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道不倾心》
第一章 乞丐
淅淅沥沥的雨,已下三日有余。城郊,破败的草屋中,一名脏兮兮的少年正在门口用一个破碗接着无根水,“咳咳.....”听到屋内传来的咳嗽声,少年急忙端着雨水进去。只有一角干燥的屋内草堆上,躺着的老人瘦骨嶙峋。看到进来的少年,微微掀动苍白的嘴唇:“小七...咳...咳咳..还没回来吗?”
少年扶起老人半身,将所接之水小心的喂给他喝,安慰道:“爷爷不要担心,小七那么机灵,一定不会有事的,再等一下,他就回来了,您先休息一下。”老人微微点头,少年喂完水,让老人平躺下,并将一些干燥的草盖在老人身上。看到老人疲惫地闭上眼睛睡着后,方到门口焦急而担心地看着外面。
城中,行人俱都步履匆匆找寻避雨之处,扶伤医馆门前却跪着个半大的少年,身上衣裳破烂不堪。在雨中虽被冻得瑟瑟发抖,却依然挺直了腰杆跪着。看到医馆突然打开的门里出来的中年男子,连忙扑上去喊道:“大夫!大夫求您了!我爷爷病得很重,求求您救我爷爷一命。只要您愿意出诊,我愿意给您做牛做马,求求您了,大夫!”
“去去去,我这开得是医馆,你以为是善堂啊,一个穷叫花子也想请得我出诊。莫说现在是下雨天,便是大晴天我也不会理会,做牛做马,就你这副瘦小模样?”
“我求求你了....不管做什么,我一定会付诊金你的,我求求你救救我爷爷,大夫!”
“去你的!”中年男子终是忍不住一脚朝少年踹了过去,“我现在有急事,没工夫在这与你纠缠。(.无弹窗广告)”半大的少年被踢翻在污浊的雨水中,胸口虽隐隐的痛,却依然不死心:“大夫,我求求你了,大夫,只要你愿救我爷爷一命,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中年男子被拉住衣角行走不便,正欲再踢过去,却兀地看到少年被雨冲刷之下,脸上的污浊减了不少,露出了稚龄也难掩秀丽姿色的面庞。转念一想,随即道:“好吧,看你可怜,不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若医治了你爷爷,要你做什么都愿意的。”
听到男子答应了自己,少年喜不自胜,连连点头:“真的吗?谢谢大夫,谢谢大夫,只要您救了我爷爷,我一定会努力挣钱付您诊金的。”
巧的是,这连下几日的雨竟慢慢停了,中年男子看看天色,道:“既是如此,我进去拿药箱,你便领我去看看吧。”
一直在门口张望的少年看到路口出现的熟悉身影,一颗心终是放下,急忙迎上去喊道:“小七,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可以未得我和爷爷同意就这样随便跑出去,你知道我们多么担心你吗?”看到少年一身泥泞,不由担心,“你这....”
“小五哥哥,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你看,我把扶伤医馆的赵严大夫请来了,爷爷现在怎么样了?”小五这才注意到小七身后跟着的中年男人,“大夫?你真请来了,太好了,爷爷正在里面,那..那请赵大夫快进去吧。”
赵严刚进入草屋之中,便忍不住嫌弃的皱眉,看到躺在破草堆上的老头,更是禁不住以手掩住口鼻。心中正不情愿,看到旁边的小七,终是忍了下来,粗略地看看老头的情况,开口道:“你们爷爷只是由于年迈体弱,饮食不当,营养不良以致气虚体弱,寒邪入体。只要按我药方好好调理,多进补强身之物,过段时日便可恢复。”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小五听完喜不自胜,急忙冲赵严跪下拜谢。
赵严摸摸胡须,看到面露难色的小七,便想到他这番困窘是为何,开口道:“救人救到底,这药钱与营养之物的钱,我便先替你们垫上吧。”听得此言,小七面露高兴,也急忙道谢,心下却忍不住暗想,这传闻中的扒皮赵严看来并不是那么可恶,竟愿意帮人帮到底。
服了三日药,爷爷的病也渐渐好转,夜晚也睡得安稳了许多。
三更时分,小七从草堆上悄悄爬了起来,他仔细听了听房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便起身出去了。
小七走了半柱香的时辰,便来到茅草屋后山顶上,一抹白色身影静静站在那里,清冷柔和的月光洒下,仿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夜风吹来,拂起那及腰的乌发以及白衣,一瞬间,那抹身影竟似遗世独立的仙人一般,小七不由看痴了。
背对着小七而立的身影转过身,脸上罩着一枚银色的面具,看到呆呆看着自己的小七,淡淡道:“我明日便不能来教你了,所以今晚我只是与你告个别。”闻言小七回过神,不由急道:“师父,你...你不来教我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有要事回去处理,你无需多想。”
小七看着眼前人,不由回忆起这三年来相交对他的了解,知道留他不住,心下却更是无比不舍,声音不觉哽咽:“那师父,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白衣的公子轻叹一声:“我与你说过,对人不可动心动情,你这般模样,可见并未把我的话听进心里。你我萍水之缘,自有尽时,你又何必强求?”
听到此话,小七心下更是难过:“师父的意思是,我们再也不能相见了?难道师父心里就没有半点对小七的不舍吗?”
“没有。”
小七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刚想开口,白衣的公子却打断他的话:“你无需多说,你若真把我当师父,便做到我教你的一切,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随即便脚轻点地,飞身而走。
“师父.....”小七往前追去,可半点轻功不识的他又哪里追得上,眨眼间,那抹白色身影便不见了。
小七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师父...师父..你不要扔下小七,至少你告诉小七你要去哪里..师父....”
夜深渐寒,小七独自站在秋风猎猎的山顶,看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心下满是难过。天地茫茫,师父半点信息都没有留下,以后自己如何去寻他?想到也许此生都再也见不到师父,小七忍不住又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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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家破
天气转晴已过半月,小五回来时,看到坐在草屋门口的老人,不禁开心道:“爷爷,你看,今日在宴满楼乞到半只烧鸡。[.超多好看小说]”看了看,又问道,“小七呢?”
“我在这里,小五哥哥。”小七从不远处跑回来,“我去后山找野菜去了。”老人微微点头,慈祥笑道:“小五,小七,辛苦你们了,唉....我这老头子不中用,拖累你们了。”
“爷爷,”小七扑上去撒娇道,“您不要这样说,没有您和小五哥哥,我早就死在寒冬之中。对我来说,您就是我的亲爷爷,只要您健康开心,我和小五哥哥才能开心。”老人粗糙的手轻柔抚上小七脸庞,怜爱道:“爷爷也只有你们,所以你们也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再辛苦也要开心。对了,你请得大夫替爷爷治病,那大夫没有为难你们吗?”
小七眼神微暗了下,随即扬脸笑道:“那大夫是个好心人,看我乖巧可怜,便日行一善了。”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此时小五刚好将讨得的饭食放在巨大的桐树叶里铺在地上,便招呼道:“爷爷,小七,快过来,吃饭啦!”三人围着桐叶席地而坐,巨大叶子上除去半只烧鸡,便只有几个馒头与三竹筒水,虽是简陋,三人却吃得很开心。“爷爷,给你鸡腿!”小五撕下大半的肉放在老人面前。
“小七年龄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无弹窗广告)”老人顺手将肉递给旁边正啃馒头的小七。
“应耐给毫无沟沟.......”小七含了满嘴馒头,含糊不清的说着话,将肉又递给了小五。
小五看看转了一圈回到自己面前的鸡腿,愣了一下,看着眼前两人,撑不住笑了起来,将肉撕成三份,挠挠头开口道:“还是....我们一起吃吧!”
“呵呵呵.......”其余两人也忍不住笑了。“爷爷,等我和小五哥哥再长大一点我们就去找工作,赚到很多银子,让您有很多很多鸡腿吃,过上好日子。”
“是啊是啊......”小五也点头附和道。
老人听得这话,看着眼前两个孩子,年龄虽小,眼神却坚毅,终是忍不住湿润了眼眶:“只要你们两个在爷爷身边,爷爷就觉得过得很好,小五,你一定要护好小七,再长大些,小七便再也不要出去了!”
“为什么?爷爷,我很能干的,只要再长高点就好了。”小七不满的抗议道。
“小七,你就听爷爷的话吧。”小五看向老人,微点点头,他自是理解爷爷此番的用意。小七与他不同,可惜小七年龄过小,有些事情实在是无法与他解释。看着这孩子随着长大,连脏污都难以掩住的容色,小五不禁在心底深深担忧地叹了口气。
转眼间,便已到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小七百无聊赖地看着天上饱满的圆月,清辉的月光下,通往城中的小路并不黑暗。(.好看的小说)小五哥哥去了城里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小七再度看看路口处,依然未看到小五哥哥身影,回头看看破小的草屋,小七蹑手蹑脚的往前走去。正走一半,屋内传来呼喊:“小七!你进来,外面凉,等一下小五就回来了。”
他挫败的低垂下头,怏怏地应了声:“是。”刚欲转身回去,抬首却见路口出现的黑影,不禁高兴地喊道:“小五.....“喊到一半却发现那出现的竟有三个人影,不禁迟疑,“哥哥?”看着慢慢走近的人,小七才发现为首的却是那大夫赵严,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壮汉,小七犹疑道:“赵大夫,你怎么来了?”
赵严嘿嘿一笑:“你爷爷身体应该大好了吧?”
“多亏赵大夫的大恩,爷爷现在很好。”
“是吗?那就好...嘿嘿嘿....既是如此,当初你可是答应了我的,既然我治好了你爷爷,你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言罢,便冲身后人一招手。小七看着慢慢逼近自己的大汉,忍不住向后慢慢退道:“我自是不会食言,我一定会努力找工作赚到银子还给你的。”
赵严冷哼一声:“在这乱世之中,就凭你一个小叫花子如何赚钱,你放心,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工作,不仅可以还了我的钱,也能让你摆脱这穷酸的日子。”
看着赵严在月色下有些森然的笑容,小七虽然害怕,却依然强装镇定,戒备道:“那你想让我去做什么?”
“你放心,自是个好去处,你就乖乖的随我去吧。”渐渐失去耐心纠缠的赵严,冲两个大汉打了声响指。
小七想到身后草屋里的爷爷,便拔脚往旁边跑去,奈何终究是年龄过小,未跑几步便被抓住了。虽被抓住,小七却不哭不闹,被拎到赵严面前的过程中一声未出。
赵严捏住小七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下便无比满意,自己那日果然未看走眼。这小子虽然又瘦又脏,可这眉眼却如女孩子一般生得秀丽绝伦,若长大些,再得一番**,添了风情,必是前景无量。
“小七,怎么还未进来?”屋内老人久久不见孩子进来,不由出了门口,却看到小七被三个男人如此抓着,不由惊:“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放开我孙儿!”
赵严笑道:“老头子,我救了你一命,这孩子知恩图报,有何不妥?”
闻得此言,老人看看小七,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随即道:“既是救得我老头子的命,这恩情自是该我来还,孩子年龄如此小,还请大夫高抬贵手,不要为难他们。”
“哼!这可由不得你们,况且你这老头如此模样,连小孩子都不如,如何还报。”言毕,便不再拖延,转身便走。
看着在两个大汉手中拼命挣扎的小七,老人不由急了,拄着拐杖便跟上去夺小七,却被一把推倒在地,小七见此,不由大急:“爷爷!”
老人蹒跚起身,依然不放弃,拉着其中一人抓着小七的手臂,喊道:“你们放开孩子,你们想把他带到哪里去。”
赵严终是忍不住,让其中一人钳制住小七。另一人一脚踹向老人,看着摔在地上久久起不来的老人,小七大哭道:“爷爷!爷爷!”转头看向赵严:“赵严!我随你走,我保证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乖乖听话,只要你放过我爷爷。”
“早这么识时务,不是很好嘛!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小五回来时,看着已被大火烧塌的草屋,不由手足无措的哭喊:“爷爷!!小七!!你们,你们在哪里啊?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爷爷...小七......”十五的月亮圆满而明亮,清辉月色映着赤灼的大火,更给这夜景平添了艳色。
伏跪在地上的少年手中用纸包得仔细的东西洒落一地。几只月饼,半只柚子,小半只清蒸鸡,俱是些中秋应景的吃食,却都落在泥土上,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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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花夜
小七渐渐苏醒过来时,眼前一片昏黄,不仅愣神了片刻。
摇摇头,清醒了些许,小七才想起自己已被赵严威胁掳走,眼睛逐渐适应眼前的环境后。大致看清眼前情况后,小七不由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原本想先假意答应赵严然后再伺机逃跑,未想他竟对自己下了药,此时身下传来阵阵震动与车轮转动的声音,他猜测自己应在马车上。
四面密封的车厢皆加了钢板,根本无法弄破出逃,唯独车顶留了细密的小缝隙,供换气之用。但车内却并不完全黑暗,原是车壁的挂钩上点了一盏昏黄的孤灯,车内虽宽阔,小七却依然觉得拥挤。因为除却他以外,竟还有六七个半大的少年也被关在车内。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些人也是欠了赵严恩情,被强行抓来的吗?
轱辘转动的声音不停,小七想起爷爷,忍不住用力拍打车厢内壁,喊道:“放我出去!赵严,你放我出去!”声响惊动了其他本是睡着的人,小七对面一看起来大他两岁的少年不耐烦道:“你吵什么?”
小七回过头,问道:“你们不想出去吗?快起来,我们一起喊,说不定声响传出去,会有人救我们呢。”
那少年坐起身,容貌竟是极其艳丽,看起来已有十五六岁。五官虽未完全长开,但也是极其漂亮,他不解地看向小七:“出去?为何要出去?”
其他的孩子也陆陆续续坐起身来,俱都奇怪地看着小七。
借着车厢内昏黄的光线,小七才发现,这些都是十几岁上下的少年,且都长得极其清秀漂亮。虽被他们看着,小七却并不会觉得不自在,靠乞讨长大的自己,什么没练到,唯独练到了脸皮。
小七看着那开头与他说话的少年,问道:“你不想出去吗?这马车是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那少年也狐疑地看着他:“那买你的人,竟没有说吗?那你如何会在这里?”
小七想起爷爷,微微低下头:“我是被强行抓来的。”
“什么?”少年惊呼,“怎么可能?我们都是自己好不容易争来的机会,你却.....”
..........机会?难不成那赵严果然没有骗自己,他是真的为自己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思虑片刻,小七还是决定先问清楚:“那这车到底是把我们载到哪里去?为什么要这样关着我们?”
少年不知在想什么,仔细地打量着小七,想了想后,他开口道:“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极其重要,因此我们也是极其重要,不可被外人轻易看到,不过,这去处是好是坏,就得看你怎么想了....”顿了顿,他脸上露出奇怪的笑,看着小七:“你觉得,我怎么样?”
“??”话题转得太快,小七不由愣了片刻,仔细打量了一番,便道:“你长得很好看。”少年露出满意的笑,又有指着其他的人,继续问道:“那他们呢?”
小七没有犹豫:“也很好看。”
“那你应该听过千羽公子的名号和事迹吧?”
小七点点头,虽非每日都流连于市集客栈等地乞讨,但听到的市井小谈也不少。大到我朝又被南朝打败,被割让了何地,小到卖菜的王大婶的隔壁的寡妇又与谁相好等事。而千羽这个名字,小七却是偶然一次听自茶楼的说书先生口中。
千羽公子,乃是南朝的权臣,但他原本却是南朝京城凤栖阁的头牌。长得比女子还要婉转媚人,艳名远播,后被南朝流霜公主看中,举荐入朝为官,且是成为万人之上的南朝宰相。
凤栖阁,是南朝帝都天下闻名的青楼,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因此楼所做的,是女子的生意。楼里皆是相貌清秀的少年公子,但此楼却并不做什么龌蹉生意,只是陪聊陪酒罢了。
而南朝国风开放,那些男子觉得,与其让家中女眷闷在房里争风吃醋,成个怨妇。不如让她们去凤栖阁聊天舒缓情绪,也使家中生活更为安宁。
想到此,小七猛地抬头看向那少年,心下渐渐觉得恐慌,莫非....这车的目的地便是凤栖阁,那赵严,竟是对他打的这个主意,但是,但是...自己....
看到小七眼中露出的惊惧神色,少年心下暗暗欣喜,看来,自己是赌对了!
自从前朝颞国覆灭后,天下便被三分,而他们国家连年与南朝战事不断。国境萧条,百姓日子疾苦,皇帝自顾不暇,也根本没有精神顾及他们这些贫民百姓。
他生在一个贫农之家,却偏偏长了这么一副容貌,因此自然被那些有钱有权之人收作娈童,成为了玩物。此次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可去凤栖阁,他便是以千羽为目标,他势必要改变自己命运,让那些曾经践踏他的人好好品尝下他受过的痛苦。
想起往事,少年微微攥紧手指,抠向掌心,脸上却扬起极其艳丽的笑:“你猜的不错,我们便是去南朝凤栖阁!我叫花夜,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小七心神有些恍惚,听得花夜介绍,也微微点下头:“我叫小七。”
这车上所有人,花夜都细看了一番,除却车厢角落一直一言不发的冷脸少年,就自己眼前这少年最让自己忌惮。这小七虽然容貌不及自己艳丽,但整张脸却有种独特的气质,令人一看便难移开眼去。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极富灵气,花夜心下冷哼一声,幸而这小七好像并不愿去凤栖阁,否则,可是会成为自己路上最大的阻碍。
花夜眼神柔和地看着小七:“你说你是被强行掳来的,所以不知是去哪,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待如何?”
小七沉默不语。
花夜再次出声:“你还想逃出去吗?”
小七下意识的刚想回答,话到嘴边却顿了顿,随即看着花夜轻声道:“我想。”眼前的少年虽是初识,小七却有种直觉,他会帮助自己逃出去。而自己也必须逃出去,自己的真实身份到了凤栖阁被人发现,一定会为自己惹来祸端。
而且,想起掳走那夜摔在地上的爷爷,小七也不由觉得担心。想了想,他再次问道:“花夜哥哥,我们在马车里....待了多久了?”
看了他一眼,花夜答道:“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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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夫
马车已行走二十日有余,每日都会有饭食和水从一个活动的小窗被送进来,而他们每日只有一个固定的时间可以出马车,且都被蒙住了脸出去。(.好看的小说)
而现在,又是每日出马车的时间,小七被蒙住脸,被人带下马车,随即那人便放开了他。小七走了很远绑在腰际的绳子被拉得很紧,纹丝不动。随即他缓缓蹲下,摸索到旁边的树,和及大腿高的草,心下微微高兴。仔细听听旁边动静,感觉他人离他较远,便快速地解开了腰带蹲了下去。
方便完的众人,又被带回了马车四封的车厢内,刚坐下,花夜的声音便在旁边轻轻的响起:“应该再有四日,我们便可到南朝京城了,小七,你没有多少时间了,都准备好了吗?”
小七微微点头,小声道:“花夜哥哥,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
花夜微微摇头:“一个都已经很难逃出去了。“
小七想到即将别离,不由有些难过:“花夜哥哥,谢谢你,你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虽然与他相识日短,但若没有花夜帮忙,凭自己肯定逃不出去。虽然花夜哥哥有些地方让他看不透,但是他对自己的照顾却是毋庸置疑的,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小七心下不觉难过,只希望花夜哥哥去了那凤栖阁之后,不会受任何苦楚和伤害。
花夜看着小七脸上神情,轻笑一声,抚上小七脸颊,柔声道:“傻孩子。”
又过了三日,小七贴着车厢壁仔细倾听,感觉马车外的人声渐渐多了起来,他看看花夜,花夜微微点头。两人昨夜刻意撑着一晚没睡,此时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加显得苍白。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小七与花夜对视一眼,便突然齐齐呼叫起来:“啊!好疼啊....好疼啊!救命啊....好疼啊....”其他人俱被吓了一跳,有人漠视,有人却靠近小七两人,关心道:“你们怎么了,没事吧?”
递送饭食的小窗“啪嗒”一声被打开,小七与花夜更是加大了**的声音,递送饭食的人听到马车内动静,微顿了顿,便关上了小窗。
小七与花夜的**声却不减反增,连那些本来冷漠视之的少年都忍不住围上来。
其中一人惊道:“我们饮食皆是一起,唯独他们如此,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另一人接道:“若是...若是如瘟疫一般会传染怎么办?!”
众人听得此话,皆骇然的后退一步,虽然车厢空间有限,却还是想尽量远离这二人。小七眼风扫到众人模样,心下却并不觉得奇怪,自小便历经世间冷暖。在这乱世,人人都只顾自身私利而不去顾及他人死活这种事,他早已司空见惯。
“嘭嘭嘭”的声响传来,众人皆被吓了一跳,看到击打车壁之人,连小七与花夜都不由觉得诧异。竟是那从未说过半个字,总是一人冷着张脸坐在一角的少年。
但他这一击打,却提醒了众人,看着仍在痛苦**的小七与花夜。竟皆齐心击打车壁,不管是为了小七花夜之人,还是为了自己安全之人。
此时终于小窗再度被打开,一个粗哑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马车停在一阁楼前,众人皆被罩住脸带进了进去。
一开始小七并不明白,除却他,其他人好像都是心甘情愿的想进凤栖阁,为何还把他们看守的如此严密,甚至每次出车厢都要被这样罩的严严实实?后来于花夜口中才知,他们都是凤栖阁秘密从各国各地搜罗出的苗子,所以在入阁之前,是不可被任何一个外人看到容貌的。
但小七与花夜被蒙住脸,皆不知自己已入了凤栖阁。
两人一路**着被人扶到一房间内的床上,其他人却不知被带到了哪里。听到人出去关门的声音,两人便急忙将面罩掀开,花夜仍喊着痛以免外面疑心,小七起身仔细打量房间,以寻出口。若不出所料,一会儿便会有大夫来给他们诊治。
房间虽不大,但布置却很不错,花夜身下是一袭叠得齐整的锦被,悬着的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被卧榻两端的镀金钩钩挂住。房间分内外阁,被一绣兰轻纱折叠屏风隔开,墙上挂着几幅字帖,字形正倚交错。房角落的青瓷细颈瓶上高低错落地插着几只白菊,正中的紫檀木桌上的香炉里正徐徐冒着轻烟,整个房间布置看似随意,却是雅致无比。
小七着急的走向窗户,竟发现这窗户竟似是从外面被固死,纹丝不动,他用手指在窗户的糊纸上通了个小洞,透过小洞隐约看到下面街市的一角。小七正不停的转换角度仔细观察窗外环境,突地听到屋外传来交谈声,急忙跑回床上戴上面罩,与花夜一起继续抱着肚子**。
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小七听到一男子恭敬的声音响起:“公子,那二人便在床上,您请小心。”
慢慢逼近的脚步声让两人不由紧张起来,嘴中仍在呼喊难受,小七却不由仔细侧耳倾听动静。感觉似是有人拉了张椅子在床前,那应是大夫落座了,他们这些人容貌都不能轻易外露,那这面罩应也不会被掀开。如此的话大夫应会用悬丝诊脉,那一切便如他和花夜哥哥的计划了。
小七正在想着,却被突然迎面而来的光亮刺得一瞬间睁不开。呼痛声乍然止住,无比突兀,竟是有人将他们面罩给揭开了。
一瞬间,两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然后看到坐在床前的人,不由诧异。
这大夫,怎会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此时在床前落座的,是一名白衣少年,他随意的靠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两名男子恭敬地站在他身后。这少年一袭白衣,仅用一素色的丝带松松垮垮的挽起了一半头发,参差的碎发垂落在脸边,整个人气质如冰雪一般,高雅而不可侵犯。小七被眼前人吸引住愣愣的注视着他,这人容貌虽普通,但那双眼睛却让人过目难忘,而且,那种眼神,总让小七觉得熟悉而亲切。
那少年看到愣愣看着他的两人,换了个更舒服随意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眼神温和地盯着眼前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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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容墨
花夜见过不少人,也较会识人,但眼前的少年虽嘴角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看似无害的眼神却不知为何让他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在这个少年面前,自己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良久,少年轻笑一声,面上神情似笑非笑:“二位,无恙了?”声音低沉柔软,意外的好听。两人也不由反应过来,心下俱都一惶,不知不觉被这少年勾住了心神,差点忘了自己还在装病!
愣了片刻,两人急忙接着**,毕竟一个是成天勾心斗角的争宠,一个是自小乞讨受了无数人鄙视欺负。就算有些突发状况,也不影响两人继续若无其事的装病下去!
少年看着顺势继续呼喊的两人,唇边却依然挂着温柔笑意,漫声道:“既是如此...”未及两人反应过来,少年已向前倾身伸手探上了小七脉搏,两人不由脸色一变。
花夜给小七服下了息心丹,此物乃是那些权贵的妻妾争宠所用的东西,因这些人生病都不可能让大夫直接碰触身体,皆是悬丝诊脉。而服下息心丹便会让由此所诊脉象呈现病重将死之态,为了配合小七,扰乱视听。花夜也与小七一夜未睡,使脸色苍白,犹似病态。而今未曾想竟来了这少年,伸手便探向了小七脉搏。
小七心下打鼓地看着诊脉的少年,良久,那少年抬眸看向小七,微微一笑:“你叫什么?”
看着那双眼睛,他下意识的回答:“小七.....”
“小七?这名字于你并不合适。”
闻言,小七心下不由奇怪,一个大夫,说这些做什么,而且.....他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身体实况?想了想,小七决定赌一赌,心下鼓了鼓气,他试探道:“大夫,我...是得了什么病?”
少年看着小七,微看了眼花夜,道:“你们一夜未睡,想必困乏得很,便先休息,明日来我房间罢。”随即起身,步履间不紧不慢的往门外走去,那身后站着的两名男子也随他一起出了房间。
这....这是闹得哪一出?!小七与花夜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俱都摸不着头脑,这大夫到底是诊出了,还是未诊出?而且,他又怎知我们一夜未睡?此时门却忽然被推开,刚刚站在少年身后左侧的男子手中端着杯东西进来,小七甚至还未看清他是如何瞬间到了自己眼前,便被捏住下巴灌下了那杯中液体。
一切发生的太快,两人回过神来,门已被重新关上,小七感觉到喉间漫上的丝丝苦意,不由傻眼。
第二日,两人便被带到一个房间内,面罩被揭下时,小七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那在马车上一直同行却总是冷着脸沉默的少年竟也在。这少年目若朗星,鼻梁高挺,极是阳光的面相,他却总是冷着张脸,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因此同行的一路上,小七从未听他开口说过一句话。
三人站成一排,昨日看见的少年正坐在桌边饮茶,身边依然跟着昨日的两人,少年衣衫如雪,十分文雅的喝了一口茶。旋即轻柔地放下酒杯,看着眼前三人,微微一笑,开口道:“在下容墨。”简单的四个字,花夜却不由失色惊呼一声,小七不解地偏头,却见花夜脸色煞白,双唇微微颤抖,似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半晌,竟颤巍巍的抖着膝盖一把跪了下去!
小七自小在市井之中,却并未听过容墨这个名字,看到花夜的反应,他不由奇怪又担心,轻声道:“花夜哥哥...你..”怎么了?
花夜伏在地上,身子竟似在抖,没想到...没想到....他低着头,抖着嗓子道:“小的...小的拜见阁主。”
阁...阁主?小七惊疑地抬头看向桌边温和的少年,让花夜哥哥如此害怕,又称阁主,这少年莫不就是凤栖阁阁主?想到这一点,他不禁难以置信,凤栖阁的阁主竟会是容貌如此普通又如此年轻的少年?
少年唇边依然挂着丝温柔笑意,眼神温和,语调轻柔如雪:“在下原是如此可怕,难怪,”他转眼看向小七,似是伤感道:“你要想方设法逃走,不愿来凤栖阁。”
一番话下来,小七若再无反应,那可真真是愚笨至极,他突地跪在花夜身边,道:“我,我是被强行掳来的,并不想去凤栖阁,求阁主慈悲放我走。”他与花夜的计划,眼前人必已了若指掌,与其打太极,不如开门见山。如若这凤栖阁阁主不愿放他走,他现在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了。
“好。”
过了片刻,小七方确定刚刚入耳的那声“好”并非幻听,他仔细看了看容墨,这一路看守极为严厉,而今他怎会如此轻易的答应放了他。
看着小七迟疑的样子,容墨微微一笑,淡淡道:“凤栖阁从不强人所难,你若是想走,在下也不便强留,你现在便可以走了。”
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凤栖阁竟有如此遂人意的阁主,谋算已久的事竟如此轻易的成功了?小七压下心头的疑问,想到可以离开去找爷爷和小五哥哥,心下不由高兴起来,早知如此也勿需累得花夜哥哥陪他诸般折腾。
他开心的朝容墨跪下拜谢:“谢谢阁主!”随即转向身边的花夜,“花夜哥哥,谢谢你这些天的帮助和照顾,若有机会,小七必会报答,以后,也盼你多多保重。”花夜却并未抬头,只是闷声道:“报答就不必了,你也多多保重。”
看到如此,小七不再多想,起身便朝门口走去,“等等,”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小七脚步一顿,心头的喜悦被瞬间冷却,难道,他反悔了,不愿放自己走了?
小七小心的回过头去,却见那少年站了身朝他走近,伸手递向他,小七垂眸看着躺在容墨手心的一枚精致的玉笛。那笛子晶莹剔透,通体泛绿,更衬得容墨修长的手如暖玉般温软白皙。
“你若是改变主意想回来的话,便可吹响他,自会有人接你来找我。”
小七心中诧异,而伏在地上的花夜听完容墨的话,心头却是更加震撼。据他所闻,这凤栖阁阁主神秘莫测,杀伐决断,是个狠辣无情之人。自己为私心助小七逃跑,他本以为两人会在劫难逃,可今日所见,传闻中的公子墨却是如此温和可亲。不仅放了小七,甚至还给小七留了退路,难道,是传闻太言过其实了吗?
思虑片刻,小七便接过了玉笛,拱手道了声谢,便转身继续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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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金主
可走出房门,小七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仍站在屋中的白衣公子,虽相貌普通,可举手投足间却透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优雅与尊贵。这个人看似温和近人,但对于跪在他脚下的花夜哥哥却丝毫未有在意。自小见惯无数人,无论平民百姓,或是权贵富豪,小七却从未见过这样看似清澈实则莫测的人。
还有,那赵严与凤栖阁究竟又是何关系,他把自己强行抓走若是受凤栖阁指使,这阁主却又为何如此轻易让自己走?或是他放自己走是有其他算计?小七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管怎样,可以离开这里回家总是好的,自己离开这么久,爷爷和小五哥哥一定很担心和着急。下楼出了门,小七方发现这是一个客栈,可奇怪的是竟一个客人都没有,而客栈大门也紧闭着。
看到小七走后,容墨继续坐回桌边,看着眼前一跪一站的人,不由生出些许兴味,他看着那站着的少年:“你不也是想走吗?为何还站在这里?”
站着的少年依然面无表情,声音冰冷没什么情绪道:“看到阁主,便不想走了。”若非此人表情声音俱没什么起伏,这语意实是暧昧,引人遐思。
容墨听到这句话,脸上却未有半点变化,依然唇边挂着丝漫散而又温和的笑意,声音清冽:“既然做了选择,便要为自己的抉择负责,你先回去吧。”
少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抬脚出去了。
容墨不再看地上伏跪着的花夜,依然自顾自地慢慢斟饮,房内安静的只有倒水的声音,以及花夜越来越紧的呼吸声。
花夜呼吸声愈来愈急,这种溢满整个房间的压迫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终于...他终是忍不住的开口:“小...小的该死,求阁主责罚。”
“嗒”茶杯碰撞在紫檀木上的声响,让花夜心下一惊,随即听到的话更让他脸色煞白。
“息心丹,想不到你竟能有此物,但凤栖阁可并非是你从前所在的争宠之地,你的对手可并非是他们,而是可助你了愿的人。自古内斗才最坏事,我并不想因你一人,而折损其他,你自行了断吧。”
南朝京城城门口,小七无力地蹲在城墙角落,颓唐地看着一行搬食的蚂蚁,长叹了口气。没想到,花夜哥哥错算了时间,这马车竟已提前一日进了南朝京城。不过一路走来,小七觉得此国不愧是三国鼎首,由京城繁华可见一斑。
摸摸肚子,小七再度长叹了口气....此刻还是需赚些钱,自己身无分文的,别说回家,不出南朝就得被饿死....可是他人小力微根本找不到事做,若是老本行的话,此地必是有地头蛇一类的,自己若擅自行乞,怕是会被人揍的。想到这些,小七心下长叹口气,心烦的甩掉手中逗蚂蚁的棍子。一声清脆的声响,一支精致的玉笛自他袖中甩了出来,正是几个时辰前容墨所赠。
他皱眉看了半晌,并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捡,自小市井里求生,早已学会一套看人的本领。那阁主虽看似性子温和,相貌普通,可那双眼睛却让小七确信,就算传闻中的此人言过其实,但容墨也绝非简单之人。而这种捉摸不透的人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好拿的?
“咦?”
小七正看着那枚玉笛想得入神,突听到一声疑惑的男声,眼前的玉笛便被一双肤白如玉的手捡走。顺着眼前精致的天青色衣摆抬头,小七皱眉看着男子指间玉笛,下意识说道:“公子,那是我的!”
“是吗?”声音柔软,入耳极为舒服,虽为男声,小七却不知怎地听出了妩媚的味道,刚刚光顾着注意被这男子捡走的玉笛。听得这声音,小七才发现眼前男子虽相貌平平,但那双眼睛却极为漂亮妩媚,看其样子年岁也不过十**。
小七不禁纳闷,难道这南朝的人都是如此,相貌平凡,眼睛出众?这个人与那容墨都是这样.......那少年看着小七自顾蹲在地上愣神,心下一晒,转身便走。
“?”等小七反应过来时,那少年竟已走出几丈远,小七不禁着急起身追去:“诶诶诶...你把玉笛还给我!”
可小七人小肚饿,一眨眼那青衣公子便淹没在人群中。小七仔细看也看不到刚刚那人身影,不禁欲哭无泪,自己刚刚思虑了半天,已打算将那玉笛拿去当铺换银子的!
吸吸鼻子,闻到不远处包子铺飘来的香味,小七心下悔得肠子都青了!
朝阳西沉之际,那少年便又回来了,彼时小七正抵着城墙勒自己的裤腰带。看到他,龇牙咧嘴的扑过来,声音悲戚地开口:“把我的包子还给我!!”
“................?”
一身天青苏绣长袍的男子强忍着把使劲扒着他手臂翻着他衣袖的小七甩出去的冲动,温柔笑道:“本公子和你做个交易,你把我带去拿到这玉笛的地方,我就不仅把玉笛还给你,还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扒了半天也没找到玉笛的小七听得此话,惊喜地抬头,泪花闪闪地看着他:“成交!”若有十两银子,自己就有回去的盘缠了。没想到眼前人还是个金主,不过他倒是奇怪,自己离开的那间客栈大门紧闭,看起来一个客人都没有,这人去那里做什么?
不过,横竖也与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只将他带到门口,也应该不会碰上容墨此人。而如此自己也有银子回家了,想清楚后,小气不由越发高兴起来,自己真是走好运了。
随即小七又蹲了下去抱着肚子,看着青衣男子道:“不过你先去给我买十个包子过来,我饿的没力气走路了。”
“........”少年脸上的笑僵了僵,被一个小乞丐使唤去买包子,这还是头一遭,可...看了眼小七,少年决定不与他计较,便拂袖转身朝包子铺而去。
少年皱着眉看着嘴巴里咬着一个,手上拿着两个,眼睛却还盯着纸包里的小七,道:“你这是饿死鬼投胎来的?又没人和你抢!慢点吃,噎死了本公子可不埋你!”
小七充耳不闻,此刻没有什么能比眼前的包子更吸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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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千羽
入了夜的京城,繁华较之白日有增无减,客栈酒楼张灯结彩,各种声音错综嘈杂,而那最繁华之地,却属京城凤栖阁。小七看着眼前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客栈,沉默了半晌,偏仰了头对身边男子说道:“我好像带错地方了.......”
“不,就是这里!”少年截断小七话头,随即不等小七作答,便拽着他往前走,然后经过客栈大门,转个弯,熟门熟路地进入一条无人的小巷。
借着月色,小七看着巷底那个洞,嘴角抽了抽,如果没想错,那应该是大户人家为了养的狗出入所打的。
身后突然被人大力推了一把,小七一个趔趄便趴在了洞口前,他不禁回过头去看,刚刚还一身整齐站着的青衣公子,衣服下摆被卷在腰间,正一边挽袖子一边朝他扬着下巴示意:“爬进去!不然玉笛和银子我都不给你了!”
小七:“..........”
一番折腾,小七满身泥的先爬到了狗洞另一边。
爬到狗洞另外一边的小七站在洞口,看着已露出半个头的青衣少年,手上拿着刚从脚边捡起的砖头,正琢磨着使多大的力气砸下去可以让他晕过去又不会死。细想了下,小七还是觉得太过冒险,正打算将手中砖头扔掉,“千羽公子,阁主在疏景轩候着您。”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他手一抖,手里的砖头脱力掉了出去,刚爬出狗洞大半个身子的少年一身惨叫。(.好看的小说)小七下意识转过身挡住他,看着对面的黑衣男子龇牙咧嘴:“嘿嘿嘿.......”
小七实是没想到,还没隔一天,他就又见到了自己避之不及的人,看着在桌边悠悠品着茶的容墨,他沉默地站在门口,心底下却无比惊讶和彷徨。
眼色扫到一旁灰头土脸肿着额头的青衣少年,小七心下更是默然,如果刚刚没听错的话,他是叫千羽没错吧?如果此千羽是彼千羽...谁能想到传闻中南朝第一权臣、凤栖阁的头牌竟会在个小巷爬狗洞进门.....现在小七除了沉默只有沉默,本以为自己好运碰到了金主,没想到却是个灾星。
千羽抚了抚头发,脸上摆出温柔的笑,走向桌边的容墨:“阿墨,晚饭吃了没有?”随即若无其事掀下衣摆坐在桌边,顺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渴死我了!”
容墨放下茶杯,看着桌边故作潇洒的千羽,淡淡道:“三天,比上次缩了一半时间。”随即便走了出去,却未看门边的小七一眼。“哪有满三天!明明是两天十个时辰零一刻!”千羽不满的冲着那个背影嚷道,随即看向呆站在门边的小七,“小乞丐,你给本公子进来!”
“........”小七看着容墨渐远的身影未曾回神。
看着那个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又在发呆的小乞丐,千羽抚了抚头上的包,温柔地笑了笑,随即掷了个茶杯过去。瓷器摔碎的脆响拉回了小七的注意力,看着桌边乱七八糟的青衣少年,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抚了抚额头的包,小七心下抖了抖。
若此千羽是彼千羽,自己那一砖头.......他决定先发制人,想了想,便快步跑到他面前,脸上摆出焦急而又好奇的神色:“你叫千羽?哪个千羽?凤栖阁的头牌千羽?”
千羽笑得温柔:“我想这天底下还没人敢盗用本公子的名号,更遑论在这凤栖阁里。不过现在本公子也有个问题想请教下你,刚刚你手上拿着个砖头是意欲何为?”
小七心下暗道:这灾星果然会与自己算那一砖头的账。
“你...你真的是千羽公子?传闻中凤栖阁长得比女子还要婉转媚人,艳名远播,后被南朝流霜公主看中,入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朝宰相?!!”
千羽笑得更温柔地点了点头,正欲再开口,那小乞丐却捂着脸大叫着跑了出去:“啊啊啊啊啊!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什么传闻了!太幻灭了啊啊啊!!”
千羽:“...........”
跑出疏景轩一段路后,小七察觉身后没人追来,心底不由松了口气,想到刚刚被一砖头直直砸在额头上却仍生龙活虎的千羽,心下便万分庆幸没将之前的想法身体力行,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只是小七虽未故意伤了他,却也无意伤了他,以他的身份,能保得住小命都不错了,更别妄想再拿到玉笛和银子了。来时他便打量过,这里竟是个巨大的院子,亭台楼阁错综坐落,而流水假山把这里的路分割得交倚错杂,想起千羽刚刚的话,此处竟也是凤栖阁?
小七仔细回想了下千羽找到狗洞的路线,琢磨了一番,那客栈今晚他已看到,乃是凤栖阁,如此的话此处应是后院。
白日里离开时,他一直以为是家客栈,虽曾奇怪那客栈布置得富丽而又雅致,却没有一个客人,且客栈门口竟没有名字招牌,直至今晚他才看见门口两边飞檐上雕着两只翩飞的火凤,只有晚间点上灯才显现,而这凤栖阁后院更是别有洞天,前面看似简单的客栈,后面却是曲水亭廊,楼阁错立。
小七看了下四周辨认了下方向,便朝一林间小路走去,那是爬进来的狗洞的方向,既然那阁主容墨没强行留下自己,自己又得罪了千羽公子,此时不走待何时。
路边皆是树木,来时有人打灯,而此时小七只能借着朦胧的月光来看清脚下。走了一段路后,小七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来时他特地记了路线和周边环境,可走了这么久,却依然没有看到那个洞。
来时却并没有走多久。
原本只有树木的路边,也出现了一簇簇矮丛的花,透进来的月光越来越暗,小七无法看清颜色,只能通过隐隐约约的轮廓辨认出那应是花。看着越走越陌生的场景,小七心下有点发慌,衡量之下,他决定原路返回去,虽说返回去要面对的局面很危险,但未知的危险更让小七觉得害怕。
转身后,小七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路.......不见了。
眼前是一大片密林,来时的青石小道却已消失不见,那密林里一片黑暗,却满是肃杀之气!小七看着眼前景象,脚步不由得向后退去,却在撞上背后的树干时停住了,他疑惑地转身,却惊骇地发现,不仅来时的路没了,就连向前的路,也变成了一片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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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蛇群
千羽已换上一身红衣站在沁竹园楼廊上凭栏而望,看了片刻,随即转头看向屋内斜倚在靠榻上看书的白衣少年,笑道:“这小丫头你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倒是有点意思,连凤听你都给了她,莫不是...瞧上了这丫头吧?”
看到那玉笛时,千羽便知这是容墨故意安排给他的,一开始他并不想按着容墨意思,但最终无奈他还是返了回去,不靠这小乞丐,自己可能真的找不到路。
第一眼见到小七,他也以为是个少年,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又脏又瘦,加上小七脸上抹满了灰,一开始千羽并未想到,这小乞丐乃是个女儿身。
直到他拉她时,无意触碰到小七手腕,方才心里惊讶了一瞬,千羽略懂点医术,自是分辨得出男女脉搏。不过这容墨从哪找来个这么野的丫头,他倒着实好奇。
容墨翻了一页书,嘴角扬起一个微笑而又奇妙的弧度:“看来我给你找了一个不错的领路人,那一砖头也砸得适宜。”
闻言,红衣的少年脸上露出羞怒的表情:“我一进城你就知道了,明明可派人来接我,却非让我白白在京城里转了三天!”抚了抚额头上的淤青,眼中露出些许戾气,“找个小乞丐偏偏是个野丫头,竟敢砸我一砖头!不过,本公子可念着她领路之功,赏她一个全尸!”
转念一想,又叹了口气道:“可是,她被你陷在五行阵中,我倒是同情起她来了!”语气中透露的,却全是幸灾乐祸。
小七抱膝蹲在原地,眼前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十三年来流浪市井里,离奇的事听过也看过不少,却从没见过如此荒诞的事,她被陷在这密不见光的森林里,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现在不管是谁出现,也比陷在这沉默里的黑暗要好。想了想,小七站起身来,大喊了句:“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啊?!!!!千羽公子!!!”
林中依然一片沉寂。
千羽在楼上看了一会,缓缓打了个哈欠,困然道:“我先去睡了,明日我可要起早点看看好戏。”随即走进房内,看了眼房里依然看着书的白衣少年,“往里躺躺,给我让个位置。”
容墨合上书,眼神淡淡地望着他。
“别那么小气嘛!你从来都不让我睡你的床,这次就看在我出去奔波了那么久的份上陪我一晚好了....何况,那么久没见我,你不想我,我可是很想念你啊。”
容墨起身拨了拨烛心,使房内亮堂了些。
千羽看着他动作,疑惑道:“这都要入睡了,你不熄烛火,我如何睡得着?”
容墨回身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不紧不慢道:“今日流霜公主派人送了口信,今晚有事来与我相商,算算时间,现在应是已到楼下。”
“......你怎么不早说!容墨,你要害死我啊!”悠闲躺在床上的千羽瞬间坐了起来,吼完一句,便火烧眉毛般往门外跑去。刚跑到门口便回转身跑回屋内,急忙忙地看着容墨道:“快..快...快找个地方给我躲躲!那女夜叉来了!”
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中气十足一声撒娇:“千羽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
听到这声音粗犷的撒娇,千羽回过头看着门口那乌黑壮实的女子,心下抖了三抖,若说这天底下他千羽最怕的,除却容墨,便属这南朝的流霜公主了。
小七曾想象过无数次自己会怎么死,比如没饭吃饿死,没衣服穿冷死,亦或生病没钱治病死,但总归都能留个全尸,不至于死的太过难看。
却从来没想到,竟是这种死法。
几个时辰前,她在这密林里喊哑了嗓子也不见半只活物,四周乌黑一片,不能视物,为防碰到更诡异的事情,她不敢挪动半步,十月的天加上她衣着单薄,只能瑟瑟地坐在原地。
不知熬了多久,等她被一片沙沙声惊醒的时候,已近黎明,这茂密的林子也透着一些乌青的光亮,小七还来不及高兴,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失声。
小七本以为凤栖阁只是一座堂皇富丽的雕凤楼宇,又怎知这楼后竟是如此大的后院,不只大,更是诡异。自己莫名其妙陷在这层层的林子里还不算,更没想到这还是个蛇窝。
密密麻麻的蛇吐着信子在地上滑行缠绕,摩挲着地面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此刻的树林,俨然成了一个蛇窝,小七被包围在中间,她头皮发麻地看着眼前的蛇群,手脚冰凉,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丝毫。
奇怪的是,这些蛇与小七对峙了半晌,却并不攻击她,它们只是环伺在她周围。
过了一会儿,蛇群不安地盘动了起来,小七看着变得躁动的蛇群,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这些蛇是打算攻击自己了吗?小七咬住自己舌头,眼睁睁看着一堆蛇扑过来太可怕了,逃不掉,不如先自我了结,少吃点苦头也好。
树林里突然刮起了风,林中深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突然小七眼前的蛇纷纷往旁边爬行,未及她反应过来,一条乌黑色的大蟒便出现在她眼前。小七被吓了一跳,没控制住咬下了舌头,随即抬手捂住嘴巴蹲了下去,痛地流出了眼泪。
缓了半晌,那舌头上的痛楚减轻了些。
小七抬起头,泪眼迷蒙的和那条大蟒的眼睛对视了片刻,心底下却蓦然想起一件事来,眼中不由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那条大蟒浑身乌黑,眼睛却是金黄色的竖瞳,它竖起脑袋居高临下地看了小七一会儿,突然做了个出乎小七意料的动作。
它低下头,大脑袋往小七身上蹭了蹭,随即就地打了一个滚,蟒蛇尾边的蛇纷纷避让。
活了十几年,小七头却不是第一次看见蛇打滚,而且,她觉得这条蛇貌似还很高兴。
思虑了一会儿,小七犹疑地开口:“小....黑?!”
黑蟒高兴地又滚了回来。
看着它这番模样,小七不由高兴的确定:“小黑,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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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流霜
前朝颞国覆灭后,天下被三大世家所分,成为南朝霄家、晋国叶家、邑朝齐家三国鼎立的局面,但如今三国之中较为强盛的是为南朝,而南朝的强盛大半都要归功于当朝宰相千羽,及南朝皇帝唯一的女儿霄流霜。
南朝皇帝身体多病,却是个穷兵黩武之人,一心想统一这天下,奈何生了三个儿子,却都不如他意,而唯一的公主霄流霜却是个善战的将才,虽是个女儿身,却要比男人还要男人,女儿家该做的针黹女红一窍不通,倒是从小就喜欢往军队里跑。
也正因为她从小混迹于军中,了解了不少战场上的学问,之后更是愈加大胆竟易容从军,上了战场。而且还凭着女儿之身立下累累的战功被封为将军,后来虽被揭破了真实身份,但其将才之能却是无人否认,南朝皇帝也便默许了自己女儿行径且重用于她,流霜公主便也坐实了将军之位。
说来可笑,世说人如其名,但这流霜公主名字虽雅,相貌脾气却着实不符合她这雅致的芳名,倒是对得起她那骁勇的战名。由于常年在战场上日晒风吹,相貌粗黑,身材结实,不过世间女子不论相貌脾性皆难逃一个情字。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再英勇粗壮的女子遇上心仪之人也都会示弱,流霜公主便是其一。
可任谁也想不到,千羽公子会是这女将军的心许之人。
回想起被流霜追着跑了三年的日子,千羽忍不住流下两行心酸泪。
他抬眼看了看聊天聊得正入神的两人,悄悄地弯下了身子,就着蹲着的姿势默默地往门口挪去,眼看着就够着门了,突地听到容墨轻笑了一声。
随即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响起:“千羽!你想去哪里?!”千羽心下低咒一声,随即笑着转起身:“刚寻个物件,好不容易寻着了,”随即打了个哈欠,“公主与阿墨有事相谈,我就不打扰了,千羽就先行告退了!”随即转身抬脚便走。
听到身后传来流霜呼喊的声音,千羽硬着头皮加快了步伐,最后终忍不住提气飞身而走。
流霜公主气急败坏地看着那抹红影消失的无影无踪,抬脚就追了出去。
靠着椅子扶臂的容墨微叹了口气地看着两人前后出去,看了眼门外已泛青的天色,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随即起身关了门,覆灭烛火上榻休息。
天色渐渐转亮,晨曦微露,天边露出第一抹晨光之时,千羽公子捏捏睁得干涩的眼,从树上跳了下来,没想到蹲了几个时辰的腿却酸麻得根本撑不住落地的冲力,一个腿软趴在地上。
从土中抬起脸来,便看到容墨正站在跟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想到昨晚自己被流霜追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避开她躲到棵树上,却喂了半个晚上的蚊子,不由怒上心头,冷哼一声:“容大阁主,麻烦您让让,别挡住本公子看日出!”
本想严肃的生个气,好好跟容墨算算账,以示自己是个有气节有脾气的人,奈何身上痒得厉害,千羽没控制住,忍不住挠了两下...不止痒....又挠了两下....
可挠了这里,便觉得那里也痒,挠了左边,便觉得右边更痒,传闻中比女子妩媚的凤栖阁第一头牌就这样趴在地上扭着身子挠痒得像只猴子...
算账的气氛无影无踪。(.好看的小说)
容墨并不在意他的话,脸上仍旧挂着悠然的笑,伸手递过去一小白瓷瓶,不紧不慢道:“这林中蚊子以毒汁为生,再过一刻钟,便是我也救你不回了。”
千羽挠痒的手僵了僵:“我怎么不知道?”
“我忘记与你说了。”
“.........”放屁!谁信你这心思十拐八转的人,明明就是故意的!千羽忍不住在心下暗骂。
眼见容墨转身潇洒离去,千羽不由急了,爬起来便追过去:“你还没把解药给我呢!”
“我看你心中忙着骂我,可见没空服解药。”
“怎么会呢阿墨,你亲自来送解药,我明明是在心里组织语言感谢你呢。”
“.............”
天已大亮,深秋的晨阳虽不带多少暖意,但到底要比夜晚来得暖些,白日里的凤栖阁并不开门,在已开始变得热闹繁忙的京城里更是显得格外安静。
服下解药后,千羽虽仍觉得痒,但叮咬处的青肿却渐渐消了下去,他看着慢悠悠喝着白粥的容墨,不由想起件重要的事来:“昨夜那小乞丐如何了?”想了想又道,“虽说这小鬼性子皮了点,但横竖也是与我结了些恩怨,真弄不明白你与她何仇何怨,怎会把人困在五行阵里,虽说乌玄只吃鸡,但那万蛇的噬咬也够这丫头受得了。”
再想了想,又饶有兴致道:“阿墨,不如你把阵法撤了如何?我也有段日子没看到乌玄了,想看看这小子是否又胖了。”
“我与你一起去。”容墨拭了拭唇际,便起身往门口而去。
入了阵法里,眼前的景象,是千羽如何也没想到的。
这五行阵,本就是片树林,但这林子却是容墨按五行八卦所设,外人若不意闯入这林子里,是无法出来的,且这林中藏匿着万蛇,是个有进无回的地方。
这林中有种花,名为幻杀,小七夜间所看到的小路,却是此花香味致幻,所看到的假象而已。
昨夜被群蛇所围,小七本以为自己会死定了,但她没想到自己竟会碰到小黑。
那条黑蟒小七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它。
三年前,自己年仅九岁,便已经在市井里讨生活了。
她脸上脏兮兮的跟在一堆乞丐后面,等着宴满楼开门。这宴满楼是晋国申州第一大酒楼,申州地处边塞,常受战乱之苦,百姓生活也是潦倒困窘,食不果腹。
但这宴满楼却依然可在申州屹立不倒,甚至每逢佳节还会发食济人。
而今日,便是中秋。
爷爷本意并不愿让小七出来,他总是特别限制小七的自由,但小五三日前被人打伤无法起身,小七便寻个空档溜了出来,一来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她必须抢到吃的,爷爷才不会饿肚子,小五哥哥有吃的也可以更快好起来,二来,也是顺道出来看看外面的景貌。
“吱呀”一声,宴满楼大门开了,所有人沸腾起来,却都不往前挤,这酒楼虽会发粮,但僧多粥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但所有人不往前挤,却并非是不想,而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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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黑蟒
宴满楼的主人曾立下个规矩:如若发粮之时众人拥挤,则取消发食,而不管发到与否,都不可扰了宴满楼生意,分发完后,须得散去,不可徘徊于门周。[]
一开始,这并不奏效,门一开众人便争着往前挤,可谁知这宴满楼主人却是个铁血之人,看着一众人挤过来,竟直接将一罐白色粉末洒入饭食之中。但当时所有人都饿极,并不在意他洒了什么,挤在前面的人先抢到吃了下去,不出片刻,后头的人便眼见那些先吃到的人一一掐着自己喉咙暴毙。
后头的人惊骇之际,那宴满楼的主人便开口:“我既立了规矩,你们若乖乖听话,我自会好生招待你们,如若不然,自是要受到惩罚的,今日只是个小教训,若下次还有人想试试,我不介意让你尝尝。”
七条人命,在这楼主口中却是如此轻描淡写,但在那命如草芥的时代,每日都有人饿死,官府不管,谁又会在意呢?
那日一众乞人看着眼前的饭菜,却并不敢吃,那种感觉却更是抓心挠肺。
小七并未亲眼看到当时景象,只是口口相传而知,但自此以后却也再没人敢违了宴满楼的规矩。
今日她赶得早,并未排到后头去,不仅领到三个馒头,还有半只烧鸡,小七很高兴,抱着便往家里跑去。但在楼前不可争抢,在路上却已有他人盯上小七手中食物,她人小力微,甚好下手,其他人又怎会放过她,两个乞丐跟在小七后头,只等离了宴满楼视线便打算下手强抢。
小七的家只是个茅草屋,离城中有段路程,须过段林间山路才能到,这只是因为一个老头加两个小孩子,并没有能力与人去争近城的好地方安置。
出了城门,小七便被人拦住了,看着眼前朝她逼近的人,小七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食物。回家是不能了,若这两人一路追来,到家也会被抢去,只能先甩了他们才行。心下这样想着,小七随即转身择了个方向便跑。
两人自是穷追不放。
年纪虽小,但小七竟也跑得很快,护食的念头更是让她脚下生风,那两人本就饿得无力,而小七跑得地方路况复杂,东绕西拐的竟然跟丢了!小七喘着粗气无力停下的时候,身后两人早已不在。
不过她只顾闷头往前跑,不知不觉竟跑到一片林子里,她从没去过的一片林子,抬头看了看四周,小七拿不定主意怎么走。
如若原路返回,她怕再遇着那两人,但其他的方向也不知通向哪里....
想了想,小七不想冒险,便打算在原地待一会,沿原路悄悄返回去...平了下呼吸,周围安静了下来,而在这丝静谧当中,小七却听到一声声奇怪的响动。
似乎就在不远前的大树后...挣扎了片刻,她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走了过去,却被看到的东西吓了一大跳。(.无弹窗广告)那是一条黑色的蟒蛇,躺在树底下一动不动的“嘶嘶嘶”喘着气,看到小七,它似乎是想扬头,却无力的摔回了地上。但更引小七注意的,是这条黑蟒身上的伤口,脊背上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似是被利器划开的,还在淌着血。
看到黑蟒无力躺在地上,小七不由高兴起来,这蟒伤的这么重,怕是活不下去了,她在城中看过,蛇肉是可以吃的,这么大条蛇,一次都吃不完,多的还可以晾晒风干储藏起来。
小七很高兴,她看了看地上的黑蟒,琢磨着该如何把它弄回家。
乌玄看着眼前的小不点两眼冒光地盯着自己,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却牵动背上的伤口,不由痛的长“嘶”了一声。
小七低头,正对上黑蟒金色的竖瞳,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有丝熟悉感。
她陷入那两汪金色,竟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怀中的烧鸡掉了下来,而乌玄看到掉在自己跟前的鸡大为高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扬头便把它吞了下去。
小七注意到它吞咽的动作,方似如梦初醒,注意到自己怀中少了什么,来不及害怕,气急的扑过去掐着蟒蛇脖子:“我的烧鸡!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乌玄被晃得头晕眼花,加上身上伤口,就这么晕了过去!
作为一名乞丐,小七对自己生活幸福的定义一直很明确,对生活的追求也很明确,就是每逢中秋自己与爷爷小五都能吃到宴满楼的半只烧鸡,于乞丐特别是弱小乞丐而言,这无疑是个高远而又困难的梦想。
可自她记事直至去年,不管是小五还是爷爷每年都能圆了她这个高远的梦想。今年是她第一次自己出来,虽然是偷溜出来的但毕竟也分到了烧鸡,因而这半只烧鸡与往年相比,意义大不相同。
何况小五哥哥受了伤,这半只烧鸡可以有助他身体恢复,因着要护住这半只烧鸡的强烈念头,她甚至潜力突发地跑过了两名中年乞丐。
可现在...小七蹲在地上拿着根树枝看着晕在地上的黑蟒,思量着这树枝若在石头上磨尖了,划不划得开它的肚皮。
胡思乱想了片刻,她决定先回去,时辰已近晌午了,爷爷和小五哥哥肯定饿了,至少怀里还有三个馒头,自己先回去,这蟒蛇受伤这么重,它也跑不到哪里去。
想通后,小七扔掉树枝站起身,正打算走,眼角余光却扫到不远处的一丛绿色小草。走近了看,果然是七枳草,爷爷说过,此草有止血疗伤的作用,自己和小五哥哥受了外伤,爷爷都是用此草给他们医治的。小七很高兴,把那丛草都拔了起来,打算带回去给小五哥哥。
手上抓着一丛草经过那黑蟒身边,看到它背上没有干涸的伤口,想了想,终归是嚼了把草敷在那伤口上,虽然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便头也不回的朝自己来时的路走了去,因此她也并未注意到,背后的林中缓缓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
回去之后,小七自是被爷爷责骂了一番,但她并不在意,横竖爷爷都是由于担忧她的安危罢了,但回去后,自己的自由自然是被限制了。
但三人总要果腹,爷爷便每日都让疗养中的小五看管着她,自己出去乞讨。
可小七心中总是想着那条黑蟒,三天后她终是又回去了那片林子,但她没想到,已过了三天,这黑蟒竟仍躺在那树底下,虽然背上的伤似好了不少。它在晒太阳,阳光透过树冠洒在乌黑的蛇鳞上,竟似给黑蟒身上镀上斑驳的金光,很是漂亮。
黑蟒看到她,目光顿时亮了起来,立起脑袋,金黄色的竖瞳炯炯地盯着她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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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师父
换做他人,被一条黑蟒如此看着,定是会吓得夺路而逃,可小七当时年仅九岁,虽然刚见这大蛇会害怕,但她初见它便受了伤,虚弱得动都动不了,所以她对这黑蟒并无多少惧怕之意。
而之所以想要回来看看,除却烧鸡的原因,可能还带着小孩子的好奇心。她并不是没看过蛇,可长这么大,又是通体乌黑的蛇,小七倒是从未见过,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条蛇让她有种熟悉感。
想到今年的中秋夜,小七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朝着黑蟒扔了过去。
被树枝砸中的大蛇愣愣地盯着她,随即莫名其妙的、绷直身体就地打了个滚,灵活的像在水里翻身的鱼。
小七呆了呆,随即又捡了根枯枝扔过去。
黑蟒高兴地滚了回来。
小七傻眼了!
滚回来的黑蟒正满眼期待地盯着小七胸前的时候,小七便看到了对面林中缓缓步出的白衣公子,脸上罩着一枚银色的面具,一身白衣映着身后葱绿的树木,犹如高山积雪般的优雅,犹如一幅上乘的丹青。
白衣的公子不紧不慢走到她眼前:“这黑蟒,是你救了它?”那便是之后教了她三年的师父,虽然他并不承认,也是从那时候起,小七便真正开始学会读书识字。
昨夜自己困在凤栖阁这林子里,面临群蛇围绕以为在劫难逃时,脑海中除却浮现小五哥哥和爷爷,便是师父。八月那夜他离开后,自己便一直很想他,也很想去找他,可小七却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也无法与人打听一个相貌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而今在这凤栖阁的林子里碰到小黑,她很高兴!小黑是师父养得,正因如此,师父当年才会因着自己给小黑敷了些药,便教了自己三年识字读书。
如今看到它,是否意味着师父也在这里?
想到这,小七满怀期待地看着黑蟒:“小黑,师父呢?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天色渐渐亮了,从小黑出现后,那些蛇便一一的走了,晨曦下的密林,也不如黑夜可怕,虽然依然陷在这林子里,但又小黑在,小七心中便安心了不少。
唯一失望的是,她并没有通过黑蟒得到半点关于师父的消息。但小黑其它的作用,却让小七重新高兴起来,比如它在林子里抓到了一只野鸡。对于这凤栖阁的林子里竟然有野鸡,小七着实想不通,不过这凤栖阁她想不通的事太多了,所以她虽讶异了一下,随即便淡然的接受。
也是,这林子里若没有其它生物,这么多蛇吃什么?如果没有野鸡,小黑又吃什么?所以为今她该考虑的是烤熟了这只鸡补充体力后走出这片林子。秋晨依然带着寒意,她正低头钻木取火累的满头大汗时,便听到一声悠长而惊讶的一声:“咦~~~??”
抬头看去,只见一白一蓝两道身影,从林中朝自己走来,正是千羽和容墨。[]
小七身影僵了僵。
千羽看着眼前景象,快步走近小七,惊讶道:“你竟然还活着?!”看了看旁边已死的野鸡与盘着身子的黑蟒,更是惊讶:“乌玄...还给你抓鸡烤?!!”
闻言,小七看了眼小黑,乌玄?怎么没听师父这样叫过它?这扫把星也认得小黑?
千羽看着半晌不回他话的小乞丐,不由觉得没面子,抚了抚衣袖,续道:“本公子本想你若死在这连个全尸都没有,多可怜。现在看来你运气不错,可以落在本公子手上,留个全尸。”
小七心里抖了抖。
“不过嘛,念在你昨夜领路之功,只要你现在能逗笑本公子,我可饶你这小乞丐一命。”听到这句话,小七看了看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容墨,不由心下暗道,这千羽公子本就是个卖笑的,而今自己却要当着这卖笑的主人的面逗笑这卖笑的,什么乱七八糟啊!
其实千羽虽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但他也着实没小气到要与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他只是对她觉得好奇,这小鬼并不像其他的乞丐一般,谄媚胆小,甚至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而今晨他本以为看到的是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没想到她不仅活下来了,这嗜鸡如命的乌玄竟还愿抓鸡给她吃,这实在是让他太好奇了。
他便更忍不住想逗逗她,就比如现在,她听了自己一番话后,竟露出忍笑的表情来,他实在是好奇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琢磨了一番,小七心下有了主意,不管行与不行,自己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站起身,朝懒懒盘着身体的小黑头上扔了根小树枝。
千羽诧异。
随即小七看着小黑,指了指地上的野鸡:“翻个滚,我给你烤鸡吃。”
千羽无语。
黑蟒顺着小七手指方向看了眼带毛的野鸡,随即伸直了身体,就地打了个滚。
小七笑了笑,黑蟒便高兴地滚了回来。
千羽傻眼。
一时林中静谧了良久.......
一直默不作声在一旁的容墨突地轻笑了一声。
千羽回过神,思虑了良久,他严肃地看向旁边的白衣公子:“我说阿墨,你养的这条黑蟒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导致神经错乱了??!”
那一瞬间,小七不由瞪大了眼睛,也顾不得去想千羽并未被她逗笑一事,她的脑海中,不停回荡着的,便只是那句“我说阿墨,你养的这条黑蟒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导致神经错乱了?”
三年前,师父的第一句话便是:“这黑蟒,是你救了它?”
第二句话却是:“它是我从小养到大的,既然你救它一命,我便教你识字为报如何?”
虽然那时她并不是很满意师父的提议,觉得教她识字,不如还她半只烧鸡来得实在,可当时自己却并未出声说出这想法,那时她不明白,但现在,她明白了。
也许,那时自己那小小的心里,便已下意识的想多看他两眼吧。
而今千羽说这小黑却是这凤栖阁阁主养的。她看着那白衣如雪的公子,依然是平凡的面貌,却有着双极好看的眼睛,乍看犹如极地浮冰般清澈,可凝眸而视却似浩瀚深海般难测。
一身白衣,映着身后葱绿的树木,犹如高山积雪般的优雅,犹如一幅上乘的丹青。就如当初第一眼看到师父一般,只是少了那掩容的银色面具。
小七凝眸看着那双也正看着她的眼睛,师父,是你麽?可你为什么...不认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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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惘然
凤栖阁大门紧闭,在渐渐繁华起来的南朝京城街道上,却愈是显得沉静。[.超多好看小说]
染玉坐在大厅雕花盘丝椅上盯着关闭的大门,不由觉得有丝困意,阁主一大早就让她在这里候人,可已经半个时辰了也没什么动静。
正想着,门外却传来敲门声,染玉一惊,连忙起身打开门,却被门外站着的人唬了一跳!门外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罩遮面,看到开门的染玉并未掀开,只扬手示了一面金牌,低声冷漠道:“千相在何处?本宫有要事寻他。”
林间,千羽愣愣地看着擦过自己往容墨走去的小七,随即站定在容墨面前,仰头道:“师父.......”
他有点弄不明白这小乞丐是发的什么傻?师父?他可从未听说过容墨收过徒弟,这小丫头莫不是也中了什么邪?他看了眼地上目光炯炯地盯着野鸡的黑蟒,便朝那两人看去。
此时,容墨却偏头看向他:“千羽,你先出去。”
千羽一颗看热闹的心卡了卡,在这种时候自己走了,那种感觉就正如一堆人在城西街头听八卦,正听到“昨夜王二家媳妇与城南刘三.....”的时候,讲八卦的人却不说下文了。这时候这堆人一定会揍此人一顿,提起了人的胃口却不满足,这着实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千羽不敢揍容墨,但也不想走,容墨越不想他听,他便越想知道,要是此时走了,他必然要抓心挠肺,捶胸顿足后悔好几天。
所以听完这句话,千羽厚着脸皮假装自己没听到,待在原地没有动弹。
容墨撇了他一眼,随即漫声道:“东宫应已在你房间候着,为了什么想必你也清楚,你若不想见他,晚上便随我去趟公主府。”
闻言,没动弹的千羽心下挣扎得厉害,这容墨实在是太可恨了,每每都要捏着霄流霜这个软肋威胁自己,虽说眼前容墨的八卦他不想错过,但想到自己避之不及的那尊瘟神.......看了一眼小七,千羽心下突然有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虽说不及这现场观看的精彩,但至少能打听到。
想到此,他看着容墨道:“可我自己如何走出这里?你总得带我出去吧?”这五行阵里不比京城里,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来的,也不是谁都敢进来的,不过就算进来了,除却容墨,也出不去。
容墨没有答话,手中不知何时冒出一截树枝,扬手便朝正满眼期待看着野鸡的黑蟒头上扔了过去:“带他出去。”
千羽:“.................”
待千羽一步三回头地走后,小七忍不住再喊了一声:“师父。”
容墨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也没有什么情绪:“我并不是你师父。”
“可是小黑........”
“你我之间,若非乌玄,也并无交集,而今各不相欠,所以我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从小到大,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但她却很少哭过,爷爷从她会记事起,便总会给她讲很多故事,而最多的即是前朝容皇后的故事。
虽然颞朝覆灭,天下被一分为三,但爷爷告诉她当时的皇后容念却是个受天下爱戴的人,容皇后出身微寒,却长了副倾城的容貌,前朝皇帝是个喜欢外出游玩之人,容念也因此有缘与其结识,入得深宫。
当时宫内后位空悬,是因着三大世家彼此牵制,各家都有送姑娘入宫,因此谁也不让谁占了后位,而此时,入宫的容念因着皇上的荣宠,被推上了后位,便打破了当时的平衡,也引来三大世家强烈的不满,但木已成舟,他们便只能阻着容皇后先诞下龙子。
容皇后先后怀了两个孩子,因着深宫里的倾轧争斗,都莫名地流掉了,她出身微寒,所有的倚仗便是皇帝的宠爱,而当时为首的霄家,早已经暗藏了野心,只等寻机篡位。
所以皇帝虽明知是谁下的手,也无法真正的惩戒,如若打破三家平衡的局面,天下便要大乱了。而从那时候起,容皇后便开始厌恶了这深宫内暗无天日的日子,她想走,可已身不由己。
小七记得,爷爷总是与她说,容皇后在宫中无权无势,又因着皇上的荣宠,更是被其他嫔妃明里暗里的排挤欺负,日子过得很是难受。但她却从未在人前露出愁苦困窘之态,莫说外人没见过她哭,便是她贴身的侍女,除却见容皇后因孩子流过泪,也从没看到过容皇后因其他事而伤心过。
而且,她还很会在那么艰难的日子里给自己找乐子。
那时,年幼的她还天真的问过爷爷:“当皇后的日子原来那么难过啊?是不是像小七肚子饿得咕咕叫时的那样难过啊?”
那时爷爷会笑着摸摸自己的头,叹一口气道:“不,比小七饿肚子要难过得多了。”
她想了想,便抬起小脸笑道道:“那小七也要像容皇后一样不哭,就算饿得肚子咕咕叫也不哭。”从那时候起,她便很少哭,而从那时算起来,她也只哭过两次,除却被迫离开爷爷那晚,便是师父离开那晚了。
而今日,是她第三次哭。
眼泪止也止不住的从眼眶滑落,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刷下两道痕迹,小七哭的很狼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许是因为再见到他的喜悦,也许是因为他话语的冷漠,也许...她只是憋得太久了,她终归也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而已。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都让她措手不及,师父的突然离开,自己突然的被俘,昨夜的惊吓,加上今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总是格外的脆弱,她哭了很久,从无声的流泪到小声的抽泣最后大声的嚎啕。
可从头至尾,容墨都未发一言,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千羽回到疏景轩,便看到正独自坐在桌边饮茶的黑衣男子,他抬手俯低身子行了个礼:“太子殿下,臣让您久等了。”
黑衣男子连忙起身虚扶一下:“千相多礼了,快快请坐。”千羽也不客气,顺势坐下,看着眼前男子黄铜色脸庞上难掩的憔悴,随即道:“不知殿下如此早前来找臣,所为何事?”
霄流风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意:“千相,父皇如此器重于你,你必然也已知道,父皇他....打算废了本宫太子之位。”
闻言,千羽连连摆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太子殿下,这您可误会臣了,我并未听皇上说过此事,皇上此次让我去邑朝面见齐皇,直至昨夜我才回来。只是,皇上怎会突然如此做呢?”
闻言,霄流风沉默了良久。
千羽也并不言语,在旁边耐心的等着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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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太子
沉默的时间里,太子殿下的心中心思百绕,过滤了很多想法。
在心中,他开始并不是很看得起眼前人,堂堂男儿,以色侍人,如此一个低贱的东西,如何有资格入得了他当朝太子的眼。可是,自己妹妹流霜却对此人迷恋不已,甚至举荐他入朝为官,而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父皇竟还答应了流霜这荒诞的要求,不仅如此,给予他的官职,还是万人之上的宰相。
而父皇对群臣的说法却是南朝若要强盛,须得不拘一格降人才。
他却更是看他不起,连带着,他也看不起自己妹妹霄流霜,南朝国风开放,本来妹妹喜欢这并没有什么,闲时聊以解闷就好了,可她却一直追着这千羽死缠烂打,甚至为了这千羽大闹朝堂之上,公主仪态竟失。
所以一开始,他便未与这千羽来往,甚至是他来东宫拜访自己,霄流风也从来不见,他觉得,只是个卖笑的,又哪里懂得什么家国天下,军机要政。
可是,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千羽为官三年,匡扶政事,竟令南朝强盛许多,一跃成为三国之首,更让霄流风惊讶的是,他的本事还不仅如此,除却从文辅政,霄流风实是没想到,出身低微又长得似个女人般的千羽,对兵法也颇有研究。
两年前,晋邑联合来犯南朝边境渔阳城,千羽竟主动请缨带兵而去。
以少胜多的渔阳一战不禁震惊了南朝朝野,更是让千羽闻名了天下,任谁也未曾想到,这么个如秋花春月般的少年,竟会擅长兵法,且用兵如神,以三万兵马对抗晋邑七万联兵,却成功击退了侵兵,打了一场漂亮的胜战。
千羽更因此成为南朝皇帝眼中的红人,群臣也都上赶着巴结。
从那时起,他才微微对这千羽改观,不由注意起他来,便发现这千相虽然对每人的态度都看似温和可亲,却从不刻意与谁走近,也不结党立派,扶植自己的势力,除却举荐他的流霜公主,待人温和却又疏远。说来,自己妹妹霄流霜大力举荐他为相,实是对他有知遇之恩,而又对他痴心一片,可这千相对自己的妹妹流霜公主,却不是疏远,简直是避之不及。
由此,霄流风更忍不住多注意他两眼。
但也并未与他走近,在他内心里,人天生就分尊卑贵贱,固然这千羽有过人之处,但也掩不了他曾经是个以色侍人的卖笑男娼,终归心中都是对他有丝不屑。
而今日,是自己第一次来寻他,虽说事情要紧,但还是做了半个月的心理建设才决定的,若是他事,霄流风自可寻机派人去说,可废太子一事事关重大,他又怎放心假手于人。
而今,能帮他的只有这眼前人,若得到千相的支持,流霜便也会倾向自己,如此才对父皇有影响,此事方可回转。
霄流风是个古板之人,头一次来到凤栖阁,虽发现这地方貌似并非他想象的那般,但他依然是不能理解千羽执意要住在这地方。换为一般常人,好不容易摆脱了肮脏的过去,定是想离的远远的好,虽说凤栖阁做的不是什么龌蹉生意,但在霄流风心中,这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可这千羽却好似并不在意。
入朝为官时,南朝皇帝本是赐了座府邸予他,但千羽虽收下府邸,却未曾入住,而是一直住于凤栖阁中。因此群臣中虽有意结交他的人,却并不敢光明正大的去寻他,毕竟朝中臣子出入于这不是烟花之地的烟花之地,实在不好看。
而晚上,阁里又有诸多女眷,更是不方便。
因此千羽便落得了清闲日子,每每看到那些下朝时跟着自己的臣子欲言又止不言又急,可跟又不敢的样子,千羽都觉得容墨真是太过有远见了。
唯一没有远见的便是这容墨没在疏景轩外给他设些阵法,阻阻流霜公主这头缠人的夜叉。
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对面沉浸在纠结里的太子殿下,想到自己因为他错过了容墨的热闹,而今这老古板却还在磨磨蹭蹭,千羽心下不由翻了个白眼,心中默默地将他骂上了。
犹疑了半晌,霄流风终是缓缓说道:“半月前,父皇曾召见本宫,那夜本宫入宫后才发现,老二老三都在,甚至流霜也在,而父皇只问了一句话。”
千羽配合地露出疑问的神色。
他抬眼看着千羽:“父皇问我们,攻邑拉晋,可取不可取?”
“那太子殿下是如何回答的?”
霄流风脸上流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神色:“我思虑了良久,最终说的,是可取。”而同样这般回答的,还有三皇子霄流铮。老二流砚是个崇文抵战之人,而此时千羽尚在邑朝,因此两人答得皆是不可取。
那日,他并未想到,自己这番回答竟会惹得父皇打算废了他这太子之位,但他却并不能去质问父皇原因,因为此事的得知,并非源于正途。
而父皇也并未下旨宣告此事,如若自己去问父皇,岂不是自己将自己推入难堪的境地,因此他才秘密来寻找这千相相帮。
千羽沉默片刻,问道:“那殿下又怎会说皇上打算废储?”
霄流风叹了口气,道:“那夜三日后,我收到一封密信,”随即凝眸看向千羽,“不知千相可曾听说过先观城?”
千羽惊诧道:“先观城?”
太子点点头:“是的,那封密信便是来自先观城,信上只有六个字,”顿了一下,便缓缓道,“皇上欲废太子。”
“这...殿下,只是一封来历不明的信而已。”
霄流风神色严峻道:“起初我也不信,虽听闻先观城无所不知,可终归只是个不知底细的江湖组织而已,如此大事,他们又如何得知,何况我思量自己并无做得不妥之处惹父皇怒气,父皇又怎么会莫名的废了本宫,可收到此信后,我心中总是觉得不安,便深夜入宫去求见父皇,谁知那夜父皇却并不见我。由此,我心中的不安又扩大了几分,可随后几日,我私底下想去求见父皇,他却都未曾见我。”
千羽迟疑道:“这........”
太子殿下深叹了口气:“此事如此反常,本宫便也向父皇身边人打听过,却并没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我无法私底下见到父皇,求证一番,因此,唯有求千相帮本宫一帮,父皇如此看重于你,千相若去见父皇,能否为本宫探探父皇口风。”
闻言,千羽立即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臣若能面圣,必竭力为太子解忧,不过,殿下也莫过于忧心,且保重圣体。”
霄流风不由喜道:“如此,便有劳千相了。”
送走太子后,千羽便往沁竹园走去,那是容墨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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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当归
凭着记忆走了一段路,千羽碰到个意料之外的人,他看着眼前黑衣佩剑,身形挺拔结实的男子,疑惑道:“指桑?你如何会在这?你这是要去哪里?”
黑衣男子行了个礼:“阁主让属下护人返乡。”
千余更疑惑了:“谁要返乡?阿墨竟派你相护?”这指桑乃是容墨的贴身护卫,一向不离身,就是刚进五行阵中,这指桑也是在阵外候着,而今是谁如此大面子,阿墨竟会派指桑相随。
黑衣男子答道:“回羽公子,是七姑娘。”
“七姑娘??”细细过滤了一番,千羽发现自己脑中并没有这号人。
“羽公子,属下急需去收拾些行李,属下先告退了。”黑衣的男子正想走,却被千羽喊住:“等一下,本公子还有个问题要请教你。”
“?”
看着眼前被假山分割的三岔路,千羽面不改色地开口:“去沁竹园的路左转还是右转?”
“回公子,”指桑指指中间,“是中间那条。”千羽轻咳一声:“其实是本公子故意考考你的,给你设个陷阱,看来你记性不错,果然未愧对阿墨的看重,你且去忙吧。”
指桑:“..................是!”
找到了方向,千羽难掩兴奋步履匆忙的往沁竹园走去,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容墨的生活就变得如此多姿,突然冒出个叫师父的小乞丐不算,现在还多出个什么七姑娘,难得看到阿墨的八卦,千羽不由有点迫不及待。(.无弹窗广告)
最好再多出个八姑娘九姑娘的,自己才能握得住他的把柄,也好趁机出出流霜一事的恶气,想到此,千羽更不由满怀期待心情愉悦的快步朝沁竹园而去。
进了园子,千羽便看到容墨正悠然的斜躺在竹林下的竹椅上看书,旁边光滑的青石上搁置着茶具以及点心,茶壶中泡好的茶正袅袅的冒着气,茶香混着竹香在林间缓缓飘开。
尽管看了很多次,千羽仍是忍不住被眼前人惊艳的呆了呆。
一身白衣的容墨在竹林下,已恢复了原貌,葱茏绿竹下,白衣的少年眉如远山,容貌及其秀丽,皮肤在透过竹叶间隙照进来的阳光下几乎白得透明,墨发仅用一根丝带松松的挽住一半,垂落在身上,整个人随意的躺在竹椅之上,显得悠闲而又高雅。
绿竹猗猗,君子如玉。
看到千羽,漆黑如墨的眼底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笑吟吟地道:“千相大人,走得如此急,想必口渴得很,我已给你备着了。”
千羽细寻了番周围,却并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场景,不由有些失望,此刻听出他话语里的讽意,心下更是颓然,颓然了一番,便直接开口道:“阿墨,你的七姑娘呢?”
容墨正吹了口茶,闻言,顿了顿,便明白过来他此言所说,心下不由觉得好笑,也不瞒他,依旧笑吟吟道:“看来太子殿下还给你上了堂礼仪课,见了他一面,便将小乞丐改口为七姑娘了。”
千羽呆了呆:“.........什么小乞丐?”
面貌如雪的少年不答话,慢悠悠地饮了口茶。
反应过来,千羽不由觉得丢脸,又失望又丢脸,又颓然又失望又丢脸。本还指望着多几个**十,没想到这个七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也难怪千羽一直未将这个七姑娘与小七联想到一起,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未问过小七姓名,只是称呼她为小乞丐、野丫头。
千羽不由更加颓然。
容墨也不管他,兀自看书。
沉默了半晌,千羽又抬头问道:“那小乞丐呢?”
容墨淡淡道:“你若来时碰上了指桑,便该清楚他的风格,算算时辰,他应已带着小七出了城门了。”
小七?七姑娘?千羽心下无言。想了想,千羽道:“霄流风今日寻我,希望我去皇上那为他探探口风,顺便求求情。”可是,这总是自持身份拿捏架子的太子殿下,又怎知本就是自己让皇上废储的。
“可我打算,提前他的死期,”千羽续道。若非他,自己又怎会错过场难得的热闹,当然这只是小部分原因罢了,更多的,自然是因为眼前人。
容墨漫不经心道:“选个好日子。”
秋冬日短夜长,眨眼便已日落月升,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京城里华灯初上,而白日间沉寂的凤栖阁也逐渐热闹起来,屋檐的飞凤火红,照耀了半条街,门前停满了各式小轿。
比起前院的繁华,沁竹园内却寂静的可怕,屋内,白衣的少年手握卷册,抬手将其放在墙边的木架上,随即轻叩了三声墙壁,一面墙竟缓缓翻转开来,露出一条幽深的阶道,白衣的少年不紧不慢地步入甬道,墙壁随着湮没在黑暗里的白衣,缓缓回转,一切如初。
通道漆黑悠长,容墨却好似浑不在意,步履间不紧不慢地稳稳落在每一节石阶上。尽头,是一间石房,昏黄的烛光下,整间房显得孤寂而又压抑,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来...是想说什么?”
白衣的少年站在入口处,语调轻柔如雪:“我已派人送她回晋国申州。”
苍老的声音不由气急起来:“你!咳咳!你...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明知...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咳咳...想对那个孩子做什么?!”
容墨轻笑了声:“我只是守诺,助她回到自己该在的位置而已。”
“该在的位置?你...你.......”
白衣的少年淡淡道:“逢纪,你带着她躲了十一年,看着她年年长开的容貌,却还是没想明白麽?她是逃不开的,纵然不愿,可三国君主又如何会放过她。”
沉默了良久,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白衣的少年转身缓缓离开,声音在通道中空远的回荡:“横竖你都是将死之人,并无必要知道这么多,我只是看在你陪她十一年的份上,代她来向你道个别而已。”
石室里回荡的是老人无尽的咳嗽声。
离南朝京城五十里地外的小镇上,小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说昨夜并没有休息,可小七此时却根本睡不着。想起白日里的事,小七不由深叹了口气。
在林中哭了半天,那个人却仍是八风不动的站在原地不发一言,等自己哭累了,趁着抽噎的空闲偷偷瞄他几眼,却发现他脸上并未出现丝毫自己想看到的神情,心下不由渐渐感到一丝冷意,三年的时光,在他心里,就真的没留下半点眷念,就真的.....不值一提?
待他终于平复下来,白衣的少年便开口道:“你做个抉择吧。”
小七红着眼睛看着他:“什么抉择?”
容墨柔声道:“你想回去的地方,已家毁人亡,你已无处可去,所以你是否愿意留下成为凤栖阁的人?”
小七难以置信:“你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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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故人
虽然小七竭力否定容墨说的话,可想了想,心上却渐渐涌起无尽的慌意。(.好看的小说)她看着容墨,虽尽力克制,声音却仍是有些抖:“师父,你是骗我的是吗?你只是.....你只是想让我留在这里所以编出来骗我的,是吗?我明明已配合那赵严,他又何必再为难我爷爷他们....不可能的,师父。”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如果爷爷和小五哥哥不在了,自己便什么也没有了.........不可能的......
泪意上涌,小七却深吸了口气,压了回去,爷爷和小五哥哥一定很焦急的在家等着自己,只要自己快点回去,就好了。
白衣的少年轻叹了口气:“既然你不信我,那你便亲自回去看看吧。”
小七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灰青的床顶,她没想到,师父竟会派人陪她回去,而今已离京城甚远,指桑哥哥说师父吩咐他今晚要寻下榻之所让自己好好休息,从明日开始便可以日夜兼程,早日到达晋国申州。可逐渐往申州靠近,小七心中却是喜忧参半,五味杂陈,也许,更多的却是害怕。
以她了解,师父并不是个爱开玩笑之人,虽然看似散漫悠然,无情无欲,可却从不妄言。所以,她更是害怕,师父不认自己,若没了爷爷和小五哥哥,她在这乱世间,便真的变成孤身一人了,那她,要如何活下去.....
八月自己被赵严掳走,从申州送往南朝京城时,由于人多事杂,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抵至南朝,而今只有两人,又是日夜兼程,脚程便快了许多。
第七日,便已到达南朝浔安
浔安,是南朝去往晋国必经之路,在前朝颞国时期是个商贸繁华之地,而今三国纷争战乱不断,浔安虽不如从前繁荣热闹,却也是个较之申州要富裕许多的地方。
由于所储干粮已耗尽,小七二人便在浔安寻了个客栈补充水粮,也正可顺便用膳,她一身素青男袍,脸上也清洗干净,面貌虽稚气未脱,却极是漂亮,小二上菜时,都看得呆了呆。(.好看的小说)
小七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热闹的大街,心中一直回想着林间师父说的话,不由非常矛盾。一方面,她很想回去看到爷爷与小五哥哥,一方面愈是靠近申州,她心中的害怕便加深一层。
这几日赶路,她突然想到了许多问题。
掳走自己的赵严,怎会把自己送入凤栖阁的马车上,他与师父,又是什么关系?而爷爷他们,若真如师父所言已遭遇不测,师父又为何会知道?会不会是......小七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
吃完饭,指桑拿着打包的馒头,带着小七走向门口马车。
小七正打算上车,却突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街边墙角根下,一瞬间,小七几乎以为是自己幻觉,她连忙跑过去,站在那道身影面前,不可置信地开口喊道:“花夜哥哥......”
低垂着头的少年一声脏污,衣服破烂不堪,露出的手脚上满是伤痕。听到小七的惊呼声,身子抖了一下,随即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间。
小七缓缓伸手去触碰他的肩膀,掩住内心的惊诧,柔声道:“花夜哥哥,是你么?我是小七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少年沉默不语。
想了想,小七从指桑包裹中拿出两个馒头,将它递至少年跟前,再次开口道:“花夜哥哥,你饿了吧,这是刚出锅的馒头。”
半晌,少年微抬了下头,接过那两个馒头,便狼吞虎咽起来。
小七却在刹那被吓得倒退了一步,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克制住冲到喉咙口的尖叫。
一开始本只是看到身形相似,小七并不能完全确定是花夜,而刚刚在少年抬头的一霎那,小七便已经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可是,那张本是极艳丽的脸,却已满是伤痕,大部分的伤口都在红肿发炎,有些甚至都是黄脓。
不过分离才几天,竟物是人非成这般。
平复了下心绪,小七拿过指桑手中的包裹,将其打开放在少年面前:“花夜哥哥,这里还有很多馒头,你慢点吃,”随即又偏头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的黑衣剑客:“指桑哥哥,能否劳烦你帮我向店小二要碗水来?”
指桑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客栈而去。
就着指桑端来的水,少年将大半包裹的馒头都吃了下去后,终是停了下来。
看着他似乎吃饱了,小七再度试探着问道:“花夜哥哥,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那日我走后,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依然沉默不语。
想了想,小七站起身,朝马车走去,指桑自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至马车边,小七便转过身看着指桑道:“指桑哥哥,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你能否先借我些银两?然后帮我打晕那墙角下的人,我想带他去医馆看看大夫。”
沉默了片刻,指桑道:“七姑娘,你不回乡了?”
看了看墙角又蜷缩着的少年,小七叹口气道:“花夜哥哥是我朋友,且于我有恩,我没想到如今会在这遇上他,他变成现在这样,我不能不管,我想先送花夜哥哥去医馆,再回申州。”
想到凤栖阁,小七突地抬头看向指桑:“指桑哥哥,你既是师父身边的人,是否知道前几日入凤栖阁的那些人发生了什么事?花夜哥哥变成这样,是不是师父......”
指桑摇摇头。
花夜再次醒来时,便觉得感觉有些奇怪,伸手摸了摸,便发现自己脸被蒙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和鼻子,而身上的伤口也都已上药包扎好了。
隔着一席屏风,隐隐约约传来一个苍老而和蔼的声音:“小姑娘,你哥哥受的伤,虽皆是皮肉伤,可是因为耽误了时辰医治,都已发炎灌脓,特别是脸上伤口,不仅深,还被下过毒,而今能捡回一条命都算不错了,若想不留伤疤,恢复容貌是不可能的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接着响起,语气里含了丝焦急:“毒?花夜哥哥的伤口里竟还有毒?那大夫,这毒对我哥哥有无大碍?”
“那毒只是使伤口不能自行愈合,并不难解,只是你哥哥脸上的疤痕恐怕是消不掉了,其他地方的皮肉伤只需按时服药,调养些日子便无大碍了。”
小七闻言,轻叹了口气:“那谢谢大夫了,我会遵照大夫嘱咐,按时煎药的,您请慢走。”
屋内的花夜缓缓闭上眼睛,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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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毁容
送走大夫后,小七便转回房间,看着一身白布躺在床上的少年,她不由心下难过无比。她没想到花夜哥哥短短几日竟受了这么多苦,他长得那么漂亮,小七根本不知该如何与他讲毁容之事。
“七姑娘,属下已吩咐店小二将药熬上了,”身后传来指桑的声音。
小七回过神,道:“麻烦指桑哥哥了,现在花夜哥哥还没醒,我想趁此时机出去为他买两身衣裳。”
指桑轻应了声,两人便一道出去了。
直至屋外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床上的少年才睁开眼睛,七姑娘?小七?花夜不由低低的轻笑出声,随即便停不下来,那声音似哭似笑,似含了无尽的苦楚与怨恨,又似开心得不能自抑。
刚走到楼下的指桑顿了顿,看着依然走在眼前毫无察觉的素青身影,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楼上,便继续抬脚跟上小七。
小七再次回到房内时,便看到床上的花夜已睁开眼睛,定定地瞧着床顶。她不由开心的奔至床边,道:“花夜哥哥,你醒了?我是小七啊,你还记得我吗?”
良久,床上的少年方微微偏转了头,看着她:“小七.....”顿了顿,随即唇边溢出一丝笑意,“七姑娘?你骗得我好苦.........”
闻言,小七沉默了片刻,方道:“对不起,花夜哥哥,我虽有意瞒你,但我也并非什么七姑娘,我只是个小乞丐,爷爷说我的容貌与性别会给我带来危险,所以要求我总是抹很多灰在脸上,以男装示人。”
花夜轻摇了摇头:“我并无怪罪你的意思,你这样做很对,很好,横竖都是我眼拙罢了。”
顿了顿,视线转向小七身后:“这位是.......”
小七顺着花夜视线看了眼指桑,便轻声道:“这位是我的一位朋友,偶然在南朝碰上,因为他是习武之人,所以我便央求他陪我回乡,这样也可安全许多。”
花夜哥哥变成这般,小七直觉与师父有关,毕竟分别那日花夜哥哥便是满面惊惧的跪在容墨脚边。如今他在调养身体,小七不想让他知道指桑的真实身份,以免牵动花夜心神,影响他的恢复。
幸而花夜也便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你现在既是去回乡,便不要受我所累,赶快回家去吧。”
小七摇摇头:“花夜哥哥,你无须担心,等你养好伤后,我再回去也不迟,所以你不要想太多,安心养病。”
花夜的伤一养,便是半个月。
因花夜不便下床,小七也并未出去走走,只是央指桑去浔安市集买了两本书解闷,初次看到小七念书与他听时,花夜也不由惊讶的问道:“小七,你竟还识字?”
沉默了半晌,小七也并未瞒他:“三年前,我因缘认识了一个师父,阴错阳差的帮了他些忙,他便以教我识字为报。”
“那你师父现在呢?”
小七笑了笑:“他报完恩,自是走了,花夜哥哥,你饿了吧?你想吃些什么,我去叫小二吩咐厨房里做,等下指桑哥哥也该回来了。”
花夜看了她片刻,便也笑道:“随便什么都可以。”
今日,是大夫来给花夜拆纱布的日子,想起大夫说过的话,小气不由深深叹了口气,这半个月来,花夜哥哥从来不提他遭遇了什么。自己也丝毫不敢问他是怎么回事,也从来没有说过,他的容貌已毁。
但拆了包扎,花夜哥哥终究还是会知道的。这半月来,自己刻意挑了很多话本上激扬人心的事迹与他说,也不知对花夜哥哥是否有用。
房内,花夜闭着眼睛坐在床边,感觉到脸上布条一圈圈被解开,他的手不由微微攥紧。
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公子,好了。”
花夜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前边一张漂亮的脸紧张地看着他,注视了片刻,他不由轻笑一声:“我恢复了,你不是应该高兴的吗小七,摆出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做什么?”
不及她开口,又轻叹了一声:“你不要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的伤势如何还有谁会比我更清楚吗?我的容貌已毁我早已接受了,能够碰到你为我操劳,捡回这条命已经是老天眷顾,我又还敢多奢求什么?何况容貌被毁于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少受些屈辱了。”
听完这番话,小七不由更是难过,皱眉道:“花夜哥哥,那你.......”
花夜摆摆手:“你也无需问我此事缘由,横竖都过去了。我这条命既是你救得,以后便是你的人,你去哪我便跟你去哪。”
看了看花夜,小七也不由想通了,既然是伤心事,自己又何必再问起让他难过,可是,跟着自己.....小七为难道:“花夜哥哥,你不能跟着我。”
“怎么?小七,你嫌弃我?”
小七摇摇头,忍了忍,终是开口道:“我只是个乞丐,你跟着我,我....我养不起啊......”
愣了愣,花夜不由大笑出声,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我怎么会让你一个小姑娘养我一个大男人呢...哈哈哈哈.....”
小七本想让花夜多养两天,花夜却坚持自己已无大碍,而小七回乡之事已因他耽误太久,便坚持即刻上路赶往申州。小七拗他不过,三人便从客栈打包了干粮,继续往申州而去。
而这半月的时间里,南朝京城却已是风云变幻。
小七离开浔安的那日,南朝皇帝便突然下旨昭告天下,太子霄流风资质愚钝,难为上天牧民,有违寡人所托,不足以担当储君之位,故废除其太子之位,贬为皇子。然二子霄流砚宽博有谋,俊秀笃学,颖才具备,故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这一变化不仅令霄流风措手不及,更使得群臣惊讶无比,议论纷纷,朝堂上一时混乱无比,霄流风愣了愣,便在大殿叩首大哭:“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父皇!儿臣一定改!只求父皇不要废了我太子之位啊父皇!....”
南朝皇帝却宣旨退朝,便离开大殿。
二皇子霄流砚正愣神间,便看到眼前出现一人,向他拱手行礼道:“恭贺太子殿下。”流砚看着眼前虽着朝服,却依然难掩风流的少年,不由道:“千相,这是怎么回事.....”
千羽微微一笑:“刚刚皇上圣旨间已说得很清楚,太子品德皆佳,故传大统与殿下,臣也是今日方知皇上所做决定。”
“二哥,恭喜了!”霄流砚正欲再问,旁边便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正是三皇子霄流铮,此时,反应过来的臣子也皆纷纷围在霄流砚身边道喜,附和着千羽的话。
地上伏跪着的霄流风抬头看着群臣围绕中的新太子,手缓缓地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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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荒漠
距离太子被废一事,已过去九日。
沁竹园内,千羽斜倚着亭柱手摇纸扇看着那靠在竹椅上面向着湖面看书的白衣少年,忧郁地长叹了口气:“唉~~”
看他没反应,瞅了瞅他脚边的鱼竿,加大了声音:“唉!!!.......”
此时,湖面上的白色鹅毛缓缓沉了下去,容墨放下书,将脚边的鱼竿拉了起来,一尾鲫鱼挣扎着被挂在钩上。
千羽:“..............”
看着容墨解下那尾鲫鱼扔在木桶之中,千羽忍不住道:“阿墨,小乞丐到底什么回来啊?”已经一个多月了,自从小乞丐离开后,千羽觉得每日都难熬。
那日五行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了,可这小乞丐不在,自己想从容墨口中得知,还不如去问五行阵里的树.......或是乌玄。
若说那丫头和容墨没有半点关系,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以眼前人的性子,不杀那小乞丐都算是难得的大发善心,又怎么可能派指桑去给她做护卫。
可若是两人关系匪浅,这容墨又为何把她关入五行阵里一夜,可更离奇的是那丫头不仅没死,还与乌玄如此亲近。
据他所知那条黑蟒性子古怪得很,除却容墨,对谁都是不搭理的。
这就更证明那野丫头与阿墨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了。
看着容墨并不答话,放置好了鱼竿,便又躺回竹椅看他的书,千羽也不气馁。反正这半个月来每次他问小乞丐的情况阿墨都不理自己,已经习惯了。
但早知自己需要如此抓心挠肺的过这么长时间,还不如那日脸皮厚到底的赖着不走。
一路风尘,此时,小七一行已至南朝边境玉峰关,正是南朝与晋国交界之处,穿过一片荒漠入了晋国关内,便是申州。
小七三人此时坐在一客栈内,而花夜由于面貌上皆是遗留的伤痕,唯恐他人目光伤了他,在浔安小七特地为他做了一个遮面的帽纱。
趁着干粮未上的空隙,小七透过窗门细细打量着街上情形。
由于地处边关,较之京都,这里便贫苦许多,街道上俱是官兵来回巡查。而街角墙边,同样也有不少乞讨之人,街道上的行人也有不少是衣衫褴褛的。
看到此,小七不由疑惑道:“指桑哥哥,南朝不是三国鼎首,为何这里的百姓却也与我故乡情貌却相差无几?“
不及指桑作答,花夜便冷笑一声:“这三国纷争不断,无论谁胜谁败,受苦的还不都是平民百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那些身居上位之人只知满足自己的私欲,在他们眼中,百姓性命也不过是区区蝼蚁。这三国帝王皆想吞没对方,穷兵黩武,征战不断,这些边关百姓的日子又岂能好过?”
