……本王却让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让丫鬟扶你回去休息可好?”
一面自责,一面体贴的询问着安若溪的意见,此刻的淳于焉,像极了一个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模范丈夫。
安若溪却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只有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隐藏在一片温柔背后的浓浓警告意味。
淳于焉,你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在心底咬牙切齿的暗骂一句,安若溪立马装出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来,从善如流的配合道:“被王爷一提,臣妾真的觉得有些乏了……那臣妾就先行回去休息了……”
娇艳欲滴的唇瓣间,轻巧的扯开一抹温柔似水的笑容,女人清亮的嗓音,软绵绵的,兀自散发着桂花糖般香甜的气息,似有若无的萦绕在淳于焉的鼻端,漆黑如墨的瞳孔里,瞬时掠过一抹浮光。
“去吧……”
清清冽冽的两个字,此刻的淳于焉,却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高深莫测。
安若溪瞅着他那张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俊颜,脑子里飞速的将上天入地、祖宗八代的骂人的词语都搜罗了出来,狠狠的砸到他的身上,脸上却堆出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款款起身,开口道:“那臣妾告退了。”
说完这几个字之后,礼也不行一个,就莲步生风,摇曳生姿的转过身子,向门口走去。老实说,若不是她自己也巴不得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她才不理这淳于焉的警告呢。
一路上,这十几米的距离,倒比来之时,还要叫人抓狂,那一道道千奇百怪的眼光射在身上的滋味,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安若溪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雷厉风行,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出了锁月台。
淳于焉盯着那一抹浅紫色的身影,像一朵云一般,飘出了自己的视线,讳莫如深的瞳孔里,有暗流汹涌,晦暗明灭。然后刹那间,将一切情绪敛去,目光凉凉的扫过那仍痴痴的望着门口的宇文洵澈和连亦尘,幽深的寒眸里,有精光一掠而过。一个奇异的念头,不经意的闯进脑海里……他不该让她出现在这里的……苏苑莛瞧得分明,却又仿佛对一切无知无觉,妆容精致的脸容上,自始至终,凝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娇媚而诡异。
柳灼萝却瞪着那安若溪离去的方向,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盛满了深深的妒忌和怨恨,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毫不掩饰的暴露着。
偌大的锁月台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依旧。
“气死我了……那个沐凝汐算个什么东西……你看看刚才宴席上,那个南平王世子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还有,王爷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一出了锁月台,柳灼萝便迫不及待的张嘴大骂,将适才在锁月台里,积压的火气,一股脑的发了出来,仍是不解气。
“凝汐妹妹怎么也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王爷对她好……本就是无可厚非的……”
一旁的苏苑莛,温声的劝解道,只是语气中,那三分感同身受的微微的酸涩,却恰到好处。
果然,那柳灼萝心里的一把火,于是就烧的更旺了。
“哼,自从那个沐凝汐失忆以来,不仅她自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就连王爷都仿佛变了一个人……气死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灼萝不过是顺口发泄,听在苏苑莛的耳朵里,却如同掀起惊涛骇浪,她一直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却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连蠢钝如身畔的女人,都尚且一针见血,她居然还抱着一线侥幸。当真是可笑的紧。
苏苑莛的嘴角,不由的缓缓扯开一抹微笑,似刀锋般锐利,稍纵即逝。再开口之时,却已经换成了一副担忧的口吻,说道:
“我只担心那宇文世子……”
顿了顿,苏苑莛美丽的脸容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来。
“担心他做什么?”
柳灼萝顺口问道,深觉不以为然。
便见苏苑莛似稍稍犹豫了须臾,方缓缓开口道:
“柳姐姐,你也看到了……刚才在席上……那南平王世子,望向凝汐妹妹的眼神……还有他毫不讳言的话语……你我都是过来人……又岂会看不出宇文世子对凝汐妹妹一见钟情?”
柳灼萝心中一动,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抓不住那股思绪,只能顺从她的第一直觉,愤愤然的开口道:
“真不要脸……那个沐凝汐整个就是一只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
苏苑莛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却愈加的凝重担忧。
“我只怕宇文世子会对凝汐妹妹纠缠不放……淳安国一直与越商国南平王有生意往来……若是宇文世子,拿这件事来威胁王爷割爱……那可如何是好?”
望着苏苑莛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柳灼萝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直到脑子里精光一现,方才醒悟,却是兴奋的几乎一个高蹦起来。
“那就太好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一个计划,迅速的在柳灼萝的脑子里成形,一想到若是能够实现,那沐凝汐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勾引王爷了。
“我这就去找南平王世子……”
说做就做,柳灼萝脚下生风,不管不顾的就冲着那宇文洵澈下榻的客房而去,迫不及待的去实行自己的计划。
苏苑莛瞧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美丽的眼眸里,有精光迅速一闪而逝,嫣红似血的嘴角,却轻轻扯开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
柳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让妹妹我失望……
清心居。
淳于焉好看的眉眼,紧紧的皱着,连身畔的女子,默默的站在旁边许久,都未能让他有稍稍的消减。
从锁月台回来,已近半个时辰,他都是这样一言不发,绝口不提宴席上发生的一切,脑海里却在不停的回放着当时的种种情景。
从那一抹浅紫色的身影进入锁月台开始,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像是附骨之蛆一样,紧紧的纠缠在淳于焉的眼前,她清越的琴声和歌声,她满脸满眼的向往,她的欢快,她的忧伤,她的狡黠,她的懊恼,她对连亦尘的维护,她对宇文洵澈的避之不及……这一切的一切,如同挥之不去的魅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一掠而过,一颗心,像是被不知名的妖魔蛊惑,会随着她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表情而牵动心跳的频率,当宇文洵澈目光灼灼的落在她身上之时,他恨不能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当她那么的为另一个男人出头之时,他却有着想要迫不及待的将她压在身子底下狠狠惩罚的冲动……就像现在,哪怕只是这样一想,淳于焉都觉得下身,不由的一紧。
这样激荡而诡异的思绪,是淳于焉从来没有过的,让他迷惑。
苏苑莛静静的望着身畔的男子,他幽深似海的寒眸里,总是藏着一抹刀锋般的冷酷,像千年不化的积雪,仿佛永远都不会被人靠近,但此时此刻,那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却惟剩下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任她睁大双眼,仍是看不清,猜不透那内里的情绪。
但她却知道,那样汹涌澎湃的激荡里,一定有一个名叫沐凝汐的女人的存在。
不,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娇媚的眼眸中,蓦地划过一道凌厉的精光,然后瞬间尽数敛去。
“王爷……为了宇文世子的事情,你也忙了一天了……不如早点歇息吧……”
温柔似水的嗓音,轻声劝解着。
眸色一闪,淳于焉似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凛冽。
“你先睡吧……本王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
似沉吟、犹疑了片刻,淳于焉方开口道,然后径直从女子的身边掠过,走向门口。
苏苑莛望着那一具挺拔的身躯,此时此刻留给她的却只有一个背影。
“王爷……是要去见凝汐妹妹吗?”
稳健的步伐,蓦地一顿。淳于焉没有回头。是,他是要去见那个小女人,她就像是他鲠在喉咙里的一根刺,不吐不快。
可是见了又能怎样?质问,争吵,逼迫,甚至……占有?脑海里蓦地闪过这最后一个词,淳于焉的心,不由的一跳。他想要她吗?眸光一厉,从来还没有哪个女人让他产生这种想要狠狠的将其压在身下蹂躏的冲动……苏苑莛凝着男子伟岸的身影,美丽妖娆的瞳孔中,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她很想张口问问他,他要去见那个女人,做什么,但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所以才愈加觉得可恨,珍珠般眼眸里,妒忌和怨毒,像是疯长的水草一样,漫延在身体的每一滴血液里,纠缠入骨,不能自拔。
恭谨小心的敲门声传来,打破了空气里,一片暗流汹涌的思绪。
淳于焉眸色一沉。通常在这个时辰,来敲门的下人,定是有什么亟待需要他解决的问题。
便听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说的是:
“启禀王爷,南平王世子派人来请王爷去乐客居一叙……说是世子有要事要与王爷商议……”
淳于焉心中一动。隐隐猜出他是为何而来,嘴角缓缓的扯开一抹冷鸷阴戾的残笑。
与苏苑莛此时此刻,嫣红似血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缕诡异的笑容,如出一辙。
凉欢轩。
将陆笼晴从厨房端来的饭菜,一扫而光,安若溪在填饱了肚子的同时,总算是将先前在锁月台里的郁闷,给赶的远远了。
一想到当时当刻,那个宇文洵澈像苍蝇似的盯着她的灼灼目光,安若溪就觉得不寒而栗,浑身上下起着一阵阵的鸡皮疙瘩,恨不能将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的无耻之徒?
不,等等,还真有。毫无疑问,非那个淳于焉莫属。
真不知他发的什么疯,好端端的让自己去参加什么宴席?看他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他的模范丈夫吗?他这么爱演戏,直接卖给马戏团得了,那里有一大堆什么老虎、狮子、狗熊之类的禽兽,他只要脱了衣服,没有了“衣冠”,正好就跟它们是同类,可以尽情的演个够,绝对有人鼓着掌欣赏……还有,他任由连亦尘被人刁难和侮辱,分明就是故意报复,又腹黑又毒辣,心眼简直比针眼还小……那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一忽儿温柔似水,一忽儿冷若冰霜,一忽儿能将人捧在手心,如珍如宝;一忽儿却又瞬间将人踩在脚底,弃如敝履,简直翻脸比翻书还快。
第73章
他的罪状,简直罄竹难书,安若溪不由越想越气,看来相较于淳于焉这只变态,那宇文洵澈可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只是,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只变态的余温,安若溪也不知在懊恼些什么,拼命的擦着,试图要将他所有的痕迹都统统抹去。
但是,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似阴魂不散,紧紧的纠缠在她的脑海里,她的心脏里,赶不走,拍不死,就像她在每一次的呼吸中,不经意闯进身体内的空气一般,顺着每一条经脉,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无孔不入,直至漫延在每一个毛孔里。
安若溪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否则都快疯了。熄灯,上床睡觉。
只是,就连那一只小小的蜡烛,都跟她作对。安若溪都冲着它吹了两口气,它却只摇曳生姿了一下,依旧固执坚强的燃烧着。
安若溪气的牙根痒痒,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将它一举歼灭。只是,还没有来得及付诸行动,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被空气充的鼓鼓囊囊的两个脸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响声,而一泄千里,口腔里的积蓄的满满的空气,就那么哧溜一下,钻进了喉咙里,撞的她的五脏六肺,都生疼生疼的。
安若溪顾不得咳嗽,狠狠的瞪向声音的来源。一转头,便触到一双如刀似剑的寒眸,那种恨不能将她抽筋剥骨的目光,让安若溪不禁怀疑,深更半夜,此时此刻,一脚踹开别人房门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淳于焉……你发什么神经?”
半响,安若溪才似反应过来,自己才应该是那个理直气壮的人,现在可是在她的地盘上,这样一想,底气立马十足,继续道:“难道你小时候,老师没有教过你……进别人房间之前,应该先敲门……得到了主人的允许……”
气势腾腾的打算给面前的男人补习一下关于“礼貌”这个问题的常识,但是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安若溪便只觉眼前人影倏然一闪,一口气还没有来得及喘,喉咙间便是一紧,男人粗粝微凉的大掌,像铁钳一样,狠狠的禁锢在她的脖颈间,截断了胸腔与空气之间,唯一的通道,疼痛伴随着窒息,一块席卷而来。
这一切,都仅仅发生在一瞬之间,安若溪根本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愣愣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却只听得他阴鸷狂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说的是:
“沐凝汐……你很高兴是不是?你很得意是不是?”
从安若溪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漆黑如墨的瞳孔里,那像冰一样的冷酷,那像火一样的暴怒,仿佛瞬间就能将倒影在他眼眸里的自己,焚毁殆尽……但她却不知道,他的狂戾,究竟从何而来。
“你在说什么?我有什么……可高兴……可得意的?放手……我喘不上气来了……”
破碎的嗓音,从被扼紧的喉咙间,一点一点的挤出来,安若溪心底的愤怒,如火烧野草,迅速的漫延开来,他凭什么三更半夜闯进别人屋里,而且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要置人于死地啊……两只小手,拼命的撼动着他的禁锢,但那微弱的力量,好比石沉大海。
淳于焉觉出她的挣扎,于是扼在她脖颈上的大掌,也便愈加的用劲,似随时都会将她的咽喉毫不留情的折断。
“放手?你就这么希望本王放了你吗?沐凝汐……所以你才迫不及待的使出浑身解数,在席上勾引那个宇文洵澈吗?”
说到此,淳于焉狂暴肆虐的寒眸中的戾气,愈加的深厚,直似要将映在瞳孔里的女人,给席卷在这样的风暴里,直至万劫不复一般。
“淳于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他了?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安若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狠命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来,质问道。
“不可理喻?”
凛冽的嗓音,像是裹了千年不化的积雪一般,一字一句的砸到安若溪的身上。
“如果你没有勾引他……那个宇文洵澈怎么会迫不及待的要本王割爱……好让他迎娶你做他越商国南平王世子的正妃?”
一想到先前在乐客居里,宇文洵澈毫不讳言的要他休了面前的女人……并且拿他与南平王交易的事情作威胁……淳于焉就恨不能将眼前的女人,就此掐死在自己手中……这样就可以一了百了……别人永远也休想得到……阴鸷的瞳孔,危险的一暗,淳于焉落在那细长白皙脖颈间的大掌,不由的缓缓的加重着力度,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女人精致美丽的小脸,一点一点的变得惨白;他甚至可以听到虚弱的空气,从她的胸腔里,迅速的逃逸出来……比起窒息的恐惧,安若溪此时此刻,更为震惊的是从男人轻薄的唇瓣间倾吐而出的讯息,就像是晴空里突然在头顶炸开的一道霹雳,雷的她外焦里嫩……“你说……宇文洵澈……要你……休了我……他娶我……”
用尽身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安若溪气若游丝的开口道。半开半阖的眼眸,却是不由的望向近在咫尺的俊颜……他这么的生气与愤怒……是因为别人看上了她,要娶她吗?他是因为在乎她吗?空白一片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一个念头,安若溪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都已经死到临头,命悬一线了……她居然还有心思揣测他的变态想法……“没错……”
短短的两个字,却似从牙缝里生生的挤出来,淳于焉望着眼前气息微弱的女子,紧紧贴在她细嫩白皙的颈部肌肤的大掌,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内里血管的跳动,一下一下的沿着他的经脉,传到心底,交织成奇异的频率……眸色一厉,淳于焉蓦地放松对女人的钳制,顺势向前一推,将她柔弱无骨的身躯,毫不留情的掼倒在地。(.无弹窗广告)
安若溪顾不得浑身上下散了架般的疼痛,重获自由的喉咙,大口大口的吮吸着空气,如同脱缰的野马,迫不及待的冲撞在四肢百骸里,似随时都会撑破她脆弱的胸腔,剧烈的咳嗽,拼命的从里面迅速的逃逸出来,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跟着它私奔……淳于焉望着那跌倒在地,像一个破败的布偶一样的女子,幽深似海的寒眸里,波光潋滟,暗流汹涌,掩盖着一切喜怒哀乐,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心若铁石,毫不容情。
直过了半个世纪般漫长,安若溪才渐渐的找回死里逃生的感觉,呼吸渐渐的趋于平和,只是到了此刻,每一次的呼吸,都仿佛锐利的刀锋,狠狠的割在喉咙上一样,又干又痛,就连吞咽唾沫,都疼的不由的心颤。
“起来……”
淳于焉清清冽冽的嗓音,像千年不化的寒冰一样冷硬,不带一分一毫的感情,平平的开口。
不用他说,安若溪也打算站起来,只是四肢百骸,却还是像被人打断了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度,勉强了半天,仍是站不起来,索性就那么大咧咧的坐在原地,抬头,狠狠的瞪向那只居高临下的变态。
“我起不来……”
忍着嗓子的剧痛,安若溪愤愤然的开口,声音粗噶,一如鸭子。遂一转脸,似连再瞅一眼那张冷若冰霜的俊颜,都不愿。
男子挺拔的身形,笼罩成巨大的阴影,突然之间在她的眼前压近,安若溪不详的预感刚起,纤细的手臂上,便蓦地传来一股铁钳般的力度,她纤瘦的身子,就这么硬生生的被男人的大掌,像拎小鸡一样,从地上拽了起来。
“痛……”
安若溪疼的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一边悲叹着自己白皙的手臂上,肯定又会是一大块淤青,一边抬眸,狠狠的瞪着那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混蛋变态神经病。
“松手……”
哑着嗓子,安若溪难掩懊恼的开口道。
只是她脸上这种嫌恶的表情,落在淳于焉的眼里,又是一番风波。
“怎么?你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为你的宇文世子守身如玉了吗?”
禁锢在女人纤细的手臂上的大掌,随着说出口的话音而不觉的用力,直似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碎了一般。大掌顺势一带,便将她柔软的身子,毫不怜惜的揉进了自己怀里。
安若溪紧紧咬着牙关,不让痛呼逸出口腔,目光兀自不怕死的与面前的男人对视,全然没有察觉此时此刻,两人身体紧贴身体的姿势,是有多么的暧昧与危险。
淳于焉望着那张倔强的小脸,因为高傲的仰起头瞪着他,而露出一大截细长的脖颈,顺着那优美的弧度向下看去,依稀可见单薄的睡衣下,小巧却不失丰润的双峰,若隐若现。
呼吸一紧,淳于焉坚硬如铁的胸膛,紧紧的挤压着她柔软的美好,讳莫如深的寒眸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欲、望的浮光。
安若溪原本正打算张口质问他胡说八道些什么,突觉小腹之处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抵着,隔住轻薄的衣衫,灼热似火,烫的她整个身子都不由的一颤。
慌乱的望向那近在咫尺的男人,却在触到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之时,心,一下子跳的似火箭般飞快。
但见男人凛冽的眼神,直直的钉在面前的女子身上,那刀锋一般锐利的目光,仿佛正在一点一点的将那包裹住她诱人的娇躯的衣衫,割裂撕破,然后再一口一口的把她吃掉,拆骨入腹。
安若溪的一颗心,像是突然之间被人点了一把火一样,迅猛的烧了起来,又是羞赧,又是懊恼,不由的拼命的挣扎起来,却悲催的发现,那抵在她小腹之间,坚硬似铁,灼热如火的感觉,愈加的强烈。
安若溪只觉自己的整个身子,半边滚烫,半边冰凉,一忽儿仿佛置身爆发中的火山岩浆;一忽儿却又如堕千年不化的雪窖,四肢百骸,像是被人瞬间抽光了所有的能量,软绵绵的,使不出丁点的力气。
淳于焉眸色似剑,凝着那被自己禁锢在怀中的女子,紧绷的下身,如排山倒海一样,呼啸着想要释放,铁钳一样的大掌,扣在女子盈盈一握的腰间,逼迫着她的美好,更加的与自己契合,顺便将她无能为力的抗拒,毫不留情的击退。
女子柔弱无骨的娇躯,在他坚硬如铁的怀抱中,不能自抑的轻颤,一如狂风暴雨中,不胜娇羞的百合花。
淳于焉竟需要极力压抑,才能够让那似不受控制的冲动,暂且停在原地。但那一双紧紧钉在女子身上的灼灼眼眸,却仿佛凶猛的野兽,看着股掌之中的猎物,似随时都会将她狠狠的撕碎在自己的身下。
“想要吗?”
强烈的男性气息,伴随着灼热的呼吸,轻巧的喷洒在安若溪敏感的耳畔,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因为欲、望的浸染,而愈加的性感而邪魅。
暧昧下流的三个字,像一抹青烟一样,丝丝缕缕的顺着她的耳膜,钻进安若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然后在里面迅速的发酵、膨胀,仿佛随时都会冲破阻隔,轰然爆炸开来一般。
他又湿又滑的舌头,似有还无的舔咬啃啮着她小巧的耳垂,似火似冰的触感,折磨着她仅余的理智。
安若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就像被浸在水里一样,浮浮沉沉,无依无靠,赖以生存的空气,正迅速的从她的胸腔里逃逸,窒息的痛楚,渐渐的由清晰陷入麻木,仿佛转瞬就要淹没在男人亲手营造的深渊里,沉沦,终至不能自拔,万劫不复。
难道自己就这么……被他吃了?
混沌而空白一片的脑海里,蓦地闯入这一个念头,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令安若溪飘渺恍惚的思绪,有刹那的清明,羞赧的恨不能咬舌自尽的同时,却是层层叠叠的懊恼。
只是,却不知这样的懊恼里,究竟是因为男人禽兽一般卑鄙无耻下流的行为,还是源于她居然会不受控制的被迷惑,任他占尽便宜……安若溪突然觉得深深的不甘心。
贝齿狠狠的咬着嘴唇,似要惩罚自己的没出息一样,剧烈的疼痛,让燃烧在心底的不知名情愫,渐渐的降了温,熄了火,抬眸,安若溪毫不畏惧的望向那近在咫尺的俊颜。
“你呢?想要吗?”
娇艳欲滴的唇瓣,因为适才的蹂躏,嫣红的似要滴出血来一般,精致的眉眼,漫不经心的轻扬,斜斜的望进面前男子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似挑衅,又似挑逗。
她故作镇定装出来的风情模样,稚嫩而笨拙,落在淳于焉的眼里,却仿佛别有一番致命的诱、惑。
“沐凝汐……你在玩火……”
低沉邪魅的嗓音,仿佛竭力的平抑着某种情绪,一字一句,却似咬牙切齿般的恨意凛然,砸在怀中的女子身上,一双晦暗明灭的眸子,仿佛沾染了窗外厚重的夜色般,愈加的深不见底,似巨大的漩涡,随时都会将倒影在里面的女子,吞噬一般。
安若溪拼命压抑的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的狠狠一跳,垂在身侧的双臂,僵硬的像石头一样,一双小手,在底下死死的握成两只拳头,任凭尖细的指甲,掐在娇嫩的掌心上,那里早已是一片汗湿。
忍住血液深处不受控制的颤抖,安若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一定不能泄气,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在这个关头退缩,她立马就会输的一败涂地。她只能继续赌下去,那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胜,则逃过一劫;败……则大不了引火烧身,玩火自焚……忙不迭的赶跑脑海里迅速的掠过的少儿不宜的画面,安若溪强打精神,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抬头之时,但见她澄澈透亮的眼眸里,流光潋滟,如月色溶溶,似水银倾泻,娇艳欲滴的唇瓣间,缓缓的扯开一抹俏丽的弧度,似烈焰玫瑰于刹那间绽放花蕊,又如璀璨火流星,倏然划破天高地厚的无边夜色,妖娆奇诡,动人心魄。
轻薄的两片红唇,一开一合,仿若五月里熟透的樱桃,甜香沁脾,清媚入骨,珠玉落盘的嗓音,轻声曼语,徐徐响彻,说的是:
“比起臣妾……此刻的四王爷你……似乎更热情如火呢……”
淳于焉所有的理智,隐忍的欲、望,因为这一句话,而瞬间崩溃,决堤而出。
第74章
“沐凝汐……你在找死……”
粗噶的嗓音,沾染着浓重的警告,眸光沉郁,如狼似虎,势在必得。(.好看的小说)
被挑起的欲、望和愤怒,仿佛涨潮的汐水一般,迅速的漫延在男人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里,征服与占有,像绷紧的利箭,凝在弦上,不得不发。
俯首,男人的俊颜在安若溪的脸容上投下巨大的阴影,灼热的呼吸,不断逼近,烫的她的整个身子都仿佛要烧了起来。
紧紧压抑着几乎要跳出腔子的怦动心跳,安若溪侧头,堪堪避过他轻薄的唇瓣。
“所以,淳于焉……你这么对我……是因为宇文洵澈看上了我……你妒忌吗?”
尽量装作平静,安若溪徐徐开口道。心,仍是不由自主的一跳。
因为躲避的动作,女子柔软馨香的青丝,不经意的划过淳于焉的脸颊,如弱柳拂面,带来似有还无的酥麻之感。
沉默。凉欢轩里,刹那间陷入一片妖异的寂静。惟有兀自燃烧的蜡烛,偶尔爆出来一两声噼里啪啦的响声,显得格外清晰。
安若溪的心,跳的如火箭般飞快。
男人还维持着适才的动作,两人的脸庞相距不过咫尺,压迫的气息,层层叠叠的传到安若溪的身上,牙关紧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防止五脏六腑,都迫不及待的从口腔里蹦出来。
安若溪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去看此时此刻男人的反应,余光掠处,惟见男人俊朗冷毅的侧脸,像石头般坚硬,瞧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来。
脑子里飞速的闪过大片大片纷杂混乱的思绪,安若溪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拽在高空之上,落不到实处。
她本来是想拿言语僵住他,忖思着骄傲如他,怎么也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在“妒忌”,自然而然也就不屑再“要”她……但现在,安若溪却突然怀疑自己会不会弄巧成拙呢?像淳于焉这种腹黑的混蛋加变态,喜怒无常,绝对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揣测他的意念,谁知道他脸皮有多厚,一气之下,会不会变本加厉的兽性大发啊?
厚厚的脸皮,不由的一烧,安若溪脑子里此刻胡思乱想的尽是少儿不宜的内容。连男人的目光,何时刀子般的钉在她身上,都未有丝毫的察觉。
眸色潋滟,淳于焉直直的望进面前的女人那闪烁着水一般流光的翦瞳里,讳莫如深的寒眸里,蓦地掠过一道凌厉的弧度,似卷着肆虐的狂风暴雪,恨不能将那映在眸底深处的窈窕身影,揉碎碾烂,溶进自己的骨血里,让她再也休想从他的视线里逃离。
妒忌吗?这种亟待将她毁掉的欲、望,是源于妒忌吗?淳于焉不知道,更不想知道。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值得他不择手段……眼前的女人……更不配……“沐凝汐……在本王面前……收起你的小聪明……”
低沉的嗓音,性感而邪魅,男人轻薄的指尖,缓缓的抚过安若溪娇嫩柔软的唇瓣,力度似轻还重,触感似冰似火。
感觉到怀中的女人,单薄美好的身子,因为这样的触碰,而不自觉的轻颤,一如山谷里随风飘曳的清幽百合。
淳于焉晦暗的眸色,又是一深。
“就凭你……还不到让本王饥不择食寒不择衣的资格……”
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有凛冽阴寒的流光忽明忽灭,淳于焉微凉细长的手指,顺着女人娇艳欲滴的唇线,重重的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似带着丝丝莫名的愤怒和泠泠恨意。
然后,铁钳般的长臂,蓦然一松,将禁锢在怀中的女子,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俊朗冷毅的脸容上,早已恢复成一贯的寡淡清冽,高高在上,一如神祗。仿佛适才的一切暧昧,从来未曾发生过一般。
突如其来的推力,安若溪没有防备,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堪堪稳住身形,下意识的望向面前男人的眼神中,兀自带着手足无措的慌乱和迷迷糊糊的错愣。
待反应过来时,安若溪却忍不住恨恨的瞪向面前的淳于焉。尤其是瞧见他那凉薄的唇瓣间,凝着的一抹嘲讽而不屑的冷笑之时,心中的一股无名之火,更是蹭蹭的烧了上来。
不够资格……那他刚才对着自己又搂又抱,由啃又摸的,是别人拿着枪指在他脑袋上逼他做的吗?这男人,简直又混蛋又无耻,又臭又硬,并且还真是深谙得了便宜还卖乖、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变态心理啊……在心底咬牙切齿了一番,安若溪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在这里懊恼个什么劲?她所作的一切,不都是希望他能够不屑于“要”她吗?为什么等到他亲口说出来,自己竟然会觉得如此的刺耳,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股淡淡的失落和复杂呢?十分的不舒服。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安若溪立马将心底那些莫名其妙、不该有的情绪,通通都赶了出去。
深深吸了一口气,安若溪抬起头来,晶亮的眼眸,毫不畏惧的迎向那一双暗流汹涌的瞳孔。浓淡合宜的眉毛,微微向上一挑,似琴弦波动,眉眼间那种神采飞扬,尽显娇俏与风情;娇艳欲滴的唇瓣,缓缓的扯开一抹清浅的弧度,如春风过处,梨花渐放,如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两片红唇,一开一合,清亮的嗓音,似泉水叮咚,划过幽径,徐徐倾泻而出,说的是:
“那我就放心了……”
眸色一深,淳于焉直直的望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女人。原本因为她这一句话,而瞬间升腾起来的不知名恼怒,已经完全的无影无踪,凉薄的唇瓣,似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般,若有若无的扯开一道凛冽的微笑,一眼瞧过去,只觉异常的诡异而邪魅,活像一只正在算计着什么的老狐狸。
安若溪只觉背后如同像是被人突然之间,放了一条冷蛇般的窜过她的脊梁,带来阵阵的不寒而栗的触感,不由的轻轻打了一个冷颤。
“放心?”
如呢喃般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瞳孔,似漫不经心的扫过女子精致的脸容,如芝兰玉树的喉咙里,有低低沉沉的浅笑,缓缓的逸出口腔,如清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又如溪水滑过青石,淙淙轰鸣。
那样性感而邪魅的轻笑,似猫爪一样挠在安若溪的心底,又似锐利的刀锋,毫无预兆的刮过脸庞,带来又麻又痛的触感。
安若溪只觉浑身上下,立时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就像是深夜里,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恐怖电影之时,传来的任何声响,都会油然而生的如遇鬼魅之感。
男人的嗓音,却愈加轻柔,就像一场刻意营造的飘渺美梦一般,丝丝缕缕的钻进安若溪的耳朵里,只是,说出来的话语,却仿佛青天白日里,忽然响彻的一道霹雳般,可以瞬间将人由云端,摔落深不见底的悬崖。
便见他凉薄的唇瓣间,一开一合,说的是:
“爱妃真的是可以放心了……本王已答应宇文世子的求亲……所谓朋友妻,不可欺……本王自然不会再对汐儿你有什么非分之想、轻薄之举了……”
安若溪如遭雷击,愣愣的呆在原地,半天不能缓过这口气来。待反应过来,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半个字都没有听错之时,只觉喉咙里,像是被人生生的给塞进去了一根鱼刺,吐不出,咽不下的,噎的生疼。
“淳于焉……你说什么?你答应了那个宇文洵澈的求亲?你疯了吗?”
因为太过震惊与气恼,安若溪简直不能置信,满脸满眼,尽是抓狂的表情。
“本王自然没有疯……宇文世子以黄金万两来买汐儿你的改嫁……这笔生意,算下来……本王并不亏……”
便见男人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面前的女人,脸不红、气不喘,神色自若,好整以暇的开着口。
那漫不经心的一个“买”字,还有其后的“生意”二字,像是一根刺一样,戳到了安若溪不见天日的心底,虽不会致命,但尖锐的疼痛,却清晰的可怕。
抬眸,狠狠的瞪向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几乎是咬着牙、切着齿的开口道:
“淳于焉……我不是你摆在家里的一件东西……可以由得你任买任卖……你要是穷疯了,想赚钱,随便你自己爱嫁给谁嫁给谁……但是你做不了我的主……我不嫁……”
女子懊恼不屈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激怒的小野猫,锋利的爪子,似乎随时都会抓向眼前的男人。
漆黑如墨的瞳孔里,闪过大片未明的浮光,淳于焉望着女子张牙舞爪的样子,仿佛十分的受用。
敛去嘴角那不经意间泄露的一抹笑意,淳于焉淡淡开着口:
“汐儿你前些日子,还不是吵着闹着、大义凛然的要本王休了你吗?本王现在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愿……你应该感到高兴……该对本王感恩戴德才是……”
“莫非汐儿之前不过是口是心非,欲擒故纵……根本就不舍得离开本王?”
眸色戏谑,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瞳孔,倒影着女子因为愤怒而愈加娇艳如花的脸容,冷硬坚硬的一颗心,却蓦地划过一缕奇异的感觉。
“感恩戴德你的大头鬼……谁不舍得你了?”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安若溪不管不顾的打断男人无耻的声音,只觉胸腔里气的都快爆炸了。
“淳于焉……我是巴不得你休了我……但是谁让你多管闲事的给我做媒了?难道你上辈子是媒婆吗?还是你以后打算转行做媒婆?”
眸光一厉,淳于焉望向那个气势汹汹、口不择言的女人,那一句“巴不得你休了我”,还真是令人觉得如此的刺耳。
“既然你想让本王休了你……那就乖乖的嫁给宇文世子……除此之外……谁也别想……”
残戾阴鸷的嗓音,带着一触即发的愠怒,狠狠的截断了女人的喋喋不休,淳于焉射向她的眼神,如刀似剑,寒凉刺骨。却在最后关头,将那冲到喉咙的一个名字,生生的压了回去。而因着这莫名的情绪,便愈加的懊恼。
安若溪却只道他这是在警告自己,本就烧的一片旺盛的怒火,一下子又像是被人倒了一桶油似的,仿佛马上就要爆炸了一般。不由狠狠的瞪着面前冷若冰霜的变态男人,咬牙道:“淳于焉……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加卑鄙无耻下流的人吗?”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别人都在你家里抢你的老婆了……你居然拱手相让还不算……竟还明码实价、明目张胆的要卖老婆……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好歹我也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四王妃……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过你的娘子啊?”
除了深深的懊恼和愤怒之外,安若溪的心底,还有一股说不清的失落之感,就像是你自觉一直以来很讨厌的一个人,并且知道他也很讨厌你,但是真到了撕破脸皮的时候,却还是会忍不住的难受。但是不对啊,如果真的对他毫无期待的话,又怎会有现在的失望呢?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着实吓了安若溪一大跳。不会的,她才不指望眼前这只变态真的会被自己这么骂一骂就突然良心发现。一定是自己被他气的糊涂了,所以才会思觉失调,胡思乱想的,一定是这样。
淳于焉却在为那最后一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过你的娘子啊?”,而蓦地心头一跳。“娘子”二字,像一股不经意闯进身体的暖流一般,流淌在血液之中,只是尚未到达那冰冻三尺的内心深处,便已被他狠狠的截断。
“娘子?”
似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一件事一般,便见那淳于焉,凉薄的唇瓣间,凝着一抹泠泠的冷笑,落在面前女子身上的眼眸,含霜带雪,恨意凛然。
“沐凝汐……你是不是忘了……你从来没有机会爬上过本王的床……成亲半年以来……你我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娘子二字……你还不配……”
毫不容情的话语,字字如刀,句句似剑,割在安若溪的心头,一时之间,倒说不清楚,这样的感觉,是羞,是怒,还是丝丝缕缕的钝痛?
同样的一番话,在乐客居之时,也响起过。不过其时,犹如胜利者姿态的指出淳于焉同沐凝汐“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这一事实的那个人,是宇文洵澈而已。
淳于焉永远都记得,当时的他,眼皮竟不由的一跳,犹如被人当面侮辱,恨不得立时找出那个名唤沐凝汐的小女人,然后狠狠的将她压在身子底下……要她名副其实的变成他的妻……如果面前的女子,能够早一点的成为他的女人……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狂蜂乱蝶……而她是不是也就离不开他了呢?砰然跳动的心脏,竟是不由的一热,淳于焉射向面前女子的寒眸里,刹那间掠过大片欲\/望的浮光,邪魅而危险。
“沐凝汐……若是你真的不想嫁给那个宇文洵澈……本王也许可以勉为其难的成全你……”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下意识的望向眼前的男人。
第75章
“只要你今晚好好的取悦本王……使尽浑身解数,把本王伺候的高兴……本王或许可以留你在焉王府里继续做本王的床奴……”
俯首,男人灼热的呼吸似有若无的喷洒在安若溪的耳蜗,邪魅的嗓音,温柔似水,如同情人间最亲昵缠绵的私语,只是,那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倾吐而出的内容,却再下流不过。
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像是突然之间被人给狠狠打了一拳般,有闷闷的疼痛,渐次的漫延开来,连一呼一吸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仿佛带着丝丝缕缕的炙痛。
整个身子,一时之间像是被人抛进了喷涌而出的火山岩浆般燥热,一时之间却又似被人丢入了冰冻三尺的雪窖里般寒凉刺骨。
望住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张天妒人恨的俊颜,安若溪只觉得又是愤怒,又是可笑。
“淳于焉……你可以再卑鄙无耻下流一点吗?”
层层叠叠的懊恼,如骾在喉,不吐不快,安若溪不由咬着牙,切着齿,恨恨然继续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我就算是嫁给阿猫阿狗,也不会……求你的……”
狠了狠心,安若溪终于还是不齿将那侮辱性意味十足的“取悦”二字说出口,一双晶亮的眸子,恨不能从里面射出无数的飞箭,然后全部钉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寒眸一厉,淳于焉极力抑制住那因为女人的一句“就算是嫁给阿猫阿狗……”而瞬间升腾的想要将她狠狠压在身下的冲动,冷冷一笑,开口道:
“那你就等着嫁到越商国做宇文洵澈的第十八房妻妾吧。”
安若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挤逼的堵在胸口,噎的一颗心都生疼。
“淳于焉……你用不着吓唬我……我是皇上亲自下旨指婚于你这个四王爷的王妃……而你居然为了区区万两黄金就要把我给卖了……你以为皇上会任由你胡来,不闻不问吗?就算是要改嫁,也得先有皇上的旨意……”
先前被这淳于焉刺激的思维一片混乱,此刻的安若溪却是脑子里精光一现,自以为找到了整件事的破绽和转机,咬牙道。
面前的男人,因为她不经意的抬出的“皇上”,讳莫如深的寒眸里,瞬时掠过一道残光,充满了危险与狠戾。
“沐凝汐……你未免也太自作聪明了……抑或是你真的就这么看得起你那位皇帝表哥会为你抱打不平?”
冷笑一声,淳于焉凛冽的嗓音,犹带着三分未明的浓烈恨意和丝丝的嘲讽与不屑。
“你大概不知道……淳安国半数以上,铸造兵刃的生铁,都是从越商国购来的……若是没有了越商国的铁矿供应……淳安国别说是扩展版图,就连自保都尚且不能……你的那位皇帝表哥最清楚不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你认为,在你这个表妹,与淳安国命运前途之间,孰轻孰重……你的表哥,又会做出怎样的取舍?”
漆黑如墨的瞳孔里,蓦地闪过一道厉光,淳于焉知道,她的那位皇帝表哥,同他这个挂名的夫君一样,在面临着眼前的女人,与越商国可以提供的生铁之时,在这两者之间,根本不需要取舍,便可以做出怎样的决定。
安若溪却为他突然而直接揭穿的“事实”而深深的震惊。之前,陆笼晴曾经给她补习过有关越商国的知识,其中就提到过这越商国盛产铁矿,而在这个时代,铁矿资源匮乏,且又是铸造兵器最重要的一环,无论是南面的靖远国,还是自己现在所处的淳安国,想要强兵黩武,都必须依靠从越商国购买生铁来实现。
当时的她,听到这件事之后,不过是一笑而过,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问题却摆在了她的身上……如果那个宇文洵澈执意非要得到她不可,以此来威胁她所谓的皇帝表哥……在江山和美人之间,作何选择,几乎是毫无疑问的……况且她算什么“美人”?
意识到了这一点,安若溪本来信誓旦旦的一颗心,不由的一沉,一凉。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陌生的国度里,在这个波诡云谲的皇室中,面对种种现实,她根本无依无靠,无能为力,以及无可奈何。
心中,只觉莫名的悲哀,颇有心灰意冷之感。
难道自己的命运,真的要被这群人操控吗?不,她安若溪是谁?岂会任人摆布、束手就擒?她不甘心。
抬眼,安若溪望向面前俊朗的如同天边清冷月色般好看的男人。此时此刻,他幽深似海的一双寒眸里,犹带着三分的嘲笑、三分的痛快,以及剩下的四分未明的复杂。她看不懂,也不想懂。
“淳于焉……你,或者皇上……会做出怎样的取舍……那是你们的事情……我无法左右……”
嘴角轻轻的扯开一抹泠泠的笑意,安若溪仿佛突然之间想通了什么事情般,放下心头大石,一切都顺从着自己的意愿而生,继续道:“但是……我绝不会任由自己被人当成物品一样买卖交易……我的命运……就算是不能由自己掌握……但也绝对不允许其他人操纵……”
澄澈透亮的眸子里,蓦地闪过一抹决绝和坚毅,令她原本就晶莹剔透的脸容,更似笼了一层流光般,自信且骄傲,圣洁又妖娆,神采奕奕。
眸色一深。淳于焉直直的盯着面前信誓旦旦的女人。她那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毫不畏惧的模样,竟似沾染了某种魔力,令人一眼望之,几乎深陷,不能自拔。
目光轻撇,淳于焉缓缓将自己瞳孔里倒影着的女子的容颜,毫不留情的抹去。否则,再看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一生一世,永远都不可能为了任何人,更别说是为了一个女人,而破坏自己的计划。
“那本王就拭目以待,看你如何力挽狂澜……抑或是被逼妥协……”
凛冽的嗓音,轻轻淡淡,掩盖了一切的喜怒哀乐。
“好,那你就擦亮眼睛看着吧……”
胸膛一挺,头颅一昂,安若溪斗志昂扬,如胜券在握。
望着面前的如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拂袖而去,摇曳的烛火,随着男人砰然一声将房门摔上,而挣扎了须臾,终于支撑不住的熄灭。整个房间里,瞬时陷入一片漆黑。
安若溪所有强装出来的自信,在这一刹那间,似被人完全抽光了力气,再也无力支撑整个身躯,一屁股堪堪的坐到了床上。一颗心,就像是这房间里的无边夜色般,伸手不见五指,茫然而无措。
“怎么样?”
看到出去打听消息的陆笼晴终于回了来,安若溪忙不迭的迎向前去,满脸满眼尽是焦切和紧张的模样。
“启禀娘娘……”
陆笼晴气也来不及喘一口,便回道:“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听得宇文世子的请求之后……尚没有做出反应……就突然晕倒在养生殿……太医诊治之后,说皇上是由于近日国事操劳……亟待静养,不宜喧嚣……所以关于宇文世子的事情,暂且压下……等皇上病愈之后,再行讨论……”
听到淳于谦在关键时刻突然晕倒,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隐隐觉得事情太过凑巧,如果她说她认为这是她的皇帝表哥在拖延时间,会不会有点自作多情?不过看来因为这一变故,暂时应该不会有人逼她嫁给那个宇文洵澈,又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还好……只要我的皇帝表哥还没有同意,谅那个淳于焉应当也不敢擅自休了我,把我嫁给别人……”
一想到淳于焉那只变态,昨夜对她的所作所为,还有他逼迫她的混蛋行径,安若溪就忍不住恨得牙痒痒。
陆笼晴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对了,笼晴……我让你打听的关于那个宇文世子的事情……比方说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什么优点……不对,优点就不必了,最重要是有什么弱点之类的……你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突然想到这一着,安若溪双眼巴巴的望向面前的丫鬟。求人不如求己,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宇文洵澈看上了自己而引来这么多麻烦,那么最直接的解决方案,就是让他自动放弃娶她的念头……也好让那个混蛋淳于焉空欢喜一场……“娘娘,照你的吩咐,奴婢已经打听出来一些消息了……”
便听那陆笼晴娓娓将自己得来的关于宇文洵澈的所有事情,一一报告给了安若溪。
安若溪一边听着,一边脑子里飞速的想着应该怎么做,待陆笼晴说完,计策也差不多成形了。
“太好了,笼晴……有了这些信息,总算是知己知彼了……”
说着这句话的安若溪,像是为了自己给自己打气一般,神情不由的一松。
“娘娘,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望着面前眼珠滴溜溜的转着的安若溪,虽然明知她已不是当日那个任人摆布、委曲求全的王妃娘娘,陆笼晴却仍是不由的替她感到担心。
“差不多吧……不过都是些小伎俩……有没有用……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得她相问,安若溪本想争气的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但是沉吟了须臾,仍是实事求是的,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
老实说,她心里真的没有底,不过现在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没有多大成功的把握,但也总归是死马当活马医吧,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看着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眼前的小丫鬟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又多了三分的担忧和凝重,安若溪心中一暖。
“笼晴,你不用太过担心……没关系,事在人为……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将俗语和古诗乱搅合一番,安若溪的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本来是为了安抚陆笼晴的说辞,到得后来,连自己都有些信了,顿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与其现在就开始杞人忧天,不如顺其自然。这样一想,更觉轻装上阵。看来自我暗示这招果然有用。
“奴婢也相信娘娘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得偿所愿的……”
陆笼晴轻声的开口道,同时也在心底暗暗祈祷着、希望着事情真的能够诚如自己所说,圆满的结束。
“那是当然……有句话叫做‘吉人自有天相’,说的就是我……”
眉毛一挑,安若溪此刻神采奕奕的模样,尽显傲娇调皮的本色。
瞧着陆笼晴忧心忡忡,也不由的被自己逗笑了,安若溪心情也不由的更放松。
“我还没有多谢你……这么快就帮我搜集了那个宇文洵澈这么多的消息……笼晴,你太厉害了……”
安若溪本来想调笑她几句,说些“可以去当情报人员”之类的话,但想到之前她“细作”的身份,虽然早已时过境迁,她根本就不再放在心上,但是考虑到陆笼晴敏感的小心脏,还是将话生生的给咽了下去。感激之情却并无半分掺假。
可尽管如此,却见那陆笼晴听了自己的话之后,面上不仅一红,一双大眼里还兀自的闪烁着些不自然的情绪,嘴角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
“娘娘……这并不是奴婢的功劳……其实……这些信息,都是由连侍卫交给奴婢传到娘娘的耳朵里的……”
低头,陆笼晴声音低低,嗫喏着开口道。似又矛盾挣扎了一小回儿,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欲言又止。
听到这是连亦尘暗地里帮她,安若溪心底不由的又是一暖。看来有朋友就是好,在你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或默默支持,或挺身而出。
“连大哥果然是大好人……笼晴,你有机会,帮我多谢连大哥……等我解决了那个宇文洵澈的事情,再亲自向他道谢……”
若是换做以前,安若溪肯定立马就去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但是不知为何,却直觉若是被那淳于焉知道了此事,只怕就是一场风波。虽然她并不怕他,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免的就免了吧。
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对于节外生枝这件事,安若溪着实是有心无力了。况且她相信,与连亦尘之间,也本不在乎多一句或少一句“谢谢”,所谓君子之交,肝胆相照,也不在于这一时。
相比之下,那个淳于焉,简直就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一只冷血又变态的衣冠禽兽。
人家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嗯嗯,好吧,虽然他与她只是有名无实的一对假鸳鸯,但自从她醒来之后,他前前后后也占了自己不少便宜了,又啃又咬,又亲又摸的,上下其手的对她做那些流氓行径……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前一秒还对着你“发情”,紧接着就居然能够说把她“卖”给别的男人,就“卖”了,翻书都没有他翻脸快。她真想挖开他的心看看,里面是什么铜墙铁壁的构造,那颜色是黑还是白。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救他,让他给那些亡国的杀手给杀了得了。也就不会有今天他的卑鄙无耻,忘恩负义了。
哼,他想把她休了,让她嫁给那个宇文洵澈,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她就偏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愤愤的想着,安若溪再一次下定决心,就算是为了让那只变态的愿望落空,她也绝对不能嫁给其他人。
“笼晴,你帮我去准备一些东西……”
晶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安若溪斗志昂然。
第76章
“奴婢给王爷和世子请安……”
淳于焉瞧着那立在门口,低眉垂目的向着自己同宇文洵澈行礼的丫鬟,讳莫如深的寒眸里,先是一闪,继而却蓦地一沉。
“什么事?”
淳于焉开口问道,语气淡淡,却自有一股威严的压迫之感。
“娘娘听说王爷和世子刚从皇宫里回来……路途颠簸,天色已晚……应该尚没有用过晚膳……”
似犹豫了须臾,陆笼晴低着头,轻声回道:“所以娘娘特意吩咐奴婢……在这里等候世子……娘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小菜,希望能够请宇文世子到凉欢轩一叙……”
闻听此言,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瞳孔里,蓦地划过一抹刀锋般的锐茫,然后在瞬间敛去,目光只凉凉的扫过那传达着她主子意愿的丫鬟。
陆笼晴心底早已忐忑不已,却仍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娘娘说,若是世子不嫌弃,就请移步凉欢轩……”
“小王当然千愿万愿……求之不得……”
一旁的宇文洵澈,却早就兴奋的不能自己,本来还在为淳安国皇帝没能立马下旨,让他娶到佳人而心烦气躁,却没想到刚进这焉王府的大门,便得到了美人的邀约,试问他又怎能不乐而忘形?
淳于焉的嘴角,凝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冷笑。一双看似不为所动的眼眸,眸底深处却如同狂风暴雨中,裹着一波接一波惊涛骇浪的海水般层层叠叠的袭来,阴戾的教人心寒。
“本王也都许久没有尝过汐儿的手艺了……倒是难得,汐儿今日竟会亲自下厨,招呼宇文世子你……看来就连本王都要借着世子的金面,才能再有以往的口福……”
摒弃一切情绪,淳于焉神色淡淡,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余光扫过旁边宇文洵澈得意洋洋的嘴脸,凉薄的唇瓣,轻巧的扯开一抹冷冷的弧度,还未成形,便已被他尽数敛去。[]
宇文洵澈刚想大手一挥,来一句“好说,好说”,却听得对面的丫鬟开口道:
“启禀王爷……娘娘今日只打算宴请宇文世子一人……”
说着这话的陆笼晴,越发的眼观鼻鼻观心,恨不能将头埋到土里去,虽然告诉自己,娘娘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筹谋打算,但是这样惹怒王爷,后果……还真是让人堪忧……淳于焉狠狠抑压下去的莫名愤怒,果然因为这句话,而瞬间不受控制的升腾起来,几乎要冲破他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眸光一厉,却最终仍是生生的压了回去。
“也好……若是稍后真的有本王在场……只怕汐儿与世子会有许多事情不方便倾谈……本王自然乐的做个顺水人情,成人之美……”
嘴角轻轻的扯开一个微笑,淳于焉淡淡开口道。俊朗冷毅的脸容上,自始至终仿佛挂着一个做工精良的面具,掩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
“好好伺候宇文世子,以及你家娘娘……”
声音平平,淳于焉状似不经意的吩咐着对面的丫鬟。
“是。”
陆笼晴小心翼翼的行了一礼。
望着那宇文洵澈满脸兴奋、迫不及待的朝着凉欢轩的方向而去,淳于焉讳莫如深的寒眸里,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轻薄的嘴角,却仍凝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那凛冽的笑意,倒比千年不化的积雪,还要冷上几分。
沐凝汐……
这三个字,在男人坚硬如铁的心底,千回百转的磨着,眸光似霜,恨不能将那个叫这个名字的小女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一般。
清心居。
“王爷,你刚从宫里回来,想必累了……臣妾特意下厨,准备了王爷最喜欢的几道小菜……王爷趁热吃吧……”
苏苑莛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身畔的男人,自回来之后,便一直冷凝着的面容,只一心温柔款款的为他布着菜。
“本王没有胃口……暂时还不饿……”
望着面前一道道精致的膳食,确是自己平日里喜欢的口味,况且又是身边的女子精心准备的,若换做从前,即使再无胃口,淳于焉也会象征性的动动筷子,但今次却不知是怎的?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想着念着的,竟尽是那个小女人究竟会亲自下厨做些什么,宴请别的男人……男子不知不觉飘忽的神情,像一根刺一样,狠狠的扎进苏苑莛的眼睛里,虽然极力压制,但那握着上好的象牙筷的白皙玉手,优雅的手势,仍是不由的一顿,僵在原地。
但这不该暴露的异样,只刹那间便被她不动声色的抹了去,仿佛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一样,但见她依旧轻轻的将筷子上夹的青菜,放到了男人面前的碗碟中,然后又轻轻的将筷子放回了桌上。
做完了这一切,苏苑莛方才善解人意的开口道:
“王爷可是在想着凝汐妹妹请宇文世子在凉欢轩赴宴的事情?”
仿佛并没有留意到,身畔的男子,因为这一句话,平静如水的寒眸里,蓦地闪过的一丝涟漪,苏苑莛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精致的眉眼,微微一皱,继续道:
“臣妾听说……妹妹一大清早便着人打听宇文世子的喜恶……也不知妹妹打算做什么……”
淳于焉心中不由的一动。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一时之间却又抓不紧。
从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把一切事情,尽在掌握,但现在,面对着那个名叫沐凝汐的小女人,他突然发现,在她的身上,似乎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就像是意料之外,突然闯入的一个不速之客,充满了未知的变数,诱、惑着他想要更多的一点点的将她剖开,然后让她毫无遮掩的尽数暴露在他的面前……等到蓦然意识到这一点之时,淳于焉却是不由的心头一震。这样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好奇之心,令他敏感的觉察到太过危险,只是,来不及寻求这股异样的情绪的答案,便被他毫不留情的抛却。
“哼……”
鼻端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淳于焉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她的皇帝表哥……还没有下旨允她改嫁他人,她就已经这么迫不及待的去讨好那个宇文洵澈了……”
凛冽的嗓音,平平淡淡,殊无感情,仿佛就像在说着擦身而过的路人甲的一件事情般。
苏苑莛却似乎能透过他不经意的语气,闻到那一股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懊恼、妒忌和复杂。
“凝汐妹妹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只是,臣妾觉得此事,远非像表面的请客吃饭一般,看起来那么简单……自从凝汐妹妹醒来之后,所作所为,皆不能以常理推断……亏得臣妾一向自诩心思细腻……却也看不透凝汐妹妹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精致的眉眼,又是微微的一皱,苏苑莛轻声开口道,美丽的容颜上,尽是隐隐的担忧。
淳于焉心中不由的一动。眼前善解人意的女子所说的一切,也正是自从那个沐凝汐失忆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迷惑。
“本王也想拭目以待,看看她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眸色一闪,淳于焉讳莫如深的寒眸里,蓦地掠过一抹精光。
如果苏苑莛没有看错,那竟然是一种欣赏,甚至期待的情绪。
心,仍是狠狠的一沉。
“王爷……恕臣妾多嘴问一句……”
似矛盾挣扎了许久,苏苑莛轻声开口道。
“若是皇上病愈之后,真的下旨允了宇文世子的求婚……要凝汐妹妹改嫁于他……王爷,你会怎么做?”
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刹那间闪过一道凌厉的锐茫,仿佛平静的湖面上,瞬时掀起一片的惊涛骇浪。
苏苑莛的询问,就像是他从来未曾担心过的一件事,却在突然之间被人提醒了出来,就那么毫无预兆的闯进心底,一下子激起了那隐藏在幽暗深处的一缕茫然之感。
先前,他之所以应承宇文洵澈的“逼迫”,诚然有一方面是为自己与越商国南平王之间的交易考虑,但另一方面,淳于焉也深知他的三皇兄淳于谦,绝对不会轻易的同意他的表妹,下嫁这样一个纨绔子弟……而大殿之上,淳于谦的突然“晕倒”,也证实了他的揣测……但是,利益当头……淳于谦当初可以任由他自己心爱的表妹,嫁给他……那今时今日,同样可以为了与越商国交好,再将她嫁给宇文洵澈……就像是他自己,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一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只是一个本就该弃如敝履的女人……“若是真的那样……本王到时还要多谢三皇兄的成全呢……”
敛去幽暗心底,那一抹不该存在的异样之感,淳于焉阴鸷残戾的眸子里,倏然划过一道凛冽的寒光,似利剑出鞘,见血封喉,毫不容情。
这才是苏苑莛熟悉而安心的四王爷。美丽的嘴角,不由轻轻的扯开一抹微笑,似火红罂粟妖娆盛放,娇媚而残酷。
第77章
“臣妾瞧着那宇文世子,对凝汐妹妹倒是不乏真心实意……”
似沉吟了须臾,苏苑莛柔声开口道:“……加之凝汐妹妹也忘了过去的一切人与事……与其继续留在这里,卷入纷争,不如早早脱身的好……若是凝汐妹妹真的能够就此与宇文世子成全眷属……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那岂非太过便宜了她?”
心硬如石,淳于焉幽深似海的瞳孔里,蓦地划过刀锋一般的凌厉,只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愤怒与懊恼,究竟来自何处?
苏苑莛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
“王爷……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妆容精致的脸容上,慢慢的笼罩着一缕矛盾而挣扎的流光,苏苑莛轻声开口道,鲜艳似血的唇瓣,微微张翕,欲言又止。
“其实臣妾私心里却是希望凝汐妹妹能够嫁给宇文世子的……”
直过了半响,苏苑莛娇媚温软的嗓音,方才低声呢喃的开口,一双珍珠般的明眸里,兀自流淌着春水一般的光彩,满满的情意里面,盛着的都是眼前的良人。
淳于焉的心,不由的一动。
“臣妾并不是说希望凝汐妹妹离开焉王府……”
微微的羞赧,让苏苑莛原本就晶莹似玉的脸容上,更是沾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愈加显得娇艳如花。
“臣妾只是有些担心而已……”
黛眉轻轻的一皱,此刻的苏苑莛,因为语声中的担忧,更添增一番凝重的美丽。
“担心什么?”
淳于焉开口道。
“宇文世子对凝汐妹妹……看起来是一片势在必得……如果他能够得偿所愿,自然是千好万好……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惹怒了宇文世子……毕竟牵扯着越商国南平王……只怕到时会对王爷不利……”
眸光流转,苏苑莛忧心忡忡的望着面前的良人,眼里,心里,仿佛装着的都是他的安危与利害关系。
淳于焉心中一动。他自然明白苏苑莛隐晦的话语中,指的是什么。讳莫如深的寒眸,不由的一厉。似狂风暴雨,骤然席卷而来。然后在一瞬之间,尽数敛去。
“你放心……本王当初既然决定跟他合作……便一早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在本王的容忍范围之内,本王可以任由他横行……若是出了这个界……本王也自然有对付他们的法子……”
刀锋般的锐茫,倏然划过瞳孔,阴鸷冷戾,杀伐果断,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碍他的一种势在必得。
苏苑莛很想问问面前的良人,他的“容忍范围”,是否真的包括了让那个女子改嫁别的男人?张了张嘴,却生生的压了回去。不,她不会傻到一遍一遍的提醒他,那个女子的存在的。
“无论王爷做出怎样的决定……只要记得,臣妾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就好……”
眸光似水,温柔娇媚的嗓音,款款的倾诉着无尽的情意,短短一句话,却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的缱绻,苏苑莛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握住男人粗粝微凉的大掌。
淳于焉冷硬如铁的一颗心,不由的一软,反手回握住她柔嫩细滑的玉手。
“本王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事的……越商国南平王父子,对本王来说,尚且有利用价值……本王不会轻易得罪他们的……一切都在本王的掌握之中……”
眸色一厉,淳于焉讳莫如深的寒眸里,蓦地掠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精光。只是,与此同时,脑海里却倏然闪过另一道身影。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乎只有那个女人,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不知道凉欢轩里……那个女人……此刻究竟在搞什么鬼……”
清冽沉郁的寒眸里,不自觉的流露出星星点点的恍惚,淳于焉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苏苑莛原本稍稍松懈的一颗心,因为这一句话,重又提了起来。那个女子,就像是阴魂不散的鬼魅一样,纠缠在她与面前的良人之间。潋滟的瞳孔里,妒忌和怨毒,像是雨后,不断疯长的野草般,迅速的漫延开来,直至纠缠到骨髓里,与生命融合在一起,再也逃不开它们的掌控。
凉欢轩。
安若溪对着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练习着稍后要用到的甜美笑容,结果发现,只要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那朵奇葩,僵硬的嘴角,就立马变得皮笑肉不笑了。
正懊恼间,却听得门外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暗道一声“来了”,安若溪拼命挤出一个还算合格的甜笑,收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准备着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奇葩。
随着略显粗陋的房门,吱吱呦呦的被推开,安若溪一眼就看到被陆笼晴引来的宇文洵澈,按捺住心底的叫苦不迭,嘴角凝着的那一抹款款浅笑,却是愈加的魅惑人心。
“宇文世子,你来了……”
轻声曼语,缓缓开口,平平常常的七个字,却仿佛带着千回百转的绵绵情意,忍着额头上的冷汗,安若溪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有演戏的天分,看来都是近墨者黑的缘故,跟那只变态淳于焉待得时间长了,自己都被他传染上了恶习。
思绪不知不觉的飘忽,安若溪完全忽略了对面男人射过来的灼灼目光。
直到那宇文洵澈突然窜到她跟前,才幡然醒悟。却貌似有些反应的迟了。
“四王妃……不,汐儿……你是一直在等小王吗?”
那一声肉麻的“汐儿”,叫的安若溪好不容易止住的鸡皮疙瘩,瞬时又掉了一地,这还不止,面前的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自己的魔爪,试图去握她的小手。
安若溪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终于还是没有勇气牺牲掉自己的玉手,情急之下,只得堪堪的将手臂抬到耳际,作势揽了揽垂在鬓畔的青丝。因为不想对住那张令人恶寒的脸,更是微微的低着头。
却不知她这无意识的一个小动作,瞧在宇文洵澈的眼里,是有多么的风情撩人。本就心痒难耐的一颗心,此刻更是波动荡漾。
“汐儿……你真美……”
男人粗重的喘息,尽管竭力压抑,但还是清晰的传到安若溪的耳膜里,胸口如同被人硬生生的塞了一只苍蝇一般,一口气堵在那里,咽不下,却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吐出来。还真是难受。
压抑住双脚想要狠狠的踹他的冲动,安若溪“呵呵”的干笑两声,稍稍往后退了一退,总算是不动声色的跟面前的男人,拉开了点距离。
“宇文世子过奖了……”
一边故作羞涩的敷衍着,安若溪一边脑子里飞速的转悠着。
“世子刚刚从宫中回来,想必连茶都没有喝过一口吧?笼晴,快沏茶……”
总算是找到了话题转移,安若溪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茶……”
坐定之后,面对着白瓷杯中星星点点的茶叶末子,宇文洵澈眉头不由的紧紧一皱。
“不合世子的口味吗?”
安若溪状若无辜的开口道。
“妾身知道了……一定是世子觉得凉欢轩的粗茶,太过寒酸,难以入口……”
那“妾身”两个字,叫的安若溪自己心底都一片恶寒,不过看着因为自己装出来的这幅失望的委屈样子,对面那宇文洵澈又是焦急,又是矛盾的样子,总算是平衡了一些。
“怎么会?只要是汐儿亲手泡的茶……就算是毒药,小王都照喝不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话虽如此信誓旦旦,但是目光落在手中那杯颜色浑浊、腐气暗生的“粗茶”之上时,便见那宇文洵澈又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架不住安若溪温柔似水的眼眸,脑袋一热,眼睛一闭,将一碗茶水,尽数倒进了嘴巴里,顿觉一股又酸又苦又涩的味道,顺着喉咙,迅速的流遍全身,若不是美人在面前,直接就吐了出来。
饶是这样,宇文洵澈那张俊脸上,也是憋得一阵红,一阵白的,煞是好看。
“好喝吗?”
安若溪一脸无辜、满怀期待的望着对面的男人。
“好喝……”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宇文洵澈的牙缝里挤出来的,现在的他,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吐却又偏偏不能吐,只能生生的忍着,忙不迭的将脑袋移到别处去,深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当场呕出来,唐突了佳人不说,自己在她面前的脸面和形象也就全毁了。
安若溪忍着笑,向侍立在一旁的陆笼晴调皮的眨了眨眼。原来,她打听到的关于这宇文洵澈的喜恶事项里面,其中就有一项是,此人对饮食有着相当的挑剔,比方说这茶,一定要喝的就是当年的新茶,而且还得是捂在过少女怀中的那种。
据说有一次,这宇文洵澈不小心喝了往年的陈茶,足足吐了一个多时辰才缓过劲来,从此以后,更是对一切饮食起居,挑剔的要命。
投其所恶,恶心死他。宇文洵澈,这才刚刚开始呢,下面还有一堆东西等着招呼你。
安若溪澄澈透明的一双眸子,微微的一眯,笑的活似一只老谋深算的小狐狸。
第78章
“宇文世子,你应该饿了吧?笼晴,快去把饭菜端上来……”
款款的吩咐完,安若溪回眸,目光如水,望向对面的男子。
“妾身也不知宇文世子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于是就照着自己的口味准备的膳食……也不知稍后饭菜端上来之后,会不会合世子的口味?”
“只要是汐儿喜欢吃的东西,就一定会合小王的口味……”
大手豪迈的一挥,宇文洵澈信誓旦旦的开口道。
安若溪嘴角凝着的一抹笑意,似乎因为他这句话,而愈加的荡漾,似暗夜里缓缓绽放的一朵娇艳玫瑰,妖娆而危险。只瞧得宇文洵澈一阵心痒难耐,落在她身上的眼眸,越发的肆无忌惮。
安若溪忍住浑身上下的不寒而栗,微微低下头,那样的神态,就如同任何不胜娇羞的女子一般。
看得宇文洵澈,恨不能将面前的女子,狠狠揽在怀中,轻怜密爱一番。若是平时,他一早就这么做了,今次却不知怎的,面对眼前如此美好的佳人,他竟似不忍心、甚至不敢贸然唐突,一举一动,仿佛都莫不希望能在她面前,显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是以,为了将心底那股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压下去,宇文洵澈只得将目光依依不舍的从女人身上移开,一双桃花眼,郁闷的打量着现在所处的凉欢轩,借以转移注意力。只是这一瞧之下,却是另一股愤怒之火,又烧了上来。
“小王先前还没有注意……那个四王爷居然让汐儿你住在这么简陋破败的地方……实在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听着他满嘴打抱不平的口气,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没想到这么一个“色狼”级的奇葩,居然还挺有正义感的。
“汐儿…你放心,等到淳安国皇帝病愈之后,小王再前去请他下旨,将你改嫁与我……到时候你跟着小王一起回越商国……小王一定给你建造一座可以跟皇宫相媲美的寝殿……你说可好?”
对上那双自以为含情脉脉的双眼,安若溪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鸡皮疙瘩,再一次得到了召唤,纷纷又向地面砸去,简直不敢令人直视。
“呵呵……”
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两声干笑,安若溪刚想着该怎么转移话题之时,便见得陆笼晴端着她特意精心炮制的“美食”,推门而入。
眼前一亮,安若溪望着对面宇文洵澈的眼光里,充满了等待看好戏的兴奋。
便见陆笼晴小心翼翼的将那烧制着细碎青花的两个瓷盘,分别放在了宇文洵澈和安若溪的面前,然后低头垂目,恭谨的立在一旁伺候着。
便见那两只青花瓷盘上,尚各自罩着一个银质的盖子,将里面的食物,紧紧的藏了个严实,因为未知,反而愈加让人期待内里乾坤到底如何。
“宇文世子……”
安若溪温柔款款的开口道:
“这道菜可是妾身平日里最喜欢的菜式之一……只是不知道合世子的口味与否……世子不妨打开来看看……”
“小王一早就说过,只要是汐儿喜欢的菜式……就一定合小王的口味……”
宇文洵澈虽然也好奇碗碟中盛着的究竟是怎样神秘的饭菜,但一双眼睛,却仍是动也不动的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仿佛秀色可餐,不需吃什么山珍海味,也就饱了一般。
“那世子可要赶快尝尝了……”
安若溪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娇艳欲滴的唇瓣,却愈加笑靥如花,殷勤款款的开口。
“好。”
话虽如此说,但宇文洵澈的一双狭长桃花眼,仍是依依不舍的黏在女子的身上,右手则漫不经心的去揭罩在瓷盘上的盖子。
只是,随着盖子的打开,却自有一股强烈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刺得他鼻子紧紧一皱。
宇文洵澈哪还顾得含情脉脉的去瞧对面的佳人,赶紧忙不迭的低头看向瓷盘中的食物。但见那惨白的盘底上,搁着的一大块厚厚的牛肉,鲜血淋淋,血肉模糊,兀自向外散发着鲜血独有的腥气。
“这个是……”
宇文洵澈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抖,望望盘中的牛肉,又望望对面的女子。
“这个是牛肉啊……咦,宇文世子,莫非你不喜欢吃牛肉吗?”
安若溪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眨着,满脸的无辜。
“不是……小王平日里也是无肉不欢的……”
便见那宇文洵澈一张俊颜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已经快撑不住了,那“无肉不欢”四个字,像是极其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是吗?太好了,没想到妾身与宇文世子这么有缘……就连口味都如此的相似……这道牛肉,可是妾身平日里最喜欢的菜式之一呢……宇文世子你赶快尝尝啊……”
安若溪一边温柔的说着话,一边殷勤的将盘里的牛肉又向着宇文洵澈推了推,果然如愿以偿的看到他如躲避瘟疫般,随之向后退了退,那满脸的嫌恶与惊恐的表情,瞧在眼里,还真是活血化瘀,大快人心呢。嘿嘿。
“这牛肉……似乎不熟吧……”
便见那宇文洵澈的一只大脑袋,拼命的向后仰着,以求离面前的牛肉远一点,明明已经尽力屏住了呼吸,但鲜血的腥膻之气,还是丝丝缕缕的钻进他的鼻端,只得拼命的压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艰难的开口提醒道。
“宇文世子此言差矣……”
忍住心底层层叠叠的笑意,安若溪一本正经的道:“这牛肉……不是不熟……而是不太熟而已……宇文世子,你不知道……这牛肉做到这三成熟的时候,正是它最滑嫩的口感……当你慢慢的咬一口,吃在嘴里,牛肉的汁液,伴随着鲜血的温度,充盈在你的口腔里……那滋味……只要尝过一次……保你永生难忘……”
一边眉飞色舞的细细讲解着这牛肉的吃法,安若溪一张俏脸上,还一边露出惬意享受的模样,一双滴溜溜转着的大眼,余光瞥到对面男人的脸色,但见其忽青忽白,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但是……”
宇文洵澈谨慎的望望桌上的牛肉,又纠结的望望面前充满期待的看着他的女子,还是没有勇气拾起桌子上的筷子下手。
“难道宇文世子也不喜欢汐儿的这种吃法吗?”
安若溪善解人意的开口道,一张小脸上,此刻尽是委屈,受伤的模样。
“当初王爷看到汐儿大快朵颐的在吃着这三成熟的牛肉之时……那种表情……就跟世子你此时此刻,一模一样……看着汐儿的眼神,就仿佛汐儿是一只茹毛饮血的怪物般……从那儿以后……王爷就再也不肯陪伴汐儿吃饭了……还把汐儿发配到这又简陋又偏僻的凉欢轩……任由汐儿自生自灭……”
眉眼低垂,语声细碎,此刻的安若溪,一副看起来又是哀伤,又是心痛的模样,任由编贝般的皓齿,轻轻的咬在娇艳欲滴的唇瓣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阻止那不能抑制的情绪,倾泻而出。
天知道,她忍笑忍的有多痛苦。
“算了……既然宇文世子不喜欢吃这道菜……笼晴,你就把它端下去吧……”
臻首轻转,安若溪低声吩咐道,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里,似盛着哀伤如水一般的光华,仿佛随时都会从黑珍珠般的瞳孔里,满溢而出。
瞧得宇文洵澈内疚感蹭蹭的往上升。
“我原以为……宇文世子同四王爷是不一样的……原来我还是错了……你们都不喜欢汐儿的口味……”
低浅细碎的嗓音,仿佛带着又是失望,又是难过的哽咽,柔软的像是能将人的心,就此给融化了一般。
宇文洵澈本就瞧得心痒难耐,此刻又听她将自己与淳于焉相提并论,少年得志的他,又岂能甘居人下,豪气陡生,大手一挥,遂阻止了丫鬟的收拾,开口道:
“那个焉王爷又怎么能跟小王相比……小王对汐儿你的真心,可是天地可鉴……绝对不会因为这小小的牛肉……而动摇的……”
只是,说到那“小小的牛肉”,再一瞅盘子中鲜血淋淋的食物,宇文洵澈的声音立马就降了下来。
“那你赶快尝尝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安若溪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兴奋的又将盘子中的牛肉往他面前推了推,一双晶亮的眸子,满怀期待的望住他。
宇文洵澈的一张俊颜,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艰难的夹起盘中的大块牛肉,一股鲜血的腥膻之气,扑面而来,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下意识的望向面前的女子,却见她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佳人当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的。
便见那宇文洵澈牙一咬,眼一闭,颤抖着将筷子中的牛肉丢到了嘴里,几乎嚼也未嚼的,便囫囵吞了下去,纵使这样,牛肉的膻味,鲜血的腥味,还有种种酸甜苦辣咸,都一齐冲到了脑门之上。只觉这平日里最喜欢的肉类,此刻却变成了毒药一般,恨不能立刻从嗓子眼里呕出来。
“好吃吗?”
对面的女子,眸光晶亮,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别有一番……风味……”
生生的将几乎冲到喉咙的秽物,压了下去,宇文洵澈艰难的开口道。
安若溪似乎十分满意他的“欣赏”,娇艳欲滴的唇瓣间,瞬时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活像野地里肆意盛放的火红玫瑰,妖娆而诡异。
“既是这样……那世子你一定要多吃一点……”
一边说,安若溪一边殷勤的将自己怀中的牛肉,一并推给了对面的男人,眼瞧着他都快哭了的表情,笑的那叫一个如花似玉。
“好……”
宇文洵澈现在是骑虎难下,拼命的从牙缝里,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好”字来,望着面前娇俏的佳人,颤抖的拾起筷子。
“世子你慢慢吃……妾身还为你准备了别的菜式呢……”
“还有别的菜式?”
闻听此言,便见那宇文洵澈如遇大赦般,激动的开口道。
“是呀……瞧我这记性,都快忘了……笼晴,快去把鱼端上来……”
转首,安若溪吩咐侍立在一旁的丫鬟道,一双大眼,调皮的向着她眨了眨。
“鱼……小王最喜欢吃的就是鱼了……”
便见那宇文洵澈兴奋的就差手舞足蹈了。
“真是太巧了……妾身最喜欢吃的也是鱼……”
笑靥如花,安若溪款款开口道。
那总是令宇文洵澈心神荡漾的笑容,此刻瞧在眼里,却仿佛有人在他背后,倏然放上了一条冷蛇,哧溜溜的爬过脊梁,带来不寒而栗的触感。
趁着陆笼晴去端鱼的空档,安若溪继续温柔款款的劝着宇文洵澈吃那号称三成熟的牛肉。看着他脸上那种一忽儿青一忽儿白的面色,还真是令人心情大好啊。
宇文洵澈却是连想死的心都有,几次三番都想一股脑的将吃在嘴里的牛肉,吐出来,但是又恐辜负了佳人的盛情,只得生生的忍着,不时向着门口张望两眼,希望接下来的那条鱼,能够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当见到陆笼晴出现的时候,宇文洵澈身体立马坐的笔直,一如遇见了救星般紧张和庄重。只是为什么这鱼不是盛在盘子里,而是用一个盆子端进来的呢?
“鱼来了……”
眸光一亮,安若溪似有似无的瞅了一眼那一脸紧张的男人,娇艳如花的唇瓣,微微抿着,以防笑意倾泻,缓缓的揭开盖在盆子上的盖子。
“这鱼……怎么是活的?”
望着盆中正游得欢快的一尾鱼,宇文洵澈觉得自己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是呀……这样做出来的生鱼片,才足够新鲜嘛……”
安若溪一脸无辜的解释着。
“生鱼片?”
宇文洵澈望望在她手底下活蹦乱跳的鱼,再望望自己面前鲜血淋漓的牛肉,感觉胃里的翻江倒海重又开始了。
“是呀……”
安若溪一脸无辜的开着口,“首先要将活鱼的鱼尾上两面各给一刀,要注意千万不能将鱼尾切断了……然后再将鱼放回到水里……要让它体内的血液就这么慢慢的流干净……然后将鱼鳞一点点的刮掉,再生生的将鱼皮剥下来……最后将鱼肉一刀一刀的片下来……就可以吃了……”
“宇文世子……不如我现在就做给你吃好不好?”
安若溪满脸兴奋,伸手到盆子里,去抓那条游得欢快的鱼,似乎那鱼也知道接下来的悲惨命运,拼命的扑腾着,溅出来的水花,刷的一下便洒在了宇文洵澈的脸上。
又湿又腥的液体,黏在宇文洵澈脸颊上,麻麻痒痒的,下意识的伸手摸去,放在眼前,却发现一片鲜红,比血液的颜色还要艳丽。
“血……”
手指发颤,就连声音都开始发颤,宇文洵澈望着对面正不亦乐乎的继续追逐着那尾活鱼的女子,胃里的腥膻之感,再也止不住,扭头,哇的一声,干呕了起来……竖着耳朵听着乐客居里嘈杂的声响,渐渐的歇了,安若溪心中还是难免有些惴惴不安,回想着刚才那宇文洵澈恨不能将五脏六腑吐出来的可怜模样,忖思着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太过份了?
尤其是此刻推门而出,面色铁青,正大步流星的向自己逼近的伟岸男子,更是让安若溪的一颗心,跳的似火箭般飞快。
“宇文世子……他没事了吧?”
“呵呵”干笑两声,安若溪开口问道。
男人强势的身子,在她眼前,笼罩成巨大的阴影,即使不用看,安若溪也知道他那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此刻一定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嘴脸。
虽然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但她的双腿,最终还是背叛了她的心,十分没出息的,下意识的就想要向后退去。
只是连小脚趾都没有来得及动一下,一双粗粝的大掌,便铁一般的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巨大的力量,逼迫着她的身子,直直的撞上那坚硬如铁的胸膛。
安若溪死死的压住了惊慌失措的痛呼,下意识的抬头,一眼便望进了那一双阴鸷狠戾的想要将自己吞入腹中的寒眸,心,狠狠的一跳。
“跟我来……”
三个字,像是从男人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嗓音冷的仿佛是刚刚从冰冻三尺的寒窖里捞出来似的,冻的安若溪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不由的开始打颤。
男人粗粝的大掌,像火一般禁锢在她手腕之间,巨大的力量,似恨不能将其捏断一般,不由分说的拽着她向前拖去。
“痛啊……淳于焉……放手……我自己会走……”
一边惨叫着,安若溪一边拼命的用手抠着那掐在自己右腕上的大掌,但她这小小的力气,就好比蚍蜉想要撼动大树一般,不自量力。
她所有的反抗,所有的不满,最终只被男人一个凉凉的眼神飘过,就生生的给咽回到了肚子里,任由男人像拽小鸡一样,拽走了。
第79章
“沐凝汐……你好大的本事……”
甫进凉欢轩的大门,淳于焉便忍不住开始爆发,钳制住女人皓腕的大掌,重重的一松。
巨大的惯性,差一点直接将安若溪掼倒在地。脚步踉跄几下,方好不容易,堪堪的站稳了身子。
“多谢夸奖。”
一边揉搓着被他蹂躏的又青又紫的手腕,安若溪一边嘴上毫不示弱的回道。
她倔强的表情,无疑像是一桶油,狠狠浇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上。
“沐凝汐……看来你真的一点也不怕死……”
粗粝的大掌,不由分说的捏住了面前那张俏丽的小脸,淳于焉咬牙道。
“早知道……本王就不拦着……让宇文洵澈的那个号称越商国第一剑客的侍卫,直接提着剑来为他家主子报仇得了……”
原本还在他手底下,拼命的挣扎着的安若溪,闻听此言,不由的一愣。
“没有那么严重吧?”
安若溪自觉理亏,难免有些心虚,自动忽略掉他那句“本王就不拦着”所带来的小小震荡,顾左右而言他的开口道:“我也只是一片好心……想请宇文世子吃顿饭而已……哪知道我喜欢吃的东西,结果他却因为不合口味而弄得上吐下泻的……”
轻轻转过头去,安若溪决定嘴硬到底。
“你喜欢吃的东西?”
大掌强势的将女子的脸一把拧过来,逼迫着她与自己的对视,淳于焉不由的冷笑出声,邪魅的嗓音,在安若溪的耳边,徐徐响起,说的是:
“三成熟的牛肉、生鱼片……本王怎么不知道,爱妃你原来喜欢吃这些茹毛饮血的东西呢……”
眸光一厉,掐住她娇嫩脸颊的大掌,不由的加重了几分力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呢……”
忍住痛,安若溪咬牙道。抬眸,毫无畏惧的迎向面前的男人。
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倒映出女子澄澈透亮的眸子,淳于焉的心底,突然油生一股奇异的感觉。她说得对,她的身上,的确隐藏着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令他迷惑,令他不解,令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赤、裸裸的剖开,让她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的眼前。
“沐凝汐……本王真的很想将你扒光……看看你身体里还藏着些什么……是本王不知道的……”
蓦地俯首,淳于焉凉薄的唇瓣,紧紧的贴住女子敏感的耳垂,任由灼热的呼吸,尽情喷洒在她的侧脸。一双寒眸,似火似冰,刹那间掠过无数惊涛骇浪。
安若溪的身子,不由的一颤。
“淳于焉……你下流……”
死死咬住嘴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不受控制、砰然乱跳的一颗心,压在胸腔里,安若溪只觉得一张脸,像是被人给点了一把火一样,蹭的一下烧了起来,男人毫无廉耻的一句话,让她又是羞赧,又是愤怒。
“本王还有更下流的……汐儿你要不要试试……”
淳于焉却似乎十分享受她的无措,低沉的嗓音,邪魅而性感,讳莫如深的眸子,落在眼前那一只小巧晶莹的耳朵上,此刻已是红彤彤的一片,就像是五月里,熟透了的樱桃般,诱、惑着他的品尝。
淳于焉只觉身子,竟是不由的一紧,凉薄的唇瓣,微微张翕,突然一口便将女子的耳垂,轻轻含在了自己嘴里,舔咬啃噬,一如想象中甜美。
又痛又麻的感觉,像是电流一样,倏然传遍全身,安若溪只觉呼吸一滞,心跳一顿,四肢百骸,像是瞬间被人抽光了力气一般,全身软绵绵的,如火般炽热,又似雪般寒凉。
女人的身子在他怀中,颤抖的如同风雨飘摇中,不胜娇羞的一朵百合花,让人油生一种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毫不留情的摧毁的欲、望,淳于焉只觉身下的某处,像是绷紧的弓箭一样,蓄势待发,有隐忍的疼痛。
本来不过是对怀中小女人的惩罚,却几乎变成了对自己的折磨。
眸光一厉,淳于焉的寒眸里,蓦地划过一道精光,阴鸷狠戾的似带着泠泠恨意。
“汐儿你可真是敏感……本王尚且什么都没有做……你就已经受不了了吗?”
冷硬而嘲讽的话语,从男子凉薄的唇瓣间,暧昧的倾吐而出,灵活的唇舌,似有若无的安若溪的耳畔打转,随后更是径直落在那圆润小巧的耳蜗里。
安若溪只觉一条又湿又滑的东西,像是冷蛇一般,倏然滑进了耳朵,狂乱的心跳,轰然大震,浑浑噩噩的脑子里,瞬间如同被人抽光了所有的思绪,神思空明一片。
“所以……汐儿你花那么多的心思,做那么多的事情……千方百计的想要宇文洵澈知难而退……是因为舍不得本王吗?”
刻意压低的嗓音,愈加的性感而邪魅,只是语气中那一抹毫不掩饰的不屑与嘲讽,却像是一盆冷水一样兜头浇下,将安若溪心底烧着的那一把莫名的燥火,毫不留情的浇灭。
“淳于焉,你可以再自作多情一点吗?”
贝齿狠狠的咬着唇瓣,疼痛让安若溪瞬间清醒,双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便将那尚在自己耳边行凶作恶的男人推了开来。
心底像是被被掀起的层层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一双晶亮的眸子,狠狠的瞪着那张天妒人恨的俊颜,只觉胸膛之处,团着一股意气,噎的生疼,也不知是因为剧烈的愤怒,还是难以启齿的羞赧,不能抑制的起起伏伏。
眸色一沉,淳于焉的双眼,似是被黏在了女子不断浮沉着的美好胸前,竟需要微微的拧过头去,仿佛才能将心底的那一抹冲动,狠狠的压制下去。
“不是的话……就乖乖的安分守己,别再搞这么多事出来……”
凛冽的嗓音,字字如刀,句句似剑,射向安若溪的心头,割得灵魂深处,仿佛都不能自抑的的钝钝的疼痛。
抬眸,安若溪望向面前的男人,却惟见他俊朗坚毅的脸容,似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严酷冰霜一般,又如一块巨大的石头般,冷硬、残忍,殊无半点感情。
原来,适才他对自己的一切“调戏”,不过是为了这句警告的话而已。
安若溪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被人又啃又亲的占了这许久的便宜,结果才发现,原来真正“自作多情”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淳于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希望我能嫁给那个宇文洵澈……对吗?”
娇嫩如花的唇瓣间,缓缓的绽开一抹清浅的弧度,似寒风中倔强着开在悬崖的一朵不知名小花,凛冽而妖娆。
却像是一根刺一样,不期然的扎到淳于焉又冷又硬的心底,尖锐的疼痛,虽然极短暂,却尤为清晰。
“好……只要等皇上病愈,圣旨一下……我立马就收拾东西,跟着宇文洵澈回越商国……嫁给他做妻也好,做妾也罢……决不在你焉王府多留半步……总算是趁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愿……这下你满意了吧?”
尽量压制住心底那层层叠叠的莫名的难受,安若溪冷冷的开口道。只觉又是愤怒,又是悲哀,却不知自己究竟在意的是什么,又在为着什么而赌气。
明明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故意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激怒他,但是当听着她口口声声的要嫁给别的男人之时,淳于焉的愤怒,还是不可抑制的升腾起来。
“很好……难得汐儿你如此的善解人意……本王真是相当的满意……”
冷笑一声,淳于焉清冽的嗓音,又硬又平,冷酷而残戾。
安若溪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噎的五脏六腑都生疼生疼的。
望着面前的女子,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咬牙切齿的模样,一双瞪向自己的大眼,更似要喷出火来一般,淳于焉先前的郁闷之感,突然仿佛有了稍稍的消解。
“不过,在那之前……汐儿你最好祈祷宇文洵澈能够有惊无险,平安无事……否则的话……别说是你现在已经后悔,想要迫不及待的嫁给他这件事,全无希望……本王只怕你的小命,到时候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冷冷平平的说出这一番话来的淳于焉,心底却连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怎样的滋味。眼前女子在今日的所作所为,虽然明知道或许会因此激怒宇文洵澈,从而有可能为焉王府埋下巨大的后患,但是另一方面,在他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却又仿佛有着一抹,隐隐的莫名的欢喜,不断的沿着血液,横冲直撞,似随时都会不受控制的跳出来,暴露在众人面前一般。
这样的感觉,太过奇异,淳于焉竟似不敢深究,望了一眼那尚有些傻傻愣愣呆在原地的小女人,不再逗留,拂袖而去。
安若溪却只道他这番话,又是为着警告自己,瞪着那一抹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眼帘尽头,一双眼睛里,恨不能射出千千万万的利箭来,将那个混蛋下流的变态,给射成一只刺猬。
只是深深的懊恼之后,安若溪却只感到一股莫名的疲累之感油然而生。先前,她千方百计的设计,目的就是为了宇文洵澈能够对自己望而却步,知难而退,除了她自己本身确实不喜欢他之外,除了想要不让那个淳于焉称心如意之外,还有些什么理由促使着她留下来呢?
而且,自己就算赌赢了这一把,留在了这焉王府,究竟又会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呢?那个名叫淳于焉的男人……她到底对他,他到底对她……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
安若溪不知道,突然也不想深究。只觉一颗心,混混沌沌,纷杂搅扰,不知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对未来的茫然与无措,就像是天边的无尽夜色一般,压了下来。
一个人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望着那支光影摇曳的蜡烛,时间只怕已过了三更,安若溪却一点想要睡觉的困意都没有。
据传来的可靠消息,那个宇文洵澈在又吐又泻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恢复了平静,虽然并无性命之忧,却也是折腾的够呛,元气大伤。
安若溪也不知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她本来真的不想搞出这么大阵仗来的,只不过是弄个恶作剧,恶心恶心那个宇文洵澈的,却没料到他居然反应这么大……想想先前陆笼晴告诉过她,若是这宇文洵澈真的因为自己,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被越商国追究起来……那么不光是她自己的小命堪忧,还有可能直接连累整个焉王府………甚至会上升到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一想到这个,安若溪就不禁感到后怕。不过若真是那样的话,自己算不算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呢?嘿嘿。
发现自己还有心情自我解嘲,安若溪赶忙打住。
只是不知道,那宇文洵澈还会不会上赶子的想要娶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来找她算账;更不知道淳于焉那只变态,接下来会怎么对待她……一想到那个名字,安若溪的心,便不由自主的一跳。
怎么不知不觉,思绪又会飘到他身上呢?拼命将脑海里的不速之客赶走,安若溪决定自己是不是应该上床睡觉了,睡着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胡思乱想了呢?
可是她精神的跟夜猫子似的,哪有半点睡意?
正纠结着到底要不要休息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咚咚的两声敲门声。
“进来……”
安若溪头也未抬的开口道,继续趴在桌子上,手势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乱码。
门外之人似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推门,进了来。
安若溪只道是陆笼晴见自己房间里亮着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也就没在意,眼睛动也未动的,仍是停在那摇曳生辉的蜡烛上,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笼晴……我没事……只是一时之间,睡不着而已……你先去休息吧……我再发一会儿呆,也就去睡了……”
旁边立着的人儿,似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
“娘娘……”
突如其来的一道男人的声音,蓦地响起,安若溪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出现了幻听,愣了须臾,方才下意识的望向说话之人。
这一看之下,却是心头一震,腾的一下,从凳子上蹿了起来。
“连大哥……怎么是你?”
但见面前那身姿挺拔坚韧,面容清润温淡的男子,却不是连亦尘又是谁?
安若溪难掩不能置信,直直的望着对面的男子,拼命的揉了揉眼睛,以确保自己没有眼花,更没有处在梦游之中。
“娘娘……这么晚了……属下前来打扰……是不是惊扰了娘娘?”
温润的嗓音,连亦尘轻轻开口道。这是自那日在席上,他远远的与眼前的女子琴剑相合之后,第一次与她这么近的面对面。心,不能抑制的一跳,似欢喜,又似痛楚。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他却仿佛觉得已过了半个世纪那么的漫长。
“惊扰那倒没有……我只是突然看到连大哥你有些惊讶而已,我还以为是笼晴呢……”
为自己的错认,有些不好意思,安若溪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女子生动鲜活的表情,像镌刻一样,印在连亦尘的眼眸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再也无力拔起。
“我避开了笼晴姑娘……以及守在凉欢轩外面监视的暗卫……娘娘,你可以放心……”
微微撇开头,似怕再多看一眼,他的眼睛,此生此世就再也无法从女子的身上移开,只是那故作疏淡的口气,却连他自己都无法欺骗。
安若溪的心,却是不由的为他话中的内容,而一动。
“连大哥……你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其实……是皇后娘娘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些放心不下……而近来宫里宫外是非不断……皇后娘娘实在不便于出面……所以才着属下过来看看娘娘……”
似停顿了一下,连亦尘轻声回道。他应该感谢皇后娘娘不是吗?这样,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住她,而不再仅仅是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远远的,默默的望着那一抹清丽的身影。
“皇嫂……”
安若溪不疑有他,虽然与那皇后娘娘施玥珞不过是一面之缘,却仿佛一见如故,直觉那位温婉柔弱的皇嫂,是这个时代里,为数不多的真心实意的待她之人。
一念及此,心中不由的一暖,嘴角便随之的扯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连亦尘望着眼前的女子,她娇嫩如花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抹温暖笑意,似窗外的月色般,照亮了整个世界的无边黑夜,又仿佛淙淙清澈的溪水,缓缓的流淌,直流到了他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然后顺着那里的每一根经脉,每一条血管,漫延至四肢百骸,将他的全部身心,一一占据,再也无法逃离。也许,只是他自己不想逃离罢了。
微微将眼睛移开,不再望住女子娇俏的脸容,却发现,她的身影,无处不在。一颗心,像是喜悦,又像是悲哀,似苦似甜,百般滋味,交织激荡,几乎难以自持。
不,不能再想了。竭力压制住那不受控制而飘忽的思绪,连亦尘不禁自嘲,他几乎忘了此行,真正的目的了。
“娘娘……其实皇后娘娘此次……还有一件事,想要向娘娘你问个清楚……”
顿了一顿,连亦尘轻声开口道。清俊温淡的脸容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郑重。
第80章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问道:“什么事情?”
“皇后娘娘想知道……娘娘你是不是真心愿意嫁给越商国宇文世子?”
虽然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不管安若溪是有心,还是无意,“害”的那宇文洵澈上吐下泻,折腾个不轻,明眼人皆可看得出来,她对改嫁一事的态度,似乎再清楚不过。但是当连亦尘亲口问出之时,他仍是不由的有些紧张着眼前女子的回答。
等到意识到自己竟如此在意她的心意之时,连亦尘却又是不由的有些自嘲,是呀,他有什么立场来为女子的改嫁与否而牵动思绪呢?
蓦地听到这个问题的安若溪,却是不由的一愣。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实在猜不透那皇后娘娘到底意欲何为?深更半夜,难道仅仅就是派人来向她打听这件事吗?
“这还用说?”
虽然仍有些东西想不通,但安若溪还是实话实说的抱怨道:“我跟那个宇文洵澈又不熟,总共见了不到两次的面……谁知道他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娶我?我当然千不甘万不愿的嫁给那个宇文洵澈了……”
一想到这一点,安若溪就忍不住的想要抓狂。早知道她那天就不自作主张的画一个能够招蜂引蝶的妆容了,又或者她当初能够再狠心一点,将自己装扮的惨不忍睹、土里土气一点,也就不至于会让那个不开眼的宇文洵澈,一下子就被自己的貌美如花给吸引住,是不是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烦恼呢?
小巧的鼻子,紧紧一皱,揉着脑袋,安若溪表示十分的头疼与后悔。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要怪只能怪自己“魅力”太大,现在也只有深深的无奈了。
连亦尘望着面前,满脸懊恼模样的女子,一颗心,就像是被人轻轻拨动的琴弦,有奇妙的频率。
“是因为王爷吗?所以娘娘不愿意离开焉王府……”
微微撇开头去,连亦尘清润的目光,不知落向何处,轻轻开口道。温淡的嗓音,仿若不经意,喉咙深处的苦涩之感,却惟有自己而知。
安若溪需要反应一会儿,才能明白过来他这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淳于焉?怎么可能?我不想嫁给宇文世子,那是因为我不喜欢他……跟那个淳于焉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明明应该是理直气壮的回答,但说出口之后,安若溪却不知为何,心底竟似隐隐有小小的莫名的心虚。
她自问做出这样的决定,真的跟那个男人毫无关系吗?当然不是……那只变态的混蛋,不是很希望将自己“卖”给别人吗?就为了这,她就必须不能让他称心如愿……没错,这就是那个淳于焉在她不想嫁给宇文洵澈这件事上,所扮演的角色。
找到这个理由之后,安若溪顿觉底气十足。继而又想到,她本来就为着宇文洵澈不开眼的看上了她,而兀自懊恼的要死,哪知作为她挂名相公的那个混蛋,不仅不能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反而还进一步打算火上浇油、落井下石,当真是气死她了。
现在倒好,前面有宇文洵澈虎视眈眈的盯着,后面又有淳于焉的推波助澜……嫁给宇文洵澈,非她所愿;而留在焉王府,对住那喜怒无常的淳于焉,日后还不知又会发生什么,想想同样觉得不寒而栗……安若溪此刻就像是被卡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独木桥中间一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往哪儿走,都仿佛凶险无比。
“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里?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我还是原来的我……那该有多好……现在就不用困在这焉王府里,左右为难,进退维谷……更不用面对这么多麻烦的人,麻烦的事了……”
神思不由的一恍,许是在这焉王府里待得时间太长了,安若溪都几乎快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仿佛她本来就是生在这个年代,仿佛她自始至终,都是那名叫沐凝汐的古代女子……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反而像前世的一场梦一样,虚幻的不真实……连亦尘却为她那一句“困在这焉王府里”而心中不由的一动。似一线希望的火光,突然升腾而起,在幽暗不见天日的内心深处,照亮了星星点点的欢欣雀跃。
连亦尘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她总是澄澈透亮的一双眸子,此刻却隐隐流转着丝丝的彷徨和茫然,像极了一只在树林里迷失方向的小兽,那种不经意间泄露的无措之感,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帮她平抚。
“娘娘……你真的不想留在焉王府里,是吗?”
紧紧压制住心底的那一抹奇异的感觉,尽量装作平静与疏淡,连亦尘缓缓开口问道。
蓦地听到他的问题,安若溪飘忽的一颗心,不由的一跳。脑子里飞速的掠过无数的白光,她很想将藏在其中的答案一把揪出来,却最终什么也抓不住,直停顿了半响,方才开口道:
“是又怎么样?我根本走不了……除非那个淳于焉良心发现,一纸休书把我给我休了……但他这样做的前提是,要我嫁给宇文洵澈……无论是休,还是嫁,都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到另一个牢笼里罢了……走或留,又有什么区别?”
闷闷的绞着手指头,对现状的心灰意冷,对未来的茫然无措,令得一向自认为乐观的安若溪,都不由的有些伤感。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淳于焉而起,拜他所赐。
一想到那个混蛋加变态的男人,安若溪哪还顾得上小小的哀伤,一张脸上,不自觉的尽现愤慨,简直斗志昂扬。
连亦尘却为着她似抱怨、似无奈、似感伤的话语,而深深的激荡不已。一颗心,若苦若甜,若喜若悲,患得患失。百般滋味,难以尽述。惟有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愈来愈坚定。
“娘娘……你放心……只要是你不想做的事情……属下一定不会让它发生……你希望过的生活……属下也相信……总有一日,一定会实现的……”
温润的嗓音,仿佛带着承诺一般厚重的力量,席卷而来,男人那总是清淡若水的眼神,此时此刻,漆黑一片的眸底深处,却好似氤氲着火一般的炽热,灼灼的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直觉眼前的连亦尘,今晚仿佛变得不太一样。他信誓旦旦的话语,还有他望向她的眼眸,都似乎超越了朋友之间的感觉,而更多的是……脑子里蓦地闪过那个念头,却被安若溪毫不迟疑的否决。怎么可能?连大哥怎么会对她有什么男女之情呢?一定是她自己想多了……都怪那个宇文洵澈……害的她现在神经敏感,紧张兮兮……对连大哥都会产生这样的误会……这样一想,安若溪便觉得说的通了。于是,不禁为适才一刹那间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深深的尴尬,大有亵渎了她与连亦尘之间纯洁的革命友谊的内疚之感。
“嗯……”
不再多加胡思乱想,顺着连亦尘的话头,安若溪大力的点了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我也相信是这样……没错,只要我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勉强我……而我所希冀的生活,将来也一定会实现……”
双拳紧握,用力的给自己打了打气。看来自我暗示这一招果然有用,安若溪突然觉得,管它什么淳于焉,还是宇文洵澈,管它什么休妻,还是改嫁……一切的难题,仿佛看起来也并不怎么难……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杞人忧天,自己先认了输,泄了气,不如顺其自然,锐意进取……她安若溪从来不是任人摆布之辈,她只愿照着自己的心意而活……所以,淳于焉,你休要妄想可以操纵姐的生活……想都不要想……事实上,意淫着淳于焉挫败的样子,果然让安若溪一扫先前的郁闷,精神奕奕,自信心大为膨胀。
连亦尘望着面前女子,她晶莹剔透的一张小脸上,此刻尽显神采飞扬,如同晴天里一缕极之灿烂璀璨的日光,笼罩在上面,令人不敢逼视,却又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他很想张口问问她,她所希冀的生活里面……可是会有他的一道身影?但这样的期盼,却像是千斤巨石一般,堵在他的喉咙里,任嘴唇微微张翕,却无法将半个字,吐露出来。苦涩梗在胸膛之处,噎的那深藏在其中,砰然跳动的心脏,荡漾开一圈一圈的钝痛。
缓缓将眼眸从女子的身上移开,但一颗心的激荡,却仍未有丝毫的稍减,层层叠叠的莫名悲哀与自嘲,像是涨潮的溪水一般,漫延在连亦尘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仿佛随时都会将他毫不留情的淹没。
安若溪原本一心一意的沉浸在自己对淳于焉的“折磨”的幻想之中,不经意的一瞥头之间,却突然发现了面前男子的异样,心中不由的一动。
电光火石间,安若溪突然抓住了一缕疑问,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了,连大哥……皇嫂为什么想知道我是不是愿意嫁给宇文世子……还有皇上表哥……他对这件事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安若溪直觉施玥珞派连亦尘来问她对嫁给宇文洵澈这件事的态度,绝非仅仅是出于关心这么简单,一定还会有下文……至于是什么下文,她就一时之间想不通,不得而知了……而那在关键时刻适时的称病的皇帝表哥淳于谦,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安若溪一头雾水之余,却也是莫名的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觉得她、淳于焉、淳于谦、还有面前的连亦尘之间,仿佛刨去了这最表面的一层所谓的夫妻、君臣、兄弟等等关系,还有着更为复杂隐秘的牵扯不清的问题。
安若溪虽然隐隐有些眉目,但是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却仍是如同身处磅礴的雾霭之中,隔着她所不知道的有关过去的一切恩怨情仇,飘飘渺渺,令她看不懂、猜不透现在发生着的所有事情。
茫茫然之感,像是江南梅雨季节始终阴雨氤氲的空气一般,无孔不入的钻到身处其中的人心底,侵袭着安若溪一知半解的思绪,下意识的望向面前的男子,希望能够从他的口中,得知过往的一二或者三四。
连亦尘却是为着女子的问题,而不由的面色一敛。轻轻的抹去那所有不该出现在他心底的一切情绪,再回头之时,他又变成了那个温润轻淡的似一块儿白玉般的连亦尘。
顿了一顿,似乎理了理那些尚没有完全归位的思想,摒弃了那些不合时宜的纷扰,连亦尘方才仿佛恢复了原有的自己,眸光潋滟,望着面前女子紧张、焦切、略带彷徨的神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安若溪不由的心头一跳,等待着连亦尘接下来的解释。
只是,他尚未来的及开口,清浅疏离的眼眸中,却蓦地有精光,一闪而逝。
“娘娘,有人来了……”
连亦尘突然压低声音,开口道。神色也是不由的充满防备与郑重。
瞧着他凝重的样子,安若溪的心跳,也是不由的加速了几个频率。
便听男子温润的嗓音,低声开口道:
“……属下不方便留在这里……要走了……娘娘自己,一切小心……”
明明是一如既往恭谨疏淡的语气,安若溪却仿佛从中听到了丝丝缕缕不可抑制的关心,和一抹刻意压抑的复杂的情意。
连亦尘深深的望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在细碎的脚步之声越来越清晰之前,再也不能多做停留,一个飞身,从窗户间跃了出去,青灰色的挺拔身影,很快便被浓重的夜色淹没,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直似过了许久,安若溪的目光却仍停留在窗外的景致之上,夜早已深沉,整个天空,漆黑一片,像是被人泼了浓墨重彩一般的深沉,上弦月早已不知在何时便沉了下去,就连繁星也都不知因何藏了起来,半点亮光都没有。空气里沉寂的如同坟墓一般。
“娘娘……你睡了吗?奴婢适才起夜,见到娘娘你还亮着灯……可需要奴婢准备些安神香给娘娘……”
陆笼晴轻轻的嗓音,随着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安若溪飘忽纷杂的思绪,绞断了心底的那一片乱麻。
摇摇头,甩开一切的胡思乱想,安若溪开口道:“不用麻烦了……我已经躺下了……笼晴,你不用挂着我,天色已晚,你赶快回房休息吧……”
虽然心暖于她的体贴,若是换做以前,安若溪说不定会拉着她,旁敲侧击一下从前的事情,但此刻的自己,却只觉说不出来的疲倦,只想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烦恼,就此睡去,也许一觉醒来之后,一切困扰,便都可以迎刃而解;又或者,可以就此睡到天荒地老,宇宙洪荒,是不是也就不必再面对那些未知的过去与未来了呢?
在这样无可奈何的期待中,在翻来覆去的辗转反侧中,安若溪终于挨不住睡意的侵袭,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天,倒是太平无事。
安若溪本以为自己将那宇文洵澈害了个不轻,淳于焉怎么也会趁机惩罚惩罚她,哪知自那天对她警告了一番之后,此人便没再露面,就连“不许她踏出凉欢轩半步”这样的命令都没有下过半句,好似要让她自生自灭一般。
安若溪也就乐得落个清静。不过她也自知现在自己处在风口浪尖的敏感时期,未免节外生枝,这两天自发自觉的在凉欢轩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装大家闺秀,当然外面的大事小情,她还是了解了个大概。
比方说那宇文洵澈,经过这两日的精心调养,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偶尔还能到后花园里,赏个花弄个月之类的,说是这样有利于身心健康的恢复……只是再恢复,也还是不小心留下了点后遗症……从前他最喜欢的两样食物,牛肉和鱼……现在却是哪怕只听到它们的名字,他就忍不住的想要上吐下泻……听到这个消息的安若溪,想象着他欲吐未吐的模样,好吧,她承认自己有些幸灾乐祸,忍不住想笑……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据说那宇文洵澈在听到她的名字之时,虽然没有想吐那么严重,却也是眼角抽搐,面如铁灰……这样看来,只怕到时候那个淳于焉倒贴一万两黄金给他,他都不会上赶子的想要娶她了吧……嘻嘻……不知道那个淳于焉,眼看着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未能称心如愿,那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又会有着怎样好看的表情?
不过像他那种喜怒无常的变态,整天都顶着一张扑克脸,安若溪想要从他的面部表情上,挖出点什么可以大快人心的证据来,貌似有点太难了。
不管怎么样,总之,安若溪今天的心情,还是相当的不错的,连带着胃口都奇好,晚饭吃的饱饱的,遂决定在院子里散散步,消化消化食。
虽然还不到十五,但天空中的一轮月亮,却也似银盘般圆润明亮,皎洁的光芒,绸缎一般倾泻在地面上,照的一室璀璨;四月的空气,暖风熏熏,似少女的呼吸般轻柔,吹得人的心,都不由软软的,这一刻,安若溪就觉得生活还是挺美好的,人间还是充满希望的。
“这么暖的天气,这么美的月色,这么清新的空气……笼晴,我都忍不住想要唱歌了……”
深深的呼吸一口,也许是缠绕在心底几天的一块大石,正在慢慢的卸去,安若溪的心情松懈,便有些莫名的兴奋,不由的开口道。
只是,还没等她一句话说完,平地里却突然响起一道冷的似冰、寒的似雪一般的声音,将她所有的好心情,生生的截了断。
便听那道煞尽天下风景的声音,说的是:
“等到明日……宇文世子进宫,拿到了你的皇帝表哥下令赐婚的圣旨……你再高兴的唱歌也不迟……”
第81章
随着这凛冽的嗓音,安若溪的心,下意识的砰然一跳,转首望向说话之人。
便见那芝兰玉树一般的男子,踏着满地的月华之色,款款向自己走来。一身白色的长衫,衣袂飘飘,如欲乘风归去,整个人就仿佛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浊世翩翩佳公子一般。当然,除了那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之上,此刻凝着的那一抹比天边的一轮冷月还要清冽的面色,叫人心寒之外。
男人挺拔如松柏的身影,在安若溪的眼前,形成巨大的阴影,将她略显娇小的身子,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目光灼灼,似一只敏捷的豹子,紧紧盯着尽在掌握的猎物。
“淳于焉……”
呼吸一滞,安若溪嗓音呢喃,带着一抹微不可闻的抽气之声,开口唤道。
女子微带迷茫恍然的表情,令因为蓦地得到宇文洵澈执意娶她消息而莫名愤怒的淳于焉,有稍稍的缓解。
“退下……”
扫了一眼那侍立在女子身畔,极为碍眼的丫鬟,淳于焉冷冷平平的声音,开口吩咐道。
便见那陆笼晴似踌躇了须臾,虽然有些担心自家娘娘的处境,却终于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低垂着头,匆匆的退了出去。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没有了陆笼晴的存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院落里,便只剩下她与淳于焉两个人了。沉默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诡异起来。
从男人身上笼罩的压迫之感,即使隔着三五七步的距离,安若溪都仿佛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这样与生俱来的威严,还真是让她十分的不舒服。
突然,男人修长的大腿,蓦地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安若溪几乎条件反射的随之向后退了一步。
等到意识到自己这没出息的举止之时,安若溪简直懊恼的要死。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之余,却是不由的恨恨的望向那个“害”的她神经过敏的男人。
只是这一瞪之下,却是不由的一愣。但见那与她隔着两三步距离的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微微凝着,如同精心雕刻的一座大理石像般,毫无瑕疵;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任由此时天边的那一轮泠泠冷月,将清润潋滟的流光缓缓的倾泻到他的寒眸深处,就似盛了一汪流动不息的水银般水色无边;凉薄的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仿若是许久不见天日的太阳,蓦地拨开愁云惨雾,突然之间洒向地面的一道金光般耀眼。
虽然平日里见惯了这只妖孽的一副好皮囊,但安若溪此刻还是不由的被他的美色一惑,竟需要微微撇开头去,拼命的压了压那没出息的心跳,混乱的思绪,总算是有稍稍的清醒,继而脑子里精光一现,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话中所包含的内容,一腔绮思,尽数给吓得无影无踪。
“你刚才说什么?那个宇文洵澈明天进宫?难道他还打算娶我吗?”
女子澄澈透亮的眼眸,因为不能置信的震惊,而瞬间瞪的如珍珠般大而圆润,淳于焉甚至能够透过她漆黑的瞳孔,望到自己倒影在她眸底深处的身形。
“沐凝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你很高兴是不是?”
一扫先前的莫名愤怒,淳于焉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悠悠开口道。
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还真是相当的欠扁。
“高兴你个大头鬼……”
安若溪气极,忍不住冲口而出,愤愤然的骂着眼前这个极品的贱男。
淳于焉好看的眉眼,因为女子口无遮拦的“粗俗”,轻轻的一皱。
“那个宇文洵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他不是一听到我的名字,就应该面容抽搐、避之不及吗?怎么到头来还死心不改,打算娶我呢?”
比起眼前这只变态,安若溪此刻更加烦恼的是那朵名叫宇文洵澈的奇葩。她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原以为他已经知难而退,彻底打消了想要纳她为妻的念头,哪知突然之间却又听到这个消息,当真是有如惊天霹雳一般,白白让人空欢喜了一场。
女子晶莹剔透的一张小脸上,此刻尽是满满的懊恼之色,淳于焉冷硬的心底,不由微微的一动。
她根本不想嫁给那个宇文洵澈……这个念头,在淳于焉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不知为何,意识到这一点之时,心中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慢慢的升腾而起,就仿佛是元夕之夜,半空中突然炸开的星星点点的烟火。
这样强烈而诡异的感觉,令淳于焉蓦地有一股莫名的恐惧。不,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更加不应该是由面前的这个女子带来。
狠狠的将那一抹不速之客的欣喜,毫不留情的摒弃,淳于焉冷笑一声,开口道:
“沐凝汐,你真的以为自己那两三道板斧,小小的伎俩……就可以瞒天过海,得偿所愿吗?未免也将众人的脑子,想象的跟自己一样简单……”
安若溪本就于一片烦扰懊恼之中,蓦地听到这淳于焉骂人不带脏字的冷嘲热讽,心底的一簇小火苗,就像是被人倏的浇上了一桶油一般,蹭蹭的烧了起来。
望着面前男人一张水色无边的俊颜,安若溪冲到胸口的一团意气,又被她狠狠的压了下去。脑子里不停的告诫自己,算了,关乎她“终身大事”这个紧要关头,跟这种混蛋斗气,实在得不偿失……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宇文洵澈那个极品,给打发走……至于眼前的这只变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现在,忍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堵在喉咙间的一股愤怒,咬了咬牙,生生的咽回到了肚子里。安若溪简直郁闷的要死,鼓着气,开口道:
“那这下可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真的嫁给那个宇文洵澈吧?”
哪怕只是想一想这种可能性,安若溪便不由的不寒而栗,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在这焉王府里,已经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了,如果真的嫁到了那宇文洵澈家里,跟他的十七位娇妻“前辈”争奇斗艳……到时候,可就真的是惨不忍睹,惨绝人寰了……况且在这焉王府里,虽然面前的这只衣冠禽兽,偶尔也会发神经的占占她的便宜,吃吃她的豆腐,但从来没有真正的“要”了她,而且鉴于当初洞房花烛夜,“自己”在交杯酒中下了媚药,都没有将其成功的勾引上床,这一案例,足以证明他对她,是没有多大“性”趣的;但是那个宇文洵澈可就不敢担保了,想想他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分明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赤、裸裸的占有欲,若真的嫁给了他,她就得被逼着履行为人妻子的“义务”……越想越恐怖。安若溪赶紧将脑子里少儿不宜的内容赶跑,生怕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会忍不住恶心的吐掉……淳于焉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她莹白似玉的脸容,在溶溶月色的映照之下,仿佛笼着一层水一般的光华,生动鲜活的表情,就像是一幅变幻莫测的画作一般,一忽儿懊恼,一忽儿不安,忽明忽暗,飘渺不定,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瞬,她会有怎样的娇态。整个人就像是孩儿面的六月天气一般,充满了不确定之感。
眸色一深,淳于焉的冷硬坚韧的一颗心,突然毫无预期的闯进一个奇诡的念头……不,他不能容忍她嫁给除了他之外的任何男人……她,必须是他的……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就像是轰然爆发的山洪一般,迅速的沿着淳于焉的经脉,漫延在每一个毛孔里,他所有的一切感官,都充斥着想狠狠的要面前这个女子的冲动。
安若溪却还在纠结着,有什么办法能够力挽狂澜,将宇文洵澈那只紧紧纠缠着她的苍蝇赶走,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将近。
男人铁钳一般的长臂,蓦地揽住女子纤细的腰肢,在她惊慌失措之间,强势的力量,顺势一带,便将她美好的身子,完全纳入了自己怀中,逼迫着两人身体紧贴身体的暧昧相对。
安若溪只觉自己撞上了一道铜墙铁壁般的胸膛,鼻端闯入阵阵的男性气息,让她本就不规则的心跳,更像是被扰乱了乐章的鸣鼓一般,剧烈的跳动着,脑子里尚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得头顶传来,男人低沉而邪魅的嗓音,说的是:
“记得本王跟你说过什么吗?”
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有着别样蛊惑人心的性感与温柔,微凉细长的指尖,缓缓的将垂于女子鬓畔的一缕青丝,掖到了耳后,顺势在她敏感的耳垂上,轻稔慢捻,百般逗弄。
这情、欲意味甚浓的一个动作,让安若溪的身子,不能自抑的一颤。
“你跟我说过那么多的话……我怎么可能一一记得?淳于焉,你先放手……”
压制住那几乎要跳出腔子的一颗心脏,吸取之前的教训,安若溪强忍住本能的想要挣扎的冲动,故作平静的开口道。只是声音中那不能抑止的一缕颤抖,还是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她此时此刻的紧张与不安。
男人似乎十分享受她这种装出来的倔强与不屈,让他深深的有一种想要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她真实的脆弱毫不留情的剥开,看着她在他面前卸去伪装、无能为力、溃不成军的欲、望。
“本王跟你说过……”
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愈加温柔,似沾了融融春水一般,划过安若溪的脸容,落在心头,却仿佛瞬间凝结成寒霜冻雪,冷彻入骨,冰凌透血。
“……只要你将本王伺候高兴了……本王就免你嫁给宇文洵澈……”
眸色一厉,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瞳孔,刹那间掠过一抹浮光。若说之前他对着怀中女子的这个提议,更多的是戏谑和侮辱,那此时此刻,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对她……势在必得……“说……求本王要你……”
男人低沉邪魅的嗓音,似哄骗,似逼迫。坚硬如铁、灼热似火的身下某物,正迅速的膨胀着,隔着两人轻薄的衣衫,缓缓的蹭着女子纤细平坦的小腹。
安若溪只觉自己的身子一时火热,一时冰冷,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的极地,痛苦的折磨。一颗心,却是如同被人抛到了冰冻三尺的雪窖里一般,有着极清醒的寒凉。
男人****\/裸的下流话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侮辱,安若溪突然觉得心底的悲哀、激愤、失望,以及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似得了召唤一般,纷纷的涌了上来,几乎难以自持。
“求你要我吗?”
怒极反而平静,安若溪的嘴角,不由的轻轻扯开一抹嘲笑的弧度,却不知究竟是在嘲笑眼前自以为是的男人,还是嘲笑漩涡之中的自己。
“……淳于焉……你还是一纸休书把我休了……让我嫁给宇文洵澈吧……”
安若溪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又在赌气什么,她只知道,此时此刻,禁锢着自己,逼迫着自己“要他”的男人,并非出于男女之间水道渠成的情和欲,那仅仅只是一种迫不及待的想将她摧毁的占有在作祟。
女人的直觉,在这方面,有时候真的准确的可怕。安若溪突然发现,在这个关头,自己居然还有心思自嘲,看来事情并非十分的糟糕。
女子恹恹的表情,毫不在意的态度,像一根刺一样,戳到淳于焉的眼睛里,讳莫如深的眸底深处,蓦地划过一道凌厉的流光,征服,势在必行。
“好……很好……”
男人凛冽冰冻的嗓音,一连说了两个好字,安若溪再迟钝,也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从他强壮的身躯上,一波接着一波,传来的股股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重。
心头不由重重的一跳,正当安若溪踌躇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火上浇油、自掘坟墓的时候,却听得男人残戾阴鸷的声音,再次由头顶,倾泻而下,说的是:
“……沐凝汐……你想嫁给宇文洵澈,本王成全你……但是……今晚……你依旧是我焉王府的四王妃……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那就应该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
眸色一厉,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有势在必得的精光一闪而逝,说话间,却已突然打横抱起了怀中的女子,大步流星的向着里屋而去。
安若溪一缕惊呼,尚没有来得及出口,只觉腰上一紧,身子一轻,便被人抱着腾空而起。
一颗心,如击鼓雷鸣般,轰然跳动起来。脸上似瞬间被人点了一把火一样,熊熊燃烧起来,也不知是恼,还是臊。
“淳于焉……你混蛋……放我下来……”
挣扎与惨叫,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未能撼动男子强势的举止半分,只三两步,男人便来到了房门前,一脚踢开了那摇摇欲坠的木门,同时足下不停,径直向着床榻而去,然后将怀中的女人,重重的抛在了床上。
安若溪还没有来得及为摔得七荤八素而呼痛一声,淳于焉灼热霸道的身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压了过来,将她狠狠的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与柔软的床榻之间。
此刻的安若溪,就像是被困在天罗地网里的一尾鱼一般,越是挣扎,男人强壮的身躯,便将她压制的越紧。
纤细的手腕,被男人粗粝的大掌,狠狠的压在头顶两侧,安若溪的身子,被迫着摆成屈辱的姿势,与男人毫无缝隙的相对。
男性特有的气息,伴随着灼热的呼吸,微微粗重的喘息,喷洒在她的脸颊,那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里,此刻盛满了令人脸红心跳的灼然欲、望,安若溪能够清晰的看到,倒影在里面,惊慌失措的自己。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纵使在现代之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该有的知识,安若溪一点也不少,是以她当然明白,此时此刻,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却仿佛一点办法也没有……此刻的她,就像是摆在砧板上的鱼肉,任由男人啃咬****,似乎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腹中……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又是愤怒,又是羞赧,却又带着丝丝缕缕未明的奇异的感觉,整个身子,一忽儿像被抛进熔炉里要融化了一般,一忽儿却又似被浸到冰冷的海水里几近窒息。
被禁锢的身躯,被迫承受着男人的亲吻、抚摸,浮浮沉沉……突如其来的咚咚敲门声,在两人交织的喘息中,显得异常的尖锐与清晰。门外之人似乎十分的焦切,甚至顾不得主子的允许,便已迫不及待的开口报告道:
“启禀王爷……出事了……宇文世子在锦簇园里遇袭……处境十分的堪忧……”
第82章
突如其来的讯息,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正在肆意享用着身下女人的淳于焉的满腔****,倏然浇灭。
安若溪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觉身上压着的重量蓦地一轻,突然失去了男人灼热的胸膛,竟是感觉一股凉意无孔不入的侵袭而来,一颗心就像是骤然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说不出的空虚与寂寥。
下意识的拽了拽身上早已凌乱不堪的衣衫,安若溪似是突然醒悟过来了一般,蓦地由躺着直直的坐了起来,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几近半裸的春光,瑟缩在墙角,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尚沾染着未退的丝丝情、欲,又是愤怒,又是懊恼的望向那差一点将她“吃干抹净”的混蛋。
男人挺拔的身材,如青松玉立,堪堪站在床头,俯瞰着眼前的女子,俊朗冷毅的脸容上,面无表情,幽深似海的一双寒眸里,早已在瞬时之间,尽数敛去了一切的意乱情迷,兀自散发着凛冽阴鸷的残戾之气,一如高高在上的神祗,哪还有半分适才趴在她身上的流氓行径,那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还真是像极了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
冷冷平平的目光,似凝着一抹泠泠恨意,刀子一般划过那尚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女人,淳于焉不再多留,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房门随着他的开关,发出极为刺耳而尖锐的声响,屋外沉郁的脚步声,渐渐的归于平静,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暧昧气息,萦萦绕绕在鼻端,经久难散,安若溪一动未动的呆坐原地,心中就像是纠结着一团乱麻般,纷杂搅扰,半天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远远的就听到阵阵肃杀的兵刃交接之声,混杂着清风中丝丝缕缕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安若溪心中不由的又是一沉,脚步稍微一顿,忖思着自己这好奇之心是不是太重了,所以才在那淳于焉离去不久之后,便也匆匆的收拾了几下,就追了出来……但这样的犹豫也只持续了须臾,随着隐约的惨叫之声,间或的传来,安若溪咬了咬牙,仍是硬着头皮,脚下不停,飞快的向前行着,任由身后的陆笼晴,亦步亦趋的跟着,规劝的话语,鲠在喉间,欲言又止。
离着落星湖不远之处,安若溪堪堪的停住了脚步。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前惨烈的景象,还是让她不由的心头一悸。
但见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有黑衣蒙面的刺客,也有身着青衫的焉王府的侍卫,空气中四处弥漫的,尽是鲜血浓烈而腥膻之气,乍闻之下,令人几欲作呕。
打斗还没有结束,残余的数名刺客与渐成包围之势的王府侍卫,拼命厮杀,兵刃相撞的清冽响声中,夹杂着受伤之人哀鸿的惨叫与奄奄一息的呻吟,如最恐怖的电影配乐,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安若溪忍住那层层叠叠而生的寒颤,下意识的寻找着某人的身影。
不需要刻意搜罗,安若溪便一眼望见了混乱的人群中,那芝兰玉树一般的男人。此刻的他,玉身挺立,站在战场的外沿,一身白色的衣衫,纤尘不染,在一片暗红色的鲜血掩映下,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飘然神仙;俊朗冷毅的脸容上,棱角分明,似刀刻一般,毫无感情,偶尔有摇曳的火光落在上面,如鬼影重重;那一双讳莫如深的寒眸,清冽寡淡,漫不经心的瞥着面前的杀戮,冷眼旁观,就仿佛在看一场一早知道结局的戏一般,自有一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洒脱漠然之气度。
不知为何,在望住他的那一刹那间,安若溪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仿佛突然找到了理由,缓缓安定了下来。
思绪一松之余,安若溪却蓦地感到似有一道幽幽的目光,紧紧的钉在自己身上,顺势看去,却是心中不由的微微一沉……她只顾着望住那名唤淳于焉的男人,竟没有留意到他的身旁,早已陪伴了一位红颜知己,正是那苏苑莛。
女子轻轻淡淡的眼眸,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掠过安若溪,然后重又投向身畔的良人,那般轻怜密爱、款款意浓的柔情,就像是不期然扎到的一根刺一样,狠狠的戳中了安若溪的心头,竟是极为尖锐的一痛。
安若溪不觉有些莫名的尴尬,就仿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小秘密,突然之间被人毫不留情的看穿了一般。赶忙将自己那没出息的眼光,从淳于焉的身上拔了下来,一时之间倒不知该落在何处为好,只得四下里滴溜溜、漫无目的的转悠着。
在那淳于焉右前方不远的地方,是被人重重保护着的宇文洵澈,一张略显阴柔的脸容上,尚残留着惊慌失措的惨白之色,紧张兮兮的望着那群欲取他性命的一班刺客。而他身边那号称越商国第一剑客的侍卫方全,果然有几分真材实料,冲锋陷阵,数十招之内,便干净利落的将一名刺客,立毙于手下。
望着刀光剑影之间,不断游走的杀戮,安若溪不忍卒睹之余,心中却是有一股深深的感慨。皇亲贵胄、达官贵人又能怎样?看似风光无限,但是风险也极大,像这宇文洵澈,虽然不知那群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到底跟他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但也许,仅仅因为他是越商国南平王世子这一身份而已,便可能随时招致杀身之祸。
联想到当日,她与淳于焉遭受刺客追杀的情景,安若溪心头不由的一恍,只觉一缕莫名的悲哀,突然涌了上来,身处这波诡云谲的官宦之家,也许不知哪一天,就会面临着种种疲于奔命的时候。相比之下,还是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好一点,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却也不必承担太多的责任。
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既然她一时之间,仍是出不了这焉王府,那就只能被迫的继续与他的命运绑在一起,就像是听到宇文洵澈遇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若是这越商国世子真的在焉王府里出了什么事情,或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无论缘由因何而起,那越商国南平王也不会善罢甘休,那么焉王府上上下下,无论主子,还是奴才,首当其冲,必成众矢之的。
安若溪的心头,不由突然的一跳。下意识的望向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刺客,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奇诡的念头……这群刺客,真的是因为跟宇文洵澈有仇,所以来刺杀他?亦或只是想通过刺杀他这件事,从而将火引到淳于焉的身上,让越商国的矛头对准他,已达到借刀杀人、渔翁得利的目的呢?这突如其来的念头,令安若溪自己都吓了一跳。只觉若是事实真的像她胡思乱想的一般,那就简直太恐怖了。所以不管怎么样,看来这宇文洵澈还真得吉人天相,不能出一点事才好,否则的话,连累他们这些无辜的人,那就更惨了。
不过看看那几个已是强弩之末的黑衣蒙面刺客,虽然仍旧骁勇善战,不肯罢手,但也应该撑不了多久,难以有什么大作为,安若溪提着的一颗心,方才不由的一松。忖思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省得溅到血身上呢?
想走的念头一起,却是下意识的望向不远之处的那一抹冷凝似冰的身影。男人鹰一般的厉眸,仍是紧紧的钉在你死我活的杀戮之上,仿佛从来不曾留意到她的存在一般,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不离不弃的爱侣在陪伴着,何须她在这里不伦不类的杵着?想通了这一点,安若溪面上不仅有些讪讪的。遂决定回自己的凉欢轩补眠去,不再掺和这别人的生杀予夺。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转身,便突然听得嘈杂的杀戮声之中,又是一阵惊慌失措的骚动,但见又有几个黑衣蒙面的刺客,刹那间从天而降,正好搅乱了保护着宇文洵澈的侍卫阵营,似撕开了一个有机可乘的缺口般。形势急转而下。
但见其中为首的一个杀手,目标直指当中的宇文洵澈而去,剑剑都是杀招,连斩几人,眼瞧着就要迫近那大惊失色的越商国世子了……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腾空而起,三两个起落之间,已经挡在了宇文洵澈的面前,凌厉的长剑,不知何时经已出鞘,与那黑衣刺客劈下的剑势,直直的交撞在一起,形成一道极为清越的回响。
安若溪砰然跳动的一颗心,像是突然之间,被人用一根线给狠狠的拽了起来般,悬在半空之中,双眸似黏在了那道白色的身影之上,就连眼皮,都仿佛忘记了该如何眨动。
没错,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刺客一击之人,正是那淳于焉。
但见刀光剑影之间,白衣胜雪,黑衣似夜,一招一式,莫不留情,皆欲取对方的性命,非你死就是我亡。
安若溪本以为淳于焉的武功已经算是高强,但那与他对阵的黑衣蒙面人,竟亦不弱,剑势凌厉狠辣,处处杀手,二人可谓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突然,那黑衣杀手瞅准破绽,长剑一斜,毫不迟疑的向着淳于焉腋下刺去……安若溪心头一凛,惊呼冲口而出:“小心……”
她清亮的嗓音,在一片杀伐之声,却显得异常的清晰,火光摇曳之间,安若溪仿佛看到那刺客蓦地射过来的一道目光,讳莫如深的眼眸里,似惊诧、似痛苦、又似不能抑止的哀伤……这样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神,像一根刺一样,刺向了让安若溪为着淳于焉充满担忧的一颗心,带来一缕莫名的钝痛。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时之间抓不住那答案,直觉这杀手,仿佛在哪里见过。
高手过招,胜负与生死,往往只在一线之间,刺客的分神,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对于淳于焉而言,这样的失误,已然足够。
幽深似海的寒眸,蓦地划过一抹泠泠的恨意,淳于焉长剑一转,毫不迟疑的刺向对手,快、狠、准,也许,他比他多的正是这一点“狠”而已……所以眼前的这个男人,注定在一切方面,都会输给自己……虽然那刺客收摄心神,反应极快,在最后关头,堪堪避过了要害之处,但淳于焉这一剑,却还是刺中了他的左肩,锋利的长剑,直穿透骨头,似一枚尖锐的钉子,被砸进了墙壁之中一般,带来一股巨大的撕裂的痛楚。只是这样的疼痛,却仿佛比不过女子那脱口而出的一句充满关切与担忧的“小心……”
晦暗的眸子,闪过一抹难以自抑的哀伤,便见那刺客的右手,蓦地握住钉在自己肩胛的长剑,任由锋利的剑刃,狠狠的割破粗粝的掌心,似乎用尽全身精力,将没入了一半的剑身,从自己的体内拔了出来,手掌上的鲜血,伴随着左肩的鲜血,一起喷涌而出,瞬间与刺客漆黑的夜行衣融为一色……男子坚挺的身躯,似是突然被人抽光了力气一般,无力支撑四肢百骸,竟是不由的一颤,险些倒在地上,却最终仍是堪堪的稳住了身形,直直的站立在原地……安若溪的眼皮,蓦地一跳,从刺客左肩伤口之处,像奔腾不息的河水一般,不停的汩汩往外流着暗红色的鲜血,惨烈异常,触目惊心,黑色的脸巾,蒙住了他大部分的容貌,惟见一双漆黑的眸子,似在竭力的压抑着某种极大的痛楚。
那一双眼神,让安若溪如此的熟悉……却一时之间,难以想起……只觉一颗心,像是突然之间被人搬了一块大石头,堵在胸口一般,说不出来的难受……淳于焉望着身处包围之中的那名刺客,讳莫如深的寒眸里,闪过一抹嘲笑,凛冽而残酷,余光却是不由的扫了一眼那显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女人……冷硬的一颗心,闪过她冲口而出的那“小心”二字,竟是不能自抑的一软……再望向面前的刺客的眼神之时,却又多了几分胜利者高高在上的欢喜……只是,若果让那个小女人知道了面前刺客的身份……眸色一厉,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瞳孔里,蓦地划过一道残戾的杀气。
苏苑莛静静的望着不远之处的良人,不放过他俊朗冷毅的脸容上,最细微的一丝波动。从始至终,男人的眼眸,哪怕只是一丝一缕的余光,都没有落到她的身上……苏苑莛为他牵动的一颗心,终是一点一滴的往下不停的沉,直似要沉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一般。
在那个名唤沐凝汐的女子脱口而出“小心”一句之时,她何尝没有异口同声,只是,她隐忍的关切,却最终淹没在女人的毫不掩饰之中,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情感,尽数的挤走……似水明眸里,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然后在瞬时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善解。
“王爷……你没事吧?”
柔媚的嗓音,带着三分欲说还休的担忧与关切,苏苑莛莲步轻移,缓缓走到男子的身畔,轻轻开口道。
安若溪原本提起的脚步,因为女子款款对住男人的眼神,而瞬间像是被人给灌了千斤重铅一般,钉在原地,再也挪不动半步。不由有些讪讪的呆在原地,只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本王没事……”
清冽的嗓音,淡淡开口道。
男人的眼眸,直到此刻才仿佛落到了身畔的女子身上。只是那样清浅的一点暖意,却照不透苏苑莛冷了硬了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而淳于焉短暂的温情,却也仅仅是稍纵即逝。讳莫如深的寒眸,在对面的蒙面刺客脸上扫过,然后似漫不经心的下令道:“把他押入地牢……本王稍后亲自审他……”
安若溪的心,不知为何,不由的一动。下意识的望向那陷于重重包围之中的黑衣杀手。惟见他一双露在外面的漆黑瞳仁,似无喜亦无悲,平静淡然,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命运,丝毫不在意,那样无谓的淡漠疏离,像极了一个人。
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名字,安若溪的心,不由的怦怦直跳。她突然很想撕下刺客的面罩,看看底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与此同时,却又莫名的恐惧着,只因害怕,面前的男人,真的就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眼见着周遭的侍卫已经冲上前去,当场就要将那刺客绑住,安若溪神思一片混乱,刚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却突然听得有人抢先一步,开口道:
“等等……先将此人的面罩摘下……小王倒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胆敢行刺小王我……”
第83章
说话之人,毫无疑问,正是那刚刚死里逃生,缓过一口气的宇文洵澈。
一想到自己原本好好的在这锦簇园里赏花弄月,却突然窜出一堆杀手来,要取他的性命,心有余悸之余,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宇文洵澈自然是要搞清楚,这群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自量力的想要杀他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
便听那号称越商国第一剑客的侍卫方全,恭谨的接受了自家主子的命令,又平又硬的声音,就好似一部生了锈的机器般。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竟似有些紧张。双眼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一般,紧紧的黏在了那方全的身上,随着他一步一步的逼向被围在中间的刺客,她的呼吸也几乎提到了嗓子里,险些忘记了该如何吐纳。就连淳于焉目光凉凉的扫了她一眼,都完全没有察觉。
凉薄的唇瓣,凝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冷笑,淳于焉负手站在原地,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任何可能,都无动于衷,冷眼旁观,那一张千年不化的俊颜上,神色淡淡,高深莫测。
被重重围困的那名刺客,左肩深可见骨的伤口之处,兀自往外汩汩的流着鲜血,滴答滴答的声音,砸到青石路上,有奇异的频率。晦暗明灭的瞳孔,尽管极力压抑,却仍不受控制的瞥向某个身影,温润的眼眸里,蓦地闪过一抹浮光,似悲怆,似哀伤,又似带着某种缠绵的眷恋与不舍,最后却都化为一缕决绝,全身的功力,都暗自集中在右掌之上,只待来人靠近,便与之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空气如同坟墓一般死寂,偌大的锦簇园里,似绷紧了弦的一张满弓,蓄势待发。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蓦地划破静谧的气压,众人的目光,堪堪的转向声音的来源,只是尚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却是听得扑通一声,仿佛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
“救命……”
直过了好一会儿,但见落星湖里,浮浮沉沉的冒出一个人的脑袋的一角,惊恐而虚弱的求救着,但只须臾,便又被湖水毫不留情的吞没。
安若溪瞅着那在湖里拼命的扑腾着的大脑门,怎么觉得这么的眼熟呢?
宇文洵澈……
可不正是那宇文洵澈吗?
人群一下子变得骚动起来。
“世子……”
便见那侍卫方全神色大变,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那些跳下水救他主子的人,平日里总是一副阴冷高傲、面无表情的脸容上,此刻却是变得煞白,焦头烂额,仿如热锅上的蚂蚁,若非他自己也是旱鸭子一只,早就跳下去,亲自救他的主子了,何用现在只能在岸上干着急?
“快走……”
正当众人为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微微愣神的间隙,先前倒在地上生死未明的一个黑衣蒙面人,却突然蹿了起来,一连击伤几名焉王府的侍卫,将那被困在其中的刺客,救了出来,几个起落之间,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望着那深受重伤的刺客,被他的同伙所救,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竟好似松了一口气般。许是那人的眼神,太过熟悉,才会令她有这莫名的牵动。
“王爷……属下们无能,让刺客逃脱了……属下们这就去追,誓将刺客擒回……”
便见王府里为首的一个侍卫,躬身一揖,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不必了……”
似停顿了须臾,淳于焉清冽的嗓音,似漫不经心般响起。
安若溪的一颗心,不由的一跳。下意识的望向不远之处的男子,却惟见他一张冷毅俊朗的面容,神色淡淡,摇曳的火光,在他如大理石般雕刻的侧脸上,投下晦暗明灭的光影,掩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
“世子……”
一番扰攘之后,那被刺客一掌击落湖中的宇文洵澈,方才好不容易被人救上了岸,只是在水里泡了大半日,此刻却也是气息奄奄,命悬一线了。
“快去找大夫……”
便听那方全一声怒吼,命令着尚杵在一旁,早已吓得手足无措的小厮。
作为越商国第一剑客,这方全平日里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此刻却也是六神无主。他一向心高气傲,自认单凭手中一柄利剑,就可以护卫主子的安危,却没成想今天竟栽在这小小的落星湖里,若是世子真的因此有个什么不测,那他就得担着“护主不力”的罪名,只怕回到越商国,也是难逃一死。
一念及此,这方全不由的将一腔的恐惧和怨毒,尽数的迁怒到了焉王府上上下下,一转头,却是冲着淳于焉厉声道:
“若是我家世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整个焉王府都逃不了干系……”
安若溪心中一沉,不由的望了一眼不远之处的男人。但见他一张薄唇,微微抿着,讳莫如深的寒眸,似是而非的落在那躺在地上的越商国世子,目光沉沉,瞧不出任何的情绪。
将双眼从淳于焉的身上挪开,安若溪心中已有计较,当下不再迟疑,三两步的就奔到了那宇文洵澈的身旁,然后蹲下,立马就要帮他做胸外心脏按压……冷鸷的眸子,不由的一闪,淳于焉俊朗的眉眼,微微的一皱,落在那在这个关头冒出来的女人身上。
“你干什么?”
眼见着安若溪将一双手按在了他家主子的胸口,那方全如临大敌,不由的厉声喝道,显然由于之前的三成熟牛肉和生鱼片事件,让他将她视为妖魔鬼怪了。
“当然是要救你家世子了……”
安若溪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理直气壮的开口道。
“……不想你家世子在大夫赶来之前,就溺水身亡,命丧黄泉……那你就从现在开始,只管看着,什么话也不要问,什么话也不许说……明白吗?”
一边煞有介事的警告着,安若溪却是不敢再耽搁,双手交叠互握,有规律的在宇文洵澈的胸口上按压着,若是现场有二十一世纪的救生员在场,一定会感叹她标准的心肺复苏法……许是她信誓旦旦的保证,真的有效,又或许是她晶莹剔透的脸容上,那种凝重专注的神情,让人不自觉的想要相信,总之,那方全似犹疑了片刻,却最终没有再敢打扰,只伫立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女子奇怪的动作,右掌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剑,仿佛只要她稍有异动,便立刻将其毙于剑下一般。(.无弹窗广告)
淳于焉讳莫如深的一双寒眸,缓缓流淌着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浓墨般的瞳孔里,满满盛着的尽是那一抹湖蓝色的身影,仿佛偌大的锦簇园里,只有他眼中的这一个女子的存在,上天入地,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了一般。
只是,他在看着她,却不知道身畔有另一个女子,却在看着他。
似水明眸里,蓦地划过一道刀锋般的凌厉,怨毒与妒忌,像是从幽暗不见天日的地府扶摇而上,刹那间占据了苏苑莛的整个身心,融入血液,嵌入骨髓,再也无力拔除;而那娇艳如花的唇瓣间,却是不由的轻轻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有鬼影重重,稍纵即逝,显得异常妖娆而诡异。
“呵……”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在偌大的锦簇园里形形色色各色人等的嘴里,异口同声的响起。
不用想,安若溪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在这群见识浅薄、大惊小怪的古代人眼里,是有多么的惊世骇俗……没错,她现在正在做的一个动作,正是心肺复苏中不可或缺的一项,学名叫做……人工呼吸……好吧,安若溪承认,本着救人的精神,为了能够让自己不那么恶寒,她是偷偷的把宇文洵澈那朵奇葩的嘴唇,想象成了两片香肠,从而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的继续着这“人工呼吸”……只是,为什么她突然感觉身后仿佛被一条冷蛇哧溜溜的爬过呢?又凉又厉的温度,就像是一道如冰似霜的眼神,正狠狠的钉在那里一般,如芒刺在背,不寒而栗。
讳莫如深的寒眸,紧紧的凝住那不时的落在别的男人嘴上的娇艳唇瓣,淳于焉冷硬坚韧的一颗心,就像是突然之间被人拿着锋利的刀子,给狠狠的剐了一下般,虽不会致命,却也是疼痛凛然;紧接着,那里又像是被人蓦地点起了一把火,而且还毫不迟疑的往上浇了满满一桶油,层层叠叠的愤怒与妒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蓬勃的烧了起来,并沿着他身体的每一根神经,不停的漫延至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越烧越旺,直烧到瞳孔深处,却倏然化作了冰冻三尺的寒霜,冷彻入骨,带着迫不及待的想要将眸底倒影的那一抹娇躯,狠狠毁灭的欲\/望。
眸色一厉,男人似再也不能容忍眼前的景象,身形飘移间,已倏然来到了那尚不知危险为何物的女子身畔,强势的大掌,像是牢不可破的枷锁一般,拽着她纤细的手腕,一把就将那正专心致志的救着人的小女人,从地上扯了起来。
安若溪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是生生的要将她可怜的手腕捏碎一般,惊呼尚未出口,整个身子,便被拽着撞上一个坚硬如铁的胸膛。
顾不得疼痛,安若溪猛的抬起眼帘,狠狠的瞪向那“罪魁祸首”,这一望之下,却是心头不由的一震。
但见那近在咫尺的一张俊颜之上,此刻如同被人欠了八百两银子没还似的,阴鸷残戾的仿佛能滴出水来,那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像是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一般,如火如冰,似刀似剑,仿佛与瞳仁里映出来的自己,有着莫大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抽筋剥骨之余,最后还要剁吧剁吧,给吞到肚子里去一般……安若溪只觉浑身上下,像是被人突然丢进了熊熊大火般燥热,又像是掉入了千年不化的冰窖里般寒凉,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因着眼前的男人,万劫不复……这样冰火两重天的眼神,太过危险,安若溪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却在余光瞥过众人虎视眈眈射过来的目光之时,心头大窘,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不对,是把面前这只突然发疯,而又忘了吃药的变态,埋进去才对……“淳于焉……你干什么呀?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快放手……”
咬着牙,抹去一切胡思乱想,安若溪此时此刻,惟剩难掩的懊恼。俏脸通红,一双晶亮的眸子,似娇嗔、似埋怨的狠狠瞪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同时,娇躯不耐的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禁锢,妄图以自己的蚍蜉之力,来撼动淳于焉这棵大树……结果手腕之处,却换来他更为厚重的钳制……“沐凝汐……你也知道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吗?那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又是干什么呢?”
一想到适才这个小女人,居然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当着自己的面,竟然敢对另一个男人做出那种惊世骇俗的行径,淳于焉的一颗心,就恨不能将她撕成两半,掐着她纤细手腕的大掌,不由的又加重了几分力度,直似就要这样将她的骨头,给生生的捏碎了一般……安若溪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咬紧牙关,刚想解释,却听得头顶再次传来那只变态冷酷残戾的嗓音,说的是:
“沐凝汐……你还没有廉耻之心?你还有没有将本王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淳于焉只觉自己一颗冷硬的心,从未有过的愤怒,那样强烈而激荡的情绪,像是要冲破他这许多年来,一直苦心经营的所有一切堡垒一般,如同蓄势待发的洪水,随时都会失控的决堤而出。
“淳于焉……我哪里没有廉耻之心了?”
安若溪脾气再好,此刻也不由的火了,她自然知道这淳于焉对她声声句句的“控诉”,指的是什么事……所以,他现在的所有的愤怒,都是因为大庭广众之下,尚身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的她,跟别的男人的不雅举止,令他失了颜面吗?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安若溪混乱纷杂的一颗心,仍是像被一根极为尖利的针,给狠狠的刺了一下般,带来不期然的锐痛。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我刚才只不过是为了救宇文洵澈的性命好不好?那些……只不过是正常的‘人工呼吸’……你懂不懂?”
安若溪本想心平气和的跟他解释解释什么叫做“人工呼吸”,甚至人工呼吸跟男女“接吻”之间的天差地别,但是三两句话出口之后,却突然发现心底那层层叠叠的愤怒、失望、悲哀以及莫名的复杂之感,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只觉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片,像是搅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不清,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灰意冷。
眸色一闪,淳于焉为着她口中那闻所未闻的“人工呼吸”四个字而不由的眉头一皱……所以,她这是在向自己澄清,她对那个宇文洵澈的所作所为,与男女之情无关,纯粹是为了救他吗?可是她为什么要救这个男人?难道她竟然不舍得他就这么死了吗?还有……她为了救他,竟然不惜众目睽睽之下,不顾礼教大防,不惜牺牲女子最为珍视的名节……沐凝汐,难道你之前所谓的不愿改嫁都是装出来的吗?难道你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要从本王的身边逃走,做别的男人的女人吗?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就像是一根不期然的刺一样,毫无防备的、狠狠的扎到淳于焉那幽暗不见天日的的心底,两只耳朵,仿佛被晴天里的一道霹雳,轰然炸开,万般滋味,滚滚而来,那样的感觉,似恼怒,似愤恨、似妒忌,又似一抹不知从而何来、又将归向何处的恐惧,种种前所未有的情绪,纷至踏来,在他体内的每一条经脉里,每一个毛孔里,不停的上下翻搅着,激荡着,咆哮着,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煮沸了的开水一般,亟待找寻一个出口,喷涌而出。
讳莫如深的寒眸里,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浓黑的瞳仁,像是沾染了天边的无限夜色一般,危险而妖异,影影绰绰的映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晶莹剔透的脸容……女子娇艳欲滴的唇瓣,微微张翕着,依稀可见里面的一小截丁香小舌,如同邀人品尝的美味佳肴……刚才,她就是用这张小嘴,来帮另一个男人“人工呼吸”的吗?眸色一厉,淳于焉凛冽残戾的嗓音,在安若溪的头顶,徐徐响起,说的是:
“只是‘人工呼吸’吗?汐儿你只会这么点伎俩吗?那下面就由本王来教教你什么叫做真正的‘亲吻’……”
安若溪耳畔只听得“亲吻”两个字,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但觉唇上一凉,强烈的男性气息,像席卷而来的狂风暴雪一般,丝毫未停的冲撞进她的口腔里……男人湿热的大舌,如狂风扫落叶般纠缠着她的小舌,吮吸啃咬,直似要将她吞入腹中一般……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溃不成军……
第84章
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安若溪直到现在,仍然觉得自己的脸,像被火烧着一样的燥热,从锦簇园回来,都已经大半日了,但那层层叠叠的羞赧和懊恼,还是未有丝毫的消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一想到昨天夜里,大庭广众之下,淳于焉那只变态,居然就那么当着众目睽睽,将她给强……吻了,安若溪就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到现在,她被他蹂躏过的双唇,还是又肿又痛,那样炽热而激烈的“吻”……似卷着狂风暴雪一般的惩罚和发泄,滚滚而来,粗暴残戾的啃咬着她的唇舌……仿佛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一般……直到两人的口腔里,都满满的漫延开来浓厚的血腥之气……天知道,若非那宇文洵澈最后及时的醒转过来,嘈杂的人声,打断了他的禽兽行径,他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止来。
一念及此,安若溪只觉自己的一张老脸更加红了,连带着一颗心,都仿佛蹭蹭的燃起了小火苗,倒说不清究竟是对那个混蛋轻薄之举的愤怒多一点,还是对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丢人现眼更加羞恼一些。
眼观鼻,鼻观心,此刻的安若溪,巴不得把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变成鸵鸟一样,然后深深的埋进自己的手臂里,再也不出来。
正一片烦躁之间,却听得房门吱吱呦呦的被推了开来,安若溪只道是陆笼晴,仍旧耸拉着一张脸,头也未抬,清亮的嗓音,有一搭没一搭的、闷闷的从嘴巴里吐出来,说的是:
“笼晴……你不用再安慰我了……就让我在凉欢轩里自生自灭好了……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想起那个混蛋强吻她之时,众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以及后来瞧在她身上的各色眼光,安若溪自认脸皮之厚,都尚且招架不住,只得落荒而逃,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只觉得丢脸丢到家了,再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你终于也知道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是有多么的毫无廉耻吗?”
清清冽冽的嗓音,悠悠的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倾吐而出,一双讳莫如深的寒眸,凉凉的落在那趴在桌子上,一脸苦大仇深样子的小女人身上。
蓦地听到一道男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安若溪似受了极大的惊吓,啪的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张脸倏然转了九十度,拧头望向说话之人。这一看之下,心尖没出息的砰然一跳之余,却是不由的懊恼与愤怒齐飞。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刻,安若溪狠狠瞪着面前男人的一双眸子,恨不能喷出火来,好将那张天妒人恨的俊颜,给烧个面目全非;又恨不能从中射出无数的飞箭,好在他铁石一样的胸膛上,狠狠的凿出几个洞来。总之,若是眼神真的可以杀人的话,那么她面前的那只名叫淳于焉的禽兽,早已死了千百回。
“是我毫无廉耻,还是你毫无廉耻啊?淳于焉……你还可以再不要脸一点吗?”
安若溪只觉一股意气,生生的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不吐不快。[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满口银牙,咬的咯吱咯吱脆,恨不能将眼前的男人揉碎了嚼烂了给吞到肚子里去,不对,她才不要“吃”他呢,是丢出去喂狗……正咬牙切齿间,却突然瞅到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划过一抹危险的流光,安若溪心中的不祥预感陡升,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男人强势的身躯,却已倏然到了跟前。
安若溪下意识的想逃,但是一双实在没出息的双足,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灌了重铅一般,直直的钉在原地,动也动不了,任由男人高大的身躯,在她的眼前,笼罩成巨大的阴影。
安若溪只觉呼吸一滞,心跳一顿,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片,像打翻了一锅浆糊般,精神完全没法集中,只有尖尖的下巴上,蓦地传来的那一缕微凉粗粝的触感,像是无孔不入的寒气一般,异常清晰的钻进她的肌肤里……却是男人细长的手指,如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一般,将她精致的下颚,给挑了起来,动作轻佻而凉薄,逼迫着她对他的仰视。
“……可以……你要不要试一下……”
但见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施施然的倾吐而出这几个字眼,明明是再下流不过的内容,他却说的犹如谈论古典音乐般优雅,刻意压低的嗓音,邪魅而性感。
安若溪浑浑噩噩的大脑里,突然闪过两个字:妖孽……然后满脑子里迅速掠过的,尽是少儿不宜的镜头……好不容易把那些羞死人的画面赶跑,安若溪明明知道自己应该立马反唇相讥的顶回去,但此时此刻整个人,都仿佛被人抽光了思绪一般,找不到半点的着力之处,只觉口也笨,舌也拙,张了张嘴,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因为神情恍惚,脸上便不由有些愣愣的,毫无意识的仰视着面前的男人。
淳于焉望着那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黑白分明的大眼,似盛了一汪淙淙的泉水一般,清亮的倒影出他的模样;那张晶莹似玉的小脸上,未曾装扮半点胭脂水粉,如芙蓉出水,娇艳欲滴,呆呆傻傻的面容,一脸无辜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笨拙到不知所措的孩童……让人忍不住的想要狠狠的欺负,却又似乎迫不及待的试图保护……眸色一深,男人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突然压上面前的女子,眼看着两人的唇瓣,转瞬之间,就要来一次亲密接触……黑珍珠般的瞳孔,倏然放大,安若溪只觉眼前一恍,一抹巨大的阴影,便似火箭一般直冲进她的视线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的整个眸子占满,仿佛宣告着从此之后,她的双眼,只是他一个人的领地,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的存在了一般……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不断的向着女子精致的小脸靠近,强烈的男性气息,像是散发着浓烈酒香的上等陈年竹叶青,冲进安若溪的鼻端,醺醺然,似要就此沉醉其中,再也不愿醒来一般……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像是亟待涨潮的汐水一样,汹涌澎湃,激荡不已;又像是狂风暴雨中,无所依傍的一只小船,飘飘忽忽,浮浮沉沉,完全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地方……脑子里刹那间似掠过大片大片的白光,满满的仿佛随时都会爆炸,但等她伸出手去,却是什么也抓不住;又似被人突然抽光了所有的思绪般,空空荡荡、虚无缥缈……眼看着两张面容,越来越近,男人却在距离她不过咫尺的地方,倏然停了下来,漆黑如墨的瞳孔,直直的望住眼前的女子,幽深似海的寒眸,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勾、引着她不断的往下沉,直如要沉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一般……此刻,两人的距离,相差不过分毫,安若溪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他古铜色的脸部肌肤上,那一根根细小的汗毛,仿佛能够扎到她的脸上,带来又酥又麻的触感。[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男人悠然而灼热的呼吸,毫无阻挡的喷洒在她娇艳的脸颊,带来女子娇躯不能抑制的一颤;凉薄的唇瓣间,尚轻巧的凝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弧度,邪气妖魅而高深莫测……心头轰然一悸,安若溪紧紧咬着牙关,以防那怦怦跳动的心脏,不受控制的逸出口腔,呼吸一顿,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唯恐任何最细微的小小波动,都有可能导致两人近在咫尺的唇瓣相碰。
整具身子,就像是被施了冰冻的魔法一般,直直的僵在原地,连血液都仿佛凝住了不动,又像是被扔进了上千度的熔炉里一般,被熊熊烈火炙烤着,似随时都会被这高温化成一滩水……两个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空气里缓缓流淌的,惟剩这番一触即发的暧昧与危险。
眸色一恍,这样强烈而诡异的气氛,令主导着这一切的淳于焉,都仿佛不能自抑的有些失控。压抑住心底那一抹潋滟的欲、望,眸光一厉,再凝向面前女子的男人,便多了几分的嘲讽与冰冷。
“……看来汐儿你……似乎很享受本王的不要脸……”
戏谑而邪魅的嗓音,款款的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倾吐而出,安若溪如飘云端的一颗心,竟需要反应好一会儿,才能够捉紧那一抹恍惚的神思,待意识到自己居然会被他的美色所惑之时,却是不由的一震,一颗心,飞流直下三千尺,由高耸云端直直摔落至脚底深渊,一张俏脸上,一忽儿通红,一忽儿煞白,又是懊恼,又是羞赧。双手本能的推拒着身前那一堵墙也似的胸膛……男人似稍稍犹豫了须臾,竟顺势任由她逃离了自己的掌控……“淳于焉……你无耻……”
事实证明,离开那只变态远一点,安若溪适才所有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正常思维,重又陆续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咬牙切齿的骂着面前的混蛋,一颗心,却仍是像坐在过山车上一般,飞速的跳动着,也不知究竟是在恼男人的无耻,还是在恼自己的没出息……“既然汐儿你这么认为……本王自然应该从善如流,当之无愧……”
但见面前的男人,果然能够担得起“无耻”二字,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之上,毫无愧疚不说,尚好整以暇的睨着又羞又恼的女子,就如同在欣赏一出好笑的小丑表演一样,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安若溪只觉一口郁气,狠狠的堵在心口之处,噎的五脏六腑都生疼生疼。
“那请问你这个无耻之徒……不经允许,就擅自的闯进本人的闺房……有何贵干?”
咬着牙,切着齿,将好不容易寻到的一个话题抛出,恨恨的瞥过眼去,安若溪决定再不在他身上浪费半个眼神,这才稍稍平抑了一下那个尚有些没出息的砰砰乱跳着的小心脏。
便见那淳于焉,一双讳莫如深的寒眸,蓦地划过一道凌厉的流光。
“本王是给汐儿你带来一个好消息的……”
微不可闻的冷笑一声,淳于焉凛冽的嗓音,却完全听不出半分“好消息”应该有的态度,反而更像是传递噩耗的乌鸦一般,落在耳朵里,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安若溪的眼皮不由的一跳,直觉一股不祥的预感,像坐火箭一般,蹭蹭的升上了天。
“什么好消息?”
安若溪发现就连自己的声音,都在十分没出息的开始飘忽,几乎是硬着头皮问的,如果有得选择,她真的很想装聋作哑,不管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不希望是从眼前这个男人嘴里吐出来。
便见那淳于焉目光凉凉的在她面上扫过,安若溪的心,又是没出息的一跳。
“……汐儿你众目睽睽之下,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以所谓的‘人工呼吸’,救了越商国南平王世子的性命……更坚定了他非你不娶的决心……这还不是好消息吗?”
说出这番话的淳于焉,活像一个幸灾乐祸的等待着看好戏的变态,只是凛冽的嗓音中,那凝着的一抹似有还无的酸味,倒颇有几分吃不到葡萄的狐狸的神髓………安若溪却在为着他话中的信息量,而神思恍惚、抓耳挠腮,哪还顾得眼前的男人面色,是红是白,是青是紫。
“他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懊恼之下,安若溪却是不由的冲口而出。
但显然这样的“口无遮拦”,却让面前的男人不由的一扫心情阴郁,十分的受用。
“看来本王真的是跟汐儿你心有灵犀……”
便听淳于焉邪魅的嗓音,徐徐开口道。
安若溪为着那“心有灵犀”四个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瞬时掉了一地,忍住想要赠他一枚大大的白眼的冲动,刚想反唇相讥几句,却突然听得男人恬不知耻的声音,再次响起,说的是:
“……本王一早就知道汐儿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离开本王的身边的……所以本王已经代你推脱了宇文世子的错爱……”
比起后一句男人的“自作主张”,让安若溪更加不寒而栗的乃是他前一句的“自以为是”。
晶亮的眸子,望向眼前那脸皮修炼的比城墙还厚的男人,安若溪不由开口道:“淳于焉……比起我不舍得离开你的身边……似乎是你更加不舍得让我离开吧?”
本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算恶心恶心那淳于焉的一番话,但是真的说出了口,安若溪的心底,却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奇异的感觉。会吗?自从那宇文洵澈出现之后,面前的男人,对她一切的所作所为,真的会是因为吃醋、妒忌吗?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念头,让安若溪原本稍稍平息了的一颗心,又是不由的砰砰乱跳起来,似说不出的紧张滋味,又仿佛隐隐的生出几分莫名的欢喜,小小的情绪,不停翻滚着,激荡着,难以平息,然后因为男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蓦地推向了风口浪尖……便听男人轻轻淡淡、漫不经心的开口,说的是:
“……既然汐儿你喜欢认为是本王不舍得你离开……那本王就当做真的是不舍得你离开……”
安若溪的心,先是不能自抑的一跳,紧接着却在脑海里飞速的掠着这绕口令一般的话语,那“喜欢”、“当做”两个字眼,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针一般,狠狠的扎向她的耳膜,让她充满绮思的一颗心,像是气球般,慢慢的泄了气,带来丝丝缕缕不期然的刺痛……“不必了,淳于焉……”
冷笑一声,安若溪也不知在懊恼些什么,赌气些什么,不由愤愤然的开口道:“我不知道有多巴不得赶快离开你这只变态的身边……”
没错,这才应该是她的初衷,也应该是她今后坚定不移的一个目标。
眸色一厉,淳于焉明明知道眼前的小女人,胆敢直言不讳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或多或少的是为了激怒他,但是她真的成功了……当听到她说巴不得离开他之时,他的心,竟像是被人突然点了一把火一样,熊熊燃烧的愤怒,恨不能将面前的小女人摧毁殆尽……大掌一伸,毫不犹豫的掐住那一张倔强无畏的小脸,逼迫着她与他的对视。
“本王不管你心里究竟是有多么的巴不得离开本王的身边……”
阴鸷残戾的嗓音,伴随着掐在她脸颊上,粗粝的大掌的力度,狠狠的折磨着安若溪的神经,挣脱不得,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怒火。
男人凛冽残酷的话语,像是从幽暗不见天日的地府而来,带着不能拥有,便即毁灭的泠泠恨意,一字一句的砸到面前的女子身上,说的是:
“……沐凝汐……从你嫁给本王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选择的权利……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没有本王的允许,你这一生一世,都休想离开本王的身边……”
安若溪的耳畔里,轻飘飘的冲进男人鬼魅一般的话语,那一句“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就如同世间最恶毒的咒语一般,仿佛听到的人,一生一世都被下了蛊,成为她从此以后,再也无法逃离的一场噩梦。
但此时此刻,安若溪却惟有深深的懊恼与愤怒。刚想宁死不屈的顶回去,男人掐着她脸颊的大掌,却蓦地一松,放弃了对她的钳制,强势的身躯,微微拧了拧身,仿佛不经意的避开她的眼眸,如多看她一眼都不愿,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刹那间便已敛去了一切情绪,只余深深浅浅的浮光,晦暗明灭,高深莫测。
安若溪看不分明,却听得男人清冽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说的是:
“……本王来这里,是想告诉你……宇文世子请你去乐客居一叙……他想亲口听你说,你是不是真的像本王告诉他的一样……你根本不想改嫁与他……自始至终,你的心里都只有本王一个人……”
安若溪的心,不由蓦地一跳。
第85章
“宇文世子……你没事了吧?”
忍住两个腮帮子的酸痛,安若溪竭力的维持着嘴角那一抹撑出来的微笑,尽量让它显得既诚挚又关切,对着面前的宇文洵澈款款开口道,心底却将那把她推到这乐客居来的‘混’蛋淳于焉骂了个底朝天。[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小说网.qiushu]。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小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听‘侍’卫说……是汐儿你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及时救回了小王……小王当真是无以为报……”
宇文洵澈灼灼的目光,直直的钉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充满了自作多情式的感‘激’。
安若溪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生怕他接下来会说出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恐怖言论,脸上不由讪讪一笑,赶忙将脑子里那只变态毫无留情的赶跑,抖擞‘精’神,准备专心致志的解决眼前的这朵奇葩。
“宇文世子你太客气了……世子是焉王府的贵客……关系着越商国和淳安国两国的邦‘交’……若是世子你在焉王府里有任何的差池……只怕连累焉王府上上下下不说,也会影响两国的情谊……汐儿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实在当不起世子的错爱……”
这番话,安若溪自认说的极之冠冕堂皇,三言两语,轻描淡写间,就将自己与面前的男人划清了界限。果然就看见宇文洵澈那一张略显‘阴’柔的俊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失落之情。
“原来真的是这样……”
便见那宇文洵澈面上一副大为受伤的模样,语气更是痛心疾首一般,开口道:“……先前四王爷跟小王说汐儿你之所以甘愿冒着清誉尽毁的危险,来救小王的‘性’命……不过是因为担心万一小王有个三长两短,就会因此牵累到四王爷……看似你救的人是小王,但其实你最终真正想要维护的那个人……是四王爷罢了……”
无暇理会面前的男人是悲是喜,安若溪却为着他话中另一个男人的言论,而不由的心中一动……其时,当那‘侍’卫方全气急败坏的将他家主子宇文洵澈的溺水,迁怒于整个焉王府之时,安若溪的第一反应,果然就跟他那个淳于焉杜撰的一模一样,他就像是她肚子里的一条蛔虫一般,将她隐藏在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仿佛要刻意躲避着的真相,毫不留情的看穿,然后揭开,让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安若溪的心间,突然油生一股说不说来的滋味,诚如古人常说的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齐齐涌上来,然后这种种的情绪,在她的身体里,不停的发酵、翻搅、融合,‘混’成一锅,至今分不清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女’人不经意的陷入短暂沉默的神情,却让宇文洵澈更加认定了淳于焉所告诉他的“事实真相”……“还有……先前那不熟的牛‘肉’,生吞活剥的的鱼片……都是因为你不想嫁给小王……所以才想出这样的伎俩,试图让小王知难而退吗?汐儿你就真的这么不舍得离开四王爷吗?”
便听那宇文洵澈平日里总是轻佻浅薄的一把声音,此刻却是充满了深深的哀伤之类的调调,那哀怨的语气,哀怨的表情,活像一个为情所伤、痴心不悔的江湖“情圣”……“呵呵……”
干笑两声,安若溪忍住想要赠他一枚大大的白眼的冲动,很想理直气壮的冲口而出,告诉他,以上的内容,纯属淳于焉个人虚构,以及捏造,如有雷同……那也只不过是对了一半……没错,她是很不想嫁给面前的这宇文洵澈,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舍得离开那只变态的淳于焉啊?恰恰相反,天知道,她是有多么的希望能够离得他越远越好啊……原本她一心以为,在“分手”这件事上,那个淳于焉难得的会有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的时候……即两人都巴不得对方能够有多远就多远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一开始,事实也的确证明了她的前期猜测……当时,宇文洵澈要他休了她,他不是很痛快的答应了吗?也正基于此,为了不让他称心如意,所以安若溪才费尽心机的跟他对着干,意图让宇文洵澈打消娶她的念头……却没承想,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情况却急转其下……那个淳于焉不仅不再迫不及待的想将她“卖”给宇文洵澈,现在更是使尽卑鄙的手段,‘逼’迫着她在宇文洵澈面前扮演情深款款,还扬言无论如何也绝不允许她嫁给任何别的男人,否则就要将她的丫鬟陆笼晴卖给那些沿江卖笑的青楼‘花’船……一想到先前在凉欢轩之中,那个淳于焉粗粝的大掌,狠狠掐着她的脸颊,拿陆笼晴威胁她的情景,安若溪心中暂时压制住的一腔怒火,便不由的蹭蹭的又烧了起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世上怎么会有他那种喜怒无常,翻脸快过翻书的‘混’蛋加变态?前一秒,还满身戾气的恨不能将她咬牙切齿,拆骨入腹;紧接着却可以若无其事的‘逼’迫着她对他依依不舍,费尽心机的想要留住她……不明真相的人,还会以为他突然良心发现……甚至像在现代时,大部分偶像剧走的套路,即在他即将失去她的那一刻,才幡然醒悟,她对他是有多么的重要……明明知道这无疑于天方夜谭,但是无意间胡思‘乱’想到这一点之时,安若溪的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的砰然一跳……自从眼前这个宇文洵澈出现之后,那个淳于焉真的是愈来愈令人捉‘摸’不透……他对她一切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真的是源于一丝小小的在乎与嫉妒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让安若溪的心脏,像火箭一样,迅速的升高,直‘欲’要迫不及待的跳出腔子来一般,但这不该有的,近乎于自作多情的想法,很快便被她毫不留情的否决了……怎么可能?淳于焉那只变态,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安若溪你是疯了,还是有受虐倾向啊?居然会产生这么不靠谱的念头?是否真的是近墨者黑呢?接触的那‘混’蛋时间长了,连她自己都变得神经兮兮,不正常了呢?
安若溪简直懊恼的要死。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块巨石从天而降,轰然砸进去的湖水,刹那间,搅起无数的惊涛骇‘浪’,惹来一圈又一圈涟漪,久久不能平息,纷杂‘迷’‘乱’的思绪,在一片浑浑噩噩的脑海里,不断的飞速的掠过,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整个人,飘飘忽忽,懵懵懂懂,茫然无措。
只是她这略带‘迷’‘蒙’与彷徨的神情,落在一旁的宇文洵澈眼里,却只道是小‘女’人被人当面揭穿心事的羞涩,等同于她默认了她不舍得离开那个淳于焉的事实……意识到这一点,宇文洵澈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感到很悲伤,很失落才对,结果这样的情绪,酝酿了半天,却更多的是被不能理解的愤愤不平所取代。
便听那宇文洵澈懊恼的开口道:“小王就不明白了……关于那个四王爷跟汐儿你的关系,小王也略知一二……‘洞’房‘花’烛之夜,他抛下新婚妻子,独守空房也就罢了……成亲这许多日子来,他居然还将你放在一个简陋粗鄙到极致的凉欢轩里待着,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这样一个男人……小王真的想不通,汐儿你怎么会喜欢上他?”
越说越气,也许这才是让宇文洵澈最为纠结的。
“我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神思尚游于外太空的安若溪,蓦然间听到有人替自己打抱不平,想也未想的,便随声附和,但是等这句惊世骇俗的话,顺溜的冲口而出之后,才堪堪的反应过来,自己是有多么的……奇葩……安若溪恨不得将那毫无节‘操’的舌头,给狠狠的咬断,看它再敢不经过大脑,自作主张的胡言‘乱’语……一颗心,简直懊恼的要死,尤其是眼瞧着那因为自己这无遮无拦的一句“表白”,而目瞪口呆的宇文洵澈,安若溪更是想直接挖个地‘洞’,钻进去得了,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罢了,反正自己此次来见这宇文洵澈的目的,就是为那个淳于焉所迫,以求眼前的越商国南平王世子能够对她死了心,打消其想要“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惟有以身相许”的念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断了他的念想也好。
深深呼吸一口气,牙一咬,心一狠,便听安若溪款款开口道:
“我的意思是……其实,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不管他是不是同样的喜欢你,不管他怎样对待你……甚至不管他是好是坏,是对是错……你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身上……即使明知将来的结果,可能会被伤的体无完肤,万劫不复……但是,你却无法停止自己对他的喜欢……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含笑饮砒霜,痛并快乐着吧……”
一口气吐出这么一大段‘肉’麻的台词,安若溪自己都忍不住的恶寒,‘鸡’皮疙瘩早已经掉了一地。现时的她,对这卑微的近乎于低到尘土里的爱情,实在不以为然,对她来说,爱人如爱己的修为,已臻化境,更何况是爱一个人,爱到比自己还要深刻呢?
所以当看到面前的宇文洵澈,为着自己这装腔作势的一番情深意重的剖白,而深深的震‘荡’不已的时候,安若溪惟有禁不住的有趣。只是,今日的玩笑之言,却不知将来的哪一日,会变成自己的谶语。
“汐儿,你果真这样的喜欢那个四王爷吗?”
过了许久,便听那宇文洵澈仍是‘激’‘荡’不已的开口问道。
“是呀……虽然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可我还是想要留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的背影就好……”
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安若溪脸上还要装出一副悠悠的神情,缠绵悱恻,无怨无悔。心里却将那个淳于焉的祖宗十八代都挖了出来,用自己能想到的骂人词语都招呼了一遍之后,这才稍稍缓解了自己因为这番严重违心的言论而带来的恶心之感。
“小王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竟会喜欢到如此的地步……”
宇文洵澈却是深深的沉浸在她营造的“爱情”里,不能自拔,少年得志的他,身边从来不缺美‘女’萦怀,而他,游走于万‘花’丛中,却从没有遇到过一个值得他如此相待的‘女’子,而回想他府中的那一十七位美妾,虽然也时时为着他的宠幸而争风吃醋,但终究却无一人会这般的眷恋着他吧?一念及此,竟不由的感到深深的寂寞。下意识的望向面前的‘女’子,她‘精’致的侧脸,像是世间最上等的羊脂美‘玉’般,兀自散发着莹润的流光,那样的娇美俏丽,令人心悸……当日,在宴席之上,他对她的一见钟情,更多的是被她一颦一笑的美‘色’所‘惑’,就跟那些曾经吸引过他的美姬,没有任何的分别,但现在,宇文洵澈却觉得她在自己眼中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男‘女’之情仿佛弱化,取而代之的更多的是欣赏,与惺惺相惜的敬重珍视……“汐儿,你放心……若是日后那个四王爷,胆敢对你不好,小王一定会替你出头,找他算账……”
豪气陡升,转瞬之间,宇文洵澈已换了心境,此刻的他,想的并非是如何占有面前的‘女’子,而是怎样的保护她。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他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他不会再死皮白赖的非要娶她,那么淳于焉也就不能拿笼晴来威胁她了?那她是不是可以松一口气了呢?还有,面前的这朵奇葩,突然之间变成了这么讲义气的“大侠”,让她也不禁有些稍稍的感动。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得宇文洵澈的声音再次响起,说的是:
“不过,小王看那四王爷已经知错了……他先前来见小王,就是希望小王能够放弃娶你的打算……还说什么自从小王出现之后,他才知道你对他是有多么重要之类的一些话……本来小王还因为那个四王爷为着……”
说到这里,宇文洵澈自觉说得多了,差一点将不该说的事情,也透‘露’了出来,遂含糊着将那“为着……”后面的内容给隐去了,接着道:“……竟不惜拿自己的王妃作‘交’换……还有些瞧不起他……现在,却发现原来误会了他……”
实际上,安若溪并没有留意到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她的一颗心,为之‘激’‘荡’不已的,乃是那一句“他才知道你对他是有多么的重要”……会吗?明知道那个淳于焉突然之间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处处透着奇怪,说不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但安若溪还是不由的想象着,从他凉薄的‘唇’瓣间,缓缓的倾吐而出,这样一句近乎情深意浓、缱绻缠绵的话语,该是怎样的旖旎……一颗心,就像是元夕之夜,半空之中,轰然炸开的一朵朵璀璨的烟火一般,明知道是虚幻,是短暂,是抓不住,握不紧的,但是在它绽开的那一刹那,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沉沦,不能自拔的欣喜若狂……从乐客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凉风习习,渐渐吹散了安若溪飘渺恍惚的绮思,冷静下来之余,满心满脑里,却仍尽是淳于焉那只变态的身影,驱之不走,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灰暗的天‘色’,愈加的‘阴’沉,大片的乌云,在头顶飞速的积聚着,看起来,一场蓬勃的大雨,已经蓄势待发,不能避免。
扫去心底纷纷呈呈的杂‘乱’,安若溪不由的加快了步伐,只希望能在雨落之前,赶回她的凉欢轩去。
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心愿,到头来,都无法实现。刚走了一半的路程,大雨已经迫不及待的倾盆而泄,如同有人站在厚重的云端之上,将水哗啦一下兜头浇下一般,毫无防备的将身处其中的人,淋了个落汤‘鸡’。
‘蒙’‘蒙’夜‘色’里,珠子般的无根水,从天而降,稀里哗啦的打在安若溪的身上,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气,令人猝不及防的打了几个冷颤。
安若溪狼狈的紧跑几步,希望能够在全身湿透之前,回到她的小窝,却悲催的发现,自己好像在这偌大的焉王府里,‘迷’了路,许是‘侍’卫婢‘女’们也都躲在屋里避雨去了,周遭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哀叹一声,安若溪只得马不停蹄的寻找着可以暂时避雨的地方。
再往前十几步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小屋子,安若溪遂提起双‘腿’,决定向着目标冲刺。
突然,头上的一方空间,没有了雨水噼里啪啦击打在身上的钝痛之感,雨停了吗?安若溪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便见一柄二十四骨的油纸伞,像宇宙洪荒里突然开出来的一只梨‘花’一般,罩在她的头顶,将天地间的一切风霜雪雨,尽数阻挡在伞的外面,为她圈出一方干爽宁静的天空。
隔着‘挺’直青翠的竹木伞柄,安若溪的目光,落在面前那为自己撑起一道屏障的男子……但见他温润轻淡的脸庞,在‘阴’暗‘潮’湿的无边天‘色’里,似一块白‘玉’,静静流转着清润的光芒,仿若黑暗里的一盏灯,照亮着旅人彷徨无依的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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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安若溪微微一笑,开口唤道:“连大哥……”
男子微微转首,避开她晶亮的眸光,温润的嗓音,轻轻开口道:“属下巡逻到这里……远远看到娘娘……”
状似不经意的解释着自己何以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连亦尘顿了一顿,仿佛犹豫了须臾,终究还是开口道:
“娘娘……雨势这么大,就由属下送娘娘回去吧……”
“好啊……谢谢你连大哥……”
心中一暖,安若溪笑道:“好像每次在我最狼狈的时候……连大哥你都会陪在我身边……真好……”
那近乎于满足到慨叹的“真好”两个字,就像是这无边的丝雨一般,轻飘飘的钻进连亦尘的心间,在他幽暗不见天日的内心深处,轰然绽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那种快乐,似要迫不及待的冲破一切阻挡,呼啸而出。(.棉、花‘糖’小‘说’)
连亦尘突然很想将一切的事情,都毫不保留的尽数说给面前的女子听,但是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不能说,不会说,百转千回,在嘴边打转,最终仍旧归于沉默。惟有一双温润轻淡的眼眸,满满占据的都是女子坦荡莹润的侧脸,就像是铸刻在那里的一道不能磨灭的印记,无力拔除,深深烙印。
安若溪却还在为着能拥有如此一个良朋知己而心暖以及庆幸,一回头间,才发现连亦尘将整把伞都让给了自己,而他却一任风吹雨打。
“连大哥……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快进来……”
说话间,安若溪已经自主主张的伸手去拉男人的胳膊,将他硬拽到了伞里,这样一来,果然心安理得多了。
连亦尘只觉左手臂上传来一股灼热的温度,烫的他整条臂膀,都似火烧一般,女子晶莹剔透的脸容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倒影在她澄澈的眸子里的,无措的自己……在这一瞬间,他离得她如此之近,仿佛触手可及;却又似乎远隔天涯,穷极一生,都与她隔着这一柄油纸伞的距离……磅礴的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发出闷重的频率,连亦尘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世界安静的,仅能容下这小小的雨伞,在两人的头顶上,撑出来的一方天空,他只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在这里,这磅礴的大雨,能够永远无休止的落着,世上只有他与她两个人……一刹那,便是天荒地老,宇宙洪荒……一颗心,似不能自抑的痛苦,又似绵绵叠叠的欢喜,层层激荡着,翻搅着,双眼仿似被巨大的雨雾所蒙蔽,除了面前的女子,再也容不下世间一切尘埃的存在……男人隐忍的目光深处,似氲着一簇簇压抑的火苗,烧的安若溪心头不由一热,这样的感觉,她有些不习惯,却又随即释然,只道自己多心。
“连大哥,我们走吧……”
大大咧咧的一笑,安若溪朗声道。回眸,转身,提起的脚步,却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当场僵在原地,莹润似玉的脸容上挂着的那一抹璀璨笑意,也随之缓缓冰冻,无力支撑……一颗心,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浮光,安若溪看不清,抓不牢,清亮透彻的眸子里,只有那远方,撑着一把油纸伞,玉身挺立,款款的站立在磅礴大雨之中的男子。(.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淳于焉……”
嗓音呢喃,犹带着三分不确定的犹疑,安若溪的目光,像是被黏住了一样,落在对面隔着千山万水一般距离的男子身上,蒙蒙烟雨中,男人挺拔的身形,似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神祗一般,虚幻的像一场不可捉摸的梦。
连亦尘的心,却在一点一点的不停的往下沉,直似要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不可,他并不关心那个从何而来,去向何处的男人,他的眼中,惟有身畔的女子,此刻,她离得他是如此的接近,却又仿佛海角天涯般遥远,那从她的唇瓣间倾吐而出的别的男人的姓名,就像是一柄锐利的刀刃一般,划过他的心间,带来不期然的痛楚,就连呼吸,都仿佛突然之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一道闪电,蓦地从天边而来,划破了无边的夜色,将每个人的脸,都照的惨白,然后在瞬间熄灭,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悠远而闷重的传来,不知混乱的究竟是谁的心跳……“啊……”
安若溪甚至没有看清那隔着数十步距离的男人,是如何闯入了她的面前,便觉纤细的手腕一疼,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便逼迫着她撞上一堵坚硬如铁的胸膛……男子如冰似火的寒眸,仿若卷着狂风骤雨,一同袭来,泠泠恨意,扫过被自己禁锢在怀中的女子脸上,然后射向对面的男人。
“连亦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清冽的嗓音,划破磅礴的雨声,毫不留情的割在连亦尘的身上,令他堪堪伸出去想要挽留女子的右手,就那么僵在原地,动作悲凉而寂寞。
“淳于焉……”
女子清亮的嗓音,尾音飘渺,尚没有说完,便随着男人强势的拽拉,渐次消散在茫茫的烟雨中。
连亦尘望着那一抹俏丽的身影,慢慢的从视线里模糊,最后惟剩下天地间那永无休止的雨水,纷纷落在眼前,沉重的双腿,像是被灌入了千斤重铅一般,直直的钉在那里,一动未动,似要站成一尊石像般……青筋盘错的大掌,紧紧的握住那一柄青翠色的竹木伞柄,伞下的辰光,失去了女子的存在,仿佛一瞬之间便已熄灭,堕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晦暗明灭的天空,似被人打碎了一般,任由磅礴的大雨,倾泻而下,毫不留情的砸落在底下无所依傍的人儿身上,如要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般……安若溪是直接被扔到床上去的。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强势的身躯,却已倏然压了过来,将她紧紧的钳制在胸膛与床榻之间,暧昧而危险。
“沐凝汐……你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本王的存在?”
