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戒》 第一章 楔子:圣诞节王子的玫瑰手帕 1 ? 周围是寒冷的空气,轻轻呼吸,便有白色的雾气在面前缭绕。道路两旁种的是法国梧桐,这个时候早就落完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划破被皎洁的月照亮的夜空。 真是冷呵。 小攸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淡蓝色的羽绒服更拉紧了一些,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希望能获得更多的温暖。 然而,却只感觉到心底阵阵透出的寒意,简直比这周围的空气还要寒冷。 她搓了搓手,脚步在小路的尽头停下。 抬起头,哥德式建筑的尖顶在眼前出现,一轮明月挂在尖顶边上,散发着淡淡的光,却依然刺痛了她的眼。哦,不,她的眼不是因为这温柔的光芒而痛的,是因为流了太多的泪。 推开门,里面依然是一片昏暗。 这一带信仰基督教的人并不多,这个教堂平日里也不太有人来。虽然圣诞节是基督教的大节日,今晚却没有来此聚会祈祷的基督教徒,连牧师也乐得偷懒,并不在教堂中。 靴子踏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周围是昏暗的,只有墙上错落地点着蜡烛,约莫不过十来支,在诺大的教堂中,掩盖不过黑暗去。她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圣母像前,仰头望住那一尊小小的白色石膏雕像,她嘴角有最温柔的笑,像慈爱的母亲一般望着这大地苍生,只是那笑却化不开小攸心底的寒冷,一层层漾开,直到四肢百骸。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三天前,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去世了。身为景安大学教授的父亲,因为在课堂上严厉地批评了一名迟到的男生,竟被那男生用刀子当场刺死。 景安大学派来了人,帮她料理了父亲的后事,并许诺小攸可以免试进入景安大学就读,并免去一切学杂费。 呵,进入景安大学就读,这竟便是父亲生命的价值。 来人的语气傲慢,也许在他眼中,一个小小的教授的死,能让小攸换到免试进入景安的机会,已经是大大的赚到了,毕竟景安大学的名声可是远扬在外,非极优秀或者家族显赫,是没有资格入学的。 只是……只是,这便是一个生命的价值吗? 只是,这便是老天爷对她最后的补偿吗? 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她伏在桌子上,将脸埋进冰冷的双手,放声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留我一个人!” 为什么! 她心底绝望地。 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妈妈,哥哥,小和,还有……爸爸。 为什么全都离开了我! 你们…… 怎么可以这样自私,你们去了天上团聚,却留我在这个冰冷的世上!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在她身侧停住。 她心中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应当是一名男子,蜡烛在上方发出微弱的光,她因此看不清他的容貌,甚至看不出他的年龄。只是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气息,那样好闻,让她直觉认为他应该不是坏人。 “圣诞快乐。”耳畔传来一个他好听的声音。 她愣愣地扬着脸望着他的,沉浸在悲伤中不知如何回答。 那男子发出轻若无闻的笑,从口袋中掏出什么,递到她的面前。她低头,看清楚那是一条手帕。然而吸引了她的目光的,却是他黑色外套袖口上的,一枚袖扣。 映着跳动的橘色烛火,那袖扣如金子一般发出绚烂的光芒,上面有精工雕琢的花纹,昏暗中看不清楚是什么图案,却看得出极为精致。 木然地接过手帕,软软的质地似乎要化在手中一般。擦去脸颊的泪水,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便起身离开。 走出好远,才蓦然发现自己手中还捏着男子的手帕。小攸叹了一声,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粗心,转身急忙奔回教堂。 却已经,不见人影。 愣愣地,她站在那里。 他是谁…… 是,天使吗? 三年后。 九月初的清晨,依然是盛夏的天气。太阳早早地就爬上了半空,不知疲惫地炙烤着大地。小攸有气无力地推着单车,在车棚里停好。 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抚上单车,心中泛起酸意。 一个星期前,她和交往了三年的男友分手了。那个曾经说过要一辈子对她好的男子,那个温柔地笑着抱着她,宠溺地连连惊呼“天呐,你好可爱”的男子,那个曾经说过,要带她去千岛湖,在湖畔一起骑着单车,享受着美妙夜景的男子。 爱了三年,信了三年,到头来却发现,他背着她与别的女子交往已经有半个月,还一起去了他们约定的千岛湖,留下了许多爱的记忆。记录下他们爱的印记的,还是小攸借给他的相机。 再…… 不回来了吧,那些时光,陪在她身边的他,如今已经不再对她有耐心的他。 深呼吸,她扬起一个好看的笑。 没有哭。她早已经学会坚强,学会把悲伤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任何时候都不会被人察觉。她的软弱,不要被人发现。 她穿过长长的绿荫大道,正要冲进有中央空调的教学楼享受清凉,却赫然发现,不远处的草坪上,围了一群人。 出了什么事? 她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小攸!”忽然有人在身后叫她。她回头,却是班级里最让人讨厌的女生,第一名的八卦,陈小乐。 “你怎么还在这啊!”陈小乐露出独特的八卦王笑容,“不去看你的林七月如何为你出头吗?” 小攸闻言,脑子里是轰隆一下。 不会吧,这个七月还真的是言出必行,居然真的去找那个女生了?唉,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冲动…… 不过,以她对七月的了解,本来也不指望她真的会听她的话息事宁人,只是没想到竟这样大张旗鼓。 赶紧拔腿往那群人跑。 不用她费劲,看到是她来了,围观的人群纷纷主动地退让开一条小道,脸上带着诡异复杂的笑容。小攸没有心思理会她们,到那个人体围成的圆圈中心时候,便看见七月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盯着一个女子,口中不停地骂着狐狸精,第三者,不要脸,那风范简直和菜市场的泼妇有得一比。 小攸看了一眼那被骂得狼狈不堪的女子,她的脸上有鲜红的五指印,看来七月是一点都没留情,以她的手劲,这一巴掌怕是够受的。 安静,艺术学院的院花,景安大学校董的掌上明珠,据说她的后援团,可以绕着学校的大操场排一整圈。 这样强大的背景,也只有同是景安校董女儿,脾气火爆又天不怕地不怕的林七月敢去招惹她了吧。 见她出现,七月不禁变了脸色,不安地吐了吐舌头。唉,她林七月不怕天不怕地,就怕季小攸皱眉头。好像是上辈子欠了小攸的,第一眼看见她,就忍不住要疼惜她,保护她。 唉,七月。 小攸低低地叹了一声,心中涌起的是满满的暖意。 最起码…… 最起码她还有七月这个好朋友,会为她出头的好朋友。 小攸上前去,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拉了七月便走。七月心有不甘,却也不敢拂了小攸的意思,完全没有了方才凶巴巴的样子,像乖顺的小羊一般跟着小攸拨开人群走出去。 她将头深深埋下,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唉,七月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她更难堪吗?以她大条的神经,怕还真的是想不到这其中的关系。 却,有一双驼色的登山鞋出现在她眼中。 叹了口气,还不等她抬起头来,便听见身后的安静一声软绵绵的:“秦羽……”带着无限的委屈和浓重的哭腔。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呼唤,她季小攸怕是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在听到那声温软的呼唤之后,驼色登山鞋呼地从小攸身边掠过,将那美丽柔弱的女子搂近怀中,手心疼地抚上她发红的脸颊:“被打了?” 安静畏畏地依偎在秦羽怀中,眼中噙着泪,微微点了点头。 小攸回头,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亲密的一幕。 心中的伤口,被刷的一声撕开,方才有一些愈合的痕迹,如今又是血流不止。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温柔…… 现在已经不属于她了。 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丝毫没有发现秦羽已经放开了安静,大步朝她走来。 “你要干什么?离小攸远一点!”七月挡在小攸与秦羽之间,扬起脸眯眼危险地。她林七月可什么都不怕,势要保护她的小攸的。 秦羽瞪了她一眼,眼中的怒气却稍稍收敛了些。毕竟林家在景安也是有头有脸的,他得罪不起。便隔着七月,冷然地对小攸道:“季小攸,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 四个字,在小攸心底如刀绞一般。 深呼吸,眼中是恬淡,嘴角的笑意从容:“我做什么,如今你已经管不着了。”拉过七月,转身便走。 猛地身后一扯,她被迫转过身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色已经有热辣辣的一巴掌。 “姓秦的你这个王八蛋!”七月怒吼一声,冲过去对着秦羽的肚子便是一脚,眼泪却忍不住流下来,“你这个王八蛋!”气的浑身颤抖,却找不出其他的词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攸! 周围的人群在这突然起来的变故中安静了下来。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他们或许是从没见过林七月居然也会流泪,这个号称景安最嚣张的女生,居然也会流泪! 这时候,天空中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声响,竟是一架直升机出现了在草坪上空。人群开始**起来,大家都扬起了脸,望着那架越飞越低的直升机。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带出强大的气流,在半空中盘旋着,似乎在查看底下的动静。然而终于越飞越低,在草坪边上一片空旷的小广场降落了。 看清楚直升飞机身上,一朵鲜艳的盛开的红玫瑰,和花蕊中一个金色的y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陈小乐的嘴角浮起怪异的笑,像是看到上好猎物的猎手,眼眸闪闪发光。 天空是蔚蓝的。 风是轻轻的,阳光刺眼,蒸腾着大地上的一切事物。 直升飞机的舱门打开。 出现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的脸,严肃地绷着,不带一丝笑容。墨兰色的制服笔挺,胸前的管家徽章闪闪发亮,领口袖口的扣子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这便是景安第一世家,全球也屈指一数的大财团才有的真正的管家——得到英国管家协会的认可,颁发管家徽章的管家呀! 据说这些管家侍奉的,都是世界级的巨富之家呢! 他不看众人一眼,毕恭毕敬地站在舱门一侧。这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竟出现了一小队保安,团团地将直升机围住。 中年男子微微弓下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便有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搭在了舱门的扶手上。 众人皆发出了低低的呼唤,有几个许是刚入学的大一新生,竟忍不住兴奋起来。 终于见到他了! 传说中的,他! 男子从直升飞机中下来,他有俊美修长的身形,一张白得有些不像话的脸,被大大的墨镜遮去了大半,却依然能看出那墨镜下的容颜,绝对足够迷死在场的所有女生。 似乎已经见惯了女生崇拜的目光和众人的围观,他的表情依然平静。略略一示意,身后的管家便上前来,替他脱去身上的黑色外套,便只留下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领口三颗没有扣上,又是引起女生一片低低的尖叫。 是他了—— 尹树! 尹树财团的唯一继承人,据说他身上流着欧洲贵族的血液,他的祖父是欧洲一个国家的王室成员,因此,那皮肤白皙得不像话,有北欧人特有的棱角分明的脸,混上黄色人种的血液,又平缓许多。 这时候,便有人忍不住望向被遗忘在一边的,方才那场闹剧的四个主角。 小攸一咬牙,心里这才有了一丝惊慌。今天这事情,怕是闹大了。谁都知道,安静是尹氏早就指定的,尹树的未婚妻。 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未婚妻,尹树微微抿了抿唇,摘下墨镜。随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的慢慢呈现,女生们的心几乎要跳出了她们的胸膛,只有相互牵着手,握紧才能够忍住不发出惊呼。 略一回身,管家便接过他手中的墨镜。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傲慢如天神一般,他缓缓地朝人群走去。 近了一些,又近了一些! 人群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路,却又想要挤到前头,去看清楚男子绝美的容颜,除了女生不断发出的低声的惊呼和抽气声,整个世界寂静一片。 气息一时变得让人难以忍受,仿佛要窒息一般。 小攸想,这个时候应该要离开才是,只是双腿却怎么也挪不动。她望了望身侧的七月,见她也是脸色死灰,不再有往日的嚣张。 她也怕了。 不禁咬了唇。 如果因为她,让七月受了伤害,她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她不惜一切,也要保护七月。 尹树在人群中央停下。 眸子中是傲慢的光…… 唇边带着得体的笑…… 他懒懒地打量着他的未婚妻。 安静连忙扬起笑容,甜美如蜜糖一般。她本来就有足够傲人的美貌,这样一笑更加是美丽倾城。小攸清楚地看到,安静望着尹树的眼中,有那样闪亮的光芒。 她有一丝的发怔。 她……她不是该爱秦羽的吗? 尹树一回头,管家便心神领会,开口也是傲慢的语气:“发生了什么事?”有保安队长急忙上前来,陪着笑:“不过是学生闹事,我们会处理好……”他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不看去看尹树的表情,才没发现那好看的眉毛微微地皱了皱。 管家打断他:“够了。回去收拾东西,你被辞退了。” 保安队长瞠目结舌地抬起头,还来不及说出一句话,便被他原先的手下架着离开了。 “有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尹树终于开口,声音慵懒得如一只方才睡醒的猫,对一切都漫不经心。 只是唇边依然有淡淡的笑,却遥远疏离。 若不是事关这个母亲一手为他挑选的未婚妻,他还真懒得多问一句。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敢说话。 齐刷刷的,目光都投到了小攸与七月身上。 随着众人的目光,尹树望向两人。 小攸深呼吸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的事情,要她怎么说出口! 七月却不管了,她必须要为小攸讨一个说法!这个安狐狸,明明自己有未婚夫,这么完美优秀,却还要去抢别人的男朋友,伤害了自己的未婚夫,更重要的是伤害了她的小攸! 该死的! “尹少爷!”她索性闭上眼,不管不顾地,“请你管好自己的未婚妻,别叫她扮柔弱抢别人的男朋友!”说完这话,全身的勇气仿佛否被抽离了一般,她软软地靠在小攸身上。 哦? 尹树饶有兴趣地望回自己的未婚妻。 抢别人的男朋友? 这事他可有些兴趣了。 “树……”安静柔柔地唤了一声,咬了唇,大大的眼睛又是热泪盈眶。秦羽心疼地,伸出手要将那柔弱的人儿搂进怀里,却扑了个空。 安静几步小跑过去,想要挽住尹树的手臂。 亦扑了个空。 尹树越发灿烂地笑着。 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 笑! 周围的女生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们居然看到了尹树如此灿烂的笑容!天,真没想到她们的尹少爷,居然也能笑得如此灿烂! “她抢了你的男朋友?”他笑着问七月。 七月摇摇头,畏畏地指了指小攸:“是她……小攸和秦羽在一起三年了,都是这个狐狸精从中破坏,不要脸!”虽然已经浑身无力双脚发软,还是忍不住骂几句。 小攸低下头去。 唉…… 这个七月,脾气这么火爆,就知道惹事……还要把她的脸丢到这个完美如神祗的男子面前去吗? 尹树直直地走到她的面前,双眸漆黑,凝望住她。 “是你的?”他问。 小攸没有抬头,开口声音也是淡淡的,完全听不出此刻她心底的悲伤已经逆流成河:“如今不是了。很抱歉……我向您和您的未婚妻道歉。” 一双手,修长干净,略带苍白,出现在她的视线,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攫住她的下巴。 微微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她的下巴抬起。 阳光刺眼。 她睁不开眼睛。 因此看不清楚,此时男子逼近的脸。 “不——”周围是低低的惊呼,人群一下子**起来。 天啊! 尹少爷居然…… 吻了季小攸! 夏日清晨的风…… 蓝天,白云。 尹树放开手,满意地从眼角余光看到安静白了的脸。 他居然吻了那个女人,她的手下败将! 不! 身子一晃,她虚弱得要跌倒,秦羽及时上来,接了她在怀里。却如触了电般,她一把推开他,从他怀中挣扎出来。 眼神戒备地瞪了秦羽一眼,不复温柔。 她不安地地转动手指上的戒指,铂金的钻戒,意大利名师的设计。是尹家给她的,尹家媳妇的标志,与尹树的订婚戒。 尹树脸上又是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他举起左手,小指上有一枚精致的尾戒,却不是与安静订婚的那一枚。他嘴角含着笑意,慢慢退下尾戒。 小攸依然处在被偷吻的震惊之中,连带她身边的七月,也处在深深的震惊之中,对之后的事情毫无反应。 亦没注意到,尹树的脸又凑了过来。 她反应过来,下意识要躲。 却没有躲过。 只是这一次,尹树并没有再吻她。 而是将手伸到了她的颈脖之后,解下她挂在颈脖上的挂件。 是七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巨蟹座的守护石。 他呼出的温热气息,醺了她的耳根。 懒懒地将那个石头拿下,将尾戒套进黑色的绳子,又在她颈脖上挂好。 握起她的手,将石头放入她的掌心。 扬起笑,温柔地搂了她在怀中。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尤其是安静。 “既然我的未婚妻抢了你的男朋友,就由我这个未婚夫来补偿你吧。从今天起,我便是你的男朋友。” 又是一阵惊呼。 天啊,方才她们是听错了吗? 尹少爷居然说,要做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生的男朋友! “树!”安静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美丽的眼,浓密微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已经被盈盈的泪水打湿,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小攸愕然地抬起头,望住那张好看的侧脸。 (本章完) 第二章 登场:第三者的未婚夫 ? 好看的弧度,绝美。 与蓝天契合在一起,竟是那样天衣无缝。 他的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气,那样好闻。 他的手心,是微微的凉。因此在这样的炎炎夏日,被他的手握住,竟然是这样舒服的感觉。 竟莫名其妙的,她没有将拒绝说出口。 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在这样一连串的震惊下,她已经完全呆掉了! 无力地倒在穿上,小攸深深呼吸。 七月把自己扔进沙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攸的脸色。方才一路上回来的时候,小攸的脸上虽然是平静的神色,只是她愣愣地望着车窗外发呆,她便知道,她一定又陷入了回忆。 那些可怕的回忆,她不知道是什么,她所知道的是小攸每一次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情绪就会变得非常脆弱和低落。 像一尊玻璃娃娃,一不小心,便会把她打碎。 慢慢地坐气身子,小攸试图取下脖子上的尾戒。 “喂!”七月张牙舞爪地扑上去,一把按住小攸的手:“不行!”一想起尹树临离开时留给她的话,她就绝对必须要守住这枚戒指! 蓝天,白云,阳光刺眼。 保安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两列,为尹树开道。 校主任毕恭毕敬,在前面带路,脸上盛开的**般的笑容,和平日里严肃古板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管家亦步亦趋跟随在身后,双手平举,捧着尹树方才脱下的黑色外套。 反应过来的小攸腾地白了脸,急忙去扯颈脖上的戒指。 尹树回身,绽放一个灿烂的笑:“林七月,你就负责替我看好这枚戒指。否则……”他的笑意味深长,让七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就是现在,她穿着小攸的兔子头拖鞋,窝在软绵绵的沙发椅上,想起尹树当时的笑容,她依然是毛骨悚然! 就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她也必须阻止小攸! 更何况,她心里也另有打算! 看到林七月那一双眼眸闪过的狡黠的光芒,小攸忽然觉得脊背上一阵发凉。她认识林七月也有两年了,每当她眼中闪出这样的光芒的时候,就是她开始要出什么馊主意的时候。 “七月!”她无奈,颓然地,“这个戒指是个麻烦。” “摘下来更麻烦!”七月严肃地,“难道你不知道尹少爷的得罪不起的吗?我都不敢得罪,何况你这个无依无靠的……”忍不住鼻子一酸,孤儿两个字,还是没有说出口。 小攸沉默下来。 屋子里寂静得可怕。只有闹钟的滴滴答答声,规律却枯燥。 好一会,七月才敢小心翼翼地:“其实……小攸,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和尹少爷……”她心中的小攸是那样的完美,无论是成绩还是为人,她相信,小攸一定会得到上天的眷顾,得到巨大的幸福。 “不可能!”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七月气呼呼地,“你不是曾经说过,秦羽不会欺骗你,他会一直对你这么好因为他答应过你!结果怎么样?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一想起那个满口谎言,明明自己做出脚踏两只船的事,还要口口声声为自己找借口的男人,她心中的无名火就腾地冒起。 只是话说出口,才知道自己闯了祸。 “是啊……”小攸的眼神慢慢地暗淡下去,嘴角浮现一丝凄然的嘲笑。曾经她那么信任的人,到最后也欺骗了她,离开了她。“所以,七月,我更清楚地知道——没有人是可以依靠的……除了自己,没有人是你可以依靠一生一世的。” 到最后,他们都会离开你,伤透你的心。 妈妈是这样,哥哥和小和也是这样,爸爸是这样,如今秦羽也是这样…… 七月的心剧痛,她紧紧地抱住小攸,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傻瓜……你不可以这样,不过是一次失败的恋爱……”她不知道,曾经的小攸经历过怎样的离别,才有这样的痛苦! 为什么在她的眼里,她越来越难看到纯粹的喜悦。 笑,也带着淡淡的哀愁。 深呼吸,小攸扬起笑容。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妈妈又要冲到我这里来逮你回去了。”她捏了一把七月圆乎乎的脸蛋。 想起上一次,七月心血**说要住在她家,她妈妈如旋风一般冲进来把她令回去,其速度之快,让小攸瞠目结舌。 只是,心底终究是羡慕的。 七月抽了抽鼻子。 真是的,每一次都是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小攸这个当事者却总是能保持着恬淡的表情,仿佛她林七月才是当事者一般。 斜眼瞄了瞄闹钟,顿时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天,已经十点了。还不回去,老妈真的要来逮她回去了呢。 十点,公交车站牌下已经是一片落寞。 巨大的广告牌大放光彩,看到广告牌上的那张干净的笑脸,七月忽地心情大好:“哇,我们家的年恩真的是好帅,好可爱啊!”双手捧脸,一副花痴的样子。 小攸忍俊不禁。 亦随着她的目光,细细地打量起广告牌上的男子,有着干净笑容的男子。 许年恩。 新生代的偶像实力派歌手,才出道一年,便出了两张专辑,大卖五百万张。据说已经有导演看中他,要出演一部大制作的国际巨片,前途无可限量呢。 只是,有娱乐杂志报道,许年恩一口回绝了那名导演的邀请,并向所有人宣布,他只对唱歌有兴趣。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小攸嘴角漾开一丝笑,是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 也许是因为许年恩本就出身于富豪之家,才对这些他人眼里看来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屑一顾吧。 公交车准时到达,七月带着花痴的笑容,跳上车子,不顾司机大叔的白眼,夸张地冲小攸挥手:“小攸,要快乐!” 要快乐,小攸! 毫不吝啬地展现自己灿烂的笑,小攸看着公交车越行越远,消失在一片灯火阑珊之中。 才回身。 广告牌上干净清澈的笑容忽地刺痛了她的眼。 要快乐…… 温煦。 她的手指轻轻贴上发烫的广告牌,顺着“许年恩”三个字的笔画,一笔一划地描着。巨大的疼痛忽地涌上心头,毫无来由的。 她颓然地蹲下身子。 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中。 泪流满面。 七月…… 谢谢你。 在这样的时候,当所有我爱的人都离开我的时候,还能有你在我的身边,谢谢你…… 黑色的宾士轻轻驶过, 他将脸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窗外不断变幻的灯光。七彩绚丽的灯光,将城市的黑夜照亮。 “城市七彩的霓虹,点点如星光。我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他轻轻开口,清澈如山泉一般的嗓音宛如天籁。 副驾驶座上的老管家转过头,慈爱地看着他。 啊,他的小少爷,真的是如天使一般的存在呢。他满意地笑着,脸上是满满的宠溺。随手翻开手中的日程表,眉头不禁紧紧地皱起来。 “少爷……”他轻声地,却带着些微的不满,“这些日程是不是紧凑了些?”这些唱片公司,把少爷当作他们的赚钱机器吗? 许家的小少爷,也是他们所能够颐指气使的吗?真是担心少爷瘦弱的身体…… 许年恩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灯光。 “没关系的,他们会安排好的。”声音清澈,却是漫不经心的懒散。 车子驶过一个公交站牌,巨大的广告牌上,有他。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照片,因此发现了广告牌前,蹲在那里的那个小小的黑影。 有一瞬间的窒息。 他想要开口,叫司机停下来,却如鲠在喉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只是短短的几秒,车子已经将那个站牌远远地甩在身后。 呼吸也随之顺畅起来。 他回身在位置上坐好,发现额上已经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深呼吸。 是…… 错觉吧? 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 窗外是夜,只是在这城市炫彩的灯光下,亮如白昼。 这家尹氏财团名下的公司,地处景安市最繁华的经济区,低下头便可以看到几十层下面的车水马龙。 办公室内是一片寂静。 一排排的白炽灯大放光明,将这个不小得办公室照亮,不遗漏任何一个角落在黑暗中。 白管家一张严肃的脸,立在尹树身后。一双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少爷的背影,关注少爷的一举一动,以备在少爷有任何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奉上。 看文件,签字,看文件,签字,再看文件,再签字。 不过是去拉斯维加斯过了两天一夜,居然就累积了这么多文件要批示——现在他掌管的不过是尹氏财团下属的几个不算大的公司,工作强度便已经这么大,将来…… 想起将来,不禁有一阵心悸,便顺势停下来,端起咖啡呷了一口。 冰凉苦涩的咖啡味滑入喉咙,浓郁的香味在鼻尖缭绕,久久不散,顿时心安了不少。 “少爷。”白管家趁机轻轻地喊了一声,尹树闻声偏过头来,下巴倨傲的线条冷淡,让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也忍不住有一阵心寒。只是话已经到嘴边,不得不硬着头皮讲下去。 “那位季小攸小姐,是不是要……”依照少爷的惯例,凡是他宣布了所有权的女人,都由白管家负责,房子车子,保镖信用卡,一样不缺地奉上。 再加上今天少爷这样大肆宣告,恐怕所有的记者媒体都已经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要挖出那个少爷的新欢了。若是不派保镖去,那个女孩子怕是会有意外呢。 到时候若是那女生闹出什么笑话来,更是会让少爷,让尹氏财团难堪。 “季小姐?” 这才想起来白天在景安的那一场闹剧。 不禁皱起了眉头。 放下手中的雪瓷咖啡杯,支起下巴陷入沉思。 那个女孩子——她的脸…… 居然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依稀记得,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或许还算清秀,但绝不是他尹少爷能看的入眼的姿色。 他居然…… 一时冲动,竟然把多年不离身的戒指给了那个女生——虽然那戒指并不名贵,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却是他多年佩戴,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如此轻易地给了一个毫不相干姿色平庸的女生,却只不过是为了气一气安静,还真有些不值。 只是想起当时安静那张脸,那样不敢置信的表情,简直是大快人心。 呵,这个女人。 “不必了。”回过神来,他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拾起一份文件。“这件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对了,你最好去知会那个女人一声,她的未来媳妇似乎并不太乐意做我们尹家的好媳妇,心中另有所属呢。” 白管家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眼中却多了几丝担忧。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少爷对夫人忽然变得冷淡,也绝不开口喊她一声“妈”,提到的时候,也只用“那个女人”来替代,对夫人为她选定的未婚妻,自然也是冷淡如寒冰,从没给过好脸色看。 大概是——七八年前吧,有一日夫人带着当时仍然年幼的少爷去了一趟许家,回来之后少爷整个人就变了。 变得不再天真,不再像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而是老成得如同一个经历了岁月沧桑的少年,脸上的表情永远恬淡,在外人面前总是带着得体的笑容,礼貌却疏离,让人不敢接近。 到底…… 发生了什么。 在许家。 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又是红肿的。 唉,已经好久不这样了呢!两个月过去了,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可是偏偏昨天的“尾戒事件”,又勾起了她深藏在心底的那些伤害。 小攸无奈地,望着镜子里自己的金鱼眼。这样到学校,怕是林七月又是要大惊小怪了。只是大惊小怪也便罢了,若是又想出什么主意,要为她出头,真的让她要应付不来了。 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打开床边柜子的抽屉,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便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传来。 一条白色的手帕,整整齐齐地折成四方形,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这是三年前,在教堂里那个男子的手帕。 带回来之后,小攸把它洗干净晾干,便小心地藏进盒子中,偶尔心情不好便拿出来,小心地看上一眼。 好像,把它当作连自己的支柱呢。 脸上漾开笑容。 打开门。 一道白 光闪过。 小攸瞠目结舌,推着她的绿色小单车,在门口愣住。一张带着职业灿烂笑容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带着满脸的小心翼翼和不真诚的歉意,手中的相机还在不停地对着小攸拍摄。 醒悟过来的小攸不禁有一丝怒意。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拍我的照片!”白净的脸上,因为薄怒而微微发红。“把照片删了,不然我要报警了!” 话音未落,那人早跳上停在一边的车子,嗖的一声,车子便跑了个没影。 莫名其妙。 小攸的脸色难看。 再傻的人也不难猜出来。以尹大少爷在景安的身份地位,她季小攸怕是已经成为今日八卦新闻的头条,或许是下午,方才她双眼红肿的丑样子,就要堂而皇之地登上各大报纸的首版了! 清晨的公交车并不拥挤,景安是个拥有庞大数量私家车的城市。 小攸好心情地看到自己平日爱坐的那个位置空着。放才坐下,想要趁这个时间背一背英语单词,却听见头顶上的电视机中,播放出一个动人的女声:“各位观众朋友,下面为大家带来的是尹氏财团第一顺位继承人尹树的最新消息。” 公车中所有的目光瞬时集中在那台小小的电视机上。 连司机都是一副伸长脖子往后仰,看不到画面气恼得恨不得捶胸顿足地表情,耳朵早便像天线一般竖起,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车里一片宁静,只有电视里美丽女主播依然在喋喋不休。 “昨天早上九点,被传与知名女星孙婕飞往拉斯维加斯共度甜蜜假日的尹树乘坐私人专家抵达景安,降落在景安大学。随之却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扭转了前些日子传出的,有关孙婕可能要取代安氏企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安静小姐,成为尹家媳妇的传言。” 女主播的声音甜美,传入小攸耳中,却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事情到底是怎样的,那名能够打败美女孙婕成为尹少爷新欢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下面请看我们的记者在景安大学现场为您发回的报道。” 电视中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小攸腾地抬头。 昨天早上的一幕,居然在眼前小小的电视机里重演。 ……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带出强大的气流,在半空中盘旋着,似乎在查看底下的动静。然而终于越飞越低,在草坪边上一片空旷的小广场降落了。 看清楚直升飞机身上,一朵鲜艳的盛开的红玫瑰,和花蕊中一个金色的y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 尹树的手,攫住了她的下巴! 轻轻地印上了那个罪恶的吻! 双颊如火烧一般,小攸腾地低下头去,生怕被人认出电视机里那个倒霉丢脸的女孩就是她!天,不用多久,全天下都会知道她季小攸可怜兮兮地被男友抛弃的倒霉事了! 甫一进教室,小攸便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奇异气氛。 刚才一路走来,她已经忍受了无数的指指点点,那些人看她的眼光,好像是动物园里面新来的一匹河马! 教室里巨大的多媒体屏幕上,居然也在放着昨天的“尾戒”事件! “小攸!”七月带着巨大的笑容,飞身扑上来,还不带小攸反应过来,便一把把她拖到位置上坐下,得意洋洋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了三声之后:“我就知道!以尹家在景安,啊不!在全世界的影响力,你绝对会成为最近各大新闻的头条!” 要知道,尹家少爷虽然从不是守身如玉的主儿,可是却从未在公开场合,正式地像众人宣布任何女友的身份,她季小攸是第一个! 哈哈! 姓安的那个狐狸精,那张美丽的脸此时怕是已经气得变形了吧?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可是,小攸的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平静? “你没事吧?”有些担忧地。 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平静,她总觉得不太正常呢…… 小攸苦笑,起身关掉多媒体上的视频。扫视一眼全班,鸦雀无声。 “不过是一场闹剧。”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全班都听到。 只是一场闹剧,她季小攸却不想因此成为景安大学,甚至于整个景安,全国,乃至全世界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没那个勇气,没那么坚强,不足以承担那一切。 一个秦羽,她已经承担不来。 忽然,教室里响起好几声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小攸抬头望去,门口居然站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安静。 她的心猛地抽紧。 安静于她,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噩梦。 她依然记得,事情发生在上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整整一周没有看到秦羽,当时她并不以为意。 秦羽已经大三,忙于实习的事情,他很忙。 他说过,他很忙。 直到有人告诉她,他看到了许多秦羽和艺术系系花安静的亲密照片,在千岛湖畔的亲密照片。 一瞬间,心底有深深的恐惧涌上。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父亲离去的时候。 她发了疯一般地找他,拨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三年来,她拨他的电话,有几个他有接听过!所有的借口都是:没有听到! 三年来,都没有听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需要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他都消失得如同不曾存在过一般! 她独自蜷缩在小屋里,一遍一遍拨打他的电话。 眼泪止不住,浑身颤抖。多年来已经慢慢消失的孤独感,她曾经以为可以忘记的那些可怕的过去,那些撕心裂肺的分离,全都涌上来,如潮水一般渐渐将她淹没。 终于,她的电话响起,显示出的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和号码。 她迫不及待地接起来,还来不及“喂”一声…… 电话里便传来了—— 她娇媚的撒娇,和他温柔的回应。 刹那间,所有的过往,所有曾经他给她的甜蜜都分崩离析,再支撑不住。悲伤如摧枯拉朽一般,她狠狠地哭倒在黑暗中。 从那时候起,接连的一个多月,每夜安静的声音都会进入她的梦中,如最可怕的梦魇纠缠住她。每个凌晨被噩梦惊醒,她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小屋里,寂静一片,独自泪流满面。 她,是她的噩梦。 (本章完) 第三章 弼闻:她成了景安的八卦头条 ? 这一辈子,她都不愿意再见到她的脸,听到她的声音。 安静定定地望住她,美丽的大眼睛中,扑闪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 “安狐狸,你还敢在我林七月面前出现!”七月吼了一声,摩拳擦掌又要飞扑上去。小攸拉住她,轻轻摇摇头。 安静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转身离开。 季小攸,你斗不过我! 我能抢走你的秦羽,又怎么会让你抢走我的未婚夫。 我不会! 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五点。 季小攸锁上门,满意地看见屋子周围并没有那些缠人的娱记——就在昨天,那个最有耐心最不死心的《星周刊》的娱记也坚持不住撤兵了,临走还苦着脸冲着小攸抱怨:“白白在这里守了半个月,尹树的影子都没捞着!小姑娘,我看你也死心吧,尹大少爷恐怕早就把你忘了!” 一边挤眉弄眼地瞄着小攸脖子上挂着的尾戒。 小攸好心地,带着不温不火的笑:“谢谢叔叔的关心。”转身进屋关门,却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颈脖上的尾戒。 尹树…… 不禁苦笑。 这些天来,她简直成了景安的名人,巨大的照片被刊登在娱乐杂志的封面,电视上报纸上,不厌其烦地挖出她所有有新闻价值的东西。 好在时间慢慢过去,绯闻男主角始终没有采取下一步的动作,舆论投注在她身上的注意力,也渐渐淡去。 果然就只是一场闹剧罢了,她季小攸,平白无故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为他们空虚的精神世界填补了一些空白。 是应该,拿下颈脖上的尾戒了吧? 她望着镜子里,安静地挂在自己胸前的戒指,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起来。 电话里传来一个严谨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您好,请问是季小攸小姐吗?” “是。”不知对方的来头,她小心地应答。 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少,她小小的平民老百姓,还是小心些好。 “我是尹府的管家,我姓白。”对方自我介绍道。 小攸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张严肃的脸:“哦,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忽地感觉,胸口的那一枚尾戒竟微微发烫起来。 “明天晚上七点,信河路,kaweh咖啡吧。请问您有空吗?”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不容置疑,仿佛你一摇头,便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于是小攸只能回答:“有。” “带上我们少爷的尾戒,请您务必准时。再见。”话音刚落,电话里便传来了挂机的声音。 这…… 是约会吗? 她转头,墙上挂着的镜子里,出现她略显憔悴的脸。 每夜里被噩梦折磨而变得憔悴的脸。 猛地摇摇头。 不会吧,季小攸,你是被林七月传染了吗?尹树找你一定是有别的什么事情,说不定还是关于他未婚妻的事情——毕竟那是他未来的妻子,替她道歉也是很应该的事情。 唉,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听到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交往,居然也可以—— 想起当日的情景,嘴唇上仿佛又有了温度。 “不!”她摇头,努力将那奇妙的感觉甩出大脑之外。 季小攸你记住,没有人能陪在你身边,直到永远。 信河路在市中心,而小攸的家却在南边的景安大学边上,因此做公交到那边的话,需要一个半小时。 她在心底默默地计算着。 公交车从前面缓缓驶来,在她面前停下。巨大的车身被漆成白色,一名带着干净笑容的少年,安静地看着她。 巨大的广告语,用黑色漆在他的身边:“11月1日,音之乐。” 11月1日,新生代的偶像歌手许年恩要在景安最大最豪华的音乐厅,音之乐举办一场小型演唱会。 许年恩。 季小攸有些着迷地看着那干净的笑容。 他,真的好像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赶到的时候,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五十。 呼—— 站在kaweh前,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很是紧张呢。 手心也出了汗…… 怎么回事,便是考试的时候,她也不曾这么紧张过。 她抬起头,看见kaweh的七彩霓虹灯。 目光收回,她的注意力落到kaweh的橱窗里,一个撑着大红色可爱阳伞的少女身上。少女有长长的栗色卷发,优雅地坐在一张长椅上,身上穿着白色的麻布连衣裙,仰着头仰望天空。 她真美。 心中忽地被触动,仿佛是做柔软的记忆,她随之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信河路上,仿伦敦风格的路灯,照耀着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灯光,是天空。 渐渐地,竟似乎下起了点点小雨,细长的雨丝从天空落下,在橘黄色的灯光周围亦被映出色彩。 她记起来,三年前那个圣诞节的夜晚,她从教堂里出来,迎面便遇上了秦羽。那时候秦羽已经追了她一个月。“圣诞快乐!”秦羽向他绽放开灿烂的笑容,竟让她心底一暖。 得知她还没有吃东西,秦羽带她去吃了一碗味千拉面。 她记得,那一日下着蒙蒙细雨,她站在装潢精致的拉面店门口,抬起头,看到橘黄色的路灯,和飘散在橘黄色光晕里的雨丝。 就是在那一刻,她对秦羽产生了无比的眷恋与依赖吧。 可是,如今…… “在看星星?”一个好听的男声在身边响起。 这个家伙也太奇怪了。 尹树莫名其妙地,竟也随着她的动作抬起头来。 只看到被城市的夜灯照的发亮的夜空,看不到一丝星光,毫无美感可言。真不知道她这样着迷的,是在看什么东西。 小攸慌忙地,收起脸上的笑容。 天,方才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傻! 居然会和橱窗里的模特一起看天空…… “没有!”她急忙掩饰,“我只是随便抬了下头。” 尹树的表情是不信,却也不再说什么:“进去吧。”目光落在她光滑的颈脖上挂着的尾戒,帅气地挑了挑眉毛。 咖啡吧里打着橘黄色的灯光。 冷气很强,方一进门,小攸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地看看尹树,他却仿若无闻一般,嘴角是得体的笑,目不斜视地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往前方走去。 急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服务生指引着他们上了二楼。是再安静不过的一个雅间。这边可以看到一楼的大厅里,悠闲地品尝着咖啡的人们,另一边,却可以看到信河路上的灯火绚丽。 她顺从地在尹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大红色的沙发,上面有七彩的花朵图案,大朵大朵地盛放。沙发很软,她小小的身子几乎要消失在一片色彩斑斓之中。 在这样的灯光下,尹树那张脸显得更加完美,只是那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疏离,让人亲近不得,不由地不安起来。 若是让七月知道,她现在和尹树坐在kaweh里,怕她的尖叫是要掀翻了这景安的夜空了吧? 她心底乱七八糟地想着。 方才对秦羽的记忆,让她的情绪陷入了低谷。 又是这样。每天都告诉自己,那些不过是过去。那个男人再也不值得她眷恋。然而三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却都记忆犹新。 “喝什么?”尹树问。嘴角的笑弧度正好,迷人的翩翩风度,如英伦的绅士一般。 小攸摇头:“随便。” 便扬起头,对服务生道:“照老样子,给这位小姐也上一份。”服务生恭顺地退下。 雅间里只剩下两人,面对面坐着。 尹树笑着,弧度恰好。 小攸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良久,尹树终于打破沉默。 “对于那一日的事情,我很抱歉。”只是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歉意,“只是我希望你明白,那一日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给安静难堪罢了。”他并不是真的要将自己作为对小攸的补偿,他并没有心思和这样一个平凡的女生交往。 小攸抬起头,对上他看着她的目光。 她的眼睛不算很大,却很漂亮,有浓密的睫毛,笑起来的时候,能弯成天上的弯弯月牙。此时那眸子里的冷然,却让尹树有一丝尴尬。 “我明白。”她展现一个得体的微笑,礼貌却不谄媚。 她垂下眼帘,伸手取下颈脖上挂着的戒指,放到大红色天鹅绒的桌布上。 “这个,应该还给你。”她的声音恬淡,竟没有他预期听到的失望。 也好,省了他亲自开口要回自己送出去的东西的尴尬,这可不是他尹树的一贯作风。他有些讪讪地收起戒指:“当然,那一场戏我不会让你白演。” 一张白色的纸条飘落在天鹅绒桌布上。 “这张支票,是你应得的。” 小攸抬起眼,依然是恬淡的表情,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嘲笑。 这样的眼神,让尹树忽地浑身不自在。 眼睛接触到她的目光。 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日。 蓝天,白云…… 和…… 他攫住她的下巴,她的皮肤光洁柔软。他抬起她的脸,她好看的眸子倒影出蓝天白云,和阳光刺眼。 她微微皱起眉头,努力睁开眼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带着捉弄的笑,吻上那微微发干的唇瓣。 竟有一瞬间的窒息…… “尹少爷。”耳畔响起她冷然的声音,才把他从回忆中拉回来。顿时窘然,连忙挺直了脊背,努力要听清楚她想要说什么。 “我并没有要配合你演戏的意思。”小攸严肃地,“所以,在演戏的只有您一个人,您自然无需支付给我什么报酬。” 哈,真是可笑。 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自以为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吗?他们总是一厢情愿地设想事情的发展,做出他们认为的做好的决定,做出对女人最好的决定——却从不过问,女人想要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秦羽,不就是这样的吗? 面对她的质问,他不就是这样的吗。 她不介意他的移情别恋,不介意他口中的所谓的,人都有追求更美好的东西的本能,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的接口,但是她最介意的,是他的欺瞒。 “我说过的!”她泪流满面,她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激动,“我说过的,若是将来有一日,你不再爱我了,你爱上了别的女子,请你告诉我,不要骗我!”可是你现在做的是什么? 瞒着我,和别的女子交往一个多月,带着我的相机,去了我们约定的地方度过你们美好的假日! 还口口声声地说,早在一年前,他便对她没有了感觉。 既然没有了感觉,为什么还要在她面前假装! 还是…… 如今他嘴里的,才是谎言,为自己的过错而找的借口! “我不知道!”秦羽无奈却不耐地,“我想,只要我不去找你,不和你联系,我们之间就会慢慢淡忘……我也是为了你好,怕伤害你……” 呵,借口啊! 小攸苦笑。 这样,便会慢慢淡忘了吗? 她起身,不再看对面的男子一眼。 “我想尹少爷要交代的事已经交代完了。你放心,我不会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我并没有见过你。” 她转身,仓皇而逃。 她知道,那些记忆又要涌上心头了,下一秒,怕就是要控制不住泪流满面。她不能……不能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她是勇敢的,坚强的,即使一个人,也能好好的生活的! 她飞奔下楼梯,已经感觉到眼泪充盈了眼眶。 再快一些,她要离开! “小姐!”服务生在她面前挡住。 忽如其来的惊吓,让她眼中的雾气消失。她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面带微笑的服务生。 “什么事……”难不成,是要她来为今晚的咖啡埋单吧? 尹大少爷,该不是这种人吧? 服务生笑,语气礼貌:“尹少爷请您等一下。” 她转头,看到尹树站在二楼的金色栏杆边上,对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经理的男子说了什么,那男子恭敬地哈腰点头,匆匆奔下楼梯。 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黑色的袋子到她面前。 “季小姐,尹少爷请您务必收下这个。” 她接过。 竟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是橱窗里模特身上的那一条。 夏末的早晨。 ??? ?空气中弥漫着盛夏才有的炎热。 ?? ??这就是江南的夏,总是对这个世间那样的恋恋不舍,阳光透过班驳的树影打倒脸上,鼻尖上冒出细细的汗,小攸懒洋洋地趴了在桌子上。窗外的树依然是那样郁郁葱葱的绿,仿若毫不把秋天放在眼里。 阳光太刺眼了。 她转了个头朝教室里。 教室里却空无一人。 所有的同学,都跑去音乐学院那边,要一睹今日新入学的那位大人物的风采。唉,如果不是早上喝了变质的牛奶,搞得她现在肚子像打鼓一样,时不时就要去厕所报道,她也好像去看一看那个大人物呢。 ?教学楼前,一辆白色跑车轻轻停下,围观的人群中发出轻微的尖叫: ?? ??“许年恩!许年恩来了!” 远处传来喧哗声,那些闻讯赶来的许年恩的歌迷,早就已经在音乐楼前面拉开了阵势,呼喊声如同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小攸的心底也有一丝丝的激动。虽然她并不迷恋左边,但能和他同校,说出来实在是一件很拉风的事情。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狗仔队潜伏在教学楼外面呢! 这么想着,嘴角不禁漾开一丝丝浅笑。 ?????? 关于许年恩,媒体的报道详细到无所不有。 ??? ?天才少年许年恩,15岁上初中,16岁上高中,17岁就获得本市高考状元的桂冠,不负众望进入景安大学修习音律。 ??? ?富家子弟许年恩,是鼎鼎大名的银日集团的二公子,身家过百亿。银日集团的名声,恐怕是再孤陋寡闻的人都略有耳闻。 ?? ??歌坛新秀许年恩,16岁出道,便发了首张个人专辑,大卖两百万张, 五个月后便在本市最大的音乐厅“音之乐”举办了首场演唱会,盛况更是十年来前所未有的。 ??? ? 许年恩是所有父母眼中好孩子的榜样,是所有青少年心中的梦。 几十名保安齐齐冲到白色跑车边上,将白色跑车团团围住,拉起人肉墙将激动的人群与许年恩隔离,开出一条不宽的小路直通音乐学校大楼。 ???? 在所有崇拜,羡慕,嫉妒的眼光中,左边走下跑车。 他站在那里,羞涩地地笑着…… 身后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白色的衬衫上映照着淡淡的阳光…… 他有干净的笑容,黑白分明的眸子,略显苍白的脸上,是令人疼惜的笑容…… 清爽的短发被阳光染成金黄色…… ??? 小攸从窗子里远远地望过去,看不清楚那人群中的瘦弱的人儿,却有些失神,心中不由惊叹,许年恩本人要比海报更——干净。 ??? ?没错,就是干净。第一眼看到他时,小攸就毫不犹豫地用了干净这个形容词。 ??? ?像是3月里的梨花,洁白无瑕,捏起一瓣盖在眼睛上,还能看到春天淡淡的阳光,蓝蓝的天空,和细细的云。 女生们忍不住发出阵阵低声的尖叫。 天啊,是许年恩呀! 是她们心中的天使,最完美的存在,无法替代的许年恩呀! 你看他的皮肤,那样干净白皙的脸,如细瓷一般的精细,如蛋白一般的嫩滑,掐一下仿佛都要滴出水来;你看他的眼睛,那样浓密微翘的睫毛,那样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你的时候,那样细细淡淡的忧伤,令人心疼—— 他简直就像是漫画里才能出现的美少年,被好事调皮的神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在激动喧哗的人群中,许年恩仿佛见怪不怪,淡然地展现一个笑,却灿烂温暖如春阳,洁白的齿,折射出阳光的万丈光芒。 一时之间,刺痛了小攸的眼。 刺痛了她的心。 奇怪。 小攸惶恐地,将手捂在胸口。 肚子的疼痛似乎已经消失不见,被胸口的疼痛所取代。 为什么…… 为什么忽然会有这么心痛的感觉,毫无来由的。 哎哟! 肚子肚子,真的是疼死了。 小攸有气无力地扶在墙上,一手捂住肚子,因为拉肚子,脸色已经铁青,加上一头披散的乱发,简直个一个女鬼没什么两样! 唉…… 蹲厕所蹲得她两脚发软,都要站不住了。 依她看,还是先到前面那个小亭休息一下,坐一会,养精蓄锐再迎接下一次的——蹲厕所。 注意打定,小攸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向不远处那个小小的凉亭。 景安大学不愧是号称贵族学院的大学,这校园中的景致也是景致,有水池的地方,必有绿树成荫,小亭三四处,供学子休憩。 “年恩……”有女孩子细细软软的声音传来,温柔甜腻如如同和路雪的冰淇淋。 “年恩?”小攸迷迷糊糊地,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肚子的疼痛上,一时分不出心思来琢磨“年恩”这两字背后的含义,依然挪动脚步往小亭进发。 终于到了! 小攸微微舒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在小亭的柱子上。 周围是碧绿的蔓藤,将小亭两边的视线密密挡住,只留了入口的空隙。此时靠在边柱上的小攸,便清清楚楚地听到亭子里传来的对话。 有人? 她小心地探出脖子去,果然看到两个白色的身影。 完了,打扰到人家花前月下,真是罪该万死…… 可是这个时候要她离开,她真的是走不动了! “年恩……”依然是那个甜美的女孩子的声音,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嗯?”应答她的,是一个轻柔的男生,低低的一声,竟让亭子外的小攸忽地想起年幼时候,家门前那一条清澈的小溪。 春日的小溪,飘着五颜六色的花瓣…… 粉的桃花,白的梨花…… 红的杜鹃…… 黄的…… 等等! 年恩? 许年恩? “年恩,最近你都好忙,没有时间陪人家……”女孩子嗔怪道,身子却已经软软地依附到了男子的手臂上。 她背对着小攸,因此看不到她的脸。 只是许年恩的脸,小攸却是看到了。 那样干净…… 阳光在他的背后,光线给他镀上一层华丽的金色光圈。 (本章完) 第四章 心疼:那个宛若天使的男子 ? 下巴处柔和的线条…… 被阳光映成金色的发,微微在风中颤抖,如小儿最温柔的触摸…… 莫名其妙的,腹部的疼痛感再一次转移到了心脏的位置。 许年恩只轻轻一笑,笑声纯净清亮:“你知道的,作为一名歌手……”他笑着,用双手捧起女孩的脸,眼中温柔,简直要把躲在亭子外面的小攸都融化了。 真是…… 相配的一对。 虽然看不到女孩的脸,却从那姣好的背影中,她就可以断定必定也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 只是,心中的疼痛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疼痛感觉,她已经许久未经历了。 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两次看到许年恩,她的心脏就疼痛了两次? 忽然,亭子里传来不敢置信的倒吸一口冷气。 “你的眼睛!”是许年恩的声音,却不复温柔,艰涩而尖刻,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可怕最残忍的东西。 小攸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探出头去看。 只见许年恩双手钳住那女孩的双臂,一脸愕然地盯住女孩的脸,声音是颤抖的:“你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 女孩的声音亦是颤抖,带着一丝恐惧和莫名其妙:“我……我只是去做了个小手术,把眼睛拉大了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不是吗? 眼睛大一些更好看些,不是这样的吗? 就算不是,他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安宁委屈地,一扁小嘴,泪珠便忍不住留下。 这样便好了。 每次只要她一哭,再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年恩,他就会心软,他就不会责怪她了。 她心底甜蜜地笑着。 “我没有说过吗?” 许年恩眯起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此时看不出是什么色彩,柔和的下巴线条也逐渐僵硬。捧着女孩的手,垂到身子两侧。 “我最喜欢的,便是你的眼睛。如今,既然眼睛已经不是从前的眼睛,那么——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 他挺直脊背,微微扬起下巴,冷然地吐出这句话。 和平日在公众面前的他,判若两人。 “年恩!”女孩不敢置信地尖叫。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粗壮的:“你是什么人,躲在这里偷看!” 小攸被吓了一跳,转身却看见四名身着黑色西装的魁梧男子,面色铁青地站在身后。 是许年恩的保镖吗? “我……”急忙为自己解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亭子里的两个人,“我只是路过,想休息一下……”该死,舌头偏偏在这个时候打了结,“我不知道……有人……” 那四名男子的脸上,写着满满的不信任。为首的一个,伸出手来便要去抓住她。 该死的! 少爷和安家二小姐约会,命令他们退开远一些,没想到却退得太远了,连有人闯入都没有发现!这名女子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该不会是哪家八卦杂志社的狗仔吧! 要是不抓住她,他的饭碗可是保不住了! “啊!”小攸尖叫了一声,本能地转头便跑。 再没有其他的逃跑路线,她别无选择地往亭子里冲去。 亭子里的一对璧人,此时被这突发的状况弄懵了。许年恩的嘴唇依然抿得紧紧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危险的光芒。安宁则是一脸泪痕,呆呆地望着窜过来的小攸。 慢慢地,许年恩微眯的眼睛睁开,脊背挺得更直,脸色冷然地看着他失职的保镖们满头大汗地在这个不大的亭子里,追着一名女孩乱跑。 心底,竟忽地漾开一丝莫名的欢愉,嘴角的线条亦缓和了许多。 小攸冲到栏杆边上,映入眼帘的是碧色的湖水。 唉? 这亭子竟是傍水而建的! 最后一丝“跳亭逃生”的希望破灭,她有些绝望地回过头去,瞪着凶神恶煞冲过来要抓住她的大汉们—— 天! 现在她最想知道的,是她究竟是怎么个死法! 退学?记过? 还是——杀人灭口! 惶恐地睁大了眼,她心底飞速地计算起来。 说起来,她也是上过几节游泳课的,现在天气炎热,应该不会感冒……池水是人工建造的,肯定不会很深,如果跳下去的话,虽然她的游泳课成绩烂到不行,但应该有希望游到对岸…… 许年恩立在一边。 原本带了笑意的嘴角,忽地凝固。 白色衬衫的袖口,有金色的袖扣闪闪发亮。 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渐渐握紧。 关节隐隐发白。 夏末的风…… 吹动他白色的衬衫,微凉。 …… 是春日。 家门前的小溪,飘落着许多各色的花瓣。 他在浅浅的小溪里,和调皮的鱼儿们嬉戏,冰凉的溪水浸润他的身子。 她蹲在溪边,眼角满满都是笑意。 “不下来吗?”他一边忙着捉住那些调皮地搔他痒痒的小鱼,一边朝着她喊。 她摇头,惋惜地:“我不会游泳。” …… 微微张嘴,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发不出声音来。 小攸一咬牙。 不管了,总是要拼一拼的。 被他们抓住的话,即便不会被杀人灭口,记过怕是免不了了——她不能被记过!她需要景安大学不菲的奖学金来维持她的生活! 甚至—— 她有可能被退学! 她不能! 这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她不能被退学! 一脚踏上长椅,她转身。 连深呼吸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闭上眼睛…… “啊——”随着安宁的一声尖叫,小攸忽地感觉到,身后一暖。似乎有什么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纤瘦的手臂,环上了她的腰。 有一张光洁的脸,轻轻地贴上她的耳朵。 湿湿的,带着温度。 心忽地没有来由的慌张。 落入水中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 碧绿的池水,倒映着…… 蓝天,白云。 郁郁葱葱的树木。 一掠而过的飞鸟。 和他的…… 白色衬衫。 天,蓝色的;云,白色的;风,甜甜的。 河对岸的果树,在这个时候,被枝头的花儿们打扮得粉粉嫩嫩的,粉红,粉白,粉黄。 小溪也穿上了花瓣做的礼服,唱着欢乐的小曲。 小小的他光着脚,坐在院子前的矮泥墙上。紫色的牵牛花从身边蔓延而过,蝴蝶,蜜蜂,结着伴飞过。院子里,哥哥正在看书。他不知道那些写满字的纸有什么好看的,没有牵牛花的香味,也不像苹果,甜甜的。 姐姐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水桶,里面装的是他昨天在水田里玩耍弄脏的衣服。他吐吐舌头,一溜小跑到姐姐跟前。 “姐姐,我和你一起去洗。”他接过姐姐手里的肥皂和刷子,一蹦一蹦的跳。 哥哥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揉乱他的头发:“小家伙,想去玩水才是真的呢!”哥哥的笑在嘴角漾开,满是宠爱。 姐姐也笑着捏捏他的脸蛋。 姐姐笑起来真是很漂亮呢,两眼弯弯的象是天上的月牙一样,就是春天的花儿也比不上。小小的他看看哥哥,又看看姐姐,心里很是得意,他的哥哥姐姐都很漂亮呢,对他也很好,难怪小朋友们都很羡慕了。  溪边。水面飘满了花瓣,有梨花的,桃花的,也有迎春花,牵牛花…… 他迫不及待地跳下水,溅起朵朵水花,惊得溪底的小鱼们四处逃散。 啊,凉丝丝的溪水,香漂漂的花瓣,真的很像在洗花瓣澡呢!他从水里钻出来,姐姐已经开始洗衣服了。看见他冒出头来,她笑:“还说要来帮我洗衣服呢,自己先洗上了!” 他扮了个鬼脸,不好意思地游到岸边,爬到大石头上,将小小的身子贴到被春阳晒温的石头上,霎时间温暖传遍了全身。 春天的太阳真的很温柔,像哥哥的笑容一样。她仰躺在石头上,看到的是…… 蓝色的天空,飘拂着白色的云,还有粉嫩嫩的花瓣不时地随风飞过…… 溪水快乐地奔跑,唱出悦耳的歌声…… 姐姐洗衣服的声音…… 真的…… 很动听。 他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他自己的房间,熟悉的白色房顶,一盏金色的水晶小吊灯在头顶,折射出万丈光芒。 他转过头去,那有一扇窗,紧紧地闭着。 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小少爷,您醒了!”女佣小琉推门进来,带着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手上端着金色的托盘,盘子里是一直白底描金的瓷杯,杯柄用薄金包裹住,是欧式的风格。 “谢天谢地!”小琉笑着,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这是您的药。郝医生吩咐了,您一醒来便要吃药。” 他的表情疏离,仿若无闻。 眼睛盯着紧闭的窗子,轻轻地:“打开。” 小琉一愣,旋即明白了少爷的意思:“不行呀少爷!郝医生说了,您不能再吹风了……虽然是大夏天,您也知道您的身子弱,怎么能跳到水里去呢……”小琉一边絮絮地,一边将手中的药端过来,递到许年恩面前,甜甜地笑道:“少爷,吃药吧。”她的眼,因为笑而弯成了两弯月牙。 “打开。”表情依然疏离,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小琉无奈,只好放下药,去打开窗子。 她这个小少爷,伺候了他七年,倔起来的时候还是和个孩子一样。唉,的确也还是个孩子,他才十七岁不是么? 白色的窗子打开,光线伴着和风,一下子涌进这不大的屋子。 风里,带着一丝丝的甜味。 是…… 桂花。 他身子一颤,急忙将身子都蜷缩进被子中,将鼻子紧紧捂住。 是桂花! 桂花开了! 才恍然想起,又快要中秋了呢! “少爷,吃药吧。”小琉不屈不挠地。 过了许久,许年恩才用被子里出来,坐起身子,接过小琉手里的药。白色的药丸,在手心散发着微苦的味道。 将药放入嘴中,喝水,吞下。 白色的药丸随着温水顺着咽喉而下。 他的神色宁静。 小琉放心地收拾好托盘:“好了,我再去请郝医生过来看一看。”说罢转身便要走。 “她呢?”许年恩忽地出声,眼神不再恍惚,直直地盯住她。 她? 小琉疑惑地。 少爷是说,害他落水的那个女孩吗? “肖管家已经在处理了。”她甜甜地笑道,“少爷请放心,肖管家说,不会再让她出现在您面前了。”可怜的女孩,听说她是景安大学的学生,这下子恐怕要被退学了吧。 瞳孔猛地收紧。 “不。”他摇头,“让肖管家来见我。”他不要,不要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是墨兰色的制服,金线滚的边,严谨得一丝不苟的风格。肖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敲了敲门。 许年恩把视线从窗子外的天空收回来,点点头示意他进来。 “少爷,对于处置那名偷听者的事,您有指示?”肖管家望着他,眼神却是关切的。从少爷回家之后,他便成了少爷的私人管家,从小看着他长大,心中早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只是碍于许家家规森严,与身份上的差距,他从不敢表现。 “放她走。”许年恩轻若无闻地,嘴角是宁静的笑。把头放在巨大的软枕上,压住了一只眼,只用另一只看着肖管家。“不怪她,是我自己要跟着跳下去的。” “可是她偷听了您和安小姐的谈话。”肖管家忧虑地。 少爷身为许家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加上歌手的身份,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娱记们关注的焦点,自然大意不得。 许年恩摇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疲惫。 他闭上眼,表示自己已经做了决定。 肖管家恭敬地:“我知道改怎么做了。”微微躬身行礼,他退出房间。 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搭在金色的门把手上,他担忧地看了一眼**的人儿。一片洁白之中,只有他乌黑的头发才让能让人认出他在那儿。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小少爷…… 他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带上门。 听说大少爷不久就要回国了,希望到时候,小少爷能开心起来。 山谷里吹来与夏日不符的凉风,小攸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回身,许家的大门在面前缓缓关上,“哐当”一声。她夸张地长叹一口气,转身茫然地面对着这寂静的山谷。 天啊! 许家再有钱,也不需要把别墅建到这僻静的山谷来吧! 公交车? 没有! 出租车? 影子也见不到! 难道要她靠着两条腿,走出这座不知道什么山吗? 无力地垂下头,她再次转身望住眼前这座如浓缩版城堡一般的欧式别墅。岁月的痕迹清晰,虽然经过精心的保养修护,依然可以看到外墙上的斑驳。碧绿色的蔓藤在墙上肆意横行,一片郁郁葱葱。 听说,许家和尹家一样,都是景安的大家族,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和贵族的血液。 许年恩…… 在她纵身跳下的那一刹那,从她身后抱住她,一起落入水中的,居然是许年恩! 为什么? 见到许年恩的时候,毫无来由的心痛,和许年恩不顾一切地和她一起跳入水中…… 她和许年恩,根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陌生人! 为什么会有这样奇妙的…… 感应。 或许是昨日掉落水中感冒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小攸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这也便罢了,心中却总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事。 许家,会这样轻易放过偷听许年恩谈话,又拉着许年恩一起落水的她吗? “小攸!” 她应声回头,喊她的是班长周蕾,带着满脸歉意的笑:“我把文件掉在第三音乐厅的钢琴上,你帮我去拿来好吗?”一边为难地,“方才辅导员叫我去办公室,我一下子走不开……你看这教室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了。” 这才发现,教室里的人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跑了个没影。 连林七月那个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小攸站起来,带着明亮的笑容:“没关系,我帮你去拿。” 周蕾满脸感激,却不离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攸咬唇。 “还有什么事吗?”明亮的笑容,渐渐地渗出几丝冰凉。 周蕾下了决心似的:“小攸,你知道最近我们班级参与了最优班的评比,两年四个学期,最优班一直是我们班的囊中之物。”眼里有了一丝不忍。 发生了这样的事,错并不在小攸吧? 只是她作为班长,也只能这样了。 “我不希望,在这时候因为班级里某一个人的私事,影响了评委老师对我们班的印象。” 终于把话说出口,她松了一口气。 小攸别过头,笑容已经消失,表情生硬。 “我明白。我去音乐厅拿文件。”只是说话的语气依然恬淡。 第三音乐厅,在音乐楼的二楼。 有长长的露天回旋楼梯,苍郁的常青藤沿着回旋的栏杆攀沿而上,将原本是黑色的栏杆点缀着青春活泼的绿。 只能说,设计景安大学的设计师,果然是一个天才的艺术家。 小攸站在音乐楼前,忍不住发出轻微的赞叹。 只是,若没有尹,许两家巨大财力的支持,在天才的艺术家,也无法将自己手下的设计化做现实吧。 夕阳在天边。 今天是周一,按照景安的规定,周一学校里是不能举办任何文娱活动的,因此才放学,诺大的校园便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往日应是最热闹的音乐楼,此时也显得有些寂寥。 她推开音乐厅巨大沉重的木门。 厅里一片黑暗。 厚重的窗帘将室外的光线完全挡在外头,露不进一丝光亮。 小攸对这音乐厅并不熟悉,因此不知道照明设施的开关在哪。她想了想,举足踏进黑暗之中。 “笃”。 大理石地面受到鞋底的轻微撞击,发出一声低却清脆的响声。 站在巨大的黑暗之中,只有门口处透进的一点光线,让她勉强看清楚眼前的路。她快步走到对面,抓住窗帘拉开一些。 显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深深的窗洞,竟可以容下一个人。光线瞬间照进,大厅里亮堂了许多。 包裹着暗红色天鹅绒的一排排座椅,显现出清晰的轮廓。 心中盛开喜悦,却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为什么……秦羽……”她喃喃。 为什么分开了,还要伤害。 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开始流传出来的谣言,竟一口咬定小攸同秦羽上过床,并在一年前,“不慎”怀过一个孩子,迫不得已而打掉了。 礼堂的宣传窗里,更是贴上了一年前小攸的“流产同意书”,更更可笑的是,那下面的签名——连小攸自己都要怀疑是自己是不是真的签过这么一份同意书! 同意书的边上,附上的是一封电邮的打印稿——居然是小攸秦羽的,如果声泪俱下,请秦羽看在当年她为他堕胎的份上不要离开她的挽留书! 哈…… 果然是神通广大。 安静。 她无奈地笑。 然而谁会相信她呢……即便相信了,她季小攸也已经成了景安的笑话! “安大小姐……”她嘲笑地低喃,“我是欠了你什么吗?” 猛地回身,她奔跑下长长的阶梯,拉开一道道厚重的幕帘,窗外血色的夕阳瞬时将整个音乐厅照成了艳艳的红色。 她飞快地奔上舞台,到钢琴边停下。 她转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这空荡荡的音乐厅,雪白的墙壁被夕阳染红,和那暗红色的天鹅绒座椅一起,化作此时她心底最深的伤痛。 深呼吸。 深深的呼吸声,在这音乐厅里回荡。 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她微笑,渐渐地越发灿烂,绚丽如虹。 这样不知道站了多久,忽地一个气愤的声音划破音乐厅的宁静—— “季小攸!你还在这里给我笑!” 林七月黑着一张脸,气呼呼地冲门外飞奔而进,带着一脸浓重的杀意,直冲小攸而来。 “姓安的这只臭狐狸精!”她便跑便开骂,仿佛只要一秒钟不说话,她就会憋死一般,“居然能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不要让我林七月抓到她,否则我一定要她知道厉害!” 她动作利落地跳上舞台,不待小攸反应过来便一把将她抱住。声音已经带了浓浓的哭腔:“小攸……对不起!” 都是她不好! 要不是她那么冲动要为小攸出头,就不会发生尹树的“尾戒事件”,今天的事也不会发生…… (本章完) 第五章 尾戒:永恒不变的古老咒语 ? 那个可恶的尹少爷,居然不声不响地把尾戒要了回去,简直和那安狐狸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只可怜了小攸,被当作了玩偶来玩弄! 