闻言,小七沉默了下来,不再答话。
花夜哥哥说的没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想起在申州,基本上的男子也都被抓去充军,徒留家中弱老妇孺,无依无靠。而每当有战乱,申州便首当其冲,所以在她家乡,基本上的人都是食不果腹,衣不御寒。
这段日子,日夜兼程的赶路,这样累却让小七觉得很好,从小自己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是爷爷从雪地里把自己捡回去抚养,如果爷爷他们不在了,自己便又是孤独一人了。
正想着,旁边却传来花夜柔和的声音:“小七,你是不是想家了?”
她抬眼,隔着面纱小七看不到他脸上神情,却感到自己双手被握住:“马上你就可以见到你的亲人了,你应该高兴点,不管发生什么事,花夜哥哥都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听到花夜柔和的安慰,小七心下一暖,反手牢握住那双本是莹白修长,如今却满是伤痕的手,微笑着点点头:“嗯。”
出关之时,看着重兵把守的城门,小七本是心下担忧,却见指桑亮了块令牌,那官兵便放行了。
此时小七方想到,指桑是容墨身边的人,而千羽是当朝宰相,也是凤栖阁出来的人,如此师父身边的人要出边境自然不难。
但是,出了边境,竟在荒漠里救下一人,却是小七未曾想到的。
来时被封闭在马车之中,小七没有机会见识这一路风景,而现在从南朝帝都一路返回申州,虽然行迹匆匆,小七却也大致见识了一番除申州以外的世界。
而出了边境,看到这荒漠,与一路见来更是大不相同。
辽阔,却荒凉。
小七却并不知道,这荒漠曾经并不像如今这般渺无人烟,前朝之时,此处曾是通商必经之处。
赶了大半日路,三人便停下休息片刻,吃了些干粮后再继续赶路。
荒漠之中没什么人烟,花夜便也未戴着那帽纱,露出了疤痕交错的脸,在马车中休憩。而指桑在车外赶路,小七由于好奇,便也坐在马车门边,看着这荒漠。
夕阳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七看着一路赶车的指桑,不由歉疚道:“指桑哥哥,辛苦你了。”看着指桑沉默着摇了摇头,小七不由想起师父,她实在没想到他竟是凤栖阁阁主。
虽然他总是不承认是她的师父,对她冷漠至极,却派了指桑护她,所以他心中,其实仍是关心自己的罢。
想到此,心下不由微微高兴起来。
偏头看向渐渐变暗的荒漠,小七却突然大喊道:“那里...好像有个人?指桑哥哥,你停停车!”
听到小七的呼喊,花夜也不由从马车里出来,却看到车刚停稳,小七便跳了下去朝马车左前方跑去。指桑放了缰绳,也连忙跟上了小七。
幸而此时天色并未如何晚,小七才能发现地上躺着的这名男子。
男子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衣襟和袖口用赤红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云,衣着虽华贵,却因躺在荒漠之中,身上满是尘土。
看着地上发丝凌乱,阖闭着眼,嘴唇干涸的微微裂开的男子,小七伸手探了探,发现还有鼻息,于是便望向身后的指桑:“指桑哥哥,能否麻烦你,帮我把他抬到马车上去?”
指桑道:“七姑娘,此人身份不明,如若贸然救下,我担心会有不测。”
思虑了片刻,小七道:“这个人还活着,我们把他带出这荒漠就行了。看他的衣着应是富家之人,只要把他放在有人的地方,说不定他家里人就能找到他了。这里荒无人烟,留下他在这必死无疑,指桑哥哥,小七不能见死不救。”
爷爷从小就教她,虽然世道艰难,但对人待事,仍需心存善心。所以,她无法做到视而不见,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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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 失忆
看着地上男子,小七续道:“幼时,小七也是这般躺在雪地之中,那时若无爷爷所救这世间便没有小七了。[.超多好看小说]指桑哥哥,我不知道此人是善是恶,我只知这是一条人命,我碰上了便不能视而不见。正如我希望如果爷爷他们若遭遇了劫难,有人看见了,也能出手相救一般。”
虽然从小见到的,皆是世间冷漠,但小七却不想变成那般。
爷爷说过,善恶只在一念之间,黑白游离,也只是顷刻之间。在这温饱难顾的世道,每个人都想尽力守护住自己想守护的,所以有时好坏的定义并不能那么绝对。
小七那时不是很明白爷爷所讲,但现在,她突然就明白了。她想,如果爷爷在这,也必然是支持自己的做法的。
沉默了半晌,指桑便低下身子,打算将地上人抱到马车之中。
身后却传来花夜的笑声:“我说你们两个傻不傻,与其抱那么远过来,不如让我赶过马车来,也好省点体力。”
看着被花夜赶到身边的马车,小七惊讶道:“花夜哥哥,你竟会赶马车?”
少年微微一笑:“这事情只要去尝试,又哪有做不到呢?”
三人合力将那玄衣男子弄上马车后,小七便取了些水给那男子喝,所幸他还有些许意识,水都咽了下去。喂完水,小七抬头便见花夜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顺手抹了把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花夜摇摇头,轻笑了一声:“小七,你倒是个有意思的人。”看多了勾心斗角,第一次碰到这样对陌生人都出手相帮的人,还是个十多岁的小丫头。
在花夜的意识中,人只分于自己有益无益,正如当初他愿意帮助小七逃离一般,也只是为了扫清自己路途中的对手。
只是未曾想到,自己会因此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更未曾想到,这小七竟是个女儿身。而至如今,他也未曾对小七说过,当日那息心丹是有极大的副作用的。
抬眼对上小七不解的眼神,花夜道:“你如今带上这人,打算如何?”
看了一眼仍昏迷不醒的男子,小七突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花夜哥哥,你看此人衣着华贵,想必身份不凡。”
花夜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小七兴奋道:“那我救了他的话,这滴水之恩合该涌泉相报。以他的身份给我找个工作必然不难,这样我和爷爷他们也不用继续去乞讨为生了!”
花夜:“.............”
指桑在外赶车,闻言不由想起刚刚小七救人时那番大义凛然的话,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半夜三人便停下休息,晚上荒漠风大寒凉,指桑是习武之人便直接靠在车门口睡。(.)车内由于多了个人,虽拥挤,却也没那么寒冷了。
开始花夜并不愿与小七一起睡在马车里,毕竟男女有别,可小七却坚持拉着他。而除却马车里也实在无处落脚,花夜便也在车内睡了。
而今,花夜两边各一个人,听着小七浅浅的鼻息,他叹了一口气,也根本睡不着。忍不住暗中伸手抚了抚脸,那粗糙的触感不由让他狠狠攥紧了手。
回想起那日凤栖阁之事,花夜缓缓松开手,偏头转向左边,眼中闪过难辨的微光。
天边露出些微乌青的光亮时,指桑便醒了,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听到马车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声,他便微微掀开车帘看向里面,却正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指桑反应过来,刚想出声,眼前的人却尖利的大喊一声:“救命啊!!”随即快速掀开车帘钻下马车,落地狂奔而去!!
指桑:“.............”
随即便看到同时被突然惊醒的小七以及花夜,异口同声的道:“怎么了?!”
小七不可思议地看着昨日救下的男子在指桑手底下剧烈地挣扎着。凌晨被此人高亢的一声吼惊醒后,小七便发现花夜右侧的人已不见。
看向外面,却正对上门口指桑的目光,不及她说什么,他便不发一言的放下了车帘子。
等小七与花夜走出马车外,便见远处指桑腋下夹了个正剧烈挣扎着的人,待走近些小七便看清那是昨日间救下的玄衣男子。
昨日间躺在地上看似恹恹垂死的人,此刻被指桑抓着,却正生龙活虎,中气十足的骂着人:“你是哪个山头跑出来的强盗流氓土匪,敢这样抓着你小爷我?你爷爷我堂堂男儿,你此般做法成何体统?再不把小爷我放下,信不信我把你千刀万剐?”
小七与花夜俱都目瞪口呆。
到了马车前,指桑面无表情的将手中人扔在地上。
玄衣男子“哎呦!”一声惨叫,随即摸着屁股坐起来,就着这个姿势便继续开骂:“你这兔崽子想摔死你爷爷我啊?摔死了你赔得起吗你这猴孙!!有种报上你的家门姓氏看小爷不把你满门抄斩了?”
定眼看到站在眼前的小七和花夜,不由“啊!”的大叫了一声。
小七看看面无表情冷着脸的指桑,强忍着笑意问着地上坐着的人:“你是谁?”
闻言,男子下意识的答道:“你小爷我是...是.....”随即渐渐皱起眉头:“我是...我是谁?!”
小七:“.......”
未及小七出口,那男子又皱着眉头看向他们:“你们又是谁?”
花夜冷笑一声:“昨日里你孤身一人垂死躺在荒漠中,是我们救了你。你可莫要说,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此时,天边慢慢露出些微曦光,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花夜未曾戴着斗笠,地上坐着的人便看清了他满是疤痕的脸,不由大叫一声:“你是哪来的丑八怪!!”
看着花夜暗淡下去的神色,小七不由心底叹了口气,此人也真是好本事。昨日间还是憔悴垂死的模样,不过喝了点水过了一夜时间,就生猛如虎成这般。
还大清晨的就同时将指桑和花夜得罪了个遍。
思虑了片刻,她重新问了一遍地上坐着的人:“你自己是谁,你不知道了吗?那你又可还记得自己如何会在这荒漠里?”
闻言,玄衣男子沉思了片刻,然后眉头又渐渐蹙起:“我......我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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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 瘟神
荒漠里日夜温差极大,晌午时分烈日当头,正是最热的时候。[.超多好看小说]
赶车的仍是指桑,花夜坐在他旁边,徒留马车里的两人大眼瞪小眼。一身玄衣的男子团着脚坐在马车上,与小七错开视线,眼神四处打量着马车内部,小七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半晌,小七幽怨的开口:“为什么?”
玄衣男子心下抖了抖。
小七继续抱怨:“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啊!”每次以为自己碰到金主了,却总是变成自己意想不到的境况,比如千羽公子,比如眼前这厮。
大清早眼前此人闹完后,小七问其姓名家室为何晕在荒漠一概不知。随后花夜哥哥不让他再上马车时,便死拽着自己不放,且大叫着指责他们救人怎可只救一半便半途而废。
小七本也未曾打算就这般扔下他,毕竟他孤身一人在这广阔荒漠中,又无粮无水,着实危险。可当她让其向指桑和花夜哥哥两人道歉时,这人却死活不愿,随即灵活的爬上马车霸据一方不挪位置。
她真的很无奈。
其实小七骨子里野得很,也不是个容易欺负之人。可这玄衣男子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但小七从其衣着也可猜出这人身份不一般,所以小七并不想得罪于他以免积下隐患。
万一他也是个如千羽那般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办?想到这点,小七更是不愿得罪于他。
何况她忧心于爷爷他们的情况,着实已无心力再与此人过多纠缠,横竖自己将他带入申州便可,说不定他家里人也正在寻他。
可小七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救的人却把他们陷入了绝境。
出边境之前,指桑便事先打听过穿过荒漠需四日时间,便备好了足够三人四日的粮水,且多备了些水以免发生意外。而幸好已入十月,晋国靠北,这粮水四日储期也不会坏掉。
而救下这玄衣男子后已是入荒漠的第二天,小七便想自己少吃些,这样四人也是够得。可她实在没想到此人趁大家不注意,瞬间便吃掉了剩下口粮的大半。
如果可以,小七真的很想把他扔下马车,本以为是个金主,却还是个瘟神。
抱着怀里小了许多的包裹,小七不由忧郁,剩下的两天半怎么办?都怪自己,还连累了指桑和花夜哥哥二人。
想到此,小七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躲着她视线的人,开口道:“小玄。”
玄衣男子依旧盯着马车顶神游。
小七加重了口气:“小玄!”
盯着车顶的男子缓缓收回视线,看着小七,愣愣地伸出根手指指着自己:“你叫我??”
小七点点头,看着眼前人俊朗的眉目,随即道:“虽然你记不得自己的身份了,但回申州后说不定你家中正在寻你,若有幸遇上你便也可以回家了。不过....我救你一命这事就当我日行一善了,无需你报还了。”
玄衣公子露出惊讶的笑:“这我不好意思.........”
小七截断他的话:“以我从小经历,人若三日不吃饭只喝水也可以活着。到申州还需两日,所以我想这两日你的食粮便自行解决了。”
“当然,”小七继续道,“我们可以分水与你,却是有条件的。”
玄衣男子愣愣的开口:“什么条件?”
小七微微一笑:“一百两银子一滴。”
小玄:“....................”
小七继续道:“不过嘛,这水是否会卖给你也是有条件的。毕竟在这荒漠之中我们的水也有限,卖给了你就意味着我们自己要少喝些。因此,你若想买水,须得去赶马车,赶得好就多卖几滴与你,赶得不好,自然就没有了。”
花夜终是忍不住,“噗嗤”一笑。
小玄反应过来,不由愤怒道:“你这小丫头,原来才是最狠的!”
“你要是觉得不开心的话,”小七指指马车门,“门在那,好走不送。”
玄衣的公子脸黑了黑,沉默不语地盯着小七,小七坦荡荡地回望过去。马车门口的花夜看了眼马车内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心下不由觉得好笑。
他倒是没想到,这小七底子下藏着的性子竟是这般有意思。看了眼旁边赶车的指桑,花夜心中不由疑惑,照理小七有这样厉害的朋友,又如何会以乞讨为生。
小七与玄衣男子对视片刻,便错开眼神,不发一言的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看到如此,玄衣男子也冷哼一声,闭眼靠在马车上不再言语。
南朝京城轩王府内,霄流铮落下一子,看着眼前人,开口道:“二皇兄如今去了东宫看望霄流风了,你就不担心,他两会释了前嫌吗?毕竟,他们二人可是同为皇后所出的至亲手足。”
一身雪白衣裳的男子微微一笑,平凡容貌上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柔声道:“会不会,想必三殿下应该比在下更清楚不过了,”随即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看着棋盘上自己被对方困死大半的棋子,霄流铮轻笑一声:“霄流风自来古板,自认正统嫡子,待人对事都不如老二宽厚和气。此次骤变,本指望千相相帮,却未曾想到这救命稻草才是真正的利刃。他一向自持身份好端架子,此时二哥去看他是出于好意,但想必在他眼中却是羞辱。”
容墨笑吟吟道:“如此,岂不正如三殿下之意。”
看着眼前衣裳如雪的少年,霄流铮不由暗叹了一声:“有件事我实在是不明白,以你之才身居高位是轻易之事,为何你却愿退居幕后,让阁中人担了这功名?”
南朝皇帝霄聚本是前朝臣子,后天下三分便割据江南为帝。他名下只有三子,而老大老二皆是正室所出,唯有他才是侧室所出。
霄流铮亲娘在生下他不久后便因病离世,而南帝霄聚一心只有他的天下,并不关心他这嫡子。虽然自己多年来都以谦卑之态示人,却仍是皇后心中一大忌惮。
当朝皇后之兄是南朝的开国功臣之一,在朝中地位也是旁人难及,若非因为自己亲妹流霜相助,也许自己早就死于皇后手中。
南帝霄聚虽宠爱流霜,却不可能传帝位与她,也正因为如此,皇后更是视自己为眼中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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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风云
严王府之中,霄流砚皱眉看着床上烂醉如泥的霄流风,叹了口气,看向旁边宫侍:“你去打盆热水来。(.无弹窗广告)”宫侍矮了身子应道:“是!殿下!”便退了下去。
他缓缓走向床边,将床上之人鞋子脱下,随即伸手去拿霄流风抱在胸前的酒壶。床上人感觉到有人抢自己手中酒壶,不由下意识的紧紧抱住。
霄流砚低叹一声:“皇兄。”
床上人翻了个身,更紧的抱住怀中酒壶,口中喃喃地念道:“父皇..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我.....”
霄流砚长叹一声,再度伸手去拿他手中酒壶:“皇兄,你先把酒壶给我...此事,我会去与父皇说的。”
十日前,南朝皇帝突然宣旨废了霄流风太子之位,改立皇后次子流砚为储君,朝堂哗然。随即赐封废太子为严王,着令迁出东宫,入严王府。
随后南帝便称病十日未曾上朝,除却千相,也不接见任何人。
满朝文武俱都去问千相皇上怎么了,他却只是说皇帝只是身体抱恙,需要静养,朝中之事皆交于他打点。一时之间,南朝朝堂之中都笼罩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气氛。
千羽平日间虽不与任何朝臣走近,但也正因此未得罪朝中任何一方势力。一碗水端平的情况下,谁都不会心里失衡,而千羽虽看似和气,众人却是领教过他的手段的。
刚入朝为官时,朝中自是皆不服气竟让如此出身的人参与家国天下事,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的使绊子。而其中闹得最大的一件,便是礼部侍郎周易显一事。
礼部侍郎周易显曾与酒楼里撞见也在用膳的千羽,便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讥讽了千羽一番。而后更是派人故意泼了碗滚热的汤于千羽身上,若非千羽功夫在身,只怕不仅会受些皮肉之苦,还会毁容。
而那日千羽却未发一言便离开了酒楼,众朝臣便带着看笑话的心态,更是瞧千羽不起。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以色迷惑了流霜公主,才能做上宰相之位。
可谁知,三日后,千羽便上奏参了礼部侍郎一本,里边皆是周易显贪赃枉法,以公谋私之事。朝臣之中,又有谁敢觉得保证自己身家是绝对干净的,所以大多抱着旁观之态。
何况这礼部侍郎周易显虽不如千羽位阶高,但也是正三品官位,又为官多年,不是一般的狡猾。
其又是东宫太子霄流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所以朝臣本是等着千羽因此事而被冠上诬陷之罪,便好趁机将其拉下相位,赶出朝堂的。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长得比女人还妩媚漂亮的少年却凭一己之力掌握了所有周易显的罪证,让周家被罚没抄家诛九族。(.好看的小说)
更令群臣胆惊的是千羽上奏皇上将周易显头颅悬于皇宫宫门之上三日,说以此警示群臣克己守法。
那三日间,群臣入出宫门时看着悬在宫门口上的头颅,心下都不由觉得戚戚焉。也终是明白那看似软弱无知出身低下的少年,并不可如表面一般可欺。
之后千羽主动请求领兵上了战场,不仅在军中累积了威望,更令所有人刮目相看。再加上流霜公主对其的大力支持,皇上更是荣宠信任与他。
所以就算如今皇上只愿见千相一人,且由他理政,群臣虽心中有异议,也不敢明面表现出来。
而新立太子霄流砚几次三番去求见皇上竟也未见到,去见千相也未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思虑之下,他只得先来看看与自己同母所出的大哥。
他伸手去夺霄流风手中酒壶,他却抱得紧紧不撒手。无奈之下,霄流砚只得用热水给他擦了擦脚,吩咐侍从用心伺候之后,便离开了严王府。
清晨,霄流风头痛欲裂地清醒过来,随身服侍他的人躬身进来:“殿下,您醒了?这是醒酒汤,您先喝点吧。”
伸手接过喝了下去,霄流风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巳时了。”
抬头看了看窗外,霄流风晃了晃头,问道:“朝中可有什么消息?”
贴身的宫侍低声应道:“昨夜里二...太子殿下来看望王爷,听说今晨早朝皇上依然没有上朝,仍是千相大人代为打理朝政。而宫中传来消息,说太子殿下从今早下朝之后便一直跪在皇上寝宫门口求见皇上,直到现在,也还在跪着。”
“你说什么?!”
宫侍连忙跪下,颤声道:“王...王爷息怒!”
霄流风眉眼间闪过阴郁的神色,看着跪在地上的侍从,冷声开口:“王爷?哼!你倒是改的挺顺口的。”
闻言,趴着的侍从心下一惊,忍不住伏得更低:“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看着跪在地上的侍从,霄流风眉眼间神色更加阴郁。他虽与老二是同母所出,可一向觉得这个整日间只知吟诗作赋寄情山水的弟弟没什么想法。
父皇废了自己太子之位,是有所意料,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在废弃自己之时便转立老二流砚为储君。想到这十日来,朝中之事皆有千羽一手打理,霄流风狠狠攥紧了手。
他去求千羽帮忙,最后却是这般境况,他绝不相信与千羽半点关系也没有。
想了想,看着跪在地上的侍从,他沉声道:“唤人与本宫梳洗,本宫即刻入宫。”为今之计,他只有先入宫去求见母后了。
荒漠中,小七一行也停下休息,花夜咬了口馒头,眼风扫过坐在马车角落一动不动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小七正儿八经的坐在指桑旁边,开口道:“指桑哥哥,我怎么觉得今日这馒头格外的甜!啊!还有这水,也是格外的清冽止渴。”
喝了口水,她继续道:“看来城中时旁人说那老王面点铺的馒头是最好吃的,果然没有欺骗我们。听说他这馒头的面是用祖传的手法和了一夜,所以格外松软香甜,”又咬了一口,“喏,放了两天都依然是这般没有变。”
马车角落闭眼靠在车璧上的玄衣公子忍不住悄悄地、慢慢地咽了咽口水。
指桑放下水袋,道:“七姑娘,后日卯时便可到申州城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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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 下毒
闻言,小七却骤然失去了玩笑的心思,沉默了半晌,便应道:“是吗。(.)”
花夜看看她,轻柔的笑道:“小七,你爷爷和哥哥看到你回来了,必然会无比高兴的。”小七点了点头,随即默默的进了马车里。
肚子饿着时,便觉时间格外的漫长难过,玄衣公子心中天人交战,不知是否该不该为了滴水而折腰。想咽咽口水,却发现口中格外干涩。
白日间的荒漠格外炎热,沉默了半个时辰,玄衣公子终是忍不住开口道:“爷...小丫头,能否给些水我喝?”
闻言,小七并未看他:“我说的很清楚了,要喝水,先赶车,再付银子,才有水喝。”
玄衣公子克制住心中怒气:“我现在身上并无银子,如何付你这天价的水账?”
“没关系,我可以让你先赊着,等你找到你家人不就可以还银子了?”
小玄:“.........”
最终,玄衣男子还是妥协了,毕竟银两与性命相比,终归还是性命重要。不过,他心中在意却非是那银子的问题,而是面子的问题。
指桑也终于得以歇息,玄衣男子赶了两个时辰马车后,小七便端着一碗水,拿着一个馒头。兴致勃勃地到他旁边,赞许的开口:“小玄,没想到你看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倒是个赶车的好手。”
随即递上手中水粮:“那看在你这么令我满意的情况下,我决定再格外卖你个馒头。不贵,也只需一百两银子,可比水划算多了吧?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小玄:“..............”
喝了口水,小玄想起件一直被自己忽视的一个问题:“打个商量,你能不能不叫我小玄?”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叫自己小玄,总是觉得怪怪的。
小七茫然:“可你自己又不记得你名字了,不叫小玄叫什么?”顿了顿,小七一脸兴奋,“要不,你就随着我的称呼,叫小八好了!”
小玄默了默:“..........你还是叫我小玄吧!”
喝完水吃完馒头,虽然肚中仍然饿得很,但至少没那么渴了。看了眼马车中的三人,小玄便拿起缰绳,重新赶起了马车,速度却比先前快了一倍。
他想,自己只有尽早出了这荒漠,才不会如此受制于人。而他记忆全失,也想尽快到有人烟的地方,以便早日知晓自己的身世。
幸而荒漠之中,常年风尘弥漫,路面比较平坦,加快了车速小七一行也不觉着多么颠簸。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荒漠中视野广阔,连带着夕阳西沉的景色也格外的磅礴壮观。荒漠上,低矮的植丛稀稀疏疏,被风吹的弯向一边,西边日落染得天色绯红。
小七却无心欣赏这景色,指桑哥哥告诉她,若照着小玄这车速,无需后日,明日傍晚便可到达申州。闻言,她给了小玄一碗水加两个馒头后,便沉默地看着荒漠夕阳。
小玄看了看她的神情,开口道:“小丫头,你变得这么大方,就不怕小爷我寻到家人后,赖账麽?”
看小七没反应,他继续道:“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若是小爷家中权势滔天富贵逼人,若赖了你的帐你也奈何也不得吧?你就没想到过这种情况?”
半晌,小七终是转头看着他,严肃道:“你不是自称堂堂男儿吗?若你这堂堂男儿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欺负我这无权无势的弱小丫头,还是你救命恩人的弱小丫头。传出去可不仅有损你堂堂男儿的名誉,更会辱没你这富贵人家的门楣!”
小玄轻轻一笑:“小爷难道不知杀人灭口吗?”
小七也轻轻一笑:“此种情况我自然也考虑到了,所以为了你我和气,我给你的水都是下了毒的。”
看着眼前男子由惊转怒的神色,小七继续道:“此毒只有我师父能解,你杀了我他肯定不会帮你解毒的。但有我这救命恩人陪你共赴黄泉,你赚大了。所以就算死了,我也会问你讨回银子的。”
怒了片刻,小玄便露出一番你当小爷傻的神色,嗤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小七微微一笑,轻飘飘地抛出四个字:“爱信不信!”
沉默了半晌,他疑惑道:“可我并未觉着有任何不适。”
“哦,”小七严肃道,“这正是此毒的厉害之处,其不仅无色无味,而且中毒者前七日并无丝毫感觉。等察觉之时,此毒确已侵入心脉,无药可解。”
小玄:“..............”
千羽下朝后便带着随身小厮回了凤栖阁。想起今日之事,他并未回疏景轩,而是快步往沁竹园而去。入了园中,他却并未找着容墨。
问了园内侍从,竟也不知容墨去了哪里。
千羽不由疑惑了,自己大清早去上朝时容墨还未醒,下朝后自己虽因故耽误了两个时辰,可这大晌午的容墨能去哪呢?
想了想,千羽吩咐园内侍从若容墨回来便立即告知与他,便打算先回疏景轩。
可刚至自己阁楼门口,千羽便急忙捂住脸转身往门外走去。可没走到三步,身后便传来自己避之不及的声音:“千羽哥哥,你给我站住!”
脸苦了一下,千羽转过身却已是眉头舒展,笑意宛然:“不知公主大驾来临,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但待看清眼前人的打扮后,嘴角不由一抽。
流霜公主平日都是一身甲胄,难得做个女子的装扮,可惜的是着实没有女子的审美。由于常年混迹军中,自由习武,这流霜公主对战事兵法的通透虽非其他女子可及。可论才论貌,这一国公主却是连小官宦家的女儿也及不上。
今日她特地听取些他人意见,换了一身女子的流云宽袖束腰裙,悉心打扮了一番才来见千羽。可她本便生得乌黑壮实些,那裙子非但没有被她穿出飘逸的感觉,反而腰间紧的,令观者都觉难受。
一身云白色,更是衬得流霜公主一张脸黑得发亮,黑得突出。加上其颊边的厚厚一层的腮红,头顶的大红花,更是令千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脚悄悄的往后挪了挪。
他实在是弄不明白,其亲兄三殿下容貌虽不及他,却也是个眉目俊朗相貌堂堂的人。可这流霜公主怎会生成了这般,这南帝把唯一的女儿养成了这般模样,也实在是不知是好是坏。
千羽僵着一张笑脸,看着霄流霜三步两步走到他眼前:“千羽哥哥,你为何老是躲着我?自打从邑朝回来后,我就从未在私底下见到你。”
“公主恕罪,臣也是不得已啊!臣实在是政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实在是没空啊!就比如现在,臣就有要事在身,需先行一步了。”做了个揖,千羽便挪脚就走。
看着就要走的千羽,霄流霜皱了皱眉头,随即缓缓道:“你不想知道你家大阁主去哪了吗?千羽哥哥。”
果然,千羽停步回过头来:“什么?”
霄流霜看着他,心下想靠过去,但想起容墨建议,便忍住了扑过去的冲动。
站在原地面无表情道:“千羽哥哥,你要是把我哄笑了,本公主就告诉你,你家大阁主在何处。”
看着霄流霜这反常的反应,千羽不觉疑惑,换做平日这公主早就贴上来了。怎么今日竟如此老实?忍不住仔细瞧了她半晌,却见她仍然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不冷不热。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千羽也不多管它。反正她不会贴着自己纠缠,于自己而言岂不是乐事一桩。
想起她刚才所说,千羽开口道:“公主的意思是,你知道阿墨在哪里?”
霄流霜点点头。
想了想,千羽摒退了虽有在旁的侍从,便抬脚朝霄流霜走过去,站在她眼前,专注地凝视着她。霄流霜愣愣的与他对视,千羽哥哥可从未这般认真的看过自己啊!正想着,肩上与腰间却突地一麻,随即便不由自主地大笑了起来。
千羽收回手,气定神闲的在旁边看着堂堂一国公主定定地站在原地毫无形象的笑得喘不过气。
半晌,千羽再次出手解了她被点住的穴位,微笑着出口:“公主,您说微臣让您笑了便将阿墨下落告知与我。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公主可莫要言而无信啊!”
被解了笑穴的流霜公主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气来,抬头气恼而又愤怒地盯着千羽。
千羽继续道:“不过,如若公主不愿说,臣也是逼迫不了公主的。只是如此的话,臣还有政务须忙,还请公主自便。”
这么件事做下来,这么番话说下来,换做平常女子,定是要羞恼地哭喊一声:“你就如此狠心么?就如此无情么?就如此伤我的心么?既是如此,你休想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随即伤心泪奔而去。
可霄流霜却是南朝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第一女将军,自是不像一般女子的柔弱与心脆。再者她面对兵法可以一套一套的,在感情上却是单纯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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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 眼泪
虽然对千羽如此使诈心中不高兴,但听出千羽话语中的逐人之意,她不禁急了:“我又没说不愿意说,千羽哥哥!”
千羽沉默不言。
“容墨在我三皇兄府里,他让我告诉你,在沁竹园等他便可,”流霜继续道。
闻言,千羽心里不由疑惑,阿墨昨夜间不是去过了?怎的今日又去了轩王府。心中如此想着,千羽明面却未表露丝毫:“臣谢过公主特地来转告与臣!臣会吩咐下人伺候公主,臣还有要事在身,就恕我不能作陪了。”
流霜看着他转身又走,终是忍不住冲过去抓住他衣袖:“千羽哥哥,你就这般不愿同我待在一起吗?除却公事,你就真的半个字也不愿与我说吗?”
千羽大为头疼:“公主言重了!公主是千金之躯,臣出身微末如何值得起公主如此对待,臣真的有要事在身。若惹公主不快,还请公主见谅恕罪。”
也不知道阿墨是如何想的,竟让流霜来转告自己他的消息。他心中万分祈祷那小乞丐赶快回来,以便自己也能抓住容墨些许把柄。
半晌,却没听见身后传来半点声音,千羽不由疑惑的回过头去。
这一看,却不由惊得结巴起来:“公公公...公....公公主,你别哭啊。”做梦他也没想到,这铜皮铁骨的女金吾竟也会有眼泪这种东西。
霄流霜紧紧攥着他衣袖,微仰着头看着他,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地从眼眶里掉落下来。由于施了一层厚厚的腮红,便在脸上冲出一条一条的道道,令整张脸上黑红相间。
看到如此情况,千羽更是大为头疼。
虽被流霜追着跑了三年,可以前她纠缠自己时,无论自己怎么说怎么做她除却气急败坏,也未曾露出半点伤心难过的模样来。
而今日不知怎么就开窍了,不仅话语间充满伤春悲秋之意,甚至还破天荒的哭了!
流着眼泪,霄流霜哽咽着开口道:“前两日,我偶然在一楼里听了一段说书。那段说书里说,自古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我没听懂,问了我的侍从,侍从告诉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男的若想娶到心仪的女子为妻,是比较难的。可女子若是想嫁给心仪的男子为妻却是容易得多。”
顿了顿,她继续道:“可是我也是女追男,我想嫁给你,怎么就那么难呢?”
看着流霜流得愈加欢畅的眼泪,千羽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心中却在苦苦思索着对策,不如现在一个手刀劈昏她?
霄流霜很想抹一下脸,眼泪一直流,累在下巴上很不舒服。可她一只手紧紧攥着千羽衣袖,另一只手藏在袖子下偷偷攥着半块紫葱,根本没法自己抹脸。
那半块紫葱是容墨给她的,自从千羽回来,躲她躲得更厉害了。实在没办法,她便去找了容墨请教了一番,而容墨便不仅告诉了她何时拦在疏景轩里可以碰到千羽。还让她备了这半块紫葱,告诉她关键时候在眼底下擦一下,再说些软话,千羽定然不会跑。
看着愣愣被自己拉着的千羽,霄流霜心下不由暗暗佩服,容墨果然没有诓骗自己。自己轻功不及千羽,所以若换做以前,千羽哥哥肯定早就挣断袖子跑得没影了。
可是,眼泪滑过脸上有点痒痒的,下巴上掉着一滴水也让她颇感不舒服。忍住想抹脸的冲动,霄流霜更是不明白,那些女子怎么那么喜欢动不动就流眼泪。
千羽看着她哭得一片狼藉的脸,终是忍住想跑的感觉,深叹了口气。
反手扶住霄流霜手臂,柔声开口道:“公主,你实在不必如此。你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万人之上的千金之躯。当日之事实在是个误会,我会救下公主一命,也实属碰巧。”
“千羽哥哥,”霄流霜终是忍不住那种似痒非痒的感觉,往前一步仰头更靠近千羽:“你帮我抹干净脸上眼泪吧,我感觉很不舒服。”
千羽:“...........”
千羽实在是想知道,这公主脸上到底是谁给抹了这么厚的一层胭脂。看着眼前一张黑红相间的脸,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下手帮她擦眼泪。
眼睛一转,千羽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看着霄流霜一直僵直的贴着身侧的手,千羽疑惑道:“公主,你这手是怎么了?”
她正想着千羽能帮她擦擦脸,却未曾想到他注意力突然转到她的手上。闻言,心下一惊,下意识得便将攥着紫葱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这一藏,千羽却更是起疑。
霄流霜往后退了两步,攥着紫葱的手愈发往身后藏,脸上摆出笑脸:“千羽哥哥,你不是还有要事在身吗?我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此刻她思绪确是反应的飞快,几乎愣了一瞬她便想到如若这紫葱被千羽发现了,下一次她要再用这招就不管用了。
可千羽一向好奇心便重的很,头一次看见流霜公主似想躲着他的模样,不由更是好奇。
他不由走近一步,流霜公主便后退一步。
继续走近一步,流霜公主跟着后退一步。
他再走近一步,流霜公主后退了两步。
千羽看着她,就在霄流霜打算先转身走的时候,却见千羽抬起的脚变换了个方向,转身便不回头的走了。
霄流霜松了口气,过了一会,便也抬脚往外走去。
可没走几步,一道身影便如离玄的箭般直直朝她袭来,她下意识的扬手挡住对方攻势。对方似早料到,抓着她的手腕一翻一转,顺着她手腕一滑下去,便打算趁机夺走她手中攥着的东西。
可霄流霜却不是那娇滴无能之辈,虽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却立马反应过来,就着对方拉力朝其眼前攻去。
千羽只感觉霄流霜手中东西擦过他眼底,随即一阵刺辣便直冲眼睛,随即“哎呦”一声蹲了下去。霄流霜也看清了是他,看到自己一击之后埋头蹲在地上的千羽,不由担心地问道:“千羽哥哥,你没事吧?”
看到他依然不抬头,霄流霜不由急了,扔了手中紫葱便强行去扳起他的头,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伤到他。
待看到千羽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她不由愣住了。
看着千羽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忍了又忍,流霜公主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待对上千羽斜过来的眼神,方生生忍住笑意。
随即心中也反应过来,完蛋了!她没想到千羽哥哥竟埋伏着想看她手中藏着什么,虽然没让他看到,却让他中招了。
眼泪源源不断的自动从眼眶里滚出来,千羽用力眨了眨眼睛,却依然止不住。
缓了半天,千羽终是感觉好受了些,他站起身,看向眼前沉默不语的霄流霜,开口道:“你手中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霄流霜想了半天也编不出什么理由糊弄过去,只得声如蚊吟的答道:“紫葱。”
闻言,他思虑了一番,心下便冷笑了一声,再度开口道:“你刚刚的眼泪是不是也是因为这紫葱?是不是容墨教你带着这东西的?刚刚那些话也是他教你说的吧?”
闻言,霄流霜下意识抬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啊!不不不.....这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是吗?”千羽缓缓一笑,脸上泪痕犹在,“那臣倒是好奇,殿下作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下过厨的公主,是如何知晓这紫葱有催泪的作用的?”
一时之间,流霜公主无语凝噎。
作为一个善武不善文的女将军,霄流霜实是辩他不过。不过她到着实好奇,他怎么一下就知道这些都是容墨教她的呢?她一向直来直往,便开口问道:“那你如何知晓这些是你家阁主教我的?”
“哦,”千羽皮笑肉不笑,“我瞎猜的。”
霄流霜:“...........”
而千羽心中,却已是翻滚起了浓浓的愤怒,他从未如此刻般渴望....渴望那小乞丐赶快回来!
待送走霄流霜后,千羽便直接去了沁竹园,由于愤怒,这次他倒是破天荒的没有迷路的到了容墨住处。可到了那里,却发现容墨还未回来,他便只得坐在容墨常坐的那张竹椅下等着。
千羽没想到,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
待他稀里糊涂的睁开眼睛时,便见容墨一身白衣,笑吟吟的站在竹椅跟前将他望着。
注视了片刻,千羽开口道:“小乞丐什么时候回来?”
容墨仍旧唇边挂着丝笑意,语气悠然道:“她不会回来了。”
“什么?”千羽惊得从竹椅上坐起,想了想又道:“难道...难道你派指桑去护送是假,实际上是打算杀了她?”细思番又觉得不对,虽然容墨做事他大都猜不透看不懂。但若要杀一个小乞丐,他还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更何况这么久过去了,指桑也未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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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 杀手
历经四日,小七一行也终于到了晋国申州。(.)
踏上申州土地那刻,小七心中感慨万千,虽只是短短两个月,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花夜在旁边轻声道:“小七,这便是你家乡吗?”
小七点点头。
如指桑所言,他们于傍晚便到了申州,此时城内华灯初上,路上行人却并没有多少。毕竟地处边界,较之京都,自是贫穷冷清的多。
看了眼不远处的一个招牌,便开口道:“指桑哥哥,能否去那里带点东西,然后再回我家中去?”
指桑点点头,随即一行四人,俱都朝那客栈而去。
入酒楼前,指桑轻轻抬眼看了看门匾上三个大字,眼中随即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一入门,立马就有小二上来招呼他们就座。虽然在申州生活了十几年,对这宴满楼外是熟悉无比,可小七却从未进过这楼内。
小七抬眼打量着楼内四周状况,却不觉有种熟悉的感觉。虽为申州城中第一大酒楼,可其布设却是简单而又素净。
想了一番,小七才想到这熟悉的感觉源于何处,此处的感觉,恰与凤栖阁中给她的感觉是一样的。
此时,小玄却紧皱着眉头出声:“我...我好像来过这里.....”
闻言,小七不由期待的看着他:“你对这里有印象?!那你想起什么来了没有?”既然小玄有印象来过这宴满楼,那就证明他可能便是申州人。
小玄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番,随即摇摇头。他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可脑中却只闪过一些零碎的东西,待他仔细去想,却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他摇头,小七便道:“不如,我送你去官府报案吧,如此也更容易帮你寻到你的家人。”
“小七,此举不可,”花夜突然出声阻道:“看他衣着,定是非富即贵,如今三国局势如此紧张。你若贸然送他去申州官府,若是他被官府查出身份非同小可却不是申州人怎么办?”
闻言,小玄点头道:“丑八怪考虑的很周.......”
花夜打断他的话头,看着小七继续道:“到时,他的身家性命不要紧,但势必会连累我们。”
闻言,小七也不由一惊:“对啊!我竟然没想到这层,那样的话我们的银子也要不回来了。花夜哥哥,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小玄:“..........”
此时正是饭时,酒楼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而小七一行想打包的饭菜也已弄好。
四人拎着打包的东西出去时,小玄有些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撞上了迎面进来的人。肩膀被撞得生疼,他开口便怒骂道:“哪个走路不长眼的撞着小爷了?!”抬眼一看却息了声。
眼前人满眼凶气,一脸横肉,正颇为不善地盯着他。
看了眼已经在前面走远的小七三人,小玄冲那大汉微微一笑,随即绕过他便一溜烟跑出了宴满楼。赶到三人身后,小玄悄悄平复了下呼吸,随即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
此时小七正提着手中包好的整只烧鸡,心神已飘到城郊的茅草屋,并未注意到小玄刚刚在后面发生的这个小插曲。
由于去往茅草屋的路都是比较窄小崎岖,指桑便把马车寄放在宴满楼,四人打着灯笼往城门步行而去。
小七手中提着烧鸡,越靠近家里,她心下却不知为何越走越觉得害怕。自己被掳那夜正是中秋,这是唯一一个没有与爷爷他们一起过得中秋。
因此,她特地先去了城中宴满楼打包了这烧鸡,以弥补今年之憾。可是......
看着小七突然停下脚步不走,花夜在一旁柔声问道:“怎么了?”
小七偏头看向花夜:“我想,我这样突然出现在爷爷他们面前,他们肯定会被我吓一跳的吧?花夜哥哥,我终于回来了,爷爷肯定会很高兴的吧?”
看着她眼中神色,花夜笑着柔声道:“当然,他们当然会很高兴的。”
注视了花夜半晌,小七也露出一丝笑意,随即继续抬脚往前走去。身后的指桑看着眼前的背影,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小七再度停下脚步的时候,连小玄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看着小七呆呆地站着,花夜也疑惑的开口:“小七,怎么又不走了?”顺着小七目光看过去,除却荒草小树,却什么也没看见。
小七看着那本坐落着破败茅草屋的地方,此时却空无一物,想起容墨所言,提着烧鸡的手不由颤抖起来。晚上的城郊看起来格***森荒凉,远处树上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
小七忍不住朝那空地走过去,指桑却突然拉住她。她回过头,脸色在灯笼的昏黄的光线下也透出一丝惨白来。
小七仰头看着指桑,声音没什么情绪道:“指桑哥哥,你家阁主是如何知道我家已毁之事的?”
指桑沉默不语。
她继续道:“是不是你也早就知道的?”随即又低声自问自答,“呵呵...我真是傻,你既是他身边的人又怎会不知道呢?其实来得路上我想了千万遍,师父是骗我的,所以一路我都很害怕。”
小七低下头去,继续道:“可是,我总想亲眼看看才愿意相信,所以我也特地去买了这只烧鸡。我以为这样,就会什么也没有变,我的家还在,爷爷和小五哥哥也还在。”
花夜在旁轻轻喊了一声:“小七。”
她却仍是低垂着头,声音平平道:“但是我现在亲眼见到了,我也不信。虽然爷爷和小五哥哥都不在这里,但也许他们是去找我了。虽然茅草屋也没了,但可能是谁有意无意将其毁了。”
小玄也忍不住开口:“小丫头....”
“所以,”小七抬起头来,目光中神色坚定,“爷爷他们没有死,我要去找他们。”正如她不相信师父所言,此时她未曾见到爷爷他们的尸首,她也不会相信他们已经死了。
指桑终是开口:“七姑娘,两个月的时间,加上蛇虫鼠蚁的噬咬,已足够尸体腐化消失。”
小七脸色一僵。
指桑继续道:“何况只有因火茅草屋才会消失得如此干净,而被火焚化后的灰历经两个月的时间,也会被风吹得干干净净。”
如此准确而又正确的推断,戳破了小七心中最后一丝自欺欺人。其实她口上虽固执地说爷爷和小五哥哥也许去找自己了,可她心中却很清楚,以爷爷的身体又没吃没喝,根本无法离开申州。
而小五哥哥也不可能扔下爷爷一人。
小七更知道,以那赵严的品性,也很有可能在掳走自己之后,将爷爷和小五杀了以除后患。想到赵严,小七突地想起,当日自己醒后便是在去凤栖阁的马车上。
难道,赵严其实是师父的人?这一切,都是师父做的?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想起在南朝遇到的事情,小七更加困惑。
南朝初见,他便不认自己,而之后自己被困在凤栖阁那诡异的林中一夜,他也未曾出现来救自己。可若说他对自己无情,却又派指桑哥哥一路护送自己回申州,照顾自己的衣食住行。
容墨所做的事,件件矛盾,越想,小七便越想不透。为今之计,自己只有去城中扶伤医馆找赵严问清楚,有指桑哥哥在,也不怕受他欺负。
可是,小七突然想到,若赵严真是师父的人,指桑哥哥也是师父的人。他们两个便是一方的,指桑哥哥又如何会帮助自己?
小七忍不住抬头看向指桑,却见他竟也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虽然指桑哥哥一向都是面无表情,可此刻他的表情与平日间却大不相同,被这样看着,小七竟不由觉得胆寒起来。
刚想开口,指桑却突地一把揽过自己跃到了另一处,与此同时小七也听到“嗖”的一声,耳边似有劲风刮过。
待站定回神,小七方才发现刚刚站着的地方前面,竟是一支黑色翎箭插在树上,箭尾还在微微震颤。如若不是指桑,此时那支箭便应是插在她身上了。
茅草屋后方,是一座半高的山,容墨三年也是在此山山顶为小七授教。此时少了那茅屋在山前,山顶的树木俱都显露了出来。
虽刚刚快速躲过一支暗箭,指桑手中却仍拿着灯笼,小七抬眼望向指桑,便见他正一脸凝重地盯着那片树林。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小七便见山脚的林子里,缓缓走出一堆黑衣人。除却为首的高大身影,其余人手中皆拿着剑,在朦胧的月光下,反射出一片森冷的杀气!
“阁下倒是好身手!”为首的男子看着指桑,缓缓道。
指桑将小七护在身后,手指握紧腰间剑柄,并未答话。
高大的男子扫了他们四人一眼,再度看着指桑开口道:“我也不与阁下为难,只要你将一人交给我,其他人我保证不伤分毫。”
小七看着那黑衣男子缓缓抬手指向自己,心下不由一惊,还未细思便听到他再度开口:“我此来只是为这玄衣男子,我想阁下也清楚,纵然你武功高强,可要在我们手中护住三人怕也是吃力的很。”
闻言,小七回过头去,便见小玄正站在她身后,一脸呆滞地看着那高大男子:“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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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章 轩王
看着从竹椅上惊起的千羽,容墨并未在意,抬脚便往楼内走去。[.超多好看小说]千羽连忙跟在后面,开口问道:“阿墨,你与那小乞丐,到底是什么关系?”
跟着他入了屋内,却见厅间摆了一桌膳食,桌边坐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看到千羽,那少年便微微笑开:“千相大人,你睡醒了?”
看到他,千羽却不由愣了楞。
那少年正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儿子,亦是与霄流霜一母所出的亲兄,霄流铮。
但片刻,千羽便反应过来,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微臣见过三殿下。”霄流铮轻轻抬手:“千相多礼了,快快请坐用膳吧。”
看了看已入坐的容墨,千羽便也沉默着坐下吃饭。
千羽忍不住偷偷从眼风里瞧着眼前若无其事吃着饭的两人,心中实在没搞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容墨与南朝皇族中人一起吃饭,这可是头一次。
一向他都是把自己推出去顶这些场的,今天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带霄流铮进沁竹园,更诡异的是他们三人竟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他忍不住再次趁着夹菜的间隙,悄悄透过眼风打量着两人,却没瞧出半点情况来。
千羽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神思百转,一没留神手中筷子夹着的菜在半空中掉了下来。一块方正的冬瓜正正落在中间的汤碗里,容墨与霄流铮二人皆是反应极快地向后一躲。
看着衣服上溅到的汤水,千羽心下一阵无言。
抬首对上容墨淡淡的眼神,千羽嘴角一抽,随即看着霄流铮僵笑道:“微臣失仪了,还望殿下恕罪。”
霄流铮微笑着摆摆手:“无妨,看来千相在此看到我,颇为惊讶。”
千羽继续皮笑肉不笑:“没有没有....”
“如此,千相是否先去换件衣服?”
千羽僵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
闹过这么一出后,千羽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吃完了这顿饭。吃完饭,容墨便开口道:“千羽,你先陪三殿下下几盘棋,我有事需出去一趟。”
千羽不解地看着他,但碍于霄流铮在场,有些话他没法问出口,只得问道:“阿墨,那你去哪里?”
容墨一身白衣如雪,烛光下的脸温润柔和,唇畔含了一丝笑意:“我只是去喂下乌玄罢了,你要与我一起去么?”
闻言,千羽挥挥手:“好走不送。”此话一出,他便知容墨是要去做什么。喂乌玄是假,他要喂得,乃是那五行密林中的万蛇。
那林中的蛇具是以毒物为食,对于千万条蛇缠绕在一起抢食蝎子蜈蚣毒蛤蟆的场面,他看过一次后,便没有兴趣再看第二次。
可是,看着容墨即将出门的身影,想起竹林下自己初醒那刻他说的话,千羽便很想问一句“什么叫小乞丐不会回来了?”。
可看到坐在旁边喝茶的霄流铮,千羽却开不了口,可他心中,实在是忍得很辛苦啊!眼见着容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小道上,千羽只得回身看着霄流铮:“殿下,赐教了。”
这霄流铮与那霄流风一样可恨,每次都挑不是时候的时候出现。
一炷香后,霄流铮看着棋盘上被白棋围绕的黑子,不由失笑道:“看来千相对于我的出现,不仅惊讶得很,还厌恶得很啊。”
千羽脸上作惶恐之色:“殿下言重了,您能光临寒舍,实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微臣欣悦都来不及,何谈厌恶之说。”
霄流铮看了千羽半晌,终是叹了口气,道:“千相,我也不与你打哑谜了。此番前来,实是本宫有要事求问千相。”
千羽虽不如容墨心思深沉难测,却也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刚看到霄流铮的刹那,不可否认他是茫然又惊讶,可饭后容墨让自己与霄流铮下棋。[.超多好看小说]
他便知道容墨是刻意的,他刻意找借口离去,只是为了让自己与这霄流铮有独处谈话的空间。虽然他一直不明白,南朝三个皇子,容墨为何独独与这看似最弱势的霄流铮相交。
但与容墨相交十年里,他看不懂的地方太多了,千羽也并不在意。初见这个衣衫如雪的少年,容墨仅仅九岁,他却已被其折服,而不管容墨想做什么,他都愿全力以助。
而这十年间,他看着容墨不动声色的,在这乱世里洒下一张无形的网,更是佩服。三国总是纷争不断,涂炭的却是平民百姓,这乱世早该有个人来结束它。
而千羽知道,能做到的,只有容墨。
而眼前的霄流铮,他也自是知道容墨让自己与其下棋也是有目的的。
霄流铮看着他,缓缓道:“昨夜我也是如与千相这般,和容阁主下棋,当时我曾问容阁主一个问题。”抬手落下一子,便救活了棋盘上大半黑棋,“我问容阁主,以他之才身居高位是轻易之事,为何却愿退居幕后,让阁中人担了这功名?”
“哦?”千羽看着他,面上摆出好奇的神色,道:“那阿墨,是怎么答的?”
霄流铮唇边溢出一丝笑意:“容阁主说,人皆有其长。他能做到的,千相大人也许做不到,但千相大人能做到的,他也未必做得到。”
闻言,千羽眼角一抽,心下不由觉得容墨的脸皮又厚了一层。不了解他性子的人听到这么一番故弄玄虚的话,定然以为容墨其实是自怀经世之才而又有容人之量,便更觉他谦虚可敬。
可只有千羽清楚,容墨此番话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可这没意义的话对于霄流铮这种喜欢多想的人,却会变得大有意义,而且意义深远。
若容墨是对千羽说这番话,千羽立马就能意会到。
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是在说容墨可以做到喂食群蛇百毒,但他做不到,他可以做到钻狗洞爬进凤栖阁,但容墨做不到。
仅此而已。
心下如此想,千羽明面上却摆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那殿下是信了容墨所言,所以来与微臣议事的?还是不信阿墨所言,所以特地来试探微臣的?”
半晌,霄流铮方道:“我若说不信,不知千相大人可还会回答我的疑问?”
这话一出,千羽便已猜到这霄流铮此行目的,便是与白天宫中发生的事有关。今日早朝一下,他便在南帝寝宫门口碰上了跪在那里的新太子,霄流砚。
本他还奇怪这霄流砚一下早朝便急急忙忙地走了是所为何事,而当碰到他跪在南帝寝宫门外时,千羽方明白这新太子如此匆忙的是为了干什么。
他忙着阻拦自己。
在自己入南帝寝宫前,拦下自己,带他进去面圣。
而在自己还在与霄流砚纠缠的当口,他便见到当朝皇后也赶了过来。旁边跟着的,还有自从被废储君之位后便一直称病未上朝的霄流风。
想起当时混乱,千羽至今都不由头疼,若非自己机智,南帝寝宫中的秘密说不定便要被揭露出来了。而此番霄流铮前来,应也是为了此事。
千羽看着霄流铮,开口道:“殿下有事,不妨直说。”容墨既然选择与他相交,又带他入了这沁竹园,便是已选好灭了这南朝霄家的利刃,他自是会配合与他。
闻言,霄流铮沉默了片刻,终是开门见山的问道:“我想知道,这次太子之位的变故,是因为什么?”
千羽丝毫未曾犹豫的反问道:“当初皇上派微臣去邑朝拜访齐皇之时,皇上是否曾召殿下四人入宫面圣?”
霄流铮微微点头,当日父皇召见他们兄妹四人,却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可是,那件事难道与太子之位的变故有关?
霄流铮还记得,当日父皇所问乃是攻邑拉晋是否可取?自己与老大流风所答是可取,而老二流砚与流霜却是皆答不可取。
想到此,他更加疑惑:“难道那日之事,便是霄流风这个嫡长子东宫之位被废的原因?”
千羽微微一笑:“此乃其一,殿下可知为何我朝兵力强于其他两国,这一年来却未曾对任何一国出兵?”
“若贸然对其中一国出兵,晋邑两国定会联合,虽然我朝略微强盛,”霄流铮叹了口气,“可也未必顶得住这两国联合之力。”
看着霄流铮,千羽继续道:“严王太子之位未废之前掌管的是兵部事宜,职掌我朝兵事。而二皇子司管的是户部事宜,掌我国田地户籍赋税等事,职掌的是我朝财政。三殿下司管工部,主掌我朝工程事物。”
顿了顿,继续道:“可东宫之位转变之后,兵部之事便由微臣接管。”
闻言,霄流铮眼神暗了暗,除却接管了兵部,眼前人还打理着吏部。官员的任用罢黜之权加上军卫武官的选授之权,这千相几乎是握住了南朝最主要的人脉。
若非皇后外戚势力的干涉,这南朝之事怕皆会由千羽一手遮天。但三年间,霄流铮也将这千相的作风看在眼里。他虽手中握着那么多人的前途命运,却从不与任何一方势力走近,而总是独善其身。
他想,这也应正是父皇对其如此信任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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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章 宝藏
霄流铮与流霜是同母所出,可两人母妃既非正室,又不如皇后般有强盛的娘家。是以他才一直被压制在霄流风二人之下,当年渔阳一战后,霄流铮便有意想结交千羽。
奈何千羽油盐不进,霄流铮也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霄流铮一直韬光养晦,想要的除却南朝地位,还有当朝皇后的性命。当年其母妃诞下霄流霜之后,便莫名因病而逝。
可霄流铮心中却清楚,他母亲之死是因何事。想起母亲临死之际,枯瘦苍白的手紧握着他的手,声声嘱咐的便是要他夺得帝位,为其报仇。
而父皇,心里眼里都只有他的天下,对于后宫中死了一位妃子,他并不在意。就算是这个女人已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在他心中,也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而霄聚开始注意到他,却是因为流霜,可也因为流霜,皇后也注意到了他。
他便只能愈加装作无能淡然,可心中却愈发焦急,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而千羽便是最好的人选。可惜的是,此人却着实难以收服。
思量之下,霄流铮突然想到一人。
这千羽乃是从凤栖阁中出来的人,自己若能与凤栖阁阁主交好,必定有助于他与这千相相交。可是那阁主容墨他也听过,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因此要想见到他也实属不易。
正愁之际,他却没想到自己竟能在因缘巧合之下救下容墨。而更让他欣喜的是,在与容墨相处过程中,霄流铮发现这凤栖阁阁主乃是个身怀惊世之才的人。
君居内室而知天下,霄流铮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容墨,是再合适不过。
霄流铮无比欣喜,自是邀请容墨为他谋士,来助他夺得这南朝帝位。却未曾料到,容墨竟拒绝了他,而是举荐千羽。
虽然可惜容墨明珠蒙尘,可兜兜转转自己本意也是为了千相,因此霄流铮也并无不满之处。而是心中另有打算,他想,自己若身居那万人之上的位子后,再请容墨为其筹谋天下也不迟。
想到此,霄流铮看向千羽,继续道:“千相多谋善断,智勇兼全,父皇自是无比器重。可令我不明白的是,当日父皇私下一问,便不足以影响朝政,如何会废了严王太子之位?”
千羽笑道:“殿下过奖了,微臣也只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微臣有一问,当日殿下为何会答可取?”
“我会答攻邑拉晋可取,”霄流铮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正是因为千相正在邑朝。”
千羽面色不变,笑意不减,示意他继续。
霄流铮继续道:“而今三国成鼎立之势,我朝位居江南,北面相邻晋国,可东面却与邑朝隔海相望。可晋邑两国之间却是水陆皆通。因此任何两国联合,对另一方都成夹击之势。”这也是为何当年千羽渔阳一战,能震惊天下的原因。
胜败乃兵家常事。
可千羽能在晋邑两国联合来犯的情况下,仍能以少胜多,则是反常了。可也因此一战,三国之间虽然仍是箭拔弩张,可哪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千相渔阳一战闻名天下,邑朝齐皇也自是明白千相之于南朝是何等重要。可父皇却密派千相去邑朝,想必齐皇定会相信我国诚意,信任与我朝。但邑朝却未想到,我朝会与晋国联手攻其不备,”霄流铮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如此定能一举灭了邑朝。”
听完后,千羽又问道:“可殿下又如何肯定晋国会与我朝联手呢?如若邑朝覆灭,晋国岂不会担心我朝会趁机进攻他。”
霄流铮笑道:“如若我朝也像对待邑朝一般,派一个在我国举足轻重的人去访问晋国。并且让其留在晋国做做客,岂不让晋国安心,愿意配合我朝?何况,晋国最大的威胁,并非我南国,而是邑朝。”
千羽疑惑道:“哦?殿下何出此言?”
“此事涉及前朝,千相不知,也不奇怪。叶齐两家在前朝时期便渊源颇深,而晋国与邑朝水陆皆通,如若邑朝攻袭晋国,怕是其更防不胜防。”
微点下头,千羽继续道:“那殿下属意去晋国为客的,又是谁呢?”
沉默了片刻,霄流铮说出了一个千羽意料之中的人,霄流砚。
霄流砚当时虽非太子,可他与太子的古板和自以为是不同,在朝中待人亲厚和善,有事皆乐意相帮。且与霄流风相比,皇后却更为宠爱和喜欢他,霄流砚嫡子的身份也足够让晋国看到南朝的诚意。
因此,让霄流砚当质子来与晋国签订盟约,是再合适不过。
虽说此刻他对霄流铮是虚与委蛇,但千羽也不由承认这三皇子,谋智较之霄流风,确实强上许多。
笑了笑,千羽直接开口:“殿下此计确实可行,可是殿下可知为何皇上并未赞同?”
霄流铮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千羽继续道:“当今太子殿下所答,是皆不可取。究其因由,除却二皇子不喜战争之外,还是因为我朝存在内忧。太子殿下司掌的是户部,因而除却皇上,他是最清楚我国这些年财政国库状况之人。”
霄流铮点点头。
“天下三分以来,三国之间便大小战事不断,我朝虽地占江南富庶之地,却也是被耗得国力空虚。更遑论大半国土位处塞北的晋国,若论起来,我朝倾力进攻晋国也未必会灭不了他,可如此邑朝定会坐收渔翁之利。因此渔阳一战后,三国皆是按兵不动,也以便趁机休养生息。”
顿了顿,千羽又话锋一转:“不知殿下可曾听说过三天子鄣山?”
霄流铮道:“那座传闻中前朝皇帝埋葬了宝藏的海中山?”前朝覆灭之后不久,便流传着这么一个传闻,在三国交界的幽海之中,有座三天子鄣山。
相传此山之中埋藏着前朝皇帝聂昀留下的大量宝藏和兵器,但是,霄流铮疑惑道:“这只是个传闻,别说宝藏,便是那座山谁也未曾见过。”何况若前朝聂昀手中掌着这些东西,又如何会成为亡国之君。
千羽微微一笑:“微臣本也并未在意此事,可皇上几月前派微臣去见邑朝齐皇,并非是为了拉邑朝为盟国,而是为了此事。”
霄流铮不由惊讶道:“这.........”
“而皇上密召几位殿下的那一问,”千羽继续道,“也是与此事有关。”
霄流铮不解道:“还请千相说明白些。”
拿起桌边茶杯,微抿了一口,继续道:“那幽海之中的三天子鄣山,虽神秘莫测,可皇上与齐皇却俱都收到一封有关此山下落的密信。而那封密信,皆是来自先观城。”
“先观城?”霄流铮不由道:“那个传闻中无所不知的江湖组织?”
千羽微微点头:“而后皇上召见我,便告知微臣,此封密信是说那三天子鄣山的下落便在前朝皇帝玉玺之中。而此玉玺却随先朝容皇后唯一的女儿流落在晋国。”
霄流铮更加不解:“可是,先朝容皇后不是未留下子嗣吗?何来流落晋国的女儿?”
千羽一摊手:“这个微臣也不清楚了,皇上告知微臣的便是这些。”
霄流铮:“...........”
“不过,”千羽继续道,“那封密信上说,他们并未将此事告知晋国,而若要想知道前朝公主的下落,只有南邑两国玉玺相合。皇上本并未理会此事,可皇上圣体却每况愈下。因此他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派微臣去邑朝面见齐皇,商议此事。而后臣得见齐皇,果然验证了邑朝也收到了那封密信,而信上所言也与皇上手中的一模一样。”
霄流铮问道:“可此事与父皇召见我们有何关系?”想了想,却蓦地想到一事,“莫非,父皇此问是为了试探我们?”
千羽赞许地点点头:“看来三殿下已经想到了。那日皇上听完各位殿下的回答之后,便下了密旨与臣,皇上打算让二皇子流砚继承帝位。让臣与流霜公主辅佐,牵制皇后外戚势力。”
闻言,霄流铮心下不由漫上一丝寒意,若非今晚得知这些事,自己性命也许就不保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父皇,是怎样的一个人,于后宫嫔妃而言,他不是温情的丈夫,于他们四兄妹而言,他更非慈爱的父亲。
他的眼中,只有天下江山。
而这样的人,是容不得别人对他皇位的觊觎,就算是其儿子,他也不允许。而当日一问,只是为了试探他们的野心。
霄流铮心下暗叹,自己终究还是没有沉住气,锋芒毕露了。
随着父皇身体每况愈下,他便更希望所有人仍是怕他惧他。而自己和老大却因此问,不仅显露出了心中所想,更因此一问,显露出了目光的短浅。
正如千相所言,南朝随着前几年的穷兵黩武,早已耗空了国力,需休养生息。而父皇此问便可让其看到如若将帝位交付于太子,必然会使南朝走向动乱之中。
俗语云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若居上位者不顾民生,一味只知扩张国土,必会引发内忧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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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 奸臣
而此时,南朝最该做得,是休养生息,养精蓄锐,而非再议战事。
自己与霄流风所答,却让皇上看到了他们两人不会审时度势,且目光不长远。而南帝霄聚会相信那封密信所言,也可证明其身体状况之糟糕,他极想在归天之前能让霄家统一了天下。
可朝中他谁也不信,只信千羽,也是有因由的。
一来千羽出身低贱,就算日后他有异心,也会有很多人口不服心不服。二来千羽不与朝中任何大臣走近,不结党营私,因此也难壮大其自身势力。
而今父皇既已立下储君,以父皇脾气,为了这南朝江山的巩固,他势必会剪除影响霄流砚坐稳帝位的一切威胁,比如霄流风,比如他。
再安排皇后、千羽、流霜三方辅佐其夺得天下。
而自从父皇废了霄流风太子之位后,却称病不理朝政,只让千相打理,怕是目的便在于他与霄流风二人。他们二人,只怕性命堪忧。
想到这,霄流铮心下渐渐漫上一丝彻骨的寒意。
他看着千羽,缓缓道:“不知千相为何会愿意,告知我这些事?”
千羽微微笑道:“三殿下心如明镜,必已明白微臣意思。”又叹了口气道,“虽然微臣得皇上重用,可归根结底微臣的伯乐,乃是流霜公主。而微臣为官几年,心中更是清楚,朝中又有几人不是都轻视微臣出身?而此次皇上将微臣推出去,做这恶人,担这千古骂名,微臣心中又怎会愿意?”
“再则,”千羽看着霄流铮,“我家阁主是微臣救命恩人,而三殿下既救了我家阁主,我又岂可恩将仇报?想必殿下也清楚,我家阁主让你我下棋,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闻言,霄流铮眼中浮现欣喜之色:“那千相可知,皇上打算如何对待我与霄流风?”眼前人话说到如此份上,若自己还在怀疑他,便显得自己太多疑小气了。[.超多好看小说]
其实,在想明白霄聚为何会称病避理朝中之事,而将大权交于千羽,霄流铮便知千羽势必会归顺自己的。
霄流风作为嫡长子而被废储君之位,心中定然不服,而南朝皇帝又怎容的他生异心,扰乱南国内安。而自己与流霜是亲兄妹,流霜是手握兵权的女将军,所以南帝也不会容许自己活着,以防后患。
可是,虎毒尚不食子,如若他来动手,必然会遭后世诟病。因此他便让千羽代理朝政,让千相担下这些职责,以及所有人的指责。
而南帝让千羽出面除了他与霄流风之后,再让皇后、流霜、千羽三人辅佐霄流砚,也不用担心三人勾结。一则霄流砚是皇后轻生,她自然全全力支持以及稳固霄流砚帝位。而千羽杀了霄流风,皇后势必对其恨之入骨,而流霜虽对千羽痴心一片,可如若千羽杀了霄流铮,流霜也会对千羽爱恨不得。
而千羽为了保命,更是需全力辅佐霄流砚,寻求庇护。
如此,三方势力互相牵制,朝堂平衡,政权稳固。南国方无后顾之忧,便有余力去与晋邑两国抗衡,一统天下。
而前朝宝藏之事,南帝霄聚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若此事属实,三国任何一方寻到了这些宝藏兵器,对其他两国而言都是莫大的威胁。
霄流铮心下暗叹,这霄聚果然是为了江山一统,没有做不出来的。
幸而在自己心中,早已不将他视为自己父亲。在这个所谓的父亲漠视母妃身死命亡的那一刻,在这个所谓的父亲未给过他一丝关心温情的十几年里。
那些骨血里天生便流淌着的父子亲情,在霄流铮心中,早已被消磨殆尽。
看着霄流铮变得阴郁的脸色,千羽继续道:“今日之事,想必殿下也有所耳闻吧?此事,便是个除去霄流风的机会。”
今日早朝后,霄流砚便先在南帝寝宫门口跪着,却是为了拦下千羽。
千羽刚至乾明宫,便见霄流砚在寝宫门口跪得笔直,心下暗叹一声,千羽也只能上前:“太子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霄流砚看到他,却依然面向乾明宫门跪着:“千相,本宫有要事去求见父皇,还烦请千相带本宫一同入乾明宫。”
看了眼宫门口守着的一排御林军,千羽为难道:“太子殿下您先起来,微臣担待不起啊。”
看了千羽一眼,他继续道:“如若千相不答应,本宫便跪在这里,直到父皇出来为止。”
千羽不由大为头痛。
论起来,霄家三兄弟,他较为欣赏的便是这霄流砚。在皇家之中,还有这般重视手足之情的,这倒实是难得。
这霄流砚不似霄流风,深怀野心可自身却古板愚钝,也不似霄流铮,虽有谋略可却受人压制。他从小便是个喜爱文学之人,又是皇后的心头宝,从未受过什么苦,因此养成了个温文尔雅的性子。
可千羽没想到,这霄流砚脾气执拗起来,却也是个不到底便不放的人。
看到他依然跪着,千羽为难道:“太子殿下,并非微臣不答应你,而是这是皇上圣旨,微臣不敢违抗啊。何况,就算微臣有心带你进去,可是那守在宫门的御林军皆是皇上吩咐过了的。若是太子殿下硬闯进去,到时皇上震怒,微臣如何担待得起?”
沉默了半晌,霄流砚道:“那千相可否告知,父皇为何会突然改立本宫为太子?”
“这些皇上圣旨里不都说了,是太子殿下您仁厚睿智,因此皇上才将南国的未来交于殿下手中。太子殿下,您还是起来吧,事已至此,您何必再追究因由,微臣不敢妄揣圣意,殿下还是不要再为难微臣了。”
“既是如此,”霄流砚不再看千羽,却仍是跪着不起,“本宫便跪在这里,直到父皇答应见我。”
一瞬间,千羽都有种想敲晕他的冲动。
霄流铮跪在那里,千羽也不好就这样直接进乾明宫,可陪在他身边,千羽却是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正纠结着,千羽突听到身后传来呼喊:“皇后娘娘驾到!严王爷驾到!”
他回过身便对上为首两人如刀刻般的眼神,微微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严王殿下!”
为首的女子年已中年,却因保养得宜,仍是年少风华未减,看着千羽,开口道:“千相既在此处,却让我南国堂堂太子跪在你身侧,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闻言,千羽脸上忙讪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微臣有要事需禀告皇上,刚至此处便见太子殿下跪在门口,任微臣如何相劝,太子殿下都执意不起啊!”
未及皇后再开口,她身侧的霄流风却冷冷道:“母后所言,可并不言重,千相可以随意进出父皇寝宫,我们这些为人子的反倒跪着都进不了!”
闻言,皇后的怒气更甚:“不知本宫若要见皇上,是否也要在千相身前跪上一跪?”
千羽心下着实佩服这对母子的唱和,三言两语便把此事变成了自己阻着霄流砚以及所有人面圣。在这独揽大权,一手遮天,成了个佞臣。
看看跪在地上的霄流砚,千羽想了想,决定先溜为妙,这太子爱怎么跪就怎么跪。
他躬身行了个礼:“皇后娘娘,严王殿下,皇上还等着臣禀告政事,怕是等急了。还望皇后娘娘与严王劝劝太子殿下,切莫硬闯乾明宫。如若扰了皇上清静,影响皇上病情,必会使皇上震怒,臣先告退了。”
随即便朝乾明宫而去,任由身后的人气得脸色发黑。
霄流砚看着千羽进殿后,乾明宫雕花沉香檀木门被缓缓关上,心一急便站起身想往宫内而去,却因身后传来的怒喝生生止住了脚步。
霄流风脸上铁青:“你给我站住!你是想让我彻底颜面扫地,万劫不复吗?”
他回首看着霄流风,不由道:“皇兄...”
皇后叹了口气,也道:“砚儿,我们先回去吧,你父皇的脾气你也了解。如若再惹他生气了,你皇兄只怕日子更加难过。此处人多眼杂,你这般做,可于你皇兄并无好处啊。”
霄流砚看了看除却御林军,边上俱是宫侍,虽说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可毕竟都站在旁边。微看了眼霄流风暗沉的脸色,他便点了点头。
千羽在殿内,感到那母子三人终于离去,不由松了口气。
随即步入内室,看着躺在龙床上一动不动的人,不由觉得讽刺,便冷笑道:“看来霄聚这老头一向的作风,倒是在这些人心中积威甚深啊!这么无情无义的人,竟还有这么个敬着他的儿子。”
随即又看向旁边沉默立着的,南帝霄聚的太监,语气不满道:“我说你这不男不女的,刚看本公子一人在外顶三人,也不出来帮上一帮。就躲在里面冷眼旁观,你这心肠黑得,可是越来越接近容墨了。”
在金黄龙床旁侧,立着一位一身太监紧袖深灰色衣服打扮,五十岁左右的老人。
听完千羽的话,他却眼皮也未抬起看千羽一眼,而是面无表情的道:“今晚我便告诉阁主,你在背后骂他心思歹毒心肠黑。”
声音却极是尖细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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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 银子
闻言,千羽不由怒道:“你这死娘娘腔,本公子不过说了三个字,你就这般给我添油加醋地胡说八道!信不信本公子在这打得你找不着北啊!”
那人冷冷道:“找不着北的是你!路痴!”
被人踩了痛脚,千羽更是恼怒:“你!!”眼风扫到床上躺着的人,便道:“哼!本公子还有要事,懒得与你计较!”
随即自顾走到外室的雕花椅上坐下,闭目养神。
回想了一番,千羽看着眼前若有所思的霄流铮,继续道:“想必对霄流风的性子,殿下应比微臣更加清楚,以他的脾性,与太子殿下之间,怕是要蚌鹬相争了。”
霄流铮看着千羽,渐渐笑起来:“看来容阁主果然所言非虚,千相之智,实是令我佩服。以后,我可就要多多倚仗千相了。”
千羽缓缓做了一个揖,也微笑道:“殿下言重了,殿下如此看重微臣,微臣如何能不感激呢。”
送走霄流铮后,千羽便往疏景轩而去。
入了房内,果见容墨半倚在床头,借着灯光看书。
看着他如此悠闲的模样,千羽心中不由不平衡了:“阿墨,这霄流铮之事你又往我身上推,我这又忙霄家老子又忙霄家小子的事,你想累死我呀!”
不及容墨答话,屋外便传来一身嗤笑:“天天下朝之后待在乾明宫内吃喝玩乐,是挺累的!”
千羽转身看着一身灰衣迈步进来的少年,怒道:“你这死娘娘腔是不是算准了时辰进来的?专找本公子的麻烦?”
那少年脸容清秀,迈步入房后,看着千羽不屑道:“谁有闲心找你这连路都找不到的蠢货的麻烦!”
随即看向床上容墨,躬身行礼道:“阁主。”
容墨仍旧看着手上的书,开口道:“问槐,接下来的七日内,你须寸步不离的待在乾明殿内。”
“是,阁主。”
千羽不由疑惑道:“七日内?”
容墨抬起头,眸光清凉如水:“七日之后,南朝皇帝霄聚驾崩,传位与霄流砚。而霄聚身旁随侍,都需为先皇陪葬。问槐,宣完圣旨之后,你便去往晋国,教化前朝公主。”
灰衣少年微微点头:“是。”
这一刻,千羽不由更加疑惑道:“前朝公主?”随即看着问槐,“问城主,本公子还以为你这密信上的前朝公主,是杜撰出来的呢?”
容墨站起身,墨发如瀑布般散了下来,映衬这一身如雪的衣衫,整个人气质慵懒而高雅。
千羽看着他似要走的模样,不由再度出声问道:“阿墨,这...还真有前朝公主?”
宛如高山积雪般的少年,并不出声,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想了想,他突然看着身旁的灰衣少年,越看嘴角的笑意便越浓。
要是真有什么前朝公主,那就最好了,要是那公主比流霜公主还厉害,那就更好了。阿墨既派这问槐去教化前朝公主,那最好能让这死娘娘腔多吃点苦头。
看着千羽满面笑意地看着自己,问槐不由面无表情的斜眼过去:“听到公主两个字就这么开心,看来阁主该在圣旨里多加一条,赐婚千相大人与流霜公主,让你宰相变驸马好了。”
一瞬间,千羽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而此时,晋国申州城郊,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正当小七看着那执弓的黑衣男子抬手指向自己,心下正发凉的时候,却听到此人口中所说,却是要玄衣男子。她不由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便见小玄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一脸呆滞。
虽然此刻气氛紧张,充满杀气,可小七还是未忍住,便小小声的开口问道:“小玄,你是不是以前为富不仁,所以得罪了不少人啊,怎么刚出荒漠。就有人想抓你?”
小玄小小声的回道:“我...我不知道啊。”
小七小小声道:“看你刚醒那会儿骂人那样子,想必原来其实是个嚣张跋扈的人,现在报应来了吧。”
小玄小小声怒道:“这种时候你还要幸灾乐祸?!”
看着指桑半晌未出声,为首的黑衣男子冷笑一声,扬手便打算下令,小七却蓦地大喊一声:“等等!”看着黑衣男子暂停在半空中的手,小七对着他“嘿嘿”一笑。
随即便放柔了声音道:“这位...杀手大哥,我们与这玄衣男子其实只是萍水之缘,我们三人与他并不熟悉。”
闻言,小玄不由在她身后怒道:“你这.......”
小七急忙打断他,继续道:“只要你愿意放了我们,这玄衣男子随便你们抓去,与我们无关。”
此时,月亮渐渐被小片乌云遮住,光辉暗淡朦胧了许多。而小七一行手中打着的灯,也似要逐渐燃灭,一堆人虽站在空旷之处,四周光线却也暗淡了许多。
听完小七的话,那为首的黑衣男子不由盯了小七半晌,忽然道:“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年纪小小,确是挺识时务。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走吧。”
半晌,小七未曾挪动脚步。
黑衣男子不由疑惑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还不走,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可别逼我。”之所以愿意放过这三人,是除却刚刚那一箭测出此人身手外,黑衣男子还能从指桑的吐息之中感觉得到,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而时间紧急,他的目的只有一人,而那人身边的护卫还在申州城中搜寻,自己必须在他们找到他之前除去这人。
若非今日自己无意间先碰到他,说不定就要错过这绝好的机会了,不过,黑衣男子纳闷的是,他为什么没有认出自己来。
小七诚恳而认真地看着那黑衣男子:“杀手大哥,我就是有个问题想问清楚。不知小玄与你们是什么仇怨,如果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你们就放过他,把他交给我们好不好?”
站在她身后的玄衣男子还未来得及感动,便听小七又道:“这个人欠了我们很多银两,他要是死了,我的债就没着落了。”
瞧着对面的黑衣男子身影僵了僵,花夜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便连指桑眼中,也漫上一丝笑意。
唯独玄衣男子恼羞成怒道:“你这见财忘义的死丫头守财奴,难道爷的命还没银子值钱?”语毕,又觉得这话感觉别扭的很。
果见小七回头看着他,疑惑而又茫然道:“难道银子没你值钱?”
小玄:“.......”这问题要是回答,自己就和这丫头一样蠢了。
听着他们乱七八糟的对话,对面的黑衣男子终是忍无可忍,扬手便下令道:“上!”
回过头便见一堆黑衣人攻了上来,小七吓得大叫:“啊啊啊杀手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们还没聊完呢!你做人要有耐心啊!”
指桑抽剑瞬间,内劲灌入剑身,霎时剑光暴涨,横劈过去,眨眼先攻上来的两名黑衣人便无声倒地。其他人看着指桑如此迅捷的剑招,都不由迟疑了一番,随即便再度攻了上去。
看着指桑在一众黑衣杀手中,如蛟龙出游般迅捷的身影,小七不由看傻了。
不止小七,同样没见过这种场景的花夜,也不由呆愣地看着前面隔断了所有黑衣人的指桑。他愣愣地开口:“小七,你这朋友是什么来历,竟如此厉害。”
平日间只见这一身黑衣的男子总是神色冷峻,不言不语,虽知他身怀武艺,却从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厉害。不过,以小七的身世,如何会有如此厉害的朋友。
小七看着一个个无声倒下的杀手,愣愣地摇摇头,正欲回答花夜的问题,却突见小玄一脸兴奋的凑了上来:“这黑衣小子武艺竟然如此高强,老子真是太钦佩他了!小丫头,等他解决完,小爷便让他荣幸地教授我武艺,你说如何?”
小七:“............”这个罪魁祸首,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她真想现在就把他一把推出去。
黑衣男子看着剑光中的指桑,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精光,他虽测出此人身手不凡,倒未曾想到此人竟如此厉害。此次刺杀,主上势在必得,派出的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想不到此人竟能瞬间便取了两人性命。
看了一眼指桑身后,站成一排的三人,黑衣男子手中暗暗捏着三根银针,扬手便朝小七挥了过去。刚刚他便已看出,这黑衣男子似是极重视这小丫头,对其他二人的性命并不在意。高手过招最忌分心,而今只有先伤了这小丫头,方能乱了他心神,只要杀了这会武的黑衣男子,其他三人便是案板之肉。
小玄听着小七没有回答,偏过身,正欲再开口,却突觉膝弯处一麻,他便控制不住的倾身跪在小七身前,随即便感到腰背处一麻,一阵剧痛便缓缓传来。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小七看着突然跪在自己眼前的小玄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他发出冲天的惨叫:“啊!”随即便缓缓倒在地上。
小七傻眼了。
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蹲下问道:“小玄,你怎么了?”
花夜也连忙蹲下问道:“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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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章 暗器
而对面的黑衣男子,却是骇然又震惊!
小七与花夜不会武,俱都没有看到在黑衣男子扬手射出银针时,指桑更快地踢了一块石子过去,正打在刚侧过身的小玄身上。
而本应落在小七身上的三枚银针,被指桑一挡,悉数入了小玄体内。
小七看着突然跪在自己跟前然后倒了下去的小玄,无心再看前方的打斗,连忙蹲下身问道:“小玄,你怎么了?”
花夜也不由上前蹲下看着他问道:“你突然之间,是干什么?”
玄衣的男子躺在地上,初时感觉到的那股钻心的痛却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忍受的奇痒。一时之间,他自己也没弄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膝弯处的痛感依然存在,可肩背上却越来越痒,看着在自己跟前的两人,他难耐的开口道:“我....我背上很痒,小丫头,你能不能帮我挠挠。”
闻言,花夜冷笑一声:“你倒是花样多得很,背上痒也能痒到躺地上去!”
听着他的嘲讽,小玄当然不会忍受:“小爷刚刚那是膝盖突然一痛,不受控制倒下去的!再说,爷又没叫你帮忙,关你何事!”
花夜正欲怒骂回去,小七却扯住了他,眉头皱了起来:“花夜哥哥,小玄他....不对劲啊。”随即拿过花夜手中提着的灯笼,凑近了小玄。
只见其嘴唇已变得乌黑,在灯光之下,甚是难看恐怖。
花夜看到他这番样子,不由一愣,随即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毫不留情的嘲讽道:“叫你骂人这么厉害!现在遭报应了吧!”
看着眼前两人神色反常的盯着自己嘴巴看,小玄不由想伸手抚上嘴唇,想知道自己哪里有不妥之处,却骇然发现手臂僵硬麻木不已,他也根本无法随心抬起手。
试着动动其他地方,却发现全身都渐渐失了知觉,四肢无力,别说抬起,连动都动不了。(.好看的小说)
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连嘴巴也没有了知觉,根本无法出声。而背上的奇痒也随着身体的麻木逐渐消失,只剩下些微的刺痛。
对面的黑衣男子震惊了一番,看了眼逐渐杀了大半人的指桑,便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短促尖利的哨声,随即便跃起消失。
既然阴差阳错的伤到了本就想杀的人,就无需再耗费时间与其他人周旋。况且这男子武功甚高,他也不确定是否杀得了指桑。那银针上抹了剧毒,若一个时辰里没有解药,那人便回天无力了。
其他围困着指桑的黑衣刺客在听到那声口哨声后,也一一后退,纵身消失不见。
指桑也并不去追,看了一眼他们消失的方向,便缓缓将剑插回剑鞘之中。随即便转身往小七三人走去,幸而指桑一身黑衣,身上被溅到的血迹也不显眼。
小七看着小玄乌黑的嘴唇,以及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不由担心道:“小玄,你怎么了?”
随即头顶突然响起指桑依然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七姑娘,他中毒了。”
“什么?”小七惊讶道,“可是刚刚我们三人都站在这里,他是怎么中的毒?”
指桑沉默着把小玄的身体翻过去,用力一撕,便将他肩背上的衣服撕开。
小七与花夜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看着指桑将小玄翻身的时候,手法丝毫不温柔,那用力的一掀,就仿佛像在翻一头无知无觉的死猪。而小玄被翻过去,脸直接砸在地上,虽然地上有草垫着,小七却依然看着也觉得疼。
而脸正正对着地面的小玄,那一瞬间恨不得把指桑千刀万剐了。刚刚要不是自己闭眼闭得快,这地上的草尖便要直直插进他眼睛里了。更可恨的是,自己此时竟一动也难动的任用一个男人撕了自己衣服。
这实在是莫大的屈辱!
可指桑接下来的话,让小玄觉得千刀万剐了他,实在太便宜他了!
撕开了衣服,指桑便道:“七姑娘,请看。”小七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便看见小玄肩背处露出的皮肤竟如玉般白皙。
只是此时那片如玉般雪白的皮肤上,有三个殷红的小点,艳丽如血一般排列着。
小七疑惑道:“这...是什么?”
指桑嗓音依然没什么情绪道:“刚刚那群杀手,虽是为此人而来,可他却趁我打斗之际,射出三枚染了毒的银针。当时我离七姑娘过远,又被困住无法挡下,因此便只得踢了颗石子在他膝弯之处,让其为七姑娘挡下这暗器。”
无论是小七,还是花夜,抑或是面部朝下僵僵躺在地上的小玄,都是第一次听到指桑开口说这么多话。都不由有些呆愣,可等回味过来这话中的内容,三人却不由心思各异。
小七愣愣地开口:“指桑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做?”
指桑应道:“阁主既命属下护送七姑娘,保护姑娘安全,属下自然不能有为使命。”
自从上次听到指桑口中冒出阁主二字,花夜心中便一直觉得疑惑。虽然小七说,这指桑是她的朋友,可这看似沉默寡言的剑客,却能轻易的出入两国边境,可见其不简单。
何况这指桑与小七之间,也并不像朋友的感觉,虽然这指桑无微不至的护着小七,可他对小七却是听话而又疏远。
而现在,他丝毫不在意小玄生死的让小玄为小七挡下暗器,却提到是阁主之命。
而花夜认识的阁主,便只有一个人,那个令他想到就不由深深恐惧的人。如若这指桑口中的阁主,是自己所知的那个,花夜便更想不明白了。
突然想到容墨放走小七那天,曾对她说欢迎她随时回来。难道,小七后来真的回去找容墨了?可是,容墨竟会派人护送她回乡,小七和容墨,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此可怕的人,竟对小七.........
小七并不知花夜心中已转过这许多念头,只是看着指桑,却不由想到了容墨。
师父虽不认自己,却如此嘱咐指桑哥哥送她回来申州,那是不是证明,他并不似表面那般对她无情。可是,小七黯然地看了一眼那本该有栋茅草屋的地方,心下刚升起的一丝欣喜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转过神,小七方反应过来眼下重要的是躺在地上的小玄。
看着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小七不由有些着急:“小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忽然想起他刚刚说痒,便继续道,“你伤口那还痒吗?要不我给你挠挠,你怎么不动也不吱声啊?”
随即伸手便往他肩背而去,指桑却拦住她:“七姑娘,不可。此毒极为阴毒,中者在半柱香之内感觉奇痒无比,一炷香之内全身便失去知觉,一个时辰之内便心脉绞痛而死。所以此时他才动弹不得,也出不了声,你若现在挠他伤口,只会加快此毒扩散。”
闻言,小七不由急道:“那怎么办啊?”
地上趴着的玄衣公子虽全身动弹不得,却把两人对话听在耳中,听完指桑的话。心下不由愤怒而又骇然。愤怒的是指桑拿自己当了肉盾,还说得这么轻描淡写,骇然的是自己所中之毒,任何人突然得知自己还有一个时辰的命,怕是都会恐惧。
可听到小七焦急得语气,他心下又不由有丝欣喜,也有丝感动,看来这小丫头还是很有道德良知的。虽然这银针是冲她而去,这毒也是替她而中,但毕竟此事的罪魁祸首,是那指桑。
若他此刻能够开口,他必然是会得意地问道:“小丫头原来如此担心我啊!看来还是舍不得小爷死得嘛!”此时的小玄,已把小七说过给他喝的水下了毒一事,忘得干干净净。
而花夜却仿佛与他心有灵犀一般,代他问出了口:“小七,这人与我们横竖只是萍水相逢,何况刚刚那些人本就是为杀他而来,你如此担心他做什么?”
小七看着花夜,良久才道:“要是他死了,我的银子也打水漂了。”随即又紧皱着眉头,似乎很纠结道,“不过,我刚刚考虑良久,是在想如果要是把他的尸首交给他家里,我是能拿到银子呢?还是会被他家人误会是我杀了他?”
小玄心下:“..........”他还是太低估了那死丫头对银子的重视,太高估了她心中的道德良知。再怎么说,自己这毒,也是替她而中啊!!
随即便听到花夜正经而又严肃的声音:“我觉得,还是挖个坑把他埋在这吧,反正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命了,早死晚死都一样。何况他家我们也并不知晓在哪,这尸体送哪去也不知,万一等到腐烂了都还没找到他家怎么办?何况,如若找到了,他家人必会误会。不如把他挖个坑埋了,谁也不知道。银子的话,花夜哥哥可以去赚的。”
小玄发誓,如若此次他大难不死,他必要这三人生不如死!他还没死呢,他们就在想他死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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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章 化尸
小七看着仍然僵硬趴在地上的小玄,看了指桑一眼,对方朝她微点了下头,便继续道:“可是,此地乃是我家,我不想平白无故埋个尸首在这里。”
闻言,花夜便道:“那就把他搬到别处去,”随即又为难道,“可他这么重,只有指桑才搬得动。”
指桑声音平平淡淡的响起:“不必,我这有化尸粉,只要洒下去,他连灰都不会留下。横竖他现在也没什么知觉了,与死人无异,不如现在就化了他。”
随即小玄便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就是指桑在找他身上的化尸粉,苦于口不能言。心下不由惊惧交加,怒极攻心,一口血终是喷了出来,随即便晕了过去。
见他终于晕了过去,指桑立即点指封住他的心脉。
小七与花夜合力将他翻过来,看到他脸色苍白如雪,小七不由担忧道:“指桑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我们该去哪找解药?”
刚刚指桑背对着他们,并未看到指桑无声地说为今之计只有先激他吐出已蔓延至心脉的毒,然后方可延长他毒发的时间,争取更多时间找寻解药。
为此三人才联合骗了他一番,以使小玄怒急攻心。
指桑为其吃下刚刚拿出的乌黑药丸,随即道:“我已封住他的心脉,加上此药,可延长他半个月寿命,而此毒据我所知,只有先观城城主可解。”
“先观城?”小七愣愣道。
这个组织,与凤栖阁齐名,因此小七也在市井茶楼听说过关于先观城城主的事。
花夜也不由道:“是否是传闻中那个无事不知,无密不晓的先观城?”
指桑微微点头。
花夜又继续道:“可听说,这先观城城主极为神秘,并无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甚至无人知晓先观城城主是男是女,我们如何找得到他,问他求取解药?”
其实,花夜不仅仅听说过先观城,他还见过先观城城主,虽然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但花夜却如何也忘不了,一门之隔里那道极为尖细的声音。
可是,看了眼指桑,花夜并不打算把此事说出来。他想,此事也许是个试探出指桑口中的阁主是谁的绝好机会。
听完花夜的话,小七不由更是焦急,想了想,她终是开口道:“指桑哥哥,你家阁主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小玄解毒?”
看着地上无知无觉的小玄,小七心中不由觉得难受,虽说这些杀手本就是因他而来,可毕竟这暗器是冲着自己来得。而指桑哥哥那样做,也全是为了护她周全。
所以,说来说去,小玄还是由于自己才中的毒,如果他死了,也是因自己而死。小七对死亡并不陌生,从小衣食不定,在市井中也见过许多因此而死的人。
前几年三国之间,战争不断之时,小七更是见过很多死亡。在寒冷的冬季,更是有很多小孩老人由于无依无靠,没吃没穿被饿死冻死。
她和小五哥哥都还年幼之时,她都无法想象爷爷是如何靠他一己之力让三人活下来的。她想,如果没有爷爷和小五哥哥,自己应和那些孤苦的孩子一样,饿死在寒冷的冬天。
而死后,连一个为她挖个坑的人都没有。
可现在,小玄若是死了,自己固然会埋葬他,可是他的家人就再也找不到他了,那会多么痛苦和伤心?更何况小玄记忆全失,如此身份不明的死了,又是多么悲哀的事。
所以就算困难,小七也决定,要救活小玄。
虽然自己是个小乞丐,可师父那么厉害,他一定有办法的。就算师父解不了小玄的毒,那师父也应该可以找到先观城城主。
只是....小七心中也非常忐忑,她并不确定,容墨是否会帮她。
指桑沉默了良久,方道:“我可先飞鸽传书与阁主,将此事告知与他。”
小七闻言,连忙高兴道:“谢谢指桑哥哥!”不管师父闻知此事后是否会帮她,自己都要试一试。也许,自己还可从此事中,试探出师父对自己的态度。
玄衣男子醒过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上空呆了半晌,他才逐渐想起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小玄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触手虽凉,却是实实在在的皮肤。
自己不是应该被什么化尸粉化了吗?
正疑惑间,耳边传来一声并不陌生的嗤笑:“别摸了,你还没死呢!”
小玄顺着声音偏头看去,果见不远处的凳子上坐了一个头戴帽纱的少年,他不由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突然小玄又意识到不对,他试着动了动手,发现虽然有些无力,手却能随他心意动了。
再试着动了动腿,扭了扭腰,小玄突然发现,除了可以手可以动,嘴巴可以说话以外,其他依然没什么变化。腿依然动不了,身体也是僵硬着移都移不了。
他不由开口道:“我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怎么只有你在这里?那个小丫头和武林高手呢?”
花夜看了他半晌,随即不耐烦道:“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可以说话的感觉太好了,想起先前在那地上那种憋屈的感觉,小玄觉得现在可以说话真是太畅快了。出于心情好,他也不想与这丑八怪过多计较,不过他最疑惑的一件事,便是他既然还活着。
但他最庆幸的一件事,也是他依然还活着。
想了半晌,小玄再度开口道:“你至少要告诉我,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吧?”
隔着帽纱,小玄看不清花夜的脸,只听他缓缓道:“我们又救了你一命,但若半个月内找不到解药,你依然活不了。小七和指桑去为你打听解药的下落了,现在时近晌午,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此时,小七却正站在一家店前,愣愣地发呆。
两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家叫扶伤的医馆,而强行掳走自己的赵严正是这医馆的大夫。可此刻莫说赵严,便连医馆也不复存在了。
看着那门匾上遍衣坊三个字,小七抬脚进去,便见整齐排列的布匹后,正立着一个中年微胖的男子。看到小七,那男子连忙迎上来热情道:“客官,请问需要布匹还是成衣,我这店里都有。”
为商之人耳目都极为玲珑,那衣店老板看到为首进来的丫头虽然只是穿着一身素青衣裳,年纪也不大,可容貌却极是灵动漂亮。更何况她身后跟着的黑衣男子,看那气势,衣店老板便能断定是个不平常之人。
小七看着那衣店老板,着急道:“老板,这里原来不是一家叫扶伤的医馆吗?还有,那个大夫赵严呢?”
听到不是来做生意的,那老板态度便冷淡许多:“中秋那天这大夫赵严便消失不见了,而这便由我买下了,至于其他我就不知道了。你要不买东西,那就不要在这里碍着我做生意!”
小七呆呆地出了遍衣坊的门,望着街边来往的行人,只觉一片茫然。
如果连赵严也消失不见了,那自己该怎么去找小五哥哥和爷爷他们?莫非真是赵严杀人灭口,然后畏罪潜逃了?可是,这也根本说不通啊,爷爷他们只是无权无势的乞丐,在这样的世道里,死几个乞丐,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
赵严他根本就无需逃。
指桑看了她半晌,开口道:“七姑娘,不如你就先听阁主安排?”
闻言,小七突然回过神来,她看着指桑:“指桑哥哥,这一路来,小七的衣食住行都是你为小七打点,遇到危险也是你舍命相救。你对小七这般好,小七也无以为报,我知道你是师父的人。可是我求求你,指桑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这赵严是否也是凤栖阁的人?”
指桑疑惑道:“七姑娘何出此言?”
看着指桑脸上不似作伪的表情,小七便直接开口道:“当日中秋夜我被赵严掳走后,清醒过来便是在马车上。而那辆马车,却正是通往凤栖阁的,我被放出那马车后,见到的便是师父。而在我还未回来申州之前,师父便已知道我家已毁,所以,指桑哥哥,这一切是不是就是.......”师父做的。
如今连赵严都不见踪迹了,她便失去了找到爷爷他们的唯一线索。如果爷爷他们真的遭遇了不测,独留她一人活在世上,她该怎么办?但不管如何,她至少要想尽一切办法,知道自己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如果真的与师父有关,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想取她性命,于他而言是轻而易举之事,小七实在是想不通。所以除却坦诚地开口问指桑,她现在也别无它法了。
爷爷与小五哥哥是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不管是谁伤害了他们,小七都不会原谅。就算那个人是教导自己三年的师父,小七也没办法原谅。
虽然小七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指桑却已意会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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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 大雨
看着眼前女孩眼中那似要破碎的微光,指桑开口道:“我在阁主身边七年,却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关心,七姑娘,凤栖阁的人很多,我却并未听说过赵严此人。虽然阁主的事,我并非全都清楚,但以我对阁主的了解,阁主是不会伤害你的。”
闻言,小七沉默了良久。
是的,师父虽然对自己冷漠,可却真的从未伤害过自己。小七想了想,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赵严,才能知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会把自己送入凤栖阁,他对爷爷他们又做了什么,这些只有赵严才清楚。
想了一会儿,小七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自己虽想找到赵严,可他只是个大夫,人海茫茫,若单凭自己一一打听,必是如大海捞针一般困难。而传闻中无一不知的先观城,虽然神秘无比,但找一个江湖闻名的组织必然要比找一个人容易的多。
恰好小玄的毒也需要找到先观城城主方可解,如若自己找到先观城城主,岂不一举两得。
时近晌午,路上的行人渐渐减少,摆摊的也收摊回家吃饭,小七二人也打算先回客栈。
那日城郊指桑先镇住小玄体内的毒后,便将其带回了申州城内,寻了家客栈落脚。而今早用完膳后,留下花夜照看着小玄,小七便与指桑出来,前往扶伤医馆寻找赵严。[]
而今赵严未曾寻到,且终究需寻那先观城城主,小七也只得先回去再作打算。
只是刚刚还晴朗的天气,却突然下起雨来,此时二人所在离客栈还有一段路程。而雨愈下愈大,小七二人未曾带伞,便只得先在路边寻了个屋檐躲雨。
抖了抖身上的水,小七不禁叹口气,刚想道句倒霉,旁边却有人比她更快出声。
离小七二人不远处,也躲着一位男子,此时他手中拿着一顶缕丝巾帻,口中长叹道:“倒霉!”
这一声不由引起小七注意,她侧目望去,便见那男子正甩着手中帽子上的水。
她不由觉得惊讶。
那巾帻非普通老百姓能带,只有官家士族之人才戴的起,但更重要的是一般人在外,也绝不会轻易摘下头顶的帽子。此人倒是丝毫不管那些礼节,自然而然的摘下头顶帽子。
小七不由含了丝兴趣,微微偏头偷偷打量着那人。
那男子大概二十出头,一身玄色束腰长袍,袖边却绣着暗黑的流纹。虽然他衣着并不繁复,乍看不起眼,可若仔细看便知此人身上的衣着并不普通。加上其头顶戴着的帽子,更显示此人身份不一般。
更有趣的是,此人腰间与指桑一样,也配了把剑,可他的长相与指桑柔和清秀的样子却大不相同。
此人脸型宽正,眉目间都透漏出一丝粗狂的味道。而轮廓方方正正,给人生硬的感觉。因此就算指桑总是面无表情,那股子严肃的味道也比不上此人。
可是,这男子的行为举止却着实不符合那张脸。
随意的抖了一会儿水,那男子便又把帽子戴在头上,随即便有些呆滞地看着外面下得淅沥沥的雨。那种迷茫的表情出现在那男子粗狂的脸上,倒毫无违和感。
正当小七头不转眼转的看得正累,打算不看之时,却见那男子本来表情怔愣的脸,突然眉头皱起,嘴唇扁起,有棱有角的脸露出一副似哭非哭的苦相:“爷...你到底在哪儿呀?”
