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了百年来见你》 (一)画颜眉伤,至雪朝白 我本是这世间一缕幽魂,游荡世间数百年,本该早日投胎做人,却不知不舍些什么,放不下什么。 言,这是师父给我取的名字,我早已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姓氏名谁,是师父见我可怜,收留我在这寒山上落个脚,有人陪着说句话。 那日京都有一富贵人家,幺女病重,上山求医,那女孩被送来后没一刻钟便没了气息,师傅说她自小被恶灵缠身,早就没了灵气,能活到现在实属奇迹,师父早年受恩于那富贵人家,不忍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而我这一缕幽魂,正好缺个容身之所,那日,我得以重生,时年五岁。 我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师父说这副身子根骨奇佳,是练武奇才,再加上我魂魄尚不稳定,便打发了这副身子的家人十年后再来接回,当时我便听师父说,这副身子是丞相之女,家里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而我排行老五,被丞相视如珍宝,珍惜得不得了,对于一个孤魂野鬼来说,游历数百年,早已看穿世间的大悲大喜,潮起潮落,此等身份早已被视为身外之物,一笑置之。 春去秋来,这些似乎与寒山没有任何牵连,寒山之巅,一年四季都是冬天,这是我在这以司徒言的身体活在这世间的第三年,这些年,师父教我五行八卦,夜观天象,奇门异术,绝世武功与医术,师父说,这一世我能重生便是缘,定要还了前世的愿,否则永生永世都再不能投胎,多一武功,能多一砝码,存活世间完成心愿。 “小姐,寒老说山下有贵客到,让你去接一下。”墨莲,是师父在山下救的孤女,给我做个陪伴,但是这丫头却一直以丫鬟自居,想着照顾着我,或许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我这随时都会逝去的存在。 “嗯”自无水中起身,墨莲给我穿上衣物,唤来白虎这才退至一旁。翻身上了白虎,手执玉箫,吹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曲子,师父说此曲是三百年前失传的[朝白],他曾经在江湖上听过,却不是弹奏或者是吹奏出来的,只是听过花白的老人哼过几句。 师父说此曲三百年前北国皇帝膝下最疼爱的安平公主所创,安平公主本是当朝第一美人,下嫁给当时的将军之子轩辕夕朝,也就是现在轩辕王朝的开国皇帝,听说成亲之夜,轩辕夕朝弑帝夺位,除了江山换人换姓外,其他什么都变了,安平公主做了皇后,被囚禁于皇宫之中,自此夜夜奏[朝白],不久便去世了,当时肚子里已有三个月大的孩子,轩辕夕朝封了她为德善皇后,下旨不允许任何人弹奏此曲,不许任何人私有皇后画像,不许任何人背后谈论德善皇后,似乎除了这些什么都没变,天下依旧姓着轩辕,百姓依旧安康,除了被无理要求的搬迁的京都,那里被换了个新名字,叫旧都。 师父有帮助我找过,画像真的是一张都没有了,倒是在皇宫的祖嗣里找到了轩辕夕朝的画像,不知道当时看见画像时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也解释不了自己的心情,只是那忍不住针锥一样的疼痛,一直在刺激着不安的灵魂。 当我骑着白虎,漫步到山下的时候,只见十几个人持刀而立,围成圈,圈外是这座寒山上的雪狼,圈内只有一个如画的少年,和他对上眼的时候,不期然一愣,当时我就想,或许这就是终逃不过的命。那人看着我,似乎是在看着我,我看不透他的眼神,似曾相识,痛彻心扉。 (二)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敢问姑娘,请问是否是丞相府五小姐?”就算是这样置身在一群雪狼的包围中,男子也依旧不曾慌乱。我拍了拍白虎的脑袋,示意它过去。说起来自师父将白虎送给我后,白虎不知道何时成了这寒山的老大了,这群雪狼看见白虎来了,自动匍匐在地的让出了一条道。 “一个月后再来接你家主子。”看尽了世间的算计和阴暗,我知道不能在别人面前泄露自己的情绪,哪怕是一点点,就寒山大弟子这个身份,我知道不论走到哪,都不需要向别人低头。 “五小姐…”男子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那个如画的少年阻止了。 “既然都到寒山了,你们回去吧,一个月后回来接本皇子便是。”简单是交代后,少年跟在我身后,也不去管那些侍卫的犹豫和欲言又止,却又无法阻止,只好在雪狼的“陪伴”下远离寒山。 路很长,对于嘴唇发黑一身无力的少年来说真的很长,在这大雪纷飞的寒山,他就像个纸片一样,随时都会被吹落。 “上来吧”我知道,按这样的速度下去,就算他还未毒发而死,肯定会被冻死,他那单薄的身子,柔弱得像还未发芽的种子。 “谢谢。”少年搭上我的手骑上了白虎,就算是体弱中毒的身子,他的手很温暖,就像师父的药炉一样。“此山终年寒冷,就算是这白虎,想活下来应该不容易。”他温热的胸膛抵在身后,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胸膛跳动,温热的气息就在颈勃不远处。 “听说丞相府上有个五小姐,司徒丞相视如珍宝,但是五小姐司徒言自出生便恶疾缠身,五岁了都不能说话,连路都不会走,三年前险些丧命,幸得寒老相救,自此就在寒山与寒老作伴。”说完话后,他已无力,眼睑半磕,头轻轻搭在我的肩上,似睡似思。 “言,师父起的”我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我叫轩辕瑾,你且记着。”靠在肩上的头散发着温暖,在这寒风呼啸的大雪里,他低喃的声音却一字不落的传进了耳朵里,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画面,似乎曾经也有人靠在我耳边低喃着说着什么过。 我依旧吹着那曲[朝白],身后的人已经昏睡了过去,而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小姐,寒老在药房找你,让我带公子下去泡药浴。”还未进屋,墨莲就迎了出来,接过已经昏睡的轩辕瑾,将玉萧別回腰间,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这才悠着去药房。 “师父”刚进屋,就见师父正摆弄着那枚和田玉,角边有一丝裂痕。 “刚才可出了什么事?你部分依附在这玉上的魂魄居然出现了动荡。”我低着头,半磕着眼睑不说话,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行动代表着什么,没有前世记忆的我,就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由心控制的行动也不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诶,你该知道,若灵魂依附的这块玉碎了,你在这世间的时日也不多了,都游荡了这些年,你该看尽了世间百态,不该再继续执着。”出了药房,看着墨莲在身前忙碌,师父在屋里的轻叹,我何尝愿意执着?甚至我连执着着什么都不知道。看了眼轩辕瑾所在的方向,那里有个人让我沉淀三年的魂魄出现了动荡,而我却什么也不明白。 最终,我还是去了无水覃,在这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沉淀的无水覃,却独独将我浮了起来,而这世间所有东西,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只要碰了无水覃都能将它沉在覃底永远都爬不起来,却独独只有我一个列外,那我这个飘荡了三百年的孤魂,到底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 (三)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在这无水覃里,或许对司徒言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将灵魂沉淀在这身体里,能让自己更长久的活着。 这一泡就快一个月了,除了刚融入这身体的那年外,这是第一次在这无水覃待这么久,司徒言醒来的时候正好月华中天,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一件干净的衣物和食盒被放在一边。 穿上衣服回到小院的时候,墨莲已经在那里守候着了,司徒言突然想起,以前每次去无水覃的时候,墨莲都会在小院门口等着自己,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醒来,她却能在每次我回来的时候在那个位置一直等着我。 “小姐,这是寒老交代的药。”看着墨莲盘子里的那粒药丸,司徒言已经吃了三年了,自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吃,是寒老炼制的固魂丹,每次自无水覃里出来的时候都会吃一粒,若是一月不进无水覃,那便一月吃一粒。 “原来我都沉睡了一个月了啊,好久没睡这么久了。”似在感叹,似在无奈,司徒言回了自己的屋子,自暗格里取出轩辕夕朝的画像,手指一点点拂过那面颊,发丝,泪水不明的流了下来,不受控制的如泉水般涌现,扶上心口,找不到哭泣的理由,拿着画的手指颤抖着,拿出玉萧,还是那曲[朝白],悠远在这寂夜的天空,久久盘旋。 “公子留步,我家小姐现在身体虚弱,不宜见客,望公子见谅”虽然墨莲尽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却还是打断了司徒言神游的思绪。 “这些日子在寒山多亏了两位姑娘照顾,明日瑾就要下山了,特来向两位姑娘道别。” “道别就不必了,公子与我们本就萍水相逢,明日下山,一碗忘川水就更不记得此间,公子此后好自为之。“轩辕瑾在门前犹豫了片刻却始终不肯离去。 “公子?” “瑾不相信与司徒小姐仅仅是萍水相逢。”萧声止,良久,司徒言才将门打开,身上穿着思桑婆婆织的天蚕衣,天下谁不知道思桑婆婆的天蚕衣千金难买,除了寒山也就看得顺眼的人才会卖个一两匹。 “五小姐”看着司徒言穿着雪白的纱裙,金丝沟边却勾勒着一朵朵金桃花,在这深夜里闪耀着光芒。 “公子到寒山已有月余,多有照顾不周之处,望公子谅解。“ “深夜了还来打扰五小姐是瑾考虑不周。” “公子即以来了,不如就共饮一杯,算小女子替公子送行了。” “小姐……” “小莲,去取酒来”墨莲知道,只要是司徒言决定了的事,就谁也不能阻止,就像她执拗的游荡在这世间几百年一样。 那夜后,司徒言就再也没有见过轩辕瑾,只是醒来后的第二天,身旁的玉萧不见了,只有手里紧紧握着一枚玉佩,玉佩上只有一个瑾字,那年他十五岁,她七岁。 轩辕瑾自白: 犹记当年,悠远传来的萧声,那般情凄意切,她骑在白虎上,透过人群看着我,却又像不是在看我,我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走一直走,就这样看着她寂寥的身影,她终于停了下来,向我伸出那双玉白的手,她的手很冰凉,比这寒山的雪还要冷上几分,那一刻我是多想温暖她。 入寒山已有月余,明日就要下山了,自那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想见她,在这即将离别的夜晚,想要看看她,在这即将被遗忘的地方,发疯的想要见她,我又听见了那首曲子,我从未听过,却能感受到她的悲伤,我去找她了,她依旧是那日天蚕白纱裙,用金丝勾勒出的一朵朵金色桃花,即使是在这黑夜,依旧耀眼夺目。我和她喝了一夜的酒,那晚的酒太醇,就像提前饮了忘川水一般,醒来的时候已被送到了山下,手里紧握着她吹奏的玉萧,和她人一样的冰冷,我本想着要像焐热这玉萧般的来温暖她,却忘了忘川水。 (四)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今日,是司徒言留在寒山的最后一日,丞相府的人已经在山下守候多日,那日,寒老给她说了很多事,他说今日走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完成心愿便找个好人家投胎吧;他说他之所以在寒山就是在等她的到来,他们寒山一门存在世间几百年,就是祖先留下来引渡她这个未亡人的;他说除了寒山的弟子外,所有求医者下山都要喝下忘川水,只是想着长存的寒山至少只能她一人拥有这段记忆;他说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也是他唯一的使命;他还说了寒门的起源。 那日,她带走了轩辕瑾的玉佩,带走了墨莲及寒老给她的安平公主身前最爱的那把'清涧'琴,带走了师父教与的一切,今生若不能还了这几百年的执拗,她就永远不能踏足寒山半步,更或许会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 回到丞相府已经两个月了,如寒老所说,司徒渊把司徒言视若珍宝,多年未归的司徒言更是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不论什么要求都会被满足,其实司徒言起先不叫司徒言,那日寒老救下司徒言,寒老说名讳很重要,便另外取了个现在的名字,为了救司徒言,司徒渊对此也是没有半点怨言,毕竟在以前的时候名讳很重要。 “小姐,二小姐来了。”墨莲身后,跟着一个女子,体貌端正,眉眼间与司徒言有几分相似,正是司徒言的二姐司徒娇,司徒家五子,三儿两女,对于这两个女儿,司徒家上下宝贝得不得了,加之司徒言体弱多病,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二姐”司徒言上前行了家礼,司徒娇却出手阻止。 “自家姐妹何须多礼,小妹也回府多日了,常年不在京中,今日正好有几个好友相约出门游湖,小妹也陪二姐一起去,三哥和四哥也在府外等着呢。” “好!”两人相携出了丞相府,司徒言的三哥司徒玦,四哥司徒诺正在门外说着什么。司徒言的大哥司徒然是镇远大将军,现在还在边疆未回来。 “三哥、四哥” “小妹回府也有多日了,今日哥哥们带你出去玩,莫怕生,有哥哥和姐姐在。”俩人走上前来亲密的揉着司徒言和司徒娇的头。听了司徒玦的话,司徒言感觉一股暖流自心间流淌而过,这副冰冷的身体也暖和起来了。 “那是,三哥说话可要算话,一会言儿要是在街上买了东西,三哥可不许嫌贵。” “小妹要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三哥和四哥都会给你摘下来。” “三哥这哄骗小女娃娃的话在哪学的?不会是骗了不少姑娘吧?” “胡说,让爹爹听见了不是想让你三哥我被抽吗?”四人嬉笑着上了马车,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 到湖边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群人在哪守候,除去那些个丫鬟奴才的,有十几个人看着非富即贵,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墨莲扶着司徒言下了马车,司徒言一眼认出了站在人群中的轩辕瑾,七年不见,他越发的意气风发,只是再也不是七年前的他了,不再是漂泊的纸片一样的未发芽的种子,他已经长成了大树,可以让别人依靠了!他的身旁有一柔弱女子,依在他的身上,苍白的脸上依旧显露出她的幸福。常年的病魔缠身显露得她更加楚楚动人,轩辕瑾的眼里现在却只能看见怀里的女子,所有的一切柔情都给了她。 “小姐”扶着司徒言的墨莲一脸担忧的看着她,那晚他们喝多了发生了的所有事她都看在眼里,他们喝多了,却让她这个局外人担了太多。 “没事。”情绪波动会影响灵魂的稳固,原本冰冷的身体现在犹如寒冰,好不容易养的红润的脸现在却也是煞白。 听着司徒娇介绍着众人,司徒言一一笑着打招呼,这才陪同众人上了船。 “听闻五小姐是在寒山长大的,太子殿下前些年也去过寒山,但是下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五小姐能给我们说说寒山是什么样子吗?”依偎在轩辕瑾身上的女子说道,她叫叶晨,是尚书大人之女。 “寒山上除了雪还能有什么!” “啊,那不是很无聊。” “也不会,偶尔会来一个上山求医的病人,和寒老学习武艺和医术,日子倒也过得挺快。”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这些个富家千金少爷总是悄悄的看着她,或许这个寒山大弟子的身份真的很让人觉得尊重。 “说起这个,太子殿下说七年前曾经在寒山上待过一个月,但是下山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为什么?” “凡上山求医者,下山都得喝下忘川水,寒山上的一切,除了家师准许外,不许任何人带出寒山,包括记忆。” (五)揉碎花笺,忍写断肠句 “那五小姐可认得这玉萧?能给本太子说一下这玉萧吗?”太子吗?是啊,你现在是太子了,再不是当年寒山上的病弱少年,你再也不是那间少年了。 司徒言自怀里拿出那块自己这么也捂不热的玉佩,反复的摸着玉佩上的瑾字,自己都这般冰冷,又怎么可能温暖他人。 “此萧名为'清雉',与民女家中的'清涧'琴本是一对,那日在山中给太子殿下送行,喝了点酒,太子感激民女在山上的照顾,便交换了玉佩与'清雉',说是许民女一个愿望便换回'清雉',当日也是喝多了,所以玉佩一直未能还与太子,今日相见,玉佩还与太子殿下,以前的事就和忘川水一起忘了吧,还望太子殿下将'清雉'还与民女。”一直带着身边七年的玉佩,或许早就该和那碗忘川一起忘掉了。 “既是当日本太子许下的承诺,又怎么会食言,五小姐可是想出了什么愿望?”众人就这样看着来人,似乎所有人都成了局外人。 司徒言眼目有些晕眩,看不太清周围人是什么表情,不过就算这样依旧还是能清楚的看清坐在对面人的笑脸。“说句实话,民女虽只是个小小丞相府的幼女,和太子殿下比不得,但是民女自幼在江湖长大,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或许此生都不会动用太子殿下的愿望了。” “再个,太子殿下就算拿着'清雉'也是没用的,这世间能吹奏此萧的,除了民女或许还有其他人,但民女想不会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带在身边也不过就是一个装饰,不如还了民女,就当是玩笑一场。”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司徒娇、司徒玦、司徒诺都站在司徒言身旁围成半圆作为保护圈,隔绝众人的视线,虽然不太清楚来龙去脉,但是能看出司徒言很珍惜那把'清涧'琴,想必这把'清雉'萧也很重要吧,不然一向对外人淡漠的妹妹会这般着急的想换回'清雉'。 所有人将目光看向轩辕瑾,这个轩辕王朝未来的王,若是他不想归还,那么这把玉萧估计是无望了。 “太子殿下可容奴婢说句话?” “说” “当年太子殿下与我家小姐交换信物的时候,奴婢没来的及阻止,太子殿下说过用愿望换回'清雉',现在我家小姐最大的愿望,只有太子殿下能完成的愿望也就是归还'清雉',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拥有这世间很多人羡慕的东西,但对于我家小姐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这把'清雉'萧和那把'清涧'琴了,太子何必强人所难,留个无用的东西在身边,害苦了别人。“ 司徒言看着船外的湖面,眼神有些空洞,墨莲连忙自怀里拿出药瓶给司徒言喂下药,这些年下来,司徒言总是这般的不爱惜自己,一次次的伤害自己。 “墨莲这丫头自小就在山中长大,还不懂礼数,太子莫见怪。”司徒玦一旁打着圆场,只是和在丞相府见司徒言他们的笑容不同,此刻的笑容除了僵硬外,还有一丝冷漠,这人是想欺负自家小妹,抢小妹最爱的玉萧啊。 “就是,太子殿下别见怪,我这小妹和她的丫鬟都没见过世面,倒是惹太子殿下不高兴了,太子将玉萧还与她便是,改日有什么好东西,诺给太子殿下留意如何?” 看着司徒言恢复神采的眼神,听着身旁这些个好言相劝的言语,轩辕瑾苦笑,不是不愿意还,只是……只是放不下。放不下的不知道是这把玉萧,还是玉萧的主人,就算没有了在寒山的记忆,依旧执拗的想要将它留在身边,不知道到底想要留住的是什么。 (六)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咳咳咳咳咳”叶晨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有些微妙得紧张的气氛,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就算是这样司徒言还是能感觉到这咳嗽的刻意,只因为她也是个天生的病弱体质。 “太医,太医”轩辕瑾心急的呼喊,慌乱起来的人群,司徒言只是平淡的看着这些,拿起放在桌上的玉萧,站在桥头依旧吹奏着那曲[朝白],所有的一切都离自己越来越远,曲中哀伤,决绝,在这慌乱的画船上,像是个低泣的孩子,忍耐着悲伤却阻止不了疼痛。 “五小姐,不知能不能……”轩辕瑾话还未说完,墨莲就挡在了轩辕瑾面前。 “太子殿下想说什么,民女倒是能猜到,但是……”墨莲抬头,轩辕瑾看见她冰冷的双眼“就算是太子殿下,当年求医也是按照寒山规矩来的,说句不该说的,就算叶小姐现在快死了,我家小姐也没有义务出手相救。” “不是都说医者父母心吗?这样的见死不救还算大夫吗?”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但是墨莲却依旧不为所动。 “若是能救晨儿,五小姐让本太子做什么都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墨莲身上的敌意,清晰的感觉到司徒言的疏远,清楚的感觉到心中的不甘,却无可奈何。 “按寒山规矩,太子殿下想要我救叶小姐,就得为我做一件事。”既是求医,就该有寒山大弟子的气势,也不再自称民女,却也不再挽回那决裂的伤痕。 “是,当初寒老决定救本太子也是用先祖的画像为交换的。” “那太子殿下若能将德善皇后的画像给我,我就救叶小姐。”气氛再次凝固,谁不知道寒山寒老找德善皇后的画像已经多年,当年救下轩辕瑾也只是换了先祖轩辕夕朝的画像。可是早已被封收的画像,就算是现在的皇上也没有,死了三百年的人早已没有人记得其长相了,从何而来画像? “太子殿下…晨儿没事,只是刚才没忍住,就不要为难五小姐了。”楚楚可怜的病容,娇弱的身躯,眼角带着泪水,嘴角带着血渍,这般的美人儿怎么会不让人动心。 “五小姐能不能换个条件?”半抱着叶晨的轩辕瑾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太子殿下认为能为我做什么事?”似嘲讽,似鄙视的语气,却让轩辕瑾无力反驳,能为她做什么事?