小攸顺从地被她抱着。 “好啦,别哭啦!”她好心情地安慰着,“安静也不过是要挽回她的面子罢了……反正因为那戒指,我已经成了景安的名人,不在乎再多这一样啦!” 心里却苦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有这样的特异功能了。 明明心里的悲伤如翻江倒海一般,一触即发,然而只要在别人面前,她永远能装的笑靥如花,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意漫不经心。 七月抽着鼻子从小攸身上分开,眼神怪异地看着小攸。 “你不在意……一个女孩子,被人家……”忽地倒吸一口冷气,退后几步不敢置信地,“小攸……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这一切都是真的吧? “不不不!”又急忙否定自己的猜测。 该死,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她恼恨地直拍自己的脑袋:“我只是随便说说……唉!那现在怎么办?要我去把那些鬼东西撕掉吗?” 虽然她没有宣传窗的钥匙,但是为了小攸,她也许可以试一试把玻璃砸开…… 小攸理解地笑笑,随手拿起钢琴上周蕾落下的文件:“所谓谣言,你越把它当回事,它越如洪水般凶猛——随它去吧。” 安静亦不过是要挽回面子和尹树——如今很明白的,羞辱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尹树也不可能再和她有所交集,她的气也该消了。 脚步声越离越远,林七月的义愤填膺也渐渐听不见,音乐厅又恢复了平静。墙上一排的窗子,透进夕阳的余晖,光线渐渐泻落。 “兹”的轻微一响,最后一片幕布被拉开,露出后面深深的窗洞。 尹树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那里,微微眯着眼,享受着夕阳的余晖。 唔—— 真是太累了,昨晚看文件看到凌晨,早上偏偏有一节重要的课不愿落下,上完课,又心情大好地爬到这个自己年幼时候常玩耍的窗洞了睡了一觉。 果然是长大了,这窗洞几乎要容不下一米八的他呢。 腰酸背痛。 只是,也算值得。 毕竟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不是吗? 唇边漾开一丝捉摸不定的笑,他起身到门边。 她正沿着回旋楼梯下去。 她的表情恬淡,一双眼睛里扑闪的,是他无法琢磨的光芒。 …… “我并没有要配合你演戏的意思。” 她严肃地,乌黑的长发在肩上柔柔垂下,咖啡吧里橘色的灯光,在上面照耀出浓郁的栗色。 “所以,在演戏的只有您一个人,您自然无需支付给我什么报酬。” …… 嘴唇上浮起一个温度,和淡淡香甜的气息。 手抚上嘴唇。 心中是不期而至的悸动。 不。 他的手忽地垂下,眼睛微微眯起。眸子里闪出黑色的光辉。唇边的笑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寒冰一样的冷。 尹树,你要记得…… 要记得,她也许也不过是那样一个女子,和你那个美丽却心如蛇蝎的母亲一般。你不会那么傻的。 你不会那么傻的! 狠狠地将手中的钢笔砸到桌子上,尹树将自己完全依靠在巨大的皮椅之上。恼怒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黑色锦盒。 打开,那一枚尾戒闪闪发亮。 他凝视住这一枚戒指。 是再平凡不过的一枚戒指,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内圈上,雕刻有繁复的花纹,像是古老民族的奇怪图腾。 “砰”地一声合上,心底是没来由的怒火,将盒子扔在桌上。 这个奇怪的戒指! 跟了他许多年了,当初第一次戴上的时候,像是专门为他定做的一般大小合适,可是被那个女人拿去一个月,拿回来之后竟然怎么也戴不住了! 也不是大了,或者小了,明明戴上手很合适,可就是会在不经意间滑落! 白管家立在一边,担忧地看着少爷。 今天的少爷有些反常——不,应该说非常反常。 这枚戒指出了什么问题吗?自打少爷从那季小姐手中取回戒指之后,便不见他戴过——难道说,这戒指被掉包了? 不,若是那样,少爷一定会让他去处理的,而不是想现在这样坐在书房生气。 电话响起,尹树不耐地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的是秘书甜美的声音:“少爷,有位姓乔的老先生打电话来找您。” 姓乔的老先生? 尹树略一皱眉,接起电话。 “什么……”语气是严肃的,略带哀伤,“我知道了。当然,我会去的。” 放下电话,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少爷……”白管家担忧地上前。什么乔老先生?他跟随少爷多年,几乎是寸步不离,怎么不知道少爷还认识个什么乔老先生? 方才少爷说去哪里? 这样大半夜的吗? “备车。”尹树只淡淡吐出两个字,脸上依然是一贯的笑容,得体礼貌却遥远疏离,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 汽车缓缓驶过林荫大道。 道路两边的法国梧桐正是茂盛的时候,一片郁郁葱葱。两旁路灯明亮,越发地显得梧桐树后的阴森。 白管家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停地从后视镜偷看一眼少爷的表情。 这里是西景安。 景安分做东西两部分,有一条鸥江分隔,东景安便是景安的经济政治中心,算是市区,而西景安在多年前则根本是落后的荒地,直到景安大学在此取址建立,才带动了这一带的经济发展。 却依然被东景安的人称作平民区。 除去建筑奢华的景安大学,也的确看不出来这竟是国际化大都市景安的一部分。 而少爷,居然会有兴趣在非上课期间来这里? 尹树的眉头紧皱。 多年来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唇边笑意不再,更加显得倨傲冷漠,整个车子仿佛笼罩在一层高气压之下,司机已经害怕得脸色有些发白,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有一丝颤抖。 平日里少爷带着笑的时候,就已经让人觉得很可怕了,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傲慢,让人心生畏惧。如今他这副严肃的 样子,更加如魔鬼一般可怕。 “前面路口左拐。” 正在白管家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一问少爷到底要去哪里的时候,尹树似乎猜中他的心思一般,冷淡地说了一句。 便别开脸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窗外,他竟看到那张不甚熟悉的脸。 小攸提着大号的超市购物袋,吃力地朝家走去。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一张脸因为吃力和炎热的夏夜而涨得通红。长发随意地披散着,被风吹得有一些散乱。 许是手被塑料袋勒得疼了,她停下来,另一只手接过袋子,酸疼的手臂在空中甩了甩,继续前行。 居然是她。 不觉间眉头锁得更紧。 这么晚了,她在这做什么?这么说来,她的家应该就在附近吧…… “到了,少爷。” 车子左拐之后再行驶一会儿,便没有了路,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哥德式建筑,一眼便能看出是一座教堂。 奇怪,尹家虽有欧洲贵族的血统,但是少爷并不信基督,今晚怎么会想到到教堂来? 教堂里依然是一片昏暗,只有墙上错落地点着十余只蜡烛,却丝毫不能掩盖住这浓重的夜色。 今夜教堂里却坐了几个人。 尹树示意白管家和司机守在外头。 白管家虽不放心,却不敢违背少爷的旨意,只有小心地站在门口,观察里头的动静。 他相信少爷的判断,却不能不以防万一。 尹树走进教堂。 皮鞋撞击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椅子前排坐着的一个身影转过身来:“啊,你来了。”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惆怅。随着他的回身,周围的人纷纷转过头来,对他微微点头示意。 他亦点头回礼。 找了个空位坐下,他低下头,和大家一起在胸口划着十字,为今夜去了天堂的丹尼神父祈祷。 十五岁那一年,他第一次来到这座教堂,带着那样得绝望,几乎有了厌世的念头,是丹尼神父的开导,才使他放弃了轻生的想法。 因此,丹尼神父可以说是他的救命恩人。 多年来,虽然他亲自来这教堂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然而却时刻关心着这教堂里的人,也正是因了他资金上的帮助,这所教堂才在这基督教并不盛行的景安也能存在到今日。 过了许久,周围便有人纷纷起身离开。 三三两两,最后只剩下坐在最前头的两个身影和尹树。 便起身到两人身边去,默默坐下。 脑子里忽地想起约莫是三年前的圣诞节,他独自前来看望神父,曾有一名少女坐在这个位置上哭泣,伤心的样子,让他这个一贯冷血的人也为之动容。 还将自己的手帕给了她。 此时位置上坐的是一对年迈的夫妻。 见他过来,男子轻声地:“丹尼神父临终前还惦记着你呢。”声音是平静的,仿佛在诉说的并不是生死的别离。 尹树点头,带了一丝微笑。 “他怕是把你当作了自己的儿子。”老者继续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惦记着你,关注着你——报纸杂志上有关你的新闻,他总是收藏起来反复地看……” 他身边的老伴推了他一把:“可不是!若不是把他当作了儿子,又怎么会把那枚戒指给了他——据说那可是他死去的未婚妻送给他的定情之物。” 尹树讶异地:“丹尼神父有过未婚妻?” 老者点头,笑呵呵地:“是啊——可惜他们才订婚不久,那女子便去世了,丹尼伤心欲绝,投奔了上帝。” “他一生只爱了那一名女子……”老婆婆插嘴,声音里是满满的感动和哽咽,“那女子的一生,也只爱了他一个人。” 一生,只爱一个人。 多么强烈的感情,需要多么坚定的信念。 莫名地,脑子里浮现戒指上的奇怪图腾。 “那戒指上……”虽然不抱希望,还是问出了口,“有奇怪的图腾,你们知道有什么含义吗?”毕竟两位老人和丹尼神父是多年的好友,也许会知道。 “唔……”老者犹豫着,“我记得丹尼跟我说过——但是我不记得了。唉,人老啦!”他叹气,无奈地摇摇头。 有一丝失望。 或许,根本只是装饰吧? “是永恒的爱。”老婆婆忽然道,“那女子是吉普赛人,那是吉普赛人的古老魔法,代表永恒的爱——戒指会帮你圈住你生命中的另一半,一旦找到,它便会认那个人做它的主人,原先的主人便不能再拥有它。” 话毕,老婆婆颇为自豪地:“看,老头子,我说你比我老得快,你还不服气!”老者不服地嘟囔着:“瞎得意什么——丹尼只跟你讲,没跟我讲,所以我才不知道!” 老婆婆急了:“瞎说!明明是和我们两个讲的,那天,就在那……” 尹树却再听不进去两人的对话。 永恒的爱…… 一旦找到主人生命注定的另一半,便认那个人做主人,原先的主人再不能拥有它…… 戒指从季小攸那里拿回来以后,他便不能再戴上它! 是巧合吧! 这世上不会有魔法,这不过是那女子编出来的美丽故事吧! 他腾地站起,心中没来由的恐慌让他一刻都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 一定是巧合! 不! 他生命中的另一半不会是季小攸—— 他不要做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里的那个王子! 绝对不要! 眼眸中透出暗光,他抿紧了唇。 烛火忽明忽暗,映出他下巴的线条,僵硬。 当九月悄悄地走到尾声,秋天的意味越来越浓厚的时候,整个景安却都如盛夏到来一般沸腾起来。 学校各处的宣传栏上,都被贴上了巨幅海报。 许年恩金秋演唱会的海报。 就连早晨的广播,整整一个星期播的都是许年恩的歌!走在路上,你可以时不时地听到女生的尖叫—— “什么!你拿到了演唱会的票!”这是带着羡慕和嫉妒的叫声。 “我没买到!”这是杀猪一般的惨叫,“公开发售才不到五分钟,521张票全都卖完了……” “我不管!帮我查一查都是谁买到了票,我可以出十倍的钱买回来!”有女生尖刻地冲着电话吼,想来电话那头的人必然是心惊肉跳。 自从许年恩进入景安修读音律以来,整个景安都似乎成了许年恩的后援会——不得不说许年恩的魅力的确是无法阻挡的,不仅是女生为他帅气的外表所倾倒,就连男生,只要看到许年恩那样干净清澈的微笑,都忍不住从心底涌起满满的保护欲! 因此,许年恩是一个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的——真正的明星! 最最耀眼的那一颗。 “喏!”七月咧着嘴,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小攸。 盒子扁扁的,似乎不应该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小攸也笑,带着不解的表情拆开:“是什么?又不是生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声音戛然而止。 居然是许年恩的精选专辑! 专辑的封面同近日来铺天盖地的海报是同一张照片,背景是发白的蓝,闪着银光的小溪边,一架黑色的钢琴。许年恩依然是白色的衬衫,静静地坐在钢琴前弹奏着。 只有背影,看不到脸。 “天!许年恩的精选专辑!”周围有女生尖叫着冲上来,发了疯似的从小攸手里抢过,抱在怀中不肯松手,“你是怎么弄到的!” 这张专辑是要在许年恩的金秋演唱会上,作为礼物赠送给到场的歌迷的! 而因为许年恩从不召开大型演唱会,这一次的规模尤其之小,只对外发售了521张票,因此能拿到这张唱片,更是难上加难! 林七月居然在这时候便拿到了! 七月绽放得意的笑容:“我们家和许年恩的唱片公司正好有些交情。”优雅地伸手,从那人手中抽出唱片,递给小攸。 双眼是亮闪闪的。 “这是给你的,中秋节礼物。” 中秋节礼物…… 小攸心中感动。 好像也只有七月才知道,每年到了中秋,自己的心情就会莫名其妙的低落,无论她先前做了什么计划,要让自己在中秋的时候开心,可是都没有用。 连秦羽都不知道。 “谢谢。”她扬起笑容。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除了她的笑,还有什么是对七月最好的感谢。 “啊……”周围的女生发出遗憾和嫉妒的声音,“七月,你对小攸这么好,该不会是玻璃吧!”有女生吃味地开玩笑。 七月闻言,潇洒地站起身来,将小攸一把搂入怀中:“没错,你们要注意了,小攸可是我林七月的女人,谁敢动她,就是和我林七月过不去。”一只脚应景地跨上凳子,女霸王气派十足。 大家发出会意的嘘声,一哄而散。 小攸笑,低下头仔细看着专辑。 许年恩的背影。 没有了干净清澈的笑,他的背影看起来—— 好悲伤。 翻过专辑,封底上有一行蝇头小字。 “八月十五·乐之音” 八月十五,中秋节。 乐之音。 尹树将身子靠在巨大的沙发椅上,手里捏着许年恩中秋演唱会的门票,表情是若有所思,姿态优雅。 将票送进来的女秘书呆呆地立在原地,双眼痴迷地望着自己的老板。 真是…… 尹少爷真的是好帅! 那五官——英俊到无可挑剔,只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时代,帅气的外表来的太过容易,那般如尊贵如王子的气质,才是尹少爷的必杀武器啊! 只一个慵懒的眼神,下颌微微抬起时候显露的倨傲线条,加上嘴角总是挂着的疏离却得体礼貌的笑…… 白管家不满地瞪了眼前的女人好几眼,她却仍然毫无反应。低下头去看少爷,只见他眼眸里已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急忙假咳了几声。 好在这次那犯花痴的女子总算是回过神来,带着文件夹急急忙忙退到外面自己的办公室去。 虽不是从不碰女人的圣人君子,但是他尹树是绝不会动公司里的这些女人的——这些作者灰姑娘的美梦的女人们,恐怕心底怎么也想不到,他尹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灰姑娘。” 将心绪转回到手上的门票上。 年恩…… 果然每年的中秋,他都要找一些事情来做。 去年是破天荒地打破了从不上综艺节目的惯例,参加了一个综艺节目的中秋特别节目,前年——那时候还不是歌手的身份,居然报名参加了北极游——那孱弱的身子,居然要去北极! 大前年…… 果然,是不愿意和许家的人一起过中秋节吧。 至始至终,恐怕他都没有把自己当作许家的人来看待。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由地想起多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年恩时候的样子。 …… 他沿着许家别墅长长的楼梯上去,楼梯的拐角上,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白色身影。 许年恩穿着白色的睡衣,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他用尽力气将自己蜷缩起来…… 他把脸埋在环起的手臂之中,只露出一双眼…… 那双眼睛,望着十四岁的尹树,眼睛里,是巨大的惶恐…… 他的身子开始发抖,尹树几乎能听到骨骼颤动的声音。 ……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他抬眼,便是一个衣着亮丽光鲜的女子出现在面前。 她有娇媚的容颜,化着精致的妆容,乌黑的发盘在脑后,一身米色的旗袍,显得身段婀娜,浑身上下散发着古典美人的优雅气息。眉眼顾盼之间的风情万种,足以让许多男子都为之倾倒。 只是尹树却不是那其中一个。 “对不起……”秘书一脸慌张地,“少爷,我拦不住……”完了,少爷最讨厌别人不经通报就闯进他的办公室,每次都会大发雷霆,她也跟着遭殃——今日这个的段数,怕是要收拾东西走人了! 尹树微微扬起下巴,笑容敛起,顿时那好看的容颜上只剩下可怕的漠然。手轻轻一扬,示意秘书出去。 秘书如获大赦般,急忙跑了个没影。 “你来做什么?”眉头皱起,在眉心打成一个结,却依然好看。 女子微微抿嘴一笑,说不出的优雅。迈着细碎的莲花步,摇曳到沙发边坐下,方才开口:“怎么?做母亲的来看看自己深夜办公的儿子,也是错了不成?”声音细细软软,如三月春风一般抚过人心。 尹树表情漠然,若是换了旁的人,定然已经心中擂鼓不已。只是如今对面坐着的,却是他的母亲——景安最出名的贵夫人,莫如心。 (本章完) 第六章 警告:所有的做灰姑娘美梦的 ? “有什么事直说吧,我没有空跟您打太极。”他嘲讽地,“那一招,您还是留着才贵太太们的聚会上用吧。” 莫如心脸上依然是优雅的笑,嘴唇扬起的弧度正好。 “还是这么讨厌妈妈?” 想起小时候,小小的他常常缠在她的身边,喊着妈妈的样子,还真是怀念呢。只是七年前的那件事,真的让他恨透了自己吧。 尹树默然,没有作答。只是那眼眸中的寒光,已经给了答案。 他恨她。 彻心彻骨的恨。 眉毛好看地一挑,莫如心笑容不变:“那位季小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尹树没想到这时候,她会忽然提起季小攸的事情。 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安家说了什么?”他嘲笑地,“说他们的女儿不安分,身为尹家的未婚妻,还去抢了别人的男朋友?” “你别忘了,作为未婚夫,你身边的女人可也不少。”莫如心道,“平常玩玩也就罢了,可你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小静难堪。” “那您不觉得,自己的未婚妻成了别人的第三者,作为未婚夫被人当众质问,我不难堪吗?”虽然这么说,语气里却是没有一丝的难堪,甚至,还第一次对着莫如心扬起了笑。 “还有您别忘记了,我并没有要和她结婚的意愿。”言下之意,是既然安静一心想嫁进尹家,至少该表现出诚意来—— 而不是勾引别人的男朋友,来慰藉自己的寂寞。 莫如心的笑有些勉强了。 “你不是最讨厌这些穷女人的吗?”浮起一个狡猾的笑,莫如心笃定这一次,尹树一定会对那个季小姐放手,那她对安家,也算有个交代,“听说这个季小姐,还要靠奖学金来支付自己的生活费用呢。” 尹树站起,慢慢地走到莫如心身边。 高大的身影在一瞬间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他已经长成一名挺拔的男子,作为尹氏财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身上有他父亲和爷爷都所不具备的霸气! 是尹氏前任族长,他的太爷爷,一手将尹氏财团扩展成世界屈指一数的大财团的尹平才具有的,王者之气。 “是啊。”他弯下腰,逼视自己的母亲。 亏得多年精心的保养,年过四十的女子,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皱纹,加上熟练的化妆技巧,皮肤细致得如豆蔻年华的少女。 鼻尖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也不过是一个和您一样的女人罢了。”他声音低沉,嘴角勾起的笑,如恶魔般狡黠,“本少爷对这样的女人最没兴趣——母亲大人可能不知道,这个季小攸原本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满意地看到莫如心懊恼的表情,他唇边的笑意漾开:“只是如今,我倒是要考虑考虑,过早地将她踢出局,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树!”莫如心惊恐地看着他眼底的暗光,“你想做什么?” 真是太可怕了—— 她在成功跻身上流社会这么久,无论是商业巨头还是黑道霸者,她都见过不少,可是没有一个的眼神,能想眼前的这一对可怕。 这,居然是她生出的儿子! “做什么?”他直起身子,看着莫如心的惊恐,越发地觉得好玩了,“给天下所有做着可笑的‘灰姑娘’的美梦的穷女人一个警告罢了。” 腾地站起,脸上再没有一贯的笑容,莫如心只觉得脊背上一阵发冷。 什么时候,她的儿子竟变得这么可怕! 看着母亲仓皇而逃的样子,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是,心底竟是空洞洞的,疼痛。 眼睛居然已经湿润了。 害怕吗,母亲大人…… 看到自己的同类惨遭命运的捉弄,你会害怕吗? 清晨。 起床的时候,居然发现已经七点五十! 天,虽然从家里骑车到学校只要十分钟,但是从校门到教学楼,没有个十几分钟是办不到的! 她要迟到了! 匆忙收拾好自己,她飞也似的冲出门—— 却在看到门前的事物的一刹那瞬间愣住,呆立在原地不动。 三辆黑色轿车! 停在她家的门口!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带着常年呆板的表情,从前头的车子的副驾驶座上下来,急忙跑到这边。 弯下腰,恭顺地将车门打开。 是尹树标志性的笑容,不多不少的弧度,在那张怎么看都好看的脸上。 “早上好。”他语气欢快地打着招呼。 天,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小攸深呼吸,压抑住心中的讶异,语气淡然:“早上好。”转身要去推自己的绿色小单车,却已经不见踪影。 “我的车!”她失声惊叫。 不是吧,难道被偷了?那可是她唯一的交通工具啊!没有了它,每天早上她起码要提早一个小时起床! 白管家的声音适时响起:“回季小姐,您的车已经被我们的人带走保管。从今后起,我们为您配备了专车和专门的司机,供您差遣。稍后车子和司机将回到学校跟您报到。”优雅地一个转身,对小攸做了个请的手势:“现在,请您上车。” 小攸警觉地:“为什么?” 无缘无故,无事献殷勤,总让她觉得此刻尹树脸上的笑有一丝诡异。 尹树静静地看着她的脸,竟失望地发现并没有出现他所期待的受宠若惊的表情——啊,应该的,灰姑娘可不能让王子看出,她是个贪财的女人。 “因为,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我说过,用我自己来补偿你。”他笑容无辜地,一双眼睛扑闪。 更加让小攸觉得诡异:“我们不是已经谈好了吗?”急忙冲到他面前,低声地:“那天在咖啡吧,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那只是你用来气安静的一场戏而已……” 话音未落,只觉得腰间一扯,尹树熟练地勾了她的腰,将整个人拖进车子。 她姿势暧昧地躺在他的大腿上,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后背。 他俯下身子,凑近她的脸。 他知道,这样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抵挡不过。 “我们是说清楚了……但是,别人还不知道。我还有机会反悔,不是吗?”他的声音温柔,配上一掬似水的目光,他相信她的心底防线已经崩溃。 “……”小攸无 语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无法思考! “你……能先放开我吗?”她小心翼翼地。 车子已经开动,尹树挑眉,放心地放开她,让她坐直身子。 瞬间弹到座位的另一边,死死地贴在车门上,她恼怒地:“神经病……收人钱财,我们已经两清了。尹少爷,如果您还没过够戏瘾,麻烦找别人。” 当她季小攸是什么,他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临场演员?呵,她冷笑,恐怕这又是一场要去气一气安静的戏码吧?她可没那个美国时间陪他演戏,去得罪那个安静了。 那是她的噩梦,她想也不愿意想起的人。 尹树的目光是一瞬间便黯淡下去。 他没有回答,而是将脸朝向窗外,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致,心情忽地低沉起来。 忽如其来的沉默,让车子里的气氛都沉重起来。 小攸依然紧紧贴在车门上,观察尹树的一举一动,双手紧握,掌心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毕竟尹树的花名在外,她可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做出什么霸王硬上弓的举动来。 “我……”尹树开口,声音低沉,“我不是要演戏。”他转头,嘴角笑意不再,目光诚恳地望着小攸。 那样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悲哀,和深深的无奈。 小攸瞠目结舌地看着尹树。 这个往常只在八卦杂志上,电视新闻上才能看到的人物,总是带着他标志性的“尹氏笑容”的男子—— 此刻在她的面前,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无助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莫名其妙地,心中似乎有了一丝愧疚。 可是不应该啊……不是演戏,难道他要说他真的爱上她了,要和她交往?那才是天方夜谭吧?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尹树淡淡一笑。 “没关系,我知道一时之间很难让你相信。”他深情地望着小攸,“不过,我会证明给你看,这一次真的不是要演戏。” 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心底依然是满满的不信。只是却怎么也无法在脸上表现出来。小攸坐直身子,别扭地将脸朝向窗外,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的窘然。 因此没有看到,尹树此刻嘴角上浮现出的得意笑容,带着一丝狡黠。 清晨的景安,初秋的景致迷人。 枝头几片先枯了的叶,夹杂在一片绿色之中分外显眼。 车子川流不息。 景安是出了名的贵族学院,虽然也招收平民学生,但是在其学业上的要求极为严苛,加上高昂的学费,让大多数平民望而却步。 因此轿车,是这学校里最常见的交通工具。 虽然常见,但总是有那么一两辆与众不同的,总是一出现便能吸引所有的目光和女生的尖叫—— 比如,尹少爷的车子。 需要配备两车保镖出入的,恐怕也只有景安尹氏和许氏两家了吧,在景安财富榜上排名第三的赵家,其富贵程度就要降低了不是一个档次。 三辆轿车缓缓驶进学校。 所有的车子都急忙靠边,为尹家少爷开路。 那些车玻璃后面传出的阵阵尖叫声和灼热的目光,躲在车子里的小攸也不可避免的一起遭殃。她忽然想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若是让大家看到她从尹少爷的车上下来,恐怕刚刚平息下去的“尾戒事件”,又要重起风波了! “能不能……”她急忙转头,“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下车……或者你先下车,让司机载我去个僻静的地方……” 尹树脸上笑意浓浓:“不行。”却是一口回绝,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决心。” “你的决心!”小攸气恼地,“我看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从你车上下来,好传到你那个未婚妻的耳朵里去吧!” 还说不是演戏! 车子在教学楼前停下。 许多下了车的学生,尤其是女生,都纷纷围了过来,等待一睹尹少爷的风采。 真是太好了! 听说尹少爷并不常来学校呢! 只有偶尔有他感兴趣的课,才会来听一节,因此虽然同在一个学校,能见到他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见到尹少爷本人,这种话说出来,都觉得面子十足呢!若是有机会和尹少爷说上一两句话,那她们可就有和姐妹们炫耀的巨大资本了! 白管家下车,墨兰色的管家制服,制服上的金色管家徽章在阳光下闪亮刺眼,就已经足够引起一片尖叫。 他走到车门边上,为尹树打开车门。 尹树下车。 尖叫声和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更加响亮纷杂,许多女生纷纷挤过来,想要借机与尹少爷交谈。 保镖迅速地围成一个半圈,将少爷完好的护在里面。 完全不理会周围的动静,尹树微笑,朝小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攸别过脸,忽视他的邀请,一副我就是不下车,看你能怎么样的得意表情,视死如归——为了今后少些麻烦,便是旷课她也认了,在这车子里呆坐一整天她也认了! 啧啧。 尹树心中不满地想。 真不是个可爱的女人。若不是要和他亲爱的母亲大人赌一口气,也为了给安静那女人一个警告,他可没什么兴趣和这个女人胡搅蛮缠。 唇边的笑意越发灿烂,他快速走到另一边,保镖们随之移动,确保将主子保护完好。 他到门边停下,径直打开。 没想到他会有这一招的小攸反应过来,已经没有时间把门抓牢,任凭早晨的阳光直直地从外头照进车子,照到她的脸上。 阳光刺眼。 尹树弯下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满意地听到周围忽地安静下来,然后爆发了更惊天动地的尖叫—— “天啊,那不是季小攸吗?” 小攸认命地,在一阵惊叫之中闭上眼。 银牙紧咬。 尹树! “树……”耳边响起熟悉的柔美嗓音,小攸心中咯噔了一下。 周围忽地静了下来,众人都带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睁眼,果然见安大美人一副泫然泪下的表情,站在不远处深情地望着尹树。她的身后,居然的是——秦羽。 小心地护着安静不被人群挤伤,却又带着吃醋的表情,狠狠地瞪着尹树。 浓重的酸意不期而至,涌上鼻尖。 几个月前还对她温声细语的男子,如今眼里根本就没有了她!当爱情消失的时候,要忘记一个人……真的是那么容易吗? 曾经的爱…… 那又算什么? 巨大的悲伤袭来,她一时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地任由尹树将她作为工具,向安静示威。她能感受到安静那看似温柔的眼眸中射出的毒箭,她也知道—— 她和安静的梁子,是结定了。 即使她要避,安静也不会放过她。 “树,你和她……”可恶,昨天爸爸难道没和尹伯母说过这事情吗?怎么尹树他——还变本加厉,这是要故意在众人面前给她难堪吗? 看,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抢了人家一个小白脸,却赔上了自己的未婚夫! …… 不!她无法忍受众人这样的嘲笑目光! 都怪这个…… 自说自话的,尹大少爷! 享受着奸计得逞的喜悦的尹树完全没有发现,此刻在他怀中安静得如同小猫一样的女子,正在酝酿着她的报复大计。 “亲爱的,要我抱你进教室吗?”他低下头,目光里是满满的宠溺,声音温柔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楚。 得到小攸否定的回答,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下。 只是小攸却似乎迫不及待,动作敏捷地跳出他的怀抱—— 却不凑巧地,一脚踩在了他脚上。 鞋跟虽然不细,却在她刻意地加大的力度下,爆发出了比平常强许多的力道。 小攸满意地看着尹树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折磨得扭曲的脸,却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保持风度,面带温柔的笑容望着她—— 简直是太好笑了! 强忍住心中的笑意,她声线温柔:“那亲爱的,我们放学后见。” 迈着刻意轻快的步伐,她转身离开。 眼角的余光,却还是不争气地瞥了一眼那负心的男子——以惊讶的目光,正望着离开的她。 季小攸和尹少爷一同坐车上学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学校里传播开来,等到第一节课结束的时候,小攸确信全校都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 “季小攸!” 下课铃方才响起,硬生生憋了一节课的七月便以八爪鱼的姿势扑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住正欲出逃的小攸。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带着揶揄的笑,冲着小攸不住地挑眉,“啊,看来这段日子我没上心,你们的关系反而进步不少呀!” 小攸白眼。 “不过是演戏罢了——上次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虽然答应了尹树,不会将那日咖啡吧的事情说出去,但是七月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认为她和尹树一定能发展出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故事——不得不说了。 “哎?”七月有些泄气,却依然不甘心地,“说不定,他后悔了,是真的想……”哎,这样的理由,果然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便忽然有些义愤填膺:“什么东西嘛!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你……” 话音未落,一个好听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你好,请问是季小攸小姐吗?” 一个穿着西装制服的年轻男子,白净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苟的笑容,胸前闪闪发光的徽章,是一朵盛开的玫瑰——尹家的下人。 担忧地看了七月一眼。 不知道这个尹树又要搞什么花样——却看到七月双眼发光,揶揄的笑容重新浮上嘴角:“就是她!”兴奋地,连忙把小攸推到面前。 哇,不愧是尹家,连下人都长的如此英俊呢!还有那把温柔的嗓音,简直是太迷人了! 或许她真的是说对了哦! 男子微微展开笑容,举起双手轻轻击掌。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名保镖打扮的男子,带着墨镜,脸上严肃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季小姐好!”两人齐声,声音洪亮。 这下,引得不少人围观,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家伙! 小攸只觉得额头上已经出现了斜线三条。 到底想怎样!演戏也演得太过分了些!何况她季小攸根本没答应要配合他演戏!自作主张的家伙,太让人讨厌了,不是吗? “少爷吩咐,从今后他们两个人将负责保护季小姐的安全。”男子依然是一丝不苟的笑。 “我很安全,不需要人保护。”小攸没好气的,“你们回去吧。” 她季小攸平民一个,穷的口袋叮当响,就是小偷,也不会忍心去偷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吧? 男子嘴角浮现一个不可琢磨的笑,靠近小攸,在她耳边轻声地:“季小姐,在下劝您还是收下少爷的美意吧。否则,可是会后悔的。” 声音温柔,传入小攸的耳朵,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后悔…… 收下这两个所谓的保镖,她才会后悔吧! 因为这样,就说明了她愿意配合他演戏啊! “我不需要!”再一次,带着坚决的深情,语气依然坚定。 接下来的三节课,简直就是煎熬! 各色异样的眼神不断地朝她射来,女生们之间窃窃私语的主题,也从明星八卦转移到她的身上——更可怕的是,每到下课,便有其他班级,其他科系的女人蜂拥而至,争相一睹这个“尹少爷看上的女人”! 她简直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 “小攸,教导主任请你去一趟。”班长周蕾艰难地从门口围观的人群中挤进来,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不详的预感。 教导主任? 她从来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学生,除了学业没有任何一样特长——属于老师绝对记不住的哪一类型学生。 而今天,教导主任指名道姓要见她? 怎么想,都和姓尹的那个家伙有关系! 甫一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便看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一袭浅金色的连衣裙,与长长的浓黑色的卷发,眼前的女子浑身散发着优雅与贵气。安静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啊,你来了。”声音温柔,简直要将冬雪都融化。 有这样的声音,难怪那个家伙的心…… 会被她融化吧。 努力挤出一丝笑,小攸点头。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口请她让开。 真的…… (本章完) 第七章 交易: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 不想见到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抢去自己幸福的女人相处。 优雅地迈着小步,裙摆微微飘扬,安静走到小攸身边,声音依然是甜美:“你以为,尹树真的是喜欢你吗?不过是拿你演戏罢了。”她适时停下,期望看到小攸大惊失色的表情,却—— 失望地,小攸的脸色依然平静。 “你只不过是他用来气我的一个工具。”心中冒起火焰,脸上依然笑意盈盈,“你认为,他会费心去保护一个工具吗?” 季小攸,你想要报复我吧? 想要报复我抢走你的男朋友吧? 哈,就凭你吗? “说起来,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她轻笑出声,“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姓秦的那个家伙,不过是想要让树吃醋罢了……啊,看来我成功了呢?” 直到那高跟鞋发出的优雅的声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小攸才忽地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轻叹一口气,深深地呼吸。 依然掩饰不住心中的恐慌。 安静她…… 去拜托教导主任了吧? 以她的身份,若是要对付一个毫无背景的她,简直是易如反掌吧?看来今天主任叫她去,果然是鸿门宴呢。 可是,还是要面对呀。 拖着沉重的步伐,她敲开了那一扇深褐色的木门。 教导主任是一个圆圆脸的中年男子,见到小攸,眼中闪过显而易见的轻蔑,随手将一个白色的信封扔向她,低下头去继续工作,并没有要与她交谈的意思。 弯下腰,她的手微微地颤抖着,捡起那个飘落在猩红色名贵地毯上的白色信封。 打开,抽出里面的白色纸张。 “退学通知书”五个字,赫然在目。 “主任!”她急忙道,“我……” 不行! 被景安退学的话,不会再有大学肯收她的!而且——这是爸爸用生命才换来的机会,她不能浪费,这是爸爸的生命啊! “不用说了。”巨大的办公桌后面的主任头也不抬:“这是校方的决定——呵,怀孕,堕胎,还企图勾引尹少爷——景安大学的名声,容不得你这样的学生来玷污。” “可是,那些都是误会!我……” 颓然地,双手垂落。 白色的信笺随之飘落在地。 呵—— 误会又怎样。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三年前,爸爸的生命也只不过换来了她上大学的机会——那个杀人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吧?只是因为,他们有钱,有权啊。 再多说什么,她都无力改变被退学的事实吧? 因为,这是安家大小姐想要做的事情啊! “扣扣。”响起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她木然转身,只见白管家出现在门口,依然是漠然的脸,管家制服笔挺,一丝不苟。 “白管家!”不知何时,主任已经从他的办公桌后面冲出来,脸上瞬间如盛开的**一般,绽放满脸笑容:“您怎么来了?尹少爷有什么指示吗?”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绢来,擦拭额上不断冒出的汗水。 白管家淡淡一笑,却是冲着小攸的:“少爷派我来,请季小姐前去一同用餐。” “我不去。”冷然的声音,在诺大的办公室里响起。努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她转身,盯住白管家:“很好玩吗?” 白管家微微侧耳。 “很好玩吗?这样玩弄我们?”她苦笑,“替我转告他,他们有钱人之间,要怎么玩是他们的事,只是——不要连累无辜的人。”说完,她捡起地上的通知书,起身,扬起头。 银牙紧咬。 没有眼泪。 她不要——再在任何人面前哭泣。 唇边带着一丝笑意,他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倔强的女子在面前走过,她的唇,因为紧咬着而微微泛白。果然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呢,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吧? “我觉得,如果不想被退学,这顿饭,季小姐还是赏光的好吧。”轻轻地吐出这一句,如他所料的,那个瘦弱的身子果然停下了脚步。 景安大学第一餐厅。 没有普通大学食堂的杂乱和拥挤,音乐,灯光,舒适的沙发和一排排的书架,黑色大理石地面干净得能反射出顶上投下的橘色灯光。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坐了,享受着精致的美食。 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美食都有着难以抵挡的**吧? 只是这些完美的享受,都在白管家领着季小攸踏进第一餐厅的大门那一刻,戛然而止。 安静缓缓地站起身子,眼神怨恨地盯住小攸。 她居然,还敢来见尹树! “哦?”尹树舒服地靠在巨大的沙发上,惬意地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欣赏着葡萄酒在杯子中缓缓流动,光照在杯上,折射出红色的光。“要我帮你?” 小攸点头,不卑不亢地望着眼前这个一脸欠揍的笑意的男子。全都是他给她找的麻烦,居然现在还一副悠悠然的样子,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 “凭什么?”笑容扩大,绚丽如虹。 没来由地,感觉捉弄她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呢。 “事情是因你而起。”她简单明了地。虽然在路上的时候,也曾想过要低声下气一些,但是一看到这张脸,居然沉不住气!感觉这样的男人,多和他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水呢! 尹树皱眉,呷了一口葡萄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是帮你在众人面前解围的恩人吧?” 不是吗? 他在直升机上,用望远镜将地面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楚,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的男友吧——在众人面前打了她一个巴掌,那个时候,她应该是窘迫得不行吧。 脑子里没来由地想起那日,他抬起她的下巴的时候,在她脸上清楚看到的红色指印。 忽然改变了继续捉弄她的想法。 他起身到餐桌边,在小攸开口之前道:“陪我吃完这顿饭,或许我可以提出一个,我们两个人都能接受的好想法。” 动作优雅地拉开椅子,他熟练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攸背对着他,并没有转身。 “什么好想法?” 这个人不可信——上次在咖啡吧明明已经讲清楚,井水不犯河水,却还是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这一次,她一定要讲的清楚明白,不能让他再有反悔的机会。 尹树挑眉 。 真不是个可爱的女孩子。通常绅士这么盛情地邀请了,应该要带着甜美乖巧的笑意,顺从地坐下,享受美食和他温柔的目光才对吧? 他笑。 伸手从桌上摆着的花瓶中,抽出一枝含苞的玫瑰。 他慢慢走近,到她的身边。 玫瑰的香气若有似无,淡淡地萦绕着。 声音温柔,如蛊似惑。 “我帮你留下来,你……”眸底有黑色的漩涡,带着浓浓的笑意:“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他故意靠近她的耳边低声细语,满意地看到她微微红了的耳根。 玫瑰在她眼前,竟徐徐绽放开来,花瓣巍巍地颤动着,像是蹒跚学步的小儿,慢慢地成长着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在她面前显示自己最大的美丽。 餐室里寂静无声。 白管家立在一边,嘴角是满满的笑意。 良久,小攸才轻轻地冷笑一声:“你要追谁是你的事,我管不着。” 一声惊叫响彻教学楼。 “啊!真的吗?”七月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却也已经来不及挡住她脱口而出惊叫,看到小攸杀人的目光,急忙吐吐舌头,压低了声音,“尹少爷真的这么说?” “是。”简短地回答,小攸没好气的。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到底是哪一点让他看上了,能得到如此光荣的任务,成为他大少爷用来气自己未婚妻的工具?上天作证,她真的是不想要这份“殊荣”。 或许是…… 因为安静先抢走了她的男友? 无奈地摇头。 不管了,总之只要他遵守他的诺言,保证她在景安顺利毕业就好了。 “给他一个追你的机会!”七月依然在一边花痴着,“天啊,好浪漫的一句话,一个追你的机会……”再想象下,在尹少爷专用的餐室里,精美的布置,加上尹少爷完美无瑕的脸——哇,她受不了了! “喂!”小攸好笑地看着七月。真是的,因为是最好的朋友,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依她这样的状态,不出多久,全校的人都会知道在餐室里发生的事情了。 季小攸和尹少爷的交易。 想想就觉得头疼。 一个修长的身影挡住了阳光。 她扬起头,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用力按住即将爆发的七月。 “小攸,我有话跟你说。”秦羽一脸漠然。 空荡荡的教室。 她静静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致发呆。脸上的表情是平静的,眼神也是死一般的寂静,却依然无法掩盖心中排山倒海一般纷涌而至的悲伤。 面对她,她果然是还不能够做到平心静气呢。 身后传来他熟悉的叹气声。 “小攸,真的,你不要再胡闹了好吗?”他不耐地,“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你明白吗?” 她没有回头,声音也是漠然:“我做了什么?” 她到底做了什么? 从头到尾,除了默默忍受,一个人在深夜里哭泣,她还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他恼怒地,扳过她的身子逼视她,眼底不复存在的温柔,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你不要再伤害安静了,好吗?这不是她的错!” 果然…… 她泛起一丝冷笑。唇上的血色渐渐褪去,苍白得可怕。眼神渐渐迷离,望着他,却好像穿透了他,望到了遥远的远方,望到了他无法到达的世界。 她就这样笑着,静静地望着他。 他愕然。 在她这样的目光下,他居然有窘迫的错觉:“是,我承认我欺骗了你,背叛了你……我没有办法……” “她爱你吗?”她冷然地打断他的话。 秦羽愣住。 “她可是尹树的未婚妻,你觉得她爱的是你,还是尹树呢?她望着尹树的时候,眼底的光芒,你看到了吗?” “我当然爱他。”一个柔美的声音响起,安静美丽的大眼睛中,是盈盈的泪水。她走近,挽住秦羽的手,“我当然爱他……和尹树的婚约,只是家族订下的。”扬起精致的小脸,她深情地望着秦羽。 秦羽无法自抑地将她拥进怀里,动作轻柔,如呵护珍贵易碎的瓷器。 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那么,告诉我,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让尹树吃醋的那个人,是谁呢?”她嘲笑地。嘲笑的不仅是眼前惺惺作态的女子,还是那个——愚蠢的,被那楚楚可怜的外表欺骗却浑然不觉的男子。 安静深深地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小攸,睫毛微闪,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没有……你怎么可以诬陷我!” “我诬陷吗?”小攸哑然而笑,“……” “够了!季小攸!”秦羽不耐烦地,眼中的恼怒几乎可以喷出火来,“我原本还以为可以和你沟通,没想到你居然会使这样卑劣的手段!简直不可理喻!” 小心地牵着手里的精致人儿,不顾而去。 有风,从打开的窗子里吹进。 初秋的的风,已经有了一丝凉意,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水。 不可理喻…… 这是还是那个,曾经温柔地笑着,说要保护她一辈子的男子吗? 她拼命地咬唇,依然无法抑制胸口一阵阵的疼痛,和奔涌而出的泪水。颓然地跌坐在地。没有人了,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可以…… 好好地哭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 “还要哭多久呢?”一个清澈的嗓音在头上响起。 她惊起抬头。 一瞬间,阳光刺眼,花了眼前的容颜。 “你已经哭了很久了哦。”许年恩带着清澈的笑容,坐在桌子上,双脚不安分地来回荡着。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都是不一样的温柔,化开如水一般。 窘然起身,小攸急忙擦去脸上的泪水。 居然是他…… 半日的静默无语,最终才憋出一句:“你在这里多久了?” 闻言,许年恩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一个很重大的问题。想了一会,才肯定地告诉她:“很久了哦。我都看到了,全部的。”带着满满的得意,如在游戏中取胜了的小孩子。 小攸更加尴尬。 她说过,不要再在任何人面前哭泣的,如今却让一个陌生人看到了自己的眼泪——应该是陌生人吧,虽然她知道眼前的男子,可也只是知道而已啊。 并不认识,只是知道。 “你是那个……”他跳下桌子,跳着走到小攸面前,笑容灿烂地看着她满脸的泪痕,“那个和我一起掉到水里的姐姐。” 是的呢,这样的眼睛,他怎么会忘记。 这样的眼睛…… “……”小攸一时语塞。 没想到,他居然记得她! 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哎!”却被他一把扯住衣角,“带我去玩吧!” 他的脸上,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干净笑容,像要糖吃的小孩,明亮的眼中,似乎有魔力一般,只这样看着你,便能融化你心底最坚固的冰,化作一池春水,微波荡漾。 你怎么能对这样一个有着春阳般明亮笑容的漂亮男孩说出那个“不”字呢? 小攸觉得,如果她要写个人传记的话,今天实在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个日子。 早上,尹大少爷亲自来接她一起上学;下午,尹大少爷又宣布,要她给他一个追求她的机会;接着是亲眼目睹了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子,如何被一个楚楚可怜惺惺作态的女人耍得晕头转向,现在—— 居然和所有女生心中最美好的存在,许年恩手牵手走在傍晚的街道上! 没错,是手牵手! “姐姐,牵手吧!”巨大的墨镜后面,是他顽皮的笑容。 “啊?”小攸的脑子一时短路。 “牵手啊!”许年恩表情无辜,“这么多人,万一我走丢了怎么办?姐姐,你要牵着我的手才对。”说得理直气壮,好像他还真的是个小孩子一般。 可是! 虽然小她三岁,可是他已经足足比她高出半个头了,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她的弟弟,需要她拉着手上街的弟弟啊! 心里虽然抗议着,可是在接触到他的目光的那一刹那,还是无法拒绝! 华灯初上。 他的手,被握在她的手中。 他低着头,着迷地望着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她的手,白皙干净,真的很好看呢。不知道为什么,竟有想永远和她牵着手的冲动,竟有时间如果就此停止该有多好的想法…… 竟然,有莫名其妙的安心。 肚子不识时务地叫起来。 “姐姐。”他孩子气地摇了摇小攸的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姐姐”,叫得很是顺口呢,“我饿了。” “啊?哦!”一直处于机械行走,脑子中胡思乱想状态的小攸醒悟过来,急忙想要掏钱——才发现,包包扔在教室里,没有带在身边! 许年恩亦无辜地摊开双手。 他可是许家的小少爷,又是明星,平日出门都有助理跟在身边,身上从来不会带钱的!虽然今天是他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玩,可是也没有想到应该带钱在身上这回事情呢! “唉,只有这个了。”搜遍了全身的口袋,才从牛仔裤的口袋里翻出一张“桂香村”的蛋糕券。“看来我们必须找一家桂香村,才能填肚子了。” “少爷。”白管家轻轻叩门,在得到许可之后,端着一个漆金的托盘进来。“这是‘知味斋’送来的,今年最新出的月饼。” “月饼?”尹树放下手中的书。 不知不觉间,又到中秋了呢。 年恩…… 中秋节,月饼,对于他来说,一定是最可怕的回忆吧?不然,七年前也不至于……因为眼中的抑郁症,被禁锢在精神病院里,整整四年。 唔~ 真的是好香的蛋糕味啊! 小攸一脚踏进桂香村,立即被货架上各式各样精美的糕点吸引住了。相思蛋糕,大理石餐包,草莓优格…… 不过,现在可不是沉浸在香味中的时候! 不好意思地回身望了望站在店外的许年恩,因为身份特殊,怕进到照明强的店里会被人认出来,因此他便站在店外等候。 咦? 月饼! 这才恍然想起,原来已经临近中秋了呢! 兴奋地拿起货架上的月饼,晶莹剔透的玻璃纸包装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小巧的月饼在手中,仿若没有的重量,让人忍不住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就捏碎了它。 蛋黄莲蓉月饼…… 是小和最喜欢的口味呢。 鼻尖爬上一丝丝的悲伤。 将身子斜靠在灯柱上,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的脸,亦引来周围人的纷纷侧目。 多么美好的脸! 虽然只能看到精致的鼻子和微薄的纯,却已经足以让人知道那墨镜下掩藏的脸庞该有多么纯洁美好,白皙的皮肤光洁。 目光透过墨镜,痴迷地望着店堂里面那个身影,偶尔转过头来,对他报以天天的一笑,那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一枚月牙。 好像有甜甜的滋味,在心底泛起。 奇怪的人。 总能轻易抹去他心底不愿忘记的悲伤,轻而易举地让他快乐起来。好像在她的微笑下,他曾经发誓永远不会忘却的那些过去,都如泡沫一般消逝了。 小攸手捧着两个月饼,快乐地从店堂里跑出来,如展翅飞翔的雏燕。 如视珍宝一般,将月饼呈现在许年恩的面前。 这是小和爱吃的东西,她希望他也能够喜欢。带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她微微扬起脸,凝视这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男子的表情。 “蛋黄莲蓉的口味,很好吃哦。”她笑。 橘色的灯光投射下来,照在美丽的玻璃纸包装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尹树伸手,从托盘中拿起一个月饼。 香气扑鼻。 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咸咸的蛋黄味道,伴着咀嚼滑入口腔。 七年前,就是这些月饼引发了年恩的病把? “月饼吗?”10岁的许年恩微笑着伸手接过,“是我最喜欢的蛋黄口味呢。”却在指尖碰到玻璃纸的刹那,脸色惨白,虚弱得像是一尊透明的玻璃娃娃,随时有被打碎的可能。 随着众人的惊呼—— “砰——”沉闷的一声,许年恩直直地倒在地上,干净美丽的脸上,弥漫的是浓郁的悲伤…… 随后,年恩便被悄悄送到美国的著名的精神病院,接受长达四年的全封闭治疗。那个时候,年锦已经被送去英国读书了吧。 失去了两个挚爱的亲人,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哥哥也被迫离开,小小的心,才会承受不住悲伤的袭击的吧? (本章完) 第八章 再遇:那个宛若天使的男子 ? “月饼吗?”17岁的许年恩接过小攸手中的月饼,脸上的笑意微薄,纯洁而美好,“是我最喜欢的蛋黄莲蓉口味呢。” 呼…… 小攸松了一口气。 原本就很担心,想许家这样的名门,也许对月饼这样的食物根本是不屑一顾的呢。 于是笑容更加灿烂:“那,两个都给你吃吧。”笑眯眯地递上另外一个。反正,她也不是很饿呢。 像是没有听见般,许年恩并没有伸手去接下那个月饼。 含着笑,静静地望着手中的月饼,眼底流露出的是柔和的,奇异的光芒。“我这一辈子,只吃过一个月饼呢。也是蛋黄口味的。” 漂亮的手指打开玻璃纸包装,拿出月饼放在鼻子下深深的闻了闻,“是一样的味道,甜甜的饼和咸咸的蛋黄,真是绝妙的搭配呢。”可是,后来就再也没有吃过了。 除了在七年前看见过一次,月饼,好象是从他的生命中,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 “是吗?”小攸甜甜地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吧。”怎么会只吃过一个月饼呢?那么有钱的人家,难道连小小的月饼也买不起吗? 许年恩小小地咬了一口。恩,甜甜咸咸的,还是那样的味道。 …… “好吃吗?”姐姐一边细细地品味手中的月饼,一边笑着问他。 “呜恩……”小小的许年恩,这个时候是一脸的懊恼。早知道不要一口吞下整个月饼了,现在,嘴巴里满满的,嚼都嚼不动了! 姐姐“扑哧”一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一枚皎洁的月牙,忙给他端来一杯水:“小心呀,别噎着了!”  呼—— 终于吞下去了! 小小的年恩满意地咂咂嘴巴。可是,好希望能再吃一个哦! 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怀好意地盯上了盘子里最后一只月饼,恩,香香的,香香的月饼……  “住手——”姐姐一伸手,把那个香香的月饼举到了头上,“这是哥哥的!不可以偷吃!” 被抓住的“小偷”嘟着嘴,两眼一眨,两颗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呜——我还要吃……” “不行!”姐姐的声音明显不再那么坚决,哈哈,有希望哦! “姐姐……”小小的年恩抓住姐姐的衣角,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那,那你吃我的吧。”姐姐再次举旗投降,递过手中还有一大半的月饼。  呜!胜利! 小年恩赶紧接过那半个月饼,一下塞进嘴巴里。恩恩,真好吃。 ……  脸色刷地惨白。 手中剩余的大半个月饼从手指间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怎么了?”小攸吓了一跳,再看许年恩的脸时,忍不住差点惊叫出声。 天,他的嘴唇,竟然是可怕的白! 倚靠在灯柱上支撑住身体的重量,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掩嘴吐出口中的月饼,毫不犹豫地扔进一边的垃圾桶中。  “我发过誓,”左边站直身子,脸上的表情,透过墨镜也能感受出其可怕,“以后再也不吃月饼。月饼,”顿了顿,眼中喷出强烈的,像是要将整个黑夜燃烧的怨恨,“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恶魔。” 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一句,似乎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子,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周围的人群发出惊呼。 轻轻地把门带上,尹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转身触上那个望着他的目光,带着深深的不安和疑问,心情更加沉重。 只是脸上又露出了一贯的迷人笑容:“已经睡着了。我已经打过电话到许家,告诉他们年恩今晚睡在我这里。” 小攸点头。 沮丧地垂下头去。 好像都是她的错……真是不该买月饼的!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许年恩会这样讨厌——或者说害怕月饼。 几次想向尹树问清楚,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她是许年恩的什么人呢?有什么权利过问别人的私事。那些事情,或许是许家不为人知的秘密,她这个外人,如何能问得。 “既然这样,我先走了。”她站起身,略一犹豫,还是忍不住添了一句,“他就麻烦你照顾了。” 奇怪,尹树和许年恩的交情,应该比她要深得多吧?她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句话的呢? 将疲惫的身子扔进柔软的沙发中,他目送那个瘦弱的身子默默离开。沮丧地垂着头,好像有一片阴霾聚集在她的身子上空,控制了她的情绪。 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留下来吧。”脱口而出这一句,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他恼得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可是迎着她疑惑的眼光,还是保持着翩翩风度。转身看了一眼窗外: “已经很晚了,回你家的公车怕是已经没有了吧。”这是什么借口,明明可以派司机送她回家的,“出租车也不安全,就在这里睡吧——明天是周六,反正也不用上课。”真是的,好像生怕她不愿意留下一般,忙不迭地添上这一句。 屋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和尹树敲打键盘的声音。 灯光开到最柔和,乳白色的光静静泻下,如月光一般皎洁。 小攸抱着靠枕,趴在沙发上。 怎么也睡不着! 早知道,多危险也应该回家去的。在这里,身边有这个奇怪的男人,她怎么可能睡的着!虽然她知道自己姿色平平,顶多让人夸一句“清秀”,但是说不定…… 而且,这个沙发好柔软!睡惯了硬床的她,一时之间真的是不习惯! ——不知道,许年恩睡的床会不会硬一些,其实如果是许年恩,她倒不是很介意睡在他的身边的—— 啊! 伸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季小攸,你居然能对这样干净美好的男子有这样的想法,真是该死! 被她突如其来的自虐行为吓了一跳,尹树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瞠目结舌地:“你在干什么?” “……”小攸默然两秒,“你这屋子里有蚊子,在我耳朵旁边嗡嗡了半天。” 啊哈,完美的借口。 闻言,尹树却忍不住嗤笑出声。 “蚊子?季小姐,这可是三十二层的高度,我想蚊子千里迢迢飞到这里,应该已经体力不支或者饿死了吧?” 啊?是吗? 小攸怀疑地望向窗外。 这里真的是三十二层吗? “哇,真是一只身强力壮的蚊子!难怪我怎么也拍不死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掩饰着内心的心虚。 被这个家伙嘲笑,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吗?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尹树合上笔记本,将一张不怀好意的脸凑近小攸:“我想……你该不是因为和我共处一室而感到——兴奋?” 小攸感到一阵不期而至的心跳加速。 毕竟,只就五官外形来讲的话,眼前这个家伙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花样美男了吧?如果不是他的行为举止那样轻佻可恶,或许她也会被他迷倒也不一定。 想起他给自己带来的麻烦,不禁怒从中来,伸手狠狠将那张脸推开:“兴奋你个头啦!想你这样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制造噪音,谁睡的着!” 后背狠狠地撞上玻璃茶几,尹树痛得闷哼了一声。再看那个肇事者,已经转过身去,只留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果然不是个可爱的女人。 心中恨恨地。 要不是要气一气那个女人,他还真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了。不过事到如今战书已下,半途而废认输不是他尹树的作风。 对付女人,他自认为还是很有一套的。 今天晚上,就暂且先放过她。 短暂的闹剧过后,屋子里依然寂静。 尹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寂静。公司的业务很繁忙,而他虽然花名在外,在公事上却绝对是一只勤劳的工蚁,常常工作到这样的深夜。 但是今天晚上,却有些无法忍受这样的安静了。 “你和年恩很熟吗?”瞥了瞥依然背对着他的小攸,小心翼翼地搭讪。 那个背影没有说话。均匀的呼吸声轻微可闻。 居然已经睡着了。 尹树有些失望地挑挑眉,准备把心思转回到手头上的工作上来。 “不算很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子来,她呆呆地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只是好奇怪呢,没一次看见他,总好像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想起那张纯净得让人心疼的脸,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和。 很奇怪的感觉? 听到这几个字,尹树的眼睛因震惊而瞪大了,他注视着因为思绪放空而眼神柔和,带着浅浅笑意的小攸。 “啊……”犹豫再三,还是抵挡不住心中的好奇,“为什么许年恩会对月饼……”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她只能巴巴地望着瞪大眼睛的尹树,企求一个答案。 尹树沉默下来,眼神黯然。嘴角总挂着的一丝微笑,此刻消逝不见。 不由地担心起来。 “是很严重的事情吗?”应该是吧,不然,许年恩怎么会有如此的反应。月饼,一定让他想起了什么很可怕的回忆。 望着眼前因为担忧许年恩而一脸黯然的女子,尹树别扭地。 还从未有一个女子,在他面前表现出对其他男子的在意。就算知道对方是他一直视若亲弟弟的年恩,还是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八年前的中秋节,年恩的姐姐去世了。”简短地说明,“所以他才会讨厌月饼的吧。” “是这样……”视线重新投回天花板。 是因为他的姐姐…… 八年前的中秋节…… 哥哥和小和,也是在八年前的中秋节离开她的呢。 “他一定很爱他的姐姐吧。”她低声喃喃地。很爱姐姐,所以至今无法接受她死去的事实吧——就像她一样,有的时候,还是会傻傻地以为,哥哥和弟弟还在她的身边呢。 因为,她也很爱他们啊。 伴着回忆,疲惫如潮水般袭来。她合上湿润的双眼,静静地沉入睡眠之中。 乳白色的灯光,如月华倾泻。 手指依然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看着屏幕上不断变更的数据,他脑子里却看不进一丝一毫。 他确定,这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女子,完全没有把他当作一回事,反而处处关心着别的男人的态度彻底地激发了他的斗志。 整个教室弥漫着玫瑰花的香气。 男子脸上是恭敬的笑,笔挺的管家制服还泛着淡淡的蓝光。 “季小姐,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在下先回去了。” 声音亦是柔和。 七月已经双眼直冒桃心,无限崇拜地望着年轻男子。 不愧是尹家啊,管家都长得这么帅—— 不过这位帅哥很眼熟哦,好像是上次带保镖来的哪一位? “……”小攸无语。 在下? 说话还这么文绉绉的,果然是名门贵族呢。 “把这些花都拿回去吧。”她没好气地看着眼前这一大捧的玫瑰,觉得自己有些头疼——现在全班的焦点都聚集到她的身上,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男子微笑:“对不起,季小姐。这是少爷的命令,在下不能违背。若是季小姐没其他事,在线就先回去了。”话毕,也不等小攸继续坚持,便消失在门外的人群之中。 毫无意外地引起门外一阵女生的尖叫。 “哇,小攸,白管家真的是好帅喔……”七月抓住小攸,无限崇拜地,“温柔又有礼貌,唉,比起尹少爷来也是丝毫不差的。” “是是是……”小攸拿起玫瑰花。反正也不关她的事情,还是先把这捧玫瑰处理掉! 主意打定,她呼哧呼哧地抱着玫瑰花朝门外走去。花好大的一捧,挡住了她的视线——因此,没有看见从门外进来的那个人,一头撞上。 玫瑰花掉落,殷红的花瓣洒落一地。 “哎呀——”娇柔的一声呼喊,让小攸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声音,她永远不会忘记。 果然是安静。 “你走路不长眼的吗?好端端地往人家身上撞!”委屈地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安静双眼泛红。 “啊,对不起!”小攸急忙道歉。不管怎么说,这次的确是她的错。 没有理会她的道歉,安静的注意力转移到地上的玫瑰花上。心中顿时用上满满的醋意。 原来是真的! 早上她一到教室,就听说尹树派管家给季小攸 送了一大束的玫瑰花,她却不信。尹树一向不喜欢大张旗鼓地交女友,以前交过的几任,媒体也都只能捕风捉影,找不到明确的证据。 可是,居然是真的。 恨得咬紧了唇。 这是不是说明,他对这个季小攸是不一样的…… “呵,这玫瑰看起来,也不怎么新鲜嘛。不知道是从尹树的那个情人那里拿回来的,”她冷冷地讥诮,“怎么,有的人还要拿出去到处炫耀吗?” 小攸并不理会,蹲下身子将地上散落的花瓣一片一片收好,打算拿到外面扔掉。 见她不言不语,安静自以为戳中她的心思,不由地有些的意起来:“可惜啊,有的人以为自己攀上了枝头,这枝头上站的麻雀又何止一只。” 周围的人发出低低的议论,原来都不知道看起来那么柔美的艺术系校花,居然也会有说话如此刻薄的时候。 “安狐狸你别欺人太甚!”七月从花痴中回过神来,看到她的小攸被欺负,急忙赶来援助,摩拳擦掌地就要上场。 却被小攸拦住。 喂! 七月气恼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季小攸,要任由这只臭狐狸欺负吗? 小攸给她一个浅笑,慢吞吞地,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明白的音量道:“只是有些自以为是凤凰的人,至今也没有飞上枝头的机会呢。” 话音未落,周围的议论声都变成了忍不住的笑声。 安静的脸刷地通红,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不顾而去。 小攸转头,朝七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好家伙,我还以为你要任由这只死狐狸欺负呢!”七月假装生气地双手插腰,“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反抗,看不出来啊!”恶作剧地伸手去挠小攸的痒痒。 小攸惊叫一声,急忙奔跑逃命。 七月不依不饶地追出去。 两人打闹着追到窗边。 从窗子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音乐楼前面的空地。一辆香槟色的房车停在那里,在保镖的护送下,许年恩钻进车子离开。 “许年恩……”忍不住停下脚步。 七月一个猝不及防,狠狠地撞到小攸身上。 “喂,季小攸!”正要抱怨几句,在看到香槟色房车之后,瞬间转换了话题,“哇,许年恩耶!” 小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唉,又要开始花痴了,这个家伙! 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黯淡。 大厅里异常安静。 金色的水晶大吊灯。 华丽的欧式圆柱。 这个处处华丽庄严的大厅里,此刻的气氛尤为紧张。 许老太爷坐了在沙发上,手中拄着拐杖,饱经岁月的脸上是麻木的神色,眼神却不经意间泄露一丝关怀,望着不远处落地大窗边上的—— 许年恩。 许年恩靠了在窗框上,华丽复古风的大窗帘,软软地垂在他的身后,边沿上的流苏随着窗外吹进的风微微颤动,轻轻地抚摸着他苍白毫无血色的唇。 瘦弱的身子,在白色t恤衫里显得有些单薄。  “年恩,不要担心,好吗?”安宁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竟然发现他的双手冰冷。 左边面无表情地把手抽出来,冷冷地像是寒冰一样,他的双眼偷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茫然地看着挂在西边山头上那轮美丽的,像鲜血一样的夕阳。 安宁有些尴尬。 自从那一天起,许年恩便单方面向双方家长宣布了他们的关系到此结束,再看到她的时候,眼中已经不复温柔,甚至—— 带了一丝厌恶。 不! 这不是她要的! 姐姐和尹少爷订婚,她也不能输! 只有嫁进同样是景安名门望族的许家,她才不算输给姐姐! 便展开一个笑,美丽如花:“不是说了吗,班机延误……” “班机延误……”许年恩低声喃喃地,忽地抬起头,冲到许老太爷身边,“我们应该派直升机去借他的!” 许老夫人心疼地搂过他在怀里,宠溺地抚摸着他的发:“小恩,是年锦自己不肯要我们派私家飞机去接的,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到了。” “会不会是……”忽然惊恐地睁大了眼,仿佛要吐出最艰难的话语,“飞机失事……”说出口,自己已经倒吸了一口冷气。 四个字,轻若无闻,像是怕说出声来,会相诅咒一样应验。 安宁震惊,她从许年恩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的沉痛! “小恩!”左老太太低声惊恐地:“你怎么能这样诅咒你哥哥呢?” 他无力地垂下头去,将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中。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怕……”怕像一个诅咒一样,哥哥也会和妈妈还有姐姐一般,离开自己,到那个遥远的地方去…… 门铃突兀地响起,许家总管接起电话:“哦?好的。”放下电话,眼中是轻松和喜悦:“老爷,夫人,小少爷,大少爷的车子已经进了南泉山谷了。” 终于,压在别墅上空的乌云要散开了。 许年恩猛地转过身,黑白分明的眼眸奇异地明亮着,快步冲出去,等不及下人的赶到,自己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刹那间,屋子外头的阳光涌进,灿烂如锦。 遥遥地,可以看到那一头别墅的大铁门缓缓打开…… 一辆黑色宾士从车道上驶来,无声无息地停下…… 门打开…… 许年锦从车上走下…… 他穿着浅蓝色的西装,白色的条纹衬衫…… 他的笑容温文尔雅…… 许年恩的嘴角,露出笑,和以往的干净的微笑不同,灿烂而美丽,洁白的牙齿折射太阳的光芒,绚丽如虹。 “……”许年锦走近弟弟,眼中涌起无限的怜惜和歉意,“年恩……”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七年未见面的弟弟,惊诧地发现,他比照片上看起来,要—— 瘦弱得多。 “真是……长大了。”他伸出手去,抚摸年恩柔软的发。 对不起,年恩, 七年来哥哥没有能在身边照顾你。 可是,现在哥哥回来了。 在也不离开。 许年恩的笑容越发地灿烂,如绝美的诗画一般。 夕阳缓缓地,沉下西山,只在天边,留下火红的印记。 (本章完) 第九章 月饼:天底下最可怕的恶魔 ? 第一餐厅。 轻柔的音乐流淌着,整个餐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味。 尹树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 眼睛微微眯起,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子上那束破落的玫瑰花。 白少安屏气敛息,垂首恭立在一边。 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父亲,也是一脸严肃。 每次少爷出现这样慵懒的眼神的时候,就是说明他真的是发怒了。 眼前的玫瑰花已经凋落了不少,因为是白少安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更加憔悴不堪。 好你个季小攸! 忍住拍案而起的冲动,他狠狠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居然敢把他从的花扔进垃圾桶——若不是要白少安拿回来了,怕是很快全校的人都要知道,他尹树从出去的玫瑰花,居然被一个姿色平庸的女人不屑一顾地扔到垃圾桶里! 这个脸,他可丢不起! 越想越令人生气。 这样下去,不禁不能气到家里那个女人,反而还要成为景安的笑柄。 软的不行,那只能来硬的了? 嘴角浮上一丝狡黠的笑意,连从小照顾他的白管家,和和他一起长大的白少安刊载眼里,都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黑色房车在她面前戛然而止。