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圣武宗》 第一章 文位 黄梁是被热醒的。 迷迷糊糊的,黄梁记得自己是在图书馆看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越睡越热,浑身上下仿佛被水洗了一般,胳膊上也满是油腻腻的感觉。 心中烦躁的黄梁一边疑惑着图书馆怎么把冷气关掉了,一边睁开了双眼。看到眼前的景象,黄梁呆了,眼神迷蒙的四下逡巡了一遍,仿佛寒冬腊月天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一股冷气从脊椎骨升起。 “我这是在那里?” 图书馆里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高大书架没了踪影,靠窗摆放的桌凳也消失不见,往来如织的读者没了踪影,有的只是右手边几步外一处挂满黄色沙尘的青砖城墙,左边十几米是一处宽阔的护城河,向前十几丈是一处突出城墙许多的城门楼子,正对城门的方向上,一座吊桥横亘在护城河上,络绎不绝进出城门的人群。 城门口跳出一个手持钢刀的皂隶,头戴一顶黑白相间的白色三角小帽,一领拖到膝盖的灰色半身捕快袍,腰间束了一条细细的腰带,腰带上挂着一把刀鞘,脚蹬黑色硬底官靴,皂隶出了城门,径直向着黄梁的方向窜了过来。 皂隶窜出城门没有多远,一个灰袍高冠的道士从城门口跑了出来,道士后面又窜出一群人,有戴着三角帽的皂隶,也有戴着四角纱冠的捕头,还有身穿粗布麻衫的乡农,无不是提刀拿枪,向着黄梁的方向窜了过来。 黄梁大惊失色,这帮人一副要来擒拿格杀自己的架势,难道说自己是犯下重案的逃犯,刚才跳下城墙逃生,这会子这帮皂隶捕头又追了上来了。可是刚才我还在图书馆看书,怎么这会子功夫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满心疑惑的黄梁还没有从迷怔中反应过来,那戴着三角帽的皂隶已经冲了过来,手中的钢刀随着奔跑一晃一晃,被太阳一照,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姐夫,姐夫你怎么样?” 奔跑的皂隶窜到黄梁面前,看到黄梁跪倒在地,唰的一下丢了手里的钢刀,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音调里带着不少凄惶。 “姐夫?” 黄梁疑惑的看了皂隶一眼,剑眉朗目,却是一个俊朗少年,不过鬓角旁边一道血痕,身上的皂衣也破破烂烂,袖子被扯烂了一个,皂衣上洒满了斑斑血点,仿佛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一般。 “姐夫……,我是钟山啊,姐夫……” “小钟你别慌,先让你姐夫从虎妖身上站起来。” “无妨,我观黄小施主身有大慧根,有大福运,正是这为非作歹的虎妖克星,虎妖又怎么能伤的了黄小施主。” 后面的道士和衙差也赶了过来,头戴四角纱冠的捕头提醒钟山让黄梁站起来,却被手里拿着拂尘的道士阻止了。 道士一手环抱了拂尘,一手捋了一把颌下的灰白长须,摇头晃脑的说了,“这次杀这虎妖,若不是黄小施主,只怕又被这虎妖走脱了。老道我降妖伏魔无数,所言自然是有根有据,我说若是黄小施主守城,必能杀死虎妖,罗捕头你看如何?” “道长高见,高见。”戴着四角纱冠的中年捕头喘着粗气,拱手对老道士说了,目光在黄梁和惶急的钟山身上转了一圈,“可是这黄梁似乎不认识他妻弟钟山了?” 道士捋了长须的手一顿,“这个……” 黄梁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跪坐在一头老虎身上,黄黑相间的毛皮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痕,半个虎头被按进了泥土里,一只爪子不见了踪影,断腿的地方流出一滩污血,****了一片泥土。 在钟山的搀扶下,黄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老道士抱着拂尘探头到黄梁面前,手指向自己一指,“黄小施主可还认得老道?” 搞不清楚状况的黄梁摇了摇头,老道手指又点向旁边的罗捕头,黄梁继续摇头,老道连续点了几个人,黄梁只是摇头。 老道猛然一拍大腿,“老道晓得了,黄小施主这是患了失忆之症,刚才与虎妖从城墙上落下的时候,黄小施主肯定是碰坏了脑子,所以不认识我等了。” 黄梁心中一片迷糊,自己刚才还在图书馆睡觉,怎么这会子就被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道士指着鼻子问问认识不认识他,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迷惑的黄梁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头发花白的灰袍老道士,衣衫破烂的钟山,纱冠缁衣的捕头,浅白皂袍的衙差,粗布葛衣的乡农…… 扶着黄梁的钟山俊脸白了,“能不能治好啊,道长?” 老道士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老道转向罗捕头,转移了话题,“老道以为这次降服这虎妖,居首功者当是黄小施主。” 罗捕头脸色一怔,看了看钟山,“可是道长您……” 老道制止了罗捕头,附耳跟罗捕头说了几句,罗捕头一边听一边点头。 燕州城临近边陲,每年都会发生几起妖怪伤人事件,有的案件破掉了,妖怪被抓住杀掉了,可是有的妖怪神通广大,不但没能破掉案子,反倒搭进去不少衙差和居民的性命,就如这次的虎妖,虽然有龙虎观的道长相助,可若没有黄梁抓住虎妖跌落城墙,还是会被这虎妖逃了。 钟山闻言有些担忧的看了黄梁一眼,才一次捉妖就让姐夫失掉了记忆,若是再来几次,姐夫就算是石头人怕也要被摔碎了。等下回到家里要和姐姐好好商量一下,不能再让姐夫帮衙门做这些事了。 “从城墙上落下来把老虎砸死就算是妖怪克星了,要我说是黄梁他这次运气好罢了,功劳主要还是道长的,没得道长,我们可是找不到这虎妖。” 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乡勇拿着一杆长枪,戳了戳地上的虎妖尸体,踢了两脚,双脚踏在虎头上愤愤不平的说着。 罗捕头目光转向老道士,这小子说的也有道理,黄梁这小子往常也没什么能力,这次说不定就是运气好,旁边这群乡勇却是得罪不得,有了战事需要守城,还需要他们出力,而且这些乡勇中间还有几个有着忠勇朗的武功,必须要把他们安抚好了。 天下武者按照武功高低,分有不同等级,高者如大将军、低者如校尉、军士。武者修为有成,即成军士,军士按照实力高低,分别有忠勇朗、智信郎,忠勇朗入伍可为军士,也可为伍长,智信郎入伍低则为伍长,高则为什长队长。 燕州地处边塞,北方戎狄寇边不断,居民大半有一身武艺,身有武功如忠勇朗、智信郎者颇多。军伍惯例,军中伍长什长大半都是智信郎充任,所以有些身居忠勇朗武功的居民不愿从军,只是在燕州府挂上乡勇名号,战时打仗,平日里该干嘛还是干嘛。 这中年乡勇名叫何塞,有忠勇朗的武功在身,黄梁没有武功,老道却要被擒拿虎妖的首功让给他,这就让何塞有些不高兴了,后面的一帮乡勇也纷纷起哄。 黄梁没有理会愤愤不平的中年人,看到钟山正把从地上捡起来的腰刀插进刀鞘,伸手把钟山的刀要了过来。攥住刀柄,指肚划过刀刃,锋锐的气息顺着指尖上的皮肤传递全身,指肚被割破,疼痛的感觉告诉黄梁,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心中疑惑的黄梁耳边突然响起老道士的怒吼声。 “孽畜找死!” 在老道士的怒喝声、周围衙差捕头的惊呼响起,黄梁抚弄刀刃的手臂上传来拉扯感觉,同时左手拿着的长刀刀柄猛然撞了回来,狠狠的撞在胸前,视野里出现一个黑黄色的巨大身影,影子上似乎还站着个人!耳畔响起钢刀切入皮革的声音,黄梁被左侧站着的钟山拉了出去。 空气中响起唰唰破空声音,黄梁眼角的余光瞥到老道士手中的拂尘散出大片白色丝线,密密麻麻,有两人多高的黑黄虎妖身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丝线,虎妖的腰间插着一柄钢刀,顺着钢刀渗出的鲜血瞬间就染红了大片的丝线。 “大家退开!” 老道士的怒吼声中,两人多高的虎妖被拂尘箍住,原地挣扎着却不能动弹,几个衙差和乡勇连滚带爬的退开,钟山敏捷的向前两步,反手拔出了虎妖身上的钢刀,向后跳出两步,躲开了如潮水般喷出的鲜血,持刀护在黄梁旁边了。 “喔嗷……” 愤怒的虎妖发出刺耳的吼声,无奈浑身被老道士的拂尘定住,一动也不能动弹。 远处的城门口,近处城墙上,大群看热闹的人开始汇聚,看到被老道士定住的虎妖,一群人议论纷纷。 “天地无极,水无常形,喷!” 老道士左手指间冒出一道两指宽的黄色符纸,伴随着老道士的一道咒语,符纸亮了一下,然后化作一道白光,白光如晨雾被吸走了一般,整个儿钻进了虎妖喷涌献血的伤口里。 “哗啦” “哎呦” 虎妖伤口上喷涌的血线陡然加大,离虎妖不远的罗捕头被喷了一脸一身,惨叫了一声之后,罗捕头跳进了不远处的护城河中。 黑黄的毛皮上亮起蒙蒙的黄色亮光,鲜血仿佛不要钱一样向外喷涌,虎妖的吼叫瞬时变的萎靡起来,几个呼吸之后,虎妖整个儿矮了下去,伤口中喷涌的也不再是鲜血,而是混杂着碎肉和器官的血肉,原本健壮的虎妖更是变的只有半人高,浑身的毛皮彻底塌陷下去,微若无声的叫了几下之后,虎妖硕大的脑袋一耷拉,终于不再动弹了。 老道士不敢松手,生怕虎妖再次活过来,指挥着几个战战兢兢的衙差砍断了虎妖剩下的三条腿,砍落了虎头,看虎妖死的不能再死了,老道这才敢放开了拂尘,坐下来喘了口粗气。 满地狼藉,虎妖的三条断腿乱摆在地上,一条血污线直通向远处的护城河,浑身湿透的罗捕头正趴在护城河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虎妖的脑袋被丢在一边,一个逃脱不及的衙差留下半边身子在地上,一个乡勇的胳膊没了,正被几个乡勇按住,在地上哭嚎。 何塞正被一个乡勇架着,满脸呆滞表情,刚才从虎妖头上跌下来没有摔死,却也是福大命大了。乡勇稍微松了下手,何塞立时如同软泥一般倒了下去,刚才的死里逃生,却是把何塞的腿吓软了。 “刚才那道白光是符纸法术?” 黄梁看着呼呼坐在地上喘气的老道,把两人多高的老虎包裹成茧子,变成白光的符纸,血如喷涌的伤口,这一切似乎都远超了黄梁的认知。蓦地,黄梁心中一动,脑中似乎变的清明起来,识海之中,一本蓝色封皮的线装书缓缓翻开。 道德经! 伴随着书册的翻开,黄梁整个人浑身一震,仿佛有一层灰尘从身上脱落,整个人如同脱下了厚重的盔甲一般轻松起来。识海中间的道德经呼啦啦翻过一遍之后,五千言道德经清晰的印记在黄梁脑中,蓝色封皮的线装书合拢,向后飞了出去。 一股清亮的气自头顶灌体而入,沿着四肢在体内开始流转起,细流仿佛温润的醇泉,在体内流转了一圈之后,身上的烦躁与疼痛全都没了,被钟山拽疼的胳膊也利索起来,似乎从头顶灌入的不是清气,而是十全大补丸一般。 站在黄梁身旁的钟山被黄梁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清光吓了一条,清光消散之后,浑然不解的钟山拿眼看向最见多识广的龙虎观老道士。 “我刚才那是武功!可以与文位才气相比的武功!” 击杀了虎妖的老道走到黄粱面前,语气里满是得意的说了。 “文位、文位,竟然是天赐文位!” 老道士看到黄粱身上的清光,一双精光闪烁的双目中有惊讶、艳羡、不甘…… 燕州城中,最高的一处阁楼门前爆发出一簇璀璨的烟火,阁内第一层悬挂众多画像的墙壁上,一道白光之后,墙壁一角多出了一副画像,细看上去,画像与黄梁形容仿佛…… 第二章 家贫 一处坐北面南的青砖黑瓦砖房,一道半是泥巴墙,半是篱笆的小院。因为年头久远的缘故,屋角的青砖满是岁月腐蚀的痕迹,窗棂上一层轻薄的浮尘,厚厚的窗纸与窗户边缘贴合的严丝合缝,阻拦着沙尘飘进屋子里去。 院子里种着两颗枣树,树上满是青色的枣子,因为临近初秋的缘故,大半枣子开始泛起褐红色。大门一侧有一口青石台子水井,水井周围是一畦菜地,绿油油的韭菜,细长的黄瓜,红色的西红柿,菜园里一片丰收的景象。 身穿白色粗布长裙的少女正努力的提了大木桶打水,从井里提出一桶水之后,少女抬起白净的胳膊,用手背擦去了额头的汗珠,理顺了光洁额头前被汗水****的发丝,抬头向木头大门外看了一眼,正好瞧到黄梁和钟山一前一后的来到大门前。 “姐,姐夫有了文位了,姐夫的画像现在就挂在文渊阁第一层呢。” 钟山看到提水的少女,嚷嚷着推开了木门,脸上满是眉飞色舞,仿佛有了文位的不是黄梁,而是他一般。 武者有武功,文人则有文位,学业有成的文人初获文位之后,就会在所居城镇的文渊阁内金榜题名,文位深湛者更是能够生成一副画像,题名金榜。 画像出现在文渊阁,则有为官为吏的资格,黄梁今天题名文渊阁,同时还有画像悬挂文渊阁,虽然黄梁只是童生文位,在燕州府做一小吏却是绰绰有余。 书生获取文位之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百无一用是书生,连养活自己都难。黄梁为了生计,不得不习练武术,被街坊里正点名做了乡勇,去街道上干些驱鬼捉妖,摇旗呐喊的活计,这才勉勉强强能养活自己。 钟家姐弟过来投亲,黄梁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一些,后来钟山武功有突破,成为军士,有了智信郎的武功,在衙门找到了衙差的差事,日子才算好过了一些。 少女正是钟灵,听到钟山的话,带着红晕的俏脸上露出盈盈笑容,放下水桶,抬手把搭甩到胸前的小辫子拂开,快走两步,接过黄梁手上的长枪,贴着架子放好,拿了两条毛巾给两人擦汗。 “哥有了文位,以后就不用再去做乡勇了,我们请托一下坊里的六哥,请他帮忙去衙门说项一下,哥去衙门当差吧。” 钟灵手脚麻利的端来一盆凉水,让两人洗脸,在两人洗脸的时候,钟灵双手交叠站在旁边,明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洗脸的黄梁,柔婉语音里带着些喜悦。 钟山正在摘三角帽,听到自家姐姐的话,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事呢,姐。今儿姐夫从城墙上跌下去了,得亏姐夫运气好,没有受伤。我怕再来几次,姐夫运气再好,也难免个磕磕碰碰。” “哥你受伤了!” 钟灵花容失色,想要过来看了黄梁的伤势,又有些碍于男女大防,终究没敢抓了黄梁的衣衫。 黄梁瞪了钟山一眼,看他把脑袋缩了进去,这才向旁边忐忑不安的钟灵解释了,“不碍的,我福大命大,怎么会伤着呢。倒是前街何塞,踩了虎妖的脑袋,摔的不轻不说,还被罗捕头训斥了……” “说起何塞,那小子就是活该,敢说不把头功给姐夫,没摔死他算他幸运……” 换了衣服的钟山嚷嚷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脱了衙差衣服,穿着白色短袖粗布小褂,钟山捞起瓦盆里的毛巾,呼呼啦啦的洗着脸说了。 “钟灵,钟灵,来把你们家的赏钱领走。” 院门外响起响亮的呼喊声音,钟灵应了一声之后抬头,看到院门外身穿长袍的老头。 “里正您来了”。 说话声中钟灵走到了院门外,从站在门口的长袍老头手里接过一串钱,仔细点了数目之后,在里正手里拿着的册子上画了个押。 里正看钟灵画押,捋着胡子赞了一句,“钟灵你不愧是我们坊里唯一一个童生家里的,不但会写字,而且写出来的字还好看。梁哥儿现在有了文位,不论是准备参加科考,还是在衙门谋个差事,都是极容易的事情,钟灵你是有福气的人啊。” 读书习武靡费颇多,想要通过府试和院试更是需要文名,想要扬名就必须参加诗会文会,需要用到的钱就更多了一些。黄梁家世贫苦,在里正看来黄梁能有了文位就足够了,借着文位去谋个差事养活一家人,这才是正事,府试院试什么的,那些就太虚无缥缈了。 钟灵把炭笔和账册递还给里正,笑着跟里正说了几句家常,顺便就提到了黄梁已经有了童生文位,能不能不再做乡勇,而是去府里谋个书吏的差事。 里正收了账册,听钟灵提到黄梁去府里谋个书吏的差事,皱眉想了一会儿。 “这事好说,若是梁哥儿愿意去下面,一个乡老的差事还是能谋到的,若是去县里,虽然当不了主薄,各司各房的书办头头的位子还是能谋到一个位子。可是在府里,还真不好说,前街老六也是有文位的,在府里混了十几年,现在虽然拿着等同兵科押司的俸禄,不还是一个小书吏。我觉的梁哥儿最好能下去,升迁起来还能快上一些。” 里正一脸兴奋的分析着府衙县衙里的门道,建议有文位的黄梁去下面县里做书吏,好过苦熬一辈子还是个书吏。 钟灵听到里正的分析,皱着小眉头思量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拿定什么主意,谢了里正的好意,钟灵拿着钱进了院子。钟山已经把桌子从房间里搬了出来,摆上了做好的饭菜,黄梁还拿着毛巾在洗脸的陶盆前发呆。 “哥,吃饭了。” 钟灵把钱放好,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发呆的黄梁,柔声开口提醒了。 黄梁从沉思中惊醒,忙不失迭的把手里的毛巾挂在了架子上,端了陶盆,把盆里的水倒进了一旁的菜畦里,放好瓦盆,在桌子旁边坐下准备吃饭。 桌上摆着的晚餐颇为寒酸,一个凉拌黄瓜,一个看不到油花的炒青菜,还有一盆西红柿汤,三个黑面馍馍,一人面前放了一碗稀粥。钟山端起黑瓷碗吸溜了一下,半碗稀粥就没了踪影,拿起黑面膜啃了一口,看到黄梁又开始发呆,恍然大悟似得说了。 “姐,我忘说一件事,姐夫从城墙上跌落下来的时候,伤了脑子,很多事都忘了,这发呆的毛病,可能也是……” 钟灵闻言俏脸变的煞白,伸手在黄梁脑门上按了一下,站起来绕着黄梁转了几圈,没在黄梁身上见着什么伤口,这才拍了拍胸口,“可是哥身上没伤啊?” “龙虎观的老道士说了,姐夫是撞到了脑袋,患了失忆之症,外面看不到什么伤口。”钟山咯吱咯吱的嚼着黄瓜条,给自家姐姐解释着说了。 “明天我们去看大夫吧,哥,刚刚里正送来了一千钱,我们明儿去同仁堂看大夫。”钟灵大眼睛一闪一闪,如同做了很大的决定似得说着。 黄梁十分干脆的拒绝了钟灵的决定,自己根本不是失忆,用不着看什么医生。而且看家里的情形,似乎是颇穷,若是没有里正送来的一千钱,怕是家里连看病的钱也没得有。 “吃饭” 黄梁瞪了一眼嚷嚷着让自己去看同仁堂的钟山,用着吃饭的借口堵住了两人的嘴。钟灵看黄梁发话,乖巧的不再说话了,钟山虽然不怕自己这姐夫,可是却有点怕姐姐。 月华如水,黄梁坐在院子里,靠着墙壁发呆。 稀里糊涂的来到这里,稀里糊涂的杀妖,稀里糊涂的多了个媳妇和小舅子,可惜还没圆房!稀里糊涂的文位,脑袋里面的奇怪书册,如同图书馆一样的奇怪场景,黄梁有种庄周梦蝶的奇怪感觉,究竟现在是梦,还是以前是梦…… 第三章 武功 月上中天,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的泻在只有三间房子的院落里了,大门、栅栏、黄瓜架、枣树、房屋,白色的月光与房屋、架子的暗影泾渭分明。远近一片静谧。 远处燕州城最高的两处楼阁在黑夜里影影憧憧,仿佛两处大山似得。街巷里偶尔响起两声狗吠,蟋蟀的鸣声时断时续,夜风徐徐吹来,带着些青草的味道。 “咕噜” 肚子里响起响亮的咕噜声,远处的蟋蟀被声音惊到,吓的没了声息。 黄梁苦笑一下,这才想到下午吃饭的时候,因为心里有事,只啃了半个黑面馍馍,喝了半碗稀粥,自己剩下的半碗稀粥,还是钟灵喝掉了。摸着咕噜噜乱叫的肚子,黄梁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家穷的一塌糊涂,今夜估计只能饿着了。 房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音,接着“吱呀”一声,木门打开,身上披着外衣,柔顺黑发披散在肩上的钟灵走了出来。 “哥你饿了吧?” 钟灵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一只手抓住衣服领子,一只手托在胸前,到了黄梁前面,把托在胸前的手递了过来。 借着明亮的月光,黄梁注意到钟灵手里托着的是半个黑面馍,晚饭是每个人一个黑面膜,这丫头怎么还有半个,难道说她把黑面馒头省下来了半个,这个可不行,她现在也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来营养就不够…… “今天晚上我喝了你半碗饭,这半个馒头就给你了,哥。我做事少,也不怎么饿的。” 钟灵把半个黑面馒头向前递了一下,目光明亮的看着黄梁说了。乳白色的月光落在钟灵身上,让她身上镀上了一层白色的光边,仿佛月中走出的仙子,晶莹剔透。 “我不饿……咕噜” 肚子的咕噜声音伴随着黄梁的不饿同时响起,有心说自己不饿,不想还是被肚子给出卖了! 钟灵含笑把半个馒头塞在了黄梁手里,靠着黄梁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抱膝,把下巴枕在了膝盖上,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 “哥你说月亮上是什么样子的呢,有没有月宫和玉兔呢?应该有的吧,老人都说月宫仙子,桂树飘香,吴刚砍桂树,真想去月亮上看看呀。”皎洁的月光下,钟灵俏脸上一双忽闪忽闪的美目眨啊眨啊的看着黄梁。 黄梁咬了一口手里的黑面馍,用力咀嚼了硬的跟石头一样的馍,看了一眼月亮上隐隐约约的环形山,想着图书馆书籍中对于月亮的描述。下一刻,奇怪的图书馆出现,一本名字为月亮地质构造及成形分析的书飞了出来,展开在眼前。 熟悉的望不到边的高大书架,书架旁边一溜排开的桌子板凳,如同在图书馆中一样,月亮地质构造及成形分析这本书展开在黄梁面前。图书架与高悬夜空的皎洁明月交叠,让黄梁有了刹那的失神,自己究竟是在图书馆里做梦,还是说图书馆那一生就是现在的一场梦呢? 愕然之后,黄梁的心思就平静下来了,既然自己分不清那里是梦境,那里是现实,那索性就顺其自然的生活。撕下一块黑面馍馍,递给旁边趴着膝盖坐下的钟灵,不顾钟灵不想接受的目光,强行塞在了在她手中了。 手指触碰到少女的手掌,柔柔的、软软的,带着些微的凉意。黄梁心头转过一丝旖旎,把目光从闪烁着亮晶晶大眼睛的少女脸蛋上移开,黄梁故作镇定的开口。 “月亮是我们脚下这块大地的卫星,距离我们的距离很远,上面的温度很低,根本没有人或者动物能够在上面活下去。上面没有桂树,也没有吴刚,更不会有玉兔了,我们眼睛可以看到的那一圈,是月亮上面的一处环形山脉……” 月亮地质构造及形成分析这本书在黄梁面前缓缓翻动,黄梁一边咀嚼黑面馍,一边向旁边的钟灵讲述了真实的月亮是什么样子的。 钟灵闻言向黄梁靠近了一些,“那里是环形山脉呢,哥?” 夜深了,空气中的温度降了下来,因为是初秋,已经可以感到轻微的寒意。黄梁看到身子有些发抖的钟灵,慢慢靠了过去,用自己披着的衣服遮住钟灵,伸手环抱住钟灵,伸手指了月亮上面的环形山脉给钟灵看。 被黄梁环抱,钟灵脸颊绯红,挣扎了一下,不过紧接着就被黄梁口中所讲的月亮上面的景象吸引,忘了挣扎,剪水双瞳发出盈盈亮光,不时在侃侃而谈的黄梁身上与月亮上面来回转换,似乎是惊叹月亮的构造这么奇怪,也似乎是惊讶哥的学识渊博…… 远处的蟋蟀鸣声渐低,微凉的夜风呼啸声音也没了声息,唯有黄梁讲述月亮构成的声音在小小的院落里回响,沿着静谧的黑夜,缓缓传了出去。 “轰……” 安静的燕州城里突然响起一阵仿佛炸雷的轰然声音,城东南角上,一道璀璨的金光冲天而起,半个城的月光都被这金光逼开。 “好讨厌的金光!” 钟灵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小巧香软的身子又贴近了黄梁一些,臻首埋在了方圆怀里,仿佛是被声音吓到,瑟瑟发抖着。 黄梁皱眉看了院子里的金光一眼,这金光颇为奇怪,其中蕴含一丝浓重的狂霸压迫味道,看着这金光,让人有种想要不由自主臣服下跪的感觉。隐隐约约的,周围似乎满是鬼哭狼嚎、金鼓齐鸣、万马齐喑的声音。 “武功!” 黄梁面前展开的书册一闪,月亮地质构造及形成分析这本书飞回了书架之中,另外一本书弹开在自己面前,白底黑字写着武功两个字,书册哗啦啦翻动,定格在写着大将军三个字这页。 书页随着黄梁的想法而翻开,柱国大将军,武者突破武功位阶,成就柱国大将军,沟通地位之力,激发金色位阶之力…… “是有人武功突破,成就柱国大将军了。” 黄梁看着金光说了一句,拍拍几乎要钻到自己怀里的钟灵,“别害怕,丫头,这是有人的武功变得更厉害了,跟我们没啥关系,现在天也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 钟灵低着头从黄梁怀中站了起来,声若蚊呐的应了一声,低着头慌里慌张的跑进了房间里,关门时候的声音过大,把睡在外间的钟山给震醒了。 “出什么事了?” 揉着惺忪的睡眼,钟山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被院子里摆着的石头绊了一下,这才清醒过来,看清楚远处的光,钟山嘴巴张了老大,“破境金光!好厉害的武功,这起码是高级校尉吧!” 黄梁拍拍钟山的肩膀,向房间里走去,“柱国大将军,别看了,跟我们没啥关系,明儿你还要去衙门当差,赶紧睡觉。” 钟山闻言一脸震惊,目光里满是渴望的看着天上的金光,“我要是能有校尉的武功就知足了!柱国大将军,啧啧,好厉害!”被黄梁催促了几句,钟山答应了一声,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远处声势浩大的金光,嚷嚷着向房间里走去。 第四章 书吏 拒绝了钟灵要自己在家温书考取功名的建议,黄梁还是决定去燕州府谋个差事。 虽然去了下面的县镇,凭借童生文位可以谋得更好一些的差事,不过现在家徒四壁,若不是阴差阳错压死了虎妖,得了一千赏钱,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那里还有时间去当什么乡老,去府衙谋个差事,养活一家人最重要。 钟灵把半个黑面馒头节省下来给自己当宵夜,得妻如此,真的是相濡以沫了,自己又怎么能厚着脸皮去奔什么远大前程呢,先养活一家老小最重要。 根据众人所说,自己是不经科考而得的文位,比燕州城所有的童生都要厉害,可是实际上自己对怎么考上文位都一知半解,连一些考不上童生文位的读书人都不如,就算去考科举,也是丢人现眼。 而且现在州城里已经有谣传了,说什么关二公子嘲讽自己撞大运得了个文位,根本没有诗词文章流出,肯定是个草包。什么国子监的名士李德新说了,自己的文位根本就是被****运砸头上了,实际上自己狗屁都不会,不然怎么会没有一首诗词流传。 不过坊间也有正面的流言,说自己耽于科考,无心诗词,自然没有诗词流出,现在考秀才文位需要文名,不久就会有大作现世云云…… 自己确然是个草包! 这点黄粱还是承认的,如果没有那个神秘的在自己面前展开的道德经、图书馆,自己恐怕不会有什么文位。到现在为之,自己都没有闹明白怎么稀里糊涂成了童生,那里还能去跟一帮国子监的学生、燕州城内公认的天才关二公子比试诗词呢。 当然,诗词自己肯定是会的,而且都是大家的,不过黄粱倒不屑的拿出来。凭着自己的童生文位,肯定能够在府衙谋个不错的差事,虽然比不上一些达官贵人,可是也足以小康,让钟家姐弟跟自己过上小康日子。前街老六就是童生,现在他们家的日子过的就很滋润,自己一个未来人,难道还不如老六。 燕州城府衙的差事虽然不够光鲜,不过对黄梁来说,在燕州城还有个院子,有房三间,再去燕州府衙谋个公务员的差事,这已经是前世求而不可得的好日子了,让周围的亲戚朋友羡慕的不得了的好日子。 黄梁跟着钟山去寻了前街的老六,按照辈分排行,黄梁要叫他六哥,黄梁两人到了老六家门口的时候,老六正蹑手蹑脚的从院子里出来,小心翼翼的关院门。老六中等身材,白面长须,用头巾包了发髻,一身灰色的粗布长衫。 钟山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迅速开口喊了一声,“六哥。” 正关院门的老六被吓的浑身一抖,下一刻,关院门的动作陡然变快,“哐啷”一声把院门拉上,老六敏捷的撩起长衫下摆,转身就朝街上飞奔。院子里响起语声尖锐的女子吵嚷声音。 “死鬼,你给我滚回来……” 尖锐的骂骂咧咧声音中间,一个头上挽了妇人发髻,粗布钗裙的妇人手里拎着擀面杖出了院子。 老六跑过钟山身边的时候,瞪了钟山一眼,一边跑一边对黄梁说了,“梁哥儿,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上街里正叔跟我提了,回头你到衙门口等我,我带你去见……。”老六健步如飞,不等把话说完,一溜烟的就没了踪影。 头戴小帽的里正正从街口拐了进来,差点被老六撞了个大马趴,在周围几个蹲在院门口吃饭的几个短袄褐衣的街坊轰笑声中,老六一个箭步街上爬了起来,窜的没了踪影。 妇人拎着擀面杖追到街口,看追不上了,这才恼怒的跺了跺脚,扬起好大一片灰土,喝骂了几个调笑的游手流氓,气呼呼的回转过来,跟里正说着话走了回来,到了黄梁和钟山身边的时候,妇人眉目里满是笑盈盈的。 “呦,这不是后街梁哥儿吗,听说梁哥儿你金榜题名有文位了,而且还是最好的那种,恭喜恭喜啊,梁哥儿。” 黄梁连道多谢,口称妇人为六嫂。 妇人眼珠子一转,手里的擀面杖挥舞,“梁哥儿你以后可是有大能耐的人,不像我们家那口子,就知道在外面瞎搞。以后梁哥儿你若是跟我们家那口子一个衙门共事,你能不能帮我帮我看顾一下我们那口子?” “六嫂你还真是个醋坛子。” 钟山在一边嬉笑着说了。 妇人也不着恼,跟钟山笑骂几句,扭着腰拎了擀面杖,自去归家。 一直没有开口的里正看妇人进了院门,这才和蔼的对两人说了,“老六家的就是这个样子,连府台大人都知道她是个醋坛子。梁哥儿,你们赶紧去衙门吧,六子这会子该是在衙门口等着你们呢。” 钟山和黄梁向府衙赶去,路上把老六一家的情形给黄梁讲了一下。 老六在府衙混了十几年还是个书吏,这却不是因为府衙有文位的人多如牛毛,而是家里的这位醋坛子。燕州城里学堂不多,识字写字的人本就不多,有文位的人就更加少了,如老六这样通过科举考得文位的书吏,府衙惯例是会大用的,不过每次老六换了优差,手里权力增加了一点之后,往来应酬增多,就会惹怒家里的醋坛子。 前年老六升任商科次主事,燕州城稻花香酒楼上赶着巴结新的次主事,在自家酒楼宴请老六,席间请了几个歌姬,轻歌曼舞中间,老六身上就惹上了一些香味。老六归家之后,被自家醋坛子闻出了袍子上的香味,醋坛子立即倒了个底朝天,家里闹翻了天。 老六摆平不了自家婆娘,被婆娘闹上了衙门,商科主事、押司,六房主事,府衙主薄,府衙师爷,最后事情竟然闹到了府台大人那里,清官难断家务事,府台大人也说不出谁对谁错,不过这些小事却难不住府衙大人,按照以往惯例,府台大人大笔一挥,老六从次主事变成平头书吏。 “背后不揭短,钟山你小子不地道啊。” 府衙门口石狮子旁边抄手站着的老六看到两人过来,嬉皮笑脸的过来跟钟山笑骂了几句,让钟山自去上差,自己带黄梁去见主薄大人。钟山叮嘱了黄梁几句,在老六嫌烦作势欲踢的时候,敏捷的闪身溜掉了。 “梁哥儿你别听钟山胡扯,我那怎么会是怕老婆,那是敬内,我等有文位的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怕老婆呢。走,哥哥带你先去我们商科歇会儿,等会主薄来了再带你进去。” 老六勾肩搭背的扯黄梁进了府衙,自侧门拐了个弯,进了六科办事的院子。 老六说的不错,读书人通过读书或者考试得了文位之后,体内会慢慢滋生出才气,身体素质会变强,慢慢能够媲美练武有成的有些高手。像老六这样成为童生多年的读书人,身体素质就算不强,也不是一个妇人能够欺负的。 甫一踏进大门,迎面是一堵两人多高的影壁墙,影壁墙后面不远又是一进院落。四合院地上全部铺上了青条石,院落四个角各摆了一个大盆景,东北角种盆景的花盆裂了个大豁口,显出里面黄褐色的泥土。 迎面跟一个头戴纱冠的年轻人打了个招呼,老六拽着黄梁进了四合院靠东的一间屋子。 “自己找地坐。” 老六交代了黄梁一声,就去靠墙的那处桌子上拿了一个黒砂壶,跟房间里的书吏打了个招呼,出门灌热水去了。 黄梁在墙角的椅子上坐下,仔细打量了这房间,门旁一个大窗户,因为是秋末,窗上还没有糊窗户纸,红色的木窗上雕刻出了一个大大的牡丹花。靠窗是一张办事用的桌子,桌子上摆着几沓文件,两方砚台,两个笔筒,桌子中间的黒木牌上刻着商科两个字,桌子两侧各摆了一把椅子,刚才老六那茶壶的位子正是靠门的位子。 靠墙角摆放的桌子摆设与老六的桌子差不多,只不过黒木牌上刻着的是兵科两个字罢了,桌子两侧的一把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中年书吏,另外一张桌子似乎还没有人坐,桌子上的东西也放的乱糟糟的。 门被推开,老六端着黑砂壶进了屋子,把黑砂壶放在桌子上,老六擦了擦手,然后是忙乎乎的给屋子里的人沏茶,黄梁虽然连声说了不渴,还是被老六塞了一杯茶。 老六坐下来捧着茶坐下来开始品,同时跟另外桌子上趴着的中年人讨论衙门内发生的一些事情,刚才只是出去装了壶热水的功夫,老六就把衙门昨天发生的事情打听了个大概,眉飞色舞的说东道西来了。 “听说关英在临河园吟了一首好诗,文名大涨,风闻有府学教授要推荐他今年参加秀才试,这可是个大事,我们燕州的国子监可是没有几个童生的文名足以让教授推荐参与秀才试的。对了,听说昨天推官赵大人把女儿送入燕州国子监了,这次他跟冯老将军的赌约算是正式生效了,就看这位赵木兰小姐能不能通过科考获得文位,帮我们赵大人赢了这赌约了。” “哎,昨个晚上笼罩半个燕州城的金光你知道吧,听你们兵科赵灯说驻扎城东军营的定远将军武功突破,成就柱国大将军了。这下好了,咱们燕州都督的位子有合适人选了,代理都督的安国公这下要走人了。” “六哥你就吹吧,安国公可是代理都督十几年了,他一个定远将军突破成了柱国就能上任了,没有军功,啥都是瞎扯。我家那道街上就有处校尉府邸,抚远校尉的武功,可惜只是个队长,连归德校尉的实职都胜任不了。” 趴在兵科桌子上的中年人反驳了老六的话,拿了身边的事情来佐证。 老六闻言嗤笑一声,品了一口黑砂壶里的茶水,“老黄你就扯吧,还抚远校尉,牛二更那小子大字不识一个,咋做营校尉,咋书写战术条令,连口述都弄不成的人,能当个队长就不错了。我前天跟着推官赵大人跑腿,可是听府台大人提了一嘴,说是朝廷要整肃燕州军,从军司马查到伍长,有能力不配不上实职的,就算武功再高,也要一捋到底。” 兵科的老黄闻言也顾不上喝茶了,放下茶杯走到老六的位子旁边,朝桌子上一坐,“老六你说的是真的,这事可是大事,整肃燕州军,这可不是小事!” “当然是真的。” 门被从外面推开,腰间束了条玉带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张纸走了进来,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的纸张递给坐在桌子上的老黄,在商科桌子的另外一把凳子上坐下,“刚才我从外面进来的时候遇到主薄的差役史三,那小子让我把这份通告交给你,说的就是这事。” “主薄来了,梁哥儿赶紧走,跟我去见主薄,等会他忙起来,又没时间见你了。”老六闻言放下茶壶,招呼了黄梁就向外走。 黄梁闻言急忙跟上,临出门的时候听到年轻人跟老黄询问这人是谁,老黄答曰可能是老六家什么亲戚,想通过老六来府衙谋个差事云云。 主薄办事的房间在四合院更里面一层的院子,穿过几道雕梁回廊,老六跟几个办事的书吏打着招呼,两人到了一处门框木牌上刻着主薄两字的房间门前,老六跟门口侍立的差役打了个招呼,聊了两句之后,这才敲开了房门。 正对门口是一处宽大的窗户,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黑色的宽大条案上,半边桌子宛若镀上了金箔一般,头戴四角纱冠,面容清越的老者正低首在条案上摆着的文件上,宽大的条案半边摆满了各种文件,另外一边放了一方砚台,一个茶壶,一个有半杯茶水的紫砂杯。老者抬头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进门的老六和黄梁,然后就继续低首在桌子上的文件了。 “六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这少年人身有文位,是你家亲戚?” 主薄大人虽然只是瞥了两人一眼,却把情势理了个通透,头也不抬的问了老六。 老六急忙拱手作揖,口称张大人明鉴,把黄梁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盛赞黄梁甫一获得文位就能文渊阁挂象,未来肯定不会只是一个童生。现在想要在府衙谋个差事,所以过来求了张大人。 张大人听到黄梁挂象文渊阁的时候,眼睛终于离开了桌上的文件,转向了侍立的黄梁,待老六介绍完了,这才开口问了,“既然挂象文渊阁,可身有浩然正气?”张大人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黄梁,同时一旁的老六也满脸激动的看着黄梁。 黄梁表情一愕,仔细斟酌了语句再想开口的时候,张大人惋惜的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向桌上的文件,“是我痴心妄想了,六子,你带这位……黄梁是吧,去衙门吏员科做个身世缉查,然后就去……兵科吧,兵科现在只有小黄一个有文位的书吏,多了黄梁也能帮他分担些事务。”言罢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去了。 第五章 归德校尉 黄梁在愕然中被老六拉出了主薄张大人的办事房,拖到吏员科做了在册记录,缉查了一些有关身世的问题。书吏询问的问题无非是父母是谁,家住那处坊市,第几号街道,家中还有什么人,有没有娶妻,保人是谁。 从城墙上跌下来撞坏了脑子反倒成了黄梁不知道这些答案的好借口,有同在府衙的罗捕头和龙虎观道长作证,再加上在商科做书吏的老六作保,黄梁很快就完成了身份缉查,领了两套书吏的夏常服和笔墨纸砚之后,黄梁就上任兵科书吏了。 在返回兵科和商科书吏共用的小办事房之后,老六向黄梁解释了一下府衙内的情况。 因为文位到了秀才的读书人已经能够出任县令县丞一级的实职,因此府衙内文位最高的吏员就是童生,衙门六科的主事一般都是有童生文位的人充任,不过因为有文位的人不多,也有一些主事和次主事是没有文位的人担任。衙门缺少有文位的读书人,所以这才是老六婆娘闹了这么多次,老六也没能被赶出府衙的缘故。 各司各房的主事次主事是一人一间小办事房,有文位的书吏有小办事房可以使用,而没有文位的各科书办则只能共用一个大办事房了。因为小办事房有限,商科和兵科共用一房,其余各房也是这种情况。 “这是农科和工科的办事房,就俩小子在里面办事,农科的次主事张骏和春宁县的县令大老爷是亲兄弟,很得主薄大人看重,是六科的红人,很有希望顶了现在农科的主事老宁,张骏虽然没文位,可老宁也没文位,后天又不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借着亲戚关系上位喽。” 老六向黄梁八卦着府衙内的大事小事,提醒黄梁那些人无论如何不能得罪,那些人要上赶着巴结。 一路走来,跟老六打交道的人比比皆是,甚至工科的王主事面对老六的时候也毕恭毕敬,让黄梁颇为意外,王主事年岁在四十以上,在府衙办事也有二十多个年头了,无论资历还是年龄都比老六强,老六面对王主事的时候却有种天然的优越感,说话的语气仿佛也是高人一等一般。 “呦,张主事,忙呢。”老六跟迎头走来的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打了个招呼。 年轻人看到老六,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快,“六哥,我可不敢当主事的称呼,我也就是个次主事。” 老六十分不屑的说了一句,“呦,怎么我说错话了,张次主事,您大人大量,不要怪罪啊。” 年轻人脸色变了一变,压着嗓子说了,“不敢,六哥是有文位的人,我张骏怎么敢,六哥少陪了,我还有事要忙。”说完不等老六答话,急匆匆地从两人身边侧身过去了。 黄梁看着躲老六如同躲避蛇蝎的六科红人,前面有王主事对老六毕恭毕敬,后面又有一个有背景有靠山的六科次主事畏老六如蛇蝎,这事还真让黄梁纳闷了,老六的背景难道也很厉害。 “我也就是占着有文位的光,会写几首破诗词,再加上在衙门混了十几年,寻常六科主事押司才不敢得罪我。不像梁哥儿你,甫及弱冠就有了童生文位,而且挂象文渊阁,跟关守备的公子一样写上几首能扬文名的诗词,最少也要是个举人秀才,他日就是为朝廷牧守一方的大人物,我老六可是羡慕万分啊。哎,可惜我也就是个童生!” 老六万分可惜的说着自己的文位,言语间虽然多是可惜,不过脸上却满是得意。 也不怪老六嚣张得意,于今天下文位武功皆有安邦定国之能,武人以手中的利剑,身负的武功为国效力,文人则以自身所有的文位之力效力于战阵之间,谋敌于数里之外。 若是文人应景而写诗词歌赋,对自身文位之力的利用则会更上一个台阶,所以说老六虽然只是童生的文位,凭着他能写几首情景交融的诗词,把自己的能力提高到与牧守一方的秀才老爷的文位相当,所以才能在府衙这么嚣张。 “对了,梁哥儿,你要小心关英那帮公子哥儿,他们知道你不经科举就得了文位,一个一个都看着眼红,都说你不会写诗词,叫嚣着和你比试诗词。梁哥儿你之前家贫,肯定是没怎么学过诗词的,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以后遇到他们尽量绕着走好了。” “特别是一个叫李德新的,完全是个疯狗,说话难听的很。梁哥儿你在府衙走动的时候倒不用怕,以后尽量少去酒楼文院这些地方,否则让他们撞上了,肯定要闹事。围殴你一顿是小事,若是被他们污了文名那就惨了。” 老六提醒着黄粱说了,语气里满是无奈,似乎他对这帮公子哥儿也十分无奈。 说话间两人就进了商科和兵科的办事房,老六把黄梁介绍给老黄和年轻人小王,重点介绍了黄梁是没有通过科考获得文位,而且已经挂象文渊阁。在老黄和小王羡慕万分的目光里,黄梁在兵科的桌子上坐了下来,在对面老黄的殷勤指点下,开始熟悉兵科,准备着手学习处理兵科事务。 开衙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小小的兵科和商科忙碌起来,对面老六和小王的桌子旁边围满了人,中间老六去上茅房解手的时候都是被一群人簇拥着去的。老黄虽然没有商科两人繁忙,不过办事的大半都是兵大爷,一个一个全身戎装,跨刀背箭的,常常是几个兵同时递给老黄几份文件,同时拍着桌子要求老黄先办自己的事情,因为这,老黄一上午摔碎了三个黒砂杯。 “哐啷” “哎呦”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一个正挤在门后等着老六办事的掌柜被房门直接推到了墙壁上,撞了个鼻子大出血,捂着鼻子在那里叫唤。 两把雪亮的长刀从门口递了进来,嘈杂的小办事房瞬间安静了下来,四个书吏和一帮等着办事的掌柜士兵都愣了下来,什么人这么大派头,砸门不说,人还没有进门,刀先进来了。 两个头戴稚尾钢盔,全身披甲的士兵一左一右横在了门口,不由分说拖了正在叫唤的倒霉掌柜丢了出去,后面跟进来一个扶着腰刀的士兵,鱼鳞甲,雪花盔,白尾稚,黑面环眼,左脸上一条刀疤,用着几乎要把房顶震飞的声音吼了,“燕州军归德校尉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一帮办事的掌柜和士兵不等两个士兵动手向外丢人,争先恐后的挤了出去,看情形似乎生怕走慢了一步就被砍了脑袋一般。 办事房里的人走了干净,两个门神一样的士兵也收刀退了出去,一个头戴双翅兜鏊的黑脸将军雄赳赳的走了进来,走到商科桌子旁边,铜铃一般的大眼珠子瞪着老六,大巴掌在老六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把老六的黑砂壶震得滚落地下,茶水碎片散了一地。 “王八犊子的,黄通你想死是不是,老子申请了三千石的粮食,凭什么只批复五百?王八犊子的,今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子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就不叫胡老三。” 老六被吓的背靠椅背,生怕那校尉一巴掌拍到自己身上,听明白那归德校尉要发火的对象,老六一边肉痛自己的黑砂壶,一边伸手指了指另外一边兵科的桌子,“大人那边才是兵科的人。” 校尉闻言一愣,目光在老六和老黄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扑扑两步走到老黄旁边,大巴掌拍到了兵科的桌子上,把砚台和桌上的文件震得乱飞之后,这才怒瞪老黄,“说,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个黑砂壶也得你赔。”校尉横了一眼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生气而瑟瑟发抖的蹲下去捡碎片的老六。 老黄在那校尉拍桌子之前抢先抱起了茶杯,这才免了黄梁帮他倒的第四杯茶也洒掉的悲剧,背靠着椅背,老黄品了一口茶,眯着双眼说了,“将军明鉴,我只是个办事的书吏,为何批复五百石自由我们兵科的主事次主事决断,我只不过是照章执行罢了,校尉大人若有疑问,请去隔壁找我家主事,府衙后院寻主薄大人。” “老子不管,你他娘的先给老子批复两千五百石下来,问什么主薄主事,那是你们的事,跟老子没关系,王八犊子的,老子这次是要粮来的,没粮老子就要撒泼,黄通你给不给?” 校尉闻听老黄把事情向上推,也晓得在这衙门里推起来就没了边际,立马改了主意,不问原因,只要粮了。 老黄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水,微眯了双眼,拿好茶杯,“要粮没有,要命一条,大人您看着办。” 校尉闻言勃然大怒,单手揪住老黄的脖领子拎了起来,“你个混蛋说什么,没有,凭什么没有!丁三眼要三千石就批了六百石,凭什么老子就要比他少一百石,没有两千五,你给老子批出一百石来。” 老黄闻言拍拍校尉揪住自己脖领子的大巴掌,“大人你不把我放下来,我怎么给你写批条,怎么让你去领那一百石的粮食。” 校尉闻言气哼哼的把老黄丢在了椅子上,怒斥老黄个王八犊子快写,老子赶着回军营云云。 