提出的要求做不到,没能提出来的就能做到了? “就算当年只在寒山呆了一个月,难道一个月的交情不足以让五小姐卖个人情吗?” “太子殿下这是想要用交情交换咯?”看着已经有些烦躁的轩辕瑾,他说用交情来卖,原来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也罢,那这个要求就留着,改日我想换的时候,太子殿下莫赖账就行,不然我寒山有的是办法讨回来。不过……太子殿下以后就莫提在寒山上的交情了,因为在寒山上我们仅仅只有两面之缘,并未有半分交情。” 原来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是这般伤人伤己,那种刺激着灵魂的情绪,一直在动荡不安。 沉默,在画船上蔓延着,侍卫,丫鬟,奴才,公子,小姐,太医都在沉默,就像他们只是来衬托的一般。轩辕瑾也是沉默的,他的沉默带着不知所措,就像他现在看着司徒言的眼神,那般迷茫。 “叶小姐的母亲想必也是体弱多病的吧?”执起叶晨白嫩的手,搭在腕上打破这阵沉默。 “是,母亲已经去逝多年。” “叶小姐自小体弱多病,想必也是让尚书大人也费心不少,前几年受过伤?” “七年前,母亲忌日,路过寒山附近,遇上山匪,虽得太子殿下相救,却也确实受了伤。”呵,真是有缘,下山就遇上了红颜知己。幡然醒悟间,司徒言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情绪,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什么像个妒妇一样? “叶小姐身子没大碍,好好调养便是,保持心气平和,不可太过劳累,但是身体里有旧疾,待过几日再为叶小姐好好诊断。”接过墨莲递过来的药瓶“此药一日一粒,可补充叶小姐身体的元气。” 船靠岸,太阳已经西下了,司徒娇扶着司徒言下了船,司徒玦、司徒诺和墨莲跟在身后,隔绝了众人的目光。最终司徒言还是带走了'清雉'萧,将玉佩还给了轩辕瑾,现在的他们互不相干。 (七)瘦影自怜秋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自那日游湖回来后,司徒言就病了俩日,司徒玦三姐弟被司徒渊狠狠训斥了一顿后,又开始为司徒言的病担忧了。 “小妹。”司徒娇风风火火的自门外跑进来,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二姐怎么了?咱府上养狗了不成,跑得这么快。” “噗,哈哈哈哈”刚跨进门的司徒玦听见平时话很少的司徒言说这话,而且这般雷人,一时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小妹,乱说什么呢。”司徒娇脸一红,有些扭捏的用食指搅这手里的手帕,一见她这样司徒言就猜到是谁来了。 “民女不知道是琛王爷来了,王爷……” “听说小妹病了,我这个未来的姐夫来看看是应该的,都见过这么多次面了,不是说了别叫王爷了吗?叫声姐夫也让我高兴高兴!”轩辕琛,是轩辕瑾同父异母的弟弟,仅比轩辕瑾小一岁,和司徒娇已经定亲了,就等着时日到了成亲,轩辕琛年少时常年在江湖上行走,对皇位什么的倒是没想法,也算一个洒脱的逍遥王。 “王爷这是在逗我高兴还差不多。”司徒言半躺在床上,司徒娇坐在床沿上,司徒玦和司徒诺与轩辕琛坐在不远处的小凳子上,几人就这般的说话解闷。 “这几日小妹瘦了不少,得赶紧把身子养起来,大哥过几日到京都看见你这样子肯定得收拾我和四弟,大哥在书信里知道小妹又病了担心得不得了,回京的行程听说也提前不少。” “大哥班师回朝行军速度这般隐蔽的事三哥也能打听到?”对于这个镇远大将军,司徒言虽然没见过,但是这十年下来也有不少的书信往来,对这个大哥倒也是钦佩不少。 “诶,小妹,你三哥这说的可是实话,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司徒将军为了能早日见到离家多年的小妹,都上书到皇上那了,想早日回来,都差把那几十万大军丢在边塞不管了。”对于司徒这一家子的妹控,轩辕琛也是忍不住汗颜的啊,那宠可以说是无法无天的那种了,也幸好司徒言在寒山上呆了这些年没被宠坏,不然又会被多少人笑又是个败家千金了。 “啊,那大哥给我的书信中怎么没有提到?” “什么?大哥和小妹还有书信来往?太偏心了,我们都没有。”司徒娇的抱怨,司徒玦的帮腔,司徒诺只是静静的看着,偶尔给司徒言递杯水什么的,轩辕琛看着几人的互动,也忍不住羡慕,自古无情帝王家,生在帝王家就注定不能拥有这般真实的情感。 时间在司徒言早上请安,陪父母用膳,陪哥哥说话,陪姐姐游花园,或者独自吹奏着[朝白]的指缝中流走,似乎一切都回归了平淡,夜幕将至,通往宫门的道路上今日却变得热闹起来,今日挂帅出征的镇远大将军班师回朝,皇上在宫里设宴接风,司徒家现在可谓是鼎盛一时。 宫门口,轩辕琛早已在那等候着,执起司徒娇的手,告别司徒家人就往宫里走去,两人虽然没成亲,却是被皇上赐婚的,所以像宫宴什么的,司徒娇是有资格坐在轩辕琛身旁的。 宫门口,司徒言也看见了轩辕瑾,不过他等候的却是尚书大人之女,说起来也奇怪,这俩人相恋也有些日子了,皇上却迟迟不肯赐婚。只是冲忙瞥了一眼,司徒言就父母一起进宫了,早就没关系的两个人,看多了又有何意义。 (八)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这个皇宫,无论每呼吸一下,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灵魂深处的疼痛,都能抚摸到空气中的寒冷。墨莲在身旁小心的扶着,司徒言只是无力的依靠在墨莲的身上,前方父母投来问候的眼神,身旁哥哥都在嘘寒问暖,似乎一切都还不是很糟糕,或许。 司徒言的自我安慰,不知道是不是起了作用,呼吸顺畅了很多。到达宴厅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的家眷大臣都到了。见到司徒一家人,每个人都上前恭维着,司徒玦和司徒诺将司徒言围在中间,保护得密不透风,依然挡不住众人询问的眼神,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司徒家的幼女,寒山大弟子?这看来不仅司徒将军宝贵得紧,整个司徒家都宝贵着。 司徒言一下子成为众人的焦点,众人目光不明。眼前突然一暗,有些呆滞的司徒言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只温厚的大手覆盖在头顶,眼前看到的是一双军靴,身上还披着盔甲。抬头眼前站着一个男子,英俊的脸庞,棕红肤色,鼻直口阔,粗发浓眉,一双睫毛很黑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柔,没来由的,司徒言就认出了这是那个从未蒙面的大哥。 “大哥。”司徒言见到这双眼睛的时候,没来由的,原本有些煞白的脸上变得有些红润,眼睛笑得跟月牙一样,或许就连墨莲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司徒言,第一次感觉到她活着。 一旁的司徒夫妇一脸的欣慰,司徒诺也是浅笑着,温柔的看着俩人,只有司徒玦一脸的不快,大喊着不公。远处走来的司徒娇和轩辕琛也是一脸的温柔,周围的其他人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记得当年最后一次见到小妹的时候,这眉目还没有张开,还总是一脸娇弱的样子,多年不见,小妹倒是越来越漂亮了,也精神了不少,也不知道这府上的门槛不知道要被多少公子哥们踩烂才算个数呢。”温厚低沉的声音,徐徐述说着多年不见妹妹的思恋,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却让这个不善于表达的将军大人烧红了脸。 “大哥这般能说会道,又这般英俊美貌,不知道府上要被大哥娶上多少个美娇娘才算数呢。” “哈哈哈哈哈”本来是想调戏人的,没想到反过来被调戏,让这个平时不拘于言笑的大哥心胸舒畅。 “好了啊,你俩,不可以这样无视我们。”司徒娇噘着嘴挽着司徒言,一脸我生气的样子看着司徒然。司徒玦和司徒诺也是站在司徒然左右嬉闹着,这场宫宴在几人眼里似乎不过是相聚的场所,其他的都不重要,就算是轩辕琛这个准未来的女婿也没有插足的地。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宴厅里,拉回几兄妹神游的话题,也打破了这般温馨的气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百官叩拜,群臣高呼。 “平身”按照礼节,所有人落座,只是本该坐在前排的司徒家的大哥却跑到家属后面和弟妹聊起了家常,就连琛王爷也被司徒娇拉着一起,高坐上的皇帝看着被哥哥姐姐围在正中央的司徒言,想起了七年前轩辕瑾让人带回来的字条,眼神里别有深意。 “朕听闻镇远将军家的小妹回来了,今日可有来?”不是用丞相家的幼女,而是镇远将军家的小妹,像是在调笑几日前收到镇远将军的上书,想要提前回来看望病重的小妹。 “民女参见皇上。”被点名的司徒言,只能无奈的起身,寒山十年,早已养就她一生的淡漠疏离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若不是看见刚才和家人的嬉闹,或许都没有人敢去轻碰这个像个陶瓷一样的仙女。 “抬起头来朕看看。”不能说司徒言倾国倾城,却也是沉鱼落雁的,身上穿着思桑婆婆的天蚕衣,金丝勾勒着朵朵桃花,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依旧闪耀着光芒。 “听闻五小姐自小病痛缠身,不知道现如今如何了?” “回皇上,民女这身病痛是好不了了,只能慢慢蓄养着。” “寒老都治不好的病痛,想必五小姐也忍受了不少非人之痛,上来让本宫好好看看。”皇后让宫女在座位旁边安置了小坐,拉着司徒言在一旁说着家常。 (九)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本宫记得七年前太子病重,上寒山求医,可是太子回来后对寒山上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对太子在寒山上的生活很好奇,能给本宫说说吗?“ “太子在寒山也无非就是吃药、泡药浴之类的,并无其他奇特之处。” “这样啊,本宫还想着他会不会因为药太苦闹脾气呢,想着会不会不按时吃饭,会不会不乖,太子以前就是太乖了,让本宫这个做母后的一点做母亲的成就感都没有。” “太子能这般懂事,肯定是皇后娘娘教育得好。”司徒言眼睑半磕,似乎关于轩辕瑾的事都不愿意多谈,这个皇宫,让自己喘不过气,好想逃离这里。 “呵呵呵,没见你的时候,想着会不会被太子同化了,成了个小老太太了,不过想来也是,司徒夫人这般通情达理,娇儿也是这般乖巧,没想到言儿更是乖巧,更得本宫心意。” “娘娘过奖了。”司徒言使劲给司徒然使眼色,见你妹妹受难,都不知道解救,还有没有做哥哥的责任感? “皇上,你看琛儿这个做弟弟的下个月都要成亲了,瑾儿这个哥哥还一点自觉都没有,瑾儿从小就没让臣妾操过心,今天就让臣妾做一回主,体验体验做母后的心情如何?”见司徒言有些坐不下去了,皇后也只好找另外一个人说话,不过这话一说更是让司徒言眼皮一跳,总有不好的预感。 “喔?皇后想怎么做?” “臣妾想着瑾儿也老大不小了,府上也是该有个主母了,言儿这孩子啊,乖巧懂事,臣妾喜欢得紧,不如就和琛儿来个双喜临门,皆大欢喜?”刚才还在寒暄的人群,一下子突然安静下来了,现在的司徒府,不仅有个丞相当家,还有个镇远大将军儿子,一个准王妃,两个京城有名的公子哥,一个诰命夫人,若再来个太子妃,日后谁还敢与司徒府作对? “这事皇后和朕想到一处去了,前几日朕还写了封书信去寒山问寒老意见呢,寒老同意了,本来想借今日这个场合宣布的,没想到皇后却先说了。当真是夫妻同心了。”那一瞬间,司徒言感觉到了有什么破裂的声音。 在这安静的宴厅里,每个人变换着脸色,恭维着假意。 “是是是,是臣妾抢了皇上风头。”皇后娇笑着,像一个恋爱中的少女般。 “司徒丞相接旨!” “臣接旨”所有人跪拜一地,心境不一。 “丞相府五小姐司徒言,端庄得体,蕙质兰心,天资聪慧,伶俐乖巧深的朕心,今日朕就做个主,下个月与太子成亲,与琛王一同娶妃,双喜临门,皇后也在后宫请两个礼仪嬷嬷,此事虽然时间紧迫了些,但是皇后可不能怠慢了所有礼节”坐在皇位上笑得慈眉善目的皇上,笑得得体大方的皇后,都未曾在司徒言脑海里停留半分,脑海里一直旋转着成亲。 “臣/臣妾接旨”任由一旁的司徒娇扶起,慌乱的眼神,颤抖的身躯,一想到今后要被囚禁在这深宫,司徒言就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和慌乱。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喃喃自语,虽然低沉,却让司徒一家揪紧了心,他们不求这个小女儿今后荣华富贵,只求她健健康康的,招一个上门女婿,他们能养活她,能保护好她,可是这要是进了皇家,以后被欺负了都不能好好替她出口气。 “小妹”司徒然一脸担忧的看着司徒言,她的慌乱无措,全都看在眼里,她在害怕什么? “没事,没事,我没事”低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双眼,洁白的双手握成拳,指甲都陷入肉里面了,司徒言却依旧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十)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叶小姐、叶小姐”刚才喧闹的人群,突然一瞬间安静下来,人群穿梭着,一切似乎都开始混乱起来,司徒言想着,曾经似乎某个时刻也曾慌乱过,而自己却只是个看客。 “司徒小姐不是答应过本太子会治好晨儿的病吗?”人群中,轩辕瑾找到了躲在角落的司徒言。 “呵”司徒言轻笑,原来一个人可以绝情至此“我是答应过太子殿下救叶小姐,但是太子殿下不是还没完成我的条件吗?我想何时出手是我的事。” “可是晨儿现在性命危急!” “那正好啊,我也不用费劲脑汁让太子为我做事,太子也不用再担心我为难你。” 气氛一下子凝固轩辕瑾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对上司徒言冰冷的双眼“是谁告诉太子殿下我是个善良之辈的?为什么每个人死了我就得出手相救?就因为我是大夫吗?天下不是有那么多大夫吗?为什么非得是我?我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那么谁来救我?你凭什么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要求我去救别人?你有什么资格?” 司徒言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低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就出了宴厅。 凭什么?有什么资格?轩辕瑾耳边一直回响着司徒言刚才说的话,她说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凭什么要求她去救别人?她说没有人去救她,他有什么资格要去她去救别人?那种记忆中的弦一下子崩断了的感觉,是谁告诉你我是个善良之辈的? “小妹”出了宴厅,司徒然等在那里,身后还有司徒娇三人,担忧的眼神让司徒言强装冷漠的心一下子酸了鼻梁。 “大哥”泪水止不住的流,司徒然宽厚坚实的胸膛,温厚的大手轻柔着司徒言的脑袋,耳边是哥哥姐姐担忧的呼喊,似乎觉得有些东西还在,父母还在,兄弟姐妹还在,家还在。 “走,我们回家。”擦干眼泪后,司徒言平静了不少,摇了摇头,看着依旧慌乱这的偏殿,担忧的尚书大人,着急的轩辕瑾,手足无措的太医,慌乱的宫女和太监们。 “二姐,你去宫外帮我把小莲带进来,大哥,在我施针整治期间,帮我守在门外,除非我出来,否则不准许任何人进去。” “可是小妹刚才不是说……”司徒娇一脸担忧的看着司徒言,刚才他们都有一直留意着司徒言,也听见了她刚才说的话。 “谁不是爹生娘养的,我想若是我出了什么事,爹娘一定会像尚书大人一样为我担忧吧,一定会伤心吧。” “小妹长大了。”司徒然轻轻拍了拍司徒言的头,带着她进了偏殿,然后守在门口,就连宫女太监都不让进去搭把手。 “司徒将军……”尚书大人上前,虽然很感激司徒言能出手相救,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心。 “尚书大人放心,小妹说能救就能救。”司徒然抬起双眼,看向站在前方的轩辕瑾,冰冷的眼神和渗透的杀意,一下子让轩辕瑾提高警惕,处于战备状态,司徒然却什么也没有说。 半个时辰过去了,墨莲也从宫门外进了这偏殿,看着司徒然守在门前,不让任何人进去,墨莲心中突然又不好的预感。 “大少爷,我家小姐呢?” “在偏殿里”墨莲二话不说的就想闯进去,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司徒言扶着门框出来,墨莲上前一步扶住,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苍白的脸上,容颜憔悴,四肢无力,墨莲还能感觉到她身体灵气的流失,灵魂的波动。 “小姐,为什么?”墨莲哽塞着,双眼被泪水堆积着,小姐,为什么这般不爱惜自己? “我没事?”司徒言想摸摸墨莲的头,却无力的垂下,只能无力的用头蹭了蹭墨莲的头,本来是该被安慰的人,现在却安慰起人了。 “尚书大人,此药和此药方,每日给叶小姐服用三次。”自袖中将药瓶和一个药方递给尚书大人后,司徒言的世界就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周遭的喧闹、呼喊、担忧全都听不见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十一)离恨却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司徒言醒来的时候,只记得自己昏迷前眼角划过一滴泪,却不明所以。想来的时候就看见满眼的冰白,身下躺着是自寒山运下来的千年寒冰,这里是墨莲根据司徒言的身体打造出密室,专门给司徒言治疗身体的。 “小姐,你醒了”墨莲一直守在司徒言身边,感觉到司徒言轻微的动弹和睁开的双眼,担忧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昏迷半个月了。”墨莲虽然极力的忍住哭腔,可是温热的液体滴在司徒言的手背上,就像烫在司徒言的心里一样。 “小莲,你怎又哭了?”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哭了。 “小姐为什么就是这么不爱惜自己?为了那种和您抢爱人的女人浪费自己的元气,浪费自己的心头血,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的,终究是条命,况且还是他人在意的人,我这副身子,能救一个算一个,也许我前世的愿说不定就是想救人呢。” “可是您也是条命啊,也是墨莲最在意的人啊!” “好好好,以后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司徒言醒来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都,司徒府门外每日都会有很多人前来蹲守,就想看看这个十几年前就开始成为传奇的女孩子,也有每日都来拜访的人,其中就数尚书府和太子府最积极,却都被一一挡了回去,宫里的礼仪嬷嬷也到了,却被司徒言打发去教墨莲去了,当时可把墨莲急红了眼。 司徒渊整天总是很忙,却依旧会每日陪着家人用一日三餐,司徒夫人每日都会和司徒娇在司徒言这做上大半日,有时候聊聊小时候几兄妹的糗事,聊聊这些年司徒言不在的日子的趣事,聊聊在寒山上的老头子或者是那匹白虎,司徒兄弟三人会变着法的逗司徒言开心,外面的风风雨雨却不曾撼动司徒一家的团聚。 “这才回来没多久,就要嫁人了,娘还没好好和你说够话,还没有教你为妻之道,还没好好看看你,这就又要走了。”一想到司徒言要嫁人了,司徒夫人就忍不住泪水,这是她最小的女儿啊,还没来得及好好疼爱的女儿啊。 “女儿只是嫁了,还会回来的。”一下子家里的两个宝贝都出嫁了,这家里总是少了什么。 “你爹啊,最近总是睡不着,说是怕你去了东宫受欺负,太子心里又有心上人,还听说要娶那女人做侧妃,你这不谙世事的样子,让爹娘怎么忍心将你嫁出去?” “娘”司徒娇想出声阻止,却还是被说了出来。 “娘,我会好好的”众人的担忧她不是不懂,她却只能麻木的装作没事。 夜晚,司徒言又吹奏着那首[朝白],或许这首曲子是她记忆唯一的残缺,却透着悲凉,那种冷意似乎很早以前就已经刻入骨子里了一样,都快麻木得没有知觉了,却终是提醒着自己疼意的折磨。 司徒言想着,或许这就是命吧,或许是前世的怨念,所以才这般的活该受折磨,在这司徒府,每过去的一分一秒,都在诉说着离别,在这接近婚期的每一分一刻,都在增加司徒言内心的疼痛。 父亲总是似有似无的叹息,母亲的叮嘱,大哥担忧的眼神,二姐的潸然泪下,三哥调笑的话语里带着失落,四哥沉默的表情上带着沉重,我这游荡三百年的孤魂,一朝重生的时刻,原来我再次成为别人生命中的重要的人。再次?那曾经,那前世,我曾是谁最重要的人?我曾有什么未来得及完成的遗憾?我曾是谁的谁? (十二)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早早的,司徒言被门外的喧闹声吵醒,看了看窗外还未明朗的天色,是啊,今天我成亲了,可是心中焦虑不断,看着喜婆在身后为自己梳头发,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不外乎就是写祝福的话语,可是却没有一句能入她耳流淌在心中的话,只是看着越来越明亮的天色,闹腾的司徒府,鞭炮声不断的院落,却找不到心该归往何处。 媒婆带着司徒言走出小院,走过走廊,游过花园,看见坐在大堂上的父母,陪在一旁的兄长姐姐,耳边尽是母亲的祝福,父亲的担忧,哥哥的不舍,姐姐的哭泣,是啊,成亲告别父母是该哭的,可是我却哭不出来,干枯的眼睛,瑟瑟的却留不下一滴眼泪。 “老爷……太子殿下…他…他”门外疾行而来的家丁,旁边站着迎亲的姐夫和哭泣的姐姐。 “他怎么了?” “他…他…去接尚书府的叶小姐了。”然后原本热闹的大厅,只能听见众人抽泣的声音,父亲的愤怒,兄长的怒斥,母亲的担忧,姐姐的不平,或许今天是这个书香大家最不顾形象愤怒的一天。 司徒言想抬头看看众人的表情,是讽刺还是幸灾乐祸,想安慰愤怒的父母兄长姐姐,可是抬头了才发现眼前只剩下一片红,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红色的,其实自己心中也是鄙视自己,看不起自己的吧,明知道他早完了自己,明知道他现在有爱的其他人,却还是横插一脚的想要插进去,活该吧,这就是自取其辱吧,活该。 可是即使现在这样,司徒言依旧流不出眼泪,难道是还不够悲伤吗?