声音粗狂低沉,倒是符合那周正的长相。
但那表情配上那张脸,实在是太过搞笑,小七一下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长成这样,却做这种表情,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长得如花似玉色若春晓的柔弱姑娘,非要装壮汉的感觉。或是一个胡子拉渣的大叔却非要眼神无辜的对人撒娇要糖吃的感觉。
这么一联想,小七突然觉得刚刚还饿的胃,有点饱了。
虽然她那声没控制住的笑声很短促,也并不大声,可因为离得不远,加上那男子身怀武艺,他自是听到了。
未来得及收回嘴角笑意的小七便见他也转过头来看向自己,两人的眼神正正对上,小七不由一僵。
对视了半晌,小七突然弯眼晴朗的一笑,看到对方明显一愣的表情后,便若无其事地转回头。但心中到底还是有丝心虚,虽然自己只是出于好奇,但毕竟也是自己无礼了。
对方见她转过头去,又只是个小姑娘,便也未多做计较,也回转过头看着屋檐外倾盆的大雨。
雨势却丝毫未曾减小,由于大雨,远处也并不看得清,天地间一片茫茫。小七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大雨,却不由思绪飘忽到初见师父那日。
这世间她见过的人也不少,却从未见过如师父那般风华的人,虽然他教导自己的三年里都戴着面具,虽然自己得知他是容墨后,他只是那样平凡普通的面容。
可是气质这种东西,有时候与容貌并无多大关系。
不管他是戴着面具的师父,抑或他是凤栖阁阁主容墨,都始终只是一身如雪般的白衣,难怪自己初次看到容墨,便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小七觉得,这世间,没有谁比师父更适合穿白衣了。容墨的脸容虽看似只有十七八,但那种气度却远远超出他的年纪。想起那双眼睛,她却总觉得师父眼中似乎装了太多东西,又似乎没有什么能真正入了他的眼眸。
自己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儿,便连姓名也只是爷爷随口所取。可是却无人知道,她这样一个连肚子都总是填不饱的小乞丐,却被师父灌下一肚子墨水。
三年里,师父虽并非每夜都会来教导自己,但其所授,却已足够。只是,小七实在是不明白,师父为何会教她安邦治世之道,这些东西,于自己而言,根本就没有半点用处。
小七也并非未曾向容墨说过心中所想,但他听了,只是嗓音淡淡道:“你若并无兴致听我讲学,此后我不来便是。”
她便再未敢问这样的问题,安心听他所教,不敢问,不是怕学不到东西,而是怕,他真的不来了。
那时小七想,师父总是与她讲家国天下事,也许师父是看这乱世觉得心烦。所以心中有此念想,希望国定世安,但这些想法无人能说,所以便只得与她这小乞丐说。
所以,她很崇拜师父,也很敬佩师父,她觉得师父定是朝中为官之人,才会对天下局势如此通透,对如何治理天下如此了然。而愿与她说,应是志不可得,官场失意,所以寻人倾诉罢了。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师父的身份竟会是凤栖阁的阁主。他那样的人,如何会是个开男子青楼的人,小七实在是无法置信。
可是,自己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也否认不了这个事实。但是,就算他的身份与自己所想不一样,小七也不介意,她钦佩喜欢的那个,只是夜间在山顶教她读书识字讲朝政的白衣公子而已。
但转念间想到容墨对自己的冷漠,再想起自己如今唯一的家已毁,唯一的亲人也不见。小七又不由觉得难过又茫然,如果再也找不到爷爷他们,那自己当真是又变为孤苦无依了。现在虽然指桑哥哥还在,可他是凤栖阁的人,终归是要回师父身边的,而小玄若能解了毒,也终究是会找到自己的亲人,回自己家的罢。
唯一剩下的,便只剩花夜哥哥了。
对了,自己还没问过花夜哥哥的身世,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其他亲人。若有的话,自己必然也不能那么自私,强留他在身边,必须让他回自己亲人身边的吧。
想到这里,配上那从天际扬洒下的无根水,小七心中不由觉得郁结。天大地大,她却不知该何处为家,与何人为伴。
不知不觉,雨渐渐停了下来,被这般大的雨冲刷过,天地间都明净清透不少。
小七与指桑为防天气又再变坏,便加快了脚步往客栈赶。刚至门口,便听到小玄中气十足的叫唤声:“你是要饿死爷吗?那小丫头两人若到天黑还没回来,那岂不是要等到天黑都不能吃饭?哎,我说你是木头吗?爷我讲那么多你好歹吱一声啊!就算不给爷饭吃,你好歹陪爷聊聊天啊!”
站在门前,小七不由对他由衷的佩服,才稍微恢复一些,可以讲话了,就这么活力十足,听他这精神头,怎么也不像是身中剧毒的将死之人。
不过,小玄这么啰嗦,花夜哥哥却依然能不动声的和他待在里面,果然好涵养,要换成指桑,怕是不过三句话就会点了他的哑穴了。
正想着,里面却传来小玄着急的叫唤:“诶诶诶....你要干嘛?你摸我脚干什么?我告诉你别乱来啊!我可是病人,你...你你脱了我....”随即里面便骤然安静了下来。
小七急忙推门进去,却看到花夜正站在一旁的架子上,用脸盆里的水洗着手。看到她与指桑,便擦干净手,开口道:“小七,你们回来了?刚刚雨下的那么大,你们有没有淋湿?”
小七摇摇头,随即便好奇的向床上看去,便见小玄嘴巴里塞了一只罗袜,也正偏过头瞪大眼睛看着她。小七不由直接笑了出来,花夜哥哥这招,倒是比点穴还狠。
往下看去,果见小玄一只脚是光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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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章 卖身
看着小七一直盯着他不动,嘴里塞着自己袜子的玄衣公子不由摇头晃脑的哼哼唧唧起来。(.好看的小说)
小七走过去,站在他跟前,开口道:“小玄,你要是想让我帮你把这袜子拿出来,你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得保证我拿下袜子之后,你不再开口,保持安静,不然我便让你一直被这么塞着嘴。”
半晌没听到回应,小七突地反应过来:“你要是答应的话,便眨眨眼睛。”随即便看到小玄眼睛使劲地眨个不停。
随即小七便拿掉他口中塞着的罗袜,顺道也将他被花夜绑在床头柱子上的双手也解了下来。
束缚一解,小玄便狠狠用手抹了一把嘴巴,狠狠地长出了一口气:“臭死我了!”随即意识到刚刚答应的事情,便沉默着不再开口。
此时已过午时,四人俱都饿了。
小七三人到客栈大堂吃饭,小玄不能起身,只得独自一人在房内用膳。
不过,在大堂碰到那个人,却让小七惊讶了一番。
三人刚坐下,便听见不远处的桌子上,一道粗狂的声音传来:“小二,给爷上壶酒,再来两个开胃的菜!要快啊,爷赶着时间办事呢!”
此时已过饭点,吃饭的客人没有几个,所以那男子的声音便也格外突出。
听到这并不陌生的声音,小七不由回过头去,果见那道声音的主人正是晌午躲雨时在屋檐见到的那位方脸男子。
看了两眼,小七便回过头来,看着指桑小声道:“指桑哥哥,那边桌上的人,你记得吗?”
指桑微微点了点头。
闻言,花夜也不由偏头看了一眼,也道:“小七,你认识他?”
小七摇摇头:“只是回来的路上,躲雨的时候在同一个屋檐下而已。”
吃过饭,小七一行便回了房间,打算休息片刻便继续出去打听先观城的下落。(.无弹窗广告)可刚进房没有多久,便听到传来敲门声。
小七一开门,便正见花夜正在门口:“小七,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微愣了下,小七便点点头。
坐在桌边,花夜却沉默了良久,方道:“小七,你打算,在申州一直待下去吗?如果一直没有找到你的亲人,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吗?”
小七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花夜继续道:“你打算找到先观城,便可知晓你亲人下落,可据我所知,先观城不像凤栖阁,打着明面的招牌让世人知道它在哪里。我原先有听说过,这先观城在很多地方都有据点,但无人知晓它具体是什么,而先观城城主也不止一人。所以你这般打听,根本无法找着它的所在。”
小七答道:“我无权无势,除却这般打听,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就算困难,我也只能这般做的。”
“不,”花夜轻柔的声音缓缓从帽纱下传来,“你有选择的。”
“?”小七疑惑的看着花夜。
花夜道:“小七,你可以返回凤栖阁的,你是个女儿身,也无需到阁中以笑侍人。我看容阁主对你,与旁人不同,虽然我不知因由,但我觉得你若得容阁主帮忙,寻到你的家人必然不是什么难事了。”
小七实在没想到花夜竟是劝自己回去凤栖阁寻师父帮忙,不由一时沉默。
看了看花夜隔着帽纱的脸,小七咬咬牙,便直接问道:“花夜哥哥,小七想问问,你的伤...是不是师...容阁主所为?”
看到花夜摇了摇头,小七不由心底松了一口气。
既然问出了口,接下来再问便容易很多:“花夜哥哥,那日我走之后,你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在浔安?我还以为你会待在凤栖阁。”
花夜叹了一口气,便道:“我助你出逃之事,被容阁主察觉到了,因此我坏了凤栖阁的规矩。容阁主自然不让我留在凤栖阁内,我出来后本想去找你,却不意被歹人所害,落魄至浔安。”
小七听出花夜对此事不想多讲之意,也想到此事必是对花夜哥哥伤害甚大,所以才不愿意多提,她便也不再多问此事。
只是,小七开口道:“花夜哥哥,那容阁主会放我走,只是看我可怜罢了。你不也是说凤栖阁并不会强行掳人的地方吗?虽然我这般找寻先观城的下落非常难,但我也并不想去求凤栖阁帮忙。”
花夜道:“可是,还有那个失忆的男子,如若你真想帮他解毒,便必须在半个月内找到先观城城主。虽然你身边有指桑帮你,可也是不可能的事。你可知,莫说是你想找到先观城城主,便是三国的君主,江湖上的许多人,都想找到他。”
看着小七半晌沉默不言,花夜正想再开口劝其回凤栖阁,却听到她犹疑地开口:“花夜哥哥,我总感觉小玄身份不简单,我们刚把他带出那荒漠,便有人来取他性命,更是证明他身份非比寻常。”
随即略微肯定道,既然如此,这申州城中既有追杀他的人,必然也有找寻他的人,花夜哥哥,我想到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让小玄找到他的亲人,那样也许他家中也可助他解了那毒。”
当花夜看着小七坐在申州最大的酒楼宴满楼,对面的街道上哭诉时,他如何也没想到,她竟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宴满楼对面的墙角下,蹲了不少的乞丐,可就算如此,小七却依然很突兀。
白色布上几个卖身葬兄的黑色大字,看的花夜头疼,他没想到,竟连指桑也愿意陪着她这般胡闹。
小七换了身破破烂烂的灰色麻布衣裳,脸上被抹得脏兮兮的盘腿坐在地上。而她身前的地上铺了一张破烂的席子,依然一身玄色窄袖蟒袍的男子脸上盖着白布躺在上面。
那身衣服和地上的破草席格格不入,引来另一边乞丐的关心:“小孩子,看你哥哥这衣着,怎会需要你卖身葬兄?”
小七脸上摆出一副凄惨的样子,声音凄然道:“大叔有所不知,他并非我的亲兄长,只是他于我有恩,所以....可怜我还未来得及报答他,他便突然得了绝症而亡。我只求能为恩人做这最后一件事,希望能借此让恩人家人看到,若找不到,我便只有卖身厚葬了他。”随即抬手用袖子捂住脸,呜呜呜地哭出声。
旁边的人闻言,不由长吁短叹:“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有情有义,真是个好孩子,来来来,我这位子让与你。这里宽阔许多,也以便更多人看到,让你这恩人能够得以瞑目黄土之下。”
小七不住道谢:“谢谢大叔!谢谢大叔!”
看着对面两个费力拉着破席子移位的两个身影,花夜不由看了眼身边站着的指桑说道:“你真的确定,她这般做有用?”
自己一开始听到小七这主意时,下意识地便拒绝了,谁知这总是冷面的指桑竟赞同小七的做法。两人不知在哪找到一张破草席子,小七也把自己弄成这般乱七八糟的样子。随即指桑便点了小玄穴位,将其弄到这里,演这么一出卖身葬兄的戏。
听到花夜问话,指桑却沉默不语。
换了个较好的位置,小七便仍旧坐在躺着小玄的破席子前面,虽然照理该跪着,可小七实在是不愿意。看了眼对面角落处站着的指桑与花夜,小七便继续面露愁苦地看着来往的行人。
如果小玄如自己所猜测一般,身份不凡,那寻他之人也必然是住在这宴满楼。虽然小玄的脸被自己用白布盖住,可他身上的衣服却还是原来那套,如若小玄家人看到,也必定认得出来。
就算找小玄的人不住在这里,此楼地处申州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往来的人形形**,人流量也比较大。
因此自己选在这里,就算找寻小玄的人恰巧没注意到,这里形形**的人不少。只要有一些人会议论,口耳相传,也许也能传到小玄家人耳中。冀时小玄的家人听到消息,也应该会寻到这里来。
而让小玄扮作死人,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小七不确定当日追杀小玄的那群黑衣人是否还留在申州。若还在,被他们发现小玄还活着,必会为他们带来杀身之祸。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小七也让指桑哥哥藏匿在不远处。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若因此寻到了小玄家人,自己便少了个牵绊,可以安心的去寻找爷爷他们的下落了。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虽然有很多人停下围着小七看热闹,却没有一个人露出认得小玄的样子。小七看看周边,不由叹口气,最坏的情况就怕杀小玄的人有,找小玄的人无啊!
看着躺在破草席子上的小玄,小七暗暗猜测道,说不定这人的身份,其实是个无恶不作,欺民霸女的纨绔子弟。因此与很多人结下仇怨,才会一露面就有人追杀他。看他平时骂人的那股子劲头,可见原先定是个飞扬跋扈的人。
再说不定,这人家世显赫,由于与亲人争家产,因而被暗算扔在无人的荒漠中,更因而一现身就被人盯上追杀。要是这种情况,那可就糟糕了,那不仅会没人来找他,就算被家人找回去,也是不知是福是祸。
正在胡思乱想间的小七,却没注意到,一个自己算得上认识的人,停在了破烂席子前,正紧皱着眉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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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章 叶三
对面的指桑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
看着小玄乱想了一番,小七便仍旧抬头朝人群里看去,却在对上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后,不由一呆:“是你?!”
不知何时席子前站了一位玄衣的男子,腰间佩剑,眉目粗犷,正杀气腾腾地看着小七。
听到小七那声惊呼,他阴沉着脸开口道:“你认识我?”
看到他的脸色,小七连忙摇了摇头。
看了小七半晌,那男子却突然蹲下掀开了地上小玄脸上盖着的白布,在看清楚小玄面貌之后,脸色更是难看!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探向小玄颈动脉,随即便抬眼看向小七:“你是谁?”
花夜正疑惑地看着对面那男子一连串的动作,却突见身边的指桑朝小七走了过去。愣了一瞬,他连忙跟上他的脚步,走到了小七身边。
被那男子一连串的动作惊呆的小七听到他问自己是谁时,便反应了过来,不由觉得无语,你是谁这三个字应该是她该说的话吧?
这位壮士你当街掀死人脸上的白布,会不会太过无礼了啊?
正想开口,却见指桑和花夜都走了过来。那男子自是也注意到了走过来的两人,他看着指桑,神情不由变得戒备起来。
走近了,指桑低声的开口道:“此处人多眼杂,兄台是否换个地方?”
一番折腾,小七四人加上那玄衣男子俱都回到了原来客栈,当然,小玄是被玄衣男子背回来的。本来小七阻着他背起小玄,但指桑哥哥却说了句此人应是小玄家人后,小七便任由他去了。
横竖大街之上,加上自己三人都在旁边,小七也不怕这方脸壮士耍什么手段。
临走前,她还顺道把那破烂席子送给了跟她换位置的中年乞丐。
把小玄一放到床上,那壮士便看着指桑道:“阁下现在可以解了我家少爷的穴道了吧?”
小七惊讶道:“他是你家少爷?!”
玄衣的壮士看了她一眼,便继续看着指桑。他自己身怀武艺,自是也看得出这三人只有这黑衣少年有武功,而且深不可测。
他点住穴道的手法颇为奇特,便连自己也解不了。
看着指桑扬指在小玄身上点了几下,那玄衣的男子连忙俯身看着小玄叫道:“少爷,少爷,您醒醒!”
小七在旁边看着,不由叫道:“不如,我帮你叫醒他?”自己让指桑哥哥点小玄穴道,正是趁他睡着的时候点的。
闻言,玄衣的男子回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不信任:“我家少爷身份尊崇,你们竟敢将他点了睡穴,那般放在大街之上。你们到底是谁?又是何居心?”
小七并不生气,而是好声好气的解释道:“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只是偶然救了你家少爷,而今你家少爷不仅失忆了,还身中剧毒。我们也是别无他法,所以用这个办法,想帮他找到家人,你看,不是果然找到了嘛!”
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小七便知如若小玄家人找到便一定会生气,因此就算这方脸壮士骂她几句,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闻言,那方脸男子不由朝小七走近两步,急道:“你说什么?!失忆?!还身中剧毒?!”
小七看着他的脸色,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旋即便点了点头。
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呼吸也越来越粗重,眼中闪着盈盈的凶光,小七不由往指桑那靠了两步。
就在小七以为他会爆发的时候,却见他突地转身趴在床沿哭喊了起来:“少爷,都是叶三对不起你!都是叶三没保护好你!叶三不该助你逃离出来,更不该由于沉醉于街边卖艺的,把你给弄丢了!”
小七恍遭雷劈般的站在那里,看着一身高八尺的粗犷大汉如小媳妇哭丧般趴在小玄床前。
这一刻,她心中默默确信,这人的的确确是小玄的下人了。除了缺根弦总脱线的小玄外,谁养得出这般不走寻常路的奴才。
这一嗓子嚎,不仅吓到了小七,也包括花夜。
他轻声问道:“小七,此人是否是我们用午膳时在大堂看到的那位?也是你们躲在屋檐下碰到的那位?”
小七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男子声音也与他长相一般粗犷,一番哭喊下来,床上的小玄便被他吵醒了。
偏过头便看见一张方正黝黑满是鼻涕眼泪的脸在自己床边,小玄不由被唬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便开口道:“哪来的神经病!离爷远点!”
话音刚落,便见那张脸又凑近了几分,面露欣喜之色:“少爷,你醒了?我是叶三啊!”随即又脸色一苦,声音带着哭腔道:“少爷,都是叶三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少爷.....”
看着他眼泪又继续流了下来,小玄忍无可忍,抓起头侧的枕头朝他脸上扔过去:“滚远点!!!”
小七看着这出闹剧,心下更是肯定,这绝对是两主仆。
看着那张脸终是离自己远了些距离,小玄不顾他脸上委屈的神色,朝房间看去,便见小七三人竟全在自己房内。此时三人正都站在桌边,也正看着自己。
看到小七脸上忍也忍不住的笑意,小玄不由怒道:“爷睡个觉都不安稳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扬手指向床边站着的人,继续道,“他又是谁?!”
看着小玄举手投足间显出来的气势,小七倒确定此人原来的确是个当少爷的。自己三人好歹救了他一命,他却自然而然对他们都有种居上使唤的感觉,只有从小被众人捧着才会养得出这样的性子。
不过小玄身边的下人竟是那般有趣,小七便不由更是好奇起他的真实身份。
看着小玄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意,小七却露出丝笑意:“你没听见他喊你少爷吗?所以他是你家中之人,小玄,你应该高兴,你终于可以回自己家,弄清自己的身世了。”
小玄还未答话,那方脸男子却朝小七怒吼道:“放肆!!少爷的名讳也是你这小小乞丐可以说的?”
看着被吓了一跳的小七,小玄也怒道:“你突然吵什么!!吓了我一跳!”
叶三连忙道:“对不起,少爷!属下知错!”
不再理他,小玄看着小七再度问道:“这人,”嫌弃地看了眼叶三,“你们是从哪里找出来的?”怎么只是睡个午觉的时间,自己床边便会平白无故的多出个属下。
察觉到自己少爷的眼神,叶三委屈又愤怒地开口:“他们将少爷............”
小七连忙打断他:“我们趁你睡着后便为你外出打听,正巧碰到他也在四处打听一名玄衣男子的下落,我们便将他带回来了。”
以小玄的性格,若是知道自己让他当死人的在大街上躺着,肯定会生气的。若他身份不一般,听闻自己的做法,不念救命之恩,睚眦必报怎么办。
随即小七便转过头看着那玄衣男子,继续道:“叶三,你既已找到你少爷,那他便交给你了。你家少爷失踪中毒,受的苦,归根结底都是你的错。不过我相信你家少爷是个宽宏大量之人,必会原谅你,如今最要紧的,是赶快想办法解了你少爷身上的毒。”
闻言,叶三本想说的一番话不由咽了下去,是的,这小丫头说的没错,少爷所受的所有苦楚,归根结底都是自己失职之罪。
此时,花夜在一旁却是心中翻起惊涛,叶三,这个姓,天下人都知道,乃是晋国皇族的姓氏。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指桑,看着他丝毫没有表情的脸,心中不由怀疑这指桑应是早已知道小玄的真实身份。
否则以他的性子,如何会答应小七去管这玄衣少年的事。比起床上的小玄,花夜却不由更加想知道,这指桑的真实身份。
听完小七的话,小玄便也看着床边站着的叶三,开口问道:“你且说说,我是哪家的少爷?我姓什么?叫什么?家在何处?”
叶三为难地看了一眼另外三人,迟疑道:“这.........”
小玄自是也注意到他的顾忌,摆摆手道:“他们于我有救命之恩,不要磨磨唧唧,赶快说我到底是谁?”
再度打量了小七三人一番,叶三终是开口道:“少爷是当朝的第七皇子,叶玄楚,”随即一把跪下,“殿下,属下护主不利,请求殿下责罚!”
“什么?!!”小七与小玄都不由开口道。
看着跪在床边的叶三,小玄不由再度问道:“你是说,我是皇族中人?那我失踪怎么会只有你一人寻我?”
叶三跪在地上,小小声道:“回殿下,是...是殿下自己瞒着皇上与皇后娘娘偷偷溜出宫来游玩的,只有属下一人陪殿下出来,至今宫中也不知道殿下出事的消息。”
“可是,”小玄皱了皱眉道,“我对你说的这些,半丝印象也没有。既是你陪我出得宫,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孤身一人躺在塞外的荒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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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玄楚
闻言,地上跪着的叶三抬头疑惑道:“殿下怎么会一人躺在边境外的荒漠之中?”
小玄额际青筋直跳,咬牙道:“这句话不是我问你的吗?!”
看着小玄一脸怒气地看着他,叶三连忙低头:“属...属下也不知殿下为何会孤身躺在边境外的荒漠之中!那日属下陪殿下在申州城内游走,看到街头有卖艺的,我们便挤进里人堆里看。(.)但待属下回过神,殿下便不知去了哪儿,属下在这申州城找了好几天,却半点线索也没有。原来殿下是出关了,难怪属下找不到殿下。”
小七却不由疑惑道:“街头卖艺的?这申州地处边关,又穷又乱,怎么会有人跑到此处卖艺?我在这生活了十几年,也从未曾看到过。”
她已从对小玄身份的震惊中回过神,听到叶三的话,便不由问出心中疑问。
小玄想了一番,便继续问道:“我且问你,若朝中有人想杀我,应该会是谁?”
闻言,叶三不由直接道:“太多了.......”
小七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果然有一点她还是没猜错的,这小玄果然有很多仇家。抬眼看到小玄不善的眼神,小七开口道:“小玄,你现在最该解决的,是尽快解了你身上的毒。”
闻言,叶三也顾不得纠正小七的称呼,着急的开口道:“殿下,你到底中了什么毒?不管什么毒,殿下应尽快与属下返回宫中,宫中的太医必能解了殿下的毒。”
“小七,”小玄严肃地看着她,“本少爷与你打个商量。”
小玄从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叫过她,小七不由一愣:“什么商量?”随即又飞快的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想把欠我的银子一笔勾销了吧?我...我告诉你,我绝不答应!你是堂堂皇子,可不能以权压我,忘恩负义,不还钱啊!”
小玄哭笑不得:“你这财迷怎么如何都忘不了那银子的事?”
“那当然,”小七理直气壮道,“如今我无家可归,我一个小小乞丐无依无靠的怎么活下去!那可是我的命根子!”
叶玄楚微微一笑:“你要是答应少爷我一个条件,我就做你的依靠如何?”
一向被她欺压的看起来有些傻的小玄露出这种狐狸式的笑容,小七不由一时接受不了,看着他脸上那碍眼的笑,犹疑道:“什....什么条件?”
“你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老是小玄小玄的称呼本少爷,不觉别扭吗?”
小七开口道:“不会啊....”小玄小玄,她都叫顺口了,更何况,叶三说他叫叶玄楚,多巧,他真名也有个玄字。
强按下心中想骂人的冲动,叶玄楚依旧笑着道:“今后你若改口,叫我一声玄哥哥,我便答应你,那银子绝对不会少你一两,如何?而今,本少爷还可给你个荣幸,让你随侍在我身旁,带你入宫!”
闻言,跪着的叶三不由脸色怪异道:“殿下,这般做不妥吧?”何止不妥,简直是大大的不妥,堂堂的皇子,怎能让个小乞丐跟在身边?
而且,殿下这一出事,这性情怎么会转变这么多,竟会好声好气的与一个小丫头商量这种问题?
看了一眼那一身破烂衣裳的小乞丐,叶三皱着眉头正欲出声,却被自己主子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得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小七看着床上的小玄一脸笑意的看着她,抖落了一身鸡皮:“玄...哥哥?”奇怪,不管是这般叫花夜还是指桑,她都没觉得丝毫别扭,可叫小玄,自己怎么就这么难叫出口。
不过自己既已知道他的身份,而且是如此大的来头,再继续叫他小玄的确是很不合适。想了想,小七开口道:“不如,我叫你七殿下吧。(.好看的小说)小七只是个小小的乞丐,之前不懂事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大人大量,不与小七计较。”
“不过,”小七继续道,“殿下贵为天家贵胄,小七不敢妄想高攀殿下,随侍七殿下身边,只求殿下还了小七的银子便可。”
爷爷从小就与她说过,这世间最不能去的一个地方,便是皇宫。而她最不能去接近的人,便是皇室中人。爷爷说,皇宫是全天下最脏污黑暗的所在,当年容皇后便是由于一念之差,踏入这深渊,才会万劫不复。
她虽然无法理解爷爷为何要与她说这些,但这是她答应了爷爷的事,她便不会去做。
这些话她小时候不理解,但却一直记着,而今自是明白爷爷所说,那些地方必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地,她也并没有兴趣。
她只希望三国之间可以平和相处,让这世道安定一些,让他们这些老百姓可以生活的好一些。她只希望自己可以和爷爷他们一直待在一起,有饭吃,有衣穿,不受他人欺负,便可以了。
小七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救,便会是个皇子。但她并不想以此得到什么,会去救小玄,不过是因为爷爷的话,也因为自己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当然,银子一事只是她胡乱开了个玩笑,如若小玄只是个平民百姓,她也不会非逼着人家给不可。
但既然小玄是个皇子,这些钱便是在他能力之内可以做到的事,自己去找爷爷他们,也需要先自己活下去,所以这些银子,她不得不问小玄要。
但她绝不想跟着小玄去皇宫之中,除却不喜欢那种地方,她还需去找寻爷爷和小五哥哥他们的下落,如何可以跟叶玄楚入了皇宫。
听完小七的话,叶玄楚的笑僵在脸上,随即便不解道:“我可以给你富贵,免你漂泊流浪。你如何要拒绝?你可要想清楚,你要银子,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叫我一声玄哥哥。”
“......殿下何必强人所难?”
“明明是给你的恩宠!”
“殿.......”
“玄哥哥!”
“我.....”
“玄哥哥!!”
“你.....”
“玄哥哥!!!”
小七终于爆发:“玄哥哥玄哥哥玄哥哥!!满意了吗?还钱!!”
叶玄楚露出一丝笑意:“满意。”
小七:“................”
真不明白这人怎么就突然转性,变得这么难缠起来,也聪明了不少。真是风水轮流转,自己竟也有被他气得无语凝噎的时候。
要不是碍于身份,小七真想学花夜塞只臭袜子他嘴里。
看着小七被气得脸都红了的模样,叶玄楚不由心情大好,继续道:“不过这银子,也只能等你玄哥哥回宫后,才能还给你。毕竟我现在也没钱,叶三,你肯定也没带什么钱吧?嗯?”
听出他语气里的威胁,叶三只得答道:“回殿下,没有。”
“所以,”叶玄楚遗憾地看着小七,“你只有随我回宫,才能拿到银子。”随即又露出能跟着爷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的表情,“不过,能高攀你玄哥哥,小丫头,高兴吧!!”
小七气结,高攀你个鬼啊我高攀!!高兴你个头啊我高兴!!
她真的很想破口大骂,但看到旁边站着的花夜和指桑,便生生忍了下去。指桑哥哥是南朝中人,还是凤栖阁的,自己如若惹怒了叶玄楚,那后果必然会影响到指桑哥哥。
而花夜哥哥现在也只是一介平民,没有丝毫能与官府对抗的能力,自己要是再得罪了这七皇子,必然也会累及花夜哥哥。
想了想,小七开口道:“小....玄哥哥,你既让我叫你一声哥哥,那就不要为难小七了。你也知道小七还需去寻找亲人,所以无法随你去皇宫的。”
叶玄楚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小七,虽然此刻她身着破烂衣裳,脸上也脏兮兮的,但依然掩不住她眼神中的清澈与灵气。他见过她干干净净的脸,那种容色实是令人难忘,虽然年纪还小,但那丝稚气更给她添了丝令人难忘的灵气。
她给他的感觉,也总是透出一股超出她年龄的懂事与成熟。而且,她身边跟着的两人,特别是那武功高强的指桑,更是绝非等闲之辈。
所以,他对她真的很好奇,好奇到甚至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而他一开始,便没有失忆,刚开始初见小七三人,他们虽然救了他,可他也绝不会愚蠢到轻易相信他们,透露自己是谁。
可除却装作失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可已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刚刚一醒过来便见到叶三,他也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可很快他便压下心中的惊讶。心中也安定下来,既然见到了叶三,他的安全便有了保证。
何况经过几日相处,他也确信小七并不会真正伤害自己。那荒漠之中她口中所说的无色无味的毒,自己也知道她是信口胡说罢了。
因此他便演了出戏,借由叶三之口表明身份。
而看到小七知晓他身份的瞬间的确震惊,但很快她便恢复平常,眼中既没有欣喜,也没有害怕。叶玄楚便不由更是对她生出了兴趣,这么有意思的小丫头,他倒是头一次碰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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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章 无奈
看着她为了想个既不得罪自己又能拒绝自己的理由,想得小脸都皱起来,叶玄楚不由心下好笑。
之前对自己嚣张跋扈,还敢使唤自己赶了几日马车,而现在却敢怒不敢言,看来身份这种东西,有时候还是很有用处的。
叶玄楚脸上摆出诚恳的表情:“小七,寻亲之事你且放心,只要你愿意跟着少爷我。爷我自会帮你找寻你爷爷他们的下落,你想想,天大地大,单凭你自己,可能找上几十年也未必找得到啊!”
小七面露难色:“小七不想劳烦玄哥哥!”
她实在是弄不明白,这七皇子怎么那么想让她入宫跟在身边,她就不信那偌大的皇宫,会找不出服侍他的人。
看了眼叶玄楚脸上神色,小七却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难不成他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戏弄,所以怀恨在心?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意思和自己一个小乞丐计较,怕有失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想方设法的把她带在身边,好慢慢的折磨报复自己?
这人果然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心机真深。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落在他手上,否则不知会如何折磨她呢。
想清楚了这点,小七更是看着叶玄楚坚决道:“玄哥哥,那些银子小七便不要了,如今你还有十多天的时间解毒,你还是尽快随你的护卫回宫里面去,小七之事就不劳烦玄哥哥了。”
闻言,叶三也开口劝道:“殿下,她说的不错,殿下离宫甚久,皇后娘娘也必然发现了,无比挂怀。所以如今殿下还是赶快随属下回宫,解了身上所中之毒,才是要紧!”
小七连忙附和道:“对呀对呀!”
叶玄楚看了叶三一眼,随即又转过头看着小七:“那怎么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答应了要给银子你,如何可以赖账?小七莫非想陷玄哥哥于不义?”
小七都快要哭了:“不是............”
“既然不是,那小七明日便收拾东西,与玄哥哥一起去国都晏阳吧。”叶玄楚不容置疑道。
小七无力道:“那些银子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叶玄楚微微一笑,断然道:“不行!”
几人吃过晚饭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坐在房内,小七心焦地看着外面的天色,想了想,她微微打开门,悄悄跑到隔壁房间轻轻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指桑平淡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进去后,小七看到指桑房内坐着的人不由一愣:“花夜哥哥?”
头戴帽纱的花夜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道:“小七,我们就在等你。”
小七兴奋地跑过去,难掩高兴的道:“我们果然想到一处去了,你们是不是也收拾好东西了?那夜半时分咱们趁着夜黑风高鸡狗都睡了的时候走吧!”
叶玄楚是堂堂皇子,他若执意要逼自己待在他身边,自己也反抗不了。民难与官斗,自己若执意不听从于他,要是他一怒之下,势必会连累花夜哥哥二人。
可自己若听从他的,必会被他明里暗里的报复折磨自己。
而唯一的办法,便只有趁他两睡着之时,在今晚逃出去。叶玄楚身中剧毒,她就不信他还有那个精力来花费时间找她一个小小的乞丐。
就算他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找着自己,那叶三也必然不会答应,定会先强行把他主子带回宫里医治。说不定这七皇子回宫解了毒,也医治好了失忆症后,便会把他失忆期间的这些事情忘记了呢?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先逃走要紧。
花夜看着小七脸上的欣喜,迟疑的开口道:“我们是打算走,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一起。”
小七一腔热情被浇了盆冷水:“什么意思?”
一直沉默不语的指桑开口道:“七姑娘,我收到阁主回信了,所以,我必须回去复命了。阁主让我转告七姑娘,”顿了顿,他吐出四个字,“好自为之。”
小七听到自己木木的声音空荡荡的响起:“那你什么时候走?”
半晌,指桑低声应道:“再过一炷香,我便要动身了。”
她一直知道,指桑迟早要回师父身边去,可是,她却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这么...快。好自为之,师父,你这四个字到底是对小七的关心呢?还是对小七的绝情?
看着小七面色苍白的坐在那里,指桑似是不忍道:“七姑娘,其实阁主........”
小七微微一笑打断他:“指桑哥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何况小七一直知道你终究会回到该属于你的地方。这些时日,多亏了有指桑哥哥,小七才能过得这么开心,也才能一路衣食无忧的顺利回了故里。”
抬手斟了杯茶,双手端着递给指桑,继续道:“小七只能以茶代酒,敬指桑哥哥,希望你一路顺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七相信,我们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抬手接过茶喝下,指桑看着小七,轻声道:“你也,多多保重。”
送走指桑后,小七茫然地坐在房间里。原来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后,突然这个人走了,心中会如此难受。
这一年,好像一直都是在与人离别。
先是师父的骤然离开,而后是突生变故自己离开了爷爷和小五哥哥,而现在,又是指桑。接二连三的,自己总是被剩下的那个,最孤独的那个。
看着坐在身边默默陪着自己的花夜,她涩然开口道:“花夜哥哥,你会一直陪着小七吗?”
花夜轻轻地握住她有丝冰凉的手,柔声开口道:“你放心,花夜哥哥这条命是小七救下的,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小七抬眼看去,便见叶玄楚趴在叶三背上,脸上是清朗的笑意:“小七不要这么悲春伤秋的,走了一个指桑哥哥,你还有我这个玄哥哥嘛!那指桑总是冷着张脸,看起来呆板又无趣,走了更好!任谁也比不上有我这个英俊潇洒身份高贵的玄哥哥在你身边,来得好啊!”
看着叶三将叶玄楚背了进来,放在自己床上,小七不满道:“那是我的床!!还有,指桑哥哥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他才刚走,你就这么说他。七殿下,不觉太过分了吗?”
听得她的称呼,叶玄楚执着道:“说了多少遍,叫玄哥哥!从现在起叫错一句,扣除两百两银子!”随即又抚了抚衣袖,“不说便不说,你也别生气,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安慰你罢了。”
你那哪里是在安慰人,明明就是在自恋!小七暗暗腹诽道。
想了想,小七开口道:“七....玄哥哥,三个字而已,你怎么比一滴救命的水还贵呀!!”叫错一句就扣除两百两银子便可看出,眼前人果然在记恨自己原来这般戏弄于他。
叶玄楚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那是自然,小丫头,你没听说过金口玉言么?爷这三个字,可是千金也换不来的,要是别人敢这么叫少爷我,我必然会割了他的舌头!所以只有你能叫,如何,爷对你这么好,是不是很感动啊?”
看着眼前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玄哥哥,小七真的怀疑自己刚开始认识的那个小玄,其实是自己做了个梦。不过就是知晓了自己身份而已,怎么会变得这么无赖这么烦人!
他要是记恨自己,不如干脆直接开口骂自己个狗血淋头,小七还觉得更舒服些。现在这么阴阳怪气的,小七更是弄不清楚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看着悠闲的躺在自己床上的玄衣少年,小七再度提醒他:“玄哥哥,这是我的床。”所以你赶快给我起来回自己房间去!
“没关系,也不介意!”
小七咬牙:“可是我介意啊....”
叶玄楚偏过头看着她:“哦?你不必介意的,爷不嫌弃躺在这,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内疚!”
小七发誓,这一刻如果没有叶三在旁边,她绝对不会再管他是什么皇子皇孙,定会直接冲上去脱下她的袜子塞到他嘴里去!然后把他脱出自己房间,扔到门口去冻死他!
深吸了口气,小七缓缓道:“玄哥哥,夜深了,你应该早点回去休息,明早不是还要赶路吗?”指桑哥哥走了,凭自己和花夜哥哥定然无法躲过那同样会武艺的叶三,不如随他去晋国都城,在路上再伺机逃走。
闻言,叶玄楚开口道:“叶三,你把花公子请回房内后,便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看着叶三伸手便点了花夜穴道,并把他扛在肩上出了房间,小七不由追过去急道:“你想干什么,放下花夜哥哥!”却被叶三一把推回了房内,眼睁睁看着门被他关上。
小七正待打开门出去,却听到叶玄楚的声音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响起:“小七,你信不信,你若打开了这门,你与那花夜便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闻言,小七僵在那里,半晌,她的手缓缓从门把上移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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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章 看破
看着那个垂着头背对着自己,像焉了的茄子一般的小小身影,叶玄楚再度开口道:“七丫头,过来给你玄哥哥我倒杯茶,说这么多话,口渴了。(.无弹窗广告)”
看到半晌没有反应的小七,他刚想再开口,却见小七突地转过身来。
精神抖擞地跑到桌边倒了杯茶,到他床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声音柔柔的开口道:“玄哥哥,请喝茶,啊,有点烫哦,小心一些。”
叶玄楚被她一连串的动作吓住了:“没事吧你?”随即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她额头,再回摸自己,“没生病啊........”
小七强忍住想塞他袜子的冲动,继续声音柔柔:“玄哥哥,喝茶吧。”
听到她的声音,叶玄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本来只是想逗逗她,不会自己玩过了头,把这丫头气疯了吧?
想了想,他突地伸手捏住小七两颊,看着她嘟起的嘴,开口道:“那桌上的行李是你的吧?那正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回晏阳。还有,不要再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也不要说我不喜欢听的。你,本少爷是带定了,要是敢起什么歪心思,我就这般捏住你,让叶三点了你脸上穴道。”
闻言,小七眼睛眨了几眨。
叶玄楚轻笑一声,伸手放开她。
揉了揉脸,小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开口道:“你从来就没有失忆过吧?你一直,都在试探我们是不是?指桑哥哥会今晚就走,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没想到她一开口竟是说这些,这着实令叶玄楚大大惊讶了一番:“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哼!小七看着躺在床上的玄衣公子,心底却不由有些失落,原来师父说的那些,真的半句都不假。[.超多好看小说]皇家的人,果然都不是自己能看懂的,也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么单纯。
一开始,她并未想到那些,可刚刚看着叶玄楚的眼神,小七却突地有种感觉,他记起自己是皇子了。可是,从救下他那日开始,他便未得到任何救治,怎么会突然就记起来了?
而且之前的小玄,和现在的叶玄楚,差别太大了,那种说话的感觉,以及对他们的态度,都截然不同。虽然都不是南辕北辙的差别,但处世方式却是两种风格。
之前的小玄,暴躁易怒,对人出口即骂,但却单纯许多。而现在的叶玄楚,虽然平和许多,却让人难以看懂,更重要的是,变得很让人无可奈何。
然而一个人,就算是失忆了,本性也不会变,这就说明,之前的小玄都是叶玄楚伪装出来的。而他若从一开始便没有失忆,那么他那般做,也是情有可原。
试问一国皇子莫名孤身躺在荒漠里,除却遭人暗算,总不会是他自己吃饱了撑着,去那散步顺便晒晒太阳吧?不过,对于他的隐瞒,小七并无所谓,谁都有自己不想开口也不能开口的事。
虽然他是被自己救下的,但她也不想去知道了解他的所有。
不过,他既然从未失忆,那就证明,他自己很清楚为什么会躺在荒漠。
沉默了片刻,小七开口道:“你是否失忆,这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非带我去晏阳?我从未伺候过人,七殿下,你宫中什么婢女没有,为何非要逼我呢?”
“扣两百两银子,”叶玄楚开口道。
小七:“............”
她真的很想靠在他耳边大喊:我是在问你正经的啊混蛋!!!!这样有意思吗!!!!!
看着小七脸上阴沉的神色,叶玄楚又道:“你是不是在肚子里骂我?再扣五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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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章 北行
而此刻由于小七与花夜皆在马车里,有些碍手碍脚,而叶三本就身量较高大,几乎是蹲在马车内将叶玄楚抱了起来。[.超多好看小说]
由此便影响了发挥。
叶玄楚是个成年男子,纵然叶三身怀武艺,在这种情况下抱起他还是着实有些吃力,加上叶三脑袋缺根弦,悲剧便演变成了惨剧。
小七看着他用马步的姿势抱起叶玄楚,脸色涨得通红,太阳穴青筋直爆,心下不由着实佩服。这叶三对他家殿下的忠心简直是令观者动容,而小七还来不及感动完,便眼睁睁的瞧见叶三下意识的直起身子。然后脑袋砰地一声撞上车顶,随即手上力道一泄,叶玄楚再度重重的摔落在马车里。
小七忍不住伸手捂住双眼,这真真是惨不忍睹啊!有叶三这样一个属下,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听到地上传来叶玄楚的**,小七内心里深深的同情他。
这马车板上虽垫了一层薄毯,但这般两度的摔上去,想必也是极痛的。
昨夜自己被叶玄楚气得哑口无言,没想到今日老天便开眼,让他莫名遭受这无妄之痛,不知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现世报。
果然人在江湖上,不能太嚣张,出来混,终归是要还的。这句话是小七偶然在市井中撞见两帮人打架所听到的,此刻她深以为然。
自家主子竟被自己失手摔在马车上,叶三不由急忙蹲下:“殿下,您没事吧?”
听到这句问话,小七心下却不知真的有些想笑,这是叶三第二次问这句话,而距离第一次,不过隔了顷刻而已。
叶玄楚屁股摔得生疼,碍于身份,碍于面子,碍于人多,他不好伸手去抚。只得强忍着痛意,目光森然地看着叶三:“给我滚出去!”
一向对叶玄楚言听计从的叶三却未曾立刻滚出去,而是看着仰躺在马车板上的主子,迟疑道:“这...殿下,不如让属下先把您抱到榻上。”
小七真是无比佩服叶三之忠。
闭了闭眼,叶玄楚长长出了口气:“若摔第三次.....”
叶三急忙保证:“属下以命起誓,绝不会再发生此事。”
终究,叶玄楚还是被叶三小心翼翼地抱上了铺榻之上,只是这么一折腾,他的睡意却消了大半。他脑后累起软枕,斜躺在榻上,面色难辨喜怒的看着小七。
小七自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于是不由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的,目不斜视。
只是她心中有些想不明白,横竖他摔倒与她并无关系,他此刻一副寻仇般的表情盯着她做什么?忍不住从眼风里偷偷觑了他一眼,发现叶玄楚仍旧盯着她,小七心下不由咯噔一声,坐得更加端正。
马车外叶三小心翼翼地赶着车,经过刚刚的事故,他也不敢再莽撞大意。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透过车壁传了进来,此刻他们已出申州城外,朝北而去。
端坐了一会儿,小七不由有些累,于是她刻意忽视叶玄楚难辨的目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自在地靠在车壁上,时间久了,困意便袭了过来。
不知不觉,她便在叶玄楚眼皮子底下,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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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章 青楼
他脸色严肃,嗓音沉沉:“你一个小丫头,外边什么街铺小摊没有,偏偏注意到这些!”
小七疑惑的看着他:“青楼也是这些街铺里的嘛,你这么凶干什么?”
叶玄楚脸色更黑地看着她:“你可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
小七点点头:“不就是男人最爱去的地方吗?”她曾听有的男乞丐说过,这世间的极乐地方便是青楼,那是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向往都想去的地方。[.超多好看小说]
虽然具体是什么她并不懂,但后来偶然看到申州青楼夜间灯火通明,透过大门隐约看得见里面情形。不过这晏阳的青楼,竟是姑娘大白天的直接在门口衣着单薄的喊客,倒让她开了回眼界。
不过,小七摸摸手臂,默默地想,这些人都不冷吗?
叶玄楚听完她的回答,一时竟无言以对,愣了半晌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恨不得刚刚时光倒流。(.)
看着小七看着他的眼神,叶玄楚轻咳一声,开口道:“你一个小丫头,看这些做什么,”随即手往车窗外一指,“看到没,那小摊是卖糖人的,你该感兴趣的,是那个。”
小七:“............”你当我才三岁吗?!
此时晏阳人来人往,街道繁华,叶三赶着马车穿梭在人流中,速度也快不起来。在主街道上不知如老牛般挪移了多久,才停在了晋国都城宫门口。
叶三朝宫门守侍亮出一面金牌,却没想到那些侍卫竟皆举起手中兵戟,架在叶三脖子上。其中一人怒喝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冒充七殿下!!”
在皇宫生活了十几年,头一次竟被这宫门守卫往脖子上架兵器,更可笑的是这些人竟还说什么冒充!叶三不由也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七殿下的令牌都不认识了?赶快给我放行,若是耽搁出事了,小心你们项上人头!!”
他看看眼前的这些侍卫,却发现一个熟面孔都没有,不由又疑惑道:“你们是新来的?王侍卫呢?”
那人继续答道:“七殿下在三日前便被传于邑朝遇刺身亡,而王侍卫一干人等也因守护宫门不力导致七殿下出了宫,现已被皇上以极刑论处!”随即看着朝周边人怒喝道,“此人竟敢来此冒充七殿下,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车内的人未料到竟生此变故,听到车门外传来兵戈之声,小七目光惊惧地看着叶玄楚,抖着嗓子道:“原来你已经死了,好可怕!”
叶玄楚:“.............”
虽然很想捏着她的脸给她点教训,但眼下着实没有空闲与小七闲缠,心中思虑一番,便扬声道:“叶三,我们走!”
叶三一剑格挡开马车边劈过来的长戟,应了声是,便抓起缰绳一声扬喝“驾!”,便火速远离了宫门,一部分侍卫也连忙追了上去。
但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终究小七一行还是甩掉了追兵。
小七看着叶玄楚:“玄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虽然疑惑,但她却并不觉得叶玄楚的身份是假,不管是从爷爷那里,还是容墨那里,她都清楚的了解到皇家之事,从来都不能看表面。
想起当初一入申州,就有人追杀于他,小七便总有种感觉,刚刚城门发生的事也与此事大有关系。
毕竟叶玄楚前脚遇刺,后脚回到宫中就听闻他已身亡的事情。
在车轮声中,叶三的声音自车帘外传来:”殿下,刚刚宫门的守卫竟全是新人,属下觉得此事蹊跷,出于安全,咱们是否先不回宫中,去万烟楼?”
叶玄楚面无表情,言简意赅道:“走后门!”
叶三低声应是。
正当小七在好奇这万烟楼是什么地方后,马车突地停了下来,叶三掀开车帘子:“殿下,到了,属下抱您进去吧!”
小七与花夜连忙先行下车,随即叶三便将叶玄楚抱了出来。
小七出了马车后才发现这是府邸的后门,只见叶三抱着叶玄楚走进那扇不起眼的木制小门后,叶玄楚屈指三长两短地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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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章 暖意
照理他身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常人都该使劲的想办法解决才是,虽说也许他手下有人帮他做这些事,可至少态度上会表现出来。
可他却每日间都跑过来,带着她各种吃喝玩乐,而且虽然没出院子,可叶玄楚的花样却不少。
比如昨日间,他着人搬来一个巨大的水缸,将里面倒满水,再放入鱼,然后逼着她与花夜哥哥参加所谓的垂钓赛事。
再比如前日里,他抱来一个小罐子,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三只蟋蟀,而那日下午,小七二人便陪七殿下斗了一下午的蟋蟀。
再比如大前日,叶玄楚不知在哪里弄来一只鹦鹉,叶玄楚说那鹦鹉极是有趣,小七却觉得极度无聊,因为那鹦鹉不管你教它说什么,它都只会说一句话。
而那日上午,小七二人便听了一上午这般的对话:
叶玄楚:“晋国七皇子,是当世最最英俊潇洒之人。”
鹦鹉:“你说的真是太对了!”
叶玄楚:“晋国叶玄楚,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鹦鹉:“你说的真是太对了!”
叶玄楚:“晋国七殿下,是人间难得的真男儿。”
鹦鹉:“你说的真是太对了!”
小七:“..............”
花夜:“..............”
这几日,小七对这七皇子是大开眼界,这晋国皇后唯一的皇子与不管是爷爷,还是师父口中所说的皇室中人,都区别太大了。[]
那日彦生讲话之时,叶玄楚并未避忌,让她与花夜哥哥二人出去,因此小七也听出了些苗头。叶玄楚身上所发生的事,应与那丽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叶玄渊脱不了关系。而今这七皇子身死之事被发榜全国,举国都是为他守丧之人,并且有家也回不得,可叶玄楚却似无事人一般。
小七实在是弄不明白,她想,该不会是这些打击太大,这七殿下疯魔了吧?
若是这七殿下本性如此,小七便有些明白朝臣为何倒他的台倒得如此之快,想必原来支持于叶玄楚之人,都极是辛苦隐忍。
而今日,小七正躺在床上午睡,迷蒙之间便又好似听到了叶玄楚的声音,糊涂了一会儿,小七便清醒了。神智清明些后,小七便确定刚刚的声音并非幻听,而是无聊的七殿下,又来烦扰他们了。
听到好似已近至房门口的声音,小七连忙下床穿鞋,擦了把脸便把门打了开来,果见叶玄楚正准备抬手推门。看到一下便打开了门的小七,七殿下愣了一下,便笑道:“今日你手脚倒是挺快。”
闻言,小七想起前两日由于自己反应慢,这人便直接推门进来掀她棉被的事,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自己忍不住抗议,这人却一句话把她堵了回去。
左右看了看,小七忍不住面露疑惑地看向叶玄楚,每次他来手上都拎着些奇怪的东西,今日却一手空着,另一只手拿着把折扇。看到小七盯着他的眼神,叶玄楚轻咳一声,折扇往小七头上一敲,开口道:“这几日一直待在这院子里,想必你闷得很吧?今日本少爷带你出去走走。”
听到这话,小七不由高兴道:“真的?”
自从来了宴阳,除却那日透过马车车窗微微看了些都城风貌之外,小七便未曾出去过。身为晋国人,却自小在在边境之城申州长大,而今来到了国都,自是会好奇向往。可是.....小七看着一身悠闲的叶玄楚,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玄哥哥,你不忙吗?”
这几日,小七心中还记挂着一件事,便是关于爷爷他们的下落。可一回来,便发现这七皇子自身也发生了如此大的麻烦,小七也没好意思开口。
更何况,叶玄楚身上还中着毒,自己也不该如此心急自私,至少要等他性命安全无忧之后,小七才好开口打听此事。
对了,中毒!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今天已经是第几天了?想到这,小七蓦地睁大眼看向叶玄楚,刚想开口,却见叶玄楚一脸疑惑的反问她:“忙?忙什么?”
小七忍不住抿了抿唇,强忍着狂骂他的冲动,微低下了头开口道:“玄哥哥,皇后娘娘必然很想见你,所以玄哥哥应该想个法子向天下澄清你身亡一事吧?还有,玄哥哥,你身上所中的毒,解了吗?”
说完,半晌没听到叶玄楚回答她,不由抬眼看过去,却见叶玄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此时是为午后,叶玄楚一身白色长衫,肤色由于中毒后一直待在室内及马车之中,所以比之小七救他那日白了许多,也更是衬得他眼若星辰。此刻他站在门口,如芝兰玉树般,手中轻扇着的折扇,更为他平添了一丝潇洒和风流。
虽然小七没法理解,在这深秋之际,而今日秋风也不小,为何还要扇扇子。
看着叶玄楚微皱着眉头一直看着她,小七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肩,迟疑的开口道:“做...做什么?”难道她说错什么话了?
沉默了半晌,叶玄楚又是合起折扇一把敲在她头上,眉头舒展,语气中含了丝笑意:“你个年纪小小的丫头,思虑得倒是不少,你这般操心,可是容易老的。”
本以为他脸色深沉的沉默了这么久,会说出些什么有意义的话来,到头来却还是....小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口道:“玄哥哥.....”
话未来得及说完,又被叶玄楚打断:“不过,你这么担心我,莫不是对玄哥哥芳心暗许了吧?”
此话被听到动静赶来的花夜听了个正着,带着帽纱的少年身体僵在了原地。
而小七听完,心中只觉得无语,忍不住咬牙道:“我是认真的.......”
叶玄楚却不发一言,抬脚往她房内走去,看到他这般,小七只得也跟着他往内室走去。虽说叶玄楚当初逼着她来晏阳,说是让她当他婢女,可自从来了这里,叶玄楚却从未让她做过什么。
不仅如此,还好吃好住的供着她,不仅给她单独一间厢房住着,甚至还派了婢女来伺候她,这种待遇,说是贵客也不为过。
可小七,却很不适应。
站在小七门口不远处的花夜见二人齐齐入了房内,犹豫了一会儿,便转身走了。
叶玄楚入了房内,坐在桌子边,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慢慢饮着。小七盯着他不离手的扇子看了一会儿,便在他旁边坐下,叶玄楚顺手也为她倒了一杯茶。
思虑了半晌,小七开口道:“玄哥哥,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乞丐,你是堂堂皇子,身边人无数,为什么非要把我拘在这里呢?”虽然这段日子,由于叶玄楚的照料,她与花夜二人都衣食无忧,可想到爷爷他们,小七便一刻也待不住。
就算心里清楚的明白凭自己这般找,无疑是大海捞针,可小七也不想麻烦叶玄楚。她曾经答应过爷爷,甚至对爷爷发过誓,绝不和皇室中人有任何牵扯,虽然小七不明白是为什么,可她并不想违背对爷爷的承诺。
叶玄楚饮茶的动作一顿,半晌,竟苦笑一声:“看来你是真的很不想待在我身边,小丫头,你放心,再有三日,说不定你就能如愿以偿了。”
小七正沉浸在思绪之中,并未发现他语气中的不对劲,反而是听到后面那句,不由惊讶道:“如愿以偿?”想了想,再度道,“你是说我爷爷他们...有消息了?”
叶玄楚面无表情地微点了点头。
看到他点头,小七心中不由暗想道,没想到这几日他都有帮自己打听爷爷他们的下落,而今还这么快就打探出消息了。三日后...想到这,小七不由脸上渐渐透出喜色。
而叶玄楚坐在旁边,看到小七喜上眉梢不自胜的模样,脸色更加沉郁。
“谢谢你!玄哥哥!”想到自己有可能见到爷爷他们,小七不由大为高兴,她就知道,爷爷他们一定没事的,他们怎么舍得弃她而去呢!她没想到叶玄楚竟是说到做到,而且在他自身都有大事的情况下,还会去帮助她。
转眼高兴地向叶玄楚道谢,小七终是发现了他的脸色不对劲。
心下微叹了口气,叶玄楚看着小七,开口道:“小丫头,若是再也见不到我了,你会怎样?会忘记我吗?”
小七未想到他突然煽情起来了,呆了呆,随即想明白七殿下何出此言。如若自己见到了爷爷他们,自然会和爷爷与小五哥哥一起回家的,而他们的家在申州,离开之后,确实与一朝皇子再难有见面机会。
想到此,小七忍不住微笑道:“玄哥哥,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会在哪里,小七都不会忘记你的。”
闻言,叶玄楚脸色却似更加不开心,垂眼盯着手中茶杯,小七看着他不发一言的样子,心底不知为何泛起一丝暖意。
三十九章 温柔
花夜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却碰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看到前面急匆匆赶来的叶三,花夜停下脚步,而叶三自然也看到了他。看着花夜,叶三开口问道:“殿下是否在七姑娘房中?”
听到那声七姑娘,帽纱下,少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随即不含任何情绪的答道:“是。”
叶三未曾听出少年语气中的冷意,而是急匆匆地继续往小七房间方向而去。花夜转身看着叶三步法焦急的背影,唇边不由缓缓漫上一丝冷漠的笑意。
房内,小七对叶玄楚一番安慰,却仍未见他展颜,正欲再说,叶玄楚却突地站起身,开口道:“这里太闷了,走吧,本殿下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小七却不由有些迟疑,其实从刚刚在门口听到叶玄楚说要带她出去玩之时,她涌上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觉着以叶玄楚如今的处境,怎好出去?
马车刚入晏阳之时,小七就发现很多人胸前都挂着一条白色的布绳,本来她还以为是这国都别致的装扮,现在想来都是为被谋刺身死的七皇子戴白。
既然如此,叶玄楚就更不易出去了,虽然平民百姓应是不认识七皇子,可这是天子脚下,最不缺达官贵族,万一“已死的七殿下”被熟识之人碰到,岂不会引发哄乱!
何况他出去,看到满城都是为他披白之人,不知会作何反应,但心中必然好受不到哪里去的。
看着小七不答应也不动脚,叶玄楚看着她疑惑道:“怎么?你竟是不愿出去?”想了想,又道,“难不成你是不愿跟着本少爷出去?”
小七连忙摇了摇头,开口道:“玄哥哥,你身上的毒解了吗?”
闻言,叶玄楚微皱的眉头却缓缓舒展开来,戏谑道:“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了?看来你对我倒是挺关心的,不过,你这么多忧虑,可是真的容易老的,刚刚本少爷可没跟你开玩笑。”
一番话下来,小七却并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虽然叶玄楚眉目间似乎并不焦虑,反而像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可他总是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便让小七心中感到不安。(.)
正想再开口,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随即叶三的声音响起:“殿下,您在里面吗?”
叶玄楚看了小七一眼,应道:“进来吧。”
听到此话,叶三不再迟疑,推门便进去了。小七看到几日未见得叶三,心中有丝高兴,开口叫道:“叶三哥哥,这几日都未曾看到你在玄哥哥身边,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叶三眼尖的注意到小七喊那声叶三哥哥时,自家主子那不悦的神色,忙不迭地道:“七姑娘唤属下叶三便是。”
说实在话,从前皇后娘娘没少为殿下的婚事操劳,可给他挑的大家闺秀官家小姐,殿下却看都懒得看。三殿下与比殿下只大两岁,却已经娶妃纳妾了,可由于皇后娘娘就只有七皇子一个,对殿下无比疼爱,便也舍不得过于逼迫他。
叶三一度以为,这世间怕是没有女子能入得了七殿下的眼了,当日连都城第一美人,王丞相之女,自家殿下都没能多看两眼呢!
可他没想到,殿下竟对这个小乞丐如此与众不同。
虽说小七还小,可再过一个多月,也应有十四了,一年后及笄,小七便是个可以谈婚论嫁的姑娘家了。而叶三觉得,这小丫头若容貌长开后,也应是不输于王丞相的女儿的。
想到这几日殿下为小七所做的一切,便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叶三,都难以相信,自家主子竟也会有为一个女子连自己性命都不顾的时候。
而知晓了殿下对小七竟是怀着那种心思,叶三自是应该避忌一些。
听到叶三的话,小七不由有些无语,怎么连叶三哥哥也变得这么奇怪?几日不见,他竟唤自己为七姑娘?还自称属下?
小七忍不住抖了抖身上冒起的鸡皮,她只是一名小乞丐,实在是习惯不了别人对自己如此恭敬。
看着眼前自己只到他胸口,脸型宽正,眉目粗狂的佩剑男子,小七不由有些无语,如若自己真叫他叶三,那该是多无礼多别扭的事?可不让叫哥哥,难道要叫叶三叔叔?
小七不由有些苦恼。
叶玄楚看着表情纠结的小七,心下却蓦然感到有丝好笑,想不到叶三倒是如此识形势。可他也不明白,原来她叫自己小玄,不是叫得挺自然挺顺口的吗?怎么在别人那里,她却会思虑如此之多。
不过,自己虽逼着她要叫自己哥哥,却也并不讨厌小玄这个称呼,相反还有些怀念,这样平端让他感觉自己与小七亲近不少。
纠结了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小七只能无言以对。
叶三脸色含了丝焦虑,看了眼小七后,便看着叶玄楚道:“殿下,属下有要事相报。”
想了想,叶玄楚转身对着小七,含了丝歉意道:“看来现在我不能带你出去外面玩了,不如这样,今晚本少爷再带你出去,让你这小丫头见见世面,赏赏都城夜景。”
小七微微笑道:“玄哥哥,你不必担心我,去处理你的事情吧。”
叶玄楚微点了点头,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小七发顶,随即抬脚走了出去。叶三也朝小七微点了下头,便跟在叶玄楚身后出了小七房间。
徒留小七呆在了原地。
抬手抚了抚发顶,想起叶玄楚刚刚脸上温柔的表情,她不由有些纳闷。怎么才到了晏阳没几日,就一个个都变得这么奇怪。
此时虽已入深秋,加上今日天气并不是很好,屋外秋风瑟瑟,天色暗沉。小七看了看屋外,感觉再过一会儿就该下雨了,想了想,便也往外走去。
花夜入了自己房内,便摘下头上帽纱,坐在桌边,兀自沉浸在思绪之中。此时却问得屋外传来敲门声,一道声音传来:“花公子,殿下请您去七姑娘房内,有要事相商。”
闻言,花夜连忙拿起桌上帽纱戴上,从凳子上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便见门口站了一名小厮。
他正欲抬脚往外走,便见那小厮竟突地抬头看着他,眼中透出一股难言的笑意,声音尖细的开口道:“花公子,好久不见啊!”
花夜瞬间睁大了眼睛!
看着花夜半晌未曾反应,那小厮竟抬脚便往他房内走去,坐在桌边,看着僵在门口的身影,那小厮轻笑了声:“怎么,花公子是打算就这样把我晾着?”
闻言,花夜终是回过神来,平复了下心情,他便抬手将门关上后,也回到了桌边,开口道:“请问主上有何吩咐?”
那小厮看着花夜,却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反而唇边含了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这帽纱带着,想必不舒服得很吧,你每日在房内,不都会摘下吗?怎么,现在不愿摘下,可不会是还在怨恨本座吧?”
花夜捏了捏拳,便将帽纱摘下:“小的不敢。”
小厮闻言,冷哼一声,却并未再说此事,话锋一转道:“今夜,我需你做件事。”
小七与花夜的住处,虽在同一个院子,可却不知叶玄楚如何想的,安排她二人入住的房间,却是院子里相隔的最远的两间。小七一路加快步伐的走,想趁雨落下之前能到花夜哥哥那里一趟,再回自己房内,可没想到刚到花夜门口,偌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正欲抬手敲门,门却自己打开了,花夜一打开门看到在自己门口的小七,不由惊讶道:“小七?你怎么会在这里?”抬眼看了看屋外下得不小的雨,他便连忙伸手把小七往房里拉,“快进来,你穿这么少,别受凉了。”
花夜关门后,看着站在屋内的小七,开口道:“小七,这天气如此不好,你怎么会来这里?”随即拉着她往桌边走,顺手倒了杯茶递给她,“看看你,过来也不知道多穿些,外头风那么大,你这手吹得跟冰一样,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小七伸手捂着茶杯,听到花夜的话,不由笑道:“花夜哥哥,怎么连你也变得这么奇怪?今日大家都是怎么了,对我这般温柔?”
“大家?”一听这话,花夜便瞬间明了小七说的是谁,随即也开口道:“小七,你与七殿下之间,是发生了何事?”
这几日叶玄楚所表现出来的,小七不懂,花夜却不会不懂。这七殿下这几日桩桩件件所做,皆是为了讨好小七,而这七皇子对小七怀的心思,他更是明了。
只是他同样与叶三想不明白的是,这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原来二人还剑拔弩张,互相贬整,怎会才回了晏阳几日,这七殿下就会对小七如此另眼相看。
虽然小七容貌性子皆是不错,可一国皇子,还是晋国皇后唯一的儿子,什么女子未曾见过,花夜觉得叶玄楚如此简单的便对小七动心,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他觉得更不简单的,是小七的身份。
四十章 夜景
听到花夜的问话,小七不由道:“花夜哥哥何出此言?”虽然她也觉得叶玄楚对她的态度转变了很多,却依然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当初她不大情愿随叶玄楚回晏阳,除却心中着急想去找爷爷,也害怕他会因为自己曾经对他的戏弄而挟私报复,折磨于她。
可现在的情形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是什么因由,这几天,她自认并没有做什么能让七皇子欣悦的事啊。
花夜注意到她脸上困惑的神情,转念一想,轻轻笑道:“我想,可能是这几日你陪他玩,让七殿下高兴了。不过,这样不是更好吗?你我在这晏阳都人生地不熟的,能得七殿下欢心,很多事可以免去很多麻烦,横竖我们先在这安心住着,等着七殿下帮你查出你爷爷的消息。”
这丫头看来并没有察觉出七皇子对她的心思,他也不想去提点她,有些东西,只有自己去领悟,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而且,这件事,说不定以后对他还大有用处呢。
“啊!对了,”闻得此言,小七方想起来,连忙道,“今日七殿下告诉我,他已经查出我爷爷他们的下落了,三日后我就可以见到爷爷了。”
花夜惊讶道:“真的?”
虽然这几日叶玄楚都似个纨绔子弟般的无所事事,但他自小成长的环境,却让花夜清楚的了解,别说皇室,便是一般的豪门大户,很多东西也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他本以为这七皇子该是忙着与那三皇子的权势之争,倒未曾想到这么短短几日,他竟还打听出了小七爷爷的下落。
花夜看着小七脸上骤然又由高兴变得担忧的表情,不由问道:“既是如此,你合该高兴才是啊!小七,你还在担心什么?”
虽然关着门窗,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是传到了屋内,小七眉头微微皱着,开口道:“花夜哥哥,你觉得玄...七殿下的毒有没有解啊?虽然这几日他看起来精神颇好,可今日我问他此事,他却并未回答我。”
想了想,又开口道,“何况,当日指桑哥哥说过,七殿下身中之毒只有那什么城主才能解,也不知七皇子是否寻到了这城主?”
花夜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七脸上的神情,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你很担心七殿下吗?小七?”
小七正在仔细想叶玄楚这几日身体是否有异常的地方,并未注意到花夜语气中的异样,下意识的便点了点头。[]
看着小七点头,花夜眸中不由多了些看不懂的神色。
刚刚小七那么一问,花夜才想起这茬事了,是的,那七皇子身上还中着剧毒,想到今日迎面撞见的叶三,花夜直觉感到,这七殿下所中的毒,并没有解。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个会面,花夜却并没有忽视掉那脸宽粗犷的贴身护卫眼中的疲惫与焦急。没想到,这七殿下对小七的看重,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深呢。
不过,这没什么不好,人只有有在乎的东西,才有弱点,而有弱点的人,才能更容易被利用。
想到此,花夜微微勾了勾唇角,看着依然在苦苦回想的小七,开口道:“既然小七如此想知道,你便该多主动接近接近七殿下,毕竟他所中之毒,也是因为救你,既是如此,小七,你便该多多想法子的主动去了解此事方是,更何况,七殿下如今还如此照料我们两个。”
听完这番话,小七也觉得花夜哥哥说得很有道理,更何况,玄哥哥还这么快的便打听到了爷爷他们的消息,她便更应该知恩图报才是。
虽说原来是自己先救玄哥哥一命,可现在这么多事堆起来,就明显是她亏欠玄哥哥了。
琢磨了一番,小七觉得事不宜迟,玄哥哥的毒虽然当初因指桑哥哥的压制,延缓了毒发之期,可算算日子,也没有几天了。
可现在七皇子必然还在和叶三哥哥商议事情,有些分寸她还是该有的,何况外面的雨势也比较大,她也不能如此冒失的去问此事。
不过,突然想到午后叶玄楚曾说要带自己去看这晏阳夜景,小七倒觉得这是个合适的机会,想了想,她对着花夜开口道:“花叶哥哥,今夜七殿下会带我出去外面玩玩,午后叶三哥哥回来了,所以我怕今晚叶三哥哥也会去,有些话我不好开口,籍时劳烦花夜哥哥想个法子引开叶三哥哥。”
其实,小七也想过去问叶三,可以叶三对叶玄楚的忠心,怕是没有叶玄楚的吩咐,不会轻易告诉她。如此还不如去直接问叶玄楚,何况最近七殿下看起来也和气了许多,只要自己多点耐心,应该可以问得出来。
而叶三哥哥虽然对七殿下忠心无比,但有时候却有些死脑筋,也有些傻,到时只要法子好,花夜哥哥引开了叶三,有些话,自己也可以自在些的说出来。
看着小七认真的神色,花夜心中却不由有些好笑,这小丫头有时候也是少根筋。
如果叶玄楚的毒没有解,就算她问出来了,又能如何?难不成她一个小小丫头还能比一个皇子更有能力,可以找到那神秘的先观城城主?
但,这些花夜却没有说出来。
不管小七于此事有没有帮助,她的这份心意都足以让叶玄楚感动,更何况叶玄楚对她如此看重,小七这么做,必然能在无形之中拉近二人距离,花夜乐见此成。
可他今晚要做的,却不只是引开叶三。
秋冬之际,本就日黑夜长,加上今日下雨,不知不觉,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小七站起身,开口道:“花夜哥哥,不如你随我一起去用膳吧?”
花夜未曾犹豫,点点头,便拿起桌上帽纱戴上,随小七一起出了房门。
而此时,千羽却讪笑着脸看着眼前人道:“公主,阿墨真的不方便见你现在,不如你先回去,如若阿墨得空,我便立即派人去通知你。”
看着眼前头一次在她面前笑得如此谄媚的青衣公子,霄流霜有些不适应,竟一时有些结巴道:“千...千羽哥哥,我只是想见见容墨,有些事想问问他而已。”
闻言,千羽依旧笑得温柔:“公主,若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也是一样的,虽然阿墨现在不便见客,但我还是有法子能转告阿墨的。”
“这......”想起自家哥哥的嘱托,霄流霜迟疑道,“千羽哥哥,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这有些不方便啊....”
不方便?哼!千羽心下冷哼一声,这霄流铮倒是好心计!
看着眼前一脸为难神色霄流霜,千羽心下不由想起容墨临行前,嘴角扬起让他看了就觉得讨厌的笑容,对他道:“以霄流铮性子,如若三番两次探查不到,必会让流霜公主前来,而必要时候,千羽,你可以利用利用自身优势。”
明面上一副是为他着想的样子,可千羽却分明听出了他话语下的嘲笑。容墨此人原貌总是一副高山白雪不染烟尘的样子,可没人比千羽更了解这人的心肠有多黑。
暗暗思虑了一番,千羽突地伸手握住霄流霜的右手,唇角微勾,眉眼微挑,声如山溪淌石般轻柔:“公主,前段日子微臣太忙了,怠慢了公主,心中实是愧疚,不如公主给微臣一个机会,向您补偿赔罪。”
霄流霜虽然痴迷于千羽,但她作为一个能叱咤沙场的女将军,却也不是个傻得无脑的。朝堂中是什么样子,她虽然看的没那么明白,却也知道皇后不喜她与三哥。
皇宫之中,从小对她好的,除却同母所出的哥哥,还有如今已被立为太子的二哥霄流砚。可二哥自小性子便是那般,对谁都和善亲切,她不想伤害二哥,可是,三哥若要做什么,她也必是会全力支持他。
皇后娘娘虽明面上对她和三哥和气亲厚,可霄流霜却看得出她不经意间露出的隐在眼底的恨意与厌恶。所以,她知道皇后娘娘容不下她与哥哥,她从未想过在父皇身上寻求庇佑,她与哥哥所能依靠的除却自己,便只有彼此了。
而今日哥哥让她来见容墨,虽被自己心上人劝着,她也不会动摇的,可千羽如今这般,却大大出乎了霄流霜的预料。
换做以前,他如此一番软言相劝自己依然不听的话,千羽哥哥必然是会生气的,可她没想到,他竟会对自己露出这番样子。
这番....温柔而又勾人的样子。
千羽眼睛生得极为漂亮妩媚,眼尾天生上挑,此刻微微做出这般样子,更是让人心荡意牵。
追在他身后三年,流霜也没见过千羽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看着眼前生的雌雄难辨的公子,流霜一时不由有些傻。
感到手上柔软的触感,流霜不由垂眸看向自己与千羽相执的手。一只莹白如玉手指纤长,是千羽的,一只满是厚茧皮肤粗黑,是她的。
四十一章 计谋
看着对比如此明显的两只手,霄流霜心里头却突然产生一股难言的感觉,千羽哥哥头一次主动握她的手,她却没有高兴的感觉。(.无弹窗广告)
反而觉得难堪。
千羽正眼中含了丝笑意看着她,却见她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正欲再开口,却突然感到手中握着的手,被霄流霜倏地抽了回去,他不由错愕道:“公主?”
看到霄流霜变得极不好看的脸色,千羽不由心下无言,难道自己用错了法子?
抽回自己的手后,霄流霜双手都下意识地往身后躲了躲,心头不由生出一股浓浓的自卑和难过。千羽哥哥不喜欢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这几年自己想方设法缠着他,还让他感到厌烦。
可是,她喜欢他,她不知别的女子喜欢上一名男子后会如何,但她对自己喜欢的,那就必然是要得到他。就犹如在战场上,敌军的城池,敌军的富有,只要想要,那就应该不顾一切努力地夺过来,把它变为自己的。
换做以前,霄流霜是对于长得白净而又漂亮的男子嗤之以鼻的,男儿就该是顶天立地强壮乌黑的,长得跟个娘们似得,能成何大器!
她也从未想过要出嫁,自小混迹军中,女红女戒她都不懂,她只知道自己既然有能力保护自己,那还需要所谓的夫君干什么!
可千羽,却颠覆了她对娘炮的定义和认知,他救她一命,她给了他自己的心。
这三年里,霄流霜总是觉得迟早有一天千羽会成为自己的,甚至在内心里她已经将千羽认为是自己的夫君。所以她一向都是意志满满的,就像在战场上,你想赢过对方,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
可今日,她心中却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想跑的感觉。
她想回自己的府邸,想回自己的房间,照照镜子,可霄流霜突地想起,她房内从来就没有过镜子,也没有胭脂水粉这些东西。
想到刚刚对比鲜明的两只手,想到千羽三年来的态度,想到她曾经不经意听到却并不放在心上的,他人的窃窃私语,霄流霜却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想哭的感觉。曾经就算在战场上受再重伤,多么痛,她都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
而她今日,也并未带紫葱在身上。[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千羽看了眼天边,太阳已经西沉看不见了,便再度微笑着开口:“公主,不如今晚微臣陪公主在外用膳,然后去城中赏赏夜景?”
闻言,霄流霜回过神,感觉到眼中的泪意,她连忙把头垂得更低,声音带了丝沙哑:“我先走了!”随即便转身便走,且逐渐加快了脚步。
看着霄流霜最后几乎看起来像落荒而逃的身影,千羽不由惊讶又茫然。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脸,千羽纳罕的想道。不过,转瞬想到人走了,他就不用费心去哄了,千羽不由又高兴起来,不再多想,他转身便朝自己院子而去。
容墨还留下的一些事,他必须去处理。
晏阳城作为晋国都城,与南朝京都截然不同,白日间从屋宇建筑百姓服饰中,可看出鲜明的南北差异,而晚间,晏阳与京城比,也是别然一番样貌。
但街上点着的灯火,用的都是白色灯笼,没有一丝喜色,个中缘由,自是由于晋国七殿下。
小七微微的偏眼看向旁边的叶玄楚,却发现他表情如常,甚至察觉到她的注视,还朝她微微一笑。
小七心下感觉很复杂,幸而虽然大街上满满的白色灯笼有些渗人,可街上的百姓和夜摊却不少,倒是给这凄然的夜景添了一丝热闹。
小七身侧跟着的是花夜,而叶三在叶玄楚旁侧稍后的位置,四人缓缓行在晏阳街道上,却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所谓夜景。
叶玄楚背着手,一身深色常服,面容清俊,脸上似是微微有些高兴,直视着前方。小七看着前面路道两侧挂满的白色灯笼你,再看到叶玄楚表情,她不由纳闷的很。
就算不难过,也至少不应该是这种欣喜的样子吧?
想到下午与花夜哥哥商量的事情,小七心中打定主意,往花夜靠近了些,低声道:“花夜哥哥,你看到前方那家店了吗?”
顺着小七眼神看过去,花夜看着前方小七说的地方,不由点了点头。
而叶三是习武之人,耳力非常人,虽听到了小七的话,却并不放在心上,此刻他心中只有焦虑。看着自家殿下,叶三不由觉得自己无能,如若不是自己护卫不周,殿下如今也不会变成眼前这般境况。
今夜他本劝殿下不要出来,可他却为了小七,执意要出来,而今让殿下看到这晏阳城中这般光景,叶三心中更是自责。
他想送个信告诉皇后娘娘,可殿下却阻着不让,叶三实在不懂,如若娘娘知道殿下还活着,那必然会想法子帮忙解决眼前这尴尬的状况,可当他听完殿下的理由,叶三便不敢再想着偷偷告知皇后。
心下转了这么多念头,没留意小七与花夜二人俱都停了下来,而叶玄楚也随小七停下了脚步。叶三多走了两步,便也发现了停下了脚步,可待抬头看到眼前的情况是,却不由睁大了眼睛!
万烟楼前如白日一样,依然立着衣着单薄的女子在拉客,不仅如此,二楼更是站着许多艳裳女子凭栏而立,娇笑着对着楼下街道上的行人招手揽客。
小七眼也不眨的看着那些女子,眸中满是好奇。
叶玄楚看到她这番样子,面色微微绷紧,侧身挡住她的目光,不悦的开口道:“你停在这里做什么?”
看到他变了脸色,小七却不害怕,伸手拉着他袖子,声音里带着丝乞求:“玄哥哥,我走累了,能不能去里面坐坐,休息一下。”
正好为了方便,小七也是一身男装。
没想到她开口竟是说这些话,叶玄楚心头涌上怒意,可看到她的目光,他却不自觉声音柔了些:“既是累了,前面不远处便有茶楼,这里不是个适宜你进去的地方。走吧,要休息,去前边。”
小七却犟着不挪脚。
叶三在旁边,看着这幅情形,也是心中一番无语,这万烟楼是晏阳城中有名的青楼,这小丫头怎么会想进这里面去。
看小七不愿动的样子,叶玄楚冷下了脸:“你若再不走,三日后你就别想见到你想见的人!”
这威胁是小七的软肋,想了想,她开口道:“那我过那边墙根下蹲着休息可以了吧?我不想再往前走了,不过玄哥哥,我渴得很,我想让叶三哥哥帮我去前边茶楼取水。”
思衬了一番,叶玄楚未及讲话,叶三却先答应了。
一来现在殿下去茶楼里的确不妥,万一在楼中碰到不该碰到的人,后果难料。虽说街道上也有行人,可毕竟外面比茶楼暗了许多,便也安全不少。
二来那茶楼并不是很远,自己只要加快些脚步,便只需离开殿下片刻,也不怕这半会儿出现什么,毕竟此处是天子脚下。
听到叶三答应了,小七很高兴,忙开口道:“谢谢叶三哥哥!”
叶三连连摆手:“七姑娘多礼了,切莫再叫属下哥哥了!”
叶玄楚看了叶三一眼,想了想后,便答应了。而后花夜却也开口,要求随叶三一同去,加上小七也要求花夜陪他去,叶三见自家殿下未曾反对,便只得答应了。
墙根下,叶玄楚陪小七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只道他胸口的脑袋,他疑惑道:“不是说累了想蹲在这吗?蹲吧。”
听到这话,小七差点笑出来,怎么被他这么一说,感觉像是她要来这方便的呢?那句“蹲吧”听着就像“拉吧!”
她仰起脑袋看着眼前眉眼清俊的七殿下,心中不由觉得有意思。
当日她救下他时,虽猜测他应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却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一国皇子。而且当时玄哥哥的性格脾气,实在与现在大相径庭,但小七也猜得到,七皇子应是故意做出那番模样试探他们三人罢了。
虽然一开始想明白会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愤怒,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叶玄楚并未做错。他身为一国皇子,却会躺在两国交界的荒漠里,必是遭人暗算了,如此他防备他们,也是情有可原。
而后他救了自己,且渐渐变得对她这么好,小七心中对他的那丝不满,便尽数化为了感激。
而她记挂着他所中之毒,也是理所应该的。
想到此,小七开门见山的问道:“玄哥哥,你中的毒,解了吗?”时间紧急,她也不知花夜哥哥能牵制叶三多久,只能尽快的奔主题了。
叶玄楚没想到她开口竟是问此事,一时愣了一下,便笑道:“你这丫头.......”
“玄哥哥,”小七却急急地打断他,“你不要躲避这个问题,你告诉小七,你身上的毒现在情况如何了?那个先观城城主找到了吗?”
四十二章 争吵
晋国为北,多缺河海,可在晏阳城中,却有一条过城中的河流,虽不宽,却也是难见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此河流名为碣河,只因其流源在碣山,而此山高不可攀,顶上也常年积雪,也因此,晏阳城中那条河流在春夏之际河水较足,天寒之际较为枯竭。
此刻河边,立着的女子头戴帽纱,身上披着一件素白色的斗篷,边沿皆是白色狐狸毛,看着极是御寒,。身后站着的绿衫裙女子,是王语琴贴身的丫鬟丝萝,她看着自家一直盯着城中碣河一动不动的小姐,不由开口道:“小姐,咱们回去吧!若让老爷发现,定会生气的。”
站着的王语琴却似充耳不闻,目不转睛地盯着河岸两边的白灯。
一年前,也是今日,也是瞒着父母偷溜出府,却不想碰上了他,可现在,却物是人非。不,物,也并非一年前那般了。
看着满目的白灯,王语琴突地觉得这些东西,无比咯人眼睛。
自己身为当朝丞相唯一的女儿,自小便如宝珠一般被人宠着,疼着,讨好着。城中的少爷公子,谁不是对她百般讨好,对她向往不已。
可唯独他,却对她容貌视而不见,不仅如此,还对她冷言相向。
王语琴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不被她所迷的男子,便是三皇子叶玄渊,也对她百般示好。可一年的时间里,却让她不得不相信,这人的确不像其他男子,会对她所以为的那般温柔。
可越是认清这个事实,王语琴便越想得到他。
但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他竟然死了,甚至是身死它方,连尸首也难寻。
王语琴立在河岸边,心中慢慢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有失落,有难过,还有不甘心。今日她不知自己为何,就想出来城中走走,似乎这般,便又能在满街灯火下,看到那张清俊的脸。
可入目的,确实满街的白灯。
北方的深秋无比寒凉,王语琴身披斗篷不觉得,可丝萝只是名丫头,衣着单薄了些,站得久了,便受不住那股冷了。
微微呼了口气暖暖手,她再度开口道:“小姐,我们回去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良久,方见自家小姐缓缓转过身,低声开口道:“走吧。”便抬脚往前走,丝萝不由大松了口气,跟了上去。
小七看着久久不回答她的叶玄楚,不由急了,再度开口道:“我知道了,玄哥哥,你的毒还没有解是不是,那个先观城城主呢?是不是也还没找到?”
看到少女眼中的焦急,叶玄楚唇边的笑渐渐淡了下来,声音含了丝冷意道:“本宫的事,又如何轮得到你这小小丫头来管,你这般质问于本宫,可是大大的逾越和不敬!你就不怕本宫一怒之下,要了你的小命吗?”
虽然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漠,小七却并不害怕,逾越?不敬?那自从与他相识以来,她对他的不敬便是抄家灭门也够了,如若他要杀她,何须找现在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又何必帮她。
可他这种态度,小七确实在猜测不出叶玄楚身上的毒解了没有,若是未解,他为何不见半点焦急神色,若是解了,又为何不能对她明说?
想了想,小七抬脚便走。
叶玄楚连忙拉住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小七头也不回,学他冷声道:“不劳七殿下费心!我只是个小小丫头,没有资格干涉七皇子任何事宜,既是如此,小七的事,殿下也无需干涉了!现在我便与花夜哥哥离开晏阳!”
听完这番话,叶玄楚更紧地扯住她,无奈道:“你这耍什么孩子脾气!那你爷爷,你也不想见了吗?”
闻言,小七脚步顿了下来。
察觉到她的动摇,叶玄楚再度开口道:“你放心,三日后让你见到了亲人,我自不会再把你拘在我身边。到时我会让叶三送你离开晏阳,而你我身份有别,地位悬殊,所以我们再也不相见!”
小七震撼的回过头,却看到叶玄楚眼中神色,看出那句“我们再也不相见”并非是开玩笑。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这般说。
看到小七回头看着他的脸色,叶玄楚依然面无表情道:“当日强迫你随我来晏阳,也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而已,我既承诺帮你,便不会食言,而三日后我便实现了自己的许诺,也还报了你的恩情,自是应该再不相干!”
听完,小七心中也不由暗暗想到,是啊,她只是个小小乞丐,而他确实高高在上的皇子,确实他们之间不该有任何牵扯。
他这样说,也是没错的。
可这人性子也太过喜怒无常,变化无端了。初认识的他与现在的他,实在是天壤之别,而且下午他还那么温柔的对她,转眼却能说出这么冷酷的话。
爷爷说的不错,天家人难测,而最是无情,也是帝王家。
可既然要算清楚,那便该事事都算清楚!想到此,小七开口道:“那你告诉我,玄哥哥,你身上的毒解了吗?”
看着少女眼中的坚持,叶玄楚面无表情的脸漫上一丝笑意,开口道:“小七,看来你不知道此事,便不罢休了。难不成你会觉得,我会放下身上的毒不去解,却去帮你找你爷爷吧?那日彦生所言你也都听在耳中,应该知道我现在处在个什么境地,我既然还有闲心去帮你找亲人,又怎么可能还没解了我身中之毒呢?”
虽然这番话很有道理,可小七不知为何心中就是觉得不安,她再度开口道:“既然解了,那么为何我原来问你,你却不直言告之呢?”
“哦,”叶玄楚脸上笑得恶劣,“那是因为看你为我着急担心的样子太有趣了,我故意不告诉你的。”
小七一时有些呆!
叶玄楚却接着道:“就比如今晚,看你为了问到这个答案费心的支走叶三,我就觉得更有意思了。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你刚刚为何非要停在那万烟楼前,难不成你还想在青楼里来逼迫我告诉你此事?”
反应过来,小七不由觉得高兴又气愤!高兴的是他的毒应是真的解了,气的却是原来他竟然一直在看她的好戏!
虽然墙根边比较暗,叶玄楚却还是看得清小丫头鼓鼓的脸,心中不由觉得好笑,这丫头有时候挺聪明,可有时候却好骗的很。
本来今晚他是想带她出来走走,并不知她存了什么心思,可那茶楼并不是很远,叶三为她买水却这么久都没回来,再听到她问他时,叶玄楚便想明白了。
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却没想到那跟在小七身边的毁容少年,明明丝毫武功都不懂,却能牵制叶三这么久,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听到叶玄楚的话,小七一言不发继续抬脚往前走去。
叶玄楚看她方向竟是朝着万烟楼而去,不由大惊地继续拉着她:“你到底要去哪里?”
小七挣脱了一番,挣脱不开,便气道:“如今你我之间再无相欠,殿下也不想再与我这小小乞丐再有牵扯,即使如此,还请殿下放手,我要去哪里,与你无关!”
虽然确定他已经解了毒,她很高兴,更是松了一口气,可高兴过后,她便更生气。明明是可以直接告诉她的事,他却利用她的担心来看她的热闹。
听完她的话,叶玄楚怒极反笑:“我就不放手,我就要管,你能奈我何?”
小七被他的无赖气红了脸:“你!你......”
叶玄楚更紧地攥着她胳膊不放:“我怎样?!你身为一个姑娘家,却怎么总想着往青楼你跑!”
“你管我!放手!你弄疼我了!”小七使劲的去扳他的手。
“哼!”叶玄楚丝毫不放松力道,“就是该让你疼疼,才能清醒过来!”
“...........”
两人虽处在街边,可这么一番争吵,却也惹得了旁人的注意。
王语琴沿着街边缓缓走着,思绪飘飞间身旁却传来丝萝的声音:“小姐,你看前边二人貌似是在吵架,我们往里走些,避开他们走吧。”
顺着丝萝的话看过去,王语琴果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人拉扯着在吵架,看服饰,还都是两名男子。可由于不近前,那里也较暗,王语琴并不是很看得清那二人容貌。
但她也并不在意,便顺着丝萝的话,往路中间靠了些。
小七被叶玄楚攥得紧紧的,胳膊上传来的痛意更是让她生气,可不得不开口道:“我不去那青楼行了吧?我很渴,我要去找花夜哥哥他们,我要去茶楼!”
“真的?”
她立马点头,刚刚想去青楼,本就是一时赌气故意那么说而已。而为何选在青楼,一时她先执意做出好奇的样子想进去,叶玄楚便必然会阻挠她,那她再提其它要求他便更容易答应了。
二是小七也注意到了那茶楼的位置,既看得到能让叶三答应扔下他的主子而去,又够距离,再加上花夜哥哥刻意耽误叶三一下,便足够时间让她问玄哥哥了。
四十三章 变故
看到这般,叶玄楚便松了些力道,拉着她往茶楼而去。(.无弹窗广告)却突地没留神脚上传来痛意,下意识便松了手想去报脚,而小七也连忙挣脱了他,瞬间跑得离他远远的。
小七现在才不想与他同行!
可抬头却见花夜哥哥从茶楼已经出来了,朝她招手示意,小七也连忙加快脚步朝花夜而去。至于叶玄楚,他既然已经解了毒,这么点距离也出不了什么事的。
可眨眼,她却看见不知哪里冒出一名黑衣男子,在花夜哥哥身上一点,花夜哥哥便晕了过去,随即那黑衣人抱起花夜哥哥便走。
小七不由大急,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身后叶玄楚微缓了缓,气急的连忙也跟上去,却未曾注意到身侧擦肩而过的一名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摘下了头上的帽纱,震惊地一直看着他!
看到自家小姐竟摘下了帽纱,丝萝大急,连忙拿过为她戴上。然后四周打量一番,幸好幸好,只是一下,又是晚上,并没有人注意到。
自家小姐这般容貌,若在这街道之上被人注意到,肯定要出乱子的。
王语琴只是呆呆的任由丫鬟动作,隔着帽纱看着前方那朦胧的背影,刚刚他经过身侧,她已经看清了他的容貌。
七殿下,可他,不是死了吗?
看到满大街的白色灯笼,王语琴浑身却冒上一股寒意,刚刚她所见,到底是怎么回事?
忍不住撩起帽纱想将那道背影看的更清楚些,却见那跑着的男子,突地往前栽倒了下去。王语琴不由惊叫了一声,随即便抬脚往那倒在地上的身影而去,可还未近前,却突见前面如风似般跑来一名男子,俯身便将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随即便抱着那人,飞快的跑走了,眨眼间王语琴便看不到二人了,快得,让她以为刚刚是个梦。
小七一路追上去,跑得飞快,并未注意到身后发生了何事。可跑了不知多久,小七却跟丢了那掳走花夜的黑衣男子,喘着气停下脚步时,小七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追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周遭并没有什么人,两边是蜿蜒不见头的小巷,乌黑黑的,小七回头看看,发现叶玄楚并不在身后。(.无弹窗广告)看着这僻静的街道上竟也挂满了白色灯笼,小七不由觉得有些害怕。
想了想,她觉得应该往回走。
刚刚太心急了,没有多想,现在冷静下来,小七不由有些后悔。刚刚一见花夜哥哥被那人点晕,自己就应该大喊的,那样叶三哥哥或许能听见,路边行人也能注意到。
可是,玄哥哥的身份特殊,引起人们的注意的话,也是不妥。
一番思虑,小七竟权衡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可再如何,自己这般贸然的追上来,也是太蠢了。她并不会武,就算追上了,也做不了什么,说不定还会发生祸事。
想到此,小七看到那些灯笼,就更觉得害怕了。
可是,那人抓花夜哥哥做什么?莫非是寻仇的?可是花夜哥哥戴着帽纱,就算未戴帽纱,他的脸容也已毁,那仇人是如何认出花夜哥哥来的?
这样一边想着,小七一边往回走,可在走到前方十字路口时,小七却顿住了脚步。刚刚她似乎拐了很多个弯,可她是怎么拐过来的,小七却记不清楚了。
一路上,她就只顾着心急的追着眼前人跑了。
小七在十字路口心急的回想犯难时,却未注意到不远处的屋顶之上,立着两道翩然的身影。
问槐看着街道上犹豫的往右拐了过去,又急忙退了回来的丫头,不由好奇又不置信道:“阁主,这不会就是那前朝公主吧?这也....”太笨了。
鲁莽急躁不说,还不自量力,不懂审时度势,虽然容貌生的对得起传闻中的前朝容皇后,可却真是太笨了。
容墨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在屋顶之上,黑夜中一轮明月下的他,更是显得出尘而又不染纤尘。听出了问槐的言下之意,他却并不动容,只是淡淡道:“两年之内,你需让她达到我的要求。”
问槐自是不敢推辞,应声答是。
虽然那丫头现在性子看似与阁主想要的差了不止一点两点,可他却相信自己的手段,更何况,越有难度和反差的事,做起来便越有意思。
眼见自己阁主飘落下了屋顶,问槐便也跟着下了去。
说来,他唯有一事不明白,阁主既已交代了他如何做,为何还要千里迢迢的从南朝京城赶来此地呢?此事,问槐却想不明白。
可他也并不想明白,阁主的心思,又岂是他们随意能猜得到的,他只明白,阁主这般做,必是有他的用意的。
此时夜色已渐深,街上行人摊贩也纷纷回家,也正是因此,叶三怀抱着叶玄楚一路跑回落脚之地,也没惹多少人注意。
彦生开门时,看到自家殿下晕在叶三怀中,不由吓了一大跳,连忙让叶三进来,并迭声问道:“叶三,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会在这个时辰又毒发?”
叶三却未曾理会,只是脸色严峻地抱着叶玄楚入了房间,并放在床上,开口道:“快将贺兰大夫留下的药拿来。”
彦生只得连忙去拿药。
喂叶玄楚吃下药后,叶三便注意到自家殿下的脸色慢慢好转了些,摸到七皇子腕上强了些的脉搏,叶三稍微松了口气。
此时,彦生看着床下仍晕睡不醒的叶玄楚,眼神如刀地看向叶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贺兰大夫离开时,明明说过殿下晕过去的时辰,怎会现在毒发?还有,小七姑娘二人呢?”
被这么一说,叶三才惊觉,他把花夜与小七皆扔在了外面,一时不由大惊:“七....七姑娘呢?”
看到他这副糊涂的样子,彦生几乎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今日他恰好出去处理事情了,回来便不见殿下他们在府里,他心中便一直觉得不安,现在果然出事了!叶三这个蠢货,现在殿下生命垂危,他却还让殿下出府门!
而今殿下晕迷,七姑娘也不见了,彦生再也忍不住,揪着叶三衣襟,再次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被彦生揪着,叶三却已无精神顾及,他满脑子也在回想,刚刚在城里街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想了一番,叶三却并不能想明白,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执意要带七姑娘出门,他阻也阻不住,无法,只得随着殿下出去了。可七姑娘却在城中走着时,由于好奇非要去那万烟楼,殿下不准她去,七姑娘便让他去前方茶楼取水。
由于他说累,叶三也不好开口说一起去,何况殿下的命令,他也不得不从。看那茶楼并不远,他快走快回也用不了多久,只需片刻时间,更何况此处是晏阳,并非其他地方,叶三也便放心了些。
可他刚入茶楼,便发现花夜也跟了上来,他虽纳闷只是买个水,他一人便够,何需他也来。可想想既然都来了,那便也随他,本想赶快拿了水回去,可小二却迟迟不拿水来。
他只得着急的去催掌柜。
可花夜却不知为何,拉着他便开口道:“叶大人,草民有些要紧事需告诉大人!”
当时他只想快快拿了水回殿下身边,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边等着水便随意的说了一声:“什么?”
却不想花夜竟沉默了半晌,最后轻声问道:“叶大人这几日,心中都焦急的很吧?七殿下救了小七一命,此恩难报,所以如今就算危险,我也想告知大人。”
“大人,”顿了顿,叶三便听到花夜的声音继续响起,“若草民说,草民认识先观城城主,不知叶大人信不信?”
闻言,叶三震惊地回过头看着花夜,却因隔着帽纱看不清他脸上神色,只得开口道:“你刚所说的,是真的?”
花夜继续道:“草民不敢欺瞒戏弄大人。”
脑子中想明白了些,叶三皱眉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早说?”自从回了晏阳,叶三便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不,甚至没有睡过什么觉。
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派出所有明线暗线去打听先观城城主的消息,却未曾打听出半点。而殿下,若非恰巧找到了贺兰大夫,服了他的药,转好了些,怕是前几日根本依然只能半身不动地躺在床上,又如何起得来陪七姑娘她们胡闹。
可也因此,每日殿下都要晕睡些时间。
虽然殿下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可叶三却心急如焚,眼看着毒限之期日渐逼近,他更是急得夜以继日派人寻找先观城城主。
可仍然毫无消息,就像世间并没有这个人。
他甚至都要怀疑,先观城城主是他人捏造出来的了,而七姑娘原先身边的那名护卫指桑所说,都是骗人的。可是,贺兰大夫再为殿下拯救之后,却说了与指桑一样的话。
指桑他可不信,可贺兰大夫如此说,叶三却不得不信。
四十四章 迷途
此刻,七姑娘这身边的少年,却突然告诉他,他认识先观城城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一闻此言,他便不敢置信,既然这花夜识得先观城城主,为何不早说,为何一直瞒着不开口,而现在告诉他,又是何用意,他如何能相信他?