凛冽残戾的嗓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淳于焉幽深似海的寒眸,狠狠的钉在身下的女子晶亮的瞳孔里,熊熊燃烧的烈火,不断的积聚,似恨不能将其抽筋剥骨,焚毁殆尽……此刻男人浑身上下凝聚的狂暴阴鸷的气息,让安若溪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恐惧。.微微侧过头去,躲避着那仿佛要将自己拆骨入腹的眼神,强自镇定,咬牙道:
“淳于焉,你又发什么疯?”
“是本王发疯,还是你这个贱人在发骚?”
男人粗粝的大掌,狠狠的掐住那一张倔强嫌恶的俏脸,逼迫着她与他的对视。
“……沐凝汐……不用嫁给宇文洵澈做越商国世子妃,你很高兴是不是?这么迫不及待的就去勾、引连亦尘了吗?”
在说到“连亦尘”三个字时,男人阴鸷残戾的眸子,愈加的沉郁,掐住身下女子脸容的大掌,也不由的加重力道,泠泠恨意,似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碎了一般。
“贱人”、“发骚”、“勾、引”……淳于焉,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牙关紧咬,安若溪生生忍住那痛到骨头里的愤怒,开口道:“淳于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和连大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龌龊……还有……推掉那宇文洵澈的婚事,本就是你的意愿……高兴的人,应该是你才对……放开我……”
越说越气,安若溪一口意气涌上心头,再也不理此刻两人身体紧贴身体的暧昧,拼命的挣扎起来,只希望能够赶快摆脱眼前这个无耻变态神经病的混蛋。
听着她口口声声的“连大哥”,淳于焉心底的怒火,本就已蹭蹭的烧了起来,她脸上对自己的嫌恶之情,以及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的意愿,更像是一桶油,浇在了上面,几成燎原之势。
“……连大哥?沐凝汐,你叫的好不亲热……那你又将本王置于何地?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本王是你的夫君……难道连一个小小的侍卫都不如,只能换来你连名带姓的‘淳于焉’三个字吗?”
粗粝的大掌狠狠的将那两只不安分的皓腕,压制在头顶两侧,男人强硬的身躯,像千斤巨石一样,紧紧压迫在安若溪的身上,并随着她的挣扎,而越贴越紧,直似要将她就此揉进骨头里一般。
安若溪只觉心头一烧,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羞赧,狠狠的瞪着那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淳于焉……你这么在乎一个称呼的问题……会让别人误会你在吃醋……”
牙关紧咬,安若溪压抑住混乱纷杂的心跳,试图用这样一句话来僵住那骄傲的男人。
“吃醋?”
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男人不由自主的笑了,那短而急促的笑声,低低沉沉,性感而邪魅,落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只觉妖异非常,不寒而栗。
“本王就让你看看……究竟何为‘吃醋’……”
眸光一厉,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浮光,淳于焉蓦地俯首,凉薄的唇瓣,准确的撷取到那娇艳欲滴的小嘴,不给她任何的防备,灵活的大舌,便已强势的撬开她的贝齿,寻到她湿滑的香舌,勾缠吮咬,将一腔的愤怒和恨意,尽数发泄在女人的檀口里。
安若溪尚没有反应过来,只觉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风卷残云般冲撞进自己的口腔里,翻江倒海,带着惩罚的力度,纠缠逼迫着她的唇舌,似要将她的舌头,就此吞到腹中一般……脑袋轰然一震,这突如其来的强吻,让安若溪有一瞬间的崩溃。不,他根本不是在吻她,而纯粹是惩罚与发泄,那样的亲吻,不带半分的情、欲,有的只是霸道的占有。
他不爱她,却一次一次的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她……淳于焉,你究竟想怎么样?心底蓦地划过一缕不能自抑的悲哀,眼一闭,牙一咬,安若溪毫不犹豫的咬上那条在她檀口里兴风作浪的大舌,浓烈的血腥之气,瞬间溢满了整个口腔,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她的……突如其来的锐痛,迫使淳于焉撤退,残戾狂暴的一双寒眸,如同亟待攫取猎物的一只鹰,紧紧钉在身下的女子瞳孔里,肆虐的怒火,熊熊燃烧在眸底深处,一触即发。
安若溪忍住由于适才的缺氧,而不断起伏的胸膛,牙关紧咬,毫不畏惧的迎向男人狂肆的眸子,巨大的难堪与羞赧,在心底层层叠叠的漫延开来,不能自抑。
“……淳于焉……你这样做,有意思吗?你有什么资格‘吃醋’?别忘了你根本不爱我……你与我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罢了……”
“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吗?”
眸色一深,男人凛冽的嗓音,毫不留情的截断安若溪的愤怒,残声道:“那本王今夜就将这‘有名无实’,变成‘名副其实’……”
阴鸷狠戾的话音未落,男人粗粝的大掌,毫不犹豫的伸向女子胸口,只听哗啦一声,清脆的裂帛之声响起,女子早已被雨水湿透的衣衫,便被尽数撕碎,刹那间露出胸口大片雪白的春光……安若溪的惊呼,尚未来得及出口,男人却已是眸色一深,蓦地俯首,吻向那裸露在外的凝脂肌肤……他凉薄的唇瓣,带来火烧一般的炙热,像无数的针尖一般,刺在安若溪娇嫩的皮肤上,又痛又麻的感觉,让她心头大窘之余,却是不能抑止的愤怒。
“……淳于焉……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双手极力的推拒着男人的轻薄,安若溪当真是又急又羞,说不出来的难受。
男人似乎对她的反抗,十分的不耐,粗粝的大掌,毫不费劲的便将那不安分的小手给压到了头顶两侧,继续享受着身下的美味……凉薄的唇舌,也已有亲吻,改成舔咬啃噬,所过之处,无不烙下专属于他的青紫印记……又痛又麻的感觉,像电流一样穿过安若溪身体的每一根经脉,心底之间,仿佛不受控制的蹿起一簇簇的小火苗,并随着男人唇舌的辗转,不断的漫延,升温,几成燎原之势……“淳于焉……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根本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放手……”
拼命的躲避着他带给她的异样之感,安若溪突然悲愤莫名……********,本是人之常情……彼此相爱,水到渠成……而不是像此时此刻一样,他不爱她,而她亦未能明了心意……她不要他这种不明不白的暧昧……只是那一句“我也不爱你”,却像是一盆冷水一般,兜头浇灭了淳于焉如火的热情,幽深似海的寒眸里那一抹炽烈的情、欲,在瞬间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隐匿在眸底深处,无穷无尽的凛然怒意……“不能吗?”
男人阴鸷的眸子,散发着嗜血一般的光芒,狠狠的凝着身下的女子,凉薄的唇瓣,缓缓扯开一抹残酷的笑意,邪魅的嗓音,徐徐响起,说的是:
“……沐凝汐……别忘了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不管本王爱不爱你……不管你心里爱的那个人是谁……你既然选择嫁给了本王,就是本王的女人……此生此世,便只能有本王一个男人……只要本王想要……你就得给……”
凛冽残戾的嗓音,带着势在必得的征服,席卷而来,眸光一厉,男人粗粝的大掌,毫不犹豫的将那堪堪遮掩着那一对美好胸前的布料扯去,任由它们尽数的暴露在自己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安若溪只觉胸前蓦地一凉,心头大窘,下意识的想要遮住这羞人的春光,纤细的手腕,却先一步传来炙热的禁锢,将她的一切反抗,轻而易举的压迫在他的掌下。
眸色一深,男人蓦地俯首,坚硬的牙齿,带着深深的惩罚与发泄,毫不留情的啃咬着她的香甜,恨不能一口吞到肚子里一般……“啊……”
娇躯不能抑止的轻颤,安若溪痛呼出口,悲愤莫名,身子拼命的躲避着他的爱抚,似一条垂死挣扎的鱼,试图逃离男人的禁锢,却换来男人更深的残戾对待……扯下束腰的玉带,男人三两下之间,便将女子的双手,捆在了床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几近半裸的挣扎与反抗,幽深似海的寒眸里,蓦地掠过大片大片欲、望的浮光,没有丝毫的犹豫,大掌刷的一下,将女人身上的最后一道屏障,毫不留情的扯去,她便再也无遮无拦的尽数暴露在自己眼中……安若溪只觉自己的整个身子,一忽儿冰冷,一忽儿炙热,浑身****,如同躺在砧板上的鱼,生杀予夺,尽数掌握在那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手中……男人天妒人恨的一张俊颜,在她的眼前浮浮沉沉,冷静、残戾,带着嗜血般的光芒……即使那被欲、望氤氲的一双寒眸,却难掩眸底深处,划过的那一道无情……抛入熔炉里的一颗心,像是被人再次扔进了千年不化的寒冰里,有彻骨的冷与痛。
贝齿死命的咬住下唇,疼痛带来丝丝缕缕的清醒,从压抑的呻吟中,寻回清冽的嗓音,安若溪咬牙道:
“……淳于焉……就算你能够得到我的人……也休想得到我的心……”
只是,这样不甘屈服的宣告,却不知究竟是说给那个男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本王只要你的人……沐凝汐……你的心,本王从来不稀罕……”
冷酷残戾的嗓音,间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字字如刀、声声似剑的砸到身下的女子身上,痛入骨髓,难以拔除。
“……沐凝汐……你是本王的……”
低吼一声,男人强势的身躯,蓦地压下,灼热似火的欲、望,毫不留情的冲进女子未经人事的体内,贯穿那一层薄薄的阻碍,鲜血的滋润,似世间最强势的媚药,勾、引着男人的疯狂……破碎的呻吟,从安若溪紧咬的唇瓣间,不能抑制的倾泻而出,凝脂般的玉体上,布满了男人的烙印,轻颤的娇躯,随着男人不停抽送的动作,载浮载沉……一室狂乱。
第87章
安若溪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是大亮。四月的日光从窗户里斜斜的射进来,照亮了满屋子的狼藉与暧昧……被撕碎的衣衫,凌乱的散落了一地,空气里四处弥漫的,尽是昨夜********过后,残留的奢靡狂乱气息……安若溪试着翻了个身,想要坐起来,只是一动之下,才发觉四肢百骸像是重重的被车轮碾过一般,又酸又痛,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锦被下的娇躯,未着寸缕,原本绸缎一般的肌肤上,此刻已是布满了男人烙下的大大小小的青紫色印记,一望之下,不由令人触目惊心,面红心跳……这种种的种种,都在不断的提醒着安若溪,昨夜发生的一切,是有多么的疯狂……整整一夜,她无助的在男人的身下,被迫摆成各式各样屈辱的姿势,承受着男人毫无餍足的欲、望和占有……整整一夜,她不知道被他要了几多回,整个身子,一忽儿似被人扔进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中般燥热,一忽儿却又仿似堕入千年不化的冰窖里般阴冷,随着男人无休止的碰撞,思绪渐渐由清醒到沉沦,由反抗到无力,最后终于在男人的纵横驰骋间,昏了过去……而醒来之后,那个将她“吃干抹净”了的禽兽男人,却不知在何时,便已经离开……这样也好,否则在经历了昨晚,安若溪真的不知道再面对那个男人之时,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虽然此时此刻,她压根也不想见到那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俊颜,可是在他对她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却连半句交代也没有,就一走了之,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念及此,安若溪故作无谓的一颗心,却仍是像被一根针狠狠的扎了一下般,带来不期然的微微一痛……凌乱的床单上,那一抹艳丽的落红,触目惊心,是女子蜕变成女人的印记。
紧紧拥着锦被,将自己的整个身子,瑟缩在那狭隘的空间里,只是那样轻薄的温度,却似乎仍无法阻止空气里无孔不入的寒气,丝丝缕缕的钻进安若溪的每一寸肌肤,冷的叫人心寒。
咬着牙,切着齿,安若溪拼命的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张膜吗?全当给狗咬了……但是,内心深处那不见天日的某个角落,却仍是不由自主、不能控制的压抑着,难受着……就像是你一直美好的期待着希冀着的一件事,突然之间落了空一般……说不出来的茫然与彷徨……“娘娘……”
犹豫着的咚咚敲门声,伴随着女子关切的嗓音,让安若溪在一片纷杂混乱的思绪中,寻得三分清醒。[.超多好看小说]
“进来……”
尽量在面上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安若溪强打精神,开口道。
随着房门吱吱呦呦的被推开,陆笼晴走了进来,却是非常善解人意的低着头,仿佛刻意避着的“非礼勿视”。
安若溪不免有些讪讪以及尴尬,紧紧的抱着被子,也将一张燥热的脸,撇在一旁,嗫喏的开口道:“笼晴……帮我拿一套干净的衣衫来吧……”
却听陆笼晴接口道:“娘娘……衣服……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安若溪为她的“善解人意”,却是不由的心中一暖,下意识的看向她,才发现她在进门之时,手上便已带着几件湖蓝色的衣服,倒是外衫里衣,一应俱全……安若溪的一张脸,不自禁的又红了几分。
却见那陆笼晴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似乎稍稍犹豫了须臾,然后终于还是小声的解释道:“……其实是王爷亲自吩咐奴婢……为娘娘准备衣衫的……”
那突如其来的“王爷”二字,毫无预警的冲撞在安若溪的耳膜之间,一颗心,明明极力压制,却仍是难耐的一跳,望向丫鬟手中衣衫的目光,便不由的多了几分复杂。
忽略掉那因为这个信息,而带来的一缕异样之感,安若溪微微撇开眼眸,状似不经意的闷声开口道:“他人呢?”
便听陆笼晴回道:“……宇文世子今天要回自己的国家……一大早,王爷便已去送他出城了……”
听得那在焉王府里惊起一众惊涛骇浪的宇文洵澈,终于舍得离开,各回各家,安若溪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之余,却仍是对那只名叫“王爷”的禽兽的一举一动有些神经过敏……若是没有那宇文洵澈的出现,淳于焉那个混蛋还会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心头一跳,安若溪赶忙将那不受控制的闯入她脑海的不速之客,狠狠踢走,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过多纠缠前因后果,又有什么意义呢?终究也不可能改变现有的事实……昨天夜里的一切……就当做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吧,现在天已经亮了,人也清醒过来,噩梦便应该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千万不能让这么一件不和谐的“小事”,而影响自己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冀……自欺欺人式的逃避和安慰,果然有效,安若溪遂决定,由这一刻起,将这件事的一切痕迹,从脑子里抹去,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留……但这样的决定,在艰难的穿着衣服,从而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酸痛中,接受了极大的挑战……事实证明,那些在男人身下,被迫承欢的少儿不宜的镜头,就像是顽强的狗皮膏药一样,总会在不经意的瞬间,毫无预期的闯进她的脑海里,带来阵阵不能自抑的羞赧、愤怒,以及一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情愫……“娘娘……擦把脸吧……”
陆笼晴的开口,及时将安若溪飘忽的思绪给拉了回来。[.超多好看小说]
甩甩头,赶走那些恼人的情绪,安若溪从她手中接过毛巾,刚想洗把脸清醒一下,却听得房门在这时候咚咚的敲了起来,同时,一道女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说的是:
“启禀娘娘……奴婢奉命来给娘娘送药……”
送什么药?她又没有病?安若溪一头雾水的看着身畔的陆笼晴,却正对上她略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心中便是不由的一动,想到了些什么事情,却一时之间抓不牢。
打开门进来的是一名五六十岁的中老年妇女,安若溪一眼就望见了她手中端着的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以致整个屋子都渐渐飘散开来中药的苦涩味道。
眉头不自觉的一皱,安若溪开口问道:“这是什么药?谁让你送来的?我身体不知多健康,不需要喝药,替我谢谢他,然后你可以端着药走了……”
瞧着那颜色乌七麻黑的汤药,安若溪就反感,更何况还来历不明,万一是什么毒药之类的怎么办?她才不会傻到这个程度呢。
便见那端着药碗的中老年妇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一张冷冷清清的老脸上,面无表情,就连声音都像石头般又硬又平,开口道:“启禀娘娘……这一碗乃是专门防止女子受孕的汤剂,是王爷亲自下令端给娘娘服用的……娘娘你必须得喝……”
比起这老妪口中强硬的威胁之气,安若溪更加不能接受的是这一碗古代的避孕药,竟是由淳于焉那个混蛋亲自吩咐的……他倒是比她这个现代人还有常识……禽兽,他就这么害怕自己会怀上他这只变态的骨肉吗?
咬牙切齿的瞪着那一碗黑乎乎的避孕药,安若溪心底油然而生的情绪,也不知是恼,还是恨,冷笑一声,开口道:“必须?我就算是不喝,又能怎样?回去告诉淳于焉那个混蛋……他要是怕我怀上他的骨肉……就别对我做那些禽兽不如的事……要喝让他自己回家喝个够……”
越说越气,安若溪只觉心口之处,像是被人搬了一块大石头,狠狠的堵在上面一样,噎的五脏六腑都生疼……她这个被强了的受害人,还没有迫不及待的事后补救呢,他却马不停蹄的着人送来了避孕药……他是有多不希望自己怀上他的孩子啊……层层叠叠的愤怒与懊恼之余,却有丝丝缕缕的悲哀和失落,似涨潮的汐水一般,慢慢的侵袭至安若溪不见天日的内心某处,带来一抹未明的不期然的钝痛。
“请娘娘不要为难奴婢……”
便见那端着药碗的中年妇人,见惯风浪的面容上,此刻也不由抽搐了几下,语气虽然一如既往强硬,却也难免多了几丝为难……若是平日里遇到这种情况,她何用如此的纠结?早就寻几个力大的婢女,将那不自量力的所谓主子给死死按住,直接将汤药往嘴里灌……但是今次的情况却似乎略有不同……本是王爷亲自着人下令送来的药,只是王爷的态度却似乎并不十分的明朗……听那传话之人的口气,王爷似乎一早就料到眼前的王妃娘娘并不会乖乖的听人摆布,但只说了一句“若是她执意不肯喝的话……”,便堪堪收住了话头,至于后面怎么样,就留待他们这些办事的人自己揣测了……所以此刻这妇人才会如此的犹豫不决,生怕一个不小心,揣测错了王爷的心意,麻烦可就大了……“姜嬷嬷……既然娘娘不想喝药……您就请回吧……”
眼见着局面就此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直低眉垂首,不言不语的陆笼晴,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虽然明知这样违背王爷的命令,可能会引起一连串的风波,但是瞧着身旁的王妃娘娘满脸的愤慨懊恼之情,她却不由自主的与她站成同一阵线,即使人微言轻,但为了娘娘,她也愿意挺身而出。
这份维护,安若溪自然感受得到。心中一暖之余,先前被那混蛋淳于焉搅起的一番激愤与怒火,却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目光落在那一碗兀自散发着黑气的避孕药,虽然一如既往的刺眼,此刻却也不由的有些犹豫。她倒不是害怕惹怒了那淳于焉会有什么后果……只是,若是因为跟他斗气,而放纵怀孕的可能性……万一自己真的那么命好,或者倒霉到一次就中……心头蓦地一跳,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安若溪心间,神思也不由的一恍……赶忙将那母性大发的一缕杂念摒弃,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说不清的难受滋味……那个淳于焉,既然能够命人送来这一碗避孕药,就证明了他根本不希望她怀上他的孩子……尽管不愿承认,但一念及此,安若溪还是油然而生一抹不舒服……如果自己真的好巧不巧的有了,那么这个不受他爹欢迎的孩子,将来岂不是会很惨?脑子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孤苦无依的儿童的惨状,安若溪不由的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冷颤……等等,谁说要给他生孩子了……他不想让自己怀孕,她还不愿意给他生呢……谁知道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比他还混蛋变态无耻呢?岂不为祸人间?她安若溪被那只禽兽给强了,本身就已经够惨了,若是真的再怀上他的骨肉,那她真的就可以一头撞死去了……这样一分析利弊,安若溪心底的那一股莫名的失落,果然舒服了不少。
“既然娘娘执意不肯喝药……那奴婢只好无功而返……若是王爷稍后怪罪下来,还请娘娘为奴婢端着……”
便听那人称姜嬷嬷的妇人不冷不热的丢下这么一句话来,向着安若溪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往房门外走去。
安若溪心中一动,冲口而出道:“等等。”
望着那一碗黑不隆冬的避孕药,却仍是有些犹豫。罢了,既然已经想通了,还纠结什么?牙一咬,便听安若溪开口道:“把药端过来……”
“娘娘……”
陆笼晴难掩惊讶,脱口唤道。就连那姜嬷嬷都是一脸峰回路转的不能置信,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恭谨的将药端到了那王妃娘娘的面前。
“没事……”
安若溪安抚了一下陆笼晴的大惊小怪,顿了一顿,似解释一般开口道:“他不想让我怀他的骨肉……我还不愿呢……谁乐意给他生孩子谁生去……我不伺候……”
说话间,安若溪已经从那姜嬷嬷的手中接过了药碗,只觉一股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眉头忍不住一皱,然后仰头一股脑的就把那碗药喝了个精光,只是不知是否喝的太急,呛着了,竟不由的剧烈咳嗽起来,胃里翻江倒海,连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
“……听姜嬷嬷说……王妃娘娘一开始听说那是防止女子受孕的汤药,十分的愤慨……坚决不喝……”
将宇文洵澈送走的淳于焉,刚回到王府,便听着管家将那小女人的一举一动报告给他,她的不合作,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听着别人亲口说出来,却仍是有一抹异样的感觉,脑海里不由的想象着她当时该是怎样的任性懊恼模样,竟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为快……那老管家光伯眼瞅着自家主子,听了这件事,不仅不恼,反而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就仿佛听到了一件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当下心里陡升忐忑不安之感,后面的话,便犹豫着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后来呢?”
淳于焉却已漫不经心般的问了起来。
眼皮一跳,老管家嗫喏的开口道:“后来……”
淳于焉瞅了一眼那神情古怪,欲言又止的光伯,心中不由的一动,直觉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面色一沉,冷冷命令道:“说。”
“听姜嬷嬷说……后来娘娘自己把药又抢了过去……一滴不落的喝了个精光……娘娘还说……说王爷不想让她有孕,她还不愿意给王爷你生孩子呢……”
磕磕绊绊的将从姜嬷嬷那里听来的话,回给了面前的主子,那光伯却已是有些不由的冷汗涟涟了,低眉垂首,实在不敢去看王爷的反应,纵使这样,从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隐忍的暴怒,还是一触即发的,令人顿觉压迫。
“不愿意吗?”
冷笑一声,眸色一厉,淳于焉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去凉欢轩……”
衣袖一甩,淳于焉已是大踏步出了房门,向着凉欢轩的方向而去,身后的老管家光伯暗自叫苦不迭,亦步亦趋的跟着。
“王爷……你赶快去看看娘娘吧……”
只走了几步,便见一个丫鬟匆匆的跑了过来,正是苏苑莛身边服侍的名叫伶儿的婢女。
“莛儿出了什么事情?”
望着眼前丫鬟那满脸惊慌失措的神色,淳于焉沉声问道。
“启禀王爷……娘娘昨天夜里……不知为何,竟站在屋檐下,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呆的看着雨,就那么站了整整一夜……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结果今天早上……娘娘就已经病倒了……现在浑身发烫,人事不省……大夫说是受了风寒……”
那叫伶儿的丫鬟,许是吓坏了,声音哽咽颤抖,语无伦次,断断续续的说着她家娘娘的情况。
淳于焉却为那一句“整整站了一夜”而心中一凛,隐隐猜出苏苑莛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起因,一股内疚之感,便油然而生。
“去意心小筑。”
第88章
晚风习习,一扫白日里的酷热炎炎,带来难得的清凉舒适之感。(.)安若溪搬一张藤椅,放在院子里,每到吃完晚饭,就躺在上面,看看月亮,瞅瞅星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陆笼晴聊着天,小日子过得清静又逍遥,简直不知人间几何。
算下来,自从那夜,淳于焉强了她之后,时至今日,已经两月有余,节气也由春末走进了仲夏。
这两个月来,除了那柳灼萝在一开始得知她居然跟她家王爷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哭天抢地的来闹了几回,被安若溪连消带打的给化解了,然后倒也是息事宁人,再后来,偶尔冤家路窄碰到之时,也不过冷嘲热讽两句,也就消停了;而焉王府里其他的丫鬟小厮们,情况也差不多,最初得知王爷与她这个挂名的王妃娘娘终于“名副其实”了,对她的态度恭谨了不少,后来可能见王爷自从那次之后,便再也没在凉欢轩里过过夜,都是些见风使舵的聪明人,于是对这不受宠的娘娘的尊敬也就随之冷了下来,渐渐恢复成了以往见高就拜见低就踩的处事原则……世情大多如此,安若溪也就不甚在意。唯一让她有些尴尬的,乃是连亦尘的态度。从那天之后,两个人偶尔遇见,连亦尘也只是淡淡的向她行礼,然后便匆匆的离去,仿佛跟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要说,整个人又恢复成了他一贯的轻淡疏离,但眸底深处的那一抹不经意间划过的伤痕,却又让人不由心头一悸……安若溪隐隐猜出这是为着什么,于是这尴尬,也就不免又多了几分。
而对于那将她陷入今日境地的罪魁祸首,那只名叫淳于焉的变态,安若溪却似乎在刻意的回避着有关他的一切信息,就连脑子里一闪到这个人的丁点身影,都如临大敌般,迫不及待的赶走……但那个混蛋的一举一动,却还是不受控制的闯进她的耳朵里……自从那夜之后,淳于焉便再也没有踏进过凉欢轩半步……听闻那侧妃苏苑莛在第二天不知怎的受了风寒,淳于焉便一直留在意心小筑里陪伴照顾,成功的塑造了一个模范丈夫的形象;待她病愈之后,淳于焉便不时的在她与另一侧妃柳灼萝两处走动,并没有厚此薄彼之嫌,可谓一视同仁,雨露均沾……仿佛这焉王府里,从来都只有这两位侧妃娘娘……极偶尔的在锦簇园里,与安若溪狭路相逢,也只目光凉凉的扫过她的脸容,便回过头去自顾自的与身旁的两位佳人,你侬我侬,谈笑风生……让安若溪深深的怀疑自己是透明的……又或者那夜,他对她疯狂的占有,不过是她安若溪做的一场春梦,根本不曾真实发生过……当然,这样的互为陌生人,对安若溪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只是,这番自以为的无所谓,真的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吗?
就像现在这样,躺在藤椅上,四周一片静寂,惟有不知名的小虫,仍在不知疲倦的鸣叫着,可是,她的心,她的大脑,她的思绪,却还是不受控制的飘向某个男人,而她自己却尚不自觉……耳畔传来一阵细碎沉缓的脚步声,听不分明,安若溪只道是去拿水果的陆笼晴回了来,也就不甚在意,仍是闭着眼睛,享受炎炎夏日里,难得的清凉。
来人似乎在她的面前,堪堪停住。安若溪眼皮也没抬,懒懒的开口道:“笼晴,你挡住我晒月光了……”
只是,这调笑的一句话,尾音还未断,余韵尚未歇,安若溪便只觉自己微微开合的唇瓣上,蓦地一凉,一股男性的气息,像利箭一般,冲撞而来,瞬间侵袭至整个口腔,陌生而熟悉的触感,如同无数的烟花,在她的心底,轰然炸开。
双眸条件反射般的倏然睁开,一眼,安若溪便望进了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凛冽,幽深,如冰似火,尚带着一抹令人面红心跳的欲、望之色……脑子里突然像是被人抽空了所有的思维能力,安若溪如堕梦中,身子愣愣的僵在原地,任由檀口里的那条又湿又滑的大舌,吮吸勾缠,兴风作浪……女子懵懂错愣的表情,深深的取悦了男人,凉薄的唇舌,不由加深了在那香甜的小嘴里的攻势,美好的滋味,像是又软又甜的糯米糖一般,令人上瘾,恨不能将其一口吞到肚子里,慢慢折磨,尽情享用……一双略带粗粝的大掌,更是直接袭上了她的胸前……又痛又麻的感觉,像是电流一般,倏然传遍安若溪的每一根神经,如晴天里的一道霹雳,轰然照亮了她飘忽的神思,心头大震,放空的双眸,渐渐的有了焦距,安若溪终于看清了那张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俊颜,以及此时此刻,男人在对她做着怎样暧昧的举止……忽略掉心底那一抹油然而生的异样之感,安若溪又是窘迫,又是愤怒,与唇舌的纠缠中,寻回一丝理性,软绵绵的双臂,渐渐拾起了力气,眼一闭,牙一咬,奋力的推向男人坚硬如铁的胸膛……许是男人太过投入,一时不察,没有防备,这一推之下,竟将他推了开来,交缠的两具身体,总算是空开了三分的距离。(.好看的小说
安若溪条件放射般一下子从藤椅上弹了起来,芊芊玉手,霍的指向面前的男人,气也来不及喘一口,质问便已冲撞而出,说的是:“淳于焉……你怎么会在这儿?”
此刻的女子,一张莹润似玉的俏脸上,如染了最上等的胭脂般,娇艳欲滴,面上的神情,犹带着三分的震惊,三分的懊恼,以及三分如遇鬼魅般的不能置信;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瞪的如黑珍珠般大,映着天边的月华如水,有波光潋滟,动人心魄;小巧的鼻子下,两片又香又甜的唇瓣,因为适才的蹂躏,愈加红润,似五月里成熟饱满的樱桃般,亟待旁人的摘取,享用;细长白皙的脖颈下,隔着轻薄的衣衫,那两座刚刚可以被他的大掌完全包裹住的小山峰,此刻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激荡,正激烈的起起伏伏着,形成一抹奇异的频率……呼吸一紧,眸色一深,淳于焉蓦地踏前一步,长臂一伸,便将面前的女子,一下子捞入了怀中,铁钳般的双臂,顺势化成坚不可破的牢笼,将女子本能的反抗,毫不留情的禁锢在他的强势之下。细长的手指,轻佻的挑起女子精致的下巴,逼迫着她与他的对视,灼热的呼吸,尽情喷洒在她苹果般娇俏的小脸上,凉薄的唇瓣,似有若无的扯出一抹邪魅的浅笑,低沉性感的嗓音,缓缓从其间倾吐而出,说的是:
“……汐儿你突然之间看到本王,这么激动吗?整个焉王府……包括汐儿你……都是本王的……你说本王怎么会在这儿?”
轻薄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触感,缓缓的在女子娇嫩的唇瓣上划过,如愿以偿的惹来怀中女子娇躯不由自主的轻颤,男人嘴角那一抹邪魅的笑意,随之加深,头一低,俯首就要去捉那亟待人品尝的樱桃小口……眼见着男人一张俊颜,在自己的瞳孔里形成的阴影,不断放大,安若溪心头砰然一跳,下意识的拧头,堪堪躲过了他轻薄的举止……男人一亲芳泽的动作,落了空,讳莫如深的寒眸,紧紧盯在那满脸强自镇定与倔强的女子身上,粗粝的大掌,带着欲求不满的力度,狠狠的将她别扭的小脸给拧了过来,紧接着便要继续刚才未能完成的事情……安若溪心头大乱,忍不住冲口而出道:“淳于焉……你不能碰我……”
男人凉薄的唇瓣,堪堪的停在她的嘴巴前,相差不过分毫,近在咫尺的距离,哪怕仅是最细微的呼吸的波动,都会让两人的唇齿,毫无缝隙的相依……拼命的屏住呼吸,安若溪的整个身子,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直着一动也不敢动,紧紧压抑住那几乎要跳出腔子来的一颗心,极力的维持着那一抹可怜的理智和清醒,骄傲同倔强……“……本王不能碰你?”
低沉邪魅的嗓音,悠悠响起,男人凉薄的唇瓣,随着这一字一句,似有若无的擦过那近在咫尺的樱桃小嘴,带来丝丝缕缕别样的酥麻触感。两个人竟是不约而同的心头一颤。
眸色一厉,男人清冽的嗓音中,凝着一股一触即发的危险之气,再次响起,说的是:
“……除了本王……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够碰你?汐儿你还想让谁碰你?”
余音未散,男人已毫不留情的噙住了女子软香娇嫩的唇瓣,似带着泠泠恨意般,辗转吮吸,狠戾啃咬……凛冽的疼痛,让安若溪有瞬间的清醒,本能的咬紧牙关,躲避着男人的进占……女子的挣扎与反抗,似乎愈加的激怒了淳于焉,残戾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耐,粗粝的大掌,毫无偏差的袭上女子那丰润柔软的胸前,带着惩罚的力度,狠狠一捏……那样娇嫩而敏感的地方,如何经得起男人如此的折磨,只听女子吃痛的嘤咛一声,原本紧紧咬住的牙关,蓦地一松,男人强势的大舌,便毫不费力的滑进了她微微张开的檀口之中,翻江倒海,攻城略地,纠缠着那一条丁香小舌,逼迫着她的回应,恨不能将她一并吞入腹中一般……强壮的身躯,顺势一压,便将女子柔弱无骨的身子,堪堪压倒在身后的那张躺椅上……此时二人,男上女下的姿势,极度暧昧而危险……与此同时,男人的动作不停,粗粝的大掌,毫不怜惜的撕扯着女子轻薄的衣衫,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串串流火一般炙热的温度……安若溪只觉自己的整个身子,似被人倏然抛进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一般,那样炽烈的温度,仿佛要将她就此融化了一样,就连内心深处,都不可避免的蹿起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带来难耐的燥热……“……淳于焉……不要……”
“不要吗?”
男人清冽幽深的寒眸,似一柄出鞘的锋利宝剑,强势的望进身下女子那如春水般流淌的眸子里,凛冽残戾的嗓音,似警告、似宣告、似诱、惑、似逼迫,揉合成对女子深深的占有,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倾吐而出:
“……本王跟你说过……从你嫁给本王那天起,你便没有选择说‘不’的权利……只要本王想要……你就得给……就像现在一样……”
眸色一深,男人粗粝的大掌,一把扯开那包裹住女子羞处的亵裤……夜凉如水,交缠的身体,在两个人之间,却烧出炽热的温度。
一地月华。
第89章
分不清是谁的占有,又是谁的沉沦,奢糜暧昧的空气里,惟有男人粗重的喘息交织着女子细细碎碎的呻吟,在溶溶的月色下,碰撞成令人狂乱的心跳,生生不息,声声不止……混乱的心跳,尚没有来得及平复,男人精壮的身躯,却已蓦地从她的身上抽离,那样迅速而决绝的动作,像一根锋利的刺一般,戳上安若溪的眼眸,带来一缕极为尖锐的疼痛。[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一丝不挂的娇躯,突然之间少了男人的压迫,七月的凉风,刹那间袭上她裸露的肌肤,竟似暮秋的寒气,无孔不入的钻进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一颗火热的心,缓缓降温,直到如堕冰窖……紧紧抱住双臂,安若溪的眼眸,不由自主的望着那一具背对着自己整理衣衫的男人,她看不到他那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此时此刻是怎样的表情,惟有那优雅而悠然的动作,无比清晰的刺进她的瞳孔里。
被蹂躏到娇艳欲滴的唇瓣间,无意识的扯开一抹自嘲的弧度,安若溪艰难的伸出手去拾那凌乱的散落在藤椅边的衣衫,堪堪遮住肌肤上那大片大片男人烙下的欢爱痕迹……男人清冽中透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嗓音,在这个时候,款款响起:
“……明日宫中设宴,款待靖远国来使……皇上口谕……你同本王一起进宫……”
安若溪砰然跃起的一颗心,缓缓的沉了下去,直似要沉到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里,永世不得翻身一般……哪怕是在传达着这没头没尾的一道信息之时,男人都没有丝毫的回头,而他从踏进凉欢轩开始,中间所做的一切,直到此时此刻,也都仿佛只是为了这件事而已,话既已说尽,便无谓多留,男人拂袖而去,惟将一抹挺拔冷硬的背影,留给身后的女子……安若溪望着那几乎与天边清幽的月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帘,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残留在这小小的院落里,残留在她身上,残留在她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的那些深深浅浅的气息与印记,却像是一抹固执而顽强的游丝,赶之不尽,挥之不去……修长的小腿,下意识的蜷缩在一起,安若溪将一颗脑袋,深深的埋在手臂间,如同一个被人抛弃,找不到回家的方向的小孩,对于那茫然而无措的未来,仿佛拼命的想要逃离些什么,躲避着些什么,只觉一颗心,像是被人从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救了上来,还没等缓过劲来,却又一下子将她推入了千年不化的冰窖里,这样冰火两重天的刺激,不知不觉便已让人元气大伤……天边的那一抹残月,终于也支撑不住的渐渐沉了下去,惟有远处几颗倔强的辰星,依然固执的留在浩瀚的夜空之上,倒显得愈加的凄清与寂寥;而那兀自发散着的微薄的光芒,又如何照的透底下无穷无尽漫延的黑暗?
第二天一大早,安若溪便被淳于焉那个混蛋派来的婢女丫鬟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出来的结果却是令她大惊失色……并非是因为装扮的惨不忍睹,恰恰相反,菱花铜镜里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简直比上次面对宇文洵澈之时还令人惊艳……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前车之鉴,安若溪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靖远国的什么王爷该不会见色起意,也上赶子的想要娶她为妻吧?这样一胡思乱想,浑身上下不寒而栗之余,安若溪紧接着的举动,就是想要赶紧把自己弄的丑一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省的到时候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但却被及时出现的淳于焉给毫不留情的阻止了……并且那只妖孽还亲自动手,为她的发髻插上了一枝金镶玉步摇……好吧,安若溪承认,在那一刹那,她的一颗心,仍是十分没出息的砰然一跳……然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混蛋该不会是因为上次没有把自己“卖”给宇文洵澈,赚个万把两黄金后悔了,所以这次就开始打那靖远国王爷的主意吧?只是脑子里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张嘴却一下子吐露了出来,安若溪一边埋怨着自己的胸无城府,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淳于焉那只变态的反应……便看到他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先是微微的一愣,继而凉薄的唇瓣间,却轻轻的,似不由自主般扯开一抹浅淡的弧度,就像是听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那笑意不断的在他的嘴角扩大,衬得一张颠倒众生的俊颜,愈加的妖孽……瞧得安若溪一颗小鹿乱撞的心,又是没出息的砰砰乱跳,面红耳赤……然后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跟他上了马车……只是上了马车之后,却是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但见车厢的一侧,款款坐着的娇媚佳人,却不是他的侧妃苏苑莛,又是谁?虽不至于到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的地步,但安若溪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尴尬和讪讪……相比之下,苏苑莛倒是一贯的落落大方,仿若什么事情未曾发生过一般,跟她打招呼……只是那不经意间落在她脖颈上的美眸,泄露了一丁点的不自然……安若溪需要反应一会儿,然后才突然醒觉她为何会在望着她脖子之时,会有这样类似于“非礼勿视”的表情……不由的瞪向那个一上车就装死,闭目养神的男人……而后者则是一脸悠然的继续挺尸,对她杀人一般的目光,恍若未察,神情悠然自得到极致……安若溪一颗心,却是尴尬、羞赧、懊恼的要死……他把她打扮的招蜂引蝶也就罢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安若溪也就忍了……但是她脖颈上残留的昨夜他烙下的欢爱痕迹,又算是怎么回事?上次进宫,她已经在一众皇亲国戚面前丢了老脸……这次更会当着满朝文武,外加一个靖远国来的什么王爷……到时候还真是不枉“丢脸丢到外国去了”的至理名言……况且现在又是大夏天的,衣衫轻薄的不能再轻薄,领子更是十分的低,想要找块布遮一下羞都办不到……安若溪简直想从奔驰的马车中跳下去,与其到时被众人瞧马戏团里的小丑一般的眼神给羞死,说不定逃出去,还能有一线生机……在心底将那个罪魁祸首的男人咬牙切齿了一番之后,安若溪也只好悲剧的认了命,颇有几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破罐子破摔的厚脸皮的架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其后,三个人略显挤迫的车厢里,便陷入一丝短暂的沉默。对面端坐着的淳于焉,一张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神色淡淡,面无表情,似裹了一张做工精良的面具,瞧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来;他身旁的娇美女子,一如世间所有的大家闺秀般,恬静优雅,安之若素,一汪春水般的翦瞳里,只在偶尔之间,会不经意的划过一抹未明的悠远恍惚之色,但稍纵即逝的极速,几乎让安若溪以为自己眼花了……奔驰的马车里,各怀心事的三个人,一路奔上那波诡云谲、暗流汹涌的皇宫深处……甫进宫,堪堪站稳了脚跟,一名内侍太监,便匆匆的迎了上来,打躬作揖之后,便开口道:
“启禀四王爷,奴才是在御前伺候的太监双喜……奴才们已在流香水榭里,摆好了宴席,请四王爷与侧妃娘娘移驾过去……”
安若溪尚在疑惑怎么没提到自己,却听那名唤双喜的太监,顿了一顿,继续开口道:
“至于四王妃……皇后娘娘吩咐奴才来传个话……说是御花园里几株新引进的异国奇花,开的极为璀璨,皇后娘娘知道四王妃是惜花之人,所以特别在开席之前,请四王妃一同观赏……”
心中一动,安若溪直觉此事有些蹊跷,赏花什么时候赏不可以,何用派人在此特意候着传话,况且偏偏又只邀请了自己一人……看来事情也许并非那么简单,只是不知道她的那位皇嫂施玥珞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男人,却惟见他一张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神色淡淡,透着三分的慵懒与散漫。
便听男人仿若丝毫不以为意的开口道:
“既然皇后娘娘有如此雅兴……汐儿你便去吧,只是别待得时间太久……误了宴席,那可不好……”
清润的嗓音,缓缓浸着一缕似有还无的宽容和宠溺,微凉的指尖,轻轻的将女子垂落在鬓角的碎发,掖在了耳后,那样亲昵的举止,他做起来却十分的自然,仿佛平日里最习惯不过的动作。
这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安若溪分不清,其中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却仍是心头,不能自抑的微微一动。
“你放心……我有分数……”
似为了让他安心,安若溪不由的开口道。
眸色一闪,男人落在她额间的手势,蓦地一顿,却在转瞬之间便已恢复正常,面上不动声色,仍维持着那一抹温润的语气,道:“那就好。”
“奴才带王妃娘娘去御花园。”
便听那名叫双喜的小太监适时的开口提醒道。
女子窈窕婀娜的身影,已经走远。苏苑莛转首,凝向身畔的良人。
“王爷……”
晦暗明灭的一双美眸,敛去了一切暗流汹涌的波光,柔声唤道:
“本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人在亲眼目睹那个女人完全不记得他是谁之时,该是怎样的表情……”
男人凉薄的唇瓣间,泛起一丝轻笑,残戾而诡异,一双讳莫如深的寒眸,却仍不自觉的停留在那一抹湖蓝色的身影远去的方向,久久不能收回。
跟着那小太监七拐八拐之后,终于到了那传说中的御花园,眼前花团锦簇,蜂飞蝶舞的良辰美景,的确令人不由驻足。
“皇嫂呢?”
慨叹欣赏了一番之余,安若溪却也没忘了正事,转头问向那将她引了来的小太监双喜。
便听那小太监躬身回道:“皇后娘娘就在前面不远……四王妃从这里拐过去便是……”
说了这话的双喜,便停在了原地,没有动弹的迹象,显然表示着自己就带路到这里,任务完成,以后便得由安若溪自己过去了。
安若溪心中不由一动,只觉这件事里处处透着蹊跷,不知那皇后娘娘施玥珞在卖着什么关子。不过,却直觉她应该不会害自己……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到了这里,也不差再多走那么几步……心思转念,已有决断,安若溪遂提起脚步。转过假山,豁然开朗,却是眼前一亮。
但见面前的花圃里,盛放着大片大片紫红色的千日红,一眼望去,有如野火蔓延,繁华似锦,美不胜收。
“好美的千日红……”
置身于紫色的花海之中,安若溪情不自禁的慨叹着。在现代之时,见的千日红,大多是盆栽的,未免小气,难得有这么成片成片的景致,只觉如火如荼,流离烂漫,煞是惊艳。
正徜徉于这锦簇的美景之中的安若溪,却蓦地听到一道悠悠的声音,顺着她的话头接口,说的是:
“是极美……”
清润而悠扬的嗓音,宛如金石丝竹、林籁泉韵般朗越,透着丝丝与生俱来的性感。
便听那道声音,继续道:“世间大多数的花开,盛放之时,虽千娇百媚、艳丽多姿,只可惜好景难长,花开不足百日便即凋谢,所以能够常开不败的花,一定是倾注了上天许多恩赐在其中的……就好像眼前的千日红……在我的家乡,人们认为它象征着永恒的爱……”
心中一动,安若溪堪堪的转过身子来,望向说话之人……
第90章
但见面前一个陌生的男子,玉身挺立,一袭月白色的长衫,款款站在丛丛花火之中,似九天之上,翩然落入凡尘的谪仙,望之令人神摇目夺;尤其是那一双水漾的眸子,清幽婉转,深邃如古潭,哪怕只是不经意的斜睨,都仿似凝着潋滟的波光,动人心魄;眸底深处的一抹温润,仿佛远山上萦绕的飘渺云雾,脉脉含情,如梦如幻,似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一眼望进去,便足以深陷,不能自拔……饶是平日里见惯了淳于焉那只妖孽的俊颜,此时此刻,安若溪却也不由的为面前的美色所惑。(.无弹窗广告)相较之下,两人虽是一般的俊美绝伦,但淳于焉气质里透着的更多的是一个“冷”字,而面前的男子,却从骨子里泛着一股“邪”气……仿佛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便可轻易的勾、引着人心的沉沦……有毒……脑海里蓦地闪过这个词,这便是安若溪对面前男人最贴切的评价……没错,这样一个男人,就像是开在阳光下的妖娆罂粟,美丽不可方物,诱人靠近,但一旦沾染上,便再也戒不掉……女子肆无忌惮的目光,从头到脚,将面前的男人打量了个遍,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里,有诧异,有欣赏,有赞叹,却唯独缺乏那一抹本应有的痴念和迷恋,冷静而陌生。
男人一双水润的桃花眼,微微眯睒,似闪电般划过一线精光,转瞬间却已不动声色的敛去,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深深望住对面女子的黑眸,如同被人缓慢的浸入往昔无穷无尽的哀伤潮水里,薄唇轻启,清润的嗓音,似流水滑过落花,倾泻了一地的缱绻,说的是:
“……汐儿……你还好吗?”
这清浅而迟缓的六个字,似越过千山万水,在心底辗转反侧,打断了,再一针一线的缝起来,揉碎了,再一粒一粒的重新粘合,沉重的像坠在深不见底的悬崖里,又仿佛随时会轻飘飘的浮上云端……余音袅袅,丝丝缕缕的钻进安若溪的耳膜里,只觉无限款款,浓情密意,缠绵悱恻,荡气回肠……都一并揉进了这短短的六个字之中……作为一个聆听者,安若溪的心头都不由的一恍,神思轻荡,说不清是怎样的滋味。等等,他刚才说……汐儿……飘飘然的瞳孔,似陡然见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倏然睁大,安若溪堪堪望向面前的男人,清亮的嗓音,犹带着三分的飘忽和不确定之感,开口道:
“你刚才叫我‘汐儿’?我们以前认识吗?”
女子晶莹剔透的一张小脸上,此刻满是疑惑和好奇的表情,澄澈透亮的眸子,如盛着一汪淙淙的清泉,令人一眼便可以望到底……眸色一深,男人如画的瞳孔,刹那间掠过大片未明的浮光,然后在瞬时尽数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化不开的哀伤似水。
“……汐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心头一跳,安若溪的内疚之感,像被点燃的小火苗一般,蹭蹭的往上升。
“我……你大概也知道吧……我之前因为落水,撞伤了脑袋……醒来以后,连我自己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我不是故意不记得你的……”
安若溪只觉又是尴尬,又是讪讪,嘴巴吞吞吐吐,砌词遣句,心虚的解释着她之所以“不记得”面前男人的缘由。[.超多好看小说]
是谁说谎言一千遍,就变成了真理?关于“失忆”这件事,由于说的太多,安若溪自己都几乎认为了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但今时今日,面对着眼前这妖孽一样的男子,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刻却也不由有些语滞。男人千回百转的只言片语,仿佛拥有令人难逃的杀伤力,本应是问心无愧、理直气壮的解释,却让她自觉不记得眼前男人是何方神圣这件事,仿佛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
男人清润悠远的明眸里,划过一抹讳莫如深的精光,望向面前女子的瞳孔里,暗流汹涌。
此时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子,除了一张脸,与从前的沐凝汐毫无偏差之外,神情、谈吐、包括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的一种气质,都跟从前判若两人……诚如这数月来,他所听到的一切传闻一样……双眼微眯,男人如夜色般厚重漆黑的瞳孔,深深的凝在面前的女子身上,仿佛要就此穿透她晶亮的眼眸,直望到那深不见底的灵魂深处一般。
眸色一沉,男人瘦削的薄唇,缓缓张翕,似要开口说什么一般,安若溪觉察了,心底竟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紧张之感。
就在这时,眼前却突然闯进一抹艳丽的身影,但见一名身着粉红宫装的女子,似蝴蝶寻到了花蕊一般,翩翩的停在了男人的面前,同时,娇软的嗓音,脆生生的唤道:“王爷……”
安若溪咀嚼着这“王爷”二字,脑子里拼命的想将面前的男人跟淳安国的几位王爷对号入座……印象中,上次赴宴的时候,这淳安国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几位王爷都在场啊,并没有见到这么一只夺人眼球的妖孽啊……“王爷,原来你在这里,叫臣妾好一番苦找……”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得那宫装丽人半是娇嗔,半是哀怨的埋怨着面前的男人。
说话间,女子的一双明眸,却是凌厉的在安若溪的脸上扫过,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这就是找一只妖孽当老公的下场了,随时随地都要防止着别的女人会同她一样,被男子的美色所惑,从而上演夺夫大战……煞有介事的在心底感叹着,安若溪的嘴角,却不由的扯出一抹不能自抑的笑意,就像是想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倒影在对面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似搅乱了一池平静的湖水,荡漾开一圈轻细的涟漪。
那宫装丽人并非傻子,察言观色,已然发现了不妥之处,早在她嫁给身畔的这个男人之初,便得知他的心中始终藏着一个得不到的异国女子……难道竟是眼前这个清丽娇俏的女人吗?
一念及此,落在安若溪身上的眸光里,便不由的多了几分如临大敌的防备滋味。但她一向善解人意,知王爷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女子之间争风吃醋的伎俩,为防因此惹恼了王爷,只得将那冲撞在口边的满腔质问,给生生的压了回去,却也是马不停蹄的转口道:“王爷,淳安国皇上已经在流香水榭里摆好了宴席,王公大臣们也都到齐了,我们也赶快过去吧,别让人久候……”
安若溪为着那一句“淳安国皇上”而不由的心中一动。[]看来面前的男人和女子并非淳安国的王爷,那他们就是……“你是靖远国的七王爷?”
安若溪下意识的冲口而出道。
便听男人清润而悠扬的嗓音,徐徐开口道:“本王正是……汐儿你可有丁点记起本王吗?”
语声渐低,男人微带暗哑的嗓音,低沉之中,透着一抹无以言说的性感。
安若溪脸上挂着的笑意,便不觉有点僵。老实说,她除了知道,今天的大摆筵席,就是为着眼前的靖远国七王爷之外,其他一概不知,就连这七王爷的姓名,她也只知他复姓端木,至于名讳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都怪那个淳于焉来之前也不给自己科普一下,弄得她现在尴尴尬尬的。
那“汐儿”二字,叫的如此的自然与亲昵……不知从前的沐凝汐,与眼前这位靖远国七王爷,过往有着怎样非同寻常的交情……还真是让人想入非非,充满了好奇呢……“这个……暂时还没有……”
讪讪一笑,女子晶莹剔透的小脸上,此刻半是尴尬,半是迷惑,生动而鲜活的表情,毫不掩饰,让男人不动声色掩饰的一颗心,似一根琴弦,不经意的被轻轻拨动。
男人面如冠玉的脸容上,清浅的泛着丝丝缕缕的失落之感,让安若溪不由的又似做错了一件十恶不赦的坏事般内疚。
“不如这样呀……我们重新认识……我叫……”
堪堪的就要将名字说出口,却听得一道急切的声音,远远传来,“娘娘……”
安若溪下意识的顺着声音看去,便看到一个小厮的身影,急匆匆的向这边奔来,心中不由一动,认出他乃是今早与他们一起进宫的,在淳于焉身边服侍的小厮,名叫四顺。
便见那四顺在距离安若溪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恭谨的行了一礼,气也来不及喘一口,便开口道:
“奴才可找着娘娘你了……”
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支撑不住的,大口呼吸着空气。
安若溪待他休息了须臾,终是忍不住有些焦急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不经意间流露的关切,让对面的男人眉心微蹙。
便听那唤作“四顺”的小厮,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
“王爷让奴才过来请娘娘过去流香水榭呢……王公大臣们都已经陆续到了,王爷见娘娘你一个人出来了这么久的时间,不免有些担心……而且王爷知道娘娘你不熟悉皇宫的地形,一会儿回去,铁定会迷路,所以特意让奴才过来给娘娘带路……娘娘,我们赶快回去吧,别让王爷等的焦切……”
这四顺语声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大堆,虽然对他口中的“担心”、“焦切”的字眼,用在淳于焉那只变态的身上,有些令人怀疑,但至少那只变态还记着她,这一点假不了……意识到这一点,安若溪的心底,竟不由的漫延开星星点点的暖意,就像是吃了一块麦芽糖般,说不出来的甜滋滋的味道。
心思微恍之间,却突然想起另一桩事来,不由开口问道:“对了,皇后娘娘呢?她约我在这里见面的啊?”
“奴才刚才过来的时候,还见着皇后娘娘在流香水榭呢……”
便听那四顺回道。
“啊?”
安若溪难掩满脸的惊讶。这皇后娘娘在搞什么鬼,把她引来这里,自己却不见踪影……然后那个靖远国七王爷却好巧不巧的出现在这里……难道……下意识的望向对面的男子,却正与他一双含情带意的桃花眼相对。
男人仿若能够看穿她的疑惑,薄唇轻启,开口道:“其实这件事,不能怪皇后娘娘的失约……本王在这里偶遇皇后娘娘之际,她正临时有事要离开……是本王私心里希望能在这里见到汐儿你……所以自告奋勇的留下来为皇后娘娘转达……只是待真的见到了汐儿你……本王还是不由的将一切事情都抛诸了脑后……汐儿你不要怪本王才好……”
低沉悠远的嗓音,徐徐划过,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凝着无限的缱绻,浓浓情意,尽数隐匿在那些欲言又止的语声中,忽隐忽现,撩人心魄。
面对着如此一个男子,教安若溪如何狠得下心来怪责?
“呵呵……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尴尬的讪笑着,安若溪在心底将自己狠狠鄙视了一番,即使明知他的出现,未免太过巧合,却也无从追究。
“娘娘……王爷还在水榭里等着您呢……”
便听那四顺适时的开口提醒道。能在淳于焉那只变态身边伺候的,还真是一个个都水晶心肝玻璃人啊。
“那我们赶快过去吧……”
安若溪如蒙大赦,一脸兴匆匆的模样。
面前的男人,一双水色无边的桃花眼,刹那间滑过一抹未明的浮光。
“本王也该过去了……汐儿,我们一起可好?”
明明是款款垂询的模样,却自有一股不容人拒绝的气度。
“七王爷客气了……本就是顺路……”
忍住脑门上的冷汗涟涟,安若溪讪笑着开口。惹来那靖远国七王爷身畔的不知名丽人,恶狠狠的一阵白眼。
一路无话,四人穿过丛丛花海,向流香水榭而去。
正在高谈阔论的一众王公大臣,在见到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语声皆是一滞,整个流香水榭,陷入短暂的沉默。
虽然已经不止一次了,但这样被人行注目礼的感觉还真是让安若溪很不爽,正寻摸着淳于焉那只变态的身影之时,男人挺拔玉立的身躯却已经从座位上起身,款款向她迎来。
“怎的去了那么久?皇嫂都已经回来了,还不见你的人影……难道不知本王会担心吗?”
男人温暖干燥的大掌,极其自然的包裹住女子的小手,漫不经心的语气中,透着丝丝似有若无的关切和宠溺。
不知是否他的演技太过炉火纯青,已臻化境,即使明知其中的假意多过真心,但安若溪仍是不由自主的沉迷这刻意营造的短暂温柔。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怕会被人拐去了不成?”
微微撇开眼,躲避着男人勾魂夺魄的寒眸,安若溪闷闷的开口道,心底也不知在懊恼些什么,并没有留意到男人因为那一句“被人拐去了不成”而眸底瞬时滑过的一道精光。
“是本王陡见汐儿……一时忘情……与她多倾谈了几句……让焉王爷担心了……”
但听一道清润幽然的嗓音,堪堪插入男人与女子暗流汹涌的对话之中,截断了空气中一切未明的情愫。
淳于焉一双温淡疏离的眸子,漫不经心的扫过说话之人,仿佛直到此刻,才发现一旁男人的存在。
“原来是靖远国七王爷……七王爷刚才也在御花园吗?真是凑巧……”
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神色淡淡,淳于焉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温润的嗓音中透着三分不以为然的散漫。
“是呀……”
便见那靖远国七王爷,薄削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蛊惑人心的浅浅笑意,一双水色无边的桃花眼,似有若无的斜睨着男人身畔的女子,低沉的嗓音,似滑过鹅卵石的淙淙泉水,席卷着不能言说的缠绵缱绻,徐徐开口道:
“本王之前送给皇后娘娘一些千日红的花种……现在正是盛放的季节,本王便不由自主的走过去看看……然后就在那里遇到了汐儿……虽然汐儿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但仍然与本王一样心念于千日红常开不败的寓意……”
这个靖远国七王爷还真是毫不避免,当着席上众目睽睽,还亲昵的称呼她为“汐儿”,安若溪脸皮再厚,也不由的有些面红心热,尤其是他话中似有若无的深意,还真是让人想入非非。
下意识的去看身畔男人的反应,却见他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依旧云淡风轻,漫不经心。
却听他淡淡的开口道:“是吗?本王只知道,再常开不败的花,也不过百日就会凋零……就像戏文里说的……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想起往日交情,可笑我真懵懂……”
那一句“想起往日交情,可笑我真懵懂”,让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直觉里面深意重重,瞧这架势,自己跟那靖远国七王爷关系匪浅,而淳于焉显然也知道……两人你来我往的只言片语,还真是暗流汹涌,火花四射,错综复杂呀……正胡思乱想间,娇嫩的掌心,却传来一缕刺痛,竟是淳于焉那个混蛋,极其邪恶的拧了她一把。
抬眸,含嗔带怒的望向那莫名其妙的男人,却正对上他一双脉脉含情,勾魂夺魄的寒眸。
“……你说对吗?汐儿……”
男人似诱哄,似逼迫的性感嗓音,让安若溪心头倏然划过一阵不寒而栗,警钟大作。
将利害关系斟酌了一番,安若溪终于还是决定没出息的附和他的话,刚想开口,却突然听得一声:“皇上驾到……”
席上正津津有味的看戏的一众王公大臣,齐刷刷的站了起来,低眉垂目,躬身行礼,迎接着圣驾。
即使是耸拉着脑袋,安若溪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天子不怒自威的目光,讳莫如深的在她的头顶上扫过,颇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不祥预感。
便听那淳于谦温淡的嗓音,平平的开口道:“都别站着了,坐吧……”
“谨王爷难得造访淳安国,一路上长途跋涉,辛苦了……”
顿了一顿,便见淳于谦的目光淡淡的落在那靖远国七王爷的身上。
原来这七王爷名讳中有一个“谨”字……安若溪也不甚在意……等等……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谨……端木谨……
脑子里精光一现,安若溪倏地抬头,望向对面那名讳为“端木谨”的男子。
第91章
难道他就是那枚鹣鲽云纹玉佩上刻着的一个“谨”字,所代表的那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安若溪心头不由的一跳。[.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下意识的去看他身上可有系着什么玉佩之类的东西,先前光顾着瞧他那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了,其他的没留意,现在这一看之下,却是心头跳的更为激烈……但见男人紫色的束带上系着的那一枚玉佩,可不正是她先前见过的鹣鲽云纹玉佩?虽然离得不算近,但安若溪还是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玉佩上雕刻的那两只栩栩如生的比翼鸟,以及那拴着的红色同心结……而男人细长的手指,正轻怜密爱一般的缓缓抚过上面的花纹……如无意外,眼前这靖远国七王爷,正是送给她玉佩的男子。
确认了这一点,安若溪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只觉这里面的关系,实在太过错综复杂,一头雾水,一团乱麻,实在是理不清,剪不断,浑浑噩噩,莫名其妙。
她一双肆无忌惮的眼眸,呆呆愣愣的落在对面男人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身畔的某只变态,凉薄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抹残戾而冷酷的弧度。
直到一缕微凉粗粝的触感,堪堪碰到她敏感的耳畔,安若溪才不由的娇躯一震,忙收摄心神,望向那个正温柔款款的为自己将散落在鬓角的凌乱青丝,掖在耳后的男子,那样亲昵的手势,令人难耐的心跳加速……而随着这体贴的动作,男人强势的胸膛也顺势前倾着,安若溪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那种又酥又麻的感觉……心头一热,安若溪下意识的想要同男人的距离拉开一些,以防止那越跳越快的一颗心脏,会不受控制的跳出胸腔来,只是她略显僵直的身子,还没有来得及动弹,却突然听得一缕低沉的嗓音,似油丝一般,轻飘飘的钻进她的耳膜里,说的是:
“你看够了吗?”
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只容彼此能够听清,落在旁人眼里,却像是爱侣间,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喁喁私语,绵绵情话……安若溪只觉一张脸像是一下子被人给点了一把火一样,蹭的烧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被他揭穿心事的羞赧,还是由于他泛着警告意味的语气而懊恼。
不管怎么样,经他一提醒,安若溪总算是赶紧将自己飘忽的眼眸,给狠狠的拽了回来。心底却仍是不由的有些尴尬和不舒服,嘴角下意识的扯开一抹讪讪的笑意,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要让喉咙里灌……以期浇灭那一股无名之火……却听得男人气定神闲一般的嗓音,悠悠响起,说的是:“那是酒……”
安若溪端着青花白瓷杯的手势已堪堪的举到了嘴边,听到这话之后,却是蓦地一僵,上等竹叶青清冽的香气,缓缓萦绕在鼻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还真是让人尴尬非常……男人却已温柔而强势的替她做了决定……细长的手指,不由分说的将停滞在她手中的酒杯,接了过去,顺势递过来一盏茶色清丽的碧螺春……低沉性感的嗓音,半是嗔责,半是宠溺的开口道:“连茶与酒都分不清……本王少看你一会儿都不行……”
被男人硬塞过来的茶水,温暖的有些烫手,灼的安若溪一颗心,都有些难耐的热气腾腾。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茶?其实我原本就打算喝酒也说不定啊?”
随着男人凉飕飕扫过来的寒眸,安若溪抱怨的嗓音,十分没出息的弱了下来,低着脑袋,赶紧喝了一口茶,碧螺春微苦的茶香,入喉回甘,就像是她此时此刻飘忽的一颗心一样,泛着丝丝缕缕乍苦乍甜的矛盾滋味。
身畔的淳于焉,显然很满意女子的从善如流,凉薄的唇瓣,缓缓的扯开一抹清浅的弧度,却在眼角余光瞥过对面射来的幽深明眸之时,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似泛着星星点点阴冷森然的光,令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越发显得飘逸而朗越。
而那名讳叫做端木谨的靖远国七王爷,却仿似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目光轻淡的落在对面那一对璧人般的男女身上,然后一双清眸,却状似不经意的滑过男子左手边另一款款相陪的优雅女子,深不见底的眸色深处,刹那间闪过大片晦暗明灭的流光,但只瞬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
苏苑莛也就只作不察,精致美丽的瞳孔里,有暗流汹涌,波光潋滟,稍纵即逝。
而那高高在上的淳安国皇帝淳于谦,却似将底下众人的一切反应,分毫未差,尽收眼底,薄削的唇角,挂着一抹久居高位特有的疏淡笑意,仿若对一切了然于胸,坐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一般。
“谨王爷这一路由靖远国到淳安国,长途跋涉,定是十分的辛苦……朕敬你一杯……”
将手中的白玉杯,遥遥一举,作为一国之君的淳于谦,堪堪向那远道而来的靖远国七王爷表达着国与国之间互有的尊重。
淳于谦的开口,状似不经意间截断了席上众人各怀心事、不为人知的暗涌,随之纷纷举杯。
“皇上客气了……”
便听那端木谨清润的嗓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和不卑不亢,回应着淳安国皇帝的热情款待。
顿了一顿,英俊的眉眼之间,却仿似因此触动了某件令人难忍伤怀的事情一般,透着诉不尽的无限依依,开口道:
“……比起面对着心心念念之人……她却尽忘旧情、形同陌路那种酸楚……长途跋涉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男人一双水色无边的眸子,似有若无的滑过对面一桌上的一男两女。与生俱来的性感嗓音,衬着话音中那一抹对往日旧情失落的、哀伤的、难舍难弃的悠悠浓意,缱绻情愫……只听得安若溪心尖一颤,但觉说不出的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好吧,安若溪承认自己在听到那一句“尽忘旧情、形同陌路”之时,十分自作多情的对号入座了。
却听那淳于焉漫不经心的接口道:“谨王爷心中所思所念的‘旧情’……又怎知不是自己从头至尾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呢?”
安若溪心中不知怎的就是一动,直觉她或许才是那个“自作多情”之人。
“焉王爷并非本王心中所思所念之人……又怎知她与本王是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呢?”
便见端木谨古潭般幽深的眸子,淡淡的在对面的一男两女身上扫过,飘忽的眼神,让人分不清他瞳孔里倒影的究竟是谁的影像,而他口中的那一个“她”字,又究竟指的是何人?
安若溪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对号入座”的时候,却听得那端木谨语声清冽的钻进她的耳膜里,说的是:
“汐儿……你说对吗?”
男人一双水色无边的眸子,含情带意,无限幽幽,似有若无的凝在安若溪的身上,直瞧得她一颗刚安放回原处的心脏,又蹭的一下,像被人给狠狠的拽了起来一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
身畔的某只变态,这时却仿佛突然之间跟先前你一言我一语的“情敌”站成了同一阵线,凉薄的唇瓣抿成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装起了哑巴,只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女人的反应。
咬了咬牙,忍住心底的叫苦不迭,嘴角扯开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安若溪斟字啄句的开口道:“其实……我觉得吧……感情之事,向来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也……一厢情愿也好,两情相悦也罢……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你今日你侬我侬之人,他朝会不会形同陌路?又或者你此刻弃如敝履之人,某天或将被你捧在手心珍如瑰宝……此一时彼一时,缘分之事,很难说的,也无谓强求,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呵呵……”
以干笑两声,结束了自己的侃侃其谈,安若溪忍不住擦了擦脑门上并没有的涟涟冷汗。好吧,她承认,以上胡言乱语,纯属赶鸭子上架,颇有几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现时的她,又岂知自己今日的一番玩笑,他朝会成为席上几人的写照呢?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除了安若溪之外,其他人等,皆是目中一闪,或多或少有所触动。
“想不到本王与汐儿你不过数月未见……汐儿却已变得如此豁达通透……真叫本王汗颜……”
空气中短暂的沉寂过后,端木谨幽幽的声音响起,一双水漾的清眸,似落在安若溪的身上,又仿佛没有。
安若溪还没有来得及尴尬的“谦虚”几句,却听得身畔那只变态淳于焉,施施然的替她接口道:
“谨王爷也知汐儿自从失忆之后,不仅尽忘过往的人与事,就连性情都是大变,与从前,可谓判若两人……但对本王而言……如今的汐儿……只有让本王更加的钟情……”
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在凝向他口中的“汐儿”之时,渐次氤氲开来层层叠叠的温柔,似盘丝洞里结成的一张大网,将倒映在墨色瞳仁里的那一抹清丽身影,牢牢的缠绕在其中,逃不开,挣不掉,只能不断的沉沦,直至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刹那,安若溪突然不想追究他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惟有那“钟情”二字,像是春风化雨一般,丝丝缕缕的钻进她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某处,浇灌着那里的一颗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至某一天,再也无力拔除。
只是,这样旁若无人的凝视,却像一根刺一样,狠狠扎进了苏苑莛的眼里。如秋水流转的明眸里,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连对面男子状似不经意划过的目光,都丝毫未察。
端木谨薄削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稍纵即逝。
“本王倒觉得……似乎性情大变之人,并不止汐儿一个……就连焉王爷你,都仿佛与从前判若两人……”
便听那端木谨清润的嗓音,悠悠的响起,嘴角泛着的泠泠笑意,仿佛想到了一件极之有趣的事情一般,缓缓的加深。
“今时不同往日……看到焉王爷对汐儿如此的珍而重之……让本王当真是艳羡不已……但是,焉王爷可有听过这么一句话?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焉王爷和汐儿这般的两情相悦,恩爱缱绻……只是落在别人眼里,不知该是怎样的滋味?”
让安若溪心头一跳的,并非端木谨表现出来的那种酸涩的吃醋意味,而是他在说着这番话之时,一双水色无边的眼眸,却似乎不经意间的扫过淳于焉左手边的那个女子……苏苑莛……但那样的速度极快,安若溪甚至没有看清,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适才只是她的眼花。
下意识的望向那与自己隔着一个淳于焉的女子,但见她晶莹似玉的脸容上,神色淡淡,仿若对一切都置若罔闻,她由始至终都是那个默默陪在良人身畔的善解人意的娇妻美妾。
而一旁的男人,幽深似海的的寒眸里,此刻却也早已敛去了方才的似水温柔,眸底深处,一片未明的浮光掠影。
一腔绮思,尽数化为乌有,安若溪心底突然油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你一直期待的一件事情,就在你自以为已经实现的时候,却适时的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你才发现原来不过是建筑在梦里的空中楼阁,经不起推敲,这一场幻觉,便已坍塌。
对面的男子,那靖远国七王爷端木谨,却仿佛根本没有留意到几人的各怀心事,顿了一顿,清润的嗓音,依旧悠然的开口道:
“……倒叫本王不由记起焉王爷先前说过的一句话……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还真是恰如其分的贴切……只是不知如今那‘想起往日交情,可笑我真懵懂’之人,又会是哪位?”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但觉这端木谨此时此刻别有深意的一番话,并非跟自己有关,而是刻意说给席上的另一人听的。
安若溪隐隐的抓住了脑海里的一线精光,但还需要抽丝剥茧一番,方能够寻到那解开这一团乱麻的头绪。
却见身畔的男子,神色未变,仿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般轻描淡写,开口说的是:“本王倒觉得……用在谨王爷身上,再合适不过……”
明眸一闪,苏苑莛执起酒杯的芊芊玉手,不由的一顿,微凉的白玉杯停在嘴角,里面盛着的琥珀色竹叶青,兀自飘散着清冽而醇厚的酒香,竟刺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未饮便已醉了一般。
柔弱无骨的玉手,堪堪扶住头晕目眩的额角,娇媚的身子,犹如弱不禁风的柳絮,摇摇欲坠。
“怎么了莛儿?可是身子不舒服?”
淳于焉强有力的臂膀,及时的成为女子的依靠,俊朗的眉眼,不由微微一皱,透着一抹不加修饰的关切和担忧。
这才是他的真心吧……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在乎……而非对着自己之时,那刻意为之,浮在表面的殷勤……就像是做戏,即使他的演技再高明,再臻化境……但假的,终究还是假的……一比较,便高下立现……意识到这一点,安若溪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人拿着一件锋利的锐器般,不期然的划过一道伤痕,虽不会致命,但那一缕刺痛,却也清晰异常。
“臣妾没事……只是突然之间有些恶心与头晕……休息一下,便好了……王爷不必担心……”
便听那苏苑莛轻轻开口,似水温柔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明眸善睐,凝着眼前的良人,仿佛流香水榭之中,不,甚至天地之间,都只有她与他两人的存在。
而坐在他们身畔的安若溪,更像是一个多余的布景一般。
“若是再有不适,一定不要自己忍着,记得跟本王开口……知道吗?”
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直到此刻,仿佛才稍稍卸下了那一抹凝重的担忧之色,那总是带着三分散漫的疏淡语气,却因为话语中不经意流露的星点温柔,倒显得愈加的性感。
“臣妾会的……”
轻轻点头,苏苑莛娇媚温软的嗓音,如裹了蜜糖一般,泛着丝丝甜滋滋的味道。
忍住屁股底下如坐针毡的不舒服,安若溪只觉此情此景,着实有些刺耳与扎眼,堪堪的将脑袋瞥向一边,却是不由的眼角一跳。
如果她没有看错,对面端木谨状似不经意的从苏苑莛身上抽离的目光中,闪过的那一线稍纵即逝的浮光,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切、松懈,以及复杂……安若溪疑是自己眼花,想要再看清楚一些的时候,男人却早已敛去了一切暗流汹涌的情绪,面如冠玉的脸容上,神色淡淡,仿若对适才的一切,置若罔闻,一心一意都似乎只在流香水榭外的山色之间,细长的手指,不经意的执起面前的白玉杯,缓缓啜饮着杯中的美酒。
“皇上……”
优雅的放下手中白玉杯,却听那端木谨漫不经心的开口道:“难得今日席上人才济济,本王有个提议……”
第92章
“谨王爷但说无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一直对席上发生的一切暗流汹涌,仿佛置若罔闻、无动于衷的淳于谦,直到此刻才施施然的开口。
流香水榭里,一众各怀心事的人等,听得此言,也纷纷停下了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的百态,专心致志的等待着端木谨的“提议”。
“本王此次造访淳安国,送给皇上的几匹汗血宝马,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
便听那端木谨悠悠的开口道,一双水色无边的明眸,状似不经意的在席上众人的面上扫过,然后继续道:“……不如就举行一个赛马大会可好?让本王也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下贵国的骑射风范……”
安若溪原本十分好奇的等待着他会有什么样的“提议”,待听得只是赛马而已,怎么说也应该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于是也就不甚在意。因是存了事不关己的心,便不由神情悠闲的打量着其他人的反应。
毫不意外,席上的一众王公大臣,莫不纷纷附和,反正又不可能由他们出赛,自然乐得看个热闹。
相比之下,安若溪身旁的一对璧人,淳于焉和苏苑莛,却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透着一股不闻不问的疏离淡漠。
“既然谨王爷有如此雅兴,朕自然乐见其成……只是,由谁出赛比较好呢?”
目光淡淡的在席下众人的面上扫过,淳于谦似漫不经心的探讨着这个问题。
已经有几个武将,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了。
“算我一个……”
一片嘈杂的请缨之声中,却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娇叱。
短暂的沉寂过后,众人惊诧的目光,纷纷落向那个语出惊人的女子。
安若溪也好奇的顺着话声看去,心中却是不由的一动。但见那豪迈的说出“算我一个”的女子,正是先前在御花园里见过的那名端木谨的王妃,后来在这流香水榭里,她一直乖巧的坐在端木谨的身旁,除了偶尔充满敌意的瞪自己几眼之外,也算是大家闺秀一名。
而现在,她却自告奋勇的挺身而出,扬言要跟一群大老爷们比赛马术……不得不说,安若溪对她由无感,变成了几分欣赏。
“……媗媗……这里不比谨王府,不许胡闹……”
却听端木谨,清润的嗓音,温声开口道。看似数落着女子的胡闹,但语气中却全无半分的斥责,反而带着丝丝漫不经心的宠溺。
不阻止,就是鼓励。安若溪的脑海里蓦地闪过这个念头。下意识的望向对面的男人,希望从他的脸上能看得出点蛛丝马迹来,但他一张俊朗飘逸的面皮上,似裹了一具做工精良的面具般,哪有丝毫的破绽。
便听那名唤媗媗的女子,半是撒娇,半是认真的开口道:“王爷……臣妾才没有胡闹呢……臣妾的骑术,在靖远国可是数一数二,好多男子,都比不过媗媗……王爷不也正是在赛马大会上,被媗媗的英姿所吸引,才向我阿爹提的亲吗?”
女子心直口快的诉着衷情,虽然说到后来她与王爷的“定情”,满是骄傲的脸容上,也不由的笼上了一层娇羞,但却神色坦然,丝毫不介意席上众人倒抽一口冷气之余,在她面上扫过的种种眼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而她身畔的端木谨,却也一副淡淡的表情,只浅浅的啜饮着杯中的美酒,薄削的唇瓣间,凝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仿若默认的无奈与宠溺。
安若溪却不知为何,竟从中看出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感觉来。尤其是他那一双含情带意的明眸,波光潋滟,看似未曾落在任何人身上,但眸底深处,却仿佛隐隐藏着某道不为人知的身影,并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微不可见的波荡。
“朕一早就听闻谨王妃巾帼不让须眉……难道今日竟如此有幸能亲眼一睹谨王妃的马上风姿吗?”
却听那淳于谦客气的恭维着,顿了一顿,目光淡淡的扫过席下的众人,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正好……今日席上也有不少女眷,其中不乏将门虎女……不如这赛马大会,就全由女将出马……谨王爷,你认为如何?”
“这个……”
语声沉吟,但见端木谨英俊的眉眼,似微微一皱,仿佛在考虑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而他身畔的女子却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王爷,不要这个那个了……难道你害怕臣妾会输不成?臣妾瞧着这席上的众多女子里,没有一个能够比得过臣妾的骑术……”
满头珠翠的脑袋,骄傲的轻扬,便见这闺名唤作黎媗的谨王妃,一张俏脸上,尽是胜券在握的自负。
“媗媗不得无礼……”
便听那端木谨温声阻止着女子的心直口快,虽是斥责的语气,但细听之下,却能够轻而易举的捕捉到其中难以掩饰的纵容和宠溺。温厚的大掌,极其自然的拉过她的小手,柔润的嗓音,仿佛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小孩一般,说的是:
“……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使你真的赢尽了所有人,也切忌骄傲自满,知道吗?媗媗……”
男人温柔似水的嗓音,衬着那张天妒人恨的俊颜,简直完美的似一幅画,有这样的一个夫君,简直可以为“夫复何求”做最贴切的注解了……安若溪煞有介事的在心底慨叹着。只是他一边扮演着模范丈夫,一边又仿佛跟从前的自己,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难道男人的心,都是格子间,可以同时容纳许多不同的女人存在?比起这令人费解的课题,安若溪却不由的更加好奇曾经的沐凝汐,到底跟这妖孽一般的男子,如何的相识,相知,甚至相恋……以及为何最终没有走到一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后来究竟为什么非要死皮赖脸的嫁给淳于焉这只变态……一念及此,目光便不由的在对面的端木谨与身畔的淳于焉之间打转……只觉在他俩身上都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之中,有的是关于她,有的则是关于她所不知道的其他人或者事……会是什么呢?正胡思乱想中,却听得那端木谨似顿了一顿,然后继续苦口婆心的说道:
“……况且比赛尚未开始,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淳安国地杰人灵,即便是女子,也不乏能力出众之人……远的不说,单这席上,只怕也有骑术高明的女子,跟媗媗你难分高下呢……”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动。[.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眼花,在说着这番话之时,那端木谨的一双清眸,似有若无的朝着他们这边扫过……他口中那“骑术高明”的女子,该不会是指她吧?
赶紧把自己这“自作多情”的毛病给赶走,神思一恍间,果然便听得那媗媗受激不过的开口道:
“是谁?有本事让她出来比试一下,就知道谁高谁下了……臣妾才不怕呢……”
说话间,一双凝满了懊恼与意气的眸子,却是恶狠狠的瞪向对面的安若溪,显然将她当成了假想敌。
便听她愤愤然的开口道:“难道王爷说的乃是这焉王爷的王妃吗?”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顺着她的芊芊玉手,望向那焉王爷的王妃。
“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弱弱的撇清关系,安若溪心底那叫一个冤枉和无辜。下意识的望望对面那只妖孽端木谨的反应,又再瞅瞅身畔这个混蛋淳于焉的神色,前者一张俊颜,好整以暇,不承认也不否认;而后者则是一脸事不关己的高深莫测,讳莫如深……正当安若溪打算坦白的讲出自己不会骑马这一事实,来以证清白,却听得那端木谨终于施施然的开了尊口,说的是:
“虽然汐儿的骑术也算精良,但本王说的并不是她……”
好了,总算是还了自己的清白了……安若溪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等等,她什么时候“骑术也算精良”了呢?不过既然不用被人赶鸭子上架,也就无关紧要了。
“那是谁?”
便听那名唤媗媗的谨王妃,难掩惊讶与好奇的开口问道,虽然已经证实对面的焉王妃并非他家王爷口中所说的能够跟她“难分上下”之人,但并不能稍解她对她的敌意,于是仍旧不忘闷闷的瞪了一眼安若溪。
安若溪大人大量,也不跟她一般见识,不过说实话,她也十分的好奇,那端木谨所说的是何人,直觉他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扯出一个不相干的人来。
却见端木谨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状似不经意的扫过他们所在的方向,最后却是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淳于焉身畔的另一女子苏苑莛身上……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动。
便听那端木谨温润的嗓音,施施然的开口道:
“本王所说的这个人,虽不是焉王爷的正妃,却也相差不远……没错,正是焉王爷身畔的苏侧妃……”
虽然早就隐隐猜出了点门道,但亲耳听到他毫不掩饰的开口,安若溪还是难耐的心头一跳,来不及追究端木谨这话中的前因后果,下意识的便去看身畔那一时间被推到风口浪尖的男人和他身边女子的反应……只是,一眼便触到淳于焉举到唇边的酒杯的手势,蓦地一僵,捏在白瓷酒杯上的细长手指,依稀可见泛白的骨节关节;那一张俊朗冷毅的脸容上,虽则神色淡淡,但讳莫如深的寒眸深处,却在瞬间积聚开来层层叠叠未明的风暴,就像是风雨欲来之前,暗流汹涌的海水一般,隐忍的某种情绪,一触即发……安若溪的心底,突然油生一股说不说来的滋味。就那么愣愣的凝着身畔的男人,连最应该关注的那侧妃苏苑莛的反应,都仿佛来不及细看。
一石激起千层浪的端木谨,却已状若不经意的解释道:
“在苏姑娘尚未嫁给焉王爷做侧妃之前,本王曾有幸目睹过苏姑娘在马背上的勃勃英姿……当真是令人神摇目夺……本王记得当时还同苏姑娘比试过一场……”
“原来谨王爷往日还同苏侧妃有过这样的交往……若是不说,朕同这席上许多人只怕都想不到呢……”
便听那淳于谦在这时淡淡的接口,顿了一顿,饶有兴致的问道:“不知当初的比试,谨王爷与苏侧妃,究竟是谁胜谁负呢?”
但见端木谨一双含情带意的桃花眼,似漫不经心的斜睨了对面的女子一眼,温润的嗓音,透着几分不在意的散漫,开口道:
“自然是本王输了……苏侧妃骑术精湛,本王自愧不如,输的心服口服……”
事情听到这里,安若溪心中已是一片惊涛骇浪。若不是端木谨亲口所言,她怎么也猜不到原来他与苏苑莛竟一早相识,且还有过这样一段前缘……安若溪突然有一种直觉,他与她之间,绝对不止这一点交往……再加上先前的沐凝汐……以及后来嫁给的淳于焉……这四个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呢?安若溪只觉脑海里浑浑噩噩的一片,似一团乱麻一般,千头万绪,根本找不到那个可以解开这个结的关口。心底却有另一种感觉,那亟待揭开的一切真相……也许不仅仅会让她大吃一惊……更加会残酷到让人不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直觉,让安若溪陡生一种不祥预感,似一条冷蛇般倏然爬过脊背,带来不寒而栗的触感,叫人心颤,以及恐惧……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男人,却惟见他俊朗冷毅的侧脸上,神色淡淡,如带了一张做工精良的面具,掩盖着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就像此时此刻,即使她离得他这般的接近,她却仍旧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样。
心底,如同被人搬了一块千斤巨石,狠狠的压在上面一般,沉重的令人窒息,噎的胸口之处,一片一片的生疼。
安若溪缓缓别开眼眸,却不知该将一双目光,安放何处。
苏苑莛娇柔的嗓音,却在这时,徐徐响起,说的是:
“谨王爷谬赞了……昔日之事,已过境迁……想必当初是谨王爷有心相让,所以莛儿才能侥幸胜出……否则的话……如今莛儿与王爷纵马驰骋,输的那个人总是莛儿呢?”
不需要太过有心人,都可以听得出说话的女子,在提到“谨王爷”同“王爷”两个人之时,那极为悬殊的语气差别……前者温淡而疏离;后者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绵绵情意……这样一个聪慧明敏的女子……安若溪心中不由一动。
“莛儿这是怪本王没有让你吗?”
却听她口中的“王爷”淳于焉,低沉的嗓音,氲着声声的浅笑,听来愈加的撩人心魄。
“莛儿岂敢?”
女子巧笑倩兮,半是娇嗔,半是柔媚的语气,自有爱侣间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情趣。
安若溪尽量抵挡,却还是觉得有些刺耳。
身旁的那一对璧人,旁若无人的相视而笑着,当真是一幅恩爱缠绵的好图画……却像一根尖锐的针一般,狠狠的扎进安若溪的眼里,带来一缕不期然的酸痛……堪堪撇过头去,安若溪的目光却是不由的落在了对面的端木谨身上。但见他一双水色无边的明眸,依旧云淡风轻的潋滟着,瞧不出任何的波动,薄削的唇瓣间,犹泛着丝丝的浅笑,似勾魂夺魄,颠倒众生……“难得焉王爷与两位王妃的感情都如此之好……当真是叫本王愈加的艳羡……”
清润的嗓音,悠然的开口道。男人一双含情带意的眼眸,斜斜睨着对面的安若溪,仿佛氤氲着无数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款款深意。
安若溪心头不由的一跳,赶忙将自己先前肆无忌惮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生怕再看下去,便会被他似有魔力的古潭般眼眸给吸进去,再也爬不出来一般。暗暗骂道:这端木谨,还真是一只妖孽……“让谨王爷见笑了。”
却听淳于焉那只变态,语声淡淡的开口道。
“对了,不是要举行什么赛马大会吗?还要举行吗?”
安若溪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意气,打断了几人之间暗流汹涌的你来我往,转移话题道。
但觉淳于焉那讳莫如深的寒眸,似有若无的在她身上扫过,安若溪心里不知怎的便划过一缕冷笑的意味,对他的目光,只作不知。
“当然要举行……”
却听那闺名唤作黎媗的谨王妃,迫不及待的接口道。一双含怨带怒的眼眸,如出鞘的一柄利剑一般,射向对面那身为焉王爷侧妃的女子,心无城府的瞳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妒忌和恼意,一张俏脸,白里透红,凝聚着满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某种坚决和骄傲,咬断银牙一般的嗓音,语声清脆,带着直来直往的挑战,玉手芊芊,蓦地指向苏苑莛,开口道:
“苏侧妃……我要跟你比赛跑马……”
第93章
只是那架势,哪里像是要跟人赛马,分明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亟待报应一般。[]
安若溪心底一个激灵,她发誓,她半点也没有想将火引到苏苑莛身上的意思,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转移话题而已,谁承想这黎媗会将矛头指向她呢?
正打算是不是应该开个口,出个声,缓解一下这醋海翻腾的气氛,却听得有人已经先她一步开了口,说的是:
“莛儿最近身子一直欠安……恐怕不能跟谨王妃你比试马术……”
语声虽淡淡,但是男子俊朗冷毅的脸容上,却尽是对身畔女子的关切和维护。
苏苑莛温柔一笑,明眸似水,氤氲着满满被人心疼和在乎的甜蜜之色。
安若溪只觉一双眼,仍是不受控制的被刺了一下,堪堪撇过头去,却不知该望向何处。
“怎么?苏侧妃,你怕输吗?”
便听那黎媗脆生生的开口道,一张娇俏的小脸上,黛眉轻挑,眼波含怒,樱唇凝霜,尖细精致的下颚,更是骄傲的向上一扬,充满了势在必得的挑衅和不屑。显然还在为她家王爷竟然输给过这个女子,而耿耿于怀,不能释然。
苏苑莛微微一笑。只是柔媚轻淡的嗓音,尚未来得及出口,便被一道温润的男声,给抢先一步压了下去:
“媗媗……”
便听那端木谨,漫不经心般的阻止着身畔女子的莽撞言语,顿了顿,水波流转的美眸,却是斜斜睨了一眼对面的苏苑莛,薄削的唇瓣间,缓缓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浅笑,开口道:
“既是比赛,自然应该有个彩头……本王就以这只锦澜钗……作为稍后比试中的优胜者的奖品……诸位认为如何?”
后面的话,安若溪并没有十分听清,只是在耳朵里堪堪的飘进“锦澜钗”三个字之时,突然敏感的察觉到身畔男子的某种异样,心中一动,不由下意识的去看他的反应,心头却是紧接着一跳。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身畔的淳于焉,在听到那“锦澜钗”三个字之时,俊朗冷毅的脸容上,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角竟是不能自抑的一跳,漆黑如墨的瞳孔,仿佛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整副坚硬如铁的身躯,似被某种东西紧紧绷着,充满了一触即发的隐忍情绪……安若溪只觉自己一颗心,又是不由的一跳。
而说话间,但见那端木谨已然从衣袖间,取出一个锦盒来,镂空雕花的红木盒打开之后,赫然露出躺在柔软丝绒上的一只流光溢彩的金钗,金色的钗头上,以玉石雕刻着三朵桔梗花,紫中带蓝、蓝中见紫,清心爽目,栩栩如生,花下还缀着几缕流苏,微风过处,摇曳生姿间,环佩叮当,精美绝伦……这应该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锦澜钗”了吧?
淳于焉紧紧钉在他手中金钗上的眼眸,幽深似海,讳莫如深,在初见的一刹那,瞳孔深处,有幽蓝的火光,一簇而起,如鬼影重重,以燎原之势,迅速的漫延至整双眸子里,席卷着狂风暴雨般的激荡,仿佛随时都会满溢出来,将目光所及之处,尽数淹没在其中……然后这一切的波动,却又在一瞬间,缓缓敛去,一齐隐匿在那不见天日的眸底深处,平静的近乎阴冷,似随时都会爆炸的某种危险……一旁的苏苑莛,显然也察觉到身畔良人的不妥,似水明眸,在人与钗两者之间,缓缓流淌。[.超多好看小说]
“不知这只锦澜钗……谨王爷是如何得来的?”
薄唇微抿,却听淳于焉状若不经意的问道。细长的手指,轻轻执起桌上的白玉杯,放在嘴边,缓缓啜饮着。
这看似极其优雅而自然的一个动作,安若溪却能够清楚的看到,他执着酒杯的指节关节处,泛着泠泠的白光,似乎在竭力隐忍着将那脆弱的白玉杯捏碎的冲动一般……瞧得安若溪的一颗心,竟不由的微微一疼,说不出来的滋味。
“额……这只锦澜钗……”
却听那端木谨漫不经心的开口,只说了这几个字,便堪堪的停住了话头,俊朗飘逸的脸容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仿佛正在搜肠刮肚的寻觅着这锦澜钗的来龙去脉,又仿佛特意好整以暇的吊着好奇之人的胃口……便见淳于焉举到唇边的白玉杯,手势蓦地一顿,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倏然划过一道精光,然后继续浅浅啜饮着杯中的美酒,俊朗冷毅的脸容上,始终凝着一片云淡风轻的神色。
端木谨一双水漾的眸子,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菲薄的唇瓣间,轻轻扯开一抹温淡的弧度,就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某件有趣的事情一般。
“本王记起这只锦澜钗的来历了……”
直到又过了须臾,方听得那端木谨不急不缓,悠悠然的开口道: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前些年,临川国兵败,降服于我靖远国之时,献上的求和财帛之中,便有这一只锦澜钗……虽非价值连城,但也胜在做工精致……本王当时就向皇兄讨了来……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送给有缘之人……”
安若溪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锦澜钗的来历,一双眼睛,却不由的落在身畔的淳于焉身上,未曾离开过半分,但见他只在初初听到“临川国”三个字之时,目中一闪之后,便重又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仿佛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一般。
那端木谨却是微微一笑,温润的嗓音,继续漫不经心般的说道:
“说起来这锦澜钗,还另有一番曲折……”
“哦?愿闻其详……”
便听那高高在上的淳于谦,适时的接口道,面如冠玉的脸容上,神色淡淡,仿佛只是作为一个称职的聆听者应有的礼貌性的询问。
“据闻这锦澜钗乃是二十余年前,便已国破家亡的楚尚国大将军宿怀方的祖传之物,世代相传给宿家的媳妇……而那宿大将军,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便自然而然将这钗送给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只可惜,他二人情深缘浅,有情人未能终成眷属……那女子后来不知为着什么原因嫁作他人妇,而宿大将军也最终迫于父母之命,娶妻生子……而那锦澜钗作为两人的定情信物,却一直留在女子的手中……只是后来却不知为何,又辗转还给了宿大将军……当日,楚尚国被围,宿大将军负隅顽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惨烈牺牲……临死之际,口中喃喃念着的几个字,正是那女子的闺名,而手中紧紧握住不放的则正是这只锦澜钗……”
端木谨清润低沉的嗓音,在缓缓诉着这一段尘封旧事之时,别有一番荡气回肠、动人心魄的魔力。(.无弹窗广告)
实际上,安若溪并没有为这痴男怨女、悲欢离合的故事,有多大的触动,只因她其时一双眼睛,一颗心,全都尽数凝在身畔的男人身上,根本就无暇装下其他的人与事……她看到,在端木谨声情并茂的讲述着这一段凄美哀伤的往事之时,她身畔的淳于焉,俊朗冷毅的脸容上,虽则一如既往,神色淡淡,仿佛对一切都置若罔闻,无动于衷……惟有一杯接一杯的酒水,缓缓的灌入喉间,仿佛一心一意,都只浸在那上等的竹叶青里……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轻轻揪着一般,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不知来自何处,又将去向何方……惟有一双眼眸,像被黏在身畔的男子身上了一般,忘了要挣脱下来……“王爷……”
便听苏苑莛轻缓而温柔的嗓音,徐徐响起,似春水抚过落花,带着感同身受的善解人意,虽只短短的两个字,却仿佛藏着千言万语诉不尽的绵绵情意一般。
安若溪看到随着女子的一声轻唤,那喝酒快过喝凉水的男人,手势一顿,最终缓缓的将指尖的白玉杯,漫不经心的放回了桌上。
安若溪堪堪想要开口的动作,就那么僵在原地,嘴巴微微张翕的样子,就像是刚刚被人硬塞进去了一块黄连一般,缓缓漫延着苦不堪言的涩意,一时之间竟忘了该如何反应,呆呆愣愣的停在那里,活似一个反应迟钝而又自作多情的傻子。
直过了许久,方才微微撇过头去,下意识的想将那鲠在喉间的一切关切和担忧,狠狠咽回到肚子里,却发现喉咙间又干又涩,未来得及出声的字字句句,就那么卡在其中,不上不下,噎的一颗心生疼……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似有若无的凝着一缕浅笑,水色无边的明眸里,状若不经意间,将对面几人的反应,一一尽收眼底,嘴角的温淡笑意,也便愈加的魅惑而妖娆。
“本王先前还没有留意……现在说起来……这只锦澜钗,还跟焉王爷多多少少有些渊源呢……”
流香水榭里,短暂的沉默间,便听端木谨嗓音悠悠的抛出这么一句话来。
安若溪心头,仍是不由的一跳。直觉他之前铺陈了那么多,其实为的就是等这一句话出现吧?一双眼睛,终究还是十分没出息的看向身畔那只男人的反应。却惟见他冷硬坚忍的侧脸,就像是切割光滑的大理石面一般,棱角分明,但却又冷又平,掩盖着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拒人于千里之外。
“谨王爷说的可是本王的母妃……乃是楚尚国郡主这件事吗?”
便听淳于焉那一如既往清冽而温淡的嗓音,徐徐响起,平静的口气,就像是在讲述着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罢了。
安若溪却不由的心中一动。说起来,来到这淳安国这么久,她也只知道,她那位无缘相见的婆婆,红颜薄命,在淳于焉六七岁的时候,便已去世,至于她作为那楚尚国郡主的这一身份,还真是刚刚才听见。
楚尚国……莫不就是那端木谨刚才讲的故事中的那个楚尚国?
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答案呼之欲出。
安若溪只觉心底一片激荡,脑子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浮光,像是亟待揭开的真相,忽明忽暗,忽隐忽现,每当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之时,它却如同一尾湿滑的鱼一般,堪堪的从指缝里溜走,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迫切和无奈。
“难怪焉王爷适才见本王拿出这只锦澜钗来,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想必贵妃在世之时,应该跟焉王爷讲过其中不少的故事吧?”
对淳于焉抛出的反问,端木谨并没有从正面作答,而是四两拨千斤一般,将问题重又推了回去。
“母妃去世之时,本王年纪尚幼……许多事情早已经不记得了……”
目光淡淡,说着这话的淳于焉,语气清冽,仿佛一种事过境迁的平静与释然,掩盖了幽暗不见天日的眸底深处,倏然划过的那一线残戾而冷鸷的泠泠恨意。
安若溪却不知怎的心中一动,望向那一张冷凝俊逸的侧脸……年纪尚幼……六七岁的小小孩童,便已失去了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他当时一定很难过的吧……一双晶亮的眼眸,不觉间氤氲开来层层叠叠的水漾,凝在身畔的男子身上,一时之间竟有些忘乎所以的感伤与疼惜……淳于焉幽深似海的瞳孔里,不自觉的划过一缕恍惚,心底那因为被残忍的提起的旧事,而被大片荒芜占据的某个角落,竟似不经意间照进了一线阳光,虽然未能将所有的黑暗驱散,却也缓缓的拨开星星点点的雾霭,令冰冻的心跳,一点一点的回暖。
寒眸深处,微微一闪,淳于焉竟似要死死压制住那想要回眸望一眼身畔小女人的冲动。
手上在这个时候传来温暖而滑腻的触感,不用看,淳于焉也知道这样的善解人意是来自谁,眸色轻转,与她的目光相对,微凉的大掌,缓缓回握住她的玉手。
安若溪只觉得双眼里,像是被人给狠狠的揉进了一粒沙子,带来又酸又痛的刺感,瞳孔里映着的尽是身旁的男人与别的女子,十指交缠,款款相视的影像,而她,却自始至终都游离于他的视线之外,仿佛从来不曾存在。
尽管不愿承认,但安若溪仍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心底的某处,像是突然之间被人剐去了一块般,空荡荡的,透着丝丝的凉意。
清眸闪烁,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抹弧度,笑意一点一点的加深,反射着照在水面上的点点破碎日光,有影影绰绰,晦暗明灭,魅惑而妖邪。
但这撩人心魄的邪魅,转瞬间却已被他不动声色的抹去,再开口之时,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上,便似笼了一层若隐若现的哀伤,莹润的嗓音,缓缓倾诉:
“世人是不是都如此的善忘呢?就像如今的汐儿……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却已毫不留情的将过往的一切,尽数遗忘……”
安若溪还沉浸在方才的莫名感伤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对面那端木谨神思跳脱,异于常人,变脸变得简直快过川剧变脸大师,刚刚还在讨论淳于焉那个混蛋的家事,语气一转,怎么就扯到自己头上了呢?
她怔愣微恍的表情,落在旁人的眼里,倒似与那端木谨俊脸上的浅浅哀伤,交互辉映,心有灵犀一般。
直瞧得那一旁的谨王妃黎媗各种懊恼与妒忌。
“王爷,你不是要把这只锦澜钗当作彩头吗?我们快开始比赛吧……臣妾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让王爷亲手将这只金钗,戴到媗媗的头上,你说好不好?”
女子芊芊玉手,轻轻摇晃着端木谨坚实的臂膀,甜腻的撒着娇,一张俏脸上,却满满的都是向着对面的安若溪的挑衅。
“你就这么有信心能赢得了席上这么多人?”
唇边勾起一抹宠溺的温柔笑意,端木谨状若不经意的开口,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却是顺着她的眼波,斜斜睨在对面的一男两女身上,嗓音低沉温润,愈显融融,说的是:
“好吧……既然苏侧妃不愿出马……你少了一个劲敌,胜算的确大一些……”
安若溪心中,却是不由的一动。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男人。但他俊朗冷毅的侧脸,却像是雕工精美的大理石一般,硬硬的冷冷的棱角,包裹住里面真实的喜怒哀乐,将她的一切靠近,毫不留情的拒之门外。
“臣妾才不怕呢……臣妾巴不得她上场一决高下,看看究竟是谁厉害……”
那谨王妃尚在一脸傲娇的宣告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安若溪却已失去了兴趣。只觉面前的珍馐美食,如此的乏味,这热闹喧杂的宴席,如此的沉闷。
“既然谨王妃有如此的雅兴……莛儿虽不才,愿意奉陪……”
娇媚柔软的嗓音,在一片沉寂中,似水缓缓流淌,女子晶莹如玉的脸庞上,仿若笼了一层艳光,那样的明亮与美好,是会让男人移不开眼眸,会让其他女子自惭形秽的吧?
安若溪将脑袋,缓缓的撇到一旁,是不是就可以装作看不到男人浮光掠影的寒眸深处,映着的那一道女子的倩影,但耳朵里,却仍挡不住的飘进男人低沉清冽的嗓音……“莛儿……”
不过轻浅的两个字,却仿佛氤氲着藏也藏不住的缠绵缱绻,那样心照不宣的款款情意,性感而凉薄,像一根针一样,扎到安若溪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某处,逃也逃不开的钝痛,层层叠叠的袭来,任她拼命阻挡与推却,终是不可避免,挥之不去,仿佛就要在其中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再也休想拔除一样……微微一笑,端木谨细长的手指,优雅的拾起桌上的白玉杯,漫不经心的啜饮着,仿佛在等待着稍后的好戏上演。
苏苑莛已款款的从座位上起身,柔媚的嗓音,温声开口道:“谨王妃,请……”
话音未断,余韵尚在,女子纤细娇美的身子,却仿似被某种不适所击中,玉手扶额,摇摇欲坠,如寒风中不胜娇羞的柳絮,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莛儿……你怎么样?”
男人强有力的手臂,将那晕眩在自己怀中的柔弱无骨的身躯,紧紧揽住,那一道永远轻淡而散漫的嗓音,此时此刻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焦切,清晰异常的传进安若溪的耳膜里……
第94章
凤玉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女子斜斜的靠在榻上,虽然已经从晕眩中醒来,但是一张莹润的脸容上,却仍透着丝丝的苍白与憔悴,愈加显得楚楚可怜,伸在锦被外的一只皓腕上,面色凝重的太医,正在为其把着脉。
安若溪的双眼,终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不远之处的淳于焉身上。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英俊朗逸的线条,紧紧的绷着,似竭力隐忍着某种一触即发的焦虑,那双如墨般的黑色瞳仁里,此刻满满倒映的惟有那靠在床榻之上的女子的身影,氤氲着层层叠叠的关切与担忧,浓的化不开,仿佛随时都会从中满溢而来……安若溪慢慢的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一双耳朵,却无法阻挡的钻进男人低沉而凝重的嗓音:
“洛太医,莛儿她怎么样?”
便见那洛姓太医,躬身向着面前的焉王爷行了一礼,一张刻着岁月风霜的面容上,此刻却笼着一层洋洋的喜色,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度,便听他回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侧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如一颗石子,不期然间投入暗流汹涌的湖泊,惊起一圈圈涟漪。在场众人,莫不是眸色一闪,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
安若溪只觉心头一悸,竟需要反应一会儿,才能够明白这太医口中的“有喜”,指的是什么。一双眸子,便不受控制般的落在不远之处那一对初为人父母的璧人身上。
“洛太医,你说的可是真的?”
床榻之上的苏苑莛,焦切的询问着,满脸满眼流淌的,尽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不能置信的幸福和甜蜜。
“微臣绝对不会瞧错的,侧妃娘娘您真真切切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便见那洛太医拱手道,面上的神色,毋庸置疑的肯定。
“王爷,你听到了吗?臣妾真的怀着了你的骨肉……”
毫不掩饰的喜悦与激动,将女子苍白的脸容,染成了晚霞般娇艳的红晕,细嫩白皙的玉手,轻轻的放在小腹上,明眸似水,盛满了初为人母的温柔,款款的望着面前,她腹中孩儿的生父……男人修长的双腿,缓步向前一迈,在女子的床第之间停下,微带粗粝的大掌,将女子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包裹住,微凉的指尖,渐渐变得温暖。
“是……莛儿,你有了本王的骨肉……我们就快有孩儿了……”
这一刹那,男人讳莫如深的寒眸里,乍闻女子怀孕之初的震惊、激荡、茫然、以及复杂,都已然尽数消散,惟剩那一抹不能自抑的喜悦,缓缓加深,仿佛随时都会从瞳孔里满溢出来……眼角不受控制的一跳,安若溪只觉自己的眼睛里,像是突然之间被人拿着一根针,狠狠的扎了进去一般,那一缕锐痛,迅速的沿着瞳孔内的视神经,一路奔腾,流窜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在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某处,汇成千万只利箭,狠狠刺穿着那强自支撑的脆弱伪装,痛意,似涨潮的汐水一般,层层叠叠的袭来,无法抑止,无法逃离,迅速的漫延至身体内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就连每一次的呼吸,都不放过,一呼一吸,都仿佛牵扯出难以抵挡的痛楚……他说……我们就快有孩儿了……是呀,那是他与他心爱女子的爱情结晶……而对她……有的仅仅是身体的交合,欲、望的发泄,占有的作祟……只欢不爱……他不爱她……所以事后,便迫不及待的为她灌下那一碗碗避孕药……他不愿她怀有他的骨肉……他不要她拥有他们的孩儿……为什么?她明明也不爱他,她明明也根本不想怀上他那只变态的孩子,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当听到他,当见到他……因为别的女子的怀孕……那种藏也藏不住的欣喜若狂……她却会有这种不能抑止的心痛之感呢?
安若溪突然觉得很好笑。(.无弹窗广告)没错,自己就像是一个绝大的笑话一般……他生子也好,他怀孕也罢,何用她在此表露悲伤或妒忌?他与她,本就是被错误的牵扯到一起的两个人……她的身子,已经被他无情的夺去了,她又怎能任由自己的心,再这么轻易的被他占有?
在这个异世,她惟剩的也仅仅只有这一颗不甘屈服、不愿沦陷的心脏了吧……干涩的唇角,不由的扯开一抹自嘲的弧度,安若溪将落在不远之处那一对璧人身上的目光,缓缓收回……世界那么大,世上那么多人,她何苦把眼睛浪费在不属于她的人身上呢?
只是一回头间,心头却仍是不由的一动。只因这无意的一瞥,却正对上身畔的另一男子端木谨。
实际上,男人的目光并未曾有半分落在她身上,而是越过千山万水般,径直投射在斜对面那款款相视,旁若无人的沉浸在一片美满喜悦中的一男一女……男人那一双总是含情带意的清眸,此时此刻,一片漫不经心的表象背后,却似正在不断的积聚着某种情绪,就像是被不速之客无意闯入其中,从而惊扰起一圈圈涟漪的幽湖,搅乱了湖底深处那隐藏着的一切不为人知的暗流汹涌,如同随时都会席卷而来的狂风暴雨,将自己,也将瞳孔里倒映的人影,一同淹没……不,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男人一片冰冷的眸底深处,在听到女子怀有他人骨肉之时,那刹那间划过的一道伤痕……虽然稍纵即逝,虽然微不可见,虽然他掩饰的极好……但安若溪仍旧看的如此的分明……就像是在先前……苏苑莛突然之间晕眩在流香水榭之中时……男人眼里不经意间闪烁的那一抹关切之色一样……其时,安若溪还以为只是自己的一时眼花,现在,她却几乎可以完全确定……心头不由一跳,安若溪浑浑噩噩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一道精光……难道这端木谨竟对苏苑莛……许是她肆无忌惮的目光,太过明显,惊醒了男子短暂的恍惚。
眸光一厉,于刹那间,端木谨已经将目中的一切不应暴露的情绪,尽数敛去,一双清眸,水色无边的凝视着斜对面的女子。
正胡思乱想间,安若溪突觉眼里闯入一道灼然的视线,下意识的抬头,却正对上端木谨那讳莫如深的漆黑瞳仁,只不过暗藏在其中的某种情绪,早已没有了先前不经意泄露的真实,反而似裹了一层云里雾里的飘渺,若有若无,忽隐忽现,勾魂夺魄,让人心痒难耐,迫不及待的想要追究其中的真相到底如何……男人堪堪落在女子身上的清眸,划过一丝戏谑,再投射向不远之处那一对男女之时,便已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平静、坦然、无辜而无害。
“本王真是要恭喜焉王爷和苏侧妃了……”
因为那突如其来的一个“孩子”,从而陷入短暂沉寂的凤玉宫,便这样被端木谨漫不经心般的语气给打乱。
而那淳于焉似乎也直到此刻,方才从陡为人父的喜悦中,寻回那一如既往的冷静。
“谨王爷有心了。”
便听那淳于焉淡淡开口道,温润的语气,泛着三分的散漫与疏淡,与端木谨如出一辙,顿了一顿,一双寒眸,却是状若无意的扫过他与他身畔的王妃,然后续道:“……本王也祝愿谨王爷同谨王妃早日开枝散叶,尽享天伦之乐……”
端木谨微微一笑,菲薄的唇瓣间,缓缓绽开一抹魅惑的弧度,清润的嗓音,似能滴出水来一般,开口道:“那本王就借焉王爷的吉言了。”
他身畔的谨王妃黎媗,听得自家王爷如此说,一颗心,自是刹那间充斥开来满满的欢喜,就连那先前因为这苏苑莛的突然晕倒,而深感扫兴的懊恼之意,都仿佛不那么严重了。
正一腔绮思间,便听得端木谨,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只是……苏侧妃这样一来,恐怕就不能再跟众人比赛跑马,一决高下了……”
言下之意,一片的可惜和言若有憾。
顿了顿,却是紧接着语气一转,继续道:
“……这样的话,就算媗媗你到时候赢了,也算不得实至名归了……不如这次的比试,就此作罢,可好?”
一听她家王爷竟然因为一个不相干的苏苑莛不能出赛,就要取消此次的赛马大会,那黎媗又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但见她眉毛一挑,嘴角一撇,想也未想的,便冲口而出的拒绝道:“不好。”
“王爷……难道就因为这苏侧妃怀了所谓的身孕不能出赛,就要把比试取消吗?臣妾不依……”
一边甜腻的撒着娇,那黎媗一边不住的继续着据理力争:“……况且这淳安国又不是除了她苏侧妃一个人之外,再无其他女子……她不比,那就由其他人补上就好了……眼前不就正好有一个?”
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安若溪,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这关于赛马的事情,待听到那谨王妃突然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之时,却是不由的眼皮一跳,心头,陡升不好的预感。
“哦?不知媗媗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一旁的端木谨,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仿佛关于她所说的人选,早已了然于胸,又仿佛丝毫不以为意。
“就是她……”
女子的一双芊芊玉手,毫无偏差的指向对面的安若溪。
“我?”
安若溪一只细腻白皙的食指,同样也难掩惊讶的指向自己。虽然早就隐隐猜到了会跟自己有关,但亲耳听到,她将矛头转向自己,却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错……”
便听那一旁的黎媗,斩钉截铁的开口道:“……你不是焉王爷的王妃吗?那苏侧妃怀了身孕……但是你肯定没怀吧?正好由你替她跟我比试……王爷不是说你的骑术也算精良吗?应该不会输的太难看……你说是不是啊王爷?”
女子理直气壮的语声,噼里啪啦,丝毫不停的从一张樱桃小嘴里冲撞而出,连气都不带喘一口。
那一句“但是你肯定没怀吧”,还真不是一般的刺耳……一双眸子,不由自主的去看那“厚此薄彼”的淳于焉,却惟见他俊朗冷毅的侧脸,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如同裹了一张做工精良的面具,瞧不出任何的波动来……而他……自从那苏苑莛晕倒,到听闻她怀孕,再到现在……他的目光,从来未有一丝一毫的落在自己身上……就仿佛她是透明的,从来不存在一般……忽略掉心底那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升腾起的异样不舒服,安若溪收回那没出息的眼神,咬咬牙,深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那黎媗的一张口无遮拦一般见识。
等等,她刚才还说“你的骑术也算精良”……天知道,她压根连“骑术”都没有,又哪来的“精良”呢?
这个哑巴亏,安若溪是断不肯吃的。遂道:“谨王妃是吧?我想你弄错了一点……貌似我这个人,压根连马都不会骑,更谈不上什么‘骑术精良’……所以我连下场比赛的资格都没有……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她倒是一脸的神情坦然,完全没有半分半毫技不如人的心理负担。
端木谨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刹那间掠过一道精光。自今日见面伊始,一直到现在,眼前女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确然再难同昔日的沐凝汐相提并论……真真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难道所谓的失忆,真的会让一个人的性情大变如斯?眸色一沉,却听那端木谨一把低沉而温润的嗓音,似笼着一层淡淡的哀伤一般,徐徐从菲薄的唇瓣间倾吐而出,说的是:
“汐儿你不仅将从前的人与事都忘得一干二净……难道竟然连骑马这样的技艺,也都一并不记得了吗?当日……还是由本王亲自教会你骑马……我们还一同策马驰骋于无边的旷野之中……”
说到后来,男人的声音渐低,似沉浸在昔日美梦中的喃喃呓语,又像是情人之间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喁喁私话,语调性感而凉薄;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上,悠远而飘忽的神情,如同陷入他口中描绘的旧时美好景象中,不能自拔,不愿舍弃的一缕痴念;眸光婉转,似融融春水倾泻了一地缱绻,有着撩人心魄的魔力……妖孽……安若溪一边不受控制的被他的美色所惑,一边却又止不住的心底恶寒……他教她骑马,还一起驰骋于旷野间?光想想这个旖旎的画面,就足够让人对他俩的暧昧关系,想入非非了……“呵呵……”
干笑两声,安若溪只觉一时之间,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反应不过来,该如何解决当前的局面。
因为太过尴尬,那一张莹润似玉的小脸上,此刻便不由的氤氲开来一片绯红,似悠悠夏日傍晚,如火如荼绽放在天边的无限晚霞,耀眼而炫目。
只是,这一切,瞧在旁观者的眼睛里,便多了几分她与端木谨之间呼之欲出的暧昧。
眸色一沉,淳于焉修长的双腿,似乎快过他的心,突然踏前一步,向那尚呆呆愣愣,犯着花痴的女人逼近,连身畔我见犹怜的美妾,堪堪伸出去挽留的手势,都未曾有丝毫的察觉。
安若溪犹在纠结着,怎么将面前那只妖孽营造的危险气氛给打破,但觉眼前一暗,像是某个巨大的生物,投下的阴影一般。
压抑住那骤然剧烈一跳的小心脏,安若溪堪堪抬起头来,一眼便陷进了那双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去了。
“这些事情,汐儿从前都跟本王说过……”
男人微带粗粝的大掌,极其自然的握住女子柔嫩细滑的玉手,将她下意识想要挣脱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消弭于无形,清冽的嗓音,低沉而性感,继续道:
“只是……就像谨王爷方才自己也说过的……如今的汐儿已然前事尽忘……她连马都不会骑,又怎会记得谁教过她呢?汐儿,你说是吗?”
男人深深凝住女子的一双寒眸,像是巨大的漩涡一般,勾、引着安若溪的沦陷,那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神情幽幽,似诱哄,似逼迫,尚透着几分隐隐的吃醋与妒忌,蛊惑着人心,勾魂且夺魄。
抬眸,安若溪望进面前的一双眼睛里,他如墨漆黑的瞳孔里,影影绰绰着她的身形,渺小而模糊……安若溪突然就觉得很好笑。他把她当成了什么?可以任由他在手中搓扁揉圆的橡皮泥,还是可以任他摆布的扯线木偶?
安若溪,你真的要把自己陷入那悲惨的境地之中吗?
不,她安若溪才不要被他的美色所惑,他不是把她当成刺激那端木谨的一枚棋子吗?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他既这么爱演,那她自然乐意奉陪。
唇角勾起一抹媚笑,眉眼弯弯,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斜斜睨着面前的男子,黑珍珠般的瞳仁里,流光婉转,显得既天真又邪恶,既狡黠又无辜。
淳于焉一颗心,竟仿似拨动的琴弦,蓦地一悸。
第95章
但见‘女’子娇‘艳’‘欲’滴的‘唇’瓣,微微张翕,珠落‘玉’盘般清脆的嗓音,从其中缓缓倾泻而出,说的是:
“王爷说的极是……汐儿对许多事情,真的是不太记得了……”
小巧的鼻子,微微一皱,‘女’子似乎对此又懊恼又无奈,嗓音悠悠,继续道:“……就像汐儿根本不记得曾跟王爷提及过汐儿同谨王爷之间的事情……倒是对谨王爷方才说的……教汐儿骑马,两人共驰于草原旷野这些事……反倒有些星星点点的印象……”
明眸似有若无的越过面前那张俊颜,却是斜斜睨向不远之处的端木谨,似有意似无意般的‘欲’言又止,透着让人想入非非的暧昧。.--
她这近乎挑衅的肆无忌惮的目光,仿佛直把面前的淳于焉,当成了透明的空气一般无视。
“是吗?”
男人轻淡的嗓音,漫不经心的接口道。
眼角不受控制的一跳,安若溪生生咬紧牙关,才能将口腔里的那一缕痛呼,堪堪咽回到了肚子里。娇嫩的掌心,被男人微带粗粝的指腹,狠狠蹂躏着,不消说,上面肯定已是红肿一片。
“是呀……”
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两个字,安若溪娇俏的‘唇’瓣间,那一抹‘艳’丽的弧度,却愈加妖娆,笑的如沐‘春’风,百‘花’齐放。
“……说不定哪一天,脑子里灵光一现,汐儿就将过去的一切事情,都想了起来呢……”
笑靥如‘花’,安若溪一双水‘波’流转的明眸,仍是凝在端木谨的俊颜上,连眼角眉梢的余光,都吝于给那淳于焉半分。
她能够明显的感到,面前男人一双如刀似剑的寒眸,狠狠的钉在自己身上的那种压迫之气,越来越重,仿似随时都会将她给千刀万剐了一般。
虽然心底那没出息的怕意有愈演愈烈之趋势,但与此同时,却另有一股类似于报复的痛快之感,像火苗一样,一簇一簇的升腾起来。
好吧,安若溪承认,这种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式的反抗,在这一刹那,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只是,那被她当做挡箭牌的端木谨,一双讳莫如深的清眸,正水‘色’无边的凝视着她,那样通透而戏谑的眼光,似能穿破她伪装的无谓,直望到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一般;菲薄的‘唇’瓣间,尚轻轻牵扯着一线月牙般的弧度,高深莫测,仿佛对一切都了然于‘胸’。
直瞧得安若溪心底,一阵阵的发寒。只觉得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一个赤、‘裸’‘裸’的婴儿,完全藏不住任何的秘密。
安若溪脸上的笑意,渐渐的变得有些僵硬,强撑着的面部肌‘肉’,开始发酸发痛,眼看着就要维持不住了。
那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的大掌,却在这个时候蓦地一松。手上突然失去了他的禁锢,空气中的凉意,便丝丝缕缕的钻进肌肤的‘毛’孔里,安若溪的双手,下意识的‘交’互叠握着,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可以安放之处。
“既是如此……那便由爱妃你替莛儿出赛……也好替本王将那锦澜钗给赢回来……”
男人清冽的嗓音,又平又淡,无喜无悲,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像是在吩咐厨房今晚吃什么饭,配什么汤一般,殊无半分感情。
“可是我不会骑马啊……”
安若溪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汐儿你方才不是说对别人教你骑马,别人跟你驰骋于草原之上,有星星点点的印象吗?正好,到时候你在比试之中,说不定一刺‘激’,脑子里灵光一现,就将过去的一切事情,都想起来了呢……”
男人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神情悠悠,一字一句,四两拨千斤,将安若溪先前搬出来的一番道理,又全都尽数还给了她。
安若溪只觉一口气,噎在心口之处,差点没上来。恨不得把面前这小气巴拉的男人,给像废纸一样,‘揉’吧‘揉’吧,扔到垃圾堆里,省的留在世上碍人眼球。
头一扬,眉一挑,眼一瞪,安若溪刚想开口顶回去,却听得另一道轻淡的嗓音,顺着男人的话头道:
“四皇弟此言甚是……”
心中一个‘激’灵,安若溪认出这把声音的主人,除了那高高在上,一国之君的皇帝淳于谦之外,再无其他人。
而凤‘玉’宫的一众人等,业已纷纷敛去了面上的一切暗流汹涌,躬身行礼,齐齐迎接圣驾,淳于谦一双凤眸,淡淡的在众人的面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安若溪的身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温润的语气间,透着久居高位之人特有的尊贵与疏离,开口道:
“太医也曾说过……像汐儿这种失忆之症,若是有适当的刺‘激’,便极之有可能会恢复原先的记忆……”
众人目中,皆是不由的一闪。
而安若溪则忍住想要擦擦脑‘门’上那冷汗涟涟的冲动,莫非说出这番话的那名太医,也是从异世穿越过来的?
只可惜她这种“失忆”,再怎么“刺‘激’”,也无法让她想起她没经历过的事情吧?
却听一旁的端木谨,嗓音悠悠,适时的推‘波’助澜道:
“这么说来,汐儿参加赛马大会,对恢复她过去的记忆……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头顶刹那间飞过大片大片的乌鸦,安若溪绝对有理由相信,此时此刻说着这番话的端木谨,跟那个淳于谦堪称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呵呵……”
干笑两声,安若溪脑子里飞速的转着,希望赶紧找到一个能够说的通的理由,打消他们这异想天开的念头。
“看来汐儿你参加赛马大会,是众望所归,势在必行了……”
但听淳于焉那个‘混’蛋,不忘火上浇油的开口道,一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俊容上,满是好整以暇,等着看好戏的可恶嘴脸。
安若溪忍了三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恶狠狠的瞪向那不说话会死的男人。没错,他才是这一事件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
“但是我压根不会骑马怎么办?”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么几个字来,安若溪难掩那深深的懊恼之‘色’。
“汐儿你不是不会骑马……你只是不记得了而已……只要稍加指点,本王相信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便听那端木谨温柔款款的开口道。
安若溪真的很想赠他几枚白眼,余光一瞥之间,却正碰上那谨王妃一脸深仇大恨般的俏容,心中一动,眼珠一转,一双明眸,斜斜睨向端木谨,娇媚温柔的嗓音,似能滴出水来:
“那谨王爷你可愿意指点汐儿?”
“王爷当然不愿意……”
果然,便见那谨王妃黎媗再也按捺不住,‘挺’身而出。一张化妆明‘艳’的俏脸上,满是对安若溪如遇洪水猛兽般的防备之‘色’。
“谨王爷如果不愿意的话,那汐儿到时肯定是必输无疑……这样的比试,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不参加……”
微微低着头,安若溪一张娇‘艳’‘欲’滴的樱‘唇’,微微抿着,神情看起来又是哀伤,又是失落。天知道,她要多辛苦的忍着,才能防止让那笑意从嘴边倾泻而出。
“那你还是不要参加的好……”
事实证明,那谨王妃真的没有让她失望,一听她不想参加,立马迫不及待的投了赞成票。
正当安若溪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突然听得一道悠悠的嗓音,飘进她的耳朵里,说的是:
“汐儿怎知本王不愿?其实,本王十分乐意再教一次汐儿骑马……就像是当初一样……”
安若溪望着端木谨那副妖孽的模样,微微张翕的小嘴里,就像是突然之间被人硬生生的塞进了一只苍蝇般,吐不出,咽不下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词“自掘坟墓”,说的就是她现在这种情形吧。
“呵呵……不用那么麻烦吧?”
安若溪只觉自己脸上强撑着的笑意,肯定就快比哭还难看了。
“汐儿说得对……”
一道清冽的嗓音,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安若溪只觉肩膀上,蓦地传来一股强势的力量,将她毫无防备的身子,紧紧揽在怀中。
下意识的抬眸,安若溪一眼就撞进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去了,心头难抑的一跳。
“这么一件小事,就不必麻烦谨王爷了……汐儿是本王的王妃,指点她骑马也好,乃至从今往后的一切事情……理应都由本王来打理……至于谨王爷的美意,本王心领了……淳于焉清幽婉转的嗓音,悠然响起,一张俊朗冷毅的脸容上,此时此刻充满了对属于自己的一件“东西”的维护与占有,充满了动人心魄的魔力。
男人扣在她肩膀上的温厚大掌,隔着轻薄的衣衫,传来缕缕灼热的温度,烫的安若溪一颗心,仿似都要烧了起来般。明知道他不过是故意做给在场的其他人看的,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沉浸在他的霸道之中。
苏苑莛轻轻抚在小腹上的青葱‘玉’手,不由一僵。
端木谨嘴角那一抹邪魅的笑意,便也随之加深。
“既然如此……朕便给四皇弟三天的时间,好好教习汐儿骑马……三日后,围场比试,朕希望能够看到汐儿策马驰骋、英姿飒爽的模样……”
温淡的嗓音,却自有天子不怒自威的气度,从淳于谦口中说出来的话,便已然成了圣旨,没有半分讨价还价的余地。
安若溪只觉心头一片‘混’‘乱’,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无端端的卷入这场风‘波’里来了。下意识的望向身畔近在咫尺的男人,却惟见他俊朗飘逸的侧脸,神‘色’淡淡,高深莫测,掩盖了一切真实的表情。
马厩里。
安若溪对着那群学名叫做“马”的生物,大眼瞪小眼的,已快半个时辰了。
而那个淳于焉,却始终不见人影。
实际上,从皇宫里回来之后,男人便寸步不离的陪在刚刚怀着他骨‘肉’的‘女’子身边,眼里心里都围绕着她打转,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任何事的存在。
而对于先前当着众目睽睽之下,信誓旦旦的扬言要为安若溪打理一切的宣告,更是完全抛诸了脑后。
安若溪突然觉得很可笑,她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天真的会相信那只变态的话……亏得她昨夜,还翻来覆去的幻想着第二天由他来教她骑马,该是怎样的旖旎风光……实际上证明,她真的想多了……一时之间,倒分不清究竟是懊恼多点,还是心底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之感,占了上风。
望着马厩里那一只只看起来比她还无‘精’打采的马儿,安若溪更是蔫了……罢了,她本来就不会骑马,就算是让她在这短短的三天之内学会了,面对着那谨王妃,也不可能有分毫的胜算……既是如此,她还费那个劲干嘛?虽然看似想通了,但安若溪幽暗不见天日的的心底某处,还是像被人一不小心挖去了一块似的,空‘荡’‘荡’的难受。
“笼晴,我们回去吧……”
蓦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安若溪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泥,然后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紧接着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娘娘……你不挑马了吗?”
陆笼晴犹犹豫豫、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挑了有什么用?我又不会骑……当摆设吗?难道到时候别人策马狂奔的时候,我跟在一片尘土飞扬的屁股后面,牵着马走到终点吗?”
安若溪闷闷的开口道。
“但是……皇上那边该如何‘交’代?”
“我弃权就好了……”
面对着陆笼晴的不安和担忧,安若溪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说道:“……我只是不会骑马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总不能因此就定我的罪,把我喊打喊杀的吧?”
“放心,没事的……”
眼见着那陆笼晴还在踌躇,安若溪大手一挥,开口安慰道。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事到临头再解决也不迟……天渐渐的热了,有些晒,我们赶紧回屋里凉快吧……”
说话间,安若溪已经转身,打算回自己的凉欢轩里待着去了。
只是,身子刚刚转过来,却是不由的一愣。抬眸,一双眼睛,望向那突然出现在此时此地的男子。
“连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若溪难掩惊讶的开口道。可不是,现在站在她面前,那‘挺’拔如松柏的男人,却不是许久未见的连亦尘又是谁?
算下来,好像自从她被淳于焉那只禽兽给强了的大雨之夜之后,她与连亦尘就再也没有离得如此之近过。偶尔在府中碰到了,他也只是远远的凝视她一眼,便匆匆离去,不曾给过她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而安若溪的心底,也自觉有些莫名的尴尬,所以未曾主动找过他……前前后后,也有两月的时间了。
乍见之下,安若溪竟似有些难以自抑的小小‘激’动,颇有与良朋知己,因为某些矛盾而闹得不愉快之后,重又消除误会,从而和解的喜悦之感。
面前的‘女’子,一张在日光下晒得有些红红的小脸,清晰的倒影在连亦尘如墨的瞳孔里,真实的像一场梦。
“属下路过这里……听见有人声,便进来看看……”
微微撇开眼眸,连亦尘开口道,嗓音一如既往的轻淡而疏离,只是,心底却仍不可避免的划过一道微不可见的伤痕。
没错,对着她,他终于还是选择又一次说了谎。只是,不这样说,难道告诉眼前的‘女’子,他知道她在这里,所以双‘腿’不受控制的走了进来吗?
就算是告诉了她又能怎样?她会有什么的反应?震惊、同情、尴尬,抑或是拂袖而去……连远远看着她的机会都失去?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宁肯她一辈子都不知道……悲哀似涨‘潮’的汐水一般侵袭而来,漫延至心底,汇成一片汪洋。
“娘娘这是要挑选马匹,为三天后的赛马大会做准备吗?”
语声清润疏淡,连亦尘开口道。
“本来就是……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安若溪摊摊手,倒是一脸坦然。
“娘娘不打算参加赛马大会了吗?”
“那也没办法啊,我又不会骑马……难道到时候牵着马走到终点吗?呵呵……”
干笑两声,安若溪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都怪淳于焉那个‘混’蛋把她陷入这样的不进不退的境地。一想到他,就让人牙根痒痒。
连亦尘轻轻望着面前的‘女’子,心底的百转千回,似水缓缓滑过,最终说出口的唯有一句:
“听说那靖远国谨王爷……是以一只锦澜钗作为赛马胜出的彩头……”
男人温润如‘玉’的嗓音,隐隐透着一缕微不可见的悠远飘忽之意,仿佛不经意间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安若溪心中不由一动。待想要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精’光之时,却发现它早已不知所踪。
锦澜钗……
将这三个字在嘴里嚼了又嚼,安若溪才发现,这一刻,她脑子里想到的惟有淳于焉那只变态在乍见金钗之时,寒眸深处那隐忍的‘激’‘荡’……他似乎对那只锦澜钗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如果不能将那只钗子赢回来,不知他心底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心头一恍,安若溪先前团在‘胸’口的一抹意气,早已在不经意间烟消云散,惟剩的只有那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仿佛一块石头一样,压在那里。
“连大哥……不如你教我骑马吧……”
抬眸,安若溪不再纠结,不再犹豫,期盼的望向面前的男人。于还是选择又一次说了谎。只是,不这样说,难道告诉眼前的‘女’子,他知道她在这里,所以双‘腿’不受控制的走了进来吗?
就算是告诉了她又能怎样?她会有什么的反应?震惊、同情、尴尬,抑或是拂袖而去……连远远看着她的机会都失去?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宁肯她一辈子都不知道……悲哀似涨‘潮’的汐水一般侵袭而来,漫延至心底,汇成一片汪洋。
“娘娘这是要挑选马匹,为三天后的赛马大会做准备吗?”
语声清润疏淡,连亦尘开口道。
“本来就是……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安若溪摊摊手,倒是一脸坦然。
“娘娘不打算参加赛马大会了吗?”
“那也没办法啊,我又不会骑马……难道到时候牵着马走到终点吗?呵呵……”
干笑两声,安若溪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都怪淳于焉那个‘混’蛋把她陷入这样的不进不退的境地。一想到他,就让人牙根痒痒。
连亦尘轻轻望着面前的‘女’子,心底的百转千回,似水缓缓滑过,最终说出口的唯有一句:
“听说那靖远国谨王爷……是以一只锦澜钗作为赛马胜出的彩头……”
男人温润如‘玉’的嗓音,隐隐透着一缕微不可见的悠远飘忽之意,仿佛不经意间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安若溪心中不由一动。待想要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精’光之时,却发现它早已不知所踪。
锦澜钗……
将这三个字在嘴里嚼了又嚼,安若溪才发现,这一刻,她脑子里想到的惟有淳于焉那只变态在乍见金钗之时,寒眸深处那隐忍的‘激’‘荡’……他似乎对那只锦澜钗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如果不能将那只钗子赢回来,不知他心底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心头一恍,安若溪先前团在‘胸’口的一抹意气,早已在不经意间烟消云散,惟剩的只有那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仿佛一块石头一样,压在那里。
“连大哥……不如你教我骑马吧……”
抬眸,安若溪不再纠结,不再犹豫,期盼的望向面前的男人。
第96章
日光溶溶,倾泻着一地的如火热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访问:.。
连亦尘右手牵着缰绳,缓缓而行,身畔的‘女’子,不时的转过头来,与他谈笑几句,一双晶亮澄净的眸子里,‘荡’漾着盈盈笑意,似发着光,耀眼的令人不敢‘逼’视。
连亦尘突然很希望脚下的这条路没有终点,两人一马,并肩而行,就这么走下去,一直走到天之涯,海之角,世界的尽头,宇宙的洪荒……那该有多好……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在这一刻,把未来的岁月统统抛却,只要现在就好……哪怕仅仅是将眼前的时光,拉长一点,再拉长一点……让他的这一场美梦不要那么快醒来……也是好的……只是,就连这样卑微到尘土里的愿望,却终究还是奢求……脚步一顿,连亦尘下意识的望向那正远远走过来的一男一‘女’,清润的眸‘色’里,一腔温柔与缠绵,像被蒸发掉的水汽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余光轻睨着身畔笑靥如‘花’的‘女’子,瞳孔深处,终是不能自抑的划过一道伤痕。
“连大哥,你说她好不好笑……”
安若溪尚在有声有‘色’的讲述着昨日在宫中的趣闻,说到兴奋之处,还不忘转过头去与身边的男子分享,只是这一瞥,却见他不知为何蓦地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睛,晦暗明灭,堪堪落在别处。
安若溪心中一动,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却是紧接着不由自主的心头一跳,然后又缓缓的沉了下去。
但见他们的对面,不远之处,那款款站立着的一对璧人,却不是那淳于焉与苏苑莛又是谁?
他俩这是刚刚散完步回来吗?安若溪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两人‘交’叠相握的双手上,不知是否今天的太阳太过强烈,竟有些说不出的刺眼。
安若溪微微撇开头去,似连多看那男人一眼都不愿。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冤家路窄……一碰见这只变态,就毫不留情的把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好心情,全都赶了个‘精’光……对面的淳于焉,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潋滟的眸光,刹那间掠过一片暗涌,修长的双‘腿’,却仿佛先于他的思想,大踏步的向前一迈,连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掌心中的‘玉’手,都没有察觉。
苏苑莛只觉一股凉意袭来,被他适才牵过的左手,还停顿在原地,维持着僵硬的动作。但只须臾,似水明眸里便已敛去一切的惊涛骇‘浪’,莲步轻移,亦步亦趋的追随着男人的身形。
男人同他身畔的‘女’子,最终停在了距离安若溪和连亦尘三两步开外的地方。
安若溪却仍旧是微微撇着头,仿佛对那堪堪停在自己面前,‘玉’身‘挺’立,在她眼底投‘射’下巨大的‘阴’影,挡住了日光流转的男人,无分毫的察觉,只把他当成了透明一般。
她听见她身畔的连亦尘,恭谨而疏淡的开口唤道:“王爷……”
只是这样的礼节,却如同石沉大海,半天也没有等来淳于焉那清冽低沉的嗓音回复。
安若溪只感觉那一道漫不经心般扫过她身上的寒眸,像冰冷的刀子一样,隔着轻薄的衣衫,穿透她细嫩的肌肤,一寸一寸的蹭在她的心底,那种不寒而栗的触感,就似被一条湿滑‘阴’冷的水蛇,慢悠悠的爬过她的背脊,尖细锋锐的牙齿,仿佛随时都准备着狠狠咬她一口。身上的汗‘毛’,不由根根直竖。
“凝汐妹妹……你们牵着马,这是要去哪里?”
一触即发的尴尬气氛中,苏苑莛娇媚柔软的嗓音,适时的响起。
安若溪尚纠结了几秒钟,才堪堪的回过头来,开口道:“没什么……我跟连大哥这是要去郊外而已……”
语气漠漠,刻意的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与疏离,一双明眸,连眼角眉梢的余光,都未曾有半分半毫,落在苏苑莛身畔那个空气一般存在的男人身上,安若溪已然打定了主意,将那只变态,无视到底。
“我已经请了连大哥教我骑马,连大哥也答应了……我们这就要去郊外练习……”
顿了一顿,安若溪补充道。好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蛇添足的做一番这样的解释,反倒着了痕迹,仿佛是在故意说给那淳于焉听的一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呸,她才不是为了让他吃醋和妒忌呢……
心头蓦地一跳,安若溪不禁怀疑,她的潜意识里面,难道真的会有这样一个疯狂而幼稚的想法吗?
一念及此,‘胸’膛之处的那颗心脏,跳动的频率却是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快。
“你倒是积极……”
男人清冽的嗓音,似裹着冰渣一样,让烈日炎炎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凉薄的‘唇’瓣间,泛着一抹嘲笑的弧度,残酷而‘性’感。
只说了这五个字,便没有了下文,却已足够让安若溪烧着的一颗心,又添了柴加了火,隐隐有燎原之势。
这样的期待,太过危险。安若溪连忙收摄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自作多情。一双眼睛,在这个时候,却早已忘了要把那个‘混’蛋当成透明的初衷,不受控制的去看对面男人此时此刻,是怎样的一副嘴脸……只是,男人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却惟笼着一层层潋滟的冷光,将其他的一切情绪,都紧紧的隐藏在里面,让人一颗心,看不清望不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吊在半空中……安若溪突然有些厌倦这样的暧昧不明。不再多耽,将一双眸子,从男人的脸上收回,接着他先前的话头,开口道:
“……是呀……太医不是说过吗?要我多多做一些从前经历过的事情,这样说不定能够刺‘激’我,恢复以往的记忆……难得连大哥肯教我骑马,我自然要好好把握……”
一张莹润似‘玉’的小脸上,神‘色’淡淡,连那清亮的嗓音,都又硬又平,仿佛例行公事般,跟不相干的路人甲,随意倾谈几句有关今日的天气究竟晴朗还是‘阴’天……眸‘色’一厉,划过一道残戾的‘精’光。‘女’人口口声声想要恢复记忆的口气,落在淳于焉的耳朵里,十分的不爽。
“沐凝汐……原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记起以前的事情吗?本王只怕你到时候,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男人俊朗飘逸的脸容上,似裹了一层寒霜般,透着隐隐的狰狞之‘色’,凉薄的‘唇’瓣间,凝了一缕泠泠的冷笑,清冽的嗓音,仿佛是从幽暗不见天日的地府里钻出来的一般,似警告、似威胁,似诅咒、又似预言……安若溪的一颗心,由是一跳。她所不知道的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
忍住那想要问个清楚的冲动,安若溪只觉‘胸’口一股浊气上涌,如鲜血鲠在喉间,不吐不快。
遂道:“多谢王爷的提点……能否承受的起那个后果,就等到时候我想起以前的事情之时再来讨论也不迟……”
“如果王爷没有其他的吩咐,我跟连大哥就要学骑马去了……”
再在此跟他纠缠下去,安若溪只怕自己竭力压制的莫名火气,会不受控制的喷‘射’出来,到时候肯定会难以收场。
当然,她绝非是怕这淳于焉找她的麻烦,她只不过是厌烦了这兜来转去的恩怨罢了。
只是,她一双纤足,还未来得及提起脚步,便听得男人似狂风刮在窗棂上的嗓音,霸道而强势的开口道:
“不许去……”
心头仍是难耐的一跳,安若溪的脑海里,刹那间掠过大片的绮思,却在眉眼无意间瞥见男人身畔的‘女’子之时,尽数化为乌有。
“不许去?”
安若溪重复着这三个字,突然就觉得很好笑。
“……难道王爷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昨天在宫里,是谁迫不及待的希望我能够代替苑莛姐姐出赛,帮你赢回那只锦澜钗吗?”
狠狠压制着那想要落在苏苑莛平坦的小腹上的目光,安若溪忍不住冷笑一声,继续道:
“臣妾若是现在不赶紧去学骑马,如何在三天之后的赛马大会上,跟谨王妃一争高下?臣妾这么积极的想要去学习,还不是希望能够达成王爷的所愿?”
本是说出来故意恶心淳于焉那个‘混’蛋的话语,但是说出口之后,安若溪自己却已经有些撑不住的悲哀了。平心而论,这一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却是连她都不敢深究的。只觉一股莫名的悲愤,油然而生。面上却还要竭力维持着那一抹冷嘲热讽、漫不经心的样子来,还真是相当的疲累。
而从她那如樱桃般的小嘴里,噼里啪啦的向外倾吐着的字字句句,尤其是那一口一个“王爷”“臣妾”的叫着,还真是让淳于焉感觉如此的刺耳。
“既然汐儿你这么勤敏好学……相信在三天之内,能够衙骑马这件小事,毫无难度……”
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在对面的‘女’子,以及她身畔不发一言,却始终神‘色’坦然的男子身上扫过,清冽的嗓音,透着三分的散漫与不经意,开口道:
“……既是如此……别怪本王没有提醒过你……若是你没有能帮本王赢得那只锦澜钗……那么接下来教授汐儿你骑马之人……以后也没有必要再骑马了……”
男人目光悠悠的在连亦尘的身上转了一圈,轻薄的嘴角,缓缓的扯开一抹残戾的弧度,漫不经心的道:
“不知到时候……是卸去他的一双胳膊好呢?还是砍去他的两条‘腿’比较好?”
安若溪需要反应一会儿,才能够明白这卸胳膊砍‘腿’,指的是什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女’子一双透亮的明眸,凌厉的丢向那好整以暇、残酷‘阴’鸷的男人,一把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淳于焉,你还可以再变态一点吗?”
“你尽管可以试试……”
男人俊朗的眉眼,因为那“变态”两个字,而微不可见的一皱,嗓音悠然而慵懒,一双讳莫如深的寒眸,却是在扫过那个小‘女’人之后,凌厉的‘射’向他身畔的男子。
“对本王来说,处置区区一个‘侍’卫……不管他曾经姓甚名谁,又或是谁指派来的……只要做了焉王府的‘侍’卫……别说是一双胳膊,两条‘腿’,就算是他的‘性’命,也都只在本王的一念之间……”
淳于焉冷毅坚韧的脸容之上,不知何时,早已笼罩了一层肃杀之气,仿佛带着某种泠泠的恨意一般,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连亦尘一直平静而坦然的一颗心,却因为男人那许是无意的一句“曾经姓甚名谁”而蓦然掀起惊涛骇‘浪’……眸底一片难抑的‘激’‘荡’,连亦尘不由自主的望向对面的焉王爷。脑子里刹那间掠过无数的念头,归根结底,却惟有一个: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他真的知晓他的身份?仅仅这样一想,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却已是千回百转……安若溪却不知他心中所思所念,只是耳听着淳于焉那个‘混’蛋,竟然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深知他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却不知自己对他,究竟是恼怒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不由愤然道:
“淳于焉,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像你一样冷酷无情……你放心,我就算是拼却了‘性’命,也帮你把那只锦澜钗赢回来……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一刹那,安若溪只觉‘胸’口团着一股意气,又是悲哀,又是难受,又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灰意冷,只觉自己就算有朝一日,真的死在了他面前,他的眼皮也不会眨一下……这样一想,心底那隐隐作痛的某个地方,极有愈演愈烈之势,如涨‘潮’的汐水一样,急‘欲’要漫延到体内的每一根血管里,在其中翻江倒海,兴风作‘浪’……实际上,男人在听到那一句“拼却了‘性’命”之语之时,狭长的桃‘花’眼,眼角却是不由的一跳,不为别的,而是眼前的小‘女’人,“拼却‘性’命”所要维护的那个人……连亦尘的心中,却也因为那“拼却了‘性’命”五个字,而不能自抑的一跳……她真的愿意为着自己如此吗?
哪怕脑海里只是仅仅晃过这个念头,连亦尘已觉得那些细细小小的快乐,在他身体里像烟‘花’一般,不断的绽开与盛放……只是,未开到荼靡,却已然成殇……‘女’子狠狠瞪着淳于焉的眸光,像一根刺一样扎进连亦尘飘渺恍惚,悬于半空中的一颗心,那种感觉,就仿佛将他由高耸的云端,一下子拽落深不见底的悬崖一般……是他自作多情了吗?也许她“拼却‘性’命”,想要做的一件事,不过是为了那个男人夺回锦澜钗罢了……一腔绮思,尽数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仅剩那不断喷涌而出的悲哀,仿佛随时都会将他淹没,沦落至不能自拔……“连大哥……我们走……”
安若溪却已不再纠结心中那纷杂扰‘乱’的思绪,此时此刻,惟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远远的离开这个男人,否则的话,再待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将他一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俊颜给捻烂‘揉’碎的冲动。
在说出“我们走”三个字之时,她的一双小手,却是下意识的牵向身旁男人的大掌,只希望能带着他一起离得面前的那只变态远远的……连亦尘的心,蓦地一顿,‘女’子柔嫩滑腻的掌心,在被她轻轻握住的地方,轻而易举的点燃一簇一簇小火苗,穿透肌肤的纹理,丝丝缕缕的钻进每一根血管,每一个‘毛’孔里,几成燎原之势……只是,‘女’子那看似极其自然的一个动作,却像是一柄利剑一样,不期然的刺进淳于焉的眼睛里,那突如其来的锐痛,虽然不会致命,却也清晰的可怕。
眸‘色’一沉,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孔里,蓦地划过一道狂肆而嗜血的光芒,双拳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紧紧握住,任平整的指甲,深深扣在‘肉’里,都不觉痛,古铜‘色’的手背肌肤上,根根暴‘露’的青筋,仿佛随时都会冲破而出……此刻,男人浑身上下冷凝着的‘阴’寒之气,似随时都会爆炸开来的一堆火‘药’,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危险……安若溪却是仰着头,‘挺’‘胸’昂首,目不斜视,眼看着就要从男人的身边经过……“王爷……”
苏苑莛娇弱柔媚的嗓音,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白皙娇嫩的‘玉’手,堪堪的扶住额角,纤腰款款的身子,仿若寒风中摇摇‘欲’坠的一株玫瑰‘花’蕊,亟待惜‘花’之人的保护……男人一触即发的冰眸里,瞬间敛去了一切‘波’涛汹涌,取而代之的,惟有那一抹深深的关切与担忧。
“汐儿,你怎么样?可是不舒服?”
低沉温润的嗓音,让安若溪向前的脚步,终是不由的一顿。
连亦尘一颗飘渺恍惚的心,随之划过一道微不可见的伤痕,‘女’子温软的手心,渐渐的有些凉意。
连亦尘轻轻的将大掌,从她的手中挣脱。
‘女’子却仿似丝毫未察,惟有一双耳朵,无可避免的钻进身后那一对璧人的话声。
“可能出来的时间有些长……有些眩晕,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苏苑莛晶莹的脸庞,略显苍白,如樱的嘴角,‘荡’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愈加的令人怜惜。
“本王陪你回房休息……”
丝毫未曾犹豫迟疑,淳于焉开口。那一把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般的声音,将安若溪的一颗心,重重推向谷底,摔得生疼。住,任平整的指甲,深深扣在‘肉’里,都不觉痛,古铜‘色’的手背肌肤上,根根暴‘露’的青筋,仿佛随时都会冲破而出……此刻,男人浑身上下冷凝着的‘阴’寒之气,似随时都会爆炸开来的一堆火‘药’,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危险……安若溪却是仰着头,‘挺’‘胸’昂首,目不斜视,眼看着就要从男人的身边经过……“王爷……”
苏苑莛娇弱柔媚的嗓音,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白皙娇嫩的‘玉’手,堪堪的扶住额角,纤腰款款的身子,仿若寒风中摇摇‘欲’坠的一株玫瑰‘花’蕊,亟待惜‘花’之人的保护……男人一触即发的冰眸里,瞬间敛去了一切‘波’涛汹涌,取而代之的,惟有那一抹深深的关切与担忧。
“汐儿,你怎么样?可是不舒服?”
低沉温润的嗓音,让安若溪向前的脚步,终是不由的一顿。
连亦尘一颗飘渺恍惚的心,随之划过一道微不可见的伤痕,‘女’子温软的手心,渐渐的有些凉意。
连亦尘轻轻的将大掌,从她的手中挣脱。
‘女’子却仿似丝毫未察,惟有一双耳朵,无可避免的钻进身后那一对璧人的话声。
“可能出来的时间有些长……有些眩晕,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苏苑莛晶莹的脸庞,略显苍白,如樱的嘴角,‘荡’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愈加的令人怜惜。
“本王陪你回房休息……”
丝毫未曾犹豫迟疑,淳于焉开口。那一把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般的声音,将安若溪的一颗心,重重推向谷底,摔得生疼。
第97章
清风习习,绿树成荫,郊外的新鲜空气,让安若溪一扫先前因那淳于焉而带来的股股烦闷之感,稍微休整了一下,便认真的跟着连亦尘学起了骑马。[.超多好看小说],最新章节访问:.。敬请记住我们的网址:小說。
而连亦尘也当做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一心一意的教着她。
事实上,他真的是一个不错的老师,不过小半日,安若溪已经能够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背上了,这让她相当的有成就感。
而连亦尘也似乎认可了她的成绩,温声道:“娘娘,属下带着你先慢慢走一圈,你和马熟悉熟悉……稍后属下再跟你详细说一下跑起来要注意些什么……”
“太好了……”
听到终于可以跑起来了,安若溪一兴奋,便不由的有些忘乎所以,双手下意识的想要拍掌,只是没想到,她这一闹,手上的缰绳便松了,身下的马儿,便不满的在原地打起转来。
晃悠悠的感觉,让安若溪心惊‘肉’跳的“啊”了一声,就连一双眼睛都吓得紧紧的闭了起来。
过了片刻,只感觉马突然安分了下来,安若溪方才悠悠的睁开眼睛,眸底却还是一片心有余悸的神‘色’,望向那个帮她勒住了缰绳的男子。
“吓死我了……”
安若溪‘摸’着‘胸’口那扑通扑通似要跳出腔子来的一颗心,仍是有些缓不过劲来。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有些没出息,才这么一点‘波’动,就已经怕的手足无措了,实难想象若是一会儿跑起来,她再万一抓不住缰绳,被马给摔下来怎么办?
“娘娘,你没事吧?”
连亦尘关切温润的嗓音,徐徐倾吐,似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还好,连大哥……幸亏有你在我身边……”
‘女’子晶莹剔透的脸容上,因为适才的心跳加速,笼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凝脂般的肌肤上,泛着星星点点细密的汗珠,在透过树荫,照下来的斑驳光影映‘射’下,兀自跳跃着忽明忽暗的流光……那一句“幸亏有你在我身边”,柔软的嗓音,似慨叹,似庆幸,似满足,丝丝缕缕的钻进连亦尘的耳朵里,一颗心,就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重量一般,轻飘飘的升腾而起,悬在半空中,如同身处云端的梦境,快乐的不似真的。
连亦尘就那么直直的望着面前的‘女’子,一双温润如‘玉’的眸子,深深镌刻着的都是那一抹娇俏的身影,飘渺而恍惚,如堕梦中,不能自拔,似痴了一般。
他灼灼的目光,不能自控的落在她的身上,安若溪再迟钝,却也感受的分明,心中不由的一动,千回百转,‘激’‘激’‘荡’‘荡’,只觉一股说不出来的尴尬滋味。潜意识里,她根本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她不想改变她与眼前的这个男子现在的关系,她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连大哥……”
安若溪声音忐忑的唤道,一双明眸,微微避开男子的视线,脑海里却在飞速的转着,想说些什么,却一时之间,根本找不着完整的语言,神思飘忽之间,手下便不自觉的绞着。
但她显然忘了,此时此刻在她手中拽着的乃是那勒马的缰绳,因为这没轻没重的力度,身下的马儿由是不满的嘶吼一声,一双前蹄,更是随之离地数尺,仿佛想迫不及待的将背上的人儿给掀下去……安若溪心中大为惊吓,一双手本能的更紧的拽住了缰绳,却不知这样只会雪上加霜,那在她手下吃痛的马儿,更是烦躁,眼看着就要发足狂奔。
安若溪紧紧闭着一双眼睛,除了那瞬时升腾起来的丝丝怕意之外,脑子里却是再也想不到其他了。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甩下马背的时候,突觉身后一沉,像是突然有人飞身跃上了那受惊的马背,于此同时,一双坚实的手臂,越过她僵硬的身子,紧紧拽住了那缰绳……身下那躁动不安的马儿,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危机似乎已经解除,但安若溪仍旧是死死阖着一双眸子,忘了要睁开。
“娘娘……你没事吧?”
耳后突然传来一缕温润的嗓音,透着丝丝不能自抑的关切,以及竭力隐忍着的某种情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听得人声的安若溪,不由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那刚才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男人,除了那连亦尘之外,再也无其他人。
被吓了一大跳,久久不能归位的心脏,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渐渐的恢复了正常的频率。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安若溪总算是寻回了那短暂的失声,开口道:
“我没事……连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迫不及待的对眼前的男人,表达着感‘激’之情,安若溪完全没有预料到此时此刻,两人共乘一骑,身子紧挨身子,眉眼相对,呼吸相闻的情形,是有多么的暧昧与尴尬。
连亦尘却是心头,难耐的一热。‘女’子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尚带着方才的惊吓,未曾散去的恍惚和失措之感,在眸底深处,铺了一层朦朦的水汽,叫人不自觉的想要保护与怜惜;那黑珍珠般流光溢彩的瞳孔里,连亦尘甚至能够看到自己倒映在其中的影子,卑微却如此的清晰……她娇软的身子,距离他坚硬的‘胸’膛,不过咫尺,他甚至可以闻到一股‘女’子特有的馨香之气,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鼻端,像是一把火一般,突然在连亦尘的心底,猛的烧了起来,那灼然的火势,如同浇了油似的,迅速的漫延开来,直似要将他焚烧殆尽一般……他微带粗粝的大掌,因为刚才勒紧缰绳的动作,不经意间包裹住了‘女’子的小手,那细腻滑嫩的肌肤,紧紧的贴在他温厚的掌心上,轻轻摩挲着他的神经,从未有过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就像是晴天里的一道霹雳一样,倏然击中了连亦尘的一切坚韧,翻滚的情‘潮’,似绝了堤的洪水一般,将他紧紧淹没,终至溃不成军……“汐儿……”
男人一贯温润轻淡的嗓音,此刻却低沉如同呢喃,似沉浸在一场美梦里,不愿醒来的呓语,不过短暂的两个字,却仿佛‘揉’着百转千回、千言万语无法言说的秘闻,无限缱绻,似水款款,连绵不绝……安若溪心头,不由的一跳。男人面如冠‘玉’的脸容,近在咫尺,那一双总是淡然而疏离的清眸,此刻却氤氲着层层叠叠、星星点点的火苗,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要就此将她给吸进去一般;他刻意压制着的粗重的呼吸,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喷洒在她的脸上,那灼热的温度,烫的她,想要逃离……心头大震,安若溪纵然再迟钝,却也察觉到面前男子的情动……她一直把他当成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她也一直以为在他眼中,她亦是如此的身份……却未曾想过今日,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与连大哥……她真的只是把他当成大哥而已……心底不能自已的‘激’‘荡’不止,安若溪说不清究竟是尴尬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内疚多一些,只知道不能任由他这么误会下去,转念之间,终是心一狠,刚打算开口,却听得平地里,蓦地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说的是:
“沐凝汐……”
短短的三个字,却仿佛从牙缝里一笔一画的挤出来的一般,男人‘阴’鸷凛冽的嗓音,仿佛是从寒冬腊月里席卷而来的冰霜雪雨一般,在这个烈日融融的盛夏季节,显得格外的突兀与违和。
心头不能抑止的一跳,安若溪只觉浑身上下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四肢百骸像是被人倏然丢进了千年不化的冰窖里,冻的僵硬,动也不能动,惟有一双眼眸,机械的望向对面的男人,却一下子就撞进了他漆黑如墨的幽深瞳孔里,而那里,就仿佛是一个充满了刀光剑影、机关算尽的巨大陷阱,一旦深陷,便再也无法逃离,终至伤的体无完肤……“淳于焉……”
‘女’子飘忽的嗓音,犹带着三分的‘迷’茫、三分的彷徨、三分的不能置信,以及剩下的一分复杂,喃喃唤道。
而这轻巧的三个字,却像是一根尖锐的针一样,狠狠扎进了连亦尘的耳膜里,将他心底的一切绮思旖旎,毫不留情的抛却至深不见底的汪洋,仿佛此生此世都要埋葬在那幽暗的地方,再也难见天日,淹没,窒息,最终死亡……包裹住那柔嫩滑腻的小手的一双大掌,指节泛白,手背上根根暴‘露’的青筋,似丑陋的树藤一样,仿佛随时都会从那单薄的皮肤上,爆裂而出……有那么一刹那,连亦尘真的很想就这样死死的握住掌心的那一双‘玉’手,哪怕是到灭亡的那一刻,都不放开,但这样隐忍的力量,却在望向‘女’子堪堪落在别的男人身上的目光之时,如同被人瞬间‘抽’去了所有的力量,再也无法支撑,就那么僵在原地,在刺眼的日光下,形成一个苍凉的手势……安若溪直直的望着那仿佛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此时此地此刻的男人。
一身青蓝‘色’的紧身骑装,腰束革带,‘挺’直秀拔的身躯,端坐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在日光照耀下,越发衬得面如冠‘玉’,英姿勃发,气度迫人。
只是,那一张俊朗如神祗般的脸容,却仿佛浸在千年不化的雪山里一般,冷戾之中带着狂肆的‘阴’寒之气,那一双飞刀一样钉在安若溪身上的眸子,恨不能将瞳孔里映出来的她的身影,一片一片的剐了一般。
安若溪忍不住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冷颤,只觉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像是从心底生出来的一般,漫延至每一寸肌肤,连一呼一吸,都仿佛带着不寒而栗之感。
“你怎么会在这儿?”
脑子里一片纷‘乱’搅扰,安若溪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晶亮的眸子,凝着潋滟水‘波’,流转的尽是男人‘挺’拔的身形。
连亦尘僵持在她手上的大掌,渐渐的失去温度,冷的似一块冰,迅速的蹿过他身体内的每一根神经,直冲向他的灵魂深处。
“下马。”
又平又硬的两个字,像是咬断银牙,生生的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短促而沉郁的语气,似牵扯着从幽暗不见天日的地府席卷而来的‘阴’风,让周遭的炎炎空气,都不觉凉了几分。
安若溪瞧着对面男人那一张英气‘逼’人的俊颜上,仿佛别人欠了他两百两银子没还似的冷鸷面‘色’,心底突然油生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滋味。
眼里终是不可避免的划过一道伤痕,连亦尘缓缓收回自己早已僵硬的大掌,任平整的指甲深深的扣在‘肉’里,痛至麻木,无知无觉,然后翻身下马。
马背上失去了一个人的重量,身下的马儿又开始不安分的原地打转,安若溪犹豫了片刻,然后将双脚小心翼翼的从马镫上脱离,动作笨拙的从马背上往下爬,手心里紧张的已有微微的汗意。
脚还未踏到实地,但觉腰间一紧,铁钳一般的长臂便已缠了上来,柔软的身子就那么毫无预警的撞上一具坚硬厚实的‘胸’膛,同时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也丝丝缕缕的钻进鼻端,烫热了安若溪的一张老脸。
下意识的抬头望向那将她紧紧揽在怀中的男人,一双眼就那么陷进了他裹着狂风暴雪般狂肆的寒眸,然后不由自主的被卷入深不见底的漩涡,不断沉沦,难以自拔,直惊得安若溪心底一阵砰然如击鼓的躁动。
双足早已踩在了硬地上,但整个身子,却仍仿佛飘飘然然的悬于半空,找不到半点着力之处,惟有双手紧紧的拽住男人坚实的手臂,方可承受那软绵绵的重量。
连亦尘堪堪伸出去,想要扶住‘女’子的手势,就那么僵在原地,苍凉而萧索,找不到可以安放的地方。
“王爷……”
淡漠而疏离的语声,从连亦尘的口中,缓缓倾泻,眸中划过一丝不能自抑的伤痕,微微从面前身体紧拥的男‘女’身上移开,潋滟的‘波’光,熄灭而沉寂,如炽烈燃烧过后惟剩余灰烬。
男子温润的嗓音,将安若溪飘忽的思绪,渐渐的拉回来,这才反应过来她与这淳于焉此时此刻的贴近,落在旁人眼里,该是如何的暧昧与不雅,面上不由一烧,下意识的松脱那尚拽在男人肌‘肉’坚实的铁臂上的小手,身子也本能的想要往后退去,以求跟面前的男人离得远一点。
男人却先一步发觉了她的意图,扣在她纤腰上的大掌,不由更加重了几分力道,恨不能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就此给掐断了一般。
安若溪死死咬住‘唇’瓣,方才将那冲到嘴边的一声痛呼,给狠狠的压回到了肚子里。抬眸,瞪着那个暴戾的男人,若不是连亦尘在这里,她真的很想不管不顾的跟他掐起来。
“连亦尘,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你回焉王府吧……”
淳于焉一双‘阴’鸷的眸子,‘波’澜不惊的迎着‘女’子愤恨的眼神,清冽的嗓音,冷冷平平,命令着那立在一旁如同一棵极为碍眼的树一样的男人。
连亦尘知道自己不应该有任何的逗留,但一双脚,却像是被人灌了千斤的重铅一般,踌躇着难以提的起来。
淳于焉的嘴角,泛起丝丝的冷笑。
“若是你不想回去……那就以后也不用回去了……”
男子声音似水、漫不经心的开口,细长微凉的指尖,轻轻将飘飞在‘女’子青丝上的白‘色’蒲公英绒球弹去,动作刻意却又极其自然,邪气中带着蛊‘惑’人心的亲昵与温柔。
安若溪心头一恍,只觉一股说不出来的莫名滋味,似喜似悲,乍苦乍甜,堵在‘胸’口,闷重而钝痛。
安若溪微微拧了拧头,避开他的的手势。
“连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没事……”
‘唇’畔扯开一抹微笑,似为了让连亦尘安心,安若溪强打‘精’神,只当做什么事情也未发生一般。
“属下先行告退。”
男子微微躬身行礼,再抬头之时,温润的眸子里,却已是淡然一片,仿若一汪无‘波’无澜的死水般沉寂。
然后,连亦尘再无停留,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他‘挺’拔孤清的身影,在安若溪的眼帘里渐渐消失,只是一颗心,却还沉浸在他离去之时,眸中倏然划过的那一抹不能自抑的伤痕,那样隐忍的失望与哀伤,就像是晴天里的一道霹雳一样,不期然的击中了她,那种感觉,仿佛自知做错了某件事情般,于心有愧,‘激’‘荡’不已。
腰间却突然传来一缕锐痛,将安若溪飘忽的神思,毫不留情的拉回,与此同时,男人仿佛从千年不化的冰窖里刚刚捞出来一样的声音,紧紧贴在她的耳畔,说的是:“看够了吗?”
抬眸,安若溪狠狠的瞪向面前的俊颜,被他如铁钳般的长臂揽住的腰身,被迫紧紧贴在他强势的身躯上,愈是挣扎,愈是契合。
安若溪压制住那又羞又恼的狂‘乱’心跳,索‘性’停止了无谓的反抗,一双明眸,直直迎向男人流光婉转的黑‘色’瞳仁,冷冷开口道:
“连大哥已经走远了……淳于焉,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女’子晶亮透彻的眸子,渗着泠泠的疏离和厌恶,像一根针一样扎进淳于焉的眼里。
“打扰了你们的好事……沐凝汐,你很失望是不是?”
男人微凉粗粝的大掌,狠狠掐住‘女’子‘精’致的下颚,迫使着她与他的对视。冷酷‘阴’鸷的嗓音,凝着一触即发的愠怒,仿佛只要手下的‘女’子,胆敢说出半个令他不满意的字眼,就会毫不留情的将她的骨头捏碎。
安若溪被迫微仰着头,承受着他残戾‘阴’狠的眸光。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所以呢……”
安若溪一双明眸,定定的凝着面前的男子,仿佛想要透过他晦暗明灭的瞳孔,一直看到他深不见底的灵魂深处一般,但是,她却什么也看不清,望不透,就像此时此刻,被他紧贴住的身子,似火般灼热,一颗心却如堕冰窖般寒冷。
安若溪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淳于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这副嘴脸……会让人误会你是在妒忌……”
似在讲着一件令自己都忍不住好笑的事情般,‘女’子晶莹饱满的红‘唇’,不由微微扯开一抹弧度,妖娆中倒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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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心中一凛,那轻巧的“妒忌”二字,就像是‘春’风化雨一般的飘进淳于焉的耳朵里,在他晦暗明灭的眸底深处,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就上^^中^^文^^网]
妒忌吗?那陡见她与别的男人言笑晏晏,身体相拥的情景之时,心底油然而生的一股不能自抑的如野火般漫延的愤怒,还有那恨不能将她立马压在身子身下,宣告所有权的冲动……难道这就是妒忌吗?
不,他怎么会妒忌?更何况是对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她不配……眸‘色’暗流汹涌,倏然划过一线残戾的‘精’光,男人清冽的嗓音,似裹着泠泠的恨意,一字一句的剐在安若溪的身上:
“沐凝汐……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
掐住她纤细腰身的大掌,突的松开,粗暴的动作,几乎是一把将怀中的‘女’子给推了开来,巨大的惯‘性’力量,将那毫不防备的娇躯,狠狠掼倒在地。
目中由是一闪,却在瞬间,便被淳于焉毫不留情的敛去。一双寒眸,惟剩幽深,冷冽而无情。
坚硬的地面,撞得整个身子都生疼,娇嫩的掌心,蹭在粗粝的沙石上,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花’,火辣辣的刺痛之感,沿着那些微小的创口,兹悠悠的钻进安若溪的心底,堵得五脏六腑,都是一窒。
男人残戾而嘲讽的嗓音,接踵而来,说的是:
“……你真的以为自己倾国倾城,可以勾、引着一个又一个男人吗?沐凝汐……你不仅愚蠢,而且下贱……”
这‘阴’狠的话语,字字如刀、句句似剑,带着致命般的杀伤力,袭向安若溪的心头,将她一颗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割得千疮百孔,痛意,丝丝的侵入骨髓,就连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牵扯出不能抑制的悲哀与炙痛……“……淳于焉……原来我在你眼里,一直是这么的不堪……”
嘴角无意识的扯开一抹自嘲的弧度,安若溪凝眸,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的踩在脚底,反复践踏,零落成泥,化为灰烬,再也难拾,千般疼,万般痛,却说不出,咽不下,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哀伤,似涨‘潮’的汐水,慢慢席卷而来,在她尚没有来得及反应之时,便已将她毫不留情的淹没……强撑着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安若溪终于可以与面前的男人,平平直视。两个人之间,不过隔着三五步的距离,在这一刻,却仿佛天涯海角般不可逾越。不,也许从头至尾,她与他都不过是两个世界的人,不是吗?
安若溪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绝大的笑话,明明眼看着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她却还是不受控制的一头栽下去,充满了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式的喜感……她不知道自己这铺天盖地的悲哀与失落,从何而来,就像她不知道她对眼前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一样……爱,还是恨;痴,还是怨……脑海里突兀的划过那一个“爱”字,安若溪以为自己已经被伤的体无完肤的心脏,却还是难耐的一跳。
她爱他吗?不,她怎么会爱他?眼前的男人,冷硬、坚韧、残戾、狂肆、暴虐,浑身上下笼罩着令人心悸的压迫之感,如同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几多炽热,也都无法将其融化;她离得他如此之近,却又如此的遥不可及,仿佛穷尽她的一生一世,也都无法走到他的身边……这样一个男人,大概是没有心的吧?不,他有心……只不过不在她的身上而已……他就快成为别的‘女’子的孩儿的父亲了……安若溪,你到底在期待着些什么?又在失落着些什么?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两个不相爱的人,勉强凑在一起……不正是应该是这样的局面吗?“也好……”
安若溪的嘴角,下意识的扯开一抹类似于微笑的弧度,清浅的嗓音,近乎于温柔一般的喃喃自语:“……这样你不会爱上我……我也不可能爱你……淳于焉……这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你说多好……”
‘女’子晶莹剔透的脸容上,轻轻挂着丝丝的笑意,似早‘春’稀稀疏疏绽开的几朵梨‘花’,在料峭的寒风中,不胜娇羞,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落枝头,零落成泥碾作尘,连痕迹都不留……那一句飘渺而恍惚的话语,就像是一根锋利的针一样,不期然的扎进淳于焉冷硬如石的心底深处,那样清晰而尖锐的疼痛,虽不会致命,伤口却仿佛被人狠狠撕扯着一般。[.超多好看小说]
‘女’子一双澄澈清透的眸子,此时此刻,却不知凝在何处,黑珍珠般的翦瞳,似沾染了浓厚的夜‘色’般,氤氲着星星点点潋滟的‘波’光,仿若秋水缠绕,琉璃婉转。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日光融融,刺得安若溪的双眼,有些酸痛,身子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疲累,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转身,天地茫茫,却仿佛找不到可以前进的方向。她要回去哪里?她应回去哪里?焉王府吗?不,那焉王府不是她的家,她只是借宿在别人身体里的一缕幽魂,一个过客,世界之大,竟找不到她能够容身的地方……悲哀,似涨‘潮’的汐水,层层叠叠的漫延开来,几乎要将安若溪的整个身心,都毫不留情的淹没。
脚步虚浮,一下一下踩在那坚硬的地面上,双‘腿’轻飘飘的,像悬在半空之中的云端,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道;又像是被人灌满了千斤重的铅石,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炽热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在人的身上,却照不透她荒芜的一颗心,那里幽暗‘潮’湿,不见天日,冷如冰窖。
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又酸又痛,似有氤氲的水汽,不受控制的侵袭而来,模糊着安若溪的视线,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从她漆黑的眸底,不断的涌出来,涌出来,直似要将她整个人就此淹没……淳于焉望着那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走远,走向他不知名的方向,那渐行渐远的画面,竟让他油然而生一股即将失去某件东西的错觉,一颗心,就像突然之间被人给狠狠的揪着一般,说不出来的烦躁与闷重。
“沐凝汐……你给本王站住……”
眸‘色’一厉,淳于焉冷声命令着。
但那个小‘女’人,仿似听见了,又仿似什么也没有听到,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纤细的皓腕,突然传来一缕锐痛,男人粗粝的大掌,像牢不可破的枷锁一样,将她狠狠的扣在手中,巨大的力量,拽住她前行的脚步,迫使着她转身,迎接他的暴怒。
“沐凝汐……”
残戾的声音,从淳于焉的口中,如利箭一般‘射’出,却在撞上‘女’子的脸容之时,生生的截断。
‘女’子那晶莹剔透的脸容上,似刚经雨水洗礼过的满树梨‘花’,沾满了珍珠般的水漾;那一双澄澈清透的眸子,似绝了堤的洪水一般,有滚烫的液体,不断的涌出来,止也止不住,一滴一滴的砸到淳于焉的手背上,有钝钝的闷痛,灼的他一颗心,都仿佛难耐的一悸。
“……放手啊……淳于焉,你这个‘混’蛋……放手……”
短暂的死寂之后,‘女’子却像是突然之间被人窥破了某种不见天日的秘密一般,迫切的想要隐藏,想要逃离。凄厉的嗓音,尚凝着一线不能自抑的哽咽,此刻的‘女’人,就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一般,在淳于焉的钳制下,拼命的挣扎起来,莫名的悲愤与委屈,夹杂着泪水,不断的从眼眶里,喷涌而出。
握住她手腕的大掌,不自觉的放松,却在一瞬之间,复又狠狠扣紧。
“沐凝汐……你发什么疯?”
男人狠戾的话声,从凉薄的‘唇’瓣间,充满不耐的倾泻而出。那俊朗的眉眼,此时此刻,前所未有的皱着,似竭力隐忍着的某种情绪……印象中,眼前的小‘女’人,即使是在那一夜,他毫不留情的贯穿她的处子之身,她也只是疼的泪意朦胧,之后便被她倔强的敛了去……从未像此时此刻一样……这么失控的满面泪水……安若溪也不知自己心底层层叠叠的那种悲伤和委屈,从何而来,止也止不住,面对着那个‘逼’迫的男人,她只想发泄。
“沐凝汐沐凝汐……够了,淳于焉,你还嫌伤我伤的不够吗?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沐凝汐……我根本就不是你的什么倒霉王妃……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放手啊……我要回家……我想回家……放手……”
拼命的想要挣脱手腕上的禁锢,此刻的‘女’人,真的如同发了疯一般,满脸满眼的泪水,像一个‘迷’了路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小孩,任‘性’而无辜。
她纤细的皓腕,在淳于焉监牢一般的大掌中拼命的挣扎着,娇嫩的肌肤,不断摩擦着男人粗糙的掌心,折磨着他‘混’‘乱’烦闷的神经。
她漆黑的眸里,不断涌出来的泪水,她鲜红‘欲’滴的‘唇’瓣间,不断倾吐着的莫名话语,她的悲伤,她的抗拒,她的逃离,在淳于焉冷硬的心底,掀起无数惊涛骇‘浪’,他除了死死的扣住她的身躯,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淳于焉……我讨厌你……我恨你……唔……”
后面的话,尽数被堵在嘴里,毫不留情的被淳于焉温热的大舌,卷着吞入腹中。
这算什么?她都痛哭成这样了,这只禽兽还趁机占她的便宜吗?
挣扎,推拒,粉拳拼命厮打着他坚硬如铁的‘胸’膛,却仍无法阻止他不断深入的索取,纠缠的‘唇’舌,仿佛要将她吸进他的体内,‘揉’进他的骨血里,再也休想逃离一般……天地之间,惟剩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身影,无论被迫,还是自愿,无论有心,还是无意,此时此刻,他们拥抱着的,都不过是彼此……安若溪是半抱半拖的被淳于焉拽下马的。
想到就在刚才,他不容分说的‘吻’上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安若溪窒息的连哭泣都没有力气的时候,他总算是放松了对她的禁锢,只是还没等她喘口气,他又将她扔上了马背,然后就被他挟持着一路狂奔,最后奔到了现在这里。
望望面前陡峭的山崖,安若溪觉得有些眩晕。他应该不会是因为先前她发了疯般的对他拳打脚踢,想报复她,从这里将她推下去吧?
瞅瞅身旁那个从下了马,便薄‘唇’微抿,一言不发,面容冷峻,神情悠远的不知望向何处的漠漠男子,安若溪便十分没出息的有些不寒而栗。
“淳于焉……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贝齿轻轻咬着那被他蹂躏的又红又肿的‘唇’瓣,安若溪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让你清醒一下……”
淳于焉却是头也未回,一双讳莫如深的寒眸,仍旧凝在不知名的远方,清清冷冷的嗓音,带着点没好气的意味。
安若溪脸上不由的一热,好吧,她承认,她今天出‘门’之前,一定是忘了吃‘药’,所以先前才会像个被夫君抛弃了的怨‘妇’一样狂‘性’大发。她不知道自己的哪一根神经被刺‘激’了,只觉当时又是悲愤,又是委屈,莫名的心灰意冷,烦躁任‘性’,就跟一个没有糖吃的小孩一样闹别扭……想到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淳于焉面前丢尽了洋相,安若溪想死的心都有,正好,干脆就着这陡峭的山崖,跳下去得了。
将一双哭的又红又肿的眼眸,从身旁那个男人身上撇开,安若溪闷闷的开口道:
“我已经够清醒了……”
清亮的嗓音,尚残余着哭过的沙哑和哽咽,凛冽的山风,吹在身上,有丝丝的凉意,让人的心,也渐渐的抚平,冷静。橙红的夕阳,倾泻下来一地的金黄,隔着陡峭的山崖,对面的远山,似笼罩在一片云雾缭绕里,如同梦中遥不可及的仙境,仿佛跨过去,便是另一爿崭新的天地。
“你很想回家吗?”
男人轻淡的嗓音,似飘逝在山风中的一缕游丝,若有若无。
心中不由一跳,安若溪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男子,却惟见他俊朗冷毅的侧脸,笼在夕阳西下,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似抓不紧的一场梦。
“……从这里望过去,最远的那一座山,就是楚尚国的‘玉’笔峰……”
男人却仿佛对她的凝视无知无觉,一双寒眸,似水‘波’潋滟,凝在那遥不可及的远方,氤氲着层层叠叠化不开的厚重情愫,神情悠远而飘忽,整个人如同沉浸在某种不能自拔的萧索中。
“楚尚国……”
安若溪轻声重复着这三个字。
“……那里可是你娘亲的家乡?”
目中一闪,清眸婉转,却是仍凝在前方,男人薄‘唇’微抿,不发一言,似在竭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空气中沉寂一片,惟有凛冽的山风,不断的从幽深的崖底呼啸穿过,吹得人衣袂,有烈烈的响声。
似过了许久,久到安若溪都几乎忘了刚才的话题,男人透着隐隐忧伤气息的声音,被吹散在习习凉风中:
“……娘亲生前很喜欢站在这里,眺望远处的‘玉’笔峰……她说这里是离家乡最近的地方……只可惜她就连这样远远的凝望的机会,都很少有……”
心中一悸,安若溪突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你娘亲很不快乐,对吗?”
这感同身受的直觉,从安若溪的口中,缓缓倾泻。
眸光一闪,似刹那间掠过无数惊涛骇‘浪’,在男人幽暗不见天日的眸底深处,划下一道微不可见的伤痕,却又在瞬时毫不留情的敛去,惟剩一片狂肆残虐的冷戾。
“……我娘亲怎么会不快乐?娘亲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是他以三座城池为聘……从楚尚国娶回来的妻……她怎么会不快乐?”
最后一句话,飘渺而恍惚,男人低沉的嗓音,似坚定、似‘迷’‘惑’、似残酷,似痛楚,最后都只化成一抹微不可闻的复杂……“……娘亲病逝的时候……那些庸医居然说她是忧思萦怀,郁郁而终……你说多么可笑……”
就像是听到了一件世上最好笑的事情般,淳于焉凉薄的‘唇’瓣间,缓缓的扯开一抹残月般的弧度,邪魅而凄惶。
瞧得安若溪,只觉‘胸’口一窒。
男人墨‘玉’般漆黑的瞳仁深处,‘激’‘荡’着层层叠叠的水漾光芒,晦暗明灭,那隐忍的忧伤,他竭力的想要压抑,却仍是藏不藏不住的倾泻。
安若溪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揪着一般,说不出来的酸痛之感。
这样的淳于焉,让她陌生,让她疑‘惑’,让她看不清猜不透,更让她……心疼……“淳于焉……”
喃喃从口中倾吐出他的名字,一时之间,安若溪只觉心头一片纷杂搅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
‘女’子温润的嗓音,似天边残余的一道晚霞,照进淳于焉荒芜的心底深处。
眸‘色’一恍,男人却已在瞬间敛去了一切的异样,惟剩一如既往的冷凝与坚韧。
“回府吧……”
清冽的话声,淡淡的响起,仿佛适才的所有情绪,未曾发生过一样,安若溪还愣愣的沉浸在其中,不能反应过来,而男人却已拂袖而去。
“从明天开始……本王亲自教你骑马……”
漫不经心的嗓音,吹散在习习夜风中,轻飘飘的钻进安若溪的耳朵里,男人‘玉’身‘挺’立的身形,似一场飘渺恍惚的梦,让人不能自已的想要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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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淳于焉真的是说到做到,每天一大清早就把安若溪从‘床’上拽起来,寻得空旷的草地,从上马、下马,再到慢跑、狂奔,认真的教着她骑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更新好快。
而对于那天的事情,无论是安若溪的发狂,还是他的异样,都只字未提,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
他不提,安若溪自然也就从善如流的装无辜。
这两天里,一个严厉的教,一个认真的学,倒也是相安无事,而安若溪也算成绩斐然,骑着马跑起来,有模有样。
直等到月亮初升,才结束了一天的练习。
“今天就练到这里……我们回府吧……”
淳于焉淡淡开口。
“能让我先歇一会儿吗?”