还是依旧悲伤到极致所以流不出来了? “小妹,我们不嫁了,就算得罪皇上,就算不要这将军之位,我们不嫁了,哥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一向稳重的大哥,愤怒得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冷静。 “大哥,这是皇上赐婚,现在悔婚会满门抄斩的。”司徒言不知道是用什么心情说出的这句话,就像现在的她已经不在这副躯壳里了一样,就是一个行尸走肉。 “哥哥不怕,爹娘也不会让你受苦的。” “可是我怕。”司徒言拉住司徒然的手,冰冷瘦弱的小手紧紧的握住司徒然的温厚的大手,怎么能不怕,怕你们跟着受牵连,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怎么办? “没事的大哥,我是寒山大弟子,又是丞相府的小姐,更是镇远大将军的亲妹妹,没人敢欺负我的,我也不是软柿子。”没人能欺负我的,因为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还怕什么呢。 花轿进了皇宫,到了金銮殿,三位兄长一路护送,和姐姐一起成亲,周围全是文武百官,各种窃窃私语,各种嘲笑,幸灾乐祸的眼神,全部都在讽刺着这场亲事。 花轿停下的时候,叶晨的花轿也停了下来,司徒言掀起布帘一角,看着轩辕瑾扶着叶晨下花轿,看着他走向自己,却被兄长抵挡在外,我想,若这不是皇宫,他不是太子,估计早就被兄长们拆之入腹了吧。看着轩辕瑾伸进花轿的手,是那么白泽,再也不是以前那双瘦弱的手了,僵硬的将手放在他的手上,能感觉到他的手还和以前一样温暖,能感觉到触摸到他手的那一瞬间,他的僵硬。 媒婆背着自己进了金銮殿,叶晨却只在偏殿等着敬茶,看着金銮殿上那些虚假的笑容,皇上皇后的主婚,感觉着身旁的人的僵硬身躯,感受着一点点在流失的生命。 喜房里,司徒言坐在那张被铺满了大红喜被的床上,摇曳的红烛灯光在眼前跳跃着,周围站满了宫女和媒婆,每个人都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他们在为什么高兴?高兴什么? (十三)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太子去了侧妃哪?”门外,等了许久消息的媒婆,却只能等到这么一句消息。 “小莲,打发了喜钱,都让他们出去吧。”所有人退出去后,司徒言才感觉到僵硬了一天的身子有一点舒缓。 司徒言想掀开这罩得她满眼通红的喜帕,却被墨莲阻止“小姐,掀不得,不吉利” “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不吉利了的吗?”司徒言抓住手中的喜帕,指间都开始泛白了,可是酸疼的眼睛依旧没有一滴泪水。墨莲看着这般破罐子破摔的司徒言,突然心中开始哽塞,孤魂野鬼几百年的她,即使重生后依旧一直受着折磨。 司徒言打量着这个房间,红色,触目的红,灼伤她的眼,脑海里似乎有些东西开始重叠,似乎又开始交融,还未来来得及反应,候间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记忆似乎有些喷涌而出,而她却早已昏迷不醒。 “怎么了?”轩辕瑾进喜房的时候,已经半夜了,身上还是那身大红色的喜袍,脸上看起来有些苍白,有些虚弱,而喜房里满地的花生和红枣,司徒言躺在那张喜床上,嘴角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擦干的血渍,墨莲守在一旁给司徒言把脉。而司徒言佩戴在脖子上的和田玉却出现了很大的裂痕。 “不好。”墨莲见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拉着司徒言的双手就要背在背上将人带出去。 “你要把人带到哪去?”轩辕瑾闪身挡在墨莲身前,身后的不省人事的司徒言。 “让开”墨莲声音中透着杀气,眼神冰冷。 “你不能带她走。”这一刻的轩辕瑾是慌乱的,惊恐的,刚恢复记忆的他,刚记起一切的他,怎么能放她走。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我…” “还是对你来说,即使留下来的是具尸体也无所谓?”墨莲的话,字字搓心窝子,让他只要想起这些日子做的这些个事都忍不住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墨莲带着司徒言走了,喜房里留下轩辕瑾一个人,看着这混乱的喜房,今天,本该是他最幸福的一天,今天本该是他实现七年前诺言的一天,他本该对她好的,他也发誓会对他好的,甚至在还未喝下忘川水前偷偷传信给父王,让他将丞相府的五小姐许配给他,他甚至在以前就规划了好多可以让他们快乐的事,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是那碗忘川水?还是自己的变心?可是自己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着谁,自己清楚的知道这个空无一人的喜房里,显露出现在的他是多么的狼狈。 天亮了,晨光照射进喜房的时候,喜房的门应声而开,还未来得及隐藏的呆滞无措的眼神全暴露在来人的眼前。 “言…言儿?” “太色不早了,太子该去上早朝了,臣妾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虽然能感觉到司徒言的冷漠疏远,能感觉到司徒言的变化,但是轩辕瑾总是自欺欺人的想,回来就好,总比不回来的好。 墨莲收拾了一下喜床,用针在食指上刺破滴了滴血到喜床中间的白喜帕上,又替司徒言换了身衣物,梳妆打扮后才扶着出了喜房,让宫女进来打扫。 东宫门口,还未上轿撵,就看见叶晨跟在轩辕瑾身后出来,看着轩辕瑾那张和三百年前相似的脸,原来都三百年了,可是却好像只是睡了一个觉一样,三百年了,都过了三百年了,我又能如何?他都不在了,他已经不在了三百年,却只有我一个人执着了三百年。三百年了,我的愿谁来还?三百年了,当初的那一段薄情能让他牵挂几世?即使容颜再像又能如何?他始终不是他,他不是那个让我魂牵梦绕三百年的人。 对着轩辕瑾轻轻一笑,似乎是在诀别什么,似乎在告慰着什么,都过了三百年了,执着的终究还是没结果,终究还是辜负了那段薄情。 (十四)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司徒言和叶晨一前一后进了皇后的寝宫,那里已有很多妃嫔,公主在聊天。敬了茶,司徒言坐在皇后左下手第一个位置,右边是其他妃嫔的位置,叶晨坐在司徒言下首偏后的位置,听着周围的人的恭维,突然司徒言觉得好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终将摆脱不了这个皇宫,终是逃不过这个牢笼。 “传太后口谕,慈宁宫备了午膳,皇上与太子已前往慈宁宫,请皇后与太子妃一起用膳。”太后身边的大太监站在皇后寝宫门口宣道,然后站在一旁守候着俩人。 “妹妹告退”众妃散了,司徒言看着叶晨瘦弱的身影,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她能一直留在轩辕瑾身边七年,看着各怀心思离开的其他王妃,司徒言叹息,夕朝,你可曾想过,你用那段薄情换来的江山,现在正在你子孙的手里,正在为了那个位置,自相残杀…… “言儿,你可知道,这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去慈宁宫的路上,司徒言一旁扶着皇后听着教诲。 “夫君?”司徒言看着一路的花草,鲜艳却不艳丽,太多的花草已经分不清哪株最艳丽了。 “可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的?” “亲人?”什么是自己的?我一个孤魂野鬼,能有什么是自己的? 皇后轻拍司徒言的手,叹息着“好孩子,母后知你常年在深山中,不知道这后宫险恶,这世上唯一能属于你的不是金钱,不是权力,不是美貌,就连夫君也不能是你一个人的,你唯一能留在身边的,你唯一能拥有的就是十月怀胎剩下来的孩子。” “孩子?”司徒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肚子,孩子? '皇上,皇后娘娘殁了,肚子里……还有三个月的孩子'耳边回响着那夜醒来时的声音,那个还未来得及看世间一眼的孩子,那个他们之间唯一的一个孩子。 “怎么哭了?”司徒言脸色苍白,眼角掉泪,眼神空洞着看着皇后,哭了?原来我一直遗憾着,遗憾着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母后知道昨日成亲让你受委屈了,可终究夜晚还是留宿在你寝宫了不是?其他的都不重要,早点要个孩子。” 对于皇后的安抚,对司徒言来说是做无用之功的,这具身子确实是司徒言不错,可是她的灵魂却是三百年前的安平公主,轩辕王朝的第一任皇后,德善皇后,那个怨念缠身了三百年的孤魂野鬼。 “砸死她,野孩子,还敢伤人。”转角处,传来几个孩子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几个孩子正用石头砸蹲在地上已经头破血流的孩子。 “住手,成何体统”皇后一发话,身后的太监就上前将砸人的几个孩子拉扯开,见到皇后后几个孩子就开始小声的抽泣,只有受伤的孩子,一直蜷缩着身子,戒备的看着众人,眼眸深处,司徒言却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母后,她是?” “这是皇上最小的女儿,青鸾公主,七年前瑾儿被刺杀中毒的时候,正好遇上惠妃生产,刺客混入产房杀了惠贵人,掳走了孩子逃出了皇宫,皇上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肩上有个蝴蝶胎记的女孩子,这是当时惠贵人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去年皇上刚把孩子找回来,却是被狼养大的,早已不通人性。” “滴血认亲了?” “认了,后来皇上就封为青鸾公主,可惜苦了这孩子。”看着孩子眼里深深的恐惧,司徒言突然想起那个还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当时是否也曾这般恐惧? 司徒言拿出怀里的锦帕,朝女孩走去“别过去,她会伤人。”皇后拉住司徒言。 “没事。”司徒言轻拍皇后的手背,慢慢朝女孩走去。 蹲下身子,伸手想要给女孩子擦掉脸上的血水,却被女孩子一口咬在手上,周围一下子安静得似乎只听见呼吸声“好孩子不怕,乖,嫂子给你上药。”换另外一只手抚摸着孩子的头,一点不介意孩子身上的脏乱。 (十五)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温柔的触感让女孩放下了戒备,抽出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手,却只是给女孩擦着脸上的血渍和污秽,一点都不在意手上的伤口。 “言儿,快回来。” “没事,母后,你看他很乖的。”司徒言扶着她站起来,转身看见身后的一群人,皇上和轩辕瑾不知道何时来的,正好看见司徒言温柔的笑脸。 “受伤了?”轩辕瑾上前拉过被女孩咬出血的手,却被司徒言躲开。 “父皇,青鸾公主受了伤,儿臣带她去包扎。” “这里离慈宁宫也不远了,让太医去慈宁宫候着。”皇上看着司徒言怀里的青鸾公主,眼里多少心疼不加掩饰。“来人,将这几个世子郡主关进祖祠,目无尊长,没有朕的旨意不准放出来。” 轩辕瑾有些火大,司徒言躲避自己的行为让他火大,却无能为力,上前执拗的拉着司徒言的手不放,司徒言身后是还一脸警惕的青鸾公主,三人就这样一个冒火冲天,一个无可奈何,一个一脸警惕的进了慈宁宫。 换好了衣物,包扎好伤口,几人才落座开始吃午膳,期间不会用筷子的轩辕子埝(青鸾公主)坐在司徒言旁边,司徒言只好用着钥匙一口一口的喂她吃,有时候擦擦嘴角,或者是喂口水。 看着司徒言手上包扎着的伤口,轩辕子埝有些心疼的想用舌头给她舔伤口。(和狼学的) “受伤了是不能舔的,是要上药的。”司徒言揉了揉轩辕子埝的头,这是他与别人的后代…… 轩辕子埝蹭了蹭司徒言的头,收起眼底的失落,也好,总比无后的好。 “皇奶奶,父皇,儿臣就先告退了。”吃了午膳,俩人就告退回东宫,轩辕子埝却拉着司徒言不放手。 “乖,一会父皇让人送你回去。”现在无论司徒言怎么温柔的抚摸轩辕子埝的头的无用,轩辕子埝就是拉着司徒言的衣角不放,司徒言去哪她就去哪。 “父皇”司徒言对这孩子也是挺有缘的,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却也…… “带去吧,回来这些日子,都不曾见她与谁亲近过。” “是”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皇上只是无力坐在皇位上,这不仅仅是他最小的女儿,比他的那些个孙子孙女都还小,老来得子的他还未来得及抱她,等她给自己带来的欢乐,却被别人放逐在外六年,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却……这样或许也好,能有个人照顾她,有个人教她说话写字,穿衣吃饭,或许这也是他现在唯一的心愿了。 “哀家记得,当年惠妃在你怀里说完最后一句交代的时候,你有整整一年未进过后宫,青鸾公主回来后,你更是操碎了心,看上去年纪比哀家还要大上几岁,现在把孩子交给她你放心吗?” “动物有最原始的本性,若太子妃对她不好,她一点会吵闹的,母后,朕现在总算能明白当年您为朕操碎的白发的为了什么了。” “说来也奇怪,你不过是教养在哀家膝下的,哀家却视你如己出,而你这么多孩子,却偏偏最宠爱惠妃生下的孩子,不论是太子还是青鸾。”说完最后这几个字的时候,太后已经进了后殿歇息,徒留皇上一人坐在那。 “因为朕欠她的,朕欠她的只能还在他们身上了。” 东宫太子妃寝宫: “我想起在寒山上的事了。” “是吗,那恭喜了,你的记忆完整了。”轩辕子埝在一旁写着字,司徒言在一旁浇花,背光而来的轩辕瑾却是这般单影形只。 “言儿……” “太色不早了,太子殿下回吧”轩辕瑾一口气梗喉间,有些气闷,虽然记忆恢复了,但是轩辕瑾能感觉到司徒言和在寒山上不同,或者是在和成亲前不同,以前即使是冷漠轩辕瑾也有信心让司徒言将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可是现在的司徒言,笑着却拒人千里之外。 轩辕瑾气闷的坐在司徒言正厅的主位上,无论司徒言用眼神怎么扫描都不予理会,哼,我就是不走。 (十六)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轩辕瑾每日都会来司徒言的寝宫小坐,看着司徒言手把手的教她读书写字,听着轩辕子埝还未吐字清楚的一句嫂嫂,看着司徒言因为这句嫂嫂红了眼眶,原来她是喜欢孩子的。听着司徒言每日在轩辕子埝睡前说故事,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一个故事,轩辕瑾已经记不得每次听这个故事时的情绪了,那个故事是她的全部,而却未有他的半点出场,亦无关系…… 那年,桃花盛开,她换了男装偷跑出宫去看郊外那片桃花林,那桃林真美,整座山都是粉红色的,她看痴了眼,不小心被人撞到在地才回过神来,眼前出现了一双玉鞋,还有一只修长白泽的手,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很粗糙,手心有不少茧子,却无比温暖。 “在下夜宁,多谢公子出手相帮。”为了不让身份暴露,出宫前,她就想好了假名字。 “在下轩辕夕朝,你且记着。”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如同在耳边低语。 “在下孤身一人,初到宝地,陌生得紧,可否与公子同行?” “是在下的荣幸。”那一刻,风起,吹响着树枝,吹落了花瓣,似乎吹进了人心…… 那年春季,皇上带着安平公主一起去狩猎,她趁着父皇午睡的时候偷跑到河边玩耍,不慎落水,被救起时看到的是一张夜夜思寐的脸,他穿着一身白色盔甲,她才知道他是大将军之子,御前带刀侍卫。 某夜,她正在沐浴的时候,突然闯进一黑衣人,将她掳走,并且要挟父皇释放天牢里的一个死刑犯,那时候她是还怕了,夜空中吹来的风,像刀子一样刮着她的脸庞,脖子上的刀刃一点点的逼近肌肤,甚至已经开始流血了,她看见了他,从天而降,救下正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她,紧绷的弦突然断了,她不顾一切扑倒在他的怀里,哽塞的哭声和滚烫的泪水,那时候,她以为,他会护她一辈子的,就像他每次不其然的从天而降一样…… 后来,他做了她的护卫,终日守在她的身旁,有事听她吹箫,或者抚琴,又一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她带他偷跑出宫,依旧是郊外那座山,她在那奔跑、嬉闹、起舞、唱歌,都只为了给他一个人看,那一刻,她多希望是永恒。 那年,皇上重色,早不理朝政,朝中奸人当道,朝外敌国来袭,皇上只好安排安平公主出去和亲,因为她是唯一一个适龄的公主了,平时最疼爱自己的父皇,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冷漠无情,无论安平怎么吵闹,皇上都不曾改变自己的心意,那夜,她在他怀里哭泣,求他带她走,她不要去和亲,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他们走了,第一次远离了皇宫,她虽然兴奋,却也惶恐不安,她走了,整个皇宫都陷入了不安中,皇上震怒,将轩辕一家关进了天牢,想要挟两人回来,轩辕夕朝的父亲为表忠心,撞死在金殿上,母亲紧随着他父亲在天牢中去了,那一刻,她看见他眼里的仇恨,那一刻她以为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送她回了皇宫,在御书房和皇上密谈了一夜,救下了轩辕府上的其他人员,第二日,他便带着大军去了边塞,连给安平相送的时间都没有,那年轩辕夕朝十七岁,安平十三岁,他一去边塞就是三年,平定了边塞,并且扩充了国土。 三年,她已记不清给他传了多少封书信,可是他却未有一字与她,每日边塞的战报,她唯一知道的便是他还活着,她便日日的等着,即使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可能。他班师回朝了,大胜而归,他成了众人眼中的神,她在城楼上看着他,他一身盔甲,轮廓变得更加清瘦了,也变黑了,脸上再也没有以前的笑容了,身上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了,她知道,很多东西都变了。 庆功宴上,安平在角落里看着他,看着他在他们之间游刃有余,看着那些个千金小姐偷偷暗送着情意,看着他不达眼底的笑容,看着他的淡漠,皇上问他想要什么,他说“臣只愿皇上一诺千金,让臣迎娶安平公主。” 那一刻,安平是激动的,找不到言语,她原以为终生都要与他陌路了,周围的恭喜声,道贺声不绝于耳,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忽略掉了他冷漠的表情,没有欢喜的表情。他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拥入怀中,他说“让你久等了,我回来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湿的,到底是谁的心?他的胸膛比以前更加结实了,却让她开始不安了。 (十七)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婚期渐进,皇上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她记得出嫁那天,目所能及之处,全都是红色的,她一直坐在寝宫里等,等了好久都不见他来接她,除了这片红色,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屋外,原本喜气洋洋的气氛变成了人间地狱,杀声一片,惨叫声一片,就连贴身宫女都染上了一片血色,轩辕夕朝看见她的时候,她跪坐在血泊中,原本幸福的脸不再阳光,不再有笑容,眼神呆滞着,她看见他,穿着盔甲,并不是婚服,银白色的盔甲上还有未掉落的红,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她欠他两条命,他要了她所有的一切,他将她带到皇上的寝居宫,那原本是她父皇居住的地方,现在她被囚禁在这里,夜夜承欢,那夜后,她作了[朝白],自此日日吹奏着。 两个月后,他登基为王,他还了她的承诺,她是他的皇后,敌国送来了和亲公主,大臣送来了臣女,宫里的主事选了秀女,而她,似乎是被遗忘了,遗忘在那宫廷一角,只是那首[朝白]每晚都盘旋在这宫廷内院里,黑夜里的他躲在角落里,听着她吹奏着那首曲子,他恨,他恨她,更恨自己,他想找回以前的安平,可是她现在是德善皇后,他日日折磨着她,只为她看着他,只想让她不再悲伤,可是她却日日以泪洗面…… 那日,殿中桃花开得正好,那是他特地让人种植过来的桃树,她换上了红色的新裙子,在树下起舞,引起了那空中的花瓣一起起舞,那****笑得很甜,自她被困在这皇宫里的第一个笑容,他忍不住想要去拥抱她,他自角落里走出来,向她走去,她向他跑来,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可是她却越跑越慢,慢到还未到他跟前就已经支撑不住倒下了。 他接过她滑落的身子,才发现她身子冰凉,一路向他跑来的路上落满了鲜血,每一步,都落在他的心上,她的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渍,她的眼角还有未留住的泪水; 她说“夕朝,我欠你两条命,你用了三年来讨回去。现在又欠了一条,不过,似乎是永远也还不了了。” 她说“夕朝,那年桃花树下,你白泽的双手温暖而有力,你估计不知道,那天是我母妃的忌日,她就在那山上看着我,当时我以为你是母亲送给我的,可是现在,我再也握不住你的手了。” 她说“夕朝,三年了,我思你入骨,你对我可有半分思念?” 她还未说完,她还未问他是否真心想要娶她?她还没问他到底在乎她多少?她还没问他,这些年,他爱她多少?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不恨他,不怨他;她还没来得及说,这三年,她一直在等他的回信,即使心灰意冷她也未曾断过这份等待;她没说当年在桃山上,满山的桃花惹了她的眼,可是只有那一身黑袍的他入了她的心;她还未说,那年狩猎落水,只因在水里看见了他的影子;她还未说,那年刺客劫持她,她有多害怕,可是看见他从天而降的身影后,让她莫名的感觉到安定;她还没说,她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总是皱着眉头,她不喜欢总是游走在各种女人身边的他,她不喜欢他的眼里没有她,还有太多没说,没问,却再也说不出口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抱着她,感觉着她的身体一点点的变得冰凉,感觉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鲜血滴落,在这鲜红的裙子上,分不清哪个是她的,低落在石板上的鲜血,像极了一朵朵盛开的桃花,太医赶到的时候,她还是笑得那么美,似只是睡着了,没有悲伤。 