虽然叶三有时会犯些傻,可有时却比彦生还要心思通透。
花夜的声音透过帽纱,沙哑的传了出来,语气中似还透出浓浓的愧疚和深深的恐惧:“还请叶大人恕罪!原先瞒着不说,实是因为草民心中害怕,不敢说而已。那先观城城主并非常人,行事也是狠辣古怪,当初草民也是阴错阳差认识了他。”
“可是,”顿了顿,花夜续道,“虽说认识,可草民至今也不知先观城城主真貌。当初草民偶然听说,每逢十一月十一号,先观城城主便会出现在晏阳城中,王丞相家中。是否属实,草民无法完全保证,但却好歹是条线索。原先草民不敢说,是因为当日先观城城主曾告诫过草民,若提起此事,必会让草民生不如死,因此草民心中害怕,便未敢提此事。”
微微偏了头,花夜继续道:“而今,我感觉七殿下的毒还没有解,小七很是担心,而殿下对我二人多加照拂,草民便冒死说了出来。”
一番话听下来,叶三久久不能语。
他不知花夜的话能否相信,可他却不得不信,因为,这可能是救七殿下唯一的路子了。十一,今日初九,也便是后日。
而殿下不算快过去的今日,只剩下最后的三天时间了。
所以,王丞相家,叶三是去定了。如若花夜并未骗他,叶三自会好好感谢,可若他所说都是假的,叶三定要这花夜以命相抵。
花夜一直注视着叶三表情,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破釜沉舟,不由开口道:“叶大人,先观城城主是否会出现,草民也不敢十足十的做保证,更何况,先观城城主性子古怪,如若到时他不愿救七殿下,草民也没有半点办法。”
闻言,叶三微微冷了脸色:“王丞相与七殿下关系微妙,虽然你所说的不无道理,可我也得防着你,万一......”万一眼前少年与那王丞相有什么勾结,他必然不会放过花夜!
听出叶三言下之意,花夜微笑道:“叶大人多虑了!”
“那你是如何得知,先观城城主会在十一号出现在王丞相家中的?他去王丞相家中,又所为何事。(.$>>>棉、花‘糖’小‘說’)”想了想,叶三继续问道。
摇了摇头,花夜开口道:“前者,恕草民不便相告,后者,草民并不知道,还请叶大人恕罪!”
听完,叶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隔着帽纱,花夜也坦荡荡的回望过去。
隔了良久,叶三终是屈指敲敲木质柜台,开口道:“掌柜的,水呢?怎么如此久还未备好?”
掌柜的连连告罪:“对不起大爷,已经备好了,马上送过来。”
而花夜,却隔着茶楼窗口发现小七竟跑了过来,连忙出了茶楼大门向她而去,却在瞬间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叶三接过水转头便不见了花夜,连忙出去,却看到自家殿下竟脸朝下倒在了离茶楼不远的地方,周边已有少数人围了过去。
他不由大惊失色,扔了手中水便冲过去抱起殿下,人多眼杂,一路他都未敢泄气的御功回了府里。
此时,叶三看着躺在床上的七皇子,心中大为自责,每次都是他轻心大意,导致殿下身处危险之中。而现在,七姑娘与花夜都不见了,殿下醒来,叶三也不知该如何交代。
自己拿水那片刻,殿下与七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会只剩殿下一人倒在街道上,叶三也猜不明白。
彦生听完他说事情经过,思虑了一番,开口道:“从现在起,你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殿下,如若殿下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原谅你,而七姑娘,我会负责去寻找,在我回来之前,你需牢记贺兰大夫的话,稳住殿下的情绪。”
为今之计,也只得如此了,叶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想到一事,他开口道:“十一那日,你来照顾殿下,你不懂武,只有我才能偷偷潜进丞相府,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求得先观城城主来为殿下解毒!”
夜色渐变渐深,周遭变得更加安静,小七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深。夜里秋风吹来,拂得空荡荡的街道边的白色灯笼微微摇曳,小七想起上次在凤栖阁困住一夜的感觉,忍不住漫上了泪意。
她怕黑,更怕黑暗中越加诡异的那些白灯笼。
可是看着前方的路,小七却觉得迈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那些路的尽头,都是似要将她吞噬掉的黑暗。可是,继续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想了想,她壮着胆子大声喊道:“玄哥哥!花夜哥哥!叶三哥哥!你们在哪里啊?”
一片寂静。
就犹如在南朝时,她被困在那树林之中一般。可那时,最后出现了小黑,而今日,小黑远在京城,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小七心中不由有丝难过,她突然特别想念爷爷和小五哥哥,还有....师父。
如果他们能出现在这里就好了,就算只出现一个也好,越这般想,心中便越是涌上一股难言的难过和渴望,小七不由带了丝哭腔喊道:“爷爷,小五哥哥,你们在哪里啊?你们不要小七了吗?小七...小七好想你们!师父....师父....小七害怕,你们为什么都不要小七,师父,你为什么不认小七........”
较远处的白色身影听到少女的哭诉,脸上却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眸如点漆的注视着那道身影。而问槐却不由好奇的轻声道:“师父?这丫头竟然还有师父?”
哭喊了一会儿,周遭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小七抹抹眼睛,心中不知为何多了丝勇气,看了看左右与前方,她果断的抬脚往前面走去。
与其一直待在那里干等,不如试着走走,说不定就能看到人,如此便可以问路了。
身后的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抬脚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小七终见前方出现两道模糊的身影,一时心中不由大喜,加快了脚步往前而去。却在跑了一段路后,缓缓停了下来,此时离得近些,透过灯笼的光小七已看清那两人的身貌。
赖麻子今日心中很高兴,这几日趁着当朝七皇子丧期,他竟走了大运拐到了两个好货色,狠赚了一笔。便忍不住与混得较好的六声去多喝了几杯,两人喝得醉醺醺,行在那街道上,赖麻子觉得入目的白灯笼都是那么顺眼。
跌跌撞撞行了段路,赖麻子却蓦地看到前方不远处停着一道人影。
走近了些,他终于看清,那站着的竟是一名身量纤细,面容精致的少年,不由看的呆了呆。长这么大,他拐过无数孩子,却头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少年,若非那一身男装,赖麻子几乎都以为那是一个女孩子了。
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产生幻觉,赖麻子不由揉了揉眼睛,却竟那少年依然站在那里,眼里含了迟疑打量着他二人。
赖麻子不由一掌拍到身边仍找不着北的六声,开口道:“六声,你瞅瞅,前面是不是站着个人?”
六声本还有些糊涂,被赖麻子一掌拍的清醒了些,闻言便努力凝神往赖麻子所指方向看去,不由喃喃道:“哪里来的如此标致的姑娘.....”
赖麻子又一掌拍到他脑后,拍得他往前一个趔趄,开口道:“看清楚点,明明身着男装,哪里是什么姑娘?”
看着往前扑了几步的六声,小七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六声却清醒了些,缓过神抬头看去,果见那站着的人是身着一身玄色男装,可是那面容,六声再看得更清楚些后,却不由呼吸一窒,这世间竟还有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孩子!
看着不远处的二人,小七刚见到人的那些喜悦逐渐消失,心中不由生起一丝害怕。自小长在市井间,见过形形**的人,而她最不陌生的,便是乞丐和混混。
看眼前二人,给她的感觉,不是混混,也应是做其他不良勾当的人,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也让小七觉得浑身不舒服。这样的人,小七心中很明白,比起暗夜,他们更加危险和可怕。
边想边注意着那两人动静,待看到那较后之人竟挪了脚朝她而来,小七再不迟疑,转身便往前跑去。
赖麻子与六声二人连忙追了上去,在这静夜里,周边没有一个人,这般容貌的孩子,他们又如何会放过。虽喝了不少酒,赖麻子心中却很兴奋,竟跑得比平时还要快些。
听到身后愈加逼近的脚步声,小七心中不由涌出更多的害怕,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拼命的朝前跑去。她只愿自己能够运气足够好,在身后二人追到她之前,阴差阳错跑到刚刚的闹市之中去!
四十五章 月暗
拼尽所有的力气一直往前跑得小七,未曾注意到身后的人渐渐停下了脚步不再追她,反而是慢悠悠的跟在她后面。
赖麻子缓缓平顺呼吸,刚刚一番追逐已让他出了点汗,酒散发了更多,他的脑子也更清醒了些。看着前方还在仓促跑着的身影,他嘴角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
没想到,老天爷竟如此厚待他,刚发完一笔财,此时又飞来这么大笔横财。
六声喘了几口气,便开口道:“赖爷,那小子是不是脑子犯浑了,怎么竟朝个死胡同里跑去!他这么一进去,咱俩抓他岂不是像在水缸里抓那王八似得!”
赖麻子忍不住往他脑袋又拍了一巴掌,鄙夷笑道:“什么水缸里抓王八?那叫瓮中捉鳖!”
“是是是,”六声摸着脑袋,连声的讪笑道,“还是赖爷聪明,还懂墨水这玩意,您可别再拍小弟脑袋了,等下可被拍得更笨了!”
赖麻子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二人如闲庭漫步般往前走了一段路,果见刚刚那跑着的少年站在一堵墙前,愣愣地站着。
看到此景,六声不由扬声笑道:“哟,小兄弟在这呢?怎么不跑了?”
听到声音,小七苍白着脸回过头去。
六声看着他,继续笑道:“小兄弟,你放心,咱哥两绝没什么恶意,我们是夜巡的捕快,看到你突然跑还以为你犯什么事了呢?所以,你只要乖乖地随我们去官府走一趟,只要你没做什么坏事,我保证你什么事也没有,如何?”
听着对方的胡说八道,小七心中衡量了一下,知道对方还未曾看出自己的性别,便故意粗着声音道:“两位既是捕快老爷,我便放心了,刚刚是由于心中害怕所以才跑的,我并未做什么不法之事,还请大人相信。我如今急着回家,这么晚了,家里该着急了,我今日随自家几位大哥出来,他们身怀武功,步伐快些我没跟上就走散了,现在我哥哥他们肯定也急着找我呢。”
一番话说得诚恳又流利,赖麻子一时竟无法分辨出小七刚刚所说是捏造还是实情。
屋顶之上的问槐听到那番话,不由饶有兴味的笑道:“没想到,这小丫头反应倒是快啊!”
看出赖麻子他们的迟疑和犹豫,小七继续道:“我师父是江湖中人,行踪不定,今日我也是听闻师父可能会出现在这附近,特意跑到这来看能否碰着师父的,我一直想跟着他学武来着。(.)师父喜着白衣,所以不知二位大人刚刚过来是否有看见一名佩剑的白衣男子,那可能便是我家师父,他可是名绝世高手呢!特别是剑法更是江湖有名的快。”
说到后来,语气中已透出深深的向往和崇拜。
赖麻子正在思虑间,却突见那少年又继续道:“啊!对了,我师父最爱试探和逗我玩了,说不定他早已发现了我,偷偷躲在暗处观察呢。所以求两位官老爷莫要抓我,不然被我师父误会了,可能会伤到两位大人的性命了!”
听到这里,六声已忍不住往周遭看了看,仿佛真有什么用剑极快的江湖绝世高手在周围窥探他们,不由心中抖了抖,扯了扯赖麻子的衣袖,小声道:“赖...赖爷,不如咱们走吧,这小子说得有板有眼的,咱们虽想求财。可却不想为了求财把命搭进去啊,死了可什么都没了。”
其实此刻赖麻子也已心生了退意,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丝不甘心。
他赖麻子敢做这种买卖,胆量自然不弱,可六声说的也对,横竖只是为了求财,没必要把命搭进去。活着,才能拥有一切,享受一切。可是,他头一次碰到如此好的货色,若能到手,以那小子姿容,怕是他赖麻子几年都能不愁吃穿。
可是...可是...看了那道身影一眼,赖麻子却只能先收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察觉到赖麻子的动摇和改变,六声暗松了口气,便朝小七开口道:“小兄弟,既是如此,我们也不为难你了,我们相信你也未犯什么事。只是夜已渐深,你还是早些回家吧,我们就先告退了。”
小七拱手行礼:“谢过二位大人了。”
随即便看到那二人慢慢走了,隔了一会儿,小七方才微微松懈下来,朝外面而去。
可走出去,看着眼前的景象,小七又不知该何去何从了,再走,她怕不小心再与那二人碰上,可不走自己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难不成自己还能在这待一夜不可?
此时越来越冷,小七感到肚子也饿了,不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玄哥哥和叶三哥哥有没有找她。若是玄哥哥有派人来寻她,说不定....想到这,小七决定还是试探着找找路,她不想待在原地坐以待毙。
刚刚那二人貌似朝右方走了,那她就往左边走,应该可以避开他们。
打定主意,小七便抬脚往前走,却未曾留意到背后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随即悄悄的跟在了她的后面。
小七又冷又饿,可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也没见到一个人,而且反而越来越僻静。
她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忍不住大喊道:“玄哥哥,叶三哥哥,你们在哪里啊?”这里又是哪里啊?这晏阳城怎么会有这么多巷子?
她的声音空荡荡的在夜色中飘了出去,飘进身后一直跟着她的二人耳朵里,其中一人眼睛一亮,便走了出来,声音里难掩喜意:“爷本以为是个小子,倒没想到你竟是个姑娘,嘿嘿...这下你可瞒不过爷了吧?什么绝世剑客的师父,怕也是你捏造出来的吧?我赖麻子胆大一世,刚刚竟会被你唬住了,哼哼.....”
幸好刚刚自己颇不甘心这么大块肥肉,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吃,躲在暗处跟着她。倒没想到,她那么一喊,赖麻子才发现自己看走了眼,那竟是个容貌清丽绝伦的丫头!
想到此处,他看着小七,仿佛看到了大把的银票在眼前飘舞,这丫头若是卖到万烟楼,将来肯定能成个头牌,既是如此,这价钱就低不了了!
小七没想到这二人竟一直跟在她身后伺机而动,待听到那其中一人说的话,更是吓得忍不住心抖了抖,这次,不管怎么编,都瞒不过去了。
刚刚自己那般一番话,这二人都未曾死心,此刻又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便更不可能放过她了。
小七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却发现这里比刚刚那儿还要僻静,心下不由大急,自己若落到他们手中,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可左看右看,小七也没看到什么生路,便只得随便择了一个方向,拔腿便跑,边跑边大声呼喊:“救命啊!玄哥哥!师父!救命啊!!”
凄厉的呼唤传到了一直在身后不动声色地跟着的二人耳里,问槐忍不住挑了挑眉,可偏头看到身旁,容墨难辨喜怒,神色淡淡的脸,便忍住了开口问话。
既然阁主都不担心,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况这什么前朝公主,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而今有他和阁主跟着,这枚棋子也丢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这公主现在受些损害和痛苦,也有助于他以后完成阁主交予他的任务。
想到此,问槐便淡定的随着容墨,在屋顶上,御着轻功跟在那三人身后。
夜色渐深,此时天上的明月似乎也不忍看着这苍穹之下的事,悄悄躲到了一片乌云的身后。小七并非慌不择路,只是眼前她只能跑这看似宽敞些的路,可却没想到这路竟越来越偏,甚至那白灯笼都减少了许多。
此时月色突然变暗,小七一个没留神,便被地上突起的石砖绊了一跤,狠狠的朝前扑了出去。
趴在地上的小七忍不住微微**出声,她能感觉到手肘和膝盖传来麻痛的感觉,手掌似乎也在砖上磨破了,缓缓流出了血。
可她来不及呼痛,身后便传来催命般的声音:“啧啧啧,小姑娘,你跑什么呢?怎么样,摔的痛不痛,要不要捕快大人我好好给你吹吹?啊?哈哈哈........”
小七还未来得及翻转过身,眼前便多了两双脚,她不由太头看上去,可由于太过暗的夜色,她并不能看得太清楚对方的容貌,只朦朦胧胧间仿佛看到那人脸上满是麻子。
赖麻子弯下身子,粗糙的大手捏上小七的下巴,将她头抬起来就着不太明亮的月色细细打量,却越看越满意。
没想到啊,这丫头竟长得如此绝色,小小年纪便已透出倾城之姿,若是长大些,岂不更是人间无双的一张脸,自己这次可是捡了个天大的宝啊!
没想到,老天爷竟如此眷顾他赖麻子,回去之后,他定要好好给天老爷上三炷香。
小七自知自己已难逃眼前人的手心,只得先忍忍心中怒意和恐惧,开口道:“你想怎样?”
赖麻子正想得高兴,不由被她问得一愣。
四十六章 风高
他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有如此胆量,寻常的小姑娘怕是早已经哭起来了,她倒还能以这般姿势如此冷静的开口问他想怎么样。(.无弹窗广告)
想到刚刚她被他们逼到了死胡同,却还能急中生智编出一番话来唬住他们,赖麻子不由微皱了皱眉。这小姑娘看来心性聪敏都不同与一般,怕是就算把她卖到了青楼里,要想被**的乖乖地,也是颇费精神的一件事。
可赖麻子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操心这个干什么,横竖他只要拿了钱走人,如何需要费心思**那都是老鸨的事,又与他何干。
赖麻子捏着小七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便朝身边六声开口道:“快点!”随即另一只手狠狠抓着小七脑后头发。
一直站着的六声连忙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捂上小七的口鼻,她使劲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动了。
赖麻子便连忙抱起地上的人,随六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远处的屋顶之上,问槐含了丝疑惑地看向容墨,不由纳闷阁主为何不继续追上去了?万一那二人对那丫头不轨,可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问槐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却见容墨表情未有丝毫动容,一身白衣犹如山巅白雪,他淡淡道:“那抱走她的人已对她起了忌惮之心,为防夜长梦多,今夜他便会将她送入青楼。”
闻言,问槐不再多语。
赖麻子抱着小七一路走,六声看着他的方向便不由问道:“赖爷,你这是现在便带她去万烟楼吗?何须如此心急,不如我们哥两先回去休息,明日再去也不迟,这丫头跑不掉的。”
赖麻子却抱着小七未发一言,往万烟楼而去。
此时明月日渐西斜,除却做夜里生意的,基本人家都已关门闭户睡觉,便也无人注意到赖麻子三人。万烟楼后门是在一道小巷之中,赖麻子二人熟门熟路地到一道不起眼的小木门前,六声上前敲了敲,低声道:“我们是道上的,快叫你们主事的到后院来!”
门内人听了,连忙开门,看到赖麻子肩上看着的人,却眉眼也未抬的放赖麻子二人进来,随后便去前厅通知老鸨。
二人与万烟楼做此勾当已不是第一次,赖麻子扛着小七,熟门熟路地往后院院中的石桌而去。[]将小七放在其中一石凳上,赖麻子也坐在旁边,晃晃肩膀,六声便立马麻溜的上前为他捏着。
赖麻子颇为享受,那小丫头虽然身量不重,可背着她这么长一段路赶过来,也不轻松。
万烟楼元妈妈当年也是一楼红牌,只是后来找着了靠山倚仗,才挤退她人坐上了这万烟楼老鸨的位置。虽已近中年,却是风韵犹存。
此时她涂着丹蔻的手中捏着张绣荷丝帕,缓缓朝后院而去,待看到赖麻子时,不由笑道:“赖大爷,你可是好些日子未曾来了,怎么?这次来是给我带了什么好货吗?”龟奴通报时便已告诉她赖麻子带了个小丫头进来,所以她也未虚以委蛇,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看到她,赖麻子连忙站了起来,开口笑道:“元妈妈,这是我哥两个从外乡里带来的,你可仔细看看,这么久没来,可要照顾着我们点啊!走那么远的路带来,我们哥两也不容易!”
元妈妈用帕子掩嘴笑道:“待我看过再说。”
闻言,赖麻子与六声连忙将俯躺在石桌上的小七扶了起来,老鸨身后跟着的龟奴打着灯笼靠近小七的脸,以便让那万烟楼老鸨打量的清楚些。
元妈妈看着小七紧闭着眼睛的面容,眼中闪过惊艳和讶异,这丫头看似年龄不大,却已长得如此貌美,不知睁开了眼睛,那眼眸之中又是何等的风采!
心中如此想,元妈妈面上却不动声色,看了两眼,便开口道:“这货倒是的确不错,可看这丫头竟一身男装,这衣料也是上等的。可莫要是哪位大家小姐,出于好奇,打扮成这样溜出来玩的,我若轻易收了,说不定会给我惹来大麻烦!”
赖麻子本就因为此事而心虚着,若非那黄白之物的诱惑,他也不会冒着险来试探小七。不管这丫头是什么身份,既然他赖麻子已做下这事,走到了这步,便容不得退缩。
他不由带了几分急色,讪笑道:“元妈妈,我敢保证这丫头绝不是什么大家小姐,你且放心。更何况,我相信元妈妈的本事,凭您,有什么麻烦解决不了的?”
老鸨自是不会相信他这番话,可是,看着小七的容貌,元妈妈衡量一番,心中便做了决定。
赖麻子心中正焦急,如若这老鸨真的不收,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正欲再开口,却听到元妈妈缓缓道:“赖爷可高看我了,不过,这丫头我也是着实喜欢,既然如此,我便留下她了。”
赖麻子与六声二人俱是大喜。
待付了银票与赖麻子二人,元妈妈便吩咐龟奴将小七抱到了一间厢房之中,随即便急急的往前而去。待行到一间房外,元妈妈恭敬的开口问道:“主子,奴婢有事相报。”
屋内传来一道慵懒的男子声音:“进。”
六声看着数着银票的赖麻子,搓着手不能置信却又开心的道:“赖爷,没想到那老鸨竟如此大方,有这么多钱,这几年咱哥两也不愁吃穿了,嘿嘿嘿.....”
数完最后一张,赖麻子抽了几张给六声,开口道:“哼!那丫头容貌如此倾城难见,若这些钱都不值,那爷又怎会冒着小命去试探,把她给抓了?”
六声连连点头道,直夸赖麻子有胆识,自己跟着他是三生修来的好命。
无端端发了笔这么大的横财,二人俱都高兴的有些飘飘然,并未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道黑影,除却那双闪着冷光的眼睛,黑衣黑发,那人似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更夫打更的声音,似近似远。
赖麻子二人一路边说着混话边往前走去,却在瞬间,六声便感觉到了喉间传来一道刺骨的凉意,他有些疑惑和迟钝的伸手去摸,却骤然摸到一股湿腻。
耳畔仍传来赖麻子的声音,六声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而喉间却慢慢传来一股剧痛,令他手脚渐渐变得冰冷无力,六声大睁着眼睛,却什么也没看到,甚至,他也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赖麻子察觉到六声突然停了下来,不由转过身看着他,开口问道:“怎么了?”却见六声大睁着眼睛,缓缓倒了下去,无力的摔在了地上。
他不由大惊,连忙蹲下看着他问道:“六声,你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可地上躺着的人却只是大睁着一双眼睛,没有焦点,甚至连眼珠子都未曾转动一下。不知何处拂来一阵秋风,吹得路边还亮着的白色灯笼吱呀摇曳,赖麻子骤然发现六声的脸色,竟变得似乎比那白色的灯笼还要白。
而他也终于注意到了,六声喉咙间缓缓溢出的血,已经染红了他颈下衣襟。
一瞬间,赖麻子觉得手脚冰凉,那小丫头说得关于他师父的话,此时不知为何竟在脑海里回荡了起来。似是想验证明白,赖麻子抖着手往六声鼻下而去,却在未探到任何鼻息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惨叫一声便想起身跑,却在看到眼前飘飘的白衣那一瞬间脚软的瘫跪了下去。赖麻子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抖动着,抬眼看过去,只见他身前不远处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风吹得白色灯笼摇摆不定,影影绰绰的光芒之中,赖麻子也微微看清了那道白色身影,看到那脸容,他不由张大了嘴巴!
如若说刚刚那遇着的小丫头是他见过的容貌最好的姑娘,眼前这少年的容貌,便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一身白衣,翩然似雪。
可赖麻子那一瞬间却蓦地想起那丫头说过,她的师父喜穿白衣,还是剑术极快的江湖高手,想到刚刚六声死得悄无声息,赖麻子心头不由涌上浓浓的恐惧。
胸口里揣着的银票,此时却犹如索命的符咒,烫得他心中悔得肠子都青了。
看着对面那白衣少年久久未曾开口,也没有动手,赖麻子不由颤抖着试探着开口道:“敢...敢问英雄是谁?小的...小的急着回家照顾孤儿老母,还...还...还请英雄高..高抬贵手,放小人回家。”
一番话断断续续说下来,眼前的少年却没有丝毫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赖麻子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捕快大人深夜还在此执行公务,现在才想起家中孤儿老母,看来这晋国竟是不少忠心勤业之人啊!”
赖麻子被吓得回过头去看,却半个人影也未曾看到。
明明是寒冷的深秋之夜,赖麻子额际却流下汗来,此刻他心中便是万般后悔对那丫头起了贪心,也是于事无补了。
问槐还想开口,却看到对面自家阁主似乎淡淡扫了他一眼,心下不由一跳,扬手便朝赖麻子佛了过去。
月渐黑,风越高,一片寂静的街巷之中只余更夫悠长的打更之声:“梆!梆!梆!梆!”
四十七章 囹圄
小七清醒过来时,眼前的场景却陌生的让她心慌。[]
用手撑着起了来,虽然脑中仍有些晕沉之感,她却渐渐回想起昨夜之事。朝四周看去,却发现自己是被关在一屋中,四周陈设之物颜色艳丽,便是她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是绣着鸳鸯的大红色。
小七不由掀开被子,朝门口走去,却发现房门竟在外被锁死了。
拉了两下,那门却纹丝不动,小七也不再试图打开它,环视了一番,她便朝那窗子而去,却没想到连窗户也在外面被固死了。
多番尝试下,小七终是泄了口气,坐在屋内椅子上,看着屋内的摆设,猜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知坐了多久,就在小七觉得肚中饥饿之时,屋外却渐渐传来了脚步声,小七连忙跑到门后站着。只听见一道女人的声音:“打开门。”
小七便听到门外开锁的声音,此时她左右看了看,便将旁边台子上的一个花瓶紧紧攥在手中。
元妈妈随着门打开,便款款抬脚往里走去,却未想没走几步,后脑勺便传来一股剧痛。她缓缓回过身,便见那本该躺在床上的少女此时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小小的花瓶,灵动的眼中满是害怕和恐惧。
那一刻,元妈妈心中第一个念头竟是,这丫头果然未让她看走眼,也未让她失望,这双眼睛睁开来,果然美得无人能及。
小七本以为自己一花瓶砸下去,必然会让这进来的中年女人晕过去,却没想到她由于又饿又怕,手上力气不如想象中大,并未将人砸晕过去。
看着回过头的女人,虽眉脚眼稍已有细纹,但妆容精致,竟也别有韵味。.
愣了片刻,小七便拔脚往那已半开的门跑了出去,身后传来那女人暴怒的声音:“给我抓住她!”
没跑出多远,小七便又被抓回了那房间。
元妈妈眼神冷冷地看着小七,后脑勺渐渐加剧的痛意令她心中暴怒,从没有哪个丫头,有这种胆量和勇气,在那种时候还让她吃这么大个亏!
想到此,元妈妈终是忍不住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小七脸上!反正这丫头需**好些时日才交给主子,这脸被打肿打红,也能消得下去!
此时她不让她吃点苦头,怕是这丫头以后更会野性难驯。
小七被打得脸偏了过去,若非身后被人抓着胳膊,只怕她要被扇得扑倒地上去。她
只觉自己半张脸都痛得发麻,其实小七从小挨得打非常少,爷爷和小五哥哥总是护着她,反而是小五哥哥,经常被其他抢食的乞丐欺负。
这一巴掌对小七而言不可谓不重,但她有时性子倔强起来,也是什么都不怕的。她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那老鸨,随即重重地“噗!”了一声。
那元妈妈却被她这样子逗笑了:“小丫头,妈妈我活到现在,可是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都听过。我可告诉你,不管你原来是谁,做什么的,现在你都只有一个身份,便是这万烟楼的姑娘。妈妈我可不是个心善的,你若听话,我也不会亏待与你,你若不听话,”老鸨眉梢眼角攒出几丝狠意,续道,“妈妈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听话!”
小七却不由大惊:“什么?这里竟然是万烟楼?!!”
自己竟然进了万烟楼里?还要成为这里面的姑娘?想到自己原来看到过的那些倚门卖笑的女子,小七不由欲哭无泪。
七殿下若知道,不知是会生气的骂她活该,还是会嘲笑她得偿所愿。
听到小七的口气,元妈妈不由皱眉道:“如何,你这丫头还知道我们万烟楼?”看到小七不回答,她又开口道,“你以前的任何事情我都不管,你最好乖乖听话,才能少吃些苦头。”
随即转身便朝外走去,而一直钳制这小七的看守也放开她,随着老鸨朝外而去。
小七看她走了,不由大急,追过去道:“等一下,我要吃饭!”
元妈妈轻抚了下后脑勺,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她冷笑着看着被龟奴拦在门内的小七,开口道:“今日,你没饭吃!”
随即便让龟奴关门上锁。
屋内,小七愣愣地看着那门被关上,不死心的拉了两下,却纹丝不动,不由泄气的靠在门上。
叶玄楚缓缓醒转过来时,感到胸口那股痛意已淡了许多,他偏头看去,便见不远处叶三手撑着头坐在桌边,便开口道:“叶三。”
几乎一瞬间,叶三便听见了那声细微的喊声,他并未睡着,只是闭目养了会儿神而已。殿下变成这样,七姑娘又一夜未回,叶三如何睡得着。
叶玄楚看着半跪在自己床边的叶三,注意到他眼内的血丝,便道:“你一夜未睡吧?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属下不敢!殿下,您今日便躺在床上静养一下,殿下现在应该饿了吧,是否需属下现在就去去传膳。”叶三不敢看七皇子,只是微低着头道。
叶玄楚摆摆手:“不必了,我现在并不饿,你去休息吧。哦,对了,小七他们呢?”
叶三仍未敢抬头,道:“回殿下,七姑娘昨夜也一起回府了,现在应还在房内休息。”
闻言,叶玄楚放了心,便道:“我再休息一下,便去小七那里吧。叶三,等下你吩咐厨房将饭菜送到小七那里去,我与她一起吃。”
叶三只得点头称是。
看着自家殿下缓缓闭上了眼睛,叶三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心中却是心急如焚。
彦生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若是待会儿殿下醒过来,没见到七姑娘,可该如何是好啊?
清晨寒意渐渐褪去,日头也渐高,晏阳城中也渐渐热闹起来,而每个人出了集市不久,便能知道,晏阳城中发生了件大事。
最热闹的地方,却是军巡院。
军巡使王纪坐在高堂之上,心中已有不耐,已经审了半个时辰了,那更夫却依然坚持那套说词。堂下并排躺着两具尸体,仵作正在察验那两具尸体,调查他们死因。
打更的更夫跪在堂下,瑟瑟发抖。
王纪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堂下更夫,你到底是如何发现这两具尸体的?”
四十八章 纷言
一夜无好眠,虽有妆容遮掩,可神情上的憔悴却仍是明显的很,邵芷昕担忧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开口道:“琴儿,你怎的看起来如此疲累?昨日夜里没有睡安稳吗?”
邵芷昕乃是当今丞相夫人,年方三十多,先天貌美再加保养得宜,仍是美艳动人。(.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而她自己却是身出将门,父亲邵域是镇守边境的将军,与王丞相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两人亲事又是晋皇下旨所赐,更是晏阳城中一段佳话。
可唯一遗憾的是,成婚多年,二人膝下却无一子,只得一女。
王语琴看到自家母亲担心的神情,忙展颜微微笑道:“让母亲担忧了,是女儿昨夜睡前多看了两章书卷,怕是因睡前费了心神,所以没睡安稳,母亲不用担心。”
闻言,邵芷昕心中安心了些,开口道:“你啊,明明是个女儿家,却如此爱看书,这点倒是和你父亲十足的相像,他也是个能待在书房就待在书房的人。”
王语琴满面笑容的挽住丞相夫人的手,语气中已带了些撒娇的味道:“娘,女儿终日在房里,父亲又终日忙得难见人影,除却陪母亲,女儿若是不看看书,岂不闷得很。”
看着自己已及笄的女儿,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邵芷昕心中又欢喜又担忧,欢喜的是这女儿如此优秀貌美,担忧的是自己的女儿已经及笄,却仍未确认下夫家。
想到此,丞相夫人开口道:“娘也不是说反对你看书,只是偶尔你也可以做点别的呀,比如说针黹女红。虽说我晋朝风气开明,并不如南国般,要求女子必须自己缝制嫁衣,可你若懂些这个,于你也是有益无害的。”
“娘,”王语琴秀眉微蹙,开口道,“女儿只想侍奉双亲,陪着您和爹爹,并不想嫁人。”
“又说什么傻话,”邵芷昕嗔怪道,“哪有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的,若被你爹听到,可是要说你了。”旋即轻叹了口气,“虽然娘也舍不得,可是女儿大了,总是要嫁的,如此活着才是幸福完整的。”
抬手轻抚着王语琴的头发,邵芷昕开口道:“你若真是孝顺,就不可再说那些傻话了,今日我已命人去搜罗了所有来提亲的王孙公子的画像来,你回房后好生看看,选个中意的。”
丞相夫人出身将门,虽然性子看似温和,却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王语琴也很清楚自己娘亲的脾性。.这一年来自己找尽了理由和借口来推诿此事,只是因为心中之人。
可王语琴如此骄傲,若要她主动和他人甚至是父母说出心中所想,她也做不到,只能找到所有能接近叶玄楚的机会去接近他,指望他会主动对自己动心,从而开口求皇上赐亲。
皇后娘娘如此疼他,对自己也甚是喜欢,必然会让皇上答应的。
可她没想到,任凭自己如何委婉的表达,叶玄楚对她都一直疏离而有礼,疏离到甚至冷淡。而王语琴也不可能不顾颜面的问他缘由,是以连王语琴都不知道,叶玄楚对自己,是否有半点想法。
而后他离开晏阳出游,自己想尽法子回绝了双亲所提的人,只为等他回来,想尽力一搏。
却没想到在她终于愿意放下身段去问他时,却惊闻叶玄楚竟死在边塞他乡,而她永远失了问他的这个机会。
可心灰意冷之下,她却看到了他。
王语琴很笃定,自己昨夜所见并非幻觉,七殿下竟然没有死。不仅未死,还在晏阳城中,而他为何不露面回宫,王语琴昨夜一夜未睡,也想明白了因由。
既是如此,王语琴便更不会答应其他人的婚事了。
可现在娘亲话已至此,王语琴只得不情不愿的应答道:“是。”
看到自己女儿答应了,邵芷昕满意的点了点头。
晋朝王家在权贵如云的天子都城,依然是其中显赫,王家于晋国而言,乃是开国的功臣。而后王丞相娶了邵域将军之女,更是位极人臣,因此王语琴作为丞相大人唯一的掌上明珠,上门求亲的侯门世家数不胜数。
因为除却其身后赫赫的权势与富贵,王语琴还有着晏阳第一美人的衔号,因此连当朝宠妃丽贵妃之子,三殿下叶玄渊也是对王语琴青睐有加。
如若不是当朝皇后娘娘极力相阻,以及王冀之也不愿自己女儿入嫁皇室,王语琴怕是早已成为了三皇妃了。
可自从七殿下一事出了之后,王冀之便觉身上压力极大。
晋皇偏宠三皇子叶玄渊,可七皇子叶玄楚却有着嫡长子的身份,所以晋国一直未立太子,朝堂之上也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可七皇子叶玄楚身死一事发生之后,皇后郁于深宫之中,朝堂之上的事也再无心插手,朝堂之上的平衡也被打破。
成为了三皇子一家独大的局面。
王家是朝中重臣,陪当今皇帝一起打下了晋国江山,因此王冀之从不涉入三皇子和七皇子之间的争斗中。
所以三皇子叶玄渊一直明里暗里的向王冀之示好,他都是想法子敷衍过去,而他一直想娶自己女儿的事,若非有皇后娘娘插手,以及他自身的不赞成,才未能成事。
而今,少了皇后那边的牵制,王冀之便很难再像以前那么容易,推诿掉叶玄渊的好意。
一下朝,王冀之便在宫门口被三皇子叫住了:“王相,本宫素闻您是好玉之人,恰巧前些日子本宫得了块奇石,不知王相能否赏脸随我去府里看看?”
王冀之连忙拱手道:“三殿下言重了,殿下如此相邀于臣,臣又怎么会拒绝。”
“是吗?”叶玄渊笑道,“那王相这边请。”
王冀之躬身道了声谢,便上了三皇子的马车。
小七不知自己一个人在房间中待了多久,她只觉自己越来越饿,可这房间里,确连桌上的茶壶里都没有一滴水。
饿得昏昏然之际,她却不由想起三年前,她第一次自己出去抢到了的宴满楼的那半只烧鸡,虽然最后被小黑抢了去,小七却觉得那半只烧鸡所换来的东西,无比值得。
那个人,在她心里是山巅白雪,是松间明月,可自己在他心里,却什么也不是。
第一次他未曾戴面具的与自己见面,他却当自己是陌生人般,甚至后来,也不承认自己,自己明明喊了他三年的师父,可在他心里,那仅仅是一次恩来恩往的还报罢了。
可是,小七不明白的是,他明明对自己那么冷淡,冷淡到无情。
却为何还要特地让指桑哥哥护她一路还乡,还会期望她回凤栖阁,这样矛盾的做法,让她实在是难以看懂,更难以接受。
一时之间,小七脑中闪过很多想法,可长时间滴水未进,她只觉胃部渐渐升腾起一股灼烧般的痛感。她躺在床上,尽力保持自己的体力,小七很清楚,那青楼老鸨只是想惩罚她,逼她屈服而已,不会让她死的。
可这种感觉也实在是不好受。
花夜哥哥被人抓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玄哥哥,应该发现她和花夜哥哥都不见了。可是,玄哥哥那样的身份,也不方便明目张胆的找寻他们。
师父....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脑海中刚闪过这个想法,小七又不由想起客栈树林中容墨对自己的态度,心下不由苦笑一声,就算他在,也未必会救自己吧。
可她不能死,也不能陷在青楼里,爷爷他们还在等着自己,既然没有人能来救自己,那就靠自己来救自己好了。
小七躺在床上,缓缓闭上眼睛,细细思量。
可小七却不知道,在她安静地躺在床上思量逃脱对策之时,晏阳城的天,却已经变了。
王纪跪在地上,明明是入冬的寒天,他额际却忍不住流下汗来,面前站着的人明明一直未发一言,王纪却有种乌云罩顶的压迫感。
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白日里审的那件案子,竟会牵扯到当朝两位最得宠的皇子身上,而其中一位,还是尚在丧中的七皇子。
而今晏阳城中已是流言四起,谣言纷纷,非他之力能阻住这件事的发展了。
半晌,王纪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殿...殿下,为今之计,可...可如何是好?”
闻言,叶玄渊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开口道:“今日你所审的那名更夫呢?”
“回殿下,那更夫被臣收押在军巡司大牢之中。”
叶玄渊道:“把他带来见本宫!”
王纪不由疑惑:“殿下,那更夫臣查过了,身份并无不妥,也是个胆小之人,这种身份低贱之人,何劳殿下亲自审问?”
叶玄渊眼睛眯了眯:“哦?那是不是本宫行事,都要经过王大人许可才行呢?”
闻言,王纪连忙吓得趴伏在地上:“臣不..不..不敢,殿下恕罪,臣多嘴了,臣马上让人把那更夫带过来。”
“不是让你让人,而是你亲自去,必须要快!”
王纪忙不迭地道:“是是是是....”
四十九章 风起
文宅是叶玄楚除皇子府外的一座私宅,却不是唯一的一座,此宅邸并不大,外观也不豪华,因此坐落在较为偏僻的街道上也不引人注目。[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虽然这宅院外面看似与寻常小富人家院落无异,但内里构造却比那寻常院落复杂精致许多,主屋内的陈设虽不奢华却也高雅。
屋内紫金檀炉里缓缓溢出的龙涎香充斥着整个卧室,室中床上闭眼躺着的男子脸容俊朗而苍白,一声极细的风声传来,叶玄楚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并未偏头,只是轻声问道:“如何了?”
床前的人一身灰衣,头顶梳着圆圆的发髻,微躬着身子答道:“今晨王纪之审后,城中纷言四起,而三皇子也下令亲自提审更夫。”
叶玄楚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丞相府有何动静?”
彦生答道:“王纪虽未告知于王相,但城中流言应是已有耳闻,但王相自下朝后应三皇子之邀去了三殿下府邸之中,不过半个时辰便出来了。”
闻言,叶玄楚微微笑道:“王冀之不仅是个聪明人,而且他一向只忠于父皇,所以我并不担心他会被老三拉拢。只是,我虽欣赏王冀之的忠义,这次我却必须借他之手,除去老三。此次,本宫势必要断了叶玄渊后路。”
静默了一会儿,叶玄楚却突然开口道:“她呢?”
愣了一瞬,彦生下意识的开口:“谁?”随即反应过来,忙道,“殿下可是问那花夜,殿下请放心,他既是先观城的人,自然被先观城城主带走了。”
半晌没听到声音,彦生不由抬头往床上看去:“殿下,您怎么......”却在看到叶玄楚脸上神情后,骤然失声。
如果没看错,自己主子脸上露出的神情,是迷茫。
跟在叶玄楚身边多年,彦生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他觉得不可置信,自己不是叶三,他很了解自家主子,比叶三更清楚他的隐忍与图谋。
七殿下是他的主子,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一辈子誓死效忠的人,更是他最钦佩的人。
十几年,这是文彦生第一次看到七殿下露出这样的神情,像是迷茫,又像是后悔,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担心此次计划的失败,可七殿下从来都不是那般不自信的人。[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蓦地想到刚刚七殿下那一问,凭借直觉,彦生试探着开口:“殿下所问的,可是小七?”
叶玄楚沉默不言。
观察了番脸色,文彦生心下默默肯定,是了,殿下问得那个她,确是小七。
随即,他便小心答道:“小七被卖入万烟楼后,至今仍被关着,那老鸨应会很快带她去见三皇子了。”而关于小七被打挨饿一事,彦生却丝毫不提。
不知过了多久,叶玄楚渐渐闭上眼睛,开口道:“你去忙吧,我累了,不要让叶三发现你,他性子太过鲁莽直接,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为好。”
彦生应声走后,叶玄楚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精致的雕花床梁,静默不言。
军巡司大牢,是个任何人都不愿进去的地方,此地阴暗脏污不说,更主要的是这个地方聚集了种种令人闻之色变的刑具。
里面聚集了各色人犯,不过在外多凶狠胆大,在这牢内待上不过几个时辰,便只剩两种样子:哀嚎冤枉以及惨叫求饶。
这是个九死一生的地方。
牢底深处,关押的是一名普通更夫,可奇怪的是,这更夫却并不害怕。
看着已经腐烂的稻草地下爬出的老鼠,更夫轻微弹指过去,那老鼠竟在地上瘫了两下便不动了。墙壁上爬着的蟑螂,也被他以相同方法弹到了地方,纹丝不动。
玩了几下,他便百无聊赖地打量起牢内的每一砖每一柱,正当快要研透整个牢房内的石砖时,他便听到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嘴角扬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他便缓缓走到远离那堆稻草,在牢房中一处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闭目垂首。
伴着牢门被打开的声音,是王纪的命令:“陈生,上头有大人要见你,你需给我谨言慎行,否则,你项上人头难保!”
地上坐着的男子连忙站起,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小的斗胆敢问大人,是...是哪位大人物要见小的?小的...小的昨夜只是正常巡夜打更,并未做任何错事,还请大人放小的回家吧!”
王纪看了他一眼,随即道:“你放心,只是正常审问,你只需仔仔细细把你昨夜所见所闻说清楚,自然不会多加为难与你!你是此案唯一的证人,又是报案人,事关人命,自然要查得清楚些!”
陈生看似松了一口气,但声音中仍满是惧怕:“是是是,大人。”
王纪也并未在意,市井小民会如此害怕,这再正常不过。虽然他也奇怪三殿下为何还要再亲自审问一遍这更夫,但心里却清楚,有些事应少言少行,他只需服从上面的命令便可。
可王纪却没想到,三皇子竟未避讳身份,事先他吩咐人挂在屋中的纱幔早已被三皇子下令扯去。叶玄渊便这般毫无遮挡的坐在软椅上,看着屋中跪着的更夫,开口道:“抬起头来。”
看着更夫颤抖着抬起的头,叶玄渊继续开口道:“本宫问你,昨夜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若有半句虚言捏造,想必你已知下场。”
看着此情此景,王纪在旁已不由心下冒汗,看来这叫陈生的更夫是活不成了,三皇子丝毫未避讳身份,便已是动了杀心。
所谓下场,不过说得是死法而已。
而更让王纪目瞪口呆的是,那更夫竟看似冷静的回了句:“什么下场?恕我不知。”
未及叶玄渊开口,王纪便指着陈生斥道:“大胆,竟敢对殿下不敬!”随即便察觉到三皇子扫过来的目光,身上一阵寒意,王纪默默的收回了手,闭口不再言语。
叶玄渊神色不定的打量了陈生一番,片刻,竟轻笑一声,随即冷道:“你到底是何人?”
一直跪着的更夫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叶玄渊,由衷赞道:“三皇子不愧是三皇子,果然好眼力,让小的演戏的兴致都没了。”随即偏头看向边上已似呆滞的王纪,笑道,“相比之下,王大人可比三皇子有意思多了!”
看着明明是一样的容貌,可感觉已完全是另一个人的陈生,王纪在边上抖着嗓子开口道:“你你....你到底是何人?”
心底却已如死灰一般,完了,此次殿下必然不会轻饶了他。
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这个陈生是一开始便是假装,还是中途被调换了?思虑之下,王纪张口便喊,可还未出声,便感觉喉间一痛,说不出话了。
“隔空点穴?”叶玄渊眯眼看着陈生,缓缓道。
弹指便点住了王纪哑穴的更夫谦虚地摆手:“见笑见笑,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随即看到瞠目看着他的王纪,续道:“王大人切莫动怒,小的只想让大人谨言慎行,免得徒添麻烦而已。”
本想呼喊护卫的王纪随即便发现自己不仅开不了口,连双腿也如定在地上一般,丝毫动弹不得。发现这个情况,王纪心下不由惊慌起来。
此人如此莫测,是敌非友,虽然殿下身怀武艺,身边亦有隐卫,可此人现在离三皇子如此之近,如若想对三殿下不轨,那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王纪苍白惊惧的神色,假更夫脸上不由露出恶意的笑容,开口道:“王大人可是在猜测小的身份,更在害怕小的对三皇子不利?大人放心,小的恐怕要让王大人失望了,我在意的可是大人您呐!”
一番话下来,王纪不由扬手指着他,却半个字也发不出。
叶玄渊在一旁,却似浑不在意那更夫所说,而是再度问了一遍:“阁下煞费心机接近与我,想必别有目的,既是如此,又何必再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示人!”
此人身怀武艺,可自己却一直未曾发现,可见此人武功在他之上,而隐匿的功夫更是一流。如若这更夫想谋刺自己,大可不必暴露自己身份,而会寻机动手。
所以,叶玄渊非常肯定,此人定是别有目的。
更夫看着叶玄渊,眼中露出赞赏之意,似无奈道:“和聪明人相交,真是没意思多了,三殿下睿智过人,小的便也不兜弯子了。”
顿了顿,却不再说下去,而是偏转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纪。
王纪被他看得一阵恶寒,却苦于口不能言,脚不能移,只能转了目光看着自己的主子,祈望叶玄渊能帮他解了穴道。
未曾想叶玄渊只是看他一眼,便开口吩咐他的隐卫将自己带了出去,而后解了他穴道后让他自行回军巡司了。
回军巡司,王纪便直奔军巡司大牢而去。
王纪见过各色的犯人,有罪的被冤的,平民富贵皆有,所以对识人已有自己的判断。
他总觉得自己审问的更夫和带去见三殿下的更夫并不是同一个人,就算对方易了容假装,可那种感觉却不会变。
之前王纪来提陈生去见三皇子时,他便有种奇怪的感觉,只是当时他未曾多加注意。
五十章 试探
王纪确定,清晨自己审问的那个陈生,是真的更夫,而他也核实过那更夫的身份,陈生形影单只,并无任何亲人。(.好看的小说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陈生被掉了包呢?
而当王纪看到那关押过陈生的牢房内,那堆稻草堆旁排列整齐的一堆老鼠蟑螂尸体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看来,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他来提人时,牢中的陈生,便已经是假的了。
而掉包的时间,便只有把陈生押入这牢里的途中。
想到三殿下此刻正与那不明身份的假陈生待在一个房内,王纪心下不由直冒冷汗,这假更夫是被自己带去三殿下面前的,如若殿下遭遇什么不测,自己定是难逃此咎。
王纪猜测的没错,那牢中时的陈生,的确是假的,而也是陈生被押入牢内的途中被调换的。
看着突然出现拎走王纪的隐卫,问槐丝毫不惊讶,而是认真得在屋内挑了把椅子,施施然地坐下。
随即看着对面一直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叶玄渊,笑着开口道:“三殿下,既然闲杂人等不在了,您也无需客气站着了,请坐。”
语气熟稔的仿似此处是他家,而叶玄渊是他请来闲聊的朋友。
刚刚由于惊怒站起来的叶玄渊脸色难辨喜怒地看了问槐半晌,随即在主位软椅上坐下,开口道:“那名更夫呢?”
闻言,问槐讶异了一瞬,开口道:“我想过殿下会问的好几个问题,未曾想您竟是最先问这个,殿下如何确定,我不是那名更夫?”
叶玄渊冷哼一声,开口道:“如若王纪作为主审官,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本宫还要他这军巡司何用。而王纪,看人的本事还是有些的,你应该是中途调换了那陈生。”
晏阳城中人员身份皆记录在册,更夫陈生一人不可能凭空杜撰,而审案的主审官第一件事也是要证实犯人身份。
所以问槐只能是假扮了那更夫身份。
而王纪,叶玄渊也很了解他,掌管晏阳城中基本治安的军巡使,手上审过的案子不计其数,见过的人纷杂多样。
纵然这假更夫可以假扮些外在东西,可一个人的感觉和气质,一般人感觉不出,可王纪却多少可以分辨出细微和不同。[]
问槐点点头:“三殿下的确聪明,王大人也的确有可取之处,至于那真的更夫,有我了,又何需有他呢。”
叶玄渊眯眼:“你杀了他?”
“怎么?”问槐笑道,“殿下是在心疼贵国少了名更夫么?”
半晌,叶玄渊方开口道:“你不是晋国人?你来找我,到底有何目的?”
看着叶玄渊微变的神情,问槐摆出最无害的表情,笑道:“三皇子莫紧张,话说起来,小的主子与殿下身份也是一样的呢,此次,也是三殿下派我来与您做个交易而已。”
听完这番话,叶玄渊却未被他一个三皇子一个三殿下给说混,而是冷笑道:“你是南国人?南国三皇子霄流铮的人?”
问槐无奈的摊手:“看,和聪明人讲话虽然省事,可的确没什么意思呢。”
注视了问槐片刻,叶玄渊冷哼一声。
“为表诚意,小的可以告诉殿下一件您最关心的事,殿下提审小的,不也正是为了此事吗?”问槐收了神色,正经道。
叶玄渊:“哦?”
见叶玄渊这样,问槐直接道:“当初未找到七皇子的尸体,想必殿下这段日子皆是寝食难安吧?”
叶玄渊心下震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问槐轻笑一声,道:“三皇子可真沉得住气,可接下来,恐怕殿下更要难安了呢!三皇子最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贵国七皇子的确还活着,而且还是在晏阳城中。”
顿了顿,问槐道:“殿下是否不信?”未及叶玄渊开口,续道,“几日前,宫城门口发生一起有人假冒七皇子想进宫的事件,而且那些人有令牌,又识得前宫城门守卫,想必殿下最想确定的,便是当时那马车上的,是否是贵国七皇子叶玄楚。不过若非三皇子有先见之明的替换掉所有宫门守卫,怕是三殿下也没有闲情与我说话了。”
“你说这么多,”叶玄渊终于开口道,“不就是为了挑起我国皇室人心的不稳?七弟已逝,本宫甚为难过痛心,你这狂徒奸细却还在这信口雌黄!”
闻言,问槐却笑了出来:“看来是我高估了殿下,既是如此,小的也就告辞了!”
叶玄渊终于克制不住怒意,开口道:“放肆,你当此处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来人!”
看着攻向自己的两名隐卫,问槐却并不慌张,而是边防御边道:“两方交易最重信字,既然殿下认为小的是在试探,那便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扬手撒下一把粉末逼退隐卫,问槐破窗而逃,声音却远远传来:“不过殿下如若肯信小的,只要到京郊杨柳林便可。”
扬手让跪在地上调息的隐卫退下去后,叶玄渊便目光深沉地看着那破了洞的窗户。
晋国七皇子的丧期未过,晏阳城中却已流传着一个骇人听闻。
丞相府中,自家娘亲走后,王语琴就不停想起昨夜之事,心下总觉得不安宁。想了想,便开口道:“丝萝,你去看看,爹爹回府了没有?”
过了片刻,丝萝便急急跑了回来,王语琴看到她气都喘不过来的样子,不由蹙眉道:“只是让你去看看爹爹回府了没有,何必这么着急忙慌的?”
听出王语琴话语中的责备,丝萝大喘两口气,开口道:“小...小姐,不得了了,刚刚奴婢在书房看到相爷了,而李侍郎也在,奴婢恰巧听到桩事。”
王语琴道:“其他大人来找爹爹议事很常见,可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大惊小怪?”
“小姐,我听到李侍郎和相爷说,”左右看了看,丝萝微微凑近王语琴,压低声音:“城中现在流言纷纷,说昨夜有人看到了已死的七殿下的鬼魂。”
王语琴惊道:“什么?!”
“而且,”丝萝续道,“我听李侍郎说,他怀疑七殿下有可能还活着,因为当初七殿下遇刺的消息传到宫中时,皇上派了大量人去寻找,都未曾找到尸首。”
而此刻,王语琴心中却是惊喜交加,看来昨夜自己看到的果然不是幻觉,七殿下真的还活着。
可是,既然还活着,七殿下为什么不进宫,也不露面呢?皇后娘娘如此伤心,若得知七殿下还活着,必然无比高兴的。
坐着反复想了半日,王语琴还是决定去告诉父亲,昨夜自己确确实实看到了七殿下一事。
可她没想到,自己正打算出房门时,王冀之已先来找她了。
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儿,王冀之不由慈祥的笑道:“琴儿,你作这副打扮,是打算出门吗?”
“爹爹,”王语琴行了个礼,“女儿正想去找爹爹说说话呢,没想到爹爹反到先过来找女儿了。”
王冀之进屋在外室桌边坐下,笑道:“是吗?看来咱父女两果然是心有灵犀啊!”
王语琴微微一笑。
看着自己女儿一笑之下露出的丽色,王冀之却忍不住轻叹了口气:“一眨眼,当初那个只会撒娇爱哭鼻子的小丫头已经长这么大了。虽然你已经及笄,爹娘留着你只会耽误你,可爹爹真是舍不得。”
“爹爹,”王语琴靠近王冀之,为他捶着肩,“女儿也舍不得离开您和娘亲,所以女儿不想嫁人,想一辈子陪在爹娘左右。”
闻言,王冀之皱着眉,却不由笑道:“傻话!哪有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的?”
叹了口气,王冀之开口道:“爹爹今日已让你娘亲派人去搜集了城中各大臣中适婚男子的情况,明日便送到你房中,你可好好挑选一个,自己中意的。”
“爹爹......”王语琴闻言,不由小声喊了句。
听出女儿语气中的害羞,王冀之不由笑了。
安静了片刻,王语琴便注意到自家父亲似乎满腹愁绪,便开口道:“爹爹今日似是有烦心之事,不如说出来,让女儿也未爹爹分担一二。”
王冀之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为朝中之事忧心,便摆摆手道:“无事,只是近日朝中琐碎之事太多,我有些累了而已,琴儿不必担心,你只需明日好好挑选出自己中意的夫婿,便是替为父分忧了。”
半晌,王语琴咬了咬唇,直接开口道:“爹爹,昨日夜里,女儿出去外面散心,看到七殿下了!”
“什么?!”
看着惊站起来的王冀之,王语琴再度道:“女儿看得很清楚,爹爹,七殿下真的还活着,而且就在晏阳城里。”
侍守在门口的丝萝听到屋内传来的惊呼,也忍不住回头朝屋中看去。
见惯了世事场面的王丞相很快便恢复常态,看着王语琴开口道:“琴儿,此言可不能乱说,而今朝中局势复杂,稍有不慎便是杀身灭门之祸!”
“爹爹,女儿便未乱说,昨夜女儿的确.......”王语琴看到王冀之不信的样子,不由急道。
可话说一半便被王冀之打断:“好了!既然你不听为父所言,从今日起,你便禁足房内,哪也不准去!三个月内不准踏出这房门半步!”
五十一章 潭水
不过几日,因为当今七皇子之死而沉寂如水的晏阳城中,便翻起了暗涌。(.好看的小说
虽然七皇子并非皇帝长子,却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所以位阶生来便要比其他兄弟高。可由于叶婺专宠丽贵妃,因此迟迟未立叶玄楚太子之位。
而今最名正言顺入主东宫的七皇子不仅身死异乡,甚至连尸首都没有,因此也只有以生前衣冠代其入殓皇陵。
民间也需为七皇子服丧,七七四十九日之内禁动响器,不得礼乐,禁嫁娶等红事,更由于叶玄楚是嫡长子,半块尸骨也未寻到,晋国整个皇城需挂白为七皇子镇灵。
因此晏阳城中虽未罢市禁宵,可人人皆知皇帝与皇后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朝中大臣皆比平日要更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以免触怒龙威。
百姓看着挂满全皇城的白灯笼,自然也比平日里小心沉默许多,因此晏阳城一直如一潭枯水一般,就连最得宠的丽贵妃此时也不敢轻易在这潭枯水里掀起波澜。
她清楚失去孩子的母亲若被激怒,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何况七皇子一死,就再也没有谁能拦得住叶玄渊的至尊之路,所以她并没必要在此时讨什么没趣。
可任谁也没有想到,打破这番沉寂的,竟是一名普通更夫。
更夫看到七皇子鬼魂之事愈演愈烈,不过三日,便传遍了整个皇城,而此事被多番流传添油加醋下,已出现各种版本。
小七此刻并不知晏阳城中发生了什么,这三日里她试过无数种逃离办法,最后都是徒劳无功。最成功的一次便是她设计逃出了房门,却因万烟楼错综复杂的排设而迷路,倒霉的碰到那老鸨被抓了回去
她实在是弄不明白,一个青楼怎么会如此之大,楼阁布局如此复杂。
而更奇怪的是,她逃出了房门之后,明明是夜间,可却半点都没看到这万烟楼作为一所青楼该有的情形。闲逛了半天,莫说客人,连姑娘都没见着半个。
想起凤栖阁也是,与这万烟楼明明都是青楼楚馆,可进了这里面,却让小七无比糊涂。
这些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的?师父和千羽公子那样的人竟都会是出自凤栖阁,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因着昨日夜里与今日凌晨小七都试图逃跑了,今日老鸨命人送了一个馒头和一碗清水给她,但小七却并不在意,有总比没有的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更何况,一个从小讨饭长大的,吃过的苦多了,而最多的便是饿肚子。
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那老鸨只是终日将她关在这房中,除却前两次逃跑被抓回后她过来狠狠警告她后,竟一直不露面。
这让小七摸不准这老鸨到底是想对她怎么样。
申州是边境,治安比起晏阳,自是差了许多,逼良为娼的或父母亲人将自家女孩子卖入窑子的事,小七见得并不少。
而在市井间也听说过那些被卖入青楼的女子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想反抗的,最后都会因为那青楼老鸨各种毒打虐待的手段走上一样的路,所以爷爷才会一直让她隐藏身份与容貌,就是为了避开这些祸端。
小七本以为那老鸨会像她所听过的那些那样对待她,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除却第一天被打了巴掌,她却未受到其它所谓的毒打。
至多每次自己逃跑被抓回后没有饭吃而已,可却至少还有一个馒头。
小七就着碗中清水咽下一口馒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会不会这其实是师父手下的?凤栖阁阁主名动三国,却神秘莫测,说不定这万烟楼也是师父的产业。
可马上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真是师父的,他定能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师父并没有理由这样不闻不顾地关着她。
想到已经过了三日,而叶玄楚说过已有爷爷他们的消息,小七心下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她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除了跑得快些,没其他能耐可以对抗外面看守着她的四个大男人。
是的,为了预防她再次逃跑,小七房门窗下共守着四名护卫,而且是两拨交替,昼夜不休地看管着她。
小七实在是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万烟楼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精神。
困在房中无事可做,时间便觉得过得愈加缓慢,小七觉得自己真的快要闷死在这里了。想见爷爷和小五哥哥的心那么迫切,小七觉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三两口把没剩多少的馒头吃掉,再喝完碗底剩下的一些水,小七深呼吸了几下,便把从床上扯出的两团棉絮塞住鼻子,费力拎起屋内墙角的恭桶。
事到如今,也怪不得她用些非常手段了!
来到门前,小七一手仍拎着恭桶,一手用力的拍门:“开门!开门!!要是不开我就自尽在里面!!快点开门!!”
虽然那老鸨未曾如何狠毒的逼迫对待她,可小七却直觉知道,她关着自己一定有所目的,不管自己对她有什么用途,在这作用发挥之前,那老鸨绝对不会让她死得。
果然片刻后她便听见屋外门口传来细微私语,应是在商量,而后便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
小七连忙打开恭桶盖子,一手狠狠拎住桶上手把,门一开她便用尽全身力气直接往开门进来的人身上泼去。
泼完后小七看也不看眼前境况,把恭桶往前面一扔,便快速的从旁边往外面跑了出去。
而被泼了一身小七排泄物的守卫已然呆滞,久久才反应过来,随即惨叫连连。守在窗外的两名听到动静连忙绕过来看,也被眼前境况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虽然这几日小七未吃多少饭,可水却是喝了不少,所以恭桶也有小半桶。
虽然小七与那成年男子守卫身量差了不少,可小七泼得大力,因此那守卫便直接被泼了个正面,连头发都湿了一些。
守卫闻着那刺鼻难闻的气味,直接惨叫着朝万烟楼里的荷花塘方向而去,根本没有心思去顾及那渐渐跑远的小七!
从窗户绕过来的两名守卫反应过来时,小七的身影已消失在不远处的假山拐角。
两名守卫连忙去追,只留下满地狼藉。
凭借前几次逃跑的经验,小七已对这万烟楼中的情形熟悉了一些,因此两名守卫一时之间也没追上她。
小七使出当年抱着烤鸡逃跑的劲,也幸亏这万烟楼布设复杂,东拐西绕了好一会儿,小七也未曾被两名守卫追上。
可是,小七犯难地看着眼前的三岔路,实在下不定主意该选哪条才能够逃离这里。
正在犹豫间,小七便见右边路口传来那元妈妈的声音,她慌忙躲在路边的一棵树后,幸而元妈妈一行被路边的花林挡住视线,并未发现小七。
待元妈妈一行人远去之后,小七果断选了最左边那条路。
此时已是腊月隆冬,小七一路跑得急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热得很,顺着选的方向一路边探看边跑,小七并未遇上任何人。
沿路皆是花丛树木,小七倒是大大惊讶了一番,这地方不像是她在正门看过的万烟楼的样子,反而更像富贵人家的后院花园。
而且这种感觉很熟悉,和凤栖楼的情况如此相似,难道真的是巧合?
小七看到前面出现的半月形拱门,扒在门边探头往里面打量了一下,便发现自己选错了路。
没想到这路的尽头,竟是一座别院,虽然不大,可看其外观却是精致辉煌。也不知这里面住着谁,不过眼下要紧的却不是这个问题,小七觉得既然此路不对,自己只能冒险回去,试试中间那条路了。
刚想返身回去,小七便发现脖间被架着柄剑,剑刃森寒,仿佛要刺破肌肤,透入心里。
而她此刻心中,也的确是哇凉哇凉的,因为架剑之人在身后,小七也无法回过头去看对方到底是谁。可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完了,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想到这,小七立马很识时务的开口:“壮士,刀剑无眼,不要让小的血脏了贵宝剑。”
身后人一句话都没说,可小七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杀意似乎反而浓厚了几分,小七立马不敢再开口说其它的了。
难道是被自己暗算了的守卫,可小七暗暗的吸了两下鼻子,却没闻到任何异味。
脖间的寒意让小七丝毫不敢动弹,小七用余光扫了眼剑尖,便直觉这剑肯定很锋利,要是自己乱动,身后人稍微手抖一下,自己可能就要见红了。
身后人杀意浓厚,却不知为何久久没有动作,敌不动我不动,小七只觉自己站的都快要僵了。
就在小七忍不住要开口时,身后几米开外传来一道声音:“主子让你把她带进去。”
托那道声音的福,小七终于解脱了,可她却并没有看见身后架剑于她脖间的人是谁,甚至连那道解救她的声音的主人也没看见。
因为那人话音一落,小七便被人拎进了那拱门小院里,小七头晕眼花的被人扔在地上,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房内。
却与关押她的那间房大不相同。
五十二章 面熟
小七不知自己这样算不算刚逃狼窝,又入虎穴。(.好看的小说
清醒过来的第一刻,小七便快速扫了一眼周围,随即便被这房间的奢华精致给吓到。在叶玄楚那私宅里住了些日子,有些东西她还是有眼力的。
之前关押自己的那间房与此一比,简直可以用上简陋二字。
赞叹了一番,小七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房内还有一个人,一个男人。她忍不住抬头看着那姿态慵懒躺在榻上的男人,而对方也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看了一会儿,小七不由蹙眉。
那男人自然也看出她表情的变化,便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我觉得.....”你有点面熟,顿了顿,小七却不知怎地改口道,“你很有钱,肯定是个大人物。”
“噢?”
“而且,你的身份只有两种。”
听到她如此笃定的语气,叶玄渊不由多了些兴致,开口道:“那你说来听听,是否猜对了?”
小七看着此人精致华美的服饰,脸上露出笑容:“公子可敢与小的打个赌,如果我猜对了,便救我离开这万烟楼?”
叶玄渊唇角微勾:“若是你错了呢?”
小七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我不会错的。”
叶玄渊未曾接话,只是依然斜躺在榻上看着小七。
“这里既然是万烟楼,那么在这里的人一般只有一种身份,便是嫖客。不过这里却是万烟楼中的一座独立小院,而这房内陈设看起来又如此精美华贵,公子衣着富贵,气质高贵,定是身份尊崇之人,且身边还有武艺高强的护卫。”
顿了顿,小七笑道,“更主要的一点,是公子虽然躺在榻上,身旁却并没有姑娘美人相伴,所以足可见公子不是嫖客,而是....这万烟楼的主子。”
说完,见叶玄渊依然未动声色地看着她,小七便说完最后一句话:“公子,不知小的说的对不对?”
叶玄渊看了小七半晌,突然冷笑一声:“你说得不错!”
闻言,小七难以克制喜意,高兴道:“那公子是否该兑现赌约,让我离开这万烟楼?”
“我何时与你赌了?”
“呃?”小七愣住了,“刚刚公子明明答应......”
“我何时答应过?”
细思一番,小七才发现刚刚他的确未曾答应过半句,连个嗯字都没有,一时之间,小七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耍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刚想生气,但小七立马想到自己既然猜对了,眼前人便是这万烟楼的主人,那他不仅能决定她在此地的去留,更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
想起刚刚脖间透骨的寒意,小七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便依然露出笑容道:“是我糊涂了,公子的确未答应,不过公子能否放过我?我其实什么都不会做,长得也不好看,而且我还能吃能拉,所以留着我只是给公子徒添麻烦和累赘罢了!”
“放了你?”叶玄渊看着小七期待的点了点头,续道,“也不是不可以。”
小七听出他松口了,更是满怀希冀地看着叶玄渊,瞪圆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诚意。
看着她这个样子,叶玄渊却蹙起眉,露出为难的神色:“不过,听元妈妈说,买下你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所以你要想走也很容易,现在把钱还回来,我自然没有理由留着你。”
这样一说,对方似乎也合情合理,想了想,小七试探道:“那我要还多少钱给你们?”
叶玄渊轻飘飘道:“三十万两。”
小七大惊:“什么?!三十万两?!!”
元妈妈会花这么多钱买她一个小丫头,她有病啊?明显就是眼前这男人胡说八道的讹她。
叶玄渊严肃地点头:“所以你若想走,只要把三十万两一两都不少的还回来便可。”
小七一时无言以对,明知三十万两是假的,可她也没有胆量和资格去反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毫无反抗的能力,便只能任人宰割,眼前亏这种东西也吃不得。
看着眼前这张令她眼熟的脸,小七不由产生一种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的感觉。
人果然不能做坏事,出来混也终究会还的。
第一眼看到这男人,小七便猜出了此人身份,所以她才敢如此笃定的说叶玄渊是万烟楼的主人。
那张脸虽与七皇子不是十足十的像,却也像了个七八分,只是叶玄楚偏俊朗阳光一些,而叶玄渊偏与阴柔。
晋国皇帝叶婺膝下有八个孩子,可还活着的确只有四个,除却两名皇子,只余两位公主。既是如此,小七根据叶玄渊与叶玄楚如此相似的容貌,再看对方的年龄气度,自然便可猜出他的身份。
想到自己曾因水而向玄哥哥漫天要价的事,小七欲哭无泪。
而今也算是他这唯一的兄弟替他报了此仇了。
小七强笑着看向叶玄渊,开口道:“公子,没想到竟然如此值钱,实在是...实在是....”词穷了半天,她终是咬牙道,“开心啊....”
“不不不,”叶玄渊摆摆手道,“元妈妈买下你也花了不少钱,整整三千两,其他的是这几日你在此地的食宿费,以及人力费。”
小七疑惑:“人力费?”
“哦?”叶玄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不知道为了看管你,我们花费了大价钱请来八名江湖高手看管你吗?”
那八名两班倒看管她的守卫小七当然知道,但是连一桶尿都躲不过的也配为需花大价钱的江湖高手?
小七终于无法忍了:“怎么这么贵?!”
看到她生气,叶玄渊却并不动怒,开口道:“本公子的地方和人没什么其他的特点,就一个字,贵。”
闻言,小七竟无言以对。
由其是在清楚对方最真实身份的情况下。
可既然知道此人和玄哥哥之间的恩怨斗争,小七便不会轻易傻到露出自己所知道的事。
想到此,小七心里舒服了些,有种自己也小小扳回一城的感觉。
不就是还钱嘛,玄哥哥好歹是皇后亲生的七皇子,三十万两应该是有的吧?之前的小七都大度的算了,不过三皇子是万烟楼幕后老板这个消息,应该值三十万两....的吧?
默默的想了一番,小七道:“既然公子只要我还钱便会放我离开,那好,三十万两便三十万两,你把我放了,我回去拿钱给你便是。”
“哈哈哈,”没想到叶玄渊却仿佛听了个笑话般笑了出来,随即冷道,“你当本公子是傻子吗?放你回去拿钱?回去哪里拿?三十万两你如何拿?小丫头,既然成了万烟楼的人,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你刚刚明明说只要还钱给你,就放我走的。”
叶玄渊并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被盯的愣了一会儿,小七突地想到刚刚他设的文字陷阱,她便立马反应过来了。
既然他说的是还钱就放她走,意思便是如若没还钱便走不得,可她如果不先离开这里,又怎么可能会有三十万两,所以这人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打算放她走。
所以这三十万两也很有可能只是他耍她好玩的。
想到自己碰到的那二人,小七心中不由愤恨无比,如果能够从此处脱身,自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如果没有他们,自己也许已经和爷爷他们相聚了。
既然唯一的脱身机会也没有了,小七也没心情再和眼前人虚与委蛇,便直接开口问对方目的:“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看着这小丫头,叶玄渊倒确定那人并未骗他,虽然容貌还未长开,可也已有七分像父皇心心念念着的那个女人。
想起宫中父皇那无数的妃嫔,叶玄渊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那些女人不过是那个女人的拼凑品,抑或残次品,而自己的娘亲若非过于相似于那女人的容貌,一生也不会如此可怜悲惨。
就是因为那个女人,他的娘亲才会被害死,自己才会认贼做母十几年。
叶玄渊嘴角微扬,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是我万烟楼的人,自然要为我做事,本公子从来不留半点用处都没有的人。”
听出他语气中的威胁,小七虽然害怕,可却仍然镇定道:“公子要我做什么?如果做好了,那是否可以放我走。”
看她这般,叶玄渊不由有些好奇:“我查过你的身份,一个无亲无故的小丫头在这乱世,出去了能去哪里?你只要乖乖听本公子的话,本公子不仅可保你衣食无忧,还可让你富贵荣华。”
闻言,小七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并非无亲无故,我还有爷爷和哥哥。”
“哼!”叶玄渊冷笑一声,“你来这晏阳便是为寻亲而来吧?不管是谁告诉你来此寻亲,本公子都可明确告诉你,你的爷爷和哥哥并不在此。”
一句话却让小七心中激起千层浪,看着叶玄渊认真的神情,小七咽下到喉咙口的话,开口道:“你肯定又是在骗我。”
明明前面都说自己是无亲无故,可转眼又流露出他知道关于爷爷他们下落的样子,当她那么好骗么?比起这个人,她当然更相信叶玄楚。
五十三章 蛊虫
她不信,叶玄渊也并不在意:“不管此事我是否骗你,你都必须乖乖听我的话,否则你这辈子也别想见到你的亲人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小七自是清楚眼前情况,虽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是,“公子想让我做什么,才会放过我?”
叶玄楚翻开手掌,上面是一颗乌黑的药丸,他开口道:“把这个服下去。”
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问道:“这是什么?”
“毒药。”
废话!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是一颗补药!
看着那颗黑得发亮的药丸,小七害怕的祈求道:“公子的意思,是想让我以命抵债,我的命并不值三十万两的,不如公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走吧。”
“我一直很好奇,”叶玄渊露出探索的眼神,“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而且以乞为生,可你似乎却与那些一般的小乞儿不一样,似是受人教导点化过。”
小七心头一惊,随即傻笑着开口:“虽然我并没有如公子所想受过什么教导,不过还是听出了,公子好像是在夸赞我?”
见她不承认,叶玄渊也未再问下去,不管这丫头身上藏着什么秘密,自己想要知道,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顺着她的话道:“既然知道本公子是在夸你,那便该对得起本公子的夸赞,乖乖把这药服下,只要你听话,自然不会受什么苦。”
看着那颗药丸,小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和反抗,开口道:“这......”
可刚说一个字,就看到叶玄渊变得极其不悦的表情,脸上的寒意让她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垂头认命的接过那药丸服下。
小七本想含在口中蒙混过去,待他不注意便把这劳什子药丸给吐了,没想到那药丸一入口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用舌头在口中转了一圈,也没发现那颗黄豆大小的药丸。
看着小七一副吞了苍蝇般的表情,叶玄渊自然知晓她的意图,脸上露出嘲弄的笑意:“这是本公子花大价钱买来的的鸳鸯蛊。”
小七虽没听过这鸳鸯蛊,可越不常见的东西越变态,而叶玄渊接下来的话也果然验证了她所想。
“这鸳鸯蛊分雌雄两体,入口便侵人心脉,而你体内的是雄蛊,雌蛊在我手中。如果你不听话,我只需控制雌蛊,你体内的雄蛊便会噬咬你的心脏,你违命一次,雄蛊便噬咬一个时辰。最后你会因心脉尽断而死,不过也可能还未等雄蛊吃完你的心脏,你就已经活活疼死了,你在做什么?!。”
小七使劲挖着喉咙眼,根本不想回答他。
做什么?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么变态的东西她竟然吃下去了,不行,她一定要把它抠出来。
可干呕了半天,小七也没见半点药丸的影子。
她泪眼汪汪地看向叶玄渊,开口道:“这里最近的茅厕怎么走?”
叶玄渊却并不生气,脸上露出一丝恶意的笑容:“还有,这蛊便不是毒,而是虫,它细弱游丝,在你放入口中的刹那便顺着你血液抵至你心脏,紧紧的附在那里,就算你剖开了心,也找不到它。”
一番话下来,小七只觉脑中一阵嗡嗡作响。
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遇上这些人,她只是个一文不名的小乞丐,她只是想寻个亲,实在弄不明白这堂堂三皇子在她身上费这么多心力做什么!
她不能文不能武的,可能连做个侍婢都不合格,这叶玄渊这么控着她到底为了什么?
小七按下想拼命的冲动,颤巍巍的问道:“有...解药吗?”
叶玄渊言简意赅,干脆道:“没有!”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小七学着叶玄渊的样子皮笑肉不笑道:“承蒙你如此费心,我这辈子,不,下辈子都不会忘记公子恩德的。那公子到底想让我做什么,端茶还是倒水,亦或是给你叫几个姐姐来?”
叶玄渊不理会她的讽刺,开口道:“这几日你先待在房中,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该做什么,如若再耍花样试图逃跑,本公子可就没有那个耐心了。”
说完,叶玄渊便不再看她,在榻上翻了个身便闭目休息了。
小七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左右看了看,却并没有人来抓自己回去,便明白叶玄渊是让自己走回去。
出了屋外,小七却并没有看到刚刚两个护卫。
没看到,小七心下却更是不安,她很确定虽然没看到人,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叹了口气,她认命的往回走,那个三皇子和玄哥哥不一样,她能感觉到,如果自己反抗,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回到那间房,小七却并没有见到那四个守卫,房门窗户也不再被锁死了,可看到这般景象,小七却无法开心起来。
虽然没有人日夜监视自己了,可自己反而觉得更加不自在。
总觉得无形之中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看着门外的一片污渍,想起自己如今身处情况,小七无力地关门躺在床上,满心愁绪。
现在她唯一能寄希望的,便只有玄哥哥了。
虽然是两兄弟,但这两个人的确相差甚大,这叶玄渊善变狠毒,虽然他试图做出一副平和近人的样子,可小七却仍是感觉到他身上的阴寒之气。
这番对比之下,小七不由有些愧疚,自己对玄哥哥多次捉弄,他却仍然对自己很好。
记得师父曾经说过世间的事是有因果的,有因必有果,而每个人该承担的果都会在某一天落在那个人身上,逃也逃不掉。
莫非现在这个果的因便是当初自己诓骗玄哥哥给他下了毒。
可当初是假,现在这个却是真。
老天爷真不公平。
胡思乱想了一阵,小七心乱如麻,实在躺不住,可门口的味道也让小七不想坐到房间外面去,虽然过了这么久味道已变得极淡,但毕竟是自己自作自受,小七躺在床上,心下暗暗思虑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师父....师父......
想到容墨,小七蓦地想起一件事。
晋朝靠北,晏阳城较之申州,还要往北几分,冬日里自是比申州要冷上许多,幸而万烟楼虽关着她,但衣物热水却未曾短过她的。
解了两件衣裳,小七方在贴身内衣外翻出那支精致小巧的玉笛。
看了半晌,小七却仍然放了回去,就算吹响它,凤栖阁离此何止千里之遥,师父怎么可能会听到。
当小七被大团大团长得像头发一般的长虫吓醒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想起梦中场景,小七无声地打了个冷颤。
屋内一片昏暗,这证明天已经黑了。
一片静谧中,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小七无端害怕起来,开口道:“谁?”
却传来一个女声:“姑娘,奴婢来给您送晚膳了。”
虽然屋内一片黑,可小七被禁在这屋内无所事事几天,最大的收获就是闭着眼也能知道这屋内的陈设是怎样的。
所以没灯并未阻碍到小七下床去开门。
屋外站着两名女子,一人拿灯一人手上拿着食盒,看到小七开门,两人福了福身,便进屋,一名掌灯,一名将食盒中的饭菜一样样的在桌上摆好。
小七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给她吃了那么可怕的蛊虫之后,再好吃好喝的派人伺候她,这算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吗?
侍女弄好了一切,便默默地退了下去,徒留小七对着一桌子菜发呆。
饭菜都是热的,升起的袅袅热气中带着香气飘进小七鼻子,可她却并没有心情吃饭。任谁体内刚刚进去一条随时能咬自己心脏的虫,都会没心情吃饭。
呆了半晌,小七仍是坐了下来,既然已成事实,那自己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想从被赵严掳走的那刻起,自己虽然一路惊险,但都是有惊无险。虽然现在自己的命被握在叶玄渊手中,可他想夺走,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况辗转了两国,见到了一些根本不可能的人,自己都还幸运的活着,证明老天还是眷顾自己的。
自我安慰了一番,小七终是有些饿了,她不再犹豫地拿起筷子,尽情享受桌上的佳肴。
叶玄渊在皇子府中,听着隐卫报给他小七已吃饱喝足上床睡觉的消息,嘴边挑起一丝笑意,看来这小丫头比自己想得还要镇定。
看了眼手中的奏折,叶玄渊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这几日叶玄楚鬼魂难安之事在晏阳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已有大臣上折子奏告父皇,想必再过几日,这消息自己就压不住了。
沉思了片刻,叶玄渊披了件黑色蟒纹斗篷去了偏院。
问槐斜靠在榻上,享受着桌上水果,边上火盆里烧着的是晋朝三皇子特地命人送来的乌冈栎白炭,半点烟气也无。
室内温暖如春,因而当三皇子带着一身阴寒之气进来的时候,问槐便开口笑道:“天气如此寒冷,殿下有事只需派人召我过去便是,何须自己亲自过来。”
五十四章 对谈
叶玄渊挥退欲上前服侍的婢女,自己解下披风,坐在问槐对面,开口道:“阁下不远千里从南朝京城来此,本宫这几步路又有什么走不得的?先生请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问槐在叶玄渊入门前便已站起,此刻闻言也不客气,席地坐下后微笑道:“殿下言重了。”
叶玄渊看着对面一身黑衣端坐的问槐,脸上带了丝笑意注视着他。
问槐也静静坐着,脸上笑意丝毫未减,任由叶玄渊打量。
室内烛火亮堂,铜火盆中燃烧着的白炭偶尔传来噼啪之声,两名男子相对坐在雕花黄木桌旁。看了片刻,叶玄渊蓦然笑道:“阁下来我这府邸中如入无人之境,贵国轩王有先生如此得力属下,实是让本宫羡慕得很啊!”
一番话绵里藏针,问槐自是清楚对方忌惮自己,他脸上露出一丝歉意:“问槐并非故意,只是晏阳城中耳目众多,我形势所逼之下,才会利用王大人,来见殿下一面,还望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一番话不卑不亢,语气里也只有失礼之歉,他坐在这里,所代表的是南国三皇子霄流铮,自然姿态不能放得过低。
叶玄渊虽心下不悦,但对方并非他的臣民,而是南国三皇子的使臣,因此只能摆摆手,开口道:“先生言重了。”
“不过,”叶玄渊紧紧盯着问槐,开口道,“轩王既已知道老七没死,又为何不与老七合作,毕竟他才是皇后所出的正统嫡子,不是吗?”
闻言,问槐脸上的笑意尽失,认真道:“轩王殿下既然有意与三皇子结盟,自然有他的理由,而作为他的属下,自然相信轩王殿下的眼光,是最好的。”
这种理由,根本不能称之为理由,叶玄渊自然不会满意如此敷衍笼统的回答,他冷笑一声:“如今三国之间皆是水火之势,如果这就是轩王殿下的诚意,本宫如何敢信?亦或是轩王殿下觉得本宫如此好说话,连个理由都没有便会轻易相信你们?”
叶玄渊心中很清楚,老七如若没死,那自己想要夺得帝位,定要花费很多精神,如若有霄流铮相助,自然会容易不少。
可与南国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若非叶玄渊清楚南国皇室也在为夺东宫之位内斗得厉害的话,他根本半点都不会相信霄流铮派来的人。(.无弹窗广告)
因为霄流铮比起他,其实更需要帮助。
他唯一的最大的依仗便是一母所出的妹妹霄流霜,如非霄流铮他这个皇妹赫赫的战功,想必霄流铮在南国朝堂之上的日子更加难过。
可就算他有个女将军皇妹,又如何敌得过皇后以及废太子严王的势力,所以叶玄渊很清楚,他和霄流铮是彼此互助的关系,可会做到哪一步,便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清楚。
而几日前问槐借更夫身份混入他府中,撂下杨柳林之约,叶玄渊几番思虑,便果断去了京郊,也果然见到了此人。
随后此人便直接告诉他两件事,一件是老七还活着,且已经在晏阳城,而另一件,则是他想找的女人已经在万烟楼中。
叶玄渊自然认为问槐并不知道万烟楼背后的主人是他,所以听闻万烟楼中有自己一直在找的人时,他心中并不相信。
如果在万烟楼,元艺又怎会不上告于他。
可当他回府后,元艺竟刚好派人来告诉他,楼中刚收到一名姑娘,正是他想找的,而之后的消息更是让他心惊,将那丫头卖入万烟楼的正是那晚已死的地痞。
而此事的告发人是更夫陈生,问槐却正是假扮的陈生。
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叶玄渊自然不相信这是个偶然,他找了多年都没找到如此容貌相像的,那小丫头却在半夜里被两名混混送进了万烟楼。
此事若是这问槐一手策划,那便证明对方将自己调查的有多清楚,连老七都不知道万烟楼的背后操控人是自己,这霄流铮却能查出来,还给他设了这么一个局。
近日晏阳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不正是出自更夫之口吗?而暗地里又有多少人在搅浑这趟水,谁又知道呢?
可叶玄渊很清楚,任何事都是需要代价的,只要能够成事,与虎谋皮又有何不可?不管将来的立场如何,至少现在他与霄流铮都需要彼此相助。
但是,就算他有合作的意向,有些东西该知道的他还是要知道,他若轻易地便相信霄流铮,便不是晋国三皇子叶玄渊了。
看着叶玄渊似要动怒,问槐也不着急,仍旧微笑道:“殿下莫急,并非我不肯说,只是此事若说,恐怕殿下会将我赶出去,而轩王殿下也再三交代我,此事不可轻易提。”
轻轻叹了口气后,问槐续道:“正因如此,轩王殿下才花了大力气从先观城处得来七丫头和七皇子的消息,算是送给三皇子的一份小礼,可既然三皇子依然不放心,我便只有说了。”
叶玄渊看着他不讲话。
沉默了片刻,问槐似是下定决心道:“三皇子必然也知道轩王殿下的情况吧?轩王殿下与您一样,也非皇后所出的嫡子,不仅如此,轩王殿下和您一样,都不喜欢当朝皇后,而原因也一样。七皇子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这便是轩王殿下不喜欢他的原因。”
静了片刻,叶玄渊却似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问槐静静坐在对面,看着堂堂三皇子笑着直捶身前桌子,桌上已削好且摆放整齐的水果因为叶玄渊的动作而变乱,问槐沉默着将其再摆好。
笑了一阵,叶玄渊终是停了下来,他嘲弄地看着问槐:“本宫没想到,贵国轩王殿下竟是如此可笑之人,他是觉得与本宫同病相怜,所以想和本宫互扶互助,坐上那个不属于嫡子的位置吗?”
问槐露出最真挚的表情,语气中满是诱惑:“既然三皇子觉得可笑,那三皇子又可愿因为如此可笑的理由,达心所愿呢?”
“哼!”叶玄渊冷笑一声,“有时候理由并不重要,本宫在意的,从来就是结果。”
问槐露出与君相知般的表情:“三皇子所说不错,只要目的达成了,又还有谁会在乎为什么呢?”
虽然晋皇对丽贵妃宠爱无比,叶玄渊在朝中与叶玄楚也呈分庭抗礼之势,可却仍有不少思想古板的大臣明里暗里指责叶玄渊若夺得太子之位,并非正统,不合祖制。
为此,叶玄渊很是愤怒,他自认自己方方面面都不输于叶玄楚,却总因为嫡庶之别,而矮他一截,而这样的不满还根本不能表现出来。
因而问槐这句话,竟比他告之叶玄渊的消息更对他的胃口,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只要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又还有谁敢再质疑他合不合正统呢?
而叶玄楚与他,也注定只能活一个。
问槐自是注意到叶玄渊眼神中的松动,想起容墨与他说过的话,他心下有点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旧笑着开口道:“殿下寒夜而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问在下一个理由吧?”
“不错,”想起自己的担忧,叶玄渊微微蹙眉道,“老七既然在晏阳城,却为何不干脆现身,反而躲着,这几日晏阳关于他的传闻愈加厉害,朝中已有人上表奏告父皇,本宫不明白的是,老七这般到底是想做什么?”
“七皇子是否现过身,想必三皇子比在下更加清楚,皇城宫门守卫调换成了三皇子的人,而朝中原来支持七皇子的大臣,也呈倾倒殿下之势,此时七皇子又怎敢轻举妄动?晏阳城中的传闻,不正证明了七皇子的目的吗?”
叶玄楚出现在宫门口想进宫却被拦下的事情,叶玄渊自然清楚,可如此人所言,似乎晏阳城里的流言与他无关,而是老七传出来的。
问槐看着叶玄渊,似开玩笑道:“三皇子是否认为,晏阳城中关于七皇子鬼魂一事,是在下故意流传出去的吧?”
看到叶玄渊未知可否的表情,他痛快的承认道:“不错,此事确实是我故意在城中发布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阻断七皇子的回宫之路。”
听完,叶玄渊终是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如若不是我先传出见到七皇子鬼魂的流言,想必城中现在流传的便是见到七皇子活人的消息了。而这两个不一样的流言传入晋皇与皇后耳中,三皇子,您觉得他们会作何感想呢?”
一番话听得叶玄渊心头一惊,父皇会作何感想?如若是前者,父皇听到也许并不会认为叶玄楚还活着,只会觉得更夫陈生胡说八道,而为了安定民心,应会请些道士做些祭祀安魂镇灵。而皇后沉浸在伤痛之中,听闻老七鬼魂不安的流言,也应是会赞和父皇的做法。
可若是后者,也许父皇不信,可皇后一定会起疑心,如此一定会暗中派大臣在晏阳城中查访是否有老七行踪,如此自己再想阻断老七回宫之路,趁事情还未明了之前想除去他,可就难了。
五十五章 搜查
看着叶玄渊微微变了的脸色,问槐继续道:“而今晋国朝堂之上大半局势都掌握在三皇子手中,可贵国皇后毕竟盘踞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七皇子身边也不乏忠心能臣,这短时间内三皇子仍是会被掣肘,一旦此时七皇子回来,三皇子如今好不容易经营而成的局面,怕是就要乱了。(.)而贵妃娘娘,对三皇子的戒心不是也依然存在吗?”
是的,自己如果让老七回来,也许那些还在观望的大臣,立马便会择好立场,而自己与丽贵妃之间也并无实实在在的血亲关系,如若自己走错一步,也许便会变成众矢之的。
想到此,叶玄渊更加心惊的,却是另一件事,霄流铮竟然对他的事知道的如此多,又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和先人一步的谋虑,如若将来南国皇帝为他,那将会是晋国最大的敌人。
问槐似是看出叶玄渊心中所想,他微微一笑,却也不点破,而是续道:“为今三皇子需做的,便是尽快找出七皇子的下落,毕竟没有谁比三皇子更方便搜查晏阳城,这点,只有您做得到。”
叶玄渊笑道:“轩王殿下无所不知,连本宫苦找那么多年的人都是阁下亲自送到本宫面前的,找老七想必问公子要胜过本宫的军巡司吧?”一番话内容好似是在夸赞,可语气却透出冷淡。
叶玄渊心中会不愉快,问槐早就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竟会表现出来,看来这叶玄渊倒也不笨,攘外必先安内固然没错,可若是过度忽视外面的危险,就只会变成鹬蚌相争。
南国人为他做的再多,终究是他国人,比起叶玄楚,他们才是更该忌惮和对付的人,所以他们为叶玄渊考虑的越周全,做得越完美,于叶玄渊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或许过度了,反而让叶玄渊意识到自己的没用,会觉得轩王送的这些礼,都是一种羞辱。
问槐露出一丝苦笑,开口道:“先观城城主神秘莫测,若非轩王殿下手中有他想要的东西,凭我们,想要找到与前朝容皇后相貌如此相像的七丫头也是登天一般难。而今再也没有什么筹码可以引出那先观城城主,因此轩王殿下很多事,还要仰仗三皇子。”
闻言,叶玄渊心中的不快散了不少,回道:“轩王殿下助本宫良多,仰仗二字言重了。”
南朝东宫之位易主一事,叶玄渊自是知道,可若究其中原因,他虽然不是很清楚,可对于霄流风会被废一事,叶玄渊却并不觉得惊讶。.
因为这么多年,他很了解霄聚是个怎样的皇帝,而霄流风徒有野心,在他那唯我独尊的父皇面前却不懂韬光养晦,就算是儿子,霄聚也绝不会容许有在他在位时还窥探皇位的继承人存在的。
而虽然新继太子霄流砚似乎是个崇文仁厚之人,可霄流铮想取而代之入主东宫,却是要逾越皇后、严王以及朝臣三座大山。
所以问槐此句,倒的确不是仅仅的客套,霄流铮的路比起他来,可是要难走许多。
但霄流铮有个最大的助力,便是其妹霄流霜,南国皇后会忌惮霄流铮也是因为此点,武力是政权的保障,霄流霜虽是女子之身,可其在军中的威力却远大于霄家三兄弟。
说来可笑,自古战场皆是男儿天下,可霄聚多疑猜忌,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心,因此只敢把军权交给没有继承权的霄流霜。
一番交谈下来,叶玄渊对这次合作的态度大有转变,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既然如今霄流铮与他站在同一个立场上,交个暂时的朋友又何乐而不为呢?
待叶玄渊走后,问槐便熄了烛火睡觉,只余炭盆燃着,白炭燃烧的声音偶尔传来,其中似乎夹杂着轻微叹息:“也不知阁主是否已动身回去.......”
此夜,有人好眠,也有人失眠。
清晨的晋国都城可见度便不高,隆冬的雾气笼罩下,只有少数百姓为求生肩挑着馒头沿街叫卖,连主道上也人烟稀少。
白色的灯笼被凛冽的寒风刮着,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反而更添一丝阴森凄凉之气。
可此时,却有整齐的列队步履声传来,由于看不清,街上的百姓都好奇的往声音来处看,却见一大队官兵从雾气中走出来,而为首的正是军巡使王纪。
军巡使主要负责都城治安,与大理寺不同,军巡司中处理的皆是寻常百姓的案件。
因此如此冷的清晨,军巡司的人几乎出来大半的聚在主道上,令不明所以的百姓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瞧着这些巡兵。
王纪搓了搓手,严肃道:“所有的客栈、茶楼、妓馆皆要搜查仔细,但不可扰民,一旦有无法核实身份的人,便将其带回军巡司,听明白了吗?”
“是!大人!”回答的声音整齐响亮,令边上离得近的店铺里的人皆被惊醒。
王冀之下朝之后,便听说了军巡司搜查晏阳全城缉拿别国细作之事,不由立马便唤人去找了王纪过来问话。
可问出来的结果却令王冀之不由地蹙眉,怎会又是与七殿下之事相关?
对于朝堂之上,两位皇子之间的皇位之争,王冀之从不涉足,不只因他是当朝丞相,更因其岳丈邵域是镇守一方,军权在握的将军,所以在朝堂之中他的立场举足轻重。
可正因为此,王冀之心中清楚,他决不可涉入党争,皇上让他一家独大不仅是信任,更是有意为之。他若倾向于任何一边,叶婺对他的信任也会大大降低。
而今七皇子一事,王冀之却也苦恼应该如何处理才好,于王冀之而言,不管七皇子是否还活着,此事都是个烫手山芋,一旦处理不好,便可能是满门之祸。
而王纪是三皇子的人,也并不是什么秘密,既然军巡司如此大肆的搜查都城,必然是叶玄渊之意。
而此举目的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想起自己女儿说的话,再加上军巡司如此甘冒朝中大不韪的搜查,王冀之几乎可以肯定,七殿下真的还活着。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自己就更不应该插手了。
王冀之在书房中思虑了一番,开口道:“来人,去把小姐带过来。”
管家王广进门躬身道:“回相爷,您还未下朝时,丽贵妃便派人来召见夫人,小姐也随同去了。”
“什么?!”王冀之闻言,不由又怒又惊,“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难得看到王相如此震怒,王广也不由惊讶,连忙道:“由于相爷一下朝便在书房议事,小的不敢打扰,是以刚刚相爷传令,小的才敢进来。”
王冀之在书房时,若无大事,一向不允许下人前去打扰。
而皇后和丽贵妃召见相爷夫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每次公子3下来的旨意中也会特地要求夫人带上小姐,虽然这段时间小姐被相爷关了禁闭,可贵妃的旨意却是忤逆不得的,所以小姐是非去不可。
何况王广无比清楚王冀之有多么疼宠小姐,虽给下人下令三个月不让小姐出房门半步,可王广却清楚相爷肯定舍不得。
是以他并不觉得此事是大到需打扰王冀之议政事。
可见相爷如今此震怒,王广也不由有些惊慌。
宫中,丽贵妃面带笑意,看着下首坐着的丞相夫人,开口道:“近日宫中琐事繁多,多日未见,琴儿似乎又漂亮了不少。”
丞相夫人微微一笑:“娘娘过奖了。”
王语琴面带笑意在一旁听着自家娘亲与丽贵妃之间你来我往的客套,心里已有些不耐,三殿下对她存了什么心思,她心中也清楚。
可既然七殿下未死,自己便只愿看着他。
王语琴趁王相不在府,借丽贵妃的传召从房内脱身出来,只存了一个心思,便是想借机见到皇后娘娘,把叶玄楚的消息告诉她。
她急于此事,所以便并没有多少耐心在丽贵妃这里耗着,但却又不得不忍耐。
可到底是年轻,丽贵妃何等精明之人,她本就一直将话题往王语琴身上带,自然一直注视着她,几个细微表情之下,她便已察觉出王语琴的情绪。
想了想,丽贵妃笑道:“前些日子本宫得了两只稀奇的鸟儿,不仅羽毛艳丽华美,更有趣的是这鸟儿竟能口吐人言。”
丞相夫人露出好奇的表情:“口吐人言?世上竟有如此鸟儿?”
看着王语琴似乎也感兴趣,丽贵妃笑道:“是啊,本宫第一次听见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呢。那鸟儿被养在偏院的花房里,不如夫人和琴儿现在随本宫去看看?”