安若溪有气无力的商量着,天知道,这两天下来,她浑身的骨头架子,都快被摇晃的散了,此时此刻,只觉四肢百骸,软绵绵的,都不像是自己了一样,一想到还要马不停蹄的跑回焉王府,她就忍不住的‘腿’脚发软。
许是她一张小脸垮垮、可怜兮兮的模样,真的管用,又或者本身淳于焉良心未泯,但见男人薄‘唇’微抿,却是既没有表示答应,也没有张口反对。
不说话,安若溪就当做他默认同意。遂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愿动弹了。
其时,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夜风习习,带来一股清凉之感,吹得人的心,都仿佛变得说不出的柔软,高远的天空上,有繁星点点,一闪一闪亮晶晶,似顽皮的孩童促狭的眨着眼睛。
仰着的脖子,有点酸疼,安若溪瞅瞅那立在不远之处,背对着她,饮马的男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理是否幕天席地,动作不雅,直接躺倒在柔软的草坪上。
果然这样一来,舒服的让人想心满意足的叹一口气。
这是牛郎和织‘女’星,那是北斗七星……
一一指点着自己能认得出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星宿,安若溪突然之间觉得心情大好,身下是柔软的草坪,耳边不时传来几声夏虫的鸣叫,清风徐徐,不急不躁,这样的情景,就像是回到了中学时跟朋友暑假一起‘露’营的时光,一切的烦恼与忧愁,在如此的良辰美景之下,仿佛都变得微不足道,生命是好的,活着是好的。
煞有介事的感慨着,安若溪自己都忍不住乐,不由傻傻的咯咯的笑了起来。
正兴奋间,突觉眼前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凝眸,斜斜睨过去,安到一张俊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因是背对着月光,倒看不清男人的面上是喜是怒。
心头一跳,若是平日里,安若溪早就一个高,弹了起来,但此时此刻,她只觉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懒洋洋,躺在原处,动也不想动。
“淳于焉……你挡着我看星星了……”
微微眯着眼,安若溪半是慵懒,半是散漫的开着口。
那不经意间流‘露’的娇憨神态,竟让淳于焉心头,蓦地一跳。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微微避开‘女’子水漾的眸光,淳于焉淡淡开口道。
为他这大煞风景的一句话,安若溪‘精’致的眉眼,不由轻轻一皱。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任‘性’,遂道:“不要……”
“淳于焉……我们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抬眸,安若溪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在溶溶月‘色’的映照下,仿佛流转着潋滟的清光,耀眼到令人不敢‘逼’视,一把脆生生的嗓音,似商量、似乞求,又似撒娇,款款从樱桃般的小嘴里,倾泻而出。
淳于焉只觉心头,像是缓缓爬过一只蚂蚁一样,带来一缕又酥又麻的触感。
“淳于焉……你看今天的月‘色’多好,星星多亮……我们不要这么早回去好不好?”
安若溪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轻轻握住男子微凉的指尖,似要牵扯住他离去的意愿。(.棉、花‘糖’小‘说’)
安若溪不知道此时的自己为什么这么别扭,非得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只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像今日这般无忧无虑的良辰美景,只怕日后都不多了,她只是想将这卑微而细小的快乐时光,拉长一点,再拉长一点……这样,就算将来会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至少,她总还会记得今日的清风和明月……粗粝的掌心,突然滑进一股暖意,淳于焉如触电一般,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哪知那只娇软的小手,不肯放松,反而急急的握紧,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像一尾鱼一样,逃的无影无踪一般;‘女’子清澈透亮的眸子,就那么定定的望进他的瞳孔里,有流光婉转,似秋水般倾泻,仿佛氤氲着千言万语,无以诉说的依依难舍……淳于焉一颗心,竟是不受控制的一悸。想要离去的脚步,仿佛被人施了定魂术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
“只待一会儿……”
微微撇开头去,薄‘唇’轻启,淳于焉开口道。
听得他同意了,安若溪兴奋的几乎有从草地上爬起来的冲动。莹润似‘玉’的脸容上,那一抹心满意足的盈盈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握住淳于焉大掌的那只小手,却是更紧了紧,仿佛生怕他会突然之间反悔,逃跑了一般。
男人凉薄的‘唇’瓣间,轻轻扯开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淳于焉……你也躺下吧……站着多累,休息一会儿……”
拽了拽他细长的手指,安若溪轻声道。
心头一恍,淳于焉似犹豫了须臾,最终任由她拉着,缓缓躺倒在她的身旁。
身下是柔软微带‘潮’湿的草地,耳畔丝丝缕缕的钻进各种各样的声音,有身畔‘女’子清浅的呼吸,有不知名的夏虫,偶尔短促的鸣叫,也有夜风吹动枝叶沙沙作响;鼻端缓缓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那令人沉‘迷’的气息,似新鲜的青草汁液,又仿佛是‘女’子特有的体香……这一刹那,淳于焉突然觉得,周遭的空气是如此的干净,平和,没有杀戮的血腥,没有‘阴’谋的沉重,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虚伪,没有争名夺利、你死我活的残酷……思绪,仿佛正一点一点的飘散……天地之间,仿佛惟剩下他与他身畔的‘女’子两个人的存在,再也容不下其他了……以及,他能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胸’膛深处,一颗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着,似乎在向他宣告,这才是活着的感觉……“好久都没有像这样躺在草地上,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只晒晒月光,数数星星……现在真好……”
轻轻阖着眼眸,感受着清风明月繁星的温柔,安若溪满足的嗓音,近乎于轻叹。然后缓缓睁开眼睛,拧头,极其自然的望向身畔的男人,如樱的嘴角间,尚凝着盈盈的浅笑,如月‘色’下悄然绽开的一朵梨‘花’,皎洁而灵动……一颗心,像是瞬间被人拨动的琴弦,淳于焉突然油生一股难以自抑的冲动。
安若溪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男人强势而坚硬的身躯,不知何时,已悬在她的上方,两条长臂,堪堪的支撑在她身体的两侧,如圈起了一个小小的牢笼,而她则是他禁锢在其中的猎物;幽深似海的寒眸,流光款款,氤氲着点点令人面红心跳的‘欲’、望之火,一张清朗的俊颜,正慢慢的向她‘逼’近……安若溪只觉心头一热,似被人打‘乱’了的乐章,砰砰狂跳着,呼吸就此停顿,双手下意识的死死握着,对即将到来的事情,仿佛既期待,又紧张……‘唇’上一凉,男人的‘吻’,似蜻蜓点水般,落在安若溪的‘唇’瓣上,带着犹豫,带着试探,只一下,便稍稍移开,近在咫尺的清眸里,似竭力压抑着某种情愫,定定的凝视着身下的‘女’子,仿佛在等待着她的许可……安若溪只觉脑袋里轰然一震,仿佛刹那间被人‘抽’去了所有的思想,一切的清醒,都幻化成大片大片沉沦的白光,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抓不紧,惟有眼前男人的一张脸容,是真实的,却如堕梦中……就当是一场梦吧……安若溪缓缓闭上眼睛……男人凉薄的‘唇’瓣,似轻轻的落在她的额头,然后顺着眉‘毛’,‘吻’向她的眼帘,脸庞,鼻尖……最后辗转流连于她娇嫩的樱‘唇’……细密的‘吻’,似轻轻洒落的‘春’雨,****了安若溪一颗颤栗不已的心。
不同于以往的惩罚与发泄,男人温热湿滑的大舌,缓缓描绘着‘女’子的‘唇’形,就像是在轻抚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然后在她不经意的松懈间,似一尾灵活的鱼一样,滑进她甜润的檀口,大舌轻轻撬开她微微张翕的贝齿,熟练的寻到那一小截丁香小舌,翻卷勾缠,徐徐引、‘诱’,耐心厮磨,肆意挑逗……安若溪所有的防备与紧张,在男人刻意营造的温柔与暧昧攻势下,溃不成军,那一截丁香小舌,本能的笨拙的回应着男人的亲‘吻’,男人很快接收到了她的鼓励,眸‘色’一沉,更加深了两人‘唇’舌间的相溶……而湿热的亲‘吻’,也由嘴‘唇’,缓缓下移,顺着‘女’人细长滑嫩的‘玉’颈,渐渐埋入她柔软馨香的双峰之间,与此同时,男人一双粗粝的大掌,隔着‘女’子轻薄的衣衫,攻城略地,不断的向下进占,所过之处,却仿佛在两人的身上,都点起了一簇簇的小火苗,迫不及待的想将身下的‘女’子点燃。
心头大热,几乎沦陷间,安若溪脑海里却突然闯进一道不合宜的神思……“淳于焉……不要……”
贝齿狠狠咬住‘唇’瓣,才能维系那可怜的理智,安若溪微微撇开头去,堪堪避过男人强势的热‘吻’,飘忽的嗓音,犹带着不能自抑的经情、‘欲’浸染过的湿意,落在自己耳中,都是难耐的羞赧。
男人虽然已经箭在弦上,这一次,最终却堪堪的停了下来,强壮的身躯,却依旧难舍的压在‘女’人的身上,如愿以偿的引来她阵阵难抑的颤抖……男人轻薄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弧度,邪魅而蛊‘惑’。
“……汐儿……你不愿意吗?”
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温柔而又‘性’感,却又仿佛带着一缕恰到好处的失落与哀伤,粗重灼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安若溪敏感的耳畔,折磨着她几近崩溃的理智……安若溪惟有将一颗脑袋,更尽量的撇开,躲避着男人高超的勾、引,破碎的嗓音,从紧咬的‘唇’瓣间,磕磕绊绊的吐出来,说的是:
“……淳于焉……你忘了吗?我明天还要……参加赛马大会……我怕我……到时候爬不起来……”
这番话一出来,安若溪就恨不能把一根舌头给咬断……天哪……让她去死吧……这么毫无节‘操’的话,居然能够从她嘴里吐出来……叫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她不活了……死死闭着眼睛,安也不敢看,那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的反应……巴不得躺着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来,把她埋起来得了……只是,她可以当作看不见,却无法连一双耳朵也关上……似过了须臾,男人低低沉沉的笑声,仿佛止也止不住的,从凉薄的‘唇’瓣间,倾泻而出,就像是突然听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一件事一般,丝丝缕缕的钻进安若溪的耳朵里……让她更坚定了想死的决心……正当她又是懊恼,又是羞赧之间,男人的轻笑,却瞬间截了断,一下子降临的沉寂,竟让安若溪有些不习惯。
而那尚压在她身上的灼热身躯,也仿佛渐渐的冷了……心中莫名的一沉,安若溪下意识的睁开眼睛,触目所及,却是男人毫不留情的从她的身上移开,那近乎于决绝的动作,竟刺得她眼角,不由一跳。
身上突然少了男人覆盖住的温暖,夜风习习,吹在身上,竟似有丝丝的凉意。
安若溪下意识的扯扯早已凌‘乱’不堪的衣衫,缓缓坐了起来,一双眼眸,却是不由自主的凝向那背对着自己站立的男人,前一秒,他与她还有着世界上最接近的距离,这一刻,却仿佛远隔天涯,遥不可及……“淳于焉……你生气了吗?”
轻轻走到了男子的身畔,安若溪只觉心底一片‘混’‘乱’,下意识的张口问道。清脆的嗓音,尚凝着一抹不自觉的恍惚与无措。
眸‘色’一闪,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已然敛去一切‘激’‘荡’,惟余淡淡的清光。
“本王也只是想到了明日的比赛而已……”
清冽的语声,轻淡中带着一缕疏离与凝重。
安若溪心中一动,急切的开口道:“你放心……明天的比赛,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女’子一张晶莹剔透的脸容上,此刻尽是一副郑重其事、信誓旦旦的模样,娇嫩柔软馨香的‘唇’瓣,因为适才的蹂躏,红‘艳’‘艳’的似成熟的樱桃般鲜‘艳’‘欲’滴……淳于焉竟觉呼吸一紧,需要微微撇开眼,方能压抑住那不合时宜的‘欲’、望一般。
“为了你的连大哥吗?怕你输了……本王真的会砍了他的双臂,剁了他的双‘腿’吗?”
凉薄的‘唇’瓣间,漫不经心的倾吐而出这残酷的话语。淳于焉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上,神‘色’淡淡,仿佛只不过在询问着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那你会吗?”
安若溪开口问道,没有‘激’‘荡’,没有震惊,没有剑拔弩张,凝向面前男人的眼神中,平静而坦然。
“会。”
男人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毫不犹豫的给出答案。
就算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但亲耳听到他如此坦然、理直气壮的吐出这么一个“会”字,还是噎的安若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下意识的想要跟他理论,却在望向他坚毅冷凝的侧脸之时,生生的放弃了。
“好吧……淳于焉……那你觉得我有几分胜算?”
耸耸肩,安若溪带着三分的懊恼,三分的挫败,以及三分的期待,堪堪问道。
没有意想之中的为那个男人的打抱不平,淳于焉凝向‘女’子坦然的神情,心中突然油生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似丝丝的喜悦一般,但这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瞬间已被尽数的敛去。
“一丝也无。”
男人清清冷冷的嗓音,毫不留情的破灭了安若溪的一切希望。
‘女’子失落的眼神,像一根针一样,不期然的扎进淳于焉的瞳孔里,有顿顿的刺痛,清晰的传到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
“救不了你的连大哥……你很失望,对吗?”
男人清冽的嗓音,犹带着三分不能自抑的愠怒,冷冷开口道。
抬眸,安若溪蓦地望向那个神情别扭的男人,心头却是灼灼的一跳。
“淳于焉……虽然你不愿听,但我还是想说……你这幅样子,真的很像是在吃连大哥的醋呢……”
说出这番话的安若溪,突觉心情大好。娇‘艳’的嘴角,不能自抑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倒透着三分的揶揄,三分的自作多情,以及剩下四分的甜滋滋。
眸‘色’一沉,流光婉转,男人凉薄的‘唇’瓣间,突然轻轻扯开一抹‘性’感的弧度。如果说刚才安若溪笑的像一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狐狸,那么此刻的淳于焉,则更像是一只正在算计着某件‘阴’谋的老狐狸。
心中一凛,寒气陡升,安若溪只觉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去,男人粗粝微凉的手指,却已勾起她的下颚,动作轻佻,一如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低沉邪魅的嗓音,徐徐从男人菲薄的‘唇’瓣间,倾泻而出,说的是:
“本王何止吃醋?本王现在最想吃的就是汐儿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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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美‘色’当前,安若溪一颗心,十分没出息的一跳,就连一张老脸,都不由自主的一红。[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更新好快。
望着男人一双水‘色’无边的寒眸,兀自闪烁着戏谑而嘲‘弄’的浮光,安若溪突然有些不甘心。
牙一咬,安若溪如樱绽放的嘴角,忽然扯开一抹媚‘惑’的浅笑,澄澈透亮的眸子,斜斜睨向面前的男人,同时,食指芊芊,缓缓抚上男人菲薄的‘唇’瓣,柔软沁凉的触感,却仿似一把火一样,沿着指尖,直窜到心底……忍住那层层叠叠漫延开来的颤栗,安若溪需要狠狠咬住嘴‘唇’,才能阻止自己的手指像触电一般缩回来,微烫的指尖,沿着男人完美的‘唇’线,缓缓划过,这轻浮的动作,充满了笨拙的挑逗。
“你真的想……吃了我吗?”
‘精’致的眉眼,斜斜的一挑,安若溪半凝半睨的瞅向面前的男人,清脆的嗓音,似沾染着天边的溶溶月‘色’般,牵扯出丝丝暧昧的湿意,鲜‘艳’‘欲’滴的‘唇’,勾起款款媚笑,招惹着男人紧绷的‘欲’、望。
寒眸一沉,淳于焉墨‘玉’般漆黑的瞳孔里,刹那间掠过大片隐忍的浮光,透着迫人的妖邪和危险。
趁着他神思微恍的瞬间,安若溪一双纤足,蓦地踢向他的小‘腿’骨,打算脱离他的魔爪之余,顺便报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薄……只可惜,她计划的很好,但是最大的错误就在于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同时又低估了男人的警觉‘性’……她纤足还未来得及提起,男人却已是眸‘色’一深,铁钳般的长臂,将她的腰身,狠狠揽在怀中,同时,强硬的身躯,毫不留情的‘揉’上她香软的‘胸’膛,直接将那柔弱无骨的娇躯压倒在地……动作流畅而熟练,一气呵成……安若溪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成被困之势。身子底下是柔软却带着刺挠的草地,身上却是男人紧紧压迫的如铁般坚硬的身躯,而她就像是被挤在中间的夹心饼干,惟有任人蹂躏的命运……最可悲的是,哪怕只是最细微的呼吸,都会惹来两个人更亲密的贴合……“你……”
安若溪只觉喉咙发涩,舌头打结,嗓音破碎,脑子里昏昏沉沉,懵懵懂懂,如同被人打翻了一锅浆糊般,完全找不到任何的思绪,可以组织成语言;一张小嘴,微微张翕,檀口里的小舌,下意识的轻‘舔’着那干燥的‘唇’瓣……落进淳于焉的眼里,本就是紧绷不已的下身,更加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沐凝汐……这是你勾、引本王的……”
男人压抑的粗重喘息,灼热的喷洒在安若溪透红如苹果的俏脸上,微带沙哑的嗓音,似带着泠泠恨意般,咬牙切齿的宣告与势在必得的占有……俯首,男人凉薄的大嘴,准确的撷取到那两片温软香甜的‘唇’瓣,带着惩罚般的力度,‘吮’吸蹂躏,灵活的大舌,更是顺势撬开了她不堪一击的贝齿,滑进那湿热馨香的檀口深处,如狂风扫落叶般,横冲直撞,翻江倒海,勾缠着那条试图逃离的小舌,将其狠狠卷在自己的大口之中,迫使她承受着他发狂般的索取……与此同时,男人微带粗粝的大掌,更是毫不犹豫的撕扯着‘女’子身上那阻碍着他进一步攻城略地的恼人衣衫……说不清是痛,还是麻的触感,像电流一般,随着男人强势的大掌,火热的‘唇’舌,漫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肌肤,所过之处,身上都仿佛被点了一簇一簇的小火苗,燃烧着安若溪仅剩的理智,急‘欲’将她焚毁殆尽……“……说……说你要我……”
男人清润的嗓音,愈加的低沉与‘性’感,那轻叹一般的语气,就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私’语,缠绵悱恻,无限缱绻,‘诱’哄着身下‘女’子的妥协……一条又湿又滑的大舌,更是顺势在‘女’子小巧的耳蜗里,轻轻****……安若溪几乎化成一滩水的身子,仍是不受控制的轻颤不已,就像是一尾频临缺氧窒息的鱼,不知还能支撑到几时……“不……”
破碎的嗓音,从‘女’人娇嫩‘欲’滴的‘唇’瓣间,几不可闻的倾泻而出,那竭力维持着的一丝理智与清醒,马上就要被那高涨的情、‘欲’,像喷涌而出的‘潮’水一般,毫不留情的将她淹没……“……不要……不要在这里……幕天席地……会被人……撞见的……”
仅剩的一丁点希望,尽数凝在这细细碎碎的乞求里,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早已氲满了层层叠叠的水汽,仿佛随时都会满溢出来,沾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如同刚刚被雨水洗礼过的蝴蝶羽翼……那娇弱而无措的模样,足以‘激’发男人心底最强烈的邪恶,只会加剧男人想要将她毫不留情的狠狠的摧毁的冲动……“……这才更刺‘激’……不是吗?”
男人讳莫如深的寒眸里,点起一簇一簇的火苗,落在身下的‘女’子眼中,带着将她焚烧殆尽的残戾与炙热……“……沐凝汐……你把本王的火……全都勾起来了……现在……你要负责把本王的这把火……给灭了为止……”
‘性’感而邪魅的嗓音中,尚凝着一缕微不可察的‘阴’狠,眸光一厉,男人强势的大掌,已在三两下之间,除去了彼此身上仅余的衣物,硬朗的身躯,毫不迟疑的向下一压……安若溪只觉自己的整幅身子,一时似被抛进了熊熊燃烧的熔炉里般火热,一时又仿佛跌落至千年不化的雪窖里般冰冷,脑海里大片大片掠过的思绪,一忽儿如强光照透荒芜的清醒,一忽儿又若陷入无边夜‘色’般模糊……令人面红心跳的暧昧响声,与男人粗重的喘息,‘女’子不能自抑的呻‘吟’,‘交’织在一起,在习习夜风中,在溶溶月‘色’下,形成一缕奇异的频率……月华如水,倾泻了一地的缱绻缠绵,清新空气中,缓缓萦绕着丝丝奢糜暧昧的气息,仿佛至今未散……安若溪只觉一张老脸,仍是被浸在火炉里一样,烧的厉害,连习习凉风,都未能让她灼热的温度,有稍稍的清减,而身后男人滚烫的贴着她后背的坚硬‘胸’膛,更让这股燥热,火上浇油,直似要将她的一颗心都就此融化一般。
这也就罢了,最让她不能容忍与面红心跳的是,此时此刻,双‘腿’间传来的那一缕缕又酸又痛的酥麻之感……明明身下的马儿,已经走得极为缓慢了,但随着那轻微的颠簸,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激’烈而疯狂的“运动”的全身骨头,还是不能抑止的轻颤……而这一切,都要怪身后那只禽兽……一想到就在不久之前,他幕天席地之下,就将自己给“就地正法”、“吃干抹净”了……安若溪就恨不能将一颗脑袋,深深的埋进马背里……“……还不适吗?”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浅淡的嗓音,似带着水漾的温柔,但那飘忽的一抹关切,在幽幽夜‘色’下,听来却是如此的不真实,就像是他刻意营造的一场梦,天亮便会消逝的无影无踪;而那轻恍的话声,则渐渐被吹散在习习夜风中,还未来得及抓紧,已是虚幻……“你可以试试……”
安若溪几乎是咬着牙,切着齿一般,丢出这么一句话来的。
“淳于焉……但愿你下辈子投胎做‘女’人……让你也尝尝被人强迫……做这种事的滋味……你就知道适不适了……”
恶毒的诅咒着身后那只禽兽,安若溪一张晶莹的俏脸上,懊恼的似能滴出血来。
身后的男人,似乎微微怔愣了一下,继而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盈盈笑意,缓缓从凉薄的‘唇’瓣间,‘春’水一般倾泻而出,衬得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越发如同拨开缭绕云雾,洋洋洒落夜空的一缕清辉,流光熠熠,令人心悸。
低沉邪魅的轻笑声,似徐徐清风一样吹拂进安若溪的耳膜,心底,仿佛被无数只蚂蚁,哧溜溜的爬过,那些细小的触角,轻轻挠着她燥热的心房,又麻又痒的感觉,令人难耐。
男人凉薄的嗓音,却是愈加的‘性’感,几乎是微不可闻的贴在安若溪敏感的耳畔,下流的字眼,伴随着他湿热的呼吸,一个一个的吐进她轻颤不已的鼓膜里,说的是:
“是吗?本王怎么觉得刚才的汐儿你……可是十分的热情如火呢……还有……从汐儿你的小嘴里溢出的那些娇‘吟’……听起来可是既**、又动听……如果汐儿你这样还觉得不舒服……‘欲’求不满……看来本王下次还要更加卖力一点才行……”
男人一边毫无节‘操’的调戏着怀中的‘女’子,同时一双粗粝灼热的大掌,更是直接伸进了那被他宽大的披风包裹住的玲珑娇躯,技巧高超的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安若溪只觉被他邪恶的掌心触碰的地方,像是燃了一簇火一样,温度骤升,烧的她面颊通红,身子滚烫,那股熟悉到几乎一点就着的情‘潮’,从躁动难耐的心底,迅速的渗出来,几乎要将她毫不留情的淹没……安若溪为自己这般毫无出息的身子,深深的羞赧与懊恼。
贝齿狠狠咬住那又红又肿的‘唇’瓣,抵挡着心底油然而生的股股情不自禁的‘欲’念,破碎的嗓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淳于焉……你玩够了没有?”
男人凉薄的‘唇’瓣,勾起一抹魅‘惑’浅笑,灼热的喘息,紧贴住‘女’子晶莹剔透的小小耳垂,‘性’感的嗓音,呢喃一般窃窃‘私’语,说的是:
“……没有……汐儿你敏感的身子……真是越来越让本王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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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男人一双邪肆狂虐的大掌,更是适时的捏向‘女’子敏感处,时轻时重的力度,如愿以偿的惹来‘女’子娇躯不受控制的轻颤……就连他自己,都仿佛引火烧身……牙关紧咬,生生将那冲撞在口腔里,令人面红心热的呻‘吟’,狠狠压回到了肚子里,安若溪难耐羞愤,恨然道:
“够了……淳于焉……我要下马……”
再也不能容忍男人的调戏,安若溪一边说着,身子一边剧烈的挣扎起来,以求能够脱离他禁锢的怀抱,只希望能够赶紧跳下马,离得这只妖孽远一点,再远一点,她怕,怕这样‘裸’裎相对的亲密,终有朝一日,会将她连身带心,一块儿被他吞入腹中……身后的男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一旦陷入,就会难以自拔,直至万劫不复……只是,她这般不顾后果的扭动,除了让那无辜的马儿烦躁的在原地打转之外,却更加重了与身后男人的厮磨……眸‘色’一沉,淳于焉晦暗明灭的瞳孔深处,蓦地掠过大片大片隐忍的浮光,铁钳一般的大掌,狠狠的将那不安分的小‘女’人,压制在自己怀中,清冽的嗓音,如带着泠泠的恨意,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来,说的是:
“……沐凝汐……你如果想本王再在这里要了你……你尽可以‘乱’动……”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拼命扑腾着的安若溪,瞬时一动不敢动的僵持在男人的怀抱里,并非为着他咬牙切齿的警告,而是随着他的话声,男人坚硬灼热的某处,正狠狠的抵在她的娇‘臀’间……那呼啸而膨胀的温度,毫不掩饰的宣告着男人的想要……烫的安若溪心头火烧火燎一般燥热……“乖……”
男人似乎很满意‘女’子的从善如流,凉薄的‘唇’瓣,紧紧贴于安若溪的耳畔,轻声开口道。[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新地址:那一把低沉而邪魅的嗓音,活像主人在夸奖一只自己养的听话的小猫。
安若溪又是羞赧,又是气恼,但迫于身后男人蓄势待发的‘欲’、望,只得生生将那所有的反抗,尽数吞回到了肚子里,噎的她一口气都差点没上来。僵硬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向前拼命的倾着,只希望能跟身后那只变态的禽兽保持距离,躲开他健壮强势的‘胸’膛,远一点,再远一点……男人显然发现了她居心不良的意图,长臂一紧,便将那一具纤腰款款的身子,毫不费力的钳制在自己怀中,如同圈起了一道巨大的牢笼,而安若溪则是被禁脔在其中的猎物。
座下的马儿,缓缓的行着,淳于焉伸手,将那柔弱无骨却略显僵硬的身子,又往怀里带了带,此时两人的高度差,正好可以足够他将线条硬朗的下颚,堪堪搁在她的头顶,似乎这样的姿势,让他很是舒服。
安若溪狠狠咬着牙,将口腔里千回百转的挣扎,好不容易的堵了回去。没办法,在人檐下过,焉得不低头?为了免遭男人更‘激’烈的轻薄,只好任由他占着眼前的小便宜……心底却早已将那“淳于焉”三个字嚼了个稀巴烂……‘混’蛋,变态……典型的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又用下半身威胁的一只禽兽……前面连加个“衣冠”都不配……将那个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招呼了一番之后,安若溪透红的俏脸上,却是不由的一垮,开始为着自己这没出息的妥协,深深的懊恼与瞧不起……一低头间,‘女’子凌‘乱’的散落在鬓角的碎发,在夜风的吹拂下,不经意的擦过男人的脸颊,那酥酥麻麻的触感,似星星点点的电流一般,击中了他‘胸’膛之处,包裹的极严密的一颗心脏……‘女’子满头青丝间,萦绕着皂角似有若无的清香,丝丝缕缕的钻进淳于焉的鼻端,缓缓的沿着他体内的每一根神经,流窜至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最深处,幻化成一双看不见的‘玉’手,轻轻拨动着那几乎生了锈的心弦,然后从飘扬的琴韵中,慢慢倾泻出一股暖流,缓缓的在心间流淌、漫延,柔软的仿佛要就此融化那里的一片冰冷与坚硬……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无意识的在‘女’子馨香轻软的青丝上,蹭了蹭……这样近乎于爱侣间极为自然而亲昵的一个小动作,让安若溪的心底,竟是不能自抑的一跳,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油然而生,似苦似甜,乍喜乍悲……忍住那想要回头看看身后那个男人的冲动,安若溪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千言万语,都仿佛鲠在喉间,‘揉’合成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缕情绪,恍恍惚惚,飘飘渺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身下的马儿,似漫不经心的缓步向前行着,轻微的颠簸,带来安若溪浑身上下骨头的轻颤,这若有若无的酸痛之感,仍是让她不由的面红心跳。想到明日就是赛马之期,脑海里却是蓦地闪过一线‘精’光。
那突如其来的念头,就像是不经意间闯进心底的一个问号,答案半明半灭,亟待得到某种证实。
“淳于焉……”
贝齿轻咬‘唇’瓣,安若溪似犹豫挣扎了许久,缓缓开口道,只是清浅的嗓音,犹带着一抹恍惚与迟疑。
“嗯……”
这低沉的如同梦中呢喃的一个“嗯”字,仿佛仅仅只是从男人的喉间,无意识的逸出的一个气声词,‘性’感的嗓音,泛着三分不经意的散漫与慵懒,像小猫‘肉’嘟嘟的爪子一样,轻轻挠着安若溪的一颗心,温柔而缠绵。
思绪一恍,安若溪轻声开口道:“淳于焉……若是明日的比赛……我输了……你会不会很失望?”
身后的男人,坚硬‘精’壮的‘胸’膛,似乎微微一僵,原本埋首在她细长白皙的颈间,轻嗅着她体香的动作,就那么顿在原地,然后,男人缓缓的抬起头来,灼热的呼吸,仿佛在刹那间冰冻成霜,刺得安若溪‘裸’‘露’的肌肤,竟是传来丝丝的凉意,这种寒栗,迅速的渗进她的心间,坠的一颗心,都似乎慢慢的沉了下去。
男人温暖的怀抱,仿若不经意的向后退去,微微拉开了与身前‘女’子的距离,本应是为着这松懈的禁锢而大松一口气,安若溪却反而觉得呼吸一滞,‘胸’口之处,如同被人搬了一块大石头,堵在那里一样,说不出来的闷重滋味。
男人清冽冷淡的话音,从背后漫不经心的传来,说的是:
“本王从来不曾在你身上抱过赢的希望,又何来输的失望?”
安若溪微微低下头去。是啊,既然从来不曾有过希望,自然便不会失望……但为何……听他满不在乎的道出这一事实……她竟会油然而生一股类似于失落之感呢?
安若溪突然觉得自己好没趣,明明早就该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却总还抱着一丝可怜的侥幸心理,隐隐希望会有不一样的答案,最终,仍是非要亲耳听到从他口里说出来,方才能够死了心塌了地一般。
“那就是说……即便我输了……你也不会在乎,不会追究?对吗?”
安若溪的嘴角,微微凝着一抹清浅的弧度,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
落在淳于焉的寒眸里,却如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所以呢……”
凛冽的嗓音,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冷冷倾泻而出:
“……沐凝汐……你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要本王放过你的连大哥吗?”
安若溪却是心中不由的一动,即使明知男人误会了她的初衷,却不知为何,心底恹恹,懒于解释,只淡淡开口道:
“这件事……无论输或赢,本来就跟连大哥无关……自然不应牵扯到他的身上……不是吗?”
男人讳莫如深的寒眸深处,蓦地划过一道残戾的‘精’光,倒分不清是因为‘女’子话中的内容,还是仅仅只为着她开口为别的男人撇清关系这件事……“与他无关?”
淳于焉凉薄的嘴角,凝着一抹冷冽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一件事一般,狠戾的开口道:
“……与他有没有关系,是由本王说了算的……沐凝汐,你又知道什么?从始至终,一切的事情,都不是你能够左右的……”
男人清冽的嗓音,如同带着泠泠恨意般,似磨过的锐利刀锋一般,刮在安若溪包裹的严严的肌肤上,带来一股不寒而栗的触感。那隐晦而沉郁的话语,仿佛埋藏了太多她所不知道的秘密,令她忍不住的想要一探究竟,却又莫名的恐惧着那些未知的真相。
安若溪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灰意冷之感。
“……是呀……我又知道些什么?我连自己究竟是谁……有时候都会傻傻分不清楚……又有什么资格来好奇你们之间的恩怨?”
‘女’子柔软温润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自嘲的弧度,那飘渺而恍惚的笑意,仿似一幅轻淡的水墨画,画上的一只翩翩蝴蝶,仿佛随时都会氤氲模糊,然后随着天地间茫茫清风,消逝的无影无踪……淳于焉的心底,突然像是被人拿一根针,不经意的扎了一下般,带来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刺痛之感。
“沐凝汐……你很想记起从前的事情吗?”
微微撇开头去,男人温淡的话声,平平硬硬,如同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心头一跳,眸底瞬间划过无数的惊涛骇‘浪’,一时之间,安若溪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若是平日,她一定会迫不及待的点头称是,希望有人能够将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毫不保留的告诉她……但这次,她却不知为何犹豫了……仿佛那些她所不知道的真相,一旦揭开,就会像从前的沐凝汐一样,被迫着面对、承受,甚至深陷……不,如果是那样,那她宁肯永远“失忆”……她从来都只是有血有‘肉’的安若溪,而非被自己鸠占鹊巢的这副旧皮囊……由始至终,她都是安若溪,不是沐凝汐……更不要变成沐凝汐……抬眸,转首,安若溪下意识的望向那近在咫尺的男人,却惟见他俊朗冷毅、线条硬朗的侧脸,无喜亦无悲,将一切真实的感情,隐藏的极好,不为人知,瞧不出任何的痕迹,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突然很想知道身后这个男人,对她的“失忆”有何感想?
“那你呢?淳于焉,你想我记起从前的事情吗?”
将这个问题,四两拨千斤的又推回到了男人的面前,安若溪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等待着他的回答,一颗心,竟不受控制的跳的飞快,却也说不清到底是在期待着怎样的一个答案。
‘女’子盈盈的目光,定定的望进淳于焉的眼里,而后者那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则有深深浅浅的浮光,暗流汹涌,晦暗明灭。
想吗?淳于焉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在未曾失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现在想来,就连他仿佛都要记不起来了……眼前的‘女’子,除了相同的脸容之外,再难与从前的沐凝汐重合在一起……缓缓将眼睛移开,男人讳莫如深的寒眸,已是平静一片,淡然而疏离,一如既往,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冷漠与残戾。
安若溪悬在半空的一颗心,一点一点的开始往下沉,直似要沉到幽暗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去一样,渗出一丝一丝的凉气,并不断的漫延至四肢百骸,连扣紧在掌心里的指尖都泛着不尽的冷意。
男人清远悠长的嗓音,在这个时候,徐徐响起,说的是:
“对本王来说……从前的事情,你记得与否……根本就不重要……”
安若溪的嘴角,凝着一缕笑,倾泻出来,藏也藏不住的苦涩,透进男人讳莫如深的漆黑瞳仁里,有‘精’光一掠而过。
“因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你是本王的‘女’人,是本王的妻……”
男人幽幽的话声,轻飘飘的钻进安若溪的耳朵里,如‘春’风化雨,洒落心底一片湿意,浸氲在眸底深处,模糊着一切的思绪。
水汽朦胧的双眼,定定的望进男人‘波’光潋滟的瞳孔……她看不透,他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他说,你是本王的‘女’人,是本王的妻……真心,抑或是假意,在一刹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若溪突然不想追究,就让她任‘性’一回,她宁愿相信,此时此刻,他眼里倒映的人影,只有她;他怀抱拥着的身子,也只有她……‘女’子澄澈透亮的眸子,印在淳于焉墨‘色’的瞳仁里,那种清醒着沉沦的神情,似一根针一样,扎进他的‘胸’膛,让他冷硬残酷的一颗心,带来一缕不期然的钝痛。
微微撇开目光,脑海里划过一线恍惚,也许连淳于焉自己,都有些分不清,适才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他刻意营造的假象,还是他不自知的真心……“所以……你可以放心了,就算你明天跑的多差……本王也不会将你的连大哥砍手剁脚的……”
半响,男人凉薄的‘唇’瓣间,蓦地冒出这么一句突兀的话来。
安若溪尚沉浸在方才的半喜半悲、患得患失的‘激’‘荡’中,一时之间不能反应过来他跳跃的思维,有些怔愣的望向那张俊颜。
他这样说,是代表他顾忌她的感受,想让她安心吗?
心底,渗进一丝一丝的甜蜜滋味,安若溪如樱绽放的‘唇’角,盈盈笑意,藏也藏不住,说出口的话,却又得意又傲娇:
“淳于焉,你就这么看扁我一定会输吗?世事无常,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赢的机会呢?”
她眉‘毛’轻挑,神采飞扬的模样,似能蛊‘惑’人心,竟让淳于焉心头,难耐的一跳。
微微将目光从‘女’子的身上移开,淳于焉一双寒眸,却仿佛不知该安放何处,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有暗流汹涌,点点浮光,捉不紧,看不透。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
“淳于焉……其实你是希望我赢的吧……你希望我能把那只锦澜钗赢回来……对吗?”
这个念头,从当初见到他望着锦澜钗的眼神之时,便一直萦绕在安若溪的脑海里,一直没有机会证实,此刻却终于忍不住提了起来。
那“锦澜钗”三个字,似戳中了淳于焉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某处,带来一股不能自抑的闷痛。
“其实……那只锦澜钗……对你,是不是有着特别的意义?”
虽然已经隐隐猜出其中的原委,但安若溪却不知为何,仍希望能够从男人的口中,得知那答案,仿佛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离得他隐藏的极深的一颗心,近一点……沉默。身后的男人,陷入极度的沉默之中。俊朗冷毅的脸容,神‘色’淡淡,似乎与一贯的表情,毫无偏差,薄‘唇’微微抿着,却仿佛在竭力的压制着某种情绪,那双幽深似海的寒眸深处,缓缓流淌着秋水一样的潋滟‘波’光,‘激’‘荡’而隐忍。
安若溪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给狠狠揪着一般,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因是微微拧头望着他,脖子竟有些酸痛。
安若溪缓缓将目光收回,声音涩涩,开口道:“你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
“……这只锦澜钗……”
男人低沉的嗓音,似浸在往昔的飘渺时光里一般,悠远的眸‘色’中,带着一抹茫然,徐徐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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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它曾经是娘亲最心爱之物……”
不过短短一句话,在男人的口腔里,却仿似历经百转千回,挣扎而矛盾。[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更新好快。
安若溪心中不由一动,她猜测的果然没错。
“你娘亲……与楚尚国大将军宿怀方……”
后面的那一句“青梅竹马的恋人”,安若溪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直觉那是淳于焉不能触碰的一道伤口,虽然已经痊愈,但是那深可见骨的疤痕犹在,总在不经意间提醒着他当初有过的剧痛。
男人刻意装作轻淡的嗓音,如同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缓缓开口述道:
“……他们自幼相识……感情很是亲厚……”
“只是……后来,父皇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遇到了当时还是楚尚国郡主的娘亲……并对她一见倾心……更不惜以三座城池为聘……只求娶她为妃……楚尚国本就是小国,若是能够与淳安国结为秦晋之好,当然求之不得……于是,娘亲最终嫁给了父皇……”
虽然淳于焉说的断断续续,又是极之的隐晦,但安若溪却能够想象到其中不为人知的心酸与无奈……对当时的楚尚国郡主来说,这段姻缘,是强加在她身上的政治联姻……她被迫与心爱之人分离,远嫁他乡……当中经过多少的‘逼’迫、挣扎、反抗、泪水、绝望,乃至最后的妥协……安若溪不知道,甚至不敢想象……更不敢想象的是,面前的男子,他那么清透的了解这一切的恩怨情仇……并将所有的事情,在心底埋葬的极深极深……“……父皇对娘亲真的是极好的……虽然不可能给她皇后的名分,却是给了娘亲,一个男人能够给一个‘女’子的所有宠爱……后宫之中,‘波’诡云谲,从来都是是非之地……父皇却从未让那些争斗,有半分半毫的‘波’及到娘亲的身上……父皇一直将我们保护的很好很好……”
男子讳莫如深的一双寒眸里,‘激’‘荡’着数也数不清的暗涌,似沉浸在过去的美好岁月里,不能自拔的喜悦,但这些喜悦里面,却因为一早便深知埋下了悲剧的种子,所以这样的快乐,便不免带着无尽的凄惶与苦楚……安若溪的心,只觉说不出来的难受,那种滋味,就仿佛她在现代之时,看过无数遍的一部片子,明明早已将悲剧的结尾烂熟于心,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剧中的人物,无知无觉、无能为力的走向那既定的命运,开头越是欢笑美满,才让结局越发的显得惨烈痛彻……淳于焉飘渺的嗓音,如游丝一般,恍惚的从‘唇’瓣间,倾泻而出,跳跃着那沉匿在幽暗不见天日的无间地狱里的过往云烟:
“……但是,娘亲却始终不快乐……那时的我,还以为娘亲是天‘性’淡薄使然……直到那一天……楚尚国被临川国攻打……楚尚国大将宿怀方被困于敌阵之中,负隅顽抗……而他的发妻,不惜以一介‘女’流之身,千里迢迢行至淳安国借兵……娘亲乞求父皇相助……却没有想到,这件事就像是一记导火索一样,将父皇多年来隐忍的妒忌,全都点燃……父皇不仅大发雷霆,坚决不肯出兵……还将娘亲软禁起来,不允许她踏出宫闱半步……没有得到援兵的宿怀方,终于在苦撑了一月之后,战死沙场……而娘亲一直将他的死,归咎于自己身上……郁郁不能释怀……娘亲最终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说到后来,面前的男人,却已渐趋平静,即使是在说到他娘亲的死,都一样的神思淡淡,仿佛历经千锤百炼的锻造之下的生铁,痛至麻木之后,便铸成了一柄锋利的宝剑。.
只是那样的隐忍,却让安若溪的心,像针扎一样的刺痛。她记得他曾经说过,他娘亲病逝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小孩童……“……淳于焉……”,轻如呢喃的嗓音,从安若溪的‘唇’畔,缓缓倾泻而出,唯恐稍大一点的声响,都会惊扰到面前的男人一般。
如千撕万扯的心间,蓦地听到‘女’子这近乎于感同身受般疼惜语气的三个字,竟隐隐动摇着淳于焉埋在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的,那一道残戾与冷酷。幽深的寒眸里,不期然的划过一线恍惚,但很快便被他毫不留情的抹去……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撼动他多年间,撑起来的那一张弥天大网……“你可曾记得……先前端木谨讲述过关于他手中的锦澜钗来历?楚尚国大将军宿怀方临死之际,手中紧紧握着的正是他曾经作为定情之物,送给我娘亲的那只锦澜钗……自从嫁给父皇之后,娘亲虽然再也从未戴过它,却一直收在她的妆匣之中……无一日不曾对着那只钗子,一呆,便是半天……”
男人低沉的嗓音,似不自觉的陷入当时的情境中,暗流涌动的寒眸中,缓缓流淌着丝丝哀伤而渺茫的浮光。
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给狠狠的牵扯着,悬在半空之中一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无所依傍,惟能顺着男人有心或无意间营造的哀伤气息,飘渺恍惚,浮浮沉沉。
而男人清幽的话声,却是愈加的低沉婉转,说的是:
“……据说那宿将军本有胜算,能够从困阵之中逃脱‘性’命……但却在看到被退回到自己手中的锦澜钗时……心灰意冷间,再无斗志……最终才会阵亡沙场……”
“那只锦澜钗……后来又怎会还到了宿将军的手中?”
直过了半响,安若溪方才寻回了一丝空明的思绪,却突然察觉到了这当中的一处疑点。
“不知道……”
男人冷硬寒凉的脸容上,突然‘露’出一抹很奇怪的神情,就像想到了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一般。
“实际上……娘亲的锦澜钗是被人偷走的,然后又假借她的名义,送还于那宿怀方,还编造了一堆绝情的话语,让他彻底死心……宿将军的死……对娘亲来说是极大的打击……更重要的是,娘亲一直以为锦澜钗是被父皇盗取,然后命人还给宿怀方的……娘亲由此迁怒于父皇,将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推越远……至死,娘亲都无法原谅父皇,更无法原谅她自己……”
男人一张冷硬寒凝的脸容上,轻淡的似立在缭绕雾气中的一具大理石刻,被朦朦胧胧掩着,遮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惟有那漫不经心的嗓音中,却似有若无的凝着丝丝不能抑制的凛然恨意一般。
安若溪只觉本就‘激’‘荡’不已的心头,又是蓦然一悸,却分不清究竟是为着这惨烈的故事而深深的悲哀,还是更多的为面前隐忍痛苦的淳于焉而止不住漫延的心疼。即使明明感觉到,他所告诉她的这些事情,也许只是冰山一角,这其中,尚藏着许多她所不知道的细节。而那些细节,却仿佛与过去,以及现在,乃至将来,都有着不能避免的关联……安若溪根本想不到那么多,此时此刻,她心中念着的,眼里望住的,都惟有身后的这一个男子。她只希望能够抚平他内心深处,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淳于焉……”
安若溪柔软温暖的小手,下意识的握向那双微凉粗粝的大掌。
“……逝者已逝……过去的事情……谁对谁错都好……已经都过去了……就让那些旧有的恩怨情仇……尘归尘,土归土吧……”
掌心传来‘女’子指端的温度,顺着身体内的每一根经脉,传到淳于焉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炽热的,像是要就此融化掉隐藏在其中不为人知的冰冷和残酷一般。不,他怎能容许他有这样的动摇?哪怕是一分一毫都不可以。
微微将目光从‘女’子的眉眼中‘抽’离,那被她轻轻握住的大掌,仿佛不经意间从她的手心里滑脱,淳于焉清清冷冷的嗓音,从凉薄的‘唇’瓣间,缓缓倾吐而出:
“……过去的事情……真的可以都过去吗?那些‘揉’进血液,刻骨铭心的恩恩怨怨,真的可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余发生过一样,毫不留情的抹去吗?”
安若溪察觉到男子的疏离,急急的捉紧那想要挣脱的大掌,仿佛就此松开之后,她与他,从此,便再也无今日这般的贴近机会……“可以的……”
‘女’子清亮的嗓音,焦切而认真,一双澄净透彻的眸子,定定的望着面前的男人,连睫‘毛’都不敢眨一下,仿佛一不留神,他就会从她的眼睛里,像一场幻觉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淳于焉,只要你想忘,就一定可以忘掉……我相信,无论是你父皇,还是你娘亲,也都不希望你背负着过去的事情生活……他们无论在哪里,都一定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活着……”
安若溪只觉自己一张伶牙利嘴,从未像此时此刻一样笨拙,喉咙干涩,嘴里发苦,千言万语,鲠在喉间,却仿佛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八个字,就像是一柄利剑一样,刺向淳于焉的心头。不,只怕,穷极这一生,他都与这八个字无缘。自从娘亲死后,他都几乎忘了这个世上,还有这样几个字眼……但那又能怎样?没有这种快乐与开心,他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那些不能忘却的泠泠恨意,方才是支撑着他走到今天这步的动力,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从‘女’子口中吐出这八个字来,他的心,竟仿佛不受控制的狠狠的一疼呢?
眸‘色’潋滟,男人晦暗明灭的瞳孔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繁复的流光,却又在瞬时尽数敛去。微微凝于别处的目光,清幽而悠远,透着一抹飘忽不定的高深莫测。
“也许吧……”
许久,男人凉薄的‘唇’瓣间,方才徐徐倾吐出这轻而淡的三个字。
虽不过是似是而非的回答,但听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却仍是不由的升腾起一线希望。
男人却仿佛不想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之上,讳莫如深的寒眸,飘落在茫茫夜‘色’之中,半是惘然,半是凛冽,低沉的嗓音,如同喃喃自语般,喷洒在微凉的空气里:
“……明天的赛马大会……”
安若溪的心头,不由的一跳。神思微转间,却仿佛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淳于焉……你放心……明日的比赛,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取胜……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也帮你把你娘亲的锦澜钗赢回来……”
‘女’子晶莹剔透的小脸上,溢满了信誓旦旦的保证,在溶溶月‘色’下,似笼了一层流光溢彩的银晕,有着令人心悸的娇‘艳’与生动;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却半是坚定,半是慧黠,凝着势在必得的某种决心,似有蛊‘惑’的魔力,能够吸住人的眼球,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傻瓜……”
男人指尖微凉,轻轻将零散在‘女’子鬓边的几缕青丝,掖到了耳后,凉薄的‘唇’瓣间,却仿佛在不经意间,倏然滑出这样的两个字眼来,暧昧,亲昵,而又透着丝丝藏也藏不住的宠溺……那“傻瓜”二字,伴随着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似一股电流一样,从安若溪的耳朵里钻进去,然后顺着她身体内错综复杂的血管,迅速的冲撞进她的心间,如同有人在其中打翻了一罐‘蜜’汁,那甜而润的滋味,仿若空气一般,氤氲在她的每一次呼吸里,就连隔着披风的肌肤,都仿若无孔不入的渗进这样的甜蜜,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在其中,那样的味道,是会上瘾的,只要尝过一次,便再也无法舍弃,只能不断的沉沦、深陷,终至不能自拔……男人望进她晶亮如天边星辰的眸子,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她黑珍珠般瞳孔里那一道影子,仿佛铸刻在那里,一点一点的加深着印记,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茁壮成长……直至有一天,再也无力将他从她的眼里拔除……幽深似海的寒眸中,蓦地划过一道‘精’光,泛着丝丝的残戾与妖邪,但在刹那间,却已被淳于焉尽数敛去,清润的嗓音,从菲薄的‘唇’瓣间,缓缓倾泻而出,卷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温柔与缠绵,说的是:
“我们回府吧……你若是累了……便靠在本王身上小睡儿一会儿……等到了……本王再叫醒你……”
说话间,男人坚实的长臂,轻轻揽着‘女’子娇软的身子,往自己的‘胸’膛上靠了靠,似为她在他的怀中,圈出了一方安全、舒适、温暖、缱绻的小天地,‘诱’、‘惑’着‘女’子心甘情愿的沉沦,终有一天,等她发现这包裹着蚀骨柔情外衣的怀抱,原来不过是他‘精’心营造的一个巨大的陷阱……夜‘色’深沉,似染了墨般浓厚,空寂的羊肠小道上,惟有两人一马,缓缓行着,周遭的空气里,静谧一片,就连那聒噪的不知名夏虫,都仿佛陷入了昏昏沉睡,半丝声息也无,夜风习习,不冷不燥,不急不缓,徐徐吹拂,连人的一颗心,都仿佛不自觉的放轻,尘世间的一切烦恼忧愁、‘阴’谋纷争,在这一刹那,似乎变得都不再重要……天地之大,三千弱水,她却只有他,他也只有她……天边的一抹残月,渐渐笼了一层晕黄的光圈,在浓墨般漆黑的夜空里,有一种别样的朦胧与温柔,映照在马背上的一男一‘女’,仿佛萦绕了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经不起任何的推敲,一戳就破……安若溪只希望这条回去的路,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不要那么快的就走到终结,两人一马,就这么一直走到天之涯海之角,宇宙的洪荒、时间的尽头……就算真的只是一场梦,她也希望这场梦,能够睡得久一点,不要那么快的天亮……轻轻阖上眼睛,安若溪靠在那坚硬温暖的怀抱,男人‘精’壮的‘胸’膛之处,一颗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着,如同世间最美妙的催眠曲……身后移动的人‘肉’气垫‘床’突然停了下来,安若溪意识朦胧间,不满的呢喃了一声,窝在那温暖‘胸’膛的身子,不由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眼睛睁也未睁,便要继续沉入梦乡。
半睡半醒间,却突觉有些不妥,身后依靠着的坚实‘胸’膛,似乎渐渐变得僵硬,透着丝丝的寒意,让安若溪飘渺的神思,慢慢的聚拢回来。下意识的张开眼睛,凝向身后的男子,却惟见他一双清清冷冷的眸子,直直的望向前方。墨‘色’的瞳孔里,映出的是别的‘女’子的倩影。
安若溪心中一凛,顺着他的目光,拧过头看去,便见焉王府朱漆的大‘门’之前,苏苑莛纤细窈窕的身子,就那么站在清幽的月‘色’下,习习的夜风中,似水明眸,如若氲着千丝万缕、无以言说的情愫,越过她的阻挡,与她身后的男子,遥遥相望。
而身后的男子,她与他,两个人明明靠的如此之近,在这一刹那,却仿佛远隔天涯。
只一顿,淳于焉便已翻身下马,毫不留恋的走向别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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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拥挤的马背上,突然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安若溪竟有些不习惯,那种心中一空的感觉,就好像失去了某种东西一般,就连身下的马儿,都烦躁的在原地打转。(.棉、花‘糖’小‘说’)。更新好快。/
安若溪赶紧手忙脚‘乱’的抓住了缰绳,将那不安分的马儿,好不容易给堪堪的制了住,松了一口气之余,却是不由抬眸望向那渐行渐远的男人,却惟见他‘玉’身‘挺’立的背影,连指尖都没有动过,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身后任何的声响,他眼里以及心里,有的只是在不远之处款款等待着她的娇妻美妾。
苦涩慢慢的在眸底浸氲开来,涨得眼角都不觉有些生疼,被他温暖的‘胸’膛贴紧过的后背,经由夜风一吹,竟爬过丝丝缕缕的凉意,安若溪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然后装作不经意间,将目光缓缓的从男人的身上移开。
只是这眼神无意的一飘,却正对上斜对面‘射’过来的一道凌厉而怨毒的目光,那样的愤然和妒忌,就仿佛跟她有着莫大的杀父之仇、夺夫之恨一般。
安若溪不由微微一怔,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落在她身上的,这简直想要杀人般的眸‘色’,要说跟她有着莫大的“夺夫之恨“,当真一点也不为过……可不是,那此时此刻,狠狠的瞪着她的美‘艳’‘女’子,除了柳灼萝,再也无其他人。
都怪她一双目光,适才都一并‘浪’费在了淳于焉和苏苑莛的身上,竟丝毫没有留意到,这柳灼萝乃是与那名‘女’子一起等在这里的,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好吧,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必要用一种随时能够喷出熊熊怒火的眼光,恶狠狠的瞅着自己吧……安若溪正打算将她继续无视到底,耳朵里却轻飘飘的钻进男人低沉温淡的嗓音,吹散在习习夜风中,说的是: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手这么凉……冷吗?”
男人背对着她,安不到他此时此刻是怎样的表情,惟见他温厚的大掌,轻轻将面前‘女’子柔弱无骨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细致的摩挲着,那近乎于轻怜密爱的一个动作,因是由心底而发,所以显得极其的自然与亲昵,刺得安若溪眼角的肌肤,竟是不能自抑的一跳。[]
“王爷,你还说呢……”
‘女’子尚且没有开口,她身畔的柳灼萝却已是抢先一步,迫不及待的打抱起不平来,噼里啪啦的字字句句,像丢落在铜盆里的豌豆一样,干巴烂脆:
“……臣妾和苑莛妹妹,从用过晚膳之后,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等到现在,都一个多时辰了……结果等来的却是,你与别的‘女’人的风流快活……”
但见那柳灼萝,仿佛越说越气,一双描的细细的丹凤眼,更是恨不得能‘射’出千万枝毒箭,以便尽数招呼在对面的安若溪身上一般。
虽然对她这明显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妒忌心理,十分的了然,安若溪也早就惯了她的口无遮拦,但当她毫不避讳的说着自己与那淳于焉“风流快活”之时,因是事实,安若溪纵使脸皮再厚,却也是面上不由的一热,下意识的望向此次事件的男主角,却惟见他俊朗冷毅的侧脸,神‘色’淡淡,置若罔闻。
柳灼萝却越发的数落的带劲,将一个侯‘门’怨‘妇’的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继续喋喋不休的开口道:
“……某些人,真是毫无廉耻之心,趁着苑莛妹妹有了身孕,不能与王爷双宿双栖,便借机使尽浑身解数的勾、引王爷你,当真是不要脸的很……”
她是愈说愈气愤,安若溪却是越听越好笑,简直可谓心平气和、好整以暇,那津津有味的模样,就仿佛在听天桥底下的说书人讲故事一般。
只瞧得那柳灼萝心底一阵一阵的发寒,先前准备了一大堆折辱的话,此时此刻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前言不搭后语,倒有点骂不下去了。
“柳姐姐……”
苏苑莛阻止的话声,适时的响起,凝向面前良人的美眸里,却尽是‘欲’言又止的似水哀伤,就像任何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明明已经委曲求全之极,却仍要维持着识大体的坚忍与优雅。
‘女’子的缓和,似乎真的有用,便听那柳灼萝冲着安若溪,极为不屑的冷哼一声之后,总算是结束了对她的埋汰。
安若溪却觉得自己仿佛有些不知好歹,并不愿承她这一份情,倏然翻身下马,同时开口道:“咦?柳姐姐你怎的不说了?说的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吗?需不需要妹妹我,着人帮你倒杯茶,润润喉咙,然后接着说啊?”
一边满脸真诚的恶心着那柳灼萝,另一边,安若溪却是脚步未停的往前走着,最后堪堪的停在了她的对面,正与那双手‘交’叠相握的一对璧人,站在差不多同一个水平线上。
狠狠压制住那想要瞥向他们的眼角余光,安若溪尽量将一脸的笑靥如‘花’,丢向那正对着的柳灼萝。不过,眼瞅着她一张化妆明‘艳’的俏脸上,被自己几句话,噎的一阵红一阵白的,倒煞是好看,连带着她一颗莫名烦闷的心,总算是舒展了一些,颇有活血化瘀之功效。
“沐凝汐……你怎的这么不要脸?”
直过了半响,那柳灼萝娇‘艳’的朱‘唇’间,方才气急败坏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许是太气愤,倒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咦?柳姐姐这话说的……妹妹我到底怎么不要脸了?”
安若溪倒是愈发的心平气和,晶莹剔透的一张小脸上,尽显无辜。
“你衣冠不整……跟王爷两个人骑一匹马……你还窝在王爷怀里睡着了……这还不算不要脸吗?”
将安若溪从头到脚,打量了半天,总算是找着了她的几条罪状,柳灼萝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只是先前的一副盛气凌人,此刻却惟剩深深的妒忌与怨毒。
“就这些吗?”
安若溪却仿佛对她浅尝辄止的兴师问罪,颇感失望,施施然的开口道:“如果娘子与夫君衣冠不整,同乘一匹马,娘子窝在夫君怀中睡觉……这些都算是不要脸的话……那这天底下不要脸的夫妻,该是何其多……难道柳姐姐未曾与王爷有过这样的时候吗?若是有,那柳姐姐岂非也将自己归入了不要脸的行列……若是没有……”
话音到此,安若溪便堪堪的停住了,至于“若是没有”之后的内容,便由那柳灼萝自行想象。反正无论有还是没有,这柳灼萝都无疑是挖了一个坑,然后又将自己给埋了进去。
好整以暇的瞧着对面那张俏脸上,一忽儿青,一忽儿白,一忽儿红,一忽儿黑的面容,简直比五颜六‘色’的调‘色’板还丰富多彩,以及那明明想要张嘴反击,却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活像生生吞了一只苍蝇般,吐不出咽不下的模样,安若溪就忍不住的心情大好,连身畔不远之处的男人讳莫如深的剜了她一眼,都丝毫没有察觉。
苏苑莛却是瞧得分明,不动声‘色’的娇颜上,微微凝着一缕浅笑,轻柔的嗓音,不经意间,便将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她。
“王爷你瞧……凝汐妹妹真是愈发的伶牙利嘴,连柳姐姐都被她抢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明是状若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安若溪听在耳朵里,却只觉说不出的诡异,是她太敏感,还是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苑莛柔和清润的话声,却是紧接着传来,说的是:
“王爷……若是臣妾这一胎是个‘女’儿……臣妾都有想让她拜凝汐妹妹为师的念头了呢……”
‘女’子本就莹润似‘玉’的娇颜上,此刻更是笼罩了一层即将身为人母的圣洁光辉,在月‘色’溶溶下,美得叫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来。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极其自然的在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似水明眸里,缓缓流淌的尽是对那即将到来的小生命的期待、喜悦、憧憬以及满足……明知自己心底那层层叠叠涌上来的酸楚之感,实在是没有道理,但安若溪还是觉得眼睛里,像是戳进了一根刺一样,带来不期然的阵阵刺痛。
“呵呵……”
干笑两声,安若溪缓缓将目光移开,也许比起苏苑莛眼中的母爱泛滥,她更不愿意望见的乃是她身畔的那个男人,从他凉薄的‘唇’瓣间,那么自然的倾泻而出的温柔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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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双眼可以装作视而不见,一双耳朵却在充耳不闻之前,堪堪的飘进淳于焉低沉的似一场美梦一般的嗓音:
“……随你高兴就好……”
安若溪嘴角挂着的一抹弧度,就那么僵在原地,牵扯的面部肌‘肉’,都仿佛有些酸痛,一时之间,竟不知将这强撑的笑意,是该放出去,还是该收回来。.-..-新··中·文·网·首·发..她想此刻的自己,就像是马戏团一个惟妙惟肖的小丑一般,一定说不出来的滑稽。惟有将两只眼睛更远的瞥到别处,只是,茫茫夜‘色’中,却去哪里寻得安放之处?
神思微恍间,却听得柳灼萝一道愤慨难平的声音,开口道:
“苑莛妹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难为妹妹你怀着王爷的骨‘肉’,‘挺’着个大肚子,深更半夜的在这里等着王爷……哪知却被别的‘女’子乘虚而入,假借学什么骑马,其实是想一个人霸占王爷罢了……你没看她适才与王爷共乘一骑,那种卿卿我我的模样……”
虽然这些日子来,那柳灼萝因为苏苑莛怀有身孕,从而一直耿耿于怀,不时的冷嘲热讽几句,嫉妒的要命;本以为已经够不爽了,但这两天来,却又听着有关人等,向她报告着王爷教那安若溪骑马之时的种种风光……基于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原则,那柳灼萝便不由的与苏氏陡生同仇敌忾之心,一腔翻腾的醋意,便尽数的迁怒于安若溪身上,尤其是眼睁睁的瞅着她衣冠不整,满面绯红的靠在王爷身上之时……更是将心底那一把火,浇上了滚滚的热油,烧的更旺……说她与那淳于焉“卿卿我我”也就罢了,明明那苏苑莛纤腰款款,小腹平坦,她却睁着眼说瞎话的说她“‘挺’着个大肚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眼睛有问题啊……本是打算将这番话,作为回敬,赠送给那喋喋不休的柳灼萝,但是当安若溪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女’子那平坦的小腹之时,却仍是眼角不由的一跳。一想到此时,那里正氤氲着一个小生命……而那个小生命,却是她与她的良人的骨‘肉’……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她们的良人……她们……很可笑,很讽刺是不是?似乎真的觉得这件事情很可笑,安若溪的嘴角,下意识的扯出一抹应景的弧度,只是,试了几次,才发现脸部肌‘肉’僵硬,根本撑不住那样的喜‘色’,即使不用镜子,也可以想象,她现在这幅尊荣,大概笑的比哭还难看吧?‘胸’膛之处,砰然跳动的一颗心脏,渐渐渗出丝丝缕缕的凉气来,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灰意冷之感……“萝儿……够了……”
正当安若溪神思微恍,浮浮沉沉着莫名的失落之时,却突然听得一道清冽的男声,款款的开口,将那喋喋不休的柳灼萝的一把声音,生生的截了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男人明明是一股漫不经心的语气,落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却仿佛听出了丝丝缕缕对她的维护……是她太过自作多情听错了吗?
安若溪不知道。犹豫了须臾,却终是不由自主的望向那不远之处的男子。只是这轻浅到不敢深究的一眼,却正撞进男人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里,那里,此时此刻,正氤氲着星星点点跳跃的浮光,似有蛊‘惑’人心魔力的‘精’灵,撕扯着她不堪一击的防备,‘诱’、‘惑’着她一步一步的踏进那幽暗不见天日的最深处,而那里早已编织好了一只巨大的网,只等她陷下去……安到自己渺小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倒映在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如同被夜风吹拂的烛火,飘摇不定,忽明忽暗,是几近璀璨,还是不可避免的熄灭,仿佛都取决于男人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这种似悲似喜、乍苦乍甜、患得患失的情绪,像慢慢涌上来的海水,一点点的淹没在安若溪的四肢百骸,可怕的在于,这种危险,在一开始,她并不自知,等到有朝一日,有窒息的惨痛之时,却已是沉沦至谷底,不能自拔……“王爷……”
就连柳灼萝都察觉到王爷对那安若溪的维护,纤足一跺,不依道。一张‘艳’红的似要滴血的小嘴,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男人轻飘飘的扫过的一道寒光下,生生的将那冲撞在口腔里的妒忌和不满,重又压回到了肚子里。于是,一腔的愤恨和怨毒,便尽数的又抛向那“罪魁祸首”的安若溪。
“柳姐姐……王爷跟凝汐妹妹也都是为了明日的赛马大会做准备,所以才会回来的有些晚……”
苏苑莛悠悠响起的柔软嗓音,将空气中凝着的那一抹异样之感,不经意间便仿佛消弭的无影无踪。
似顿了一顿,‘女’子娇媚的语声,却是愈加的轻柔,尚带着丝丝的内疚,从樱‘花’瓣的嘴‘唇’里,徐徐的倾泻而出,说的是:
“其实,都怪臣妾不好……是臣妾一时睡不着,又见王爷许久不曾回来……有些担心……所以才执意等在这里的……柳姐姐也是好意,留下来陪臣妾一起……”
缓缓诉着衷情,苏苑莛轻轻的低下头去,似内疚,似羞涩,‘露’出一大截‘精’致细长的颈项,在溶溶月‘色’下,白瓷般的肌肤上,仿佛流转着丝丝的流光,美丽而圣洁。
安若溪却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脖颈,她隐隐记得,先前……男人情不自禁的要着她之时……炽热的‘吻’……仿佛刻意的避开她能够‘裸’‘露’在外,被人窥视的皮肤……这个念头,竟让安若溪的心头,不由的一跳,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一时之间,倒分不清究竟是苦,还是甜。惟有脸上烧着的温度,似乎愈演愈烈,几乎能够滴出血来一般。
男人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斜斜睨过来的眼眸,透着丝丝似有若无的戏谑。
苏苑莛只觉眉眼处,不能自控的一跳,如同有人在她耳边,突然敲起一声巨大的警钟,凝住身畔男子的明眸里,突然分不清此刻的他,对那‘女’子,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
娇嫩如‘花’的‘唇’瓣间,微微绽开一抹浅笑,苏苑莛柔声开口道:“王爷……这么晚了,你跟凝汐应该还没有用过膳吧,臣妾已经吩咐厨房准备好了饭菜,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女’子细致而周到,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顿了一顿,红‘唇’轻启,续道:“其实……臣妾也有些饿了……”
说着这话的苏苑莛,凝脂般的脸容上,却是慢慢笼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恰到好处的流‘露’着一个孕‘妇’该有的温柔与羞涩。
原本肚子正在咕噜噜叫个不停的安若溪,突然之间只觉‘胸’膛之处,被人给塞的满满的,堵得有些生疼。
淳于焉凉薄的‘唇’瓣间,轻扯出一抹宠溺的温柔笑意,低沉的嗓音,似裹了蜜一般,徐徐倾吐而出:“你现在不比从前……多了一个人,自然应该吃的多一些……本王现在陪你去用膳……”
顿了一顿,男子凝眸,如漫不经心的睨向不远之处的安若溪,薄‘唇’轻启,开口道:“一起去吧……”
虽只是极之轻淡的四个字,却足以让安若溪心头,不由的一跳。
“是呀,凝汐妹妹,厨房也准备了你平日里爱吃的小点……我们快去吧……”
苏苑莛清润善解的嗓音,在这个时候,款款响起,那样的殷勤与亲昵,恰到好处的透着一种爱屋及乌的温柔。
安若溪蠢蠢‘欲’动的一颗心,瞬时像被人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有恼人的清醒。人家一家三口去吃宵夜,她跟着凑什么热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秀温馨吗?不用吃,就已经饱了。
“不用了……你们去吃就行……我不饿……减‘肥’……”
呵呵干笑着,安若溪无视着空虚的胃的严重抗议,嘴角强撑起一抹无谓的弧度,口腔里苦涩的仿似刚吞过大片的黄连。
淳于焉淡淡瞥了她一眼,薄‘唇’轻启,开口说出来的却是:
“那你早点回房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进宫……”
安若溪刚刚提起的一颗心,随着他的话声,就这么施施然的沉了下去。
男人携着身畔的‘女’子,款款的离去,月‘色’溶溶下,倾泻了一地清辉,两人的身影紧紧‘交’叠相拥,诚如神仙眷侣般的一对璧人。
许是眼睛瞧着一个地方瞧得太久,安若溪竟不觉有些微微的酸痛之感。正堪堪的打算收回目光,却听得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愤愤然的钻进她的耳朵里,说的是:
“沐凝汐……你给我小心点……”
丢下这么一句恶狠狠的警告之言,便见那柳灼萝俏脸含霜,眉眼一挑,莲步生风的从她身边一掠而过。
独留安若溪一个人立在习习夜风中,兀自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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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二日,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最新章节访问:.。阳光隐在薄薄的云层里忽明忽暗,既不会太晒,又不显‘阴’郁,围场里树影婆娑,清风习习,凉爽的叫人几乎满足到叹气。
安若溪一身轻装,神采奕奕,热情的跟参加赛马大会的其他几名‘女’子一一打着招呼,偶尔还亲切的‘摸’‘摸’人家的马儿,恰到好处的称赞恭维几句,一张晶莹剔透的俏脸上,笑意盈盈,显得既真诚又无害。
说来,今日的赛马大会,加上她与那靖远国谨王妃黎媗,一共有五人参加比试,另外的三人,有两名是将军夫人,剩下的一个,也算是将‘门’虎‘女’,这三人,虽然也是个个英姿飒爽,但相较于安若溪的潇洒,以及那黎媗的狂傲,终究少了几分气度,多了些许中规中矩的平庸。
尤其是今日的那谨王妃黎媗,一袭火红‘色’的紧身骑装,越发衬得她身姿如‘玉’,英气勃勃,连作为对手的安若溪,都不免暗暗道一声好,再望望她身边的那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骨‘肉’匀称,双目如电,纵使她不懂马,都猜得出来这当是难得一见的良驹。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直接无视那谨王妃黎媗‘射’向她的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眸,安若溪堪堪伸出手去,像是忍不住的见猎心喜一般,轻轻抚‘摸’着那匹高头大马,那马儿也似乎十分的与她投契,鼻端仿佛蹭了蹭她的气味,然后伸出一条大舌,亲昵的‘舔’着她微带汗湿的掌心。
又酥又麻的触感,让安若溪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只是那清越的笑声中,却凝着一丝唯她自己可知的算计与慧黠。[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一旁的黎媗却眼见着自己的爱将,这么容易就被她“勾、引”了过去,心下自然又气又恼,遂道:“焉王妃……你干什么碰我的马儿?”
许是觉得这样的警告还不解气,但见那谨王妃黎媗,说话间,已然挥出一掌,遂将安若溪的芊芊‘玉’手给拍了下去。
安若溪瞧着她那副防备与维护的模样,还真是像极了小时候人人都玩过的一款经典游戏……即“老鹰捉小‘鸡’”中,母‘鸡’护住身后小‘鸡’,不被她这只老鹰抓走的架势……确定自己真的无机可乘,安若溪只得讪讪的收回了手,掌心下意识的轻蹭着衣角,落在旁人的眼里,倒有几分无措的娇俏。
“呵呵”干笑两声,似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又仿佛刻意的想要解释一般,安若溪尽量装作一脸无辜的开口道:“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汗血宝马……一时之间好奇而已……”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道清润的男声,幽幽然的接口道:“汐儿……你忘了吗?曾经,本王也送过一匹这样的汗血宝马给你……”
早已预料到会在这里,碰见这妖孽的男子,但乍然间听得他低沉而缠绵的嗓音,安若溪的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的一跳,接下来,却只觉止也止不住的浑身不自然,堪堪的拧过脑袋来,迎向男人那一道水‘色’无边的视线,娇嫩的樱‘唇’,扯了又扯之后,总算是扯出一缕比较正常的笑容,然后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轻声唤道:“谨王爷……”
可不是,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眸光似火的那个男子,不正是靖远国的七王爷端木谨,又是谁?
只不过,好歹他的正牌王妃就在跟前,他非但不知避忌,反而这么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算怎么回事啊?
美‘色’当前,心头不能自抑的一热之后,安若溪很快便神思清明,但觉他此举一定是故意的,这不是明摆着将火引到她身上吗?
果然,但见那谨王妃黎媗不负所望,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之后,却是一双‘玉’臂,直接缠上了她身畔的端木谨,娇声道:“王爷,你刚才去哪儿了?臣妾找了你好久呢……”
“本王碰见了一个故人……便随口倾谈了几句……”
明明是在回答娇妻的问题,但端木谨一双清眸,却仍是肆无忌惮的落在面前的安若溪身上。而低沉婉转的话声,却也是接踵而来,说的是:
“汐儿……这几日……对于过去的事情……你可有想起些什么?”
款款问着这番话的端木谨,水‘色’无边的瞳孔里,似氤氲着层层叠叠的迟疑、犹豫、期待,而又不安……仿佛只要对面的‘女’子,吐出任何一个令他失落的字眼,那水漾一样的光芒,就会从眼底止也止不住的倾泻出来。
安若溪已经冲到嘴边的“没有”二字,就那么生生的咽回到了肚子里,明明应该问心无愧,但对着这只妖孽,她却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一般。唉。
正神思飘忽间,却突然听到一道清冽的男声,接过那端木谨的话头,施施然的开口道:“恐怕要让谨王爷失望了……”
虽然这把声音,再熟悉不过,但乍然听到,安若溪只觉心头,还是不由自主的一跳,下意识的便回过头去……只是,尚未等她看清楚那说话的男人,安若溪但觉眼前一闪,瘦削的肩头,便毫无预警的落入一只粗糙的大掌之中,一股灼热的温度,隔着她轻薄的衣衫,炙烧着她娇嫩的肌肤,与此同时,男人强势的力量,紧紧扣在她手臂上,一个用劲,便将她狠狠的揽到了自己怀中,那占有‘欲’十足的一个动作,让安若溪的心头,瞬时难耐的一热。
抬眸,安若溪堪堪的望向那与她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微微凝成一抹好看的弧度,美‘色’当前,竟让她十分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好在,周遭的众人,目光都被吸引在那对峙着的两个男人身上,没人察觉她的‘花’痴状态,否则的话,安若溪直接可以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纵使这样,面上却已羞燥成了一片绯红。
一颗心只顾得砰砰‘乱’跳,连身畔的男子施施然的开口说些什么,都有些恍恍惚惚。
“……汐儿这几日,都寸步不离的陪在本王身边……她哪里有时间,有‘精’力,去想过去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事呢……你说是不是,汐儿?”
男人低沉邪魅的嗓音,在徐徐倾吐而出“汐儿”两个字之时,语调微微的上扬,千回百转,愈发显得‘性’感与蛊‘惑’。
安若溪明明知道淳于焉这只变态,是故意说来刺‘激’那端木谨的,却仍是为着他刻意营造的暧昧情境,而心头难抑的一跳,赶忙扫去脑海里飘过的昨夜幕天席地里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指甲使劲掐了掐掌心,总算在那尖锐的疼痛中,寻得一丝清醒,复又狠狠定了定神,方才呵呵干笑两声,开口道:
“是呀……为了准备今日的赛马大会……王爷每天都教汐儿骑马,累的我都几乎快不行了……”
这样的解释,既迎合了那淳于焉的恶趣味,又不至于太刺‘激’那端木谨……还算合格吧?安若溪突然发现,比起这几天练习骑马,累的腰酸背痛‘腿’‘抽’筋,面对着这两只妖孽,似乎更加让人叫苦不迭一点。
只是,她自以为高明的回答,却为什么仿佛让两个人都不满意呢?但见她身旁紧贴着的淳于焉,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由始至终的凝着一缕似笑非笑的笑意,倒似有情却无情,满面的暧昧与高深莫测;而对面的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同样泛着丝丝的泠泠笑意,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深处,暗流涌动,‘波’光潋滟……这两个人,浑身上下,都叫人渗出一股寒气来……“焉王爷倒是有心了……只是这般的与汐儿朝夕相对……就不怕冷落了身边的其他佳人吗?”
神‘色’微恍间,端木谨轻淡悠然的嗓音,却已是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安若溪心中一动,下意识的望向端木谨口中,淳于焉身畔的其他“佳人”……那先前执意跟进宫的柳灼萝,此时此刻却不知去了哪里,所以男子身旁陪伴的“佳人”,便只有苏苑莛一个人了。
将目光移上了对面的端木谨,安若溪突然很想搞清楚,他说这番话,到底是意寓着何人。却惟见他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上,神‘色’淡淡,半丝破绽也无,仿佛仅仅只是在挑拨离间而已。
“谨王爷一口一个‘汐儿’的唤着本王的爱妃……难道就不怕冷落了自己身边的谨王妃吗?”
却听那淳于焉施施然的回敬道。
第106章
便见他口中的谨王妃黎媗,如遇知音般,感‘激’的瞅了那焉王爷一眼之后,却是神情哀怨的凝向身旁的良人。[.超多好看小说]。更新好快。
“本王的媗媗才没有那么小气,对吗?”
端木谨却是微微的一笑,清润的嗓音,似温柔,似宠溺,水一般徐徐倾泻,教人如何招架的住。
妖孽……除了这两个字,安若溪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名讳唤作端木谨的男子。他就像是天边变幻不定的一抹彩霞一样,充满了未知的想象,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旁观者如她,都忍不住的心头一跳,更何况是身处其中的黎媗呢?
“臣妾才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呢。”
这丢向安若溪的一句话,虽然仍剐着丝丝缕缕的愤然和妒忌,但相较于之前,这谨王妃黎媗显然已经大为收敛,傲娇的语气中,难掩对男人的讨喜和甜蜜。
正说话间,一名太监却已匆匆的行了过来,必要的礼节之后,便传来了皇上的口谕。原是赛马的场地都已准备好,就等他们上场比赛了。
听得终于要开始了,安若溪却是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若果继续纠缠在这几人的恩怨情仇中,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风‘波’来,倒不如赶紧比完了事。
只是在场的其余几人,却皆是目中一闪,各怀心事。
“不知稍后的赛马大会……汐儿你有几分的胜算?”
嗓音轻悠,端木谨仿若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我吗?”
安若溪似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玉’手下意识的指了指自己,毫不掩饰的微微错愣,然后便似乎十分认真的在想着这个问题。
“王爷,这还用问吗?像她这种只学了三天马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赢的机会?半丝也无……”
便听那谨王妃黎媗,又是不满,又是嘲讽的给出了答案。
她这种不屑的语气,还真是让人很不爽呢,倒是刺得安若溪一股豪气陡升。
“谨王妃没有听过一句话吗?世事无常……有没有赢的机会,稍迟上了场,亲自比试过后,谨王妃自然就知道了……”
此刻安若溪一张莹润似‘玉’的小脸上,眉目轻扬,樱‘唇’含笑,那副神清气爽、好整以暇的模样,倒仿佛对稍后的比赛,‘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一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那样生动而鲜活的表情,竟让淳于焉一颗冷硬荒芜的心,不能自抑的一跳。他身畔始终不发一言的苏苑莛,却是随之心中一沉。
不动声‘色’的将一切尽收眼底,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却像是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好戏一般,缓缓绽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马场的两旁,坐满了等待着欣赏‘精’彩的比赛,抑或纯粹想看热闹的达官贵人,而马场之中,安若溪则像其余几名‘女’子一样,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溶溶日光下,她晶莹剔透的脸容上,笼着一层薄薄的红晕,似阳‘春’三月,悄然绽放枝头的第一株桃‘花’,‘精’致小巧的鼻子,不知是因为天气的闷热,还是心底的紧张,氤氲着点点的汗意,像一粒粒细微的珍珠,缓缓流淌着莹润的‘艳’光……这一刹那,淳于焉似被蛊‘惑’,只觉心中一柔,微凉的指尖,竟仿佛不受控制般,堪堪伸向她的面前,然后轻轻将她凝结在鼻尖的汗意,拭了去……这情不自禁而又极其自然与亲昵的动作,让两个人的身子,都是不由的一僵。
安若溪尚有些愣愣的,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就那么呆呆的望进近在咫尺的男人的寒眸里,带些‘迷’茫,带些恍然,像一只落入猎人陷阱,却不自知的小兔子。
这不自觉的‘诱’、‘惑’,竟让淳于焉心头蓦地一热,险些难以自持,若非此时此刻,所处的环境太过不适宜,他真的有狠狠将她压在身下,尽情占有的冲动。
眸‘色’一闪,淳于焉不知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何时竟会变得如此的不堪一击?但这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愫,迅速的便被他毫不留情的抹了去。
凝在她鼻尖的指腹,沁出丝丝的凉意来,淳于焉状若不经意的将手势收回。清眸潋滟,从‘女’子的脸容上‘抽’离,淡淡开口道:
“阿三怎么还未将马儿牵来?”
他口中的阿三,正是去牵马的‘侍’卫。安若溪只觉脸上一热,烧的厉害。刚才的一刹那,她都几乎忘了自己马上就要上场比赛了,竟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些少儿不宜的内容。真是该打。
正羞臊难耐间,便见那阿三牵着一匹良驹,匆匆的向这边行来。安若溪忙打醒‘精’神,再不敢走神。
只是,从那淳于焉的手中,接过那经由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骏马的缰绳之时,两人的指尖不经意相撞,安若溪仍是不由自主的心头砰然一跳,明明两人已经有过那么亲密的契合,但这轻微的触碰,却还是能令她脸皮薄的似暗恋的少‘女’。
握住缰绳的掌心,渗出一片‘潮’热的汗意。
“嘱咐你注意的事项,都记住了吗?”
男人低沉婉转的嗓音,悠悠然萦绕在安若溪的头顶,宠溺的语气,就仿佛一个父亲在殷殷叮嘱着那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调皮小‘女’儿。
安若溪只觉脸颊发烫,低眉垂目,难得温顺的点了点头,却是瞧也不敢瞧面前的男子,生怕一抬眼,便沦陷在他‘春’水一般包围着她的柔情蜜意中。
淳于焉凉薄的‘唇’瓣间,缓缓泛起一抹浅笑的弧度,似温柔,又似残戾,炽热而又冰冷,也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哪种表情是真心,哪些又是假意。
“哼……记住了又能怎么样?一会儿还不是必输无疑……”
正当安若溪一颗心飘飘渺渺置于云端之时,却突然听得这极为不屑又充满妒忌的挑衅声,就像是一记煞风景的惊雷一样,斜斜的‘插’入他俩旁若无人的小天地之间,生生将那萦绕在其中的旖旎情思给截了断。
面上一烫,使劲压了压那没出息的‘乱’跳的小心脏,于缱绻意浓中,竭力寻回一丝理智,安若溪却是懊恼的瞥了一眼那口无遮拦的不速之客,却不是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柳灼萝,又是谁?而后者,也正俏脸含霜的狠狠瞪着她,倒仿佛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安若溪才没有工夫奉陪她的争风吃醋,旁边的太监已经在催促比赛要开始了。
“去吧,小心点……”
淳于焉俊朗飘逸的脸容上,虽是神‘色’淡淡,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中,却仿佛氤氲着千回百转、‘欲’言又止的脉脉浓情。
“淳于焉……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把锦澜钗赢回来的……”
心头一热,安若溪冲口而出。清脆的嗓音,轻浅而柔润,却毫不迟疑的凝聚着某种坚定,如同信誓旦旦的承诺一般。
淳于焉堪堪为她轻拢着鬓角碎发的手势,就那么僵在原地,冷硬坚忍的心底某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汹涌暗流,倏然划过,从未有过的‘激’‘荡’,难以抑制,最终仍是残忍的将它狠狠压住,不见天日。
安若溪似等待了一会儿,等到的却惟有男人的沉默。
抹掉那莫名的失落与苦涩,释然一笑,安若溪牵紧缰绳,转身,一步步走向比赛的场地。
“沐凝汐……”
男人低沉温淡的嗓音,在她的背后,悠悠响起。
安若溪下意识的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却正撞进男人‘波’光流转的黑‘色’瞳仁里,墨‘玉’般的眸子,如湖水中央的两个巨大漩涡,吸着她不停的折堕。
薄‘唇’轻启,淳于焉缓缓开口道:
“……尽力就好……不要勉强……”
男人轻浅温润的嗓音,飘渺的似一场梦,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却又透着丝丝似有若无的关切,如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轻而易举的便将安若溪笼罩在其中,心甘情愿的沉溺,无力挣扎,不想反抗。
心底层层叠叠的‘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就像是打翻了一罐蜜糖,那样的清甜,仿佛随时都会满溢出来,将安若溪整个人都淹没。
笑容,从她娇‘艳’‘欲’滴的‘唇’瓣间,止也止不住的倾泻而出,如拨开层层雾霭,日光倏然洒下的一片清辉,那样明亮而鲜活的温度,像一根不期然闯入的针一样,竟刺得淳于焉心口之处,尖锐而清晰的疼痛。
“沐凝汐……有你好受的……”
远远站在一旁的柳灼萝,望着那一抹浅紫‘色’的倩影,略显笨拙的翻身上马,贝齿紧异‘唇’,怨毒而妒忌。
她身畔的苏苑莛,却仿佛对此置若罔闻,美丽的明眸里,惟有男人‘玉’身‘挺’立,背对着她的景致。
随着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淳于谦一声令下,安若溪深吸一口气,打马飞窜了出去。
第107章
但见她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挥鞭催马,可终究是技不如人,别说是跟那黎媗相比,就连其他三名对手,也是远远将她抛出了近百米的距离。[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安若溪既不急躁,也不气馁,一心一意的打马前行。
又跑了数十丈的距离之后,但见先前那遥遥领先的几匹骏马,却仿佛渐‘露’疲态,行进的速度明显放缓,安若溪身下的马儿,则越跑越带劲,与他们的距离,也随之越拉越近,终于在众人的一片惊讶声中,超过了那位居第二的袁夫人,直追那一路奔驰的谨王妃。
虽然那谨王妃黎媗策马狂奔,仍然甩开安若溪同她的座骑不下百丈的距离,但明眼人却能够看得出来,她身下那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似乎后继乏力,已渐渐失去了最开始的爆发能量,渐趋迟缓。
与此同时,紧随其后的安若溪,显然也发现了这一机会,先前一张俏脸上那半是潇洒,半是无谓的态度,也渐渐的收敛起来,多了几分凝重的神情,和一股势在必得的决心,马鞭挥舞,越发的加快了速度。
那谨王妃显然也察觉了身下马儿的异样,除了更急的催马前行之余,却是不时的回头张望,眼瞅着两人愈加接近的距离,心下更躁,那挥着马鞭的手势,也愈加的急切而频繁。
安若溪自然不甘示弱,奋起直追,但见两人相隔的差距,不断的拉近,眼看着再有几个起落,就能够与那黎媗持平……席上的一众人等,显然都没有预料到形势会如此直转其下,微微的错愣之余,却是愈加兴奋的关注着这一场比赛,已有人开始争论起谁输谁赢的问题。
周遭嘈杂的人声,在淳于焉的耳朵里渐渐模糊,男人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定定的凝在马场中央,那一抹飞驰的浅紫‘色’身影,仿佛上天入地,滚滚红尘里,惟剩下那名‘女’子的存在。
他看着她晶莹剔透的脸容上,凝脂般的肌肤,已被晒得有些发红,似着了最上等的胭脂水粉,在白皙的脸颊上绽开两朵绯‘色’的桃‘花’,俏丽鲜活,娇‘艳’‘欲’滴;一双墨‘色’的眸子,仿若漆黑夜空里,兀自闪烁的两颗最亮的星辰,映在珍珠般的瞳仁里,澄澈的没有半分杂质,仿佛能叫人一眼望到她的灵魂深处,而那里,此时此刻,水‘波’‘荡’漾,盛满了某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稚气与执着;小巧的鼻翼两侧,不断渗出细微绵密的薄薄汗意,在溶溶日光的照耀下,如同水洗过的清润白‘玉’,流光婉转,熠熠生辉;一张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张翕,依稀可闻那轻浅而急促的呼吸,在习习清风中,吐气如兰,丝丝缕缕,似有若无的钻进他的心里……以及‘女’子那柔软却英‘挺’的身姿,随着奔驰的马儿的颠簸,美丽的‘胸’膛,起起伏伏,仿若清风吹皱了一池‘春’水,‘波’动‘荡’漾,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男人清幽暗沉的寒眸,紧紧凝住场上那一抹娇俏的身影,晦暗明灭的瞳孔深处,不断的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让人看不透,捉不紧,整个人,就像笼在厚重的浓雾之中一般,阻挡着一切想要走入他眼底一探究竟的旅人,飘渺而恍惚,惟有那名‘女’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浸在他漆黑如墨的瞳仁里,越来越清晰。.仿佛一粒不知何时洒在那里的种子,在他不经意间,便已落地生根,发芽成长,直至枝繁叶茂,难以拔除……男人似陷入某种梦魇之中,连身畔的佳人,眸光潋滟,徐徐倾泻在他身上,都丝毫未曾察觉。
苏苑莛就那么静静的凝视着他,娇媚缱绻的温度,一丝一丝的,由柔软变成坚硬,由炽热化为冰冷,一双芊芊‘玉’手,紧紧握着,任由那尖细的指甲,掐透那细嫩滑腻的掌心。直过了许久,传达至心底的锐痛,仿佛才唤醒了她的清明。
似水明眸里,刹那间敛去一切的暗流汹涌,苏苑莛温柔善解的目光,顺着身畔良人的视线,堪堪的移在围场之中,那正策马奔腾着的一名唤作沐凝汐的‘女’子身上。只是,过程之中,却正撞上不远之处,‘射’过来的一道厉光。
男人水‘色’无边的清眸,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凝在苏苑莛的身上,仿佛自盘古开天辟地的伊始,他的瞳孔里,便已经镌刻着她的身影了一般。眸底深处,那如秋水流淌的脉脉神‘色’,含霜带雪,似火似冰,像一柄锋利的宝剑一样,仿佛能够毫不费力的穿透‘女’子‘精’致的伪装,将她一切试图隐藏在幽暗地府的心底,赤、‘裸’‘裸’的揭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苏苑莛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女’子美‘艳’动人的娇颜上,神‘色’未变,只淡淡的瞥了一眼那靖远国七王爷端木谨‘射’过来的目光,那样的温度,就仿佛真的只是跟偶有数面之缘的普通朋友,礼貌‘性’的相对,温润却疏离。
端木谨望着她‘精’致白皙的侧脸,菲薄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轻浅的弧度,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然后,清眸婉转,款款的睨向围场之中,奋力打马驰骋的两名‘女’子。
但见她二人之间,此时此刻,只隔着一个马身的距离,眼看着安若溪就要追上了那近在咫尺的‘女’子……却见那为此深深烦躁与不耐的谨王妃黎媗,美眸蓦地一厉,伸手一扬,竟是将手中的马鞭,毫不留情的掷了开来,正当众人尚未来得及为她这突如其来的举止,惊呼出口之时,‘女’子却已从款款的纤腰上,倏然扯出另一条马鞭,马鞭在空中一声脆响,狠狠的‘抽’在马股之上,便听那本已疲惫不堪,喘着粗气的汗血宝马,突的惨叫一声,然后箭一般的飞窜起来。
原本与她近在咫尺的安若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重又被她迅速的甩到了数十丈开外。
黎媗手中那布满倒刺的马鞭,一下紧过一下的‘抽’在骏马的身上,渗出丝丝的血腥之气,足以将安若溪先前偷偷抹在掌心,‘诱’它****的‘迷’‘药’的‘药’‘性’给解了……眼瞧着那一人一马,越去越远的背影,以这个速度,不消一盏茶的时间,那黎媗便会奔至终点,再加上她身下的马儿似乎渐渐有些不受控制的躁动不安,除非有出奇制胜的险招,否则的话,她安若溪必输无疑。
脑海里划过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电光火石间,安若溪已有决断。
蓦地甩掉手中的马鞭,安若溪一手紧紧握住缰绳,另一只手,却是堪堪伸向头顶,倏然将那挽着满头青丝的发簪拔了下来。
心一狠,牙一咬,安若溪握紧簪子,毫不迟疑的扎到了马屁股上……只听身下的马儿,一声惨嘶,紧接着前蹄猛地一仰,骤然猛冲了起来。
安若溪按捺住心底层层叠叠上涌的紧张,双手紧紧握住缰绳,双‘腿’拼尽全力的夹着马腹,随着它颠簸而去。
事实证明,鲜血的刺‘激’,果然能够‘激’发骏马的无限潜力,安若溪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堪堪越过了黎媗同她身下的良驹。
那谨王妃侧头看她突然超过了自己,面上一惊,却是立即打马,急急追赶,但她带着倒刺的马鞭,又怎及得上安若溪的簪子厉害?
但见那安若溪身下的马儿,流血不止,负痛狂奔,直似疯了一样,冲向终点。
终点渐近,黎媗同她的汗血宝马却未见踪影,看来她是赢定了。一念及此,安若溪心下不由一松,这才发觉她身下的马儿,奔的是有多快,全身的骨架,早已被甩的酸软不堪,脑子里像打翻了一锅浆糊般,七荤八素,浑浑噩噩,思绪完全无法集中,只有双手本能的紧紧握住缰绳,双脚死死的踩着马镫子,剧烈的颠簸之间,惟有一线清醒的游丝,那就是绝对不能让马把她甩下去。
烈马如狂风扫落叶般迅速的刮过了终点,但安若溪悲催的发现,她根本无法让它停下来,只能任由它撒蹄狂奔,冲向那不知名的远方。
人群早已‘骚’动不堪,面上各种神‘色’有之。眼光‘迷’‘乱’间,安若溪似乎看到那被众多‘侍’卫护在当中的皇帝淳于谦,身形微动,仿似要站起来,却最终自若的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宝座。
身后马蹄声渐响,看来正有不少的马儿在追赶她呢。安若溪适才的慌‘乱’与无措,慢慢平息,心中暗想,看来自己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只要坚持着在被救之前不掉下马就行。
因脑子里存了这个念头,安若溪所有的恐惧和紧张,便逐渐的平静下来,心中一放松,顿觉这疯了一般奔驰的马儿,也没有多么可怕,反倒渐渐生出一股刺‘激’痛快的感觉,就像是在游乐场里坐云霄飞车,虽然惊险万分,但却爽快之极,因为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头晕眼‘花’之间,但觉这七颠八倒的奔‘波’,竟隐隐有一股畅快淋漓的快感。
但这样的刺‘激’,却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身下的马儿,似乎越来越躁动不安,先前安若溪还能靠着紧握的缰绳,撑住不被它甩下马背,但现在,以她的力量,渐渐根本不能控制马儿的发狂,几次三番,都险些跌落。
娇嫩的掌心,早已被勒紧的缰绳,磨破了血泡,鲜血汩汩的渗出来,浸湿了那粗糙的绳索,令安若溪越来越难以把握,随时都会脱缰而去。
心底那隐匿的怕意,重又一点一点的迅速升腾而起,安若溪直觉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但身后的救援,却迟迟未至。
突然,身下的马儿一声凄厉的悲鸣,安若溪只觉浑身痉挛的颤抖,由马背直传到她的心底,紧接着,马的前蹄,就像是被人生生的打断了一般,猛的向前一跪,安若溪的惊呼,尚没有来得及出口,便已被那巨大的惯‘性’,直直的抛了出去……眼看着在劫难逃,安若溪下意识的死死的闭住眼睛,脑海里一片空明的白光,像极了通往死亡尽头的那一条幽冥之路,只是在这茫茫然的一刹那间,蓦地闪过的竟是淳于焉那张清清冷冷的面容……原来频临死亡,她最后想到的那个人,是他……想象中的惨痛,并没有到来,恍恍惚惚间,安若溪只觉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在她的身子坠下的那一瞬,突然死死的揽住了她的纤腰,鼻端似有若无的飘进一缕熟悉的男‘性’的气息,让她荒芜的心,莫名的安定,整个身子,就被那股力量托着,轻飘飘的落到了实地。
双‘腿’却仍像踩在云端里一样,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的力道,惟有腰上那股灼热而强势的力量,迫使着她紧紧靠在一具坚硬厚实的‘胸’膛上,才能支撑着她,不至于像一滩水一样,滑向地面。
安若溪施悠悠的睁开一双眼睛,只看见三四个影子,重叠成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在她的眼前晃啊晃的……“……淳于焉……怎么会有三个淳于焉……太好玩了……”
安若溪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颠簸的傻了,出现了幻觉,否则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看见淳于焉那只变态呢,而且一连还是三只……瞧着男人三张气急败坏的脸容并排晃在她眼前,安若溪只觉说不出来的喜感,竟靠着他的胳膊,哈哈大笑起来,这还不止,一双小手,更是下意识的抚上面前的俊颜,似乎为了固定住他不断‘乱’晃的脑袋,任由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尽情‘揉’搓拉扯着男人的面皮……咦,男人一张俊朗的脸容之上,笼着的那层寒霜,似乎更浓了……不好看……安若溪更加深了手上的蹂躏,试图想将那影响她欣赏美‘色’的寒霜给抹去……男人的大掌,蓦地将那不安分的手腕,紧紧钳制住,突如其来的锐痛,让安若溪飘忽的眼神,有渐渐的回笼,却仍是半怔忪、半‘迷’茫的迎向面前的俊颜,眼瞅着他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清冽的嗓音,就那么轻飘飘的钻进她轰鸣鸣的耳间,说的是:
“……沐凝汐……你疯了吗?!……你不怕马摔死你吗?!……”
咦,他这么愤怒干什么?虽然出了点小状况,但是她应该已经顺利的过了终点吧?
脑子里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安若溪不由兴奋的嚷道:
“……淳于焉……我赢了……我可以帮你把锦澜钗赢回来了……你说多好……呵呵……”
‘女’子脆声大笑着,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似月‘色’笼了薄纱,似‘春’水萦绕袅袅的烟雾,直勾勾的望进眼前男人的瞳孔深处,半梦半醒,似真似幻。
淳于焉只觉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某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给狠狠的击中了一般。闷重的钝痛,伴随着丝丝缕缕莫名的喜悦,在那里,不停的冲撞着,‘激’‘荡’着,如同一滩无‘波’无澜的死水,倏然间被人丢入了一块千斤巨石,打破了原有的沉寂,搅起一片的惊涛骇‘浪’,那些复杂的情绪,就像是惊扰而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不断的扩大,不断的上涌,流淌,沿着身体内的每一根血管,漫延至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里,呼啸着,咆哮着,仿佛随时都会拉扯着他的整个灵魂,一同淹没在其中……‘女’子却还在咯咯的笑着,不知在高兴着些什么,就像一个反应迟钝的笨蛋一样,丝毫未曾被适才死生悬于一线的惊险所吓坏,更不见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抑或是欣喜若狂,惟有的只是,她赢了比赛,她终于能够帮淳于焉做成一件事的庆幸与满足……淳于焉钉在她晶亮瞳孔里的一双寒眸,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虚无的浮光,讳莫如深,半明半暗,似愤怒,似狂喜,似席卷着数不尽的泠泠恨意,又仿佛隐匿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某种轻怜密爱,恨不能将她吸进他的眼里,只得他自己占有……揽在那纤细腰肢上的长臂,蓦地一个收紧,男人将怀中半靠半倚的柔软身子,狠狠的贴住自己坚硬的‘胸’膛,隔着两人轻薄的衣衫,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砰砰‘乱’跳的心脏,‘交’织在一起,形成奇妙的频率,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而男人另一只大掌,却是扣在安若溪的后脑,压着她那不断倾泻着清脆笑意的娇软馨香的‘唇’瓣,倏然印在了自己的‘唇’瓣之上……毫不留情的将她檀口里的空气,‘吮’吸殆尽,迫使着她无力的融化在他狂风暴雨般的掠夺里……男人紧紧的拥抱着那一具娇躯,忻长的铁臂,死死的掐在她纤细的腰身上,如同圈起了一道坚不可破的牢笼,而她则是他势在必得、无法放手的猎物,那带着毁灭一般的力度,似乎要将她柔弱无骨的身子,狠狠的‘揉’进他的骨血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再也休想从他的怀抱中逃脱……怨毒和妒忌,像一根尖锐的针一样,狠狠扎进苏苑莛似水的明眸里,沿着瞳孔里的血脉,流窜至那幽暗的如同地府的心底深处,生根发芽,茁壮生长,从此之后,再也无力拔除……连一旁的端木谨动也不动的凝在她身上的讳莫如深的眸‘色’,都仿佛丝毫未察……
第108章
“告诉你家王爷,我不搬……”
安若溪懊恼的阻止着那些个正打算将她为数不多几件家当搬走的小厮和‘侍’卫,愤愤然开口道。[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中·文·蛧·首·发
“娘娘,王爷这也是为你好……”
便听那老管家光伯苦口婆心的劝着:“想那月冷轩不知比这凉欢轩好几多倍……且又与王爷的清心居离得最近……娘娘若是搬过去,不就可以跟王爷时时相见,双宿双栖了吗?”
只是他这游说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口中的“娘娘”一个恶狠狠丢过来的眼神,给生生的‘逼’着咽回到了肚子里。
也难怪安若溪要恼他,想他那一句“与王爷的清心居离得最近”,已经暗示的够让人想入非非了,他还不知收敛,直接将“双宿双栖”这样的字眼都抛出来了,还嫌她安若溪丢脸丢的不够吗?
一想起当日,在马场之上,淳于焉那只禽兽,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就将她给亲了……而她居然还热情的回应了……众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安若溪到现在还记得……恨不能将一颗脑袋,学鸵鸟一样,给深深的埋进黄土里,她不要见人了……原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之下的情不自禁,安若溪一颗羞涩的小心脏,还因此小鹿‘乱’撞的砰砰跳动了几下,哪知从皇宫回来的路上,那只变态就已经变了脸‘色’,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倒比先前对着她之时,还要冷若冰霜,倒仿佛她欠了他八百两银子没还似的,‘弄’得安若溪莫名其妙,一颗心,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在半空之中……这也就罢了……哪知回府之后的这两天,那淳于焉反而变本加厉,偶尔在府里撞见了,他一双料峭的桃‘花’眼,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屑赏赐她一个,一夕之间,她在他面前,就仿似突然变成了透明一样……好不容易,安若溪这两天,总算是心平气和起来了,他却又冒出这么一出……一大清早的就派人来通知她,让她搬到月冷轩里住着……他这算是什么意思?离得他的清心居近……双宿双栖……方便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他把她当成了什么?满足他下半身‘欲’、望的玩宠吗?一念及此,安若溪直接忽视心底那莫名的悲哀,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本王妃在这凉欢轩里住的‘挺’好,不想搬到离得他最近的月冷轩,更不想跟他双宿双栖……要搬找别人搬去,我不伺候……”
安若溪不知自己在懊恼些什么,就像她不知道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一样……明明两个人的身体,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的契合‘交’缠……他却始终离得她那么遥远……就像是一场不可企及的梦……也许穷尽她一生一世,都不可能走进他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里吧……“娘娘,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们吗?”
思绪一片纷杂烦躁之间,却听得那老管家光伯硬着头皮开口道,一张捭阖的老脸上,满面愁苦。
安若溪心中由是一动,张口问道:“来之前……那淳于焉可曾威胁过你们什么?若是我执意不肯搬到月冷轩里去……”
便见那光伯一听这话,那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就跟陡然间找到了组织一样,切声道:“娘娘您真是圣明……奴才们奉命来之前……王爷就郑重其事的警告了奴才……说奴才们若是不能请娘娘搬去月冷轩,那奴才们也不用回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才是淳于焉那只变态的真面目嘛……他除了以势压人,威胁利‘诱’之外,还有别的手段吗?正愤愤然的咬牙切齿着,却听得那光伯画蛇添足、喋喋不休的续道:
“……说来,王爷跟娘娘你还真是心有灵犀……王爷一早就料到娘娘决计不会那么听话的就搬家……而娘娘竟然也了解王爷的行事作风……当真是……”
他那后面的一句“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便被安若溪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直接秒杀,立马收声,噤若寒蝉,深深懊悔自己的口无遮拦,说多错多。(.无弹窗广告)
正当这光伯心中七上八下,忐忑的等待着王妃娘娘的迁怒之时,浑浊的老眼一闪,却突然看到,面前这娇俏可人的‘女’主子,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上,娇‘艳’‘欲’滴的‘唇’瓣间,竟缓缓的扯开一抹大大的笑意,那种又无辜又邪恶的表情,像极了他家王爷在算计某件事情之时,一模一样。
心中一个‘激’灵,那光伯陡升一股不祥的预感,正打算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为着自己的口无遮拦补救一下,便听得‘女’子脆生生的嗓音,异常温柔的开口道:
“光伯是吧?既然你家王爷不想让你们回去……正好本王妃这里缺几个烧水砍柴,搬搬抬抬做粗重活计的人……索‘性’就留在凉欢轩里伺候吧……”
那光伯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到头顶,有苦说不出。他从前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会认为这王妃娘娘是只委曲求全、任人欺凌的小绵羊,这几次相处下来,她分明就是一只狡猾慧黠的小狐狸嘛……根本就跟他家王爷那只老谋深算的大狐狸,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嘛……发觉自己又在‘乱’点鸳鸯谱,那光伯赶紧将游思给扯了回来,一张皱纹迭生的老脸,几乎都快垮了下来:“娘娘……”
安若溪瞧着他一张棕‘色’的面皮上,忽青忽白的神情,煞是好看,因那淳于焉郁闷的心情,不由的大好,忍不住呼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之下,直如‘春’‘花’初绽,暗香盈盈,那清脆的笑声,就像是洒落在‘玉’盘上的颗颗珍珠,叫人听在心里,柔柔的痒痒的,仿佛能够一扫心底那些幽暗不见天日的‘阴’霾……“……汐儿……本王已许久不曾听你如此开怀的笑过了……”
安若溪正自笑的‘花’枝‘乱’颤之时,耳朵里却蓦地钻进一道清润幽然的嗓音,生生的将她得意的笑给抛到了大西洋里。
这把声音……怎么那么像……
安若溪下意识的抬眸,顺着这一道声音的来源望去,一眼就撞到男人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里。
“谨王爷……”
溶溶日光下,安若溪疑是自己眼‘花’,不确定的喃喃开口道。
‘女’子半是惊讶,半是懵懂的表情,显然让那长身‘玉’立的男子,十分的受用。菲薄的‘唇’瓣间,轻轻扯开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清润的嗓音,似凝着千回百转、无限悠悠的情愫,缓缓开口道:“……是我……汐儿……”
那嗓音悠悠的“汐儿”二字,让安若溪心底蓦然一个‘激’灵,眼睛使劲的睁着,瞳孔放大,望着那个出声的男人。但见那大好阳光下,一身湖蓝‘色’衣衫,身姿‘挺’拔,眉眼含笑,款款站立着的男子,却不是那靖远国七王爷端木谨,又是谁?
“谨王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头一震之余,安若溪却还是有些怔楞的,没有反应过来,带些吃惊,带些疑‘惑’,茫茫然的开口问道。
“听焉王爷说……汐儿你因为那日的坠马,受了惊吓……身子不适,不宜出‘门’……本王放心不下……所以不请自来……”
男人的嗓音,低沉婉转,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浓情密意。
妖孽……安若溪一边尴尬的呵呵笑着,一边在心底将淳于焉那个骂了个底朝天。她什么时候“身子不适,不宜出‘门’”了?撒谎不打草稿,他也不怕自己长出匹诺曹一样的鼻子……不让她出‘门’……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一只囚禁在他焉王府这个巨大笼子里的小猫,还是小狗?他凭什么不由分说的就把她软禁起来了呀?难怪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搬到理他最近的什么月冷轩里居住,敢情是为了方便他监视,方便他控制她啊……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罪名,尽数安‘插’到淳于焉那只禽兽身上,安若溪简直恨得牙根痒痒。
端木谨瞧着面前‘女’子一张莹润似‘玉’的脸容上,尚氤氲着因自己而起的淡淡红晕,但是一双澄澈透亮的明眸深处,却渗出星星点点的懊恼、愤怒,那样的情绪,应该是由另一个男人而起吧?
眸‘色’一深,端木谨清润的嗓音,似秋水一般倾泻,徐徐开口道:“汐儿……你还好吗?”
安若溪果然再无其他心思,去想别的男人,赶忙打醒‘精’神来应对眼前这只妖孽。刚打算张嘴说些什么,却听得那老管家光伯,适时的表现了他的忠诚,‘插’嘴说道:
“谨王爷……您虽是淳安国的贵宾,但是不请自来的闯入我焉王府的地盘……道理怎么也说不通……还请谨王爷跟随老奴,去见王爷,亲自向我家王爷解释,也好有个‘交’代……”
端木谨微微一笑,菲薄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抹弧度,像极了安若溪先前扯出的融融笑意,连温润的语气都如出一辙,说的是:
“光伯是吧?本王也很乐意跟你去见你家王爷,亲自解释这件事情……但无奈汐儿并不想搬到那离你家王爷最近的什么月冷轩里居住……你们未能完成王爷‘交’代办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回去的……既是如此,本王又怎能追随你去见你家王爷呢?你说是不是,汐儿?”
男人邪魅的嗓音,煞有介事的为难着,一双水‘色’无边的明眸,却是促狭的冲着安若溪眨巴眨巴,那调皮而慧黠的表情,将他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衬得愈加的妖孽。
饶是她平日里见惯了淳于焉那等奇葩,现在对着这般的美‘色’,安若溪仍是不由自主的心头一跳。古人怎么说的,食‘色’,‘性’也……看来自己这只‘花’痴,面对帅哥的免疫力,还有得修炼……但见那老管家又岂是眼前这只人‘精’的对手,三言两语间,便将他噎的语无伦次、口齿不清,除了气急败坏的“你,你……”之余,半天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安若溪知道自己太不厚道,但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顿了一顿,好不容易止住那倾泻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光伯……没事……你自管去向淳于焉回话……至于搬到月冷轩的事……要他自己来跟我说……”
不知道淳于焉那只变态,听到自己的‘奸’计没有得逞,会有怎样的表情?还真是让人期待呢……一边意‘淫’着男人的气急败坏,安若溪娇‘艳’如‘花’的‘唇’瓣间,却是无意识的扯开一抹正在幻想美事发生的得瑟的笑意……那样明亮而鲜活的表情,是端木谨从来未在过去的沐凝汐脸上看到的……且是为着除了他之外的另一个男人……这一刹那,他突然很难再将面前的人儿,与记忆中的‘女’子,重合在一起……她真的变了吗?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再也不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声叹息,一个字,一句话……而义无反顾,赴汤蹈火……再也不会因为他的高兴或难过……而随之喜悦或悲伤……一颗心,再也不会为着他……飘入云端,抑或坠入深谷……她,再也不受他控制了吗?眸‘色’一沉,端木谨‘挺’直秀拔的身躯,蓦地向前‘逼’近了几步,正好站在安若溪的眼前,此时此刻,两人相差不过一步的距离,眉眼相对,呼吸相闻,仿佛最轻微的‘波’动,都会让两个人不小心碰到一起……安若溪的心头,不由一跳,面上也不自禁的有些火热。但这样的感觉,跟淳于焉的靠近,是不一样的……淳于焉……他刻意的迫近,会让她心跳加速,神思‘混’‘乱’,恐惧中带着某种期待……而面前的端木谨……她虽然不讨厌他的接近,但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尴尬与不舒服……‘女’子澄澈透亮的明眸里,闪过一丝慌‘乱’与紧张,但瞳孔深处,却是清明一片,未曾有半分半毫的‘迷’‘乱’……眸‘色’一深,端木谨俯首,慢慢的迫向面前的娇颜……他灼热的气息,似有若无的喷洒在安若溪的脸容之上,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深深的望进她的瞳孔里,如同幽深的两个漩涡,似能够吸着人不受控制的往下沉沦……安若溪却是神思一片清明,她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男人墨‘玉’般瞳孔里的影像,一点一点的不断放大……安若溪轻轻侧了侧头,不动声‘色’的与男人菲薄的‘唇’瓣,拉开了距离……端木谨微微前倾的身子,就那么僵持在原地,讳莫如深的清眸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然后又在瞬时尽数敛去,再凝眸之时,却已氤氲开来星星点点的笑意,高深莫测,就仿佛陡然间发觉了某件极之有趣的事情一般……压了压那跳的有些飞快的小心脏,安若溪试探‘性’的挪了挪那钉在地上的两条‘腿’,却突然发现,他们十分没出息的有些僵硬,如果勉强拔起来,动作幅度未免有点大,反倒着了痕迹,瞧在男人的眼里,只怕会误认为她像避开洪水猛兽般的避开他,到时候只怕会伤害到男人弱小的心灵呢……安若溪一边自作多情的善解人意着,另一边,却是将脑袋,慢慢的移了开来,尽量避开男人那张俊朗飘逸的脸容,忽略掉从男人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带着某些迫人压力的强烈气息,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谨王爷……”
“……其实我艺高人胆大,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没受什么惊吓,没事的……你不用刻意的来探望我的……呵呵……”
这算是变相的下逐客令,拉开距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安若溪讪讪的干笑着,为自己的小眉小眼而面红不已。
老实说,她一点也不讨厌眼前这个名唤端木谨的妖孽男人,平心而论,她与他倒很是对脾气……若不是他跟从前的沐凝汐之间,可能有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暧昧与亲密,让安若溪有些莫名的尴尬,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之外……说不定两个人还会变成朋友呢……听得她这刻意跟他划清界限的话语,端木谨目中又是一闪,微微抿着的嘴角,突然‘荡’开一抹邪气而妖魅的浅笑,菲薄的‘唇’瓣,却是似有若无的贴近‘女’子小巧‘精’致的耳垂,低沉而‘性’感的嗓音,一字一句,轻轻的送进安若溪的耳朵里:
“汐儿……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这里人多口杂……不如我们寻一个僻静的所在……我慢慢讲给你听……”
安若溪只觉全身无力,四肢发软,不听使唤,一颗心,不自觉的就要被蛊‘惑’,忙强自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刚想开口拒绝,但只来得及张了张嘴,半丝声音都未发出,男人却显然早已料到这一着,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话音甫落,铁钳一般的长臂,便倏然缠上了‘女’子纤细的腰身,以便将她整个柔软的身子,都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之中,同时,一个纵跃,竟是毫不费力的掠上了墙头,拥着安若溪,消失在焉王府之外……
第109章
话说安若溪被那端木谨半是胁迫、半是‘诱’哄的挟持出了焉王府之后,却是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便被他扔上了那早已备好的高头大马,根本不曾给她反应的机会,便两人共乘一骑,绝尘而去。[],最新章节访问:.。
刚开始的时候,安若溪还懊恼的挣扎了几下,但发现自己的反抗,在男人的强势之下,根本是石沉大海,微不足道,便也就不再‘浪’费力气,任由他带着她狂奔,直觉他决计不会伤害她,倒也心平气和的坦然。
男人似乎对她的从善如流,有微微的讳莫如深,但很快便被他将一切情绪敛去,只是拥着‘女’子,一路奔驰。
也不知狂奔了多久,正当安若溪怀疑他是不是就打算这样带着她“‘私’奔”到天涯海角去的时候,身下的马儿却是渐渐的停在了一袭瀑布前。
山明水秀,草木郁葱,‘花’香隐隐,倒不失为一个远足郊游的好地方。
男人利落的翻身下马,同时伸出手去,将安若溪半扶半抱的从马背上接了下来,那温柔而体贴的动作,真是叫人一不小心便会被蛊‘惑’。
只可惜碰见了安若溪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主,下马之后,只顾得安抚自己那翻腾的五脏六腑,根本没心思去看面前的男人一张俊颜上是喜是怒,是哀是乐。
‘女’子莹润似‘玉’的小脸上,笼着一层薄薄的红晕,但是那样娇俏的温度,并非来自羞涩,更多的只是因颠簸而起,那双澄澈似水的明眸,不带半分杂质,让人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汐儿……我就这么把你带出焉王府,你不怕吗?”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句话,但从男人菲薄的‘唇’瓣间倾吐而出,那低沉温润的嗓音,倒似氤氲着千丝万缕、无以言表的浓情密意,缱绻缠绵般。
安若溪“晕马”的不适之感,渐渐平息,抬眸,望向面前那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端木谨。
“我怕与不怕,都已经被你带出来了……你现在再来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
安若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开口道,睨向男人的一张红扑扑的俏脸上,倒是满面的理直气壮。
端木谨深深的凝住她晶亮如黑珍珠般的瞳孔,仿若要透过她清透的眼眸,直望到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那样讳莫如深的眼神,倒仿佛像是要将安若溪毫不留情的剖开两半,然后仔细研究一下内里乾坤似的。
瞧得安若溪心里,一阵紧过一阵的发‘毛’。正尴尬的试图转移话题之时,却听得男人低沉的嗓音,仿佛越过千山万水般,从遥远的时光里,悠悠传来:
“汐儿……跟从前相比……你真的变了许多……”
安若溪微微的怔愣过后,却是有些讪讪的开口道:“人总是要变的嘛……呵呵……”
顿了顿,似犹豫了半天,挣扎了许久,方郑重其事的问道:“其实……谨王爷……我从前是怎样一个人啊?”
一方面,安若溪真的很好奇,她与面前的端木谨,曾经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又发生过怎样的恩怨情仇;另一方面,她也的确厌倦了那些猜来猜去,莫名其妙的生活。
曾经,她以为她只是安若溪,关于从前的沐凝汐的一切,都不重要,但原来不是这样的,从穿到这个异世的那一刹那起,她便与过去的她,两个人的命运,紧紧绑在了一起。
过去,是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牵扯着现在,延续着未知的未来……端木谨望着面前‘女’子那种满怀期待的神‘色’,讳莫如深的一双眸子里,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浮光,却又在瞬时不动声‘色’的敛了去,几乎让人以为是自己的眼‘花’。
“谨王爷?汐儿……你从前从来不会叫我‘谨王爷’……”
男人低沉的嗓音,仿佛泛着微微的自嘲,丝丝的苦涩,幽幽然从菲薄的‘唇’瓣间,倾吐而出。[]
让安若溪顿觉自己如同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那我从前都叫你什么?”
忍住满头的冷汗涟涟,安若溪从善如流的问道。
“……谨大哥……汐儿你从前最喜欢轻轻的唤我……谨大哥……”
男人一双清眸,水‘色’无边的凝向面前的‘女’子,那“谨大哥”三个字,像沉入过去无尽的美好岁月中去了一般,深情厚意,无限缱绻,浓的几乎化不开。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动。脑海里刹那间掠过的影像,都是从前的沐凝汐,是如何的软语呢喃、低声轻唤……不过最简单的“谨大哥”三个字,却仿佛凝着她说不完、诉不尽的‘迷’恋和痴惘……“谨大哥……那我以后也叫你‘谨大哥’可好?”
‘女’子清越的嗓音,就像此时此刻她望向他的眼神,一样的坦然与空明,不曾沾染过去半丝半缕的痴恋和‘迷’‘乱’……是她的记忆,真的遗忘了?亦或是她的心,早已经变了?眸‘色’一深,端木谨清幽的嗓音,似泛着无尽的苦涩,徐徐响起,说的是:
“汐儿……你真的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吗?”
安若溪的心,又是不由的一跳。男人俊逸的脸容上,那种说不出的忧伤,仿若秋水一般划过,如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安若溪下意识的点点头,反应了一会儿,觉得好像不对,便又摇了摇头。老实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男人缓缓投‘射’过来的清冷眸‘色’里,有讳莫如深的浮光,一掠而过。
“我是真的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
安若溪低低开口道,她这并不算是撒谎吧?
“谨大哥……不如你把你知道的事情,讲给我听,好不好?”
抬眸,安若溪目光灼灼的望向面前的男人。她已经稀里糊涂、一知半解的太久了,既是如此,何不趁此机会,将一切的真相揭开?就算是隐隐直觉那些她所不知道的过往,可能有着太多的不堪回首……与其将这颗不定时炸弹,继续埋在她的生活里,说不准哪一天就会突然冒出来,把她伤的体无完肤了……如果是那样,她宁肯现在就索‘性’把它挖出来,至于是美是丑,是解除,还是爆炸,那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端木谨深深的望住她,似乎想要透过她满怀期待的眼眸,发现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一样。似夜‘色’般幽深的瞳孔,有浮浮沉沉的流光,晦暗明灭,似挣扎、似犹豫、似矛盾。
“汐儿……你真的想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吗?”
男人悠远的嗓音,低低的开口,似询问,似‘诱’哄。
说话间,男人的一双大掌,却是下意识般,轻轻摩挲着那坠于腰间的一只‘玉’佩。
安若溪顺着他的手势,堪堪瞧过去,心头却是不由的一跳。如果她没有看错,他身上佩戴的那块‘玉’,应该就是之前她‘交’给皇后娘娘“保管”,后来又还给了她,不知所踪的鹣鲽云纹‘玉’佩中的另一只……男人却不知在何时,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那温润的‘玉’石,静静躺在掌心之上,愈发的流光溢彩。
端木谨清幽的眸子,凝住手中的‘玉’佩,仿佛陷入过去某种喜悦却又痛苦的回忆中,薄‘唇’轻抿,迟迟不肯开口。
“这只‘玉’佩……”
最终,还是安若溪忍不住张嘴问道。
眸‘色’似不能自抑的一闪,端木谨‘波’光潋滟的漆黑瞳孔里,划过一道似有若无的伤痕,低沉的嗓音,飘渺的似一场不可捕捉的梦一样。
“这只‘玉’佩……乃是你我之间的定情信物……”
安若溪一颗心,不由自主的一跳。她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但亲耳听到这端木谨说出来,心中还有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就好比,你一直期待的某件事情,终于要到来了一般,那种忐忑、兴奋、‘激’动,却又仿佛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恐惧与不安。
空气中,突然陷入一片沉寂。男人飘忽悠远的神情,让人不自觉的想要知道的更多。
“我们……是如何相识的?”
半响,安若溪方才寻回了一丝理智,开口问道。她很想知道,过去的自己,同眼前的男人,是如何相识、相知、乃至相恋?以及,又如何会走到今时今日这般的境地……端木谨俊朗飘逸的脸容上,闪过一抹恍惚的神‘色’,就像是不经意间,被人轻轻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某个地方之时,那不自觉的倾泻而出的温柔与缠绵;一双幽深清润的眸子,如同被一颗小小的石子,倏然投入到了一池‘春’水之中,‘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涌动着浮浮沉沉、深深浅浅的某种情愫;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处,潋滟的‘波’光,缓缓氤氲开来星星点点、晦暗明灭的簇簇火苗,如同年节里,在半空之中,突然绽开的朵朵烟‘花’,因为稍纵即逝,所以才愈加的耀眼与夺目;凉薄的‘唇’瓣间,仿佛无意识的扯开一缕清浅的弧度,溶溶笑意,从嘴角徐徐倾泻,那凝结的温度,似痛苦、似欢愉,似苦涩、似甜蜜,‘交’织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张钩心夺魄的大网,将人牢牢的禁锢在那里;低沉婉转的嗓音,似跨过千山万水,宇宙洪荒而来一般,轻飘飘的如同一场刻意营造的美梦,沉沦深陷在其中,不愿醒来……那些云雾缭绕的前尘旧事,就那么飘‘荡’着,‘激’昂着,像一根游丝一样,轻薄的似随时都会随风远去,却又厚重的沉入人的心底,仿佛再也无力拔出……安若溪被牵扯着浸在里面,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一切都是由两年前开始的……那时,年轻气盛的端木谨,四处游历,某日来到祈安郡,遇到了当时还是郡守‘女’儿的沐凝汐……像所有“英雄救美”的开头一样,当时,沐凝汐的阿爹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遭到刺杀,沐凝汐乘坐的马车,眼看着就要冲入山崖,恰被路过的端木谨所救……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对他埋下了情愫的吧?否则也不会整整一天,陪他一起找寻那因为救她而‘弄’丢了的‘玉’佩……但当时的端木谨,只是在去别的目的地的时候,路过祈安郡,并没有长待的打算,所以这件事只耽搁了一日,他便继续他的行程。
三个月之后,当端木谨办完事情,回靖远国的途中,经过祈安郡之时,却再次遇到了沐凝汐……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并非巧合,而是那名‘女’子,知道他回国必然会经过那一条官道,每日都会等在那里半个时辰……那样矜持隐忍的一个大家闺秀,竟然会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让安若溪大为惊诧之余,却是心中一动,想来当时的沐凝汐,真的是爱上了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吧,所以才能够促使着她情不自禁的做出这样近乎无望的等待……许是被她的一腔情愫所打动,又或是当时的端木谨因为某些事情,心情受挫,总之,端木谨暂时留在了祈安郡……其后的月余,两个人携手伴游,他教她骑马,带她逛‘花’灯;他将走南闯北,沿途的奇闻异事细细的讲给她听,而她则静静倾听,随着他的喜悦或悲伤、惊险或有趣,‘浪’游于他的世界里;两个人可以低喃浅语的诉一整天的衷情,又可以什么话也不说,默然相对;闲暇时,她弹琴,而他则以箫声相和,她亲手编绣的同心结,至今还系在他的身上……在那飞快流逝的月余时间里,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仿佛这样美好的岁月,就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一般……端木谨那如梦似幻的倾诉,到此为止,但是他的整个人,却依旧如同浸氲在对往昔的深深追忆中,不能自拔。
安若溪只觉心底一片‘激’‘荡’,说不出来的滋味。如果是仅仅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来看待整件事,不过是一段郎有情妾有意、你侬我侬的佳话罢了。但不知为何,当听着这端木谨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丝一丝的剥给她看之时,她却感觉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揪着,有难耐的灼痛与窒息,那些层层叠叠涌上来的哀伤,像‘潮’水一样漫延在血管里,然后沿着每一次的呼吸,缓缓流淌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不知来自何方,又将去向何处,找不到安放的地方。
莫非那是留存在沐凝汐心底的最后一丝执念?
安若溪下意识的望向面前的男人,却正对上他一双讳莫如深的清眸,那墨‘玉’般的黑‘色’瞳仁,氤氲着影影绰绰的浮光,将一切的情绪都轻拢在里面,如梦如幻,让人看不清,抓不紧……似是有情,却无情……安若溪一片纷扰杂‘乱’的脑子里,划过一线清明。
“然后呢?”
安若溪凝视着眼前的男子,轻轻问道。
“既是两情相悦……为什么最后却没有在一起?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会嫁给淳于焉?”
有太多的疑问,亟待得到解释。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当初沐凝汐真的与这端木谨在一起了,那她就不可能再嫁给淳于焉,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溺水……是不是自己也就不会‘阴’差阳错的穿越到她的身上呢?这突如其来的假设,让安若溪的心头,蓦地一跳。一时之间,倒说不清这样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绪。转念又一想,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如果”这件事,一切都是注定的,谁都被命运的大手,推着往前走,无能为力,只得接受。
下意识的甩了甩脑袋,将那些莫名的纠结,抹了去,安若溪抬眸,望向端木谨。却见他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上,早已笼了一层化不开的哀伤,那种似痛苦、似后悔、似内疚的神情,让她仍是不由的心中一跳。
“一切都是我的错……”
男人低沉的嗓音,如同浸在幽深的水底一般,那样的哀伤,仿似随时都会将他的整个人淹没。
“……那时的我……以为对你,更多的是兄妹的感情……我以为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忘掉那个伤的我极深的‘女’子……所以拒绝了你……但直到你嫁给淳于焉之后……我才发现,我错了,错的离谱……其实,我最爱的人……是你,汐儿……”
男人温热厚实的大掌,缓缓的将‘女’子柔软的小手牵起,将她沁着丝丝凉意的指尖,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那样轻怜密爱的动作,让安若溪心头一恍。
“你说……你曾经被人伤的极深?”
比起他最后那一句情深款款的表白“最爱的人,是你……”,安若溪发现自己更加关注的却是之前被他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的内容……他说他一生一世都不会忘掉那个伤的他极深的‘女’子……心中一动,安若溪隐隐能够猜出,能让眼前这样一个近乎于妖孽的男子,留下不能磨灭的伤痕的‘女’子,究竟是何人……抬眸,安若溪望向面前的男人,正对上他讳莫如深的清眸,倏然划过的一道浮光,那样无法掩饰的痛楚,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但她还是看得尤为分明。
附在她手背上的温厚大掌,似乎渐渐的渗出缕缕的凉意,那样的触感,仿佛随时都会像一线飘渺的轻雾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10章
“那个‘女’子是……”
安若溪轻声开口问道,有些迟疑,有些犹豫,怕一不小心就会触动到男人某种隐忍的忧伤。.--
包裹住她小手上的大掌,凉意更甚,微带粗粝的指腹,轻轻扣在她柔嫩细滑的掌心,仿佛未曾着力,但是那古铜‘色’的手背肌肤上,却有根根青筋暴起,缠绕成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张大网,仿佛在竭力压制着某种不能自抑的情绪。
男人一张菲薄的‘唇’,紧紧的抿着,似乎怕一张嘴,便会将一切的悲伤,似决堤的‘潮’水般倾泻,那一双清润的眸子,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此起彼伏的闪烁着,厚重的力量,仿佛随时都会带着他沉入到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一般。
安若溪只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就仿佛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样,正在残忍的‘逼’迫着面前的男人,将他已经结疤的伤口,再一点点的撕裂,流出鲜红的血液,来给她看。
正当安若溪心底的罪恶感油然而生,打算开口将话题转移了之时,却突然听得男人低沉浅淡的嗓音,徐徐徘徊在嘴边,似矛盾、似挣扎,仿佛在口腔里,经过千咀万嚼,兜兜转转,方才吐‘露’而出,说的是:
“没错……她就是焉王爷的侧妃苏苑莛……”
那“苏苑莛”三个字,飘渺的像一缕青烟,稍不留心,仿佛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若溪的心头,蓦地一跳。
“真的是她?!……”
虽然早就隐隐猜到那令他不能释怀的‘女’子,是何方神圣,但亲耳听到,安若溪仍是不由自主的惊诧与‘激’‘荡’……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男人真的会毫不掩饰的向她坦诚,亲口承认……男人一双水漾的眸子,倏然划过一道微不可见的‘精’光,瞬间便被他不动声‘色’的敛了去。
“是……”
男人凉薄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温淡的笑意,似苦涩,似自嘲,低声开口道:
“其实……我与她的相识,也是跟马有关……汐儿,你还记得,本王曾经说过很欣赏苏侧妃在马上的英姿飒爽吗?就是在那一次……孟良郡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上,她一个弱质千千的‘女’子,却赢了所有上场比赛的男人……这其中还包括了一向自视甚高的本王……”
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处,藏着星星点点跳跃的流光,半明半灭,若隐若现,尽管他刻意装作的平静,真的毫无破绽,但安若溪还是直觉,从他口中倾吐而出的这些过往,仿佛从来未曾离开过,一直被他埋在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深处。
“所以……你对她一见倾心了吗?”
安若溪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立场来问出这句话的,刨去那对从前的沐凝汐,油然而生的一股同情与不值之外,扪心自问,像苏苑莛那样的‘女’子,本身就拥有着令人心悸的美貌,且气质与智慧并存,几近完美……纵然她没有见过她策马驰骋的模样,但可想而知,那会是怎样的一幅画面……无论是眼前的端木谨,还是那淳于焉,会被她吸引,一点不足为奇……脑海里蓦地闪过另一个男人的影像,安若溪的心头,不由的一恍。
端木谨状若不经意的,淡淡扫了她一眼。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直开口道:
“现在想来……本王当初对她的爱慕……更多的是一种越得不到,越想要追求的感觉……以前,从来都是‘女’子变着法子的,想要嫁给我……未曾有过像她一样,即使得知了本王的身份地位,却始终一如既往的不温不淡……”
男人菲薄的‘唇’瓣间,似有若无的噙着一缕笑,如同裹了一张做工‘精’良的面具,将一切最真实的喜怒哀乐,藏在里面,包的严严实实,幽暗不见天日,不为人知。[.超多好看小说]
“……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越是得不到,便越让人心痒难耐……可是这样?”
这一刹那,安若溪突然看的如此通透,是不是人都如此犯贱?对那些遥不可及的想要,如珠如宝,拼命的追逐,明明伤的体无完肤,但仍旧是难分难舍;与此同时,却又将那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东西,不屑一顾,甚至弃如敝履呢?
脑海里不经意间,蓦然划过“淳于焉”三个字,这突如其来的不祥预感,令安若溪心口之处,有莫名的一窒。
端木谨讳莫如深的清眸深处,有不自觉的一闪。
“但本王当时并不知道是这样……”
男人墨‘玉’般的瞳孔里,早已敛去了适才的一缕恍惚,温淡的嗓音,轻轻开口道:
“……当时的本王,一心想要娶那名美丽而又清高的‘女’子为妃,是以锲而不舍的留在她身边……原本只是三五天的行程,却足足在孟良郡,待了两个月……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若非其后,传来父皇病重的消息,本王或许真的会在那里继续纠缠,直到她答应嫁给本王为止……”
说到后来,端木谨的声音渐低,仿如陷入当时当刻的情境之中,带着三分的痴‘迷’,三分的惘然,三分的自嘲,以及那剩下的一分微不可察、似有若无的哀伤……这样一个像风一样飘忽不羁、无拘无束的男子,本该是古龙笔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的情圣一般,最终却为着一个‘女’子而心动,沦陷,并甘愿变得跟任何平凡的男人一样面容模糊,甘之如饴的去做那些傻气而又认真的追求……自古以来,‘浪’子回头,‘花’心大萝卜变痴情男……总是会特别的让人心动,不能自拔的吧?就连她这缕自诩有着现代人思想的游魂,都尚且不由自主的为这样的男子蛊‘惑’……更何况是对他早已情根深种的沐凝汐呢?脑子里突然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安若溪仿佛想到了某件一直困扰她的事情,但那些答案却只是稍纵即逝,她尚未来得及抓紧,便已消失,徒留一抹若隐若现的影子,模糊而恍惚,一时之间难将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安若溪就着蛛丝马迹,捋了捋,但仍旧是徒劳无功,也就索‘性’放弃。直觉那些未知的真相已经离她不远,正在来的路上,而她需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而且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将无可避免的揭穿。
“但是……后来……她却嫁给了淳于焉……”
顺着男人停住的话头,安若溪下意识的接口道,却不经意间带出这么一件令人伤感的事实。
端木谨却是轻薄的嘴角间,缓缓扯开一抹温浅的弧度,似面对既定的无法改变的命运的无奈,与不能自抑的细小哀伤。
“……父皇病愈之后,已是两个月过去了……”
端木谨并没有立时接她的话,而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开口道:
“……当时,我迫不及待的去到孟良郡,心想着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女’子娶回靖远国……却得知她的父亲,淳安国镇守边关的一名将军,因为被人诬告通敌卖国,而押解到京城受审……苏姑娘救父心切,不惜只身上路,希望能够以一己之力,洗刷冤屈,免遭劫难……”
安若溪心中一动,这段故事,她在初初穿越到这里,便听陆笼晴提及过,不过当时只觉与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遂不曾放在心上,只存了个大概印象,隐隐觉得那侧妃苏苑莛,孝心可嘉之余,却是难得的坚忍与勇气,比世间许多的男人都强得多……而也正是因为遭受的此等变故,才让苏苑莛有机会遇见了淳于焉,才会有后面的发展……“但等我赶到淳安国之时……她却已然遇见了当时尚为淳安国四皇子的淳于焉……他虽然未能救得她父亲的‘性’命,却仍是俘获了她的芳心……两情相悦,谈婚论嫁……”
端木谨清幽的嗓音,低沉而轻缓,事过境迁的心平气和中,却又恰到好处的凝着几分慨叹与恍然,别有一番触动人心的滋味。
“所以……当时你说,你受了很大的挫折……就是因为这件事对吗?”
安若溪轻声开口问道。算下来,他与从前的沐凝汐在一起的那月余的时间,正应该是淳于焉迎娶苏苑莛的时候。
那当时沉浸在对他的痴恋中的沐凝汐,可知道他心中有另一个‘女’子的存在?
“谨大哥……我在嫁给淳于焉之前……可知道这一切事情?”
奔腾纷杂的思绪中,突然闯进这样一个念头来,安若溪艰难的开口问道,只觉喉咙发涩,嘴角发苦,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像绝了堤的‘潮’水一般,迅速的漫延上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她突然很怕那个答案。她永远都记得当初淳于焉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说她“千方百计、处心积虑的嫁到焉王府”时,那种恨不能将她‘抽’筋剥骨、挫骨扬灰的嘴脸……她不敢想象,若是她在明知有这样的前因的情况之下,还要嫁给淳于焉……到底是巧合,亦或是‘阴’谋?
端木谨深深凝住她的清眸,有讳莫如深的‘精’光,一闪而逝。
“你是知道的……”
男人低沉的嗓音,轻悠悠的飘到安若溪的耳朵里,似点点滴滴的冷水,凝结成寒冰,冻入骨髓的刺痛。
“为什么?既然我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心头一片‘混’‘乱’,安若溪实在想不通那沐凝汐这样做的理由……“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男人水漾的眸子,似乎划过一道不能抑制的伤痕,缓缓倾泻着满溢的内疚、后悔、痛苦的情绪。
“……我不该拒绝你,我不该一走了之……这样你就不会在心灰意冷之下……答应你表哥的指婚……”
难怪……当时的沐凝汐,一定是带着赌气的成分吧?自暴自弃,认为他不爱她,便是世界末日……既然不能嫁给最想要的人,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分别?
试着去分析沐凝汐当时的心绪,但安若溪发现自己还是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她还嫌纠缠的不够吗?明知日后天天要对着她心爱男人的心爱‘女’人……这种刺‘激’,避都避不及,她还心甘情愿的一头扎进去……想想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安若溪就不由的头疼。
正胡思‘乱’想间,突觉手上一暖,原来是端木谨不知何时,轻轻牵起了她的手。安若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手‘抽’出来,任由他握着。
男人低沉浅淡的嗓音,如‘春’水细腻的滑过石头,倾泻了满地的温柔,徐徐开口道:
“汐儿……你还怪我吗?你可知……后来我听说你在焉王府里……过得很不快乐……还险些因为溺水,丧失‘性’命……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对你根本不是什么兄妹之间的感情……我心里一直都有你……”
从他温厚的掌心里,传来丝丝缕缕灼热的触感,握在安若溪的手上,有缓缓加重的力度,仿佛他一颗心的重量,都紧紧压在这上面,隐忍的痛苦,隐忍的爱恋,随时都会冲破一切阻碍,喷涌而出。
“汐儿……如果我能够早点了解自己的心意多好……也许,现在……在一起的会是我们两个人……”
男人墨‘玉’般的眸子,‘荡’漾开来层层叠叠的期待,氤氲着数也数不尽的哀伤、后悔、苦涩、痛楚,那样厚重的情意,仿佛不经意间形成一道漩涡,吸着安若溪不停的往下掉,连带着她的一颗心,都仿佛被这样的情绪所侵袭,几乎要不能自抑的满溢出来,将她整个人都毫不留情的淹没……赶忙扫去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安若溪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以求将自己从这纠缠的恩怨情仇中‘抽’离出来。但是可以吗?或许她一早就是这些恩怨中的一部分,根本无法逃避……但现时,安若溪只希望避得一时是一时。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吧……谁与谁在一起……上天早已注定……半分也强求不得……”
安若溪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遂开口道。但话声落地之后,却突然发觉,口腔里仿佛刚刚被人放过一片黄连一样,除了苦涩,再无其他的滋味……端木谨却是深深的凝向面前的‘女’子,仿若要透过她不自然闪烁的一双明眸,直望到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的心底某处一般。
“那你呢?汐儿……我和你之间……还会有这样的缘分吗?”
男人忧伤似水的嗓音,低低徘徊在嘴边,盛满了无尽的期待,以及无尽患得患失的恐惧……安若溪的心头,蓦地一跳。
“谨大哥……你知道,从前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
微微避开男人灼热的目光,安若溪只觉心头像是被人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一般,根本寻不到安静的港湾,只能任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喷涌而出:
“……对我来说……谨大哥,你就像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一样……我不讨厌你,甚至可以说是欣赏你,跟你很投契……但是那样的感觉,跟从前的沐凝汐对你……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吗?”
她看见面前的男人,随着她一字一句倾吐而出的内容,俊朗飘逸的脸容上,那些充满期待的浮光,正一点一点的熄灭,漆黑如夜的墨‘色’瞳孔深处,有大片大片哀伤的‘潮’水,迅速的集聚,然后又迅速的散去,‘激’‘荡’成无法承受的重量,仿佛随时都会将他压成难以拾掇的粉末……“那淳于焉呢?现在的汐儿你……对他又是怎样的感觉?”
回眸,男人讳莫如深的一双清眸,深深的望进面前‘女’子的瞳孔里,带着几近绝望一般的灼热温度,做着最后的挣扎,凝着最后的希望。
安若溪只觉一颗心,轰然炸开。是呀,现在的她,对那名唤淳于焉的男子,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呢?
初初穿越,他的残戾,他的凶狠,让她认定了他就是一只恶魔,她对他所有的感情,惟有愤怒和反抗;后来,他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暧昧,她一边咬牙切齿的骂着他变态、‘混’蛋,另一方面,却仍是不由自主的被不经意间泄‘露’的温柔所蛊‘惑’;之后,他竟然毫无廉耻的打算将她嫁给别的男人,除了愤怒之外,也许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受伤之感;再到那一夜,她被他狠狠占有……那些似痛苦、似欢愉的缠绵……是不是身体的沦陷,真的注定了心的失守呢?
她对他,究竟是恼,是恨,亦或是……爱呢?
那不经意间闯入心底的一个“爱”字,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针一样,狠狠的扎到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里,惨烈的疼痛之间,却又渗出丝丝缕缕的清甜,这矛盾而‘激’‘荡’的情绪,厚重的压的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爱吗?她不知道,突然也不想知道。
“我不知道……”
压抑着心底那一触即发的某种‘激’‘荡’情绪,安若溪微微撇开头去,澄澈的眸子里,笼着朦朦的茫然,目光不知该安放在何处。
端木谨深深的望进她黑珍珠般的瞳孔里,仿佛要透过那些‘迷’惘的水汽,看到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汐儿……我们还有机会吗?”
男人清幽的嗓音,仿似要低到卑微的尘土里去一般,期待,浓的化也化不开。
第111章
安若溪望住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那里正氤氲着层层叠叠的浓情蜜意、缱绻缠绵,仿佛是从男人心底的最深处泛出来的一样,真实的像一场刻意营造的美梦。(.无弹窗广告),最新章节访问:.。
若此时此刻,安若溪只是一个旁观者,瞧着这如画一般的男子,用诗一般的口‘吻’,对着一个‘女’子款款倾诉衷情,她一定会恨不得能替她回答“是”……但事实上,真的临到自己头上,她却惟有说不出来的尴尬……“谨大哥……”
安若溪一边甚是艰难的开着口,另一边,却是暗自纠结的忖思着,接下来的话,究竟该怎么说,才能听起来比较委婉,不至于让眼前这端木谨太过受伤……正斟酌着字字句句的时候,却见面前的男人,仅仅因为她这一声“谨大哥”,清润水漾的瞳孔深处,便蹿起一簇一簇希望的小火苗,那些燃烧着的热切,凝着一触即发的燎原之势,却又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成灰……一喜一悲,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仿佛都仅仅取决于‘女’子的一念之间。
让安若溪顿感压力巨大。一张红红润润的小嘴,微微张翕,半天却组织不出只言片语来。瞧在别人眼里,只觉她又是挣扎,又是矛盾。
男人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里,缓缓滑过一缕微不可见的笑意,就像是在等待着某件极之有趣的事情的发生一般。但这样的‘精’光,转瞬便被他不动声‘色’的敛了去,重又恢复成那种浓情脉脉的神‘色’。
菲薄的‘唇’瓣,一开一合,温润的话音,便从中倾泻而出,柔和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一般,说的是:
“汐儿……你可愿意跟着我回靖远国?”
“啊?”
‘女’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给惊吓的坏了,不光一双晶亮的眸子,睁得猫眼般大,就连那两瓣娇‘艳’‘欲’滴的红‘唇’,都难掩错愕的大张着……目瞪口呆,形容的就是这幅样子吧?端木谨凉薄的嘴角,仿佛不经意间牵扯出一抹轻浅的弧度,眸‘色’一闪间,再细看之时,却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安若溪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大惊小怪”,不觉有些尴尬,讪讪的干笑了几声之后,尽量婉转的开口道:
“谨大哥……其实我……”
“……不愿意……”
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字,仿佛刚刚从千年不化的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每一丝的发音,都散着泠泠的寒气,将安若溪后面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内容,生生的冻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卡的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一张不点自朱的小嘴,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还停留在微微张翕的动作,一时之间竟忘了要闭起来……与此同时,‘女’人纤细的手腕上,却突然传来一缕锐痛,那股巨大的力量,拽着她毫无防备的身子,狠狠的撞进一具坚硬厚实的‘胸’膛里,紧接着那铁钳一般的长臂,不容分说,已然强势的缠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隔着轻薄的衣衫,死死箍在她腰上的大掌,那五根略带粗粝的手指,仿佛恨不能掐进她娇嫩的肌肤里似的,‘逼’迫着她柔软的娇躯,毫无缝隙的贴合在某人的怀抱里,那般凶狠的力度,似乎随时都会将手中的猎物,撕碎扯烂,然后一点点的‘揉’进他的体内,与他的骨髓和血液‘交’融在一起,再也休想逃离……安若溪瞧着那张席卷着狂风暴雨一般的愤怒而来的俊颜,下意识的张口唤道:“淳于焉……”
男人丢给她一个恨不能将她‘抽’筋剥骨、挫骨扬灰的眼神之后,利剑出鞘一般的寒眸,却是径直‘射’向对面的端木谨,而后者好整以暇的嘴脸,则像终于等到他的现身一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端木谨……你擅闯我焉王府,将本王的妻房掳走……你还有没有将本王放在眼里?你以为这里是你的靖远国,可以由得你胡作非为吗?”
冷冽的质问,从淳于焉凉薄的‘唇’瓣间,似刀子一般冲出来,又平又硬的嗓音,却无法掩盖那一抹极力压制着的强烈怒意……那种着恼与维护,就像是此时此刻,正面对着想要抢走属于他所有的一件东西的强盗一样……相比之下,那端木谨则显得尤其淡定。不仅对这焉王爷的突然冒出来,毫无惊诧之感,就连他口口声声的质问,都神‘色’未变的坦然无惧。
“焉王爷……本王想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要掳走汐儿的意思……若是汐儿并非心甘情愿的追随本王,本王绝对不会勉强她……”
男人那一把温润的嗓音,明明是诚恳的解释的语气,当中却又凝着丝丝毫不掩饰的挑衅,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虽只是三言两语,但却字字句句都带着刺,杀人不见血一般。
举重若轻、连消带打的将问题重又抛回给了淳于焉的同时,男人还不忘殷殷的垂询着关切着安若溪的想法,低喃软语,徐徐相问:
“你说对吗,汐儿?”
你说这让安若溪情何以堪,如何作答?她只要敢吐出一个“对”的字眼,毫无怀疑,淳于焉那只变态掐在她纤细腰肢上的大掌,立马会毫不留情的将她给坳断;但她如果回答“不对”的话,又太过埋没良心,实在对不起端木谨那只妖孽……顺了哥情失嫂意,怎么回答都是错……他俩是故意合起伙来,挖个坑,让她跳的吧?正打算呵呵干笑两声,将这复杂疑难的问题给搪塞过去,却见淳于焉前一秒还充满警告意味,狠狠瞪着她的一双寒眸,瞬间就笼上了一层轻怜密爱、款款情浓一般的流光,漆黑的瞳仁深处,仿佛正氤氲着无限的温柔与缱绻,清冽的嗓音,似能滴出水来一般,轻轻的勾、引着‘女’子‘混’‘乱’的思绪,说的是:
“汐儿……不要怕……本王就在这里……若是这谨王爷方才对你有任何的不敬,本王一定会为你讨还公道……”
安若溪深深的凝住那近在咫尺的一张俊颜,好吧,她承认,即使明知此时此刻,淳于焉这般的做法,更多的是故意摆给端木谨看的,但那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关切之情,却还是让她不自觉的就被他蛊‘惑’……他既然能够亲自的找到这里来,证明他对她的被“挟持”,还是放在心上的吧?安若溪突然很想透过他做工‘精’良的那张面具,看到他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去。但他隐藏的真的很好,任凭她睁大了双眼,却依旧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猜不透。
“没有……”
微微撇开头去,那刚刚从面前的男人眼里‘抽’离出来的目光,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可以安放的地方,安若溪只得将它凝于不知名的远方,但那虚无的瞳孔深处,却一片空‘荡’与飘渺,无所依傍,未曾映出丝毫的影像。
“……谨大哥并未对我做过什么……是我觉得屋里太闷了,所以跟他出来转转的……”
顿了一顿,安若溪开口补充道。好吧,她承认,她说这番话,是带些赌气的成分……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懊恼些什么……不用溪也能够感觉得到,此时此刻,那钉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有多么的如刀似剑,仿佛恨不能将她当成靶子,在她身上戳出个千八百个‘洞’一般……被他夹杂着狂风暴雪一样的眼神凝住的地方,一忽儿如熊熊燃烧的烈火般灼热,一忽儿却又似坠入千年不化的冰窖里,冷入骨髓,寒气‘逼’人……忍住皮肤上那层层叠叠生出的‘鸡’皮疙瘩,暗自紧紧提着一股气,以支撑她那渐‘露’破绽的伪装,安若溪镇定而坦然的将一颗头颅,又撇开了三十度,只将半个侧脸,留给了那淳于焉……只是,她莹润似‘玉’的小脸,才刚刚转了过去,‘精’致的下颚,便传来一缕灼热的温度,烫的安若溪一颗心,像被突然闯进的针扎一样,紧紧收缩了一下……与此同时,一股温柔却强势的力量,从捏在她下巴上的大掌,缓缓倾泻而出,毫不费力的便将那一张别扭的娇颜,给掰了回来,‘逼’迫着她与他的对视……因高度差的问题,男人掐在她下颚上的手势,很快改成了勾,动作轻佻,一如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安若溪被迫微微仰着头,承受那居高临下的男子的凝视……男人温热‘潮’湿的呼吸,随着凉薄的‘唇’瓣间,徐徐倾吐的话音,似有若无的喷洒在安若溪的脸颊上:
“……没有就好……汐儿……你可知本王听到下人们说你被一个陌生男子挟持着出了府……当时心里有多害怕……还好,谢天谢地,本王总算是找到了你……”
男人近乎于慨叹的嗓音,仿佛尚凝着得知她被掳掠之时的心有余悸,却又恰到好处的泛出丝丝缕缕失而复得的喜悦……令得那一把‘性’感的嗓音,愈加的流淌出动人心魄的魔力。
安若溪望住他一双讳莫如深的寒眸,那里,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清冽,墨‘玉’般的黑‘色’瞳仁,仿佛一眼望不到底的幽幽夜海,偶尔跳跃出星星点点的浮光,像不经意间洒下的溶溶月‘色’,‘荡’漾开来一圈一圈轻微涟漪,很快便归于平息……但撕去这寂然的表面,内里却一片暗流汹涌,水漾的情‘潮’,似氤氲的极深,千丝万缕的牵扯着,如同形成一张漫天的大网,捕猎着落入其中的生物,一旦被他网住,就再也休想逃离……安若溪只觉一双眼睛,似笼在云里雾里一般,根本看不清面前的男人,究竟透着几分的真心,又隐匿了多少的假意,任她睁到眼角发涩,却仍旧朦胧而模糊,半明半灭。
惟有男人轻薄浅淡的嗓音,似警告、似‘逼’迫、似‘诱’哄、又似勾\/引,一字一句的,送进她敏感的耳膜里,说的是:
“……汐儿,下次不要这样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没‘交’没待的跟着外人四处‘乱’跑,本王会很担心的……以后若是再觉得闷,想去哪里转转,记得跟本王这个夫君说……由本王陪着你……”
男人低低的话声,像爱侣之间不为外人所道的窃窃‘私’语,飘忽的温柔缱绻,似一场如果不紧紧抓住,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梦,拉扯着安若溪一点一点的沉溺,偏偏这样的沉溺,又带着丝丝缕缕的清醒,显得尤其可悲。
“……记住了吗?”
‘女’子不经意间的走神,让淳于焉似乎有些不满,掐在她小巧的下巴上的大掌,不觉用了几分力道,只是那轻晃的动作,却看起来又温柔又宠溺。
果然,男人掌下带来的疼痛之感,让安若溪飘忽的神思,渐渐的集聚了回来,挑起她下颚的细长手指,微带粗粝的指腹,似轻还重的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又酥又痛的麻感,沿着面部神经,一点一点的渗进她的心房里,不能自抑的颤栗,顺势钻进那每一根血管里,随着流淌的血液,漫延至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我会注意的……”
微微撇开头去,安若溪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下次若是谨大哥再带我出来……我会派人告知你一声的……”
“嗯?下次?”
男人俊朗的眉眼,好看的一皱,嗓音低沉而轻淡,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的重复,安若溪却能够清晰的听得出来,其中沁着的丝丝寒气,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仿佛只要她樱桃般的小嘴里,吐出任何一个不能令他满意的字眼,那拧在她‘精’致的下颚上的指尖,就会毫不留情的将她倔强的骨头给一把捏碎……安若溪的一张俏脸,被迫迎向他幽深似海的寒眸,被他掐住的下颚,渗出缕缕的酸疼,倒映在他漆黑瞳仁里的娇颜,却是愈加的自若。
“是呀……汐儿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与谨大哥一早就相识,比嫁给你之前,还要早的多……所以,汐儿偶尔跟谨大哥出来转转,王爷你大可不必担心……”
抬眸,安若溪一双晶亮澄澈的眸子,坦然而专注的与男人对视,有点点流光,扑闪扑闪,显得又天真又无辜;浓密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美丽的蝴蝶羽翼,随时都会振翅飘飞;娇‘艳’‘欲’滴的两片朱‘唇’,缓缓绽开一抹彩虹般的弧度,妖娆魅‘惑’间,却又充满了张扬的挑衅。
眸‘色’一沉,淳于焉深深的凝住面前那不怕死的‘女’子,讳莫如深的瞳孔里,某种危险的气息,一触即发。
从男人周身散发出来的强势,积聚成迫人的压力,令安若溪勉力支撑着的强悍,有渐渐的泄气,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认输,牙一咬,迎向那幽暗的寒眸的眼神,却是愈加的无惧无畏。
静立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端木谨,将两人之间,最微小的‘波’动,都一一尽收眼底,菲薄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渐渐的加深,就像是见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正朝着越来越有趣的方向发展一般。
“汐儿说的极对……本王绝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半毫的伤害的……”
端木谨温润的嗓音,幽幽然开口道。望住他口中“汐儿”的一双清眸,却是径直越过那淳于焉的阻隔,仿似把他当做了透明一般。
安到眼前的男人,因为这适时的响起的话声,寒眸深处,瞬间划过一道厉光,泛着阵阵的‘阴’寒,就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降低了几个温度,冻得她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慢慢的爬上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若是稍一轻颤,便会抖落一地。
“谨王爷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男人轻薄平硬的嗓音,状若漫不经心的响起。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上,神‘色’淡淡,那种表情,那种语气,就像是别人请他吃饭,他却没时间一样,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来,让安若溪没来由的联想到暴风雨‘欲’来之前,总是特别的平静。
还未等她将这不祥的预感消化完毕,便眼见着男人凉薄的‘唇’瓣间,徐徐往外倾吐着一字一句,说的是:
“……谨王爷你好像忘了一点……汐儿现在是本王的妻,是本王的‘女’人……就算是要保护,也轮不到谨王爷你这个外人……”
“出来了这么久……汐儿,你也该累了,本王带你回去休息吧……”
男人清冽的话声,突然变得异常温柔,仿佛随时都能滴出水来,将面前的人儿毫不留情的淹没。
心头一震,安若溪一时之间尚不能将他的喜怒无常转换过来,男人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却是蓦地俯低,灼热的呼吸,紧紧贴在她敏感的耳畔,那一把施施然的嗓音,浸着三分的暧昧,三分的戏谑,三分的残戾,以及剩下的一分毫不掩饰的‘欲’、望,轻柔低缓,有如游丝,几乎微不可闻,一字一句的送进‘女’子的鼓膜里,说的是:
“沐凝汐……本王不过两天没有碰你……你就这么快的耐不住寂寞……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吗?一会儿回府……本王一定好好满足你……”
...
第112章
男人灼热而‘潮’湿的呼吸,尽情喷洒在安若溪敏感的耳畔,飘渺的话音,细若游丝,像无数条冷蛇一样,哧溜溜的钻进她的鼓膜间,然后迅速的流窜至四肢百骸,将她整个身子的‘精’髓,都一点一点的吸尽,完全使不出半分的力道来……一颗心,半是冰冷,半是火热,一边似被人抛入了千年不化的积雪里冻着,另一边却又似被人推进了熊熊燃烧的熔炉里化着,这冰火两重天的境地,相互角力着,仿佛要将她从中生生的撕裂成两半一样,但无论谁胜谁负,最终毁灭殆尽的仍是她……“谨王爷……本王与汐儿还有要事要办……恕不奉陪了……”
男人低沉邪魅的嗓音,悠悠的在安若溪的耳边响起,那别有深意的“还有要事要办”几个字,像是一道惊雷一样,在她恍恍惚惚的心底,轰然炸开,因为太过突如其来,以至于她完全想不起来,该有怎样的反应,有些呆了似的,愣在原地。[.超多好看小说],最新章节访问:.。
淳于焉却似乎很享受她的手足无措,鼻端深深的嗅了嗅从她身体里发散出来的馨香之气,幽深似海的寒眸深处,却是蹭蹭的升腾起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凝住面前‘女’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即将被他吞下腹中,吃干抹净的猎物一般。
根本不给她清醒的机会,男人铁钳一般的长臂,已经缠上了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就在他将她抛上马背的同时,端木谨温润的嗓音,却在背后悠然响起,说的是:
“焉王爷请自便……反正本王闲人一个,有大把的时间,尚会在淳安国待一段日子……今后,一定会常去焉王府拜访的……”
眸‘色’一厉,淳于焉凉薄的嘴角,却是扯开一抹泠泠的冷笑,只言未提,头也未回,便利落的翻身上马,铁臂一缠,遂将‘女’子柔弱无骨的娇躯,恶狠狠的揽在了自己怀中,将她所有下意识的挣扎,全都干干净净的掐死在萌芽状态,策马奔腾,绝尘而去。
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线高深莫测的笑意,却是愈加的愉悦,就像是见到预料着的某件事,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一般。
那马背上紧紧相贴的一男一‘女’,终于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眼帘之外,端木谨目送着他们远去的一双清眸,毫不迟疑的收回,却是深深的落在某处,漆黑如夜的瞳孔深处,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然后又在瞬时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妖邪而魅‘惑’的眸‘色’。
“出来吧……”
男人慵懒散漫的嗓音,在淙淙的流水声中,悠悠然响起,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上,充满了好整以暇的姿态,就仿佛漫不经心的在等待着一场期待已久的好戏,即将上演。
这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自言自语一般的三个字,终于在似乎过了许久之后,从男人凝眸的方向,树影婆娑间,款款走出一抹窈窕的身姿。
‘女’子绝美的脸容,似跃然宣纸上的九天仙‘女’,溶溶‘艳’光,美丽不可方物,纤足轻点,莲步缓移,凌‘波’间,有环佩叮当的清越之声,有如勾魂夺魄的天籁;包裹住那柔软娇躯的一袭浅‘色’衣衫,略显‘肥’大,越发衬得她身姿如兰,衣袂飘飘,仿似随时都会乘风而逝,瑶台归去……那美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除了苏苑莛之外,这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眸‘色’一深,端木谨一双清润的眸子,动也不动的凝在那款款向他走来的‘女’子身上,平静寂然,一如‘春’水般,内里却氤氲着无数暗流汹涌,惊涛骇‘浪’,面上仍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仿佛早已约好的一个人,准时的前来赴约而已。
‘女’子款款的停在了距离男人五步之遥的地方。一张莹润似‘玉’的娇颜上,似笼了薄薄的一层轻纱,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都阻隔在外面,不为人知;迎着男人目光的一道视线,明眸似‘春’水一般,流转着清清冷冷的潋滟‘波’光,淡漠而疏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本王还以为是谁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的偷窥呢?没想到,居然是焉王府的苏侧妃……”
嗓音悠悠,端木谨一把温润的话声,漫不经心的响起。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斜斜睨在‘女’子娇‘艳’如‘花’的脸容上,慵懒而邪魅。
不待‘女’子开口,却是继续道:“……本王一直以为焉王爷生‘性’谨慎,一向警觉,别说是被人跟踪,哪怕是稍有风吹草动,也该立马察觉……但现在看来,却不尽然……也不知是苏侧妃你跟踪的手段太过高明……亦或是焉王爷其时心有所属,根本顾不得其他的人……竟然丝毫没有留意到侧妃娘娘你的追随呢……本王都不知该为侧妃娘娘你感到庆幸,还是悲哀呢……”
男人温文尔雅的嗓音,又平又淡,就仿佛正在向她指出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实……从焉王府到此刻所处的这个山谷,少说也有三十里,而在这漫长的距离中,那得知沐凝汐被掳之后,只稍稍迟疑了一会儿,便立即飞马追了出去的淳于焉……却始终没有发现身后尚有一个‘女’子,悄悄的跟着他……他当时心里念的,其后眼里映着的,都仅仅只有他口中的“汐儿”吧……似水美眸里,刹那间滑过一道类似于妒忌的残光,但瞬时却被‘女’子不动声‘色’的敛去了,仿佛从来未曾发生过一样,但对那将一双眼睛,紧紧钉在她身上的端木谨来说,却已够清晰。
男人菲薄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清浅的弧度,就像是陡然间发现了一件极之有趣的事情一般,心照不宣的了然的同时,却又迫不及待的想要跃跃‘欲’试。
“谨王爷的好意,莛儿心领了……莛儿只是一时之间,放心不下王爷,也放心不下被谨王爷没‘交’没待就带走的凝汐妹妹,这才追过来的……”
苏苑莛柔软娇媚的嗓音,温柔而善解,一如既往,字字透着大家闺秀的淡然和疏离,仿佛对男人揭开的真相,丝毫未曾有过影响。顿了一顿,却是续道:
“……若是谨王爷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王爷……莛儿也没有办法……不过莛儿相信王爷一定不会怪责于我的……”
‘女’子哪怕只是在说到“王爷”二字时,娇嫩柔软的‘唇’瓣间,都仿佛不经意间倾泻出款款的温柔与缠绵,让她一张绝美的容颜,愈加的如同笼了一层薄薄的‘艳’光一样,美‘艳’不可方物。
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清浅的弧度。
“像苏侧妃这样聪明而又貌美的‘女’子……当然有办法化解任何的危机……”
男人清冽的嗓音,似漫不经心的响起,余光瞥处,果然便见面前‘女’子‘精’致的妆容上,有不自觉的神‘色’一闪而过,嘴角间高深莫测的笑意,未曾达到眉眼之间,便已被他敛了去。
语气一转,男人低沉的嗓音,却是柔和的似能滴出水来一般,轻声开口道:
“……况且,莛儿你该知道……对你不利的事情……本王又怎么会做呢?”
这近乎于诺言誓语一般的话声,仿佛氤氲着无限的轻怜密爱,却又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泠泠恨意,这两种矛盾而极致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端木谨整个人,都陷入一种邪魅而诡异的气氛中。
心中一沉,苏苑莛娇颜上的淡然与温善,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缓缓卸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清晰的防备与清冷。
“那莛儿敢问一句……谨王爷此次来淳安国,是为着什么呢?”
‘女’子鲜红‘欲’滴的‘唇’瓣间,凝着一缕似有若无的冷笑。
“莛儿你认为呢?”
男人慵懒散漫的嗓音,漫不经心的又将问题抛还给了面前的‘女’子。凉凉的目光,斜斜的睨了她一眼之后,却是悠悠开口道:
“莛儿,你该知道……本王一切所作所为,从头至尾……都只是为了莛儿你……”
凝住苏苑莛的一双清眸,墨‘玉’般的瞳孔深处,浓情密意,像是随时都会满溢出来,那样的温柔缱绻,那样的缠绵悱恻,仿佛带着上天入地,百转千回,无以诉说的情之所钟;却又毫不掩饰的流泻出,某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与狠戾……‘女’子如樱的嘴角,泛着丝丝的冷笑。
“谨王爷言重了……莛儿当不起王爷如此重的情意……若非当初谨王爷的兴风作‘浪’……莛儿今日又怎会屈居人下,仅仅是焉王府的一个侧妃呢?若非谨王爷处心积虑的将凝汐妹妹嫁于焉王府,又怎会惹起如此多的风‘波’?若果王爷真的是为了莛儿,就应该带着凝汐妹妹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苏苑莛知道自己一直维持的温婉,在这一刹那,几近崩溃,但是她控制不住,一想到适才的一切……淳于焉对那沐凝汐……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想再看到……如秋水流转的美眸里,倏然划过一道凌厉的‘精’光,妒忌和怨毒,像两根尖锐的针一样,扎进苏苑莛的眼睛里,并顺着流淌的血液,迅速的钻入她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深处,并在那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锋利的针尖,在狠狠的刺向别人的同时,哪怕将自己伤的体无完肤,也在所不惜。
端木谨瞧着她珍珠般的瞳孔深处,藏也藏不住的嫉恨,似翻滚‘激’‘荡’的海水一样,慢慢的上涌、漫延、澎湃,终至将她毫不留情的淹没。
这样的发展,不正是他所期待,并一手推动的吗?效果比他预期中的还要好呢……男人菲薄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笑意,邪魅而残酷。
“莛儿……你也感觉到了汐儿对你的威胁之感吗?”
端木谨嗓音悠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之意。当见到面前的‘女’子明眸中倏然划过的一道厉光,嘴角凝着的那抹笑意,也便越发的加深。
“说起来……汐儿跟从前相比,真的是大径相庭、判若两人……就连本王与她久别重逢,再见不过数面,有时候都会不自觉的被她‘迷’‘惑’,被他吸引呢……更何况是焉王爷……跟她朝夕相对,夜夜缠绵呢?”
那“朝夕相对、夜夜缠绵”八个字,像一柄利剑一样,刺向苏苑莛的心头,明知道他是故意说给她听,但因为偏偏又是事实,所以才尤其令人愤恨难抑。
“既然谨王爷如今对凝汐妹妹这般的心有戚戚……大可带她远走高飞,双宿双栖……就不需在此酸言醋语了……”
‘女’子娇‘艳’如‘花’的容颜上,神‘色’疏离而寡淡,平静冷硬,不带半分半毫的情绪。
“本王怎么觉得在此酸言醋语的那个人……是莛儿你呢……呵呵……”
低低的浅笑声,从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悠然的倾泻而出,如锐器刮过生铁,似粗粝的沙石,狠狠‘揉’搓在娇嫩的肌肤上,刺耳而锥心。
“汐儿,你自己也说……本王处心积虑的才让汐儿嫁给了焉王爷……现在好不容易才卓有成效,试问本王在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收手呢?那岂不是白费了本王的一番心机吗?好戏才刚刚开锣,现在才来说不唱,未免也太过扫兴与无趣了……”
男人淡淡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嗓音沉稳如水,继续道:
“况且……就算本王肯带汐儿走,汐儿也肯跟本王走……但焉王爷呢?你认为今时今日的焉王爷,还会舍得放她走吗?”
那最后一句“……还会舍得放她走吗?”,在苏苑莛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瞬时掀起一片惊涛骇‘浪’,莫名的恐惧,像是绝了堤的洪水一般,迅速的漫延开来,冲撞在体内的每一个角落里,稍不留神,便会将她毫不留情的淹没,毁灭。
不,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流光潋滟的明眸中,浓烈的妒忌,渐渐化成无穷无尽的怨恨,如淬了剧毒的利剑,蓄势待发。
“会与不会……试过才知道……”
‘女’子娇媚柔软的嗓音,如世间最动听的乐声,但语气中凝着的那一线势在必得的残戾,却似毒蛇兴奋的吐着信子时,散发出来的‘阴’寒腥冷的气息。
这样的苏苑莛,是男人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到再也无法跟从前温柔轻淡的‘女’子联系在一起……眸‘色’一闪,端木谨一双讳莫如深的清眸中,划过一线恍惚。
“看来这些时日来,变了的人,不止汐儿一个……焉王爷同莛儿你……也都不可同日而语……”
男人菲薄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清浅的弧度,一时之间,倒分不清他是喜,是怒。
苏苑莛心中由是一动。凝向他漆黑瞳仁的一双明眸,如秋水般静静流淌,似有若无的缱绻,仿若不经意的倾泻,柔媚娇软的嗓音,徐徐开口问道:
“那你呢?今时的谨王爷,可还是当日的端木大哥?”
那“端木大哥”四个字,仿若从喉间,百转千回,一丝一丝的织成的,飘渺的似一场朦胧美好的梦境,如真如幻,半醉半醒……神思一片清明间,却仍为着这久违的“端木大哥”四个字,而心头一恍,端木谨深深望住面前‘女’子水漾流转的一双翦瞳,菲薄的‘唇’瓣间,却渐渐的泛起缕缕清冷的笑意,温润的嗓音,轻柔的似能滴出蜜来一般,悠悠开口:
“是与不是……只在莛儿你的一念之间……”
男人讳莫如深的清眸深处,毫不掩饰的氤氲着层层叠叠的戏谑与邪魅,缠绵缱绻和残酷狠戾,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激’‘荡’在墨‘玉’般的瞳仁里,吸着落入其中的人影,若是不能为他沉溺,便毫不留情的将她毁灭。
苏苑莛只觉细致滑腻的肌肤上,瞬时爬满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那种不寒而栗的触感,危险而恐惧。
端木谨斜睨在她娇‘艳’如‘花’的脸容上的眸‘色’,划过一抹微不可见的流光,嘴角凝着的弧度,却是缓缓的加深,‘荡’漾。
“本王也很期待如今的焉王爷,对汐儿……到底是有几分真心,又有着几分的假意……”
这充满期待,与幸灾乐祸的话声,如一条冷蛇一样,哧溜溜的爬进苏苑莛的耳膜,顺着血管,钻入心房里,然后狠狠的啃咬了一口,就连那温暖的小腹之处,都蓦然一凉,竟有隐隐的疼痛之感。
鲜红‘欲’滴的娇嫩‘唇’瓣,紧紧抿着,半响,‘女’子莹润似‘玉’的脸容上,却已敛去了一切的暗流汹涌,回复成一如既往的淡然而疏离,嗓音轻浅,徐徐开口:
“时间不早了……王爷回府之后,见不到汐儿与腹中的孩儿,该担心了……若没其他事情,莛儿要先告辞了……谨王爷自便……”
话音刚落,‘女’子不再耽搁,翻身上马,因是顾着腹中的骨‘肉’,动作尤其的优雅与小心。
端木谨凉薄的嘴角,笑意愈加的浓厚,就像是听到了一件极之有趣的事情一般。
“是呀……苏侧妃还是赶紧回焉王府的好……本王先前看着焉王府一副恨不得将汐儿一口吃掉的样子,还真是为她担心呢……”
苏苑莛柔软的身子,在马背上,有不能自抑的僵硬。
“多谢谨王爷的提醒。”
眸‘色’一厉,苏苑莛头也未回,策马而去。
端木谨望着她窈窕的身影,渐渐消失了目光的尽头,‘唇’角‘荡’漾的笑意,愈加高深莫测,然后缓缓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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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安若溪是被直接扔到‘床’上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小說网首发)
还未等她来得及喘口气,男人强势的身躯,已经一座山似的压了过来,将她柔软的身子,毫无缝隙的挤在冷硬的‘床’榻和他铁一般灼热的‘胸’膛之间。
‘女’子瞬间成为困在铜墙铁壁里的禁脔,似一只落入大灰狼手中的小白兔,惊慌失措的反抗着男人的享用。
“淳于焉……你干什么啊?”
‘女’子一把清脆的嗓音,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愤怒与惊恐,尖利而破碎,如同被哗啦一声撕裂的丝绸;与此同时,双手拼命的推拒着男人不断迫近的‘欲’、望,但她蚍蜉撼大树的力量,砸在那一具坚硬厚实的‘胸’膛之上,根本好似石沉大海,无影无踪……这不自量力的挣扎,反而加剧惹来了男人‘欲’求不满的不耐,铁钳一般的大掌,毫不费力的就将那两只不解风情的皓腕,给狠狠的压制在了头顶,然后,她娇嫩香软的身子,便呈现出躺在案板上,如同待宰的小绵羊般的姿势,被迫献祭给那高高在上,有如神祗似的男人……“干什么?”
男人清冽的嗓音,伴随着灼热的呼吸,尽情喷洒在身下那浸染了晚霞般红晕的白皙脸庞上,似冰似火的渗进安若溪兵荒马‘乱’的一颗心间,肆无忌惮的践踏着她的羞赧与愤怒:
“……本王当然是要好好的满足空虚寂寞的爱妃你啊……”
一边狂虐的出言不逊,另一边,男人空出来的一只大手,却是十分邪恶的在身下那柔软丰满的娇躯上,狠狠的掐了一把,如愿以偿的惹来‘女’子不能自控的轻颤,以及檀口里本能的逸出的丝丝痛嘶……于是,那带着泠泠恨意般的寒眸,这才渐渐的升腾起星星点点的温度,微带粗糙的大掌,也就不经意间,沿着手底下那凸起的轮廓,轻一下重一下的‘揉’搓着……一双适才还散着冷戾之气的墨‘玉’般的黑‘色’瞳仁,渐渐的窜起了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将男人俊朗飘逸的脸容,映照的鬼影重重,半明半灭,透着一触即发的危险信号……靠,这到底是谁满足谁啊?牙齿死死的咬住那全无血‘色’的下嘴‘唇’,好不容易将那令人羞恼的********,以及险些冲口而出的脏话,给一并压回到了肚子里,忍了三忍,安若溪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咬断银牙的开口道:
“淳于焉……我不用你满足……”
男人着了火的大掌,正攻城略地到‘女’子平坦的小腹,耳朵里便冲撞进这么一句不怕死的话来,寒眸里那股烫人的热‘浪’,瞬间就被刀锋一般的‘阴’冷残鸷所取代,悬在安若溪娇俏的小脸上的眼神,似要将她给千刀万剐了一样,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几乎是从牙缝里,将字字句句,一笔一画的挤出来,说的是:
“……不用本王满足?那汐儿你打算要哪个野男人来满足你啊……”
刚刚还在她柔软的腰肢上,兴风作‘浪’的大手,刹那间却已是移到了‘女’子的脸颊上,五根细长的手指,狠狠的嵌在那凝脂般的肌肤上,将那沾染了樱桃红的面容,在微带粗粝的指腹周围,掐出一圈一圈的苍白,手背上青筋盘根错节的力度,仿佛恨不能变成五把锐利的宝剑,然后将手底下的娇颜,戳出千百个‘洞’来……看她以后还怎么去勾、引野男人……安若溪被男人莫名其妙的想象力,噎的‘胸’口一窒,清亮的一双眸子,被迫承受着他狂风暴雨般毁灭的眼神,而那掐在她细腻柔嫩的脸颊上的大掌,更是像一颗危险的定时炸弹,仿佛只要她胆敢吐出一个不能令他满意的字眼来,便毫不留情的将她的骨头给捏碎……安若溪原本还打算威武不能屈的跟他对着干,但鉴于生命安全的考虑,终于将那火上浇油的念头,给生生的悬崖勒马住了,转瞬又一想,除了那单纯年代里,单恋过某只妖孽之外,她又没做错什么,问心无愧,凭什么就被他不问青红皂白的判了极刑啊?况且,他自己跟别的‘女’人,连孩子都快生了;而她只不过是跟另一个男子,出去转了一会儿……就好像光天化日之下,她给他戴了绿帽子,而且还亲自将她捉‘奸’在‘床’一般……赤、‘裸’‘裸’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这样的念头一起,安若溪也不知自己心底油然而生的那股不舒服,究竟是对他作为别的‘女’人腹中骨‘肉’的经手人这件事的气愤多一点,还是为他暧昧不清的占有‘欲’而懊恼多一些,忍住脸颊上的又酸又疼,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淳于焉……你又在发什么疯?我才没有你那么龌龊……脑子里整天除了上‘床’这件事……就再也想不到其他了……”
‘女’子那如同被‘激’怒的小野猫般的模样,映在淳于焉幽深似海的寒眸里,让他真的很有将她锋利的小爪子,一根一根的给拔掉的冲动……眸‘色’一沉,敛去隐匿在瞳孔深处的那一线厉光,男人‘性’感而凉薄的‘唇’瓣间,却是轻轻的扯开一抹极浅的弧度,衬得一张俊朗冷毅的脸容,瞬间似‘春’回大地,融霜化雪一般,形容不出的妖孽,钩心夺魄,毁人不倦……若非他嘴角泛着的那一丝毫不掩饰的邪魅和戏谑,安若溪真的会以为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表里如一,幽暗的内心,跟披着的那张天妒人恨的好皮囊一样完美的男人……便听那淳于焉悠悠然的嗓音,从一起一伏的喉结处,缓缓的运送至口腔,再优雅的从两片薄‘唇’间,一字一句的倾吐而出,说的是:
“……原来汐儿你不喜欢在‘床’上啊……或许像那天一样……荒郊野外,幕天席地……才更能让汐儿你兴奋?如果是那样的话……本王也是很乐意奉陪的……”
男人灼热的呼吸,尽情喷洒在安若溪敏感的耳畔,低沉的话声,细若游丝,一字一句的‘荡’进她的鼓膜里,并迅速的攻城略地,侵占至她一颗飘渺恍惚的心,四肢百骸,却是如同被人一点一点的‘抽’干了力气,就连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中了传说中的十香软筋散,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道,根本不需要男人刻意的禁锢,她就已经无力逃脱了……那茫然无措的模样,就像是在邀请人品尝的一只苹果,任君采撷……男人凉薄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魅‘惑’人心的浅笑,妖邪而‘性’感,居高临下的睨着‘女’子酡红娇颜的一双寒眸,星星点点的‘欲’、望浮光里,却氲满了‘阴’谋得逞的戏谑与残酷……男人微带粗粝的指尖,技巧娴熟,动作轻佻,轻而易举便挑开了‘女’子衣衫上的盘扣,将她泛着‘玉’光,沁着馨香的白嫩肌肤,慢慢的暴‘露’在自己眼前……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处,压抑着的簇簇火苗,像是被浇了一桶油一样,不受控制般,蹭蹭的烧了上来,带着将身下的‘女’子焚烧殆尽的灼然热度……神思空‘荡’飘忽之间,安若溪突觉身上一凉,紧接着却是‘胸’前一麻一痛,整个身子,似被一股电流迅速的穿过,似痛苦,似欢愉的呻‘吟’声,不受控制的从檀口里,倾泻而出,臊的她一张本就红粉菲菲的俏脸,更是如熟透了的樱桃一般,鲜‘艳’‘欲’滴……堪堪的垂眸看去,这才发现,男人一颗脑袋,竟不知何时,埋首在了她的‘胸’膛之间……安若溪只觉心头,像是被晴天里的一道霹雳,倏然击中,那股突如其来的麻痛之感,仿佛迫不及待的要冲破她娇嫩的每一寸肌肤……从每一个‘毛’孔里,哧溜溜的钻出来,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淳于焉……走开……不要碰我……”
游离的理智,薄弱的占了上风,破碎的嗓音,从干涩的喉咙里,艰难的挤出来,安若溪拾起那柔弱无骨的双手,死命的推拒着那在她身体上,兴风作‘浪’的,男人的粗粝的大掌与凉薄的嘴巴……但这样的反抗与挣扎,在男人的强势之下,却更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将男人灼热的身躯,更吸引的蠢蠢‘欲’动,手与嘴,更为亲密无间的占领着她每一处娇躯……低沉邪魅的嗓音,尚不忘在粗重的喘息之间,悠悠然的调戏着身下的‘女’子:
“……汐儿你总是这么的心口不一……嘴上叫本王不要碰你……一副身子,却是热情如火……她可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
贝齿死死咬着那被蹂躏的又红又肿的‘唇’瓣,安若溪只觉巨大的羞辱,像喷涌的‘潮’水一般,随着男人下流的话声,迅速的漫延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并非为着男人的嘲‘弄’,而是她悲催的发现,他所说的一切,竟仿佛是事实……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沉溺在他的挑逗之下……每一次最细小轻微的触碰,都能够引来她从骨头里渗出来的颤抖,那种几乎要爆炸了的渴望与快感,让她深深的恐惧……‘女’子一双晶亮澄澈的明眸,早已浸染了情\/‘欲’侵袭的朦朦水汽,模糊而恍惚,凝向男子那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他就像是一株妖‘艳’的罂粟一样,一旦沾染上,就会不能自抑的上瘾,依赖,戒也戒不掉……身不由己,心不由己……不,她不要让自己陷入这样悲惨的境地……就像是此时此刻,她强撑着一缕清醒与理智,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但是主导着这一切,‘操’纵着这一场‘欲’、望的男人,浮光掠影的瞳孔深处,却仍凝着一缕残酷的清明,那里又冷又暗,再炽热的温度,仿佛都融化不了……只有‘欲’,半丝情也不见……水汽朦胧间,安得那么清晰明了……悲哀像吹满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的在狭隘的心房里,膨胀着,最后轰然炸开……“……淳于焉……你‘混’蛋……你无耻……滚开……滚开……”
撕裂的嗓音,从干涸的‘唇’瓣间,尖锐的冲撞而出,‘春’光大泄的娇躯,在男人强势的身躯下,拼命的挣扎着,如一尾被网在巨大的牢笼里的鱼,因为知道就快要死了,却仍在做着无力的垂死反抗,疯狂而绝望……男人似乎对她突然之间爆发的挣扎与反抗,十分的不满,粗粝的大掌一压,便将她瘦削的‘裸’肩,狠狠的箍在了‘床’榻之间……‘女’人嫣红香甜的小嘴里,不断的向外喷洒着不解风情的骂声,使得男人俊朗的眉眼,好看的一皱,妖异的嘴角,却是蓦地微微斜挑成一抹弧度,如盛放在悬崖峭壁的一株黑‘色’曼陀罗,‘性’感而邪魅,见血封喉的剧毒之下,却有着致命的‘诱’、‘惑’……男人粗重灼热的呼吸,带着糯糯的湿气,从一开一合的两片薄‘唇’里,倾吐而出,那似有若无的暧昧声线,如最上等香醇的竹叶青,喷洒了安若溪的满脸满眼……“本王好心劝汐儿一句……还是将骂本王的力气,省下来……因为一会儿……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更大声、更**的叫出来……”
这优雅而下流的声线,如同千万只蚂蚁,成群结队,缓慢而迅速的钻进安若溪的心间,酥麻着她绷紧的神经,羞愤连同喷涌的情‘潮’,如急‘欲’冲破堤防的洪水,撞击着她脆弱的支撑的理智和清醒。[]
男人讳莫如深的寒眸,紧紧凝住身下的‘女’人,那一张似要滴出血来一样的俏脸,明明早已被情、‘欲’折磨的不成样子,却仍固执而倔强的维持着一线挣扎,抗拒着对他的沉浮。
眸‘色’一沉,男人微带粗粝的大掌,突然攀上‘女’子泛着粉红‘色’‘艳’光的‘腿’部肌肤,细长的指尖,轻佻而娴熟的挑开了那包裹住她的亵‘裤’,带着惩罚般的力度,向她宣告着他的愤怒和想要……“啊……”
安若溪口中‘激’烈的骂着的话音,尽数化成了一声轻呼,似痛苦,又似欢愉,清晰的冲撞进她的耳间,羞赧‘欲’死……男人俊朗的脸容上,凝着一抹得逞的残笑,邪魅而危险,灼热的手势却不停,忽轻忽重的折磨着她颤抖如寒风中不胜娇羞的落叶般的身子……安若溪需要死死的咬住那苍白如纸的下‘唇’瓣,沁出丝丝的血腥之气,才能堪堪的阻止那从心底涌上来的轻‘吟’,冲破口腔,暴‘露’在火烫的空气里。
眸‘色’一厉,男人似乎对‘女’子这般狠心的蹂躏那娇嫩的‘唇’瓣,十分的不满,一个俯首,凉薄的大口,便毫无缝隙的噙住了那樱桃般香甜的小嘴,将她含糊不清的谩骂与呻‘吟’,尽数吞到了腹中……与此同时,男人强势的身躯,更是邪恶的挤到了‘女’子夹紧的双‘腿’间……这些日子来,一次又一次的缠绵,身体紧贴身体,亲密无间的契合,以致‘女’子身上的敏感部位,他比她还要清楚……轻而易举的便将身下的娇躯,撩拨的轻颤不已……男人却似乎并不急着享用身下的美味佳肴,凉薄的嘴角,由‘女’子的‘唇’瓣,慢慢的划过她炽热的脸部肌肤,牵扯出丝丝暧昧的水线,然后紧紧贴在她泛着嫣红之‘色’的耳畔,虚无缥缈的话音,似清风一样送进了安若溪的耳膜里,那几近微不可闻的声线,说的是:
“……想要吗?”