等校尉拿了条子出去,老黄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心里落了块大石头一样靠在了椅子上。 对面拿着扫帚收拾黑砂壶碎片的老六幸灾乐祸,“老黄你丫的这下知道厉害了吧,那小子是次主事,想要治你有的是法子,我看你还是服个软吧。” “不服!” 老黄吹鼻子瞪眼,“服什么服,他有童生文位,老子也有童生文位,怕他怎么地,就这点事也叫事情,那个归德校尉还不是被我摆平了,服他!哼,老子就是不服。” 小王从外面拎了壶热水给老黄续上,一边倒水一边说了,“我上次陪主薄张大人去寇山军办事,主薄大人问过我关于你的一些事情,老黄我给你提个醒啊。” 老黄感激的看了小王一眼,主薄大人虽然只是简单的问话,可是这问话背后蕴含的动作怕是有很多了,主事次主事居中的一些小把戏,让主薄对自己的印象变的不佳,后果怕是很快就会显示出来,自己被调离兵科,另委他科,而且这新来的小子,怕也是主薄的伏笔啊!这样想着,老黄看着黄梁的眼光里带上了一些烦躁。 第六章 知识就是力量 午间用过了午饭之后,老六他们下午依旧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不过与上午有些不同的是,老黄对于黄梁突然有些爱答不理了。 原本黄梁还有些不明白,不过等他跟老六叨唠了几句之后,老六指了指他跟老黄的位置,做了个替换的手势,黄梁立时明白过来了,自己这是遇上办公室政治了问题了,老同事排挤新同事。 没了老黄的指点,黄梁熟悉文案的速度就变的慢了下来,再加上兵科牵扯到的实务巨多,乡勇出阵统计、各县在册乡勇名单统计、各军出动钱粮靡费补给账册…… 各种各样的账册书目把黄梁闹了个头晕脑胀,再加上不熟悉的繁体字竖列书写,黄梁是一个头两个大。请教对面的老黄,可是听着老黄的冷言冷语、爱答不理,黄梁干脆还是自己钻研。 下衙之后,黄梁本想留下来继续熟悉下账册,不过耐不住老黄的言语讥讽,径直撂了账册走了。 “梁哥儿你别跟老黄一般见识,这老家伙最近跟次主事闹不对劲,现在你还不熟悉兵科的事务,等熟悉了就不用理会老黄那头倔驴了。冯掌柜出门采办啊,你这可不行,这会子菜市场上全是烂菜叶子,你拿这玩意做菜可不成。” 老六追上黄梁,开解了黄梁说着,跟路旁一个身体溜圆的掌柜开了句玩笑,在冯掌柜指天发誓自己不是去菜市场采办的声音中,继续向前走,劝解了黄梁。 “兵科就两个有文位的书吏,一个是老黄,一个是次主事,现在多了个你,老黄心里犯嘀咕也是情有可原,再加上张大人的话,老黄要是再用心带你那就真是个棒槌了。不过这事呢,兵科的事情我又不大熟悉,找谁来教教你呢?” 谁来教我呢? 黄粱眼睛一亮,自己不是有个现成的好老师吗,图书馆虽然不会说话,可是能够记录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而且还会编辑成册,有了这图书馆,自己还担心理不顺兵科那点子事情么。 林立的书架、望不到边的书册出现在黄粱眼前,同样有一本书册从书架上飞了下来,落到了黄粱前面,线装封皮上写着兵科诸事总序几个字。 封皮翻开,第一页就是燕州城府衙兵科书吏总责,再向后翻,分门别类的写出了扬名堡书吏总责、雕头堡书吏总责…… 书册翻开,黄粱开始读了书册上的字,分门别类,书吏要负责核对那些文书,签发那些通行的公文,批驳那些不合乎要求的公文,那里可以放水,林林总总,各种各样的条文详细罗列,一条不落。 遇有军机要事,怀化校尉及以上校尉将军级武将即有临机决断权,如兵营将变、城民欲反、大军开拔、临阵迎敌。 看到这一条的时候,黄粱皱起了眉头,老黄跟自己讲的可不是这样,他说怀化校尉是校尉之中品级最低的武将,任何时候都没有临机决断权,难道说老黄竟然骗自己。 万分的庆幸涌上心头,黄粱无比庆幸自己有了这个别人看不到的虚拟知识宝库,否则遇到战时,自己一个书吏不同意怀化校尉的将令,到时候最好的结果估计就是被砍了脑袋,号令敌营。 随着黄粱看着总责,空气中的暖流开始向黄粱体内汇聚过来,暖流在体内流转,黄粱赶紧四肢骸骨仿佛都浸泡到了温泉里一般,舒爽的感觉深深浸入到骨子里面去了。舒服的黄粱差点呻吟出来。 跟突破境界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就是文位的修炼方法吧,读书就是修炼,看书就是修炼。 知识就是力量,黄粱脑中不自禁的蹦出了这句话,从小就知道知识就是力量,现在终于体会到体会力量的感觉,知识带来的力量的感觉。只要看书,只要习文,就能不断提高体内的文位才气,增强身体的力量,反应的速度,如同武人修炼武功,打磨身体一样的提升。 不过随着黄粱把总责翻了一大半,空气中汇聚过来的暖流开始变少,唯有一个方向上的暖流没有变化,一直在持续不断的汇聚过来,而且似乎有增强的迹象。 下意识的,黄粱一点一点的开始向暖流汇聚的方向移动过去,随着黄粱的移动,暖流汇聚的愈发快了起来,黄粱移动的速度就更快了一些,这样下意识的,黄粱离开了街道,错开了老六,出了城门。 老六正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浑然没有意识到身后的黄粱已经没了踪影。 “咱们读书人,只要有了文位,那就什么都不怕,用心读几年书,文位力量强到一定程度,有了文名,就能参加府试,中了秀才,接受朝廷才气灌顶,突破到秀才文位。像梁哥儿你这样,不经科举考试就能自己突破,有了文位的读书人,那是万中无一,只要肯参加科举,拿下秀才举人这样的高文位那是板上钉钉的,到时候梁哥儿你还用担忧一个……” “六哥,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什么呢?看你说了一路了,不是魔障了吧!” 被人打断,老六勃然大怒,“我怎么是一个人絮絮叨叨,梁哥儿不是在后面听着呢,你瞎……,梁哥儿呢?” 老六这才发现身后不见了黄粱的身影,发火也顾不上了。 挎着腰刀的钟山正巧从旁边路过,累了一天的钟山走路都有些东倒西歪,跟老六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向家里走,不提放被老六一把给拉住了。 被老六抓的紧紧的,钟山不寒而栗,胆怯的看着神情激动的老六。老六是童生,而且是积年童生,钟山一个小小的智信郎军士可打不过老六。只好颤抖着说了:“六哥,我知道你被六嫂欺压的厉害,喜欢男的也情有可原,可你别找我啊,我喜欢女的啊,我姐夫和你一样,也是童生,你要是敢脱我衣服,他会给我报仇的。” 老六差点被气歪了鼻子。 “钟山你个兔崽子,早上坑我的帐还没有跟你算,现在又满嘴的跑荤调子。你姐夫丢了,刚才跟我一块下衙,等我一回头,他就没了,我这儿正着急呢。钟山你是捕快,赶紧想想你姐夫可能去哪儿。” 钟山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六哥你喜欢我姐夫啊,你说我姐夫丢了?什么,你说我姐夫丢了!” 明白过来的钟山声音提高了八度,把老六吓了一跳,他畏惧的看着眼睛里闪烁着寒光的钟山,语气忐忑:“钟山你放轻松点,你姐夫可能就是今天上衙不顺心,随便在四处走走。” “敢让我姐夫不顺心,我打的他全家都不顺心。” 钟山咬着牙说了,语气里的寒意把老六吓得不敢说话了。 老六心道武人果然是武人,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全家,平常锻炼身体,练习武功可能把他们给练傻了,钟山这么帅一小伙,竟然也变成这样了,武人真是太伤害人才了,还是文位好啊,比那些军职强了千倍万倍。 发怒的钟山不等老六说话,一溜烟的窜进了上街,把钟灵叫了出来,跟着老六沿着来时的一路一路问了下来,循着路人的指点,终于出了城门,在城墙脚下找到了一动不动呆立的黄粱。 第七章 差点住在城外 黄梁看看泪眼朦胧的钟灵,又看看一脸紧张的钟山,再看到尴尬万分的老六,终于回过神来,四下瞧了一遭,竟然是在护城河边上,燕州城外了! “我没事,想事情的时候稀里糊涂就走到这里了。” 黄粱四下瞧了瞧,只见自己正站在城墙脚下,靠近护城河,正是昨晚虎妖死掉的地方。自己是受到那股奇的暖流吸引,想来这暖流的源头应该就在这里,虎妖死在这里,暖流跟虎妖的死肯定有关系。 老六立即过来打蛇随棍,“我就说嘛,梁哥儿跟我一样,都是有文位的人,在这燕州城根本就不会出事,我老六在这里混了几十年,不还是好好的。钟灵你们姐弟俩就是瞎担心。钟山,今儿城墙上当值的是你头儿,让他放几个筐子下来,赶紧的把我们弄上去。” 钟山抱着腰刀退了一步,“还是六哥你来吧,你跟曹头儿熟,他给你这个面子,我叫他他肯定不给我面子。” 老六闻言拍了下脑袋,“你瞧我这脑子,老曹那王八蛋心眼小肚量窄,自己只有忠勇朗的武功,下面若是有弟兄超过他就横挑鼻子竖挑眼,钟山你的武功已经超过他了,这老王八蛋肯定不会给你面子。那就只能找那群看门的大头兵了,可是我一商科的书吏,人家也不给我面子啊,要是老黄在就好了,那帮大头兵怎么着也不敢得罪老黄啊。” 钟灵扶着黄梁站了起来,捶胸顿足的老六看到黄梁,脸色突然一喜,“老黄老黄,我倒是忘了这儿还有个小黄。梁哥儿,今儿你虽然是新上任,可好歹也是兵科的书吏,说出来的话肯定比我这商科的书吏管用,没说的,梁哥儿你喊门吧。” 黄梁根本不认为自己能喊下来几个箩筐,自己上任兵科书吏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认识自己的大头兵总共不超过一个巴掌,而且人还不一定记的自己就是兵科的书吏,今天十有八九要在城外找地方住了。 “城上的兵大哥,我是兵科的书吏黄梁,今天有事耽搁在城外了,麻烦你们放几个箩筐下来,把我们给吊上去。” 黄梁仰头向上喊了,不管有用没用,先喊了再说。 几个脑袋从城头上探了出来,其中一个缩了回去,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又有几个脑袋从城门楼上探了出来。 今天当值的府衙捕头曹班头眼尖,一眼就看到穿皂隶服抱腰刀的钟山,再看看旁边,一个商科的老六,另外两个明显是没什么背景的小人物,立即嚷嚷了,“什么兵科的小黄,我只听说过兵科有个老黄,可没听说过有个小黄,不放吊篮,什么人都放,把戎狄狗的奸细放进来怎么办,不开。” 周围几个差役听到曹班头说话,再看看城下的钟山,明白这是曹班头故意找钟山的麻烦,不放吊篮,自己却是犯不着得罪曹班头去当好人,纷纷把脑袋缩了回来。 黄梁无奈的摊了摊手,自己第一天进府衙上工,那帮大头兵不给自己面子一点也不奇怪。 钟灵轻轻的掸掉黄梁肩膀上的一点土屑,“哥你才第一天到衙门上工,叫不开门是正常的,我们今天住城外好了,反正我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铜钱,足够使用的了。至于六嫂明儿要哭闹的事,六哥你可以把我们推出去做证人,六嫂肯定就不会难为你了。” 老六一脸失望,“这帮混蛋大头兵,不看僧面看佛面啊,一点面子都不给,梁哥儿回头批给他们粮草的时候少写两个零,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哼!” 钟山叹了口气,“是我连累大家了,刚才我看曹班头把脑袋探出来又缩回去,估计就是他捣的鬼。” “回头让你们这帮大头兵都喝西北风去!” 老六嚣张的朝城墙上嚷嚷,一个破班头,竟然能拦住一帮人不放吊篮,真是窝囊兵! “是谁说让我的兵喝西北风去?” 城门楼子上探出一个脑袋,向下看了一圈儿,借着月光瞧到了老六的模样,这人顿时一乐,“嘿,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府衙商科的老六啊,老六你说这句话没用,要是你们兵科的人来了我还有点担心,老六你啊,老子还真瞧不上。” 城门楼子上突然又探出一个脑袋,在先前探出的脑袋旁边说了两句话。 城门楼子上,身材滚圆的披甲校尉看了一眼旁边的军士,“什么时候兵科有新书吏了,我这主管北大营杂役的军事主官怎么不知道这事。” 身旁的军士小声解释了,“小黄先生是今天才上任的,我跟胡校尉闹府衙兵科讨粮食,凑巧看到的。我还听说了,这小黄先生不但身上有文位,而且还是没有参加过科考的,昨儿名字登上文渊阁金榜,今儿就到府衙做书吏了。” 校尉闻言点了点头,明白这小黄先生跟老黄可不一样,前途不可限量,以后还要跟他打交道,关系肯定要处理好。想到这里,校尉一脚踢在旁边的曹班头屁股上,“看什么看,赶紧给老子拉绳索去……” 钟山第一个被吊上来,跳出箩筐的时候,看了一眼满脸横肉乱颤的曹班头,不屑的哼了一声。从箩筐里钻出来的老六就没有那么好的涵养了,再加上他在衙门内对捕头皂隶颐指气使惯了,对于曹班头害得自己差点在城外过夜十分不满。 “老曹,我说你这班头当的,怎么同一个衙门的兄弟的忙都不帮,一个衙门兄弟的忙不帮也就算了,这你一个班的皂隶兄弟也不帮,你这班头当的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曹班头不敢对老六耍横,衙门里有文位的读书人不多,凡是有文位的书吏,都能跟主薄推官大人说的上话,回头被老六在推官大人面前说自己几句坏话,自家这班头就彻底完蛋了,现在还是忍气吞声的好。 “这、这不是天晚了吗,天黑怕看不清楚,吊上来戎狄人的奸细……” “放屁,看不清楚你怎么知道下面不是梁哥儿,还老黄小黄……” 曹班头一张脸涨的通红,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旁边身材滚圆的校尉亲自把黄梁扶出了箩筐,胖脸几乎笑成了一朵小花,眉开眼笑的,“小黄先生,没能认出您来,改日哥哥去衙门寻你赔罪。来人,把我的马车赶过来,送小黄先生跟夫人回家。今儿哥哥还要巡城,就不多陪你了。” 黄梁前世曾经当过兵,见多了肩扛将星的少将中将,而且他也不知道校尉是什么官职,对一个值夜的校尉确实有些不大瞧得上,语气里满是不以为意,“有劳大人,当是兄弟改日置酒相谢大人才对,既然大人要巡城,兄弟就不多呆了,告辞。” 胖校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把着黄梁的手臂把他送下了城楼,挥手招来马车,送四人上了马车,对赶车的军士交代了一声,挥手示意。看马车走远,旁边过来曹班头满是谄媚的胖脸。 “大人,这小黄先生刚才可是够大气的,竟然连大人您的官位都没有问,这可是有点……” 胖校尉不为所动,依旧目送马车远去,直到马车消失了,这才一脚踢在了曹班头肚子上,看曹班头弯着腰苦熬,叫不出一丝声音来,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曹班头的胖脸,“你懂个屁!画像高悬文渊阁这代表什么意义,不经历科考就获得文位的童生你又见过几个,还不够大气!你一个忠勇朗的武功都不足的班头,也敢在本校尉面前搬弄是非。” “今儿幸亏本校尉在此巡城,手下又有识得小黄先生的军士,才免了这一灾。异日小黄先生高中状元,牧守一方,哼哼……” “给我滚远点,差点坏了老子的大事。”胖校尉满脸的不高兴。 旁边的亲兵探过头来,“大人,这事会不会有点过了,小黄先生只是府衙一书吏,未来能不能中秀才还是两说呢,您这样得罪死了曹班头,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胖校尉拍了拍手,似乎是要拍掉手上沾染的不干净东西,末了这才对自己的属下解释了,“你小子懂什么,这个黄梁……,不简单,刚才他看见本将的时候,目光是什么样子的,你注意了没有,不屑一顾!你见过对本校尉的感谢不屑一顾的童生。” 亲兵眉头一转,“大人您是说李军门的公子,奥,还有关守备的公子,关二公子名动一方,对大人您也是不大瞧得上。” “滚蛋!”胖校尉被自家亲兵揭了短处,恼怒的踹了他一脚,转脸看了一眼马车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朝堂上的各位大人想要子侄辈历练,也没必要来这燕州城啊!” 第八章 日子过的依旧清苦 有了图书馆的指点,黄梁很快就熟悉了兵科的各项事务,再加上本来就懂的分类归纳,合并整理方法,黄梁不但理清了兵科的所有在册记录,同时也清理出了燕州府内各营府兵主官,知道了那帮助自己的胖军官名叫庞昆,是燕州府兵边军后勤辎重营的校尉,武功和实职相匹配,归德校尉。 老黄虽然无意难为黄梁,不过自己肩上担子重了,总想着让新人来分担一些,所以拨了一部分燕州府各营剿匪完毕兵部拨付粮秣调度的事情给黄梁去处理。 黄梁根据过往惯例,自己做了一下粮秣的分配,顺便查了一下图书馆,看结果没有什么出入后,黄梁把自己填好的册子按照各营排好,列出清单,交到主薄张大人那里过目稽核,张大人看黄梁理的清楚,仔细稽核之后上报了推官赵大人,赵大人很快做出批示,照此执行。 黄梁把推官赵大人批复过的册子拿给兵科的书办,让他们依此对粮秣分配给各营。 老黄很是惊讶了一次,不过经这一事,他更加认定了主薄张大人对于黄梁的照拂,往日自己上报事务,张大人总是打回来好几次才会上报推官,这次竟然这么快就批复了,若说黄梁不得主薄张大人看好,说出来谁会相信呢。 对于黄梁,老黄越发不满起来了,交付给黄梁的任务,也越发多了起来。 黄梁对此不以为意,对于老黄交给自己的任务就仔细执行,虽然不满老黄交付给自己的任务越来越多,可是看在老黄每天也是忙忙碌碌的份上,黄梁倒是把每天的任务都仔仔细细的完成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衙门吏员书办皂隶捕头都是按照月份发放薪俸,黄梁领了自己的三千钱、一匹布和两斗米,合上钟山的一千五百钱、一斗米,借了庞昆的马车,把这些拉回了家。 这一个月来,庞昆来衙门办过几次差,巧合的是这几次的事情都被老黄安排给黄梁来办了,黄梁办事效率高,很是让庞昆惊讶了一把,直观以为是黄梁有心照顾自己,把自己交托的事情很快就办完了,不看丁三眼那个营的粮秣分配方案还被老黄压着呢吗,所以庞昆也有心交好黄梁,知道黄梁今天领薪俸,提前说了把自己的马车借给黄梁用。 钟山赶着马车,黄梁在车辕的两外一侧坐了,钟灵在马车里数了两人的薪俸,理清楚了之后,钟灵抬头看向前面的钟山,“钟山,上个月你还拿了两千钱,这个月怎么就只有一千五百钱了呢?米也只有一斗不到,粟子也没了。” 钟山闻言耷拉了一下脑袋,转向车辕上坐着的黄梁,“姐夫,你能不能跟推官大人说上话,帮我换个班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曹班头总是针对我,每次有了好处从来没我的份,挨骂背黑锅我倒是第一份!我真不想跟他干了,姐夫,你把我弄到你们兵科去做书办也行,总好过受老曹的鸟气。” 老六赶着马车从另外一边赶了上来,“啪”的一下甩了一下鞭子,“钟山你小子终于开口了,六哥我本来以为你半个月前就要熬不住了呢,受了气还能不吭声,让撒气的人被气的半死,这事也就你姐夫才能弄的出来。你这事好办,今儿不是休衙吗,回头我叫上罗捕头,到我家摆上一桌,你姐夫跟我作陪,你给罗捕头敬杯酒,你这事就行了。” 钟山闻言大喜,“六哥,真的这么简单!我这可是调换班头,老曹可不一定放人。” 钟灵闻言秀眉微蹙,在马车里微微向前挪了挪身子,靠近了黄梁一些,拉住了黄梁的袖子衣襟,水盈盈的目光里满是忧色,“哥,你在衙门受气了?” 黄梁拍拍钟灵的手背,语气淡然,“没事的,钟灵你不用担心。” 转向赶车的钟山,“钟山,是把你换到另外一个班头的手下,又不是消了你的皂隶身份。不过这事不能太麻烦六哥,这样六哥,席面我来弄,就摆在我家,你跟六嫂今儿就到我家来,我再去叫上罗捕头。钟山的事还要麻烦六哥,这事六哥开口跟罗捕头说一声,只要罗捕头开口了,曹班头那里……” “老曹有意见也没有屁用”,老六一锤定音,挥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说好了,梁子,今晚到你家,我就不带媳妇了,娘儿们家的,上不了席面,回头我去叫老罗,钟山的事包在我身上,走了。”老六说完,在马屁股上甩了一鞭,拐进了前街。 钟山知道自己的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脸上满是喜色,挥鞭在马屁股甩了一下,马车拐了下去,进了街道,很快就到了自家门口。卸下布匹和粮食,钟山自告奋勇要去还马车,黄梁无奈,仔细交代了几句,这才放钟山走了。 “哥,我怎么感觉钟山有些怪呢,他往常没有这么喜欢往军营跑过啊!” 钟灵怀里抱着一包制钱,俏脸上带着盈盈喜悦。 黄梁跨过门槛,转身过来要接了钟灵怀里的制钱,无奈钟灵紧紧抱住,就是不让自己帮她拿,黄梁笑了一下,伸手在钟灵白皙的琼鼻上刮了一下,说了声小财迷。 “多跟军士打交道,对钟山有好处,钟灵你不用担心,就算钟山有变化,也还有我呢。” 钟灵闻言眉笑颜开,紧紧抱着怀里的制钱袋子,“既然哥这样说了,那就随他去吧。可是,哥,今天晚上去吃饭,我们能不能少准备点菜啊?” 黄梁看着钟灵的俏脸,微微摇了摇头。老六是自己入衙门的引荐人,又是自己稽核身份时候的保人,以后自己身上有什么问题,跟他都有连带关系,这是自己第一次请他吃饭,而且还要为钟山办事,自己不但要叫上一桌好菜,而且叫的酒也不能差了。 “这样,等会我去来凤楼叫上一桌席面,摆到家来,等下你带上两封煎饼果子,四盒点心,先送到六哥家去,告诉六嫂不用做饭了,来凤楼的席面等会就到我家,让六嫂一块儿过来吃点。” 黄梁仔细对钟灵交代了。 钟灵俏脸一苦,撅着嘴把制钱袋子放在桌子上,捏着小辫皱了眉头,拉长了声音,“那要用上多少钱啊,哥!” 黄梁曲指算了一下,来凤楼普通的席面要三百钱,中等的席面要五百钱,上等的席面要八百钱,自己这是第一次叫席面,最差也要中等席面,再配上宴席上用的酒,最差也要一千钱。算上送到六哥家的四色点心和两封煎饼果子,起码也要一千两百钱,这一下就等于钟山的月俸没了,这个月的日子又要清苦了。 不过老六待自己不薄,引荐自己的情谊,衙门里大小事务上也对自己颇多照拂,老黄为难自己也麻烦他颇多,请他吃一顿席面,也算是略微还上自己的一点心意了。 “好了,丫头,给我数一千钱来,我去叫酒席。这是正事,六哥往日待我不薄,投桃报李,我也不能太让六哥寒心。别哭丧着脸了,再皱眉就不漂亮了!” 黄梁伸手在钟灵如凝滞般顺滑的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 “啊!” 钟灵惊叫一声,放下制钱就跑进了房间里面,拿起铜镜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什么变化,这才想到黄梁要数出一千钱来,急忙丢下铜镜跳了出来,按住正要数钱的黄梁双肩,“我来了那,哥你就不要为数钱这样的事情操心了。” 第九章 冲上来送死 因为家里没有可以做为饮宴的房间,黄梁只能把宴请老六和罗捕头的日子选在了第二天下午,选在院子里。伴着钟灵送了四色点心到老六家,跟六哥六嫂交代了中午在家里宴请他们的事情,同时麻烦六哥带着钟山一块儿去请了罗捕头,照看下钟山的举止说话。 老六拍了胸脯保证,一定把罗捕头请到,至于席面的事情,老六甩下自己婆娘,要亲自陪着两人去酒楼预订席面。在自家婆娘的笑骂声中,粗布短襦的老六猴子一般从院子里窜了出来,跟着两人拐出了前街。 来凤楼高有三层,红色的雕梁画栋,廊檐高挑的灯笼,倚窗品酒的士子,酒客的觥筹交错,小二的吆喝传唤,一片热闹。 酒楼柜台前面,当着老六的面,黄梁不好意思点中等的席面,在钟灵皱紧的小眉头中间,黄梁开口点了上等的席面,要了几瓶一般的白酒,让酒楼活计一块儿打包送到上街黄梁家。 掌柜的尖嘴猴腮,一绺八字胡,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放下算盘,笑着看向黄梁,“小黄先生,承慧一千四百五十五钱,看在您衙门书吏的面子上,我收您一千四百钱好了。” 黄梁摸了摸自己钱袋里的一千钱,暗道一声幸亏带了钟灵这个钱袋子出来,不然这下要出糗了。 掌柜的眼珠滴溜一转,瞧着黄梁摸了一下钱袋,明白黄梁带的钱怕是不够,八字胡晃了一晃,扒拉算盘珠子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一下钟灵和黄梁,再看看跟黄梁两人一起进了酒楼的老六,老六正背对着掌柜,跟一个熟人聊天,张牙舞爪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土鳖。 八字胡掌柜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听闻这黄梁没有什么背景,看他那同伴的样子,粗布短襦,也是一个乡巴佬。 八字胡一撇一撇,掌柜的语气谦和中带上了一丝简慢,“小黄先生,吃不起上等席面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们来凤楼还有中等席面五百钱,普通席面三百钱,这两种席面也是好席面。”说到好席面的时候,掌柜的特意拉长了音调,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钟灵闻言不依了,“啪”的一声把自己的钱袋摔在了桌子上,“不就是一千四百钱吗,我家还是付得起的,就是不知道你们这席面能不能当得上这上等的称呼,哼!” 八字胡掌柜闻言冷笑一声,瞧了一下被银袋砸在柜台上的声音吸引过来的食客,正要反驳了钟灵,后面跟一个食客正侃大山的老六被钟灵摔钱袋的声音惊到,扑通扑通几步跑了过来,一叠声的问着钟灵怎么了,谁惹你了…… 掌柜的冷笑瞬间冻结在脸上,这……是老六……,自己刚才语气有些不对,不会开罪老六吧!想着自家每月上缴衙门的税赋,八字胡掌柜的心又安定下来了,虽则是这样,老六肯定也不会为了他们跟自己翻脸,要知道商科每年拿了自家来凤楼不少孝敬,这老六肯定也分润了不少。 “呦,六哥来了,六哥要请客还是订席面,我来凤楼虽然比不上稻香阁,可也能做出让六哥你满意的席面来。” 老六一张脸拉的跟马脸一样长,“胡掌柜,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来你来凤楼就只能吃饭了,我还不能来公干啊!怎么了,钟灵,这胡掌柜惹你不高兴了?” 胡掌柜暗道不好,老六这是生气了,看样子跟这乡巴佬客人交情不浅,小眯缝眼眨巴几下,“六哥玩笑了,我们开酒楼的,怎么能跟客人为难呢。姑娘,您别生气,刚才是我狗眼看人低,吃错了药说错了话,您别生气。这样,您不是订了上等席面吗,就刚才那价,我给您加个菜,加瓶酒,算是我老胡给你赔礼道歉,您别生气。” 老六闻言眉毛一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什么意思,胡掌柜,我兄弟还买不起你一瓶酒怎么着!加几个菜,还真舍得啊!早就听小王说过,你老胡是个势利眼,狗眼看人低,还真是这样。” 胡掌柜小眯缝眼眨巴个不停,满脸谄媚,“六哥您说,您说怎么着,我就怎么着成不成,我有眼不识泰山,没看见您,小黄先生这次订的酒席,我做主,免一百钱,另外再送本酒楼招牌菜有凤来仪一份。” 老六心里盘算了一下,觉的自己的面子也就值这么多,再多胡掌柜这家伙可能要翻脸了,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老六的目光转向钟灵,黄梁这小子对这些事从来不上心,他们家平常决定经济大权的还是钟灵小妮子,钟灵同意了,黄梁就同意了。 钟灵依旧有些肉痛,一千三百钱也是很多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把席面换成中等席面,价钱就按照胡掌柜说的吧。” “好说,好说,就依大小姐你说的,换成中等席面。另外再送一份有凤来仪,六哥您看,不差什么了吧?”胡掌柜心里肉痛的要死,不过为着不得罪老六,还是想着咬牙忍了。 “吃不起上等席面,就不要乱点菜,不要丢了我们有文位的读书人的脸。” 语气轻佻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了下来,伴随着扇子敲在手上的啪啪声音,手里拿着折扇的白衣士子自二楼楼梯缓缓走下,居高临下的瞧着黄梁,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我辈有文位的读书人,自当指点江山,评古论今,视金银如粪土,如此等与市井庸俗之辈斤斤计较,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关兄所言极是,读书人当以文名为重,评点当朝政局,诗词传天下,这才是我辈读书人当为之事。”另外一个青衣士子语气讥诮,神情上也满是鄙夷。 酒楼里安静下来了,燕州城地处北疆,距离极北边疆只有几百里路途,士子本就颇少,有文位者就更少,酒楼内的食客听到文位两个字,纷纷安静下来了,目光灼灼的盯着楼梯上走下的两个士子,看来这两个士子是有文位的读书人。 “这是关二公子,听说咱们燕州国子监的席教授推荐二公子参加今年的府试。” “说是因为二公子的一首词写的好,得了席教授推荐,京都国子监的教授都夸奖呢,二公子这次可是给我们燕州城涨了脸面了!” “那边是衙门老六啊,他也是有文位在身的童生,可惜比不得二公子。” “关英虽然得了席教授夸赞,也不该这么狂妄啊!” “你懂什么,读书人年少轻狂,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了,关家这次出大人物了呦。” 于今天下文才武功都有安国定邦的用处,诗词歌赋也如同刀枪剑戟一样,有着阵前灭敌之能,所以科举考试不但重策论,考农商,亦重文才,重诗词。关英在临河园的文会上吟出一曲水调歌头,词成明月当空,力压燕州名士李辰,得了国子监教授夸赞,文名大震,传遍燕州八县一区。 胡掌柜的胡子一撇一瞥,小眼睛眨巴眨巴,在老六和关英之间来回逡巡,思量着等下两边起了冲突,自己是站在那边为好。 关英手上的折扇一下一下的敲着,目光在酒楼内一众酒客的头顶上扫过,心中满是得意,自己的文名终于传遍燕州了,文名播于府内,今年的府试是十拿九稳了。 他的目光扫过抱着钱袋的钟灵,皱眉看着酒楼菜单的黄梁,心中一晒,暗道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往日怎么嘲讽都不见你应答,说不得,今天一定要寻个由头,就算不能污了你的文名,也要折辱你一下。 “就要中等席面吧,按照胡掌柜你刚才说的做,送去上街我家里,不须酒楼的大厨过去了,家里穷,付不起大厨的费用。” 黄梁合上菜谱,对柜台里面的胡掌柜说了。 关英写的那首水调歌头自己也听过,虽然不是顶好,不过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单以文才论,自己怕是真比不上这小子。这样想着的时候,黄梁眼前的图书馆展现,薄薄的宋词三百首出现在黄梁面前,书页哗啦啦掀开,水调歌头几个字出现在黄梁意识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以苏轼的水调歌头为开端,十几首水调歌头交替翻过,每一首都远胜关英那首水调歌头不知凡几。 胡掌柜闻言大喜,两方人不争最好,那样自己就不用开罪两边了,一边是管着自己的老六,一边是燕州的世家关家,那方自己都得罪不得,不争最好。 “好的好的,小黄先生您放心,六哥放心,我马上准备,尽快送到。您几位慢走,有事再来,六哥您老人家这边,这边,六哥。”胡掌柜如同猴子一样,跳上跳下,连拉带抱的把老六拖出了酒楼,生怕老六跟那关英公子起了争执。 黄梁瞧了一眼目光睥睨众人的关英,站在关英旁边与有荣焉的几个学子,心头忽然扬起一股萧索味道,就算自己把苏轼的水调歌头写出来,文压他们一头又能如何,自己还能回到自己睡着的那个图书馆么! 这样想着,黄梁伸手拍拍钟灵的胳膊,示意了钟灵一下,两人分开拥过来看热闹的人,走了出去。 现在对自己最终要的是让钟灵过上好日子,不必再为一百钱而皱了眉头,这才是自己应该做的。至于什么文名、什么诗词,又不能吃,又不能换钱,拿来何用。 “公子写的水调歌头可是连国子监的教授都称赞的,何必跟衙门书吏计较呢,没得失了公子的身份。” 旁边的书童过来讨好着关英说了。 扶着楼梯而立的一个士子手中的折扇唰的一下合上,“这黄梁金榜题名文渊阁,虽然是没有经过科考,可也应该有文渊阁童生的气场啊,他的表现似乎不大配得上金榜啊,怕是没什么文才。” “子才兄所言极是,真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够不经科举而金榜题名。仔细想来,俊杰兄一曲水调歌头惊四座,席教授点头称赞,想来俊杰兄的文才已然足矣,文才不如俊杰兄者已然不经科举而金榜题名,想来俊杰兄也是有了不经科举而金榜题名童生榜的资格。” 先前讥讽了黄梁的士子不屑的瞥了黄梁的背影,谄媚的赞扬了关英。 “德新谬赞了,太过,太过。不过那一曲水调歌头确实是我最好的一曲词作,虽则只是一般,但是比之某些不经科考而得文位的读书人,却是强了不知多少,我相信某些人就算是打破脑袋,也写不出一曲水调歌头来。” 关英口称谦虚,语气里却满是得意洋洋。因为黄粱对于众人的嘲讽没有反应,关英愈发恼火起来,区区一个刚刚晋升的小童生,竟敢跟自己叫板,不对自己俯首,不把你的文名踩到泥巴里,老子就不叫关英。 “如此与酒楼掌柜斤斤计较的庸俗之辈能写出什么大作,俊杰兄你这辈子是见识不到了,恩,下辈子他也写不出什么可堪入目的词作来。” 被称作德新的士子满脸得意,仿佛是想到嘲笑黄梁的新说法而高兴。 “明月几时有” 窗外传来抑扬顿挫的声音,声声入耳。 黄粱看着几个嚣张的士子,脸上满是鄙夷,人不愿意打狗,狗却自己伸了脑袋过来让你打,不打实在是对不起他啊。 第十章 绝世好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抑扬顿挫的声音从酒楼外传了进来,低沉明亮的声音压过了酒楼内的嘈杂,盖过了觥筹交错的脆响,传遍整个酒楼。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响遍酒楼的诗词声中,子才与旁边的关英对视一眼,暗道好强的文位之力,将声音以文位之力送出,至少要秀才才能做到,不知这颂词之人是谁,想来应该是那位大人,这样想着,两人当先向酒楼外走去。 “好词!” 看到关英和子才走下楼梯,反应过来的士子李德新赞了一句,心道既然关英称赞,那自然是极好的,自己可要紧随关英的脚步。 伴随着关英和子才走出酒楼,德新相随着一群食客也挨挨挤挤的出了酒楼,看到远处边走边大声作词的年轻人背影,李德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来凤楼前面,十几个身着淡蓝长衫的士子或站立,或翘首远望,街道两旁的摊贩叫卖声中,黄梁的背影若隐若现,混合着文位之力的诗词在街道上空飘荡。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声音飘飘渺渺,余音袅袅,消散在街道上空,远处,黄梁和钟灵的背影也被人影遮挡,消失在人海中。 “好词!” 来凤楼二楼突然传出了一声赞叹声音。 关英旁边的士子李德新脸色通红,手里的折扇在手掌上重重敲了一下,大声讥讽了。 “狗屁的好词,这么半首烂词,也配称作好词。关英你学问通达,是国子监教授看重的童生,你说这词能称作好词吗,烂词,不堪入耳。” 一边说着,李德新一边做掏耳状,语气颇多鄙视。 关英脸色涨红,嘴唇张了几次,自牙缝间挤出了几个字,“一般吧。” 旁边的子才闻言眉头皱了,正要开口反驳,脸色涨红的德新立即大声嚷嚷了,“听见了吧,一般,关英兄不屑于说这词不堪入耳,我李德新敢说,就是不堪入耳。” “李德新你不要信口开河,这样的词若是不堪入耳,你李德新写的词算是什么,河底的污泥,污人衣衫的沙尘,自己愚蠢,不要把别人也当成傻瓜。” 旁边一个年轻的士子开口反驳了嚷嚷的李德新,引得旁边的士子哄然大笑。 “我觉的相较于李德新的无知,关英兄的评价更让人难以信服,我纪云城自认文位学识皆不下于关英兄,可是也不敢说这首词一般吧,敢问关英兄凭什么说这首词一般呢。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诸位请想,现在虽然是正午,东方却有皓月东升,亮压大日,短短几个字就拉出这样依附恢弘广阔的天空画卷,我纪云城自觉这词虽然只有半阙,却也是不可多得之美词。” 面若冠玉的士子手中的折扇指着半空,语气里满是对黄梁的半阙词的推崇。 “云城此评深得我心,明月千里,月上中天,月朗星稀,中秋月明,仅仅十个字,却能撩起老夫思绪无边,好词。不过云城你年纪轻轻,还是不要指摘这词了,这词不是你们这些童生文位的士子能够评论的,把这词评为一般,也不过是自己蠢蛋罢了。” 灰色长袍的老者捋着胡子自酒楼走了出来,几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头也是乐呵呵的前后伴着说话的老头走了出来,看老头评价黄梁的词,其中一个面白无须的儒雅老者笑骂了一句,“韩文举你又来拆席老头的台,人家好不容易点中了一个诗词俱佳的年轻才俊,你这转眼就骂成蠢蛋,席老头你须得找他算账。” 胡子花白的燕州国子监教授席轮连连摆手,“老钟你别说了,我席轮有眼无珠,点中如此没有德才的童生,落了我辈文人的脸面,无颜再执掌燕州文渊阁金榜,回去我就自请前往边镇,戍守疆土,抵御戎狄。” 周围人声大哗,席教授竟然因为自己推荐错了人,就要辞了执掌燕州金榜的教授之位,去戍守边镇,被他举荐的关英……,众人的目光转向酒楼阶梯下面站着的关英,目光里满是讥讽,文名满燕州的天才关英公子不过是个水货啊! 关英脸色通红,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地下面去,自己因为一时错了念头,听了李德新的话,把黄梁的半阙词评为一般般,没想到仅仅是这个一般的评价竟然引来这么多事,燕州国子监祭酒韩文举大人的讥讽,对自己有举荐之恩的席轮教授的去职,让关英脸上苍白一片,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 “都怪那个小子,读了这样半阙古古怪怪的破词……” 这样想着,关英不自禁的咬紧了牙关。这个时候,若是自己想要保留一点文名,最好的办法就是自请不再参加今年的府试,让席轮教授的脸面不至于那么难堪,可是想到如果自己今年不参加科考,成不了秀才,就会有负自己天才的名声,引来家族对自己的怀疑,那样是生不如死,自己坚决不能放弃科考。 在众人的一片讥笑声中,关英咬了咬牙,对前面的几个老者拱了拱手,“关英见过几位大人,学生还有事,先行几步,先告退了。”这样说完,关英不理会周围的一片讥笑讽刺声音,转身走掉了。 听着纪云城和几个好友的讥笑,关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一定要考中这次的府试,成为秀才,到时候……,背着讥讽声音的关英心中满是坚决。 “席老弟这次是真走眼了,这年轻人品德差了。”国子监祭酒韩文举摇了摇头,对旁边一脸羞愧的席轮说着,“不过那首水调歌头却是好词,意境大气磅礴,好词,可惜只有半阙。” 提到明月几时有,席轮脸上的羞愧褪去,手捏花白胡须,脸色满是赞赏。 “确实好词,这关英也做了一件好事,逼的那少年写了半阙好词,这也是老夫的一大贡献,赞了关英的一阕平常词,却引出了一曲足以传承的好词,老夫这次去戍守边寨,也老怀大慰了,哈哈哈。” 提到黄梁写词的缘由,老头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表情。 “老夫当举荐这写词的少年去参加府试,如此少年不参加府试岂不是可惜。” 面白无须的儒雅老者看着黄梁消失的方向,目光里带着一丝赞赏。 “宗府台此言差矣,这少年只是词作大家,你身为一府主官,举荐的士子应当是策论诗词俱佳,怎么能浪费名额在这少年的身上。”捋着胡子的国子监祭酒韩文举摇头反对了儒雅的府台宗文,“这少年的举荐就由我国子监来好了,恩,由我这样的诗词大家来举荐是最好不过了。” “此言差异,举荐士子参与府试乃是我的本分,韩祭酒你就不要捣乱了,我辈当各安其位,各司其责,如何能够越权呢。”席轮老头十分不满自家老大要抢了自己的权利。 韩祭酒捏紧了自己的胡须,“老席,你要明白,县官不如现管,我可是你的主官,国子监可是我的一亩三分地,我说了算,除非你小子不想干了。” “不干就不干”,席轮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反正我马上要自请去戍守边城,临行能发掘此等词作大家,也是一大幸事。异日待词曲传遍天下,我席轮的名字也入了天下读书人之耳了,哈哈。” “小黄可是我府衙的书吏,这县官不如现管,还是我说了……” 府台大人宗文后面闪出了府衙主薄张大人,张大人看着争论的国子监祭酒和教授,得意洋洋的说着。 席轮老头和韩祭酒闻言一愕,“书吏……” 第十一章 文名鹊起燕州城 “这是一曲回气词啊!” 宗府台突然开口,赞叹了一句,然后脸上神情一转,“都怪一些个跳梁小丑,让这首好好的回气词变成了半阙,不能展现出威力来,真是我燕国的罪人。” 韩祭酒、席教授、张主薄纷纷低吟了词曲,脸上的神情随着吟词的声音而变的激动起来。 “好词,真绝世好词!”张主薄捏着胡子赞叹。 “好词,虽只有半阙,亦是好词。”席教授神情激动,仿佛这首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 韩祭酒默默无言,被几个老学究的目光逼的紧了,这才赞叹着说了。 “诸位,我跟你们看到的不一样。我等文士与武人不同,武人传承历时千年,刀枪剑戟、拳脚棍棒,十八般兵器皆有传承,武功体系、师承经验全都无比翔实丰富,所以在低层次的文武较量中,我辈文士总是输掉的一方。” “一来是我辈文人文位低时体质不如武人,护体才气更是浅薄,难比武人内家真气万一。更重要的是,我辈文士根本没有适合发挥文位力量的诗词,现在半阙词,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这少年就算在童生时只做出这样一首词,对提升我等文士的力量也尽了足够多的力量。我相信,有诸位在燕州城,这少年不会只做这一首词吧。” 韩祭酒捏着下巴看了周围的几个老伙计,脸上满是殷殷期待。 宗府台率先拍了韩祭酒一巴掌,脸上满是赞叹的说了:“怨不得你个老家伙能晋位进士文位,我老头子半辈子了还是个举人,你老家伙这不是一般的老谋深算啊。韩老头说得对,我们要多出自己的一分力,把这小子的文名给扬上去,求他的人多了,我就不信他还能不多做几首诗词来。” 席教授几人纷纷赞同,大声说着回去就要宣扬黄粱的文名,借着这首水调歌头,把黄粱的文名传播燕州城。 张主薄捏着胡子,看着黄粱消失的方向,苍老的脸庞上满是儒雅笑容,“水调歌头,水调歌头,好词,要是有整阙就好了!” 黄粱却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文名满燕州了,刚才写了半首词,钟灵不懂词曲的小丫头也就罢了,老六可是实打实的童生,文位不比黄粱差多少,水调歌头有多好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梁哥儿,词的下半阙是什么?读出来让哥哥我鉴赏一下,真是好词,****李德新竟然说狗屁不如,明天他就等着在国子监成过街老鼠吧。” 老六拉住黄粱的胳膊不让他走,语气里满是得意,仿佛做出诗词的不是黄粱,而是他一般。 “梁哥儿你是不知道,以前我还在兵科的时候,跟那些大老粗兵打交道,每次去兵营都被他们拉去切磋,尤其是一些出身雁翎派的王八蛋,看我有文位,专门欺负我,每次都把我给搞的鼻青脸肿。唉,啥都不怨,就怨我老六不知道几首威力大的诗词,干不过那帮武人。” 通过这些天的了解,黄粱开始知道这个世界的特殊,文人和武人是并列的,武者有武功,文人有诗词歌赋,一样的强身健体,杀伐凌厉。在这儿,谈到文武双全,那是真正的高手,一个打一片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老六在府衙混了这么多年,衙门几个科他都混过,往日里在兵科的时候,吃了不少亏,现在还耿耿于怀。 “梁哥儿,你这首词没写完,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词,不过看上半阙文辞优美,意境深远,肯定是好词。如果是提升才气的词,那就不用告诉我下半阙了,没兴趣。如果是攻伐类的诗词,你一定要告诉我下半阙,今天学会了,等会我就在饭桌上跟罗捕头叫阵。” 黄粱闻言大汗,自己那能知道水调歌头是什么类型的诗词,就算是文道圣人出山,也不能分辨一首未曾写完的诗词是什么类型的,只有当文士修炼这首诗词之后,才会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诗词。 钟灵拉着黄粱的胳膊向前走,“快点儿走了,来凤楼很快就会把酒席送到的,我要赶紧把水温上,饭菜冷了就不好了,怠慢客人。” 老六醒悟过来,钟灵这是拐弯抹角的在提醒自己,赶紧去请罗捕头。 黄粱闻言要跟老六一起去,不过老六正想着多献献殷勤,怎么会让黄粱跟着。以老六猴精一样的眼光,他很断定黄粱肯定会飞黄腾达,成为一代文豪,甚至是文道圣人。现在若不趁着还能在黄粱这儿落下点人情的机会争取一下,过了今夜,明天想帮忙肯定也没机会了。 老六走了,黄粱和钟灵相跟着回家,路两边摊贩颇多,小吃糖人、胭脂水粉应有尽有,一片市集景象。 钟灵在人群中蹦蹦跳跳,在各个摊贩间飘来飘去,一会儿拿起糖人,一会儿拿起胭脂盒子,一会儿又摇起一个拨浪鼓,咯咯笑着问了黄粱好看不好看。 不过不论黄粱说好看,还是说不好看,钟灵都会放下,在摊贩的惋惜声里,自顾自的走开了。 “哥我们买点青菜回去吧,家里还有两个鸡蛋,晚上我熬些鸡蛋汤出来,给哥你补补营养。这些日子你在衙门上工,人都累瘦了,要多吃点儿才好。” 钟灵蹲在一个青菜摊子前,一边检了新鲜的菠菜,一边跟黄粱说着。 黄粱的眼眶有些湿润,刚才在胭脂水粉的摊位旁边,两次拿起那盒胭脂,两次又都放下了,不为其他,就是因为家里穷啊。一盒胭脂一百文,若是好点的能要到一百三十文,一盒来凤楼的普通席面也才三百文,钟灵这是在精打细算啊。 罗捕头家门口,老六拽着罗捕头的袖子,面红耳赤的说了。 “老罗,这次你给我面子得去,不给我面子也得去,梁哥儿是我带进衙门的,现在有事求你,我都出马来求你了,你还在这儿打马虎眼。今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罗捕头的儿子罗文手里捧着一张宣纸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拉扯的两人,急忙向旁边靠了靠,好像生怕两人弄坏了他手里的宣纸一般。 