丽贵妃既然如此说了,两人自然只能应是。
五十六章 鹦歌
一行人以丽贵妃为首,往偏院而去,虽在同个宫殿内,但因要经过一条蜿蜒的长廊,路程也不算短。丽贵妃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衬得双手白皙而又艳丽,她亲热地拉着王语琴双手,笑道:“琴儿好长一段时间没进宫里来陪本宫说说话,这段日子本宫着实是想念得紧。”
虽说王语琴心中记挂着它事,但此时也不得不敛了心神应付丽贵妃,便微微笑道:“爹爹近段日子都比较忙,大半时间不在家中,所以琴儿都在家中陪着娘亲,娘娘想着琴儿,是琴儿荣幸,可琴儿就怕进宫给娘娘添了麻烦。”
丞相夫人在一旁听着自己女儿的话,心下也不由微微有些惊讶自己女儿竟在变相的推拒丽贵妃,但她觉得由此看出自己女儿似乎也不愿进宫中,心下不由有些高兴。
虽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和王相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自然希望女儿过得如意和开心,也希望日后她所嫁的人是她自心愿意嫁的,而非是被逼迫。
晏阳城中那么多公子少爷,自己女儿却没有一个看得上的,是以丞相夫人一直担心,怕自己女儿对三皇子有意,想嫁入皇室,如果是这样,丞相夫人不知道,如果自己夫君和女儿发生冲突,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所以最好的情况,便是语琴对三皇子无意,也不愿嫁给他,如此的话,以丞相府和邵将军的能力,三皇子纵然想强逼,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如今,唯一的继承人只剩下三皇子,三皇子终有一天会成为这晋国天下的主子,丞相夫人也不知道,自家夫君如此强硬的态度,会给王家的未来带来什么。
看着语琴说完后,丽贵妃丝毫不介意那些话,依然对她嘘寒问暖,各种夸赞,丞相夫人心底轻叹了口气。
一路热络中,便到了一间房外,房门并未紧闭,开了半扇,花房中只有几名侍从,而驯鸟人是一名瘦小的公公,此刻早已跪在花房门外,向丽贵妃等人行礼。
丽贵妃轻抬手让那宫监起来后,便边引着丞相夫人母女往房内而去,边笑道:“这两只鸟儿倒是有个性的,竟懂得识人,谁的话都不听,只有这驯养人能让它们开口。”
花房顾名思义,自是少不了奇花异草,可很多人都知道,丽贵妃喜爱侍弄些没见过的花花草草,因而晋皇特地为她打造了这花房,而栽在此处的各种植物除却晋皇命人从四处搜罗来的,还有三皇子叶玄渊为其母妃费心搜罗来的珍花异草。[.超多好看小说]
而在花房中央,一棵八尺高的千年古樘树上,挂着只精致的金丝笼子,里面正站着两只小巧却又艳丽的鸟儿,王语琴毕竟还是小女儿心性,此刻也不由被那两只小鸟给吸引了。
那两只鸟儿浑身颜色华丽,皆是金蓝绿三色为一体,尾羽呈亮蓝色,光滑而又细长,看到一行人进来也不害怕,反而偏着头,透黑的眼珠滴溜溜转着打量着笼子前站着的人,模样灵巧,却透着憨态。
看着这鸟儿如此可爱的模样,丞相夫人不由笑道:“娘娘,这两只鸟儿倒着实是漂亮,三皇子费心为娘娘寻来如此宝物,对娘娘真是极为孝顺和体贴。”
提到叶玄渊,丽贵妃也不由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愉悦道:“那孩子确实是个有心的。”随即朝旁边恭候着的驯鸟人微微点了下头。
王语琴正好奇地看着这两只鸟儿,却突听道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贵妃娘娘好!夫人好!小姐好!”顿时微微有些惊吓得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笼子里的两只鸟儿。
而丞相夫人也在一侧,自然也听到了那声音,虽然心中也受到了惊吓,但却未曾如王语琴般,反而很快恢复了常态,惊奇道:“刚刚,是这鸟儿说得话吗?”
似是为了回答丞相夫人的话,那两只鸟儿又再度异口同声地问了遍好。
看着丞相夫人母女脸上惊讶无比的神情,丽贵妃自然很满意,开口笑道:“固然亲耳听到,夫人也觉得难以置信吧?本宫初听时也着实惊讶得很,渊儿说这鸟儿是来自南疆,名唤鹦歌,这驯养的侍从也是渊儿带进宫中来的,有趣的是,这两只鸟儿除却这驯养之人能喂食外,旁的人它们既不害怕,也不搭理。”
闻言,丞相夫人笑道:“如此说来,这两只鹦歌还会认人,如此通晓人性的鸟儿,也是臣妇第一次见呢。”
看着王语琴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欢,丽贵妃却轻叹了口气,道:“可惜,动物毕竟是动物,再通人性也及不上有人陪着本宫来得开心,渊儿忙着替皇上分忧,好几日都难看见他,本宫就爱看小辈们在眼前,陪我说说话,热闹热闹就好了。”
丽贵妃言中深意丞相夫人又如何听不出,可一时却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只得赔笑一声道:“前些日子听说娘娘身体微恙,现今看娘娘气色不错,身体应该无碍了吧?”
“有劳夫人挂心了,”丽贵妃微微点点头,道:“只是些许伤寒而已。”
面上虽然仍言笑晏晏,可被这两母女多番转移话题的推拒后,丽贵妃心中也不由觉得不悦,可作为深宫中见惯了手段的丽贵妃而言,虽然不悦却依然能保持明面的客套虚礼。
心中算了算时辰,丽贵妃也觉得差不多了,便继续开口道:“琴儿,这两只鸟儿你以为如何?”
王语琴道:“回娘娘,这两只鹦歌玲珑可爱,羽色艳丽漂亮,又如此通人性,琴儿觉得这是难得的宝贝。”
“那琴儿可喜欢?”
王语琴难以揣测丽贵妃此问的意思,便点头道:“臣女自然是喜欢。”
可在一旁的丞相夫人心中却暗道一声糟,果听丽贵妃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将这鸟儿赠与琴儿吧。”
闻言,王语琴惊讶地抬头,未及开口,丞相夫人便已道:“娘娘,这鸟儿是三殿下特地为您寻来的,如此宝贵的鹦歌,小女实在是承受不起啊。”
“夫人言重了,”说话的却并不是丽贵妃,却是恰巧从门外踏步进来的叶玄渊,他微微一笑,注视着王语琴:“王小姐落雁姿容,区区两只鹦歌又岂有受不起之礼。”
一屋子人除却丽贵妃,都连忙向叶玄渊行礼。
自他进来,王语琴便有种想躲开的感觉,在他毫不掩饰的目光下,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客套笑意。
好在很快叶玄渊便移开了视线,和丽贵妃和丞相夫人彼此见礼后,便开口道:“今日儿臣好不容易抽个空闲来瞧瞧母妃,没想到在主殿里扑了个空,问了婢女才知母妃与夫人在此。”
“你还说,”丽贵妃话语虽是责怪,可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这么多日都未曾来掩芳宫看我。”
叶玄渊躬身告个饶:“是儿子的不是。”
“既然知道错,”丽贵妃眼眸流转,目光往王语琴身上扫过,开口道,“那便想个法子补偿我,母妃知道你忙,不强求你,不过你可早日给我娶回个漂亮的儿媳妇来,如此方是送给母妃的最好礼物。”
闻言,叶玄渊下意识地看向王语琴。
看着这般境况,丞相夫人终是明白了丽贵妃让她带语琴进宫的原因,而让她心惊得是,三皇子似乎颇为迷恋喜欢语琴。
想了想,她开口道:“娘娘,殿下,天色不早了,容臣妇先带小女回去了。”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给语琴找到合适的夫家,方能打消三皇子对语琴的念头。
“不急,”丽贵妃拉住丞相夫人的手,道:“琴儿也好些日子没有进宫了,御花园的红梅开得正好,正好让玄渊陪你去看看,也省得你们这小辈在这打扰我与夫人说说体己话。”
随即不容丞相夫人拒绝,便已兀自拉着她的手先出了花房。
看着自己娘亲被丽贵妃拉走,王语琴不由着急起来,正想跟上去,眼前却横出一只手,金丝袖口下的手指修长,随即听到叶玄渊带笑的声音响起:“王小姐,既然母妃吩咐了我带你去赏梅,本宫也不得不从,还望小姐给玄渊这个面子。”
丽贵妃的命令不得不从,三皇子的面子也无法不给,王语琴心中虽着急,但也只得道了声劳烦殿下后,随叶玄渊而去。
御花园的红梅的确如丽贵妃所言,开得正好,可惜的是此时无人有心欣赏。
“王小姐?王小姐?”王语琴正在想该如何才能见到皇后娘娘而出神,耳畔却似传来叫她的声音,连忙抬头一看,眼前正是叶玄渊的脸。
看她似乎回了神,三皇子颇为无奈道:“我和你讲了好几句话你都未曾应我,不知小姐心中有何事,看起来好似颇为苦恼。”
察觉出自己的无礼,而眼前这个身份如此尊崇的三皇子倒未曾发怒,反而还如此温柔地问自己,王语琴心中也不由有丝愧意,开口道:“是语琴失礼了,还望殿下原谅语琴。”
“在我面前,你无须说这些虚话,也不必如此客套守礼,我对你是个什么心思,小姐难道心中不明白?”
没想到他竟然说话突然如此直白,王语琴不由又惊又羞:“殿....殿下,臣女不知殿下何意。”
五十七章 红梅
眼前女子容貌的确漂亮,可叶玄渊却无心欣赏美人如朝霞般的脸,他所在意的也从来是王语琴背后的丞相府和将军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想到老七还好端端的活在晏阳城中某个他不知的角落,叶玄渊就无法静下心来徐徐图之,原来他各种刻意接近王语琴,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心思,全在老七身上。
虽然她的感情隐晦几乎未曾表现出来,甚至连王相和丞相夫人都未曾发现自己女儿已对七皇子芳心暗许,可叶玄渊却在不经意间便发现了这个晏阳城第一美人的心思。
可笑王相还想独善其身,保持中立。
既然老七如今还未明了现身,那就只有趁他出现前,先娶得王语琴。所以叶玄渊觉得自己只有在最短时间内,趁丞相小姐还不知七皇子还活着的情况下,得到她的心。
看着眼前女子强装镇定的样子,叶玄渊缓缓勾起一抹笑容,开口道:“看来还是本宫做错了,事到如今,小姐却还不知本宫何意。”
抬眼看看周围侍从宫婢皆低眉垂目的样子,叶玄渊继续道:“打从看到小姐的第一眼起,本宫便对小姐倾心,之前只因怕唐突佳人,是以未曾向小姐言明心思,而今母妃逼我娶妃,可在本宫心中,只有你配得起当我心中的三皇妃。”
一番话说得直接而又明了,虽然晏阳城中对王语琴倾慕着无数,可碍于王语琴丞相千金的身份及自家面子,并没有人敢如此唐突造次。
是以王语琴反而是第一次收到男子如此明示的爱慕,而且此人还是晋朝三皇子,说不准还是未来晋国天下的主子,加上叶玄渊俊美的容貌,王语琴很是惊惶失措。
甚至她感觉心头在刹那,似乎微微一动。
周围服侍的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如血般冷丽的红梅下,是王语琴如桃花般鲜艳的脸容,想张口说些什么,她却发现自己一时无言以对。
想起自己此次进宫的目的,王语琴咬咬下唇,微微抬眼看着叶玄渊道:“语琴...想求殿下一件事,不知殿下可否应允我?”
叶玄渊笑道:“你的请求,我如何会不应允?”
王语琴只当未曾听到他称呼上的变化,微低下头,飞快道:“语琴想求殿下,带语琴回掩芳宫,语琴想母亲了,而且此次语琴出来是违了父亲之意,所以也想早些回去,免得父亲担心。”
叶玄渊很清楚王语琴被关禁闭一事,但仍是开口问道:“违了王相之意?是何意?”
“前些日子,语琴不小心毁坏了父亲钟爱的一件珍宝,便被父亲下令禁足房内。”
三皇子虽通过眼线得知王语琴被王相禁足房内,却并不知道因由,但他也不在意这些家事,那也不是什么重点。
但这理由王语琴虽说得自然,叶玄渊却仍直觉她在说谎,王相何其疼爱这个女儿谁人不知,又怎么会因为件死物罚她三个月的禁足,但他也并不在意,这只是个她想脱身的借口而已,他也无需在意。
平日间王相对他防守甚严,好不容易制造了此次机会,来之不易,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叶玄渊微微一笑:“既是如此,小姐便更无需急着回府了,这深宫之中守卫森严,可保小姐安全无虞,王相必然不会担心,何况此刻你我去打扰母妃与夫人聊天也不妥。如若小姐对这红梅不感兴趣,那本宫便带小姐出宫走走,宫外很多东西,倒是比宫内有趣些。”
丞相夫人的不赞同叶玄渊也看在眼里,不知丽贵妃能拖住她多久,叶玄渊不敢耽搁,说完便抬脚往外走去,他就不相信,这王语琴敢不跟上来。
毕竟这是宫中,毕竟他还是当朝最受宠的皇子。
王语琴听到要出宫,心底便着急起来:“殿下,恕语琴难以从命,语琴怎能扔下母亲独自出宫,殿下恕罪,方才是语琴失礼,此地景致不错,这红梅也开得漂亮,语琴很喜欢,也不想辜负眼前美景,去宫外舍近求远。”
她如此坚决地拒绝自己,倒是出乎叶玄渊意料,大家闺秀在他那番言语之下竟还能如此清醒地坚持自己本意,倒叫叶玄渊愣了愣。
但转念一想,叶玄渊旋即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这王语琴刚刚如此惊慌,似乎并不是因为不愿撇下丞相夫人,似乎,是不愿出宫。
想起她刚刚的心不在焉,叶玄渊突然好奇她是为何,但看了眼王语琴,他却顺着她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便陪小姐好好在这梅林间走走。”
待丞相夫人带着女儿从掩芳宫出来后,便只想快速回家,她实在担心三皇子与语琴独处之时,发生了什么。
丞相夫人不比王语琴,她在看到三皇子出现的那刻起,便知这些都是丽贵妃与三皇子设好的局,目的怕是就是为了那御花园红梅间的独处,既然如此,丞相夫人实在难以想象,三皇子会对自家女儿做些什么。
特别在看到王语琴回来后,那绯红如朝霞的脸,丞相夫人心中更是难以安心。
而此刻更加觉得不安的,是丞相府中的王冀之,王广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看着背着手焦虑地在屋内走来走去的丞相,开口道:“回相爷,奴才从宫内打探到,夫人和小姐从掩芳宫出来后,去了景德宫。”
王相惊道:“什么?!”
景德宫,正是当朝皇后所居宫殿。
王冀之急道:“夫人和小姐怎么会从掩芳宫出来后,又转进景德宫里去?”看着王广摇头说不知的样子,他却心中已猜到为何,想去景德宫的,必然是语琴,而目的.......
想到此,他忙道:“不是说三殿下也在贵妃娘娘处吗?还陪小姐去了御花园,那夫人和小姐去景德宫时,三殿下在何处?”
“回相爷,三殿下好像被皇上召去了,是以未曾送夫人和小姐出宫。”王广虽不明白王相为何看起来如此惊慌,但他既是个下人,还是个颇得宠的管家,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闻言,王冀之心下却依然没有安定多少,他只求语琴能够不做傻事,让丞相府搅进皇位之争的这趟浑水里。
景德宫中,丞相夫人与王语琴一道朝皇后行过礼后,便开口道:“皇后娘娘,请恕臣妇冒昧,今日应贵妃之邀进宫来,但臣妇想到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皇后娘娘,便带小女冒昧前来叨扰娘娘,还请娘娘原谅。”
自从叶玄楚死后,皇后便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因而精神也一直不大好,她只是恹恹地说了句:“夫人言重了,你能有心来瞧瞧本宫,本宫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丽贵妃打得什么算盘,皇后自然清楚,但如今的局面已是她再也不能掌控得了的,这样的当头丞相夫人竟会从掩芳宫出来后转路来这景德宫,那便说明一点,丞相府倒是依然立场坚定,未涉入党派之争,只忠于皇上。
可惜,就算王相投不投靠,也已经不重要了,楚儿死了,那便是三皇子一人独大,这晋国天下,也迟早是叶玄渊的。
丞相夫人看着憔悴的皇后,心底不由叹口气,她也是一名母亲,清楚失去唯一的孩子对于一位母亲来说,是多么大的痛苦。
正想开口,王语琴却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语琴有要事想告知娘娘。”
丞相夫人惊诧地看向自己女儿,皇后闻言,便道:“琴儿有什么事,自可告诉本宫。”见王语琴露出丝为难之意,皇后明了的让殿中宫婢皆退了下去。
看了眼自己母亲,王语琴不再犹豫:“皇后娘娘,七殿下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王语琴一语惊人,不仅仅是皇后,连丞相夫人都大惊失色:“琴儿?!你这是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说些什么?”
“娘,我没有胡说,回皇后娘娘,语琴几日前的的确确在常市街看到了殿下。”
想起从掩芳宫出来后,王语琴便极力劝说她来景德宫拜见皇后娘娘,当时她以为语琴真是为了她所说以免后宫之中的人多想的理由,却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竟是抱着这个目的。
而这一刻,邵芷昕也终于明白了那个夫君如何也不告诉自己为何突然让语琴禁足三个月的理由,一瞬间,她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冰凉,眼前的局面该怎么收拾她一时无主,而往后的局面该如何收拾,她更不知道。
丞相夫人很清楚,无论丞相府还是将军府,都不能涉入两位皇子的帝位之争。
她急急拉住王语琴的手跪了下来,开口道:“娘娘恕罪,语琴几日前受了些伤寒,一直在府中养病,刚刚的话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宽恕。”同时狠狠掐着王语琴的手,谨防她再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
可此刻,皇后却听不见她的话,她眼中是上位者的严厉,面容严肃地看着王语琴,道:“琴儿,你可知若拿此事哄骗本宫,是要掉脑袋的?”
五十八章 横祸
王语琴不顾丞相夫人用力掐着自己,看着皇后,依然开口道:“皇后娘娘,语琴明白,几日晚上,语琴到常市街本想走走,却无意间看到了七殿下,一开始语琴并不敢确认,但随后听说城中还有人看到了殿下鬼魂,是以语琴才觉得自己看到的,并非幻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臣女自知此事非同小可,但语琴确信七殿下确实还活着,,请娘娘明察。”
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丞相夫人,皇后开口道:“此事,你可与他人说过?”
感觉到自己娘亲拉着的手一紧,想起自己父亲说过的话,王语琴摇摇头道:“兹事体大,语琴不敢对人乱言。”
看了两人半晌,皇后突然笑道:“夫人请起来吧,地上寒凉,此事本宫会去好好查一查,如若属实,那本宫可要好好谢谢琴儿,只让本宫知道此事,琴儿这番做法也很好。”
从景德宫出来,丞相夫人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看了眼自己女儿,只觉得一时心神难安。
从宫中出来后的叶玄渊却是在府中坐立难安,他攥紧手中杯盏,千算万算没想到王语琴竟已得知老七没死的消息,他千方百计阻挠住的事情,竟会被这女人捅破了去!
在红梅林中他便察觉出王语琴不对劲,而后自己被父皇传唤去了议事,并特地吩咐了人盯住两人的一举一动,却如何也想不到两母女竟又会绕道去了景德宫,更让他震惊的是王语琴进宫记挂的竟是这么一件事。
若非自己安插在景德宫的眼线及时将消息传出来,怕是可能就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就让皇后寻到了叶玄楚,那自己苦心经营出的局势也要被毁于一旦了。
马车上,丞相夫人与王语琴两人相对无言,静默了半晌,王语琴终是开口道:“娘,请恕女儿不孝,违了父亲之意。”
注视了自己女儿半晌,邵芷昕开口道:“娘一直以为,你心中对晏阳城中的王孙公子无意,是因为真的不想嫁人,却没想到,却是因为你心中早有人了。”
今天看到自己女儿对丽贵妃心不在焉的态度,而在景德宫却又义无反顾地想告诉皇后七殿下的消息,她这个当娘的若再看不明白自己女儿心中所想,便枉为人母了。.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女儿如何会不钟心于对她甚为殷勤的三皇子,反而会中意于来往甚少的七皇子,更让她吃惊的事,便是她竟会在街头看到已逝的七皇子。
想到着,丞相夫人声音凝重地问道:“琴儿,你当凭在街上见到过七皇子,便敢对皇后娘娘说这样的话,你可知你如此轻率,可是会招来大祸的?”
“娘,”王语琴微微靠近她,开口道,“我听说近段日子城中关于七殿下鬼魂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是以我和父亲说了我见过七皇子之后,父亲才将我禁了足,女儿本也以为自己那晚所见可能是个幻觉,可是爹爹如此奇怪,更何况当初也未见七殿下的尸首,这桩桩件件的事联合在一起,我便确定,七殿下真的还活着。”
看着她最后一句话语里,已隐隐带了些喜悦,邵芷昕心头不由觉得难受,她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不由愁道:“就算七殿下还活着,也不该是你个闺秀小姐该管的事,语琴,听娘一句,从今往后,断了你的念头,回府之后娘亲会和你父亲为你细细挑选城中品貌俱佳的公子,早日将你终身的大事定下来。”
听到这句,王语琴不由着急了:“我什么公子都不要,娘,七殿下既然还活着,为什么爹爹都不管此事,今日皇后娘娘的模样你也瞧见了,如果殿下还活着,就应该让他早日回朝回宫,不该再让天下人都以为晋国七皇子成了一缕连尸骨都没有的冤魂。”
“你!”丞相夫人不由怒道,“你这般固执,是想要气死为娘吗?!回府之后,你便专心准备出嫁,我与你爹爹自会做主给你选个合适的夫家。”
王语琴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从未受过半句苛责,近日却又接连被父母责备,不由也哭道:“娘亲,为何你与爹爹都这样?琴儿不懂,从前你说想让我能嫁个自己心仪之人,原来我羞于将心事告知爹娘,而今,而今,你明明看出了女儿心思,却为何不帮我?难道,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七殿下吗?”
看到女儿流下的眼泪,丞相夫人不由心疼又难受,口气柔软了许多:“你是娘的心头肉,爹娘自小把你护在掌心,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爹爹和娘,都只是希望你能平安稳定的生活着,后宫复杂,实在是不适合你。”
闻言,王语琴更是泪流不止,如果爹娘都不愿意自己嫁给七殿下,那自己对七皇子的心意岂不是只能错付。
两母女在马车中正争执中,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在邵芷昕问话后却未听到任何下人的应答后,两人终是察觉出不妥。
丞相夫人探身去掀开车帘想探个究竟,却只掀了一半便没有了动静。
车内的王语琴看着久久无言的丞相夫人,擦了擦脸后,不由也探身过去掀车帘:“娘亲,马车外面发生什么.....”却在看到眼前境况时失了声。
此刻马车所在的正是从皇宫到相府所需经过一个偏僻路段,随行的侍女护卫在马车外倒了一大片,唯余赶车的小厮王申还清清醒醒地坐在马车头,看到王语琴出来,那张平凡面容上扯出一抹笑:“早听闻小姐是晋国第一美人,可我看来,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王语琴不仅注意到变得奇怪的王申,更看到自己娘亲一直保持着掀车帘的姿势不动,不由惊慌道:“王申,这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相府一名小小的车夫,小姐竟也记得清楚,你放心,丞相夫人只是被点了穴道,其他人也只是中了点**,并无性命之忧,不过,若是王小姐惹怒了我,我可就不能保证丞相夫人毫发无损了。”
看了眼周围一直都没有人出现,王语琴按压住微抖的手:“你不是王申,你到底是谁?”
王申轻哼一声:“拖延时间等人出现这招,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你放心,我只需要丞相小姐随我走一趟。”
随即便不再多言,点了王语琴穴位后用马鞭将其塞回车内,将丞相夫人用马鞭卷到地上后,便留下满地动不了的人径直赶着马车走了。
待丞相夫人难以动弹躺在地上,心中无比焦虑,却不知躺了多久的时候,便听到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随即自己便被一双手扶起,入目便是叶玄渊惊讶而又担忧的脸:“夫人,这...这是发生了何事?”
邵芷昕眨了眨眼,泪便流了下来,却苦于开不了口,只能焦急地看着叶玄渊不住流泪。
叶玄渊神情疑惑地看了半晌,终是恍然大悟道:“夫人可是被人点了穴道?夫人莫急,本宫懂些武艺,这便为夫人解开穴道。”
一感觉恢复了,丞相夫人便连忙抓住叶玄渊衣袖,惊慌失措地哭喊道:“殿下,求求您,赶快救救我的女儿,琴儿,琴儿她被贼人掳去了!”
叶玄渊不由大惊道:“什么?!”往四处打量了一番,便道:“夫人莫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夫人可仔细与本宫说。”
想到刚刚自己眼睁睁看着发生的事,却无力阻止,丞相夫人心下不由大痛,泪流不止地开口道:“我也不知道,那赶车的明明是王申,却又不是丞相府中的王申,他在不知不觉间将这随行的侍从皆迷晕在此,又点了我的穴道,而后便赶着马车将琴儿带走了。”
“岂有此理!”叶玄渊大怒道,“此乃天子脚下,这贼人竟胆大包天至此,虏劫丞相千金!”随即安抚丞相夫人道,“夫人,此事非同小可,不仅事关小姐安危,更事关小姐的清誉,因而不可过于声张,本宫先送夫人回府,再与丞相计议解救小姐。”
邵芷昕闻言,从刚刚骤然发生的事变中清醒安定了不少,虽然心下焦虑,但也清楚叶玄渊所言不无道理,便点了点头道:“如此劳烦三殿下了。”
丞相府中,王冀之看着哭泣不停的夫人,以及站在厅中的三皇子,想到自己此刻生死未仆的女儿,不由心如刀绞。
掳走王语琴的贼人,王冀之确信他并不是真正的王申,真正的王申怕是已经不活在这个人世了,江湖里有些人动易容术这种事他也听说过,可王冀之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也并未与什么江湖人结仇怨,对方为何要突然掳走自己的女儿,且还未留下半点讯息。
一时之间,他只觉没有半点头绪。
此事又事关琴儿名誉,王冀之也不能大肆搜捕,否则就算救出了女儿,恐怕以后在晏阳城中要面临的各种非议,不仅会让语琴承受不住,甚至会影响她终身大事。
而丞相府的脸面也会荡然无存。
五十九章 钓鱼
邵芷昕想到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心下就无比自责,如若不是自己罔顾夫君将琴儿禁足了还执意带她入宫,或许便没有这许多事了,皇后宫中发生的事就已让她心绪难平,而今没想到自己女儿半路被一名男子劫走,邵芷昕想到此刻王语琴不知会遭遇什么,心中便如刀割一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她抬眼看向王相,哽咽道:“相爷,如果,如果琴儿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夫人,”王冀之看着邵芷昕,安抚道,“你放心,为夫一定会把琴儿救回来的。”
“是啊,”叶玄渊在一旁道,“夫人安心,本宫也定会尽力解救小姐的。”
闻言,王冀之躬身向叶玄渊谢道:“臣在此谢过三殿下,今日若非殿下,内子便要在那荒巷受寒着凉了,此事事关小女清誉,还望三殿下为臣遮掩。”
叶玄渊连忙扶起他,开口道:“王相言重了,今日本宫是因相送两只鹦歌,才遇上夫人,本宫清楚此事的厉害关系,救小姐一事本宫也义不容辞。”
看了眼那装着两只蓝色鸟儿的金丝笼子,王冀之心下深叹了口气:“如此,便有劳殿下了。”事已至此,丞相也无法让再开口让三皇子置身事外。
“事不宜迟,”叶玄渊皱眉道,“也不知那贼人带着小姐去了哪里,恰巧近日本宫听说军巡司在晏阳城中搜查他国细作的下落,正好可以借此在晏阳城中好好搜查一番,看是否能发现小姐踪迹,丞相也请放心,王纪是个做事心思玲珑之人,有些分寸,他会把握好。”
王冀之面目怆然地点点头:“不过,臣担心的是,琴儿已被带出晏阳城,所以丞相府会派人至城外追查,城内便劳烦殿下,这几日城门进出的人,也需仔细盘查。”
思虑了片刻,叶玄渊开口道:“王相,出城之人不如就由本宫亲自带领,加上本宫随侍一起,父皇那边本宫自会以去碣山冬猎为由请旨出城。”
听到三皇子竟是打算如此做,王冀之大惊道:“殿下,如此不可,对方来路底细丝毫不知,您乃万金之躯,如若为救小女出了什么差池,臣,万死也难辞其咎!”
叶玄渊微微一笑道:“相爷放心,莫说本宫身边随侍,便是本宫自己,也是略通些武艺,何况还有相府的人,那贼人伤不了我,更何况本宫心中对小姐极为倾慕,如若不能亲眼看到小姐安全,本宫心中也难得安宁。”
王冀之还想再说,叶玄渊便摆手道:“相爷,情势危急,刻不容缓,你我再因这些争执下去,时间拖得越长,便是让小姐更多一份危险。”
一时之间,王冀之无言以对,深叹了一口气,便只得和丞相夫人向叶玄渊行了一个大礼,再三道谢。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小七手中握着根竹竿,专心致志地盯着水面上的一片鹅毛。
突然水面泛起涟漪,那片鹅毛往水里沉去,小七也感觉到手中竹竿被一股力拉扯着,她毫不犹豫地拉起了竹竿,一尾青鱼正挂在钩子上摆尾挣扎,正当小七快要将它提上岸,却被一声怒吼一吓,手中竹竿脱手便掉进了那荷花塘中。
元妈妈甩着帕子看着坐在荷花塘边的小七,怒骂道:“好放肆的臭丫头,看来这几日好生养着你,反而是让你更加无法无天了!”
到手的鱼跑了,小七也无比生气,反正自己都被那叶玄渊吓了那么可怕的蛊虫,命都握在对方手里了,她又还有什么可怕道,便恶狠狠回道:“不过是钓只鱼,你又何必这么小气!”
元妈妈看着她一副炸毛的样子,反而嗤笑道:“妈妈一片好意,你这丫头却当驴肝肺,既然如此,你便将那鱼钓起来吧,不过生吃熟吃由你,只要别把这鱼带入厨房里,否则,妈妈饿你几天还是做得到的!”
小七疑惑道:“为什么不能让厨房帮我煮?”
“哼!”元妈妈却看她一眼,嘴角挂着丝笑意,转身走了。
看了眼水中,那柄竹竿连带着那条鱼早已不知所踪,小七不由暗骂一声晦气。那元妈妈简直就是个神经病,既然对自己在这荷塘钓鱼一事便不在意,刚刚又何必怒吼一声吓她。
那竹竿,可是偷了厨房菜刀在这后园好不容易挑着砍下的,那鱼线可是自己拆了屋内流苏撕成的,更难得的是那鱼钩,可是自己找遍了才找到合适的铜丝,费力弄成的。
现在都白费了!
其实小七并不是真的很想吃鱼,她只是,太无聊了,无聊到只能找些稍稍感兴趣的事情做,从前跟着爷爷,小七和小五都钓过鱼。
自从那日见过叶玄渊之后,自己便恢复了自由,却又不是完全的自由,这地方并不是真正的万烟楼,只是与万烟楼有一条秘径相通的复杂院落,亦可称其为万烟楼的后院。
这几日,不管小七逛到哪个角落,遇到的人都把她空气一般,就算她开口问话,也没人理她,所以小七依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那三皇子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派个人来告诉她,到底想让她做什么。
更无聊的是,小七除却没看见过叶玄渊,连那元妈妈也没出现过,甚至是当初日夜看守她的那八大高手,也一个没见。
虽然她在这庞大的宅子里怎么闲逛都没人理她,但是小七一旦想往外面走,便有人出来拦着她,一旦小七想进入那间房子里瞧瞧,也会有人出来拦着她。
所以,她除却在这瞎逛,却什么也不能做,连她说话都没半个人理她,她就像是一只养在这里的金贵鸟儿,好吃好喝地被供着,却得不到半点真正的自由,小七简直觉得自己要发疯。
不管想让她做什么,那三皇子好歹也说个明白,这样晾着她,又到底是为了哪般!
小七自小长在市井野惯了,又天生是个活泼性子,这样与世隔绝地活着对她而言,简直是痛不欲生,但想到爷爷和小五哥哥,她还是一次次忍了下来。
今天好不容易看到了元妈妈,小七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横竖钓鱼工具都没了,自己也并不是真的热衷此事。
看着元妈妈转身渐行渐远的身影,小七当机立断地朝她飞奔而去。
追上去后,小七便扯住她衣袖,开口道:“那个,你别走啊,好不容易来了,就留下吃顿饭咱两聊聊天什么的。”
看着小七一脸期待的笑意,元妈妈一甩小七攥着的袖子,意欲甩开,却没想到小七死死扯着不放手,拉扯了几下,她便作罢,并开口道:“小丫头,你现在站的地方,每日的吃喝,可没有一样
是你的,邀我留下吃饭这种话,不知道你凭的是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站在这里,被你们这般养着吗?小七心下腹诽一声,面上笑意却不减:“没关系,小七可以亲手给妈妈钓条鱼上来,烤给你吃,元妈妈,小七烤鱼可是不错的,你有尝一尝的机会不抓住,以后可是会遗恨不已啊!”
闻言,元妈妈反而脸色僵硬道:“不用了。”
“用的用的,”小七殷勤道,“刚刚妈妈也看见了,那荷花塘里的鱼长得多么肥美鲜活,再经过小七的特殊烤制,保证让您吃了还想来!”
看了她半晌,元妈妈终是开口道:“那池子里的鱼,吃不得。”
“??”
看着小七疑惑地样子,元妈妈继续解释道:“那荷花塘里除了鱼,还是楼里有些不听话的人埋身之所,因而那里的鱼,可是吃死尸长大的。”
“............”
小七半晌无言,只是因为她被吓傻了。
想起自己刚刚差点就钓上的那条青鱼,如果没有被元妈妈吓一跳而跑了的话,自己最后肯定会把它烤了吃了。
想到这,小七抓着元妈妈衣袖的手不由松开,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这里,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变态恐怖的地方,这里的主子又是个多么丧心病狂的人!这一瞬间,涌上小七心头的,是那夜自己被困在凤栖阁诡异的树林里,看到密密麻麻爬过来的蛇群的记忆。
小七干呕着,干呕到眼泪都出来了,她想起这几日,自己不止一次在那荷花塘边浇那里的水玩,难怪在那荷花塘边都很难看到那些下人。
看着小七这幅样子,元妈妈再度好心好意道:“那日被你泼了一身尿的守卫,正是慌不择路地跳进了那荷花塘,但那守卫并不懂水,所以淹死在里面了,所以,那塘中有条人命可是被你害死的,那鱼,你还敢吃吗?”
小七闻言,脸色更是惨白,她眼睛通红地看着元妈妈:“你胡说!那个守卫,不是你们花了几十万两银子请来的江湖高手吗?怎么可能会淹死在那荷花塘里?”
“小丫头,”元妈妈好笑道,“武功再高,心神惊慌之下又有什么用?那守卫被你泼了一身,心急之下只想洗干净,可他跳入这荷花塘后,便陷入了淤泥之中,加上看见水底泥中白森森的尸骨,更是惊慌失措,连武功都忘了使,便一寸寸地陷入了塘中,死了。”
元妈妈每说一个字,小七脸色便苍白一分,最后听到死了二字,终于吓得大叫:“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并没想到,我只是想逃出去罢了,我没有想到会害死他!”
六十章 奸细
浑浑噩噩的回了房间,小七只觉心头冰凉,她缩在床上,用棉被蒙住自己,满脑袋都在回响那老鸨的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自己与凶手,也没有多大区别。[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虽说这乱世里,人命如浮萍,从小小七看过的死亡,并不会少,那些饿死的,病死的,甚至为了一口馒头互相争斗而死的,她都见过,但不管怎样,那些死亡与她,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
可如今自己身上,却间接的背负着一条人命。
小七只觉得无比茫然,此刻她多么想,回到申州那个四面透风的破烂茅草屋里,纵然每日都可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可至少,她不孤单,她有最疼她的爷爷兄长陪着她,护着她。
小七一直觉得自己爷爷,与其它的乞丐不一样,他比他们懂得多,他会教她什么是是非善恶,他会教她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能失了本心,可是,可是,小七眼角淌下眼泪,自己却亲手害死了一个人。
宅子依旧是那个宅子,可是却似乎少了什么,没有小七闲逛胡闹的身影,万烟楼后院仿佛凄清冷静了许多。元妈妈嘴角带笑地听着侍从地回报,心底里满意许多,看来那丫头被这么一吓,倒是真的老实了不少,想来性子也许收敛许多。
其实荷花塘里是个万烟楼惩戒狠罚下人姑娘的地方,的确不假,可那守卫却并没有如元妈妈所说般,荒唐地淹死在水中,手中沾着鲜血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被区区白骨吓成那般。
眨眼间,便过去了七天,这七日小七忧郁而又沉寂,虽然她在离那那荷花塘远远的地方,双掌相合拜了好几拜,还郑重地许诺会挑个好时候给淹死的大侠多少点纸钱,可心底的阴影却怎么也散不去,连带着饭也少吃了不少。
待再见到叶玄渊时,便是一副憔悴不堪,神思恍惚的模样。
仍是那个小院,仍是那精致华丽的房内,叶玄渊依然斜靠在那铺着毛皮的榻上,皱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七半晌后,便开口道:“三日后,我会放你出去,并安排好让你入丞相府,成为丞相府小姐的侍婢,随她入宫面圣。”
“啊?”小七一时没反应过来。.
“既然你成为了我的人,那我是何人,你也该清楚明白,当今皇上有两名皇子,其中的三皇子,便是本宫,从今日起,本宫交代你做的事你若认真做好,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否则....”叶玄渊看着小七,却没有说下去,可狭长凤眼中却似藏着无限的危险和杀机,让小七不由打了个寒战。
想到自己身上的鸳鸯蛊,小七大无畏地笑了:“横竖我身上都被你下了无药可解的蛊虫,身家性命都握在殿下手里,我除了乖乖听话,又还能做什么呢?”
看着知道自己身份后,却丝毫不惊讶也不害怕的小七,叶玄渊微微眯了眯眼:“如今,本宫倒怀疑你,真的只是一名小乞丐而已吗?”
听到这话,小七不由觉得莫名其妙,果然皇室的人都总是多疑又变态,思虑了会儿,便开口道:“那依殿下所见,小七除却是名小乞丐,还能是什么?”
“哼!”叶玄渊冷笑一声,开口道,“你还有什么秘密,本宫不感兴趣,只要你老老实实听话,本宫保证,从今以后你不仅可以衣食无忧,还能荣华富贵。”
小七心中微动,开口道:“既然你是三殿下,须小七富贵荣华自然不是件难事,可是,比起这些,我却希望殿下答应小七另一个请求,我可以不要富贵荣华,也不要殿下其他任何东西。”
查过她的身世,叶玄渊自然知道她心中最挂念的是什么:“你所求的,是想让本宫替你找到亲人吧?若是此事,本宫也可应允你。”
眼眸一转,叶玄渊又开口道:“不过,申州距离晏阳路途遥远,你一个小丫头竟然可以安全无虞的到了这里,倒是本事也不小。或许,你可以跟本宫说说,你是如何一路凭你一己之力,来到这里的?”
这件事,是叶玄渊心中最难理解的,莫说现今世道并不安稳,即便是太平年代,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独自一人从边境走到国都,也不是件容易之事,更何况这丫头,却似并未受多少颠沛流离的奔波之苦。
可惜,那卖她入府的混混已经死了,否则倒真是可以好好审问一番,是如何抓到这丫头的。
虽说叶玄渊心中有一猜测,但他还是需要证实一下。
三皇子这一问,却让小七心中暗惊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这三皇子思虑如此细密,从申州至晏阳,一路上小七一行的却也曾遇到不少事,也遇到过小偷强盗,如若不是有叶三在,自己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
可小七明白,叶玄楚的消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三皇子知道的。
在叶玄渊不知道她认识玄哥哥情况下,她还可以当个反间谍,如果自己最后逃脱不了这三皇子的魔爪,她至少也不会让他如意好过。
小七很清楚,自己对叶玄渊来说,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如若自己真的乖乖听他话,可能最后便是落得个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银子的下场。
既然晋国两位皇子都在争皇位,那帮助叶玄渊当皇帝,不如让玄哥哥赢得这场斗争,至少与自己认识的玄哥哥,是个比三皇子要善良许多的人,也是不会真正伤害她的人。
看着小七久久沉默不言,叶玄渊眼中闪过一抹寒意,突然开口道:“南国三皇子,不知与你是什么关系?”
“南国三皇子?”小七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无语道,“三殿下,我如若认识南国三皇子,又怎么会去是名乞丐?”
真不知道这叶玄渊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南国三皇子离她天远地远的,怎么可能与她扯得上关系?
看着她表情不似作伪,叶玄渊反而更加怀疑,他问过那轩王派来与他交涉的问槐,对方却说也是通过先观城的探查才知道晏阳城里有自己想要找的人。
可他又怎么会轻易相信对方说辞,若非刻意设计,这晏阳城中如此多的青楼妓馆,却偏偏入了万烟楼,更何况,这丫头并不像个从小以乞讨为生的低贱乞丐,反而比一般的大家小姐还要来得沉稳镇定。
从未哭过闹过,甚至对她下蛊,元妈妈刻意恐吓她,也没见这小七哭过,这份镇定胆量,连叶玄渊都觉得意外。
叶玄渊根本查不到,这小七是如何从申州一路来到这晏阳的,而这也更让他肯定,如果说这丫头不是轩王刻意培养出来的,就是为了他而来的南国奸细,叶玄渊又怎么会相信。
至于她口中所谓的爷爷和哥哥,叶玄渊命人去申州查访过,虽然这两人存在,可是却生死未仆,渺然无踪,想必也不过是假的,只是那轩王刻意造出来,以掩人耳目的罢了。
小七并不知道在叶玄渊心里,已经把她想成了南国细作,但她却的确打算当个卧底,只是却不是南国三皇子的,而是晋国七皇子的。
两人所想南辕北辙却又异曲同工,看着叶玄渊审视的眼神,小七蓦然觉得这是个掩饰自己的好机会,便开口道:“三殿下,我曾被人虏至南国,但小七只是个微末不足道也的人,又怎么可能见得到南国轩王呢?不过,殿下为何会有如此猜测,小七却着实好奇。”
叶玄渊不是个会无缘无故问这般问题的人,既然他开口问自己与南国轩王有什么关系,那必然是怀疑自己与那南国轩王有关系,虽然不知道叶玄渊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怀疑,但只要能把他的视线从玄哥哥身上引开,和别人扯上什么关系小七都无所谓。
不过,以这三皇子多疑的性格,自己直接承认反而让他不相信,可过分的否认也不妥当,是以小七故意透出自己去过南国,却撇清与南国轩王的关系。
这般言语不明的话,反而会让叶玄渊这样的人觉得她的确在遮掩否认什么。
果然,听完这番话后,叶玄渊冷冷一笑:“本宫很喜欢你,因为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做出聪明的选择,本宫不管你与轩王有什么关系,但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本宫的人,如果你做了什么让本宫不开心的事,那你可能会更加不开心。”
小七看着他眼角眉峰均是冰冷的杀意,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心中自然无比恐惧,想到那可怕的荷花塘,小七脸色更是不由变得苍白起来。
看到小七恐惧的样子,叶玄渊自是满意,以后要用到这丫头的地方很多,叶玄渊也不愿将表面关系弄得过僵,但是,在最重要的那步成功前,他也一定要让这丫头吃点苦头。
人只有真正痛过了,才能记住那份痛,才会懂得忤逆他的下场,是生不如死的。
六十一章 后宫
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南国与晋国的朝堂局势便大变,南国嫡长子霄流风被废太子之位的事,不仅震荡了南国朝局,便是晋齐两国也不由大为震动。(.好看的小说
而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新晋的南国太子霄流砚入主东宫不过半月,南国皇帝霄聚便因病暴毙,且留下遗诏传位于霄流砚,政权更替如此平和而又迅速,诡异得令天下人皆为之热议。
除却南国京城发生的事,晋国国都晏阳的天色,也变幻莫测,近段日子朝臣百姓争相议论的,皆是两件大事,且是与当朝唯一的两位皇子有关。
其一便是本已身死的七皇子叶玄楚,竟是死而复生,回到了宫中,传言晋国皇后娘娘在看到自己复活归来的儿子时,哭得比闻其死讯时还要厉害。
其二便是晏阳第一美人,王丞相的掌上千金,要嫁与三皇子叶玄渊为妃,传言相比沈皇后的喜极而泣,三皇子的母妃丽贵妃,却是笑得好几天都合不拢嘴。
但不管朝中之事如何,小七都不甚关心,她身着丞相府丫鬟的衣服,随在王语琴轿子旁边,随其去见宫面见皇后和丽贵妃。
冬日的太阳并不热,但小七却觉得很不舒服,入丞相府为女婢前,叶玄渊令人在她脸上做了些手脚,睡前她看着铜镜中那陌生的脸,心下就觉得无比奇怪。
听说这王小姐即将嫁入叶玄渊成为三皇子妃,小七心下就不由觉得这姑娘实在是没有眼光,她的爹娘王丞相和丞相夫人都没有眼光,丞相府上上下下都没什么眼光。
好好的一个美人,还是丞相的掌上明珠,嫁给哪家王孙公子不好,却偏偏要嫁给那个人面兽心,心如毒蝎的叶玄渊。
真真是令人扼腕长叹!
想到那叶玄渊的手段,想到那恐怖的荷花塘,小七心下都不由发寒,那日自己在万烟楼见过叶玄渊后,便有人来为她易了容,而后元妈妈果然如叶玄渊所说,将她放了出去。
记得刚迈出那宅子,小七几乎是有点忍不住的想往文宅而去,可她到底是忍住了,叶玄渊必然在暗地里派了人监视她,自己如果在玄哥哥还没回到宫中身份大白后便轻易地将他暴露在叶玄渊眼前,必然不是件好事。
因而她便老老实实的依从元妈妈所说,往丞相府而去,随后顺利晕在府门前,被救进丞相府,而后在丞相府想把她赶出去时,被恰巧来府上拜访王相的三皇子,三言两语劝说丞相夫人留下她,并成为了小姐的侍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至于王相,自然会去好好的调查他的身份,但叶玄渊早为她安排了一个出身书香门第却因贼人抢劫变得家破人亡成为孤女的小户小姐身份,而这样的身份,配得起成为丞相小姐的贴身丫鬟,也让丞相夫人因可怜她而决心留下她。
想到自己配合叶玄渊的吩咐装腔作势的演戏,小七心中就不由对丞相一家生出愧疚之心,随后听说原来丞相小姐是要嫁给三皇子的,小七这种愧疚就愈加浓厚了,她竟然帮助一个心肠狠毒的男人骗他未来夫人,以及未来夫人一家。
若是以后让爷爷知道,爷爷肯定会非常生气的。
手中拿着张帕子,小七忍不住擦擦脸,叶玄渊在丞相府中布了线人与她交涉,刚刚自己出府前,也不知道那线人在自己脸上做了什么手脚,令她觉得有些痒得难受。
一路忍着,小七终于随着送丞相小姐入宫的队伍来到了她有些许熟悉的晋国皇宫宫门口,想起当初随叶玄楚到这宫门口,却被那些守卫追得落荒而逃,小七心下不由有些好笑,但也有些好奇。
皇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入了第三道宫门后,王语琴便依宫中规矩下轿步行,小七伸手扶住她,看着王语琴精致妆容下显得更加漂亮的容貌,她心中那种可惜之情,便愈加浓烈。
可惜了,好好一朵鲜花,却插在叶玄渊那堆牛粪上。
看了眼小七,王语琴一句话都未说,虽然这丫头也还算乖巧讨喜,但她习惯的仍然是从小服侍她到大的贴身丫鬟丝萝,可是丝萝却在自己被掳走的那段日子里,不知所踪了。
因而爹爹只得为她令找了个丫鬟。
除却小七,王语琴身边还有两个丫鬟,毕竟是即将要成为皇子妃的人,因而身边安排的人手也多些,只为周道。
主仆四人亦步亦趋的在宫中太监指引下,往皇后的景德宫而去。
一路行来,小七却是大开眼界,皇宫果然与民间市坊所传闻的没什么两样,碧瓦朱甍,层楼叠榭,脚底道路皆是白玉石砖。
奢华而又壮观。
一行人至一华美辉煌的宫殿前停下,只见门外的宫娥进去一番后,便出来对王语琴恭敬道:“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进去。”
王语琴微微点了点头,便只带着小七,入了殿内,入宫前丞相夫人曾特意派人教授过小七礼仪,因而她一路都是微垂着头,只看着脚下,随着王语琴入了殿内。
虽然小七眼睛未完全看前方,但余光之下也看得到,殿中似乎坐了不少人,并不止皇后,待行至皇后跟前,她便随王语琴一道跪下,未曾发声。
但听王语琴道:“臣女语琴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柳妃娘娘以及众位娘娘。”
沈皇后看着跪在下首的王语琴,眼中漫过一丝冷意,面上却温和的笑道:“琴儿快起来。”
应声后,王语琴便起身,而小七也随着一道起身,并退到角落处。
注视了王语琴半晌,皇后偏头对坐在一旁的丽贵妃笑道:“琴儿真是越看越漂亮,妹妹真是三世修来好福气,三殿下能为你娶得个如此才貌的儿媳。”
小七在角落处听到这句话,却有些想笑,这皇后明着是在夸赞相府小姐才貌俱佳,但暗里却是在贬损三皇子不配娶得这么漂亮的皇妃。
顿时让小七对皇后心生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丽贵妃暗中磨了磨牙,脸上也扬起笑容,开口道:“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妾福气再好,也比不上娘娘,七殿下死而复生,妹妹着实为姐姐高兴呢,想当初,妹妹是多么担心姐姐会老无所依,孤寂深宫呢!毕竟皇上,几乎不怎么来景德宫了,不是吗?”
闻言,小七心下微惊,看来玄哥哥还活着的消息已经被皇室知晓,那他必然也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不过这丽贵妃说话的确歹毒,看来叶玄渊的狠毒狡诈是有由来的。
饶是皇后再能忍耐,也不由被这些话气白了脸,她眼睛如刀般剜在丽贵妃脸上:“妹妹说笑了,本宫皇儿乃是正嫡长子,是上天庇佑的人,纵然遭遇些许磨难,不过是老天对皇儿的历练,以便让他能更好的帮皇上处理朝政而已。”
丽贵妃轻笑起来,道:“看来七殿下要经过历练才能帮皇上处理好朝政呢?唉,难怪玄渊忙得都很少进宫看我,想必都是被七殿下不能处理的朝政压得,幸好妹妹如今得了琴儿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儿媳妇,可以经常陪陪我。”
其余妃嫔在一旁,听着皇后和丽贵妃之间唇枪舌剑,明争暗斗,大气也不敢出,而王语琴也默默不言的站在下首。
就在此时,小七却再也难以忍受脸上那越来越厉害的麻痒之感,忍不住用手去挠,却没想到被皇后看见了:“琴儿,那是你带进来的贴身侍婢吧?似乎不是很舒服。”
皇后这句话,使得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小七身上,突然成为了众目睽睽,小七不由瞬间呆住,可脸上痒得越来越厉害,甚至有些热烫之感,让小七不由想把脸浸在凉水之中。
看到王语琴眼中的怒意,小七连忙跪了下来,开口道:“小七该死,请皇后娘娘恕罪,小七只是脸上痒得厉害。”
丽贵妃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这侍女是王语琴带来的,如若不懂礼数在这景德宫让人看了笑话,那丢掉的脸面可不当当是丞相小姐的,而是晋国三皇妃的。
换言之,便是她丽贵妃的。
看了小七半晌,丽贵妃开口道:“如此不懂礼数的下人,有什么资格服侍晋国三皇妃,留之无用,琴儿,待本宫亲自为你挑选些伶俐丫头照顾你,本宫才放心。”
王语琴虽然不满小七突然在后宫失了礼数,但却并未想过要因此便要了小七的性命,横竖只是个小丫头,教训几句略施惩戒便可,何须如此严酷对待。
但发话的是当朝最得皇上宠爱的丽贵妃,还是她未来的婆婆,王语琴不想因为一个侍女冲撞她,便只得低声应道:“是,琴儿谢过贵妃娘娘。”
小七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蹭了下脸,就有如此严重,听到丽贵妃三言两语便定下她的生死,而王语琴竟也丝毫不在意她的死活,小七不由又急又慌。
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让小七没想到的是这王语琴看着一副温柔貌美的样子,竟也是个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六十二章 洗脸
不待小七说些什么,皇后便笑着开口道:“妹妹也着实心肠狠了些,不过是这小丫头耐不住痒挠了一下而已,又何至于要取人性命?何况这是琴儿的贴身丫鬟,就算妹妹不体谅琴儿感受,好歹也顾及一下王相的体面吧?可莫要亲家还未做成,就已经伤了和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丽贵妃看着皇后,道:“那依姐姐所见,该如何处置?”
此刻小七只觉脸上又痒又麻,还带着些微刺痛,此刻便再也忍不住得开口道:“皇后娘娘,奴婢知道自己失礼扰了各位主子,但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娘娘饶恕奴婢。”
“哦?”皇后大为惊奇,这小丫头胆量倒是不小,这种时候竟还敢如此镇定的解释,不由笑道:“刚刚本宫听你说,你叫小七?这名字倒是有意思的很,既然是无意的,本宫也不是那酷烈狠毒之人,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一并说出来。”
丽贵妃在一旁听到皇后含沙射影的讽刺,面上笑意虽未变,眼中却已含了无尽的冷意,看着小七。
闻言,小七索性说道:“皇后娘娘,奴婢,想请皇后娘娘能让奴婢洗个脸。”
脸上感觉如此怪异,小七也想到肯定是自己出府前那线人在自己脸上抹得东西导致,比起自己一直挠,不如便求这皇后让她把脸上东西洗干净,一劳永逸,也省得自己总挠脸,让这些人大做文章。
听到这丫鬟竟果真提出请求来,皇后看了眼脸色难看的王语琴,以及看似笑得艳丽眼中却已布满阴云的丽贵妃,笑意渐深:“未来三皇妃身边的丫头,果然没让本宫失望,倒是个比旁人心思要单纯讨喜许多的丫头。”
想必过了今日,准三皇妃的贴身丫鬟在景德宫当着众多妃子及丞相小姐的面,向皇后娘娘讨水洗脸的事,便会传遍后宫前朝。
皇后命人直接打水到大殿让小七洗脸,小七果然也未曾推辞或是要求换个地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着脸盆中的水洗起脸来。
而景德宫中有些妃**娥,已经忍不住隐隐露出笑意,这丞相千金的贴身丫鬟竟是个如此粗鄙不懂礼数的人,倒是叫人开了眼界。
王语琴看着小七,却无法出声,因她知道自己在此时不管说什么,都会将这个闹剧变得更加好笑,更加有谈资。
一时之间,殿中只有小七浇水的声音。(.无弹窗广告)
此时,殿门外却传来一声悠长的通传:“皇上驾到!”
殿中人闻言,皆连忙起身离座,以皇后为首跪拜相迎,而小七却正好洗完脸,抬起头一看便见殿内众人都背对着自己,垂头跪着,不由一愣。
“众位爱妃请起,”伴随着男子威严的声音响起,景德宫殿门处便进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小七此时也反应过来,连忙跪下,可是刚刚众人跪着,她却愣愣站着,而今众人起身,她却往下跪,反而更加突兀。
叶婺便不由注意到了,微微皱了眉:“那个丫头,是谁家的孩子吗?”
小七并不是穿着宫中侍婢的衣服,是以晋皇一时误以为是哪家朝臣的孩子,进了宫来。
随着皇帝这句话,众人视线再次聚集在小七身上,垂头跪在地上的小七感受到众人目光,只觉芒刺在背,今日自己到底是撞了什么大运,还是倒了什么大霉,先后都被帝后注意到她。
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一动不动的小七,皇后笑着回道:“皇上,这是琴儿的贴身丫鬟。”
皇后口中的琴儿是谁,叶婺自然明白,闻言,他微微皱眉道:“既然只是一名丫鬟,刚刚怎么如此无礼?”
沈皇后答道:“这小丫头刚刚说脸痒得难受,臣妾便命人打了盆水给她洗洗,想来是刚刚圣驾突至,这丫头被吓着了。”
随即又看着小七道:“小七,你抬起头来,让皇上瞧瞧。”
丽贵妃却在此刻出声,声音妩媚而又娇柔:“皇上,一个丫鬟有什么好瞧的?您来皇后娘娘这里,也是因为想见见玄渊未来的皇妃吧?您看看,”丽贵妃指指王语琴,“琴儿这两年是不是出落的越发标致了?想到臣妾能有个如此优秀的儿媳,臣妾心中便不由高兴的很。”
叶婺果然顺着丽贵妃所指看向王语琴,开口道:“果然是闭月羞花,王相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会差。”
闻言,皇后也微微笑道:“皇上所言甚为合实,王相教出的女儿,自然是品貌俱佳的,莫说琴儿让人打心眼里喜欢,便是琴儿身边的丫鬟,也是个心思纯真性子爽直的丫头。”
此时众人都已归回原位,但皇帝自然是坐在上座主位,皇后坐在一侧,看着仍跪着不敢起身的小七,沈皇后轻飘飘一句明褒暗贬的话,便又将众人注意力放在了小七身上。
已经跪得腿麻的小七心下暗暗叫苦,皇后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为了未来皇子妃王语琴的面会,怎么感觉最后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但令她微微高兴的是,刚刚用水洗过之后,脸上那难受的感觉的确消了不小,想到自己刚刚从脸上洗下的一层呈肤色状的泥巴,小七便不由有些反感。
下次那线人还想往自己脸上抹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一定会殊死反抗,难道这叶玄渊给她下蛊不够,还打算让她毁容。
这次,叶婺也生出一些兴趣,他开口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小七低垂着头,暗想抬头便抬头,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因此便依皇帝命令,慢慢抬起头来。
随着小七脸容露了出来,王语琴却忍不住惊叫一声:“你?!你是哪个?!”
闻言,小七疑惑地看了丞相小姐一言,一时弄不懂她此话何意,偏回头却见众人都是一副大受惊吓的样子。
看着一堆人包括帝后都是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她,小七忍不住摸摸脸,该不是刚刚自己洗脸没洗干净,留了些什么奇怪东西在脸上吧?
可纵然如此,这些人的反应也太夸张了。
皇后眼睛瞪得溜圆,似难置信的看着她。
丽贵妃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看着她。
而皇帝,皇帝四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清瘦,虽然俊朗但却稍显阴柔,气质倒是与叶玄渊很像,但此刻这皇帝却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看着她。
殿中寂静了片刻,小七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我...奴婢有何不妥之处吗?”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却是丽贵妃,她声音尖利,甚至隐含了些疯狂的开口道:“哪里来的妖孽,来人!把这下贱丫头给本宫拖下去!”
小七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知道是听从丽贵妃命令要把她拖下去的人,便惊慌失措的看向刚刚一直和丽贵妃唱反调的皇后娘娘,却见她竟是一副漠然地看着她,丝毫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猜也知道这个拖下去没什么好事,小七不由一时六神无主,不是吧!自己没死在叶玄渊手上,最后却死在这丽贵妃手上,自己是怎么也逃脱不了这两母子的魔爪吗?
乱移的视线最后停在叶婺脸上,小七突然醒悟过来,皇后和丽贵妃再厉害,头顶上也顶着个皇帝,她当即朝着叶婺喊道:“皇上,皇上救我!求皇上救救小七!”
侍从已经架住了小七往殿外拖,而一直愣愣看着小七的叶婺却似蓦地反应过来,大喊道:“住手!放开她!”
两名侍从闻言,当即执行君命!
丽贵妃却不由狠狠掐着手心,眼中满是杀意的看着小七,而皇后也是眸中俱是冰冷的杀机。
这一变故,让小七死里逃生,一时之间她只觉浑身都因为刚刚的紧张而脱力,小七趴在地上平复呼吸,却见晋国权势顶端的人竟朝自己走近两步。
随即小七便听到叶婺似是怕惊扰到她一般,轻柔的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惊诧之下,小七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小七。”
自己此刻的生死全部握在这皇帝手里,她一定要小心,乖巧听话,不能触怒了眼前的中年男子。
叶婺眼中神色又柔和了几分,开口道:“你是丞相府的丫头?”
小七想起在相府学得礼数,小心翼翼的答道:“回皇上的话,是。”
看到小七一副害怕的样子,叶婺不由柔声安抚道:“不要怕,有朕在这里,谁都不敢伤害你。”
这话一落音,殿中众人的神色便变得极其难看,尤以沈皇后与丽贵妃为最,丽贵妃死死掐着掌心,看着叶婺对小七一副视若珍宝的样子,心中的杀意翻腾不休。
而皇后更是满目恨意的看着小七。
但叶婺这句安抚的话,却让小七怎么听怎么变扭,明明刚开始还是对自己漠不关心,怎么自己抬头让他看看,就变成这幅似是无比疼爱她的模样?
看着叶婺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小七终是忍不住大着胆子道:“皇上,小七有个问题,不知可不可以说?”
六十三章 侍女
看到叶婺点了点头,小七疑惑道:“奴婢不知道,是何处不妥,”看了眼皇后她们,小七仍然看着叶婺道,“让皇上和娘娘们如此,惊讶?”顿了顿,小七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词。[.超多好看小说]
叶婺却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七。
被人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那人还是一国帝王,小七心中觉得压力甚重,更何况上首的皇后与丽贵妃都一副似要将她千刀万剐的神情看着她。
可过了一会儿,小七便发觉不对劲,这皇上看似在凝视着她,可小七却觉得他似乎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人。
皇上不开口,殿中人也不敢轻易说话。
王语琴苍白这脸看着那半跪在地上的小七,心底却翻涌过惊涛骇浪,不过洗了个脸,这小七的容貌便似换了一个人,她难以置信,可事实却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信。
这个小七,究竟是什么人?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帝后及丽贵妃的反应,她站得离皇后和丽贵妃皆不远,但却能感觉到她们身上传来的凛冽的杀意。
看着皇帝对小七那般温柔的样子,王语琴似是明白,又感觉不明白,这两位娘娘何以因小七改了个容貌,态度便如此激烈而又一致。
甚至仔细一看,王语琴还发现,这小七现在的容貌,眼角眉梢竟与丽贵妃有些相似。
看着叶婺久久都不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小七试探着在他面前挥挥手,并小心翼翼的开口喊道:“皇上?皇上?”
叶婺看着眼前女孩子的眉眼,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喃喃地出声:“念儿,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念儿?小七听到他的呓语,不由更加疑惑。
但此刻她实在是觉得稀里糊涂,想了想,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脸上,可刚刚她摸了摸,脸上光滑细腻,并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残留在上面。
不对,看着王语琴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小七突然想到一个猜测。
该不会,自己刚刚那一洗,把脸上的易容洗掉了吧?想到刚刚洗下来的东西,小七心中惊慌,要真是这样,就难怪所有人都被她吓到了。(.$>>>棉、花‘糖’小‘說’)
换成谁,看到一个人突然换了副容貌,也是会被吓到的吧。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小七霎时觉得荒唐又无措,这种情况下,她该编个什么理由才能解释的清楚?
叶玄渊曾特地警告过她,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不可以把认识他的事说出来。
殿中寂静了良久,终是皇后开口道:“皇上,时候不早了,今日中午,可是在臣妾这里用膳?”
闻言,丽贵妃也反应过来,微微一笑道:“皇上,姐姐这里今日乱的很,恰好琴儿也在,不如去臣妾那儿用膳好了?玄渊去碣山冬猎回来的雪狐皮,臣妾日夜赶制替皇上做了条围脖,恰好让皇上看看,是否喜欢。”
此刻叶婺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小七,他便开口对两人道:“今日朕回敛容宫,”随即看着王语琴道,“小七是你的贴身丫鬟?”
王语琴呐呐应道:“回皇上,是。”
“既然如此,琴儿,朕便向你讨了这个丫鬟如何?”
没想到皇帝开口竟是要小七,王语琴一时愣住。
看着王语琴不说话,叶婺笑道:“不要舍不得,朕也不会白白夺走你的贴身丫鬟,朕会命人选几个手脚伶俐的丫头给你做侍女,如何?”
皇上要人,王语琴怎敢不答应,反应过来便连忙应道:“皇上言重了,皇上既然喜欢,臣女又怎么敢不从?”
叶婺满意一笑,看着小七道:“以后你就在朕的身边了,是朕的人了。”
皇后看着小七冷冷一笑,开口道:“皇上,这般做,似乎于礼不合,宫中宫女采办皆有规矩制度,更何况是贴身服侍皇上的人,这丫头虽然看着讨喜,但却粗鄙不知礼数,不如臣妾亲自为皇上挑选个更伶俐知礼的,方才周到。”
“是啊,”丽贵妃却难得与皇后达成共识,“皇上,虽说只是个丫鬟而已,但事关皇上,还是照皇后娘娘所言才对,何况您突然把琴儿贴身服侍的丫鬟要走,纵然给她新选了侍女,琴儿一时之间也难以习惯,这姑娘家待嫁前心神本就紧张,皇上在这种时候要走人家的贴身丫鬟,臣妾可要心疼我这未来儿媳了。”
小七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在这一刻,她突然想明白了,叶玄渊想让她做的到底是什么。
既然叶玄渊想要的是皇位,那么最好的途径,便是得到晋国皇帝的喜欢,她原来以为叶玄渊让她进丞相府,便是为了帮他拉拢王丞相。
可是,当她知道丞相小姐即将嫁给三皇子时,她却觉得自己猜测错了,既然成了亲家,那丞相不帮自己的女婿,难道还会帮对立面的玄哥哥吗?
自己刚刚脸会如此难受,也是叶玄渊刻意安排,目的,怕就是为了让皇上看到她原本容貌。
想起刚刚叶婺用那样一副神情,喊出的念儿,小七突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该不会是这念儿是叶婺从前颇为喜欢的女子,但是已经不在了,而自己,却恰巧长得极像那念儿吧?
这样的话,小七想到叶婺看着她的眼神,心底里突然生出一种极其变扭的感觉,这皇帝从王语琴那里把自己弄到他身边,而自己又长得极其像他已经不在的心上人,那......
想到叶玄渊最终目的,竟是要让她成为他父皇身边的人,小七就更加觉得叶玄渊是个丧心病狂的人,小七却实在是不明白,他的母妃丽贵妃听说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妃子,叶玄渊竟想把自己送进宫,去和他母亲争皇帝的宠爱。
更何况,自己才十四岁,这皇帝少说也有四十多岁了吧?还有叶玄楚,他强逼自己叫他一声玄哥哥,最后自己却成为了她的后母,光是想象一下,小七就已觉得接受不能。
更何况,小七想起一道如高山积雪般的身影,那道身影在三年的相伴相教之中,刻入了她心底,不管是谁,都不能与他相比。
越想越觉得脊背冰凉,小七此刻只有寄希望于皇后和丽贵妃身上,前面两人互相暗讽斗嘴,但在阻止她成为叶婺贴身侍女这一事上,这两人却是难得的态度一致。
小七只愿这两人的份量足够重,能够阻止住这皇帝。
不然,自己宁死也不从的。
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是什么高人一等,她的愿望很简单,她希望世间能少些战乱纷争,能让平民百姓安定生活。
而她可以有爷爷,有小五哥哥,还有,师父。
她所爱的人都在她身边,安安稳稳地活着,就好了。
可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家没了,亲人也不知在哪里,而师父,不认她,也不在意她,连唯一的朋友花夜哥哥,也生死不知。
她孤单单的一个人,却连自由也没有了,甚至生命也握在了别人手中,而现在,如果自己被锁在这深宫之中,那自己这一生,还有机会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吗?
叶婺听完皇后和丽贵妃所言后,想了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朕不过想要个侍女,便要听从皇后安排,看来,朕拥有晋国天下,却连这样一个主,都做不了。”
虽然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叶婺语气中没有半丝怒意,但皇后和丽贵妃却同时跪了下来,惶恐道:“臣妾该死!”
“哼!”叶婺冷哼一声,便不再看两人,反而看着小七道,“地上寒凉,起来吧,从今以后,你便贴身服侍在朕的身边,回宫!”
叶婺贴身的太监高远随即扬声道:“摆驾!回宫!”
小七身不由己得跟在皇帝一行人后面,出了景德宫,而她也感觉到身后四道冰冷的目光,一直凝固在她背上。
皇上来了又走,虽然这是不知隔了多久后叶婺再度踏入景德宫,可皇后心底却没有半丝高兴,她心底翻腾着无尽的苦涩和恨意,有些往事是个经年翻上心头,更是让她几乎维持不住面上表情。
看了眼同样面无表情的丽贵妃一眼,以及不知所措的王语琴,和殿中表情惊疑的其她妃子,沈皇后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聊了这么久,本宫也乏了,众位妹妹都回宫去吧,袭香,代本宫送丞相小姐出宫。”
丽贵妃瞟了一眼王语琴,便未发一言的带着侍女回了掩芳宫。
而王语琴与其她妃子,也一一向皇后告退。
待众人走后,皇后也挥退了殿中所有的侍女太监,看着景德宫缓缓关上的门,沈皇后终是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殿中冰冷光滑的地上,看着殿内华丽的装饰,她低低地笑出声。
看着殿中那盆小七洗完脸后留下的水,沈皇后似疯狂似呜咽的低笑出声,眼角冰凉的眼泪滑下,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她也不顾。
六十四章 画中人
小七不安地跟着在皇帝一行后面,沿途的风景,她都无心欣赏观看,直到在一蜿蜒曲折的长廊上,碰到了叶玄楚。(.好看的小说
叶玄楚身边跟着的既不是叶三,也不是彦生,而是小七并不认识的一名小太监,而再度看到他,小七却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
这段日子里,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
看着叶玄楚一袭杏黄色衣袍,黑发被玉凰琉璃冠一丝不苟的固住,整个人显得愈加丰神俊朗,这样的叶玄楚让小七觉得有些陌生。
而在此刻,她心里才响起一个清晰的声音,这般模样,才应该是堂堂的晋国七皇子。
看到他们,叶玄楚躬身行礼道:“见过父皇。”
叶婺微抬了抬手,看着他开口道:“你是去景德宫瞧你母后吧?”
“是。”
“去吧。”淡淡的撇下这句话后,叶婺便径直往前走,而叶玄楚退至一旁目送着自己父亲离去,在小七经过叶玄楚身边时,小七忍不住向他投了个哭丧的表情。
旋即便看到叶玄楚眼中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
小七随着队伍渐渐走远后,想到刚刚叶玄楚的表情,心中都不由觉得好笑,看他那样子,似乎吓得不轻。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看见叶玄楚之后,小七心中的不安便减了少许,她暗想,也许潜意识里她已经把叶玄楚当成哥哥一般看待,因而看到他,那种孤苦无助的茫然感才会减轻很多吧?刚刚看他的样子,似乎这段日子都过得不错,眉眼间有股意气奋发的感觉。
不过她又有些小小的怨念,要是他能在自己落入叶玄渊魔爪之前找到了她的话,她现在就不用陷入如今这种荒唐尴尬的局面了。
敛容宫是皇帝寝宫,与景德宫相比,这座宫殿少了些华丽,多了些大气。
小七亦步亦趋的进去,随着皇帝越往里走,她越觉得寸步难行,刚刚在门口,除却她和皇帝的贴身太监高远,其余侍从都被留在了门外。
她微微抬头看了眼前面明黄色的身影,只觉害怕得心都要跳出来,如果事情是和她猜想的一样,那这皇帝不会是因为自己长得像那个什么念儿,就对她生出些奇怪心思吧?
敛容宫内室被一道巨大的绣莲屏风,分成内外,屏风内是龙床,亦是皇帝睡觉的地方,而屏风外却像个书房,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以及些许奏折。(.无弹窗广告)
叶婺在书桌前,铺了柔软皮毛的黑木雕花椅子上坐下,目光深沉的看了小七一会儿后,突然笑道:“你这丫头这副表情是做什么?好像朕是什么洪水野兽似得。”
小七不敢吱声,这可是叶玄渊的爹啊,晋国的皇帝啊,万一自己忍不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就是会直接去阎王爷那里喝茶的。
“过来,”叶婺朝小七招招手。
这两个字听在小七耳朵里,却跟个惊雷没两样,炸得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到叶婺对她的态度根本不是对所谓的贴身侍女的态度,小七瞟了一眼微躬着身恭敬地站在叶婺旁边的公公高远,犹豫了一番,还是挪脚过去了。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叶婺竟也不在意,而是指着桌上摊开的一幅画,看着站在桌子前的小七开口道:“丫头,你看看,画中的人,你是否熟悉?”
画中人?
小七顺着叶婺手指朝桌上看去,这才发现这桌上摊开的白色宣纸上,竟是画了个美人。
一个,极美的美人。
虽然只是画,但眉眼间仍透出清灵出尘的感觉,想必若是真人,那容貌气质,小七平生所见的美女里,也没有人能与其比肩。
看了一会儿,小七摇摇头,开口道:“回皇上,小七不认识这画中的姑娘。”这画中人虽漂亮,可惜的是小七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物。
如此容貌的女子自己就算只看过一眼,也绝不会忘记的,所以她很肯定没见过。
蓦然,一个念头闪入脑海,这画里的姑娘,不会就是叶婺口中所说的念儿吧?长这么漂亮,难怪这皇帝会如此念念难忘。
那自己?小七不由郁闷,她并不觉得自己长得像着画里的美人啊,虽然她知道自己长得也算不错,可是和画里人相比,小七却感觉不出自己哪里像了。
叶婺看着小七摇头,突然叹了一口气道:“第一眼看到你,几乎让我以为是她回来了,当年我第一眼见到她时,也是像你这般大,可是,你不是她,没有任何人能是她。你这般怕我,可她从来都是胆子大得很,看着柔弱的样子,可做出来的事却是时常让人出乎意料。”
听着叶婺不断的回忆,小七不由产生一丝好奇,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看到画里美人的时候,虽然觉得陌生,可陌生之中又陡然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口中的她,是不是叫念儿?”
叶婺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你这丫头竟然知道?”
闻言,小七有些尴尬:“刚刚在皇后娘娘那儿,皇上口中说过这个名字。”
叶婺却突似着了魔一般,突然倾身伸手往她脸上摸去,小七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往后倾了身体想避开,可脚上却被定住了一般,她不敢挪脚往后退,就怕自己会触怒这皇帝。
小七强忍着想跑的冲动,感觉叶婺的手抚上了她的眼睛,耳中听到叶婺开口道:“念儿,念儿,这个称呼,是朕对她的,独一无二的称呼,你这双眼睛,实在是像极了她,像极了朕一开始认识的她。”
确认了自己本就已猜测出的事实,小七突然就镇定了下来,看来这皇帝对自己态度如此奇怪,果然是因为自己与他心上人有相似之处。
叶玄渊必然也是因为清楚此事,才设计安排她成为丞相小姐的侍女,再借跟着王语琴进宫的机会,故意让自己的原貌被皇上瞧见。
既然叶玄渊知道这件事,那么,叶玄楚呢?
小七突然心底生出一种寒凉的感觉,如果叶玄楚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那他强迫自己跟着他来这晏阳,是不是也打着和三皇子一样的目的?
突然想到叶玄楚对她的那些好,小七心底嘲笑自己一声,自己太过敏感了,如果玄哥哥也是想这样利用她,就不会不好好看住她,而让自己落入叶玄渊手中的。
毕竟她所认识的叶玄楚,是个比他皇兄叶玄渊性格善良可爱许多的人。
被摸啊摸个没完,小七终是忍不住了,憋了许久的话,此时也忍不住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最后就算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她大胆的抬手握住叶婺还停留在她眼睛上的手,坚定的移开:“皇上,我是小七,不是念儿,你要清醒一点,要是念儿姑娘发现你在找她的替代品,肯定会生皇上气的!”
边上站着的高远看着小七大胆的动作,以及她大胆的话,不由惊愕地看着这小丫头。
而叶婺反而像是被她惊住了,怔怔的看着小七,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像,真像,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动作,还有这样的话,真是像极了。”
看着为情疯魔的皇帝,小七不由生出一种无力感,无力之下又生出一种可怜的感觉。
不管是爷爷与她说的,还是师父教授她的,皆是让她知道皇家无情,有的只是为了权势利益的阴谋手段,亲人互戮,而帝王更是其中之最。
可自己眼前这个皇帝,却会为了一名女子变成这样,倒着实令小七惊讶了一番。
“你可知道,”叶婺眼中露出缅怀的神色,“当年朕见到念儿,便被她那双眼睛所吸引,而朕伸手去抚她眼睛的时候,她也是如你这般,抓着朕的手。”
闻言,小七如被火烫了一般,连忙放开自己还抓着的叶婺的手,开口道:“皇上对不起,奴婢失礼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叶婺却不是很在意,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突然道:“刚刚还是自称我,怎么又变成奴婢了?朕不喜欢你这样知礼懂仪,还是自称我罢!”
“奴婢不敢!”自称我?这皇帝该不是真的想把自己当成这什么念儿的替身吧?啊!老天爷,千万不要,她不要成为叶玄楚的后母!
叶婺却异常固执,声音里含了丝怒意,道:“要是再让朕从你嘴里听到奴婢二字,朕便割了你这舌头,不听话的舌头,不要也罢!”
打了个寒颤,小七只得道:“是。”
不让称奴婢,自己不说便是了,横竖小七自己也觉得这两个字变扭。
但要是这叶玄渊想让她成为那念儿的替身,小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如愿的,士可杀不可辱,这皇帝年纪都能给她当爹了,她如何忍受得了。
更何况,这种事不是两厢情愿,她也根本忍受不了。
而她心底深处埋藏着的那份念头,也让她无法忍受为叶玄渊做这样的事,就算是死,也让她无法忍受,反正自己也中了他的蛊毒,有能耐,他就杀了她好了。
但她既然活不了,便也不会让叶玄渊活得逍遥。
六十五章 敛容
自从被叶婺带走入了敛容宫中,小七每日间都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超多好看小说]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晋皇除却初见她那日情绪异常一些之外,随后的日子都并未对她特殊奇怪到哪里去。
反而是把她当个真正的宫中侍女一般对待,小七心中一直忧惧的事情,也并未发生。
皇后与丽贵妃,包括后宫中其他人,小七都未曾再见到过,她只是被留在敛容宫中,做些琐碎事情,而晋皇也从未召过妃子进入敛容宫中,偌大的宫殿,平日里皇帝不在,便只有她在里面。
小七住的地方,并不是与其他宫女一般,住在专门的侍婢房中,而是住在敛容宫的一间耳房内,但小七对宫内情况并不清楚明了,所以她也不知宫中对于她住在敛容宫,早已议论纷纷。
其他人进不了敛容宫,晋皇也不许小七出去,这样看似自由的待在敛容宫,实际却与软禁无异。
而小七这个看似普通却又特殊的宫女,却引起后宫之中的非议和猜测,便是朝堂之上对她的传闻也不少,可惜晋皇从未再提过此事。
而皇后及丽贵妃也都未曾主动开口过问过小七一事,两人心中都明白,此事若问得不当,极易触怒皇帝,这个出头鸟两人都不会傻到去当。
小七入宫前乃是丞相府的侍婢,还是丞相唯一的掌上明珠,未来三皇子妃的贴身侍女,是以众人虽心下诸多揣测,却并没有人敢去问丞相此事缘由。
朝中大臣都知道,晋国两位皇子为夺东宫之位争得如火如荼,可作为朝中首臣的王冀之却是持身中正,未偏一方,可突然之间,王冀之不仅将女儿嫁给了三皇子叶玄渊为妃,府中侍女还引起了皇帝的注意,被留在连皇后都不可进入的敛容宫中。
此等变化之下,王冀之无异于与三皇子坐在了同一条船上,命运相连,众朝臣又怎还会相信王丞相不会偏帮三皇子。
一时之间,朝堂纷纭不断。
而众人焦点本该是在七皇子叶玄楚死而复生一事之上,却被丞相府这两桩事给吸引,致使叶玄楚复活归来一事的视线被转移了不少。[.超多好看小说]
何况朝堂上的平衡局面被打破,三皇子趁叶玄楚失踪身死期间,笼络了不少朝中势力,而今又娶得了王相之女,得到了丞相府以及邵将军的支持,更是风势大盛,一时之间,叶玄楚在朝堂之上竟被他压得寸步难行。
而关于叶玄楚在外遇刺一事的详情,多数朝臣心中明了,却俱不发言,帮了七殿下便是得罪三殿下,而如今局势明了,孰轻孰重,谁又不知?有眼力的便随风倒,稍好些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有些朝臣依然是忠于叶玄楚的,以及皇后外戚,才会大力发言要求彻查此事。
可惜晋皇最近却总是有些心思不宁,对朝中之事也不太上心,反而交由王丞相一手打理,因而此事查到底,自然就与先前三皇子所言相差无几。
而叶玄楚,却奇怪的未曾将矛头指向三皇子,只说自己遇刺,而后被江湖人士所救而已。
因而此事除却七皇子归来现身那刻引得天下哗然,其后却并未掀起其它波澜,因而小七反而成了众人焦点,令后宫朝堂皆对她好奇不已,可惜晋皇却把她藏护严实,除却贴身太监高远,宫中却没有一人能见到小七一面。
眨眼,年关将至,天气也愈加寒冷,今晨一起来,小七便惊喜的发现屋外都是银装素裹,一夜之间,天地间的颜色便变成一片耀眼的白。
这段日子她似与世隔绝一般,皇上不让她出这敛容宫的宫殿大门,每日里皇帝下朝后回宫,需要她做的事也并没有多少,只是端个茶磨个墨而已。
而她平日里吃饭,要么一个人吃,要么与叶婺同桌吃饭。
起初她并不愿意,可叶婺强令她坐下,几次之后,小七倒也习惯了,而她每天能见到的人,除却晋皇,便只有高远,小七不敢缠着皇帝说话,可却会对着高远问东问西。
虽然高远对她的问题很会避重就轻,可小七也察觉到了敛容宫的异常。
在皇后宫殿里,小七记得那满殿的侍女,可在这皇帝的寝殿里,却会清冷至此,住了一段日子,除却晋皇和太监高远,小七并未见过其他人进入过这宫殿里。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小七知道自己身陷深宫,这个地方于她而言是步步杀机,那日皇后与丽贵妃脸上神情令小七想起都不由心悸,而掌控她的人也令她无力反抗。
既然如此,便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在这敛容宫中虽然无法见到想见的人,可有些不想见的人,也同样见不到。
自己会入宫,怕是叶玄渊在见到自己第一面起,便已设计好了的,他既然把自己送到皇帝身边,其目的不言而喻。
可惜,叶婺却并未如他所愿,因为自己那相似于皇帝心上人的容貌而对自己有多荣宠看重,反而只是把她拘在这敛容宫中,当婢女使唤。
昨夜晋皇并未回宫,小七起床后,便出了房门,看宫中院落里的白雪,心中不由起了玩心,往手中哈了口气,小七便抬脚踏入雪地中,不顾寒冷开始垒雪人。
申州的雪虽下不到晏阳这般厚,但也不小,从前每至寒冬,虽然会因为缺衣少食多受些苦楚,而也有不少体弱的百姓冻死饿死在雪地里,可对于孩子来说,却也有了可以消遣的乐趣。
手指头冰得有些刺痛,可小七看着越滚越大的雪球,心中却莫名的快活起来。
纵然自己如今前途难测,可至少此刻她是开心的。
将一根被红布包卷着的木枝插入雪人脸上充当鼻子后,小七便搓搓手返回房门口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笑了起来,从前堆得雪人都是小五哥哥动手,自己在一旁看着,而今自己亲手堆了一个,才体会到那种快乐。
欣赏了一会儿,小七偏转目光方才看到,叶婺不知何时下朝回来了,正站在院落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叶婺看着脸带笑意朝自己跑过来,仰脸看着自己的小七,心思又有些恍惚,仿若时光倒退到十几年前,那灿若朝霞的少女也是这般朝他跑过来,开口道:“叶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你猜猜他是谁?”
可斯人已逝十几载,而明明那么久远的事,久到他都觉得自己心中已麻木,纵然面对着后宫诸多眉眼与故人相似的女子,叶婺心中也难再起涟漪,可如今自己看着这小姑娘与她当初如出一辙的笑颜,心中竟会觉得一痛。
叶婺低头看着眼前与故人眉眼如此相似的女孩子脸上冻得通红,却笑颜如花,指着院落中的雪人,有些微得意道:“皇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看小七堆的雪人,怎么样?可爱吧?”
瞟了眼那雪人,叶婺答道:“不错。”
随即忍不住摸了摸眼前小姑娘的头,些微责备道:“天气严寒,你这般在雪地里,可是会感染风寒的。”
闻言,小七毫不在意的笑道:“不冷不冷。”从前吃不饱没得穿的时候都在雪地里跑,更何况现在吃穿都胜过一般富人家,衣食无忧的时候。
这段日子相处,小七却觉得叶婺待她,如长辈般可亲,她也实在弄不明白为何对她都这般和善的人,会是那般讨厌叶玄楚这个亲生儿子的父亲。
随着皇帝入了屋内,高远便去泡茶,叶婺坐在椅子上,看着小七开口道:“马上就是过年了,丫头,朕对你甚是喜欢,所以,”说到这,他停住话头,微蹙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七,似乎在思衬该不该说下去。
小七却因他一句喜欢,心惊了一刹,虽然这段日子皇上对她态度并无多少暧昧,可对于自己容貌与皇帝心上人相似一事,对着皇帝的时候,心中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心提到嗓子眼,心中忍不住猜测,所以?所以什么?
过了良久,叶婺轻叹一口气:“这后宫繁杂,而日日让你一个小丫头独自待在这敛容宫里,也清闷了些,所以朕打算封你为郡主,在宫外赐府邸与你,如何?”
南朝,凤栖阁中,千羽看着手中的小纸条,久久无言,这传书是凤栖阁特养的灵鸽所传,速度要比一般鸽子强一倍。
千羽心中默算了一下晏阳到南朝京城时间,这飞鸽传书应是容墨刚动身离开了晋国晏阳时才发现事情有变动,所传过来的。
之前对自己不告而别,反而借由此事教流霜戏弄了自己一番,而后千羽才收到容墨书信,说他已动身前往晋国都城,虽然容墨信中所言是为了搅乱晋国朝局,但千羽想到那被护送回乡的小七,总觉得容墨此次目的夹杂了些许私心。
认识他那么多年,千羽从来没看到过容墨会对一个女孩子这般在意。
六十六章 长夜
他与容墨一起从那生死场里爬出来,在那段黑暗里早已学会看淡世事,为了那个目的,没有什么不能利用,也没有什么不能牺牲。.
而不管是容墨,还是他,也从来都不是优柔良善之人。
虽然小七的身份对于容墨大有作用,但千羽相信,通过这么多年的筹谋,加上容墨的心智,就算没有小七这个前朝公主的存在,他们想成大事也不是一件难若登天的事。
可如若只是利用,容墨大可派人去**那位小七,又何须对此事亲历亲为,如此上心。
所以不管容墨对小七怎样一副冷脸样子,千羽却总觉得他内心深处对小七绝不是如寒冰般冷,千羽看着飞鸽传书上年底方回几个小小的字,心中更是确信自己的直觉。
可千羽却想不透到底是什么,会让容墨对那丫头别目相看。
时近年关,无论是晋国还是南国,固然由于夺嫡之争,朝堂之中局势暗涌,但朝堂后宫还是呈现出一派喜色。
皇宫各处都挂上了红色灯笼,映着未曾消融的白雪,反而格外漂亮,也为这冷冬无端添了丝温暖的感觉。
小七双手拢在袖中,看着敛容宫大门,心中却五味杂陈。
自从那日叶婺突说打算封她为郡主,让她出宫建府,小七都有种荒唐的感觉,就算是在梦里,小七都没想过这样的事。她最大的野心,不过是可以有一份正当的工作,能堂堂正正的赚钱让爷爷吃得饱穿得暖,和爷爷他们衣食无忧地好好生活,如果说还有其他奢望,那便是师父也能一起。
可自从发现容墨的身份后,小七心中就知道自己的奢望,永远只能是个奢望。
可现在,她不仅莫名其妙救了个七皇子,更被三皇子抓去,将她送进了这皇宫,而今她还要被皇帝封为郡主,古有乞丐布衣称帝,今有她小七被封为郡主,后世必会称赞她为一代奇女子的。
想到这,小七不由自嘲一笑,不知爷爷他们若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郡主,可是皇室之女,并封邑为郡,而叶婺与她所说,乃是只封封号,不予封地,且赐府邸在晏阳城中。
这便意味着,年后小七便会头顶着郡主封号,出宫入自己的私府居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于小七而言,这着实不是一个好消息,她一个寻亲的小乞丐,阴差阳错的进了这深宫也就罢了,而今还莫名其妙地处在这皇城的浪尖尖上。
更糟糕的是,出了宫,那自己便不可避免的会见到叶玄渊,小七实在没有把握自己可以与他周旋,并安全脱身。
皇室过年,比之寻常百姓家,要隆重复杂许多,在十二月初宫中各处便开始准备过年杂事,而一眨眼,便月末了,除夕之夜,也是皇室大团圆的日子。
今日是除夕,可小七依然不得出敛容宫门,外面传来热闹纷杂的声音,更显出她独自一人的冷清。
叶婺命高远给她送来了新衣,并为她安排好了一桌的菜,可这样的日子,小七对爷爷及小五的思念更是难以忍耐,看着那桌菜,她想到爷爷二人如今生死未卜,自己也不知道何时能在此脱身,心中的难过更是忍不住。
爷爷总是和她说皇宫之中的难测与可怕,可小七却觉得这皇宫不仅可怕,更是可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他们这些贫民百姓为了半个馒头不顾生死,为了一棵野菜而大冬天在山上刨雪的时候,皇宫中却是如此奢侈与浪费,只是自己一个人吃,皇帝竟吩咐安排了满满一桌菜。
小七站在院中,看着天上明月,未发一言。
比起敛容宫的安静冷清,皇室的团圆饭桌上,更是安静的诡异。
叶婺坐在主位,两旁坐着的是沈皇后及丽贵妃,再下首便是叶玄楚和叶玄渊,其后的便是其他嫔妃。叶婺说完些许开场话之后,便只是一言不发地喝酒,而沈皇后看起来也有些精神恍惚。
其他妃嫔见此,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凝神地默默低着头。
叶玄渊扫了一眼叶玄楚,突然举杯向叶婺恭敬地笑道:“父皇,儿臣斗胆,想跟父皇求个恩赏。”
闻言,叶婺仍拿着酒杯,开口道:“哦?”
“父皇,再过半个月便是儿臣与语琴大婚之喜,原先语琴身边有个贴身丫鬟,颇为乖巧伶俐,语琴非常喜欢,待她也情如姐妹,所以这个恩赏其实是儿臣想让语琴能够开心,向父皇讨的。”
听完,叶婺生出些许兴味,并赞赏道:“渊儿,你能如此重情重义,实属难得,既然你是为朕未来的儿媳妇所求,朕又岂有不允之理呢?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闻言,叶玄渊行步至中间,掀衣跪下道:“儿臣求父皇,让那丫鬟大婚之日能为语琴送嫁。”
听完,叶婺却不由笑道:“渊儿,如此小的要求,你何至于行此大礼,想让个丫鬟送嫁,你自己做主便可,快起来吧。”
“父皇,”叶玄渊仍跪在地上,“那名丫鬟如今已不是语琴的丫鬟了,上次语琴带其入宫面见皇后娘娘时,因得父皇赏识,便留在了宫中。”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不由皆是一惊。
沈后与丽贵妃皆不由微微蹙眉看着叶玄渊,而叶玄楚却脸色未变,看着指间的酒杯。
沉默了片刻,叶婺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既然知道她已经不是丫鬟了,你还问朕讨这个恩赏?”
听出叶婺语气中的不悦,叶玄渊却并未退缩,仍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深知此举不当,小七深得父皇喜爱,语琴也颇为高兴。但求父皇看在儿臣痴心一片的份上,求父皇准允,儿臣向父皇保证,只需让小七与语琴见一面,她们主仆一场,情似姐妹,在语琴大喜之日,想必小七也很想亲眼看到的。”
叶婺轻扫了一眼丽贵妃,良久,方道:“既然七丫头和语琴情似姐妹,而语琴又是你的媳妇,那你便认了这个妹妹罢。”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连叶玄渊都始料未及,惊讶道:“父皇的意思是......”
叶婺摆摆手道:“至于让小七送嫁一事,朕不替你做这个主,意愿如何,正月初五开玺早朝后,你亲自去问。”
一时之间,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叶玄楚看了眼有些措手不及的叶玄渊,眼中不由漫出一丝笑意。
怔了片刻,叶玄渊便反应过来,掩下浮上心中的万千思绪,他伏地拜道:“儿臣谢过父皇。”
三国过年的习俗相差无几,除却守岁鸣竹挂灯贴联这些琐事,便是皇帝带领后宫朝臣祭天,祭祖,而朝臣需上表于皇,但南朝较之其它两国,却又更加繁复一些。
而缘由,则是霄聚自认为自己所创建的新朝,较之其它两国要强大的多,他的地位与功勋是晋齐两皇所不能比拟的,因而在颞朝遗留下来的基础上,又增添了许多条礼和事宜。
而其中一项,便是皇帝需去南山举行封禅大典。
而今南朝新皇乃是刚刚登基不久的霄流砚,但他心中对此劳民伤财之事,却并不是很赞同,而自从霄流砚登基之后,千羽在朝中的荣宠虽不似从前,但因其行事素来无争,且轩王及流霜公主都颇为维护他,因此地位与影响却未曾减弱。
南朝封玺乃是二十七,三十即为除夕,是以这几日不用上朝,而千羽也不去与任何朝臣走动,除却参加国宴,他甚至连轩王的邀请都推脱掉了,一心等着容墨回来。
可等到除夕夜吃完饭,千羽都没看到容墨,他心下不由郁闷无比,看着面无表情抱着剑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守岁的指桑,他开口道:“这漫漫长夜,却只有你我,真是人生寂寞如雪啊!”
指桑沉默不言。
千羽继续道:“你一路护送回晋国的那个小丫头,也就是那个前朝公主,依你看,她对阿墨是个什么意思?”
指桑沉默不言。
看他始终如个木头桩子一般,千羽却更起了兴趣:“指桑啊,你要听公子一言,你痴迷于练武虽好,可你武功再高,以后你也不可能只和武功过日子吧?武功又不能当媳妇你说是不是,你要适当地拓展一下其他的兴趣,比如现在陪公子我好好唠唠嗑啊。”
指桑依旧沉默不言。
“啧啧啧,”千羽摇头道,“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不是,真不知容墨怎么把你和问槐养成如此极端的两个性格,不过比起问槐那混账家伙,公子我却比较喜欢你,虽然你很无聊,但问槐那家伙却比你无聊多了。”
正说着,却见指桑突然起身朝外走去,千羽见他此举,不由喊道:“哎,公子我正跟你聊心里话呢,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随即便看到指桑站在门口,一会儿后,他便让开了身体,而千羽也看到了那抹雪白的身影,他不由大喜过望:“阿墨?!哎呀呀,你终于回来了。”随即探头看了看他身后,“哎呀呀,你怎么没把你家小七带回来啊!”
六十七章 封郡
容墨不发一言,身姿翩然地进了屋内坐下后,便朝千羽开口道:“倒杯茶来。(.无弹窗广告)”
千羽未曾多想,替他倒了杯茶,看着容墨轻饮了一口,开口道:“阿墨,你竟就这样以这副容貌进了京?”
容墨在外,一般都会遮掩原容,换个平凡容貌出去,以免去许多麻烦,但现在的他却是以原貌示人,千羽不由觉得疑惑。
却见容墨只是低头打量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一会儿,他却突地放下茶杯,变换坐姿,斜靠在椅子上,面向千羽微微一笑,眉梢眼角带着难言的风采,并抛了个媚眼。
千羽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出给看呆住。
随即便听到容墨柔细的声音:“路痴,你与那流霜公主进展如何了?”
听完这句话,千羽脸当即黑了下来,随即毫不留情地抬脚朝那姿势娇媚的斜靠在椅子上的容墨踹了过去。
容墨一个利落的旋身躲了过去,嘴中还不停道:“哎呀呀,提到你家公主就翻脸不认人了呀!”
千羽面无表情地拿起被容墨刚刚喝过的茶杯朝他扔了过去,看到问槐再次利落的躲开后,一手五指化爪地朝他脸上抓去,一手为拳格开问槐阻挡的手。
指桑看了眼屋内两人你来我往的打斗后,便偏头看着天上明月,不再管屋内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不间断的爆竹声,指桑终于入屋格开两人,开口道:“新年到了。”
打斗的二人对视一眼,随即都厌恶地冷哼了一声声,却终是停下了手。
一番收拾后,问槐也卸下了易容,三人坐在桌边喝茶,而千羽也从问槐处得知,容墨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问槐看着千羽郁郁的样子,开口道:“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摆出这副怨妇嘴脸,阁主又不在,你演给谁看呐!此次回来,可是有要事需做的。”
闻言,指桑道:“阁主有何吩咐?”
问槐道:“年后的封禅一事,新皇需携群妃和百官去南山,此事千羽为一朝之相,自是必须一起前往,而阁主的意思是,让我与指桑易容成新皇身边侍卫,一起前去。[]”
说到正事,千羽也认真许多,想了想,他蹙眉道:“阿墨如此安排,是担心南山封禅会有人对新皇不利?”
“阁主说,”问槐答道,“并非担心,而是必然会有人会对新皇不利,但至于是谁,到时便知。”
千羽道:“既然如此,阿墨为何不亲自回来?叶玄楚已成功归朝,叶玄渊也即将与王冀之之女成亲,那前朝公主也成功进入了晋国后宫,见到了叶婺,这桩桩件件皆在掌控之中,莫非晋国局势发生了变故?”
“目前尚未可知,”问槐摇摇头道,“阁主本已动身,却突然折返回来,说前朝公主一事恐有变故,因而他便让我替他回来,而阁主则亲自留在晋国,料理此事。”
闻言,千羽斜睨他一眼:“等阿墨回来,本公子一定会仔仔细细地告诉他你是如何替他回来的。”
问槐轻咳一声,开口道:“你我素来便争斗不和,彼此盖在对方脑袋上的黑锅太多了,你在阁主面前再怎么详细的编排我,阁主也是不信的。”
千羽冷笑一声:“我的话阿墨不信,可有的人却不一定。”
问槐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指桑,道:“你是说指桑?”
千羽冷哼一声。
“前些日子,我得到本叫《玄心经》的书,虽听说此书是内家心法里的绝学,”瞟了一眼眉梢一动的指桑,问槐续道:“可惜我却并不感兴趣,于我而言如废纸无异,正愁不知如何处理呢?”
听完问槐的话,指桑平淡道:“刚刚,我一直在赏月。”
见指桑一副万事不关己的样子,千羽嘴角一抽,沉默了须臾,便语重心长道:“指桑,不就是一本书吗?你还记得本公子刚刚如何说的,武功再好,也不能当媳妇不是,以你的条件,本公子可以帮你娶个大美人当媳妇,你可别学那娘娘腔,他这样的,可是注定一辈子光棍.....”
话还没说完,便见指桑抱着剑默默地出去了,千羽看着他背影,继续道:“指桑,你虽然高兴地坐不住了,好歹也听我说完啊,至少跟公子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看着指桑逐渐消失的背影,问槐冷笑一声道:“白痴!”随即也起身出去了。
眨眼房内只剩自己,而外面的爆竹声也逐渐静谧下去,千羽叹了口气,开口道:“真是人生寂寞如雪啊!”
南朝封禅大典是举国的盛事,而同时晋国也在办着一件举国的喜事。
不知不觉新年最嘈杂和繁忙的那段日子便过去了,而小七却过了个有史以来最孤独最冷清的新年,整整十日都几乎只有她一个人待在敛容宫。
新年期间各类国宴家宴,各类繁琐礼事都需皇帝亲行主持,又正值三皇子叶玄渊与王相千金大婚,是以宫中无人有暇去顾及和注意到小七,除却每日定时有宫人送膳食进来,小七甚至连太监总管高远的面都甚少见到。
可今日小七刚刚起床,正站在院中看着树上悬着的冰凌,便见高远身后跟着一众太监宫女,从敛容宫门口进来了,见着小七,高远立马高呼道:“小七接旨!”
愣了一瞬,小七下意识地跪了下去,随即便见高远展开手中明黄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小七,聪明伶俐,温良粹纯,深得朕心,故收为义女,赐皇姓,封为倾城郡主,赐居郡主府,赏黄金千两,绸缎千匹,钦此!”
念完后,高远看着一脸呆滞的小七,便轻声道:“郡主...郡主,接旨谢恩啊...”