男人湿热灵活的大舌,轻轻****在‘女’子‘精’致的耳蜗里,如同一把柔软的刷子,慢慢的扫过盘底的蜂蜜;然后下滑,含住那小巧的耳珠,尖利的牙齿,细细‘吮’吸,缓缓啃咬,似舍不得一口吞到肚子里的美食……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像是浮浮沉沉在汹涌的海水里……沉下去,海底勃发的火山,喷出的灼热岩浆,似能将她烫的融化;浮上来,那冰冷‘阴’寒的水温,却仿佛能够冻入骨髓,痛彻心房……男人似乎铁了心,‘逼’迫着她的臣服……安若溪只觉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空虚的令人发狂,亟待某种填满……那一副柔弱无骨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弓起来,似逃避着男人的折磨,又仿佛在迫不及待的邀请着想要更多……这不受控制的沉沦的‘欲’、望,让安若溪懊恼的想死……“……说你要我……你说了……我就给你……”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紧紧压着那粗重的喘息,紧绷的身体,隐忍的几乎生疼,却仍固执的勾\/引、‘诱’\/‘惑’着‘女’子的沦陷……‘欲’、望浸染的明眸里,维持着最后的一线残余的理智,安若溪凝向身上的男人,一字一句,仿佛从骨头里蹦出来的一样,说的是:
“……我不要……”
男人夜‘色’般漆黑的眸子,因为这不怕死的三个字,倏然划过一道残戾的‘精’光,粗噶‘阴’鸷的话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要是吗?那就做到你要为止……”
虎躯一沉,男人呼啸膨胀的‘欲’、望,再无阻滞,狠狠冲进‘女’子的体内,毫不留情的将那一具娇躯贯穿,迫使着她在他的身下绽放如‘花’……只是,那占有的动作,尚未来得及开始,却突然听得‘门’外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丫鬟焦切无助的嗓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王爷……不好了……娘娘的身子……见红了……”
正打算在‘女’子身上辛勤耕耘的男人,蓄势待发的动作,就蓦地僵在那里,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浮光,却在瞬时,先前所有的如火热情,已然尽数熄灭,冰冷平静的仿佛从未有过……男人毫不留恋的从‘女’子身上离开,镇定自若的手势,快速而优雅的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衫,然后头也未回的打开房‘门’,离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安若溪才堪堪反应过来,丫鬟口中“娘娘的身子,见红了”,指的是什么……僵硬的身子,尚维持着男人离去之时的姿势,如同被人钉在了那里,每动一下,都会锥心的疼痛,****的娇躯,慢慢渗进空气中的凉意,沿着娇嫩的肌肤,迅速的钻进骨头里,冷的叫人打颤……绵软的手臂,堪堪拉过一旁的锦被,遮住男人留下的那些深深浅浅的烙印,稀薄的空气里,尚残余着欢爱的糜烂气息,滚烫的一颗心,渐渐的冷寂,似被人生生的挖走了一块,空虚的让人害怕……将一张苍白的脸容,深深的埋进轻薄的锦被里,但痛入骨髓的寒气,还是无孔不入的刺进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安若溪只觉的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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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仰头望着面前那一株高大的木棉树,溶溶日光,透过斑驳的叶子,投‘射’下来细细碎碎的光影,忽明忽暗,刺进安若溪微眯的瞳孔里,有些睁不开眼睛来。[.超多好看小说].访问:.。说
手指间,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枚微微泛黄的树叶,安若溪突然醒觉,现在已经是八月初了,暑气已消,秋意渐浓,轻风过处,桂‘花’飘香,沁入心间,凉孜孜的清冽之感。炎炎夏日在不知不觉间,便已不告而别,秋天突如其来的降临,带着令人猝不及防的温度,席卷缠绕。
安若溪突然有些恍惚。自那日过后,不过才三四天的时间,节气怎么就由夏跳到了秋呢?莫非真的是窝在凉欢轩里,待得心情发霉,反应迟钝了?
若非陆笼晴看不过眼,劝她出来走走,且那淳于焉一早有事出了府……安若溪实不知自己究竟要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藏到什么时候……没错,是藏……尽管不愿承认,但那刻意的躲避着与某只禽兽碰面的事实,还是让安若溪十分的挫败……那日,正在她身上做着剧烈运动的淳于焉,当听得‘门’外的婢‘女’传来苏苑莛“身子见了红”的消息之时,却是瞬时情、‘欲’尽退,戛然而止,且毫不犹豫的‘抽’身而去……怀着他骨‘肉’的心爱‘女’子,险有滑胎的迹象,他迫不及待的赶去照看,本就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的……若是他当时不闻不问,依旧在她身上不忘占有她……那安若溪才应该懊恼他的薄情与禽兽……尽管对这番大道理,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但现在想来,其时,男人毫不迟疑、决绝离去的背影,就像一根尖锐锋利的刺一般,狠狠的扎进安若溪的瞳孔深处,直到如今,仍是难以拔除,它依旧还留在原地,仿佛在那里生了根、发了芽,渐渐的长成巨大的梁木,然后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给她狠狠的一击……安若溪只觉一颗心,随着他毫不留恋的‘抽’身而去的动作,就仿佛与此同时,一并被他带走了一样……不,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身后跟着的那颗卑微的心脏……‘胸’口之处,像是被人生生的剜去了一块地方一般,伤口鲜血淋漓,虽然不会致命,但疼痛却清晰而凛然,仿佛是潜伏在那里的一条毒蛇,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从冬眠中清醒过来,然后张开血盆大口,狠狠的咬你一下。
下意识的摇摇头,想将那些莫名其妙窜出来的悲哀念头的赶走,在这锦簇园里发呆了大半日,料想那淳于焉应该随时都有可能回府……尽管是有点没出息,但安若溪还是不想再撞见他……明明做错的那个人,不是她,可她还是要躲着他……有时候想想不是很可笑吗?
也许真的觉得‘挺’可笑的,安若溪的嘴角,不由轻轻牵扯出一抹浅淡的弧度,只是落在她身旁的陆笼晴眼里,只觉得这笑容,说不出的苦涩。
王妃娘娘这几日的心绪如何,她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劝她不要闷在屋里,出来走走,哪知娘娘的人是出了凉欢轩,但心,仿佛还困在某个地方,她想要帮她分担,张了张嘴,安慰的话语,却不知从何出口。
瞧着她‘欲’言又止的关切,安若溪一片心灰意冷间,却也感受到一股暖流,不由微微一笑,这次倒是不带任何勉强的自然流‘露’,开口道:“笼晴……我没事……一会儿让厨房熬一大锅桂‘花’糯米藕送来,我吃了之后,就什么烦闷都没有了……”
说这话的安若溪,又恢复了以往的几分神采飞扬。是呀,她最近大概是真的有些‘精’神不正常,否则怎么会因为淳于焉那只变态,就莫名其妙的郁闷好几天呢?他算哪根葱哪头蒜啊,他凭什么在她的生活里,走来走去,搅得天翻地覆啊?
这样一想,心情果然又舒畅了不少。[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身旁的小丫鬟,显然也发觉了她家娘娘正在逐渐恢复正常,面上明显的一喜,应承道:“奴婢现在就去吩咐厨房,多做一些娘娘平日里爱吃的东西……”
话音刚落,便已匆匆忙忙的转身,像是生怕再晚一点,她家娘娘就没有胃口了一般,一溜烟的向着厨房而去。
安若溪心中不由暖暖的。顿了一顿,刚抬起一双脚,打算回凉欢轩,却突然听得脚边传来两声“汪汪”的狗叫声,下意识的低头看去,便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哈巴狗,不知何时蹿到了自己这里,正瞪着一双贼眉鼠眼,张嘴汪汪的冲着她叫唤呢……却不是那柳灼萝的“爱犬”绒绒又是谁?
瞧着它那又凶恶又怯懦的样子,安若溪还真是觉得倍感亲切呢。说起来,自从那天在皇宫里,赛马大会之后,她貌似再没有见过柳灼萝那只奇葩呢。
“喂,绒绒,你家主子呢?”
安若溪用脚轻轻蹭了蹭那只哈巴狗,自己等忍不住觉得好笑。
但那只小畜生,对她表现出来的友好,显然不领情,大概是初次见面,便被她一脚踹飞的惨痛经历,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但见它恶狠狠又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安若溪,却是嗖的一下,从她的脚边,飞快的蹿了出去。
那如同躲避洪水猛兽般快速的动作,让安若溪的心情,真的是大好。
心想着既然狗在这里,想必它的主人也在附近,安若溪遂下意识的顺着那只哈巴狗逃窜的方向望去,颇有几分期待,一会儿见到那柳灼萝,该是如何的火‘花’四‘射’。
却见那只小畜生,扭着它‘肥’厚的小屁股,摇着那条短小的兔子尾,奔到了一双绣着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样的鞋边,立马像找到了组织一样,一边讨好的轻蹭着那双鞋的‘女’子,一边还不忘挑衅的瞪她几眼。
安若溪‘荡’漾在‘唇’边的融融笑意,就那么僵在原地,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撑得一张面颊,都有些发酸。
她看着那不远之处的‘女’子,缓缓的蹲下身去,将赖在她脚边不走的那只哈巴狗,给抱了起来。过程之中,‘女’子一双‘玉’手,小心翼翼的护住腹部的动作,更是像一根针一样,不期然的扎进安若溪的眼睛里。
‘女’子陡在这里碰见她,似乎也是微微的有些出乎意料,但很快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轻淡平和,温柔一笑,莲步轻移,向她走来。
“凝汐妹妹,你也在这里啊?”
‘女’子款款停在距离安若溪三步之遥的地方,然后轻声开口。那自然而亲昵的语气,就仿佛天天生活中同一屋檐下,感情甚好的姐姐妹妹一样。
“是呀……我见今日天气还好,就出来转转……呵呵……”
安若溪挂在‘唇’边的一缕干笑,还是有些僵,只觉说不出来的尴尬。就好比某一天,你走在路上,突然见到一个跟你与同一个男人有过暧昧关系的‘女’子之时,那种感觉……做了古人这么长时间,她还是无法坦然的接受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经历……所以,比起面前落落大方的苏苑莛,此刻的她,倒显得有些小眉小眼了。
“我也是……”
苏苑莛微微一笑,开口道:“……这几日一直在意心小筑里待着,王爷哪儿也不许我去……我也知他是担心我的身子……好不容易他今天有事出了府,我才有机会出来走动走动……只希望他一会儿回来之后,不要怪我才好……”
‘女’子盈盈的笑着,在说到她家王爷之时,那半是娇嗔、半是甜蜜的模样,瞧得安若溪心里,说不出来的烦闷,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慢慢压着一般,堵在‘胸’口之处,又酸又涩。
“呵呵”干笑两声,安若溪实不知该如何接口之下,目光掠处,扫过‘女’子宽大的衣衫下,微微凸起的小腹,终是不可避免的有些触动,赶紧移到了别处,方才好过一点,顿了顿,理了理烦杂的思绪,开口道:
“……苑莛姐姐,你的身子没有大碍了吧?”
‘女’子听得她的关切,‘玉’手下意识的抚上小腹,‘精’致的眉眼之间,仿佛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精’光,瞬时便被她不动声‘色’的敛了去,落在旁人眼里的,惟有一片心有余悸的庆幸,轻声开口道:
“大夫说我气血不足,所以才会身子见了红……幸亏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调养得当,就好了……”
顿了一顿,苏苑莛续道:“……当时我真的是吓坏了,生怕腹中的孩儿有什么闪失……还好王爷及时陪在我身边……这几日,一切的饮食起居,也都是由王爷寸步不离的打点着……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子语气中那险些失去腹中孩儿的恐惧之感,因为有了心爱男人的陪伴,渐渐化成了一片甜蜜,日光溶溶下,那一张莹润如‘玉’的娇颜上,因为有些些的苍白,倒显得愈加的楚楚动人……就连那窝在她怀里占着便宜的哈巴狗,都善解人意的汪汪吠了几声,仿佛在安慰讨好着这美丽的‘女’子。
安若溪心中正说不出来的滋味之时,蓦地听到狗叫,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由开口道:“对了,苑莛姐姐……我听人说过,怀孕的‘女’子,最好不要接触那些猫猫狗狗……否则的话,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听得这话的苏苑莛,美目中似乎一闪,犹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松开了手,任由怀中抱着的哈巴狗跳了下去。
“娘娘,你没事吧?用不用奴婢现在就去请大夫帮你看一下?”
她身旁那唤作伶儿的贴身丫鬟,听到这样的事情,似乎比主子更担心,焦切的询问着。
苏苑莛淡淡看了一眼面前的安若溪,然后开口道:“哪有这么严重?伶儿你太大惊小怪了……我只是抱了绒绒这一会儿……应该不碍事的……是不是,凝汐妹妹?”
安若溪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听那伶儿抢先一步开口道:“娘娘……就算是你怪伶儿小人之心也好,伶儿还是要说……你这样问王妃娘娘,王妃娘娘自然会回答无碍……但究竟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娘娘你现在不同以往,你怀着王爷的骨‘肉’,不知有多少人又羡慕又嫉妒呢……还是找大夫来看一下比较安心……”
安若溪瞧着这伶儿一张小嘴里,噼里啪啦的向外倾吐着对她毫不掩饰的怀疑,倒好似她真的是对苏苑莛怀孕这件事,又羡慕又妒忌,所以故意阻拦一样,让安若溪自己都不禁有一刹那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她想象中一样心如蛇蝎,别有所图?
“这位伶儿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伶牙利嘴啊……”
那伶儿的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道清润的男声,悠悠然接口道。
安若溪的心头,蓦地一跳,顺着这熟悉的语声看去,便见那踏着满地的黄叶落‘花’,款款而来的翩然男子,却不是那端木谨又是谁?
安若溪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何会突然之间出现在此时此刻,便见那端木谨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菲薄的‘唇’瓣,轻轻向她扯开一抹安抚的笑容,却是续着刚才的话头,开口道:
“……若汐儿真的对你家主子怀有身孕而妒忌,她大可以保持沉默,眼睁睁的看着你家主子跟这些猫猫狗狗相处,到时候岂不是更加对她有益?又何须出言提醒,在此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误会?”
安若溪望着身旁那仿佛从天而降的端木谨,耳听着他口口声声的对她的维护,心里不由暖暖的。
那名叫伶儿的丫鬟,大概没承想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为那王妃娘娘打抱不平,一时之间被这番话噎的出不了声,一张算是清秀的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求救的看向她家娘娘。
苏苑莛娇‘艳’如‘花’的脸容上,神‘色’淡淡,温声道:“是呀,伶儿……谨王爷说的极对……若是凝汐妹妹真的对我腹中的孩儿不怀好意,她又怎么会出言提醒呢?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顿了一顿,柔和温柔的嗓音,却是向着安若溪开口道:“凝汐妹妹……伶儿她年纪还小,口无遮拦,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没关系,她也是因为维护你,才草木皆兵的,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嘴角扯开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安若溪丝毫不以为意的开口道。拧头望向身旁那只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妖孽,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感‘激’之情,全都氲在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里了。
端木谨讳莫如深的瞳仁中,有潋滟的‘波’光,微微一动,‘胸’膛之处,冷硬的跳动着的一颗心,仿佛突然之间,被‘春’风化雨轻轻拂过,不知不觉间,竟好似柔软了许多。
轻轻一笑,端木谨状若不经意的将相对的目光,从安若溪的眼里,拔了出来,一时之间,却有些找不到可以安放的地方。
苏苑莛将这最细微的‘波’动,尽收眼底,心中不由的一动。
男人仿佛察觉了她的眸光,菲薄的‘唇’瓣间,却是微不可见的扯开一抹邪魅的弧度,温润的嗓音,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汐儿,你倒是懂得替别人着想,只怕别人未必承你的情……”
顿了一顿,却是冲着先前那名唤伶儿的婢‘女’,继续说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丫鬟维护主子,本是无可厚非……但若不问青红皂白,口无遮拦……就像刚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故意挑拨你家主子,跟王妃娘娘之间的关系呢……幸亏苏侧妃也是个明事理之人,懂得明辨是非……若是换做别的主子,真的把你的胡言‘乱’语当了真,说句不好听的,日后她腹中的孩儿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从而再迁怒到汐儿的头上,那该如何是好?”
男子这一番话,虽是教训那不懂事的婢‘女’,一双料峭的桃‘花’眼,却似有若无的瞥向她的主子,漫不经心的眼神,却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深处,将那些幽暗不见天日的秘密,赤、‘裸’‘裸’的挖出来,让它们无所遁形……安若溪心中不由一动,许是因为端木谨这一番漫不经心的提点,突然油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转念又一想,不禁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感到好笑。下意识的望向对面的苏苑莛,却见她一张莹润似‘玉’的脸容上,白皙之‘色’愈浓,在日光照‘射’之下,肌肤都好似透明的一般。
正有些怔楞之间,却突然听得一道清冽的男声,划破了端木谨言毕之后,略显静谧的空气,清清冷冷的嗓音,说的是:
“若她没有做过,又何须担心?谨王爷,你如此的清闲,跑到我焉王府来替本王管教下人吗?”
安若溪的心头,蓦地一跳。凝眸,下意识的顺着那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看去,但见那大步流星,向着这边而来的男子,却不是那淳于焉又是谁?日光溶溶下,他俊朗冷毅的脸容,似笼着一层薄薄的寒霜,刺得她眉眼一涩。
男人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径直走到了苏苑莛的身畔。
安若溪只觉提着的一颗心,狠狠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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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大夫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吗?怎么跑了出来?”
大掌自然而亲昵的牵起‘女’子的‘玉’手,淳于焉温声开口道。(.)。更新好快。一双幽深似海的眸子,仿佛除了面前的佳人,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安若溪只觉一缕苦涩,慢慢的从心底‘荡’漾开来,泛在嘴角,连凝出的那一抹笑意,都似黄连。
“你不在屋里,臣妾觉得有些闷,所以出来走走……有伶儿陪着我,没事的……”
便听苏苑莛嗓音柔柔,一张莹润似‘玉’的娇颜上,淡淡笼着一层红晕,那种半是羞涩,半是甜蜜的神情,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本王已经把剩下的事情‘交’代给底下的人去办了……以后就有时间可以陪着你了……大夫说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你身子本来就弱,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
男人细细的嘱咐着,那样的温柔关切,缱绻意浓,不参合任何的杂质,刺得安若溪双瞳,如针扎一般酸痛。
“嗯……”
‘女’子轻点臻首,娇颜上的甜蜜,如玫瑰‘花’般绽放。
安若溪突然觉得自己呆呆傻傻的站在这里,就像是一个无人问津,却死皮赖脸着不肯离开的小丑一样,整个人的存在,根本就是一个绝大的笑话。
自嘲一笑,安若溪刚打算悄无声息的走开,却听得身旁有人心有灵犀,善解人意的开口道:
“看来我们留在这里,根本是多余的……汐儿,你介不介意,邀请我去你的凉欢轩坐坐……”
说这话的端木谨,一双水‘色’无边的桃‘花’眼,冲着安若溪促狭的眨了眨。那种似安慰、似暧昧的神‘色’,在安若溪郁郁的心底,洒下了一线明亮的阳光,渐渐照透了那里的荒芜与‘阴’霾。
“当然不介意……先前我让笼晴去吩咐厨房,熬了一大锅的桂‘花’糯米藕,现在应该差不多好了……你去了之后,正好帮我解决掉……”
嘴角扯开一个大大的明丽笑容,‘女’子晶莹剔透的脸容上,似暗夜里刹那间绽放的一朵百合‘花’,妖娆而清雅,如同笼着一层薄薄的‘艳’光,耀眼的令人不敢‘逼’视。
纵使见惯了各‘色’的美‘女’,但却无一人像眼前这不着粉黛、清汤寡水的‘女’子一样,仿佛拥有动人心魄的魔力。
眸‘色’一沉,端木谨深深凝住面前的安若溪,那一双墨‘玉’般幽黑的瞳仁里,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掠而过。
身畔的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仿佛未曾落在对面一男一‘女’身上半分半毫,但苏苑莛仍是清晰的感觉到,从那温厚粗糙的大掌上,传来的隐忍的力度,仿佛随时会将包裹在其中的小手,无意识间给狠狠捏碎。
她却不觉得痛,任由自己的一双‘玉’手,停留在那渐渐变冷,渐渐变硬的粗粝掌心,缠绕不放,至死方休。
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轻轻扯开一抹邪肆的浅笑,温声细语的开口道:“那桂‘花’糯米藕,光听名字,就知道一定很香甜,本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尝尝了……汐儿,我们走吧……”
“呃……好……”
听到男人的声音,安若溪才发现自己在刚才的一瞬间,又不由自主的走神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心底,暗暗期待着的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最终却没有实现一样,因为就连自己都不敢正视,连带着那莫名的一缕失落,都是飘忽而隐秘的。
略微尴尬的冲着端木谨一笑,安若溪堪堪转过身子,不再多留,纤足一抬,就打算往凉欢轩的方向回去。
背后却在这个时候,悠悠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话声,说的是:
“谨王爷大老远的跑到我焉王府来,就是为了吃一碗桂‘花’糯米藕吗?”
心头蓦地一跳,安若溪刚刚抬起的一只脚,就像是被人突然之间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超多好看小说]
却见身畔的端木谨,清眸婉转,斜斜睨了她一眼,带着三分恰到好处的似是而非的暧昧,轻柔的一把嗓音,温润的仿佛想要滴出蜜来了一般,说的是:
“这还不够吗?若是汐儿乐意邀请本王……别说还有一碗桂‘花’糯米藕……就算什么也没有,就算路途再远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若是本王说不欢迎谨王爷呢?谨王爷还要继续厚着脸皮留在我府里吗?”
漫不经心的下着逐客令的淳于焉,一张俊朗冷毅的脸容上,却是神‘色’淡淡,瞧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来。
“既然焉王爷不欢迎,那本王自是不会厚着脸皮在这里多加打扰……”
却见那端木谨似乎丝毫不以为忤,声音平平,不着半丝情绪。这般的从善如流,怎么看也不是他的风格。
果然,顿了一顿,语气一转,便听那端木谨施施然的开口道:
“……汐儿……既然焉王爷不喜我留在他府中,恐怕就要委屈你,跟我一块儿出去了……不过,正好,来之前,我听人说城外西郊新开了一家得月楼,里面的雪‘花’‘鸡’、冰糖湘莲都是数一数二的招牌菜……我本打算改日带你过去尝尝,现在看来,我们现在就有这个机会……”
男人一双水‘色’无边的桃‘花’眼里,流光潋滟,氤氲的人影,毫无疑问,都是他口口声声唤着的“汐儿”,仿佛周遭的其他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死物;菲薄的‘唇’瓣间,张扬而邪肆的泛着一抹蛊‘惑’人心的笑意,那半是挑衅,半是促狭的神情,还真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寒眸一厉,淳于焉漆黑如夜的瞳孔深处,如同被人点燃了一簇幽蓝的小火苗,隐忍在其中的愤怒,大有熊熊燃烧之势;一张薄‘唇’,紧紧的抿着,仿佛正在竭力阻止着某种不受控制的情绪,从口腔里倾泻而出,又仿佛仅仅只是为着端木谨的三言两语,便已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了。
男人却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语气轻柔,一心一意,悠然的询问着眼前‘女’子的意见:“汐儿……你说好不好?”
便见对面的淳于焉,凝结在幽幽寒眸里的那一线狂风暴雨,正在迅速的集聚着,仿佛随时都会冲撞出来,将落在其中的人影,毫不留情的淹没、吞噬……安若溪心中,由是一动。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淳于焉这只变态也会有被人呛住的时候,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呢……忍住从嫣红的嘴角,不断往外倾泻的融融笑意,安若溪颇有一雪前耻,幸灾乐祸的好心情。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看来,淳于焉那只变态,终于迎来了可以跟他相抗衡的对手……赶紧打住心底油然而生的一股自作多情,安若溪就事论事的开口道:
“好呀……冰糖湘莲什么的,我最喜欢吃了……谨大哥,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去?”
‘女’子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像是冒着光,望向她面前的端木谨,那种眼神,她仿佛从来未曾落在过他的身上……竟是刺得淳于焉眼角一涩,就像是被人拿着一根针,不经意的狠狠戳了一下,尖锐的疼痛,顺着瞳孔里的神经,迅速的流窜至心底某处,轻而易举的便扎进了那自以为坚硬如铁石的地方……“不许去……”
男人的嘴巴,似乎快过他的思绪,抢先一步,冲口而出的阻止道。
突如其来的三个字,打断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一尝美食的安若溪的兴奋之情,下意识的望向那投了反对票的男人。
淳于焉突然恨极了面前‘女’子那副错愣而无辜的表情,咬牙道:
“沐凝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需要本王提醒一下吗?本王的爱妃……”
那“本王的爱妃”五个字,像是从淳于焉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透着丝丝的恨意,和缕缕的暧昧,竟让安若溪的心头,蓦地一热,一张老脸上的温度,立马上升了几个汞柱。
正飘飘然的对号入座的时候,却听得男人清冽的嗓音,刀子刮过利器一般的刺耳,哧溜溜的撞进她的鼓膜里,说的是:
“……若是让别人看到……本王的爱妃,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跟别的男人,抛头‘露’面,在酒楼里卿卿我我……你们让本王的面子,往哪里搁?”
安若溪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之处,差点上不来,噎的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疼。
“淳于焉,原来你担心的就是这个……既然如此,你干脆一纸休书,把我休了了事……这样的话,无论我跟哪个男人抛头‘露’面,卿卿我我……也都跟你焉王爷无关了,别人自然也不会嘲笑到你头上……这样你就满意了是不是?”
安若溪一张娇‘艳’‘欲’滴的小嘴,开开合合,连珠炮似的向外吐着无遮无拦的字眼,那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激’怒的小野猫,随时都会用她尖利的小爪子,在面前男人一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俊颜上,狠狠抓几把……从‘女’子檀口里,无意间吐‘露’而出的“一纸休书”几个字,还是利剑一般,不受控制的刺进淳于焉的耳朵里,席卷着说不清的懊恼与愤怒,冲撞在他的血管里,并慢慢的渗进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隐隐透出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安若溪拧着头,不怕死的迎向他急‘欲’杀人的目光。
沉寂的空气,如绷紧的箭弦,蓄势待发。
“凝汐妹妹……”
‘女’子温和柔媚的嗓音,适时的响起。
苏苑莛莲步轻移,已到了安若溪的面前,柔弱无骨的‘玉’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温声道:
“……始终男‘女’授受不亲,你与谨王爷问心无愧,自是不用怕的……但外人不这样想……王爷也是为你的清誉着想,你就不要跟王爷赌气了好不好?”
‘女’子半是商量,半是乞求的语气,钻到安若溪的耳朵里,却是如此的别扭,那覆在她手背上的娇嫩滑腻的掌心,冰肌‘玉’骨一样的触感,亲密而又疏离,像无数细小的针一样,扎着她的肌肤。
“谁跟他赌气了……”
一边闷闷的开着口,安若溪一边下意识的,试图从‘女’子握住的掌心中,挣脱出来……随着她的动作,便听苏苑莛低声惊呼,那一把娇弱的身子,似乎踉跄了一下,直直往后退去……安若溪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淳于焉已经及时扶住了那眼看着就要跌倒的‘女’子,同时,一道‘阴’冷狂虐的眼神,蓦地‘射’向她,凛冽的嗓音,像是刀子一样,剐在安若溪的身上,厉声开口说的是:
“沐凝汐……你干什么?”
安若溪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尚有些错愕和怔愣,呆呆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听得那窝在男人怀中的苏苑莛,弱声开口道:“王爷……”
‘女’子‘精’致美‘艳’的脸容上,此时已是惊魂未定的煞白之‘色’,明眸含水,晶莹的泪珠,仿似随时都会不受控制的滑落,白皙细嫩的‘玉’手,紧紧抓在男人宽大的衣袖间,柔弱的依靠着那坚硬的‘胸’膛,那样的楚楚可怜,任何人看到都会油然而生一股保护‘欲’的吧?
“莛儿……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着?可有哪里不舒服?”
将一双杀人般的寒眸,从对面的‘女’人身上,狠狠的拔下,淳于焉一心一意的询问着怀中‘女’子的安危,那样焦切的担忧,如同捧在手里,万金不换的珍宝一样。
“王爷……臣妾没事……”
低声开着口,‘女’子柔媚柔弱的嗓音,仍凝着一抹心有余悸的哽咽,揪的人冷硬如石的一颗心,都仿佛能够被她融化掉。
顿了一顿,苏苑莛似乎小心翼翼的忘了一眼对面的安若溪,嗓音低低,涩声道:“王爷……刚才是臣妾自己没有站稳……不关凝汐妹妹的事……”
说着这番话的‘女’子,臻首轻轻的低了下去,‘露’出一大截白嫩细致的颈部肌肤,在日光照耀下,泛着白瓷一样清冷的流光,刺在安若溪的眼睛里,生疼生疼。
原来,刚才‘女’子的险些跌倒,落在别人眼里,是她安若溪生生的将她推了出去。
安若溪突然觉得很好笑。
苏苑莛还在善解人意的为她解释着,落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却比直言不讳的指责她就是“凶手”,还要令人难堪。
‘女’子委曲求全的话语,更像是一桶油,浇到了淳于焉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上。眸‘色’一厉,似裹了千万只利箭一样的‘射’向对面的安若溪,残戾‘阴’鸷的话声,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冲进空气里,变成无数的钉子,狠狠的钉在她的身上:
“不关她的事?本王亲眼所见……是她一把把你甩开的……沐凝汐,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本王休了你吗?若是刚才莛儿和她腹中的骨‘肉’,有任何的损伤……本王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安若溪所有想要辩解的念头,活生生被那“生不如死”四个字,给割断、绞破,灰飞成灰烬……他连半个字都没有问过她,便已经认定了她蛇蝎心肠,故意推开苏苑莛,残害他的孩儿……“生不如死吗?淳于焉……难道你认为我现在待在焉王府里,还不够生不如死吗?”
反正自己已经‘激’怒了他,再多一点也无妨。抬眸,安若溪毫不畏惧的迎向男人残虐的眸子,面上如此的坦然而平静,任‘性’而挑衅,心底,却早已是一片苍凉,仿佛被人用尖利的刀子,生生的剐着一样,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男人寒眸里的戾气更重,整个人,似浸在千年不化的冰窖里一样,周身都散发出令人冻入骨头的‘阴’冷和残暴。他不过是想让她说一句服软的话,只要她说,他就可以既往不咎,结果却换来她一句“生不如死”……原来待在他身边,她一直觉得“生不如死”……很好……男人蓦地放开怀中的‘女’子,忻长的身躯,一步一步的向着那不怕死的‘女’人‘逼’近,狂肆的瞳孔深处,像卷着烈火一般的风暴,恨不能将印在那里的人影,焚毁殆尽……怕吗?似乎比起心底那渐渐升腾起来的恐惧,安若溪更多的是一股不能自抑的悲哀,像是‘潮’水一样,随着男人不断迫近的危险气息,将她笼罩在其中,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她淹没,直至窒息而亡……双‘腿’如被钉在原地,动也不动,固执的不肯往后退半分半毫,凝眸,安若溪直直的望着一步一步向她‘逼’来的男人,放大的瞳孔里,清晰的映出他的残酷,他的冷鸷,那种‘欲’将她‘抽’筋剥骨,挫骨扬灰的无情……‘女’子嫣红似血的‘唇’瓣间,甚至无意识的扯开一抹轻笑,妖娆而惨烈,仿佛随时都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粉身碎骨,灰飞烟灭……男人高大的身躯,在她的眼前,笼罩成巨大的‘阴’影,像是暴风雨‘欲’来之前,陷入‘阴’霾黑暗的天空,压抑至令人绝望的温度,一点一点的由心底,沿着汹涌澎拜的血液,沁入到指尖,冰冻碎裂……安若溪眼睁睁的看着男人铁钳一样的大掌,掐向她的喉咙,手背之上的青筋,盘根错节,凝聚的力量,应该足以将她的脖子拗断的吧……就在她一颗心,即将沉入万丈深渊的时候,冰冷的手腕一热,一股温厚的力量,却拽着她的身子,向后退去,将她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
第116章
“焉王爷……你这么不问青红皂白的迁怒于汐儿……是不是有点太过不近人情?”
端木谨一手紧紧将安若溪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却是堪堪接住了淳于焉落下来的大掌,温润的目光,与他凛冽的眸子,平平对视,冷声开口道。.。更新好快。说
“这是本王的家事……轮不到你谨王爷来‘插’手……”
瞳孔余光,凉凉的扫过被男人拽住的那只纤细皓腕,淳于焉一双‘阴’戾的眸子,愈加的冷彻入骨,‘射’在面前的端木谨眼里,如兵刃相撞,迸‘射’出嗜血的残暴光芒。
“你的家事,本王根本无心‘插’手……但是,汐儿的事,就是本王的事……本王非管不可……”
男人毫不退让,墨‘玉’般漆黑的双瞳,直直迎向淳于焉的厉眸,那牵住‘女’子皓腕的一双大掌,更是顺势又往自己身后带了带……那犹如维护稀世珍宝般的动作,像漫天飘洒的无边‘花’雨一样,落进每个在场之人的眼里,起起伏伏,暗流汹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安若溪望住那堪堪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他‘挺’立秀拔的身子,如同站成了世界上最坚韧的一堵墙,可以阻挡住外面一切风吹雨打的侵袭,保护着她不受任何损伤;他紧紧牵住她手腕的大掌,温暖而干燥,强势的力量,由他略带粗糙的掌心传来,仿佛有着某种安定和抚慰的魔力,一点点的渗进她的腕部皮肤里,汇聚成一股细小的暖流,沿着体内的每一根血管,慢慢流淌至心底的最深处,然后顺势漫延到冰冷的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里,每一个细胞里,都似乎浸入了这样的热气之中,逐渐的融化,连被冻住的僵硬的指尖,都仿佛寻回了温度与知觉,重新复活了一般……‘女’子澄澈透亮的一双眸子,渐渐氤氲开来水漾的流光,无限依依,似厚厚的蜜糖一般,浓的化也化不开,仿佛随时都会从中倾泻而出;黑珍珠般的瞳孔里,清晰的倒映着的影像,未曾印出他半分,有的全都是别的男人的身姿;还有,那一副顺从而委屈的藏在男人身后的模样,就如同被人欺负之后,寻求亲人庇护的小孩子……这一切的一切,就似一根尖锐的刺一样,深深的扎进淳于焉的眼里,并沿着那些微小的神经,迅雷不及掩耳的窜至他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空‘荡’的大掌,灌满了八月的清风,寒意丝丝缕缕的渗入骨头里,哪怕是死死的握住,任青筋盘根错节,仍是无法阻止那勃发的情绪,似愤怒、似妒忌,迫不及待的想要冲破凸起的血管,呼啸而出。
“端木谨……你有什么立场来为沐凝汐出头……别忘了她现在是本王的‘女’人……是你亲手把她送到本王‘床’上的……”
男人‘阴’鸷残戾的话声,仿佛是从幽深不见天日的地府,席卷而来一般,又平又硬的嗓音,冷酷且无情,就如同面对着一件就算自己不要,却也绝对不允许他人染指的东西……原来,他对她的关系,只是别人送到他‘床’上的一个‘女’人……她根本就从来不该对他抱有任何的幻想,任何的希望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亲口听他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安若溪还是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的揪着一般,有不能呼吸的某种惨痛,似乎要钉进她的骨头里一样,最细微的颤动,都仿佛被刀子钝钝的割着,不会痛快的致命,而是一点一点的折磨着你……痛不‘欲’生……眸‘色’一闪,端木谨似乎能够感觉到那握在掌心里的一把纤细的皓腕,有沁凉的悲伤,正从凝脂般的肌肤里,慢慢的渗出来,一丝一缕的透进他坚硬如铁的心间,极有耐‘性’的瓦解着那里的冰霜雪雨……“那是本王今生今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男人幽然而恍惚的嗓音,徐徐响起,凝住一抹飘渺的游离,这一刹那,也许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此时此刻,这一句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是谎言,还是谶语……“焉王爷……本王可以用‘性’命担保,本王清清楚楚的看到……汐儿刚才并没有任何想要推开苏侧妃的意思……”
不待众人深究他话中的负疚与后悔,浓情或厚意,端木谨却已是语气一转,将话题重新转向了事情的本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听得他这般的维护与信任自己,安若溪只觉鼻子不由的一酸。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那个淳于焉却好似瞎子一般?是他真的眼‘花’了,抑或只是视而不见,无论真相如何,他都认定了错的那个人,是她?这后一种揣测,像是一块千斤巨石一样,压到安若溪的心口之处,闷闷的堵在那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悬在半空之中,似乎随时都会坠着她,沉入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里去……微微撇开头,仿佛连眼角眉梢的余光,都不愿再落到对面的男人身上。
身畔的端木谨,却依旧嗓音悠悠的为她据理力争的打抱不平着:
“……苏侧妃……你作为当事人……当时的情境,到底如何,你应该比大家更清楚……汐儿到底有没有推过你……不妨当着众人眼前,三口六面的讲清楚说明白……”
男人状若不经意的提议道,一双清润的眸子,似有若无的扫过对面妆容‘精’致的‘女’子,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神‘色’淡淡,却仿佛能够穿透一切的伪装,望到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将所有隐藏在其中的秘密,都毫不留情的揭开,赤、‘裸’‘裸’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般……淳于焉心中,不由的一动。当时,他正为着‘女’人那一句“一纸休书”而着恼万分,突然见得苏苑莛弱不经风的身子,踉跄的向后退去……就算明知那个‘女’人并非有心推她……他却忍不住的想要借题发挥……仿佛他一心想的都是,如何‘逼’迫着那倔强的小‘女’人,在他面前,屈服,崩溃……哪怕只是向他服软的辩解一句“我没有”,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但是,她没有……很快就有别的男人,为她出头,为她打抱不平……就像此时此刻一样……神‘色’微恍的寒眸,瞬时复又变得冷硬,目光凉凉的扫在对面的一男一‘女’的身上,落到‘女’子仍任由男人紧紧握住的皓腕上之时,讳莫如深的瞳孔深处,便不能抑制般,倏然划过一道残戾‘阴’鸷的‘精’光……那样势在必得的冷厉,就像是对一件东西,若是不能占有,便要毫不留情的毁去……“臣妾……”
娇弱的嗓音,似凝着一丝不能自抑的犹豫和不安,苏苑莛低声开口道,只说了两个字,便堪堪的住了口,仿佛对那端木谨提出的问题,不知如何作答,是继续委曲求全,亦或是毫不讳言的讲出事情的真相……‘女’子娇‘艳’如‘花’的脸容上,似乎为着这样一件事,深深的为难与挣扎着,那凝脂般的肌肤,似乎渐渐的渗出一缕惨白的颜‘色’,日光溶溶下,仿佛连她面部上的‘毛’细血孔,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那样近乎透明的容颜,一寸一寸,都透着一股不知所措的气质,仿佛寒风中,不胜娇羞的一朵芙蓉‘花’,亟待别人的保护,那般的楚楚可怜,倒似乎别有一番钩心夺魄的模样……苏苑莛娇‘艳’‘欲’滴的‘唇’瓣,缓缓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并未吐出任何的字眼来,芊芊‘玉’手,下意识的扶住光洁饱满的额头,氤氲着秋水流转的一双美眸,不自觉的轻轻阖上,仿佛被突如其来的眩晕之感所侵袭,眼见着就要跌倒在地……“莛儿……你怎么样?”
淳于焉强有力的臂膀,及时扶住了那倒在她怀中的柔弱无骨的娇躯,那一把总是清清冷冷的嗓音,此时此刻泛着的,却惟有缕缕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忧,真实的如同别人穷其一生,都无法乞得的一场美梦……如弱柳扶风般依偎在他温厚坚实的‘胸’膛之上的‘女’子,意识模糊间,想是听得了男人焦切的呼唤,一双‘精’致的眉眼,缓缓睁了开来,依稀可见其中流转的水漾‘波’光,如料峭的‘春’日里,尚笼着蒸腾的凉气的一汪清泉,朦胧而模糊,娇媚而又柔弱……“臣妾没事……”
娇弱的嗓音,低低浅浅,仿佛强撑着不倒下的‘精’神,隐忍的叫人心疼:
“……可能是因为出来的时间有些久……所以身子有些吃不消……休息一会儿,就好了……王爷你不要担心……”
自身早已难保,在这个时候,苏苑莛却似乎仍挂念着面前良人的心绪如何,唯恐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引得他为自己焦虑担忧一般……这样的善解人意,想必就算是铁石心肠之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动容的吧?安若溪扪心自问,她一生一世,都学不会这样的温柔和‘精’致……面前的‘女’子,就像是盛放在寒风中的一只娇‘艳’的玫瑰‘花’,是应该被人呵护在手心,移植到温室里,不经半点风霜雪雨侵袭的珍宝……而她则是生长在大路边上的一棵木棉树,坚强生硬,不解风情,任风吹雨打,依旧固执的扎根在原地,不懂得该如何媚人悦己,活的粗糙而动‘荡’……看得如此通透与了然,倒也难得……安若溪僵硬的嘴角,下意识的扯开一抹清浅的弧度,丝丝的苦涩之气,一直泛到舌尖,仍未消散……淳于焉温润清和的嗓音,在这个时候,悠悠响起,飘散在徐徐的凉风中,听起来就像是一场虚无荒芜的梦境一般,那钻进安若溪鼓膜间的字字句句,慢慢凝结成完整的内容,说的是:
“都怪本王不好……光顾着帮你讨还公道,竟忘了扶你回去休息……伶儿,快去请薛大夫……”
那样的关怀倍切,不参合任何的杂质,仿佛由心底而发,自然而亲昵……不同于对着她之时,再表演的如何‘逼’真,也都是假的……一比较,便高下立分……安若溪只觉凝在嘴边的那一缕轻笑,像棉‘花’浸了水一样,慢慢的加重分量,坠的她两片脸颊,都有些微微的酸疼,她试了试,想要收回,才发现它像是被人用胶水黏在了那里,就这样揭下来,扯着皮肤连着筋,吱吱的嘶痛……“本王扶你回去休息……”
男人强而有力的长臂,紧紧揽在‘女’子不盈一握的纤腰上,任她半幅柔弱无骨的身子,都靠在他坚实的肩缚上,半扶半抱的拥着她,往意心小筑的方向而去……安若溪只觉一双眼,像是被那样温柔缠绵的面画所吸引,一时之间竟忘了要移开,仿佛要将此时此刻的情景,尽数印在脑子里一样,是不是从此之后,就可以在她不自觉的深陷的时候,跳出来提醒她一下呢?
男人修长的双‘腿’,蓦地一顿,连带着安若溪的眼角,竟是随之不由的一跳。一颗她以为已经沉入万丈深渊的心脏,不知何时却已缓缓的提了起来。
安若溪凝在男人背后的一双眸子,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可以安放的地方,无所依傍的漂移着,幽暗不见天日的瞳孔深处,却始终未曾脱离那一道‘玉’立秀拔的身姿……男人却是头也未回,清清冷冷的嗓音,不带半分感情,不着半丝情绪,平平硬硬的开口,说的是: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本王不会再追究……谨王爷,恕不远送……”
还未等安若溪悬着的一颗心,重又落回到谷底,男人却已拥着怀中的‘女’子,飘然而去,徒留他凛冽的话音,仿佛还‘荡’在偌大而空寂的锦簇园里,回声不断,连绵不绝……“汐儿……饭菜都快凉了……”
端木谨嗓音悠悠的提醒着那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默默发呆的‘女’子,虽然她略带茫然与‘迷’惘的神情,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动人气质。
突然听得男人的声音,安若溪还是微微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之时,却不禁为自己的走神有些不好意思,冲着端木谨尴尬一笑。
那抹半是羞涩,半是恍惚的盈盈弧度,让端木谨的心,都仿佛不由的一软。
“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吗?”
男人柔润的嗓音,徐徐问道。
安若溪晶莹剔透的脸容上,有种被人当场揭穿心事的尴尬。她真的不想再回想先前的事情,但是脑子却仿佛不受控制般,如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的在她眼前掠过。
男人对‘女’子的温柔缱绻,对她的‘阴’鸷残戾,‘交’织的撞击在她的心底,‘激’‘荡’成汹涌澎湃的暗流,仿佛随时都会毫不留情的将她席卷到那深不见底的漩涡里去。
“谨大哥……我只是想将手从她的手里挣脱出来……真的没有要推开她的意思……”
‘女’子喃喃的解释着,‘交’叠相握的小手,无措的绞着衣襟,那副委屈而凄惶的神‘色’,活似一个被人误会她犯了错误的小孩子。
“我知道……”
端木谨的嗓音更柔,那样不自觉的温润似水的情愫,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我认识的汐儿……从来不是一个懂得先去伤害别人的人……”
男人坚定不移的信任,似一股暖流,流入安若溪荒芜‘阴’霾的一颗心,渐渐捂热了那里沁凉的一块地方。
“但那个淳于焉显然不这么想……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坏人……”
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混’蛋,与面前的端木谨一比较,更是让人顿觉心灰意冷。
‘女’子清丽的面容上,那种半是懊恼,半是烦闷的表情,让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缓缓倾泻出来一抹清浅的弧度,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唉……焉王爷看起来英明神武的一个人……却原来是个睁眼瞎子……”
男人一边煞有介事的叹着一口气,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却是促狭的向着安若溪眨了眨。
安若溪心情再郁郁,看到他这幅神情,再听听他将淳于焉那只变态形容成“睁眼瞎子”,也不由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之下,直如‘春’‘花’初绽,流光溢彩,乍然倾泻,照透了满室的‘阴’霾,耀眼生辉,令人不敢‘逼’视。
端木谨只觉心脏某处,倏然悸动了一下。竟需要微微撇开头去,方能稍解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情‘潮’。
“谨大哥……谢谢你信任我……谢谢你刚才那么维护我……”
‘女’子娇‘艳’如‘花’的小脸上,还凝着尚未消散的溶溶笑意,晶亮的眸子,充满毫不掩饰的温润和感‘激’,凝向面前的男人。
那样清澈盈透的黑‘色’瞳仁,氤氲着层层叠叠水漾的流光,仿佛让人一眼就能够望到她澄净的灵魂深处一般。
端木谨抹去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缕不规则的砰然,菲薄的嘴角,缓缓扯开一抹清润的弧度,妖魅而邪气,两片薄‘唇’,一开一合,倾吐字句,说的是:
...
第117章
但见端木谨薄‘唇’轻启,一开一合,悠悠然的说道:
“这么感‘激’我的话……光说可不行……不如以身相许吧……”
安若溪刚刚送到嘴边的一杯茶,就那么毫无违和的喷了出来,直喷上男人那张水‘色’无边的妖孽俊颜……饶是端木谨反应迅速,一张俏脸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湿气,那带些凉意的触感,也不知是来自茶水,还是‘女’子的唾液……这平日里最觉污浊腌的一件事,此刻的男人,竟好似没有感到丝毫的着恼,一双清润的眸子,堪堪的望向那陷他于狼狈境地的“罪魁祸首”……‘女’子却是一副反应迟钝的模样,黑珍珠般的双瞳,睁得老大,一张嫣红的小嘴,微微张翕着,难掩的错愕和怔愣,从轻浅的呼吸中,一点一点的泄‘露’出来……那样生动而鲜活的表情……竟让端木谨油然而生一种可爱的错觉……微微撇开头去,男人菲薄的‘唇’瓣间,泠泠的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的从嘴角倾泻而出,就仿佛突然之间发现了一件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有趣的事情一般,衬得一张水‘色’无边的俊颜,邪魅又妖娆,一把温润的嗓音,半是调戏,半是揶揄的丢向面前的‘女’子:
“汐儿你这是听到本王终于肯给你‘以身相许’的机会……所以太过‘激’动吗?”
一颗脑袋尚处于神游太空状态的安若溪,蓦地听到这么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仍是需要反应一会儿,呆呆的望向说话之人,待看到男子一双料峭的桃‘花’眼,促狭的向她眨啊眨的,既充满了让人想入非非的暧昧,又毫不掩饰其中的戏谑……这样一只妖孽,留在世上,还真是祸害……“谨大哥……亏你刚才还说别人是睁眼瞎子……我怎么觉得你的眼神也不大好使呢?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刚才是吓的……”
拧着头,斜斜睨着对面的妖孽美男,安若溪似笑非笑的打击着他的得意。[].访问:.。小說网首发这样一来一往间,郁郁的心情,倒是大好,暂忘因为某个‘混’蛋引起的种种不舒服之感。
男人一双讳莫如深的清眸,深深的凝住她,墨‘玉’般漆黑的瞳孔,刹那间‘荡’开大片大片未明的流光,浮浮沉沉,晦暗明灭。
“汐儿……你真的变了……”
男人低沉温润的嗓音,尚凝着一线说不清道不明的飘忽之意,似‘迷’惘、似慨叹,似欣慰,又似失落……安若溪的心头,蓦地一跳。她突然很想问问他,她这样的“改变”,究竟是好,还是坏呢?转念一想间,却最终还是放弃了。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又何来比较好与不好呢?
“呵呵……”
干笑两声,连自己都觉得脸上撑开来的那一缕笑意太过牵强,安若溪索‘性’收了回来,心底突然油生一股说不出来的纷杂搅扰,思绪不经半分的修饰,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从口腔里倾泻而出,说的是:
“人总是会变得吧?因为时间在变,环境在变……所以人的心,也就会跟着改变……唯一不变的……”
说到这里,安若溪堪堪的停了下来,似乎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这个世上,会有什么真正由始而终,永垂不朽的事情……脑海里却蓦地闯进一张清清冷冷的面容来……也许,唯一不变的……就是淳于焉对她一如既往的坏……从沐凝汐到安若溪,从过去到现在……至于未来……他与她之间……又怎么会有未来呢?神思微恍,安若溪只觉‘胸’口之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狠狠的揪着一般,毫不留情的蹂躏、撕扯着那薄弱的一颗心脏,而她却仿佛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它渐渐裂开无数的缝隙,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从里面喷涌而出……直到流干淌尽,变成一具空壳……是不是痛至麻木之后,便再也不会痛?无悲也无喜,平静成一滩死水……‘女’子突如其来的沉默,竟让端木谨有些难以适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但见那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此刻却缓缓氤氲开来秋水一般流转的潋滟‘波’光,似笼了一层朦胧而恍惚的雾气,凝着一抹飘忽的神‘色’,‘迷’茫而惘然、痛苦又酸楚,微带丝丝的凄惶以及无措……那样的神情,就仿佛走在‘阴’霾的天地间,一个不小心‘迷’了路的小孩子,徘徊在原地,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就连来时的路,都渐渐的遗忘模糊,不知道是走,还是留……她就像是被困在当中的一缕游魂,寻寻觅觅着出口的所在……“汐儿……”
男人清冽的嗓音,轻声唤道,似乎想要叫醒那沉溺在某种复杂梦境中的人儿。
突然听得人声的安若溪,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像是刚刚睡醒一般,站在梦境与现实的接口,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往前走,还是返回去,进退维谷……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甩去脑子里那些烦杂纷‘乱’的思绪,清了清嗓子,安若溪开口道:“对了,谨大哥,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那一张晶莹如‘玉’的小脸上,半是为着适才的走神而尴尬的神‘色’,半是故意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模样,明明是再矛盾不过的两种情绪,她却流‘露’的自然而坦然……“说到……唯一不变的是……”
端木谨也就对刚才的异样只字不提,配合的提醒着她。
“哦……我想起来了……”
安若溪断了篇的思维能力,总算是又接了上去,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我觉得吧,这个世上,唯一不变的事情……只有改变……”
“呵呵”干笑两声,安若溪忍住那冷汗涟涟的心虚,斟字啄句一般说道。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
男人煞有介事的附和道,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任安若溪一张老脸,脸皮再厚,此刻也不禁有些汗颜。
便听那端木谨顿了一顿,却是嗓音悠悠的继续开口道:
“世事无常……所以自己或者他人,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敢保证……”
安若溪心中,不由一动。脑海里闪过的是在现代时听过的几句歌词:无常才是真灿烂,动人在变幻……那些未知的未来,让人恐惧的同时,却也不正是充满了任何可能‘性’的期待吗?
今时今日,她所纠结的一切事情,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回过头来再细看,会发现,与那些即将到来的动‘荡’和不安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既然如此,又何必现在就耿耿于怀呢?
未来,总有一天会到来,有时候你以为停在原地,其实不然,命运的大手,始终推着每个人往前走,去到他们既定的宿命……深吸一口气,安若溪决定不再着恼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将某只‘混’蛋抛诸脑后,一心一意的跟面前这只妖孽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想,遂顺着端木谨的话头,接口道:
“有一点一定可以肯定……毫无疑问,将来的我们,都会变成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的老头和老太太……”
此时此刻,说着此番话的安若溪,显然忘了,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福气,活至耄耋的……也许其中的一个人,就会是她自己……不知眼前这只有着一张天妒人恨俊颜的妖孽,到了年纪老迈、白发苍苍、‘鸡’皮鹤发的时候,还会不会似现在这样钩心夺魄?
像是想到了那种情景,安若溪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端木谨仿佛也沉浸在对未来的想象中,菲薄的‘唇’瓣间,缓缓的倾泻出一抹温润的弧度,并不断的持续扩大,低沉的浅笑声,从男人喉结处,一点一点的逸出来,动听而又‘性’感。
两个人就这么相视而笑着,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一刹那,端木谨脑海里,竟突如其来的闯过一个念头,也许就这样,暂忘外界的一切恩怨情仇,他与她,两个人,圈在这狭小的凉欢轩里,傻乎乎的对着彼此发笑,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清眸中不自觉的一闪,男人温厚的大掌,下意识的笼入袖间,触碰到放在那里的一件物什,冷硬冰凉的触感,就那么沁进了他的指尖。
“谨大哥……”
安若溪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荡’在‘唇’角的盈盈笑意,还没有来得及消散,便已经冲口而出的唤道面前的男人。
端木谨似乎没有防备的听到自己的名字,那笼在衣袖里的大掌,于是不由的一松,便听一声脆响,悠然砸到地上,有金石相撞的泠泠回音,飘‘荡’在尚凝聚着丝丝温馨暧昧的空气里,划破了那难得的平静……男人细长微凉的指尖,只要稍稍一沉,就可以够到那躺在坚硬地面上的物什,将它重新包裹住,不为人知,但是不知为何,他‘玉’身秀拔的身姿,却最终一动也未动。
听到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安若溪本能的看去,触目便看到一只流光溢彩的金‘色’发簪,静静的躺在地上……安若溪堪堪伸出手将它拾了起来……那鎏金的木笔‘花’发簪,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咦……谨大哥,你这只金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安若溪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簪子,一边努力的回想着脑中的印象。
端木谨瞧着她懵懂呆愣的表情,菲薄的‘唇’瓣间,不由轻轻扯开一抹温浅的笑意,似无奈,又似宠溺。
“你何止是见过?汐儿……几天前你还戴着她招摇过市呢……这只金簪,本来就是你的……亏得皇后娘娘还担心你没有拿回这只簪子而闷闷不乐,着人细细的清洗过之后,便托我送还给你……”
“我的?”
安若溪掂量着手中的发簪,那‘精’致的做工,看来一定是价值不菲……脑海里蓦地闪过一道‘精’光,似乎隐隐记起点什么来……“这只簪子,该不会是……”
安若溪突然觉得这只金簪有点烫手,一张小嘴,甚是艰难的开口求证道。
却听得面前的男人,薄‘唇’轻启,嗓音悠悠的回道:
“是呀……这只发簪,正是汐儿你力挽狂澜,最终赢了赛马大会的最大功臣啊……”
“啊?!……”
手中价值不菲的金簪,立马变成了定时炸弹,惨叫一声,安若溪几乎是一把将它给扔出去的,那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的动作,就好像面对的是一只凶恶的洪水猛兽般,让人避之不及……端木谨望着面前‘女’子那种如临大敌的苍白面‘色’,凉薄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牵扯开一缕邪魅的笑意,就仿佛是看到事情比他预期中,还要有趣一般……“汐儿你现在这幅表情……是陡然见到这只金簪……惊喜到的吗?”
男人优雅的将被她丢在一旁的簪子,拾到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张水‘色’无边的俊颜上,一副悠悠然的模样,当真是又邪恶又无辜。
“不是惊喜……是惊吓好不好……”
安若溪只觉一条舌头,都仿佛在打着结,说话都快不顺溜了,眼瞅着那只流光熠熠的金簪,在自己面前晃啊晃的,甚是头晕眼‘花’。难怪她刚才好似神经兮兮的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原来是真的……“谨大哥……这只金簪……不是应该扔掉的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堪堪的躲避着那触目惊心的一道金‘色’,安若溪断断续续,艰难的开口问道。脑子里只觉浑浑噩噩一片,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只完成历史使命的簪子,怎么还会突然冒出来?难道是‘阴’魂不散?安若溪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冷颤。
却听得对面的端木谨,一把悠然的嗓音,愈加的似能滴出蜜来,开口道:
“你还说呢……幸好底下的人,将簪子收拾妥贴了,我现在才能拿给你……给……”
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中的金簪堪堪的递到安若溪的面前。
安若溪只觉眼皮一跳,屁股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退避三舍的望着他手中的物什,清脆的嗓音,似撕裂的丝绸一般尖细,惊恐道:“不要……谨大哥……拿开……”
端木谨瞧着她一副小白兔撞见大灰狼的模样,低低的浅笑声,不断的从喉咙间逸出来,‘性’感又妖孽。
“现在知道怕了吗?当时将它刺进马股里的时候……可没见你像现在这样心慈手软……”
男人还在施施然的说着风凉话,安若溪原本一张煞白的小脸,渐渐渗出一抹羞赧的红晕,尴尬的将一双‘腿’,挪回凳子前,头几乎要埋进桌子里去了,一双白皙的小手,无意识的绞着衣襟,低声喃喃道:
“我当时不是一心想着要怎么帮淳于焉把那只锦澜钗赢回来嘛……哪有想的这么多……”
端木谨却为着‘女’子这一句不经意的话,而心中不由的一动。
“你可知……当时若是一个不测,你从马上堕了下来……‘性’命不保,一死了之,倒还好一点,万一将一张小脸,摔的惨不忍睹,又或者断胳膊断‘腿’……今后该怎么办?”
男人面不改‘色’的吓唬着面前的‘女’子。一双流光潋滟的清眸,却是兀自闪烁着一缕连他自己都不自觉的复杂情愫。
这个问题,安若溪还真没有想过。不由一愣。她当时脑子里,真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赢……哪顾得上可能的后果会如何?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心有余悸。诚如端木谨所说,一下子摔死了倒还好些,若是真的摔成了毁容,又或是摔个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那她真还不如直接摔死的好……不过,后来,那个淳于焉将她救了下来……当时,他其实是有一点点担心她的吧?心头一恍,如今回过头去看,男人当时对她的关切,竟好似一场梦一样。他的忽冷忽热,他的喜怒无常,让她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些才是他的真心,哪些又是他的假意……‘女’子清澈的双瞳里,氤氲着层层叠叠水漾的‘波’光,仿似随时都会溢出来,那里面盛的一汪忧思绮念,都是来自于另一个男人吧?
端木谨平硬的心底某处,突然升腾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
“只可惜你这么拼死拼活的为着那个男人,他却未必领你的情……”
男人无‘波’无澜的嗓音,仿佛‘荡’漾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发酸之感。
安若溪忽略掉心底因为这事实一般的话语,而瞬间涌上来的缕缕苦涩,尴尬的开口道:
“我做这一切,又不是为着让他领我的情……”
她只不过是不想他为着娘亲的遗物而耿耿于怀罢了……那样的淳于焉……让她揪心……让她不自觉的想要为他做些什么……也许,这才更可悲不是吗?
摇摇头,不再去想有关那个男人的一切。努力将思绪转向别处。
“对了,谨大哥……那只马儿没事吧?”
突然记起这一桩公案来,安若溪张口问道。虽然当时她看都不敢看惨遭自己刺伤的马儿,但那沾染在她衣衫的斑斑血迹,还是令人触目惊心,说起来,她貌似真的‘挺’对不起那可怜的小动物。
“它死了……”
说这话的端木谨,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上,突然‘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来,就像是在纠结应不应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眼前的‘女’子。
...
第118章
安若溪的心,蓦地一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说
“死了?怎么会?我把它害死了吗?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女’子显然为着这突如其来的讯息而深深震‘荡’着,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上,笼罩的满满的都是懊恼与内疚。
“汐儿,你根本无须自责……那匹马,根本不是被你所害……它是中毒而亡的……”
男子嗓音低沉,平平淡淡,听不出任何‘波’动的情绪。
“中毒?”
安若溪难掩惊讶,“怎么会中毒呢?”
“兽医在马腹上发现一只漠北的毒蝎子……凡是被那种毒蝎子,蛰过的人或动物,虽不会立即毙命,但毒液会顺着血气运行,侵入到脑部……令得中毒之人畜,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如同疯了一样,不死不休……”
说到此处,端木谨语声顿了一顿,一双讳莫如深的清眸,淡淡望了一眼那面‘色’由惊诧,慢慢变得凝重与不安的‘女’子,转口道:
“若非汐儿你后来误打误撞的以金钗刺入马股……让毒液顺着伤口流出了一些……发作的较慢,从而撑到了救援……否则的话,你就算没有被马蹄践踏而死,也必得脱层皮……”
男人似乎尽量将这件事说的平静而轻描淡写,但安若溪还是直听得心惊‘肉’跳。难怪她当时觉得那马儿兴奋的不正常……原来她曾经那么近的接触过死亡……心有余悸之余,安若溪的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道‘精’光,冲口而出的问道:
“可是……那匹马身上……为什么会爬上一只毒蝎子呢?”
究竟是巧合……抑或是有人故意陷害……一想到后一种可能‘性’,安若溪突然觉得一股不寒而栗之感,由心底直窜上四肢百骸,仿佛那只致命的毒蝎子,正哧溜溜的爬过她光‘裸’的脊背一样,随时都会在她身上,狠狠的蜇一尾巴……端木谨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上,又‘露’出那种很奇怪的神‘色’来,似犹豫、似矛盾。
“那种毒蝎子……即使在漠北都极为少见……更别说会无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男人虽然没有直接将答案宣之于口,但真相,已然呼之‘欲’出。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将蝎子放在了我的马上……有人想致我于死地?”
安若溪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怎么可能?谁跟我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啊?一定是搞错了……呵呵……”
一边胡‘乱’的揣测着,一边迫不及待的否决着……潜意识里,安若溪根本不想面对这样的现实……她根本不愿卷入那些稀里糊涂的恩怨情仇中……男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深深凝住她的眸‘色’,却毫不掩饰的透‘露’着一股半是同情,半是无奈的神情,让安若溪撑在嘴角的那一缕强笑,渐渐的有些支持不住,最终无能为力的冻僵在脸颊之上,扯得她一张面皮,都仿佛又酸又痛。
“谨大哥……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
似无可奈何的暗叹了一口气,似终于咬紧牙根,狠下了某种决心,安若溪尽量装作平静的开口问道。即使她再不愿以恶念来揣度人心,但事到临头,既然逃避不了,那也只有面对。
端木谨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脸容状若不经意间瞥了过去,温润的嗓音,无‘波’无澜,就仿佛在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一样,徐徐开口道:
“听马房里的一个刚入宫不久的小太监说……当日……他看到一个容貌‘艳’丽,衣着华贵的‘女’子……趁着那牵马的阿三去茅房的时候……曾经走近过马儿身旁……”
男人的话音,到此为止,堪堪停了下来,似乎正在怒力的斟酌着接下来的字字句句,该如何出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倏然间像是被一根线拉扯着提了起来一般……那容貌‘艳’丽,衣着华贵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仿似已经猜得到,却又迟迟不愿意去印证……空气中,陷入一抹短暂而诡异的寂寥中,压抑的如同窗外渐渐沉没的天‘色’一般,黑暗仿佛随时都会毫不留情的压下来,将包裹在其中的人儿,淹没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残酷真相里……端木谨一把低浅温淡的嗓音,却已在这个时候,最终不可避免的响起,说的是:
“后来……那个小太监问过别人,才知道……他看见的那名‘女’子……乃是焉王爷的侧妃之一………柳灼萝……”
那“柳灼萝”三个字,轻飘飘的钻进安若溪的耳朵里,丝丝缕缕,打成一个结,然后将她狠狠的缠绕在其中,盘根错节,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解开的头绪……对这样的结果,安若溪仿佛早已经预料到,毫不意外;但另一方面,那种感觉又像是暗流汹涌的湖面上,被人倏然投下一枚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心底,搅起一番惊涛骇‘浪’……“或许他看错了呢?或许这只是一场误会呢?”
抱着残余的一线奢望,安若溪喃喃开口道。僵硬的嘴角,试图牵扯出一个类似于讪讪的笑容,但最终,任凭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究还是半途而废,那飘忽的一缕弧度,似笑非笑,不伦不类……最后,就连这样强撑出来的无谓,都化成了青烟袅袅,风一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为什么?就因为一个男人……她就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吗?她可以不待见我,讨厌我……但她到头来,却还是想要致我于死地……妒忌有这般可怕吗?会让一个人变得疯狂而恐怖……杀人放火,都可以视为等闲……”
虽然一直以来,她与那柳灼萝每次的相处,看起来都是火星撞地球,针尖对麦芒,但平心而论,她并不十分的讨厌她,更从来没有半分半毫的想要对她不利的念头……她也一直以为,那柳灼萝只是一只被宠坏了的烂苹果,虽然为人刁蛮又任‘性’,行事霸道又鲁莽,说话口无遮拦,但总归心无城府,骨子里应该并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但今日听到的一切,却让安若溪突然怀疑了。也许,她难过的,除了被她如此迫害这件事之外,更多的不安,是来自于将她推向这一步的妒忌之感……为了一个男人的生杀予夺,值得吗?这一刹那,听到这件事的安若溪,心中没有半分半毫的愤怒,有的只是说也说不尽的悲哀,像喷涌而上的‘潮’水一般,从里到外,漫延到她的整个身心,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浸泡在这冰冷的海水里一样,温度一点一点的消散,寒气却丝丝缕缕的侵袭,直透进骨头里,冻的人发颤……‘女’子那一双总是澄澈透亮的明眸,此时早已沾染了层层叠叠的水漾,那些悲哀与忧伤,慢慢的融化在里面,似常年笼罩着飘渺雾霭的幽谷,厚重的压在人的心头。
端木谨微微撇开头去,漆黑如墨的双瞳深处,隐匿着星星点点的浮光,似鬼影重重,低沉的嗓音,仿若一线游丝,‘荡’在空气里,稍不留神,便会随风而逝:
“也许……当你爱一个人,却始终得不到……又或者,你以为他是你的……结果却轻而易举的就被别人抢去……那样的妒忌……真的会让人变得疯狂而狠毒……”
男人‘阴’郁的话声,似不经意间从幽暗的地府逃逸出来的一缕游魂一样,带着勾人魂魄的残酷,狠狠拉扯着安若溪的心脏,仿佛要将她毫不留情的拖入刀山火海里,永世不得翻身一般。
“不……不该是这样的……”
喃喃开着口,安若溪于一片‘激’‘荡’之间,脑海深处,却有一线清明,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坦然:
“……我只知道……那些得不到的,从来都注定不该是自己的……能被别人抢走的……又有什么值得留恋呢?”
‘女’子渐渐清晰的话音,如同干燥季节里,一场毫无预兆的‘春’雨一样,飘飘扬扬的洒在端木谨的心底,‘荡’涤着那些深不见底的‘阴’霾,然后有溶溶的日光,丝丝缕缕的透进来,照亮了那些被无尽的黑暗占据的角落,似拨开云雾见青天,明亮如新,豁然开朗。
菲薄的‘唇’瓣间,轻轻牵扯出一抹温柔的弧度,‘荡’漾在嘴边,如同在****里浸泡过的一般,泛着甜滋滋的气息,从端木谨微微张翕的口腔里,慢悠悠的倾吐而出,说的是:
“我的汐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洒脱与豁达了?”
那违和感十足的“我的汐儿”四个字,让安若溪一身的‘鸡’皮疙瘩,从心底生出来,直长到每一寸肌肤上,簌簌的抖落一地,再难捡拾。
忍住额角上渗出来的涟涟冷汗,安若溪“呵呵”干笑两声,微微撇开脑袋去……这端木谨,果真是一只大妖孽,好端端的一句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却偏偏似真还假,似假还真,让人根本无从分辨。
惟有那落在她身上的一道灼热目光,仿佛越来越炽热,烫的安若溪一整颗心,都似火烧火燎般不舒服,这样的异样之感,太过危险,绝对不能任由它蔓延下去……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把那升腾起来的一簇簇小火苗,掐灭在了萌芽状态,安若溪忙顾左右而言他,无所事事的开口道:
“对了……那个淳于焉……他知道这件事吗?”
这无意识的冲口而出,却让安若溪自己,都不由的心头一恍。她可以不去追究那柳灼萝陷害她这件事,但却无法将那个男人的态度装作不在乎……他知道吗?知道之后又有着怎样的反应?这一刹那,安若溪突然很想知道……却又深深的恐惧着那样的答案……端木谨的心底,渐渐油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面前的‘女’子,清亮的嗓音,在说到“淳于焉”三个字时,不经意间放轻放柔的语气,她也许不自觉,他却听得分明。那一张莹润似‘玉’的小脸上,缓缓笼着的流光,似期待、似恐惧、似挣扎、似恍惚,但无论何种情绪,一‘波’一澜,却全是因着那个男人‘激’‘荡’而起……敛去瞳孔深处一切的暗流汹涌,端木谨嗓音平平,薄‘唇’轻启,开口道:“……知道……”
顿了一顿,像是解释,像是补充一般,续道:“……当时,那个小太监说出这件事的时候……焉王爷也是在场的……他应该听得比谁都清楚明白……”
安若溪怦怦跳动的一颗心脏,如同坐在过山车上一样,倏然间提到最高处,堪堪堵在嗓子眼,哪怕是最轻微的一呼一吸,都会让它迫不及待的从口腔里蹦出来,似豆腐倒地难拾……她很想问问他,然后呢?但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最终,无力的阖了起来。
端木谨淡淡瞥了一眼那藏也藏不住一股紧张之气的‘女’子,菲薄的‘唇’瓣间,突然扯开一抹泠泠的冷笑,凛声道:
“只可惜,听得清楚明白又能怎样?焉王爷也似乎并不相信他的爱妃,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况且无凭无据,仅靠那小太监的片面之言……侧妃柳氏又坚称自己没有做过……所以……”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对吗?”
男人没有说出口的话,安若溪替他接了下来嘴里只觉又苦又涩,似刚刚被人塞进了一块儿黄连一样,连吐出来的气息,都仿佛沾染了这样的苦涩,浓的化也化不开。
整件牵扯着她‘性’命的事,她这个当事人,却是时过境迁之后,最后一个知道……这难道还不是绝大的一个笑话吗?安若溪的嘴角,无意识的扯开一缕淡笑,那样轻浅的弧度,像是虚无缥缈的一副水墨画,端木谨深深的望住面前的‘女’子,似乎要透过她‘波’光潋滟的明眸,望进她澄净的灵魂深处一般。
男人漆黑如墨的双瞳里,倏然划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然后不动声‘色’的敛了去。
“汐儿……你很失望……对吗?”
男人嗓音低沉,平平淡淡,仿若漫不经心的开口,却又凝着一线似有还无的复杂情绪,无以言表。
心头一恍,安若溪扪心自问,失望吗?那个男人……他不信柳灼萝,会陷害她……却认定她会故意推开那苏苑莛……两厢比较,孰高孰低,再清楚不过……是谁说过,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那现在,她由心底,直往上冲的失落之感,是因为她对那个男人早已不知不觉间深重下的期待吗?
一颗心,像是被人生生的撕拉牵扯着一般,仿佛要将那脆弱的脏器,毫不留情的碎裂成粉末,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说不出的惨痛,像无数只蚂蚁一样,成群结队的爬过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蚕食啃咬着那些不堪一击的伪装,直到将它们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里,经受风吹雨打,呼啸嘲笑……端木谨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将她一切最细微的情绪‘波’动,一一尽收眼底,然后在心底‘荡’漾成一股说不出来的暗涌。
眸‘色’一厉,男人只觉‘胸’口的某处,突然之间,油生缕缕莫名的懊恼,将埋在那里的一颗心脏,渐渐的变硬,变凉。
“其实,说起来,也怪不得焉王爷……”
男人悠悠的嗓音中,凝着一丝残戾之气,状若不经意的开口道,一双讳莫如深的清眸深处,潋滟的‘波’光,暗流汹涌,微微从对面的‘女’子身上移开,却不知落在何处。
漫不经心的字句,缓缓从菲薄的‘唇’瓣间,倾吐而出,说的是:
“……柳侧妃的阿爹,乃是当今淳安国的左将军,手握重兵……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的父亲……当初,焉王爷娶这位侧妃娘娘的时候,许多人背地里都猜测,他不过是看中了左将军的权势……以达到跟皇上相抗衡的目的……”
端木谨平淡的语气,就像是在讲述一件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是非一般,无‘波’无澜,落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却如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顺着她薄弱的鼓膜,毫无阻隔的冲撞进她内心的最深处,似一块千斤巨石,重重压下,将她隐藏在里面的一切悲哀,痛楚、酸涩,都毫不留情的挤‘逼’出来,并顺着血液的流淌,送至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将它们充满,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出来……是呀……他娶柳灼萝,是为着借助那左将军的权势……而他,娶她……却是迫于她那皇帝表哥的压力……惟有苏苑莛……才是他心口的一颗朱砂痣……撇不开,放不下……安若溪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好笑……她在这里,像一个怨‘妇’一样伤‘春’悲秋,又算得了什么呢?
...
第119章
抹去心底一切‘激’‘荡’的暗流汹涌,安若溪决定对此事,一个字都不愿再想,干裂的嘴角,试着扯了扯,终于扯开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道:
“谨大哥……你这是故意说出这番话……来刺‘激’我的吗?”
‘女’子微微拧着头,斜睨着对面的男人,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尚氤氲着星星点点未散的薄雾,如笼了一层轻纱的溶溶月‘色’,令人仿佛心痒难耐的想要揭开那样的朦胧,看看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景致;两片嫣红的‘唇’瓣,轻轻抿着,嘴角强撑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勾得人一颗心,如同渐渐煮沸的开水,翻滚着无数细细小小的气泡,膨胀,然后破碎……“那汐儿你可有被刺‘激’到?”
男人不答反问,一双墨‘玉’般的漆黑瞳仁,直直的落进安若溪的眼里,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叫人望不透里面潜藏着的种种隐秘的情绪,同时,却又似两面照妖镜,在他视线下的一切妖魔鬼怪,仿佛都会被照得原形毕‘露’……安若溪被他瞧得心里发虚,“呵呵”干笑两声,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突然发现,脑子里根本一片空白,那证明自己没有被刺‘激’到的证据,竟是一分一毫都找不到。(.好看的小说,最新章节访问:.。小說网首发自欺,尚且做不到,又怎么能够欺得了人呢?
端木谨望着‘女’子沉默不语的侧脸,平日里那样伶牙俐齿的一张小嘴,此刻却紧紧闭合着,轻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声不响,仿若连一呼一吸,都微不可闻……这算是默认吗?男人又冷又硬的心底,突然油生一股莫名的不舒服,就像是一件你一直放在手边,却视而不见的东西,你以为自己无论什么时候想要,只要伸出手去,就绝对可以毫不费力的够得着;但是当蓦地有一天,等你不经意间想起它的时候,甚至你想把它重新抓在掌心的时候,一转脸却发现,它竟似长了‘腿’一般,在你不知不觉间,悄悄的溜走了;虽然它还在你的视线之内,却已改头换面,并深深烙上了别人的印记……那种感觉,似失落,似懊恼,似不甘,又似烦躁,千般滋味,万样情绪,就像是一个不在预期之内的不速之客,突然闯进了端木谨的心里,并在那原本一片平静的湖底,翻搅起阵阵的惊涛骇‘浪’。
“本王一开始还以为汐儿你真的如同脱胎换骨一样……”
男人清清冷冷的嗓音中,似乎凝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残戾之气,那样不经意间泄‘露’的着恼,就仿佛老师对着一个不思进取的学生,恨铁不成钢一般,薄薄的两片‘唇’瓣,一开一合,如同簇新的两面铜锣,有泠泠的脆声,倾泻而出,那又硬又凉的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生生的挤出来的一般,在空气里,噼里啪啦的作响,说的是:
“……原来在带眼识人这件事上……汐儿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天真……”
男人如同被什么人惹到了一般,语气不善的丢出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安若溪尚处在怔愣错愕之间,堪堪反应着这包含了丰富内容的一句话,一双澄净的明眸里,泛出丝丝无辜而懵懂的神‘色’,显然并没有理出个所以然来。
男人只觉‘胸’膛之处堵着的一口气,有愈演愈烈之势,且来的莫名其妙,又快又猛,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的理智,并朝着他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
“本王还有事要办……无暇奉陪,先行告辞……”
语声又平又冷的甩出这么一句话来,男人一向温润的嗓音,此刻却仿佛凝着一缕一触即发的懊恼,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连瞧也不瞧对面的安若溪一眼,便拂袖而去。(.无弹窗广告)
徒留安若溪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实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这只妖孽。正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片浆糊之时,却见那大步流星的走至‘门’口的端木谨,突然停下了脚步,一颗风采神俊的脑袋,似乎微微向着她的方向偏了偏,却最终并没有拧回头来,惟有一道无‘波’无澜的话音,慢慢的飘散在凉欢轩秋意浓浓的空气里:
“本王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听说自从那日赛马大会过后……那侧妃柳氏不知怎的得罪了你家焉王爷……被他罚静思己过,半月不许出房‘门’……”
男人扔下这句看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之后,却是头也不回的出了凉欢轩。
似过了许久,直到窗外那一只橙红‘色’的夕阳,都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沉了下去之时,安若溪却还站在原地,仿佛连指尖的姿势,都没有变过……脑子里反反复复翻搅着的却仍是端木谨临走之际,丢下的只言片语……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就像是她不明白,那个淳于焉罚柳灼萝静思己过这件事,到底跟她在赛马大会上险些丧命那件事,有没有关联一样……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盘丝‘洞’里,结成的千万张大网一般,将安若溪网在其中,‘交’织成一个硕大的‘迷’宫,等待着她走出去……但那‘交’错的一条条窄道,却令她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出口的方向在哪里,只能困在原地,兜兜转转,徘徊辗转,看不到指引她前进的一盏明灯……夜‘色’渐浓,八月初的清风,徐徐吹拂着那没有关紧的房‘门’,并随着那半开阖的‘门’缝,丝丝缕缕的钻进屋里沉寂如坟墓的空气里,晚风习习,凉意融融,已经带着点凌厉的味道,刮在人身上,似无数细小的沙子,轻轻‘揉’在脸上一般,微微的刺痛之感,让人恍惚飘渺的思绪,有一种不期然的清醒。
柳灼萝被罚静思己过,半月不许出房‘门’……这样的后果……前因到底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被她安若溪想个清楚,‘弄’个明白了……又能怎样?无论他是不是为着他,到头来,都只会让她愈加的陷入某道漩涡里……既然如此,又何必庸人自扰?这一刹那,安若溪以为自己想得通了,但微微干涸的嘴角,无意识的扯开的一抹苦笑,还是不经意间泄‘露’了那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凄惶之感……因为没有点灯,整个凉欢轩,都渐渐的沉入那无边的夜‘色’里……安若溪浸在其中,惟有一双潋滟的明眸,偶尔‘波’‘荡’涟漪,晦暗明灭……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整个焉王府,不,整个淳安国,大概都是一片祥和宁静的景象,许是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的缘故,使得一众人等,或沉浸在人月两团圆的喜悦甜蜜中,或纠结于这样或那样不能回家团聚的哀伤中……无论怎样都好,倒是难得的太平……像极了暴风雨来临之前,那总是异常的宁静……百无聊赖的在锦簇园里转悠了两圈,安若溪突然发现,这种无所事事的米虫一样的生活,实在是让人十分的心灰意冷。而且,更让人挫败的是,虽然自那天之后,她反而光明正大的在这焉王府里招摇过市,但骨子里,却仍在刻意的躲避着与某只变态的碰面。就像此时此刻,她坐在这锦簇园里的石凳上,悠闲的发着呆的前提是……淳于焉被皇上宣进宫,商量宫中举办中秋盛宴的事情……脑子里一闪而过那个男人的身影之时,安若溪的心头,仍是不由自主的一恍,赶忙将这不速之客打发走,又呆了一会儿,算算时间,他也该差不多回来了……抖擞一下那落了满头的黄叶碎‘花’,安若溪站了起身,打算继续回她的凉欢轩自生自灭去……也不知笼晴帮她找没找到做月饼的模子……悠悠岁月,不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还真是难捱……一边努力回想着她在现代时,学过的三两道板斧,安若溪一边往凉欢轩的方向回去,正回想到关键的时候,突然脚底下一硌,仿佛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紧接着一道凄厉的惨叫,就从她的脚边响了起来……吓得安若溪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惊魂甫定之际,忙不迭的去看那险些丧生在她脚底下的东西,这一瞧之下,却只觉真真应了那句话……冤家路窄……但见那不远之处,瑟缩在角落里,呜呜哀鸣着的小畜生,不正是那有其主便有其狗的柳灼萝的爱犬吗?安若溪顿觉一个头两个大。下意识的去看它的主人在不在场,待看到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她这一人和那一狗之外,鬼影都不见半个……反应了一会儿,安若溪这才想起,那柳灼萝昨天一大早就回娘家去了……说来真是相当的凑巧不是吗?她刚刚知道有关赛马大会的事情,思前想后终于打算去跟那柳灼萝当面对质,但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那柳灼萝却突然之间回娘家去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到底如何,如果继续想下去,还真是让人心灰……甩甩头,安若溪生生的将脑子里的‘混’沌‘逼’走,苦着脸望向角落里的那只小畜生……但见它此时此刻,缩在墙角,雪白的身子,也不知是冷,还是怕,抖得像筛子一样;那一双贼溜溜的小眼,半睁半闭,毫无生气,整幅‘精’气神,都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这可怜兮兮的小惨样,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狗仗人势的嚣张……安若溪陡觉有些汗颜,看来自己刚才那一脚,将它踩得不轻……犹豫了一下,罢了,怎么说也都是自己把它害成这幅样子……安若溪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堪堪将那只小畜生抱了起来……还好,它只是别扭的挣扎了几下,便安静了下来……瞧着它在自己怀中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安若溪正想着是不是该去找个兽医给它看看的时候,耳朵里突然钻进一道柔媚温软的嗓音,说的是:“凝汐妹妹……”
安若溪下意识的抬头,便看到迎面款款走来的苏苑莛和她的贴身‘侍’婢……生生将脑子里闪过的“冤家路窄”的一个念头压了下去,安若溪从僵硬的嘴角间,挤出一个极为不自然的笑容,然后开口道:“这么巧?”
“是呀……”
‘女’子盈盈一笑,莲步轻移,向安若溪款款走近,最后堪堪停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
状若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那窝在她怀中,不安的扭动着身子的那只哈巴狗,苏苑莛轻柔而亲昵的嗓音,缓缓开口道:
“凝汐妹妹……那天的事情,真的是不好意思……我已经向王爷解释清楚了,不关你的事……他不会再怪你了……”
安若溪望着‘女’子妆容‘精’致的脸容上,笼着的那一抹娇弱无辜的神‘色’……这样一个‘女’子,别说是无心的,就算是真的有意陷害……只怕别人也不会信的吧?
正胡思‘乱’想间,突觉在自己怀中的那只小畜生,似乎变得愈加的不耐烦起来,那从喉咙间不断的逸出的汩汩的嘶吼声,暴躁而不安……安若溪下意识的将那只绒绒又抱的紧了一些,一边试图安抚一下它的情绪,脸上一边扯出一缕尴尬的笑容来,嘴‘唇’微张,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手背上突然火辣辣的划过一缕锐痛,安若溪没防备,手臂一松,怀中的哈巴狗,立马箭一般的窜了出去……安若溪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本能的伸出手去,想要将它拦下,但只刹那间,那绒绒就似疯了一样,冲向了对面的苏苑莛……‘女’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安若溪心头,蓦地一震,冲口而出:“小心……”
但她最后那一个“心”字,还哽在喉咙间,未来的及暴‘露’到空气里,安若溪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苏苑莛一脚踏空,直直的从石阶上滚了下去……直到那唤作伶儿的婢‘女’,凄厉的喊了一声“娘娘”,安若溪冻僵的手臂,仿佛才堪堪有了些知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奔下台阶,来到苏苑莛的身边的,她看到的只是从‘女’子白皙的裙摆下,不断的渗出的汩汩鲜血,将身下的青石路都染得透红,刺得她双眼,针扎般剧痛;痛苦的呻‘吟’,不断的从‘女’子惨白的樱‘唇’间逸出来,一声一声的都砸在她的耳朵里……安若溪只觉四肢百骸,像是倏然间被人丢进了千年不化的冰窖里一般,寒气丝丝缕缕的渗进骨头里,连指尖都颤抖如秋风中无所依傍的落叶;‘混’沌的脑海中,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白光,仿佛被人在瞬时‘抽’去了所有的思绪,放空的找不到任何思考的能力……“快去请大夫……”
微微的怔愣之后,安若溪突然寻回了所有的理智,冲着一旁那害怕的只会哭的伶儿吩咐道,虽然她自己心底也已然是冰冷颤抖一片,但她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不能‘乱’……“苑莛姐姐……你别怕……大夫一会儿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拼命的压制着声音中的恐惧和无措,安若溪试图尽自己的力量,安抚那此时此刻,倒在血泊中的‘女’子,冰冷而‘潮’湿的双手,下意识的去握她紧紧按在小腹上的‘玉’手……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触碰到‘女’子的衣襟,纤细的手腕上,却突然传来一缕锐痛,那样强势的力量,恨不能将她的骨头,给生生的捏碎了一般……“滚开……”
伴随着这残戾而暴怒的两个字,那钳制在她皓腕上的灼热大掌,蓦地一松,直接将她狠狠掼倒在地……安若溪仿佛听到手腕骨头脱臼的清脆声响,剧痛,由堪堪撑住地面的掌心,迅速的冲撞进灵魂深处,仿佛瞬间便已痛至麻木……让她丝毫再也感觉不到……一双眼睛,直直的凝住的,只有那挡在苏苑莛身前的‘挺’拔身姿,耳朵里进进出出的,惟有男人心如刀绞一般低沉的呢喃:
“……莛儿……莛儿……你怎么样?”
安若溪从来不知道,这样一个冷酷而冷清的男子,竟然也会有如此恐惧而无措的时候……那一声声的“莛儿”,像无数的利剑,‘射’进了她的心里,汇聚成千疮百孔,再难磨灭的伤口……“……王爷……我们的孩儿……你一定要救我们的孩儿……”
贝齿死死的咬住那全无血‘色’的‘唇’瓣,‘女’子气若游丝的呻‘吟’哀求,惨白的娇颜上,早已布满了薄薄的冷汗,那一双如秋水般潋滟的翦瞳,不断的从中滚落出大颗大颗珍珠般的泪水,直直砸到她依靠着的那具坚实而温暖的‘胸’膛上……“娘娘……你一定会没事的……”
那唤作伶儿的婢‘女’,似乎吓得呆了,直到现在,还愣在原地,哭诉着她家娘娘的不幸……却突然之间,‘玉’手芊芊,如利箭一般,指向安若溪:
“都怪你……若不是你抱着那条狗……它怎么会害的娘娘滚下台阶……你是故意的……”
这字字句句的指责与迁怒,似淬了毒一样,‘射’向安若溪,但是比这‘欲’加之罪,更令人心如死灰的,乃是男人陡然间‘射’向她的眼神……那样的愤怒、残戾、痛恨……毫不留情的穿透她的肌肤,将她从骨头里毁灭……安若溪尚维持着摔倒的姿势,一动未动,望着男子一言不发的抱起那浑身是血的苏苑莛,飞速的离去……
...
第120章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厚实的房‘门’,如被从天而降的陨石,重重的撞开,男人‘挺’立秀拔的身姿,似一股飓风一样卷了进来。.
没有着灯的房间,惨白的月‘色’,从窗外斜斜的照进来一缕光线,映在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上,将笼罩在他面上的泠泠恨意,照的清晰而透亮;凛冽的夜风,从半开半阖的房‘门’里,呼啸着钻进来,吹得男人一身青灰‘色’的衣袂,猎猎作响,有如滔天巨‘浪’,抨击礁石,分崩离析的力量,不毁不休……与一颗心同时提起的,还有安若溪一动不动,呆坐在黑暗中良久的身子。
安若溪张了张嘴,却未来得及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那哽在喉间的一句“她怎么样”,就生生的被男人倏然掐在她脖颈上的粗粝大掌,‘逼’迫回心底,噎的那里的五脏六腑,急‘欲’爆炸的钝痛……“沐凝汐……你害死了本王的孩儿……现在很高兴是不是?”
男人沙哑而凌厉的话音,如锐器刮在铁石之上,有刺耳的沙沙之声,一字一句,莫不是从幽暗不见天日的地府,席卷而来,再由牙缝生生的挤出来,带着生杀予夺的审判;又冷又硬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安若溪的脸颊,似粗糙的沙砾狠狠‘揉’进娇嫩的肌肤里,颗颗如刺,粒粒见血,磨出千疮百孔的烙印……“孩子……没有了吗?”
破碎而飘忽的嗓音,从男人紧紧扼住的喉咙间,艰难的挤出来,安若溪只觉‘胸’口之处,如同被人死死的揪住,仿佛要将那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从‘交’错的血管上,生生的拽下来一般。
虽然对这样的不幸,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从男人的口中,亲耳听到,安若溪却仍是不可避免的一伤,即使是面对男人狂风暴雨般的迁怒,此时此刻,她更多的是为着那尚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个‘花’‘花’世界,便离开人世的小生命而黯然……只是,那一句呢喃在‘唇’间的哀悼,却让男人掐住她咽喉的大掌,愈加的收紧,隐忍的力度,‘激’起手背上的青筋,盘根错节,仿佛随时都会爆裂而出……不能呼吸的惨痛,从脖颈间,迅速的漫延在灵魂深处,安若溪被迫仰起头,迎接男人含霜带雪、如刀似剑的厉眸……“沐凝汐……收起你这幅感同身受的嘴脸……莛儿的孩子……没有了……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残戾而‘阴’鸷的话音,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似利剑出鞘一般,刺进安若溪荒芜的心底,那凛冽的恨意,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张大网,将她罩在其中,那些粗粝的绳索,一点一点的勒进她的皮肤里,再穿过肌‘肉’,一直钻透根根的骨头,编织成牢不可破的一道枷锁,势要将她的身与心,都绞成飞灰……“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你容不下莛儿腹中的骨‘肉’?为什么你要将他好端端的害死?”
从男人寒眸中,迸‘射’出来的厉光,仿佛恨不能将眼底倒映的‘女’子的身影,‘揉’碎捻烂一般,那一连四个“为什么”,声声句句,似质问,似宣判,凝着无穷无尽暴虐的愤怒和赍恨,以及那一缕连他自己都微不可察的复杂……‘逼’迫着‘女’子的认罪……“……淳于焉……我没有……”
于浑浑噩噩,放空一切的脑海里,寻得一丝理智与清明,忽略掉心底那因男人强加在她身上的罪名,而渐渐升腾起的如水悲哀,安若溪下意识的否认着,抗拒着。
“你没有?丫鬟亲眼所见……那只狗,是从你的怀中窜出来……才会冲撞了莛儿……你明知自从你假惺惺的提醒过莛儿,有孕期间,不能接触猫猫狗狗之后,她便对此十分的敏感……而你却偏偏抱着绒绒,出现在她面前……若非是你故意为之……莛儿又怎么会受到惊吓,从台阶上滚落下去……她又怎么会失去本王的骨‘肉’?”
男人‘阴’森可怖的话声,似刚刚从千年不化的雪窖里捞出来的一样,泛着丝丝透骨的寒气,隔着轻薄的衣衫,无孔不入的‘逼’进安若溪的肌肤里,仿佛恨不能将那一个个鲜活的细胞,结成霜,冻成冰,让流淌在其中的血液,再无半分半毫的温度,连颤抖的指尖,都不断的向外渗着凉意……“原来……在你眼里……淳于焉……我是这样一个工于心计……而又心狠手辣之人……”
破碎的嗓音,断断续续的从随时都会被掐断的喉咙间,游丝一般逸出来:
“……淳于焉……如果我说……这一切……仅仅是意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苏苑莛……更没有想过要害她腹中的骨‘肉’……你信吗?”
凝眸,生生的将瞳孔中,不断积聚氤氲的层层薄雾‘逼’散,安若溪深深的望住面前男人那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仿佛要透过那厚重的冷酷与无情,陷进他暗不见天日的灵魂里去一样,她很想揭开那浮在外面的一层表象,看看那落在他心底的她的身影,到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女’子澄澈清透的一双眸子,如笼了一汪盈盈秋水,虽然竭力压抑,但那藏也藏不住的悲伤,仍旧仿似随时都会从里面满溢而出,流淌成一条河,将所过之处,都沾染上这样的气息……那飘渺而凄惶的三个字……你信吗?似一缕袅袅轻烟一样,钻进淳于焉的耳朵里,并顺着那‘交’错的神经,慢慢的漫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在突然之间,幻化成一道千斤巨石,重重的压上他的心头,将那些因失去孩儿,油然而生的种种愤怒、痛惜、失望、恼恨,迅速的‘逼’出‘胸’腔……将那修炼成铁石的那颗心,极有耐‘性’的瓦解着、融化着……仿佛随时都会在她的攻势下,土崩瓦解……不……苏苑莛苍白的脸容,蓦地闯入淳于焉神思微恍的脑海里……她哭着说“王爷……我们的孩儿没有了”之时,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悲伤,那样的丧子之痛……怎能因为眼前‘女’子的三言两语而消弭散尽……比起莛儿所受的苦,她此时此刻所谓的解释,又算得了什么呢?‘波’光潋滟的厉眸,在一刹那间,复又冷硬,男人‘射’向面前‘女’子的眼神,倏然凝结成比之先前,更为炽盛的烈烈恨意之火,疯狂滋长的烈焰,仿若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那潜藏在他瞳孔深处的一抹倩影,毫不留情的烧毁殆尽,灰飞成烟……男人残戾冷鸷的话音,平平硬硬的从凉薄的两片寒‘唇’间,倾泻而出,字字句句,如同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一般,冲撞进安若溪提拉在半空之中的一颗心,说的是:
“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的巧言令‘色’吗?意外……那日,你当着本王的眼皮底下,险些一把将莛儿推开……是意外……现在……你害的莛儿孩子不保……又是意外……沐凝汐……你以为本王眼睛是瞎的,抑或耳朵是聋的……你真的以为本王可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放过你吗?”
男人掐在她咽喉之处的粗粝大掌,温热而干燥,这样一双手,本该是安全和依靠的象征……现在却毫不留情的掌控着她的生死……那不断加重的力度,将安若溪‘胸’腔里的空气,一点一点的挤‘逼’出去,连同她那卑微到几乎低入尘埃里的一线期待,都一并丢弃在漫山荒野里……安若溪突然觉得这一切,可笑的不得了:
“所以呢?淳于焉……你宁肯相信丫鬟的所说所言……也不愿意相信我没有做过……对吗?”
‘女’子嫣红似血的‘唇’瓣间,无意识的凝着一线似有还无的弧度,如同绽放在悬崖峭壁的一株孤零零的百合,妖娆而惨烈,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落到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里,粉身碎骨,羽化成烟一般……寒眸闪烁,不期然的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扼制在那细长的颈项间的大掌,有一刹那的松懈,瞬时复又冷硬如铁,坚若磐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够了……沐凝汐……本王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是意外,还是处心积虑……本王只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是你害得莛儿腹中骨‘肉’不保……这对本王来说,已经够了……”
男人残戾冷酷的嗓音,如锐利的刀锋一般,倏然划过忧伤似水的空气,那凛冽的寒意,飘散在安若溪的周遭,将她身与心的温度,毫不留情的冻结成冰,清脆的一碰即碎……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的握紧,右手腕之处,有锥心的剧痛,沿着手臂神经,直窜入安若溪的心底,让那被数不尽的凄楚、悲哀、苦涩所占据的一颗心,有惨烈的清醒。
“原来如此……”
嘴角缓缓泛出一抹浅笑,‘女’子苍白如大理石的脸容上,挂着一缕仿佛突然之间通透了然的神情,黑珍珠般的瞳仁深处,一片死灰般的清明。
“……我有没有做过……根本从来不重要……由始至终……淳于焉,你都已认定我是害死你们孩儿的凶手……就算我把一颗心剖出来给你看……也是枉然……既然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一刹那,安若溪突然觉得一颗心,如斯的平静,就像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惶惶不可终日的等待着行刑的那天,真的等到了,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女’子澄澈的眼眸里,如熄灭的夜空,漆黑幽深,男人‘挺’拔‘玉’立的身形,影影绰绰的倒映在里面,却搅不起半分的涟漪,惊不起任何的‘波’澜,晦暗无光……那样的淡然与疏离,就像是在看任何一个与她无关痛痒的陌生人一样……淳于焉但觉心口一滞,闷重的疼痛,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子一般,狠狠划过那跳动着的一颗心脏,带来阵阵不期然的窒息之感。
不该是这样的……他宁肯她据理力争的解释,宁肯她死不承认的狡辩,宁肯她胡搅蛮缠,宁肯她大吵大闹……而不是像此时此刻这般对一切都无谓的态度……眸‘色’一厉,如卷着无尽风暴的‘浪’‘潮’一样,将印在瞳孔深处的‘女’子,笼罩在其中,仿佛要将她就此‘揉’进自己的眼里,再也休想离开他的视线一般。
“沐凝汐……你以为这样说……本王就会心软吗?”
男人粗粝的大掌,狠狠的扼住‘女’子细长白皙的脖颈,隔着那娇嫩滑腻的肌肤,‘女’子砰然跳动的脉搏,清晰的震‘荡’在他的掌心,一声一声,撞击成一缕奇妙的频率……只要他再稍稍用力……他强势的五根手指,就会毫不留情的嵌进她的皮肤里,将这倔强耿直的脖颈,如摘取一株娇‘艳’‘欲’滴的百合‘花’一样……掐断,毁灭……脆弱的呼吸,不断的从‘胸’腔里挤‘逼’出来,迫不及待的在体内冲撞着,膨胀着,心房之处,惨烈的疼痛,像无数根绵细的针尖一样,狠狠刺进去,扎成千疮百孔的伤口,鲜血汩汩的从其中流淌而出,无法休止,直至干涸……“汐儿从来不敢奢望王爷会对我心软……王爷的心,从来不在汐儿身上,又何谈软或硬?不必了……”
游丝一般的嗓音,从‘女’子微微张翕的檀口里,逸出来,飘忽的如同一缕轻烟,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嫣红似血的‘唇’瓣间,微微扯开一抹讽笑,黑珍珠般的瞳孔里,流光潋滟,落在不知名的远方,映不出男人半分半毫的身影。
那极轻极浅、满不在乎的“不必了”三个字……像一支淬了剧毒的羽箭一样,直直的冲撞进淳于焉的耳朵里,沿着体内的血管,呼啸着咆哮着,钉在他的心底最深处……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如同被‘激’怒的受伤的野兽,迸发出嗜血般的‘艳’光,燃烧的残戾,仿佛要将眼前的‘女’子,毫不留情的焚毁殆尽一般;‘阴’鸷的话声,一字一句,从凉薄的‘唇’瓣间,挤‘逼’而出,像铺天盖地的暴风雪侵袭,将‘女’子狠狠的淹没在那刺骨的冰冷里,万劫不复:
“……沐凝汐……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找死……本王现在就成全你……替莛儿腹中的骨‘肉’填命……”
男人粗粝的大掌,似浸在千年不化的寒冰里一样,带着冻入骨髓的泠泠恨意,死死掐在‘女’子细嫩的脖颈之上,血脉喷张的手背,青筋根根突起,愤怒的力度,仿佛随时都会冲破皮肤,爆炸而出,令手底下的人儿,灰飞烟灭……痛吗?安若溪不知道……脑子里惟有大片大片未明的白光,越来越清晰,照透了无尽的黑暗与‘阴’霾,像极了通往死亡的那条道路……阖上眼睛,安到自己正一步一步的踏上那条路……不知道,路的尽头,老爸老妈会不会在那里等着她回家……淳于焉望着面前的‘女’子,那样晶莹剔透的一张小脸,此时此刻,惨白的如同最上等的宣纸,那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紧紧阖着,浓密微卷的睫‘毛’,沾染着薄薄的湿意,颤动似狂风中摇摇‘欲’坠的落叶;香软娇嫩的‘唇’瓣间,凝着一缕解脱的笑意,飘渺而恍惚,仿若天边就快消散的最后一道晚霞,妖娆绽放着绝望的余晖……扼在‘女’子细长脖颈上的大掌,许是太过用力,渗出丝丝缕缕的酸痛,淳于焉竟需要拼命的抑压,才能够防止那些微不可查的颤抖,止也止不住的倾泻而出……男人深深的凝住眼前的‘女’子,那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迸‘射’出来的厉光,恨不能将瞳孔里烙印的单薄身影,‘抽’筋剥骨,拆骨入腹一般……但那蓄势待发的大掌,却仿佛再也‘抽’不出半分半毫的力气,扼断‘女’子的咽喉……他就这么维持着掐住她脖子的动作,不肯向前,亦不肯退后……‘逼’迫着掌心下的‘女’子,同时也‘逼’迫着自己……漆黑如墨的瞳仁,突然划过一道绝决,就在男人以为自己的大掌再无力扼住那滑腻的颈项的时候,一柄长剑,蓦地刺向他的手腕,那凌厉的剑势,迫的他只能撤手……失去了支撑,安若溪单薄的身子,如一具破败的玩偶一样,软绵绵的倒向地面,只是,她根本来不及倒下,一双长臂已经紧紧的揽住了她,那样轻怜密爱的动作,像是护着生命中独一无二的珍宝一般,如同一根尖锐的针,狠狠的刺进淳于焉的眼眸里,然后沿着血液,直扎进心口……从漆黑的瞳孔里,满溢出来的狂风暴雨,笼罩在对面的一男一‘女’身上,凝着蓄势待发的毁灭之气,但那堪堪扶住‘女’子娇弱身躯的男人,却仿佛丝毫未察,一双温润的眼眸之中,映着的都是他怀中的娇躯,低沉的嗓音,喃喃低语,如同爱侣之间,无限的浓情缱绻,缠绵悱恻,一字一字的砸进淳于焉的耳朵里:
“……娘娘……汐儿……你怎么样?”
淳于焉死死的盯着那不远之处,正在为‘女’子推宫过血的男人,无尽的愤怒,与泠泠的恨意,如锐器刮过铁石一般,从凉薄的‘唇’瓣里挤‘逼’而出,说的是:
“……连亦尘……放开她……”
...
第121章
男人却对此仿佛置若罔闻,温厚的大掌,绕过‘女’子的背后,为她传送着真气;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凝着层层叠叠厚重的担忧,藏也藏不住的倾泻而出;一双清幽‘波’‘荡’的眸子,似被定住了一般,动也不动的望着怀中的‘女’子……那样焦切而心痛的神情……仿佛他才是那人事不省的‘女’子的合法相公……淳于焉只觉一股戾气,从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直窜了上来,堵在喉咙间,不上不下,不偏不移,如翻滚的沸水,积聚成一个一个饱满的气泡,不断的膨胀、爆裂,迫不及待的想要从口腔里冒出来,毫不留情的将整座房子淹没成海……那不知不觉间,早已死死握紧的双拳,任平整的指甲,深深的嵌进粗糙的掌心里,也阻止不了,那些汹涌澎湃的暴怒,从微凉的指尖,迅速的沁出来,直‘欲’将面前的男人毁灭殆尽……连亦尘却仿佛感觉不到那一触即发的危险,他的脑海里,他的眼眸中,他的心底,此时此刻,盛满的,都惟有怀中的‘女’子,那样浓烈而‘激’‘荡’的情绪,似恨不得替她承受落在她身上的那些苦楚一般……‘女’子苍白如最上等的宣纸一样的脸容,似被人‘抽’去了一切的‘精’气神,毫无血‘色’的静止着,浓密微卷的睫‘毛’,突然之间有微微的颤动,如打湿了羽翼的两只蝴蝶,扑腾着振翅‘欲’飞;紧紧阖着的眼眸,缓缓睁了开来……似做了一场太久长的梦,安若溪艰难的张开眼睛,失神的瞳孔,有渐渐的凝聚,望着面前那一张狂喜的脸孔,干涸的‘唇’瓣,微微张翕,呢喃道:“……连大哥……”
那飘渺而沙哑的嗓音,像‘荡’涤在空气里的一缕游丝,几乎微不可闻,却刺得淳于焉俊朗的眼角眉梢,有不能自抑的一跳,那因为‘女’子的陡然苏醒,而蓦地提起的一颗心,像被人重重的一拳,重又击打回原地。(.棉、花‘糖’小‘说’)说
“汐儿……你醒了……”
男人温润的嗓音,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欣喜,带着一丝的犹疑和不确定,喃喃唤着怀中的‘女’子,那疏离隐忍的“娘娘”二字,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换成了无限轻怜密爱的“汐儿”,‘激’‘荡’在瞳孔深处,仿佛随时都会满溢出来……安若溪微恍的明眸,仍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扩散,如半梦半醒间,似是而非的游离飘渺;惟有脖颈上凛然的刺感,清晰而热切,仿佛只是最轻浅的呼吸,都会引发成冲入心底的惨痛;一把嗓子,像是刚刚从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逃出来的一般,还残留着那炙烤之下,火烧火燎的灼痛之感,连吞咽唾液,这样最为细小的一个动作,都仿佛粗糙的沙砾,一个哧溜钻进河蚌里,摩擦‘揉’搓在那娇嫩的肌肤上,经历着由沙砾变成珍珠的过程中,钻入心扉的痛楚……张了张嘴,安若溪想说什么,只是声音尚未来得及发出,纤细的手腕上,便蓦地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狠狠从连亦尘的怀抱中,拽了出去,直直撞上另一具坚硬如铁的‘胸’膛……手腕上的锐痛,早已痛得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惟有一张憔悴的小脸,刹那间变得煞白,而那狠狠拽住她受伤的手腕的男人,却丝毫未察,一双残戾‘阴’鸷的眸子,只顾得向对面的男人,宣告他对她的占有权……至于在他大掌禁锢之下的人儿,是死是活,完全不在意……尤其是与此同时,连亦尘心中一紧的投‘射’过来的关切目光……两相对比,高下立分……贝齿死死的咬住下‘唇’,仿佛这样的疼痛,能够稍解心里层层叠叠喷涌而出的悲哀之感……安若溪挣扎了几下,试图从男人的大掌之下,解脱出来……手下钳制的力道更重,男人凌厉中夹杂着泠泠恨意的目光,直到此时,方才狠狠的钉在她脸上……那样的残戾暴虐,似无孔不入的空气一样,渗进安若溪的心间,明明再清楚不过,却仍不可避免的泛出缕缕的苦涩和绝望……“放手……”
牙关紧咬,以防不能自抑的颤抖,从口腔里泄‘露’到空气,安若溪低低出声,暗哑的嗓音,如熊熊烈火焚烧过后,惟剩一地的死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从‘女’子澄澈清透的眸子里,缓缓泻出丝丝的冷漠,沁凉微寒,似初‘春’‘欲’溶未溶的积雪,透进心扉,化成一滩悲凉。
覆在纤细的腕上的粗粝掌心,从薄茧之处,向外渗着如冰似火的温度,针扎一样刺进那柔嫩滑腻的肌肤里……男人凝霜含雪的冷眸,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阴’霾的浮光,似狂风暴雨来临之际,倏然压下的晦暗天‘色’,毁灭的‘阴’鸷,半明半灭……大掌蓦地一松,在空气中划下一道凌厉的弧度,将‘女’子狠狠掼倒在地,淳于焉不看她一眼,坚硬如铁的身子,直直挡住那下意识的想要冲上前的男人,残戾的眸子,仿佛天雷引发的熊熊烈火,嗜血呼啸着,落在对面的连亦尘身上……右手腕软绵绵的垂着,像被打断的玩偶,僵持在皮‘肉’之间,不知道会不会就此废了?安若溪试着动了动,却连指尖都仿佛冻住,石头一样,痛至麻木,便无知无觉。
堪堪起身,安若溪向着那投‘射’在她身上的关切眼眸,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那僵硬的嘴角,任她努力了半天,仍旧是无法扯开半分半毫的笑容。
背后如生了眼睛,淳于焉甚至能够感觉到‘女’子对那个男人的安抚之情,像排山倒海的妒忌,从心底压了上来。眸光一厉,却是冲着‘门’外吩咐道:“来人……”
鱼贯而入的几名‘侍’卫,恭谨立在一旁,等待着王爷的命令。
淳于焉清冽的嗓音,平平硬硬,殊无半丝起伏的情绪,泠泠从凉薄的‘唇’瓣间,倾泻而出:
“……‘侍’卫连亦尘……夜闯凉欢轩,‘欲’行刺本王,对王妃不轨……押入地牢,严刑拷打,听候发落……”
安若溪心中蓦地一沉。眼看着一众‘侍’卫‘逼’上前来,连亦尘被他们围在中间,温润的眸子,深深望了她一眼之后,却是瞬间凝聚满了蓄势待发的凌厉。
“……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男人凛冽的话音,像是刚刚从千年不化的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寒气丝丝的渗出来,整个凉欢轩,都仿佛被这样的残戾‘阴’狠所侵袭,杀伐的血腥之气,一触即发。
“等等……”
安若溪蓦地站到男人的面前,暗哑的嗓音,早已冲口而出,焦切而担忧。
那不经意间将连亦尘挡在身后的举止,像一条剧毒的响尾蛇一样,狠狠的在淳于焉俊朗的眉眼间咬了一口,见血封喉的毒液,沁入到眸底深处,一片幽黑冷鸷,仿若被他目光凝住的人,都一并即将被摧毁。
“爱妃若是要替连亦尘求情……本王劝你还是省点力气……”
男人铁钳一样的长臂,倏然揽上‘女’子纤细的腰肢,‘逼’迫着那柔软的娇躯,狠狠的与他紧贴在一起,那掐在她腰肢上的力度,仿佛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休想逃开一般……淳于焉目光凉凉的扫过那心中一紧望向这边的男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凉薄的‘唇’瓣,紧紧贴在‘女’子‘精’致的耳垂旁,清冽而残酷的嗓音,一字一句的送进她的耳朵里:
“沐凝汐……不要惹怒本王……如果你胆敢再为他说半个字……本王会让他连严刑拷打的机会都没有……”
低沉浅淡的嗓音,仿若游丝,微不可闻,如同爱侣间窃窃‘私’语、不为人知的呢喃,灼热的呼吸,似漫天铺下的绵延大网,喷洒在‘女’子的耳畔,顺着体内的神经,哧溜溜的钻进心底,却倏然冻成千年不化的寒冰,连骨髓都渗出令人颤抖的凉意。
安若溪只觉四肢百骸像是被浸在汹涌澎拜的海水里一样,随时都会将她整个人淹没;‘胸’口之处,如同生生的被人剜去了一块儿,鲜血汩汩的从伤口里流出来,止也止不住……一片死灰的平静……嫣红似血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线轻浅的弧度,凝着的泠泠笑意,如若严寒冬日里,挂在房檐下的一道晶莹剔透的冰凌,在溶溶月‘色’映照下,流光熠熠,凉意婉转……‘女’子柔软的嗓音,低沉轻淡,似萦绕在幽幽山谷里,常年不散的一缕薄雾,沾染着点点的湿气,飘于淳于焉的耳畔:
“王爷你误会了……臣妾没有想过要替连大哥求情……臣妾身为王爷的正妃,却无容人之量,害得侧妃苏氏失去腹中骨‘肉’,是为妒忌……现在,又连累连大哥为救我冲撞了王爷……是为不贞……此等行径,臣妾无颜继续留在凉欢轩,自求王爷,将臣妾与连大哥,一同打入地牢,听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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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说这番话的‘女’子,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容上,不见任何的赌气或任‘性’,淡然而疏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79小說网首发
她柔软的身子,还紧紧贴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之上,毫无缝隙的契合,一双幽远的眸子,却笼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漠,咫尺天涯般的距离。
淳于焉俊颜上的残戾之气,如同暴风雨来临之际,‘阴’霾的天空上迅速积聚的黑压压的乌云,掐在那盈盈一握的纤腰上的大掌,青筋暴起的力度,恨不能就此将她给拗断了一般。
安若溪一口贝齿,紧紧咬着那娇嫩的‘唇’瓣,生生将那冲撞在喉咙间的痛呼,给咽回到了肚子里,那澄澈透亮的眸子,平平的望进面前幽深似海的瞳孔里,倒愈发的沉静与坦然。
淳于焉但觉股股烈火,蹭的一下,从心底直烧到眼眸深处,这样浓烈的热度,却仿佛捂不化那映在里面的一道窈窕身影,她就像是一块儿棱角分明的石头一样,硌的他两颗眼珠子都生疼。
“沐凝汐……”
这泛着冰凌一般的三个字,仿佛是在男人一张大口里,千回百转,打碎了,嚼烂了,再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样,那泠泠的暴虐,似张满弦的弓箭,对着面前的‘女’子,‘射’了出去:
“……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的寻死……本王自然成全你……”
掐住‘女’子腰身的长臂,蓦然一松,几乎是直接将她推倒在地的,男人一双凝霜带雪的眸子,惟剩一片刺骨的寒冷,眼角眉梢,尽是‘阴’鸷,却连余光都不给那‘女’子一道,又平又硬的嗓音,似寒冬腊月里结了冰的湖面,搅不起半分半毫的‘波’动或涟漪。
“……护送王妃娘娘去地牢……好生伺候……没有本王的允许……就算是一口水,也不得送到她的口里……”
她不是为着那个男人,不仅甘愿将先前打死不认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而且当着众人的面,毫无廉耻的承认自己跟他有染,还打算陪着他同甘共苦吗?很好……沐凝汐……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本王舍不得你死?咬牙切齿间,脑海里却蓦地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那轻飘飘的“舍不得”三个字,却让淳于焉的心底,都不自觉的油然而生一缕奇异的感觉……不……他怎么会为这样一个‘女’人“舍不得”?且不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间,害的苏苑莛腹中骨‘肉’小产,单是那一股子倔强固执,不肯服软的劲儿,便足以让人恨得牙根痒痒……还有,他不过前脚踏进凉欢轩,这连亦尘便突然冒了出来,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平日里这人鬼鬼祟祟追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明目张胆的管起了他们夫妻间的‘私’事……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此时此刻,‘女’子所作所为的一切……她对他的感‘激’,她对他的维护……与此同时,她对自己的反抗,对自己的‘激’怒……两相比较,那种滋味,就像是有人突然之间搬了一块千斤巨石,狠狠砸到他冷硬的心底一般,那闷重的钝痛之感,虽然不会致命,却足以将男人所有的愤怒、残戾、‘阴’狠、狂虐,通通从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里‘逼’出来……那样亟待将眼前的‘女’子毁灭殆尽的‘欲’、望,不知不觉间却也在折磨着他自己……只是那样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一缕情绪,太过飘渺,太过细微,来不及追究,便已消散的无影无踪,惟有丝丝的暴怒,像是急剧涨‘潮’的汐水一般,汹涌澎湃的迫近,直‘欲’将‘女’子毫不留情的淹没在这样的凶厉之中一般……沐凝汐……本王倒要看看,在那非人的地牢里……你能够支撑到几时?‘阴’鸷冰冷的眸子里,倏然划过一道嗜血的‘艳’光,淳于焉不再凝向‘女’子半分,那俊朗飘逸的侧脸,如同雕刻完美的大理石一般……就连一颗心,大概都是铁石铸成的吧?坚硬且无情……即使用尽她全身的温度,怕也融化不了这样的残酷……安若溪忍着麻木的身子,堪堪从地上站了起来。[.超多好看小说]
天边一抹残月,从窗子里透进一缕清冷的清辉,笼在‘女’子惨白的容颜上,有流光幽幽,如山间的一只‘精’魅,妖娆而诡异。
“多谢王爷成全。”
‘女’子嫣红似血的‘唇’瓣间,缓缓绽开一抹凛冽的弧度,那近乎惨烈的泠泠笑意,一寸一寸的透进眸子里,在那黑珍珠般的瞳孔深处,千回百转,如澄澈秋水,冲刷着湖底鹅卵石,直将它磨得又光又滑,仿若遥远天际里,两颗不可企及的寒星一般,随时都会熄灭在茫茫夜‘色’里。
那一把暗哑清冽的嗓音,极轻极淡,如荷叶上凝的一粒‘露’珠,太阳一晒,便消弭的无影无踪,连痕迹都不遗。
话既已说尽,便无谓多留。安若溪明眸似水,却连眼角都没有划过面前的男子,直直的越过他的身畔,走向连亦尘,秀丽的脸容上,裹着盈盈的笑意,虽然轻浅,却毫不掩饰的真心。
“连大哥,我们走吧……”
清润的嗓音,如同请客吃饭一般自然,仿佛他们此时此刻要去的地方,是海阔天空的景致,而非那暗无天日的地牢。
淳于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与另一个男人并肩而行,渐渐从他的视线里消失,那残留的一抹影像,却仍固执的烙印在瞳孔深处,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似暴风雨来临之际,倏然压下的厚重‘阴’霾,带着摧毁一切的‘阴’厉残酷。
又湿又冷的‘潮’气,从铜墙铁壁的地牢里,一丝一丝的透进身体里,沿着那些汹涌澎湃的血管,缓慢而迅速的流淌至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渐渐的渗出这泠泠的凉意来,安若溪想握紧,但那残余的温度,却仿佛也被冻僵,使不出半分的力道来……幽暗‘阴’森的监牢,半丝光也无,静寂的如同坟墓,惟有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一下一下的砸到那坚硬的地面上,枯燥而单调的频率,似有将人折磨到疯狂的耐‘性’,将安若溪脑海里凝聚的一切清醒,一点一点的蚕食掉,‘逼’迫着她成为一具空壳……瑟缩在墙角,安若溪双手紧紧抱着手臂,将一颗头,深深的埋入曲起的膝盖上,蜷缩成婴孩的姿势,但空气中腐朽冰冷的气息,还是毫不留情的穿透她轻薄的衣衫,丝丝缕缕的钻进那‘裸’‘露’的肌肤里,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被侵袭,直透进那一颗颤抖不已的心脏里去,像无数根绵细的刺一样,狠狠扎在上面,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安若溪只觉自己整幅身子,一忽儿像被人抛入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一忽儿却又似坠入千年不化的雪窖里,一时火热,一时冰冷,如同跌进了暗流汹涌的夜海里,随着那汹涌澎湃的‘浪’‘花’,浮浮沉沉,找不到任何着力之处可以依靠,仿佛随时都会被无情的淹没,沉到那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
安若溪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多长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阴’森的地牢里,漆黑一片,没有光,没有声音,连看守的‘侍’卫都没有……淳于焉……他真的说到做到,任由她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是呀,他一心一意认定她是残害他孩儿的凶手……恨不得杀了她,为他填命……先前在凉欢轩里被连亦尘所阻,现在不过是换个方式,置她于死地而已……只可惜连累了连大哥……不知他现在怎样?原以为一颗心,早已痛至麻木,但那漫延开来的层层叠叠的苦涩,还是不能抑制的从灵魂深处涌上来,卷着绝望的温度,将她摔下那幽暗不见天日的十八层地府,永世不得翻身一般……窒息的惨痛,似随时都会撕裂那脆弱的心房,化成粉末,倒地难拾……将身子蜷缩的更紧,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够阻止那些无边无际的悲凉,将她毁灭的慢一点,再慢一点……不知过了多久,徘徊于死生之间,恍恍惚惚,安若溪仿佛听到有人在她身畔,一声一声的唤着她“汐儿,汐儿……”,那样的焦切与痛惜,像来自一场梦一样,明明离得那么近,当你伸出手去想要抓紧之时,却原来只是一场空……安若溪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可那些幻听,还是丝丝缕缕的钻进她的耳朵里,真实美好的让人几乎想要相信。
‘迷’‘迷’糊糊间,只觉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掌,轻轻的将她的头抬了起来……水汽朦胧的眼眉,缓缓睁开,触目望进一双清润的眸子里,男人墨‘玉’般的瞳孔深处,有流淌的火光,影影绰绰,温暖着映在里面的‘女’子那一道单薄的身影……安若溪凝着面前那一张水‘色’无边的俊颜,那样的担忧和关切,笼在男人面上,让她如堕梦中。惟有男人清润的嗓音,一声一声,真真切切的飘进她的耳朵里:
“汐儿……汐儿……你怎么样?”
“……谨大哥……”
嘴角干裂,安若溪喃喃唤道。
“是我……汐儿……没事了,没事了……”
男人温热的大掌,那么清晰而真切的抚在她的脸上。
“谨大哥……”
像是‘迷’路的小孩子,终于找回了失去的家人,安若溪再也忍不住,扑倒在面前的男人怀中,将一腔的委屈、疼痛、恐惧、绝望,尽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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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伶儿……”
自噩梦中惊醒,苏苑莛定了定神,方才出声唤那贴身‘侍’婢,进来伺候。[]
‘女’子一双水漾的美眸,尚沾染着稍稍未退的余悸之‘色’,睨了睨不远之处的漏壶,看时辰已是未时一刻,从一大清早淳于焉便被一道圣旨宣进了宫……这个当口,用意自然再清楚不过……不知宫内情形如何……墨‘玉’般的瞳仁,流光晦暗,沉郁一滞,随后便不动声‘色’的敛去了内里的一切暗流汹涌。
顿了一会儿,却仍不见那平日里最为乖顺伶俐的丫鬟应声出现,苏苑莛心里莫名的升腾起一缕躁意,一把柔媚的嗓音,不觉间已提高了几个音阶,再次唤道:“伶儿……”
镂‘花’‘玉’雕的房‘门’,这时堪堪被推了开来,人影尚未见,外室的清风,却已迫不及待的灌了进来,刮得那总是四季如‘春’的意心小筑,都仿佛冷鸷了几个温度。
苏苑莛望着那挡在‘门’口,‘玉’身‘挺’立,如同站成了一睹墙一样的男人,心中砰然一跳的滋味,一时之间倒说不清究竟是倏然提了上来,又或是蓦地沉了下去,就连那一向矜持委婉的嗓音,都变得有些不受控,犹豫、怀疑、飘忽、尖利,从如樱般的嫩‘唇’间,水一般倾泻而出:
“……怎么是你?”
男人并没有出声,忻长的双‘腿’,一步一步,向着‘床’榻‘逼’近,‘挺’直秀拔的身姿,挡住了背后一片溶溶日光,令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隐在晦暗的‘阴’影里,掩盖了面上一切的喜怒哀乐。
‘女’子斜斜靠在软榻上的娇躯,因着这不断靠近的压迫气息,满身的柔弱无骨,都仿佛瞬间僵硬了几分,原本就有些苍白憔悴的‘玉’颜,此刻越发的失了血‘色’,如温室里不胜凉风的娇羞百合‘花’,经不起半丝摧残,弱质千千,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男人堪堪立在榻前。强势的身躯,映在苏苑莛略显惊惶失措的明眸里,投下影影绰绰的浮光,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层层叠叠笼罩着厚重的‘阴’霾,如山雨‘欲’来,积聚的满天乌云;墨‘玉’般漆黑的瞳孔深处,有暗流汹涌,一触即发;两片菲薄的‘唇’瓣,紧紧抿着,仿佛正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整个人都向外散发着迫人的压力,将面前的‘女’子,狠狠包围在其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那种近乎于愤恨的恼怒……自相识以来,她还从未在他的脸上看过……苏苑莛竟是心头不由的一凛。
“谨王爷……你虽是淳安国的贵宾,但这等不经通传,便擅闯焉王府‘女’眷闺房的行径……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强自镇定,苏苑莛柔媚的嗓音一如既往,虽是斥责的语气,但仍维持着大家闺秀特有的矜持与修养。
“说到过分……本王又怎及得上侧妃娘娘你……”
冷笑一声,端木谨一双清眸,直直的凝向面前的‘女’子,那样夹杂着泠泠恨意的愤怒,仿佛恨不得将她美‘艳’不可方物的娇颜上裹着的上好皮囊,狠狠剥开,以看不清楚她内心究竟隐藏着怎样不见天日的‘阴’暗与丑陋。
“……侧妃娘娘你为了陷汐儿于不义……居然不惜拿自己腹中亲生的骨‘肉’做赌……当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不知娘娘你半夜梦中惊醒,可有小小孩童追着你问……娘亲为何不要他?”
冷冽‘逼’迫的话声,从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一字一句的倾吐而出,那样的愤怒与憎恨,一时之间,倒分不清是为他口中的“汐儿”打抱不平多些,还是为着眼前‘女’子居然能够心狠手辣至此而深深失望。
但见苏苑莛一张莹润似‘玉’的脸容上,刹时变得惨白一片,如同瞬间被人将全身的血‘色’,尽数‘抽’走,流光潋滟的美眸里,有无数未明的‘阴’影,飞速的掠过,似埋藏的极深,不为人知的某种秘密,突然被人当场揭穿,那种惊恐,惶‘惑’,不安,愤怒,夹杂着一丝不能抑止的悲哀与痛苦……但这种种‘激’‘荡’复杂的情绪,只是一闪即逝,很快便被她敛了去……凝眸细看之时,面前的‘女’子,重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与疏离,平静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莛儿不明白谨王爷在说什么……莛儿失去了腹中骨‘肉’……本就已伤心‘欲’绝……谨王爷却不问青红皂白,便将这样大的罪名,扣在莛儿头上……那日的事情……莛儿深知凝汐妹妹绝非有意,所以从来不敢怪责于她……莛儿可以理解,谨王爷定是知晓王爷将凝汐妹妹打入地牢,是以为她打抱不平,迁怒于莛儿身上……但谨王爷应该清楚,凝汐妹妹之所以‘激’怒王爷,除了这件事之外……很大的关系,就在于凝汐妹妹与连‘侍’卫……”
下面的话,苏苑莛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内容,却已不言自喻,一张略显苍白憔悴的脸容上,仿佛有无尽的凄楚,半明半灭,‘欲’语还休,难以自持,微微低下头去,将一切不能言说的伤怀,都仿佛尽数赋予那‘裸’‘露’在外的一小截白腻细致的脖颈上……端木谨静静望着面前的‘女’子,那样娇弱温婉的神态,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即便铁石心肠的人,也会瞬间化为绕指柔的吧?谁又会去追究她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好一个侧妃娘娘……”
男人菲薄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清浅的弧度,只是那样的嘲讽笑意,却不知是因着她,还是为着自己。
“……短短三言两语之间,既诉尽了自己的委屈……又撇清了无辜……牵扯上本王与连亦尘不说,还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汐儿的咎由自取……相识日久,本王第一次知道……原来温婉善解的汐儿,还有如此攻于心计的本领……”
端木谨一双厉眸,定定的凝进面前‘女’子‘精’致的眉眼里,似要透过她‘波’光潋滟的瞳孔,望穿那晦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里去一般。
他看着她晶莹似‘玉’的脸容上,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去,被人当场揶揄嘲讽的愤怒、尴尬,兀自强撑着不能发作。
“谨王爷既然认定莛儿是这样的一个‘女’子……莛儿也无话可说……没想到,短短数月的时间……不仅凝汐妹妹如变了一个人……就连谨王爷你……都不再是当日信誓旦旦要维护莛儿一生一世的端木大哥了……”
‘女’子轻柔婉转的嗓音,似有若无的凝着一线飘忽,仿若陷入对往日美好岁月的回忆之中,而又因为着这样的美好,不复再来,而无法抑制的彷徨、凄楚、酸涩。那一双流光潋滟的的明眸,似笼了层层叠叠的秋水一般,仿佛随时都会从‘精’致的眉眼里,满溢出来晶莹剔透的泪珠……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凝着的一缕讽笑,渐次加深。
“你说得对……与从前大相径庭的,不仅仅是汐儿与本王……就连面前的侧妃娘娘你,都不再是当日本王信誓旦旦的想要维护的那个莛儿了……”
清润的眸子,闪过一线不能自抑的恍惚,端木谨微微撇开头去,却不知将一双眼睛,安放于何处。
秋水流转的美眸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苏苑莛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突然之间,他离得自己如此的遥远,就像是一件一直放在你手边的东西,你虽然不需要,但是当某一日,它不再受你控制的时候,你的心底,还是会不由自主的不舒服,不由自主的想要将它夺回来……“所以,有时候,莛儿真的很羡慕凝汐妹妹……连‘侍’卫可以为了她,不惜忘记自己的身份,胆敢行刺王爷……就连端木大哥你……都为了她迁怒于莛儿……”
‘女’子娇嫩如‘花’的‘唇’瓣间,轻轻扯开一抹浅淡的弧度,只是那样的盈盈笑意,落在旁人眼里,却无限的失落与凄楚,远比梨‘花’带雨,还能勾魂夺魄,揪的人一颗心,都仿佛生疼生疼。
端木谨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如‘花’美眷,垂在衣侧的双拳,不自觉的紧紧握死,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似竭力的压制着某种不能抑止的情绪,泄‘露’而出。
“也许莛儿真正羡慕的……是焉王爷不自觉的已被汐儿所吸引……她正在一步一步的威胁你在淳于焉心目中的地位……对吗?”
男人紧握的双拳,渐渐的放开,微抿的薄‘唇’,轻轻开合,一字一句的向外倾吐着字眼。
那带着一丝趣意盎然的跳跃话音,那无意间戳中她埋藏的极深的隐秘思绪,似一柄锋利的剑一般,刺向苏苑莛晦暗不见天日的心底。
任尖细的指甲,狠狠的掐入柔嫩滑腻的掌心,似乎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阻止‘女’子一触即发、不能自抑的爆发。
“莛儿从来不担心自己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会被别的‘女’子动摇……就像今时今日……就算是凝汐妹妹并非有心,害得莛儿腹中骨‘肉’小产……王爷虽然未能当场要她填命,却也最终将她打入地牢,自生自灭……”
‘女’子‘精’致的脸容上,明眸似水,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似自若、似自得,似坚信,似势在必得。
“是吗?”
端木谨的嘴角,噙着一缕似有若无的轻笑,缓缓开口道:
“若是焉王爷知道……你腹中的孩儿,原本就着胎不稳……就算没有这场意外,也拖不过这个月……他会有什么反应?”
...
第124章
苏苑莛如遭雷击,当场僵在原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说美丽的瞳孔里,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暗流汹涌的种种情绪,似绝了堤的‘潮’水一般倾泻,惊慌、恐惧、无奈、痛楚……矛盾而‘激’‘荡’,仿佛随时都会将她毫不容情的淹没……端木谨静静的望住她,在揭穿真相前,他早已预料到‘女’子会有的反应,但是当亲眼看到,冷硬的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微微刺痛着,就像是一根针,你明明看到它在那里,就快扎到你了,但任你千躲万避,它终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狠狠刺你一下,虽不会致命,但却疼痛了然,仿佛在提醒着你,它一直待在原先的地方,从来未曾离开过。
千头万绪,一时之间,竟仿佛寻不到症结的所在,说不出来的滋味。
“莛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子短暂的不安之后,渐已恢复平静,强硬道。
端木谨凝住她的若无其事,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温润的嗓音,就像是陡然间记起一件极之有趣的事情般,款款开口道:
“不知道吗?用不用本王将那薛大夫找来,跟侧妃娘娘你当面对质……看看焉王爷到时候会信谁的话多一点呢?”
‘女’子明如秋水的美眸,蓦地‘射’向对面的男人,白嫩细腻的‘玉’手,狠狠掐进身下的锦被里,任凭尖细的指甲,生生的坳断,都不自觉,流光潋滟的瞳孔深处,刹那间积满了大片大片未明的风‘波’,‘激’‘荡’着,翻滚着,纷杂扰攘,千回百转,种种情绪,似恐惧、似无措、似痛苦、似绝望,万般情思,凝于双眸,那样的伤心‘欲’绝,仿佛随时都会满溢出来,化成一张漫天大网,将面前的男人,紧紧包裹缠绕在其中,无法逃离……端木谨只觉一颗心,像是正在被人狠狠撕扯着一般,闷重的疼痛,由灵魂深处,一点一点的扩散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连细长的指尖,都仿佛被侵染,竟需要紧紧握死,才能够阻止那些不受控制的疼惜,从中倾泻、喷涌。
将一双眼眸,缓缓从面前的‘女’子身上移开,脑海里闪过那蜷缩在地牢里的单薄身影,端木谨飘‘荡’的心绪,复又一硬,冷冽的嗓音,似带着泠泠的恨意,却不知究竟是为着什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算时间,焉王爷也该从宫中回来了……现在去找薛大夫前来,正好可以与焉王爷说道说道,让他可以好好的看清楚她的爱妃,究竟有着怎样的一副真面目……”
一想到沐凝汐像个‘迷’路的小孩子一般饮泣的模样;她雪白的脖颈上,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她哽咽沙哑的说她没有之时的绝望与无措;她身体滚烫的倒在他怀中,至今人事不省的惨状;以及她脱臼的右手腕,因为伤势严重,又未能及时施救,大夫说她以后都会留有后遗症,只怕稍重一些的东西,都无法提得起来……一想到这些,端木谨再也无法抑制的愤怒,从心底直接窜到四肢百骸,一时之间,倒分不清究竟是为那凉欢轩里的沐凝汐而心疼与不平,抑或是对面前的苏苑莛的懊恼与失望,只冷冷望了她一眼,像是突然之间决定了某件事情般,不再多留,便‘欲’拂袖而去。
苏苑莛瞧着他俊朗冷毅的脸容上,陡现的某种决绝之情,心中蓦地一沉。眼看着他就要踏出意心小筑,丝毫不再迟疑,奔下‘床’榻,纤细的‘玉’臂,从背后紧紧缠绕住男人坚实温厚的‘胸’膛,将一张莹润的娇颜,紧紧贴在他的后背,柔媚的嗓音,细细的哽咽,从檀口里倾泻而出:
“……不要……端木大哥……莛儿求求你不要……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陷害凝汐妹妹的……大夫说我忧思萦怀,气血不足……孩子保不住……你可知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每天都在担心……自从凝汐妹妹与王爷有了夫妻之实之后……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有一日,王爷真的会完全被她吸引……那时我该怎么办?”
‘女’子娇弱无措的嗓音,从背后传来,一字一句,声声的砸到端木谨的心底,脊背上被‘女’子柔嫩的脸颊紧紧贴住的地方,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轻薄的衣衫,一点一滴的渗进他的皮肤里,灼烫的他整幅身子,都火辣辣的生疼。
“……端木大哥……我求求你……我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王爷好不好?我的孩儿已经没有了……若是连王爷也都失去……莛儿就算不会死……这一生一世,也都不会再快活的……端木大哥,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做,好不好?端木大哥……”
那呢喃如低语的轻唤,如无数尖锐的针一样,扎到端木谨的心房……明知道她是为着另一个男人而如此相求……但他还是无法装作无动于衷……端木谨想要将她圈在他腰间的‘玉’臂,轻轻掰开的手势,就那么僵持在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半分……安若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大夫说她身心受创,加之风寒入体,所以才会‘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这许久……不过现在已经无碍了……脖子上的青紫淤痕,已经渐渐的散尽了,就连那脱臼的右手腕,都已经被接好……除了今后不能提重物之外,并无其他影响……仿佛那日所受的一切伤害,都随着身体的好转,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切就像做了一场太久长的噩梦一般,恍如昨日,恍如隔世……她只记得‘阴’湿可怖的地牢中,她窝在端木谨怀中,将一切的委屈与绝望,哭了出来,之后便晕了过去……再醒来之时,一切却仿佛都变了……在她昏‘迷’的这短短的三日内,焉王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陆笼晴的口中得知……端木谨将她救回凉欢轩之后,不久,皇上的圣旨便接踵而来……命令淳于焉彻查此事,还她一个公道……之后的事情便峰回路转……协助调查的端木谨,从那照顾绒绒的婢‘女’口中寻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寻到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一切竟然是那柳灼萝所为……她在回娘家之前,曾喂过绒绒服食一味能令其神志不清的‘迷’‘药’……而这种‘迷’‘药’,若是碰到另一种香料,便会使它烦躁异常……那天,苏苑莛身上所佩戴的香袋,正是之前柳灼萝送给她的,其中的香料,就有那令得绒绒害她惊吓,跌落石阶的罪魁祸首……初时柳灼萝并不肯承认这一切,乃是她的所作所为……但是其后,从她的房间里,搜出了用剩的‘迷’‘药’和香料……证据确凿,不容她抵赖……最后,柳灼萝承认了这一切都是她计划的……她妒忌苏苑莛怀了淳于焉的孩子;她亦妒忌安若溪越来越与王爷亲昵……并且为了她,将她禁足半月……她不甘心……这才想出这样一箭双雕的做法……据说,承认这一切的时候,那柳灼萝已经有些疯疯癫癫……其后,等淳于焉一纸休书下来的时候……她已完全陷入疯癫……连父母都不识……苏苑莛腹中的骨‘肉’小产,罪魁祸首柳灼萝疯了,安若溪沉冤得雪……仿佛只三言两语,便诉尽了每个人的命运……这件事情,也仿佛到此为止……整个焉王府,也只不过扰攘了半日,便恢复了平静……柳灼萝留在这里的东西,很快便被送回了将军府……干干净净,一件不留……仿佛这个焉王府,从来没有过这个人……淳于焉也从未娶过这样一位侧妃娘娘一样……一切的事情,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初初听到的时候,安若溪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世事无常,峰回路转,好像一场梦一样……不过短短三日的时间……为什么等她再睁开眼睛之后……却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改变……安若溪殊无半分沉冤得雪的庆幸,她只觉得累,从灵魂深处里,泛出来的一种疲倦。
苏苑莛腹中的孩儿,因为这种妒忌,再也没有机会来到人世;柳灼萝害人害己,也许一辈子都要浑浑噩噩的度过……还有,不管她承认不承认,淳于焉的不信任,他的残酷,他的无情……这一切都让她深深的疲惫不堪……她曾忍不住问过陆笼晴,当那淳于焉得知真相之后……可有来看过她?她犹记得当时笼晴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再清楚不过……无限的心灰意冷,像喷涌而出的‘潮’水一样,缓缓的从脚底,直淹没到头顶,五脏六腑里的空气,仿佛都要被这种惨痛,狠狠的挤‘逼’出来,将她毫不留情的抛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娘娘……”
陆笼晴小心翼翼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安若溪赶紧抹去一切飘忽的神思,回过头来之时,脸上已是换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神‘色’……这几日,陆笼晴已经够担心自己了,她不可以再让她不安……“怎么了?笼晴……”
看着面前的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安若溪开口问道。
便见她犹豫了一会儿,回道:“娘娘,靖远国谨王爷在‘门’外……来看望娘娘你……”
...
第125章
“谨大哥……”
沉默了须臾,安若溪率先开口道,只是一时之间,喉头酸涩,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说
端木谨微微一笑。
“汐儿……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男人一把温润的嗓音,虽一如既往的透着些轻淡,但其中的关切之情,却怎么藏也藏不住。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暖。一直不自觉的绷着的脸容,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虽然嘴角扯开的那一抹笑意,仍然有些僵硬,却已不再显得太过牵强。暗暗的将那压在她心底的莫名‘阴’霾,扫到了一旁,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道:
“谨大哥……我已经全好了……身子也不发烧了……断掉的手腕,也接好了,不疼了……没事……”
像是要特意证明自己的“没事”一样,安若溪下意识的抬起右手腕,在端木谨面前摇了摇,却被他一把抓住了那纤细的皓腕。
男人沉缓的嗓音,低低的从两片薄‘唇’里,倾泻而出,说的是:
“……你呀,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小心点……始终是受过伤……又刚好……要是摇断了,还得再遭一回罪……”
男人温柔而怜惜的力度,从他厚实的掌心里,徐徐熨烫在安若溪的手腕上,轻而暖的温度,从那微凉的肌肤里渗进去,仿佛能够直达心底,慢慢解冻着那一颗徘徊在荒芜边缘的心脏。
“谨大哥……”
安若溪喃喃开口道,千言万语的感‘激’之情,最后却只化为了一句:“谢谢你……”
男人轻轻握住她皓腕的手势,仿佛微不可察的一僵,一双清润的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缕浮光,晦暗明灭,稍纵即逝。
却听安若溪嗓音轻缓,尚泛着大病初愈的微微沙哑,柔声开口道:
“……谨大哥,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相信我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苑莛姐姐腹中孩儿的事情……谢谢你帮我找出了真相,还了我一个公道……谨大哥,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现在可能早已经死了那又湿又冷的地牢里了……”
‘女’子晶亮似晨星的瞳孔深处,盛满了止也止不住的感‘激’,如炎炎夏日里,山间的一汪清泉,清澈的令人不敢‘逼’视,仿佛能够将人心底一切幽暗不见天日的隐秘,照的透彻……端木谨但觉心口一滞,有如针扎,覆在那冰肌‘玉’骨的皓腕上的大掌,不由的一松,顿了一顿,终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她散落在鬓角的碎发,往耳后掖了掖,那样轻怜密爱的动作,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傻瓜……你没有做过,自然不会有事……”
男人近乎宠溺的话声,让安若溪的心头,不由得一热,只觉鼻子发酸,眼角发涩,说不出来的委屈滋味,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外边被人欺负了,却固执而倔强的不肯认输,但当陡遇着他人的关心,那些强忍着的委屈,则如同找到了出口的洪水一般,止也止不住的倾泻而出。
“谨大哥……”
安若溪语声哽咽,喃喃唤道。千头万绪,‘激’‘荡’于心,难以自持,压抑在心底几日的情绪,此刻终于忍不住吐‘露’了出来: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他不肯信我?”
那日,淳于焉凶厉残虐的掐住她的喉咙,要她为他死去的孩儿填命的情景,犹在眼前,几成她这些天来挥之不去的梦魇,每每想起,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掌,狠狠扼住她的脖颈,那种窒息的惨痛,与当时一般无二。
‘女’子澄澈清透的眼眸里,渐渐升腾起层层叠叠朦胧的水汽,像笼罩在幽幽深谷里,常年不散的飘渺雾霭,那些氤氲的忧伤,看得见,却捉不紧,一丝一丝的渗进人的肌肤里,连每一次的呼吸,仿佛都被沾染上这浓重的愁绪,化也化不开。
端木谨只觉‘胸’口之处,像是被人狠狠揪着一般,闷重的疼痛,从心底扩散出来,溶进每一滴的血液里,然后流窜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迫不及待的想要冲破那薄薄的阻碍,喷涌而出。
僵持在她眼角的手势,缓缓下滑,抚在安若溪凝脂般的脸容上,那样轻柔婉转的力度,像是捧在手心里的一件稀世珍宝,生怕稍有不慎,便会打碎成泥,再难捡拾。
“汐儿……没事的……已经没事了……现在不是水落石出,雨落天晴了吗?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前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端木谨低低沉沉的嗓音,似安抚、似慰藉、似乞求、似‘诱’哄,千丝情思,万缕滋味,无限依依,难以尽叙。
男人微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在安若溪滑腻细致的肌肤上,灼烫的温度,星星点点的透进她的心间,渐渐温暖着那里的一片冰凉之感。
“真的可以过去吗?”
似水明眸里,闪过一缕恍惚,安若溪喃喃开口问道,浑浑噩噩的脑海里,只觉大片大片未明的思绪,一齐涌了上来,千回百转,却寻不到那清明的出口。
“对了,谨大哥……你可知那柳灼萝现在怎么样了?”
心头蓦地掠过柳灼萝的身影,安若溪忍不住开口问道,甫出口之后,却不知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僵持在她脸颊上的微凉指尖,似乎一顿,然后状若不经意间,缓缓的垂了下来,就连一双清润的眸子,都仿佛漫不经心的微微的撇开,讳莫如深的目光,不知落向何处,瞳孔深处有流光潋滟,暗流汹涌。
安不分明,心中不由的一沉。
“听说柳将军已经遍请神医,来为柳灼萝诊治……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些时日罢了……”
端木谨已经拧回头来,神情淡淡,向面前的‘女’子解释着那柳灼萝现在的情境。
得到回答的安若溪,心里却不知是怎样的一番‘激’‘荡’。就像是无意间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陷在其中的每个人,不管愿不愿意,都休想独善其身,全身而退。
端木谨静静望着面前的‘女’子,她晶亮如星辰的明眸,不知何时,已渐渐的熄灭,晦暗一片,流淌着数也数不尽的哀伤若水,心,像是被一块千斤巨石一般,重重的压下,堵得他五脏六腑,都说不出的生疼。
“汐儿……你可还怪她陷害于你?”
嗓音低沉,端木谨开口问道。
安若溪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一问,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心头一恍,一愣。呆了一呆,然后开口道:
“我不知道……”
“……其实,这件事……伤害最大,最无辜的……就是苑莛姐姐腹中的孩儿……他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已经不在了……苑莛姐姐现在一定很伤心……”
‘女’子水漾的眸光,如一根刺,狠狠扎进端木谨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没有怨责,没有不甘,有的仅仅是对别人感同身受的着想……“汐儿……”
端木谨喃喃唤道,心底‘激’‘荡’,一如翻滚无休的澎湃‘潮’水,漫延至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万般滋味,齐聚‘胸’口,仿佛随时都会冲破皮肤,爆裂而出。
安若溪似陷入某种不能自抑的悲凉之中,喃喃道:
“我只是不明白……柳灼萝为什么要这么做?妒忌真的有这般可怕吗?害人害己……为什么?”
“汐儿……”
‘女’子彷徨无措的模样,像一个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小孩子一般,刺进端木谨的心底,翻搅扰攘,横冲直撞,打‘乱’了那里凝聚的一切平静与坚硬,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却不知该如何言说,开不了口,讲不出声。
安若溪察觉到男人的异样,心头一恍,不忍看他为自己如此担忧关切的模样,连忙打醒‘精’神,抹去这一切莫名的思绪,开口道:
“谨大哥……好了,我没事了……可能这几天睡得太多了,有些反应迟钝……现在已经好了……”
嘴角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安若溪状若无事,神情恢复了几分一如既往的飞扬。
端木谨望着她强撑出来的明媚,心口之处,就像是被无数根尖锐的针一样,狠狠的扎了进去,虽不会致命,但那凛然的刺痛,仍无孔不入的钻进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连指尖都渗出不能自抑的轻颤。
端木谨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得出来。
空气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压抑的气息,流转在两个人的周遭,沉郁婉转。
“对了……也不知连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他现在应该在回家乡的路上吧?”
短暂的尴尬之后,安若溪连忙转移话题道。听笼晴说,事情的真相揭开之后,连亦尘便被从地牢里放了出来,休整了一日,因过几天就是连大哥生母的忌日,得了皇上的允准,他遂回乡祭祀去了。
“嗯……”
端木谨也自不会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点点头,开口道:“连‘侍’卫这次回乡,应该会有一段时间,才能再回京城……”
“这样也好……”
嘴角扯开一抹浅淡的笑意,虽真心实意,但安若溪却仍觉得有些僵硬牵强,心底的内疚之感,层层叠叠的并未消散:
“……算下来,自相识以来……我好像连累连大哥不是一次半次了……其实连大哥若是能够在家乡多待些时日……不需再面对这里的种种事情……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心头一动,端木谨望着面前‘女’子晶莹剔透的脸容上,那种飘忽而悠远的神情,痛惜,像涨‘潮’的汐水一样,慢慢的喷涌上来,‘激’‘荡’难安,无以言表。
“汐儿……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了……宫中盛宴一过……我就会启程回靖远国……”
“这么快?”
喃喃的冲口而出,微微低着头的安若溪,蓦地抬眸,凝向面前的男子,却在瞬时,复又垂了下去。澄澈透亮的明眸里,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最后都化成浓重的朦朦雾气,飘‘荡’在凉欢轩静寂如坟的空气里,仿佛随时都会将她毫不留情的淹没。
端木谨望着面前低垂着头,‘露’出一小截细腻白皙脖颈的‘女’子,心底飘‘荡’的无数惊涛骇‘浪’,在这一刹那间,突的平静下来,像是陡然决定了某件事情一般,轻声开口道:
“汐儿……你可愿意随我回靖远国?”
...
第126章
抬眸,安若溪蓦地望向面前的男子,亮如繁星的瞳孔深处,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万般复杂的情绪,‘激’‘荡’于心,也许连她自己都难以分辨。[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Щ.。
“……靖远国?可以吗?”
微微撇开头去,安若溪的一双若水明眸,飘渺恍惚,浮浮沉沉,却似乎不知究竟该安放于何处,低喃的嗓音,凝着一线无措与茫然,仿佛在征询着男人的意见,又仿佛在问着自己。
“可以的……”
微带薄茧的大掌,轻轻覆在安若溪冰肌‘玉’骨的小手上,端木谨一把低沉浅淡的嗓音,却毫不掩饰的凝着某种坚定与信念,缓缓开口道:
“……汐儿……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带你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焉王府……从此之后,天空海阔,逍遥自在……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
男人包裹在她双手上的大掌,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力道,灼烫的温度,一丝一丝的由他的掌心,渗进安若溪的皮肤里,慢慢融化着那些冰冻的血液……只是这样的温度,却始终无法透到那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深处,仿佛不知何时,早已被人在那里立下了一堵墙,将一切试图闯入的不速之客,都狠狠阻挡在外一般。
天空海阔、逍遥自在……不是她一直都梦想着的生活吗?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安若溪却突然犹豫了,却步了……眼前是端木谨温柔而坚定的清眸,仿佛只要她稍稍踏前一步,就可以随着他走到那些可以预见的平静美好的未来之中……只是,明明看着他,安若溪的脑海里却蓦地闪过另一道男人的身影,虽然速度极快,稍纵即逝,但却异常的清晰而凛然……他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样,将她想要踏出去的脚步,毫不留情的拽了回来,徘徊在原地,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心口之处,如同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般,闷重的疼痛,像无数根尖锐的针一样,狠狠的扎进安若溪的灵魂深处,而因着她隐隐清楚,这样的悲哀,究竟来自何方,所以此番的疼痛,便无疑是加倍的……仿佛随时都会被它毫不留情的抛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女’子澄澈透亮的眸子里,刹那间掠过的无数惊涛骇‘浪’,水漾的流光,层层叠叠的漫延上来,‘激’‘荡’着、翻滚着、矛盾着、挣扎着,仿佛随时都会满溢而出,将她淹没殆尽……端木谨动也不动的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脸容上最细微的‘波’动,都一一的刻进脑海里,再也无法磨灭一般……“我不知道……”
安若溪微微撇开头去,黑珍珠般的瞳孔里,一片恍惚,暗流汹涌,却不知该落向何处,那四个字,不知如何从口腔里逸出来的,轻淡飘渺的似一场薄雾,稍不留神,仿佛就会随风而逝,无影无踪……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端木谨提着的一颗心,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渐渐沉了下去……覆在她小手上的大掌,泛出星星点点的凉意,有不自觉的松懈,却在下一瞬间,复又更紧的握死……眸‘色’一闪,男人眼里,倏然划过一道近似于不甘心的流光,清冽的嗓音,似揣测、似询问、似求证、似‘逼’迫,缓缓的从两片菲薄的‘唇’瓣间,倾泻而出,说的是:
“……汐儿……你可是舍不得离开淳于焉?”
像一直埋藏在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深处,不为人知,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一件秘闻,突然之间,被人毫不留情的揭穿一般,安若溪只觉心头,轰然一震,浑浑噩噩的脑海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白光,又在瞬时堕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千丝情思、万缕滋味,都隐匿在这晦暗明灭的光影里,离得她如此之近,却又仿佛遥不可及,看不清、捉不紧,飘飘‘荡’‘荡’,无所依傍,不知该归于何处……“不……我不知道……”
嗓音暗哑飘忽,几不可闻,安若溪娇嫩如‘花’的‘唇’瓣,微微张翕,下意识的喃喃开口道。(.无弹窗广告)
那样茫然而无措的神情,像一根尖锐的针一样,狠狠的刺进端木谨自问坚硬如石的一颗心,疼痛清晰而了然。深深望住面前‘女’子那笼罩着层层叠叠似水哀伤的小脸,冲到嘴边的那一句“是不知道,亦或是不敢承认……”,就那么生生的堵在咽喉之处,吐不出、咽不下,噎的五脏六腑,仿佛都陷入一种窒息的钝痛之中。
握在安若溪手上的大掌,无力的垂了下来。
安若溪于思绪一片‘激’‘荡’间,察觉到了男人类似于失落的某种情愫,心头不由一伤,说不出来的难过滋味,似慢慢涨‘潮’的汐水一样,从心底漫延了上来,流淌在四肢百骸,连每一次的呼吸,都仿佛被男人的这种哀伤所沾染氤氲,似有还无,揪的人一颗心,闷痛难耐……“谨大哥……”
急急拉住那急‘欲’退缩的大掌,如同一个溺水之人,寻求浮木的依傍,安若溪低低的开口道:
“……你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可不可以?”
眼前如同陷入一场厚重的‘阴’霾之中,朦朦雾霭掩盖了一切方向,她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未来,究竟该何去何从?
端木谨望着面前彷徨的似一个‘迷’了路的小孩子一样的‘女’子,心底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划过一道伤痕,虽不会致命,却深可见骨,鲜血淋漓,不知何时,方可痊愈……反手握住那柔若无骨的小手,仿佛要由自己掌心的温度,熨烫她微凉的肌肤,端木谨嗓音低沉,缓缓开口道:
“汐儿……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的……”
安若溪只觉喉咙发苦,眼角酸涩,千头万绪,‘激’‘荡’于心,无以言表。
月‘色’溶溶如匹练,倾泻了一地缎子似的银辉。
古人常言:月到中秋分外圆。安若溪仰头望着那孤零零的挂在天际的一轮满月,当真是又圆又亮,也不知照透了古往今来多少的悲欢离合,回头望,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安若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桂‘花’酿入口清甜,步步温肠,夜深‘露’重,聊以遣忧,最适合不过。
安若溪又倒了一杯,遥遥向着天边的明月一举,嘴中‘吟’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干杯……”
不知不觉间,已是大半壶烈酒下肚,颇有醉意。
“笼晴……”
眼见壶中酒水将尽,安若溪下意识的唤道,只是等了半响,却不见人来,于‘混’‘混’沌沌的脑海里寻到一丝清明,这才想起来,笼晴回家去了……那是她一早应承下来的,所以当陆笼晴执意要留下来陪她的时候,她还是让她回家与家人团聚……不像她,孑然一身,在这个异世里……也许此生此世,都要被困在这焉王府里,无法回到原本属于她的世界,与父母团聚……不……扪心自问,她真的甘愿任由自己陷入这样悲惨的境地吗?天空海阔,逍遥自在……端木谨的承诺,言犹在耳……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摆脱现在的一切,重新开始……可是,真的可以吗?为什么那个男人的身影,却像鬼魅一样挥之不去,重重的压在她的心头……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如同生生的烙印在她的脑海里一般,随着她的一呼一吸,去到她任何所在的地方……似陷入一场无法清醒的梦魇,任由她挣扎、反抗,却终究逃脱不了……心口一窒,仿佛活生生的被人给剜去了一块一般,鲜血直流,止也止不住……不,她不要再想他了……他现在应该在皇宫里快活的赴中秋盛宴……她却在这里自怨自艾……她不要再想他了……对,喝酒……凛冽的液体,一杯一杯的灌入喉间,辛辣的刺感,直呛入眸底深处,泛出星星点点的湿气。
月‘色’朦胧,照透了地上的孤单影只。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浅唱低‘吟’,从檀口里,无意识的倾泻而出,飘渺恍惚,断断续续,安若溪整个人,如踩在云端,脚步轻浮,手舞足蹈……月‘色’下,仿若一个偷喝了王母的琼浆‘玉’‘露’而醉意悠然的九天仙‘女’……白‘色’的衣袂,在清风徐徐下,直‘欲’乘风归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酒气上涌,意识模糊,四肢百骸软绵绵的,仿佛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正当安若溪以为自己就要如一摊水一样瘫倒在地的时候,纤腰上突然缠来一条铁钳般的长臂,将她紧紧揽在了怀中……醉眼朦胧,安若溪懵懂的凝向面前那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他俊朗飘逸的脸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呢……“淳于焉……呵呵……”
娇嫩如‘花’的‘唇’瓣间,无意识的倾吐出这三个字来,如同梦中的呓语呢喃,轻柔的仿佛随时都会化了一般。
‘女’子檀口里桂‘花’酿的甜香气息,星星点点的喷洒在淳于焉的脸畔,如弱柳拂面,酥酥麻麻,揽在她柔软腰肢上的大掌,不觉紧了紧,以防那一具软绵绵的娇躯,从他的怀中滑脱。
“淳于焉……我一定又是在做梦……要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你呢?呵呵……”
‘女’子咯咯的笑着,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堪堪的抚上眼前的俊颜,微凉的指尖,顺着男人好看的眉眼,似有若无的滑到他轻薄的‘唇’瓣间……那清清冷冷的触感,仿佛真的一般……微带粗粝的大掌,一把抓住那在他身上点火的小手,将她更紧的贴于他的‘胸’膛,淳于焉低沉‘性’感的嗓音,缓缓倾泻:
“你就这么想本王吗?连做梦都在想着我?”
安若溪摇摇脑袋,试图将一团浆糊的思绪,搅得清醒些,面前的男人,忽明忽暗,似梦似幻……真讨厌,他怎么‘阴’魂不散啊?她好不容易做个梦,他还要闯进来……真讨厌……“谁要想你啊?”
嘟着嘴,安若溪耍起了小脾气。
“……淳于焉那个大‘混’蛋,大变态……谁要想他?我不想他……我以后都不要想他……”
身上怎么这么热呢?像是有个火炉紧紧贴在她身上一样……安若溪下意识的想要挣脱……馨香娇软的身子,在那坚硬厚实的怀里,蹭啊蹭的,如迫不及待的想要从大网里逃离的一尾湿滑的鱼……淳于焉倒吸一口冷气,死死咬紧牙关,仿佛才能抑制住那想要将怀中不安分的娇躯,狠狠压到身下蹂躏占有的冲动……邪魅‘性’感的话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本王是你的夫……你不想本王,还打算想谁?”
酒气上涌,完全不知危险将近,安若溪咯咯笑着,一张娇‘艳’‘欲’滴的樱‘唇’,微微张翕,无意识的向外倾吐着字字句句:
“……想谨大哥啊……谨大哥答应我……只要我愿意……他就带我一起回靖远国……从此之后,我就可以离开淳于焉那个大坏蛋远远的……再也不用见他,不用想他……天高海阔,逍遥自在……我的生命里,就再也没有淳于焉这三个字存在了……多好……呵呵……”
‘女’子晶莹剔透的俏脸上,笼着溶溶月‘色’,似快活、似悲伤,秋水一般倾泻而出,那香软糯甜的小嘴里,不断的向外喷洒着醉人的酒气……丝丝缕缕,像无数根尖锐的刺一般,扎进淳于焉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愤怒与妒忌,像是绝了堤的‘潮’水,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毫不留情的毁灭殆尽……“沐凝汐……你找死……”
灼热粗粝的大掌,狠狠掐在‘女’子纤细柔软的腰肢上,恨不得将她单薄的娇躯,狠狠的‘揉’进他的体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休想逃离……“……本王绝对不会放你走……这一生一世……你都休想离开本王的身边……就算是死……你也只能埋骨于本王的怀中……”
残戾的话音,声声句句,仿若从晦暗不见天日的十八层地府席卷而来,带着毁灭自己,毁灭他人的占有之‘欲’,似宣告、似‘逼’迫、似承诺、似谶语……男人蓦地俯首,狠狠噙向‘女’子娇嫩香软的‘唇’瓣,将一腔的愤怒,都‘交’付于‘唇’舌的暧昧纠缠之中……
第127章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安若溪需要反应一会儿,才能想起来今夕是何年,‘混’沌的脑袋,还带着宿醉未醒的头疼‘欲’裂,看来学人家借酒浇愁,实在并非明智之举。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Щ.。(79小說网首发)
暗暗慨叹一声,安若溪下意识的挪了挪动身子,这才发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车轮重重的碾过一般,又酸又疼,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道。越发的觉得这酒醉的滋味,真的是害人不浅……等等,那在她眼前,慢慢由模糊变为清晰,近在咫尺的放大的俊颜,到底是哪棵葱哪头蒜啊?望着男人一双水‘色’无边的寒眸,冲着她繁星似的眨啊眨的,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像是瞬间被人抛入了千年不化的冰窖里一般,连指尖都渗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来……做梦,她一定还在做梦……这不是真的……自我催眠这一招,还没有来得及使将出来,安若溪但见面前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男人凉薄的两片薄‘唇’,一开一合,徐徐向外倾吐着优雅的字眼,说的是:
“汐儿……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男人‘性’感而邪魅的嗓音,温柔的似能滴出蜜来一般,一字一句的钻进安若溪的耳朵里,像被无数只蚂蚁施施然的爬过一样,挠着她砰砰然如敲鼓的一颗心脏,说不清是痛还是麻的触感……与此同时,男人微带粗粝的大掌,堪堪抚上安若溪惨白中泛出丝丝晚霞般红晕的俏脸,细细摩挲着她凝脂般的肌肤,那样亲昵而暧昧的动作,会让人产生一种轻怜密爱的错觉,安若溪只觉被他灼热的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如同被人瞬间点起了一簇一簇的小火苗,烧的她心头一滞,整幅身子像是陡然间被一道强烈的电流,迅速的穿过一般,有难以自持的轻颤……“啊……”
安若溪如同刚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身子倏地弹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拽着锦被,逃一般退到了墙角……就在起身的那一刹那,她早已察觉到自己那藏在锦被下的娇躯,不着寸缕,光‘裸’如初生的婴儿……而随着她抢去了大部分的锦被,男人古铜‘色’的厚实身躯,也毫无违和的暴‘露’在空气里……面红心热之余,安若溪忙不迭的将一双眼睛移了开来,直如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般……只是,一颗没出息的心脏,仍然跳动的剧烈,仿佛恨不能从腔子里一下子蹦出来,一时之间,倒分不清究竟是羞赧多一些,还是愤怒占了上风……“淳于焉……你怎么会在这里?”
贝齿死死的咬住那被又啃又咬的蹂躏了一夜的红肿‘唇’瓣,尖利的疼痛,让安若溪‘迷’‘蒙’的心智,总算是寻回了一丝清醒,咬牙质问道。[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淳于焉瞧着那如同受惊的小兔子般瑟缩在墙角,紧紧拥住半‘床’锦被的‘女’子,她晶莹剔透的俏脸上,白皙中泛着大片的嫣红,似着了最上等的胭脂般,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一双黑漆漆的瞳孔,睁得珍珠般大,潋滟的流光,‘波’动‘荡’漾,仿若盛了一汪鲜活的泉眼,仿佛随时都会满溢出来;编贝般的皓齿,将那香软糯甜的两片嫩‘唇’,咬的越发鲜‘艳’‘欲’滴,似四月挂在枝头上熟透的樱桃,亟待来人的品尝……那一副含羞带怒的娇俏模样,一如被轻薄的良家‘妇’‘女’一般,直教人有将她一把扯过来,压在身下,再狠狠蹂躏一番的冲动……“本王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凉薄的‘唇’瓣间,轻轻扯开一抹邪魅的笑意,一边悠悠然的开着口,强势的身子,却一边向着墙角瑟缩的‘女’子‘逼’去:
“……汐儿你不记得了吗?昨夜乃是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的好日子……本王宫中赴宴之后,到凉欢轩来看望你……却被你一把拉住……婉转求欢……整整一夜……你我二人‘裸’埕相对,共赴巫山……好不快活……”
如此一番下流的污言秽语,由淳于焉的口中说出来,却偏偏显得又优雅,又坦然……落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却只觉一片火烧火燎,恨不得将一颗脑袋,尽数埋在那薄薄的锦被里,再也不出来丢人现眼……关于昨夜的一情一景,她现在惟记得的就是,她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喝酒……‘迷’‘迷’糊糊间,好像见到了淳于焉……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原来昨夜的一切疯狂,竟是真的……“怎么会这样?”
懊恼抓狂的话音,从锦被里闷闷的传出来,安若溪想死的心都有。
男人强势的身躯,却已倏然压了上来,铁钳般的大掌,一把扯开了‘女’子‘蒙’住脑袋的薄被,‘逼’迫着她与他的对视。
男人低沉邪魅的嗓音,伴随着灼热的呼吸,一字一句的喷洒在安若溪肤如凝脂般透明的娇颜上:
“汐儿……本王昨夜满足了你……现在……本王想要……你是不是应该感恩图报,反过来伺候伺候本王了呢?”
说话间,男人灼热似火的‘欲’、望,已然强势的挤入了‘女’子的‘腿’间……安若溪需要狠狠咬住下嘴‘唇’,方能阻止那些不受控制的呻‘吟’,从檀口里逸将出来,无尽的羞耻与愤怒,像是喷涌而出的‘潮’水一般,迅速的将她淹没,被男人死死压住,毫无缝隙的紧贴在一起的****身子,轻颤如寒风中不胜飘摇的纷飞落叶……这算什么?就在数天前,他还毫不留情的差一点杀了她……而现在,却又可以若无其事的跟她暧昧的**……他凭什么可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跟她肌肤相亲,巫山**?
抬眸,安若溪直直的望住面前那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咬牙道:
“淳于焉……不要碰我……”
那带着泠泠恨意般厌恶的神情与语气,像一根尖锐的针一般,刺进淳于焉的心底,将他一腔的温柔缱绻,尽数化为乌有,惟剩势在必得的惩罚与占有。
微带粗粝的大掌,狠狠的掐向那一张倔强固执的小脸,‘逼’迫着她对他的仰视,邪魅而残戾的话声,从淳于焉凉薄的‘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说的是:
“汐儿你昨夜在本王身下婉转承欢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淳于焉……你下流……”
安若溪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噎的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炙痛。
“本王还可以再下流一点……汐儿你要不要试试啊……”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上挑的“啊”字响起,安若溪娇软的身子,突然被男人翻转过来,匍匐在‘床’上,成趴跪之势。
这极尽屈辱的姿势,‘逼’得安若溪眼眶一热,咬了咬牙,生生将那氤氲在眸底的朦朦水汽,给压了回去,饶是这样,一双眼眉,也是又酸又涩。
“淳于焉……”
泛着湿意的嗓音,从咬的全无血‘色’的‘唇’瓣间逸出来,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说不出的愤怒与羞耻。
淳于焉望着‘女’子晶莹剔透的脸容上,那种明明着恼的要命,却偏偏又无力反抗的矛盾神情,身下紧绷的‘欲’、望,又是一胀。
“汐儿……你可知道……本王真是爱煞了你这幅任君采撷的娇俏模样……”
男人蓦地俯低身子,湿滑的大舌,紧紧贴住安若溪敏感的耳垂,将那暧昧而下流的话音,一字一句的送进她的耳朵里,同时,身子重重一抵,直接撞进‘女’子紧致温暖的体内……任‘唇’瓣咬的滴出血来,也无法阻挡那些破碎的呻‘吟’,从檀口里逸将出来,似一只受伤的小兽,呜呜的哽咽,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巨大的悲哀,伴随着上涌的情‘潮’,侵袭至安若溪的全身,急‘欲’将她毫不留情的淹没……“淳于焉……我恨你……”
泠泠恨意,爬满安若溪翻滚如沸水的心房,却不知这样的羞愤难耐,究竟是因着那在她身后驰骋的男人,还是怨责自己的不争气。
男人埋在她体内的动作,更加凶猛,似恨不能就此将她贯穿了一般,捏碎了,碾烂了,‘揉’进自己的体内,与他的骨血融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休想逃离……男人‘阴’鸷残戾的话声,从粗重的喘息之中,逸出来,说的是:
“沐凝汐……你尽管恨吧……你有多恨本王,就证明你有多爱本王……”
安若溪在男人愈发的大张挞伐之下,只觉无尽的悲凉,齐齐的涌了上来,他说得对,没有爱,哪里来的恨,越是深爱,便越是痛恨……“淳于焉……我要离开你……”
‘女’子脸红似火,眸漾秋水,明明是不胜情、‘欲’的爱娇模样,但说出口的话声,却又冷又冰,像是死了心塌了地,熄灭成灰的一团灰烬。
低吼一声,男人一腔灼热的‘欲’、望,尽数埋入了她的体内。
...
第128章
“你说什么?”
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尚凝着‘欲’、望未散的粗重喘息,大掌掐住‘女’子光‘裸’瘦削的肩头,蓦地将那泛着莹粉流光的娇躯,翻转了过来,强势的身躯,在她水漾的瞳孔深处,笼罩成巨大的‘阴’影,撑在她身子两侧的长臂,如圈起了一道牢不可破的监牢,令她此生此世都休想从他的怀抱中逃离……压抑住心底漫延的暗流汹涌,凝眸,安若溪平静如死水般对上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纵使离得如此之近,她却终是无法看清‘激’‘荡’在他眼底的那些潋滟的浮光。[]。wщw.更新好快。
“淳于焉……我说……我要离开你……”
‘女’子娇‘艳’‘欲’滴的‘唇’瓣间,徐徐轻启,一字一句的向外倾吐着温浅的呼吸:
“……我已经决定……跟随谨大哥回靖远国……从此之后,你我二人,婚丧嫁娶,生老病死,两不相干,再无瓜葛……”
尽量将一把略带沙哑的嗓音,放的又平又硬,安若溪微微撇开头去,似避开男人瞬间冷凝冰冻的‘阴’鸷目光……只是,那层层叠叠喷涌而上的灼痛之感,还是不可避免的侵袭至全身每一个角落,连指尖都仿佛沁出这样的痛意来……为什么?明明早已下定决心,但亲口说出来之余,却仍是心头一片悲凉,止也止不住。
男人粗粝的大掌,狠狠掐向‘女’子细致滑腻的脸容,用力一拧,‘逼’迫着她与他的对视……那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惨白中尚泛着丝丝情‘潮’未退的红晕,如天边一道血似的晚霞,绽放开极致的妖娆与妩媚,却仍无法掩饰那些从心底‘荡’出来的冷漠,疏离,淡然,如熄灭了的辰星,坠落于茫茫夜‘色’之中,再难点亮。
“沐凝汐……你把焉王府当成了什么地方?可以任由你想嫁就嫁,想离就离吗?本王告诉你……休想……”
掐在安若溪脸颊上的大掌,越发的用力,似恨不得将她俏脸上的一切倔强、妄想、不安分,通通都给捏碎了,‘揉’烂了,合着桂‘花’酿一口吞到肚子里;残戾的话声,卷着无穷无尽的侵略之势,一字一句的宣告着男人的所有权:
“……你是本王的妻……没有本王的一纸休书,你这一生一世,都休想离开本王身边半步……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沐凝汐……这就是你的命……本王决计不会放开你……”
冷冽似霜的寒眸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最后都只化为一股势在必得的执念,淳于焉蓦地俯首,‘吻’向面前的‘女’子,将她娇软甜香的‘唇’瓣间徘徊的反抗,尽数吞没到腹中,辗转流连,啃啮‘舔’咬,似‘逼’迫、似惩罚、似‘诱’哄,迫不及待的勾缠着‘女’子的回应……安若溪只觉一股男‘性’的强烈气息,冲撞在口腔里,然后丝丝缕缕的尽数透进心间,那样温柔与缱绻的热度,却始终化不了冰凉荒芜的一颗心,她以为那里早已冻成了一块顽石,却忘了曾有过的千疮百孔,难以磨灭,于是,无法遏制的惨痛,仍源源不断的渗出来,直‘欲’要将她毫不留情的淹没……‘唇’舌与‘唇’舌之间,暧昧的厮磨,毫无缝隙的契合,这样的缠绵悱恻,轻怜密爱,是会让人义无反顾的沉沦的吧?
悲凉似涨‘潮’的汐水一般漫延,安若溪轻轻阖上眼眸,牙一咬,腥甜的血气,迅速的扩散在两个人‘交’缠的口腔里,湿热而滑腻。.
突如其来的锐痛,迫使着男人翻搅的大舌,退了出来,银丝沾染着血‘色’,在两个人的嘴角,扯开一线触目惊心的弧度。
淳于焉死死凝住面前的‘女’子,仿佛要透过她凉如秋水的明眸,一直望到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一般。
安若溪竭力的压抑着那层层叠叠涌上来的悲哀之感,却仍无法阻止‘胸’膛之处浮浮沉沉‘激’‘荡’的情绪,娇软柔嫩的‘唇’瓣,因为血液的滋养,愈加的鲜‘艳’‘欲’滴,似凄凉晚秋里,盛放的最后一株荼蘼‘花’,妖娆而惨烈。
“淳于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薄‘唇’微微张翕,安若溪喃喃开口,彷徨无措的神情,犹如一个走进了茫茫‘迷’雾之中,找不到前路,忘记了退路的小孩子,澄澈透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大片大片水漾的流光,仿似随时都会满溢出来,将自己、将面前的男人,一同淹没。
“……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不肯放我走?你是不是一定要亲手杀了我……才能心满意足啊?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伫立在心口的最后一丝倔强,在这一刹那,轰然倒塌,安若溪再也忍不住,将一切的酸涩、委屈、痛苦、悲哀,统统哭了出来……淳于焉望着那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里,有大颗大颗的泪水,珍珠一般,不断的滚落出来,一滴一滴的砸到他的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直烫的他一颗心,都仿佛火烧火燎的炙痛,那声声句句哽咽的质问,如一块千斤巨石投到浩淼的心湖,刹那间掀起无数的惊涛骇‘浪’,层层叠叠的喷涌漫延,闷痛的钝痛,压在那砰然跳动的‘胸’膛深处,似乎随时都会爆裂而出……淳于焉缓缓的伸出手去,试图将‘女’子雨打梨‘花’般的脸容上,大颗大颗涌出来的泪珠抹去,但那一双黑漆漆的瞳孔,就像是一汪鲜活的泉眼一样,拭之还有,拭之还有,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仿佛就要这样子,一直流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一般……安若溪只觉无穷无尽的哀伤,像是在一瞬之间,全都积聚到眼里了一般,止也止不住,藏也藏不下……男人微凉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在她湿润滑腻的肌肤上,那样痛惜而温柔的动作,会让人产生一种轻怜密爱的错觉……不,他怎么会如此待她?就在不久之前,他不是还差一点用这双大手,将她毫不留情的掐死吗?“淳于焉……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你的喜怒无常……我受够了你的忽冷忽热……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给我错误的希望……然后又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我……伤害我……我宁肯你一掌打死我,也好过现在这样,生不如死……”
安若溪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想知道,此时此刻,她惟有的感觉,只有心底那些翻滚‘激’‘荡’的悲凉与痛楚,像是点燃了引线的火‘药’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爆炸,想要将她毫不留情的摧毁,止也止不住……“……淳于焉……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
泪水不断的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安若溪不由的剧烈的挣扎起来,试图从男人禁锢的大掌中逃离开来,这一刹那,她只想离得她远一点,再远一点,是不是这样的话,她就可以从沦陷中爬出来,让自己不那么可怜,不那么痛苦?心底一片‘激’‘荡’之际,淳于焉轰鸣的耳间,蓦地闯入‘女’子似哀求、似‘逼’迫的哭喊之声,幽深似海的寒眸,倏然划过一道‘精’光。
“沐凝汐……你听清楚了……本王绝对不会放你走……就算是死……你也只能埋骨在本王的怀中……”
微带粗粝的大掌,狠狠掐在‘女’子细腻白皙的手臂上,将她的一切挣扎,尽数消弭与无形,‘逼’迫着那被惨烈的痛楚侵袭占据的一双明眸,直直与他对视……那样残戾‘阴’狠的眼神,仿佛恨不能将面前的‘女’子,狠狠‘揉’进自己的视线里,与他的骨血融在一起,此生此世,她都化成他眼里的一缕光,直到死亡的那天,一起熄灭成灰……男人蓦地将那一具柔弱无骨的娇躯,狠狠揽在自己怀中,凶残的力度,如同要就此将她嵌进他的体内一般,‘裸’埕相对的身子,毫无缝隙的契合着,‘胸’膛紧贴‘胸’膛,砰然如敲鼓的心跳之声,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一下一下,重重的跳动着,渐渐糅合成相同的频率,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难分彼此……只是,这般亲密贴合的拥抱,却无法看清彼此的脸……安若溪只觉心口之处,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的撕扯着一般,直撕成千丝万缕的碎片,却不会当时毙命,只任鲜血淋漓,仿佛就要就此流干淌尽一般,慢慢的折磨着你,痛不‘欲’生……“淳于焉……你‘混’蛋……走开……走开……放开我……”
‘玉’手握成粉拳,一下一下的打在男人坚硬似铁的脊背上,绵软如纸,石沉大海,反倒砸得安若溪自己一双手,生疼生疼,而这样的痛楚,一直沿着体内的神经,直窜进那荒芜悲哀的心脏里,揪的那里,如被人捂住了口鼻,无法呼吸的惨痛……男人铁钳一般的长臂,将她禁锢的更紧,如圈起了一道巨大的牢笼,此生此世,都不会让她从他的怀抱中逃离……清冽凛然的话声,就在安若溪一片挣扎与反抗中,一字一句的送进她的耳朵里,说的是:
“……沐凝汐……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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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一片心灰意冷之间,蓦地听闻这“对不起”三个字,安若溪整幅身子,如遭电击,所有的挣扎与反抗,像是瞬间被人施了定魂术,再也使不出半分的力道来,任由那四肢百骸软绵绵的僵持在男人强势的怀抱中,如坠了千斤巨石般,无法移动半丝半毫。[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安若溪只觉荒芜飘渺的一颗心,有一瞬间的凝滞,混混沌沌的脑海里,更是似被人抽光了一切的思维能力,空白一片……男人低沉魅惑的嗓音,随着两片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间,徐徐向外倾吐着蛊惑人心的字眼,说的是:
“对不起……是本王不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我不想的……莛儿失去了腹中骨肉,本王除了伤心欲绝之外……更多的是害怕……我当时真的很怕,你会是害他们的凶手……汐儿,你知道这种感觉吗?越是在乎的人,越怕她犯错的这种感觉……我心底明明知道你决计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却又隐隐盼着你能够向我解释清楚……”
“但是你却没有……你连胡搅蛮缠的任性,都不屑一顾给我……我当时真的气疯了……我不是真的想要杀你……我怎么舍得?我只是想要逼迫你妥协罢了……后来,连亦尘的出现……更是火上浇油……就算我再不想面对,却最终不得不承认……我妒忌……妒忌你口口声声的叫着他连大哥;妒忌你百般的维护他;妒忌你为他所做的一切……”
“汐儿……汐儿……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你一样,让我失控……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犹如陷入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之中,期间无穷无尽的缠绵悱恻、温柔缱绻、款款意浓,即便是铁石心肠之人,听到也会瞬间化为绕指柔的吧?那些断断续续的倾诉,凝着一缕微不可闻的茫然,似一个做错了事,却不知如何弥补的小孩子,害怕、内疚、彷徨、无措……那些毫不掩饰倾泻而出的浓浓衷情,鲜活、热辣、美满、厚重……如同千丝万缕罩下的漫天大网,齐齐将安若溪重重包围起来,每一字每一句,都凝结成灼烫的温度,似久旱逢甘霖,春风化雨,迫不及待的渗进她每一寸的肌肤里,百转千回,无孔不入,沿着体内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血管,流窜至身子的每一个角落,就连一呼一吸,都仿佛沾染上这样炽烈的浓情密意,说不清是苦是甜,是喜是悲,厚重的化也化不开……安若溪只觉一颗飘渺恍惚的心,像是被人瞬间投下一块千斤巨石,打乱了那里急欲静寂太平如坟墓的宁静,掀起大片大片的惊涛骇浪,翻滚搅扰,激荡难安,仿佛迫不及待的想要从腔子里挤逼出来,冲撞在空气里,最后落在那个男人身上,溶进他的血肉里,从此之后,再也休想从他的怀抱之中,逃逸出来……似苦还甜、似悲还喜、似假还真、如梦如幻……“淳于焉……”
安若溪下意识的喃喃唤道,千言万语,激荡于心,却哽在咽喉,说不出口,讲不出声。(.)