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尹树那张精致美好的脸,带着一贯挂在脸上的浅浅笑意。 小攸警觉地退后一步。 白管家从车上下来,恭敬地将手中的一个纸袋递上。 “是什么?”小攸疑惑地。 早上送了玫瑰,现在又要送什么东西? 呵。 这个自大的家伙,以为追求人就是要不停地送东西吗? 肤浅的男人。 白管家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是把纸盒递到小攸手中,转身上车。 “喂!”小攸急忙地。 到底什么东西,她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收下! 尹树笑容越发地灿烂。 “明天晚上,我派司机来接你。” 约会吗? 小攸没好气地:“尹少爷,如果你不是少年痴呆的话,我想你不会忘记当初我只答应给你一个追求我的机会,并没有说过,会答应和你约会。”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尹树心里好笑地摸了摸耳朵。 “啊,最近公司的事务那么多,我好像忘记请白管家去跟校主任说,关于你退学的那件事情了。”这样的暗示,应该是很明显的吧?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笑:“那么,明天晚上见。” 等她反应过来,要大骂其言而无信卑鄙小人的时候,黑色房车早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愤愤地拿出袋子里的精致纸盒,恨恨地撕开。 浅黄色的柔滑布料从盒子里滑出,凋落在地上。小攸捡起来,居然是一条吊带连衣裙,浅浅的黄色,裙摆下方是半透明的花布,胸前抓皱的蝴蝶结,平添可爱。 哈? 不是吧,居然要她穿着这么少布料的裙子出门——她的睡衣都比这件多布料呢! 神经病—— 反正他也没说,一定要她穿这个去吧? 很得意自己找到了尹树的漏洞,拎起袋子一路跳跃着回去。 啊,晚上有许年恩新歌发布的音乐转播,一定要看的呢。 想起那个眉眼纯洁的男子,心情不由地好了许多。不知道回去之后,他的身子有没有好一些。中午的时候看见他钻进车子,也没看仔细——其实隔了那么远,怎样也看不仔细的吧。 第二天的傍晚,在小攸半期待半抵触的情绪下悄然而止。 期许…… 是啊,居然发现自己对这约会的到来,有一丝丝的期许!小攸懊恼得几乎要咬下自己的舌头。 派来接她的车子停靠在市区最大的广场“丹璐广场”。 “真的没有关系吗?”白少安为小攸打开车门,有些担忧的。“不穿上少爷送的裙子,怕是不妥吧?”这个女孩子还真是大胆,居然无视少爷的命令。 若是少爷发起火来,那样的高气压可是会让每一个人窒息! 小攸展露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在其他人面前,她从不吝啬自己的笑。 白少安低声叹息。 这样的笑容,真是漂亮。若是能融化少爷的心,才好呢。那个家伙——从小和少爷一起长大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七年前少爷会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将自己的心如蚕蛹般包裹起来。 约会的地点是一家日式小店。 不大的店堂,却完全是按照日式的风格装潢的,细微之处不难看出主人的品位之独到,在景安这样的商业城市中,恍若处在宁静的深山一般。 穿着和服的服务生面带职业的微笑,打开日式拉门。 只是没有看到尹树那张带着得体笑容,却怎么看都不可一世的脸。 “公司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完,请季小姐稍后。”白少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攸眨了眨眼,心底不由叹息。 果然是父子,这两位白管家的神态和动作,都是那么相似,连一个“请”字,都是一模一样的强调呢。 小攸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空调开得有点低,热乎乎的大麦茶喝了一杯又一杯,才稍稍地褪去了身上的寒冷。白少安见状要去请店里将空调调高些,却被小攸连忙制止。 或许她感觉到冷的温度,在别人感觉是正合适呢。她知道,她对寒冷一向特别**。 三大杯大麦茶下肚之后,肚子终于有了反应。 红着脸,坚持不要白少安陪伴,她自己问了服务员,朝着厕所走去。 穿过常常的夹道,脚下穿的是店里提供的拖鞋,薄薄的底,依稀能感觉到地板的冰凉。 忽然,她的视线被一边的柜子吸引了。 哇,好可爱的摆设! 日式的娃娃,穿着精致的小小的和服,脸颊上两个红点点,看着觉得有些诡异呢!哆啦a梦,这个表情,应该是它看到老鼠的时候,吓得魂飞魄散吧…… 看着哆啦a梦的搞笑表情,小攸忽然觉得开心起来,忍不住不出声地笑了。 还有非日式的芭比娃娃,和…… 米菲兔。 啊,米菲兔…… 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去,轻轻碰触那个棉质的兔子, 软绵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身子竟暖和了许多。 她怔怔地望着那只兔子。红线交叉绣的小小嘴巴,正朝着她浅浅微笑。 忽然打了个冷战,才忽地想起自己的目的,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垂头离开。 算了吧…… 再有一只米菲兔又怎么样呢,也不是以前那只——就像,他们,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许少爷。”在服务生小声的提醒下,男子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走了神,忽觉有些窘然,连忙点了几个菜,又叫了一壶清酒。 服务生收好菜单离开。 他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呢,看到方才那个女孩子的笑容,居然看的有些痴迷了——她看着那只兔子的眼神,好像天上的明亮星星,好像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东西。 她好像很想要那只兔子的样子。 回到包厢,尹树已经到了。 看到小攸的一身随意打扮,尹树皱眉:“我送给你的裙子呢?”他开口,语气是十分的不悦! 小攸眨眼,狡黠一笑:“在家里呀。”忽然作恍然大悟状,“啊,难道你是想要我穿那条裙子来吗——对不起咯,因为你昨天并没有说,所以我想,这么珍贵的裙子,还是留着以后和重要的人约会再穿吧。” 她在他对面坐下,表情真挚诚恳,让尹树一时哑然,有火发不出。 白少安在一边直冒冷汗。 这个女生,还真会在太岁头上动土。 尹树的表情由阴转阵雨,又从阵雨忽地转晴,挂上慵懒的笑。好吧,这一局她赢了。 反正来日方长。 对着满桌可爱的餐点,小攸的眼睛几乎无法从它们上面移开! 唉,不得不承认日本人在饮食的“色”这一点上是下足了功夫呢,每一碟小菜看起来都如一件艺术品,一颗颗晶莹的蟹子,如小小的珊瑚珠子,姗姗可爱。啊,寿司也做的好可爱——真是让人食指大动! 既然已经来了,没道理不吃的吧? 反正也点了,不吃会浪费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嘛! “那么,我要开动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那些可爱摆设,加上眼前的精美食物,小攸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便自动忽略了对面坐着的是尹树这个讨厌的家伙这一点不合时宜的事实。“谢谢尹少爷的款待!” 一个个小小的的碟子,如被风席卷过一般,很快就空了一大半。 本来日式食物就是小小一份,那禁得起眼前这个女人的狼吞虎咽!尹树忽然觉得有些头疼,没想到他居然选了这样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宣战,真是自讨苦吃——选个其他任何女人,都要轻松得多吧? 光看她在他面前如饿狼进了羊群一般,好不客气忘乎所以地吃这盘子里的东西,他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 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尹树不解地望了一眼同样以诧异的目光望着狼吞虎咽的季小攸的白少安。白少安同样报以不解的眼神。 他们的菜不是上完了吗?现在还没到上餐后甜点的时候吧? 服务员推门进来,微笑着递上一个精致包装的盒子。 “这份礼物,是隔壁间一位客人送给这位小姐的。” “……”小攸吓了一跳,差点被刚刚塞进嘴里的寿司噎住,“送给我的?”她口齿不清地。 尹树亦皱眉。 不会是敌对的集团送来的什么危险物品吧。尹家名门望族,财力之雄厚是许多人垂涎的,因此也总是会有人处心积虑地要危害尹家的人。 白少安警觉地挺直了身子,已经做好了掩护少爷的准备。 “什么人送来的?”尹树收起笑容,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些狰狞,让小攸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这样的尹树,好可怕。 服务员笑,却是真挚诚恳,没有一丝异样:“对不起,那位客人嘱咐了不可以说出他的身份。” 小攸伸手去接,被尹树一把拉住。 白少安会意,上前接下盒子。 侧耳细听,没有什么声音——应该不是炸弹之类的东西。 两人严肃的表情让小攸也忍不住害怕起来,加上温度低,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会真的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吧?早知道宁可被退学也不要来赴约了,毕竟生命和学位一比较,还是生命来的重要些。 小心翼翼地拆开外面的紫色包装纸,里面是一个透明的盒子。 白色的米菲兔安静地躺在盒子里,交叉的红线绣的嘴,咧开朝着三人浅浅微笑。 “啊!是……”刚才柜子上的那只米菲兔! 服务员也惊笑:“哎呀,这不是我们店里的那只米菲兔吗?” 空气中的严肃这才稍稍缓解,白少安再三确定兔子中没有设置什么爆炸按钮之后,米菲终于到了小攸的手里。 “哇——”小攸兴奋地,抱住兔子猛亲了一口。 这只兔子,现在是她的了吗? 好可爱哦,圆溜溜的眼睛,胖乎乎的身子! 真的好像—— 和小时候拥有的那只好像。 看着小攸如此兴奋的表情,尹树不禁有些不满。 什么嘛—— 他送她玫瑰,被毫不留情地扔到垃圾桶里,送她的裙子,收下的时候也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一只小小的兔子布偶,居然能开心成这样。 “什么人送的,你这么开心。”也许是送的人的关系? 虽然很不愿承认这一点,但直觉告诉他没有其他理由了。 小攸这才回过神思考起这个问题。 谁送的? “我也不知道——刚才只是在走廊上看到它,因为喜欢多看了几眼……”真是奇怪呢,她认识的人当中,应该没有会来这样高档的店吃饭的——除了林七月那个家伙——可是她也不需要这样神秘地送她东西呀! 或许是哪个看到她痴迷地看着米菲的样子的好心人吧! 小攸笑:“那位客人,我能去谢谢他吗?” 服务员不无遗憾地笑着摇摇头:“对不起,那位客人已经离开了。而且他嘱咐过不可以透露他的身份——那么,各位请慢用。”躬身行了个礼,消失在日式拉门之外。 “魅力不小嘛。”尹树的语气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醋意浓浓,“素昧平生的人,也会给你送礼物。” 处在极度兴奋中的小攸完 全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反而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自顾自笑的春光灿烂,阳光泛滥。 闷。 尹树仰头饮进小盏中的清酒。 直到吃完饭,小攸依然处在收到意外礼物的惊喜之中,以至于起身出门的时候,打翻了正好路过的送菜的服务员手中的碟盏。清脆的“哐当”声,碟子随了一地,有瓷片报复一般地,跳起来划伤了她的小腿。 “怎么回事?”瞥到她小腿肚上流出的鲜血,身后的尹树没头没脑地冲上来。 小攸吓了一跳,往前走了一步,脚心正好踩在锋利的瓷片上。 瓷片透过薄薄的拖鞋底,微微扎入她的脚底。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吗? 小攸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的脚被夹在尹树的大腿上,纵使浑身别扭,却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尹树拿碘酒细心地将她两处的伤口消毒,又拿了纱布包好。 她低头,看见尹树好看的睫毛微微扑闪着,心里好像被温柔的云包覆住,一时间暖得无以复加。 “好了。”尹树站起身子,轻轻扶好她,“还是要去医院看一看。” 平常总是嬉笑着的他,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是挺温柔的。小攸不禁在心里暗暗地想,看着尹树的眼神,居然不觉间也带了些温柔。 “这两天还是不要洗澡——”尹树对上她的眸子,眼底闪过一丝捉狭,“我只是想要求求你,可还没有为你的终身负责的打算。” 一句话,让小攸为自己方才不经意的心中一动恼得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恩将仇报地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脚狠狠地揣上尹树:“谁要你负责!” 果然——牛拉到北京还是牛,这句话真是一点都不错! 黑色房车缓缓地行驶。 小攸无不尴尬地看着自己被包裹得想粽子一般的脚。深口不深,却是有一个星期不能下地的。心中小小地盘算了下,好在明日起就是七天的国庆假期,问题倒也不是很大。 甫一上车,尹树就埋头在他的笔记本上,处理公务,没有再看她一眼。 倒落得轻松。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手上的米菲。 米菲呀米菲,你是谁送给我的呢? 善良的天使,还是温柔的帅哥? 白少安恭敬地挺直身子坐在一边,嘴角却是无法掩饰的笑意。 哎呀,自己的修性果然没有父亲那么高,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情绪呢。方才在餐厅——季小姐割伤了脚,包扎这种事,完全可以交由他来做的吧? 他可是拿了管家资格证书的,小小的包扎伤口完全不在话下可以媲美专业医生——少爷却偏偏要自己动手,还大费周章地送她去医院。 莫不是,想要多争取和她相处的时间吧? 哎呀呀,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八卦,这完全不是一个专业的管家应该有的作风嘛。若是让父亲知道,怕是又要被抓去背那一本厚厚的管家守则了。 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适时强迫自己打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车子戛然而止,在小攸家门前停下。 白少安乘机赶紧下车替小攸开门——再坐下去,他真的要忍不住了! 可是—— “少爷。”有些不安地。 尹树抬头,望向窗外。到了嘴边的不耐烦瞬间咽下。 只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正守在小攸家的门口。 “什么?收回我的房子?”小攸一下子懵了。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房子,是她的房子啊! 男子表情冷漠,递上手中的资料:“是这样的,这房子是属于景安大学的房产,是当年学校拨给季教授使用的。如今季教授已经去世三年,景安大学要收回房子以作他用。” 资料上白纸黑字,事实确如男子所说。 可是…… 没有了房子,她要住在哪里! 这是不是意味着,从今后她微薄的生活费中,还要抽出一部分租房子! “所以,请您在三天内搬出去。到时候我们会再派人来验收。”男子下了最后通牒,收拾东西打算走人。 “不用了。” 一直倚靠在门边的尹树懒懒出声,“不用麻烦你们再走一趟。她晚上就搬出去。”回身吩咐白少安,“去准备一下。” 白少安应声而去。 “喂!”小攸急忙拦住白少安,“你不要自作主张——晚上就搬出去,我要搬去哪里住!”真是的,还以为谁都是他大少爷,随随便便哪里都有房产吗? 这可是她生活了八年的房子! 唯一的家! 尹树笑得漫不经心,眸底却有了危险的神色:“你自然是有地方去的。” 安静—— 做的不错,居然学会反抗他了。 愚蠢的女人,她难道不知道,有的时候自作聪明往往会适得其反吗?她想要逼得季小攸走投无路向她投降? 他会让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愚不可及。 低估了吧,他对这门婚事的反抗,还有他对那个女人的痛恨程度。 闹钟敬业地响起。 迷迷糊糊地记得,今天是十一假日的第一天,小攸翻了个身,关掉闹钟继续睡觉。却因为忽然的口干舌燥而无法继续入眠,挣扎了半日,终于决定去厨房倒一杯水回来再睡。 脚踩下地面,忽然有刺痛。 才想起昨日在那家日式餐厅里发生的事情。 该死的尹树,遇上他总是没什么好事情。 心里没好气的咒骂着,一面揉着惺忪睡眼,她单脚跳着,摸索到房门。 咦? 门外好像有说话的声音。 楼下的大妈们也太清闲了吧,一大早就开始聊是非——也把音量放低一些嘛。 打了一个哈欠,懒懒地打开房门。 忽如起来的刺眼阳光,让她睁不开眼。 纷纷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到这个穿着淡黄色可爱小熊睡衣的女孩子身上。 整个办公室的窗帘都拉开,秋日的阳光从整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投进来,阳光缕缕温柔,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像是金色的丝带。 女孩子站在哪里,一时弄不清楚状况,双眼迷惑。 她皮肤洁白,一头乌黑的发乱糟糟的,却显得清纯可爱。黄色的小熊睡衣松松垮垮地罩在柔弱的身子上,她可爱单纯得想是童话里的灰姑娘。 (本章完) 第十章 归来:哥哥再不也不会离开 ? 果然青春是美好的呀,就是这副刚刚睡醒的样子,也显得那么可爱。几名年龄少长的女士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带着岁月痕迹的脸庞,心中有了微微的感叹。 几名男子则纷纷议论,没想到少爷的品位变化得如此迅速,直接从性感大美女孙婕转换到眼前这个干净秀气的女孩子,速度真的令人咂舌。 “啊——”小攸惊叫一声,顾不得受伤的脚,飞快地转身关门。 天! 她忘记了! 她现在是住在尹树的办公室里! 看着屋子里乱糟糟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以及在**乱糟糟的被子当中冲着她微微笑的米菲兔,她才一点一滴将昨晚的事情回忆起。 “喂!”她看着自己的行李被一件件抱上货车,心中忍不住犯嘀咕,“你到底要把我的东西搬到哪里去!”她可没钱住什么酒店哦——而且也不想因此欠下这个家伙的人情。 尹树摸摸耳垂,知道要是不说清楚的话,是封不住她的嘴的。 “搬到我的办公室——就是那晚年恩住的那个房间,可以暂时给你住。”反正他可以住的地方多得去了。实在不成,回家也就是了。 小攸撇嘴:“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帮助?”虽然能谁在许年恩睡过的房间对她来说有小小的吸引力,但是还是不能欠下这个家伙的人情啊! 否则,他以后提出什么报恩的条件来,她可怎么办? 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尹树无奈叹息:“放心,这不是你欠我的人情。这是我欠你的。” 小攸的脑子也不笨,瞬间明白:“安静?”她试探着。 尹树点头,一副“这下你放心了吧”的表情。 原来如此。 安家是景安的大股东,这的确是她的势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呼呼,这下她就可以完全没有顾虑了,在找到房子之前,暂时先在那间豪华的办公室小住一下,未尝不是个办法。 可恶! 这床实在太舒服了,睡的迷迷糊糊的她居然完全忘记了这么一回事,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了——话说回来,办公室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刚才她没有看清楚那些人的脸,一定都在嘲笑她吧! 啊—— 真的,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沮丧地坐在**,手足无措地捏住米菲的脸。 不一会儿,方听到有敲门声。 小心地打开看,是尹树一脸忍俊不禁的脸。她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从门缝看出去,方才那些人已经离开。 “出来吃早饭吧。”尹树强忍住心中的笑意。 完蛋了! 被这个家伙取笑了! 小攸沮丧地换好衣服,无精打采。即使在看到桌上香喷喷的早饭之后,依然情绪低落。一想到方才自己穿着睡衣衣冠不整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个众人里还有尹树这个可恶的家伙,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们会怎么想—— 会不会以为她和尹树是那种什么什么的关系? oh no…… 她的清白。 “刚才那些人……”她支支吾吾地开口。 尹树头也不抬。 “是我的属下。刚才你出来的时候,我们正在看每天的例行会议。”明明心里已经笑得要死了,可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这位大小姐发飙,这样的感觉还真的难受。 其实他也是很委屈的啊—— 恐怕现在全公司上下都已经传遍了吧,他尹树换了口味,不再喜欢身材妙曼打扮性感的女子,居然将一个穿着小熊睡衣的女娃娃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什么嘛! 小攸刷好牙,洗好脸,决定把方才的不愉快全部忘记,将自己专心扔进早餐中。 可是,还是忍不住要想! 开个例行会议不会去会议室吗?偏偏要拉到办公室来——搞不好他是故意的,偏偏要看她出丑——也不对啊,他又怎么算得到自己会这么神经大条,迷迷糊糊地就开门出来了…… 啊啊啊—— 疯了! “哦,对了。”尹树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望着阳光中坐在沙发上对着食物大快朵颐的女孩,不禁有一瞬间的失神,“方才年恩打电话来,我告诉他你住在我这里——他派人送来了这个,要我交给你。” 一个漂亮的信封,被尹树漂亮,干净而修长的双手奉上。 对于许年恩,她一向是不加以怀疑的,于是顺从地抽过他手中的信封。居然是——许年恩中秋演唱会的门票。 “天啊——”她不敢相信地捂住嘴。 这票可是很难拿到的——要是七月知道她有了这张门票,非要尖叫到喉咙沙哑不可! 七月? 啊! 还没有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七月呢…… 一想到林七月那个喜欢小事化大的性格,她不禁开始有些担心——自己住进尹树办公室的事情,经由她的嘴需要多久,就会传的全校皆知呢? 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小攸好心情地享受在三十二层楼观望全市风景的美好感觉。 下面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 嗯—— 今天是国庆,街上一定很热闹吧。 好像去逛街呢。 百无聊赖地晃了晃自己受伤的脚,小心翼翼地踩在地上试了试,微微的刺痛感传来。唉,果然还是安心地休养几天再说吧?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是秘书甜美的声音:“少爷,奇事企业的张先生找您。” 尹树皱眉,脑子里一张嬉笑着的脸。 哦—— 张良文。 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站在落地窗边看风景的小攸。 这个张良文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只要是稍微有点姿色的年轻女子,一律都不会放过。平日里倒没什么感觉,今天却莫名地因为季小攸而有些不安。 门推开,张顺良带着一贯的邪笑进来,摇晃着身子好像喝醉了的醉汉,嘴中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嗨,尹少爷,好久没一起去玩了,最近在做什么?” 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尹树皱眉,还未开口,张顺良已经发现站在一边好奇的看着他的季小攸。 “哇哦——”他吹了声口哨,“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贵姓芳名?”话音未落已经凑到小攸面前,色迷迷的脸已经凑到了小攸的耳边,深深一 呼吸,“唔,好香……”闭上眼,一副陶醉的样子。 小攸腾地红了脸,忙不迭地退后几步,连伤口踩在地上的疼痛都毫无知觉了:“我叫季小攸。” “季小攸,好名字!”张良文开始拿出他一贯追女人的伎俩,“和人一样美丽。”又逼着向前走了几步,直把小攸逼进墙角。 “不知我是不是有这个荣幸,请季小姐大驾光临到楼下的善味轩吃一顿简单的午饭呢?” 善味轩可以算是景安一流的餐厅,一顿简单的午饭,怕是每个几万块也拿不下来。金钱攻势就是他张良文的一贯手段。 “我……” “对不起,恐怕她不怎么方便。”尹树恼火而冷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出于惯性一心扑在追女人上面的张良文不禁打了个冷战。 天,他忘记了…… 可是,这女人好像不是尹大少爷的菜吧? 尹树恼火地一把拉开张良文,斜眼睨着小攸提着的脚:“她脚上有伤,不方便离开这里。午饭我会让人买给她吃的。” 真是火大,这个家伙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宣布了所有权的女人,更让人恼火的是季小攸居然还乐呵呵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想要干什么,想要跟张良文去善味轩吃一顿“简单”的午饭吗? 怕是到时候,她要成为张良文的“简单”的午饭! 这个笨女人! “喂,尹少爷,不要这么认真嘛。”搞不清楚状况的张良文依然笑嘻嘻的。“这你玩我的,我玩你的,不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嘛。”拍了拍尹树的肩膀,“上次我从美国带回来的那个妞,你不也……” 看到尹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才知道大事不好,巨大的恐惧感莫名地涌上心头,张良文发现自己忽地失声了。 他巴巴地看着尹树,然而对方冰冷的眼眸却让他觉得,就是去死也比站在这里被他看着好。 “滚出去。” 尹树语气森然,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恶魔之声。 然而对于此刻的张顺良,却好像是天堂传来的乐音一般,他如获大赦不等尹树再开口,便已经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尹树狠狠瞪了一眼那仓皇离去的背影,重新坐回办公桌后面,将自己埋进大堆的公文中,然而方才燃起的怒火却尚未平息,那些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一个都看不进眼睛里去。 小攸无言地看着他烦躁地胡乱翻着手里的文件。 她知道,方才尹树那样做是要保护她——她不是傻子,一眼就看的出来方才那男子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所谓的午餐怕也是一场他的糖衣炮弹。 于是心中稍稍有了些感激。 只是,他生起气来的样子,还真是可怕啊!她还是赶紧躲回房间里吧。昨晚来的晚,还没来得及收拾下。虽然不打算长住,但是脚伤痊愈之前,还是得打扰一段时间了。 于是她像个单脚跳将一般,尽力轻轻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还是惹到了那个一触即发的易爆易燃物。 “季小攸!你在这跳来跳去的做什么?”尹树恼火地,语气冷得简直可以冻死一只企鹅。 小攸心里一颤,连忙展开灿烂笑容:“啊……没有啊,我只是想回屋去整理下东西,在这打扰你工作那就不好了嘛,哈哈……”奇怪了,明明心里恼火的要死,却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她季小攸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欺软怕硬的人了? 尹树无奈地扶住额头:“早知道就不该让你住进来。”那么多酒店旅馆,随便找家安顿下也便好了。他是被什么鬼催的,居然会接她到办公室来住。 或许,心中还是有些想要给安静一点颜色的想法吧。今天一大早,就派了少安回去,假装“无意”地透露这个消息。 小攸一时气结。 本来她就是无辜的,他尹树好端端给她惹上那么多麻烦,连爸爸留下的房子都赔进去了,该恼火的是她才对啊! 所以他借这房间给她暂住,本来就是他份内的事情,她无需这样心存感激才对啊! 尹树“啪”地将手里的文件扔到桌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小攸,似乎在隐忍什么。 小攸无辜地,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 良久,他才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中午要吃什么,我让少安去买。” “麻辣烫!”小攸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这可是她昨天晚上半夜肚子饿的时候,心中念叨了千百遍的东西,现在想起来那酸酸微辣的滋味,已经有唾液在口漫延。 尹树皱眉。 麻辣烫?那是什么东西? 是那些平民们平日吃的东西吗?又麻又辣又烫?这样的东西要怎么吃啊? 小攸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双眸如水晶般澄清明亮。那眼睛中的期待,让尹树怎么都无法开口拒绝。 豪华的房车开进狭窄的巷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司机小刘额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他为尹家开车也有七八年了,却没有一次来过这样的地方——真是考验他的车技啊! 少爷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是这么有兴致来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尹树莫名地鼻子一痒,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隔着玻璃望着窗外的景物,老旧的房子和斑驳的墙,他有点后悔一时冲动居然被拉到这么奇怪的地方来吃午饭——那么多家一流的餐厅,都等着他的大驾光临呢! 而他身边的小攸,却正为着即将品尝到的美味而兴奋不已。 麻辣烫摊子上,人永远是那么多。秋日的午后,已经有微微的凉,却个个吃得满头大汗依然不亦乐乎。 小攸兴奋地在菜柜上瞧来瞧去。 “恩,要卷心菜,海带,海带芽,豆腐干,日本豆腐,粉丝……鱼丸……啊!还有最好吃的油条!”她不停地往托盘里放进一大串一大串的菜料,嘴里念念有词,眼睛闪亮闪亮的。 尹树站在她身后,有些嫌恶地打量着这环境——这地方的东西真的能吃吗?看起来好像不太卫生啊? 小攸挑好菜,喜滋滋地递给老板:“要多一点醋,少一点辣。” “医生说你不可以吃醋。”尹树皱眉,忍不住提醒她,“会留下疤痕的。”真是大大咧咧,他见过当年安静的妹妹安宁不小心伤了手,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小攸吐吐舌头:“好吧,不要醋。”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乐呵呵地冲 着小攸一笑:“好嘞!坐一会儿,马上就好了!”一边冲着小攸眨眨眼,“这个不错哦。” 眼睛瞄向了尹树。 “啊……不是!”腾地红了脸,小攸急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身后的尹树忽然坏坏一笑,从后面搂住小攸的腰:“什么不是!大叔,我就是在电视上和小攸接吻的那个男子哦!” 老板露出憨厚的笑,一副了然的样子。 好像有一小队蚂蚁爬上耳际,小攸用手肘狠狠往后一击。 尹树疼得龇牙咧嘴。 胖老板会心一笑。这小两口的感情还真不错呢! 呼——等了好一会儿,菜终于上齐了。 小攸掰开一双筷子,递给尹树:“吃吧。”  尹树小心地夹起一片卷心菜,满脸的疑问:“这个,就可以吃了吗?”这么多菜放在一起煮,味道不会怪怪的吧?还有,看起来也不像有放什么调料的样子。 随便在热水里涮了一涮,真的熟了吗? 他可是尹氏财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不能命丧在这样的事情上啊,那不是要笑掉别人大牙的事情嘛! 小攸眼睛明亮地点点头。  这样的注视下,尹树下了决心般的,将卷心菜送入口中。 酸酸微辣的滋味在口中漫延开来,脆生生的卷心菜带着温度,安静地在舌尖舒展开,咀嚼之间,满嘴的酸辣滋味,伴着香气被送入咽喉。 看着他的表情,小攸展开满意的笑,开心得如同在考试中拿了满分的孩子,得意洋洋。 摊子上很热闹。 尹树抬起头,看见坐在对面吃得专心致志的小攸。她的鼻子上冒出了细细的汗水,晶莹剔透得像是小小的钻石一样。 心底,好像软了一块。 假期接近尾声的时候,许年恩中秋演唱会的日子也便到了。 报纸电视等各大媒体早已开始动用整个篇幅报道这件事,最近只要一上街,就能看到许年恩的身影。  那样干净的,纯洁的,忧伤的身影。  在演唱会海报上,背景是朴素的,发白的蓝。许年恩穿着纯白的衬衫,坐在一架黑色的钢琴前,入神地弹奏。那样的表情,让人仿佛听到了他的歌声,忧伤而又坚强; 那样的表情,让小攸的心里没来由地疼痛。  她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每次看到许年恩,心底就有一块地方,慢慢地融化,慢慢地柔软。  演唱会的地点在银日集团名下的“乐之音”音乐馆。就和它的名字一样,是个只为美丽的声音存在的地方。 华丽大欧式风格,长长的阶梯和巨大的欧式圆柱,雕花的黑铁栏杆和玄黑色的大理石地面—— 如果不是来听许年恩的演唱会,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来这样幽雅高贵的地方,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圆一样。小攸在心里默默感叹。  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音乐馆大厅前的等候室里,就早已挤满了许年恩的歌迷。 她们的表情紧张,耳朵里塞着的耳麦还在播放着许年恩的歌曲,许年恩的歌迷会,拉着旗帜在招募会员。她们脸上洋溢出来的那种对许年恩的喜爱,让小攸的心里暖暖的。 许年恩真的很受欢迎呢! 她的嘴角,不经意地盛开满足的笑容。  长长的车队停在音乐馆前面,许年恩到了。 歌迷们顿时**起来,尖叫着涌出等候室,场面似乎变得不可控制。小攸随着热情的人流,一点点被挤到外面。  从车上下来一大群保安,训练有素地拉紧手,为许年恩开出一条过道。 可是疯狂的歌迷自然不会就因为保安的拦阻而有所退却,她们大声地呼喊着许年恩的名字,一边奋力地挤动,以求找到一个最贴近许年恩的地方。 许年恩下车,对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绽放一个笑。 如透过清晨的薄雾,柔和地照耀着的阳光一般的温柔,如甘甜清澈的清泉一般的清冽,干净得好似三月盛开的梨花一般。 少年肤如细瓷,薄薄的唇是淡淡的红色,略显苍白,却比光彩四射更惹人怜惜。 歌迷都被震撼了。 她们紧紧捂住嘴巴,却依然无法克制自己脱口而出的尖叫。她们用力地想要挤到许年恩身边去,却又生怕一不小心会伤到身子单薄的他,只能在原地不断地推搡。 小攸觉得有些窒息了。 她从没来过明星的演唱会,完全不能适应这样的疯狂。 “小攸,你要坚持住。千万坚持住,不然被踩死都是有可能的……”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奋力站稳,不让自己跌倒。 可是,真的…… 很困难呢。 推力从四面八分一齐涌来,她好像一个掉入水中的皮球,随波逐流,伸手去抓却抓不到任何可以倚靠的东西。 脚底的伤口好像又裂开来,针刺一般的疼痛。 许年恩在警卫的守护下迈上台阶。 人潮更加疯狂地拥挤起来,围绕着许年恩成一个巨大的圈,大家都好像约定了一般,再推挤也绝不靠近许年恩身边。 小小的圈子,好像一个保护的光环。 少年带着一贯恬淡干净的笑,在兴奋的人群中,在几十家电视台报纸记者的簇拥下,却好像是在空旷的田野中行走一般 小攸努力保持平衡,脑子越渐渐昏沉起来。 忽然,好像身后有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前方的人却冲了出去——猝不及防,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人群的喧哗,渐渐远去,只在眼前留下了模糊的影子…… 又到了春末,家前面的小河两岸种着的各种果树的花,开始纷纷扬扬的飘落。花瓣掉落在小河里,像是一只只美丽的小船,静静地随着小河缓缓的节奏,慢慢地驶向远方。她坐在院子里择菜,空气里有好闻的花香,和初生的水果的清涩味道……  小攸蓦然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 这是个陌生的房间,墙壁被刷成淡淡的米黄,有一扇大大的窗户,秋日特有的温柔阳光正从窗户里照进来。 (本章完) 第十一章 约会:陌生人送来的兔子 ? 她动了动,发现额头上有一阵剧烈的疼痛。 这才发现,她的头上居然缠了纱布。 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许年恩。 看见小攸醒来,许年恩露出他那独一无二的干净笑容:“你醒了?医生说你早上能醒过来,所以我给你买了早点。是鸡丝馄饨,还有玫瑰糕。你喜欢吃吗?” 小攸有些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 乳白色的馄饨懒懒地浮在汤水上,像是梦中那些美丽的花瓣船;米色的鸡丝和黑色的紫菜,伴着绿油油的香菜,把整碗馄饨点缀成了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小攸细细地品尝着美味的馄饨,一边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许年恩,希望他告诉她这是在哪。 仿佛看懂了她的眼光一般,许年恩轻声说:“这是在医院呢。昨天晚上在音乐馆,你被推倒了,撞伤了额头。”一边指着她的脚,“你的脚是怎么伤的?” 这是医院?怎么没有一点消毒药水的气味? 哎,有钱人家的医院就是不一样呢。 小攸吐了吐舌头,把如何伤了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许年恩目光有些黯淡,笑容却依然清澈得毫无瑕疵:“原来你和他约会了……”好奇怪,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呢。 好像是小时候,看见姐姐扶起摔倒的小朋友,低声呵护时候的感觉。 看着眼前的漂亮男子低垂下眼帘,小攸忽然觉得一阵心慌。 上次他晕倒之后,她没能等到他醒过来,心里一直担忧着。虽然在电视上也看到他出席各类活动时候的身影,漂亮的脸庞神采奕奕,却依然没有放下心。 总感觉,他在苦苦的支撑,撑得好辛苦。 可是…… 是她多想了吧? 他可是许家的小少爷,身家百亿,如果真的辛苦,又怎么会强迫自己呢? “那么,昨天的演唱会怎么样?一定很成功吧。”没有道理不成功呢,许年恩的人气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呀! 没有听到许年恩现场演唱,真是很遗憾呀。 “没有。”许年恩的笑容平静,仿佛接下来的话是谎言一般,“看到你倒在地上,我马上送你来医院了。演唱会取消了。”  “啊——”被吓了一跳的小攸差被满满的馄饨汤烫着,“取消?因为我?” 天,真的要不好意思死了! 小攸,你还真是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  “恩。没什么大不了的。取消了下次再开就好了”许年恩的声音平淡,笑容还是那样纯洁,漂亮得让人无法抗拒。“下午再做一次检查,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变得轻轻的,“我帮你打电话给尹树。” 白管家推开门。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少爷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上复杂的数据,好像要把那些变化无常的数据吃下去一般。 只是他知道,此刻的少爷是完全无心去研究那些数据的。 因为小攸小姐,昨晚没有回来。 心疼地将亲自买来的早餐摆在桌子上:“少爷,吃早饭吧。” 尹树仿若无闻。 忍不住叹息。 “少爷,你这样也不管用,季小姐会没事的……” “谁说我在担心她。”尹树不耐地打断白管家,眼眸里是默然,微扬的下巴线条僵硬,隐隐地透出不可冒犯之色。 “不如,我让少安去打探一下消息?”总不能让少爷一直这样下去,待会儿还有几个重要的会议要开,总公司也会派人来。 尹树暴怒:“我说了不用去管她!谁敢去,马上就给我收拾东西回家!” 白管家讪讪地,垂手退到一边。 还说不是担心季小姐。 虽然少爷是个工作狂,常常工作到深夜,但是通宵达旦,这却还是第一次。而且时不时地就看表,不是担心是什么。 少爷他或许是,真的爱上了那名女子。 他从小看着少爷长大,对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虽然花名在外,但是若是真的遇上了爱的人,却会认定对方一生一世,永不改变。 这和当年的老爷,是一模一样的啊! 如果少爷和季小姐能和老爷与夫人那样,成就一段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美丽童话,那一定会成为景安的美谈的吧。 电话铃声响起,伴着秘书焦急的话语,传来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少爷,夫人来了,我拦不住。” 尹树皱眉。 原本就已经够臭的脸色更是多云转阴。 抬头,莫如心那婀娜的身段就已经映入眼帘。 “这么拼命工作,若是累坏了身子,将来可怎么继承尹家偌大家产呢。”莫如心笑意盈盈,白皙的脸庞在一身紫色的旗袍衬托下,如胸前别着的白玫瑰胸针一般娇艳欲滴,仿佛还吐着淡淡宁静的香气。 尹树靠在皮椅上,斜眼睨着:“母亲大人一大早来,又是有什么指示。”语气中的讥讽,任何的人都听的出来,白管家不由地直冒冷汗。 难得莫如心却依然是雷打不动的笑容,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上巨大的液晶电视:“倒没什么指示,不过逛街有些累了,来小坐一下。”悠然地换着频道,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尹树的不悦。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沉下来。 白管家哆嗦地掏出手帕,不断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自从少爷认识了季小姐之后,倒是很少有这样暴怒的时候了,一时之间他竟也忘记了——忽然来这么一下,还真是难承受啊。 老天爷,他正值当年,可不像这么早死于呼吸不畅啊! “公司里有茶座,你要想休息我可以让白管家带你去。”尹树语气不善地下了逐客令,紧抿的唇让人不寒而栗。 莫如心回头嫣然一笑,浑然不把尹树的情绪放在眼里,继续换着频道。 尹树眯眼,疼地起身。 巨大的皮椅也因为受到冲击而腾地往后撞去,窗帘后的玻璃墙发出颤动的声音。 “啊呀!”莫心如忽然惊叫出声,“这不是许家的小少爷吗?” 尹树循声望去,一时愣在哪里。 那是关于昨晚“乐之音”演唱会的报道。巨大的电视 屏幕上,瘦弱的许年恩怀中抱着一名昏迷的少女,穿越重重的人群,冲进香槟色的房车之中。 那女孩子,竟然—— 是季小攸。 “啧啧,看来许家的少爷这下子又要传出什么绯闻了。”莫如心漫不经心地,这时候电视右上角出现了小屏幕,小攸的脸被放大,出现在屏幕中。 “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女子便是前段时间与尹氏财团第一顺位继承人尹树传出绯闻的景安大学大二学生,季小攸……”电视里支持人的声音娇滴滴的,“……能够使许年恩亲自抱起送去医院,为此还取消了筹划已久的演唱会,这名女子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稍后请看……” “哦哟!”莫如心大惊小怪地,“原来这就是那个季小姐!”她起身到尹树身边,满脸的担心,“树,你看这如今的女孩子真是不简单,居然连一脚踏两船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请你离开。”尹树脸色铁青,目光越过她的肩膀一直到墙上的液晶电视,此时屏幕上列出了许年恩出道以来的各位绯闻女友,季小攸的大头照在最上方,用一个大大的爱心圈着。 “树,你不要再骗自己了。”美丽修长的手抚上尹树的手臂,莫如心吐气如兰,声音软软的,带着不可抗拒的**,“就算你恨妈妈也好,就算你不肯原谅我……不要拿自己的幸福来恨我,好吗?” 美丽的眼睛,依然是年轻时候一般的明亮闪耀,眼里的柔情,任何男子看了都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尹树盯着自己美丽的母亲。 冷笑泛上嘴角。 “当年,你就是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欺骗了父亲吧。”他的每一个字都是从齿间迸出的,含着刻骨难忘的恨,“欺骗了一个那样爱你的男人。” 若不是顾及到父亲的感受,他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全盘告诉爷爷,将这个女人赶出尹家,即使她是他的生身母亲,也绝不手下留情! 莫心如被他眼中强烈的恨意震住。 身子不由地一颤,手无力地垂落。 她展开妖娆的笑:“你又何尝不是呢?被一个楚楚可怜的女人骗去了心。尹树,你无需否认,那个季小攸已经走进了你的心里。”笑容越发的灿烂,如盛开的一朵曼陀罗,带着淡淡的紫色妖气。 “你将会是你父亲的翻版——许年恩,你——许家和尹家的纠缠,还真是命中注定一般呢。”她轻笑,声音如银铃一般的悦耳。 白管家呆立在一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夫人。 什么时候,他心目中纯洁美丽如女神一般的夫人,居然也能有这样妖娆的一面,如一个黑暗中的妖精,因为即将到手的食物而发出胜利的笑。 欺骗…… 欺骗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夫人对老爷…… 不是景安人人称羡的一对吗?不是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的完美演绎吗? 尹树挺直脊背,俊美的面容如石雕一般毫无表情,却依然美好。 “你错了。我不会的。”他冷然吐出,“我不会走上父亲的老路,我不会让你们这种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得逞……”他绝对不会爱上季小攸,他只是要利用她! 只是利用! “哦,是吗……”莫心如的声音凉凉的,唇边的笑意不可琢磨。这孩子的性格是随她吧,他父亲是那样懦弱的人。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她笑,“若你能让季小攸爱上你,再抛弃她,让她痛不欲生——那么,我就帮你取笑和安静的婚约,否则……” “你输定了。”他毫不犹豫地,仿佛只不过是商场上的一笔小小生意,黑色的眸子越发的生冷。 却没有看到,莫如心眼中闪过的狡黠光芒,和看似随意的,伸进小坤包的手。 门被轻轻扣上,高跟鞋的声音消失。 屋子里只有电视中女主播的声音依然甜美,不停地八卦着许年恩出道一年多来的各次绯闻。 良久,尹树轻舒了一口气,身子微微一软,考在办公桌上。 他无力地垂下头。 僵硬的下颌线条,稍稍缓解。 白管家不安地上前:“少爷,你和夫人的约定,好像不妥吧?” 尹树抬头,眼里是深深的戒备。 “什么意思?” 白管家一愣。 自己跟随少爷这么多年,却从没见过他这样戒备的眼神。好像生怕他看穿了他的心思,而小心地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还是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如果……您真的要娶安静小姐吗?” 尹树没有回答,他拉开抽屉,取出那个小小的黑色盒子。 打开,尾戒绽放光芒。 手指抚过戒指,指骨隐隐发青。 什么真爱的戒指,不过是美好的童话罢了。 他的嘴角是满满的嘲弄。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真爱吗? 就连这个世界都公认的,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完美结合的典范,他的父亲和母亲之间,也没有那可笑的真爱啊!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七年前,他在左家听到的那一幕。  那天是个很阴暗的天气,厚厚的云层沉闷地压在半空,空气中有令人窒息的味道。  妈妈带他去了许家。 妈妈说有事要和许叔叔谈,所以他坐在许叔叔的书房里,看一本很厚的,很奇怪的书。全是奇怪的字符,不像是英文也不像是法文,看了让人头疼。 隔壁的房间有很轻却很激烈的争吵声传来,闷闷的象是夏天下雨之前的闷雷。 他轻轻走出书房,走到隔壁房间的门口。  他记得那扇门的左边,有一扇窗子。灰色的光线从窗子外照进来,在地上形成一个暗淡的丑陋的光斑。  “我说过,你不要再这样了好吗?”是许年恩父亲的声音,悲伤的,绝望而又愤怒的声音。“现在年恩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还要怎么样?你还要毁了年锦,毁了我才甘心吗?” “既然这样,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这个声音缓缓地,尖刻而又霸道,熟悉而又陌生。居然是妈妈。“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不会再有任何的事。”  小小的尹树震惊地捂住嘴巴。 这居然是自己妈妈说出来的话。 这居然是那个平日里和爸爸那么相爱的妈妈说出来的话…… 她要和许叔叔在一起吗? 她不是深深地爱着他的父亲吗?全景安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全世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父亲的恋爱故事啊,她可是全时间女孩子羡慕和向往的,那个美丽的,得到王子完美的爱的灰姑娘啊! 窗外有一缕暗暗的光投进来,在地板上形成淡淡的灰色的光斑。  “你简直是做梦!我早就不爱你了。并且在你使出那么卑鄙的手段逼走绰辰之后,我就恨你。”许年恩父亲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憎恶,“如果不是你在我爸面前添油加醋,逼得绰辰不得不离开,她怎么会那么早走?怎么会留下三个孩子没人照顾?年惜怎么会死去?年恩怎么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 精神病院? 躲在门外的尹树吓了好大一跳? 怎么会是精神病院? 脑子里浮现出许年恩小小的苍白的脸…… 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在楼梯的拐角处…… 他有明亮干净的眼眸,却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拥有的明亮笑容。他满眼都是惶恐,警惕地看着慢慢走上楼梯的尹树…… 原来,年恩得的是精神病…… “那不是我的错!你本该就是我的,温绰辰抢走你的!她有钱,她是公主,她有那么多人帮助。而我,我没有钱,我什么都没有!”莫如心的声音是接近崩溃的尖锐。 “她是个卑鄙的小人,你爱的是我,是我不是吗?你说过你和她的婚约是父母定下的,根本没有感情的不是吗?你说过想要和自己真正心爱的人结婚的不是吗?” 在他们三个纠缠的爱情里面,她才是那个可怜的,美丽的灰姑娘,最后也因该是她获得王子的爱,而不是那个富有的受尽宠爱的温绰辰。 “真正卑鄙的是你。”许行沛的语气是不屑的,“你用灰姑娘的身份,楚楚可怜地赢得我和大家的同情。你使尽手段就是想和我结婚,得到我的财产,飞上枝头。” 自己怎么没有一开始就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致使绰辰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 “是,我承认,我原先并不爱绰辰,我讨厌那种父母之命没有爱情的婚姻。可是慢慢的,我爱上了她。因为你每耍一次手段,我就更加看清楚你的丑恶面目,了解她的善良。所以我决定要履行和她的婚约……” 心底突然疼痛地踌躇起来,像是天崩地裂般:“你,毁了我的爱情,毁了我的幸福。”  “那么,我的幸福呢?我的幸福在哪里?”她撕心裂肺地大吼,仿佛要把整栋别墅都震裂一般。 “你不是和尹向文结婚了吗?”他的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屑,“你还是得到了你想要的,拥有了金钱和尊贵的地位。还是说……”他突然笑了一声,“他的金钱还不能满足你,你还想得到我的?” “你本来就是我的,是我的!我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 莫如心恨恨地拉开房门。  尹树站在门口,低着头看着那个丑陋的光斑。他也看到了那双愣在那里的,穿着世界一流的设计师设计的名贵高跟鞋。  七年来,他始终忘不了那一天的事,忘不了自己那个美丽高贵的母亲其实拥有一颗最丑陋的心,忘不了他的母亲是导致年恩失去妈妈和姐姐,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整整三年的悲惨命运的那个罪人。 如果不爱父亲,那你为什么要和他结婚,生下我?难道真的是为了金钱?为了现在你所拥有的尊贵地位? 手机突兀地响起。 他从深深的回忆中惊醒过来。 手机屏幕上,闪耀着许年恩三个字。 心底猛地一惊。 他接起来。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讲了什么,白管家只知道,少爷的眼神在那一刻忽地凌厉,周围的阳光好像都在一瞬间被冻结,砸落满地。 尹树面无表情地点头。 挂掉电话,却狠狠地把手机往墙角砸去。 手机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散落满地。 他讨厌! 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在意的感觉! 许家。 书房里,许年锦的神色严肃,手里是一份刚刚由秘书送来的资料,资料上的女孩子有着甜美的笑容,洁白的贝齿微露,双眼却笑成了一弯月牙。 她的名字叫做季小攸。 三年前是和唯一的父亲相依为命,后来任景安大学教授的父亲被自己的学生杀死,便独自一人生活。她是景安大学大二的学生,之前还和尹氏的公子传过绯闻。 许年锦皱眉。 “三年前的资料呢?” 助手杰瑞抱歉地:“对不起,只能查到那么多。三年前的事情似乎谁都不知道,我想除非去问那位小姐本人了……”  许年锦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注意力又转移到眼前的照片上。 好哦奇怪——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是不是?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断定他一定是见过她的。 不过…… 他瞳孔缩紧。 这个女孩子,对于年恩来说,一定是个危险的存在。 因为,她有一双几乎和年惜一模一样的眼睛,笑起来弯弯如月牙的眼睛。  年恩一直在找和他姐姐有一样的眼睛的女子,来慰藉对姐姐的思念,他早在多年前,看到许家寄给他的安宁和年恩自己挑选的女佣小琉的照片时候,就知道了这一点。 安宁和小琉,都有着一双和年惜极其相似的眼睛。 想到这里,他的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恐惧——这不是一件好事,这说明,年恩的病并没有康复,而是越来越重了。 如果不彻底断绝他对年惜的思念,彻底让他从年惜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最后他的抑郁症一定会再次复发,而且—— 可能再无法痊愈。 忽然,杰瑞轻轻地咳了一声。 许年锦抬头,看见许年恩倚了在门边,目光清澈。 不动声色地收起手中的文件夹,交到杰瑞手中。揉揉眉心,做了个深呼吸,对年恩绽开笑容:“什么时候回来的?” (本章完) 第十二章 搬家:住进尹树的豪华办公室 ? “刚到。”许年恩含笑走进书房,随意在沙发上坐下。手中提着的西装外套随手往沙发上一扔。 满脸的疲倦无法掩饰。 “工作很辛苦吧?”习惯地揉揉年恩软软的头发,一脸疼惜。 “还好。” 他的表情是淡淡的,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撒娇。有什么辛苦的呢?能生活在这个世上,就已经很满足了;能唱自己喜欢的歌,就已经感到很幸福了。 如果我唱出很好听的歌,让大家都喜欢唱,那么,姐姐也会听到吧。 大家一起唱的话,声音会很响,会传到天上去吧?  他带了甜甜的笑,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紫色盒子,递给许年锦:“送给你的。” 许年锦笑着接过,眼中是满满的宠溺。 打开,两枚精致的金色袖扣在白色的底座上闪闪发亮。 “是我亲自设计的哦!”许年恩带着小小的得意,“世上只有一枚,绝无仅有!”如同哥哥你一样,是如今我世上唯一的亲人,绝无仅有。  好像有热气湿了眼睛。 “哥哥并不希望你太辛苦,”许年锦心疼地,“总觉得你很虚弱的样子,很担心呢。”已经失去了妈妈和妹妹,我再不能失去你了。 许年恩乖巧地点点头。 姐姐,我很幸福呢。 你不在了,有哥哥照顾我,我很幸福…… 看着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的弟弟,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虚弱得好像一瞬间就会消失一般,长长微翘的睫毛,如扑闪的黑蝶。 许年恩抿紧了唇。 小煦,请你原谅哥哥没能好好照顾你,但是你放心,哥哥会照顾好弟弟,不会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绝对不会。 “哇——” 七月跳起来逃开。 她最怕挠痒痒了,呜呜,这个小攸每次都拿这一招来对付她,最可气的是屡试不爽,每次她都只能举旗投降:“好啦好啦!我买糖炒栗子给你赔罪,还不成嘛!” 可怜了她的荷包哦! 从买糖炒栗子的大叔手中接过褐色的纸袋,林七月悲怆地捏了捏自己的钱包。季小攸这个家伙吃起糖炒栗子来,食量不是一般的惊人啊!偏偏这糖炒栗子的价格,涨得比她爸爸的股票还快! “哐当”一声,一个调皮的一元硬币从钱包里凋落出来,欢快地朝人群中滚去。 “哎呀,我的钱!”七月大喊一声,二话不说拔腿就追,渐渐地竟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小攸无奈地一笑。 这个林七月,真是个守财奴——要是不说,谁能看的出来这个家伙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呢?看人家安静,笑不露齿,弱不禁风一副林妹妹的样子,才是娇气的大小姐啊。 安静…… 她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期望从拥挤的人群中揪出那个乱跑的家伙。 今天街上的人真多呢。 车辆川流不息。 一辆白色的敞蓬跑车,从她面前缓缓驶来。红灯在这个时候亮起,白色跑车发出轻微的刹车声,停在白色斑马线后面。 不经意间,眼眸往车子上扫去。 车上的男子…… 有着温润好看的眉眼,却透出严肃的气息。 午后的阳光,穿透城市的上空,照泻下来…… 他转头,冲着身边坐着的女子微微一笑——那女子,有着小攸熟悉的五官。 额间细碎的刘海投下错落的阴影,一张脸因此而立体生动。刘海下明亮的双眸如翦,熠熠生辉,不经意间流光溢彩,温柔得好似幼儿的触摸。 似一副华美剧照,时间定格与此。 那总是匆匆流淌的岁月,分分秒秒,被拉长到仿若静止——瞬息,世间万物都暂停了一般,只有她,静静地望着他的脸庞。 周围的喧嚣,都随着时间的停止而消逝。 秋日午后的风,轻轻吹起飘扬的裙摆。 她微微挺直脊背,感到身后一阵寒意。手无意识地垂下,糖炒栗子哗啦啦滚落满地。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她却仿若无视。 笑容一点一点地隐去,眼眸中的沉寂仿佛可以滴水成冰。 红灯亮起。 白色跑车轻轻发动缓缓驶去。 男子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小攸的身上,让她忍不住浑身一颤。那嘴唇微微扬起的弧度,在她几乎已经冰凉的指尖—— 在午后萧瑟的空气中—— 在她心底最深的某一处—— 哗地裂开。 回忆如同碎裂一地的玻璃,阳光明晃晃的刺眼,那些碎玻璃反射着耀眼的光,一点点在她眼前拼凑起来,逐渐完整成一部无声的电影。 她看到了小的时候! 她无法呼吸—— 周围寂静得好像全世界都消失了一般,她能清楚地听到心中某一个伤口裂开,鲜血汨汨流淌,心脏因此跳动得紊乱起来,毫无规律。 忽然间,天与地之间的空隙拉大—— 而呆立在路边的她却无比的渺小,渺小到任何人都不会再多注意看她一眼,渺小到——仿佛风一吹,她就会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轰然倒地。 她木然转身。 嘴唇白得吓人! 发丝在若有似无的风中轻轻随风而起,缭绕在她雪白如美瓷的颈脖上,随之而来的是细细痒痒的感觉。风渐渐地大,发丝缭绕上她的眼。她伸手拨开,狠狠地闭一闭眼睛。 再睁开。 白色跑车渐渐湮没在人群之中,消失得毫无踪影,仿佛不曾存在一般。 她想,这个时候她应该奔跑——追上去,追到他! 但是,身子却好似脱离了她的思想,无法掌控,任她心底如何呐喊,双脚都无法挪开哪怕是一步的距离。 冰凉的汗,细细密密布满了额间。 再看不到白色的跑车,她眼底的痛触目惊心,绝望而悲怆。 秋日的阳光,秋日的风,夹杂着干燥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温度。 然而她的身子却是一阵阵的发冷。 是你吗—— 心底默默问了这样一句,已经是泪流满面。瘦弱的身子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拼命地咬住唇,想要控制泪水却更加汹涌,仿佛积了多年的委屈和孤寂,都在这个时候一起涌上,点点滴滴化 作晶莹的泪。 是你吗—— 那样的温润眼眸,那样的温柔笑容—— 是你吗—— 温寒? 那是你吧? 悲伤来得铺天盖地,将记忆的暗潮回涌,那些深藏着的,祈求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的过往如星般闪烁,若即若离,原来,一切都还是在心底啊! 她呆呆地,缓缓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双眼空洞地望着车来车往的大道。 红绿灯交错闪亮。 车停。 车开。 人群的脚步声在耳边纷杂,好像很远,却又很近。 人们纷纷把好奇的目光投向眼前的这个奇怪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白色麻布连衣裙,玫瑰红的针织外套称得她的双颊如花朵一般的娇艳。 泪大滴大滴地打在地上。 她拼命地抱住膝盖,想要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 那是不是你—— 哥哥! 她放声哭泣,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横行。 “你在这里哭什么?”然后是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再然后是一个修长的身影弯下腰,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只来得及,看到那黑色袖口上的,金色的袖扣。 小攸抬起头,透过澄清的眼泪,逆着刺眼的光线,她看清楚了面前男子的脸。 白皙的不像话的皮肤,眼眸是深不见底的黑。下颌的线条美好,与他身后的蓝天是那样的契合。好看的眉毛在眉心打成结,让人有忍不住伸手去抚平的冲动。 好像在生气,俊美而高贵的面容那样冷峻,让周围来来回回的人们都忍不住纷纷退让开来。他贵族般冷漠的气质,仿佛宣告着生人勿近。 他的眼底有讶异的光,带着…… 深深的怜惜。 她蹲在地上,手臂被尹树紧紧抓住,却不肯起来。 尹树心中有莫名的恼火。 今天本来是赴安静的约会,才到这里来的。 他坐在二楼的茶座,一边面带微笑,却漫不经心地听着安静无力苍白的辩驳,无非是她和那个叫秦羽的男子并没有什么,一切只是误会之类的。 哈,当他尹树是白痴吗? 更何况,就是没有什么秦羽,他也不会喜欢她的。只凭她是那个女人定下的媳妇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厌恶她。何况,他清楚地明白眼前这女子的演戏功底有多深厚。 目光漫不经心地投到窗外。 楼下的大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景安是全国私家车最多的城市,随处可见宝马奔驰等名车。 他百无聊赖地,手里的咖啡已经没有了温度。 原本就有些冷淡的面孔,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或许安静并不知道,这样的笑容是他所习惯的面对着“别人”的时候的表情,并不是相信她的话,所以她才仿佛得了鼓励一般,絮絮地说个不停。 好像夏蝉一般惹人厌烦。 他动作优雅地将手中的杯子放回到桌子上,想着是不是应该放弃一贯保持的绅士风度,无需等对方讲完话再离开。眼睛有意无意地,往窗外看去。 然而在人群中,他却看到了一个玫瑰红色的身影。 瘦弱的,却固执的身影。 唇边的笑容一点点的敛去,眼底的寒光几乎可以滴水成冰。他微微眯起眼,咬了牙——居然发现,自己心底好像有个声音,在欢呼雀跃,好像有风,哗啦啦地吹进心底,化开了这几天一直挥散不去的烦闷。 他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刻意的回避,只是因为惶恐地发现了自己的心绪,竟然会为这个毫不起眼的女子所牵动——白管家说的没错,他不能输给那个女人,他不能娶安静。 一定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他只需要一些时日来平静自己,依然能带着他招牌式的笑容,游走在暧昧的边缘——他只需要她爱上他。 然而,他恼火地发现,见不到她的时候,他竟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做任何的事情!他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她的身影,她的微笑,他不停地想,现在的她在做什么? 疯了疯了,他讨厌这种感觉! 他讨厌承认自己也会有被一个假装可怜的灰姑娘所欺骗的时候,他讨厌承认自己输给了那个女人! 心里的波涛汹涌,脸上依然是平静的表情。安静没有发现他的目光已经完全在街上路边那个女子的身上,依然睁着无辜的眼,可怜兮兮地诉说自己的心意。 他看着她。 如果他能分心注意一下巨大的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他自己的脸,或许会被此刻他眼中的炽热吓一大跳。 忽然,人群中的她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目光,微微地挺直了脊背。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 手中的纸袋滑落,褐色的糖炒栗子滚了一地…… 她的身子猛烈地颤抖起来,好像是寒风中瑟瑟的枯叶。 秋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若洒着金光的柔软发丝,风哗啦啦地吹起耳际她的长发,和她白色的棉布裙子,他有那么一种感觉,好像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他的手指冰凉。 好像呼吸都要停止了一般,他坐直了身子,眼睛紧紧地盯住小攸不肯离开。连安静都发现了他的异常,停止了絮絮不止的倾诉。 “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却只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 尹树仿若无闻。 这时候,那个瘦弱的身影忽然颓然跌坐在地,似乎承受了巨大的悲伤,不停地抽泣着。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好像想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到可以被风带离这个世界。 周围的人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有人小心地想走进,却又退开。 他腾地站起身子。 这时候,理智再也无法左右他,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到她的身边去。 他拉起固执地蹲在地上的小攸。 想要假装的不在意一些,想要用平淡的语气说话,却怎么也无法控制声音里的心疼:“你在这里哭什么?” 小攸愣愣地望着尹树。 还沉浸在方才巨大的震惊之中,她对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尹树毫无反应。目光是空洞呆滞的,越过他的肩膀,望着站在她身后的女子。 安静…… 居然是安静。 熟悉而又陌生的眉眼冲进她的眼睛…… 身 子一颤。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的眼底绽放开巨大的光芒。她狠狠地推开尹树,冲过去抓住安静的肩膀:“他在哪里?”声音也是颤抖的,因为哽咽几乎泣不成声。 他在哪里? 安静被她的样子吓到:“你说什么?”求救的目光看向尹树。 “他在哪里!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他在哪里!”刚才在他车上的人,熟悉的眉眼,是安静啊!她看的不清楚,记忆是模模糊糊的,可是—— 真的是安静吧? 尹树心里涌上满满的酸意。 她居然还忘不了那个男人!她居然是为了那个男人在这里哭泣! 忍不住,眼眸忽地淡漠起来。没有笑意的脸,此时因为心中的愤怒和醋意而显得更加阴冷,他微微扬起下巴,那线条倨傲如神。 天空蔚蓝如洗,今天的阳光很是明媚,是秋高气爽的天气。 巨大的广告墙上,不厌其烦地播着最新的广告,美丽的少女在大电视中快乐地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好像忘却了一切烦恼的事情,清脆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悦耳。 然而周围的人们却有乌云压顶的感觉。他们惶恐地看着路边这名男子。他穿着黑色外套白色的衬衫,黑色外套上有金色的袖口,花样繁复而细致。 他的脸,白皙得不像话,好像是欧洲人的白,面容被强烈的阳光照耀得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那一双玄黑色的眸子中,透出最大的寒冷。 他好像只是一名极其普通的男子,然而却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质,便是四处琳琅满目的广告牌上,各式各样的明星帅哥美男,都没有像他一样的吸引力。 他们心中怀着巨大的惶恐,却没有办法把目光从男子身上移开,贪婪地欣赏着他的美丽容颜。 他面前的两名女子,一位美得让人叹息,精致细腻的五官,有让人失神的美丽;长长乌黑的卷发,散发着迷人的光彩。此刻她却是不知所措地,呆呆地望着拼命抓住她的手臂的女子,又用求助似的目光看着男子。 而那名发了疯一般的女孩—— 清秀的面容,在美丽女子的映衬下有些黯然失色,然而她眼中的光芒,却璀璨如最明亮的明珠! 像黑夜里的彩虹! “你告诉我啊!他在哪里!”小攸发了疯一般地,拼命地摇晃着安静的身子,仿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这样,她就能够再次见到他一般。 尹树抿唇,大步流星地走来。 一把把小攸从安静身边拉开,他眼眸里的怒火熊熊燃烧着,喷薄欲出。 他没有办法对她这样的表现视而不见! 他没有办法接受,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总是一副铁打不怕的样子,却为了那个男人哭倒在街头,不顾一切! “季小攸,你醒一醒!”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那个男人已经不要你了,你明白吗?”为什么,那个姓秦的男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她这样死心塌地! 小攸一凛。 呆呆地望着尹树,不敢置信一般。 “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会不要我……他可是我的……”他可是她的哥哥啊,怎么会不要她!就算全世界都不要她了,哥哥和小和,也不会不要她的。 哥哥一定是来带她走的,他知道,她在这个世上孤单单的一个人,好辛苦。 好辛苦。 好像明白了什么,她颤抖着的身子忽然平静下来。 她的手臂还被尹树紧紧抓住,目光里那样炽热的眼神却一点点地消退,好像是沉下地平线的最后一抹阳光,最后消逝不见,归为沉寂。 只剩下绝望。 对啊…… 傻瓜,傻瓜! 哥哥已经死了,小和也已经死了,妈妈也已经死了,爸爸也已经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她只是一个人…… 卖火柴的小女孩…… 她毕竟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啊,就算她划尽天下所有的蜡烛,就算她把这个寂寞萧冷的世界照耀得如同天堂一般—— 哥哥也不会和那位慈祥的外婆一样,来接她去天堂团聚的呀! 安静,她不是好好地站在尹树身边吗? 方才的那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幻觉罢了。是她太过于思念他们了,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吧。 最近真的是太累了。 悲伤铺天盖地而来,她努力扬起微笑,薄弱的微笑。她说过,不要再给任何人看到她哭的,可是却没有做到,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痛哭流涕。 这样的她,怎么能好好的照顾自己呢,怎么能让天上的哥哥和小和放心呢? 她发过誓的,即使什么都变了,即使只剩下她一个人,即使所有的人都伤害了她背叛了她,她会好好的活下去,她承载着哥哥和小和的生命,她还承载着父亲的生命。 她轻轻地垂下浓黑的睫毛,唇却如洁白的百合一般惨白无力。 “小攸!”追寻硬币归来的七月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看见小攸的身子软软地,落入了尹树的怀中。 发生了什么事? 她吃惊地捂住嘴,同时看到安静眼底一掠而过的凶狠。 她不过是去捡一个硬币而已,怎么就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小攸怎么了,怎么会晕过去?尹树和安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尹树为什么会抱住小攸? 而且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无价的珍宝! 都是她的错! 七月坐在咖啡吧巨大柔软的沙发上,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不过就是一块钱吗,她林家又不是非洲来的难民,不在乎那区区的一块钱——要不是她财迷心窍地跑来,小攸也许就不会出事—— 就算出事,她也可以第一时间陪在她的身边。 咖啡吧经理找略懂医术,在小攸的人中轻轻一掐。 苍白的脸上,两道漆黑的睫毛微微颤动起来,小攸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七月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她花了一个上午化的妆此时被泪水冲刷干净,十足像个小花猫。 “哇……小攸,你醒了……”七月号啕大哭,“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丢下你抛开的……”小小的鼻子哭得通红,好像是做错事请求妈妈原谅的孩子。 小攸释然一笑:“傻瓜,你哭什么……又不是你的错。”她无奈地微微叹气,七月这个家伙,就是这样大大咧咧,一点富家小姐的样子都没有的。 (本章完) 第十三章 瞩目:许年恩中秋演唱会 ? 在外人看来,她或许是傲慢嚣张的大小姐,可是在小攸的眼里,她只是个任性的孩子。 “可是要是我不跑开,你就不会……”七月还在试图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小攸摇摇头,认真的:“真的……是我自己的事情——”想了想,又低声的,“我想起了那些事情。” 七月呆住。 那些事情…… 她知道的,那些事情指的是什么事情。她也知道的,每当小攸想起那些事情的时候,浑身上下就好像散发着厚重的阴霾一般,让人无法呼吸。 于是不由地心疼起来,狠狠地扑上去把小攸抱住:“傻瓜,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想了……你有我啊,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我还在你的身边……我们一直在一起啊!” 如果说是为了小攸,她愿意一辈子不结婚,陪伴在她的身边的。 身后是安静冷冷的嘲笑:“够了吧,尹树现在又不在,你们演戏给谁看呢?” 淡淡的讥诮让七月顿时火冒三丈,腾地站起身子来,脸涨的通红。小攸赶紧拉住七月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她已经不想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了。 她从未想过要和她有任何瓜葛,是她主动招惹上她,引火自焚之后却又把一切怪罪到她的身上,真是可笑极了——秦羽,若是你真的是爱上这样一名女子,我也无话可说了。 这时候,尹树从楼下上来,他身后跟着一名制服打扮的年轻女子,看起来像是时装店里的售货小姐——她手上拎着的粉红色袋子,也证明了这一点。 尹树朝小攸扬了扬下巴,对那名售货小姐道:“就是她。” 售货小姐带着专业的笑,眼睛却舍不得离开尹树的俊美脸庞,对小攸道:“这位小姐,请您跟我到休息室去换衣服吧。” 真是羡慕呢,看这位先生挑选衣服时候的表情,透露出淡淡的幸福笑容,和深深的专注,就知道他一定是在为极其重要的人选购衣服呢。 他一定很爱眼前的这名女子吧。 小攸这才发现,因为自己跌坐在路边哭泣,白色的棉布裙子上沾了些许灰尘,只是并不显眼,因此一时都没有发觉。 心里莫名地就涌上一种暖暖的感觉。 七月扶着小攸,跟着售货小姐进了咖啡吧里的休息室。 尹树复又在沙发上坐下,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方才面对着小攸的时候眼中的那种温柔已经荡然无存,只余下嘴角招牌式的笑容。 