太医说,她中毒而死,肚子里已经有了三个月的孩子,他抚上她的肚子,那里曾经有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还未来得及成长,就已经随她而去了,他为父母报了仇又如何?他选择了这旷世江山,这天下黎民,其实早就已经抛弃她了,还有他们的孩子。 可是他是那么的不甘,不甘心就这样放她走,所以他将她囚禁在自己的牢笼里,想着就算这样至少能日日见到她,可是这躺在自己怀里渐渐冰冷的身子是怎么回事?这满地未干的鲜血是怎么回事?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将她的画像放入修建的陵墓里,不允许任何人私藏她的画像,她只能属于他一个人,他将她的身子放在让人打造的寒冰上,他每个月都会去看她,就像她还在一样的和她说话聊天,有时会摸着她的肚子落泪,那时候他才知道,不是她握不住他的手了,而是他已经找不到她了,冰冷的身子,不会变的容颜,嘴角的笑都和那天一样,都在提醒着他她的离开。 他让所有皇族大官迁离出去,将这座原本的旧都划分了出来,他的陵墓就在当年那座桃山上,他将和她长眠在这里,至少,至少在以后的日子,让我陪着你。 (十八)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自回忆里回过神后,司徒言才发现怀里的轩辕子埝已经睡着了,推开窗户,下着小雨的天空似乎也在哭泣,窗下残留着一双脚印,司徒言知道,他每日都会等她睡着了才会离开,无论刮风下雨,只是今天是个意外,或许这次真的能死心了吧? “我不过是一缕幽魂,怎敢奢侈你一世留念,这三百年的执着,或许会一直伴着我消散在这世间万物之中,就不再牵连太多的牵绊了吧“似乎是喃喃自语,司徒言只是一夜站在窗户前看着天边泛起白光。 他都已经走了三百年了,我的愿谁来还? 第二日,传来圣旨,要去旧都祭祀了,只是司徒言却病了。 “嫂嫂,吃药。”轩辕子埝已经能好好说清楚话了,端着药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司徒言突然想起那日在花园遇到轩辕子埝的场景,现在的她也能温柔的笑出声来了。 “今日可有好好写字?”依靠在床粱上,接过轩辕子埝端着的药放在一旁,将她烫得有得发红的小手拉在在手心里轻柔着。 “有,子埝有好好写字,也有好好看书,哥哥检查的,哥哥还教子埝习武了,墨莲有教我习医术。” “子埝真乖,今晚嫂嫂教你乐曲。” “好,那让哥哥也一起来可以吗?子埝常常看见哥哥站在院外一直。” “明日就要出发去旧都了,今晚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可是哥哥不去旧都啊,哥哥说嫂嫂病了,要留在东宫照顾你,所以打发了叶侧妃一人去了,听说叶侧妃还哭闹了很久呢。”揉着轩辕子埝头的手一顿,他…没去啊。 “子埝高兴就好。” “嗯,好,嫂嫂快喝药。”看着轩辕子埝离开的背影,蔚瑾忍不住透过窗户看向旧都的方向,我的愿是什么?是那三年了无音讯的等待?是那场未完成的花嫁?是那个三个月未出生的孩子?夕朝,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就这么忍心丢下我三百年…三百年啊,漂泊的我都忘了最初的记忆,而你却又辗转了几世?有了几个她?现在的你,怀里依偎着谁的娇躯? 夜晚,司徒言依靠在院里的那颗桃树下,怀里抱着那把'清涧'琴,空中依旧旋转着那首[朝白],和以前的孤寂凄凉不同,现在的这首曲子,带着死寂,死一般的孤寂。 “嫂嫂”轩辕子埝站在院门口叫唤,眼里不自觉的留着泪水,身后站着轩辕瑾,能看见他眼里的受伤。 “来,怎么了?”拉着轩辕子埝坐在自己身旁,替她擦着泪水,墨莲自屋里拿出一张软垫给轩辕瑾铺上。 “不知道,听见嫂嫂的曲子就眼泪就自己掉下来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们家子埝很有乐曲天赋呢。”将'清雉'萧递给轩辕子埝,然后拿出一本乐谱开始教轩辕子埝,月光的挥洒,让坐在一旁的轩辕瑾忍不住想起了寒山上的那个夜晚,那晚他曾在心里拿着那把'清雉'萧起誓,会一直一直保护她,待在她身边。而现在不论那个故事的真假,他也想一直这么做着,就算他永远代替不了那个他。 风吹起,在这寂夜的凉夜,轩辕瑾就这么一直一直看着司徒言,就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待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游山玩水吧?”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俩人正在谈论的话语“要出去玩吗?好啊,子埝也要去,子埝不要待在皇宫里。”一谈着出去玩,轩辕子埝是一万个赞成的,或许对她来说,这座皇宫一样的那般让人喘不过气吧! “喔?子埝想去哪玩?” “想……想去山里看看……大狼。”轩辕子埝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清雉'萧泛着白光,就如眼中亮晶晶的水珠一样,晶莹剔透。 “说起来,嫂嫂还没见过子埝的大狼呢,那子埝要是能好好的学习写字念书的话,嫂嫂就带你去好不好?” “真的?” “真的!” “哇哦,子埝会好好的写字的,也会好好念书的。”轩辕子埝围绕在两人奔跑,空中盘旋着轩辕子埝的欢笑声,刚才沉闷的气氛,变得欢快起来了,在这深秋的凉夜,也温暖了不少。 (十九)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第二日,司徒言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身旁也是一眼朦胧的轩辕子埝。“嫂嫂,什么事这么吵?” 司徒言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确实才刚亮“约莫着是该启程去祭祀了。” “祭祀?那肯定是叶侧妃又开始吵闹了,嫂嫂你先睡着我去叫哥哥。”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样的思维,司徒言还未从她的厌恶的语气中反应过来,轩辕子埝便已经下床出去了。 “小姐,青鸾公主这是要去哪?”墨莲看见像一阵风一样的轩辕子埝好奇道。 “也不知道那丫头被谁灌输了什么,风风火火的就说什么要去找人。”司徒言也下床穿衣,有些不放心冲忙跑出去的轩辕子埝,衣服也不穿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笑话。 “自公主能说话后,为了能流畅的和小姐说话,经常和宫里的宫女们练习,后来估计的看的多了,听得多了,现在虽然活泼了不少,倒是担心怕污了她那颗赤子之心了。”墨莲上前去替司徒言打理衣物洗漱。 “子埝还小,以后莫要让她再给他灌输那些有的没的,现在她还是个孩子,涂上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她只要干净得只有一种颜色就好,莫要再学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拿着轩辕子埝的衣物司徒言就去找轩辕子埝了,现在估计在宫门口吧,毕竟轩辕瑾要去送别的。 “是”墨莲在身后撇撇嘴,又不是我给灌输的,即便这样,墨莲还是给司徒言带上了一件薄披风,最近她身子不太好,得好好养着。 “父皇你可要早日回来,嫂嫂最近在教青鸾乐曲,到时候吹奏给父皇听。”待司徒言们到的时候,事情好像已经到一段落了,轩辕子埝正趴在皇上的怀里撒娇呢。 “好,那青鸾学好了乐曲想要什么赏赐?”皇上极度宠溺的语气不知道让周围的皇子公主们羡煞了多久,现在的他们都已经年长,再也不能像幼时那般依偎在父亲怀里,当然作为皇上或许他的怀里除了依偎过后宫里的女人外,也就依偎过现在怀里这个比孙子孙女还小的女儿了。 “青鸾和哥哥嫂嫂约好了要出去游山玩水,到时候父皇可不许不让青鸾一起去。” “儿臣参见父皇”司徒言絮絮跪拜,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身旁的轩辕瑾一脸担忧的看着司徒言有些苍白的脸色,另一边的叶晨却是红着眼眶无声的控诉着。 “起来吧,身子不好就不用来送了。”轩辕瑾扶起司徒言,并接过她手中拿着的轩辕子埝的衣物。 “是” “嫂嫂你怎么来了。”轩辕子埝挣扎着滑出皇上的怀抱跑过来拉着司徒言的衣角,一脸小大人一样的用眼神控诉着司徒言都不爱惜自己,这晨初露重的跑出来。 “若不是某人火急火燎的衣服也不穿就跑出来,现在估计嫂嫂都做了早膳等你回去呢。”自轩辕瑾手里拿过衣物一件一件的替轩辕子埝穿上。 “这才…十月,青鸾不冷。”沉默的在心里默想了一下才想到十月这词。 “十月都入秋了,早上露重风凉,日后在这般不管不顾的,罚你抄<传习录>十遍” “啊!那……那青鸾知错了。”看着俩人形同母女般的举动,让一旁的太后皇上皇后很是欣慰,却又有些无奈,以前的轩辕子埝让人心疼,现在的轩辕子埝让人欢喜,可是即便现在她愿意与人亲近,却永远比不上司徒言在她心中的地位。 “时候不早了启程吧。”看着众人上了轿撵后,司徒言这才看见跟在人群后面的司徒一家人。 “此去的只有岳父岳母和你大哥三人,刚才大哥说若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三哥四哥在家等你。”轩辕瑾半搂着着司徒言,滚烫的手心敷在司徒言冰凉的肩头,让司徒言一颤。 “嗯” “宫里的人都去祭祀了,宫里倒是冷清了不少,明日就让下人们收拾收拾我们去丞相府小住几日,正好子埝还未看过宫外的世界,琛王妃怀孕了,不易去祭祀,一起回去也顺便让你们兄妹聚聚。”司徒言差异的抬头,却只看见初阳生气照射在他轻勾的纯角。 “好。”看着被太阳照射有些倾斜的影子,重重叠叠,像极了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躯。 (二十)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 “胎脉平稳,孩子并没有被撞到,二姐估计是吓坏了,所以才会感觉肚子隐痛,我这就给二姐开个药房,安神凝气,对胎儿也有好处。“听见司徒娇没事了,周围人的心才算放下。 轩辕子埝憋着嘴,手指不断的搅着衣角,红着眼眶,想看躺在床上的司徒娇却又不敢看,一旁的轩辕瑾也是一脸严肃的看着轩辕子埝。 “好了没事就好了。”司徒玦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后看下一脸委屈的轩辕子埝。“你们也莫要再责怪小埝儿了,毕竟是小孩子,也不是故意了,二姐也没事这事就算了。” 说起来,司徒言三人搬来丞相府小住后,轩辕子埝就一直很兴奋,感觉不到皇宫的制约后就一直很欢腾,结果一得意就不小心撞上怀有身孕的司徒娇,当时把大家都吓坏了,不过也幸好司徒娇以前身子就好,这几个月有细心蓄养着,倒也没出多大事。 “来。”司徒言坐在床边向轩辕子埝招手,轩辕子埝局促着过去,死咬着嘴唇的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刚养得粉嫩的笑脸现在煞白一片,估计也是怕了吧。“你摸摸”司徒言拉着轩辕子埝的手放在司徒娇微隆的肚子“这里面有个小生命,还未张全,待他出生后,会围着子埝一直叫姑姑姑姑,他会白白胖胖的,香香软软的趴在子埝的怀里呼呼大睡,也会留着口水的将自己喜欢的都给子埝吃。” “他会叫我姑姑?”轩辕子埝不确定的轻轻抚摸着司徒娇的肚子,才俩三月的身孕是没有胎动的。 “会哦。所以子埝以后在府上也要乖乖走路,你琛嫂嫂肚子里的小宝宝还等着子埝长大了给抱抱呢。若是子埝再乱跑以后就抱不着小侄子了。” “琛嫂嫂对不起,子埝以后再也不乱跑撞着小侄子了,琛嫂嫂别不给子埝抱小侄子。”核桃般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看了疼爱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 “那子埝可要记着以后好好照顾小侄子。”司徒娇一脸宠爱的抚摸着轩辕子埝,或许是怀了孩子的缘故,以前笑起来看着娇羞的小女孩,现在慈爱的像个母亲一样的抚摸着轩辕子埝。 “嗯嗯。”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那子埝回去后记着把礼记抄三遍给嫂嫂。”虽然轩辕子埝认错了,但是不代表不罚,这样才能深刻的认识到错误的严重。 “是”司徒言摸了摸轩辕子埝的头后就去了案桌边给司徒娇写药房后交给墨莲,虽然这些墨莲也会,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姐姐,自己亲自动手才能安心些。 安稳的日子就这样过着,像寻常富贵人家一样的活着,偶尔教育一下不听话的小妹,给怀孕的姐姐把脉安胎,和哥哥畅畅而谈,丈夫会在院里听自己弹奏不知名的曲子,晚上会安稳的抱着她入睡,却什么也不做。 “嫂嫂,嫂嫂,我们去逛街吧。”在上次的误撞事件后,轩辕子埝进出院子都安稳了不少,但是一到兴奋的时刻还是会有些管不住自己,却会在察觉后努力改正。 “这大太阳的逛街也不怕晒。”看着轩辕子埝疾走而来,脸上满头大汗的却是有不知道去哪玩耍来。 “不怕,嫂嫂,嫂嫂,我们逛街去嘛,我都让哥哥在府外等着我们了。” “你哥哥陪我们出来小住已经有很多公务拖沓了,怎么还能去逛街?” “可哥哥说也不能一整天处理公务啊,也要适时的放松放松。”司徒言无奈,只好拿了锦帕给她擦汗水,被她拉着朝府外走去。 轩辕瑾看着说说笑笑走来的司徒言,看着她寻常妇人的装扮,没了在东宫的隆重繁华的装饰却让她更加明丽动人,说说笑笑间脸上的笑容愉悦而温柔,再不像在寒山上一样的笑着却疏离着。 几人像是寻常富贵人家逛街一样的这看看那摸摸的,期间就数轩辕子埝最欢腾,不得已只好让墨莲跟在好好照看着,轩辕瑾看着愉悦的司徒言也会高兴的笑弯了唇角,拉着司徒言细嫩的小手,在拥挤的人群中也会不时的护她在怀里,在喧闹的街道会在她耳边说着看到的有趣的东西或人,司徒言多看两眼的东西他也会买下来亲自给他戴上,俩人亲昵像刚刚恋爱一样,却让司徒言忍不住恍惚。 (二十一)缘来缘去缘如水,情散情聚情何归 夕阳还未落,司徒言几人就找了间茶馆坐下,或许有些兴奋过头了,现在轩辕子埝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软趴在桌上,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茶水,耳朵倒是没有错过说书人的一字一语。 “待子埝休息够了我们就回去吧。”司徒言有些心疼的揉了揉轩辕子埝的头,这丫头和狼野惯了,虽这几个月克制了不少,但是司徒言不太乐意磨灭轩辕子埝的野性,这才是她最真诚最可贵之处,或许和狼生活的这几年会影响她一辈子吧。 “嫂嫂,你什么时候也和哥哥生个小宝宝?”轩辕子埝并没有注意到司徒言有说话,只是看着邻座的一对夫妇抱着刚出世的孩子逗弄着,一家子其乐融融的。 司徒言一愣,顺着轩辕子埝的眼睛看着邻桌的人,眼底也是羡慕的吧,手会不自觉的抚上平坦的肚子,那里曾经有个未出世的孩子,是和她最爱的人的孩子。 “子埝喜欢小宝宝?” “嗯嗯,子埝最喜欢嫂嫂和哥哥的小宝宝。”一时无语,只是眼底的失落溢满整个胸膛,都快喘不过气了。 突然,轩辕瑾伸手揉捏着司徒言的耳朵,一下一下的,轻轻的,却让司徒言一震,茫然的看着轩辕瑾,相似的五官让司徒言差点以为是轩辕夕朝了。 “你……” “言儿乖乖,有我在。”即便是这样,司徒言却还是忍不住想起,在哪富丽堂皇的宫殿,曾经有人在她最失落的时候捏着她的耳朵“安平乖乖,不做哭宝宝,小朝子给你出气。” 司徒言感觉着酸涩的眼眶,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原来三百年的时间,不仅仅变了人,连眼泪都变得干枯了。 “谁教你的?” “嗯……只是觉得这样你就不会伤心了。”好像以前,也曾这样安慰过谁? “呵……谁说我伤心了。”司徒言垂头,轩辕瑾看不见她的眼睛,却也不再轻柔她的耳朵,只是打开她握成拳的小手,十指相扣,不让她用指尖伤害自己。 “嫂嫂,我们一会去逛夜市吧,刚才我听人说夜市很好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轩辕子埝却能感觉到哥哥和嫂嫂间气氛不太和谐。 “一会还得回去给你琛嫂嫂熬药呢,你不想抱小侄子了?” “可是…可是子埝想去。”轩辕子埝楚楚可怜的看着司徒言,眼里蓄满委屈的泪水。 “那让墨莲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待她玩腻了,我们再回去便是。”看着轩辕子埝委屈的小样,司徒言只得点头同意。 华灯初上的时候,轩辕子埝左手一个司徒言,右手一个轩辕瑾的出了一家酒楼后,就散步在这别样的街道,偶尔会看着小商贩的稀奇玩意舍不得放下,有事嘴里吃这不知名的零嘴可是眼睛还是看着远处飘来的肉香,也会像个寻常孩子一样看着戏团子笑红了脸颊,看着这样的轩辕子埝,司徒言忍不住想起若是那个孩子还在,他会不会也像轩辕子埝一样可爱? 不知何时,走在偏僻的街道上来了,原本刚才还一脸温柔的轩辕瑾现在却一脸严肃的将轩辕子埝和司徒言护在身后,黑暗中不知何时出来了一群黑衣人,手中的刀剑散发着伶俐的光芒。司徒言将轩辕子埝抱在怀里,点了她的睡穴后站在轩辕瑾的身后,虽然司徒言也有在寒山上习武艺,但是身体的真实情况却让她不能承受太过深奥的杀招和深厚的内力,所以若是没有一身的医术,或许随便一个上等杀手她就没命了,现在抱着一个孩子的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黑衣人上来的瞬间空中又出来不少黑衣人与之相对抗,后来这批人无疑是轩辕瑾的暗卫。“殿下”其中一黑衣人单膝跪地在轩辕瑾面前。 “带太子妃和公主先走,后面估计会有埋伏,多带几个人。” “殿下”这声却是司徒言叫唤的,她以为至少轩辕瑾会和她一起走。 “他们的目标是我,若是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就算是丞相府也抵挡不住。”说着轻轻握了一下司徒言的手以示安慰后就抽出佩剑冲到前面。不得以,司徒言只好将手中的粉末远远的弹在轩辕瑾的身上被暗卫带走。 (二十二)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走得越远,追兵就越少,但是司徒言知道,这就意味着轩辕瑾那的敌人就越多。 “你先带着公主回去。”放心不下,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下午轩辕瑾轻柔她耳朵的画面,就像一根针一样一下一下的刺激着司徒言。 “太子妃……” “公主要是伤了半分指头,别怪本宫不客气。”在轩辕子埝身上撒了一些粉末后,司徒言就朝来的方向跑去。 这半世佛陀,我不求别的,只求你活着。 司徒言回到原来的地方的时候,早已人去镂空,只剩下一地的血渍和尸体,司徒言却不肯放弃,招了喂养的银蛊,给它喂食刚才洒在轩辕瑾身上的药粉,只见银蛊就如萤火虫般飞起,然后一直朝远方飞去,司徒言在身后紧跟着。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京郊外,慢慢能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收了银蛊,司徒言躲在阴暗处看着前方打斗的两方人马,当看到轩辕瑾好好的站在一方的时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两方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僵持着,突然,司徒言感觉有什么光亮在眼中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呼出口的小心,身体就先一步动了起来。 “殿下”当时我不知道怎么运用的内力,只感觉运起轻功的身子像飞一样的就扑倒了轩辕瑾面前,他眼里有震惊,有愤怒,有……惊恐。 他接过我飞奔而去的身影,却并未站立,我看到了他的腿受了伤,看到了他身后的是悬崖,感觉到不止一支利箭从肩头飞过,耳边风呼啸的声音,树枝刮破衣裳的声音,还有他紧紧将我护在怀里的温度。 待司徒言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崖底了,轩辕瑾已经昏迷过去,司徒言检查了一下轩辕瑾的伤势,除了坠崖的时候被树枝和石头砸到的地方,腿上受的伤已经发黑,明显刀刃上涂抹了毒药,寻了个山洞司徒言将轩辕瑾放进去后在周边撒了些避虫和野兽的粉末,这才出去给轩辕瑾找解药。 原本司徒言身上是有解药的,但是估计是坠崖的时候也跟着掉了,现在去找那些解药,还不如就地去寻些草药,而且这天都快亮了,再不给墨莲他们递信估计该担心了。 轩辕瑾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身旁不远处生着篝火,上面一个半破的罐子熬着不知名的药,司徒言在不远处靠着墙壁睡着了,身上的白色纱裙已经有了不少污垢,洁白的脸颊也有了不少泥垢,却安静得美丽。 想要坐起来才发现全身无力,“你中了毒,毒性刚解,别硬撑起来,一会伤口又会被撕裂了,药也差不多了,我扶你起来喝药。”司徒言不知道何时醒了,抹了两把脸后才觉得有了些精神,不过在轩辕瑾看来却越来越像花猫了。 “让你费心了。”说话才发现,嘴里浓重的中药味,必是在自己昏迷期间也喝了不少药。 “若不是我莽撞不听你的话回去,或许现在你已经在东宫躺着了。” “看着你跑向我的时候,不是愤怒你不听我的话,只是不想你置身在危险中,可是当时心里真的很高兴,很高兴,你没有抛下我。” “殿下……” “瑾,叫我瑾” “我已经传信给墨莲她们了,应该也快到了”司徒言低头将破罐子里的药倒出来,扶着轩辕瑾靠在自己身上后将药吹着想要喂他。 “言儿,还记得我们说好的要出去游玩吗?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殿下的伤还没好。” “这点伤我都已经习惯了,我想带你去游西湖,看桂林,登黄山,玩园林等等等等,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我都想和你一起做,做你只是司徒言,我只是轩辕瑾,和身份无关。“ “殿下……” “瑾,叫我瑾” “好”沉默过后便是深深的无奈,对这躺在自己怀里不肯吃药执意要让自己叫他瑾的男孩,眼里有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心翼翼,其实也没什么好执着的,执着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不甘而已,现在这一世无论他是不是重生,她都只是司徒言而已。 (二十三)画一朵苍凉,捕一段时光 当真没过多久,墨莲就带着轩辕子埝来了。 “嫂嫂”一见到司徒言,轩辕子埝就跑着过来抱着她的大腿不放虽然没有哭泣,但是颤抖着的身子,想必这一醒来没见到人是怕急了的。 “子埝乖,嫂嫂没事,只是哥哥受了伤,先让墨莲给哥哥上药,嫂嫂先带你出去。”对墨莲点了点头司徒言就带着轩辕子埝出了山洞,出了山洞才发现司徒诺也带了些侍卫来了。 “四哥”对于这个不善于用言语表达的四哥,司徒言却是很喜欢的,虽然外表看起来冷酷了些,却是个外冷内热的主。 “没受伤?” “没事,殿下受了些轻伤,不过没什么大碍。” “嗯,二姐和三哥在府里面等着。” “四哥,你先回去告诉二姐和三哥我没事,我和殿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不回去了,不过二姐生产前我们会回来的。” “放心吧四哥,殿下只是想带我们出去散散心,皇上出发去祭祀前我们有提过的,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好,我回去会和二姐和三哥说的。”出了这片树林才发现,已经离京都越来越远了。墨莲准备了马车在林外,将轩辕瑾扶上马车后,告别了轩辕诺一行四人就朝远方出发了。 “小姐,我们去哪?” “先去邻镇找间客栈吧,瑾需要休息一晚才能出发。” “嫂嫂,我们真的出去玩吗?不用等子埝把乐曲习完吗?” “乐曲哪有习得完的,在游玩的时候能更好的体会乐曲的精神处。” 到达邻镇休息的时候,来了个小侍卫,叫朱卫,本是轩辕瑾的贴身侍卫,几月前被轩辕瑾派出去做事,至今方归。休息一晚后,轩辕瑾用了司徒言自寒山上带下来的药后已经好多了,伤口也开始结痂。 司徒言不知道要去哪才是目的地,但是却一直闲情逸致的一路玩耍,他们有去看邻国的美景,也曾一路行医救济黎明,他们在大海边上停留了好几日,只为看日出日落,司徒言有时候会看着轩辕瑾的小动作出神,听见轩辕瑾的某句话而红了眼眶,轩辕瑾总是时刻看着司徒言,或许只是牵着小手,或许只是相拥在怀,虽不满足,却总是安宁,一片祥和的不仅是风景,还有他,还有她,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甚至都没有名字,他们只是彼此。 轩辕子埝会偷偷在转角看着牵手的俩人偷笑,也会像个小精灵一样的在俩人身边旋转,他们有回曾经轩辕子埝待过的那座大山,却只看见了大狼留下来的孩子,那或许是大狼的最脆弱的时候生下的孩子,生完后却以无力养育,即使是倒下的狼躯也依旧看着它的孩子们,即使轩辕子埝们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只小狼存活着。 轩辕子埝带走了小狼,安葬了其他的狼孩子和大狼后离开了这座大山,他们也有回寒山给寒老过寿,司徒言却只是在山脚磕了几个头没上去,让墨莲带着轩辕子埝上了寒山,司徒言看着嬉闹着的轩辕子埝,还是希望轩辕子埝能继承寒山的,至少能给她多一份依靠。 “在想什么?”轩辕瑾自身后拥着司徒言,顺着她的眼光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没什么。”司徒言悄悄的捏紧了双拳,不让轩辕瑾看见自己已经泛白到快透明的指甲,司徒言知道,待这双手的指甲完全透明的时候,待身上那块玉碎裂的时候,她就再也不能存活在这世间了,哪怕是一缕幽魂。 “这才走俩日就开始想子埝了,虽说这寒山不好上,但是对于墨莲来说和回家没什么俩样,明日他们就回来了”知道轩辕瑾理会错了自己的想法,却也不开口解释。 “瑾,我们要个孩子吧。” “什……什么?”轩辕瑾一震,他以为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才能让司徒言接受自己的。 “孩子,我想要个孩子。” (二十四)诉不尽的前尘往事,忘不掉的浮生三千 回到京都的时候,已经入了寒冬了,再过几日便是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挂上红色的灯笼、对联和门神,比起刚到京都的时候,这里热闹了不少。 “怎么去年没有这般热闹?”虽然去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年后了,但是也不曾看到任何热闹过的气息。 “今年皇叔回来了,家家户户都能和家人团聚,是要热闹些的。” “就是那个广王爷?说起来殿下在离京前一夜遇刺正好是广王爷上书要回来的时候呢!” “皇叔在外征战多年,和父皇一母同胞,多年来辅佐父皇稳固皇位,所以对我们这些皇侄要求都很高,或许在皇叔眼里我还不够担当大任吧。” “那也不见得他有对其他皇子这般'严厉'” 轩辕瑾不说话,只是揽着司徒言一步步朝东宫走去,东宫,日后都不会再像前几个月一样悠闲了。 “过几日就该二姐生产了,待回去给父皇母后请安后,我想去琛王府小住几日。待孩子出生了再回来。” “言儿,你这是要为夫独守空房吗?”轩辕瑾哀怨的眼神在回京的路上越发明显了,似乎觉得做个闲散王爷也不错,不过一直以来也未曾对太子皇上什么的有过半分依恋。 “殿下,回宫了这几个月堆积下来了不少事务,想必皇上也不会让殿下轻易就回东宫的。” “可是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个孩子吗?”说起这个,司徒言就忍不住摸了摸肚子,上次俩人圆房后都快两个月了,可是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也不用急于一时,现在二姐肚子里的孩子比较重要。” “那也不用急于一时就去啊,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再去呗。”看着不顾形象对自己撒娇的轩辕瑾,总感觉比轩辕子埝还要小一般。 “哥哥羞羞,这么大了还撒娇。”上次寒山后,轩辕子埝将小狼寄养在了寒老那,正式拜了寒老为师后,莫名的开始稳重起来,问后道“师父说子埝是大孩子了,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样胡闹了。”看着这才七岁的小女孩却一本正经像个小大人一样。 “说起来子埝过完年就八岁了呢!” “那是,子埝毕竟是大孩子了。” “呵呵呵”子埝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惹了三人笑了起来,稚嫩小脸上还有未退的红,却可爱异常“二姐这几日生产,想必琛王府现在也没个能做主的主母,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休息。” “你管人家有没有主母什么事,你要是去了琛王府小住,东宫倒是真的没主母了,琛王府有这么多太医大夫等着,也不差你一个啊,你是太子妃,今年想必是要一起和母后协办宫宴的,去了琛王府就更不方便了,要不就不去了呗。” “就是,嫂嫂别去了呗,你走了谁来管子埝功课?还有走的时候师父给了本秘籍,子埝都看不懂。” “那你就不担心你琛嫂嫂了?不想抱小侄子了?” “那……那子埝陪嫂嫂明日去探望琛嫂嫂就好了啊。” 司徒言真想说着什么,一抬头就发现叶晨站在宫门口等着,那眼里的伤痛和决绝却让司徒言忍不住一愣,刚才她有感觉到心漏了一拍,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着。 “嫔妾参见殿下,见过姐姐。”看着伏在脚下的身影,司徒言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起来吧,本宫和太子妃都累了,就不必来请安了,回去吧。”轩辕瑾淡淡的点了点头,出了前面的三个字是对叶晨说的外,后面的一句话都只是对叶晨身后的总管说的。即使是被轩辕瑾揽着进了东宫,即使视线里已经没有了叶晨,可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快发生了。 (二十五)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正如司徒言所说,轩辕瑾先斩后奏的出去游玩了这几个月,明为体察民情,却还是被皇上呵斥了几句,堆积了几个月的事务也被罚在宫中做完了才许回去,所以出了承乾宫后司徒言就直接去了皇后寝宫与太后寝宫,说了些要过年准备的事务后就放司徒言回东宫了。 “姐姐。”刚入东宫,就见叶晨从转角走出来。司徒言却只是淡淡的点头,不知是碰巧还是在这等待着轩辕瑾回来。“妹妹有些话想对姐姐说。” “好”本不想和她多说,却忍不住想早先看见她时的表情,那种不宁并不是假象。 司徒言寝宫里,宫女们上了茶点后就退下了,屏风后面墨莲正一笔一划的教子埝写字,整个寝宫突然间觉得就这么安静下来了。 “记得初见姐姐的时候,思桑婆婆的一匹天蚕衣绣着朵朵金桃花,即使身旁的司徒二小姐这个京城第一美人,在姐姐面前也暗淡了几分,那时候姐姐淡漠的气息,让妹妹以为是仙女下凡呢。”司徒言不说话,只见她端起茶杯,端起茶杯,茗了一小口,茶雾缭绕。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七年前认识太子的,就连太子也是这么以为的,其实很早的时候,在宫门口,我就认识了那个扶起跌倒的我的男孩,只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太子,七年前,母亲忌日,我便带了几个贴身侍卫去了祖坟拜祭,回来的时候,突然想起太子殿下在寒山,所以不惜绕了原路想着路过寒山能再见他一面,只是中间出了岔子,还没见到他便先遇到了山匪,他们人多,即使这些贴身侍卫是父亲亲自选给我的依旧抵挡不住,当时我绝望的以为,或许这一生就这样了,即便是当时我都不曾后悔绕了远路来找他。”轻呼了口气,叶晨双手抱着双膝,蜷缩在椅子上。 “他出现的时候一身白衣如雪的降临在我面前,我还以为是神仙呢,他自山匪中就下了我,一路送我回了京城,他很温柔,对我百般呵护,即便是路上病重他也一直照顾着我不曾离开,那时候,我就想着即便忘了我也没事,我记得就好,即便他不爱我,我也想留在他身边,那时候,我以为想他这般神仙般的男子,不会爱上别人的,至少我可以做到离他最近的那一个。那时候,我以为我的一生可以这托付给他的。” “回到京都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会在一起,他一直宠着我,护着我,无论我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甚至为了我的病让人去求过寒老,虽然后来没有如意,当时我也以为我们会在一起,我也一直期待着,知道那夜,他被他们灌醉,我第一次看到温柔的殿下痛心疾首的流泪,一直喊着言儿、言儿、言儿……,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可笑。”我看见了她的笑,似乎是在嘲笑当时自己的不自量力,可是眼里的泪水却在述说着她的深爱。 “我一直以为、一直都以为他飘忽的眼神里一直装着未完成的事业,其实是我一直不敢正视他心里装的不是我,他身上总是带着那支玉箫,当时我向他讨要过,可是他总是用各种理由搪塞我,后来甚至都不让我碰,当时我还自欺欺人的解释,那不过是支玉萧。” “你回来的那天,我从来没见过他会如此高兴,当时我还不知道原由,后来我才听说太子曾去府上拜访多次;殿下生辰那日,他撤了所有宴席,说是今年生辰想过得特殊点,所以他带了几个官宦子女去游太湖,特意指了你去,我才知道,是司徒家把你保护得太过严密了,即便他身为太子,多次拜访却都因是男子婉拒了,我当时想,我是吃醋的。” “初见你,你就像仙女下凡一样的掉落在我们眼前,清绝孤寂中带着几分郁悒优柔,那一眼,我就知道他为何会让我一直待在他身边了,只不过是和你一样的郁悒罢了,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是当初那一眼,我就知道,这一生就算是死,我也会依旧爱他。” “那日在宫里,或许有人知道,但是殿下是绝对不会知道,不知道你用心头血救了我,我知道殿下知道了这件事只会对你更加愧疚,更加离不开你,我知道我自私,所以我不会告诉他,不会告诉他让他自责。那日回府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甚至再也不曾像往日一样送我回府,后来我才知道,你救了我后多日未醒,他去寒山找寒老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婚期了,我去找他他却避而不见,只是总管传了话'此生,死生不复相见',我想,即使我自私,即使我不告诉他,他依旧还是知道了吧,我想他是恨我的,可是我知道他更恨他自己,他恨他差点要了你的命。后来即使我以死相逼,他也不愿见我一面。” “我姑姑前几年嫁去了南疆,那时候她刚回娘家探亲,她给了我一种药,可以解殿下身上忘川水的毒性,她说忘川水其实也不算毒,根据药量的不同,忘记多久的事,我拿着药去找他,要他娶我,成亲当夜我才肯给他解药,他不愿,他说'即便这生都想不起寒山上的生活也无所谓,现在她在我身边就好。'当时我以为我真的就这样失去他了,后来姑姑见不得我日日在家中以泪洗面,她来找他,说'忘川水不算毒,但是若不解,时间越长,会忘记越多的事,特别是中了无尤蛊后'他才知道,他们见面的时候姑姑已经给他下了蛊,姑姑逼他娶我,若不然他便真的无尤到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进了宫,请旨赐婚,娶我做了侧妃,甚至成亲当日他丢下你去接我,我不会再以为他是对我有情的了,我看见他冰冷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冰冷决绝的他。直到送入洞房后,解了无尤蛊他说'也罢,今日种种,就当还了你七年来替她做我弱点的情',即便我被绊倒在地,我知道我唤不回他,更何况还是找回了寒山记忆的他” “他当日走得那么决绝,让我连抓住他衣角的机会都没给,后来你病了,却总是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弹琴或者吹奏,他总是会在院口站了很久才进去,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为了见证他爱的看客。”她在笑,笑得凄美,悲伤,孤寂和绝望。 (二十六)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有何意义?” “昨日,我看见你们相携而来的身影,他笑得和以前一样温柔,可是他的眼睛却不再像以前一样清澈,他的眼里只有你,有化不开的浓浓爱恋,却是那七年我从未看见过的。”说完,她转身看着司徒言,擦干了眼里的泪水,眼里溢满昨日司徒言看见的那种决绝“可是就算这样,我依旧不会承认输给了你,我会将殿下抢回来,用我自己的方法,即便他日后对我恨之入骨也无所谓。” 看着叶晨离开的背影,司徒言就保持着那个动作一直看着远方,良久后似喃喃自语“他又不是货物,怎么抢?”司徒言想起了轩辕夕朝,那个即便是她逝世后依旧守着他的男子,原来那个女人即便给我下了毒药,依旧没有得到他啊。一滴泪划过眼角,耳边想起前不久轩辕瑾说的那句话“我们不是始祖皇的子孙,当年德善皇后疫了后,始祖皇过继了轩辕家的孩子,那孩子一满冠便将皇位传给了他,独自一人在旧都留守。” “旧都、旧都、旧都”司徒言看着远方,似乎能看见远方的旧都一样。 “小姐,小姐,小姐”这是司徒言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司徒言醒来的时候,已经镰月初上,整个东宫都灯火通明,屋外吵闹异常。 “小姐你醒了。”墨莲轻语着,司徒言才发现轩辕子埝已经在自己臂间睡着了,眼睑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水。 “屋外何事这般吵闹?” “是太子,回来后就被叶侧妃硬拉走了,可是莫名的就昏倒了。太医们现在正在给太子看病。”轻轻将轩辕子埝放下,给她盖好被子后起身。 “你随我去看看。”拿了屏风上的外套就这样披着准备出门了。 “小姐……”看着墨莲欲言又止的样子,司徒言只是疑惑的看着墨莲自怀里拿出锦帕包裹着的那块依附着自己一丝魂魄的玉佩,以前那块玉佩总会在司徒言受伤或者魂魄不稳定的时候出现一丝裂痕,久了慢慢的出现很多裂缝,第一次司徒言看见这块玉佩已经碎成了粉末,随风而逝。 “碎了啊。”司徒言沙哑着嗓子,颤抖着手接过墨莲手中的锦帕,碎了,碎了,“看来我还赚了十年呢。”墨莲不知道司徒言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只知道原本这些日子都已经有光彩的眼睛,原本清绝孤寂的身影,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现在却变得死寂了。 司徒言出了门,才发现屋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雪了,院角的那颗桃花树,树枝上再也没有了粉红色的花朵,嫩绿的枝叶,光秃秃的只剩下那秃枝上积压的新雪和树下石桌上的冰霜。 “小姐”墨莲拿着披风追了出来,给司徒言披上“小姐,我们回寒山,去找寒老,寒老肯定有办法的,或许我们去无水覃,或许也不会,不会……”墨莲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字,只是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小莲,我已经赚了,多活了这十年让我更加明白很多事的无奈,我也不在执着了,只是放不下子埝,放不下司徒家,放不下你。”司徒言伸手替墨莲敛去发上的落雪“待我去后,你照顾好子埝,照顾好司徒家,照顾好自己” “小姐”墨莲哽塞着,说不出任何话语。 “我想即便不再执着,我依旧爱着那年桃山上那个穿着黑袍的男子,所以,我去后,你带我去旧都桃山,我知道他没有埋在陵墓里,他不会喜欢那么多陪葬的人吵闹着他,所以他一定还在桃山上等着我,我要去告诉他,告诉他前世未说完的话。” “所以……所以这些年,小姐都不愿意踏足旧都一步是想等着日后去陪他吗?”不愿意吗?不是不愿意,而是你还未来之前便已经去过了,那个皇宫被他用奇门异术埋在了旧都,当年那颗桃树还在,只是旁边多了棵槭树,年年岁岁的红着,仿佛在等着我回去一样。 (二十七)弹著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司徒言到轩辕瑾寝宫的时候,叶晨被侍卫押在门口跪着,皇上皇后都已经去了里间,地上跪着的太医告罪说着太子无碍,却解释不出为何还未醒来。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司徒言参拜了两人后,得了准许才起身,这才看见一男子与俩人并肩站着,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全身散发着跟他的剑一样冰冷的气质!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则正射着刀锋,即便是第一次见,司徒言还是认出了此人是谁,皇上的亲弟弟,轩辕广。 “刚才东宫的总管来报,你旧病突发,虽然想让你来给瑾儿看看,到底还是应该多爱惜自己才是。”看见司徒言来,皇上刻意压制了差点暴走的情绪。 “殿下身子不安,儿臣即便是病了也不能安睡,倒不如先来看看殿下,确认无碍后回去休息倒也不碍事。” “太子妃这般识大体,你且去看看吧,太医都说无事,只是一直未醒。” “是”站在床帏旁的宫女掀开帷帐,司徒言坐在床沿,执起轩辕瑾的手把脉后,让宫女竖起屏风,墨莲端了一白玉碗进来,用银针在轩辕瑾打百会穴处一刺,用白玉碗接住百会穴流下的血滴后,在白玉碗里放着不知名的药物,没一会,白玉碗里的血滴便开始像虫子一样的扭动起来。 “相思血蛊”墨莲一惊,难怪那些个太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相思血蛊已经失传多年,就连医书上也很少记载,若不是寒山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书都有,或许司徒言还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言手在白玉碗上拂过,就只见白玉碗里的像虫子一样的血滴就燃起了蓝色的火焰,没一会就连粉末都没有留下。收拾收拾,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司徒言忍不住伸手抚上了轩辕瑾的容颜,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划过他容颜的每个角落。 “父皇,殿下无碍,只是这些日子路赶得急了,叶侧妃又拿了些大补的东西给殿下服用,一时未能承受住,所以才昏倒,明日殿下醒来就好了。”轩辕广看着站在面前清绝孤寂的女子,嘴角淡淡的笑容,若不是知道真相或许连他自己都相信轩辕瑾并无大碍,轩辕广不信,这个寒山大弟子没看出来轩辕瑾中了蛊。 “这样便好,这般倒是错怪叶侧妃了,不过过错也是因她而起,今日起,到清幽院思过,至太子原谅放出来为止。”司徒言看着皇上和皇后离开的背影,皇后虽然一句话都未说,但是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和担忧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皇后一生无儿无女,惠妃逝世后就将轩辕瑾和轩辕子埝过继到了皇后膝下,不说和轩辕子埝关系如何,就说轩辕瑾和她相处了这些年,早就把轩辕瑾当作亲生孩子来教养了。 “皇叔还有何事?”看着一直站着未动的轩辕广,司徒言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但是就凭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司徒言知道这事想必轩辕广也参与在其中的。 “无事,本王只是好奇而已。”虽说好奇,但是轩辕广却大步向宫外去了,倒是让人不好猜测他好奇什么? 司徒言挥退了太监和宫女,就连太医都未留下一个,司徒言依旧坐在轩辕瑾的床沿,用手轻描着轩辕瑾的轮廓。“小姐,让我来给殿下解蛊。” “不用了,叶晨不会害他,想必母蛊应该就中在了她身子里,若是这相思血蛊能让殿下忘了我也好,反正我也不过是将死之人,免了他一生牵挂。且要解这相思血蛊,要以血换血,小莲,你可是答应我的要照顾好字典和司徒家的,就算日后他被这相思血蛊折磨得生死不得,到时候我来就好。” “小姐……” “子埝。”墨莲话还未说完,就被司徒言打住,看着站在门口只穿了中衣光着脚的轩辕子埝“怎么不多睡会?” 司徒言开口叫自己,轩辕子埝就跑了进来趴在司徒言怀里,司徒言抱着她,替她拍掉脚上的污渍和雪后就放在了和轩辕瑾同一个被窝里,虽然男女有别,但是轩辕子埝还是小孩子,还是轩辕瑾的亲妹妹,在司徒言看来,倒也没什么大碍。