怀中女子有不能自抑的轻颤,显然渐已情动……眸色一沉,男人晦暗明灭的瞳孔深处,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复杂波动,也许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但瞬时,便被男人不动声色的敛了去,再凝眸之时,早已换上了满脸满眼的意浓款款,连低沉性感的嗓音,都沾染着这样的情深意重,化也化不开:
“汐儿……”
缓缓放松对女子的禁锢,淳于焉一双略带粗糙的大掌,轻轻抚在那细致滑腻的手臂肌肤上,漆黑如夜的寒眸,深深凝住面前的女子,仿若要透过她晶亮水漾的瞳仁,一直望到她的灵魂深处,然后死死的烙印在那里,再也休想从心尖上剜去一般,轻浅温柔的嗓音,从凉薄的两片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如爱侣之间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低喃软语,衷情尽叙:
“……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汐儿……我不能失去你……汐儿……”
男人嗓音低低,凝着丝丝缕缕的缱绻缠绵,似有还无,仿佛稍不留神,就会消弭于无影无踪,墨玉般漆黑的瞳孔,有波光潋滟,水漾流转,如溶溶月色映在暗流汹涌的湖面,似幻似真,勾着人的一双眼睛,仿若陷入层层涟漪的漩涡里,不断的沉沦,直到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无力自拔,不想自拔……安若溪深深凝住面前的男人,那样俊朗的眉眼,似矗立的两道青山,仿佛只要她伸出手去,就可以触摸得到;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如笼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看起来能一望到底,但内里深处潋滟的暗流汹涌,却始终埋藏隐匿,不为人知,也许穷她一生一世之力,都无法走进他幽暗不见天日的的灵魂深处去……他离得她如此之近,触手可及,却又仿佛远在天边,遥遥难期……微微挪开与男人对视的双眸,仿佛惟有这样,才能躲避那些不能自抑的深陷与沉沦,眼里闪过一抹恍惚,安若溪略带沙哑的嗓音,凝着丝丝缕缕的飘忽,喃喃开口道:
“不……淳于焉……我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些才是你的真心……哪些又是你的假意……我分不清……也不想再去分辨……我累了……真的很累了……真也好,假也罢,都已经不再重要……若是你对我哪怕有一丁点的情意……就请你放过我……放我离开,好不好?”
覆在那白皙滑腻玉臂上的大掌,渐渐的收紧,隐忍的力度,仿若要就此掐进她的肌肤里去一般,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上,似瞬间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泛着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讳莫如深的的瞳孔深处,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暗流涌动,激荡不止,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满溢出来,席卷着面前的女子,与他一同沉溺在万劫不复的深渊里……灼热的大掌,用力一掰,迫使着女子回眸与他对视,淳于焉深深的望住她,似恨不能将她整幅身子捏碎了,嚼烂了,揉进他的视线里,跟着他目光所及的地方,上天入地,碧落黄泉,生老病死,此生此世,都休想脱离,骨中骨,肉中肉,哪怕是化为灰烬,也是两个人融化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隔不了……“汐儿……我不会放你走的……死也不会……”
男人清冽凛然的话声,凝着无限款款与坚定,温柔缱绻,残戾暴虐,势在必得:
“汐儿……对不起……我知道我伤你伤的极深……以后不会了……一直以来,我都为着你是三皇兄的表妹,跟端木谨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防备你,厌恶你……但是自从你失忆以来,犹如变了一个人……”
“……其实,性情大变的,何止你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会为着你的开心快乐而莫名的高兴一整天……会为着你的生气懊恼而心里揪紧烦躁……看到别的男人与你卿卿我我,看到你对着他们巧笑倩兮,坦然维护……我会极之不舒服,恨不得把你藏得密密的,以免他人觊觎……”
“……我一直不明白这样的感觉缘何而来,更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直到传来你在地牢里人事不省的消息……在你昏迷的这三天里,我每日晚上偷偷的过来看你……看着你静静的睡着……我突然很怕你以后再也不会醒来……”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是爱你的……不知不觉间……你早已经闯进了我的心里……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烙印下不能磨灭的痕迹……沐凝汐……我爱你……”
千言万语,最后都尽数化为“我爱你”三个字,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凝结着无尽的缠绵悱恻,情深意浓,仿佛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他都在等着向她倾诉出这样的衷情,无限依依,浓的化也化不开……每一字每一句,都编织成千丝万缕的漫天大网,将安若溪紧紧包围在其中,缠绕成锁,禁锢难逃,义无反顾的深陷、沉沦……男人漆黑如夜的瞳孔深处,流光潋滟,水漾轻转,氤氲成层层叠叠飘渺的情思,似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勾缠着人心,沉浸在里面,如树根深种,再也无力拔除……安若溪只觉喉咙发苦,眼角酸涩,似喜似悲,似苦似甜,眼里,心间,都惟映照着面前男人的影像,此生此世,都再难磨灭……“汐儿……”
男人低喃浅唤,呼吸灼然,俯首,轻轻吻向女子微微张翕的唇瓣,仿若无限轻怜密爱,都浸在这样唇舌的厮磨间。(.)
安若溪缓缓阖上眼眸,垂在身侧的双臂,渐渐环抱住男人强壮的身躯,辗转回应着他的亲吻……眸色一深,却在瞬时,被男人不动声色的敛了去……
第130章
菱花铜镜里映出安若溪晶莹剔透的脸容,许是刚刚沾染过雨露的滋润,让那一副白皙细腻的凝脂肌肤,从心底泛出来一抹晚霞般的红晕,愈发衬的肤光胜雪,娇艳欲滴,如花美眷,动人心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淳于焉静静立在她的身后,讳莫如深的寒眸深处,有波光潋滟,暗流汹涌,晦暗难明,但只一瞬,便被男人不动声色的敛了去,惟剩下一片悬浮于眼角眉梢的宠溺之色,无限柔情蜜意,仿佛止也止不住的满溢出来。
男人一双大掌,轻轻搁在安若溪单薄瘦削的肩头,掌心熨烫的灼热温度,隔着轻薄的衣衫,一寸一寸的渗进她的血液里,流淌在四肢百骸,柔软的仿若能将人的一颗心都化了。
“汐儿……”
男人低喃浅唤,不过是最平常的两个字眼,却好似凝聚了千丝万缕说不完、诉不尽的浓情密意一般,性感而缠绵。
安若溪细细应了一声,欲待回头,却被男人轻轻阻止了。便见他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只玉钗,然后插于她的发髻。
钗头之上,以上等羊脂美玉镌刻的三朵桔梗花,蓝中带紫、紫中见蓝,娇艳动人,栩栩如生,却不正是当日安若溪几乎拼却性命,从端木谨手中赢回的那一只锦澜钗吗?
心头蓦然一跳,安若溪喃喃开口道:“这只锦澜钗……”
“这只锦澜钗乃有忠贞之爱的寓意……”
男人轻轻接过她的话头,嗓音低低,缓缓倾诉:
“……娘亲一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都始终对它念念不忘,耿耿于怀……她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寻到值得一生一世相携相伴之人,忠贞不二,白首不离……现在,我终于找到了这个人……汐儿,我相信,娘亲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会为我们感到欣慰的……你说是不是?”
“淳于焉……”
安若溪反手轻轻握住他的大掌,回眸,虽一语未发,但千言万语,仿佛都凝结于两个人彼此对视的目光里,心照不宣。
空气中静静流淌着静谧祥和的气息,浓的化也化不开。
“娘娘……”
陆笼晴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的是:
“……靖远国谨王爷在门外求见……”
握住淳于焉粗粝大掌的柔嫩小手,有不自觉的一松。
男人眸色一沉,刹时便已敛了去,平静如水。
“让他进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淳于焉淡淡开口道。
抬眸,安若溪蓦地望向面前的男人,澄澈清透的一双眸子里,有晶亮如辰星般的光芒,一眨一眨,闪烁未定。
“汐儿……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男人握住女子柔弱无骨的小手,力度紧了紧,低低沉沉的嗓音,从两片薄唇里,徐徐倾吐而出,似期待、似坚信、似乞求、似诱哄,声声句句,都如春风化雨,溶进安若溪虚无飘渺的心间,恍惚的神思,瞬间清明,飘摇不定的情思,坚定如石。
随着房门的推开,端木谨玉身挺拔,款款走了进来。
触目所及,便是安若溪与淳于焉双手交握,十指相扣的景象,眸色一深,端木谨仿若未见,轻浅温淡的嗓音,徐徐开口道:
“原来焉王爷也在这里……本王有些话,想单独与汐儿说……不知焉王爷可否暂行回避?”
安若溪对他心存内疚,于是眼巴巴的望向身畔的淳于焉。
“有些话说清楚也好……”
淡淡瞥了一眼那端木谨,淳于焉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却是柔情蜜意的凝向眼前的女子,嗓音低沉,旁若无人的嘱咐道:
“汐儿……我就在门外……你有什么事情,唤我就行……”
“嗯。(.好看的小说”
安若溪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微凉粗粝的指尖,亲昵而自然的为眼前的女子,拢了拢鬓角的碎发,讳莫如深的双眸,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不发一言,淳于焉挺直秀拔的身躯,款款从端木谨的身边掠过,走出了凉欢轩。
略显空荡简陋的房间里,便只剩下安若溪与端木谨两个人,不觉有些沉默,静寂如坟墓。
“汐儿……”
端木谨温润浅淡的嗓音,轻声唤道。将女子随着淳于焉离去的视线,拉了回来。
“谨大哥……”
尴尬一笑,安若溪不免有些内疚与不好意思。
“他终于将这只锦澜钗戴到了你的头上……”
目光轻轻落在女子发髻上的玉钗,桔梗花开,青丝缠绕,相得益彰。端木谨堪堪伸出手去,试图想将那些略显凌乱的发丝抚平,指尖却仿佛坠了千斤巨石般沉重,还未来得及抬起,便已无力的垂下,形成一个苍凉的手势。
安若溪下意识的摸了摸发髻上的锦澜钗,娇艳欲滴的唇瓣间,不由自主的扯开一抹浅笑,似一根尖锐的刺一般,狠狠扎进端木谨的眼眸里,生根发芽,长成苍天梁木,再也难以拔除。
安若溪察觉了,手势一僵,尴尬的收了回来。
“谨大哥……”
喃喃开口唤道,安若溪一时之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内疚之感,像慢慢融化的积雪一般,悲凉的气息,渐渐浸氲开来,双手无措的绞着轻薄的衣襟,欲言又止。
“所以……”
微微撇开头去,端木谨一双清润漆黑的眸子,仿佛不知该安放于何处,飘渺而恍惚,浅淡的嗓音,如同自言自语般,低低开口道:
“……汐儿你的选择是……留在淳于焉的身边吗?”
男人低沉轻浅的话声,几乎微不可闻,仿若凝结于半空中的一缕飘渺雾气,太阳初升,清风一吹,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若溪心中一痛,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男子,轻轻低下了头。
“谨大哥……对不起……”
这大概便是回答了吧?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浅笑,说不出的哀伤与悲凉。
安若溪心中又是一痛,微微张了张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该如何说。
“汐儿……你不需道歉……”
端木谨嗓音低低,徐徐开口道:
“……你根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祝福你……只要你高兴……”
“可是……汐儿……你真的高兴吗?留在他的身边……你真的有把握,会开心快活一辈子吗?”
定定凝住面前的女子,端木谨温声开口。
心头一恍,那“开心快活一辈子”几个字,像千丝万缕的利剑一般,扎进安若溪的心底,疼痛清晰而凛然。明明已经清楚的知道淳于焉对她的心意,但这样的剖白,她愿意相信,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却存在着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我不知道……”
澄澈透亮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迷茫与惘然,安若溪似一个陷入朦朦雾霭之中,寻不到方向的小孩子,拼命的找着出路:
“一辈子……那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又会遇到些什么人……爱的人,是不是一辈子都爱……不爱的人,又是不是一辈子都不爱……谁也不敢保证,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着这番话的女子,晶莹剔透的脸容上,笼着层层叠叠似水的哀伤,茫然而无措。端木谨心中一动,低声开口道:
“汐儿……其实……在你的心底……也不敢保证……端木谨对你的情意……到底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的吧?”
一字一句,皆似针扎,字字如刀,句句见血,刺进安若溪的心头,将那些幽暗不见天日的隐秘思绪,毫不留情的揭开,暴露于阳光之下,惨烈的剧痛,渐渐的漫延至四肢百骸,一呼一吸都是磨难。
“即便是这样……汐儿,你还要将自己的一生一世,都赌在他的身上吗?”
男人低沉浅淡的话音,如一块千斤巨石,轰然砸进早已暗流汹涌的心湖,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荡漾成殇。
混沌茫然的脑海里,刹那间掠过淳于焉清清冷冷的面容,他的温柔,他的邪魅,他的残酷,他的暧昧,喜怒无常,忽冷忽热,他对她说“我爱你”……一字一句,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皆如深深镌刻在她的心底一样,缠绕成千丝万缕的大网,心甘情愿的沉沦其中,只怕是此生此世,都难以磨灭。
黑珍珠般的瞳孔深处,渐渐清亮,如暗沉天际,缓缓升满的繁星,女子虚无缥缈的嗓音,也已渐渐恢复明丽,徐徐开口道:
“爱一个人,本就没有输赢之分……就算不能保证他的真心……但至少,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是呀,她再也无法装作无动于衷,她再也无法掩饰她内心最真实的感情,她爱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甚至不在乎他是不是如她爱他一般爱她……都无法阻止……她爱他……事已至此,安若溪反而坦然。既然不能再逃避,她只有面对。
“无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这一刻……我爱他……我愿意相信他也爱我……”
抬眸,女子妖艳欲滴的唇瓣间,轻轻扯开一缕彩虹般的弧度,虽然轻浅,却笑意盈盈,如春花初绽,一刹那的光辉,耀眼炫目。
端木谨清润暗沉的眸子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激荡的情绪,连他自己都难以分辨。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是他一直期待看到的,但是此时此刻,亲耳听到她毫不掩饰的开口说“我爱他”,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深处,却不知是怎样的感觉。
第131章
“汐儿……你真的决定了吗?”
眸色一沉,端木谨缓缓开口道,仿若不甘心般的垂死挣扎。[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安若溪却是心如磐石,再无转移,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谨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也许有朝一日,我会为着今天的决定而后悔不迭……但是此时此刻……我只愿照着自己的心意而活……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谨大哥,你会明白我的,是不是?”
不再纠结,不再犹豫,安若溪晶莹剔透的脸容上,神情自若,恬静如水,坦然而坚定。
端木谨深深凝住面前的女子,漆黑如夜的瞳孔深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掠而过,如茫茫天际,划下的一道银河,繁星潋滟,晦暗明灭,激荡起伏,只刹那间,便已尽数敛去,惟剩一片沉静与温润,菲薄的两片唇瓣,一开一合,徐徐开口道:
“好一句‘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也罢……情之为物,可令死者生,生者死,全无道理可讲……且尽今日之欢……至于明天如何,欢愉也好,悲苦也罢,都留待将来发生之时,再行面对与担当……汐儿……只要你高兴……我也便心安……”
男人低沉清润的嗓音,似琼脂玉露,沁人肺脾,无限轻怜密爱,浓情厚意,仿佛都紧紧系于最后的那一句“只要你高兴,我也便心安”,一字一句,皆有如春风化雨,飘飘扬扬的洒落安若溪的心底,烙印下不能磨灭的痕迹,慢慢积聚成星星点点的小火苗,未有燎原之势,却暗暗温暖着那柔软脆弱的一颗心脏,极有耐性的将自己浸氲在其中,不知不觉间,便与她日后的喜怒哀乐,交融在一起,难以拔除……“谨大哥……谢谢你……”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难以尽叙,惟有这由衷的感激之情,从安若溪的口腔里,轻轻逸将出来,心照不宣,坦荡默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端木谨微微一笑,轻声开口道:
“汐儿……你我之间,又何须多此一言?你只要记得……我心里,总归为你留着一处地方就好……”
这般的真情实意、甜言蜜语,只怕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会化作绕指柔的吧?
安若溪轻轻低下头去,感激与内疚之情,相互交错,激荡于胸口,如一股热流,顺着体内的纵横捭阖的血管,渐渐漫延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却听端木谨稍稍顿了一顿,嗓音低沉,复又缓缓开口道:
“……出来游历了这许久,我也该回靖远国了……我原本以为这一路上有你做陪……现在就当向你辞行……汐儿……如无意外,我明日便会启程……”
闻听此言,安若溪蓦地抬头,望向面前的男子。虽然早已知道他终会回到靖远国,但分离在即,心头难免极之不舍,况且,又多多少少存了对他的愧疚之感,这一番激荡下来,顿觉眼眶一热,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喃喃开口道:
“谨大哥……这么快?你不再多留几日了吗?”
望着女子澄澈清透的眼眸里,盛满的盈盈水汽,端木谨心头却是一暖,微微笑道:
“汐儿……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多留几日,抑或是少待片刻,到头来,终归还是要走……又有何分别?你无需太过伤怀……所幸的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有重逢之期……说不定,不久之后,我就会回来看你……”
越是这般的软语相慰,处处着想,越是让安若溪心中歉疚,耿耿于怀。[]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讲不出声,开不了口,多说无益,惟有一句:
“谨大哥……那我明天去送你……”
比起他对她的好,她能为他做的,仿佛却只有这一件事……安若溪心头,不由的一伤。
却见端木谨微微一笑,款款开口道:
“也好……虽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但漫漫长路,有汐儿你作陪,哪怕只是多走几步,也是好的……”
顿了一顿,便听端木谨续道:
“不过……我只想见你一个人……至于那个焉王爷……你让他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别出现在我的视线即可……”
说这话的端木谨,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繁星似的冲着面前的女子眨了眨,促狭而魅惑。
安若溪纵使心情再郁郁,此刻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因为深知这是他着意要逗她开心,于是对他的一番情意,也便愈加的铭感。
两人相视一笑之余,端木谨俊朗飘逸的脸容上凝着的溶溶笑意,却是渐渐的敛了去,但见他伸手入怀,缓缓取出一件物事,乃是一柄七寸长的匕首,精钢所制,做工精巧,看起来并非杀人自保的利器,倒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便听端木谨轻声开口道:
“汐儿……这柄匕首,乃是我端木家的信物……你好好收着……日后无论你有任何疑难之事……或者你想改变今日的决定……只需将这柄匕首,托人送至靖远国……无论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为你办到……”
男人轻轻牵过安若溪柔弱无骨的小手,将那一柄匕首,缓缓放置在她的掌心,无限依依,仿佛都尽数附于这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
安若溪轻轻握住手心里的匕首,冷而坚硬,渗进皮肤里,却如冬日里的温泉之水,慢慢氤氲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轻暖恬适,令人心安;匕首很轻很薄,却仿佛有千斤之重,大概是因为凝结了男人太多的浓情蜜意,款款情深之故,坠在她的心头,如若要沉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般疼痛……“谨大哥……”
嘴巴微微张翕,低喃浅唤,千言万语,除了这三个字之外,仿佛再也说不出其他任何话语。安若溪深深望住面前的男子,她知道,从此之后,他再也无法从她的脑海里抹了去……只是,比起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他对她的好……只怕穷其这一生一世,她也无以为报的吧?
从凉欢轩出来的时候,日已西沉,橙红色的夕阳,摇摇欲坠,倾泻下来一地泣血般的残辉。
眸色一郁,敛去心底一切暗流汹涌,端木谨身姿秀拔,直直迎向面前的男人。
“焉王爷想必在此已经等了许久吧?都怪本王与汐儿尽诉衷肠,一时忘情……害得焉王爷久候,当真是不好意思……”
男人款款立在淳于焉面前,施施然的开口道。
“谨王爷无须觉得不好意思……听闻谨王爷明日便要启程,回自己的靖远国……汐儿与谨王爷总算是相识一场……谨王爷前来辞行……于情于理,礼貌上,汐儿总是要应酬一番的……本王自不会放在心上……”
淳于焉语气淡淡,神情自若,仿若浑不在意间,与对面的男人,针锋相对。
端木谨微微一笑。
“焉王爷的胸襟,的确令本王自叹不如……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焉王爷如此费尽心机的将汐儿留下……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功亏一篑的……本王说的可对?”
淳于焉却也是微微一笑,开口道:
“本王与汐儿琴瑟和鸣,恩爱缠绵……不正是谨王爷你一直希望看到的吗?说到胸襟宽广,本王又怎能与谨王爷相提并论?论起来,本王与汐儿,有今时今日,可都是拜谨王爷所赐……若非谨王爷当初费尽心机的将汐儿送到本王的身边……本王真是要多谢谨王爷你这个媒人呢……”
说到这里,淳于焉顿了一顿,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对面笑意清然的男人,嘴角扯开一抹讽笑,语气一转,状若不经意的开口道:
“只是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汐儿知道她口口声声唤着的‘谨大哥’,当初为了离间他心爱的女子与本王的关系……不惜利用她对他的爱意,使得她嫁入焉王爷,做他的奸细……汐儿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信任谨王爷你呢?”
泛在端木谨菲薄唇瓣间的溶溶笑意,渐渐的加深,如冬日阳光照在数尺之长的冰凌之上,透着阵阵妖异的寒气,温润似玉的嗓音,就像陡然间记起了某件极之有趣的事情般,施施然的开口道:
“本王在前来淳安国的途中,曾在越商国逗留数日,与南平王世子宇文洵澈相谈甚欢……”
淳于焉在听到“宇文洵澈”四个字之时,讳莫如深的寒眸里,有精光一闪而逝,虽只瞬间,便已尽数敛去,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神情淡淡,仿若漆黑幽暗的夜海,表面平静如镜,内里暗流汹涌,不为人知。
端木谨似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凝着的浅淡笑意,却是愈加的深厚,嗓音悠悠,继续开口道:
“……宇文世子对汐儿的救命之恩,可是一直都念念不忘……曾不止一次,信誓旦旦的告诉本王……但凡汐儿有任何的愿望……只要他能够做到……一定尽力为她达成……”
“若是有朝一日……汐儿知道……她一心一意爱着的夫君焉王爷……假借她的名义……要求宇文世子为他提供铸造兵器的精钢……而如今之所以费尽心机的将她留在身边,也不过是为了继续维系他与南平王之间的交易罢了……汐儿该如何面对她这付于全部身心的焉王爷?”
第132章
端木谨温润魅惑的嗓音,隐隐透着金石相撞的铮铮之声,凛冽的寒气夹杂着一缕微不可察的愤怒,藏也藏不住的从两片菲薄的唇瓣间,倾泻而出,一字一句,莫不若秋风横扫落叶,浮沉起伏,激荡于天地。.
如同被人当场揭穿真相,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深处,刹那之间,好似狂风暴雨,席卷而来,搅乱了那里一直刻意维持的平静,掀起大片大片的惊涛骇浪;一张俊朗冷毅的面容上,瞬时笼上了层层叠叠的阴戾之色,如厚重的乌云,压于茫茫天际,随时都会覆灭成灰;垂于身体两侧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青筋根根凸起,凝聚的力量,蓄势待发,急欲冲破肌肤的阻挡,爆裂而出……但这种种暗流汹涌的情绪,还没有来得及被人看清,便已被淳于焉毫不留情的敛了去,仿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恢复成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泰然自若,嗓音清冽而凛然,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谨王爷……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私铸兵器乃是诛灭九族的重罪……就算本王的三皇兄肯顾念兄妹之情,将汐儿撇的一干二净……但莛儿呢?若是本王有个三长两短……本王相信……莛儿一定不会独善其身……”
淳于焉语气轻淡,仿若在讲述着最寻常不过的一个事实,凉薄的唇瓣间,微微凝着一抹浅笑,好整以暇的面对着眼前的男人。
“本王当真是羡慕焉王爷你……不动声色间,便可以将两个爱你的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只可怜汐儿……自从失忆之后,前事尽忘……她本来可以天高海阔,逍遥自在的过以后的生活……现在却因为你的一己之私,继续卷入这场恩怨之中……她不像莛儿,从头至尾,便深知你的所作所为……汐儿她是无辜的……若果真的被她知晓真相,被她知道你对她的所谓爱意,不过是利用……她该如何自处?”
端木谨嘴角泛着的讽笑,渐渐的消弭于无形,晦暗明灭的瞳孔深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一掠过,激荡难安,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心底,究竟对着那沐凝汐,有着怎样的情绪。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脑海里蓦地划过女子似迷路的小孩子般在他怀中无措的哭泣的影像,淳于焉只觉心头一窒,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的揪着,闷重的疼痛,一下一下的击打在心底的最深处,仿佛要就此在那里凿成一个巨大的伤口,再也难以愈合一般……不,这异样的感觉,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眸色一厉,男人射向对面端木谨的泠泠目光,复又坚硬如石。
“谨王爷既然如此为你口中的‘汐儿’,痛惜而维护……大可以将事情的真相,全部告知于她……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说到底,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你我二人,根本就是同一类人……从你将沐凝汐送到本王身边的那一天起……你便没有资格再来指责本王的所作所为……况且,事情走到如今的地步……本王从来没有逼迫过她……一切都是沐凝汐自己的选择……”
心头一狠,淳于焉嗓音清冽,冷冷望向面前的男人。
“你说得对……本王现在真的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任由汐儿嫁给你焉王爷……”
嘴角自嘲一笑,端木谨低声开口道。俊朗飘逸的脸容上,有恍惚之色,不自觉的划过。
淳于焉突然很讨厌他的虚伪,更加讨厌他一副为沐凝汐那个女人打抱不平的嘴脸。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后悔药可卖……”
冷笑一声,淳于焉嗓音凛冽,漠漠开口道:
“端木谨……你别忘了……汐儿现在是本王的女人……她一心一意爱着的那个人……是本王……而你充其量不过是她引为知己的一个朋友……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由你摆布的沐凝汐……”
“没错……汐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由旁人摆布命运的傀儡……我不会是那个人……而你焉王爷,也同样不会是那个人……”
端木谨语气淡淡,一双清润的眸子,却是毫不讳言的直直对向面前的男人。[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四目交投,有如磅礴潮水击打冷硬岩石,激荡相撞,暗流汹涌。
“焉王爷……别怪本王没有提醒过你……假的就是假的……你不可能一生一世都妄图能够欺骗于汐儿……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本王不揭穿你的真面目……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敛去眸中的一切剑拔弩张,端木谨语气一转,神情淡淡的开口道,只是一字一句,却莫不带深意。
淳于焉心中,不由一动。似乎抓住了某种思绪,一时之间,却不愿深究,任由它挣脱而去。冷冷开口到:
“多谢谨王爷好心提醒……只要你不说……本王自然也有办法让别人也都住口……至于汐儿……”
眸色不自觉的一闪,脑海里划过女子巧笑倩兮、无忧无虑的模样,淳于焉心头,竟是不由的一恍,但这异样的不安之情,刹那间便被他毫不留情的敛了去。再开口之时,却已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冷淡与凌厉:
“……只要她能够安分守己……本王保她一世安稳,富贵荣华……”
闻听此言,端木谨淡淡瞥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菲薄的唇瓣间,缓缓泛起一抹讽笑,凉凉开口道:
“一世安稳,富贵荣华……只怕焉王爷也未免太小瞧汐儿了……”
若是她真的像其他平凡女子追求的那样简单,他也不必耿耿于怀至此了吧?
眸光一恍,端木谨心底突然油生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似痛非痛,内疚泠然。
淳于焉却是心中不由的一动。他怎能不明白端木谨话中的意思?那个女人……要的不应该是那些吧?可是其他的……他给不了……也不想给……缥缈动摇的一颗心,复又坚硬如石,淳于焉冷冷开口道:
“谨王爷……说了这么多……一切都不过是本王的家事……只怕尚轮不到谨王爷你来指手画脚……天色已晚,谨王爷明天一早还要启程回靖远国……本王此刻就不打扰谨王爷你回行馆收拾行装了……恕本王不能远送……请……”
话已至此,便是逐客令了。端木谨微微一笑。
“本王自然不敢劳烦焉王爷远送……漫漫长路,只要汐儿肯陪着本王走一段……本王已是心满意足了……”
男人水色无边的清眸,淡淡睨了淳于焉一眼,温润的嗓音,语气一转,却是施施然的开口道:
“况且……本王又不是一去不回……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本王想念汐儿,便自然会回来看她……而且……本王跟汐儿已有约定……只要她有任何疑难之事……抑或是有朝一日,她改变今天的选择……想要跟随本王远走高飞……本王一定会帮她实现她的愿望……”
垂于身体两侧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骨节泛白,青筋毕露,任凭平整的指甲,深深的嵌入粗粝的掌心,仍无法阻止从心底,漫延出来的层层叠叠的愤怒,像绝了堤的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也许不止是愤怒……在他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还尚有另一抹不为几知的异样情绪……似妒忌、似恐惧、似彷徨、似无措……紧紧交缠在一起……激荡碰撞,绞成一张千丝万缕的大网,将他困于重重迷雾之中……找不到出口,拨不开阴霾……不,这样不在他预期之内的种种动荡不安,太过危险……眸色一厉,淳于焉眼神如刀,狠狠射向面前的男人,泠声开口道:
“本王的爱妃,不需要谨王爷你来怜香惜玉……本王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端木谨微微一笑,嗓音悠悠,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是吗?本王可以理解为……这是焉王爷对汐儿的承诺吗?除非焉王爷你真的能够说到做到……可以担保汐儿留在你的身边……你不会伤她的心,害她的意……那样的话……汐儿自然不会跟随本王离开……”
淡淡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语气一转,端木谨继续道:
“……只是,这样一来……只怕焉王爷又会辜负了莛儿的一番心意……”
听他提及苏苑莛,淳于焉冷冷一笑,开口道:
“谨王爷这是在妒忌本王吗?一个是你心爱的女子……一个是曾经深爱你的女子……而如今……她俩心心念念之人……却惟有本王一个……所以,谨王爷觉得情何以堪吗?”
端木谨却未见丝毫的着恼,菲薄的唇瓣间,亦是微微一笑,施施然的开口道:
“焉王爷此言差矣……世事无常,谁也不敢保证未来的事情,会怎么样……现在看来……焉王爷你好似占了上风……佳人相伴,左拥右抱……但是……本王有预感……有朝一日……汐儿与莛儿两个人……本王一定会带走其中的一位……”
对面的男人,挺拔秀立的身姿,瞬间罩满了阴戾残虐之气,隐忍的暴怒,一触即发。
端木谨嘴角凝着的融融笑意,却是愈加的深厚,不待他出声,却已抢先一步开口道:
“诚如焉王爷所言……天色已晚……本王也该回行馆打点行装,准备明日一早启程回靖远国去了……对了……还请焉王爷到时提醒汐儿为本王送行……不过,本王相信汐儿一定不会忘记的……那么,焉王爷……我们后会有期……”
优雅一笑,端木谨不再多言,转身款款而去。
徒留淳于焉停在原地,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一掠过,男人谶语一般的话声,尚盘旋在耳畔,久久不能尽散。
第133章
自那日无风无‘浪’的送走端木谨之后,距今已两月有余,这两个月,大概是安若溪自穿越以来,过得最为安稳快乐的时光了吧?
每日里,除了必要的公事之外,淳于焉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陪着她度过的……两个人可谓朝夕相对,形影不离……或纵情山水之间,或躲于闺房嬉戏;动则策马驰骋郊野;静则抚琴‘弄’箫庭院……两个人可以许久都不说话,只默默相拥,静静对视,无所事事,任时间水一般划过;又可以整日里喁喁低语,天南地北、漫无目的的闲聊至星光泯灭,天‘色’泛白……为了安若溪想吃一道冰糖湘莲,淳于焉可以不惜‘腿’脚染污,满面泥水,下到湖里摘取最新鲜的莲蓬,然后一粒一粒的剥出莲子,剔除莲心;为了带她去看一场杂耍班子的表演,他可以彻夜不眠,两人共乘一骑,奔至三百里之外,还与对她出言轻薄的地痞无赖,大打了一架,如亡命鸳鸯般逃出重重包围……他记得她所有的喜恶……偶尔,安若溪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他会连哄带骗、软硬兼施的喂她喝‘药’,喝完之后,总有一小碟蜜饯果子送到她的嘴边,帮她冲淡那一股子苦涩的中‘药’味……甚至连她的月信之期,应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他都细细问过大夫,严格控制,以求调理她的小小痛经……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恩爱缠绵,鹣鲽情浓吧?安若溪从来不知道,原来当你深爱着一个人,他也同样深爱着你……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美好……日子飞快的掠过……很多时候,午夜梦回,安若溪望着躺在自己身边,呼吸均匀,眉目清朗的男子,会陡生恍惚之感,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处梦中,抑或现实……一切都太过美好……美好的似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天亮之后,人清醒了,这场梦,也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淳于焉于她,就像是一缕悬浮在半空之中的薄雾,她明明置身在他层层叠叠温柔的包围里,却始终看不透,捉不紧,清风一吹,太阳一照,仿佛就会破碎成粉末,连痕迹都不留……安若溪突然很怕……怕有朝一日,这一场美梦,终究是要醒来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是你从来没有得到过,也便不惧失去……惟因得到,才会有失去的苦楚……越是美好的东西,等它破灭的那一刻,于是便也愈加的残酷……而现在,安若溪只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拉长一点,再拉长一点,不要走得那么快,不要那么快的去到那些未知的未来……时间若是能够就此停在这一刻,不要往前走,该有多好……将所有的安稳快乐,都定格在这样的岁月里……将那些未知的未来,美好或残酷,都一一抛落……她只要现在……只是,时间从来不曾因为任何人的希冀和期盼,走的快一步,或者慢一步,它永远都是面无表情的向前行驶着,连同命运的大手,在你身后狠狠推着你,不断的前进,走向那些早已既定好的情节……转眼间已是十月末,淳安国地处偏北,冬天总是来得快而猛烈,空气间,早已有了泠泠的寒意,淳于焉知道她怕冷,所以早早的便吩咐人备下了火炉,这样熨帖的温柔,倒比融融的炭火,还要暖人心脾。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访问:.。
安若溪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漾起一抹轻笑,甜蜜而满足。
心思微恍间,突觉鼻端呛入一股浓烟,安若溪忍不住咳了几声,忙凝神细看,这才发觉一旁的陆笼晴,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炭炉里加着炭,不知不觉间,整个房间里都弥散开来缭绕的烟气。
“笼晴……”
安若溪出声唤道。却见她仿若没有听闻一般,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笼晴……”
心中一动,安若溪再次唤道,声音也不由的高了几分。
只听哐当一下,陆笼晴手中的炭应声落地,直到此时,她才仿佛从梦魇中清醒过来一般,愣了一愣,一边忙不迭的道歉,一边开始手足无措的收拾一地的狼藉。
“笼晴,你怎么了?没事吧?”
安若溪拦住她的手忙脚‘乱’,关切的问道。
“娘娘,奴婢没事……”
微微垂下头去,陆笼晴低声开口道。
“笼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最近你一直都看起来神不守舍的样子……”
拉着她的手,在一旁坐下,安若溪开口问道。最近的陆笼晴确实有些反常,动不动便会走神,呆呆的一愣就是大半天,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问她却又一言不发,只以“没事”来搪塞。
但见陆笼晴一颗脑袋,垂的更低了,一张樱桃小嘴,紧紧抿着,‘欲’言又止。
“笼晴……”
瞧着她这幅模样,安若溪不禁有些着急与担心。
陆笼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胃里却一阵翻腾,恶心‘欲’吐。
安若溪察觉到她的不妥,心中一动,刚想开口相询,却突然听得咚咚的敲‘门’声。
‘门’开之后,进来的人,却是苏苑莛。
陡见到她,安若溪不免有些尴尬。这些时日来,除了偶尔在锦簇园里,与她碰过数面,大多也只是点点头,便匆匆离去……算下来,自从淳于焉对她表明心意之后,这两个月来,他便不曾去过意心小筑过夜……安若溪也就刻意不去想他还有另一位侧妃的存在……只是,每次面对苏苑莛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一种抢了她某种东西的罪恶之感……比起她的不自然,苏苑莛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微微一笑,嗓音柔媚而亲昵的开口道:
“凝汐妹妹……明天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王府需要准备的贺礼,我都已经备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
“我吗?”
安若溪指指自己,尴尬的笑了笑:
“这些事情,一直是苑莛姐姐你忙前忙后的……我什么也不懂……姐姐你看着办就好……”
苏苑莛也就不再多加谦让,落落大方一笑,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准备明日赴宴的事情了……妹妹你与皇后娘娘一向投契,相信到时候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顿了一顿,似稍稍犹豫了须臾,便听苏苑莛继续道:
“听说皇后娘娘之前传出有孕一事……结果最后不过是空欢喜一场……虽说是误会一场,但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想必皇后娘娘心里也是极之不好受的吧……”
说到后来,苏苑莛的嗓音渐低,莹润似‘玉’的脸容上,仿若不能自抑的笼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似秋水氤氲,愈加显得楚楚动人,教人生怜。
安若溪知她定是想起了自己未能临世的孩儿,心中也是不由的一伤。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事过境迁,且与她无关,但每每念及,仍是为那无辜的胎儿可怜。
整个凉欢轩里,一时之间无话,寂然压抑,有如坟墓。
“皇上此次为娘娘大办生辰……想必也是为缓解娘娘的抑郁之情……”
短暂的沉默之后,却听苏苑莛缓缓开口道,也算是转移了适才压抑的气氛。
“是呀……来日方长……皇嫂与表哥都还年轻……有喜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安若溪却仍有些莫名的尴尬,语声涩然,开口道。
“谁说不是呢?”
苏苑莛微微一笑。一双秋水盈盈的眼‘波’,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垂首立在一旁的陆笼晴,停顿了须臾,语气一转,复又开口道:
“其实皇上正当壮年……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也只有许淑妃与伍贤妃两位娘娘……皇嗣也是一无所出……说起来,当真是令人唏嘘……”
听得她谈及此事,安若溪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接口了。
“娘娘……茶凉了……奴婢这就去再斟一壶来……”
诡异的沉默之中,陆笼晴善解人意的开口道,打破了尴尬。
安若溪颇有松了一口气之感,只是,还未等她这口气舒完,却见刚走了几步的陆笼晴,突然脚下一顿,本就有些苍白憔悴的小脸,越发的失了血‘色’,一双手,紧紧捂在‘胸’口,胃里的翻腾止也止不住,竟是对着‘门’外剧烈的呕吐起来……“笼晴……”
心头大惊,安若溪忙不迭的奔到她的身边,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焦切的询问着:
“笼晴……你怎么样?没事吧?我这就去传大夫帮你看看……”
眼见着她吐得厉害,手足无措之余,安若溪脑中‘精’光一现,说做就做,立马便要去请大夫。
只是尚未来得及挪动脚步,却被陆笼晴一双柔弱的小手,紧紧拽住。
“娘娘……不要……”
‘女’子语声虚弱,一张惨白的脸容上,却满满尽是无措的焦急与乞求之‘色’。
“奴婢没事……”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说没事……”
安若溪又气又急,不容分说,仍是要去找大夫,哪知陆笼晴紧紧拽在她臂弯上的小手,却是更加收紧,不肯放松。
“娘娘……奴婢真的没事……求你不要去请大夫……”
说话间,陆笼晴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笼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安若溪一边手忙脚‘乱’的扶她起身,一边焦切而不解的询问着。
陆笼晴却只是沉默,低头不语。毫无血‘色’的小脸上,泪雨泠泠,满面凄凉。
安若溪心中莫名的一沉,只觉一股不详的预感,似‘潮’水一般漫延上来,待她想要抓紧,却又退得无影无踪,不见痕迹。
正想问个清楚明白的时候,却听得一旁苏苑莛柔媚温淡的嗓音,徐徐开口,说的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笼晴姑娘……你这大概是怀有身孕了吧?”
第134章
这突如其来的讯息,太过震惊,安若溪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冲口而出道:
“怀孕?笼晴无缘无故怎么会怀有身孕呢?怎么可能?”
安若溪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可思议,下意识的望向身旁的陆笼晴,却惟见她惨白的脸容上,愈加的失了血‘色’,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里,刹那间便已积满了层层叠叠的泪水,如颗颗晶亮的珍珠,盛在眼眶里,‘欲’落未落,叫人楚楚生怜。[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wщw.更新好快。
安若溪心中,由是一动,喃喃开口问道:
“笼晴……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有了身孕吗?”
但见陆笼晴听得她的疑问,更是将一颗微微低垂着的脑袋,埋得更深,惟留一小截白皙细致的颈部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有不能抑制的轻颤,仿若竭力隐忍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情绪,语带哽咽的嗓音,断断续续的从喉咙间钻出来,几乎微不可闻,说的是:
“娘娘……奴婢没有脸再面对你了……”
这样的回答,便是再清楚不过了。
安若溪一时之间,心底仍有些‘激’‘荡’,显然为着她怀孕的消息,不能完全的消化反应。
“笼晴姑娘……不知你腹中孩儿,乃是与何人的骨‘肉’?你云英未嫁……却陡然间怀有身孕……若是此事传将出去……只怕有伤风化……旁人亦会笑我焉王府治府不严,任由下人行为不检,玷污焉王府的清誉……”
一片沉默之中,却听一旁的苏苑莛嗓音温润,缓缓开口道。即使是面对这般有失体统的一件事,却丝毫未见斥责的语气,处处透着大家闺秀的优雅与修养,熨帖的叫人挑不出任何的不适来。
安若溪也已由最初的震惊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关于陆笼晴为何会怀孕这件事,仍是一头雾水……她整日里待在凉欢轩,怎么可能会与男人有染呢?难道是……脑海里蓦地想起一件事情来,安若溪不由自主的冲口而出道:
“笼晴……你腹中孩儿的父亲……可是你向我提及过的,你一直心心念念的,与你青梅竹马的卓大哥?”
一定是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的时候……陆笼晴曾经回乡省亲……时间算下来,刚刚符合……想到这一着,安若溪面上明显的一喜,遂道:
“笼晴……没关系……你与你的卓大哥两情相悦……现在事已至此,我立马请王爷放你回家,与他成亲即可……”
眼瞅着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且她一直将陆笼晴当做妹妹看待,安若溪难免有些兴奋,说做便做,即刻便要去书房,寻淳于焉商量此事。(.无弹窗广告)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迈动脚步,手臂上却是一紧,拧头看去,正对上陆笼晴满面的乞求之‘色’。
“娘娘……奴婢求你不要去……这件事千万不可以让王爷知道……”
安若溪不疑有他,只道她是在担心此事若被淳于焉知道,会降罪于她,遂安抚道:
“笼晴,你放心……没事的……我向你担保……淳于焉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你的……你很快就可以跟你的卓大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孰知闻听此言的陆笼晴,毫无血‘色’的脸容上,却愈加的神情大变,整个人似陷入不能自拔的痛楚与内疚之中,夹杂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激’‘荡’在瞳孔深处,最后都化为喷涌而出的泪水,从红肿的眼眶里,不断的滚落出来,止也止不住,沙哑哽咽的嗓音,断断续续的开口道:
“娘娘……奴婢根本不能嫁给卓大哥……他早已另有所属……与别的‘女’子成亲了……”
还未等安若溪为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唏嘘不已,陆笼晴后面的话语,却是接踵而来,虽然那哽咽的嗓音,几乎气若游丝,微不可闻,但她却听得分明,说的是:
“……奴婢腹中的孩儿……并不是卓大哥的……”
如平地里的一道惊雷,倏然划过天际,安若溪许久不能反应过来,只愣愣的望向面前的陆笼晴,脑子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白光,浑浑噩噩,仿若打翻了一锅浆糊,千丝万缕,完全找不到这峰回路转的事情的头绪。
“怎么会这样?”
大半天,安若溪才从失声的状态中,寻回一丝清明,新的问题,却又摆在了眼前:
“那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正因为深知陆笼晴绝非那种随便的‘女’子,安若溪才愈加的疑‘惑’不解,有如坠入层层‘迷’雾之中,真相就隐匿在这不堪一击的‘阴’霾里,呼之‘欲’出,只等当事人戳开那薄薄的窗户纸,将一切都暴‘露’在日光下。
“娘娘……你就不要问了……奴婢不可以说……”
但见陆笼晴惨白的脸容上,满面的抗拒之‘色’,凄凉而隐忍;一双漆黑的眸子,氤氲着大片大片的水漾流光,浓厚的哀伤,不断的从其中倾泻而出,仿佛随时都会将她毫不留情的淹没;贝齿死死的咬住那全无血‘色’的‘唇’瓣,渗出丝丝的‘艳’红,却似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分毫不肯放松,直似要将一张薄‘唇’咬烂,方能阻止那些不能抑止的痛苦,从口腔里逸出来一般;单薄孱弱的身子,不住的轻颤着,一如寒风凛冽中,被卷在半空,无所依傍、颠沛流离的落叶,不知将被吹向何方,落在何处……安若溪只觉心头,像是被针扎着一般,说不出来的疼痛滋味,却不知该如何安抚面前无助无措的‘女’子,惟有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试图以自己掌心微薄的热量,来温暖她冰凉如雪的小手……“笼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好不好?让我来帮你解决……你不要一个人都藏在心里……让我帮你,好不好?”
脑海里一片‘混’‘乱’,安若溪惟有凭借本能,劝解着面前柔弱的‘女’子。她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但至少可以陪她分担。
“是啊……笼晴姑娘……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顾念肚子里的骨‘肉’……你也不想他出世之后……被人嘲笑,被人指指点点……说他是没有爹爹抚养的孩子吧……”
一直旁观的苏苑莛,此刻也适时的开口劝道。
抬眸,陆笼晴望望面前的安若溪,又望望一旁的苏苑莛,秋水般流转的瞳孔深处,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似挣扎、似犹豫、似矛盾、似无措,翻滚‘激’‘荡’,难以自持。
“娘娘……我真的可以说吗?”
深深的低下头,陆笼晴喃喃开口道,却不知究竟是在问着面前的两位‘女’子,抑或是在扪心自问。
“笼晴……没事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安若溪已渐渐的冷静了下来,握住陆笼晴那一双柔弱冰凉小手上的力度,却是不由的紧了紧,希望能够借此传达给她坚强与安定的力量。
陆笼晴微微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王妃娘娘,水‘波’流转的眼眸里,一片复杂的神‘色’,仿若有太多不能言说的内情,隐匿在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欲’言又止,还未等安若溪深究,却已在瞬时,尽数敛了去。
微微垂眸,陆笼晴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从渗着血丝的‘唇’瓣间,倾吐而出,明明是轻淡的仿若一缕薄雾般的话声,落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里的一道霹雳,轰然炸开……陆笼晴低声呢喃,开口说的是:
“娘娘……这个孩子……乃是皇上的……”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静寂如坟墓的凉欢轩里,掀起轩然大‘波’,‘荡’起的层层涟漪,经久不散。
“皇上?皇帝表哥?怎么会是皇上呢?”
安若溪只觉嘴角发涩,语无伦次,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事到如今,陆笼晴反而不再隐瞒,低声诉道:
“那日……奴婢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却得知卓大哥就在不久之前,已经娶妻的消息……伤心‘欲’绝之下,我便一人走到了河边……那里本是我与他定情之处……我本想着将当初跳给他看的舞,再跳一遍,便投河自尽……就在那时……却被路遇的皇上所救……其后的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
虽然陆笼晴说的极为简单而隐晦,但是事情的真相,却再清楚不过。
转瞬之间,峰回路转,安若溪只觉脑海里浑浑噩噩,根本不能反应过来。
“那皇上可知你怀有身孕一事?”
短暂的沉默之后,苏苑莛柔媚温淡的嗓音,徐徐开口问道。
但见陆笼晴轻轻摇了摇头。
安若溪只觉心中一动,继而一沉,如同搅了一团‘乱’麻,千头万绪,毫无章法,一时之间,寻不到出口的所在。
“笼晴……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你与皇上……”
安若溪现在最关心的是,眼前‘女’子心中的想法……只有明确了她的心意,才能够找到问题的解决方法。
“奴婢不知道……”
微微低下头去,陆笼晴低声道,清浅的嗓音中,凝着一缕微不可察的恍惚之感。
如此一来,安若溪也是一头雾水。
却听苏苑莛缓缓开口道:
“皇嗣之事,非同小可……笼晴姑娘……我想你既与皇上在一起……自是两情相悦的……且现在已有腹中骨‘肉’……就算只是为孩子着想……也应该让皇上知道……凝汐妹妹,你说是不是?”
安若溪心中一动,不由的望向面前的陆笼晴。但见她双手轻轻覆于小腹之处,那是身为一个母亲,下意识的动作吧?
“笼晴……你若是愿意的话……这件事情……我帮你向皇上说……”
不再犹疑,安若溪轻声开口道。虽然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好还是坏,但她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乃是陆笼晴的意愿,无论她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会尽力帮她实现。
决心已定,反而不再纠结。安若溪轻轻握紧了陆笼晴的双手。
第135章
“汐儿……来,尝尝这道八宝鸭子……”
男人将象牙筷中的一小块鸭肉,轻轻放在安若溪面前的碗碟中,动作自然而亲昵。[]
安若溪从心思微恍间回过神来,尚有些怔愣,停顿了须臾,方才令飘渺的神思归了位,夹起布在盘中的菜肴,鸭肉性凉,入了口腹,却暖意熨帖……食不知味了大半天,也惟有这道八宝鸭子,叫人心喜……不知是否是因为出自身畔的男人之手……暂忘忧虑,安若溪不由冲着淳于焉微微一笑。一切情意,尽在不言之中。
“怎么了?刚才在想些什么?从进宫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
男人的嗓音,虽一如既往的清冽而疏淡,却处处泛着三分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温柔,才愈加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淳于焉……”
心头一暖,安若溪轻声唤道,张了张嘴,便想将陆笼晴的事情全部告知于他,也省得她自己在这里苦恼,只是,千头万绪,一时之间,倒不知从何说起……况且今日乃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席上王公大臣,觥筹交错,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一念及此,安若溪下意识的望向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但见淳于谦与施玥珞并肩而坐,相敬如宾,间或喁喁私语,虽听不清说些什么,但女子满脸满眼的幸福之色,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流泻而出,那样的甜蜜与痴恋,应是对着深爱的男人,并且他同样爱着你的时候,才会有的吧?相较之下,她身畔的良人,轻怜密爱,缱绻意浓,看起来如此的无懈可击,只是在这一切的背后,却有一缕清醒到近乎冷漠的神情,藏匿在眸底深处,几乎微不可见。
安若溪看不分明。
许是她略带迷茫与惘然的眼神,太过肆无忌惮,被淳于谦所察,漫不经心掠向她的视线,有精光一现,却又在刹那间敛去一切的波荡起伏,轻淡而疏离。
安若溪心中不知怎的,就是一动,刚想细究,微凉的手上,却传来一股暖意,同时,一把低沉温润的嗓音,徐徐唤道:
“汐儿……”
安若溪堪堪收回目光,凝眸,望向面前的男子,正对上他漆黑如夜的双瞳,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她可以轻而易举的从他的眼眸深处,看清自己倒映在其中的影子……至少在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她的存在吧?“怎么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你的皇帝表哥看?你叫本王情何以堪?嗯?”
男人最后一个“嗯”字尾音上挑,伴随着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安若溪的耳畔……这样旁若无人的亲昵,令安若溪不由自主的心头一烧,半边身子都似浸在滚烫的热水里,软绵绵的,几乎要化了一般。(.棉、花‘糖’小‘说’)
夜夜缠绵,她的一副身子,早已被他调教的既敏感而又极易动情,身不由己,心不由己……男人显然察觉到她的羞赧,越发来了劲,低低沉沉的浅笑声,弱柳扶风般的吹拂在她小巧的耳垂上,暧昧而蛊惑,将悬在那里的一枚精致的珍珠耳坠,逗引的轻颤不已……男人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渐渐荡漾开来溶溶的笑意,氤氲在瞳孔深处,有波光潋滟,真假难辨……但下一瞬,男人朗越的眉眼,却是好看的一皱,几乎斜斜紧贴在安若溪娇软身子上的身躯,也慢慢的坐直了,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水色无边的深深凝住她,毫不掩饰的泛出星星点点的危险之气……安若溪斜斜睨着他,澄澈晶亮的眸子里,闪烁的尽是偷袭得逞的慧黠流光,握在男人温厚大掌里的小手,水葱似的指甲,原本在狠狠蹂躏着他的掌心,眼瞅着目的达成,正打算见好就收,只是尚未来得及缩回来,却被男人更紧的缠住不放……瞧着男人在自己面前,不断迫近的气息,放大的俊颜,在瞳孔里笼罩成浓厚的阴影,以及那凉薄的唇瓣间,缓缓绽开的一抹彩虹般的弧度,妖异而邪魅……安若溪只觉自己脸上挂着的盈盈笑意,越来越撑不住了,本能的想要趋利避害,下意识的微微拧过头去,躲着男人的靠近……男人暧昧的呼吸,堪堪擦过她白里透红的侧脸,低沉性感的嗓音,用一种仅容他俩听到的喁喁细声,将那些灼烫的字眼,一笔一画的送进她的耳朵里,说的是:
“……看本王今天晚上回去之后……怎么收拾你……”
安若溪只觉心头一热,像是被人瞬间点了一把火一般,蹭蹭的烧了起来,惟有将一副身子,尽量的往外腾挪着,以求与那撩人的桃花眼,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只是目光一撇间,却是越过淳于焉,不经意的落在了他身畔的另一女子身上……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安若溪因着男人升腾起来的一切绮思,尽数磨灭……望着一旁的苏苑莛,那一张莹润似玉、娇媚动人的脸容上,神色间一如既往的透着大家闺秀特有的优雅与轻淡,一双如秋水流转的明眸,正堪堪欣赏着宴席上的歌舞表演,娇艳欲滴的唇瓣间,尚凝着一缕似有若无的弧度……仿若对身畔的良人与另一女子的暧昧行径,丝毫不察……安若溪的心里,只觉油然而生一股极为不舒服的滋味,三分的尴尬、三分的负疚,以及剩下的四分莫名的不安与不详之感。[.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男人似乎对她的走神极为不满,揽在她纤细腰肢上的大掌,狠狠一掐,如愿以偿的惹来女子的怒目相向,但见她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里,半恼半嗔,水漾流光,滴溜溜的转着,娇憨的模样,活似被欺负了却无力反抗的小孩;那一张晶莹剔透的俏脸上,哪还有丝毫的恍惚之色,惟剩满面晚霞般的晕红,如熟透的樱桃,挂在枝头,亟待着来人的品尝……缠在她纤腰上的长臂,不由紧了紧,淳于焉深深凝住面前的女子,讳莫如深的寒眸里,有戏谑而邪魅的眸色,浮在表面,而那晦暗不见天日的瞳孔深处,却是波光潋滟,暗流汹涌,幽远莫测……苏苑莛嫣红似血的唇瓣间,凝着的浅浅笑意,缓缓的加深。
宫乐旖旎奢靡,起转承和间,倾诉着人世间的痴男怨女、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席上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喜笑颜开,却又各怀心事。
整个露华殿,由上至下,看起来一片欢愉祥和的景象。
有不知名的大臣,走过来向淳于焉敬酒,口中不断倾吐着恭维的话语,真心抑或是虚伪,又有谁在乎?
安若溪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一双眸子,却是百无聊赖的转悠在大殿上,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停留的地方。
正堪堪的想要收回,目光一瞥间,却看见从侧门之处,远远走来一个单薄的身影,安若溪心中蓦然一动,“笼晴”两个字冲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吐出来,只含在口腔里,千回百转,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若溪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凝眸细看,才发觉那莲步轻移,缓缓向着这边而来的女子,却不是陆笼晴,又是谁?
但见她一身淡粉的衣衫,款款走在光影照不到的角落里,似一抹极不起眼的游魂,飘渺恍惚,仿若稍不留神,便会随风而逝;又因是低着头,脸容隐在晦暗明灭的浮光里,所以看不清她此时此刻,有着怎样的表情。
“娘娘……”
但见陆笼晴脚步一顿,却是停在了苏苑莛的身侧。
安若溪心中,不由一动。
苏苑莛似乎也十分诧异她的出现,虽未明言,但一双似水明眸,却是充满疑惑的望向面前的女子。
“娘娘……这是您要的东西……”
但见陆笼晴堪堪伸出手去,将一个精美的锦盒,恭谨的呈向面前的侧妃娘娘苏苑莛,一颗未着头饰的脑袋,仍是微微垂着,露出一小截白皙细致的颈部肌肤来。
安若溪这才发现,她的手中一直是托着一个锦盒的。
便见苏苑莛仿若了然般,一双芊芊玉手,缓缓从陆笼晴的手中,接过了锦盒,机括弹开,便见其中一对白玉雕成的小小孩童,眉眼精致,栩栩如生……这原是打算送给皇后娘娘的贺礼,只是进宫之前,却一不小心落在了王府里,半途之中,想起来,即吩咐她身边伺候的伶儿回去取……只不知为何伶儿未见,却是由陆笼晴送来的?“多谢……”
苏苑莛似是感激一笑,轻轻将锦盒,合了起来。一双水波婉转的眸子,却是淡淡瞥了一眼同样犹疑的安若溪,然后方才堪堪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媚温润,开口问道:
“对了……怎么不见伶儿?是由你把贺礼送来呢?”
却见陆笼晴一双眼睛,垂的更低,长而卷翘的睫毛,似有不能自抑的轻颤,嗓音低低,轻声开口回道:
“启禀娘娘……伶儿姑娘在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将脚崴了……肿的厉害……这才由奴婢代劳的……”
苏苑莛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前因后果已经清楚。
安若溪却是心中,不由的一动。事有凑巧,也在所难免……可是她还是觉得莫名的不舒服……下意识的望向站在一旁的陆笼晴,却惟见她精致小巧的侧脸,而其他一切喜怒哀乐的表情,则如何也看不分明……安若溪收回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望向那高高在上的淳于谦,此时此刻,他正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件披风,亲自将它披在了身畔的施玥珞身上,那样温柔而细致的动作,如同正在保护着世间独一无二的一件珍宝一般;一双清润的丹凤眼里,盛的满满的都是娇妻窈窕的身姿,仿若偌大的露华殿里,只有她一人的存在……席上正在发生着什么,他看不见,也并不关心……更何况只是王府里,前来送东西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婢女……安若溪不打算再看下去,回眸之时,却正对上陆笼晴凝在男人身上的婉转目光,那样千丝万缕的情意,似水般倾泻,仿佛藏也藏不住……一双芊芊素手,更是下意识的抚在小腹之处……这般温柔而苍凉的手势,安若溪如何能够做到视而不见?心中不由的一伤,说不出来的滋味。
许是察觉到了王妃娘娘的眼神,陆笼晴如被人当场揭穿心事般,忙不迭的将目光收了回来,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安放在何处,惟有垂的更低,直似要就此埋进地缝里一般……这样卑微而又手足无措的动作,更是似针扎一般,刺进安若溪的眼眸里,又酸又涩。罢了,择日不如撞日……事情迟早是要解决,与其继续拖着,悬而未决,索性摊开也好……她怎忍心陆笼晴如此的委屈?只是……知道了这件事的施玥珞,又该如何自处?今日还是她的生辰……望着那高高在上,正沉浸在身畔良人轻怜密爱之中,漾满幸福甜蜜,温柔浅笑着的女子……安若溪却不禁有些犹豫……“笼晴……”
思虑了须臾,安若溪已有决断,轻声开口唤道。
只是还未等她来得及说些什么,却被陆笼晴匆匆打断了,柔弱的嗓音,似凝着一缕微不可察的哽咽,低声道:
“娘娘……奴婢还有事……先行回府了……”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却是连应允都等不及,便忙不迭的转过身子,几乎是逃一般向着侧门走去……安若溪心里一疼,刚打算唤住她,却见那一道单薄的身影,仿佛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缓缓倒了下去。
一片热闹喧嚣的露华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陷入小小的骚动,但眼见着只不过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小婢女的晕厥,随即不曾放在心上。
“笼晴……笼晴……”
奔到她身边的安若溪,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身子,一边不知所措的唤着她的名字,却惟见女子苍白的脸容上,一双明眸,紧紧阖着,薄唇轻抿,呼吸微弱,不省人事……惟有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尚本能的护在腹部……“笼晴……”
安若溪只觉喉头发苦,眼角酸涩,险些落下泪来。
第136章
凤玉宫。[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将一众宫婢的阻拦尽数抛在身后,安若溪不容分说的闯了进来……寝殿里,淳于谦正在细细品着施玥珞递过来的解酒茶,看到她的出现,清朗的丹凤眼,微微的一皱,凝在唇边的一盏清茶,却丝毫未顿,优雅而缓慢的滑入喉间……安若溪瞧着男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噎在五脏六腑的一口气,如一簇抑压的火苗,陡然间浇上了满满一桶油,从心底,直窜了上来,烧的胸膛之处,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从太医院到凤玉宫,一路上,她脑海里回荡的都是陆笼晴晕厥在大殿之时,惨白如纸的面容,以及紧紧护在小腹之处的苍凉手势……而陷她于此种悲凉境地的罪魁祸首,却似没事人一般,心平气和……叫她如何不恼?“启禀皇上、娘娘……奴婢们拦不住焉王妃……”
匆忙追过来的小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在一边,为自己的失职,诚惶诚恐。
“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等不及通报……”
一码归一码,纵使再生气,安若溪也做不到不管不顾,总不能连累别人。只是,一双晶亮如天边寒星的眸子,却仍是直直的钉在对面的淳于谦身上,丝毫不以为忤。
“看来表妹是把这里当成了焉王府……可以任由你没规没矩的随意进出……”
男人削薄的唇瓣间,泛出一缕冷笑,在说到“焉王府”三个字之时,英气勃勃的眉眼间,尽是止也止不住的戾气,但另一方面,字字句句,虽都是斥责面前女子的话语,却不曾透出半分的不耐。
安若溪也无暇顾及会有怎样的后果,张了张嘴,即打算将一切事情揭开,替陆笼晴讨还公道,只是还未来得及出声,却听得一旁的施玥珞轻声吩咐着那尚跪在地上的小宫女: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女子柔润温和的嗓音,稍稍缓解了空气里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
安若溪冲到嘴边的一腔抱打不平,因为她,不禁陷入小小的犹豫之中,一时之间,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汐儿妹妹……你脸色不大好……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施玥珞却并不疑有他,望向安若溪的皎洁脸容上,满面的关切之色,由心底泛出来,那是如何也假不了的。
“皇嫂……我没事……”
她的诚意相待,更是让安若溪一颗心,充满了内疚与不安,适才积聚而起的缕缕决断,在喉咙里来来回回转了数次,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个时候,脑海里却蓦地掠过陆笼晴扑在她怀中,凄苦而无措的饮泣的可怜模样,像一根针一样扎到她的眼睛里,将那丝丝的不忍,硬生生的压回到了肚子里,惟剩势在必行的坚定。
“……对不起……皇嫂……”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道歉,只有安若溪清楚是什么意思,不待施玥珞将疑惑出口,随即续道:
“……其实……有事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侍婢……名叫陆笼晴……”
略带迟疑的吐出这个名字,安若溪下意识的去看一旁的男人的反应,却惟见他平静如水的眼波里,一缕极之微小的涟漪,轻轻划过之后,连半分的痕迹都不留,仿若对那一个不相干的婢女的死活,百无聊赖,丝毫未曾入了耳朵,放在心上。
“……可是那个刚刚在露华殿里晕倒的姑娘吗?”
脑海里对那清秀而苍白的女子,稍稍有些印象,施玥珞开口道,似犹疑了须臾,终究决定问道:
“……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只是,问出这番话的施玥珞,心中却不免微微一沉。她深知安若溪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那个女子……至于是何种因由,她不愿在真相揭开之前,过多深究,却无法阻止,那个已隐隐猜出的答案,如慢慢喷涌而出的潮水,激荡在脑海里……施玥珞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良人,却惟见他英朗清越的脸容,如雕刻的最上等大理石般俊美,冷而硬的表情,掩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仿若她一生一世,都无法看清摸透……女子略带不安的语气,以及此时此刻,不由自主凝视在淳于谦身上的恍惚眸光,让安若溪一颗心,仍是无可避免的一哀。徘徊在嘴边的那短短的几个字眼,几乎揉碎了,嚼烂了,兜兜转转,最终银牙一咬,堪堪吐了出来:
“……笼晴她已有身孕……”
说出口之后,非但没有松一口气之感,一颗心,反而愈加的似被人揪紧,安若溪微微撇开头去,根本不敢去看身旁的施玥珞的反应,只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宽慰着自己……既然陆笼晴与她,两人之间,总会有一个受伤……两害相较取其轻……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笼晴与她腹中无辜的孩儿,凄苦欲绝……惟有做出这样的选择……对不起,皇嫂……听得这几个字眼的施玥珞,心中蓦然一动,砰然如乱鼓的一颗心脏,似被人拽着一根线,紧紧提在了半空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空落落的,仿佛随时都会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一般……那残酷的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却仍卑微的系着一线可怜的侥幸与奢望,喃喃问道:
“……她腹中的孩儿……是谁的?”
女子柔润轻淡的嗓音,泛出丝丝藏也藏不住的苦涩与飘渺,落在安若溪耳朵里,如千万只蚂蚁,哧溜溜的爬过她的鼓膜一般,虽不会致命,但是那刺痛的滋味,却极之不好受……一双眼睛,愈加不敢细看面前女子的表情,安若溪目光轻瞥,却是不经意间望向了一旁的淳于谦……但见他一张俊朗清越的脸容上,神色自若,清淡如水,平静无波,连半丝涟漪都未惊起……他所有的思绪,仿佛都只在他手中的那一盏清茶上,浅浅啜饮,细细品尝……周遭的一切声音,对他而言,置若罔闻,如同耳聋一般,全然没有听到……于是,安若溪心底的种种情绪,对陆笼晴及她腹中孩儿的同情与维护;对施玥珞怀有的内疚与不忍,在这一刹那,尽数化为对淳于谦这个男人的懊恼与愤怒:
“……是谁的?那就要问问皇上表哥了……”
如一道晴天霹雳,在耳边轰然炸开,虽然在事情的伊始,便早已预料到是这样的真相,但亲耳听到,施玥珞仍是心头大痛,迎面似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眸子里瞬时氤氲起一片朦朦的水汽,倒影出面前男人挺拔玉立的身姿,摇摇晃晃,暗流汹涌,几乎难以自持……安若溪心中,同是一伤,下意识的想要走到她的身边,脚步却如灌了千斤的铅石般沉重,此时此刻,实不知该如何相慰,且是由自己将这残忍的一件事情,亲口告诉她……也便愈加的难以启齿……只将一双眼眸,直直的钉在面前的淳于谦脸上,务必要他给出一个交代……只是,男人一双料峭的丹凤眼里,惟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精光,一闪而逝,便即恢复成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淡然威严,削薄的唇瓣间,甚至缓缓泛出一抹讽笑,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是吗?朕怎么不记得自己在何时何地……宠幸过该名女子?”
安若溪堵在心间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噎的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的疼痛。[]
“……不记得了吗?好,我提醒你……中秋之夜,落辉河畔……三天三夜的相守……表哥……你可记起来了吗?”
施玥珞苍白的脸容上,此刻更是半点血色也无……她记得很清楚……中秋佳节那天,宫中盛宴未完……淳于谦便以身体微恙之由离席……他并没有回寝殿休息,而是径直出了宫……其时,正是安若溪被淳于焉误会,身心俱伤……她知道他是挂念着心底的表妹……所以虽然难免有些伤怀,却也并不在意……那一夜,他并没有回宫……第二日,才由随身的小太监回来报告……说皇上在宫外有事情耽搁,暂停朝政……至于是什么事情,小太监便支支吾吾,不肯多言……施玥珞当时便已隐隐觉得不妥……只是那不祥的预感,却被她生生的压了下去……他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她心中,却只是她的夫君……所以,无论他做什么事情,不管对与错,她都会默默的在他身后支持…………直过了三天……淳于谦才由宫外折返……却对这三日三夜的事情,只字未提……施玥珞也便不问……直到今时……她方知道……原来,他竟与别的女子,朝夕相对,共赴缠绵……却是连孩儿都已经有了……施玥珞只觉心底某处,像是被千万柄尖锐的利刃,狠狠的剐着一般,皮肉一片一片的剥落下来,鲜血淋漓,疼痛欲绝,却偏偏不会立时毙命,只极有耐性的折磨着她,仿若非得等体无完肤,血液流干,痛至身死,方才解脱……男人潋滟的瞳孔深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掠而过,待得细究之时,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惟见俊朗飘逸的脸容上,神色淡淡,仿若发生的不过是最寻常的一件事情罢了。
“原来她是你身边服侍的人……难怪朕会觉得她的言行举止……与汐儿你有两三分的相像……”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为她驻足的吧?月色溶溶下,女子一身白衣,赤脚在河边跳舞……他没有看清她的舞姿惊艳与否……眼中惟见的,只有那一张莹润的小脸上,哀伤而绝望的表情……像极了从前的沐凝汐……那日……中秋盛宴,沐凝汐以身体不适,没有出席……他知道她是为着那个男人而伤心欲绝……从她为着端木谨嫁给那个男人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管她的任何事情……结果仍不由自主的去到焉王府……也许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她……见到的却是……她与淳于焉……紧紧相拥,缠绵亲吻的景象……就是这样,他才漫无目的的走到了河边……而后仅仅因为那个陌生女子与她有着相似的表情……他便不顾一切的要了她……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唾手可得……却独独不能拥有她……当真是讽刺……安若溪瞧着男人嘴角,缓缓泛起的一抹泠泠笑意,清冽中凝着丝丝恍惚难察的刺痛,以及荡在耳边的那一句“与汐儿你有两三分的相像”……心中不由一凛,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她曾经听端木谨说过……在她执意嫁给淳于焉之前,她这位皇帝表哥有将她纳为宫妃的意愿……但无论怎样,这一切事情,都已经成为过往,眼前最重要的是解决陆笼晴的问题……沉了沉脑海里繁杂的思绪,安若溪定定的望向面前的男人,开口道:
“表哥……事已至此,你打算如何安置笼晴与她腹中的孩儿?”
淳于谦淡淡瞥了她一眼,暗流汹涌的瞳孔深处,刹那间略去了所有不该有的情思,削薄的唇瓣间,漫不经心的一笑,嗓音温淡而疏离,说的是:
“她既有了朕的骨肉,朕自然会给她一个名分……后宫子嗣单薄,本就需要充盈……多她一个妃子,不多……”
男人轻描淡写的无所谓语气,让安若溪压下去的一股火,蹭的一下,重又烧了起来。
“笼晴告诉我……你曾经向她表明身份,欲打算带她回宫……但她最后却不告而别……她心中所怕的,果然发生了……”
心头一恍,安若溪说不清,究竟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悲哀多一点,望向淳于谦的眼神中,便不觉泻出几分的惘然与渺茫来,嗓音轻淡,透着些许疲惫,开口道:
“表哥……笼晴她不是一件可以任由你摆在宫中的玩物……若是你不能真心实意的待她……即使给她再多的荣华富贵,又有什么意义?”
女子澄澈透亮的眼眸里,氤氲着星星点点的朦胧之色,悠远而悲凉,如一根针般,刺得淳于谦心头一痛。
“那你希望朕怎么办?”
微微撇开头去,淳于谦神色淡淡,一张英朗俊逸的脸容上,似水平静,无波无澜。
安若溪心中蓦然一动。
“我想……每个女子……心中所求的,也不过是她深爱的男人,同样深爱着她……对她的好吧?”
心中钝钝一痛,施玥珞亦是不由的一伤。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良人……他待她不可谓不好……只是这样的好,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呢?她不想追究,也不敢追究……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要默默的爱着他,已经足够……淳于谦淡淡睨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她晶莹剔透的脸容上,笼着层层叠叠的茫然之色,似痛苦、似甜蜜……但无论何种情思……都是为着另一个男人……与他无关的吧?
削薄的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一抹讽笑,却不知究竟是在谁悲哀,为谁讽刺?
“朕应允你……她进宫之后……朕决计不会让她受任何的委屈……”
安若溪蓦地望向面前的男子,却惟见他温润如玉的脸容,掩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只觉心中一恍,说不出的滋味。
第137章
听得那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敛去瞳孔中一切的暗流汹涌,淳于焉缓缓转过身来,望向凉欢轩的门口,但见一道火红的身影,翩翩向着这边掠来……女子显然看到他在等她,晶莹剔透的脸容上,神情明显的一喜,清清亮亮的嗓音,张口唤道:“淳于焉……”,脚下更是生风,三步并作两步的向他奔来……今日的她,一身红衣,在溶溶积雪的映照下,如雪地里极致绽放的一株红梅花,妖艳而纯洁。(.无弹窗广告)
眸色一沉,男人讳莫如深的寒眸里,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掠而过。
眼看着淳于焉似笑非笑的一张妖孽俊颜,就在跟前了,安若溪的脚下,突然一绊,重心不稳,直直向前扑去……如愿以偿,呸,是极其幸运的被男人“英雄救美”……长臂一捞,便将她急欲跟坚硬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身子,紧紧揽在了怀中……安若溪尚有些惊魂未定,下意识的望向那个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男人,只是,一抬眸,便触到他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漆黑如夜的瞳孔里,水波流转,闪烁的尽是戏谑而妖邪的流光……安若溪心中陡升不详的预感,果然,还未等她来得及细究,便见男人两片菲薄的唇瓣,一开一合,徐徐向外喷洒着灼热的呼吸:
“不过半日未见……汐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冲着本王……投怀送抱吗?”
好吧,安若溪承认,面对男人毫无节操的调戏,她一张面孔,仍是十分没出息的红了起来……屋外是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她竟然觉得一副身子,似被人点了一把火般,渐渐的烧热,仿若连周遭厚厚的积雪,都要慢慢融化成一滩水……只是,眼瞅着面前的男人,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毫不掩饰的流露着一副看好戏的嘴脸,安若溪便觉十分的不甘心……凭什么次次都是他调戏她啊,她是不是也应该翻身做主人,反过来调戏调戏他呀?不就是比脸皮厚吗?谁怕谁……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安若溪任凭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蓦然绽开如花的笑意,同时,一双玉臂,学电视中风尘女子般,堪堪勾缠上了男人的脖颈,澄澈透亮的眸子,媚眼如丝,斜斜睨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脚尖微微踮起,仰首,两片香软糯甜的嫩唇,如弱柳扶风般,似有若无的拂过男人的耳垂,轻飘飘的嗓音,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将那些滚烫的呼吸,连同叫人面红心热的暧昧字眼,一笔一画的送进他的鼓膜里:
“……那你……要不要?”
这笨拙而生涩的调情,却仿佛拥有致命的诱、惑,竟令男人的下腹之处,不由的一紧,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个小女人面前,仿佛总会变得不堪一击……眸色一深,男人揽在那纤细腰肢上的长臂,倏然收紧,将那一副柔软馨香的娇躯,狠狠的贴在他的身上,逼迫着她感受他为她疯长的欲、望,清冽而性感的嗓音,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沐凝汐……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心跳一顿,安若溪正在犹豫着,自己是不是真的亲手挖了一个坑,然后把自己埋了进去的时候,身子突然一轻,惊呼尚未来得及出口,却已被淳于焉凌空抱起,竟是不由分说的大踏步向着房间而去,可怜那房门被他一脚踹开,震荡了几下,终究十分知趣的关的紧紧的,遂将屋内一切少儿不宜的镜头,与外界隔绝了起来……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自掘坟墓的安若溪,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惟能心甘情愿的承欢于男人身下,檀口里,能够倾吐而出的,除了那些不能自抑的呻吟之外,也便只有“淳于焉”三个字了……屋外飞雪似柳絮飘扬,冷意溶溶,屋内男女如水乳、交融,缠绵若火……激情褪尽,空气里四处弥散着********的奢糜与暧昧,低沉细碎的喘息,与砰然如敲鼓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安若溪窝在男人的怀中,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如同世间最动听的乐声……那里,此时此刻,可是为着她而跳动?“淳于焉……”
头靠在男人坚实温厚的胸膛上,安若溪一把清脆的嗓音,尚泛着情潮浸染过的微微沙哑,轻声唤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嗯……”
淳于焉低低应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语气,自有一股魅惑人心的性感,一双微带粗粝的大掌,似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女子如云倾泻的青丝,那样轻怜密爱般的动作,就连他自己,都会不由自主的油然而生某种错觉……胸腔里的一颗心,如安放在世间最恬静温和之处,定定的,没有半分半毫的动荡,仿若婴儿置身于母亲的腹中,因知道能够保护她不必承受任何的危险,所以才愈加的叫人沉溺不舍……岁月静好,安稳快乐……大抵就是现在的样子吧?“……你说……我们如果能够永远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女子嗓音低低,如同幽谷里遗世独立的一株百合花,在风中轻吟浅唱,那般近乎于乞求的期待,似沉浸在一场久久不愿醒来的梦境之中,美好而脆弱,令人几乎不忍打破……抚在女子发端的手势,有微不可察的一僵,随即仿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淳于焉轻浅温润的嗓音,徐徐开口道:
“……只要你愿意……以后……本王会给你比这一刻……还要美满快活的日子……”
这算是承诺吗?淳于焉不知道,也不想追究。
怀中的女子,柔弱无骨的娇躯,仿佛微微一僵,淳于焉看到她望向他的眼神,有水一般的流光,刹那间掠过那黑珍珠般晶亮的双瞳,眸色似雪,沁出一丝一丝不能自抑的悲凉来,然后又缓缓抹了去,圈在他腰间的玉臂,却是下意识的紧了紧,仿若一松手,他便会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一般;柔软的身子,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如同一只寻求温暖与安全的小猫……淳于焉但觉心底某处,钝钝一痛,说不出来的一股滋味……安若溪将一张微凉的小脸,轻轻贴在男人坚硬如铁的胸膛之上,那灼热而熨烫的体温,由他的肌肤,传到她身上,证明两个人,未有丝毫阻隔的亲近……夜夜缠绵,身子与身子,毫无缝隙的契合,但彼此的心呢?他适才说“本王”,而非“我”……前者是身份;后者才是人……一字之差,却仿若咫尺天涯……是她太敏感了吗?安若溪不想追究,亦不敢追究……偌大的房间里,似被人渐渐抽去了空气的气球,抑压如坟墓。
这样沉默的沐凝汐,让淳于焉莫名的不安……
就当他几乎忍不住打破那些令人揪紧一颗心的诡异气氛的时候,女子清亮的嗓音,却抢先一步开口道:
“淳于焉……我今天进宫去看笼晴和皇嫂了……”
幽深似海的寒眸,有精光刹那间一闪而逝,但随即便被他不动声色的敛了去,淳于焉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为了不忍女子扫兴,方才淡淡接口道:
“是吗?”
安若溪显然为着他的漫不经心,十分的不满,适才被蹂躏的鲜艳欲滴的娇唇,嘟的能挂起油瓶来一般,抱怨道:
“你难道都不关心关心她们怎么样吗?”
男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清冽而性感的嗓音,不在意的开口道:
“她们又不是你……本王为什么要关心别的女人?”
男人理直气壮的语气,如同在说一件最自然不过的事实一般,落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却如茫茫夜空中,轰然绽开的一朵朵璀璨的烟火,照亮了整个宇宙的黑暗与阴霾;那些细细小小的快乐,像是从心间长出来了一般,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每一片树叶上,都镌刻着“她们又不是你”几个字眼,烙印在今后生命里的每一次呼吸里,再也摆脱不了……嘴角,不由自主的倾泻出丝丝缕缕的甜笑,如绝了堤的潮水一般,止也止不住,藏也藏不下,仿若无意间捡到宝藏的小孩子似的,窃喜不已。[.超多好看小说]
淳于焉瞧着女子氲进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里的溶溶笑意,美好的想让人狠狠占有,此生此世,都难以舍弃……微凉粗粝的指尖,仿若不受控制的抚上那鲜活而生动的眼眉,似要将她留住不放一般……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安若溪一颗心,蓦然一跳,绽开的喜悦,如同吸了水的海绵一般,迅速的膨胀起来,仿佛随时都会从胸腔里爆裂而出,将她整个人都淹没成海……所谓心花怒放,大抵就是如此的吧?女子静静凝在他瞳孔深处的幽幽眸色,令淳于焉心头,不由自主的一恍,游走在女子眉眼间的手势,微微一顿,继而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冷了冷翻滚在心底的异样情愫,寻回该有的理智,淳于焉状若不经意的开口道:
“对了,过两日本王要出门一趟……幼时教我读书识字的恩师,七十大寿……本王到时要去贺寿……你在府里乖乖的,不要乱跑,知道吗?”
男人近乎宠溺的语气,让安若溪一颗心,似浸在****里一般,甜丝丝美滋滋的,一不小心,嘴边的幸福笑意,就要藏也藏不住的倾泻出来,连忙矜持的压了下去,一张红彤彤的俏脸上,还要竭力装出一副恃宠而骄、不乐意的模样来,眼珠滴溜溜的一转,斜斜睨着面前的男人,眸光慧黠而促狭,活似一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狐狸,嫩唇轻轻开合,说道:
“为什么不让我出府?难道你怕你不在……我会跟着别的男人私奔吗?”
男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却是连眼角眉梢都没波动一下,像极了暴风雨来临之前,格外宁静的夜海……光裸的玉背,如被一条冷蛇,哧溜溜的滑过,不寒而栗的鸡皮疙瘩,一粒一粒的从肌肤里长出来,安若溪脸上荡起的溶溶笑意,渐渐撑不住了……本能的想要逃离这危险的境地……只是,她连脚趾头都未来得及动一下,男人强势的身躯,却已然狠狠的压了下来,将她死死的抵在那坚硬如铁的胸膛与柔软的床榻之间,四目相对,呼吸相闻,安若溪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绯红的脸颊,倒影在他漆黑如夜的瞳孔里,摇摇曳曳,仿佛随时都会被他一口吞进腹中,嚼烂揉碎,连骨头渣都不剩……但见男人性感的两片薄唇,一开一合,吐气如兰,伴随着灼灼的呼吸,将那些令人面红心跳的滚烫字眼,一笔一划的送进她微微张翕的檀口里,魅惑的嗓音,几乎低不可闻,说的是:
“沐凝汐……你信不信……你如果再敢说一个字……本王会让你……直到本王回府那天……都下不了床……”
这赤、裸裸的威胁,烧的安若溪一颗心,似刹那间被人抛入了翻滚的热水里一般,整个身子,都仿佛要就此融化在其中,四肢百骸软绵绵、轻飘飘的,如同飘浮于云端,仿若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粉身碎骨……男人灼热似火的欲、望,在她的腿根处,尽情的厮磨着,却丝毫不着急挺入,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笼着的溶溶笑意,戏谑而邪魅,显然十分享受身下女子娇躯不能自抑的轻颤,以及俏脸红如樱桃般窘迫的模样……那副好整以暇的嘴脸,像极了一只抓住老鼠的猫,待得玩弄够了,方才心满意足的将其吃干抹净……“淳于焉……你压得我喘不上气来了……”
于砰然如敲鼓的心跳声中,寻回一丝理智,安若溪拼命的将一颗脑袋,撇到一旁,生怕一呼一吸间的颤动,都会触碰到男人近在咫尺的危险脸容,一把清脆的嗓音,低低浅浅,浸着藏也藏不住的湿意,仿佛随时都会被喷涌而出的情潮,毫不留情的淹没……“还敢不敢了?”
男人一双粗粝灼热的大掌,轻薄的将那张别扭的小脸,给掰了回来,逼迫着她与他的对视,暧昧而缠绵的呼吸,尽情喷洒在她的脸上,一副强势的身子,显然得寸进尺,更紧的贴在女子柔软馨香的娇躯上,仿佛巴不得将她就此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休想从他的怀中逃脱……“不敢了……”
好吧,安若溪承认自己很没出息,但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适才的一番云雨……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是在经不起他无休无止的索取了……“乖……”
女子柔柔弱弱、从善如流的模样,让淳于焉十分的受用,凉薄的唇瓣,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这样不由自主般轻怜密爱的动作,连他自己都不由的心头一恍……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安若溪的一颗心,如春风化雨般,微微一荡,漾起层层叠叠的涟漪,眸光若水,诱着人不自觉的沉沦、深陷……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深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掠而过,刹那间便已被他毫不留情的敛去,微微移开目光,压在女子娇躯上的身子,也缓缓抬了起来,状若不经意的坐到了一旁……口中道:
“这次本王就暂且饶了你……”
身上突然少了男人压迫的重量,空气里聚着的泠泠寒意,瞬时渗进安若溪裸露的肌肤里,竟有些凉气。
缓缓坐起身,安若溪扯过锦被,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才渐渐有了些暖意。
房间里,似有短暂的沉默。
从混混沌沌的思绪中,寻得一线清明,安若溪没话找话的开口道:
“淳于焉……你知道吗?我今天进宫……笼晴腹中的宝宝……好像大了好多……他还好像踢了我一脚呢……”
她至今仍记得,她一双手覆在笼晴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之时,那种奇妙的感觉……男人讳莫如深的瞳孔深处,有精光一闪而逝。
“淳于焉……你说,笼晴生下宝宝之后,应该叫我什么呢?我跟她情同姐妹,叫阿姨?但她又是表哥的妃子,叫姑姑?不对,你跟表哥是亲兄弟,那他们的孩儿,应该叫我们叔叔婶婶……到底叫什么好呢?”
女子兴奋而纠结的表情,像一根刺一样,狠狠扎进淳于焉的眼眸里……如果她知道那个孩儿,永远也没有机会,叫她一声……她该是怎样的反应?不,不能想了……他绝对不容许自己有半分半毫的心软……眸光一戾,却又在顺时不动声色的敛了去,微微将目光撇开,淳于焉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你这么喜欢的话……不如自己生一个……就不用烦恼……他叫你什么了……”
只是,这番话甫出口,却连他自己都不由的心头一恍。
女子蓦地抬眸,望向面前的男人。一颗心,砰砰乱跳,直似要就此跳出腔子来一般。
“谁要自己生了?”
安若溪只觉自己一张老脸,几乎要滴出血来了一般,仿若害怕被男人发现她的口不对心,忙不迭的将头,拧了过去,但整个身子,仍像是要着了火一般,烧的炙热。
男人微凉粗粝的一双大掌,轻轻将她一张灼烫的俏脸,掰了回来,炽热的呼吸,伴随着低沉而性感的嗓音,一字一句,徐徐吹拂在她的面容上:
“你说得对……孩子……你自己是不能生的……没关系……本王现在就帮你……”
男人凉薄的唇瓣,轻轻吻向面前的女子,温柔似水,激荡如潮,仿若恨不能将她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吞进肚子里,与他的骨血融在一起,此生此世,永不分离……安若溪渐渐沉在这样的缠绵与缱绻中,不断的深陷,仿佛要就此沉到那万劫不复,粉身碎骨的深渊里一般……一室旖旎。
淳于焉才走了不过两天,安若溪就已经开始觉得想念……原来相思是这样的滋味……仿若有千万只蚂蚁,不断的啃咬着你的骨头……你眼前浮现的所有景象,都会幻化成那个男人的脸;你脑子里掠过的一切浮光,都镌刻着那个男人的名字……挥之不去,避之不迭……伴随着你的每一次呼吸,流淌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样的感觉,似痛苦、似欢愉、似苦涩、似甜蜜……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苏苑莛敲门进来的时候,触目所及的,便是女子晶莹剔透的脸容上,未散的红晕……那些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人,特有的表情……曾经,她的生命里也出现过……现在却早已被人毫不留情的抢去了……敛去似水明眸里的一切暗流汹涌,再抬眼之时,苏苑莛娇艳柔媚的脸容上,便已换上了层层叠叠的凝重……一切绮思,尽数化为乌有,安若溪心中陡升不好的预感。
便听苏苑莛嗓音低低,缓缓开口道:
“凝汐妹妹……宫中刚刚传来消息……晴妃娘娘……滑胎了……”
安若溪只觉心中蓦然一沉,“笼晴”两个字,凝在口腔里,却如何也吐不出来。
第138章
“笼晴……”
这轻而浅的两个字,在嘴边徘徊了许久,几乎含化了,才从安若溪的‘唇’瓣间,飘渺的逸出来,仿若唯恐稍大一点的声音,都会惊扰到那背对着她的单薄身影。[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访问:.。说
‘女’子听得她的低唤,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方缓缓的转过身子来……但那是怎样一种哀伤而绝望的表情?但见她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容上,半丝血‘色’也无,几乎变为透明;一双眼眸,睁得珍珠般大,却殊无分毫的神采,仿若烈火焚烧过后的一片死灰,空‘洞’而‘迷’惘……整个人,似被‘抽’去了灵魂的破败布偶,丢弃在日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毫无生气,苟延残喘……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揪着一般,撕扯拽拉,闷重的疼痛之感,似铁锤一样敲打着她的心房,说不说来的难受滋味。
“笼晴……”
缓步走到她的身边,安若溪轻轻牵起她的小手,那沁凉如冰的温度,刺得她心头,又是微微一痛,千言万语的安慰,堵在喉咙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因她知道,此时此刻,所有的言语,对一个刚刚失去孩儿的母亲来说,都是徒劳而苍白的……安若溪突然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做,才可以帮到她,惟能更紧的握住那一双僵硬的小手,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温暖她冰冻的生命……“姐姐……”
直到此刻,陆笼晴失神的双眼,仿佛才渐渐有了焦距,待得看清来人之时,空空如也的瞳孔深处,间或泛出星星点点的‘波’光,晦暗明灭,哀伤如水……“姐姐……我的孩子……没有了……”
‘女’子微带沙哑的嗓音,飘渺而恍惚,轻细的仿若清晨的一缕薄雾,无法上升,亦无法下降,只能无措的悬在半空之中,太阳一照,清风一吹,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双空空‘荡’‘荡’的大眼,似‘迷’了路的小孩子,找不到方向;熄灭成灰的目光,兜兜转转,颠沛流离,却不知究竟该安放在何处,彷徨凄苦,无所依傍……那“没有了”三个字,轻飘飘的钻进安若溪的耳朵里,却仿佛千斤巨石般沉重,坠的她一颗心,都如同要摔落到某处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里去一般,浓厚的钝痛之感,一下一下,揪着她砰然跳动的脉搏,将里面的空气,不断的挤‘逼’出来,几乎不能呼吸……“笼晴……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望着‘女’子放空的眼神,如同干涸的河‘床’般苍凉凄苦,安若溪心如刀绞,无措的劝着……她宁肯她又哭又闹,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如一滩死水般,无‘波’无澜……这样,才更加让人难安……冰冷的小手,轻轻从安若溪的掌心挣脱,‘女’子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眼角,那里又酸又涩,早已麻木,仿佛再也流不出半滴的泪水……“姐姐……我哭不出来……”
‘女’子沙哑而飘忽的嗓音,平直的像一条线,泛不起一分一毫的涟漪。[.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孩子……没有了……无论我做什么……也无法把他换回来了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
‘女’子惨白的脸容上,神情微恍,如同沉入某种不能自拔的噩梦之中,逃不出,避不过,那样绝望的哀伤,似无法自抑的痛苦、似难以原谅的内疚,缓缓的,缓缓的,从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深处,一丝一丝的渗出来,却始终不肯将她立时毙命,只极有耐‘性’的折磨着她,生不如死……“笼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这件事,谁也不想的……只当你与他没有缘分……以后,你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的……没事的……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心似针扎,安若溪拼命的劝解着面前的陆笼晴,却发现,一切的言语与安慰,原来是如此的无力而苍白……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够将她从泥潭之中,拉上来……“会吗?”
眸‘色’恍惚,陆笼晴喃喃的重复着……不……不会的……对她来说,这一切永远都不会过去……那个失去的孩子,早已经融化进她的呼吸里了,将会伴随着她的生命,直到死亡的那一刹那……痛至麻木的血液,在这一瞬间,有惨烈的清醒,陆笼晴下意识的望向眼前满面焦切而痛惜的‘女’子……这个世上,大概只有她一个人是真心待她的吧?所以她更不能让她担忧……“姐姐……我该怎么办?”
‘女’子暗哑的嗓音,‘迷’‘蒙’而苍茫,仿若一线极轻极细的游丝,稍不留神,便会随风而逝,消失的无影无踪。
“笼晴……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但是,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间是最好的治伤‘药’……将来,你一定可以有很多小孩子,唤你娘亲……没事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轻轻拥抱住那单薄的身姿,安若溪一遍一遍的宽慰着,她能做的,也唯有这些,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挨过这段痛苦的光‘阴’……陆笼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从她身上传来的股股暖意与力量,仿若能够融化掉世间一切的冰冻与寒冷……只是,真的可以吗?眸‘色’一恍,陆笼晴任凭她抱着,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服了安神‘药’,浅浅睡下的陆笼晴,即使睡梦中,惨白的小脸上,犹凝着浓重的‘阴’霾与哀伤,化也化不开,如同挥之不去的一道疤痕,早已融进她的血‘肉’里,此生此世,都难以磨灭……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伤。
垂手立在一边服‘侍’的宫‘女’,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踩着小碎步,走到了她的身旁。
“王妃娘娘……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因怕惊扰到‘床’榻之上的主子,便听那小宫‘女’,极力将一把声音压低,迟疑的开口道。
安若溪认出她是陆笼晴身边最贴心的一个婢‘女’,名唤琴儿,平日里十分的聪明伶俐,几次相处下来,也算是比较的熟稔。
安若溪隐隐猜出她想对她说什么,下意识的望了一眼睡得并不安稳的陆笼晴,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出了内室,安若溪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什么,便见那琴儿,却是扑通一声,直直的跪倒在地。
“王妃娘娘……请你一定要为我家娘娘做主……”
安若溪心中一沉,不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琴儿……你先起来再说……”
轻轻将那小宫婢扶了起来,安若溪微微停顿了须臾,终是开口问道:
“你可是知道些什么?前几日,一切还好好的……笼晴腹中的孩儿……怎么会突然滑胎呢?”
心头不可避免的一恍,安若溪犹记得三天前,她还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笼晴微微凸起的小腹里,那小小的生命的跳动,她还兴致勃勃的跟淳于焉讨论,孩子将来出世之后,应该叫她什么……一切都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却犹如隔世……那个小生命,再也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了……“娘娘……奴婢要跟您说的……正是这件事……”
便见那琴儿,眼圈不由的一红,缓缓开口道:
“昨日傍晚……娘娘循例到皇后娘娘的凤‘玉’宫请安……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哪知夜里,娘娘身子就不舒服……太医们都来了……可娘娘腹中的骨‘肉’,还是保不住……”
安若溪心中蓦然一沉。直觉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方才是此件事的重点。
“……太医在娘娘的体内……诊出有用过麝香的迹象……”
琴儿将“麝香”两个字,说的极轻极淡,落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却如同惊起滔天巨‘浪’,‘激’‘荡’难安。
“麝香?怎么会用过麝香呢?自从笼晴有孕之后……不是将寝宫里所有的香料都停了吗?就连日常的妆容也都省了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皇宫里为求争宠、不择手段的事情,她在电视里看的太多,而现实之中,却比戏说更为污浊不堪……她不想笼晴冒一点风险,是以特别将她能想到的不利因素,统统嘱咐给她;一应起居饮食,也是由信任之人专‘门’负责……只是,防不胜防,她最终还是逃不过被陷害的命运……“是谁?是谁做的?”
安若溪无法装作无动于衷,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一次一次发生在她身边,苏苑莛如是,陆笼晴又如是……却见那琴儿似乎犹豫了一下,微微的‘欲’言又止、唯唯诺诺之后,终于开口道:
“王妃娘娘……你可还记得……娘娘当初进宫之时,皇后娘娘曾经送给她一幅亲手所画的并蒂连理图?”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她记得那幅画,连理枝头并蒂莲,笔工细腻巧趣,意境清幽,最重要的是画中寓意恩爱缠绵的好意头……笼晴一直将它挂在寝殿的‘床’头……“可是那幅画……有什么问题?”
安若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问出这句话来的,莫名的恐惧,像是一条冷蛇般,哧溜溜的爬过脊背,有不寒而栗的触感,叫人颤栗。
便听那琴儿脸上现出愤怒、痛苦与不忍的神情,哽声道:
“太医查出来……那幅画是用‘麝墨’画成的……”
麝墨……许多文人写字作画,会在墨中加入少许的麝香,制成麝墨,芳香怡人,防腐防蛀……但安若溪从那幅画中,却没有闻到任何的香气……“太医说……除了麝香之外,墨中还加入了另一味香料……很巧妙的将香气掩盖了起来……若非对香料极有研究之人,根本察觉不到……”
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如堕冰窖……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她不敢想……她亦不愿相信……琴儿深深不平的嗓音,如疾风骤雨,‘激’‘荡’在耳边,经久不散:
“王妃娘娘……求你一定要为娘娘做主啊……”
...
第139章
“汐儿……你来了……”
许是事先宫婢进来通报过,是以‘女’子溪的出现,并不意外,一张柔美温润的脸容上,仿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永远透着一股大家闺秀优雅而熨帖的气质,叫人瞧得舒服。[.超多好看小说]-79-
这样一个‘女’子,是无论如何,也难以跟心狠手辣的残害他人腹中骨‘肉’的毒‘妇’,联系在一起的吧?
“皇嫂……”
心中一恍,安若溪凝在嘴边的“皇嫂”两个字,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出了口,但后面的话,却如同被千斤巨石压着一般,悬在又干又涩的喉咙间,冲撞‘激’‘荡’,却怎么也讲不出声。
施珞显然能够理解她的‘欲’言又止,究竟是为着哪般,似水明眸里,轻轻划过一缕伤怀,似迟疑了须臾,终究还是低声开口问道:
“汐儿……你刚从落辉宫过来吧?笼晴妹妹……她现在怎么样?”
‘女’子温润似‘玉’的脸容上,辗转间,流‘露’的种种关切,是如何也假装不来的。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
“突然失去了孩儿……对笼晴来说,是极大的打击……服过太医给她开的安神‘药’……方才好不容易睡着了……”
脑海里闪过陆笼晴绝望而哀伤的神情,即使是睡梦中,都无法磨灭,那般的痛不‘欲’生,揪的安若溪一颗心,如针扎似的锐痛,望向面前‘女’子的一双眼眸里,便不觉多了几分暗流汹涌。
施珞水漾的瞳孔深处,有流光婉转,‘波’‘荡’起伏,深深的感伤与疼惜之余,却另有一抹不能自抑的内疚,藏也藏不住的从眸‘色’间,倾泻而出。
安若溪心中,蓦然一动,继而却是狠狠一沉。
“皇嫂……这件事,我一定要问你……我也希望你能够毫不隐瞒的告诉我真相……”
敛去心底一切犹豫,安若溪目光直直的望向面前的‘女’子,从琴儿口中得知的事情,如一根刺般,鲠在她的咽喉,不吐不快。
“汐儿……你想问的……可是关于那幅并蒂连理图?”
还未等安若溪开口,‘女’子显然已经猜出她想要知道些什么,柔软清润的嗓音,低声确认着。眸‘色’似水,‘波’光潋滟,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影,一时之间,难以尽察。[]
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倏然间,提到了嗓子眼,仿若随时都会冲破口腔,跌落泥地,再难捡拾,又或者,转眼即坠入那幽暗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去,摔个粉碎……但无论何种结果,也好过像现在这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悬在半空之中,空落落的……“是……”
这一个“是”字,极轻极淡,从口腔里逸出来,却仿佛沾染了空气里的浓厚湿意般,有如千斤巨石般沉重。话出口,便似水泼在地,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寻得那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惨不忍睹,却也惟能接受……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却听施珞嗓音轻柔,徐徐开口道:
“如果我说……我没有……汐儿,你会相信吗?”
‘女’子定定迎上安若溪的目光,毫不迟疑,毫无隐晦,坦坦‘荡’‘荡’,如一缕清风,吹走些许‘阴’霾。
“我信……”
安若溪缓缓开口道,语气坚定,心思不疑。不过再简单的两个字,吐出口之后,才发觉提在刀刃边缘的一颗心,竟是不由的轻轻一松。
“皇嫂……我相信你绝对不会着意去伤害任何一个人……更不会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
“汐儿……谢谢你……”
施珞轻轻握住安若溪的一双手,心中被信任的感觉,暖意昭然。
“可是其他人呢?”
微微撇开头,安若溪无法装作一无所知,开口道:
“我知道……那掺了麝香的上等漆烟墨,其实是施大将军送进宫的,对吗?”
那覆在她手背上的纤纤‘玉’手,蓦地一僵,不受控制般缓缓滑了下去,安若溪望着面前‘女’子似被人陡然揭穿心事般,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狠狠一沉……如果说先前,琴儿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还存着三分的犹疑,三分的不愿置信,但现在,施珞眸光闪烁难安的神情,却由不得她不正视。
“……而那方墨……在你画完那幅并蒂连理图之后不久,便被人不小心打烂了……可是这样?”
‘女’子澄若秋水般的瞳孔深处,因为这一番话,刹那间惊起大片大片的惊涛骇‘浪’,‘激’‘荡’的不安与内疚,似层层叠叠喷涌而出的‘潮’汐,藏也藏不住。
“我爹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知道墨里加入了麝香……”
微微撇过头去,避开安若溪投‘射’而来的目光,施珞有些无措的解释着:
“……况且皇上也已经查过了……这件事情跟阿爹没有关系……他毫不知情……”
“是施将军毫不知情……还是皇上表哥刻意袒护?”
施珞的反应,让安若溪更多了三分的认定。
“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施将军根本不用怕……他是天下兵马大元帅……除了表哥和淳于焉,只有他手握重兵……即使笼晴将来生下了皇子……也不会动摇到皇嫂你的地位……就像现在这样……即使明知他是始作俑者,但表哥仍将这件事不了了之……可怜那无辜的孩儿……可怜笼晴悲痛‘欲’绝……”
一念及此,安若溪只觉心底的悲哀与愤怒,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般,迅速的漫延上来,直‘欲’冲破‘胸’膛,爆裂而出。
她的声声指责,如一根根尖锐的针,刺进施珞的心间,三番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究竟该如何解释……她很想理直气壮的告诉她,她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陆笼晴的事情……但是,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肯定……父亲一直为陆笼晴怀有龙裔,而耿耿于怀,这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施东来口口声声说他没有做过,但随即却又义正言辞的叮嘱她不许再过问此事……她便不敢再继续追究下去……她怕那揭穿出来的真相,真的如所有人都揣测的一样……不安与内疚,从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慢慢的上涌,侵袭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施珞微微撇开头去,不敢与安若溪目光相对,低声开口道:
“汐儿……我知道你为着笼晴滑胎一事,打抱不平……但是一切都是捕风捉影,没有真凭实据……我爹是他不会残害无辜的……你相信我……”
‘女’子秋水般流转的瞳孔中,有潋滟的‘波’光,暗流汹涌,闪烁不定,似逃避、似踌躇、似矛盾、似乞求,复杂‘激’‘荡’,充斥在一双明眸里,叫人不忍。
只是,一想到陆笼晴惨白而绝望的脸容,安若溪便不能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麝墨是由他送进你宫里的……这还不算真凭实据吗?若果施将军真的是无辜……那他为什么不站出来澄清……以求查明真相,还他一个公道?皇嫂,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将视线从面前的‘女’子身上移开,安若溪冷冷开口道。虽然她相信她真的事先并不知情,但说到底,害的笼晴腹中孩儿流产的罪魁祸首那个人,是她的父亲……无论怎么样,一切都是由她而起,她不可以装作无动于衷……安若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似利刃般,戳到施珞的心底最深处。自欺欺人……或许她真的是在自欺欺人……可是,就算她爹真的做了,她又能怎样?那个人,毕竟是她的父亲……从小到大,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着她好……要她接受这样的真相,她情何以堪?
“汐儿……对不起……”
施珞喃喃开口道,柔润的嗓音中,凝着太多的负疚与痛楚,只是,千言万语,却惟剩下这三个字可以出口,茫然而无措。
“你对不起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笼晴和她腹中无辜的胎儿……”
心肠一硬,安若溪漠声开口道。
“皇嫂……若是你真的有心,就请施将军还笼晴一个公道……”
‘女’子水漾的清眸中,刹那间‘荡’起大片大片的惊涛骇‘浪’,难以自持。
“汐儿……”
心头轰然一痛,施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眼前却是蓦然一黑,意识陷入模糊之际,仿若听到有一道焦切的声音,在她身边一直唤着“皇嫂……你怎么样?”,之后便人事不省。
“太医……皇嫂她怎么样?”
眼睁睁的看着施珞在自己面前晕倒,安若溪心中哪还有半分怨责,惟剩的只有一片担忧与关切,望着那躺在‘床’上,脸容苍白的‘女’子,内疚不由一丝一丝的渗出来……她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过分了?却见那诊脉的太医,似乎为了郑重起见,又反复印证了几遍,脸上的神情,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若溪不由有些焦急,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启禀王妃娘娘……”
那太医显然‘胸’有成竹,向着安若溪微微一揖,先前‘阴’晴不定的脸容上,此刻却是明显的一喜,开口道:
“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
有喜?
这两个字,像针扎一样,刺进安若溪的心底,望着‘床’榻之上悠悠醒转的施珞,她下意识抚上小腹的手势,像极了之前陆笼晴怀孕之时,习惯‘性’的动作……安若溪心头,不由的一伤。
...
第140章
一直到回到焉王府,安若溪脑海里激荡的还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自那天她得知陆笼晴流产,遂进宫去看望她,其后偏偏又遇上了施玥珞怀孕的消息……使得安若溪愈加的放心不下陆笼晴,索性便留在了宫中陪伴她……而淳于谦,除了例行的早朝之外,其余时间也大都照顾在旁,且应她的要求,将施玥珞有喜一事,压了下去,以免陆笼晴触景伤情……对一个帝王来说,这样为一个妃子着想,已是难得……虽然如此,但安若溪仍对他袒护施大将军,听之任之的态度,耿耿于怀,不能释然,眉宇间也就不觉多了几分冷淡之气,也不理他是否察觉到,依旧我行我素……微微稍可安慰的是,这几天下来,陆笼晴脸容上浓重的哀伤与痛苦,总算渐渐消散了些许,身子和精神,都有所好转,虽然复原,仍需要一段时间,但总归叫人揪着的一颗心,松络了不少……所以当今日,苏苑莛进宫请安之时,带来淳于焉飞鸽传书,说他明天一早,即将回府的消息,兼且陆笼晴又执意让她回去休息……拗不过,傍晚,安若溪只得起身,出了皇宫,回焉王府来了……一路颠簸,回来的时候,已是月沉西山,华灯寥寥。[]冬日的夜,总是来得特别迅速而猛烈,加之冰天雪地,寒意融融,不过酉时,焉王府已经一片沉寂。
安若溪不打算惊动下人,进了朱漆大门之后,便一个人径直往凉欢轩的方向走去。静夜沉沉,连呼啸残虐的北风,似乎都吹得累了,停歇下来,冷意泠然的空气中,惟有轻缓的脚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照的前路,一片凄凄惶惶的迷蒙……想到明天一早,淳于焉就会回到她的身边,安若溪这几日如冰冻三尺的一颗心,不由的微微一暖,脚下也自然加快了步伐……方经过假山,突然不远之处,有人影一闪,虽然速度极快,但安若溪还是瞧清了那人身上穿着的衣衫,正是淳于焉临去端阳郡为他恩师贺寿之前,落在凉欢轩的那件……她不会看错,因为那件外袍上,有她歪歪斜斜绣上的几株竹子,且当时她鬼使神差用的是金线,愈加显得不伦不类,还被淳于焉嘲笑了许久……所以,当那个一袭月白色便装的身影,倏然闪过的时候,安若溪的第一反应就是“淳于焉”……继而转念又一想,他明天方才回府,莫非真的是她相思入骨,于是,竟出现了幻觉吗?
自嘲一笑,安若溪没当回事,脚步一抬,即继续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路,只是步履间,却不知不觉加快了几分速度。[.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哪知刚走几步,那一道诡异的身影,又是在她眼前堪堪一闪,这一次,却没有即时消失不见,而是保持着匀速,向前行着,仿若特意是等在这里,专门替她带路一般。
安若溪一双脚,不由自主的一顿,脑海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却抓不住,捉不紧,双眸下意识的望向那掩映在茫茫夜色中的妖异身影,心底稍稍迟疑了须臾,终是忍不住,跟了上去……以致数年之后,每每想起今夜,安若溪都会对自己的这一念之差,不由的心头一恍……若果她当时没有跟上去,是不是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会变得不同……但此时此刻,安若溪的好奇之心,战胜了那星星点点莫名的恐惧与不详,像一个即将偷窥到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小孩子一般,亦步亦趋的,自以为悄然的跟在那鬼魅一样的人影身后……兜兜转转间,竟是来到了淳于焉的书房门前。但见那一道身影,如入无人之境般,径直滑进了书房,透过点破的窗户纸,但见脸带银色面具的那个人,堪堪走到了悬挂在角落的一幅春江花月夜图面前,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按在了天边的一轮明月的位置上,如同开启了潘多拉盒子的机括,坚硬厚实的墙壁上,竟随之缓缓裂出一道暗门来……待得那人走了进去之后,机关却又自动关了起来,若非知道此中机巧,谅谁也猜不到这小小的书房之中,竟会暗藏如此玄机……现在想来,以往每次她到这里来找淳于焉,待不了多久,便会被他不动声色的带走……如今看来,想必是怕她无意中发现这书房里的机关吧?只是,这一道暗门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安若溪紧紧盯着那一幅春江花月夜图,伸出去的右手,就那么僵持在明月的位置上,心底激荡,一如翻滚不定的潮涌,犹豫挣扎,矛盾难安,实不知自己究竟是应该义无反顾的按下去,抑或是一无所知的缩回来……她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只要她这一按下去,那些幽暗不见天日的真相,便会迫不及待的撕扯着她去面对,不容分说,由不得她丝毫的逃避……莫名的恐惧,像毒蛇一般,哧溜溜的爬过她的后背,鸡皮疙瘩,一粒一粒的从肌肤上长出来,掉落一地,再也难捡……安若溪下意识的想要收回,然后离开这个地方……一双脚,却像是被人灌了千斤重的铅石般,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那一道与墙壁融在一起的暗门,就像是等待着她打开的一个巨大漩涡,勾缠着你不由自主的想要往下沉,想要看清里面,究竟有着怎样的暗流汹涌……眼睛一闭,安若溪不再迟疑,紧紧按上机关的所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随着一记厚重而沉闷的声响,隐藏在墙壁上的暗门,徐徐打开,赫然露出一列长长的台阶,望不到底,不知沿着他们走下去,石级的尽头,会有怎样的一番景象?是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抑或是刀山火海的十八层地府?
心中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告诫着安若溪,回去,回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但她的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一丝血液,每一个细胞,却仿佛不受控制般,被那未知的黑暗,所吸引着,诱、惑着她的进入……牙根一咬,安若溪抬起脚步,迈下了第一级台阶,一步一步,虽然缓慢,却毫不犹豫,朝着幽深的隧道走去,两边的铜墙铁壁上,有盏盏枯黄的煤油灯,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阵阵阴风,摇摆不定,晦暗明灭,有如鬼影重重。
安若溪提着一颗心,沿着石级,不断的往下沉,直似要沉到深不见底的悬崖里去一般,等待她的命运,惟有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似乎走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站在平地上的安若溪,只觉双腿僵硬如铁,仿若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再也迈不动任何的步伐了。
眼前是两个足球场般庞大的库房,冰冷的铜墙铁壁之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簇新锃亮,泛出阴冷而森然的寒光,呼啸着嗜血的欲、望,仿若迫不及待的想将它们所遇到的任何敌人,毫不留情的斩杀于手下;墙角的另一端,那些被密密实实保护起来的粉末,散发出刺鼻的硫磺之味,每一包,都可轻而易举的置人于死地,除了火药,再无其他……安若溪只觉整个身子,如堕冰窖。
淳于焉的书房里……竟会有这样一个布满兵刃与火药的密室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安若溪不敢想。
后颈蓦然一痛,安若溪甚至连惊呼一声,都来不及,意识便陷入了一片昏黑之中。
不知沉睡了几多久,耳边朦朦胧胧的传来一声声灼切的呼唤:
“汐儿……汐儿……”
安若溪悠悠睁开眼睛,一时之间,竟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眸色迷蒙而恍惚,懵懂的望向面前那一张焦急而担忧的脸容,不确定的开口道:
“连大哥?”
男子看到她的清醒,面上明显的一喜,温润的嗓音中,仍不自觉的泛着藏也藏不住的关切:
“汐儿……你醒了……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男人一边殷殷垂询着,一边伸出手去,搭在那纤细滑腻的皓腕上,探她的脉搏。
“连大哥……这是哪里?”
脑子里仍是有些茫然,安若溪下意识的环视着四周的环境……望着满目泛着森冷寒光的兵刃,以及鼻端沁入的丝丝火药味,混混沌沌的思绪,渐渐恢复清明……“我忘了,这是淳于焉的书房……对了,连大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眸色一暗,敛去心底莫名而生的阵阵失落,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安若溪不由焦切的问道。
“我经过书房门口的时候……捡到这只锦澜钗……恐你出事……所以进来看看……幸亏被我找到了书房的机关……”
说话间,连亦尘已从怀中取出了钗子,想到先前陡见这只锦澜钗跌落在书房门口,而它的主人,却仿佛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连亦尘仍心有余悸……虽然男子清润的嗓音,竭力隐忍着某种情绪,但安若溪还是听清了其中,藏也藏不住的担心与关切,心中不由一暖。
“谢谢你连大哥……我每次有危险,你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面前……”
对眼前男子的感激之余,安若溪脑海里却不由的闪过另一张面容来……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因着这温软的感谢,连亦尘心中蓦然一跳,却在撞到她悠然而恍惚的眸色时,狠狠的一沉。
“汐儿……先别说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出去……”
敛去瞳孔深处,层层叠叠漫延开来的悲哀,连亦尘小心翼翼的扶起身畔的女子……眼眸扫过房里的兵刃和火药之时,有精光一闪而逝。
安若溪察觉了,心中蓦然一沉。
“连大哥……你可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兵器和火药?”
走了数步之后,安若溪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心中只觉说不出的矛盾激荡,既盼着有人能够解答她的种种疑惑,又害怕那说出来的真相,会跟她恐惧着的猜测,融为一体……连亦尘的脚步,蓦地一顿。温润的眸子,深深望住面前的女子,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一掠过,最后都化为某种绝决和坚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男人略带低沉的嗓音,徐徐开口,安若溪一颗心,是瞬间被人提了起来,悬在半空中,仿若随时都会因着他的一字一句,而瞬间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任水葱似的指甲,深深嵌入那汗湿滑腻的掌心,也觉不出丝毫的疼痛。
安若溪一双眼眸,紧紧凝在面前的连亦尘身上,她注视着他温浅的两片薄唇,微微张翕,那些残酷的真相,眼见就要从他的嘴中,再也逃避不了的倾吐而出……突然,一道凛冽而残虐的嗓音,在这短暂的沉默间隙,蓦地响起,如同划破阴冷空气里的一柄利剑,直刺向安若溪的心头,说的是:
“住口……”
抬眸,安若溪堪堪望向那站在石阶之上的男子,摇曳不定的烛光,流转在那一张俊朗冷毅的脸容上,晦暗明灭,鬼影重重,掩盖了他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惟有一具挺拔毓秀的身姿,有如高高在上的神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瞬间便可定人生死。
安若溪的心,蓦然一动,一沉。
第141章
男人忻长的身躯,一步一步,拾级而下,如同层层叠叠的乌云压住低垂的夜空,在各人的头顶之上,笼罩成巨大的阴霾,仿若随时都会将面前的一男一女,毫不留情的吞噬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安若溪张了张嘴,“淳于焉”三个字,却像是死死浭在喉间的一根鱼刺,吐不出、咽不下,在苦如黄连的口腔里,滴溜溜的打着转,揉碎了,嚼烂了,化成一缕捕捉不定的轻烟,仿佛风一吹,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临别之际,缱绻缠绵,好似昨日,再重逢,却恍如隔世。
不过短短数天,他与她,竟仿佛一夕之间,横亘着千山万水,此生此世再也无法走到彼此的身边,就像现在一样,纵使男人步步紧逼,但两个人,两颗心,还是不可避免的越距越远。
男人英挺俊朗的眉眼间,凝着迫人魂魄的残戾气息,如同刚刚在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火中,熔炼过一般,炽烈的温度,轻而易举便可将人焚毁殆尽;一张飘逸若仙的脸容上,却仿似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一直浸氲在冰冻三尺的雪窖里,周身笼满凄寒之气,丝丝缕缕渗进骨髓里,沁入五脏六腑间……钉在安若溪身上的那双幽深似海的寒眸,迸射出道道清冽而凛然的目光,如淬了剧毒的利剑一般,见血封喉。
连亦尘一个闪身,遂将女子紧紧挡在身后,如同维护一件贵若生命的珍宝一般。
脚步蓦然一顿,这不自量力的一个动作,似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淳于焉的眼眸里,除之,方能后快……讳莫如深的瞳孔里,有嗜血的残光,一掠而过,似一道璀璨的流星,突然划破暗夜的天际,照亮那毁灭的兴奋。
“沐凝汐……过来……”
凛冽如霜的嗓音,又冷又硬,似锐器狠狠刮过生铁,无情而刺耳。
安若溪遥遥望着那寒冰一样的男子,钉在地下的一双纤足,如坠了千斤巨石般,挪不动半分半毫。(.无弹窗广告)
“淳于焉……你的书房,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密室?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兵刃与火药?你想做什么?”
目光若水,激荡成殇,心底有千丝万缕的犹豫,最后仍是忍不住脱口相问。安若溪深深凝住面前的男人,百般滋味,萦绕心头,明明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却仍抱着最后一线卑微的奢望……期待他亲口告诉她……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即使不看她,淳于焉依旧能够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双澄清透亮的眸子里,有秋水般婉转激荡的流光,倾泻而出,似芒刺在背,难以直面……“够了……沐凝汐……这不是你应该好奇的……本王怕你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
男人冷冽的话声中,透满了浓厚的警告,漠然而残酷。
安若溪很想问问他,会有怎样的后果?一剑杀了她吗?这样的念头,虽只一闪而过,却仿佛比真正的利剑穿胸,还要令人心痛。
喉头似浸在浓烈的黄连水中泡过一般,苦涩而灼烧,连唾液的吞咽这样细小的动作,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安若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淳于焉说得对,她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若他真的有心要她的性命,根本无需动手,一个字眼,便足以置她于死地……似是要逃避这潮水一般漫延的悲凉,安若溪下意识的向着连亦尘的身后缩了缩。
这稚子寻求庇护一般的动作,让连亦尘的心头,蓦地一热,却像针扎一般,刺进淳于焉的眼眸里,尖锐的疼痛,沿着眶内的神经,迅速的流窜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过来……”
阴鸷残戾的话音,似席卷着千年不化的冰雪一般,从牙缝里生生的挤出来,淳于焉一双厉眸,紧紧攫住那停在原地,立于别的男人羽翼保护之下的女子,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于刹那间闪过,却又在瞬时,尽数化成无边无际的夜海,暗流汹涌,惊起滔天巨浪,席卷而来的愤怒,似火似冰,摧毁殆尽的力量,蓄势待发。[]
修长的双腿,只微不可察的一顿,便即提步,继续向前逼去,仿若世间没有任何的阻碍,能够挡住他势在必得的脚步……连亦尘护住身后女子的举动,也随之加深,强硬的身躯,如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将面前的男人,狠狠挡在安若溪的生命之外……“让开……别逼本王现在就出手……”
男人残余的三分耐性,几近被磨光,凛冽的话声,泛出丝丝暴虐的嗜血之气,一触即发。
“淳于焉……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伤害汐儿的……”
连亦尘却是毫不退让,手中的长剑,灌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只待他再靠近一步,便是生死相搏。
“就凭你?”
男人冷冷一笑,寒戾的眸子中,精光陡然一盛,如同茫茫草原之上,面对与他争夺同一件猎物的敌手,一战,必不可免。
“连亦尘……本王的女人……还轮不到你来染指……你以为你大喇喇的闯进本王的书房,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东西……今日你还能有命,活着走出这里吗?别忘了,现在的你,已是自身难保……”
男人凉薄的两片唇瓣间,缓缓绽开一抹凉笑,妖娆而残酷,声声句句,如刀似剑,直直剐在安若溪的心头,带来某种惨烈的清醒。
“淳于焉……你要杀……我们吗?”
一念既生,瞬间有如千万条冷蛇,哧溜溜的爬过安若溪的背脊,带来不寒而栗的触感,冷的叫人心颤,最恐惧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吗?
“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无意间闯进了你的书房,看到了这些刀枪剑戟,兵刃火药吗?”
那“我们“两个字,像平地里的一道惊雷般,撞进淳于焉的耳朵里,一笔一画,都化成多如牛毛般的针尖,顺着流淌在体内的每一根血管,狠狠扎入幽暗不见天日的内心深处,闷重的锐痛,伴随着层层叠叠的愤怒与妒忌,冲向喉间:
“好一个‘我们’……沐凝汐……本王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而你却口口声声的与别的男人自称‘我们’……只这一点,便足够他死十次……”
男人森冷狂虐的眼眸里,泛出丝丝的寒气,如利剑出鞘,不见血,誓不罢休。
“淳于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微微撇过头,将黏住的视线,缓缓从男人身上移开,仿似惟有这样,才能阻止双腿,不受控制般,奔向他的身旁……只是,触目所及,却是堆砌如山的兵刃与火药……安若溪根本分不清,此时此刻,他的暴怒,究竟是出自对她与别的男人的误会,还是不过为撞破他不为人知的秘密欲除之后快而寻的借口……女子的踌躇,落在连亦尘的眼眸里,仍不可避免的一伤。瞳孔深处,有厉光一闪即逝,似陡然间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凛声开口道:
“焉王爷真正怕的是……若我不死……这里的一切,传将出去……死的那个人便是他了……”
心头蓦地一跳,安若溪下意识的望向对面的男人,却正撞进他幽深似海的一双寒眸,墨色般的瞳孔深处,波光潋滟,暗流汹涌,掩盖着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任凭她睁大双眼,仍是看不清,望不透,也许,穷尽一生一世,她也走不到他的心底……女子凝在男人身上的缱绻眸色,在连亦尘眼中,毫不留情的划下一道伤痕,痛难自抑。
“汐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里之所以有这么多的兵器和火药……是因为焉王爷,一早就打算谋朝篡位、自立为帝……”
心头一狠,连亦尘漠声开口道。他知道自己这般毫不留情的揭穿真相,太过自私,但他所说的一切,皆是事实……他不想身畔的女子,再被那个男人蛊惑,再被他欺骗与伤害……“谋朝篡位?”
安若溪不知道这四个字,是如何从口腔里逸出来的,一笔一划,皆似利刃狠狠刮着发苦的咽喉,又痛又涩,说不出来的酸楚滋味,眼底不受控制的氤氲开来层层叠叠的雾气,望向面前的男人,迷蒙而恍惚。
“是真的吗?”
答案早已经再清楚不过,安若溪却仿佛仍不死心,飘渺的嗓音,似怀疑,似恐惧、似乞求,卑微的几乎要跌入尘埃之中,再也难以捡拾。
女子水漾的眸光,如同一根尖锐的针,狠狠扎进淳于焉的心底,不会致命,闷重的疼痛,却异常的清晰。
讳莫如深的双瞳,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淳于焉缓缓将目光移开,一张清清冷冷的脸容上,早已敛去了一切的暗流汹涌,又平又硬,如镌刻精美的大理石刻,残酷且无情。
安若溪但觉一颗心,不断的下沉,直似要沉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一般,粉身碎骨,再也难拾。
“原来竟是真的……”
嘴角无意识的扯开一抹浅笑,安若溪轻声开口道。
冷硬如石的一颗心,不受控制般的刺痛。淳于焉冷冷道:
“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三皇兄一直怀疑本王心有二志……可惜苦于找不到蛛丝马迹……没想到,却还是被连侍卫你闯了进来……你这颗棋子,果然有用……”
目光如刀,狠狠射向对面的男人,若非他出现,他与沐凝汐何至如此?
“不过可惜……知道太多的人,大多是活不久的……”
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隐隐透着嗜血的杀气,残虐而阴鸷。
安若溪的心,蓦地一沉。
“你要杀连大哥?”
清冽的嗓音中,渗出丝丝不能自抑的轻颤,如利刃般剐着淳于焉的耳膜。
“要怪只能怪他闯进了不该闯的地方,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东西……”
眸色一厉,男人毫不留情的开口道。
安若溪轻轻一笑。
“闯进了不该闯进的地方,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东西……所以呢?淳于焉……你打算将我也一并杀死……对吗?”
第142章
说这话的女子,一张莹润剔透的脸容,皎若天边的一轮明月,眉目如画,笼成弯弯的弧度,似悠悠醒转的两只春蚕,蠢蠢欲动;一双澄澈清亮的眸子里,有波光潋滟,水漾盈盈,似盛在山间幽谷的一汪清泉,忧伤婉转,朦朦雾气,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满溢出来,流成晶莹的泪海;嘴角微翘,两片绵软甜香的红唇,缓缓凝成一线,笑靥如花,绽开夏末秋初的最后一株荼蘼,妖娆而惨烈……女子的整个人,如飘渺在水墨画里的一缕轻烟,仿若稍不留神,便会从人的指缝间,悄然溜走,在他荒芜的生命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淳于焉只觉心头,蓦然一恍。对吗?当在这里,看到她的那一刹那,脑海里瞬时掠过的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之中,可有一分一毫,要置眼前的女子于死地的念头?
淳于焉想不起来。唯一清晰的是,当得知书房有不速之客的闯入,格杀勿论、冷硬如石的一颗心,在陡见她的存在之时,却似迎面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般,闷痛的疼痛,由眼底直渗入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纠缠至今,未有稍解,反而愈演愈烈。
他真的可以将她像其他人一样一并杀死吗?他知道她必会为陆笼晴滑胎一事,心中抑郁难舒,所以事情办妥之后,即刻动身回京,一路上马不停蹄,风雪兼程,三日多的路途,他硬是两天就赶了回来……却没承想,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身影,再见之时,竟是在这书房的禁地。
“为什么要闯进来?”
男人阴鸷残戾的双眸,似带着泠泠恨意般,狠狠剐在面前的女子身上,隐忍的暴怒,如同张满弦的弓箭,一触即发。
他怪她为什么要闯进来?这就是他的决定吗?“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闯进来?”
嘴角轻轻扯开一抹浅笑,安若溪嗓音低缓,飘渺的话音,似萦绕在山谷里一缕薄雾,抓不住,捉不紧,太阳一照,清风一吹,便会烟消云散,无处寻觅。
如果她当时没有好奇心作祟,鬼使神差的跟着那道诡异的身影,进了书房,一切该有多好?那她现在也不必这般心痛欲绝……死亡,并不是让她最为恐惧的……也许真正不能令她释怀的,而是那些,她自以为与面前良人的情深意重、恩爱缠绵……都在这一刹那,轰然倒塌……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堆砌在海岸上的沙滩城堡,浪花一打,连痕迹都不留……如梦幻泡影,空中楼阁,经不起任何的推敲,便狠狠跌入现实的深渊,万劫不复,粉身碎骨……“无论怎样都好……事已至此……淳于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女子皎若皓月的脸容上,神色淡淡,不带半分的赌气,就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漠然而沉静,如同熊熊烈火,燃烧过后,惟余的一片死灰,再也惊不起任何的波澜。
淳于焉只觉胸膛之处,像是被人狠狠揪着一般,撕拉拽扯,揉搓击打,仿佛恨不得将他碾碎了,敲烂了,闷重的疼痛,一下一下,由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直窜到头顶、脚心,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沾染着这潮汐一般的窒息之感,急欲将他毫不留情的淹没。
他宁愿她气他、骂他、恨他,也不想从她的脸上看到这种冷漠,那从心尖上泛出来的无所谓,仿若她此刻面对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才是最让人不能忍受的不是吗?男人漆黑如墨的寒眸深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刹那间掠过,如暗流汹涌的夜海,仿若随时都会卷起无数的惊涛骇浪,将面前的女子,紧紧缠绕在其中,,毁灭殆尽,再也休想逃离……连亦尘凝在身畔女子侧脸上的墨色瞳仁,有讳莫如深的精光,一闪即逝,似陡然间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左手微动,竟是一迭暗器,从袖间,倏然射向对面的男人,与此同时,右手蓦地牵起安若溪,道一声:“汐儿,我们走……”身形移动,迅速的向房门掠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在一刹那间,安若溪根本反应不过来,便已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着她飞奔起来,纤细的手腕上,连亦尘温厚的掌心,传来一缕缕干燥而温暖的触感,其实是在这疲于奔命的时刻,仍不忘力度适中,以防弄疼她,仿若在他大掌里包裹的乃是世间最贵重的珍宝一般……不似淳于焉,粗粝的掌心,或冰凉如铁,或灼烫似火,带给她的永远都是咄咄的逼迫,以及渗入骨髓的锐痛……刚才连亦尘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发难……那些暗器,不知可有伤到他?混混沌沌的脑海里,惟有这个念头,异常的清晰,似厚重的阴霾笼罩的天际,陡然间划过的一道闪电,将整个生命的纷纷扰扰,繁杂矛盾,在这一刹那,照得透亮……奔跑的脚步,似被人狠狠牵绊住了一般,再也无法移动,心口一窒,安若溪终是停了下来。[.超多好看小说]
“连大哥……”
房门近在咫尺,耳边却蓦地传来女子飘渺而轻淡的嗓音,似一根尖锐的针一般,狠狠扎进连亦尘的耳朵里,掌心里的纤细皓腕,渗出丝丝的凉意,任他怎么捂的再紧,仿佛都无法温暖她为着另一个男人而砰然跳动的脉搏;女子柔弱无骨的身子,如同坠了千斤巨石般,任他使尽全身的力气,仿佛也撼动不了半分半毫,是不是因为她的心里,住满了那个男人的重量?“汐儿……怎么了?”
男人缓缓凝向她的脸容,温润却悲凉,似水倾泻,藏也藏不住的流淌在飘忽的嗓音里,揪的安若溪心底,一阵阵的刺痛,内疚像是喷涌而出的潮汐一般,漫延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安若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又能够说什么,难道告诉他,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凝结的竟全都是对另一个男人的心心念念,无法放低吗?
安若溪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残忍,但她却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
“连大哥……”
敛住发苦的喉头,安若溪喃喃开口道,只是后面“我想回去看看他”的内容,还未来得及说出,但见一道青灰色的人影迅速的向这边掠来,那烙印在眸底的身形,再熟悉不过,一颗心倏然提起,却顿在半空,然后狠狠坠落……冲撞在口腔里的“小心”二字,泛在嘴角,尚未来得及倾吐,便被一记大掌重重击在肉身上传来的闷声,给毫不留情的截断……夹杂着男人阴鸷残戾的嗓音,如鬼似魅,在安若溪的耳边,撞击成世间最恶毒的话声:
“连亦尘……你以为小小的暗器,就可以偷袭到本王吗?现在,你也该尝尝这种滋味……”
他说些什么,安若溪再也听不见,眸底映出来的惟有连亦尘惨烈的脸容,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毫无防备的他,在她眼前,止也止不住的呕出一大口鲜血来,那触目惊心的艳红,瞬间染透了她胸前大片大片雪白的衣襟,如雪地里,刹那间绽放的一株红梅,妖娆而诡异……男人挺拔毓秀的身姿,在她面前缓缓倒下,任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扶不住。
“连大哥……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
女子柔弱无措的嗓音,泛出丝丝的惊惶与心痛,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的从安若溪的眼眶里流出来,尽数砸到淳于焉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抬起的脚步,就那么僵在原地,飘荡明灭的瞳孔深处,敛去所有的浮光,复又一硬,一戾,冷冷望着不远之处的一男一女。
“汐儿……我没事……”
仿若为了让她安心,男子被鲜血浸染过的嘴角,缓缓扯出一抹轻浅的弧度,针扎一般刺进安若溪的眸子里,尖锐的疼痛,伴随着晶莹的泪珠,似决了堤的汐水一般,从双眼里,滚落出来,哽咽的话声,再也吐不出任何别的字眼,惟有喃喃的唤着“连大哥……”
此时此刻,她所有的担心与泪水,可都是因着他?被重掌击伤的心脏,渗出丝丝缕缕的灼烫温度,分不清究竟是苦是甜,也根本从来不重要……连亦尘缓缓伸出手去,似触碰着世间贵若生命的珍宝般,轻轻擦拭着女子不断滚落下来的泪水……那样旁若无人的动作,像无数根尖锐的针尖一般,直刺进淳于焉漆黑如夜的瞳孔深处,翻搅成滔天巨浪,毫不留情的将面前的男女淹没……“够了……”
男人阴鸷残戾的话声,如淬了剧毒的利剑一般,划过空气,撞进安若溪的耳朵里:
“连亦尘……本王这一掌只用了五成的内力……否则你现在焉有命在?念在你我主仆一场……本王允你自我了结,动手吧……”
第143章
抬眸,安若溪蓦地望向那身姿挺拔,芝兰玉树一般的男人,却惟见他线条英朗的侧脸,俊逸清越,坚韧冷凝,一如镌刻完美的大理石,叫人神摇目夺,只是那般的俊美,却终究掩盖不了石头的本质,冰冷且生硬,哪怕再灼烈的温度,也捂不化他的无情;而那一双漆黑如墨的寒眸,幽深、凛冽,似望不到底的夜海,表面平静若镜,内里暗流汹涌,永远都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掀起无数的惊涛骇浪,将人狠狠淹没;两片薄唇,微微抿着,性感而凉薄,一开一合间,就会有湿热的呼吸,从喉间喷洒而出,一把低沉魅惑的嗓音,徐徐倾吐着优雅的字眼,三言两语,便可定人生死……面前的男人,玉身挺立,高高在上,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殊无感情,冷眼旁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顷刻间已足以置人于死地……安若溪突然觉得一切如此的可笑,不由轻轻笑了。[]
“自我了结?淳于焉……我是不是应该替连大哥多谢你的宽宏大量呢?你已经将连大哥打成了重伤……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女子凛冽的话声,字字如刀,句句似剑,皆是为着另一个男人的逼问,余音缭绕,剐在淳于焉的耳蜗里,有刺啦刺啦的钝痛。
“为什么?”
男人凉薄的嘴角,同样扯开一抹讽笑,冷声道:
“……沐凝汐……你可知道……若他不死……必会将今日所见的一切事宜,尽数禀告给你的皇帝表哥……谋朝篡位,乃是诛灭九族的重罪……到时候,死的人,就不光本王一个……跟随本王的各个将领,乃至他们的父母妻儿,三亲六戚……还有焉王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众人等,谁都无可避免……就算是这样,你还要本王放过他吗?”
眸色如霜,目光似火,淳于焉一双清眸,紧紧攫住面前的女子,不放过她脸上任何最细微的波动……他不信,她可以罔顾这么多人的性命……更重要的是……他不信,她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亲手被别人推向死亡的境地……他赌她对他的爱,赌她的不舍,赌她在他与那个男人之间的抉择……安若溪只觉心底,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揪着,撕拉拽扯,重重敲打,有不能呼吸的惨痛,如喷涌而出的潮水一般,由胸口之处,沿着心房的每一根血管,迅速的流窜至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在其中冲撞激荡,溢满悲凉,仿若随时都会爆裂而出,将她毁灭殆尽……是呀,那么多人的性命,她怎么可以装作无动于衷?更重要的是……淳于焉……谋朝篡位,历朝历代,对任何一个皇帝来说,都是不容饶恕的重罪,轻则千刀万剐,祸延亲眷;重则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无论怎样,为首之人,都必死无疑……这个男人,她怎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毫不留情的推向那死亡的境地?凝向面前男子的一双澄澈眸子里,有大片大片水漾的流光,辗转反侧,流淌成殇,无限缱绻,轻怜密爱,藏也藏不下,止也止不住的倾泻而出,千言万语,尽数化成徘徊在口腔里的三个字:“淳于焉……”
纵使是再眼瞎耳聋之人,也可看得出,听得清,从女子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活泉一般汩汩往外渗着的缠绵悱恻、浓情厚意……淳于焉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场博弈,他绝对不会输……女子澄若秋水的眼眸里,清晰的倒影出男人挺拔的身姿,那样专注的神情,仿若天地之间,惟有那一个人的存在,她缱绻的目光里,她柔软的心房里,此生此世,除了他,都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一般……似一根尖锐的刺,狠狠的扎进连亦尘的双瞳,那灼烈的疼痛,在眸底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从此之后,再也无力拔除,直似要纠缠到呼吸静止,心跳停顿,然后与腐坏的身体,一同深深埋入棺木中,零落成泥碾作尘,化为灰烬,无影无踪,至此方休……只是,扪心自问,他真的甘心吗?他的死或生,比起她,从来都不重要……根本无需任何人动手,只要她一个字,他便心甘情愿赴死,绝不迟疑……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良人吗?值得她以心付托?敛去瞳孔深处的悲凉若水,眸光一厉,连亦尘冷声开口道:
“焉王爷既知下场凄惨……为什么还要执意谋朝篡位?为求一己之私,竟罔顾那众多唯你马首是瞻的亲信之性命……焉王爷,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咄咄逼人?说到底,在你心中,最重要的仍不过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罢了……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男人凝霜带雪的话声,虽虚弱却铿锵,一字一句,皆似金石相撞,如同在淳于焉冷毅坚忍的脸容上,狠狠甩下了一个耳光,巨大的愤怒与羞辱,像是从幽暗不见天日的地府里逃逸出来的厉鬼一般,蹿进他讳莫如深的寒眸里,精光迸射,化为利刃,钉向对面的男人……他就好比是他眼中的一根刺,慢慢长成了硕大的梁木,不除不快……全身的功力,已尽数凝聚在右掌,骨节泛白,青筋暴露,隐忍的嗜血杀戮,一触即发,只要他轻抬手臂,转瞬之间,便可将对面的男人,毁灭殆尽……可是,他却迟迟不能下手……女子澄澈透亮的双眸,如影子一般烙印在他晦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深处……纵使不看她,他亦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一双墨如珍珠般的漆黑瞳仁,此时此刻,有着怎样的水漾流转,波光潋滟……氤氲在她眼底的朦朦雾气,浸湿了他蓄势待发的杀伐果断,铁钳一般的长臂,似坠了千斤巨石般,沉重的抬不起来,僵硬的维持在原地,任平整的指甲,深深的嵌入长年行军打仗,布满薄茧的掌心,未有丝毫的疼痛……安若溪深深凝住面前的男人,他冷毅俊朗的侧脸,线条僵硬,依稀可见肌肉不能自控的轻跳,仿若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幽深似海的寒眸里,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掠而过,隐隐透出嗜血的艳丽;薄唇紧抿,凝成一线弧度,如绷满弦的弓箭,一触即发……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残戾杀气,藏也藏不住,缓缓笼罩在死寂如坟墓的库房里,一丝一丝的渗进安若溪荒芜飘渺的心间,似水悲凉,漫延至四肢百骸,连指尖都不能自抑的溢出轻颤……“淳于焉……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女子略带哽咽的嗓音,恍惚而无措,喃喃开口着,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下意识的紧紧握住那一双粗粝温厚的大掌,微凉的触感,像是刚刚自千年不化的冰窖里浸过一般,泛着丝丝从心底渗出来的寒气,冷彻入骨,刺进淳于焉坚硬如铁的肌肤里,顺着掌心的每一根神经,迅速的漫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直透心房,带来阵阵不期然的灼痛……“……那个皇位,根本就不重要,对不对?我们就当做今天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连大哥没有来过这里……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谋反……淳于焉,好不好?”
女子破碎的嗓音,溢满了卑微的乞求,一颗心,似被人推到了万丈深渊的边缘,随时都会跌入那万劫不复的境地,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死或生,皆系于男人的只言片语……男人讳莫如深的墨色瞳仁里,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刹那间掠过,微微避开的眼眸,若积雪初溶,沁凉寒幽,丝丝的透进安若溪的心底,将灼烫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挤逼出去,寒意慢慢的渗入其中,冰冻如霜。
“汐儿……你又何必一厢情愿,自欺欺人呢?”
女子忧伤似水的神情,在连亦尘眸底,倏然划下一道微不可察的伤痕,温润轻淡的嗓音,凝着透彻心扉的残酷,讽声道:
“……焉王爷处心积虑了这么久,又怎么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放弃?焉王爷,我说的可对?”
男人凉薄的嘴角,缓缓泛起一抹冷笑,清冽的嗓音,似厌倦了掩饰,冷漠而平硬,开口道:
“你说的没错……开弓没有回头箭……本王从决定起事的那一刹那,便已料想到了会有怎样的结果……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
男人寡淡轻浅的话声,如同在讲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实,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沉静如镜,冷硬若石,目光悠远而坚毅,波光潋滟中,映出来的惟有势在必得的残戾与绝决……握住那温厚粗粝大掌的双手,渐渐松了开来,如同抓不紧的一场梦,最终只能选择放手……安若溪望向面前的男人,他离得她如此之近,却仿佛远隔天涯……只怕穷尽她一生一世,也无法走到他的身边吧?
嘴角扯开一抹自嘲的弧度,安若溪轻声开口道:
“是我太天真了……妄图跟皇位相提并论……淳于焉,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所以呢?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你要连大哥自我了断……那我……你是不是要亲自动手呢?”
第144章
‘女’子晶莹剔透的脸容上,笼着一缕淡淡的神‘色’,平静而疏离;漆黑的眸子,澄若秋水,潋滟的辰光,流离婉转,悠远飘渺,不知凝向何处;清亮的瞳仁深处,一片烈焰燃烧过后的沉寂,无‘波’无澜,仿若连眼角眉梢,都不再映出一分一毫对面男人的影像……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上,零落挂着数盏煤油灯,枯黄的火光,晦暗明灭,摇曳不定,有如鬼影重重,投‘射’在‘女’子单薄窈窕的身姿上,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朦胧恍惚,一眼望过去,整个人都仿若是缭绕在山间幽谷里的一缕云烟,捉不紧,抓不牢,太阳一照,清风一吹,随时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明知道她故意说这番话,不过是跟他赌气,但那般淡漠的语气,那般认真的模样,还是像一根刺一样,狠狠的扎进淳于焉的心底,带来不期然的锐痛……眸光一闪,敛去眼底一切暗流汹涌,淳于焉温声开口道:
“沐凝汐……本王不会杀你……”
目光瞥过‘女’子神‘色’微恍的脸容,男人冷硬如石的一颗心,仿若也不由自主的一动,似陡然间突然决定了某件事情一般,清冽的嗓音,划过喉头,从两片凉薄的‘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说的是:
“……只要你应允本王……今日之事,绝口不提……本王可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只要你继续安分守己的做你的焉王妃……你也依旧是本王的妻……事成之后……本王许你一世荣华……哪怕是皇后之位……只要你开口,本王都会给你……”
男人低沉而‘性’感的嗓音,宛若金石丝竹、林籁泉韵般朗越,听来是如此的动听与缠绵……安若溪的嘴角,缓缓绽开一抹轻浅的弧度,笑靥溶溶,如暗夜里倏然盛放在悬崖峭壁的一株百合‘花’,妖娆而惨烈……“一世荣华……皇后之位吗?”
‘女’子脆亮的嗓音,似浸在盈盈‘春’水之中一般,倾泻出一地的温柔缱绻,一张‘精’致的面容,莹润如‘玉’,清光流转,妩媚而俏丽,动人心魄;一双黑珍珠般的眸子,亮若辰星,一眨一眨,扑闪出缭绕的微茫;长而卷翘的睫‘毛’,紧贴在眼睑之处,随着浅淡的呼吸,轻轻颤动,有如振翅‘欲’飞的蝴蝶……整个人,美好的似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当你以为可以永远沉浸在这样的美梦之中时,一觉醒来,它却已从指缝悄然溜走,了无痕迹……“……那臣妾是不是应该多谢焉王爷的不杀之恩,以及浓情厚意呢?”
樱‘唇’轻启,鲜‘艳’‘欲’滴,‘女’子馨香绵柔的一张檀口,微微张翕,嗓音悠扬,醇若美酒,比之先前,更多了三分的娇媚与甜糥……只是那幽然的“臣妾”“焉王爷”几个字眼,听来无限款款,缠绵悱恻,却如淬了剧毒的利刃般,狠狠的冲撞进淳于焉的耳朵里,带来不期然的刺痛……她永远都只会连名带姓的直唤他“淳于焉”,或愤怒,或亲昵,或欢愉,或悲伤,仿若那是她专属的特权一般……而那淡漠而疏离的“王爷”二字,惟有一片心灰意冷之时,才会从她的‘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安若溪仿若并没有察觉到男人讳莫如深的双瞳,紧紧落在她身上的灼烈眸光,眼底一片平静,自顾自的继续道:
“可是怎么办呢?名利权位……对焉王爷你来说,趋之若鹜……在臣妾眼里,却是弃之如敝屣……皇后之位……汐儿要不起,也不想要……我从来都不稀罕……”
‘女’子清亮的嗓音,掷地有声,如一颗一颗饱满的珍珠,由九天之上,滴溜溜的滚落凡间的‘玉’盘,活泼泼,脆生生,一丝一缕,尽数砸到淳于焉的心底,扰‘乱’了那里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暗流汹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沐凝汐……本王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不要得寸进尺……”
凛冽‘阴’鸷的话音,从男人轻薄的两片‘唇’瓣间,狂风扫落叶般席卷而来,隐忍的烈怒,如绷满弦的利箭,一触即发。[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访问:.。
安若溪自以为早已一片死灰的心脏,对住男人的残戾与暴虐,却仍是不受控制的一伤。若果平时,她必定会不怕死的顶回去,但如今,却再无昔日的斗志……她累了,真的很累……累到再也不想去揣测男人的真心,抑或是假意;累到再也无法承受男人的忽冷忽热、喜怒无常;累到再也提不起任何的力气,无论爱他,还是恨他……“淳于焉……”
‘女’子樱桃般的檀口里,倾吐而出的名字,不知不觉间,已恢复到了往昔的称呼,只是那一把低浅而轻淡的嗓音,却似幽黑天际里,缓缓熄灭的星辰,坠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再也不会发光发亮;一双澄澈清透的眸子,沉静寂寥,如滔天巨‘浪’的‘激’‘荡’过后,湖底惟余的一滩死水,无‘波’无澜,再也漾不起任何的涟漪……“……若果你真的对我有一分一毫的不忍……我只求你一件事……”
“请你放过连大哥……放过我……我可以向你保证……就像你说的一样,今日的一切,从来也没有发生过……我与连大哥会远走高飞,不问世事,退隐山林……此生此世,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女’子温浅的嗓音,似水般划过,在一片暗流汹涌的死寂中,瞬间掀起无数惊涛骇‘浪’。
“汐儿……”
这凝聚了无限美好与希冀的两个字,徘徊婉转,鲠在连亦尘的喉咙间,如轰然在暗夜的天际里炸开的璀璨烟火,绽放成千丝万缕、细细小小的快乐,奔腾在砰然跳动的‘胸’口,仿佛随时都会从‘激’‘荡’的心底,漫延出来,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其中……即使明知她不过是心灰意冷之下,为了另一个男人的逃避……但至少,在她伤痛‘欲’绝的时候,她愿意选择的那个人,是他,这就已经足够了……淳于焉如被利刃狠狠击中的心底,刀剐般的锐痛过后,层层叠叠的暴怒,仿佛从幽暗不见天日的地府席卷而来,微凉粗粝的大掌,不自觉的紧握成拳,骨节泛白,青筋暴‘露’,任平整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的薄茧,仍是无法阻止那些莫名的愤怒与炙痛,像无数根游丝一般,迅速的从心底钻出来,呼啸着,咆哮着,如不断喷涌而出的火山熔浆,炽热而灼烈,迫不及待的想要将眼前的‘女’子毁灭殆尽。
“沐凝汐……你说什么?本王命你……把刚才的话,一字不落的收回去……本王就当没有听过……”
男人忻长的身躯,笼满了亟待爆发的残戾‘阴’鸷,在安若溪的眸底,投‘射’出巨大的‘阴’影,灼烈的大掌,如火似冰,紧紧掐在她细致滑腻的脸颊上,隐忍的力度,恨不能一把将她的骨头捏碎,漆黑如夜的瞳孔深处,迸‘射’出利刃般的寒芒,死死钉在面前的‘女’子身上,仿若只要她胆敢从娇嫩绵软的‘唇’瓣间,倾吐出任何令他不满的字眼,便会毫不容情的将她立毙于掌下。
牙根已痛的麻木,男人压抑的气息,寒霜带雪般,喷洒在她的面容上,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
“淳于焉……何必呢?”
从紧咬的牙关中,断断续续的挤出破碎的嗓音,淡漠而疏离,安若溪缓缓开口道:
“你和我……根本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有你无法放低的功名利禄……我有我想要追求的逍遥自在……没有了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根本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残忍的把我留在你身边?徒增悲苦……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你放心……我死也不会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是呀,她宁肯自己死,也不会做出对他任何不利的事情来……不能自抑的惨痛,从心底‘潮’水一般的漫延上来,浸湿了五脏六腑,连一呼一吸,都渗出寒冬般的颤抖,仿若随时都会从中折断,窒息而亡……‘女’子决裂的话声,一字一句,皆如淬了剧毒的利剑,狠狠剐在淳于焉自以为冷硬如石的心底,划下沟壑的一道道伤痕,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她说她与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以为自己这么处心积虑的留下她,不过是怕她将秘密暴‘露’……好,很好……幽深似海的寒眸,倏然滑过一抹残戾,不能得到,即要毫不留情的毁去……男人冷酷暴虐的嗓音,席卷着十八层地狱而来的刀山火海,在安若溪的耳畔,刺下不能磨灭的烙印:
“……死也不会吗?你说得对……沐凝汐……这个世上,惟有死人……才能够永久的保守秘密……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本王……本王现在就成全你……送你上路……”
紧紧扣在‘女’子娇‘艳’上的大掌,倏然滑到她细长‘精’致的脖颈,箍成坚不可破的牢笼,骨节泛白,青筋暴‘露’,布满薄茧的指腹,死死贴住那砰然跳动的脉搏,毁灭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收紧,加深,只要再稍稍一狠,掌下的‘女’子,便会香消‘玉’殒,再也无法从他的生命中逃离……
第145章
男人紧紧嵌在‘女’子娇颜上的五根手指,似冷蛇般,倏然滑到她细长‘精’致的脖颈间,灼烈的大掌,箍成坚不可破的牢笼,骨节泛白,青筋暴‘露’,布满薄茧的指腹,死死贴住那砰然跳动的脉搏,毁灭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收紧,加深,只要他再稍稍一狠,掌下的‘女’子,便会立时香消‘玉’殒,此生此世,再也无法从他的生命中逃离……不能呼吸的惨痛,从桎梏的喉咙里,沿着体内的每一根血管,冲撞在四肢百骸里,撕扯着安若溪荒芜飘渺的一颗心,将她重重的抛入熊熊燃烧的烈焰熔炉之中,焚毁的炙热,还未退去,转瞬之间,却又被毫不留情的推进千年不化的冰窖雪窋里,彻骨的寒意,针扎似的刺进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化为厉鬼般,吞噬着她渐行渐远的心跳之声……被淳于焉紧紧扼住的颈项,如同山间幽谷的小径,仿佛随时都会生生从当中折断成两截,外围的空气进不来,里面的却又出不去,大片大片的堵在‘胸’口,迅速的积聚、膨胀,迫不及待的想要爆裂成粉,灰飞烟灭……若是这样的话,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必面对今时今日这种痛楚了吧?…人死如灯灭……若她真的就此死在他的手下,这鸠占鹊巢的一缕魂魄,大概也终究会化为灰烬,消失的无影无踪吧?男人一张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笼满了层层叠叠的暴虐,如一只亟待毁灭手中猎物的野兽般,清晰的烙印在安若溪的瞳孔深处……纵使这般的冷酷,却依旧好看到夺人心魄……过了今日,她便再也望不见了吧?失神的双眼,有一刹那的清明,定定的凝住面前的俊颜,仿若要将他‘揉’进她的骨血里,纠缠至下一世的恩怨情仇之中一般……不,就让一切都到此为止……若有来生……淳于焉……我愿永远都不会遇见你……缓缓阖上双眸,将所有的恩爱与缠绵、伤害与痛苦,尽数关在‘门’外,任大片大片虚无的白光,浮浮沉沉在脑海里,掩盖住男人似幻似真的影像……安若溪静待着死亡的到来……寒眸若霜,映出‘女’子决绝般的容颜,渗出一丝一丝嗜血的残戾,漆黑如夜的瞳孔深处,有幽蓝的‘艳’光,一簇而起,似月黑风高,满地坟茔上点起的鬼火重重,以燎原之势,迅速的漫延至整个眼底……她真的宁肯死,也不愿再留在他的身边吗?“……沐凝汐,你真的以为本王舍不得杀你吗?本王现在就让你尝尝死亡的滋味……”
眸光迸‘射’出毁灭的‘欲’、望,男人僵在那凝脂腻滑的颈部肌肤上的大掌,倏然用力,依稀可闻骨骼碰撞的脆响,一声一声,不死不休……痛,渐渐的麻木,似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却又仿佛置身茫茫的白光里,一切的感官,都在迅速的飘飞、消散……这就是死亡的滋味吗?安若溪的嘴角,无意识的扯开一缕浅笑,软绵绵的身子,似‘荡’漾在半空之中,不断的上升,眼看着就要升到那传闻中的天堂,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蓦然推开,狠狠掼倒在地……禁锢在脖颈间的酷刑,突得解脱,重获自由的空气,如决了堤的汐水般,迅速的冲撞在‘胸’腔里,迫不及待的游走在周身的血液里,唤醒那些无知无觉的惨痛,鼻端似渗进一缕一缕的血腥之气,缠绵而凛冽,搅得空虚的胃,一阵翻滚‘激’‘荡’;剧烈的咳嗽,似除夕之夜的鞭炮声一般,连绵不绝的从口腔里逃逸出来,间或抛落进紧紧阖着的眼眸里,呛出大把大把的泪水,‘逼’迫着双瞳,从黑暗中挣脱出来,重新面对这个世界的光明……男人颠倒众生的一张俊颜,在模糊的视线中,飘渺恍惚,似一场半睡半醒间的‘迷’梦,亦幻亦真,惟有秀拔‘挺’直的肩头上,不断涌出来的汩汩鲜血,河水一般漫延在那一只刚刚差一点致她于死地的大掌里,然后一滴一滴的砸进安若溪恍惚的眼眸之中,‘逼’走一切朦胧,清醒如水晶,印出那妖‘艳’的红‘色’,火般炙热,触目惊心……“淳于焉”三个字,从荒芜飘忽的心底某处,轻烟一般升腾起来,飘到喉咙间,却鲠在那里,利刃一般折磨着死里逃生过后,残留的酸痛苦涩,任嘴角张翕,火烧火燎的嗓子,却始终晦暗的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如同被人关掉音量的一场哑剧,滑稽而可笑……思绪飘飞‘荡’尽的脑海里,仍是浑浑噩噩的一片茫然与无措,尚未寻得清明的神思归位,轰鸣如车轨的鼓膜间,却突然掠进一丝极轻微的呼唤,说的是:“汐儿……”
那几不可闻的温润嗓音,似用尽全身的力气,整个生命的情意,方才从口腔里,倾吐而出一般,针扎一般刺进安若溪系于面前男人的一颗心里,如划破缭绕云雾,照透晦暗不见天日‘阴’霾的一记惊雷厉闪,带来不期然的惨痛……安若溪下意识的顺着声音望去,触目所及,却是连亦尘如‘玉’般柔润的眼眸,轻怜密爱,无限缱绻,如千丝万缕的绒线般,缠绕在她的身上……那刚刚似水轻柔的唤她“汐儿”的嘴角,不断的向外渗着血红的液体,染透了‘胸’前大片大片青灰‘色’的衣襟,绽开一朵朵‘艳’丽的轮廓,如盛放在悬崖峭壁的黑‘色’曼陀罗,牵引着不可预知的死亡的温度……“连大哥……”
游离的神思,有惨烈的清醒,徘徊在嘴边的三个字,蓦地从口腔里冲撞而出,暗哑的嗓音,有如撕裂的丝绸,泛着无穷无尽的恐惧与无措……“连大哥……你怎么样?”
安若溪不知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的奔到那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身畔的,冰冷的双手,笨拙的扶起那虚弱的身躯,不断的为他擦拭着嘴角溢出来的血丝,那似有若无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尽数砸在她的心底,如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惨烈的痛楚,丝丝缕缕的从骨头里渗出来,‘交’织成巨大的悲苦,从眼眸里流淌成河,颤抖的双‘唇’,卑微的乞求着男人的清醒:
“连大哥……你醒醒……我求求你……千万不可以死……”
‘女’子为着另一个男人的恐惧、担忧、焦切、痛苦、乞求,似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针尖一般,飘飘洒洒的刺进淳于焉的瞳孔里,惨烈的锐痛,倒比利剑透肩,还要灼烈……明明两个人同时受伤,她选择走到身边的那个人,却不是他……汩汩的鲜血,不断的从翻卷的伤口渗出来,男人却仿若浑不在意,任由它染满衣衫,沁出丝丝的凉意,透进心脏,结成腊月里垂在屋檐的根根冰凌……“沐凝汐……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本王?本王就站在你的面前,你难道看不到吗?本王现在也在流血,你看不到吗?”
‘阴’鸷残戾的话声,从淳于焉凉薄而‘性’感的‘唇’瓣间,一字一句的挤‘逼’出来,犹带着寒彻入骨的泠泠恨意,与一缕微不可察的隐痛。[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最新章节访问:.。
从气息微弱的连亦尘身上抬起头来,朦朦泪水中,安若溪望向面前‘挺’拔如松柏的男人,他俊美似大理石铸刻的脸容上,凝着刀锋般的厉茫,冷酷且无情,仿佛再灼烫的温度,也融化不了的坚硬;一双幽深似海的寒眸,流光‘激’‘荡’,清‘波’潋滟,让人永远也看不清那夜‘色’般的瞳仁深处,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喜怒哀乐;两片薄‘唇’,紧紧抿着,只言片语间,便可毫不留情的置人于死地……垂在身侧的那一条右臂,肩胛之处,暗红‘色’的鲜血,漫延在月白的锦衣上,如沾染了星星点点不合宜的污渍……比起连亦尘受的伤,这又算得了什么?“你打伤了连大哥……”
心头一窒,敛去眸底映出来的男人触目惊心的血渍,安若溪暗哑的嗓音,生硬而冰冷。
如淬了剧毒的利剑,直直刺进淳于焉的‘胸’膛,见血封喉的惨痛,迅速麻木至无知无觉,死亡的温度,从心底一丝一丝的沁出来,流淌在四肢百骸里,渗到粗粝的指尖,冰冻成石,握也握不紧。
“……他刺伤本王,死不足惜……沐凝汐……你可知道……若非本王躲避的及时……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本王……”
冷厉残虐的嗓音,从男人轻薄的两片‘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刺进安若溪千疮百孔的心间,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死不足惜吗?淳于焉……你可知道……我宁肯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是你……”
这样的话,就算是她会为他心痛‘欲’裂,却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绝望与内疚狠狠的纠缠,生不如死……虽然当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毫不怀疑,连亦尘是为了救她,才会将眼前的男人刺伤,才会被他重击至此……她不能原谅他,更不能原谅自己……‘女’子飘渺轻淡的嗓音,如‘荡’漾在谷底的袅袅薄烟,一丝一缕的钻进淳于焉的耳朵里,在呼啸奔腾的血液里,化成无数的利刃,直冲进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千刀万剐着那最脆弱的一块地方,似活生生的想将血‘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慢慢折磨,不死不休……“沐凝汐……你就这么巴不得本王死吗?”
冷彻如骨的寒意,从男人紧咬的牙关里,一字一顿的挤出来,残虐嗜血的眸子,似鹰攫住猎物般,死死钉在安若溪的脸上,‘逼’迫着她的回答……他不信……不信她竟会如此狠心……‘胸’膛之处,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撕扯着,血‘肉’模糊,碎成粉末。他问她……她巴不得他死吗?多么可笑……嘴角无意识的扯开一缕轻笑,凌厉而绝决,安若溪张了张口,那一个“是”字,却如鱼刺般鲠在她的咽喉,任凭用尽全身的力气,终究是吐不出,堵在五脏六腑,有不能呼吸的惨痛。
将映在朦朦水汽间的身影抹去,褪尽一切暗流汹涌,安若溪嗓音凛然,硬声开口:
“我只知道……我不想连大哥死……”
心头一悲,安若溪望向倚在自己怀中,呼吸孱弱的男子,她才是他此时此刻,最该关心的人不是吗?
“连大哥……连大哥……你醒醒好不好?我不想你死……”
‘女’子娇‘艳’‘欲’滴的‘唇’瓣间,旁若无人的轻唤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哀痛与悲伤,笼满一张晶莹剔透的脸容,漆黑的眸子里,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断的滚落出来,比之世间最锋利的刀锋还要尖锐,毫不留情的刺进淳于焉的眼底,血‘色’的‘迷’雾,弥漫在整个瞳孔深处,摧枯拉朽,亟待毁灭别人的同时,也毁灭别人……“汐儿……”
许是‘女’子的呼唤,真的有用,目光紧闭的连亦尘,渐渐有了意识,微不可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
“连大哥……你醒了……”
水‘波’‘荡’漾的眸底,刹时升腾起一缕欣喜若狂,安若溪语声哽咽‘激’‘荡’,手足无措。
“你没事吧?”
恍惚的眸子,凝着面前那张沾满泪水的容颜,连亦尘喃喃开口。
这虚弱温润的四个字,像一块前进巨石,狠狠将安若溪击中……他不顾自己的生死……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问她“你没事吧”……这样厚重的情意,她不配承受……“连大哥……我没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心痛‘欲’裂,安若溪紧紧搂住男人气息微弱的身子,希图用她的热量,温暖他冰冷的双手。
一幕一幕,一字一句,皆刺进淳于焉卷满风暴的心底,鲜血横流,毁灭迭生……“沐凝汐……你把本王当成死人了吗?他有没有事……是由本王决定……就像现在……本王要这个男人死……他决计活不到明天……”
男人嗜血‘阴’鸷的话音,从凉薄的‘唇’瓣间,缓缓倾吐,一双修长的双‘腿’,一步一步的‘逼’近面前的男人,杀气笼罩在整个库房里,蔓延成殇。
“淳于焉……你不能……”
瞳孔深处,划下重重的恐惧与伤痕,安若溪挡在连亦尘的面前,破碎的嗓音,如同撕裂的丝绸,凛声道:
“连大哥如果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男人‘逼’迫的脚步,蓦地一顿,漆黑如墨的瞳孔,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刹那间掠过,最后却都化为一缕势在必行的绝决。
“那你就恨本王一辈子吧……”
无论爱或是恨,她的一辈子,都是属于他的,这就足够了。
男人凶戾的大掌,渐渐凝聚起毁灭的力量,触手便可置面前的男人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淳于焉……若是你真的要杀连大哥,就先杀了我……他若死了,我也决计不会偷生于世……”
似水哀伤的眸底,在这一刹那,变得坚硬如石,安若溪深深凝向面前生杀予夺的男人,绝决而惨烈。
第146章
目光相撞,有如金石交鸣,男人攫住她的冰冷视线,比磨过的刀锋还要锐利,撕扯着她眼角的肌肤,不受控制的轻颤,毫不退让。(.无弹窗广告)
“汐儿……”
经脉俱损的五脏六腑间,似是被人刹那间点燃了无数的烟火,蹿在半空中,绽开一道道璀璨的光华,细细小小的快乐,似决了堤的汐水一样,淹没着连亦尘的整个身心……这一瞬,他不管面前的女子,究竟是抱持着怎样的思绪,才说出这一番话来……至少此时此刻,她愿意与他同生共死……有她这一句话,他便是立时死了,也值得……“连大哥……你放心……是死是生……我都会陪着你……”
澄澈透亮的眸子,倏然划过一缕寒星般的锐茫,将烙印在其中的那一道挺拔身姿,狠狠逼走,安若溪望向面前男子的眼波,水漾流转,温润如玉。
那凛冽的嗓音,清幽而平缓,一字一句,皆似利剑,划过淳于焉的心头,无尽的愤怒与妒忌,像是遇了水就疯长的野草,迅速的占满整个胸膛,渗出的毒液,沿着体内的每一根血管,侵袭至头顶脚心,流窜到四肢百骸,揉进骨子里,然后再一寸一寸的泛到墨色般的瞳孔深处,像狂风暴雨下,掀起的大片大片惊涛骇浪,织成千丝万缕、密不透风的一张大网,仿若就此要将激荡在他眸底的那一抹倔强的身影,给狠狠缠绕起来,捏碎了,揉烂了,化为血水,融进他的骨髓之中,伴随着他脉搏的跳动与静止,生或者死……她的命,只应掌握在他的手里……容不得她为另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冷硬粗粝的大掌,缓缓的收紧,指节泛白,青筋暴露,隐忍的力量,仿若抓住的是世间最势在必得的一件东西,入了他的掌心,就再也休想逃离……眸光潋滟,抹去一切不着痕迹的暗流汹涌,男人清冽泠然的嗓音,从凉薄的唇瓣间,积雪初溶般,缓缓倾泻而出,说的是:
“沐凝汐……你一定要这么逼迫本王吗?”
男人俊朗的眉眼间,渐次凝聚成一丝一丝恍惚的哀伤,似轻淡,似厚重,化也化不开,寒眸若霜,残戾之中,仿佛荡漾着某种藏也藏不住的悲苦,若有若无的流淌在瞳孔深处,似一场虚无飘渺的梦境,如幻如真,当你伸出手去,想要抓紧的时候,却又唯恐会磨灭这番错觉……“是你一直在逼我们……”
生生挤走眼底不受控制般升腾起来的层层雾霭,安若溪微微撇开头去,避过男人幽深似海的一双寒眸,任唾液的吞咽,刀锋一般剐在那又酸又涩的喉咙间,仿若只有这惨烈的痛楚,方能提醒她,就在适才,他差一点毫不留情的将她扼死,将连亦尘击毙……“淳于焉……我不知道皇位在你心目中,是不是真的如斯重要?抑或只是因为我与连大哥的性命,从始至终,在你眼里,贱如蝼蚁……事到如今,再追究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与连大哥的性命,现在都握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破碎的嗓音,平静若水,仿佛再也激不起一分一毫的涟漪,安若溪只觉得很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疲倦与悲凉,化成无限的心灰意冷,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又有何分别?只是,终究连累了连亦尘……若是有得选择,她宁愿以她的性命,交换他的活着……否则,那样深重的情意……只怕是来生,她也偿还不起……男人阴戾残虐的眸子,似乎因为女子从心底泛出来的一股漠然而无谓,狠狠刺痛成殇,凛冽狂肆的嗓音,从紧抿的两片薄唇间,寒风卷落叶般,扫荡出来,说的是:
“沐凝汐……你知道本王根本舍不得你死……”
如一记惊雷,在安若溪的耳边,轰然炸开,划过荒芜漫延的一颗心,飘飘洒洒下无边的丝雨,整个身子,半边似寒冰入骨般阴冷,半边却如烈火焚烧般炽热,不能抑止的颤抖,像是生生要将她撕扯成两半……混混沌沌的脑海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白光,砰然如敲鼓的心脏,一忽儿飘飘然升于九天之上的云端,一忽儿直直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浮浮沉沉,激荡交缠……“舍不得吗?若非连大哥相救……我现在只怕早已死在了你的掌下……”
嘴角绽开一缕泠泠的笑意,安若溪忽略掉心底那不自觉的想要被蛊惑的信任,眼前却不期然的闪过他紧紧掐住她咽喉的景象,那样窒息的惨痛,像蛰伏在血液里一条毒蛇,在她以为忘记的时候,跳出来,狠狠的咬她一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男人深邃如潭的寒眸里,仿佛有不能自抑的伤痕轻轻荡开,在眼底投下潋滟的光影,叫人心悸。
“沐凝汐……我若是真的有心杀你……你认为连亦尘还会有机会伤到我吗?”
男人嗓音清冽,凌厉中泛出丝丝的自嘲,就像是一杯落了毒的美酒,明明知道它会致命,但那华丽的色泽,醇厚的口感,还是不自觉的诱、惑着人的沉沦……含笑饮砒霜,说的可就是这样?安若溪微微将目光移开,心中激荡的情绪,一时之间,倒说不清究竟是苦是甜……理智告诉她,不要信……情感,却似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缚住她逃避的一颗心,坠着她溺在男人的眼眸里,无力自拔……静谧如坟墓的暗室里,沉寂压抑,似被人缓缓抽走了全部的空气,惟有或轻或重的呼吸,流淌漫延。
连亦尘孱弱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响起,割断一切暗流汹涌,异常的清晰。
“连大哥……”
目光凝在怀中全无血色的脸容上,安若溪但觉心底激荡,千丝万缕,如一团乱麻,搅在一起,理不清,解不开,亟待一把利剪,斩断这纠缠的混沌思绪。
“淳于焉……”
浑浑噩噩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抹清明,似陡然间决定了某件事一般,安若溪望向面前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开口道:
“……如果你真的对我尚有不忍……那就放过我和连大哥……放我们走……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女子的绝决,似深深刺痛了淳于焉,寒眸一厉,冷冽的嗓音,毋庸置疑:
“本王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沐凝汐……本王绝对不会放你走……离开本王……这一生一世,你都休想……”
男人残虐狂肆的眼眸,紧紧钉在安若溪的瞳孔深处,毫不掩饰的宣告着属于自己势在必得的占有欲。目光凌厉,蓦地扫过倚在她身畔,气息奄奄的连亦尘,有晦暗明灭的阴狠,一闪即逝。
安若溪心中,由是一紧。
男人显然察觉到了,漆黑似夜海的双瞳,刹那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却又在瞬时,尽数敛去,惟剩冷凝若霜的讳莫如深。
“沐凝汐……为了你……本王可以放过你的连大哥……但本王要你发誓……忘记今日发生的一切事情……继续留在本王的身边,安安分分做你的焉王妃……此生此世,都不要妄想离开……”
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缓缓倾吐而出的字眼,一声一句,皆如跗骨之蛆,紧紧纠缠在安若溪的血液里,钻进骨髓中,不死不休……抬眸,安若溪深深凝住面前的男人,却惟见他俊朗冷毅的脸容,一如既往的好看,掩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如笼罩在蒙蒙雾霾之中,任她睁大了双眼,却仍是望不进他漆黑的瞳仁里。
心,一下紧过一下的颤痛,不能抑制,说不分明。
日子水一般滑过。自那天过后,已半月有余。不知不觉,时间已到了腊月,年关将近,整个焉王府,一片太平祥和,忙忙碌碌,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年节的喜气之中。
什么都仿佛没有发生过。这大半个月来,淳于焉仍旧像以往一样,一有时间,便陪伴在她身边,绝口不提那天的事情,安若溪也就不问……只偶尔,他会漫不经心的提起连亦尘的境况,证明他遵守着他的承诺……而她,在这些时日里,也几乎没有踏出过凉欢轩半步……这样近乎封闭的生活,安若溪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心底却盼着时间能够拉长一点,再拉长一点,不要那么快的走向那些不知名的未来……日子似暴风雨来临之际的最后一缕平静,你永远不知道在下一瞬间,会有怎样的毁灭……噩梦像是挥之不去的痼疾一般,总会在不经意间闯进她轻浅的睡眠中……梦里,淳于焉浑身是血,万箭穿心,重重倒在她的面前……烛光明灭,在冷寂的房间里,投下晦暗的阴影,如鬼火憧憧。
房门吱吱悠悠的被人推开,发出沉闷而刺耳的声响。
安若溪只道是淳于焉,并没有回头。背后却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说的是:
“凝汐妹妹……”
第147章
女子柳腰纤纤,莲步轻移,款款在凳子上坐定,一举手一投足间,皆是风情。(.无弹窗广告)
“苑莛姐姐……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微微的怔愣过后,安若溪开口问道。这些时日,她在凉欢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淳于焉和伺候的一个小丫鬟之外,几乎与世隔绝,陡的看到苏苑莛出现在此,心中却是不由的一沉,只觉莫名的不安和尴尬。
但见女子眼帘微掀,明若春水的一双美眸,似有若无的瞥了安若溪一眼,娇艳欲滴的唇瓣,一开一合,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开口道:
“数日不见……凝汐妹妹当真是清减了不少……”
明明是一把再柔媚温软不过的嗓音,安若溪却只觉女子淡雅的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渗出一丝一丝的凉气,仿若只是礼貌性的随口一提,透着股冷眼旁观的漠然与疏离,全然不似平日的亲昵。
安若溪只道自己太过敏感,亦不愿深究,开口道:
“可能是因为这些时日染了风寒的缘故……病来如山倒,所以看起来有些憔悴……多谢姐姐关心……”
敛去眉间的暗涌,安若溪淡淡解释着,却在触到女子的一双似水明眸之时,心头蓦然一震,但觉一股莫名的不祥预感,似慢慢煮开的热水般,升腾起袅袅的雾气。
“其实妹妹你无须在我面前隐瞒……所谓‘风寒’云云……不过是王爷不想妹妹出外胡言乱语的托辞罢了……”
娇唇轻启,苏苑莛鲜艳如血的嘴角,缓缓绽开一抹轻笑,似暗夜里陡然间盛放的一朵黑色大丽花,妖娆而诡异;美眸婉转,波光淋漓,透着股股对一切了然于心的自若,如一潭幽湖,浮在表面的动人之下,却是深不见底的残酷……安若溪但觉背后冰凉,如同没防备间,倏然被人放上了一条冷蛇,哧溜溜的爬过她的脊梁,纵使隔着厚实保暖的冬衣,那种不寒而栗的触感,还是丝毫未停的直直冲撞进了心底……诚如苏苑莛所说的一样……自从那日之后,淳于焉便对外宣称,焉王妃感染了风寒,需要卧床静养,不宜外出……其实也算不上对她的软禁,因为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曾经询问过她的意见……安若溪知道,在那个当口,他不希望她与任何人有牵扯……所以,这大半个月来,她便几乎没有踏出过凉欢轩半步…………实际上,也不全是为着他……她只是觉得累,从心底漫延开来的层层疲倦,抽光了她周身的力气,就连一张脸容上,都仿佛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外界的一切……那些有可能隐藏在她司空见惯的陌生事件,让她深深的恐惧……她怕自己在不经意间,会再次撞到那些不为她所知的秘密……所以……她宁肯像一只鸵鸟一般,躲在凉欢轩里,自欺欺人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关在门外……明知道,也许终究只能避得了一时,却仍自顾自的奢望着……但该来的,依旧会来……就像现在这样,许多未明的真相,哪怕她再不想知道,却也会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女子将她眼角眉梢,藏也藏不住的一切波荡起伏,尽收眸底,晶莹似玉的脸庞上,笼着的盈盈笑意,如花绽放:
“妹妹至今还在为王爷……想要起兵谋反的事情……耿耿于怀吗?如晴天里的一道霹雳,在安若溪的耳畔,轰然炸开,那“起兵谋反”四个字,像是陡然间被打开的潘多拉盒子,封压在里面的一切邪恶,迫不及待的逃逸出来,转瞬之间,便可将她毁灭殆尽……“你知道……这件事?”
这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安若溪不知道是怎样从自己的口腔里钻出来的,但觉那一个个跳跃的字眼,似粗粝的沙砾一般,狠狠揉搓在她的咽喉间,又痛又涩,仿佛要将那细嫩的肌肤,磨成粉末,从今以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般……面前的女子,似是陡然间听到了一件极为幼稚而又趣致的事情般,轻轻笑了,摇曳不定的烛火,照在她精致的脸容上,有晦暗明灭的流光,婉转游离,有如美艳的一只鬼魅……“凝汐妹妹不必如此惊讶……从王爷甫有这个念头开始……我便知道……王爷从来没有想过要瞒我……”
女子千娇百媚的一把嗓音,悠然自得,如同在讲述着一桩再甜蜜不过的秘闻般,流淌的欢喜,藏也藏不住。.