安静下了决心般。 “树,许家的大公子回来了,你知道的吧。” 尹树懒懒地点头。 当然,许年锦一回国就接手了他父亲在银日集团的职务,成了银日的市场总监,这个消息早就在景安的上流社会传遍了,至于许年锦是如何的手段了得,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许家要在下月初举办晚宴,正式介绍许年锦……那个晚宴,我们一起出席吧?”她扑闪着美丽的大眼睛,是满满的希冀和期待。 尹树倚靠在沙发上,嘴角勾起一个薄薄的嘲笑,眼角轻轻地瞟着安静,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娆——一个男子能美丽成这样,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凭什么呢?”他一字一句都清晰。 安静咬唇,在这样的嘲笑眼神下,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一般:“因为我们是未婚夫妻啊……”她举起白皙的手,订婚戒指在手指处闪闪发亮,“你看,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眼神忽地一暗,他想起那日在教堂里老人说的话。 …… “是永恒的爱……那女子是吉普赛人,那是吉普赛人的古老魔法,代表永恒的爱——戒指会帮你圈住你生命中的另一半,一旦找到,它便会认那个人做它的主人,原先的主人便不能再拥有它。” …… 永恒的爱…… 季小攸真的是…… 真的是他永恒的爱吗? 他发现,自己心底居然有一个声音,试图劝服他去相信这个荒谬的故事。 笑容越发的灿烂,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尹树漫不经心地举起自己的手,白皙修长,却干净无一物:“你可看清楚了。什么未婚夫妻,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答应,甚至连订婚宴都没有出席,为了向她挑衅,甚至带了知名的女星孙婕去拉斯维加斯共度浪漫假日。 他的态度还不明确吗? 她居然还在这里痴心妄想,不过是一枚戒指,便能套住他和她吗? 哈,真是太可笑了,这样的戒指,只要他一句话,便能被复制出千百万个,那么她也是这千百万个戒指的主人的未婚妻吗? 安静的身子一颤,几乎要跌坐在沙发上。 手在身侧紧握成拳,长长的水晶指甲深深地嵌入到白皙柔嫩的手掌中,几乎要掐出血来。刺骨钻心的疼痛却没有减少此刻她心中熊熊燃气的嫉妒之火。 脸上却依然是楚楚可怜的表情,心底的暗潮澎湃丝毫没有显示在脸上,她开口,是浓浓的哭腔,仿佛无限委屈:“树……我知道你不喜欢尹阿姨定下我们的婚事,可是,我真的好像陪在你身边,哪怕只有这么一次,让我站在你的身边,好吗?” 他五十地绽放开笑容:“怎么办呢,我可不想我的女朋友会误会——我已经邀请了她陪我出席许家的晚宴了,而且,她也答应了。” 安静瞪大了眼睛:“是季小攸吗?”语气中有着绝望和气急败坏。 尹树满意地笑。 终于是掩饰不住了吗,没有办法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了吗? 他淡定地点点头。 从一旁冲过来一个身影,倏地把安静掩在身后。 来人是一名年少女孩,十六七岁的模样,却已经有了足够称得上沉鱼落雁的容貌,而那眉眼之间,竟和安静有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与安静的恬静柔弱不同,她浑身散发着娇纵的气息,十足的大小姐架子。 见到来人,尹树也不禁有些头疼。 安宁杏眼圆瞪,恶狠狠地盯着半倚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男子:“尹少爷,你好像弄错了什么。我们安家虽然比不上尹家富贵,却也是景安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不要妄想想对那些在电视上搔首弄姿的女明星一样,玩弄我姐姐。” 安静在她身后,急忙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只是安宁却完全 没有发觉一般。 尹树的笑容美好:“既然你也知道你们安家比不上尹家,也该知道我尹树是不会任由你们指手画脚的。”他的目光轻移,落在跟随安宁而来的男子身上,不由一凛。 居然是许年锦。 灰色西装搭配粉色衬衫,许年锦给人一种温柔绅士的感觉。脸部温和的线条,像是完美的艺术品。若不是听公司里的人提过,还真无法想象他在公事上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呢。 虽然许年锦此次回国,他还没来得及抽空见上一面,不过八年前他曾经见过他一次,八年来,许年锦的眉眼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只是更加更加深邃,更加让人不可琢磨。 再加上电视上也曾经放过关于他的报道,他便轻而易举地认出了他。 只是,他怎么会和安宁一起出现在这里? 许年锦见他看过来,微微展露一个礼貌的笑,便马上敛去。 “那么,公司还有事情,我先告辞了。”他声音好听,充满磁性,却让人有无法拒绝的压迫感。 安宁咬唇,点点头。 今天她约许年锦出来,本来是要请求他帮助,撮合她和年恩的,只是没想到,他却不肯帮这个忙。 “年恩要和谁在一起,那是他的事情。我尊重他的选择,不会多加干涉。”许年恩的口气是淡淡的,却不容置疑,“如果安小姐真的爱年恩,那么请用自己的行动来赢得他。” 她颓然无奈地:“可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我不过是去……” “做了个小小的手术。” 她闻声抬起头,却只对上许年锦深不见底的眸子,眸底的暗光隐现,和他的弟弟许年锦的明亮清澈完全不同,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般——一个是恶魔,一个是天使。 想起这个,她恼恨得几乎要生生咬碎一口银牙。 如果她可以用自己的行动来赢得许年恩就好了,可是自从那次之后,许年恩便对她冷淡得如果天山上的寒冰一样。 她无法理解! 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是去做了一个简单的整容手术,将眼睛拉大了一些罢了,为什么他前后会有这样大的态度转变——以前,他都是很疼爱她很宠爱她的呀!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她知道,抢走尹少爷的那个女人,和那日在音乐馆被许年恩抱起的女人,都是同一个人—— 于是便把火气都撒在了尹树的身上。 “尹少爷,你听好了,你和我姐姐是已经订了婚,天下皆知的一对。如果你敢伤害她,我绝对不会轻易地放过你!”她会使出一切手段,让他后悔不已! “姐姐,我们走!”她沉着脸,不顾而去。 安静回身,委屈地看了尹树一眼,眼底满溢的泪水,任谁见了都要软了一身的骨头,却只能被自己的妹妹紧紧拉着离开。 尹树目光冷然。 这两姐妹虽然长得相似,性格却是完全两样呢。一个是表面柔弱,内心阴暗,一个是脾气火爆娇纵——如果真的要他选择的话,他还到宁愿选择安宁。 他在心底漫不经心地想着。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用最舒服的方式让自己放松。 目光冷峻,停留在窗外的车水马龙。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细细地回想。 …… 她蹲在地上,白色的裙子沾染了地上的灰尘,她却浑然不觉。她仰起头,双眼哭的通红,小小的鼻子也被泪水浸得通红——她眼底是深深的悲伤,深不见底的悲伤,带着绝望,有着他看不透的迷茫。 …… 忍不住目光黯然。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她。 不带戒备的,也不是无所谓的笑。 他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真的不喜欢…… 尤其是想到,她这样的情绪,这样的悲伤,都是因为另一个男人,他就觉得自己心口有一口气,憋在那里上下不得,简直要把他活生生闷死。 木质地板又发出声音。 七月扶着小攸进来。 她换了一身杏色的裙子,样式极其普通,却越发地衬出她现在的心绪。她无力地垂着头,好像是刚刚经历过生死大劫一般。若不是七月扶着她,尹树几乎要觉得她随时都会不支倒地。 七月扶着小攸在沙发上坐好。 她依然垂着头,好像还没有从方才发生的事情当中醒过来。 七月歉意地看了一眼尹树,感激地:“真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走开的……”如果她走开,或许就可以帮小攸追上去—— 方才在更衣室小攸已经断断续续地告诉七月,她看见了一个和哥哥长得好像好像的人,只是,她又觉得那是她的幻觉。 七月想,如果她在,她就可以帮她追上去,拦住那个人问个清楚。 或许会有奇迹也不一定。 尹树盯住小攸,瞳孔缩紧,眼底黑暗的光芒透露出危险的气息——若是熟悉尹树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在惹恼了他,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你到底有多爱他,爱到可以连尊严都不要吗?”他的语气冷淡。 小攸微微抬起头,眸子里是波澜不惊,对上他看着她的眸子。 七月莫名其妙。 尹少爷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不是很明白?小攸当然是爱她的哥哥的,可是——连尊严都不要,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啊! “尹少爷,我看你是误会了!”她连忙帮小攸解释,如果让尹少爷误会了小攸还忘不了秦羽,那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小攸才不是因为那个姓秦的王八蛋,她是因为……” 小攸拦住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她勉强自己站起来,语调是自己也吓了一跳的淡漠,“谢谢你的衣服,我先走了。” 七月跳起来,紧张地看着尹树。 完了,她怎么觉得对面沙发上的男人此刻散发出一种可怕的气息,如果穿上红底的黑色斗篷,那就是恶魔撒旦一样的存在。 “小攸……”她可怜兮兮地拉了拉小攸。 虽然她是传说中景安最强悍的女生,可是只有亲密的人在知道,其实她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欺软怕硬是她的拿手好戏,若是对上尹树这样的实力派对手,她可是要死翘翘的。 小攸用眼神告诉七月,她主意已定非走不可。 七月 只得乖乖闭嘴。她知道,小攸平时好说话,但是一旦是她决定的事情,那是无法改变的——这或许就是这么多年来,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的悲伤训练出的她的性格。 脆弱却倔强。 “砰”的一声巨响。 小攸放才踏下楼梯的脚忍不住缩了回来,却固执得不肯转过身子去。 七月回头,忍不住尖叫出声。 尹树踢翻了玻璃茶几,精美的瓷具在狼藉中碎裂一地,在阳光的照射下,地上的碎片折射出彩虹般绚丽的光芒,刺得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尹树站起,锃光发亮的黑色皮鞋踩过地上的碎片,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他慢慢地走过七月,走到小攸身边。 手在身侧微微握紧,即使背对着他,小攸依然感受到那高大的身影给她的巨大压力,几乎要喘不过气,胸口一阵阵的发闷,心跳却莫名其妙的越来越快。 她的脊背僵硬,她心慌地发现,自己对尹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毫无把握,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每一次他都让她出乎意料! 尾戒事件,而后出尔反尔,后来又是让她住进他的办公室—— 每一件事情,都是她所无法预料的。 她忽然觉得无力。 这好像是她的命运,所有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深深地影响她的事情,她都无力掌握和去改变什么,她就是命运大海里的一页孤舟,只能随波逐流。 亲人的离去是这样,秦羽的背叛是这样,被尹树缠上——也是这样。 “与我无关吗?”尹树的声音轻若无闻,好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小攸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因为在她下一秒回头,对上的是尹树微微眯起的冰冷眼眸。 “既然你是与我无关的,那也不需要我的帮助了吧。” 小攸一愣。 “那么你的无家可归,也与我无关啊。”尹树忽地轻声笑了。 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小攸目光一颤,脸色极不自然地:“既然这是尹少爷的意思,那么我也不好在继续打扰了。我现在就回去收拾,马上就搬出去。” 七月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无家可归,什么搬出去? 好像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啊!她只知道前几天小攸去许年恩的音乐会受伤了,却因为她没告诉她拿到了许年恩演唱会的门票而闷闷不乐,硬是呆在家里不肯联系小攸—— 不过几天时间,沧海桑田了? 小攸拉了拉愣在一边的七月,向尹树微微点头告辞,转身不顾而去。 尹树站在原地。 窗外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淡淡的在深褐色的地板上,寂寞而孤单。光线笼罩着他,镀上淡淡的一层金边,这一刻,他眼底妖娆,美的像是骑着白马从古堡里走出来的王子。 却是一个失去了公主的王子。 “不会吧,季小攸!”七月的高分贝叫声几乎要掀翻了屋顶,“这样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告诉我!你要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尹树,是尹树唉!” 小攸真的是不看八卦杂志的吗,她不知道尹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出了名的冷血花公子,虽然身边的女伴换得走马观花一般,可是却没有人能得到过他的关心——一丝一毫都没有。 可是如今他却会为小攸的无家可归担心,还让她住进自己的办公室——对了对了,还亲手替她包扎伤口! 她敢肯定,尹少爷一定是爱上她的小攸了! 小攸摇摇头,神情淡漠得死一般的寂静:“七月,别说了。” 不是她不信,是她不敢去相信。 她想,只要再也不要把感情过多地投注在一个人身上,那么就不会再受伤了吧。无论生离死别——她不去爱,也就不会受伤。 七月沉默下来,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小攸,眼底是满满的担忧。好像从来没有看过小攸这样的表情,淡漠得几乎要放不进任何东西,这样的小攸让她觉得可怕。 小攸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放进大纸盒子。好在她本来就没打算长住,只拿出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其他的堆在墙角没有动,因此收拾起来并不算太麻烦。 只是,心里却有个奇怪的感觉。 好像,在期盼着什么。 她摇摇头,把精神集中在收拾东西上。 外面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门口看去。 只是在房间里却看不到办公室的大门,也不知道进来的是什么人。会是尹树吗? 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白少安。 “季小姐,少爷派我来帮你收拾东西。”白少安的笑容漂亮,不逊色于尹树。只是他的笑是平易近人的,而尹树,却有一种冷漠的贵族之气,明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如罂粟般,让人欲罢不能。 “他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说了搬,就会马上搬。用不着派人来监视我。”小攸冷冷地,蹲下身子去接着收拾东西。却好像有雾气升腾上眼眶,迷得她眼睛看不清楚东西。 白少安急忙解释:“少爷不是这个意思……” 办公楼下,宽阔的广场上。 天空蔚蓝如洗,广场上的喷泉喷溅出透明的水花。 黑色轿车停在广场上,阳光下光亮的漆面折射出光芒点点,喷泉里喷洒出的水花给车子蒙上薄薄的水雾,如琉璃般闪耀。周围的来来往往的车辆见到这辆轿车,无不绕道而行。 尹树坐在车子里。 依然是一贯懒洋洋的姿势。 手中握着的高脚杯里,有金色的香槟。轻轻摇动被子,那金色的**也随着波荡起伏。尹树玄黑色的眸子对着那金色的**,深不见底。 女孩子淡漠的声音通过身边白管家手上的放音器清晰地传出来:“你不用替他解释的。反正,他也不会在乎我怎样看他,不是吗?” 俊美的面容越发地变得冰冷,唇边浮起若有似无的笑,好像是在嘲笑自己。 白管家却担忧地:“少爷,这样恐怕不好吧。你这样赶走季小姐,那和夫人的约定……”当初就觉得这约定于少爷太过不利,可惜却没能阻止,也没权利阻止。 尹树一愣。 这才想起和母亲的约定,若是无法让小攸爱上他,那么他就必须履行和安静的婚约。 该死的! 他居然忘记了这一点! (本章完) 第十四章 尹树:母亲是丑恶的灰姑娘 ? 他尹树从十三岁开始就接手家族事务,一切工作都是得心应手如鱼得水,从未犯过如此低级的错误,根本就忘记了和对手之间的战役—— 都是那个家伙! 看到她为一个男人哭到在街头,看到她可以为那个男人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感情,面对着他的时候却可以那样的不冷不热,虽然并不是冷漠以对,只是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笑,都充满了陌生感,都充满了戒备! 所以才会一时气急,做了这样的错误决定。 白管家似乎也看出了少爷的心思,小心地问道:“不如我让少安先留住她……” “不必。”尹树斩钉截铁地拒绝,神情冷峻得如同千年寒冰,意味着他的决定无人能够更改。 “可是少爷……”看到尹树的表情,白管家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只得闭上嘴巴。沉默了一会儿,他讪讪地打开电视,企图缓解一下车子里的沉闷气氛。 只是在打开电视的那一刹那,他悔恨得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季小攸微笑着的脸被放大在电视屏幕中,旁边配了一行醒目的红字:“尹少爷旧爱,许年恩新欢”。 画面跳转,是那晚在音乐馆许年恩抱起晕厥过去的小攸的画面,许年恩的面部被放大,干净漂亮的脸庞上,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担忧与焦急,毫不掩饰。 昏倒在许年恩怀中的小攸…… 抱着小攸的许年恩…… 好像是睡美人和可以吻醒她的王子…… 尹树一口饮尽杯中的香槟。 金色的**缓缓滑入喉咙,他想也许是这酒精的作用吧,不然为什么心底好像有一股气,直愣愣地往脑子里冲呢。 “白管家。”他眼底幽暗,下巴绷紧。 白管家身子一颤。 他有一种预感,极其不祥的预感…… 东西很多,好在尹氏财大气粗,这楼的电梯也是宽敞,因此上下几趟也就把东西都搬完了。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小攸住在这里的事情,但是对她那张最近频繁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的脸,却是记忆犹新。 一些大胆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用好奇而沉默的目光注视着她。 小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动物园里的猴子的心情。 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白少安去开车。 七月本就是大小姐,没干过什么重活,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季小攸……你要请我吃冰,补偿我的体力损失!”她有气无力地。 话音刚落,手机便唱起歌来。 七月掏出手机一瞄,没好气地:“妈,干嘛,我不是说……回去?拜托,还这么早耶!”她夸张地手舞足蹈,方才的疲惫样子一扫而光。“什么……爸爸晕倒了?好,我马上回去。” “啪”地挂断电话,七月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小攸,我得先走了!”她满脸的惊慌,眼眶里已经有了雾气,“我妈说我爸晕倒了……怎么会呢,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那么精神……” 小攸急忙安抚她:“别哭了,你快回去吧。等我找到住的地方安顿下来,就去你家探望林叔叔。” 七月拼命地点了点头,匆匆走了。 望着那远去的匆忙背影,小攸心底有一阵失落。 真好,不是吗? 还有家人可以担心,真好。 这时候,她的手机也响起来了,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起,是白少安的声音:“对不起,季小姐。少爷让我马上回去,我不能送你了。” “什么——”小攸的脑子一时短路,“那我……” 白少安歉意地:“对不起了,这是少爷的吩咐。”接着,电话里传来忙音。 深秋的阳光。 西沉的夕阳,血一般的鲜艳颜色。 大楼前的广场。 喷泉溅出的水花,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水珠减溅到小攸身上,她忽然觉得一阵寒冷。 她被扔在这儿了。 来来往往的人流,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猜测着少女在这,守着一大堆纸盒,是要做什么——她是运货的吗?好像不是呢——看起来有些眼熟…… 良久,嘴角才扯出一个嘲笑。 深呼吸。 她努力扬起笑容。 没有关系的,季小攸,你一个人…… 也可以的。 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因为没有人会一直在你身边,由生到死。你始终都是要学会一个人去面对一切困难的。 这已经是第十八家房屋中介所了! 小攸无力地看着笑眯眯的工作人员,望着他身后的墙上贴的表格,红色的底白色的字——待售,出租——那么多,可是他居然跟她说,现在没有要出租的房子! 第十八家了! 每一家都是这样的回答! 好像全景安等待出租的房子,在顷刻之间都已经租出去了! “真的没有吗?”她指着墙上的表格,“你看这间,这间,还有这间——不都是吗?”她努力扬起微笑,想借此打动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坚定地摇头:“对不起,这些房子都已经租出去了,我们一时没来得及更新,十分抱歉。” 看起来真的是毫无希望了。 小攸无力地,走出中介所。 租来的小货车还在外面等她。司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满面的红光,看到小攸又是垂头丧气地出来,连忙好心地安慰她:“小姑娘,没事!这才第十八家呢,全景安有几十家房屋中介所,咱慢慢找!” 小攸冲他感激一笑:“谢谢。”只是却底气不足。 太诡异了—— 再怎么样,也不肯能跑了十八家,都没有要出租的房子吧!若真是巧合,那她季小攸是走了什么霉运! 然而,倒霉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司机大叔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满脸尴尬焦急地:“对不起啊,小姑娘,我家里有事……我得收工了……你别这表情啊!大不了这样,我不收你钱还不成吗,今儿个我就当白干了,还不成吗?” 话一说完,也顾不得小攸答不答应,便急忙忙地卸下满车的货物,开着车一溜烟跑了。 小攸忽然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她站在街边,身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里面装的 是她的全部家当——这样的凄惨,这样的无助,她真的想扔下这一切不管,跑到角落里去大哭一场。 车辆来来往往。 她掏出手机,没有七月的电话。 她犹豫再三,终于是拨通了七月的号码——虽然林叔叔身子不适,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麻烦人家,但是,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但是,七月却关机了。 这时候,她彻底地明白了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法国餐厅。 桌布是白底红格的田园风格,锃光发亮的银质餐具,青花瓷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白玫瑰,吐出宁静悠远的香气。 小提琴手在一旁拉出热情浪漫的曲子。 尹树动作优雅地切割着盘子里的小羊排。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最近刚刚出道便凭借一部青春偶像剧爆红的女演员乔可洛,娇小的身子,甜美的笑容,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出演偶像剧里楚楚可怜的女主角的。 她的眼眸里,却有着和柔静的外表不相称的热情,深情地注视着长桌另一边的尹树。他的一举一动,都足够在她心底激起一阵涟漪。 这就是传说中尹家的少爷呵! 尹少爷,那是多少女子心中的梦想。 高贵的出身,优良的血统,完美的外表和堪比英国绅士的丰富,就是在上流社交界,也是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虽然在景安,还有许家的两位少爷和尹少爷一起,被戏称为“景安三公子”,但是却因为许年恩的怪异脾气,和许年锦长达七年的国外求学,而无法与尹树匹敌。 他是多少女子梦中的白马王子! 当初有机会进娱乐圈的时候,她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也就是——也许有机会见到尹少爷也说不定。她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才一直努力着的。 她只是卑微地期望,能够和他见上一面罢了,没想到下午下了通告,经纪人却通知她,尹少爷邀请她共进晚餐! “怎么,这羊排不合你胃口吗?”尹树淡淡地笑着,唇边弧度温柔。 乔可洛完全沉浸在他温柔的眼眸中。 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太过于放肆,她脸忽地通红,急忙低下头去,轻声细语地:“不,不。很好吃。”握着刀叉的手却有一丝颤抖。 天啊,尹少爷在看着她,看着她吃羊排…… 怎么办,她从小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并不怎么会用刀叉。有着欧洲贵族血统的他,会不会嘲笑她拙劣的姿势? 看着对面女子越来越红的脸,和越来越低的头,尹树忽然觉得一阵无趣。他放下刀叉,拿起高脚杯小小的呷了一口白兰地。他微微侧耳,仔细倾听小提琴演奏出的美妙乐曲。 或许是他专注的神情太过于迷人,乔可洛一时看呆了,手中的餐具“哐当”滑落在地上。 尹树闻声转过头来,眼里是淡淡的漠然。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侍者们一时都懵了,还从为见过和尹少爷一起用餐的女人会把餐具掉到地上的呢。 乔可洛心中一慌,急忙道:“对不起……”俯下身子便要去捡。 尹树站起来。 乔可洛愣住,不安地望着尹树走近,不敢轻举妄动。 尹树走到她身边,微微一笑。弯下腰捡起凋落在地上的餐具,递到一边侍者的托盘上。眉头微皱,是薄怒的神色:“怎么做事的,看到餐具掉了,不会换新的上来吗?” 侍者慌忙道歉,急忙换了新的餐具上来。 白少安悄声走进来,在父亲耳边一阵低语。白管家的的表情忽地不安起来。尹树拿眼斜斜地睨了一眼,便走回自己的位置坐好,眼睛望住白管家。 白管家走近到他身边,弓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少爷,季小姐被许家小少爷带走了。” 尹树的瞳孔猛地收紧,握住酒杯的手指亦收紧。 他抿了唇。 许年恩。 又是许年恩。 “尹少爷……”鼓足了勇气的乔可洛抬起头了,脸上依然是一片红晕,和她面前杯子里的红袖几乎是一个颜色。“谢谢你邀请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展开她甜美可人的笑容,“作为感谢,我能冒昧请您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吗?” 白管家不安地看了一眼乔可洛,又看了一眼尹树。 这个女子太不会察言观色了吧,少爷这个时候可没什么心情参加什么生日派对! 将酒杯放下,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 尹树唇边又浮起温柔的笑意,他看着乔可洛,眼底的温柔几乎要融化了她:“哦?你的生日派对是什么时候?” 好像受到了鼓舞,乔可洛的声音也大了许多:“就是在下个周末,在新丁香大酒店,人不是很多,只是一些亲密的朋友罢了。”她特意加重了“亲密”两字,示意尹树在她心中的地位。 白管家皱了皱眉头。 新丁香大酒店吗?他在心中小小地嘲笑着。虽然新丁香在景安算得上是有名有档次的酒店,可是也不过是一般平民眼中的档次,而上流社会的人们,真正要举行派对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自己家的别墅,或者是云锦阁。 尹家的少爷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尹树笑。 笑的那么温柔那么好看,笑得青花瓷花瓶里的白玫瑰都要为之羞愧。 乔可洛有一瞬间的失神。她虽然在演艺圈的时间不长,可是以前在电视上也见过许多美男子,这次和她合作的男主角莫未安又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花样男子—— 可是,却从没有人的笑,能给以她这样的震撼! 如初春时候,春风一拂,漫山遍野的百花都盛开时候一般的绚烂,又仿佛是清晨的露水,若有似无的冰凉,却折射出朝阳的淡淡温暖。 尹树站起身子,走到乔可洛的身边。 他微微俯下,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 乔可洛忽然觉得自己小小的心脏几乎要跳出了胸口,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胸膛。 他握起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好,当然好。只是你忙着拍戏,生日派对的事情,不如交给我来为你筹划吧。我保证,会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生日派对。” 他唇边笑意灿烂。 眼底却是最深的冷漠。 夜雾缭绕。 星光疏淡。 路边巨大的广告灯箱,许年恩展 露他独特纯净的微笑。黑白分明的眸子如同黑夜里最明亮的星星,身后大片大片的蓝天白云,美的让人忍不住叹息。 上面的日期,却改在了十一月十一日,光棍节。 好在上一次的事情没有对许年恩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否则她一定会觉得自己很没用的——说了不要倚靠任何人,说了要自己独立生活,却又给他添麻烦。 今天也是。 小攸安静地走着。 她的身边,是同样安静的许年恩。手里提着超市的塑料袋,袋子里是她刚刚去超市买的一切日用杂物和小零食。 有时候小攸真的觉得,许年恩是特别的。 和尹树不一样,他会遣开所有的人,管家,司机,经纪人,和她单独相处。他不会带来一个服装师让她换上昂贵的衣服,也不会强迫她上他的车子,他会跟她一起走在街上,到普通的便利商店去,买一块肥皂,买一包薯片。 他是安静的,纯净的,他会用最清澈的眸子,用最干净的眼神看着她,他会用最明亮的嗓子喊她的名字:“攸。”他偶尔会孩子气地要拉她的手,而且奇怪的是,她并不抗拒,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因为,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他的眼睛,和不遂他意时候,那一声无赖的“姐姐。” 她想,他应该是很需要一个姐姐的疼爱的。他姐姐的死,在他心中一定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他把她当作姐姐了吧? 路灯昏黄。 夜风吹动两旁的树木,发出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好像是情人的私语。忽然“喵呜”一声,一只白猫从路边草丛中钻出来,在他们面前快速掠过。 两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又面面相觑,忍不住“扑哧”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打破了方才的宁静。 “你放心好了,全景安,怕是只有许家不在尹树的势力范围之下。”许年恩的声音中有着小小的得意,似乎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能帮到她,真是有不一样的满足感。 小攸点点头。 心里却忍不住狠狠地骂,尹树这个家伙,也太赶尽杀绝了吧!把她赶出来不说,把白少安撤走也罢了——居然给景安所有的房屋中间所下了命令,不许把房子租给她! 看来司机大叔的突然离去,和七月爸爸昏倒的事情,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真是个可怕的人物。 永远琢磨不透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永远让小攸出乎意料。都说伴君如伴虎,她怎么忽然觉得尹树这家伙还真有点暴君的味道了。 一时对她笑靥如花,言听计从,一时发起狠了,赶尽杀绝不留情面。说什么给他一个追求她的机会,恐怕是给他一个伤害她的机会吧? 好像她还有些天真,居然好像有一瞬间的相信了他。 忍不住气呼呼地撅嘴。 许年恩看在眼里,眸子忽然黯淡下去。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 表情是倔强的,带着孩子气。 小攸愣住,她看着许年恩,忽然有一种感觉,他的眼神是那么熟悉,好像是哪里看到过的。她在脑子里飞速地回想着,却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他白色外套上的袖口上。 是一枚金色的袖扣。 她心底一动,随之又释然。 不对,绝不是他。 那袖扣上的花纹她记得清楚,是一朵盛开的花,而许年恩这一颗,刻的却是蔓草纹。 “怎么了?”她开口问他。 怎么了…… 许年恩忽然有一种恍然的错觉。 怎么了…… 小的时候,姐姐为邻家摔破膝盖的小伙伴擦拭伤口的时候,他嫉妒得拉住姐姐的手不让她动,姐姐也是这样问他:“怎么了?”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神情。 他摇摇头,忽然笑了。 “姐姐,牵手好吗?”他甜甜地。 小攸又是愣住。 好奇怪不是吗?十七岁的少年,站起来已经高了她半个头还要多,却这样孩子气地拉住她的手,说:“姐姐,牵手好吗?” 好像是多年前,和小和一起在放学的小路上,他小心地拉住她的手,说:“姐姐,牵手好吗?”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神情。 于是心底软了好大一块,那些与之有关的回忆又从新回到脑子里,在她眼前一幕幕重演,好像是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沉默却深刻。 于是她对他展开浅浅一笑,顺从地让他握住了手。 夜雾越来越浓。 她的手握在他的手里,居然感到莫名的心安。好像是许多年都不曾有过的心安,自从哥哥和小和去世之后。她微微扬起头,望着夜雾缭绕的夜空。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长在地上,她轻轻呼吸,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青草香味。 好像是小时候家门前小院子里的味道。 许年恩偏着头,认真的看着小攸的侧脸。 真的好像。 和姐姐…… 眼睛,笑容,身上的味道,和手心的温度。 小路的尽头,停着一辆陌生的白色奔驰。 车内的等没有打开。 尹树的目光冷然,透过车窗望着不远处牵着手的男女,路灯下他们的身影美好得好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和公主。他依稀听到他们轻微的笑声,一声一声的,几乎要刺伤他的耳膜。 自从搬离了尹树的办公室,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之中。 十一长假结束了,小攸终于又见到好几日不见的七月,更加证实了当天她的猜测——七月回到家里,发现父亲根本就在公司上班没有回来,只是母亲的一个谎言罢了。 “没想到尹树那个家伙也是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七月听完小攸的猜测,悄声狠狠地骂道,“我还以为……哼,果然是牛拉到北京还是牛!”她指着手中的八卦杂志,“你看看,又和这个乔可洛眉来眼去的了。” 杂志上,是乔可洛和尹树从法国餐厅出来时候的画面。拍的有些模糊,可是小攸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尹树无误。 七月读着杂志上的内容:“据乔可洛自己透露,下个星期尹树还会为她筹划一场让她终身难忘的生日晚宴,记者问及到场的都会有那些人,乔可洛只说都是亲密的朋友……啧啧,你看她得意的小样!” 七月愤愤地。 (本章完) 第十五章 是你吗:原来一切都还在心底 ? 小攸忽然觉得好笑:“你哪里看出人家得意了?” 七月拿眼睛斜她:“自己透露,终身难忘,亲密的朋友,还不是得意吗?切,她以为自己的什么人,不过也是尹树一时看上的女人罢了。那时候尹树还在订婚当天带着孙婕飞去拉斯维加斯度假呢,杂志上到处都传孙婕是尹树真命天女,看看现在!” 小攸也白她:“你都知道尹树是这样的人,当初还硬想把我推入火坑,好你个林七月,你真是够狠毒的啊!” 七月委屈地嘟囔:“那人家真的以为他会……唉,不说了!反正现在你跟许年恩发展得也不错嘛!”她嫉妒地,“季小攸你真不道义,居然抢了我的男人!” 小攸揶揄地:“你的男人……不是白少安吗?” 七月的脸腾地红了一大片:“喂!你胡说什么!”目光却有了明显的不自然,语气也有些心虚。 小攸得意洋洋:“小样儿你还跟我装。你说你哪一次看到他不是眼冒星光,两眼发直变成乖乖牌?这点小心思我都琢磨不透你,白当了这几年的朋友了!” 七月急忙捂住她的嘴,认真严肃地:“我可警告你,这话不许和任何人说,尤其是白少安!不然,不然……” 小攸拍开她的手。 “不然你要把我怎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七月气结,难得的小女子表情,狠狠地跺了跺脚:“季小攸,你个……”却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憋得双颊气鼓鼓的,煞是可爱。 小攸忍不住“扑哧”一笑,连连道:“好了好了!你放心,反正现在我和尹树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机会见到白少安,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七月的神色这才稍稍缓解。 忽然有身影笼罩了她。 小攸抬头,唇边的笑意忽然不再。 秦羽一脸犹豫,站在她的身后。 七月腾地站起来,撩起袖子就要开骂。小攸急忙拉住她,使了个眼神让她不要冲动:“有什么事吗?”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事,需要拉下脸来找她吗? 秦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七月冷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姑娘没这个美国时间跟你这样的王八蛋耗着。” 秦羽的脸色有一丝尴尬,犹豫再三还是说:“小攸,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小攸冷笑:“怎么现在又有话要跟我说了吗?当初你不是说,你已经没有话要跟我说了,让我不要缠着你吗?” 心底有一丝丝的疼痛泛开来。 果然,还是不能完全不在乎当初的事情。她能原谅不爱,但是却不能原谅被欺骗和被背叛,不能原谅他背叛了她的信任。 秦羽深深呼吸:“不要这样,我真的有话要说。” 小攸看着他,良久的沉默。 久到七月觉得,是时候该自己出马下逐客令了,她才轻声地:“就这最后一次,以后,请你永远消失在我的生活。” 天台。 今天没有阳光,天上是淡淡的云彩。深秋的风带着干燥的气息,还有原处枯叶的萧瑟味道。好像是小时候,村子外的稻田的味道。 小攸站定,回身对上秦羽的目光。 “有什么话,快说吧。” 秦羽低垂着头,好像在思考该如何说出口。小攸冷冷地望着他,压抑住心中不断涌上的心痛。她想,她能坚持住的,她能在他面前做到恬淡。 “小攸……”他终于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在小攸的耳里听来,早已经不是原先的温柔,空荡荡的像一片沙漠。“对不起,我……” 他顿住了,无助地望着小攸。 手指微微收紧,她展开一个淡淡的嘲笑。 “今天叫我来,只是为了道歉吗?对不起,我永远无法原谅你。”你的欺骗和背叛,我无法原谅。 她转身要离开。 “不!”秦羽在身后一把拉住她。 小攸发现,这一刻,她的手在他的手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温暖,只有——厌恶。 “小攸,原谅我好吗?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秦羽低声哀求着。 她愣住,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好像看到一丝希望,秦羽急忙道:“我知道我错了,安静只是我一时的意乱情迷,我爱的还是你……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的,可以像以前那样!” 在那一刻,小攸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她笑,有多少泪,唇边的笑意就有多灿烂。她又哭又笑,看着那个神情望着她的男子。 天啊…… 季小攸…… 这就是你曾经爱过的男子啊…… 这个就是你当初为之哭,为之心心念念,为了没能留住他的心而不断地责怪自己的男子啊! 到如今,才发现他是这样的不堪,这样的丑陋。 在对她作出那样的欺骗和背叛之后,又可以毫无廉耻地说出这番话。 以为自己打动了小攸,秦羽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将小攸紧紧搂入怀中:“我会更加疼你,更加照顾你……我们骑车,去杭州,去千岛湖……” 却被小攸猛地推开。 眼中的光芒冷然,小攸面无表情,眼眸中是深深的不屑:“秦羽,你让我很失望,不,是绝望。你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傻子,当初居然会爱上你这样一个无耻的男人。现在,你可以滚了,永远,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转身,大步离开。 泪流不止。 却不是为了他,不是为了失去的那段爱情,是嘲笑自己,嘲笑自己当初的有眼无珠,嘲笑自己当初为了这个男人,几乎夜夜哭的肝肠寸断。 傻,多么傻。 秦羽愣愣地站在那里。 她居然拒绝了他。 他原本以为,如今他出现在她的面前,愿意再和被尹树抛弃的她在一起,她应该是感激涕零才对,没想到她居然拒绝了他,这样的坚决。 从天台的一角走出一个粉色的身影。 安静带着满意的笑容,步履也因为计谋得逞而轻快起来,她燕子一般地飞到秦羽身边,搂住他的脖子献上一个吻:“亲爱的,谢谢你。”她的声音是甜腻的,几乎要将秦羽的骨头都融化了。 好像从方才的打击中一下子苏醒了,秦羽露出笑容,伸手紧紧地搂住安静纤细的腰肢,低下头去索取更多的报酬。安静敏捷地躲开,嗔怪着:“好了, 光天化日的……” 秦羽低声:“都做好了吗?” 安静扬了扬手中的相机:“谢谢你,羽……”唇边满满的得意,眼底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变又恢复了柔弱的样子,“你愿意帮我这样的忙……” 秦羽温柔地,一边恣意地亲吻着安静雪白的颈脖,一边低声呢喃:“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是有苦衷的,我愿意帮你,为你做任何事情……” 喝下最后一口牛奶,许年恩带着满足的笑容起身:“爷爷,奶奶,爸爸,还有哥哥。”说到哥哥的时候,声线不由地明亮起来,“我吃饱了。” 许老爷子点点头,唔了一声。 许老夫人则用了极其宠溺的眼光看着他,一边嗔怪道:“不要太累着自己了,累了就休息,咱们家又不缺那些钱。” 许年恩亦附和着:“奶奶说的对,肖管家,你要多看着一些。” 肖管家连忙应下。 许年恩乖巧地点头,便随着等候在一边的经纪人吴姐离开。 许老爷子放下手中的报纸,指着上面的报道:“这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年锦看了一眼,原来是年恩和那个姓季的小姐的照片,给登到了报纸上。 “哦,我已经在处理这件事情了。年恩现在是明星,是公众人物,媒体关注一些也是正常的。以后我会多注意,必要的时候会采取手段。” 尹老爷子点点头,又漫不经心地:“最近公司的事情怎么样?做的还习惯吗?” “爷爷放心吧,一切都在正常运作之中,我没有什么不习惯的。”许年锦礼貌却疏离地,“只是公司事务的确有些繁忙,我想再请一位助理。” 许老爷子点头:“交给人事部去办吧。” 许年锦摇头:“爷爷,其实助理人选我已经有了。只是她需要下周才回国。”对上许老爷子探究的眼神,许年恩正色回答,“她是我在英国读书时候认识的同学,非常优秀。”顿了顿,又说,“也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许老夫人来了兴趣,“是什么样的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提起自己的女友,许年锦的眼中有了几分温柔:“她叫李娅,家里是在法国做化妆品生意的。至于她是什么样的人,见到了您自然就知道了。” 许老夫人把目光转向站在一边的一名老妇人:“巧姐,你对这个李娅可有印象?” 巧姐是当年许老夫人的陪嫁丫头,一生侍奉在许老夫人身边,对上流社会的人际关系也是一清二楚,她只略略地想了想,便舒眉道:“回夫人的话,这李家怕是西安李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李小姐的母亲,应该是南京王家的女儿。” 许老妇人点点头:“这么说起来,家世也配得上我们家。”便不再说话,专心去喝碗里的粥。 许年恩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便是大户人家的悲哀吗?处处计较身份背景,处处细心算计。正是这样的家庭,才逼得母亲走投无路,带着当年十岁的他和三岁的妹妹,还有尚在腹中的弟弟离家出走啊! 正是这样的家庭,才导致了如今他的家破人亡,导致了妈妈和妹妹的死,导致了年恩久治不愈的抑郁症啊! 他发誓,他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年恩,他唯一的亲人年恩。 秋意越来越浓。枝头上的叶子已经枯黄了大半,校园里每个角落都飘落叶,袅袅如蝶。这个时候最受校园情侣青睐的,便是北校区前面那条长长的大道,两旁种满银杏,黄的叶子,银白色的树干。 大理石地面上落满的银杏叶子,像一把把小小的扇子。 小攸将脚踏车停好,转身向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前有一排宣传窗,围着满满的人群。小攸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抽紧——上次,安静伪造的“人工流产书”也是被贴在这个地方。 她摇摇头。 应该不会再是她了吧。 她和尹树已经是井水不犯河水,最近关于尹树和偶像女星乔可洛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安静应该不会再对她做什么才对。 这时候有人看到了她:“季小攸来了!”。 好像咒语一般,围在宣传窗前的人纷纷转过投来,直直地盯住小攸。那些目光,是不屑,是愤怒的,像一把把利剑,直直地穿透小攸。 “不要脸,居然还敢到学校来!” “哼,当初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没想到她才是真正的狐狸精……” 众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小攸站在那里。 宣传窗上的玻璃折射出太阳的耀眼光芒,看不清楚里面的内容,却依稀可以判断是一组照片。 她咬紧唇,慢慢地走过去。 人群主动朝两边散开,大家避之如瘟疫,却好不吝啬她们愤怒的目光,女生们握紧拳,恨不得上去将她推到在地,狠狠地揍一顿出气。 她走近,终于看清楚了照片上的内容。 她和尹树,在简陋的小店里面对面而坐,麻辣烫的锅子冒出热气腾腾…… 她和许年恩,手牵手走在夜晚的路灯下,他微笑地侧着脸,认真的看着她…… 最后一张,是在学校的天台——她在秦羽的怀抱里。 周围传来刺耳的议论声,许多不堪的话纷纷涌进她的耳朵。小攸忽然理解了一个词叫做如芒在背,身后的每一道目光,都凌厉地好像要把她千刀万剐一般。 她呆呆地站在布告栏前,那种无力感忽然再一次涌上心头。 她咬紧牙,甚至能在周围的喧闹声中听到牙齿的咯咯作响。心里有疼痛漫延而出,一丝一丝的,是细微的,却绵延不断。 这时周围的议论声忽然停止,数秒之后又转化作轻微的抽气声。阳光把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在布告栏的玻璃上,小攸忽然就笑了。 她没有回头,只轻若无闻地:“我没有想过,你会这样对我。” 身后是一阵沉默。 这沉默让小攸的心越发的寒冷。 真是奇怪啊,明明才是秋天,怎么好像到了腊月一般的冷呢。 “对不起……”秦羽终于开口,声音清晰响亮,“可是小攸,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我爱安静,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没用的。”他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无奈和委屈,“虽然现在尹树又看上了别的女人,不要你了,但是你也不能再来破坏我和安静啊……” 秦羽的声音渐渐远去,在她耳边化作一阵烦乱的嗡嗡声,好像有千万只蚊蚋在耳边扑闪着翅膀,她听不清楚他在 讲什么,她只听到自己心底的冰凉。 最后的一丝信任,都被瓦解。 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句:“贱女人,滚出景安,滚出去!” 好像开了闸的洪水,呐喊声此起彼伏: “滚出去——” “不要给我们丢脸——” “居然连纯洁的年恩都不放过,无耻——” “狐狸精——” “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活该被尹少爷抛弃——” 景安的学生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中,其中尤以女生为甚,她们许多人都是尹少爷的追随者,又是许年恩的歌迷,一心认定了季小攸引诱了尹少爷,如今又去招惹她们心目中纯洁无瑕的王子许年恩。 她们挥舞着拳头,将小攸包围在布告栏之前。 一定要为尹少爷和许年恩好好出一口气,她们心里这么想着。 不远处的楼上。 空旷的休息室。 白管家垂手恭立在一边,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七上八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少爷越来越…… 可怕了。 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年,时时刻刻都把情绪藏在自己的心里,而被成为尹少爷独特标识的漫不经心的浅浅笑容,也让人心底一阵阵发凉。 而现在这副抿了唇,瞳孔缩紧的表情,更是让他不寒而栗。 忍不住回过头,瞄了一眼散落在茶几上的照片。 全部都是那个叫做秦羽的男子抱着季小姐的照片。 尹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凉爽的秋风将他的白色衬衫吹得鼓起来。他的瞳孔是深深的黑色,盯着不远处布告栏前发生的一切。 他的手搭在栏杆上,被秋风吹得冰凉。 他看着她走到布告栏前的背影,却看不到她的表情。他看到那个叫做秦羽的男子走到她的身后,却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他真的是恨透了这种感觉,恨透了季小攸带给他的这种感觉——明明那么渴望知道的事情,却总是无法掌握。 然后秦羽离开,周围的女生如发了疯的小兽一般愤怒地挥舞着拳头,如潮水一般将那个瘦弱的身子包围在布告栏前。 他终于看到了她的表情,悲伤的,绝望的,无助的却倔强地昂着头,迎着众人的目光。 他心中剧痛。 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 他要去救她—— 即便她还不能忘记那个男子,他也不介意。他会等着她一点点地忘记,他会努力一点点地取代那个男子在她心中的地位。 小攸将身子紧紧地蜷缩起来,任由雨点般的拳头重重地落在自己身上,任由发了疯的女生死命地扯着她的头发,她感受不到疼痛。 眼前掠过的不是女生们愤怒的脸,而是记忆里一个个可怕的画面。 狂风暴雨的天气,满地的狼藉,七横八竖的尸体在泥土与雨水中模糊不清,许多尸体都被泥土中的沙砾磨得露出森森的白骨,几乎看不出来原来的面目…… 父亲的面无血色地躺在医院的太平间,他的腹部是一个巨大的窟窿,血迹早就干涸化作黑色的一片…… 他决然地将她扔在深夜的市区街头:“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们已经完了……” 打死她吧,打死吧…… 活着也很痛苦…… 如果死了,就能到天堂去和妈妈,哥哥还有弟弟相聚了吧——如果可以的话,那就打死她吧! 她不要活着了。 妈妈,哥哥,小和…… 来带我走吧。 你们扔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活得很辛苦啊……要坚强地生活着,还要承受失去你们的痛苦和寂寞,我活得很辛苦啊…… 香槟色的房车戛然而止。 年老的管家恭敬地将车门打开,从车子里出来的年轻男子有着绝美如蔷薇,却纯白如春梨的面容,好像工艺品一般精雕细琢的五官,却有着晨露一般的清新。 阳光把所有美好的光线都照耀在他的身上。 方才还激动愤怒如小兽一般的女生们忽然都安静下来,挥舞着的拳头都愣在半空中,数秒之后,齐刷刷地交在身后,整齐地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许年恩……” 有人激动地小声尖叫。 小攸蜷缩在 她们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办,居然让许年恩看到自己张牙舞爪的样子,一定会吓着他的吧。她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这样想着,纷纷为自己方才的不雅举动懊恼不已。 许年恩的脸上,此刻是冰冷的神情。 干净的脸上没有羞涩恬静的笑容,只有眼底的怒意,强烈得几乎能把冰山都融化。他大步地走到小攸身边,毫不犹豫地蹲下去紧紧地抱住了那个在瑟瑟发抖的身子。 他震惊地发现她的身子冰冷,竟然有死亡的气息。 好像那日,在大雨中,人们从怒吼着的江水中打捞起失事的车子,那一具具冰凉的尸体的气息。 他紧紧地抱住她,想要把自己身上的热量传给她一些。 要保护她,要保护她。 这是这一刻他脑子里仅存的一个念头。 小攸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他把她从地上抱起,虚弱的身子微微一晃,几乎要撑不住。肖管家急忙上前,想要从少爷手中接过女孩子,然而在接触到少爷坚定的眼神之后,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他从未见过少爷这样的眼神。 印象中的少爷,纯白干净得像个孩子,脆弱得无时无刻都要人保护一般。当时此刻的少爷,好像忽然之间长大了,变得强大,变得足够去保护别人。 人群中有人喊道:“许年恩,季小攸是个狐狸精,不要被她骗了啊!” 话音一落便有许多人纷纷附和。 “就是,狐狸精,她配不上你!” 许年恩站住,眼底黯然。 人群再一次安静下了,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盯着许年恩,心里都在为他瘦弱的身子担心着——许年恩能承受季小攸的重量吗,虽然季小攸看起来也是骨瘦如柴,但是抱着这么久,还是会累的吧。 可恶的季小攸,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许年恩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好似夏日粼粼的湖水一般清澈明亮,他轻轻开口,声音温柔,在那一刹那,仿佛击中了所有人的心脏:“小攸是我的好朋友,她不是那样的人,请大家都相信她,好吗?” (本章完) 第十六章 愤怒: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 好吗…… 他的声音里,有诚恳的请求。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在她们眼中,完美如神祗一般的男子,那个能够唱出震撼人心的美妙乐曲的男子,像遥远的城堡里居住着的不可触及的王子一般的男子,居然会用这样恳求的语气,像她们请求去相信一个人。 她们惊讶得面面相觑。 许年恩静静地站着,好像在等待上帝的裁决一般。 小攸在他的怀里安静得像一直睡着了的小猫。 他的背影倔强,笔直地挺着。 肖管家立在一边,亦被此刻的少爷深深震撼。 这绝不是他认识了八年的少爷—— 这个女孩子到底有什么魔力,居然能让少爷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想起大少爷小心的嘱咐,忽然意识到那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大家安静地沉默着。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每一秒好像都仿佛永远那么久远,遥远得仿佛被定格在这一瞬间。 终于有人喊了一声:“我们支持年恩,相信季小攸。”起先声音是微弱的,怯懦的,单薄的,继而大家都纷纷回应,声音越发的响亮,到最后竟然变成喊口号一般的洪亮而坚定—— “我们支持许年恩,相信季小攸!” “支持年恩……” 许年恩绽放灿烂的笑容,美得好像是刚刚要盛开的纯白梨花,好像得了糖吃的小孩子一般的高兴和快乐,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抱着小攸朝车子走去。 肖管家从震惊中醒悟过来,赶紧替少爷打开车门。 许年恩小心翼翼地将小攸放进车子里,然后回身,对着大家深深鞠躬:“谢谢大家。”他乖巧得,神情真挚得让每一个人心疼。 女生们的心好像都在这一刻被融化了,软软得像棉花糖一般:果然是许年恩啊,这么乖巧这么完美,让人忍不住就想好好地疼惜他,保护他,只要他的要求,谁又能忍心拒绝呢? 许年恩坐进车子,肖管家躬身想要把车门关上。 却有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把车门抵住。 “她是我的。”尹树的眼眸漆黑如夜,有难以克制的愤怒,表情淡漠得让人忍不住浑身一颤。 周围又一次沉寂下来,空气里的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女生们都傻了眼。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尹少爷和许年恩的季小攸争夺战?天啊——那接下来她们应该要支持谁呢? 尹树盯着车子里的许年恩,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她是我的,你不能带走她。” 许年恩扬着美好的笑容,甜甜地:“尹树哥哥,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表情是天真无邪。 尹树瞳孔缩紧。 手抓住车门,指骨隐隐作响。 秋阳照在他的脸上,一层若有似无的光。 “我来带她走。”他依然固执地。 许年恩敛了笑容,表情忽然沉寂得可怕。白净的脸上竟闪过一丝狰狞,瞬间即逝。他转头看了一眼靠在他肩上沉睡的小攸,小心地将她轻轻扶起,又小心地让她靠在车座上,动作仔细如待瑰宝。 做好这一切,他才转身下车来。 他微微扬着头,脸上的笑容明亮纯净,清澈得好似背后高远的蓝天。他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布告栏:“尹树哥哥,你认为那些照片是哪里来的呢?” 尹树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不由地一愣。 “我当然知道。”他沉声。 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明亮:“既然你知道,怎么又会要来带她走呢?”他的脸上是满满的疑惑,“尹树哥哥,这一切都是你害她的呢。” 笑容忽地敛去。 “你只会让她受到伤害。既然你不能保护她,那么以后,她就交给我来保护吧。”他昂着头,眼眸里是坚定的倔强,好像亘古不化的冰山。身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金色绒光。 表情却在这样温柔的绒光下,固执得让人心疼。 周围的女生纷纷议论开来。诸如“到底是谁把照片贴出来的?”,“应该是安静吧。”“我觉得安宁更有可能哦……”之类的声音,慢慢地将他们包围。 尹树深深地望着许年恩的脸。 这张纯净如春日梨花一般的脸,从他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让他心疼,自从知道了母亲对许家的亏欠,他更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一般看待。 可是如今的年恩,却让他有前所未有的震动。 他从未意识的,那个他曾经要保护要照顾的弟弟,有一天也会长大,成为他的对手。 “年恩。”语气不由地放柔和,“你别胡闹了,你还是个孩子……” “我不是。”许年恩固执地,“我足够强大,可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我再不是小时候那个我,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的尸体哭泣的我。 尹树垂下眼。 俊美的脸陷入了阴影之中,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无法捉摸他此刻的眼神。 “那么,我只能自己动手了。”他转身,已经有尹家的保镖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香槟色房车团团围住。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女生们被这阵势吓得纷纷退开。 天啊,尹树和许年恩要在这里为了季小攸开战了吗? 她们紧张地屏息,远远地关注着这一切。 “尹少爷,请您不要欺人太甚。”肖管家薄怒,没办法再遵从管家守则在一旁沉默。他是管家中的前辈,德高望重,就是许家老爷也要给他几分薄面,“我们少爷,不是您可以任意欺侮的。” 见是肖老管家站出来讲话,尹树不禁收敛了态度,神色间也有些恭敬起来:“我并没有欺侮他。我只是要带走我要的人。” “她也是我要的人。”许年恩不示弱地。 肖老管家回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少爷。宽厚的手掌轻轻在他瘦弱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他放心。 他是少爷的管家,为少爷解决问题是他的职责。 “季小姐是少爷先救下的,先来后到这个道理,尹少爷怕不会不懂。”他面容慈祥,“而且,我想季小姐自己也希望少爷带她走。” 尹树冷笑,语气依然是恭敬:“您又如何得知她的想法呢?”虽然心里明白肖老管家的话是对的,只是却不愿意承认。反正季小攸现在昏睡着,也没有证据不是吗。 肖老管家神色严肃 :“如果季小姐亲口说要跟少爷走,尹少爷就会放人,是吗?” 尹树斜眼睨车里依然昏睡的小攸,缓缓点了点头。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心中琢磨不定:这老爷子到底要怎么做? 肖老管家微微一笑,白色的胡子轻轻颤动着。他转身弯腰钻进车子,伸手在小攸的人中一掐。 小攸身子一颤,晃悠悠地醒过来,睁开眼睛。 尹树的表情瞬间一暗,双手紧握成拳狠狠砸在车门上。 居然忘记了,肖老管家拥有医生执照这件事情! 这个老家伙! 忍不住在心里骂道。 许年恩展开可爱纯白的笑容,与方才那个倔强固执的许年恩判若两人。肖老管家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样的少爷,怎么让他有一种无法安心的感觉。 俯下身子去,许年恩对着小攸笑容明亮:“姐姐,你是要和我一起走的,是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黑曜石一般的美丽,闪耀着令人着迷的光芒。 小攸茫然地望着他。 眼角余光看到站在车外的尹树,他偏着脸,不去看她,下颌的线条僵硬。 心好像在那一刻狠狠地疼了一下。 她的眼神穿过许年恩看到远处的布告栏里的照片,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她的声音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黑衣保镖纷纷撤去,香槟色房车在一前一后两辆黑色轿车的护送下缓缓驶远。人群纷纷散去,布告栏前恢复了平静。 尹树站在哪里,一动不动。 白管家小心翼翼地守在一边。 他扬起头,眼中的光芒冰冷。 白管家忍不住手一抖。 在布告栏前的一幕,被好事者拍成了短片,放在了互联网上。 一时间,各大报纸电视台都纷纷出炉了对此事的专题报道,三个主角的照片被放大,刊登在无数报纸杂志的封面,点击开各大网站的娱乐版,铺天盖地都是与之相关的报道,短片的播放率更是数以千万计。 接下来的日子,与之相关的延伸报道纷纷出炉。季小攸的家世背景,许家与尹家的宿年恩怨,尹树的未婚妻如何日渐憔悴,而新欢乔可洛人前强颜欢笑;许年恩那一边,经纪公司尚未出面承认两人的恋情,这却给了媒体更多的猜测空间。 各大传媒都疯了一般地争相出台相关的新话题。娱乐圈好久没有这样劲爆的新闻了,这次的主角是媒体宠儿许年恩和尹树,真可谓是“强强联手”,有关他们两个的消息,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登上报纸头条,何况是这样的劲爆新闻! 只要是刊登出这个报道的杂志全部一销而空! 郊外的一栋别墅中。 小攸皱着眉头,认真仔细地逐字逐句地读着报纸上的报道,目光越往下移,眉头就皱得越紧。 一口气读完,她无力地将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许年恩笑着递过一杯牛奶。 “每天都有这么多报道,你要是每篇都这样看下去的话,眼睛都要累坏了呢。”出道一年多以来,他早就习惯了对报纸杂志上的自己视若无睹,那些有的没的,任他们说去就好。 他只想好好唱歌,好好地,唱给想念的人听。 小攸苦笑着接过牛奶,愣了半日。 许年恩有些担忧地:“生气了吗?”纯净的眼神不安地闪烁起来,他低下头,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那天我不应该和尹树哥哥争的……我没想那么多……” 小攸赶紧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伸手宠爱地揉了揉他的发:“没有啦,我没有生气,没有怪你!那天要不是你,我怕已经被打死了也不一定呢!我要谢谢你救了我啊!” 许年恩的眼睛是一瞬间的明亮,又忽然地黯淡下去。 “我不喜欢你这样。” 原本清澈如甘泉的声音带了一丝丝沙哑。 “啊?”小攸不安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不喜欢你揉我的头发,我不是小孩子。”他委屈地,“你这样,让我觉得你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 小攸哑然失笑。 还不是个孩子,这样的表情,这样委屈的语气,活脱脱就是一个在撒娇的孩子呢! 看到许年恩垂头丧气的表情,她赶紧收起嘴角忍不住的揶揄的笑,正色道:“我没有呀!我当然知道你是大人了,许年恩是一个大人了。”严肃的态度让自己也忍俊不禁。 许年恩带着满足的笑起身,表情甜蜜得像是掉进蜜罐的小熊。 “我下午还有工作,你要好好地呆着哦。”他小心地叮嘱,“学校那边已经替你请了假,没有关系。” 小攸用力地点点头。 在这样的郊外,连公交都开不到的地方,司机是听从许年恩的命令的,她不乖乖地呆着,还能到哪里去呢? 这偌大的别墅是许家的产业,平日里是空置的,因此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和一个负责打扫卫生的用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司机,加上小攸也才四个人而已。许年恩一走,小攸就觉得这别墅空旷得可怕。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瞥过茶几上花花绿绿的杂志,又忍不住长长地叹气。 照这个样子下去,就是身上的伤好了,也不用回学校上课了。她受不了那些注目的眼神——可是,无论怎样都不能放弃学业啊! 外面的院子里枫叶正红。 她愣愣地望着窗外的秋景发呆。 忽然想起那个秋天,她成为季小攸的那个秋天。父亲带着温和慈祥的笑来到她的面前,伸出他宽厚的手掌握住她冰冷如霜的手。父亲的形象在脑子中一下子分明起来,好像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爸爸是这样子的。 年幼的时候就离开了父亲的她,对父亲这个词的概念仅仅是从邻家小朋友的父亲那里了解的,母亲也从来不愿意提起父亲,只说等她长大了再告诉她。 然而她还没有长大,母亲就因病去世了。 从那以后,她便跟着父亲生活,改了名字叫做季小攸。那段沉浸在失去哥哥和弟弟的悲伤的日子里,他给了她真正的父爱。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真真正正地在心底便认为他是她的父亲。 比亲生父亲还要亲的。 果然还是要回去的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比完成学业更重要的,因为那是爸爸的生命换来的机会啊。 如果仅仅就因为这一点困难而退缩了,那么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她的吧! 眼前忽然晃过一张脸。 尹树…… 他站在空地上,阳光越过路边矮矮的灌木丛,温柔地摩挲着他的侧影…… 那天离开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很可怕呢。不知道这几天他在干什么…… 不对! 小攸醒悟过来,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头。 她干嘛要去想那个家伙! 桌子上放了一本杂志。 许年锦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杂志,目光暗沉。杂志上是许年恩弯腰抱起一名女子的照片,旁边配了红色大字的标题。 杰瑞在一旁说:“现在那位季小姐住在郊外的别墅里,小少爷交代了这段时间任何人都不可以去打扰她。老太爷和老夫人对这件事情好像也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老爷也就没有异议。” 许年锦点点头。 爷爷和奶奶一向宠溺年恩,几乎到了溺爱的地步,所以他们的态度是可以预见的。但是他却不能放任年恩这样下去——他不能让年恩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沦下去。 “和乔森白医生约在什么时候?” 杰瑞翻了下手中的笔记本:“中国时间后天早上九点,我已经吩咐准备了直升机。” 许年锦满意地点头。 杰瑞办事一向有效率,这也是他从英国力邀他回来帮忙的原因。 “那位季小姐那边,需要做些什么吗?”杰瑞知道许年锦的心思,问道。 许年锦摇头。 “我还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希望不要伤害到任何人,明白吗?”不想伤害那个和年惜有着那么相似的眼眸的女孩子,他所希望的只是年恩的平安。 杰瑞点头,又道:“早上你开会的时候,liana打来电话说已经办好了手续,只要交代好那边的事情,就可以回国了。” 听到这个消息,许年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有她在自己的身边,会轻松许多吧。 或许…… 她那么聪明,能给自己出一些好主意也不一定。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呷了一口,苦涩的味道里漾开深秋的气息。 日落的时候,许家别墅外的草地上出现了一个美丽的身影。 她有着美丽的,长长的栗色卷发,柔顺地在肩上垂下到腰际,杏色的衣裙包裹着她曼妙的身材,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大而闪亮的眼睛里闪动着智慧的光芒。 “年锦的家,真的是很大呢。”她轻声叹息。 “李小姐,大少爷还在公司没有回来,请您先到大厅里稍事休息。”许家大管家恭敬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脸上是一丝不苟的微笑。 她带着礼貌的笑点点头,声音温婉如玉:“谢谢。这里这么漂亮,我想四处走走。” 赵管家点头:“那么我先替您把行李拿进去。” 深秋的季节,枯黄的叶子从枝头凋落,在空中飞翔。 她漫步在小树林中,尽情地享受着江南的秋日。在英国一住就是二十年,她几乎已经忘记了中国的秋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快乐地旋转跳跃着,好像童话故事里起舞的公主。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年锦,心里就是满满的喜悦,怎么也压制不下去呢。 虽然分别才几个月的时间,她却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希望一直陪伴在对方的身边,希望能够时时刻刻看到他。 森林的深处,许老爷子和许老夫人互相搀扶着,在秋风中散步。许老爷子已经年过八旬,虽然保养得细微,只是多年的焦思竭虑,已经是一头银发。 “老爷,你真的决定要把公司全都留给年恩吗?”许老夫人柔声地,语气中却是严肃和焦虑,“你知道,年恩这孩子身子弱,从小对公司的事务也不感兴趣……” “唔……”许老爷子闭着眼,发出沉闷的一声回应。 “而且,年锦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年锦在处理公司事务上所表现出来的机敏与果断,连银日里一些老前辈都不得不佩服称赞。“20年前的事,你一只记在心里吧。”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空气里是窒息的沉默。 一朵白云飘过,将蔚蓝的天空擦洗得更加美丽。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苍老的声音里依然听得出当年的果断和锐气,“银日是许家多少代人的心血成就,又关系到多少人的切身利益。我不能冒这个险啊!” 许老夫人是长长的叹息,却再没有反对。 “对年锦这孩子,算是我们亏欠了。” 两人走了一会,许老夫人又担忧地:“可是,年恩对公司的事务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真的能做的来吗?公司也不能交给一个外行人来管理啊。” 许老爷子面容平静:“公司留给年恩,年锦仍然留在公司工作。他们兄弟情深,年恩必定不会亏待年锦,年锦也会尽心对公司。”顿了顿,又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公司的所有权,我要交给年恩才能放心。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能让当年的事情重演。” 正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才导致绰晨会带着三个孩子离家出走,造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啊。虽然不全是年锦的错,但是,他始终不敢冒这个险。 人老了吧,做事都会畏首畏脚的。 他摇摇头,苦笑。 枯黄了大片的灌木丛,依然茂密。 草丛后面,杏色连衣裙的女子娉婷而立,长而卷曲的栗色发在秋风中轻轻拂动。她的眉头紧紧锁住,漂亮的脸庞上,阴云重重。 “许年恩吗?”她轻启朱唇,吐气如兰。 一艘豪华的游轮停靠在海面上,许家的晚宴就在这里举行。 许年恩斜斜地靠在栏杆上,一面吹着微凉的秋风,一面对着电话里叮嘱着:“记得睡之前要换药膏,那些药膏是特意找了中医调的,对消除疤痕很有效果哦……是呀,要是你留了满身的伤疤,以后怎么穿漂亮的裙子呢……”声音甜甜柔柔,好似和情人的低喃。 岸上传来一阵**,许年恩转过头去看,原来是尹家的人来了。 几十家媒体扛着摄像头,纷纷对准了从尹树的车子,想要第一时间拍到今夜尹树的女伴到底会是谁——这可是在看到许年恩孑然一身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后,他们第二天八卦头条的唯一希望了呢。 (本章完) 第十七章 风波:我没想过你会这样无耻 ? 黑色房车打开,管家从副驾驶座下来,匆匆跑至后面,白色的手套搭在车门上,躬身打开。尹树一身灰色西装,带着招牌式标准的笑容,洁白的牙齿折射出镁光灯的光芒。 白管家替他挡开人群,尹树快步走到车的另一边,绅士地替女伴打开车门。 所有的摄像机和闪光灯在这一刻全都对准了那一闪黑色的车门。几家大网站的记者手中电话连线,时刻准备着第一时间将新闻传回社里。 金色的高跟鞋优雅地踏到红色地毯上,随之是粉色褶皱的裙摆,乔可洛美丽的脸庞在闪光灯下笑得灿烂如最妖冶的花朵。 尹树温柔地递出手去,乔可洛甜甜一笑,顺从地挽住他的手臂。 众记者纷纷上前追问:“尹少爷,今天你带乔可洛出场是不是说明你和季小攸之间已经结束了?” “是不是许年恩横刀夺爱,所以导致你和季小攸分手?” “今天许年恩没有带季小攸出场,是不是顾及你的感受?” …… 问题铺天盖地而来,尹树的脸上是万年不变的笑容。 白管家上前替他挡开记者:“对不起,今晚是私人宴会,我们少爷不回答这些问题。请让一让好吗?” 记者不甘愿地试图绕开白管家,然而s级管家的徽章不是白拿的,白管家脸上是礼貌的笑,不动声色地将少爷和乔可洛保护在自己的双臂之后,顺利送上游轮。 一群记者只能望着一对佳人离去的背影望洋兴叹。 许年恩倚在栏杆上,望着这一幕笑的清澈明亮,好像天上的皎皎明月。 “嗯……是尹树来了。”他的声音是快乐的,通过无线电波,传达到电话的另一头,清冷郊外的别墅里。 “哦……”小攸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他带了谁去,乔可洛吧?”