罗捕头有些不高兴,不知是因为老六的拉扯,还是因为自家儿子的不靠谱,老罗很生气。 “一张破宣纸有什么宝贝的,真是的,比你老子都要珍贵了!” 老罗儿子十分不满的说了:“老爹你懂啥,宣纸不值钱,值钱的是宣纸上的诗词。今儿在来凤楼,一个叫黄粱的前辈写了这半阙词,得了韩祭酒的和宗府台的夸奖,我可要好好学学,以后打架斗殴都用得着。” “黄粱?韩祭酒和宗府台的夸奖,这!” 罗捕头有些眼晕,这些可都是燕州城鼎鼎大名的人物,竟然会夸奖黄粱的诗词!等等,黄粱?这名字似乎哪儿听过。 把目光转向老六,罗捕头不确定的问了:“六子,你说的梁哥儿就是这个黄粱?” 老六拍拍胸脯,“当然,我这就是刚从来凤楼过来。” 罗捕头闻言大喜,扯住老六就向外走,“走,去吃饭,我跟你去吃饭,快点儿啊,六子!” 老罗儿子听到门外传来六子被拖走的惨叫声,喃喃自语了,“老爹这是怎么了,上赶着去别人家吃请啊!” 第十二章 记仇的晋东虎群 钟山把庞昆也带来了,当六子带着罗捕头来到的时候,钟山跟庞昆这个胖子也踏进了家门。庞昆虽然胖,但是身手却是一流,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武功是吃饭的家伙什,想要在战场上活下去,就得是个灵巧的胖子。 这顿宴席本来是宴请罗捕头的,可是庞昆来了,他一个归德校尉,罗捕头根本不敢坐上首,无奈之下,只能是黄粱坐了上首,庞昆坐了客位。 来凤楼的酒菜的确贵,但是他贵在品质,色香味俱全,各色菜肴摆好,酒水满上之后,众人肚里的馋虫就被勾了出来。 黄粱是主人,虽然不大会应酬,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举起酒杯邀请众人开喝。庞昆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怎么会让京里某个大人的公子黄粱敬酒呢,自动的担负起活跃气氛的任务来了。 “吃吃吃,我说罗捕头,今儿你是主客,我是陪客,你今儿得吃好了,我们钟山的事还需要你帮忙呢,来我敬你一个。” 庞昆长了个大肚子,喝酒的动作就如同向酒囊里倒酒一般,脖子一仰,一小碗白酒就见底了。 罗捕头苦着脸,有心不喝吧,可对面是归德校尉!惹不起,喝吧,肚子里跟火烧的一样。想到儿子的前程,想到儿子的童生文位,罗捕头咬了咬牙,仰头把一小碗白酒干了。喝完罗捕头心里就有点后悔,我是来求黄粱的,跟他归德校尉喝个毛线啊! 自从那天见到黄粱突破童生文位,成为不经科考的童生,罗捕头就想着请黄粱去教授自家儿子的学业。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儿子笃好诗词,黄粱不一定精善诗词,激不起儿子向学之心,请了也是白请。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儿子手里捧着的就是黄粱的诗词,如果能把黄粱请回家教儿子,罗捕头仿佛看到童生文位在向儿子招手了。 “钟山的事情好说,不就是换个班吗,小意思。” 罗捕头有点头晕,说话开始大舌头了。心里想着请黄粱做儿子师父的缘故,顿时感觉钟山就是自家人,钟山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老曹为难钟山就是为难自己。叔叔可忍,婶婶不能忍,果断干老曹丫的。 “老曹个王八蛋,敢、敢欺负钟山,老子这次就给他点好看。他仗着李二狗那王八蛋的关系,不把我这个捕头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破个案也推三阻四的,半年了,就破了一个偷牛的小案子。” 罗捕头絮絮叨叨的说着,对老曹渎职怠工的事很是愤懑,不过碍于另外一个捕头的亲戚关系,又不好动老曹。 “这回我就让钟山上位,反正钟山现在的武功到了智信郎级别,完全可以胜任一个班头。再加上梁哥儿的文名,我就不信燕州城还有谁敢不服!” 六子一把把罗捕头按在了座位上,举起了手里的酒碗,大声嚷嚷了:“好,我就喜欢老罗这豪爽的模样,想我当年还是兵科次主事的时候,跟兵营那帮王八蛋喝酒,那次不是酩酊大醉。唉,当时要是没有雁翎派那群王八蛋弟子从军,那时候的日子就完美了。” 庞昆摸着酒壶倒酒,胖脸上一片潮红,嘲笑了六子:“还说呢,那次跟雁翎派那群混蛋斗法不是你输。我跟你说啊,上次北大营在将军岭大败,有三个雁翎派弟子死在混战之中。为了这个缘故,雁翎派这次一下来了五个高手,为首的好像叫什么方十四的,是雁翎派的天才弟子,二代弟子之中第一人。” “唉,对了,兵科快要稽查军营了,梁哥儿知道不” 庞昆语气一转,讲着军队近来发生的事情。 稽查军营这件事黄粱知道,按照他的理解,不就是去军营看一遍,然后把各种军械粮草检查一下,然后就完事么。稽查不都是这个样子,怎么值得庞昆在这里提起来了。 六子也喝了不少酒,结结巴巴的说了:“庞校尉提醒的及时,我、我忘了跟你说了,梁哥儿,这事不大好办,你去稽查军营,雁翎派的军士肯定要找你比试,你武功低微,文位又没有诗词可用,打不过他们的。” 突然,六子的眼睛亮了一下:“梁哥儿,不如你现场来做几首诗词出来,看看能做出首能打架的诗词来。不然我们这些低文位的读书人,遇上军伍之中的大老粗,跟那些武林高手,绿林大盗对上,总是吃亏。” 桌子上的目光全都汇聚到黄粱身上了。 能够做出交战的诗词,那黄粱可就不得了了。 黄粱确实知道不少诗词可以抄来用用,不过天不遂人愿,图书馆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飞出来的一本唐诗三百首,打开之后就只有一首诗,骆宾王的咏鹅,再往下翻,怎么也打不开书页了。 咏鹅会是什么能用来打人的诗词,黄粱不大相信,一篇描述大鹅的诗,咋可能会用来打架,难道是召唤出一群鹅来啄跑对手!还是正经的干自己的书吏,顺道跟钟山学学武术,这才是正行。说什么文位能比武功,六子不行,主薄张大人也是一文弱老头,宗府台更是不像极了能比得上武功高手的样子。 一个一个说的挺好,估计还是科举能中科举,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样的思想作祟罢了。 “什么人,找死!” 正举起酒杯想要喝酒的庞昆陡然厉喝一声,同时身上陡然散发出冰冷的阴寒气息,以庞昆为中心,瞬间笼罩了酒桌周围。同时,庞昆手里的酒杯螺旋着飞了出去,裹着呜呜的劲风,如同一道白影,砸向了墙角。 “吼” 沉闷的吼声刚响起就戛然而止,仿佛吼叫的牲畜被掐住了脖子。 “轰” 一个胖大的黄影向后飞出,撞塌了泥巴垒成的土墙,荡起好一阵烟尘。 “校尉真是高手!” 被吓到的黄粱由衷赞了庞昆一声,不说别的,但看这能够吓住众人的大吼,一个杯子砸飞这么大一怪物,撞歪自家土墙,就绝对是高手。不看旁边六子都快要被吓尿了,正坐在地上,醉眼朦胧的四处乱看。 虎精? 黄粱陡然站了起来,带的身前摆着的碗碟一阵乱动,也不管旁边六子的咋呼,向软倒在土墙倒下的泥堆中的大家伙走去。 被自己弄死的虎妖的兄弟来寻仇了吧! 黄粱忍着心中的畏惧,绕过钟灵用干树杈绑起的豆角架,踩着倒下的土墙飞出来的土坷垃,慢慢靠近了那怪物。 一截尾巴露在土墙倒下形成的土堆外,黄黑相间的皮毛,十有八九就是一只老虎。 “这应该是一只虎精。” 庞昆腾的一下跳了过来,砸的土墙上一阵沙土飞扬。弯腰拉出露在土堆外面的老虎尾巴,庞昆十分确定的说了,捏着虎尾巴看了半天,庞昆好似辨认出来了什么。 “这是城东大山里那片的土霸王晋东虎啊,这玩意喜欢一大群一大群的活动,而且生性比较记仇,尤其是这些生长的年数久的,不但走路像人,连性格都像人,有仇必报,而且报复都是一窝一窝的上。梁哥儿,我看你们这片有人可能杀死晋东虎了,近来你们要小心点,这玩意肯定还会来寻仇。” 六子也凑了过来,一脸仰慕的看着庞昆,“庞校尉,高手啊,一个茶杯就杀死了这头虎妖,放到武林中,这绝对是宗师级高手啊。” 钟山踢踢被庞昆拔出来的老虎屁股,“姐夫,这老虎跟被你坐死的虎妖有点像啊,不会是虎妖的兄弟寻仇吧?” 六子也揪起老虎尾巴看了一下,担忧的说了,“别说,跟府衙那只的屁股是有点像。庞校尉,这些老虎真成精了,竟然还知道寻仇!” 庞昆眯着眼说了:“虎妖什么的,都是那些臭牛鼻子和不知道的人瞎说,这老虎就是活的时间长了,变聪明了。人老还成精呢,老虎活的时间久了,变聪明了也是正常。老六你是书吏,有童生文位,怎么还信这个啊。” 第十三章 雁翎派 被庞昆数落,六子也不以为意,轻描淡写的说了。 “庞校尉你是军伍中人,武功又高,杀人无算,自然不惧这些要啊怪啊的。我老六虽然有个文位,不过没见过血,对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自然比较容易相信。龙虎山的那些老牛鼻子说的更是玄乎,一套一套的,由不得你不信。” 钟山忧心忡忡的看着庞昆:“庞校尉,我姐夫虽然杀了头虎妖,可是那么多人,虎妖怎么就认准我姐夫了,要是没成精,虎妖怎么知道找我姐夫报仇啊?” 庞昆胖脸上同样满是疑惑,看着钟山从土堆里拖出来的老虎尸体,“一般来说,晋东虎报复从来都是不分先后,所有参与围猎的人都会是它们报复的对象。小钟你们家街口是乡勇何塞,街尾是参与围猎的乡勇李二蛋,这两家都没事,为何先来你们家,我也不大明白。” “梁哥儿,不如这样,你跟钟山先住到军营里去,把家眷安排到亲戚家,这样晋东虎就算要去军营报复,我也好照应你们一下。” 庞昆正想着黄粱究竟是不是朝中大佬的子侄,正好借这机会献殷勤,就算黄粱不是朝中大佬的子侄,他这兵科书吏的职务也正好能帮自己不少忙,而且还有一个钟山,一个不起眼的武学天才,如果能把钟山留在身边,以后在战场上,自己可是就多了一个决定高手护卫。 六子闻言十分赞同,“梁哥儿,庞校尉说的对,正巧明天你就要去军营巡查,现在提前宿于军营也不为过,钟灵去我家住好了,我家那口子野蛮泼辣,若是能学到钟灵的一分温柔贤淑,不去跟人学什么害人不浅的武功就好了。” 不去学武功? 庞昆看着六子有些愣神,暗道六子媳妇竟然学武,不过他怎么说钟灵不学武呢。 “庞校尉的法子很好,哥,你跟钟山就去军营住几天好了,我去六哥府上叨扰几天,等这些晋东虎不闹腾了,哥你和钟山再回来就好了。” 钟灵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小巧的脸颊上满是担忧,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黄粱说了。 黄粱闻言有些担忧的摸了摸腰间的钱袋,自己跟钟山还好说,去军营自然是蹭吃蹭喝,庞昆总不好跟自己这个兵科书吏收伙食费。可是钟灵去六子家,若是不拿些伙食费,委实说不过去,少了拿不出手,多了……多了自己也没有啊! 六子虽然没有意识到黄粱的窘迫,但他怕惧内严重,满心想着让钟灵以身作则,熏陶一下自家那倒霉媳妇,所以很是迫切的想要钟灵到自家住。最好今晚上就去,还能免掉一顿搓衣板。 六子家婆娘从屋子里出来,拍着胸脯豪爽的说了:“梁哥儿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让钟灵妹子到我家住好了。” 跟钟灵相处了一会子,六子媳妇就喜欢上这个温婉的小媳妇,不,是小姑娘了。不但模样俊俏惹人喜欢,性子跟自己也挺像,还有共同话题,这样的姐妹可不好找。 钟山举一百个手赞成,这些日子从庞校尉那里学了不少招式,正想着多跑军营几趟,这瞌睡的枕头就送上门来了。 既然不要自己出伙食费,黄粱也是没有意见的,而且在军营住几天,还能省下几天的伙食费,他已经打算好了,要在军营多赖几天,庞昆只要不赶,就一直在军营住下去。 庞昆也是雷厉风行,立即吩咐亲兵把马车弄来,散伙各回各的地去了。 六子媳妇扯着钟灵的胳膊,两人说着体己话回家,六子反倒成了孤家寡人,跟在自家媳妇后面,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黄粱明白六子那眼神的意思,是想要让自己把他也带到军营住几天,可是黄粱那敢啊。六子媳妇那脾气,宗府台可是都被气的胡子翘起来的,自己可不敢惹。 庞昆帮黄粱和钟山安排好营房,吩咐好了一切,急匆匆的就去了,看情形,好似火烧屁股了一般。 黄粱奇怪的问了庞昆的亲兵:“小川子,你们家校尉大人怎么了?刚回军营就火急火燎的走了,莫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川子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黑黑的脸庞,闻言四下瞧了一圈,看到距离营帐门口最近的兵也在十五步以外,这才笑呵呵的说了。 “还不是雁翎派那些人,自恃出身大派,自以为武功高强,什么都要用好的,还不服军营规矩,天天闹事,今天肯定是又来辎重营闹事,要好东西来了。” 雁翎派? 这个名字挺熟悉的啊,听六子提高,庞昆也说过。应该是武林中的大门大派,怎么弟子到了军营,完全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不过自己初来乍到,对军营中的事了解不多,先不要参与,多听少说,先了解情况再说。 “听说兵科的书吏已经住进来了,看样子这就准备开始稽查军营辎重了,我有要是要反应,你们给我让开。” 营帐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公鸭嗓般的声音。 “方十四你现在只是一个军士,无故不得进入这片营帐,你最好识相点。” “这里可不是你雁翎派,不要以为有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就天下无敌了,随便出来一位校尉大人,就打的你半死不活。” 守卫营区的军士拦住了公鸭嗓,听他们的语气,似乎跟公鸭嗓方十四也十分不对付。 “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二十六师弟,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公鸭嗓突然变成了炸毛鸡,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营区门口响起几声霹雳乓啷的声音,兵器撞击产生的沉闷声音中间,夹杂着几声军士的惨呼,色厉内荏的训斥,在黄粱和钟山的注视下,几个守卫营区的军士被打趴下了。 黄粱目瞪口呆,这是军营啊,怎么好像菜市场一样,收保护费的小混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这尼玛是军营啊。 小川子撇了撇嘴,“雁翎派的人本来还挺收敛,不敢触犯军法,自从这个方十四来了,自恃是雁翎派天才弟子,处处跟营里的兄弟为难,真不知道庞校尉为啥不收拾了他。” 黄粱闻言注意了说话的那个公鸭嗓,听庞昆说过,燕州军在将军岭惨败给北戎人,死了不少雁翎派弟子,雁翎派掌门一气之下派出了掌门大弟子,没想到这个公鸭嗓就是方十四,雁翎派弟子中的第一人,武林中的武功高手。 不知这个武林中的高手,跟军队中的高手比,究竟那个厉害一些。 军队中的高手级别划分明确,以军职区分,一个层级是一次******,八品以下的郎官,六品七品的尉官,各级军职实力差距天翻地覆。武林中的高手层级划分却有些模糊,后天高手,先天高手,一流高手,二流高手,可能武林人士自己都不知道这中间的界限是什么。 不知道这个雁翎派的天才跟庞校尉比,那个会更厉害一些。 黄粱看到庞昆回来,胖乎乎的身体从雁翎派弟子中间挤过,有些期盼的想了,他们俩会不会打上一架呢。 第十四章 军刀十四式 “吵什么吵,军营重地,敢有再吵者,军法从事。” 与庞昆一块儿过来的,还有一个白脸的军官。虽然初秋,天依旧很热,一身戎装的白脸军官大踏步的走了过来,几个挤着路的雁翎派弟子被他一挤,都仰天倒到一边儿去了。 公鸭嗓方十四看到白脸军官,脸色一正,立直了身子。 “百校尉来了,这下没好戏看了。” 小川子在旁边语气失落的说了。 钟山好奇,询问小川子为什么百校尉来了众人就不敢闹了,看衣着,白脸的百校尉除了模样俊俏一点,跟娘们儿一样,看上去脸冷一点,根本没有什么好让人害怕的。 小川子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看着钟山的眼神就满是同情了。 黄粱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同时,远处人群之中的百校尉扭过头来,向营帐门口看来,目光迎头撞上了黄粱。被森冷的目光一扫,黄粱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体内才气运转,流转全身,这才消除了身上的冷意。 完蛋了,刚才黄粱说的话被这个俊俏的百校尉算到自己头上了,不过自己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刚才的话是钟山说的,这黑锅,只能是自己背上了。 那边,庞昆和百校尉已经驱散了雁翎派的弟子,让黄粱奇怪的是,公鸭嗓遇上百校尉,仿佛老鼠遇上猫,百校尉说什么算什么,让他滚,公鸭嗓就豪气的带着自家师弟走掉了。公鸭嗓也不是小川子说的那么差劲,起码就挺遵守军纪的。 “小黄先生,我来为你引荐一下,这位是负责北大营军纪的百校尉,百校尉,这位是兵科书吏小黄先生,为了接下来几日的军营稽查任务,特意来军营暂住。” 庞昆和百校尉过来,为百校尉和黄粱互相引荐了。 百校尉身上满是寒意,冷笑着向黄粱伸出了手,语音压抑:“黄先生是吧,听说你善于处理兵科诸事,很是得几位大人和各营主将赏识,原以为会是一个老头,没想到小黄先生这么年轻,很是让人意外啊。” 黄粱无视了百校尉伸出的手,看这校尉浑身杀气腾腾的模样,完全是一副寻仇的模样,自己再把手送上去,怕是要被捏成渣吧,羊入虎口的事坚决不能干啊。 庞昆赞赏的看了黄粱一眼,打着哈哈说了:“百校尉,雁翎派弟子近几日行事颇为嚣张,很是乱了我北大营的军纪,方十四的武功又高,不是我们几个校尉可以拿下的,又不好出动军阵对付他,再这样下去,等主将自提督府回返,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啊。” 百校尉冷笑一声,看着黄粱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怒意,“庞校尉放心,只要这次小黄先生稽查的时候放过我等,游将军又怎么会责怪我等。” 说完拂袖而去,一点儿也没有顾忌一下庞昆这个校尉的模样。 看到百校尉走掉,庞昆胖身子微微缓了一下,语气无奈的跟黄粱说了:“梁哥儿不要见怪,这百校尉就是这样,不知道怎么搞的就会惹到他。” 黄粱心道这回还真是知道怎么搞的才惹到他的,钟山那臭小子说人家跟娘们儿一样,被人听到了。不要说他是一个主管军纪的营校尉,换自己也想揍钟山一顿。 庞昆浑然不觉,转向钟山笑着说了:“小钟,上次教你的军中十四式练得怎么样了?你小子习武的天赋很好,我庞昆从军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一点就通的武学天才。不是我夸你,小钟,如果去了雁翎派龙虎山这些武林大派,你肯定也是做为核心弟子培养的。” 钟山腼腆的笑了笑,“还是庞校尉你教的好,我主要是运气好,遇上庞校尉你了。前面十三式我都练得差不多了,只有第十四式,总感觉差些火候,好像缺了什么东西,就是补不上来。” 黄粱这才明白过来,钟山这小子近来上赶着来到军营来,原来是跟庞昆学武啊。看庞昆说话的意思,这小子习武的天赋似乎还不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要想想办法,把他送入某个武林大派,以后等他艺成下山,行走江湖,扬名立万,自己也就成了某某大侠的姐夫了。 钟山借了小川子的钢刀,开始逐式演练军刀十四式,让庞昆来指出其中的不足。 小川子的钢刀是制式军刀,刀柄有巴掌长短,刀身约有四寸余,刀刃通体明亮,闪烁着雪亮的光。 钟山双手捧住军刀,摆出起手式,一时间,营帐内安静下来了,庞昆和小川子都仔细注视了钟山的架势,想要看看钟山练出来的十四式是什么样子的。 “唰” 长刀裹风,自上空向下劈出,破风声音中,钟山劈出了第一刀。 随着钟山的长刀,营帐内仿佛是一团亮光来回回旋,浓烈的杀意劲气随着钟山舞动的长刀弥漫整个营帐,小川子被逼得连连后退,庞昆虽然没有后退,也运起内力硬抗。黄粱被扑面的杀气逼的后退了几步,这才注意到演刀的钟山。 眼前的图书馆里,一册蓝色的线装书从书架上飞了出来,落在了黄粱面前,墨蓝色的线装封皮上写着军刀十四式四个字,扉页翻开,显出了内里的内容,粗粗的线条勾勒出一个持刀的人形,正做着努力向下劈出的动作。 连武学招式都能收集归纳! 黄粱喜上心头,原以为图书馆只能处理一些文案事务,没想到连武功招式都能分类解析。这样一来,就算钟山不去大门大派,只要自己能多见识些门派的武功,整理归纳出一部高深的武学秘籍给他练好了。 想到这里,黄粱不禁摩拳擦掌,蠢蠢欲动起来。翻动书页,仔细看了这燕州军中流传颇广的军刀十四式。 军刀十四式,首重一个杀字,因为脱胎于敌我两军交战的战场之中,十四式全是杀伐果断的招式,刀刀催人命,式式夺人魂…… 书页上,详细写出了军刀十四式的特点,每一招的要点,发力的方式,气势和刀势配合的方法和技巧。 “练刀第一层境界需要熟练掌握刀法招式,临敌之时能够保持刀法不乱,紧守门户,这是刀法的第一层境界,能够达到这一境界,说你你的军刀十四式大成,可以朝着第二层努力了。” 庞昆详细的向钟山解释了刀法的境界,正想着不能忽略了黄粱,想要说点什么把黄粱拉进话题中来的时候,眼角余光注意到以掌代刀的黄粱。 “咦,梁哥儿也会军刀十四式,而且第一层已经大成了啊!” 第十五章 雁翎派高手 营帐内,黄粱一手立起,正慢悠悠的做着劈砍的动作,动作如同钟山动作的放慢版,一刀一式,马步弓身,长刀自身前缓缓劈下,正是军刀十四式第一式力劈华山。动作颇慢,仿佛儿戏一般。 钟山脸上先是欣喜,看到黄粱的动作又满脸疑惑。 “庞校尉,我姐夫的动作这么慢,就刀法第一层境界大成了?” 小川子憨厚的脸上满是向往:“钟山你不知道,小黄先生练刀的动作跟游将军很像,大家都说游将军的刀法境界很高,小黄先生能做到跟游将军差不多,刀法境界肯定也很高的。” 庞昆脸上满是惊讶:“小钟,我一直以为你是习武天才,现在才知道,你们一家都是习武天才啊,小黄先生的习武天赋是我所见过的天赋最好的。” 钟山不解,庞昆向他解释了练刀的难处,初始练刀的人因为急于求成,出刀的速度会很快,练刀到一定境界之后,除了某些特殊的刀法,练刀的速度反倒会慢了下来,尤其是军刀十四式这样极其重视气势的刀法。 黄粱练了一遍之后,看到钟山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奇怪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没有花啊。 “小黄先生,你以前曾经练过这套军刀十四式?” 庞昆笑眯眯的看着黄粱,神情仿佛发现了宝藏一样。 黄粱之前自然是没有练过的,可以说之前听都没有听过。钟山也过来作证,前几个月姐夫还手无缚鸡之力,跟虎妖一块儿坠下城头,若不是运气好,现在怕是已经死掉了,那里懂什么军刀十四式。 “小黄先生真天才也,燕州城内盛传先生是诗词大家,未经科考而得文位,现在看来,先生不但文采过人,而且习武天赋亦是远超我辈啊。先生不如来跟我习武吧,翌日先生文武双全,不要忘了我庞昆就是了。” 庞昆笑眯眯的看着黄粱,脸上满是渴盼神色。 钟山惊讶的看着庞昆,自己能够学到军刀十四式,可是求了他不少次,姐夫只是耍了一遍刀,庞昆就上赶着想要教姐夫武功了,而且还不要求当姐夫的师父。 小川子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憨厚的脸上满是艳羡,傻傻的看着黄粱。 黄粱有些为难,自己能把军刀十四式刷的像模像样,是完全按照图书馆的指示来的,跟自己是不是天才完全没有关系。再说了,自己是想当大侠的姐夫,可从没想着自己当大侠啊。尤其是当庞昆的徒弟,这胖子虽然人不错,可是性子油滑,不是良友啊。 “庞胖子,你小子想的还真不错啊,想收一个文武双全的徒弟,这无本买卖倒是做的。” 营帐外响起一个豪爽的声音,紧接着两个军士掀开了营帐门,一身天青战袍的中年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虽然他的话语是在嘲笑庞昆,眼睛却一直盯着手掌做刀势的黄粱。 “末将见过将军。” “见过将军。” 庞昆和小川子弯腰行礼,执礼甚恭。 中年人没有理会庞昆和小川子,哈哈笑了一声,“才遇到韩祭酒那老家伙夸赞黄粱的文采,没想到转眼就在本将军的大营里遇到了习武天赋过人的黄粱,小黄先生,刚才庞昆说话糊涂,你不要见怪。” 黄粱诺诺,没有说什么,北大营中除了主将是一位将军,其余最高的不过是几个归德校尉,那么这人肯定就是北大营主将游将军了。 游将军话锋突然一转:“小黄先生,你虽然过了最适宜习武的年纪,但是如果能够拜入武林中的高门大派,习得如知北游、北冥神功这一级数的内功,还是有希望问鼎绝顶高手的,小黄先生如果想要拜入某些高门大派,游某不才,愿意代为引荐。” 游将军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黄粱,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渴慕神情。 庞昆闻言一愕,心道游将军这王八蛋搅了自己的好事,竟然是为了他自己的好事,游将军出身武林大派,肯定是想着他们自己门派了。 小川子脸上满是渴慕,一会看看黄粱,一会看看游将军,似乎恨不得自己才是黄粱。 钟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惊讶的看着黄粱,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的。 才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庞校尉和游将军一个想要教姐夫功夫,一个想要引荐姐夫姐夫加入宗门,以后姐夫如果成了大侠,会不会不要姐姐啊! 黄粱现在也是头大,这个游将军,只是听庞昆说自己有天赋就邀请自己加入他的宗门,是他相信庞昆呢,还是他能通过别的什么方法看到自己的天赋呢。 游将军眼睛一转,大手在天青袍子上擦了擦,转身在营帐中间的椅子上坐下,语气得意的说了:“我既然出身宗门,自然有法子能够看出你的天赋如何,单凭庞胖子一句话,我怎么可能就会邀请你加入宗门呢。” “想好了没有,愿不愿意拜入我雁翎派,学高深武功,成为武功高强的绝世大侠,纵情江湖,随心走天下。” “将军是雁翎派的?” 黄粱惊讶的看着游将军,刚才见识到了雁翎派弟子的嚣张纨绔,现在就看到了一个做将军的雁翎派弟子,看样子这雁翎派也不完全是方十四那样的纨绔。 游将军看黄粱神情犹豫,也没再逼迫黄粱,转而对庞昆说了:“庞胖子,明天就是燕州府衙对我燕州军四大营稽核开始的日子,你要做好功夫,不要被查出什么缺漏,否则你这校尉就不用想了。” 庞昆笑眯眯的看着游将军,“将军放一百个心,我庞昆办事,那里出过岔子。将军,你们雁翎派弟子今天又闹事了,虽然有百校尉弹压,可是次数多了,影响我北大营的军纪,岂不是有损将军你治军严明的形象。” 游将军站起来踢了庞昆一脚,“你办事我是放心,可是百校尉办事我就不放心了,这次我从燕州提督府那里得到消息,今年的四大营稽核不同往年,不但会有府衙兵科的书吏参与,总摄这次稽核的是百校尉,百校尉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庞昆闻言脸色变了,想要说什么,被游将军瞪了一眼,顿时忐忑不安起来了。 “百校尉总摄啊,这事确实不好办,不过幸好,兵科的小黄先生已经在了,百校尉那边就难办一些了。” 游将军闻言看向黄粱:“小黄先生干嘛现在就住到我们军营里来,是遇上了什么难题了?” 庞昆把事情讲了一遍,游将军闻言大手一挥,“不就是几头晋东虎,正好,小黄先生你不是犹豫是否要加入我雁翎派,正好趁着这次晋东虎的机会,让你见识一下我雁翎派的厉害。我雁翎派,不是十四那几个混蛋小子能代表的。” 第十六章 应该干什么 旭日东升,初秋的第一缕阳光落到燕州城厚重的城墙上的时候,城北驻扎的北大营已经热闹了起来。 披甲持戟的军士正在操练,横纵成列,喊杀声震天。演武场中央的帅台上,一身戎装的游将军负手而立,四个藏青军袍的归德校尉分立四角,挥动三角号旗,指挥着台下的军士。 黄粱揉着惺忪的睡眼,郁闷看着兴奋的钟山。 钟山一身粗布短打,脚踏一双硬底官靴,站在演武场外围,满脸兴奋,勾头勾脑的向演武场里看,看他的神情,似乎恨不得自己也是演武场中的一员。 “小黄先生好早啊!” 白衣白袍的百校尉扶剑走了过来,虽然是在向黄粱问好,脸上却是如同寒霜一般,能把夏天的水给冻上。 黄粱不敢怠慢,也急忙问好,昨晚听庞昆和游将军的对话,黄粱猜度百校尉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否则身为主将的游将军才不会忌惮自己手下的一个军纪校尉。 对于黄粱的问好,百校尉不咸不淡的应了,“相信小黄先生也收到消息了,这次四大营后勤稽核由我总摄,你做为兵科书吏,负责执行,这样看来我们俩要好好亲近亲近啊。” 黄粱脸色变了,和你亲近亲近,我这是想死啊,看你那能把开水冻上的脸,肯定是对钟山昨天说的话耿耿于怀,跟你亲近还不是自己找死。钟山这小子,说话口无遮拦,惹下这不知背景的百校尉,真不知是福是祸啊! “百校尉既然是总摄,你安排就好了,我就负责做事,稍后我兵科的书办都会赶到,听错百校尉安排。” 黄粱退开几步,不敢让百校尉靠近自己。 百校尉冷哼一声,抬脚向演武场内走去,冷冷的说了:“游将军昨晚安排了十队斥候出城,今早他们返回的时候带回了十二处晋东虎巢穴的信息,今天一早游将军就点兵演武,说是要为民除害,剿灭这些晋东虎群。” “据我所知,这几日陆续有虎精夜闯燕州城,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是晋东虎要复仇了。听庞昆校尉说他在小黄先生的家里击杀了一头晋东虎,看来这惹得晋东虎群前仆后继闯燕州城的是小黄先生你啊!朝廷律令,严禁官吏以权谋私,私相贿赂,违者撤职查办。” 百校尉看着黄粱的脸上满是玩味,目光在笑场内喊杀的军士与黄粱之间来回晃荡,那意思不言自明,游将军想要找你帮忙掩盖稽核中的缺漏,连扑杀晋东虎群这样的事情都要替你做了。 这个时候,庞昆一身戎装从后面走了过来,正看到百校尉走进演武场,于是压低了声音对黄粱说了。 “梁哥儿,游将军昨晚派出了十队斥候,燕州城附近的十二处晋东虎巢穴都被找到了,游将军说今天就出发,连夜剿了那些虎精的巢穴,替你除了这祸患。” 百校尉的脸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玩味的说了:“我都听到了呦!” 黄粱和庞昆被吓了一跳,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百校尉,两人脑门里同时回旋起一个念头:难道这王八蛋要借机干掉游将军,自己想当主将了。 “这件事,我可以不管。” 百校尉下一句话,让庞昆和黄粱脑门冒出的白毛汗又缩了回去,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啊。 庞昆腆着胖脸,苦笑着说了:“百校尉,你说吧,想让我们怎么办,你才肯放过我俩?” 百校尉不屑的瞪了庞昆一眼,“庞胖子,闪一边去,这里有你什么事儿。小黄先生,素问你未经科考而得童生之位,而且能位列文渊阁,不问其他,单凭这两条就足以明证你文才过人,是文道天才。昨夜我听宗府台言,黄粱半阙词作惊燕州,一首不完整的水调歌头引得满燕州城的士子争相传诵,甚至马上就被国子监收录到教材中去。” 黄粱有些疑惑,他想干嘛,把自己的研究的这么透彻。 钟山低头过来,贴着黄粱的耳根说了:“姐夫,这百校尉不会是想要跟你……” 黄粱一阵恶寒,不过看百校尉看自己的眼神,尼玛,似乎真有点问题啊! “明晚关守备为自家儿子关英举办诗词文会,想要帮关英扬名,我要你明日在宴会上把这首词补充完整,就算不能引动天地异象,也要能跟上半阙词媲美,打的关英抬不起头,尽压燕州文士。” 黄粱愣了,这是什么情况,让我写诗词力压关英,让关英好看。 庞昆也傻眼了,油盐不进,食古不化的百校尉,竟然会以权谋私,用权利逼着黄粱去写词让人难堪,这实在是太古怪了,难道百校尉改性子了。不对,之前听游将军说过,百校尉喜好诗词,十分敬重真正的诗词大家,当年曾经为了求一首词,替诗词大家白乐天放牧了一个月的白鹅。 梁哥儿前几日写了一首名动燕州的词,深受众位文士好评,国子监韩祭酒和府衙宗府台都抢着要引荐梁哥儿参加府试,这说明那首词很好啊,不过也从直接说明了,梁哥儿背景强大,燕州职位最高的几个人都要为他出头了。 肯定是这样,百校尉看上了梁哥儿的诗词,所以今天一早发现了游将军派出的斥候,就过来找梁哥儿体要求。游将军那厮肯定早就猜到百校尉会这样,所以才有恃无恐的想要讨好梁哥儿,讨好了梁哥儿,就等于讨好了百校尉,一举两得。 庞昆再看高台上的游将军,满脸就是愤愤不平了,早就知道这些门派出身的人心眼重,还真他娘的是重。 演武终于结束了,游将军训了几句话,宣布用饭之后,诸军很快解散,四散入营,准备用饭。 游将军一身天青战袍,煞气蔽体,得意的走了下来,“百校尉,刚才看我演兵,我军雄壮否?” “游将军晨安,听闻将军想要围剿妖虎,末将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百校尉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游将军闻言一愕,看看躬身行礼的百校尉,再看看旁边的黄粱,瞬间明白过来。 “有百校尉相助,此事易如反掌尔。” 说话间,游将军走到黄粱面前,笑眯眯的说了:“剿灭虎妖,免了小黄先生的后患,这件事就包在我老游身上了,不过这其他的事情,就要摆脱小黄先生你了。” “游将军,你在跟小黄先生说什么呢?” 百校尉好奇的问了,语气奇怪。 游将军抱着黄粱的肩膀,笑嘻嘻的说了:“我问小黄先生什么时候愿意拜入我雁翎派,怎么百校尉你有什么想法么?” 百校尉闻言一笑:“想法自然是有的,小黄先生一个诗词大家,怎么能够加入那些武人的门派呢,小黄先生应当入书院与文士切磋文辞,多写几首流传天下的诗词才对。以后晋位秀才,举人,进士,创造出流传天下诗词歌赋。” “放屁,小黄先生武学天赋惊人,应该拜入我雁翎派,成为天下有数的大宗师!” 游将军暴跳如雷,十分不屑的朝百校尉吼了。 第十七章 张主薄的邀请 平日里游将军对百校尉是十分客气的,突然被游将军吼了这么一下,百校尉的脸色变了。 “游将军,你说什么!” 百校尉的白袍无缝而鼓,看着游将军的目光里满是煞气。 “大胆” 后面跟来的四个校尉同时拔刀,怒目圆整,瞪着百校尉,一副只要游将军一声令下就会扑过去教训百校尉的模样。 百校尉抱拳而立,十分不屑的看了四个校尉一眼,眼光睥睨,“几个废物,想抓我,正好本校尉手痒,来试试。” 庞昆闻言一愣,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两步,跟黄粱站到了一块。 游将军正揽着黄粱的肩膀,看到四个校尉的动作,嘿嘿笑了一声,“你们四个被他收拾过一顿,现在四个人在一块儿声势壮,有心想要报仇啊。你们想要报仇可以,这黑锅我也可以背,不过你们得打得过他,如果打不过,我可不背这黑锅。” 四个校尉对望一样,同时默契的一点头,四把刀同时拔出了鞘。 “哐啷啷” 四把长刀出窍,四个校尉默契的动作,瞬间就把百校尉围在中间。 劲气弥漫,无声的音啸声音响起,四人开始绕着百校尉旋转。黄沙开始弥漫,静谧、肃杀的氛围随着沙尘笼罩全场。 “上” 四人同时挥刀,默契的扑向了百校尉。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百校尉看着四个扑过来的身影,脸上满是不屑,冷哼一声之后身形暴起,仿佛一道利剑冲上了高空。 胡老三是北大营的归德校尉,统领健锐营一千兄弟,与健步营归德校尉丁三石相互看不顺眼,不过相较与丁三石的不顺眼,胡老三更看不顺眼的是百校尉,长的跟个娘们儿一样,功夫却是厉害的不得了,而且还掌管军纪,连游将军都怕他三分,上次被他借机收拾了一顿,实在是晦气。 这次全营演武,北大营四大归德校尉齐聚,丁三石跟杨二狗早就想收拾百校尉了,这次不约而同的出手,想要收拾了百校尉。 四把刀几乎封死了所有的角度,军中的制式长刀裹着浓烈无形气劲,锁死了百校尉所有能够选择的退路。 胡老三心中很是得意,姓百的小子你不是厉害吗,武功高吗,一个校尉收拾不了你,两个校尉也拿不住你,就不信四个校尉拿不下你。长刀临身,胡老三心中已经在想等会姓百的小子会怎么求饶了。 眼前突然白影一闪,百校尉的踪影不见了,自己的刀向着丁三石招呼了过去,这不对啊! 这厮难道飞到天上了! 胡汉三仰头,眼角的余光看向天空,只见一片耀眼的雪亮光芒喷薄而下,如同白色鹰隼的身影疾扑而下,仿佛发现猎物的苍鹰一般。 眼前断发乱飞,猩红色的碎肉四散乱飞,两侧胳膊上传来锥心的疼痛,耳边响起骨头被刀刃刮磨的声音。然后是丁三石的惨叫,杨二狗的怒吼,陆狮子的闷哼,除了自己,他们三个同样也中招了。 好快的刀! 踉跄后退中,胡老三心中满是惊惧,看着白袍飞舞,轻飘飘落下的百校尉,脸上满是恐惧神情。 上次交手吃亏,就知道这长的俊俏的小子武功高强,没想到竟然高到了这种程度,北大营四个武功最高的校尉同时出手,竟然连一招都扛不下来,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子,竟然这么可怕了。 “百校尉的武功好高!” 鲜血和碎肉散落一地,黄土上满是鲜红色,强烈的视觉冲击让黄粱好一阵儿心神不宁,好不容易收起惊惧的心情,黄粱对旁边的游将军赞叹着说了。 后面的钟山已经瞪大了眼睛,庞昆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游将军嘿嘿一笑,仿佛是早有预料的一样,“四个臭小子自找苦吃,我都不是百校尉的对手,他们四个又怎么能对付的了百校尉,真当我这个将军是摆设啊,连个校尉都不敢对付。奥,那不是武功,小黄先生,那是文采,诗词歌赋修炼出来的文采。” “文采?” 黄粱反应过来,这百校尉不是武功高手,反倒是如同自己一样,有文位加身的文士。 游将军没有注意到黄粱的惊讶,继续自顾自的说了:“我们武人修炼的是武功,读书人修炼的自然是文采。这小子虽然只是个秀才,可是文采修炼的不差,比我这个能够在武林中数得上名号的人也不遑多让。” “小黄先生,你看我这招无边落木萧萧下如何,有没有诗圣他老人家晚年出手时候风范万一?” 百校尉收起了刀,脸上不见丝毫波动的问了黄粱,仿佛刚才他一招击败的不是北大营四个武功最高的校尉,而是街头无关紧要的地痞小流氓一样。 “老胡,这次教你们个乖,只割了你们左右臂上的肉,下次再敢冒犯本校尉,我就不是割肉这么简单了。按照军营律例,军营之中私下向袍泽动刀,依律当斩。” 胡老三差点被吓尿,尼玛,老子只想教训你丫的一顿,可没想着杀了你啊,你这是曲解军规啊!不过现在人为刀俎,胡老三四个校尉是鱼肉,百校尉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敢有丝毫不满。 “百校尉您说,愿赌服输,想打想罚随你,大家都是军中袍泽,切磋伤人也是难免,百校尉想要怎么处罚我们都行。” 丁三石嘿嘿笑着说了,左右两边的胳膊上还在不断渗出鲜血,他也不理会,只是拿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百校尉。 百校尉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身为军纪校尉,他很清楚军营内的一些陋习,像今天这事,如果是自己被他们四个打倒,那肯定要吃一顿苦头。现在是自己把他们四个打趴下,就算想要给他们四个吃苦头,游将军就会挡着。 冷哼一声,百校尉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次就先放过你们四个,下次如果还这么不成器,那就不是掉两块碎肉的问题了。” “小黄先生,记住了,明晚的稻香楼,水调歌头,别忘了啊。” 黄粱闻言脑袋都大了,那个关英是欠抽,可是自己这冲上门去抽人家耳巴子,结怨关英不算个事情,可是他老爹关守备可是牛逼人物,总领一城的城防军,想要弄死自己,可比晋东虎的法子多多了。如果不去,百校尉这一关过不去,到时候他发起火来,游将军估计不会管,看百校尉的文采,还有让百校尉忌惮的背景,自己也是要玩完啊。 “梁哥儿,梁哥儿,终于找到你了。” 六子气喘吁吁的冲进军营,拉住黄粱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了。 “张主薄要见你,梁哥儿你赶紧跟我回去吧,这次小王赵灯他们都来了,稽核的事情你就先别操心了,等见了大人再来处理。” 黄粱闻言奇怪的看着六子,张主薄见自己干嘛? 第十八章 恒山书院学子 古香古色的紫黑檀木、淡淡的飘逸茶香,还是在那处横案前面,张主薄伏案低头看着文件,同时手上的毛笔不停,转眼就批示好了一份文件,仔细把文件折好,分门别类的放在一旁,在这份文件的旁边,已经放了好几沓文件了。 张主薄端起茶杯,咕咚咚喝了干净,这才看了前面的黄粱,满脸含笑。 “梁哥儿来了,这次找你是有事要跟你说一声,坐。” 张主薄绕过案几,请黄粱在待客的椅子上坐下,为黄粱倒了一杯香茶。 “这是取自南方荆州的舌叶尖,用清明的雨水泡制才能引出叶子中最熏人的芳香,现在已经过了秋分,只能用普通热水凑合着喝了。” 张主薄仔细为黄粱介绍了茶叶,然后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闭目享受了一刻,睁开眼,目光炯炯的看着黄粱。 黄粱端起茶杯,撇开杯盖,借着错开的一丝缝隙,深吸了一口杯子里透出的芳香,然后闭目。 体内流转的热气似乎变的欢快起来,原本需要数刻钟才能流转全身的热气只用了两科钟就流遍了一个周天,原本感觉凝滞不通的地方,现在也变的顺畅无阻起来,浑身上下流转着舒服愉悦的感觉。 “好茶!” 黄粱睁开眼,这才注意到张主薄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自己顺口说出好茶两个字的时候,眼瞧着张主薄的眉眼舒展开来,得意的神情布满脸庞。 “好,梁哥儿你既然能够品出这茶中的不同,想来也是享受过了这茶的好处。文采流转一个周天用了几刻,有没有达到三刻钟一周天,到了就必须要文会扬名,参与府试了。” 黄粱闻言一愣,自己已经是两科钟一周天了,可是按照张主薄的意思,似乎三刻钟一周天就必须要参与府试了。想到这里,黄粱忐忑不安的问了张主薄。 “大人,三刻一周天是否一道界限,跨过这界限,就是另一层次的文位了?” 张主薄一愣,他人老成精,立刻明白过来,黄粱这是文采流转一周天的时间少于三刻钟,甚至是两科钟了。 沉思了一下,张主薄斟酌着说了:“依照我辈文士惯例,若无外力,能够达到三科一周天已经算是顶峰了,想要突破到两科一周天,那是文位突破到秀才以后的事情了。” “不过,我没有见过天赐文位,自行修炼到童生文位的天才,所以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说完之后,张主薄神情落寞,仿佛老了十几岁一样。 张主薄现年四十有三,参与六次府试,才勉强中了秀才文位。再看看前面弱冠之年的黄粱,对照自身,张主薄心里产生了落差,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干。不过他久历官场,知道权衡利弊得失,眼前的少年文采横溢,不是自己能望其项背的,就算有嫉妒不满,也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否则若是因此交恶这少年,以后怕是难以挽回了。整理了一下思绪,张主薄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份册子,递给了黄粱。 “明日稻香楼举行文会,关守备邀请燕州城饱学之士,想要为他儿子关英扬名。这事情本来与你没有关系,可是近日坊间流言,说水调歌头本是关英所做,你是窃了关英的成果,污蔑你的文名。” “我辈读书人,可以不争衣食荣辱,这文名却不得不争。宗府台特意问了关守备,要他禁止这流言,不曾想关守备却言这词本就出自关英之手,而且原本只写了半阙,谁知写有词曲的草纸丢了,而且他也已经想出了下半阙,会在明日的宴饮之上朗诵,与你一较高下。” 黄粱接过册子,是一份鎏金帖子,翻开一看,竟然是邀请自己参加文会的。 张主薄看黄粱看完帖子,这才捻着胡须说了:“抄袭一说,本就荒诞,但席轮教授去职,韩祭酒要取消关英府试资格,这本就算是能够毁掉关英文名的事情,他出此卑鄙无耻的手法还击,虽有违我辈读书人道义,但关英已然辞出国子监,韩祭酒也管束不到他,所以这次需要你自己应对了。” 这样说完,张主薄看着黄粱,眼中闪烁了亮光。 “梁哥儿,你若想摆脱这污你文名的罪名,就必须要准备好下半阙来应对,而且要合的好,应的对,否则就……” 黄粱站起身来,向张主薄做了一次稽首,“多谢主薄大人,明日的稻香楼,梁肯定会去。” 张主薄闻言一喜,“好好好,你既然心里有谱,那我就不说了。关家在燕州多有势力,若有为难的事,尽可来寻我,你为兵科吏员,是衙门中人,我自会为你出头。近日晨起遇到赵推官,他还提起这件事,并说一定会到场为你壮声色。” 看到黄粱欲言又止,张主薄接着说了:“若是你担心后面关家的报复,其实大可不必,你能够过了府试,成为秀才,就算给他关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你一根汗毛。好了,我还有些公文要处理,你暂且退下吧,若有事,尽可来寻我。” 黄粱闻言只得退出,刚才黄粱欲言又止,不是因为担心关家报复,而是没心颇为胀痛,想要问一下张主薄这是什么现象,会不会是文位将要突破的预兆。 这样想着,黄粱出了主薄的房间,眉心胀痛的慢腾腾走了,想要回到兵科和商科共用的办事房,甫一推开门,六子就迎了上来。 看到黄粱头晕乎乎的,六子担心的问了黄粱,“主薄大人没有责难你吧?主薄大人比较看重规矩,今儿你没有上衙就去军营,主薄大人如果骂你,你不要生气,这是常有的事。” 