安若溪似被人缓缓的推入千年不化的冰窖里,周身都笼在这样的苦寒之地,凉意渐次浸透她的衣衫,一点一点的渗进皮肤里,紧接着漫延到模糊的血肉之中,最后毫不留情的侵入骨髓,四肢百骸都几乎被冻成一尊雕像,僵硬如铁,动不了分毫,仿佛稍稍一碰,便会粉身碎骨,再难捡拾……也不知过了几多久,这惨烈的锐痛,方才渐渐变得麻木……安若溪望向面前貌若天仙的女子……这才是淳于焉眼中的明月光,心口的那颗朱砂痣吧?他将他最大的隐秘,毫不掩饰的与她分享……而非面对她的无意间闯入之时,几欲迫不及待的致她于死地……一比较,便高下立分……那样极致的爱与信任……是她穷极这一生一世,都无法企及的吧?忽略掉心底那不期然划过的一道伤痕,安若溪微微将目光移开,一双眼眸,却不知该安放于何处,飘渺恍惚,无所依傍。
“如果有得选择……我宁愿他永远都瞒住我……我永远都不知道……”
这些时日来,尽管她拼命的想要逃离,但那夜的种种情形,仍像是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总在她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毒蛇一般,狠狠的咬她一口……疼痛欲亡的时候,她不断的问着自己……若是当时,她没有好奇心作祟的走进那间书房,一切又何至于变成这日这番模样?就算明知那引她入瓮的神秘人,是故意为之,哪怕她没有上当,也会有另外的阴谋,逼迫着她面对……但说到底,终究是她自己走了进去……怨不得别人……一念及此,狠狠压下的痛楚之意,复又卷土重来,不能自抑。
苏苑莛微微一笑。
“妹妹你又何须如此迫不及待的撇清呢?从妹妹当初执意嫁入焉王府那天起……便注定卷入这一切的恩恩怨怨之中……所谓自作孽,不可活……现在才来后悔……想要独善其身……不是太过可笑与晚矣吗?”
明明是再柔弱妩媚的语气,却偏偏字字怨毒似蛇,句句恨意如刀,一声一声剐在安若溪的耳畔,由不得人不望向那面前的女子。
但见苏苑莛,眸若春水,媚眼如丝,一张嫩唇,嫣红似血,唇边绽开一抹溶溶笑意,娇艳动人,宛如九天仙女,不食人间烟火……惟有眉间的一簇阴狠残戾,似被恶魔摄了心神,将她毫不留情的打入幽暗不见天日的地府……虽非****相对,却也低头不见抬头见,所遇的苏苑莛,皆是温柔善解,优雅熨帖,就算有几分刻意为之的亲昵,但举手投足间,却叫人说不出的舒服……全然不似此时此刻,笑里藏刀,眉眼含箭,一字一句,不动声色,便仿佛能够置人于死地……是她变得太快,抑或者这才是她褪去美艳的一张画皮之后,露出的庐山真面目?安若溪只觉背脊发凉,如被一条冷蛇,哧溜溜的倏然爬过,带来阵阵的不寒而栗,那一缕不详之预感,像是从肌肤上一粒一粒长出来的鸡皮疙瘩般,旧的掉落一地,又有新的不断涌上来,恐惧的叫人心颤……未能等她激荡动乱的心湖,稍有平静,苏苑莛柔媚娇软的嗓音,却已悠悠然的响起,说的是:
“其实妹妹你应该心足才对……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却能幸运的活下来的人……就在你嫁入焉王府不久之前……一个从小服侍王爷的侍妾,因为不小心闯进了书房的禁地……却也被王爷毫不留情的赐了死……对外只说是暴毙而亡……反正也没有人在乎一个贱婢的生死……”
女子宛若丝竹的语声,清脆而悦耳,一字一句,婉转恬静,仿佛在讲述着一件司空见惯,再寻常不过的的事情般,那如花绽放的两片唇瓣间,尚凝着一抹彩虹般的弧度,盈盈笑意,似水倾泻,衬得一张莹润的娇颜,愈加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美丽不可方物……安若溪但觉心底,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拽扯着一般,初时不过隐隐约约的钝痛,到后来,渐渐扩散成大片大片的灼烧,那惨烈的力度,仿若要将她荒芜如旷野的一颗心,一丝一丝的撕成碎屑,碾成粉末般,终至灰飞烟灭……苏苑莛仿若丝毫未差面前女子的异样,一把温软娇媚的嗓音,自顾自的继续道:
“……怪只怪她没有凝汐妹妹你的命好……身为当今皇上的表妹,倒也罢了……偏偏又讨得了越商国南平王世子宇文洵澈的欢心……那样一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独独对凝汐妹妹你亲眼有加,当真是叫人艳羡……”
混沌如潮的思绪中,突然听得宇文洵澈的名字,安若溪但觉心头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似遇水疯长的藤蔓,紧紧将她缠绕在水底,挣脱不得……“这件事……跟宇文世子有什么关系?”
安若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口的,那即将揭开的残酷真相,拖着她一路往泥潭里深陷,激荡的空气,从胸腔里迅速的挤逼出去,窒息之感,一点一点的漫延上来,一呼一吸,都是磨难……女子淡淡瞥了她一眼,莹润似玉的脸容上,缓缓荡漾开溶溶的笑意,妖艳而残忍,红唇如烈焰,漫不经心的徐徐倾吐着一字一句:
“妹妹你难道不知道吗?越商国盛产铸造兵刃的生铁……之前王爷三番两次,手段尽出,都未曾与南平王谈妥……没承想……那宇文世子竟对妹妹你盈盈于心,用情至深……因为有妹妹你……方才不费吹灰之力,便使得他成为了王爷的最坚实的盟友……对了……凝汐妹妹你在密室里见到的那些刀枪剑戟,可都是韬着你的光,才铸成的……”
如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一下的剐着安若溪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极有耐性的撕扯着她的皮肉,任鲜血淋漓,千疮百孔,却不会立时致命,只慢慢的折磨着你痛不欲生……女子优雅娇媚的嗓音,轻巧而快意的飘进她的耳朵里,说的是:
“姐姐我当时可真是为了妹妹你捏了一把冷汗……若非王爷顾忌妹妹突然不明不白的暴毙……可能会破坏他与宇文世子之间的交情……后果当真是不敢设想……”
望着面前女子澄澈透亮的一双眼眸里,大片大片划过的水漾流光,苏苑莛柔嫩的嘴角,荡开的泠泠笑意,愈加的浓烈,似盛放到极之的一株牡丹花,富贵荣华,不可逼视。
“……妹妹你可真的要好好谢谢宇文世子才好……说起来……妹妹你能够跟王爷成其好事,行夫妻之实,鱼水之欢……也都是靠宇文世子……若非王爷慧眼如珠,发觉妹妹你对宇文世子不同寻常的作用……为长远之计,必须得将你留在身边……想必王爷也不会那么迫不及待的要了凝汐妹妹你……这样一算,宇文世子也算是妹妹你的贵人了……而其后事情的发展,也证明了王爷当初的先见之明……妹妹你这一步棋……王爷走的真是极对……”
女子殷红似血的两片娇唇,一开一合,如同说书人在讲述话本中一段再寻常不过的故事般,那些淬了毒液的字字句句,似千条万条吐着红信的冷蛇一样,哧溜溜的钻进安若溪的耳朵里,发出嗜血的欢快声响,在体内的每一根血管中,迅速的穿过,啃咬着吸髓着她的生命,整个身子,空荡荡的,像是惟剩下一张皮囊,轻轻一碰,便会零落成泥,灰飞烟灭……一颗心,如千刀万剐,一下一下,划过无数的伤痕,最后都只纠缠成两个字……
第148章
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空明混沌的脑海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白光,如同被人生生抽去了所有的思绪,遍寻不到,惟剩下这一个念头,不停的回荡着,咆哮着,似一双无形的大掌,将她毫不留情的拖进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去,粉身碎骨,再难捡拾……安若溪但觉心口之处,仿若被无数根长满倒刺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一般,一下重过一下,血肉模糊,痛不欲生。(.好看的小说
苏苑莛淡淡瞥着面前的女子,如同在望一只掉入陷阱的猎物一般,明眸善睐,若春水潋滟,高贵且优雅,妆容精致的娇颜上,艳光流泻,似铺满嗜血的欢快,泛在嫣红如樱的嫩唇间,绽开一抹泠泠轻笑,如盛放在午夜的一株食人花,妖娆而残酷……“凝汐妹妹……你瞧姐姐我这个记性,不知不觉间,竟将话题扯远了……差点忘了正事……”
女子像是陡然间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玉手抚额,神情悠悠,自有一番娇俏风流的姿态,嘴角轻翘,仿若此时此刻,含在她如贝的皓齿里的,是一件极之有趣的事情般,只是千回百转,却仿佛故意卖着关子,迟迟不愿将那些徘徊在檀口里的秘密,给一次性爆料个清楚明白……就仿佛一只抓住老鼠的猫,猎物在手,怎肯轻易将她吞下腹中,总要慢慢折磨,慢慢玩弄,待得她筋疲力尽,溃不成军,方才不算失了乐趣……心思痛楚难耐之间,突然听得这娇媚温软的一把嗓音,迷蒙的双眼,渐渐寻回一缕清明,安若溪望向面前的女子,但见她艳红若血的唇瓣间,笑意融融,明明应该是春花般明丽,却偏偏毫不掩饰的透着股蚀骨的阴寒之气,如从幽暗不见天日的地府,席卷而来一般,一字一句,皆可置人于死地……“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敛去眉眼间一切暗流汹涌,忽略掉心底层层叠叠喷涌而出的不祥预感,安若溪尽量平静的开口问道……许多事情,既然她注定逃不开,避不过,那唯有接受……真相纵使再残酷不堪,终究好过整日里活在谎言之中,如同一个傻子般,被蒙在骨子里,任人揉圆搓扁,一辈子扯线木偶似的,被人牵着鼻子走……女子充满防备与敌意的语气,似乎并没有丝毫影响到眼前的苏苑莛,但见她红唇微启,徐徐开口道:
“也难怪妹妹你会有如此一问?妹妹你这些时日禁足在凉欢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不知府里府外发生了多少事情……”
安若溪竭力压抑的一颗心,仍是为着女子的这一番话,砰然一跃,不安的感觉,似层层叠叠的雾霾一般,越来越浓厚,几乎要将整个人淹没……女子显然轻而易举的便看穿她的紧张,嫩唇如花,笑的愈加千娇百媚,悠悠然的嗓音,低沉而舒缓,仿若紧接着倾吐而出的字眼,讲述的将是世间最美好的一件事般……便见她唇瓣轻启,徐徐开口道:
“前几天……姐姐代妹妹你进宫,探望晴妃娘娘……不过数月未见,晴妃娘娘消瘦憔悴了许多不说……从前那样聪明伶俐的一个女子,如今却似被人抽光了全身的精气,就连神情都不由的变得有些恍惚……看来滑胎的事情……对晴妃娘娘的打击真的很大……至今仍是未走出当日的阴影……”
安若溪但觉心口一窒,眼前浮现出陆笼晴苍白而绝望的脸容,不免内疚迭生……这大半个月来,她只顾得自己逃避,竟忽略了笼晴的伤怀……只是,在这个当口,苏苑莛突然提起这件事……决计不会是仅仅为了惺惺作态的表露她的同情,如此简单……她到底有什么用意?一念及此,背后瞬时如被一条冷蛇,缓缓爬过,不寒而栗的触感衍生重重莫名的恐惧,像是鸡皮疙瘩一般,从肌肤上不断的长出来,抖落一地,连嗓音都渗出丝丝无法自抑的轻颤,喃声道:
“笼晴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
“妹妹你是想问……笼晴何以会那么巧的在落辉河畔遇到皇上?亦或是想问她腹中的孩儿为何会滑胎呢?”
女子如樱的檀口中,施施然的倾吐出极为优雅而温软的字眼,轻柔的嗓音,如夏日清荷上凝结的颗颗露珠一般,仿若唯恐稍大一点的波动,都会破碎掉。[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安若溪只觉四肢百骸像是被人重重抛入了千年不化的冰窖里,刺骨的寒气,一丝一丝的渗进体内,沿着奔腾的血液,迅速的游走在每一个细胞里,无孔不入的侵袭至灵魂最深处,将她狠狠卷下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再也爬不起来……“是阴谋吗?笼晴与表哥的相遇……她有孕进宫……那幅用了麝墨的并蒂连理图……一切的一切,都是淳于焉一早设计好的吗?是他的阴谋,对吗?”
胸膛之处,似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揪着一般,仿若要生生将她荒芜脆弱的一颗心脏,毫不留情的撕扯成一缕一缕的碎片,千疮百孔,再也无法修复。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嘶哑的嗓音,如同在熊熊烈火中煅烧过一般,稍微一碰,仿佛就会灰飞烟灭,浑浑噩噩的脑袋,疼痛欲裂,安若溪根本想不到,不敢想他这么做的理由……苏苑莛微微一笑,开口道:
“难道有比在敌人的枕边放下一枚棋子,更好的方法吗?”
淡淡瞥了一眼面前的安若溪,便听苏苑莛嗓音悠悠,继续道:
“说起来……还是多亏妹妹你……这几年,王爷也陆陆续续送过几名女子进宫,但最后却都是无果而终……若非妹妹你为笼晴出头……她又怎能如此顺利的就走到了皇上的身边?若是旁人,就算进了宫,以皇上的性子,不过是多了一件摆设而已,但笼晴她偏偏是你的丫鬟,你与她又姐妹情深……因着皇上对你一直余情难了,所以爱屋及乌……于是他对笼晴,即便是没有真心,却总归存了几分假意……事情自然容易办的多……”
苏苑莛说得极为轻巧,仿若讲述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般,那漫不经心的字字句句,一声一声,皆似利刃,狠狠剐在安若溪的心头,撕扯着她的皮肉,鲜血淋漓,痛意凛然。
“原来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陷笼晴于这样悲惨的境地……”
嘴角无意识的扯开一抹泠泠的笑意,凄惶而惨烈,悲哀与内疚,像是喷涌而出的潮水一般,迫不及待的将安若溪淹没……她以为就算淳于谦并不是最好的良人,但既然笼晴中意他,且又怀着他的骨肉,天长日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却原来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阴谋……她与笼晴,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那笼晴腹中的骨肉呢?将那未出世的孩儿,毫不留情的毁去……又是为着什么呢?”
那个男人,无论怎样利用她,她都无话可说……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沾满鲜血的双手上,不知有多少是像笼晴腹中孩儿一样无辜的小生命,安若溪就无法忍受……惨痛,渐渐的趋向麻木,在荒芜如旷野的心间,铺陈开来层层叠叠的阴霾,前路茫茫,仿若随时都会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之下,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但见苏苑莛神情古怪的瞥了她一眼,仿佛对她存有这样显而易见的疑问,十分的不以为然,一把温软娇媚的嗓音,柔声开口道:
“妹妹你难道不知吗?那掺了麝香的上等漆烟墨,可是由施大将军派人送进宫的,那一幅并蒂连理图,也是皇后娘娘亲手所画……就算皇上再碍于施大将军手握重兵,将此事不了了之……但总归心里会存着一根刺……而皇后娘娘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怀了身孕,愈加显得陆笼晴的失意,皇上多陪在她身边,自然便忽视了皇后娘娘……这对爱女心切的施大将军来说,犹如火上浇油……本是皇上最坚实的拥趸者,现在却几乎成了绊脚石……王爷当初费尽心力的在施大将军身边安插的谋士,总算是在这件事上起到了极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就是前因后果吗?难怪当初施大将军并不承认他是害死笼晴腹中骨肉的元凶,却又不敢让人查明真相……他是刽子手没错……但真正杀人的却是给他出谋划策的那个人……是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那个人……“原来淳于焉处心积虑了这么久……都是为了分化皇上与施大将军的关系罢了……”
安若溪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僵硬的嘴角,却始终无法扯出任何的笑意,残余的一抹弧度,如同小丑一般,苦涩而诡异。
“只可怜笼晴腹中无辜的孩儿……就这么白白被人当成了牺牲的工具……苑莛姐姐,你也曾有过身孕……你知道失去至亲骨肉的滋味……淳于焉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也是知道的吧?你怎么可以当做无动于衷?”
双目紧紧钉在面前女子身上,她看到她眸若春水的眼帘中,只激荡起小小的涟漪,便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复又恢复成一如既往的优雅疏离,柔媚的嗓音,徐徐道:
“妹妹此言差矣……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说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再多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此处,苏苑莛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安若溪,将她一切的彷徨、痛楚、悲哀、愁苦,尽收眸底,嫣红似血的唇瓣间,像突然之间,记起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般,缓缓的绽开一抹如花的弧度,一把娇软温润的嗓音,似能滴出水来,施施然开口道:
“就像是连亦尘……王爷虽然当时答应你留他一条性命……但现在还不是下落不明,死生未卜吗?”
第149章
安若溪但觉耳畔轻飘飘的钻进那“下落不明,死生未卜”八个字,一笔一划,皆似淬了剧毒的利箭般,冲撞进她的鼓膜里,然后迅速的沿着耳蜗内的神经,飞窜到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四肢百骸的温度,生生的从血液里挤逼出去,整个人如浸在千年不化的雪窖里,彻骨的冷意,一丝一丝的渗进心脏,冻成寒冬腊月里,垂在屋檐下的根根冰凌,僵硬而脆弱,轻轻一碰,便会碎落泥泞,化成一滩污水,断了,便再也接不起来……“他……杀了连大哥吗?”
安若溪不知道这飘渺恍惚的话音,是如何从她泡在黄连水里的嘴巴中逃逸出来的,那一个“杀”字,似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划破阴霾的天际,轰然在眼前炸开,白光似刃,血色如雾,惊心动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目光淡淡,苏苑莛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嗓音悠然,开口道:
“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得王爷出尔反尔,失信于你……王爷原本已将连亦尘囚禁在了地牢之中……只要他安安分分的留在那里……事成之后,王爷自会放了他,甚至封他个一官半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只可惜连侍卫显然并不领情……竟趁着大夫为他诊症的时候,逃了出去……他是皇上的人,又知道了王爷如此大的秘密……王爷如何能够放得过他?这才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
“格杀勿论……”
安若溪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千头万绪,脑海里不断回荡的却惟有一句“他骗了我……他骗了我……”锐如刀绞。[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苏苑莛凝在嘴角的溶溶笑意,一点一点的加深,柔媚娇软的嗓音,如细盐飘飘洒洒在伤口上,有一种残酷的欢快:
“妹妹你也无需太过伤怀……虽说王爷派了影卫追杀连亦尘,但直追了两个时辰,才将他逼到了城外的一处悬崖峭壁前……听说眼见着在劫难逃,走投无路之下,那连亦尘惟有纵身一跃,自行跳下了那万丈深渊……王爷已然下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怕连亦尘是凶多吉少了……”
心,一丝一丝的剥裂,撕毁,零落破碎,如被人狠狠踩在脚下,践踏成泥,化为灰烬,永世不得超生……安若溪紧紧捂着胸口,可那些如同生生千刀万剐的惨痛,还是决了堤的潮水一般不断的漫延出来,止也止不住,将她整个人都尽数淹没在其中,五脏六腑的空气,被逼着迅速的逃逸出去,一呼一吸,都仿佛变成巨大的磨难,牵扯出无穷无尽的悲凉,生不如死。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这些事都告诉我?”
抬眸,安若溪望向面前那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却见她殷红似血的娇唇间,似陡然间听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般,如花笑靥,妖娆而残忍,如毒蛇吐着红信,爬在裸露的肌肤上,随时都会张开大口,狠狠咬你一下,不会立时毙命,只好整以暇的看着它的毒液,顺着你的血管,流遍全身,看着你垂死挣扎,一点一滴的痛至灭亡……“妹妹你这句话问得也太过可笑……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交付身心的那个良人,撕去了一切轻怜密爱的表象,究竟有着怎样的真面目吗?”
“况且……这件事里的每个人……无论陆笼晴也好,连亦尘也罢……都跟妹妹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之所以陷入今天这样的境地,又多多少少是拜妹妹你所赐……难道你不应该知道真相吗?”
女子一把温软娇媚的嗓音,似浸在蜜中一般,如樱的檀口中,明明应该倾吐而出世间最美丽的话语,却偏偏字字如刀,句句似剑,将包裹在外的光鲜亮丽的糖衣,毫不留情的扯开,露出里面丑陋凄苦的内心,将人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再也无法从真相的泥潭中挣脱出来……如果真相如此惨烈,那她宁愿自私的一辈子也不要知道……可是,一切终究都是逃不过……安若溪的嘴角,缓缓绽开泠泠笑意,悲凉若水,一点一点的弥散开来,将整个身心都包围在其中,揉碎了,碾烂了,融化成蒸汽,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无影无踪……将眼前女子的一切彷徨、痛苦、悲伤、绝望,尽收眸底,苏苑莛灿若宝石的瞳孔深处,倏然划过一道报复的快感,泛在娇嫩欲滴的唇瓣间,有如海棠泣血,妖艳而残酷,柔媚温软的嗓音,娇弱不胜凉风,徐徐吹拂在安若溪的耳畔,说的是:
“我知道妹妹你可能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王爷做这么多的事情,也都是为了夺回皇位,迫不得已的手段……不过无论妹妹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总算都帮了王爷许多忙……事成之后,想必王爷定不会亏待妹妹你的……”
只是,这轻巧妩媚的话声,还未来得及散尽,便被平地里倏然响起的一道嗓音,给毫不留情的截断,如利刃割裂丝绸,清冽凛然:
“住口……”
这熟悉到令人心碎的嗓音,似一柄生了锈的钝刀,狠狠剐在安若溪的鼓膜间,磨着体内的每一根神经,皮肉模糊,渗出一丝一丝的斑斑血迹,在眼前氤氲成层层叠叠的雾霭,集聚在眸底,胀痛难耐,仿若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满溢出来,滚落一地,再难捡拾……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无论何时何地,都高贵似坠入凡间的九天神祗,那一张英朗冷毅的脸容,俊美一如雕刻完美的大理石,墨玉般的一双寒眸,波光潋滟,如幽深不见底的夜海,你永远不知道在平静若斯的表面,隐藏着怎样的暗流汹涌,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你狠狠的卷进那些惊涛骇浪里,终至万劫不复,不能自拔……心,像是被人狠狠撕扯着一般,那残虐的力度,仿佛要生生的将它从胸膛里拽出来,然后抛进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焚烧殆尽,不能呼吸的惨痛,如天地间无孔不入的尘埃,一缕一缕的渗进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大声的呼啸着,咆哮着,想要冲破肌肤,爆裂而出……安若溪紧紧捂住胸口,却仍无法阻止那些洪水一般的悲苦,从脚底一直漫延到头顶,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在其中,生或死,都是劫难,难以逃脱……“王爷……你回来了……”
敛去美眸中倏然划过的一线精光,苏苑莛莲步轻移,如蝴蝶翩翩,飞至淳于焉的身畔,一把柔媚娇弱的嗓音,凝着的全是对男人毫不掩饰的浓情密意,如一枚绣花针,割破沉寂如坟墓的空气,发出烈烈的响声。(.无弹窗广告)
“……外面是不是很冷?事情还顺利吗?”
女子柔弱无骨的小手,极其自然的去牵男人垂在身侧的大掌,但觉那微凉的触感,不带一丝温度,渗进她的皮肤里,也不在意,一张莹白如玉的娇颜上,笼着满满的都是柔媚善解的盈盈流光,美丽不可方物。
淳于焉从那一双遥如天际的凄惶眼眸里,将目光转向身畔的女子,她明若春水的双瞳,倒映出他的身影,清晰如烙印,却看不分明。
薄唇轻启,男人嗓音淡淡,开口道:
“还好……莛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与军中旧部商谈妥当,淳于焉便即刻赶了回来,一路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宁,却未曾预料,甫踏进凉欢轩,便听到眼前女子字字句句,别有用心,一股不祥的预感,瞬时侵遍全身,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的阻止。
一念及此,男人清冽的话声,终究如何也藏不住的倾泻出几分冷意……苏苑莛察觉了,娇艳欲滴的嘴角,微微一笑,开口道:
“臣妾见凝汐妹妹一直对王爷所做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能释然……所以过来开导开导她……现在臣妾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妹妹……王爷以后在她面前就不必言不由衷,违背心意了……”
是呀,一切都不过是他导演的一场戏,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必再在她这颗棋子面前,带着面具做人……嘴角泛起一抹讽笑,闷重的疼痛,缠绕在四肢百骸,抽光了全身的力气,连多望一眼对面的男人,仿佛都会牵扯出无穷无尽的疲倦……安若溪微微移开目光,只是这一双眸子,却不知该安放在何处……“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出去……”
嘶哑的嗓音,从安若溪干涸的唇瓣间,又平又硬,一如熊熊烈火燃烧过后,惟余的一片灰烬。
“凝汐妹妹……”
女子柔弱娇媚的话音未落,便被男人凛冽的嗓音,狠狠折断:
“莛儿……你先回房吧……”
将掌心中女子柔软滑腻的玉手放开,淳于焉俊朗冷毅的侧脸,神色淡淡,掩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
苏苑莛微微一笑,敛去美眸中聚散的暗流汹涌,温声道:“臣妾在意心小筑等王爷……”
言罢,转身而去。
冷寂如冰的凉欢轩,便只剩下安若溪与淳于焉两个人。
第150章
[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沉默似水一般划过,沁出丝丝缕缕的凉气,弥散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案上一截残烛,兀自摇曳着枯黄的火光,忽明忽暗,流离波荡,有如坟茔上一簇一簇蹿起的鬼影重重,燃烧的灯芯,偶尔爆裂出几声噼里啪啦的脆响,在静默如坟墓的空气中,显得尤其突兀而诡异。[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安若溪就那么呆呆的望着火舌跳跃,放空的双瞳里,却是聚散着雾霭般白茫茫的一片,映不出任何的影像,如同被人抽走了生命的破败玩偶,痴惘迷蒙。
目光攫住女子单薄而清瘦的身姿,那一袭月白色的衣衫,不过前几天才刚刚照着她的身量缝制的,如今罩在她身上,又显出几分宽大了,越发衬得纤腰款款,不盈一握,仿佛稍稍一碰,便会从中间拗断了一般;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血色褪尽,只余苍白,比最上等的宣纸还要透薄几分;黑珍珠般的一双眸子,裹着秋水盈盈,却惊不起半丝的涟漪,如同遥遥天际熄灭的两颗辰星,坠落在茫茫的夜色中,再也寻不到……眼前的女子,整个人,都好似一抹无所依傍的游魂,轻飘飘,晃悠悠,仿若天亮之后,太阳升起,日光一照,就会像一缕薄雾一般,毫不停留的从人间蒸发掉,消失的无影无踪……“汐儿……”
这轻浅流离的两个字,在淳于焉的口腔里,滴溜溜的打着转,千回百转,揉碎了,嚼烂了,方才倾吐而出,一壁说着,忻长的双腿,却是不由自主的踏前了一步,下意识的想要走到女子的身畔,将她单薄的身子,狠狠揽在怀中,以防在他不经意间,化为一缕轻烟,从他的眼眸里,毫不留情的逃逸……女子却一如陡遇危险迫近的小兽,本能般的向后退去,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聚散开来满满的防备与厌恶,凝在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的神情,凄惶而惨烈……淳于焉堪堪抬起的脚步,就那么僵在原地,如同被人坠了一块千斤巨石般,沉重到仿佛此生此世,再也走不到她的身边。[.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不,他不甘心,他怎能容忍她拒他于千里之外?眸光一厉,男人稍作停顿的双足,却是再一次提了起来,一步一步的逼近面前的女子……每走一步,都仿佛在安若溪荒芜如旷野的心上,狠狠踩踏一下,剥落的血肉,一缕一缕,碾进卑微的泥土中,埋藏,腐化,化为灰烬……贝齿死死咬住那干涸欲裂的下唇瓣,血色一丝一丝的渗出来,很快又被惨白所侵袭,明眸似水,激荡翻滚,如幽深海底一座蠢蠢欲动的火山,随时都会掀起无数惊涛骇浪;一双柔弱沁凉的小手,不知不觉间,早已狠狠握紧,十指纤纤,骨节泛白,任水葱似的指甲,深深嵌入那****滑腻的掌心,也未有丝毫的痛意……双瞳紧紧攫住男人不断靠近的身姿,盈握成拳的右手,突然松了开来,玉臂高抬,在半空中划下一道决绝的弧度,然后重重落在了男人一张俊朗冷毅的侧脸上……只听死寂如坟墓的房间里,蓦然响起一道脆响,耳光清亮而凛然……这结结实实的打在淳于焉脸上的一个耳光,太过突如其来,打人与被打者,皆是一震。
安若溪抬起的手腕,尚僵在原地,一时之间,竟忘了该如何收回。这一巴掌,她几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但觉掌心火辣辣的刺痛,仿若针扎一般,从红肿的肌肤上,一丝一丝的渗进心底,裂成千疮百孔的伤口,鲜血汩汩的喷涌而出,仿若要就此流干淌尽,方才休止……男人刀砍斧削的一张俊颜上,刹那间笼满大片大片厚重的阴霾,如茫茫天际迅速压下的乌云,席卷着风雨欲来的狂暴之气,粗粝的大掌,铁钳一般,狠狠拽住安若溪尚未来得及垂低的皓腕,凶戾的力度,仿佛要将那纤细的骨头,给生生捏碎了,方才能解心头之恨……“沐凝汐……你疯了吗?”
清冽的嗓音,一字一句,皆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隐忍的暴怒,一触即发……这一世,还从未有人敢打他,更遑论是一个女人?“你说的没错……我是疯了……”
埋藏在心底的一切愤怒、悲哀、酸涩、痛苦,在这一刹那,如同寻到了出口的洪水一般,迅速的决堤而出,将安若溪整个人,死死淹没在其中,从脚底直到头顶,都尽数浸在这无穷无尽的荒芜中,破碎的嗓音,仿似撕裂的丝绸,凛冽而绝决:
“……就因为我疯了……所以才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你……就因为我疯了……所以才会像个傻瓜一样,甘心情愿的被你欺骗,被你利用……淳于焉……你高兴了吗?你满意了吗?放开我……”
所有的委屈,再也难以容忍,从撕扯惨痛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迸发出来,此刻的安若溪,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拼命的在男人的大掌中挣扎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他的禁锢,逃离他带给她的一切生不如死的劫难……那一个“爱”字,像一根尖锐的针一般,不期然的扎到淳于焉的心底,在那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狠狠划下一道锋利的伤痕,那窒息般的惨痛,仿若穷尽一生一世,都再也无法从他的生命中磨灭……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似喜似悲,似苦似甜,似痛苦似欢愉,激荡在瞳孔深处,烙印出女子满面泪水的脸容,浇熄了胸腔熊熊燃烧的一团热火,沁出层层叠叠的凉意,几欲将自己与她一同淹没……灼烈的大掌,似坚不可破的牢笼一般,拽紧手中的皓腕,迫着她如一尾频临死亡的鱼般挣扎的身子,狠狠撞在他的胸膛上,铁钳般的长臂,下死力的扣在她的腰间,仿若恨不得就此将她的一副身子,毫不留情的揉进体内,跟他的骨血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纠缠至死……“沐凝汐……够了……不要再闹了……”
清冽的嗓音,从男人轻薄的唇瓣间,泠泠倾吐而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安若溪的耳畔,冷清而缠绵,只是,尚未来得及漫到心底,却已化成一片寒冰;她的胸膛被迫紧贴着他的,怦然跃动的心跳,如乱麻一般,死死交缠在一起,撞成最激烈的鸣响,一声一声,砸进她的心底,将她赖以存活的空气,一丝一丝的挤逼出去,破碎,磨灭,化为不能呼吸的惨痛,从脚底一直淹没到头顶,沉沦在这无边无际的深渊里,万劫不复,不能自拔……细碎的哽咽,不断的从女子苦涩的喉咙间,逃逸出来,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尽数砸在淳于焉的肩头,浸湿了轻薄的衣衫,透进皮肤的纹理中,灼烧成大片大片的伤痕……女子的挣扎与反抗,渐渐的弱了下去,淳于焉缓缓放松对她的钳制,触目所及,大颗大颗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朦朦雾霭的眼眶中,不断的滚落出来,止也止不住……淳于焉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去,将那些烫的他心头生疼生疼的液体抹去,但薄茧的指腹,尚未触及那晶莹滑腻的脸庞,却已被女子毫不留情的避开……“不要碰我……”
嘶哑的嗓音,如同破碎的水银,倾泻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裂,安若溪一壁说着,一壁不断的向后退去,凛然而绝望的话声,似利刃一般磨在干涩酸苦的喉咙里,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钝刀狠狠割着皮肉,撕扯下大片大片的皮肉,痛不欲生:
“……不要拿你那双沾满鲜血的脏手碰我……”
男人下意识的想要靠近的脚步,就那么一顿,僵在原地,讳莫如深的寒眸深处,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似幽深不见底的夜海,瞬时卷起无数的惊涛骇浪……从女子水漾波荡的一双眼瞳里,止也止不住,满溢出来的浓烈的厌恶,深深的刺痛了淳于焉,忻长的身躯,在短暂的僵硬之后,却是再无迟疑的向前踏去,浑身上下笼罩的阴戾气息,如从十八层地府倏然升腾起的熊熊烈火,聚散开来将一切焚毁殆尽的力量……瞳孔里映出男人不断迫近的身影,在安若溪眸底,摇曳不定,激荡成殇,不断后退的娇躯,似被人渐渐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跌坐在床榻之上,撕裂的嗓音,犹如燃烧过后,惟余的一片死灰,绝望而凄惶:
“淳于焉……我可以容忍你利用我……欺骗我……甚至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连笼晴腹中无辜的孩儿都不放过?为什么你终究还是残忍的把连大哥逼落了悬崖?为什么?”
声声质问,如同针扎一般,毫不留情的刺进淳于焉的心底,字字句句,皆似淬了剧毒的利剑,剐在那坚硬如石的胸口,惨烈的愤怒与妒忌,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复杂,仿若狂风一般积聚而来,迫不及待的侵满整个胸膛,似随时都会爆裂而出……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在安若溪眼前笼罩成巨大的阴影,残戾阴狠的嗓音,从凉薄的唇瓣间,一字一句,徐徐倾吐而出,灼热而清寒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有如粗糙的沙砾狠狠磨在娇嫩的肌肤上,带来烈火灼烧一般的炙痛:
“说到底……你心底不忿……耿耿于怀的……仍是我杀了你的连大哥这件事……对吗?”
安若溪深深凝住面前的男人,她真的很想透过他这一双狠鸷阴厉的眸子,望到他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看看那砰然跳动的一颗心脏,究竟是什么颜色的……但是,任凭她将双眼睁得又酸又痛,却仍是无法看得清那包裹在重重冷硬如铁的瞳仁里,有着怎样的真实……“你说的没错……淳于焉……我恨你杀了连大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女子娇艳似血的唇瓣间,忽的绽开泠泠的笑意,有如陡然间盛放在悬崖峭壁前的一株红玫瑰,妖娆而惨烈,那从馨香绵软的檀口里,一字一句的倾吐出的字眼,声声似剑,句句淬毒,搏杀在淳于焉的耳畔,狠戾残虐的眸子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最后都只化为一缕势在必得的决绝与占有:
“恨也好……爱也罢……沐凝汐……你这一生一世……都注定跟本王纠缠不清……永远都休想逃开……你不是不想本王用沾满鲜血的脏手碰你吗?本王偏偏要……本王要你这一生一世,都屈辱的承欢在本王的胯下……”
灼烈而炽热的大掌,毫不留情的袭上女子的胸口,死寂如坟墓的空气里,蓦然划过一道衣衫尽碎的裂帛之响,激荡在冷然若冰的凉欢轩里,久久不能平息……
第151章
男人健硕的身躯,蓦然压下,将女子一切的挣扎与反抗,蛮横的压制在他的身下……撕裂的痛楚,从两人紧密交合的地方,迅速的漫延开来,直冲撞进心底,安若溪听到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碎了一地,破灭成灰,再难捡拾……“淳于焉……你混蛋……”
沙哑的嗓音,不能抑制的渗出丝丝的哽咽,双手紧握成拳,强抵在两人交叠的身躯之间,拼尽全身力气的推拒着男人的占有……却换来男人更深入的纠缠……“沐凝汐……你若是顺着本王,本王自会宠你上天……若你执意悖逆本王……本王同样能将你毫不留情的推入地狱……”
男人凛冽的话声,从粗噶暗哑的喘息中迸射而出,灼烫而冷厉,字字如刀,句句似剑,淬了剧毒般剐在安若溪的脸颊上,痛至麻木的感觉,一缕一缕的透进灵魂深处,将那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狠狠撕裂……“淳于焉……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宁肯坠落十八层地狱……也不需要你的宠爱……”
嘴角扯开泠然的一抹弧度,清冽的笑声,从女子绵软馨香的唇瓣间,如打碎了的水银般,倾泻在奢靡狂乱的空气里,妖娆而绝决……针扎似的冲撞进淳于焉的耳朵里,尖锐的刺痛,迅速的流窜在体内绷紧的每一根神经,狠狠打断了,再重新粘合起来……“好……很好……沐凝汐……你不是很想下地狱吗?本王今日就让你欲生欲死在本王的身下……”
阴郁如暴风雪的怒火,心头纵横的毁灭欲、望,从男人凉薄的两片唇瓣间,无情的吐出来,劲腰一沉,那坚硬如铁、灼烫似火的分身,愈加凶狠的刺进女子的花径中,残虐的力度,密不透风的抽插着,将无尽的愤怒,毫不留情的发泄着,折磨着……单薄的身子,随着男人剧烈撞击的动作,如同被人抽光了生命的破败玩偶……安若溪动也不动,僵硬的躺在那里,任由男人惩罚的力度,在她的身体上,纵横驰骋,放空的眼眸,如熊熊烈火焚烧过后,惟余的一片死寂,再也不会为眼前的男人,惊起半丝半毫的涟漪……“叫出来……给本王大声的叫出来……”
女子无言的反抗与冷漠,深深刺痛了淳于焉,那撞击在她娇躯上的力度,亦越来越重,仿佛恨不得将她就此生生的贯穿一般,粗粝的大掌,掐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迫着她更紧的迎合他的灼烫……一下快过一下的惨痛,似车轮一样,狠狠碾在安若溪的整个身心,飘荡恍惚的眼眸,朦胧间望向那暴虐的男人,但见俊朗冷毅的脸容,如火如荼的愤怒与泠泠恨意,交织成无尽需索的欲、望,随着冲撞的动作,浮浮沉沉的激荡在她的眼前,烙印成不能磨灭的伤痕。(.无弹窗广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样的两个人,明明在做着世间最亲密无间的一件事,身体与身体,毫无缝隙的贴合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偏偏彼此仇恨,彼此搏杀……至死方休……目光一窒,安若溪突然强撑起身子,如小兽一般扑向男人,隔着他并未褪尽的衣衫,狠狠咬在他的肩头,那凶狠的力度,凝聚着从心底漫延上来的洪水般的灼痛恨意,仿若要将他的血肉毫不留情的撕扯下来一般,合着茫茫的眼泪,一起吞到腹中……男人于粗重的喘息声中,逸出一丝闷哼,俊朗的眉眼间,如簇了一缕熊熊燃烧的烈焰,带着焚毁殆尽的决裂,坚硬如铁的分身,愈加灼烫,重重撞在女子的体内,将那被迫蹂躏开来的花蕊,硬生生的催成夜色下陡然盛放的一株优昙……口腔里溢满浓烈的血腥之气,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安若溪死死咬住男人的肩头,仿若惟有这样,才能阻止胸膛里的那一颗破碎成玻璃的心脏,从不能抑制的呜咽中逃逸出来……鲜血的刺激,让淳于焉越发的使起力来,仿若要将自己深深的埋入她的体内,再也休想将他摆脱一般,粗重的喘息,破碎的呻吟,交杂着床榻“咯吱咯吱”的响声,听了越发叫人欲生欲死……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在一片暧昧的动静中,显得尤为突兀而诡异。[.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滚开……”
男人正当箭在弦上的时刻,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红里透青,怒火勃发,身下的动作丝毫不见收敛,愈加的挞伐起来。
外间的人,大约也知道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若是平日里,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坏了王爷的好事,但现下,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梗着脑袋,继续向前,恭谨的嗓音,小心翼翼的颤声道:“王爷……”
“宫里传来消息……晴妃娘娘身染重疾……药石无灵……只怕是不行了……”
飘荡无依的思绪,蓦地听到“身染重疾,药石无灵”这几个字,安若溪咬在男人肩头的利齿,似陡然间被人抽去了全部的力气,缓缓松了开来,紧绷的身体,先是一僵,继而却如寒风中枝头吹落的最后一片枯叶,不受控制的轻颤……男人欲、望未舒的眸底深处,有灼灼的精光,一闪即逝,铁钳般的长臂,却是愈加的收紧,圈成一道坚不可破的牢笼,将胯下的女子,死死困在其中,仿若此生此世,天崩地裂,都休想让他放手,任她逃脱……屋外侍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进安若溪的耳朵里,说的是:
“……晴妃娘娘想见娘娘最后一面……皇上下旨……请娘娘进宫一趟……”
那“最后一面”四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利箭一般,刺向安若溪的心头,将千疮百孔的一颗心,生生的撕扯成碎片,窒息的惨痛,决了堤的洪水般,哗啦一下,从脚底,直漫到头顶,将她整个人都毫不留情的淹没在其中。
灼烫的身躯,似陡然间被人狠狠抛入了千年不化的雪窖里,冷彻入骨,痛彻心扉,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仿佛瞬间冰冻,凉意一丝一丝的沁满裸露的每一寸肌肤,长出层层叠叠的颤栗,不能抑止……短暂的死寂之后,却是剧烈的挣扎起来,安若溪如发了疯一般,在男人的怀中,拼命的扭动着、逃离着,破碎的嗓音,如同撕裂的丝帛,惨然而动听:
“放开我……笼晴……我要去见笼晴……”
淳于焉强势的身躯,却如同千斤巨石一般,死死压制住那似发了狂的小兽般的女子,将她所有绝望的乞求,毫不留情的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沐凝汐……你记住了……没有本王的允许……你逃不开本王怀中分毫……踏不出凉欢轩半步……更见不到任何你想见的人……”
“告诉前来传旨的人……王妃娘娘风寒入体……卧床不起……恕不能进宫觐见……送晴妃娘娘最后一程……”
冷酷而残戾的话声,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一开一合的倾吐而出,如同压满茫茫积雪的树枝上,落下的最后一片雪花,将安若溪凝结的一线卑微的希冀,狠狠折断……“不要……”
沙哑而惨烈的嗓音,似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一件事情般,从安若溪的口腔里逸出来,沁凉如冰的双手,止也止不住的泄露出茫茫的颤抖,死死嵌在男人坚实的手臂上,如同拼了命抓住的一颗救命稻草,激荡如潮的清眸里,此时此刻,烙印着的也唯有眼前一个男人而已……“淳于焉……我求求你……你让我去见笼晴最后一面……我求求你……”
卑微而细碎的乞求,早已卸去了一切的倔强和恨意,惟剩下无穷无尽的悲痛与无措,眼前的女子,似一只被人拔光了所有尖锐的爪子的小野猫,再也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叫人针扎似的心疼,同时,却又能够轻而易举的激起人埋藏在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的罪恶之感,迫不及待的想将她毁灭……男人讳莫如深的寒眸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然后在瞬时,毫不留情的敛去,只凝结成一道势在必得的残戾,如淬了剧毒的利剑般,狠狠刺进女子水漾的双瞳,阴鸷而清冽的话声,又平又硬,不带一分一毫的感情,从轻薄的嘴角,徐徐倾吐而出,说的是:
“你求我?”
千疮百孔的一颗心,仍是为着这轻巧的三个字,而重重一伤,鲜血淋漓的汩汩涌出来,汇成一条河,将安若溪从脚底,一直淹没到头顶,四肢百骸,如同跌入千年不化的冰窖里,凛冽的寒气,一丝一丝的渗出不能自抑的颤抖来,连干涸的唇瓣间,流离出来的嗓音,都如薄烟般虚无缥缈:
“我求你……淳于焉……我求你,让我去见笼晴……”
望进男人夜海般瞳仁的双眸,激荡成殇,破灭如灰。
“好……本王要你……这一生一世……都心甘情愿的做本王身下的奴……”
一字一句,如蛊一般,种进安若溪的心底,此生此世,再难摆脱。
“好。”
第152章
女子单薄的身影,如一抹游魂般,立在窗前,那一袭浅紫色的衣衫,堪堪罩在她纤瘦的身形上,仿若小孩子不小心穿错了大人衣服,看起来又宽又大,空空如也,衬得整个人似清晨的一缕薄雾,日光一照,轻风一吹,便会从天地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安若溪生生将瞳孔里泛出来的朦朦水汽逼了走,出声唤道:“笼晴……”
女子蓦地听到人声,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方才缓缓的转过身子来……但见她一张小脸,越发瘦的只有巴掌大;惨白的面容上,虽然刻意装扮了胭脂,却仍无法掩饰的渗出丝丝的死灰之色;那一双如熄灭了的烛火般的双眸,只有在望向来人的一刹那间,才激起了星星点点的波澜,被抽走的生命力,仿若渐渐恢复出一线回光返照的神采……“姐姐,你来了……”
女子细弱的嗓音,如浮在半空中的一缕淡烟,轻飘飘的,仿若刚刚从焚烧殆尽的灰烬里,好不容易寻回来的一般,沧桑而凄凉;一双蹬着软缎鞋面的纤纤小脚,莲步缓移,不盈一握的腰肢,笼在宽大的衣衫中,似寒风中摇摆不定的一株柳条,随时都会折了断,再难缝合在一起……敛去心底一切暗流汹涌的痛惜,安若溪赶忙踏前几步,迎了上去,轻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只是掌心在触到她一双柔弱沁凉的小手之时,仍是不由自主的一悲,又酸又涩的感觉,似潮水一般迅速的漫延在咽喉之间,忍了几忍,方才生生的压回到了肚子里,却也噎的五脏六腑,皆是狠狠的一痛,游离在口腔之外的嗓音,终究难免泄露出几分沙哑与凄苦:
“天气这么冷……怎的不在床上躺着休息会儿?”
陆笼晴如何看不出她隐忍的痛楚与关切,荒芜如旷野的一颗心,渐渐透进丝丝的暖意,微微一笑,开口道:
“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了……今日精神好些,所以下来走动走动……”
安若溪望着面前那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安抚般扯出的轻浅笑意,心底如同被一根尖锐的针一般,狠狠的扎了进去,凛冽的疼痛,一缕一缕的沿着体内的每一根血管,缓慢的流向四肢百骸,连指尖都仿佛要沁出这样的悲凉若水来,不由紧了紧掌心中握住的那一双小手,唯恐稍微一松,她就会从她的指缝间,像抓不住的流沙般,迅速的逃走……安若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那些激荡不已的字眼,却如同一根鱼刺一般,狠狠鲠在喉咙里,将那本就已经又苦又涩的皮肉,磨得愈加红肿而刺痛……陆笼晴似乎能够猜出她欲言又止的宽慰,顿了一顿,轻声开口道:
“况且……我想我从今以后……一定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沉睡不起……又何必急在这一时?趁着还能动弹,再不转悠转悠……只怕以后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女子漆黑如无边夜色的一双眼眸里,波光潋滟,平静若水,薄薄点了胭脂的唇瓣间,轻轻挂着一抹温浅的弧度,如早春刚刚绽放枝头的第一株桃花,含苞未放,却已近凋零……那面对自己的生死,轻描淡写的语气,似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的利刃,字字如刀,声声似剑,一下一下的剐在安若溪灼痛难耐的胸腔之间,将那本就已千疮百孔的一颗心,生生的撕裂扯碎,一片一片的踩踏在地,零落成泥,碾烂作泥,再难捡拾……“笼晴……你不要这样……怎么会没有机会呢?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暗哑而凄惶的嗓音,止也止不住的从安若溪的口中,倾泻出来,这近乎于乞求的安慰,是如此的苍白与无力,划在波荡起伏的一双眸子里,磨灭成一道不能自抑的伤痕……“姐姐……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
女子反手轻轻握住了安若溪的掌心,拉着她一起坐到了柔软的床榻上,轻淡沉静的话声,徐徐开口道:
“只是……我的身体什么样……我自己再清楚不过……如果我走了……姐姐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太难过,好不好?”
女子柔软而轻恬的嗓音,缓缓的从檀口里倾吐而出,仿佛正在与安若溪探讨的乃是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般,无关生关死劫,阴阳相隔,莹若秋水的脸容上,流光淡淡,平静释然,无惧亦无怖,无喜亦无悲……安若溪但觉心尖滴血,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撕拉拽扯着一般,将游走在胸腔里的一缕空气,毫不留情的狠狠挤逼出去,不能呼吸的惨痛,漫延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呼啸着,咆哮着,仿佛随时都会冲破那奔腾着的血管,爆裂而出……“我怎么会不难过?笼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求求你一定要好起来……你们不要一个个都离我而去,好不好?”
连亦尘是这样……陆笼晴又是这样……她承受不起……短短时日内,接二连三,失去亲朋挚友的悲痛……而且,他们每个人之所以陷入今天这样的境地……都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她害了他们……“笼晴……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进宫……那天,我更不应该一走了之……对不起……”
巨大的苦楚与内疚,像是决了堤的潮水一般,迅速的喷涌而出,将安若溪的整个身心,一同淹没……如果当初她能够坚定一点,不让她卷入宫闱中的这一场争斗,那她腹中的骨肉,就不会被人残忍的杀害,也不会有现在的一切事情;如果那日,她没有回到焉王府,而是继续陪在她身边,或许她就不会忧思萦怀,积伤难愈了……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姐姐……你不要这样自责……不关你的事……”
女子痛不欲生的神情,在陆笼晴无波无澜的心底,不期然的划过一道裂痕,双手紧紧握住那沁凉若冰的掌心,清冽泠然的话声,从苦涩的喉咙里,缓缓的滑出,仿若在安慰面前的女子,又似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从始至终,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任何人……姐姐,你也不要再怪自己了……也不要怪王爷……他曾经给过我说‘不’的机会……但是因为卓大哥……我放弃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掉……怪不得任何人……”
女子似水般沉寂的双瞳,终究不可避免的激荡起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如将尽的油灯,迸射出的最后一缕温度,妖娆而惨烈……眸色一恍,陆笼晴的荒芜飘渺的脑海里,断断续续闪过的影像,皆是心爱之人另娶新欢的情景,那种心痛欲裂的感觉,到现在,惟剩下熊熊烈火燃烧殆尽的一片死灰……当日的痛不欲生,哀恸心死,如今想来,历历在目,清晰如常……若果让她再重新选择一次……她是否还会义无反顾的走到这天的地步呢?陆笼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卖……既然路是自己选的,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再无回头的余地……索性现在这条路,已经走到了终点……她很快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人世间的一切纷纷扰扰了吧?萦绕在眸底深处的一切暗流汹涌,都渐次的退去,女子夜色茫茫的双瞳,静若秋水,沉如幽潭,无波无澜,温淡轻浅的嗓音,徐徐从唇瓣间倾吐而出,说的是:
“姐姐……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痛苦多,欢乐少……我这一生,几乎都在为别人而活……惟有你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待我……现在想来,在焉王府里的那一段时间……竟是我一生之中,最快活的日子……”
女子悠远而飘忽的眼眸里,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流光,如水一般,刹那间掠过,似轰然在茫茫天际,绽放的璀璨烟火,只瞬时,却又渐次的熄灭,仿若被人抽光了所有的生气,缓缓的沉于冷寂,殷红似血的两片唇瓣,无意识的扯开一抹轻浅的弧度,似夏末秋初,盛开的最后一株荼蘼花,因为知道再无以后的日子,所以拼了性命的怒放,绽开极致的妖艳……安若溪能够感觉到,生命的气息,正在迅速的从眼前的女子身上溜走。(.棉、花‘糖’小‘说’)[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无弹窗广告)任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仍是抓不住,捉不紧,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白光,从她的指缝中,不断的逃逸出去……“笼晴……没事的……你不是喜欢留在我身边吗?现在我就带你回焉王府好不好?你继续做我的丫鬟,做我的妹妹……我不会再叫你嫁人,不会叫你进宫……你就陪在我的身边……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走……”
大滴大滴的泪水,决了堤一般,从安若溪的眼眶里涌出来,一下一下,尽数砸在怀中女子的身上,只是那样滚烫而灼热的液体,却无论如何也温暖不了她逐渐变凉变冷的身体,她硬邦邦的骨头,硌的她荒芜如旷野的一颗心,打碎了、揉烂了一般剧痛……“姐姐……对不起……我好累……真的好累……不能陪在你身边……来生吧……来生……我再做你的丫鬟……做你的妹妹……好不好?”
女子断断续续的嗓音,渐次低了下去,如同沉入梦魇之中的喃喃呓语;那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正一点一点的缓缓阖上,长而卷翘的睫毛,如沾湿的蝴蝶羽翼,扑闪了几下,终究再也飞不起来,归于死寂;覆在安若溪手背上的滑腻掌心,还带着余温,却再也无力握紧,慢慢垂了下去……那苍凉而决绝的手势,在安若溪激荡成殇的瞳孔里,划下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纠缠入骨,此生此世,都无法忘却……
第153章
“本王已经命人吩咐厨房熬了莲子粥,去火清心的……你这些时日来,都没怎么吃东西……一会儿,本王陪你吃完之后,你再好好休息一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什么也不要想了,知道吗?”
淳于焉一壁说着,一壁却是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试图将垂在女子鬓角的几缕碎发,掖到耳后……这轻怜密爱一般的动作,他做起来,极其的亲昵而自然……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不由自主的举止,究竟是出自于真心,抑或只是太多的假意之下形成的一种习惯……只是,看着眼前面容苍白而憔悴的女子,他冷硬如铁的一颗心,却似被一块千斤巨石,狠狠堵着一般,闷痛的疼痛,总是在不经意间,隐隐传来,叫人莫名的迷惘而烦躁……安若溪静静望住眼前的男人,他面如冠玉的脸容,虽则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但因为敛去了平日里氤氲在瞳孔深处的三分清冷和疏漠,显得愈加的英俊朗逸,竟让人产生一种被关切的将人的魂魄毫不费力的蛊惑了去……安若溪真的很想当一切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这么沉溺在他的温柔与缠绵中……真也好,假也罢,都不再追究……可是,她做不到……陆笼晴的死,就像是附骨之蛆一般,烙印在她的眼底,每当她拼了命的想要忘记的时候,它就会似一条毒蛇一样,蓦的从骨子里蹿出来,狠狠咬她一口……“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
微微撇过头去,正好避开了男人几乎碰到她额角的微凉指腹,安若溪淡声开口道,一把暗哑的嗓音,如熊熊烈火燃烧殆尽之后,惟余的一片灰烬……淳于焉堪堪伸出去的手势,就那么僵在原地,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刹那间划过一线残戾,隐忍的愠怒,一触即发,却在触到女子清减的侧脸之时,不知为何,终究生生的压了下去……微带粗粝的大掌,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不容拒绝的弧度,最后嵌在了安若溪的脸颊上……那强势的力度,他把握的很好,虽不至于弄疼她,却也足够逼迫着她与他的对视……“沐凝汐……本王知道陆笼晴之死,对你的打击极大……所以这次……本王容忍你……”
男人凛冽的嗓音,虽是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却又仿佛不自觉的透出丝丝无可奈何的宠溺与纵容,眸里映出男人漆黑如茫茫夜海般的双瞳,有波光潋滟,暗流汹涌,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都不动声色的埋于其间,似有情却无情,深不见底……安若溪砰然一跃的心跳,终是缓缓沉寂了下去……难道事到如今,她竟然还会对眼前的男人抱持着不能抑止的奢望吗?嘴角泛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自嘲,安若溪清声道:“多谢王爷……”
女子泠泠的话音,似一柄淬了剧毒的利刃般,重重刺进淳于焉的耳膜间,掐在那细致滑腻的小脸上的大掌,便不觉用了几分力道,泛出丝丝隐忍的暴怒,如利箭绷紧在弦上,随时都会迸射出去,直直钉进面前女子的胸膛之中……“沐凝汐……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跟本王说话吗?”
他宁肯她怨他、气他、恼他,甚至恨他,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那会让他油然而生一种即将失去她的感觉,那莫名的恐惧,总在不经意间,从他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蹿上来,不知所起,不知所踪,却硌的一颗心生疼。(.)[.超多好看小说]
男人暴虐的语气中,似裹着一抹藏也藏不住的失望,在安若溪的心底,终是不可避免的重重划下一道伤痕,将那原本就千疮百孔的所在,又撕裂了几分,惨痛逃也逃不开的侵袭上来,将她由脚底直淹没到头顶,无法自抑,不断喷涌,入了肺腑,再难拔除……飘渺的嗓音,似刚刚在黄连水里浸过一般,渗出千丝万缕的苦涩,从安若溪的喉咙间跌跌撞撞的逃逸出来,说的是:
“我也想当一切都过去了……我也想当所有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我做不到……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连大哥粉身碎骨的躺在崖底……看到笼晴靠在我怀中,身体一点点的变冷,怎么捂都捂不热……”
惨烈的痛楚,似无数条冷蛇一样,紧紧将安若溪的整个身心缠绕住,尖利的牙齿,狠狠撕咬啃啮着她的五脏六腑,像是要将她体内的每一寸血肉,都活生生的吞噬尽,方才餍足。
大滴大滴的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般,从安若溪的眼眶里滚出来,苍白的面容上,笼满了层层叠叠无法言说、不能抑止的痛楚与凄苦,浸的一张梨子大的小脸,愈加薄透如纸,仿若随时都会幻化成一缕轻烟,蜿蜒飘转,抓不住,捉不紧,眨眼间,便已消失在茫茫天际间……淳于焉但觉一颗心,如同被不知何处而来的一块千斤巨石,重重击中,裂痕一点一点的漫延开来,灼烫的血液,不受控制的从伤口里渗出来,仿佛要就此流干淌尽一般。
淳于焉伸出手去,将面前的女子,紧紧揽在自己怀中,那柔弱无骨的身子,在他的怀抱里,颤抖如寒冬腊月里,挂在枝头的最后一片枯叶,摇摇欲坠,仿佛一个不留神,它便会义无反顾的从树上飘下,零落成泥碾作尘,化为灰烬……箍紧的双臂,死死将女子的娇躯,贴合在他的胸膛之上,那凶狠的力度,像是要将她所有的痛苦、悲伤、恐惧、不安,都从身体里逼出去一般,像是要将她就此揉进他的体内,血肉相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休想从谁的生命中逃去……凛冽的嗓音,间杂着热切而灼烫的呼吸,似诱哄、似逼迫、似乞求,一声一声的送进安若溪的耳畔:
“够了……沐凝汐……不要再想了……把那些事情通通都忘掉……你还有我……你有我在你身边就够了……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这近乎于某种承诺的温言誓语,如潮水缓缓漫延上来,千回百转,盘旋在安若溪的心底,似干冷的寒冬里,突然洒下的一袭春雨,因为来得太快,反而让人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怀疑和无措……在男人怀中的挣扎,渐渐平息了下去,安若溪只觉整个身子,似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连悲伤与困苦,都仿佛变得虚无缥缈,空荡荡的,寻不到依傍的地方,一颗心,荒芜如同茫茫旷野,仿若有一块千斤巨石,狠狠堵在那里,搬不动,挪不开,噎的五脏六腑,都生疼生疼。
安若溪任由他抱着,任身体紧贴身体,毫无缝隙的契合,即使隔着那厚重的衣衫,她依旧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从男人坚实的胸膛之处,传来的砰然跳动,一声一声,强而有力,与她的心跳重合在一起,交织纠缠,碰撞激荡,分不出是她的,还是他的……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淳于焉……你可知道……伤我最深的那个人……是你……无限的凄苦与酸涩,从安若溪的心底,涨潮的汐水一般漫延上来,止也止不住,压也压不下,仿若恨不得将她就此狠狠淹没其中,再无生路可以逃脱般。
“淳于焉……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细细碎碎的哽咽,从安若溪的喉咙间,似水银一般倾泻而出,飘渺的嗓音,几乎低不可闻,仿若随时都会化为一缕薄雾,从男人的耳畔,轻飘飘的滑走,逸散的无影无踪;大颗大颗的泪水,火炭一般滴在他的肩头,浸湿了那青灰色的衣衫,一丝一丝的渗进皮肤里,然后沿着体内的每一根血管,迅速的流窜至四肢百骸,直透进心底,所过之处,那灼烫的温度,炙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似被活生生的扯裂了一般惨烈……他不知道这如同被人用生了锈的钝刀子,一下一下,千刀万剐着的剧痛,从何而来,又将归向何处……惟有一双手臂,将怀中的女子箍的更紧,仿若唯恐他稍一松懈,她就会从他的生命中,毫不迟疑,义无反顾的逃走一般……“没事的……沐凝汐……没事的……睡一觉……把不该记得的事情,通通都忘记……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154章
说到后来,男人的嗓音渐低,似安抚、似蛊惑,徐徐吹拂在安若溪的耳畔,如有魔力般,催眠着她的悲伤……缓缓阖上眼眸,意识沉入一片昏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淳于焉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她单薄的身子,下意识的蜷缩着,如同亟待人保护的小小婴儿,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越发瘦的只有巴掌大,苍白的肌肤上,尚凝着未干的泪水,潮湿而滑腻,触手轻碰,似火般炙热,烫的那微带薄茧的指腹,都仿佛火辣辣的疼痛;精致的眉心,哪怕是睡梦中,仍是紧紧蹙着,任他怎么抚,都抚不平……他能够轻而易举的感觉到她所有的悲苦、凄楚、彷徨、伤痛,如瘟疫一般传染到他的体内,陌生而炽烈……心如刀绞,就是这样的感觉吗?淳于焉轻轻覆上胸膛之处,那砰然跳动的一颗心脏,如打乱了章法的战鼓,轰鸣激荡,一声一声,可都是为着眼前这个小女人?是这样吗?可是,她是什么时候,不经允许的就闯了进来呢?沐凝汐……他从来不知道这三个字,竟是如此的沉重,鲠在咽喉间,发苦发涩,千回百转,揉碎了,嚼烂了,含化了,融进他的血液里,生根发芽,盘根错节,茁壮成长,长成一棵苍天大树,再也无力从生命里拔除一般……指背轻轻摩挲在那沁了湿意的脸容上,细细的擦着,仿佛要将那些眼泪,从此之后,从她的面颊上,全部拭去,再也不容许这悲伤的液体,染污她的小脸一般……苏苑莛推开门的时候,这一幕就生生的撞进了眼眸里,瞳孔深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掠而过,却又瞬时敛去,惟余泠泠的妒忌与袅袅的恨意……第149章意心小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一片沉默之中,苏苑莛突然轻声笑了,似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般。那潋滟的笑意,泛在娇艳欲滴的唇瓣间,犹如秋海棠背后的一抹红,妖艳却无情;红唇微启,一把妩媚绵软的嗓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柔情似水,徐徐开口道:
“王爷这么迫不及待的的跟臣妾回到意心小筑……是怕臣妾在那里,会打扰到凝汐妹妹休息吗?”
男人流波暗转的瞳孔深处,有不自觉的精光一闪即逝,虽只一瞬,便已恢复正常,但苏苑莛却仍是看得分明,双眸似被人拿着一根针,狠狠戳了一下般,虽早就有了防备,但事到临头,仍是避不过,那尖锐的疼痛,迅速的从眼底,直蹿进体内的每一根神经,牵扯到嘴角,便将那抹柔柔笑意,撕拉的更热闹了几分,不待男人出声,却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臣妾只是随口一提……不过看来却也让臣妾猜中了几分……臣妾怎么也想不到……王爷一向薄情如斯,竟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怜香惜玉起来?”
女子娇媚婉转的嗓音,与常无异,最似那花瓣上的露珠,柔和温顺,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打坏了花蕊一般,偏偏檀口里吐出来的一字一句,却像藏在棉花里的一根根锐利的针尖,一个不留神,仿佛就会狠狠扎进你的掌心,让你不得不多瞧她几眼……眸光一沉,淳于焉似对女子这般如民间妒妇的伎俩,有些厌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终究还是压了下去,只不过,那清冽的嗓音,仍不自觉的泛出几丝冷淡与疏离,开口道:
“莛儿……你想说什么?对了,这么晚了,你何以会出现在凉欢轩?”
玲珑剔透如苏苑莛,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明眸善睐,似有若无的轻睨了对面的男人一眼,荡在嘴角的那抹浅笑,却是仿佛又加深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臣妾只是想去看望一下凝汐妹妹而已……”
顿了一顿,继续道:
“毕竟凝汐妹妹才刚刚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本她就为着连亦尘堕入悬崖,生死未明而伤心欲绝……现在她情同姐妹的陆笼晴又突然薨逝……想必这些,都会对妹妹她是极大的打击……”
女子宛如莺声出啭的嗓音,轻柔妍丽,似盈满了浓浓的怜惜与同情,只是那一张粉脂凝香的娇颜上,却泛出丝丝毫不掩饰的嫣然笑意,衬得整个人,有一种妖艳的诡异之气。[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眸里闪过一线陌生,随即敛了去,淳于焉目光疏淡,从面前的女子身上移开,微微的犹疑之后,却是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将她引到密室?为什么要把这一切的事情都告诉她?”
他终究是无法装作无动于衷的吧?他以为对他来说,那个女人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都不会对他产生任何的影响……原来他错了……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她的凄楚,她的抗拒……桩桩件件,都像揉在他眼里的一粒沙子,虽不会致命,却也磨得一双眼珠子生疼,除之,方能后快……男人漠然的嗓音,虽则一如既往的寡淡,却仿佛无法掩饰的渗出几缕质问来,如十二月的料峭寒风,刮在细致柔嫩的肌肤上,沙沙作痛。
苏苑莛想笑,只是凝在脸颊上的那一抹梨涡浅现,却终是撑不住的消弭散尽,不知所踪。
“王爷这是在怪责臣妾吗?”
女子嗓音细细,似微风拂过轻纱,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妩媚中自有一番说不出来的黯然神伤。
“从前的王爷……无论莛儿做错了什么事情……都不会用如此重的语气,跟莛儿说话的……”
说到此处,女子娇弱的话声,却是愈加的绵薄,无限款款,凄艳缠绵,尽诉在那些仿佛不能言说的哀伤之中。
“从前的莛儿……无论做什么事情……也不会不问过本王,就自行决断的……”
淳于焉丰神俊秀的脸容上,面色淡淡,瞧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来,惟有一把清冽的嗓音,冷硬中泛出几分温润来,似为女子的嗔怨所动。
只是,眼前却不由自主的闪过另一个女人,身子单薄轻颤,伏在他肩头,哀戚痛哭,细细碎碎哽咽的景象,一颗冷硬坚韧的心,如同被莫名的一股力量,重重一击,让那如磐石一般的坚定中,不受控制的渗出几分动摇。
“莛儿,你何时变得这样不顾后果?”
男人深邃如潭的寒眸,堪堪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轻淡如昔,却不自觉的逸出丝丝凌厉。
苏苑莛原本还抱持着一线希冀的心,仿佛被人重重的由悬崖边,狠狠推了下去,不断的下沉,直似要坠落到那深不见底的地府,方才罢休。
“王爷所说的后果……是担心凝汐妹妹向皇上告发王爷谋反的事情呢?还是仅仅因为妹妹她无法接受被欺骗被利用的事实,从而伤心欲绝呢?”
女子艳若桃李的唇瓣间,缓缓绽开一抹浅笑,似寒冬腊月里,开在枝头的一朵春花,虽娇艳动人,却因为不合时宜,处处透出股股的妖异。
淳于焉却是心头蓦然一恍。那个女人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本应是他戳在眼里的一根梁木,不除不快,但这许久来,他脑海里,竟仿似从来没有闪过她会告发他、背叛他的可能性……难道对他而言,更加不能容忍的,真的是揭穿真相后,她痛不欲生的模样吗?淳于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陌生而炽烈的情绪,似一个不速之客一般,总在不经意间闯进来,在他的胸膛之处,点起一簇小火苗,不会将他焚烧殆尽,灼灼的热度,却也将一颗心,炙的火辣辣的疼。
敛去瞳孔深处一切暗流汹涌,淳于焉凛声开口道:
“本王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起事在即……本王不想因为她一个人的生死,而导致与宇文洵澈交恶……”
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费尽心机,将她留在身边的原因吗?他从来不曾怀疑自己的目的,但这一刹那,由他亲口说出来,却不禁恍然了……苏苑莛明眸若水,将面前男人脸容上的一切最细微的波动,都尽收眼底,心似千斤巨石坠着,一点一点的下沉,殷红似血的嘴角,凝着的盈盈笑意,却一丝一丝的牵扯开来,“王爷难道你真的不怕,有朝一日,凝汐妹妹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吗?且不说她如今知道王爷对她仅有的不过是利用和欺骗……单就连亦尘堕崖一事,只怕就够凝汐妹妹耿耿于怀,不能释然了……难道王爷都不担心,她会为了替连亦尘报仇,而出卖王爷吗?”
女子柔媚娇软的嗓音,一字一句,皆幻化成根根银针,狠狠扎进淳于焉的耳道,尖利的刺痛着鼓膜里的每一条神经,将那些埋藏在心底幽暗不见天日的愤怒和妒忌,毫不留情的逼了出来,灼烈的大掌,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任指节泛白,青筋暴露,平整的指甲,深深的嵌入皮肉里,方才能够阻止其不受控制的爆裂出来……“够了……”
男人阴鸷暴虐的嗓音,在短暂的沉寂过后,倏然响起,似划破夜色茫茫的一道惊雷,隐忍着蓄势待发的狂怒,寒眸如刀,目光似剑,钉在对面的女子身上,眼底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迅速的一掠而过,却又在刹时,尽数敛去,惟余冷若冰霜的一道暗波涌动。
“莛儿……你应该知道本王最讨厌的就是被妒忌冲昏头脑的女人……所以,不要试图变得像她们一样愚蠢……”
男人泠泠的话声,似石头一样,又平又硬,殊无半分半毫的感情,面如冠玉的脸容上,神色淡漠而疏离,如笼了层层叠叠的阴郁面具,拒人于千里之外,再难靠近。
从来……他从来未用过这么重的口气……跟她说过话……嘴角淡淡扯开一抹轻笑,苏苑莛嗓音软绵而娇媚,开口道: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究竟变的人,是臣妾,还是王爷你呢?”
女子明若春水般的一双眸子,深深凝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如樱唇瓣间绽开的溶溶笑意,彷如日光照耀雪山,透出刺目的光辉,无限委屈与凄苦,尽数流淌在眼底,波荡潋滟,摇曳生姿……淳于焉凝霜带雪的一颗心,由此撕开一道细细的口子,寡淡的迷惘与莫名的内疚,从其中渗出来,说不清道不明,飘荡激昂,茫茫然,不知来自何方,又将归向何处……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上,掠过的每一缕波动,都分毫未差的被苏苑莛揽入双瞳,化成无数惊涛骇浪,暗流汹涌,却又在瞬间,不动声色的尽数敛去,惟剩幽然飘渺的一片哀伤与痴怨;娇弱清婉的嗓音,似刚刚在水里浸过一般,尚带着抹也抹不去的湿意,低低徘徊,流离辗转,说的是:
“没错……臣妾是妒忌凝汐妹妹……因为臣妾在乎王爷……王爷认为臣妾变了……但臣妾知道……臣妾对王爷的心……从甫见王爷第一眼,到如今的相伴相守,乃至祸福无常的将来……从来未曾改变……永远都不会改变……”
第155章
女子一把温润和缓的嗓音,柔媚却坚定,娇弱而执着,每一个字眼,每一句话语,都裹满了无限的轻怜密爱,浓情厚意,悠远痴惘,连绵不绝,像是一潭春水中,渐渐长出来的蔓蔓藤萝,将听闻者的整个身子,连同胸膛里藏着的一颗心,都紧紧锁绕在一起,交缠不放,不死不休……纵便淳于焉一早知晓她对自己的情意,此刻听来这一番深情款款的剖白,却也不由的心湖震荡,难以平息,如春风化雨,千回百转、极有耐性的洒落,将那冷硬坚忍的所在,渐渐的撕开一道轻细的口子,渗出丝丝缕缕的柔软来,泛在那冷凝如霜的瞳孔深处,溶解出星星点点的清光……男人凉薄的两片唇瓣,似微微张翕了须臾,想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却仿佛又难以找到能够出口的字眼,兜兜转转,鲠住的不知名情绪,最后只得游离在喉咙之间,茫然飘忽,不知所踪……苏苑莛水波轻转的一双明眸,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惊涛骇浪,一掠而过,却被眼底氤氲的层层朦胧雾气,给不都声色的遮盖了去,潋滟过后,泛在空气里的若水哀伤,便只剩下无穷无尽般的溶溶情意,浓的化也化不开,一把柔软绵软的嗓音,似陷入对过去美好岁月的幽然回忆之中,轻细的如同最上等的丝绢,铺洒了一地的温柔与缱绻:
“王爷……你可还曾记得……当年,你被困邺城……援军不发,死生未明……所有人,都认为王爷已经凶多吉少……臣妾偏偏不信……一心想要去找王爷……那时,也是这样的隆冬时节……从王府到邺城,千里迢迢,臣妾孤身一人,不眠不休,迎着满面风雪,踏上茫茫前路……不知跑断了几多马匹,遇到了几许凶险……几次三番,臣妾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臣妾还没有找到王爷,怎么可以死呢?”
“当时当刻,臣妾心里惟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王爷……哪怕只为了能够与王爷死在一处,也是好的……”
女子皎若秋月的脸容上,如笼了层层叠叠梦幻般的流光,神情悠悠,飘渺而恍惚,像是走进了萦绕着袅袅云烟的仙境,美得叫人心悸。(.无弹窗广告)(.)
淳于焉但觉心底某处,如被一块千斤巨石,重重击中,那些埋藏在灵魂深处,幽暗不见天日的过往,不被提起,却无一日或忘,此刻陡然间像打开了锁妖塔的恶魔一般,迅速的逃逸出来,暴露在空气中,叫嚣着,咆哮着……淳于焉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京中传来父皇驾崩,淳于谦即位的消息,正是他攻陷邺城,整装待发,打算班师回朝的时候……却没承想,先前败走的吕良国守将,突然以一倍的兵力,杀了回来,形势急转其下……几场硬仗,双方皆是伤亡惨重……他与数千将士被困邺城,援军不发,粮草断绝……他从十五岁开始带兵,那一仗,却是他有生之年,所历最为凶险的……不仅仅是看得见的外敌的入侵……更有来自新皇暗箭难防的威胁……男人暗波涌动的寒眸深处,倏然划过一道嗜血的残戾,如同在幽黑的十八层地府,蓦地点起的一簇硫磺之火,炽烈而恐怖,熊熊燃烧着摧毁一切的泠泠恨意……这才是苏苑莛熟悉的那个王爷。
“所幸的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臣妾日夜兼行了二十多天之后……终于到了邺城……得见王爷平平安安的站在臣妾面前的那一刹那……几乎是臣妾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女子细细碎碎的嗓音,从娇艳欲滴的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如久旱的天际,飘飘洒洒下来的一袭春雨,浸氲着淳于焉荒芜冷硬的心,渐渐渗出一丝丝的暖意……就好像当日伫立城头,望着底下那娇小柔弱的一抹身影之时,心中激荡如潮涌的震撼、澎湃、从未有过的情愫,就是在那时油然而生的吧?“莛儿……”
坚实温厚的大掌,轻轻握住女子柔软腻滑的玉手,淳于焉低声唤道,回忆触动了许久未曾触碰的情思,泛出丝丝缕缕的波动荡漾。[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王爷……你可还曾记得……你当时应承过莛儿什么?”
女子轻浅绵柔的嗓音,低低徘徊,流离婉转,美目似水,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尽数缠绕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心底一恍,复又坚定如铁,淳于焉话音清冽朗越,那些轻薄而厚重的字眼,便从一开一合的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说的是:
“本王这一生一世……都绝不会有负于莛儿你……”
一字一句,皆如利刃铸刻于礁石之上,任风吹雨打,永不动摇,再难磨灭……也许不仅仅是为着眼前女子的承诺,更是对自己的提醒……眸色一深,敛去瞳孔深处,刹那间掠过的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淳于焉紧了紧握在手中的玉手,脑海里,另一道身影,却不期然的一闪即逝,抓不住,捉不紧,只划下一个模糊的印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苏苑莛轻轻靠在男人的怀抱里,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坚实而温暖,隔着厚重的衣衫,她依然可以清晰的听到,男人胸膛里那砰然跳动的一颗心,一声一声,沉稳若水,激荡成世间最美妙的旋律……那里,此时此刻,应该只有她一个人的存在吧?不,从过去,到现在,乃至将来……她都绝不会允许有另外的人,闯进这里来的……他的心里,惟能有她一个人……就像她的心里,自始至终,也都只有他一个人存在而已……女子精致的眉眼,即使是睡梦之中,也无法放松的紧紧皱着,晶亮璀璨的一双眸子,微微阖着,偶尔不能自抑的泛出几分颤动来,许是正魇在某种梦境之中,难以自拔,眼睑之处,有长而卷翘的睫毛,低低垂着,投下一叠叠暗暗的光影,尚沾染着丝丝的湿意,如同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的两只蝴蝶,扑闪怔楞着,却如何也飞不起来……突然,女子像是陡然间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单薄的身子,瑟缩在锦被之中,蜷缩如亟待被人保护的婴儿,漫延着不能抑止的颤抖,大颗大颗的泪水,慢慢的从闭着的眼眸之中,一点一点的渗出来,到得后来,却似决了堤的潮水般,不断的滚落喷涌,汇成一片汪洋,悲伤无法自抑,揉成千丝万缕的情愫,融进灼烫炽热的血液中,流淌在整个身心里,化成睡梦中的喃喃呓语:
“不要……淳于焉……快走……”
细细碎碎的哽咽,从女子微微张翕的唇瓣间,无意识的倾吐而出,断断续续,低不可闻,惟有嗓音中,不能自抑渗出的缕缕恐惧、爱恋、痛楚、难舍,清晰异常的流转在静默的空气中,一字一句,皆似利刃剐在铁器之上,划下不能磨灭的道道伤痕……安若溪看到那丰神俊朗的男子,身披战甲,毓秀挺拔的站在她的面前,一双漆黑如夜海的寒眸,流光潋滟,氤氲着层层叠叠嗜血的欢快;轻淡的嘴角,凝着一线一如既往冷冽的笑意,性感而凉薄,微凉粗粝的大掌,优雅的握着一柄长剑,那泛着青光的利刃,不断的滴出血来,带着新鲜而腥膻的气味,仿佛永远也流不尽淌不干一般……他开口唤她“汐儿”,邪魅而残酷,他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来,咫尺却天涯……突然,天地之间,不知从何而来,射出无数的利箭,如夏日里磅礴的大雨般,毫不留情的向着男人冲去……她想大声的告诉他“小心”,但是那两个字,就像是千斤巨石一样,堵在胸口,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无法从那苦涩如刀割的喉咙间逸出来,她的声音,仿佛被淬了剧毒,毒哑了一般,嘴巴张翕,却始终吐不出任何的声音,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利箭,尽数埋进男人的胸膛之中,殷红的血液,不断的从伤口里喷涌出来,染污了他浩如明月的盔甲,开出一朵暗夜里的罂粟花,妖艳而惨烈……安若溪想奔到他的身边,双足却如被狠狠钉在原地,再也挪不动半分,她只能那么看着,看着男人玉身秀拔的身姿,缓缓的,缓缓的倒在她的面前,似在她千疮百孔的心底,轰然倒塌了某样东西般,碎成灰烬,再难捡拾……恍惚中,安若溪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那些心痛欲裂的痛楚,还是化成眼泪,不断的从眼眶中流淌出来,止也止不住,如要将她生生撕裂一般,至死方休……朦朦胧胧,安若溪仿似听到一把温润焦切的嗓音在唤着自己“汐儿,汐儿……”一遍一遍,仿似要将她从这样的噩梦中解脱出来一般……安若溪拼命的睁开眼睛,泪眼氤氲中,一道男子的身影,渐渐清晰。
“连大哥?”
第156章
这飘渺而恍惚的三个字,苦涩暗哑,裹着浓重的不确定,从‘女’子微带干裂的‘唇’瓣间,断断续续的‘荡’出来,凝在男人身上的一双眸子,浸着泠泠的水汽,如陷在不同场景的梦境中,兜兜转转,茫然失措,不知所起,不得所踪,困在原地,颠沛流离……连亦尘但觉一颗心,似闷锤敲击,有钝钝的一痛,从‘胸’膛之处传出来,极迅速的游走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连嗓音都不由自主的漫延开层层的‘激’‘荡’,似苦似甜,似喜似悲,焦切却轻柔,温润而舒越:
“是我……汐儿……我是你的连大哥……”
男人温厚坚实的大掌,紧紧包裹住安若溪的小手,灼烫的热量,由他的掌心,一丝一丝传递给她,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融化着她如堕冰窖的一颗心,放空的眼眸,渐渐有了焦距,泛出星星点点的水光,漾成不能置信的喜悦:
“连大哥……真的是你吗?太好了……你没有死……太好了……连大哥,我是不是在做梦?”
安若溪薄透如纸的脸容上,溢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久别重逢的喜悦,一壁语无伦次的开着口,一壁却是眼泪止也止不住的从眸子里流出来,但觉一颗心,似烧开了的沸腾热水般,翻滚出难以自抑的种种情绪。[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wщw.更新好快。
连亦尘更是心头炙热,踌躇了须臾,微带薄茧的指腹,终是忍不住拂上‘女’子的脸庞,轻轻擦拭着从她眼里不断淌出来的泪水,那些晶莹如珍珠般的液体,灼烫似火,烧的他整个身心,俱是一颤。
“汐儿……你没有做梦……我真的没有死……”
男人平润安抚的一把嗓音中,渐渐流泻出不能自抑的情愫,话声飘忽而热切:
“我堕崖之后,被途径的樵夫所救……昏‘迷’了三天三夜……虽然当时我已是人事不省……但脑海里却惟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活下去……就算是死,我也要再见你一面……因为我知道……汐儿你一定会担心我……一定不希望我出事……是不是?”
正是靠这一线卑微的执念,连亦尘才得以从鬼‘门’关口,挣扎了回来,此刻陡见‘女’子诚如他所希冀的一样,为他的死生而担忧焦切、或悲或喜,心中‘激’‘荡’的欢欣若狂,自是难以溢于言表,覆在她手上的大掌,不觉愈加的‘激’动,澎湃的情思,在似苦若甜的口腔里,千回百转,仿佛迫不及待的想要冲破咽喉,一吐而快……安若溪却还沉浸在男子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她面前的震‘荡’中,久久不能平息,是以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而心中所思所念的,却惟有一件事:
“连大哥……看见你现在平安无事……你可知道我有多开心?当时听到你堕崖……我多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多怕……淳于焉真的害死了你……”
话音到此蓦地截断,心头一窒,安若溪但觉喉咙又苦又涩,如浸在黄连水之中,刚刚捞出来一般……在这一刹那,她突然分不清,自己此时此刻的庆幸与欢喜,究竟是为着连亦尘安然无恙这件事多一点,抑或是为着那个男人没有造成无法弥补的错误而松了一口气呢?难道在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竟对他还抱着某种可悲的奢望吗?‘女’子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毫不留情的浇灭了连亦尘蠢蠢‘欲’动的一丝情思……在她的心底,其实最耿耿于怀,不能释然的,也许并非是他死生悬于一线这件事……而仅仅因为是那个男人将他害成这样而已吧?连亦尘突然十分的不甘心。(.好看的小说
“他当然希望我死……若非我落崖的时候,被树枝所阻,后来又被樵夫所救……那么,现在的我,即便不是粉身碎骨,却也早已葬身野兽的腹中……此生此世,也就再也见不到汐儿你了……”
安若溪似被男人所描述的恐怖景象所吓坏,水漾的眸子里,刹那间划过大片大片不能抑制的悲伤与内疚,飘渺的嗓音,似被人从中间撕裂的丝绸,溢出藏也藏不住的细碎的抗拒:
“不会的……连大哥……对不起……对不起……他答应过我,不会杀你……我不知道后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心,似被无数双大手,从四面八方狠狠撕拉拽扯着,像是要将它生生的撕成一道道碎片一般,那些拼了命想要逃避的事情,此刻却像长了‘腿’一般,从埋藏的地方,迅速的逃逸出来,‘逼’迫着安若溪的面对……‘女’子痛苦而茫然的神情,深深刺伤了连亦尘。
“汐儿……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的话,如何能够相信?我既然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他必定会将我除之而后快……格杀勿论,那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男人清润的嗓音中,泛出一圈一圈的残酷,如寒冬腊月里,悬在屋檐下的根根冰凌,沁凉寒幽,一字一句,皆化利剑,狠狠钉在安若溪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间,将那些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缕缕希望,重又毫不留情的迫走,惨痛‘欲’裂……瞳孔里映出‘女’子不能自抑的悲苦与凄楚,那为着另一个男人的喜怒哀乐,在连亦尘的眸底,划下一道又一道不能磨灭的伤痕,摧毁着他暗藏在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的那一缕希冀之光……“汐儿……”
眸光一厉,连亦尘摒弃一切犹豫,一切挣扎,似陡然间下定了某种早已徘徊了千万遍的决定,凛声道:
“……你可愿意跟我走?离开焉王府……离开那个男人……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从此之后,再也不用面对这些争权夺利、‘阴’谋诡计……就像你一直希望的那样……天空海阔,笑傲江湖……好不好?”
男人温厚的大掌,紧紧拽住安若溪的小手,那灼烫而热切的力量,像是从生命深处散出来的一般,凝结着此生此世一切的期待与盼望,尽数系于‘女’子的只言片语之中。
那“天空海阔,笑傲江湖”八个字,像是一根尖锐的针一般,狠狠扎进安若溪的心底,她一直希冀的生活,不正是这样吗?逃离眼前所有的纷纷扰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像世间任何普普通通的男‘女’一样,过着平淡而琐碎的生活,或许将来还会有三两个孩子,吵吵闹闹,简简单单,过尽一生……现在她就有这样的机会,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在不断的向后退着?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掌,化成千丝万缕的一股线,狠狠的拽着她离去的脚步,线的那一头,系着一道模糊而清晰的身影,沉重如万钧巨石,让她逃不开,放不掉,纠缠在血液里,至死方休……心,痛如刀绞,一片一片的撕扯着她的皮‘肉’,将那些埋藏在灵魂深处,幽暗不见天日的种种思绪,全都毫不留情的揭开,暴‘露’在空气中,流泻在阳光下,让她再也无处遁形,无法逃避,硬生生的迫着她面对,‘逼’着她接受,纵使鲜血淋漓,千疮百孔,仍旧清新如洗……那是烙印在她脑海里,眼眸底,体内的每一根神经,每一道细胞,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之中的印记,伴随着她每一次的呼吸,每一下的心跳,跟她的生命,牢牢的捆绑在一起,似附骨之蛆,如影随形,此生此世,都再难磨灭……连亦尘深深的凝住面前的‘女’子,他看到她晶莹剔透的脸容上,刹那间划过大片大片的浮光掠影,那样似悲似喜、似苦似甜、似痛苦似欢愉的神情,是惟在想到另一个男人之时,才会有的吧?她明若秋水的双眸,‘波’光潋滟,澄澈透亮,辗转流离,倾泻了一地的哀伤、凄楚、茫然,却又氤氲着与之完全相反的矛盾情绪,‘激’‘荡’似海,深如幽潭,映出的却全是另一个男人的身姿吧?他就在她的面前,而她的眼里,却从来没有他的存在……是这样吗?不,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可以活下来,才可以再次走到她的身边,鼓起勇气向她袒‘露’心迹,在没有得到她的亲口回答之前,他不可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眸‘色’一沉,敛去心底层层叠叠漫延如‘潮’水的悲哀与痛意,将生命中所有的期待与希冀,顾之一掷般,连亦尘幽幽开口道:
“汐儿……不要再犹豫了……他从来没有爱过你……他给你的永远都只有欺骗、利用、伤害与背叛……不要再想他了……跟我走好不好?跟我离开这里……过我们的新生活……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只是,这一番用尽全身力气的情深意重,尚未诉完,便被一道利剑的锐茫所折断,伴随着嗓音凛冽的“住嘴”二字,凉欢轩的房‘门’,倏然被撞开,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如同他手中的利剑一般,直直向着那要夺走他的东西的男子刺去……
第157章
连亦尘似早已预料到会有此突如其来的变故,目光一冷,堪堪避过男人的攻势,与此同时,长剑出鞘,毫不避让的迎向男人的挑战。[],最新章节访问:.。
两剑相撞,发出泠泠之响,回‘荡’在偌大的凉欢轩里,久久不能平息。
刀光剑影之间,男人凌厉狂虐的嗓音,生硬而平整的响起,说的是:
“连亦尘……你居然没有死?还胆敢闯进焉王府,妄图带走本王的‘女’人?找死……”
残肆的眸子,余光清冽,扫过‘床’榻之上的‘女’子……他本在意心小筑,与苏苑莛歇下了,孰知心中始终莫名的不安,不顾一切的起身,赶到了凉欢轩……结果甫到‘门’口,便听到连亦尘口口声声要带这个‘女’人远走高飞,叫他如何不恼?此念一起,手中的剑势,却是愈加的凶狠,招招直取敌人的要害,那灼烈的恨意,非将他立毙于剑下,不能消减。
安若溪凝在嘴角的那“淳于焉”三个字,就那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鲠在‘胸’膛之处,如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般,噎的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炙痛。
连亦尘的眼眸,同样在她身上滑过,心中一滞,复而坚定如铁,一壁接下男人凌厉的攻势,一壁开口道:
“没错……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带汐儿走……她会跟我一起离开这里……离开你……”
那“离开你”三个字,似针扎到‘肉’般锐痛。
“你以为自己今天还有命活着走出焉王府吗?”
嗓音猎猎,淳于焉眸‘色’一厉,瞳孔深处,有嗜血的‘精’光,陡然炽盛,裹着杀伐的剑芒,更急的刺向对面的男人。
冷哼一声,这一次,连亦尘并没有还手,而是顺着男人的剑势,堪堪向后掠去,凛冽的嗓音,就在那烈烈的剑风中响起,说的是:
“淳于焉……我既然敢回来……便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果我一个时辰之内,还没有安然无恙的走出焉王府……宫中立刻会有人,将你谋权篡位的证据,‘交’付给皇上……”
安若溪的心,蓦地一跳,下意识的去看淳于焉的反应,但见他婉若游龙的剑势,陡然一顿,凌厉的剑尖,‘荡’开丝丝的震颤,那握住剑柄的右手,指节泛白,青筋暴‘露’,如枝蔓盘根错节,爆裂‘欲’出……男人漆黑如夜海的寒眸深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影,刹那间一掠而过,却又在瞬时尽数敛去,惟剩嗜血的残虐,在眼底越聚越重,迸‘射’出摧毁一切的红光……“连亦尘……枉你在本王身边这么久……”
男人凉薄的嘴角,泛出涟涟冷笑,无谓而不屑:
“……难道你竟然不知,本王这一生一世,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胁吗?本王既然做得出,便早已预料到了会有揭穿的那一日……由你来给本王的三皇兄通风报信,也省去了本王将来多费‘唇’舌,正好……本王现在就送你上路,也好让淳于谦早点知晓这件事……本王也可早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眸光一戾,淳于焉手中的长剑,在停顿了须臾之后,灌满的杀气,却是愈来愈重,在静寂如坟茔的空气里,蓦地划破一道优美的弧度,发出欢快的嘶鸣,直直冲向那退守在角落里的男子……连亦尘亦是冷冷一笑,不再多言,运剑如风,与淳于焉缠斗在一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但见局促的房间里,他二人一蓝一灰两道身影,游走于青冷剑光之间,你来我往,招招皆‘欲’致对方于死地,如有深仇大恨般,非你死便是我亡。
安若溪但觉一颗心紧紧提在半空之中,浮浮沉沉,揪拉撕扯,无论谁占上风,谁处劣势,都是磨难;喉头发苦,眼角胀涩,一呼一吸,连最轻微的颤抖,都会牵扯到全身的骨头,渗出不能抑制的痛楚,亟待将她整个人都抛入到那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滚落泥潭,再难爬上来……“住手……你们两个不要再打了……”
再也无法容忍这样无休无止的争斗,安若溪一壁出声阻止着,一壁跳下了‘床’,慌‘乱’间,连鞋也顾不得穿,一双眼眸,如胶似漆,黏在那周身萦绕着凌厉杀气的两个男人身上,奢望着她这卑微的乞求,能够奏效……却见他二人,眼角余光俱是在她身上一扫,但只稍纵即逝,转瞬间,复又冷凝如铁,手中利剑,丝毫未停,仍是牢牢纠缠在一起,至死方休一般……安若溪但觉四肢百骸,像是被坠着一块万钧巨石,不住的往下沉着,重的连指尖都仿佛提不起来;冰冷的地面,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气,如无数根细小的牛‘毛’针一般,刺进她光‘裸’的脚底肌肤,并迅速的在血管之中流窜,直透入心底,将温度一点一点的挤‘逼’出去,取而代之,沁满大片大片的凉意,似要将整颗心都就此冻住……不知过了几多久,纵使安若溪不懂剑,却也瞧得出连亦尘渐渐处于下风……若论实力,他与淳于焉本在伯仲之间,但苦于重伤初愈,如何经得起淳于焉步步紧‘逼’的攻势,时间稍长,便‘露’了疲态,几次三番都几陷险境……安若溪但觉一颗心,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紧紧揪着,不透一丝气,窒息的惨痛,尽数堵在‘胸’口,漫延成一片火烧火燎的炙热,不断的积聚,膨胀,仿若随时都会溢满,爆裂而出……却分不清,这样的悲哀,究竟是为着谁多一点?突然,淳于焉寒眸一厉,瞳孔深处有嗜血的光芒,陡然炽盛,长剑如虹,斜斜刺向男人暴‘露’的破绽,眼看着这一剑刺下去,连亦尘便必死无疑,却听安若溪嘶声阻止道:“小心……”
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似撕裂的丝绸,在一触即发的毁灭气息中,划破一道伤痕……眸‘色’一沉,淳于焉双瞳若水,刹那间‘激’‘荡’起层层叠叠未明的涟漪,如暴风雨勃发之前,暗流汹涌的深潭,风云变幻,不可预测……高手过招,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男人的这一分神,手中的长剑,便不由的刺偏了几分,连亦尘堪堪逃过一劫……男人深邃如古潭的眼眸,余光似不经意间在‘女’子身上划过,无限幽幽,晦暗难明……安若溪的心,蓦然一跳……适才,他是为着自己,方才手上留情的吗?这个念头甫起,便如决了堤的江水一般,慢慢的袭上整个心底,那些乍苦乍甜、乍喜乍悲的情绪,汹涌澎湃,‘激’‘荡’难安,直‘欲’将她淹没……只是,尚未等她将这种种的情愫理清,砰然跃动的心跳,却又陡然间如坠深渊,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但见得到喘息机会的连亦尘,提剑迎向男人的随之而来的攻势,但那淳于焉却仿佛沉浸在某种不能自抑的情绪中,神思恍惚,等到意识到危险将近,想要避过之时,左臂却是堪堪擦过男人刺过来的凌厉剑招,但闻利刃划破**的闷重之响,在静默如坟墓的凉欢轩里,蓦然传来,鲜血欢快的从伤口里迸‘射’出来,如烈烈风声,残酷而动听……安若溪但觉心口一窒,仿佛适才的那一剑,除了刺在了男人的胳膊之外,也刺进了她的心底,狠狠的撕裂,惨痛‘欲’绝……安若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奔到男人身畔的,除了口腔里,一遍一遍的倾吐着“淳于焉”三个字,疼痛而无措,再也寻不到任何的语言,任何的思绪,眼眸底,心脏里,血液间,烙印的,‘激’‘荡’的,流淌的,惟有面前的这一个男人而已……连亦尘呆呆的立在原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也没有预料到……本是自保,却没承想居然会误打误撞,伤到淳于焉……那个男人的死或活,与他又有何关系?他在乎的惟有此时此刻,为着那个男人心痛不已的‘女’子而已……‘女’子美丽的眼眸里,不断的淌出的晶莹泪水,似淬了剧毒的利刃般,刺向他的心头……那样的担忧焦切,那样的苦涩凄楚,那样恨不得替他身受的疼惜……是对着他之时,不一样的吧?‘胸’口之处,似被从天而降的千斤巨石,狠狠压着,那沉重的力量,将那埋藏在里面,幽暗不见天日,荒芜如旷野的一颗心,裂成一片一片,血‘肉’模糊,再难修复……鲜血不断的从伤臂里淌出来,伤口虽深,却并不重……这一剑的位置与力度,淳于焉都拿捏的极好……望着‘女’子惨白如纸的脸容上,因为泪水的浸氲,愈加薄透,仿若轻轻一触,便会破灭成灰;澄澈透亮的眸子里,氲满了滚烫的液体,‘波’光‘荡’漾,琉璃婉转,映出的全都是他的身影……眸‘色’一沉,男人墨‘玉’般的瞳孔深处,有‘精’光一闪而逝……淳于焉知道,自己这一把赌赢了……必赢无疑……
第158章
“没事……汐儿……我没事……”
敛去眸底一切暗流汹涌,男人一把嗓音,低沉而‘性’感,尚氤氲着丝丝隐忍的痛意,如甘冽醇厚的美酒,别有一番撩人心魄的意味……淳于焉一壁温柔的安抚着‘女’子的担心,一壁却是轻轻伸出手去,试图将她不断的从眼眶里滚落出来的灼烫液体拭去……情之所至,不由自主……只是,他似乎忘了,他此时此刻伸出去的这只大手,乃是他刚刚受伤的左臂,这一动之下,自是牵扯到了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但见男子英俊的眉眼,极之好看的一皱,明明痛意凛然,却仍要咬紧牙关忍住……这兀自强撑、故作无恙的模样,如愿以偿的惹来‘女’子难以自持的焦切与疼惜……“淳于焉……你怎么样?你的伤口流了好多血……”
望着男人手臂上,那被利刃划破的一道长长的伤口,翻卷的皮‘肉’,鲜血不断的涌出来,汩汩的似要流成一条河,一滴一滴,尽数砸在安若溪的心头,将那千疮百孔的所在,又毫不留情的重重烙下道道伤痕。[.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wщw.更新好快。
“我去请大夫……”
于失魂落魄、心‘乱’如麻中寻回一丝理智,安若溪强自定了定神,旋即便要起身去请大夫,只是才刚刚站起来,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恶心烦郁,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汐儿……你怎么了?”
淳于焉眼疾手快,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急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触目所及,却是那苍白薄透的脸容,小小一只,梨子般大,尚凝着未干的泪意,似幽谷里被狂风骤雨打湿的一朵铃兰‘花’,盈盈浮动,不胜娇楚……淳于焉但觉心头一窒,有如针扎,莫名的痛意,丝丝缕缕的‘荡’开,直入肺腑,突如其来,清晰异常,叫人规避不及……覆在那沁凉的小手上的大掌,便不觉多了几分力度,仿若下意识的想要捉紧某种即将失去的东西……安若溪感受到他的关切,抬眸,恰望进男人漆黑如夜的一双眼瞳里,那里,正倒映着她单薄仓皇的一道影子,摇摇曳曳,晦暗明灭……飘渺却真实……此时此刻,应当是不掺杂任何的假意虚情吧?连亦尘堪堪伸出去的手势,就那么僵在原地,苍凉而悲哀;奔赴的脚步,尚未抬起,却已坠落悬崖,只怕这一生一世,都再难以走到‘女’子的身边……翻腾在胃里的不适,渐渐平息,‘胸’膛之处砰然跳动的闷痛之感,亦慢慢消散,安若溪试图展颜一笑,只是扯了扯嘴角,才陡觉喉咙发苦,口腔酸涩,那安抚‘性’的笑容,如何也‘露’不出来,只得作罢,微带沙哑的嗓音,尚遗着丝丝的湿意,轻声道:
“我没事……”
顿了顿,补充道:“……可能是最近这几天没有睡好……有些疲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目光微恍,还未来得及细究,却不经意的落到男人左臂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仍是不由的心头一紧,“我去帮你请大夫……”语毕,便急急转身,即要继续刚才耽搁了的事情……淳于焉与连亦尘,却俱是心中一凛……所不同的,一个若喜若悲、若苦若甜,‘激’‘荡’如‘潮’,复杂难安;另一个,却惟有的仅是铺天盖地,茫茫然而来的无限凄楚与炙痛……她的眼里,看到的只有他吧?悲哀似雪,飘飘洒洒的落在连亦尘的心头,化作一缕冰水,毫不留情的浇灭了那里仅存的一线希冀之火,冻成铁石,堕入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再也寻不到光亮的所在……淳于焉伸出手去,挽住‘女’子‘欲’行的脚步,布满薄茧的掌心,隔着衣衫,箍在她纤细的手臂上,似有灼灼的温度,汩汩往外渗着,烫的他一颗冷硬的心,都火辣辣的炙痛……“不要去……本王只是受了皮‘肉’之伤……不碍事的……”
男人嗓音低沉,如裹了密密层层的怜惜,从凉薄的‘唇’瓣间,缓缓倾诉而出,叫人听起来但觉熨帖之余,别有一番不经意的魅‘惑’……只是,话音甫落,却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这般的宽解,究竟是他早已计算好的……抑或是情不自禁间,自然而然的流泻……但这样的恍惚,也只是稍纵即逝,眸‘色’一敛,埋藏在眸底深处的那些幽暗不见天日的浮光,复又渐次点燃,讳莫难测……微微将目光移开,从‘女’子澄若秋水的眼眸之中脱出,淳于焉漫不经心的睨了一眼那远远站在一旁,从出事到现在,未发一言的男人,淡淡开口道:
“况且……本王也不想这件事情闹大……今日的事,本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连亦尘这个人,本王也只当没有见过……你走吧……”
形势直转其下,男人的突然松口,让安若溪心头蓦然一跳,继而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喜与欣慰:
“淳于焉……你肯放连大哥走吗?”
却不知她这毫不掩饰的热切,落在两个男人的眼里,却皆是一刺……前者虽明知如此一来,她对他的感‘激’更甚,使得他几乎立于不败之地,但她对另一个男人的焦切,却也是毋庸置疑的……而后者,悲哀在于,她对他或有朋友之义,却殊无半分男‘女’之情……她对他的维护也好,关怀也罢,只会让他更加难堪……却听淳于焉,嗓音轻淡而‘性’感,浑不在意的开口道:
“……只要他别再妄想打你的主意……他是走是留,是生是死,又与本王何干?本王只要知道汐儿你的心里……只有本王……就够了……”
说到后来,男人的话声渐低,婉转清韵,如有魔力,动人心魄……一双灼热粗粝的大掌,却是不由自主般,轻轻抚上‘女’子的脸颊,微带薄茧的指腹,细细摩挲着她凝脂滑腻的肌肤,亲昵而温柔,所过之处,皆似点了一簇簇的小火苗,烫的安若溪,一张苍白若纸的面容上,渐渐氤氲开星星点点的红晕,有如晚霞初升,彩云翩飞,美‘艳’且娇俏……眸底似针扎,淬了剧毒般,直透进连亦尘荒芜如旷野的心底,将那原本就千疮百孔的一颗心,再次毫不留情的狠狠撕裂,碎成一片一片的血‘肉’,殷红的液体,似要就此流干淌尽般,将他所有的期待与奢望,一块儿卷走殆尽,连痕迹,都不留一丝;炽烈的痛楚,不能自抑的漫延在瞳孔深处,泛出一‘波’一‘波’,连绵不绝的哀伤,直‘欲’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吞噬,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再也挣扎不上来……不,他不甘心……他怎能将面前的‘女’子,从心底剜去?他怎能任由她继续留在这个人的身边,被他欺骗,任他利用?眸‘色’一厉,敛去那些不合时宜的悲哀,连亦尘嗓音凛冽,冷声开口道:
“淳于焉……你不要再拿汐儿做挡箭牌……说到底,你终究还是怕了……你怕我今日走不出这个‘门’口……你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的一切‘阴’谋……就会马上大白于天下,功亏一篑……难道不是吗?”
男人似水温柔的手势,顿在安若溪的脸庞,灼烫的指尖,似渐渐沁出丝丝的凉意,渗到肌肤之中,有如积雪初溶,寒气凌人……淳于焉却是深深望了一眼面前的‘女’子,一双漆黑的寒眸,如墨‘玉’般坚硬,仿若世间任何的力量,都无法将他动摇,粗粝的指尖,似带着厚重的不舍,在安若溪的脸容上,轻怜的划过一线弧度,浓情依依,无限款款,却最终只得垂放下来,苍凉而哀伤……一把清冽的嗓音,如经过熊熊烈火锻造的金石,铿锵泠泠,坚定且执着:
“从本王决定做这件事开始……本王就知道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不成功,便成仁……成,则得偿所愿;败,则万劫不复……非生即死……本王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这件事情的揭穿,对本王来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认为本王会在乎吗?”
生与死两个字,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一开一合,再寻常不过的倾吐而出,说来是如此的浑不在意,心平气和,却字字如刀,声声似剑,剐在安若溪的心头,仿佛要将那些淋漓的血‘肉’,一片一片的割裂下来,放进熊熊燃烧的烈焰里,焚毁殆尽……心似火炙,四肢百骸却像是被人倏然抛进了千年不化的雪窖里,冷意一点一点的透进血管之中,游走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冻成难融的冰霜,连从喉咙里逸出来的话声,都不受控制的渗着丝丝缕缕的凉气:
“淳于焉……皇位对你来说……真的就如此重要吗?”
男人漆黑如夜的瞳孔深处,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掠影划过,但只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惟剩的仅是那势在必得的锐茫,炽盛如火,毁灭一切,‘阴’戾残虐的话声,裹着从地府而来的坚韧与灼烈,开口道:
“没错……本王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159章
安若溪望着面前那一张刀削斧砍般的俊朗脸容,他离得她如此之近,一伸手,就可以触的到,却又仿佛遥不可及,远隔千山万水,也许穷尽一生一世,她都无法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他的世界,太高太大,是她难以企及的一座山,一个海,一场梦,容不下卑微如她的存在……就像现在这样,她永远只能仰着头看他……而横在他与她之间的那道鸿沟,便是人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说穿了,却不过“皇位”两个字……“是吗?拿回属于自己东西?淳于焉,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的东西,一定是属于某个人的……就像缘分,讲究天时地利……过了就是过了……有些失去,可以争取……但另一些,是不是真的值得拿‘性’命去搏?”
安若溪嗓音幽冽而飘忽,难以理解,不能置信,对她来说,人可以为着血缘之系、朋友之义、男‘女’之情,信念、承诺、自由,甚至仇恨等等很多东西,不顾生死,却绝不包括所谓的名利纷争、权位掠夺……眸‘色’微恍,但只刹那间,便已毫不留情的被摒弃,淳于焉双目如铁,似扎根于深土的一棵参天大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坚韧不拔……话声烈烈,有若金石相撞,冷越而清冽:
“沐凝汐……若你知道……这个皇位,淳于谦是如何从本王手中夺走的……你还会这么想吗?”
双瞳潋滟,如幽深不见底的漆黑夜海,暗流汹涌,掩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男人一把低沉的嗓音,似石头又平又硬,仿若在讲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般:
“当日他趁本王攻打邺城……弑父杀君,篡改遗诏……勾结外敌,困本王于邺城……整整三月,援军不发,水粮断绝,势要置本王于死地……至于这些年,明枪暗箭,更是不计其数……本王现在能够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这些,其中经历了几多艰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神‘色’淡淡,三言两语间,便已将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诉尽,那一句云淡风轻的“不足为外人道也”,似一根针一般,狠狠扎进安若溪的心底……历朝历代,为了皇位之争,多少肮脏污秽的手段,她想不到,也不敢想……一颗心,‘激’‘荡’如‘潮’的惟有一个念头……他一定受了很多很多苦……痛,似飞雪,茫茫然洒满整个身子,无边无际,无穷无尽,所牵所系的俱是眼前的男人……淳于焉迫着自己不去看‘女’子凝在他身上的眼眸,心硬如铁,容不得半分半毫的动摇。(.无弹窗广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79xs.-双目若剑,‘精’光乍现,似转瞬之间,陡然决定了某件事情般,直直钉住对面的连亦尘,薄‘唇’微启,开口道:
“这些事情,连‘侍’卫你也是知道的吧?若果本王没有猜错,其中必定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对吗?”
如一块千斤巨石,从天而降,轰然砸入湖水之中,将那本就早已暗流汹涌的湖面,搅起大片大片惊涛骇‘浪’,涟漪层叠,‘波’‘荡’起伏,连绵不绝……安若溪下意识的望向面前的男子,但见他一双温润的眸子,兀自闪烁不定,似一直隐藏的不为人知的一件事,突然间没有预兆的被毫不留情的揭了开来,猝不及防间,便给人以重重一击……“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所做的一切,皆问心无愧……”
微微避开‘女’子的落在他身上的一双目光,双拳紧握,似竭力压制着某种‘激’‘荡’的情绪,连亦尘冷声开口道。
淳于焉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忽的扯开一抹泠泠的轻笑,仿佛陡然间记起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般,悠悠然开口道:
“问心无愧吗?不知宿大将军与宿夫人在天之灵……看到他们唯一的骨‘肉’,竟如此为仇人卖命……会是何感想?”
如青天白日里的一道惊雷,轰然在连亦尘的耳畔炸响,那“宿大将军与宿夫人”八个字,重如千钧,狠狠压在他的心头,将那埋藏的极深、业已结疤的伤口,再次毫不留情的撕裂,鲜血汩汩的涌出来,痛不‘欲’生,急于将他整个人都就此淹没……“你说什么?”
不过短短数语,却几乎用尽了连亦尘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皆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字字泣血,句句凝恨,淬了毒,裹着伤,‘揉’碎了,嚼烂了,利刃一样割在喉咙里,刺啦刺啦的将皮‘肉’扯下来,踩在脚底,狠狠践踏,永世不得超生……淳于焉仍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一把清冽的嗓音,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就如同在说着世间最司空见惯、无伤大雅的一件事情般,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徐徐往外倾吐着无关痛痒的字眼,说的是:
“难道本王说的不对吗?连亦尘……不,本王应该唤你宿亦尘才是……本王真的很为你可悲……这些年,你一直活在别人的利用之中,竟还不自觉……就连真正害死你爹娘的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而且还一直自以为是的为虎作伥、认贼作父……”
“淳于焉……你把话说清楚……”
男人温润的一双眸子,此时此刻,如泛了血一般,赤红的‘艳’光,从瞳孔里不断的积聚、漫延、倾泻,那灼烈的恨意,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满溢出来,毁灭一切;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青筋暴‘露’,如蜿蜒的毒蛇,呼啸在血管之中,不堪一击,稍微一碰,便会爆裂而出:
“淳于焉……既然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现在怎么还有脸提及我爹和我娘?当年……若非你父皇按兵不发,楚尚国何至于面临灭国的惨状?若非你娘亲的翻脸无情,将我爹的最后一丝执念,都毫不留情的截断……心灰意冷之下,我爹又怎么会被敌人有机可乘,兵败身死?我娘又怎么会因为国破家亡,以身殉夫?”
撕裂的嗓音,有如锐器狠狠剐在生锈的铁石之上,一字一句,皆撞击成刺耳的悲苦与凄厉,从连亦尘的‘唇’瓣间,迅速的漫延在整个凉欢轩之间,将那冷寂如坟茔的空气,割破一道道惨烈的伤口,‘荡’出无法修补的烙印……那些一直掩埋在灵魂深处,幽暗不见天日的过往,此刻,却毫不留情的被人刺穿了包裹在外面层层叠叠的疤痕,将那些厚重的伤口,再一次狠狠揭开,让‘胸’膛里砰然跳动的那颗心,千疮百孔,血‘肉’模糊,无所遁形的暴‘露’在眼前……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年,他七岁……北面的临川国突然发兵侵略,作为楚尚国大将的父亲宿怀方,自然担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只可惜敌众我寡,整个楚尚国陷入危难……而与之有姻亲的淳安国皇帝,居然袖手旁观,不予相助……为救夫君,娘亲一介‘女’流,带着他千里迢迢的赶赴淳安国,希望能求得昔日的楚尚国郡主,其时的淳安国如贵妃,念在过往情分,救救楚尚国……只是,却连她的面,都未能得见……随即不久,竟传来宿怀方战死沙场的消息……据闻,他临死之际,手中紧握的乃是旧时赠与心爱之人的那只锦澜钗,口中所思所念的名字,也唯有那个人而已……其后,娘亲费尽千辛万苦,寻回父亲的尸身之后,以三尺白绫,自缢殉情……而将他托付给曾帮过他们母子的淳安国皇后娘娘,亦就是淳于谦的生母……从此之后,他便改以母姓,成为淳于谦身边最得力的杀手……淳于焉却仿佛能够看透他心中所想,眸光一厉,冷声开口道:
“连亦尘……你所看到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事情的后果……前因到底如何,你又怎么会知道?”
“父皇当日为何会按兵不发?皆因有人将我娘与宿大将军的一段旧情,告诉了他……那原本被我娘珍而重之的锦澜钗,又为何会还到你爹的手中?不过是有人盗取之后,假借我娘的名义而已……这一番算计下来……父皇诚然冷落了母妃……宿大将军战死沙场,夫人殉情……而我娘亦心受重创,不久便郁郁而终……”
冷硬如冰的寒眸里,终是不可避免的划过一道伤痕,但旋即便被淳于焉狠狠敛去,惟剩的仅有泠泠的恨意,因为埋藏在心底太久,此刻尽数暴‘露’,一发不可收拾:
“难道你还不知道……害死你爹娘的幕后黑手,到底是何人吗?连亦尘,本王与你……从始至终,都有着共同的敌人……”
连亦尘但觉如遭雷击,呆呆立在原地,心底‘激’‘荡’如麻,不知所起,不知所踪,茫然若失,一无所措……
第160章
悠悠从睡梦中醒转,甫睁开眼睛,触目所及,却是满屋昏黑,夜‘色’沉沉,安若溪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分不清此时此刻,自己是业已清醒,抑或是尚处于睡梦。[.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最新章节访问:.。
‘床’头的铜壶滴漏,低声回‘荡’着,在空寂漆黑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安若溪定了定神,堪堪望去,才发觉现在已经是下午的酉时三刻了……冬日的夜,总是来得迅速而猛烈,猝不及防间,天‘色’已然黑透……本来只是打算小憩一会儿,没想到这一躺下,竟睡了两个多时辰……连梦都不曾做一个……若果就这样沉睡不起,大抵也算是一种福气吧?又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安若溪方才拖着软绵绵的身子,下了‘床’,待得双足踩在实地上,却是仍有些眩晕与虚浮,就连‘胸’口都泛出丝丝烦郁的感觉,闷闷的,喘不上气来……最近总出现这样的不适,身子也仿佛较以前娇贵了不少,有时候什么都不做,还是会莫名的疲乏倦怠,昏昏‘欲’睡……莫不是到了冬眠的时候?尚有心思自嘲一笑,安若溪‘摸’着黑,寻到火折子,把蜡烛点燃了,跳跃的火苗,陡然间照亮了茫茫夜‘色’,突如其来的光线,竟是刺得眼睛一恍,直过了片刻,方才适应……抬眸一瞥间,心中却不由的一动……但见窗前映出一道忻长的男子身影来,虽然那人察觉到屋里人的注视,身形极快的闪到了一旁看不见的角落,但安若溪还是认出了那人是谁……赶在那道身影离去之前,安若溪出声唤道:
“连大哥……”
推开窗子,男人不由自主顿住的背影,便清晰的凝在了安若溪的眼眸里。
“连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可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在屋子里坐定,短暂的沉默之后,安若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轻浅的嗓音,尚带着熟睡刚醒的一丝暗哑和干涩,慵懒中透出不自觉的某种紧张。
眸‘色’一恍,划过一道不能自抑的伤痕,连亦尘微微撇开头去,晦暗的目光,飘飘‘荡’‘荡’,却不知落向何处,嗓音低沉而寡淡,似凄楚、似‘迷’惘,茫茫然无所依傍:
“那人已经承认……是昔日的婉皇后指使他……将我爹与如贵妃的一段旧情,报告给先皇的……也是他,偷了锦澜钗,又假借如贵妃的名义,送到了我爹手中……淳于焉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样的结果,安若溪早已预料到。(.棉、花‘糖’小‘说’)但是眼见着面前的男人,虽然竭力隐忍,但那些‘潮’水一般的痛苦,还是无法自抑的从他清朗俊逸的脸容上,流泻出来,藏也藏不了,止也止不住……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疼……她能够感觉到他的悲伤,那种伤口明明结了疤,长了痂,你以为它已经完全康复了,它却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重又被人毫不留情的狠狠撕裂……惨痛,如同身受……却不知该从何安慰起,只因此时此刻一切的语言,对男人来说,都是苍白而无力的……“连大哥……那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安若溪想说,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如何纠缠不放,也都是于事无补,人总要不断的向前看……只是,这一番话,在看到男人眉眼之间,有泠泠的恨意,‘阴’戾而残鸷,陡然炽盛的时候,就那么鲠在喉咙间,低低徘徊,千回百转,裹于口腔之中,‘揉’碎了,嚼烂了,化为灰烬,终是无力的咽了回去,噎的五脏六腑,俱是闷重的一痛……“你会留下来……跟淳于焉一起报仇吗?”
飘忽的眼眸,找不到可以安放之处,最后只能落在斜对面的那一只蜡烛上,摇曳的火光,闪烁不定,忽明忽暗,映入瞳孔深处,有如鬼影重重,‘阴’晦难辨……安若溪但觉一颗心,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揪着,撕拉拽扯,不知要牵系着她,走向何方……目中一闪,眼底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掠而过,连亦尘暗沉的嗓音,‘迷’惘而茫然:
“我不知道……”
回眸,一双清目,却是深深的凝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席卷着无法言说的浓情厚意,无限款款,暗流涌动,最后都只化为一抹卑微却坚定的期待:
“汐儿……你呢?你希望我怎么做?”
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倏然一跳,脑海之中,刹那间闪过无数的白光,她却抓不紧,看不清,飘飘‘荡’‘荡’,朦胧模糊,不由下意识的望向说话的男人,整个人似走在分岔口的小孩子,不知哪条路才是回家的方向,懵懂而无措……悲哀若水,一点一滴的漫延在连亦尘的整个身心里,浸入体内的每一根血管,流窜至四肢百骸,连指尖都仿佛渗出无法抑制的凉意,低沉而暗哑的嗓音,凝聚着即使明知结果,却也必须亲耳听到,方才死心的决绝,开口道:
“汐儿……你知道,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你说,你想离开焉王府,想离开这里的一切名利纷争,熙熙攘攘……我便立刻放低所有,国仇家恨也好,恩怨情仇也罢,我都不在乎……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带着你远走高飞……从此之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到哪里……你可愿意?”
男人轻柔的嗓音,几乎要低到卑微的尘土里了一般,一双清眸,‘波’光潋滟,倒映的全是眼前‘女’子的身影,氤氲着密密层层,深不见底的情愫,‘波’涛汹涌,浓重的化也化不开,紧紧包围在一起,坚定如铁,灼烈似火……却又脆弱的仿佛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仿佛建造在悬崖上的一座空中楼阁,轻轻一碰,就会像泡沫一般破碎,坠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再难捡拾……心似洪炉,熊熊燃烧,炙的整个身子,都火烫如烧,安若溪但觉脑子里一片空白,茫茫然,什么也想不到,思绪如被人‘抽’干殆尽,不知所起,不知所踪……离开焉王府,离开这里的一切名利纷争,爱恨情仇……从此之后,天高海阔,自由自在……这不是她一直希冀与期待的吗?为什么,现在这样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她却犹豫了?眼前蓦地浮现出一道男人的身影,一开始模糊而朦胧,渐渐的,却清晰起来,那一道单薄的影子,慢慢的填满了血‘肉’,有了呼吸,从她的心底,活了一般,生动而立体,占据着整个‘胸’膛……让她再也逃不了,避不过,纠缠在血液里,流淌在生命中,不死不休……‘女’子清透晶莹的脸容上,最细微的‘波’动,都一一落在连亦尘的眼里,由期待到无望,由奢求到梦碎,窒息的惨痛,从灵魂深处泛出来,慢慢的扩散到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之中,一呼一吸,一跳一顿,都会牵扯出无穷无尽的悲凉,决了堤的‘潮’水一般,充斥在整幅身子里,渐渐的积聚、膨胀,满溢,仿佛随时都会从血管里爆裂而出,炸成一片一片的飞絮,飘‘荡’在空气中,随风而动,消失于天地之间,无影无踪……是不是惟有死亡,才能够将这样的痛楚,尽数埋没?若果真的如此,他将会迫切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嘴角无意识的泛出一抹浅笑,也许,当你所有的痛苦,都无处安放的时候,当你连哭泣都寻不到半丝的力气的时候,那么,世间的任何事情,喜怒哀乐,也都不过变成别人的痴痴怨怨,都跟你不再又任何关系,你所剩下的,也便只有得不到装载的一斛微笑,尚未来得及成形,却便已弥散消亡……却听连亦尘嗓音温润,似熊熊烈火,焚烧殆尽过后,惟剩的一片磨灭的死灰,再也点不起星星点点的温度,冷寂如坟墓,说的是:
“同样的……汐儿,只要你一句话……你想我留在这里,助焉王爷一臂之力……我即便拼却‘性’命,也为你实现……”
心底,如针扎一般锐痛,安若溪望着面前的男人,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中映出来的自己的身影,那样的坚定而执拗,一不小心,会让人误以为,她是烙印在他眸里的一道伤痕,永世不能磨灭……‘胸’口有不能呼吸的惨痛,漫延至整个灵魂,安若溪喃喃开口道:
“不……连大哥……不要这样……你对我的好,我知道……可是我还不起……不要为了我……也不要为了任何人……连大哥,我只希望你……为自己而活……”
安若溪知道自己很残忍,但是她不能再给他错误的希望……那样的话,只会让他更加痛苦……他对她的情意,她只怕这一生一世,都还不起……连亦尘深深凝住眼前的‘女’子,那样的炽烈,似要将她铸刻脑海里,再也难以拔除一般……不,她早已存在在那里,伴随着他的呼吸与心跳,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抹不去,忘不掉,割舍不了……微微瞥过头去,敛尽一切‘激’‘荡’,连亦尘温声开口道:
“汐儿……你知道……所有的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由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更不需要你还……就像现在一样……你希望我为自己而活……我也会的……”
话已说尽,连亦尘轻轻站起身,缓步向‘门’口走去。
安若溪望着男人‘挺’拔坚韧的身姿,孤清而寂寥,内疚似窗外飘飞的大雪一般,茫茫然洒满整个天地,沁出无穷无尽的悲凉,溢满心房的每一个地方,她想叫住他,可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既然给不了他任何的希望,那么,她还有何话可说?房‘门’吱吱呦呦的打开,屋外柳絮一般的大雪,轰轰烈烈的卷了进来,白茫茫的一片之间,安到‘门’口伫立的那一道身影,毓秀‘挺’拔,如云发髻,落满积雪,有如白头,仿若一夕之间,已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淳于焉”三个字,凝在喉头,烙在眸底,刻在灵魂,却开不了口,讲不出声。
第161章
空寂的凉欢轩,因着男人的到来,仿若一下子被填满,男人的身上,尚弥散着风雪的凛冽之气,流淌在偌大的房间里,沁出零零碎碎几分寒凉。(.)-79-
沉默,如水一般滑过。男人疏朗的嗓音,就在这样的静默中突然响起,说的是:
“沐凝汐……你会离开本王吗?”
抬眸,安若溪蓦地望向面前的男人,只一眼,便跌进他漆黑如夜的瞳仁里,那一双幽深的不见底的眸子,仿若一潭‘波’光粼粼的湖水,潋滟着她单薄的影子,摇曳不定,似长出离离的水草,将她紧紧缠绕在他的眼底,挣脱不得,逃离不了,永无翻身之日。
安若溪张了张嘴,那翻腾灼烫如滚水的“淳于焉”三个字,尚‘激’‘荡’在似苦似甜的喉咙间,未来得及吐出来,纤细的手腕,却是蓦地一紧,男人粗粝温厚的大掌,席卷着巨大的力量,如铁钳一般扣在她的腕上,布满薄茧的掌心,似沙砾磨着她娇嫩细致的肌肤,一个用劲,便将她拽入了他的怀中……‘胸’膛紧贴‘胸’膛,安若溪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些砰然如敲鼓的心跳,隔着彼此的衣衫,一下一下,密不透风的‘交’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分舍;藤蔓一样的长臂,死死箍住她的身子,灼烈的力度,勒的她骨头都几乎要碎掉,仿佛恨不能将她狠狠‘揉’进他的体内,化成一滩血,流淌在他的血管里,二者融为一体,再难割裂,他生即生,他死即死,碧落黄泉,天堂地狱,都只能与他一起共赴……男人凛冽的话声,有如金石相撞,似火似冰,一字一句,皆席卷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炽烈,若无孔不入的空气,尽数送进安若溪的耳朵里,说的是:
“可是怎么办呢?沐凝汐……本王这一生一世……都决计不会让你离开本王身边的……就算是自‘私’……本王也要将你留下……沐凝汐,你不会走的,对不对?不要离开本王……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渐低,说到后来,几不可闻,那一个个滚烫的字眼,似‘逼’迫、似乞求、似恐惧、似希冀,如漫天遍野的茫茫积雪,迅速的洒满安若溪的整个世界……那些热切而焦炙的呼吸,由男人轻薄的嘴角,裹满无限浓情,蜜意款款,冲撞进她的耳畔,似陡然间得到召唤的‘精’灵,所过之处,在她每一根神经上,都一簇一簇的点起幽蓝的火苗,迅速的在她体内烧起来,漫延成熊熊烈焰,吞噬如焚……鼻端飘飘扬扬的,尽是男人清冽的气息,一丝一缕,缠绕在安若溪的心头,如密密层层的网,将她整个身心,紧紧包裹在里面,沉溺沦陷,不能自拔……有如飞蛾扑火,明知等待她的,或许会是毁灭,但为着这一刹那的光辉与温暖,却似着了魔,受了蛊一般,心甘情愿奔赴那可以预见的悲剧……清醒着沉沦,痛苦而欢愉……安若溪伸出手去,缓缓环抱住男人坚实的身子……‘露’华殿。[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元宵盛宴已歇,偌大的宫殿里,尚弥散着美酒佳肴的靡靡之气,经久不散,闻之,叫人心醉。
淳于谦斜斜坐在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位的宝座,居高临下的望着对面的一男二‘女’,神‘色’间慵懒而倦怠,仿若对男人刚才说的一番话没有听清,此刻漫不经心的确认道:
“你说什么?”
淳于焉面‘色’未变,一如既往,嗓音恭谨而疏淡,将先前的话语,重又说了一遍:
“再过些时日……便是臣弟母妃的生忌……最近,臣弟时常梦到母妃……梦中,母妃希望我能够带着她的牌位……回昔日的楚尚国看一眼……所以臣弟打算,这几日便动身……还请皇兄允准……”
“四皇弟什么时候竟也相信这种所谓托梦的鬼神之说了呢?”
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淡淡瞥了一眼淳于焉,显然为他的说辞,不以为然。
“臣弟像皇兄一样,并不‘迷’信鬼神之说……”
淳于焉业已料到如此,嗓音平平,无‘波’无澜开口道:
“只不过事关臣弟的母妃……臣弟宁肯信其有……皇兄想必也是知道的……臣弟的母妃……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再次回楚尚国……那是母妃临死之际,都念念不忘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了……臣弟只盼能达成母妃这小小的遗愿……还望皇兄成全……”
“四弟自己也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事过境迁……贵妃娘娘都已经入土为安,又何必多此一举,扰攘先人呢?”
淳于谦似乎打定了主意,并不松口,一张面如冠‘玉’的脸容上,神‘色’高贵而无谓。
“表哥……你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呢?”
将目光从身畔的男人身上移开,安若溪一双眼眸,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清幽的嗓音,温声开口道。
“死者虽已矣,生者犹可在……贵妃娘娘活着之时,未能实现的心愿……作为她亲子的淳于焉一直耿耿于怀,不能释然……这一份赤子情怀……表哥你为什么不能理解?”
“汐儿……”
男人似情不自禁的低唤一声,无限意浓,尽数氤氲在这两个清浅的字眼里,微带粗粝的大掌,轻轻覆上她的小手,似感‘激’、似缠绵,针扎一般刺进淳于谦的眼眸里……从男人布满薄茧的掌心,传来缕缕的温度,熨帖着安若溪沁凉的心底,凝住想要望他回眸的冲动,一双澄若秋水的漆黑瞳仁,仍是落在对面的皇帝身上,敛去一切暗流汹涌,轻声道:
“表哥……你就答应淳于焉作为儿子对娘亲的这一份心意,好不好?让我们带着贵妃娘娘的牌位回楚尚国……哪怕只是看一眼,贵妃娘娘在天有灵,想必也会于愿足矣……好吗?”
安若溪的声音,极轻极柔,仿若‘花’瓣上的一滴‘露’珠,唯恐稍微的颤动,都会滚落入地,破灭成灰,再难捡拾……她说了些什么,淳于谦仿佛没有听见,耳畔里回‘荡’的惟有她细细软软的请求……从小到大,她甚少求他……仅有的一次,是当初她执意嫁给这个男人之时,她也是这般向他开口,温柔而哀伤……这是她第二次求他……却都是为着一个男人……从她檀口里,水一般倾泻出来的,那极其自然而亲昵的两个字……我们……她与淳于焉…原来,从始至终,都没有他的存在……“我们?”
淳于谦重复着这刺耳的两个字眼,菲薄的‘唇’瓣,泠泠一笑,目光如剑,在对面一男二‘女’身下扫过,凛声道:
“这么说来……此去楚尚国……不对,现在应该是靖远国楚尚郡……不止四弟一个人,还有表妹与苏侧妃,是吗?”
“臣弟确有这个打算……”
淳于焉嗓音淡淡,清声舒越,继续道:
“……汐儿与莛儿都未有机会到母妃的故乡凭吊……此次,正好可以一同陪臣弟,拜祭娘亲……”
“是吗?”
淳于谦的嘴角,凝着的一缕冷笑,似乎又加深了几分,脸上的神情,却淡漠而慵懒,高深莫测,不置可否,状若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底下的四皇弟,似陡然间记起了某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般,曼声开口道:
“四皇弟这么迫不及待的打算带着两位爱妃远走他乡……着实让人不得不起疑……最近,朝堂之上,可是有许多不利于四皇弟的风言风语,传到朕的耳朵里呢……”
安若溪的心,由是一紧。身畔的男人,似乎能够感觉到她的不安,覆在她手背上的温厚掌心,不禁轻轻一按,那带着安抚‘性’的力量,就由他的掌心,传递到她的肌肤上,然后迅速的透进慌‘乱’的心底,如有魔力,渐渐平息着那一份‘激’‘荡’。
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神‘色’轻淡,一如既往,未见丝毫‘波’动,浑不在意,清冽的嗓音,坦然而无畏:
“皇兄既然也说……那些都不过是无聊之人的风言风语……皇兄英明,又怎么会相信呢?臣妾亦问心无愧,还望皇兄明察……”
淳于谦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底下两个人紧紧‘交’缠的双手,薄削的‘唇’瓣间,泛出一抹残戾的弧度,凛声道:
“朕自然也不信四皇弟竟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蠢事来……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朝中之人的悠悠众口,朕也不能当做耳旁风……四皇弟想要离开京城,前去楚尚郡得偿母妃的心愿,也不是未尝不可……只不过也要朕看到四皇弟的诚意和衷心而已……”
覆在手背上的大掌,似乎不能自抑的一紧,安若溪望向身畔的男人,却惟见他俊美如大理石铸刻的侧脸,掩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冷硬而寡淡,低浅的嗓音,无喜无悲,静然道:
“臣妾对皇兄的忠诚……此心可昭日月……皇兄若是想要证明……尽可以示下……”
厉眸如电,氲着天子高高在上,不可触碰的威严,一一扫过底下的三个人,嘴角凉薄,凝着丝丝笑意,优雅却残酷,连亦尘淡淡开口,说的是:
“此去楚尚郡路途遥远……恐四皇弟带着两位爱妃,或有照顾不周,厚此薄彼就不好了……恰皇后自怀孕以来,身边一直未有贴心之人陪伴……不如汐儿或者苏侧妃他二人,留下其中一位……在宫中等四皇弟归来……反正来日方长,若果真的是拜祭,明年四皇弟再带她去,也是可以的……四皇弟,你觉得呢?”
从男人温厚干燥的掌心,渐渐沁出丝丝的凉意,如无数根细小的牛‘毛’针一样,迅速的扎进安若溪的肌肤里,寒气彻骨,冷的叫人心颤……淳于谦肆虐而欢快的嗓音,盘旋在偌大的‘露’华殿之中,经久不散,悠悠然开着口:
“当然……选择权在四皇弟手中……四皇弟可以自行决定……到底留下哪一位王妃,而又带走哪一位王妃……汐儿,还是莛儿……一切都在四皇弟的一念之间……”
握住她右手的大掌,极缓慢极缓慢的松了开来,凛冽的寒风,迫不及待的灌满整个手心,吹散了一切温暖缱绻,惟剩无尽的冰冷,透进安若溪的心底,冻入骨髓,永世不得超生一般……
第162章
沉默,自踏出‘露’华殿,一路颠簸,回到焉王府,仍未消解,似一抹难散的‘阴’魂,纠缠在每个人的心底,非将那些不见天日的幽暗,生生‘逼’出来,再无所遁形,方能罢休一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最新章节访问:.。
压抑的空气,缓慢的流淌在整个清心居,寂寥如坟茔,惟有三人浅淡的呼吸,或轻或重,‘激’‘荡’暗涌,在静然的夜‘色’之中,显得异常的清晰。
似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正当安若溪以为,他们会各自就此站成一座石像的时候,苏苑莛清幽婉转的嗓音,却蓦地响起,如同划破丝绸的一道利刃,脆生生、活泼泼,一如既往的娇媚之中,埋藏着置人于死地的撕裂般的欢快,说的是:
“王爷……让莛儿留下来吧……”
不过短短数字,却似狂风卷落叶,越过高山,滑过‘浪’‘潮’,惊起无数涟漪,连绵不绝的‘荡’进剩余的两个人的耳朵里,融入体内,幻化成不一样的频率。
安若溪甫要张口的话声,就那么生生的堵在喉咙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悬在半空之中,噎的五脏六腑,俱是一疼,丝丝缕缕的自嘲,开始漫延在嘴角,待得在望向身畔的男人之时,所有升腾起的簇簇小火苗,在男人朗如月夜的眼眸,氤氲着另一道‘女’子的身影之际,熄灭成灰……“莛儿……你说什么?”
淳于焉嗓音低沉,一如既往的平静中,沁出几缕藏也藏不住的暗涌,仿若搅‘乱’了一池‘春’水,清风徐徐,‘波’心‘荡’漾,泛着三分的关切、三分的责备、三分的感怀,无限情意,潋滟而隐忍,听在人的耳朵里,魅‘惑’的叫人妒忌……但见他口中的“莛儿”,美目微敛,一把温软的嗓音,似牵扯出一根根的情丝,缠绕如蚕,绵延不绝:
“臣妾知道王爷难以取舍,无法抉择……现在,臣妾能为王爷做的,也唯有这一件事而已……臣妾愿意留在这里……等待王爷的归来……”
清眸婉转,有若秋‘波’粼粼,从苏苑莛剪水的双瞳里倾泻而出,淌到男人的心底,化成脉脉的一腔柔情,氤氲在冷寂的房间里,连周遭空气都仿佛变了质地变了味道,再也恢复不到原状。
安若溪的嘴角,慢慢扯开一抹清浅的弧度……这样温柔善解的牺牲,这样情深意重的剖白,即便是像她这种身处漩涡之中的人,都为之动容,更遑论其他人?‘唇’瓣间的笑意,一点一点的‘荡’开,安若溪一言不发,如一个局外人一般,静静望着身畔的一男一‘女’,而他俩亦旁若无人的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无弹窗广告)
“不行……”
眸‘色’一深,墨‘玉’般的瞳孔深处,有‘精’光陡然一盛,似终究下定了某种决心,淳于焉凛声开口道:
“莛儿……你不能留下……”
‘女’子亮如珍珠的大眼,轻转着大片大片的流光,铺展开层次分明的‘荡’漾,由一开始的震惊与错愕,渐渐变为了然于心的浓浓深情,如藤蔓一般,缠在男人的身上,娇弱温软的嗓音,萦绕成一丝一丝的楚楚可怜,呢喃道:
“可是……王爷……”
男人显然知道她在踌躇些什么,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仁,却是淡淡扫过身畔那始终不发一言,沉默的似一滩湖水一般的‘女’子,眸底潋滟,暗流汹涌,然后,温声开口道:
“莛儿……你先出去吧……本王与汐儿……有话要说……”
终于要来了吗?安若溪想笑,但凝在嘴角的那一缕寡淡的弧度,却似冻僵了一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再也扯不开半分,她最终只能维持着这个似笑非笑的样子,在各怀心事的空气里,显得异常诡异而凄凉。
但见那苏苑莛似乎犹豫了须臾,还想说什么,但又不忍违背心中良人的意愿,遂点了点头,虽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无限依依,却尽在不言之中。然后,柳腰轻拧,莲步款款,向着房‘门’而去,经过安若溪身边之时,纤足仿佛不由自主的一顿,美目微敛,深深望了她一眼,便走出了清心居。
偌大的凉欢轩里,便只剩下安若溪与淳于焉两个人的存在,沉寂如同荒野,惟有燃烧的烛火,偶尔爆裂出几声噼里啪啦的脆响,在静默的抑压空气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仿若谁先开口,谁便输了,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男人俊朗的眉眼,即使愁云一般轻锁着,仍旧好看的叫人呼吸一滞;一双漆黑如夜海的瞳仁,清‘波’‘荡’漾,微澜潋滟,似矛盾、似挣扎,‘交’缠着脉脉深情,款款蜜意,浓的化也化不开;两片薄‘唇’,紧紧抿成‘性’感的弧度,仿若随时都会倾吐出一个个灼烫滚热的字眼来,杀人不见血,轻描淡写间,便足以致人于死地……安若溪听到自己砰砰然如敲鼓的心跳之声,一下一下,撞击成面前男人的名与姓,逃不开,躲不掉,‘逼’迫着她的面对。
罢了,她认输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
似水沉默之中,安若溪幽幽开口道。清静泰然的嗓音,如死了心认了命之后,惟剩的一片心平气和。
男人薄‘唇’轻启,张了张嘴,最终说出口的却是:
“淳于谦对我们的事情……已然起疑……”
心中仍是不由自主的一苦,凝眸,安若溪深深的望向面前的男人,仿若要透过他漆黑如夜的寒眸,直望进他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一般,但无论她双眼睁得如何之大,却终究是看不清……眼底凄楚,安若溪固执的如一个明明看到了结果,却仍不肯死心的小孩子,抱持着最后一丝渺茫而无望的期待与自欺欺人式的奢求,开口道:
“现在停止……还来得及……”
男人潋滟的瞳孔,刹那间划过一道刀锋般的锐茫,针扎一般扎进安若溪的心底,将她仅余的星星点点的微小希冀,都毫不留情的抛入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焚烧殆尽,连痕迹都不留……“汐儿……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微微避开‘女’子沉入古潭的眼‘波’,淳于焉嗓音清冽,淡声开口道。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自泛着势在必行的决绝与凛然,仿若世间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够阻碍他前行的脚步,一往无前,永无退路。
眸中闪烁的最后一缕流光,也渐渐的泯灭,化成大片大片的死灰,在安若溪的眼底,漫延成殇。
“所以呢?”
安若溪很想装作不在乎,可是冲撞在喉咙间的一字一句,却仍旧苦如黄连,似粗粝的沙砾,狠狠磨在她口腔中的每一寸肌肤,渗出茫茫的血腥之气,‘荡’漾在那些轻飘飘的字眼里:
“淳于焉……你不希望苏苑莛留下来……是想留下来的那个人……是我……对吗?”
明明早已经知道结果,她却偏偏还要问,仿若非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方才能够死了心塌了地,否则总还抱着可笑的自作多情下去。
男人深邃如潭的寒眸深处,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激’‘荡’成难以言说的矛盾、挣扎、无奈与不舍,紧紧凝在面前的‘女’子眼中,仿若要将他的一颗心,都就此烙印在她水漾的瞳孔里一般;修长的双‘腿’,似情不自禁的踏前一步,温暖厚实的大掌,轻轻包裹住她沁凉如冰的小手,如同握着的是一件无法放低的稀世珍宝,无限轻怜密爱,浓情厚意,仿佛尽数埋于这一个动作之中……“汐儿……对不起……”
淳于焉的嗓音,低沉而‘性’感,那轻浅的“汐儿”两个字,尾声缠绵,仿若裹着数不清的依恋与痴惘,魅‘惑’的话声,如同一场虚无缥缈的梦,萦绕成千丝万缕、密密层层的大网,将眼前的‘女’子,牢牢锁在其中,吸引着她不断的沉沦与深陷,浸氲在他编织的美丽幻境中,终至万劫不复,不能自拔……“本王知道……这样或许对你很不公平……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对淳于谦来说……是不一样的……如果留下来的那个人是你……他不会为难的……”
说到此处,淳于焉潋滟的眸子里,有刀锋般的锐茫一闪即逝,就连握住‘女’子小手的一双大掌,都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力道……只是这不合时宜的情绪,很快便被他毫不留情的抹了去……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所以,无论做出怎样的牺牲,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也都势在必行,无路可退……“汐儿……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男人嗓音低低,似蛊‘惑’、似乞求,一字一句,飘渺如‘春’风化雨,洋洋洒洒的落入安若溪的心底,他忻长的身姿,在她的瞳孔里,倒映成巨大的‘阴’影,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触手可及,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一般的距离,隔着梦想与现实之间那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终其一生,安若溪也跨不过,走不近……心如千刀万剐,将淋漓的血‘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不会立时致命,只极有耐‘性’的折磨着你,直到体无完肤、血液流尽,痛至身死,方能解脱……‘胸’闷‘欲’裂,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烦郁,几乎不能抑止,安若溪抬起头,望向眼前的男人,嗓音干涩而暗哑,轻声开口道:
“淳于焉……如果我告诉你……我怀了你的骨‘肉’……你的选择,还会是这样吗?你还会希望,留下来的那个人……是我吗?”
平静若水的眸子,深深凝住面前的男人,那样灼烈的力量,仿若要透进他的眼底,直望到灵魂深处去一般……她看到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在听到这一番话之时,有不能自抑的僵硬;漆黑如夜的瞳孔中,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有震惊、有错愕、有怀疑、有复杂……唯独缺少丝丝即将为人父该有的喜悦……安若溪听到心底的最后一线奢望,都毫不留情的轰然坍塌,碎成一地,再难捡拾……敛去一切暗涌,安若溪微微一笑,仿若夏末秋初,盛放在枝头的最后一株荼蘼之‘花’,带着即将毁灭的迫切,妖娆而热烈:
“这个理由很好,不是吗?淳于焉……你放心……我会告诉表哥……我因为怀有身孕,不宜远行……所以留在宫中,与皇嫂作伴……淳于焉……你终于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男人铁钳一般的长臂,紧紧将她揽在怀中,两个人,毫无缝隙的贴合着,站成世界上最亲密,却又最遥远的距离……
第163章
午后的阳光,活泼泼的铺洒在凤‘玉’宫明黄琉璃瓦上,流光泛出‘波’鳞来,瞧来一片热热闹闹的景致,真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79xs.-
安若溪呆望着寝殿外面的融融日光,思虑着要不要出去走走……虽然才刚刚小憩了片刻,但这一副身子,却还是有些疲乏与倦怠,懒懒的不想动……下意识的抚上小腹,那里,在宽大而厚实的衣衫遮盖下,尚平平如也……嘴角不由自主的扯开一抹轻浅的弧度,宛如世间任何即将身为人母的‘女’子一样,温馨而甜蜜……安若溪有些自嘲……不过才是两个多月的小小胎儿,哪会有这么快就小腹凸起呢?她只要知道,他此时此刻,平平静静、安安全全的躲在她的肚子里,就心满意足了……只是,不知道,这样静谧的日子,她还可以偷得几时几分?淳于焉已经走了大半个月了,不,是十七天,安若溪惊讶自己居然记得如此清楚……分别那日,也是这样一个好天气,淳于焉的怀抱,温暖而坚实,他不顾所有人的目光,紧紧搂着她,仿若世间,只有她与他,两个人而已,灼烈的力度,像是要将她生生‘揉’进他的体内带走一般,但他凉薄的‘唇’,贴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说的却是:“等着本王回来……”
这算是约定也好,承诺也罢,都无法令男人前行的脚步,稍作停留,毫不迟疑的放开对她的拥抱,利落的转身,上马,头也未回,只遗给她一个毓秀‘挺’拔的背影,坚定而执着,奔向他想要的未来……只是,那样的未来里,从来都不会有她的存在……他与他,大概也只能走到这里了吧?再回头,已百年身……从那一刹那,一切都经已改变……心头仍是不能自抑的一窒,安若溪覆在小腹上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宝宝,没关系……你还有娘亲,娘亲还有你……“汐儿……”
背后传来一道温雅而亲昵的嗓音,打断了安若溪眉间的恍惚。
敛了敛心底的暗流汹涌,安若溪缓缓转过身子来,但见那面容姣好的‘女’子,正在宫‘女’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款款向她走来,一副袅娜的身子,即便穿着宽松的衣衫,仍可见底下微微隆起的小腹,看着叫人的心,都是不由的一软……安若溪紧走两步,迎了上去,轻声唤道:“皇嫂……”
施珞微微一笑,开口道:“你别只顾着我……你自己也是有孕在身的人了,仔细点身子……”
安若溪也报以一笑,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就着院子里的小几,坐了下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适才睡得可好?”
眼瞧着面前‘女’子那一张仍是略显苍白的小脸,施珞心中疼惜,不由柔声开口问道,顿了顿,像是怕她多虑,遂解释一般补充道:
“头先尚衣局着人送来了几匹进贡的蜀光锦……我就想着叫你一起选选,也好做几套衣衫……结果过来之后,丫鬟说你正在休息,怀了身孕,自然是嗜睡一点,我没有打扰,便又回了去……”
安若溪心中一暖,开口道:
“皇嫂……你刚才还说要我仔细点,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你身子比我重,还这么走来走去,叫我怎么过意的去?况且我从府里都带了衣服来……不用再那么麻烦做新的了……”
“汐儿……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情同姐妹,哪里用这么客套?”
施珞晶莹圆润的脸容上,因为这薄薄的娇嗔,更显出几分即将身为人母的幸福来。停顿了须臾,然后续道:
“再说……等过些时日,你腹中的胎儿一天天大起来,像我一样,从前的衣衫肯定不能再穿了……还是先做几身宽松的预备着比较好……”
‘女’子细细的嘱咐着,一言一行,莫不出自于赤诚,听在安若溪的耳朵里,又是温暖,又是内疚。
“皇嫂……你待我真好……”
安若溪不由低声开口道。自搬到凤‘玉’宫来,一切饮食起居,施珞都为她打点的很好,仿若之前的不愉快,从来不曾发生过……想到因为陆笼晴的事情,而对眼前‘女’子的迁怒,安若溪心中,更是不安……“又说傻话了……”
施珞不疑有他,微微笑道:
“难得有机会……你我像寻常人家的闺中姐妹一样,在一起作伴,说说笑笑……等到四皇弟从楚尚郡归来,把你接回到焉王府去……我再想待你好,也没有这么方便了……当然要趁现在……”
施珞自顾自的打趣着,没有留意到面前的‘女’子,在她说到那一句“四皇弟从楚尚郡归来”之时,一张清透的小脸上,刹时泛出的星星点点的惨白之‘色’……安若溪心中一紧,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淳于焉……只怕他再回来之际,一切都已经不同……她可还能再像今日这般,与眼前温婉善良的‘女’子,无‘波’无澜的谈笑风生?安若溪不敢想……施珞也渐渐察觉到她的异样,眼瞧着她神情略带恍惚,俏脸上无半分的血‘色’,心中一凛,只道她身子不适,不由有些焦急的开口问道:
“汐儿……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女’子的关切,将安若溪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的同时,却也更加内疚。
“皇嫂……我没事……刚才只是有点恶心烦郁……现在已经好了……”
止了止心底漫延如‘潮’涌的悲哀之感,安若溪低声开口道。
听她如此说,施珞由是松了一口气,却不忘嘱咐道:
“没事就好……刚开始有身孕都是这样……再过些时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我最初吐得比你还厉害……哪知现在能吃能睡,整个人都胖了整整一圈……”
说到这里,施珞下意识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莹润如‘玉’的脸容上,缓缓流转的尽是对腹中孩儿的欣喜之情,别有一种凝重的美丽……安若溪心中,亦是不由的一柔,暂忘一切悲哀与愁苦,眼底映出的惟有两个人的肚子……不知等到自己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会不会像皇嫂这样大?嘴角不自觉的泛出一抹浅笑,安若溪正想象着将来可能会变成的样子,就听面前的‘女’子像是陡然间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情般,开口道:
“对了,汐儿……你瞧我这个记‘性’……我知道你最近胃口一直不太好,所以专‘门’吩咐御膳房熬了些冰糖山楂羹,给你带了过来……哪知光顾着说话了,竟把这事给忘了……雪娟,快拿出来……”
施珞一壁自责着,一壁吩咐服‘侍’的宫‘女’,将那一碗颜‘色’脆丽的冰糖山楂羹给端了上来,酸酸甜甜的气息,刹那间萦绕在安若溪的鼻端,温馨而轻暖。
“快尝尝……”
施珞殷殷的开着口。
安若溪但觉鼻子一酸,眼角一涩,几乎落下泪来,忙生生的将眸底的水汽‘逼’了回去,端起小几上的羹碗,轻声道:“好。”
冰糖山楂羹酸酸甜甜的滋味,由口腔一直滑到心底,沁出大片大片类似的情绪,游走在四肢百骸,复杂而‘激’‘荡’,难以言说……“汐儿……你可有想吃的东西……我吩咐御膳房为你准备……”
施珞温婉柔软的嗓音,尚在空气里盘旋,话音未歇,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凛冽男声,给毫不留情的截断,说的是:
“不必了……朕想焉王妃接下来会惶惶不可终日……必是吃不下了……”
安若溪的心,蓦地一跳,抬眼望向说话之人,但见一袭明黄衣衫的男子,堪堪立在‘门’口,‘挺’拔的身姿,正好挡住了屋外的溶溶日光,晦暗的‘阴’影,在他英朗俊逸的脸容上,投下层层叠叠的浮光,如电般迅速的掠过,以致旁人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究竟有着怎样的神情……但那周身往外散发着的凌厉寒气,却丝毫不差的漫延在偌大的院落里,连空气都仿佛沁出这样的凉意来……安若溪的一颗心,重重一沉。
“皇上……”
短暂的惊诧过后,施珞旋即起身,迎了上去。
淳于谦仿到‘女’子的存在,修长的双‘腿’,火流星般大步向前,一双‘阴’鸷残戾的眸子,如世间最锐利的刀锋,狠狠钉在安若溪的脸上,仿佛恨不能就此将她千刀万剐了一般。
施珞也察觉到了这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忙着紧行了几步,到了男人的面前,有意无意间挡住了他的脚步,凝着心底莫名的不安,开口道:
“皇上……今日怎的下朝这样晚?臣妾着人送去的膳食,可用过了?要不要臣妾再去准备些?”
‘女’子款款温柔的关切,并未能消解淳于谦脸容上,笼罩的大片大片的‘阴’霾,那些厚重的暴虐,席卷着毁天灭地的泠泠恨意,如火似冰,尽数落在安若溪的眼帘里……男人凛冽的嗓音,像是刚刚自幽深不见底的十八层地狱里捞出来的一般,一字一句,皆如风暴,狠狠刮在空旷的院落里,说的是:
“探子刚刚来报……四王爷淳于焉于楚尚郡境内起兵谋反……现正一路向南,朝着京城杀来……”
第164章
安若溪悬在半空之中的一颗心,终于狠狠沉了下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79xs.-
他还是反了……虽然从始至终,她都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亲耳听到,终究不可避免的一伤……淳于谦一双厉眸,紧紧钉在面前的‘女’子身上,仿若要透过她澄若秋水的一双眼瞳,就此望进她不为人知的灵魂深处一般,他看到她晶亮如天边辰星的眸子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悲哀、痛苦、凄惶、茫然,每一道浮光,都像是一根尖锐的刺一般,狠狠扎进他的心底,因为夹杂着这丝丝缕缕不能抑制的惨痛,那得知淳于焉胆敢造反的泠泠愤恨,也便愈加的炽烈……“看来表妹你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震惊……你果真一早就知道他此去楚尚郡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要夺取朕的江山,对不对?”
男人猩红的眼眸,似要滴出血来一般,一壁狠戾的开着口,一壁步步向着安若溪‘逼’近,忻长的身姿,如一座山般,在她的面前笼罩成巨大的‘阴’影,灼烈的大掌,却是毫不留情的掐住了她瘦削滑腻的脸颊,硬生生的迫着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抬眼,迎接他暴虐的盘问……安若溪顾不得从脸颊上传来的阵阵惨痛,本能的伸手护住了小腹……只是,这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刺进淳于谦的眼里,犹如海绵吸水,火上浇油,将那一腔的浓烈恨意,燃烧的更旺……凶厉的大掌,蓦地放松对她的钳制,却是毫不留情的袭上‘女’子那平坦如镜的小腹,‘阴’鸷的话声,席卷着恶鬼缠身一般的毁灭之气,一字一句的从齿缝里挤出来,说的是:
“他要夺去朕的江山吗?那朕现在就毁了他的骨‘肉’……”
“不要……”
安若溪紧紧护住腹部,一壁拼命的摇着头,一壁绝望的向后退去,男人泛着嗜血杀气的大掌,只要一伸,就可以将她从此毁灭殆尽……施玥珞尚没有从焉王爷起兵谋反的震‘荡’中缓过神来,蓦地陡见淳于谦一步一步向着安若溪‘逼’去,来不及多加考虑,便即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同时焦声阻止道:“皇上……”
“让开……”
男人‘逼’迫的脚步,由是一顿,粗噶残戾的嗓音,迸‘射’出一触即发的愠怒,冷声命令着眼前的‘女’子。
凝住心底的紧张之气,施玥珞尽量将一把声音放平放稳,开口道:
“皇上……你先不要动气……就算是焉王爷真的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但也必然与汐儿无关……汐儿腹中的孩子,更是无辜……臣妾求皇上不要迁怒于他们……”
淳于谦一双冷眸,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身后那娇怯而惊惶的‘女’子身上,她水漾的瞳孔里,此时此刻,氤氲着密密层层的恐惧、彷徨、乞求与绝望,衬在一张梨子般惨白的小脸上,神情愈加似受了惊的一只小兽……那一副模样,像极了八岁那一年,她被扔在高高的树杈间,向下望着他的眼神……被愤怒与仇恨占满的一颗心,裂开一丝一丝的缝隙,沁出不能自抑的种种锐痛,这不该存在于他身上的心软,很快便被淳于谦毫不留情的压了下去,残酷而冷硬的嗓音,凛声开口道:
“无辜?从她甘心情愿的留下来为那个男人做质的时候……就该一早预料到会有今日的结果……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他说得对,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可是怎么办?明知道留下来,将会面临的悲惨境地……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只因无法拒绝那个人的希望……心,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撕碎一般,化成无数的粉末,飘飘‘荡’‘荡’在安若溪体内的每一个角落,将那些不能呼吸的炙痛,狠狠的传遍四肢百骸,打断了,‘揉’烂了,再粗暴的缝补起来,接受新一轮的肆虐,周而复始,无休无止一般……‘女’子美丽的眼眸里,‘激’‘荡’的所有一切情绪,或悲哀,或痛楚,或茫然、或凄苦,无论怎样的暗流汹涌,却全都是为着另一个男人……自始至终,与他淳于谦无关……不,他不甘心,他要将她对那个男人的所有爱恋与痴‘迷’,都赶了走;他要她对那个男人,只有怨,只有恨,再不能被他蛊‘惑’……“后悔了吗?”
眸‘色’惨戾,淳于谦一把‘阴’鸷的嗓音,残酷而决绝:
“朕的四皇弟……他明明知道你与腹中的孩儿,都在朕的手中……只要他胆敢谋反,你二人的‘性’命必定不保……但他还是毅然而然的反了……之前……本王给过他机会选择……但他选择带走的那个人,却是另一个‘女’子……沐凝汐……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吗?”
从男人削薄的‘唇’瓣间,徐徐倾吐出的一字一句,皆化为千万根利箭,毫无偏差的‘射’中安若溪的心底,将那些千疮百孔的伤疤,再次狠狠的撕开,任鲜血淋漓,皮‘肉’模糊,痛不‘欲’生……可是那一道道惨烈的伤口上铸刻的名字,却仍不过“淳于焉”三个字而已……虚弱的双‘腿’,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沉重力量,如坠了一块千钧巨石般,拖着她不断的往下深陷,直似要堕到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永无超生之日……意识陷入一片昏‘迷’之际,安若溪模模糊糊间,听到施玥珞焦切的唤着“汐儿……”,那样温暖的嗓音,似一线脆弱的光,照亮了她短暂的希冀,然后熄灭成灰,无知无觉……“我的孩子……”
从无穷无尽的梦魇中,猛的惊醒,安若溪直直坐了起来,眸底一片恐惧,望向自己的小腹……“汐儿……没事的……”
施玥珞来不及为‘女’子的醒转而松口气,便急急安抚着她的情绪,一把柔柔的嗓音,焦切而温软:
“没事的……御医刚刚来为你诊视过……胎儿无事……他平平安安的睡在你肚子里……别怕……汐儿,没事的……”
许是‘女’子的安抚,真的有效,安若溪渐渐平静下来,双手紧紧抚在小腹之处,拼命的感知着那跳动在里面的小生命……像是终于确认了一般,安若溪一颗揪于半空的心,仿佛再也没有力气悬着,倏然松懈了下来,一切的欢喜、痛苦、恐惧、无措,也都在这一刹那找到了出口,凝向面前‘女’子的眼眸里,滚出大片大片的泪水,止也止不住……“皇嫂……我的孩子……真的没事了吗?安若溪像一个‘迷’了路,陡然间找到亲人的小孩子一般,紧紧扑在施玥珞的怀中,汲取着她的温暖,颤抖的身子,宛如寒风中坠在枝头的最后一片枯叶,随时都会被狠狠摔落下来……似一根刺,狠狠扎进淳于谦的心底,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再也无力拔除一般……朦朦泪眼之中,安若溪陡见那立在不远之处,尊贵如神祗,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一颗稍得宽慰的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拽着她从高悬的半空,直直跌进深不见底的山崖,摔个粉碎……“表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
僵硬的身子,缓缓从施玥珞的怀中脱出,安若溪抬眸望向面前的男人,一把暗哑的嗓音,尚凝着哀哀痛哭过后的大片哽咽,溢满讲不出声的苦涩、彷徨、无措与乞求,重重撞击在淳于谦的耳朵里,化成无数的悲凉若水,漫延至血管深处,顺着体内每一条经脉,流遍全身……男人微微撇开头去,仿若连多看她一眼都不屑,寒眸凌厉,如刀似剑,不知‘射’向何方,惟有嗓音冷冷,不带分毫的感情,又平又硬,从薄‘唇’间,沁凉的吐出来:
“你放心……在胜负未定之前……朕会留着你与腹中那块‘肉’的‘性’命……你最好祈祷上苍……这场仗……不要那么早的打完……”
语毕,男人不再停留,拂袖即去。.
望着被双手紧紧护住的腹部,安若溪的眼底,终是不可避免的狠狠划过一道伤痕。心中千头万绪,‘交’织成“淳于焉”三个字……可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不在她的身边……心痛‘欲’裂,不能抑止。
禁足在凤‘玉’宫偏殿的日子,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除了失却自由以外,安若溪的一切饮食起居,吃穿用度,都与先前无异,甚至不时有御医前来为她诊平安脉,偶尔施玥珞也会过来陪她说说话……却决口不提两方的战事如何……没错,淳于谦下旨,宫中众人,无论任何人等,都决不允许将外面的消息,有一分一毫的透‘露’给她……安若溪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用意如何……这样与世隔绝般的日子,一开始,心自惴惴,仿若既殷切的期盼着那个男人的消息,又极之的恐惧着与他有关的迹象……矛盾而不安……无论结果怎样,对她来说,都是磨难……直到大夫嘱咐她,这般的殚‘精’竭虑,对腹中孩儿不好……渐渐的,安若溪却也心平气和起来……既然她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惟有顺其自然的面对……未来怎么样,她想不到,也不敢想……她能做的,仅是尽自己的一切所能,护住肚子里的小小生命……在这个世界上,他唯有她,她亦唯有他……这样便足够了……日子仿佛白驹过隙般走得极快,又仿佛水滴石穿般踟蹰不前,但无论如何,时间都不会因着任何人的期盼而改变,没有早一步,也绝不会晚一步,该来的总会卡着点来,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掉,永远面无表情的迫着你接受……所以当惶恐难忍的宫人前来传旨,说淳于谦在‘露’华殿里等她的时候,安若溪隐隐觉得,她最恐惧的事情,终于不可避免的到来了……右手抚了抚那渐已突起的小腹……算下来,从得知淳于焉起兵之日,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眸‘色’微恍,敛去心底一切暗涌,安若溪跟着宫人,朝‘露’华殿的方向而去……
第165章
偌大的‘露’华殿,空‘荡’如坟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79-
流水一般的宫人,早已不知去了哪里;朱红的‘波’斯毯,失了颜‘色’,暗淡的似洒了大片大片的蚊子血;间或有三两只琉璃盏,歪歪斜斜的倾倒在上面,美酒淌尽,蒸发的连痕迹都不留;原本灯火通明的大殿,此刻惟余星星点点的几枚蜡烛,兀自不肯熄灭,固执的燃烧着噼里啪啦的脆响,在寂寥静默的空气里,蓦然炸起,惊心动魄;间有不知从何处而来,又将归向何处的冷风,斜斜的吹拂着呼啸着,将一把摇曳的烛光,越发搅得心神不定,忽明忽暗,有如暗夜里,荒草杂生的坟茔上,一簇一簇升腾起的茫茫鬼火,影影绰绰着魂魄未灭的执念……曾几何时,这里还是一片觥筹‘交’错,热闹熙攘的景象,如今回想起来,似做的一场零零碎碎的梦,恍如昨日,却又恍如隔世……只是,这样的感触,太不合时宜,无谓追究,安若溪抬眸,望向前方……男人‘玉’立‘挺’拔的身姿,正背对着她站在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之前,坚韧而孤清,仿若世间没有任何的风霜雪雨,能够将他击垮与折弯一般……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身形动也未动,不知在望些什么。
“表哥……”
敛了敛喉咙间如黄连般的苦涩,安若溪轻声唤道。算下来,自淳于焉起兵谋反那天起,她就再未见过眼前这个男人,已两月有余……淳于焉……不知他现在,又是怎样的光景?脑海里不受控制的窜出那个男人的名与姓,在安若溪千疮百孔的心底,复又毫不留情的划下一道重重的伤痕……他就像是躲藏在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的一条毒蛇,总在不经意间,狠狠跳出来,咬她一口,提醒着他在她生命中的存在,无日或忘,无刻或忘……眉间微恍之时,淳于谦却已是缓缓的转过了身子,但见他英朗俊逸的一张脸容上,虽经过‘精’心的修饰,却仍无法掩饰那从心底泛出来的一种疲惫与憔悴,刺‘激’着安若溪敏感的神经,难受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淳于谦定定的望住面前的人儿,一双‘精’厉的眸子,因为失却了平日里久居高位的强势,泛出星星点点的‘迷’惘之‘色’,深棕的瞳仁,仿若落在安若溪的身上,又仿若穿透她的影子,去到更遥远的过去一般,飘渺而恍惚……“表哥?从前汐儿你……也喜欢这样唤朕的……”
男人浅薄低沉的嗓音,似陷入茫茫然的往昔之中,不能自拔,那些痛苦而欢愉的回忆,像是跳跃在夜‘色’里的一簇簇水‘花’,溅湿了满地的涟漪:
“那一年……朕十岁,不过是这宫里不受父皇疼爱的儿子之一……为着藩国进贡来的一柄流光剑,朕与比自己少一岁的四皇弟争抢了起来……将他的头打破了……那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生下的皇嗣……很可笑是不是?朕的娘亲是一国之后,但父皇却迟迟不肯立我为太子……何其偏心?”
男人凛冽的话声中,藏着虽事过境迁,却始终耿耿于怀的泠泠恨意,安若溪听到了,又仿佛没有听到,耳畔回响的惟有那出现了一刹那的“四皇弟”三个字……那应该是少年的淳于焉吧?沉浸在过往岁月的淳于谦,仿若没有察觉到‘女’子的恍惚,削薄的‘唇’瓣间,徐徐倾吐着那些轻飘而厚重的思绪,继续开口道:
“……父皇将朕狠狠责罚了一番,还不止……不顾任何人的求情,便将朕发配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祈安郡姨母家思过……那也是朕第一次见到汐儿你的日子……当时的你,只有四岁……小小的手,牵在朕的衣角上,怯怯的唤朕……表哥……”
男人幽幽的瞳孔深处,渐次漫延开来丝丝缕缕的柔软,仿若再一次回到了十岁那年的秋日午后,满脸戾气的少年,因为那一声娇怯的轻唤,寒冰遇火般,慢慢的融化……那是淳于谦对沐凝汐最初的印象,也是最终刻在生命里的烙印……即使她从来不是沐凝汐,但安若溪依旧能够想象得出,当时当日的这一幅画面……心,不由的一动,继而却是淡淡的一缕疼痛,从中渗了出来,说不清楚的悲哀滋味……“汐儿……你知道吗?因为有你……那五年的时光……朕才会觉得过得如此之快……几乎想就此留在祈安郡……与姨丈、姨母,还有你,逍遥自在的生活下去……”
男人轻薄的嘴角,浅浅泛出一抹弧度,淡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茫茫夜‘色’中,就像那些逝去的岁月一般,无影无踪,再也寻不回来……安若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觉喉咙发苦,口腔酸涩,千言万语,坠在心间,有如巨石般沉重,逃不出任何的字眼,惟有静静的听着男人如堕梦魇的讲述:
“朕在临走之际,曾经发誓……将来一定要将你接到宫中……哪知等到朕有这个能力的时候……你却已爱上了别的男子……甚至甘心情愿的为着他,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静谧的眸子,陡然间迸‘射’出嗜血的杀戮之气,淳于谦一双猩红的瞳仁,直直钉在安若溪的身上,仿若恨不能就此将她千刀万剐了一般,炽烈的嗓音,如火似冰,砸在‘阴’冷‘潮’湿的空气里,一字一句,说的是:
“汐儿……为什么?朕与你从小一起长大……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识得你早,识得你久……可是为什么你的眼里,却从来没有朕的存在?先是端木谨,现在却又是淳于焉……朕有哪里,比不过他们?”
质问间,男人铁钳一般的大掌,倏然紧紧抓住安若溪的肩头,泛白的手指关节,似要深深的嵌入她的‘肉’中一般,凶狠的力度,拼命的摇晃着她单薄的身子,如同要将她生命中的其他男人,都就此‘逼’出她的心底,将他牢牢的放进去一般……那样残戾而绝望的眼神,深深的刺痛着安若溪……她也很想问为什么?为什么那烙在她心口的朱砂痣,抹不去,剜不掉,像是从生命初始,便已长在了那里一般,一笔一画,刻着的全都是淳于焉的脸容……痛,不能抑制的满溢出来,安若溪已分不清究竟是来自被另一个男人侵占的心底,还是由于眼前淳于谦狂肆的‘逼’迫……“表哥……你不要这样……你‘弄’疼我了……”
从小腹之处隐隐传来的闷痛,让安若溪恐惧起来,双手下意识的护在腹部,一张薄透的脸容,也渐渐泛出惨白之‘色’来,眼底凄惶,乞求的望向面前的男人。(.无弹窗广告)
男人暴虐的眸子,由是一闪,但只瞬时,便复又冷硬如旧,‘阴’鸷的嗓音,似裹着从地府而来的熊熊硫磺之火,燃烧在两人的中间:
“疼吗?没关系,你很快就感觉不到疼了……因为死人是无知无觉的……”
安若溪如遭雷击,惊在当场。
“表哥……你要杀我吗?”
覆在小腹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她死没有关系……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望着‘女’子瞳孔深处‘潮’水一般漫延而出的悲哀与不舍,淳于谦炽烈的一颗心,有瞬间的清明。嵌在她手臂上的大掌,渐次的松懈,却是轻轻的抚上了她细致滑腻的脸庞……那样轻怜密爱般的一个动作,让安若溪下意识的想要逃避的念头,僵了下来……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仿若沉在幽幽的梦魇之中,不能自拔一般,飘忽不定,辗转反侧,说的是:
“汐儿……朕怎么舍得杀你?你的生与死……朕都会‘交’在那个男人的手里……由他决定……”
目光一厉,淳于焉冷眸中,陡的迸‘射’出嗜血的欢快,诡异而残酷。
安若溪却只听到“那个男人”四个字,心口已是一窒。
“淳于焉……他回来了吗?”
安若溪不知自己是怎样问出口的,但觉这几个简单的字眼,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脑子里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想不到,翻滚‘激’‘荡’的惟有“他回来了”这一个念头……“你说的没错……他回来了……”
淳于谦嗓音漠漠,生硬的似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一丝平静,仿若只是在说着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朕派人带你来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千军万马,攻到了宫‘门’外……这会儿,应该已经朝着‘露’华殿而来了……”
安若溪但觉一颗心,像是泡在海水中一样,载沉载浮,似苦似甜,似悲似喜,‘交’织着紊‘乱’的呼吸,忽而上升,忽而下降,飘飘‘荡’‘荡’,无所依傍……‘女’子脸容上缠绵悱恻的神情,狠狠刺痛着淳于谦,削薄的嘴角,忽的泛起一抹残笑,粗噶的笑声,从喉咙间逸出来,突兀而凌厉,像一片孤坟里,陡然传来的夜枭之声,带着不可预知的死亡,席卷在安若溪的耳畔,说的是:
“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看看……在皇位与汐儿你……还有你腹中这块‘肉’之间……淳于焉……会作何选择?”
心,重重的沉了下去,沉到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如要将安若溪就此埋在那里一般,永世不得超生……“看来汐儿你……也早已猜出他的选择,会是什么……对吗?”
将‘女’子震‘荡’若伤的表情,尽收眼底,淳于谦泠泠笑着……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淬了剧毒的刀刃,狠狠剐在安若溪的‘胸’口,似要将那血淋淋的一颗心脏,生生的剜出来,暴‘露’在日光下,再无容身之处一般……他的选择……会是什么?也许根本不用猜想……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但总归是不甘心的吧?死抱着最后一丝卑微的希冀……期待着结果或许会不一样……痛苦,便由此而生,无休无止,无所遁形……嘈杂的杀戮之声,越来越近,朦朦泪眼之中,安若溪看到身着月白战袍的男子,英姿勃发,如九天之上翩然降落的神祗一般,出现在‘露’华殿的‘门’口,那午夜梦回,辗转反侧过千万遍的身影,此时此刻,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
第166章
悬在半空之中的一颗心,似刹那间失却了所有的重量,轰然坠地,安若溪想喊他的名字,但那千回百转的三个字,鲠在喉头,又苦又涩,拼尽全身的力气,还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想走到他的身边,但一双脚,却仿佛被丝丝缕缕的线牵扯着,如钉子一般将她禁锢在原地,挪动不了半分半毫……安若溪就那么呆呆的立着,仿若一尊心神都被人摄走的石像,连那冰冷的刀刃,紧紧贴在她颈间的肌肤上,都没有察觉……淳于谦一壁将匕首抵住她的喉咙,一壁拽着这失魂落魄,眼底只映出别个男人的‘女’子,向后退去……“汐儿……我们等的人,终于来了……你说……他一会儿……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淳于谦低沉而邪魅的嗓音,凝聚着好戏即将上演的茫茫兴奋,将那些残酷的一字一句,轻飘飘的送进安若溪的耳朵里,让她几乎‘荡’于天际的一缕思绪,终于寻得了空隙一般,迅速的从每一粒的细胞里逃窜出来,还未来得及理个清楚,却已迫不及待的沉了下去……那毓秀‘挺’拔的男子,身姿似‘玉’,闲庭信步般,从血‘色’如雾的杀戮中,施施然的走出来,站在背后一片刀光剑影之间,俊朗冷毅的脸容上,神情轻淡,自有一股一切尽在掌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者之气……他的身畔,美眷如‘花’,依依相伴,衬出好一幅才子佳人图……男人修长的双‘腿’,停在距离他们七八步远的地方,咫尺天涯,本是一抬足间,便能到达的所在,却仿佛在他与她之中,隔了千山万水,隔着两个人遥不可及的未来一般,穷尽此生,都再难跨越到彼此的身边……那魂牵梦萦的一双寒眸,在安若溪的脸上,流水一般滑过,‘激’‘荡’起星星点点的涟漪,但只刹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无‘波’澜,如同只是偶尔落在他眼‘波’里的一个过客,匆匆而来,急急而去,连痕迹都未值得他留恋……仿若丝毫没有察觉到那架在她脖子上,随时都会将她的喉咙轻而易举割断的那一柄利刃……“淳于谦……你输了……”
男人淡漠的语气,从凉薄的两片‘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如同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一双幽深不见底的寒眸,漫不经心的落在对面尚做着困兽之斗的淳于谦身上,那无谓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一般,凉凉的,不费吹灰之力……他说“淳于谦……你输了……”,他的心底,他的口中,他所期待的追求的,现在得到的,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原来都不过是为了这六个字而已……从来没有她安若溪的存在……凝了三个月的希冀,在这一刹那,全部落了空,安若溪但觉身体的某处,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儿,怅然若失。(.无弹窗广告)。wщw.更新好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四皇弟此言差矣……未到生离死别的关头……谁输谁赢,尚属未知之数……”
淳于谦嘴角微扯,泛着诡异的弧度,一双深褐‘色’的瞳仁,煞有兴致的在那手握重兵的男人与被他挟持的‘女’子之间游离,平静的嗓音中,‘荡’出丝丝毫不掩饰的笑意,就仿佛极之期待着接下来可以预见的,会发生的有趣事情般。
“汐儿……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他的眼里,只有成败胜负,根本不曾有你和腹中孩儿半分影子……”
耳朵里轻飘飘的钻进“腹中孩儿”几个字眼,淳于焉下意识的望向‘女’子的小腹,一袭浅紫‘色’的衣衫,罩在她单薄的身子上,显得有些宽大,依稀可见,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不甚明显,却清晰异常的撞进他的眸底,硌的一双眼珠子都生疼生疼……她真的怀了他的骨‘肉’……虽然早已得到确切的消息……虽然早在她开口问他的时候,他就已隐隐猜到……但是,亲眼所见,她腹中正孕育着他的孩子……这样的感觉,还是像平静的湖水,陡然间投下了一块巨石般,‘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为什么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孕,还甘愿冒如此的危险?为什么她不肯坦白的告诉他?他怎么会不清楚她这样做的理由?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心似打翻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齐齐涌了出来,迫不及待的要将他淹没……苏苑莛同样落在‘女’子小腹上的清眸,妒忌与怨毒,像是从地狱里长出来的朵朵黑‘色’大丽‘花’,牵引着死亡的气息,席卷而来,将那一双黑如珍珠的美丽瞳仁,衬的火般炽烈,妖娆而残酷……安若溪察觉不到。她的眼里,聚满的全是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但是,怎么办?任凭她睁大双眼,仍旧望不穿他俊朗冷峻的脸容上,到底流转着怎样的神情?如裹了一张最完美的人皮面具,掩盖着他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她看不透,猜不出……又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冷静、坚韧、生硬,以及……无情……“王爷……”
身畔的苏苑莛,轻声唤道。柔软善解的嗓音,将陷入短暂沉默与静谧的‘露’华殿,转瞬之间,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淳于焉幽深似海的寒眸,‘精’光陡盛,但只刹时,便已敛去了一切不合时宜的暗涌,瞳仁流转,毫不留恋的从‘女’子身上移开,一双如剑的厉目,却是出鞘般‘射’向那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的男人,凛冽的嗓音,无‘波’无澜,开口道:
“淳于谦,多说无益……成王败寇,自古皆然……若你现在投降,本王或会对你留一线余地……否则的话,休怪本王赶尽杀绝……”
说这话的男子,浑身上下,都笼满了猎猎的王者之气,一举手一抬足间,便可轻而易举置人于死地……没错,他才是那个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胜利者……“淳于焉……你说得对……胜者生,败者死……朕既留在这里,自是做好了被你赶尽杀绝的准备,就没再妄想过能够活着走出去……”
淳于谦泠泠一笑,生关死劫,泰然自若,一双眼眸,堪堪落在被他以匕首抵住脖颈的‘女’子身上,嘴角凝着的残戾弧度,却是愈加的深沉与厚重,嗓音悠扬,施施然的开口道:
“况且……朕有汐儿与她腹中,你的孩儿陪葬……黄泉路上,必不至寂寞……很好……”
随着这轻巧的话声响彻,男人贴在安若溪纤细‘玉’颈上的利刃,轻轻一划,血红的珠子连成一线,从‘女’子白皙的肌肤上,缓缓的渗出来,有如茫茫积雪中,渐次盛开的朵朵红梅,妖‘艳’而夺目……刺进淳于焉的眼底,仿若这一刀,生生的割在他脖子上一般……“淳于谦……你敢伤害她……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
眸‘色’沁血,淳于焉身形陡动,向着对面的男人掠去……淳于谦早已预料到会有此着,比他先一步向后退去,同时,抵在‘女’子颈项间的匕首,仿若黏在上面一般,毫不放松,悠声道:
“淳于焉……若你再敢踏前半步……朕可不敢保证,这一次,朕的力度是不是把握的准?”
男人‘逼’近的脚步,如被定住,死死顿在原地,僵硬的身子,似站成了一尊‘挺’拔的大理石像,俊美而坚毅。
安若溪但觉眼眶一热,又酸又痛的滋味,似乎比脖子上的伤口,还要炽烈……心中翻腾滚烫的‘波’澜,全部汇成同一缕念头,冲撞在整个生命之间……他还是在乎她的吧?生与死,都仿佛不再重要,此时此刻,她只愿意相信这一点,就已足够……“心疼了吗?”
敛去瞳孔深处晦暗明灭的浮光,淳于谦嗓音妖异而邪魅,徐徐开口道:
“淳于焉……朕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要皇位……还是要他们母子……”
氤氲在男人眸底的单薄身影,如狂风下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一株浮萍,因着那“皇位”两个字,瞬间摇摆不定,渐渐的,从男人眼里挤迫出去,终至湮灭,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惟有不带分毫感情的冷厉与坚韧。
“淳于谦……你以为现在的自己,还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吗?生杀予夺的权利,现在是掌握在本王手中……而不是你……你觉得你可以威胁到本王吗?”
男人凛冽狂虐的话声,还未散尽,苏苑莛轻柔绵软的嗓音,却已适时的响起,说的是:
“王爷说得对……从王爷决定将凝汐妹妹与腹中骨‘肉’……留在宫中做质的那一刻起……便早已预料到会有眼前的结果……如今,王爷大势已定……皇上你居然拿凝汐妹妹之生死,来换至高无上的皇位……未免太过痴心妄想……”
说到那“痴心妄想”四个字眼之时,‘女’子秋水般的明眸,似有若无的在安若溪的脸上划过,嘲笑又同情一般……她说些什么,安若溪听的不是很分明,也不想听……其实,她又何须如此刻意的提醒自己?因为早在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神之际,她便已知晓了他的选择……是呀,当真是痴心妄想……表哥也真是可笑……居然拿她与他费尽心机方近在咫尺的皇位相提并论……这一场毫无悬念的赌博……她注定输的一败涂地……嘴角无意识的扯开一缕轻浅的弧度,安若溪恍惚的笑着……那焚毁殆尽,惟余一片灰烬的溶溶笑意,针扎一样刺进淳于焉的眸子里,但只刹时,便被他毫不留情的敛了去……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感情用事的关头……“淳于谦……本王不想跟你多费‘唇’舌……立刻放了汐儿……或许本王会念着皇嫂她同有身孕……而留她一命……”
于浑浑噩噩之间,蓦地听闻施玥珞的名字,安若溪心神一震,这才陡觉从出事到现在,竟不见她的消息……箍在她手臂上的大掌,不由的一紧……淳于谦,应当也是担心的吧?淳于焉仿若未察‘女’子为之动容的眼神,嗓音清冽,冷冷开口道:
“淳于谦……你以为派人护送她们母子出城,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吗?本王想……五皇弟现在已经带着他们就快回来了吧?”