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肯定的回答。 “那你先忙吧,你可是晚宴的主人之一呢!”她道了别,挂了电话。 偌大的别墅对比起电话那头的喧闹,显得分外寂寥。皎洁的月光透过米黄色的蕾丝窗帘照进来,在原木色的地板上落下错落斑驳的光影。把电话扔在**,她呈大字形平躺在**,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的乳色莲花吊灯发呆。 好奇怪,为什么胸口有那样闷闷的感觉。 好像是那时候,得知了秦羽和安静的事情之后的那种感觉——不,有一点不一样,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好像是,多了一分酸意,少了一分愤怒。 月色妖冶。 小提琴手拉出曼妙热情的乐曲。 宴会的主人许年锦一身黑色燕尾服在人群中,笑容温和。他的身边,是同样美丽的女子,一身纯白色的晚装,栗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背上,无限慵懒之间,眉目之中却又是精明的神色。 这是许年锦的女友吗?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众人在心中默默赞叹着。 尹家夫妇亦是光彩夺目的一对。莫心如一生华贵紫色碎花晚装,满脸幸福地挽住丈夫的手,他们的身后,是他们的儿子尹树和女伴乔可洛。 周围投来许多羡慕的眼光。 曾经,他们都以为王子和灰姑娘的组合是不可能出现在现实里的,太多的世俗眼光和格格不入的生活习惯,最终都会导致感情的破裂。可是尹向文和莫如心,却完全改变了他们的看法。 你们看,他们现在还是那么恩爱。尹向文处处小心地护着妻子,而莫如心时而温柔地微笑着看着他,好似新婚一般的甜蜜。 而他们的儿子,继承了妈妈美丽的容颜和爸爸高贵的气质,简直又是天造的一个完美。 唉,怎么好像这世上完美的人,都被这两家给占尽了呢! 许年锦带着liana迎上去,唇边温和的笑意忽然有一瞬间的呆滞,再恢复的时候,已经带了些许淡漠疏离:“尹叔叔,莫阿姨。”他向他们介绍身边的女子,“这是李雅奈。” 莫心如笑盈盈地打量着美丽女子:“李小姐是从英国回来的吧?” 李雅奈笑靥如花:“是。莫阿姨叫我liana就好了。过几天我就会到银日担任市场总监助理,到时候还请尹叔叔,莫阿姨多多关照呢。” 尹向文不由惊讶。 看起来还是小小年纪,居然是银日的总监助理,现在的年轻人似乎越来越能干了呢。当初自己也是很不看好许家将公司交给许年锦的决定,认为他年纪轻轻还不足以担此大任,可是短短一个月,他就完全改变了看法。 许年锦在处理事务的方法上,与老一辈门截然不同。态度礼貌,得体,不伤和气,潜意识里却又给人一种不敢违抗的霸气。他上任没多久,就解决了银日许多过去堆积下来的案子。 那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能让许年锦点头的女子,该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  “很高兴见到你。”尹向文伸出手去,眼底掠过一丝谨慎。 liana落落大方地握住。 从她手心里,尹向文感觉出来一种令他震撼的老练。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在心里默默感叹。 liana的目光落在后面的尹树身上。 眼底闪过一丝妖娆。 这个就是尹树吗,和许年恩争夺一个女子的男人。 她微微偏过头去,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阴影下独自品酒的许年恩,黑暗中他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像星星一般闪动着。 这个人,就是要抢走年锦的公司的人呢。 乐曲已经换成了钢琴曲。 男子们携着各自美丽的女伴,在甲板上旋转跳起舞来。 乔可洛满眼幸福地依偎在尹树的怀中,跟随着尹树翩翩起舞。 她一辈子都没有想过能够来到这样的地方呢,游轮,华服,美酒……她居然进入了真正的上流社会,这里没一位客人,一言一行都足以在社会上造成巨大的影响。 今晚她能到这里来,明天一定是各大娱乐报纸杂志的头条呢! 这样,日后她在娱乐圈的地位一定会扶摇直上吧,凭着和尹树的绯闻,短短几日人气已经增加了不少,通告接到手软,好几部大制作的偶像剧也已经找上门来。 尹树搂住乔可洛的腰,熟练地跳着舞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瞄到了许年恩那边 。 许年恩手里握着电话,讲得正欢。清澈的眸子里星光闪耀,唇边的笑意灿烂得好像娇艳的玫瑰。 忍不住皱紧眉头。 他是在和季小攸讲电话吗? 心里猜测着。 发现了尹树的心不在焉,乔可洛不安地:“树,你在想什么?” 尹树忽地回过神来,默然地摇摇头。 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他厌倦了在众人面前演戏的日子,明明知道母亲是怎样的一个人,明明讨厌她,却不得不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合家欢乐的样子来。 于是松开乔可洛的手:“我去那边坐坐。” 不等乔可洛回话,便自顾自往许年恩走去。 留下娇滴滴的人儿在原地,眼眸中的光芒暗沉,手在身侧微微握紧。 “乔小姐,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一名男子不知从何处冒出,乔可洛连忙展开甜美的笑容,借着月色和微亮的灯光打量来人。 原来是奇事企业的少东张良文。 她羞涩地将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在张良文宽厚的手上。 看到尹树朝自己走来,许年恩带着笑意挂掉了电话。拿起酒杯朝尹树举了举:“尹树哥哥,你不跳舞吗?”他的声音清澈甜美,笑容如孩子一般的纯真。 尹树抿唇没有应答,从侍者的托盘中取了酒杯,一饮而尽。 黑曜石般的眼眸里的寒光,如月色下大海的波光粼粼。 他望着远处的海面。 “听说你晚上是一个人来的。”语气是淡淡的,不是询问,却是叙述。 许年恩笑着点头。 “季小攸呢,你怎么没带她来。”想要尽量说的漫不经心写,说出口却还是觉得微微的尴尬。 许年恩若无其事地:“她身上的伤还没好,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然后是半日的沉默。 海风轻拂,带来一阵阵微微咸涩的味道。 钢琴手弹奏出轻快的音乐。 “安宁好像看了你很久。”尹树朝甲板的另一边看去,安家的两姐妹都带着幽怨的眼神在看着他和许年恩。 许年恩只点了点头。 “你和安宁,不是早就定下了吗?”尹树的声音轻若无闻,好像带着一些希冀和无奈。 许年恩偏过头去:“尹树哥哥和安静姐姐,不是连订婚宴都摆过了吗?” 言下之意,是他与安宁只是在交往而已,而尹树和安静却已经是未婚夫妻,想比较之下,他与小攸在一起,才比较符合道德伦理。 尹树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你知道我和安静的事,是家里做的主。可是当初是你自己说喜欢安宁的,不是吗?”他实在是不愿意和许年恩成为所谓的情敌,他知道母亲欠他的,他希望能以哥哥的身份好好照顾他。 许年恩淡淡一笑,眼底妖娆:“怎么,你现在想要用这个来让我放弃小攸吗?尹树哥哥,这好像说不通哦。” “我没有!”尹树有些不耐地。 许年恩侧过脸去,仔细看尹树的表情。 目光却被尹树颈脖上,露在衬衫外面的挂件吸引住。 那是一个小小的戒指,没有多余的花纹赘饰,被一根黑色的绳子串好,挂在他的颈脖上。 他微微发怔。 眼眸里是越来越深的黑色。 他记得,尹树将一枚尾戒挂在小攸脖子上的那件事情,他在电视上看到过——尹树还吻了小攸,他看见过。 忽然心里就是莫名而起的酸意。 他一口饮进杯子里的酒。 脊背挺得笔直。 微薄的唇紧紧的抿着。 “我想我该走了。”他带着清澈明亮的笑容,“小攸还在等我呢。我们约好了要一起看《罗马假日》。”满意地看到尹树忽然僵硬的下颌,他忽然开心得好像是得了糖吃的小孩子。 “那么,再见了。”他摆摆手。 尹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眼眸暗沉。 胸前的尾戒,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柔和的银光。 一个星期之后,小攸伤愈回到学校上课。原本以为等待她的会是一场狂风暴雨,却没想到,大家看她的眼神却都是友好的。 七月带着一脸崇拜和嫉妒的表情,双手在胸前握成拳:“季小攸你好幸福!许年恩为了你特地买了知味斋的蛋糕,亲自送来给大家吃,请大家对你多多照顾呢!” “啊?”小攸不敢置信地。 这会是许年恩做出来的事情吗?她总觉得他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会撒娇会捣鬼,需要人的照顾和宠爱,却不知道他也会作出这样“成熟”的举动呢! 七月拼命点点头,顺带附送一个白眼。 “你啊,真不晓得是交了什么好运,捡到这么一朵好桃花!”尹树那个家伙,充其量是朵烂桃花,花心大萝卜一个,要是比较起来,当然是许年恩更胜一筹了! 小攸不理她的花痴,感激地冲大家笑笑。 真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也不必担心了,好好地学习就可以了! 放心地翻开书本,仔细地看起来。 “唉,季小攸你不是吧!”七月大惊小怪地,“你受伤在家养病,怎么书上却划得比我这个在教室里上课的人还要多啊!” 小攸乘机还给她一个白眼。 “因为我有在认真学习,而某人呢,却只会在课堂上昏昏欲睡!”她扣起食指轻轻地在七月头上敲了一下,“我不在没有人监督你,恐怕你连笔记都没有做吧!” 七月吐吐舌头,赶紧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哎? 小攸的桃花运是不是老天爷对她认真学习的奖励呢?如果是的话,她从今天起也要开始好好学习了!她信心坚定地想着。 上课铃声响起。 老教授夹着书本进来,在讲台上站好打开课本:“这节课呢,我们来看一看……” 眼皮不听话地合起来,七月软绵绵地趴在了桌上。 唔…… 果然要认真听讲的话,还是从下一节课开始吧,她迷迷糊糊地想。 下课。 小攸认真地抄下最后一点笔记,又跟同学借了前几天落下的笔记打算带回家去抄好。收拾好东西,她才伸手去推了推睡的正香的七月。 这个家伙,讲了多少次了还是改不掉一上课就想睡觉的毛病, 到如今小攸已经放弃,任由她睡得天昏地暗了。 “啊……”七月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已经下课了吗……讨厌,人家刚刚梦到了年恩呢!” “你梦到了我吗?” 一把明亮的声线在身后响起,七月忽地清醒过来,双手在胸前握拳,眼冒桃心:“哇!许年恩你来接小攸放学吗?” 天那天那,是许年恩呢,是真的许年恩啊! 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他本人比海报上要漂亮好多好多倍!皮肤简直和海报上的一样完美无瑕,只是眼睛却因为是真人而更有神采。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好闻的味道,是海报上所没有的! 天啊,她嫉妒季小攸! 许年恩大方地迎着七月花痴的目光,笑容清澈好像清晨的露珠:“嗯。”他用力地点点头,帮小攸整理起散落一桌的笔。 小攸急忙抢过:“我自己来整理就好了!” 许年恩微微不满地撅了撅嘴,却没有反驳乖乖地在一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小攸收拾好东西。他的眼神是那么专注,不肯放过她的没一个动作和表情。 七月有些沮丧地看着自己面前干净的桌面,她的课本和笔根本就在包里没有拿出来过!早知道的话,她就统统倒出来,好有借口让许年恩帮她收拾了呢! 小攸和七月一齐愣愣地看着横在面前的单车。 许年恩快乐地跳上单车,回头对小攸甜甜一笑:“上来吧!” 小攸有些怀疑地:“年恩,你会骑单车吗?”好像从没见过他骑单车的样子呢!富贵人家的小孩,应该从小都有车子接送才对。 许年恩一脸骄傲:“这还用说吗,快上来!我们一起游览景安大学咯!”纯纯的大学时候的恋爱,不就是应该由男生骑着单车载着女生在校园里穿梭的吗? 深秋的景安大学 白色单车迎着风,车上的人儿笑容灿烂,引得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 男孩子的脸美丽得不像话,乌黑浓密的睫毛好像一对扑闪的黑蝶,眼睛是圆圆的,清澈而明亮,看起来好像是温顺的小狗,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而且看起来——好像是那个歌手许年恩哦! 车后座上小心地搂住他的腰的女孩子,有着清秀的脸庞,笑容却甜甜的好像是蜜糖一般,一双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不时地发出清脆的笑声。 看起来真是般配的一对呢! 路人纷纷在心里赞叹着。 不远处的教学楼上,宽敞明亮的休息室里。 尹树端着咖啡,站在玻璃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在人群中穿梭着的单车,单车后座上女孩子明亮灿烂的笑容,好像是天上的阳光一般耀眼,几乎要灼伤他的双眸。 一个高挑的身影走到他的身边,声音温柔淡定:“那么尹少爷,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会派人过来专门跟进这件事情,你看如何?” 尹树点点头,沉默。 liana轻轻扬起一个笑,慢慢地呷了一口咖啡。 又谈妥了一笔生意。 她眼底笑意浓浓。 她会帮助年锦,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对他好的,她都愿意去做。 要骑着单车回家自然是不可能的。许年恩将车子骑到校门就停下,早有等候在那里的司机开车上前来,接他们回家。 车子缓缓地驶出景安大学豪华的校门。 许年恩将一个金色的信封交到小攸手上,小攸接过,只见信封正面有黑色粗体的一个“invitations”,不禁好奇:“是什么?” 许年恩笑得有些苍白:“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小攸打开。 原来是偶像剧女星乔可洛的生日派对,地点是在白沙湾的沙滩。她吃惊地:“听说白沙湾那边的消费很贵哦,她可真有钱呢!” 许年恩无谓地笑笑,什么贵与不贵,在他眼中已经没有这个词了。 “不是她有钱,是尹树有钱。” 车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良久,小攸忽然尴尬地笑笑:“也对嘛,我都忘记了最近他们两个的绯闻传得厉害呢。”尹树要为女朋友办生日派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嘛,她心里干嘛觉得不舒服呢! 她和尹树根本从一开始就没什么,都是媒体在乱宣传嘛! 许年恩的手握住了她的。 “陪我出席,好吗?”他的目光真挚诚恳。“到时候会有很多记者去的,你陪我一起去,这样就算正式对外宣布了我们的关系。”他小心地观察着小攸的表情。 小攸微怔。 “我们的关系……”她不自然地缩回自己的手,脸上已经红了大半,“你胡说什么,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许年恩的手僵住,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我们,没有关系吗?”他眼底黯然。 “不……”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却没来由地心疼,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小攸一时急的有些结巴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她想说她是指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可是许年恩方才也没有说明他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便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许年恩深深地看住小攸。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了深深的漩涡。 忽然就笑了。 “你还真是笨呢!”他语调轻快地,像是恶作剧成功的调皮小弟弟,“我逗你玩的!我只是需要一个女伴,但是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如果贸然找了圈子里的女星,怕又会闹出绯闻,所以……” 他耸耸肩:“如果你真的不想帮这个忙,那就算了。我让肖爷爷再帮我找找。” 小攸赶紧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许年恩眼睛明亮:“那就这么说定了哦!” 车窗外是繁华的灯光。 许年恩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 没有关系,他可以等——等到他们有关系的那一天。 乔可洛的生日派对如期而至。 白沙湾是景安市最美丽的沙滩,在景安沿海的东北方向的一座小岛屿上。岛上为旅游观光开发出一系列完整的配套娱乐设施,而岛上的唯一的一座酒店白沙湾观光酒店,设施服务更是超出国际五星级的标准。 在这样的地方只是住一夜,最少也要花好几千美金,不用说是要包下整个岛屿开一个为期三天的生日派对了! (本章完) 第十八章 许年恩:以后她由我来保护 ? 这简直是无与伦比的豪华级生日派对! 小攸无语地打量着自己的房间。 这真的是酒店吗?装潢和设施简直和许家的别墅有的一比呢!房间是一厅一室的套房,超大的浴室和浴缸,甚至可以在浴缸里游泳。房间里的影视设备自不用说,每个房间还有特别配了一名专属的服务员,照顾起居。 她不禁摇头。 这就是有钱人的奢华啊!这样的生日派对,花费大概都够普通人过一辈子,不,是好几辈子了吧! 许年恩靠在门框,扣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门。 “派对要到晚上才正式开始,去沙滩走走吗?” 哇—— 这就是全景安最好的沙滩呢! 海风温柔地吹来。 碧蓝色的海。 金色柔软的沙滩。 碧蓝色的海水冲到金色的沙滩上,化作白色的泡沫。 深秋的阳光,柔柔地洒下光辉。 微微咸涩的海风,从海的深处吹来,带来大海深处神秘而浪漫的气息。在这样的美景中,虽然周围是一片宁静,只有海浪拍打着沙滩和海鸥追逐的声音,却好像有一名音乐大师在你身边弹奏着美丽的乐章。 若有似无的音乐,在耳畔缭绕。 “这样浪漫的地方,让人会不由自主有要好好地爱一场的想法呢。”小攸张开手臂,尽情地迎接着海风的轻抚,空气中是水珠悄悄吻上了她的脸。 许年恩也学着她的样子闭上眼。 好像是真的呢。 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他微微睁开眼,去看身边的女孩子。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秋阳在她脸上留下一层薄薄的绒光。她的发被海风吹到脑后,细碎的刘海在光洁的额头上颤动着,洒下错落的阴影。 她脸上的表情,是那样恬淡的笑,可是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幸福感。 他低下头。 手放在胸口。 那里面跳跃着的心,好像…… 满满的,装着什么。 他看着阳光下的海面,闪耀着淡淡柔和的光斑。 好想,这样…… 到永远。 “年恩。”身边的人忽然开口。 “唔。”他依然望着海面。 “你看过《蓝色生死恋》吗?” “那是什么?” “是韩国的一部电视剧哦,很早以前看过的。那里面,也有很漂亮的沙滩,和海。”小攸深深呼吸,仿佛在回忆电视里的情节。“真的很漂亮,恩熙和俊熙相认的时候,我哭得可厉害了呢。” 许年恩轻笑:“为什么要哭?恩熙……俊熙,听起来好像是兄妹哦。” 小攸拼命点头,却想起电视里的情节,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他们很可怜呢。小的时候,恩熙在医院里和别的小孩换错了,长大之后俊熙才知道,恩熙不是他的妹妹。后来被换错的孩子回归了原位,一家人留下恩熙去了美国。” 许年恩偏过头去,看着小攸湿润了的眼眶。 心里有疼痛蔓延。 “后来,俊熙回国, 和恩熙在小的时候一起玩的沙滩上相遇,相认。”她抬起手,做了一个环抱的姿势,“就是这样,她从背后抱住了俊熙,然后问他:‘你是我哥吗?’” “他们……相爱了?”年恩轻若无闻地。 一定是相爱了吧。 小攸点头。 “相爱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大家的眼里看来,他们却是最亲的兄妹。可是他们却爱上了对方,义无反顾地。” “年恩,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你会选择怎么做呢?” 许年恩微怔。 随即笑了:“我没有妹妹。” “那姐姐呢?”小攸脱口问出,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海风依然吹着。 海浪温柔地拍打这金色柔软的沙滩。 小攸小心地看着许年恩的脸。 夕阳已经在山的那一头,余晖落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将碧蓝色的海染成了金色。 许年恩轻笑,瞳孔忽地缩紧,是绝望的悲怆:“我也已经没有姐姐了。” 我的姐姐,已经死了。 “对不起……”小攸紧张地道歉。 许年恩摇头,朝着海面深深呼吸,然后绽放一个笑:“没关系,只是假设嘛……假设姐姐还没有死,我爱上了我的姐姐的话……”好讨厌,为什么鼻子是酸酸的呢,为什么眼眶是热热的呢。 “假如我爱上我的姐姐的话……”他低声喃喃,慢慢升起的夜雾中,他的眼神清澈而明亮,透明却妖娆,寂寞且忧伤,“我会……” 他轻轻一笑,眼神忽地变得坚定:“我会好好抓住,我会好好爱她,保护她。” 小攸仰着头,望着许年恩的侧脸。 这样的傍晚。 这样的海边。 这样寂寞忧伤的许年恩。 这样坚定的眼神。 她清晰而强烈地感觉到,心底某处,大片大片的塌陷了。好想紧紧的抱住他,安慰他,把他从那样的寂寞忧伤中带出来。 可是—— 她自己,也是那样的忧伤,那样的寂寞。 轻柔的乐曲响起。 许年恩深深地叹了口气,冲着小攸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伸手掏出手机。 “嗯,我和小攸在沙滩上……”眼眸里露出小孩子的不情愿,“不是说没有安排的吗?那好吧,我现在回去。”挂掉电话,他有些无奈地,“来了好多记者,吴姐叫我回去接受采访。真是的,今天我又不是主角。” 小攸笑:“你可是大明星许年恩,有着精灵一般美妙嗓音的音乐王子,什么情况下,都是大主角哦!”她语气里是明显的揶揄。 许年恩展开灿烂的笑,像是得到表扬的孩子。 “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再呆一会儿。”小攸笑着挥手。 夜色越发地浓郁起来,渐渐地,暮色四合,西边的天空只有一丝丝火色的云霞。 海风吹得更厉害。 沙滩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忙着布置会场,准备晚上的派对。这个时候,所有的来宾恐怕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梳妆打扮吧。 白色跑车在酒店前停下,车里下来一男一女。 男子穿着简单的蓝色条纹衬衫,有着温润的眉眼;女子则是一身浅金色的及膝连衣裙,亲热地挽着男子的手 ,脸上的笑容如盛开的玫瑰一般娇艳欲滴。 “哇,年锦,这里好漂亮!”liana忍不住赞叹。 许年锦笑容温柔:“是啊。”真没想到尹树会包下整座岛屿来替一名女艺人庆生,从他手里的资料来看,尹家少爷好像不是这样子的人哦。 酒店经理笑容可掬:“许大少爷您来了。我们先带您到房间放下行李吧。” 许年锦点点头。 走上酒店前面长长的阶梯,白色的栀子花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沙滩上。 光线已经很暗,几乎看不清楚沙滩上的人的面目,只能看到若有若无的身影。越过忙碌的工作人员,他看到海的边上有一名白衣少女。 她手里提着鞋子,光着脚在沙滩上来回奔跑跳跃着…… 她好像在笑,笑得那么开心,因为他好像能够听到她清脆明朗的笑声。 好像是以前住的房子面前,那条清澈的小溪欢快的声音。 海风吹乱了她的发,她好像毫不在意,依然在奔跑着…… 跳跃着…… 欢笑着…… 忍不住要想,她只是一个人,怎么也能玩得这么开心? 当天边最后一道光线消失的时候,乔可洛的生日派对终于在优美的小提琴乐中开场。 夜晚的白沙湾不再安静。 篝火熊熊燃烧。 大片大片的香水百合,在夜色中静静地吐着芬芳。 穿着黑色燕尾服,打着红色领结的侍从们端着香槟和可口的点心,在人群中敏捷灵巧地穿梭着。 羊肉和鸡翅膀在炉子上被烤得滋滋作响。 来宾都都是来自景安上流社会的名门之后,或者就是如今娱乐圈里当红的明星,他们衣着光线,尽情地享受着这奢华的派对。 有人翩然起舞。 有人欢快地追逐奔跑。 有人围着篝火玩起了有趣的游戏。 然后,小提琴乐戛然而止,停止了欢快的乐曲。短短数秒之后,又重新拉起了小提琴大师克莱斯勒的《爱的喜悦》。 随着几声短促欢快的节奏,灯光聚集到了白沙湾酒店前面长长的栀子花长廊上。 众人纷纷停止了欢乐,聚集到长廊下面。 音乐进入第二段,像缓缓流动的溪水。 派对的主人乔可洛身着一身粉色希腊女神风晚装款款走下阶梯,风吹动轻柔飘逸的雪纺,光洁的小腿在半透明的蓝色低裙下若隐若现,今夜的她美丽得好像真正的自由女神! 然而,即使她再美丽,大家的目光却都无法从她的身边的尹树身上移走。 明亮的灯光下,他俊美的脸庞让人睁不开眼。 唇边是一贯淡淡的笑容,只是那眼眸中却是冰冷的漠然,倨傲的下颌线条,混血贵族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人仿佛觉得他是无法接近的,童话故事里的人物。 他优雅地扶着乔可洛的手,好像是十八世纪的英国绅士一般的温柔与体贴,缓缓步下阶梯。 小攸站在人群中,随着众人一齐仰望那灯光下俊美的脸庞。手心传来许年恩淡淡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感觉到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刹那,许年恩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 “好帅啊——”不知是谁偷偷地喊了一声,打破了大家凝望着尹树而引起的僵滞气氛,瞬间就引起周围纷纷的附和。 安静站在人群,眼中的嫉妒之火喷薄欲出。眼前这个完美如神祗一般的男子,应该是她的,是她的!明明是她的未婚夫,为什么却总是牵着别人的手!先是季小攸,再是这个乔可洛! 安宁亦在人群中,恍然回过神来。不对,她的目标是许年恩,尹树是姐姐的未婚夫。可是方才那一刹那,她居然也因为尹树而失神了,真是该死!她转头去看不远处的许年恩,那清澈的眼眸如星光点点。 也看到了他身边的季小攸。 美丽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尹树与乔可洛走下阶梯,到众人之中。 小提琴曲换成了欢快的《云雀》。 两人在乐曲中翩然起舞。 他们的舞步优美熟练,默契十足,在不断的旋转中获得了阵阵的掌声。大家都忍不住低声赞叹,这是多美完美的一对啊! 当初尹树和孙婕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觉得的,后来换作那个叫季小攸的平民,还是有这样的感觉——看来尹树王子一般的光辉,是足以掩盖掉任何的瑕疵,使之成为完美的! liana依偎在许年锦怀中,笑盈盈地看着人群中央起舞的一对,她眼底雾气妖娆。“虽然看起来是很完美的一对,实际上却不是呢。”她轻若无闻地叹息。 许年锦饶有兴趣地:“你怎么知道?” “舞步足够熟练,默契也是十足。只是——”她仰头望着许年锦,眼眸里是满满的爱意,“缺少了最重要的——” “爱。”许年锦淡淡一笑。 缺少了真心的爱情,再美的舞步也只是一支舞。 “你弟弟在那边呢,你不要去打个招呼吗?”liana指着不远处的许年恩。 许年锦摇摇头,苦笑道:“从方才就一直避着我,恐怕是知道我并不赞成他把那个女孩子留在别墅的事情,闹情绪呢。”他的视线落在年恩身边的女孩子身上。 女孩子的面容是熟悉的,那张照片他看了许多次。 只是,第一次看到本人,真真切切地看到那一双眼睛和笑脸,却被深深地震撼了。 女孩子浅浅地笑着。 她没有看着尹树和乔可洛,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黑暗辽阔的大海。 唇边的笑意依然,眼眸里却是淡淡的黯然。 真的…… 好像。 和小煦。 不仅仅是五官上的相似,那笑起来的样子,眼眸里的神态,都想极了小煦。 他看的发呆了,没有注意到liana已经把目光从起舞的佳人身上收回来,凝视着他发呆的表情:“年锦,你在想什么?”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了季小攸。 忽然便不安起来。 许年锦回过神,温柔地一笑:“渴吗?我替你拿饮料来吧。” 许年锦,你在想什么…… 这个女孩子和小煦越像,对年恩来说就是越大的伤害,越可怕的存在。你绝对不能心软,一定要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让她彻底从年恩身边消失,从年恩的生命里消失! 黑暗中,他的面容冷峻不复温柔。若是有人看 到,一定会用这样一种动物来形容此刻的许年锦。 狼。 为了保护亲人,不顾一切的狼。 小提琴乐换成了摇滚乐队的表演,乔可洛的生日派对才算是正式开场了。大家欢快地唱着跳着,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明亮。 在这样的美景下,这样美丽的海边,仿佛所有的烦恼都无法进入人的心里。 除了尹树和乔可洛,作为冉冉升起的新生代歌手,许年恩也是众人的焦点之一。从派对开场之始,就不断有人来邀请许年恩跳舞,也有起哄要许年恩唱歌的,均被他用孩子气撒娇般的笑容回绝了。 “晚上的主角是尹树和乔可洛哦,我怎么能抢了他们的风采呢。”许年恩笑意盈盈。 “年恩和尹树的魅力,是不一样的嘛。”这次前来邀请的女孩子却不买账,她穿着红色的裙子,看起来好像火焰一样明亮,“尹树是太阳,年恩却是皎洁明亮的月啊!” 小攸在心里不住地点头。 这个比喻打得真好呢。 尹树是耀眼的太阳,光彩夺目却让人无法靠近,在他身边的人都会因为那光芒而震惊得惶恐不安,而许年恩却是皎皎的月,温柔恬淡,他的笑容能融化每一个人的心,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许年恩有些无奈,低头去用目光询问小攸。 女孩子发出暧昧的笑声:“我们年恩可真是纯情的很呢,不过是跳个舞罢了,也要请示女朋友吗?” 周围的人忍不住都笑起来。 小攸脸一红,急忙争辩:“大家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既然不是,那么年恩你就不要犹豫了!”女孩子一把拉住年恩的手,把他带到篝火边上,加入跳得正欢的队伍之中。 小攸笑着看着他们。 目光越过人群,落到旁边的篝火边上,尹树和乔可洛正在众人的起哄下比赛喝啤酒,脸上也有难得一见的笑容,让他倨傲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不知道是谁率先点燃了烟花。 一点光丸冲上漆黑的夜空,“啪”的一声爆裂,千万光彩迸射,在夜空交织成大片明媚的花朵,好像五月盛开的鲜花,那花瓣又是尖锐的,密密地斜织穿插成一张光的网。 红的,紫的,黄的,好像是家乡的春天,漫山遍野的鲜花。 围聚在几堆篝火前的人们欢呼着散开来,抢着去放烟花。 一时间,黑的夜被照成了白的昼,碧玉盘一样的夜空,绽放开无数朵七彩的花,交织成一副锦绣。 墨色的大海也被照亮,好像是聚光灯下的绸缎,在风中起伏不定。 许年恩被红裙子拉住放烟花,隔着重重的人群,和浓重的夜色,烟花下白净的脸被映成淡淡的橘色,唇边淡然的笑意也明艳了许多,好像是着了色的黑白画。 好奇怪,只要看到许年恩高兴,她也会不由自主地高兴。 她笑着看着他。 舞台上的歌手低低地唱起了歌曲。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 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 忽然,好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她怔在那里。 夜空中盛放着大朵大朵的烟花。 红的,黄的,紫的…… 好像星星一般闪烁着。 交织出七彩的光网。 照映着海滩上的欢乐,一张张洋溢着喜悦的脸。 隔着淡淡的夜雾,和繁杂的人群。 她看到…… 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他有清爽的短发,温润的眉眼,眼眸里洋溢着淡薄却真挚的笑意。 那样熟悉的脸部线条,那样熟悉的神情…… 烟花将他的脸映衬成淡淡的橘色,他的表情温柔得好像早晨的太阳。 然后,烟花暗下去了。 那张熟悉的脸庞消失在黑暗中。 恍惚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做了一个短暂的梦,一个荒诞可笑的梦。她醒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她缓慢而茫然地站起身子。 夜晚的海风清冽,吹起她的发,她的白色裙子。 周围是热闹的喧嚣,洋溢在快乐的海洋。大家笑着,闹着,鼓掌,喊叫—— 他们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孩子,她瘦弱的身体开始颤抖,好像寒风中顽强抵抗的小草—— 他们没有注意到,她眼眸里迸发出的光彩,绝望的希冀,惶恐的震惊—— 他们没有注意到,她忽然奔跑起来! 她拼命地跑,脚上的粉色拖鞋被跑丢了,她浑然不觉。 她茫然地,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她踉跄地,不时地撞到面前的人身上,对方才“哎哟”了一声,她却来不及说一声“对不起”,只知道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哥哥,那是你吧—— 哥哥,这一次一定要等我,等我跑到你的身边—— 不要再离开—— 即使是去天堂,也请带我一起走! 一起走! 到天堂,和爸爸妈妈,小和,还有你相聚! 她跌跌撞撞,不顾一切地跑着。 “喂!你没长眼睛啊!”终于有人忍不住骂出来,引起周围一阵附和。 “就是,怎么撞人啊!” “好端端的,跑什么跑!” 人群安静下来。 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大家吃惊地看着那个奔跑着的白色身影。 许年恩看着那个奔跑的白色身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眼里浮起一层淡淡的担忧。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他在周围寻找着。 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尹树同样吃惊和担忧的脸。 小攸奔跑着。 奔跑着。 终于她停下来。 是这里了吧—— 没有错啊! 刚才他是站在这里的吧! 她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茫然地寻找着。 可是—— 她只看到陌生的脸,吃惊的,恼怒的,莫名其妙的…… 没有! 单单没有那张熟悉的脸! 他消失了,不着痕迹的,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地,消失了。 海浪静静拍打着海岸。 (本章完) 第十九章 李雅奈:可以为爱的人做任何事情 ? 烟花依然在天空华丽地盛放。 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再在天空那一片片绽放的美丽上。 他们吃惊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茫然地四顾,好像在寻找什么。夜色中,依然能感觉到她面上的表情,是那样惶恐,那样绝望, 忽然,她停住了。 她呆呆地望着周围的人群。 因为方才激烈的奔跑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泪不听话地流了满面,她本能地用手去抹。夜雾越来越浓,海风越来越冷,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栗粒。 她呆呆地走到海边。 海水冲上了她光洁的脚踝。冰凉刺骨的感觉顺着小腿蜿蜒而上,她感到心里背上一阵阵的发凉。心中寂静得空白,她刻意去忽略身后那些有意无意大声的议论。 眼泪越来越多,大滴大滴地落在海水中。 忽然,她无力地跌坐在海水中,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哥哥—— 那是不是你…… 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这样忽然地出现,又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 一次次揭开我心底的记忆伤疤,然后又消失了。 她放声大哭,冲着辽阔的海面。 黑夜笼罩下的海面,幽深得好像最深最悲伤又最隐秘的回忆。 舞台上的歌手依然敬业地唱着婉转轻柔的歌曲。 …… 那缓缓飘落的小雨, 不停地打在我窗。 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 不时地回想过去。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 两个修长俊逸的身影,不约而同穿过人群,到她的身后。 “怎么了?”尹树嗓音低沉。 许年恩望着小攸,眼眸中是淡淡的哀伤与深深的怜惜。 小攸没有回答,她只是茫然无措地哭着,茫然无措地看着那望不到边的辽阔水域,好像希望她寻找的那个人会忽然从海的那一端,带着太阳般的光辉走来。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女孩子跑过来,狠狠地把小攸地海水里揪起来,劈头盖脸地呼了一个巴掌。 “够了!不要再装了!”安宁轻蔑地,“想要装成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博取同情,勾引尹树还有年恩,你这女人真是不要脸!同样的戏码一而再的演,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会让你……” 她的肩膀被人用力抓住。 她回过头,眼神一下子软了下来:“年恩!”她撒娇地。 “道歉。”许年恩轻若无闻地,眼眸里是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怒火喷薄欲出,下巴的线条因为愤怒而变得僵硬。 安宁一愣。 “我不要!凭什么要我道歉!她先招惹尹树,又招惹你,这样不要脸下贱的女人……” 目光忽地冰冷。 许年恩扬起手。 小攸的眼眸忽地绽放光芒。 她抓住安宁的臂膀,脸上是狂喜的表情。 “是你……就是你!” 是她啊! 那天在街上,白色跑车里的女孩子,就是她啊! 她有着和安静相似的眉眼,但却不安静—— 安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了一跳,一时怔在哪里。 许年恩扬起的手慢慢地垂下,目光越加的冰凉。 尹树看着小攸。 他眼里是满满的疑惑。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会这样的激动! 这样的眼神,他见过,上一次在景安的大街上把她捡回去的时候,她看到安静,眼里就是这样的光芒,绝望的狂喜——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是…… 不是那个男人吗? “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在哪里!”她发了疯似的摇着安宁的肩膀,小小的身子似乎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安宁踉跄几步几乎要跌倒。 她狠狠地推开小攸,漂亮的眼睛圆瞪,脸上是一副嫌恶的表情:“你这个疯婆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真是莫名其妙,她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她,跟她的什么“他”也毫无关系! 这女人太会演戏了,难怪姐姐会栽在她的手里! 小攸怔在那里。 轻若无闻地低喃,眼里的狂喜渐渐褪去。 “不可能……明明就是你啊,在他的车子里……”那天车子里的女人,的的确确就是她啊! 记错了吗? 因为太过于想念他们,所以出现了幻觉,还把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也带进了自己的幻觉了…… 一定是这样的吧。 她忽然轻笑。 季小攸,你好像真的是疯婆子呢。 哥哥已经死了,他们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呢。你每年都到他们的墓前去祭拜,却还依然傻傻地,在心里固执地不肯相信他们死去的现实…… 真的,好傻啊。 脑子剧烈地疼痛起来,她忽然感到翻天覆地的眩目。疼痛漫延到心脏,到四肢百骸,到全身…… 妈妈,哥哥,小和,我好想念你们…… 想念得,都疯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这个世界…… 所有我爱的人都要离开我,在我毫不知情毫无准备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我没有办法去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只能选择接受…… 她笑着,笑着,在泪水中那笑靥绝望而凄凉。她回身看着这热闹的海滩,明艳的篝火,舞台上依然敬业地唱着的乐队。 炉子上冒出的青烟,烤肉散发的阵阵香味。 好渺小…… 她的悲伤。 即使她悲伤到死去,这个世界依然会按着原来的轨道继续运行,它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情绪而暂停。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变得强大。 强大到足够保护自己。 这样,才能让死去的亲人安息吧。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乳白色的窗帘照进来。 推开落地窗,海风带着淡淡的咸涩味道迎面拂来,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脸庞。 头依然是昏昏沉沉的,也许是昨天在坐在海水中哭泣,哭的那么厉害着凉了吧。她深深呼吸,朝着明亮的朝阳露出一个美丽的笑。 “不用担心我,我会很努力的。”她轻若无闻地,好像是自言自语。用 手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脸,好像这样就能把悲伤的因子从脑袋里打出去一般。 身后响起敲门的声音,她回身,许年恩笑着倚在门边,手里拿着一个藤制的托盘,放着牛奶和面包。 “身体好些了吗?”他将早饭放在桌子上,关切地问。 小攸点点头:“已经完全好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拿起面包大口大口地啃着,一面对许年恩展开灿烂的笑容。 她一定会好的。 即使所有的亲人都离开,即使她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也要努力地活下去,带着明亮的笑容活下去,这样,那些幻觉才没有办法侵入到她的脑子里。 许年恩仔细观察她,她的脸色红润,没有黑眼圈。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好像是真的吃得很像。 她的笑容明亮灿烂。 这才放心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昨天你那个样子,真是吓坏我了呢。”记忆中的小攸,总是对他笑,那样的笑里满满都是宠溺,好像是姐姐对一个弟弟一般。 可是昨天晚上,他在她眼里看到的,与往日截然不同。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什么人? 是她深爱的人吗? 据他所知,那个叫秦羽的家伙并没有被邀请来呢。 “昨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人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那个能激发她这样浓烈的感情的人,到底是谁。他想了一个晚上,辗转难免,那种前所未有的烦闷感折磨得他几乎要疯掉了。 对着许年恩明亮的眼神,小攸忽然怔住了。 良久,才笑笑说:“没什么,肯定是我看错了。”眼神里又浮上一丝淡淡的哀愁,“那个人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呢。” “死了……”许年恩的脸色忽然苍白,喃喃地低念着,“你也有心爱的人死了吗……” “嗯。我是个孤儿。我的亲人全部都已经不在了。”她凄凉地笑笑,习惯性地用手去揉许年恩乌黑的发。“所以你看,这个世界上总是有比你更不幸的人呢……” 他只是失去了姐姐,而她,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所有可以去爱的人。 “没有有比我更不幸的人。”他猛地打断她的话,表情沉寂得有些可怕。 “年恩,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忙解释。 瞳孔猛地收紧,许年恩用力挥开小攸的手,腾地站起身子:“不,你不明白的!我并不是不幸,我是……我是……”忽然失神一般,他茫然地看着小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无尽的恐惧,“我是……最可恶的,我害死了她!” 小攸被他的反应吓得愣住,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海风吹起窗帘飞舞,沙沙作响。 海风吹乱他额前的碎发,在白净的脸上投下错落的阴影。 他茫然无措地喃喃着:“是我啊……” 小攸惊恐地站起来抓住他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身子。她不知道哦自己说错了什么,好像是让他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 “年恩,怎么会是你呢……”她慌乱地,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温柔,“傻瓜,意外是谁都无法避免的啊!” 许年恩望着她,他的目光平静,平静得好像要死去了一般。他的面孔苍白如纸,睫毛的泪珠湿亮。他望着面前的小攸,她有一双好漂亮的眼睛,可以想像得到她小起来的样子—— “小攸,笑一个好吗?”他空洞地看着她,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就想这样,笑一个好吗?”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小攸的心里剧痛! “像这样吗?”她扬起唇角,绽放一个笑容。漂亮的眼睛因为笑而弯成了两尾弯弯的月牙。 许年恩凝视着她。 好像要把她的笑容深深地刻进自己的心里。 “好……好漂亮的笑容啊。”他恍惚地,痛苦随着他的呼吸一点一滴渗入他的血液,“好漂亮的笑,因为我,没了……没了……”他伸出手去,抚上小攸的眉眼。 他的手指冰凉! 小攸震惊地看着他,她在他眼底看到了熟悉的绝望和悲怆!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的手,却扑了个空。 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许年恩退后几步,躲开了她的手。 “不要碰我。”他好像在极力地控制着什么,不断地往后退着。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小攸,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不要碰我……你是来怪我的吗……是来怪我害死你的吗……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他往后退,一直往后退。 他退到了门外。 他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周围是一片宁静,静得好像是在梦里。她愣愣地站着,望着许年恩逃离的门口。疼痛好像风一般萦绕了全身,她心底隐隐地有一种极可怕的预感。 她慢慢地转过身子去,走到阳台上。 阳光依然是灿烂的,不远处的海,蔚蓝得让人好像要哭。海面上随波起伏的几只彩色帆船,好像是大海的微笑。 沙滩上有人奔跑着,玩闹着。 好像是一个再美丽不过的早晨。 楼下响起汽车的喇叭声。 小攸低下头去。 熟悉的香槟色房车映入她的眼帘,从酒店停车场的方向急速地开出来,一路上不断地按着喇叭,在广场上玩闹着的人群急忙避开,纷纷讶异地看着香槟色房车绝尘而去。 那是许年恩的车啊! 小攸急忙转身匆匆跑出去。 栀子花开满的长长木阶。 白色的花,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她跑下木阶,木板发出沉重的“咚咚”声。 车子已经消失在远方的拐弯处,被一座矮山挡住。 许年恩离开了,把她扔在这里离开了!是自己刚刚的那番话触怒他了吗? 身后想起一个尖锐的声音:“嗬,你这个女人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安宁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双手交叉在胸前。 “年恩他出什么事了吗?”小攸焦急地。 安宁姿态优雅地步下木梯,她穿着高跟鞋,比小攸高出了半个头,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小攸:“少在这里猫哭耗子了!听说年恩是去给你送了早饭之后变成那个样子的,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那个样子? 小攸心里一沉,急忙想解释。 却被安宁挥手打断:“你不用说 了!”她带着胜利的笑。“反正啊,年锦哥哥很生气,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幻想和年恩有什么了。”这个愚蠢的女人,不用她动手就自寻死路,谁不知道在年恩面前,有些话题是禁忌呢。 “许年恩终究会是我的。”她得意地。 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淡定得意的笑,小攸不禁有气不打一处来的恼怒:“我根本从来没有幻想过,我只是把年恩当作弟弟一样来看待!还有,现在最重要的是关心年恩的病情才是吧,你居然还在这里得意个什么劲啊!” 安宁满不在乎地:“谁都知道许年恩那个是老毛病了,又死不了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呀,还是好好担心自己吧。年锦哥哥那么疼年恩,是不会放过你的。” “老毛病?”小攸微怔,“是……” “没错,就是抑郁症。”安宁扔给她一个“真是白痴”的眼神。 小攸倒吸一口冷气。 冰凉的感觉漫延了全身。 该死! 她居然引发了许年恩的抑郁症! 看着小攸面色惨白的样子,安宁眼珠一转,忽然笑了。 “喂,你昨天晚上不是问我,那个人在哪里吗?”她满脸的笑意。 小攸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不,那是我的幻觉。对不起,我居然把幻觉当真了,真可笑是不是。”她勉强地扯开自己的嘴角。 安宁连忙摇头:“不,当然不可笑。因为那并不是你的幻觉啊。” 小攸愣住。 “你说什么?” “那不是你的幻觉,你所说的那个人,确有其人呢。”安宁笑容明亮诚恳,“昨天晚上我说你是疯子,是因为的讨厌你所以不想告诉你。不过,”她耸肩,“既然现在你对我已经无法构成威胁,告诉你也无妨啊。” 海风从不远处的海面上吹来,夹杂着海浪的声音,有节奏的一起一伏,好像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白色的栀子花开得正欢,香气四溢。 绿色的叶子在海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抬着头,努力仰望着站在台阶上的安宁。 阳光刺痛了她的眼。 她的嘴唇是雪白的。 “你是说,的确有那么一个人……”的确有那么一个人,和哥哥长得那么相像? “他是你的爱人吗?”安宁笑着问她。 小攸摇摇头。 “他是我哥哥……不,应该是一个和我哥哥长得很像的人。” “那你哥哥呢?” “他已经死了。八年前和我弟弟一起,被埋在泥石流下面。”苍白的面容上漾开一丝凄然的笑意。 安宁点点头。 “那你不想见见吗?那个和你哥哥长得很像的人。” 小攸望着她。 她几乎无法喘过气来,心脏像被刀绞一般的痛。 “不过是一个长得很像的人罢了,见不见都无所谓。见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啊。”她轻若无闻地,好像是在努力地说服自己。 安宁挑眉。 “那么好吧。他经常不在国内哦。今天恰好也在这里。错过了你要想见他可就难了,我也不是随时能看到他的。” 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她的白色裙子微微透明,她皱着眉头,身子瘦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里。 “他也在这里吗?” “嗯。不过他一大早就出海去了。你知道的,”安宁往海面上一指,“那边有一个小岛,是海钓的好地方。开快艇去的话,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 顺着她的手,小攸看到遥远的海的那一段,有若有若无的海岛的影子。 “他什么时候回来?” 安宁摇头:“那我可说不准。不过你要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开快艇带你去。”她拍拍胸脯,“我会开。” 小攸看着她。 她深深地呼吸。 远处的那个小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好像在**着她。 栀子花的香味弥漫。 她下了决心般。 “好吧。麻烦你带我去。但是我想先回房间换一下鞋子。”她笑着对安宁说,一边抬起脚给她看自己粉色的沙滩拖鞋。 “好!快去快回。我可不喜欢等人。”安宁仍然是一脸倨傲。 风急速地迎面吹来,从耳畔呼啸而过。 头发被吹得凌乱。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碧蓝色的波涛起伏。 白色的快艇在水面飞快地掠过,溅起巨大的白色波浪。 绿色的小岛在眼前渐渐清晰,模糊的轮廓变成了一株株清晰可见的树木,然后越来越大,大到几乎可以看到枝头的叶子在风中颤抖着。 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脖子,她无法呼吸。风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无法张开嘴说话。 要见到那个人了吗…… 和哥哥有着那么相似的脸的那个人,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见到了,她有能怎么样呢? 说一句,你长得好像我死去的哥哥,就这样而已吗? 真的要见到那个人了吗? 她望着前方操纵着快艇的安宁的背影,那耀眼的酒红色长发被风吹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是真的,还是只是安宁的谎言? 快艇终于在沙滩上停下来。远处看时,这岛屿好像只有拳头一般大小,这时候却像一座小山一般矗立在海的中央。 两人跳下快艇。 安宁四处打量着:“好像不在这边。我们分头找找吧,这个岛不大,很快就能找到的。”说罢她朝一边走去,“我走这边,你走那边。” 小攸默默地点头,沿着海岸朝着另一边走去。 沙子很细很软。 她穿着白色的帆布鞋,没走几步就有沙子掉进了鞋子里,她只好把鞋子脱下来拎在手里,光着脚踩在软绵绵的沙滩上。 太阳渐渐地升高了。 阳光照着金色的沙子,明晃晃地刺眼。 她回头,原来已经绕了个弯,看不到快艇的影子。她想了想,继续前行。不会有事的,她告诉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边飘来大朵大朵的乌云。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达声! 心猛地揪起,小攸转身拼命地往回奔去! 她使劲地甩着双手,拼命地往回奔跑!细软的沙子里,有尖锐的贝克硌疼了她的脚,她没有停下,一直奔跑着。 眼底黯然,她咬紧了牙。 (本章完) 第二十零章 白沙湾:乔可洛豪华生日派对 ? 白色的快艇出现在她的眼前,却是以飞一般的速度,从她面前掠过,直冲向碧蓝的大海!快艇溅起白色的巨大浪花,狠狠地拍在她的身上。 她踉跄着倒退几步。 “喂!你回来!”她冲着白色快艇飞去的方向大声地含着,她拼命地舞动着双手,朝着海水奔去。 海水渐渐没过了她的脚踝,她的膝盖…… 白色快艇消失在碧蓝色的海水之中…… 小攸停止了脚步。 海水没过她的膝盖,浸到了大腿,打湿了她的短裤。 她挥舞着的手慢慢地放下来,垂到身侧。 她眯着眼,望着快艇消失的方向。 她早预料到了,安宁是安静的妹妹,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对她示好,还愿意带她来这里找人——只是她心底太过于渴望见到那个人,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也愿意冒险一试。 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谎言罢了。 她无力地微微一笑,转身打量着着荒芜的小岛。 天边的乌云慢慢地越积越多,几乎有遮天蔽日的趋势。小攸皱起眉头。这天气是她没有预料到的,看来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这场呼之即来的雨,然后等待救援。 白沙湾酒店。 英国贵族风的餐厅。 墙上挂着巨大的油画,垂挂着暗红色的天鹅绒幔帐。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米色蕾丝的桌布。精致的金色烛台上,插着白色的蜡烛。餐具被整齐地摆放好,一律都是英式的餐具,白色的瓷器上有五彩的鲜花,又镶嵌了金边。 有人忍不住赞叹起来。 “天,这是尹家专用的餐具呢!” 被她这么一喊,众人才发现餐具上都印有尹家的家族标记,一朵盛开的红色玫瑰,花蕊是金色的,点缀出一个“y”。 乔可洛的脸上盛开甜美的笑:“这是尹少爷特意吩咐白管家从尹家带来的呢。这些餐具是在英国最有名的,专为皇家贵族打制餐具的手工作坊定制的。是吗,树?”她转过头,甜甜地望着尹树。 尹树脸上依然是淡漠高傲的表情,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不过是一套餐具罢了。 众人纷纷朝乔可洛投以羡慕的目光。 乔可洛的生日派对居然能借用尹家专用的餐具,这是不是说明尹少爷已经正式承认了乔可洛,乔可洛会不会有可能成为尹家的少奶奶呢? 乔可洛面带羞涩的笑容,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尹树漫不经心地扫视全场,却没有发现他寻找的影子。 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伺候在一边的白管家急忙上前,躬下身去询问少爷的指示。 “季小攸怎么不在?” 白管家仔细地环视四周,果然不见季小攸的影子。挥手招来了侍应,吩咐他上楼去找季小姐。 侍应匆匆离开。 尹树放下手中的刀叉。 淡漠的面容上隐现了一丝担忧。 早上年恩忽然抑郁症复发,年锦带着他匆忙离开,他心里就有了隐隐的担忧。 她现在应该是在房间里担心着许年恩,深深地自责吧? “树,你怎么不吃了?”乔可洛小心地看着他。 尹树并没有理会她,烦躁地看着餐厅门口。 侍应已经去了有三分钟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终于派去的侍应回来了,脸色有些不自然,低声在白管家耳畔报告着。 白管家的眼底掠过一丝焦虑。 尹树的心底猛地一抽,身子似乎有些僵硬。 白管家走过来,他的手不停地绞着,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少爷,季小姐不在房间里。” 瞳孔猛地缩紧。 俊美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眼底黯然。在对着美味大快朵颐的众人惊疑的目光中,他站起身来。乔可洛完全呆住了,跟着站起来:“树,怎么了?” 尹树没有回答,穿过她的身边径直走到那个侍应面前。 他高挺英伟的身形有种逼人的压迫感,小侍应惶恐地看着他。 “不在房间里?”他声音低沉。 侍应一时懵了。 尹少爷的大名全景安人都是如雷贯耳,他只是从前听说过,见到真人却还是第一次。因此,他也难以承受这巨大的压迫感。 尹树不耐地皱眉。 “那还不快派人去找!”他恼怒地低吼。 这群该死的! 如获大赦般,侍应忙不迭地点头,逃也似地离去。 “出了什么事吗?”安宁关心地。 白管家低声:“季小攸小姐不见了。” 周围响起低声的议论。 “季小攸,是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吗?” “又是她,真麻烦,这么多事情!” 安静声音温柔:“依我看,她也许是回去了。不是很清楚的吗,许年恩已经离开了,她是许年恩的女伴,留在这里也是自讨没趣。这里可没有人欢迎她。” 安宁连忙附和自己的姐姐:“说的没错。” 有人提出质疑。 “可是,这里没有其他车辆来,她没有车子是怎么走的呢?” 尹树面色一沉。 一阵惊雷响起,雨水就在那一瞬间倾泻而下。 他的面色越发的沉重,朝着外面大步走去。 “树!”乔可洛徒然地喊着,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搞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尹树要为了一个女子这样离开——据她所知,那个女人的确是和尹树传过绯闻,可是,现在她才是尹树的女朋友不是吗? 难道说…… 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古怪地看着窗外倾泻的雨帘。 尹少爷的一声令下,整个白沙湾的员工都得放下手头的工作,寻找那个失踪的女孩子。可是他们找遍了酒店上下,就连车库都找过了,却没有见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踪迹。 保安处调来了装在山坳处的监视录影带,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只有许年恩的香槟色房车离开过,除此之外,就是一只野猫都不曾离开。 “该死的!”尹树一拳打在桌子上,“没有酒店其他位置的录影带吗?” 保安队长惶恐地擦着额上的汗水,在监视器上一阵操作。屏幕里出现了季小攸住的301房间门口的景象。 早上七时三十分,季小攸神色慌张,从房间里跑出来。 七时四十五分,她又匆匆地回到房间。 七时五十分,她再次离开,却是神色凝重,还冲着监视器的位置看了一眼。 然后,就再没有出现。 她出去了,去了哪里! “看酒店门口!”尹树怒吼着。 保安队长哆哆嗦嗦地:“对……对不起,尹少爷……我们酒店不对大门口监视,我们……”看着尹树越来越可怕的脸色,他的舌头好像打了结一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白管家担忧地看着窗外的雨势。 远处的大海在暴雨里波涛汹涌,显得狰狞可怕。几叶小舟拴在沙滩上,被不断涌上的海水冲得上下起伏,看起来孤单而可怜。 如果季小姐这个时候不在酒店里的话,那可是非常危险的。 “少爷……我看得到外面去找吧。这样的天气……”他犹豫着。可是,正常人咋这样的天气都会赶紧跑回来躲雨才是,难道说季小姐遭遇了什么! 尹树目光阴郁。 他的心底是一片茫然空白。 此刻才知道,原来他已经那么在乎那个家伙了。一想到她可能出事了,心底就一阵阵的恐慌,这样的恐慌,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他的理智和镇定! “给我找!”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他的手指冰冷而颤抖,转身冲进雨帘中,疯狂地朝这海滩奔去。 众人纷纷涌出餐厅。 许多人吃惊地捂住嘴。 尹少爷今天的反应很不寻常呢,居然会为了一个失踪的女子这么紧张——他可是出了名的冷血,对甩掉的女人冷酷无情到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地步。 难道那些小报上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尹少爷甩了季小攸,而是季小攸甩了他?也说不通啊,那样尹少爷应该更恨不得季小攸消失才是! 安宁不安地瞟向远处的海面。 她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状况的!她原本只是想把季小攸扔在岛上一天一夜,明天就接她回来,可是这样的天气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呀! 要不要说呢…… 可是…… 要是季小攸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她会不会要坐牢啊!如果尹少爷硬要追究,家里也没办法保她…… 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她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不如就让季小攸死在哪里吧,这样就没有任何人知道是她做的了。 她抿唇,下定决心。 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长廊上的栀子花被打得有些零落,无力地低垂着。风声呼呼,像倾巢而出的恶魔。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他在风雨中寻找着,可是雨水磅礴,稍微远一些的地方都看不分明。 没有! 这里没有她! 他寻找着,寻找着。 白管家冲进了雨帘:“少爷!”他拼命地呼喊着,“有线索了,季小姐留了字条!” 风雨很大。 狂风夹杂着雨水,疯狂地在海面上咆哮着。原本一望无际的碧蓝色的大海,此时在狂风下是一种狰狞可怖的黑色,海浪掀起几乎要碰触到乌云密布的天空。 有海鸟在汹涌的海面上飞掠而过,被卷起的海浪拍打下去。 海水迅速上涨,几乎要把沙滩全部淹没了。 一座小小的木屋孤单地矗立在山脚下。 门被锁住了,打不开。窗子也是紧紧锁着的。小攸从玻璃窗外朝里看,屋子里有简单的陈设: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 看起来这个小木屋是为来海钓的游客休息而设的。而小岛离白沙湾不过半个小时的距离,一般不会有游客选择在这里过夜,因此没有费心装修。 她无力地苦笑。 转头望了望咆哮的海面和灰暗的天空。 好在小木屋外有一圈走廊的设计,她可以暂时先躲在这里。 可是,风好大,雨水被风吹溅进来,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只穿了薄薄的白色棉t和短裤,细瘦的手臂上已经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找了个干燥的角落,将自己缩成一团,手被冻得冰凉,她呵了一口气,双手使劲来回地搓着。 明明才是秋天,这风雨一来,天气却冷得像冬天一样啊! 透过雨帘,海面变得模模糊糊的。 就这样呆着,等着酒店的人来救援吧。他们应该会发现她不见了,应该会发现她留在房间里的字条吧? 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其实当时心里就已经怀疑安宁的动机了,所以借口回去换鞋子,留了字条在房间里。 她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心眼了…… 是算变聪明了,还是算变狡猾了呢…… 寒冷一寸一寸地侵袭她的意识。 嘴唇被冻得紫青,四肢被冻得僵硬无法动弹。她甚至怀疑身体里的血液也已经凝固住了。她的目光渐渐地呆滞起来,双眼无神地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如果要生存下去,她需要变得更聪明,更狡猾一些吧,至少不能给安宁机会把自己扔在这里…… 海风肆虐。 在众人的惊呼下,尹树冲破雨帘跳上在海浪中摇摇晃晃的白色快艇。他动作敏捷利落,迅速地发动了快艇。 马达声轰隆隆地响起来。 白管家吓得脸都白了:“少爷,不行啊!危险!我们派别人去吧……” 最后一个“吧”字,消失在了马达声中。白色快艇发出一声怒吼,破浪而去,白色的浪花溅起在后,好像是一朵盛开的白色玫瑰。 “来人!快派船队出去救援!”白管家有些绝望,失态地大喊着。 少爷是尹家唯一的血脉! 如果少爷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尹家,怎能对得起白家世世代代侍奉尹家的祖先们! 暴雨越来越大,狂风大作,卷起惊天的波涛。 白色的快艇在巨浪中穿梭着,灵巧地躲过一个一个眼看就看盖下来的巨浪。雨水冲刷在俊美的脸庞上,一缕发丝贴在额前,他也顾不上拨开。眼神犀利如鹰,全神贯注地朝前驶去。 季小攸! 你要撑住! 在没有爱上我之前,我不允许你死去!绝对不允许! 乌黑的瞳孔如黑曜石一般闪亮,他咬牙,在心底恶狠狠地命令着。 一个巨浪从侧面拍过来! 猝不及防地,他被巨浪狠狠地冲出去! 手脱离了方向盘,身子狠狠地撞在船身上!小腿被座椅下的螺丝划伤,流出了汨汨的鲜血! 是剧烈的疼痛。 脱离了掌控的快艇,被海浪 冲击着朝错误的方向驶去! 不行! 这样会耽误救援的时间! 他努力挣扎着要站起来,然而才稍稍支撑起身子,又一阵巨浪打来,他又一次被狠狠地撞在船身上! 一阵头晕目眩。 他的神志开始不清晰起来,视线渐渐模糊…… 不!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理智地告诉他,他必须重新掌握快艇,否则不禁救了不小攸,他自己也会被冲到不知名的地方,然后死掉! 他咬牙。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把手狠狠地朝着座位下突出的螺丝钉砸去! 尖锐的螺丝钉刺入了他的手臂,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疼痛越来越强烈,他狠心再一次狠狠砸去!终于,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他挣扎着站起来。 终于再一次握住了方向盘! 冰冷的海水猛地拍到了她的脸上! 小攸惊醒过来。 天! 海水居然漫延了上来,没上了离地足有一米的走廊! 她腾地站起身来,接着是一阵晕眩和双腿的麻木,她重新跌坐回水里去。她迅速地打量四周,以弄清楚目前的状况,然而,她无力地发现—— 这个时候,小木屋成了大海中的小小孤岛! 水位已经足足有一米深了,她不会游泳,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根本没办法离开小木屋,到后面的山坡上去。何况这样的天气里,山上也不晓得会有什么野兽或者是毒蛇。 而海面上,别说是救援了,就是一只飞鸟都看不到! 她绝望地闭上眼。 也许…… 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不见了。 也许…… 他们以为她跟许年恩一起离开了。 也许…… 她留的字条太不显眼,根本没有人发现! 一股苦涩的泪水冲进眼眶,她无力地靠在木板墙上。天空是灰蒙蒙的,她无法看到那纯洁明亮的天堂。难道,这是注定的吗…… 她注定要在此时死去吗…… 或者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要带她到天上去和家人团聚吗? 可是,她不要…… 她要好好的活下去,承载着他们逝去的生命,代替他们好好地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她使劲地揉揉发麻的双腿,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她抬起头仔细打量,窗子外面有宽约一分米的空档,她可以站上去——但是以她现在的体力是支撑不了多久的,而且水位上升得很快,她必须要找最高点落脚,才能最大限度地拖延时间。 等待救援队,或者等水退去。 她抬起头。 小木屋的结构,顶上有一根横梁,如果能爬到上面去,应该足够拖延到风雨停止。但是她要怎么上去呢! 她打量了一下周围,被收拾得很干净,一点可以借助的工具都没有。屋子里面到是有维修工留下的梯子,但是她没有办法进去! 如果要打破窗子上的玻璃进去,很有可能会伤了自己。 在这个时候,她需要良好的体力,如果受伤了会让情况更糟糕! 她的视线落在墙上。 有一枚钉子钉在那里,应该是游客图方便挂东西钉上去的——再上去一些,还有一枚!这两枚的位置正正好在窗子上框和横梁之间!如果她能踩着钉子爬上去的话…… 小攸一阵狂喜。 她咬唇,深深地呼吸。 然后攀着窗的上框,爬上窗台。窗子的上框很窄,漆了白色的油漆有些光滑,她必须要很小心很努力,才能抓住。然后将身子慢慢地往左边移去。她每走一步都非常小心,因为一旦打滑摔下去,她就有可能站不起来了。 终于攀住了第一根钉子。 钉子是极细的,很普通的那种钉子。小攸甚至怀疑它能不能够承受自己的重量。然而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她只能选择放手一搏。 她小心地伸出左脚,踩在钉子上。伸手去攀住第二根钉子,紧紧抓牢。然后右脚用力蹬开窗子,顺带着右手攀住窗子的右上角。 钉子硌得她的手生疼,然而她只能咬紧牙坚持住。 她不能死在这个小岛上,她必须活下去! 她小心地保持住重心。 然而,在她的重量压迫下,脚下的钉子已经渐渐有了松动!她没有喘息的机会,必须赶紧爬到右上方的横梁上去! 她将右脚踩在窗子的上框,吃力地朝右边倾斜过去,然而又不可以太过于倾斜,否则随时有失去重心的危险。 横梁在她的右上方,离她的右手很近! 只需要再过去一些…… 只要一些…… 她就能攀住横梁! 过分的朝右倾斜,巨大的力道压迫在左手和钉子上,钉帽薄薄的边缘忽然锋利得好像刀片,刮伤了她的手!鲜血从她的掌心流出来,顺着雪白的手腕蜿蜒留下。巨大的痛楚随之而来,她痛得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水。 要坚持住…… 她低下头去看,水位又上升了一些。 海水有些浑浊,里面漂浮着一些奇怪的生物,在水里不停地蠕动,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她一狠心,用力一蹬往横梁上跳跃上去! 双手勾住了横梁!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攀住,脚在下面摸索着,摸索着,终于踩在了窗框上。那一刹那,小攸觉得自己快要热泪盈眶了。 松了好大一口气,她休息了一小会儿,奋力爬上了横梁。 横梁很粗,足够承受她的重量。 现在她要做的,只是在这里等待救援,或者暴风雨过去,海水退下去之后再做打算。 紧迫感退去,巨大的疼痛和疲惫再一次袭击了她。此时双腿只觉得软绵绵的好无力气,她只能趴在横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以平复内心的恐慌。 突然,海面上传来一阵不同于暴风雨的声音,好像是马达的声音! 她努力想要看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然而巨大的无力感和晕眩占据了她的身体,眼皮重得好像灌了铅一般,慢慢地垂下去…… “我……要活下去……”她低声喃喃地,迷迷糊糊地靠在了横梁上。 白色的快艇破浪而来,冲着小木屋飞快地驶着。 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乌黑的眼睛盯住小木屋。掌心的血混着海水,生疼。然而他没有办法去注意这些,他的脑子里如今想着的,只是快一些,再快一些!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再见:烟花中的那个男子 ? 上帝保佑,小攸会在那里! 如果她上了山,那要找到她可就麻烦了,这样的天气,不及时找到她会被冻死的! 狂风卷着海浪,雨水倾泻而下。 白色快艇发出响亮的马达声,在身后留下白色的浪花。 小攸努力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了远远驶来的快艇。她轻轻叹息,眼泪再一次冲击了眼眶。掌心的血顺着她下垂的手指低落到海水中,她只觉得手指冰冷,而额头却是一阵阵的发烫。 “我要……活下去啊……我不能死啊……”她轻轻地。 白色快艇终于冲到了木屋前。尹树看到了伏在横梁上的小攸!他看到了她掌心殷红的鲜血!他的心脏骤然地抽痛起来! 他跳下快艇,踩在海水浸没的走廊上,水没过了他的小腿,奇怪的浮游生物在他脚边不断的蠕动着。 他忍住内心的厌恶:“季小攸,你快给我下来!” 快下来,我带你回去! 然而,横梁上的小攸已经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地伏在哪里不能给他任何反应。 他迅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略微一思索,他从窗子里看到了屋子里面的梯子。于是急忙冲到门边去,狠狠地想要推开—— 该死的,门被锁住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小攸掌心的血不断地滴下来。 他抬起头,震惊地发现她的嘴唇已经苍白!他必须赶紧带她回去,否则她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他幸运地在快艇上找到一个扳手,狠狠地朝着门锁砸去。锁被砸烂,他用力踹去,木门发出沉重的声音应声而开。 “你……还好吗?”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攸努力想睁开眼睛看,却动弹不得。她迷迷糊糊地低喃:“我……不能死……” 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温柔而心疼地,“你当然不会死,傻瓜。” 不会死…… 她勉强地扯开嘴角,微微地笑了。 太好了。不会死。 尹树心疼地看着小攸唇边的笑。 她的笑,那么浅那么淡,浅淡得好像早晨的时候,漂浮在海面上的泡沫,好像是随时会化作泡沫消失的小美人鱼。可是同时又好像蕴藏着深深的满足—— 真是个傻瓜。 他紧紧地抱住她,深怕一不小心她真的会变成海上的泡沫,消失在明早的晨光中。 海风静静地吹着。 暴风雨终于停止了。 阳光从重重的乌云后面钻出来。大片大片的云朵迅速地推开。转眼之间,方才还是阴云密布的天空,一瞬间就是晴空万里。湛蓝色的天空,碧蓝色的海水,温柔得好似母亲的摇篮曲。 阳光静静地照在海面上漂浮着的这一艘白色快艇上。 小攸躺在哪里。她安静地望着那金色的阳光,一丝丝一缕缕,划过湛蓝色的天空。她有微微的失神,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些灿烂的光束。 强烈的逆光中,有一个黑色的剪影,被阳光镀上金色的边。 那人在光芒中,她看不清他的脸。 看到她醒来,那人低低地弯下身子仔细地观察她:“你醒了吗?有不舒服吗?”声音沙哑,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心疼。 她愣愣地望着他,失神地望着他。 他的声音好温柔,好温柔——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小的时候,哥哥带着他独特的温柔的笑,宠溺地揉一揉她的发;好像是弟弟温柔的小手,覆在她的脸上…… 还有更小的时候,妈妈还在世的时候,那样温柔恬淡的目光…… 那是她一生当中最幸福的时光吧。 虽然过的贫穷,可是却和妈妈,哥哥,还有弟弟在一起,每天都是开心的,每天她都是在微笑中入睡,在微笑中醒来。 日子清淡得好像是家门前的梨花,梨树下潺潺的小溪,幸福却浓得好像是蜜糖,化都化不开。 “不舒服吗?”