“做噩梦了?”看着轩辕子埝脸上还带着泪水,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楚楚可怜的样子。 “嗯,嫂嫂也进来。”轩辕子埝点点头,掀开被子一角,让司徒言也上床。墨莲替司徒言解开披风,脱下外套后退了出去。 “做什么噩梦了?”司徒言上床后,确认轩辕瑾有盖着被子后这才把轩辕子埝抱在怀里,虽然自己怀里并不温暖,却还是用手轻拍轩辕子埝的后背,轻轻的安抚着。 “梦见嫂嫂飞起来了,但是却不带子埝,子埝就再也找不到嫂嫂了。”听着轩辕子埝诉说着梦境,但是司徒言却无言以对,难道小孩子都会有预知的能力吗?司徒言轻哼着在民间游玩的时候听见的母亲哄孩子睡觉的歌谣,无言,这座宫殿,合着窗外的雪一起回荡着司徒言轻哼的歌谣,像个温柔的母亲一样想怀抱着这片大地。 (二十八)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殿下醒了。”司徒言睡得很不安稳,所以当轩辕瑾用着冷漠的双眼看着司徒言的时候,她立刻就醒了。 “你是谁?”冷漠的语气,像极了那窗外的雪。 “殿下病了,臣妾只是来看看,既然殿下醒了,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司徒言起身,福了福身子,拿起屏风上自己的衣物毫不犹豫的就走了。 古书上记载,相思血蛊,母子两蛊,母蛊中女身,子蛊中男躯,母子两蛊体内相交呼应,将俩人脑中相爱之人的所有记忆换成彼此,若俩人爱上彼此以外的人,蛊会自体内开始蚕食五脏六腑,直至剩下一堆骨头和一层皮为止。 所以,所以瑾,现在开始,你爱的人,不是我,也请不要是我。 “安平,安平,朕的安平呢。”司徒言一顿,回头只看见轩辕瑾抱着头在床上咆哮,司徒言脚上像生了钉子般不能动弹,睡在一旁的轩辕子埝也被吵醒,只是有些呆愣的看着往日温柔的哥哥的异举。 司徒言苦笑着,跌跌撞撞的离开,背影萧条“小姐”墨莲自身后扶住司徒言跌跌撞撞的身子,眼里的担忧甚浓,原本清绝孤寂的身影,现在却似死寂般的存在,好不容易前不久能在她眼里看见一点希望,现在她却像那寒山上的无水覃般一样的死寂,轻磕眼睑,墨莲道“想必相思血蛊在替换记忆的时候,触碰了殿下记忆里最深刻的执念,所以才想起了前世。” 这些司徒言何尝不知道?早早的她就知道他是谁了,那些只有他们知道的小动作,只有她才知道的小动作,不是别人能模仿来的,可是这般又如何?突然忆起前世了又如何?不是早早就已经决定了吗?难道现在想起前世的轩辕瑾就不再是轩辕瑾了吗?不过是多了前世的记忆罢了,或许只是…不愿。 “现在忆起了又如何,现在想起了又如何?”掌心的疼痛刺激着司徒言,张开手,掌心早已血肉模糊,指尖指甲的泛白提醒着司徒言“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自嘲一笑,甩开墨莲,司徒言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何时,待司徒言抬头的时候,已经到了清幽院,门前有两个侍卫守着,面面相窥的看着对方和司徒言“太子妃…”其中一侍卫想说什么,司徒言却并不理会,只是走进了这清幽院。清幽院里景色萧索,满地的雪也未曾有一人打扫,叶晨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就算身上全被雪水打湿了也无所谓。 “想必娘娘到此,一定是陛下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吧。” 司徒言看着叶晨,那凉薄到决绝的眼神,那冷酷的言语。“是你,竟真的是你,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司徒言笑着,笑声回荡在这东宫的天空,凄凉,悔恨。 突然司徒言眼中厉色一闪,手自腰间一抹,一把冰凉的软剑就到了手里,脚尖轻点就朝叶晨飞去,眼里溢满了仇恨和悔恨,或许曾经的司徒言看着清绝孤寂,但是现在的她却被仇恨包裹着身心,那个人,就是那个人杀了她的孩子。 叶晨看见司徒言向自己冲过来的身影却是不躲不避,司徒言还未来得及反应,身旁突然就冒出了一人,一脚将她踢飞了出去,远处的墨莲看着这样的场景远远的接住了司徒言,却是双双落地后滑出了好远。 司徒言看着将自己踢飞出去的轩辕瑾,或者现在可以说是轩辕夕朝,他眼里却并没有她,他紧扣着叶晨的双肩,嘴里喊着“安平,安平?你不是安平,你知道安平去哪了吗?”司徒言看见叶晨眼里划过苦涩和伤痛,却并不说话。 轩辕夕朝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司徒言,她嘴角挂着血迹,即便是被墨莲接下缓解了不少的力道,但是她这残破的身子,早就已经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小姐,你没事吧。”墨莲虽然受了些轻伤,但也忍不住疼痛,抱着司徒言僵硬着冰冷的身子,心中一阵恐惧。 “安平?”轩辕夕朝蹲在司徒言的面前,就这样一直看着司徒言,久久不语,最后却是一转身,脚尖一点就消失在三人面前。 “怎么会这样…”叶晨喃喃自语,原本她以为即使是恢复了轩辕夕朝记忆的轩辕瑾,也依旧会替换了记忆爱着她的,可是他眼里陌生的眼神,却让她开始不安起来了。 “中相思血蛊前,必须用女子经血喂养一阵才能中蛊,小姐以前用心头血救过你,虽不多却也是融入你的血液中的,所以你的经血并不纯,所以子蛊在触碰到殿下记忆里最深的执着后,想必现在正在蚕食殿下的五脏六腑,殿下记起了前世的记忆,想必现在还未想起今生的记忆,不过也只是过几日的事罢了。”墨莲扶着司徒言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侧妃娘娘前世即便是不惜让本宫毒死在陛下的怀里也容不下本宫,却依旧得不到陛下,今生侧妃娘娘是不是觉得殿下即便死了哪怕只剩下骨头和匹,殿下依旧也会属于你?”司徒言嘲讽的口气,却字字像刀一样挖着叶晨的心,对,无论是前世的范云还是这世的叶晨,无论是前世她亲手给安平灌下了毒药还是这世亲手给轩辕瑾中了相思血蛊,她都未曾拥有过那个天神一样的男人。 (二十九)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轩辕瑾不见了,整个东宫,都找不见了,皇上被惊动了,皇后被惊动了,在这即将过年的夜晚,各家各户喜庆着欢乐着,却只有这东宫萧条索然。 今晚过年夜,虽不见了太子,却依旧办了家宴,司徒言病痛缠身躺在床上给皇上告了病假,叶晨在清幽院关着,没有轩辕瑾的同意不得出来,或许现在整个东宫都沉浸在死寂中。 当所有人都在找轩辕瑾的时候,司徒言却知道他在那,司徒言知道,轩辕瑾已经恢复了记忆,再也没有前几日的那种混乱,但是他依旧没有出现,司徒言知道,他在某个角落看着她,他在某个角落守护着她,等着她的原谅,即便身子里的子蛊一直蚕食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也依旧不会在意的吧。 “小姐,喝药了。”这几日,墨莲和轩辕子埝都一直寸步不离的照看着司徒言,就连过年夜的家宴轩辕子埝都未去,只是一直在床边守护着司徒言,或许她也知道了些什么,感觉到了些什么,她再也不再司徒言面前哭泣,却总是在角落里偷偷抹泪,她现在真的像个小大人一样的了,会照顾人,心疼人了。 “喝了再多又有何意义?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小姐……” “小莲,我想家了,明日你带我回家吧,我想爹娘和哥哥姐姐们了。” “是,明日墨莲就带小姐回家。”似乎墨莲也不再挣扎了,司徒言也不再言语,只是看着窗外的白雪看得出神。 第二日,司徒言三人准备着就出了东宫,走在这熟悉的街道,司徒言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喜庆,是否心中有伤就感觉不到任何欢乐了?到达司徒府的时候才发现,大门紧闭,门上贴了红色的封条,门口站着一群侍卫,不许任何人接近。“小莲去看看怎么回事。”司徒言掀开车帘,看着墨莲去和侍卫交涉。 “小姐……”回到马车后,墨莲欲言又止,司徒言就知道出事了。 “说” “刚才外面老百姓的传言,司徒家造反了,除了太子妃和琛王妃,包括司徒将军在内,所有人关进了天牢。”墨莲小心翼翼的说着,就怕司徒言一下子承受不住背过气去。 “现在我这副身子,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看出了墨莲的心事,司徒言却只是浅笑着自嘲。 “小姐,我们去找皇上吧,司徒家不会造反的。” “没用的,司徒家功高盖主,家里的女儿不是太子妃就是王妃,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赏赐的东西了,现在唯一能赐的便只有死了。” “那怎么办小姐?”墨莲知道,司徒家对于司徒言来说,很重要,排去血脉至亲,他们更是给了司徒言空寂三百年的心感觉到了温暖,那一直让司徒言如获珍宝。 “所幸现在还在年节期间,所有公事都推到了年节后,我们还有准备的时间,我们先去琛王府,我要去确认二姐安全先。” “二小姐怀了皇嗣,虽不是皇上的孩子,但是到底是孙子,想必不会……” “皇上的子嗣不少,不会在乎这些的,他现在不过顾虑着我寒山大弟子的身份,若是连我也处死,不说别的,就天下受过寒山恩惠的人,不会比轩辕王朝的军队少。二姐不能一直留在琛王府,计划一下过几日把爹娘和哥哥们救出来后,连二姐也一起带走。” “是,我这就去联系墨阁。” “皇上想必也有想到我们会找江湖人,想必也做了准备,一切小心为上,务必要成功。” “是”墨阁,不过是寒山先祖为寒山留下的最后一手,这些年下来,墨阁却成为了江湖最神秘的存在,别说阁主是谁了,就连墨阁一个普通弟子都很难出现在众人面前。 司徒言交代完一切的细则后,只感觉心中一窒,喉间一股腥甜喷射而出,“小姐”墨莲吓了一跳,赶紧拿出手帕给司徒言擦拭,却被人推到一旁,定惊一看,不是多日未见的轩辕瑾是谁? “安平”轩辕瑾或者说现在的轩辕夕朝,双手颤抖着抱住司徒言。 “殿下来了。”司徒言擦拭了嘴角的血渍,用手中的锦帕一点点的擦拭着衣服上被喷射的血滴,却怎么也擦不掉那鲜红的颜色。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言儿”轩辕夕朝梗塞着,看着司徒言身上的血渍,突然想起了前世倒在自己怀里浑身是血,像朵朵盛开的桃花一样的血渍,而怀里的人儿,却一点点冰冷。 “臣妾等陛下这声言儿已经很久了,自从陛下和言儿回了皇宫后,陛下出征后,陛下登基后,陛下再也没叫过臣妾言儿了。”司徒言颤抖着手抚上轩辕夕朝的脸,前世,前世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再一次触摸他温暖的脸,没能看见他温柔的笑脸。“陛下,臣妾…好久…好久都没见你笑过了,就像那年我们在桃山初识的笑颜。” “我……”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司徒言轻笑着推开轩辕夕朝,理了理凌乱的衣服,随着墨莲出了马车。 (三十)人生如之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参见太子妃娘娘”原本嚣张跋扈的太监,见司徒言出来假意的跪拜了一下后便起身了,手里拿着明黄的圣旨。 “公公何事如此匆忙?”司徒言轻笑着看着近在眼前的琛王府,看来是进不去了。 “奴才是来宣旨的。”墨莲扶着司徒言下了马车,带着一群侍卫跪拜在地,听着太监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年节欢愉,太后与皇后身体却诸多不适,太子妃也久卧病榻,特命太子妃去焚云寺祈祷,无召,不得回京,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司徒言跪拜着接旨,起身后,看着近在眼前的琛王府叹了口气,也罢,随后回了马车回了东宫收拾东西。回了马车后,轩辕夕朝已经没有了身影,想必又在哪个角落里躲着吧。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来焚云寺已经有两日了,司徒言一直跪坐在如来面前念着清心咒,外面无论的轩辕子埝还是墨莲都未曾理会过。 “墨莲姐姐,嫂嫂为什么不理子埝?”轩辕子埝躲在司徒言身后的门后,偷偷看着一动不动的司徒言。 “小姐在驱魔。”去除心魔。墨莲在心里小声的回复着,就怕连自己也听了去说出来。 “驱魔?什么魔?”墨莲一震,什么魔?什么魔呢?困了小姐三百年的魔,到底是什么? “公主,你的小和尚来找你了。”在这焚云寺这几日,也不知道轩辕子埝在哪找到的这个小和尚,这几日总是缠着人家和她一起玩,总是不知道在哪采的鲜红野花来供奉这满寺诸佛,墨莲总是头疼的看着这满院子的大红花无语,倒是这寺里的主持未说什么,每次总是笑着看俩小孩折腾,后来轩辕子埝才知道,这个小和尚是主持的师弟,法名善圆。 “善圆、善圆”轩辕子埝呼唤着跑过去,司徒言的问题也抛到了一旁。 “人可救出来了?”轩辕子埝远走后,司徒言总算是出了佛殿。 “还没有,轩辕广亲自带着亲兵镇守天牢,轩辕广征战多年,守住一个小小的天牢,对他来说太容易了。” “实在不行就硬闯,无论什么代价,必须救出人。” “是。” “人救出来后就安置在……”话还未说完,司徒言就感觉眼前一黑,一阵晕眩而来,并未跌倒在地,司徒言睁开眼就发现倒在了轩辕夕朝的怀里。“我就知道,无论何时,陛下都在。” “大夫呢?墨莲去请大夫。对了,寒老,我现在就带你上寒山。” “陛下,没用的,师父已经尽力了。”司徒言拉住轩辕夕朝的手,勉强让自己支撑着坐起来,看着正在西下的夕阳“陛下,还记得臣妾初遇你的时候吗?那时候,阳光正好呢。” “陛下,臣妾求您,求您救救司徒家,让他们远离纷争,隐居山林。” “好,好,言儿,你别说,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只要你好好的。” “臣妾知道,臣妾自己时日不多了,最近臣妾总是想起往事,即便是过了三百年,臣妾的记忆却像是还发生在昨日般清晰,臣妾总感觉肚子里的孩子离我而去时的疼痛,臣妾、臣妾恨陛下。” “陛下,那年金殿上的庆功宴,你可有半分真心实意的要娶言儿?” “有,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着迎娶你过门。”哽塞着,早已经红了的眼眶,却不想让它掉下来,掉下来了好像就在承认着,这即将逝去的生命会再一次的在自己怀里消失。 “陛下,征战三年,你可有一分像言儿那般想你?” “想,还未出京我便开始想你,就想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找到被困皇宫中的你。” 司徒言感觉轩辕夕朝抱着自己的力量越来越紧,而自己却越来越困,司徒言知道,她已经油尽灯枯,这漂泊了三百年的执着,总算有个了结了。 “陛下,你欠了我两世的婚礼,你可记得?” “陛下,你答应臣妾的事做完的或许也就前几月的游玩山水了。” “陛下,是不是前世臣妾没有保护好孩子,所以这世你不想让臣妾做一次母亲?” “陛下,这世连着前世,我都不会原谅你,臣妾恨你,恨你总是晚一步找到臣妾。” “所以,陛下,下辈子,你要提前,提前找到臣妾,臣妾再也不要等你了。” “陛下,你要活着,好好活着,活着忏悔,或许我就会原谅你了。” “陛下,下辈子,你一定要先找到臣妾,虽然臣妾不想再等你了,但是臣妾还是想遇见陛下,下辈子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生在帝王家?下辈子能不能,能不能还臣妾说好的一生一世一辈子?我们都过了两辈子了,却总是独自过着自己的两辈子。” “陛下,你带臣妾回桃山好不好?我想在桃树下看着依旧风华绝代的你。可是臣妾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陛下要时时来看臣妾,带着子埝,带着墨莲,带着司徒家人。” “这次,总算能将想说的说完了,总算,再也没有执着的理由了。”司徒言缓缓闭上的双眼,轩辕夕朝的咆哮,撕心裂肺的回荡在此山间,墨莲的哭喊,急急赶来的子埝的哭声,可是都抵不过这佛寺的小和尚默读的诗经。 (三十一)风华是一指流沙,苍老是一段年华 轩辕夕朝篇: 夕朝快有些不记得了,不太记得那个意气风发,风华绝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父母冰冷的身躯,家人哭诉的脸,安平悔恨的容颜,这是夕朝在边关度过的最后一个年头了,现在他将决定是否为父母报仇。 手里紧紧握着安平寄来的信笺,每一字一句都紧紧刻在自己心上,可是这跪在自己面前的将士百姓却不容他后退一步。 “将军,皇上重色,现在虽已退了外敌,可这内患不能不除啊。”副将在一旁的苦心劝说,是啊,皇上无能,天下民不聊生,即便是退了外敌又能如何?除不了内患三年前的和亲事件,依旧会发生。 “求将军救救我们吧,求将军救救我们吧。”终于,我还是决定要造反,解救这黎民苍生,所以我知道,知道会伤害安平,可是我会弥补的,会弥补她一切的。 轩辕夕朝总是这样想着,在金殿上庆功宴上抱着她的时候,心里总是说着对不起,总说着我会弥补的,会对你好的。可是抱着她倒下的身躯,逐渐冰冷的身躯的时候,我知道我错了, 她说: “夕朝,我欠你两条命,你用了三年来讨回去。现在又欠了一条,不过,似乎是永远也还不了了。” “夕朝,那年桃花树下,你白泽的双手温暖而有力,你估计不知道,那天是我母妃的忌日,她就在那山上看着我,当时我以为你是母亲送给我的,可是现在,我再也握不住你的手了。” “夕朝,三年了,我思你入骨,你对我可有半分思念?” 我知道我再也握不住她了,再也找不到她了,再也不会有人思我入骨,再也不会有人撼动这颗冰凉的心了。我在皇宫的地下建了墓陵,她依旧每日都会在我身边,即便她不言不语不会动弹,可是我依旧会和她说心里话。 那日,有个道士来找我,说能让我再见到她,我按照他说的做了,在安平的身上下了道士给的咒语,让所有人迁出了京都改名旧都,让士兵收了天下所有关于安平的东西,无论是画像还是饰品衣物,这些都是属于我的,唯一属于我的。 后来辗转了几世,我都不知道我在找什么,只是知道我要找一个人,找一个一直在等我的人,直道那日恢复了所有记忆的时候,我又开始悔恨了,我又束博了她三百年,让她孤独、寂寞、漂泊了三百年,而且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她。我不敢见她,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守护着她,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床边看着她,可是她却再一次躺在我怀里了,我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放她解脱,我不要再让她受苦了。 我去找了轩辕广,我知道这些年的权势生活让他对皇位有了窥视之心,我也不想再待在帝王家了,我用太子之位换回了司徒家,一把火烧了琛王府带着他们去了旧都,原本有些在旧都不愿意走的百姓也不在了,现在的旧都除了每年祭祀有皇家人来外,再无人烟。我让寒老换了旧都外的奇门异阵,自此再也没有人进过旧都了。 我将子埝交给了寒老,自此她便不再是轩辕家的公主了,改名司徒子埝,我在焚云寺出了家,却在旧都建了一座小庙,每日除了念经诵佛,我都会去桃山上找她,陪她聊聊天,给桃山除除草偶尔,墨莲会和子埝来祭奠她,会陪她说上好久的话,会逗弄着琛王的孩子,却叹息着不是嫂嫂的,会乖巧的叫司徒渊爹爹。她也会带焚云寺的小师叔善圆来陪我念经诵佛,而她却总是看着言儿掩埋的方向发呆,我知道此生,我们都逃脱不了那个人的枷锁,其实也不过是我们自己给自己拷上的。 (三十二)生生的两端,我们彼此站成了岸 叶晨篇: 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骑在战马上,一身战袍,初升耀眼的阳光折射在他的战服上,耀了一眼光芒。 我随师父去了战场,在小小的后方伤药房听着士兵谈论他的事,期间也不是没有人向我提过亲,可是我都一一拒绝了,即便孤独一生,远远的看着他,我也很满足了。 每次看着他,即便远远的,我也会心跳不已,慢慢的,我开始不满足只能远远的看着他,我想接近他,可是他只要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能让我冰冻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我发现他会坐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发呆,手里拿着信笺,当时我以为是军事,又让他烦忧了,那次他受伤了,我去给他换药,看见他放在桌子上未来得及收藏的信笺,那上面书写着清秀女子的笔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夕朝,我又梦见了在桃山上等着我的你了,所以我想去桃山,再次看见你温柔的笑脸”虽然只看见寥寥数句,却布满情意,难怪他会总坐在小山坡上拿着信笺发呆,我又再次看见了他冰冷的眼神,我想他也会笑吗?他只会对着那个女人笑吧。 我开始漫无目的的在军营里晃荡,可是不论走到哪都好像能看见他一样,那时候我想,就算是个侍妾,就算他爱的不是我,可是我还是想留在他身边,哪怕他不爱我,至少不要用那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我看着他坐在营帐外,看着跪拜在一地的将士和百姓,可是他眼里没有半分欢喜,他的眼里深深的沉痛,我看见他眼里的不舍,一闪而逝,我想他只是不想再造杀孽吧。 回了京都,即便是坐在百官中,远离了权势的中心,他回复皇上求婚的安平公主的时候,抱着她的时候,我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假戏罢了,不过是掩饰罢了。 那晚,整个皇宫都鲜红一片,我看着她一身嫁衣的坐在寝宫,看着她轻笑着看着他,他眼里的伤痛太过于明显,我连想欺骗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带她回了寝宫,禁锢了她的一切。 她变了,不再笑,不再期盼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衰弱,他依旧会每日在暗处看着他,不言不语,可是他身上伤痛的气息太过明显,灼伤了我。 我想着,不能让她再这般折磨他了,他会被她拖垮的,我想,不能留着她了。我在她每日喝的中药里加了味药,她端着碗看着我,我想她是知道药有问题了,所以她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我以为她不会喝下去的时候她开口说话了。 “其实这般也好,都不用再耗着了,就这般放过彼此吧。”我看着她喝下那药,我以为她是真的想要解脱了的,可是下一刻她却变得惊慌失措了,我跟着她跑出去,看着她倒在他怀里,我才知道,她已经怀了身孕。