黄粱费力的拉过椅子,在凳子上坐好,直觉眉心疼的厉害,仿佛有无数根针在眉心攒刺一样,想要把眉心刺出个窟窿一般。 对面的老黄语气里满是讥讽,“衙门有衙门的规矩,不按照规矩办事,自然要挨骂。小黄你也不要多心,年轻人多吃点苦头,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了,主薄大人,推官大人都看重你,既然主薄大人不欣赏你,去找赵推官好了,他肯定愿意帮你。” 边说话,老黄边拿起茶盏,啜了一口,满脸的得意。 六子闻言怒了,正要说话,对面的小王突然开口:“我听有人说梁哥儿你抄袭关英的诗词,这事你要注意点,他们这是在抹黑你的文名。昨天有几个恒山书院的学子过来找你切磋诗词,你不在,他们让我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你,让你小心。” 六子闻言一愣,“恒山书院的学子有这么好心了?” 小王给六子满上茶盏,语气弱弱的说了:“六哥,我这总不好把恒山书院那帮小王八蛋的口气给复述出来吧,你看梁哥儿,本来就不舒服,我就不再给他添堵了。恒山书院那个小王八蛋,仗着书院的名头在我们边境几个州横行霸道,总得有人教训教训他们。” “梁哥儿教训他们恒山书院的学子?” 六子摸着下巴,与小王探讨了黄粱究竟能不能碾压那几个学子。 燕州国子监大门口,四个身着墨蓝士子衫的学子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正与门里的几个学子对峙,双方引经据典,你争我论,吵得热火朝天。 白石雕成的门楼上,国子监院墙上,近处的几棵大树上,或站或抱或趴着不少土黄色衣饰的国子监学子,不是为己方的几个学子大声叫好加油,不过这叫好的声音随着时间的延长而愈发低了,最后基本上就没有了。 “燕州无人,也不知韩祭酒是怎么管的,没得损了我恒山书院的名头。” “韩师兄自然有韩师兄的难处,边境几州贫瘠,人才也同样不兴,韩师兄能把天才教成诗词大家,可谁也没办事把蠢材教成文士啊,顶多是这些酒囊饭袋罢了。” 四个墨蓝衣衫的士子吵吵嚷嚷,鄙视着燕州国子监的学子,年轻的脸上满是嚣张跋扈。 第十九章 为了抢署名权也是拼了 黄粱是被六子背回家去的,头疼的太厉害了,衙门的医官没有法子,县城里的神医也没辙,不过他们都认为黄粱健康的很,这眉心疼的毛病,应该看看再说,六子没办法,只能把黄粱背回家里去了。 钟灵正好在家,这几日里,原本钟灵是要住在六子家的,不过钟灵担心家里,每天都要回来洒扫,看到黄粱被背回来,钟灵一下就愣了。 两行泪珠沿着脸颊滑落下来,声音颤抖的问了六子。 “六哥,我哥他怎么了?昨日出去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昏迷了,是遇上晋东虎了?” 说话的功夫,钟灵已经收好了东西,铺好了床铺,帮着六子把黄粱放了下来。就要伸手解开黄粱的外袍,查探黄粱的伤势。 六子正忙着找水喝,刚刚喝下一口,就看到钟灵解开了黄粱的口子,当下就喷了出来。 “噗,钟灵你干嘛呢!梁哥儿是眉心疼,不是受伤了,不用查他的身体了。” “不是遇到虎群,伤了大哥了?” 钟灵俏脸上的神色略缓,帮黄粱系好了衣扣,顺口问了六子一句。 六子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钟灵的小脸上完全都是奇怪了,医官看不出毛病,大夫不敢用药,这说明哥没受伤,而是身体出了问题了,会不是是哥的文位出问题了,听说读书人气怒攻心,就会损伤体内的文采,实力倒退甚至是文位全无。 六子喝完了水,抹着嘴巴安慰了钟灵,“这事是从张主薄那里引起的,我明天上衙之后就去问张主薄,看看梁哥儿究竟是怎么了。钟灵,今天还是去我家住吧,这里太危险了,晋东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摸过来。你去跟我媳妇做伴,我在这看着梁哥儿,就算虎群来了,我老六也是有文位的人,能抵抗一二。” “我那里也不去” 钟灵毫不迟疑的说了,俏脸上满是坚定。一边说着,钟灵一边拿起了水盆,去井台上汲水,打湿了毛巾,拧干之后,拿来给黄粱擦了脸。 六子劝了一会儿,看钟灵坚持,只得无奈的安排了两句,转身走了,走到街上,去跟打更的更夫交代了一声,叫他多注意黄粱家里,如果有什么黑影或者认不清的物件想要进黄家,就赶忙敲锣叫人。 更夫不知道深浅,问了几句之后,就连连答应了。六子又去左邻右舍安排了几句,都打过了招呼,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去了。 黄粱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喝了两口钟灵端过来的稀粥,问了钟灵日子之后,黄粱大吃一惊,自己竟然睡了一天一夜。按照请帖上写着的日子,现在自己应该去稻香楼了,这就要错过日子了啊。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窗前的地上,在只有一灯如豆的漆黑屋子里留下一小片光亮。 黄粱摸了摸眉心,有些凹凸不平,感觉怪怪的,不过攒心的疼痛已经消失了,而且还感觉到一阵的舒爽。 挣扎着坐了起来,黄粱想要下床穿衣。今晚的饮宴黄粱必须要去,不但是百校尉的威逼,还有自己文名的保卫战,关英那个王八蛋,这下一定要他好看,竟敢污蔑是自己偷了他的词曲,那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大家词曲。 “哥你不能动,你的病还没有好,那里都不能去。” 正在油灯下忙碌的钟灵回身看到黄粱挣扎着坐起来,急忙回身过来按住了黄粱。黄粱睡了一夜,身体滚烫,如同发烧了一样,若不是张主薄说这是文位提升的正常反应,钟灵早就把黄粱送去同仁堂医馆了。 “稻香楼那边有饮宴,我必须去一趟,不然文名有污,诗词也要被人剽窃去了。” 黄粱靠在床头喘气,气喘吁吁的说了。虽然是头不再疼了,可是身上却如同被掏空了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刚才若不是喝了点稀粥,怕是连坐起来也困难了。 “这件事我知道,我已经想出法子了,哥你把词写出来好了,这样一个小文会,有大把的人愿意读你的诗词的。哥你刚刚经历文位突破的苦楚,现在那里也不能去。” 黄粱无奈,只得把诗词写了,随手丢下,然后继续躺着了。 钟灵珍而重之的把黄粱写出的诗词叠好,转身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皎洁月光洒满院落,几个身穿灰袍的士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低声说话,钟山蹲在井台上,跟井台下面蹲着的六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身白袍的百校尉颇是醒目,在庭院里来回跺步,每次都会走到门口,向里面看上一看。 看到钟灵手里拿着折好的宣纸出来,百校尉大喜,三步两步走到钟灵旁边,一叠声的问了。 “怎么样,怎么样,黄粱可写出了下半曲?现在时间不早了,稻香楼怕是已经开始了,再不写出来,就赶不上了。” 院子里的人闻言都围拢了过来,六子和钟山两人最快,隔在百校尉与钟灵之间,生怕百校尉一言不合,暴起抢夺。 “这稿子还是我带去吧,只要梁哥儿这词写得好,关家就不敢怎么样。哼,想污梁哥儿文名,大言不惭,也不看梁哥儿是什么人,天赐文位,文渊阁童生!” 六子挤了过来,伸手向钟灵要宣纸,想要先睹为快。 钟山虽然不大喜欢诗词,不过这是自家姐夫的词,总不好让外人拿去稻香楼,要知道,谁读了这词,谁就可能留下这手稿,得到一代诗词大家的第一手手稿。 百校尉嗤笑一声,语气轻蔑。 “井底之蛙!想要保留黄粱这第一手手稿,也不看看你们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先不说别的,若是这曲词在稻香楼宣读,你们的文采足够吗,能够蕴含文采之力把词曲朗诵出来吗,能够让稻香楼的文士都听到吗,能够压过想要打断你读词的高手声音吗?” 百校尉一连几个能够,让钟山和六子都讪讪后退,百校尉说的不错,他们俩还真没这本事。 “我常聪有,只要这词能入我眼,我保证能让稻香楼所有人都听到这词。” 后面过来的几个灰衣人说着,当先的年轻人声音压过盖过其他人,声传老远一段距离。 “呦,恒山书院的大才子也来抢书稿了啊!” 皎洁月光下,百校尉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你们几个是来挑战黄粱的,先不说别的,你们能让他们相信,你不会匿了这份手稿,让黄粱文名污损。” “我常聪以文名发誓,绝对……” “你发个屁的事,发誓有用,还要我们这些当兵的有什么用。” 百校尉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常聪的话,语带讥讽,刺激的常聪脸红脖子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余几个灰衣人闻言争辩了几句,不过都被百校尉连喝问带嘲讽,一会儿功夫,几个恒山书院的学子就被百校尉气的都说不出话来。 “我哥说了,这曲词有劳百校尉在稻香阁诵读,这份手稿就赠予百校尉,待这次事毕,我哥会在为这曲词作序,如丙辰达旦,欢饮中秋,兼怀百兄这样的。” 钟灵制止了百校尉继续说下去,说出了黄粱的安排。 百校尉除听黄粱的安排还有些郁闷,不过当他听到黄粱会亲自作序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按照黄粱这曲词上半阙的水平,如果下半阙水平不差,肯定会流传千古。如果黄粱做的序添加上自己的名字,那自己同样会流传千古了。 把关家那群王八蛋的脸打的啪啪响,同时还能得到流传千古的机会,百校尉一时有些过度喜形于色了。 “我读,我读,只要序里能加上我李苍林的名字就行了。” 明亮的绿光从后面一个恒山书院弟子手上亮起,李苍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钟灵手里的稿子,然后身形一矮,避过了反应过来的百校尉猛烈一击,身子还在半弯的时候,脚后跟猛然在地上一磕,飞也似地向后退了出去。 “轰隆” 李苍林的后背撞上黄粱家的土墙,泥灰翻飞之中,李苍林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不过他丝毫不停,身影连晃,躲过百校尉尾随而来的攻击,退到了街道上,毫不迟疑的向着远处的稻香楼飞奔而走。 “李师弟,我来助你,到时候加上我的名字就行。” 钟山和六子还在呆愣的时候,恒山书院的弟子已经炸锅了,叫嚣着冲了出去,前后不差几丈远,追了上去。 第二十章 半曲词惊天下 稻香楼内,人声鼎沸,一片热闹景象。 一楼中央的舞台上,轻纱漫舞的歌姬正在欢舞,高悬的珠灯散落柔和的光,照满大厅内欢快的酒客。十几台桌子放满了整个大厅,长袍绸缎的酒客正在觥筹交错,谈论着今天晚上将要发生的事情。 文山书院的山长关家征是个关守备的本家,正大声嘲讽了同在一桌的一个文士。 “高温元你懂什么,我家关英先前已经写出了一首水调歌头,能够写出更好的词也是合情合理,这半首词是我家关英写出来的,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高温元是燕州书院的教授,被关家征指责,脸红脖子粗的嚷嚷了:“关家征,你区区一个山长,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身为燕州书院的教授,我高温元自认没有能力写出这样一首词,关英的词我见过,他的风格跟那首完全不一样。” “滚,这里不欢迎你,滚。” 恼羞成怒的关家征大怒,指着高温元的鼻子怒骂。 两个身穿褐衣,头戴小帽的家丁冲了出来,不顾正破口大骂的高温元如何愤怒,拖着高温元就走了。 同样的场景在不同的酒桌上上演,凡是认为关英配不上那首词的人都被赶了出去。虽然被拖出去的文士都有文位加身,可是这次值守的家丁似乎也武功颇高,每次出手,总是温压被拖出去的文士一头,让那些文士只能在破口大骂中被拖了出去。 关英站在二楼,看着楼下被拖出去时候还在破口大骂的文士,脸色阴沉。 李德新站在关英身旁,脸上满是倨傲烦躁,“这些王八蛋,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乱讲说诗词不是关英兄你写的,自以为是,他们知道什么。关英兄你文采横溢,是我燕州少见的天才,区区一曲水调歌头,怎么难得到关英兄。” 关英后面的书童更是为关英愤愤不平了,“那首词明明就是少爷你写的,我还替少爷你整理了那首词,都怪我,没有收好那稿子,被人盗走,拿去用少爷你的心血欺世盗名。” 周围的士子纷纷为关英不平,他们都是关英的狐朋狗友,往日里没有机会靠近关英,现在燕州的士子大半不屑与关英为伍,所以这帮纨绔有了靠近关英的机会。他们才不会管什么是非曲直,只要能巴结关英大少爷,那肯定是一叠声的污蔑了黄粱,赞扬了关英。 被阿谀之词包围,关英有些飘飘然了,仿佛那半首水调歌头真的是自己写的,而黄粱就是那个剽窃自己的罪魁祸首,连带着父亲出面,找诗词大家帮自己写出的下半阙词似乎也真的成了他自己所写。 “哼,一群无知浅薄的废物,那黄粱原本籍籍无名,突然就写出了一首很好的词,真当他是不世出的天才。要像我这样,词是要一步一步的写出来,这才是士子正常成长的途径。突然就写出了半首足以名传天下的好词,这肯定是剽窃别人的。” “不过这次是他不幸,竟敢剽窃我关英的,现在他还没有来,看样子他是怕了,不敢来了。如果他来了,我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诗词大家。” 一楼大厅内,轻歌曼舞突然停顿了,身披轻纱的歌姬齐刷刷的退了下去,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开口向大家执意。 “欢迎各位参与我家少爷的文会,文会本该是诸位大家写诗诵词的地方,可是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家少爷写的半首词被剽窃,想要强夺我少爷的文名,那要看看我关家答不答应。” 李德新闻言对关英说了:“关英兄,文会开始了,我们下去吧,等下要你诵词了,这次一定要文压全场,让黄粱那小子的名声臭遍燕州城。” 近来几日黄粱的水调歌头传播燕州,伴随着的是关英和李德新的文名臭遍燕州城,随着水调歌头的传唱,李德新的狗屁不知也传遍燕州城。现在李德新比关英还要迫切,想要证明那首词不是黄粱写的。 大厅里响起激烈的掌声,一致称赞了关英,对剽窃诗词的黄粱批驳的一无是处。 “黄粱是个什么东西,敢跟关少爷比,关少爷可是自幼成名,才名满燕州的,他怎么可能写出比关少爷还要好的诗词,肯定是剽窃。” “黄粱不就是衙门的一个书吏,书吏怎么可能写出好的诗词,肯定是剽窃。” “关少爷既然写了上半首,那下半首诗词呢,有没有啊?拿出来让大家看看,是不是一首词一看就能看出来了。” 议论纷纷之中,关英登上了台子,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管家向四方抱了一个罗圈揖,“诸位,现在我家少爷来了,诸位想要知道那首水调歌头的下半曲,问我家少爷就知道了。” “关少爷,水调歌头的上半曲意境优美,融情于景,以景言情,是难得的好词,大家都想要知道下半曲了,关少爷朗诵出来吧。” “关少爷你少年成名,前些日子才做出一首力压年轻才子的好词,这次的词更好,赶紧读出来让大家欣赏一下。” 关英得意的向前一步,站到了管家前面,语气得意。 “下半阙早就写好了,我本不欲公之于众,无奈某些小人趁机剽窃,想要占了我关英的便宜,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索性就把整首词都放出来,让大家品鉴一二了。” 舒展了一下嗓子,关英开口念了:“怅襟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这句该我念了,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诗词伴着争吵声音从酒楼外面传了进来,一个灰蓝色的身影落在台子上,站在关英前面,大声朗诵了。后面跟进来的月白影子拽着灰蓝色的身影,两人抢着一页写满字的宣纸,大声的朗诵了。 后面又冲进来几个灰蓝色的影子,加入了争抢,同时还不忘念了诗词。 “哈哈,我念过了,黄粱必须得把我的名字写入序章了,哈哈哈。” “我念的第一句,序章应该第一个写我的名字。” 台子上乱成一团,关英也愣神了,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就算他再怎么孤陋寡闻,这几个人还是知道的,来燕州游学的恒山书院学子常聪、北大营唯一的秀才校尉百校尉,恒山书院游学学子李苍林…… 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能够蔑视他的文士,今天怎么突然都出现在这儿了,他们说什么,黄粱的词,难道他们刚才念的是黄粱的词! “你们几个捣什么乱,赶紧滚下去,家丁呢,赶紧把这些人拖走。” 李德新火冒三丈,大声的呵斥了百校尉几人。马上就要看到关英朗诵诗词了,只要关英能够挽回名声,占了这首水调歌头词曲原作者的名头,那黄粱的名头就臭了,自己就能摆脱一谈水调歌头就议论废物李德新的窘境了。 “这不是北大营的百校尉吗,听说他文武双全,是四大营中唯一一个秀才校尉,文采斐然的。” “这几个不是恒山书院的学子吗,听说他们去文战燕州书院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是他们的对手,当时只有常峰出手了,好厉害啊。” “他们朗诵的是水调歌头,是那首水调歌头,词曲优美,很好啊!序章是什么,他们要在词曲的序章中署名吗!” “这首词很不错啊,而且上下阕很合,很不错啊。” “这首词很好啊,上下阕意境优美,好词!” “咦,黄粱写的,关英不是说是他写的吗,不对啊!” 议论纷纷的声音响彻整个一楼大厅,让台子上的关英变了脸色,让台子下的李德新黑了脸色,让二楼站着的张主薄捻须而笑,让宗府台旁边的关守备脸色铁青,让赵推官脸上浮起了莫名的笑意,似乎找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第二十一章 赵推官的邀请 “关守备,我早就说过,这首词就是黄粱写的,老夫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非要弄什么文会,荒唐,何其荒唐,鸠占鹊巢,然欲何乎?” 韩祭酒捻着胡子,大声训斥了关守备,言辞激烈。 宗府台心里乐开了花,往日里与关守备政见不合,这王八蛋仗着是本地的地头蛇,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这次挨骂了吧。韩祭酒是燕州最高书院的祭酒,全燕州唯一的进士文位,怎么可能会怕关家这些地头蛇。 感觉出了一口恶气的宗府台笑着和了稀泥,“祭酒大人何必生气,这件事中的原委,可能关守备并不清楚,武人怎么可能会鉴赏诗词呢,不清楚这事的原委,也是情有可原的。” 关守备的脸色更加黑了,儿子在下面出丑,自己在楼上出丑,这下关家的人丢大发了。原以为请了诗词大家就能够续上这首诗词,那里想到黄粱竟然写出了一首更好的诗词,而且是得到燕州最上层的读书人认可的诗词。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好词,好词,情、景、人,三者俱全,好词,好词!” 赵推官拍着巴掌赞赏了,语气里满是赞叹,目光没有离开一楼中央台子上的几个恒山书院的学子。身为府衙推官,他虽然文位不高,不过也是府衙为数不多的秀才文位在身的官员,所以很是清楚这首词的美妙。 “月光,天上的月光变了,月亮变大了,上面有人跳舞啊!” 窗子旁边的座位上突然传来惊喜的叫声,与此同时,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二楼的楼板上,清新柔和。 “天现异象!” 韩祭酒一个箭步窜到了窗户旁边,挤开大呼小叫的几个酒客,抬头向外看去。 天空是一轮皎洁的明月,明月旁边,是另外一轮皎洁的明月,与另外一轮明月交相辉映,照亮整个天空,皎洁的月光洒满燕州城,照亮了远处的城墙、塔楼,近处的酒楼商铺、街道、行人。 街道上已经沸腾了,原本被赶出酒楼的士子还没有离开,听到黄粱的词就更不愿意走了,正挤在一堆仰头观月,大声谈论着这百年难遇的奇观。 “听说百年前诗仙李白静夜思诗成的时候也引发了双月当空,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也能遇到这样的奇观,幸甚至哉!”头发花白的燕州书院高温元抚掌大笑 “词仙啊,能写出此词,词仙也!”头发花白的商山书院夫子大声赞叹了。 “词成明月当空,引发百年难得一见的旷世奇观,我辈文人的楷模也!”同属商山书院的夫子商洛言语激动。 “可惜了,不能得见词曲作者,真是可惜了。”高温元拍着大腿嚷嚷了。 另外一位士子愤愤不平的说了:“关家还真是霸道,诬陷人偷了他的半首词,竟然还要弄出这样奇葩的文会,被人把脸打肿了吧,丢人,丢我辈文人的脸!” “若能见词曲作者,我必拜师也。” 头发花白的燕州书院教习纪岚翘着手里的折扇说了。 赵推官站在韩祭酒身后,语气里满是赞赏:“往日里就听大人您说这黄粱词曲风流,今日一看,远不止此啊!” 韩祭酒抚掌笑着:“老夫眼拙了,如此有为的年轻才子,是老夫走眼了。单凭此词,足以与百年前的诗仙李白相媲美了,可惜世事更迭,诗仙英年早逝,只留下几首诗就毁身在朝代更迭的大潮里,真是可惜了。” 宗府台捻着胡须回应了:“李唐一朝,不过区区几十年,如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道天才如天上繁星,可惜李唐无道,人民起而叛唐,流星夭折啊。” 关守备看众人不理会他,黑着脸想要下楼,不再与这帮穷酸文人一块儿,免得再听他们瞎唠叨,打又不行,不打又心里憋屈,还是赶紧走掉。 “关大人留步,话要说明白才好走吧。” 韩祭酒开口留住了关守备。 关守备脸色更黑了,心道韩老头个王八蛋,这是要逼着自己出手啊!不过韩老头是进士文位,自己才是个守备,武功连最低等的怀化校尉都不到,跟韩老头差了十万八千里,绝对是打不过他的啊! “韩大人有何指教,关某的脸已经丢在这儿了,韩大人还想怎么样?” 韩祭酒捻着胡须,“这词是黄粱写的,关大人没有意见吧,令公子的词,也就罢了吧。” 关守备脸色黢黑,不过现在是被抓住了把柄,再挣扎也没有什么用处了,“这词是黄粱的,还是我儿关英的,韩大人你说了不算,要他黄粱说了才算,告辞。”说完不等韩祭酒开口,一溜烟的就下楼去了。 “武人就是这样,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张主薄捻着胡子嚷嚷了,满是对于关守备的不满。 “无知匹夫,张大人何必与他计较,没得失了身份。” 燕州书院的一位教习不屑的看着关守备的背影说了。 赵推官则是揽着张主薄的肩膀,“张大人,听说这黄粱是你手下的书吏,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我有事想要麻烦他一下,张大人你能不能帮我美言几句。” 张主薄哈哈一笑,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自己只是秀才文位,而赵推官则是举人,往日里虽然也打招呼,不过却没有今日这么亲热讨好。赵推官肯对自己这么客气,这是看在黄粱的面子上啊。 “赵大人,您老身为推官,要找黄粱也是容易的紧,何必用我,再说了,我也是您的下属啊。” 想到这里,张主薄突然笑了,“令爱木兰小姐在国子监读书,不知进度如何了?” 赵推官无奈的叹了口气,“虽有进益,可离着能够晋位文位还远,而且冯老头伤病发作,已经躺到病床上去了,恐怕是等不到出结果了,不能让冯老头看到文位不分男女,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张主薄闻言脸色一变,“冯老将军身体不行了?” 赵推官叹了口气:“前几日北戎寇边,冯老将军正率军演武,两军相遇与旷野,我军损失惨重,断后的冯老将军身被十七处创伤,若不是百校尉率军及时赶到,雁翎派随军的高手带着十香补元胶,冯老将军怕是已经没了。不过那次大战之后,冯将军也只能躺在床上养伤了,而且医官也说了,冯老将军怕是命不久矣。” 张主薄同样叹了口气,“冯老将军一生为国,可惜膝下无儿,没能养出一个有文位的孩子,终生遗憾。听说这次跟赵大人打赌,也是想要看到女儿也能读书,所以……” “我想请黄粱教我女儿写词,看能不能另辟蹊径,让孩子通过其他途径成就文位。” 赵推官老实说着,语气里满是烦恼。 张主薄点了点头,“既然是老将军的心愿,这事我一定做到,回去我跟黄粱说,不过他会不会答应,我就不好说了。” …… 黄粱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棂,斜斜落在床前的地面上,拉出一溜透明的光柱,光亮的光柱里飘散着些细屑和灰尘。鼻端飘着淡淡的饭菜香味,钟灵细碎的脚步在院子里响起,低声哼着歌儿,似乎是在收拾菜地里的幼苗。 听到黄粱的醒来的声音,钟灵手里拿着两根黄花,从门口探了小脑袋进来,看到黄粱醒来,立即惊喜的说了。 “哥你醒了,饭菜已经做好了,要不要起来吃饭?六哥刚刚走了,他说赵推官有事找你,希望能够尽快见你一面。” 钟灵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 黄粱愣了一下,赵推官找我,昨天才是张主薄,今天是赵推官,难道昨晚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二十二章 文武双全 秋天已经接近尾声,马上就要踏进冬季了,小院里的瓜菜全都叶子泛黄,枯枝残败的样子,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鸡蛋大小的黄番茄挂在残枝上,摇摇欲坠。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了一碟青菜、一碟辣椒炒肉,几个黄面馒头,两碗稀饭。黄粱走出屋子的时候,钟灵正摆着筷子,鬓边的发丝束成两条小辫,垂在胸前,随着钟灵的动作而有韵律的摆动,美丽极了。 “哥,你病了,要多吃点肉。” 钟灵夹了一筷子肉到黄粱碗里,眼睛里满是孺慕的看着黄粱,忽闪忽闪。 黄粱心里正烦着,下意识的夹了一块肉吃着。赵推官是举人文位,听衙门里的人说,赵推官还是武功高手,不比校尉级的高手差,也能算是武林中的二三流的高手。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难道说北大营稽核出了什么事情,百校尉扒了出来,赵推官要问罪了。 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黄粱夹了一筷子肉到钟灵碗里,逼着钟灵吃了下去。 现在生活刚有好转,饭菜中能够见到荤腥,这都是靠自己在衙门里的差事,可不能丢了差事,等会见赵推官,要好好应对,该怎么应对这稽核的事情呢。 黄粱无心吃饭,拦住了钟灵向自己碗里夹肉的动作,好不容易能吃上肉了,这样的日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破坏掉的。等会去见下百校尉,他不是想要自己的词吗,再给他写上五六七八首,只要他能把稽核中发现的问题压下去。 “我不吃了,去军营看看钟山。” 黄粱喝了两口粥,站起来说着,不等钟灵说话,就转身出了院子。钟灵在后面喊了几声,黄粱应了一声,也没有回头,就继续走掉了。钟灵节俭,这些肉又不能久放,剩下那些肉就会多吃点,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肉才行。 沿着满是碎土的黄土路,穿过半个燕州城,黄粱到了北大营的时候,军营已经空了,除了几个守门的军士,两队巡逻的卫士,再看不到其他的士兵。 百校尉跟庞昆都跟着大军开拔了,说是去剿灭为祸的晋东虎群,天刚亮就开拔的,具体什么时候回来,那就不知道了。守卫的军士不认识黄粱,不肯让他进去,黄粱无奈,只得返回燕州城。 既然百校尉走掉了,那稽核的事情肯定也暂时告一段落,赵推官找自己,肯定就不会是稽核的事情,那会是什么事情呢。 黄粱走进府衙的时候,迎面遇上了兴高采烈的六子,看到黄粱,六子把手里的文书随手往咯吱窝里一夹,过来拉住黄粱就向内衙走,一边走一边嚷嚷了。 “梁哥儿你干嘛呢,推官大人找你,赶紧走,推官大人都等了好一会儿了,催了好几次了。” 一边说着,一边拉了黄粱向内衙走,嚷嚷着让路,挤开了几个迎面走来的捕快,吼叫着推开了新任的农科主事张骏,把正跟几个衣饰有些怪异的客人拉话的老黄挤得几个趔趄,扬长而去了。 两人走到内衙院子的时候,赵推官正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几个办事的吏员在旁边同样焦躁不安,来回走动着,一个头发胡子泛着灰白色的文士偶尔与赵推官说两句话,不过赵推官只是偶回一两句,文士也不以为意。 看到老六拉着黄粱进来,赵推官脸上立即堆起笑容,三步两步走了过来,笑着说了:“六子,你终于来了,这位是黄粱先生?先生一曲水调歌头,词成明月当空,引发百年难得一见的异象,先生真文辞大家也。” 不等黄粱说话,赵推官伸手虚引,“还请先生进去说话,赵某有事相求,容赵某进去详谈。” 进去之后,黄粱这才知道赵推官竟然想让自家女儿拜师,中间还牵扯着因戎狄入侵而受伤的冯老将军,这让黄粱感觉压力山大。 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研究,黄粱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大致格局,朝廷内文有各种文位的高手,武有各级将军校尉,牢牢压制着武林中以三大圣地为主,六大派十二中型门派为主的武林势力。 朝廷授予获取功名的童生文位之后,童生体内就会生出被称作文采的热流,性质堪比武者的内力。通过学习思考,童生体内的热流会逐渐增多,增强到一定程度之后,童生就能够参与府试,取得秀才功名后,就能突破境界,成为秀才文位的高手,以此类推,至到成为最高层级的进士级顶尖高手。 如黄粱这样,不经朝廷授予文位,就能自行成就文位的,称作天赐童生,这样的人万中无一,十年难遇。再加上黄粱写出了水调歌头,所以很得燕州城几个高文位的高手看重,赵推官更是要邀请他担任自家女儿的家庭老师。 黄粱推辞了两句,不愿意担任赵木兰的老师,再加上冯老将军的事情,他们俩在打赌,自己可不愿意搀和进文官和武将的争斗。 “我就说过,他一个小小的童生,怎么敢担任木兰小姐的老师,木兰小姐的老师,最少也要秀才文位的高手,如我这样的高手。” 灰白胡子的文士胡子一翘一翘,似乎对黄粱的推辞很是不屑,语气里满是对于只是童生的黄粱的不屑。 赵推官不悦的看了文士一眼,“苟先生,我只是代女儿请启蒙老师,这事苟先生就不要插言了。” 苟先生闻言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坚持说了:“赵大人,我认为木兰小姐文采天赋优越,是不得多得的人才,她的老师最少也要秀才甚至举人才行,这样一个童生,根本配不上。大人如果你觉着我苟文若不够格,这个童生就够格了?” “小子,你一个童生,不要自取其辱了,帮助木兰小姐开蒙,不是你这样的童生能够做到的。” 苟文若脸上满是不屑,瞪着黄粱说了。 赵推官脸色不悦,“苟先生,你这就是小看小黄先生了,他是天赐童生,昨晚还写出了一曲水调歌头,不但引来天地异象,而且还有宗府台韩祭酒的认可。苟先生,你觉着自己还能比得过韩祭酒宗府台吗?” 六子在一旁打哈哈:“就是就是,韩祭酒说的,总是不会错的,恒山书院的学子现在对梁哥儿佩服的也是五体投地,追着梁哥儿要签名呢。对了,昨个在稻香楼,梁哥儿那首词可是引起了轰动的。” 苟文若鼻孔朝天,一脸的不屑,“我跟你说话了吗,无知边民,你懂个屁,滚。” 六子被闹了个大红脸,有心开骂,不过当着赵推官,他有些胆怯,再加上苟文若是秀才,比他高了一个文位,气势被压制住了,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黄粱站起身来,“赵大人” 赵推官以为黄粱生气要走,急忙站了起来,对着苟文若呵斥了:“苟文若,我以掌门的名义命令你,出去。” 苟文若闻言恨恨的瞪了黄粱一眼,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赵推官这才面向黄粱客气的说了:“小黄先生不要生气,是我管束不力,我这位师弟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见谅。” 黄粱闻言一愕,掌门,师弟?这赵推官不是朝廷的举人推官吗,怎么还是掌门,而且还有个师弟,这些应该是武林中人的称呼才对。 看到黄粱的疑惑,赵推官闻言仔细说了:“小黄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入仕之前是一家门派的弟子,后来考的功名,担任推官,师门蒙难,师父临终托孤,我不得不担任了这门派掌门的位子。” 黄粱闻言看向赵推官的目光变了:“大人,这么说,你也会武功?” 六子在旁边插嘴说了:“那是当然,赵大人文武双全,在燕州城是出了命的。去年戎狄攻城,赵大人一手奔雷剑法,很是砍下了不少戎狄蛮子的脑袋。当日雁翎派和五宫山的高手都在,他们可是称赞赵大人文武双全了的。” 赵推官脸上浮起一抹得意颜色,“是啊,当日在五宫山的晏兄配合之下,我的奔雷剑法才能一剑枭首十四人,止住了戎狄人攻城的势头。戎狄人真是凶狠,年年攻城,不知道今年又会什么时候攻到燕州城下啊!” 看黄粱悠然神往的模样,赵推官拍拍自己手上的长剑,“这样吧,小黄先生,我看你对武功也是很有兴趣,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武功,让你拜入我盐湖派门下。不过代价就是你得帮我女儿开蒙,让她能够考取童生文位。” 第二十三章 武林高手分级 六子一脸艳羡的看着黄粱,这可是武功,江湖传说中的武功,高来高去,来无影去无踪。梁哥儿现在身有文位,如果能够练武,未来成了武林高手,那就是文武双全的高手,按照朝廷规矩,惯例是要大用的。 苟文若忽然从外面探过头来,“师兄,我绝不跟他做师兄弟,你不能把他收入门派。” 赵推官抓起手边的茶盏就丢了过去,“滚” 说到文武双全,黄粱确实有想法。鲜衣怒马,行侠江湖,青史留名,文武双全,那个少年会不曾有过这样的梦想。可是看苟文若的态度,再看看赵推官的身份,想来他们这个盐湖派肯定是个小派,大猫小猫三两只。 “这件事就算了吧,赵大人。” 黄粱开口说着,无视赵推官眼中的失望,黄粱继续说了:“如果木兰小姐想要从我学诗词,我可以教她,不过能不能突破文位,成就童生,我不能保证。” 赵推官眼里先是失望,接着就大喜过望,惊喜的看着黄粱,“赵某谢过先生。” 六子心里暗道梁哥儿虽然诗词文采惊人,不过说破大天,梁哥儿也就是个童生,怎么可能帮推官大人的小姐成就童生文位呢。历史上虽然有女子成就童生,不过那可是万中无一的,梁哥儿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 “多谢小黄先生,这两****就带木兰上门拜师。” 赵推官十分兴奋,客气几句,送了六子和黄粱出来,连衙也不上了,急匆匆的去了。 六子看着赵推官的背影,酸酸的说了:“梁哥儿,这赵推官真是看得起你啊,让女儿拜你为师。唉,赵大人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啊,跟冯老将军打的赌快要失败了,才求到梁哥儿你头上了,你可别搀和他们俩之间去啊。” 黄粱跟六子走着向前衙走去,听到六子的话,黄粱不禁叹气说着。 “六哥你不清楚这其中的关节,冯老将军膝下无子,一辈子都想着让自家女儿有出息,赵推官家里也是这样,他们就是想证明女子也能考上文位,除了练武还能有另外一个途径。” “前几日,冯老将军率军巡边的时候,与戎狄人遭遇,戎狄边军中有巫皇殿的一队高手,冯老将军队伍中没有武林高手,校尉人数也不足,被巫皇殿的高手几次冲杀破了军阵,队伍死伤惨重,冯老将军也身受重伤,医官说怕是命不久矣。” “冯老将军如死了,他一辈子的念想就没了,老将军怕是会死不瞑目的。” 六子闻言恍然大悟,“他们俩的打赌早就传遍了燕州城,我还以为他们真是为了义气而赌,没想到是惺惺相惜,互相有意啊。” 两人转过月亮门,走上围廊,恰巧看到老黄正跟几个衣饰奇特的异族人拱手道别。 六子不屑的说了一句:“老黄这个王八蛋,不知道怎么搞的,搭上了渠梁人这条线,竟然让他完成了今年的军士征稽,得了主薄大人的赞赏。” 黄粱闻言扫了几个渠梁人一眼,只见他们头戴毡帽,身披毛皮做成的厚衣服,脚上踩着厚厚的靴子,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向老黄弯腰行了一个大礼,转身雄赳赳的走掉了,迎面推了商科的书办小王一个趔趄,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些渠梁人怎么变的这么野蛮了。” 小王走到黄粱和六子旁边,腹诽着说了一句,“老黄这王八蛋搭上渠梁人的线了,变的人五人六起来,什么东西!” 六子不屑的说了一句:“得意就猖狂呗,老黄这王八蛋,以前没有发现,没想到这老小子竟然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一面。听说主薄大人已经发令,老宁办事不力,免了次主事的位子,提升老黄为次主事,不猖狂才怪。” 小王连连赞同,突然神秘兮兮的说了一句:“你们听说了没有,朝廷新出法令,武林中的高手开始分级了,按照不同的级别,可以享受不同的朝廷俸禄,愿意加入朝廷六扇门或者军队的,可以享受双倍的俸禄。” 黄粱闻言一愣,“又要起战事了啊!” 六子和小王不解的看着黄粱,“为什么啊,怎么朝廷出了法令,就说明又要起战事了?” 黄粱三人相跟着进了办事的屋子,老黄已经在位子上坐好,正滋滋的品着香茗,看到三人进屋,哼了一声,鼻孔朝天,理也不理三人。黄粱在位置上坐好,把杯子里的冷茶倒掉,正要去沏,小王一溜烟的窜了进来,帮黄粱倒好茶。 “梁哥你坐好,怎么能劳动你去倒茶呢,喝上。” 小王说着,横了对面的老黄一眼,麻溜的替黄粱倒好了新茶,然后笑嘻嘻的看着黄粱:“梁哥你为什么说又要起战事了啊?朝廷就是发布了个法令,难道说这法令还跟战争有关?” 六子捧着茶盏,笑嘻嘻的看着黄粱,想要听黄粱如何分解。对面的老黄也不品茶了,一双小眼睛盯着黄粱,脸上写满了不屑。 “朝廷发布法令,跟大战有什么关系,某些无知的人敢说,竟然也有蠢蛋愿意相信。” 老黄阴阳怪气的说着。 小王不理会阴阳怪气的老黄,继续问了黄粱:“梁哥,朝廷把武林高手划分为三等八级,按照级别领银子,这跟大战有什么关系啊,梁哥?” 黄粱点了点桌子上放着的法令,分析着说了:“分级这事自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小王你看后面,如参与六扇门,每月可以领取两份银子,一份是高手分级的银子,一份是六扇门职务的银子。可是如果愿意加入军队,则能领三份银子,一份是高手分级,另外一份是职务俸禄,另外一份就是武功能够达到的军职级别。” “不过这规矩只对边军适用,加入府兵的高手,跟六扇门的捕快差不多,只能领两份银子了。” “这是鼓励大家加入边军,为什么要鼓励武林高手加入边军,因为朝廷要用兵了啊。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戎狄人寇边的时候,可是今年有些奇怪,戎狄人只是在边境骚扰,越境的次数很少,打草谷也没有几次。” “锦卫衣在草原上的眼线传回的情报可是显示了,今年草原大旱,牲畜病死大半,正是缺少食物的年景,你猜戎狄人会不会来打草谷。” 小王闻言一拍大腿:“对啊,我这几年就纳着闷呢,今年怎么没有收到边军邸报,说到戎狄寇边啊,合着他们是在准备着大搞一次呢,要为冬天储备粮食了。不行,我得赶紧禀报主薄和推官大人,这事不能掉以轻心,我一家老小可都是在燕州呢。” 不等说完,小王就急吼吼的趴到桌子上写折子去了。 六子也神情严肃,“梁哥儿你说得对,这事是有这个可能,我也得写折子,上禀诸位大人。” 黄粱笑着喝止了六子:“六哥,你就别玩笑了,这件事我能看到,难道朝廷里的大员们看不到,你看这几条法令,不就说明了朝廷的意愿。” 六子摇了摇头,“梁哥儿,你这句话我就不赞成了,若是边军六镇的诸大提督,我相信他们能看到现在的局面。现在兵部的那帮酒囊饭袋,根本没这个本事,我得去写折子去。” 黄粱苦笑了一声,没有再阻止两人,把目光移向了桌子上的法令,朝廷新近颁发的法令。 武林高手分级,按照能否打通内周天,武林高手分为先天后天两个大等级,后天高手依据内力高低不同,又分为三流高手,二流高手……,为明辨各级高手,六扇门将发布天地人三榜,分列各个大等级的高手…… 第二十四章 戎狄武林高手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小院的时候,钟灵已经在打扫院子了,扫去一夜之间积聚在院子里的黄沙,擦干净院子里的石桌石凳上的灰尘,挽着袖子的钟灵又开始烧火做饭,为黄粱准备吃食。 因为已经临近秋末,夏菜已经败光,集市上的各种蔬菜价格都在飞涨,黄家这几天的饭菜中看不到绿色了。不过黄粱和钟山有俸禄,两人俸禄中有一部分就是苞谷和麦子,倒不会没有饭吃,只不过时令菜蔬却是没有了。 黄粱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彻底被打扫干净了,窗台上的浮沙都被擦得一干二净,做好的玉米糊糊和贴饼子已经放在石桌上了,一碟腌黄瓜,再没有其他的菜蔬了。 黄粱咯吱吱的嚼着黄瓜条子,一边问了钟灵这两日街坊邻里的动静,提督府那边有没有征集乡勇训练,又没有开始修缮城墙,龙虎山的道士有没有下山来骗钱…… “哥你又乱讲,龙虎山的道长都是德高望重的好人,帮着大家降妖除魔,做了不少好事,怎么会是骗钱呢。” 钟灵喝着稀粥,抿嘴说了,两颊飞起两个小酒窝,一边把贴饼子塞到黄粱手里,一边絮叨了黄粱不要乱说,道长听到了会发火的。 “这世上可没有妖魔鬼怪。” 黄粱纠正着钟灵的话,这世界上有神奇的文采,有高来高去的武功,有能统领的老虎,可就是没有妖魔鬼怪。龙虎山的老道士每次都是胡扯虎妖狼妖,不是骗子又是什么。上次抓虎精的时候,老道士自己也承认了,他那是武功,不是道法符篆。 钟灵闻言蹙起了眉头,哥懂的东西不少,说的是不会错的,可是龙虎山的道长也不会错的啊,街坊胡大嫂说过,他家里的中邪,就是道长作法事驱走了邪魔,这才会好了的。 “道长应该不会骗人的吧?” 钟灵有些不大确定的说着,人有亲疏,涉及到亲疏远近,钟灵毫不犹豫的相信黄粱不会骗自己,而龙虎山的道长虽然有威望,可终究不如自家大哥对。 “小黄先生,赵某携女前来拜师。” 木篱笆门外面,赵推官一脸郑重的拱手行礼,隔着门向黄粱喊了。 赵推官身后,一亮黑色的马车静静立着,左右站着两个驾车的仆人,一个小丫头坐在车辕上,正好奇的打量院子里的一切,马车顶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扎着朝天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着黄粱。 黄粱急忙起身,拉开了木篱笆门,邀请着赵推官进来。 “大人这么早就过来了,吓到晚生了啊。” 赵推官呵呵笑着进来,吩咐着后面的仆人带小姐进来,这才在钟灵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隔着桌子对黄粱说了。 “小黄先生不要见怪,赵某心急了,为官这么多年,这心急的毛病还是没有改过来。木兰过来,见过黄先生。” 赵推官说这话,伸手招了扎着朝天辫的小女孩过来,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被两个仆人从马车顶上拽了下来,小姑娘明显有些不高兴,不过不敢违逆自家老爹,乖巧的向黄粱福了一福,脆生生的说了。 “木兰见过黄先生,我听三姐说黄先生你写的诗词好,诗词好,能不能让我考上童生啊?” 黄粱无奈的笑了笑,“想考上童生的东西我可教不了你,如果你想学好诗词,倒是可以来找我。” 小木兰咬着手指头,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那你写的诗词有水调歌头好吗?三姐她们说了,黄粱的水调歌头是最好的。” “眼前的可不就是黄粱先生,木兰,不要闹了,赶紧拜师。” 赵推官呵斥了自家女儿一句,催促着木兰向黄粱行拜师礼。 小丫头闻言不乐意的向黄粱磕头:“木兰见过黄先生,求黄先生你好好教我,能让我写出好诗词来,这样三姐就不用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了,大姐二姐也不用在婆家吃苦受累了。” 黄粱奇怪的看看赵木兰,赵推官膝下两个女儿,最大的赵木兰年方八岁,她上面怎么还有三个姐姐。 赵推官看出黄粱的疑惑,笑着开口解释了:“小黄先生见笑了,小女口中说的三姐是冯老将军的三女儿。些许拜师礼,还望先生笑纳,如若木兰能考上童生,赵某另有相报。” 一边说着,赵推官一边指挥着仆人拿了一个包裹放下,包裹放在桌子上,发出闷闷的响声,看样子包裹里放的是银子,旁边钟灵细巧的眼睛里闪烁了光泽。 黄粱没有拒绝,这些银子对赵推官可能不算什么,对自己倒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家里每餐都可以多出一份菜,钟灵也不用每天都那么精打细算,为自己和钟山能多吃两口荤菜而费尽了心思。 赵推官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黄粱没有拒绝这拜师礼,这次木兰的拜师就算成了。为了能够让木兰在文采上突破,他带着木兰拜了不少老师,甚至是舍了老脸,求了当年的恩师韩祭酒,让木兰进国子监读书。 