那人急切地,“该死的,汽油用完了,我们没办法离开!只能等着救援队来……” 这时候她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强光,那人的轮廓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他黑曜石般的眸子。 他倨傲的下颌线条。 他苍白却焦急的表情。 他好看的细碎刘海。 逆光中,他的轮廓绝美,好像散发着一圈柔和的光芒,与湛蓝色的天空契合在一起,是那么的完美。 尹树…… 她下意识地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涸。她伸出手去,却发现手上缠着厚厚的布条。布条是白底蓝色条纹的,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奇妙的想法。 目光向下移去,果然看见尹树**的身体。 刷的一下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色。 “你……你……”她结巴得讲不出话来。 忽然意识到自己**着上身的事情,尹树极不自然地退开几步,逃离出小攸的视线。 该死的,他又不是没有让女人看过身子,怎么会有这样奇异的感觉! 接下来是半日的沉默。 两个人一个躺着看着天空,一个靠在船上望着大海。异样的气氛在这片辽阔的水域上悄无声息地漫延开来,在小艇的上空久久盘旋不去。 “你……看到了我的字条?”小攸轻声地。 “嗯。” “她,没有说什么吗?” “没来得及,我看到字条就赶来了……你这个笨蛋,明知道有危险还要来!”他想装的生气一些,可是话说出口就是不由自主的关切。 小攸轻轻地笑着。 “是好笨呐。给大家添麻烦了。但是……我不想放弃啊,任何能见到那个人的机会……”即使明白那不是哥哥,也不想放弃。 瞳孔猛地收紧,他觉得胸口闷闷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什么人,这么重要。” 什么人,这么重要…… 她茫然地看着天空。 蔚蓝的天空,淡淡的白云,金色的阳光。 妈妈,哥哥,小和,你们…… 在看着我吗?在天堂看着我吗? “一个,和我死去的哥哥长得很像很像的人。”她轻声地,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温柔,让他对那个死去的哥哥也忍不住产生了嫉妒。 “真的好像——可惜毕竟不是我 哥哥。我……只是孤单的一个人。”她轻轻地笑了。 “你不是一个人。”他挺直了脊背。 小攸微微发怔:“你说什么?”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爱你的人。”他深深地望着她。 小艇在辽阔的海面上随着波浪漂浮着。 海风温柔。 阳光明媚。 海面上有淡淡的雾气蒸腾,好像童话里小美人鱼化作的泡沫。 他的声音在这缭绕的雾气里,在这明媚的阳光中,还这温柔的海风之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酒店医务室中。 夕阳挂在天边,透过玻璃洒进懒懒的光辉。 白衣的护士拿着托盘站在一边,一双眼睛不住地朝一旁的尹树瞟去,脸上露出的花痴表情让尹树忍不住怀疑起她把酒精拿给医生的时候,是不是拿错成别的什么。 医生仔细地帮小攸清理伤口:“回去之后还是去打一针破伤风针吧。”医生仔细地叮嘱着,一边将她的伤口小心地包扎好。 小攸点点头。 尹树半躺在医务室的沙发上,一名小护士正在给他包扎伤口。 他看着病**的小攸。 夕阳从玻璃窗外照进来,柔柔地倾泻在她的身上。白色的被单被染成了淡淡的橘色,她的侧脸在夕阳中,微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好像是扑闪着翅膀的蝶,成了一个美好的剪影。 在这样的光线中,她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死去一般。 忽然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他沉声对白管家:“安宁呢?” 白管家躬身回答:“少爷,安家二小姐已经先行一步回景安去了。”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少爷冷漠的眸子里燃起的怒火,微薄的嘴唇因为生气而抿着。 安家二小姐这次可真的是惹恼少爷了! “呵,她以为走了就没事了吗?”尹树轻轻冷笑,眸子里的黯然让人不寒而栗。 **的人儿听到主仆两人的对话,睁开疲惫的眼,测过头来看着他们:“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尹树逆着光,看着她。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子也是平静的,好像是深夜盛开的花朵一般悄然无声。没有恳求,更不是命令。 他站起身来,高大俊美的体形在身后留下长长的影子。 他走到病床边上,俯下身子仔细地看住她。 “你要原谅她?”他的声音是质疑的。 小攸无力地笑笑:“我可不是那种圣人。”以德报怨从来不是她的作风,“只是……我不想再多惹事端了。这次她也肯定吓坏了,应该不会再为难我。” 她自问没有和安家小姐对抗的能力,也不敢寄希望于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的保护。 尹树眯起眼。 深深地看着她,好像要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小攸平静地闭上眼,将头微微侧开。她的嘴唇依然是苍白的,这才提醒了尹树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白管家,备车回景安。”直起身子,声音沙哑地吩咐。 “不行!”乔可洛出现在门外,美丽的小脸上满是委屈的神情,“树,派对还没结束,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她目光怨恨地朝病**看去,恨不得能用目光让小攸凭空消失。 尹树面容冷淡:“我会留下少安在这里帮你。” 乔可洛挽住他的手臂,撒娇地:“可是人家想要你在这里陪我……”泪水湿润了浓黑的睫毛,让人顿生怜惜,“让白管家带她回景安就好了嘛!” 尹树灵巧地将手从她怀中抽走,目光不自然地朝着小攸飘去。看见她依然是侧着脸背对着他们,竟然有微微松一口气的感觉。 他扬起受伤的手:“我也需要回景安去。客人这么多,你可以任意挑选一个做你的男伴。我想他们必定会很乐意的。” 说完,对白少安挥了挥手。 白少安立即会意地上前:“乔小姐,请您跟我来。”他笑容温柔,谈吐之间有女人无法拒绝的**——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被少爷看中带在身边,专门为他善后。他心中苦笑。 知道尹树已经做了决定,无法再更改,乔可洛咬了唇,恼恨地瞪了一眼小攸的背影,悻悻地跟着白少安离开。 医生和护士收拾好东西离开。 白管家送他们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小攸和尹树两个人,同时还有悄然而至的沉默。 寂静得像是深夜。 尹树听到小攸均匀的呼吸声,他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于是轻轻地走上前去,替她拉过被子盖上。他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她。 “这样对你女朋友,好像不太好吧。”小攸轻轻地。 原来她没有睡着。 尹树微怔,沉默地替她盖好被子。然后直起身子,挺直了脊背。下颌倨傲的线条忽然柔和:“我说的是真的。” “在快艇上说,我喜欢你,是真的。”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宣布:“从现在开始,你才是我的女朋友。”他的神色庄重,眼底暗沉,好像是在对着神明宣誓一般。 小攸的手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听到自己胸腔里那一颗心忽然跳动起来,激烈得几乎要跳出她的喉咙。她咬牙,好不容易才将那种感觉牙下去。一切又恢复了沉寂,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轻轻地笑了,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眸子里是从未有过的清冷。 “这句话真耳熟。”她低声嘲笑着,作出一副回忆的样子,“啊,是在景安大学是吗?你当着众人也说了,从今后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季小攸!”尹树窘然地。 “有意思吗?追求,抛弃,再追求,再抛弃?”她看着他,眼眸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淡淡的嘲弄。“尹少爷,或许是有很多人排着队等着被你追求和抛弃,”她眸子清冷。 “可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 尹树的嘴唇抿紧,乌黑的眼珠里有深不可测的光芒,紧盯着小攸。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他知道,她对他有很深的误会。 “我会证明,给我时间。” 病房里是冰冷的死寂。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山头,清冷的夜色在窗外不断地漫延。远山如黛,夜空好像是半透明的深蓝色琉璃,点缀着点点的星光。 远处传来若有似无的海浪声。 她看着他。 眼眸中的光芒琢磨 不定。 “信任吗?”她苦笑着,轻若无闻地喃喃着。 信任吗…… 她还能再信任什么人吗? 每一个她信任的人,爱的人,最后都会离开她——这是她无法逃脱的宿命啊! 可是…… 她看着他,他眼底的神情是那么真挚,她无法怀疑——她心底有一个声音,也叫她不要怀疑。 尹树站在床边,他忽然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窒息感,无法呼吸。 身后响起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白管家出现在门口,躬身恭敬地:“少爷,车子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要出发吗?” 尹树点头。 小攸挣扎着坐起来。 他赶紧去扶,手伸到一般却停滞在半空中,怔怔地看着她看向他的眸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等待审判的囚犯。 小攸深深地看着他,眼底的雾气与窗外的夜色一般萦绕着。他眼中那样小心翼翼的眼神猛地刺痛了她的心!她终于淡然一笑,将手搭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仿佛是松了好大一口气,尹树重重地叹息。紧抿的唇稍稍舒缓,笑意爬上了眼角眉梢,是尽力想要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喜悦。 汽车在狭长的海中公路上行驶,两岸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夜幕似缎,星如金光。 看不清两边的海面,只听到汽车行驶的声音,风的呼呼声,和海浪拍打公路两岸的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 好像是一首美妙的乐章。 小攸坐在车里,靠着窗凝视窗外的夜色。 海面上偶尔闪现的一点两点渔船的灯光,好像是深海里的夜明珠。 夜色浓重得像是许年恩眼眸里的悲痛。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许年恩……”她思考着该如何开口才恰当,“他还好吧?安宁说,是因为我诱发了他的抑郁症……” 尹树微微皱起眉毛。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讨厌她在他面前表现出对其他男人的关心!尤其那个男人,还是许年恩——一个让他感觉到威胁的竞争对手。 然而还是答了:“放心吧,许家请得起最好的心理医生。” 小攸叹息着低下头去。 “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他提起‘死’这个字的。他一定是想起了他姐姐的事情。”好像,他姐姐的死真的对年恩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呢。 他一定很爱很爱他姐姐吧,所以才会这么伤心。 因为她也一样啊。 她也是很爱很爱他们,无法接受他们的死去啊! “抑郁症很严重吗?”她低声问他,“会……会死吗?”说到死字的时候,她的心底猛地抽了一下,好像有针刺般的疼痛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漫延开来。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尹树深深地看着她。 “抑郁症是心理病,不会致死的。”他的声音里没有一贯的傲慢, “不过,严重的话……” 小攸抬起头,紧紧盯住他。 他轻声叹息,声音低沉沙哑,沉重得无以复加:“严重的话,患者可能出现自残的情况,所以,也可以说抑郁症是有可能导致死亡的。” “所以说,这个病要是严重起来的话,年恩有可能会……”李雅奈的声音轻若无闻,“会自杀吗?” 瞳孔猛地抽紧,许年锦痛苦地将脸埋进双手。 “是。”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这两个字从嘴里挤出来,他声音里有深深的怜惜,愧疚,和—— 恨意。 他恨那个女人,是她害得许家落得今天这样的局面,是她害得母亲和年惜过早地死去,是她害得年恩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心疼地看着病**沉睡着的年恩,那白净的脸庞,乌黑的睫毛,好像天使一般的纯洁美好。 他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 李雅奈走过来,轻轻抱住他:“年锦,不要这样子。这又不是你的错……” “不,我也有责任。”他苦笑着,“当初,要是我不坚持去英国读书,要是我能留在他身边,或许他就不会患上抑郁症!” 那时候的年恩,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承受了害死姐姐的心理阴影,孤独地生活在一群陌生的人之间,他该是多么害怕,多么渴望哥哥的陪伴! 可是—— 他去英国,是为了变得更强大,是为了变得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年恩啊! 他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好像在拼尽全身的力气忍受住内心的痛苦和自责。 “年锦!”她心疼地喊他的名字,将他抱得紧紧的,美丽的脸庞上闪现的是满满的担忧:“年锦,不要责怪自己。不是你的错……” 眼眸里闪现暗光,手在许年锦的背后紧握成拳。 你知道吗,年锦…… 你知道你的弟弟,将来会抢走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辛辛苦苦,没日没夜地为银日做事,将来这些一切的,都不会是你的。 许年恩,他只是每日自在地生活,做他想做的事情,或者柔弱地躺在**,他就能轻易地拿着你努力才构筑的事业。 我要帮你取得你应得的一切,这些是你该得的。 她唇边漾起一丝诡异的笑。 季小攸,是吧…… 病**,许年恩的脸色苍白却平静,沉沉地睡着,好像是一个纯白无瑕的天使。他的唇边漾着淡淡的笑,好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回到景安之后,小攸独自去了许家的别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了出来。她没有告诉许年恩,也没有告诉尹树。 对于许年恩,她是愧疚的。 好像自从她认识他以来,总是让他不断想起伤心难过的事情,上一次的月饼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她想,她不应该再接近许年恩了。 如果因为他,许年恩出了什么事的话,那她会一辈子都不安的。 最好的法子,便是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吧。 她和许年恩,本来就可以算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小小世界。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那眼神清澈,却也是闪躲的。 当尹树知道她搬出了许家的别墅,自己找了一处出租的小屋居住的时候,小攸已经打扫好了房子,收拾好东西,带着明亮的笑容躺在柔软的**。 手机猛地响起来,“尹树”两个字闪现在手机屏幕上。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遇险:承载着你们的生命活下去 ? 小攸快乐地接起。 话筒里传来尹树咆哮的声音:“季小攸,你搬出许家别墅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攸吓得赶紧把手机移开距离耳朵一分米远的地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唉——你不要发这么大的火啊!” 真是的,这个家伙,说什么叫她给他时间证明,可是他的脾气好像一次比一次暴躁,完全没有以前的温柔嘛! 那次从白沙湾回来,他送她到许家别墅外面,忽然就沉了脸色,没好气地道了别就走了;前天带她去吃饭的时候,她不过是多看了一眼广告牌上的帅气男明星,一整顿饭他都是黑着一张脸;昨天…… 可是,为什么看着他黑着脸的样子,她的心里反而觉得有一丝丝的甜蜜? 尹树的声音依然大得吓人:“我现在派少安去接你,你马上把房子退了!”他尹家难道没有地方可以让她住吗?她可是他尹树的女朋友,居然要租这么破烂的房子来住? 他皱眉,恶狠狠地盯住手里照片中那间陈旧的民居,好像这么瞪就能把小攸从照片里瞪出来,到他身边似的。 小攸的表情忽地严肃起来。 她坐直身子,语气严肃地:“不要,我决定了要住在这里。” 她不想倚靠任何人,即使那个人是尹树。 她说过的,没有人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由生到死。她必须学会独立的生活,必须学会只依靠自己。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 她能想象得到他乌黑的眸子里此刻的颜色,能想象得到他忽然僵硬的下颌线条,能想象得到他忽然握紧的手指。 过了许久,才听到轻若无闻的一声叹息:“你是不需要我的帮助,是吗?”然后,就是挂断后的忙音。 小攸微怔。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一阵发呆。 许久,她才软软地躺下,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裹成一团。 床头柜上,一个褐色的小木盒,淡淡地散发出香味。 她伸出手去拿过来。 打开,淡淡的玫瑰花香味从木盒中袅袅升起,在半空中轻柔地浮动着。她微微发愣,长久以来第一次将手帕从盒子里拿出来,慢慢摊开。 香气随着手帕的打开越加的明显,在她的鼻下缭绕着。 这是一条纯白色的棉质手帕,四边上有深蓝色的细碎花纹,手帕中间大片的空白,有淡淡的灰色图案,看不分明。 她将手帕拿起来,逆着光想要看清楚那灰色的图案。 光线猛地刺入眼睛,闪耀得让她睁不开眼。 手机再度响起。 “一起吃晚饭吧。”尹树的声音平静,含着淡淡的笑意,好像方才那个在电话里冲着她大吼大叫的并不是他一般,“我已经派少安去接你了。” 小攸闭着眼睛,无奈地笑笑:“好。” 他都已经做了决定,拍了白少安来了,又何必再多余地询问她的意见呢。 心里忽然就有些疲惫,她懒懒地将手帕叠好,放进盒子中。随着木盒子关上,玫瑰花香渐渐消失。 三年前教堂里遇见的那个男子,如今会在哪里呢? 他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偶尔想起那个受过她的恩惠的女孩子,和他遗失的手帕呢?还有—— 他衣袖上的金色钮扣。 许年恩和尹树的衣袖上,都有金色的袖扣呢。 听七月说,如果是许家和尹家这样的人家,所用的东西大多有独特的家族徽章,就是一枚袖扣,都是找英国的工匠手工定制的,每一组都是仅此一份,绝无仅有。 如果她能看清楚那枚袖扣就好了,可是那晚烛光黯淡,她只看到那上面是一朵盛开的花朵,却无法在更加仔细地描述。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找到他,把手帕还给他,然后再真诚地说一声“谢谢”呢。 她揉揉眼睛,白光渐渐消失。 起身梳洗,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几日在尹树的监督和叮嘱下,她吃下了前21年加起来都没那么多的补品,脸色红润得不像话,已经有了发胖的趋势。 “会越来越好的。”她轻声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亲爱的,你要更加努力,这样你才会更加快乐,更加幸福。” 这样,才能让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弟弟放心。 她侧脸,透过窗子看到外面蔚蓝的天空,一丝丝的白云在空中悠然地漂浮着。 她笑,忽然就泪流满面。 她拼命地咬住唇,然而还是控制不了泪水。 “你们……会在天上看着我的,是吗?” 法国餐厅。 仍然是白底红格的田园风格的桌布,锃光发亮的银质餐具,一个白瓷细颈的花瓶里插着鲜艳的红玫瑰,微颤颤的花瓣,竟有一层淡淡的金色镀边。 玫瑰花吐出馥郁的香气。 小攸有一丝恍然。 玫瑰花的味道,和那条手帕上的好象呢。 钢琴手在淡金色的纱幔后面弹出优雅烂漫的曲子,音乐静静流淌着。 尹树坐在她的对面。 他穿着淡蓝色细纹格子的衬衫,松松挽起到手肘处,扣子解到了胸口,说不出的性感和慵懒。他的面容绝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优雅而熟练地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 他的眼睛如黑曜石般明亮,闪现着淡淡的光芒。 小攸吃着碗里的沙拉,一边拿眼睛瞅着他。 这个奇怪的家伙,明明方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又挂了她的电话,她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然而数分钟之后有可以平静地打来电话,请她共进晚餐。 而现在,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愉快,和小攸小心翼翼的眼神比较起来,好像刚才发脾气的那个是她而不是他! 优雅烂漫的乐曲静静流淌。 “嗳……”她轻声叫他。 尹树静静地看着她。 “那个,刚才……”小攸谨慎地措辞,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会让他忽然就大发雷霆,“电话里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尹树放下手中的刀叉,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他抿唇:“那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生气的! 小攸在心里轻轻叹息,然而脸上却连忙挂上了明亮的笑容,甚至有些过份的谄媚:“我想要独立地生活,不想要依赖任何人。你也是,许年恩也是……” “可是上一次,你就住到了许家别墅去了!”他不满地反驳,俊美的脸上居 然有一丝孩子气,微薄的唇微微撅起,像是撒娇的孩子。 小攸看得愣了。 没想到尹树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他是嫉妒了,吃醋了吗? 她笑的越发灿烂,眼神澄净:“要不是有人故意要我租不到房子,我又怎么会跟许年恩走呢!”明明是他自己下了命令要全景安的房屋中介所都不要租房子给她的吧!这种事情,只要稍稍动下脑子就想到了哦。 在景安,能有这样的行动力和影响力,又有“作案动机”的,除了他还有谁呢? 脸上掠过一丝狼狈,尹树的神色极不自然。他抿唇偏过头去,假装拿起桌上的白兰地喝了一口。 白管家伺侯在一侧,忍不住微微笑出声来。 这样可爱的少爷,真的是好多年都不曾看见了呢。自从八年前从许家回来,原本天真可爱的少爷一下子成长,雷打不动的招牌式笑容,像是将他紧紧包裹的蚕蛹。 尹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我帮你找一间好一点的房子。”尹树凝视她。 小攸摇摇头。 “我只能支付得起这样的房子。爸爸去世了,学校只赔了一小笔钱,只能勉强用来支付学费和生活费。我正在打算要去找一份工来做呢。如果是因为你的关系,能用这样的价钱住到好房子,那也不能算是完全依靠自己啊。” 尹树瞅着她,眼底慢慢地升腾起淡淡的雾气:“你不需要这样,我可以让你依靠。” 眼神忽地凝滞,小攸默然地看着他凝视她的眸子。 心底骤然抽紧,那种熟悉的空洞感再一次袭击了她的心脏,心变得空荡荡的,好像有风在里面呼呼的吹。她深深地呼吸:“可以吗,可以依靠一辈子吗?”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传入尹树耳中却有一种强烈浓重的悲伤。 尹树凝视她,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是坚定的光亮。他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修长俊美的身形带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紧逼着小攸踉跄地站起来。 她也凝视着他。 眼眸里雾气缭绕得妖娆。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 他的手指干净而修长,白皙而柔滑,有一种淡淡的温度,又好像带着一丝清凉。 玫瑰花安静地吐出馥郁的芬芳。 钢琴弹奏出优雅浪漫的乐章。 白管家一身深蓝色管家制服,金色的扣子闪闪发亮。他站得笔直,黑框眼镜后面一双犀利的眸子,此刻是淡淡的笑。嘴角亦是淡淡的笑。 他眸子里的温柔。 他嘴角淡淡的笑。 他下颌的弧度透出的坚定。 他凝视着她的眼眸:“你可以依靠我,一辈子。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一辈子吗…… 小攸深深地望着他。 她仰着头。 他的身后是一扇巨大的窗,哥德式的风格,透进明亮的光。他的脸在阴影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却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情感,看到了他闪亮的眸子。 一辈子吗…… 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眸里也有了温柔似水。 一辈子,多么美好的承诺呵。 可是—— 她的手指忽地收紧,胸口一滞。 “也许,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她轻笑着唱出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里的这一句,“一辈子那么漫长,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许下一辈子的承诺呢……” 因为,没有谁能够永远陪在你身边,由生到死。 尹树微愣。 他在她眼底看到的悲伤和绝望,害怕受到伤害而不得不小心翼翼——她让他心疼! “不相信吗?”他轻笑着,将她拥入怀中。 “我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地来证明给你看。” 一辈子,的时间吗? 小攸默默地想着,耳边传来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秋意一天比一天浓烈,景安迎来了据说是50年来最寒冷的冬天。 虽然还是初冬,天气已经冷得有些不像话。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因为寒冷赖床而迟到的学生,被学生会的干部们抓住,把个不大的校门堵得满满的。 学校里关于小攸现在到底是和尹树交往,还是和许年恩在一起的小道消息已经传得漫天飞舞,这势头简直比八卦杂志上那些明星的绯闻还要来得猛烈些。 毕竟那些香港台湾的明星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有一些遥不可及,而许年恩和尹树,尤其是季小攸,却是实实在在生活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起上课的人。 上周末,许年恩被延迟的演唱会终于顺利开唱。 小攸自然没有再去,把门票给了七月。 七月接过门票的时候,眼神怪异。 “小攸,你真的想好了要选择尹树吗?”她怀疑地,“要知道,和尹树传过绯闻的女人,可以从这里,排到那里哦!”她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校门,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都是迟到被罚站的倒霉蛋。 小攸认真地点点头。 想了想又说:“许年恩,我觉得他更像弟弟一些。”是了,她好像一直是把他当作弟弟来看待,来疼爱的。 在他牵起她的手,甜甜地叫她姐姐的那一刹那,她是因为想起了小和,才无法拒绝他那样纯净的笑容的吧。 七月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么好吧。听从自己的心去做,总不会后悔的。”她义气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大不了下一次,我再帮你去教训哪个倒霉的女人,就像教训安静一样!” 小攸连忙举起双手求饶:“得了吧,林大小姐,要不是你的正义,恐怕我现在能生活得安静平淡许多呢!” 说起来和尹树的相识,还是多亏了这个家伙呢! 据说许年恩的演唱会取得了空前的成功,第二天七月来上课的时候,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般——其他幸运地买到了票的同学也是一样。 七月只说了两个字:“震撼”,然后默默地将现场录制的mp3递给小攸。 小攸犹豫着,最终还是按下了播放。 震撼。 许年恩轻柔纯净的声线,如溪水一般的清澈,如春阳一般的温暖,和秋雨一般的绵延,如冬雪一般的安静。虽然是现场录制的mp3,但是却没有一般的演唱会那样嘈杂的背景,除去许年恩的声音,和优雅优美的钢琴声,安静得好像只是一片空白。 好像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许年恩静静地唱着。 恬淡的声音,淡淡的哀伤,还有很努力才展开的微笑,坚强一如往昔。让人忍不住就泪流满面,眼泪如珠子一般不断地滴落下来。然而—— “你听出什么了吗?”七月满眼的担忧与心疼。 她默默地点点头。 与以往不同的是,许年恩的歌曲里,竟多带了一丝绝望的悲怆,黑暗得好像最深最深的夜,让人忍不住心情沉重起来,好像所有悲伤的回忆都在听着他的歌的同时,一齐涌上了心头。 “媒体给的评价是:史上感染人心的声音。可是小攸,我觉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七月的眼底没有了往日那样的鲜亮活泼,“我一直觉得,许年恩的歌是带给我们希望的。” 小攸微怔。 是啊。 以前的许年恩,他的歌声,虽然也有浓重的悲伤,却有一丝抹不去的坚强,好像总是在潜移默化中告诉他的听众,要努力,要坚强,要好好地爱自己。 可是如今……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是因为想起了姐姐的死吗?他一定也和她一样,至今无法接受亲人死去这个现实吧,只是一味地欺骗自己,假装他们其实还活着,生活在自己编写好的剧本里,认为总有一天,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他们会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告诉他—— 他们再不会离开。 “许年恩他不一样了。”七月总结似地说完这句,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攸默默地摘下耳塞,关掉mp3。 我们都会变,现在的我们和过去的我们不一样,将来的我们也会和现在不一样。年恩,只是希望你能够快乐起来。 我们承载着死去的亲人的生命,所以要活得更快乐啊! 放学的时候,七月被辅导员叫了去,小攸只好百无聊赖地站在教学楼前的草坪边上晒太阳,一边等着七月下来一起去吃午饭。 一阵风过,吹过来一张a4纸片。 小攸眯起眼仔细地看。 原来是一张从杂志上掉下来的插页。插页上的许年恩有着干净美好的笑容,正微笑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如山涧里的清泉。 她的心猛烈地疼痛了一下。 许年恩…… 有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阳光,她看到一双银色的高跟鞋。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丽的脸,带着礼貌亲切的微笑。 小攸微怔。 天啊,这世界上居然能有这么好看的女人! 从她的眼睛到嘴巴,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从白皙的皮肤到长长的卷发,她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再加上唇边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惊艳得让人连嫉妒都要忘记了。 “你好。”女子的声音温婉甜美。 小攸愣愣地:“你好……有事吗?” 女子点点头,面露难色。 “请问……第三音乐厅要怎么走呢?” 第三音乐厅吗? 小攸往不远处一栋白色哥德式建筑一指:“那边,音乐厅都在那边。”哇,美女加上音乐…… 女子笑着点头,又有些为难地:“可是,景安大学有很多个音乐厅吧……我的方向感一向不好,同学你能带我过去吗?麻烦你了!”明亮漂亮的眼睛扑闪着,让人无法拒绝。 小攸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女子笑得更加灿烂,伸出白皙修长的手:“你好,我叫李雅奈。” 小攸领着李雅奈,在音乐楼的回旋楼梯上拾级而上。 音乐楼是哥德式的白色建筑,远远看时就好像一块美丽纯白的美玉,绿色的爬墙虎已经有了几分枯涩,蜿蜒地攀附在雪白的墙壁上。 李雅奈轻声赞叹:“景安大学不愧被称作贵族学园呢,每一栋建筑都美得好像一件艺术品。” 小攸有些自豪地:“听说这些建筑都是请国际一流的设计师设计的,无论是外形和实用度上都是世界顶尖的哦!当然,也多亏了它的出资人,尹氏财团和银日集团的财大气粗呢。” 李雅奈闻言只是轻轻地笑着,并不作答。 上了三楼,便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广场,第一音乐厅,第二音乐厅,第三音乐厅,分别在三个方向。小攸往西边一指:“喏,哪里就是第三音乐厅了。” 李雅奈笑靥如花,连连道谢:“那么我先去了,今天真是多谢了哦!”她朝小攸挥挥手,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去。 小攸有些着迷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真是漂亮呢,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她都不足为过吧!比起景安艺术系系花安静,李雅奈的美更加震撼人心,也更让人从心底里喜欢呢! 不由自主地就扬起了嘴角,她转身打算赶紧回去——搞不好七月已经出来了,正在找她呢!再不过去,一定会被她拎着耳朵骂的! 忽然,有轻微的音乐,从第一音乐厅传出来。 起初音乐是轻微的,若有似无。然而渐渐地就越发地清晰起来,穿过空荡荡的广场,直达小攸的耳朵——不,是直达她的心里。 那音乐,一声一声,好像是直接撞进了她的心里,没一下,都让她的心跟着狠狠抽紧,然后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 音乐静静流淌。 居然是《蓝色生死恋》的主题曲《情深几许》! 她心底忽然有强烈的感觉,她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立即走开,但是她没有办法,脚步好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朝着音乐源头走去。 白色单鞋踩在白色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每一声都那样清晰可闻,合着轻柔的音乐,和谐得好像春日的细雨和暖风。 她走到第一音乐厅门前。 深棕色的木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金色的门把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几乎要灼伤了她的眼睛,她忽然感到眼睛一阵酸痛。 忽然,音乐停止了。 寂静渐渐漫延开来。 小攸心底猛然跳了一下,一个不好的念头跳进了她的脑海:“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许年恩——他那么瘦弱! 她猛地推开门。 与此同时,音乐声再次响起来。 这次,却是全然陌生的曲子。 音乐厅里的幕帘被拉开,强烈的阳光从巨大的窗子外透进来,将舞台上钢琴后那个瘦弱的背影笼罩在一片刺眼的强光之中,几乎要融化在一片金色里。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相爱: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 ? 许年恩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熟练地跳跃着。 美妙的旋律在他的指尖汨汨流出。 恬静的曲子,哀伤如春雨一般细柔绵长,一丝丝渗进听众的心底。 许年恩开口唱起来: 我不流泪,不代表幸福; 我常常微笑,只是不愿意哭; 难过,有什么用? 伤害自己。 哭泣,有什么用? 找不回你。 悲伤,有什么用? 让你担心而已。 我努力学习坚强,学习微笑,学习只依靠自己。 虽然你不能再保护我,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春来了,风起了。 吹落满树梨花的,是否是你的灵魂? 姐姐,我很好。 我常常抬起头,请你在天堂也记得对我笑。 …… 许年恩优雅地弹奏着。 他微微仰起头,望着窗外一片蔚蓝的天空。 天那么蓝,那么蓝…… 他忽然就笑了,眼里噙着晶莹的泪花。 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旋律不停地从他的指尖逸出,化作一道美丽的光线,将他瘦弱的身子围住。 小攸愣愣地看着他。 从这样的旋律里,从这样的歌词里,她听出了最深最浓重的哀伤,最小心翼翼的希冀和最脆弱的他。 最脆弱的许年恩。 旋律渐渐地轻下去,许年恩依然坐在那里。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白色的衬衫在他瘦弱的身子上显得有些大,强光将衬衫打成半透明,光线微薄地穿透过来。 他整个人仿若透明,身后好像有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正缓缓地展开,越来越大,好像是出现在圣光中的—— 天使。 是天使吗? 小攸恍惚地想。 “年恩……”她轻声地呼唤他的名字。 许年恩的背影一凛,腾地站起来转过身子。 他背后的强光刺眼。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陌生的冷漠和怒意,干净纯明的脸庞上因为生气而染上一层淡淡的红,下颌的线条有一丝生硬。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的语气极不友好,跟往日截然不同。 小攸一时有些不能适应这样的许年恩,惶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许年恩:“我……我听到音乐声,忍不住进来看看。” 他好像很生气呢,是因为她偷偷进来偷听了他的音乐吗? 许年恩盯住她,眼眸黑暗如夜色中幽暗的森林,深不可测而让人害怕。他慢慢地走下舞台,慢慢地走到小攸面前。他的脚步那样的轻,轻得好像随时会飞起来。他的眼眸里的光不复温柔,像一把尖锐的小刀,刺进小攸的心里。 许年恩…… 现在呈现在她面前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许年恩!不再像一个孩子一般拉住她的手,不再用清澈的笑容看着她,甜甜地喊她一声“姐姐”的许年恩,为什么这么可怕,让她有要落荒而逃的念头! 终于,许年恩在她的面前停下。 他的身形清瘦,却依然比小攸高出半个头。阳光从他背后打下来,将她笼罩在他的身影里。 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她。 他脸上的表情冷淡得像是深冬的寒冰。 “你听到了那首歌。”他用了一个陈述句,用极其平淡的语气。 小攸诚实地点点头。 “年恩,不要再伤心了,好吗……死去的人没有办法再活过来了,我们要好好地活着,好吗?”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揉他细软的发。 许年恩推开一步。 “这不是唱给你听的歌,请你把它忘记。”他逼视她,好像要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他需要的承诺。 “是唱给你姐姐的歌吧。”心底是巨大的疼痛,小攸咬牙忍住,“可是,年恩,她已经死了……”而你,不可以再沉浸在悲伤里。 你的姐姐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伤害自己! 她……已经死了。 脸色猛地苍白,他的瞳孔里一瞬间弥漫上深深的痛楚,心脏抽搐般地疼痛起来。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他忍住心底泛上的巨大疼痛。 姐姐,你已经死了吗? 竟然,不等我和哥哥吗? 姐姐,只要你再等一下子,我们就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很幸福的,像是生活在童话里一般,有漂亮的大房子,下雨天的时候它不会漏水,冬天的时候也很温暖,夏天的时候会很凉快;有舒适柔软的床,有纯白的被褥,有好多好多月饼,有好多…… 好多…… 还有钢琴。 姐姐,我现在有了自己的钢琴呢…… 你还记得吗,你说过的,长大后要给我买一架钢琴,很漂亮的钢琴…… …… “姐姐,你有没有看到学校新买的风琴?好漂亮哦!”小小的年恩拉着姐姐的手,一蹦一蹦地跳。 “看到了。姐姐还看过钢琴呢,钢琴更漂亮。”姐姐笑咪咪的,紧紧抓住他的手。 “钢琴很漂亮吗?”他停下来,漂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姐姐点点头。 “可是,风琴的声音是这样的:douruami,很好听的呢!”他努力地回忆着课堂上听到的美丽声音,细弱稚气地唱出奶声奶气的声调。 “钢琴的声音更好听呢,叮叮咚咚的,像泉水一样。”姐姐捏捏他的脸,眼中满是宠爱。 他睁大眼:“啊……像泉水一样的声音啊……我也好想要泉水的声音哦!” “好啊,等姐姐长大了,赚好多好多钱,给你买泉水的声音。” “真的吗?”他的眼睛明亮,“那姐姐要赶快长大呀!” 姐姐的点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  大雨倾盆,远山上有电闪雷鸣。 上游的堤坝被冲垮,河水奔腾而下,好像怒吼着从山林中奔跑出来的野兽。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孤独无援地卡在两块巨石之间,无情的黄色的河水不停地拍打着它,车里已经看不见有人,只有在下游找到了几具尸体,被河里的泥沙冲刷得血肉模糊,却足以证明姐姐也在这辆车上的尸体。 周围的哭声响彻云宵。  年 恩依偎在哥哥身边,大大的眼睛哭得红肿。哥哥的身体也在颤抖。 “哥哥,姐姐……姐姐她死了吗?”他抽泣着,小手紧紧抓住哥哥的衣服。他的手冰凉,比河水雨水还要凉。 哥哥沉默着,紧紧抱住年恩小小的身体。 …… “对不起……”许年恩恍然失神,泪水弥漫了他的视线,他轻若无闻地低喃着,视线透过小攸的肩膀空荡荡地望着她身后的某一处。“对不起啊,姐姐……” “年恩!”小攸心疼地喊。 “对不起啊……姐姐,是我不乖,是贪吃,才会害死你的啊……”他的唇边是绝望而悲怆的笑,“我错了啊,我再也不要吃月饼了,我发誓我再也不要吃了……可是……” 可是,你怎么不肯回来呢…… 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啊! 许年恩的脸色惨白,眼神迷离。 悲伤把他的坚强无情地击跨,开始占据他全部的思想……  钢琴发出一声巨响,沉闷而杂乱。 门外,一张美丽的脸,露出美丽的笑容,那笑容那样的艳丽,如同妖姬一般。 医院里人来人往。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铺,还有许年恩苍白的脸。他看起来那么虚弱,好像随时会死去一般。 小攸坐在淡绿色的沙发上,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许年恩的脸,生怕她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安宁。 “到底怎么回事?年恩怎么会晕过去的?”她冲到病床前,一把推开小攸,低声地冲着小攸怒吼,“你这个女人,拜托你离年恩远一些好吗?每次你一出现就害他病发,你要把他弄死你才甘心吗?” 小攸慌忙站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路过,听到他在弹琴。”小攸的神情僵硬,声音渐渐地低下去,终于无力地垂下头。 安宁说的没错,她好像不是第一次害许年恩病发了呢。 “没事的话快滚吧!还有,以后不许靠近年恩。”安宁狠狠地推开小攸。 小攸微怔,良久才轻声地:“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他……” 安宁瞪她:“这个还用你说吗?” 真希望这个女人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许年恩是她的,只是她一个人的!  小攸一个人,慢慢走着。太阳已经快下山了,空气里残留着暖暖的余温。 脑子里一片混乱。  …… 他的身形清瘦,却依然比小攸高出半个头。阳光从他背后打下来,将她笼罩在他的身影里。 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她。 他脸上的表情冷淡得像是深冬的寒冰。 “你听到了那首歌。”他用了一个陈述句,用极其平淡的语气。 …… “对不起……”许年恩恍然失神,泪水弥漫了他的视线,他轻若无闻地低喃着。 …… “对不起啊……姐姐,是我不乖,是贪吃,才会害死你的啊……”他的唇边是绝望而悲怆的笑,“我错了啊,我再也不要吃月饼了,我发誓我再也不要吃了……可是……” …… 许年恩的脸色惨白,眼神迷离…… 钢琴发出一声巨响,沉闷而杂乱……  姐姐的死,一定让他很难过很难过吧?他和他姐姐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若是哥哥和小和还活着,我们的感情也一定会很好吧?如果当时死的是我,他们也会像年恩一样难过吧? 因为, 他们死了, 我也很难过啊…… 我也像年恩一样,很难过很难过啊……  一辆白色跑车从对面开来,急急地从小攸身边滑过。  小攸怔在那里。 车里的人,似曾相识…… 他有清爽的短发…… 但他皱着眉头,好象很着急……  清冽的风顽皮地吹起她的长发。 灰色跑车早已驶远,小攸却还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是我太想念你们了吗?所以才会看到你……是我的幻觉吗? 还是你们在天堂看到我在想念你们,就下来看我了呢?----那么小和呢?哥哥,你怎么不带小和一起来看我呢? 最后一道阳光在天边消失。  病房里。 许年锦皱着眉头,疼惜地看着年恩:“又想姐姐了吗?” 许年恩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小攸说,她死了……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姐姐,想起从河底打捞上来的那辆车面目全非的样子……” 年锦抱住他:“不要想了。你这么伤心,姐姐也会难过的。” “可是哥,我觉得好对不起姐姐……都是因为我,是我害死姐姐的……她死得那么惨,而我们却在人世间享福……我们应有尽有……” “傻瓜,姐姐怎么会怪你呢,你幸福的话,姐姐也会高兴啊!”年锦心疼地抱住年恩。 “不会的,姐姐一定会怪我……要不是我,姐姐就不会死……”他的眼神又是渐渐的迷离。 许年锦的心底闪过一阵恐慌。 不行,不能让年恩再想起年惜,他已经没有了妈妈和妹妹,不能再失去年恩,不可以! 绝对。 不可以!  华灯初上。 银日集团的总部大楼,各个办公室的灯都已经熄了,除了外墙上的装饰灯,漆黑一片。 宽敞的总监办公室里,黑暗中许年锦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望着这个繁华的城市。 他的脚下,已经有一堆的烟头。他从不轻易吸烟,第一次是刚到英国时听说年恩得了抑郁症,这是第二次。 8年来,他从不敢回想过去。 他不敢回想和妹妹弟弟一起生活的那些年,虽然有些艰苦,却很单纯,很简单的快乐。他更不敢回想那次可怕的车祸,还有那一辆被河底泥砂磨刮得伤痕累累的汽车。 年惜的身体,是不是也像那辆车一样,遍体鳞 伤呢? 他的心中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他痛得弯下腰去,用手狠狠撑住心脏的位置。 然而疼痛越来越剧烈,从心脏慢慢漫延到四肢百骸,到全身…… 是他要说对不起才是啊! 现在的他,拥有剑桥博士的学位,成为银日的市场总监,每日来回于各种上流社会的场所,而妹妹年惜,连尸体都没能独自好好安葬。 对不起年惜…… 哥哥没能好好照顾你,在你死之前都没能给你过上富庶的生活。 可是哥哥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他掐灭手里的烟头,目光暗沉。 这个季小攸,留不得了。 即使要用最卑劣的手段,他也不能让年恩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 今天是周六。 昨晚一夜无眠,直到天边泛了鱼肚白,才有了困意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小攸静静地躺在穿上,睁着眼看着深褐色的天花板,那些错综复杂的木纹,遗留着岁月的痕迹。阳光从窗外静静地照进来,灰尘扬起在空中,好像是漫天飞舞的金沙。 周围的一切都是这么安静,只有楼下小巷子里偶尔传来小孩子的打闹声,和远处大街上汽车的喇叭声,摇摇地传来,显得小屋更加的寂静。 眼睛是微微的酸痛,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摸,才发现是湿的。 她微怔。 这才想起方才做的那个梦——或者不能说是梦,是那些刻意忘记,却始终深深藏在心底的回忆。 秋天的风沙沙地刮着,枯黄的叶子在空中翩翩起舞。 又要到中秋节了呢。 她从家门前的小溪里洗完衣服回来,才起身就看到小和一个人坐在院子前的矮泥墙上,支着小脑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这个鬼灵精,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了吧! 她好笑地。 果然,待她提着水桶走进,小和的眼睛忽地绽放巨大的光芒,腾地从矮泥墙上跳了下来,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服。 “恩,中秋节是要吃月饼的吧?”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嗯?”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去年张婶给的月饼真的很好吃呢,可是今年她搬到县城她儿子家里去了,不能再给我月饼了。”他苦着一张小脸,鼓鼓的腮帮子很是可爱。  “啊,对啊。好可惜哦。”她一脸惋惜和向往。 家里很穷,哥哥又坚持要送她和弟弟都去上学,平日里吃饭都常要靠左邻右舍接济,根本没多余的钱来买月饼这么奢侈的东西呢。 “姐姐。”他抿着嘴,一脸的严肃和郑重,“我想要吃月饼。中秋节不就是吃月饼的节日吗?没有迟到月饼的话,就不是中秋节了吧!” 她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抱歉的笑容。 “可是,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去买月饼呢。”月饼很贵呀,小小一个就够家里吃饱一天了呢…… 小和的神情狡猾:“姐姐,我有办法哦!姐姐你去参加中秋合唱表演吧,老师说如果得奖了可以分到一盒月饼呢!” 啊哈! 她恍然大悟。 这个小家伙,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小家伙,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唱歌了,“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呢?”说起来,小和的声音真的是很好听呢。 曾经有县城来的音乐宫的老师听到他的声音,大夸他有天赋,可惜家里很穷没有钱,无法支付额外的学费让小和去学习音律。 对于这件事,哥哥好像也很内疚。 “我还太小啊!老师说了,只有3年级以上的小朋友才可以去。”他嘟起小嘴很不满地说,“姐姐,你去嘛!老师说了,我们很有把握会得奖的!去嘛去嘛!”小和甩着她的手耍赖。  她为难地看着他。 可是,她真的是不擅长唱歌啊,而且她最害怕的就是站到舞台上了,每一次都会手脚发软,下来之后要老半天才能回过神,还会不停地想要去上厕所。 可是,小和好像真的很期待呢! “姐姐……”他扁着嘴,努力眨巴着眼睛,流下一颗眼泪。  只是大合唱而已,她可以鱼目混珠蒙混过关的吧……如果能拿到月饼,小和会很开心呢,哥哥也会开心的吧! “……好吧。”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败在他的眼泪之下。 “耶——”他高兴地蹦起来,伸开手做飞机状,在院子里奔跑起来。 真是的,还是个小孩子,居然就这么有心计了!她好笑地看着他满院子乱跑,小小的脚丫子在深褐色的泥土上踩出一个个薄薄的脚印。 怎么办! 她捂着肚子蹲在墙角。 肚子好痛…… 手脚也开始发软…… 带队的老师担忧地看着她:“温同学,你没事吧?” 她咬牙努力摇摇头:“没事,我很好……老师,我可以唱的……”都已经来了,不能放弃啊!如果不能带回月饼的话,小和一定会很失望的! 想起那双清亮的眸子,一瞬间黯淡下去的样子,她就有了努力支撑下去的动力! 老师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哎呀!有点烫啊!”还是不要让她上场吧,反正少一个人也不是很重要,而且万一她在唱歌的途中在舞台上倒下了,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呢! “你还是到那边去休息吧!身体比较重要。合唱的话,明年中秋也还有机会!”她不由分说地扶起小攸,向文化宫的人借了一个空置的道具房。 “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演出结束了,老师来叫你一起回去。”老师叮嘱着。 “不,我要唱的。”她小小的脸上满是倔强。 老师有些吃惊:“为什么?”这个小姑娘的表情里,好像有一种不一般的固执和倔强啊! 虽然不好意思,她还是咬牙讲了:“我想要月饼……”只要带着月饼回去,小和就会开心,哥哥也会开心,只要带着月饼回去,他们也可以和普通人家一样,能吃着月饼过中秋节,看月亮…… 老师释然地笑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原来只是为了月饼而已。她笑着拍拍她的头:“老师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好休息,一定会给你月饼的,好吗?”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忘记:这不是唱给你听的歌 ? 她的眼睛忽然闪亮起来,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闪现了笑意:“真的吗?”那么…… 真是太好了。 她咬牙,腹部传来的疼痛感让她无法再说话。 老师担忧地看看她,有小朋友跑过来:“老师快出来,轮到我们表演了!” 她急忙起身,小心地带上门匆匆离开。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在黑暗里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她茫然地睁着眼睛,打量了半日才恍然想起自己是在道具房里面。 可是外面怎么这么安静呢?不知道中秋晚会结束了没有,怎么听不到一点动静呢?要不要出去看看? 可是老师说,要乖乖呆在这里才有月饼分呢! 她犹豫着。 可是外面真的安静的好可怕啊。她轻轻扭动了下身子,老旧的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显得分外刺耳。 她吓了一跳,赶紧跳下椅子,夺门而出。 外面是一片黑暗。 空荡荡的过道,有丝丝寒冷的风吹来。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窗打开着,她才发现,原来下雨了! 可是老师呢?同学们呢?还有其他要表演的人呢?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她害怕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喂……” “喂……”空荡荡的过道里回响着她的声音。 都走了! 她被老师遗忘在了这里!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铺天盖地。 天色已经很晚了,路边昏黄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因为大雨,街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有一两个行色匆匆的,迅速消失在街的那一头。 年幼的小攸站在文化宫前,焦急地等待着。 如果发现她不见了,老师一定会很快来找的吧?她没有回家,哥哥也一定会去学校找她的,这样老师就会想起她来,就会来接她回去。 她应该要乖乖地呆着这里等着老师来才是。 温度很低。 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表演时候要穿的裙子和白衬衫,外套扔在送他们来县城的车上了。她冷得蹲下身子去,紧紧地缩成一团。 唉,都怪自己没用,一紧张就会肚子痛,不然现在她一定已经在家里和哥哥还有小和一起吃月饼了吧! 雨越下越大。 文化宫的门卫室里,传出电视机里播报新闻的声音:“下面我们插播一条沉重的消息。由于这场突如起来的大雨,从县城通往蒲秋镇的公路上发生了滑坡,一辆满载小学生和教师的客车不慎掉落山崖……” 小攸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腾地就空白了一片。 蒲秋镇…… 那是她的家乡啊! 满载着小学生和教师的客车…… 难道说! 她倒吸一口冷气,用手捂住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据了解,这辆客车上的小学生和教师是参加今天下午在县文化宫举行的中秋晚会……”电视机里传来主播沉痛的声音,“……我们接到最新消息,由于雨势过大,为了防止意外,蒲秋镇镇府决定暂时将镇民疏散……” 哥哥! 哥哥和小和还在家里! 她的心猛地就凉了。 他们家屋子后面的山坡,去年的时候就有发生过小小的滑坡! 这时候门卫发现了她。 “小朋友,你在这里干什么?”门卫疑惑地探出脑袋来,四周查看了下,“带你来的大人呢?” 小攸害怕得说不出话来,眼泪一个劲地流。 哥哥和小和很危险! 看她的样子,门卫有些生气:“这些什么大人!居然把一个小孩子扔在这里不管!唉,现在的年轻人呐……”他起身开门,把小攸拎进门卫室里。 她扑到电视剧前面,瞪大了眼盯住电视屏幕。 黑白的电视屏幕上一片模糊,分不清是山,是水,还是泥。有一群戴着大盖帽的男人在嘶吼着,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接着她看到电视里出现了可怕的画面,大片大片的山体滑落,变成泥石流冲进了奔腾的河水中。 “哇——”她惊恐地大哭出声,转头冲出门卫室。 她要去找哥哥和弟弟! 她要和他们在一起!即使是死也要在一起! “喂!”门卫拎住她,“小朋友不要乱跑!叔叔已经打了电话给警察叔叔了,很快就会帮你找到爸爸妈妈的。” “我不要!”她拼命地挣扎着,“我没有爸爸妈妈,我没有爸爸妈妈!”她只有哥哥,只有弟弟!她挣扎着,可是她才只有十二岁,怎么也挣脱不了。 “放开我!”她拼命尖叫,嗓子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刺耳。 为什么不放开她…… 她要去找哥哥和小和啊!他们现在很危险,会死的,会死的!、 她不能失去他们…… 她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如果连哥哥和弟弟都没有了,那么…… 只剩一个人了。 只剩她一个人,她要怎么生活! “唔?”门卫自言自语着,“难道是孤儿吗?看来报警是对的。”一边说着,一边更加抓紧了胡乱挣扎着的她。 不行! 她咬牙。 趁其不备转过头去狠狠地朝抓住她的手上咬了下去。 “哎唷!”门卫吃痛地放开手,跳着脚哇哇大哭,“小兔崽子,唉!你别跑啊!唉!真是狗咬吕洞宾……” 她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大雨在哗哗地浇在她的头上,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感到身上有一阵阵的颤栗。雨水浸透了她的鞋子,脚冷得像冰块一般,然而她却顾不上了—— 她只能奔跑! 不停地跑,她要跑到哥哥和弟弟的身边去! 然而! 天是黑的,昏黄的路灯在夜色和雨水中那么不分明。冷风狠狠地吹着,连路边的树都不抵挡不住发了疯一般的颤抖着—— 她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啊! 她不知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回家的路,她不知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可以找到哥哥和弟弟的路! 手机突兀地响起,把她从悲伤的回忆中猛地拉回来。 她惊得坐起。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今天是很晴朗的天气,窗外的一片晴空,那么蓝,那么蓝,蓝得几乎要刺痛了她的眼。 她深深 地呼吸。 瞄了一眼手机屏幕,是七月打来的。 她接起,七月的吼声立马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季小攸!出大事了!” 小攸一凛,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好像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全国各大娱乐网站的头条全部撤换,套红的大标题,无论用是是什么表达方式,都在讲述同一件事情—— 季小攸玩弄了许年恩,抛弃后攀上了尹氏财团的少爷,尹树。 一夜之间,“季小攸”三个字似乎成了狐狸精的代名词,各大娱乐网站纷纷不惜精力财力,开辟了专题来报道从“尾戒事件”开始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曾经被安静贴在学校布告栏上的照片,被一一搬上了网络,又增添了更多具有说服力的照片。 最让网民们震撼的,莫过于最后一张照片—— 是许年恩苍白的侧脸。 美好的弧度,在一片素白的背景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嘴唇也是苍白无血色的,紧紧地抿着。微微翘起的睫毛,和毫无光芒的眸子,呆滞地望着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照片下配上的红色标题:“许年恩为情所困自杀,经抢救已脱离危险”。 小攸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握着鼠标的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几乎无法准确地点击想要的内容。 怎么会…… 年恩怎么会是自杀!明明只是晕过去了不是吗?她和年恩之间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不可能会有为情所困这样的事情啊!难道说,自杀是送进医院之后的事情吗? 可是昨天晚上尹树还特意打电话来告诉她,年恩没有事情,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说什么自杀? 她颤抖着手点开评论,见到是铺天盖地的一片骂声,所有不堪入目的言语全部被愤怒的网民和许年恩的歌迷用来辱骂小攸,大段大段是话语,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心底一阵阵的发凉,巨大的恐慌一下子袭击了她。 到底是什么人在操纵着,要把推到众人的愤怒之中去,要让她背上这么大的一个黑锅!是安静吗? 除了她,小攸想不到任何人! “不可能。”七月斩钉截铁地,“小攸你可能不知道,虽然安家在景安也算得上是有钱,但是景安真正算得上富豪级别的,能对各大媒体造成这么大影响的,只有尹家和许家。” 七月顿了顿,有些犹豫地:“你觉得,会不会是尹树做的?” 小攸微怔。 “怎么会……” 怎么会是尹树,他不会伤害她的,不是吗?他明明说过,她可以依靠他一辈子的,不是吗?而且他们相处得这么好,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呢? 可是…… 也有可能的是不是…… 他一直知道自己和年恩的事情,那天还因为她不肯接受他的帮助,却曾经接受了许年恩的帮助而生气了,甚至挂了她的电话。 对啊,也有可能是他。 她胡乱地挂断了七月的电话,拨下尹树的号码。然而电话里只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巨大的恐惧感在刹那间涌上心头,好像是冰冷的海水里纠缠不休的海草一般,阴柔而顽强地冲击着她的心脏。她的手指冰凉,渐渐地几乎要麻木失去感觉。 她颤抖地站起身子。 她在房间里茫然地来回走动着,握紧拳头叫自己要冷静下来。 她感到呼吸困难。 她想要放声哭泣然而却发不出声音。 然而,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那时候…… 那时候…… 就是这样子的啊! 秦羽和安静去千岛湖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夜里害怕打电话过去,整整三天,电话了传来的都是这个冰凉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在家里一直担心,一直担心,而到最后她的担心得到的回报,却是一组他们甜蜜的照片。 用她的相机拍下的甜蜜照片。 好可怕…… 好可怕的世界…… 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啊! 所有可怕的事情,都会在她毫无防范的时候,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发生了,然后她只能被迫接受,毫无抵抗的能力。 而那些始作俑者…… 只会沉默,没有任何解释。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恍惚着接起来,电话里传来一个严肃的陌生女声:“您好,请问是季小攸同学吗?” 她茫然地点头:“我是。” “这里是景安大学教学部秘书室,请您抽空的时候到教学部来一下好吗?”原来是教务主任的秘书。 “有事吗?”这个时候教学部打来电话会有什么事?她有不好的预感。 电话里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最终还是说了:“是有关办理您的退学手续的事情的。” 小攸一下子愣住。 她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心跳。 她的身子颤栗起来。 眼睛因为震惊和害怕而瞪大,幽深的眸子里的光芒滞然,好像是冬日被凝固的溪水,不再充满春天一般的勃勃生机。 她深深呼吸。 艰难地开口,声音晦涩低沉:“您说什么……退学手续吗?” 宽敞明亮的教学部主任办公室里。 窗明几净。 办公桌上摆着一盆君子兰,没有开花,只有碧绿的叶子青翠欲滴。主任坐在皮椅里,从厚厚的镜片后面审视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女生。 她不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这点他可以肯定。因为加上上次,这才是他第二次见她。然而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女生,却惹上了尹家和许家,这个世界的事情还真是奇妙呢。 小攸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她的手里拿着还带着墨香的退学通知书,指尖僵硬。 良久,她才抬起头望着主任:“能告诉我原因吗?”到底是谁要置她于死地,非要逼她退学。不可能是尹树,他不会要她退学。 也不是安静。七月说了,安静没有那样大的力量。 主任深深地叹了口气,凝视着眼前这个表情倔强的女生,仿佛如果不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她,她死都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说了也无所谓吧。 “是许家大少爷。”他斟酌着。 小攸微怔。 “许家的大少爷?是许年恩的哥哥吗?”原来是年恩的哥哥。那么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了,她再一次害得年恩病发,他会这样做的确是情有可原。 主任点头,站起来走到小攸身边。他朝门外看了看,似乎有些紧张,然后低声地对小攸说:“毕竟你也曾是景安的学生,为了你好,老师还是要劝你一句,还是顺了他的意思吧。否则是要吃苦头的。” 小攸淡淡一笑。 “那么,买通各大媒体造谣的也是他吧?” 主任苦笑着摸摸自己油光发亮的脑袋:“看来你还是弄不清楚状况。许家是什么地位?银日集团旗下有全亚洲最大的传媒公司,他们根本不需要‘买通’,只要一句话,就有人为他们效命。” 以她这样无依无靠的背景,怎么可能和许家斗下去? 小攸站起来,对主任深深鞠躬:“谢谢您的教诲,我都知道了,但是我不可能接受退学——我没有做任何违反校纪的事情,你们不能强迫我退学。” 她把背挺得笔直,下颌微微扬起。 脸上的表情是倔强而平静的。 主任微愣。 这个女孩子是疯了吗?她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现在接受退学,转去别的学校就读是她最好的选择,难道非要等许少爷做出下一步的举动吗? “如果可以的话,主任你能给我许年恩哥哥的联系方式吗?”她的眼眸里有淡淡的雾气,“我想找他谈一谈。” 主任有些为难。 虽然他是有许少爷的联系方式没有错,但是怎么能随便给别人呢,万一出了什么篓子,许少爷追究起来,他也逃不了责任,说不定会丢了饭碗。 “这个……我也没有。许少爷是派秘书亲自过来的。” 小攸点点头,再次深深鞠躬,然后把退学通知郑重地放回到主任的办公桌上:“那么,我先告辞了。这份通知书先放在这里,我一定会让他回心转意的。” 她绝对不会离开这里,她绝对不会离开景安。 她绝对不需要别人来决定和摆布她的人生。 小攸独自走在校园里。 初冬的景安大学,因为是南方,天气并不寒冷,依然有大片大片的绿色。天气有些冷,大家都躲在教室里,因此偌大的校园一时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她掏出手机,犹豫着是不是该给尹树打个电话。不晓得他的手机开机了没有。如果是尹树的话,一定可以帮到她的吧。 略一思索,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她说要好好的活下去,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好好地活下去,她需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可以独当一面,这样将来即使任何人都离开了她,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好好地活着。 不过说来奇怪,从昨晚开始到现在,尹树不仅没有打电话,连一条短信都没有。虽然不需要他的帮助,但是打个电话问好,是一个女朋友份内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她再一次拨通了尹树的电话。 然而手机里传来的仍然是那个冰冷的女声。 风忽然变得寒冷起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路边栽着的一排银杏落下金灿灿的叶子。 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挂掉电话,重新拨通了白管家的手机。 “白管家吗?”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她急切地。 电话那头的白管家似乎愣了愣,旋即语气淡漠地:“季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小攸只觉得身子一凉,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去。 “我找尹树。” “对不起,少爷不在。”答案是她预料之中的! “去了哪里?” “法国。”白管家的语气是毫无感情的淡漠而礼貌,仿佛他并不认识小攸,并不知道小攸和尹树的关系一般,“暂时不会回来。季小姐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替您转达。” 小攸咬唇,目光黯淡:“去法国的话,不需要关掉手机吧?他的手机不是全球通行的吗?” “少爷关机了吗?”白管家的声音有微微的惊诧,“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许年恩的哥哥吧!”她顾不上什么礼貌,冷笑着打断,“是许年恩的哥哥的意思,觉得我是个麻烦,所以干脆不理我了,是吧?” 尹树…… 你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才说过我可以依靠你一辈子,转眼却因为许年恩的哥哥就可以放弃我,你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手机那头是半日的沉默。 良久,白管家才叹了口气,语调也变成了小攸所熟悉的亲切:“季小姐,不瞒您说,这的确是许大少爷的意思,不过少爷是被瞒在鼓里的,您不要怪他。” 小攸沉默。 “是夫人临时借口法国有一笔生意要交给少爷,少爷连夜嗒直升机走的。他的手机,是我故意偷出来没让他带走的。”他顿了顿,又轻声地,“季小姐,和许家翻脸的话,对少爷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请原谅我。” 白管家拿着手机,深深的鞠躬。 电话那头仍然是沉默,然后挂断。 他长长地叹息,收起电话。目光落在身旁地桌子上,少爷的手机正安静地躺在哪里。 他的目光暗沉。 夫人的话再一次响起在耳畔:“许家对于我们来说是重要的生意伙伴,为了一个女人和许家为敌不值得。他年少不明事理,你在尹家伺候了这么多年,这么简单的道理也看不透吗?” 是啊。 许家对于尹家来说的确是不可或缺的生意伙伴,他作为少爷的管家,有责任要为少爷的最终利益考虑。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他急忙接起来:“少爷,您已经安顿好了吗……啊,是,您的手机掉在这里啊,对不起,是我的错……” 电话那头尹树的声音烦躁:“别道歉了,快把小攸的号码给我!该死的,我居然没记住她的手机号码!” 白管家唇边浮现一丝笑意,语气依然是紧张的:“这个……少爷,我现在在外面,没有季小姐的号码……是,是,一回去我就给你打电话去……” 收了电话,他深深呼吸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了,少爷。 将来您一定能再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这个季小攸,就请您忘记了吧。 下课铃声响起,仿佛是变魔术般,原本有些冷清的校园一下子拥挤起来,放了学的学生们纷纷从教室里涌出来,三两成群。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许年锦:不计任何手段也要保护 ? “唉,中午吃什么好呢?” “去吃肯德基吧?” “不行,人家正在减肥!” “兰州拉面?” “下午没有课,一起去逛街吧!” “好啊,天气冷了是时候去买冬装了呢!” 小攸笑着看着他们。 大学生活真的是很美好,景安也很美好,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地被赶出去呢?不能,她要留在这里,直到完成学业,拿到毕业证书。 就算是许年恩的哥哥,也没有权利逼迫她退学。 “唉,你们看,那个是季小攸吧!”忽然有人发现了她,尖叫起来。 喧闹的人群忽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小攸的身上。 “没错,是她!” “不是说被退学了吗?怎么还敢在这里出现!真是不要脸,都害得许年恩自杀了,还好意思出来吗?” “就是,可怜的许年恩,居然……” 周围的议论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放肆,一句句仿佛不再是窃窃私语,而是冲着她故意骂的。 “前些天许年恩还为她替大家解释,低声下气地求大家。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小攸深呼吸。 “我没有害年恩自杀,那些都是误会。”她大声地辩解。然而得到的只是不信任和鄙夷的眼神。 一个高高壮壮的女生站了出来,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够了吧!许年恩都因为你自杀了,难道你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小攸固执地扬着头。 她目光清冷,让那个女生也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许年恩没有自杀,那些都是有心人士造谣罢了。”对许年恩,她是很愧疚,是因为自己才让他的抑郁症复发,她是有责任。 但是,她不能平白担起狐狸精和害许年恩自杀的罪名。 “那么照片呢?网站上那些照片难道是造假的?”高大女生冷笑,“季小攸,识相的话快从景安滚出去,要不是上次许年恩拜托大家,你在景安早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没错,快滚出去吧!” “有你这样的学生,让景安很丢脸!” 