我一直都在告诫自己,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不是我的错,不是,我只是想让她不要再伤害他了。我知道,我只是不想承认,我嫉妒她。 我看着他一天天的变成行尸走肉,看着他每日用公式麻痹自己,我一直在等,我想等他查出真相,他或许会恨我,当时我就想,就算他不爱我,恨我也好,至少他会记着我。可是他没有,那时候我才知道,比起恨我,他只会更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她,保护她,还一直伤害她。 那日,我偷听到他和道士说的话,我本该放弃的,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即便她人不在了她依旧要占据他的下辈子。我找到了那个道士,他也不过就是个贪财之辈,只是比其他骗子多了分真材实料罢了。 那道士说,我和他没有情缘,所以只能在三生石边等着,等着他们相遇的时候,我便能凭借身上的符咒重生在离他最进的女子身上。 我在三生石边等了三百年,看着忘川河里人间的他们,一直错过,她那一缕幽魂却总是会在他身边游荡,即使他们都忘了彼此,即使他看不见她,可是却总会在她待的地方发呆良久。看着他每转一世从我身边走过,却不曾看我一眼,像是要急着赶路般,我知道他只是急着去找人,只是那个人不是我。 我开始后悔了,我不该为了一时的不甘放弃了转世的机会,我想就算不甘,转世了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我会像他一样谁也不记得了,或许我也能找到个爱我的人。可是我却用我的一生想要留住他,他的一生却都在追逐着另一个女人,不是我,他的一生,和我并没有半点关系,我想要成全,成全我这份不甘的,也就只有那孟婆的一碗残羹了…… (一)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舍利弗,于汝意云何,彼佛何故号阿弥陀?舍利弗,彼佛光明无量,照十方国,无所障碍,是故号为阿弥陀。又舍利弗,彼佛寿命,及其人民,无量无边阿僧祗劫,故名阿弥陀。舍利弗,阿弥陀佛,成佛以来,于今十劫。又舍利弗,彼佛有无量无边声闻弟子,皆阿罗汉,非是算数之所能知。诸菩萨众,亦复如是。舍利弗,彼佛国土,成就如是功德庄严。又舍利弗,极乐国土,众生生者,皆是阿鞞(bi)跋(ba)致。其中多有一生补处,其数甚多,非是算数所能知之,但可以无量无边阿僧祗说……”悠远的诵经声伴着偶尔传来的木鱼声,响彻在这方天地。 焚云寺的小厢房内,卧榻上一女子悠悠转醒,只见女子长长的睫毛抖动两下后便出现了一双布满繁星的双眼,不算浓密的眉毛却不画自弯,肌肤如雪,看不见一点瑕疵,高挺的鼻梁,小巧的樱唇,及腰的长发铺散在卧榻上,像极了一朵盛开的黑色曼珠沙华,和身上那发红色的衣裙成了鲜红的对比,或许,再也没有人能比她穿上这大红色的衣裙更加尊贵温润了吧。 “醒了?这次睡得真久,想必这些日子又没睡着吧。”女子对面有个软塌,坐着一个和尚,左手持木鱼,右手转动着持珠,面容清秀,只是微笑的嘴角牵扯出一个深旋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温润如玉,即便是清秀的脸庞,也让人流连忘返。 “是啊!睡了多久了?”女孩揉了揉睡得昏沉的头,坐起来靠在墙上,浅笑嫣然间芳华灼耀。 “睡了三日了,埝,你这毛病真的改不了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我倒是不愿意改掉,倒是更愿意听着你诵经礼佛的安然入睡。”女子穿上鞋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物,端着放在一旁的温粥一口而尽。 “若是能改就改吧,若哪****不在了,你要一直睡不着呢?”和尚叹了口气,收起木鱼也站起身。 “到时候再说哦哦呗。”女子轻笑,放下瓷碗走了出去。和尚却只是看着女子的背影愣神,刚才,她繁星一样闪耀的双眼,黯淡了,是不是又想起了那个人? “善圆,我想做一件事,你说我改不改做?”女子停下身影,看着门外的夕阳。 “埝想做的事,何时迷茫过?” “那…估计以后就没时间来这里了,也不知道哪时候才能见到你了。” “那我找你去便是”我怎么能放心得下这样的你独自在外。 “善圆,你看,这夕阳,像不像那日的?”女子并未转身,所以善圆并不知道女子早已泪流满面“你都还不知道我去做什么事呢,就去找我,也不怕遇见我做杀人放火的事,佛祖把你我看做一路人。” “埝,心慈人善,佛祖早已看透。” “也就你这和尚认为我是个善人了。”女子嗤笑,轻轻拨弄了一下调皮跑出耳际的黑发,只是眼里的温柔却不加以掩饰。 “这就要走了?不多留几日?” “你不是说了要去找我吗?我又没躲着你,你把你那主持师兄搞定了来找我便是,可别太晚了,我怕我等不到那时候。”女子说完便不再停留,清风吹拂的衣角,在善圆的眼里一直挥之不去,这个女子,自出现那一刻起,便刻骨铭心。 “师叔,师父说若司徒姑娘走了,便让您去找他。”门外,一和善圆差不多年纪的十七八岁的小和尚站在门外说道。 “知道了” “子埝”女子刚出了焚云寺,就见不远处的山林中出来一女子,略显简单的绿色素裙,眉目间隐有一抹不在乎常世的淡然姿态,像极了盛开的白莲。 “每次出来,莲姐姐都会在这等着,也不怕子埝朝别处走了。” “知我在等你,你若还自别处走,那定是要和那小和尚私奔了。” “这还在焚云寺呢,莲姐姐莫乱言,待会他又该被那些个长舌的胡言乱语了。”绿衣女子轻笑,看着眼前这座巍峨的焚云寺,此情此景,像极了那日,即便现在已经过去了多年。她便是墨莲,司徒言的贴身婢女,而另一个,便是当年的青鸾公主轩辕子埝,现在的司徒子埝。 “那日后,你便夜夜睡不着了,无论用什么方法药物都对你无用,也就这焚云寺的小和尚随便念个什么经的你便能呼呼大睡了,若不是因为他是个小和尚,不受世俗烦扰,不然我早就将他绑在你身边了。” “世道无常,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只愿到时候莲姐姐替我照顾好那小和尚,免了他被人欺辱。” “堂堂墨阁阁主在,谁敢欺负她的小和尚?活腻歪了差不多。”墨莲调笑倒,却不回复司徒子埝的话,若是连你都不在了,这世间,我还有什么能给小姐交代的? “走吧,天色也不早了。”司徒子埝知道墨莲在想什么,却并不点穿,那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伤。 (二)谁将烟焚散,散了纵横的牵绊 “轱辘,轱辘,轱辘“马车行驶在道路上,马车上无人驾驭,马儿却是乖巧聪慧,马车内,司徒子埝一身男装,原本精致的脸庞也被带上了普通的面容。 “可找着大哥了?”司徒子埝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虽是好不容易睡的好觉,却更像是昏迷。 “和你料想的不错,他偷看了寒老的书记,确实有了动作,已经去了北翼做了将军,看样子是势必要灭了轩辕王朝的。”墨莲叹了口气,当初轩辕夕朝救出了他们,除了司徒两老留在了旧都,二哥和三哥不知所踪,前些日子才查到现在已经做了天下第一富豪,这大哥本来还算安分,不曾想月前无意见看到了寒老的书记,里面记载了司徒言的一生和她死后可能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的猜测,也书写了牵绊她生生世世的轩辕王朝若不灭,司徒言便永无翻身之地,更别说投胎了,看到这个后,妹控的司徒然当然接受不了,想必现在在北翼当将军,就是为了摧毁轩辕王朝了。 “大哥真性情,知道了嫂嫂这事肯定受不了,只是希望二哥和三哥别再给搭进来了,毕竟是有损功德之事。”灭了轩辕王朝,不知道要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孩子流离失所了。 “就算他们不知道这事也不会放过轩辕广,当初他还只是个王爷的时候便差点灭了司徒家满门,小姐的事虽然他没有直接关系却也是脱不干身的,那相思血蛊可不是叶晨一个小小官宦子女能得到的。”想起轩辕广,司徒子埝也是冷了脸的,那个皇叔,现在应该叫皇上了吧?这些年皇位坐得可安稳? “莲姐姐,其实你不用跟着我的”司徒子埝手里拿着善圆的持珠,一下一下的转着,墨莲是看着她长大的,每时每刻都看着她的姐姐,她怎么会忍心让她走,只是…… “即便是阻止不了你,也要让我待在你身边,必要的时候还能给你挡箭。” “胡闹,什么挡箭不挡箭的,我的功夫可不比姐姐差,子埝只要莲姐姐好好的就好,我还指望莲姐姐照看着小和尚呢,再说了谁说的我就一定得死啊?” “好好好,不说这,那你是确定要去北翼国了?” “大哥带兵打仗的本事我不担心,在轩辕王朝的时候,就算是轩辕广也抵不上大哥半分,只是怕那些个商场阴暗,怎么说待在大哥身边也能给他支个招。” “那我陪你便是,干嘛非要我走?” “在北翼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我和大哥都要小心翼翼的,墨阁无人打理就不能成为我们的有效助力,别人我不放心,只好劳烦莲姐姐了,再说了,内有大哥,外有莲姐姐,我能有什么事,而且说不定过几日小和尚就来找我了,更不会有事,就算你不信我和大哥,你该信小和尚吧?他的武功可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除了脑袋运转慢了点,比谁都可靠。” “是,他要是能还俗,就更可靠了。”墨莲无语,每次只要一说到小和尚,这丫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不是没想过,只是每次见他那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样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总是想着,等嫂嫂这事了解了,若他还愿意做和尚,我便天天去焚云寺陪着他,等着他,看他还不还俗。”司徒子埝无奈,每次看见小和尚洒脱温柔的笑脸,就觉得还不还俗的都无所谓了。 “我估计你要是日日去焚云寺,不知道那焚云寺会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原本好好的一座寺庙,被你整天弄那些个花花草草的,弄得五颜六色的,估计名声都被你败了不止百八十里了。也就主持和那小和尚能容忍你这丫头的怪脾气了。” “所以啊,你看我这么舍不得小和尚还有莲姐姐你,所以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墨莲叹气,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丫头的铜牙利齿,只好作罢,怎么说司徒然那个妹控也不会让司徒子埝受伤的,毕竟爱屋及乌嘛,谁让司徒子埝最得司徒言的欢心呢。 “那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是是是,我知道了,你赶紧下车吧,没看见金都就在眼前了啊,一会该被人看见了。”子埝看着墨莲的身影消失后,才看向越来越近的金都,这里将是另一个起点。 (三)红尘初妆,山河无疆 马车在城外停下,司徒子埝理了理衣襟,自衣袖里拿出了一把折扇,就这般摇晃着进了金都,这里将会是她人生的另一个起点,若是她能预知未来,或许她不会选择踏进这里一步,哪怕天崩地裂。 这些年,司徒子埝在江湖上行走,去过不少地方,不再是那个躲在嫂嫂身后的小女孩,一身男装的她,嘴角噙笑,媚眼如丝,谈笑间,不知道勾了多少魂。站在路端,司徒子埝的笑容有些凝固,路的另一端,墨莲默默的站在那,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亭亭玉立,引了不少公子哥侧目。 “莲姐姐”司徒子埝有些无奈,虽然早就想到墨莲不可能离开自己很久,却没想到不过是仅仅一炷香的时间而已。 “原本是该听你的去墨阁的,可是这么多年,墨阁一直都是他们在管理,我一时插手也无从下手,反而还束手束脚的了,且,就算有大少爷和小和尚,我还是不放心,不能看你一直好好的在眼前,或许有天我也会疯的。” “不知道何时莲姐姐这般能说会道了?” “一天就你嘴贫。”墨莲轻轻敲了下司徒子埝的头,看见她抱头一脸抱怨的表情,这才收手“刚刚得到消息,大少爷不在将军府,在思源阁和北翼皇的胞弟褚戚钰王爷还有一些公子哥用膳。” “褚戚钰?就是传说中的断袖王爷?” “是,传闻说大少爷也成了他的入幕之宾,我们是否避避?毕竟是男装。”墨莲看着司徒子埝叹息,轩辕家的基因太好了,就算司徒子埝一身男装依旧没人抵挡得住诱惑,或者说那双桃花眼,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瞬间,都让人抗拒不了。 “那就避避,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我们就去将军府等大哥。” “对了,大少爷在这改名叫姬冕怀,家中无一人,我们这般去,会不会引起怀疑?” “家中无一人不过说的是将军府,并没有说老家啊,现在就去,让墨阁的人去安排下,别出了纰漏,反正……本公子本来就是他弟弟。”司徒子埝看着远方笑道“姬冕怀,缅怀,那以后本少爷以后就叫姬斯谚。”折扇一开,司徒子埝就带着墨莲朝将军府走去。 “站住,这里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姬府门口,守门的侍卫拦住司徒子埝和墨莲俩人。 “麻烦侍卫大哥通报一声,我是姬将军的弟弟。”侍卫看着司徒子埝,迟疑了一下,这才对一旁的侍卫点点头,进去通报去了。 司徒子埝看着这朱红阀门,金边镶扁的牌匾,对司徒然的了解,这些他都不会在意,他在意的不过是那个从小就未曾好好疼爱过的小妹。 “请问公子是……”朱红大门再次开启,司徒子埝收回远走的情绪,转身看着出来的管家。 “在下姬斯谚”管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公子哥,一身大红的衣袍,长长的睫毛抖动两下后便出现了一双布满繁星的桃花眼,桃花眼在随着面部表情的一转一动间,妖娆动人,不算浓密的眉毛却不画自弯,肌肤如雪,看不见一点瑕疵,高挺的鼻梁,小巧的樱唇,唇边的小酒窝更是增添了不少温润。 “将军不在,公子是在府上等候还是……”管家看见司徒子埝腰间佩带的玉佩,和司徒然的极为相似,便也不敢打发人走,而且看来人也不像是坑蒙拐骗的,更是不敢怠慢。 “那我便在府上等着他回来吧!” “公子请!”司徒子埝点点头,带着墨莲进了将军府。 “未曾听将军提起过家中还有兄弟,刚才侍卫多有怠慢,公子别介意。” “无碍,闲来无事,想起多日未见兄长,便跑来叨扰了,倒是不知道为不为难兄长。”看着府上的一草一木,像极了轩辕王朝的时候,他的宅子,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在忍耐,忍耐着思念嫂嫂。就连司徒子埝都不敢相信,这个妹控,都快走火入魔了,他的忍耐,会逼疯自己的。 “我已经吩咐侍卫去通知将军了,公子……”管家回头,就看见司徒子埝站在不远处,看着不远处的校练场。校练场上有几位副将在比试武艺,倒让司徒子埝有些怀恋起当年司徒言带她去将军府看望司徒然的时候。 “抱歉,刚才走神了。”司徒子埝回神,歉意一笑,继续跟着管家往前走,管家倒是不再说话,刚才司徒言身上散发的气息,像极了将军每次发呆的气息,他们俩,心中有着共同深藏的秘密。 (四)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 坐在大堂,管家让丫鬟上了些个茶水点心后就一直站在门外守着,司徒子埝倒也不介意,只是打量着这不算华丽却威严不减的大堂,和一般官宦家的大堂不同,这里处处露着肃杀。 “公主,将军真的不在。”门外传来了吵闹声,司徒子埝回头看了一眼就坐在左侧第一个位置,墨莲也没站着,坐在司徒子埝下首的位置,悠闲的吃着茶水,门外的管家先是皱着眉头看了眼大门的方向,后转头看向大堂的时候,俩人已经坐着了,管家皱眉看了眼墨莲,却也不再言语。 “狗奴才,你不是说不在吗?那坐着的是谁?”只见一穿着花哨的女子进来,也不看清堂上何人便开始嚷嚷,原本精致的脸庞现在却是扭曲着在打压将军府的侍卫。 “公主,那不是姬将军。”身后的婢女小声的在女子身边说道,女子转头看见坐在堂上的司徒子埝,一时间有些疑惑,随后眼中一抹惊艳之色。 突然而来的安静,让管家心里不安起来,这位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啊,见谁好看合眼就掳谁的,若不是因为自家这位是个将军,怕是早就……可是这次这个…… “美人”只见女子一声尖叫就朝司徒子埝扑过去,都快要有流口水的倾向了,司徒子埝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只是女子扑到眼前的时候,却莫名的扑到了地上,离司徒子埝还有不少距离。 “想必大哥今日会回来晚些了,管家,给我收拾间厢房,本公子累了。”放下茶杯,司徒子埝像看不见女子一般,踩着女子的身子就出了大堂,嘴角虽然依旧挂着笑容,却是冷凝着寒气。 “是,老奴这就……”管家话还未说完,就见不知何处出来了一黑衣男子,刚准备防备就见黑衣人拿出一字条递给墨莲后就消失了,若不是墨莲手中的字条还在,管家估计会以为出现了幻觉了。 墨莲将手中的字条打开,看了眼后皱着眉头将字条递给司徒子埝,司徒子埝看了一眼后,脸上的笑容从刚才冷凝着透着寒气变成了杀气,就连大堂里还在吵闹的公主都感觉到了危险。 “劳烦管家准备马匹,陪着去一趟齐王府。”管家有些不大愿意,虽然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但是身份却是未曾确定的,冒然带着去齐王府会不会不妥? “管家还是快点好。”管家回神,就看见司徒子埝更加灿烂的笑容,只是那双桃花眼里透露出来的煞气却让他不寒而栗,无言,只好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带着司徒子埝出了将军府。 有管家带着,司徒子埝和墨莲轻松的进了齐王府,由齐王府的家奴带着,很快就到了厢房,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司徒然,司徒子埝心情很不好,直接一脚将跪在床边的那些个大夫踢到一旁,也不管众人怎么说怎么做,直接就给司徒然把脉。 “还好,没什么大碍。”司徒然松了口气,接过墨莲手中的银针,解开司徒然身上的衣物后,找了穴位就直接扎了进去,没一会只见司徒然手臂上出现一个个小包,一鼓一鼓的,还在蠕动,拿了丫鬟们递过来的热水放在床下,将手臂放在热水上方,割开司徒然的手腕,一股臭味就蔓延开来,然后就见一只只虫子从割开的腕口爬出掉落在热水里,没一会就死掉了。 当司徒然手腕流出鲜红的血液,也不再有臭味散发而出的时候,司徒子埝自怀里拿出一瓶药敷在伤口上再绑上纱布,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司徒子埝松了口气,结果墨莲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手,一转身就看见那些个大夫异样的眼光。 “敢问公子是……”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想起,司徒子埝这才想起一人,褚戚钰。不用刻意寻找,司徒子埝就对上了一双带着侵略,带着玩味,带着煞气的鹰眼,像极了大漠里的孤鹰,在寻找猎物。 “在下姬斯谚”司徒子埝双手抱拳的行了个礼后,又转身给司徒然喂了颗药,没一会司徒然的脸色便开始好转。“大哥”司徒子埝擦了擦司徒然的汗水,就看见他睁开了眼睛。 “还真是你来了。”似叹息,似无奈,似怜惜,似怀恋却都化不开司徒然满眼的温柔。 “大哥在这,我不来谁来。”司徒子埝一笑,扶着他坐了起来。 “王爷”见褚戚钰在一旁,司徒然点点头代做行礼后,又将目光定在了司徒子埝身上了。 “你来了,爹娘可知?你哥哥可知?你那小和尚那可知?”司徒然将大手放在司徒子埝的头上轻柔着。 “为什么我来找大哥要向这么多人汇报?”司徒子埝无奈,所有人都担忧不得了。 “你身子不太好,你师父不是说了要多注意不要劳累吗?走这么远的路,大家都会担心你的。再说了,没有你的小和尚在你身边,我们谁也不放心。” “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莲姐姐陪着我呢,能出啥事,再说了小和尚过几日就来了。”司徒子埝笑着说道“大哥,我们回府吧,我在府上等你好久你都没回来。” “好,回府!”替司徒然穿上了衣物和鞋子,俩人一左一右的扶着司徒然站了起来“末将先行回府了。”对着褚戚钰禀报了一声,也不待同意就拖着虚弱的身子准备出去了。 “冕怀,你的伤……”比起刚才和司徒子埝说话时的玩味,现在的他倒是透出了一股担忧。 “我家小…小弟自幼学医,不必皇宫里的太医差,王爷不必担心,末将告退。”出了齐王府,司徒子埝这才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消失,一直紧绷着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 (五)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你不该来的”司徒然靠坐在马车上,脸上的病态未消,倒是多了几分雍容之态。 “哪有那么多该来不该来,该做不该做的,大哥这事不也不该做吗?嫂嫂要是知道,肯定也不会同意啊,至少我不想让大哥一个人承担所有,毕竟…”司徒子埝掀开布帘,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眼里尽是眷恋“嫂嫂也是我的嫂嫂。” 司徒然看着司徒子埝,突然间忆起多年前,那个躲在司徒言身后的小女孩,圆圆的包子脸,闪烁着星光的桃花眼,胆怯着陌生人却又好奇着偷看,那时候,她的世界纯白而又灰暗。 “你和她很像”司徒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让司徒子埝一愣,才发现,司徒然眼中的温柔,像极了轩辕瑾。原来,原来是这样啊。司徒子埝苦笑,这世间,难道真的世道无常吗?“春天结束后,我就要带兵出征了,你在这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他不会带自己上战沙场,司徒子埝也不强求,反正她也没打算去。 “王府的马车在后面。”墨莲掀起布帘进来,感觉着有些微妙的气氛。 “以后能避着褚戚钰就避一避,此人……不可招惹。”司徒子埝听着司徒然对褚戚钰的评价,能让司徒然都觉得危险的人,不多,看来日后得多加小心此人了。 “若不是大哥今日出了状况,我本不愿这么早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的,毕竟能稳坐北翼二把手的人物不会比北翼皇差到哪去。” “其实我也是来到北翼后才发现,原本是褚戚钰做北翼皇的,却不知道何缘故让给了自己大哥。” “这皇位也能让?