可是结果都不尽如人意,木兰的文采进步很慢,按照高温元教习的说法,如果按这个程度下去,木兰根本没有希望通过下半年的县试,考取童生文位。 前些日子跟韩祭酒饮宴,他赞扬木兰有诗才,可以试着通过学习诗词,从而提高县试的分数,考取童生文位。为此赵推官上心了,前几天黄粱一曲水调歌头,技惊四座,引得几乎所有燕州文士的赞扬,这次机会一定要抓住。 黄粱倒是没想到赵推官想了这么多,他已经跟赵推官讲过了,可以教木兰诗词,但是不能保证他中童生,赵推官也认可了的,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木兰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奇怪的看着自家老爹和黄粱,不明白自家老爹为什么这么尊敬黄粱,不过有一点她是明白的,自己又多了一个先生。 赵推官正要说话,街道上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罗捕头粗大的嗓门在门外响起。 “赵大人,赵大人,推官大人,有紧急军情。“ 赵推官转身大踏步的走出,声音沉稳的说着:“罗捕头,本官在此,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罗捕头尴尬的站在门口,喘着粗气,几个小捕快跟在罗捕头身后,同样的一脸紧张。周围的街坊邻居听到声音,也纷纷围拢了过来,想要看看热闹。 黄粱走到门边,打开了木栅栏门,请着罗捕头和几个捕快进来,然后喝散了看热闹的街坊。看罗捕头的样子,似乎这军情挺严重,他身后跟着的传令兵衣甲染血,手上拿着的公文上染了一滩血,看样子是从战场上浴血送出的公文,不能让街坊邻居听到风声,否则流传出去,燕州城就先乱了。 第二十五章 狼烟并起 赵推官赞赏的看了黄粱一眼,处事不乱,遇事不惊,处理事情条理分明,怨不得他没出名前张主薄就很看好他。赵推官沉稳的在石桌前坐下,沉声问了罗捕头:“罗捕头,身为府衙捕头,你也是积年老人了,慌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罗捕头诺诺,不敢说什么,看赵推官训斥够了,这才指指旁边衣甲染血的军士,介绍给赵推官。 “大人,这是游将军传回的紧急军情,北大营在拔营的过程中遭遇戎狄人攻击,两军交战于野马岭,我军虽然有雁翎派高手压阵,戎狄人中间也有大队的巫皇殿高手,现在两军还在野马岭相持,将军派我前来求援。” 军士拿着公文,躬身递给了赵推官。 黄粱看着军士,突然想到了昨天跟老黄打交道的几个渠梁人,这军士跟那几个渠梁人有些像,不过又有些不像,行至之间步履工整,举手抬足之间似乎有内力在身。他不是军人,而是武林高手。不过燕州军士都是习练同样的军刀十四式,养成的内力也是相同的,走路没有这个样子的。 不对,戎狄人,这个人是戎狄人,听庞昆说过,戎狄人长期骑马,腿成罗圈,走路的时候也形成怪异的内八字。 这个人肯定是戎狄人! “大人,小心。” 黄粱开口提醒了赵推官,如果这人是戎狄人,这次的目标肯定也会很明确,就是刺杀赵推官。 军士正把公文递给赵推官,闻听黄粱的提醒,突然手腕一震,手里的公文碎成纸屑,显出了公文包裹着的一片薄刃,雪亮刀刃的顶端指着的正是赵推官的掌心。 “去死” 军士大吼一声,手里的刀刃向前递出,刀刃如吐信的毒蛇,吞吐着刺中了赵推官的掌心。 得到黄粱的提醒,赵推官已然惊醒,不过为时已晚,掌心一疼,已经被刀刃刺中。赵推官眼中闪过一抹怒色,手掌向前,掌心内力喷涌,包裹住了刺向自己的刀,空着的左手闪电般的向前拍出,直取那军士的脑门。 “啪啪” 巴掌拍在那军士的脑门上,响起骨头碎裂的清脆声音。 那军士怒目圆睁,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刀会抽不出来,自己已经做好了对方是文采高手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武林高手,内力浑厚,吸住了自己的刀。 死不瞑目的军士握着刀刃向后飞了出去,在空中洒落一捧鲜血,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大人” “大人” 罗捕头跟几个捕头急忙向前,慌里慌张的扶住了赵推官。 黄粱看了地上的军士一眼,脑门上留下了几个手印,每一个都深入头盖骨,有鲜红的血和白色的浆撒了一地。 “刀上有毒!” 罗捕头惊叫一声,抱着赵推官的手说了,语气惊骇。 “废物!” 赵推官呵斥了一声,伸手在胳膊上点了两下,止住了沿着胳膊向上蔓延的毒素,看向黄粱,语气紧促。 “小黄先生,我中了戎狄人的三步追魂散,此毒猛烈非常,如果现在不能压制住毒素扩散,会等不到救兵过来。罗捕头内力太弱,根本无法帮我驱毒,小赵他们几个更不能指望,小黄先生,你的文采肯定是很好的,能不能救我一救。” 文采与内力一样,都能够在体内游走,驱走体内留下的毒素。黄粱虽然没有出手救过人,不过对于文采的作用还是了解过一些的。 赵推官已经盘膝坐下,催动体内的内力和文采压制毒素,赵木兰紧张的站在旁边,手足无措,钟灵端了洗脸盆过来,洗了毛巾,递给赵木兰,教她帮赵推官擦拭手上的伤口。罗捕头六神无主,来回走动,口中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另外几个捕快完全被吓傻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罗捕头,你安排一下,去请张主薄过来,她文采深厚,肯定能助大人疗伤。” 黄粱安排着说了,燕州城内武功高的、文采深厚的,也就那几个人。 罗捕头一脸无奈,“梁哥儿,张主薄那边,也有军士去禀报军情。”说完一脸惭愧,自己内力不够深厚,帮不上忙,连找人的忙也帮不上。 黄粱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张主薄那儿都有军士去禀报军情,宗府台、韩祭酒、提督府就更不用说了,肯定是一大群混进来的细作去禀报军情了。能逃过细作攻击的肯定有,不过罗捕头他们可不够格去请,而且也请不动。 这样看来,只能是自己动手了。 黄粱盘膝在赵推官身后坐下,扫了一眼远处的细作,这人既然能混进城来禀报军情,北大营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游将军也真是的,怎么把北大营带到野马岭那里去了,剿灭晋东虎群,怎么会用去野马岭。 钟山跟在庞昆旁边,这次希望他不要凑到战场上去,如果钟山出点事情,自己怎么跟钟灵交代啊! 双掌贴在赵推官的后背,黄粱按照往日里读书时候体内产生的感觉,催动着热流在体内流动,向双掌灌输而去。热流甫一冲入赵推官体内,就遇到了一股极强的阻力,仿佛是撞上了一堵墙一样,撞的黄粱心浮气躁,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阻力一闪即逝,想来那阻力应当是赵推官的护体罡气,刚才是罡气护体,赵推官意识到之后散了罡气,这才没让自己当场吐血。 黄粱缓缓催动文采,流向赵推官体内,帮助赵推官压制体内的毒素。 旁边罗捕头焦急的走来走去,几个捕快经过初始的紧张,现在也回过神来,紧张情绪舒缓,开始在罗捕头的安排下处理事情。 “野马岭边寨,扬名堡,锁子山,杨家岭几个军寨都派了求救的信使,现在信使是奸细,是不是那几个边寨的信使也都是奸细,根本没有戎狄人攻城掠地,与大军相持的事情。” 一个捕快语气忐忑的说着。 另外一个捕快打断了他的意淫,语气失落的说了:“你想的倒好,这信使虽然是假的,可是这公文不是假的啊!火漆封口,主事官员的印章,这些都是真的,只不过真正的信使怕是死在他们刀下了。唉,烽烟四起,大战又要起来了,希望雁翎派和龙虎山多多派高手来帮忙啊。” “唉,惨了,这下又要被围城了,真惨啊!去年燕州北面几个县城被围城,其中渍水县城被破,戎狄人杀了整整一天,差点把渍水县城弄成鬼城。这次如果被围城,还不知道那座城池会被屠城啊!” 罗捕头也插嘴说着,语气里满是无奈痛惜。 第二十六章 唯一幸存的高官 疗伤还在继续。 黄粱头顶开始蒸腾起氤氲白气,赵推官整个人都已经笼罩在白雾之中了。 钟灵不断的端来清洁的温水,洗湿了毛巾替黄粱擦汗,指挥着木兰用干净的毛巾擦掉赵推官手上流出的黑血,一遍一遍的清洗着毛巾。 罗捕头不敢擅离,不过小赵已经被他派出去传送消息,剩下的几个捕快也被他安排到院子里的各个角落,他也拎刀堵在门口,防备有细作趁虚而入,打扰疗伤。 街道上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呵斥声音也不断响起,一队军士踩着整齐的步伐跑了过来,黄沙飞扬之中,街坊邻居纷纷缩回了自家院子,在院墙后面探头探脑,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军士停在黄粱家门口,一个身着天青战袍的校尉翻身下马,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捕头,推官大人伤势如何?” 罗捕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军队到了,大人的安危就有保证了。打开柴门,迎向校尉,罗捕头恭敬说了:“大人明鉴,大人中了三步追魂散,黄粱先生正帮助大人疗伤,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了。卑职功力低微,不清楚大人伤势如何了。” “废物” 校尉勃然大怒,一把推开罗捕头,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三步追魂散只是普通毒药,一盏茶的时间还没能驱除,真是废物。” 校尉走进院子,语气不善,伸手就想要推开赵推官后面的黄粱。 钟灵娇小的身子猛然站了出来,拦在黄粱和赵推官之间,呵斥了校尉:“大人正在疗伤,你要干什么,想谋杀推官大人吗?” 一边说着,钟灵伸手拉了赵木兰一下,“他想害死你爹,你怎么还发呆!” 木兰闻言也跳了过来,看到校尉的面容,立即伸手指着校尉嚷嚷了:“赵能,你干嘛!你一个提督府的小校尉,想要干嘛?我爹还没死,你想害死我爹吗!我知道了,你是跟三姐求亲不成,都怪到我爹头上去了。” 赵能校尉脸色一黑,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不过还是梗起脖子说了。 “妇人之见,三步追魂散只是普通毒药,这么长时间还没能驱除,肯定是这小子功力不够,逼毒疗伤是十分简单的,用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能帮大人逼出毒来,肯定是这小子功力不行。如果害死了大人,他能承担得起吗!” “噗” 似乎是为了配合赵能的话,赵推官突然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苍白。 猩红的血中夹杂着不少的凝固的血块,黑色点点,血液甫一落地,地上就开始冒泡。 赵能得意起来,“我说过,这小子功力不行,根本帮不了大人。提督大人也受伤了,在宗将军的帮助下,转眼功夫就把毒全部逼出来了,这小子根本就是在延误时间,谋杀大人。” “你胡说,我哥就是文位低,文采不够,怎么可能会故意延误大人疗伤。” 钟灵大声纠正了校尉的话,语气里满是气氛,这个赵能太可恶了,无缘无故就污蔑哥,流氓,无耻。 罗捕头也低声嘟囔了,“梁哥儿是好人,怎么可能会谋害大人。” 几个围过来的捕快更是为黄粱打抱不平,“大人只是受了一点伤,若不是梁哥儿提醒,大人现在怕是已经躺下了。” 木兰疑惑的目光在自家老爹和黄粱身上移来移去,赵能这王八蛋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如果这个黄粱想要谋杀父亲…… 赵能手一招,街道上的军士哗的一下涌了过来,占满了整个院子,围住了黄粱和赵推官。 “前方是那位大人,燕州府衙兵科书吏黄炳文在此,求见领军校尉。” 老黄在院子门口嚷嚷着喊了,几个兵科文员簇拥着老黄,穿过军士让开的通道,走进了院子。老黄看到领军的赵能,哈哈笑了一声,走过来打了招呼。 “赵校尉,老黄这厢有礼了,敢问校尉所为何事,竟然围了推官大人?” 赵能和老黄是熟识,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屑的说着:“老黄啊,你来这里干吗?我怀疑这个人有意拖延赵大人的疗伤时间,想要谋害赵大人,正想要抓住他严刑拷问。” 老黄这才看清楚这面的是黄粱,眉目一转,笑着说了:“校尉大人慧眼如炬,自然是不会错的。既然他敢谋害推官大人,那肯定罪不可赦,抓不抓的已经无所谓了,值此人心惶惶的时候,杀一儆百好了。” 赵能闻言有些意动,这老黄出的好主意,再看向老黄的时候,目光里就带上了不少和善。 “好,老黄你意见跟我相同,这小子竟敢谋害推官大人,该死。” “来人,给我抓住黄粱,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赵能大声下令,语气冷酷。 钟灵大惊失色,大张着手臂保护了黄粱,“你们胡说,我哥是在帮助赵大人疗伤,你们不要乱来。” 赵能眯起了眼睛,看向黄粱的目光又又带上了些许犹豫,万一这小子真的是在帮大人疗伤怎么办? 老黄贴近赵能,低声说了一句:“大人是担心万一赵大人真的有伤,武人接替黄粱吗?我是童生,大人你是校尉,文武都有了。我来这里之前,宗府台已经不治死亡,张主薄也死在细作的刀下,现在除了提督府,整个燕州城就数推官大人的官职最高了。” “救了赵推官,大人你就是大功臣了,从敌人刀下救人,这才能让赵大人感激涕零啊。” 老黄的话循循善诱,赵能的神情有些狰狞,犹豫着是否出手,不过老黄的话让他下定了决心,富贵险中求,赵推官马上就是燕州第一高官,这样的人情,必须要留深一点。 “保护赵大人,杀了黄粱。” 赵能冷冰冰的下令,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向前跨出了一步,准备拔刀,看向张着手臂的钟灵。 如果她再不让开,那就连她一块儿杀掉。 迎着几柄寒光闪闪的钢刀,钟灵奋力的张大了手臂,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护好哥,这帮人太可恶了,趁着哥帮人疗伤的时候杀人,太可恶了。那个老黄,那个赵能,如果有来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第二十七章 挨板子 “杀了她” 赵能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既然要出手,那就彻底杀掉,不留活口。 赵木兰突然冲了出来,张开手拦在钟灵面前,“我是赵木兰,我看你们谁敢动我爹和我师父。” 持刀的士兵犹豫的看了赵能,这位可是赵推官的女儿,如果伤到他,就算救了赵推官,怕是也不会留下什么人情。 “拉开大小姐,再敢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赵能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做为一个军人,赵能并不缺少应有的果断,执行命令绝对不能有任何折扣。 赵木兰被拉开,钢刀和长枪被举了起来,指向了黄粱。 士兵们并不清楚为什么要杀掉黄粱,杀掉一个正帮助推官大人疗伤的书吏,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尤其是燕州城的军人,久经战阵,不需要经过脑子就会执行军官发下的任何命令。 “杀” 长吼声中,刀剑齐下,长枪攒刺而出。 “都住手吧。” 闷雷般的声音响彻整个小院。 几个士兵手里的兵器哐啷啷落地,老黄和赵能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架着赵木兰的两个士兵也不由得松开了手。罗捕头更是不堪,一跤跌坐在地上。 “文采竟然这么强大了!” 赵能眯着眼睛看向说话的黄粱,语气里满是震惊。 老黄看向正收回手臂的黄粱,目光里满是嫉妒,为什么他的文采这么好,对文采的控制也这么精细,太让人嫉妒了! “你们太让人失望了!” 黄粱收回贴在赵推官身后的手臂,扶着钟灵站了起来说着,语气里满是怒意。 自己辛苦帮赵推官疗伤,老黄这王八蛋竟然撺掇着赵能杀掉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往日里老黄就多有为难自己,今天一定要让他好看。 老黄嘿嘿一笑,“赵大人的伤势还没有恢复,这人却站起来了,赵校尉,杀了他为大人报仇。” 赵能脸色阴暗,目光在黄粱与老黄之间游荡。他不是傻子,老黄跟黄粱有矛盾,老黄想要借自己这把刀杀掉黄粱,他看的出来。不过杀掉黄粱,有可能会结怨赵大人,这老黄究竟值不值得。 老黄看到赵能脸上的神色,明白赵能心里的想法,附耳在赵能耳边说了一句,赵能脸色一变,瞬间又回复正常。 “杀了他” 赵能大手一挥,催促着手下的士兵出手。 “大胆” 盘膝坐着的赵推官突然起身,身影如电,飘到赵能身边,抬手就是两个耳光,把赵能打的连退了两步,鲜血顺着嘴角逸散出来。 “见过赵大人” 赵能虽然被打,还是躬身向赵推官行礼,语气仓惶。 老黄神色也变了,没想到赵推官这么快就醒了,现在赵推官是文官之首,不能得罪,而且传闻说赵推官文武双全,不但文采过人,而且武功高强,虽然不到先天,但也不远矣。 “老黄,往日里见你规规矩矩,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候,你还是个白眼狼啊。” 赵推官指着老黄,气急败坏的吼了。这王八蛋,刚刚被晋了次主事,就想着要谋杀上官了,不知死活的东西。 老黄不敢争辩,低着头,任由赵推官指着鼻子骂了。 “来人,给我扒了赵能的裤子,打他五十大板。” 气头上的赵推官吼叫着几个捕快。 罗捕头不敢怠慢,催着几个捕快过来,不过他们武功最高的不过是罗捕头,比赵能的校尉差了一截,只敢说话而不敢动手,虽然围住了赵能,一个动手的却也没有。 “啪” “给我打” 赵推官突然上前,一巴掌把赵能扇倒,吼叫着说了。 赵能被一巴掌扇倒,也不敢说话,咬着牙趴在地上,任由几个捕快七手八脚的捆了自己,然后是扒下裤子,抡起不知从那里找来的树棍子,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老黄暗暗松了一口气,都说赵推官是急性子,什么事都要一刻钟内完成,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啊,打板子也要马上完成。等打过了赵能,赵大人气消了,自己应该就能逃过一顿板子了。 “老黄你个王八蛋,为什么逼着我停止给赵大人疗伤。如果不是被你打断,赵大人现在不但伤势尽负,连暗伤也不会留下。现在被你这一捣乱,不但暗伤留下了,毒也没能全部驱除。老黄,你可知罪?” 黄粱尽可能的编排了老黄,既然已经是仇敌了,那就让老黄名声再臭一点,让赵推官打他一顿最好。 老黄脸色一变,黄粱这王八蛋,现在赵推官正在气头上,他这么火上浇油,自己也逃不过一顿打了。 “来人,扒了老黄的裤子,给我狠狠的打。” 赵推官心头的火气被撩拨起来,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不过看到仅有的几个捕快正在痛打赵能,伸手一招几个尴尬的军士。 “给我罢了老黄的裤子,打五十大板。刚才你们想干什么我都知道,想杀我,哼哼!现在都给我听好了,如果不想让我记仇,那就要看你们的板子打的响不响了。” 十几个士兵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奔向老黄,抓头的抓头,抬脚的抬脚,扒裤子的扒裤子,找板子的找板子,转眼间就把老黄按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赵推官向黄粱抱拳行礼,语气忐忑:“这次让小黄先生受惊了,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候,只能这样处理一下这两人,给先生出口气。待赵某处理完这次细作刺杀的后事,再来收拾这两个混蛋,到时候必定让小黄先生出这口恶气。” “大人饶命” 老黄听到赵推官还要找他麻烦,哭爹喊娘的叫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想要收拾黄粱,竟然被赵推官记恨上了,这些日子想要在衙门里混下去,那就困难了。可如果不在衙门里混,那件事该怎么办! 赵能一言不发,任由几个捕快拿着大棍子招呼自己,不过偶尔抬头看看旁边的黄粱,目光里就满是怨毒,仿佛将要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 黄粱低声客气了几句,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回屋休息去了。钟灵也不管正挨打的两人,伴着黄粱回屋,准备茶水铺盖去了。赵大人安排赵木兰几句,挥手招来雷捕头,夺了赵能的马匹,两人向府衙行去,想要尽快理清这次的大战损失。 ps:才看到萨萨和千折打赏了,不好意思,明日加更,感谢打赏,感谢萨萨一直以来的追书和投票评论支持。新书期,求票,求收藏,各种都缺,要钱不要钱的,统统丢过来吧…… 第二十八章 穿凿阵 天蒙蒙亮,街道上还不见行人,鸡鸣声音在巷子里不断响起,更夫拎着铜锣,无精打采的做着最后一次的报更。狗吠声偶尔从某家院子里响起,洒水的牛车吱呀吱呀的从衙门后院开了出来,沿着路开始洒水。 六子从前衙出来,打了一个哈欠,急匆匆的沿着街道走了。穿过几道街巷,六子拐到了黄粱家所在的巷子。与在院子里洗脸的里正打了招呼,六子急匆匆的走向黄粱家的院子。 院子里,黄粱正在洗漱,厨房里冒出袅袅炊烟,钟灵正在生火做饭。 “梁哥儿,梁哥儿,府台大人有事召你,走跟我去衙门吧。” 六子隔着土墙喊了,声音嘶哑沉闷。 黄粱应了一声,擦干脸上的水珠,跟厨房里的钟灵打了个招呼,转身走出了院子。 “六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黄粱看到六子神色憔悴,担忧的问了。近来燕州多事,昨日还发生了戎狄细作行刺,诸位大人身死的事,现在肯定还有戎狄人隐藏在暗处,六子这个状态,很容易被偷袭,出事情的。 六子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的说着近来发生的情况。 昨日行刺事件之后,府衙高官基本全部死掉,赵推官若不是文武双全,再加上黄粱文位力量特异,怕是也会死掉。现在提督府发出钧令,由赵大人暂代府台之位,统摄燕州一应政务。提督府同时还发布了多条军令,燕州城戒严,调东大营背上,搜索北大营。 南方出现了兽群,以晋东虎为首,汇集了花斑豹、棕澜熊在内的一众野兽,袭击了丰台县城,正在向燕州城进发,看情形似乎是要攻击燕州城。为防范兽群,提督府钧令,南大营南下,寻机灭掉兽群。 西方也出现了戎狄人的踪迹,有情报显示,似乎是不止一支戎狄人的部队在活动,自丰饶县城一线,已经有数天没有消息传递回来了。西大营受命出击,已经开拔赶向丰饶了。 “北大营还没有消息传好了吗?” 黄粱忧心忡忡的说着,按照正常情况而言,北大营在战时每天都会传递消息到提督府,现在竟然连续两天没有消息传回,而且传递信息回来的竟然会是戎狄细作。北大营如果出事,那钟山怎么样了。 老黄叹了口气,语气沉闷。 “没有消息,不过提督府已经派出四队侦骑,分四个方向搜寻北大营的消息,梁哥儿你不要担心,钟山不是军士,应该不会出事。恒山书院的四子也在其中,他们四人是书院四杰,通晓多种战阵与兵法,再加上雁翎派的穿凿阵,北大营不会出事的。” 黄粱闻言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希望公鸭嗓能够靠谱,他的穿凿阵能够挡住巫皇殿的野蛮人,让游将军的军阵不至于被巫皇殿的高手凿穿阵形,重蹈冯老将军的覆辙。 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出现,黄粱四下看了一眼。 天已经大亮了,街道上开始出现络绎不绝的行人,街道尽头开始摆出小摊,做早饭的小贩正在烧炭引火,准备做早点,买早点的街坊跟小贩说说笑笑,在里正的笑骂声里,提着青菜游荡着回家了。 没有什么奇怪的! “梁哥儿怎么不走了?” 六子看到黄粱站着不动,奇怪的问了。 不对劲! 黄粱直觉上还是感觉到不对劲,仿佛再向前走一步,就会深入龙潭虎穴一般。 “有些不对,六哥。” 黄粱谨慎的打量了四周,语气忐忑的说了,明明感觉到不对劲,可就是看不到究竟那里不对劲,黄粱的心如同擂鼓一般响了起来。 “吼” 一声怒吼陡然自墙角响起,一个黄黑的影子陡然跳了起来,扑向了黄粱。 晋东虎! 黄粱毫不犹豫的矮身,蹲了下去,感受着头顶几乎撕裂头皮的劲风,心中的不安愈发恐惧了。 “吼” “吼” 几乎是不间断的几声虎吼同时响起,四五个黄黑色的影子同时从两侧的屋顶或者墙头上跃下,瓦片和转头乱飞,街道上飞起一片一片的黄沙。 晋东虎群! 黄粱连滚带爬,弄了一身灰土,终于躲过了几头晋东虎的连续袭击,如临大敌的面对着虎群,脸上神色略定。虽然被这几头老虎包围,可是毛骨悚然的感觉没了,这说明没有隐藏的危险了,只有眼前这几头晋东虎了。 “怎……么办,梁哥儿?” 六子结结巴巴的说着,语气里满是恐惧。六子一个书吏,还真没经历过这样的阵势。 黄粱也不知道怎么办。 周围已经彻底乱了,街坊邻居四处乱跑,小贩踢歪了自家的摊子,炭火散了一地,冒着热气的粥倒在地上,黄的白的一片一片的。救兵肯定是没戏了,只能靠自己了,可是靠自己,黄粱觉着连逃掉的希望也没有。 左面两头,右面两头,前后又各有两头,不远的屋顶上还蹲着两头晋东虎,监视四方。 “吼” 两声凄厉的吼声突然从屋顶上响起,下一刻,黄粱就看到苟文若和另外一个一身劲装的剑客出现在屋顶,两人手里的长剑上沾染的鲜血不断滴下,两头晋东虎从墙头上跌落,扑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几头晋东虎就让你束手无策了,黄先生,嘿嘿,黄粱你也不过如此吗。” 苟文若弹着剑脊,语气里满是嘲讽。 “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盐湖派的穿凿阵。” 苟文若话音未落,整个儿就飞了起来,三个同样装束的剑客从另外几个方向飞起,与苟文若落在一条直线上,两前两后,站在黄粱前面,四把剑交错,指向了前面的两只晋东虎。 晋东虎似乎意识到危险,左右两侧的四只晋东虎同时向前,与前方的两只晋东虎会和。 “杀” 苟文若重吼一声,两把长剑同时递出,扑向了前面的两只晋东虎。 “哧哧” 迎面的两只晋东虎被两把长剑当头刺入。 “呜” 四只晋东虎从两侧扑了过来。 “哧哧” 后面的两把长剑拉出一片血花,又有两头晋东虎倒了下去。 只是一个照面,六头晋东虎中的四头就倒下了。 喷撒的血染红了街面上的黄土,倒下的晋东虎在黄土上翻滚,荡起老大一片土灰。远处躲在拐角后面,道旁大树上的街坊探头探脑,也不再逃跑了。 “武林高手组成的穿凿阵,果然厉害!” 六子赞叹着说了,语气里满是赞叹:“穿凿阵讲究速度,晋东虎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没想到穿凿阵的速度更快,普通的军阵在这些武林高手的手上施展出来,没想到竟然变的这么厉害!” 黄粱不懂这些,不过这次是死不掉了,虽然很不爽那个臭屁的苟文若,但是他这次确实救了自己。 “杀” 苟文若的声音响起,四把长剑从两个方向刺出,插入了扑上来的晋东虎体内。 “呜呜” 残余的两头晋东虎低吼两声,竟然掉头跑了,几个虎跃,消失在墙头后面。 “想跑!给我追上去杀了。” 苟文若似乎没想到晋东虎会逃,指挥着几个师兄弟追了上去。 第二十九章 国事为重 周围的人围拢过来,原本被晋东虎吓得屁滚尿流的人群对着晋东虎的尸体指指点点,满脸的羡慕与嫉妒。 “好大的老虎!”小不点揪着自家老爹的衣角奶声奶气的说了。 “卧槽,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老虎,那几个人真厉害,一下就杀死这么多老虎,官军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了!”面容粗豪的彪形大汉瓮声瓮气的说了,脸上满是嫉妒。 “刚才吓死老朽了,一下杀死这么多老虎,不愧是武林高手,武林高手配合的军阵果然厉害!”一个衣饰华美的中年人拍着袍子上沾染的黄土说着。 六子拉着黄粱穿过人群,不顾周围人的询问,迅速向府衙走去。 “苟文若是赵大人派来的,梁哥儿,赵大人对你真是上心啊,竟然派出了盐湖派四位高手出来,这四个人放到军队里面,绝对是校尉级别的高手。” 黄粱闻言突然想到现在燕州城的形势,府台大人身亡,张主薄大人阵亡,几个关键位置上的大人阵亡,这次府衙高文位读书人损失惨重,赵大人这次有可能会代理府台之位。继任府台之位后,赵大人肯定要补充府衙各位置上的官职,自己有可能入了赵大人囊中。 两人到了府衙的时候,两队抱枪抬戟的军士正跑步前进,在两名校尉的带领下,围住了府衙的前门。几匹枣红马小跑着到了府衙前,马背上的几个将军翻身下马,为首的将军身穿绯红战袍,金冠束发,第一个抬脚踏上了台阶。 黄粱已经踏上了台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台阶上,这才听到后面军士的呵斥声音。 “小子,谁让你走在大将军前面的,冲撞提督钧驾,给我把他抓起来。” 黄粱愕然回头,就看到六子已经被两个军士扭住了胳膊,压到一边去了,两个着绯青战袍的校尉窜了过来,伸手就要搭向自己的肩膀,想要抓住自己。 “黄先生?” 抓向黄粱胳膊的一个校尉惊讶开口,同时他手腕一摆,拦住了另外一位校尉,语气急促。 “李师弟你傻了,这是黄先生,我们留名千古的第一个机会要靠他呢。” 黄粱这才认出说话的校尉是恒山书院学子常聪,另外一个是李苍林,两个人竟然没有随北大营前往野马岭,反倒是留在提督府了。 “你们二位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随游将军去剿灭晋东虎群了吗?” 李苍林也认出了黄粱,谄媚的说了:“黄粱先生,我们哥俩没去成,方师弟他们俩去了,提督大人跟我们教习是好友,提督邀请我们兄弟俩留在提督府历练,常师兄答应了。黄粱先生,你那个序章什么时候写?” 常聪推了李苍林一下,脸上堆满了笑容对黄粱说着:“黄粱先生你别理他,那序章不着急,您慢慢写,只要写完了,能够加上我兄弟的名号就行了。提督大人这儿正不爽呢,您陪个不是,让他顺口气。” “常聪,苍林,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抓个人也这么麻烦!” 绯红战袍的将军走了过来,脸上写满了不满,横了黄粱一眼:“他是什么人,敢挡本将军的道,不知死活,给我拖下去,一百军棍。” 台阶下面冲上来一群带甲军士,就要去抓捕黄粱。常聪与李苍林大惊失色,一百军棍,大将军这是想要黄粱先生的命啊! “将军不可,这是府衙兵科书吏,肯定是有公务在身,才挡了将军的路,求将军饶黄粱先生一命。” 常聪毫不犹豫的伸手拦住了冲上来的军士,大声向大将军求情。 大将军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如电光般的目光看向常聪,“常聪,你敢违抗本将军的军令,以为本将军不会砍你的脑袋吗!” 李苍林吓得缩了一下脑袋,心道东南西北四大营全部被拖住,燕州城又发生了细作混入行刺,文位高官被屠戮一空,朝廷问责付担负燕州城防务的大将军,大将军现在的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啊。 常聪梗着脖子说了:“末将不敢,黄粱先生是燕州名士,一曲水调歌头名震燕州城,韩祭酒也说过,这曲水调歌头肯定是会流传千古的。末将相信,大将军肯定也不愿意看到黄粱先生死在军杖之下。” “什么名震燕州,什么流传千古,本将军要杀个人,还怕这怕那,如何率领镇守燕边的十万大军。滚开,否则本将军连你一块杀。” 大将军怒了,没有把常聪的话听进去,非要杀了黄粱不可,脸上肌肉扭曲,几乎是吼叫着嚷了出来。 “来人,给我抓了。” “将军三思” 常聪的手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大声喊了。挟裹着文位之力的声音远远传开,声音回荡。 黄粱突然拱手向大将军行礼,“燕州府衙兵科书吏黄粱见过大将军,学生有一事不明,不知大将军那个眼睛看到学生冲撞将军钧驾了。学生刚才踏上台阶的时候,还不曾见到将军钧驾,转身就听到有人说学生冲撞了车驾,将军您说,学生前面只有执守府衙防务的几位捕快大哥,如何冲撞将军您的钧驾?” 大将军闻言神色一滞,黄粱说的对,不过么,他说的越对,越让自己心中有火,说的对又能怎么样。 “不错,你说得对,可是又能怎么样,本将军就是要杀你,冲撞车驾,就是一个理由。” “来人,给我杀了他。” 大将军摆手,转身,准备继续向府衙走去。 “你说错了,你杀不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都杀不了我。” 黄粱看着大将军的背影,语气狂傲的说了,脸上满是冷笑,一字一句的说了:“李勋,你杀不了我。” 大将军霍然转身,绯红袍袖鼓荡,剑眉怒张,双目如电,看向黄粱的目光里满是怒意,声如雷电。 “你、说、什么?” “大将军何事发怒?” 赵推官的声音及时在门口响起,插在了黄粱与李勋之间。 “大将军,韩祭酒及燕州国子监的诸位教习都到了,大将军请。” 赵推官没有纠缠,伸手虚请,请李勋进入府衙。 李勋推开赵推官的手,脸容愈发扭曲起来了,“赵大人,有人冲撞本将军的车驾,我要先处置了这个人,再去见韩祭酒。” 赵推官何等聪明,眼角的余光扫过旁边的黄粱,紧张的常聪,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伸直了手臂,没有被李勋推开。 “大将军,国事为重,韩祭酒还等着您,诸位教习也都在等着您。北大营还在野马岭厮杀,西大营死伤无算,这些还都在等着将军您的决断。” “你!” 李勋指着赵推官,脸色越发怒了。 “如果我非要杀了他呢?” 赵推官不为所动,继续抬着手臂指路:“大将军请,国事为重。” “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杖责一百。” 李勋不顾赵推官的脸色,内力运转,头顶蒸腾起氤氲白气,怒意勃发,强行推开了赵推官的胳膊,脸色铁青的吩咐着。 “大将军,还请以国事为重。” 韩祭酒捻着胡子,站在了李勋的另外一边,手臂抬起,挡住了李勋的胳膊,语气郑重的说了。 第三十章 北大营惨败 李勋愣了,常聪与李苍林愣了,被两个军士架住的六子也愣了,台阶下面站着的一队校尉和军士都愣了。 黄粱这么嚣张,堂堂提督大将军竟然拿他没办法,这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 赵推官刚刚代理府台,李勋瞧不上他还情有可原,一个刚刚从推官上位的府台,能有什么根基,连关守备的守备军都没有掌握,他有什么资格跟提督大将军叫板,可是,他竟然叫了。 韩祭酒是什么人,燕州仅有的两个进士文位之一,皇帝钦点的燕州国子监祭酒,危机时刻可以不经上三省,直接废立一城主管,代理一军主将的大人物。曾经的宗府台得罪不起,提督李勋也同样得罪不起。 这样的人都开口了,李勋还能怎么样,如果再坚持下去,犯了众怒不说,韩祭酒可以当成废了他的提督,自己兼而领之。 “祭酒请。” 李勋不再坚持,开口说了一声,抬手虚引,请韩祭酒先行。 韩祭酒捻了一下胡须,给赵推官使了个颜色,大刺刺的走进了府衙大门,神情很是傲气。 李勋没有再看黄粱,跟在韩祭酒身后,进了大门,留下一帮面面相觑的校尉军士。 “大、大人,我们还要不要打军棍?” 一个校尉结巴着问了赵推官,这可是新进的代理府台,以后打交道的地方多着呢,得罪不得。李勋现在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虚以为蛇就是,恭敬应对这位才是正事。 赵推官瞪了他一眼:“李二麻子,进了提督府才几天啊,就不认识本官了,要不要本官赏你几脚,帮你长长记性。” 李二麻子嘿嘿笑着,连说不敢,转身向紧张的军士嚷嚷了:“一帮没耳朵的东西,没听到赵大人有令,放开小黄先生,不得为难。那个谁,放开六子,不知道六子是张主薄面前的红人吗,胡乱抓人,想要被弹劾啊。” 胡乱嚷了一通,李二麻子指挥把六子也给放了,嬉皮笑脸的对着赵推官的背影喊了,“大人,放一送一,保您满意,我这可是顶着提督大人的军令,等会出了事,您老可以替我顶着点。” 赵推官转身就是一脚,李二麻子也不躲闪,任由赵推官踢在自己屁股上,脸上还是嬉皮笑脸的表情。 “大人您文武双全,小的我可躲不过您这一脚。” 赵推官笑骂几声,不再理会李二麻子,叫着黄粱和六子,进了府衙。 府衙大堂,审案的宽大案几被拖到了一旁,一副燕边地形图悬挂在墙上,几副太师椅并排放在两旁,燕州国子监的几个教习在椅子上坐定,李勋和韩祭酒分列地形图两边,正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黄粱走进大堂的时候,李勋正好转过头来,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李勋若无其事的把目光移开,继续和韩祭酒说着燕州战事。 一个衙役从外面冲了进来,把一份牛皮纸袋教给赵推官,气喘吁吁的说了。 “大人,北大营紧急公文,野马岭大败,雁翎派高手尽没,大军死伤过半,请求援军。” 赵推官闻言脸色一变,挥手打发了差役,身影在大堂内闪烁了一下,出现在韩祭酒旁边,把手上的公文交给韩祭酒。 韩祭酒也听到了差役的话,手掌轻轻一震,深色的牛皮纸袋碎成了纸屑,飘落在地,留下一份硬折文件。打开之后,韩祭酒扫了两眼,眉头皱起,把手上的公文递给旁边的赵推官,语气沉重。 “府台大人,你出身盐湖派,对雁翎派的高手应该有些认识,巫皇殿的高手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穿凿对穿凿,生生破了雁翎派的阵形,我们还有没有必要派出援军?” 李勋看到韩祭酒把公文递给赵推官,脸色变的阴暗起来。在场的诸位,以韩祭酒官位最高,一地祭酒,便宜之时,有统领军政两方的权利,可是这第二位看到这公文的,应该是自己这个提督,而不是排在自己之后的赵推官。 韩祭酒没有意识到李勋的异样,看赵推官在思索,就转而问了李勋。 “李督军职是将军,武功高强,对此有什么看法,我们是否应当派出援军?” 李勋虽然不爽韩祭酒,不过却不敢不回答他的问话,思索了一下说着。 “巫皇殿高手的百人穿凿阵确实可怕,戎狄满万难敌,这两种如果凑成一种,北大营就逃不掉全灭的下场。现在看来,戎狄人是否满万不好说,巫皇殿的高手肯定是肯定是足百了,如果派出援军,以城内诸军的实力,无异于添油,无济于事。” 韩祭酒的眉头皱了起来,李勋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是实话,可如果不救北大营,以后朝廷争论起来。 赵推官也思索完了,开口说着。 “李督说的对,成建制诸军出城,肯定是戎狄人的首要目标,如添油灭火,确实无济于事。但是北大营残军也不能不救,否则下官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燕地百姓交代。” 李勋哼了一声,“废话!” 一个教习站了起来,“可以调胡老三的山地营出城,沿着狼牙山一线搜索残军,戎狄人不善山地交战,必然不敢追索胡老三。” 另外一个教习站了起来,“丁三眼的无当飞军素有猴子军的称呼,可以沿着老林子一线搜索残军。” 这些教习是国子监兵科的教习,最差的也是秀才文位,跟着韩祭酒过来,就是为了这次的战事提出建议。 韩祭酒眉头皱的更紧,这些建议虽然中肯,可是都延伸不到野马岭,能够救回的人数肯定有限。现在北大营的主力肯定在野马岭上,如果想要救回他们,必须挥军野马岭,可是戎狄人和巫皇殿的威慑下,谁也难以保证不把自己搭上去。 李勋嘿嘿笑了一声:“野马岭怎么办,北大营怎么办?书生愚见,真以为戎狄人是吃素的,会放任游老三他们逃到老林子,退回狼牙山一线,做梦。” 这样说着,李勋的目光转向了黄粱,扬起下巴说了。 “小子,这是燕州军议,你一个小小的书吏,有什么资格位列此处,如果拿不出点真本事,本督就参韩祭酒和赵推官一个轻慢军议之罪。” 黄粱愣了一下,李勋这王八蛋竟然这么记仇,刚才挡了一下他的路,不惜得罪赵推官也要杀了自己。现在更好,连韩祭酒也算上了,还真要跟自己斗争到底了啊。 这样想着,黄粱眼前景象变幻,图书馆出现,一册墨蓝色的册子飞了出来,落在黄粱眼前,书册缓缓翻开,显出了扉页上的黑色字体。 兵法 第一集,孙子兵法; 黄粱愣了一下,兵法? 李勋冷笑一声,“兵法?在坐的各位虽然不是兵法大家,但是都比你一个小小的书吏要强得多!” 第三十一章 我为先生请赏 韩祭酒看向钟山,目光里带上了些许不耐烦。黄粱词赋风流,是难得的诗词大家,这点韩祭酒是佩服的,代理府台的赵大人想要让黄粱代任主薄,韩祭酒没有意见,可是在军事上,黄粱也这么轻狂就不好了。 赵推官也有些发愣,他带黄粱进来,原意是想让黄粱好好看看,仔细见识一下,以后面对这样的情况不怯场,可是现在似乎有点事与愿违了。 李提督因为无名之火,恼上了黄粱,不依不饶的,可是黄粱这小子,竟然也一点不给李提督留面子,实在是太让人无奈了。名士虽好,可是这轻狂的毛病实在是太让人不喜了。 李勋依旧冷笑着训斥了黄粱:“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谈兵法,随便那个教习也比你强上百倍,小小年纪信口雌黄,井底之蛙安知天之高阔耶!” 旁边坐着的教习也纷纷摇头,黄粱在这儿说兵法,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关公门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啊。 黄粱终于从书册中回过神来,听到李勋的话,众人的表现也被他收入眼底,压着心底的一丝欣喜,稳重的说了。 “兵者,诡道也。” “置之死地而后生,起生于死之地,以弱胜强,以少胜多,这些都是兵法的魅力。如果给你的军士比敌人多,比敌人强,那还要什么兵法,直接碾压过去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正是兵法发挥用武之地之时。” 不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不等李勋说话,黄粱大踏步的走到地形图面前,伸手指向了地图上。 “胡老三率山地营出狼牙山脉,进兵狼头岭,兵出狼爪峡,吸引戎狄人注意力,但不要与之战,尽力拖住即可。” “丁三眼的无当飞军不要去老林子,轻装进逼猛虎岭,时刻做出向野马岭靠拢的姿态,牵制住巫皇殿的高手,使之不敢擅自分兵,大索野马岭,追索北大营溃军。” “至于进逼野马岭的大军,我以为应当有李督率领,急行军进逼野马岭,配合山地营与无当飞军,震慑住戎狄人,为北大营退下来赢得足够多的时间。” 黄粱看着李勋,语气里满是玩味。 “放屁,放屁,臭不可闻的狗屁。” 黄粱话音刚落,李勋就毫不留情的批了黄粱。刚才黄粱侃侃而谈的时候,李勋几次想要打断黄粱,被韩祭酒的目光逼住,这才没干说出来,现在黄粱说完了,李勋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了胸口的恶气。 “胡老三兵出狼爪峡,亏你说的出来,不说胡老三没那个实力,就说粮秣如何运输,如何跟得上山地营,难道让山地营吃树叶不成。” “丁三眼的无当飞军是有点本事,不过他丁三眼不是万能的,进逼猛虎岭,不等到猛虎岭,他丁三眼自己就累死了。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大计,现在看来,狗屁不是,放狗屁。” 李勋倒也聪明,没敢指摘黄粱说的最后一路,怎么能够批判自己呢。 话音落下,李勋得意的游目四顾,谈到兵法,自己这个提督不一定比在坐的教习强,可是谈到找出战略中的缺点,这些教习拍马也赶不上自己这个见多了实战战报的提督大将军。 不过,情形似乎有些不对,这些人怎么都在皱眉思考,韩祭酒更是要把胡子捻断一样,皱紧了的眉头几乎要成了核桃皮一样。 “小黄先生,若说这三路安排虽然可圈可点,可是单凭普通军士,怕是完不成你的要求。不知小黄先生你认为的胡老三和丁三眼应当使用什么军士,或者是什么级别的武林高手?” 韩祭酒第一个开口,问着黄粱说了。 “自然是龙虎山和雁翎派的高手,这两路人不需要多,但是要武功高强,能高来高去,轻功越高越好。不一定要能够打的过巫皇殿的人,但是一定要能跑得过巫皇殿的人。我们打不赢他,但是也让他打不死我们。” 黄粱开口解释着说了,一边问了韩祭酒:“大人以为,这两路应如何安排?” 韩祭酒大手一挥,“就按小黄先生说的办,掉雁翎派和龙虎山的后天高手出来,最差也要二流高手,分成两批,拨给胡老三和丁三眼使用。把雁翎派的后天圆满高手请出来一位,保护小黄先生的安全。” 一边说着,韩祭酒一边看向了李勋,语气里带上不少不满。 “李督,按照小黄先生的计划,你可敢带领中路进逼野马岭,拖住戎狄人的目光,而又不被戎狄人击溃。” 李勋闻言眉头一皱,原来黄粱的埋伏在这儿,不使用普通的军士,而是用武林高手。这些武林高手虽然记录不如训练有素的军士,可是他们武功高,高来高去,逃命的本事就算是校尉级高手也赶不上。 可是如果让自己带兵进逼野马岭,这个度可不好掌握。自己根本就没有带兵打过仗,能当上提督靠的就是裙带关系,那里想到会遇上今天这情况,带兵是肯定不成的,送死这活,谁傻谁去。 韩祭酒看李勋唯唯诺诺,眉头皱了起来,一地提督,竟然没有带兵直逼野马岭的胆量,真是太让自己失望了。都说李勋是靠着裙带勋亲关系上位,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李勋就是一个草包。 想到这里,韩祭酒不再估计李勋的感受,转身对黄粱说了。 “小黄先生,烦劳你率军进逼野马岭,这个计划由你提出,这最困难的一环,不如就由小黄先生你领军好了。