众人纷纷附和着。 小攸抿唇。 “我不会走的。”她坚定地。 “我不会走的!”她冲着老旧的木板墙大声地喊出来,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唉,那些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无奈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打开的一个又一个页面,全部都是关于她的专题报道,每一篇报道的评论数都超过了百万。不用点开都知道,那些肯定是辱骂她和同情许年恩的话。 脑子里浮现出许年恩清澈的笑容。 对她来说,认识许年恩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她叹息着。应该是好事吧?即使现在她被他的哥哥逼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办法恨他呢。 年恩一定是反对的吧。 他一定不会答应他哥哥这样做的。 有敲门的声音。 小攸起身开门,原来是房东太太。 “那个……”房东太太一脸拘谨,“季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有亲戚突然打电话来说要到景安来,这个你看……” 小攸目光平静。 这并不是在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些有钱人的招数来来回回也不过如此。 “要房子是吗?”她淡淡地笑。 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房东太太一下子有些尴尬,胖胖的脸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你看……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几天的租金我也不要了,你能马上搬出去吗?” 小攸回身,环视着这个才住了不久的小房间。 下了决心般,她说:“一天行吗?明天我就搬走。” 就给她一天的时间,她决定了,要找许年恩的哥哥当面说清楚。 许年锦推开房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厚重的帘幕紧紧拉着,外面透不进一丝光亮来。只有墙上一盏壁灯散发着橘色的灯光。 壁灯下是一张巨大而柔弱的床,白色的被褥下,包裹着脸色苍白的少年。他静静地躺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盯住天花板,仿佛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床边的柜子上,有一束白色的蝴蝶姜。不是 这个季节该有的花,却开得异常饱满,淡但清新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 见他进来,立在一边的肖管家上前来低声道:“小少爷还是不肯吃东西。” 眼底掠过一丝心疼,许年锦挥手示意他退下。 然后亲自端起床边小桌上的牛奶,隔着杯子用手试了试,轻笑道:“有些凉了,我让他们换热的来。” **的人依然是毫无反应,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许年锦无奈地摸摸下巴,放下牛奶走过去将帘子拉开一条缝。阳光在那一瞬间照进屋子里,正好落在许年恩的脸上。 他轻轻地闭上眼。 唇是紧紧抿着的,透着倔强。 脸色是那么苍白,让他忍不住就心疼了。 “年恩。”他轻声唤他。 许年恩依然是不动。 许年锦无奈,长长地叹息:“都这么大了,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了,好吗?哥哥这样做是为你好,你不能再见那个女孩子了。” “你没有权利命令我能见谁,不能见谁。”许年恩终于是开口了,声音是倔强的,然而因为虚弱而显得有气无力,让人揪心。 “我有义务保护你。”许年锦不容置疑地,“我有义务让一切危险远离你。” “小攸不是危险!”他猛地睁开眸子,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着强大的感情,在说出“小攸”这两个字的时候,忽然绽放异样的光彩。 “她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害你的病情复发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知道吗!”许年恩心疼地低吼,温柔的眉眼之间有隐隐的戾气。 许年恩沉默着,看着哥哥。 “死……或许不是坏事。”他轻若无闻地。 “年恩,你在说什么!”许年锦惶恐地低喊,五脏六腑都因为年恩呆滞的眼神而疼了起来,好像被一个人的手狠狠地揪住。 “死了……就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他轻笑着,“我会很乖很听话地陪着她,我不会再要月饼吃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许年锦烦躁地:“够了年恩!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不能死,姐姐会希望你长命百岁的。你好好休息,等哥哥 下班了再来看你。”他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如果哥哥伤害了她,我会恨你的。”年恩微弱的声音从身后清晰地传来。 他微怔。 然而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李雅奈在门外等他。 “事情办的怎么样?”他问。 李雅奈笑笑:“放心吧,尹夫人比想象的还要合作,看起来她本来就不赞成尹少爷和那位季小姐在一起。林家也保证不会提供任何帮助,也许诺会暂时将林小姐软禁起来。” 许年锦点头。 “不能让她有任何求助的机会。”他要一举成功,即使为此要去请姓莫的女人帮忙也在所不惜。 “年恩还好吧?”美丽的眼睛扑闪着光芒,她关切地。 许年锦烦乱地点点头:“liana,帮我去调查季小攸,任何的一切,所有的资料!”即使年恩会恨他也无所谓,只要年恩能平安地活着,即使被记恨一辈子,他都无所谓! 阳光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房间里又是一片寂静,只有蝴蝶姜的香味若有似无地漂浮在空中。他努力支撑着自己坐起来,顺手从床边的桌子上拿过一份杂志。 杂志的封面是他苍白的脸,“许年恩为情自杀”七个鲜艳的红字跳入他的眼帘。他长长地叹气:“对不起,小攸……”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却没有办法保护你。 我…… 真的是没有用啊。 一次又一次的,害死自己爱的人。 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绝望的笑意,他的眼神渐渐地空洞…… 中秋。 天上居然下起了大雨,雨下得好大好大,门前的小溪水满满地涨起来,眼见着就要淹没小溪上唯一的一座小桥。 姐姐和学校的老师一起,到县城去参加中秋表演了。 他坐在门口,看着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心里焦急地期盼着。啊——只要等晚上姐姐回来,就可以吃到月饼了,香香的月饼!他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好象已经吃到月饼了一般。 河对岸走过来一群黑衣打扮的人。 他紧张地看着他们走上小桥,跳起来跑回屋子里去:“哥哥!哥哥!你快看,有一群奇怪的人到我们家来了!” 哥哥正在厨房里做饭,听见他的喊声急忙走出来。 这时,那群人已经走进他们家的院子里了。 哥哥走出去,他第一次在哥哥的脸上看到了紧张:“你们找谁?” 其中一个男人走近,恭恭敬敬地问:“请问这里是温绰辰夫人的家吗?” 哥哥一愣。 温绰辰? 他知道哦,温绰辰是妈妈的名字。 “是。”哥哥神色紧张,“请问……” “那么您一定是许年锦少爷了。”那男子的表情愉悦,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 他迷糊了。 许年锦? 哥哥的名字什么时候变成许年锦了?这位大叔一定是认做了吧!嘿嘿,害他白白高兴了呢!他这样想着,不禁偷偷地捂着嘴巴在一边笑了,像是偷到油吃的小老鼠一样。 “我是。”哥哥的声音颤抖,“你们是什么人?” 他愣住。哥哥怎么说他是呢? “我们是老爷派来接夫人和少爷小姐们回家的。这些年,你们让我们找得很是辛苦呢。”那男人恭敬地回答。  哥哥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歪着小小的脑袋好奇地在哥哥和那个男人的脸上来回地看来看去。 “先进来吧。”哥哥缓缓地说。 “不了,年锦少爷,”男子连忙摆手,“这雨越下越大,呆会儿恐怕是过不了河了。我们在镇上定了旅馆,请你们一家先去旅馆住下。这不安全。” 哥哥看了看上涨的河水,犹豫了一会,才点了点头。“我们走吧。我妈妈已经去世了,我妹妹现在不在家里,我们两个过去就可以了。”   温暖舒适的旅馆里。 他兴奋地在柔软的**蹦来蹦去,早就把刚才那么多疑问抛在了脑后。这样大的床,还是第一次睡呢,软软的,真舒服。  夜色渐渐降临,哥哥的眉头皱在了一块。他也开始有点担心起来。 怎么姐姐还不回来呢? 月饼,月饼! 姐姐怎么还没有和好吃的月饼一起回来呢! “您请放心,我派了人在桥头等候小小姐,不会有误的。”黑衣男子陪着笑脸。 哥哥点头笑笑,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他忽然就安心下来。  突然楼下**起来。 “快出来啊!小学的车子翻进河里了!”一声尖锐的叫声,清晰地在寂静的街上响起。 屋子里的空气忽然一滞。 哥哥的脸色瞬间惨白,飞快地奔出门外。 他也愣住。 小学的车子…… 那不是姐姐坐的…… 天!他猛地捂住嘴。 他笑着,笑着,眼泪不断地涌出来。 他又哭又笑。 你看啊…… 姐姐…… 他害死了他的姐姐,他因为贪吃而害死了姐姐!如果不是他缠着姐姐去什么合唱表演,如果不是他嘴馋想要吃月饼,姐姐根本不会去县城,根本不会上那辆车! 那么今天,她就会很快乐地生活着,作为许家的小姐过着富庶的生活,有好多好漂亮的衣服,可以买漂亮的钢琴…… 一切的一切,姐姐原本马上可以得到的幸福,都因为他的贪吃而没有了啊! 而现在,他又要害死一个人,害死一个和姐姐长着一模一样的眼睛的人…… 他保护不了她,保护不了姐姐,也保护不了小攸。 他挣扎着从**起来,身子是虚弱的他几乎不能站稳,只能扶着床,一点一点地靠近墙边的桌子。 地面冰凉。 他**着脚。 寒意从脚底一点一点侵入到他的身体。 他努力地,小心地扶着床,然后扶着小柜子,沙发,一点一点地朝着桌子走去。如果他真的不能保护她……那么就让能保护她的人来保护她吧。 他终于 站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电话。 他拨通了尹家法国别墅的电话。 初冬正午的阳光,向大地散发着温暖。 银灰色的银日集团大楼,矗立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广场的东面,与尹氏淡蓝色的尹氏财团大楼遥遥相望,共同缔造了景安的神话。 小攸望着不远处的蓝色大楼,不久以前,她曾经在那栋楼的顶楼居住过几天。想起那天早上穿着小熊睡衣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狼狈样子,脸上还一阵阵的发烫。 可是现在,尹树却不能在她身边。 她深深呼吸。 亲爱的,给我力量。 她扬起一个美丽的笑,朝银色大楼走去。 旋转的玻璃门。 晶莹剔透的玻璃美丽得好像是水晶一般。 玻璃门旋转着,反射出灿烂的光芒,好像童话故事一般美好。 她推门进去。 大厅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她径直穿过人群到前台,对着前台小姐笑得阳光:“你好,我想找一个叫做许年锦的……嗯,他的职位应该很高。”作为银日财团的孙子,他应该不只是个小职员或者小科长什么的吧? 前台小姐的笑容一丝不苟,如同被梳在脑后的发髻:“请问您预约了吗?” 小攸微怔。 对了,见这样的人物应该要先预约才是——可是如果她真的打电话去预约,许年锦一定是不愿意见她的吧! “呃——因为是临时有急事,所以……” 前台小姐的笑容依然是那个弧度:“那么,请问您贵姓,我帮您打电话到总监秘书室去。” 原来他是总监。小攸在心里思忖着:“我姓季……” 前台小姐拿起电话:“这里是前台,有一位姓季的小姐想要见许总监……好的,明白了。”前台小姐放下电话,依然笑靥如花:“对不起,总监现在没有时间,不能见您。” 就知道会是这样。 小攸一面点头,一面打量着偌大的大厅:“啊,你们公司的大楼真大呢。真是有钱的公司啊,能在市中心盖这么大的楼!” 前台小姐微笑着点头。 “这么大的公司,分工一定很繁复啊。”她把用手支着下巴,“会不会很乱啊?” “我们公司不同的部门会分配在不同的楼层,所以不会乱。”前台小姐训练有素地回答。 “哦……”小攸用迷惑的眼神真诚地看着她。 “比如说,一楼是大厅和后勤部门,二楼是咖啡吧和休闲室,三楼是材料室……十一楼是人事部,十二层是总监办公室和会议室……唉!小姐你去哪里!” 嘴角带着奸诈的笑,小攸头也不回地朝着电梯奔去。 金色的电梯门上有美丽的郁金香,光滑如镜的漆面映出她的脸。 好像憔悴了不少呢。 她捏捏自己的脸,扬起一个明亮的笑。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她急忙随着人群进去。 她深呼吸。 她知道,今天要见的人物并不简单,他是许年恩的哥哥,也是这么大财团的总监。比起尹树来,未知的他总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电梯门缓缓关上。 大厅里人来人往。 大厅中央摆放的一丛鲜花,姹紫嫣红,开得正艳。 玻璃门旋转着,带进一室的阳光。 阳光下,那张熟悉的脸庞,有着温和的眉眼。他的嘴角有若有似无的笑,周围的人纷纷向他鞠躬致意,他微微点头。 在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那是…… 那个人! 许年锦走进大厅。 周围的人都纷纷向他鞠躬致意,退避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他微笑着点头致谢,温和的眉眼里,却有化不开的冷漠。 前台经理急忙迎上来:“总监,刚才有一个姓季的小姐要找您。” 许年锦皱眉。 姓季的,是季小攸吧。 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她的胆子到也还够大的,知道是他做的,要上门来兴师问罪吗?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也太搞不清楚情况了吧。 “总监不会见她的,下次她再来直接赶出去就是了,明白吗?”李雅奈叮嘱。 前台经理为难地:“方才我们的职员说漏了嘴,告诉她总监办公室在十二层,所以她……”她忽然想看到鬼一样,瞪大了眼睛:“她在那里!” 许年锦转头。 一瞬间阳光刺眼,他几乎看不清楚眼前的事务,只在万丈的光芒中看到一个向他奔跑而来的身影——她急切地奔跑着,本能地躲避开大厅的人群。 他的心忽地生疼。 “拦住她!”李雅奈果断地下令,一群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群涌而上,一把将那个疯狂地跑来的女子拉住。 “放开我!”小攸强忍着手臂的疼痛,拼命地挣扎着。 这一次她一定要走到他的面前,好好地仔细地看清楚! 就算不是哥哥,她也要看清楚! “对不起季小姐,我们总监不见你。” 小攸只觉得自己耳边是一阵嗡嗡乱响,好像有千万只蚊蚋在飞舞。 总监…… 那个人吗?那个和哥哥长得那么相似的人,就是银日的总监吗? 那么他—— 是许年恩的哥哥! 她愣住了,忘记了挣扎。 她愣愣地看着他,在阳光的那一端,他穿着银灰色的西装,高大挺拔的身形无形中造成强大的气场,好像让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呼吸。 他有那么温和的脸部线条。 那么温柔的目光。 和哥哥那么相似。 不对啊! 他怎么会是许年恩的哥哥呢…… 他应该叫做温润,他应该是她的哥哥! 人群都停住了,他们好奇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厅里的总监,和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衣裙,满脸不可置信的女孩子。 许年锦也看着她。 远远地,淡漠的目光穿透微暖的阳光,打量着不远处那个女孩子。 她的脸,她的眼,真的和小煦太相似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那是在阳光中重生的小煦,或者是小煦的灵魂,化作了天使降临人间。 他听到自己心底有一种叫做疼痛的感觉慢慢漫延。 难怪年恩会为了她这样…… 她分明就是小煦啊!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绝望:又一次伤害了爱的人 ? 分明就是长大了的小煦啊! 他的身子僵硬,淡漠的目光里不自觉地浮上温柔。 整个大厅笼罩在明亮的阳光里。 鲜花静静地吐着香气。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折射着太阳的光芒。 空气中漂浮着金色的颗粒。 “她是……”他毫无意识地脱口而出,“是……” “总监,那位就是季小姐。”前台经理殷勤地。 季小攸。 他的目光忽地暗沉,忽然觉得自己有一些可笑。是了,那个是季小攸,并不是小煦。小煦早就死了,八年前就死在那条浑浊的河里。 而眼前的这个人,是和小煦长得相似,用这一张脸几乎害死年恩的罪人。 李雅奈担忧地看着许年锦。 方才那一瞬间,她在年锦的眼底看到了温柔和怜惜! 怎么回事? 这个季小攸对这两兄弟都能造成如此强大的影响——她已经拿走了许年恩的心,难道还要来抢年锦的? 不—— 许年锦是她的! “总监,我们上去吧,部门经理门还在等着我们开会呢。”她笑靥如花,使眼色示意那些保安将季小攸拉开。 保安会意。 小攸醒悟过来,拼命地挣扎着。 哥哥—— 她在心底拼命地喊着。 然而喉咙却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声音脱口而出全都化作了沙哑的嘶吼。她挣扎着,手臂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然而她却顾不得,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到那个人面前去,去问他—— 你是温煦吧,你是我哥哥吧? 怎么会不是呢! 那样的眉眼,那样的温柔,除了哥哥还会有谁呢! 许年锦—— 他不是许年锦! 一定是弄错了! 人们惊讶地看着那个蓝色一群的女孩子。她的身子瘦弱,被两个高头大马的保安拎住简直像是在拎小鸡一样。 然而她拼命地挣扎着。 她的眼神悲怆。 她的声音嘶哑。 保安皱眉。 这个小女生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两个人按着居然也有一些吃力。他示意周围的人,立马涌上来几个一齐把她按住。 她终于被牢牢地按住不能动弹。 许年锦在簇拥下走向大厅。 他听到自己心底的疼痛。他有奇怪的感觉,好想要冲过去救下那个女孩子——看着她拼命挣扎的样子,他的心底有不可遏止的怜惜和怒火。 对,是怒火。 好像是深爱的珍宝被人打碎了一般,他有想要冲上去把那些保安狠狠地揍一顿的冲动。 可是—— 他转头,深深地地凝视那个被牢牢按住的女孩子。 或许—— “liana,上次叫你查的她的资料查到了吗?”他的眸子暗光闪现。 李雅奈微笑:“已经在进行了,这几日就可以送来。我找了最好的私家侦探,你放心吧。”她笑容明艳,手却紧紧地按住了手中的文件。 她的眼底有不可捉摸的光。 小攸被紧紧地按住,无法动弹。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她长大了嘴,“哥哥”两个字已经在嘴边,然而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许年锦走到电梯前,金色的电梯门打开,美丽的郁金香被分做两半。、 他走进去。 李雅奈和其他人一起跟随着他走进去。 他的眼睛望着大厅里那个无法动弹的女孩子,她的眼眸里有奇异的光芒,让他有冲过去的冲动。然而想到年恩,他的眼底只剩下淡漠。 许年锦,你要清醒些。 难道你也要陷入和年恩一样的幻觉中去吗? 如果你不能坚强清醒,那么谁来保护年恩? 他抿紧唇。 有人伸手按下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 郁金香逐渐地合为一朵。 在那一瞬间,他终于听到了清晰的一声嘶喊,好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冲破空气直达他的耳畔: “哥——” 哥哥…… 小攸绝望地看着合上的电梯门,金色的郁金香开的鲜艳。 许年锦愣住。 他眼底的光芒忽然凛冽。 呼吸在那一刻停止,他来不及想更多便冲上前——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电梯门已经完全合拢,电梯正以飞快的速度向上升去。 “停下来!”他转头,眼底的暗光让人心生恐惧。 助理急忙道:“可是这没办法……”这部电梯是高层专用,直达十二层,在那之前是无法停下来的。 许年锦自然是知道的。 他咬牙。 发泄般地朝着电梯门狠狠捶去。 “打电话去,叫保安留住那个女孩子。” 他分明听到了,她喊他—— 哥哥! 是小煦吗? 真的是她吧! 心里涌起莫名的情绪,他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喜悦,只知道那种感觉让他忽然无法呼吸,心痛得几乎要碎裂一般。 电梯里的人都被许年锦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有人反应过来,急忙给楼下打了电话。 然而挂了电话,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总监……那个,那个女孩子已经被赶出去了……”他忍不住有些哆嗦,讲话也结巴起来。 因为此刻,许年锦的脸色可怕得好像随时会杀人。 十二层总监办公室。 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如琉璃一般。 许年锦的脸色暗沉。 方才那个女孩子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脑子里。 哥—— 哥哥! 她喊他哥哥! 怎么会…… 难道是幻觉吗?是因为她长得太像小煦了,所以他也和年恩一样产生了幻觉?她明明是叫作季小攸,她的父亲生前是景安的教授…… 可是资料上只有前五年的事情,从她和她父亲搬到景安来之后的事情。 五年前呢…… 该死的! 让雅奈去查的资料,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查到! 总监助理办公室。 门被反锁着。 李雅奈震惊地看着手里的资料。照片上三个孩子笑的灿烂,而年长一些的那个男孩子,分明是年锦年少时候的模样!而小一些的 男孩子,分明是年恩! 她抽出下一张资料。 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季小攸是七年前被季敏才教授收养的,而那之前,她的名字叫做—— 温煦。 她是温煦! 她是许年惜! 她是年锦那个被认为死去的妹妹!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让他们以为许年惜已经死了,而年恩因为自责才患上抑郁症——如果让他知道姐姐没有死,那么,他的病就会痊愈了吧? 她咬牙。 美丽的眸子里光芒闪亮。 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她绝对不允许,不允许许年恩痊愈,和年锦抢该属于他的东西。 如果许年惜没有死,那么她就让她死。 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金色的打火机。“啪”的一声,温暖的火苗上下跳窜,薄薄的照片随着纸张一起,化作一丝青烟。 小攸失神地走在大街上。 行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这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女孩子。她眼神涣散,脸上是哭过的痕迹。她虚弱得好像是透明的。 是失恋了吧? 唉,现在的孩子们。 白色的云漂浮在蓝色的天空中。 小攸茫然地望着天。 那个人,和哥哥长得那么相似的那个人,居然是年恩的哥哥。 真是可笑的宿命。 她拨通七月的电话。 “七月,许年恩的哥哥……是他的亲哥哥吗?”她艰难地。 电话那头传来七月莫名其妙的声音:“当然了!如果不是亲哥哥,他用的着这么拼死拼活地保护年恩吗?真是过份!小攸,真是对不起,我现在都没办法出门……”她满怀歉意地。 小攸笑着摇摇头。 “没关系,我知道的。”许年锦能支开尹树,也一定会阻止七月帮助她。 是啊。 她真傻。 哥哥已经死了,许年锦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那么尊贵,怎么可能呢…… 她在心底嘲笑自己的想法。 怎么可能是哥哥。 她呆呆地站着。 阳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转身看一眼不远处的银色大楼。 哥哥,那个人长着和你那么相似的脸,他也一定像哥哥爱护我和小和一样,爱护着年恩吧。如果哥哥还活着的话,也会拼死保护我的吧? 那么,如果是他的意思,他不希望我继续留在景安的话,那么,我就成全他吧。 就当作,我听哥哥的话。 她轻笑。 傍晚时分。 晚霞映红了天际。 宽敞的办公室笼罩在艳霞红里,墙上一盏浅蓝色的灯,淡淡浅浅的光芒,推开越来越浓的夜色。 许年锦站在窗边。 楼下车来车往,在宽敞的街道上穿梭着。广场上的喷泉,喷出晶莹剔透的水花,也被夕阳映成了烟霞一般的红色。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眼底的暗光却依然出卖了他的情绪。这么多年以来,他从不敢回想起往事,从不敢回想起和小煦一起生活的那些快乐时光,更不敢想起小煦死去时候的情景。 他害怕! 他害怕只要一想起来,他就会失去支撑下去的勇气。因为他痛恨自己,作为哥哥,却没有能够保护妹妹。 小煦死的时候,才十二岁啊! 那么小的年纪,却…… 他没有能遵守对死去的母亲的承诺,没有能保护妹妹!这些事情只要一想起来,就让他心痛的几乎要死去,全身冰冷得像是已经没有了灵魂。所以他必须忘记,为了支撑下去,为了变得更强大来保护年恩,他必须忘记。 然而,今天他却没有办法再回避那些深藏在心底的回忆。 季小攸,她长得和年惜简直太像了…… 他闭上眼,努力地回想着年惜八年前的样子,努力的想象那张脸八年后应该会成为的样子—— 然而眼前全部都是季小攸的脸! 小煦,小煦…… 是你在报复哥哥吗?因为哥哥没能保护你,所以恨哥哥了,所以来报复了吗?可是,年恩并没有错,如果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的话—— 来找哥哥报复吧,即使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他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 他吃痛地用手指按住太阳穴。 然而疼痛排山倒海而来,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撕裂。 他冲过去抓起桌子上盛满白兰地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脏,像四肢百骸分散开来,直达脑部,疼痛才慢慢地褪去。 忽然响起敲门声,李雅奈拿着文件夹进来:“年锦,侦探社传来了季小攸的资料。” 他猛地站起来,瞳孔渐渐收紧,漆黑如没有星光的夜。 他嘶哑地低吼:“拿过来。” 文件被展开,摊在桌子上。 李雅奈站在一边解释:“据侦探社的资料,季小攸的确是季敏才的亲生女儿没有错,出生的时候母亲因为难产死了,五年前季敏才应聘景安大学教授成功,才一起从自小居住的北方搬了过来——不过因为季家没有什么亲戚,侦探社找不到照片。” 随着资料而来的,是季小攸就读的小学中学开出的证明,全部来自北方的那个小镇。 许年锦无力地合上文件,长长地叹气。 果然是想多了。 小煦八年前就死去了,如今这个人只是站得和她相像罢了。天下那么多相像的人——电视里也有类似“超级明星脸”这样的节目,不是吗?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他木然地掏出手机接起:“喂?什么!” 脸色忽地苍白,他腾地站起,又无力地跌坐回去。 “年锦,发生什么事了?”李雅奈小心地。 手机被狠狠地朝着墙上砸去,啪的一声之后碎成四分五裂。头部又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同手指狠狠地掐住。 “年恩,从家里逃出去了。” 李雅奈微微挺起背,在许年锦身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小攸惊讶地看着被扔在门外的东西:“阿姨,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给我一天的时间的吗,怎么把东西扔出来了!” 房东太太神色尴尬,不停地搓着手:“这个……其实我也不瞒你,有人给了钱要我马上把你赶出去,不然我老公就要 被他们公司开除……” 小攸微怔,随即淡淡一笑:“叔叔是在银日集团工作吗?” 房东太太窘然地点头:“我们家就靠着我老公挣的钱过日子,现在这么不景气要是被开除了,到哪里去找工作呢!” 唉,还真的是过意不去啊。 可是强权之下谁能不低头呢,谁叫这孩子偏偏惹上了那样的人物,唉…… “收拾收拾赶紧走吧!”扔下这一句,房东太太转身回屋中,砰的一声把门紧紧关上。 傍晚的小巷子里。 夜色越来越浓。 鼻尖是酸的,然而却没有眼泪。 小攸蹲下身子,慢慢地收拾好散落一地的东西。既然是他,既然是和哥哥长得那么相像的人要她走,那么她就走吧。 反正,他有的是手段可以让自己消失,不是吗? 爸爸的生命换来的大学,她没有力量再坚持了。 对不起,爸爸。 在景安生活了整整五年,她已经不知道她还可以去哪里——然而哪里都是可以去的吧,她一个人,哪里不可以去呢。 忽然响起一阵汽车的行驶的声音,刺眼的灯光从小巷子的那一头直直地照射过来,直到她的身上。 一辆黑色的车子在狭窄的小巷子里直直地冲过来,以飞快的速度开到她的身边才戛然而止。 车门打开,从驾驶座走下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 他有深刻的五官,稍显生硬的下颌线条。眸子是西方人才有的深邃,此刻却有满满的怒意燃烧着,好像可以灼伤任何接触他目光的人。 路灯亮起来。 夜色渐浓。 小攸愣愣地站起来:“你……你怎么回来了?” 尹树皱眉,原本就因为怒火而紧绷着的脸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气:“怎么,不希望我回来?” 小攸急忙摇头,展开笑容灿烂:“怎么会呢,只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许年锦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他回来的才对,白管家也是,怎么会让他得知了消息呢? 尹树有些不情愿地:“是年恩打电话来告诉我的。”说起这个,怒火又腾地窜起来,“许年锦这个家伙,居然敢动我的女人!”还有白管家,居然串通外人来欺瞒他! “走吧!”他回身打开车门,“我带你回去。” 他绝不允许许年锦伤害小攸一分一毫! 小攸站在原地不动。 昏黄的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在铅笔灰的水泥地上。头顶晾着的不知是谁家的花被单,被初冬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在夜色中飞舞着像是美丽妖娆的花蝴蝶。 尹树的目光渐渐地冷下来,下巴绷紧。 深邃的眸子。 “我不能跟你走。”她的表情淡漠,然而心底有柔软的疼痛渐渐漫延开来,“我决定了,要离开景安。” “我可以保护你。”他坚定地,俊美的脸庞也因此而越发地僵硬,“我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 他走过去抓住小攸的手臂,紧紧地抓住,好像只要稍稍一松开,她就会马上消失不见。 小攸摇摇头。 漂亮的眼睛了是不容置疑的决绝:“是我自己的决定,和别人无关,和许年锦无关。” 手臂上的力道消失了,然而疼痛依然。 “为什么?”他的声音低沉。 小攸微怔,愣愣地失神望着他的眼眸,那里面暗沉的光芒和周围的夜雾一样浓重。她的胸口一闷,几乎无法呼吸。 离开景安,也要离开尹树。 此刻她忽然清晰的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要离开尹树她居然是那么的舍不得,那种感觉和要离开许年恩,竟是那么的不同。 “因为这是他所希望的,所以我想要做到。”她的声音轻若无闻,却有淡淡的笑意,好像做这个决定是一件让她很乐于接受的事情。 尹树愣住。 他深深地呼吸,才能缓解胸口的烦闷。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他所希望的,什么你想要做到!是许年锦吗?许年锦所希望的,比我所希望的还要重要吗?”他怒吼出声,“谁才是你的男朋友,谁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吗?是许年锦吗!” 她垂下眼帘,眼底的雾气渐渐的消失不见,表情冷淡得可怕。她沉默了很久,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抬起头来,嘴角是浅浅的笑意。 尹树的身子忽地僵硬。 一颗心直直的向下坠去。 他慌了。 他有一种预感,看到她这样的笑,他有一种可怕的预感——他即将要失去她了。 “对不起,这样的话我原来是不想说的,毕竟你帮了我许多,我也想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 嘴角的笑意渐渐漾开,像是激起涟漪的湖面。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喜欢的人——”她定定地看住尹树,“是许年锦。” 尹树惊怔。 有冰冷的寒意满满从指尖漫延开来,深邃的瞳孔猛地缩紧。 “你骗我。”他低声怒吼,因为愤怒和震惊,分明的脸部线条有了一丝扭曲,俊美的脸上此刻是狰狞可怖的表情。他一把抓住小攸的手,逼近她。 高大的身材,将身后昏暗的路灯挡住,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给人以致命的窒息感。 小攸静静地望着他,嘴角的笑意此刻明亮得像是阳光下的湖面的波光,漂亮的一双眼睛无辜纯净得像是天上皎洁的月。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现在的我,不是最需要帮助的吗?如果我想骗你的话,我应该哭倒在你的怀里,哭着说我是多么的爱你,哭着说我不要离开你——” 她挣脱他的手,手腕处的生疼。 她漠然地揉搓着发红的手腕,表情也是淡漠的。 “我做不到,撒谎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我不想要再撒谎了。” 暮色四合,路灯昏暗。 又是一个没有星光的夜,初冬的风从长长的巷子里穿过,气息凛冽。巷边的矮墙上,有一只黑猫静静地坐着,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忽闪。它抖一抖胡子,好奇地看着巷子里发生的一切。 她的神态是那样的镇定自若,她的眸子是那样的清亮纯净,让人无法怀疑。 他凝视她,眼眸里是魔鬼一般的红色。 白皙的脸庞,失却血色的唇;美丽得像是天上弯月的双眸,乌黑的瞳孔像黑珍珠一般;栗色的长发被初冬的寒风吹起,飞舞着像是微微展翅的蝶。 她静静地望着他,脸上是决绝的淡漠。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季小攸:我爱的人只有许年锦 ? 这样的淡漠让他心如刀绞,痛得几乎要死去一般。 然而再痛,他都想要一直这样看着她,一直一直地这样看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知道两鬓苍苍。 眼底的怒火渐渐地退却,然而是死水一般的平静。 “你真的……爱他吗?” 他的喉咙沙哑。 小攸的唇轻轻地一颤。 那么轻微,轻微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心底好像也被冷风吹过一般,微微地颤栗起来。这才只是初冬而已,怎么她好像听到了冰凌在屋檐下化开碎裂的声音呢? 然而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又恢复了平静。 “当然是真的。”她笑着侧过头去。 “还记得吗?那天在大街上,我蹲在路边哭的哪一次……”她的声音里是满满的甜蜜,好像是在回忆起亲密的爱人时候才有的甜蜜,“那天我就是因为看到他了,因为看到他的车上有另外一个女孩子,所以难过得哭了呢。” “还有在白沙湾的那次,知道为什么我明知道安宁是骗我的,还要跟她去吗?因为安宁就是那天在他车上的女孩子啊,她说要带我去见他,所以我义无反顾了——” “我爱他,爱到可以不顾一切。所以既然是他所希望的,我想要做到。只要能让他高兴的事情,我就想做到。” 如果和哥哥那么相似的一张脸上,能够有笑容的话,那么就和哥哥笑了是一样的吧? “不可能!”他逼视她,眼底光芒黯然。他刻意忽略心底的痛楚,撕心裂肺的痛楚,带着冰凉的笑说,“许年锦在七年前就被送到英国去,你根本没有机会认识他!” 小攸微微怔住。 然后哑然失笑。 “我并没有说过我早就爱上他了,不是吗?”她敛起嘴角的笑容,“我是在他回国之后才遇见他,认识他,爱上他的——不,不算是认识,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就爱上他了。一见钟情,命中注定,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会是我最后一个爱上的人。” 心痛得无以复加,浑身冰冷得像是已经没有了灵魂一般,她努力地支撑着自己已经麻木的身体,努力地扬起头。 她看住他,眼眸冷然:“你,听明白了吗?” 尹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法相信方才的那一番话是从小攸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忽然就笑了。 冰冷的轻笑。 原来是这样子,原来她从来不曾爱过他,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作多情罢了——他以为他能够融化她心里的戒备,他以为他能够等到她完全信任他依靠他的那一天。 然而,却早就输给了许年锦。 在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他冷笑着,踉跄着后退,他笑着看着她,深深地看着他,眼底的寒意渐浓,冷得几乎要把她冻僵。最后他猛地撞到了车子上。 车身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黑猫吓得跳了起来,喵了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小巷子里响起:“小攸……” 冷的风肆意地穿过夜色下的小巷子,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路灯下,橘色的灯光下他的面孔依然苍白得可怕,虚弱得好像随时会倒地一般。 小攸的心忽然再一次被扯痛。 她吃惊地望着那个瘦弱的身影,眼睛瞪大:“年恩!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许年恩被软禁了吗?许年锦不可能会让他出来才是,他这么虚弱! 许年恩松了一口一般笑起来,慢慢地走近,纯净明亮的眼眸依然美好得像是春日里漫天飞舞的梨花,微白透明,他笑盈盈地朝着小攸走去,每一步都走得那样坚定。 他走到她的身边。 脸上是表情是那样的欣喜。 小攸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尹树,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然而有一种莫名的气压沉沉地压在巷子的上空,即使是头顶上的花被单都感觉到了,一时凝滞不动。 好像只有许年恩毫无感觉。 他在她面前停住。 然后轻轻地把她拥进怀里。 他的身子瘦弱,肩膀削瘦,还是一个未长成的孩子呵。然而他的身体却是滚烫的,那样的温度一下子将小攸紧紧的包围了,让她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的身子竟平静下来。 她震惊,慌忙地朝尹树看去。 尹树震惊地望着相拥着的许年恩和小攸,巨大的痛苦竟让他的身子忍不住有些摇晃。他忍不住低吼:“年恩,你在做什么!”声音里有着贵族般的倨傲。 仿若无闻般,许年恩的嘴角依然是淡淡的笑意,呼吸在小攸的耳鬓之间,如淡淡兰花香:“我好想你。”他轻若无闻地,将小攸抱得更紧一些。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你受委屈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那么软弱,没有用,所以哥哥才会对你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才会让你这么伤心。 对不起。 尹树冷笑:“季小攸,你可真是厉害呢——爱上了哥哥,又让弟弟爱上你吗?”爱上了许年锦,还要招惹他的弟弟—— 还有我吗? 你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冰凉的话语猛地刺进她的心里,小攸一惊,急忙推开许年恩。 脸上的表情迅速恢复成淡淡的冷漠,她蹲下身去收拾东西:“对不起,我没有时间陪你们玩了,我应该走了……” 许年恩蹲下去,抓住她的手。 黑白分明的眸子。 固执倔强的表情。 “不要走。”他坚定地,“我会说服哥哥,你不用走。” 我会说服他,即使用生命来威胁,我也会说服他——我害死了姐姐,我不能再伤害你,我没有能保护好姐姐,我一定要好好地保护你! 这样,姐姐也会欣慰的。 小攸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轻声笑道:“不用了。离开是我自愿的。即使现在你哥哥改变了主意,让我留下,我也是要走的。” 许年恩怔住。 “为什么?”双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耳畔忽地想起尹树方才的话。 “什么叫做‘爱上了哥哥’?”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底漫延,像是春天的蔓藤,无法抑制地疯长着。心一丝丝地冷却下去,他只觉得一阵胸闷,“你……” 黑白分明的眸子猛地瞪大,不可置信地 看着她。 小攸慌张地,然而却只能沉默不语。 尹树轻笑:“怎么,敢对我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却不忍心对年恩说吗?”笑声渐渐明朗,在寂静的冬夜里如妖娆的曼陀罗,“告诉他啊,把你跟我说的话都告诉他啊!”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告诉他啊! 小攸咬唇。 然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无论如何都无法对着许年恩说出她喜欢许年锦这种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 看到他绝望的眼神而无动于衷。 她愣愣地望着许年恩。 许年恩抓住她的手,深深地凝视他。 尹树孤独地站在夜风中,风吹动他的黑色风衣,发出轻微的猎猎声。额前的碎发凌乱,一如他凌乱的心跳。 时光凝滞。 好像全世界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不见,沉默在空荡荡夜里想海水一般疯长。矮墙后的黑猫好奇地探出头来,瞪着墨绿色的眸子看着这小巷子里的三个人。 尹树慢慢地走过去。 “是骗我的,是吧。”他轻若无闻地问,声音颤抖沙哑。 小攸无力地叹息,深深地垂下头去。 “放手不行吗?我们,就当从来都不曾认识彼此,不行吗?”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咬住唇,才能忍住眼泪不流下来,才能忍住身子不颤抖起来。 “让我这样平静地离开,不行吗?” 让她自己做一次决定,不行吗?好的坏的,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不是顺从命运的安排,无力的接受无法改变的结局,不行吗? “不行。” 一暗一亮两个声线,从两个俊美如神祗的男人嘴里坚定地吐出来。 尹树眸光暗闪,下颌线条僵硬。 许年恩扬起一丝笑意,唇边的弧度温柔起来。 “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我放手,我绝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去。”尹树弯下腰一把将小攸从地上拉起来,狠狠地揉进自己的怀里,他用尽所有力气紧紧地抱住她。 她的头猛烈地撞击到他的胸口,她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每一声都那么坚定。 “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你要离开。”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要为了许年锦离开我! “我……”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咬住唇,小小的身子在他宽阔的怀中颤抖着,瑟瑟如秋风中的枯叶。 感受到她完全的重量都倚靠在自己的身上,尹树的瞳孔里是喜悦的光芒绽放,美丽如深夜的彩虹。 她不爱许年锦,是吧。 “告诉我,你爱的是我,是吧?” 许年恩目光冷然,身体忽然僵硬起来。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乌黑的睫毛低垂着,盯着铅笔灰的水泥地面。 唇边是冰凉的笑意。 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才能支撑住身子不倒下去。 你爱的是我,是吧。 小攸茫然地抬起头,泪盈满面。她呆呆地凝视着尹树,忘记了回答。 然而尹树已经不需要她的回答。 俊美的面容上绽放美丽如妖姬的笑容,他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让她的目光只能凝视他。唇边的笑容里是满满的联系,像在看待一件绝世珍宝。 他凝视着她的唇,饱满的淡色的嘴唇,因为寒冷而轻微颤抖着。 然后—— 他吻了下去。 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的唇火热。 她的唇冰凉。 他吸吮着,两个人的唇瓣紧紧地贴在一起。身子仿佛像火一般燃烧起来,熊熊的烈火在胸口,他无法呼吸,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只剩唯一的一个念头—— 抱紧她,吻住她,绝不放开她! 黑猫发出低微的一声“喵”,重新跳上矮墙,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 许年恩站在黑暗中,他侧着脸,不去看身边紧紧拥吻在一起的两个人。 夜风寒冷。 星光疏淡。 周围的一片小平房,一盏灯暗又一盏灯亮。 心脏传来巨大的疼痛,他伸手去捂住。隔着薄薄的衬衫和外套,他几乎无法感觉自己的心跳,那么微弱,几乎好像已经停止了。 他颤抖着身子侧过头去,相拥在一起紧紧贴住的两个身影清晰的映入他的眼帘—— 那么美好。 橘色的灯光下,他们的剪影如一副无声浪漫的黑白电影。他们的唇紧紧地贴着,黑暗中好像散发着淡淡的光,金灿灿的,绚烂如虹。 她的唇边,好像有幸福的笑。 然而,好痛…… 心好痛…… 为什么看到小攸幸福的笑,他的心会那么痛…… 因为—— 让她幸福地笑的,那个人,不是他啊! 因为—— 她在别人的怀里,她的唇被别人紧紧地吻着啊! 因为—— 他爱她啊! 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静静地转身。 他慢慢地走开。 瘦弱的身影在地上被拉成一个细细的长条,在铅笔灰的水泥地上也显得那么柔弱,好像风一吹,影子就会散开,融化在黑的夜色之中。 他木然地走着。 他的心剧烈地痛着。 夜风寒冷。 白色的跑车飞快地在拥挤的街道上行驶着,它灵巧地躲来川流不息的车辆,冲过一个又一个红灯。 警车鸣叫着紧追不舍。 然而驾车的技术似乎极为高超,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距离越来越远。 “该死的!” 许年锦紧紧握住方向盘,不断地踩下油门加速,仪表盘上的指针已经几近最高点。他的眼眸里是深不可测的光,好看的眉,因为恼怒和担忧而紧紧地拧在一起。 年恩…… 到底要哥哥怎么做! 车窗外的风景飞掠而过。 行人们纷纷侧目,惊讶地看着这辆飞驰的白色跑车。 然后他看到了路边昏黄的路灯下,有一个瘦弱的身影。他仰着头,静静地凝视苍茫的苍穹。 白色跑车发出尖锐的刹车声。 许年锦从车上跳下。 “年恩!”他奔过去,然而在距离许年恩三四米的地方却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许年恩收回目光。 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瞅着许年锦,眼底的悲伤妖娆得像是夜来香散发出 来的馥郁香气,寒冷得像是腊月里的冰霜,让他的心在一瞬间冻结。 “年恩……”在这样的目光下,他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除了低低地喊着弟弟的名字之外,他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许年恩没有回答。 他侧过头去,仰头出神地凝望望向远处。 许年锦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广告灯箱。广告上的许年恩眸子清亮,笑容清澈,纯白得好像能让你忘却这纷繁世间的一切烦恼的天使。他静静地望着这一片七彩的霓虹灯。 他微微皱眉。 两年前他还在英国的时候,景安家里传来消息年恩要出道做歌手。他自然是极力反对的,许氏家族内部也是一片反对声。 作为景安的名门望族,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让许家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这样抛头露面呢? 然而年恩却是像铁了心一般地,不顾众人的反对坚持要做歌手。 这时候,许年恩忽然开口了。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喜欢当明星啊。”他的声音那么轻,好像随时会消散在寒冷的夜风中,“我并不是真的享受镁光灯下的风光啊。” 道路两旁的绿树在冷风中沙沙作响。 许年恩呆呆地站着,凝视着广告灯箱上的自己,那纯真的笑容,那么虚假的笑容——八年来,他从来不曾有真正想要笑过啊!那些笑容,众多疯狂的粉丝心目中的纯净的笑容,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从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过! 许年锦慢慢走近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他瘦弱的身子上。指尖碰触到他细瓷般细腻的颈脖,竟冰凉得像是冬日的霜。 “为什么我还要唱歌呢,这么辛苦却还要坚持唱歌……”嘴角绽放一个笑容,绚丽如虹,纯真得像是小孩子一般。 他的脸色,苍白得和他身上的白色衬衫一般。 “因为,我总是想——如果我不停地唱,如果让所有的人都爱听我的歌,如果让所有的人都跟着我一起唱——那么姐姐在天堂也能听到吧?” 如果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那么我就让全世界的人都跟着我一起唱,那么声音就会洪亮到能让在天堂的姐姐也听到吧? 许年锦怔住。 他的喉咙收紧,说不出话。 “为什么呢……”许年恩继续轻轻地,他的目光好像透过夜色看到了遥远的地方,好像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年幼的时候,像是梦呓般的,“我只是想要和哥哥还有姐姐快乐地生活就好——不是许家的二少爷,没有亿万的身家,都无所谓啊!” 为什么老天爷要拿这些他并不想要的东西,换走了他最深的期望呢! 清澈的泪水像年幼时候家门前的小溪,紧紧地流淌在他苍白的面颊。 他的眼神空洞洞的,心也是空洞洞的,凝视住自己的笑容。 许年锦的心揪痛。 疼痛漫延到四肢百骸。 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当初死的是他的话,如今年恩会不会也是这般的忧伤,如果现在能用他的生命换来年惜的重生的话—— 他愿意! 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妹妹的重生和弟弟的痊愈! 他低低地开口:“姐姐会听到的。现在我们先回去吧,爷爷奶奶都很担心你。”他伸过手去拉住年恩,紧紧地拉住,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又会消失。 许年恩木然地转头头来。他的目光平静。 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哥哥,不要再逼小攸了。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见她了。”眼珠里又染上了静静的雾气,一种绝望的沉痛占据了他的心,然而他还是坚定地讲了出来。 许年锦目光僵硬。 那张和年惜酷似的脸庞忽然浮现在眼前。 许年恩的声音中有了一丝恳求:“真的,我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了。”如果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即使心痛得好像要死去,即使一想到不能再看到她的笑脸身子就空洞得发凉—— 他依然愿意! 至少他能为她做到一件事,在尹树之前为她做到一件事! 窒息般的沉默。 车来车往。 夜风静静地吹着。 僵硬的脸部线条渐渐柔和,他的眼眸中有了温柔的笑意。 “好。” 下雨了。 冬天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即使是常年不落叶的树木,在寒风里也有了萧瑟的味道。秋日的湛蓝色晴空被苍白无力的冬日苍穹所替代,白色的云在灰色的天空中,好像是融为一体了。 室内的暖气打得很足,小攸只披了一件玫瑰花的针织开襟衫,嘴角的笑意恬淡。热水壶里的热水翻滚着,然后“嗒”的一声,水开了。 她冲了两杯奶茶。 外面的办公室里,尹树正盯着电脑屏幕,密切地关注着那些不断变化的复杂数字。她走过去把一杯奶茶放在他的手边。 尹树侧过头,唇边的笑意美好得想是清晨的露水。 小攸的眼底都是满满的笑意。 然后电话声响起。她走到窗边接起来,因为害怕打扰到尹树工作因此刻意把声音压低。然而愉悦的声调还是传入了尹树的耳中。他没有办法再盯着电脑屏幕,侧过头去看着她。 她站在窗边。 玻璃窗外是细细的雨丝,光线黯淡。 她的眼眸中有欢快的笑意,时不时地还会轻笑出声,偶尔又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这样说了足足有几十分钟,他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几十分钟。 能看着她,好像是看一辈子都不会厌倦。 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动作轻柔地环住了她,他将下巴放在她柔软的发上:“是七月是不是?” 小攸轻轻地“唔”了一声,点点头。 他轻声叹息:“唉……为什么我明明知道是七月,心里还是酸酸的呢?”这醋吃的真是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他居然会去吃一个女人的醋! 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子的啊! 即使看到自己的女伴在别人的怀中,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可是如今小攸只是和一个好朋友——还是个女的,讲电话,他居然就吃醋了。 而且是非常嫉妒! “七月还是被林叔叔和林阿姨关在家里呢。”她愧疚地。 七月那么活泼的性格,要她每天呆在家里简直和要了她的命一样。然而许年锦似乎还没有放弃把她赶出景安的想法,对她的“封杀令”依然没有解除。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歌唱:在天堂的姐姐也会听到吧 ? 尹树挑眉:“如果你真的想要她出来的话,我可以派人去……” 小攸急忙摇摇头:“不,那样不行。” 那样只会让林家陷入两难的境地。林叔叔和林阿姨一向待她很好,她不能那样做。 尹树明白她的意思,心疼地将她抱得更紧些:“放心吧,我一定能说服年锦。”只要保证年恩不再见到小攸,不再病发的话,他一定会看在尹家的面子上同意的吧。 秋雨继续细细绵绵地下着。 许年锦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呷了一口。浓郁的黑咖啡的苦涩让他微微皱起眉头。 对面的沙发上,李雅奈深深地看着他,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爱意。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她眼底是一闪而过的黯然。 “年锦,事情交给我去处理吧。”她轻轻地开口,声音是一贯的自信。 许年锦抬眼看着她。 微怔。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你无法对那个女孩子下手,是因为她长得和你死去的妹妹相似——但是你不可以心软,你的心软可能会害死年恩呢!” 她知道许年锦的软肋是什么。 许年恩。 果然,听到最后一句,温柔的眉眼忽然间就凛冽起来,许年锦深深呼吸,烦躁地用手支撑住开始隐隐作痛的头部。 “但是我答应了年恩……” “承诺重要,还是年恩的生命重要呢?”李雅奈的声音里是妖娆的**,“如果你实在下不了手的话,那么交给我来做吧,你不需要过问任何细节。” 为了你,即使是犯罪,即使是下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许年锦愣住,长叹一口气之后痛苦地:“你打算怎么做?她现在在尹树的庇佑之下,那不是我们的力量可以触及的地方。”许家和尹家无论是在地位和财力上,一向是势均力敌。 李雅奈微笑:“当然,我们没有办法和尹树正面作对。但是我听说,尹夫人早就指定了安家的大小姐作为尹树的未婚妻呢。” 美丽的大眼睛里是智慧的光芒。 “我想她一定不愿意看到尹树和季小攸相爱的吧。她一定比我们更想要赶走季小攸呢。” 许年锦的表情忽然僵硬。 如果要求助于那个女人的话,他无法容忍。 如果不是她,如今的情况又怎么会是这样!如果不是她,妈妈和年惜就不会死得那么早,他们一家人就会过得很幸福! 他恨不得能够把那个女人生吞活剥了,怎么能够容忍再去求助于她! 然而—— 他似乎没有更好的法子。 李雅奈看穿了他的心思。 “这不是求助,这是合作。她曾经对你们犯下了罪过,就当是补偿——年锦,你忘记医生的话了吗,年恩的病情很严重,如果在继续让他见到季小攸,他有可能会崩溃,会死的!” 会死的! 三个字如雷声轰鸣在他的耳畔,他的心猛地揪起来。 目光寒冷。 如箭一般。 窗外的雨下得细细绵绵。 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他眼底是无尽的痛苦。 她唇边笑意妖娆。 然后,他坚定而决绝地:“无论用什么办法,你去做吧。” 尹家别墅位于景安市南面的颉苍山上。 冬季的颉苍山是一片萧瑟,长长的盘山公路上落满了飘落的枯叶。远处是宽阔的水域,在冬日温柔的阳光下波光粼粼。 天空是难得的蓝。 白云丝丝,淡淡地飘浮在空中。 别墅是华丽的欧式风格,金碧辉煌的装饰。墙壁被刷成深米黄色,红色天鹅绒窗帘一直垂挂到地上,边上有金色的流苏。 小厅里的沙发也是欧式皇室的风格,上面是手工精美的中国刺绣。地上铺着名贵的白色地毯。沙发后是一个壁炉,里面的柴火燃烧得正旺,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茶几上有精美的茶几,冒着淡淡的清烟。 莫如心放下电话,绝美的脸色笑意盎然。 没想到,许年锦居然会求到自己的头上。 她知道许年锦对当年的事情是清楚的,温绰辰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快十岁了吧。她记得当年,许年锦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看她的目光里就充满了仇恨。 不过,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她略略一思索,忽然眼底亮光闪过。 那个人一定可以帮忙吧。 还有—— 她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按下几个键,然后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厅里响起。 “哦,是吗……那我们来玩个游戏……若你能让季小攸爱上你,再抛弃她,让她痛不欲生——那么,我就帮你取笑和安静的婚约,否则……” “你输定了。” 尹树的声音坚定,是不容置疑的自信。 壁炉里的木柴被烧断,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 广场上的喷泉快乐地喷出晶莹的水珠,在空中将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细细的水雾迷茫在空气里,有一丝丝的寒冷。 小攸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急忙退开几步站到安全的地方去。 她吐了吐舌头。 这样的天气里,她可不想弄湿衣服来一场感冒呢! 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钟已经跳到了一点四十五分。尹树怎么还没下来呢,明明说看完那一份文件就走,让她先下来的—— 大概又被秘书拿着一叠的文件缠住了。 想起昨夜他彻夜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不禁有些心疼。真是的,这么卖命干什么呢?尹家已经足够有钱了,即使从此以后不工作,都足够挥霍上好几辈子。 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和家人生活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幸福啊! 然而,他的有钱也有好处哦。 想起待会儿就要吃到的美食,小攸的心有些雀跃起来,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地驶进广场。 它没有往淡蓝色的尹氏财团开去,也没有朝银灰色的银日集团开去,而是直直地朝着小攸开来。 车身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小攸眯起眼来,恍惚地看着它由远及近。 车子在她面前停下。 小攸有些慌张地朝后退了几步,做好了随时逃开的准备。 难道是许年锦派人来绑架她了吗?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 然后从副驾驶座 上走下一个穿着管家制服的中年男子,他的脸紧紧地绷着,制服上金色的扣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径直地走向小攸,然后再她面前两米处停下,弯腰深深鞠躬。 “季小姐,尹夫人有请。” 喷泉喷出是水珠溅到了小攸的脸上,冰凉。 小攸微怔。 尹夫人—— 是尹树的母亲吗? 书房。 莫如心坐在名贵的沙发椅上。暗红色的天鹅绒缎面的沙发里,她一袭月白色的旗袍衬出婀娜的身段,绝美的脸庞上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她含着笑看着小攸,若不是事先知道尹树是独子,若不是她和尹树同样绝美的脸庞,小攸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是尹树的母亲。 她深深地凝视着站在面前的小攸。 美丽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 这个女孩子长得好眼熟…… 好像是记忆深处的某个人,然而在长长的岁月里已经被她遗忘在记忆的某个角落。她努力地回想着,然而却徒劳无功。 于是她放弃了回忆。 “说吧,你的价码是什么?”她开口,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动听,带着淡淡从容的笑意。她优雅得像是最尊贵的公主。 小攸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有一种被侮辱的难堪和气愤。 “对不起,我听不明白您的意思,什么价码,我不知道。”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莫如心冷笑。 她从一边的小几上拿起一个白色的信封,手一扬轻轻地落在小攸的面前。 “这里面是一张十万块的支票,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足够了吧。”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自己漂亮的手指。 小攸没有看落在脚边的信封。 “您认为,我和尹树在一起是为了钱吗?” 莫如心也不看她:“不然还有什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是真心的爱他,真心的想要和他在一起吗?呵,你这样的女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世界上怕没有人比她再清楚了。 “想要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重要的是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而你,还远远不够。” 小攸忽然觉得有些荒唐。 她从未想过,堂堂尹氏家族的尹夫人,居然会是这么浅薄的女子,她从未想过,尹树的母亲,竟会是这样一个女子。 “如果我是为了钱,我更不可能会接受你的十万块了。”她忽然心生笑意,“和尹树在一起,我能得到的远远超过十万块,不是吗?” 莫如心敛去了唇边的笑意。 “就凭你吗?” 她站起来,莲步轻移到小攸的面前。她捏起小攸的下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地嵌入小攸的脸颊,随之而来是生生的疼痛。 小攸咬牙忍住,倔强地回视她。 “就凭你这张脸,和那么些小聪明,你想要和谁斗?” 我?许年锦? 你一个都斗不过。 “我没有想过要和任何人斗。” “那就离开。”莫如心语气冷淡如冰。 “绝不!”小攸语气坚决。 莫如心深深地打量她。 壁炉里不断发出“劈啪”声。 壁炉上的白色细颈花瓶里,插着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整个房间里是淡淡的暖香。 她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打量着这个倔强的女孩子。 忽然,她的心猛然一跳,禁不住松开了手。 她踉跄地退后几步,身子跌坐在沙发里。 她惶恐地看着小攸,身子因为突如其来的震惊而有了一丝颤抖。 她终于想起来了,她长得好像—— 温绰辰! 小攸迷惑地看着莫如心,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这个女人真的好奇怪,她是在演电视剧吗?她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然后是长久的寂静。 莫如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慢慢地平静下来,眼眸里恢复了妖娆的光,笑意重新爬上美丽的脸庞。这样看来,她更加不能容忍她留在尹树的身边了呢。 那么,一定要用上这样的招数吗? 她忽然低声叹息,美丽的脸上有了一丝忧愁。 “其实,我都是为了你好。”她苦笑着,声音里有淡淡的无奈。 小攸莫名其妙地:“为了我好?”要她离开尹树,是为了她好吗? 莫如心点点头。 “尹树那孩子,不适合你——作为一个母亲,原本不应该这样说自己的孩子,但是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他的风流史,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了呢。” 小攸心里掠过一丝异样。虽然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在“尾戒事件”之前,她早就从七月的嘴里听到无数次的“尹树”,然而此刻被尹树的母亲提起,却依然是有一丝不痛快。 莫如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 “或许你会想,从前的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对你是真心的就足够了。”多么愚蠢的想法,她心底冷笑着。 “但我想,我作为尹树的母亲,有责任让你听听这个。” 她从小几上拾起手机,轻轻按下播放键。 然后她和尹树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不过是短短数秒钟的录音,然而小攸的脸色猛地苍白。 好像是听到什么最可怕的事情,她的瞳孔猛地发大,不敢置信地盯住莫如心手中的手机。 “这……” 莫如心歉意地笑笑:“只是我和他打的一个赌。尹树不喜欢我替他安排的未婚妻,因此以此作为赌注。对不起了,我们母子之间的误会,无辜地牵连到你。” “我原本以为你是不一样的,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他接受安静——但是没想到,可能是天下的女孩子都无法拒绝这样的男子吧。”她眼里笑意浓浓,“这样完美的男子,任何女孩子都无法拒绝吧。” 小攸呆呆地站在那里。 巨大的震惊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眼前不断掠过尹树的脸,淡笑的,薄怒的,温柔的;耳边不断响起他的话:“你可以依靠我,一辈子……” 一辈子…… 然而接下去便是莫如心的声音:““哦,是吗……那我们来玩个游戏……若你能让季小攸爱上你,再抛弃她,让她痛不欲生——那么,我就帮你取笑和安静的婚约,否则……” “你输定了。” 两个声音不断地交织 着,像是可怕的梦魇一般。 她浑身冰凉!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得知了秦羽的背叛的时候,接到那个可怕的电话,听到安静和秦羽的甜言蜜语之后的时候,每个夜里都做着可怕的恶梦的时候! 红色的天鹅绒幔帐外,阳光明亮。 尹树拉开抽屉。 精致的黑色锦盒。银色的尾戒静静地躺在锦盒中,在打开的那一刹那,似乎绽放了巨大的光芒。尾戒上古老的图腾,深深地嵌刻着。 古老的咒语,永恒不变的爱。 一旦找到主人生命里注定的另一半,便认那个人做主人,原先的主人便不能再拥有它。 忍不住嘴角漾开一丝笑容,俊美的脸庞此刻美丽得那样的不真实,仿佛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他将锦盒合上,放进上衣口袋里。 这个戒指是时候送给小攸了吧。 他认定了。 她就是他生命里注定的另一半,是永恒不变的爱。 他起身拿起外套穿好。 约了小攸要一起去尝试一家新开的餐厅,因为秘书临时又拿了文件来不得不耽搁了,她一定等得很焦急吧。 想起她微怒的表情,心里有一丝甜蜜。 门忽然打开,白少安气喘吁吁地出现。细碎的刘海有一丝凌乱。 尹树微微侧目:“什么事急成这样?这好像不附和一个合格的管家的……” “季小姐被夫人接走了!”白少安顾不得主仆之间的礼节。 尹树的身子忽地僵硬,乌黑的瞳孔猛地收紧,目光凛冽如腊月寒冰。巨大的气压在宽敞的办公室上方漫延来开,窗外明媚的阳光似乎一瞬间就黯淡了。 莫如心静静地瞅着小攸。 她满意地看到她的脸色忽地苍白无血色,双手在身侧微微握紧。心底笑得妩媚妖娆,怎么这样就要认输了吗?她早说过,凭她是不可能能斗赢的。 当初她将这些手段玩的熟稔的时候,她恐怕还没出生呢。 “没有能教育好尹树,我这个母亲也有责任呢。”她表情是淡淡的哀伤,“所以这些钱就算做是我对你的歉意和补偿吧。” 小攸咬住唇,在莫如心淡然的目光中,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体无完肤,无法呼吸。 “我……我不信……”她坚持着自己最后的骄傲。 笑容有一瞬间的隐去。 然后又是笑靥明媚。 好吧,不信。 我准备了更好的内容呢。 绝美的脸上笑容妖娆得像是深夜的雾气。 她垂下眼帘,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站起来,走到柜子边。打开,然后拿出一个纸袋,递到小攸面前。 “如果再不信,你可以看看这个。是三年多前的资料。” 小攸木然地接过,打开。 是一份公安局的档案。 她的头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喉咙里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干哑生疼。她恍然垂下手,档案和纸袋一起飘落在地上。 她痛苦地蹲下身子。 震惊和绝望像是一条冷腻的毒蛇,缠遍了她的身体。她害怕得浑身颤抖起来,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带来窒息的疼痛,然而却没有让她更清醒些。 莫如心的声音似乎是在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是我忽略了……没有能照顾到他的感受,才让那时候的他变得如此暴戾——对不起,我们也知道杀人偿命,但是尹树是尹家唯一的继承人,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送进监狱。对于你父亲,我们只能说抱歉了。” 苍白的纸张上,黑色的墨迹龙飞凤舞,然而一栏栏里填的资料,都可以清楚说明这是当年“景安大学学生怒杀教授”案件的档案,是公安局拘留犯人所做的记录。 姓名那一栏上,清清楚楚的两个字—— 尹树。 视线渐渐模糊开来,那墨迹在泪水中糊作一团。 “他怎么可以……明明知道那是我的父亲,他怎么还可以在我面前……”怎么还可以若无其事地追求她,怎么还可以毫无愧疚地活着! 莫如心轻轻叹气:“这不能怪他。那时候,他也被自己吓坏了,我们连夜把他送到了美国接受心理辅导,才让他缓过来。可能是那段记忆太可怕,他竟患上了选择性失忆,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杀过人这件事。”她走到小攸身边,蹲下来扶住她的肩膀。 她的身上传来好闻的玫瑰花香,声音轻柔:“所以,请你原谅他好吗?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想失去他……对你父亲的愧疚,所有的歉意,都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来承担。” 小攸发疯般地推开她,眼睛里透出深深的恨意:“你要怎么承担,要怎么承担!”如果要承担,三年前为什么不承担!“你一句承担,能让我父亲活过来吗?”为什么,原来她以为会给她幸福的那个人,竟是夺取她最后的亲人的生命的人! 莫如心目光沉痛。 “对不起……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逝者已矣,我会尽我的一份力量给你补偿。” 她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支票。 “这张支票只是给你的生活费,我已经联系好了,只要你点头,可以马上送你出国。” 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哈。 这就是有钱人家啊,杀了人,也可以用钱去摆平,杀了人,依然可以过得无忧无虑——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她目光冰凉,表情淡漠,“你不怕我去报案吗?景安公安局能被你们的钱操纵,这世上总还有公正的地方。” 莫如心微微发怔,然后目光越发地妖娆起来,她疲惫地抚了抚额头,痛苦地:“如果你真的选择这样做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是啊,杀人偿命……”她低声喃喃地仿佛是自言自语,“但是我想你不会这么做的吧……” 她的目光越过小攸看到遥远的地方。 “你是爱着他的吧。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曾经杀过人,他会崩溃的……也许会想许家的小儿子一样,患上精神病……你不会想要看到他那样的是不是?” “他杀了我父亲!”小攸绝望而悲怆地怒吼着,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满面。 “可他是无意的!”莫如心亦激动地为自己的儿子辩护,“他那时候的精神很不正常——事后他也很内疚很后悔很害怕……”她走过去拉住小攸的手,“季小姐,请你原谅他吧。即使把他送进监狱,你父亲也不能再活过来了……”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莫如心:杀了你父亲的人是 ? 一种冰凉,死亡一样让人颤栗的冰凉占据了小攸的脑子,她无法再思考,大脑里是空荡荡的一片好像还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怎么办……”她哭喊着,“我要怎么办!天啊……”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么可怕的事实! “所以,请你暂时先离开景安吧,美国也好,英国也好……请你暂时先离开他,让他慢慢地忘却你,你也可以慢慢地忘却他,这样对你们两个人才是最好的。” 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得逞,莫如心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然而脸上依然是一副忧伤无力的表情,诚恳地说。 初冬的风透过小小的窗缝吹进来。 暗红色的天鹅绒幔帐微微飞舞。 空气里的暖香微醺。 她跌坐在地上,壁炉里熊熊的烈火也不能让她的身子暖和起来。 响起轻微的叩门声。 莫心如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变魔术一般又恢复了原先的淡定优雅。她轻移莲步回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轻柔地:“进来。” 是那个将小攸接来的管家,他的身后跟着一张小攸熟悉的脸庞。 她愣住。 “你怎么来了?” 秦羽露出一个窘然的笑,眼神闪避。 莫如心声音淡定地:“是我叫他来的。”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好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如果我擅自送你离开,尹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无论我把你送到哪里,他都能找出来。” 