小七回过神,接旨后便向高远道:“公公,这...”皱眉想了半天,她却也这不出下一句,在外人看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可小七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顶着个郡主的封号,就算她日后找到了爷爷和小五哥哥,也没办法再回到申州去。更何况自己如今本就已被卷入晋国两位皇子的夺位之争,如今被纳入皇室,自己便会更加身不由己。
高远看着小七满面愁意,柔和地笑着安抚道:“郡主一时习惯不了,过些时日便好了,皇上对郡主的恩宠喜爱奴才都看在眼里,郡主切莫庸人自扰。”
叹了口气,小七便点点头道:“小七知道的,公公,谢谢您。”
高远摆摆手道:“谢之一字,郡主折煞奴才了。”随即便挥手命身后的宫女替小七梳妆打扮。
皇帝册封郡主,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小七并非晋国皇室血统,出身布衣被封为郡主,却是件震惊朝野后宫的大事。
小七一身绸缎华服,虽然比褴褛麻衣舒服,但她却很不习惯,那逶迤曳地的华丽裙摆让她只能小步小步地行走,甚至总觉得一个不小心踩到,她就要摔个俯贴地。
特别是现在顶着一众人的目光,小七觉得每朝堂上坐着的皇帝走近一步,她心里就紧张一分。
高远宣旨之后,便让人替她更衣打扮,来大殿面圣谢恩。
来的路上,高远已将如何行礼,如何谢恩,如何回话跟她重复了好几遍,小七压制住自己微抖的手,依高远所言谢恩完毕起身后,便见坐在晋皇左侧的沈皇后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她。
小七心头微跳,在敛容宫足不出户那么久,那些想见的不想见的人今日却都见齐了。
晋皇右侧坐着的是丽贵妃,与沈皇后显而易见的敌意不同,丽贵妃却是面含笑意,柔和地看着她。
小七目光往一旁微扫过去,便看到面露喜色的叶玄楚,见此,小七不由朝他微微一笑,便转开了目光,因为另一侧,叶玄渊正紧紧地盯着她。
自己和七皇子相识一事万万不能让叶玄渊知晓。
看着叶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七,丽贵妃轻笑一声,开口道:“皇上果然是好眼光,想不到这孩子竟生了副这般惹人喜欢的容貌,这眉眼,当真是倾城之姿,倾城郡主这个封号倒真是合适,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呢?”
沈后冷冷扫了一眼丽贵妃,开口道:“和你比,当然当得起这封号!”
后宫中人都知道丽贵妃也是来自民间,而其出身也不高贵,乃是楼中舞姬,沈后如此明了的讽刺,不由让丽贵妃气红了脸。
但碍于皇帝在场,丽贵妃心中暗恨,明面上还是忍耐了下来。
但两人这番较劲,却让气氛绷紧了起来,叶玄楚看看站在场中的小七,正欲开口,叶玄渊却已先他一步站了出来,扬声道:“父皇,今日您多了个女儿,儿臣多了个妹妹,而倾城郡主本就与语琴情如姐妹,实是大喜,儿臣恭喜父皇,恭喜郡主!”
闻言,叶婺笑道:“渊儿,还是你懂事!小七,这是你三皇兄玄渊,他性子温柔体贴,才识不凡,待人敦厚。你又与你未来皇嫂情如姐妹,日后可与你三皇兄多亲近亲近。”
听完这番对话,看着对她温柔一笑的叶玄渊,小七却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六十八章 拜师
情如姐妹?温柔体贴?咬咬后槽牙,小七对看着她的叶玄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极力忍耐道:“是,皇...父皇,”便转开了目光。[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再多看几眼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小七不确信自己能忍得住不揭穿他。
叶婺看到小七目光转向叶玄楚,便续道:“这是你七皇兄叶玄楚”,随即便没有了下文。
这么简单短小的一句介绍,让小七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看来皇上心中对玄哥哥真的是不太喜欢,对叶玄渊一堆夸赞,对玄哥哥却半个字也没有。
她真是弄不明白,玄哥哥差了那三皇子哪一点,晋皇会对他如此冷淡厌恶。
看到叶玄楚眼中流露出的涩意,小七心下不由大为不平,便向叶玄楚行礼道:“小七见过七皇兄,小七出身乡野,很多东西都不是很明白,日后少不得要劳烦皇兄了。”
叶玄楚扶起她,微笑道:“有这样可爱漂亮的一个皇妹,我高兴都来不及,又如何会嫌烦,七皇兄二字疏远了些,日后叫我一声玄哥哥便可。”
听到玄哥哥三字,小七忍不住笑了笑。
叶玄渊微微眯眼看了两人一会儿,心中冷哼一声,便朝叶婺开口道:“父皇,儿臣认为,应该为倾城郡主选个先生,教授郡主诗艺礼经。”
此言一出,小七愣了一瞬,立马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叶婺沉默着想了想,点头道:“渊儿此话有理,但须得找个合适的人选,为了小七,此事还得细细商讨才行。”
“父皇,儿臣已有个合适的人选,此人名为苏延,虽不在朝中任职,也名不经闻,但此人却是王相推荐给儿臣的。”
“哦?”闻言,叶婺不由好奇道:“王冀之所荐?那倒让朕颇想见见此人了。”
叶玄渊答道:“父皇,此人正客居在丞相府中,儿臣与此人见过一面,的却是惊才绝艳,令人倾服。[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今日入宫前,儿臣与王相聊起此事,便将他带来了,如今正在皇城门口候着。”
闻言,叶婺不由赞赏道:“渊儿,仅见过一面便让你倾服?这倒让朕更想见识见识你口中这惊才绝艳的人物了。不过,不管此人如何,你对你妹妹这份心思和周到,倒是让朕该好好奖赏奖赏你,把这苏延传上来见见吧!”
听完两人对话,小七心中便不由凉了半截,叶玄渊此举,在他人看来是对她的关心和爱护,但她心里清楚,他不过是想要让自己时时刻刻都生活在他眼皮底下。
“小七。”
听到晋皇叫她,小七按下心中的寒意,回道:“是,皇...父皇...”虽然不习惯这个称呼,但她还是生硬而又及时的改了过来。
“你三皇兄如此有心,朕也觉得他这个建议对你大有裨益,不过,朕还是想问问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看人眼色一事小七早已擅长,晋皇明显就对此事大为赞赏,她不会傻到在这种场合和时机不知好歹的去扫人的兴,更遑论那个人还是皇帝。
晋皇虽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但若小七所答不符他所期望的那样,就算他明面不动怒,但心中必然不快。
小七当然不会如此愚蠢,于是她高兴而又感激地答道:“父皇和皇兄如此关心和疼爱小七,小七心中当然无比高兴,小七只是觉得自己何其幸运,竟能得到父皇这般的爱护!”
叶婺不由大笑道:“傻孩子,朕只怕不够疼你,朕才该谢谢你,让朕有你这样的女儿。”
沈皇后听完此言,不由攥紧了手,指甲深深陷在掌心里,看着小七的目中满是冰冷的寒意。
此时,殿外传来一声悠长尖细的通传:“苏...延...觐...见...”
众人目光便不由齐齐朝外看去。
小七看着从殿外走进来一道雪白身影,待距离越近令她看清楚那道身影的面容后,小七几乎要忍不住惊叫出来。
她极力控制住心中的激荡,看着走进来的翩然身姿跪地行礼道:“草民苏延,叩见陛下!”
叶婺仔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年轻书生,不由惊讶道:“朕没想到,王相举荐的人,竟会是如此年轻!不过倒的确是个芝兰玉树,气度颇佳的人物。想必你应已知,朕召见你是为何事,虽然朕相信王相的眼光,三皇子对你也是颇为赞誉。但,事关朕的郡主,朕还是需考测考测你。”
“回皇上,苏延只是一介白衣,承蒙丞相大人不嫌草民鄙陋,给草民为皇上尽效劳的机会。”
听完此番话,叶婺道:“好!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颇有如此坦然不惊的气度,你先平身,再告诉朕,何为师者?”
苏延谢恩后便依言起身,回道:“古人云: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但皇上今日乃是为郡主寻师,而苏延认为倾城郡主身上最可贵之处便是天真自然,未经礼仪雕琢。而这样的女儿,才是皇上最需要的,因而苏延并不赞同教授郡主过多繁杂规矩,刻板姿仪,只需有人对郡主稍稍引导和指点便可。而琴棋书画,草民认为也应根据郡主喜好和兴趣,来教学与传授。”
这番话大大取悦了晋皇,这正符合他心中所想,晋皇并不想让小七成为那种刻板守礼,在他面前如其她人一般唯唯诺诺,刻板守礼。朝中并不缺乏学者大家,可让那些老学究去教小七,晋皇却并不愿意。
“苏延,那你再告诉朕,你与王冀之,是如何相识的?”王冀之的品性才学晋皇自然清楚,正因此他就更加好奇这如此年轻的白面书生到底有何长处,竟能让稳重的王冀之将他举荐为郡主之师。
“回皇上,草民家师与丞相曾是故友,家师故去之时曾嘱托草民带一封信给丞相大人,因此草民才得以认识丞相,丞相大人才识渊博,草民心中敬仰,便常常向丞相请教。”
晋皇续道:“你师承何处?”
“回皇上,家师名讳苏遂,草民幼时无父无母,流离漂泊,幸得家师收养,故随家师姓。”
苏遂二字一出,举座皆惊。
晋皇更是大为惊讶:“你竟是前朝帝师苏老先生的徒弟?”
苏遂何许人也,虽然颞朝覆灭,天下三分,但提起此人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出身微寒,躬耕读书,十岁能文,十七岁便成为天下闻名的学者,朝廷重其才学,邀其入朝为官,苏遂却一再谢拒。一心在民间开堂讲学,当时颞朝皇帝曾微服去听其讲学,听后心中敬服,便亲自请求苏遂为太子太傅,而此时苏遂年方十九。
而后太子登基,苏遂便自请辞官返乡,依旧在民间开堂讲学,而四方来学者,不论布衣王侯,苏遂皆不分高低,同视平待,教诲不倦,令天下敬仰。
“可是,”晋皇疑惑道:“苏先生是令人敬仰的学者,学生遍布天下,朕也曾去听其讲学。但除却前朝皇帝,朕并未听说过他还曾收过什么徒弟,而且还是像你这般年轻的徒弟。”
苏延拱手道:“家师收养草民时,乃是暮年云游之际,家师待草民如子,但并未告知外人收养教授草民一事。”
晋皇点点头道:“苏先生的确性好云游,且行事低调,除却开堂讲学之际,天下人却很难看到他的行踪,你如此一说,倒的确符合苏先生性子。”
看一眼小七,晋皇笑道:“既是苏老先生的徒弟,又是王相所荐,那这郡主之师你倒的确是令朕再满意不过的人选。那即日起,朕便封你为郡主少傅,随郡主去郡主府,悉心教导郡主诗书礼道。”
苏延跪拜道:“草民领旨!”
小七一路浑浑噩噩,就这样莫名的被皇帝收为义女,封为郡主,还多了个老师,可直到她到了郡主府,却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看着偌大华丽的府邸里,穿梭忙碌的侍从侍女,小七愣愣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朝她弯腰一拜的苏延温和地开口道:“郡主,从今日起,苏延便是郡主老师,今日诸事繁杂,想必郡主也累了。所以郡主先休憩两日,第三日我们便开始上课。”
小七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呐呐地开口道:“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有心想问问最想知道的事,但碍于旁边还有侍女,便只得喊了一句。
天知道,当三皇子向晋皇力荐给她找个老师时她心里有多么害怕。
可在看清那雪白身影竟是容墨时,她心中又有多么震惊。
这一刻,小七心中五味杂陈,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容墨,想到叶玄渊对她的恐吓与利用,心头漫上的却是难以言喻的难过。
叶玄渊想在她身边放个眼线,可是,那个人为什么会是你?
看到小七眼中的难以置信,容墨温柔一笑,仿似从未与小七相识过一般:“草民知道郡主一时并不习惯,今日奔波劳累,郡主便先休息吧,草民住在府中偏院,若有急事,郡主可随时传唤草民。”
吩咐小七身边侍女好好照顾她后,容墨便拱手行礼,身姿悠然地退了出去。
小七看着他的背影,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
六十九章 真相
第二日,小七还来不及去见容墨,郡主府中便先来了位令她极其意外的客人。[.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小七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端坐着的美人,丞相府千金,未来的三皇子妃,王语琴。
两人这样相对无言的已经坐了半柱香时间了,这位美人却一直只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令小七弄不清她是意欲何来,这样气氛下,小七也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
僵持了一会儿,小七急着去找容墨,终是忍不住干笑着主动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小姐口渴不渴,要不要喝口茶?”
良久,方听王语琴轻柔的声音响起:“没想到,你竟有如此美貌。”
两人对话答非所问,虽然王语琴语是在夸她漂亮,可那语气中小七却听出一股难言的酸意和讽刺,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依旧干笑两声。
虽然是自己欺骗在先,小七却只觉得尴尬,她却并不觉得抱歉。
她对丞相府的欺骗并非她本意,何况明确算来也并未给丞相府造成任何麻烦。
虽然利用她的是叶玄渊,但相府小姐和三皇子的大婚之期将近,两方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一荣俱荣。她并不认为叶玄渊设计将她送入丞相府是为了对他未来老婆不利,叶玄渊也只不过是想借王语琴让晋皇看到她而已。
而至于为何叶玄渊要绕这么大一个弯,而不是他自己直接送她到晋皇面前,小七却还没想明白。
王语琴再度开口道:“小七,你真是个幸运的人,你虽只是义女,皇上对你,却比对任何一名皇子公主都要宠爱。更何况如今皇上子嗣凋零,若真算起来,皇上竟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一个认得女儿。”
晋皇后宫嫔妃众多,子嗣也不少,可奇怪的是那些皇子公主都在幼年便夭折了,最后存活下来的就只有叶玄渊和叶玄楚二人。
而之后,后宫中也没有一名妃子再怀上子嗣,便连最得圣宠的丽贵妃,也未再诞下一儿半女。
幸运?小七忍不住自嘲一笑,从一名乞丐变成郡主,在世人眼中看来,她的确是足够幸运。可是,其中痛苦和艰险又有谁知道。[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永远都是申州只有一间茅草屋,麻衣陋服,食不果腹,却有爷爷和哥哥在身边的那名小乞丐。
“不知小姐今日来,是有何事要与我说?”虽然主仆一场,但那日自己被皇后下令拖下去时,王语琴的漠视让小七明白,下人的命,在他们眼中真的什么也不是。
不管是相府小姐,还是三皇子妃,小七都不想再与眼前人有所牵扯和交道。她也没有心情和王语琴在这弯弯绕绕的聊天,不如直接问清她的来意。
她绝不会单纯到以为王语琴会是来与她叙旧的。
如若不为叙旧,那便是来找茬的。
如果这未来的三皇妃是想和她算易容一事的账,小七一定不会有半丝隐瞒的告诉她,想骗你的并不是我,而是你未来的夫婿。
若借此能搅黄丞相府和三皇子的婚事,小七绝对乐见其成。
就算婚事难黄,至少也能让王语琴心中对叶玄渊生了嫌隙,使叶玄渊后院起火,那也不错。
“你我主仆一场,”王语琴看着小七脸上突然露出的莫名笑意,开口道:“虽然时日短暂,但还是希望大婚那日你能来相府,为我送嫁。”
“你说什么?”小七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说,让我去送嫁?”
王语琴微点点头:“你放心,你即已是郡主,自然不会让你做什么,你只需送我出丞相府,而后自有马车接送你至三皇子府。三殿下也让我转告与你,他只有你一个皇妹,这种时候,自然希望你能来,他也相信你一定会来的。”
后面这句明显是叶玄渊在威胁她,小七到口的拒绝在听到最后那句便咽了下去。
身上的鸳鸯蛊时刻提醒小七,她的生死攥在叶玄渊掌心。虽然明知叶玄渊提出这么个要求,必然有所图谋,她还是不得不屈服。
只是因为她害怕死,也不想死。
良久,小七方在面上展开一抹最柔和的笑意,开口道:“小姐放心,小七一定会去的。”
待王语琴走后,小七便丝毫不耽搁地去了别院。
可临到门口,小七却不由有些踟蹰,见到师父,自己该怎么说?开门见山,还是假意试探。
犹豫了一番,小七还是鼓起勇气进去了,有些事情,迟早要弄清楚。她如今已身陷在这漩涡里,既然没有退路,那她就不能再当个缩在壳里的蜗牛。
虽然心理建设了一番,但当看到那悠闲地斜倚在竹林下看书的雪白身影,小七还是有些退缩了。
她已经分不清,这个人,到底是那三年里夜月下温柔的师父,还是那可怖树林中冷漠的凤栖阁主,亦或是,她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正当小七犹豫的时候,却见那青竹椅上的白衣少年轻笑一声,声音里含了丝漫不经心:“虽然这冬日的朝阳晒着舒服,但郡主站这么久,想必也会有丝疲累。”
闻言,小七便慢慢走过去:“既然先生知道冬日朝阳舒服,却坐在着竹影之下,先生不冷吗?”
容墨起身微微一笑:“光线刺眼,郡主这么早来找苏延,想必是有什么疑惑,需要苏延解答。”
今日小七心境大为不同,也不再如昨日初见容墨般无措,她目不转睛地注视了容墨半晌,方开口道:“小七的确有诸多疑惑想请教先生,还望先生,能知无不尽,言符其实。”
容墨温柔一笑:“郡主说笑了,苏延必定知无不尽,言符其实。”
那竹林下有石桌石凳,小七出门时,特地只带了一名侍女,她偏头朝那侍女吩咐道:“你退下去吧,在门口看着,我有许多问题要请教先生,不要让人来接近打扰。”
待侍女退下去后,小七便在石凳上坐下,静默了片刻,方开口道:“你到底是苏延?还是容墨?”虽然眼前人与她见过的那个人面容一致,可小七还是想听到他亲口的承认。
有时候,女人就是那么奇怪,明明心中知道真相,却依旧想从对方口中听到那个真相。
容墨淡淡道:“苏延是我,容墨也是我,这二者并无区别,也无矛盾。至于原因,郡主,我只是你的老师。所以我不想说的私人之事,想必郡主也不会强人所难。
静默了片刻,小七再度问道:“既然如此,师父,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虽然眼前人从不承认当她师父,可三年里,这个称呼已经刻在小七心间。
南国京城离此何止千里之遥,容墨离开了,那凤栖阁怎么办?
容墨似是看出小七所想,莞尔一笑道:“我与王相是故交,此次不过是为探访旧友而来,至于为何会成为你的先生,并非我意,也不过是受王相所托,三皇子再三请求才答应的。”
小七诧异道:“你不是叶玄渊手下?”话刚出口,小七便惊觉到自己的失言。
在她心中,一直认为容墨是叶玄渊派来监控她的,但刚刚听他所言,却似与三皇子并不熟识。
“原来你竟是如此以为的吗?”容墨不甚在意的一笑,续道:“我与三皇子并无相交,不过昨日见你似乎颇为惧怕他。可在我看来,他为了你的事费尽心思,似乎是颇为疼爱你这个皇妹。”
小七虽难以断定容墨所言是真是假,但她也不敢轻信于他,凤栖阁的蛇群令她至今想起就觉得心悸。
想了想,她再度问道:“那当初将我掳走的赵严,又与师父是何关系?”
这种近乎质问的口气,容墨却依旧慢悠悠道:“赵严么?他确实是我手下,凤栖阁需要新人,故而各地都有分支去找寻合适的苗子。不过,凤栖阁从来不会强人所难,愿不愿意一向随人所愿,赵严会把你强行掳来也出乎我意料。”
小七焦急道:“既然如此,那赵严现在在哪里?”
看了小七半晌,容墨轻轻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既然是凤栖阁的人,你是阁主,怎么会不知道?”
容墨幽深的黑眸似要融入竹影里,他面上依旧是温和柔软的笑意,出口的话语却击碎了小七所有的期冀:“赵严犯了此错,是要按阁规处置。天下何其大,纵然凤栖阁势力强大,也不可能把手伸到每个角落,更何况要找到一个刻意躲着的人。而今天下局势纷乱,想找一名叛逃的人,就更是困难,我话已至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小七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开口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爷爷和哥哥在哪里?”
容墨终是轻叹一口气:“你还是怀疑我吗?我与你爷爷无怨无仇,他们的生死于我,半丝关系也没有。”
纵然已知眼前人看似温柔,实则心肠冷硬,听到这句话小七还是止不住心中痛意,半丝关系也没有?那是不是她的生死与他,也是半丝关系也没有?
七十章 笛声
良久,她敛下心中思绪,继续问道:“花夜哥哥的事,想必师父已从指桑哥哥处知晓,我想知道,他的伤,是否与师父有关?”
“你可还记得,”容墨淡淡道,“我曾教过你一句话:慈不掌兵,善不理财。我没想到,三年时间我竟只教会了你这样无用的多管闲事,悲天悯人。那花夜将你视作威胁对手,故而才设计让你自动退出,你心中对他的帮助心怀感激,却可知他喂给你的那颗息心丹对人身体会造成极大的后患。他违了规矩,自然要受到惩戒,而这些处罚也是他自己选择的?”
“他自己选择?”小七难以理解。
“一条自尽,他可任意选择方法,免受苦楚,一条受刑,虽能活着,却要失去常人之能。”
容墨随意的说出这两条规矩,却令小七瞬间感到彻骨的寒意,她终是忍不住愤怒道:“就算花夜哥哥是出于私心才帮我,我却并不怪他,你们,又有什么权利如此伤害他?!让人做这样的选择,还不如直接一剑杀了他来的痛快!逼迫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你们这些人到底有着怎样的狠毒?你们的心,真的是血肉吗?”
注视了小七半晌,容墨突然轻笑一声道:“什么是权利?权利本就是强者压制弱者的东西,我没想到,郡主竟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按你所言,那世间所有人都无权决定他人生死,那么,郡主是从来都没有害过人性命是吗?”
“我....我.....”脑海中闪过万烟楼那方荷花塘,小七不由一时语塞。
容墨看她这番样子,心中闪过一丝微微的惊讶,开口道:“真是出人意料。”
小七自然听懂他是在惊讶自己竟害过人性命,她脸色苍白地开口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我从来没想过竟会让他丢了性命.....”
那条人命,是小七心中最深的阴影,偶尔梦中,还会梦见一张被泡得浮肿腐烂的脸朝她索命。
容墨看着对面变得无措而又恐惧的少女,声音温和地安抚道:“小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告诉师父。”
这句话让小七仿佛溺水之人抓到浮木,她慌乱地抓紧容墨衣袖,声音哽咽道:“师父...师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逃出去而已,我没想到竟会让他淹死在那塘水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师父...我好想爷爷...好想哥哥.....”
这么久来一直强忍的情绪,她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在那些噩梦醒来的漆黑里,她又多么渴望爷爷和哥哥能出现,告诉她,这一切只是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家还在,他们也还在,师父依然会在夜月下等着她。
可是,什么都没有,她住在华丽的房间里,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可心中却满是风雪,一片寒凉。
容墨看着少女纤瘦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手指瘦弱的只剩皮包骨,突出的骨节仿佛能把人割伤,他静静地看着那只瘦弱的手,任由小七发泄。
哭过一场后,小七脑袋渐渐清明,特别是注意到被自己不知不觉拿来拭脸的衣袖,上面布满泪痕,还有鼻涕,她就更是觉得尴尬。
小七一只手依旧攥着容墨衣袖,另一只手却垫着脑袋趴伏在桌上假意呜咽,她透过缝隙微瞟了容墨一眼,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衣袖,似乎并未注意到她已经控制住了情绪。
这种时候清醒过来,小七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容墨。
于是她慢慢,慢慢地降低了呜咽声,直到停止,只剩绵长的呼吸声,小七打算就这样假装哭累了睡过去了...
攥着容墨衣袖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里松开了。
过了许久也没听见容墨出声,而小七在装了良久竟真的浮现睡意,由于昨日容墨的突然出现,昨夜小七很晚才睡着,刚刚那场哭泣也的确让她疲累了,就这样小七竟真的不知不觉地,在容墨眼皮子底下,睡了过去。
而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醒过来的小七眼前一片漆黑,若不是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她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她开口道:“师父?”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道女声:“郡主,您醒了?”
小七答了一声,便看到她的侍女推门进来,待屋内的灯被点燃后,小七疑惑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先生呢?”看了眼屋外漆黑的天色,续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郡主,现在戌时了,是先生将你送回来的。”
“戌时?”小七惊呼道,她可记得自己去寻容墨时还未过巳时,也就是说她几乎今日整个白天都在睡觉。
她不由无语,自己究竟怎么回事?
侍女看着小七低头沉默地坐在床上,开口道:“先生说郡主昨日过于劳累,因而吩咐奴婢在郡主醒来前不可打扰。郡主想必也饿了,是否要现在用膳?”
小七点点头,便起身下床,虽然觉得自己此睡事有蹊跷,但想到自己临睡前做了什么,她便生不出勇气去问容墨,更何况就算容墨有对她做什么手脚,才让她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可自己这么睡了一觉后,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感觉神清气爽许多。
基于此,她就更没什么必要去问容墨了。
白日里睡那么一遭的后果,便是晚上睡不着,半夜里翻来覆去几次之后,小七忍不住坐了起来。
想了想,她从衣内拿出一只精致的玉笛,看了半晌,小七试探着小小地吹了一声,声音清脆悦耳。
可过了许久,也没有见到谁出现。
想起容墨说过的话,她不由觉得自己愚蠢,这笛声声音比起一般的笛子还要小,她却傻到相信容墨的话。
虽然昨日容墨对她的问题回答的似乎毫无隐瞒,可自小乞讨的小七早已知道,一句话三分真七分假才是最容易糊弄迷惑住人的。
可是容墨每个问题的回答都让小七分不清到底哪个字是真,哪个字又是假。
莫名其地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样的境地,她绝对不相信那都是阴错阳差。
花夜莫名其妙被人掳走,而当时叶三却与他在一起,而玄哥哥,如若他也知道自己容貌与晋皇心上人相似一事,那他逼着自己随他来晏阳,又是怀着什么目的。
而师父,明明是南朝凤栖阁阁主,却以苏延的身份成为了她的先生。
这所有的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小七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谁在操控着她每一步路,到底那只推波助澜的手,怀着怎样的目的?
她到底,该相信谁?
沉浸在思绪里的小七并未注意到窗户已被悄悄打开,待她听到旁边传来奇怪的嘶声时,小七偏头便对上一双金黄色的竖瞳。
屋内只留了一盏灯,但昏黄的灯光下那双金色眼睛却依旧熠熠生辉,明亮地让小七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对视了片刻,小七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好奇地开口道:“你...这么大个身躯,是怎么进来的?”
闻言,黑蟒骄傲地扭头看着窗户那边,小七顺着看过去,透过大开的窗户看到天上星辰明月,不由无语。
静默了片刻,小七继续好奇道:“那你...大半夜地跑来我床边,是打算吓唬我还是给我个惊喜?”
小黑回过头来,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小七。
对视了片刻,小七想抬手摸摸它,方发现自己一直握在手心里的玉笛,想了想,她震惊道:“你不会是,因为刚刚的笛声才出现的吧?”
小黑依旧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小七看了看玉笛,试探着再次轻轻吹了一声,笛声刚落,便见地上的黑蟒高兴地就地打了一个滚,小七心惊胆战地看着它的蛇尾擦过屋内的茶桌。
桌上放着的茶杯茶壶哗啦啦全掉落在地上,寂静的夜里响起陶制茶具清脆的摔碎声,格外的响亮。
小七不由凝滞了。
果然片刻门外便传来侍女的声音:“郡主,您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却听里面似乎传来一声惊呼:“小黑!”随即仿似有扭打之声,侍女不由有些焦急而又疑惑地又喊了声:“郡主?”
正打算推门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声音:“我没事,你不要进来,退下吧。”
“这....”犹豫了一下,侍女仍是答道:“是。”
听见门外渐远的脚步声,小七松了口气,看着脚底踩住的蛇尾巴,她急忙挪开,开口道:“怎么样?没踩疼你吧?”
刚刚侍女的声音一响起,小黑却突然往外溜去,看着它朝门而去,小七情急之下直接从床上跳下去踩住了它的尾巴。
若被侍女看见这么大条黑蟒在她房里,那侍女还不被吓晕过去。
更何况,事后她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她要说,这是她师父养的宠物?如若自己不小心说错话,被有心人听到,暴露了容墨身份又该怎么办,师父是南国凤栖阁阁主,阁中第一头牌千羽公子是南国宰相,这样的身份如果若在晋国暴露了,对师父而言是极其危险的。
晋朝皇室必然不会放过这样送上门来的人质。
七十一章 梦游
其实小七未曾想到,小黑是跟着容墨的蛇,本就极通人性,再得容墨**,一般人都未必有它聪明。[]
刚刚它只是想和小七开个玩笑而已,否则单凭小七的力气,怎么可能只是一只脚踩住它尾巴便让它动弹不得。
惊讶过后,便只剩下惊喜了,小七高兴地摸摸小黑的头:“你竟然也随师父来了这里,不过,你这么大个身躯,是藏在哪里?”
黑蟒偌大的脑袋在她身上蹭蹭蹭个不停,随后便用尾巴卷着她一方衣摆,往外拉去。
小七边不自觉地顺着它的力道往门口走去,边猜测道:“小黑,你是要....带我去你藏身的地方看看吗?”
黑蟒头也不回的勾着她衣摆往外而去,小七想到反正自己也睡不着,现在又是深夜,也没什么人,随小黑出去走走也好,有它在,小七也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
夜凉如水,虽然冰冷,小七却生出高兴来。
她现在身边没有一个敢相信的人,小黑的出现刚好给她一份慰藉,比起人,动物却要简单真诚许多。
借着月色走了一段路,小七却逐渐觉得不对劲,这方向貌似是去沁竹园的路。
而沁竹园正是容墨现今在郡主府所居住的偏院名字。
小七停下脚步,犹豫道:“原来你和师父住在一起?”难怪师父院子里没有一名下人,想来是容墨怕小黑不小心被人看到。
发觉她停下,小黑回过头来,看了看小七,便又用尾巴卷住小七裙摆,往前滑行。
它力气颇大,小七不受控制地随它往前走,不由焦急道:“小黑,这么晚了,我就不去打扰师父了,你放开我,让我回去吧,小黑...”
黑蟒却愈发用力地卷住她裙摆将她往前拉。
眼看越来越靠近沁竹园,小七不由伸手用力去扯自己裙摆,自己正因白日里突然情绪崩溃在他面前哭的那一遭觉得丢脸,正打算能先避着就避着。
若在这三更半夜里,惊动了容墨的话,这样的情形小七简直无法想象。
她一面不受控制的被小黑拖着往前走,一面拼命地扯着自己的裙摆,眼见沁竹园的大门越来越近,小七不由愈加焦急,却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小黑,你放开我,改日,改日我再来看行吗?我想回去睡觉了,小黑!”
可小黑却似乎异常想让小七见见它的“家”,一路拖着焦急的小七进了沁竹园大门,穿过竹林,来到了一房门前。[.超多好看小说]
事已至此,再挣扎也已无济于事,小七认命地叹了口气,一边推开房门往里走,一边小小声道:“这便是你的房间吗?师父果然非常疼你,竟给你安排房间睡,总不会里面还有床和被子吧?你一只蛇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这情景也太好笑了,那你是伸直了睡还是蜷缩着?你这么长伸直应该........”
正顾着胡说八道的小七只顾往前走,却并未注意到黑蟒只是待在门口,并未跟在她身后进入房间。
而当看到眼前白色的身影,小七地蓦然止住了脚步,安静了下来。
一时屋内静得似乎连根针掉落都听得见。
良久,小七恍惚地转了个身,往外走去,口中喃喃道:“西瓜呢...我种的西瓜呢....西瓜.....”
待走到门口,便看到小黑金黄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小七也当没看见,喃喃地往外而去。
正打算就这样梦游回去,小黑却突然溜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小七从善如流的往旁移,黑蟒也跟着她移。
始终以极快的速度准确地堵住了她前行的脚步。
这一刻,小七只觉得自己似乎乌云罩顶,还是一朵巨大的沉重的乌云。
想了想,她便装作神思混沌,口中念念有词地缓慢转过身往回走,眼无焦点神情恍惚地朝那房门而去,而容墨依然一身雪白衣衫站在屋内,透过月光,小七看不清他脸上神情,而小七眼神飘忽,也不敢对上容墨视线。
她状似梦游的往屋内而去,绕过容墨,准确地躺在床上,呢喃了两句西瓜,便缓缓闭上眼睛,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虽然无法看到容墨现在是何种表情,但想来他也不太愉快。
换做任何人,大半夜睡着觉却被人如此登堂入室的吵醒,也都会不太愉快。
可眼下小七也只能脸皮厚到底地装下去,一日之内在他面前连出两次丑这个事实,她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
至于明日醒来,她也大可以装傻装到底,反正她是梦游过来的。
但目前有个严峻的问题是,她睡了容墨的床,那他怎么办,小七想到这个,纵然尽量想放松身体,但久久感觉不到容墨离开的声音,她还是忍不住四肢僵硬起来。
这很奇怪。
当初她曾与叶玄楚也同床睡过,可当时她心中就只有被逼迫的不悦和不满,甚至她知道自己睡着喜欢乱动,因而对叶玄楚硬要与她同挤一张床这件事,还怀了些捉弄人的小恶意。
可现在想到她躺在容墨睡过的床上,而容墨还站在一旁,她就不由紧张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小七觉得自己一直保持一动不动的身体快要抽筋的时候,容墨依然站在床前。
他该不会打算就这样站在那里,和她僵持一晚上吧?小七默默地想。
突然,小七听到容墨似乎在朝她走近,并微低下身体,一只手臂似乎越过小七,距离,近到小七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清冷的梅香。
与白日里他衣袖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小七几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猛烈的跳动,似乎要穿破心脏。
就在她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身上却突然一暖,竟是容墨将里侧的被子拉出盖在了她身上。
随即便感觉到容墨直起身,往外走去。
容墨关门离开后许久,她方才睁开眼睛,双手捏着容墨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久久无言。
而小七一夜也未敢熟睡,强撑着到了天色微青的时候,她便起床,蹑手蹑脚的离开沁竹园回到了自己房内。
这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而用过午膳后,侍女便上来回报:“郡主,少傅大人一早便出府了,他说有要事需做,但少傅大人让奴婢转告郡主,让您放心,明日他便会回来给郡主讲学。”
“少傅大人?”重复了一遍,小七方反应过来侍女说的是容墨。
是了,那日在殿上师父被封为少傅,对官级制度不怎么清楚的小七并不知道少傅官级是多大,她的注意力全被另一句话所吸引。
小七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先生出府了?而且明日方归?”
“是。”
听到此话,小七骤然放松了下来,她正苦恼若是自己出去,不小心碰到容墨该怎么办。
如今他既然不在府里,那她就自在很多了。
看了看外面天色,艳阳正好,想了想,小七便吩咐侍女道:“你去帮我找两身男装来,嗯,不要太大。”
“是,”侍女下意识答道,随即又疑惑道:“郡主,您这是.....”
小七也不瞒她:“我们一起出去走走,但女装不太方便。”
无论晋国还是南朝,风气都比较开化,并未对女子有诸多约束,故而侍女也只是看了看小七容貌,便奉命去找合适衣服了。
在侍女心中觉得,以倾城郡主这副容貌着女装走在大街上,的确不太方便。
待小七一身灰色男装走在街上时,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大街上繁华热闹,各种摊贩叫卖,行人络绎不绝,但小七却并没有心思观赏游玩。
她认真地观察着每条小巷和街道,指望能看到自己熟悉的那条。
小七记得,自己被掳走卖入万烟楼那日,玄哥哥曾和她说过,他已打听到爷爷他们的消息,那日还许诺说会让她三日后就见到他们。
这段日子,小七一直记挂着此事。
而至于叶玄楚中毒一事,在宫中遇见他,看到叶玄楚神采奕然,小七便放下了心。
心中知道看来叶玄楚是找到了那传说中的先观城城主,并解了毒。
侍女跟在小七后面,心下无比疑惑,郡主明明说是出来逛逛,可走了这么久,她却发现郡主并未驻留在女儿家感兴趣的摊前,未买任何东西,连街边的耍艺人也未吸引住郡主。
看着郡主一直往各种小巷而去,侍女实在是忍不住,终于开口问道:“郡...公子,您是在...找寻什么吗?”
正盯着一条似乎与文宅后巷及其相似的小巷仔细观察的小七,并未注意到身后侍女的问话,而侍女久久未听到小七回答,便以为主子在责怪自己逾距多嘴,便不再问,沉默而又恭敬地侯在小七身后。
看了半天,小七便打算还是过去仔细看看,便抬脚往小巷里走去。
那日由于忙于奔逃,小七在马车里也没有看到从皇宫门口到文宅一路的状况,对沿路没有半点都不知,想要找到就只能凭那日对那小巷及文宅后门的记忆。
小七并不确定是否能在文宅见到叶玄楚,但她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但小七想着如若不能见到叶玄楚,可以见到彦生也不错。
主仆二人走入那小巷,却丝毫未曾注意到一路行来,早有人注意到了她们二人。
七十二章 遇险
小七走近去看,却发现虽然这小巷与她记忆中的极其相似,但那后门,却并不是文宅后门。[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虽然失望,小七还是不得不往外走,打算继续找。
却在一转身便看见两名形容猥琐的男人正慢慢从小巷入口朝她们靠近。
被赖麻子二人追捕的情形浮上心头,小七不由心中有些惊慌,虽然此时是大白天,但是这小巷偏僻,离主街甚远,呼救的话,也不一定能被人听见。
而侍女却更是惊慌,可令小七意外地是,侍女虽然看起来非常害怕,却是下意识地挡在了她身前。
看着眼前单薄的背影,小七心中不由觉得无比感动。
但她还是拉开侍女,站在前面,看着对面两名男人,刻意变粗了声音开口道:“你们若是求财,我们可以将身上所有钱财都给你们,只要不伤人性命,让我们离去。”
对面其中一名男人满面络腮胡子,他打量了小七一眼,大笑着开口道:“你这小子倒是胆子不小,不过,”将小七再度上下打量了一遍,续道,“你当大爷眼瞎吗?你们两个一身灰色下人布衣,身上能有多少钱财?而且跟了你们一路也没见买过什么,可见穷得很。”
小七强自冷静道:“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说话的那名男子极其猥琐的和旁边男人嘿嘿笑着对视了一眼,便继续开口道:“要是你们俩都乖乖的,爷保证能让你们少受点苦楚,若是不识相,可就别怪爷不温柔了。”
络腮胡男人说完,小七却没明白他的意思。
对面二人看着小七一脸不解,更是开心,二人大笑一阵后,另一名男人便对络腮胡道:“看来这小子还没开窍呢!老子还是头一次看见长得如此美貌的男人,这样貌,老子见过的所有女人也不及三分!”
络腮胡答道:“不用急,任凭他多漂亮,待会儿也是乖乖地在爷身下,这小子要哭起来,啧啧,那才是真正的梨花带雨。”
两人一堆污言秽语,毫不顾忌,而对面的小七却听懂了二人意图,心中不由涌上浓烈的愤怒。
她没想到,自己一身男装,当个男人,竟也会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劫色。(.无弹窗广告)
小七左右看看,如今唯一能救她们的,便只有身旁宅子里的人了。
趁对面二人还在兀自对她与侍女品头论足,小七拉着侍女冲到门前,用力捶门并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侍女愣了一瞬,便立马反应过来与小七一同捶门大喊。
两人一开口,声音并未伪装,对面两名男人一开始被小七举动惊住,而后发现两人竟是姑娘,便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地冲过来抓住二人。
挣扎了一番,小七二人便被那两个男人捂住了嘴巴往外拖去。
络腮胡狠狠闷住小七的鼻口,打算将她闷晕过去,口中仍气急败坏地小声骂道:“原来是个娘们!竟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动作,看老子不弄死你!”
男人手中传来浓烈的恶臭味,偏眼看见侍女也被另一名男人牢牢控制住,而越来越窒息的感觉也令小七愈加绝望。
眼看二人快要被脱离小巷的时候,那小巷的木门却突地被打开,出来一名年轻男子。
那男子看到两名少年被两个成年男人这般抓住,便不由疑惑道:“奇怪,刚刚明明听见的是女子的呼救声...”
说完此句话,那年轻男子便毫不犹豫大步流星地朝络腮胡而去。
而更可笑的是,他手上还握着一柄炒菜的铁锅铲,上面还粘着一小片青绿色的菜叶,但那只手却是藏在背后。
因而对面的人都未瞧见。
络腮胡见男子朝他们走来,便怒吼道:“给老子滚开!别多管闲事!”
年轻男子一言不发地靠近,那两人由于手上拖着人,行动不是很便利,所以不过片刻,年轻男子就近在二人眼前。
络腮胡正打算扔下小七先把眼前看似文弱的男子打晕,却未料到一言不发走近的年轻男子,一言不发地举起背后那只手,快速而又准确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锅铲。
“哐”的一声响,络腮胡正眼冒金星,年轻男子又极其迅速地再敲了一锅铲。
还未曾晕过去的小七,以及另外二人,顿时看傻了!
络腮胡顿时松了钳制住小七的手,晕了过去。
由于小巷不宽,所以抓着小七主仆二人的男人,离得并不远。
于是敲完络腮胡的年轻男子,在所有看呆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又以极快地速度敲了另一名男人两锅铲!
看着晕倒在地的二人半晌,小七转过脸朝那名年轻男子由衷而又感激地赞叹道:“真是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公子好身手!”
年轻男子腼腆一笑,含蓄而害羞地表达:“其实,我并不懂武功,也没什么身手可言。”他举起手中的锅铲,续道:“若不是这锅铲,我未必能救下你们二人。”
虽然依然惊魂未定,但小七还是忍不住被年轻男子逗笑了,她再度谢道:“要不是公子,呃....和公子的锅铲,我们两个必然凶多吉少,如此重恩,真是无以为报。”
年轻男子温和笑笑:“你要是再这么谢下去,”他指指地上躺着的两名男人,“这二人就该醒过来了,我们先报官吧!为今之计,是想想如何处理这二人。”
小七想了想,如若报官,那自己身份也必然会暴露,日后再出来也会产生诸多不便,可若她说不报官,又如何和眼前的救命恩人解释呢?
其实,晋皇看似非常疼爱和喜欢她,小七也曾经想过去请求晋皇的帮忙,他是一国之主,若寻找爷爷一事有他帮忙,必然能容易许多。
可转念一想,以晋皇对两名皇子天壤之别的态度,晋皇极大可能会把这事交付给叶玄渊,若是被叶玄渊寻到了爷爷他们,那便意味着自己握在叶玄渊手中的把柄又多了一项。
那样,无论是自己,还是爷爷和小五哥哥,生死都会被掌握在叶玄渊手中。
思虑了片刻。小七对年轻男子说道:“不知公子家中是否有绳子,为防这二人醒来后报复或逃脱,我们不如先把他们绑起来。”
年轻公子点点头:“你说的也是,那我去取绳子过来。”
一会儿之后,年轻男子看着地上面对面被紧紧绑在一起的两人,身体紧紧贴合,而两人嘴巴...也紧紧贴在一起,年轻男子不由无语凝噎:“这.....”
小七拍拍手,想到这二人刚刚的龌龊目的,心头仍是止不住的怒意,便无所谓的笑道:“反正这两人口味独特,这正合他们想法兴趣,这样绑着二人也不易挣脱。
绑成这样的姿势,两人若是想要逃脱或是寻找绳头,都难免会产生一些尴尬的碰触,不仅要克服生理上的困难,还有心理和精神上的折磨,倒的确是不容易挣脱。
但是,年轻男子看着小七,犹豫了一番便还是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姑娘家,怎么会跑到这偏僻无人的小巷子里来呢?而且,还是如此装扮?”
眼前二人虽做男子装扮,但容貌生得如此标致,更何况刚刚小七并未刻意改变声音与这年轻男子道谢。
小七尴尬地笑道:“其实...我们两个都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我叫小七,她叫....”指着侍女,小七顿了一下,接道:“她叫小九...我们是因为贪玩才跑出来的,这衣服是为了方便,借府里家丁的,所以,”小七恳求地看着年轻男子,“此事可否不要报官,那样的话我和小九二人上了公堂,我怕万一会被主人家发现,那样我和小九都会受到很重的处罚的。”
“既是因为贪玩跑出来的,”年轻男子却并不好哄骗,他微笑道,“那你们二人为何不是在热闹的主街上,反而是跑到这僻静的小巷里?”
眼前这丫头容貌生得这般好,并不像谁家丫鬟,却更像哪户富贵人家的小姐。
“因为...”正绞尽脑汁想理由的小七蓦地想到刚刚眼前男子救她们二人一命所用的锅铲,便随口胡编道:“因为我们闻到这里传来的香味,便不自觉地跑到这里来了。”
听完小七的话,年轻男子却不知为何眼中闪过一抹光亮:“你的意思是,你闻到这里有香味?”
小七看着眼前人亮闪闪的双眼,心虚道:“是...是啊!”
看了小七两人半晌,年轻男子却突然朝自己宅子走去,便开口道:“你们二人随我来。”
小七犹豫了一番,还是跟了上去,侍女却担忧地拉住小七衣袖,小七拍拍她的手,小声道:“无妨。”便跟了上去,侍女便也指得跟了上去。
这人刚刚救了她们,而凭小七看人的眼光,她也觉得这男子不是什么坏人。
走了两步,小七却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停下脚步,指着绑着的两人,开口道:“那他们,该如何办?”
“你放心吧,”年轻男子头也不回地朝宅子而去,“我会让人去处理的,也绝不会暴露你们两个。”
对眼前男子,小七却莫名的信任他,便开口道:“那谢谢公子了。”
七十三章 神厨
入了那宅子里,小七却不由吃了一惊,她在外看,还以为这宅子也如叶玄楚的文宅一般,在外看似普通,但内里却是亭台楼阁,曲水假山皆不少的繁华宅子。[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却没想到这宅子却是普通的很。
入了后门,便看得到前门,而整个宅子里,也就只有三间房子。
而唯一特别的,便是院子里的露天厨台,厨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食材和调料,离厨台不远处是一方天然石桌石椅。
而桌上摆着几盘菜肴。
而小七二人正在打量宅子里这奇特的布置和景象时,年轻男子却入了右侧的房中,过了一会儿便见他手中抓着一只白鸽出来,顺手便将它放飞了。
拍拍手后,他便偏头朝小七二人道:“小七姑娘,你们莫要担心,刚刚那二人我已通知人去处理了。”
小七也并不问对方打算如何处理,只是微笑着道谢:“如此有劳公子了。”
随即,她又看了一眼那灶膛里还亮着的柴火,惊讶道:“刚刚公子,是在这炒菜?”
年轻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答道:“让你们见笑了。”
看了看天色,现在正是午饭已过,晚饭尚早的时辰,这男子却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在这炒菜,小七想了想,便道:“公子,你救了我们一命,还未请教公子贵姓?”
年轻男子笑道:“我姓沈,单名一个庭字。”
“原来是沈公子,”小七道。
“看到这些,你们肯定也奇怪,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在这炒菜,”看到小七二人看着厨台一脸好奇的样子,沈庭开口解释道,“不瞒你们说,也不怕你们笑话,我非常想成为一名很好的厨子,所以为了能提高厨艺,才在此试着研究研究。”
原来如此,小七点点头道:“沈公子有自己想做的事,并会为了自己的想法而努力,这样令人钦佩,小七怎么会笑话公子呢?”
闻言,沈庭惊喜道:“姑娘此言,倒着实与许多人不同,也是第一个对我如此说的人,这样的见解,着实令在下无比感动。”
小七不好意思的笑笑:“沈公子言重了。”
“既然如此,”沈庭高兴道,“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不如品尝下我的手艺,也给我一些意见如何?”
小七自然不会推辞,而侍女见小七落座后本不欲落座,但被小七强拉着坐了下来,再则侍女也想到不能暴露了小七给她们二人编的假身份,便也坐了下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小七迎着沈庭万分期待的眼光,微笑着随手在离自己最近的盘子里夹了一片青菜,放入了嘴里。
下一秒她的微笑就凝固在脸上。
看着对面的沈庭,她青菜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忍了忍,她还是艰难地咽了下去。
小七发誓,这辈子她都没吃过这么咸的青菜。
而旁边的侍女也同样是放了一片青菜嘴里,小七眼角余光看到侍女扭曲的面部表情,便急忙忍住口中的难受,面部僵硬的微笑道:“沈公子的厨艺不错,这青菜,”顿了顿,她还是找到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词,“熟了。”
旁边的侍女听到郡主的话,便强忍着咽了下去。
沈庭听完小七的话后,大受鼓舞,他高兴道:“是吗?那你再尝尝其它的菜。”
要不是沈庭的表情太过真挚,而小七也的确看得出他似乎很高兴,小七几乎以为对面人是在故意戏弄自己。
“熟了”二字虽然不算是贬低,但也着实算不上是夸赞吧?看着沈庭不似作伪的笑意,小七一时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但不管小七如何想不透,菜却还是要继续尝下去的。
经历过那片咸的差点齁死她的青菜,原来对沈庭厨艺的期待全都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害怕与担忧。
她紧张地夹了一片看似不错的肉片,颤巍巍地放进了嘴里。
非常惊喜的是,并不咸。
却酸到令小七觉得自己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但....想到沈庭刚刚救了她们一命,小七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虽然难吃,可是救命恩人的面子还是不能拂的,救命恩人的自尊也是不能伤的。
看着沈庭期待的目光,小七艰难道:“这肉,也熟了....”
沈庭听完,便高兴地指了指下一盘菜,示意小七继续尝。
小七差点就想哭给他看,求他放过自己,她真的很少哭的,但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小七还是忍住了。
救命恩人的面子不能拂,救命恩人的自尊也不能伤,凭着这股信念,小七强逼自己夹起那沈庭指着的盘子里的菜,闭着眼睛放进了嘴里。
意外的是,既不咸,也不酸。
而沈庭所指的那盘菜,正是一盘清炒苦瓜。
虽然不爱吃,但当着沈庭面,小七也不好咬都不咬的囫囵吞下去,更何况这片苦瓜入口后并未如先前有那么浓郁而又强烈的味道,因而小七便嚼了两口。
却在一瞬间便石化了。
她再也忍不住,一口吐了出来,并焦急地喊道:“水,水,我要水!!”
千算万算没想到,这苦瓜,竟然没熟。
生苦瓜的苦味,令小七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
对面的沈庭也被小七吓了一大跳,由于石桌上并没有茶水,他便连忙顺手帮小七盛了一碗汤递给她,小七正被一连串的味道冲击到抓狂,也未曾注意沈庭递过来的是什么。
侍女还未来得及阻止,她便一口喝了下去。
小七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因为这碗咸到要命的汤给齁得流了下来。
侍女急忙到厨台旁的水桶里舀了一碗水递给小七。
一番折腾后,小七终于喝到了水,但她却仍然觉得自己口中似乎五味俱存,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舌头已经没有了知觉。
看着对面目光担忧的沈庭,小七沉默了片刻,便羞愧道:“不好意思,沈公子,其实,其实是我不喜欢吃苦瓜,非常害怕苦瓜的苦味,所以才失礼了。”
她终究还是拂了救命恩人的面子,伤了救命恩人的自尊。
默默地看了小七半晌,沈庭突地苦笑一声:“你真的是个善良的姑娘,小七,谢谢你,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你知道吗,从我做第一盘菜的那天起,你是唯一一个吃了第一口,还继续吃下去,并夸过我厨艺的人。”
“什...什么?”小七疑惑道:“沈公子,你的意思是....我不太明白?”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就算再不擅长做菜之人,也不至于往菜里放那么多的盐,那么多的醋,有多咸有多酸只要小小尝一口自然就知道,再不济,菜有没有熟至少也是尝得出来的。
可这沈庭做了这么多菜,却没一盘菜算是正常的,一个励志要当名厨子的人,厨艺怎么会如此糟糕。难道他每次做完菜都不尝的吗?但是,这也不太可能啊,一个好厨子怎么可能会从来不尝自己做的菜!
难不成...小七看着沈庭,忍不住打心底里钦佩,原来世间竟还有人口味如此的重。
也难怪他高兴,想来以前的人都未曾像自己这般忍住,因而不仅伤了这沈公子的面子,更打击了他想成为一名好厨子的积极性。
想来其实这沈庭并非没有尝过自己做的菜,而是他口味非同一般,所以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炒的菜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这沈庭虽然长得像个文弱书生,面貌清秀,其衣着虽不如小七见过的两位皇子繁华精致,却也是上等的布料,而且观其举止也有丝大户人家公子特有的优雅。
不过,若是世家公子,却一个人躲在这小宅子里研究厨艺,也实在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当然,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沈公子那杀伤力堪比毒药般的菜肴。
沈庭叹了一口气,道:“小七姑娘,虽然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还是希望你如实告知我,这几盘菜到底如何?”
“那,”小七反问道:“沈公子觉得呢?你若尝过这些菜,又觉得如何呢?”
沉默了良久,沈庭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苦笑道:“姑娘可知,为何我与姑娘初次相识,便要姑娘来品尝吗?刚刚姑娘赞赏我的菜熟了,看到我却如此高兴,姑娘心中定然觉得我奇怪吧?其实,我高兴并非因为姑娘此言,而是姑娘不仅吃第一口时没有吐出来,反而还吃下了第二口,姑娘可知,你是第一个做到的。”
看了沈庭半天,小七面无表情道:“沈公子的意思是说,你其实知道这些菜并不好吃,只是为了看看我能不能吃下去而已?”
弄了半天,自己竟然是被眼前人戏弄了而已。
看到小七似乎生气了,沈庭摆摆手道:“小七姑娘不要误会,我并非是想戏弄姑娘,而是,而是,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做的菜到底如何。所以,一开始看到姑娘吃下去了,我还以为自己成功了,以为自己,就算没有味觉,也没有嗅觉,也可以做出能让人接受的菜肴。却原来,终究还是我妄想了。”
小七震惊道:“你说什么?”
什么叫没有味觉,没有嗅觉?
七十四章 处罚
沈庭面色痛苦道:“小时候,由于不小心误食了不该吃的东西,便失去了味觉,也失去了嗅觉,而现在,无论是酸甜苦辣,还是香味臭味,于我而言,也只是已经回想不起来的记忆了。.”
小七只是猜测眼前人味觉异于常人,却没想到他是根本就没有味觉,更甚至,连嗅觉也没有。
是了,那盘肉片如此酸,若是味觉异于常人,但用嗅觉也可闻出,这么看来,沈公子是压根尝不出,也闻不到。
而更讽刺的是,沈公子想要成为的,却是一名好厨子。
这,这怎么可能呢?
小七迟疑道:“沈公子,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想成为一名厨子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七觉得沈庭颓然的面容上似乎闪过一丝难言的温柔,语声低沉地道:“为了我娘,我娘生前有一名非常好的朋友,她们二人在一起最大的乐趣便是研究各种新奇的菜式,不仅如此。两人还将自己研究出的菜式记录下来,成了一本书,只可惜,那本菜谱却并未留下来,所以,我想像我娘那般,做出许多菜肴,看到别人因为吃了我的菜而开心,就让我感觉我娘还在我身边,在夸赞我一般。”
小七实在没想到,这沈公子竟然是为了纪念自己的母亲,才如此热衷做菜。
想来,他没有味觉,没有嗅觉,定然很难做出能让人吃了开心的菜,反而该是受了许多人的讽刺和嘲笑。
可他却还是没有放弃。
看那厨台,这沈公子该是经常一个人偷偷在这里练习做菜,却没有一个愿意为他尝菜的人。
想到沈庭刚刚因为自己咽下去他做的菜,便能高兴成那样,小七不由有丝心酸。
看着小七比他还要悲伤的目光,沈庭却不由缓缓笑开:“你这样看我,倒是令我觉得自己很可怜,诚然,我的确算是身有残疾,但这世间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难言的苦楚,所以我虽然觉得难过,却并不是会自怨自艾之人。我刚刚和你说的,我娘生前的那位朋友,也是我极尊敬的长辈,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也最温暖的人。”
“那你娘的朋友现在还在吗?”小七不由好奇道。
轻叹一口气,沈庭目光看向远边,开口道:“不在了,那时候我还非常年幼,所以现在连那位长辈的样子也不太记得清。不过,”沈庭仔细地看了看小七,微微皱眉道:“这么仔细一看,你的眉眼倒是与我记忆中的那位长辈有些许相似。[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沈庭此言一落,却让小七心中一惊,她想了想,便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问道:“沈公子,不知你那位长辈,名字里是否有个念字?”
沈庭大惊失色,他不由站起来,紧紧地盯着小七,震惊道:“你说什么?!”
看到沈庭如此失态,小七不由也紧张起来,连忙道:“我随口乱说的,哈哈,沈公子,时辰不早了,我和小九该回去了,谢谢你今日的救命之恩,改日小七定携礼登门重谢。”
沈庭却依旧紧紧看着小七,一言不发。
虽然小七很想再问下去,可却怕让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会让沈庭知道,虽然沈庭于他有救命之恩,但她除却知道此人名字,对他却一无所知。
再则,如若这沈庭娘亲的朋友与晋皇心心念念的念儿是同一个人,那这沈庭的身份也必然不简单。
那么小七就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跑出来的目的。
看着沈庭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里似乎含着丝冷意,小七也顾不上失礼,拉着侍女转身便走。
“等一下,”沈庭却追上来,开口道:“小七姑娘,你只是随口乱说,但我却失礼吓到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如果可以,我想请求你帮我个忙,今日与姑娘相识,令我甚感欣喜,往后,不知姑娘是否还可来此,替我品尝菜肴?“
小七当时便一口口水咽错地方,呛得直咳嗽,她以为沈庭会对故人一事问到底,却没想到他竟是避重就轻地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侍女连忙上前帮小七顺气,好半天,小七缓过来后,便开口道:“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沈公子于小七有救命之恩,小七无以为报,能够对沈公子有所帮助,我自是义不容辞。”
沈庭拱手行礼道:“如此便有劳姑娘了,我几乎每日都会来此,随时恭候姑娘大驾。”
“沈公子客气了。”
两人仍是从那后门出来,看到小巷里已没有那两人身影,小七不由心底更是清楚这沈庭绝非泛泛之辈,谢绝了沈庭的相送,小七便带着侍女直接回府了。
经过遇险,小七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寻找不仅费时费力,而且也极其不安全,这一次若非幸运遇上沈庭,不仅自己不知会遭遇如何可怕的对待,便连别人也会受自己牵连而受伤。
每次出去,她也不方便带着侍卫或是家丁,那样太过惹人注目。
可如此便有许多难以预测的危险,而每次遇到危险,也不可能如这次这般幸运,被人所救。
回府后,小七便发现容墨果然未曾回来。
但小七并未在意,容墨来此必然有他的目的,但他会成为自己的先生一事,小七却无法确定,究竟是容墨口中的巧合,还是自己心中所猜测的他是叶玄渊的人。
但内心深处,小七万分希望这只是一个巧合。
如果要与容墨为敌,不论输赢,她都一样的痛苦和难受。
而这次,小七意识到的最大一个问题时,固然她已经拥有郡主的身份,甚至在旁人眼里她还拥有晋皇那旁人难以企及,也不可比拟的荣宠,可只有小七自己才知道,她其实什么也没有。
她没有一个能真正信任的人,虽然看似每个人都对她疼爱又和善,可最终内里都是别有目的。
比如花夜,比如叶玄楚,比如师父。
而现在,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却要和当朝最受宠甚至可能是未来皇帝的三皇子叶玄渊抗衡,想到这点,小七都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这怎么可能呢?
也许,她的敌人还不仅仅是叶玄渊,还有,想到沈皇后对她毫不掩饰的恨意和丽贵妃笑容里的冰冷,小七都不由打个寒战。
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莫明其妙会与这些人对上手。
一夜在忧虑中度过的后果便是,小七起晚了。
待她简单梳洗后急匆匆赶到书房时,容墨已经在房内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想到以前她在申州时,偶尔也会错过时辰,而容墨虽未曾说她半句,却让她连续默写了十个夜晚的弟子规,写到白日里拿个馒头手都在抖。
而这次,小七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房中,大气不敢出。
容墨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突然慢悠悠道:“你这么急匆匆的赶过来,定然没有吃早膳吧?”
小七沉默不语。
她的确没有吃早膳,但却不敢吱声,小七弄不明白容墨此问的意图。
容墨也并不介意她的沉默,依旧慢条斯理道:“郡主先回去用过早膳再过来吧。”
“啊?!”小七愣愣地抬头。
却见容墨手中握了一本书卷,自顾自地看了起来,不再理她。
满脑袋问号的小七呆呆站了半晌,嘴巴不受控制地问了个更傻的问题:“师父不罚我写弟子规了?”
晾了她半天的人翻了一页书,抬头扫了她一眼,目光里似乎闪过一丝意外,而良久容墨方淡淡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写。”
一时之间,小七不知她是该哭还是该笑,该感动还是该悲伤。
侍女看到小七回来,惊讶道:“郡主这么早就下学回来了?”
小七哭丧着脸摆摆手:“我要吃饭.....”
侍女:“..........”
小七最擅长的便是看人眼色,而刚刚容墨那丝目光,以及她对容墨些许的了解,突然让小七想到,其实刚刚师父并未曾想如从前一般罚她默写弟子规。
只是她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问容墨怎么不让她跳!
小七要被自己蠢哭了。
而用完早膳回去后,小七才知道自己这个坑挖得有多深。
她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容墨所言:“师父,你的意思是说,要让我连写一个月的弟子规?!”
容墨面色温和地看着小七,语气几乎称得上是温柔:“我已给郡主选择了,这条抉择,是郡主自己所选。”
小七看着眼前曾教过她三年的师父,心中满是寒意,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容墨一开始的确未曾打算对她晚起迟来一事而处罚她,却是打算处罚她的侍女。
而容墨口中所选的选择,便是要么刑罚她的侍女,当众杖打侍候她起床的侍女三十大棍,要么便是小七连续默写三十日的弟子规。
而无论哪一条抉择,小七都无法接受。
她晚起并非侍女未曾催促提醒,只是她自己下令侍女退下不可再吵她,何况这并不是多大的事,何至于要杖打三十大棍,三十大棍打下去,侍女焉有命在?
而留在府中写弟子规一个月,那她哪还有时间和空闲去想办法找到爷爷和小五哥哥。
七十五章 大婚
固然容墨给的选择小七都无法接受,但三年的积压与习惯,已让她不会忤逆容墨,纵然如今她所认识的容墨,已不是当初夜月下严厉却又温柔的师父了所以她还是不得不接受。[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小七只得认命地打算写一个月的弟子规。
她如今虽居住在宫殿之外,但每日都要入宫向晋皇请安,偶尔晋皇会问起她课业之事,幸而之前申州容墨所教,就已足够她应付晋皇问答。
而令小七庆幸的是,晋皇竟会特地下令要求她可以不去向皇后和贵妃请安,这着实让小七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所以虽然离开了敛容宫,居住在皇城之外的郡主府中,但小七却没觉得有些事情却没什么变化和区别,她依然不认识任何宫中或朝堂上的人,而在那些人眼中,这个独聚圣宠的倾城郡主也依然神秘。
而时间飞逝,令朝野观望而又期待的,三皇子大婚之日终于到来。
小七端坐在镜前,任凭侍女替自己梳妆打扮,心里却又紧张而又焦虑,她心中非常清楚,叶玄渊特地让丞相小姐来邀约她,必然别有目的。
而此次去,小七却有另一件事需做。
皇子大婚,朝臣皇室都会参加,所以这也是她可以见到玄哥哥的最好机会,小七不是没想过直接去七皇子府找叶玄楚,但那样势必会惹人侧目,特别是三皇子叶玄渊的注意。
她现在被叶玄渊掌控,而唯一可以帮助她抗衡叶玄渊的人,便只有叶玄楚。晋皇就算再喜欢她,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这个毫无血缘的义女,而不相信他一直宠爱的亲生儿子呢?
但她与叶玄楚私交甚好一事却决不可被三皇子知道,否则三皇子必会利用自己对玄哥哥不利。
看着镜中姣好的容颜,小七渐渐握紧手中纸条。
玄哥哥,希望你,是值得小七相信的。
待小七正打算上马车时,却见容墨也从府中出来,小七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不知容墨是意欲为何。(.棉、花‘糖’小‘说’)
却见容墨看着小七紧张的神情,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朝小七递过去一个香囊,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晨曦之中宛若透明,他慢悠悠道:“郡主初次参加如此皇家盛事,心中必然紧张得很,我昨日调制了些许香料,有安神镇宁之效,郡主带着,还望能对郡主有所帮助。”
注视了容墨片刻,小七便接过那香囊,开口道:“多谢先生,”便上了马车。
待马车行驶了一小会儿,小七终是忍不住微微掀开马车窗帘,看向郡主府门口,却见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仍在那门口,似乎是在远目送她。
虽然看不清容墨脸上神情,小七眼前却似乎能浮现白衣少年眼眸幽深不见底,嘴角总是似笑非笑,看似温柔的样子。
她缓缓放下窗帘,手握香囊慢慢抚上心口,似乎是想平复住自己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由于小七是以王语琴妹妹身份送嫁,因而她需从丞相府开始便陪王语琴喜轿去往三皇子府,丞相千金与当朝三皇子的大婚,自然是举国同庆的盛事。
晏阳城中各处都被布置的一派喜庆繁华不说,丞相府和三皇子府都齐摆三天流水宴,而新人所用的一切东西无不奢华至极,令小七忍不住咋舌。
想到边境百姓食不果腹的凄惨处境,小七看着那被大肆浪费的菜肴,心中五味杂陈,她终是深深体会到了那句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而入了三皇子府后,便是照常的婚礼仪式,拜天地,入洞房,一样样下来,小七在一旁都已觉得疲累无比。
待一切礼仪行程走完后,小七便与一堆女眷坐在内院,看着一堆素不相识的人,小七心中却满是如何才能避开他人视线见到叶玄楚的念头。
她心不在焉地坐着,对一众人并不关心,但那些女眷却对小七满是好奇。
晋皇收了丞相府小姐的贴身丫鬟为义女,并封为倾城郡主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晋皇对倾城郡主似乎极为爱护和隐藏,曾下旨不得任何人去郡主府中打探惊扰于她。
甚至听说连皇后和丽贵妃娘娘都见不到这位郡主。
这般隐藏之下,小七在所有人眼里也就愈发神秘。
虽然一众女眷都猜测小七便是那从不露面的倾城郡主,却没人敢上去问询试探,以晋皇对这位义女的宠爱,所有人都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位倾城郡主,惹祸上身。
是以虽然众人都对着小七打量不停,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敢上前搭话。
而小七自然也注意到了众人目光,里面有惊艳,有好奇,有嫉妒,也有不屑。
想了想,她便偏头问随身侍女:“你去帮我打听一下,这里的茅房在哪里?”坐在位子上琢磨了许久,小七也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脱身理由,再则现在这一众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她也不好贸然离席。
所以只有利用尿遁,再顺便迷迷路。
小七只愿叶玄楚能与她心有灵犀,也迷迷路,再不小心地和她碰上。
但她没想到的是,三皇子府的侍女如此热情而又周到,看着一前一后把她夹在中间的四名侍女,小七道:“你们,只需告诉本郡主在哪里便好了,今日是叶....三皇兄大婚,想必府中必然繁忙的很,就不必再因为这种小事耽误你们了,你们,还是去忙吧。”
其中一名侍女答道:“郡主之事乃是大事,奴婢们不敢怠慢,郡主放心,府中人手足够。”
“但,”小七续道,“本郡主方便不喜旁边有人,你们看,本郡主连自己贴身的侍女都未曾带,你们退下去,告诉我怎么走便好了!”
那侍女认识答道:“奴婢不敢!”
小七气结!
一路来自己是把什么话都说尽了,凶也好温柔也罢,可这四名侍女就不是不为所动,两前两后把她夹在中间,倒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个被人牢牢看着的犯人。
四人将她带到一个院子门口,指着里面唯一的一间房子道:“郡主,里面便是,奴婢们会在此守候,郡主且放心方便。”
小七无语地看着院子门口的四尊一动不动的门神,心中叹了口气,只得往那房子而去,不知道那房子有没有后门,若有,从那后门溜出去不知能不能遇到叶玄楚。
不情不愿地往那房子走去,小七却渐渐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情形怎么那么熟悉?
而待推开房门,看到那抹大红色的身影时,小七终于知道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这情形不正和自己在万烟楼见到叶玄渊是一样的吗?
只是那时自己是被人扔进来的,而现在是她自己莫名其妙走进来的。
刚刚她都还在鄙视,这三皇子府真是奢华,连个茅房都要单独一个院子,还建的如此精致漂亮,却原来,这压根就不是什么茅房。
他奶奶的,难怪刚刚那四名侍女看她那么紧!
小七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外,犹豫了不过三秒,她就果断把门内那只脚拿了出来,转身往外而去。
才走了三步,里面传来的声音便让止住了脚步:“鸳鸯蛊。”
咬咬牙,小七回转身来,僵笑着开口:“皇兄,我内急,能否先让我去方便方便,我保证,用不了半柱香时间,皇兄稍候片刻便可。”
叶玄渊抬脚走了出来,冷笑道:“既然这么忍不住,你就在这方便吧。”
“在,在这?”小七结巴道。
她偏头看看四周没有任何遮挡,院子门口四名面无表情的侍女,眼前还有一身大红的叶玄渊,小七无语道:“这样不好吧......”
明面上还打着哈哈,小七心底却暗暗骂道:这个死不要脸的叶玄渊!什么狗屁皇子!王语琴长得那么如花似玉,竟瞎眼嫁给这么一个衣冠禽兽!
叶玄渊冰冷笑道:“你那些花样,最好还是收起来,要你的命,本宫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你应该庆幸自己有让本宫用得上的地方,否则,你以为以你的下贱身份,今日还能一身郡主服饰站在这?你也最好不要试图挑战本宫所言!”
言语里的蔑视和杀意几乎气得小七发抖,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其实在这繁华皇城里渺小如一只蝼蚁,但是她从来也只是想平平凡凡的活着。
招惹这一切的,从来都不是她自己主动的。
虽然害怕,小七还是抬头毫不掩饰地看着叶玄渊,冷冷的嘲讽道:“既然如此,你堂堂皇子,却要靠我这下贱之人才能达到目的,看来你三皇子却是连我这下贱之人也不如!小七既是区区蝼蚁,那你这靠蝼蚁才能为生之人又是什么?!”
虽然她并不清楚叶玄渊想利用她做什么,但小七再得知自己容貌特殊之后,便直觉觉得叶玄渊利用自己必然是为了东宫之位。
晋皇虽然比较宠爱三皇子,但玄哥哥才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是以叶玄渊想要成为继承大统之人,必然也没有那么容易。
一番话说完,小七便后悔了,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虽然心中痛快,但以叶玄渊性子,也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七十六章 重逢
果然,下一秒,叶玄渊便极快地靠近小七,伸手掐住她脖子,将小七提了起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小七逐渐窒息,她用尽全力挣扎,眼前只看得到叶玄渊冰冷而又阴郁地眼中,翻滚着冰冷的杀机和浓浓的恨意。
双脚使劲乱蹬的小七只觉自己眼前越来越昏暗,但她心中却不是害怕,而是不甘心,从小到大,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以前每次她都只有浓浓的恐惧。
但这一次,她更多的,却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她还没找到爷爷他们,她还没,还没和那个人好好说一句话。
自从重逢,她对他都满是试探和防备,没有一次,没有一次说过一句自己心里最想说的话,自己还没告诉师父,见到他的那一刻,自己心中有多么高兴,当得知师父会和自己住在一个府中,她心中,是多么高兴。
她不甘心,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双手乱抓的小七不经意间将自己在马车上挂在颈间的小小香囊给拉了出来。
而看到那个香囊的叶玄渊突然目光一暗,松手便放开了小七。
一落地,突然涌入的空气呛得小七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叶玄渊扫了眼她手中的香囊,一手夺过,便开口问道:“你手中之物,是何处得来的?”
小七抬眼一看,便见容墨早上送给她的香囊在叶玄渊手中,不由脸色大变:“你还给我!”
叶玄渊眯了眯眼,再度冷声问道:“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喉咙似是火烧一般疼痛,小七哑声道:“路上捡的。”
目光冰寒地看着小七,叶玄渊道:“看来你的确不是个容易长记性的!”他把香囊随手一收,便继续道:“本宫不想再和你浪费时间,你每日都会入宫见到父皇,本宫要你做一件事,起来随我进屋!”
看着那道红色背影,她真想手中有块砖头,一砖头狠狠拍死他!
不想死,就只有认命地随着叶玄渊进了屋内。
“本宫记得,初次见面你说过你还有爷爷和哥哥,来晏阳是为寻亲,”听到此言,小七心中一惊,但叶玄渊却续道:“本宫查过你的身份,只是申州一名无亲无故的小乞丐,并没有什么亲人在。[.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听完,小七镇定道:“以你三皇子的能力,要查出我的身份固然不难,不错,当初我说有亲人不过是为了哄骗你放我走而已,只怪我当时看走了眼,还以为你应该是个讲理的好人!”
“哼!”对小七的讽刺叶玄渊也不在意:“可惜,本宫还想,你若是还有亲人在,本宫还会大力相助帮你寻到,毕竟是本宫皇妹,本宫也该好好替你照顾不是。”
小七微白了脸色:“让你失望了,我只是一名孤儿!”
“如何会是孤儿呢?你不是还有本宫吗?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叶玄渊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你每日都会去陪父皇,把这个东西,想法子让父皇吃了,一次一点点即可,皇妹这么聪明,想必一定有办法的吧?”
“你!”小七震惊地看着叶玄渊,脸色青白:“你竟要杀父弑君?!”
叶玄渊蹙眉道:“胡说八道什么?这只是令父皇昏迷一段时日的药而已,此事你若办不成,可别怪本宫心狠!这么聪明漂亮的皇妹,本宫相信你不会自找苦吃的!”
小七平缓下自己颤抖的手,开口道:“若事成了呢?”
“哼!你有资格和本宫讲条件吗?”
“我只有一个要求,”小七续道:“你把香囊还给我!虽然只是路上捡的,但这却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做任何事,你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叶玄渊冷冷地看了她半晌,终是把香囊扔给了小七:“哼!想不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接过香囊,以及瓷瓶,小七转身便往外走去。
而门口的侍女也依旧如来时一般,将她夹在中间,避开众人,直接送出了三皇子府。
一上马车,小七就不由手脚俱抖,她虽然试探出,于叶玄渊而言,她这颗棋子的份量有多重,可生死场走一遭回来,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强忍着眼泪,双手紧紧握住那个小小的香囊,只觉后怕不已。
镇定了下情绪,她便扬声道:“停车!”
叶玄渊将她直接送出了三皇子府,可她未曾见到叶玄楚,又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就回去,如今的情形下,她更需尽快见到七皇子。
马车停了下来,侍女在一旁低声道:“郡主,此处是街市之上,鱼龙混杂,您不可出马车的。”
小七极快地在车里换了一套简单的侍女服饰,低声道:“你且进马车里来。”
待侍女进去看到小七装扮,便惊道:“郡主,您这是......”
“我还有事需去处理,你替我坐在马车里回府,切记,没到郡主府之前都不可以出马车!此事任何人都不要说,到郡主府后你便回我房间,我没回来之前你都不可开门!时间紧迫,我先走了!”
“郡主,这不....”未及侍女说完,小七便撩开车帘出去了,吩咐车夫几句后,便融入人流中,不见了踪影。
大街之上随意打听了一下,小七便低着头直接往七皇子府而去。
叶玄渊今日大婚,正是自己去找玄哥哥的机会,而小七猜测,玄哥哥虽然会去参加三皇子婚礼,但必然不会久待,如此,自己只能趁机去七皇子府试试。
幸而七皇子府并不难打听,小七行至府门,便直接上前亮出一块令牌,对门侍道:“我是丞相府的,名唤小七,劳烦小哥通报一声七殿下!”
这令牌正是小七在丞相府当侍女时想办法顺的,就为了防止以后的不时之需。
侍卫看了看小七手中令牌,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小七,便点头道:“你稍候片刻!”
小七点点头,而等了不过一小会儿,便见叶三,朝她而来,身后跟着刚刚的侍卫,叶三急走几步路到小七跟前,开口道:“小七,真的是你?快进去,殿下在里面等着你。”
在见到叶玄楚的那一刻之前,小七想过很多,也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可在看到叶玄楚眉目俊朗地朝她愉悦一笑,开口便是一句:“小七,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看到小七一看到他便泪如泉涌,叶玄楚笑嘻嘻地开玩笑道:“看来这段日子你的确是无比想念玄哥哥啊,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的眼泪,真是太让我高兴了!哈哈哈哈哈.......”
得意的笑声在看到小七眼泪涌得更加厉害时便渐渐低了下去,叶玄楚蹙眉看着她眼泪不断线地涌出来,虽然无声,却无比委屈地样子,终是觉察到了不对。
“小七,你......”还未问完,叶玄楚突然眼尖地注意到她脖颈间乌青的痕迹,不由面色大变。
他上前两步翻开她衣领,便见一道乌黑的掐痕在她颈间,周围白嫩肌肤的衬托下,更是狰狞和可怖,他大怒道:“是谁伤得你?!”
小七摇摇头,却依然只是泪流不止。
叶玄楚注视了她半晌,便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声音压抑道:“小七,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你要哭就不要这样压着自己,痛痛快快哭出来,小七。”
一声一声的安慰入耳,她心中却没有半丝暖意,如果眼前的温柔也是为了利用,那比叶玄渊毫不掩饰的狠毒,还让小七痛苦。
叶玄渊看到香囊的异样,便让小七再也不敢相信她身边的任何人。
今晨容墨站在门口对她温柔相送的样子,浅笑关心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可那些让她心脏剧烈跳动的动人模样,在经历今日三皇子府一事之后,俱都化为利刃,凌迟着她的心。
师父隐姓埋名来此定有目的,小七从来都清楚,但她从来没想过,容墨的目的里,也有她的部分。
她一直以为,师父对自己如此冷漠,甚至否定他们之间三年的师徒情谊,那自己在他心中,其实是无足轻重的。
他会成为自己的少傅,自然不可能是巧合,但小七心中想的也只是,容墨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留在南朝,少傅这个身份,只是一个掩饰。
而小七也愿意为他做这个掩饰。
她从来不去打探容墨在南朝的所有,也只是不想,改变她所以为的那些想法而已。
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但如今,她不想自欺欺人下去了,她要活下去,要和爷爷,小五哥哥他们一起,安安稳稳,平平凡凡地活下去。
叶玄楚一直轻声安慰着小七,直至她平复下来。
抹了抹眼睛,小七长吸了口气,便开口道:“玄哥哥,我有许多事想和你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叶玄楚伸手抚了抚她脖颈,眸中是冰冷的寒意,他低声道:“就从那夜你突然消失说起。”
七十七章 信任
点了点头,小七便从看到花夜突然被人抓走,自己被人卖入万烟楼,随后如何听从叶玄渊安排入了宫一事娓娓道来,但其间,却隐去了许多细节和事项。(.棉、花‘糖’小‘说’)
比如晋皇封她为郡并非是喜爱,而是因为她的容貌相似于皇帝喜欢的女子念儿。
待说完,她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玄楚,开口道:“玄哥哥,你有找到花夜哥哥吗?”
叶玄楚摇摇头:“那夜我突然昏倒,第二日方才清醒,才知道你与花夜俱都失踪一事,当时我还未曾回宫,隐着身份在文宅,且由于余毒未清,身体不济,是以不好明面上搜寻你和花夜的下落,便只有暗地里去打听,却没有一点消息。我竟没想到,你是落入了三皇兄手里,而后你被父皇囚藏在敛容宫,难怪我遍寻不到你的踪影。”
小七一直仔细观察着叶玄楚眼中神色,却未看出丝毫作伪的样子,想了想,她续道:“我还记得那日,玄哥哥曾说过已打探到我爷爷他们二人的下落,不知如今,他们现在如何了?”
叹了一口气,叶玄楚内疚道:“那日,的确打探到你亲人的下落,据说那日你被掳走之后,赵严便放火烧了草屋,不过,经后来消息,你爷爷当时虽在那草屋里,却有人在赵严走后将他救了出来,而你哥哥,却是在申州四处打听你们二人消息不得后,便一路南下,去了南朝。”
“你是说,”小七急道:“小五哥哥去了南朝?”
叶玄楚微点了下头:“我想,可能是他打探到了你的消息,才会涉险去了南朝。”
“那你,”小七喃喃道:“那你当时为何会说,三日后便能让我见到爷爷和小五哥哥。”
“对不起,小七,”叶玄楚愧疚道:“当时我只是见你焦急,也是为了留住你,也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才如此说的,但没想到,之后有关你爷爷他们的线索却突然断了,消息全无。”
“消息全无?”小七心中漫上阵阵冷意,所有的希冀都成了绝望。
看着小七骤然白了脸色,叶玄楚忙道:“你先不要急,没有消息未必就是坏事,至少说明,你的亲人还活着不是,你不要担心,我也会一直派人打探他们下落的。”
“谢谢你,玄哥哥,”小七仰头看着叶玄楚道:“如果找到爷爷他们,玄哥哥,小七希望你可以帮助我离开晏阳,我想和爷爷他们找一个好地方,安稳地生活下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听完小七的话,叶玄楚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异色,他看了小七半晌,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叶玄楚再度伸手抚上小七脖颈上乌青的伤痕,开口道:“你告诉我,这脖子上的伤,是不是三皇兄所为?他既然把你送入宫中,自然别有目的,他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
“之前,他一直未说目的,但是今日,他让我做一件事,”小七拿出瓷瓶,续道:“三皇子让我把这个,给皇上服下!”
“什么?!”叶玄楚大怒道,伸手接过瓶子。
“三皇子说,这是会让皇上昏迷一段日子的药,玄哥哥,你说,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叶玄楚手中把玩着瓷瓶,冷笑一声:“这便是父皇无比偏爱的好儿子啊!无论他意欲为何,我都不会让他如意,小七,你放心,如今你是父皇亲封的倾城郡主,有我和父皇在,任何人,都别想伤了你!你也无须再受他摆布!”
小七摇摇头:“玄哥哥,你听过,鸳鸯蛊吗?”
“鸳鸯蛊?”叶玄楚疑惑地摇摇头,随即突然明白过来,惊道:“他给你下毒了?”
“不是毒,是蛊,”小七面无表情道:“玄哥哥,你知道,皇上为何会收我为义女吗?”
叶玄楚摇摇头:“此事我的确无比疑惑,父皇,父皇其实并不是亲切之人,但我看他对你的喜爱疼宠却是真的,想来,定然是你这丫头符合父皇性子,又长的不错,所以父皇才如此疼爱你,不顾世俗眼光议论,封你为倾城郡主。”
小七看了看他神情,还是忍住了将念儿一事告知于他的念头,看来玄哥哥的确不知道,皇上心中所爱的女子,是谁。
想来也是,玄哥哥与皇后娘娘似乎都不得皇上喜爱,也许玄哥哥真的不知道此事,而以皇上对三皇子的疼宠,叶玄渊了解的父皇必然要比玄哥哥所了解的父皇要多。
想了想,她便把叶玄渊对鸳鸯蛊一事的所言,复了一遍给叶玄楚听,看着叶玄楚目中翻腾的怒意,她却平淡道:“玄哥哥,我不想死,所以我不得不听三皇子的话。”
话音刚落,她便又被拉入一个怀抱,头顶响起叶玄楚的声音:“小七,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放心,这鸳鸯蛊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它,你不要害怕。”
此时说什么,小七都已觉得多余,她微微哽咽道:“玄哥哥,小七在这里无亲无故,如今处境艰难,我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了,你想做什么,告诉我便是,小七一定尽力,只是玄哥哥,你千万不要骗我。”
刚刚一番交谈观察下来,她未曾发现丝毫叶玄楚说谎的样子,也许,是自己太过草木皆兵,疑神疑鬼了,玄哥哥要是想伤害她,有很多机会和办法。
根本无需对她如此迁就和温柔。
已经打定主意信任的小七,却未曾发现叶玄楚脸上闪过的冷意,与叶玄渊相比,并无二样。
想通透的小七发现自己还被叶玄楚抱在怀里,她连忙不自在地挣脱开来,突然想到一事:“那这瓷瓶,怎么办?”
叶玄楚目光暗了暗:“这瓷瓶先留在我这,我让人查清楚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再做打算,若是毒药,我势必不会轻易饶过老三!”
想了想,小七便点点头。
叶玄楚命人拿来药膏,细细替小七抹在脖子上,而后两人再聊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将晚,一起用过晚膳后,叶玄楚便派叶三,暗暗将小七送了回去。
而回府后,一直紧张待在房中的侍女一看到她,便道:“郡主,您终于回来了?少傅大人今日来找过您,奴婢便说您在休息,大人便走了,不过告知奴婢,如若您醒了,便立马告诉他。”
抚了抚脖颈,小七便道:“我知道了,你派人去告诉先生,就说今日我由于三皇兄婚事,太过疲累,一直未醒,让他早些休息,不用再等了。”
“是。”
第二日一大早,小七便出了郡主府,去皇宫见过晋皇后,便在晏阳城中找了一个茶楼子去听说书,直至许晚,才回府中。
第三日一大早,小七依然出了郡主府,去了趟皇宫后,便继续去昨日那个茶楼,听说书,许晚才回府。
第四日,五日,六日.....接连半个月,小七都是这般,在茶楼听一整日的说书。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样避着容墨也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她现在就是不想听到容墨说的任何话,也不想去问香囊一事,她只是害怕,害怕明知道不能相信,最后却仍然会不受控制的被说服。
容墨会掩姓埋名地来晏阳,必然是有所目的,小七心中也清楚,但她却从来不认为容墨的目的里,会有她的存在。
三年的师徒情谊,容墨却轻飘飘的一句报答,便将它否定,而对自己的冷漠,也让她明白,在容墨心里,自己实实是无足轻重。
自然,容墨会成为她的先生,也绝不是什么巧合,而小七猜测,容墨只是需要一个正当的身份留在晏阳,成为她的少傅,却是最好的一个掩饰。
小七也愿意为他做这个掩饰。
但她从来都不想去探知容墨到底有何目的,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她应该去涉及的,这么渺小的她,更不想卷进任何风云里面。
今日,小七从皇宫出来后,便仍然去了茶楼,而那段说书,也接近尾声,小七无聊地喝了口茶,看向窗外行人,却突地听到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小七姑娘?”
小七回过头去,也不由惊讶道:“沈公子?”
沈庭惊喜地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姑娘,”看着小七一声男装,他不由笑道:“姑娘这是又偷偷溜出来玩了?自从那日一别,我便一直等着姑娘,可惜......”
小七尴尬一笑:“是小七的不是,沈公子怎会来这里?”
“哦,今日天色不错,便约我兄长出来此走走,不过是我先来,没想到能在此碰到小七姑娘,”看了一眼在一旁坐着的侍女,续道:“还有小九姑娘,实是有缘。”
侍女看了一眼小七,便朝沈庭点点头:“沈公子好。”
正是无聊,却遇上沈庭,小七也煞是高兴:“若是沈公子不介意,不如先在此坐下。”
“小七姑娘言重了。”沈庭也不客气,加之他的确对眼前的小姑娘印象奇佳,是以便拱手行了一礼,便一撩衣摆,落座在小七对面。
而侍女也连忙替他到了一杯茶。
七十八章 茶楼
小七看着沈庭微笑着朝侍女道歉,心中也不由对这年轻公子赞赏几分,一举手一投足皆有章法,却待人颇为温和客气,极有涵养,而对她也不唐突打探,倒的确是个谦谦君子。
说起来,沈庭是小七认识的所有人里,最为有礼的了。
她蓦地想起初相识叶玄楚时,总是如骂街泼妇似的闹腾,堂堂皇子还没有这沈公子有礼有仪,不由扑哧地笑了出来。
沈庭不由疑惑道:“小七姑娘?”
小七连忙摆摆手,开口道:“无事无事,只是想到了些趣事而已。”
闻言,沈庭正欲接话,偏头却见到一人,便连忙站起身喊道:“七兄,这里。”
七兄?小七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不由更加惊讶:“七...兄?”
而叶玄楚也同样惊讶,他看着相对而坐的两人,讶然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沈庭看看这个,再看看这个,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脑袋问号:“你们两个认识?”
三人对视半晌,终是笑了出来,叶玄楚笑了半晌,便指指沈庭,朝小七介绍道:“这是舍弟,”又指指小七,朝沈庭道:“这是舍妹。”
注视小七半晌,还是沈庭最先反应过来,他面色震惊道:“你就是倾城郡主?”
小七也震惊:“你是...义子?”
这四个字没有前言后语,说的莫名其妙,叶玄楚却当即便听懂了,他忍不住轻敲了小七一记,笑道:“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我表弟,称父皇一声姑父。”
原来竟是沈皇后的侄子,玄哥哥的亲表弟,沈庭竟是如此高的身份,倒让小七没有想到,她只是以为沈庭是位世家公子。
是晏阳城遍地权贵,还是她小七运气太好,仿佛她只要碰到什么事,都会遇到这些权利顶峰的人。
不过再知道沈庭身份之后,小七想到他的随和有礼,心中却对他更是欣赏。
“没想到,”沈庭笑道:“你竟就是那传说中的倾城郡主!”
传说中的倾城郡主?小七看了看叶玄楚,满脸疑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小七不知晋皇为了她免受人打扰,下了多少道圣旨禁令,叶玄楚却非常清楚,他摇摇头,便问道:“不过,你们二人是怎么认识的?”
“哦,”小七答道:“有一次我出府游玩,被沈公子所救,因而结识。”
提到此,沈庭也不由感叹一声缘分奇妙,多少人想一睹这倾城郡主真容,却没想到自己竟能阴错阳差救她一命,不由笑道:“那日,郡主还替我尝了菜。”
忍了忍,叶玄楚还是没忍住笑意,他看了一眼小七,便道:“你是说,小七吃了你炒的菜?”
沈庭点点头,笃定道:“而且,郡主还答应,日后都会帮我尝菜,七兄,有郡主帮忙,我想我定能成为一代名厨的。”
叶玄楚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面容僵硬的小七,便道:“你真答应沈庭这么个要求了?”
她颇为无奈地点点头,皇后的侄子想要成为一名厨子,她也不知自己是该鼓励沈庭努力还是该劝说沈庭,毕竟,人各有志,虽然不符合世俗常理,但这却是小七觉得沈庭可贵之处。
厨子也好,皇子也罢,只要开心,小七并不觉得有何区别。
横竖,每个人想要的,都不一样。
但想到沈庭炒的菜,小七还是心有余悸,也不知道在沈庭成为一代名厨之前,她会不会因为那些菜,先英年早逝了。
三人坐下后,小七突然道:“沈公子,我突然想到,虽然你没有嗅觉和味觉,但也并非全无办法的。你看,其实炒菜之时,油盐该放多少,厨师最先靠的,都不是鼻子和嘴巴,而是眼睛。比如放盐该放多少,都会根据菜量来放,若是这样,沈公子,你不就可以控制住菜的口味了吗?”
一番话落,沈庭细细思量了一番,目中不由越来越亮,他高兴地看着小七:“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以前,我都是靠感觉,其实这味道的控制,不一定要尝才能知道,用眼睛看,虽然不够精确,但却能大致估计和控制味道!”
“所以,”小七接道,“你可以找一名厨子,看他做菜,用眼睛学习,记下多少分量的菜放多少盐,不就简单许多了?”
沈庭不由抚掌大笑:“果然还是小七姑娘聪明,能与你结识,真是令我觉得何其有幸!”
小七不好意思道:“沈公子过誉了。”
两人如此认真地商讨如何让沈庭能成为好厨子一事,却颇令叶玄楚无语,他倒实在是弄不明白,他这表弟为何会如此热衷于做菜一事。
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小七了解沈庭身份之后,对于他想成为一名厨子一事,竟也丝毫未曾觉得不妥,反而还如此认真地想办法帮当朝皇后娘娘的侄子,成为一名厨子!
这实在太荒唐了!
但沈庭此事,叶玄楚已劝说过无数次,连父皇都无法令他回头,叶玄楚也并不打算浪费这番口舌,何况他觉得此事根本不可能。
沈庭因小时候中毒失去了嗅觉味觉,但也因着此事,母后非常心疼,是以也未曾强加阻止他喜欢做菜一事。
想了想,他便开口道:“小七,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你与沈庭一起,去我府中用膳如何?”
两人自是点头说好。
虽然小七做男装打扮,但三人容貌皆是出众,叶玄楚俊朗,沈庭儒雅,小七漂亮,因而三人一道出茶楼自是引人侧目。
而出了茶楼,小七方看到叶三。
叶三看到她,虽然惊讶,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便也只是朝小七无言地行了一礼。
一行五人便徒步回了七皇子府。
沈庭刚得小七所教之法,故而一入府中,便朝叶玄楚二人告了声歉,便去了厨房。
看着沈庭的背影,小七不由咽了咽口水:“玄哥哥,等下,不会是上沈公子炒的菜吧?”
叶玄楚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放心吧,沈庭还是有分寸的。”
但沈庭不在,正方便二人谈事,一入屋内,叶玄楚便拿出瓷瓶,开口道:“老三给你的药,我已经查清楚了,的确只是令人昏睡一段时日的**而已。”
“三皇子想让皇上昏迷,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小七不由疑惑道。
若是为了争嫡,以皇上对三皇子的偏宠,晋皇清醒不是要对他有利的多吗?叶玄渊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件事,我也想不明白,”叶玄楚道:“所以,为了弄清老三的目的,还有你的安全,小七,此事你便按他吩咐行事。”
“什么?!”小七震惊道:“玄哥哥,你的意思是,也让我把这药给皇上服下?”
叶玄渊点点头:“既然这药,于父皇身体无害,那么,你便依老三所言,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意欲为何!更何况,鸳鸯蛊一事,我也着人去查了,小七,”叶玄楚轻叹了一口气:“此蛊产于南疆,是南疆皇室才有的,而且如老三所言,这鸳鸯蛊的确没有解药,他说的,都是真的。”
看了叶玄楚半晌,她轻声道:“这么说,便是意味着,我根本无法摆脱三皇子的掌控,是吗?”
“也并非全无办法,这鸳鸯蛊,分雌雄两蛊,两蛊互相联系,所以,只要想办法得到老三手中的雌蛊,将其冰封,你体内的,便不会有任何异动,那样的话,这蛊虫在你体内,必然也形同无存。”
看着小七惨然的面色,叶玄楚用力握住她的手,紧紧盯着她眼睛:“小七,你放心,玄哥哥一定会得到那雌蛊,绝对不会让它伤害到你。”
小七惶然地抬头,看到叶玄楚目光中的坚定,便哽咽道:“嗯。”
平复了下心绪,她又问道:“那爷爷他们,有消息吗?”
看到叶玄楚摇头,小七虽然失望,但还是微微一笑:“玄哥哥,如今我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劳烦你,所以,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你都尽管说。”
叶玄楚摇摇头:“这些事情,本来与你无关,都是我,才会让你卷了进来,你一个小姑娘,也不该去承受这些东西,你只要相信玄哥哥,就行了。”
心头泛上难以抑制的暖意,小七看着叶玄楚,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玄哥哥。”
叶玄楚微微一笑,想了想便道:“这是你第二次来我府邸,沈庭既然在膳房,想必午膳也没有那么快备好,不如玄哥哥带你好好在这府邸走走如何?”
想到膳房里沈庭必然在厨子旁观摩学习,小七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好。”
两人散步中,小七方知原来叶玄楚差点便先被三皇子手下之人寻到,幸而沈皇后不知从何得来的消息,在叶玄渊先将他搜查出来,找到了他。
由此七皇子才得以回到皇宫,见到皇上,但叶玄楚当初的确是在申州遇袭,至于是谁,他也并不清楚,若是叶玄渊,他若抓到了自己,必然会下杀手,又怎么会把他扔在那荒漠里,可若不是他,叶玄楚却实在是想不出会是谁。
而且叶玄楚也无法弄明白对方的目的。
七十九章 分裂
七皇子府邸的确不小,二人边说边走,便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而膳房也终于备好了午膳,不过二人见到沈庭时,还是惊了一惊。[.超多好看小说]
叶玄楚蹙眉看着沈庭面上黑灰,还有被烧焦的半角衣袍,开口道:“你这是,爬灶膛里去了?”
沈庭摆摆手,不甚在意地一笑:“无妨无妨,”随即兴奋地朝小七说道:“郡主,我照你所说,认真看了看,还记了下来,下次沈庭等着郡主,你可一定要来啊!”
小七还未说话,叶玄楚便不悦道:“你还真让小七去给你试菜?”
“没关系,”小七看着沈庭,笑道:“沈公子,你放心,小七一定会去的。”
沈庭高兴道:“皇上圣明,收了郡主如此善良漂亮的女儿。”
叶玄楚看看他们二人,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便由着二人折腾去了。
待吃过午膳,叶玄楚与沈庭二人皆有事需处理,叶玄楚便派人送小七回郡主府,由于一时想不出借口,小七也不好将容墨一事告知叶玄楚,便只得回了郡主府中。
而小七走后,沈庭与叶玄楚闲聊了一会儿,正欲告退,却突见叶玄楚面露痛意,抚额便跌坐在椅子上,沈庭急忙上前扶着他,担忧道:“殿下,您怎么了?”
缓了片刻,叶玄楚便抬起头,朝沈庭微微一笑,目光却冷若冰霜:“小庭,是我。”
沈庭缓缓放开手,注视着叶玄楚,良久,他才轻叹一声:“表哥,你怎么出来了?”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小庭,你知道,另一个我太懦弱,如今竟有倾城郡主如此好的棋子也不用,实在是太过愚蠢!在父皇心中,为了那个女人,他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如今出现一个与她容貌一致的小七,真是老天给我的弥补!从今日起,你便想尽办法靠近她,得到她,只要你娶了这个父皇无比疼爱的倾城郡主,那么父皇心中,比会为了这个义女,而倾向于我!”
听着叶玄楚满是怨恨和不甘的话语,沈庭叹道:“表哥,小七是个好姑娘,何况当年的事与她并无干系,何苦累及无辜,再则容姨也没有错,我知道,那些事对你的伤害,有多么严重,你无法忘怀,可是小七还是个孩子,她并没有任何错。(.$>>>棉、花‘糖’小‘說’)”
“没有任何错?”忆起旧事,叶玄楚不由恨道:“那我呢?我又有任何错吗?当年,我也还是个孩子,是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小庭,你还不懂吗?有些事情,有些痛苦,并不是你没有错,就不会落在你身上的!”
沉默了半晌,沈庭道:“表哥,我不想看到你以后后悔,我知道,夺位一事极其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你想让我娶郡主,在知道郡主便是小七之前,我的确不愿,可认识小七之后,我就更不愿了。但并非是我不喜欢郡主,而正是我喜欢她,我才不想以这样的原因娶到她,更不愿将她卷进这些事情里面。”
良久,叶玄楚方道:“小庭,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小七已经卷进来了,更何况,父皇对我如何,你是再清楚不过,而小七,我想你看到她容貌后,便清楚她对于父皇的意义,而事实也证明,父皇会给她多大的荣宠,若是你可以与小七成亲,于夺位之事,是莫大助益!”
对上叶玄楚冰冷的眼神,沈庭目露痛色:“殿下,我知道你心中难以忘怀,可是,你应该看开一些,若是再这样下去,你会失去自己的,终有一天,你会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小庭,”叶玄楚不悦道:“你是我唯一信任的兄弟,我不想因为这些无谓的东西和你争辩,如若你想认得,就只是那个懦弱的叶玄楚,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
“我只知道,”沈庭轻声道:“无论是哪个,都是我的表哥,都是晋国七皇子,表哥,你只是自己被自己困住了,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如果连你也变成这样,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罔顾人命,那么叶家的天下,也迟早会灭亡。”
话音刚落,叶玄楚便暴怒地将桌上茶具拂落在地:“小庭!你不要挑战本宫的耐心!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决不轻饶!你以为你不娶倾城郡主,老三就会放过她吗?若是她嫁给了叶玄渊挑出来的人,你觉得她的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此言一出,沈庭不由脸色一白。
七皇子此言的确没错,沈庭清楚这个倾城郡主是三皇子一手送入宫中,但其送小七入宫的本意,却没有人比他和叶玄楚清楚。
最后皇上未曾将小七纳入后宫为妃,却将小七收为义女,封为郡主,想必叶玄渊也是未曾料想到。
不过,小七既然成为了郡主,便终有一日需要嫁人,皇上如此宠爱小七,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叶玄渊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看着沈庭沉默不语,而脸色却渐渐转白,叶玄楚便放柔了声音,开口道:“小庭,你听我一句劝,你不是很喜欢小七吗?既然如此,与其让她嫁给叶玄渊挑出来的人,成为他的棋子,不如嫁与你,至少你还会真心实意善待她不是?”