想必心中有更大的阴谋吧” “此人心中自有沟壑,运筹帷幄的本事在你我之上,若非逼不得已,不可与之为敌,若非获得全部信任,不可与之为友”司徒子埝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食指轻敲着车沿,她倒不是不信司徒然的话,相反,她只是在想办法让自己在褚戚钰的眼中瘾去。 “大哥这般说来,是怎么取得他信任的?” “我不需要他的信任,我只需要他知道我想灭了轩辕的决心和意志就可以了。” “他知道大哥的身份了?”司徒子埝一惊,若是这般,自己不就已经暴露了? 司徒然不说话,只是眼神中的无奈却让司徒子埝看了清楚,难怪会一直盯着自己他虽信了司徒然,必不会信自己,自己安排的那些又能让他相信什么?不过…倒是想试试他几分。 到了将军府,下了马车才发现将军府诡异的安静。将军府的大门前站着一个太监公公和不少宫廷侍卫,将军府的侍卫也站在门外,一脸戒备的看着太监带来的宫廷侍卫。 “高公公,这是何意?”司徒然看着门前的太监,虽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不怒自威的气势却让原本趾高气扬的太监一下子低了姿态。 “老奴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请'姬公子的。”高公公赔笑着,脸上的假笑都快让他脸上的脂粉掉下来了。 “姬公子?”司徒然一皱眉,这才想起身旁的司徒子埝“不知皇后娘娘找我家小弟有何事?” “这个…老奴哪知道主子的事啊,老奴不过就是个跑腿的。” “若皇后娘娘找的是姬小姐,本将军是绝对不会阻拦的,但是姬公子一非太监,二非太医,三更不是侍卫,就这样冒然去了后宫,想必多是是非惹人非议,为了娘娘的声誉,请公公回去告诉娘娘,本将军自会带着姬公子去大殿面见皇上,有什么事当面说,莫要惹人非议才是,毕竟是一国之母。”未曾想到司徒然这般强硬,回绝了皇后还用皇上来压人,这北翼国现在谁不知道,他姬冕怀是钰王爷的亲信,深受重用,在皇上面前也是个红人,但是一直却都是毕恭毕敬为人谦和的,不曾想一下子就强硬起来了。 “大哥……” “此事不必多说,待为兄去换身衣物,一起进宫面圣。”高公公有些呆愣的看着司徒然的背影,怎么说他也是皇后的总管太监,除了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在后宫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就算是前朝官员也得看着他的面子,貌似第一次被人甩面子。 “什么事这么热闹?”带着玩味有些低沉的声音想起,让司徒子埝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司徒子埝对他有种天生的恐惧。 (六)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本来还阴晴不定的高公公,一下子收起了所以表情,一脸假笑着下跪,司徒子埝只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随着众人跪了下去。 “都起来吧,高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公然带着宫廷侍卫包围这将军府,知道的说你是在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造反呢。”依旧玩味的口气,轻言细语间,却让人不寒而栗。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奉命来'请'姬公子。” “噢,本王没记错的话,姬斯谚一个草民就算是皇后娘娘召唤也该是由皇上出面的,皇后娘娘一个宫廷内妇什么时候插手这宫廷之事了?还是说高公公是假传懿旨?”听了褚戚钰的话,高公公冷汗直流,本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遇上这位爷,变成什么事都不一定了,而且这姬将军今日的态度也确实够强硬。 “老奴不敢,王爷明察,今日明公主在将军府遇袭,现在依旧躺在病榻上,皇后娘娘才会一怒之下让老奴来'请'姬公子去皇宫问清楚的”司徒子埝嗤笑,刚才还说不知道主子的意思的,现在人家几句话就吓得不行,这皇宫里的,谁不是见风使舵的主。 “回禀王爷,草民并不知道刚才那是公主,草民只以为是哪个疯婆子,见人就扑,不然就算借草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公主,且草民只是小施惩罚,并未伤及公主玉体,请王爷明察。”褚戚钰看着跪拜在地的司徒子埝,刚才在王府的时候,可没见她这般懂礼节的。 “如此说来,姬公子是不知者无罪咯?” “是” “那姬公子刚才明知是王府为何还要'硬闯'呢?” “王爷明鉴,草民是随管家一起进的王府,是得了王爷准许的,何来硬闯之说?” “可是本王只是允许了将军府的管家进去而已。” “那王爷也只能怪罪你家侍卫忘记通报草民了,且草民进去之时并未受到任何阻拦,草民也不知道侍卫未进行通报。”褚戚钰听着司徒子埝的辩解,低沉的声音有些许清脆,不算动听却悦耳异常。 “如此说来是本王错怪了姬公子了?” “草民不敢”两人对话语速不快,却也不容别人插嘴的份,一旁的侍卫和太监听着司徒子埝的辩解,差点一口咬碎了银牙,都这般顶撞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感受着褚戚钰投射来的灼热眼光,司徒子埝虽然面色如常,可是手心不停的冒汗,她在赌,赌褚戚钰不会怎么样。 “说起来,明儿确实过分了些,贵为皇家公主,不给皇室增光就算了,还处处摸黑,有违皇家礼仪,此事本王会好好和皇兄商议的,你等且回去,谁要是不服让她来找本王。”听了这话,高公公带着侍卫连滚带爬的走了,自这位爷出现开始,总觉得自己背后冷飕飕的,不过走之前高公公看了一样司徒子埝,凭着在宫里多年的经验,此人必会在这金都异名崛起。 听了这话,司徒子埝也松了口气,怎么说这事算了了,不过相必明日姬斯谚的大名就会传遍金都了,本想低调着做事的,没想到第一天就牵连了这北翼最受瞩目的王爷,明日不知道有多少流言蜚语。 “谢王爷明察。”褚戚钰点点头,然后踏着四方步进了将军府,一旁的墨莲扶着司徒子埝起来,看着司徒子埝一脸的苦笑,想必日后想避开这王爷是很难了。 “此事,想必他早就收到了风声,不然也不会尾随我们而来,看来我们在这金都的情报网还是差了些,得让他们抓紧部署了,我可不想一直做瞎子聋子。” “我会通知他们的,日后得小心行事了,金都毕竟不是咱自己的地盘。” “我一直都有小心行事啊。”听着司徒子埝不满的抱怨,墨莲也只是微微一笑,这丫头有呈现出不符年龄的成熟,有时候却又像个小孩一样,司徒言生前一直要求她保持自己的赤子之心,只是现在,就连墨莲都有些迷茫了。 (七)清风湿润,茶烟轻扬 春竹院,是将军府最好的院子,更是比司徒然的院子舒适好几倍,院子里种满了花朵,即便是这个春末也能嗅到一丝未曾散去的暗香,院子里有一株很大的梧桐树,是从别处移植过来的,树上有一只秋千,看起来已有了好几个年头。春竹院的厢房,典雅中透着尊贵,给司徒子埝一种安宁的感觉。 这春竹院,是司徒言在轩辕王朝的院子,每一株花草都不曾变过,“他对嫂嫂的念想,这些年不知道被这身份蒙蔽了多少双眼睛。”司徒子埝的喃喃自语,却又似在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打发了管家下去后,看着暮至的天色,司徒子埝坐在秋千上,随风摇摆,像极了漂浮不定的人生,抽出了腰间的玉萧,正是司徒言常常携带的'清雉'萧。悠远的萧声传遍这将军府,带着空寂和迷茫,她一直不明白司徒言当年的心情,也不能明白她那般死寂的萧声从何而起,只是每次拿着这只'清雉'萧,吹奏着这首[朝白],似乎还能感觉到司徒言停留在身边的感觉。 “冕怀…”将军府的书房里,本来和褚戚钰商议着出征事宜的司徒然,在突然而起的萧声中,走神。 “属下身子……”即便是回过神来,也无心再商议这些琐事,褚戚钰不知道这萧声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吹箫的人到底是谁,但是褚戚钰知道,此人很重要。 “既然这般,你先休息吧,今日就在你这将军府住下了,明日再商议吧。”也不待司徒然拒绝,站起身便准备出了书房“对了,本王忘了问了,你这小弟是你三弟还是四弟?” “……”司徒然不回话,现在他最不想的,就是把司徒子埝牵扯出来。 见司徒然不回话,褚戚钰也不追问,只是嘴角翘起的弧度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一直以来,他都相信司徒然覆灭轩辕王朝的决心,却一直不能控制此人,突然闯进视野的弱点,若不能好好利用,何谈运筹帷幄?可是谁知后世,到底谁运了谁的筹,谁帷了谁的幄? “大哥还不睡”月华初上,司徒子埝躺在秋千上,像一叶随风摇摆的小舟,花落飘摇,点缀着一片繁空。 “你又在吹奏着这首曲子。”似感叹,似无奈,似怀恋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些什么感情。 “习惯了,本来想试着吹其他曲子的,却总是不知不觉的转换了音调。” “还是睡不着?”司徒然站在秋千后面,扶住摇摆中的秋千,手指轻柔的抚顺司徒子埝调皮跑出来的头发。 “嗯”两人间陷于一场沉默,只是空寂的曲调却一直不曾停顿,站在屋檐下的墨莲多年后想起这幕终忍不住感叹物是人非事事休。 和往日一样,司徒子埝依旧只是睡了一个时辰后便醒来了,醒来后司徒然已不在身旁,倒是墨莲已经熬好了补气凝神的药粥在一旁等候。 “每日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莲姐姐,若哪日不见了,怕是思恋的紧呢。”对于司徒子埝的调笑,墨莲不置一词。 喝了药粥,换了身衣物洗漱后就去了校练场,那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开始训练,和昨日一样穿着火红衣袍的司徒子埝在人群中格外的妖艳,只是为了更好的晨练,她换了件剑袖的衣袍。火红的衣袍在初升的耀阳里飞舞,偶尔闪过的寒光,让人不敢直视,场外的士兵都有些移不开眼,若说司徒然是一只威慑人心的猛虎,那么司徒子埝就是耀眼夺目的火凤。 “啪啪啪”刚练出薄汗的司徒子埝被突然响起的掌声打断,不悦的看着声源处,对上的依旧是那双带着玩味的鹰眼,墨黑色的衣袍,尊贵的金丝勾勒着的图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时才看清,刀刻的脸庞,丰姿威仪,不可方物。 “王爷这么早就探访将军府,真是逍遥自在啊。”司徒子埝接过墨莲递来的锦帕,擦拭着刚刚热身出来的薄汗,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是嫌弃的眼神看着褚戚钰。 “哈哈哈哈,本王昨夜和将军商议军事至深夜,只好将就在这简易的听雨阁住下,不像姬公子,春竹院可是整个将军府最雍容华贵的院子,当初本王想住冕怀还不愿意呢。”司徒子埝撇撇嘴,能让你住才怪。 “王爷什么尊贵不曾有,何必在意这小小的春竹院。” “若本王就真在意这春竹院了呢?” “那草民让给王爷就是。”司徒子埝依旧是那个无所谓的笑容,只是坐在校场边缘,一只脚曲折着,另一只脚在边沿出摇晃,倒是一点不曾在意这春竹院由谁住。 一旁的管家却有些担忧了,自他跟了司徒然以来,一直知道司徒然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处,而这个秘处就藏在春竹院,这个院子就算是打扫都是由司徒然亲自打扫的,昨日突然让司徒子埝入住已经很让他意外了,现在司徒子埝这般不在意的表情,让管家很是不满,或者是说有些替司徒然有些不值。 “哈哈哈哈,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到时候冕怀和我拼命。”司徒子埝不置可否,他相信,褚戚钰曾要求过要入住春竹院,也肯定褚戚钰被司徒然拒绝了,只是不知道这王爷现在提这话有何意义?“刚才看公子身手不错,不知道本王有没有幸能和公子讨教一番。”嘴上这么说着,可是人却已经动了起来。 感觉到褚戚钰身子一动,排山倒海的气势便扑面而来,司徒子埝不敢大意,曲折的脚一用力整个人就向后飞仰而去。褚戚钰见一招不中也不气馁,脚尖轻点继续朝司徒子埝而去,手指如勾直勾司徒子埝的颈勃,在校场的另一边沿处停住身形,单脚勾住边沿整个人向后仰去,褚戚钰的鹰爪正好擦着司徒子埝的鼻子而过,见司徒子埝险险躲过,鹰抓方向一变向下抓去,司徒子埝也不躲,未勾住边沿的脚向前勾去,带着利风,褚戚钰不敢大意,就算自己伤了司徒子埝自己的命根子也就跟着废了,无奈,只好抽身离开。 “公子此招不可谓正道所学啊。” “偷袭人的本事,也不见得是正道所容。” “哈哈哈,好,本王就喜欢你这性子。”说着又准备动手,却见司徒然自远处飞奔而来,将司徒子埝护在身后,一脸寒霜的看着褚戚钰。见司徒然出来,知道动手无望,只好叹息着罢手,只是一脸兴趣的玩味越加浓盛,一点也不在意司徒然寒霜的脸庞。 (八)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天色不早了,大哥该上早朝了。”僵硬冷凝的气氛在司徒子埝的谈笑间消散,知道司徒子埝并未受伤,司徒然也只能无奈叹息,她的脾气和司徒言太像了,若非触及底线,所有的事务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确实该上早朝了,本王先回去换身衣物。”褚戚钰临走前,看了一样司徒子埝拉住司徒然的袖子的手,刚才司徒然真的是想直接和自己动手的,若不是她拉着。 “去给本王查查他到底是谁?”出了将军府,上了马车,招来暗卫,刚才还玩味的表情变成了淡漠,任何人的出现都不允许打乱他的计划,所以必须知己知彼。 “是”暗卫消失,只是褚戚钰的表情更加凝重,将军府原本没这么深严的戒备的,只是昨晚随便走了走,暗中安排了不少人守护着,这到底是姬冕怀的安排?还是姬斯谚来时带来的人? 校练场,见褚戚钰真的走后,司徒子埝这才算松口气,刚才司徒然要和他动起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刚才大哥太冲动了。” “谁也不能伤了你,无论是谁。”对于司徒然的回答,司徒子埝只能苦笑,有时候真不知道这种近乎溺爱的保护是对是错。 “我又不是孩子,能保护好自己。” “他很危险,以后离他远些。”虽然还是温柔的语气,但是却坚定的字眼,让司徒子埝无言反对。“今日上早朝后,就会把出征的日子定下来,我走后你要么留在这将军府,但是不允许和他再接触,要么就回去。” “我和大哥一起走。” “此事有损功德,你的小和尚过些日子就到了,你要是真去了,他怎么办?而且我也不允许你去。”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还是想争取一下,对于司徒然的拒绝司徒子埝也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他人都不在,到时候自己想去哪谁还能阻止? “管家,去把府上的人都唤来。”见校练场有不少人守候了,都好奇的看着司徒子埝,司徒然这才想起还未向他们介绍司徒子埝。 没一会,府上的侍卫奴才丫鬟都来了,站在校练场外看着站在校练场上的司徒然和司徒子埝“今日宣布一事,这位是我的小…弟,姬斯谚,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府上所有事物都有她做主,我不在的时候,她就代表着我。” “二公子”司徒子埝挠了挠头,觉得司徒然似乎丢了个摊子给自己。 “二公子什么的,难听死了,以后就叫我小爷。”想着自己头上还有三哥四哥,二公子什么的,貌似不太好,不过小爷这称呼似乎不错。“好了,好了,大哥赶紧去上早朝吧,天色不早了。”推攘着司徒然去厢房换了衣物后,司徒子埝就一直无精打采的坐在小亭里趴着,也不说话。 “刚刚收到消息,你的小和尚已经出发了,不过…貌似被赶出了焚云寺。” “要出来找我,他必不会说谎话,虽不知道我具体做些什么,但想必若跟着我来多少会牵连了焚云寺,他做事从来未曾牵连别人,即使是他的主持师兄也阻止不了,只是他的不曾牵连,却不计后果。”对于这个结果,司徒子埝未曾有半分惊疑,虽然善圆看起来温温诺诺的,但是决定的事却也是不容别人能改变的。 “这样以后你的小和尚可就无家可归了。” “怕什么,我养着他便是了。”对于司徒子埝对善圆的心思,估计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和尚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这事完了,小和尚也被逐出焚云寺了,干脆就直接还俗了,你俩就赶紧把亲结了,也算了了一心愿。” “他若同意我也不介意。”白泽的脸颊,艳红一片,倒是多了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墨莲只是浅笑嫣然,此生并未有所爱之人,司徒子埝不像自己的小姐或者妹妹,倒是更像女儿,现在女儿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提起自己的亲事,也会羞涩地低垂着头微笑,好象一朵出水的芙蓉,沐雨的桃花。 “此事我会传信回旧都和老爷他们商量的,虽说覆灭轩辕这事还有些时日,但是想必也要不了多久的,少则一年半载,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年,抽着空,好好和小和尚说说,还了俗对大家都好。”像是母亲的教导,轻声低喃就如这初夏的微风,带着暖意温暖心扉。 “小爷,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要您去大殿,皇上召唤。”管家站在亭外,身后跟着一个宫里的小太监。司徒子埝站起来,伸了下懒腰,舒了舒筋骨不在意的笑笑,有时候,你不找麻烦,不代表麻烦就不来找你。 (九)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 皇宫,对于司徒子埝来说不算陌生,倒是多了分亲切感,虽然皇宫隔离了养育自己多年的亲人(狼),但是却遇上自己此生最尊重崇拜的人。只是这个和轩辕王朝的皇宫比起来,更是多了分华贵,每一块砖石都有经过精心的筛选和雕刻,每一株草木都有精心栽培,身旁不停有宫女太监穿梭,虽然看见自己都会忍不住惊呆得难以挪动或者打翻些什么的,有时候,司徒子埝也忍不住轻勾嘴角,更是让众人驻足良久。相比起墨莲,后者便小家碧玉多了,只是却也耐看。 站在大殿门外,等着小太监的通报和传唤,初升的耀阳在殿外格外耀眼,像极了现在门外这些个小宫女太监眼里的司徒子埝。接到传唤,司徒子埝跨进大殿,入眼的是一片金碧辉煌,穿着各色官服的大人们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一夜成名的姬家小爷,虽已在传言中听到了这位爷长得多么的倾国倾城,多么的俊俏,可是见到真人还是忍不住屏息,不是刻意为之,只是顷刻间的反应只是不想惊扰了如画的美人。 尽头处,高坐上,司徒子埝见到了那个坐在皇位上的男人,和褚戚钰相似的五官,却多了分诺雅和温柔,一看就是多情之人。不过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的痕迹,刻印在脸色的痕迹更多了分沧桑之感。 “草民姬斯谚,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司徒子埝抬头,嘴角含笑,醉人的酒窝深旋在脸颊上显得楚楚动人,月牙般的桃花眼更是增添了不少欢愉,若是细看,还能感觉到眼里流动的星光。“就是你打伤了朕的公主?”虽然也惊艳于司徒子埝的美色,却到底是经历过沧海的人物,比起台下的这些不加掩饰的目光,这位北翼皇倒是没有半分失态。 “草民冤枉”北翼皇未叫起,司徒子埝自然不敢擅自起来,至少目前是不会。 “噢……何冤之有?”比起自己花心的女儿,褚戚铭更在意褚戚钰对这个姬家小爷的庇护,今日招见不过是想看看此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现在见到这位小爷,倒更多的是怀疑,难道朕这小弟真有断袖之癖不成? “昨日,草民第一次进金都寻找家兄,并不知道这位姑娘就是公主,且草民也未曾想到堂堂公主竟然这般……,再者草民并未对公主出手,公主疾驰摔倒,草民只是未来得及搀扶,后接到家兄中毒的消息,心焦急切,不敢有半分怠慢,便未曾理会公主,草民不知道在皇上耳里怎么就成了是草民打伤公主的了。”对于昨日的事,他这个做皇上的耳目并不算少,自然知道她并未出手,只是散发了内里,振伤了公主,却苦无证据,而将军府多人可以证明俩人未接触公主就倒地了,后面虽然曾有踩着公主走过,但是衣物上和身上并未找到半分的痕迹,再加上后来褚戚钰的庇护,倒是让有些人不敢做假证据,可看出褚戚钰虽然只是个王爷,但是那深入人心的恐惧倒是让人不敢造次。 “即是这般,朕若还是要治你一个护主不利呢?”对于司徒子埝突然停顿未说完的那句话,倒是有些打了褚戚铭的脸,自己的女儿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只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话说得这般暧昧不堪,确实丢了不少面子。 “皇上是君,草民不敢不从。”看着司徒子埝这不卑不亢的样子,不桀的语气和依旧不变的表情,褚戚铭倒是有些不敢确定了。 “既是这般,朕就罚你此生好好赡养公主,不得有误。” “那皇上还是赐草民一死吧。”本来褚戚铭的一句话,让众人都感觉到一阵可惜的,却不想着姬斯谚后面这话闪了不少人的舌头。 “你觉得朕的公主配不上你?” “不敢,草民只是不想辜负了公主此生。” “此话怎讲?” “草民年少多劫,多灾多病曾去寒山找寒老,寒老赠言天煞孤星,不可有伴,若公主下嫁草民,草民就算是华佗转世也不能保证公主性命无忧,再者就算皇上不介意,可草民现在还是带发修行之身,不敢有半分越矩,恐冲撞了神佛,牵连了北翼,佛家一语,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草民甘愿一死,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为。” “好,好,好,好一个不敢冒天下之大不为。”任谁也能听出褚戚铭是被气笑的,当了这些年皇上,身上的气势自然是有的,只是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看了眼褚戚钰,眼中神色莫变,更多的是在埋怨弟弟给自己找的麻烦,完全忘了是自己执意要传召司徒子埝的。 司徒子埝身子就差匍匐在地等褚戚铭的下句话了,只是嘴角轻勾的弧度无人发现,她在赌,赌褚戚铭不会杀她。虽然今日此言是得罪了他,不过好在自己也没打算在这多待,司徒然又要帮他带兵打仗,自是不会为难司徒然。这天下比起她司徒子埝来,司徒子埝还不会自恋到在褚戚铭的心里自己会比天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