这次战斗,我全程陪在小黄先生左右,如若能救回北大营残部,我为先生行文请赏。” 李勋瞪大了眼睛 旁边的教习瞪大了眼睛 赵推官瞪大了眼睛 黄粱也瞪大了眼睛 赵推官心道原本以为自己够胆大,现在看来跟韩祭酒一比,自己提拔黄粱担任代主薄就是小儿科。韩祭酒推黄粱为一******,率军与戎狄人周旋,韩祭酒才是疯了。 “不行” 李勋脱口而出,不过话一出口,李勋就闭上了嘴巴,如果不让黄粱去,就是自己去,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黄粱去好了。就算出了事,也有韩祭酒顶着,自己做好退位准备就好了。 韩祭酒架住黄粱的胳膊就向外走去,声音急促:“立即整军,我陪黄粱先生出兵野马岭,拖住戎狄人大部。” 第三十二章 成长的钟山 老林子是一处茂密的深林,自高空看下去,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苍幽绿色,依山靠水,人烟罕见。 一段靠着盐城山山脚的林地内,一大片的飞鸟突然飞起,盘旋在林地上空,久久不敢落下。 林地内,黄粱背靠一棵桐树,正在休息,嘴里嚼着炒干的军粮,不时灌一口随身带着的陶罐里的水。旁边是同样休憩的韩祭酒,疲惫的军士,满脸愁容的苟文若,几个盐湖派的高手。 两天前,韩祭酒拍板,依照黄粱的计策营救北大营残部。为了确保黄粱的安全,韩祭酒否决了诸人的强烈反对,率队进入了老林子,向野马岭开进。 一路上山高林密,道路崎岖难行,有些地方灌木丛生,已经没有了路,开路的军士只得挥动砍刀,生生砍出来一条路。 沿着老林子行了这么长时间,黄粱也不是没有收获,断断续续的收拢了不少残兵。不过随着残兵越来越多,韩祭酒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几乎所有的残兵都在重复着一个事实,北大营被困野马岭,游将军战死,百校尉投敌,北大营已经全军覆没了。 黄粱喝了一口冷水,看看旁边年迈的韩祭酒,把手里的瓦罐递了过去。 韩祭酒接过瓦罐,喝了一口水,叹了口气,又把瓦罐低了回来,嚼了一下嘴里的干粮,皱着眉头说了。 “小黄先生,你胸有丘壑,我们这次进兵野马岭,有几成胜算?” “没有胜算。” 黄粱没有犹豫就回答了韩祭酒的话,引得老头一阵瞠目结舌,差点要跳起来暴揍黄粱。 “前面又收拢了两个军士,一个是智信郎,他说认识你,小黄先生。” 前面一阵骚动,一个盐湖派的高手按剑走了过来,语气沉稳的说着。 黄粱认识他,他的名字叫赵云,是赵推官的家生子,后来才拜入盐湖派,勉强算是二流高手。不过性子沉稳,办事稳重,狠得黄粱喜欢,所以就让赵云暂时充任中军副将,传递消息。苟文若虽然对此很不屑,不过来之前赵推官有安排,他也不好说什么,只管在旁边跟几个盐湖派的弟子发呆。 “智信郎,认识我?” 黄粱愣了一下,自己认识的人中,有几个乡勇是智信郎,不过何塞他们还没有被征调,应该不会出现在北大营残部中,那就只可能是钟山了。 “钟山你怎么样?” 黄粱不顾回答韩祭酒,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从挤开的人群中间进去,看向一个军医抱着的钟山。 钟山脸色苍白,浑身衣衫不整,前胸破了几个大口子,沾染了不少血迹。钟山脸上涂满了泥巴,几乎要看不出原来的帅气模样。看到黄粱,钟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姐夫!” “别动,先喝点水,喂他点干粮。” 黄粱吩咐着周围的军士,黄粱没干过急救,也不知道现在有什么东西能用到钟山身上,只得催着军医动手帮钟山诊治。 苟文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葫芦,挤开了簇拥着的军士,“我来吧。” 一边说着,苟文若一边蹲下身子,从葫芦里到处一枚绿莹莹的药丸,捏碎了洒进黄粱的陶罐里,端起来晃了几下,捏住钟山的下巴,一气儿灌了下去。 “这是我盐湖派的生生补元丹,用来救他是绰绰有余了。” 丢下瓦罐,苟文若脸上满是自得的说着。 黄粱捡起瓦罐,喝了一口瓦罐中的水,原来是糖水。什么生生补元丹,不就是糖丸吗,苟文若也真够胡吹大气的。不过现在糖水正附和钟山的需要,饿了这么长时间,喝点糖水,正好可以补充钟山体内缺少的糖分。 喝了糖水,钟山的精神好了不少,这才向黄粱介绍了北大营的经过。 队伍拔营后,很快就到了燕州城东的虎山,剿灭了一些晋东虎后,斥候突然发现老林子方向出现了戎狄人的踪迹。游将军不敢怠慢,加派斥候探听动静,同时集结北大营军士,趁敌不备杀了过去。 一路追索,北大营穿出老林子,刚刚到了野马岭,就陷入了戎狄人的包围之中。 游将军无奈,只得撤军上岭,凭借地利之便与戎狄人周旋。 “我逃出来之时,大营已经破了,游将军与百校尉合力,两人一路,打破了巫皇殿高手的围攻,率队向西北方向撤了下去,庞昆校尉应当是随着百校尉而走,其余几位校尉三死数伤,怕是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钟山气喘吁吁的讲着,语气沉重。 只是几天的功夫,北大营就差点全军覆没,说起来真是让人戏惋惜啊。 “钟山你放心养伤,不要胡思乱想,我们随后就会向野马岭进逼,争取能够追上游将军,与北大营残部汇合。” 黄粱安慰着钟山说了,语气里满是欣慰。钟山只要好好的,自己就能向钟灵交代,心里的一大块石头落到了地。 “姐夫你怎么成了领军将领了?” 钟山奇怪的看着黄粱,周围的军士对黄粱毕恭毕敬,苟文若对姐夫也是满脸恭敬,这在之前可是不可想象的,姐夫这几天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苟文若这武林高手都对他毕恭毕敬了。 黄粱仔细说了一遍经过,钟山的眉目就亮了起来,姐夫现在不但是燕州府衙的文职官员,更是这只队伍的军事主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姐夫真是让自己越来越惊喜。不过还好,这次交战,自己不但学全了军刀十四式,而且还指挥一个伍的军士脱出重围,虽然那队军士死的差不多了,可是让自己积累了不少经验。 “姐夫,这是我画的一副地形图,姐夫你肯定有用。我们的大营虽然破了,戎狄人却没有趁势攻破我们的大营,反倒是放走了游将军和百校尉统领的中军,围住了大半残部。” 钟山挣扎着说了,语气有些沉重。 黄粱接过地形图,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山川河流标注的都很详细,野马岭的位置,戎狄人的布防,北大营的位置,十分醒目。 钟山长大了,知道画地形图了,而且还把能够收集到的资料都详细记录了一遍,管着一个几人的伍长小队脱出包围,自己以前可没有想到,钟山竟然这么能干。 钟山长大了啊! 第三十三章 我是来救你们的 山里的夜很凉,对于残军败将,缺衣少食的北大营残部更是如此。 游将军满面尘灰,一言不发的坐在火堆前面,火堆周围,白衣染红的百校尉也是头发散乱,衣衫不整,靠着树干闭目养神。庞昆校尉正嚼着树根,似乎想要从树根里嚼出粮食的感觉来。 火堆周围的将士都很惨,衣甲不整,满身尘灰,因为长时间不曾清理,血渍都变成了黑疙瘩,凝固在脸上或者衣甲上。 野马岭陷入戎狄人包围,巫皇殿几次冲杀,雁翎派高手死亡殆尽,军士更是死伤大半,校尉级别的高手更惨,除了百校尉,就只剩下督管后勤的庞昆。 游将军揉了揉腰间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痂,硬硬的血块摸上去有些扎手,与肉相连的地方摸上去痒痒的。都怪自己大意啊,宗派派来的弟子全军覆没,这让自己如何有脸面再见宗主。 “现在我们还处在戎狄人的追索之中,各位有什么办法,能够避开戎狄人的追杀?” 游将军看着百校尉开口,咬牙切齿的说着。可恶的戎狄人,可恶的巫皇殿,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约战巫皇殿,打的他们抬不起头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闭目养神的百校尉身上,北大营中有文位的读书人没有几个,秀才更是只有百校尉一个。百校尉虽然不是文武双全,一身文采却也是众人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不但是游将军,几乎所有的将军都把希望落在了百校尉身上。 百校尉终于从闭目养神中回复过来,看看周围的惨象,眉头皱了一皱。 “现在燕州肯定已经派出了援军。” 众人听到百校尉的话,同时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百校尉说有援军,那自然是有援军。 百校尉没有理会众人,继续说了:“按照燕边地形,援军想要抵达这里,只有三条路可走。一路是走狼牙山沿线,穿山越岭,兵出狼爪峡,这条路最快;一路是走老林子,这条路虽然崎岖,但是地势险要,不会受到戎狄人的阻拦。” “最后一条是猛虎岭,这一条路虽然能威慑戎狄人,但是实际作用并不大,无法跨越猛虎岭与戎狄人交战,所以一旦被戎狄人识破,这条路就失去作用了。” “所以最可能的路就是穿过老林子,直接进逼野马岭这条路。” 百校尉拍拍屁股,吐出嘴里含着的树叶,对游将军吼了一句。 “老游,你真等着天亮再走,戎狄人已经摸清楚了我们的实力,这些天不彻底剿灭我们,就是等着伏猎燕州援兵,现在伏兵已出,我们的作用也就没有了,等到天亮,就是我们的死期啊。” 游将军站起身来,在旁边的庞昆屁股上踢了一脚,招呼着几个军士爬起来整军,吩咐大家准备出发,为免被戎狄人发现,不得举火,不得喧哗,所有的火堆与旗帜留在原地。 看向头顶黑黝黝的树枝,游将军苦笑着对旁边的百校尉说了:“如果能够回到燕州,我老游请你吃饭,百校尉。” 百校尉举步先行,不耐烦的说了:“走了,现在情势不利于我军,早走一点,我军就能早一点与燕州军碰面,多一份安全的保障。” “不知道这次领军的是谁?丁三眼还是胡老三,或者是李督亲自领军?希望不是李督那个废物,他狗屁不通,来了也只能是送死。” 百校尉语气沉闷的说着,燕州地处边陲,却出了李督这个废物,实在是让众人大跌眼镜。这次北大营惨败,游将军肯定要倒霉,李勋那个废物肯定也落不了好。 “想那么多干嘛,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百校尉,再过几个时辰,就能看出你说的对不对了?” 天亮,戎狄人终于发现北大营已经撤走,留下一地的狼藉。 太阳升上中天,衔尾急追的戎狄人终于追上了北大营,一番冲杀之后,北大营的士兵再次死伤大半,游将军和百校尉身被数十处刀剑伤,再也没有力气逃下去了。 游将军看着百校尉,语气虚弱:“百校尉,你这估算的不行啊,到现在也没看到援军,我们可是要死不瞑目的。” 百校尉苦笑一声,没有答话,说燕州援军本就是自己的推测,想要提升中军士的士气,现在虽然再次被戎狄人追上,这计策还是发挥作用了。每一个军士都是在浴血拼杀,没有一个是投降的。 速不哈是戎狄军中主将,主持了这次针对燕州军的围剿,昨晚被燕州军彻夜逃掉虽然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最终还是被他追上了,看着负隅顽抗的燕州军,速不哈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大手一挥。 “杀,统统杀掉,一个不留。不,那个白甲小将留下,长的还挺清秀的,肯定有不少将军会对他感兴趣,留他不杀,除他之外,统统给我杀掉。” 传令兵吹起长长的号角,围攻燕州军的戎狄人开始合围,不再虚与委蛇,刀枪并举,杀了下来。 “报,将军,我军左路发现燕州军的行踪,猛虎岭上燕州军旗帜很多,不知有多少燕州军来援。” 一个传令兵罗圈着腿窜了进来,向速不哈禀报着。 速不哈眉头一皱,正要吩咐整军,另外一个罗圈着腿的传令兵按着腰刀冲了进来,声音急促。 “报,将军,我军北方发现燕州军踪迹,狼爪峡有大量燕州军踪迹,连续几支斥候队都被包了饺子,没一个逃了出来。” 斥候的话让速不哈愣了一下,举起的手也放下了,目光在两侧的深林里游荡,犹豫着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嗤嗤嗤” 细密连续的破空声音突然响起。 不好,种了燕州蛮子的计策了,竟然用残部拖住我们,想要三路合围,彻底剿灭我速不哈。 哼! 先放过他们,整军后再来。 速不哈抬手示意,示意传令兵吹响号角,开始撤退。 当黄粱冲入平地的时候,速不哈已经撤走,留下一地残兵和十来个站不起来的军官。 胡老三摇摇晃晃的看着黄粱,“小黄先生,战局危险,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就你的啊” 黄粱看着游将军说着。 第三十四章 完整版本的军刀十四式 “救我?” 游将军梦游般的低语了一声,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刚才被戎狄人围攻,身中十四刀,体力耗尽,现在看到援军,他再也撑不住了。 百校尉拄刀而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声音嘶哑的说了:“不用担心,他只是脱力了,休养几天还是一条好汉。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再晚一会儿,我们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看到援军到来,百校尉是由衷喜悦,自己预言成真,而且还保住了小命,当然值得高兴。 韩祭酒疑惑的看着有序退走的戎狄军队,“他们怎么退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北大营就会被全灭了?” 黄粱指了指远处的狼爪峡和猛虎岭,两支队伍的旗帜飘扬,如长龙般移动,大有合围戎狄人的架势。 “传令下去,整军,孙校尉和李校尉率两个营带北大营的兄弟们先走,包括这次收拢的军士,一并撤走。我留下断后,一个时辰之后我就会追上去,你们要加快速度,否则被戎狄人衔尾追上,不但救不了北大营,我们自己也会搭进去。” 狼爪峡和猛虎岭的疑兵虽然有不少高手,可是数量太少,无法组成建制与巫皇殿的高手相抗,还不如做为疑兵的价值大一些。 李二麻子和孙校尉领命去了,很快,受伤的北大营军士被抬走,游将军也躺在担架上,被两个军士抬走了。百校尉想要留下,不过他伤得也不轻,儒雅的韩祭酒怒了,吼了他两句,百校尉这才跟着孙校尉去了。 黄粱指挥着军士构筑防御,利用砍伐的树木做为障碍物,搭成一人来高的木墙,每三米设置一道,而且层层交叠,十分不利于马匹的奔跑作战。戎狄人围剿北大营,这才失去了战马的机动性,等会戎狄人整军来攻,肯定会把战马的机动性发挥到最大,构建限制战马机动性的障碍很有必要。 在众军的不解中,黄粱督促着众人修整完防御,众军休息,饮水饱食,准备与戎狄人的交战。 黄粱在做这些的时候,韩祭酒一直陪在黄粱旁边,一直等到黄粱坐下休息,韩祭酒这才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了。 “小黄先生,戎狄人尚武,自幼习武,武功高强者,远超我辈,若非我中原有文位,有兵法,有宗派,戎狄人早就攻入中原了。你搭建这些,虽然能够阻碍战马的机动性,可是根本起不到决定性作用。历次大战之中,我军并不是没有……” “敌袭” 韩祭酒话没有说完,警戒的斥候就发出了示警,大战起。 “备战” 黄粱长身而起,拔出了腰刀。生死存亡的时候到了,这次如果不能挡住戎狄人,不但阻敌的所有人都会死,已经撤走的伤员也会很快被追上。黄粱的目光扫过一排一排的干枯树枝,等会儿撑不住的时候,活下去的希望就靠它们了。 钟山猴子一般从树上溜了下来,手里的钢刀在日光的映照下散发雪亮的光,随着钟山的跑动,刀光一闪一闪的。 “姐夫,我保护你。” 钟山扯住黄粱的胳膊,大声说了。在钟山的认识中,姐夫虽然中了童生,但终究是读书人,打架的事情都没有干过,战争之上又怎么知道保命。自己虽然也不怎么滴,好歹也是经历过大战,劫后余生的军士。 黄粱没有阻止钟山站在自己面前,戎狄人来袭,如果设置的枯枝不能迟滞他们的战马,这会儿留下的人根本不够看的,就算钟山不拦在自己面前,也是比自己晚死一会儿的事情。 隆隆的大地震动声音响起,一条残次不起的黑线自远方漫天遍地而来,黄色的沙龙飞上天空,几乎笼罩了遮蔽了半个天空,数不清数目的戎狄大部队自远方疾驰而来。 “都站稳了,拿好手里的刀,那就是你们的命。” 铺天盖地的马蹄声中,黄粱灌注了文采的声音响彻燕州军上空,稳定着燕州军的军心。未战先怯,除了一些战争疯子,这是人之常情,黄粱现在就很害怕,为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而害怕,钟山也害怕,旁边的军士小王也害怕。 黄粱身为主将,只能强忍着转筋的腿肚子,大声吼了出来,为燕州军打气。 “戎狄蛮子冲不过我们设置的树叶阵,等会他们就会人仰马翻,你们就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大刀尽管向戎狄蛮子的头上砍。” 黄粱还讲不出来荤段子,只能枯燥的吼着,为被吓得发抖的士兵鼓劲,唤起他们心中的对敌人的藐视,重新鼓起杀敌的勇气。 “轰” 第一排冲入枯叶阵的戎狄马队被缠住了马脚,十几匹马一起向前栽倒,马上的骑士被甩了出去,机灵的骑士按住马背,轻飘飘的飞了回去,猝不及防之下,撞上后面的战马,被撞飞了出去。 越来越多的马匹被绊倒,越来越多的骑士被撞飞,马匹栽倒在黄沙里,再也站不起来,骑士喷吐着鲜血,被后面追上来的马匹再次撞飞,眼瞧是不能活了。 “杀” 黄粱扬刀,向前扑了出去。 戎狄人自己束缚了自己的手脚,现在就是出手的好时机。 “杀啊” 钟山只顾紧张了,不提防黄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只得大吼一声,提刀冲了出去,冲向狼狈的戎狄人前锋。 韩祭酒一言不发,提着掌中剑,跟在黄粱左右。他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现在的场面虽然惨烈,倒还不至于让他紧张。 “杀” 黄粱用尽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吐出了一声怒吼,手里的长刀抡圆,砍向一个血头血脑的戎狄骑士。 “噌楞” 刀刃割裂铁片和骨头的声音响起,猝不及防的戎狄骑士被斜着劈开,铁盔铁甲被割裂成了两半。 “呸呸” 喷出的鲜血撒了黄粱一身一脸,还沉浸在击杀对手的喜悦中,黄粱一下吸了一大口的血进到喉咙里,喉咙里立刻如同火烧一样,黄粱大声的咳嗽起来。 “嗤” 剑刃刺入铁甲的声音响起,黄粱抹了一把眼上的鲜血,就看到韩祭酒一剑刺飞一个黑甲戎狄骑士,轻描淡写的从自己身旁闪过,语气冷漠的说了。 “这里是战场。” 话音还未落下,韩祭酒的剑就刺入了另外一个黑甲骑士的喉咙,在黑甲骑士的嘶吼声里,轻飘飘的退到了黄粱身侧,一掌拍飞一匹疾驰而来的战马。 黄粱一个激灵,不错,现在是战场,发呆就是找死! 一匹战马冲着自己疾驰而来,马蹄下面盛开起四朵黄色的烟尘之花,马上的骑士挥刀,闪烁着亮光的弯刀呼啸着劈了下来。 周围似乎安静下来了,一切声响和动作都定格了,骑士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每一个动作都清晰的落到了黄粱的眼底。弯刀将要劈下的方向,马蹄踏向的方位,战马因为无法嘶鸣而造成的焦躁,黑甲骑士脸上的狰狞笑容。 一切似乎都落入了黄粱的掌握之中,黑甲骑士的所有动作,黄粱都能够清晰的感知。 脑中浮起军刀十四式的招式,第八式撩刀式。 黄粱身形微侧,手里的长刀斜指地面,刀刃指向马腹方向,同时身体猛然一晃,循着黑甲骑士劈下的弯刀轨迹避开了弯刀。 “希律律” 战马的嘶鸣声响起,黄粱手里的钢刀隔开了马腹,高速奔跑的马匹如同一张薄纸一般,被长刀一下划开。黑甲骑士的面容变的更加狰狞起来,不干的苦痛刚刚浮上面容,身体就被从下方斩了上来的钢刀撕裂成了两半,扑倒在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一刀得手,黄粱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高兴,另外两名黑甲骑士就从侧面冲了过来,速度更快,战马踏在地上的尸身上,溅起大团的肉泥与血沫,有几滴溅到了黄粱的脸上,落到了后面跟上的钟山嘴里。 “杀” 黄粱大吼一声,身形侧转,如同陀螺般转动,手里的钢刀带起大团的劲风,斩向已经扬起钢刀的黑甲骑士。 军刀十四式之旋风斩 至于另外一个急冲而来的黑甲骑士,就留给钟山或者韩祭酒吧,黄粱相信他们肯定能够拿下黑甲骑士。无论你武功再高,也不能一个人包办所有的敌人,战场上,你必须相信队友,相信队友能够搞定你背后的敌人。 在黑甲骑士的脑袋飞上半空,脖颈里的血如同不要钱一般喷洒出来的时候,黄粱眼角的余光这才注意到钟山仰面向后倒去,脸上是一道细长的刀痕,韩祭酒手里的长剑飞出,钉在了黑甲骑士的喉咙里。 “杀” 黄粱大吼一声,身形一矮,避过一把钢刀,自一匹马的马腹下窜了过去,长刀向上撩出,在金属的猛烈撞击声里,避开了马上骑士斩下的一刀,窜到了被韩祭酒钉杀的黑甲骑士旁边,抬手拔出了韩祭酒的长剑。 “接剑” 黄粱手腕一抖,长剑飞向了韩祭酒,同时手里的钢刀向前抛出,插入了差点斩自己一刀的黑甲骑士胸口里。 在黑甲骑士愤恨的目光里,黄粱向下一扑,滚到了钟山旁边,抱着钟山向后滚了出去,几把长枪尾随而至,在钟山躺下的地方攒刺出几个深坑,荡起大团大团的黄沙。 “啪啪” 连续几个打滚躲过如影随形的长枪,黄粱抬手就扇了钟山几巴掌。在战场上昏迷,那就等于死亡,钟山不能昏迷,只要不死,就要咬着牙撑下去,否则就是死。 “姐夫?” 钟山被打晕了,脸上的刀伤,巴掌的疼痛,都是火辣辣的,姐夫这是怎么了,没看自己受伤了,竟然还这么大力气扇自己巴掌。 “想要活下去,就拿起刀。” 黄粱捡起地上的钢刀,隔开一把借助马力劈下的弯刀,巨大的冲击力让黄粱吐出了一口鲜血。 “姐夫我能行” 钟山挣扎起来,手里提着不知从那里捡来的钢刀,迎向一个失了马匹的黑甲骑士。 “噌楞” 黄粱的刀后发先至,避开了骑士的弯刀,自下侧劈出,把黑甲骑士砍成两段,眼瞧是再也不能活下去了。 “记好你的军刀十四式” 黄粱吼了钟山一句,傻子一样呆头呆脑的向前冲,只有死路一条。枉这小子学了这么多天的军刀十四式,竟然一刀也不会用。军刀十四式是军士从长期的实战之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最犀利简洁的杀伐招式。 钟山愣了一下,不过姐夫总不会错的,军刀十四式总会是有用的,自己用不好,那是没学好,姐夫只是看自己练了几遍刀,就能熟练运用军刀十四式,姐夫真是练刀天才,武学圣地的天才弟子也不过如此了。 “杀” 钟山学着黄粱的样子,怒吼一声,冲向了一个黑甲骑士,同时手里的长刀撩起,军刀十四式之烈火燎原。 刀上传来巨大的扭曲力量,钟山猝不及防,被带的向后退出了好一段距离。 “杀” 钟山怒吼一声,声音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内力流转,灌注到刀身之上,巨大的阻力消散,长刀如同滑入了水中一般,毫无凝滞的切开了巨石。 漫天喷洒的血雨之中,钟山看到黄粱一刀劈死一个黑甲骑士,手里的刀丝毫也没有停留,借势斩向另外一个黑甲骑士。 完整版的军刀十四式! 钟山心里默念一声,姐夫真是天才,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就把军刀十四式练到这样熟稔的地步,而且还把十四式补全了! 第三十五章 天才刀道宗师 距离野马岭不远的平原上,黑甲的戎狄人与红衣的燕州边军战成一团,黑红两色交织,不断有血花在人群中盛开,头颅飞上天去,无头的脖颈里喷出猩红的血。 战斗还在胶着,戎狄人的速度彻底被迟滞下来,马匹的优势彻底丧失。失去了马上优势的戎狄人被燕州边军迎头痛击,前锋两百人转眼间就折了一半,后面的戎狄士兵虽然在源源不断的压上来,可是前面的尸体和断腿的马匹彻底挡住了去路,戎狄人赖以成名的速度彻底没了。 黄粱心里既庆幸,又着急。 出乎自己的意料,戎狄巫皇殿的高手没有出现在这次的战斗中,失掉巫皇殿这把尖刀,自己的压力小了很多。可是戎狄人自幼习武的优势开始慢慢展现出来,燕州边军死伤的数目越来越多,队伍也是一退再退,马上就要退到枯叶阵的外面了。 马匹的嘶鸣声,刀枪撞击声,重伤倒地的军士嘶吼声,拍着胸脯仰天大叫的吼声,周围一片混乱。 没有战术,没有指挥,没有迂回与战斗,黄粱就这样一刀又一刀的向前劈,一个又一个的戎狄人倒在自己脚下,可是涌上来的戎狄人却越来越多,似乎是无穷无尽,自己只要稍有放松,戎狄人就会压上来一般。 “小黄先生,不行了,军士们撑不下去了,戎狄人的攻击太猛烈了。” 韩祭酒一剑刺死一个斜刺里杀出的黑甲将军,又救了黄粱一命,开口提醒着黄粱说了。战斗到现在,韩祭酒也无法再保持长袍马褂的优雅,衣服的下摆束在腰间,头上发丝散乱,满身都是猩红的血点子,脑门上粘了一块碎肉都没有功夫抹去。 黄粱长刀猛劈,逼开一个白甲的戎狄校尉,拖住钟山的胳膊向后退出十几步,脱出了戎狄人的合围。 “钟山,去,叫上小王和狗蛋,把火给我点起来。” 钟山脸上流满了血,细长的刀痕裂开,猩红色的肉向外翻着,狰狞可怖。听到黄粱的安排,钟山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既然姐夫吩咐下来,那就去完成,姐夫做事自然是有理由的。 两团火焰在枯叶阵的两段亮起,枯枝开始燃烧起来。 转眼功夫,树林里就变的浓烟滚滚,战场大半都被浓烟包裹了,辨不清方向的两军军士四顾乱窜,马匹的嘶鸣声音加剧,战场愈发混乱起来了。 “呜呜呜” 浓雾后面响起沉闷的长牛角号声音,这是戎狄人撤军的号角。 黑色战甲的戎狄人潮水般的退去,留下满地的尸首和残肢。夕阳挂在西山上,红彤彤的光泽里,戎狄人潮水般的退了。 耶律楚雄按着腰间的弯刀,急匆匆的到了大营,甫一看到速不哈,就怒吼了。 “速不哈,我耶律楚雄与你有什么仇怨,为什么不发巫皇殿的高手上阵,为什么不派援军,区区两千人,几个营的兵力,如果不是你速不哈延误战机,我现在已经提了那主将的人头回来。速不哈……” “刷” 速不哈抽出了腰里的圆月弯刀,甩手插到了耶律楚雄的脚下,眼里满是不屑的瞪了耶律楚雄一眼,一点解释的意思也没有。 “滚” 戎狄人向来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爷,耶律楚雄不是速不哈的对手,不敢再发飙,恨恨的看了速不哈一眼,转身就走。 “整军,继续攻击。” 速不哈的声音冷冷的从后面穿了过来。 耶律楚雄脑门一热,转身就要拔刀,速不哈王八蛋太欺负人了,自己的人死伤惨重,刚扯下来就要继续拼杀,速不哈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脱力木花已经折在狼爪峡,木华生被拖在猛虎岭,巫皇殿个高手已经杀向狼爪峡了,耶律楚雄你如果不想死,就把人给我压上去,巫皇殿的人回来,我就立即给你补上去。” 速不哈冷冷的说着,语气仿佛寒冬腊月的冰坨子一样冰冷。耶律楚雄败退,脱力木花折军大半,速不哈彻底怒了。 耶律楚雄转身就走,追上燕州军还不一定会死,现在面对盛怒的速不哈,那肯定会死,还是去追杀燕州军去吧。 燕州军 黄粱催促着大家丢下一切能丢的东西,只保留兵器和基本的口粮,轻装疾走。 这次虽然逃过了一命,戎狄人休整完了,很快就会压上来,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尽快追上前军,合并一处。 “将军你的刀法真好!” 走在黄粱旁边的小王挠着光脑门说了,语气里满是羡慕。刚才的战场上,黄粱救了小王一命,所以小王现在对黄粱很恭敬,直接称呼黄粱为将军了。 黄粱扶着钟山,尽量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这一战,虽然打退了戎狄人,军中军士却是死亡惨重,减员接近三分之一,重伤更是数不清。 “我用的是军刀十四式,小王只要你努力苦练,肯定比我厉害!” 黄粱语气沉重的说着。 “军刀十四式!” 校尉宗垒语气惊讶,看着黄粱问了,语气里完全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军刀十四式是军中最基础的武技,所有的军士都有修习,宗垒也练过,虽然级别不高,但还是能把军刀十四式认全了。可是刚才黄粱使用的招式,有很多都是他不认识的,竟然也是军刀十四式! “将军,您是不是把军刀十四式补全了?” 宗垒试探着问了,军刀十四式起于军伍,但是总结的人有点文盲,武功也不够高,整理出来的秘籍有些不顺畅,现在在黄粱手里施展出来,似乎多了那么一丝说不明的感觉。 “是的” 黄粱无所谓的说着,加快了脚步,一边催促了军队快走,一边答了宗垒的话。 “将军您真是刀法大师,能够完善军刀十四式,肯定是刀道宗师。老孙师傅虽然也是刀道大家,可是文采不行,整理出来的秘籍狗屁不通,老子练起来差点扭伤了脚,你说老孙整理的不好,他混蛋还不肯承认。” “将军竟然是刀道大师,那军刀十四式有救了。” 没有受伤的军士开始大声的议论,语气里满是艳羡。 “胡扯什么,我姐夫练刀才有几天功夫,怎么就成了宗师了!” 钟山指着几个军士说着,语气里满是调笑。 “学刀没几天?” 一帮人愣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黄粱,军刀十四式晦涩难懂,这个练刀只有几天的年轻将军不但把补全了十四式,而且还率军逼退了戎狄军,这年轻小子也太厉害了,天才少年,天才刀道宗师啊! 第三十六章 巫皇殿高手 燕州军追上提前撤退的游将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伤兵满营的燕州军搭起了几个帐篷,营帐周围升起袅袅炊烟,士兵正在埋锅造饭,火红的火苗映在烧火的士兵脸上,香味从汩汩冒着热气的锅里飘出来,四野一片饭菜的香味。 一身污血的韩祭酒三步两步走到正端着饭碗的游将军面前,抬脚就把游将军的碗踢飞,手上光华喷涌,向下一压,地上摆着的碗盘全部成了碎片。 “黄粱怎么跟你说的,不要停,拼尽所有的力量向前走,是吃饭重要还是活下去重要,废物!” 韩祭酒指着游将军的脸怒骂了,胡子一翘一翘,如果游将军不是有伤在身,怕是已经挨了一脚了。 黄粱拉住韩祭酒,指挥着跟上来的宗垒扶起了游将军。宗垒脸上满是不情愿,不过不想违背黄粱的命令,还是把游将军扶了起来。 “游将军,我等在后方与戎狄人拼死,就是为了替你们争取一点时间,现在你们倒好,在这里埋锅造饭,享用晚餐。你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戎狄人在后,巫皇殿的高手随时都可能跟上来!” “你想死,不要拖着这些士兵,不要毁掉这些士兵活下去的最后一点机会。为了打退戎狄人,我姐夫身上挨了多少刀,宗校尉身上挨了多少刀,身后的兄弟们挨了多少刀,有多少兄弟彻底倒下,再也回不到燕州了!” 钟山虽然不敢对游将军发火,不过指责的话却是毫不逊色,怒意勃发。 游将军表情讷讷,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旁边的百校尉脸色同样不好,不过没有被众人针对,倒也没说什么。 黄粱无暇理会他们的争吵,指挥着军士扑灭了火堆。留在后方的斥候不断传递过来信号,戎狄人的大队已经追上来了,而且最后传递的信号显示,巫皇殿的高手终于是追上来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消除火光,免得留下让戎狄人可以迅速确定方向的信号。 负责做饭的军士不愿意扑灭火堆,他们不认识黄粱,肚子里饥寒交迫,好不容易有了口热乎的汤,如何肯自己动手灭掉。 “小黄先生,不如你们也一起用饭,吃了之后再走吧。” 孙校尉开口劝慰着说了,语气里有不少不屑,戎狄人虽然厉害,长途奔袭之后他们还能剩下多少战力,这里是密林,不利于骑兵的迂回,戎狄人肯定不回来的,这些人就是杞人忧天,若不是有韩祭酒这个高官,谁会听他们的。 李二麻子贼眉鼠眼的过来,“小黄先生,不如这样,你命令后面过来的军士先用饭,我带用过饭的军士整理东西,等你们用完饭就立即出发。” “小黄先生多虑了,戎狄人怎么可能追上来,杞人忧天罢了。” 另外一个校尉阴阳怪气说着,看向黄粱一行人的目光里满是不相信。 周围的军士也鼓噪起来,他们急行军一天时间,累的东倒西歪,怎么也不肯向前走,纷纷都站到了那校尉的后面。 黄粱眉头皱了起来,这个老游,真是没有记性!刚刚被戎狄人打了个七零八落,现在就敢顶着戎狄人随时追上来的危险,吃上一顿饭。 “杀” 喊杀声音陡然响起,与此同时,沉闷的马蹄声音响起。暗夜里,喊杀声音与沉闷的马蹄声音交织,尖锐而有沉闷。 “敌袭” 远处警戒的军士终于发出了示警信号,可惜已经晚了,耶律楚雄率领的军队已经追了上来。想要活下去,必须要撑过这一战了。 “给我杀了他” 骑在马上的耶律楚雄大吼一声,手里的长枪斜指,正是黄粱的方向。 因为第一次被黄粱打退,耶律楚雄被速不哈训斥,又追着黄粱的屁股吃了半天的会,现在看到黄粱,一下怒火就就冲晕了脑袋。 “戎狄人追来了!” 燕州军中满是惊恐的叫声,怎么这么快,戎狄人说来就来了,这也太快了,好不容易逃了一天,戎狄人说追上就追上了,这样下去,岂不是肯定要死在戎狄人刀下,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逃啊!” 阴阳怪气的校尉大吼一声,转身就向远处跑去,想要趁着戎狄人合围之前,脱出包围圈。至于什么手下,伤员,自己能逃掉再说其他。 “韩祭酒听令,你率宗垒校尉向前,有胆敢胡乱跑掉的,杀无赦。” 黄粱怒吼出声,声音震得被吓傻的燕州军回过神来。韩祭酒拔出长剑,当先向退走的军官走去。他的速度看上去并不快,可是转眼功夫,韩祭酒就到了逃掉的军官身后,手里的长剑一挥,军官的脑袋分家,身体扑街了。 “不尊军令,胆敢违抗黄将军军令者,此人就是例子。” 黄粱抬手一招,身后的军士潮水般的涌了上来,在黄粱的指挥下,迎头撞上了戎狄人的军队。 血色的浪花在交战的线上盛开,一个照面的功夫,几十个燕州军就脑袋分家,血色瞬间染红了大地,原本不愿熄灭的火焰,瞬间就被踢灭了,火星子乱飞。 “退” 黄粱指挥着军队不断后撤,同时手里的钢刀向前,劈死一个黑甲骑士,间不容发,避开了一个砍过来的大斧,不理会大斧的攻击,身体轻巧的向后退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推入密林,老林子内高树横生,完全可以挡住黑甲骑士的冲击,所以必须要退入老林子,凭借密林坚守。 “杀” 血肉翻飞,血花盛开。一排排的燕州军倒了下去,戎狄人凭借马力,不断冲入燕州军行伍之中,分割着燕州军的阵形。 “退入密林内就好了!” 黄粱安慰似的对旁边的韩祭酒说了。 韩祭酒明白,退入密林就好了,随着队伍的运转,距离最近的密林也越来越近了。 不好! 黄粱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毫不犹豫的把钟山拉了回来。 “嗖嗖嗖” 破空之声大作,两排长枪齐刷刷的插在原本钟山战力的地方,原本生龙活虎的十几个军士被长枪洞穿,钉在了地上。 “巫皇殿!” 韩祭酒咬牙切齿的说着,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密林内,两个浑身裹在黑袍中的走了出来,两人身后,是另外十几个浑身被黑袍包裹的人。 巫皇殿的高手,终于来了…… 第三十七章 三流高手 巫皇殿是草原深处的一个武林宗派,为戎狄培养了数不尽的高手,是戎狄攻略文朝的主要爪牙。为了配合对文朝的攻杀,巫皇殿专门研究出了用于战场攻杀的战阵,穿凿阵、鹤行阵,这些战阵在战场是大逞其威。 文朝的文臣武将提到巫皇殿,都是咬牙切齿,无它,巫皇殿手上死了太多的文朝人了。 战场上的厮杀还在继续,刀枪撞击声不绝于耳,长刀砍入骨头的刺耳声音不断响起,惨叫与闷哼随时可闻。血洒满地,四处都是交战的军士与断肢残骸,燕州军开始败退,战局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巫皇殿的人通体黑袍,为首的两个人手一举,身后的黑衣人向前窜出,两人在前,形成如同锋失一般的形状,迎头撞了过来。 到了决定战局的时刻,巫皇殿的高手终于赶到,为首的武士想要凭借穿凿阵一举灭了燕州军了。 百校尉一刀劈开挡路的黑甲武士,身形连晃,如穿花蝴蝶一样在战群中穿梭,反手一刀劈杀一个黑甲武士后,到了韩祭酒身后,语气急促。 “大人,巫皇殿的人来了,撤吧。” 韩祭酒转首看了百校尉一眼,看到百校尉浑身浴血,白袍白甲几乎变成了血甲,脸色稍霁,不过没有说话,转而看着黄粱了。 他的意思很明确,现在黄粱是主将,而他不会替黄粱拿主意。 黄粱握紧手里的钢刀,看向正冲过来的锋失阵,脸上闪过一抹担忧。出兵之前,黄粱已经预设了遇到巫皇殿高手的方案。 以韩祭酒为盾,辅以游将军、孙校尉、李校尉为侧翼,挡住锋矢阵,然后以弓手为剑,大范围抛射,射死这群三流高手。 巫皇殿隶属戎狄,对于派内高手没有自己的分级方式,只是单纯的引用了中原武林的分级法子。参与战阵攻杀的巫皇殿弟子,多数为三流高手,几十个巫皇殿战阵之中,有可能出现一个能够达到二流高手地步的巫皇殿弟子。 这批巫皇殿弟子修为最高的应该不过三流,单打独斗,黄粱也有可能赢下他们中的人,可是组成战阵之后,韩祭酒也不敢说能够在战阵之下逃掉。 “布铁桶阵。” 黄粱对身旁的钟山说了一句,钟山立即转身,吼了起来。 在钟山的组织下,一部分提前经过训练的军士迅速汇聚过来,组成了铁桶阵的阵形,长枪林立,木盾竖起,组成了如同铁通一般的阵法。 黄粱暗暗惋惜,可惜大部分军士都现在战阵之中,无法移动,不能组成大铁桶阵,否则自己完全有把握凭借着这阵法,一举擒杀耶律楚雄,团灭了这支戎狄队伍。 为首的黑袍巫皇殿弟子看到木盾和林立的长枪,眼中闪过不屑的神色。这帮中原人,身穿半身甲,仅仅只有几副木盾,十几把长枪,不,是十几把短枪,就想破了锋矢阵,真是痴人说梦。 “杀” 锋矢阵里响起震天的吼声,二十几个巫皇殿弟子组成的阵形携裹无穷杀气,撞向了刚刚组成的铁桶阵。 黑袍人越发近了,露在面纱外面的双眼中的不屑也清晰可见了,再有一个呼吸,巫皇殿的弯刀就能斩到木盾之上了。 黄粱眯着眼睛,判断着距离,突然开口。 “前方十五步” “投” 伴随着黄粱的吼声,铁桶阵内的军士举起了短枪,下一刻,十几把标枪就被投了出去,落在阵形前方十五步的地方。 “嘭嘭嘭……” 标枪笼罩了锋矢阵的前方,大半被巫皇殿弟子磕飞,只有两个巫皇殿弟子猝不及防,被标枪射中,偏离了战阵。 “前方十步” “投” 黄粱继续指挥着士兵投枪,这次出征,受过投枪训练的士兵每人身上带了五把标枪,有五次投射机会。经过一次投枪的校准,军士们第二次投出的标枪准头更足,这次有足足六名巫皇殿弟子中枪,脱离战阵。 “前方八步” “投” 黄粱继续沉着指挥,语气不见丝毫得意与失落。 旁边的韩祭酒与钟山手心捏了一把汗,百校尉更是紧张的几次想要张口,每次都是担心打扰黄粱判断距离,而没有敢说话。看到标枪见功,几人松了一口气,按照以前的演练,最后两投才是最见效果的时候。 “校准,前方十五步,投。” 黄粱按照演练时候的安排,准确的喊出了距离。 躲过两次标枪攒射的巫皇殿弟子愣了一下,不是已经八步了,怎么又变成十五步了,什么情况? 下一刻,挟裹着内力的标枪自半空攒射而来,愣神的巫皇殿弟子依旧按照已经判断好的力气格挡标枪,手里的弯刀猛然一沉,远超前两次的力量透过表情传递过来,弯刀被崩飞,标枪插入了大开的前胸。 “噗噗” 连续的标枪刺入身体内的声音响起。 这次有十一人中枪,除了一命运气极好的巫皇殿弟子,还站着的就只有巫皇殿的两个带队首领了。 “好,好计策,好战阵!” 韩祭酒重重拍了黄粱的肩膀一下,脸上满是得意的喜悦,胡子被他揪下来好几根而浑然不觉。 “仅凭几十个军士,差三流高手两个大境界的军士,就能团灭一个巫皇殿的穿凿阵小队,好小子,干得好。” 巫皇殿弟子被文朝文武痛恨至极,可是一直都没有行之有效的应对办法,现在看到黄粱只是凭借几十个武功不入流的军士,就团灭了二十多个三流高手组成的强力战阵,怎么能让韩祭酒不高兴呢。 百校尉跳着脚叫好,北大营跟戎狄人大战,若不是雁翎派的战阵不敌巫皇殿的战阵,北大营怎么会惨败成这个样子,军士死伤过半,校尉折损了十之七八,连主将都身受重伤。没想到让北大营数千兄弟恨到跳脚骂的军士,竟然这样就被弄死了。 钟山奇怪的看着激动的韩祭酒和百校尉,这俩人瞎激动啥,姐夫很厉害的,收拾掉这些穿黑衣服的还不是小菜一碟。 对面的巫皇殿弟子陷入了呆滞,目瞪口呆的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师弟们,脸上满是大写的懵逼,我巫皇殿弟子,啥时候成不堪一战的弱鸡了! “起来” 他冲上前去,踢了一个师弟一脚,心里怒骂着废物,混蛋,只是挨了一枪就躺地上装死,自己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他只是擦破了油皮,怎么又不是被穿胸而过,怎么可能躺地上起不来。 “噗” 挨了他一脚的师兄喷出了一口鲜血,鼻孔和眼睛里同时冒出血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歪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七孔流血!” “你们在武器上下毒,你们卑鄙!” 他指着黄粱,怒火几乎要喷了出来,怒骂出声。 黄粱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脸上满是大写的讽刺。 “****,不用毒,我们一群弱鸡怎么干的过你们这些武林高手。” 第三十八章 文武双修 林地上一片狼藉,地上倒毙的尸首歪七扭八,十几个浑身裹在黑袍里的黑衣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发青,显示着中毒的症状。 战斗还在继续,树林外围,以游将军为中心,两营军士被戎狄人分割包围,苦苦挣扎。身穿红衣的军士被黑衣戎狄人分割包围成几个小块,不断有红衣军士中刀倒下,黄土地上、树干上,溅满了了褐色的鲜血。 浑身裹在黑袍里的两个巫皇殿首领退缩了,穿凿阵已经被破了,师弟们都已经死了,再坚持下去也没有必要,文朝军队能够形成这样的新阵型,必须要回去禀报师门,以做应对。速不哈这王八蛋,斥候队竟然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害得自家兄弟全灭,回去找他麻烦。 “走” 两人也不废话,同时转身,身法展开,如同一道闪电,很快就没了踪影。 剩下的巫皇殿弟子一看大事不妙,转身要跑,甫一展开身形,就感觉心口一疼,低下头,只见剑尖自胸口探出,剑尖上滴下殷虹的鲜血,然后就再也没有知觉了。 韩祭酒走上前去,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回头看向黄粱的目光里满是赞叹。 “不错,小黄先生,你不但文采风流,兵法战策亦是一流,当得上文武双全。耶律楚雄的军队紧紧缠着我军,接下来怎么办,请将军示下?” “请将军示下” 在百校尉的带领下,一众军士整齐的喊了。 为了应对巫皇殿的穿凿阵、锋矢阵,黄粱做好了多重预案,没想到巫皇殿的三流高手没能撑过第一道阴谋诡计,剩下的两支生力军整好用来对付耶律楚雄。 “李校尉,传令,放狼烟。” 李二麻子应声去了。 韩祭酒闻言明白过来,“你想要调集狼爪峡和猛虎岭的高手,狼爪峡距离太远,猛虎岭根本没有办法靠近,难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百校尉同样好奇,黄粱也不回答,看着远处升起的狼烟,对着待命的军士挥了挥手。 “结铁桶阵,杀进去,救出游将军。” 结成铁桶阵的军士丢下标枪,结下后背的长枪,围城铁桶阵,撞入了战群之中。 黄粱手绰钢刀,站在人群之中,同样杀了进去。在援军未到之前,如果北大营部被灭掉,这次的任务就算是失败,那里还有什么脸面回去燕州城。韩祭酒和百校尉无所谓,自己这个临时的主将可没时间。 一根箭矢擦着耳根射了过去,耳鬓旁边感觉到温热灼痛,温热的液体在脸庞上流动,刚才的箭矢如果偏了一点,黄粱的小命就没了。 后背出了一身白毛汗的黄粱握紧钢刀,劈向了迎面扑过来的戎狄军士。铁桶阵终究是由军士组成,戎狄军士又都是悍不畏死,几遍被长枪挑起,手里的钢刀依旧向下砍,想要杀掉对手,悍不畏死若此,只是前进了十三步,结成铁桶阵的军士就死了大半,大铁桶阵也变成了小铁桶阵。 包括韩祭酒在内所有人身上都挂了彩,钟山胳膊上更是被砍了一个大口子,一条胳膊不能动了。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的,不等救出游将军,我们就先死了。” 李二麻子挥刀隔开一把弯刀,那是一个垂死的戎狄人丢过来的,戎狄人的凶悍,凶残至极。 百校尉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向韩祭酒的方向靠拢了一下。他是文臣,文采本就消耗的七七八八,现在全靠一口浩然正气硬撑,身上的伤口更多。 黄粱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汗水的鲜血,这里面既有黄粱的,又有敌人的。游目四顾,满眼都是拼杀,满耳都是厮杀声音,惨叫声音。李二麻子说的不错,现在周围已经全部都是戎狄人,铁桶阵的压力无比大了,再向前深入,铁桶阵怕是坚持不住了。 游将军还在拼杀,他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黄粱亲眼看到一个曾经替自己掀起营帐帘子的军士肚子上被两把弯刀劈进去,血肉翻开,身体几乎断成两段倒下去。 “杀进去,猛虎岭的高手就快到了。” 黄粱看了看西北的天空,按照计划,猛虎岭的高手会乘大风筝滑翔而下,猛虎岭距离又近,看到狼烟,他们肯定是第一个抵达,希望他们能够及时来到吧。 李二麻子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一把戎狄人的弯刀,转身冲了出去。 “弟兄们,游将军就在前面,向前冲一把,与游将军汇合,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李二麻子咬着牙冲了,一刀砍死一个戎狄军士,不管插在肋下的弯刀,大力向前方抛出了捡来的弯刀,砸的一个戎狄人踉跄后退,救下了一个军士。 钟山拔出腿上的羽箭,踉跄着跟上了黄粱的脚步,心道姐夫果然厉害,不但能指挥大军,而且武功还这么高,自己补全了军刀十四式,现在每一刀的砍杀之中,杀气越来越重,比庞昆校尉都要厉害了。 韩祭酒一掌拍飞一个戎狄人,反手拔出插进腰间的钢刀,左手疾点,闭住了几个穴道,止住了血喷,右手一扬,钢刀如同一刀流星,刺穿了想要挥刀的一个戎狄人。 “小黄先生,这样不行的,再不后退,我们就死定了,戎狄人太厉害了,就算援军来了,就凭那些不懂阵形的武林高手,恐怕也救不了我们。” 黄粱一把拉开百校尉,躲开了斜刺里穿出的一把尖刀,同时手里的钢刀如下斩,如水银泻地避过两个正在倒下的燕州军士,刀光砍在偷袭的戎狄人身上,把他劈的向后踉跄后退,眼瞧是不能再活了。 “救兵来了!” 一个军士指着天上的大风筝,高兴的喊了。一支羽箭突然从斜刺里穿出,刺穿了军士的胸膛,军士仰天倒了下去。 天上,十几个大风筝随风飘荡而来,每一个风筝上都抓着几名红衣军士,飘到了交战的上空。 “援军来了,巫皇殿的人死干净了。” 黄粱放声高喊。 巫皇殿是戎狄军中的神话,虽然巫皇殿的高手被击杀,可是还没有传开,暂时还没有在戎狄军中传开,现在配合援军神兵天降,正好瓦解戎狄军心。 “巫皇殿的人败走了,援军来了,杀啊。” “杀啊,援军来了。” 钟山聪明,紧跟着黄粱喊了起来,百校尉也紧跟着喊了起来。 耶律楚雄神色一凛,巫皇殿的高手死干净了? 一个传令兵疾驰而来,到了耶律楚雄面前,大声禀报了。 “报,将军,巫皇殿高手遭遇燕州军,除了耶律不花和哥术哈,所有人都死在燕州军的枪下了。” “报,将军,有大股燕州军正从狼牙山方向赶来,数量不明,很快就到。” 另外一个传令兵如同一阵风赶到,大声禀报着另外一个消息。 就差这么一点了! 耶律楚雄恨恨的看了被包围的游将军一眼,又看看上空的援军,天上这些人肯定是文朝的高手,虽然比不上巫皇殿的军阵,破了自己的军阵还是小菜一碟的。如果再被紧跟着的燕州军缠上,这次想逃也逃不掉。 可恶,巫皇殿的高手怎么会被破了军阵,而且还是死干净了!难道这次的燕州军中有高手,不可能,文朝多少年没有出过文武双修的高手了,这次也不会。说不定是文朝人取巧,用了什么阴谋诡计,这才破了巫皇殿的军阵。 “撤” 耶律楚雄勒转马头,当先撤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 回军燕州 “戎狄人撤了!” 在天空的援军落下来之前,戎狄人如同潮水般的退了,留下满地尸首,毫不停留的撤了。 黄粱握住插在胸口的羽箭,折断了箭杆,背靠着钟山站好了。 “传令,撤军。” 钟山身上也满是伤口,闻言对旁边的军士喊了,“全军都有,撤军。” 几个还活着的校尉撑着满身的伤,吆喝踢打着因为劳累而坐地不起的军士,喝骂着整起了军队,狼狈撤军。 天空的军士终于落了下来,虽然都是红色甲衣,不过按照黄粱的要求,这一队应该是雁翎派的高手。雁翎派虽然桀骜不驯,但是相对从未在军中服役的龙虎山,雁翎派的服从精神要好很多。 当先的一个弟子已经脱下了帽子,看到黄粱背靠钟山而立,脸上满是不屑的嚷嚷了。 “小子,你们的主将是谁?我们从天上来援,你们主将也不出来欢迎一下,这是对待我们龙虎山的态度吗。快点,给我通报你们将军,我龙虎山外门大师兄张天岚来了,赶紧过来迎接,否则的话,我张恒你好看。” 百校尉正在裹伤口,闻言勃然大怒,伤口也不裹了,手上拖着长条的纱布,站到张恒面前,拖着纱布的手指指着张恒的鼻子。 “滚” 张恒愣了一下,有些明白过来,这小将火气这么大,这是想要干嘛。 李二麻子和孙校尉快跑几步,到了黄粱面前,举手行礼:“将军,队伍已经整理完毕,开始撤军。” 黄粱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也不管胸口的断箭,起身骑上一个军士拉过来的战马,翻身骑了上去。黄粱不会骑马,可是现在受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放眼望去,战马上骑着的全是受伤的军士,韩祭酒头上裹着纱布,也在扶持受伤的军士上马。 大军开始拔营,缓缓撤退,此一战,北大营损失惨重,游将军下辖四个营折损超过两个半营,剩下的千余人也各个带伤,没有受伤的就剩下一个擎旗手了。黄粱带过来的三个营也不好过,李二麻子营的建制还算完整,孙校尉的营折损了七八百百人,韩正营更惨,不但折了营校尉,剩下的一百多人也各个带伤。 大军开拔,骑马伤兵还好,走路的军士全都是歪七扭八,东倒西歪。 张恒怒了,这太看不起人了,自家门派辛辛苦苦来援,那个鸡毛校尉不但吼着让自己滚,这边大军也开拔了,完全不把自家龙虎山放在眼里。上前两步,扯住黄粱的马头,气冲冲的质问了。 “将军,我们龙虎山……” 黄粱催动马匹,继续向前,按照预案,龙虎山应该是走另一路,这一路是雁翎派的人。怨不得猛虎岭那一路的人来的这么慢,原来是龙虎山的人。龙虎山弟子向来高傲,肯定也是瞧不上操纵风筝的军士,中间肯定起了龌蹉,这才延误了时间。 马匹错过张恒身边的时候,黄粱开口问了。 “操纵风筝的军士呢,为什么只看到你们?” 张恒仰着头,语气不屑:“杀了,竟然谋害我龙虎山的弟子,不杀他们还留着干嘛。” “滚” 黄粱也怒了,这群混蛋,怨不得来的这么晚,竟然是杀了操纵风筝的军士。龙虎山的人是李勋请来的,自己不好说什么,回到燕州,自有新任的燕边提督处理他们。一帮白痴,战时擅杀军士,真当朝廷不敢动龙虎山的人吗。 张恒的肺都要气炸了,这帮大头兵,竟敢连续两次让自己滚。 龙虎山大弟子张天岚已经脱下了军装,一身草绿道袍,被几十个龙虎山的弟子簇拥着,到了张恒旁边,恼怒的问了。 “张师弟,怎么回事,燕州军的人呢,怎么一个也没了?我们从天而降,吓走了戎狄大军,他们连表示都没有,就这走了。这是对待功臣的态度吗,连马匹都不留下一匹,太看不起我龙虎山了!” 张恒缩了缩脖子,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张恒说完之后,龙虎山的弟子就炸开了锅。 “大师兄,我们回山吧,龙虎山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了。” “大师兄,是燕州军不义,我们龙虎山再也不跟燕州军合作了,让李提督去找这领兵的将军麻烦,竟敢瞧不上我龙虎山。” 张天岚没有说话,目光随意扫了一下,周围的龙虎山弟子迅速安静下来了。张天岚扫了一眼狼藉的战场,冷哼了一声:“回龙虎山。” 龙虎山弟子一言不发,收束衣衫,迅速跟了上去。 燕州城上,新任推官赵大人脸色焦灼,在城墙上走来走去,不时扶住城墙看了一眼远处。赵大人后面,钟灵拉着赵木兰静静站着,罗捕头合着几个捕快靠城墙站着,满脸散漫。几个盐湖派的高手分列四方,境界着四周。几个国子监的教习愁眉不展,看向城外的眼神也是紧张不安。 燕州国子监兵科教习本不同意黄粱的计策,可是没想到祭酒韩大人一力强压,诸位教习只能压下不同的声音,全力支持祭酒。 “呦呦呦,我们新任的府台大人这是怎么了?热锅上的蚂蚁也没有赵大人你这么着急啊,也对,如果你举荐的新任主薄回不来,北大营回不来,被带出去的三个营回不来,你这府台也当不成了啊!” 李勋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城墙上响起。 众人抬头,就看到李勋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看着赵大人的目光里满是嘲笑。 城墙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提督府亲卫队一窝蜂的从城墙下面冲了上来,紧张的看着李勋。李勋是燕边提督,统领燕边十三城的防务。刚才在城下,李勋看到赵大人左右为难样子,这些日子被燕州文官挤兑的恶气立即出来了,当下一个劲头就翻了上来。 提督大人敢翻墙,提督府亲卫队可没有这个胆量,当下拔腿就追,从楼梯上爬了上来。 赵大人没有理会李勋,现在韩祭酒不在,论职级,自己矮李勋一头,还要受他管辖。虽然李勋这提督当不了几天,可终究还是上官,顶撞上官,自己可不会落了口实给李勋。 李勋看赵大人没有说话,更加得意了,“我说赵大人,你别在这愁眉苦脸了,回去准备祭奠吧。戎狄人大军囤积野马岭,雁翎派高手尽殁,巫皇殿的穿凿阵可不是随便拉两个阿猫阿狗的门派就能顶用的。” “当初我就不同意黄粱那小子的办法,韩祭酒一力坚持,我也没有办法,现在怎么样,都过了这么多天了,都没回来吧!派出去的斥候队都没有回来,这说明什么,北大营和派出去的军队尽没,斥候队也全被戎狄人给吃掉了。” “还是回去准备后事吧,都死了。” 李勋幸灾乐祸的说着,语气得意,仿佛北大营惨败,他很高兴一样。 “你胡说,我哥不会有事的。” 钟灵小脸皱着,直斥李勋,小巧的肩膀一抖一抖,神情很是激动。 赵木兰皱着眉头,小胸脯气鼓鼓的,“提督大人你乱说话,现在大战在即,你扰乱军心,按律当斩。” 李勋乐了,“赵木兰,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小小年纪,竟然懂的按律当斩。本督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说几句实话怎么了,本督今天高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个自不量力的小子害死了几个营的兄弟,本督身为燕边提督,还不能说几句了。” “按律当斩,哼,本督在燕边是军政第一人,何人敢来斩我!” 李勋睥睨当场,目光冷酷,燕边提督的威势尽展,压得赵大人不自禁的矮了一头,几个捕快向后退了一步,赵木兰缩到了赵大人后面,几个教习不由自主的向中间靠了靠。只剩下钟灵站在当成,直面如山般的压力。 钟灵倔强的站着,脸色苍白,一字一顿的说着:“你瞎说。” 一句话未说完,钟灵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变的越发差劲了。 赵大人突然侧移了一步,脸色坚毅,“大人,请慎言,戎狄寇边,城内本就风声鹤唳,提督大人请慎言。” 看到赵大人挡住了自己的压力,李勋的目光变的凶狠起来,“赵成天,别以为你成了代理府台本座就不敢动你,这燕州城还没有人,是本督不敢动的。杀了你,朝廷也不敢拿本督怎么样!” “这燕州城,还有谁能动本督!” 李勋站在城头,被阳光笼罩,脸色狰狞的看着下面的一切,嚣张,得意 “我敢动你” 城下响起怒气冲冲的声音 第四十章 想要灭族的就出头 正午的阳光炽热,直射城头,虽然是晚秋,依然让人感觉到了浓浓的热意。 听到城下传来的声音,李勋先是一怒,不过瞬间醒悟过来,说话的是唯一一个自己惹不起的燕州高官。不过他不是应该死了吗,死在戎狄大军之中。 肯定不是他,这几天派出去的斥候队都没有回来过,肯定是戎狄大军压境,所有的斥候队都被吃掉了。这充分说明了,北大营被团灭了,韩祭酒和黄粱那小子带出去的三个营也被全灭了。 可是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听上去威严浑厚,很有一州国子监祭酒的风采。 “李勋,你越来越长进了啊!” 韩祭酒从楼梯走上城墙,手按宝剑,怒视李勋,额头上裹着沾满了脏污的纱布,胡子上沾满了黄沙,有几根胡子甚至都黏成了一团。 后面,黄粱扶剑而上,幸存的诸营校尉拾阶而上,紧跟在黄粱后面,登上城墙的军士不是头上过了纱布,就是胳膊吊在胸前,眨眼工夫,城墙上就满是伤兵了。 赵大人大喜,上前几步,“韩大人,黄粱先生,你们回来了?” 韩祭酒脸色略微缓和,向赵大人拱手为礼:“府台大人,韩某幸不辱命,把小黄先生带回来了。这次大战,遵循小黄先生的计策,以狼爪峡、猛虎岭领路武林高手为疑兵,拖住了巫皇殿的穿凿阵,终于成功就出来北大营的残兵。” 一边说着,韩祭酒一边把目光看向城头上神情呆滞的李勋,鼻孔里哼了一声。 “还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提督大人,在老林子一战中,小黄先生结成的铁桶阵与穿凿阵对攻,成功破了戎狄人的穿凿阵,尽诛巫皇殿的高手。” 李勋闻言大惊失色,“不可能!” “穿凿阵刚猛凌厉,锐不可当,他一个乌龟爬一样的铁桶阵,能破了穿凿阵,我不信。” 越说越激动,李勋满脸通红,声音激昂,远远的在城墙上传了开去。 “就凭你们在大军开拔前制定的那个小小计策,拉倒吧,戎狄人可不是泥捏的,巫皇殿的高手也不是纸糊的!龙虎山厉害吧,还不是被巫皇殿打的屁滚尿流,雁翎派厉害吧,弟子还不是死了个干净。” “就凭你们,一群文不成,武不够的家伙,还想打赢戎狄人,逃回来的吧,其余的人呢,死干净了吧,哈哈哈!就剩几个校尉回来了,还敢回来,本督要对你们军法从事,全军覆灭,你等该当何罪!” 李勋得意洋洋,站在城墙上,仿佛神祗一般。 黄粱已经站到钟灵旁边了,正跟钟灵说话,闻言看了李勋一眼,眼里闪过不屑的目光。 在逃回来的路上,韩祭酒已经说过,燕边四大营全都出事,李勋身为提督,责无旁贷,肯定会被撸掉提督的位子。现在看来,李勋是彻底疯了,知道自己要被撸掉提督的位子,已经失心疯了,连基本的判断力都失去了。 钟灵担忧的看着黄粱,“哥,你回来就好,军队没了不要紧,哥你不是武将,不用管这些的。” 黄粱拉了钟灵的小手,向城墙下望去,只见披甲执戟的大军源源不断的从城门洞出来,开向驻扎在北城的大营。三三两两的伤病中间,可以看到一个斥候架着伤病,艰难的向前走。被架着的伤病唾沫横飞,得意的向周围人群中间的斥候吹着牛。 道路两边汇聚了看热闹的人群,在军士中间发现自家受伤对丈夫孩子,看热闹的瞬间变成了热闹,冲上去抓着自家亲人的胳膊又哭又喊,一片骚乱。 负责整队的队正抱着胳膊,慢悠悠的向前晃荡,也不管哭闹的军士,偶尔会对嬉皮笑脸的属下踢上一脚,呵斥着向前走。 能够从战场上活下来,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想法:活着真好。 黄粱站在城墙边上,指着下面乱糟糟的人群说了:“看,这都是我带回来的。” “哥,你真厉害!” 钟灵眼睛里闪烁了小星星,满脸孺慕的看着自家相公。 赵木兰扒着城墙向下看,小脸上满是惊讶:“哇,这么多人的!师父你好厉害的,把这么多人都救回来了!” 韩祭酒瞪着李勋看了一会儿,挥了挥手,两个燕州教习应声出列。 “送李督进府衙羁押,他现在情绪不对,胡言乱语,有碍国体。值此大战之际,不能让他扰乱军心,在朝廷的钦差到来之前,先把他看起来吧。” “我看谁敢!” 李勋勃然大怒,韩老头还真是自以为是,平白无故就要下了自己提督的权利,真当自己是泥塑纸糊的。好歹自己也是一地提督,总督燕边军政,韩老头胡乱扣一个扰乱军心的帽子,就要拿下自己,太小瞧自己了。 “亲卫队何在?” 李勋怒喝一声,提督府亲卫队上前,呼啦一下把李勋护住了,持枪提刀,与两个教习相对了。 韩祭酒冷哼一声,手按宝剑,向前一步,声音冷漠。 “我以燕州祭酒的名义下令,废除李勋燕州提督之位,羁押府衙,留待朝廷使节前来定他的罪名。敢有阻碍公务者,杀无赦。” 亲卫队的军士不为所动,依旧持枪朝向韩祭酒,没有一丝动摇。李勋虽然是个草包,可是在燕边经营多年,提督府亲卫队还是掌控了。韩祭酒虽然有权利废掉他,可是手上无兵,几个兵科教习喊口号还可以,真冲上去,还不够亲卫队的军阵塞牙缝呢。 韩祭酒无奈的把目光看向黄粱,自己这个祭酒还是不行啊,野马岭一行,根本没有掌控到实权,这些军士根本不听自己的。黄粱这小子若是肯开口,后面那几个校尉和郎官过来,这些亲卫队肯定被打的落花流水了。 黄粱看了一眼处在看热闹状态的军士,在钟山屁股上踢了一脚。 “看什么看,祭酒大人有令,都没听到吗?” 众军士闻言一愣,几个校尉拿目光在黄粱与李勋身上转了几下,不约而同的向前一步。 “哐啷” 李二麻子拔出了腰刀,速度比黄粱的死忠钟山都要快。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李二麻子就走到了众人前面,指着亲卫队吼了。 “赶紧给老子滚开,李勋就要倒台了,你们还跟着他干什么,祭酒大人一怒,把你们都丢尽大染缸里。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燕州城的百姓,你们是为谁而战,不是为了这个窝囊废。” 孙校尉也同样向前:“小黄先生说了,祭酒大人有令,想要灭族的就出头。” 第四十一章 好重的伤 城墙上站满了郎官、校尉、将军,十几个身穿文官服的人聚成一团,十分解气的对着站在城墙上面的李勋指指点点。 韩祭酒回来了,李勋嚣张跋扈的日子结束了,有人能治他了。 赵大人旁边的幕僚胡师爷惊讶的说了:“黄粱那小子竟然能指挥动军队,大人,您要对他多加防范他啊。” 尴尬的站在原地的两个教习看到燕州军上前,不禁喜形于色,有这帮当兵的出马,提督府亲卫队可是不敢动了。如果他们敢反抗,城墙下面的北大营军士转眼间就能把他们撕成粉碎。虽然北大营的人各个带伤,可是从城墙上看下去,这帮人的精气神完全不一样,身上多了不少类似戎狄人的那种气势。 亲卫队的队正是个校尉,紧张的看着李二麻子。 “李校尉,这可是提督大人,你这可是以下犯上。” 李二麻子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说了,“滚你娘的腿儿,以下犯上,老子后面站着的是小黄……,是韩祭酒大人,比你们提督的官大多了。赶紧滚,否则老子的刀可不认识你。” 孙校尉合着几个校尉郎官上前,劝着队正:“老张,赶紧滚吧,李勋完蛋了,这儿的人没一个你得罪的起。” 老张被骂了一顿,有心想要表现一点气概,不过看到李二麻子不耐烦的举起了刀,瞬间什么也不敢说,领着自己的兵灰溜溜的窜一边儿去了,根本没理会李勋的骂骂咧咧。 “你们等着,朝廷会收拾你们的。” 李勋看大势已去,也不再反抗,任由两个教习抓住了自己,撂了狠话,被拖下城墙去了。 “这次多谢小黄先生了,本官带燕州百姓,多谢小黄先生了。” 赵大人抱拳向黄粱行礼,执礼甚恭,代表燕州的百姓感谢黄粱。 黄粱没有客气,受了赵大人这一礼。这次战斗几次经历险境,虽然都被自己事先做好的预案解决了,可也是几次走在死亡的边沿,脸上被箭擦出一条血痕,胸口上的箭伤现在还没有好,赵大人这一拜,自己还是受得起。 李勋被抓走了,提督府亲卫队被北大营的校尉和郎官压制,没人敢反抗,也灰溜溜的溜了。按照燕边条令,提督被抓,祭酒就要代理提督事务,总督一地军政事务,闻讯赶来的提督府文书过来,把韩祭酒给请走了。 北大营受创严重,跟着黄粱上城墙的诸位校尉郎官都眼巴巴的看着黄粱,等着黄粱指示,下一步该怎么走。 黄粱踢了李二麻子一脚,骂了几个校尉一顿,跟着钟灵钟山下城回家去了。游将军虽然受伤了,北大营还有百校尉几个校尉,再说了,自己只是个书吏,才不愿意搀和北大营的那些事。 百校尉看着黄粱背影的目光很是复杂,趁着这机会,黄粱很有机会掌握北大营,最差也会是个校尉,甚至是北大营的将军。可是他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百校尉虽然不解,但是对黄粱的看法却又提高了不少。 孙校尉还想要追着黄粱下城,被百校尉吼了两句,只得灰溜溜的站到校尉中间去了。 上次百校尉一个人力压四大校尉,在这次的野马岭之战中又多次指挥军阵,压住了巫皇殿的攻击,在这群人中间威望很高。按照百校尉的指示,一帮校尉郎官乖乖的带着自家兄弟回营,稳定军心去了。 黄粱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躺床上睡大觉,从老林子一线奔逃回来,黄粱自己几天没睡觉不说,还要督促时刻都想要倒下的军士,催着他们跟上队伍。这一路上,黄粱差点要累瘫了。 外间响起钟灵的声音,原来是洗澡水烧好了,钟灵喊钟山去洗澡。钟山哼了几声,然后不耐烦的嘟囔了几声,然后任凭钟灵呼唤,再也不吭声了。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钟灵进门来喊黄粱洗澡了。 “哥,去洗洗澡吧,你身上的伤口也要清洗一下,木兰跟冯大夫在院子里等着呢。” 黄粱虽然不愿意,不过想到冯大夫是官府派来的,看伤不用给钱,还是要去处理一下伤口的。燕州城沙尘颇重,伤口里肯定沾染了不少黄沙,如果不清洗干净,肯定影响伤口的愈合。被钟灵拉着爬起来,黄粱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里间。 外间的木床上,钟山四仰八叉的躺着,身上满是血污的外衫都没有脱,就那么躺下了。黄粱走到床边,抬脚踢了钟山撅着的屁股一下。 “钟山,赶紧起来,外面冯大夫等着呢。” 钟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大声应了是。 后面跟着的钟灵被吓了一跳,疑惑的看看黄粱和钟山,不明白钟山这是怎么了。以往哥也踢过钟山的屁股,可是从没见钟山这么大动静过啊。 “我们到家了啊!” 钟山看了看四周,长吁了一口气说着,语气里满是轻松,趁机向钟灵倒了苦水。 “姐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一次是九死一生啊!回来的路上,姐夫就是个恶魔,为了催我们赶路,姐夫把他的军刀十四式改了一下,弄成了踢屁股三式,三脚下去,没人能抗住。全都是哭爹喊娘的向前赶,我当时实在是撑不住了,挨了姐夫一角,那个难受啊!” 钟山唏嘘不已的向外走,呲牙咧嘴的,仿佛响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样。 “谁让你不好好赶路来着。” 黄粱一边嘲笑钟山,一边走出了屋子。钟山说的不错,为了让这些实在撑不住的兄弟们追上队伍,黄粱试过很多法子,针扎刀刺都没有效果之后,就琢磨出了踢屁股三式,也可以称为踢屁眼三式,一下比一下狠。一下之后,这帮人就睡意全无,立即赶上了队伍,而且后遗症也挺严重,让他们能撑好几天睡不着觉。 院子里,木兰跟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石凳上坐着。看到黄粱出来,木兰福了一福,神态恭敬。 “师父,冯大夫来了,家父派人请冯大夫过来,帮师父您看看伤口。” 黄粱把钟山在石凳上坐下,肉了一下脑门,语气随意。 “木兰你坐,替我谢谢赵大人。冯大夫,你先帮我弟看看,他伤的也挺厉害,中了两箭,肩膀上也被砍了一刀,冯大夫你看要不要动大手术?” “大手术?” 冯大夫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黄粱。 黄粱揉着惺忪的睡眼,说漏嘴了,不过这倒没什么。 “奥,就是看看他伤口上的烂肉要不要刮掉,古有关公刮骨疗毒,那应该算是动手的医术吧。” “动手的医术?有道理!” 冯大夫一边解开钟山的衣服,一边赞叹的说了,赞叹着说了。 “小黄先生说的很对,动手的医术,手术,这个说法好。令弟身上的伤已经化脓了,必须要割掉烂肉了,不过令弟内劲浑厚,应该没什么大碍。” 冯大夫从随身药箱里拿出小刀子,手脚麻利的擦上药酒,割掉烂肉。同时嘴里也没闲着,碎碎念的说着钟山的伤势,夸着钟山的武功。 “小伙子,看来你的身手不弱,如果是在军队里,应该够得上怀化校尉了吧?唉,不对,你这就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应该是怀化校尉了吧?男子汉大丈夫,为朝廷建功立业,受点伤不算什么。” 黄粱也不说话,看着冯大夫帮钟山处理了伤口,钟灵端来热水,帮钟山擦洗了上身,不等钟灵再有什么动作,钟山就窜进屋子里睡觉去了。长途跋涉,不眠不休数日,钟山也到了极限了。 “睡吧,睡吧,睡醒了内劲肯定还有进步。军队就是磨练人的地方啊!” 冯大夫开始查看黄粱的伤口,念念叨叨的说着钟山的伤势。 “好重的外伤啊!” 冯大夫看到黄粱胳膊上那一刀的时候,张口就喊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 三流高手 “嘭” 钟灵手里的瓦盆丢在地上,摔的粉碎。钟灵一路细碎的步子,到了黄粱旁边,看到黄粱身上已经脱不下来的衣服,胳膊上几乎横贯半条胳膊的巨大伤口,小脸立即皱吧了起来,泪珠子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这伤……也太严重了!” 冯大夫手里提着死掉的半截黄粱袖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黄粱拍拍钟灵的手臂,“没事,已经过去了,冯大夫是医中圣手,这些小伤处理一下就好了。” “哥” 钟灵的眼珠子流了下来,语气里满是止不住的悲戚。手掌紧紧抓住黄粱的胳膊,泪珠子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黄粱无奈的拍拍钟灵的手臂,安慰着说了:“好了,别哭了,耽误冯大夫帮我看伤口了。” 钟灵闻言不哭了,手背擦擦泪珠,让开了位置:“冯大夫,您帮我哥看看,什么药好用什么药,我家虽然没钱,砸锅卖铁也要把我哥的伤看好。” 冯大夫摸着花白的胡子,砸吧着嘴巴说了。 “年轻人,不是我说你,既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不赶紧让随军医官治伤。老夫我从医这么多年,见过伤兵无数,可是如你这般严重的,也只见过三个人。这伤,幸亏遇上老头我了,好了,小姑娘,别哭了,来,帮我用剪子把衣服剪开。” 冯大夫递给钟灵一把剪子,吩咐着说了。 因为伤口流出的血把衣服黏到了皮肤上,衣服已经脱不下来了,只能用剪子剪开了。钟灵眼睛里含着泪珠,小心翼翼的挑开衣服上的裂缝,然后沿着伤口把衣服剪开。 冯大夫拿出另外一个剪子,原本准备一块儿剪,不过看到钟灵心灵手巧,索性把剪子放回去,拿出银刀挑开已经结痂的伤口。 “小姑娘,好了好了,不用剪那么多,把伤口地方剪开就行,还有胸口哪儿,有两处箭伤,都剪开。” 冯大夫帮黄粱剜伤口上的烂肉,叮嘱黄粱忍住疼,一边指挥钟灵帮黄粱剪开衣服。 因为没有麻醉剂,伤口被剜开时候传来钻心的疼痛,当着钟灵和唯一的徒弟的面,黄粱又不好叫出声,只好咬着牙忍着。 冯大夫看黄粱额头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开口提醒了黄粱:“小伙子,你运功好了,运功疗伤,压制体内的血液流动,能减轻疼痛。” 运功? 黄粱苦笑一声,自己根本不会内功,运哪门子功去。一篇军刀十四式还是偷学的,文采倒是有不少,不过这玩意管用吗。 “气沉丹田,心随意走,心神跟着意在体内游走。” 冯大夫看黄粱愣神,明白黄粱可能没有内功,于是开口指挥了黄粱。 黄粱闻言闭目宁神,心神顺着体内的经络向下沉,落下长长的距离之后,坠入丹田之中,感知着丹田内的内劲。 “感知到丹田内热烘烘的气流了吗,感知到了就推动他,用你的心神推动他。开始的时候会很难,就像推动大山一样,不过不要紧,努力的推,不要管其他,用力的推就是了。推出来之后,沿着丹田内壁向上。” 冯老头一边帮黄粱处理伤口,一边指挥黄粱修炼内功。 钟灵终于把衣服都剪开了,把剪子放到一边,跑到井台旁边抽噎起来。黄粱身上三处巨大的伤口,胳膊上和前胸的两处箭伤已经化脓,其余结痂的或者烂掉的伤口无数。钟灵想到黄粱经受过的苦难,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悲戚,又不敢哭出声来,怕影响黄粱疗伤,只好扶着井台,压低了声音抽噎着。 木兰过来帮冯大夫拿刀子,递纱布,看冯大夫只顾处理伤口,不再开口指点黄粱内功,不由得开口提醒了。 “冯大夫,你怎么不说了,我师父还需要你指点呢。” 冯大夫瞪了木兰一眼,“内功是这么容易就能指点的,我看他为了燕州伤成这样,这才好心指点他两句,让他疼的不要那么厉害。这又不是我的义务,再说了,我医家的内功,练了也只能强身健体,难用于战场杀伐,估计你师父也是不乐意学的。” 黄粱耳边,老头子絮絮叨叨的说着,眼前,却是已经铺展开来的图书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高大书架,摆在面前的墨蓝封皮线装书。 青囊书 黄粱并不知道青囊书是什么书,不过现在体内真气冲出丹田之后,仿佛开缰的野马,在体内横冲直撞,经络内传来刺骨的疼痛感觉,不论什么指导,黄粱都愿意试一下,可冯老头又不愿意说了,病急乱投医的黄粱径直按照青囊书上的指点练习起来。 走沉香,过五味,穿檀中,上天井…… 内劲在黄粱的催动下,沿着经络循环了一个周天,落入了丹田之内。 “咦?” 终于把乱窜的的内劲收束进丹田之内,黄粱正要长出一口气,耳边突然响起冯大夫惊奇的声音。 木兰好奇宝宝一样的紧跟着问了:“冯大夫,怎么了,我师父的伤治不好了吗?” 钟灵听到木兰的话,也顾不上哭了,三步两步跑了过来,紧张的看着冯大夫。 冯大夫摆摆手:“没得事,我就是奇怪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师父怎么还没有把内劲催出体外,我老人家好指点他继续练习下面的心法,内劲走那道经络,怎么收功。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你师父有动静,你师父不会是个废物吧。” “你才废物呢!” 木兰不依了,“我师父文采过人,一曲水调歌头名传天下,才不会是废物呢。” 冯老头闻言捋了捋胡子,“嗯,原来如此,既然是有文位的读书人,那你师父很难练成我传他的内功了,文武双全最难了,一般人可做不到文武双全!可惜了,想做一回好事,没做成。” 木兰闻言愕然的看着冯大夫,弱弱的问了。 “冯大夫,如果我师父没有文位,会怎么样啊?” 冯老头开始收拾刀子纱布,心不在焉的说着:“不怎么样,顶多武林中多个三流高手,燕州边军多出来个校尉呗。” 说完不等木兰发问,自顾自的解释着说了:“我看小伙子受伤这么重,正适合修炼我医家的青囊书,借着体内被伤势催发出来的勃勃生气,很容易就能练成第一层青囊书。可惜了,竟然是个有文位的!” 收起药箱,冯大夫把一个方子递给钟灵。 “照这个方子抓药,不用什么贵药,普通的就行。我走了,木兰你走不走……” 内劲被收束进了丹田,黄粱耳畔突然响起一声破裂的声音,仿佛是纸张被撕裂,仿佛是锦帛被隔开,声音想在黄粱身体里。 “破境音鸣” 黄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个词,后天武者修炼有成,突破原本境界的时候,体内就会产生这样的音鸣,仿佛裂帛一般。想到刚才冯大夫的话,黄粱心中产生了一丝庆幸,难道说自己修炼有成,突破成为三流高手了! 第四十三章 新任主薄 武林中,三流高手只是起步,行走江湖,走镖卖艺,看家护院,三流高手是其中的主流。 朝廷新发布的天地人三榜之中,天榜录有在世的诸位各方宗师,地榜排名各位跨入先天的绝顶高手,人榜就是录有不入先天的各大后天高手。不过人榜排名有限,只录一百名,迄今为止,只有一个人能够凭借三流高手的内劲立足人榜。 不过黄粱对三流高手什么的一点不感兴趣,青囊书能够助人疗伤,医病救人,黄粱觉着这点倒是不错,以后要多研究研究,以后生了病,还省了一笔药钱。 温润的暖流在体内流转了一圈,黄粱只觉浑身通泰,遍体舒畅,胸口的箭伤,胳膊上的伤口,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收功入丹田,黄粱挣开了眼睛,身上的伤势虽然减轻了不少,可是疲累的感觉却愈发重了,上下眼皮只想打架,头脑的清醒也只是一会儿功夫,又昏昏沉沉了。 钟灵送走了冯大夫,关上柴门,看到黄粱坐着也打晃,小碎步跑了过来,扶住了黄粱的肩膀。 “哥,你没事吧?冯大夫还没走远,我再去把他老人家请过来。” 黄粱拉住钟灵,“瞎担心什么,我就是瞌睡了,连着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不瞌睡才怪。冯大夫的手法很好,身上的伤好多了。” 钟灵半信半疑的摸了摸黄粱的额头,掀开衣服看看黄粱身上缠着的绷带,见没有血溢出,这才放下心来。扶着黄粱站起来。 “哥,你先去睡吧,我把粥熬好,什么时候你们醒了再吃。哥,我跟六嫂学了好几个煮粥的法子,枸杞和莲子在不同的时候加入粥里面,粥的味道是很不同的。” 钟灵扶着黄粱,一边向屋子里走,一边温和的说着,脸颊上满是欢愉。 黄粱下意识的应着,靠到床的时候,眼睛就闭住了,钟灵接下来再说什么,就再也听不到了。 再一次有意识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朝阳透过窗棂落在窗前的地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光柱。院子里,钟山正在喝粥,钟灵偶尔开口责备钟山,让他喝慢点,锅里面还有很多。 “姐,你就别忽悠我了,锅里怎么可能会有很多,咱家钱又不多,你这么精打细算,肯定不会熬很多粥的,我要趁着姐夫还没醒,多喝两口。” 钟山嘴里噙着粥,含糊不清的说着,说话的时候也不肯停下喝粥的动作。 黄粱走出屋子的时候,正看到钟灵气鼓鼓的拿着两个空碗,向厨房走去。 “哥,你醒了,我去给你盛粥。” 看到黄粱站在门口,钟灵雀跃着跳了过来,无奈手里拿着两个碗,不能扶黄粱,转身就向厨房跑去,盛了满满的一碗粥出来了。 黄粱在石凳上坐下,对面喝粥的钟山抬头含糊的说了一句,连头也不舍得抬起来。黄粱也确实饿了,连续奔逃两天两夜,不但没睡好,连吃喝都没有,怨不得钟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这粥真香啊!” 钟山终于喝完了碗里的粥,打了个饱嗝,伸个拦腰,舔着嘴唇说了。 “吃饱喝足,睡个懒觉。姐夫,今天我就不去衙门,先睡个懒觉。” 钟灵闻言不依了,“阿山,你才调到罗捕头那一班,前些日子跟北大营去了野马岭,已经缺了很多次,昨天大家都知道你们回来了,再不去衙门,罗捕头要是不高兴,把你开革了怎么办。你都这么大了,马上就要娶妻养家了,丢了衙门的工就不好了。” 钟山不以为意,端起碗舔了一下碗底,得意洋洋的说着。 “姐你懂什么,我是黄粱的妹夫,黄粱是什么人,指挥几个营打退戎狄人的将军。这次老林子一战,姐夫可是灭了巫皇殿的穿凿阵,威震戎狄的人。这回姐夫升官发财那是肯定的了,我身为黄粱黄大人的妹夫,谁敢动我。” 钟灵急了:“阿山你又胡说,哥现在只是书吏,那里能照看的到你。不要舔了,去衙门上工去。” 拿出姐姐的威严,钟灵开始威逼钟山去上工。 钟山一脸苦相,可怜巴巴的看着黄粱:“姐夫,你管管你媳妇,让我这个跟你并肩抗战的同僚睡个懒觉行不行。” “不行” 院子外面响起熟悉的声音,六子推开了大门,进了院子,用力嗅了一下。 “哇,好熟悉的味道。钟灵,你煮粥的能耐进步的好快啊,我家那口子都煮不出这么好喝的粥。” 钟灵笑着应了,要拿碗帮六子盛粥,六子连连摆手,说自己吃过了,这是刚刚从衙门过来,找黄粱有事情说。 “梁哥儿,昨晚赵大人就说了,已经提拔你为新任的主薄,从昨个开始,梁哥儿你已经是咱燕州城府衙的主薄了。以后就是各房的主管了,等下回你嫂子去衙门闹事,你可要给我撑腰,不能让再把我给一撸到底了。” 六子笑眯眯的向黄粱说着,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 “以前每次你嫂子闹到衙门,主薄和府台大人都是收拾我,说什么不能治家,如何平天下,把我的官帽撸掉,让我回家反省去。梁哥儿你评评理,我家婆娘上衙门刷疯,跟我平天下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也不想去平天下去啊,我就想好好当我的主事啊!” 黄粱闻言乐了,六哥还是这么幽默,大清早的跑到这来报喜,拉关系跑好处,没想到竟然是求自己不要向着他媳妇。这样看来,六嫂是要多虐待六哥,让六哥首先就求个公平对待啊。 钟山闻言乐了:“六哥,你这也太那啥了,六嫂这么压迫你,你就没啥想法?比方说,找个二嫂,或者把六嫂休了。” 六子闻言打了个寒颤,四下看了看,没见着自家媳妇在后面。这才急赤白脸的嚷嚷了,“钟山你个小混蛋啊,别害你六哥行不行!你以为我不想啊,我早就试过了,代价就是我的兵科主事被撸了。” 钟山闻言唏嘘不已,六嫂真是够彪悍的,把六哥这么一童生给治得服服帖帖的,真是不服不行。 三人在这儿说说笑笑,天终于大亮了,日头爬上屋顶,天又开始热了起来。远处的大街上响起嘈杂的人声,商贩的叫卖声、马蹄的奔跑声,杂乱的传了过来。 “梁哥儿,昨日听木兰大小姐说,冯大夫传了你几句口诀,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练出内劲来?梁哥儿你要是能练出内劲,那就是文武双全,就凭你的功劳,最差也能谋个守备,说不定还能当个推官,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 “小黄先生,小黄先生,祭酒大人传召你去提督府。” 门外,骑在马上的李二麻子拉扯着缰绳,大声嚷嚷着说了,“小黄先生,这次是好事,要给你加军职呢。” 第四十四章 北大营主将 加军职? 黄粱看着门外嘶鸣的战马,抓着缰绳翻身下马的李二麻子,有些愣神。 韩祭酒入住提督府,肯定会清洗李勋一系的将领,空出不少军职来。可是自己只是个文官,阴差阳错学会了军刀十四式,怎么就入了韩祭酒的法眼,要被加军职了呢。 “李校尉,我现在是府衙主薄,等会要去府衙见赵大人,这军职,就算了吧。” 黄粱抱拳向李校尉行礼说了,语气里有些不舍。自己现在不但有文位,而且还是三流武功高手,去北大营当个怀化校尉还是够格的。可是看钟灵紧张的样子,肯定不想自己出入沙场,所以还是安安稳稳的干主薄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好了。 李二麻子甩开缰绳,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脸上堆满了笑。 “小黄先生,祭酒大人交代过了,要我一定把你带过去,否则就要打我五十军棍。看在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小黄先生你总不忍心看着我挨军棍吧。” 钟灵突然拽住黄粱的衣裳,冷着眉目对李二麻子说了。 “李校尉请回,我哥伤势还没有好,今天那里也不去的。祭酒大人暂代燕边提督,肯定公务繁忙,我哥伤好之后定然会去拜望的,李校尉请回吧。” 钟灵话音落下,不由李二麻子分说,就把他推出了门外,小脸上满是坚毅,任凭李二麻子在门外讨饶恳求,就是不让他进来。 李二麻子无奈,只得灰溜溜的上马,催马慢慢的出了上街。这回没能请到黄粱,回去虽然不至于挨军棍,可是面子肯定是没了,谁让自己跟祭酒大人夸口呢。小黄先生好请,他媳妇对自己好像是苦大仇深的样子,拦住了啊。 后面的军士替李二麻子出了馊主意,“校尉,回去也是丢面子,不如我们就在这儿守株待兔,等会看小黄先生去哪儿,我们就回去禀报祭酒。” 李二麻子闻言眼睛一亮,好注意!四下瞧了一眼,看到路旁的一间赌坊,吩咐了另外一个军士。 “胡四,你在这守着,小黄先生一出来,就去叫我们。我俩先去赌坊耍两手,好久没完这个了,手痒的紧。” 说完就带着出主意的军士向赌坊走去,留下胡四一个人看着三匹马,满脸怨念。 黄粱家院子里,六子一脸不解的看着钟灵。 “梁哥儿加军职,钟灵你怎么不高兴啊?这是好事,梁哥儿身兼两职,上马打仗,下马当官,多好啊!” 钟山解开衣服换药,听到六子的话,嘿笑了一声,语气不善的嚷嚷了。 “六哥,你先来看看我身上的伤,提前留个惊醒,免得一会儿看到我姐夫的伤,把六哥你给吓趴下了。” 六子闻言哂笑一声:“钟山你小子又瞧不上我,不就是几处伤疤,我看……这么严重!” 钟山看六子变了脸色,嘿嘿笑了两声,把褂子披上,脸上故意带了不屑的笑容说着。 “六哥,不是我钟山夸口,军队里的职位,不担也罢,战场上实在是太凶险了。游将军厉害吧,放到武林中,最差也是二流高手,到了战场上怎么样,一排的军阵碾压过来,还不是挨了两刀一枪,命差点都没了。” “我姐夫这次是命大,他胸口那两处箭伤,要是再偏一点点,我姐夫现在不定在拿出乱坟岗趴着呢,我姐就哭去吧。” 钟山大大咧咧的说着,脸上满是自得之色。 黄粱吃完了粥,跟钟灵说了几句,然后就拽着钟山,跟六子去府衙上衙了。既然不干军职,留在府衙,府衙的工就要干好,这可是赖以安身立命的伙计,以后吃饭穿衣可都要靠这份工了。 三人晃晃悠悠的出了上街,溜着街向府衙走去。 胡四牵着三匹马,刚刚死拉硬拽到赌坊门口,就看到黄粱出了街口,向府衙走去,脸上立即就堆满了伤心无奈,有气无力的向里面喊了。 “校尉,小黄先生出门了。” 李二麻子闻言一溜烟的窜了出来,“晦气,压了三把,一把没赢,奶奶个腿的。胡四,你把马拉这儿干嘛?呦,你小子这也是想进去来两把啊,可惜可惜,下回带你进去啊,兄弟。走,跟着小黄先生,看他们去那儿。” 李二麻子跟着黄粱,一直到黄粱进了衙门,这才翻身上马,回了提督府,向韩祭酒禀报。 黄粱进了衙门,跟着六子去见赵大人。自己这个主薄来的轻松,基本上是靠着赵大人的举荐,是要多谢他一番。黄粱当上主薄以后,每月的薪俸翻了几倍,米多了不少斗,菜蔬也多了不少,以后家里肯定不会再缺米了。 黄粱进入府台大人办事房的时候,赵大人正伏案疾书,黄粱进来也没抬头,只是招呼了一声,依旧继续写着东西。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赵大人终于收笔,折好刚刚写就的折子,赵大人站起身来,走到黄粱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小黄先生,现在先委屈你一下,担任府衙主薄,主理府衙六科各项事务。” 黄粱拱手称谢,赵大人摆了摆手,示意黄粱不必要。 “这位置是你凭着自己的努力争取的,如果不是有你的功劳,北大营就会全没,赵某现在肯定也横尸荒野,那还有今天的风光,大权在握。可惜衙门有陈规,非秀才文位者,不得担任主薄以上职司,否则少不了你一个推官。” 黄粱倒是知道府衙的一些陈规,六科主事尽量不采用无文位的读书人,主薄位置微妙,非常时期可以采用有文位的读书人担任。推官级以上职司,非举人及以上文位者不得担任。 能当上主薄,黄粱已经很满意了。薪俸翻倍,以后家里再不愁没钱了米多了好几斗,以后吃饭也不担心缺少米和菜蔬了,钟灵终于不用精打细算了,想怎么用钱,就怎么用钱。没了生活的压力,以后的小日子要多舒心就多舒心。 “小黄先生呢,小黄先生呢?” 门外响起嘈杂的声音,李二麻子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办事房的们被推开,李二麻子开道,韩祭酒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目视黄粱。 “小黄,游将军重伤难治,已经被他的师弟送回雁翎派了,现在北大营无主,乱成一团。为今之计,唯有任命你为北大营主官,才能压住北大营的骚乱。” 第四十五章 一城守备 “北大营主将!” 黄粱愣了,军中最讲实力,自己上次是占着韩祭酒和苟文若他们压阵,才让那帮骄兵悍将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现在游将军重伤,韩祭酒竟然想让自己暂代北大营主将一位,还真是病急乱投医。 赵大人却不这么认为,站起来迎接韩祭酒,笑呵呵的说着。 “大人,小黄先生刚刚统兵把北大营的人救回来,当个北大营统领虽然绰绰有余,可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我昨天已经任命黄粱担任我府衙的主薄。主薄总理府衙六科,尤其是燕边,十三州的后勤政务都会有涉及,比你北大营主将分量可高多了。” 韩祭酒闻言捻了捻胡子,看着赵大人的目光很是不善。 “成天,你现在可还是本官的下属,竟然就想着跟本官抢人了,信不信我现在就臭揍你一顿。” 赵大人请韩祭酒坐了,亲手奉上香茗,坐下陪着笑说了:“大人,于今燕州危难,尤其是我府衙,诸位大人受刺身亡,衙门里缺官少吏,大人您想要让我放人,这可不大容易。” 韩祭酒气急,翘着胡子说了:“你个臭小子,竟然跟我讨价还价起来了。” 现在的情形,容不得韩祭酒不着急,南大营驻守丰台,扫荡兽群,西大营巡守丰饶,地方戎狄人寇边,东大营驻守老鸦山一线,等闲不能轻动。唯一机动的北大营,主将受伤,伤病满营,士气低落,将士不堪用啊。 韩祭酒索性不理会赵大人,转而看着黄粱说了。 “小黄先生,原来我以为你只是文采风流,词赋惊人,过去几日并肩苦战,我算是见识到你在武学上的天分,无师自通学会军刀十四式,自行领悟出完整的军刀十四式。你这样的天资,放眼江湖几大派,也难寻一个。老夫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肯接掌北大营,明天就让你打通全身经脉,跨入后天境界,最差也能成为一个三流高手。” “老夫我舍下老脸,去武林同道那里去给你求基本秘籍,保证把你塑造成三流高手,如果有可能,把你塑造成二流高手也不是不可能。” 韩祭酒循循善诱着对黄粱说了,神情仿佛引诱小红帽的大灰狼。 黄粱不为所动,经历老林子一战之后,黄粱现在最想的就是安稳度日,多赚两个铜板养活钟灵,跟钟灵过上没羞没躁的好日子。韩祭酒抛错了筹码,黄粱自然是不感兴趣的。 “我昨天就突破到三流高手了。” 黄粱压低语气说着,文武双修虽然厉害,不过自己并不看重这个,赚钱、养家,过日子,这才是黄粱想要的,三流高手是什么,黄粱压根不感兴趣。 “什么?” 韩祭酒一脸震惊的看着黄粱,神情惊讶:“黄粱,你可是有文位的人,突破到三流高手,这可是很难的。你现在是童生文位,放到武林,那就是三流高手。文武都是三流高手,黄粱你这是均衡的文武双修,是要被朝廷记录在册的。” 赵大人同样一脸懵逼的表情,三流高手,放到军中,这可是能够比拟最差的怀化校尉的高手,黄粱这小子领了一次兵,竟然就突破到三流高手了。 “小黄先生,实不相瞒,我懂武功你是知道的,文武双全,虽然文位不过举人,武功也仅仅够得上最差的游击将军,可是我是文武双全第一人,满燕州,你找不到第二个跟我一样文武双全的。跟着我,我能把经验心得都传你,让你不走弯路,就算登不上人榜,起码也能在江湖上讨生活。” 黄粱很是心动,赵大人是盐湖派掌门,武功肯定是很高的了,他又是举人,这文武肯定是双全的了,跟着他混,保不齐自己以后也能成为一个行走江湖的大侠。 “大侠?” 赵大人老脸一红,讪讪说着:“这个,我虽然不知道小黄先生你说的大侠是什么,但也能猜到是一种对高手的尊称。