沈庭低敛了眼睫:“我与小七虽只见过两面,的确非常喜欢她,但是感情的事不可勉强,如若郡主对我无意,我也不愿逼迫与她。表哥,她毕竟已经成了你的皇妹,我们未必要靠一名小姑娘方能成事,虽然皇上偏宠三皇子,但皇后娘娘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再加上您才是嫡长子,况且丽贵妃与三皇子之间,也嫌隙渐生,我们大可从丽贵妃下手,只要三皇子失了皇上的宠爱,那局势立马便会偏转!”
注视了沈庭良久,叶玄楚终是开口道:“此事,容后再议!你先回去吧。”
沈庭正欲再说什么,门外却传来彦生的声音,沈庭只得按下疑问,告退出去了。
看了眼地上破碎的茶具,彦生轻声道:“殿下,丞相府千金会嫁与三殿下一事,已查清了因由。”
看到叶玄楚微微点头,彦生便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年前,丽贵妃一纸诏书将丞相夫人和小姐宣入宫中,并且当日三皇子也在同一个时间入宫去探望丽贵妃,而后丞相夫人与小姐在回府途中,王语琴却遇袭被掳走,丞相夫人却被三皇子救回丞相府中。
由于事关女儿声誉,王冀之不便张扬,而之后却是三皇子向晋皇请旨去碣山冬猎,带兵出了城外,蹊跷的是,叶玄渊竟真在碣山找到了丞相小姐。
三皇子将丞相小姐救回后,便向王冀之提亲,王相虽然不愿,奈何丞相小姐却非嫁不可,再加上两人在碣山日夜共处了几日,丞相小姐的女儿清誉已毁,王冀之最终还是答应了。
并且,三皇子在救丞相小姐时,还受了不小的伤。
听完整件事原委,叶玄楚不由讥讽道:“这老三倒是自导自演的设了一出好戏,为了拉拢王冀之,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彦生不解道:“殿下,这相府小姐之前不是对你颇为倾心吗?怎会短短几日就变心,非要嫁给三殿下不可呢?”
“哼!”叶玄楚冷笑一声:“若是我,又怎么会让老三娶了王语琴!”
叶玄渊将自己变成个救美英雄,而当时自己却是对王语琴冷漠不屑,这相府小姐自然会变心。
闻言,彦生沉默不语。
他人或许听不懂叶玄楚此言何意,但彦生和沈庭二人,却非常清楚。
幼时沈庭吃了御膳房为七皇子所熬得汤,便中毒了,虽然救得及时,但沈皇后唯一的侄子却就此失去了嗅觉和味觉,活在没有任何味道的世界里。
可蹊跷的是,经过彻查,那碗汤里的毒却根本不知是谁下的,直到有一天,叶玄楚无意间撞见自家父皇母后二人争吵后,便突然一病不起,而醒来后的叶玄楚便性情大变。
成了两个人。
虽然叶玄楚想要皇位,但他身体里两人的行事风格却完全相反,一个隐忍谋算,但心地良善,一个却是阴沉狠毒,不择手段。
虽然彦生知道自家殿下同一个身体里,却住着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但他却并不知七皇子撞见自己父皇母后争吵时,究竟听到了什么。
但他也不在意,他的命是叶玄楚所救,无论是哪个,都是他的殿下。
而对王语琴冷漠不理的,正是玩世不恭的那个。
彦生续道:“殿下,如今丞相府与三皇子联姻已成,王丞相势必不会如先前一般持身中正,必会倾向三殿下,而丞相夫人的父亲邵将军常年镇守边界,手握重兵,也会成为三殿下的助力,如此局势,实是不利。”
叶玄楚微微一笑:“手上权势再重,也终究君是君,臣是臣,除非老三敢发兵造反,否则东宫之位,还是在父皇的一念之间!”
“可是....”皇上明显对三皇子的宠爱也要重于殿下,彦生迟疑,却不敢说出此话。
眸光暗了暗,叶玄楚冰冷道:“他的宠爱,我也不需要,他也不配对我好!此事我自有计较,还有,想办法给我的三皇嫂送点好礼,本宫就不信,女儿死在老三府中,王冀之还会帮助这个女婿!”
第八十章 说书
提早回府的后果,便是小七躲着府中人视线,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角朝自己院子而去,侍女也如此这般跟在小七身后,走了一段路之后,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在自己府中跟做贼一样,实在是令人费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小七连忙回头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侍女噤声,见郡主如此紧张,侍女只得连忙点头,随后二人便依然一前一后蹑手蹑脚朝小七院子里走去。
好不容易,入了院门,行至一拐角处,瞧见院子里那道雪白的身影时,小七便不由顿住了脚步,看着容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小七尴尬地直起身体,干笑着打招呼:“师父,早啊….”
容墨依旧面色无波无澜的将她望着。,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小七根本看不透此刻容墨的想法。
顶着容墨幽深的目光,小七厚着面皮再度开口道:“师父,用过午膳没有啊?都吃了些什么?味道怎么样啊?”
口中胡乱地说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她脚下却慢慢的,一步一步的,不动声色地朝院门处挪去,眼看就要过了拐角,可以溜之大吉。
容墨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却突然绽开一抹笑意,幽深的目光里似乎清澈了瞬间,如玉的面庞上那抹笑意似乎春日里初雪消融之际,晨中的第一道曦光,令小七不由怔了怔,一时看呆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容墨笑吟吟道:“郡主是又要去茶楼听说书吗?既然郡主如此热衷此事,不如听我说段故事郡主听如何?”
话音一落,小七错愕道:“啊?”
容墨但笑不语。
静默了片刻,小七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上已有些偏西的日头,青天白日,光线刺眼,她没有做梦。
她看着容墨漆黑如墨的眼眸,开口道:“那,去哪里讲?”
书房里,小七手捧清茶,看着容墨一撩衣摆优雅的落座在她对面,随即便听到容墨低缓柔和的声音响起。
容墨说的故事,是小七委实没有想到的。
他讲的,是前朝的故事。
天下大势,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而二百年前的天下,较之如今却是愈加的离散和纷乱,诸侯兼并,群雄逐鹿,到处都是烽烟乱火,而这样的时势下,却是最容易出英雄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百姓饱受战火流离之苦,所有人都迫切希望能出来一个英雄结束这个乱世,而此时,前朝颞国的开国皇帝聂震,便是这时势下的英雄。
能在群雄里脱颖而出,成功问鼎天下,靠的,不仅是聂震的善战领兵之能,更是其过人的驭人之术,聂震手下有无数将才智士助其夺得天下。
而颞国建立后,这些开国的功臣俱都被重赏分封。
而其中功劳最甚的,便是霄、叶、齐三家。
二百年来,颞国有过鼎盛之期,亦有过衰虚之时,待传到颞国倒数第三代君王,便是亡国皇帝聂昀的祖父,聂案手中之时,颞国便逐渐走向了衰败。
聂案不仅昏庸,且穷奢极欲又好大喜功,故而仅仅在位三年便把国库挥霍空虚,而百姓不仅赋税沉重,还有严苛的徭役,如此逼迫下自然是各地流民无数,暴乱四起。
聂案病死后,本该太子继位,可二皇子聂升却杀了太子,篡改诏书,夺了皇位,甚至在杀了自己皇兄之后,他还看上自己的皇嫂,当时身怀有孕的太子妃。
聂升不顾天下侧目,强娶了自己皇嫂,立为皇后,此时皇后已身怀前太子的血脉,为了腹中孩子,便只得忍辱嫁给了自己小叔。
之后皇后诞下一子,聂升难有子息,虽不是自己亲生,但他也无比高兴,立马封刚出生的皇子为太子,而这太子,便是聂昀。
奇怪的是,聂升虽残忍暴虐,但对皇后和太子却无比宠爱,但其在位期间,较之其父聂案,却更加变本加厉,愈为不堪。
此时的颞国,已是风雨飘摇,国不将国,但聂升仍是穷奢极欲,且残忍暴虐,朝中有耿介的大臣上书劝告指责,聂升却一怒之下将其抄家灭门,株连九族。
因而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小人当权,朝纲败坏。
而与之相反的是,霄、叶、齐三家经过代代苦心经营,早已成为三大世家。
当时,聂昀身为太子,但如今的南国皇帝霄聚、晋国皇帝叶婺,以及邑朝皇帝齐彰,都是太子伴读,自幼陪同太子一起长大。
而齐彰母亲,是聂升之妹长公主,所以聂昀与齐彰还是表兄弟的关系,但与聂昀最为交好的,却是叶婺。
而那时的霄聚,便已有野心,想将聂昀取而代之,成为天下之主。
但聂昀还未来得及继位,便得知无比宠爱自己的父皇,其实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由于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聂昀便离宫出走了。
可离宫在外游荡的聂昀,却看到了在繁华宫殿里看不到的惨景,百姓由于沉重的赋税徭役苦不堪言,流离失所,而有些地方更是饿殍遍野。
聂昀大为震动,他没想到自己十几年的富贵繁华生活,竟是建立在这些百姓如此深重的痛苦之上。
思虑一番后,他便决定回宫,靠己之力改变这些。
回宫继位后,聂昀的确与其祖父他们不同,不仅节俭勤政,轻徭薄税,令百姓休养生息,更是大刀阔斧改制朝纲,虽然霄聚虽暗暗做手脚阻挠,可是有叶家和齐家相助,再加上聂昀亲手提拔起来的以丞相逢纪为首的官员,忠正清廉,对聂昀大有助益,几年下来,颞国情势倒的确渐渐好转。
但虽然好转,可朝纲败坏由来已久,并不是那么容易清除干净,再加上霄聚暗中煽风帮助,若没有叶家和齐家鼎力相助,聂昀想做什么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而此时,这番局面却因一名女子的出现,而被打破。
叶婺有次出去游历,救回来一名美貌女子,该女子,正是后来的颞国皇后,容念。
容念无父无母,被一大夫收养,而后大夫逝世后,她便成为了一名孤儿,由于容貌太过漂亮,在外行医之时便遇歹人袭击,被叶婺偶然遇见便救了下来。
他非常喜欢容念,不仅将她带回了京城,更将容念引见给了聂昀认识。
容念对叶婺只有兄长恩人之情,并无男女之意,反而在认识聂昀后,与聂昀相知相交,日久生情。
叶婺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与容念能两情相悦,同结连理,正欲向容念提亲时,却发现自己好友,当朝太子聂昀,已与容念相知相许。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爱,成为了聂昀的皇后,心中不禁又恨又怒。
而对此事一直冷眼旁观的霄聚自然不会放过机会拉拢煽动叶婺。
叶婺觉得好友背叛自己,不仅发誓要报横刀夺爱一仇,更想将容念抢回到自己身边,便与霄聚同敝相济。
便暗暗安排人向聂昀下毒,幸而容念精通医术,但虽然救治及时,保住了性命,身体却大大受损。
不久后,聂昀便渐渐觉察出霄聚与叶婺二人的意图与目的,此时容念已身怀三个月身孕,但聂昀仍是托丞相逢纪以及自己恩师苏遂,借助齐家之力,将容念暗暗送出了宫。
可不过一个月,叶婺便发觉不妥,于是与霄聚起兵宫变,逼迫聂昀退位。
为了给容念争取逃亡时间,聂昀据宫防守,但终归兵力悬殊,最后在战中重伤而亡。齐家虽鼎力相助,却也难懂霄、叶两家联手。
最后,是齐彰倾尽齐家之力,方带着聂昀尸首逃出皇城。
至此之后,天下便被三分。
而聂昀,却成了颞国唯一没有被葬入皇陵的君王,而是齐彰按其所言,将其尸首焚为灰烬,洒入了邑海。
而据说,这是容念离宫之时,与聂昀所约。
其中三大世家如何争夺略去不谈,容皇后逃出皇宫后,叶婺便一直派人追捕,而彼时容念身怀六甲,又疲于奔命,身体便已受损,再产下孩子之后,为了保住聂昀这唯一的血脉,便与丞相逢纪商量,由逢纪带着孩子,苏遂带着她,分为两路逃跑。
逢纪带着未满月的孩子逃跑,苏遂带着容念,但没有想到的是,容念竟为了不连累聂昀恩师,中途故意与苏遂走散,独自逃跑。
听到此处,小七等了半天,也没再听到下文。
她看着容墨轻饮了一口茶之后,优雅而缓慢的放下茶杯,却并没有再开口讲下去的意思。
便忍不住好奇道:“那,那后来呢?容皇后和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容墨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轻渺的光芒,他静静地注视了小七脸庞半晌,便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你真想知道,后面如何了?”
明知容墨这么一问,可能没有好事,小七还是忍不住跳入这个套里。
看到小七点了好几下头,容墨微微一笑:“那你先把欠了半个月的弟子规补上来,我再考虑,告不告诉你。”
“啊?”小七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啊?!!!”
天老爷啊!她怎么把这茬事给忘了!敢情师父就是在这等着呢!
八十一章 事实
闭门不出老老实实的抄了一个月的弟子规,小七只觉得自己手已经没有了知觉,虽然如此累,可她心中却觉得值得。[.超多好看小说]
连她自己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想知道关于容皇后的所有事。
是因为爷爷曾经总是提起关于前朝容皇后的事?还是因为晋皇心中所爱竟是前朝皇后?亦或是因为在他人眼中自己与容皇后极其相似的容貌?
她不知道。
这一个月,她不再如从前那般每日都会去进宫看晋皇,不知为何,自从听容墨说了前朝之事后,她看到晋皇,心中便觉得极其难过。
看着晋皇为情所苦,她仿佛看到了以后的自己,一厢情愿,可怜可悲。
而换言之,小七却并不觉得晋皇有多爱容念,他那么自私的毁了容皇后的所有,又如何配得起真心二字,每当看到晋皇看着她出神的目光,小七心中便极其难受。
而偶然在宫中撞见的后宫嫔妃,小七也发现,除却沈皇后,她所看到的那些嫔妃,包括丽贵妃,或多或少都有与她看过的容念的画像有些许相似。
而自己与容皇后容貌相似,这便意味着,晋皇的妃子,几乎都是容念的替代品。
发现这个事实后,小七不由无言以对,越发觉得晋皇可怜,而也越发不想见到晋皇,说不定哪日,自己也会莫名其妙成为替代品之一。
而至于叶玄渊交代给她的事,纵然玄哥哥与她说明白,她却还是下不了手,一直犹犹豫豫,她便打算只要叶玄渊未曾催促威胁她,就这么拖着好了。
今日用完午膳后,小七便捧着自己抄好的一大摞弟子规往沁竹园而去,可入了院子,她却并没有找到容墨,而她试着找小黑,也不见它的踪影。
问了下人,竟也没有一人知道容墨去了哪里。
想了想,小七便将自己手中的一摞纸留在容墨院中,打算出府去寻沈庭。
虽然与沈庭之间已经身份明了,但小七还是男装打扮出门,但这次她却未曾带贴身服侍她的侍女,红月。
那日随口起名后,小七方才想起,自己竟连贴身服侍自己的侍女名字都不知道,故而回府后便特地问了小九,才知这侍女本名为红月。(.好看的小说
虽然只去过一次,小七却方向感极强,到了那后门敲了几下,一会儿,门便被打开了。
看见沈庭俊秀的脸上满是火灰,小七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沈公子,你何不带一名下人,让他帮你烧火呢?”
见到小七,沈庭不由又惊又喜:“郡主?!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又如之前一般,根本就不会来呢!”
摆摆手,小七笑道:“之前是我不对,沈公子,你叫我小七就好了,叫我郡主,真是不大习惯!”
这沈庭与她所见过的世家公子真是大大的不同,对着他,让小七一点压力都没有。
沈庭也并不是矫情之人,听完小七所言,便也笑道:“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叫我沈公子了,我比你大,而算起来我也算是你表兄,你就叫我一声沈大哥好了。”
沈庭如此亲切,小七又如何会拒绝,她点点头,微笑道:“沈大哥,那你今天是在研究什么菜式?”
二人边往里走,沈庭边开口道:“其实我也刚来不久,未曾炒好一个菜,只是烧起了火。”
闻言,小七看着沈庭脸上的黑灰,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踮脚用手抹了一下沈庭脸上的灰给他看:“沈大哥,你脸都成花猫了。”
皇后的侄子亲自烧火炒菜,这事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会相信。
小七不由好笑又敬佩地转身去舀水洗手,却未见背后,沈庭愣愣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目光出神地看了她半晌。
“沈大哥,”洗干净手后,小七便转过身,开口道:“不如我帮你烧火吧,以前我也曾烧过火。”
沈庭急忙收回目光,点点头道:“那就辛苦小七了。”
待二人各自分工合作炒了几个菜之后,本是高悬的日头也已偏西,幸而沈庭这室外厨台装了顶棚,周围还有树荫,可以防晒防雨。
看着石桌上相貌颇佳的几道菜,小七握着筷子,在石桌上空游移不定。
令人惊奇的是,不管味道如何,沈庭炒出的菜肴,相貌却是奇佳,当当是看着,便令人不由食指大动,而上次,小七也正是被那些菜肴相貌所蒙蔽,还以为会是难得的美味。
如此大的反差,更让小七记忆深刻,纠结了半晌,小七还是先夹起一片青菜,放入口中。
看着对面沈庭紧紧盯着她的紧张目光,她惊讶道:“沈大哥,你这进步真的太快了!”
没想到,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这青菜不仅不咸,还很好吃。
小七忍不住又接连尝了尝其他的菜,也不由又惊又喜,小七惊讶道:“沈大哥,这些菜都很不错,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到小七满脸高兴钦佩,沈庭愉悦道:“如何?是否大出乎你意料!说来此事还是要感谢你,以前我总是凭感觉去放调料,自从上次你说眼睛也可以量出味道后,我便特地日日都去七殿下府邸的膳房里观察研习,多少菜量放多少盐,以及火候时辰等我都有细细记住。”
小七愧疚又敬佩:“其实那日,我只是随口一言,不过既然有助于沈大哥,我也由衷的为你高兴,”随即打趣道:“这样下去,沈大哥,你岂不是离神厨不远了!”
沈庭看着小七脸上笑意,却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道:“小七,你的确与旁人不同,从小到大,我身边之人知道我想做之事,都以为我疯了,或是认为我只是玩笑而已。只有你,不仅从来没有说过那些俗话,还如此认真的帮我陪我。”
沈庭突然如此认真的与她说这么一番认真的话,却令小七有些许不习惯,想了想,她便将心中所想如实说出:“沈大哥,你谬赞小七了,其实一开始我只是碍于救命之恩,而后得知你竟是皇后娘娘的侄子,我心中也大为惊讶!但人各有志,小时候,我爷爷总是与我说,一个人无论在什么地位想做什么,只要不为恶,不伤人,他人都无权置喙。”
听完,沈庭不由赞许道:“你爷爷此番言论,倒是令人甚为钦佩,想来也只有你爷爷如此睿智之人,才可教出你这般的姑娘。”
提到爷爷,小七有几分自豪,又有几分伤感:“我爷爷的确是个睿智之人,”想了想,她转了话题:“沈大哥,上次你曾经说过,你母亲生前有一好友。”
沈庭点点头:“怎么突然问起此事?”
小七笑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想来能对沈大哥影响如此大的长辈,必然也是位令人倾佩之人。”
“的确,”沈庭点点头,便沉默不言,似乎是在回忆些许旧事。
小七也耐心的不出声打扰。
良久,沈庭轻叹一口气,方继续道:“虽然都是一些陈年旧事,可我却总感觉还是昨日之事一般,我娘是个娴静之人,不爱说话,也不爱笑。而那位长辈性子却极为开朗活泼,与我娘正是相反,记得小时候,我娘与那位长辈在一起时,都是极其的开心,虽然我并不记得她们二人谈些什么。”
沈庭是皇后娘娘的侄子,那么他娘便应是国舅夫人,能与国舅夫人成为朋友的,身份必然也不一般。
想了想,小七便道:“我还记得,上次沈大哥说过,我似乎长得,与你那位长辈有些许相似,沈大哥,而我当时也问过,你那位长辈是否姓名里带了一个念字。”
不及沈庭开口,小七便直接坦然道:“沈大哥,我想知道,你那位长辈,是否是前朝皇后,容念?”
看了小七良久,沈庭便道:“是。”
看着小七小心翼翼的模样。沈庭心中忍不住自嘲一笑:“我一直等着你来,今日看到你,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但纵然你是有此目的才来,我还是无比高兴,小七,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也许连沈庭自己也弄不清楚,在听到敲门声那一刻,自己心中为何会既紧张又害怕。
在他看来,小七还是个小姑娘,还是个孩子,自己又怎会对一名只见过两面的小丫头生出别样的感情来呢?而在七皇子面前说的那番话,也只是想保护这个令他欣赏的小姑娘而已。
那日看到她与七皇子之间的相处,也让沈庭确定,小七并不知道七殿下体内隐着的另一个他,是多么危险,就算有皇上的疼爱,小七也无法抵挡得了当朝两位皇子的伤害和利用。
而看到小七之后,沈庭却愈加害怕,第二次见面沈庭便细细地看了一番,也终于知道了皇上会如此疼爱一名民间丫头的原因,而今日小七特地来问他容念之事,更是令沈庭觉得不安。
小七这副样貌,无论是三皇子,还是七皇子,都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八十二章 危险
“沈大哥,”小七看着沈庭似乎变得不高兴的脸色,便有些不安道:“我并非故意的,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弄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小七心中对沈庭总是有种莫名的信任,甚至胜过叶玄楚,她看着沈庭,总有种看到小五哥哥的感觉。(.$>>>棉、花‘糖’小‘說’)
看着小七的样子,沈庭便按下心中担忧,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不错,那位长辈,的确是前朝皇后容念,但容姨在嫁入皇宫成为皇后之前,是住在叶家,也便是当今圣上的府中,当时,我小姑,也便是如今的皇后,是叶家夫人。而我娘,也便是在容姨入宫前与她结识的,当时我已出生,我娘嫁给我父亲只是官家联姻,并无多少感情,再加上我娘性子孤静,是以小时候我很少看到她高兴的样子,直到认识容姨,我才看到过我娘开怀而笑的模样。而后,容姨入宫为皇后,我娘还经常带着我,去宫中陪她。容姨极爱笑,性子开朗,待我也极好,而你,的确长得比较像容姨。”
听完,小七呐呐道:“沈大哥,你第一次见到容皇后,是在叶府?”
看到沈庭点了点头,小七只觉心头冰凉一片,沈庭是叶玄楚表弟,连沈庭都在叶府见过容念,叶玄楚又如何会没见过?
那么,七皇子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容貌有异一事,却仍然强行地把自己带来这皇城,而之后她再见到他,故意隐去晋皇封她为郡主的真实原因,七皇子也未曾说破。
想到此,小七不由面色青白,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一直在奢望,叶玄楚对她并无目的与利用,也会在叶玄渊手中保护她,可如今,自己只不过是两人为达目的的棋子而已。
如果连叶玄楚对她都是利用,那还有谁能帮她从这个漩涡里脱身。
此刻,小七却突然想到爷爷和小五哥哥二人,想起叶玄楚对她所言,那些曾经的期望和高兴如今都变成了巨大的讽刺,她对叶玄楚的信任也许就是害死爷爷和小五哥哥的利刃。
想到此,她目光空洞地看着沈庭,开口道:“沈大哥,那你也应该知道,皇上为何会封我为郡主吧?”
沈庭并没有想到叶玄楚与小七早就相识,更不知道小七是七皇子带进晏阳城,是以他并不知道叶玄楚对小七的欺瞒。
沈庭看着小七脸色难看,还以为是她知道了容念与晋皇之事,心中害怕,便出声安慰道:“小七,皇上的确喜欢容姨,但你放心,皇上既然已认你为女儿,便是心中真的把你当成女儿,你也不要胡思乱想。[]”
虽然沈庭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小七还是听懂了,想到那日自己洗脸后,沈皇后与丽贵妃满是恨意的目光,小七便不由觉得自己愚蠢,如此明显的事情,却只有她这个蠢货还在自欺欺人,天真的认为叶玄楚并不知道此事所有。
如果一开始叶玄楚也是为了利用自己的容貌达到些许目的,那自己被抓入万烟楼一事,就极有可能是七皇子一手安排的。
想到此,小七忍住心中的寒意与愤怒,她若无其事地道:“沈大哥,你放心,我并没有多想,我只是没想到这些事竟会牵扯到前朝,过于吃惊而已。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小七就先回去了,还有我独自出府之事,我怕七皇兄责怪,还要劳烦沈大哥不要告诉他。”
沈庭点点头:“你放心,此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何况被七殿下知道你替我品菜,必然要责怪我的,你一个人回去我也并不放心,不如,我送你回府中吧?”
既然自己是两位皇子的棋子,那也许暗中有人在监视她,不论被哪边人看到自己与沈庭在一起,于她而言都是不利,是以小七摆摆手拒绝道:“一路回去都会有人,沈大哥,未免遇到熟人,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何况来的时候我一个人也并没有什么事,你放心吧。”
而小七想到的,沈庭也想到了,是以为了能更好的保护小七,何况若七殿下和三殿下真派了眼线监视小七,那么必然暗中也会保护小七,至少目前会保护她。
是以他也没坚持,道:“那好吧。”
可当小七醒过来时,她还是有些懵了。
眼前一片昏暗,可身下传来的颠簸感却令她无比熟悉,与当初被赵严掳走,醒来后的感觉极其相似。
她在一辆马车里,而且车中并不像当初,有花夜等人,这马车里,只有她一人。
小七一头雾水。
细细回想片刻,她竟对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半点印象也没有。
唯独只记得她向沈庭告辞后,便沿路回郡主府,而她走到哪里发生了什么,却丝毫回想不起来。
摸着还有些许晕沉感的头,小七试着去打开马车门窗,却发现都锁得严严实实,她用力拍了拍,开口喊道:“有没有人呀?把门打开!”
可喊了半天,马车依旧在往前行驶,车外却没有半个人应答小七一句。
想了想,小七仔细感觉了一番外面的动静,可除却能听到马车行驶之声,及马蹄之声,她却连驾车人的吆喝声都没听见半句。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凝神细听了半晌,小七还是未曾发现半点信息,她便打算安坐在马车里,不再浪费力气。
若是之前遇到这种情形下,会掳走她的,除却叶玄渊,小七也想不到别人了,可如今知道叶玄楚对她也别有目的,小七就难以揣测出,到底是哪个想抓走她?又有什么目的?
再不然,若是抓她的人既不是叶玄渊的,也不是玄哥哥的,那又会是谁?
不知行驶了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小七正晕晕沉沉的睡着,却被车门外开锁的声音,给突然惊醒。
她醒过来,一拉马车门,果然开了,可再见到车外景象时,她便不由的傻眼了。
一路凭感觉,小七便觉得这马车似乎一直在上坡,而今看到自己身处一山顶之上,周围是稀稀拉拉的树木。
从马车上下来,她也未曾见到车夫,但若说是这马车是自己跑上来的,如此荒唐的事又怎么可能。
她静静等了片刻,也没见任何人出来,对方把她掳来这里,却又如此装神弄鬼,扫了一眼四周黑暗鬼魅的树林,小七便仍然爬回马车里,将门关上,安心睡着。
既然对方有意这么耗着,她也想不明白对方意图,不如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横竖自己如今也是他人握在手心里的一只蚂蚁,生死都不由她了,其他事也不必费心去想了。
无论抓她的是谁,只要对方想利用她,就不会让她死。
夜凉如水,沁竹园中,容墨一身白衣斜倚在竹林之下的石椅上,月光透过竹间缝隙斑驳地洒进来,影影绰绰地落在雪白身影上,平添几丝清冷和幽魅。
他低垂眉眼看着指间玉笺,半晌,却突地开口道:“叶婺两个儿子,心中对小七莫不是欲杀之而后快,但此次掳走她的,却是另有他人。”
看似空无一人的院中却想起一道尖细的声音:“这人倒是甚有本事,能甩了三方人马,将这郡主掳走,倾城郡主如今名满朝野,除却那两位皇子,还有谁会把她暗地里抓走,又是所为何由呢?”
容墨目光悠远地看向夜色中,愈显巍峨鬼魅的碣山,眼中闪过一丝难辨的光芒:“晋国两位皇子为夺嫡位,将朝中局势搅得无比紧张,人人自危,而王冀之之女嫁与叶玄渊之后,沈皇后又如何会让此事善了,邵大将军镇守边境,虽千里之遥,却手握重兵,无论朝中局势如何,只要兵多将强,那便难论输赢。叶玄楚自是知道此点,所以他如今最该致力于的,该是破坏相府与三皇子府的关系。而叶玄渊,既然如此威逼利用小七,想必心中更多的,该是想如何报其母之仇。”
问槐从竹间出翻身下来,顺手落座在容墨对面,看着容墨手中玉笺,带着些微疑惑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这七皇子为何会向阁主下帖子,邀您相见?”
“你可知,”容墨目光轻柔,微微一笑:“当初为何我会让你去联络叶玄渊,而非叶玄楚?”
问槐坦然地摇摇头。
凤栖阁中,他擅长医术,及轻功易容之术,而指桑却是痴迷练武,擅武艺,真要论看人算事的本事,却是千羽,只可惜千羽虽比他和指桑更懂得阁主心思,却武功太差,还是个路痴。
是以需千里跋涉的事情,阁主从不交付于千羽。
问槐当初受容墨之命,随容墨来晋国,以霄流铮之名,助叶玄渊娶得王相小姐王语琴,且设计让小七落入叶玄渊之手后,便快马赶回南国。
一开始先动身回去的,乃是容墨,可令问槐想不通的是,阁主却会又折回来,让他尽快回去,阁主却留在晋国成为了郡主少傅。
他的的确确是弄不懂阁主是为了什么。
问槐记得他曾就此事问过千羽,那厮却是风骚地抬着眉眼瞅了他半晌,最后只扔给他三个字,你不懂。
气得他当即随手给他下了个毒,让南国宰相拉了三天!
简直是说屁话,他问槐要是懂,还问他千羽干什么。
八十三章 傀儡
见问槐摇头,容墨微不可见的轻叹一口气,目光带了丝怜悯,淡淡道:“当年旧事造成伤害最大的,并非国舅之子沈庭,乃是叶玄楚。[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世间之人,皆羡慕皇室宗族,却不知生在帝王家,是何等的可怜可悲,叶玄楚自幼便眼见自己母亲因叶婺的薄情而日日落泪,心中早已落下阴影,而后更是亲身经历那般残酷,心中最后一根弦也因此绷断,可即便是沈后,也未曾发现叶玄楚有异,一个身体中,竟存着两个人,而性格也截然相反。”
提起此事,问槐也不由默然,他自幼便是孤儿,也不知有父母是什么感觉,自小养在天煞门里,若非遇到容墨,这世间也没有他问槐的存在。
所以对于叶玄楚的痛苦,他了解不了,也无法感受到。
当初叶玄楚在晋国边境被晋国三皇子刺杀,差点身死,是凤栖阁救下他,并特地扔在那荒漠之中,使小七碰巧遇见并救下。
而叶玄楚对人戒备极深,再加上看到小七容貌,之后的事便果如阁主预测般发展,叶玄楚将小七哄骗入京,可他身体里藏着的两个性格,却总是令他对小七犹豫不定,是以才利用花夜,将小七调离叶玄楚身边,将其送到叶玄渊眼前。
当日容墨命指桑护送小七回申州,会救下花夜本就是刻意安排,而后再遇到叶玄楚,也是在计划之中,而唯一出乎意料的,便是叶玄楚竟会如此快的被其护卫叶三寻到,可这些,却并不影响容墨大致的打算。
小七一行会在茅草屋处遇到刺杀,本就是先观城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晋国三皇子,是以那些杀手才能算准时机在那等候,而这场刺杀不仅有指桑在,暗中还有先观城里的人。
那些杀手的确打算用暗器,可叶玄楚所中的毒针,却是先观城的。
待叶三出现后,指桑若再留下,便容易露出诸多马脚,而叶玄楚也失了将小七带入晏阳城的理由。(.棉、花‘糖’小‘说’)
而这桩桩件件,凤栖阁却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而只是阁主每次在事情走向的关键点处轻轻一拨,事态便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纵然中间有些许意外和脱节,也不影响全局。
想到这些,问槐不由想起在天煞门里第一次见到容墨,满是血腥味的暗房中,满是伤痕的少年面上却带着轻柔的笑意,一身白衣已被血浸染透,可他却仍是淡然而悠闲地坐在那角落中,短短几句话,就让他放弃与这个人抗衡。
而后的日子里,容墨的手段和心计,更是让问槐对他更加钦佩与敬仰,而除却这些,容墨于他而言,更是有再生之恩,当初没有容墨,他也不可能摆脱天煞门。
想了想,他便开口道:“那阁主的意思是,虽然当初阁主救下的是叶玄楚,可选择的人是叶玄渊,是因为叶玄楚人性分裂,难以掌控,而叶玄渊深得晋皇宠爱,在夺嫡之争中身处优势,可因其身世,所以较之叶玄楚,却更容易被说服和掌控。”
“不仅是如此,”容墨淡淡道:“比起双人格的七皇子,三皇子与丽贵妃之间的纠葛,才是最易切入之处。”
丽贵妃?蹙眉想了半晌,问槐摇摇头道:“阁主,恕我愚钝,我还是没想明白,利用叶玄渊,与丽贵妃又有何关系?”
微扫了问槐一眼,容墨轻笑一声:“若是千羽在此,怕是你二人又难以消停了。”
听出容墨话语中的取笑,问槐却得意的一笑:“横竖羽公子不是指桑,我的轻功足以躲过他,可我的毒药,却不是容易躲得。”
所以,就算千羽公子比我聪明,我也吃不了亏去!
容墨好笑地摇摇头,随即便解释道:“当初我让你去调查丽贵妃之事,你不是曾说过晋国三皇子也在暗查其生母之事,固然当初沈后与丽贵妃做的隐秘,但叶玄渊,也同样查出了当年旧事。你说,丽贵妃当初未曾除根,收养了三皇子,其目的自然是为了自身长久打算,但叶玄渊终归并非她亲生,再加上其生母还是死于丽贵妃之手,丽贵妃心中又如何能真正的无保留的信任叶玄渊?”
“那,”问槐疑惑道:“阁主的意思是?”
“你虽未查出,”容墨淡淡道:“但丽贵妃必然有使手段控制叶玄渊,而且,叶玄渊最后会迎娶相府小姐,其中助力最大的,其实是丽贵妃。因为她如今最想做的,应该是令叶玄渊得到东宫之位,而若得王冀之相助,晋国三皇子的胜算便大大提高,但丽贵妃却并不想令其登基。”
问槐更加不懂:“让三皇子得到东宫之位,却不想让其登基?”
“因为,”容墨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浅的光芒,语气悠然而从容道:“丽贵妃输不起,做过的事就算掩饰的再干净,但内心的恐惧却难以磨灭,比起已经长大难以控制的三皇子,控制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不是来的更加简单。”
前后一联想,连问槐见惯了阴暗血腥,都有些震惊:“阁主的意思是,丽贵妃是打算当晋国三皇子击溃了七皇子得到太子之位后,且生下皇孙后,就会杀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将皇孙变成自己手中的傀儡?”
容墨语调轻柔,却含着一丝冷厉的肃杀之意:“不仅如此,丽贵妃还会助七皇子一臂之力,除去她想要的那个孩子的生母,那样,丽贵妃才能将这个孩子变成她手中真正的傀儡。”
闻言,问槐心中闪过一丝难言的感觉,良久,他方出声,毫不留情的讥讽道:“弱肉强食,稚子无辜,可却是这些人手中最好的棋子!”
曾经的晋国三皇子是,天煞门中那无数的幼子也是。
虽然那段岁月早已过去,但午夜梦回里问槐仍是能想起的,那暗房残酷地互相厮杀,以及成功出来后,看到的年仅几岁的孩子,全身染满鲜血,眼神中早已没有那个年龄该有的天真与单纯,有的,只是难碎的寒意,和冰冷的杀机。
问槐不由凝神注视着眼前白衣胜雪的容墨,纵然是在聊着如此重要而隐秘的大事,却依然慵懒地斜倚在石椅之上,眼神依旧难测却轻漫,终身总是透着一股他人无法企及,却莫名让人不由为之折服的悠然。
容墨听出问槐之意,想到天煞门,他轻轻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料峭而孤寒,缓缓道:“可稚子终有一天会长大,如今丽贵妃心中对三皇子忌惮日深,不就是明白这颗已经长大的棋子,会成为一把刀锋横向她的利刃。”
“可是,”问槐又疑惑道:“就算最后三皇子得到了太子之位,丽贵妃又如何能保证会在叶玄渊登基之前,便得到她想要的那个孩子,毕竟生孩子,可不是想生就有的。”
问槐话音一落,便见容墨神色难辨地,默默注视着他。
他无言地回望过去,良久,终是撑不住,问槐一向仗着自己轻功好,会易容,再加上精通毒术,颇有些无法无天,是以才时常戏弄戏弄千羽,可对着容墨,他却从来不敢造次。
想到今日所聊,没有容墨解释和指点,他几乎都想不通弄不通,此刻被容墨这种眼神注视半晌,问槐难得觉得难堪,他小心翼翼却又大声道:“阁主,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是我笨,主要是,主要是,你太聪明了!”
**裸地拍了个马屁后,却见容墨依然神情不变的盯着他看,问槐不由声音低了三分:“生孩子这事,本来就不是能随人所愿的,阁主,难道我说错了?”
半晌,方听容墨慢条斯理道:“你没说错,我只是太过惊讶,你竟能想到这层问题。”
虽然容墨语气中没有半丝玩笑之意,可话语里的内容却是实实在在的调笑。
一时之间,问槐哑口无言,若是换成千羽,他必然狠狠地回击过去,可容墨每次戏耍人都是不动声色正儿八经,更主要的是,他还觉得中听。
比如刚刚那句,照理明明是在讽刺他愚蠢,可容墨说出来,听在他耳朵里却感觉像是在夸赞,夸赞他长进了,偶尔也能聪明绝顶那么一下。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阁主这种能蛊惑人的魅力,真是令他又敬又怕,真是枉他心虚紧张良久。
“如若叶玄渊先诞下孩子,”容墨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嘲弄:“那此子,便是皇长孙,不仅会更加巩固丞相府与三皇子之间的关系,更主要的是,以晋皇对三皇子的偏宠,这个孩子会大大增加叶玄渊夺嫡的胜算。”
问槐终是了悟地点点头:“所以这个孩子,不仅是丽贵妃想要,便连三皇子,也一样迫切。”
若是生的人想生,那只要身体没什么毛病,要生个孩子的确可能会在叶玄渊登基之前就能生得出。
夺嫡之争中,丽贵妃与三皇子叶玄渊是个利益共同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惜如今丽贵妃忌惮三皇子,而三皇子查出了旧事,彼此之间嫌隙颇深,本来拥有共同敌人的两人,彼此之间也成了最大的敌人,这一点,倒的的确确令晋国三皇子比七皇子更加好掌控。
八十四章 身世
如今虽然三皇子在夺嫡之争中占了优势,可只要与丽贵妃一事处理不好,稍有差池,便是一败涂地,万劫不复。(.好看的小说所以叶玄渊心中其实更加的紧张,也的确比叶玄楚更容易被说服与南国合作。
想通透了此事,问槐却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另一件事,便又问道:“那如今我们失了郡主踪迹,若是她遇险,该如何办?”
容墨微微摇头:“若是想杀小七,对方大可直接下手,何必将她掳走,更何况,有乌玄在,可保她无恙。”
无恙两个字一出口,问槐不知为何脑海突地浮现千羽曾缠着指桑的问题,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容墨,偏开目光苦恼地想了想,又看了看容墨,问槐想到千羽曾经说过的话,犹豫半晌,却还是不敢问出口。
但容墨是何等剔透玲珑之人,看着问槐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便直接开口道:“你与千羽,一向都爱胡闹,有时候,你们都该多学学指桑。”
问槐本就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如今竟被容墨如此轻易的点破心思,虽然容墨语声温柔似乎并没有责备之意,但问槐却更觉丢脸,不由连忙转移话题道:“阁主,霄流砚封禅途中遇刺一事,刺杀之人皆都伏诛,未曾抓到一个活口,阁主如何断定主谋是严王霄流风呢?”
虽然新皇对南山封禅一事并不赞同,但自父辈留下的礼法,又岂是说改便改,说取消便取消的,是以霄流砚只得下令大大缩减行仗,且无论朝臣,护卫,侍从等随行人员也大幅削减。
而护卫的减少,自然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千羽为南国丞相,自然必须随行,而容墨也令指桑与问槐易容成霄流砚身边护卫,随行保护。
封禅仪仗行至路程一半,果然遭到刺杀,幸而凤栖阁暗阁之人也在暗中保护,所有刺客无一逃脱,可惜的是,对方乃是专人豢养的死士,早有准备,所以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而所有刺客身上,也没有半点有用的信息,此案悬而难破,刘皇后无比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可查来查去,也不知道这拨人到底是谁,又是谁才是背后主谋。
但其实刺杀之事一出,千羽便收到容墨飞鸽传书,告知此事是霄流风所为,而且,严王还会将此事矛头引向轩王霄流铮,刘皇后心中早就想除去这根心头刺,故而嫁祸轩王,她也会乐见其成。.
若非凤栖阁从中使力,刻意护着轩王霄流铮,只怕此刻轩王早已先被拘入狱,而之后无论事态如何发展,轩王在狱中要想躲过严王和刘皇后两人的明枪暗箭,真是难如登天。
可若将此事乃是霄流风所做的,透露出来,结局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刘皇后势必会选择护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依然会设法构陷轩王霄流铮。
而问槐唯一想不懂的是,阁主远在晋国晏阳,其中距离何止千里之遥,他如何能得知,霄流风会刺杀新皇,毕竟新皇与严王是同母所出的亲兄弟。
更何况,问槐为了霄聚,在宫中潜伏甚久,新皇霄流砚心性良善,性情温雅,他也无比了解,严王霄流风再想要皇位,也不至于对这个待他至诚的亲弟弟下杀手。
容墨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似笑非笑道:“无论霄流砚心性如何,霄流风却是与其父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狠毒,也一模一样的利欲熏心。如今霄流铮羽翼未丰,他若是刺杀霄流砚,若是成功了,就相当于替严王解决了最大的心头之患,而轩王自己,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若不成功,便是给刘皇后等人递了一把最好的利刃,来对付他自己,这般百害而无一利的事,轩王又如何会傻到去自掘坟墓?”
闻言,问槐细思了一番,便愈加觉得敬佩自己的阁主,这个人从来都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观一叶而知天下。
回南朝之前,容墨就曾嘱咐过他,解决之后便回来晋国,可这么一番谈话下来,问槐却觉得自己太过愚钝,他如今却是真心担忧,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坏事。
容墨看到问槐脸上神情,不由轻笑一声:“你这番妄自菲薄的模样,若是落入千羽眼中,怕是会成为他这辈子嘲笑你的把柄,每个人都有其长,也有其短,你无须如此胡思乱想。”
听出容墨的安慰,问槐敛了心绪,垂头应是。
沁竹园中二人悠闲畅谈,可山顶马车中打算睡一觉的小七却并不那么好过,躺下睡着不过半个小时,她便被冻醒了。
由于出门是在午膳后,正是一日间温度最高的时候,而小七也未曾想到自己会遇到劫掳,是以出门时着的是较为轻薄的男装。
可如今正刚上春,白日里与夜间的温差较大,春深之夜,虽不及冬夜冰寒,但也料峭冷意刺骨而又难忍。
冷醒后的小七,在马车里摸索了一番,却未曾寻到任何能御寒之物。
马车外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声,这般冷意之下,小七也实在睡不着,可此时是深夜,又不知身处何地,她也不敢出去随便乱走。
在这树林里,就算碰不到恶人,不小心碰到什么野兽,也足够让她英年早逝的。
呆坐在马车里半晌,小七突地想到一事,她从怀中摸出从不离身的那支玉笛,正想吹它,车外却蓦然想起一道沙哑的声音:“倾城郡主,久仰大名,请郡主下车一谈。”
寂静的夜里突然想起这般鬼魅的声音,小七不由惊吓之下不小心掉落了手中拿着的玉笛,车中一片漆黑,小七根本无法看到玉笛滚落在何处,她当下无比惊慌地伏下身去摸索。
马车之外的人见半晌没有动静,便再度扬声道:“倾城郡主,请下车一谈,否则,莫怪在下失礼了。”
对方晾了小七半天,又出现的如此突然,小七焦急地摸索了半晌,也没找到玉笛,听到车外之人的催促,她不由更是着急。
可若此时她打开马车门,令外头月光透进来,就算寻到玉笛,也会被对方看到,若是落到其手中,自己可就真的是半点保护有没有,成为对方案板鱼肉了。
小七一直在马车中却并未发现,随着车外之人的声音响起后,本是空无一人的林间,逐渐出现一个个黑色的身影,清凉月色下,这些身影皆是身披斗篷,头上罩着帽子,面容被帽檐遮挡了大半。
待车外人终于不耐打算打开车门时,已寻到玉笛的小七已先一步打开车门,出来了。
却着实被眼前的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唬了一跳。
未及小七开口,为首一人便带着身后的人单膝跪下,齐声呼喊道:“属下叩见公主!”
惊起林间一片飞鸟。
小七呆滞地看了跪在她眼前的众人半晌,方道:“你们,认错人了吧?”
她是郡主没错,可何时又变成了公主?虽一字之差,可意义却是大相径庭。
为首一人掀下斗篷帽,透着月光,小七虽看得并不清晰,但大致也看出此人是个中年男人,面上胡须更是令其看起来有些许威严和老气,他声音沙哑而低沉:“公主十四年间长于市野,我们寻了您十四年都没有找到,若非听闻叶婺认了一个女儿,我们至今也无法找到公主。属下如此将您掳来,虽然唐突和冒犯了公主,但实在也是别无他法。”
“等一下,”听着此人口中一口一个公主,小七终是忍不住打断他,开口问道:“你既称我为公主,但我却想知道,我是哪门子的公主?”
“公主可知,”中年男子凝视着小七,温和道:“叶婺为何会认你为女儿,封为郡主?”
此事,小七当然清楚,叶婺对自己的特殊,全然是因为自己容貌相似与前朝容皇后,但对方说话不仅只说一半,还把她的问题反问回来。
小七担心对方是在诈自己的话,便沉默不语,并不回答。
中年男人却毫不在意,他继续温和道:“难道郡主就没有怀疑过,为何自己会长得如此相似与容皇后?”
这个问题小七当然也疑惑过,可在看到晋皇后宫那些妃子时,她便释然了,世间毫无关系却又容貌相似的并不少,她也只是那些恰巧之一罢了。
“公主,”中年男人看着小七戒备的样子,拱手行礼道:“此事说来话长,属下便长话短说,您与容皇后相貌极似,乃是因为您本是容皇后的女儿,只是当初天下大乱,您与皇后娘娘失散后便渺无音讯,幸而苍天有眼,如今终于寻到了你。”
小七震惊道:“你说什么?”
看着小七难以置信的神情,中年男子神色怆然,续道:“而如今公主处在风口浪尖,各方势力都对您虎视眈眈,但您不要害怕,您在这世上并非全无亲人,您的亲皇叔寻了您十几年,如今终于找到。可惜王爷如今不在晏阳城中,无法与您相见,但属下等人却会在暗中保护您,还望公主不要害怕。”
这中年男人所说之事,早已超出小七接受范围,她思绪混乱地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堆人,愣愣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我是前朝容皇后的女儿?”
八十五章 身世2
问完此言,小七心中不由自主的再度重复了一遍,她小七是,前朝皇后的女儿?
简直是荒唐至极。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小七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我是前朝容皇后的女儿?这真是我活了十几年听到过的,最大的笑话了,哈哈哈哈........”
世间容貌相似之人何其之多,若是所有容貌相似的人都有关系,那丽贵妃呢?丽贵妃与那前朝容皇后容貌也有相似之处,照这人的逻辑,那丽贵妃该不会是前朝皇后的妹妹吧?
小七越想越好笑,她看着眼前黑压压一大片跪在她身前的人,几乎要笑得背过气去。
而中年男人竟也一言不发,就这般看着小七。
好一会儿,小七方才缓下来,她微微捂着肚子,对着中年男人道:“我小七虽然如今孤苦无依,但也绝不会胡乱认亲,照你的意思,你们抓我来是因以为我是前朝公主,奉什么王爷之命来为他寻侄女。但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认错人了!”
“公主,”中年男子续道:“我叫莫泉,您的皇叔,是皇上亲弟弟堂王,属下知道您一时难以接受,但您却要相信属下所言,如今堂王爷好不容易寻到了公主,从今往后,皇上和皇后娘娘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小七听着对方语气欣然地自说自话,不由有些无奈:“我说了,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的公主,实话和你们说吧,我小七流浪市井,讨了十几年的饭,怎么可能会是前朝皇后的女儿?”
“公主,”莫泉颇有耐心地劝解道:“当年三家反叛,篡权夺位,齐彰作为皇上表弟,却勾结叶,霄两家,害死了您父皇,是您的皇叔,堂王爷拼力才救出了皇后娘娘,当时娘娘已怀身孕,在奔逃途中生下你后,就因身体过弱而逝世,而王爷护住你,便把你托付给一户平民夫妻,可惜后来王爷再去寻那对夫妻,却发现他们已经逝世,而你也不知所踪,为了找到公主,这十几年王爷费尽了心血,王爷曾嘱咐属下,当时将你托付给那对平民夫妻时,为了日后好寻找,便特意记下了公主肩上的那块小小的叶形胎记。”
她肩上有块叶形胎记?小七忍不住皱眉,这事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对方又是如何知道,她肩上是否有胎记的?
莫泉一直注意着小七神情,看到她皱眉,不及小七问出口,便先道:“叶婺一直对皇后娘娘不怀好意,在我们听闻叶婺认了一个女儿之时,便曾派人入郡主府打探求证,虽然冒犯公主,但也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怀好意?小七想起容墨那个没说完的故事,心下不由冷笑一声,这莫泉所说的,与师父所说的大有出入,其中最大的一点,便是前朝皇帝的表弟齐彰到底在当年的事情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小七虽不能轻易下定论,但她却能确定,那个所谓的皇叔,对她,也是不怀好意。
胎记一说,谁知道是不是对方在发现自己身上的确有此印记后,照着编出来的故事呢?想到暗中曾有人窥探自己的身体,小七心中便无比愤怒。
看着眼前一大片人,小七按捺下心中的不舒服,开口道:“就算我是你们的公主,那如今,我的爹娘都已经不在了,你们找我,又是为了什么?若是想接我回去,大可不必,横竖如今我也不愁吃穿,活得很好。”
“公主,”莫泉面色怆然,语声悲痛:“您的父皇母后,惨死在叛党手中,国破家亡,如今,您万万不可贪图荣华富贵,认贼作父啊!”
这番话极大地惹怒了小七,她怒极反笑:“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莫泉面色诚恳,苦口婆心:“这十几年,王爷暗自苦心经营,已积蓄足够复国的力量,如今南国废嫡立次,新皇霄流砚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又崇文抵武,难以靠他引起三国纷争战乱,但晋国为夺嫡之争,朝堂帮派分明,内斗不断,于我们而言,正是削减晋国国力的大好机会!”
“复国?”小七缓缓一笑:“我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什么都没有,手无缚鸡之力,既然那堂王爷要复国,自去做便是,找我,我能做什么?”
“公主此言差矣!”莫泉续道:“公主不了解前朝旧事,不知叶婺那老贼,曾经痴迷于皇后娘娘,心怀不轨,而今他认公主为女儿,正也是因为公主与皇后娘娘如出一辙的容貌。属下知道公主乍然得知此事,心中定然难受,但您一定要顾全大局,忍耐下去,如今叶婺如此宠爱公主,正是一个好机会。”
听了半天,除了眼前人硬要认她为什么前朝公主外,小七就只听出他们想利用她,来助他们复国,可这莫泉说话弯弯绕绕,小七还是没听明白,他们到底想要她做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对方说得含糊不清,却不知她根本没弄懂,自己正好装傻。
“既然如此,”小七镇定道:“话都说明白了,你们既然知道我胎记之事,想必必然已查清楚,但是,大叔,我也要和你们说明白,如果最后发现我并不是你们的公主,就不要怪我了。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吧?郡主府的侍从守卫都是皇上赐下来的,如果被人发现我不见了,到时候我如何解释?”
“那是自然,”莫泉笑道:“公主能如此想,也不辜负王爷费尽心血找寻,皇上和娘娘也可含笑九泉,不过,时不我待,公主,”边说着,莫泉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道:“这是王爷为叶婺准备的,如今你可轻易接触到他,得他信任,所以只有你才能让他服下这药。”
小七瞪眼看着那瓷瓶,并不伸手去接,扫了一眼莫泉,她开口道:“这是什么?”
“公主放心,这并不是致人身亡的毒药,只是些许**而已。”
小七不相信:“只是**?”
她突地想起叶玄渊给她的小瓷瓶,心中不由疑惑,这些人,都让她给晋皇下**,可是,他们把这皇帝迷晕了,到底是要做什么?
莫泉见小七久久不接,也不在意,上前一步放在她手中,目光紧紧盯着小七:“公主,此事关系重大,你可千万要慎重行事,王爷虽是公主皇叔,但一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而如今王爷也是为了帮公主,毕竟杀亲之仇不可不报,而复国之后,公主能得到的荣华富贵,又岂是这区区郡主能比得了的?”
明明是要求她帮忙,可一言一语都透着她小七捡了大便宜的样子,威胁她的人已经够多了,如今还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前朝王爷,将她掳至这山中,既要求她却又轻视她,小七再也无法忍受,横竖自己如今也握不住自己的命了,她还怕失去什么?
小七冷冷一笑,不再与莫泉虚与委蛇,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你说得不错,我小七不仅贪图荣华富贵,我还贪生怕死,所以,给皇帝下毒这种事,还是请你们自己去做吧!”
还真把她当十几岁的天真小女孩,好哄骗又好威胁?莫说她根本不相信自己会是什么前朝公主,就算她可能是,眼前她也不可能认下此事。
那堂王爷如若是真心关心他的侄女,又如何可能十四年都没有找到她?从前她只是边境申州城的小乞丐,纵然难寻,但那堂王爷既然连复国的力量都能积蓄得起来,若是真有心,又怎么可能半点都寻不到她?
而今她被晋皇认为义女,有了个郡主身份,这所谓的皇叔便找上门,告诉她,要帮忙复国,凭什么?
复国二字,于她而言,太过沉重,纵然她是前朝帝后的女儿,她也不想报仇,更不想复国。
纵然复国了,她又能怎么样?她又该何去何从?
除却掀起战乱,让天下百姓为了满足这些人争权夺势的yuwang,复国还有什么好处?
莫泉见小七生气,却依旧不温不火道:“公主,天下大事,您切莫任性,叶婺等人谋权篡位,窃了聂家天下,您身为聂家后人,注定要担起大任!你也放心,虽然给晋皇下毒此事凶险,但此事若是公主你做,却大大降低了风险,而我们,也会在暗中保护公主安全。”
沉默了半晌,小七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从来都不是谁家的天下,对不起,这个大人我担不起,我也不想担!皇上于我有恩,不仅救了我,还将我当成亲生女儿般对待,让我给他下毒,我不忍心,也不能做。”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小在边境,她已见过太多因战乱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事,不论复国一事能否成功,这都是一条充满鲜血和凶险的道路,她小七,绝不会,也绝不愿意,走上这样一条路。
闻言,莫泉终是渐渐不耐,他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如此固执难缠,想到堂王爷的吩咐,莫泉便直接道:“公主,此事并非你一人之事,也不是你不愿便可不做的,今日我带了一个人来,想必公主见过之后,会改变主意的。”
看着莫泉扬起手来,小七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玉笛,戒备地看着莫泉。
八十六章 身世3
林深处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月色愈加清凉如水,柔和光辉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却诡异的没有半点声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广袖之下,小七暗暗攥紧手中玉笛,看着莫泉一扬手,那一片看不清面貌的黑衣人便分开,从后便见有四人似乎抬着一藤架,朝她而来。
待小七看清藤架上的人时,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三步并做两步的下了马车,靠近藤架,方发现那藤架之上的人气息奄奄,她看着对方抬起的手上,满是伤痕。
小七伸手轻轻握住那只手,看着对方月色下愈加惨白的脸色,抖着嗓子开口道:“小...小五哥哥...”
她想说什么,可看着小五变成这般模样,重逢的喜悦俱都化为悲痛,刚喊了一句,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小七甚至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人,是真实的。
她想紧紧扑上去抱住他,感受这并不是一个幻觉,可看着眼前人虚弱的样子,她又怕自己会伤到他,弄疼他。
看了许久,满面眼泪的少女终是忍不住浑身颤抖着轻轻掀开少年的衣袖,便见他手臂上满是伤痕,而有些还未曾结疤,有些发炎的伤口,猩红而狰狞。
小七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他到底,是受了多少痛苦?
“小七...”小五沙哑而虚弱的声音响起:“不要看,也不要哭,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这不是一件再让人高兴不过的事了吗?”
“哥哥...哥哥....”被小五如此一安慰,小七却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亲人骤失的痛苦,所有人不怀好意的威胁利用,举目无亲的孤独恐惧,以及,兄长还活着的喜悦,在这一刻,小七只觉得难过又高兴,庆幸又委屈。
日日夜夜她都在恐惧,如果爷爷和哥哥不在世间了,她该何去何从,她该如何独自去面对那些阴谋算计?
听着小七几乎哭到岔气,小五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心疼,他忍住浑身彻骨的疼痛,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小七白皙的脸庞,轻轻拭去那些不断的眼泪,心疼地安抚道:“小七...哥哥在这...哥哥在这.....哥哥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莫要哭了,再哭,就要哭坏了....”
小七却是愈哭愈凶,眼泪止也止不住,拭也拭不尽,那些分离后发生的事,她一件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她也不敢告诉小五哥哥她如今的处境,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身中蛊毒,也许随时都有可能不在活着。[.超多好看小说]
她如履薄冰,只为了她仅有的两名至亲,可如今看到小五哥哥,狂喜之后,小七却无法高兴得起来,自己如今只会把爷爷和哥哥拖入危险的境地,她根本无法,再如从前般,和他们在一起。
虽然不能看到全部,但看到小五手臂上的伤痕,以及他虚弱无力的样子,小七也能想象他受了多重的伤,她看着兄长清瘦俊秀的脸庞上,也有几道疤痕,心痛地难以自抑。
那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颤抖着手摸上小五苍白的脸,呜咽道:“哥哥,你还活着...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小五目中闪过一丝痛苦,回忆起那夜他满怀高兴的回去,却发现茅草屋已快被火焚尽,当他疯了一般在灰烬中找寻了一夜后,却什么也没发现,没有尸首,也没有被烧后留下的骨头或是任何证明小七二人在屋内的证据。
当时,他不知是该庆幸还是绝望,可惜他们三人为了避开他人,特地选了这个偏远之地,小五也无从打探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他想起,当初小七求得赵严来治病时,曾暗中叮嘱过他,要提防赵严,让小七远离赵严。
因而天未曾亮,他便去敲扶伤医馆的大门,却半天没有动静,而后才知道医馆早已人去楼空,赵严不知所踪,小五直觉觉得此事必然与他有关。
可在申州打探了几日,都没有半点消息。
“小七,”小五凝视着她愈加漂亮的脸庞,心中却觉得无比悲凉,他和爷爷费尽心思护着的小姑娘,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人发现,推上了这条凶险的不归路。
往后的日子,他要怎么样,才能从这巨大的漩涡里,护住他的小妹妹?
想到爷爷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而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被搅入那些风云里,而今还会因自己被人逼迫,小五心中就忍不住泛上巨大的痛意和内疚。
是他不够强,才护不住爷爷和小七。
看着眼前哭得如此伤心而委屈的少女,小五柔声的抚慰她。
良久,小七终是缓了过来,她方想起莫泉一堆人还在一旁,看着她和小五,虽然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哥哥,但小七还是忍住了,她轻轻朝小七笑了笑,便偏转头,冷冷地看着莫泉:“是你们,伤了他?”
小五连忙出声:“小七,你误会了,是莫大人救了我,”他紧紧握住小七的手,暗暗使力,轻声道:“小七,听哥哥一言,有些事情,你不能任性,莫大人所言,并没有骗你,你可还记得,爷爷曾经与你讲过许多前朝旧事?当初,你曾问过爷爷,爷爷和你说,因为以他的年纪,本就是从前朝过来的,知道前朝的事是理所应当。爷爷虽没有骗你,但却没有说全,他并不是前朝普通的老人,而是前朝宰相逢纪,而我,也并不是爷爷收养的孩子,是他的亲孙子,逢弦。”
逢纪?逢纪?!她愣愣地注视着小五轻柔的目光,脑海里却不由回想起师父与她讲的前朝旧事里,那段故事的最后几句话,容皇后在奔亡途中产下孩子之后,为了保住聂昀这唯一的血脉,便与丞相逢纪商量,由逢纪带着孩子,苏遂带着她,分为两路逃跑。逢纪带着未满月的孩子逃跑,苏遂带着容念,但没有想到的是,容念竟为了不连累聂昀恩师,中途故意与苏遂走散,独自逃跑。
如果爷爷就是那个带着孩子逃亡的前朝宰相逢纪,那她,就是那个孩子?
她茫然地扫了一眼莫泉等人,又低头看着自己不是亲兄却胜似亲兄的哥哥,她可以不相信莫泉他们,但小五哥哥不会骗她,可这太过震惊的事实却让她难以接受。
爹娘二字离她很远,她一直觉得,自己父母抛弃了自己,不要自己,那她便当自己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小时候,小七见过那些有父亲保护着,母亲疼宠着的孩子,纵然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但她却觉得,她有爷爷和哥哥,一样有人疼着她,她小七也不输那些孩子什么。
她又不由想起在晋皇书房,看到的那张画像,画像上的女子一身轻纱长裙,衣袂飘飘,容颜倾城,笑容暖人,那竟会是她的娘亲,为了保护她,付出了生命的娘亲?
小七只觉这一刻脑子无比混乱,心中涌起难言的情绪,令她想哭,却又似乎想笑。
刚刚莫泉对她说,她是前朝帝后的女儿时,她完全,一个字也不相信,她认为这不过是对方为了利用她,根据
她的情况,所编出来的,可笑的谎言罢了!
可如今,她从自己最信任的,最亲的兄长口中,得以求证此事,竟是个事实,小七一时只觉得更加难以接受。
“公主,”莫泉看着小七,上前一步开口道:“逢公子,是属下等人恰巧救下的,您若不信属下所言,但逢公子,的确是逢相之子,据说您与逢公子自小一起长大,逢相如今下落不明,您须得听我们一言,如今颞国的生死存亡,都握在您的手里啊!公主!”
这几句话,却令小七恍惚的神思恢复过来,她看着小五憔悴苍白的脸色,开口道:“小五哥哥,你先好好养着身体,”她双手同时握住小五的手,借着宽大的衣袖,将手中攥着的玉笛暗暗塞入小五掌心,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小五:“你放心,我不会任性的,小七答应过你,就绝不会忘记,不论你是小五也好,逢弦也罢,都永远是小七的哥哥。”
小五缓缓扬起嘴角,温柔一笑,紧紧回握住小七的手,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看着小五目光中的欣然之色,小七也微微回他一笑,随即偏头转向莫泉,开口道:“大叔,小七答应你,但是,复国也好,报仇也罢,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把我哥哥带回府中,我不想再和他分离。”
“公主,”莫泉微微皱眉,脸上浮现为难之色:“并非属下不愿,只是逢公子伤得颇重,而且我们也在晏阳,算起来,离您也不算远,何况如今已有最好的大夫,在医治照料逢公子,您大可放心。再则,若是您把逢公子带回去,逢公子在郡主府中贸然出现,您又如何向他人解释呢?而且,还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逢公子,以此威胁于你。”
看着莫泉一脸为她所想的诚恳之色,小七心中闪过一丝冷笑,有心人?怕是那所谓的堂王爷,就是最大的有心人!
刚刚,她细细回想了一番,从自己恳求赵严为爷爷治病开始,所发生的事,小七突然想到,也许,她过去的十四年里,其实一直生活在他人的监视之下。
师父当初的出现,不是偶然,她救下叶玄楚,也不是偶然,而她入宫,就更不是偶然。
如果,自己其实一直都是被人当棋子养着,那就证明着,不论是小五哥哥,还是爷爷,都还活着,这是他人用来威胁和利用她的最大把柄,这些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杀了爷爷和小五哥哥。
那么,师父呢?在这所有的,不是偶然里,又是谁的人,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又有什么目的?
八十七章 身世4
莫泉如此一说,小七也未曾坚持,本来就是为了试探对方,她假意思虑了半晌,便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你们一定要照顾好我哥哥。”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若还是轻易相信这些人,那就是蠢死也活该了!无论是复国也好,报仇也罢,小七都清楚,这只不是那什么王爷为了当皇帝,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师父和这莫泉口中所说的前朝之事,大有出入,她虽然无法轻易下定义相信哪个,但小七却能肯定,她那个所谓的皇叔,并不是有多待见她。
从莫泉对她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不过又是一个想把她当棋子的“有心人”罢了!
再长远了说,如今天下一分为三,离散已久,纵然如今对付了晋国,那三国之中最为强盛的南国呢?还有那神秘的邑国呢?
若自己爹娘真是前朝帝后,以自己从爷爷口中听到的,师父口中听到的,小七都无比确信,若自己的爹娘还在世,他们也绝对不赞同什么复国报仇之举。
他们那么爱戴天下百姓,又怎么忍心,看着世间为此流血无数。
若是见到小五哥哥前,小七还会硬着脾气不答应对方,她料定他们不敢杀她,自己不是申州城的无名乞丐,是一国郡主,若是突然死了,无论是皇上,还是想利用她的那两位皇子,势必都会查清楚,那么,莫泉他们难免就会因此暴露出来,甚至连那幕后躲着的王爷,也可能会被查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哪国,未免夜长梦多,都不会放过堂王爷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可如今哥哥在他们手里,说不定连爷爷都会在他们手中,小七便赌不起了,这是她最大的软肋。
眼前,她只能选择与他们虚与委蛇,假意周旋。
莫泉忙道:“那是自然,公主放心。”
“不过,”小七疑惑道:“既然是要复国报仇,为何不直接下毒?用**,将皇上迷晕,又有什么用呢?”
莫泉微微一笑:“公主有所不知,属下给公主的,并非是普通**,而是半月眠,公主莫小看那只有手指大小的瓷瓶,这么少的半月眠,就已足够迷倒十人,而公主只需将此暗暗给那晋皇服下一小滴,便可让其昏迷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小七低头看着莫泉刚刚放于她手中的瓷瓶,想起自己房中还有一个瓷瓶,那是三皇子给她的,玄哥哥说也是**,这么多人想要把晋皇迷昏过去,到底是,意欲何为?
但她刚刚开门见山的问,这莫泉却依然答非所问,避重就轻。
看了一眼藤架上的小五,小七轻轻一笑:“莫大叔,小五哥哥既是前朝宰相的孙子,想必你们王爷,也会善待他,小七自小与哥哥一同长大,他若是不开心,小七便会更加不开心,而我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做错事。况且小七从不做糊里糊涂的事,我必须要知道,你们让我给晋皇下**,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莫泉微微眯眼看着眼前只到他胸口高的小丫头,据他们所查,这十几年里逢纪带着两个孩子,为了避开所有人眼线,一直乔装打扮成乞丐,过了十几年落魄艰苦的日子。
而逢纪,本就年事已高,当年逃亡途中又受伤未愈,文人的身体本就不强,是以逢纪在这战乱纷起的乱世里,要避开所有人的查访,照顾两个幼儿,便更加艰难。
照这般情形,这丫头从小到大连温饱应该都是问题,必然也受了不少苦,可莫泉没想到,这小七竟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唯唯诺诺,害怕胆小。
反而极其聪明,也极其胆大。
他将她掳来这碣山顶上,刻意先冷落她,却未曾想到这丫头不仅没有惊慌失措,被吓哭,反而除却一开始在路上呼喊了一会儿,其后却一路都安安静静,更令他摸不着头脑的是,这丫头出来瞥了一眼,竟然就回马车睡觉去了!
而他故意带了这么多人,就是想威吓她,可任凭他怎么说,她都不买账,而用逢纪之孙威胁她,却反而被她威胁。
面无表情地审视了小七良久,莫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蓦地缓缓笑开,道:“公主,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更深露重,寒风冷意,我是个粗人,身体强壮,自然不怕。可逢公子重伤未愈,加之身体较弱,待我说完,怕是会熬不住,不如这样,容属下思虑一番后,寻个合适的时机,便告诉公主此事,如何?”
莫泉如此一说,小七便的确发现小五嘴唇有些乌紫,脸上也愈加苍白,她的确欠缺了考虑,想了想,她便道:“既然如此,莫大叔,便依你所言,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把我当公主,那你何时告知我,我便何时行事。但眼下我哥哥的身体要紧,你竟快将我们送回去,毕竟明日我也不可被人发现一大早就不在郡主府中,不是吗?”
看到莫泉点头答应,小七便蹲下身,看着对方目光中的焦急与担忧,她握住小五的手,心疼地开口道:“小五哥哥,你不用担心,小七有分寸的,如果有什么事情,你想我了,就让莫大叔派人来找我,我便去看你,好吗?还有,”她用力握紧小五的手,背着莫泉极快地眨了眨眼睛,续道:“要相信我!”
她刚刚给逢弦的玉笛,逢弦早不动声色地滑进了衣袖中,看着小七使得眼色,他压下想说的话,轻轻笑了笑,微点了点头。
如今不论是他,还是小七,只能极力忍耐,韬光养晦。
回去路上,小七仍是坐在来时的马车里,而小五,她本想也让他坐马车中,但莫泉却以小五身体不适受不得颠簸为由,仍是由四人抬着他,运气御轻功而行。
而她临上马车前问了莫泉才知,他们竟然将她掳到了晏阳城外的碣山,而莫泉解释之所以来这么偏远之地,是因为晏阳城中人多眼杂,暗中探视着她的人太多了
听到此,小七心中就不由发寒,看来她所预想的,并没有错。
夜色深黑,小七掀开帘子,也看不到那抬着小五的人到底在哪里。
待行至晏阳城门外时,天色已由逐渐转亮的趋势,青黑朦胧的晨色里,马车停下来后,小七出来却未曾见到被抬着的小五,也没有见到莫泉,只有一名驾车的,黑衣男人。
看到小七,那男子便道:“莫大人令我转告公主,即将卯时,城门将开,城内复杂,便委屈公主一人回去了!也请公主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逢公子的!”
说完,对方便不再理她,将她扔在城门口,直接驾着马车走了。
小七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心下一阵无语!
八十八章 身世5
容墨听到她如此一言,却轻笑一声,语气中却有丝难言的冰凉与冷厉:“何出此言?我一介布衣,非宗非贵,哪有那般能力?”
说完,他又缓了语气,依然笑眯眯道:“出来时,我已熬好了粥,若郡主不介意,可愿随我回去沁竹园,喝碗清粥?”
小七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容墨,良久,方抚了抚身上披风,轻声道:“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随即便抬头朝前走去。
待小七二人一前一后走回郡主府时,天色已更加清明,东边云彩渐黄渐红,瑰丽壮观,小七坐在青石上,静静地看着远处天边变幻的云色,心中却绕过千番思绪,无心欣赏这极为漂亮的日出。
不多时,便见容墨端着两碗粥出来,白皙修长的手指衬着青瓷碗,愈加显得温润如玉,他缓缓放了碗清粥在小七面前,微微一笑道:“这是小米熬制的粥,养胃护身,喝吧。”
随即便不再开口,自顾自地喝着自己面前那碗小米粥。
小七愣愣地看了看眼前的粥半晌,微黄的小米在细白的瓷碗中,还微微冒着热气,显得格外温暖好看,她又抬头看了看对面举止优雅,慢条斯理喝着粥的容墨。
注视了片刻,她便默默无言地拿起碗中白勺,也低头喝粥。
喝了不过几口,一滴泪,便落在碗中,小七依然低头静默喝粥,仿佛那滴泪,并不是她流下的。
彻夜未眠,又是白日里被掳走,连晚饭也未曾吃,小七的确很饿。
不过片刻,粥碗便见了底,明明是普通的小米粥,却不知为何,小七觉得今日这粥,格外好吃。
可容墨却还没喝完。
她手中拿着勺子,端着碗站起身,未曾看容墨,微微垂头,声音中有丝沙哑道:“师父,粥在哪里?我自己去盛。”
容墨放下勺子,偏了偏头,便开口道:“不用了。”
看到小七不解的眼神,容墨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偏头朝一个方向望去。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七便见不远处,一条乌黑大蟒尾巴上卷着一只木桶,桶中正是熬粥的陶罐,而小黑正卷着那装了粥罐的木桶,一爬一顿地朝青石桌而来。
不过片刻,就到了小七眼前。[.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看着眼前黑蟒立着脖颈,扬首朝她,金黄色的大眼闪闪发光地盯着她,犹豫了一下,小七便试探着抬手轻抚了抚它的脑袋。
小黑立马高兴地趴在地上。
看着它这般,小七不由无言,敢情这家伙,还以为自己是条狗呢?
看着黑蟒巨大的脑袋贴在地上一副乖巧谄媚的样子,小七忍不住笑出声,开口道:“师父,小黑竟然还会送东西?我还以为它只会吃鸡呢。”
容墨看着她如此高兴的模样,目光中闪过一丝难辨的神色,开口道:“郡主不是未曾吃饱吗?不用走路去盛了。”
话音刚落,他便起身拿过小七身前的青瓷碗,小七还来不及反应,容墨便已盛好了一碗粥,放在她眼前。
微瞟了一眼容墨,小七道了声谢,便不再客气的继续喝粥。
毕竟只有肚子饱了,才更有心情和精力,去谈其它。
两人静悄悄地喝着粥,而当小七终于饱了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那已空了的陶罐,貌似师父只喝了一碗,而其他的,都是她一个人吃完了。
看到容墨似乎也扫了眼陶罐,她更加不好意思,不由下意识开口道:“我...我还在长身体!”
一说完,小七反应过来,就觉得更加丢脸。
虽然吃得太多有点不好意思,但万一师父根本不在意这种,只是她自己自我感觉罢了呢?自己这么一说,岂不是更加欲盖弥彰?
容墨却未曾答话,他将两人吃过的碗都放入那木桶中,便开口道:“把这些带回去,告诉问槐,叫他洗了。”
小黑抬头看了一眼小七,脑袋在她脚底蹭了一下,就卷着那只木桶,一爬一爬地朝来路而去了。
徒留小七在原地石化。
这蟒蛇,还真把自己当狗了?不,这小黑简直比狗还忠诚好使!
还有,如果她刚刚没错的话,师父是在和小黑说话,而且还嘱咐小黑让人去洗碗,神奇的是,小黑貌似还听懂了?
这也太荒诞了,再有灵性的动物,也没办法吩咐人去做事吧?
容墨看着小七不可思议的样子,竟开口解释道:“乌玄是我一手养大的,极通灵性。”
而他却并不说全,那所谓的让乌玄嘱咐问槐之事,并非真是告诉乌玄,而是问槐就在附近,他说那句话,本就是说给问槐听的。
此时此刻,蹲在一棵树上的问槐,却满面愁苦地看着底下尾巴卷着个桶,一爬一爬的乌玄。
他一个大早的被阁主逼着起来熬粥已经够辛苦了,并且是他一片好心,用了两只鸡才诱导乌玄把这粥罐送过去,阁主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毫不留情,偏偏这沁竹园中有乌玄在,自然不能让其他下人进这院子,他就只能认命地洗干净这罐碗。
更可气的是,问槐忍不住折断一根小树枝,那丫头饭量竟然这么大,他熬了一个凌晨,却一口都没喝着。
如今阁主还故意把他支开!
正自怨自艾满心不平的问槐没留意到,本已朝前滑行一段路的黑蟒,灵敏地听到了那折枝的声响,转了个身,转了个身,爬回了问槐蹲着的那棵树下。
问槐看着乌玄金黄色的竖瞳,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不由怒道:“还想吃鸡?没了!你以为烤只鸡那么容易啊?我千里迢迢来这里,是来当厨子的吗?不干!”
见乌玄仍是在树底盯着他瞧,半晌也不挪位置,问槐随手把刚刚折下的小树枝扔下去,恰巧掉在乌玄脑袋上。
黑蟒立即怒了,它把尾巴上卷着的桶一松,再随便一扫,陶罐与青瓷碗便一股脑的从桶里滚出了出来。
随即乌玄转身便飞快的滑走了!
问槐眼尖而又心虚地看见不远处容墨朝他轻扫过来的目光,当下气急败坏地下了树,连忙捡起地上的狼藉,飞快地遁走了。
这该死的黑蟒,还是那般,除了阁主,对谁都脾气极坏。
而飞奔前问槐心中还闪过一丝与千羽一样的疑惑,那黑蟒似乎对那前朝公主,颇为亲近,甚至是谄媚,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吃饱了,小七便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不少,虽然在那碣山下来时,她心中便打定了主意,既然自己已被卷了进来,而小五哥哥也陷在这乱局之中,她便再也没有了退路。
她本以为,至少玄哥哥待她会有一丝真心和三分真诚,可最后,还是令她失望又绝望了。
而她人小力微,单靠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护住亲人,全身而退的。
她也细细思量了一番,那么多偶然里,也许师父才是那最大的不偶然,他一定也如其她人一般,对她有所图,既然这些人都想利用她,而自己也逃避不了,她小七何不选一个人,自己心甘情愿供他利用,尽力助他达成所愿。
而她,自然也要与对方提出,于她而言,最有利的条件!
毕竟,命还是她自己的,小七相信,比起棋子可能会有的反抗,自己心甘情愿的配合与帮助,这些人会更乐意要。
可这也意味着,她选择的这个人,必须足够令她更愿意相信的人,也是更没有理由,会伤害她的人。
所以,她要弄清楚容墨的目的,她要选择容墨!
碣山之上,一开始她的确不相信莫泉所言,自己会是什么前朝公主,更不相信什么疼她救她,却十几年里竟然都未曾出现,而未亲自露面见她,便想让她去做给一国之君下药这种危险事的亲皇叔。
在小七看来,对方莫说疼爱她小七,那堂王爷,甚至连她的命都可以不在意。
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是她的亲人,小七也不敢相信,更不想相信。
而见到小五哥哥后,在小五口中,亲耳听到自己的身世和那些她不知道的真相时,小七在一瞬间的确心神大乱,但她却马上回敛了心神。
无论她是乞丐小七也好,前朝公主也罢,这两层天差地别的身份对她而言,却都没有什么区别,横竖她如今,只是被人捏在手心的蝼蚁罢了!
再则,她小七自小与小五哥哥一同长大,对小五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对她自己的了解。
她哥哥,就算只是皱个眉头,换个语气,她小七都能知道,小五哥哥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哪句话是出于本意,哪句话是言不由衷,有所隐瞒。
所以,那些话语里,那紧握着她的双手里,就让小七听出,小五哥哥如今的处境并不是很好,而且,他一定正被人逼迫威胁。
所以小七才将玉笛暗暗给了他,万一真有什么急事,小五哥哥吹响玉笛,小黑就能找到他,而自己也可以借助小黑,见到小五哥哥,随时了解小五哥哥的状况。
但小七无法分辨和确认的,依然是她的身份,虽然小五哥哥也明确证实她是前朝公主,爷爷是前朝宰相,但莫泉所言与师父所言的前朝旧事仍有出入。
所以,她便要证实,而唯一能助她证实的人,除却师父,别无他人
八十九章 身世6
“师父,我已经把那弟子规补全,不知师父是否可以将那说书讲完?”
说完这句话,小七不由微摇了摇头,可能是一夜未睡的缘故,她总觉得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钝痛,眼前总会有些模糊。(.无弹窗广告)
容墨看着对面精神不济的少女,突地微微倾身,抬手将手背轻贴上小七额头,果然有些滚烫。
他收回手,便开口道:“想来郡主是早上少着了衣裳,受了风寒,不如郡主先好好休息一番,醒来后,我自然会把故事说完。”
额头上微凉的触感让小七感觉格外舒服,虽然容墨已经收回了手,但小七却不由有丝贪恋。
她愣愣地自己抬手摸着额头,有些恍惚地开口道:“啊,的确有些热,嘿嘿,”傻笑了两声,她又一手摸着肚子,道:“不过可能是刚喝了粥的缘故,我这里也是热热的,”眨了眨眼:“我好像全身都有些热热的。”
小七站起身,却蓦然眼前一阵乌黑,手脚发软地坐回了地上,她不由撑着头靠在石桌上,有丝疲累的开口:“我怎么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突然有种,很累的感觉。”
容墨起身靠近她,开口道:“染了风寒,自然会如此,无妨,你先好好睡一觉,醒来后就会好了。”
此刻小七愈发觉得头脑昏沉,她看着眼前的容墨,便开口道:“可是,我还有很多话...想和师父讲。”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休息好了再讲,也是一样的,放心,我会等你醒来。”
小七还欲再说什么,却已没了力气,晕倒在了石桌之上。
容墨面色难辨地看了小七半晌,便突然开口道:“在我回来之前,你在沁竹园看着她。”
问槐从树上跳下来,扫了眼小七,再细细瞅了眼容墨脸上神情,方点头应是。
随即他便见阁主竟亲自抱起青石桌边的少女,缓缓朝自己房间而去,他不由惊得扶住自己快要掉下来的下巴。
这这这....难怪千羽这厮对这事如此感兴趣,如今看来,阁主对这前朝公主,的确有些不太寻常啊!
可是,问槐又不由无比困惑,在他看来,阁主若真是如千羽所说,对这小七有什么不同的话,却又怎么忍心让她吃那些苦头?
比如当初叶玄楚为了将小七送到叶玄渊面前,故意在晏阳城中设计令人抓了花夜,故意大晚上留下这小姑娘独自一人在那大街之上。(.好看的小说
而阁主与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这小七大半夜被两个流氓给抓到,卖入那青楼里。
并且在此事上,他们还是推波助澜之人。
还有此次这前朝公主被堂王爷的人掳走一事,阁主也任由这前朝公主被抓走,一夜方归,问槐虽不行医,却精通毒物医术,在小七一回府,他便看出这小丫头昨夜虽未受什么皮肉之苦,但彻夜未眠,而且唇色有些乌紫,明显就是受冻过度,再加上小七面色苍白,两颊又有些潮红,明显就是受了风寒,而且病地不清。
是以他才在小米粥里加了些迷日醉,让乌玄送过去。
虽然容墨也在喝粥,但迷日醉只是药性极浅,助人好眠的**,只有对于丝毫没有内力,身体较弱,如今感染了风寒,抵抗力更是较低的小七,才有作用。
而他擅自作此主张,也是清楚阁主今日须赴晋国七皇子叶玄楚之约,让小七先好好睡一觉,是最好的做法。
不过,若是说阁主对小七并无特殊爱护之处,问槐又觉得困惑,虽然阁主总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但他却从来未见过,阁主有亲近过任何人,甚至是苏遂老先生,阁主也总是淡淡的样子。
可阁主却不仅对小七格外的包容和温柔,而且不经意之间,还会对着小七露出一种问槐看不懂的神情。
再则,撇去一切不谈,刚刚问槐还以为阁主会让他把这小七提回房间休息,却没想到,阁主竟然会亲自抱起这丫头,而且看其方向,还是抱回自己房间,这....
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比需要千羽来帮分析分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前朝公主,不就只是颗棋子而已,可看着阁主的态度,问槐却怎么想,都觉得不像那么简单。
可惜问槐在这种事情上,实在是七窍通六窍,虽然觉得奇怪,他却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来。
问槐苦恼地站在原地纠结着这个问题,没发现容墨已经回来了,看着问槐一脸焦虑和困惑的样子,容墨淡淡道:“你坐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接近郡主,包括乌玄。”
问槐却瞠目结舌:“阁主,你让我拦住乌玄?”据他所知,乌玄除了会亲近阁主,对任何人都不太买账,这面子比谁都大的蟒蛇,干嘛会去主动接近小七?
他除了知道这黑蟒嗜鸡如命之外,可从来没见过它吃人啊!
而且,要想拦住乌玄,他也只有一个办法,但是,他真的不愿意再下什么厨去烤什么鸡啊!
容墨慢条斯理道:“那丫头曾经救过乌玄一命,乌玄抢过她半只鸡吃,所以很喜欢那丫头,我怕它扰了小七休息。”
这么一句话的内容,问槐从不知道,骤然听到信息量如此之大的话,他有些愣。
那手无缚鸡之力,一把骨头的小丫头,救过乌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救得?这事情也太不可思议了!再说,刚刚乌玄对着小七那副谄媚乖巧的样子,问槐也看到了,现在想想,他却觉得极其不公!
乌玄只是吃了小七半只鸡,就喜欢上她,那他问槐亲自生火给它烤了那么多鸡,这黑蟒却半点乖巧样子,也没在他面前露过!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阁主让他给那小七当守卫,只是想让小七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下?
察觉到问槐诡异却又困惑的目光,容墨却未曾再理他,只是缓步便朝外而去,徒留问槐在原地纠结凌乱。
此时,天色已逐渐大亮,下了早朝一归来的叶玄楚,便听闻郡主府的少傅大人苏延,已在他府中等了半个时辰了。
他赶到大厅时,便见苏延身姿端正地站在厅中,正静静地盯着他挂在墙上的一幅字瞧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容墨便回过身,朝叶玄楚行礼微笑道:“七殿下。”
“苏先生,”叶玄楚虚抬了一下,便道:“没想到先生来得早,是本宫怠慢了。”
“殿下言重了,是苏某唐突冒昧,来得早了些。”
两人虚礼客套了一阵后,便在厅中坐下,叶玄楚坐在主位,看了眼那幅字,便微笑道:“苏先生觉得,本宫这幅字如何?”
容墨看着那幅字,脸上露出伤感的模样:“没想到,竟能在殿下这里看到家师的字,实在是令在下,心中惊喜。”
叶玄楚目不转睛地看着容墨脸上神情,道:“先生果然好眼力,这幅字,我也是偶然所得,在我幼时,也曾见过苏遂老先生,他是个学识大家,渊博睿智,我心中对苏老先生也是敬仰无比。”
“不过,”叶玄楚话锋一转,“苏老先生不仅是学问大家,他其实还是前朝帝师,不知苏先生,是如何入得苏老先生门下的呢?”
父皇宠信老三,对他推荐的人深信不疑,随随便便,就让这白衣书生入住郡主府,教导小七,但他却是不放心,纵然此人与王冀之也有交情。
可惜,他私底下曾查过无数次,却没有半分关于这苏延的信息。
一个人只要存在,就不可能把他所有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没有半点信息,可他暗下派人去查过无数次,却一直都未曾查到过任何,有关于这苏延的信息。
无论是身世,来源,他在成为郡主少傅之前,来自哪里,去过哪里,苏延是否真是其真名,关于这些,都未曾查到半点。
因而这幅字,本就是他故意挂在这里,用来试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苏延。
若真是苏遂的徒弟,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自己师父的字呢?
容墨目光轻柔地注视着那幅字,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如若殿下不介意在下说得过久,在下愿意为殿下解惑。”
“今日请苏先生来,一是敬仰苏老先生的风采,苏先生既是老先生的高徒,自然也让本宫向往,能与苏先生相叙,二来,那日在宫中,虽是初次见到苏先生,但却令本宫印象颇深,故而才请先生来。本就是想与先生畅谈一番,既然先生愿讲,那自然是不论话有多长,本宫都洗耳恭听。”
闻言,容墨笑意未减,缓缓开口:“在下自小便是一孤儿,而又恰逢天下分裂之势,自然是活得艰难,遇到家师那年,三国虽然初定,但彼此依然纷争的厉害,当时为了避祸,许多人都离乡它奔。而那时候在下,由于过于年幼,看着大家都跑,自然也跟着跑,可惜奔逃的人,都不知道何处才是安宁之地,所以都是人云亦云,途中无粮无衣,饥寒交迫之下,逃亡的人为了活下去,便开始食人,而首选的,自然是较为年幼细嫩,又无反抗之力的孩子。”
九十章 身世7
看着叶玄楚深深皱眉,容墨依然笑意宛然:“可孩子,也分有人护着的,和无人护着的,有父母亲人护着的,自然不能轻易被人当成食粮杀了吃,可如在下这般,无父无母的孤儿,既无力量反抗自护,吃了也无后顾之忧,自然便成为了众人目标。.当日晚间,在下便觉察出不对劲,想偷偷逃走,可惜饥寒之下早已无力,再说一个几岁的孩子,又如何能跑得过成年大人呢?不过半刻,便被人抓住了,当时在下本想,自己饿得也没有多少肉了,如何够这么多人分食呢?不过,看着他们架火的那刻,我当时心中最大的一个念头,却是希望天上能掉下无数粮食,可以助我逃过这劫难,再不济,老天爷下场大雨也行,让在下不要被活生生烤熟喂人。可惜当时,天公未曾作美,但幸运的是,家师出现了,也因此,在下被家师所救,但我无家可归,也无亲无故,家师怜我,便收在下为徒,可惜不过一年,家师便病逝了,而家师带着草民四处云游,行踪不定,是以外人并不至家师还收养了在下,家师临终前便托我需替他送封信给王相大人,是以草民才会进晏阳城中。”
听完这些,叶玄楚不由久久无言,他看着这苏延给人一副温柔可亲,气质如清风明月般,却有总令他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却实实在在没想到,这苏延背后之事,竟是如此骇人听闻,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他对前朝之事,并非知道的事无巨细,但大致发生的一切,却是非常清楚。
颞朝覆灭,天下三分,其中混乱自是不必说,而这一场叛变里,虽然他的父亲赢得了一片天下,而他也由世家公子,一跃成为了一国皇子,但叶玄楚,却从未因此事高兴过。
因为这一切带给他的,也只是无尽的悲哀和苦难罢了。
这苏延幼时差点被乱民烹杀分食,的确非常恐怖和残忍,但他叶玄楚,世人眼中所谓的七皇子,却不过是自己父亲极度厌恶和讨厌,甚至差点死于自己生父手中的笑话罢了!
想起旧事,叶玄楚面色不由渐渐变了,不过片刻,便见叶玄楚抬头,朝容墨冷若冰霜地一笑,眼中俱是寒芒:“看来先生与本宫,都曾是可怜之人,不过,纵然先前所历之事,何等惊险可怕,先生最后都化险为夷,大难不死的活了下来,不是吗?”
正如他一般,注定命不该绝,注定不会被摧毁!
容墨看着叶玄楚大变的眼神,笑吟吟道:“殿下说得,的确没错!但殿下今日来,想必不仅仅只是为了想听在下身世吧?”
叶玄楚也微微一笑:“苏先生果然极为聪明,而本宫,却是最喜欢聪明人的!苏先生,我想请教几个问题,还望苏先生能以诚相待。[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那是自然。”
看到容墨点头应了一句,叶玄楚笑意渐深,可目中却是一片冰冷,道:“先生如今是郡主少傅,而父皇颇为疼宠本宫这个皇妹,不知苏先生觉得,以郡主脾性,会喜欢什么?”
“郡主喜欢什么?”容墨缓缓道:“殿下,既已是兄妹,为何不亲自去问郡主呢?”
叶玄楚轻轻一笑:“本宫一问苏先生,苏先生并详实的告知本宫幼年伤心之事,既然苏先生有此诚意,本宫也不可失礼了不是。想来先生在晏阳城中,已待了一段时日,对如今情势,想必也有所耳闻和了解。”
他面上露出一丝苦涩:“本宫虽看似是一个风光的皇子,但其实父皇并不如何喜欢我,而他如此宠爱小七,想来也不会乐见于自己不爱的亲生儿子,去接近他极为宠爱的义女。”
话到后来,连叶玄楚都未曾注意到自己语气中,所深藏的暗恨!
容墨目中闪过一丝清浅难测的光芒,看着叶玄楚,他轻叹了一口气:“可惜,在下却要令殿下失望了,除却每日教授郡主,其它时间,在下都未曾有见到过郡主,皇上既命我为郡主少傅,在下自然要担起此责,所以,在下只关心郡主学业如何,至于其他的,在下并不在意,也不在在下在意的范围。所以,殿下问我,郡主喜欢什么,在下却是着实不知,还望殿下恕罪。”
容墨说完,叶玄楚并不发一言,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容墨,而容墨也坦然地回望过去。
两人对视了半晌,叶玄楚忽地轻笑一声,开口道:“父皇果然是好眼力,老三也的确是有目光,先生的确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师,既然先生都不知,想来也没人知道郡主喜欢什么了,包括三皇兄,想必也不知道。”
容墨微微一笑:“殿下过誉了。”
其后,叶玄楚便再未与容墨提及小七之事,二人闲聊了一阵文学书法之后,容墨便向七皇子告退离去了。
而见容墨一走,叶玄楚立马换了身衣裳,也出了七皇子府。
而小七睁眼醒过来时,已是天黑。
她愣愣地睁眼回想了一阵,便猜测肯定是那粥有问题,否则就算她感染了风寒,也不可能就那样立马晕了过去,她摸摸仍有些晕沉的脑袋,便摸索着想穿鞋出去。
虽然屋内一片漆黑,但她并不是第一次待在这个房间睡在这张床上,早在醒来的第一刻,她就通过鼻尖清冷的香气,知道自己竟又睡在了师父床上。
不过,上次是她为了掩饰,故意睡的。
而这次,师父竟会将她送到这里休息。
不过,更主要的是,师父为何要给自己喝的粥里下药,迷晕她!
好不容易在暗中找到鞋子穿上,门却突然被人推开,容墨的轻柔却清冷的声音响起:“郡主醒了?”
他一手端着一只白瓷小碗,一手拿着盏灯,进屋后他将瓷碗放在桌上,便转身去点其它的灯。
待屋内的烛火都被点燃后,小七看到烛光之下的容墨,却惊地倒退了几步,骇地跌坐在床上,她惊呼道:“你?你是谁?!”
烛火之下,是一张极其漂亮的容颜,但却与女子的漂亮,完全不同。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圭如璧。
那双极好看的眼睛,如极地浮冰,如浩瀚深海,虽然总是目光柔和可亲,可眼底却是如高山积雪般,料峭孤寒,而眉却如远山,令其眉眼间又总有丝他人难以企及的悠然高雅,容颜秀美绝伦,虽然漂亮,却并不是雌雄莫辨的阴柔之美,肤色在烛光下宛若上好的玉石,温润而白皙,下巴极为漂亮,弧线分明却柔和。
虽然漂亮,小七却无心欣赏,她惊恐地看着白衣的少年,再次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刚刚她明明听到的,是师父的声音!
而这身形,也的确是师父的,那双眼睛,也是小七无比熟悉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该不会是她现在根本就没醒,只是在做梦而已?
想着,她不由狠命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却立马痛得飙出了眼泪,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眼前依然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容墨看着小七,微微一笑,漫声道:“是我的不是,吓到你了。”
“你...”小七仍是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有些结巴道:“你你...你...你真的是我师父?”
虽然她曾经在心中遗憾,以师父那双漂亮的眼睛,如何会长一张那么普通的脸容?
可今日看到如此不普通的一张脸,她却又有些接受不了。
“你先把药喝了,”容墨敲敲桌面,示意小七看向他端进来的那只瓷碗。
“药?”小七皱眉,随即忙道:“你又要给我下什么药?”
闻言,容墨淡淡道:“给你下药?我图什么?”
“你图...”小七一时语塞,竟被噎住了,是啊,师傅给自己下药,他图什么?
比如今日她喝的粥里,师父却是下药了,可是,她现在没死,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甚至由于睡了一场好觉,她觉得精神都好了许多。
容墨却替她接上话头:“我图个开心。”
小七一时之间,不由哭笑不得。
她怎么觉得,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师父,并不完整呢?
看着小七一副愣愣的模样,容墨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是治风寒的,你若是想早日知道想知道的,就趁热喝吧,凉了更苦。”
闻言,小七才慢慢起身,慢慢拿起那瓷碗,看着那乌黑黑的药汤,咬咬牙,闭眼就喝了下去。
她并不是没喝过药,可是这么苦的药,却是她第一次喝。
简直是,从舌尖苦到了她脚底心。
而且,那苦味中,还带着一股令她极其难受的异味。
小七不会知道,这药乃是问槐所熬,而比起正当的医术,问槐却更爱研究毒物,配药也与常人不同,爱走偏方,极其刁钻。
专爱以一些奇奇怪怪,令人惊骇的毒物来熬药。
比如小七刚刚喝下去的那碗风寒药,问槐就往里加了些世人难以想象,甚至闻所未闻的毒虫,可奇怪的是,问槐的药方虽然古怪,但疗效却要比一般的,快非常多。
本来要喝半个月药的,问槐却只需一碗药,就足够了。
九十一章 身世8
小七使劲咽了咽口水,却依然不能散去一丝苦味:“师父,你这,有没有甜的东西?不然,就是酸的也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看到容墨微微摇头,小七急道:“那水呢?”至少有水让她漱漱口也好。
容墨看着小七扭曲的表情,微微一笑:“良药苦口,此药药方独特,刚喝下去不能夹了任何其他的东西,方不会坏了药性。”
如此一说,小七也不再说什么,想了想,她便开口道:“师父,我想听完你上次,没说完的故事。”
看着容墨容貌,小七想起当初叶玄渊给她易容之事,她便不由想通了,容墨现在这张脸,应该才是他的真容,而之前,师父定然是易容了的。
看着眼前这张烛光下倾城如玉的容貌,小七暗想难怪以前他都是带着面具,这样一副容貌,若不带面具不易容,该会让多少女子为之倾倒疯狂。
容墨看着小七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唇角微翘,泛起一丝清冷的笑意,便开始说起前朝,那后半段的故事。
逢纪带着未满月的孩子逃跑,苏遂带着容念,但没有想到的是,容念竟为了不连累聂昀恩师,中途故意与苏遂走散,独自逃跑。
而此时宫中已是一片大乱。
霄聚与叶婺带兵攻入皇宫,聂昀被叶婺亲手所杀,听到此处,小七心中忍不住一颤,脸色也不由微白了一下,容墨却仿似完全未曾注意到小七情绪的波动,依然缓缓地讲下去。
聂昀死后,叶婺搜遍了整个宫殿和皇城,也没有找到容念,当下不由心如火灼,而看到霄聚纵容士兵在皇宫中肆意杀戮奴才,残害宫女后,更是几欲发狂。
他无比担心容念已遭毒手,但寻遍了京城,既无活人,也无死尸,同时,霄聚也发现帝师苏遂和宰相逢纪,都不在京城之中,通过逼供贴身服侍前朝帝后的奴才宫女,他们方知容念早已被聂昀送出宫。
叶婺当下便派了无数人去追访容念一行的下落。
可他面临着一个更焦急严峻的问题,便是这皇位只有一个,但他与霄聚,谁都不愿意臣服对方。(.)
而霄聚,本就是为了利用叶婺,在叛变成功,一切落定,只待改朝换代称帝时,他又如何容得下叶婺呢?