心,重重一沉,淳于谦‘射’向对面男人的一双眼眸,似冻了千万年的冰魄,再难融化。
“四皇弟果然心机深沉……朕一直怀疑身边有人出卖……却怎么也没有料到竟是与四皇弟你一向势同水火的淳于显……看来当初你们的恩怨,是故意做给朕看的……”
淳于谦冷冷笑着,眸底一片死灰。
“认输了吗?淳于谦,自始至终,你都不是本王的对手……”
男人声如寒铁,殊无半分半毫的感情。
安若溪深深望着他,那张脸,明明是她夜夜魂牵梦萦,摆在心底,放不低,抛不下的一道伤,熟悉到闭上眼睛,便可以清晰的画出他最细微的轮廓,但此时此刻,她却再也看不清他……他如一个陌生人般,站在离她咫尺天涯的地方,遥不可及,穷极一生,也无法与他并肩……苏苑莛美眸似剑,紧紧钉在‘女’子微隆的小腹,瞳孔蓦地收缩,杀机立现。在众人陷入短暂恍惚的关口,划下一道嗜血的弧度,向着躲在不远之处的弓箭手,轻轻点了点头……那几乎微不可察的一个动作,优雅而欢快……静寂的如同坟茔一般的‘露’华殿,有利箭陡然划破空气的泠泠脆响,带着主人深入骨髓的妒忌与怨毒,直直的‘射’向那一袭浅紫‘色’衣衫的‘女’子……不将她立毙于箭下,此生此世,寝食难安……
第167章
这一箭,来得太快,等到众人意识到之时,它已火流星般的掠过厚重夜‘色’,朝着杀戮的宿命而去,饶神仙下凡,再难阻止……眸底映出箭矢呼啸嗜血‘艳’光的锐茫,毫无偏差的‘射’向自己……难道今日她竟是在劫难逃?这一刹那,安若溪突然心平如水……只可怜腹中的孩儿……娘亲终是无法护你周全……右手覆在小腹之上,敛去瞳孔最深的不舍,安若溪抬眸,望向那远隔千山万水一般的男人……她突然很想知道……此时此刻,他有着怎样的表情?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就让她任‘性’一回,放纵一回,再看他最后一眼也好……但是,她还未来得及将目光放出去,眼前却是蓦地一闪,一道‘挺’拔的身影,忽而挡在她的面前……那坚实而灼热的‘胸’膛,似世间最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将她想要凝住别个男人的眸子,狠狠挡了住……同时,也将那飞‘射’而来的利箭,一并挡了住……那样毫不迟疑的一个动作,深深的扎进安若溪的瞳孔里,化作千丝万缕的藤蔓,缠绕在她的心底,禁锢成永难磨灭的累累伤痕……利箭穿透皮‘肉’的脆响,如同风声低低‘吟’唱,欢快而兴奋……“汐儿……”
男人轻细的嗓音,如悠悠睡梦中,喃喃唤出的游丝呓语,婉转而动听,隐忍而脆弱,仿若稍不留神,它便会跟随死亡一样寂静的夜‘色’,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总是高高在上的眼眸里,倒映出她的影子,明明连指尖都颤抖如寒风中最后一片叶子,在他深褐‘色’的瞳仁间,却坚似磐石,仿若没有任何的人与事,能够动摇一般;削薄的两片‘唇’瓣,一开一合,倾吐出滚烫如血的低唤,无限轻怜密爱,浓情厚意,都完完全全系于那“汐儿”二字……“表哥……”
干涩的嗓子,本能的唤着那熟悉的称呼,安若溪扶住男人摇摇‘欲’坠的身子,泛着青光的利箭,从他的后背直透过‘胸’膛,撕扯出淋漓的鲜血,一滴一滴的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撞击成触目惊心的频率……“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太过震‘荡’,安若溪根本不能接受……心似刀绞,一笔一画刻成的都是眼前的男人,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替她挡住了本应她遭遇的劫难……“傻瓜……”
男人削薄的嘴角,缓缓绽开一抹宠溺般的轻笑,千言万语,无限深情,再没有比这“傻瓜”两个字,更能诠释……安若溪听到心底,有某处地方,一片一片撕裂的声音……这样厚重的情意……她承受不起……“表哥……对不起……对不起……”
拼命抗拒着这样的事实,安若溪喃喃的饮泣着……是她一直都看轻了他的心……是她陷他于今时今日的境地……她不值得他如此为她……不值得的……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偿还这一种亏欠……淳于谦要的却从来不是她的内疚、感‘激’或者同情……但事到如今,这却仿佛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往后的岁月里,眼前的‘女’子,这一生一世,都会永远记得……曾经有一个男人,为她而死……这已经足够了……微微一笑,淳于谦轻轻抬起手来,擦拭着从‘女’子眼底不断滑落出来的滚烫液体,这里的每一滴,都应该是为他而流吧?温热的大掌,缓缓抚过‘女’子被泪水打湿的滑腻脸庞,最后停在了她细长的脖颈间……那里,白皙的肌肤上,一道暗红‘色’的血线,似游丝般蜿蜒开来……“疼吗?”
男人微带薄茧的指腹,小心翼翼的摩挲在伤口的边缘,暗沉的嗓音,像是要低到尘土里去了一般,那样的怜惜与痴惘,在安若溪痛如生割的‘胸’膛某处,重又狠狠划下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痕…“对不起……汐儿……你知道……朕不想伤你……朕怎么舍得伤你?”
淳于谦一把飘忽的话声,渐次低缓,仿若即将沉入幽幽睡梦中的最后一丝清醒,轻薄而柔软。.,最新章节访问:.。
“表哥……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双手紧紧抓住男人渐凉的大掌,唯恐稍微一松,他便会从她的眼前迫不及待的消失,心如‘乱’麻,痛不‘欲’生,安若溪茫然而无措,不知究竟要如此面对所有的一切……“皇上……”
被带回的施玥珞,甫踏进‘露’华殿,触目所及,便是心底良人,身中利箭,倒在血泊之中的景象……分别之际,他向她承诺,很快就会追上她……所以她才接受他的安排,逃出宫去……但转眼之间,再重逢,他却已危在旦夕……安若溪望着那腹部隆起,跌跌撞撞奔来的‘女’子身影,像是朦朦大雾里,陡然间寻到了出路一般,涨得眼角生疼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想开口,嗓子却发不出半分半毫的声音,惟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男人的身边,惊惶而痛苦的模样……淳于谦失焦的双眼,因着‘女’子的出现,有渐渐的清明,苍白的手掌,下意识的握住她沁凉如冰的小手,低声道:
“没想到你还是走不掉……珞儿……朕没有保护好你和腹中孩儿……”
“不……皇上,臣妾哪里也不要走……臣妾就在这里陪着皇上……”
眼泪似决了堤的‘潮’水一般,从施玥珞的眸底淌出来,双手颤抖如风吹落叶,紧紧回握住男人温厚的大掌,那坚定而执着的力度,若不能因此牵扯住他离去的脚步,那她就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去到他任何要去的地方……淳于谦望着眼前的‘女’子……他怎会不知她对自己的情意?在这一刹那,他蓦地了然……“对不起……珞儿……朕这一生之中……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这样一个将全部身心‘交’付于他的‘女’子,他却从来没有以相等的真心来对待过……人之将死,方才陡然惊醒……若果命运可以从头让他选择……对不属于自己的,不那么执着,对爱着自己的,多点珍惜……或许,今天的一切,都将不同……后悔吗?淳于谦不知道……况且事情既已走到如此的地步,便再无回转余地……前尘往事,很快便会随着他的死亡,一同湮灭……只是苦了眼前的‘女’子……还有他们未出世的孩儿……目光落在施玥珞隆起的腹部……那里,他们的骨‘肉’,已经七个月了……再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他就能够呱呱坠地……延续着他的生命……“汐儿……”
涣散的眸子,费力的凝向身旁的安若溪,淳于谦轻声开口唤道。
“表哥……我在这里……”
安若溪可以感觉到眼前男人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迅速流失,心痛‘欲’裂,无所依傍。
“答应朕一件事……”
男人暗哑的嗓音,艰难的开着口,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说的是:
“朕要你答应……朕死后……你一定要尽自己的所能……保护珞儿……还有她腹中孩儿的……周全……一定要让他们……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答应表哥……”
男人渐冷的大掌,紧紧扣在安若溪的手背之上,仿若要将他惟剩的最后一丝希冀,全部都嵌在她的体内,与之感同身受……“表哥……我答应你……你放心……即使拼却我自己的‘性’命……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皇嫂和你们的孩儿半分半毫……我发誓……”
反手握住男人的大掌,安若溪尚带着哽咽的嗓音,却是坚如磐石,冷静而决绝。
“不……皇上……臣妾不要你死……你不能离开我和孩儿……你听……我们的孩子……他在踢我……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
施玥珞紧紧抓住男人的右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牵绊着他正在迅速的消散的生命……卑微、痛苦、无助、绝望……恨不得就此随他一同而去……隔着‘女’子轻薄的衣衫,淳于谦感受着她腹中那砰然跳动的小小生命,一下一下,强而有力,清晰健壮……“答应朕……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带大我们的孩子……”
所有的希望,最后都凝成嘴角的一抹轻笑,淳于谦渐次涣散的眸子,刹那间聚散开来大片大片的柔情与不舍,飘‘荡’若雪,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看清自己瞳孔深处倒映的那一抹身影,究竟是何人……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他的心里有她……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会好好的活着……会有与他血脉相连的一个小小孩儿,继续延续着他的生命……这样就够了……瞳孔深处的浮光,渐次的湮灭,最终归于一片黑暗……淳于谦缓缓阖上眼眸……再也不会醒来……
第168章
生命无常,富贵贫贱,皆为虚妄,最后谁都逃不过一死,殊途同归……生命,也许本就是一场幻觉……“皇上……谦……不要丢下珞儿……不要……”
施玥珞紧紧抱住男人渐已冰冷的身子,喃喃低唤,哀哀饮泣,痛不‘欲’生……安若溪望住他们,心如刀绞……不,现在不是放纵悲伤的时候……“皇嫂……”
生生将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安若溪扶住‘女’子颤抖的双肩,尽量敛着喉咙深处的那一抹凄苦与酸涩,轻声劝解道:
“皇嫂……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却还要活下去……就算是你不爱惜自己,也总要为腹中孩儿考虑……”
安若溪也知自己的安慰,是有多苍白无力,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施玥珞继续这样沉浸在痛苦之中……即使没有周遭剑拔弩张的气势,单是对她与腹中骨‘肉’,伤心过度,都是极为不利的……许是她话里最后那一句“为腹中孩儿考虑”,触动了施玥珞的柔软,泛白的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护住隆起的小腹……那是她心爱男人生命的延续……她答应他,会好好的将孩子带大,好好的活下去……她不能食言……她知道……可是,那些惨烈到不能呼吸的炙痛,仍旧如影随形的侵袭在她心底的每一个角落,止也止不住……“汐儿……怎么会这样?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好好的……为什么一转眼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女’子哽咽的嗓音,断断续续的倾诉着,澄若秋水的瞳仁里,有大片大片的眼泪,不断的滚落出来,痛苦而茫然,‘迷’惘而无措……刺在安若溪竭力压抑着内疚与凄楚的心底,终是不可避免的狠狠一伤……“皇嫂……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了表哥……”
淳于谦是为救她而死……若非留下来做质的那个人是她……也许今时今日,躺在这冰冷地面上的……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安若溪想不到,也不敢想那些假定的事情……惟能面对的,只有业已发生的事实……只是,心仍旧无法抑制的渗出丝丝缕缕的钝痛……淳于焉远远的望着她,从那个男人为她挡了一箭开始,她的眼里,便再也没有映出他半分的影子……为什么偏偏是他救了她?目光落在那躺在血泊之中,无知无觉的男人身上……这个世上,他最痛恨的一个人……终于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为什么他却殊无半点喜乐?尤其是看到那个‘女’子因着他而内疚、感‘激’、悲伤与痛苦……他突然分不清,在这一场博弈之中,自己究竟是赢是输……“恭喜王爷……”
身畔苏苑莛蓦然响彻的嗓音,绊住了淳于焉想要走到另一个‘女’子面前的脚步,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那默默守候在角落的连亦尘,已经先于他,去到了她的身边……两人眉眼相对的景象,如此的刺目……苏苑莛却仿佛没有丝毫察觉到男人的异样,只一心一意的开着口,说的是:
“恭喜王爷终于得偿所愿……拨‘乱’反正,报仇雪恨……淳于谦既已身死,被他鸠占鹊巢了这许久的皇位,也该物归原主……由王爷登基即位……”
‘女’子娇媚婉转的话声,在沉寂如坟墓的‘露’华殿里,悠然响起,似从天而降的一颗轻石,倏然投进湖水当中,将那一池本就暗流汹涌的水‘波’,搅扰起层层叠叠的涟漪。[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无弹窗广告).访问:.。
“四嫂说得对……四哥本就是父皇心属的皇位继承人……现在这弑父夺权的三皇兄有此下场,也算便宜了他……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四哥尽早荣登大宝才好……”
五王爷淳于显的话,立刻引来众人的随声附和。
安若溪遥遥望着那被众星拱月的男子,他俊朗冷毅的脸容上,凝聚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神情尊贵而坚韧,如高高在上,掌管人间一切生死的神祗;寒眸幽深似不见底的夜海,潋滟着迫人的流光,仿若淡淡一个眼神,便可毫不费力的将人由天堂狠狠拽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两片轻薄的‘唇’,微微抿成‘性’感的弧度,似随时都会徐徐倾吐而出那些叫人心醉,亦叫人心碎的字眼……这一刹那,她与他隔着千山万水一般的距离……他俩之间,横亘了太多太多的障碍……她以为只要足够努力,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能够踏得过……直到此时此刻,她却突然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付出多少,就可以得到多少的……一切终究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痴心妄想……就像现在这样,他的生命里,聚散簇拥的都惟有那“皇位”二字……他处心积虑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而她,大概永远都游离在他的“想要”之外……她只能远远的看着他毓秀‘挺’拔的身姿,却穷极一生,都难以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因为那个位置,早已被另一个‘女’子所占据……她没有力气,没有心机,没有手段……不想,亦不愿再卷入他的世界……她只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就好……所有人的脸上都难掩即将迎接新皇登基的兴奋之‘色’,而对于那躺在地上,魂游未知国度的淳于谦,却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世情大抵如此,无需强求……况且,人死灯灭,从今往后,不必再面对俗世的名利纷争,爱恨情仇……何尝不算是一种解脱?伸出手去,安若溪轻轻握住身畔施玥珞那沁凉而颤抖的一双柔夷,希望能够借由自己微薄的温度,温暖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痛不‘欲’生的一颗心……现在,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希望……就是好好保护好面前的‘女’子,以及她腹中的孩儿……至于其他的人与事,都不再重要……苏苑莛不曾放过她最细微的一举一动,美目似淬了毒的利刃,不动声‘色’的在两人的小腹之处剐过……娇嫩‘欲’滴的嘴角,却是不由的微微一笑……沐凝汐……你最想保住的东西……本宫偏偏要将他毁去……“王爷……施玥珞以及她腹中的骨‘肉’……该如何处置?”
敛去瞳孔深处一切残戾的凶光,苏苑莛状若不经意的开口道,明眸似水,无‘波’无澜,寡淡的在不远之处的两个‘女’子身上滑过,平淡的语气,仿佛对一切都早已‘胸’有成竹,现在只需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她希冀的结果出现……因着安若溪的安抚,‘混’沌的心绪,稍稍有半丝好转的施玥珞,闻听此言,整个身子如陡坠寒冰,颤然不能自抑,泪意未干的脸容上,更是瞬时惨白若雪,抓住安若溪掌心的一双小手,带着迫切而恐惧的力度。
安若溪何尝不是一震?但她知道自己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回握住‘女’子沁凉如水的双手,安若溪一双坚定而决绝的眸子却是望向那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身上,目光相撞的那一刹那,却终究不免一伤……而在这个当口,已经迫不及待的有好事者为处置一事,出谋划策,说的是:
“哼,她既是淳于谦的皇后……且又怀了那人的孽种……斩草除根,方能永绝后患……”
又是一阵随声附和。
安若溪心中一窒。凝向那沉默如是的男人,却不由的多了些紧张。她看到他漆黑如夜的寒眸,在听到那“斩草除根”四个字之时,有‘精’光陡然炽盛,泛出丝丝微不可察的血‘色’,残酷而妖娆。
天真的保持着一线希冀的心,仿若重重被人抛进了千年不化的雪窖之中,将那些本就所剩无几的温暖,一点一点的从千疮百孔的心房里挤‘逼’出去,任由凛冽的寒气,渐渐的侵占,冻入骨髓,不能自拔……“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不能自抑的恐惧,凝成细细碎碎的颤抖,从施玥珞的口中,无措的倾吐而出,骨节泛白的双手,紧紧覆在隆起的小腹之间,神情一如受伤的母鹿,即使拼却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腹中的孩儿……安若溪自己也快做人娘亲,对这样的绝望,自是更深一层的了解,‘胸’口闷痛,竟仿佛连累到小腹也隐隐传来不适的感觉,忙强自压下,安抚着‘女’子‘激’动的情绪:
“皇嫂……你放心……没事的……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和腹中的孩儿……我发过誓,一定会护你们母子周全……即使拼却我自己的‘性’命……我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
说到最后一句,安若溪一双明眸,蓦地‘射’向那不远之处的男人,平静却决绝。
第169章
淳于焉知道她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亦知道,她说得出,便做得到……冷硬的寒眸,由是一闪,蓄势待发的杀气,暗流涌动,摇曳不定,飘散若离……生或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他犹豫了是吗?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认知,让安若溪沉入冰窖的一颗心,仿若得到召唤,有渐渐的回暖与复苏,却是不由的砰砰跳动起来,直似要就此跳出腔子来,将她一切卑微的希冀与期待,暴‘露’给他看……淳于焉……我求求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我不想,我们之间连最后一丝可能,都失去……“淳于焉……你不会伤害皇嫂和她腹中无辜的孩儿的……是不是?”
凝住话声中水一般倾泻的颤抖与乞求,安若溪直直的望着面前的男人,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缠绕成密密层层的网,纠结撕扯,一忽儿仿佛炙如火烧,一忽儿却又冷若冰冻,短短一瞬之间,已在冰与火,天堂与地狱,兜兜转转了数圈……心口所有的砰动,鼻端所有的呼吸,生命所有的力量,种种种种,都只系于男人薄‘唇’间将要倾吐而出的答案……只言片语,便可令她得到救赎……又或者……就此将她毁灭殆尽……男人幽深不见底的寒眸里,有大片大片的浮光,一掠而过,晦暗明灭,‘激’‘荡’如‘潮’,深不可测。..访问:.。
冷寂的空气,压抑而寒凉,如张满弦的一张弓箭,蓄势待发,随时都会划破现有的局面,将在场的众人,推向不可预知的未来……睁大的双眼,渐渐胀的生疼,泛出不能抑制的丝丝薄雾,萦绕在眸底,朦胧之间,安若溪仿到男人紧抿的两片薄‘唇’,有微不可见的‘波’动……一颗心倏然揪紧,安若溪提着耳朵,试图想要听清那即将到来的回答,撞进鼓膜里的,却是一道‘女’子声音,说的是:
“凝汐妹妹……你就不要再‘逼’王爷了……诚如卢将军适才所言……斩草不除根,必将后患无穷……成大事者,牺牲在所难免,切忌‘妇’人之仁……这是王爷当初亲口教导莛儿的……王爷今日若是就此放过了他们,难保他朝不会有人恩将仇报……掀起新的腥风血雨,威胁王爷费尽心力,方能夺回的一切……”
即使是在诉说着如此肃杀惨烈之事,‘女’子一把轻柔的嗓音,依旧绵软而妩媚,如盛夏绽放的株株夹竹桃,妖‘艳’却有毒……苏苑莛说些什么,安若溪没有听清,也根本不在乎,她的眸里,惟有面前男人的影像,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张俊朗如‘精’雕细刻的大理石般的脸容,随着‘女’子千娇百媚的话声,渐渐沁出屋外泠泠寒霜一样的凉气,漫延在墨‘玉’似的瞳孔深处,氤氲开星星点点的血雾,聚散离合,若隐若现……渐次浓重……“你们放心……”
但闻一直未得开口的施玥珞,突然出声道:
“我只求腹中孩儿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其他的一切名利纷争,都与我们再无瓜葛……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会带着我的孩子,隐姓埋名,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此生此世,都绝不踏入京城半步……”
说这话的‘女’子,神情哀伤而隐忍,虽乞求却坚定。(.好看的小说
安若溪信她说得出做得到……世间的一切烦恼,皆来自于不甘心……爱恨情仇、功名利禄,无穷无尽的‘欲’望,只会让人万劫不复……这样的放低恩怨,‘抽’身而去,方是大智慧……“淳于焉……你听到了吗?没有人会威胁到你的皇位……表嫂她只是想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你成全他们好不好?”
深深凝住面前的男子,安若溪一把清冽的嗓音,不自觉的放轻放柔,没有针锋相对,没有剑拔弩张,那样近乎于软语相求的语气,竟让淳于焉不由的心头一恍,下意识的望向她依稀微凸的小腹……那里,此时此刻,正躺着他与她的孩儿……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在淳于焉的心底,‘荡’开一圈一圈奇妙的感觉,凌厉如刀的寒眸,渐渐氤氲开来星星点点的柔和,似漆黑的夜‘色’里,遥远的远方,那朦胧亮着的一灯如豆,虽然轻薄而摇曳,却藏也藏不住……安若溪察觉到了,埋在‘胸’膛之处的一颗心,似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终于有渐渐的复苏与活泛,冰冻的血液,极缓慢的化着,沁出丝丝的暖意,虽然很细小,却已叫人不由的眼眶微热……安若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尚未来得及出口,却被另一道嗓音,捷足先登,说的是:
“凝汐妹妹此言差矣……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今日施玥珞可以为了保住自己和腹中孩儿的‘性’命,自然是什么话都会说……但同样的,他朝,待得危险解除,羽翼丰满,也许就变成另一副嘴脸……纵虎归山易,但臣妾只怕,今时的一时心软,日后会给王爷带来茫茫的后患无穷……”
‘女’子柔媚细软的嗓音,一字一句都凝聚着对面前男人的款款情深,仿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着他而已。
从苏苑莛甫开口,安若溪即是心中一沉,她看着男人因为她的话声,瞳孔深处暗藏的点点动摇,正在迅速的被‘逼’迫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野草一般的狠戾与‘阴’鸷,遇水疯长,很快便漫延在整个眼底。
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任水葱似的指甲,深深掐入‘潮’湿滑腻的掌心,亦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安若溪定定的望住面前的男人,不放过他英俊的脸容上,任何最细微的表情,仿若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执拗小孩子,即是明知结果可能如何,却在宣判之前,仍固执的坚守着那自欺欺人的一线希望,不肯放松,不肯留低,直到揭穿那一刻,方无所遁形……苏苑莛娇嫩如‘花’的嘴角,泛起微不可察的一缕讽笑,但转瞬之间,便已被她敛的无影无踪,美眸似有若无的在‘女’子脸上划过,状若不经意的开口道:
“我知道凝汐妹妹如此这般的想要维护住淳于谦留下的这一点血脉,是因为这是妹妹对他临死之际的承诺……但妹妹你有没有想过……若你遵循了对淳于谦的誓言……就会陷王爷于未知的凶险境地……一个是为救你而死的表哥……一个是与你举案齐眉的夫君……凝汐妹妹你做出何样的选择,就看他俩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孰轻孰重了……”
打蛇打七寸,伤人先伤心……聪明如苏苑莛,永远都能抓住想要对付之人的痛脚,然后给予狠狠的一击……就像现在这样,看到淳于焉陡然炽盛于眸子的‘阴’狠残戾,看到面前‘女’子矛盾复杂的脸容……她就是要将她的左右为难,毫不留情的摊开那个男人看……淳于焉承认,因为苏苑莛的这一番话,放过施玥珞母子与否这件事,陡然间便变了‘性’质……原本那个男人奋不顾身的救了沐凝汐这件事,就像是戳进他眼里的一根刺,在眸底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及至有一天,长成参天的梁木,非除之不能后快……若果因此,她的选择是那个男人……淳于谦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安若溪望着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上,此刻笼满的大片大片‘阴’霾,像是积聚着狂风暴雨,即将席卷而来,那样的‘阴’鸷与残虐,她看不懂,也不想懂……从事情的发生,一直到现在,他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一言不发,幽深的眸子中,永远都隐藏着她触‘摸’不到的内敛……她厌烦了这样的暧昧不明……她的选择,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决定,不是吗?“孰轻孰重,又有什么关系?淳于焉……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会放过表嫂,还有她腹中的骨‘肉’?”
问完之后,安若溪却陡然发觉自己竟是如斯的平静,就像是一个即将得到审判的犯罪嫌疑人,也许因为早已预料到结果会如何,所以反而没有了那种紧张而期待的情绪……惟剩的仅是等待那无法逃避的最终决断……提着的一颗心,因为‘女’子的这一番话,狠狠沉了下去。这样的回答,算是她的选择吗?为什么她永远都要为着不相干的人,跟他作对?
眸光一厉,似血锐茫,陡然炽盛,淳于焉冷冷睨向面前的‘女’子,平硬的嗓音,殊无半分半毫的感情,开口道:
“他们一个是淳于谦的妻,一个是淳于谦的子……本王如何放得过他们?”
一字一句,皆如利刃,剐在安若溪的心底,将那些残存的希望,一片一片的割裂下来,体无完肤,再难愈合……也好,总算是让她死了心,塌了地……“可是怎么办?我答应过表哥……即使拼命自己的‘性’命,也会护他俩周全……淳于焉……若你真的不肯放过皇嫂和她的孩儿……不如拿我和腹中的骨‘肉’来换……你说可好?”
嘴角微微一笑,安若溪右手轻轻覆上小腹之处。
第170章
“汐儿……”
一旁的连亦尘与施珞同时惊唤道。(.),最新章节访问:.。
“没事……我说过……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表嫂你……”
‘唇’瓣间盈盈笑意,丝毫未减,眉目如画,眼瞳似水,安若溪静静凝向面前的男子……淳于焉但觉心底,刹那间聚满无数狂风骤雨,来的迅猛而强烈,仿若要生生的将‘胸’膛之处顶破,杀气迫不及待的逃逸出来,毁灭他人的同时,也重重伤害自己。
“沐凝汐……你一定要这么跟本王作对吗?”
男人修长的双‘腿’,蓦地踏前,秀拔的身姿,在安若溪眼底笼罩成巨大的‘阴’影,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四目相对,呼吸相闻,仿若爱侣间最亲密的耳鬓厮磨,但各自砰然跳动的心脏,却远隔着千山万水一般的距离,背道而驰,把彼此推向更加遥不可及的境地。
“臣妾岂敢?”
微笑凛然,安若溪抬眸,定定的望进男人墨‘玉’般漆黑的瞳仁里,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无‘波’无澜,平静若水,徐徐开口:
“王爷想做什么事情……臣妾既然阻止不了……唯一可以决定的,也只有自己能做什么了……”
那从心底泛出来的淡漠与疏离,散发在‘女’子的周身,冷冷的,凉凉的,沁进淳于焉的呼吸,入了肺腑,竟是锥心刺骨,再难拔除。
“很好……本王倒想看看你能做出什么来?”
男人凉薄的‘唇’,斜斜扯开一抹‘性’感的弧度,残酷却动人,眸‘色’如霜,浸氲着生杀予夺之气,席卷而来,钉进安若溪的眼角眉梢,清冽的嗓音,似漫天倾泻的凄风苦雨,飘飘扬扬的喷洒在她的脸颊之上,说的是:
“来人……将施珞拿下……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残存在心底的最后一丝奢望,正被‘逼’迫着迅速的逃离,安若溪凝向那些摩拳擦掌、去势汹汹的士卒,以及深深望了她一眼之后,倏然挡在惊恐着往后退去的施珞身前的连亦尘……连大哥都尚且明白她的心意……而眼前的男人,却永远都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是因为不爱吧?所以他才能够一次一次的对她的乞求,视若无睹,无动于衷……才能够一次一次毫不犹豫的利用她,将她推入危险的境地……隐隐的疼痛,从小腹之处传来,安若溪双手覆在上面,感知着那小小胎儿的不安与恐惧……宝宝……你也在怪你爹爹的狠心和无情吗?藏在衣袖间的匕首,沁寒如冰,嘴角恍惚一笑,安若溪声似水银,幽幽流泻:“住手……”
淳于焉但觉眼前剑芒陡现,却一动未动,任由‘女’子手中的利刃,紧紧抵在他的喉间,那握着刀柄的一只‘玉’手,迎着光看去,纤纤手指倒比薄透如纸的刀刃,还要显得惨白几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在场之人,大惊失‘色’之余,莫不面面相觑。[]想要近前救主,却又唯恐那王妃娘娘真的一剑刺下去,当真是左右为难。
苏苑莛随之一紧的心,在望向男人自若的神‘色’下,掩藏的那一抹类似于伤痕的东西时,终至冷冷的沉了下去。
“放皇嫂和连大哥离开……”
泛白的指节,用尽全身的力气,方才能阻止那些从心底漫延出来的颤抖,从指缝间泄‘露’,眉峰潋滟,生生将眸子里暗流‘激’‘荡’的雾气‘逼’回眼眶,安若溪哽住喉咙里的湿意,一把暗哑的嗓音,又平又硬,无情无绪的开口道。
淳于焉俊朗的眉眼,淡淡的扫过她抵在他脖颈上的匕首,凉薄的嘴角,微微一笑,似开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株黑‘色’曼陀罗,遗世独立,妖邪而蛊‘惑’,低沉的嗓音,清冽婉转,漫不经心的倾吐着灼灼的字眼,说的是:
“这柄匕首……乃是离别之际,本王送给你,以作防身之用……却没承想,它第一次出鞘,竟是‘欲’置本王于死地……”
男人轻淡的语气,仿若叙述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悠然自若,眼似流‘波’,眸带笑意,印在夜一般的瞳孔深处,却是泠泠如雪,寒凉一片。
连‘潮’湿的手中紧紧握住的刀柄,都仿佛浸了这样的冷气,一寸一寸的渗进安若溪掌心的肌肤,将那僵硬的指节,冻的生疼。
“我只想你不要伤害皇嫂和她无辜的孩儿……”
锋利的匕首,紧紧贴着男人的颈项,仿若最细微的颤抖,都会划破他皮肤里砰然跳动的血管,安若溪飘忽的嗓音,半是‘逼’迫,半是乞求,茫然而无措……“若果本王执意如此呢?”
嘴角泛起浑不在意的轻笑,淳于焉一双凤眸,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女’子,明明是一股轻佻而邪魅的神‘色’,藏在眼底的锐茫,却敏如利箭,仿佛要就此将她剥了皮、拆了骨,让那些包裹在她强势外表之下的薄弱伪装,一点一点的撕开,将瑟缩在其中的一切怯懦与不忍,都生生的扯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无所遁形……但见男人滚珠一样的喉结,随着一呼一吸,上下浮动,魅‘惑’的嗓音,从凉薄的‘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说的是:
“本王的‘性’命,现在就在汐儿你的手中……我真的很想看看汐儿你……下不下得了手?”
说这话的男人,一张英朗俊逸的脸容,神情高贵,好整以暇,一如九天之上,高瞻仰止的谪仙,轻淡若水,悠然自得,仿如对一切‘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他看穿她下不了手……他看穿她的不忍与不舍……安若溪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你说得对……我下不了手……”
嘴角惨然一笑,安若溪仿若死了心,认了命,抵在男人颈上的利刃,缓缓收回,手腕翻转,但见那青寒的剑光,蓦地划破空气,却是直直的刺向自己,单薄的身子,一壁往后退着,一壁开口道:
“淳于焉……我宁肯杀死自己……也不忍对你动手……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嫣红的嘴角,泛着泠泠的笑意,仿若要滴出血来一般,美丽而妖娆,紧握在纤纤‘玉’手里的匕首,直直抵在‘胸’口,只要稍微一用力,那锋锐的剑尖,就会毫不犹豫的划破衣衫,刺进她香软细腻的凝脂肌肤里……安若溪静静望着面前的男人,眸底悲凉,沁若‘春’水,冷然无‘波’……“沐凝汐……你疯了吗?”
目光倏然凝霜,‘女’子眼中死灰一片的决绝,让淳于焉恐惧,忻长的身躯,下意识的想要踏前,将那泛着嗜血锐茫的利刃,狠狠折断……只是,他蠢蠢‘欲’动的双足,尚未来得及抬起,‘女’子清冽的话声,已抢先一步开口,说的是:
“我是疯了……淳于焉……为了你而疯……我可以不在乎你一次又一次的利用我……我可以不在乎你有没有爱过我……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就当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答应我……放过表嫂……放他们离开……”
娇‘艳’‘欲’滴的‘唇’瓣间,‘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盈盈笑意,似积雪初溶,化成水滴,支离破碎……安若溪为自己的卑微和下贱可笑……从‘女’子绵软香甜的檀口里,徐徐倾吐而出的每一字每一句,皆似利箭,‘射’向淳于焉的心头……她说她为了他而疯……她说她不在乎他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不在乎他有没有爱过她……她说看在她一片痴心的份上……原来,从头至尾,他竟伤的她如此之深……扪心自问,他有没有爱过她?这样心痛‘欲’裂的感觉,就是爱吗?淳于焉不知道,也不想追究……惟觉那抵在‘女’子‘胸’膛之处的匕首,如此的刺眼……“沐凝汐……你先将手中的刀放下……再来跟本王讨价还价……”
男人‘性’感的嗓音,冷冷淡淡,卸去了重重残戾与杀气,听起来如此的动听……于他,这已经是极大的妥协与让步了吧?心头微恍,安若溪却不知道他这般的松口,究竟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她可以信他吗?嘴角轻笑,苏苑莛千娇百媚的一把嗓音,在这个时候,悠悠响起,说的是:
“凝汐妹妹……你这是在威胁王爷吗?你竟然为了淳于谦的‘女’人和骨‘肉’……不惜拿自己和王爷的孩儿做赌……他在你心目中,原是有这么高的地位吗?可以让你如此牺牲掉自己和胎儿的‘性’命……”
握在刀柄上的纤纤‘玉’手,不自觉的收紧,任骨节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都不识痛……安若溪但觉心头一苦,几乎喘不上气来……左手下意识的抚上小腹……宝宝……你不要怪娘亲……娘亲从来没有想要牺牲你……娘亲只是想赌你爹的不忍而已……可是……她会赢吗?第166章
第171章
此刻的安若溪,就像是一个压上了全部身家的赌徒……孤注一掷……赢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若输了,那便当真是一败涂地,万劫不复了……只是,输或赢,她却全无把握……一切都只系于面前男人的选择……只要他的一句话,转瞬之间,便可拉她于天堂,同样的,只要他一句话,亦能毫不留情的推她入地狱……宝宝……如果输了……娘亲该怎么办?护在小腹的左手,不自觉的收紧,仿若惟有这样,才能阻止那些决了堤的悲哀与恐惧,从指缝间逃逸出来……安若溪下意识的望向那个决定着她命运的男人……目光凝滞,落在‘女’子被浅紫衣衫包裹住的小腹……那里,依稀可见,微微隆起……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胎儿……一个将来会叫他“爹”,冠他的姓,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应该有四个月了吧?淳于焉突然很想走近他,亲手感知他的存在……但是,‘女’子手中紧握的匕首,却堪堪停留在距离他不远之处……只要轻轻一送,那锋利的刀刃,便会毫无间隔的冲进她的‘胸’膛,将所有的一切未来,都尽数毁灭殆尽……而她,做这些事情,却只是为了让他放过仇人的骨‘肉’……男人寒眸一厉,‘射’在安若溪身上的墨‘色’眼瞳,‘精’光陡然炽盛,比之那泛着青芒的刀锋,还是‘阴’戾可怖几分……“放下刀……”
凛冽的话声,从淳于焉一开一合的薄‘唇’间,又冷又硬的倾吐而出,如同浸在千年不化的冰窖里冻过,刚刚捞上来一般。(.棉、花‘糖’小‘说’)。wщw.更新好快。
那凝着三分的命令,三分的‘逼’迫的语气,针扎一样刺进安若溪的心底,将那些藏在里面,稍稍灌满希望的气球,重又渐次的戳破,任由它们迫不及待的从她身体的各个角落,逃逸出去,空‘荡’‘荡’的,像是将所有的一切,也都一并带走了般。
“不……淳于焉……你先放皇嫂走……发誓永远都不会再伤害他们……”
固执的抱持着最后一丝残留的奢求,安若溪望向面前的男人,若他真的在乎她,便该知道,此刻的她,是有多么的卑微与无助……淳于焉,我求求你……不要让我输……因为我真的输不起……眸‘色’闪烁,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翻云覆雨,暗流汹涌,淳于焉死死凝住‘女’子的漆黑瞳仁里,复杂而‘激’‘荡’,难以分辨。
“王爷……你听到了吗?看来在凝汐妹妹心里……还是她的表哥与表嫂比较重要……”
苏苑莛娇软婉转的嗓音,妩媚而欢快,毫不掩饰的流泻出等待好戏上演的兴奋之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只是,那轻巧的话音,还未来得及散尽,便被男人残虐‘阴’鸷的“住嘴……”二字,给生生截了断。
安若溪砰然跃动的心跳,在撞进男人卷着狂风骤雨般的瞳孔深处之时,终不可免重重的沉了下去……他所谓的“住嘴”,并非厌恶于苏苑莛的挑拨离间,恰恰相反,他还是信了她的话……原来,他终究看轻了她对他的情意……归根结底,也许不过因为他不爱她,推己及人,所以他又如何能够理解她呢?安若溪觉得当真是又可悲又可笑,泛在嘴角,那一抹轻浅的弧度,似有若无,显得格外凄惶而诡异。
刺进淳于焉的眸底,却似被人抓着一把粗粝的沙砾,狠狠‘揉’在里面,硌的一双眼珠子,都火辣辣的灼痛。
“本王不喜欢被人讨价还价……沐凝汐……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本王的耐‘性’……本王只说最后一次……放下刀,跟本王走……这里的所有事情,便与你再无瓜葛……”
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如果我拒绝呢?你是不是会连我一块儿杀了?”
笑意未减,安若溪凝向男人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风‘浪’过后,归于死寂的一片夜海。
却在淳于焉的眸底,掀起惊涛骇‘浪’。狂虐的气息,缓缓聚拢,漫在周身,一触即发。
安若溪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但觉无限心灰意冷,若果真的就此死在他手中,倒也一了百了,落个干净。
“汐儿……算了……”
一直未得开口的施珞,突然出声道,若说先前她还抱着一线希望,汐儿能够劝服这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但如今眼见着他二人剑拔弩张的气势……稍有不慎,就可能真的会连累汐儿亦陷入危险……她不可以这么自‘私’的……一念及此,施珞遂道:
“人各有命……皇上已死,我本无心恋栈于世……只是不舍腹中孩儿,这才偷生苟活……但如果因此连累汐儿你……即使黄泉路上,我亦于心难安……所以汐儿你,不要再为我的事情耿耿于怀了……是生是死,都是我和孩子的命,与人无尤……”
说这话的‘女’子,苍白薄透的脸容上,神情高贵而美丽,自有一股看破生死的洒脱。
在一刹那,安若溪突然觉得自己的一切悲凉与凄苦,变得轻飘飘的,虚妄而不真实。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表嫂……诚如你所言……我的‘性’命,是表哥拿他自己换来的……如果不能护你们周全……我亦无面目独活……就当将这条命再还给表哥就是……”
微微一笑,安若溪沉静如秋水,无喜无悲,无嗔无怨,心平气和,生或死,于她,仿若变成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坦然面对,结果如何,反而不那么揪紧一颗心……‘女’子眼瞳中轻烟一样游离的朦胧之‘色’,深深刺伤着淳于焉……难道他与她腹中孩儿的安危,竟然还比不过她为着另一个男人报恩的意念吗?不,他不甘心……他不信她真的不在乎……“很好……沐凝汐……若你执意往死路上走……本王绝对不会拦你……还愣着干什么?将施珞拿下……”
眸光凝霜,‘阴’鸷而凶戾,淳于焉冷冷睨着面前的‘女’子,整个人似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世间没有任何的温度,能够将他融化。
安若溪的心一凉,目光落在那奋力保护着施珞母子的连亦尘身上……原来,她心心念念的那个良人,竟从来比不过别的男子对她的情意……爱,当真是这世上最不公平的一件东西……蜂拥而上的士卒,像是被狂风卷着的海‘浪’一般,而连亦尘和施珞就是困在岸边的两抹游魂,很快便会被毫不留情的吞噬……握在刀柄的掌心,沁出点点的湿意,滑腻而灼烫,安若溪望向那坚如磐石一样的男人,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撼动……“淳于焉……既然你不肯放手……那我也唯有陪着他们一块儿同生共死……”
手中的利刃,再无犹豫,直直刺向自己的‘胸’口,恍惚间,安到连亦尘蓦地回头望向她,因为一个失神,遂被敌人有机可乘,臂膀上瞬时扯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汩汩的流出来,染红了他大片的衣衫……只是一刹之间的事情,安若溪却将每个细节都看得分明……不知这一剑下去,自己心口的血,会是什么颜‘色’的?利刃刺透衣衫,有欢快而兴奋的撕裂之声,只要再稍微一用劲,那锋锐的剑尖,就会毫不停留的冲进她的‘胸’膛……就在这时,那决绝的手腕,却蓦地一痛,巨大的力量,从禁锢的掌心传来,像是要生生将它拧断了一般……紧握的匕首,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坠落在地,发出极为清脆的回响,在一片杀戮声中,显得格外突兀而诡异,经久不散……安若溪望向那个‘阴’鸷的可怕的男人,他灼烫的大掌,尚死死扣在她纤细的腕上,微带粗粝的薄茧,狠狠摩擦着她娇嫩的肌肤,原是这样的疼痛……她看到他嗜血的眸子,像是凝着深仇大恨,如要杀人一般,钉在她身上;她听见从他凉薄的‘唇’瓣间,一字一句,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性’感嗓音,说的是:
“沐凝汐……你竟然真的胆敢伤害本王的孩儿?你就这么想死吗?本王话给你知……你的命是本王的……没有本王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的霸道……她真的很想相信,他阻止她的自尽,是源于不舍……但她突然发现,如今的她,连这样自欺欺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放了皇嫂和连大哥……”
‘女’子清冽的嗓音,平的像一滩死水,再也不会为面前的男人,‘荡’起一分一毫的涟漪。
短短的八个字,一笔一画,都似淬了剧毒的利刃,割在淳于焉的喉间,原来这个世上,最伤人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竟是一个人死了心之后的冷漠和疏离……不,从来没有人可以伤害得到他……眼前的‘女’子,也不会是例外……她不是不想他们死吗?那他偏偏要将她在乎的一一毁去……他要看她究竟能怎样?“沐凝汐……本王说过,不要拿你自己来威胁本王……是你的维护……害死了他们……杀……”
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轻巧的吐出的一个“杀”字,如同地狱里席卷上来的熊熊硫磺之火,烧在安若溪的整个身心,她看见惨白的剑光,形成密密层层的网,向着连亦尘和施珞‘逼’去,她看见一旁的苏苑莛,红‘唇’似血,笑的妖娆而欢快……却唯独看不清眼前的男人……他越来越模糊,像一缕正在从她的瞳孔深处剜去的轻烟薄雾一样,渐渐的飘散消失,她抓不住,也留不下……她已经再也没有力气了……惨烈的疼痛,从心口一直漫延到小腹,坠着那里的小小生命,不断的向着毁灭堕去……他也终究要离她而去了吗?‘女’子单薄的身子,在他的掌下,慢慢的瑟缩,如同被人‘抽’光了生命的一缕游魂,眨眼之间,便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梨子般大的脸容,渐渐透白如纸,他甚至可以看见漫延在其中的痛楚与绝望,那么清晰而强烈;她浅紫的衣衫,缓缓的渗出‘潮’热的液体,那鲜红炽烈的颜‘色’,氤氲开来,像黄泉路上开出的引魂之‘花’,妖娆而美丽……“孩子……”
淳于焉从来不知道,从自己口中吐出来的字眼,竟会如此的刺耳,沉的他经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安若溪听到自己昏‘迷’之前,最后的声音:
“放他们走……连大哥……带表嫂走……”
第172章
安若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像是做了一场太长远的梦,醒来的时候,一切事情都已经改变。(.无弹窗广告)。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Щ.。
‘摸’着平平如也的小腹,安若溪知道,有些东西,有些人,终究是失去了。
淳于焉毓秀‘挺’拔的身姿,站在她的面前,将背后的一片摇曳烛火挡了住,晦暗明灭的浮光,在他俊朗冷毅的脸容上,投‘射’下斑驳的‘阴’影,将他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都模糊成断断续续的片段,有如隐在重重雾霭之中,叫人看不分明……不过,已经无关紧要了……“淳于焉……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这句话,从苦如黄连的口腔里,逃逸出来的时候,安若溪才陡觉自己竟然平静的可怕,虽然这些灼烫的字眼,每一笔每一画,都像世间最锋利的刀子一样,狠狠剐在她喉咙内壁,痛楚难当,但她干涩的眼角,却连丁点的湿意都没有,仿若一夕之间,她所有的泪水,都随着她失去的孩儿,一同离开了她的生命……这样也好,不会哭,便不会再痛了吧?“为什么?”
男人凉薄的嗓音,半是‘迷’‘蒙’,半是痛苦,泠泠‘逼’问着: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本王……你真的怀着我的骨‘肉’?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的……拿我们的孩儿做赌?”
男人温厚冰冷的大掌,死死扣在安若溪的肩头,仿若恨不能嵌入她的体内一样……安若溪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只望着他‘激’‘荡’似搅翻了惊涛骇‘浪’的夜海般的瞳孔,那里,倒映出她单薄的影像,如同一缕失了三魂七魄的鬼魅,飘飘‘荡’‘荡’,找不到容身之处……“为什么?”
喃喃重复着男人的问题,安若溪恍惚的双眸,似在认真的回想着答案,然后终于给她想到了一般,轻声道:
“淳于焉……如果我当时告诉你……我有了你的孩子……你选择带走的那个人,会是我吗?”
定定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安到他墨‘玉’般漆黑的瞳仁,有不自觉的闪烁,刹那间划过,他紧箍在她肩头的大掌,仿若被人渐渐的‘抽’去力气,有空气从松懈的缝隙中,迅速的流窜而过,那薄凉的触感,透过她的衣衫,刺进肌肤里,仍是沁出几分寒冬腊月的冷意来。
安若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固执的、不识趣的小丑,明明撞了南墙、见了棺材,却仍傻呆呆的不肯回头,不愿落泪……非得将那些残忍的真相,血琳琳的揭开,方能死了心,塌了地……“即便此时此刻……你终究选择的那个人……依旧不是我?对吗?”
嘴角轻淡一笑,安若溪突然像是想通了某件事情一般,平静的嗓音,无‘波’无澜,徐徐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我告诉你与否……又有何差别?又有何意义呢?这样也好……与其我们的孩儿将来生下来……却得不到爹爹的心喜……或许早早的离开……才是对他最好的结果……你说是吗?”
‘女’子惨白干裂的‘唇’瓣间,挂着一线浅淡的弧度,像是早‘春’绽放在枝头的第一株梨‘花’,方开了一半,便经已枯萎;漆黑的双瞳,明明望着他,却印不出他半分的身影,空‘荡’‘荡’的,如同‘迷’失在某个不知名的国度,再也寻不回来了一般……“沐凝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凛冽的话声,连淳于焉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恼,是怒,是恨,还是怕……灼烈的大掌,紧紧扣在那瘦削的肩头上,仿若要将她从那恐怖的梦魇中,叫醒一般……“沐凝汐……本王知道……没有了胎儿……你很伤心……我也一样……但是……没关系的……我们以后还可以有很多孩子……你想生几个都行……”
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女’子单薄的身子,仿若稍一松手,她就会像日光下的一缕薄雾一样,从他的生命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淳于焉铁钳一般的的长臂,死死将她揽在怀中,试图用他的炽烈,来温暖她的冰冷……但是从‘女’子僵硬的身子里,不断的渗出的寒意,却连他的整颗心,都仿佛要一并冻了住……‘女’子轻淡的如天边残月的嗓音,破裂的‘荡’在淳于焉的耳畔,似散落一地,零零碎碎的雪粒,还未来得及融化,便已蒸发在茫茫空气里,惟剩丝丝缕缕的凉气,游离辗转,不肯离去:
“不会再有了……淳于焉……我们的孩子……他已经失去了……便再也没有了……你明白吗?”
“本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本王只知道……御医说你的身子,只要好好调理,便什么事情也无……等你好了之后,我们很快就会有新的孩儿……他会唤本王爹爹,他会叫你娘亲……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焦切的话声,伴随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安若溪的颈间,那曾经让她心颤的感觉,如今却只剩下麻木与悲凉。(.无弹窗广告)
“很快就会过去吗?淳于焉……破镜岂能重圆?人死岂能复生?断了的关系,又怎能拉的上?”
笑容凛冽,安若溪水漾的眸子里,凝聚开惨烈的清醒,一把幽惘的嗓音,平若直线,无‘波’无澜,无喜无悲,说的是:
“淳于焉……我和你……就到此为止吧……”
那轻浅的字眼,轻飘飘的‘荡’进淳于焉的耳朵里,如同来自遥远的天际,虚幻而不真实。
“你说什么?”
紧拥的身体,缓缓分开,男人粗粝温厚的大掌,狠狠扣在安若溪纤细的手臂之上,那凶厉的力度,如同要深深嵌入她的体内一般,任凭刀山火海,都休想让他放松;卷满风霜雪雨的一双眸子,像利箭一样死死钉进她的瞳孔,灼然而热切,仿若要穿透她无情的双眼,好将那些埋藏在其中不为人知的情绪,再无所遁形的撕裂剥离,只能困在他的怀抱,穷尽一生……“我说……”
‘女’子温浅的嗓音,静若秋水,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淳于焉……放我走……放我离开这里……”
淳于焉似乎没有听清她说些什么,喃喃重复道:
“放你走?你想去哪里?”
‘阴’戾残虐的眸子里,‘精’光陡然炽盛,‘激’‘荡’开密密层层的暴怒,一触即发。
“去哪里都好……只要那里没有你……没有这一切名利纷争、爱恨纠葛就好……”
安到面前的男人,在她说到“只要那里没有你”之时,英俊的眉眼,有不自觉的一跳,仿佛在竭力隐忍着某种亟待毁灭的愤怒……那样类似于痛苦而受伤的一抹感情,衬得他本就朗逸的脸容,愈加动人心魄……但是当她将自己的手,紧紧贴在左‘胸’,感受到的,却惟有依旧平稳的心跳之声,如同归于沉寂的一潭死水,即使风再大,也掀不起半分半毫的涟漪……“淳于焉……我好累……真的好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卷入你的世界……况且……你已经得到了你梦寐以求的皇位……你得到了你最想要的东西……对你来说,从今往后,我已经再无利用价值……”
语气终是不可避免的一滞,安若溪以为自己不在乎了,但那苦的似黄连一样的喉咙,却背叛了她的一切自欺……迫着她承认……他对她的感情,仅有的也只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吧?‘女’子惨白薄透的脸容上,笼着化也化不开的悲伤,尽管她极力想要隐藏,但那些‘潮’水一般的凄楚,仍是决了堤似的倾泻而出……利用吗?她说的没错……从始至终,她都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他能走到今日,有她的功劳……现在,这局棋下完了,作为棋子的她,留或者弃,都已经对他产生不了任何的影响……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听到她口口声声要走,为什么看到她对他的死心与绝望……他竟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呢?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刀,要将他心底的某个地方,狠狠剜去一般……这陌生异样的情绪,来得迅猛而又热切,他甚至来不及追究它到底源自何处,又将归向何方,惟有一个炽烈的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够了……沐凝汐……有没有利用价值,不是由你来决定……本王说过……从你踏进本王生命之日起……你便没有了选择的资格……本王若是要你,你自然得乖乖服从……同样的,本王若不想放你走……你这一生一世都只能留在本王身边……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永远都休想逃脱……”
一字一句,皆是‘逼’迫,那仿佛从无间地狱席卷而来的熊熊硫磺之火,灼烧在淳于焉的眸底,氤氲开血‘色’般的‘艳’丽,印进安若溪的瞳孔深处,如同要就此将自己烙在她的生命中一般,随着她的一呼一吸,心跳跃动,纠缠不息,不死不休……安若溪突然觉得一切如此的可笑……他不爱她……却偏偏残忍的将她禁锢在他的怀中……用他的温柔,用他的霸道,用他的虚情和假意,将她伤的体无完肤,血‘肉’模糊……“淳于焉……你还嫌伤我伤得不够吗?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你的面前……你才甘心吗?”
破碎的嗓音,如同撕裂的丝绸,划破沉寂的空气,绝望与痛楚,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茫茫雨雾,将安若溪整个身心,都牢牢困在其中,逃不掉,躲不开,缠绕入骨,痛彻心扉……那一个“死”字,像淬了剧毒的利刃一般,刺向淳于焉……就在不久之前,她用匕首抵在自己的‘胸’口,以死相挟,只为别的男人的承诺……若非如此,他与她的孩儿,又怎么会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现在,她又再一次的说到了“死”……难道她真的宁肯死,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吗?敛去眸底不能抑制的惨痛,惟余汹涌的愤怒与势在必得的占有,淳于焉冷冽而残酷的声音,一字一句的由凉薄的‘唇’瓣间,倾吐而出,如同狂风席卷纷纷落叶,不容逃脱的松进安若溪的耳朵,说的是:
“没错……沐凝汐……除非你死……否则此生此世……你都休想离开本王的身边……”
嵌在‘女’子手臂上的大掌,蓦地收紧,仿若恨不能将那纤细的臂弯,生生捏碎一般,却又在下一瞬,蓦地松懈,几乎是将那单薄的身子,从他掌中推了出去……淳于焉‘挺’拔‘玉’立的身姿,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睨着那嘴角讽笑的‘女’子,清冽的嗓音,又平又硬,仿若冰冷的大理石,无情无绪,徐徐开口,说的是:
“当然……你现在就可以死在本王眼前……本王绝对连指尖都不会碰你一下……放心,本王只会让施珞和她腹中那块‘肉’,包括连亦尘三个人来陪你而已……你用我们孩儿的‘性’命,换得了他们的逃脱……若你死了,本王正好可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沐凝汐……你记住……他们能够逃的了多远……取决于你能留在本王身边多久……”
男人忻长的身躯,毫不犹豫的离她而去,仿若自此之后,对她的生死,再不闻不问……安若溪泠泠笑了……他又一次赢了……她不会死的……她怎么敢死?这样费尽心机的将她留下……她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呢?男人秀拔的身姿,行至‘门’口,稍作停顿,从安若溪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挺’直的脊背,如同世间最坚实的一棵树,一道墙,摇曳的烛火,将他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拉的极长,仿若要就此延伸到那些茫茫的未知去一般,连绵不绝,无休无止……安若溪听到他凛冽的嗓音,在晦暗明灭的光影之中,渐次响起,‘性’感而凉薄,说的是:
“本王三日后,即登基即位……莛儿为皇后……朕希望汐妃你可以共襄盛举……”
话既已说尽,便再无留恋,男人修长的双‘腿’,稳健而去。
偌大的凤‘玉’宫偏殿,寂无半分声响。
第173章
日子水一般划过,不紧不慢,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徐徐向前行进着,永无回头之期。.-.79xs.-
淳于焉登基即位已经月余,除了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位的勤政殿,换了新皇之外,整个淳安国,朝野内外,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人们照旧吃喝玩乐,歌舞升平,婚丧嫁娶,生老病死,七情六‘欲’,恩怨纷争,痛苦有时,欢乐有时……一生也就很快的过去了……至于谋朝篡位这件事……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做皇帝,对满朝文武百官,又有何分别?当然,那些未识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之辈,早已不在人世了……为着这稳如磐石的江山,淳于焉做过些什么,安若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零零碎碎的听闻……皇上肃清了几许贪官;减免了多少赋税;如何爱民如子,如何恩威并施,如何励‘精’图治……他或许真的会是一个好皇帝……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这一个多月来,除了登基大典之外,安若溪便再没有踏出过斓曦殿半步……昔日的凤‘玉’宫,如今改名斓曦殿……赐给了她这位昔日的焉王妃,如今新晋的汐妃娘娘……当真是应了“物非人非”那句话……其实,淳于焉并没有禁锢她的自由,任她来去;一切吃穿用度,听闻也都与皇后娘娘所居的东宫并无二致……这样的恩宠,对一个失了皇嗣,且跟先皇帝有着千丝万缕牵扯不清的‘女’人来说,不可谓不算圣恩眷顾……为此,那些个日盼夜盼着明年的选秀,恨不能将时间‘揉’碎了来过的窈窕淑‘女’,背地里不知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汐妃娘娘羡慕嫉妒了几许……但后来得知,皇上继登基之后,竟一次也没有踏足过那澜曦殿……虽说这汐妃娘娘因为小产,不能‘侍’寝,但皇上连象征‘性’的表示安慰一下,都不曾见半分……可见她也并非像传闻中那样地位特殊嘛……一众‘女’子,瞬时心平气和起来……说淳于焉一个多月来,都没有与她相见这件事,对也不对……他的确是没有光明正大的在她面前出现过……但她记不清,有几多次,午夜梦回,半睡半醒间,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或立于她的‘床’前;或坐在她的身畔;或用他微凉粗粝的指尖,羽‘毛’般抚过她的脸庞;或什么事情也不做,只静静的望住她;有时他会留低整整一夜,直到上朝;有时却只停驻片刻,便即离去……这般近乎于轻怜密爱、默默守候的举止……真或假,都一样叫人心酸……很多时候,安若溪都会怀疑,也许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是自己的幻觉……天亮之后,便像日光下的朝‘露’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安若溪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屋外一片‘春’意盎然,不知不觉间,竟已是三月末。望着那湛蓝的天空,安若溪突然记起自己自穿越而来已经一年多了……不过一季寒暑,她却仿佛苍老了数十载……如今回想起来,前尘旧事,恍如昨日,恍如隔世……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倒霉穿越‘女’安若溪,抑或自始至终,都只是这淳安国的沐凝汐……“娘娘……今日天气真好……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一旁服‘侍’的雪娟,犹豫了须臾,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劝道。她本是前朝的那位皇后娘娘施玥珞的近身丫鬟,宫变之后,若非眼前的‘女’子竭力保下了她的‘性’命,她只怕也活不到现在……这一个多月来,汐妃娘娘心境如何,她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人……当奴才的,本不应该妄言,但人心‘肉’做,关切之甚,所以才斗胆出声劝慰……安若溪凝着一地灿烂的日光,澄若秋水的眸子,缓缓流转,瞧不出任何的情绪,对宫婢的提议,既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顿了一顿,仿若刚刚从重重心事中回过神来一般,却是有些突兀而跳脱的问道:
“对了……琴儿走了多久了?”
雪娟愣了一下,细细想了想,然后回道:“也有小半个月了吧……娘娘可是想她了?需不需要奴婢着人送信,催催她及早回宫?”
那琴儿早前是已逝的晴妃娘娘身边服‘侍’的丫鬟,与她一样,都是如今的汐妃娘娘开口保住的人儿。
安若溪似乎迟疑了须臾,然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不必了……她难得回乡,家中又出事……多待几日,也是情有可原的……等事情解决之后,她自然会得回宫……算时间……她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说到此处,安若溪轻浅的声音,渐次低了下来,一张薄透的脸容上,神情仿佛带着某种不确认‘性’,半是恍惚,半是坚定,复杂而奇异。
雪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口。
但安若溪却已敛去了瞳孔深处,一切粼粼‘波’光,平静无澜,淡淡开口道:
“雪娟,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花’香缭绕,沁人心脾,触目之处,犹如置身‘花’海,红白紫蓝,争奇斗‘艳’,好一派热闹活泼的景象。
安若溪望着面前那一株开得极为繁盛的桃‘花’,透红如心念情郎之少‘女’的晶莹脸庞,娇‘艳’‘欲’滴,如火如荼……只是再好的‘花’,也抵不过时间的磨蚀,越是美丽,越见颓势……许正是因为知道属于它的时光不多了,所以才拼了命的绽放着最后的灿烂吧?“娘娘……奴婢替你折几枝,回宫‘插’起来吧……”
眼见娘娘在这棵桃‘花’面前,伫立许久,雪娟不由出声道:
“奴婢刚刚跟人学了几个小方法……能够将折下来的‘花’枝,多养好些时日呢……”
安若溪怎不知她这是变着法的开解她,心中轻暖,微微一笑。
只是,望着那妖娆盛放的桃‘花’,终是提不起力气……她这才知道,“有‘花’堪折直须折”,竟也是需要心绪的……心若冷了,灭了,再好的颜‘色’,也装扮不了生命的灰暗……“还是等下次吧……”
轻叹一声,安若溪温声道:
“这株桃‘花’,开得这般盛……只怕很快就会凋谢了……勉强将它留下,也只不过苟延残喘……到得衰败的时候,反而徒增惹人厌弃……倒不如就这样任其自由自在、自生自灭……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花’开‘花’落,都有定时……世情如此,无谓强求……”
只是,这心有所触的感慨,话声未落,便被一道男人的凛冽嗓音,给生生的截了断,说的是:
“若朕执意要将这‘花’折了……又待如何?”
这熟悉到令人心颤的嗓音,隔了一个多月听来,仍是让‘胸’膛之处,砰然跃起不能自抑的跳动……触碰在枝头桃‘花’的指尖,却是如同被人下了定魂术,动也不动的愣在原地,僵的整条手臂,都沉重如铁般酸痛……生生将那急‘欲’跳出腔子来的一颗心脏,压回到喉咙里,安若溪缓缓转过身子来,正与男人墨‘玉’般漆黑的眸子,四目相对……日光溶溶,刺进眼睛里,火烧般炙痛,胀的又酸又涩……男人幽深不见底的双瞳,却似浸在千年不化的雪窖里,刚刚捞上来一般,寒气‘逼’人,冷彻入骨,那修长的双‘腿’,只三两步之间,便已倏然踏到了安若溪的面前,瞬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仿若连呼吸这样微小的颤动,都会引致两个人毫无缝隙的贴合。
安若溪压住肺腑间几乎紊‘乱’的气息,将一副身子,像是铆钉一样钉在原地,方能阻止那几句不受控制般想要退后的冲动,抬眸,明眸似水,无‘波’无澜,凝向近在咫尺的男人,轻浅的嗓音,吐气如兰,曼声开口道:
“王爷……不对,现在应该唤作皇上……臣妾参见皇上……”
福身,安若溪像这后宫,所有面对皇上的嫔妃一样,向着眼前的男人,行了一礼。
这样温顺的举止,比那耀目的日光,还要刺眼。淳于焉就这么冷冷的睨着那半蹲的‘女’子,一言不发,如时光静止了般。
他不说“平身”,安若溪也就不起……这不正是皇宫里的规矩吗?他既然千方百计的将她留下,做他皇帝身边的一名妃子,她自然应该做足妃子的礼数,半分也僭越不得……就当安若溪以为他与她,就要这样站成两尊石像的时候,男人冷冽如刀的话声,却在她的头顶,悠悠响起,说的是:
“朕记得爱妃身边有一个名唤‘琴儿”的宫‘女’……怎么最近都不见她的身影呢?”
本就有些僵硬的身子,几乎一颤,安若溪撑住了,她听见自己平平如也的声音,开口道:
“皇上何时对臣妾宫里的小丫鬟,上了心?”
“这就要问汐儿你了……”
嘴角泠泠一笑,男人如同记起了某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般,漫不经心的语气中,‘性’感依旧,徐徐开口道:
“汐儿你可还曾记得……你失忆之前,那个唤作‘兰儿’的陪嫁丫鬟吗?你可还记得,她是因何被本王活活杖毙的吗?”
明明是暖意融融的天气,安若溪却陡然如堕冰窖,冷意沁人。
第174章
她怎么会忘记?即使对那“兰儿”无半分半毫的印象,但她被活活杖毙这件事,却如同蛰伏在她心底的一条毒蛇,随时都会突然跳出来,用它的利齿,狠狠咬她一口……就像是现在,安若溪已经听到它兴奋而欢快的爬过她血液的响动……“需要朕提醒你一下吗?”
嘴角泛着残笑,淳于焉目光似雪,飘飘洒洒笼在‘女’子的身上,如若要将那些冷冰冰的气息,全都死死的钉进她的骨髓里一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访问:.。
“朕当初一心想着亲征临川国……也算是间接为母妃报仇……结果却被汐儿你将消息传给了那端木谨,令他捷足先登,使得临川国覆灭在他手中……就此也毁了朕的希望……”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后来才会如有深仇大恨般的对待她……现今旧事重提,历历在目,却仿似‘蒙’尘隔世一般……当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与她,竟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眸‘色’一恍,继而却是随之一厉,爆裂开层层势在必得的‘精’光,淳于焉冷冷睨着面前的‘女’子,一把清冽的嗓音,又平又硬,如同说的仅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一般:
“沐凝汐……那个丫鬟之所以会被活活杖毙,是因着她将一切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她是为你而死的……”
安若溪如遭电击……原来如此……她一直好奇,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竟让眼前的男人当初如此的恨她……现在真相揭开,却于她,失了意义……那是过去的沐凝汐与淳于焉的恩怨,事过境迁,本就跟她安若溪再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恐惧的乃是,他突然提起这陈年旧事的目的……“从那时起……朕就立下了一个规矩……任何想要通风报信,勾结外敌……试图抢走朕某件东西的人……朕一定会让他至死都后悔对朕的背叛……”
男人俊美如大理石刻的脸容上,神情‘阴’郁而寒戾,抑压似远处天边,缓缓‘逼’近的层层乌云,遮住了满目日光,在‘艳’阳高照的空气里,笼罩下大片大片狂风骤雨蓄势而来的幽暗,无穷无尽,无休无止,势要拉扯着印在他瞳孔中的那一道身影,沉溺在他织成的漫天大网里,苦苦纠缠,挣脱不得,直到她再无力逃脱。[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淳于焉……你想说这么?”
悬在半空之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厚重,仿佛随时都会坠着安若溪,往那无底深渊里折堕,永生永世都不得翻身之日。
她终于肯唤他的名字了吗?嘴角泛起一抹讽笑,淳于焉冷眸似刃,狠狠剐在面前的‘女’子身上,一把凛冽的嗓音,如同锐器倏然划过生铁,有极刺耳的尖锐与残虐,说的是:
“来人……将她带上来……”
眼角不能自抑的一跳,安若溪定定的望住那随着男人一声令下,而被‘侍’卫拖行在地,向她而来的一个人影,但见其所过之处,在颗颗雨‘花’石铺成的小径上,长长拖下一道蜿蜒的血印子,猩红鲜活的颜‘色’,星星点点晕开在晶莹的石子间,有触目惊心的妖‘艳’。
“琴儿……”
安若溪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那匍匐在地、满身血污、气息奄奄的‘女’子面前的,颤抖的双手,几乎扶不住她单薄的身子,那些黏在她破败不堪的衣衫上的暗红液体,浓稠而‘潮’湿,紧紧贴在她的掌心,冰冷的触感,由肌肤渗进骨头里,将她残存的最后一丁点温暖,也给毫不留情的挤‘逼’了出去,惟有渐浓渐烈的寒气,一丝一丝的漫延在她的体内,如同要将她就此冻了住,从今往后,几许热量,也无法融化……“娘娘……”
‘女’子在她的怀中,费力的睁开双眸,那死灰般黯淡的瞳仁,在望清楚她之后,迸‘射’出短暂的生命之辉,破碎的嗓音,如同被打折了的一只玩偶,断断续续,艰难的从她干裂成一道道口子的‘唇’瓣间,本能般的吐出来,说的是:
“奴婢……不负你的所托……已经将信物……送到了靖远国……”
‘女’子微微张翕的嘴角,如同一尾频临灭亡的鱼,短短几句话,仿若便已用尽了她提着的那口气,昏厥不醒……安若溪想开口,却突然陡觉声音如同被人‘抽’光了一样,那些争先恐后的字眼,似千刀万剐般,冲撞在她的喉咙间,迫不及待的想要暴‘露’在空气之中,但最终却连半分半毫也挤不出来,只能任由它们火烧一般四处流窜着,鲠在‘胸’腔里,将那一颗砰然跳动的心,生生焚毁殆尽。
紧紧扶住那琴儿身子的纤细手臂,被人箍上铁钳一般的大掌,巨大的力量,将她从跌坐的地上,毫不留情的拽了起来,直直撞上男人坚如磐石的‘胸’膛……痛吗?不,安若溪觉不出一点疼痛来……她才知道,原来痛这种感觉,也是需要‘花’费力气的……而现在的她,面对着眼前的男人,却已经提不起任何的情绪来……心如飞灰,大抵也就如此吧?“沐凝汐……你以为派人将那劳什子的信物带给端木谨……就可以离开朕的身边吗?”
淳于焉粗粝而沁凉的大掌,死死扣住‘女’子的手腕,任指节泛白,青筋暴‘露’,那凶狠而炽烈的力度,仿佛恨不得就此将她纤细的腕,生生捏碎了一般……似乎惟有这样,方能让她感知他此时此刻,心底密密层层‘潮’水一般的愤怒与痛楚……“朕告诉你……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休想将你带走……”
狂肆而暴虐的话声,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烈火一般燃烧开来,那幽深不见底的寒眸,聚散开层层叠叠的血‘色’如雾,整个人,似一只危险的豹子,面对着试图抢夺它猎物的敌人,有非生即死的凶残。
这样一个霸道的男人……安若溪真的觉得是如此的可笑……于是,她便笑了……嘴角绽开泠泠的弧度,似日光下的溶溶积雪,流转着化为蒸汽前的最后一抹耀眼夺目的清辉……“淳于焉……你留不下我的……”
明眸若水,安若溪定定的望进男人卷着烈烈风暴的寒眸,那里,倒映着她静如坟茔的身影,在他的眼里,她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已决定死去……“谨大哥很快会来带我走……对了,我还修书给了宇文世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皇上之所以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势如破竹,夺取皇位……可是有着靖远国和越商国两方的支持……若是因为汐儿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女’子,而将皇上处心积虑换来的一切,陷入岌岌可危的地步,未免太过得不偿失……皇位与汐儿之间……聪明如皇上您,应该知道作何选择……”
嫣红似血的‘唇’瓣间,缓缓‘荡’漾开妖娆的笑意,比枝头那极致盛放的桃‘花’,还要动人心魄,这样一张甜糯绵软的小嘴,曾无数次的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妩媚呻‘吟’,而如今,倾吐而出的话音,却比这世间最见血封喉的毒箭,还要令人痛不‘欲’生……灼烈的大掌,狠狠掐在‘女’子细致滑腻的脸庞之上,迫着她仰头,迎接他的暴虐,淳于焉死死盯着她,寒眸似剑,恨不能穿透她澄亮透彻的双瞳,直望到她的灵魂深处去,他真的很想看看,那里,他到底有着怎样的影像?不,他不甘心……他不相信……她离得了他……“你说得对……朕从来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眸‘色’残戾,‘精’光陡然炽盛,男人眼底,凝聚开来势在必得的熊熊火焰,凛冽的话声,仿若从幽幽地府传来,有着惊心动魄的魔力,一字一句,说的是:
“很好……尽管让他们放马过来……别说是小小的端木谨和宇文洵澈……就算阎王爷来要人……朕也绝对不会放汐儿你走……无论是谁……想要带走你……都必须先踏过朕的尸体……”
掷地有声的话语,响彻在悠悠‘花’海之中,像是一场太久远的美梦,虚幻而不真实。
安若溪轻声笑了。盈盈笑意,比之天边泣血般的晚霞,还要让人耀眼而炫目,一把娇俏的嗓音,泠泠如莺,脆生生,活泼泼的从檀口里,倾吐而出:
“多么动听的情话……可是怎么办?淳于焉……你所说的这一切……一字一句,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我真的很想迫不及待的看看……到时的你,是不是真的甘心情愿为了留下我……被人踏过自己的尸体……”
掐在她俏脸上的五根手指,像是要生生嵌入其中一般,捏的她双颊上的骨头又酸又痛,但那一双清冽的眸子,却依旧干涩,再也不会为着眼前的男人,氲湿半分。
男人钉在她瞳仁里的寒眸,如火似冰,如刀似剑,非将她一片片剐了,不能消减心头之恨一般,‘阴’戾暴虐的话声,从‘性’感的薄‘唇’间,雪丝一样飘飘扬扬的洒落,轻佻而残酷:
“在那之前……先让朕看看汐儿你……如何在本王的身下……辗转承欢,‘欲’生‘欲’死……”
第175章
身子被重重的抛上那柔软的大‘床’,男人强势健硕的身躯,随之紧紧压了下来,将安若溪死死箍在‘床’榻与他的‘胸’膛之间,如形成一道坚不可破的牢笼,困与被困,都再无缝隙可以逃脱。(.无弹窗广告)-.79xs.-
“皇上这是因为最近政务繁忙……抑或是后宫空虚……找不到人‘侍’寝……这才迫不及待的拿臣妾来泻火吗?”
敛去心底砰然跳动的苦涩,安若溪嫩‘唇’浅笑,妩媚而妖娆,如一只勾魂的小狐狸,斜斜睨着那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澄澈的眸底,却毫不掩饰的散着一片厌恶与嘲讽,张扬而冰冷。
那‘露’骨的字眼,一笔一画,皆似淬过剧毒的利刃,将淳于焉本就如闷锤敲击的一颗心脏,一丝一丝的把皮‘肉’片下来,痛彻入骨,却不会致命,只极有耐‘性’的耗着你淋漓的鲜血,非流干淌尽,不能罢休。
“沐凝汐……你一定要这么跟朕说话吗?很好,朕成全你……”
“你不是口口声声‘臣妾’吗?既然你自己也承认是朕的妃子……那就应当谨守你做人妻妾的本分……好好的取悦朕……伺候的朕高兴……朕或许会开恩饶了你斓曦殿一众奴才的‘性’命……”
男人凉薄的‘唇’瓣,一壁冷冷的倾吐着下流的字句,一壁却是抓住‘女’子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按在他的‘胸’膛之处……那里,此时此刻,一声一声,砰然跳动的,皆是他对她的愤怒、烈恨、‘逼’迫与‘欲’望……安若溪一动不动,任由他炽热的大掌,狠狠拽着她的右手,贴于他坚实温厚的左‘胸’……那冰肌‘玉’骨的一双手,任凭他怎么捂,也都再也捂不热……咯咯的笑声,从安若溪苦如黄连的喉咙里逸出来,生涩而讽刺:
“皇上……你除了一次一次的拿他人的‘性’命来威胁臣妾……还有别的手段吗?”
“朕要的从来都是结果……而非手段……只要有用……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朕都不介意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
箍在她‘玉’手上的大掌,不觉收紧,灼灼的力度,捏的安若溪终是不免一疼,却只暗自咬紧牙关,生生将那冲到嘴边的痛呼,给压回到了肚子里。[.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难得皇上你也有如此的自知之明……”
‘唇’瓣间凝着的盈盈笑意,丝毫未减,安若溪曼声道:
“只可惜……皇上所谓的‘取悦’……臣妾不会……更不愿意……皇上如果要因此迁怒于斓曦殿的一众奴才……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怪只能怪他们命不好,跟错了臣妾这个主子……当然,臣妾若是救不了他们,自然也无颜面再苟活于这个世上……黄泉路上,这么多人作伴,倒也算热闹,不必怕寂寞……到时还真要多谢皇上您功德无量呢……”
‘女’子明眸潋滟,澄若秋水,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睨着那与她近在咫尺的男人,这样美丽的一双眼睛,却再也不会因着他痴狂、‘迷’恋、爱恨‘交’缠、难舍难分,如今惟剩的仅是无穷无尽的冷漠与疏离,仿若熊熊烈火焚毁殆尽过后,残存的一片死灰,淡淡的,风一吹,便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任他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再也寻不回来……淳于焉蓦地有一种错觉……他要失去她了……这突如其来的莫名预感,在他的心底,近乎疯狂的窜出来,像一条毒蛇一样,迅速的缠在他的‘胸’口,挤迫着五脏六腑的空气,争先恐后的从腔子里逃逸出去……不受控制,无能为力……让他从未有过的恐惧,窒息,疼痛,与愤怒……“沐凝汐……”
男人指尖灼烫,‘逼’切的勾起‘女’子消减而小巧的下颚,迫着她亮如珍珠的一双漆黑眼瞳,定定的对住他,似要将自己的身影,深深的钉进她的眸子里,烙印镌刻,此生此世,都休想抹去,逃离一般……炽热的呼吸,随着薄‘唇’一开一合,‘春’风化雨般吹拂在安若溪的脸颊之上,似痛似麻,若即若离,说的是:
“朕不信……朕不信你会罔顾这么多人的‘性’命……朕不信你可以任由逃了一时的连亦尘和施玥珞,再被抓回……朕更加不信……你会对朕如斯绝情……”
说到最后一句,男人‘阴’肆的眸子,陡然一厉,轻薄的‘唇’,卷着狂烈之气,蓦地噙向‘女’子绵软甜香的‘唇’瓣,辗转‘吮’吸,纠缠厮磨,仿若要将她所有的伪装,都尽数泯灭在两人‘唇’齿相依的亲密之中……短暂的恍惚过后,安若溪却是死死扣住牙关,抗拒着男人的侵袭,那一双清冷到可怕的眸子,盛注了满满的厌恶,就那么极清晰的撞进淳于焉的瞳孔深处,比淬了剧毒的刀刃,还要锐利,割的他双眼,生疼生疼,如要爆裂成一块块的碎片,落了地,被人千踏万践,再难捡拾……被拒绝的男人,似一头发狂的豹子,尖利的牙齿,毫不怜惜的撕咬在‘女’子娇嫩的‘唇’瓣上,疼痛让安若溪不能自抑的松懈,男人霸道的大舌,顺势攻了进去,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勾缠住她软滑的小舌,凶狠的力度,像是恨不能就此将她吞进腹中,与他的血‘肉’骨髓,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同生共死,这一世,都休想摆脱……安若溪被迫承受着他狂风暴雨一样的纠缠,心似烘炉,有烈焰之火,熊熊焚烧,悲哀却如同伫立的一座千年不化的雪山,将男人试图点燃的热情,毫不留恋的浇熄……贝齿一合,重重咬在男人渐渐近乎于温柔的大舌,浓烈的血腥之气,在两人的口腔里,迅速的漫延开来,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淳于焉似不能置信的望住她,漆黑如茫茫夜‘色’的一双寒眸,充满了藏也藏不住的失落、痛苦、不甘、残戾……那样复杂而‘激’‘荡’的情绪,仍像是一根针一样,戳进安若溪的心底,将她好不容易修炼成钢的一颗心,狠狠刺透……不,她不可以再对他抱有任何的幻想,任何的动摇,任何的不舍……他与她,只能注定伤害……再也寻不出第二条路可以走……“淳于焉……你知道吗?你让我恶心……”
压抑住‘胸’口起伏翻滚的炙痛,安若溪泠声开口道,那‘艳’如樱瓣的娇‘唇’,因为鲜血的滋润,愈加妖娆盛放,残酷而美丽,微带暗哑的嗓音,似‘潮’水淌过礁石,重重击打着石头的同时,自己亦是粉身碎骨……“我宁肯死……也不愿意你碰我……”
明眸之中,转瞬划过一道决绝,‘玉’臂轻抬,安若溪伸手便去拔发髻上的金簪,却被男人抢先一步,抓住她的皓腕,似铁钳一样,将她禁锢在他的掌心之下……淳于焉幽暗不见天日的墨‘色’瞳仁里,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于刹那间一掠而过,‘激’‘荡’成似震惊、似不信、似痛苦,又似恐惧的惊涛骇‘浪’,快的叫人看不分明;眼底映出‘女’子惟余冷冽而讽刺的脸容,摇曳不定,飘渺悠远,如密密层层的雾霾,遮蔽了他所有的理智,迸‘射’出毁天灭地,势在必得的暴虐‘欲’望……“沐凝汐……你很想死吗?”
‘阴’鸷的话声,仿佛是从男人凉薄的‘唇’齿间,一笔一画的挤出来的一般,那烈烈的恨意,刀片似的割破坠在悬崖边缘的空气,席卷着推人入万劫不复地狱的毁灭而来,字字句句,皆如冰封雪藏,冲进安若溪的耳畔,势要将她一身的骨头,都冻成膏肓,打碎了,‘揉’烂了,此生此世,都只能瘫软在他的身下……“可惜朕连死的权利,都不给你……就算是死……你也能埋骨在朕的怀中……别忘了……你向朕发过誓……这一生一世……都只能做朕身下的奴……想死吗?那就死在朕的身下吧……”
静寂如坟墓的斓曦殿里,有裂帛之声倏然划过,撕碎的衣衫,连同安若溪不见天日的最后的一丝奢望,也终究被无情的抛落地上,泯灭成灰,再难捡拾……最初的反抗,逐渐变得可笑而无力,男人强势的体魄,狠狠刺入她身体的时候,像世间最锋利的刀刃,将她千疮百孔的灵魂,一片一片的割裂,鲜血淋漓,皮‘肉’模糊,但她竟然感觉不到半分半毫的疼痛……也是,死了的心,又怎会再痛呢?这样多好……娇‘艳’‘欲’滴的‘唇’瓣间,绽开如‘花’笑靥,安若溪轻曼的笑声,在男人灼烫如火的冲撞中,涣然响彻,说的是:
“麻烦你快点……”
坚硬如铁的身躯,陡然一僵,却是转瞬之间,便已更快的律动起来,男人邪魅的眸子里,盛满了血一样的‘艳’光,织成密密层层的大网,将身子下的娇躯牢牢锁住,如狂风席卷着落叶,只能依附于他的频率,起伏‘波’‘荡’……“快吗?不够的话……朕还可以再快点……”
“沐凝汐……朕真想‘弄’死你……”
被‘欲’望侵染的嗓音,泛出烈烈的恨意,随着男人的动作,一下一下的贯穿到‘女’子的最深处,仿若要将自己嵌进她的生命中,永生永世,都摆脱不得一般……安若溪泠泠的笑着,放空的眼眸,死如尘灰。
一室狂‘乱’,奢靡而无望。
第176章
将酸软的身子整个都没入那巨大的浴桶之中,任灼烫的热水,浸的皮肤发红,却仍旧无法洗刷那个男人留在她身上的狂烈气息,那些青一块紫一块的印记,清晰的暴‘露’在她每一寸的肌肤之上,一点一滴,都烙着他带给她的无尽痛苦、欢愉、屈辱与折磨,溶进她的血液里,伴随她的呼吸、心跳,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方能休止……‘胸’腔里的空气,被迫着迅速的逃逸出去,窒息的惨痛,从心口漫延至体内的每一个角落,思绪飘飘‘荡’‘荡’,举重若轻,找不到可以安放之处……将整幅身子都埋进水底的时候,安若溪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真的就此淹死在这水里,一切恩怨情仇,是不是就可以土崩瓦解,到此为止了呢?人死灯灭,从今往后,无知无觉,无喜无悲……就这样长睡不起,可算是天大的福气?“娘娘……”
推‘门’而入的雪娟,触目所见的便是汐妃娘娘沉在浴桶中的影像,眼眸紧闭,死生未卜……心中一凛,手里端着的那一碗防止‘女’子受孕的汤‘药’,便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下,在氤氲的空气里,聚散开草‘药’特有的苦涩之香……飘忽的思绪,在一刹那重又返回俗世,安若溪敛了敛呼吸,缓缓从水底浮了上来,出声安慰着那惊恐的满面煞白的丫鬟:
“雪娟……我没事……你知道我水‘性’极好的……就算是想自尽……我也不会选择淹死的……”
嘴角自嘲一笑,安若溪一壁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开着口,一壁伸手去取旁边架子上的衣衫……除了那个男人之外,即便是同为‘女’子,她也不习惯这样光‘裸’着身子,与人相对……多么的讽刺,是不是?雪娟直到此时,方才从刚刚的心有余悸中反应过来,望着她家娘娘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竟是鼻子不由的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Щ.。
“娘娘……适才你真是吓死奴婢了……”
‘女’子惊魂未定的埋怨以及通红的眼圈,让安若溪沁凉的心,渐渐泛出丝丝的暖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一瞥间,目光落在那打翻在地的暗黑‘色’汤‘药’,眸底仍是不由自主的一涩……“娘娘……对不起……奴婢一不小心,便将‘药’洒了……”
顺着她家娘娘的视线望去,雪娟瞬时心中一紧,低头垂目,一双小手,内疚的绞着衣衫的下摆。[.超多好看小说]
“没关系……”
安若溪遂安慰道,顿了一顿,像是踌躇了须臾,然后方才问道:
“你熬‘药’的时候……没有被其他人察觉吧?”
心头不由一恍,也许连安若溪自己都不清楚……这一碗古代的避孕‘药’,她是希望那个男人知道,还是不知道……三天三夜,近乎毫无餍足的占有……他灼烫的热流,一次一次的撒进她体内的最深处……他咬牙切齿的对她宣告……迫着她怀上他的骨‘肉’,生下他的孩子……孩子……哪怕只是想到这两个字眼……安若溪便觉得心口一窒,就连渗出来的呼吸,仿佛都似被利刃狠狠割着,痛楚难当……他们的孩子……早已在他毫不留情的‘欲’置旁人于死地的时候……便离他们而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他与她……都不配再有那世间最美好的小生命了吧?闷重的疼痛,像是铁锤一般击打在安若溪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那些炽烈的悲哀,生生的‘逼’出来,再无处可逃、无所遁形……直到雪娟迫不及待的解释之声响起的时候,安若溪方才死死将那些‘潮’水一样汹涌澎湃的压了下去。
“娘娘……你放心……御‘药’房的小顺子……曾经受过皇后娘娘……”
说到此处,雪娟那清脆的嗓音,蓦地低了下去,显然自己也意识到提起了不该提起之人,但一双眼睛,却仍旧是不由自主的泛出点点的泪光……曾经的皇后娘娘施玥珞……真的待她很好……安若溪也陡然陷入沉默之中……不知道表嫂和连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可逃远了?可安全?表嫂肚子里的孩儿可好?“表嫂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这一句话说出口,安若溪却不知是在宽慰眼前的丫鬟,还是在告诉自己……哪知雪娟听到她的话之后,俏丽的脸容上,却是面‘色’不由的一变,仿若在竭力挣扎犹豫着什么事情,右手更是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左边衣袖,仿若内里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她却还在踌躇着,要不要告诉眼前的汐妃娘娘……安若溪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心中一凛,迫声问道:
“雪娟……怎么了?你可是有皇嫂和连大哥的消息?”
这一刹那,安若溪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既期待又恐惧,灼切的眼光,紧紧钉在面前的丫鬟身上,一双滑腻‘潮’湿的小手,更是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掌心,有不能自抑的轻颤,从她微凉的指尖,一丝一丝的渗出来,焦急而热烈……“娘娘……”
便听那雪娟语声干涩,停顿了少顷,像是陡然间下定了决心般,开口道:
“小顺子曾经受过皇后娘娘极大的恩惠……前两日……有人托他送一封信给娘娘……信,现在就在奴婢这里……”
安若溪的心头,蓦地一跳。目光如凝胶一般,直直的望住‘女’子从衣袖间取信的动作……这再简单不过的一个举止……她却瞧得心惊‘肉’跳,仿若所有的呼吸,所有的脉搏,都尽数系于那白‘色’的漆封信笺上……手中的信纸,薄薄的一片,落在安若溪指尖,却仿佛有千斤重,敛住那砰然如敲鼓的心跳,压抑着眼角眉梢不能自抑的轻颤,白纸上的那些个跃动的字眼,就这么直直的撞进安若溪的眸底,如洋洋洒洒飘落的三月‘春’雪,在朦胧的视线里,渐渐的水洗一般清晰:
“三日之后……城外‘玉’拂山庄相见……故人重逢……盼勿要失约……”
在这竖排的四行字之后,是落款人温润如‘玉’的笔触,那浅淡的“连亦尘”三个字,触目而惊心。
天边最后一颗黯淡的星子,都已渐渐沉了下去,漆黑的天空,像是被人泼了墨一般,厚重的压在头顶,如同一个巨大的陷阱,吸附着人灵魂深处最丑恶的‘精’髓,‘诱’、‘惑’那些兴奋的妒忌与贪婪、仇恨与怨毒,不断的沉沦,膨胀,终至毁灭。
苏苑莛不知道自己在窗边站了多久……仿佛从那个男人强拽着那个‘女’子回到澜曦殿开始,她就一动未动的站在这里……一天,两天,还是三天……她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太阳升起又落下,天光黑了又亮起……在这样的辗转流离里,日与夜,仿佛渐渐融合在一起,‘交’织着空寂的熠华宫,营造成一座巨大的坟墓……而她则是游走在这里的一抹孤魂野鬼,热切的等待着那即将而来的鲜活生命,用她周身的热血,方能祭奠她已死的情愫……“娘娘……皇上方才已经离开斓曦殿……早朝去了……”
贴身的丫鬟伶儿,小心翼翼的向她报告着那个男子的行踪,苏苑莛娇媚动人的脸容上,未见半分半毫的‘波’动……早在她计划之内的消息,自然没有什么伪装的必要……只是那虚报的叛‘乱’迹象,应该撑不了几日……不过没关系,对她来说,已经够了……“本宫的凝汐妹妹……她还好吗?”
嫣红似血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轻笑,苏苑莛柔声询问道,明明细滑如丝绸一般的嗓音,却不知在何处,被人藏了一根棉里针,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就狠狠扎你一下,因那针尖是淬了毒的,见血封喉,不死不休。
便听那伶儿越发的谨慎,仿若竭力压制着某种莫名的恐惧一般,喏声回着‘女’子的问题:
“启禀娘娘……皇上已经下令……但凡汐妃娘娘胆敢踏出斓曦殿一步……他便杀一个人……两步……便是两条人命……以此类推……”
“如此说来……还真是有趣……”
‘女’子泛在嘴角的融融笑意,越发的加深,仿似渐渐盛开的一株罂粟‘花’,极致的美丽与蚀骨的毒素,紧紧‘交’织在一起,叫人‘欲’罢不能。
“本宫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当皇上知道凝汐妹妹逃出宫去……且是为着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
温柔妩媚的嗓音,如同在期待着世间最美好的一件事情的发生,苏苑莛晶莹似‘玉’的娇颜上,满满萦绕的都是‘春’水一样的流光,熠熠生辉,动人心魄。
“信……已经‘交’到她的手中了吗?”
柔软如‘玉’的字眼,从‘女’子嫣红似血的嘴角,徐徐倾吐而出,仿若问的只是时间最寻常不过的一个问题,轻巧而漫不经心。
“已经照娘娘的吩咐……送了去……一切都在娘娘的掌控中……没有任何破绽,不会有人怀疑的……”
伶儿恭谨的回道。
“那就好……”
苏苑莛妖娆的脸容上,绽开如‘花’笑靥,曼声道:
“本宫也该去看看凝汐妹妹了……”
第177章
“三日之后……城外‘玉’拂山庄相见……故人重逢……盼勿要失约……”
短短的数行字,在安若溪的喉咙间,反复翻滚与‘激’‘荡’,‘揉’碎了,嚼烂了,化成一滩血水,流散在她的四肢百骸,温暖而冰冷,仿佛迫不及待的想要冲破重重阻隔,暴‘露’在日光之下。。wщw.更新好快。
“娘娘……您会去‘玉’拂山庄赴约吗?”
身畔雪娟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像不期然碰触的一根针,刺得安若溪没防备的一痛……会吗?她会去赴约吗?这本来是一个毫不犹豫的决定……但现实却像牵绊在她脚上的铁链,将她死死的禁锢在这冰冷如坟墓的斓曦殿,想挣脱,想逃离,却仍旧困在原地,动弹不得……那个男人下令……只要她胆敢踏出这里一步,他便杀一个人……她真的很想自己能够像向他说的那样……不再受他的威胁……但她做不到可以罔顾这许多无辜人的‘性’命……尤其是因着她而死……那是她即便赔上自己的一条命,也偿还不起的代价……况且……如今的她,好比笼中的飞鸟,牢里的囚徒,被紧紧锁在男人的桎梏里,根本没有脱逃的机会……即便她当真能够做到对周遭众人的生死,无动于衷……但她想要在重重叠叠的宫墙之间,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去……同样是难上登天……拽在掌心的轻薄纸张,如坠了千斤巨石般沉重,安若溪下意识的收紧,任水葱似的指尖,狠狠掐进那‘潮’热而滑腻的‘激’励,都不觉痛……抉择,像是纠缠在她心底的两条毒蛇,撕扯着她矛盾而不安的一颗心脏,进退维谷,茫茫然堕入无穷无尽的厚重雾气之中,瞧不清前路如何,更不知该何去何从……“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尖锐而突兀的嗓音,在斓曦殿蓦地响起,像是陡然间从天而降投落的一颗石子,将那本就暗流汹涌的一滩汐水,搅起大片大片惊涛骇‘浪’。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妆容‘精’致、美不胜收的‘女’子,安若溪因她的突然出现,纷扰迭起的种种疑虑,反而平和起来。
“不知皇后娘娘驾临斓曦殿有何贵干?”
神‘色’平平,安若溪淡声开口道。[.超多好看小说]
“短短时日未见……凝汐妹妹怎么变得如此生疏呢?可是在怪姐姐没有来看你吗?按理说,妹妹你小产,姐姐我应该多加照顾……但妹妹你也知道……皇上才刚刚登基,后宫之中,尚有许多事情亟待处理……姐姐我也是才得了闲……还是皇上有心,妹妹小月子刚过,这连日的宠幸,便接踵而来……可真是叫人‘艳’羡……”
苏苑莛晶莹似‘玉’的脸容上,轻巧的挂着妩媚可人的笑意;一双明若‘春’水的眼眸,却毫不掩饰的氤氲开嘲‘弄’之光,如同屋外溶溶日光照不到的角落,‘阴’‘阴’的泛着几分寒气;柔媚的嗓音,徐徐从火样的红‘唇’里倾吐而出,每一字每一句,莫不藏着针,裹着毒,流泻出嗜血的兴奋与欢快。
“皇后娘娘……你不累吗?”
目光淡淡的扫过面前那笑靥如‘花’的‘女’子,安若溪语声无‘波’无澜,开口道:
“明明恨得要死……却还要装作亲热和谐……这样虚伪……你不累吗?我却已经烦了……”
不仅烦,而且厌恶……她真的看够了这样虚伪的表演……前一秒还对着你姐妹情深,夫妻恩爱的人,一转身,却可以眼睛也不眨的推你入地狱……何其可怕?苏苑莛美眸潋滟,未见半分半毫的闪烁不安,嗓音轻媚,有如莺声出转,悠悠然开口道:
“累也好,烦也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们都爱着一个男人呢?你说是不是凝汐妹妹?”
沉静如死水的心底,仍是为着这一句话而重重一窒……安若溪都几乎忘了,她与那个男人之间,不仅隔着欺骗、利用、背叛以及许许多多人的‘性’命这些阻碍……原来还有无数即将出现的佳人美眷,而苏苑莛却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她真不知道应该可悲,还是可笑……苏苑莛却似能够看穿她心中所想,嫣红如挂在枝头透熟的樱桃般妖娆的嘴角,缓缓扯开一抹绵软的弧度,嗓音柔柔,开口道:
“只要在这后宫里一天,你我就逃不过表面相亲相爱,背后彼此搏杀的局面……这场戏总要继续做下去……妹妹你若是现在就觉得累了,烦了……明年这个时候,一拨一拨年轻貌美的秀‘女’充实后宫……你又该如何呢?”
说这话的‘女’子,脸似凝脂的娇颜上,依旧凝着婉约温转的盈盈笑意,仿若在讲述着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一件趣事般,迫不及待的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安若溪静静的望着眼前的苏苑莛,这样一个容貌‘艳’丽,气度优雅的‘女’子,本该似九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美好,却偏偏落了凡尘,沾染着太多俗世的丑恶,妒忌、怨毒、仇恨,将她洁如白莲的脸容,‘蒙’上了一层薄灰,透着叫人心悸的妖异。
安若溪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究竟是因为那个男人的改变,抑或仅仅是她的本‘性’如此……都不再与她有任何的关系……脑海里惟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不,她决不允许,有一天,自己也变成这幅模样……为了一个男人的痴怨争夺,爱恨纠葛……完全的失却自我……生或死,都系于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这样悲惨的境地……她绝对不允许自己陷入……“不……我和你不一样……我有得选择……”
眸光似树,坚韧而屹立,安若溪嗓音平和,有如惊涛骇‘浪’之后,归于宁静的涟涟湖水,入定了,便再也不会因着凄风惨雨而惊起半分半毫的‘激’‘荡’。
苏苑莛笑了,笑声娇柔而妩媚。
“凝汐妹妹所说的选择……可是指离开这个皇宫……离开皇上吗?”
“这不正是皇后娘娘您一直希望的吗?”
安若溪亦是嘴角微微一笑。事到如今,又何必再遮遮掩掩的伪装,索‘性’摊开来讲,反倒痛快。
不……沐凝汐……本宫更希望你死……
明若‘春’水的美眸中,有嗜血的‘艳’光,一掠而过,稍纵即逝,刹那间便已敛去,仿佛从未发生过,苏苑莛化妆‘精’致的脸容上,笼着毫无破绽的讽笑,曼声开口道:
“看来凝汐妹妹果真很了解本宫……只可惜……这皇宫里禁卫森严……就算凝汐妹妹你不顾斓曦殿众多奴才的‘性’命,真的踏出了这里……你也不可能有机会走到外面去的……”
“我当然知道……所以妹妹才需要姐姐你的帮忙……”
‘唇’瓣间泛出同眼前‘女’子如出一辙的盈盈笑意,安若溪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笃定而自信。
“本宫真的很想知道……凝汐妹妹从何处来得这般想法……认为本宫一定会帮你呢?”
苏苑莛神情悠悠,高贵风雅,胜券在握,畅意自得。
“姐姐您这话只说对了一般……因为这不仅仅是在帮妹妹我……更是在帮皇后娘娘你自己……不是吗?”
眉目似远山,遥遥而淡然,安若溪语声清越,无喜无悲,无‘波’无澜,仿佛在倾谈的只是一件再公平不过的‘交’易。
“帮本宫自己?”
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一个笑话般,苏苑莛不由娇声笑了起来,只是这撩人心魄的如‘花’笑靥,‘荡’到黑珍珠一样的瞳孔里,却瞬时化为一片冰冷,仿似浸在千年雪窖里,刚刚捞出来,沁寒幽凉,锥刺入骨。
“怎么?难道凝汐妹妹你认为自己的存在……会威胁到本宫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吗?”
安若溪听得出,尽管极力压抑与隐忍,但从苏苑莛檀口里倾吐而出的字字句句,却仍无法自控的渗出几分怨毒与仇恨来……“会不会威胁到皇后娘娘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皇后娘娘自己应该最清楚……妹妹我走到今日的境地……背后不知有姐姐几多功劳呢……很多事情,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若是苑莛姐姐舍不得妹妹离开……不愿意助妹妹一臂之力……那妹妹也只好死了这条心……从此之后……一定留在这个皇宫里,好好陪伴姐姐……后宫日子寂寥,最适合争宠斗狠,算尽机关……如此,也可印证一下……在淳于焉眼里、心底……到底是谁比较重要……”
望着面前‘女’子,因为自己的一番话,容颜秀丽的面庞之上,瞬间聚散开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双白皙细嫩的‘玉’手,更是不自觉的紧紧握起,依稀可见那薄透的手背上,有根根微细的青‘色’血管凸起,似蜿蜒的一条条小蛇,诡异而触目……安若溪不知道自己事到如今,还争这一口意气干什么……是不忿于她的所作所为,抑或是在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还对那个男人抱有丁点的情愫……不……怎样都好,无论如何……她都必走无疑……“好……本宫帮你……”
红‘唇’似血,绽开烈焰般的媚笑,苏苑莛娇声开口,嗓音轻曼而优雅。
这样的结果,安若溪早已预料到,心中一片平静,指尖,却终不免轻颤,悲凉若水。
第178章
夜‘色’茫茫,无星亦无月,高远的天空,深不见底,似被人泼了浓墨一般,漫延着绵绵不绝的黑暗,无穷无尽,永无了期。(.好看的小说棉花糖,最新章节访问:.。
奔驰的烈马,像是要将安若溪的五脏六腑都颠簸出来一样;澎湃的血液,在体内迅速的流窜与呼啸,所过之处,滚烫如火,点燃成烈焰一般的炽热,灼烧着皮‘肉’的空隙,仿佛要穿透那长满颤栗的一寸寸肌肤,泯为灰烬,迫不及待的‘胸’腔里逃逸出来;耳畔是猎猎的‘春’风,料峭而冷越,吹拂在脸颊之上,有如刀割,像是要生生的带着她心底的某处血‘肉’一同撕扯而去,再也寻不回来了……拼命的打马向前,安若溪不敢回头……怕只一眼,便足以牵绊住她逃离的脚步……而她,决不允许自己再有任何的不舍,任何的犹豫……那一座灯火辉煌的皇宫,正在她的身后,渐行渐远,最终埋没在一片黑暗中……冷寂如坟墓的斓曦殿,跪满了一地的奴才,鲜血‘潮’湿而浓稠的气息,‘荡’在凄幽的闺房里,凝结成十八层炼狱般的‘阴’厉与恐怖……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坚若磐石,有如掌握世间生杀予夺大权的神祗,高贵不可触犯;刀削斧砍般的俊颜上,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漫延开大片大片的残戾,血‘色’如雾,将那漆黑的瞳仁满满占据,仿佛随时都会从中迸‘射’出千万根利箭,毁灭殆尽。
苏苑莛静静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却隔着千山万水一般的距离……她差一点就将他留在了自己的‘床’上……但是最后关头,他却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她……就仿佛与那个‘女’人心有灵犀似的……他很快发现了她的消失……“她去了哪里?”
冷如刀锋的嗓音,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一笔一画的挤出来,卷着从黄泉碧落而来的死亡之气,划破天地,不知所起,不知所踪。
没有人说话,恐惧早已令他们失却了语言,惟有簌簌发抖的身子,在鲜血弥漫的斓曦殿里,震‘荡’成奇异的频率。
“拖下去……别让他们死了……”
又平又硬的话声,殊无温度。死,并不可怕,最折磨人的,永远都是生不如死。
那派去追踪的‘侍’卫,就在这一片翱之中,匆匆而来。
“启禀皇上……找到娘娘的踪迹了……”
沐凝汐……你以为自己逃的了吗?朕早在你身上下了追魂香……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朕也会将你抓回来……你离不开朕的……眼前的‘玉’拂山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古旧而衰败。
老迈的管家将安若溪带到其中的一个房间之后,只说了一句“姑娘稍候,连爷一会儿就到”,便沉默的退了下去。
安若溪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终究未来得及出口。
寂然空‘荡’的房间里,隐隐弥散着飘渺的腐朽之气,仿若许久不曾住过人烟;黄‘花’梨木的桌子上,仅放着一盏青‘花’勾连纹八角烛台,凝郁的红烛包裹着纤细的烛芯,端顶跳跃着昏黄的火焰,晕出一圈圈浅淡的光晕,映在斑驳的墙面上,有如鬼影重重。
残灯如豆,安若溪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那个男人有否知道自己逃了出来……不会的……苏苑莛一定留得下他……可是,心口为什么还是会痛?像是被人千刀万剐着的疼痛,血‘肉’一寸一寸的被片下来,空了一大块儿,再也补不回来了一般……她的身子,已经逃离……但她知道……她砰然跳动的心,却仍停留在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永远都逃脱不了……没事的……安若溪……端木谨很快就会赶到淳安国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跟连大哥,还有表嫂,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就算你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将那个男人的名与姓,从心脏里剜去……也没有关系……右手紧紧抵住左‘胸’,惨痛,不能抑止……痛到麻木……习惯了便好……她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习惯……挂在房檐下的风铃,摇曳出不安的脆响,似细细的呜咽,凌‘乱’而断续。
有粗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安若溪尚未来得及敛去眸底的累累伤痕,巨大的房‘门’,却一下子被撞开,轰然响彻的闷重之声,‘激’‘荡’在凛冽‘春’风里,经久不散。
“你们是什么人?”
短暂的震惊过后,安若溪压抑住心底的恐惧,双目死死盯着那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五个黑衣‘蒙’面人,一壁下意识的向后退着,一壁故作镇定的开口道……衣袖里冰冷的匕首,紧紧贴着她细致滑腻的肌肤,熨帖而温暖……那是她从斓曦殿带走的唯一一件东西……也是那个男人曾经送给她,用来防身的……“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汐妃娘娘……”
粗噶的嗓音,像是锐器划在生铁上一般刺耳,黑‘色’的面巾遮去了男人大部分的脸容,惟留一双眼睛,似大漠上,旱季里,饥饿的秃鹰,灼灼的盯紧它的猎物……不寒而栗的感觉,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在这强烈的不祥预感之中,安若溪听到那为首的‘蒙’面人狞笑着开口,说的是:
“娘娘您既然不愿意留在斓曦殿里,好好的做您的贵妃……于是便有人索‘性’将娘娘赏赐给了我们几兄弟……我们是来伺候娘娘您的人……”
‘阴’邪的笑声,此起彼伏,似来自地府的厉鬼,纠缠在安若溪的耳畔,比起这令人恶心与恐怖的声音,狠狠刺进她心底的却是话中的内容……不愿意留在斓曦殿,好好做您的贵妃……有人索‘性’将娘娘赏赐给了我们几兄弟……有人……淳于焉……是你吗?“是淳于焉吗?”
不过短短五个字,却已用尽安若溪全身的力气,连骨头都已发颤,撞击成咯吱咯吱的脆响。
“当今圣上的名讳……又岂是我等贱民可以直呼的?娘娘您既然心知肚明……还请乖乖就范,好让奴才们‘交’差……”
尖锐的嘲笑,随着迫近的脚步,一点一点的‘逼’近安若溪……真的是他吗?他恨她的逃走……所以要如此的将她毁灭吗?不,不会的……他不会这样无情的……可是……他何尝对她有过情?身子重重撞上那坚硬如铁的冷墙,往后,再无退路……掌心滑腻而‘潮’湿,几乎握不住那锋利的匕首……安若溪看不到那些一步一步向着她这个猎物而来的野兽,她的眼里,‘荡’漾的只有一个男人的身影……是他吗?不是他……这六个字,反反复复的冲撞在她的血液里,谁处上风,谁居劣势,谁胜谁负……每循环一次,便如死过一回……手中的匕首,早已不知被踢飞何处,光洁的额头,撞在尖利的桌角之上,血流如注,月白‘色’的衣衫,在反抗与撕扯间,破败不堪……男人壮硕的身体,发出腐尸一样的气息,一步一步向安若溪踏来,那些恶心的笑声,在她的耳朵里渐渐远去;被粘稠的鲜血淌过的眼角,也已渐渐模糊……恍惚间,仿佛听到一缕熟悉的脚步声,朦胧中,似乎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淳于焉吗?原来……自己临死之际……想到的最后一个人……还是他……被鲜血浸红的‘唇’瓣,缓缓绽开一抹轻笑,蓦地拾起地上的匕首,在男人的身体压下来的同时,那锋利的刀刃,已经倏然划破娇嫩的肌肤,嫣红‘色’的液体,迅速的从割裂的血管里喷涌而出,欢快而兴奋……安若溪突然想起看过的一部电影,上面说“如果刀够快,人是感觉不到痛的”……原来竟是真的……一点都不痛,惟有即将解脱的轻松……飞溅的血液,让蓄势待发的黑衣人一震之余,却是愈加的兴奋:
“好烈的‘女’人……就凭这个……你就是变成了一具尸体……大爷也要尝尝你的味道……”
恐惧和绝望,直到此刻,方才真正降临……安若溪望着那沾满鲜血的双手,正迅速的扯着他黑‘色’的劲装……眸底一片死灰……阖上眼帘,安若溪静候着死亡的降临……像是一瞬间,又像是天荒地老般漫长……瑟缩成一团的身子,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向一具坚实灼烫的‘胸’膛……仅剩的力气,尽数抗拒着男人的触碰,但那粗粝冰冷的大掌,却像是炙热的铁钳一样,禁锢在她不断奔流着鲜血的腕上……长臂死死萦绕在她的后背,迫着两个人的‘胸’膛,毫无缝隙的贴合,彼此狂‘乱’的心跳,‘交’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休想分离……尖利的牙齿,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咬在男人的肩头,仿佛要将他的血‘肉’,就此撕碎,吞进她的腹中一般……男人坚硬的身子,一动未动,任由她咬着……安若溪听到男人清冽而炽烈的嗓音,伴随着灼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清晰:
“沐凝汐……沐凝汐……没事的……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永远……”
第179章
白‘色’的‘药’粉,洒在割裂的血管上,有如钻心……安若溪轻颤的身子,下意识的想要往回缩,但男人灼烈的大掌,却像是钉在她的腕上一样,牢牢将她禁锢在原地,那样强势的一个动作,却泛出无限轻怜密爱般,替她包扎着那丑陋的伤口,炙烫的指尖,不时划过她苍白的肌肤,似一簇簇细小的火苗,裹着燎原之势,烧的安若溪干涩的眼眶,不由一热……“痛就叫出来……”
凛冽的话声,从男人轻薄的‘唇’瓣间,又平又硬的吐出来,低沉的恼怒之中,仿若泛着某种隐忍的疼惜与关切……这轻浅的五个字,如有魔力,勾缠着安若溪的痛意……但觉双目又酸又胀,似随时都会有滚烫的液体,无所遁形的从眸底逃逸出来……口腔里还残留着鲜活的血腥之气,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尖利的牙齿,死死咬住红肿的下‘唇’瓣,惟如此,方能阻止那些不受控制的哽咽,从喉咙间汩汩的流窜到空气之中……逃也似的将眼睛从男人的身上移开,却是一下子撞到那躺在地上的五具尸体……只一眼,便叫人再不忍卒睹……那样惨烈的死状,仿若是下手之人,与他们有着莫大的深仇巨恨一般……淳于焉……你是为着我……抑或是其他的原因?安若溪不懂的分辨……也许不是不懂,只不过不知该如何面对而已……怕那最终的答案,是她承受不起的绝望……“痛……”
拧过头来,安若溪望向那恶意的勒紧她伤口的男人,一双漆黑的眸子,如水洗一般清澈,氤氲着半是‘迷’离,半是委屈的神‘色’,似一只刚刚被恶犬欺负了的小小猫儿,柔软的爪子,挠的人一颗心痒痒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79xs.-
“痛吗?痛就对了……”
狠狠压抑住眸底翻腾而起的层层怜惜,淳于焉凉薄的指尖,细细摩挲着‘女’子被包扎好的伤口,他将力度掌握的极好,既不会果真让她痛不‘欲’生,却又不甘心般的继续折磨;一把冷冽的嗓音,如裹满冰霜,往外渗着叫人心寒的凉气:
“沐凝汐……这就是你试图从朕身边逃走的代价……说……以后还敢不敢离开朕?”
男人深邃如古潭的寒眸,鹰一样攫住面前的‘女’子,仿若恨不得将她吸进自己的瞳孔里,封印住,从今往后,她只能乖乖的待在他所在的地方,生生世世,都休想再与他分离……未得受伤的那一只纤细皓腕,被男人微凉粗粝的大掌,铁钳一般紧紧锁住,迫着安若溪与他咫尺对视……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呼吸相闻,四目‘交’投,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彼此的身影,倒映在对方眼里的情境……这一刹那,她的眼里只有他,他的眸中也只有她,仿佛这静谧的世界,只剩得他与她两个人的存在,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情的‘插’足……苏苑莛静静的站在一旁,如被遗忘的一个不速之客,美‘艳’而‘精’致的脸容上,神‘色’飘忽,偶有昏黄的烛火,摇曳生辉,扑闪在白皙娇嫩的‘玉’颜上,掩盖了她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
“是你吗?”
微微避开男人幽深似海、灼烈如火的清眸,安若溪低声道。她不知道这泛着湿意的三个字,是如何从她的喉咙里逃逸出来的,也许是她的心,被太多的悲伤所填满,再也容不下任何的猜测与怀疑,与其从此之后,血管里老是梗着一根刺,不如趁它还未扎根发芽,长成参天梁木,赶紧拔除……就算是死,她也要死个清楚明白……“什么?”
男人在一开始,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女’子这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但当他触到她游走在横七竖八躺倒在地面的几具尸体上的眼神之时,却陡然醒觉她这莫名的三个字,因何而起……铺天盖地袭来的愤怒,像是淬了剧毒的利刃一般,割在淳于焉的心头,任那冷硬如石的一颗心,终是不可避免的裂出一道道累累的伤痕。
“沐凝汐……这么久了……朕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男人面如冠‘玉’的俊颜上,笼满冰天雪地般的寒气,‘阴’鸷的可怕,一双厉眸,似要迸‘射’出烈烈的火‘花’,燃烧进面前‘女’子的眼底,好将她不为人知的灵魂深处,照个透亮,看看里面的自己,到底有着怎样的一番光景……安若溪望着在男人迫视之下,无所遁形的自己……她真的很想相信他……但是在她的心,一步一步走向他的途中,却不知何时,立了一堵墙,墙上镌刻着的种种,皆是他对她的‘逼’迫、欺骗、利用,以及伤害……她跨不过,避不开,惟能停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男人漆黑如夜的墨‘色’瞳仁,咫尺天涯……眸里爆裂的星星之火,渐次的熄灭成灰,终至化为一片冰冷……锁在‘女’子皓腕上的大掌,缓慢的收紧,就在安若溪以为自己的骨头就要这样被他捏碎的时候,男人却突然一个使力,将她从凳子上拽了起来……“你想知道答案吗?那好……朕告诉你……不是朕……”
两人的身子,尚隔着半张桌台的距离,彼此的脸容,却几乎紧紧贴在一起,安若溪甚至能够感觉到,从他凉薄的‘唇’瓣间,倾吐而出的灼热气息,徐徐吹拂在她的面颊之上,将那些肌肤上微不可见的细细汗‘毛’,都烫的竖了起来,不能抑制的轻颤,从紊‘乱’的呼吸,一直蔓延进跃然如敲鼓的心底,那样强烈,仿佛随时都会冲破腔子,迫不及待的暴‘露’在日光之下,欢快而兴奋的叫嚷着、呼啸着……男人‘阴’戾可怖的嗓音,就在这个时候,砰然响起,听来近在耳畔,却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沐凝汐……在你的身子,朕还没有玩够前……怎么舍得让他人染指?记住……你腕上这道疤……是你为朕守身如‘玉’的印记……你的身子……这一生一世,都只能是朕的……谁都碰不得……”
男人凛冽的话声,不高不低,不温不淡,安若溪仿佛听到了,又仿佛什么也都听不到……原来如此……原来他这么的看重……她的身子……她是该荣幸,还是悲哀呢?安若溪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将面前的男人看清……却突然发现,原来两个人离得太近,竟是看不清彼此的面目的……“皇上……天‘色’不早了……既然已经寻回了凝汐妹妹……我们是不是应该及早回宫,以防生变……”
苏苑莛温柔善解的嗓音,总是能够在适当的时机响起,将那在他们的世界里相爱搏杀的两个人,狠狠拽出来,‘揉’进她的存在。
敛去瞳孔深处一切暗流汹涌,男人墨‘玉’般的冷眸,惟剩潋滟的‘精’光,那是与生俱来的王者至尊,惯于生杀予夺,方有之气。
“走……”
这不容抗拒的一个“走”字,从男人轻薄的‘唇’瓣间,冷冷平平的‘荡’出来,是命令,是‘逼’迫,由不得‘女’子半分半毫的不愿,灼烈的大掌,早在话声甫出口之前,便已箍在她的腕上,拖着她僵硬的身子,向房‘门’而去。
安若溪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却仍是无法撼动男人锁在她腕上的大掌,他就这样拽着她,像是要就此带着她,走到天荒地老、宇宙洪荒的尽头一般……仿若世间没有任何的事物,能够将他牵着她的手分开……只是,甫走到‘门’口,才陡见大厅之‘门’已于不知何时紧闭,与此同时,但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诡异的情形,太不寻常,各人心中,皆是莫名的一沉。
暗自将劲力凝于右掌,淳于焉堪堪伸出手去推那房‘门’……安若溪眼皮一跳,不详之预感,轰然在心底炸开……“皇上……小心……”
就在淳于焉几乎贴上房‘门’的时候,‘女’子轻媚绵软的嗓音,却蓦地焦切的响起,而那白瓷一般的‘玉’手,也先一步的拦在男人温厚的大掌之前……“啊……”
但闻一声哀厉的惨叫,伴随着火烧皮‘肉’的嗤嗤声响,倏然划破空气,响彻静默如坟茔的房间。
“莛儿……你怎么样?”
男人急急扶住苏苑莛摇摇‘欲’坠的身子,一双大掌,灼切的捉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仿若面对着一件裂了碎纹的稀世珍宝一般,无限痛惜,从‘激’‘荡’的寒眸里,‘荡’漾而出,浓厚的化也化不开……但见‘女’子原本白皙细致如凝脂一般的‘玉’手,此时此刻,却被房‘门’上炽烈的温度,烫的血‘肉’模糊,瞧来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妖‘艳’……失却男人禁锢的安若溪,一时之间,双手竟不知该往何处安放,无措的愣在原地,似‘迷’路在丛林里的小孩……偌大的房间里,明明烫如火烧,她却觉得似有无数尖锐的寒风,刺进她的肌肤之中,渗出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冷彻入骨,呼啸着死亡之气……“臣妾没事……”
‘女’子薄透如纸的脸容上,明明已经痛到煞白,却仍咬牙安慰着眼前正为她上‘药’的男人……这般轻怜密爱的举止,她终于也得到了……“这房‘门’……是铁铸的……”
将目光凝于‘门’上,安若溪这才发现这房‘门’,竟是一扇极厚的铁‘门’,而此时此刻,那弥漫着的烟火之气,很显然是有人在‘门’外点起了熊熊烈火,‘欲’将他三人一起焚烧殆尽……各人心中,皆是狠狠一沉。
第180章
但见那烧的炽热的铁‘门’,将逃出去的生路,关得严严实实;再纵观这偌大的房间,先前竟没有发现,原是连一扇窗户也无;不光如此,那瞧来极其坚厚的墙壁,待得淳于焉将手中锋锐的长剑撞上之时,墙上****簌簌落下,‘露’出内里的‘花’岗石……由此,房‘门’一闭,便有如坟墓,密不透风,哪怕一只苍蝇,都休想从这里飞出去……三人被困于房中,一时之间,竟是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呆,面面相觑,不知该待如何。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访问:.。
“皇上……我们现在怎么办?”
过了一忽儿,便听苏苑莛低低问道。
淳于焉这时却已渐渐冷静了下来,望着眼前这铜墙铁壁的架势,凭他一己之力,想要从里面逃出去,是断断不可能的事情,惟有靠‘门’外之人搭救才行……先前他在向着这‘玉’拂山庄狂奔而来之时,途径城郊的密林,突然跳出一伙黑衣‘蒙’面人来行刺……现在看来,应当是跟这里的黑衣人是同一路……当时,他焦切于寻回安若溪,无心恋战,遂将一众影卫远远抛在身后,自行冲出包围,赶到了这里……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再晚来一步,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下意识的望向那站在离他不远之处的单薄身影,却正与她目光相撞,眉眼对焦的那一刹那,似有什么东西,在两个人的眸底,缓缓流淌开来,彼此‘交’缠在一起,在往后的岁月里,变成锥心刺骨的折磨……但此刻,谁也不知道,那清晰的倒映在各自瞳孔深处的一抹身影,会是即将到来的诀别……安若溪只有些慌‘乱’的将眼睛移开,凝重而不安的心底,却因着男人这近乎于无限款款意浓的神情,而蓦然一定。
“没事……解决了那些刺客……影卫很快就会赶过来的……我们只需在这里耐心等候就行……不会有事的……”
耳畔传来淳于焉轻声安抚着那受惊的‘女’子,安若溪不免微微自嘲……适才,她会不会太过自作多情了?幸好这患得患失的感觉,只是稍纵即逝,紧闭的房间里,越来越炽烈的热气,已经将安若溪的脑袋烘的昏昏沉沉,心绪聚散游离,无形无状,恍恍惚惚间,倒也少了些胡思‘乱’想的烦恼,只是当飘忽的眼眸,极偶尔的扫过那男人和‘女’子双手‘交’叠的画面,却仍有小小的刺目而已。
也不知过了几多久,只觉这空气里的温度,几乎达到了常人能够承受的极限,渐次紊‘乱’的呼吸,像搁浅在岸边的一尾鱼,频临垂死挣扎的张翕着;整幅身子,仿佛在熔炉里炼着一般,将体内的所有水汽,都热腾腾的蒸出来,只是尚未来得及‘荡’进空气里,便已被融化的无影无踪……鼻中的焦臭之气,渐渐的浓厚,夹杂着零星的爆裂之响,在滚烫的随时都会烧成一片火海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与诡异……安若溪顺着那臭味的来源看去,却原来是那先前被淳于焉一掌打死的几个黑衣‘蒙’面人,因着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竟被这炙热的温度,将那皮‘肉’烤的令人作呕……安若溪不敢想象,再这样下去,他们这现时还活着的几个人,会不会也如同他们一样,像三只待宰的鸭子,在这巨大的烤箱里,生生烤的外焦里嫩,皮香‘肉’滑……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着,安若溪突觉手腕一凉,一股巨大的力量,就这么拽着她的整个身子,向一具坚实的‘胸’膛撞去……在被‘揉’进那温厚的怀抱的那一刹那,安若溪看到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近在咫尺,上面笼满了对她的焦切、关忧,甚至恐惧……而就在男人铁钳一样的长臂紧紧揽着她的腰身往后掠去的同时,半空之中,陡然落下一簇燃烧的热烈的横木,轰然砸到那坚硬的青石板地面,那里,正是安若溪刚刚站立的地方……若非男人及时拖着她避开,这一下,就算砸不死她,那呼啸着的熊熊火焰,也足以将她烧的皮开‘肉’绽……还未等安若溪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大大的舒一口气,耳畔便传来男人气急败坏般的嗓音,劈头盖脸的冲撞进她的鼓膜里,说的是:
“沐凝汐……你是傻的吗?你知不知道……这一截梁柱若是砸到你身上……你这一条小命就没了……”
男人凛冽的话声,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其他原因,竟有些撕裂的沙哑,一张英朗清逸的俊颜上,不自觉的泛出密密层层的焦躁与不安,那深邃如古潭的寒眸,此时此刻,却像煮开的热水一般,翻滚‘激’‘荡’着难以自抑的涟漪;漆黑的墨‘色’瞳仁,布满腥红的血丝,一圈一圈,凝聚开来的尽是心有余悸的某种恐惧,直直的钉住面前的‘女’子,仿若要将她就此‘揉’进他的眼眶里,方才安稳妥帖……安若溪望着男人古‘玉’一样璀璨的眸子,那里,清晰倒映着的,满满都是她的身影;他死死箍在她手臂上的炽烈的大掌,比这周遭的温度,还要灼烫几分,那近乎于凶狠的力度,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劲力,像是要生生的嵌进她的皮‘肉’里,叫她从今往后,再也摆脱不掉一般……这样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关切、担忧、恐惧与害怕……让安若溪宁愿相信,此时此刻的男人,心里是有她的……哪怕只是一分一毫,对她来说,都已经足够了……“我没事……”
许是在这干燥的环境里待得太久,就连一把嗓音,都变得干涩而暗哑,安若溪定定的凝着面前的男子,嗫喏唤道:
“淳于焉……”
她很想问问他,若是适才她没有避开……就此死了……他会不会为她有一丁点伤心和难过?但这卑微的希冀,却像是一根刺一样,鲠在她的喉咙间,磨得内里的肌肤,刺啦刺啦的疼痛,滑进嘴巴之中,‘揉’烂了,嚼碎了,却终究还是开不了口,讲不出声……男人在等待她的后文的同时,一腔莫名的愤怒与不安,也渐渐的冷静下来,触碰到面前‘女’子那一双澄若秋水的清眸,却是心中不由一动。[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怕吗?”
清冽的嗓音,不自觉的放柔,扣在‘女’子纤细手臂上的大掌,也转而包裹住她柔弱而沁凉的小手,那般轻怜密爱般的动作,淳于焉做来却如此的亲昵而自然。
安若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而男人‘性’感凉薄的嗓音,却已经低低响起,像是徘徊在半睡半醒间的一场美梦,幽幽的‘荡’进她的耳朵里,说的是:
“别怕……朕就在你身边……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安若溪但觉心底某处,如同被长满嫩刺的仙人球滚过,痛痛的麻麻的,而那扎进她‘肉’里的一根根小刺,却无一例外的镌刻着“淳于焉”三个字,融化在她的骨血里,伴随着她的生命,存在,直至灭亡……安若溪想告诉他……她不怕……只要有他在她身边,她就不怕……但是,这冲到嘴角的短短一句话,尚未来得及暴‘露’在空气中,便被一道干呕的声音,毫不留情的狠狠截断……但见那苏苑莛一双芊芊‘玉’手,紧紧抵在‘胸’口,苍白的脸容,薄透如纸,仿佛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楚,而一阵一阵的干呕之声,却正从那细长白皙的脖颈间,不断的逃逸出来……触目而刺耳……眼角不由的一跳,安若溪直直的望住那恶心烦郁的‘女’子,脑海里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待得她想要抓紧之时,却已迫不及待的溜走……也许只不过在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根本在抗拒着那可能出现的事实……指尖一凉,那握紧她左手的一双大掌,似乎犹豫了须臾,继而却竟是拖着她,走到‘女’子的身边……“莛儿……你可还好?”
男人空余的左手,轻轻扶起那呕吐稍止的‘女’子,低沉的嗓音,对着他口中的“莛儿”,永远都是温润而轻柔。
安若溪下意识的想要将手从男人微带薄茧的掌心脱出,却被他紧紧握住,仿若挽留的是一件舍不得放手的至宝一般……安若溪心里,蓦地一酸,再没挣脱,任由他握着,像一个随时都会被抛弃的小孩般,贪恋着这不知未来几何的温暖与安全……苏苑莛氲着星星点点水漾流光的眸子,似有若无的扫过两人‘交’叠的双手,无‘波’无澜,静谧的可怕……“皇上……臣妾……”
‘女’子柔弱而娇怯的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但见那高高的房顶之上,渐已大火熊熊的梁柱,又是噼里啪啦的跌落了几块碎屑,淳于焉眼疾手快,一左一右,牵着安若溪和苏苑莛,堪堪向一旁避过。
照此发展,不消多久,他三人就将葬身于这铜墙铁壁的监牢之中。
“有人来救我们了……”
正心自惴惴间,却听得淳于焉笃定的开口道。
顺着他的目光向房顶看去,但见那已烧得炽热的坚实铁皮,有一小块儿,正在渐渐的被揭开……三人莫不屏气凝神,望着那即将开启的生路之‘门’……火光一盛之间,但见那密实的房顶,慢慢的出现窗子般大的空隙,竟是有人生生将它给打通了开来……“皇上……属下救驾来迟……大‘门’已被封死……只能从这里出去……”
但见那年轻的影卫,烫的血‘肉’模糊的双手,死死的拖住那掀起的铁皮,咬牙向底下的主子报告着。
眼见着生机就在眼前,他三人却殊无半分的喜乐……只因这狭小的出口,最多只能容得下两人逃生……而那扒住铁皮的‘侍’卫,显然支撑不了多久……屋顶这样高,只有被淳于焉带着,方能飞出去……而他一次,注定只能带一个人离开……孰走孰留,会有悬念吗?安若溪望向身畔的男子,却惟见他坚毅冷凝的侧脸,仿佛正在经历着人生之中,最为艰难险阻的一场抉择……他温热而‘潮’湿的大掌,各自牵着她与苏苑莛,泛白的指节,青筋暴‘露’……一切的一切,都在显示着他的犹豫、矛盾、挣扎……另一边的苏苑莛,也在静静凝视着身畔的男人……突然,那嫣红似血的嘴角,泛出一抹诡异的笑意,稍纵即逝……然后,安若溪听到她娇媚婉转的嗓音,轻轻开口道:
“皇上……有件事……臣妾怕再不说,以后便没有机会了……臣妾已有了月余的身孕……”
熊熊燃烧的烈火之声中,安若溪仿似听到了她说些什么,又仿似什么也没有听到……那个‘女’子,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就在她刚刚小产的时候……他却与别的‘女’人恩爱缠绵,育有骨‘肉’……这一刹那,安若溪突然看不清身畔男人的模样……他离得她如此之近,又如此遥不可及……握在她左手上的大掌,仿佛不自觉的收紧……心爱的‘女’人,怀了他的骨‘肉’,他一定高兴还来不及吧?“皇上……臣妾多么希望腹中的孩儿……能有机会唤你一声‘阿爹’……”
‘女’子柔媚的嗓音,低低开口,包裹在男人大掌中的小手,仿若要轻轻的挣脱,淳于焉似乎方从即将为人父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却是下意识的死死握紧……这样本能般难受的动作,深深刺进安若溪的眼底,此生此世,都再难拔除……“皇上……属下快支撑不住了……”
房顶传来‘侍’卫痛苦的坚持之声。
烈火熊熊,呼啸着吞噬一切的兴奋之情。
“淳于焉……若你再不选择……我们三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这一刹那,安若溪突然从未有过的清明与平和,淡声开口道:
“带她走,还是带我走?”
选择只在他的手中。
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上,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掠而过,安若溪可以感觉到,他握住她右手的大掌,不断的收紧,再收紧,像是要将她嵌入她的掌心一般……就在安若溪以为自己的骨头,就要这样被他捏碎了时候,男人深不见底的寒眸,陡然一厉,像是蓦地决定了某件事情般……安若溪但觉指尖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跟随着男人松开的大掌,一起离她而去……此生此世,再也寻不回来了……房间炙烤如烘炉,她却已堕冰窖……“沐凝汐……等着朕……朕很快就下来救你……”
男人‘阴’鸷的嗓音,说些什么,安若溪听不分明,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决绝的转身,紧握‘女’子的‘玉’手,一个纵身,向着房顶飞去……连最后一眼,都没有回头看她……安若溪痴痴的望着他,像是要将她刻进此生之中……下一世,她再也不要记得他……熊熊燃烧的梁柱砸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安若溪仿若听到男人唤她:“沐凝汐……”不过那么遥远的声音,她已经不需要了……淳于焉……永别了……
第181章
古道悠悠,暖风熏熏,三月的和煦阳光,洒满那被马蹄扬起的飘渺尘埃之上,如在天地间铺叠开大片大片的金黄粼光,活泼泼,脆生生,连带着人的心情都仿佛透亮起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79xs.-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关于天气会影响心情这件事……对一个有修养有内涵的堂堂男子汉来说……完全是被那个矫情的‘女’人,长年累月的荼毒出来的……一想到那个让人头疼不已的‘女’人,端木无忧俊朗的眉眼,便不由的好看的一皱……忽而念及,若是她在跟前,肯定又会不容分说的伸出魔爪,替他抚平……同时,嘴里还会喋喋不休的对他“教育”着……端木无忧,不许皱眉头,再皱下去就成小老头了……真是好笑,这么多年了,她还拿他当三岁小孩吓唬,严重侮辱他的智商……况且,他端木无忧可是整个靖远国公认的美男子,偶尔皱皱眉头,只会让他更有魅力而已……当然,男人不能只靠一张英俊的脸蛋吃饭……她为数不多的甚有见地的话语之中的这一句,他还是认同的……所以,当那些劲装打扮的汉子,拦住了他们前行的马匹之时,端木无忧一张清逸的俊颜,已经无‘波’无澜,那淡淡而漫不经心的神情……实在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应有的……呃,用那个‘女’人的话来说,就是太早熟了……“诸位请留步……这条路乃是我家主子‘私’有,非属官道……我家主子不想被人打扰,还请诸位绕道而行……”
便见其中为首的一名汉子,出声拦阻道,又平又硬的嗓音,虽则刻意收敛,但明耳人显然能够听得出其有着极深厚的内功底子,再观与他一起的几人,莫不个个‘精’神抖擞,身怀绝技,很显然这是一班训练有素的护卫……仆从尚且如此,不知他们口中的“主子”又是何方神圣?只是,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得一把清脆的嗓音,曼声接口道:
“此树是我栽,此路由我开,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钱……阿爹,我们这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劫道’的吗?”
这惊世骇俗般的言论一出口,纵使白锦堂见惯世面,此刻也不由的嘴角一‘抽’,望向那说话之人……但见一名衣饰华贵的少年……看起来也就五六岁而已……端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明明是粉妆‘玉’琢般的小小孩童,却偏偏显‘露’着与他年龄十分不相称的成熟与深沉……那是自幼养尊处优,从心底散发出来的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气度……再看他身边那名被他称为“阿爹”的男子,面如冠‘玉’,神情悠然,一张朗逸的脸容上,看则优雅而温润,但那一双潋滟的眸子,却兀自聚散着慑人的流光,深不见底,不可捉‘摸’……而他周遭‘侍’从打扮的护卫,只怕内功造诣也不在自己这些大内高手之下……正当白锦堂以为眼前这班人并不十分好打发的时候,却见那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不可触犯之气的男人,似有若无的扫过他家主子所在的方向,一双幽深如黑夜般的墨‘色’瞳仁里,有大片大片未明的‘精’光,陡然炽盛,但只一刹那,便已被悉数敛去,待得人想要细究之时,却早就恢复成一如既往的轻淡与无谓……便听男人温雅的嗓音,漫不经心的向着身畔的儿子开口道:
“若他们真是‘劫道’的……只怕想要的……阿爹给不起……”
端木无忧望着阿爹脸容上不自觉般陷入的某种悠远惘然之‘色’,他虽相较于同龄的孩子,太过早熟了一点,但毕竟还是年纪太小,未能了解……只暗自奇怪,这个世上,难道还有阿爹给不起的东西吗?不过这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问题,遂道:
“给不起就不给……自己的东西,怎能拱手相让于他人?即便是抢,也要抢回来……阿爹你怎连这个道理也忘了?”
那小小少年,话声干脆利落,煞有介事的提点着他的阿爹,一双亮如辰星般的眉眼,却不自觉的隐隐透出股势在必得之气……那样的神情,细看之下,像极了某位故人……“若到时候有人想要从阿爹手中抢东西呢?忧儿可会站在阿爹一边,帮着阿爹阻止坏人……守护娘亲呢?”
眸光一敛,便听那面如冠‘玉’的男子,嗓音沉沉,悠声开口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听他突然提起娘亲,端木无忧一张小脸上,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娘亲那个‘女’人……也就阿爹你会上赶子的想要娶她……忧儿可一点都不担心她会被别人抢去……”
“这番话若是传到你娘亲的耳朵里……只怕忧儿你往后一个月都有得烦了……”
低低的轻笑声,从男人削薄的‘唇’瓣间,水一般流泻出来,他似乎已经想象到那可能会出现的有趣的情景,就连平日里一双轻淡而疏离的眸子,都不由的氤氲开来层层的笑意,‘荡’进眼底,越发衬得整个人英气勃勃之中,透出股勾人魂魄的邪魅。
便见那听得此言的端木无忧,一张总是神清气朗的小脸,不自觉的垮了垮,随即目光一凛,扫过那些正在窃窃失笑着的‘侍’从,那警告的眼神,显然再清楚明白不过……众人立马收了玩笑之意,便听他身边一名护卫一脸正‘色’的表着忠心耿耿道:
“世……少爷请放心……属下们绝对不会把少爷今日这番话转达给夫人听的……”
看着他们一个个信誓旦旦的样子,端木无忧却深知能瞒住那个‘女’人的机会,微乎其微……唉,一想到她知道之后,会有的反应……他就忍不住头疼……“诸位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还请及早离去……若是惊扰了我家主子……只怕你我这些人都担待不起……”
眼见着这群过客旁若无人的谈笑,白锦堂不由出言提醒道……每年的今日,都是他家主子最为不豫的时期……他可不想让这些无谓之人,再在主子心上添堵……这警告和威胁意味甚浓的驱逐令,还真是让端木无忧十分的不爽……他家主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倒想看看怎么让他们“担待不起”个法……刚想开口,却听身旁的阿爹出声道:
“算了……无忧,我们也不急赶路,绕道而行就是……”
看着阿爹神‘色’淡淡的样子,端木无忧只觉今日如此从善如流的他,简直不是阿爹的风格,虽然心有疑虑,但父亲大人已经发话,他自然不能有什么异议,遂道:“是。”
目光望了一眼那不允许他们靠近的方向,只看得到亭子的一角和其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应该就是这群人口中的“主子”……端木无忧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好好见识一下这“大牌”的某人……就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打马转身,想要离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得一道声音阻止道:“诸位且慢……”
便见那显然是从亭子的方向赶来的一名‘侍’从,朝着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微微一作揖,恭谨道:
“敢问这位公子可是靖远国的谨王爷?”
顿了一顿,这人似乎早已认定,不需要回答,便随即开口道:
“故人既已到此……我家主子还请王爷前去一叙……”
端木无忧望望身畔的阿爹,却只看到他俊逸英朗的侧脸,神情淡淡,仿佛掩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叫人瞧不分明……“要我们绕道而行的是你家主子……现在前来邀约一叙的也是你家主子……看来你家主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怒无常……阿爹……你认识他家主子吗?”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端木无忧却是状若不经意的开口问道。
没错,眼前的男人,正是靖远国谨王爷,名讳端木谨,而这口口声声唤他“阿爹”的小小少年,乃是他的独生子,名叫端木无忧,今年方五岁整。
眸光一闪,端木谨潋滟的瞳孔深处,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稍纵即逝,顷刻间便已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淡然而清冽,一把温润的嗓音,无‘波’无澜,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认识……但不熟……”
“哦……”
端木无忧理解的点了点头。
“不过……既然淳安国皇帝邀约……这个面子本王还是要给的……五年未见……故人在此重逢……或许也是天意……”
目光悠远,淡淡落在那不远之处的亭子之上,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掩映在层层叠叠的光影之间,朦胧而模糊……眉眼一敛,端木谨温声道:
“忧儿……我们过去吧……”
“请……”
便见那先前来传话的‘侍’卫,在前面带路,一行三人,朝着这空寂的古道之中,唯一的一座‘精’致的亭子而去,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日光渐渐西沉,将笼罩在其中的各‘色’人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拉的极长,仿若要延伸到那些从未忘却的过去之中一样,‘交’缠着不可预知的未来……终至席卷而至……
第182章
“启禀皇上……谨王爷与世子到了……”
年轻的‘侍’卫,朝着那背对他们而立的男子,恭谨的报告道。[.超多好看小说]。wщw.更新好快。
端木无忧望着那传说中的淳安国皇帝,但见他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衫,‘玉’身秀拔,堪堪伫立在一座孤坟面前,因是背对着他们,又恰好挡住了镌刻的碑文,所以他既看不清那男人的面容长相,也不知道这建造在此的坟茔里,埋着的是谁的尸骨……好奇之心,便不由的渐次增长……也不知过了几多久,就当端木无忧以为自己就要这样站成一尊雕像的时候,男人缓缓转过了身子……一张清朗坚毅的脸容,俊美如大理石刻,面上的神情,却也似石头般冰冷,仿若高高在上、睥睨尘世的一方神祗,无情无‘欲’,无喜无悲,就像是世间再没有任何的人与事,能够惊扰到他一般;一双漆黑似夜的墨‘色’瞳仁,有如天际遥不可及的两颗寒星,冰冰凉凉,不带一分一毫的温度,眸底潋滟的‘波’光,仿若被人在光洁的瓷器上,划过的一道不能磨灭的伤痕,永生永世,都再难愈合……好吧,端木无忧承认,这是一个好看到可以跟自己相提并论的男人……不过,娘亲那个‘女’人说过,世界上多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衣冠禽兽,谁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淳安国皇帝,是不是其中之一呢?呃,这个还有待观察……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突觉被阿爹牵着的小手,不由一紧,端木无忧下意识的望向身旁的男人,却见他薄‘唇’轻启,悠声道:
“焉王爷……不对……本王现在应该称你为淳安国皇上……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说这话的端木谨,目光怡然,淡淡的扫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是别来无恙,还是人事全非呢?”
心间一恍,淳于焉深邃如古潭的一双眼眸,却是下意识的望向男人身旁那粉妆‘玉’琢的小小少年,明明五六岁的年纪,却故意装出一派深沉的模样,眉眼‘精’致,如诗如画,整个人透着股聪明又伶俐的气度……若是她还活着,他们的孩儿,也一定会像他一样喜人吧?“他是你的孩儿?”
喉咙微苦,淳于焉凝声问道。
将握在掌心的那只小手,不自觉的又收了收紧,待得他拧头看向他的时候,端木谨却是微微一笑,开口道:
“忧儿……过来拜见淳安国皇上……”
听得阿爹开口的端木无忧,遂踏前一步,向着那淳安国皇帝,微微行了一礼,脆声道:
“无忧见过淳安国皇上……”
“无忧……”
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淳于焉一颗心,却不由的陷入当日某个‘女’子曼声‘吟’唱着的一句诗文之中:
“可是‘逍遥堪自乐,浩‘荡’信无忧’的无忧?”
“正是……”
端木无忧一壁应声答着,一壁却是暗暗感慨着他那偷懒的娘亲,随便找一句古诗中的两个字,就给他当名字用了,结果让人随随便便就参透了寓意,还真是一点内涵都没有……不过那么多蕴含“无忧”字眼的诗词歌赋,这人能够张口就说准了,倒也是难得……“给你取这名字的人……一定是希望你一生一世,都能活的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吧?”
那也是她的希望……眸‘色’恍惚,淳于焉目光清幽,堪堪落向身前的坟茔……现在的你,又在何方?可是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听他将娘亲那个‘女’人的期许,说的一字不差,端木无忧有小小的奇怪之余,转念又一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随即便不放在心上了……只是,顺着这淳安国皇帝的眼眸望去,却总算是看清了这座孤坟的全样……不过,这墓碑上怎么空无一字啊?不知里面埋的是什么人?看起来应该是跟这一国之君关系匪浅……端木无忧发觉自己越发的好了奇……端木谨亦是眉眼扫过那伫立的坟茔,薄削的‘唇’瓣间,不由泛起一抹讽笑的弧度,但只一掠而过,转瞬即逝。[.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本王若是没有记错……皇上你也有一子吧?算下来,应当与忧儿年龄相仿……本王说的可对?”
端木谨一壁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一壁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望住眼前男人的反应,但见他俊朗冷毅的脸容上,殊无半分作为一个父亲,在旁人提起他孩儿之时,该有的神‘色’,那从心底泛出来的冷淡与漠然,叫人心寒。
端木谨心中,不由的一动……淳安国皇帝膝下只有一子,乃是皇后苏氏所出……不过,传闻,那唯一的皇嗣,似乎并不受宠……皇后苏氏……苏苑莛……心底不期然的划过这个名字,端木谨眉间竟是有些不自禁的恍然,随即却轻描淡写的敛了去,仿若只是不经意间投‘射’到湖水里的一颗细小石子,并未惊起多大的涟漪,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当目光重新凝于对面的男人身上之时,却又不由的一沉……男人落在那孤坟上的泠泠眼眸,氤氲着大片大片无以名状的痛苦与悲哀,巨大的仿佛随时都会如同决了堤的‘潮’水一般,紧紧将他淹没,永无翻身之日……“不知这座墓‘穴’里……埋葬的是何人?”
忍了三忍,端木无忧终究还是没能阻止到自己的好奇之心,开口问道。
轻轻划过冰凉石碑的指尖,有不能自抑的一颤,仿若沉重的再也抬不起来,只能死死的停顿在原地,任指节泛白,青筋暴‘露’,那隐忍的力度,像是恨不得将自己也嵌入到他手下的坟墓之中去一般……端木无忧虽然看不懂他这幅表情,却也本能的直觉,自己一定是一不小心就触碰到了这位淳安国皇帝不能提及的某种伤痛……空气,死一般萦绕在坟墓的周围,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阵阵风声,吹得几人身上的衣袂,有如落叶,猎猎作响。
沉默,无尽的沉默,就在端木无忧以为自己得不到那答案的时候,却听得男人低沉而清冽的话声,穿透稀薄的料峭‘春’风,轻飘飘的响起,说的是:
“这里……是朕的发妻……”
微带薄茧的指腹,细细摩挲在那光滑的碑体之上,一遍一遍,仿若凝结了太多无以言说的轻怜与密爱,浓情和厚意,满满当当的,层层叠叠的,挥之不去,‘荡’之不迭,从淳于焉的血管之中,不断的流窜出来,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端木谨云淡风轻的脸容上,缓慢漾开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似笑非笑,掩盖了眸底一切暗流汹涌,‘波’‘荡’起伏,将那不为人知的过往,藏得密密实实,扣进血‘肉’里,仿佛此生此世,都不会再揭开……“咦?皇上的发妻……不应该是皇后娘娘吗?”
便见那端木无忧似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终究是抵不过疑‘惑’和好奇二者的驱使,颇有些口无遮拦的开口问道……如果他没有记错,那淳安国皇后应该还好端端的活着吧?也难怪他有些孤陋寡闻,印象中,阿爹甚少向他说起这淳安国的事情,所以他也只知道眼前这皇上,乃是从他兄长手中谋权篡位得来的……成王败寇,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却听端木谨嗓音悠悠,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忧儿……旁人的家事,我们这些不相干之人,不宜多问……知道吗?”
“是……阿爹……”
阿爹发话了,端木无忧遂从善如流的接口着。父子俩淡然而无谓的神情,如出一辙。
淳于焉望着对面的男人,他浑不在意的模样,就如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般,冷冷的凉凉的,仿佛自始至终,都惟有他一个人,在死生之间徘徊。
“端木谨……你知道这里埋的是谁……五年前的今日……她就是在这里……活生生的消失在朕的眼前……朕却救不了她……”
那些从不敢触碰的噩梦般的过往,一旦提及,就像是匍匐在灵魂深处的一条的毒蛇,陡然苏醒,兴奋的撕咬着淳于焉的每一寸血‘肉’,如千刀万剐的凌迟酷刑,死不了,惟能清醒的承受着那片片的皮‘肉’,从他的骨头上,一丝一丝的割裂下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无了期……端木谨定定的凝住对面的男人,干燥温厚的大掌,不自禁的紧握成拳,任平整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的肌肤之中,都不觉痛。
“皇上这是后悔了吗?据本王所知……当日可是皇上自己选择将她留在熊熊大火之中,带着另一个‘女’人逃出生天……现在才来显‘露’你的痛不‘欲’生……是不是太迟了点呢?”
削薄的‘唇’瓣间,终是忍不住泛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端木谨冷冷望着那受伤如一只野兽般的男人,仿若一柄淬了剧毒的利刃,恨不能穿透他沁满痛苦的眼眸,直剖进他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将那一颗砰然跳动的心脏,割扯开来看看一般……男人凛冽的话声,字字如刀,句句似剑,将淳于焉千疮百孔的生命,再次一点一点的撕碎,淋漓的鲜血,不断的喷涌而出,漫延至无边无际……“你说得对……一切都是朕的选择……怨不得他人……”
薄‘唇’微启,淳于焉泠泠轻笑,蘸着嗜血的伤痛,咽下去,吐出来,一笔一画,都像是滚过刀山,疼吗?就这样疼死……该有多好……“端木谨……当初你为什么没有出现?若是你早点来……带她走……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端木谨蓦地望向说这番话的男人……他宁肯她被他带走……也不希望她死吗?只可惜……一切都晚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淳于焉……她已经死了……再也回不到你身边了……”
冷冷平平的讲述着这既定的事实,话已说尽,无谓多留,端木谨淡声开口道:
“天‘色’不早了……本王还要赶路,恕不奉陪……忧儿,我们走……”
淳于焉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些什么,一双眼睛,仍是定定的凝在面前的孤坟之上,仿若所有的呼吸与心跳,都已被她带走,再也寻不回来了……端木谨牵着无忧的小手,方才走了两步,却见得昔日焉王府的老管家光伯,行‘色’匆匆的向这边奔来,在那淳于焉的身后堪堪停住,便听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将淇妃娘娘的脸……划破了……”
太子殿下……淇妃娘娘……端木谨的心,蓦然一跳……前行的脚步,就那么顿在原地,终是再也抬不起来……
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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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你走吧……淇儿的脸……被划伤了……淇儿再无颜面对皇上……”
娇怯婉转的嗓音,泛出细细碎碎的哽咽,从微掩的房‘门’里传出来,似正被狂风暴雨无情的击打着的一株含苞‘欲’放的‘玉’兰‘花’,亟待着惜‘花’爱‘花’之人的护卫。
端木谨站在淳于焉不远的地方,他能够清晰的看到,当‘门’内的‘女’子在说到那一句“脸……被划伤了……”之时,男人深不见底的寒眸里,有嗜血的‘精’光,陡然炽盛,仿若那被划破的脸颊,是他珍如生命的至宝一般……雕‘花’镂空的‘精’致房‘门’,轰然被推开……房内的‘女’子,惶惶的望着那大踏步向她走来的男子,虽然早已预料到闻听此事,他可能会有的愠怒,虽然这也正是她一直期待的,但陡然间撞上那‘阴’鸷的可怕的俊颜,她却仍是不由的心头一慌……忙不迭的将一腔莫名的恐惧给压了下去……只见那自称为“淇儿”的‘女’子,纤腰微拧,莲步轻移,一幅不胜凉风娇羞的身子,便如蝴蝶翩翩,扑向淳于焉温厚坚实的‘胸’膛,并将那一张梨‘花’带雨的妩媚小脸,尽数埋在他怀抱里,柔弱而委屈的嗓音,就那么轻声细语的从檀口里倾泻而出,说的是:
“皇上……你终于回来了……淇儿好怕……”
馨香绵软的身子,在淳于焉的的怀中不受控制般的轻颤着,如同温室里最娇弱不过的一朵牡丹‘花’,怯怯的勾夺着来人的保护之‘欲’;纤细的手臂,水蛇一样缠在他的腰间,让他毫无缝隙的感受着她的贴合;与此同时,那吐气如兰的呼吸,则似有若无的喷洒在男子的‘胸’口,牵扯出令人想入非非的暧昧温度……但只一瞬,这柔媚入骨的身子,便被男人刷的一下推了开来,微凉粗粝的大掌,似迫不及待的勾住‘女’子‘精’致的下颚,将她白皙细致的一张小脸,倏然抬起,使其尽数暴‘露’在他的眼前……但见那肤如凝脂的‘玉’颊之上,蜿蜒着一线食指般纤长的红印,如被人在晶莹剔透的汝窑佳器上,毫不留情的划下一道裂痕,有触目惊心的妖冶与诡异……这张脸……端木谨讳莫如深的眼眸,瞬时一沉,似刹那间掀起无数惊涛骇‘浪’,但很快便被他敛了去,惟余嘴角缓缓泛出的一抹轻笑,嘲‘弄’而讽刺。[]
“世子……你看见了吗?”
便听端木无忧身旁随‘侍’的一名仆从,忍不住低声惊呼道:
“……这位淇妃娘娘……跟咱家王妃娘娘……长得可真像……”
端木无忧淡淡瞥了一眼那矫‘揉’造作、泫然‘欲’泣的所谓淇妃娘娘……她的一张脸……的确跟娘亲那个‘女’人有六七分相像……不过怎么看,都觉得刺目……身旁的阿三还在啧啧称奇着,端木无忧瞅了他一眼,然后漫不经心的吩咐着另一边的阿五:
“阿五……一会儿回到驿馆之后……记得替阿三打盆水……好好帮他洗洗眼睛……想必这一路上风大沙烈,污了他一双浊目……以致于连人的相貌都会看错……”
“是,属下遵命……”
便听那阿五极为兴奋的应道,同时促狭的向着那瞬间垮下一张脸的同伴眨着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那阿三却几乎要哭了。
“世子说的极是……属下当真是老眼昏‘花’……这位什么娘娘怎么可能跟咱家王妃长得相像呢?不像,一丁点都不像……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嘛……”
忍住脑‘门’上的冷汗涟涟,那阿三忙不迭的信誓旦旦的改口道……心底将自己这张口无遮拦的破嘴,也不知埋怨了几多次,巴不得把先前说的一堆疯言疯语给重新咽回到肚子里……这淳安国的淇妃娘娘,就算跟自家的王妃,长得有那么小小的相像……不对……她怎么比得过他家王妃呢?他家王妃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走遍五湖四海,独一无二的‘女’子……岂是这徒有其表的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难怪世子不爱听……原是他鬼‘迷’了心窍,才一时看走了眼……的确该罚……这一会儿,就算是有刀架在阿三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再觉得那淇妃娘娘与他家远在靖远国的,即将成为他主母的‘女’子,有半分半毫的相似……端木无忧显然对手下人从善如流、知错能改的态度,十分的受用,一颗小脑袋,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去看一旁阿爹的反应,却惟见他嘴角凝结的似笑非笑的一缕弧度,高深莫测,看不分明……因他们几人站得较远,又总算念着是别人的地盘,所以说话之声都压得很低,于是那背对他们而立的淳安国皇上和淇妃娘娘,并无多大的心思听清他们在窃窃‘私’语些什么……此时此刻,淳于焉的眸底,只有面前那一张被划伤的面孔,针扎一样刺进他幽暗不见天日的魂灵深处……“是谁做的?”
指尖沁寒,细细的摩挲在‘女’子娇颜上的伤口四周,那样轻怜密爱般的一个动作,却仿佛席卷着说不清的恐怖与可怕,尤其是那一双冷彻入骨的眼眸,似刚刚自冰天雪地里捞出来的一般,冻的叫人胆颤,似随时都会幻化成无数利剑,将映在他眼底的一切,都毫不留情的毁灭殆尽……薛钰淇一颗暗自算计的心,此刻却也不由的一震……这高高在上的良人,为着她而雷霆大怒,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欢喜和得意……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却仅仅只为着她的一张脸……一张跟某个死去的‘女’人相像的脸容……她突然不敢想象,若是自己这张脸,真的被人给毁去了……眼前的男子,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宠着她,爱着她呢?“皇上……不怪太子殿下的……”
‘女’子姣好的面容上,‘露’出诚惶诚恐的神‘色’来,似有些语无伦次的开口道:
“淇儿只是想拿些亲手做的糕点,送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尝尝……哪知太子殿下他……不仅不领情……还拿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钗子……向臣妾的脸划来……若非臣妾躲避的及时……只怕淇儿这张脸……就要毁了……”
大滴大滴心有余悸的眼泪,从‘女’子美丽的瞳孔中涌出来,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惹人怜惜;一双细腻嫩滑的小手,更是轻轻的抓住男人的大掌,指引着他游走在她脸容上的伤口之处,她能够感觉到他微带薄茧的指腹,冰冷似霜,隐忍着一触即发的心疼与暴怒……“来人……将太子带来……”
‘阴’鸷残戾的话声,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刀锋一般迸‘射’而出,寒眸凛冽,闪烁着嗜血的‘艳’光,在空气中划下一道凌厉的弧度。
“皇上……你千万不要怪太子殿下……他还小……”
‘女’子似惊慌失措的阻止着男人的愤怒,柔弱而无措的开口道:
“况且……若是因为淇儿……而影响了皇上与太子殿下的父子之情……只怕皇后娘娘会对淇儿的芥蒂更深……往后淇儿在后宫里的日子……就会更加难过……”
说到此处,‘女’子哽咽的嗓音,渐次低了下去,活似受尽了委屈,却又不敢争辩的小媳‘妇’,那样凄苦而娇媚的模样,当真是炉火纯青。
端木无忧忍了几忍,终于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望着那口口声声自称“淇儿”的‘女’人,不禁想着,那什么太子殿下怎么下手不狠一点,将她这张梨‘花’带雨的俏脸给破了相……也省的他现在看着这与他娘亲有几分相识的面容,如此的碍眼……这简直是侮辱他娘亲的长相嘛……“淇儿……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眸‘色’一厉,淳于焉一壁温声向面前的‘女’子保证着,一壁伸出手去,轻轻擦拭着从她‘精’致的眼眶里,不断滴落着的晶莹泪珠,那滚烫的液体,烧的他的一颗心,都火辣辣的疼……沐凝汐……朕发过誓……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哪怕只是伤害与你长得相像的人都不行……闻听此言的端木无忧,终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说这淳安国皇帝,看起来是‘挺’英明神武的一个人,怎么被这么一个心机‘女’的三言两语就给蛊‘惑’了呢?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红颜祸水啊……正煞有介事的感慨着,却听得有太监来报,说的是: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已经带到……”
端木无忧看到身旁的阿爹,在听到这几个字眼之时,英俊的眉眼,似是不由自主的一跳。
循着太监尖锐而刺耳的话声看去,便见从大殿的‘门’口,款款走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与端木无忧年纪相仿的小小少年。
其时夕阳西下,日光黯淡,晦暗明灭的光线,在‘女’子姣好如羊脂美‘玉’般的容颜上,流转出断断续续的‘阴’影,有若鬼火重重。
端木谨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渐渐回归原处,平静若水。
第184章
款款而行的脚步,在陡然间目光与男人相撞之时,重重的一顿……苏苑莛望着那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的男子,牵住掌心中小手的‘玉’手,不自禁的收紧,再收紧,连那青葱似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潮’湿而滑腻的肌肤里,都不觉痛……“母后……你‘弄’疼孩儿了……”
细小而隐忍的话声,从被她牵着的小小少年口中,徐徐提醒着。(.)。wщw.更新好快。
苏苑莛仿似如梦初醒般,下意识的松脱桎梏的掌心,却在男子不经意间望向她身畔的孩儿之时,复又死死的握住那一双小手……‘精’致的眉眼中,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潮’水一般漫延上来,就在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时候,她已经毫不留情的敛了去……再凝眸,她又恢复成那个高贵而优雅的皇后娘娘……端木谨望着‘女’子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经过,她美丽妖娆的脸容上,除了陡见他之时,有过一刹那的失神,如今早已不见踪影,淡然而疏离,就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再陌生不过的人一样……他与她,本就注定了形同陌路不是吗?嘴角轻轻‘荡’开一抹浅笑,端木谨曾经以为,就算再与眼前的‘女’子重逢,他亦能做到心平气和……现在看来,他的确有些高估自己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事过境迁,他与她都不是昔日的自己了……她有她的良人与爱子……他亦有他想要守护的人儿……这样的关系,才是最好的……不过……如今贵为皇后娘娘的她……付出那么多的代价,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可是,她真的快乐吗?目光淡淡的扫过那不远之处神‘色’泠然的男人,他的身畔尚依偎着另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有着跟某人极为相似的脸孔……端木谨眸光一沉……“臣妾参见皇上……”
莲步缓顿,苏苑莛微微敛身,向着面前的男人,福了一礼,似等待了一忽儿,却终究没有等到男人的只言片语,她也不在意,转而吩咐身旁的孩儿道:
“怀儿……快给父皇请安……”
但见她口中的“怀儿”……淳于怀俯身行礼道:
“儿臣给父皇请安……”
那样恭谨而疏漠的神情,更似君臣,而非父子。.
“是你划破了淇儿的脸?”
清清冷冷的嗓音,从淳于焉凉薄的‘唇’瓣间,凛然倾泻,殊无半分半毫的感情,那平硬如石头一般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早已认定。
“是儿臣划破的又怎么样?”
淳于怀‘精’致的面容,蓦地抬了起来,一双濯黑的眸子,紧紧钉在男人身畔的‘女’子身上,那样近乎于仇恨而怨毒的眼神,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瞳孔里……“她活该……是她先说母后坏话的……她说父皇你根本就不喜欢母后还有儿臣……她还说她很快就会让父皇你将母后和儿臣扫地出‘门’的……”
食指白皙而细长,利刃出鞘一般直直指住那偎依在男人身旁的‘女’子,淳于怀略显稚嫩的嗓音,本来应该是窝在父母怀中撒骄的年纪,他却早已不知何时,便浸染了太多的‘阴’鸷与怨恨,听来叫人又是怜惜,又是可怖。
“皇上……淇儿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要替淇儿做主……”
柔弱无骨的‘玉’手,弱柳扶风般摇曳着男人坚实的臂弯,薛钰淇一双水漾的大眼,似一只受了委屈的猫儿般,巴巴的望向淳于焉……这样的神情,像极了那个‘女’人……微凉的指尖,下意识的抚过‘女’子光洁饱满的额头,将其散落在鬓角的几缕碎发,细细的掖到了耳后……就像他曾经无数次为另一个‘女’人做过的一样,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那样亲昵而自然的一个动作,已经抵过千言万语……苏苑莛嫣红似血的嘴角,缓缓扯开一抹清浅的弧度,讽刺而凄苦。
“放心……朕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低沉的嗓音,仿若爱侣间旁若无人的‘私’语,淳于焉将目光从眼前的佳人身上移开,却是利箭一般‘射’向对面的一母一子,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刹那间聚散开大片大片暴虐的浮光,隐忍的沉怒,一触即发。
“跪下……”
冷戾的话声,从男人微抿的嘴角,冰霜一样笼罩在偌大的宫殿里,‘激’‘荡’出暗流汹涌的‘波’纹,层层叠叠绕满周遭的空气,如置身压抑的坟茔,随时都会席卷出死亡的温度来。
“儿臣没有做错……”
编贝般的皓齿,死死咬住那小小的下‘唇’瓣,淳于怀倔强的抬起眼眸,狠狠瞪向男人身畔的‘女’子,厉声道:
“……儿臣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的脸给毁个一干二净……这样她就再也不能‘迷’‘惑’父皇了……”
少年怨毒的话音还未散尽,只听“啪”的一声,灼烈的大掌重重击在皮‘肉’之上的脆响,蓦然在沉冷如坟的怜心宫响彻,经久不息。
“母后……你怎么样?”
短暂的死寂过后,被吓呆的淳于怀最先反应过来,奔向那被狠狠掼倒在地的‘女’子身边,终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岁孩童,眼见着娘亲受辱,再也忍不住,无措的哭了起来。
淳于焉倏然收紧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下意识的想要走到她身边的脚步,就那么停在原地,未能移动半分。
“怀儿……别哭……母后没事……”
抬起右手,苏苑莛轻轻擦拭着儿子脸上滚烫的泪水,那灼灼的热体,流到她因为适才的跌倒而蹭破的大片皮‘肉’,有锥心入骨的刺痛。
“皇上……若非臣妾挡住了这一巴掌……你真的打算落在怀儿脸上吗?”
缓缓站起身,苏苑莛将怀中的孩儿,搂的更紧了些,平静的嗓音,却是一如既往的高贵而优雅,仿佛求证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端木谨望着‘女’子那薄透如纸的脸容,心底终不免一伤,堪堪避过了眼眸,瞳仁深处,有大片大片的浮光与掠影,只是,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是怎样的情绪。
“他做错了事情……就该得到惩罚……”
冷冽的嗓音,又平又硬,从淳于焉凉薄的‘唇’瓣间,无‘波’无澜的蹦出来,漠然而寡淡的眼神,微微凝于一旁,仿若连多看面前的‘女’子一眼,都不愿……殷红似血的嘴角,极缓慢的绽开一缕盈盈笑意,苏苑莛如同听到了世间最有趣的一件事情般,笑的妖娆而妩媚,柔软轻柔的嗓音,泠泠开口,说的是:
“就因为这个‘女’子长得跟沐凝汐有几分相像吗?终究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再怎么样……也不是她……皇上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薛钰淇肤如凝脂的‘玉’颊上,瞬时一白……那个名唤“沐凝汐”的‘女’人……她何尝不知道,她今日的一切恩宠,都不过是因为她的脸,与她极为相似……一方面,她享受着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世间最高高在上男子的宠爱;另一方面,她又极度的恨恶着那个名叫沐凝汐的‘女’人……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死了,不是吗?这样一想,薛钰淇又是得意,又是不甘。
“皇上……”
委屈的轻唤着男人,薛钰淇眨巴着一双美丽的眼瞳,望向身畔的男人,却在触到他冷鸷冰寒的似千年不化的雪山一样的侧脸之时,生生将所有后面的话,都一并咽了下去……那稍稍有些平抑的熊熊妒火,却又再次炽烈的燃烧了起来……再怎么样……也不是她……这么多年来,他不断的寻找着与她相像之人……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把嗓音……眼角眉梢、嘴巴鼻子……只要有一点相像就好……证明她曾经在他的生命中存在过……证明她没有离开他……自欺欺人吗?没错,他是自欺欺人……如果不这样……他淳于焉又如何能够活得下去?“苏苑莛……你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忻长的身躯,蓦然踏到‘女’子的面前,冷鸷如冰、暴虐似火的气息,‘潮’水一般笼罩在四周,淳于焉微凉粗粝的大掌,狠狠掐在她美‘玉’般的脸颊之上,这样一张娇媚动人的面容,如今在他的眼里,却比蛇蝎还要丑陋……“朕没有杀了你……替她陪葬……已是仁至义尽……别让朕再从你的嘴里……听到她的名字……朕觉得脏……”
男人残戾的嗓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字字句句,比世间最锋利的剑刃,还要伤人……痛吗?不,这些年来……苏苑莛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只可惜……皇上再怎么情深意重……沐凝汐……她也看不到了……”
嘴角泠泠的笑着,柔媚的话声,从被掐的酸涩的牙缝里挤出来,如锐器割在铁片上,刺耳动听。
“你想死……朕成全你……”
掐在‘女’子皮‘肉’中的大掌,不断的收紧,有细碎的骨骼‘交’错之声悠悠响起,苏苑莛睁大双眼,望着男人古铜‘色’的手背肌肤上,指节泛白,青筋暴‘露’,只要再稍微一用力,她就会死在他的手下……他真的下得了手吗?
第185章
当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当锥心的疼痛,越来越麻木的时候……苏苑莛知道,他真的会杀了她……三年前……当他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他就曾像现在这样,‘欲’致她于死地……但那时,甫刚刚识得走路与说话的淳于怀救了她……而如今,他们的骨‘肉’,就在他的身畔,哭喊着让他放过她这个娘亲……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为了那个‘女’人……苏苑莛好恨……她明明已经死了,却仍‘阴’魂不散的纠缠在他的心底……像是长在了那里一样……跟他的血‘肉’融合在一起……此生此世都难以再从他的生命中剜去……沐凝汐……你终于高兴了吧?这个男人很快就会要了我的命……好下去陪你……只可怜了怀儿……他还这么小……苏苑莛费力的维持着最后一线清醒,试图去望一眼那远远站在一旁的男子……端木谨……干裂的嘴角,微微张翕,似想要说些什么,但旋即便被她毫不留情的压了下去……淳于焉……就算是死……我也是你孩儿的娘亲……悬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凝住面前的男人,恍惚间,苏苑莛但觉眼前人影一闪,紧接着被扼住的咽喉,随之一松……重获自由的她,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而最后关头,救她于水火之中的那个男人……是端木谨……她知道,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呢?呵呵……被格开的长臂,仍旧灌满了蓄势待发的杀气,眸光似血,淳于焉狠狠钉在那个阻止他的男人身上,整个人,仿若从无间地府里游离出来的一缕孤魂,罩满死亡的气息,‘欲’待毁灭别人的同时,也将自己灰飞烟灭……“淳于焉……若非本王阻拦……你还想真杀了她不成?”
淡淡扫了一眼那伏在苏苑莛怀中颤抖的哭个不止的无辜稚子,端木谨英‘挺’的眉眼,不由微微一皱……他对她生下的骨‘肉’,都可以无情如斯……是真的因为那个‘女’人吧?下意识的望向那跟在他身边,唤他“阿爹”,冠他姓氏的孩儿……他突然有种没来由的恐惧……不敢细想那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即便她死十次……朕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阴’鸷的话声,‘荡’不出半分半毫的温度,又平又硬,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无恨无爱,沉如飞灰……她死或者生,对他来说,又有何相干?终究换不回那个‘女’人……苏苑莛正轻轻安抚着心有余悸的孩儿的手势,仍是不由的一顿,红‘唇’似血,在惨白如纸的娇颜上,绽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妖‘艳’的‘女’鬼……端木无忧将目光移了开来,眼眸却是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对面的薛钰淇身上……望着那张与娘亲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的脸容上,藏也藏不住的‘露’出又是幸灾乐祸,又是‘阴’谋未能得逞的失落之情,衬得那一道蜿蜒的伤口,似一条兴奋的吐着红信的蛇……端木无忧越发觉得可惜……那什么淳于怀,下手也忒轻了点……若是他,保准干净利落……不对……娘亲好像说过……不喜欢人打打杀杀……好吧,算这个所谓的淇妃娘娘运气好……还有,虽然他也一并莫名的不待见这淳安国的皇后娘娘……但相较而言,端木无忧发现自己似乎更讨厌那个‘胸’大无脑……呸……是脸俊无脑、凶残暴虐的淳安国皇上……“娘亲曾经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她最瞧不起两种男人……一种是食软饭的……再一种就是打‘女’人的……”
少年悠扬的嗓音在冷寂的宫殿里曼声响起,说到“打‘女’人”三个字之时,更是漫不经心的瞥过那满脸戾气的男人,一大一小,四只眼睛相对的时候,不禁不避忌,反而高昂着头迎视他的注目……那样倔强而无畏的神情……像极了某个‘女’人……淳于焉但觉心头一窒,下意识的想要看的更清楚些……是他太思念她了吗?竟觉这面前的小小孩童,处处有她的影子……眉眼、鼻子、嘴巴、耳朵……依稀印着她的模样……若她还活着……他们的孩儿……一定也会如斯的可爱吧?端木无忧被他那半是痛苦、半是恍惚的眼眸,瞧得有些头皮发麻,越发认定了自己不喜欢面前这个男人的事实……端木谨却是心中不由的一沉。(.好看的小说[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79xs.-
“忧儿……不许这么无礼……”
状若不经意的将身畔的稚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端木谨开口道,话虽这么说,但一把温软的嗓音,不自觉的凝满了对爱子的无限宠溺和纵容。
“我只是在讲事实而已……娘亲那个‘女’人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阿爹你不是频频点头称是吗?”
端木无忧一张小嘴还在硬撑着,但口气却已软了,顺便还揶揄了他这妖孽的爹几句。
但见端木谨一张俊颜上,当真是又好笑,又好气,无奈道:
“越发的跟你娘亲一样伶牙俐齿……”
苏苑莛远远的望着这一对父子,牵着淳于怀的一双芊芊‘玉’手,不由的紧了紧。
“阿爹……我累了……我们什么时候回驿馆休息啊?”
瞅瞅这‘波’诡云谲的架势,端木无忧实在不愿多待,遂道。
面上神‘色’一敛,端木谨不经意的扫过‘女’子所在的方向,却正与她的目光相撞,但只一刹那,那水漾的明眸,便已迅速的移了开来。
“皇上……今日之事……就当给本王一个面子……就此作罢了吧……”
端木谨淡淡开口道。
闻听此言,薛钰淇立马紧张的望向身畔的良人。
端木无忧终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将眸子移了开去,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回头,却正碰上那淳安国皇帝微带恍惚的双瞳……叫人奇怪……“这次……朕不再追究……”
目光沉沉,淳于焉晦暗的一双眸子,漆黑如夜,深不见底。
“怀儿……今日之事……过来拜谢谨王爷……”
‘玉’手扣在爱子的肩头,苏苑莛淡声道。那一如既往娇媚动人的嗓音,却渗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苦涩。
淳于怀依言行了礼,那濯黑的一双眼眸,却充满了对陌生人的习惯‘性’的防备。
“举手之劳而已……皇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端木谨嗓音温润,那一声“皇后娘娘”,轻淡而疏漠。
苏苑莛微微一笑。
“怀儿……你先回房休息吧……母后还有事情要谈……一会儿陪你……”
“是……”
少年略有狐疑,但还是随着宫人而去。
偌大的御‘花’园里,便只剩下端木谨与苏苑莛两个人,静夜沉沉,惟有缭绕的‘花’香,似有若无的纠缠在鼻端。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像是过了天长地久般的沉默之后,端木谨终是忍不住幽声开口道。
朦朦月‘色’下,他看见面前的‘女’子,嘴角似乎轻轻扯开一抹恍惚的弧度。
“这样不好吗?”
苏苑莛柔媚的嗓音,像是浸在一场自我营造的梦魇之中,飘忽而游离:
“……作为淳安国的皇后娘娘……最重要的是……终究我可以留在心爱之人的身边……”
“可是他已不再爱你……”
将眼眸从她挂着浅笑的脸容上移开,端木谨毫不留情的揭穿这一事实。
“没关系……得到他的恨……也是好的……”
明若‘春’水的眼眸深处,蓦地划过一道凌厉‘波’光,敛去之时,苏苑莛嫣红似血的嘴角,凝结的盈盈笑意,越发深厚,掩盖了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仿若带了一张极为‘精’致美丽的面具,诡异而凄惨。
“有意思吗?”
端木谨突然发现,隔着五年的时光,他越来越与眼前的‘女’子,走向陌生。
“这些年……你过得可快乐?”
眸底不自觉的‘荡’开一线恍惚,端木谨有些不能理解。
氲在‘唇’瓣的笑意,似有一僵,但很快便被苏苑莛敛了去,柔媚娇软的嗓音,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何为快乐?求仁得仁,是为快乐……”
“你已经是别人的娘亲……当你做这一切的时候……你可有考虑过你孩儿的感受?”
脑海里闪过那小小孩童的神情,端木谨眉眼不由微微一皱。
‘女’子‘波’光潋滟的瞳仁深处,因为从他口中提及的孩儿,而划过一道微不可见的伤痕。
“怀儿……”
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苏苑莛望向面前俊朗清逸的男子,柔软娇媚的嘴角,微微张翕,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被她毫不留情的压了下去。
“让他每日生活在仇恨、恐惧与怨毒之中……你这个做娘亲的……忍心吗?”
想到淳于怀望向那淇妃的可怖眼神,端木谨莫名的有些唏嘘与不忍。
“他是我的孩儿……你有什么资格过问?”
似触动了‘女’子某道不为人知的伤痕,苏苑莛‘射’向面前男人的眼眸,‘波’涛汹涌,复杂而‘激’‘荡’。
“你说得对……是本王多管闲事了……”
削薄的‘唇’瓣,无谓的一笑,话既已说尽,端木谨打算离开。
“你要成亲了是吗?迎娶新的王妃?”
苏苑莛不知为何,冲口而出。她看到转过了半身的男子,在听到这句话之时,温润似‘玉’的清眸,刹那间浮过大片的流光,似轻怜,似密爱,似恍惚、似痴惘,复杂到令人妒忌……端木谨还未来得及将那一个“是”字说出口,便听得平地里一把脆生生的嗓音,响了起来,说的是:
“没错……他很快就会迎娶我娘亲了……”
第186章
“端木无忧……你娘亲有没有教过你……偷听别人说话,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望着眼前那张面‘色’不善的小脸,端木谨不由的一扫适才的‘阴’郁,轻笑道。(.)-.79xs.-
“有……”
淡淡瞥了一眼那嬉皮笑脸的妖孽阿爹,端木无忧活泼泼的开口道:
“娘亲还教过我……身为一个男子……必须恪守夫道……切忌背着娇妻爱子……红杏出墙……阿爹这你也是知道的吧?”
端木谨英俊的眼角眉梢,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看来阿爹回去真得好好审审你娘亲……看她都教了些什么给本王的宝贝儿子……”
微带薄茧的指腹,宠溺的掐了掐那张故作老成的小脸,端木谨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回到靖远国之后,他便可以娶她了……到时候他有大把的时间,好好的“审问”那个‘女’人……“阿爹……你好像把话说反了吧?”
同情的望了一眼那自以为是的父亲大人,端木无忧还不忘火上浇油的补充道:
“忧儿怎么觉得你被娘亲那个‘女’人审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呢?”
“端木无忧……你我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就好……不必刻意说出来的吧?到时候,你会为阿爹作证的是吧?”
端木谨认命的讨好着那好整以暇的小小人儿。
“那可不一定……”
端木无忧优哉游哉的开口,一张俊朗晶莹的小脸,还真不是一般的欠扁……从端木谨的角度看,像极了某个男人……端木谨但觉心口之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闷闷的疼痛之感,虽则极为细微,却也清晰异常,一时之间,竟有些沉默。
“阿爹……你跟那位皇后娘娘很熟吗?”
端木无忧并没有察觉到他这阿爹的异样,心底耿耿于怀的还是他跟别的‘女’子牵扯不清的景象,虽然不太明白他俩说些什么,但他本能般的不喜欢那位淳安国皇后娘娘……“算是吧……”
隔了半响,端木谨方道。
端木无忧瞅了他一眼。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飘逸的小脸上,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端木无忧苦口婆心的劝道:
“阿爹……娘亲好不容易才答应嫁给你……你要是在这个当口……犯了什么错误……娘亲那个‘女’人一气之下悔了婚的话……再等下去,只怕可就不止一个五年的时间了……”
“若果有一天……你娘亲真的要离开阿爹……忧儿……你会站在阿爹的一边吗?”
端木谨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患得患失之感因何而起,但觉今日所遇的种种人与事,将会改变些什么……端木无忧望着面前男人一张朗如皓月的脸容上,难得的泄‘露’出如此凝重的模样,竟有些不太适应,顿了一顿,似认真的考虑着这种可能‘性’的大小,然后道:
“你放心……像娘亲那种一根筋的‘女’人……认准了一个人,便是一辈子……况且,就算为着我,娘亲也不会抛下你的……谁让你是她孩儿我的阿爹呢?”
眼前的小小人儿,煞有介事的开着口,那样的玲珑通透,一半像那个‘女’子,但另一半呢?端木谨突然不愿深究……“忧儿……想你娘亲吗?我们明天即启程回靖远国,好不好?”
扫去一切莫名的杞人忧天,端木谨清声道。[.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端木无忧瞥了他一眼,实在觉得今天的阿爹有点反常,不过听他说要回靖远国了,却是十分的受用,遂道:
“我看想娘亲的那个人,是阿爹你……好吧,反正我也怕娘亲她太想我……况且这个淳安国皇宫都没有什么好玩的人与事……正该早点回家……”
瞧着这气定神闲、无忧无虑的少年,端木谨不由微微一笑,父亲对爱子的宠溺之情,尽在其中,温馨而静谧。
月‘色’朦朦,将投‘射’在地的忻长身影,照的极薄,好似一缕飘渺的轻雾……淳于焉望着那渐渐走远的一父一子……这样的天伦之乐……只怕是他穷极一生,都再也寻不到的吧?心底一遍一遍的默念着那个名字,每一笔每一画,都将那千疮百孔的一颗心,再次狠狠撕裂,血流如注,痛不‘欲’生……当端木谨一行人前来辞行的时候,淳于焉什么也没有说,便淡淡应了。他与他,非敌非友,唯一共通的仅是对那个‘女’人的回忆……而他与他,却似乎都刻意回避着她的一切……三月末的日光,浓而炽烈,刺在人的眼睛里,针扎一样的痛。站在高高的城楼往下看,一切都仿佛变得不真实……如果自己就这样跳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与那个‘女’人重逢了呢?那日……他就是这样……站在高高的屋顶上……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一片茫茫的大火之中……化为灰飞,连尸骨都不留……“皇上……”
身后的‘侍’卫,紧张的唤着,一个情急之下,更是伸出手拦住了男人想要继续踏前的脚步……淳于焉望着那张被大火灼伤、遗留下道道丑陋疤痕的黝黑脸庞,淡声开口道:
“放心……朕那日没有死的成……便不会再寻死了……”
“皇上……”
犹豫了须臾,骆飞鸿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
“……娘娘若是在天有灵……看到皇上为她心伤至此……她一定不会再怪皇上的……还请皇上不要再自责了……”
不会怪他吗?可是,为什么?她竟连梦中都不肯与他相会?十年生死两茫茫……五年,十年,一百年……没有她,又有什么分别?微微一笑,淳于焉什么也没有说,只静静的凝视着城楼下一个个模糊的身影,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却是空空如也,再也映不出半分的‘波’澜。
“为什么不许进?”
‘女’子脆生生、活泼泼的嗓音,固执的询问着。
“这宣直‘门’只有皇亲贵胄才可以通行……平头百姓当然不能进……哪有那么多废话?”
守‘门’的‘侍’卫,十分不耐的解释着。显然这以轻纱裹面的‘女’子,并非淳安国人士,否则怎会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有这样的规矩吗?”