赵某文位方面尚可,这武功,就可能教不了小黄先生了。” 韩祭酒挥舞着大手,胡子一翘一翘的,“看吧,看吧,小黄,他也就教你怎么考取文位。老夫所在的军营,高手无算,你想学什么武功,我都能做主教你。你看李校尉,李校尉虽然军职不高,可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高手,铜墙铁壁李二麻子,你去打听打听,燕州谁不知道。” 旁边站着的李二麻子黑脸泛红,呵呵笑着:“大人提我干啥,南大营的萨日落将军才是高手,放到江湖上,也是二流高手,若不是在江湖上名头不响,肯定也能位列人榜。” 韩祭酒大手一挥,语气得意:“小黄,你看到了吧,我燕边提督府下辖的四大营高手如云,肯定能帮助你突破到二流高手。当然了,如果游将军伤好返回,你想要卸任,那时候我就向朝廷替你申请游击将军的勋衔,让你体面卸任。” 黄粱心中大动,尼玛还有这么好的事! 赵大人闻言脸色严肃,沉思了一会儿说着:“担任北大营主将也行,但是有一条,我燕州府衙的事也不能放下。” 韩祭酒看黄粱神情意动,明白有戏,心中笃定,对于赵大人的提议不屑一顾,大手一挥,“你一个府衙,还缺能够办事的人啊,先从我燕州国子监调几个人过来,想要什么科的?商科还是兵科,要不文科的?” 赵大人大摇其头,若说找人代替黄粱担任北大营主将,随便选几个将军都可以,可是这燕州府的文位,必须要留下他。要不然以后中原各地的人听了水调歌头,蜂拥到燕州来看词曲作者,在府衙见不到黄粱,自己这个府台丢人就要丢到姥姥家了。 被赵大人拒绝,韩祭酒十分不满:“我说成天,你一个小小的主薄,怎么能够跟我北大营主将相提并论,传出去须不好听,这主薄的职位,是绝对不能继续承担的。” 黄粱闻言不干了,自己愿意去北大营,就是有府衙做后盾,以后不干北大营主将,回到府衙还可以做主薄,现在不能做主薄,这北大营主将是万万不干的。 “祭酒大人,若不能继续在府衙担任主薄,我就不去北大营担任主将了。我本文人,何必从军,一任主薄已然足矣。” 赵大人欣慰的点点头,不错不错,黄粱还是很上道的,不枉自己第一个想要提拔的就是他。 韩祭酒翘起胡子,“不去北大营不行,主薄也不行,职位太低了,要不这样,成天,你们府衙的守备不是还没人担任吗,就让黄粱担任好了。一城守备,北大营主将,虽然差点,也勉强能过得去。就这样说定了。” 韩祭酒大手一挥,转身拉起黄粱就走,“北大营都快乱了,赶紧跟我去安抚安抚那帮混蛋,百校尉快要弹压不住了。” “关守备还是好好的呢!” 赵成天在后面喊了,脸色苦成了一团。 第四十六章 他这样看上去很像戎狄人 北大营一片混乱。 校场上挤满了受伤的军士,大堆大堆的聚在一起,大声向台上的校尉吼叫,校尉骂下一个,另外一边又响起来了,叫骂的声音此起彼伏,让站在演武台上的校尉疲于应付。 百校尉站在营门口,手里提着一柄长枪,仿佛杀神一般,谁也不能,偶尔有军士靠近营门,被百校尉瞪一眼,立即撒丫子窜了回去。 庞昆浑身虚汗,身上的校尉锦袍都湿透了,萎靡的向百校尉说着。 “百校尉,别守营门了,这帮兔崽子,在北边营寨边砸开了个口子,从那儿出去了,说是要去找关培算账,孙校尉弹压不住,被他们捆住扔在营帐里了,我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们的人影了。” 百校尉一动不动的站着,没有理会庞昆。这次北大营出事,主因就在庞昆主理的辎重营,闹事的前锋营有些人出身武林,平日里就不愿意受军纪约束,这次辎重营闹出这么严重的事情,他们不去闹事才怪。 为今之计,只有把黄粱请来,让他借着战胜戎狄人的威势过来,才有希望弹压住闹事的军士。不知祭酒大人怎么样了,李二麻子没把事情办成,祭酒大人出马,怎么还没有把黄粱给带回来。 一个队正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百校尉说了。 “校尉,两位校尉弹压不住,张二狗他们已经冲出了校场,朝这面来了。赶紧把军纪队的兄弟们调过来吧,您一个人弹压不住啊。” 后面,几十个佩戴红袖标的军纪队军士已经赶了过来,在营门口排好,满脸紧张。这些人负责军营军纪,往日里根本没上过战场,现在面对这状况,委实有些晃了,若不是被队正吼着,怕是没一个人敢过来。 “都退到营门外去。” 百校尉长枪一摆,脸色阴沉的命令了。对面,激动的军士潮水般的涌了出来,朝着军营门口冲了过来,为首的几个军士大声吆喝,正是平日里的刺头。 祭酒大人还不回来,这次怕是弹压不住了,如果让这些人出了军营,怕是转眼就会变成乱兵,那样的话,就彻底完了。不是砍死几个带头的,就能了解的事了。 “站住,提督府有令,敢冲过营门者,杀无赦。” 百校尉长枪一抬,指着走在最前面的军士说着。这些都是熟悉的面孔,往日里没少扯皮聊天,摸爬滚打。野马岭大战的时候,相互之间也挡了不少刀枪,如果他们出了营门,那就是乱兵,以祭酒大人的脾气,肯定会要全部诛杀的。 黄粱怎么还不来! 百校尉平端着枪,脸色冷酷,心里却是乱成了麻,祈求着黄粱快点赶来。 “百校尉,你往日里虽然不大瞧得上大家,但是野马岭一战,大家都知道校尉你是外冷内热,都是为兄弟们着想。今天这事,兄弟们不像跟你掰扯,关培仗着关家的势,把辎重营都给卖了,让我们连饭都吃不上,提督府不治他,兄弟们跟他没完,自己找他去。” 百校尉不为所动,平举的长枪微微向前,脸色阴冷的说着。 “祭酒大人回来之前,谁也别想从这儿过去,否则,别怪本校尉不念袍泽之情。” “兄弟们,冲过去,我就不信他敢杀人,小白脸,仗着有点文采就压着兄弟们,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武功。” “冲过去,跟他瞎唠叨什么,他又不是主将,做不了主。” “敢拦路,弄死他,我们这么多人害怕他,戎狄人我们都不怕。” 军士齐齐向前,逼了过来,为首的军士也同样向前,脖子已经送到长枪的枪尖上,再有一点,就会刺进喉咙里了。 百校尉有点晃,现在是绝对不能见血的,如果见血,这帮人说不定会发狂,到时候就算黄粱来了,也弹压不住了。可是如果自己后退,那现在就压不住他们了。 “都给我站住。” 被文采裹着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下一刻,密集的马蹄声音响起。 百校尉回头,就看到韩祭酒一马当先,后面的马匹背上正是黄粱,李二麻子和胡四两骑一左一右,卫护着黄粱,生怕他跌落马匹一样。百校尉长长出了一口气,还好,黄粱来的很及时,看样子他是被不会骑马给拖累了。 一行人到了军营前面,黄粱麻溜的下马,双腿向外曲着,双腿拐着走到了营门前。看到领头的军士,黄粱笑着骂了一句。 “段三,你王八蛋这是活腻歪了,自己向百校尉枪尖上撞。你想死不要紧啊,自己找根面条上吊去,别拉着百校尉背上杀死袍泽的名声啊。” 段三嘿嘿一笑,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百校尉的枪尖,老脸上满是通红。 “小黄将军又开我段三的玩笑,我们这不是要去城里关家闹事吗,****的关培,连饭都不给老子吃,老子弄死他。” “弄死****的关培。” 后面的军士紧接着嚷嚷起来了。 “都给我闭嘴!” 黄粱一声怒吼,声音如同平地炸响了一道闷雷,吓得营门内外瞬间没了声音。 “****的张大个,你瞎起什么哄。还有李三,你瞎喊什么,跟老子比嗓门大啊。都给我听好了,你们这样闹事有什么用,真以为冲到关家砍了关培就好了。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我就是北大营主将,相信我的,都给我滚去笑场列队,老子亲自带队,去给你们讨个说法。” 众军士沉闷了,一来黄粱上任北大营主将让他们有些惊讶,二来大部分人并不想闹事,所以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有些松动,后面的军士开始转头,向校场走去。 “兄弟们,别听他的,他是忽悠咱们呢。” “兄弟们,听了他的,咱们饿了两顿的苦就白受了,不能回去啊。”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骚动声音,准备退后的军士瞬间不动了,往日里没少被校尉将军哄骗,军士们又骚动起来了。 黄粱转头对百校尉和韩祭酒说了两句话,两人同时起身,身影一晃,冲入了人群,再出来的时候,把两道身影狠狠的摔在地上了。 “弟兄们,上啊,他们就是这样对我们啊。” 被摔在地上的军士开口大喊,另外一个被百校尉摔在地上的军士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黄粱突然向前,一脚把开口的军士踩到脚下,大吼了一声:“谁认识他们俩,站出来。” 被黄粱的吼声一震,众人清醒过来,左顾右看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军士出来。 “都没人认识他,那你们知道这俩人是什么人吗?“ 黄粱从百校尉腰间拔出战刀,奇怪的看了百校尉的脖颈一眼,百校尉还真是够娘们的,不但是小白脸,这身上肯定也很白,脖子里白的跟面粉一样。转身一刀斩落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校尉发髻。 “这样子看,你们认得他吗?” 为首的段三揉着脑袋开口,“这样一看,虽然不认识,但有些眼熟。” 后面的张大个子比周围的人都高出一头,指着被黄粱踩在脚下的军士嚷嚷了,“我知道,我知道,他这样看上去很像戎狄人。” 第四十七章 他现在已经不是守备了 张大个子五大三粗,站在人群里比众人高出一头,如同簸箕般的大手指着地上头发散开的军士,瓮声瓮气的说着,声音如同滚雷,把周围的袍泽震的纷纷捂上了耳朵。 李三手脚灵巧,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挤眉弄眼的对黄粱说了。 “将军,我知道他,刚才就他喊的最响,每次都是他挑头喊话,刚才我就想了,肯定有问题,没想到真有问题。” 黄粱踢了李三一脚:“就你小子能,不错,这两个人是有问题,他们是想鼓动你们去找关培的麻烦,最好出去闹事,打砸抢。就算你们不去,他们两个肯定也会去打砸抢,杀人放火,然后把名头算到你们头上。” “踏出这个军营,你们就是乱兵,匪兵,是朝廷剿灭的对象。现在跟我说,还有谁想要出去,想要踏着百校尉的身体出去?” 一帮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下了脑袋。张大个子比旁边的人高出一头,看到周围的人低头,自己也急忙低下了头,不过他比众人都高,低下头还是比众人高出一截,大囧之下,一屁股坐了下去。 “过来,张大个子。” 黄粱喊了一句,拔起营门口离着的北大营军旗,递到了张大个子手里。 “你们不是想要去关家闹事吗,好,今天我这个主将亲自带你们去闹事。张大个子举旗,其他人,都给我列队,举起刀枪,列队。” 听到黄粱的口令,一众军士躁动起来,手忙脚乱的挨挨挤挤的列队,胡乱的拿好自己的兵器,熙熙攘攘的乱了半天之后,终于才把队伍整理好了。 黄粱看向外面的韩祭酒,“大人,既然您已经把守备的职务许给我了,那这印绶自然也要转给我。不过我觉着关守备是不大可能愿意移交的,这样,我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大人你签发军令,我自己去取印绶。” 韩祭酒看到黄粱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次炸营的危机,明白北大营这次的危机算是过去了。不过辎重营的事情还没完,如果不让这帮人把心里的愤懑发泄出来,以后肯定还会出事。关培躲到关家不肯出来,免掉关守备的职务正好是一次契机。 叫了亲卫过来,韩祭酒借着军士的后背签署了军令,用了提督府大印,递给黄粱,多余的话也没有说,直接挥了挥手。 “把关培给我拿回来,死生不论,我许你必要时刻的临机专断权。” 韩祭酒大笔一挥,在军令上多签署了一笔。 黄粱接过军令,大手一挥,“出发。” 一路疾行,把北大营的一帮军士累的东倒西歪之后,终于到了燕州城门口。被几个校尉吼了几句,东倒西歪的军士努力的正好军容,迈好正步,放慢了步子,有心无力的举着兵器向城内走,眼瞧着是没什么力气来闹事了。 百校尉赞赏的看了正努力的跟胯下的骏马做斗争的黄粱,别说,这小子不但在军事指挥上有两手,领兵也颇有手段,这次骚乱看样子是被他消弭了,连带着还训了这帮痞子兵一顿,看他们这样子,不要说进城闹事,就算是走路也有困难了。 大部队慢腾腾的走了半天,终于到了关家大宅门前,黄粱还在后面跟胯下的骏马做斗争,几个校尉也不含糊,几队军士毫不犹豫的把关家大宅包围了起来,闪着寒光的刀剑出鞘,指向关家吓人,把几个家丁吓得屁滚尿流,连门也顾不上关,就爬了进去。 不一会儿,大宅里传出几声怒斥,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杂乱的脚步声向大宅外面冲了过来。 “奶奶的,什么人都敢闯我关家大院,我看是那个营的王八蛋,这么大胆。” “这可是燕州城,不是北大营,不是那边野蛮人撒野的地方,提督大人的亲卫队也不敢来这儿撒野。” 杂乱的声音中,大门被一脚踢开,几个城防军的队正冲了出来,甫一冲出来,领头的队正看到密密麻麻的枪尖和刀光,瞬间腿肚子一软,一屁股蹲到了地上。 “这尼玛那是几个军士啊,这是一个大营的兵都来了啊!” 为首的软蛋哭丧着脸,都差点哭出来了。 “误会,误会,各位兄弟别激动,不要误会。” 一个比较镇定的队正脸色紧张,好像周围的军士一个不小心,冲上来把自家给戳出十几个窟窿一样。 “去把关龙关守备叫出来,提督府钧令,叫他出来接令。” 百校尉骑在马上,语气冰冷。 “好,好,诸位慢待,我马上去叫。” 几个腿软的守备军屁滚尿流的逃了出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守备府内,关龙坐在椅子上,脸色奇差,咬牙切齿的说着。 “娘的,北大营竟然被那小子给带回来了,这倒卖辎重的罪名,谁也担不起啊!” 关培来回走着,闻言脸色一下垮了。 “大哥,我不想死,按军纪,我要是被带回去,那就是死路一条。大哥你人脉广,跟上面搭上话,救救我。” “废物!” 关龙看到自家兄弟的怂包模样,骂了一句,咬着牙说了:“这几天你那也别去,就在这里呆着,我亮他北大营也没人敢来我关家搜查。我关家世代担任燕州守备,人脉之广,不是区区一个北大营的主将能比得上的。” “大人,大人,不好了,北大营的人打过来了。” 几个队正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几个人哭丧着脸,嚷嚷着喊了。 “一群废物!” 关龙了解了来龙去脉,一脚把自己的下属踢到一边,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老子又不是没当过兵,我就不信这些人敢冲进我关家来。走,跟我去看看,究竟是些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包围我关家,我关龙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黄粱赶到关家大门口的时候,几个守备军的人已经被百校尉打发走了,闻言黄粱叹气不已,百校尉还是见识不够啊,刚才多好的机会,直接冲进去搜查就是了,现在没理由进去了。 四下看了一下,黄粱不禁暗暗咂舌,这关家的院子够大的,左右阔有两三百米,向里面看去,深深幽幽的,又看不到尽头,不知道有多深。黄粱眉头一转,计上心来。 “段三,张大个子,李三,你们三过来,没人带上一百个兄弟,去这关家其他三个门,不要管三七二十一,冲进去捉拿关培。” 三人应声点了几队军士去了,百校尉看着有些不放心,“将军,你这样安排,不怕他们闹事吗?” 黄粱不以为意,“这关家藏污纳垢,见不得光的东西多了,让他们冲进去,把这些东西都抖搂出来,我看上面还有那位大人敢荫蔽他们关家。武林里多好勇斗狠之徒,中原地区的武林人杀了不该杀的人,都会往燕边跑,你说这身为燕州守备的关家,藏了多少武林狂徒啊?” 百校尉闻言一愣,转而高声喊了,“所有弓弩手听令,弓上弦,对准关家大门口。” 关龙冲出大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黄粱跟百校尉私语,听到百校尉的话,关龙脸红脖子粗的吼了。 “百校尉,你想干什么,这是官宅,容不得你们撒野。闹到朝廷上去,你们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黄粱抖了抖手里的纸张,十分张扬的对身旁的两个校尉下令。 “把关龙给我抓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守备了,提督府已经免了他的守备之职,他就是个白身,敢咆哮上官,把他给我抓了。” 第四十八章 二流高手 关守备一脸懵逼,提督府把自己的官位给免了! 这不对啊,韩祭酒刚刚兼任提督,怎么敢就把自己给免了,这可是一城守备,掌管一千守备军的,韩祭酒怎么这么大胆,难道他不怕自己反了吗。 两个校尉同时出手,不等关守备反应过来,就把他拖倒,押到了黄粱面前。 “姓黄的,你想干嘛,公报私仇,我儿子跟你有私怨,你敢找老子报复,还有没有朝廷律法,还有没有国家法度?” 关守备咆哮着,挣扎起头,脸色狰狞,朝着黄粱吼了。 周围的军士不屑一顾,公报私仇这种事,那还不是能报则报,没想到将军跟关龙的儿子有仇怨,这就太好了,将军跟关家有仇,那等会收拾起关培来,就算不出力,那肯定也不会拖后腿。 黄粱展开韩祭酒手写的军令,展开到关龙脸前,脸上满是嘲讽。 “看好了啊,关龙,这是提督府签署的命令,看清楚啊,免去关龙燕州城守备一职。看到没,你现在是庶民了,你关家也不是什么官宦之家了,关培私自逃出北大营,就是逃兵,本将现在是北大营主将,奉命来抓捕逃兵关培,你现在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是你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会记住,等会审你的时候,那就是呈堂证供。” “你吓唬老子!” 关龙不屑一顾,看向黄粱的目光里满是不屑。 黄粱手一扬,“百校尉,再调三个百人队,都是长枪手,跟着张大个子他们冲进去。大门口布下弓弩手,等会要是有不怕死的武林狂徒冲出来抢朝廷要犯,乱箭射死。” “我什么时候成了朝廷要犯了,我就是被免了官职,姓黄的你不要得寸进尺,这燕州城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关龙怒了,朝着黄粱吼了,声色俱厉,脸色狰狞。 黄粱把手上的命令卷成卷,拍拍关龙的脸,“呦,生气了,窝藏朝廷要犯,你关龙还能逃了一个朝廷要犯的名头。奥,窝藏关培,这个也算啊。” “你胡说,我没有窝藏什么逃犯……” “救命啊……” 关府大院里传出了凄厉的叫喊声,中间混合着男人色厉内荏的呵斥声,杂乱的喊疼声音,一时间,关府大院乱成了一团。随着后面三队军士进入关府,整个官府彻底乱了,伴随着军士的呵斥声音,大批的关府家人开始被驱赶了出来。 关龙双眼暴射出一团精光,额头上青筋暴绽,嘶吼着威胁了黄粱。 “姓黄的,你要干嘛?你会后悔的,老子要扒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 “呸” 关龙张口吐出一口痰,喷到了黄粱的鞋面上。 黄粱无奈的看看押着关龙的两个校尉,“你们两个也真是的,看个人都看不好,把我的鞋都弄脏了。” 一边说着,黄粱一边抬起了脚,蹭到关龙的脸上,把痰全部蹭到了关龙脸上,这才愁眉苦脸的说了。 “关龙,关大人,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你看你都威胁要喝我的血了,我就更不好放你了。那个谁谁谁,等会有人冲出来,看着武功高的都给我射倒,越高越好。最好是什么二流高手,一流高手的,射倒了就罩个名头上去。” “百校尉,你说现在我们燕边那个要犯能换的银子最多,从南方逃过来的也行?” 百校尉想了想,“华山派掌门的女婿林平之杀了掌门女儿岳灵珊,听说逃到我们燕州来了。朝廷开出的赏格是五万钱,岳掌门又加了五万钱的赏格,同时还有一部华山派的剑法。十万钱的赏格,应该是最高的。” 李二麻子嬉皮笑脸的说到:“林平之那个没卵蛋的可是厉害的紧,虽然没了卵蛋,这武功可是入了二流,听说都要触摸到一流高手的界限了。关龙这小子能有什么能耐,把这林平之给弄来。大人,要是林平之来了,我们这些人可不够看啊,别看他林平之瞎了眼,我们这些军士就算摆出军阵也拿不下他。” 关龙嘴角闪过一丝阴笑,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正门,满脸阴郁。 黄粱目光一转,从关龙身上撕了一块布,三下两下擦干净关龙脸上的痰,阴笑着向关龙嘴巴里堵去。 “林先生,林先生救命。” 关龙放声大叫。 黄粱手一弹,把混着痰的烂布塞到了关龙口中,对着周围的军士吩咐了。 “把你们的箭这折断,箭镞朝上,给我插到地上,插满点。” 一群军士不敢怠慢,三下五除二,就把关龙周围的地上插满了箭镞。 “关大人在那?” 一声暴喝陡然在关家府门前炸响。一个身穿青布长袍,披头散发,双眼被黑布蒙着的年轻人立在关家门楼上,手里的长剑闪烁着寒光,耳朵转来转去,似乎是在寻找关龙的位置。 “放箭,给我射死他,别让他靠近本官。” 黄粱挥了挥手,吩咐着说了,同时向前一步,站到了箭镞边缘。 “呜呜” 关龙挣扎着,想要提醒了林平之,地上插满箭镞,不要过来。 “找死” 箭雨声中,林平之猛然纵身而起,如同一道青色闪电,越过黑压压的箭镞,扑向了得意的黄粱。 黄粱把百校尉的刀拔出来,横在胸前,一动不动。语气轻佻,对着前方跃下的林平之说了。 “听说你是二流高手,林平之,你也不过如此吗?三流高手就已经很厉害了,你这二流高手没有展现出应有的风采啊,就这么一跃,看上去不是那么厉害啊。” “找死!” 林平之低喝一声,自半空落下的速度陡然加快,左手戟张,抓向黄粱的位置,掌风凌厉。 “扑哧” “扑哧” 林平之还未落地,就已经向前扑出,他落下的位置正踩中了一根箭镞,向前扑出的时候同时踩中两根箭镞,两只脚面同时被贯穿。 “我杀了你!” 林平之怒了,强忍住双脚传来的钻心疼痛,怒吼一声,向前弹出的左掌闪烁了金属板的光泽,抓向了前面的黄粱,不偏不倚,正中黄粱前面的钢刀。 “噌” 金属被割裂的声音传来。 林平之左手的五根手指齐刷刷的断掉,端口处闪烁了金色光泽。 “啊……” 林平之暴喝一声,身形包退,断指与血肉横飞,洒下一地的鲜血。 “噗哧” 向后退出的林平之连续踩中箭镞,两只脚的脚面都被刺穿,再没有力气向后退了。陡然跪在地上,双腿径直跪穿了两只箭镞,林平之一声干嚎,躺在地上开始打滚,满地的箭镞被林平之这样一滚,又有十几根箭镞刺进了他身体里。 “射死他。“ 百校尉毫不犹豫的挥手,已经搭弓准备的军士齐齐弯弓,箭矢如雨一般,笼罩了林平之身体周围。 “扑扑扑” 箭镞刺入血肉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地上翻滚的林平之瞬间挨了几十箭,连翻滚都做不到了,只能躺在地上挺尸,眼瞧着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长枪队,上,把他给我挑起来。” 百校尉扬手,后面的长枪队上前,十几根长枪同时刺下,挑起了被射成刺猬的林平之,高高抬举了起来。 鲜血顺着长枪流了下来,转眼功夫就****了十几根长枪,沾湿了军士的手,洒满了一地。 “二流高手,也不过如此!” 黄粱看着死的不能再死的林平之,叹了口气。武功再好,还不是被十几枪撂倒。 第四十九章 人榜 关家大宅门前,一片安静。 刚刚冲出关府大门的关家公子关英被满地的血水吓尿了,腿肚子打战,一动不敢动了。后面的关家家丁和家眷都傻不愣登的站着,不敢向前,也不敢后退,都堵在大门口了。几个身穿劲装的汉子混在人群中,挤着脑袋商量着什么。 黄粱在看热闹的李二麻子屁股上踢了一脚,“去,吓唬人的事,不用我教你了吧。” 李二麻子搓着手,兴奋的走到挤成一团的人群前面,拔高了嗓子,声音压过了众人的嘈杂:“都听好了,北大营主将黄粱黄将军率兵抓捕逃犯关培,有敢窝藏不报者,如同这个朝廷的逃犯林平之。” 一边说着,李二麻子的眼珠子一边四下乱转,若说行军打仗,李二麻子还真不行,不过这栽赃陷害,吓唬弱小,就是李二麻子的拿手好戏了。四下逡巡了一圈,看到裤裆湿了不少的关英,眉开眼笑起来。 大踏步向前,一把把关英从人群里揪了出来,破锣般的嗓子吼着说了:“呦,这不是关二公子吗,听说关二公子还无赖我们黄将军抄过你的诗词啊,后来被我家主将一曲什么水来着,把你的脸都给打肿了啊。今个怎么了,看到我们家主将来了,自己造水铺路欢迎我家主将啊。不过你这水也太少了点,就湿了你的裤裆,有啥屁的用处。” “轰” 周围的军士这才注意到黄粱裤裆里的水渍,发出轰然的笑声。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有眼不识泰山,当初是鬼迷了心窍,才敢诬赖黄将军,将军饶命。” 李德新扑通跪倒,膝行几步,抱住李二麻子的大腿,哭号了起来。 李二麻子一脚把李德新踢开,没有理会哭号的李德新。阿猫阿狗都蹦出来说跟将军有仇,自己这恶人还做不做了。这小子也真是的,自己看都没看他一眼,就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往自己裤子上抹,有毛病。 手上用力,李二麻子凶狠狠的看着关英:“关英,你现在可以啥都不说,你说了每一句话,以后都会当……,奶奶的,将军说的话真拗口!小子,有没有看到关培,你可以说没有,如果我们在关府逮住关培,你就是欺蒙老子,欺蒙官府,罪名就大了,我们北大营刚开出的矿场里缺不少劳工,你这小体格正好去锻炼一下。” 想到以前听到的传闻,关英浑身不停的打寒颤,哭哭啼啼的说了。 “我说,我说,将军饶命,我说。我昨天见二叔了,今天我不知道他在那,我爹肯定知道。” 关英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李二麻子甩手把关英丢进了关家人群中,转身向黄粱说了一句:“将军,这个废物已经交代了。” “报,将军,已经抓到关培。” 张大个子过来禀报,后面几十个军士簇拥着五花大绑的关培,骂骂咧咧的过来了。 黄粱看了看五花大绑的关培,笑嘻嘻的过去,帮关培解开绳子,理平了衣袍。 “关培,过去吧,站到你们关家人中间去。” 关培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黄粱。还是后面一个军士激灵,踹了军士一脚,关培一溜烟的跑到人群中间去了。 黄粱没理会张大个子质问,指挥两个校尉,把关龙也推到关家人群中间去了,这才开口说了。 “所有弓弩手准备,箭上弦。” 关龙终于吐出了带痰的布,老脸上满是狰狞,恶狠狠的说到:“姓黄的,你想干什么?想要杀人灭口,我量你也没那个胆量,这里是燕州城,我关家亲眷如云,遍布燕州城高官宅子。你想动我,先想想你有什么责任,吃不了兜着走。” 黄粱不理会色厉内荏的关龙,举起了手。 “所有人听好了,关龙欺上瞒下,诈骗钱财,私自倒买辎重营物资,其罪当斩。前任守备关龙,妨碍抓捕关培,窝藏朝廷要犯林平之等一干人等,拒捕争斗,关家全家死于抓捕之中。” “所有人听好了,给我准备,放箭。” 黄粱话音落下,箭雨就飞了出去,密密麻麻的箭雨笼罩了关家城门楼子,挤成一团的关家亲眷瞬间变成了大号的刺猬,尸体堆上插满了箭矢,满地鲜血横流,没有死绝的几个劲装男子一个劲的哀嚎着。 百校尉看呆了,张大个子也愣了,几个校尉更是目瞪口呆,不过弓弩手在老林子一战听多了黄粱的命令,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举弓,放箭。 段三眯着眼,看看满地哀嚎的伤者,右看看黄粱,小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李二麻子呲着牙,吸着冷气,他知道黄粱在战场上心狠手辣,没想到杀起人来也是这样干脆利索,杀伐果断,以后坚决不能得罪将军。 黄粱大手一挥:“关家拒捕,射杀包括关龙关培在内一应诸人,诛杀朝廷要犯林平之,其余死伤人数无算。来人,去把那几个朝廷要犯抓起来,送到府衙去验明正身,看看他们能换来多少钱。” 军士们开始忙碌起来,打扫战场。 这一场攒射下来,关家的人几乎死绝了,就算有没死的,打扫战场的军士顺势补上一刀。关家占据燕州守备之位几十年,作恶多端,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私藏朝廷要犯,坏事做绝。燕州百姓自然是不敢怒不敢言的,这次一下被黄粱翻了个底朝天。 被射了半死的几个武林人士被扭送去了府衙,关家的财产被翻了个底朝天。一车车的铜钱被拉了出来,成箱的银锭子银元宝被抬了出来,当一瓮金砖被抬出来的时候,人群沸腾了,尼玛这关家死的活该啊,这太有钱了! 成捆成捆的刀枪被拉了出来,米面拉出来十几车,北大营的辎重营全部出动,也得拉上几次,才能把这些都拉走。 钟山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兴奋的对黄粱喊了。 “姐夫,新一届的人榜出来了,姐夫你榜上有名的。” 第五十章 朝廷下旨 黄粱没理会钟山,在几辆装着金银的马车边走来走去,心里郁闷的要死,早知道就直接进去搜查了,这些金银还不是大把的往钱袋里揣,现在好了,大庭广众,周围的属下都看着呢,怎么装! 恶狠狠的抓了两个银元宝,黄粱怒冲冲的吼了:“都看到了,我就拿了两个,谁要是敢拿的比我多,统统把脑袋割掉当球踢。” 几个校尉闻言满脸喜色,黄将军果然够意思,为了给大家找个理由分银子,自己都上手了。以后跟着黄粱混,肯定没错。 李二麻子大手一挥,“都上,一人拿一个,敢多拿的,把爪子剁了。” 周围的军士蜂拥而上,把马车围了,七手八脚的向车上的元宝箱子里抓去。 “都给我闪开。” 庞昆一跃跳到了车子上,十分郁闷的吼了抢钱的军士,踢飞几个乱伸手的混蛋,庞昆压住李二麻子的黑手。 “将军都说了,还能少了你们的,这些都是民脂民膏,等会要交到衙门去。将军仁义,分给你们一些,你们还想分干净怎么着!一帮忘恩负义的东西,将军说分是让你们都沾点好处,分光了,想害死将军啊。” 庞胖子骂骂咧咧,吼着一帮军士向后退,然后开始分银子。 钟山目瞪口呆的看着分银子的军士,姐夫也太大气了吧!上任第一天就抄了人家的府邸,把抄出来的脏银先分了。 黄粱把两个银元宝收好,问了钟山:“人榜上怎么有我的名字了,钟山?我才是个三流的武师,比我强大的人多了去了人榜就排一百个人,怎么可能会有我。再说了,我又没跟别人比斗,那来的排入人榜的资格。” 钟山恋恋不舍的看着分银元宝的军士,被黄粱拖着走掉,十分的不情愿。 “我又不是六扇门的,那里知道为啥啊!再说你是新晋高手,根本没有你的事迹介绍,我也不知道姐夫你为啥能登上人榜。不过姐夫你这么厉害,登上人榜是迟早的事情。” 钟山满脸的理所当然。 黄粱在钟山屁股上踢了一脚,“你小子钻钱眼里去了,你不是六扇门的,全天下的捕快都是六扇门的,除非你不想干捕快了。” 钟山闻言一脸喜滋滋的,“姐夫,我还真不想当捕快了。姐夫,你现在当上北大营的主将了,给我弄个校尉当当呗,实在不行,郎官也行,当个队正,比何塞他们强多了。” 黄粱不理会一心想要当兵的钟山,跟李二麻子几个校尉交代了几句,命令他们带兵回营。镇压了骚乱,抓住了关培,顺道抓了这么多的江洋大盗,算是完成了韩祭酒对自己的期许,以后只要北大营不散,等游将军回来,再把北大营交还给他就是了。 至于守备的官职,也是有名无实。若是在其他城池,一城守备下属最少要掌握上千人的守备军,约略相当于一个营的配置。不过燕州不一样,城防有提督府下辖的东南西北四大营,守备军完全是可有可无,提督府只给了守备两百人的名额,往日里配合府衙捕快干些抓贼赶兽,宵禁戒严的勾当。 黄粱领着钟山,到守备军衙门转了一圈,不仅大失所望。 偌大的衙门占据了一处老大的院子,平行着的五六处营房,约莫能够容纳数千军士,可惜衙门里静悄悄的,看门的两个老弱竟然没发现黄粱两人进入衙门。一直到进了衙门正堂,黄粱才算是见到了几个靠谱点的活人。 “谁让你们进来的,这是守备大营,赶紧滚出去。” 坐着闲聊的几个地痞流氓看到黄粱两人,大声呵斥了起来,其中一个大汉更是倒提一条齐眉棍,脸上满是残忍表情的走了过来。 “赶紧滚,否则吃爷爷一棍。” 口中说着,地痞的齐眉棍已经挥了出来,后面的几个汉子嘻嘻哈哈的看热闹,刺激着出手的大汉下手狠点。 “一群混蛋” 黄粱骂了一句,这那里是衙门,完全就是一地痞流氓的老窝。 钟山听到黄粱喝骂,心头火起,抬手架住了齐眉棍的棍稍,劈面给了他一个大脚丫子。 “噗” 汉子张口吐血,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了。 “杀人了,杀人了!” 汉子开口大喊,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我是新任的守备黄粱,关龙窝藏逃犯,已经被北大营诛杀,从今天起,这儿我说了算。” 不等几个看热闹的汉子站起来,黄粱干脆利索的说了,同时把手里的任命书一摔,“都给我滚起来,还有没有一点守备军的模样。” 几个汉子一骨碌爬了起来,坐在地上吐血的也不敢装死,同样一骨碌爬了起来。 “把人都给我召集过来,我要训话。” 黄粱吩咐了几句,拽过一把椅子,在大殿前面的台阶上坐定,看着几个汉子去叫人,听着安静的军营开始变的嘈杂起来。 半柱香之后,十几个守备军稀稀拉拉的在台阶下面,看他们衣衫破烂的样子,仿佛这儿不是守备营,而是丐帮总舵一般。不过这人数,实在是有些超出黄粱的认知了,一个二三百人的守备营,就剩下这几个小喽啰了。 “其他人呢?” 黄粱看着十几个人中,明显是军士问了。 队正缩了缩脖子,语气弱弱,“大、大人,我也不知道,这事不归我管。从我到守备一来,就没见过其他人,就连关守备也很少见到。” 黄粱差点崩溃了,尼玛,关龙这王八蛋也太狠了!两百人的军饷,这王八蛋最少吞了一百八十人,更离谱的是,就现存的这些个守备军,钟山一个手就能全部放倒,整一老弱病残基地啊! 他也没心训话了,草草交代了几句,黄粱就回转了府衙,把这件事报给了赵大人。赵大人刚刚收到北大营交过来的金银珠宝,正乐的时候,黄粱过来了,闻言大手一挥。 “没事,守备营就那样吧,你多管管北大营好了。” 黄粱想想也是,若是燕州发生战事,基本也就是四大营出力,守备营完全是可有可无的。正好遂了自己的心意。 赵大人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对黄粱交代了。 “小黄先生,你带病剿灭巫皇殿高手的事情传到京城了,朝廷下旨……” 第五十一章 百草堂堂主 “朝廷下旨,把你列入人榜,就在第一百名。” 赵大人笑呵呵的说着,语气里满是赞赏:“小黄先生你可能不了解这个人榜,这是六扇门给江湖高手排名的一个榜单,朝廷在各州各府都有张贴,小黄先生你这次一下就名动江湖了。” “口惠而实不至,有什么用处,还不如真金白银来的爽快。” 黄粱嗤笑了一声,心底对朝廷万分失望。 奶奶的,上三省的高官都是****的吗!自己立了这么大的功劳,非但不是第一时间赏钱赏官赏爵赏美女,反倒是在自家排名的榜单上随便划拉了一个位次给自己,而且还是最后一名。 赵大人闻言一愣,没想到小黄先生喜欢的是金钱,这个可不大好,朝廷的赏赐很不大对头啊,脸色立刻变的白了起来。 “这个,有一件事还没有提醒你,小黄先生你在北大营那儿,是拿不到薪俸的。” “什么?” 黄粱勃然大怒,自己辛辛苦苦的帮北大营平了这么多事情,还挨了一鼻子的骂,现在这帮王八蛋又要扣了自己的薪俸。奶奶的,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说什么也不去北大营了。韩祭酒想的不错,一毛铜板不给就想让自己去北大营打工,太差劲了。 “真不该答应老韩去干什么代理主将!” 黄粱懊恼的对赵大人说了。 赵大人闻言脸色大变,紧张的说了:“小黄先生,这可不是儿戏!” “刚才韩大人已经具表上奏,小黄先生你就是身兼两职,不可更改。本官也在表章上附议,若是小黄先生你现在后悔,怕……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怎么会后悔。” 黄粱懒懒散散的站了起来,这件事是自己想差了,原以为担任北大营主将,能够拿到两份薪俸,还可以顺便学点武功。那里想到朝廷抠门到家,就发一份薪俸,还是比较低的那份。以后北大营的事就不管了,守备才是根本。 不过守备营那边缺兵少将,赵大人又不看重守备营,索性放手不管了,把钟山弄到守备营去,让他担任队正,管着那些守备军。正好钟山也乐意干这个,不想干捕快了。 “爹爹,爹爹,听说我师父去北大营担任主将了!” 赵木兰一溜小跑的从后堂跑了出来,脸颊红扑扑的,抓着赵大人的胳膊咬着问了。 赵大人指指堂外十分不爽的走掉的黄粱,“是啊,不过我看你师父不是很想担任北大营主将。” “为什么啊?北大营主将多威风啊,上马管军,四个营数千军士都归他管。师父也真是的,竟然不想当主将,我还想跟着他去北大营当几天校尉呢!” 赵木兰惋惜的说着,小脸上满是不解。 黄粱回到家倒头就睡,钟灵叫吃饭也不肯起来。晚上钟山过来寻黄粱吃饭,黄粱径直告诉他自己的安排,钟山闻言大喜,晚饭也不吃了,在钟灵一叠声的呼唤里,窜出门去,去守备营去了。 钟灵担忧黄粱的身体,连夜去请了冯大夫过来。 冯老头帮黄粱把脉,开了一副汤药,嘱咐了钟灵几句,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钟灵放下药方,小跑着追出去送了冯老头。 “丫头,你真想好了,承担我百草堂堂主的位置?” 冯老头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落到了黄粱的耳朵里。 “我和钟山,终究要有一个站出来承担这份责任的。” 钟灵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然后是冯老头走远,不让钟灵再送的声音。 院子里的柴门响起,钟灵脚步轻巧的走了进来,轻轻拿起桌上的方子,钟灵转身就要走出去。 “不要去抓药了,我没什么事。” 黄粱看着钟灵说了,语气里满是疑惑:“灵儿,你要去担任百草堂的堂主,我怎么没有听你提过啊?” 钟灵浑身一震,转过身来,看到坐起的黄粱,手指捏着衣角,细声细气的说了:“我也是才知道没有几天,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哥,你如果不同意,我……我也可以不去的。” “好事自然是要去的,不好的事情再说。” 黄粱从床上跳下来,打开桌子上放着的饭盒,端起一碗稀粥,喝了干净。 钟灵也在桌子旁边坐下,把药方折好放在桌子上,温婉的讲了百草堂的事情。 钟灵前些日子跟父母失散了,按照父母提前做好的安排,到燕州来投亲,在黄粱家住下,同时等待着父母的消息。黄粱随军出征那几日,钟母的消息终于传来,种父跌落悬崖,生死不明,钟母死于血魔宗先天宗师楚红裳的掌下。 噩耗传来,钟灵几度昏厥,都是靠着百草堂长老冯默风的追魂养神丹救了回来。冯默风带来消息的同时,还带来了钟母的遗愿,要求钟灵和钟山中的一个人继任百草堂堂主,一定要把百草堂发扬光大。 百草堂行医济世,堂内众人医术很好,但武功大多平平,也少有人有争强好胜之心,这堂主之位,还真没有人愿意争抢。 “也就是说,灵儿你现在就是百草堂的堂主了?” 黄粱眼睛冒着小星星,看着钟灵的模样仿佛看着元宝一样。百草堂虽然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但既然是江湖帮派,那肯定有帮派资产,帮派活动资金,这些可都是钱啊。 钟灵闻言羞赧的笑了,两朵绯红飘上脸颊,“算是吧。” 黄粱闻言大喜,“那你们百草堂有什么帮派资产啊,燕州城最大的同仁堂,是不是你们百草堂的?还有那个冯默风,听上去就像是武林高手,是不是就是刚才走的那个冯老头?不对啊,冯老头脚步轻浮,怎么看都不像是武林高手啊!” “不管了,只要有钱就好了,以后灵儿你就不用跟我过苦日子了。灵儿你不知道,韩祭酒那老滑头让我担任北大营主将,却又不肯给我主将的俸禄,真真是气死我了。刚才我还发愁,怎么赚足够的钱来养你和钟山,现在灵儿你都是堂主了,百草堂的产业肯定很多,那我就不用为生活发愁了吧?” 钟灵闻言羞红了脸,尤其是黄粱提到养她的时候,脑袋几乎要缩到脖子里去了。不过当黄粱提到百草堂的产业,钟灵抬起了头,为难的说了。 “哥,百草堂没什么产业的,就一个院子,而且还不大好。” 第五十二章 我没薪俸的 “就一个院子?” 黄粱万分失望,这尼玛不对啊!江湖上但凡称得上门派的,无一不是有人有地,这百草堂听名字就是卖药看病的门派,怎么可能没有钱。 “堂里原先是有钱的,势力也虽然不大,可也覆盖不少州城。” 钟灵低头说着,把百草堂破败的经过娓娓道来。 百草堂传承自前朝,低调于江湖,堂内医武传承,颇有财富与人脉。百草堂鼎盛之时,上至朝廷至尊,下到贩夫走卒,无一不知百草堂的大名。盛极则衰,物极必反,前朝末年,百草堂终于走到了灭亡的边缘。 第十三代堂主穆青得到一本传承自已经覆灭的武学圣地珞珈山的天级武学,青囊书。传闻练成青囊书的人,少则延寿百载,多则长生不老。消息甫一传出,就引起了江湖各门各派的追杀。 百草堂由此一蹶不振,大小分堂被剿灭,门派弟子被诛杀,宗门私产被觊觎许久的门派瓜分干净。 穆青却就此失踪,行踪成谜,青囊书也随着穆青彻底失去下落,再无一点下落。鼎盛如武林大派的百草堂彻底陨落,再没有一丝的踪迹。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还是见不得光的?” 黄粱愁眉苦脸的看着钟灵,穆青这混蛋把百草堂败坏干净,自己就一走了之,现在钟灵若是敢说自己是百草堂的堂主,江湖上肯定有不少门派和帮派杀上门来,要知道长生不老,延寿百年的诱惑,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钟灵点了点头,语气无奈。 “哥,我娘是穆青祖师的再传弟子,是百草堂第十五代堂主,我就是第十六带堂主了。” 黄粱愁眉苦脸,若是普通的门派,倒也没什么,当堂主就当堂主。可这百草堂,若是让人知道钟灵是堂主,明儿肯定就有门派杀上门来,而且是比之前惹上的晋东虎群还要麻烦,杀也杀不尽。 “那青囊书呢?你们那个祖师,把青囊书弄那里去了?那可是害得百草堂陨落的罪魁祸首,我们以后也不敢出门了。” 黄粱愁眉苦脸的看着钟灵,满脸无奈。 钟灵从怀里拿出一本墨蓝封皮的线装书,放到黄粱面前。 “这是我娘教给我的青囊书,是青囊书的一个抄本。据我娘所说,祖师说青囊书并无延寿百载,长生不老的功夫,练成青囊书之后,体内会形成一种奇特的真气,与人拼杀是不成的,但是治病救人,驱灾解难,却是百试百灵。” 黄粱拿起青囊书,翻开了书页。竟然还有这样是武功,练成了不能跟人打架,治病救人倒是一绝。 图书馆的虚影出现,显出了另外一本青囊书,随着黄粱的动作,青囊书同样翻开,显出了扉页的内容。 万物生发,东木生化,灵以物长,青木生传…… 黄粱仔细看着书册上的内容,与图书馆出现的青囊书内容做着对比。 “咦?” 黄粱翻到第二页的时候,奇怪的咦了一声,怎么书册上的内容,跟图书馆的内容有些出入呢?难道说,钟灵拿出的青囊书不是原版,黄粱仔细做着对比。 对比完了之后,黄粱发现钟灵拿出的青囊书缺失了很多内容,反倒是图书馆的青囊书,内容翔实,而且自己已经练过了,按照青囊书练出的内劲颇有特色,但也不是全无拼杀的作用,起码凭着自己这三流高手的实力,在桌子上按出一个手印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本青囊书你练过了没有,灵儿?” 黄粱皱着眉头,问了钟灵。 钟灵正直勾勾的盯着黄粱,听到黄粱询问,小脸上飘起一抹绯红,语气软糯。 “还没有的,哥。这些内容,我有些看不大懂,我……我太笨了。” “没事,我教你。” 黄粱收起青囊书:“这本青囊书先放我这儿,回头我给你再誊写出一本来,回头就给你。钟山那儿,你先别管他了,他现在忙着守备营的事,一时半会儿也不抽不开身,就由他去吧。百草堂的事我来帮你处理,这事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咱们俩的小命就危险了。” 钟灵闻言点了点头,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门派之变,可娘亲口中讲过的那些血淋淋的惨剧,都是因为青囊书的原因。 黄粱突然想到冯大夫帮自己治病的时候,顺口提到过两句青囊书的口诀,然后图书馆里才出现了青囊书这本书,冯大夫这老头肯定也懂青囊书,难道说他也练了青囊书所载的武功。 “冯老头好像也会武功,他也是你们百草堂的人,练的不会也是青囊书吧?” “是啊,现在百草堂的弟子练的武功都是青囊书,不过级别不同,得到的武功口诀层次不同,但是练的都是青囊书里的武功。” 钟灵解释着说了。 黄粱闻言释然,看样子穆青这混蛋是把青囊书全部传下来了。也对,门派有了高层次的武功,怎么可能会继续修炼层次不够的功法。 “哥,你事情很忙的,北大营的主将,守备营的守备,都有很多事要做的,誊写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拿了朝廷的薪俸,不做事……不好的吧?” 钟灵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黄粱说了。 黄粱大手一挥,“没事,守备营的事情有钟山呢,他替我干就好了。” “那……北大营呢?今天你还带着北大营抄了前守备府,干了一件让百姓拍手称快的好事。” 钟灵眼睛里闪着小星星,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 “北大营啊?我不拿薪俸的。” 黄粱大手一挥,语气随意,“北大营又不是我的,随便应付应付就好了。” “不拿薪俸?” 钟灵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小脸上带上了不少肉痛,心里满是失落。 自己都问过六嫂子了,主将的薪俸是一月一万钱,时令菜蔬每日都有供应,粗粮两担,细粮两担。朝廷真是抠门,明明让哥担任主将,却又不肯发主将的薪俸,真是太抠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