当下一战未平,甚至很多士兵都未曾反应过来,叶,霄两军便开始互相厮杀,而且两人的战争开始扩大,霄聚未曾杀了叶婺,并且还让其逃出了京城,来到了北方,而这边,却正是叶家的根基。
回了晏阳后,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派了无数人去找寻容念。
而叶婺寻容念,自然是想得到她,而霄聚找容念,一是为了用其威胁叶婺,而是为了斩草除根。
为了寻到容念,叶婺根本来不及整顿部署,就直接挥兵南下,而带着聂昀尸首逃回东边齐家封地的齐彰,为了找到容皇后,也趁霄聚根基未稳,派兵南下。
齐彰心中清楚,自己皇嫂若落在对她痴情不忘的叶婺手中,或许还能利用叶婺之情全身而退,但若落在霄聚手中,便只有死路一条。
本是一场宫变夺位之祸,霎时便扩展成了天下大乱的战事。
本来在叶,齐两军夹击之下,霄聚刚刚经历一场宫变厮杀,本应难敌两军夹击,但奇怪的是,每每霄聚即将被两军逼得难行之时,叶齐两家的军中主帅总是会离奇死去。
当时正是腊月寒冬,北方大雪纷飞,南国也滴水成冰,自颞朝开朝百年来,从来未曾有过如此寒冷的天气,三军交战,无论哪方输赢,涂炭的也是天下百姓。
三军对垒,始终胶着,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如此严寒的天气,加上将近一年的战乱,百姓皆因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饥寒交迫之下,甚至出现人人互食的惨状。
一路看到血流千里,满目疮痍,容念心痛不已,而听到聂昀已死在叶婺手中,容念更是心如死灰。
容念知道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不会放过自己,而她若不出现,终有一天会带给自己孩子祸端,刻意与苏遂走散后,她便打算去找齐彰。
为了让孩子活下去,容念知道自己便不能活着,否则,终有一日,她的孩子会暴露在天下人眼前。
而聂昀的尸首是被齐彰带走的,她若死,也想与聂昀一处。
可惜,最后事与愿违,容念阴差阳错的,终究还是落在了叶婺手中。
找到了容念,叶婺自然退兵,叶家退兵,齐彰一军之力,根本难以抵挡霄家,便也退兵回邑国,占东方隔海之势,固守国中。
自此,天下三分之势便成。
小七久久不能回神,房中有片刻的寂静,直到烛火噼啪一声,将小七惊醒,她方问道:“那,既然叶婺如此爱容皇后,甚至为了她不惜背叛好友,发军出战,容皇后既然落在他的手中,却又是如何死的?”
容墨微微摇头,目露怜悯:“叶婺为了容念,所做的不仅于此,他背叛的不止是好友,残害的,也不止是天下百姓,叶婺在遇到容念之前,便已有家室。”
已有家室?小七微微皱眉,她心头一跳,突然想起沈皇后眼中对她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杀意,便福至心灵。
是啊,一个女子,如何能容忍得了自己的夫君,为了另一个女子,什么也不顾,痴狂发疯。
杀了容念的不是叶婺,而是他的妻室沈皇后,此事大有可能。
小七想起叶婺对沈皇后的冷漠,对与容念容貌极其相似的丽贵妃的宠爱,以及晋皇后宫那些与容念容貌皆有些许相似的嫔妃,她心中不由冒上一丝寒意。
问世间情为何物?叶婺虽可恨,但更多的,却是可怜。
甚至他对自己的疼爱,也是出于对容念的爱,想起他每每看着自己,眼中毫不掩饰的痴狂和痛苦,小七心中,就不由有些发堵。
无路叶婺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对小七而言,叶婺不仅救了她,更是给了她如父亲般的温暖和疼爱。
他对不起很多人,却未曾薄待过她。
可是,小七不由攥紧了手,指甲深刻进掌心,如果,如果她真的是容皇后拼死护下的那个孩子,那现在待她如女儿的义父,岂不就是,她的杀父仇人。
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和希冀,小七开口道:“师父,那,那个孩子呢?”
容墨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怜悯地看了小七半晌,便开口道:“当初,你救下乌玄时,我便是为寻那个孩子,才潜入晋国,但乌玄不小心被人所伤,而我,也就是那时候,才会遇见你。”
小七默不作声,容墨续道:“当时你衣裳褴褛,面黄肌瘦,听到我要教授你学识,心中定然疑惑又不满,我若要报答你的恩情,为何不直接给你银子,让你能衣食无忧?”
看到小七微点了点头,容墨如玉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微不见的光芒,轻叹了一口气:“申州地处边境,常年历经战乱,百姓生活疾苦,这乱城之中最多的便是流民乞丐,这也为何你爷爷要带着你逃到那里的缘由,隐匿在申州,一来可以借着乞丐的身份遮掩你的真容,二来也可以躲过他人视线,而当时我若给你银子,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思考不周,必然会先去买吃的,这样便是引起他人的注意和眼红,反而会给你带来灾祸,再则,也会惊动你爷爷,将你们带离申州。”
而他好不容易才寻到,又如何会打草惊蛇,自然需寻个由头稳住小七,待他查证自己是否有寻错人。
看着小七震惊苍白的面色,容墨从袖中拿出一块洁白的绢帕,递给小七,开口道:“你先看看此信。”
小七垂眼看着容墨指尖的绢帕,声音沙哑而冷然道:“这是什么?”
微叹一口气,容墨淡淡道:“这是你娘,前朝容皇后,留给你的信,我知道此刻你心中有诸多疑问,但我既然打算告诉你,便不会隐瞒,你先看完,无论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良久,小七方伸手接过那方绢帕,绢帕素净,只有最下角,绣了一枝梅花和一个容字,而帕子上满布着的,是清秀的小字。
小七展开丝帕,借着烛火看这封信:倾城吾儿,这是你爹执意要给你取得名字,你爹爹说,若是个儿子,便叫定生,寓意和平安定,生民安康,若是女儿,便叫倾城。可惜,天下离散,事与愿违,爹娘都不得已,无法看着护着我的城儿长大,世间之事难言对错,娘只愿你能平平凡凡,安安稳稳地度过此生,我的城儿,是爹娘愧对于你,但是,你要相信,无论是你爹爹,还是娘,心中都万分疼爱你,不舍得你,只是,你爹爹有他的责任,娘亲也有苦衷,世间有太多事,是人力难以掌控,无论经历何种困难痛苦,娘都希望,我的孩子能不心怀怨怼,你开开心心地活着,便是我与你爹爹,此生最大的愿望!
九十二章 身世9
信一看完,小七已是泪流满面,她抬眼看着容墨,目光中满是询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爷爷,从小到大,她都总觉得自己的爷爷似乎满腹心事,而现在细思爷爷和她说的许多话,许多有关前朝帝后的事,似乎都不寻常。
那些话,怎会是一个市井乞丐能有的见识和能懂的道理?
而那些事,她以前总只是把它当故事听,而现在她才惊觉,原来爷爷总是和她说前朝帝后的事,目的便是为了让她能了解,能记住自己的爹娘,固然她也许,永远都不知道,那是她亲生父母的事。
她曾经疑惑过,却从来未曾深思过,纵然爷爷是从前朝过来的人,也不可能对皇室之事,知晓的如此清楚和详细。
原来,爷爷是前朝宰相,是用尽了一切力气,让她活下来的一代忠臣。
她想起酷暑,想起大雪严寒之际,爷爷和小五哥哥为了她,满身脏污地在大街乞讨,心中便痛得难以自抑。
容墨看着小七目光无神的模样,开口道:“你本名,该叫聂倾城,而非叶倾城,我想,叶婺会给你起这么个名字和封号,想来也是当初你娘与他提过。”
“那你呢?”小七死死瞪着容墨,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又是谁?如何会对前朝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蓦然想到,师父与容皇后,是一个姓氏,她满腹猜测,看着容墨如玉般的容颜,暗想,难不成师父,会是自己娘亲的哪房亲戚的孩子。
容墨目中闪过一丝苍茫的神色,似是忆起难言的旧事,良久,他方才淡淡道:“我么?我与你一样,自小便无父无母,不过与你不同的是,我到现在,也不知爹娘是谁,在宫殿上,我所说的都是实话,我的确被前朝帝师苏遂收养,苏延也确确实实是我的名字,而容墨此名,则是我自取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容墨淡淡道:“我所知道的这些,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在与容皇后走散后,他急忙赶去,却依旧晚了一步,而后他一直在寻你和逢纪,也没有找到过,他临死都难以原谅自己,既没有保护到你,也没有护住容皇后,而我,自然是为报仇而来。”
“报仇?”小七愣愣道。
报什么仇?找谁报仇?
容墨看着小七,开口道:“天下改朝换代,换得不仅是王位上的人,那些不愿臣服的旧臣,未曾参与的,反抗的,新朝又如何容得下他们?苏遂,不仅是我师父,他还是前朝帝师,又暗携皇后逃跑,无论是忌惮他的霄聚,还是深恨他的叶婺,都不可能放过他,他死在晋国的暗杀之下,我又如何能安心不理?”
小七睁大眼睛:“杀死苏老先生的,是晋皇?可是,那日在殿上,皇上明明看起来非常尊敬苏遂先生。[]”而且正是因为容墨是苏遂的弟子,皇上才会让他成为自己少傅的。
白衣少年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凉意:“我师父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若明面上不敬苏遂,必会引起天下儒士公愤,所以叶婺只敢暗杀他!”
看着容墨,小七觉得心口一阵透凉:“那师父,是来找晋皇报仇的?”
容墨沉默不言,注视着小七。
看着容墨眼中神色,小七沙哑而低声道:“那么,从一开始,我就是师父为了报仇,而选的,最好的棋子吗?”
因为清楚的知道前朝旧事,自然也知道有着与容皇后最相似容貌的她,对晋皇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力,那么,师父暗中,做了哪些事?
“你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让我帮助你,报仇,还是你要帮助我,报仇?”
看着少女眼中摇摇欲碎的泪光里,透着丝难言的倔强,容墨温柔道:“那么,你是不想报仇吗?还是说,你害怕报仇?”
小七冷笑一声:“报仇?报仇又能如何?”
如果没有那封信,小七或许会选择报仇,可是,如今的她,是牺牲了太多的人,是她爹娘用自己的性命,护下来的。
而爷爷,为了保护她,十几年里忍气吞声,过着最卑贱贫苦的生活,小五哥哥从小就为了她,总是站在最前面的位置,被流氓地痞所欺,那些爷爷与她说过的话,句句都似在耳边回想。
小七闭着眼睛把那封信紧紧握在胸口,无论是爹娘,还是爷爷,都是希望她平平安安活着,她又怎么忍心,辜负他们的期望?
小七凝视着容墨,目光中全是冷意:“师父,以你的能力,想要刺杀晋皇,并非没有可能,何必非要利用我?”
“利用你?”容墨反问一句,随即慢条斯理道:“那你说,我如何利用你了?我有指派过你,对叶婺下毒?还是有吩咐过你,不利于谁?”
一时间,小七无语凝噎。
师父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未曾明确吩咐过她,做任何事,而让她给晋皇下药的,却是叶婺亲生的儿子,三皇子叶玄渊。
还有,前朝堂王爷。
小七猛地睁大眼睛,看着容墨,如果,如果师父是前朝堂王爷的人,那小五哥哥会落到他们手上,的确大有可能,甚至,连爷爷也有可能,在他们手中。
小七脊背漫上一丝寒意,纵然她不想报仇,可若是为了爷爷和小五哥哥,纵然不愿,她也不得不做。
而昨夜那莫泉,话语中的确是用小五哥哥威胁她。
想到她刚入城门不久,容墨便恰是时候地出现在她眼前,若是他本就是堂王爷的人,昨夜之事容墨也无比清楚,那这些,就说的通了。
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对劲,昨夜莫泉说的,明明是想复国,而今日师父,却是说想报仇。
可想了半晌,小七也想不通,但她唯一知道的是,小五哥哥在他们手中。
看着小七骤变的脸色,目中满是惧意,容墨心中微微暗想了一番,便明白小七想到了何处,他微微一笑:“你放心,你既不愿报仇,我自然不会勉强你,也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事情。”
随即容墨便站起身,露出送客之意:“这些事情,我告诉你,只是因为想让你知道而已,至于你最终如何抉择对待,终究是你自己的事情,天色不早了,郡主请回吧。”
小七一愣,没想到容墨竟如此简单的结束了这次对话,她纠结地看着容墨,苦恼地想着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他的话,她无法确定容墨与堂王爷,到底有没有关系,可她也根本不知道,若是问,她要怎么问。
而问出任何答案,小七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良久,她方低声问道:“师父,那你打算怎么做?”不管容墨多么厉害,叶婺毕竟是一国之君,想要向他报仇,并不是一件易事,再则,师父就算成功报了仇,晋皇的亲人子嗣又如何会善罢甘休?而师父,又如何全身而退?
容墨看着小七眼中难掩的担忧,唇角微翘,但目光中却一片冰凉,声音里也含了丝冷漠:“这是我的事,无需郡主关心。”
轻飘飘的一句话,小七却觉得那话语里的冷漠,似一把冰刃,划过她的心底。
拿着那封信站起身,小七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当初,我去参加叶玄渊大婚之时,师父为何突然给我一个香囊?”
虽然那时窒息的痛苦,死亡的恐惧令她难以喘息,但她在余光中,仍是注意到叶玄渊放开她,正是因为看到容墨所赠的香囊,而之后,还对她一再逼问香囊的来路。
只是一只小小的香囊,就让叶玄渊如此反常,事后她曾认真地研究过那香囊,可除了觉得花色好看绣得极好,她并未发现这香囊有何特殊之处。
而容墨,平白无故送她此物,还选在那个日子里,是无意,还是有意?
闻言,容墨偏头看着小七,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小七觉得那漆黑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难言的悲凉,良久,方见容墨轻笑一声,面容耀眼如刹那烟花般,短暂,却极漂亮,他漫声道:“在你看来,我是否做的任何事,都是别有目的?”
这番话,小七实在不知该如何接口。
若说是,未免太过武断伤人,而看着眼前的容墨,无论他是现在这个白衣翩然,风采绝世的少年,还是当初温柔待她,倾心教授学识的师父,小七都不忍心伤害。
若说不是,那她心中所有的疑惑和猜测,又该找谁解答,与谁求证?
小七想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但眼下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小七便转身,出去了。
小七走后良久,容墨便从屋中取出一盘棋,开口道:“下来吧,陪我下盘棋。”
问槐苦着脸从屋顶翻身下来,陪阁主下棋?以自己下棋的本事,岂不是要输到自跳棺材里?
心中不愿,他又不得不从命,容墨看着问槐苦大仇深盯着棋盘的样子,漫然笑道:“你若是赢我一子,我便告诉你一个整治千羽的,最有用的法子。”
听到这么好的条件,问槐目中一亮,兴味盎然急忙坐到了桌前,自动地先拈起了白子。
九十三章 风波起
问槐落下一子后,看着容墨下了一粒黑子后,他便开口问道:“阁主,郡主似乎真的未曾想要报仇,那阁主为何,不以逢纪相威胁呢?”
捻了捻手中黑色棋子,容墨缓缓一笑:“小七虽然心软胆小,但却不是个逆来顺受之人,若逼迫太过,难免会适得其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逢纪为了护住她,全家都被灭门,纵然逢纪能为了忠义,待小七如亲孙女,但其孙逢弦,既然会选择主动投奔堂王聂桑,又如何可能会愿意忍辱偷生,不报血仇?”
固然不知道小七被掳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容墨一向极能洞察人心,在莫泉掳走小七之前,容墨便已料到,堂王绝不会轻易放过小七这么绝好的一颗棋子,是以他才故意,将前朝之事告知小七一半。
而只有这样,待莫泉挑明小七身世时,就算她明面上会嘴硬,但心底里必然会想到容墨所说的一切,心中便已信了七八分。
而后容墨刻意温柔以待,徐徐诱之,当小七问起他的目的时,若是容墨遮遮掩掩含糊不清,反而会让小七心中愈加不安,导致不相信容墨所言。
可容墨坦然告之,他的目的是要弑君,反而会让小七心中安定一些。
人对难以确定的事,便只有不安和怀疑,所以,容墨索性坦白自己的目的,明明白白地让小七知道,他的确是想要利用她,反而会让小七对他所说的一切,更加信任一些。
而至于小七会做什么,容墨微微一笑:“叶玄渊以死相胁,伤害郡主也好,叶玄楚做出以诚相待,保护她的样子也好,小七都未曾直接听从他们的命令和指派,反而依然犹豫不定,那是因为小七并不笨,她很清楚,对方若是想利用她,就证明她还有价值,她还可以借此与对方谈谈条件,而一旦她真的助对方达到了目的,而失去利用价值的她,是难以有好结局的。”
“阁主的意思是,郡主其实是在故意拖着?”问槐惊讶道,他一直觉得那前朝公主虽然长得漂亮,但却实在是天真又胆小,虽然有些机灵,却俱都是小聪明而已。
看着阁主如此耐心的诱哄她,问槐实在是弄不明白,对付叶婺,也用对付霄聚的办法,难道不可行吗?
容墨眼中闪过一丝渺然的光芒:“那丫头看着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其实心中对有些事的立场却无比坚定,逢纪十几年间的刻意教诲和影响,而从小在市井之中看惯了悲凉生死,对人戒心极重,再加上叶婺从未伤害过她,此事要让她真的乖乖听话,并不是件易事。[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叶玄楚比叶玄渊聪明,他先认识小七,心中对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有些许了解,可惜却是操之过急,但现在不一样了,堂王以逢弦相胁,再加上今日我与她所说,想来,这场戏,不会让人等太久了。”
闻言,容墨看着问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漫声道:“你是否想问,为何我会对小七,如此了解?”
问槐点点头。
容墨转头看向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圆月如温润饱满的玉石般悬在竹梢之下,月色清凉如水,却又平端令人生出一丝暖意。
良久,方听容墨清冷的声音响起:“既然棋局是天下,那若连盘上棋子都不了解,又谈何博弈天下?”
语声轻柔如雪,在一室烛光中,却带着丝俾睨天下的傲气和气势,听得问槐心中一荡。
逐鹿天下,这本就注定是场凶险之路,需要无数的鲜血和利用,才能铺就这条路,但问槐看着白衣胜雪,似翩翩少年般温柔和善的容墨,心中却没有半丝害怕和犹豫,就算最后输了,他也不会后悔。
不,看着眼前少年幽深如海的眼眸,问槐心中暗道,他们不会输,那些他们想要的,终有一天,一定会得到。
小七浑浑噩噩地回了院中,一入门贴身侍女便迎了上来,行礼道:“郡主,您回来了?”
她消失一夜未回,侍女却似乎无知无觉,她疑惑地反问道:“你知道我去哪了?”
侍女答道:“昨日少傅大人回来,说皇上留郡主小住一日,不过,今日午间七殿下府中有人来送了一封信给郡主。”
皱眉想了片刻,小七便道:“把信给我。”
从侍女手中接过信,小七便有丝疲累的挥挥手:“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郡主不用晚膳吗?”
虽然她的确没有吃饭,但此刻小七却着实没有任何胃口,摇摇头,开口道:“用过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不要来打扰我。”
侍女低身道:“是。”
待侍女退下后,小七便软倒在榻上,这几日发生的事,几乎令她心力交瘁,发现她唯一的倚仗叶玄楚也是在欺骗利用她,以及骤然揭露的,她满含牺牲和鲜血的身世,以及小五哥哥,师父,这一切就像乱麻一样,纠缠在小七心头,令她脑中一片空白。
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段日子,她一直在想着,一个最好的办法,可以令她,全身而退的办法。
可如今,小五哥哥在那堂王爷手中,小七不敢再轻举妄动,她的所有,便是爷爷和小五哥哥这两名亲人,这是她最大的软肋。
而她无法确定的是,爷爷,又到底在谁的手中。
她应该怎么做,才能护着自己的亲人,从这些漩涡乱局中,安然而退?
想了想,小七蓦然起身,从身上将那两个瓷瓶拿了出来,放在榻上。
凝视了半晌,小七又拿起刚刚侍女给她的信,拆了开来。
而上面只有一句话:二十一,望郡主来小院一叙,切记,一定要来,沈庭。
小七不由有些惊讶,她本以为这封信应该是叶玄楚给她的,是以才并不愿意拆开,可她没想到,却是沈庭借七皇子府的名头,给她的信。
二十一?小七算算日子,今日是十五,二十一便是六天后,而前些日子小七入宫,便听闻二十一似乎是皇后娘娘生辰。
沈庭是沈皇后的亲外甥,自己的姑母生辰,还是当朝皇后,沈庭怎么会约她这个日子去小院?
小七凝眉想了半日,也没有一丝头绪。
她又转眼看着那两个瓷瓶,只觉一阵头痛,如今她谁都不敢相信,也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虽然这瓷瓶中的都是**,可谁又知道,两种药混在一起,会不会变成能致人性命的毒药?可若只用其中一种,她也难以抉择。
若是用叶玄渊给的,那万一两方给的药药效不一般,莫泉发现自己并未听从他的话,恼羞成怒,伤害小五哥哥怎么办?
可若是用莫泉给的药,小七却实在不敢相信他的话,叶玄渊毕竟是晋皇的儿子,还深得晋皇宠爱,纵然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小七依然觉得,叶玄渊不至于会弑父杀君。
但是莫泉就不一样了,自从小七知道了前朝所有旧事之后,心中便更加不相信,莫泉给的药,会只是**。他是堂王爷的人,而堂王爷是前朝皇上,她亲爹的,亲弟弟,无论是出于国恨,还是家仇,聂桑都有足够的理由,杀了晋皇。
而若晋皇死了,她便再也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而无论是三皇子与丽贵妃,亦或七皇子和沈皇后,都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而小五哥哥又会如何?想起昨夜兄长惨白面色,虚弱的气息,小七只觉心如刀绞,为什么,爷爷带着她,生活在世间最底层,苟且偷生,可为什么,他们只是想好好地活着,这些人,却都不放过他们!
小七咬咬牙,所有人都把她当棋子,既然对方不仁,为了安然活下去,她小七,也绝不会让他们肆意操纵她的命运!
她不想死,无论是出于对生的眷恋和渴望,亦或是,因为她的性命,是许多人的牺牲和鲜血换来的。
侍女只留了一盏灯,朦胧光色下,雕花檀木的床榻顶下,容颜倾城的少女清澈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的目光。
第二日大早,侍女正欲敲门,却见小七竟从院门外进来,看着郡主随手盘成丸子的长发,她不由疑惑道:“郡主,您这是?”
小七微微一笑:“趁着天气好,出去看了个日出,对了,小九,等下我想入宫去,你吩咐给我备好马车。”
自从上次随口给这侍女取了个名字后,小七便不怎么记得住侍女原名,索性小七也就这般叫她,这侍女看着比她只大一点,一开始她并不习惯她的照顾和侍候。
而她第一次开口叫了一声姐姐,却见侍女面如土色地跪下来,求了她半天,要她改口,可小七却依然不习惯直呼对方名字,现在叫小九,小七便觉得自然亲切多了。
小九更加疑惑,她忍不住微瞟了眼层层叠叠的房子,这样站在低处,怎么看日出?
小七看着小九脸上怀疑的神情,笑道:“你是觉得我在开玩笑?我发现个好地方,这样,下次我叫你一起去,那地方看日出,惊险又刺激。”
小九连忙告罪:“是奴婢的不是,如何敢让郡主来叫奴婢,若是郡主想去,奴婢自然陪同。”
小七知道尊卑之分在她心中已根深蒂固,一时也难以改过来,她便只是点点头:“那明日吧,谁先起谁就叫谁,好不好?”
九十四章 风波起2
用过早膳之后,小七便坐车入宫。(.棉、花‘糖’小‘说’)
晋皇曾下令,让她无需去向皇后娘娘行礼,但却可与丽贵妃多亲近亲近,但小七心中却觉得,无论是沈皇后,还是丽贵妃,她都能避着就避着。
这两个人,小七都觉得没有善意,沈皇后自是不必多说,见到她眼中都是**裸的杀意,而丽贵妃,虽然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意,小七心中对她,却总觉得有丝发寒。
更何况,丽贵妃还是三皇子的母妃,就单单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令小七对丽贵妃敬而远之,送上门这种蠢事,她可不愿做。
是以小七虽然会经常入宫,但除却见晋皇,却从来未曾见到其他人。
可今日,去敛容宫的路上,小七却见到了两名,她最近最不想见到的人。
叶玄渊和叶玄楚皆着金黄蟒袍,小七看着容颜有些许相似,但一较阴柔,一较俊朗的两位晋国皇子看似和谐地从前方朝她而来,她下意识地偏眼看看旁边有没有其它路径,可以避开这两人。
可惜,现在正好是在一长廊之上,左右皆是雕柱护栏,而掉头就走,小七暗叹一口气,这么明目张胆众目睽睽之下,太过刻意,恐怕要惹人非议。
纵然如今她身上的传闻已经足够多了。
自从上次为了避开容墨,在茶楼里听了半月说书,小七方知,原来关于她的八卦,竟然有这么多!而且榜本多样,且每一个都有鼻子有眼,几乎令小七都不由地想要相信。
其中最荒唐的,便是她其实是皇上在民间的私生女,而为了颜面,皇上就将其寄养在丞相府,现在她长大了,皇上看着实在舍不得,就找个义女的由头把这私生女给接了回来。
而从此事看出,王相对皇上之忠心,已经兼顾公私两面。
那日她听旁桌人神秘兮兮的自以为声小实则嗓门大的都快要有回音了的这番言论,刚饮下的一口茶噗地喷了出来,什么叫民众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她算是见识了。
也不知道百姓若是知道她其实本来是个乞丐,而现在还多了层前朝公主的身份,会作何感想猜测。
看着前方离她越来越近的两人,小七咬咬牙,既然避不掉,索性就不避!横竖利用人欺骗人的,也不是她!她就不信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敢对她如何!
不待两人先打招呼,小七便先明媚地笑道:“三皇兄,七皇兄!”
叶玄渊目光冰冷地瞟了她一眼,并不做声,小七看着叶玄渊冷漠的样子,想起当着晋皇的面他就做出一副温柔兄长的样子,心中鄙视的暗骂一声,道貌岸然!伪君子!
叶玄楚却微笑道:“你是去见父皇吗?”
注意到叶玄渊扫过来的目光,小七微微点头。[]
“那正好,”叶玄楚续道:“我们刚刚正是与父皇议事,想来父皇也应还在御书房,你直接去御书房便好,也省得绕远路去敛容宫了。”
“是,皇兄。”
叶玄楚深看了一眼小七,便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走了。”
小七自然点头。
可却见叶玄楚抬脚往前走,而叶玄渊却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小七瞟了眼叶玄渊,便见他目中满是冷意地盯着自己,低声开口道:“时间已够久了...若是今日...你可知....”
虽然话未曾说完整,但小七却神奇地领悟了他的意思:给你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若是今日不抓住机会行动,你可知我会让你有什么养的下场!
小七微微攥紧手,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纵然今日入宫前她心中已做好了决定,但叶玄渊的话,却依然如从前般,轻易便坏了她的心情。
片刻,小七却舒缓眉眼,璨然一笑:“三皇兄除却威胁,也没什么新花样了,不过你放心,小七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想必不会令你失望!”
听到她的讥讽,叶玄渊却并不生气,他看着小七,似乎是在看着世间最卑贱最厌恶的东西,鄙夷而又轻蔑,倾身凑近小七,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死么?本宫从来不做这么简单的事,皇妹,生不如死,才是最有意思的!”
随即便甩袖朝已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二人的叶玄楚而去。
小七在原地站了良久,方回过身看着那两道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欣长背影,面上笑得更加灿然:“就算我是只蝼蚁,也不会让你们来决定我的生死!”
言罢,小七便转身,朝敛容宫而去。
叶玄楚刻意放慢脚步,待叶玄渊仍与他并列而行之时,看着叶玄渊冷若冰霜的样子,叶玄楚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之意,便微笑着开口道:“皇兄,刚刚与我们的皇妹聊了什么,似乎,不是很愉快。”
闻言,叶玄渊偏转目光看着叶玄楚,冷笑着回道:“不愉快?的确是,与你的高兴相比,本宫看着那张脸,心中只想除之而后快呢!”
叶玄楚笑意不减:“这番话,皇兄说给我听有什么用?你若是敢让父皇瞧见这副模样,我绝对会打心眼里敬佩皇兄一次,真心实意地好生赞扬你一番呢!”
“听说,”叶玄渊缓缓道:“六日后是皇后生辰,可惜,刚刚父皇除却训斥你,却什么也没提呢,不知七弟心中滋味如何?啊,想来你也是没什么感觉了,毕竟,父皇也从来没对你温柔过,想必七弟挨骂,都已经挨习惯了!哈哈哈哈哈......”
随即叶玄渊便扫了眼叶玄楚脸上僵硬的笑意,加快步子,大笑着走了。
叶玄楚脚步顿在原地,良久,他方看着前方那道背影,讥诮地冷哼了一声!
行至敛容宫,宫门守卫便告诉小七,晋皇的确还未曾回来,但晋皇曾下令,小七可随意进入敛容宫,是以守卫也未曾拦她。
小七将侍女小九留在门外,便自己进去了。
高公公曾与她说过,往常晋皇下朝后,都是回敛容宫的书房里处理政事,除却要见朝臣,处理大事,才会在御书房。
但今日晋皇不在,却恰合小七心意。
她一路脚步未停,直朝书房而去,凭借第一次记忆,小七便从房中找出了那幅画,当初晋皇给她看的,那幅画像。
小七在桌上缓缓展开那幅画像,看着画像上,倾城美人,裙裾飞扬,面上是温柔而娴静的微笑,小七缓缓伸手抚上画像中容念的脸。
良久,方听少女几乎微不可闻的,而又清晰压抑的,低低喊了一句:“娘亲...”
这个陌生的字眼令小七极为不习惯,但胸腔中却激荡着几乎要湮没她的暖意和亲切,小七轻抚着画像,再次喊了一声:“娘亲....”
这是她的娘亲,她小七,不是被父母抛弃的野孩子,也不是如浮萍般无根无来处的孩子。
她有爹爹,也有娘亲。
她的爹爹是个心怀黎民的君王,更是个为了她和娘亲,不惧一切独自撑起所有杀戮的英雄。
她的娘亲是世间最温柔明媚的女子,为了护住自己,娘亲和爹爹一样,牺牲了自己。
仍然东斜的阳光,照射在敛容宫的琉璃瓦上,泛出刺眼而溢彩的颜色,院中梅枝上,仍然挂着几朵嫣红的梅花,清冷却又漂亮。
透过微开窗户的缝隙,而桌上摊开的宣纸上是一名倾城的美人,便见书桌前站着一名容貌与画上女子几乎一模一样的青衣少女,青衣少女轻抚着画像中的女子,一滴泪从凝视着画像的眼眸中滑落,少女终是忍不住抱起画像,紧紧捧在怀着,压抑着,呜咽出声。
良久,小七轻声沙哑道:“娘亲,小七知道你和爹爹最希望小七好好活着,爷爷一直和我说,人在世间,谁都有自己的苦衷,也都有自己的难处,但无论遇到什么困苦,都不能心怀怨怼,轻言放弃,抉择之中也要顾及那些所爱之人的期望,你放心,小七不会报仇,也不会随意放弃,纵然如今生难死易,我也一定会尽力的,活下去!”
将画像卷起,放回原处后,小七便回院中,看着枝头零星的几朵梅花,等着晋皇回来。
一小院中,檀木榻上斜躺着一名容貌清秀的少年,面容苍白,他垂眼看着眼前的莫泉,轻声道:“小七一大早便入了皇宫?”
莫泉点了点头,随即道:“逢公子,你真的确信,公主会做吗?”
那夜他特地观察了一番这丫头,似乎,她对自己的身世并不如何相信,而且,也无意报**复国。
逢弦静静地注视着窗上雕花半晌,开口道:“小七的性子,没有谁比我更了解,若是没有我,她或许会犹豫不决的将此事拖着,但如今不同了,当初她为何会随叶玄楚来了晏阳我不知道,但小七从不是什么喜欢攀附权贵之人,想来当初她未曾反抗,应是存了想寻亲的心思。你们王爷答应过我,会绝对护住小七安全,只要做到此事,我能保证,此事必然可成。”
虽然仍有疑虑,但莫泉仍是点点头:“公子放心,王爷曾嘱咐过,公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闻言,逢弦微微勾了勾嘴角,未再开口。
九十五章 风波起3
小七未曾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午膳时间。(.棉、花‘糖’小‘说’)
而叶婺回敛容宫时,便见小七趴在书桌上,睡得正熟,高远正想叫醒小七,叶婺却一扬手阻止了他。
虽已年近中年,但仍可看出叶婺年轻时候俊朗的外貌,他缓步靠近小七,目不转睛凝视着小七那连睡容都与容念极为相似的容颜,想起陈年旧事,他不由微叹了口气。
小七却在此刻突然尖叫一声,惊醒了过来。
梦中小五哥哥满是鲜血的脸令她惊魂未定,待抬眼看到眼前的晋皇时,小七立马清醒了过来,她连忙站起身,开口道:“皇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着小七额际的汗,晋皇皱眉道:“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闻言,小七强笑道:“只是做了个噩梦,皇上不用担心。”
叶婺静静地注视了小七半晌,突然开口道:“为什么突然改口,叫朕皇上?”
小七心中一惊,方想起自己刚刚下意识地便改口喊了晋皇皇上,她僵在原地良久,便突然面朝晋皇跪下,开口道:“请皇上降罪,小七有事,瞒着皇上。”
叶婺被她突然的举动一震,便连忙伸手去扶她:“你这孩子,说话就是说话,好端端地跪下来干什么!”
小七坚持着不起身,叶婺无法,便开口道:“那你告诉父皇,你有什么罪?”
“皇上,”小七微红了眼眶,开口道:“当初小七欺骗了皇上,也欺骗了丞相大人,小七并非出身书香门第,也并非家破人亡,其实小七,尚有亲人在世间。(.无弹窗广告)但我家中的确遭遇了些许变故,因而小七便与亲人走散了,为了能安然活下去,便只得编造身份,入丞相府成为婢女。”
良久,小七方听叶婺道:“你一个小丫头,想办法给自己寻个安身立命之所,这并没有错,所以也算不得什么大罪!虽然欺瞒是不对的,但你未曾行恶害人,且情有可原,所以,欺君之罪朕也可免了你的。不过,你说你尚有亲人在,是你爹娘吗?”
提到此,小七便抬头,目不转睛注视着晋皇,开口道:“我的爹娘,在小七出生不久后,就不在人世了,小七只有一名哥哥,皇上,小七有一事相求,此事,正是为了我的哥哥。”
叶婺微微眯眼,有些不悦道:“刚刚开始你就未曾叫过我一声父皇,怎么,你是不想认我这个父皇了吗?”
小七心中一寒,纵然万般不愿意,但此刻她却不得不低头,扫了一眼画像存放之处,小七开口道:“小七只是觉得,您这般疼爱小七,自己却欺骗了您,心中愧疚,不敢再开口喊父皇了。”
“朕不是说了,恕你无罪。”
小七只得道:“那小七,谢谢父皇饶恕之恩。”
听到叶婺嗯了一声,小七便续道:“只是,如今小七,还有一事想要告知父皇,希望此事,父皇也能饶恕小七。”
晋皇疑惑道:“还有事?”随即看到小七一付惧怕的模样,不由笑道:“你这丫头就放心吧,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治你的罪呢!”
闻言,小七心中不由五味杂陈,虽然明知眼前人是她的杀父仇人,也是害得她无父无母的罪魁之一,但心中仍然会不由觉得晋皇可怜。
而如今他如此疼爱自己,却令小七觉得心酸,晋皇为了她娘,害死了她爹,如今他却在扮演她爹的角色。
问世间情为何物?想起晋皇对叶玄楚的冷漠苛责,小七不由庆幸叶玄楚未曾看到晋皇如此疼宠她的情景。
敛了敛心绪,小七便拿出一个白瓷瓶,开口道:“前日夜里,小七房中突然出现一名黑衣人,他告诉我,我兄长在他们手上,并给了我这个瓷瓶,并以兄长性命威胁小七,要我,要我....”做出为难的样子犹豫了片刻,她终是续道:“那黑衣人让我,让我将此物给父皇服下!”
晋皇已是无比震怒:“你说什么?!”
身后高远听完,心中也是无比惊骇,他连忙跪下道:“皇上息怒!”
“息怒?!”听到身后奴才的声音,叶婺更是大怒,他上前一脚踹到高远,恨声道:“你这狗奴才!朕是如何吩咐你的?朕让你派最好的护卫保护小七,可现在呢?却有人半夜潜进她的房中,若是对方心怀杀机,此刻小七...”说到这里,晋皇只觉心头漫上一丝难言的恐惧,犹如十四年前,容念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便死去,越想越恨,晋皇不由连连踹了高远几脚。
小七万万没想到晋皇竟会突然朝高公公发怒,而高远待她一直都亲切恭敬,看着已过中年的高远被晋皇踹得面露痛意,却只是一直磕头让皇上息怒。
她不由连忙扑过去,抱住晋皇还欲踹的脚,急忙开口道:“父皇!父皇!是小七的错,你要罚就罚我吧!父皇!”
晋皇被她拦住,只得停了下来,低头看到小七红着眼眶在他脚下,心中一痛,便低下身体扶起她,良久,方轻叹了口气:“是朕不好,朕吓到你了,朕只是...只是听说竟然半夜有人潜入你房中,心中一时着急害怕,当日赐居你在宫外时,朕在郡主府安排了护卫,护你安危,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若是对方心怀歹意,那你...朕只是害怕失去你。”
听完这一席话,小七却久久不能回神,她明明说的是有人让她对他下毒,可却没想到,晋皇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安危,这一刻,小七只觉得心中无比难过。
她偏转目光,看着存放画像的地方,心中问道,娘亲,我该怎么办?
小七从不是以德报怨之人,虽然爷爷总是教她,对人应心怀慈悲宽容,可是成长在那样的环境里,看着人们为了半个馒头不惜杀人,她却并不这么认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小七不会也不想去主动伤害他人,但是以德报怨,那又何以报德?所以小七心中所想的,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可是现在,面对着对她有怨有德的叶婺,小七却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面对。
她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晋皇对她的关心爱护,特别是眼下这件事,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可是,那些血海深仇,她的爹爹娘亲,这件事,小七也永远不会原谅晋皇,纵然她不想报仇。
看着叶婺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小七却只想逃离!
不要对她这么好,她并不想要,这样的好!
见小七良久不说话,叶婺想到自己刚刚可能真的吓到了这丫头,他开口安抚道:“好了好了,小七,你放心,父皇保证不发火了,对了,你刚刚说对方用你兄长性命要挟你,让我服下的东西,是什么?”
闻言,小七连忙亮出手中小小的瓷瓶,开口道:“就是此物!父皇,小七问过那人,他却说这并非毒药,只是**,我很害怕,也不敢相信他的话,但是小七与哥哥自小相依为命,自从失散后小七都一直非常担心兄长,如今,哥哥落入了歹人手中,小七害怕,若是不听从那人,会害了哥哥,可是,父皇待我恩重如山,要小七伤害您,我也是万万做不到的,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父皇,求求您,帮小七,救救哥哥吧!”
九十六章 风波起4
叶婺凝视小七良久,方开口道:“高远,秘密宣胡太医,让他查清楚这瓶中之物,”随即他扶起小七,开口道:“朕先让人去把这东西查清楚,要真的是**,那朕就配合着演这场戏,看看对方究竟意欲何为,如此,既不会打草惊蛇伤到你哥哥,也可以借此查明对方的身份和目的。[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番打算,正是小七原本便计划要说的,如今既然晋皇与她所想不谋而合,小七自然点头。
只要晋皇愿意主动配合,那到时无论是叶玄渊,还是堂王爷,都会露出他们的目的。
而有些事实,比起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人们永远只会更加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小七心中无比清楚,对付叶玄渊,她在晋皇面前说多少她所了解的,都远不如让晋皇自己亲眼所见。
留下吃了午膳之后,小七便回郡主府了。
宫中一事顺利,她心情也好了许多,小睡了一下后,小七突然想起沈庭给她的那封信,想了想,小七还是决定亲自去找他问清楚。
可没想到去了那小巷子里,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失望之下,看着晏阳城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小七蓦然想起自己自从来了这皇城里,都没有好好逛逛这里的市集。
虽然上次带着侍女出来过,可当时小七一心只顾找到文宅,并没有心情去关心街市的热闹。
所以小七打算,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逛逛。(.$>>>棉、花‘糖’小‘說’)
走了一会儿,小九看着小七一脸笑意,便开口道:“郡主今日,似乎特别开心。”
“是吗?”小七随口应了一句,饶有兴趣地看着桌边一个面具摊子,上面各式各样的面具精致而又有趣,她随手拿起一张猴子的面具在脸上比划。
侍女小心地看了一眼小七,继续开口道:“是啊!前些日子郡主似乎心事重重,今日却感觉轻松了许多。”
小七微笑着回道:“今天天气好,令人心情也愉快了许多。”
一边说着,她又随手拿起一张兔子的面具必到侍女脸上,开口笑道:“这个不错!”
侍女不敢躲闪,只得告饶道:“郡主!”
两人正玩闹间,小七却蓦然想起一事,她开口问侍女道:“小九,我听说城中有一条自碣山而下的河流,听说那里也极为热闹,你知道如何去吗?”
侍女点点头,开口道:“郡主说得是碣河吧?其实,奴婢曾听过关于碣河的传说,这也是碣河为何会成为很多姑娘喜欢去的地方。”
闻言,小七不由生出丝兴趣:“哦?姑娘都喜欢去?那你说说那个传说。”
侍女微微点头,便开始娓娓道来。
相传原来这条河其实并不存在,而是有一天,一名猎人去碣山打猎,他在山中迷了路,而后突然碰到一名妙龄女子,那名女子不仅极为貌美,还帮助猎人走出了碣山。
而后,听说猎人心中就喜欢上了那名姑娘,可惜姑娘并未告诉猎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猎人无从打探和寻找,为了见到那位姑娘,猎人便想,既然当初他是在碣山遇到姑娘的,不如就去山中看看,能否再遇到,可他去了多次都没有所获。
而终于有一日,猎人去山中突然发现一只罕见的白狐狸,那一刻,猎人心中突然想到自己如此冒昧,不如就抓到这只狐狸,把它的毛皮做成一件漂亮的披肩送给姑娘。
可狐狸极为聪明迅速,终于在追到碣山山崖上时,猎人才射杀了这只狐狸。他心中很高兴,立马将狐狸皮剥了下来,找了城中手艺最精湛的师傅,将狐狸皮毛做成了一件雪白漂亮的披肩。
自此,猎人每日都带着这披肩去山中找那名姑娘,可却一直都没有遇到,而那天猎人又迷路了,待他寻到路却发现自己正好走到当日他猎杀了狐狸的山崖上,由于天黑路远,猎人决定在山崖上的一个石洞中睡一晚再下山。
可那一夜,猎人却梦到了他久寻不到的姑娘,但姑娘在梦中却告诉猎人,她其实是那只被猎人杀死做成了披肩的白狐狸,那日她为了告诉猎人她的真实身份,特地跑到这山崖是因为她把当初猎人送给她的半块玉佩藏在这洞中,她想用这玉佩告诉猎人自己是谁,可没想到终究是阴差阳错。
梦醒后,天色正是蒙蒙亮之时,猎人觉得梦中之事既真实又荒唐,但想了想,他还是认真的在洞中找寻了一番,未曾想到竟然真的寻到了当初他送给姑娘的那半块玉佩。
那一刻,猎人看着自己一直带着的披肩,心中既害怕,又痛苦,他疯狂地在山崖上大吼了一阵,而此刻倾盆大雨也倾洒而下,猎人看着被淋得湿透的白色披肩,便纵身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此刻,那山崖随着猎人纵身一跳,却奇怪地塌陷出一条极深的沟壑,绵延至猎人栖身了一晚的洞中,那洞中也奇怪的冒出了水流,加上大雨,便在崖山形成了一道极为壮观的瀑布,并冲刷而下,流经晏阳城中,形成了碣河。
但自此以后,碣河便被赋予上神秘的色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多人便相信在碣河许愿放灯,就不会错过自己的姻缘,可以与自己真正所爱之人,白头偕老,彼此不辜负。
听完,小七想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道:“小九,在你看来,那猎人为何要跳崖?”
侍女答道:“奴婢觉得,定然是猎人发现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所爱的姑娘,心中难以承受,加之想与姑娘在九泉之下相见,才选择跳崖的。”
闻言,小七不由笑了起来,看着侍女道:“没想到...哈哈哈...小九你竟然有如此浪漫的想法,其实我觉得,猎人跳崖,应该是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姑娘竟然是只狐狸,心里一时接受不了才会跳崖的。”
这么一个故事,在小七看来,纯属是人们无聊随意杜撰出来的,否则,照理那狐狸在猎人迷路时可以变成一名美貌女子出现,为何在被猎人追杀时就不能变成姑娘呢,虽然更多的可能是把猎人吓死,或是猎人惊吓之下还是把狐狸给射杀了,但说不定也是个美好结局不是?
九十七章 风波起5
小七极为震惊:“你的意思是....”
侍女看着小七眼中的惊恐震惊连连点头:“此事后宫所有人都觉得奇怪,当年除却三殿下和七殿下,其它公主皇子都莫名夭折,且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一名妃子怀胎,可皇上却从来都不追究这些。(.)”
想起晋皇对叶玄楚的冷漠,小七更加不能理解,一名君主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不就是希望子嗣绵延吗?而历经多番丧子之痛,只余下两名皇子,就算放在正常人家里,也会对这仅有的两个孩子无比疼爱和珍惜,可为何晋皇会对两位皇子差别如此之大?
难道是因为,三皇子是丽贵妃所出,七皇子是皇后所出,而丽贵妃有着与她娘亲相似的容貌,晋皇才会如此的厚此薄彼?
若真是这样的理由,小七无法想象,晋皇对她娘亲的痴迷,到了怎样的程度!十几年未曾磨灭,甚至因此而冷淡自己亲生的儿子。
不知为何,想到叶玄楚被其父冷淡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小七心中就升腾起一丝难言的难过。
良久,小七方开口道:“小九,我们回去吧。”
两人从碣河边回去,令小七没有想到的是,回去途中,她竟然阴差阳错地看到了文宅。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小七所经过的,是文宅的正门口。
她停下脚步,看着对街宅院门匾上正楷的两个大字,仔细透过院墙看着里面,虽然被高墙挡住,她只能看见些许屋檐和树枝,但小七还是确认出,这的的确确是叶玄楚的那个宅子,也是她和花夜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宅子。
注视了半晌,小七记下了这宅子的位置,便与侍女回了郡主府中。
而高远已在府中等了小七良久,待听到查出那瓷瓶的药的确是**时,小七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毒药,小七真不知这场戏应该怎么唱下去,看来叶玄渊的确是有其目的,且这个目的只有让晋皇晕过去,才能达成。
可是,到底会是什么呢?
还有堂王爷,又有着怎样的目的,小七都想不通。
独特的是,叶玄渊给的药,并不是一下子便能令人晕过去,它只会令人渐渐无力,思维缓慢,需要好几天,才能令人彻底昏迷。
自此,小七每日都入宫,而宫中也逐渐出事,晋皇每日间清醒的时日愈发短暂,可召了太医,却未曾查出任何问题。[.超多好看小说]
而一眨眼,就已到了二十一,沈皇后生辰之日。
虽然晋皇身体抱恙,但皇后的生辰还是依礼制照办。
由于忙着配合晋皇演戏,小七便未曾将沈庭信中之事放在心上,更何况,皇后的寿宴,她怎么可以不参加。
而且照计划,今日晋皇就会假装彻底晕过去,无论是叶玄渊或是堂王爷,都有可能会露出他们的狐狸尾巴,而那时,她只有待在宫中,在晋皇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谁知道叶玄渊会不会过河拆桥,直接派人到郡主府把她暗杀了!
白日里是群臣为皇后贺寿,晚间,才是皇家的家宴。
所有人先送礼说贺词,轮到小七时,她看着沈皇后冷漠的表情,冰冷的眼神,本来心中有些打鼓的她,心里突然就不紧张了。
师父说过,容皇后是死于叶家夫人手中,也就是眼前人,是害死她娘亲的仇人。
而这个女人,还在第一眼看到她真容那刻,就不分青红皂白的下杀手!若说小七心中不恨,又怎么可能?
小七迎着沈皇后如针般的视线,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小七祝娘娘,寿比南山老松!啊,不对,是不老松!”
看到小七如此轻慢的态度,心中本就极厌恶小七的沈皇后登时大怒,可顾及场合颜面,她还是不得不按下心中怒意,只是冷冷道:“乡野就是乡野,粗鄙的连句话都说不明白!”
小七却仍是回以一笑,开口道:“皇后娘娘教训地是!”
却是丽贵妃注意到晋皇脸上有些不悦,她微扫了眼做小伏低的小七一眼,捂嘴轻笑道:“姐姐,今日是您生辰,姐姐也动气,郡主可是皇上亲收的女儿,皇上当个心肝儿一样宠着,再说,郡主平日里与姐姐并不亲近,难免会紧张说错话,况且郡主如此乖巧美貌,这小脸漂亮地让人疼都来不及,姐姐却如此严厉地责骂郡主,让妹妹都心疼了!”
“本宫只是说了一句,”沈皇后眼神如刀般看着丽贵妃:“你就扯出这么多,既然知道今日是我生辰,那你这些话,居心何在?”
“姐姐,”丽贵妃当即便眼眶红了,偏头看着晋皇,委屈道:“臣妾只是心疼郡主罢了,姐姐此言实在是言重了。”
见丽贵妃这副模样,沈皇后心中更怒,还欲再言,晋皇却一扬手,冷淡道:“好了!今日是你生辰,就消停点,不要弄得所有人不欢而散,”随即微柔了口气,看着小七道:“小七,你回去位置上坐着吧!”
点头应了一声,小七便退回位置上,坐在下首,看着上座的帝后,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家宴,心中很不习惯。
更何况,她旁边坐着的,便是三皇子叶玄渊,而七皇子,却是坐在二人对面。
看着上座的丽贵妃和沈皇后,她心中不由微叹了口气。
固然晋皇的确偏心的明显,但是单论手段,沈皇后也的确不是丽贵妃的对手,不得自己夫君喜爱,想来她自身也是有些许原因。
她又忍不住去看也在列座中的叶玄楚,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身前酒杯,小七又不由叹了口气,生在帝王家,的确不是一件幸事。
纵然身份尊贵他人难以企及,纵然享受的荣华富贵也是他人难以想象,可小七却觉得这样的生活,还不如她当初是名乞丐,有爷爷和哥哥在身边的日子开心。
待所有人祝寿完后,便是开席。
看着流水一样上来的菜肴,纵然郡主府的伙食已经够好了,可看着这些奢侈,小七还是不由得咂舌。
拿着筷子犹豫半晌,碗中却突然落下一块鱼肉,却是叶玄渊夹给她,并借此微微靠近,外人看来是一副兄长宠爱妹妹的模样,而实际,却是小七看到叶玄渊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声音却冰冷:“等下,你便去向丽贵妃祝酒,然后找机会,把酒倾洒在她身上!”
“什么?”小七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玄渊竟然称呼自己亲娘,丽贵妃,还让她把酒洒丽贵妃身上?
他到底要做什么?
叶玄渊更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本宫抓到一个人,叫花夜,听说,是你朋友?”
小七更加震惊:“花夜哥哥在你手上?!”
而坐在叶玄渊下手的三皇妃王语琴看着二人亲密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不悦,她还记得,当初就
是三殿下说情,这小七才会入丞相府当了丫鬟!
还掩藏容貌,特地挑入宫时让皇上看到!看着那张脸,王语琴不由银牙暗咬,她笑着端起酒杯,
也微微倾身,柔柔一笑道:“殿下和郡主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令臣妾也好奇了呢!”
叶玄渊回以一笑:“小七问我事呢。”
听到这个我字,小七不由撇嘴,每次都是这样,人后一口一个本宫,皇子架子都抬到天上去了,
人前就做出一副温柔亲切的模样!
“哦?”王语琴好奇道:“不知郡主有何疑惑?我们不仅是姑嫂关系,还是姐妹一场,郡主有事
情,比起问殿下,更该和我商量商量,毕竟女儿家的心事,和我说也更合适,郡主,你说是不是
啊?”
虽然王语琴脸上是温柔的笑意,可小七却看出她眼神里对自己的敌意,她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叶
玄渊,突然笑了起来:“皇嫂说的是,小七以后,定然会多找皇嫂多多商量。”
对面叶玄楚眼神略过对面几人,眼中闪过一丝难辨的神色。
心中壮了壮胆,小七便突然站起来!
敬酒就敬酒,反正不管叶玄渊打得什么主意,晋皇都不会真的晕过去,只要皇上一直保持着清醒
,她也没必要太怕他!
晋皇见小七突然端着酒杯上前来,便疑惑道:“小七,怎么了?”
“皇上,”小七笑道:“小七想借此机会,也敬贵妃娘娘一杯。”
晋皇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应允了。
丽贵妃也连忙端起酒杯,她本就长得极美,虽然容颜与容念长得极像,但却平添几分妩媚,岁月
也让丽贵妃更添风韵,妆容精致的脸上绽开一丝极具风情的笑意,令小七不由看得一呆。
她笑着端起酒杯:“郡主,这杯应是本宫敬你。”
小七微微一笑,随即便觉膝弯一麻,不受控制地扑倒,来不及反应,一阵器皿被翻到的混乱声响,小七与丽贵妃手中酒杯的酒,以及桌上的酒壶,俱都倾倒在丽贵妃身上!
丽贵妃尖叫一声,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叶玄渊连忙站起身,开口道:“快将母妃扶到后殿去,把衣裳换了!”
九十八章 风波起6
所有人先送礼说贺词,轮到小七时,她看着沈皇后冷漠的表情,冰冷的眼神,本来心中有些打鼓
的她,心里突然就不紧张了。(.无弹窗广告)
师父说过,容皇后是死于叶家夫人手中,也就是眼前人,是害死她娘亲的仇人。
而这个女人,还在第一眼看到她真容那刻,就不分青红皂白的下杀手!若说小七心中不恨,又怎
么可能?
小七迎着沈皇后如针般的视线,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小七祝娘娘,寿比南山老松!啊,不
对,是不老松!”
看到小七如此轻慢的态度,心中本就极厌恶小七的沈皇后登时大怒,可顾及场合颜面,她还是不
得不按下心中怒意,只是冷冷道:“乡野就是乡野,粗鄙的连句话都说不明白!”
小七却仍是回以一笑,开口道:“皇后娘娘教训地是!”
却是丽贵妃注意到晋皇脸上有些不悦,她微扫了眼做小伏低的小七一眼,捂嘴轻笑道:“姐姐,
今日是您生辰,姐姐也动气,郡主可是皇上亲收的女儿,皇上当个心肝儿一样宠着,再说,郡主
平日里与姐姐并不亲近,难免会紧张说错话,况且郡主如此乖巧美貌,这小脸漂亮地让人疼都来
不及,姐姐却如此严厉地责骂郡主,让妹妹都心疼了!”
“本宫只是说了一句,”沈皇后眼神如刀般看着丽贵妃:“你就扯出这么多,既然知道今日是我
生辰,那你这些话,居心何在?”
“姐姐,”丽贵妃当即便眼眶红了,偏头看着晋皇,委屈道:“臣妾只是心疼郡主罢了,姐姐此
言实在是言重了。”
见丽贵妃这副模样,沈皇后心中更怒,还欲再言,晋皇却一扬手,冷淡道:“好了!今日是你生
辰,就消停点,不要弄得所有人不欢而散,”随即微柔了口气,看着小七道:“小七,你回去位
置上坐着吧!”
点头应了一声,小七便退回位置上,坐在下首,看着上座的帝后,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家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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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她旁边坐着的,便是三皇子叶玄渊,而七皇子,却是坐在二人对面。
看着上座的丽贵妃和沈皇后,她心中不由微叹了口气。
固然晋皇的确偏心的明显,但是单论手段,沈皇后也的确不是丽贵妃的对手,不得自己夫君喜爱
,想来她自身也是有些许原因。
她又忍不住去看也在列座中的叶玄楚,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身前酒杯,小七又不由叹了口气
,生在帝王家,的确不是一件幸事。
纵然身份尊贵他人难以企及,纵然享受的荣华富贵也是他人难以想象,可小七却觉得这样的生活
,还不如她当初是名乞丐,有爷爷和哥哥在身边的日子开心。
待所有人祝寿完后,便是开席。
看着流水一样上来的菜肴,纵然郡主府的伙食已经够好了,可看着这些奢侈,小七还是不由得咂
舌。
拿着筷子犹豫半晌,碗中却突然落下一块鱼肉,却是叶玄渊夹给她,并借此微微靠近,外人看来
是一副兄长宠爱妹妹的模样,而实际,却是小七看到叶玄渊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声音却冰冷:“
等下,你便去向丽贵妃祝酒,然后找机会,把酒倾洒在她身上!”
“什么?”小七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玄渊竟然称呼自己亲娘,丽贵妃,还让她把酒洒丽贵妃身上?
他到底要做什么?
叶玄渊更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本宫抓到一个人,叫花夜,听说,是你朋友?”
小七更加震惊:“花夜哥哥在你手上?!”
而坐在叶玄渊下手的三皇妃王语琴看着二人亲密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不悦,她还记得,当初就
是三殿下说情,这小七才会入丞相府当了丫鬟!
还掩藏容貌,特地挑入宫时让皇上看到!看着那张脸,王语琴不由银牙暗咬,她笑着端起酒杯,
也微微倾身,柔柔一笑道:“殿下和郡主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令臣妾也好奇了呢!”
叶玄渊回以一笑:“小七问我事呢。”
听到这个我字,小七不由撇嘴,每次都是这样,人后一口一个本宫,皇子架子都抬到天上去了,
人前就做出一副温柔亲切的模样!
“哦?”王语琴好奇道:“不知郡主有何疑惑?我们不仅是姑嫂关系,还是姐妹一场,郡主有事
情,比起问殿下,更该和我商量商量,毕竟女儿家的心事,和我说也更合适,郡主,你说是不是
啊?”
虽然王语琴脸上是温柔的笑意,可小七却看出她眼神里对自己的敌意,她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叶
玄渊,突然笑了起来:“皇嫂说的是,小七以后,定然会多找皇嫂多多商量。”
对面叶玄楚眼神略过对面几人,眼中闪过一丝难辨的神色。
心中壮了壮胆,小七便突然站起来!
敬酒就敬酒,反正不管叶玄渊打得什么主意,晋皇都不会真的晕过去,只要皇上一直保持着清醒
,她也没必要太怕他!
晋皇见小七突然端着酒杯上前来,便疑惑道:“小七,怎么了?”
“皇上,”小七笑道:“小七想借此机会,也敬贵妃娘娘一杯。”
晋皇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应允了。
丽贵妃也连忙端起酒杯,她本就长得极美,虽然容颜与容念长得极像,但却平添几分妩媚,岁月
也让丽贵妃更添风韵,妆容精致的脸上绽开一丝极具风情的笑意,令小七不由看得一呆。
她笑着端起酒杯:“郡主,这杯应是本宫敬你。”
小七微微一笑,随即便觉膝弯一麻,不受控制地扑倒,来不及反应,小七与丽贵妃手中酒杯的酒
,以及桌上的酒壶,俱都倾倒在丽贵妃身上!
丽贵妃尖叫一声,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叶玄渊连忙站起身,开口道:“快将母妃扶到后殿去,把衣裳换了!”
侍女将小七扶起,晋皇连忙担忧道:“小七,没有伤着哪里吧?”
小七连忙摇头,道:“对不起,父皇,贵妃娘娘,是小七不小心。”
虽然对刚刚晋皇竟然只开口关心小七状况而心中不满,但丽贵妃浸淫后宫多年,知道自己此刻最
应该如何做。
她微微一笑:“无妨,小七,弄脏了衣裳换了便是。”
晋皇果然偏头看了她一眼,赞许道:“贵妃是个宽宏之人,小七,你也无需内疚了,回位置上坐
着吧。”
小七只得点头应是,依言回了位置上。
丽贵妃被侍女扶回去换衣裳后,叶玄渊便也落座,小七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只是冷着
脸,端起酒杯饮酒,并没有其它举动。
小七不解地皱了皱眉。
不过片刻,晋皇便突然疲累地抚了抚头,高远在身后,便轻声开口道:“陛下,是否又头晕了,
要不要回宫休息?”
沈皇后坐在离晋皇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高远所言,今日是她生辰,听到皇上想提前离席,当下
便觉得难过又愤怒,可偏过头一看,却发现晋皇的确极其不舒服的模样。
而下面坐着的两位皇子和小七,自然也注意到了上座之事。
想起这段日子晋皇的确精神日渐不济,沈皇后担忧道:“皇上,您的脸色的确有些憔悴,不如,
先回宫休息一下?”
良久,晋皇方道:“也好。”
可刚刚站起身,晋皇便突然晕了过去,高远连忙上前扶住晋皇,所有人都站起身,刚刚平息下来
一场风波,此刻全场,比刚刚更加混乱!
沈皇后连忙站起身:“来人!来人!快宣太医!宣太医!”
九十九章 风波起7
看着上座的丽贵妃和沈皇后,她心中不由微叹了口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固然晋皇的确偏心的明显,但是单论手段,沈皇后也的确不是丽贵妃的对手,不得自己夫君喜爱,想来她自身也是有些许原因。
她又忍不住去看也在列座中的叶玄楚,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身前酒杯,小七又不由叹了口气,生在帝王家,的确不是一件幸事。
纵然身份尊贵他人难以企及,纵然享受的荣华富贵也是他人难以想象,可小七却觉得这样的生活,还不如她当初是名乞丐,有爷爷和哥哥在身边的日子开心。
待所有人祝寿完后,便是开席。
看着流水一样上来的菜肴,纵然郡主府的伙食已经够好了,可看着这些奢侈,小七还是不由得咂舌。
拿着筷子犹豫半晌,碗中却突然落下一块鱼肉,却是叶玄渊夹给她,并借此微微靠近,外人看来是一副兄长宠爱妹妹的模样,而实际,却是小七看到叶玄渊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声音却冰冷:“等下,你便去向丽贵妃祝酒,然后找机会,把酒倾洒在她身上!”
“什么?”小七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玄渊竟然称呼自己亲娘,丽贵妃,还让她把酒洒丽贵妃身上?
他到底要做什么?
叶玄渊更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本宫抓到一个人,叫花夜,听说,是你朋友?”
小七更加震惊:“花夜哥哥在你手上?!”
而坐在叶玄渊下手的三皇妃王语琴看着二人亲密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不悦,她还记得,当初就是三殿下说情,这小七才会入丞相府当了丫鬟!
还掩藏容貌,特地挑入宫时让皇上看到!看着那张脸,王语琴不由银牙暗咬,她笑着端起酒杯,也微微倾身,柔柔一笑道:“殿下和郡主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令臣妾也好奇了呢!”
叶玄渊回以一笑:“小七问我事呢。.”
听到这个我字,小七不由撇嘴,每次都是这样,人后一口一个本宫,皇子架子都抬到天上去了,人前就做出一副温柔亲切的模样!
“哦?”王语琴好奇道:“不知郡主有何疑惑?我们不仅是姑嫂关系,还是姐妹一场,郡主有事情,比起问殿下,更该和我商量商量,毕竟女儿家的心事,和我说也更合适,郡主,你说是不是啊?”
虽然王语琴脸上是温柔的笑意,可小七却看出她眼神里对自己的敌意,她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叶玄渊,突然笑了起来:“皇嫂说的是,小七以后,定然会多找皇嫂多多商量。”
对面叶玄楚眼神略过对面几人,眼中闪过一丝难辨的神色。
心中壮了壮胆,小七便突然站起来!
敬酒就敬酒,反正不管叶玄渊打得什么主意,晋皇都不会真的晕过去,只要皇上一直保持着清醒,她也没必要太怕他!
晋皇见小七突然端着酒杯上前来,便疑惑道:“小七,怎么了?”
“皇上,”小七笑道:“小七想借此机会,也敬贵妃娘娘一杯。”
晋皇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应允了。
丽贵妃也连忙端起酒杯,她本就长得极美,虽然容颜与容念长得极像,但却平添几分妩媚,岁月也让丽贵妃更添风韵,妆容精致的脸上绽开一丝极具风情的笑意,令小七不由看得一呆。
她笑着端起酒杯:“郡主,这杯应是本宫敬你。”
小七微微一笑,随即便觉膝弯一麻,不受控制地扑倒,来不及反应,小七与丽贵妃手中酒杯的酒,以及桌上的酒壶,俱都倾倒在丽贵妃身上!
丽贵妃尖叫一声,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叶玄渊连忙站起身,开口道:“快将母妃扶到后殿去,把衣裳换了!”
侍女将小七扶起,晋皇连忙担忧道:“小七,没有伤着哪里吧?”
小七连忙摇头,道:“对不起,父皇,贵妃娘娘,是小七不小心。”
虽然对刚刚晋皇竟然只开口关心小七状况而心中不满,但丽贵妃浸淫后宫多年,知道自己此刻最应该如何做。
她微微一笑:“无妨,小七,弄脏了衣裳换了便是。”
晋皇果然偏头看了她一眼,赞许道:“贵妃是个宽宏之人,小七,你也无需内疚了,回位置上坐着吧。”
小七只得点头应是,依言回了位置上。
丽贵妃被侍女扶回去换衣裳后,叶玄渊便也落座,小七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只是冷着脸,端起酒杯饮酒,并没有其它举动。
小七不解地皱了皱眉。
不过片刻,晋皇便突然疲累地抚了抚头,高远在身后,便轻声开口道:“陛下,是否又头晕了,要不要回宫休息?”
沈皇后坐在离晋皇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高远所言,今日是她生辰,听到皇上想提前离席,当下便觉得难过又愤怒,可偏过头一看,却发现晋皇的确极其不舒服的模样。
而下面坐着的两位皇子和小七,自然也注意到了上座之事。
想起这段日子晋皇的确精神日渐不济,沈皇后担忧道:“皇上,您的脸色的确有些憔悴,不如,先回宫休息一下?”
良久,晋皇方道:“也好。”
可刚刚站起身,晋皇便突然晕了过去,高远连忙上前扶住晋皇,所有人都站起身,刚刚平息下来一场风波,此刻全场,比刚刚更加混乱!
沈皇后连忙站起身:“来人!来人!快宣太医!宣太医!”
晚宴未过半,就散了。
所有人都被高远挡候在外室,等着太医为皇上诊治后出来。
沈皇后一脸焦急地站着,叶玄楚在一旁紧握住她的手,一直低声安慰着她。
小七看着这一幕,看着沈皇后脸上毫不掩饰,真真切切的焦急和担忧,想到晋皇对沈皇后和七皇子的冷漠,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她在四周认真扫了一眼,却依然没有发现沈庭,从刚刚宴席开始时,小七便未曾见到他。
此时,给晋皇诊脉的太医一出来,众人就围了上去,沈皇后开口问道:“胡太医,皇上如何了?”
胡太医恭敬地答道:“娘娘放心,皇上并无生命之忧,只是脉象有些气血亏虚,只要静养一段时日就无碍了。”
“那皇上何时会醒来?”
胡太医沉吟道:“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要皇上醒来,还是需要一些时日,娘娘无需担忧。”
深叹了一口气,沈皇后便道:“既然如此,胡太医,皇上的身体就交给你们了。”
“这是卑臣职责,请娘娘放心!”
众人正安心下来,门外却突然连滚带爬的进来一名宫女,沈皇后见此,当即怒道:“又发生了何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宫女跪在地上,面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道:“回皇后娘娘,烟...烟芳殿....贵妃娘娘..出事了!”
“什么?”不及皇后开口,叶玄渊便上前一步,怒道:“说清楚!贵妃娘娘怎么了?”
宫女看着众人,面色惨白,喃喃了良久,却未曾说出只言半字。
见此状,叶玄渊不由更加生气,怒道:“快点说!”
良久,方听宫女抖着嗓子道:“回...回三殿下,贵妃...贵妃娘娘与人私通,被...被....”
还未等宫女说完,叶玄渊便一脚踹翻她:“下贱的奴才,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众人正哗然间,一直冷眼看着的七皇子叶玄楚突然开口道:“皇兄何必焦急,是与不是,去烟芳宫瞧瞧,不就自然知道了?”
叶玄渊目中俱是冷意看着叶玄楚,沈皇后也开口道:“既然皇上如今抱恙在身,此事由本宫做主。”
一百章 风波8
她笑着端起酒杯:“郡主,这杯应是本宫敬你。(.好看的小说”
小七微微一笑,随即便觉膝弯一麻,不受控制地扑倒,来不及反应,小七与丽贵妃手中酒杯的酒,以及桌上的酒壶,俱都倾倒在丽贵妃身上!
丽贵妃尖叫一声,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叶玄渊连忙站起身,开口道:“快将母妃扶到后殿去,把衣裳换了!”
侍女将小七扶起,晋皇连忙担忧道:“小七,没有伤着哪里吧?”
小七连忙摇头,道:“对不起,父皇,贵妃娘娘,是小七不小心。”
虽然对刚刚晋皇竟然只开口关心小七状况而心中不满,但丽贵妃浸淫后宫多年,知道自己此刻最应该如何做。
她微微一笑:“无妨,小七,弄脏了衣裳换了便是。”丽贵妃顺口便借此机会将郡主改口成小七,瞬时在众人面前拉近了与皇上最宠爱的郡主的关系,又令人觉得她宽容可亲。
晋皇果然偏头看了她一眼,赞许道:“贵妃是个宽宏之人,小七,你也无需内疚了,回位置上坐着吧。”
小七只得点头应是,依言回了位置上。
丽贵妃被侍女扶回去换衣裳后,叶玄渊便也落座,小七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只是冷着脸,端起酒杯饮酒,并没有其它举动。
小七不解地皱了皱眉。
不过片刻,晋皇便突然疲累地抚了抚头,高远在身后,便轻声开口道:“陛下,是否又头晕了,要不要回宫休息?”
沈皇后坐在离晋皇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高远所言,今日是她生辰,听到皇上想提前离席,当下便觉得难过又愤怒,可偏过头一看,却发现晋皇的确极其不舒服的模样。
而下面坐着的两位皇子和小七,自然也注意到了上座之事。
想起这段日子晋皇的确精神日渐不济,沈皇后担忧道:“皇上,您的脸色的确有些憔悴,不如,先回宫休息一下?”
良久,晋皇方道:“也好。”
可刚刚站起身,晋皇便突然晕了过去,高远连忙上前扶住晋皇,所有人都站起身,刚刚平息下来一场风波,此刻全场,比刚刚更加混乱!
沈皇后连忙站起身:“来人!来人!快宣太医!宣太医!”
晚宴未过半,就散了。
所有人都被高远挡候在外室,等着太医为皇上诊治后出来。
沈皇后一脸焦急地站着,叶玄楚在一旁紧握住她的手,一直低声安慰着她。
小七看着这一幕,看着沈皇后脸上毫不掩饰,真真切切的焦急和担忧,想到晋皇对沈皇后和七皇子的冷漠,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她在四周认真扫了一眼,却依然没有发现沈庭,从刚刚宴席开始时,小七便未曾见到他。
此时,给晋皇诊脉的太医一出来,众人就围了上去,沈皇后开口问道:“胡太医,皇上如何了?”
胡太医恭敬地答道:“娘娘放心,皇上并无生命之忧,只是脉象有些气血亏虚,只要静养一段时日就无碍了。”
“那皇上何时会醒来?”
胡太医沉吟道:“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要皇上醒来,还是需要一些时日,娘娘无需担忧。”
深叹了一口气,沈皇后便道:“既然如此,胡太医,皇上的身体就交给你们了。”
“这是卑臣职责,请娘娘放心!”
众人正安心下来,门外却突然连滚带爬的进来一名宫女,正是丽贵妃的贴身侍女桃溪,沈皇后见此,当即怒道:“又发生了何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宫女跪在地上,面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道:“回皇后娘娘,烟...烟芳殿....贵妃娘娘..出事了!”
“什么?”不及皇后开口,叶玄渊便上前一步,怒道:“说清楚!贵妃娘娘怎么了?”
宫女看着众人,面色惨白,喃喃了良久,却未曾说出只言半字。
见此状,叶玄渊不由更加生气,怒道:“快点说!”
良久,方听宫女抖着嗓子道:“回...回三殿下,贵妃...贵妃娘娘与人私通,被...被....”
还未等宫女说完,叶玄渊便一脚踹翻她:“下贱的奴才,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众人正哗然间,一直冷眼看着的七皇子叶玄楚突然开口道:“皇兄何必焦急,是与不是,去烟芳宫瞧瞧,不就自然知道了?”
沈皇后也开口道:“如今皇上抱恙在身,需要静养,此事由本宫做主,所有人随本宫去烟芳宫探个究竟,”她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宫女,唇角微勾:“此事是否属实,眼见了,自然就清楚了。”
叶玄渊目中俱是冷意看着叶玄楚与沈皇后,但众目睽睽之下,也只得沉默地随众人出了宫殿。
小七也抬步随众人出了宫殿,往烟芳宫而去,看着叶玄渊冷厉的脸色,小七不由微叹一口气。
若是丽贵妃此事属实,那沈皇后带着这么多人去烟芳宫,只怕到时,皇上无论是为了颜面还是泄怒,丽贵妃此事都难以善了。
一行人沉默而又疾步地朝烟芳宫而去,却见烟芳宫已被一群侍卫团团围住,为首一人见到沈皇后,上前跪下道:“卑职参见皇后娘娘及各位娘娘,参见两位殿下,参见郡主。”
沈皇后开口问道:“林统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皇后娘娘,”林统领答道:“卑职照例夜巡,却发现有身影鬼鬼祟祟,卑职一路追查未曾找到,而后恰巧路巡经过烟芳宫,却见宫殿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奴才,卑职心中觉得不妥,但在外大声呼喊了半晌,却未曾听见任何人应答,卑职派人去打听,便听闻丽妃娘娘回了宫殿,卑职心中担忧娘娘安全,便只得强行入烟芳宫一探究竟,却见大殿中没有一个人,而内室寝殿中,卑职便看到...便看到...”
见林统领说到此处犹豫半晌都未曾说下去,沈皇后怒道:“看到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给本宫说清楚!”
林统领一咬牙:“卑职看到丽贵妃与一名男子在床上,行苟且之事!”
叶玄渊在一旁,闻言怒不可遏:“你说什么?!”
一零一章 风波起9
霄聚与叶婺带兵攻入皇宫,聂昀被叶婺亲手所杀,听到此处,小七心中忍不住一颤,脸色也不由微白了一下,容墨却仿似完全未曾注意到小七情绪的波动,依然缓缓地讲下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聂昀死后,叶婺搜遍了整个宫殿和皇城,也没有找到容念,当下不由心如火灼,而看到霄聚纵容士兵在皇宫中肆意杀戮奴才,残害宫女后,更是几欲发狂。
他无比担心容念已遭毒手,但寻遍了京城,既无活人,也无死尸,同时,霄聚也发现帝师苏遂和宰相逢纪,都不在京城之中,通过逼供贴身服侍前朝帝后的奴才宫女,他们方知容念早已被聂昀送出宫。
叶婺当下便派了无数人去追访容念一行的下落。
可他面临着一个更焦急严峻的问题,便是这皇位只有一个,但他与霄聚,谁都不愿意臣服对方。
而霄聚,本就是为了利用叶婺,在叛变成功,一切落定,只待改朝换代称帝时,他又如何容得下叶婺呢?
当下一战未平,甚至很多士兵都未曾反应过来,叶,霄两军便开始互相厮杀,而且两人的战争开始扩大,霄聚未曾杀了叶婺,并且还让其逃出了京城,来到了北方,而这边,却正是叶家的根基。
回了晏阳后,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派了无数人去找寻容念。
而叶婺寻容念,自然是想得到她,而霄聚找容念,一是为了用其威胁叶婺,而是为了斩草除根。[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为了寻到容念,叶婺根本来不及整顿部署,就直接挥兵南下,而带着聂昀尸首逃回东边齐家封地的齐彰,为了找到容皇后,也趁霄聚根基未稳,派兵南下。
齐彰心中清楚,自己皇嫂若落在对她痴情不忘的叶婺手中,或许还能利用叶婺之情全身而退,但若落在霄聚手中,便只有死路一条。
本是一场宫变夺位之祸,霎时便扩展成了天下大乱的战事。
本来在叶,齐两军夹击之下,霄聚刚刚经历一场宫变厮杀,本应难敌两军夹击,但奇怪的是,每每霄聚即将被两军逼得难行之时,叶齐两家的军中主帅总是会离奇死去。
当时正是腊月寒冬,北方大雪纷飞,南国也滴水成冰,自颞朝开朝百年来,从来未曾有过如此寒冷的天气,三军交战,无论哪方输赢,涂炭的也是天下百姓。
三军对垒,始终胶着,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如此严寒的天气,加上将近一年的战乱,百姓皆因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饥寒交迫之下,甚至出现人人互食的惨状。
一路看到血流千里,满目疮痍,容念心痛不已,而听到聂昀已死在叶婺手中,容念更是心如死灰。
容念知道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不会放过自己,而她若不出现,终有一天会带给自己孩子祸端,刻意与苏遂走散后,她便打算去找齐彰。
为了让孩子活下去,容念知道自己便不能活着,否则,终有一日,她的孩子会暴露在天下人眼前。
而聂昀的尸首是被齐彰带走的,她若死,也想与聂昀一处。
可惜,最后事与愿违,容念阴差阳错的,终究还是落在了叶婺手中。
找到了容念,叶婺自然退兵,叶家退兵,齐彰一军之力,根本难以抵挡霄家,便也退兵回邑国,占东方隔海之势,固守国中。
自此,天下三分之势便成。
小七久久不能回神,房中有片刻的寂静,直到烛火噼啪一声,将小七惊醒,她方问道:“那,既然叶婺如此爱容皇后,甚至为了她不惜背叛好友,发军出战,容皇后既然落在他的手中,却又是如何死的?”
容墨微微摇头,目露怜悯:“叶婺为了容念,所做的不仅于此,他背叛的不止是好友,残害的,也不止是天下百姓,叶婺在遇到容念之前,便已有家室。”
已有家室?小七微微皱眉,她心头一跳,突然想起沈皇后眼中对她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杀意,便福至心灵。
是啊,一个女子,如何能容忍得了自己的夫君,为了另一个女子,什么也不顾,痴狂发疯。
杀了容念的不是叶婺,而是他的妻室沈皇后,此事大有可能。
小七想起叶婺对沈皇后的冷漠,对与容念容貌极其相似的丽贵妃的宠爱,以及晋皇后宫那些与容念容貌皆有些许相似的嫔妃,她心中不由冒上一丝寒意。
问世间情为何物?叶婺虽可恨,但更多的,却是可怜。
甚至他对自己的疼爱,也是出于对容念的爱,想起他每每看着自己,眼中毫不掩饰的痴狂和痛苦,小七心中,就不由有些发堵。
无路叶婺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对小七而言,叶婺不仅救了她,更是给了她如父亲般的温暖和疼爱。
他对不起很多人,却未曾薄待过她。
可是,小七不由攥紧了手,指甲深刻进掌心,如果,如果她真的是容皇后拼死户下的那个孩子,那现在待她如女儿的义父,便是她的杀父仇人。
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和希冀,小七开口道:“师父,那,那个孩子呢?”
容墨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怜悯地看了小七半晌,便开口道:“当初,你救下乌玄时,我便是为寻那个孩子,才潜入晋国,但乌玄不小心被人所伤,而我,也就是那时候,才会遇见你。”
小七默不作声,容墨续道:“当时你衣裳褴褛,面黄肌瘦,听到我要教授你学识,心中定然疑惑又不满,我若要报答你的恩情,为何不直接给你银子,让你能衣食无忧?”
看到小七微点了点头,容墨如玉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微不见的光芒,轻叹了一口气:“申州地处边境,常年历经战乱,百姓生活疾苦,这乱城之中最多的便是流民乞丐,这也为何你爷爷要带着你逃到那里的缘由,隐匿在申州,一来可以借着乞丐的身份遮掩你的真容,二来也可以躲过他人视线,而当时我若给你银子,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思考不周,必然会先去买吃的,这样便是引起他人的注意和眼红,反而会给你带来灾祸,再则,也会惊动你爷爷,将你们带离申州。”
而他好不容易才寻到,又如何会打草惊蛇,自然需寻个由头稳住小七,待他查证自己是否有寻错人。
看着小七震惊苍白的面色,容墨从袖中拿出一块洁白的绢帕,递给小七,开口道:“你先看看此信。”
一零二章 风波起0
可他面临着一个更焦急严峻的问题,便是这皇位只有一个,但他与霄聚,谁都不愿意臣服对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而霄聚,本就是为了利用叶婺,在叛变成功,一切落定,只待改朝换代称帝时,他又如何容得下叶婺呢?
当下一战未平,甚至很多士兵都未曾反应过来,叶,霄两军便开始互相厮杀,而且两人的战争开始扩大,霄聚未曾杀了叶婺,并且还让其逃出了京城,来到了北方,而这边,却正是叶家的根基。
回了晏阳后,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派了无数人去找寻容念。
而叶婺寻容念,自然是想得到她,而霄聚找容念,一是为了用其威胁叶婺,而是为了斩草除根。
为了寻到容念,叶婺根本来不及整顿部署,就直接挥兵南下,而带着聂昀尸首逃回东边齐家封地的齐彰,为了找到容皇后,也趁霄聚根基未稳,派兵南下。
齐彰心中清楚,自己皇嫂若落在对她痴情不忘的叶婺手中,或许还能利用叶婺之情全身而退,但若落在霄聚手中,便只有死路一条。
本是一场宫变夺位之祸,霎时便扩展成了天下大乱的战事。
本来在叶,齐两军夹击之下,霄聚刚刚经历一场宫变厮杀,本应难敌两军夹击,但奇怪的是,每每霄聚即将被两军逼得难行之时,叶齐两家的军中主帅总是会离奇死去。
当时正是腊月寒冬,北方大雪纷飞,南国也滴水成冰,自颞朝开朝百年来,从来未曾有过如此寒冷的天气,三军交战,无论哪方输赢,涂炭的也是天下百姓。(.$>>>棉、花‘糖’小‘說’)
三军对垒,始终胶着,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如此严寒的天气,加上将近一年的战乱,百姓皆因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饥寒交迫之下,甚至出现人人互食的惨状。
一路看到血流千里,满目疮痍,容念心痛不已,而听到聂昀已死在叶婺手中,容念更是心如死灰。
容念知道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不会放过自己,而她若不出现,终有一天会带给自己孩子祸端,刻意与苏遂走散后,她便打算去找齐彰。
为了让孩子活下去,容念知道自己便不能活着,否则,终有一日,她的孩子会暴露在天下人眼前。
而聂昀的尸首是被齐彰带走的,她若死,也想与聂昀一处。
可惜,最后事与愿违,容念阴差阳错的,终究还是落在了叶婺手中。
找到了容念,叶婺自然退兵,叶家退兵,齐彰一军之力,根本难以抵挡霄家,便也退兵回邑国,占东方隔海之势,固守国中。
自此,天下三分之势便成。
小七久久不能回神,房中有片刻的寂静,直到烛火噼啪一声,将小七惊醒,她方问道:“那,既然叶婺如此爱容皇后,甚至为了她不惜背叛好友,发军出战,容皇后既然落在他的手中,却又是如何死的?”
容墨微微摇头,目露怜悯:“叶婺为了容念,所做的不仅于此,他背叛的不止是好友,残害的,也不止是天下百姓,叶婺在遇到容念之前,便已有家室。”
已有家室?小七微微皱眉,她心头一跳,突然想起沈皇后眼中对她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杀意,便福至心灵。
是啊,一个女子,如何能容忍得了自己的夫君,为了另一个女子,什么也不顾,痴狂发疯。
杀了容念的不是叶婺,而是他的妻室沈皇后,此事大有可能。
小七想起叶婺对沈皇后的冷漠,对与容念容貌极其相似的丽贵妃的宠爱,以及晋皇后宫那些与容念容貌皆有些许相似的嫔妃,她心中不由冒上一丝寒意。
问世间情为何物?叶婺虽可恨,但更多的,却是可怜。
甚至他对自己的疼爱,也是出于对容念的爱,想起他每每看着自己,眼中毫不掩饰的痴狂和痛苦,小七心中,就不由有些发堵。
无路叶婺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对小七而言,叶婺不仅救了她,更是给了她如父亲般的温暖和疼爱。
他对不起很多人,却未曾薄待过她。
可是,小七不由攥紧了手,指甲深刻进掌心,如果,如果她真的是容皇后拼死户下的那个孩子,那现在待她如女儿的义父,便是她的杀父仇人。
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和希冀,小七开口道:“师父,那,那个孩子呢?”
容墨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怜悯地看了小七半晌,便开口道:“当初,你救下乌玄时,我便是为寻那个孩子,才潜入晋国,但乌玄不小心被人所伤,而我,也就是那时候,才会遇见你。”
小七默不作声,容墨续道:“当时你衣裳褴褛,面黄肌瘦,听到我要教授你学识,心中定然疑惑又不满,我若要报答你的恩情,为何不直接给你银子,让你能衣食无忧?”
看到小七微点了点头,容墨如玉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微不见的光芒,轻叹了一口气:“申州地处边境,常年历经战乱,百姓生活疾苦,这乱城之中最多的便是流民乞丐,这也为何你爷爷要带着你逃到那里的缘由,隐匿在申州,一来可以借着乞丐的身份遮掩你的真容,二来也可以躲过他人视线,而当时我若给你银子,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思考不周,必然会先去买吃的,这样便是引起他人的注意和眼红,反而会给你带来灾祸,再则,也会惊动你爷爷,将你们带离申州。”
而他好不容易才寻到,又如何会打草惊蛇,自然需寻个由头稳住小七,待他查证自己是否有寻错人。
看着小七震惊苍白的面色,容墨从袖中拿出一块洁白的绢帕,递给小七,开口道:“你先看看此信。”
小七垂眼看着容墨指尖的绢帕,声音沙哑而冷然道:“这是什么?”
微叹一口气,容墨淡淡道:“这是你娘,前朝容皇后,留给你的信,我知道此刻你心中有诸多疑问,但我既然打算告诉你,便不会隐瞒,你先看完,无论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良久,小七方伸手接过那方绢帕,绢帕素净,只有最下角,绣了一枝梅花和一个容字,而帕子上满布着的,是清秀的小字。
一零三章 惊心1
而霄聚,本就是为了利用叶婺,在叛变成功,一切落定,只待改朝换代称帝时,他又如何容得下叶婺呢?
当下一战未平,甚至很多士兵都未曾反应过来,叶,霄两军便开始互相厮杀,而且两人的战争开始扩大,霄聚未曾杀了叶婺,并且还让其逃出了京城,来到了北方,而这边,却正是叶家的根基。[.超多好看小说]
回了晏阳后,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派了无数人去找寻容念。
而叶婺寻容念,自然是想得到她,而霄聚找容念,一是为了用其威胁叶婺,而是为了斩草除根。
为了寻到容念,叶婺根本来不及整顿部署,就直接挥兵南下,而带着聂昀尸首逃回东边齐家封地的齐彰,为了找到容皇后,也趁霄聚根基未稳,派兵南下。
齐彰心中清楚,自己皇嫂若落在对她痴情不忘的叶婺手中,或许还能利用叶婺之情全身而退,但若落在霄聚手中,便只有死路一条。
本是一场宫变夺位之祸,霎时便扩展成了天下大乱的战事。
本来在叶,齐两军夹击之下,霄聚刚刚经历一场宫变厮杀,本应难敌两军夹击,但奇怪的是,每每霄聚即将被两军逼得难行之时,叶齐两家的军中主帅总是会离奇死去。
当时正是腊月寒冬,北方大雪纷飞,南国也滴水成冰,自颞朝开朝百年来,从来未曾有过如此寒冷的天气,三军交战,无论哪方输赢,涂炭的也是天下百姓。
三军对垒,始终胶着,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如此严寒的天气,加上将近一年的战乱,百姓皆因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饥寒交迫之下,甚至出现人人互食的惨状。
一路看到血流千里,满目疮痍,容念心痛不已,而听到聂昀已死在叶婺手中,容念更是心如死灰。
容念知道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不会放过自己,而她若不出现,终有一天会带给自己孩子祸端,刻意与苏遂走散后,她便打算去找齐彰。
为了让孩子活下去,容念知道自己便不能活着,否则,终有一日,她的孩子会暴露在天下人眼前。
而聂昀的尸首是被齐彰带走的,她若死,也想与聂昀一处。
可惜,最后事与愿违,容念阴差阳错的,终究还是落在了叶婺手中。
找到了容念,叶婺自然退兵,叶家退兵,齐彰一军之力,根本难以抵挡霄家,便也退兵回邑国,占东方隔海之势,固守国中。
自此,天下三分之势便成。
小七久久不能回神,房中有片刻的寂静,直到烛火噼啪一声,将小七惊醒,她方问道:“那,既然叶婺如此爱容皇后,甚至为了她不惜背叛好友,发军出战,容皇后既然落在他的手中,却又是如何死的?”
容墨微微摇头,目露怜悯:“叶婺为了容念,所做的不仅于此,他背叛的不止是好友,残害的,也不止是天下百姓,叶婺在遇到容念之前,便已有家室。”
已有家室?小七微微皱眉,她心头一跳,突然想起沈皇后眼中对她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杀意,便福至心灵。
是啊,一个女子,如何能容忍得了自己的夫君,为了另一个女子,什么也不顾,痴狂发疯。
杀了容念的不是叶婺,而是他的妻室沈皇后,此事大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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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章 惊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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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晏阳后,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派了无数人去找寻容念。
而叶婺寻容念,自然是想得到她,而霄聚找容念,一是为了用其威胁叶婺,而是为了斩草除根。
为了寻到容念,叶婺根本来不及整顿部署,就直接挥兵南下,而带着聂昀尸首逃回东边齐家封地的齐彰,为了找到容皇后,也趁霄聚根基未稳,派兵南下。
齐彰心中清楚,自己皇嫂若落在对她痴情不忘的叶婺手中,或许还能利用叶婺之情全身而退,但若落在霄聚手中,便只有死路一条。
本是一场宫变夺位之祸,霎时便扩展成了天下大乱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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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军对垒,始终胶着,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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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看到血流千里,满目疮痍,容念心痛不已,而听到聂昀已死在叶婺手中,容念更是心如死灰。
容念知道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不会放过自己,而她若不出现,终有一天会带给自己孩子祸端,刻意与苏遂走散后,她便打算去找齐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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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天下三分之势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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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五章 惊心3
小七使劲咽了咽口水,却依然不能散去一丝苦味:“师父,你这,有没有甜的东西?不然,就是酸的也好。[.超多好看小说]”
看到容墨微微摇头,小七急道:“那水呢?”至少有水让她漱漱口也好。
容墨看着小七扭曲的表情,微微一笑:“良药苦口,此药药方独特,刚喝下去不能夹了任何其他的东西,方不会坏了药性。”
如此一说,小七也不再说什么,想了想,她便开口道:“师父,我想听完你上次,没说完的故事。”
看着容墨容貌,小七想起当初叶玄渊给她易容之事,她便不由想通了,容墨现在这张脸,应该才是他的真容,而之前,师父定然是易容了的。
看着眼前这张烛光下倾城如玉的容貌,小七暗想难怪以前他都是带着面具,这样一副容貌,若不带面具不易容,该会让多少女子为之倾倒疯狂。
容墨看着小七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唇角微翘,泛起一丝清冷的笑意,便开始说起前朝,那后半段的故事。
逢纪带着未满月的孩子逃跑,苏遂带着容念,但没有想到的是,容念竟为了不连累聂昀恩师,中途故意与苏遂走散,独自逃跑。
而此时宫中已是一片大乱。
霄聚与叶婺带兵攻入皇宫,聂昀被叶婺亲手所杀,听到此处,小七心中忍不住一颤,脸色也不由微白了一下,容墨却仿似完全未曾注意到小七情绪的波动,依然缓缓地讲下去。
聂昀死后,叶婺搜遍了整个宫殿和皇城,也没有找到容念,当下不由心如火灼,而看到霄聚纵容士兵在皇宫中肆意杀戮奴才,残害宫女后,更是几欲发狂。[]
他无比担心容念已遭毒手,但寻遍了京城,既无活人,也无死尸,同时,霄聚也发现帝师苏遂和宰相逢纪,都不在京城之中,通过逼供贴身服侍前朝帝后的奴才宫女,他们方知容念早已被聂昀送出宫。
叶婺当下便派了无数人去追访容念一行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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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晏阳后,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派了无数人去找寻容念。
而叶婺寻容念,自然是想得到她,而霄聚找容念,一是为了用其威胁叶婺,而是为了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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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彰心中清楚,自己皇嫂若落在对她痴情不忘的叶婺手中,或许还能利用叶婺之情全身而退,但若落在霄聚手中,便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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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念知道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不会放过自己,而她若不出现,终有一天会带给自己孩子祸端,刻意与苏遂走散后,她便打算去找齐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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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墨微微摇头,目露怜悯:“叶婺为了容念,所做的不仅于此,他背叛的不止是好友,残害的,也不止是天下百姓,叶婺在遇到容念之前,便已有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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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章 惊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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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说,小七也不再说什么,想了想,她便开口道:“师父,我想听完你上次,没说完的故事。”
看着容墨容貌,小七想起当初叶玄渊给她易容之事,她便不由想通了,容墨现在这张脸,应该才是他的真容,而之前,师父定然是易容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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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宫中已是一片大乱。
霄聚与叶婺带兵攻入皇宫,聂昀被叶婺亲手所杀,听到此处,小七心中忍不住一颤,脸色也不由微白了一下,容墨却仿似完全未曾注意到小七情绪的波动,依然缓缓地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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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看到血流千里,满目疮痍,容念心痛不已,而听到聂昀已死在叶婺手中,容念更是心如死灰。
容念知道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不会放过自己,而她若不出现,终有一天会带给自己孩子祸端,刻意与苏遂走散后,她便打算去找齐彰。
为了让孩子活下去,容念知道自己便不能活着,否则,终有一日,她的孩子会暴露在天下人眼前。
而聂昀的尸首是被齐彰带走的,她若死,也想与聂昀一处。
可惜,最后事与愿违,容念阴差阳错的,终究还是落在了叶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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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七章 惊心5
小七使劲咽了咽口水,却依然不能散去一丝苦味:“师父,你这,有没有甜的东西?不然,就是酸的也好。(.棉、花‘糖’小‘说’)”
看到容墨微微摇头,小七急道:“那水呢?”至少有水让她漱漱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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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说,小七也不再说什么,想了想,她便开口道:“师父,我想听完你上次,没说完的故事。”
看着容墨容貌,小七想起当初叶玄渊给她易容之事,她便不由想通了,容墨现在这张脸,应该才是他的真容,而之前,师父定然是易容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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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聚与叶婺带兵攻入皇宫,聂昀被叶婺亲手所杀,听到此处,小七心中忍不住一颤,脸色也不由微白了一下,容墨却仿似完全未曾注意到小七情绪的波动,依然缓缓地讲下去。
聂昀死后,叶婺搜遍了整个宫殿和皇城,也没有找到容念,当下不由心如火灼,而看到霄聚纵容士兵在皇宫中肆意杀戮奴才,残害宫女后,更是几欲发狂。[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他无比担心容念已遭毒手,但寻遍了京城,既无活人,也无死尸,同时,霄聚也发现帝师苏遂和宰相逢纪,都不在京城之中,通过逼供贴身服侍前朝帝后的奴才宫女,他们方知容念早已被聂昀送出宫。
叶婺当下便派了无数人去追访容念一行的下落。
可他面临着一个更焦急严峻的问题,便是这皇位只有一个,但他与霄聚,谁都不愿意臣服对方。
而霄聚,本就是为了利用叶婺,在叛变成功,一切落定,只待改朝换代称帝时,他又如何容得下叶婺呢?
当下一战未平,甚至很多士兵都未曾反应过来,叶,霄两军便开始互相厮杀,而且两人的战争开始扩大,霄聚未曾杀了叶婺,并且还让其逃出了京城,来到了北方,而这边,却正是叶家的根基。
回了晏阳后,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派了无数人去找寻容念。
而叶婺寻容念,自然是想得到她,而霄聚找容念,一是为了用其威胁叶婺,而是为了斩草除根。
为了寻到容念,叶婺根本来不及整顿部署,就直接挥兵南下,而带着聂昀尸首逃回东边齐家封地的齐彰,为了找到容皇后,也趁霄聚根基未稳,派兵南下。
齐彰心中清楚,自己皇嫂若落在对她痴情不忘的叶婺手中,或许还能利用叶婺之情全身而退,但若落在霄聚手中,便只有死路一条。
本是一场宫变夺位之祸,霎时便扩展成了天下大乱的战事。
本来在叶,齐两军夹击之下,霄聚刚刚经历一场宫变厮杀,本应难敌两军夹击,但奇怪的是,每每霄聚即将被两军逼得难行之时,叶齐两家的军中主帅总是会离奇死去。
当时正是腊月寒冬,北方大雪纷飞,南国也滴水成冰,自颞朝开朝百年来,从来未曾有过如此寒冷的天气,三军交战,无论哪方输赢,涂炭的也是天下百姓。
三军对垒,始终胶着,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如此严寒的天气,加上将近一年的战乱,百姓皆因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饥寒交迫之下,甚至出现人人互食的惨状。
一路看到血流千里,满目疮痍,容念心痛不已,而听到聂昀已死在叶婺手中,容念更是心如死灰。
容念知道无论是叶婺还是霄聚,都不会放过自己,而她若不出现,终有一天会带给自己孩子祸端,刻意与苏遂走散后,她便打算去找齐彰。
为了让孩子活下去,容念知道自己便不能活着,否则,终有一日,她的孩子会暴露在天下人眼前。
而聂昀的尸首是被齐彰带走的,她若死,也想与聂昀一处。
可惜,最后事与愿违,容念阴差阳错的,终究还是落在了叶婺手中。
找到了容念,叶婺自然退兵,叶家退兵,齐彰一军之力,根本难以抵挡霄家,便也退兵回邑国,占东方隔海之势,固守国中。
自此,天下三分之势便成。
小七久久不能回神,房中有片刻的寂静,直到烛火噼啪一声,将小七惊醒,她方问道:“那,既然叶婺如此爱容皇后,甚至为了她不惜背叛好友,发军出战,容皇后既然落在他的手中,却又是如何死的?”
容墨微微摇头,目露怜悯:“叶婺为了容念,所做的不仅于此,他背叛的不止是好友,残害的,也不止是天下百姓,叶婺在遇到容念之前,便已有家室。”
已有家室?小七微微皱眉,她心头一跳,突然想起沈皇后眼中对她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杀意,便福至心灵。
是啊,一个女子,如何能容忍得了自己的夫君,为了另一个女子,什么也不顾,痴狂发疯。
杀了容念的不是叶婺,而是他的妻室沈皇后,此事大有可能。
小七想起叶婺对沈皇后的冷漠,对与容念容貌极其相似的丽贵妃的宠爱,以及晋皇后宫那些与容念容貌皆有些许相似的嫔妃,她心中不由冒上一丝寒意。
问世间情为何物?叶婺虽可恨,但更多的,却是可怜。
甚至他对自己的疼爱,也是出于对容念的爱,想起他每每看着自己,眼中毫不掩饰的痴狂和痛苦,小七心中,就不由有些发堵。
无路叶婺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对小七而言,叶婺不仅救了她,更是给了她如父亲般的温暖和疼爱。
他对不起很多人,却未曾薄待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