‘女’子似乎微微一愣,仿佛在竭力的回想着什么。
“快走……不要再在这里碍事了……”
看着这没点眼力劲的‘女’子,还呆呆的愣在原地,没有想走的意愿,这守‘门’的‘侍’卫,本就因为昨夜输尽了一个月的银钱而憋了一肚子的火,如此一来,心底更是烦躁,粗噶的嗓音,便不由的吆喝了起来……那满脸不屑的模样,还真是有碍观瞻呢……偏偏这‘女’子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一见这狗仗人势的嘴脸,索‘性’还真就赖在这儿不走了呢,遂道:
“若是我不走呢?”
那守卫一听这话,‘欲’待发作,偏偏一阵‘春’风,卷着对面‘女’子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馨香袭来,竟是心中不由一‘荡’,再细看之下,除了被面纱裹住的脸容看不清楚之外,那一袭浅紫衣衫包住的却是玲珑窈窕的身段……喉头一干,这‘侍’卫竟是对她起了‘色’心。
“不走也可以……小娘子就陪大爷去喝几杯……到时候小娘子想在这儿待多久就待多久……可好?”
猥琐的话声,惹来一帮手下的起哄之余,但见男人那泛着长年累月没洗干净污垢般的黝黑大掌,轻佻的就要去揭面前‘女’子的面纱……却被她一个拧身,便毫不费劲的避过了……“想让我陪你喝酒……只怕那代价……你付不起……”
娇媚绵软的嗓音,吐气如兰,徐徐吹拂着那轻薄的面纱,‘荡’起一丝一丝的涟漪,搅得那守卫一阵阵的心痒痒、骨酥酥……‘色’令智昏,便听他短促的一笑,哑声道:
“说……你想要多少钱,才肯陪大爷……大爷给你‘弄’来……”
“这个嘛……”
‘女’子似乎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盈盈一笑,开口道:
“大爷你觉得自己的命值多少钱……就给小‘女’子多少好了……不过应该值不了多少……像大爷你这么低贱之人……当然贵不到哪儿去……”
“你敢戏‘弄’本大爷?信不信本大爷就在这儿办了你?”
被耍了的男人,熊熊****之火,瞬时化为愤怒,咄咄‘逼’人的威胁道。
“大爷……小‘女’子好怕啊……小‘女’子好怕大爷你一会儿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女’子似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咯咯的笑着,那娇媚婉转的脆笑,一方面惹得男人‘春’心‘荡’漾,一方面却也被这浑不在意的蔑视给愈加‘激’怒……“好烈的小蹄子……看来大爷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说话间,男人已是步步紧‘逼’,‘淫’笑着向她迫近。
‘女’子也不躲,眼睁睁的看他走到了跟前,就着他伸出来的令人作呕的大掌,一个擒拿手,却是将他制了住,有骨头错位的脆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在三月暖融融的空气里响彻,还真是违和……“怎么样大爷?看你还敢不敢欺负弱‘女’子?”
眼瞧着那猪肝‘色’的脸,瞬时疼的比纸还白,教训的目的已经达到,‘女’子遂放脱了对他的掣肘,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而利落。
得了自由的男人,一壁捂着骨折的手臂,痛得龇牙咧嘴,另一方面,却是气急败坏的开口道:
“把这个贱人给我抓起来……”
十分有眼‘色’的下属,立马应声而动,向着‘女’子包围而来。
‘女’子低声叹了口气,虽然这么多人一拥而上,以她三脚猫的功夫,可以说对付不了,但也并不十分担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但见那浅紫‘色’的身影,如一缕轻烟一般,飘‘荡’在重重包围之中,虽然不能将敌人击退,却也吃不到什么亏,那窈窕而纤细的身姿,似梦似幻、似真似虚……突然,一个避之不及,一名守卫的长枪,堪堪擦过‘女’子的脸容,那罩在她面上的一袭薄纱,就那么松了开来……‘女’子晶莹剔透的俏脸,就那么直直的暴‘露’在空气之中……清晰而模糊……被揭穿面貌的‘女’子,似有些懊恼,下手便不觉狠了几分,只是终是双拳难敌四手,眼见着其中一人黝黑的大掌向她抓来,而她竟避不过……咫尺之遥之时,却突然听得一声惨叫,紧接着那迫近的敌人,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女’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谁从天而降,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纤细的皓腕,却突然一紧,巨大的力量,就那么死死的拽着她,向一具坚实而温厚的‘胸’膛撞去……铁钳一般的长臂,紧紧扣在她的背脊之上,凶狠的力度,像是要生生将她的骨头箍断了一般……男人就这么死死的抱着她,仿若等待她已等了千年万年一样,如同要将她单薄的身子,狠狠‘揉’进他的骨血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纠缠至死,不舍不离……是梦吗?如果这是梦……淳于焉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醒来……一辈子就好……
第187章
溶溶日光下,男人与‘女’子紧紧相拥的姿态,如同纠缠入骨的两尊石像,不死不休……‘胸’膛紧贴‘胸’膛,剧烈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女’子似被他勒的太紧,窒息的惨痛,一点一点的扩散到四肢百骸,竟忘了应该挣扎,应该反抗……就这么任他抱着……滚滚红尘,似乎只剩下他与她……两个人,仿若要就此站到天荒地老、宇宙洪荒里去一般……在劫难逃……“这位皇帝……你紧抱着我娘亲……做什么?”
脆生生的童声,在暖风熏熏的三月空气里,悠然响起,如一粒细小的石子,浑不在意的投进了暗流汹涌的湖泊之中,‘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好看的小说-.79xs.-
‘女’子直到此时,仿若才如梦初醒,刷的一下推开那死死箍着她的铁臂,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能从那牢不可破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端木无忧……娘亲好想你……”
‘女’子像是陡然间遇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紧紧将面前的小小人儿抱在怀中,泛白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掐在掌心,似乎怕什么东西会迫不及待的逃逸出来;澄若秋水的一双眼瞳,轻轻阖着,将一切喜怒哀乐都关在眼帘之外,清冽的嗓音,低低的如同呢喃,似‘荡’漾着三分的疲惫、三分的委屈以及三分的不安,婉转而压抑。
空‘荡’的怀抱,少了‘女’子的体温,瞬时冷如冰窖,淳于焉还维持着适才的姿势,一动未动的立在原地,双眸似浸在幽幽梦魇之中,未得清醒,氲出层层叠叠的暗涌……娘亲……她是别人孩儿的娘亲吗?“你很想我这件事……不用说……我也知道……”
薄脆的嗓音,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故作深沉,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从端木无忧的小嘴中响起……语毕,却是不由的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头……那紧搂着他的柔软身子,从伊始到现在,似都在竭力隐忍着某种情绪,却最终止也止不住的倾泻出丝丝的轻颤……今日的娘亲,似乎有些反常呢?是跟这淳安国皇帝有关吗?“那你有没有想娘亲呢?”
缓缓松开拥抱的姿势,‘女’子一双细致滑腻的‘玉’手,习惯‘性’的捏着眼前少年的一张英俊的小脸,那看似神采飞扬的眼角眉梢,却泛出微不可察的湿气。
端木无忧没有接她的话头,而是瞅了瞅那双目灼灼的钉在她背后的那个男人,本就对其无甚好感的他,更是有些不乐意了。
“你是傻的吗?被一个陌生男人抱了那么久……你都不知道反抗的吗?”
听着这过于早熟的小破孩的“教训”,‘女’子不禁有些讪讪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我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已……况且……若非你和你阿爹无情的将我抛在靖远国……我怎么会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的出来找你们……到得这什么淳安国,还差点被人轻薄……端木无忧,你怎么一点同情之心都没有,不仅不安慰娘亲,还这样怪我……端木谨,你瞧你儿子……整天就知道欺负我……”
转首,‘女’子澄澈透亮如盛了一汪‘春’泉般的眼眸,斜斜睨向身畔的男人,溶溶日光下,那半是娇嗔、半是委屈的模样,像淬了剧毒的利刃一般,直直的刺中淳于焉的心底……她是她……不是梦,更不是幻觉……她就这么真实的站在自己的眼前……但她连名带姓唤的那个男人,不是他……“忧儿……”
敛去瞳孔深处一切暗流汹涌,端木谨削薄的嘴角,淡淡一笑,开口道。
“是……”
心不甘情不愿的应着,端木无忧瞅了一眼面前的‘女’子,但见她前一秒还可怜兮兮的像个委屈的小媳‘妇’,此刻却似得了极大便宜的一只小狐狸,直冲着他慧黠的笑……终究还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他这娘亲,还真是有做戏的天分……“你说的很对……男‘女’授受不亲……你娘亲……是该批评……”
瞥了瞥身畔那笑的‘春’风得意的小‘女’人,男子悠扬的嗓音,施然然的响起。
但见‘女’子晶莹剔透的面容上,似乎微微愣了愣,待得反应过来,一张俏脸,瞬时含羞草似的垮了下来。
“端木谨……连你也跟他一块儿欺负我……”
眉眼低垂,‘女’子浓而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着,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仿若一不小心,便会从各人的生命中飞走。
“到底是谁欺负谁多一点啊?”
瞧着这娘亲大人一副煞有介事、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端木无忧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无奈道。
“好了,忧儿……不许再跟娘亲闹了……”
“怎么样?刚才可有受伤?”
温润的嗓音,凝满宠溺之情,端木谨轻轻伸出手去,将‘女’子散落在鬓角的几缕碎发,掖在了耳后,那样轻怜密爱的一个动作,他做来如此的亲昵与自然……而‘女’子则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如一只乖巧的小兔子,晶莹剔透的娇颜上,缓缓绽开一抹抹浅淡的红晕,越发显得动人心魄……两个人近在咫尺,四目‘交’投,眼底各映出彼此的身影,清晰而惟一,仿若世间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与事的存在……淳于焉的心,重重一痛。
“我没事……”
‘女’子柔媚的嗓音,放的极轻,似娇羞、似感‘激’,似复杂。
“谨大哥……”
顿了一顿,‘女’子想要说些什么,但只张了张口,突觉纤细的手腕,不由一痛,还未等她惊呼出口,便狠狠撞到一具坚实的‘胸’膛上……那温暖的触感,是如此的熟悉……就在刚才,他就是这样死死抱着她,像是要将她‘揉’进他的生命中一般……男人凛冽的话声,像是卷着遥不可及的光‘阴’而来,每一字,每一句,都厚重如千年不化的积雪,泠泠的飘‘荡’进‘女’子的耳畔,说的是:
“沐凝汐……我就站在你的面前……难道你看不到吗?”
“汐儿……汐儿……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太好了……太好了……”
巨大的快乐,‘交’缠着巨大的痛苦,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熊熊烈火一般烧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撞成燎原之势,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怀中的‘女’子与他一同燃成灰烬,两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再也不怕她会离他而去……‘女’子箍在他‘胸’膛之间,如一尾被密密层层大网围着的鱼,任她再怎么挣扎,却换来他更深的桎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全身的力气,从她的指尖里迅速的逃逸出去,掏空了,便什么也不剩……瞳孔深处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端木谨轻轻拦住想要上前阻止的无忧,垂在身侧的左手,不自觉的收紧,再收紧,平整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皮‘肉’之中,痛而麻木……“我想你认错人了……”
‘女’子轻浅的嗓音,无‘波’无澜,无喜无悲,淡声开口道:
“我不是什么沐凝汐……我叫安若溪……安之若素、溪水澹澹的安若溪……不是什么沐凝汐……”
灌满痛苦与欢愉的怀抱,缓缓的放松,男人灼烫而粗粝的大掌,转而扣在‘女’子纤细的手臂之上,迫着她与他,眉目相对,呼吸相闻……他幽深似海的眸子里,映出她的影像……‘精’致的脸孔,皎若皓月,盈盈熠熠;澄澈透亮的一双眸子,漾着秋水般的‘波’光,潋滟阑珊,粼粼流觞;小巧的一只鼻子下,娇软香甜的一张小嘴,如挂在五月枝头上的嫣红樱桃,仿佛随时都会有俏生生的嗓音,从中逸出来,连名带姓的唤他“淳于焉”……“你是她……沐凝汐……你骗不了我的……你是汐儿……我的沐凝汐……”
那是镌刻在他心底,融在他血液里,化进他呼吸间的人儿,就算是她变作一堆白骨,烧成一片飞灰,他都认得她……她没有死……她还活着……最重要的是……她出现在他的眼前……回到了他的身边……“沐凝汐……沐凝汐……”
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一遍一遍的低唤着这个名字,一笔一画,聚散的满满的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死不放手的坚决,热切而冰冷,如火如荼,燃烧殆尽,不能休止……“这位皇上……你是聋子吗?还是听不懂人话?我娘亲都说了她叫安若溪……并非什么沐凝汐……你还抓着我娘亲干什么?”
望望身畔面容惨淡,隐忍中透着绝望的阿爹,端木无忧实在看不下去了,没好气的提醒着那莫名其妙的淳安国皇帝,若非他人小力薄,便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淳于焉……你听到了吗?她是本王孩儿的娘亲……她是我的‘女’人……”
端木谨嗓音淡淡,如在讲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实,掌心温暖而‘潮’湿,极其自然的去牵在男人禁锢之下的‘女’子……心口一窒,淳于焉望向那眉眼与她极为相似的小小少年……他唤她“娘亲”,唤另一个男人为“阿爹”……那个男人说……她是他的‘女’人……不,他不管她是谁……他只要她……“朕不管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她在朕的眼前……她只能是朕的汐儿……”
凛冽的话声,一字一句的倾吐而出,目光灼然,定而坚硬,直直烙印出面前‘女’子的身影,不偏不倚,像是长在那里的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根深蒂固,谁也休想拔除……“我不是……”
‘女’子平静的嗓音,水一般划过,眸‘色’淡淡,迎着男人漆黑的瞳仁,清亮而透彻,却再也不会因着他而痛苦与欢愉,就像是面对世间任何一个陌生人一般,她不记得他了……抑或是,她忘了他……“我不知道那个沐凝汐是什么人……从前又跟你发生过什么……我叫安若溪……从头至尾,都是安若溪……与那个‘女’子没有任何的关系……放手……”
指尖沁凉,一点一点的扳着那嵌在她腕上的大掌,他箍的那样紧,每一下,都仿佛生生的将皮‘肉’扯了去一般,不过没关系,痛至麻木,便不会再痛……“谨大哥……端木无忧……我们走……”
撇开男人微带薄茧的大掌,安若溪牵着少年,与端木谨缓步而去,头也未回。
淳于焉望着那单薄的身影,一点点的离她而去,越距越远,仿若穷尽他一生一世,都再也走不到她的身边……
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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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无忧瞅瞅似乎各怀心事的两个人,暗暗叹了口气,然后果断知情识趣的去到了另一个房间。
寂然静谧的空气里,便只剩下端木谨与安若溪的存在,沉默,如水一般划过,压抑的呼吸,悠悠流转,彼此‘交’缠,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谨大哥……”
像是过了半个世纪般漫长,安若溪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道,只是甫出了口,才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嘴巴微微张翕,下面的字眼,却再也吐不出来了,但觉喉咙发苦,干涩到连唾沫的吞咽,仿佛都会牵扯出无穷无尽撕裂般的痛楚……惟能死死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面前男子此时此刻的脸容……略显狭窄的客房里,惟有燃烧的火烛,偶尔爆出一两声短促的声响,倒显得愈加的静默。
安若溪略微无措的绞着衣襟,她能感觉到男人如炽的目光,似一张大网般密密层层的笼罩在她身上,让她没来由的有些不安……咬了咬‘唇’,就在她打算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那,纤细的皓腕上,却是蓦地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男人温厚灼热的掌心,火一样渗透在她的肌肤里,直直的拽着她整幅身子都撞进他的怀抱之中……安若溪下意识的掀起眼帘,望向近在咫尺的男人,目光却只来得及触到他英‘挺’的眉峰,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便扑面而来……‘唇’上一凉,男人清冽的呼吸,席卷着狂风骤雨一般的热烈与焦切,直直的冲撞进她微微张翕的口腔里……这突如其来的‘唇’齿相依,叫安若溪心中一凛,本能的咬紧牙关,躲避着男人的侵占与纠缠……一双手,更是不自觉的抵在他坚硬厚实的‘胸’膛之上,身子紧绷而僵硬,抗拒着这毫无缝隙的亲密……男人察觉到她的不愿,深邃如古潭般的漆黑瞳仁里,有不能抑制的伤痕,一划而过,继而却是更紧的迫着她贴在他的怀抱之中,仿若唯恐他一松手,她便会像一缕轻烟一样,飘飘洒洒的从他的生命里消失……最初的惊惶和不安,渐渐的散去,安若溪凝眸望向那带些暴虐的亲‘吻’着她的男人,但见他墨‘玉’般的双瞳深处,藏也藏不住的凝聚开一圈一圈清醒的痛苦……那样潇洒不羁的如风一样的男子……却因为她……承受着这本不应属于他的伤痕……心中一悲,内疚像是打开了缺口的一泓‘潮’水,渐次的漫延在四肢百骸之间……防备而抗拒的身子,像是经历了太过疲倦的一场旅行,终于缓缓的松懈下来……安若溪抬了抬手臂,似有一刹那的犹豫,最后仍是轻轻回抱住了男人温厚‘挺’直的身躯……阖上眼眸,任他将一腔的温柔与强势,尽数纠缠在她的口中……感受到‘女’子突然的安静,端木谨心底不由的一喜,却在瞳孔里映出她双眸紧紧闭着的模样之时,终究难免一沉……尽管她拼命的试图回应他,但那笨拙而生涩的亲‘吻’,还有那颤抖如湿透的蝴蝶羽翼般的睫‘毛’……无一不在泄‘露’着她的不安……端木谨……你在做什么?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样刻意的取悦……是同情?是内疚,还是感‘激’呢?大概独独差了那一分男‘女’之情吧?箍在‘女’子单薄的背脊上的大掌,指节泛白,青筋毕‘露’……端木谨真的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将她‘揉’进他的体内……就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他不能……他怎么忍心在她心意未明了之前,狠狠的伤她?那样的话,岂不是跟那个男人一样?双臂缓缓一松,端木谨将‘女’子从他的禁锢中推开,这样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对不起……”
将目光凝向不知何处,端木谨压抑住心底迭生蔓延的层层苦涩,淡声开口道。[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突然之间得到自由的安若溪,一时竟有些说不清的滋味……下意识的望向对面后退了数步的男人,却惟见他英俊飘逸的侧脸,笼罩着满满的哀伤与自嘲,浓重的化也化不开……尽管他竭力的隐忍与压抑着,但她仍依旧看得分明……是因为她的缘故吗?“谨大哥……”
微带湿意的嗓音,不由自主的轻唤道,安若溪下意识的想要走到男人的身边……但走到了又能怎样?她能为他做什么?端木谨却似乎在刻意的躲避着她的靠近,忻长的双‘腿’,随着她想要前倾的身子,已经先一步的往后退了退,停顿了须臾,更是缓缓转过了身子去,只将一道‘挺’拔毓秀的背影,留给安若溪……男人清冽低浅的嗓音,就在这短暂的沉寂过后,徐徐响起,说的是:
“他应该在外面……若你不想见他……我便打发他走……若你想见……”
说到这最后四个字,端木谨终是不由的一顿……那“若你想见”之后的内容……他无法从自己的口中面对……心尖一窒,安若溪但觉‘胸’膛之处,像是被无数锋锐的针扎着一般,那些她以为已经修补好的裂痕,像是得到召唤,纷纷从冬眠中清醒过来,呼啸着将那些封存的痛苦,一点点的重又揭穿,‘露’出道道丑陋的伤疤来……不……她好像才从那悲惨的深渊里挣脱出来了……今日之事,已是她纵容自己犯下的最后一个错误……她不能再一错再错……更重要的是……她决不能辜负眼前的这个男人……“不……”
纤细的手臂,从背后紧紧抱住男人温暖而坚实的身躯,安若溪将一张面孔,尽数埋在男人的脊背之中,挡住了她薄透如纸的脸容上的大部分神情,细细碎碎的嗓音,就在这样的掩盖下,带些不能自抑的仓皇、悲哀、伤痛和凄苦,从咬的又红又肿的‘唇’瓣里,倾吐而出:
“谨大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鬼‘迷’心窍的来到这里?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我真的只是想看他一眼而已……现在见到了……我跟他就再没瓜葛了……”
心底不能抑制的划过一线苍茫,安若溪突然怀疑……真的是这样吗?原本打算绕道而行的她,在听得他们就在那人的皇宫里之时……就像着了魔一样,走到了城‘门’口……一路上,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她只是去看一眼……看一眼那个男人在她“死”后,过得好不好……这些年来,她一直刻意的逃避着一切跟他有关的事情……她以为自己真的像所有人看到的一样“失了忆”……但原来这样的伪装,在越来越接近淳安国的时候……终究像年久失修的墙皮一样,一点一点的毫不留情的剥落下来,将那些藏在内里,不见天日的真相,都渐渐的暴‘露’在空气里,再无所遁形……“真的只是看一眼吗?再无瓜葛……”
端木谨没有回身,任由她紧紧抱着他。
“小溪……你知道吗?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你失了忆,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但如果你自己还记得……那又有什么差别呢?”
说出口之后,端木谨突然醒觉,原来这些年来,他与她一样,都在自欺欺人着……现在,终于再藏不住了吗?一夕之间,似乎一切都变了……该何去何从?竟不掌握在他的手里……这样被一个‘女’子牵扯着灵魂,没想到他竟也会陷入这样的境地……背后的‘女’子,紧紧揽在她腰间的臂弯,因着他的话,而藏也藏不住的一僵……他戳中了她的心底吗?端木谨想笑,削薄的‘唇’瓣间,轻轻‘荡’出的一抹弧度,却苦如黄连……“不……谨大哥……不是这样的……过去的沐凝汐,早就已经随着那场大火死去了……我只是安若溪……你的小溪,无忧的娘亲……与那个男人,不会再有任何的可能……”
焦切的嗓音,急急的从喉咙里流窜而出,安若溪死死依偎在男人的背后,仿若唯恐一松手,她便再也无力将他抱紧……不……她好不容易才从“沐凝汐”三个字解脱出来,做回自己的安若溪……她绝对不容许自己半途而废,功亏一篑……瞳孔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浮光,到最后都化为一抹坚定与决绝……安若溪将面颊更深的靠在男人温暖厚实的脊背上,轻浅的嗓音,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一朵朵柳絮,无法上升,也无法下降,只能虚无缥缈的悬着,聚散开层层叠叠不真实的梦魇,说的是:
“谨大哥……你要了我吧……”
那轻飘飘的五个字,似水化烟一般的钻进端木谨的耳朵里,那样清晰,却又那样的模糊……僵直的身子,缓缓转过来,如墨的双瞳,定定的望进面前‘女’子的眼眸里,仿若要透过她茫茫雾霭掩映下的眼睛,直堕进她深不见底的灵魂,看看其间,到底有着怎样真实的喜怒哀乐……安若溪迎着他的目光,坚韧而执着,她说:
“谨大哥……你要了我吧……”
‘交’叠的身影,映在薄透的窗纸上,似一副美丽的画,刺进淳于焉的眸底……他看见他们缓缓倒在‘床’榻之上,摇曳的烛火,扑棱了几下,迅即熄灭,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第189章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夜‘色’阑珊,端木无忧仰头瞅着那站在屋顶之上,似一尊石像般的男人……其时,月已西沉,遥远的天际,惟有几颗孤星,零零碎碎的散落在茫茫夜空之中,兀自发散着幽幽的寒光,冷寂而清漠……男人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仿佛从盘古开天辟地之始,他便立在那里,直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为止一般……三月料峭的‘春’风,徐徐吹拂着他青蓝‘色’的衣衫,衣袂飘飘,竟生出几分脱尘出世有如神祗般的气度……唉……若非他对娘亲那个‘女’人存有非分之想,这个淳安国皇帝远远看起来还是不错的……这煞有介事的感慨,尚没有叹完,端木无忧但觉眼前人影一闪,一具高大的身躯已然将他尽数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四只眼睛,面面相对,眉峰间不自觉凝着的神情,竟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谨大哥……”
安若溪一壁整理着略微凌‘乱’的衣衫,一壁轻声唤着那背对着她而立的秀拔身姿……昨夜,她以为终于可以将自己‘交’付给他……他却在最后关头放开了她……只紧紧拥抱着她入眠,却是什么事情也再没有发生……想到在那一刹那,她竟不自觉的有松了口气之感……安若溪但觉一阵阵的内疚,从心底慢慢萦绕上来……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骗不了自己……她的身子,并没有准备好接受他……这样的念头,让她莫名的恐惧……“谨大哥……我们回到靖远国,就立刻成亲好不好?”
纤细的手臂,紧紧缠绕在男人的腰间,将一颗脑袋贴在他宽阔温厚的脊背上,安若溪轻声开口道。(.无弹窗广告)。wщw.更新好快。
身子一僵,端木谨伸出手去,缓缓覆住‘女’子柔软而沁凉的指尖……他能感觉到,她藏得极深的不安和无措……“傻瓜……你忘了,我们的婚期本来就定在五月……回去……时间刚好……”
转过身子,男人轻轻捧起‘女’子‘精’致的脸孔,让两个人的眸光,毫无阻隔的对视着,仿若要就此望到彼此的灵魂深处一般,温润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之上,有氤氲的湿气……安若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苦涩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悲哀似水,只静静流淌在四肢百骸之间,止也止不住,无处安放……“王爷……娘娘……不好了……”
咚咚的敲‘门’之声,划破了屋内暗流涌动的丝丝沉默,‘侍’从阿三焦切而急迫的嗓音,惊慌失措的传来,说的是:
“世子他……被淳安国皇上……掳走了……”
“没想到……堂堂淳安国的皇帝……竟能做出掳人勒索这样的行当来……真是叫小王大开眼界……”
端木无忧一把脆生生的嗓音,悠悠的讽刺着面前那人模人样的皇帝,一张俊朗的小脸上,半分都没有被绑架的害怕之感,自若的倒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样。[.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淳于焉望着他眉眼间与那个‘女’人极为相似的神情,心口由是一窒。
“你真的很像她……”
低沉婉转的话声,从男人轻薄的‘唇’瓣间,袅袅青烟一般‘荡’出来,飘渺而恍惚。
端木无忧愣了愣,继而却是颇不以为然的开口道:
“那个‘女’人是我娘亲……我长得当然像她……”
他该不会是因为他长得像娘亲那个‘女’人……所以才把他抓来吧?端木无忧不禁重重的打了一个‘激’灵……“你该不会是因为得不到我娘亲……所以拿我来代替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就看上了我娘亲那个‘女’人……但她是铁定要嫁给我阿爹的……况且他俩都已经有了我这么大的儿子……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苦口婆心的劝解着这看起来一表人才的淳安国皇帝,端木无忧一张小脸上,尽显同情。
还真是人小鬼大……若是她没有消失这五年……他们或许也会有这样聪明伶俐的一个小小孩儿……‘胸’口一痛,淳于焉微微撇开头去,不想再看这故作深沉的小家伙……不对,他口口声声的唤她为“娘亲”……“她尚未嫁给你父王……你却口口声声的叫她‘娘亲’……王妃虽然早逝,但若在天有灵,听见自己的骨‘肉’,这样唤别的‘女’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谨王妃黎生下一子之后,便即撒手人寰,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眼前的男孩,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女’人与端木谨的骨‘肉’……可是,那又怎样?昨夜……他看到的……这五年来……他俩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撕裂的心脏,如同被人抓着一把盐,重重的洒在上面,痛得淳于焉整幅身子都好似火烧般炙痛……没关系,就算她成为了别的男人的‘女’人……甚至成为别的男人的孩儿的娘亲……只要她活着就好……他一样会将她抢回来的……端木无忧望着面前的男子,一忽儿痛苦,一忽儿庆幸的神情,不甚了了,也不在意,不过,他有必要向他普及一个事实:
“你搞错了……我并非王妃阿娘的孩儿……我是过继给她的……我的亲生娘亲,是安若溪那个‘女’人……”
如一道闷雷重重击在淳于焉心底,幽深不见底的寒眸,刹那间掀起大片的惊涛骇‘浪’,映着那小小的孩童,‘激’‘荡’难安。
“怎么可能?”
不,他不信……他怎么会是她和别的男人的孩子?端木无忧瞅了他一眼,显然对他不肯面对现实这件事,不以为然,遂道:
“怎么不可能?我可是娘亲怀胎十月……不对,是七个月……有点早产……的亲生骨‘肉’……如假包换……”
那样‘精’致的眉眼,不像她又像谁?她真的是眼前少年的娘亲吗?“告诉朕……你今年多大?几月出生的?”
呼吸一促,淳于焉‘混’沌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竟令他一颗心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灼灼的目光,死死钉在面前小小人儿的脸上,仿若要替他近乎疯狂的奢望,寻出丁点的证据来……男人迫切的大掌,紧紧抓在他的手臂上,那隐忍勃发的力量,箍的端木无忧莫名的有些不安,本不想理他,但一转头,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答道:
“告诉你又能怎样?我已经五岁了……丙寅年十月初九的生日……”
“丙寅年十月初九……”
喃喃重复着这个时间,淳于焉微凉的大掌,缓缓垂了下去……她与他分离之日,是在五年前的三月二十三……七个月之后……她便已生下他人的骨‘肉’……她竟是一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就与他……不……在那场大火之前……她还在他的身下辗转承欢……难道……这突如其来的一个闪念,让淳于焉如遭电击,连指尖都不受控制的泛出缕缕的颤抖来,一双炽烈似火的眸子,紧紧攫住眼前的小小孩儿,以期在他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他会是她和他的骨‘肉’吗?巨大的患得患失之情,‘潮’水一般‘激’‘荡’在他的心头,冲撞着,呼啸着,迫不及待的想要破膛而出……端木无忧被他瞧得有些不安,英‘挺’的眉峰,不由好看的一皱……淳于焉的眼皮,由是一跳……“让开……”
偌大的斓曦殿里,蓦地传来一声娇叱,打断了淳于焉的绮思,心头一紧,一双寒眸,早已迎向那火流星般掠来的‘女’子……“沐凝汐……”
低喃浅唤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轻轻的逸出,无限情愫,浓的化也化不开……安若溪却仿佛没有听见,更没有看见他的存在,一袭浅蓝‘色’的衣衫,轻烟般‘荡’过他的身畔……淳于焉伸出手想要抓紧,抬起的大掌,却最终僵直在原地,如有千钧之重……“无忧……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眼见着那小破孩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安若溪眼底一酸,竟险些落下泪来,一把将他扯到自己怀里,但那些莫名的恐惧和难过,还是像奔流的‘潮’水一样,漫延在她体内的每一个角落,直要将她一点一点的淹没,方才罢休……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女’子旁若无人的抱着,端木无忧表示很无奈……尤其是她湿乎乎的眼泪,一下一下的砸在他身上……长这么大,他都几乎没有看到她这没心没肺的娘亲,这样哭过……都怪这个什么淳安国皇帝……“娘亲……我没事……你放心……他没有把我怎么样……”
恶狠狠的剐了一眼那双眼黏在她娘亲身上的男人,端木无忧煞有介事的轻抚着‘女’子微颤的背脊……他这娘亲,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让人一点心都不省……唉……“好了……没事……你看忧儿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吗?”
在她身边的端木谨,亦温声安慰着,清眸似水,无奈而宠溺。
瞧在淳于焉的眼里,却是如此的刺目……
“朕不会伤他的……”
男人清冽的嗓音,泠泠响彻,截断了这一家三口融融团聚的景象。
听到他的话声,紧紧抱着端木无忧的娇躯,似不能控制的一颤,一僵,抑制着那狂‘乱’的心跳,安若溪缓缓松开怀中的爱子,却是迅步的走到那神情冷凝的男人面前,一双澄亮透彻的眸子,尚凝着水漾的氤氲,‘波’光流转,倾泻了一地的碎芒……只是这样的眼眸里,再也没有昔日的浓浓情愫,深深眷恋,惟余大片大片的愤怒与怨怼……清亮的耳光之声,在静谧的寝殿里,倏然响起,安若溪抬起又垂下的右手,死死握紧,但掌心,还是不能自抑的泛出火辣辣的锐痛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原来当你打人的时候,你自己也会承受相同的痛……“你若敢伤害我的儿子……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凛冽的话声,从咬的红肿的‘唇’瓣间,一字一句的倾吐而出,安若溪直直盯住面前的男人,看着他俊朗冷毅的脸容上,那渐渐清晰的五个指印,触目而惊心……男人迎着她的眸子,与她对视,幽深似海的漆黑瞳仁,像是利刃一般,透进她的眼底,像是要将她生生的看穿一般,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徐徐往外吐着一字一句,说的是:
“不会原谅我吗?是因为他也是我的儿子吗?”
第190章
心底一颤,安若溪紧握的右手,死死嵌入那‘潮’湿滑腻的掌心,任青葱似的指甲,生生拗断了,都不觉痛。[.超多好看小说]-79-
淳于焉亦是双拳紧握,古铜‘色’的手背肌肤上,指节泛白,青筋毕‘露’,仿若唯此才能阻止那些不能自抑的颤抖,从灵魂深处,一直漫延到指尖;寒眸若网,密密层层的锁在面前‘女’子的脸容上,不放过她最细微的‘波’动……他看见她水漾的眸底,有未明的大片暗涌,复杂不安,浮沉抑止,似痛苦、似恐惧、似嘲讽,幽然痴惘,‘激’‘荡’成殇……心,像是翻搅了酸甜苦辣咸,万般滋味,砰砰然,一下紧过一下的跳动着,每一声,都牵扯出淳于焉无休无止的痛苦与欢愉,希望与破灭……像过了千年万年一样漫长,又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绷紧如弦的掌心,一点点的松开,安若溪如‘花’绽放的嘴角,轻轻扯开一抹讽笑,活泼泼的嗓音,如珠‘玉’落盘,泠泠作响,说的是:
“我不知道淳安国皇上你为什么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我亦不知道究竟过去发生过什么……唯有一点,我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无忧是我和谨大哥的孩儿……跟你这个陌生人……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请不要侮辱我的清誉……”
话既已说尽,便无谓多留,安面前男人一眼,旋即转身,走向一旁的端木谨和他身畔的幼子……只是脚步甫抬,左腕却一紧,男人灼烫的掌心,薄茧沙砾一般磨在她的肌肤上,似痛似麻,渗出炙烧的温度。
“清誉吗?沐凝汐……你的清誉是为朕守着的……”
微凉的大掌,抬着她纤细的腕,迫近自己的眼前……淳于焉却看到,那‘玉’般晶莹的肌肤,白皙细腻,平滑有如丝绸……就仿佛从来没有过丑陋的疤痕留下……五年前,她亲手划下的重重伤痕,如今已了无印记……“为什么?为什么没有?”
男人幽深的眸子里,漾出不能置信的苍茫,指尖如雪,一遍遍拂过那光洁的皓腕,似失却了世间至宝一样……安若溪冷冷瞧着他,面上神‘色’淡如天边一抹残月……他留在她身上的一切痕迹,都已随着那场大火被烧毁的皮肤,灰飞烟灭……“你现在相信了吗?我不是她……”
平如流水的嗓音,从安若溪微微张翕的檀口里,滑出来,清清凉凉,却晕开刺骨的寒气。
“我不信……”
箍在腕上的大掌微微的僵硬过后,却是更紧的缠绕不放,男人目光沉沉,织开层层叠叠的大网,像蚕丝裹着蛹,不能破茧重生,那就怀抱着一同走向灭亡……摇曳不定的烛光,投‘射’在他俊朗的脸容上,忽明忽暗,像梦魇中一道固执留存的影子。[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忧儿……将你的衣服解开……”
端木谨温润的嗓音,在这一块块碎片中,朗声跃然。
尚沉浸在眼前这繁复关系中,一头雾水的端木无忧,一时之间,不能尽解阿爹的用意,便听得他续道:
“凡是端木家的男丁……心口之处……自出世,便会天生有一道红‘色’的胎记……皇上若是不信,可以看看……”
端木无忧小脸上,瞬时‘露’出松懈的神情……适才,他还真差一点被蛊‘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身世了……他前‘胸’上有一块小小的胎记,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顿在‘女’子腕上的大掌,指尖沁凉如冰。
安若溪用力挣了挣,终于得以逃脱。
“谨大哥……我们走吧……”
站在端木谨面前,安若溪开口,将一道单薄的背影,尽数留给身后的男人,决绝而残忍。
掌心还留存着她滑腻的触感,被三月料峭的‘春’风灌满的失落,如同被人剜走了一处,再也填不回来了。
淳于焉凛冽的嗓音,在她背后,熊熊烈火一般漫延出来,卷满铺天盖地的占有与必得,说的是:
“朕不管你是沐凝汐,还是安若溪……你既回到朕的身边……我便不会放你走……”
话声清然,仿若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男人决心早已坚定如铁,再难动摇。
抬起的纤足,有微不可察的一定,端木谨凝住面前的‘女’子,似要穿透她潋滟的瞳孔,拨开那层层雾霭掩盖下的灵魂深处,看清楚一点……只是,真的揭开之后,他能够承受失去她的后果吗?削薄的‘唇’瓣间,‘荡’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尚未坐实,却已不知消散在何处,再无力维持。
端木谨温声开口道:
“忧儿……带着你娘亲出去……阿爹有几句话跟他说完,便去找你们……”
安若溪有如杂草丛生的一颗心,因此一跳,下意识的望向眼前的男人,却正触到他‘波’光婉转的清眸,映着的都是她的影像……那些暗流‘激’‘荡’的内疚,好似得了‘春’水滋润的一株藤蔓,迅速的‘抽’芽长叶,枝桠茂盛,柔软的,坚硬的,紧紧缠绕在她奔流不息的血管里,如此的清晰,当真是藏也藏不过……“谨大哥……我和忧儿在外面等你……你说完之后……我们就动身回家好不好?”
轻细的嗓音,仿若爱侣之间,不为外人道也的低诉,安若溪深深凝住他,在这一瞬间,不,从今往后,她都要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过了今日……她便可以真的放下了……“你说怎样就怎样……”
男人微微一笑,潋滟的眸子里,一圈一圈‘荡’漾的,尽是满溢而出的宠溺和温柔。
刺进淳于焉眼底,有如针扎。
‘女’子拖着少年的手,目不斜视的走过他的身畔,眼角眉梢,都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半分痕迹,仿佛他与她,不过擦身而过的路人,一面之缘,便即相忘于江湖……平整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泛白的手指关节,爆裂出细微的脆响,青筋蜿蜒在手背之上,凸起跳跃,仿若惟如此,才能阻止他不受控制的想要伸出去手去,将她挽住……少了‘女’子存在的斓曦殿,瞬时堕入坟墓一般的冷寂。
淳于焉如刀的目光,钉在对面的男人身上,凄冷的嗓音,似闪电划破黑夜,将一室灰暗,照的惨白透亮:
“她是沐凝汐……是不是?”
端木谨却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平抑的话声,无‘波’无澜,开口道:
“事到如今……她是沐凝汐,抑或安若溪……又有何分别?重要的是……她已经不记得你了……淳于焉……”
锐茫的眸底,因着男人口中吐出的事实,终是不免划过一道伤痕……‘女’子淡漠而疏离的眼神,浮在淳于焉的心头,像是淬了剧毒的利刃,将那千疮百孔的五脏六腑,再一次狠狠割裂……她看着他之时,没有爱,亦没有恨……她真的决定忘记他了吗?不……“你说得对……不管她是谁,沐凝汐也好,安若溪也罢……亦不管她是真的不记得朕了,或是假装忘却……她既然没有死……朕便一定会将她夺回来……这一次,绝不放手……”
凛冽的瞳孔深处,坚硬如铁,即便死亡的力度,仿佛都不会让他动摇……在这一刹那,淳于焉突然明了,当他甫从城头,再次看到她之时,他便不可能再任由她在他的眼前消失了……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一次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亦必须将她留在他的身边……心中一紧,端木谨削薄的‘唇’瓣间,却是缓缓扯开一抹讽笑。
“绝不放手吗?淳于焉……你大概忘了……五年前……熊熊大火之中……你是怎样放开小溪的手……带着另一个‘女’人逃出生天的吗?”
紧握的双拳,有骨头‘交’错的泠泠脆响,淳于焉薄‘唇’微抿,五年前的记忆,从未敢触碰,却无日或忘,纷至踏来……男人飘渺幽远的话声,仿佛也不自觉的沉浸在那些噩梦一般的过往之中,惘然响彻:
“本王从一片废墟里救她出来的时候……她只剩下半口气……浑身被烧得体无完肤……整整两年的时间……她才可以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为了活下去,你可知道她承受了多少的痛苦与折磨?”
那些刀子一样的字眼,游走在淳于焉的耳畔,他似听见了,又仿似什么也听不到……他甚至不敢想象,当时的她,究竟是何模样?他怕陷进那痛苦的五年时光里,再也无力爬出来……沐凝汐……沐凝汐……干涩的喉咙里,上下浮动,凝聚开来的惟有这三个字的频率,却用尽全身的力量,也吐不出,惟能一遍一遍的默念着,每一笔每一画,都牵扯出鲜血的‘潮’腥之气,漫延在口腔里,浸湿着紧咬的牙关……端木谨望着他逸在嘴角的缕缕血丝,眼里不由一沉,但很快便敛了去……“如今的安若溪……好不容易将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她已是本王的‘女’人……是本王孩儿的娘亲……她过得很快乐……”
温淡的嗓音,从端木谨削薄的‘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在这一刹那,他却有些分不清,他这番话,究竟是说给面前的男人听,抑或是说给自己听……“淳于焉……若果你真的曾对小溪有过半分的真心……便该知道……她留在你身边惟有无穷无尽的伤害……只有本王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逍遥自在,无拘无束……那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他该放手吗?无穷无尽的伤害……是……他知道他伤的她极深……但是,若果没有她……他活着又有何意义呢?沐凝汐……你真的忘记我了吗?我该怎么做?幽深不见底的寒眸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浮光,痛苦而凄惶……端木谨死死握住双拳,讳莫如深的瞳孔中,同样一片茫茫掠影……拖着端木无忧甫踏出斓曦殿不远,安若溪的脚步,便不由的一顿,泠泠目光,迎向那朝她走来的宫装丽人与她手中牵着的小小孩童……两人的眼里,俱是一凛……
第191章
不知过了几多久,安若溪尚停在远处,‘女’子却已纤腰款款,莲步轻移,优雅的再次向她走来……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女’子那嫣红似血的‘唇’瓣间,凝着的盈盈笑意,她柔弱无骨的‘玉’手里,牵着的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孩儿……与她的无忧,年纪相仿……紧了紧掌心中的小手,安若溪抬起脚步,直直迎着对面的一母一子走去……不曾停顿,不曾避让……四人最终停在距离对方三步之遥的地方……“凝汐妹妹……你果然没有死……”
娇媚话声,从苏苑莛的檀口中,徐徐倾吐,自然的仿佛她与她,昨日还在这‘花’团锦簇的园中把臂同游,其间隔着的那五年生死,倒淡的像是一场杜撰。(.好看的小说棉花糖。wщw.更新好快。
“娘亲……她是跟你说话吗?”
端木无忧微仰起头,神‘色’高深莫测,全然不似一个五岁的孩童,沉沉道:
“你不是说外公外婆只生得你一个‘女’儿吗?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跳出一个人来……姐姐妹妹的叫着?我可不想凭添个便宜阿姨……”
少年俊朗端整的小脸,在溶溶日‘色’下,似攒着丝丝流光,那般从骨子里浸出的高傲和疏离,像极了某个人……苏苑莛牵住掌心爱子的‘玉’手,不自觉的收紧,连那吃痛的孩儿望了她一眼,都没有察觉。
瞧着身畔那满面煞有介事的小破孩,安若溪想笑,却笑不出……果然是母子,心有灵犀……类似的台词,她甫卷进这个世界,也曾揶揄过别人……现在回想起来,倒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放心……你不会……”
一双魔爪,毫不怜惜的在端木无忧那张小脸上‘揉’了‘揉’,安若溪神清气爽的开口道:
“我想……这位娘娘她一定是认错人了……”
潋滟的眉眼,浮出抹云淡风轻的意味,无‘波’无澜,安若溪瞥向面前的‘女’子,五年的时光,似乎并没有对她有多少的改变,依旧美貌如昔,妩媚而妖娆,只不过‘精’致的妆容下,晕开的层层戾气,倒比当初还要深厚些……不消那些有关淳安国皇后娘娘被冷落至极的传闻,也可看得出她这几年似乎过得并不好……但,那又与她何干?‘女’子‘唇’边绽开的笑意,漫不经心,如面对的果真是一个素无瓜葛的陌生人……她真的将过去的种种都一并忘却了吗?她早已置身事外,她却还埋在她的‘阴’魂不散之中,妒忌、怨毒,苟延残喘……苏苑莛突然发现,原来隔了这么多年,她的不甘心,有增无减……“本宫也觉得是自己认错了人……昔日的凝汐妹妹早在皇上最终选择将她留在火海之中时,便已经烧成一片飞灰……”
似‘玉’的脸庞,‘荡’着欢愉的媚笑,苏苑莛眉角如丝,在对面的一母一子身上扫过,一把娇软的嗓音,轻声曼语的开口道:
“如今站在本宫眼前的……应当是靖远国谨王爷的王妃吧?”
这样字字绵里藏针的伎俩,她竟不累吗?安若溪不由微微一笑……看着她过得不幸福……她也就安心了……“我与谨大哥确然要在五月成亲的……”
眸底的最后一丝执念,终也散去,安若溪突然发现,原来相较于眼前的‘女’子,她是何其的庆幸?无论经历过什么,无论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她都正在慢慢的复原……而她的身边,一直陪伴着那名唤“端木谨”的男子,不离不弃……她决计不允许自己辜负他……‘女’子整个人笼着的那抹心满意足的情愫,如一根极尖锐的针,扎进苏苑莛的眼里,似遇水疯长的梁木,生了根,再也无力拔除……为什么?那些男人……无论是她爱的,还是爱她的……都要一一被她抢走?‘精’致的眉眼,掀起大片的惊涛骇‘浪’,似裹着从无间地府而来的熊熊硫磺之火,摧毁敌人的同时,亦将自己毁灭……被她握在手中的淳于怀,转首望向娘亲,俊逸的小脸上,有隐忍的痛意,却兀自咬牙坚持,再‘射’向对面两人的时候,便多了几分的仇恨与怨毒……那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五岁孩童的脸上,真叫人心惊……安若溪下意识的将端木无忧将自己怀中靠了靠……虽然他有时候也早熟的让她头疼……但他至少不必承担属于他们这些大人的恩怨……安若溪只想赶快离开这个皇宫,仿佛在这里多留一秒,便会有不知名的危险,重新将她狠狠卷入其中……只是她尚未来得及腾挪脚步,一瞥眼之间,目光却正撞上那不远之处,朝着她风风火火而来的宫装丽人,那‘艳’若桃李的脸容,让她有刹时的恍惚与‘迷’‘惑’……如果她没有看错,那张脸,与她有着五六分的相似……电光一闪间,安若溪突然知道这娇俏的‘女’子是谁……心底划过短暂的异样之后,却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笑……找一个与她长得相像的‘女’子,代替她……这般的自欺欺人……真是讽刺……‘女’子显然也看到了她的脸,美丽的黑‘色’瞳仁里,先是一惊、一恐,继而漫延而出的却是大片大片的嫉妒、愤恨与怨毒,直似恨不得能从眼里‘射’出利箭来,将那相像的容颜,给毁了一般……苏苑莛娇媚的嘴角,由是微微一笑。[.超多好看小说]
端木无忧暗暗叹一口气……三个‘女’人一台戏……看来就连他娘亲这下子都免不了登场呢……“你究竟是何人?别以为自己长着一张跟那死去的沐凝汐有几分相像的脸……就可以进宫来‘迷’‘惑’皇上……”
甫站定,便听那一身锦衣的淇妃娘娘,劈头盖脸的责问道。
安若溪几乎哑然失笑……这台词,怎么也该由她个正版来说,才比较合适吧?“淇妃妹妹……我想你误会了……”
瞥了一眼浑不在意的‘女’子,苏苑莛轻笑出口:
“眼前这位姑娘……可不像妹妹你似的,跟死去的汐妃娘娘有几分相像……她跟她乃是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模一样……”
薛钰淇细细的盯着面前的‘女’人,一双水漾的眼眸中,氤氲开来的层层怨毒,也愈加的深厚,倒仿佛生来便与她有着深仇大恨般,柔媚的嗓音,也因此染上了浓烈的妒忌,听来倒有几分尖锐:
“一模一样又能怎样?就算你是她死而复生……本宫也不怕……”
“淇妃娘娘是吧?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佩服……”
瞧着她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安若溪本不待与她一般见识,只是话出口之后,却陡觉似带着刺,忙赶紧打住,定了定心绪,方道:
“不过,我并不是这皇宫里的什么汐妃娘娘……你的确不用怕……”
“无忧……你阿爹应该也快说完话了……我们出去等他……”
实在无意留在此处,与这淳安国的两名宫妃,吃这莫名的干醋,安若溪道一声“告辞”,即牵着端木无忧的小手,便要离去。
半幅身子还未转过去,却听得那薛钰淇不饶不依的话声,在这个当口响起,说的是:
“听说你是靖远国谨王爷未过‘门’的妻子……既然如此,便该恪守‘妇’道,好好的在你谨王府待着……若想得陇望蜀,再来勾引我淳安国的皇上……未免太过痴心妄想……就算你跟昔日的她,长得再像……只要有本宫在……就绝对不允许你得逞……”
端木无忧本就对这侮辱她娘亲长相的‘女’子,没什么好感,现在又见着她这幅嚣张气焰,更觉讨厌……况且,她哪知眼睛看到她娘亲勾引那个淳安国皇帝……是他死皮赖脸、卑鄙无耻的缠着他的娘亲,好不好?“左右不过一个赝品……真不知这样的自以为是,从哪里来的……”
淡淡的瞅了一眼那张牙舞爪的所谓淇妃娘娘,端木无忧一张凉薄的小嘴,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安若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瞪着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儿子。
“你说谁是赝品?”
少顷,那薛钰淇方才反应过来,一张俏脸,却是瞬时笼了厚厚一层寒霜……她虽因着这张脸,而得那高高在上的男人的宠爱……也由此,才愈加的不能忍受旁人揭穿这一事实……“童言无忌……淇妃娘娘你又何须如此耿耿于怀呢?”
瞧着她那怨毒的似要滴出血来般的样子,安若溪不由眉头微微一皱,是非之地,果然不宜久留,牵着端木无忧,就打算离去,却听得另一道娇媚软绵的嗓音,在这个时候,施施然的响起,说的是:
“是呀……淇妃妹妹……听姐姐一句劝……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昔日的沐凝汐……她既已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皇上想必便对她存了三分的情意……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只怕到时候,会伤了妹妹你与皇上的和气呢……”
苏苑莛明眸似水,微微眯着,如‘花’娇颜上的神情,又优雅又高贵,嘴角凝笑,妩媚且动人,仿若檀口里吐出的只是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实而已……每一字每一句,却莫不朝着那‘女’子最在意的痛处戳去……所谓打蛇打七寸,她拿捏的极准……再看那薛钰淇的反应,一张美眷如‘花’的娇颜上,瞬间一阵青,一阵白,聚散在其中的妒与恨,随时都会滴出血来……还真是果然不负众望的上了当呢……可见她若非有这张好皮囊护着,显然不知已被苏苑莛害死了回去……她哪里是她的对手?安若溪嘴角噙出一缕笑来,迎着苏苑莛好整以暇的脸容……看来这些年来,她争宠斗狠之心,丝毫未减,反倒日益‘精’进了……她们要争要抢,由得她们去……只是别将她安若溪再扯进来……“皇后娘娘你果真懂得替姐妹着想……若不说……我还以为……你这样处心积虑的挑拨离间……是打算借刀杀人,渔翁得利呢……”
安若溪淡淡瞥了一眼那神‘色’未变的‘女’子,无谓多加纠缠,遂道:
“总归是你们姐妹之间的家事……我这个谨王妃不过一介外人……恕不奉陪……”
语毕,再无逗留,拉着掌心中的小手,便即离去,身后苏苑莛娇媚欢悦的嗓音,如附骨之蛆般悠悠响彻:
“妹妹若是就此离去……只怕皇上终究不死心……还是要将妹妹再找回来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妹妹这张脸……便是最大的祸根……”
最毒‘妇’人心,安若溪今日又领教了……嘴角冷冷一笑,只作不闻,却听得那薛钰淇已经迫不及待的跳进了她挖的陷阱里,一把叮咚脆响的话声,凝满了炽烈的怨毒与恨意,说的是:
“既是如此……谨王妃也不必走了……来人……她想要刺杀本宫……快将她抓起来……格杀勿论……”
第192章
背后,薛钰淇裹满怨毒与愤恨的嗓音,席卷而至……妒忌果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一柄剑,叫人疯狂,不可理喻……于她如是,于搅翻这一切的苏苑莛亦如是……转瞬之间,安若溪与她身畔的端木无忧,已被领命而来的宫中‘侍’卫,团团包围住……美目一凛,安若溪缓缓转过身子来,一双潋滟的眸子,平静若水,凝向对面的两名‘女’子,但见她二人,一笑一怒,却俱毫不掩饰的泛出泠泠的恨意,‘欲’将她置于死地……“谁敢?”
有急‘欲’求功的奴才,已经摩拳擦掌,步步‘逼’近,安若溪将牵着的端木无忧护在怀中,凌厉的眉眼,扫过重重包围,一把清脆的嗓音,沉稳而强势,字字掷地有声:
“你们既然知道我是靖远国的谨王妃……若还胆敢对我不敬……便是着意令淳安国与靖远国‘交’恶……我看你们何人能担当的起?”
“淇妃娘娘……你是聪明人……若果你为了这一时意气,受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摆布,做出损人不利己之事来,未免得不偿失……”
安若溪一壁警告着那被嫉妒冲昏头脑的薛钰淇,一壁却是目光如箭,‘射’向那嘴角含笑,悠然坐山观虎斗的苏苑莛……却见她嫣红似血的‘唇’瓣间,盈盈笑意,愈加浓厚,嗓音曼曼,从如兰的檀口里吐将出来,软的似要化成水一般,说的是:
“谨王妃说的极是……淇妃妹妹……你也看到了……你这张脸不过跟谨王妃长得有五六分相像……便得到皇上如此宠爱……若皇上知道你今日伤了他这心心念念的人儿……孰轻孰重,结果如何……想必也无多大悬念……你我姐妹一场,姐姐我也不忍心看着你往死路上走……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妹妹你还是向谨王妃陪个礼道个歉,将此事作罢吧……”
本就妒火如炽的薛钰淇,闻听此言,更是似油泼其上,一发不可收拾,即便明知这是苏苑莛的离间之计,却也顾不得了,但觉若不毁了‘女’子的那张脸,她便永无翻身之日……“本宫绝对不相信……皇上会为着一张相像的脸……就不顾与本宫这些年的恩爱缠绵……本宫今日偏偏要试试……看结果到底如何……”
望着‘女’子晶莹如‘玉’的脸庞上,此时此刻,却被厚重的层层怨毒所占满,像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有一种扭曲的妖娆……安若溪突然觉得说不出的悲哀……为着一个男人的痴怨争夺……不……如今的她,不该卷入这无谓的争斗中……“无忧……我们走……”
陷入妒忌的‘女’人,不可理喻,多说无益,安若溪拖着端木无忧头也不回,径直向前走去,背后却传来薛钰淇不依不饶的话声,尖利而刺耳:
“给本宫把他们抓起来……”
安若溪望望那一拥而上的四五个‘侍’卫,也懒得废话,只刷的‘抽’出腰中软剑,嘱咐了身畔的小破孩一句“小心”,便挥剑自卫起来……所幸这些年,她闲来无事,跟着端木谨学剑,虽不算‘精’进,但一时的自保尚且可以,何况这些‘侍’卫,终究顾忌着她是靖远国的王妃,处处承让,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安若溪也不着急,宫中出了这等的事,肯定已有人前去报告了,她只需等到谨大哥和那个男人到来就好……这样一想,剑招愈加心平气和,倒渐渐占了上风……只瞧得薛钰淇,懊恼的直跺脚,恨不能自己化为一柄利剑,狠狠穿透‘女’子的‘胸’膛……苏苑莛却静静立在一旁,眉目如画,仿若眼前的打斗,不过一场表演,事不关己。(.)。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Щ.。
远远的,可见两道秀拔的身影,正向这边飞掠而来……眸底一沉,苏苑莛‘精’细的眼眉,似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那随‘侍’在薛钰淇身旁的老太监……杀伐的戾气,隐在憧憧水光之中,衬得她妩媚异常……淳于怀不由紧了紧被母后握住的一双小手,深褐‘色’的瞳仁,迸‘射’出类似于仇恨般的锐茫,落在那游走在刀光剑影之间的‘女’子和她的孩儿……这些年来,就是因为她……父皇才冷落母后和他的吗?而顺着他的目光,一柄锃亮的飞刀,却突然从先前那老太监翘起的兰‘花’指中,弹了出去,青光陡现,划破空气,迅速的向那身着一袭月白‘色’衣衫的‘女’子掠去……直取眉心,避无可避……刀刃欢快的嗜血之声,烈烈响在耳畔,安若溪仿佛听到端木谨焦切的嗓音,在她背后‘荡’起,尚隔着五六步的距离,总归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眼前青芒一闪,似一道坚不可摧的厚实城墙,将世间一切的风风雨雨,都挡在了他的怀抱之外……安若溪听到利刃穿透皮‘肉’的滋滋作响,伴随着砰然而热切的心跳之声,一下一下的‘荡’进她的心底……她甚至来不及看清,他是怎样在电光火石间,蓦然出现在她眼前的……就仿佛他一直都在她望不到的地方,默默守护着她,只待危险将近,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安若溪听到他清冽的嗓音,裹着灼烫的呼吸,像是刹那间凝聚开巨大的恐惧,在她耳畔霍然响彻,不过短短三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唤的是:
“沐凝汐……”
他铁钳一般的长臂,紧紧将她缠绕在他的怀中,如同护卫的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般,勒的她骨头都隐隐作痛……那样强势而健硕的身躯,竟似渗出不能抑止的轻颤,一丝一缕,结成密密层层的大网,深深包裹着她,一点一点的‘揉’进他的骨血里,化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同生共死,不舍不离……两人‘胸’膛紧贴‘胸’膛抱拥的姿势,像两株纠缠在一起的合欢树,恰如其分的高度差,使得安若溪的下巴,正好抵在他的肩头,触目所及,锐利的刀锋,尽数没在他的后背,惟余漆黑的刀柄,留存于外,暗红‘色’的鲜血,汩汩的从伤口里涌出来,浸染在他蓝‘色’的织锦袍上,晕开大片大片盛放的火影‘花’,温暖而炽烈……安若溪想抬起手,将那些炙烫的液体抹去,但双臂有如坠着千斤巨石,最终无力的垂了下去。
敛去心底一切悲凉若水,‘逼’着瞳孔深处的朦朦雾气散尽,压抑住喉头的又酸又涩,安若溪平静的嗓音,听来生硬而冰冷,仿佛不似真的:
“你受伤了……”
这极轻极淡的四个字,飘渺而虚妄,像是一缕烟,一团雾,悬在半空之中,找不到着力之处,随时都会消失在茫茫天地间,无影无踪……嵌在她背脊上的灼烈大掌,渐渐的渗出死灰一样的凉意,隔着那轻薄的衣衫,透进安若溪的皮肤里,连奔腾的血液都仿佛冷的打颤……她感觉到他紧紧箍在她身上的手臂,一点一点的松懈,像被定格的慢动作,苍白而悲绝,最终垂了下来……三月料峭的‘春’风,瞬时卷进两人分隔的空隙,呼啸着,咆哮着,寒彻入骨……安到他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徐徐向外吐‘露’着温浅的字眼,一个一个的音符,汇成淡而薄的两句话,说的是:
“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像一根根极细小的针,刺进安若溪的心底,那些她自以为结了疤痊了愈的伤口,再一次被狠狠撕裂,千疮百孔,每一道,都刻着面前男人的名与姓……大片的空气,从那里逃窜出去,不能呼吸的惨痛,漫延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膨胀着,挤‘逼’着,迫不及待的想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她不可以……拼命的将生锈的头颅,凝向一旁,眸子里尚盛着未能迫尽的水汽,映着男人挥之不去的身影,却是一下子撞进了一双温润的瞳仁里……“谨大哥……”
这轻柔低婉的呼唤,氲着丝丝缕缕的哽咽和湿意,彷徨而恍惚,内疚而无措,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却只觉无限的辗转缠绵,幽幽情愫……痛,从背后的伤口,一层一层的铺展开来,直‘荡’进前‘胸’,不能抑止……淳于焉望着那像一只蝶一样扑进男人怀抱的‘女’子……她那么紧的拥着他,如同拥着全世界……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他的存在……“傻瓜……没事的……”
温热而干燥的大掌,轻轻安抚着怀中的‘女’子,端木谨潋滟的瞳孔深处,却终不可免的划过一道伤痕,垂眸敛了去,目光绵绵,凝在她微颤的身上……是逃过一劫的心有余悸,抑或仅是为着那个男人?他宁肯相信是前者……“放心……谨大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润泽的嗓音,轻而浓烈,明明该如磐石般坚韧,却微不可察的飘出点点脆弱……端木谨蓦地有些‘迷’‘惑’……只怕……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他的承诺……那他到时又该如何?他不知道……淳于焉看到窝在男人‘胸’膛上的‘女’子,更深的将自己往他怀中买了埋……那样的亲昵,那样的依赖……像‘迷’路的小孩子,终于寻得父母的庇护……这般美好的时光……他与她也曾有过……现在,却再也不属于他……未来……他与她,可会再有未来?
第193章
翻腾的气血,堵在‘胸’膛之处,硌的一颗心,火辣辣的生疼,待得冲进喉咙里,竟是一甜……淳于焉需要紧紧咬住牙关,方能阻止那腥膻的鲜血,从口腔里迫不及待的逃逸出来……背后的飞刀,抵在他的脏腑间,连最细微的呼吸,都会牵扯开无穷无尽的惨痛……敛了敛眸,将全身的劲力都凝聚一处,竟硬生生把那剑刃‘逼’了出去……锐利的刀锋,划过骨‘肉’的时候,淳于焉突然发现……比起刺入的疼痛,原来将它从体内拔除,比那还要痛千倍万倍……微不可察的闷哼,从男人紧抿的薄‘唇’里逸出来,撞进安若溪的耳朵里,响如惊雷,心颤‘肉’跳,仿若那沾满淋漓鲜血的飞刀,刚刚在她的‘胸’口转了一圈般,将她藏在内里,不见天日的一颗心脏,毫不留情的狠狠剖开,暴‘露’在溶溶日光之下,再无所遁形……‘女’子单薄柔软的身子,还靠在他的怀中,端木谨却突然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仿若稍不留神,她便会从他的指缝里溜出去,再也抓不牢……他难道真的要失去她了吗?“皇上……这件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本王和小溪一个‘交’代……”
温润的眸子,无‘波’无澜的扫过那面‘色’惨白的薛钰淇,最后却落在一旁的苏苑莛身上……但见那美丽而妖娆的‘女’子,神情自若,仿若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超然脱世,高贵优雅,她嫣红似血的‘唇’瓣,甚至还绽着一抹轻媚的弧度,笑意盈盈,如‘花’娇‘艳’……瞳孔深处,刹那间掠过莫名的炽焰,待发觉之时,端木谨已敛了去……她是怎样的‘女’子,他早已看清,无谓懊恼……淳于焉寒眸凝冰,却是落在对面的薛钰淇身上,那冷冽的似刀子一样的双眼,让她恐惧……“皇上……”
娇弱委屈的哽咽,从薛钰淇的檀口里,涌将出来,纤腰细细,莲步款款,尚未来得及沾到男人的衣襟,却被他冻的不含一丝温度的话声,给生生钉在了原地……“是你差一点伤了她?”
男人凉薄的‘唇’瓣,微微张翕,仿若说的不过是最寻常的一件事,是认定,而非询问,不需回答,清清冷冷,比一块石头还要平,还要硬……他居然为着另一个‘女’人,斥责她、埋怨她、厌恶她……这样的男人,让薛钰淇突然深深的感到害怕……不,他不会这样对她的……“皇上……是她先对臣妾不敬的……”
薛钰淇含情凝睇的一双眼,蚕丝一样绕在男人的身上,水漾明眸里‘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着转,‘欲’落未落,最是撩人……以往,只要她似这般‘露’出半分委屈的样子,他即便是再心如铁石,也会顷刻化成绕指柔的……白皙滑嫩的一双‘玉’手,藤蔓一样小心翼翼的缠上男人的臂弯,轻轻细细的嗓音,从薛钰淇吐气如兰的呼吸中,似‘春’水般滑出来:
“她说……淇儿之所以能够得到皇上你的恩宠……不过是仗着这张脸,长得跟那死去的汐妃姐姐有几分相像而已,这才得以‘迷’‘惑’皇上……”
‘女’子妩媚动听的话声,尚没有落尽,便见得那高高在上有如神祗般的男人,薄‘唇’轻启,冷酷而无情的字眼,就那么轻描淡写的回‘荡’在空气里,说的是:
“她说的没有错……”
薛钰淇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从前,他对住她的时候,永远都是温柔的、宠溺的,仿佛恨不能将全世界的好,都给她……虽然她知道,他轻怜密爱的眸子,透过她,看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不过,没关系,反正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她不会蠢到跟一个死人争风吃醋……但是现在,他却连做一个替身的机会,都不再给她……“这五年来……朕四处寻找着与她相像的‘女’子……假装她还在朕的身边……假装她从来没有离开朕……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低哑的嗓音,飘渺而恍惚,像是沉在一场太久远的梦魇中,不能自拔一般,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上,似冰破水化,慢慢的晕开一丝丝的裂缝,埋藏在内里的巨大痛苦,如张满弦的弓箭,绷紧了,争先恐后的逃逸出来,浓重厚烈,一触即发……像一柄剑,直透进安若溪的心底,不期然的惨痛,火一般席卷而至,‘舔’着她周身的肌肤,兹兹作响,撞击在她干涩凄苦的喉咙间,每一下,都牵扯出男人姓名的轮廓,来来回回的摩擦着,吐不出,咽不下,惟能生生的将眼眸撇到一旁,仿佛看不到,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淳于焉望着那‘精’致的侧脸,抛去了生与死的距离,如今的她,离得他那样近,仿佛沁凉的指尖,微微抬起,就可以触得到,但她却连最微小的机会,都不给他……她单薄的身影,在他眼前竖起一道墙,将他狠狠的挡在外面……无力的垂着的手势,渗出苍凉而轻怜的微颤,却只能在虚空里划了下,默默描绘着她的影像……缠在他手臂上的‘玉’手,却迫不及待的抓住他冰冷似铁的大掌,抚上自己的脸庞……“皇上……”
哽咽的话声,从薛钰淇的喉咙里,逸将出来,将那微带薄茧的掌心,紧紧贴在她细腻滑腻的面颊之上……曾经,他无数次的摩挲着她的肌肤……眼神炽烈而痛苦,专注而‘迷’惘……不……她怎能甘心?她不信,这两年多来,他要的只是她这张脸……淳于焉直到此时,仿若才察觉她的存在……望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孔,他突然发现,所谓的五六分相像……不过一直是他的一场幻觉……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长得像她……她只有一个,独一无二……谁也替代不了……“这张脸……即便长得再像她……却终究不是她……”
粗粝的指尖,似有若无的在‘女’子娇嫩的肌肤上划过,冷戾如冰……寒眸一敛,诡谲的嗓音,便从淳于焉的薄‘唇’间,漫不经心的飘了出来,说的是:
“不如毁了也罢……”
惨厉的痛呼,划破三月渐暖的空气,‘女’子娇‘艳’的脸容,在男人灌满内力的大掌压迫下,变得扭曲而挣扎……他要杀了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安若溪的眼底,悲愤莫名……“你疯了……放手……”
双手不顾一切的就要去拉开男人蓄势摧毁的长臂,还未碰到他的衣襟,却已被身畔的端木谨急急的扯了回来……而下一瞬,男人强势的体魄,却似陡遭重击,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直踉跄了三四步,方才勉力支撑住,没有倒下……安若溪看到他垂在身侧的臂膀,有鲜红‘色’的血液,从衣袖间溪水一样淌下来,蜿蜒在微颤的手部肌肤上,触目惊心……她几乎忘了……先前她要去拽他的时候,正是他灌满真气的关键,若她碰到他,只怕现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那个人,便会是她了……所以谨大哥才那么焦切的把她拉回来……但这个人呢?他是恐她受伤……才硬生生的收回劲力,以致伤了他自己的经脉吗?鲜红的血液,顺着男人的指尖,不断的滴落到青石路上,一声一声,清脆而闷重,尽数砸进安若溪的心底,竟是生生的疼……他灼烫的眸子,翻滚着烈火一般的炽热,凝在她的身上,热切而绝望……“汐儿……”
暗哑的嗓音,像是燃烧过后,存留的一线余灰,微不可闻的从男人的‘唇’瓣里,逃逸出来,安若溪身子能看到他修长的双‘腿’,似乎动了动,下一秒就会踏向她的面前……身子仿若寒风中的落叶,不能自抑的轻颤着,安若溪不知道自己在恐惧着什么,又在期待着什么……身畔的男人却是将她揽的紧了紧,温润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唤道:“小溪……”
一切的不该有的异样,都因为这两个字,迅速的消散,生生的将眸子里泛出的水汽‘逼’尽,安若溪低声道:“我没事……”
说出口,才陡觉喉咙干涸而苦涩,像利刃剐着内里的肌肤,不见血,却痛彻骨髓。[.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79xs.-
她的眼底,明明印着面前端木谨的影子,为什么尚能看到那双足‘欲’抬的男人,因着她这三个字,毓秀‘挺’拔的身姿,却似被人陡然定住了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停留在原地,像一尊掏空了灵魂的雕像,悲哀而荒凉……迫着自己的目光,将他从她的生命里赶出去,一瞥眼,却触到那躺在地上,
第194章
似从宇宙洪荒而来的一块千斤巨石,狠狠将安若溪击中,字字句句,每一笔每一划,都裂成一缕一缕的碎片,冲撞在她体内的每一根血管里,顺着砰然跃动的心跳,顺着轻而厚重的呼吸,流遍全身,入了肺腑,纠缠彻骨,再难拔除……揽在她纤细手臂上的大掌,终是不可避免的一松,在初升的溶溶日光里,划下一道轻浅而温凉的伤痕……安若溪但觉心口一窒,凝声唤道:
“谨大哥……”
此时此刻,却如此的生涩而苍白。[.超多好看小说]。wщw.更新好快。
“娘亲……”
端木无忧望望几乎站成石像的几个人,在心底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然后沉声唤着这心神摇摆不定的娘亲大人……虽然对目前发生的一切前因后果,还有待考察……但面前那淳安国皇帝,显然虎视眈眈的觊觎着他家安若溪这个小‘女’人……简直不把他,还有他阿爹放在眼里……“你又不是什么沐凝汐……这人眼巴巴的望着你干什么?”
漫不经心的瞅了一眼那痴痴的凝着他娘亲的淳安国皇帝,端木无忧瞧着那张比他稍逊一筹的英俊的脸庞,还真不是一般的讨厌呢……“他认错人了……”
将心底一切暗流汹涌‘逼’了走,‘荡’出面容的便只剩淡漠与疏离……安若溪转首,对住眼前的男子,轻声道:
“谨大哥……我不想待在这儿……我们回去吧……”
端木谨点点头,清润的眸子,温暖如昔。
淳于焉望着她月白‘色’的衣袂,轻轻擦过他的身畔,有微澜的香气,若即若离,如此熟悉,却遥不可及……她‘精’致的眉眼里,映着湖光山‘色’,袅袅云烟,独独再也没有他的存在……“沐凝汐……不要走……”
灼烈的大掌,在两人擦身而过的一刹那,紧紧扣住她纤细的腕,低哑浅淡的嗓音,从男人的薄‘唇’间,融雪一般滴出来,像是要就此沉到那无边无际的尘土里去,卑微而决绝,乞求而‘逼’迫。
他微带薄茧的掌心,尚沾染着鲜血的炽热,‘潮’湿而粘稠,磨在她滑腻的肌肤上,似点了一簇一簇的小火苗,裹着燎原之势,从手腕直漫延到全身,那炙烫的温度,像是随时都会将她烧成一团灰,然后埋进他的血液里,这样他就不必怕会再一次失去她……“我说过……我不是她……放手……”
目光微拧,只留给他一个侧影,安若溪清清冷冷的话声,无‘波’无澜,无喜无悲,疏漠的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冰,任他流干鲜血,也无法再将她温暖……如火的大掌,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终是被她一点一点的挣了开来,他微圈的手势,尚僵在原地,一动未动,掌心里灌满三月料峭的‘春’风,空‘荡’如也……他终于失去了她吗?安若溪连眼角眉梢的‘波’‘荡’,都没有给过他一个,平静的像是一汪锁住了的湖水,经不起半丝半毫的涟漪……她就这么直直的掠过他的身边,背影决裂,走向没有他存在的未来……端木无忧英俊的眉眼,由是微微一皱……那握着他小手的掌心,又湿又冷,像是刚刚自雪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并不断的向外渗着不能抑制的颤抖……瞅了瞅那呆立如石的男人,再瞧瞧身旁若无其事的阿爹,端木无忧抿了抿薄‘唇’,想说些什么,最终颓然的放弃了……聪明如他,都觉得此事太过复杂,还是不想为妙……反正他家安若溪是断不会抛下他的……苏苑莛静静的瞧着男人如痴的目光,由始至终,都黏在那个‘女’子的身上,钉住了,便再也拔不下来……他说……他只爱一个‘女’子……她叫沐凝汐……那她又算得了什么?苏苑莛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被她牵在掌心之中的淳于怀,编贝般的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唇’瓣,隐忍而倔强……母后一定很痛苦吧?所以才将他的手,握的这样紧,像是要捏碎了一般……深褐‘色’的眼瞳,狠狠的‘射’向越走越近的一家三口……就是那个一袭浅蓝‘色’衣衫的‘女’人,害得他母后,害得他,被父皇冷落……“你这个坏‘女’人……是你抢走父皇的……我要杀了你……”
充满仇恨与怨毒的话声,从一个年仅五岁的少年口中,利箭一样迸‘射’出来,安若溪尚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那幼小的身影,向自己冲来,他稚嫩的手中,尚翻转着青冷的寒芒,竟是握着一柄‘精’致的匕首向她刺来……比起此,更让她胆战心惊的乃是他娘亲的反应……那妩媚妖娆的‘女’子,只在瞬时眼里有所动容,但很快,便被浓重的化不开的戾气所占满……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孩儿,承担着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怨恨……并且是由她亲手种上的……稚子无辜,何况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怎么忍心让他小小年纪,就变得如斯可怕?安若溪只觉悲哀。
那淳于怀显然伤不了她,甚至不需她出手,身畔的端木无忧已经将他手中的利刃给轻巧的踢飞……“小小年纪,就喊打喊杀,长大了又该如何是好?”
端木无忧瞅着那不甘失败的淳于怀,煞有介事的教训道……溶溶日光下,两个孩童,年龄相若,一个故作深沉,一个却是满目怨毒……“无忧……”
将身畔的少年,紧紧揽在怀中,安若溪突然无边的庆幸……她的儿子,虽然总像一个问题儿童……但他的心中,没有恨……他一直过得很好……她不知道,若是一直留在这个皇宫里,他与她,会不会变得像苏苑莛母子般……“没事……娘亲……我会保护你的……”
端木无忧被她抱的有些喘不上气来,却还是腾出一只手来,无奈的安抚着那看起来受了很大惊吓的小‘女’人……唉,‘女’人果然都是纸老虎……“怀儿……”
纵然此刻,苏苑莛美丽的脸容上,依旧平静无澜,仿佛适才的的杀伐,根本算不得什么,只轻轻的牵起爱子的手,细腻‘玉’嫩的柔夷,泛着白瓷般的光,连指尖都没颤动一下……“母后……孩儿无用……不能帮母后讨还公道……”
仇怨的嗓音,从一个五岁孩童的口中吐出来,刺得端木谨眼角不由一跳。
“皇后娘娘教出的好儿子……如此年幼,便将娘娘的心狠手辣,学了十之八、九……将来必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端木谨幽幽的讽刺之声,在一片‘激’‘荡’如‘潮’的空气中,蓦然响起,似淬了剧毒的利刃,每一字每一句,都刺中苏苑莛埋在幽暗不见天日心底的隐秘,将其狠狠撕裂,流出淋漓的鲜血,染在水漾的眸子里,火红一片……“呵呵……”
短促而尖锐的笑声,似手撕丝绸般,烈烈作响,苏苑莛美目似箭,‘射’向那‘玉’树临风一样的男子,秋水般的瞳孔深处,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晦暗明灭,浮沉闪烁,难以自持,一把柔媚娇弱的嗓音,此时却泛出近乎凄厉的话声,泠然响彻,说的是:
“谁都可以说本宫教子无方……但谨王爷你……没有这个资格……”
端木谨眼角不能自控的一跳,像是有一线游丝,从脚底直钻了进来,‘荡’入心间,待得他想要抓紧的时候,却已消弭在体内不知名的地方,寻不到,捉不住……下意识的望向对面的‘女’子,却惟见她妆容‘精’致的面孔,只在瞬间便已将所有暗涌的情绪敛了去,平静而隐忍,像一只蚕,千丝万缕,紧紧把自己裹在里面……惟留一双‘玉’手,揽在怀中爱子身上,白皙的肌肤上,有细小的青‘色’血管,微微凸起,像盘旋的一条条小蛇,诡异而妖娆……“凝汐妹妹……不,应该叫谨王妃……”
轻媚的嗓音,又恢复到一如既往,‘女’子莲步轻移,却是走到安若溪的身畔,柔声开口道:
“方才之事……还请谨王妃不要放在心上……怀儿他还小……皇上膝下又只有他一子……这才宠坏了他……还请妹妹见谅……”
安若溪何尝不知她是故意提醒她……那孩童,乃是她与那个男人的骨‘肉’……她想笑,扯了扯嘴角,却终是无力,只得作罢……“没关系……我亦是为人娘亲……自然明白……”
微凉的指尖,下意识的紧了紧掌心的小手,安若溪开口,忍了忍,终于还是说道:
“为人父母……其实最大的希望,就是子‘女’快快乐乐、平平安安……没有比这更重要的……”
淳于焉静静的望着她,她晶莹剔透的脸容上,脱了少‘女’的稚气,泛出凝重的美丽来……她亦是别人孩儿的娘亲……她怀中的少年……若是他与她的骨‘肉’,该有多好……感受到他灼灼‘射’来的目光,安若溪下意识的将无忧往怀中揽了揽……这细微的动作,刺进苏苑莛的眼里,如丝媚眼中,不能自抑的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端木谨心中,由是一紧。
“小溪……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温润的嗓音响起之时,端木谨毓秀‘挺’拔的身姿,已经护在了他们母子面前,如一具坚不可破的城墙,挡住世间一切风霜雪雨的侵袭……落在苏苑莛的眼底,却又是一戾,间有微不可察的伤痕,一闪即逝……淳于怀看看娘亲,又望向那遥不可及的父皇……他深不见底的寒眸,似黏在那一家三口的身上……但他的眼里,却从来没有他这个儿子,以及他的母后的存在……妒忌的目光,终不可免落在了端木无忧的脸上……为什么?同样为人子,他却能够得到阿爹的疼爱与宠溺?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娘亲,夺走了父皇的心……所以才陷他和母后于如此悲惨的境地……英‘挺’的眉眼,戾气陡盛,待得那稍稍落后的端木无忧走近之时,淳于怀突然伸出一双手臂,向他狠狠推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也没有预料到……只听扑通两声,本能的反身抓住他手臂的端木无忧,竟扯着他,一起落入了幽幽湖水之中……
第195章
“谨大哥……”
望着男人一向温润而潇洒的眸子里,此刻却藏也藏不住的泛出失魂落魄般的神情,安若溪心中不由一紧。[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79-
“忧儿……他怎么样?”
男人略有凝滞的双瞳,在望向‘床’榻之上,安静的睡着的小小少年之时,终不可免的划过一道伤痕,只是,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此时此刻的他,究竟该有怎样的心绪……“他没事……”
安若溪尽量装作轻松的开口,“你知道……他随我……水‘性’极好……只不过是有些受了寒……太医熬了些姜茶……他睡一觉,休息下就没事了……”
端木谨点点头,削薄的‘唇’瓣,微微张翕,却仿佛不知该说些什么般,就那么顿在原地,悄无声息,压抑的叫人难受。
偌大的斓曦殿里,一时之间,便有些沉默,惟剩端木无忧均匀的呼吸,悠悠响彻。
“谨大哥……”
语声有些不自觉的干涩,安若溪迟疑了须臾,终究还是开口道:
“毓粹宫那边……怎么样?”
男人英俊朗逸的面容上,渐次浮起层层的流光,像搅‘乱’了的一池涟漪,‘荡’开绵延的‘波’圈,经久不散,他低沉暗哑的嗓音,就在这仿佛氲着莫名忧伤的空气里,慢慢响起:
“听说那孩子……本就有哮症……落了水……被寒气一‘激’……雪上加霜……到现在仍是昏‘迷’不醒……”
眉目一恍,端木谨眼前浮现出那小小的孩童,一张‘精’致的小脸,被料峭的‘春’水泡的惨白,双瞳紧紧闭着,像一只被丢弃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的破败玩偶,半点生气也无……“谨大哥……你放心……他一定会没事的……”
安若溪不由的伸出手去,轻轻握住男人扣得极紧的大掌,那从他青筋暴‘露’的肌肤上沁出的彻骨寒气,叫人忍不住心疼。(.)
眸底一伤,男人薄‘唇’间,却‘荡’出一抹飘忽的自嘲,噶声道:
“他有没有事……我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安若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男人却在她开口之前,敛去了一切不该有的暗涌,说道:
“小溪……等忧儿休息好了之后……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抬眼,安若溪蓦地望向男人,却只见他冷平的眸子,像裹了一层薄蜡,掩盖着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
“你不留在这里……等他醒过来吗?”
安若溪听到自己低声问道……话出口之后,却不觉有些恍惚,心底淡淡弥散的,说不清是怎样的滋味。
面‘色’一滞,端木谨微微避开‘女’子落在他身上的眸子,嗓音温淡,却仍不能自控的逸出丝丝的悲哀与讽刺:
“他本就是这淳安国的太子……要担心也好,要留低也罢……怎么算,都轮不到本王的头上……”
一句“淳安国的太子”,让安若溪心头蓦地一跳。那个人可知道?想到先前,一众‘侍’卫将不会凫水的淳于怀救上来之时……面对着奄奄一息的稚子……他俊朗冷毅的脸容上,却连神‘色’都未变,全然不似身为人父该有的焦切与担忧……反观之下,尚不如他望向同样落水的端木无忧身上之时有温度……冷漠的叫人发指……一颗心,又是不能自抑的重重一跳……安若溪突然觉得浑身发冷,那突如其来的念头,虽只是一闪即逝,抓不紧,捉不牢,身子看不清它的本来面目……但已足够让她莫名的恐惧,与此同时,却又在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荡’出连她自己都不敢触碰的隐秘……安若溪不敢细究那真相,怕一旦知晓,她便再也回不了头了……微恍的眼眸,落在那熟睡的幼子身上,他一张皎若皓月的小脸,尚未脱去稚气,但眉宇间,已渐渐长了开来……让原本像她多些的模样……越来越与那个男人相似……安若溪拧开目光,心底飘飘‘荡’‘荡’,像一缕找不到着力之处的浮萍,茫然不知所措……一瞥间,却正撞进身畔男人的眸底,才发现此时的他,相较于她,似乎更加的‘迷’惘而矛盾……安若溪心中,由是一凛,暂忘自身的纠结,却不得不正视男人的问题……“谨大哥……”
安若溪轻声唤道,将男人飘忽的神思,唤了回,犹豫与挣扎,在心底‘交’替占着上风,忍了数忍,她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
“你看到了吗?淳于怀的‘胸’口……有一小块的胎记……”
话声出口,安若溪却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有着怎样的心绪……她原本以为,若端木谨不提,她便不会点破,但她突然发现,自己做不到……就像方才之事一样……她不可以装作看不到,也不可以装作无动于衷……先前……端木无忧与淳于怀一同落水……救上来之后,无忧并无大碍……但是那淳于怀却是人事不省……救人如救火,安若溪自也顾不上什么恩怨纠葛,便帮他做起了人工呼吸……却没承想,解开他湿透的衣衫之时,赫然闯入眼帘的竟是一块暗红‘色’的胎记……无论形状,还是所生长的位置……都像极了无忧身上的……所不同的……无忧是被暗地里用特殊的颜料画上的……而他却是天生的……那样的胎记,是靖远国端木家长子嫡孙遗传的印记……虽只是一眼,便被苏苑莛恐惧而惊慌失措的迅速掩盖掉……但安若溪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也没有看错……而当时的她,一抬眼,却正触上端木谨落在那少年‘胸’口的一双眼眸……那里面太
第196章
天边一弯残月,幽幽挂着,流离的光晕,隔着几万光年,投‘射’到地下,破碎了一地的银辉;夜风习习,吹拂着枝叶沙沙作响,像来自古远的不知名曲调,如泣如诉,细倾着不为人知的情愫;阑珊空气里,飘‘荡’开‘春’‘花’缠绵的香气,似远似近,若有若无,一不留神,就仿佛‘诱’着人堕入无穷无尽的‘迷’梦中,再也不愿醒来……凉风若水,透进衣衫之间,刺得肌肤长出一粒粒细小的寒栗,微弱的痛楚,就那么坦然的走进安若溪的心底,在结了疤的伤口处悠悠打着转,寻找可乘之机……背后一暖,温热的锦袍,仿若尚带着男人的体温,轻轻罩在了安若溪身上……那熟悉而陌生的气息,飘飘扬扬的逸进她的鼻端,呛得眼角眉梢都是一酸……“夜深了……怎么还不睡?”
男人低沉婉转的嗓音,在身后施施然织开一张大网,密密层层,罗住她这尾垂死挣扎的鱼……那亲昵而自然的话声,就仿佛那逝去的一千五百多个日子,他每一天,都这样在她耳畔,细细倾诉着对她的关切和宠溺一般……将僵直的一副身子,‘揉’的软了,安若溪方才缓缓转过身来,‘精’致的眉眼,早在前一刹已经敛去了‘波’澜,惟余静静流光,漠然而疏离,脚下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语声淡淡,开口道:
“只是有些不惯而已……终究不是自己的地方……过几日回到靖远国便好了……”
顿了一顿,续道:
“天‘色’不早了……皇上还是请回吧……男‘女’有别……谨大哥虽宽厚,但我与他大婚在即……不想有什么不必要的闲言碎语传出,影响两国之间的情谊……”
将披在肩头的锦衣卸了下,安若溪隔着一臂的距离,伸出手递还给他……淳于焉迟迟没有接。(.无弹窗广告)。wщw.更新好快。
不需看他,安若溪亦能感觉到他锁在她脸上的眼神,像锋锐的刀子一样,一下下的片着她的皮‘肉’,透进骨头里,如恨不得将她活活剥了,好叫那些被埋的不见天日的隐秘,再无所遁形……安若溪擎着衣衫的手,尚绷在半空……他既然不打算收回,扔了也罢……指尖微松,腕上却是陡的一紧,灼烫的力量,像是瞬间点燃的熊熊烈火,迫着她撞上那坚实如铁的‘胸’膛……男人牢笼一样的长臂,紧紧将她缠在怀中,那凶狠的力度,似要就此把她一点点‘揉’进他的体内,化成一滩血,融入骨髓里,再难分割一般……‘荡’如‘潮’水的嗓音,裹着惊涛骇‘浪’的痛苦,席卷在她的头顶,说的是:
“沐凝汐……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胸’腔里的空气,迅速的从体内逃逸着,窒息的感觉,噎的五脏六腑,俱是闷重的疼痛,男人炽烈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畔,勾缠住那些稀薄的回忆,一丝一丝的放大成千钧巨石,盘在心口,堵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沐凝汐?”
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安若溪轻笑道:
“皇上你难道也失了忆吗?你忘了……你的沐凝汐……早已经死了……死在五年前的那场大火里……烧的一干二净,连灰烬都不留……本就是你放开了手,将她抛在火海里的……不是吗?”
泠泠的话声,在‘女’子的檀口里,吐气若兰,织出那噩梦般的过往,一幕一幕,如附骨之蛆,啃啮着淳于焉的骨头,痛彻心扉,似受千刀万剐凌迟之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铁钳般的长臂,更紧将‘女’子单薄的身体,贴在他的‘胸’膛之上,仿若稍稍松懈,她就会像一场杜撰的梦境一样,从他的指缝里溜走;‘交’缠的心跳之声,砰然如敲鼓,清晰而强烈,一下一下的撞击成世间最美妙的频率,鲜活到他愿拿所有去换……对不起?她的“死”,只换来他“对不起”三个字吗?安若溪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绝大的笑话……她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又是为着什么?沐凝汐,早就死了不是吗?她不是她……“你没有对不起她……我也不是她……沐凝汐早已经死了……你跟她的一切……爱也好,不爱也罢,都该烟消云散了……放手……”
平静若水的嗓音,从安若溪的喉咙里,一字一句的挤出来,说出口,才发觉自己是如此的疲倦……她累了……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动‘荡’……这次的到来……就当是她最后的任‘性’……现在,是该将一切都划上句点的时候了……男人健硕强势的身躯,蓦地一僵,继而却是将怀中的‘女’子,箍的更紧,仿若用尽的是整个生命。
“不……上天已经惩罚了我……让我整整失去了你五年……沐凝汐……你可知道,没有你的这五年,我是怎么活的吗?”
生不如死……过去的五年,淳于焉终于知道何谓“生不如死”……当活着,成为一场劫难……****有如行尸走‘肉’,痛苦像是好不了的顽症,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堕入永不超生的炼狱……“所以……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
‘阴’鸷暴虐的话声,敛去一切‘波’澜起伏,一笔一画的送进安若溪的耳畔,似宣告、似乞求、似‘逼’迫,凝聚着势在必得的决绝与惨烈,狂肆而卑微……残月的流辉,氲在男人漆黑如夜的眸底,星星点点的辰光,刹那间点燃成大片的火海,将映在瞳孔深处的安若溪,紧紧包裹在他的炽热里,融进了,便再也休想逃离……男人沁凉如水的指尖,轻轻抚上面前略显苍白的脸容,顺着那烙在生命里的轮廓,梦一样划过,他晶亮的双瞳,清醒而‘迷’离,热切而绝望……安若溪听到他低沉暗哑的嗓音,如同情人间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喁喁‘私’语,从凉薄的‘唇’瓣间,一点一点的漾出来,几乎微不可闻:
“我不能没有你……沐凝汐……你是我的……我要你……”
凉薄的‘唇’,蓦地噙向‘女’子微微张翕的‘唇’瓣,馨香绵软的触感,一如五年前,如此的熟悉,如此的真实……勾着淳于焉的‘欲’罢不能……一发不可收拾……试探‘性’的浅‘吻’,瞬间漫延成狂风暴雨般的掠夺,汹涌的大舌,强势的撬开‘女’子的檀口,迫不及待的缠住她的小舌,辗转‘吮’吸,啃啮撕咬,恨不得将她一口吞进他的腹中,融了,化了,成为他血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再也休想逃离……安若溪只觉脑子刹时一片空白……滚烫的温度,在男人的‘唇’舌厮磨间,迅速的流窜至体内的各个角落,整幅身子,像是再次被抛进五年前的那场大火里,炽烈的火苗,欢快的‘舔’着她的肌肤,痛而麻木;一颗心,却如堕冰窖,冷彻入骨,紧紧收缩,停顿,不能呼吸……恐惧,伴随着男人的热‘吻’,迅速的侵入到安若溪的每个细胞,呼啸着、咆哮着,爆裂而出……口腔里弥散开浓重的血腥之气,却未曾‘逼’退男人的进占,他被咬的滴血的舌头,愈加凶狠的掠夺着她的呼吸与心跳,漆黑的眸子,迸‘射’出炽焰般的‘艳’光,却在撞进‘女’子凝聚着深深厌恶与屈辱的眼底之时,终究一顿:
“沐凝汐……不要这样看我……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为什么不肯承认?”
‘艳’丽的鲜血,将男人凉薄的‘唇’,染得透红,他灼烫的指尖,划过她的眼角眉梢,试图将那澄若秋水的双瞳里,漾着的恨恶,抹了去……“我不爱你……”
破碎的嗓音,撕裂如丝绸,焚毁磨灭,再难修补:
“我从来不是什么沐凝汐……我叫安若溪……我已是谨大哥的人……我是他孩儿的娘亲……淳于焉,我跟你毫无瓜葛……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被‘欲’、望浸染的眸子,终是不可避免的划过一道深深的伤痕,极致的痛苦,在男人的眼底,‘激’‘荡’成殇,最后却只化为一抹坚韧,牢不可破,势不可挡……“沐凝汐……你知道吗?”
低沉婉转的嗓音,像一场轻柔的梦,从男人的嘴角,缓缓倾诉:
“我以为……只要你活着……就算嫁给别的男人……就算成为别的男人的孩儿的娘亲……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活着……哪怕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也没有关系……但原来我做不到……即便你不再爱我……我也要将你抢回来……不管你是谁……沐凝汐也好……安若溪也罢……我都要你……我只要你……”
深如古潭的寒眸里,有势在必得的‘精’光,陡然炽盛,男人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女’子嫣红的‘唇’瓣,却在下一瞬,蓦地撕向她的领口,轻薄的衣衫,在他大掌之下,裂帛如飞,‘露’出大片娇嫩的肌肤,曝在三月料峭的‘春’风里,颤栗成殇……长臂锁成监牢,将‘女’子娇美的身子,抱到石桌之上,男人坚硬的身躯,雷霆般强势的挤进她的‘腿’间,将她狠狠禁锢在他的‘胸’膛之中,如同此生此世,再难逃脱……
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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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死咬着下‘唇’瓣,方能阻止那恼羞的呻、‘吟’,逸出口腔,安若溪拾起僵硬的手臂,拼命的推拒着男人的进占,一把脆生生的嗓音,却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其他,变得有些沙哑而撕裂:
“淳于焉……走开……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里是斓曦殿的后院……她的儿子,还在前殿睡着……幕天席地……恩怨难清……他却对她做着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女’子的抗拒和挣扎,换来的却是淳于焉更深的纠缠,大掌有如绳索,捆住她纤细滑腻的皓腕,狠狠压在头顶之上,她玲珑剔透的身子,就那么毫无阻隔的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激’起火流星般的‘艳’光……男人低沉魅‘惑’的嗓音,裹满了抑压的情‘潮’,听来厚重而暗哑,‘性’感而妖邪;醇酒般的气息,从薄‘唇’间如瀑倾泻而出,带着‘逼’迫,带着‘诱’引,凝聚开大片大片灼烫的呼吸,好似扬扬飘洒的漫天‘花’雨,铺天盖地的落在安若溪的脸颊之上,残酷又动听:
“为什么不能?沐凝汐……你也是喜欢我这样对你的……是不是?”
轻薄的指尖,在‘女’子皎若皓月的**上,划下一连串‘波’‘浪’,看着她柔弱无措的娇躯,在他的撩拨之下,颤抖如寒风中不胜娇羞的一朵白莲‘花’,淳于焉一双漆黑的眸子,愈加深似夜海,有浮光蔼蔼,半明半灭,跳动着叫人心悸的火焰,越烧越旺……“就算你再怎么假装忘了我……但是……你的身子……她还记得我……每一寸……都烙着我的痕迹……只有我……才能带给你快乐……沐凝汐……给我……”
男人邪魅的嗓音渐低,粗重的喘息,却越发清晰的送进安若溪的耳畔,随着最后那几不可闻的“给我”二字,炽烫如火的热‘吻’,似梨‘花’堆雪,密密层层压下,一寸一寸烙在她光‘裸’的肌肤上,极尽缠绵婉转,勾着她对他曾有的热情,‘逼’着她再一次沉沦在他的身下……那陌生而熟悉的热‘潮’,在安若溪的小腹间,像失控的‘潮’汐般,迅速的流窜至四肢百骸……她想推开他,但全身的劲力,却仿佛被他的‘唇’舌,一点一点的吞噬而去,软绵的似一滩水,如同下一瞬,就会化了一般……思绪不受控制的渐渐走向空白,安若溪拼命的凝聚着那飘摇的一线游丝,目光‘荡’漾,次第氲出星星点点的水雾,将眼前一切景象,朦胧而模糊……眸底所及,惟见男人‘精’壮的身姿……‘欲’、望之火炽烈的燃烧在淳于焉血‘色’的双瞳里,烧的安若溪心头一窒……恐惧,直到此刻,方才真正降临,在男人的掠夺之中,越织越深……隔着五年的生死……她以为她对他早已断了情,灭了恨……但是她的身子,却狠狠背叛了她的心……她的反应,让她可耻,更让她恐惧……牙齿将红肿的‘唇’,咬的滴血,方能寻回一丝理智与清醒……安若溪望着那正一寸一寸的侵占着她身体的男人,痛苦、悲哀、愤怒、羞辱,以及那渐渐涌上的、不能自抑的强烈情‘潮’,齐齐汇聚心头……不可以……她好不容易才从他的梦魇中,挣脱出来,不可以再陷进去……她更不能对不起谨大哥……还有无忧……微弱的反抗,只换来男人更重的需索……他要她……他要她在他的身下屈服……像五年前那些无数个****夜夜一样……鱼水成欢,纠缠入骨……势在必得……最后一丝束缚散尽之时,安若溪倏然抬手,绾着青丝的金簪,在暧昧沁寒的空气里,划下一道凌厉的弧度,然后紧紧抵在男人的脖颈间……那决绝的力道,迫着男人蓄势待发的‘欲’、望,蓦地一顿……淳于焉不能置信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她惨白清透的脸容上,尚氤氲着大片大片的红‘潮’,像晶莹的‘玉’,溅了血,妩媚而娇‘艳’,她澄澈如水的眸子,映着天边一缕残月,‘波’光潋滟,像碎了一地的水银,流泻在画一样的眼瞳里,聚满的却全是对他的厌恶与怨恨……“淳于焉……放开我……”
金簪寒凉,泛出熠熠流光,紧紧贴合着男人修长的颈项,簪尖锋锐,刺住那古铜的肌肤,堪堪停留在他青‘色’的血管之上……仿佛只要他一动,这尖利的簪子,就会毫不留情的割断他的咽喉……她莹白而柔软的‘玉’手,就那么隔着半枝金簪的距离,抵住他……那样平稳与镇定的手势,连最细微的轻颤,都寻不到,就如同从安若溪檀口里吐出来的字眼一样,冷冷的,冰冰的,充满警告,充满无情……“如果我不放……你是不是就会下手……杀了我?”
幽深似海的眸子,动也不动的凝在身下‘女’子的眼里,彼此倒映的身影,‘交’缠在一起,影影幢幢,纠葛不清……他就这么望着她,墨‘玉’般漆黑的双瞳,平静的像一滩死水,却又仿佛转瞬便可掀起惊天骇‘浪’,矛盾而热烈,焦切而恐惧……累累伤痕,千疮百孔……安若溪将一双眼眸,睁得猫眼石一般,生生‘逼’散那又酸又痛的感觉,‘荡’尽涟漪之后,便惟剩袅袅的冷漠与决裂……“我会的……淳于焉……不要‘逼’我……我不是沐凝汐……若你敢毁我……我真的会杀了你……”
她好不容易才做回安若溪……她绝对不可以让他再将她毁了……掌心死死贴住那冰凉的发簪,收紧,再收紧,迫着那纤细的腕,向着男人的喉咙送了几分,只要她再稍稍一用劲,簪头便会毫不留情的刺进他的皮肤……淳于焉定定的凝住她,古潭般的眸,刹时掠过大片大片的伤痕……面前的‘女’子,为着守住贞洁,这已是第三次以死相挟……所不同的是,她要杀的那个人是他……而她想要维护的,也是另一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他与她会走到今日的地步?不……他不甘心……漆黑如夜的寒眸,有嗜血的‘精’光一闪而逝,男人灼烈的大掌,蓦地握紧‘女’子沁凉的‘玉’手,薄茧如刀,磨着她娇嫩细滑的肌肤,烫出大片大片的颤栗……男人‘阴’鸷残虐的话声,就那么贯然响彻,仿佛来自幽幽地府,熊熊燃烧着无尽的炼狱之火,迫不及待的将她与他一同焚毁殆尽……“沐凝汐……你真的要杀我吗?好……我成全你……”
拽着那冰肌‘玉’骨小手的大掌,倏然一厉,安若溪手中的金簪,竟就这样被他迫着划过他‘裸’‘露’的颈项,那凶狠的力度,捏的她骨节咯吱作响,‘交’织着皮‘肉’一寸寸裂开的脆声,在静谧沉寂的夜‘色’里,诡异而可怖……安若溪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鲜红的血珠,像渐次盛放的一连串山谷百合,沿着男人脖颈上被狠狠划破的弧度,慢慢的渗出来,一颗一颗,滴满她整个掌心,那粘稠的液体,似熔炉之火般炽热,如雪域寒冰般冷鸷,无孔不入的透进她的肌肤里,溶进她的骨髓中,像落了蛊一样,啃噬着她的血‘肉’,吸‘吮’着她的灵魂……安若溪想要将手‘抽’出来,但他炽热的大掌,将她圈的那样紧,她逃不开,挣不脱……任那鲜红的血,在两个人的手上,染满妖‘艳’的温度……“淳于焉……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破碎的嗓音,似一尾频临窒息的鱼,挣扎着从安若溪的口腔里逃逸出来,暗哑而尖利,细弱而撕裂……“我是疯了……”
濯黑如宝石般的瞳仁,猎鹰一样攫住眸底映着的‘女’子,似织开一张密密层层的大网,非鱼死网破,不能休止……薄‘唇’轻启,一开一合,男人清冽的嗓音,冷静而残酷,决绝而炽烈,势在必得的占有,铺天盖地而来,一字一句,一笔一画,皆是烈焰焚身:
“沐凝汐……得不到你……我宁肯死……”
话音甫落,余韵未歇,男人坚硬如铁、灼烫似火的‘欲’、望,却已再无停顿,直直冲进‘女’子体内,两具身体,再无丝毫的缝隙,紧紧贴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纠缠入骨,不死不休……
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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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色’一炽,淳于焉满足的闷哼出声,墨‘玉’般漆黑的瞳仁深处,瞬间幻化成大片大片璀璨的烟火,缠住身下的娇躯……隔着五年的生离死别……他终于再一次得到她了……尽管是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没关系……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想要她……在他知晓自己的心意之后……便决计不可能再放她走……他必须得到她……“沐凝汐……你是我的……”
凉薄的‘唇’,蓦地贴于‘女’子沁着冷汗的耳尖,湿热的‘吻’,似白刃一样沿着她身体的曲线,蜿蜒而过,在她每一寸颤栗的肌肤上,点起簇簇的火苗,烙下专属于他的印记……撕裂般的痛楚,从两人相‘交’的地方,迅速的漫延至安若溪的心底,将那些她自以为结了疤的伤痕,再一次毫不留情的狠狠揭开,渗着丝丝血水……抵在男人颈项间的金簪,沾了血,重的抬不起,哐当一声落了地,簪头攒着的碧‘色’珠‘花’,摔成两截,黯淡流光,似一场繁华凋零……“淳于焉……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
细碎的哽咽,从安若溪的喉咙里逸出来,似一只受伤的小兽,绝望的挣扎在男人的身下……她想要将他推开,但他坚实温厚的怀抱,像铁牢一样将她禁锢;她指节泛白的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之上,却如同被人‘抽’光全身的劲力,绵软如酥,使不出半分气力……她就像是夜海里的一株浮萍,飘飘‘荡’‘荡’,在男人的挞伐之下,载浮载沉……游离的神思,半是清醒,半是‘迷’‘蒙’,忽明忽暗,辗转反侧……安若溪阖上双眸,将他冷峻的眉,墨染的瞳,朗越的脸,一并关在眼帘之外……心底漫开一片一片雪融水化的悲凉……她终是逃不过他的……她用了五年的时间,以为终于可以云淡风轻,以为终于可以忘记他,如同从来不曾相识过……但拨开幻象,原来一切不过镜‘花’水月般脆弱……她竭力维持的所有伪装与平静,在这一刹那,随着男人的占有,轰然坍塌……眼角弯若‘春’蚕,浸出斑驳泪意,打湿了那有如蝴蝶羽翼般轻颤的睫‘毛’,淳于焉俯首,轻轻‘吻’了去,卷在舌尖,温热而苦涩……他抱着她娇软的身子,将她更深的‘揉’进他的体内……没人能带给他这样极致的快乐……五年来,就算对住长得多像她的‘女’子,他亦惟有一次次默念着她的名字,方能得到稍许的满足……他突然感‘激’上苍……终究将她送还给了他……她是他的……怀中的娇躯,有如梨‘花’堆雪,被迫着一点点绽开,曼然承欢在他的身下……那样生涩而无措的反应……电光火石,淳于焉突然宁肯相信……这五年来,她并没有背叛过他们之间的感情……就算她口口声声的说着忘了他……但她的身子,却依旧为他守候着……只有他,才是她的良人……肌肤之亲,鱼水成欢……“沐凝汐……”
男人喃喃唤着她的名字,无数的快乐,迅速的漫进他每一根血管里,呼啸着,奔腾着,迫不及待的爆裂而出,像是世间一切美好,在这一瞬间,纷至踏来……即便是死……他也再无遗憾……长臂如虹,将怀中的绵软身子,紧紧抱拥住,粗重而灼热的喘息,聚满未散的情、‘欲’之火,喷薄在安若溪的耳畔,低沉暗哑的嗓音,像是晨钟暮鼓之声中,不太真实的一场梦,一遍一遍,‘交’缠成她姓名的发音:“汐儿……汐儿……”
时间仿佛静止在此,惟有夜风习习,吹着树影婆娑,缠绵的‘花’香,似有若无的萦绕在空气里,映着天边一缕残月,光华如水,倾泻了紧紧拥抱着的两人满身的银辉……空‘荡’‘荡’的眼眸里,攒出一丝微澜,安若溪拾起失重的手臂,狠狠推搡着那禁锢着她不放的男人,那凶狠而绝望的力度,似一尾频临灭绝的鱼,扑棱着最后的挣扎……淳于焉慢慢松开对她的钳制,一双灼烈粗粝的大掌,却依旧嵌在她纤细滑腻的臂间,夜‘色’如炽的双瞳里,映出她氲满苍茫怨恨的眉眼,一片热望似火的心底,浇了凉水,透出彻骨的寒气……“沐凝汐……”
低缓的嗓音,像是要沉到幽幽尘埃里一般,淳于焉抬手,试图将她眸里的恨抹了去……薄‘唇’微微张翕,开合了数次,却发不出任何的话声……沐凝汐……不要怪我……这是我能得到你的最快的方法……侧首,男人‘欲’抚上她眼角的手势,便落了空,在沁凉如水的月‘色’下,划出一道虚无的弧度,在安若溪的余光里,渡了一道银边……弯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衫,安若溪木然的往身上套着,那破败的霓裳,遮不住她满身的烙痕,一寸一寸,都沾染过男人的气息,挥之不去,磨灭不了……三月料峭的‘春’风,卷着寒气,丝丝透骨,一副身子,仿若被抛进熊熊烈火之中煅烧过,滚烫而热烈;一颗心,却似沉进千年不化的雪窖里,冷的叫人牙齿都打颤……淳于焉望着她,英俊的眉眼里,漾出一层一层的疼,他想将她重新纳入他的怀抱,但她已先一步向后退去,一张晶莹如‘玉’的小脸,被泪水浸染的透薄,像一缕羽化的轻烟,淡的随时仿佛都会被风了去……“小溪……”
轻飘飘的两个字,就在这个时候,划破风清月朗,游丝一样‘荡’进安若溪的耳畔,像是不期然而至的一场梦,还未望见那幻境的轮廓,却已跌进了现实的深渊,迫着人面对那茫茫夜‘色’下的一个单薄的影子……安若溪不知自己是怎样转过身子的,一双眼,隔着千山万水一样,凝向对面的男人,朦朦雾气,却越绕越满,浓重的化也化不开……安若溪张了张嘴,想唤他,但一把嗓音,却鲠在喉头,又苦又哑,磨着内里的肌肤,火辣辣的疼;她看到男人落在她身上的一双眼眸,温润中,划过不能抑制的累累伤痕……拢了拢领口,将自己更严的裹进那衣不蔽体的衫袍里……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这幅样子……却终究还是避不过……男人忻长的双‘腿’,如坠了千斤巨石,每一步都像踏在安若溪的心头,她看着他痛苦而‘迷’惘的向她走来,她却只能不断的往后退……她的身子,她的心……都染满了另一个男人的痕迹……叫她如此再面对他?“谨大哥……对不起……”
嘶哑的嗓音,如磨砂刮骨,细细碎碎,微不可闻,巨大的痛苦与内疚,压在她的心头,重于万钧,像是要生生的将她扯裂了一般……她只能逃……望着那跌跌撞撞的背影,薄雾一样在眼前飘过……淳于焉同端木谨,两人伸出去的手臂,同时一僵……下一瞬,端木谨指尖泛白的大掌,却是陡的灌注真气,手腕一翻,竟重重击在淳于焉的心口……眼看着他出手,淳于焉眼‘波’未动,生生的受了他这一掌……翻腾的气血,涌在喉头,一片甜腥之气,被他压了下去,英俊冷毅的脸容上,神‘色’清冽,只凉凉的迎着对面男人的怒视……“你对她做了什么?”
炽烈的火焰,在端木谨眼底透红一片,紧握的拳头,指节泠泠作响,青筋盘旋手背,爆裂着蓄势待发的狂怒……淳于焉冷冷瞧着他,凉薄的‘唇’,徐徐开启,说的是:
“你应该都看到了……她是我的‘女’人……”
聚在掌心的真气,刹那间重了五分,端木谨长臂似剑,向那摧毁一切的男人击去……这一次,淳于焉没有退让……半空之中,两人双掌撞在一处,巨大的力量,推向对方,震的俱是脚步踉跄……曼曼血丝,浸在端木谨的嘴角,是那面如冠‘玉’脸容上,惟余的颜‘色’……“先前那一掌……是报答你五年之前……从火海里救了她……”
‘阴’戾狠鸷的话声,从淳于焉薄‘唇’里,利刃一样‘射’出来,古潭般深不可测的眸子里,早已弥满势在必得的‘精’光:
“端木谨……从现在开始……离我的‘女’人远一点……”
“你的‘女’人?”
像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事情般,端木谨凉凉的笑了:
“淳于焉……你有什么资格从本王的手中抢走小溪?五年了……你的手段,只有强取豪夺吗?”
剑光如匹练,迅雷般抵在男人咽喉三寸之处,淳于焉压着腕,冷眼却比剑刃更寒,凛冽的嗓音,漫着凌冰之气,沉声开口:
“没错……要斗狠……端木谨……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允许你照顾沐凝汐五年……已是我忍耐的极致……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再放开她……”
烈烈寒风之中,男人挑剑横眉,有如谪入凡尘的九天神祗,墨‘玉’般的瞳仁深处,火光昭然,聚散的尽是对“沐凝汐”三字势在必得的执念,决绝而惨烈……眼底划过累累伤痕,端木谨突然有些苍茫与无力……他费尽心机,为她营造的平静,终于还是被毁了……可是……小溪……就算没有这场劫难……你与我之间……还是横着他是吗?隐隐的疼痛,从心口一直漫延到四肢百骸,月华如水,印进端木谨眼底,一片空无……“小溪……小溪呢?”
飘‘荡’的神思,游进一丝清明,‘激’的端木谨一个寒颤……‘女’子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直到此刻,方才惊出一身冷汗……凝眸望去,淳于焉却早已一掠而去,翩然的衣袂,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凌厉弧度,‘荡’然若失……
第199章
从宵禁的城‘门’,闯了出去,安若溪一路打马急行,茫茫天地,却全然不知要奔向何方……她只知道,要这样不停的跑,不停的逃……逃离过去,逃避现在……烈烈寒风,迎面扑来,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痛意渐次麻木,只余钝钝的触感,从面颊直漫到心底。.访问:.。
安若溪不知道奔了几多久,直到马儿再也不肯向前挪动半步,只在原地不安的打着转……风沙入眼,隔了片刻,方才看清不远之处,乃是一道悬崖峭壁……四下苍茫,惟有遥远天际,一线残月,幽幽泛着冷光,隔的太久远,洒在地上,不过碎银子般的微弱银辉……安若溪翻身落了马,虚浮的脚步,踩在‘乱’世嶙峋的山道上,似漆黑夜里的一缕游魂,漫步目的的飘‘荡’着……心头一时清明,一时恍惚,兜兜转转,茫然若失……她终是辜负了端木谨……她对不起他……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为什么要回来?为着她这可笑的一丝执念,却陷端木谨于如此境地……她还有什么脸再面对他……还有无忧……他该如何看待她这个娘亲?脚步踉跄而凄惶,再往前便是一方断崖,触目望去,隔着数十丈的高度,底下汹涌的江水,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水击礁石,撞起大片大片‘浪’‘花’,在半空中氲成袅袅雾气,‘欲’落未落,像魇住了一场虚无的梦境……安若溪仿若未察,无意识的又往前踏了一步,双足立在崖头,垂眸呆凝着滔滔江水,看的久了,眼底便不由的浮出一丝眩晕,凛冽的山风,将她一袭单薄破败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她轻飘的身影,在半笼的月‘色’下,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翩然蓝蝶,摇摇‘欲’坠……眉目一颤,连伸出去的指尖,紧紧将‘女’子从俏立的崖边拽进了自己怀中,箍成一道缠绵的拥抱,都不能抑制的泻出细微的颤抖……长臂如锁,淳于焉将那一袭轻薄的身影,死死埋入‘胸’膛之中,心口之处,两颗砰然跳动的脏器,咚咚的敲着,声若流水,渐渐‘揉’和到一起,一时之间,却分不清是是她的,还是他的?“沐凝汐……”
似拥着世间至宝,暗哑的嗓音,祭出缕缕心有余悸的惊惶,几乎微不可闻,惟有滚烫的呼吸,‘荡’漾着紊‘乱’不稳,从淳于焉的‘唇’间,挣扎着飘散开,似恐惧、又似庆幸……他与那端木谨本是同时追了出来,走到半路,端木谨的马儿却急急载了一个跟头,迫着他落了后……所以此刻,便仅有他自己找到了这里来……连上天都站在他这一边……他更不可能放手……安若溪尚没有反应过来,这温暖坚实的怀抱从何而来,鼻端只钻进飘渺的龙诞之香,清清冽冽,熟悉却叫人心惊……“不要碰我……”
电光火石间,心头反倒一扫之前的隐晦,清明如腊月挂在房檐的根根冰凌,往外幽幽渗着冷气,安若溪一把将那一心一意抱住她的男人,推了开来……因用力过猛,脚下后错了数步,方才堪堪定了住……一回眸,却正撞向男人火光一样凝来的漆黑眼瞳,但见那墨‘玉’般的眸子里,绕开千回百转的恐惧、焦切、紧张与松懈,密密层层,一叠一叠的在瞬间绽放……他急急的想要伸出手去挽住她的大掌,尚僵持在原地,如同石像上碉着的一道苍凉手势……这样英俊的一个男子,即便是眉眼紧紧皱着,漾出不能自抑的痛苦之‘色’,依旧好看到叫人心悸……安若溪捂着钝疼的‘胸’口,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一步,仿若惟如此,方能拉开与他隔着的距离,然后便可以装作看不见他眸底倏然收紧的悲‘色’……冷越的话声,被凛冽的山风,撕的粉碎,裹在空气里,飘飘‘荡’‘荡’,说的是:
“淳于焉……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好不容易避开你……你却轻易就把它打碎了……五年了……你为什么还要毁掉我平静的生活?”
眼角的泪,尚没有从眶子里聚满,便被料峭山风卷了去,吹得她眸底又酸又涩,映出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飘摇的似一截半明半灭的烛火;声声诘问,如丝绸灌满冷水,浸的透了,沉重的拔不起来……淳于焉望着那单薄的身影,俏生生立在崖头,她的身后,峭壁如刀,堪堪悬在半空,浑浊的江水,兴奋的呼啸而过,轰隆隆似天际压下来的阵阵闷雷……她却仿若没有察觉,一双晶亮澄澈的眸子,满满的都是痛苦,化也化不开……心中一紧,内疚像是一场飘零的缠绵‘春’雨般,落在淳于焉的肩头……他伤的她这样重……他只是怕她再一次从他的生命中溜走……希冀用那样极端的手段,将她留下……结果却是更远的将她推离他的身边吗?冷风飒飒,将‘女’子一袭染污的浅蓝衣袂,拂起圈圈涟漪,摇曳摆‘荡’,如同挂在枝头的一串荼蘼‘花’事,随时都会被卷进那无尽的深渊里去……掌心里浸着****的冷汗,淳于焉想伸出手去,将她拽回来,但她受伤的眸子,像一只防备而决绝的小兽……他不敢再向前,唯恐刺‘激’到她,只能堪堪站在原地,喃声唤着:
“沐凝汐……回来……”
“回来?”
‘唇’边堆起一抹讽笑,‘荡’进眼底,却只化成一片冰冷,安若溪望着那‘玉’身秀拔的男子,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倒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样,咫尺天涯,原不过如此……“回去哪里?”
眸里漾开一线苍茫与恍惚,安若溪嗫喏开口,如同自言自语:
“我的家……早已回不去了……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嘤嘤的哽咽,微不可闻的飘在空气里,‘女’子无措的眼神,空‘荡’‘荡’的,像是被人将支撑着的最后一根浮木,也给毫不留情的‘抽’了走,天地茫茫,只剩无所依傍的悲凉……“没事的……”
双足小心翼翼的踏了出去,淳于焉轻轻执起那一双沁寒的小手,趁着她恍神的一刹,将她带的离断崖远一点,清润的嗓音,像是沉入一场梦,梦中未来,无限美好:
“沐凝汐……有我在……只要你愿意……我们会有自己的家……”
安若溪凝眸望他,那幽深如夜海的眸子里,浮浮沉沉着一道‘女’子的影像……是她,还是沐凝汐?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五年之前,他毫不犹豫的将她抛在火海里,头也未回……现在却摆出这样一幅情深意重的模样……淳于焉……你到底有几张面孔?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呢?“我不愿意……”
檀口里吐出这四个字来,轻飘飘的被山风吹了走,安若溪挣脱掉男人包裹住她双手的大掌,望着他,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你要的沐凝汐……早已死在了五年前的那场大火之中……我再也不是她……淳于焉……既然你当初已经选择了放手……现在再来苦苦纠缠,难道不觉的可笑吗?这五年来,你果真一点也没有变……永远都只会不择手段……是呀,像你这种人,又怎么懂得一颗心的可贵?”
嘴角泛起一抹泠泠弧度,‘唇’边笑意,冷冽如逝雪,落进淳于焉眸底,白茫茫一片,凉意彻骨,透着锥心的疼……“汐儿……让我们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清冽的嗓音,薄透如白纸,浸满的却是沉沉的卑微与乞求……五年前的失去,是淳于焉这一千八百多个日子来,纠缠入骨的噩梦,他以为他就会抱着这样的痛苦,直到死亡的降临……但上天给了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还活着……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再一次离他而去?得而复失……他做不到……安若溪退后一步,他想要挽住她的手势,就那么落了空,僵在原地,如有千钧重。(.)
“重新开始?”
浅笑涟涟,安若溪如闻世间绝大的一个笑话般,不以为然:
“淳于焉……没有谁的‘重新开始’……是用这种方式的……没关系……你满足了你的‘肉’、‘欲’……我们两清了……烦请你以后,再也不要靠近我……那样会让我恶心……”
轻缈的话声,却字字淬了毒,利刃一般‘射’向淳于焉的心头……他宁肯她恨他,骂他、打他,甚至杀了他……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冷漠而疏离……如同看一个遥远的陌生人一样……那从心底泛出来的遗忘,似将他从她的生命里生生剜了去……从此之后,虽千万人矣,却再也不会因着他或喜悦、或悲伤、或痛苦、或欢愉……这样的无望,比让他死,还要痛苦……如同刀口‘舔’着血,一下一下的划在他的‘胸’膛上,将内里包藏的一颗心脏,凌迟一般的折磨着……“沐凝汐……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嗓音暗哑,如天地间一粒卑微的尘埃,轻飘飘的,像是来自遥远天际的一声叹息,裹着乞求,几乎要低到那暗无天日的泥土里一样,眸中划过累累伤痕,千疮百孔,盛满的却俱是面前‘女’子的影像,一点一滴,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炽烈而决绝……心底绞着疼,安若溪迫着自己迎向男人热望而冷凝的眸子……原谅吗?淳于焉……这三个字,说来何其简单?但你真的做得到吗?凝眸,目光堪堪落在茫茫崖底……夜风寥寥,将一江昏黄的水‘波’,搅得愈发‘激’昂,撞在陡峭的崖壁上,有如滚滚雷鸣……若是从这里跳下去……是会粉身碎骨的吧?‘唇’角漾出一丝笑,惨白的容颜上,似盛放了一朵富丽的牡丹,衬得安若溪明‘艳’不可方物……娇嫩的‘唇’染了血‘色’,一开一合,轻巧的字眼,便从如兰的檀口里,吐将出来,一字一句,说的是:
“想要我原谅你吗?好……淳于焉……从这里跳下去……如果你死了……我自然会原谅你……”
第200章
男人攫住她的寒眸,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刹那间掠开,轻‘波’微澜,‘荡’漾着一圈一圈细小涟漪,凝聚,又散开,最后都归于平静……“沐凝汐……你巴不得我死吗?”
清清冷冷的嗓音,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仿佛问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问题。[.超多好看小说]。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Щ.。
安若溪笑了笑,眉眼浮出层层的‘艳’丽,像漫山遍野开满的太阳‘花’,如火如荼,绽放出这个季节最后的颜彩……娇媚软香的‘唇’瓣,却只轻挂出三个字:
“你说呢?”
面前男人,寒眸深邃如古潭,幽幽倒映着‘女’子巧笑嫣然,仿若要将她印进他漆黑的瞳仁里,熨帖的安放好,如影随形,再难舍难离一样……安若溪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淳于焉低沉温淡的嗓音,就在这个时候响起,说的是:
“若我侥幸未死呢?”
他清越的目光,穿过无边夜‘色’,静静悬在她的头顶,遥如天际暮‘春’寒星,专注而执着,流辉熠熠,像是要就此透进人的魂魄里,倾洒出难以言说的情愫……安若溪微微将脸容瞥了开,一双眼睛,落在滔滔江水之上,却半丝‘波’澜也无。
“沐凝汐……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机会而已……”
凉薄的嘴角,噙着笑,那溶溶笑意,衬着淡淡月‘色’,将淳于焉一张俊朗冷毅的脸容,照的影绰飘然,柔软的似一匹上好织锦缎……轻浅的话声,愈见沉沉,几乎微不可闻,听来‘性’感而蛊‘惑’:
“若果我死不了……你便要答应我……与我重新开始……安若溪……”
那“安若溪”三个字,似一尾鱼一样,灵活的从男人的口腔里游出来,一不小心便让人陡生亲昵之感,仿若爱侣间,意到浓时,不自觉的呢喃软语……眼角,由是一跳,似暗夜里一朵摇曳的烛‘花’,闪了闪,明光一现,在眸底打了个转,却最终又归于黯淡……‘唇’角攒出一丝浑不在意的笑,安若溪曼声道:
“你没死……我便考虑一下……”
她是不信的吧?不信他真的会跳下去……所以才这般的笃定……不过是想看他知难而退而已……但若果真看到了……她也未必开心……安若溪觉得自己像走进了一个怪圈,兜兜转转,却不知究竟在期待着什么,又在热望着什么……笑意浮在嘴角,尚未散尽,安若溪听到耳畔,有烈烈风声,卷着男人炽烈而决绝的话音,一字一句,像半梦半醒间,虚无缥缈的一缕游丝,似真似假,如梦如幻,听不分明:
“安若溪……记住你的承诺……”
抬眸,安若溪望向立在崖头上的一道身影,芝兰‘玉’树般的男子,眉眼清冽,氲出万千光华,丝绦一样笼在她的身上,仿若岁月悠悠、无限缠绵,都尽数化在这一个眼神里……天边陡的压下重重乌云,掩了残月,浓黑的夜,泼墨一倾泻而出……安若溪睁大了双眼,看到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羽箭一样,直直向崖高百尺的谷底坠去,他一袭湖蓝‘色’的锦袍,被山风灌了满,衣袂猎猎作响,有如九天之上被贬谪入凡的翩然神祗,穿过浮在半空中的袅袅雾气,转瞬之间,便与昏黄的江水融在了一起……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安若溪恍惚听到溅起的水‘花’,只施悠悠的打了个转,便迅即的被汹涌澎湃的‘浪’头给淹没了去,奔腾的江水,一遍一遍的撞击着崖底峭壁,有如千军万马,呼啸而过,气势磅礴,将一切都吞噬在腹中……安若溪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停住了,定在男人纵身一跃的那个点,再也不肯往前挪动半分……安若溪静静地望着苍茫江水,仿佛男人清清冷冷的面容,随时都会从水中浮上来,远山般的眉峰,斜斜上挑,似笑非笑的睨着她,然后凉薄的‘唇’,一开一合,迫着她重诚守诺,说“你输了……”……但是,没有……安若溪似等了许久,男人‘玉’立‘挺’拔的身姿,却依旧不见踪影……仿若从始至终,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存在……而淳于焉,不过她虚构出来的一场青天白日梦,从来不曾出现过……山风凛冽,将贴在身上的衣衫吹了皱,寒气从细腻的肌肤纹理里,透进去,沿着体内四通八达的血管,走遍周身,最后汇聚在那似停顿了的心脏之处,一点一点的漫出去,将安若溪整个人都冻了住,冷冽的温度,呼啸着冲撞在口腔里,凉的叫人牙齿都打颤……安若溪张了张嘴,想将鲠在喉咙里的“淳于焉”三字歌吐出去,但他们好似有千斤重,坠在她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迟迟不肯踏前一步……没关系……他若不上来,她便下去找他……是死是活,他总得给她一个‘交’代……端木谨赶到的时候,正撞上‘女’子恍惚的眉眼,幽幽望着江水浩‘荡’的崖底,眸里惊惶无措的神‘色’,茫茫然似失却世间珍宝一般……她单薄的身形,仿若动了动,如料峭‘春’风里,振翅‘欲’飞的一只蝴蝶……电光火石间,端木谨心思陡震,长臂如刃,死死缠住‘女’子纤细的皓腕,将她几乎踏出崖头的脚步,生生拽了回来……“小溪……”
一贯温润的嗓音,此时也不由的‘激’起几分颤抖,端木谨望着面前神情痴惘的‘女’子,心有余悸,惴栗难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安若溪将一双眼睛睁得猫眼般大,‘迷’怔的看向他,放空的眸子,直到此刻,方才渐渐凝聚开点点的焦距,望望面前的男子,又望望朦朦雾霭掩映下的无尽江水,一张退的血‘色’全无的嘴‘唇’,微微张翕,低哑的嗓音,在口腔里幽幽的打过无数个圈子,织成了薄透的几个字眼,像沉在一场梦魇之中,自言自语般,说的是:
“他跳下去了……”
唯恐他不明白般,又加了一句:“他跳下去了……”
朗逸的眉角,不能自抑的一跳,端木谨随着她的目光,落下崖底苍茫雾霭,瞬间明白了她的话……他本是与那个男人一起追了出来,半路上,马儿却突然折堕不行,迫着他停了下来……眼望着淳于焉急急飞掠的身影……他便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就像现在,怀中‘女’子,湿透的眸子,明明看向他,但澄澈‘迷’惘的一双瞳仁里,纠缠入骨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像……“我不想他跳下去的……我只是吓唬他……想让他知难而退……他真的跳了下去……”
细细碎碎的哽咽,仓皇凄楚的从安若溪的喉间逸出来,无措而茫然,深深的恐惧之中,却泛出一丝难辨的复杂,水漾的流光,将她‘精’致的眉眼,浸的清丽无双……“谨大哥……你救他……你赶快救他好不好?”
‘女’子一双沁凉的小手,比这如水寒冷的深夜,还要冻上几分,像雾一样虚浮的覆在他的大掌之上,滑腻‘潮’湿的手心,发散着迫切的热度,与她眸子里蓦然跳出来的乞求与绝望,‘揉’在一起,‘交’织如画,一笔一笔,临摹的却仍旧是那个男人……“没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将心底重重叠叠的悲苦化去,但那些沉厚的炙痛,仍似火烧一样,漫延在端木谨的四肢百骸,他伸出手去,试图将‘女’子浮在眼眶里的晶莹泪意拭了去,但那如‘玉’的指尖,堪堪提了起,却不知该如何放低,只僵持在原地,像一把‘欲’落未落的枯叶,所余的不过一道苍凉的姿态罢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端木谨与跟上来的一班影卫,终于从‘波’涛汹涌的江水之中,寻得淳于焉的所在,将他救了上来。
安若溪望着那躺在奔驰回宫的马车之中的男子,他俊朗清越的一张脸容,被江水浸的惨白,如上等的宣纸,铺展开浓浓诗意,一双幽深似夜海的寒眸,此刻紧紧阖着,将平日里的一切似真还假的情意,一并关在了眼帘之外,看起来温润而柔软;‘挺’直的鼻梁下,是凉薄的一张‘唇’,‘唇’线轻淡,抿成一缕微浅弧度,仿佛随时都会从其中吐出漫不经心的字眼……贴在那光洁饱满额头上的锦帕,很快便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浸了透,像堆雪一样的景致里,盛放的大片大片红梅,绽开触目惊心的妖‘艳’……安若溪将怀中的男子,更紧的揽了揽,他坚实冰冷的‘胸’膛,紧紧与她贴在一处,可以感觉到那微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成世间最美妙的频率……淳于焉……你知道吗?我骗了你……我说若你死了,我便原谅你……那不是真的……如果你敢死……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所以,你千万不能死……我求你……不要有事……
第201章
冷月溶溶,洒了一地缎子似的银光,柔润而清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79-
安若溪轻巧的踩在青石路上,如一只蹑手蹑脚的猫。
“安若溪……你这是想要逃走吗?”
背后脆生生的一把童声,偏偏裹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深沉,若非嗓音中藏也藏不住的那丝丝稚嫩,不经意间,总会有些恍惚,将他与那个人‘混’淆……安若溪只得堪堪住了脚,掉转身子的同时,嘴角扯开一抹心虚的讪笑,一双弯弯的眉眼,对住无边月‘色’下,那长身‘玉’立,有模有样的小破孩,端整端整了思绪,这才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道:
“端木无忧……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半夜瞎逛游什么?着了凉,到时候可别怪大夫‘逼’着你喝那些又苦又涩的汤‘药’……”
一壁絮絮叨叨的教训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小破孩,安若溪一壁暗自叫苦不迭……出‘门’之前,她明明看着他睡得深沉,怎么她前脚才踏出房‘门’,他后脚就跟上来了呢?莫非真的是传说中的母子连心?“那你这么半夜不睡,又是为何?”
少年显然不为所动,固执的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安若溪呵呵一笑,嘴巴微微张翕,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便见清风朗月下,端木无忧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漫不经心的瞅了瞅她,活泼泼的开口道:
“安若溪……别告诉我你背着个包袱……是出来晒月光的?”
咕噜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硬生生的给‘逼’回了肚子里……安若溪越发觉得,生个太聪明的儿子,并不是件好事……小孩子,还是笨笨的,才可爱嘛……脑袋有些钝,安若溪正竭力的找寻着借口,将这件事遮掩过去,恍神间,却听得稚子一把清脆的嗓音,含恼带伤,幽声道:
“娘亲……你这是要丢下无忧和阿爹了吗?”
这清清淡淡的委屈之语,绕在安若溪耳边,心头一软,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娘亲怎么会丢下你呢?”
将那小小的人儿,揽在怀中,眸底漫过大片大片的苍茫,不安而内疚,安若溪低声开口道:
“是娘亲不好……娘亲做了对不起你阿爹的事情……娘亲无颜面对你阿爹……所以才打算一个人悄悄的面壁去……”
是她负了谨大哥……淳于焉对她所做的事……将一切都毁了去……就算谨大哥真的不介意……她也无法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留在他身边……她已经不配了……她知道自己这样一走了之,根本于事无补……但现在,她的心,真的很‘乱’……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谨大哥,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男人……以及怀中的稚子……她只能无耻的选择逃避……娘亲抱住他的身子,仿佛有不能自抑的轻颤逸出来……端木无忧清朗飘逸的一张小脸,不由的微微一皱:
“是因为那个淳安国皇帝吗?”
他只不过睡了一觉醒来,便听说那个名讳唤作淳于焉的男子,不知怎的落了崖,撞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被人抬了回来……太医进进出出了三日三夜,好不容易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虽然人还未醒,却已无生命危险……娘亲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说要走……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端木无忧实在想不通……少年一双远山青峰般的眉目,不知不觉锁的更紧了点,细看之下,依稀透着几分与那个男人神似的风韵……安若溪但觉一颗心,积雪初溶般,渗出丝丝的闷痛来,一呼一吸,都仿若磨难……下意识的将端木无忧又贴着自己搂了搂,他小小的身子,靠住她的‘胸’膛,熨帖着那茫茫然的心跳之声,温暖而真实……“不关旁人的事……”
敛了敛那些飘‘荡’的情绪,安若溪尽量装作无关紧要,解释道:
“是娘亲自己不好……太任‘性’……惹了你阿爹难过……等过几天……娘亲反省好了……自然会回来……没事的……”
“娘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知错能改了?”
端木无忧窝在‘女’子的怀抱里,不满的嘟囔道……他都这么大了,她还把他当三岁小孩子哄……不过,罢了,谁让她是他的娘亲呢?唉……“那你打算反省几天?”
抬起一双黑漆漆的眼瞳,端木无忧亮晶晶的望向面前的娘亲大人。[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安若溪却是眉间一恍……几天?她真的不知道……前路茫茫,就像是这无边的夜‘色’一样,密密层层的压下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能做些什么……只是,她必须得走……她需要一个人,好好的冷静一下……想想未来的路,到底该何去何从……端木无忧瞧着她一副呆愣无措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像是陡然间决定了什么事情般,皇恩浩‘荡’的出声道:
“我陪你一起去……”
“啊?”
安若溪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讶异的望着眼前的小不点……她的预算里,可没打算带着他这只拖油瓶啊……好吧,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不能叫拖油瓶……漫不经心的瞅了一眼那大惊小怪的‘女’人,端木无忧不以为然:
“娘亲你不用这样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像你这种笨‘女’人……若没有我或阿爹陪着……只怕你到时候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万一把你丢了……我怎么跟阿爹‘交’代?”
那“笨‘女’人”三个字,还真是伤人不浅啊……安若溪张了张嘴,想反驳,最终却只能灰溜溜的咽了回去……她知道谨大哥与无忧的父子之情深厚……就算要走,她还是忍痛将他了留下来……没想到,这小破孩却是要跟着她……说不清心底是苦是甜,是悲是喜,安若溪有些愣愣的瞧着这眉眼冷淡,却未脱稚气的爱子,但觉‘胸’膛之处,千回百转,‘荡’气回肠,柔柔的,软软的,几乎都要化了……谨大哥……对不起……就让我再自‘私’这一次……你放心……我很快会带着无忧回来找你的……等我想通了某些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目光一滞,安若溪穿过重重‘花’廊,望向男人的寝殿……他现在应该睡得很熟吧?她给他留了信……这样偷偷‘摸’‘摸’的不告而别……连她自己都不齿……可是现下,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能没出息的选择逃走……谨大哥……他会明白她的,是不是?软靴踩在一地落雪般的梨‘花’瓣上,有细碎的咯吱声,像半睡半醒间,一场不太真实的梦……隔着千山万水一般的距离,端木谨躲在檐下茫茫‘阴’影之中,望着冷寂孤月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他的视线里,越去越远……他想伸出手去,将他们挽留住……但掌心里,‘女’子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的跃然在宣纸之上,薄薄的薛涛笺,却重若千钧……他不可以装作看不到……安若溪……纵然再不舍……我终究还是不想勉强你……没关系……你说希望我给你时间,想清楚一些事情……那么,我愿意等……等到你决定为止……无论结果怎样……只要你过得快乐就好……抬眸,天边最后一颗寒星,不知何时,业已沉了下去,茫茫夜‘色’,将一切笼了起来,半明半灭,终至漆黑一片,再也看不清。
夜凉如水。已是四月初,夏天就快到了吧?
烈日融融,蒸的人像刚自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袅袅散着热气。这都快过申时了,头顶上一轮火红的骄阳,还是不知疲倦的高高悬着,如同一只不识趣的火炉,自顾自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躲在这白沙镇里唯一的一处凉亭下,安若溪一壁教着面前排排坐的十几个小孩唱歌,一壁却不由的分神去纠结着今晚吃什么饭这一难题……自从搬来这白沙镇以来,她就几乎天天被做饭这件大事困扰着……这几年养尊处优下来,她都几乎忘了十指沾阳‘春’水是个什么滋味……若她一个人,凑合凑合也就罢了,偏偏还拖着端木无忧这个嘴刁的家伙,害得她只能被迫着锻炼那点可怜的厨艺……没办法,谁让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呢?幸好,这白沙镇民风淳朴,助人为乐之风气甚浓,在安若溪搬来的当日,差点一把火将房子烧了的之后,左邻右舍,张大婶李大嫂之类的,便自告奋勇的轮流教她烧火做饭,却也没再出什么大‘乱’子,总算是解决了温饱问题……感恩图报之余,在镇上唯一的一个教书的夫子,回家含饴‘弄’孙后,安若溪便‘毛’遂自荐的当起了这‘私’塾里的‘女’先生,教这一班五岁到十岁不等的小孩……呃……勉强称之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吧……三两道板斧,但愿能撑到新的夫子到来,才不致于误人子弟……这一来二去之间,不觉时日已过,算下来,距离她从斓曦殿里逃出来,已经一月有余……不知他们都怎么样?这“他们”二字,不由让安若溪打了个寒颤……谨大哥,自然不用说……至于另一个男人……她却似乎刻意的回避着他的消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人身为堂堂淳安国的皇帝……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便是改朝换代的大事……至少目前,这淳安国还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景象,没传出什么新皇登基的事情……证明皇帝还是那个皇帝……换言之,他还活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娘亲……你又走神了……”
一曲既毕,安若溪却还未从飘忽的神思中,缓过劲来,便听端木无忧清清冽冽的嗓音,慢悠悠的响起,虽然作为一个五岁的小破孩,这语气有点太成熟,但总算是将她跳跃的脑子,给堪堪拉了回来。
几个调皮的顽童,已经咯咯的笑了起来……安若溪狠狠瞪一眼那一点都不给她这个娘亲留情面的逆子,转瞬,一双澄澈清透的眸子,却是滴溜溜的转着,亮如繁星,从里到外,攒出一缕慧黠而促狭的流光,活像一只正在算计着什么的小狐狸……端木无忧显然也察觉了他娘亲的异样,小心脏不由咯噔一下,浑身的‘鸡’皮疙瘩,蓦地长满皮肤,一股不祥的预感,就这么蹭蹭的蹿了起来,硬是将这烈日炎炎的空气,催生出几分不寒而栗的感觉。
第202章
便见安若溪一把活泼泼的嗓音,压的极轻极柔,像极了古书里记载的模范慈母一样,冲着面前的爱子开口道:
“娘亲适才走神……是因为在想着,今晚做什么好吃的给忧儿你……终于叫娘亲想到了……中午李大嫂送了一条鱼过来……忧儿,你是想吃清蒸的呢?还是红烧的?或者其他口味的也行……”
端木无忧一张凉薄的‘唇’,不能控制的‘抽’了‘抽’……一个半月前的噩梦,浮上心头……她做的鱼……鱼鳞没刮也就罢了……能不能不要出锅之后,那本该早登极乐的一尾鱼,愣是回光返照的扑棱了最后一下,还恰巧蹦到他的嘴边了呢?‘女’子娇‘艳’‘欲’滴的‘唇’瓣,缓缓绽开一抹‘艳’丽的笑,毫不掩饰的氲着‘阴’谋得逞的小得意,日光溶溶下,好似盛放在漫山遍野的大片太阳‘花’,如火如荼,美丽不可方物……那样妖娆的神情,生动而鲜活,炫目而耀眼,撩人心魄……“好了……放学……回家……”
拍了拍手,那银铃般的笑意,还是止不住的从嘴角倾泻而出,待得凉亭里一班孩子,嘻嘻闹闹的散去,这才牵起那满面苦大仇深的端木无忧,还不忘伤口撒盐的提醒着他:
“忧儿这样乖……娘亲这就回家给你做鱼吃……”
转身,一双轻巧的纤足,尚未来得及抬起,却已如坠千钧巨石,生生的顿在原地,再也挪不动半分;嘴角漾着的涟涟轻笑,像陡遇冰霜,冻在‘唇’瓣,僵硬着,扯出一缕诡异的弧度……浓烈的日光,在恍惚的眸底,刹那间晕开大片大片的掠影,如梦如幻,似假似真……不远之处,男子‘玉’身‘挺’拔,芝兰‘玉’树般,盈盈站立在绿丛茵茵之中,似一幅夏日山水图,沁着丝丝的凉意……明明是六月‘艳’阳高照,安若溪却如堕千年冰窖,浑身上下,浸出泠泠寒气来……第197章
飞掠的时间,在眼前迅速的流窜而逝,茫茫然,似只过了一刹那,兜兜转转间,却又如同隔了千年万年,短暂又漫长……火红的日头,还在半空悬着,烈焰般炽烤着黄沙满地,目光过处,映出幢幢‘阴’影,晃晃‘荡’‘荡’的眩晕之感,瞧着有些不真切……男人凉薄的一张‘唇’,就在这朦胧与模糊间,轻轻开合,一字一句,吐气若兰,梦一样呢喃浅唤:
“安若溪……”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游丝一样钻进安若溪的耳畔,在周身的血液里,织成密密层层的一张大网,转瞬之间,仿若‘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一一在心底碾过,一忽儿更深‘露’重,一忽儿炽烈如火,一忽儿秋霜萧瑟,一忽儿却又冷冽似雪……变幻莫端,连幽幽的痛意,都有些不知所措,在心口边缘打着转,闷闷的,钝钝的,猫爪一样挠着……安若溪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倒是一旁的端木无忧心有灵犀的替她开口道:
“娘亲……你今日上午教了我们一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对了……‘阴’魂不散……大抵说的就是眼前这种人吧?”
俊俏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的瞅了瞅那面容朗清的淳安国皇帝,端木无忧极为不待见的扯了扯嘴角,显然对他出现在这里的行径,十分的不屑与不满。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79xs.-
“呃……这个成语……用的不错……”
瞧着日光下,长身‘玉’立的淳于焉,一张刀削斧砍的脸皮上,恼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瞪着那伶牙利嘴的小人儿,安若溪突然心情大好,自不忘幸灾乐祸、火上浇油的添了一句。
正兀自感觉活血化瘀之际,平地里却突然‘插’、进一把不合宜的话声,正接着她刚落的嗓音,听起来又清晰又嘹亮,说的是:
“咦……安大嫂……这位公子就是你家夫君吧……这眉眼,这鼻子,这嘴角……活生生跟你家无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安大嫂你真是好福气……”
‘妇’人一壁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这衣饰华贵的男子,一壁啧啧称奇着……她早就看出这刚搬来的安大嫂非一般人……嫁得这样一位俊俏的夫君,做梦都会笑醒的吧?安若溪有没有笑醒,便不得而知,这突然冒出来的李大嫂,却是径自笑的‘花’枝‘乱’颤,一双斜挑的眼‘波’,愣是滴溜溜打着转,在对面一家三口身上来来回回巡视着,像陡的遇到了一件天大的秘闻般,兴奋的紧。
安若溪但觉嘴角‘抽’了‘抽’,眼皮跳了跳,就连垂在身侧的十根青葱似的指尖,都不能自抑的颤了颤,下意识的去看面前男人的反应……但见他两只深不见底的漆黑瞳仁,因着李大嫂这胡言‘乱’语的几句说话,果然从善如流的去看她口中“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人儿……安若溪的心,由是一紧,趁他俊朗的眉眼,正渐渐笼起一缕轻薄的褶皱之时,忙不迭的将身畔雪团子样的拖油瓶,不动声‘色’的藏了藏,惹的那雪团子,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委屈而又不解的看着她。
“李大嫂……你过来接明华啊?他今日可听话了……半点调皮都没有……”
呵呵干笑着,安若溪一脸诚恳的夸奖着‘妇’人手牵着的一个男童,那神情当真是又殷切又热诚。
便见她口中的“明华”,一张尚沾染着点点泥污的小脸上,难得的‘露’出丝不好意思的羞涩,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更是堪堪缩回袖间,将先前刚跟那臭罗成打架间扯破的衣角,往身后拢了拢……端木无忧望着她家娘亲一副睁眼说瞎话的模样,忍了三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翻了翻小白眼……他这个娘亲,近日是越发的不长进了……没有立马一清二白、义正严惩的否认这淳安国皇帝,不是她夫君这件事,也就罢了……竟然对住别人说他这般聪明乖觉的儿子长得像别的男人,而无动于衷!……真叫人挫败……唉……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端木无忧顿觉自己有必要帮她这稀里糊涂的娘亲解释下,遂低沉沉的出声道:
“李大婶……你瞧错了……我阿爹……”
只可惜他这一把脆生生的嗓音,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半道里,生生闯进来的悠然婉转话声,给毫不留情的截了断:
“李大嫂是吧?我不在这些时日,烦劳你照顾我家娘子和……忧儿了……我也没什么答谢的……不过带了些京城里的吃食和衣料……就放在祠堂对‘门’,镇守的家里……现时应该已经分的七七八八了……李大嫂不妨去看看可有合意的?”
此言一出,那李大嫂眼中又是蹭的一亮,来之前,便听闻镇上突然来了一名贵客,带着许多新奇玩意,连镇守都点头哈腰的伺候着……原来竟是这安大嫂的夫君……人长得俊,又有钱,偏偏说话又这般的和气熨帖……真真叫人羡慕啊……淳于焉瞥了瞥那满脸满眼不以为然的小小少年,心中蓦然一跳,继而却是一涩,敛去了,一张云朗风清的俊颜上,倒愈显温润,望着嘴角扯的喇叭‘花’般的夫人,微微一笑,半是商量,半是恳求的开口道:
“上了一天的学堂……忧儿也该饿了……若李大嫂不嫌麻烦……还请带着我家忧儿一起去吃些东西……正好……我与娘子……也有些体己话要说……”
说到这里,淳于焉一双料峭的桃‘花’眼,斜斜睨着对面的‘女’子,那悠悠的情意,‘春’水一般就从漆黑的眸子里,淌了出来,远远瞧着,好一副轻怜密爱、缱绻缠绵的图画……安若溪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端木无忧愤愤瞅着这脸皮厚如城墙,说谎不打草稿的无耻之徒,一张小嘴,张了张,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被那李大婶风卷残云般的嗓音,给淹没的无影无踪:
“明白……我明白……小别胜新婚嘛……你们慢慢说……不麻烦……你家无忧就‘交’给我了……我会看好他的……走……”
一壁心知肚明的促笑着,那李大嫂却是已经一把将还妄图挣扎、依依不舍的端木无忧扯了过来,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她自己的儿子,丰满的身子,迅速的向着镇守家飞掠而去……热风熏熏,惟剩端木无忧一把脆生生、活泼泼的嗓音,兀自在风中凌‘乱’着:“娘亲……”不过,很快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空空‘荡’‘荡’的八角凉亭,转瞬之间,只余安若溪与淳于焉两个人的存在。
安若溪有些愣,实在反应不过来,男人这一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手段。
淳于焉望着她怔忪的模样,一张莹润如‘玉’的小脸,不知是否被暑气蒸的,透出恰到好处的红晕,像梨‘花’堆里,冒出来的点点桃瓣,俏生生的绽在枝头;那一双黑漆漆珠子似的眼瞳,明明睁得猫眼般大,神情却氲着微微的‘迷’茫,犹如少‘女’一般稚气……瞧来,叫人又是好笑,又是心动……“安若溪……”
男人低声唤道,本就是一把‘性’感而邪魅的嗓音,此刻又因叠了无限婉转与浓情密意,听到人的耳畔里,只怕是一块铁,也该化了……安若溪却是心底,陡的一个‘激’灵,望着男人修长的双‘腿’,正堪堪向她‘逼’近,一副芝兰‘玉’树般的身姿,在炎炎夏日里,漾出股熟悉的男‘性’气息,施悠悠的就钻进了她的鼻端,刺得她鼻子一酸,当真是十分的不舒服……下意识的赶忙退后了两步,生生将与那男人的距离,又拉开了几分,安若溪狂‘乱’如击鼓的心跳,却还是未得半丝的停歇,扑通扑通,像是要迫不及待的跳出腔子来一般……实在有些没出息……只得学个暴君样,将它镇压了好一会儿,方才见得小小成效,不至于她在呼吸间,便冲破喉咙,从嘴巴里没羞没臊的蹦出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屏气凝神,总算将游离的神思,死拽硬拉的拖了回来,安若溪冷冰冰的开口道。因是刻意压着那鲠在喉间的一缕砰动,这清清冽冽的一把嗓音,听来便像石头块一般,又平又硬……与此同时,一张风‘花’雪月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堪堪拧到了一旁,将男人因着她下意识避开他靠近的动作而黯然神伤的模样,毫不留情的关在了眼帘之外……苦涩,从淳于焉的心底,漫上来,直冲到嘴角,连累着吐出来的字眼,都仿佛惹了这无边的幽然凄楚,辗转反侧,轻喃低语,诉出说不尽的缠绵与悱恻:
“安若溪……我是来找你……兑现承诺的……”
第203章
安若溪的心,咯噔一下。,最新章节访问:.。似犯了错,被人抓住痛脚的小学童,磕磕绊绊的问道:
“什么承诺?我何尝对你许下过承诺?”
男人水‘色’无边的一双清眸,微微上挑,勾出一抹撩人的弧度,罩在面前‘女’子身上,织成一副情深款款的好模样,瞧来竟半是委屈,半是轻责,嗓音融融,幽声道:
“你说过……若我跳出去……还没有死……你便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安若溪……我做到了……所以……现在该你遵守承诺的时候了……”
安若溪很想装作无动于衷,但是一颗心,却先一步炙痛了一下。硬生生敛了去,眉目间攒出丝丝冷意来,硬声道:
“我记得……我当时只说考虑一下……现在,我考虑好了……淳于焉……我并不打算原谅你……”
将一双眼睛挪了开,堪堪不知落向何处,纵然这样,她仍可清楚的感觉到,男人因着她这一番冷酷无情的话声,投‘射’过来的潺潺目光,刀锋一样磨在她的侧脸上,像是恨不得将她这一张薄透清润的面皮,给生剥了,好瞧瞧里面里面淌着的血液,到底似不似真的这样冷……心底涩了涩,如同饮饱了黄连水般凄苦,将满口银牙咬的又酸又痛,方能维持住面上现着的漠然,不被他凌厉的眸子揭穿,安若溪知道自己在狷介着什么……她怎可以原谅他?她已经伤的谨大哥极深……如果她还竟然原谅了这个人……那毫不蒂于是对谨大哥的背叛……她已经对不起他了……不可以连仅存的一点自尊,都‘揉’碎了,嚼烂了,被踩在脚底,任意践踏……正方自将一副心肠收的硬些,安若溪但觉腕上一热,尚未反应过来,男人铁钳般的大掌,却经已锁住了她的双手,那强势而温厚的‘胸’膛,顺势贴过来,一个使力,竟是将她紧紧压在了那八角亭上立着的一根壁柱上……前有堵截,后无退路,安若溪被困在他牢笼样的臂弯里,这惨不忍睹的姿势,像极了某日被她不小心瞥过一眼的一本彩绘的‘春’宫图……里面有一页正是这样画的……男人灼烫而冰凉的呼吸,就这么狂风卷落叶般,吹到了她近在咫尺的脸容上,一字一句,莫不似含着沙砾,狠狠‘揉’搓在她惨白中漾出几分晕红的肌肤里,说的是:
“安若溪……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这个机会……是我拿命换来的……你怎么可以说不给就不给?”
男人沉如古潭的寒眸,似被凉风袭过,吹皱了一丝一丝的裂痕,热切而绝望,痛苦而不甘,清晰的倒映进安若溪的眼底,瞬时化作无数蜿蜒的水汽,兜兜转转的绕在瞳仁深处,如‘蒙’了一层薄雾,氤氲飘渺,隔着月笼烟纱的距离,将一切印的不甚分明……惟有那额头间的一道新疤,似被极锐利的刀斧凿上去的一般,明晃晃的招摇着,触目惊心……心里如同被人狠狠划了一刀,皮‘肉’绽开,滚出淋漓的鲜血,闷重的钝痛之感,就在这一眼之间,迅速的‘荡’开来,垂在衣角的十根手指,都不能幸免的渗出丝丝的轻颤,仿若下一瞬,就会不受控制的抚上去,将那深可见骨的一道疤,好将它给抹了去……当日,他满头血污,奄奄一息被救上岸的情景,尚在眼前,却已仿如隔世……生生将眸子里的重重雾霭‘逼’退,安若溪微微拧头,一双眼珠,便从男人的眼底拔了出来,送至不知名的远方,空‘荡’‘荡’的泛不见半分涟漪,假装看不到,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只是这般的自欺欺人,就连安若溪自己都是不信的……男人却已从禁锢的姿势中,‘抽’出右手来,凉薄的指尖,勾住她‘精’巧的下巴,微微使力,便将那一张清清冷冷的小脸,掰了回来,迫着她直直与他对视……两人离得如此之近,眉目相对,呼吸相闻,任何最细微的‘波’动,仿佛都会牵扯出无穷无尽的后患……“安若溪……你知道吗?”
凉薄的‘唇’,微微开启,低沉温淡的嗓音,像是笼了一层虚无的湿意,似倾诉、似自语,几乎微不可闻的飘忽在安若溪的耳畔,如一场太久远的梦,填满血‘肉’,铺排在眼前:
“……当我跳下去的那一刹那……我真的很怕……我怕我若真的死在崖底……再也见不到你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将你寻了回来……怎么可以再一次失去你呢?所以无论多么艰难……我都活了下来……”
男人将光洁饱满的额头,轻轻抵住‘女’子的额间,灼烫的温度,便从肌肤的厮磨间,‘潮’汐一样涌出来,烧的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燎着……这样近乎亲昵而讨好的举止,让安若溪包裹着硬石的一颗心,硬生生凿出一个‘洞’来,积满的泠泠痛楚,似陡然间寻得了出口,决了堤般喷涌出来,连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不得幸免……“我醒来之后……见不到你……他们说你已经跟着那个男人回靖远国了……我不信……我要出来找你……可是我连‘床’都下不了……整整一个月……我拼命的将养着身子……就是希望能够早日好转……撑出一口气来找你……安若溪……原谅我好不好?”
淳于焉的嗓音极轻,如一缕游丝,从灵魂深处,飘了出来,那样的卑微,那样的乞求,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被锐利的刀锋,狠狠刮着骨头,一下一下的,被这凌迟样的痛苦折磨着他……没有她存在的人生,太痛太苦,他行尸走‘肉’的过了五年……现在,终于有机会求得她的原谅,他怎么可以放弃?哪怕是再让他死一次……他都绝不放手……男人漆黑如夜海的瞳孔深处,聚满浓烈而厚重的悲伤与痛苦,满溢的情愫,化也化不开,似一张绷满弦的弓,蓄势待发,轻轻一碰,便可将他粉身碎骨,毁灭殆尽……凄凉若水,一层一层的从心底漫过,窒息的惨痛,就在这奔腾不息的血管之中,迅速的流窜着,丝丝缕缕,莫不成殇……这样浓厚的情意,真也好,假也罢,如今听来,又有什么分别?她曾经等了许久……他最终却还是迟了五年……五年的时光,沧海桑田,许多事情,不变,也终须变了……“一命抵一命……淳于焉……你不再欠我什么……也无需再乞得我的原谅……淳于焉……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像用尽全身的力气,安若溪突然觉得很累很累,脸容平平,嗓音平平,如一潭死水,寂寂无‘波’,再也不会为着这个男人,掀起一分一毫的涟漪……只是,那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却真的潇洒如她所说的一样吗?到此为止……不过短短四个字,她用尽了五年,以为早已习惯,但亲口说出来,却原来沉重成这样……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于他……恨,不能决绝……爱……她要不起……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恩怨纠葛过尽,或许做一对擦肩的陌路人,方是最好的结局……心似烘炉,焚烧若火,一寸一寸,烧成灰烬……淳于焉紧紧抿住一张薄‘唇’,寒眸似雪,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子,眼睛里一派汹涌的黑‘色’……“安若溪……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到此为止’……而是‘重新开始’……”
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泠泠如霜,聚散开来大片大片势在必得的决绝,‘激’得安若溪心头一窒。[.超多好看小说]神思微恍间,但觉脖颈处,微微一痛,垂眸,却正撞上男人俯首于她颈间啃咬的画面……那尖利的牙齿,似兽一样,啮噬在她娇嫩的肌肤上,似电流迅速蹿遍全身,又痛又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慌得安若溪大‘乱’阵脚,下意识的就去推拒,但男人强势的身躯,死死抵着她挣扎的身子,将一切的反抗,都‘揉’进了他的体内,休想逃离……男人气息沉重,湿热的‘唇’舌,在安若溪细长滑腻的脖颈间缓缓游走,所过之处,皆如点了一簇一簇的小火苗,笼着燎原之势,席卷而来……火烫的温度,似要将安若溪融化了一般……明明心底一片清明,但安若溪整个身子,还是止不住颤抖起来,莫名的情绪,扑面而来,似恐惧、又似期待……这一闪即逝的游思,却是让她从心底,都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冷颤……拼了命的寻回一丝理智,安若溪一双手越发的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却愈加被他锁的更紧,她只能被迫的弯成他想要的弧度,任由他灼烈的大掌,缓缓的打开她的前襟,滚烫的‘唇’舌,沿着锁骨一路移下去,直到心口处……
第204章
那雪白的肌肤,像婴儿一般娇嫩滑腻,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美‘玉’,毫无瑕疵……曾经,为了不在昆仑奴手下受辱,她毫不犹豫的拾簪刺在了心口……虽无‘性’命之忧,却至此,依稀留下了一道浅粉的疤痕……从前,情到浓时,每每‘吻’住她这里,总叫他格外辗转流连……他曾笑言,这是他两人的纪念,是专属于他的印记……而如今,却终是磨灭的一干二净……她对他,就像这抚平的伤疤一样,了无痕迹了吧?锁着‘女’子双手的大掌,微微一僵,淳于焉眼底,划过一抹重重的伤,继而却是将缠在‘女’子娇躯上的长臂,收的更紧,迫着她毫无缝隙的与他契合,凉薄的‘唇’,一遍又一遍的滑过她的心口,像是要将自己的气息,尽数烙在她身上,再也休想抹了去一般……他湿热的‘唇’舌,轻巧的游走在她的‘胸’口,所过之处,如同暗夜里点燃的一簇簇微小的火苗,浇了油似的蹭然烧了起来,一寸寸的‘舔’过她的肌肤,想要将她生生的焚成一缕灰烬,吞进他的肚腹之中,与他的骨血化在一起般……被他亲‘吻’着的地方,从内里猛的传来一阵刺痛,竟比锐利的刀子,毫不留情的扎下去还要厉害……安若溪悬在半空的游思,在这烈烈的炙痛之中,牵回一丝神智,她想将他推开,但整幅身子,却陡然间像被人‘抽’光了力气般,软绵绵的,失却了重量,双‘腿’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都要顺着柱壁滑下去……淳于焉却在这个时候,终于放开了手,只将‘女’子热的要化了一般的娇躯,一把捞进了自己的怀中……他紊‘乱’而粗重的呼吸,尚在安若溪耳畔徘徊,撞出撩人心魄的频率……如今听来,只觉刺耳……一双手甫得自由,安若溪却是想都没有想,一抬手,便照着男人一张俊朗冷毅的脸甩了过去……只可惜,这一巴掌,尚未来得及落到实处,半途已被淳于焉截住,布满薄茧的掌心,擦着她纤细的腕,像是要将她所有的不甘与屈辱,磨得尽了,‘揉’进他体内之中……男人指尖凝火的右手,毫不费力的探进她尚未合拢的衣襟,温实的大掌,就这样死死压在她的心口之处,苍白的脸容上,如宣纸般薄透,仿佛刚刚自千年不化的雪窖里捞上来,冷冷的,沁着寒丝;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却燃的灼灼,像裹着熔炉里淬炼到极致的明火,罩进她的眸底,热烈而绝望……“安若溪……你这里……可有我半分的位置?”
薄‘唇’轻启,一开一合,轻飘飘的字眼,便这样吐了出来,似常年萦绕在谷底的渺渺雾气,无法上升,也无法下降,困在这一方狭小的八角亭里,挣脱不出,等待一朝得救,抑或粉身碎骨……他微带粗粝的指尖,在她的‘胸’口徘徊,触碰着内里一颗砰然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交’缠成世间最美好的旋律……这里,曾几何时,满满镌刻的都是他的名与姓……彼时,他不以为然,心心念念,想要争取更重要的东西……如今,他得到了当时的想要,却失却了曾经的拥有……他方才醒悟,五年之前,他打碎的是怎样一件稀世珍宝……他想要将她寻回,即便拿他的‘性’命来换,亦甘之如饴……但是,她却已将他通向她心底的这道‘门’,上了锁,将他紧紧关在了‘门’外……轻颤,从他指尖拂过的肌肤,一点一点的‘荡’漾出去,滴溜溜的绕在心头,狠狠撕扯着安若溪罩在外面的伪装,那样的疼痛与疲累,像是随时都会坚持不住,‘露’出原形,曝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这最艰难的五年时光,她都已经熬了过来……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就当是她一不小心,陷入的一场梦……现在她也该梦醒了……尽管有血‘肉’生生脱离骨髓的惨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没有……即便曾经有过……如今也早已一丝不剩……”
这淡漠而疏离的话声,从‘女’子娇‘艳’‘欲’滴的‘唇’瓣间,行云流水一般的逸出来,没有恨,没有怨,更没有爱……就像是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实,且是同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她眸里湮灭的辰光,刺痛了淳于焉……他贴在她‘胸’口的滚烫大掌,渐渐冰凉,眼中灼烈的光辉,也渐渐黯淡,只余一派深沉的黑……安若溪看不分明,也许只是不想面对而已。(.好看的小说棉花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最新章节访问:.。
拧开眼眸,窝在那坚实温厚怀抱的身子,也随之挣了挣,男人察觉到了,下意识的紧了紧,但只一刹那,却突然僵硬如石,无边夜‘色’般的漆黑瞳仁里,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掠而过,却最终沉了下去,大掌缓缓垂低,似一个慢镜头的手势,一点一点,放松了对她的钳制……六月如熏的热风,瞬时灌满两人间隔的空隙,衣袂被吹得猎猎作响,钻透皮肤,有若刀锋般磨着,冷冷的,钝钝的……远处天边,一轮橙红‘色’的夕阳,摇摇‘欲’坠,洒满半个天空如血的烟霞。
“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回去给无忧做饭……淳于焉……请你不要再缠着我……”
尽量将一把嗓音放平放硬,但话音甫落,她失重的双足,却已经先于思绪,抬起脚步,逃一样的掠出了凉亭,将一切未尽的恩怨,都尽数抛在了身后……看不到,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淳于焉望着那一抹浅紫的身影,渐渐的在他的眸底化成一个模糊的点,他堪堪伸出去,想要挽留的手,就那么僵直在原地,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似一尊镌刻的俊美石像……直过了许久许久,男人刀削斧砍般的俊颜上,方才寻回丝丝的生气,双‘唇’凉薄,微微扯开一抹极轻淡的弧度,望着‘女’子消失的
第205章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访问:.。‘迷’‘迷’糊糊间,有噼里啪啦的落雨声,入得梦来,似幻似真,听不分明。
半夜,无忧起身入厕,她鞍前马后的伺候完毕,又哄着他睡熟之后,自己却是半丝困意也没有了。
窗外,大雨如瀑,千军万马般砸落人间,轰隆隆的,平白搅着人的心烦。安若溪只觉似有一桩未完的事,堪堪压在她的心头,丢不开,放不低,如一根线一样,牵扯着她的神思,千回百转,却终究不过“淳于焉”三个字而已。
安若溪不知自己是怎样鬼使神差的推开房‘门’的……珠子般的大雨,从半空断了线似的泼下来,卷着凛冽凄风,扑面而来,茫茫雨雾中,但见不远之处,一道男人的身影,雕塑一样立在原地,点缀出斑驳轮廓,朦胧而模糊……啪的一声关紧房‘门’,安若溪将整个后背,都死死贴在那冰凉的房‘门’上,但‘胸’腔里一颗砰然跳动的心脏,却还是如被火炙般的烧着,擂鼓一样敲在她的耳畔,仿佛随时都会从喉咙里蹦出来,然后长了‘腿’似的飞奔到‘门’外的水泽之中……他竟然就站在这里?他竟然没有走?‘混’沌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的,却只有这一个念头……这雨足足已经落了两个时辰,而他就站在这漫天风雨之中,一动不动的望向她房间的方向吗?他这是在向她使苦‘肉’计吗?他吃定她会心软吗?她若不出去,她不信,他能够一直站在那里……疯了……淳于焉……你这个疯子……一刹那间,心底漫过无数思绪,澎湃如烧滚的热水,迫不及待的想要沸腾,满溢而出……安若溪死死咬住下‘唇’瓣,尖锐的疼痛,维持住那可怜的理智,绊着她沉重的脚步……‘床’上的小小少年,‘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复又沉沉睡去,安静的脸容,尚未脱出稚嫩,‘精’致的眉眼,却依稀越发长得似那个男人……淅淅沥沥的雨声,从‘门’缝里,不断的冲撞进耳朵,流窜至四肢百骸里,横冲直撞,入了肺腑,泛出丝丝的‘潮’气与冷意……咬了咬牙,安若溪撑起一柄油纸伞,房‘门’‘洞’开,堪堪走进了外间袅袅的雨帘之中……安若溪觉得自己脚步虚浮,像踩在一场不真实的幻境里一样,一步一腾挪的朝着男人走去,两人相隔的距离,越拉越近,近到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面前芝兰‘玉’树般的身影,早已被雨水浇的透了,似不觉间,竟与这飘渺的雨雾,融在了一起般……但见他,一张俊朗冷毅的脸容,如今褪了血‘色’,苍白似最上等的宣纸;薄‘唇’如削,紧紧抿成一抹刀锋般的直线,坚忍而执着……那一双寒潭般深邃的眸子,却在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刹,活了一般,渐次绽放开大片大片的颜彩,点亮了这黑漆漆的夜……安若溪停在他面前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滴溜溜的在口腔里打着转,尚没有准备好如何逃逸出来之时,男人忻长的身躯,却蓦地踏前一步,长臂如缠,勾着她纤细的腰身,竟是一把将她拽入了自己的怀中……擎着油纸伞的右手,被这巨大的力量拖得失去了重心,便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摔入地下坑坑洼洼的积水里去了……珠坠‘玉’落般的大雨,瞬时洋洋洒洒的洒下,一下一下,打在身上,有如铭心刻骨般的闷痛……“安若溪……你终于还是出来了……”
滚烫的呼吸,‘荡’在凄凄夜雨之中,化为一片冰冷,萦绕在安若溪的耳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男人一把低沉的嗓音,暗哑如同熊熊烈火焚烧过后的残灰,沙沙作响,‘交’织着噼里啪啦的落雨声,听来倒像是这下雨天,半睡半醒间的一个梦,‘迷’‘迷’糊糊,患得患失,似真还似幻……男人被这无边凄风骤雨浸的湿透的‘胸’膛,紧紧贴住安若溪,丝丝往外沁着凉气,那冰冷的温度,冻的她心底一颤,双臂就这样不受控制般的抬起,试图回抱住男人,好用自己的体温,来熨烫他的寒冷……指尖碰到他湿重的衣角之时,却陡如触电,沉愈千斤,再也抬不起来……她就维持着这‘欲’抱未抱的手势,僵硬了许久,最终无力的垂了下去……“我来是想告诉你……”
安若溪听到自己的嗓音,轻轻薄薄的飘落在半空,找不到半丝凝力之处,但既已说出口,便再无丝毫的回旋余地,不能后退,便只有推着不停的往前走……“淳于焉……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谁对也好,错也罢……我都原谅你了……”
敛了敛被雨水打湿的睫‘毛’,睁大的双眼,迫退层层雾气之后,便只剩一片阑珊,清透的话声,将方才未说完的半句话,送进了淋淋雨帘之中:
“……请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
‘女’子细碎的嗓音,极浅极淡,如同爱侣之间,喁喁‘私’语,婉转诉情,但那说出口的字眼,却一个比一个锋锐,像淬了剧毒的刀刃,生生的剐着淳于焉的鼓膜,将血‘肉’一丝一丝的片下来,剥骨‘抽’筋,凌迟一般的折磨着他,直到殷红的鲜血,流干淌尽,直到体无完肤,千疮百孔,‘逼’出最后一口气,死了,方才罢休……缓缓松开怀抱中的人儿,一双大掌,却仍执念的嵌在她纤细的手臂上,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淳于焉浓黑的眸子,就这样定定的凝住眼前的‘女’子,仿若要将她就此刻进他的眸底,穿透她的双瞳,剖开那暗无天日的灵魂深处一般……“安若溪……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要等来你这一句无情的话吗?”
凉薄的‘唇’,微微扯了扯,晕开一抹讽刺的轻笑,淳于焉一字一句的开口,说的是:
“我不信……安若溪……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你忘不了我……”
像一块千钧巨石,从天而降,堵在安若溪的‘胸’口,噎的五脏六腑,俱是惨烈一痛……他说得对……她忘不了他……就算她将过去的那些种种痛苦与欢愉,埋葬到坟墓,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单只重逢后,他留在她心底的痕迹,都已经无法磨灭……御‘花’园里,他闪身为她挡住‘射’来的飞刀,如‘潮’的鲜血,染满月白‘色’衣袍;斓曦殿里,他对她不顾一切的占有,刃抵咽喉,他咬牙:“得不到你,我宁肯死”;陡峭山崖,他为求得她的原谅,纵身一跃,九死一生,大病初愈,千里迢迢追着他,只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不需要刻意回想,行云流水一般流淌在她的血液里,仿佛自生命的伊始,他就在那里,伴随着她的心跳,伴随着她的呼吸,从来未曾离开过,亦从来不能磨灭掉,直到时间的尽头,宇宙的洪荒,至死方休……痛,好痛,蚀骨的疼痛,从心底直漫延上来,生生将眼眶里的一汪泪水,‘逼’了出来,止也止不住,幸好这铺天盖地的大雨,将那些滚烫的液体,一并掩了去,才让她显得不那么狼狈……可是男人拭在她眼角的动作,却将她一切的伪装,再一次毫不留情的揭开……“安若溪……我求求你……不要再这么折磨我……你是爱我的……我知道……”
将‘女’子光洁的额头,紧紧与自己相抵,冷冽的雨水,微烫的体温,‘交’织在一起,似一双缠绕的合欢树,淳于焉轻轻摩挲着‘女’子‘精’致的眉眼……纵使雨水掩盖,但他知道,她哭了……他宁愿她是为着他……他真的,真的,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她的痛苦……男人漆黑的眸里,有灼灼的光华,映着她苍白的脸容……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四目相对,呼吸相闻,仿佛一切都触手可及……像极了一场梦……再‘逼’真,也终究有醒来的一天……她已经被这样的美梦,伤的体无完肤了一次……如今,疤痕尚历历在身,她难道真的敢再一头栽进去吗?不,她不可以让自己再陷入那样悲哀的境地……既然已经失去了,他与她,本就该再无可能……“我不爱你了……”
‘女’子沉静如寂的嗓音,被瓢泼的大雨,撕裂的四零八落,断断续续,却清晰似剑,说的是:
“淳于焉……五年的时间……早已经改变了许多东西……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沐凝汐……我不再爱你了…………”
她真的太累了,爱一个人,需要费尽心力,而她,早已经失却了重新开始的勇气……‘女’子恹恹的神情,在磅礴的雨雾里,忽明忽暗,若即若离……她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在他的怀中,却仿佛远隔天涯,也许用尽余生的力气,他都再也无法走到她的身边……“你不爱我……”
淳于焉喃喃重复着,眸里血雾如炽,绝望而惨烈:
“安若溪……你爱的人……是谁?端木谨吗?”
握住她肩头的大掌,十指如勾,像是要生生嵌入她的‘肉’里一般,安若溪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心里的悲苦,太过厚重,麻木了,便不会再痛……她多么希望像他说的一样……她爱的那个人,由始至终,都是端木谨……但如今,就连这最后的一个机会,她也失去了……谨大哥……对不起……“我本来可以跟谨大哥……还有无忧……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下去的……但是……淳于焉……你将一切都毁了……就当我求求你……放过我……若你真的爱我……就离开我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阖了阖眸,将眼底最后一丝水泽,‘逼’尽,安若溪伸出手去,缓缓将扣在自己手臂上的冰冷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用尽她全身的力气,连多望一眼面前的男子,都不能……然后,转过身去,拖着被雨水浸的湿透的衣衫,一步一步向房间走去……身后似传来男人气息微弱的呼唤,依稀说的是:
“安若溪……不要离开我……”
顿了一顿的脚步,甫抬起,沁凉的雨水中,却蓦地漫过一抹清冽的血腥之气,缠绵的绕在安若溪的鼻端……缓缓回眸,触目所及,惟见淳于焉毓秀‘挺’拔的身姿,倒在溶溶积水里,他凉薄的嘴角,尚挂着丝丝嫣红的鲜血,很快便被泼下的雨水,冲刷了去……
第207章
端木无忧撇了撇嘴的当口,男人却已刷的一下,抽出了腰间佩剑,由此同时,两头早已不耐的饿狼,也顺势扑了上来……
安若溪心里由是一紧,只得死望着男人长剑肃杀,周旋在那红了眼光的两匹狼之间……
若是平时,淳于焉以一己之力,对付这两头凶兽,并不在话下,但如今她重伤初愈,昨夜又染了风寒,体力未复,虽不至于立时三刻便葬身狼腹,但这样的缠斗下去,终究对他不利……他自己的生死,如今倒看得淡了,却绝不容许身后的稚子有任何的损伤……
凝神屏气,手中一柄长剑越发凌厉,逼得两只饿狼节节后退,终于,其中一只躲避不及,长剑入喉,只听一声凄惨的怒吼之声,竟是就此倒在地上死了……
安若溪悬在崖上的一颗心,尚未来得及有丝毫的放松,一凝神间,却见得男人执剑的右手,竟微微颤抖着,一张俊朗冷毅的脸容上,虽然他竭力压抑,但那惨白的容色,仍是一点一点的渗出来……这一击,显然已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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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日子水一般划过。自那夜,他二人水乳、交融、缠绵不休之后,安若溪终于不再逃避自己的心意,与淳于焉几乎过起了双宿双栖、如胶似漆的生活,就像这世间任何一对平凡而琐碎的夫妻一样,嘻嘻闹闹,吵吵嚷嚷,再加上身边那一个早熟的儿童……一家三口,仿佛就可以这样安逸的过尽一生……
这样快乐的日子,美好的不像是真实的,午夜梦回,安若溪常常会有些恍惚,怕一切终究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经不起推敲,时间一到,便会幻灭成灰,再也寻不回来……
苏苑莛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安若溪正在厨房里忙的一片狼藉……一大清早,淳于焉便兴冲冲的带着无忧去了河里抓鱼,势要报昨日输给隔壁李大哥父子的一箭之仇……临走之际,信誓旦旦的嘱咐她,在家里准备好一切佐料,等待他的凯旋而归……
油烟弥漫间,安若溪看到女子娇艳如花的脸容,依旧美得似与这俗世的烟火气格格不入,心底重重一跳,一沉之余,却是陡然平静了下来……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了的,迟早亦要面对……福祸从来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但幸好……她的心,早已清明如洗,坚韧如石,再也不会动摇……
“山野地方,没什么可以待客……这是我自己泡的茉莉花茶……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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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只听咔嚓一声,有骨头被捏碎的脆响,清晰而闷重,倏然撞击在鼓膜间;紧接着却是锋利的剑刃,生生划破皮肉的血腥之气,一丝一丝,迅速的弥散进空气里,交织着女子痛苦而绝望的一声惨呼,久久不能平息……
“汐儿……你有没有事?……可有伤到哪里?……”
将那染了血污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掷在一旁,淳于焉一壁焦切的查验着女子是否有受伤,一壁话声殷殷相询,朗逸的眉眼间,竟是无限轻怜,如潭寒眸,一切惊涛骇浪,皆由眸底倒映的身影所控,仿若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他就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仿佛世间的一切声色,都及不过荆钗布裙的她……
“我没事……”
心有余悸,在这一刹那,陡然镇定如水,男人扣在她肩胛之处的大掌,灼烫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衫,传到安若溪的体内,安稳的似一方毫无转移的磐石,将外间的一切风风雨雨,恩怨情仇,都仿佛可以一并关在他的胸膛之外……不需铜墙铁壁,只用他自己,便足够为她撑起头顶的一片天,往后岁月,如影随形,死生契阔……她便是他……贵若自己的生命……即使有朝一日,他身死行灭,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对她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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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难为:帝君,请上朝》第214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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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战火一路由楚尚郡烧来,半月间,双方已经历了泯城、洛陵郡、庞城等接连几场大战,双方各有胜负。
白沙镇虽距战火仍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也不免人心惶惶,实不知这太平日子,还能够维持到几时,更不知这场战争,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整座镇子,都弥散着战争的阴影,挥之不去……
一片愁云惨雾之间,关于这场战争的起因,也成为诸人茶余饭后、津津有味谈论的话题……传言中,那叛军的首领,原是为了皇宫里那位据说死而复生的汐妃娘娘……才起的兵,造的反……这旖旎的宫中秘闻,让压抑的众人,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传的不亦乐乎……到最后,各种版本有之,绘声绘色,有板有眼,说的几乎跟亲眼所见一样……有时候,连当事人自己都会怀疑,那些有模有样的杜撰,或许确有其事……而由此,一顶“红颜祸水”的大帽子,也由那皇城里害得君王不早朝的汐妃娘娘,从头盖到尾……
另一方面,这身处风口浪尖的两个人……淳安国皇帝和他的爱妃沐氏娇女,却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当日的事情……当然,谁也不会料到……他们口口声声,啧啧称奇的帝妃,就混在这白沙镇里,泯然众人矣……
战事越来越严峻,就在前日,连亦尘率领的三十万大军,已攻破宁远城,一路向东,直朝京畿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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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福双客栈。暗红色的灯笼高高悬挂在檐下,昏黄的烛火,隔着透薄的灯笼纸,摇曳不定的渗出来,将眼前的黑暗,照的影影绰绰,四下里一片沉寂,惟有夜风寒凉,无声的吹拂着,将枯暗的火光,吹得散了,流离在天地间,有如置身鬼域。
掌心早已汗湿如潮,指尖却沁出不能自抑的颤栗,冷入骨髓,连牙关紧咬,都未能隐忍半分……手上蓦地一暖,安若溪转首,男人冷毅俊朗的侧脸,就近在咫尺,真切的印到她的瞳孔深处……他覆在她手上的大掌,掌心干燥而温暖,肌肤粗粝,长年握剑磨出的薄茧,似细碎的沙子,将安定人心的温暖,一点一点揉进她的体内……
安若溪望着身畔的男子,彼此四目相对,他墨玉般漆黑的眸子,波光潋滟,深不见底,似盛了一汪古潭,幽然无澜,比这无边夜色还要冷静清冽,仿若世间没有任何的风霜雪雨,能够阻挡住他的脚步一般……他凝住在她身上的目光,坚韧的似一块屹立的石头,明明隐忍着刀锋般的锐茫,望向她时,那从心底泛出来的柔情,却藏也藏不住的倾泻而出。
安若溪荒芜如旷野的一颗心,在这一刹那,似得到抚慰,紊乱的心跳,渐次平息……
淳于焉张了张嘴,薄唇轻启,说出口的却不过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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