小攸看着她,琢磨不透这个狐狸一般狡黠的女子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如果让他主动放弃找你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莫如心轻笑着,“到底要如何才会让他主动放弃找你呢?”她微微侧过头去,一双眼眸似笑非笑地瞅着拘谨地站在一边的秦羽。 “你很聪明,应该不需要我教你吧?” 小攸是良久的沉默。 然后深深地点了点头。 黑色房车飞速地行驶着。门卫远远地看到了少爷的车,急忙按下开门的按钮。黑色雕花的铁门缓缓地向两边打开,黑色房车没有停顿,直直地冲了进去。 车停下,尹树从车上下来。 他的眼底眸光冰冷,因为恼怒嘴角微微地抿着,好看的眉毛在眉心紧紧拧住,他仰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矗立在面前的别墅,然后迈着大步走去。 白管家紧张地跟在后面。 门卫吓出一身冷汗。 今天的少爷好可怕,好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魔鬼! 他一脚狠狠地踹开白色的大门。 大厅里明亮的光线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眼。 然后他看到了从楼梯上下来的三个人。 他的母亲,精致的妆容下仪态优雅,一身月白色的旗袍衬出她肌肤如雪,正笑盈盈地看着他,漂亮的眸子里说不出是什么神色。 她的身后,跟着一对男女。 他们亲热地挽着手,脸上的笑意浓浓。 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眼眸里的深情款款。 男的是秦羽。 而女的—— 好像上天跟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当真相揭穿的时候他愣在那里一时不能言语。他眼眸幽暗,狠狠地盯着小攸的脸。 冰凉凝滞了他体内的血液,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痴。 “你们在干什么!” 他愤怒地低吼出声,目光冰冷如最尖锐的刀。 小攸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她呆呆地望着忽然出现的尹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她感觉到身边的秦羽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心底不由地闪过一丝厌恶,却只能生生忍住。 莫如心展开笑靥如花:“你回来了。” 算计得正好。 尹树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大步地上前去,两步并作一步跨上楼梯,一把把小攸从秦羽的环抱中扯了出来。 “季小攸,你疯了吗?” 她疯了吗?居然会挽着这个男人,居然对这个男人展露那样的笑容! 小攸咬住嘴唇,低下头去不说话。 莫如心上前去,试图拉开尹树:“阿树,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然而尹树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依然紧紧盯住小攸。 “你说话啊!你是疯了吗,居然对这样的男人投怀送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是谁的女人!”真是个可恶的女人,居然背着他和别的男人这么亲热!一想起刚才她看着姓秦的那小子的神情,他就很不得把那小子立刻撕成碎片! 小攸深呼吸扬起头:“我当然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人!”然而对上尹树的目光的那一刹那,她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反悔方才做的决定。 然而…… 莫如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的目光好像在提醒她,不要忘记一些事情。 是啊…… 尹树…… 是尹树杀死了爸爸啊!是尹树夺走了她最后一个亲人的生命啊,是尹树让她陷入了那样的黑暗和绝望,是尹树让她在那么幸福的时候再一次品尝了失去亲人,一个人孤零零地可怕啊! 三年了,她依然记得爸爸腹部那个黑色的窟窿和干涸的血迹,她依然记得爸爸死去的时候脸上诧异的表情啊…… 她强忍住鼻尖的酸意,和心中不断的翻涌,冷冷地笑着:“我当然知道我是谁的女人。我——季小攸,从头到尾只喜欢过秦羽一个人,而且这辈子也只会喜欢他一个人,我们会结婚,会永远在一起,会白头偕老,会在午后的阳光下为对方拔白发……” 尹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秦羽走过来,一把推开尹树拉住小攸的手,把小攸搂进自己怀中:“你听到了,以后请你不要再招惹我的小攸了。” 砰! 尹树一拳打过去。 秦羽没有站稳,猛地滚下楼梯,狼狈地摔倒在名贵的地毯上。 “秦羽!”小攸本能地惊呼,冲下楼梯去扶他起来。秦羽挣扎着站起来,有些踉跄。鼻血缓缓地流出来,鲜艳的红触目惊心。 小攸急忙掏出纸巾帮他捂住。 心底漫延开巨大的疼痛,尹树冷冷地盯着她。 这时候小攸也回过神来,她轻轻呼吸一下,然后转过身去,目光冷得想是初雪一般,声音也冷得好似初雪。 “对不起,但是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尹树脸色苍白。 他的眼眸幽暗,透出一种骇人的气 息。 “又想骗我吗?”他淡淡地。 小攸微怔,然后摇摇头:“我没有骗你,这次没有骗你。许年恩来了,我也是一样的答案,无论谁来了,我都是一样的答案。” “我爱的人,从来都只是秦羽一个人。” “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安静而已。” “我爱他,在我最害怕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是他陪在我的身边,三年来他对我所有的关怀都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他带我走遍景安的每一个角落,他带我去看过日出日落,他带我去动物园看过我最喜欢的企鹅……” 她回忆着,说着。 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些过往的回忆,她以为可以随着秦羽的背叛忘记的那些甜蜜的回忆,其实从来不曾离开过她的身体,像一根细小的刺,隐藏在她的肉里,适当的时机就会隐隐作痛。 “每一件事情,都像生命的烙印般深刻。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他,所以我怎么可能不爱他,我怎么可能爱上别的男人!” 胸口翻绞着窒息的疼痛,尹树缓缓地走下楼梯,到小攸的面前。高大俊美的身影压得小攸几乎透不过气来。 然而她还是要坚持住。 “我承认他的确背叛了我,的确对我做过难以原谅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回到了我的身边,他说他发现自己爱的还是我……” “所以你要原谅他,是吗?”他逼近她,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瞳孔,想要在里面看到一些什么。然而只有自己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你那么爱他,所以要原谅他,是吗?” 小攸震惊地望着尹树苍白的脸。 他眼底的光芒骇人,清楚地告诉她他的心里有多痛。 敞开的大门外吹进微寒的北风。 高脚几上摆着的名贵花瓶里插着紫色的郁金香,在寒风中轻轻摇曳着,香气寒冷了许多。 白管家制服笔挺,直直地站在一边。 莫如心笑容明媚。 秦羽表情古怪。 小攸听到自己的心在颤抖,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告诉他真相,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心,想要吻去他眼底骇人的痛苦! 然而,她只是轻若无闻地。 “是。” 然后垂下头去,不再看他。 她害怕看他的眼睛,害怕看到他眼底升起的雾气,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尹树恍然失笑。 他的手冰凉,轻轻捏起小攸的下巴,狠狠地用力。 小攸痛得咬紧牙。 “我以为……我以为你也是爱我的。”他淡淡地笑着,眼神幽暗而痛苦,“我以为,我可以慢慢地等到你完全信任我,将自己交付给我的那一天……” 小攸震惊地抬头。 她身子僵硬得像是个牵线木偶。 这一刻,她忽然清楚的感受到了尹树对她的情感有多么强烈,那些她刻意去忽略的情感,为了不让自己再次受伤而刻意漠视的情感,此时她无法再忽视。 然而,父亲死去时候惊诧的表情深深地烙在她的脑海里。 强忍住心中交织的恨意和心痛,她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冷漠些:“尹少爷养尊处优,怕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世界上的事情不是按照你以为的去发展的。” 尹树微怔。 他望着她淡漠的表情。 手指渐渐收紧。 然后他吻上了她的唇。 热烈而霸道的吻,让她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发狠似得拼命地吻着她,她的唇甜得好像是花蜜一般,让他明知道那是一团烈火,然而甘愿做飞蛾奋不顾身。 他吻着她,痛苦而绝望地低喃着。 “小攸……”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他表情迷离。 她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她不能呼吸,不能思考,身子软得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然而父亲的脸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她身子一颤,受惊般地退后几步,从他的指间挣脱出来。 “放开我!”她如落入陷阱的小兽般痛苦地呜咽着。 尹树沉痛地望着她。 秦羽适时地上前,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尹少爷,话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吧?我们要离开了。”他握住小攸的手,拉着她就要往外走去。 小攸木然地跟着他的脚步,然而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尹树站在那里,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冷冷地望着她离开。 “季小攸,你胆敢踏出大门一步,我发誓,我会让你的余生都在后悔中度过!”他的声音沉痛得像是破晓前的黑夜,没有一丝光亮,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脏。 然后她不能再犹豫。 她咬牙转过头,跟着秦羽离开。 踏进初冬的阳光和冷风中,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悲伤,像是碎裂一地的玻璃,在这样的暖阳下闪闪发亮。 她不再回头。 她落荒而逃。 在初冬的阳光和冷风中,她甩开秦羽的手拼命地奔跑着,奔跑出尹家别墅的大门。黑色的雕花铁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她没有转身。 她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山谷远处的河川,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好像一条银色的缎带,那些光芒刺痛了她的眼,那么痛。 痛到眼泪都忍不住流下来。 她终于放声哭泣。 爸爸…… 对不起…… 再见,在我身边的——树。 你要给我的保护,请你忘记。 清晨的阳光照进许年恩的瞳孔。 洁白的被褥在阳光下都似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里。 他轻轻眯起眼睛。 耳畔有墙上古老的挂钟发出的规律的滴答声。 他愣愣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心里空落落的。 他说不清楚,好像心脏已经不在他身子里一般了。 他侧过头去躲开刺眼的阳光,轻轻地闭上眼睛。然而黑暗一淹没他的视线,小巷子里相互拥抱着亲吻着的男女的剪影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 他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的阳光金灿灿的。 风也是金灿灿的。 天空是蓝的。 漂浮着一丝丝若有似无的白云。 他的呼吸轻得即使在这样安静的屋子 里也听不到,好像随时会消失一般。 尹树的话…… 能好好地照顾她,好好地保护她吧?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手,却发现自己虚弱倒没有力气。心底浮上一丝苦涩。 他这么虚弱,怎么可能保护她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宁愿放手,给能够保护她的人去守护她。 天气越来越冷了。 肖管家手里端着金色的托盘,托盘里放着冒着热气的牛奶和可口的小点心。见他过来,守候在门边的女佣急忙推开白色的木门。 肖管家一愣,苍白的鬓角又平添了几丝白发:“少爷,你怎么起来了——鞋子也没穿,这样会着凉的!小琉,还不快扶少爷上床!” 小琉急忙扶住许年恩的手臂。 然而他固执地将手臂抽出来,因为虚弱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我想四处走走。” 肖管家目光严厉:“不行,您的身子这么虚弱不能到处乱走,要是着凉了……” “我只在房子里走走。”许年恩恳求地,孩子般清澈的目光让人无法拒绝。 肖管家只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今早的阳光很好。 李雅奈深深地呼吸着清晨清新的空气,伸了个懒腰。今天难得放个假在家里不需要工作,应该要好好享受难得的假期吧。 只是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还在公司忙碌的男人呢。 无奈地笑笑。 爱上他,好像是她的宿命。 她记得,在伦敦初次见到他的那一头,好像也是有这样温柔的阳光。她躺在草地上看书,青草的清新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他那时候眸子里的光芒也清新的让人心旷神怡,让她只看一眼就深深地陷进去,再也出不来。然而她看着他的眼神一天一天地变得深沉,由一个单纯的少年慢慢地成长成如今这样成熟的男子。 她知道他心里有多苦。 为了有能力支撑起银日,他在英国的日子,那么多个不眠不休的夜晚,只有她知道! 而许年恩,随心所欲地生活着的许年恩,在祖父母疼爱关怀下成长的许年恩,有什么资格拿走应该属于年锦的银日! 悦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屏幕上闪着一串数字。 她微微犹豫着,查看了下四周,然后小声地接起来。 “喂,事情怎么样了?” 对方的声音也是低沉的:“那位夫人已经处理好了,目标下午就会离开景安。” 她松了一口气,露出明媚的笑容。她就知道莫如心会是一个很好的搭档!然而她还有放心不下的:“那些资料你有准备副本吧?” 对方阴冷地嘿嘿一声:“李小姐果然聪明,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留着副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干侦探这差事有多辛苦,为了招揽客人我们不得不放低价格,总得让我在别的地方捞回一笔。”何况看她的衣着,一定是有钱的人家,十万八万的肯定是九牛一毛! 李雅奈无谓地笑笑。 她早就知道会这样,也并不放在心上。这些人不过是想要多一些的报酬罢了,只要给他们钱,就能解决一切。 用钱来解决一切,这是她那对甚少见面的父母教会她的唯一一件事情。 “说个价格吧。” “李小姐倒是爽快。”对方有些讶异,通常雇主被勒索,总是会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才对,而这个女人却这样淡定,不由让他心生畏惧。 “我是否爽快你管不着。但是你收了钱就得做事。日后我若是听到什么季小攸就是许年惜这样的传言,你知道,我能花钱雇侦探,也能花钱雇杀手。”她的语气淡然地好像是在议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对方连忙赔笑着:“这是自然。” 挂掉电话,李雅奈深深呼吸。 季小攸就要离开景安了,那么她的身世也会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吧。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其实许年惜还没有死,许年恩也不会有解脱的一天。 就让他永远活在害死自己姐姐的阴影里。 她唇边的笑意妖娆。 真是美好的早晨。 她转过身去。 然而美丽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瞪大,仿佛被雷击中般,心里浮起巨大的惶恐,她呆立在哪里,倾国倾城的面容因为恐惧和惊慌而在一瞬间惨白。 初冬早晨的风有微微的寒冷。 吹动绿的树枝。 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湛蓝的天空。 嘴角有若有似无的笑,眼底雾气迷离。白色的衬衫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如雪,嘴唇是微微的紫。 许年恩轻轻地倚靠在欧式拱门上,他看着她,眼眸清澈。 他的心里涌起奇怪的感觉。 “季小攸,姐姐……姐姐,季小攸。”他不自觉地低喃着。 “姐姐……”许年恩喃喃地。 他的表情平静,恬淡如风平浪静的湖水。他的目光干净,好像是雨后的青草气息。他静静地望着李雅奈,看着她的脸色慢慢苍白,渐渐面如死灰。 然后扬起一个孩子气般的笑容。 “雅奈姐姐好像瞒着哥哥做了好多事情呢。”他甜甜地。 李雅奈有些微怔。 她琢磨不透许年恩这样的笑容下的心思。她读书的时候,就被公认做智商和情商都是超高的天才少女,她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别人的心思,因此在商场上战无不胜。 但是对于许年恩,她看不透! 他总是会表现出和她所预期的截然不同的反应,让她猝不及防。 “我……”她一时语塞。 心中有惶恐渐渐蔓延开来。 真是该死,不应该放松警惕在家里讲这样的事情的!现在被许年恩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样? 会去告诉年锦,然后一家人团聚! 她所小心策划的一切,和她的年锦,她都要失去了! “你都听到了,到底想怎么样?”她深深呼吸,压下心头不断翻涌的恐惧。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放弃。 年恩笑容更加明亮,他轻轻地将身子开在石柱上,然而眼眸中却有了犀利,让李雅奈锋芒在背的犀利:“雅奈姐姐,你真的是爱我哥哥的吗?” 李雅奈一愣,然后毫不犹豫地:“当然,我爱他!”所以我要为他拿到他应得的一切! 许年恩轻笑出声:“既然爱他,那么又怎么会忍心伤害他那么疼爱的妹妹和弟弟呢?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伤害自己心爱的人的亲人,这算是哪门子的爱呢? (本章完) 第三十零章 许年恩:我不是你的弟弟 ? “他不需要什么弟弟和妹妹!”李雅奈咬牙,美丽的脸庞散发出奇异的光芒,“他不需要会拖他后腿的弟弟妹妹,他不需要会和他争夺许家财产的弟弟和妹妹!他只需要我就够了,我会在他的身边帮助他一步步走向成功,一步步叱咤风云!” 什么亲人,什么亲情,全都见鬼去吧! 都是一些无谓的人找的无谓的借口,什么亲情,从她那些见钱眼开势利的亲戚身上就可以看出来了,不过是一些打着亲人的旗帜的吸血鬼!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阻碍年锦的成功,绝对! 许年恩慢慢地走下台阶。 室外的温度有些低。 他只穿了单薄的白色棉t,寒风毫不留情地席卷了他柔弱的身子,鼓起白色的棉t,显得他更加瘦弱。他走到李雅奈面前,微微低头看住她美丽的眸子。 和姐姐的眼眸那么不同的眸子。 漂亮的,却深不见底,好像有一个很深很深的漩涡。 “什么叫做,拖他后腿的,和他争夺财产的……”他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危险的光。 李雅奈有些害怕,却依然直面他的目光。这是与往日完全不同的许年恩,目光不再清澈,表情不再纯白,美丽的脸庞上的寒气比这天气还要冷,让她的心忍不住颤抖。 “你不知道吗?尹老太爷打算将来把银日全部交给你,而年锦一丁点都得不到!这不公平,现在为了银日每日操劳的人是年锦而不是你!为了银日孤单一人被送到英国去的人是年锦而不是你!” 许年恩的眼神微暗,有一丝迷惑。 “是误会吧,爷爷从来没有跟我提过……我根本不懂公司的事务,怎么可能……”爷爷那么精明,怎么可能会拿银日来开玩笑! 李雅奈脸上有了一丝嘲笑的恨意。 “是啊,你什么都不会,你只会懂不懂就昏倒,动不动就生病,只不过有一把好嗓音罢了,你有什么资格掌管银日!” 她腾地转身,跑回自己房间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文件袋。 她扔在许年恩面前,冷笑道:“你自己打开看看吧,就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爷爷作出这样昏庸的决定了!” 许年恩的目光滞了一瞬间。 然后慢慢地顿下身子去。 他捡起文件袋,手指忍不住有一丝的颤抖。 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秘密,什么让爷爷会执意要把银日交给什么都不懂的他的秘密?他发现自己的心也跟着手指颤抖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么沉重的感觉,好像这文件袋里装的是很沉重的过去。 这样莫名其妙的沉重感让他不敢打开文件袋。 李雅奈看在眼里,冷笑道:“不敢看吗?将来要执掌银日的人就只有这点胆量吗?不敢看的话,让我来告诉你吧。” “25年前,就是年锦刚刚出生的时候,银日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几近倒闭。而你的爷爷把这一切都归结到年锦身上,认为是年锦是许家的克星,是年锦给银日带来了危机,一直对你母亲和年锦冷言冷语。在怀着你的时候,你母亲终于无法再在这里家里呆下去,带着两个孩子和未出世的你离开,躲到乡下去。” 许年恩的脊背慢慢停止,手指在文件袋上凝滞。 “真是好可笑,愚昧的迷信!就因为这样愚昧的思想,许老太爷要把银日交给一个完全不懂得公司事务的人,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眼眸中是冰凉的恨意和决然。 许年恩站起身子来,好似漫不经心地看住她。嘴角有一丝轻柔的笑意,那样温柔。 “所以你希望我永远都不会好起来,最好是死去。是不是?”好像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许年恩表情纯洁得像个孩子。 李雅奈看着他。 然后笑容妖娆得像是黑夜里的妖精。 她捋一捋优雅的栗色卷发:“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你马上死去。” 许年恩绽放一个笑容。 灿烂得像是天上的晴空。 “怎么办呢,我并不想死呢。”他狡黠一笑,“而且如果哥哥知道了你背着她做的这些事情的话,恐怕你永远没有看着我死去的机会了。” 哥哥,你会选择我的吧? 在雅奈姐姐和我还有姐姐之间,你一定会选择我们的,是不是? 李雅奈站直,高挑的身材在寒风中想一朵迎风盛开的紫色郁金香。她唇边笑意淡薄,眼眸中有一丝无奈:“我知道。”年锦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恨她。 她知道。 许年恩看定她。 “不遗憾吗?不后悔吗?不会舍不得离开哥哥吗?” “舍不得,又如何。我知道年锦,如果让他知道我做的这些事情,他一辈子都会恨我。”她笑着,“或者,我应该现在就杀了你?” 她垂下眼帘去:“如果我还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可惜这里是许家,就算我能杀了你,也逃脱不了这个罪名,只会让他更恨我。” 许年恩一步一步走近她。 阳光在他的身后,散发着柔柔的光芒。 湛蓝的天空,白色的云朵。 他的面容美好得像是盛开的梨花一般,那么的干净透明。 “那么……”他吐气如兰,“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李雅奈看着许年恩绝美的面容怔住。 他比年锦要要美丽得多。 对,是美丽。 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若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面容,只能说美丽而不是英俊。十七岁的少年,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已经美得不似凡人。假以岁月的雕琢,将来的许年恩必然是如妖姬一般的人物。 就是同样有着美丽容颜的她,也忍不住为许年恩的美丽惊叹。 此刻,这张美丽的脸上是她无法琢磨的诡异。 “什么交易?”在他的身影下,她发现自己有一些呼吸困难。这个小小少年周围的强大气场,连在商场上见过无数手段老辣的商人政客的她也有一丝害怕。 许年恩笑,漫不经心地。 “如果许年惜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季小攸,那么,哥哥好像也没有什么责怪你的理由了吧?” 美丽的眼睛里是深深的疑惑,她一时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瞳孔猛地收紧,唇边的笑意敛去。他的表情冰冷得像是周身流动的空气,眸子里有骇人的光芒:“许年惜已经死了,季小攸只是季小攸。帮我保守这个秘密,那么我能答应你——将来等我继承了银日,我会全数交给哥哥。而你,也能够如愿留在他的身边。” 李雅奈惊慌地瞪大眼。 她听到自己呼吸停止的声音,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为……为什么?”喉咙一片干哑,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为什么要—— 难道—— 她震惊了。 如果真如她所想的的话,那么许年恩,她一直以为弱小得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幼猫的许年恩——其实是一直隐藏着锋利爪牙的虎! 许年恩淡淡一笑。 “为什么,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你所有做的,就是感谢我能给你一个留在哥哥身边的机会,然后,让那些不该让人知道的秘密,永远烂在你的肚子里。” 半圆形的阳台上是一片寂静,长久的寂静,好像一切都凝滞不动一般的寂静。只有呼呼的风声,只有索索的树叶交错声,只有偶尔掠过晴空的鸟儿的鸣叫声。 李雅奈眸子里光芒暗沉。 她深深地看着许年恩。 她的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惶恐,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中,那个少年纯白得好像在光芒中出声的圣洁天使,身后有小小的白色 翅膀。然而一眨眼,小小的天使仿佛一瞬间长大,白色的翅膀赫然展开,却是墨色如黑夜。 小小的天使变作了可怕的恶魔。 她用力地眨眨眼,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然而身上的颤栗还没有消失。 她沉重地点点头。 忽然有一种和魔鬼签订契约的奇怪感觉。 许年恩露出满意的笑。 僵硬的脸部线条一下子温柔起来,眼底骇人的光芒也渐渐褪去,清澈一如往昔。唇边的笑意,那么清澈无害,让人一下子就忍不住涌上怜惜之心。 “那么,现在告诉我,她在哪里?” 打包好需要带走的行李,居然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箱。 小攸深深地望一眼留下的杂乱的东西。 这些,都是她的过去。 在景安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印记。没一件东西,都是当年年幼的她和父亲牵着手去买的,承载着父亲对她的爱。 想起父亲,心里又是一阵一阵的痛。如今已经分不清楚是因为父亲的死去而痛,而是因为是尹树杀了父亲才痛,她只知道,心脏的那个位置,痛的那么厉害。 和当年,看着河对岸被泥石流压塌的房子一样的痛,和明知道哥哥和小和在那写污浊的泥土里面,却找不到他们的痛。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将屋子锁上。 好在尹树的母亲还答应留着这间房子给她放置这些带不走的家具,如果要把这些东西都丢掉的话,她一定会更伤心。 目光黯然。 她转身。 然后就看到那个面容纯白的少年,带着再美好不过的微笑,眼神清澈地看着她。 今天的阳光很好。 空气里有午后的暖意。 寒冷的北风也被温暖的阳光烘得暖融融的。 小攸张开双臂,面对着静静流动的云江深深呼吸,微暖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她微微扬着头,闭着双眼。阳光在她脸上洒下一层淡淡的金色绒光,乌黑的睫毛微颤。 许年恩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心底涌过慢慢的暖意。 原来,这就是姐姐…… 原来,姐姐长大以后就是这个样子的,这样的眉,这样的眼,这么好看。 嘴角忍不住浮起甜蜜的笑。 小攸侧过脸来瞅着她,乌黑的眸子里笑意盈盈。 “怎么了?” 为什么年恩要这样看着她,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许年恩笑着摇摇头。 黑白分明的眼珠迷人,深深地凝视着她,生怕错漏了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忽然心里就有说不清楚的怜惜。小攸伸过手去,习惯地想要揉一揉许年恩乌黑柔软的发。然而—— 这一次男孩却敏捷地躲开了。 同时眼底的光芒暗沉,唇边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 可是,她要离开了…… 一想到这里,他心底猛然抽紧。 云江水静静地流淌着。宽阔的水面反射出耀眼的阳光,想是碎裂了一地的水晶。有白色的水鸟在江面上一掠而过,惊奇阵阵涟漪。 小攸慢慢地在前头走着。 “以后我们可能要好久好久都不能见面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哦!”她知道身后的年恩看不到她的表情,然而还是用力撑开明媚的笑容,“身子这么弱的话,怎么能唱出好听的歌呢?等着听你唱歌的歌迷那么多那么多呢!” 她一直有在关心许年恩,也有去许年恩歌迷会的论坛,那些许年恩的忠实粉丝的留言,每一句都让她心底温暖。 好像她们祝福的是自己一般。 然后忍不住就想起了那个眉目温和的男子,和哥哥长得那么相像的男子。心情一点点沉重起来,她慢慢地踱着。 “要乖乖地听哥哥的话哦,真的很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哥哥呢……” 她忽然怔住不能说话了。 因为—— 许年恩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清新气息,像是雨后的青草地。他的怀抱有微微的暖意,从她背后一直传达到心里。他把下巴轻轻地支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微弱的呼吸在她耳畔轻柔地吹着。 宽阔的江滨路。 人影稀疏,只有时不时飞掠过的车辆。 阳光清浅的下午。 她背对着他,所以看不到他唇边樱花般美丽的笑容。 “不要走。”他在她耳畔轻若无闻地,好像在哀求一般。 小攸的脑子里是一阵空白。 许年恩将她抱得更紧,小攸从不知道许年恩这样瘦弱的身子里居然能蕴藏着这么巨大的力气,他那么紧地把她抱住,她几乎要被揉碎了。 “不要走……留下来。”他低声哀求着。 喉咙好像被火燎伤了一半干涸,她艰难地开口:“可是,年恩……” “我喜欢你,你不要走!”一颗清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留下来,滴在小攸浅紫色的外套上,漾开成一个小点。 小攸的手指有一丝的颤抖。 心脏里有针刺般的疼痛漫延,一丝一丝地渗入骨髓。痛疼带起她眼中的雾气。她能感受到身后的许年恩微微颤抖的身子,能感受到他凌乱的呼吸。 她的心好疼。 好像要转过去将他紧紧抱住。 然而,她深深地呼吸。 转身从他怀里挣脱,对上他雾气缭绕的眼眸的那一刹那,又慌忙挪开目光。 “年恩,不要这样子……”她无力地。 “我喜欢你。”他再一次重申,脸上是郑重的倔强,“我喜欢你,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我会保护你,即使哥哥不答应,我也要你在我的身边。” 你要在我的身边,你只能在我的身边! “可是,我只是把你当作弟弟。”她伸出手去,想要去抚摸他惨白的面容,想要拂去他眼里绝望悲怆的暗光。 然后男孩坚决地退后几步,苍白的面容如盛开的白玫瑰。 “不!” 他眼底有一掠而过的惶恐,和深深的受伤。然而只是一瞬间,他有恢复了清澈的眸子,固执地:“我不是你的弟弟,我喜欢你!” 我不是你弟弟,你的弟弟八年前就死去了;你不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八年前就死去了!你只是我爱的人,你只是季小攸! 心底涌起难以言说的恐惧,他再一次紧紧地抱住她,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他紧紧地把她抱住。 小攸吃痛地皱眉。 但是她知道,她必须离开。 “可是我并不喜欢你。”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冷漠一些,“年恩,你还是个孩子,这只是你的错觉罢了,你在潜意识里,或许是把我当作你死去的姐姐了……” “我没有!”他拼命地忍住要留下来的眼泪,“我没有把你当作我的姐姐!”他紧紧的抱住她,那么用力,几乎要把她捏碎。 震惊于许年恩这样激烈的反应,小攸一时会不过神来。她吃力地抬起头,从下往上去看许年恩的脸—— 然而,一滴冰冷的泪水直直地坠进她的眼眸。 她再一次怔住。 他哭了。 阳光在那一刻忽然那么刺眼。 过往的车辆,来来往往,若是有人在这样的午后有兴致欣赏路边的风景的话,他们一定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黑色外套的男子,紧紧地抱住穿着水蓝色裙子的女孩子。他闭着眼,完美的脸部弧度在与身侧那么湛蓝的一片晴空契合得天衣无缝。女孩子努力地仰着脸,双颊是盛开的红玫瑰的颜色,诧异地盯住男子的面容。 他们 的身子瘦弱,在午后的温暖的阳光和初冬微寒的风中,好像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绒光,他们的表情那么清澈微薄,好像随时会化作风中的泡沫消失不见。 “不要离开……”许年恩低低地哭喊着,“不要离开我……” 你已经放开我一次,这一次绝对不允许你离开我!他把小攸抱得那么紧,指骨因为寒冷已经隐隐发白。 小攸沉默着。 她惶恐地发现自己的心里居然浮起了一丝留下来的念头,看到许年恩这样子,她的心翻绞着疼痛——可是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她爱的人—— 她爱的人…… 只是尹树而已啊! 即使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他,即使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但是她却清楚地知道,她的心已经无法受自己的控制,已经无法强迫自己不去爱他。 所以,她不应该对许年恩有这样奇怪的感情才是啊! “不要离开……”声音里是无以复加的悲伤和哀求,让任何人都无法狠心拒绝。他用力地抱住她,脊背挺得笔直。然而身体里的力气却一丝丝地流失,他需要强大的意志才能站住。 他必须站着。 他必须强大,这样才可以保护她,才可以把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以爱人的名义。 脑子渐渐模糊,然而他要努力地睁开眼睛。 小攸在他的怀里,因而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倔强固执得好像一尊永恒不变的石像,纵使历经风雨的洗礼,依然矗立着守护自己的想要守护的人的石像一般。 然后许年恩的手机响起来。 他固执地不去理会。 小攸却恍然回过神来:“年恩,你有电话。” “我不接。”他孩子气地。 他不要接,他不要松开手。 小攸苦笑着叹息。 毕竟还是个孩子,再怎么假装强大,说话的语气却还是这样孩子气十足。 “你接吧。我不会跑的。” 许年恩的身子微愣。 然而手机一直不停地响着,唱出悦耳的歌曲。 终于接起电话。 “唔……哦,我知道了。” 他挂掉电话,目光投向小攸:“是经纪公司打来的,告诉我和宝伦公司谈的那个广告代言的事情已经谈妥了,要我马上动身去海南拍摄广告。” “那你快回去吧。”小攸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目光坚定。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看着你。”反正他本来就不喜欢拍什么广告,他只喜欢唱歌,只喜欢唱给姐姐听——而且现在已经连当歌手的必要都没有了呢。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好好地守护她。 小攸斜斜地瞅着他。 目光宁静好像黑夜里静静盛开的夜来香。 她思考了好久好久。 直到许年恩的心里有了一丝慌乱,才说:“我不走。我在景安等着你回来。” 眸子在听到这一句话的那一瞬间忽然明亮起来,许年恩惊喜地:“真的?不骗我吗?”忍不住嘴角上扬,好像吃了蜂蜜一般的甜美。 小攸静静地看着他。 “真的,不骗你。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从海南回来。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如果要让你哥哥同意我留在你身边,必须让他知道我不会拖累你,这样他才会答应。” “不是吗?” 她的目光沉静如水,微微跳跃着细碎的光芒,一如年幼的时候,她还是他的姐姐的时候,看着他的时候的那种眼神,带着无法掩藏的宠溺,和无比清澈的透明。 所以他不再怀疑。 唇边绽放开明亮的笑容,好像小时候耍了什么小心计又得逞了一般。 他知道的,只要他的恳求,姐姐从来都无法拒绝。 现在也还是一样。 因为,她是那么爱他。 现在,他要还给她所有的爱。 江水依然是平静地流淌着。对岸的江心小岛上,有成丛的芦苇,白色的绒花在冷风中摇曳着,温柔得好像她握在他手心的手。 他笑着,声音轻快明亮。 “将来,我把小岛买下来,我们盖一间江心别墅,好吗?”他侧过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她也侧过头,朝着他重重地点头。 然后眼角余光看到飞驰而来的香槟色房车,心里忽然莫名地紧张起来。她瞅了一眼许年恩完美的侧脸,他的唇边是掩饰不住的笑容,一脸天真无邪。 对不起,年恩。 她在心里默默地。 香槟色房车在他们身后停下,两鬓苍白的肖管家从车上下来,匆匆跑到许年恩身边,将手里的大衣披到他身上,同时心疼地:“少爷,您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 许年恩调皮地吐吐舌头,转身面对着小攸。 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小攸微怔,然后忽然醒悟过来,哭笑不得地伸手去帮他扣上大衣的扣子。 肖管家微微愣住。 他从未看到过少爷脸上这样明亮的笑容,纵使是在媒体的镜头前,他不得不装出来的笑容,也从没有这样明亮。 清澈得不带任何杂质,散发出来的是幸福的味道,而不是过去那样无法泯灭的悲伤,好像千年万年都无法抹去的悲伤。或许这个女孩子,真的是能治愈少爷心里的伤的那个人? “那么我先去了!”他笑容美好得让小攸一阵恍惚。 虽然去海南拍个广告只要两天的时间,但是却还是舍不得啊……如果能带着她一起去就好了。 但是,她肯定不会答应的吧! 小攸笑着冲他摆摆手,面容恬静。 许年恩不放心地:“你哪儿都不能去,要在这里等着我……”紧张地,带了些许孩子气的撒娇。 她微笑着点头。 他坐进车子里,依然不放心地:“要等我……”嘴唇微抿,他紧张得好像是等待考试成绩的孩子。 她的声音轻柔:“一定……” 香槟色房车缓缓开动。 他把脸贴在玻璃上,目光留恋。 小攸独自站在寒风中。 风吹乱她栗色的发丝,和水蓝色的裙子。 白色的帆布鞋在阳光下被熏的微红。 她冲他轻轻摆手,看着香槟色房车越行越远,渐渐地在苍茫的路的那一头化作一个不分明的小黑点,消失在金色的阳光中。 这样的午后。 这样宁静的风。 时光翻转,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如无声的黑白电影。笑容一点点在脸上敛去,好像热闹喧哗过后终归于死寂。她面容苍白,心底无尽的酸楚泛红了眼眶。 对不起,年恩…… 我只能选择欺骗你。 她颓然转身,在冷风中慢慢地朝着家里走去。 午后温暖的阳光。 微醺。 下午四点三十分。 这样的冬季。 时光停住在南方四季不甚分明的十二月,枝头依然有绿色的叶子窸窸窣窣,站苦涩的枝桠上静静颤动,一寸一寸,仿佛要看透人世的今生,一直到渺茫的来世。 天空是湛蓝的,云淡风轻。 白色的飞机张着巨大的机翼,像一直巨大的白鸟,在景安的上空掠过,在湛蓝色的天空中留下一道白的痕迹,像是追寻着岁月的痕迹。 小攸静静地望着窗外的一片片白色的雾气。 透明的玻璃窗被她呼出的热气熏成白色。 她默默地伸出食指,静静地划下—— ?? 再见—— 请你们一定要保重自己 (上部完)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巴黎:老爷子和大师兄 ? 轻柔的风吹在塞纳河畔。 阳光普照。 矗立在阳光下的凯旋门。 车辆和人群川流不息。 金色的阳光让风中的空气都变成金灿灿的,人们的笑脸洋溢在一片金色之中,那么灿烂明亮。 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绿色。 有流浪艺人在街边拉着小提琴,饱经沧桑的脸上是陶醉的神色,他眯着眼,仿佛已经将自己遗忘在这一片金色的光芒中。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倾听,有的人带着满足的神情去了,有的人弯下腰将几个硬币扔进流浪艺人面前的小盒子中。 有甜蜜的恋人在街头拥吻,他们的表情那么幸福。 广场上有金色的喷泉。 成群的白鸽在广场上悠闲地踱着,灵巧的眸子时不时地瞅一眼过往的人群,时而成群飞起,冲破湛蓝色的天空飞向高耸的艾菲尔铁塔。 艾菲尔铁塔下,一个瘦弱的白色身影手里抱着巨大的牛皮纸袋,拼命地奔跑着。白色的裙子在阳光下飞扬,白得似乎透明。她的脸因为狂奔而涨的通红,不住地喘着粗气。 牛皮纸袋的口子微微打开,露出里面深深浅浅的绿色布料。 周围的人们纷纷向白色裙子的女孩子头去善意的目光。他们的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着的,在这样美丽的阳光下,似乎能包容任何事情。 女孩子奔跑着,灵巧地躲开来来往往的人群。 树荫下,有眉目俊美的男子悠闲地散着步。他穿着黑色暗纹的衬衫,白色的休闲西装随意地拎在手里,对着电话温柔细语:“唔,我知道了。拜访过老先生之后我会马上回去的——知道,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我呢……”他笑着皱起眉头。 手机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声音:“来不及了!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交稿日,可是你现在却说还没有一点思路……” 笑意更浓,眉头皱得更深,男子苦笑着将手机拿开距离耳边半米远——这家伙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啊,他一边在心里感叹着。 然后—— 手臂受到了重重的撞击,手里的银色手机应声飞出去,在半空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接着便是清脆的落地声,伴随着一声尖叫。 “啊!我的衣料!” 布料散落一地,各色各样的绿,深绿,浅绿,淡绿;叶子绿,鹅黄绿,苹果绿——满满地铺了一地。 来不及叹气,小攸急忙蹲下去将一地的布料一条条捡起来,匆忙地折叠好塞进纸袋子里。没时间了!要是十二点前不能赶回去的话,那个怪脾气老头又要大发雷霆了。 想起怪脾气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她赶忙加快了速度。 男子眼前一亮。 这些绿…… 好像有什么想法逐渐在脑子里形成了,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中。然而摔落在路边的手机里依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已经无人理会。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小攸已经收拾好布料起身正要再次狂奔而去。他急忙拉住——“诶……mademoiselle(法语:小姐)……” 小攸本能地回头:“对不起啊,我来不及了……”迟疑一下才发现应该要说法语,正在脑子里拼命搜索法语的对不起要怎么讲的时候,男子拉住她的手忽然松开了。 “你……”男子的眼底掠过一丝震惊。 然而顾不上许多,小攸在他松手的那一刹那以飞快的速度朝人群中奔跑过去,如在大海中灵活穿梭的小鱼,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男子微怔,站在这风景如画的林荫大道上。 温柔的风抚过他俊美的脸庞。 忽然淡淡一笑,轻轻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他走过去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手机,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他有些发愣,侧过头去望着女孩子消失的方向。 恍惚间有时光倒流的感觉。 然后在心底嘲笑自己。 怎么可能呢…… 她早就死了,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就算她活着,也不会是这个女孩子的——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罢了。 正午。 几束温暖的阳光穿过法国梧桐茂密的叶子斜斜地照进屋子里。幽暗的屋子里点着一盏不算光亮的灯,遍地铺满了深绿浅绿的布料,一台老式的缝纫机,在稀疏的阳光下散发着古老沉重的气息。 然而墙上挂着的一条浅绿色的裙子却让整个房间都明亮起来。 那是一条浅绿色的小礼服,无肩带的设计,胸口处有细微的褶皱,然后裙子是可爱的娃娃群的设计,间或点缀一两颗水晶,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也能折射出万丈光芒。 忽然,“砰”的一声门被一脚踹开,小攸抱着巨大的牛皮纸袋子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将袋子朝着桌子上一扔,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柔软的绿色布料里。 哎呀妈呀,总算赶上了! 里间的门随之“吱呀”一声打开,是一张苍老的脸庞,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却闪着狡黠顽皮的光芒,看到小攸这样,他忍不住啧啧道:“唉哟哟,年纪轻轻的走几步路就喘成这样,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啊……” 小攸撑开笑朝他扮了个鬼脸,模仿老人的语气接口道:“……那可是跑遍全巴黎,大气不喘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女孩子明亮的声线模仿来,显得格外滑稽,自己便忍不住笑了。 老人也忍不住笑了,拾起桌子上的尺子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 “小家伙!来,开工了!” 一听到开工了,小攸立马来了精神,将一袋子的布料“哗”地倒出来,得意洋洋地:“看,我又搜集了十六种不一样的绿色——” 老人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 小攸的脸上笑容明亮。 这就是她到巴黎之后的生活。 两年前,骗了许年恩,他前脚刚走,她后脚便拎上行李拿着莫如心给的所谓“补偿”来了巴黎,那时候的她是茫然的,只一心想要逃离,逃离景安,逃离中国,逃离过往。幸运的是,她在巴黎辗转了半年之后,搬到了这里。 于是遇上了这位在民国时期上海大名鼎鼎的裁缝师傅,成了他手下的一名学徒。 有是事情真的是需要机遇的吧。 记得曾经看过的那部韩国电视剧《我叫金三顺》里三顺在应聘糕点师的时候说过的话,当时她恰好拿起一本关于法国甜点的书,所以成了法国甜点师,如果当时她拿的是关于鸡只鉴定的书籍,那么她可能就会成为一直鸡只鉴定师了。 她也是这样,因为遇上了冯师傅,而迷上了服装设计,才一点点地发掘出自己体内对于服装的热情。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吧。 可是为什么,心底还是有一丝惆怅呢? 她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挂在墙上的绿色小礼服,记忆却轻轻浅浅的漾开了细微的涟漪。 忽然响起轻微的叩门声。 冯师傅沉寂在一堆绿色的布条里,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开门去!”声音嗡嗡的,好像是从远古的山洞里传来的。 小攸皱皱鼻子,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的阳光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模糊不清中,只看到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的身影,穿着黑色的衬衫,身上有好闻的薄荷味道,让她有些发怔。 男子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眼底飞快的掠过一丝异样,然而只是在眨眼之间便消失了。他展开笑靥,嘴角两个小小的酒窝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稚气。 “你好,我找冯师傅。” 这时候光芒渐渐褪去,男子的轮廓慢慢地清晰起来。 哇—— 好漂亮的男人啊! 小攸忍不住惊叹。 虽然看起来是应该有四十多岁了,却让人有稚气未脱的感觉,尤其是嘴角的那两个酒窝,活生生把他的年龄减了一半。 “唔——”布堆里的老头子从眼镜上方往门边瞄了一样,似乎没有一丝惊讶,就又扑在缝纫机上,“小飞啊。”好像早知道他会来一样。 小攸侧过身子去让冯师傅口中的“小飞”进来。 男子进门,熟稔地将外套往门口的钉子上一挂,拣了个还没被布条淹没的空地就坐了下来。 看起来好像是老爷子很熟的人呢——倒是可惜了他身上的名贵衣服了,若是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著名设计师vincent won推出的最新春装呢,单件就要上千美金。 “怎么看到我来,您老一点都不惊喜啊!”男子的声音里略带嗔怪。 若是平常四十来岁的男子用这样的声音说话,一定会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然而从眼前的男子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在自然不过了。 老爷子漫不经心地:“我早就在报纸上看到你来巴黎的消息了。哪次你来巴黎不会来烦我?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男子笑着摸摸鼻子,好像是什么秘密被人看穿一般。 他斜眼看了看好奇地看着他的小攸,心中一动。 “看起来你好像收了新徒弟啊?” 这个女孩子,就是刚才在路上撞到他的那一个吧?连道歉都没有,迷糊这一点都和她好像呢。不过知道她是老爷子的徒弟之后,倒有了一丝谅解 。 当年他在老爷子手下学习的时候,也是每天这样横冲直撞地在巴黎奔跑呢。 小攸急忙笑着伸出手去:“你好,我叫季小攸!” 男子也笑,握住她的手:“温绰飞。我可是你的师兄哦!” 他的手心温暖,让小攸有一时的发愣。 好奇怪,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一点都不陌生呢。 老爷子在布堆后面冷笑一声:“呵,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堂堂的大设计师,怎么会是我的徒弟呢!怎么,这次又要在巴黎呆多久?” 温绰飞冲着小攸扮个鬼脸,转过去已经是垮下来的表情:“唉,您怎么还是这个脾气,老人家不要这么尖酸刻薄,会折寿哦~~” 话音未落,小攸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 一把剪刀闪着寒光直直地冲着温绰飞飞去。 她吓得捂住嘴。 完了,要出人命了,老爷子晚节不保了—— 然而温绰飞只是轻轻一侧身,便躲开来,脸上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好像这是他们玩惯了的老把戏一般。 老爷子气得冷哼一声,他却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灰尘,他站起来在屋子里四处踱着。 “后天就要走了——回中国去。新设计买给了ing,您知道我一向对销售方面的事情盯得很紧。”目光落在墙上的浅绿色小礼服上,忽然绽放出巨大的光芒。 “好……”他惊叹,“没想到三年不见,老爷子你倒时尚了不少。”不仅会大胆地用整片的绿色,还会采纳娃娃裙的样式。 老爷子瞟他一眼:“这是小攸的设计。”声音是闷闷不乐的,活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子。 小攸顿时无语,这一对师徒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的性格啊,明明老掉牙的年纪了,却还愣要老黄瓜穿绿衣——装嫩! “回中国的话,会去哪个城市呢?”小攸随意地问。 温绰飞这时候已经凑到老爷子的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老爷子忙活着:“景安市——你是哪里来的?” 景安…… 小攸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暗了下去。 然而只是那一瞬间的,又恢复了清澈的表情:“好巧,我也是景安来的呢。” 温绰飞抬起头,孩子气的脸上忽然严肃起来。 他看着她。 的确好巧。 这个女孩子,和年少时候的绰辰长得真的好像。如果不是早就得知绰辰的女儿年惜已经死去的话,他真的会怀疑眼前这个女孩子是自己的外甥女的。 忽然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好像是好多年没有回景安了。 不知道年锦和年恩过得怎么样。 老爷子忽然从缝纫机上抬起头来,犀利的目光从眼镜上方看向小攸:“怎么,想家了?想家的话,就回去看看吧。”他朝温绰飞努努嘴,“正好,让你这个师兄顺带捎上你。” 温绰飞耸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多一个同伴。 小攸犹豫了。 回景安…… 这是她做梦的时候才敢偷偷想一想的事情。 她那么想念景安。 想念大学的林荫大道,想念林七月那个死丫头,想念年恩…… 那么的,想念那个人。 那个,霸道地拿走了她的心的,杀父仇人。 “怎么样?”温绰飞笑容明亮,“我可以带你去看许多和服装设计有关的东西哦——设计,制衣,推广,销售——这可是你在老头子这里学不到的哦~!”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于一个将设计服装当作自己梦想的人来说。 老爷子劈手给了他一下,两师徒在狭小拥挤的空间里开始了鸡飞狗跳的追打。 小攸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直知道老爷子是个老顽童,没想到却能活泼成这样呢。 回景安吗…… 她就偷偷地回去一次,悄悄的,远远地看他们一眼,然后就马上回来,继续跟老爷子学习设计。 主意已定,心情忽然就开朗起来。 景安。 演播厅里,六七架摄像机齐齐对准舞台中央的大红色沙发。 许年恩安静地坐在红色沙发上,微微侧耳仔细聆听主持人的提问。 摄像机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红色沙发上的许年恩所吸引。 他只是那么安静地坐着,纯白色的棉t,松松垮垮地罩在他有些瘦弱的身上,额前细碎的刘海将头顶的灯光打碎,在白净的脸上留下错落的阴影。 他淡淡的笑着。 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动作。 然而,他却像是散发着光芒的钻石,吸引着没一个人深深地凝视他,舍不得把目光移开一秒。所有的人,在看到许年恩本人之后都会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美丽——倾国倾城。 观众席上大多数是许年恩的粉丝,据说这次的这场采访的入场券在黄牛市场炒到了一张3000多人民币的价格,依然是供不应求。 粉丝们纷纷举着自制的名牌,不出声地冲着许年恩大喊:“我爱你”“永远支持你”之类的话语。她们心情激动,只要许年恩偶然间飘过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能让她们失神半日。 能够和许年恩这样亲密接触,主持人也有忍不住的雀跃,然而还是敬业地采访着:“对于第一次出演电影就大获好评,接连拿下最佳新人奖和最佳男主角,媒体甚至动用‘天生的娱乐宠儿’这样的词来形容你,有什么看法?” 许年恩对着镜头展露洁白的牙齿:“有些言过其实了吧,自己也不晓得怎么做到的,当初接下这个角色的时候,还担心得睡不着呢!” 周围的观众发出善意的笑。 主持人亦笑,又问:“其实大家都很想知道,两年前你曾拒绝出演电影和电视剧,扬言只出唱片和做少量代言——为什么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主意,不再接拍广告而愿意进军影视界呢?是不是拍广告给过你什么不好的回忆?” 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然而白净的面容上依然是淡淡的笑。 “其实大家多心了,什么时期朝着什么方向发展,都是经纪公司的安排,不信你们可以问我的吴姐。”他朝场外的经纪人看去。 大家的视线纷纷投向吴姐,吴姐尴尬地一笑,点点头算是扛下了。 然而她心中也忽然没了底。 许年恩说是经纪公司的安排,不是真的。虽然大多数艺人的发展都由经纪公司来控制,然而许年恩却是不一样的,他不仅是人气超高的天皇巨星,公司根本不可能控制,而且身家比整个公司的财产还高,经纪公司于他不过是个形式。 两年前拍完海南的那个广告之后,他忽然性情大变,一改过往淡漠的性子,积极拓展自己的事业领域,却独独再也不肯接拍任何广告。 她也怀疑是不是海南那支广告让他留下了阴影,然而却怎么也找不出头绪。 “那目前年恩有没有过喜欢的人呢?”主持人笑着跳到下一题。 现场忽然安静下来。 大家的眼睛都一动不动地盯住许年恩,捕捉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眼眸中升起淡淡的雾气,他的眸子黑白分明,目光静得好像深夜玫瑰花上的露珠,那么清澈。 他轻若无闻地一笑。 洁白的牙齿在聚光灯下折射出光芒如虹。 “喜欢的人吗……”他喃喃着,表情渐渐迷离。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连拿着照相机的小报记者们都忘记了拍照。 因为许年恩此刻的表情,美丽得如同神祗。眼眸中的迷离,让任何人都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要上去紧紧地抱住他,抚慰他。 许年恩果然有喜欢的人吧? 而且一定是受了很重的伤,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吧? 吴姐在一边有些焦急。 完了,这孩子难道真有什么喜欢的人而没有告诉她?如果今天在这里曝出来的话,转眼可能就要天下皆知了! 她暗暗地祈祷许年恩千万不要讲出什么劲爆的消息来。 “当然有喜欢的人啊……”他望着摄像机发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在场的人全部倒吸了一口冷气,嘴巴微微张着忘记了合拢。有回过神来的小报记者赶紧举好相机,打算拍下“许年恩亲口承认有深爱女子”的那一瞬间。 吴姐紧张得握紧了拳头。 小祖宗,你任性也不好这么个任性法啊,这下叫我怎么跟公司交代! 聚光灯下的许年恩忽然扬起一个明亮的笑:“我喜欢的人,就是我的哥哥,还有已经死去的妈妈和姐姐……还有爸爸和爷爷奶奶,都是我最喜欢的人!” 他笑得舒畅,对着镜头后面的吴姐做了个鬼脸,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洋洋。 “诶……”现场发出一阵失望或高兴的惊叹声,小报记者们应该少了一条劲爆新闻而沮丧不已,歌迷们却或多或少带了“许年恩还是我们的”的庆幸心理。 许年恩抱歉地笑笑,补偿给大家更加灿烂的笑容。 机场。 因为只是回来呆一小段时间,因此小攸只带了一个小小的行李 箱。她的温师兄却更加潇洒,根本就是两手空空地回来的。 方才在飞机上,小攸留意数了数,起码有超过十个女人对着她的温师兄暗送秋波,而他也毫不客气地一一收下,回以更加灿烂的笑容。小攸不仅有些没好气,这个家伙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风流,难道不怕家里的妻子吃醋吗? 为老不尊。 她心里愤愤地嘀咕着。 机场大厅的巨型液晶电视里,闪出许年恩纯白的脸。 小攸怔住。 电视里的许年恩和两年前没什么变化,只是身子好像壮实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化妆的效果,脸色比之当年的苍白红润了许多。 这时候主持人扔下一个问题:“那目前年恩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镜头转向许年恩,他美好的笑忽然凝滞了。 他呆呆的望着摄像机,此刻在小攸看来却像是在看着自己一般。 “喜欢的人吗……”他表情迷离,眸子好像越过她看到了更远的地方,那里有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当然有喜欢的人啊,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心底忍不住就猛烈地疼痛起来。 记忆翻涌着。 周围的人声鼎沸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木然地看着电视,脑子里掠过一幅幅黑白照片。 静静的江水…… 冬日午后微暖的阳光…… 冷的风…… 她在许年恩的怀里。 他在她的身后,紧紧地抱住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他在她耳畔轻若无闻地哀求:“不要走……留下来,不要走……” 晶莹的泪珠滴在她的肩上,他将她抱得更紧:“我喜欢你……”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我的姐姐!”他的目光中是让小攸不解的绝望和悲怆,不顾一切的执着和疯狂。 …… 电视里的许年恩忽然就扬起他清澈如山泉的微笑。 “我喜欢的人,就是我的哥哥,还有已经死去的妈妈和姐姐……还有爸爸和爷爷奶奶,都是我最喜欢的人!”他的声音甜美,好似吃了蜂蜜一般。 一颗揪紧的心猛然就放松了,落回原处,却奇怪地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空落落的感觉。小攸皱眉嘲笑自己。 这时候温绰飞的声音猛地在耳边响起:“喔,这不是许年恩嘛!啧啧,真是厉害啊,影视歌三栖发展,奖项拿得都手软了吧!”真是奇怪,银日那样的财团,许老爷子那样顽固老化的脾气,居然会放任年恩去做艺人。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他的冥顽和老化,又怎么会逼得绰辰离家出走呢。 许家那帮人,害死了他最疼爱的妹妹。 眼底掠过一丝冷然,嘴角的笑也不由地隐去。 小攸吓了一跳,转头便看见远处还有几个冲着温绰飞挤眉弄眼的女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拎起行李就走。 “喂,小师妹,你等等我嘛!”又扬起那副无辜到欠揍的笑容,他大喊着追上去。 机场外,黑色的房车缓缓地驶出。 车子里的移动电视上正在放着电视台的一个访谈节目,许年恩在电视上笑的欢畅。白管家小心翼翼地瞄着少爷的脸色,一边琢磨着要不要把电视关掉。 尹树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一上车就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两年的时光将他俊美如神祗的脸庞打磨得更加棱角分明,混血儿血统才有的深邃眼眸里闪着不易察觉的疲倦。比起许年恩妖娆的美丽,他却更多了一份高傲和贵气。 他略略一皱眉,白管家立刻会意地递上一杯红酒。 尹树接过在手里,却没有马上喝。他轻轻摇晃着酒杯,视线落在电视上,正好与看着电视机的许年恩四目相接。 “喜欢的人吗……”电视里的许年恩目光滞然。 然后是“啪”的一声,他左手拿起遥控器毫不犹豫地按下关闭。 然后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甘醇的红酒慢慢地滑入咽喉,他的面容高傲得像是古希腊神话里尊贵的战士。 白色的墙壁上,粉紫色的“vincent won”几个英文字母整整齐齐地排队站好,小攸震惊地看看身边一脸坏笑的温绰飞,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vincent won?你为vincent won工作?” 天是,vincent won可是现在国际上一流的时装设计师,每一季的新装发布都会带起一阵时尚潮流,好莱坞的明星们都纷纷以穿上vincent won亲自设计的礼服为荣呢!没想到她的温师兄居然在vincent won工作室工作! 她真的要对这个温师兄重新评分才行。 然而接下来温绰飞说出的话,却更足以让她震惊得不知道地球是圆的还是扁的了。 “拜托!”他潇洒地走到“vincent won”几个字下面,指着那个“won”字没好气地,“won,温,我的姓!”看着小攸仍然转不过来的木然表情,他无奈地叹气,怎么连脑子不好使这点都和绰辰那么相像呢! “vincent就是我的英文名。” “哇——”小攸不负他望地发出刺耳的尖叫,“你干什么要和vincent won取同样的英文名,你抄袭得也太没水准了吧……”然后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作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你……你不会想告诉我你就是那个vincent won吧?” 开什么玩笑,她居然和她一直崇拜的vincent won师出同门,还搭了同一班飞机回中国? 开什么玩笑,她一直崇拜的vincent won居然是这样一个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子的风流老色鬼? 这时候工作室的迎宾小姐迎了出来,带着一脸花痴加崇拜的表情:“vincent你到了,ing的人已经到了,正在会议室等你呢!” 那双眼冒着桃花的样子,比起当年景安那群女人看着尹树或者许年恩的时候一点都不差。 小攸在心里啧啧地感叹。 温绰辰对迎宾小姐绽放一个迷人的笑容,然后把小攸拉到面前来:“这是我师妹,你找人带她参观下工作室!” 迎宾小姐被迷得只剩下点头的份。 然后转头对小攸道:“小师妹,你就慢慢地在师兄的工作室参观吧——等我谈完事情,再带你到店里去走走。”说完抛下一个眉眼,自顾自走掉。 小攸有些无语,尴尬地冲着好奇地打量着她的迎宾小姐笑笑。 小师妹,大师兄,怎么她听着这么别扭这么暧昧啊! 一阵风过,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vincent won不愧是世界顶级的服装设计工作室,虽然地方不大,一切却井然有序。大厅,设计师室,样品制作房,作品陈列室,会议室,每一处的设计无不透露着世界顶级工作室该有的时尚风范。 小攸惊叹地欣赏着陈列室里每一件作品。 这里所陈列的都是vincent won出品的往年的服装,每一件她都在各种时尚杂志和电视上看过无数遍,熟记于心,然而亲眼看到实物却是第一次。 这些衣服,可都是引起过时尚旋风的啊! “这些都是往年的款式,全都是第一件被制作出来的样本哦!”带领她参观的工作人员骄傲地介绍,“每当新款推出上市,样本就会被收藏到这里。vincent won在世界各大城市都有工作室,这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样本罢了。” “那今年的新款呢?”她好奇地。 工作人员神秘地一笑:“这是商业机密,当然还在vincent自己的手里啦!样品出来之前,只有少许几个顶级设计师才会知道今年的新款到底是什么呢!” 然后是样品制作房。 十来部崭新的缝纫机整齐排列,只要工作室里的任何人员有了关于新设计的想法,都可以到这里来做成实物方便大家讨论。 这时候恰巧有一名设计师刚刚制作完他的新设计,正在模特身上试衣。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思考很棘手的问题。 小攸不自觉地走过去。 那是一条白色的小礼服,飘逸的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玫瑰红雪纺纱轻轻拂动,是典型的自由女神风。 “不对不对……”他蹙眉思考着。 总觉得太过于轻浮,且太过于平庸不出彩呢。可是要怎样才能不破坏原来的飘逸感觉,又能出彩呢? 忽然有一双白皙的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手上是一条用剩下的玫瑰红雪纺纱。 他一惊。 手的主人已经熟练地将雪纺纱捋好,从背后绕到胸前,然后打了一个松松垮垮的蝴蝶结。 礼服本来就是无肩带的抹胸设计,雪纺纱正好绕在了礼服的上围处,玫瑰花蝴蝶结在雪白的礼服上鲜艳多目,松松垮垮的打结方法又使之不至于太过于刻板沉闷。 整件礼服忽然灵动起来,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好啊!”他忍不住由衷地赞叹,“你是vincent新请的设计师吗?”最近一直听说vincent won又聘请新设计师的打算,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吗?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重回:那么想念的景安 ? 果然时尚还是要靠年轻的一代呢! 小攸来不及作答,便有一个含着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当然好了,她可是我的小师妹哦!”温绰飞一脸灿烂,倚靠在门框上。 他将小礼服看在眼底,心里也是由衷的赞叹。 就知道老头子眼睛尖锐得很,不是棵好苗子不肯轻易施肥下料,没想到他这个小师妹的才华真是藏也藏不住啊! “小师妹,师兄带你去个好地方!”不顾小攸的白眼,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拉了她就走。 市中心广场。 蓝色的建筑,尹氏财团总部。 顶层。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尹树从电梯里出来。马上有秘书迎上来接下他随手脱下的外套,然后递上今日行程安排表,以及报告各项事务的进程。 “……vincent won已经抵达景安,刚才ing那边来过电话,已经和温先生谈过合作细节,确定了没有问题。” 尹树面无表情。 “在正式签下合约之前,不要跟我说确定两个字。马上通知ing准备好合同,尽快签约,等设计图一送过来,就让工厂开工制作。” 端起白管家送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又拿起桌上一字排开的各类金融报纸杂志,随意地翻着:“vincent won现在在哪里?” 秘书赶忙回答:“刚刚接到店里的通知,vincent won去了ing在美兰广场的大卖场。您也知道他对自己设计的服装的销售店面的装潢,以及广告代言的模特都有自己的要求,所以我想他应该是去熟悉……” 对上尹树冰冷的眸子,她害怕地愣住不敢说下去。 “我要的是他想,而不是你想。”话语冰冷,如同他眸子里的暗光。 ing。 小攸赞叹地打量着装潢精美优雅的卖场。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ing卖场,也是第一场这么亲密地接触ing的服装。ing是国际知名的时装店,如果说vincent won是设计界的翘楚,那么ing就是时尚销售界的龙头老大。 这一次vincent won把设计卖给了ing,那简直就是强强联手天作之合啊,看来又要刮起一阵时尚旋风了呢! 卖场的主色调是金色。 金色的壁纸,在金色的灯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温绰飞撑着下巴皱了半天眉头,果断地对店长说:“全面停业,主色调换成白色。” 店长的脸上冒出细细碎碎的汗珠,尴尬地赔笑着:“这恐怕不行吧,停业一天我们就要损失几十万的盈利呢……”看到温绰飞越来越紧的眉头,她有些结巴起来,“……起码,也要等我先向上级请示……” 温绰飞侧过头来对着另一边的小攸做了个鬼脸,再转头已经是一脸严肃:“既然你们公司老板买了我的设计,一切都得按着我的意思来——vincent won这个牌子你们可不是白用的。” 店长无奈,可是她也接到了经理的指示,也知道vincent won的惯例,每一季推出新设计的时候,都会大费周章改动卖场的设计。 小攸惊叹地欣赏这一切。 太华丽了,若说是服装卖场还真是有些浪费啊。 一定是请了有名的设计师设计的吧——上一季的主色调是粉色,与金色的背景相得益彰,每一件服装看起来都像是博物馆里的展览品,而不是卖场里的商品。 一件粉色衬衫吸引了她的目光。 简洁的设计,胸前有细微的小小抓皱,不经意间就透露出优雅的青春气息。 小攸惊叹着,忍不住伸手去摸。 她微微仰着脸,金色的灯光在她白净的脸上打下一层细碎的绒光。双眼因为兴奋和惊叹而绽放巨大的光芒。 如果能穿上这样的衣服,一定会让人心情愉快的吧。 做出让人穿着心情愉快的衣服,让人会忍不住洋溢出笑容的衣服,带给人以巨大的自信的衣服——这就是她学习设计服装的最终目标啊!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她吓了一跳。 温绰飞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架立可拍相机,正对着她一阵乱拍。相机一阵响动之后,吐出几张照片。 温绰飞拿起照片。 笑容有微微的凝固。 照片上的女孩子有最明亮的笑容,眼眸中无限的向往让人着迷。真的和绰辰长得好像,连神态都那么像。 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头。 难道这个孩子和绰辰有什么关系吗? 可是…… 不可能啊,绰辰的女儿应该早就死了。 正当他出神之际,小攸已经怒气冲冲地冲过来兴师问罪:“你偷拍我,太没道德了吧!这是侵犯了我的肖像权诶!” 眉头舒展开来,又是那副欠揍的笑容:“诶,我可没有在拍你。我是在拍这家店的设计,谁叫你正好就在店里面呢!”眼疾手快地将照片收好,没有给小攸以抢夺的机会。 “好了,现在呢我要去见ing的老板,谈一谈代言的事情。你要和我一起去吗?”说着他不怀好意地凑近小攸,脸上的笑容腾地扩大,“是一个大帅哥哦,你跟我一起去,说不定人家会看走眼看上你诶……” 头上挨了一记板栗,他吃痛地捂着脑袋,看着罪魁祸首以飞快的速度奔出去,一边回头给他做鬼脸:“不劳大师兄费心,我自己玩去——晚上十点之前我会回酒店的,你就放心吧~!” 话音刚落,已经不见人影。 温绰飞气哼哼地揉着脑袋,一旁的女店员忍不住嗤笑出声,他忽然觉得自己丢脸丢大了—— 忽然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笑。 从口袋里掏出方才拍的照片,旁若无人地欣赏起来。 嗯,这个小家伙—— 好像很适合做他新一季设计的模特哦? 啊—— 风—— 阳光—— 小攸舒展开双臂,尽情地呼吸着景安的味道,她想念了整整两年的味道。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拥挤的人群。虽然比起美丽浪漫的巴黎来,景安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然而那种归属感却是巴黎所不能给予的。 人来人往。 大家纷纷好奇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孩子。 她的脸上有甜美的笑容。 栗色的长发。 粉色的棉t,白色的纱裙,和浅绿色的外套。 看起来是那么青春美好。 于是大家都纷纷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小攸掏出手机,从电话本一个一个地按下去,熟悉的名字一个个出现在眼前,只要她按下通话键,就可以马上听到他们的声音。 然而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无谓去打扰他们已经归于平静的生活吧。 七月,年恩。 还有…… 黑白色调的办公室里。 除去办公室应有的摆设,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冰冷得连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都好像凝固了,让人在这样的暖春也忍不住要打一个冷战。 尹树与温绰飞面对面坐着。 尹树表情淡漠,俊美如神祗的面容上透出高傲的贵族气息,俨然是不容侵犯的王子。而温绰飞却是一脸毫不吝啬的笑容,想比较起他对面那个小他二十来岁的男子来讲,反而更像个孩子。 “听说你打算换掉ing的整个设计?”尹树呷了一口咖啡,面无表情。 温绰飞干脆地点头,笑容不减:“对,金色会让粉紫色整个看起来给人很脏的感觉,所以要换——今天我来可不是要谈这个的。”他将一个纸袋放在茶几上。 尹树瞄了一眼,面容上依然毫无一丝波动。 “什么?” 温绰飞挑眉。 这个家伙,才几年没见,倒转性了——从前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一副良好的笑容,彬彬有礼的样子,怎么如今变得这么冷冰冰的,该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是我选定的下季服装的形象代言人。” 尹树面容上有了一丝不悦,站起身来:“反正你选定的代言人,是没有人可以更改的不是吗?又何必来问我的意见呢?”语气里已经有了明显的送客的意味。 温绰飞倒是不恼,摸摸鼻子好脾气地:“因为这次的人选不是明星,所以我想破例找两个代言人——找个男星带着她。” 尹树有了一丝好奇,拿眼睛斜了他一眼。 “哦?不是明星?” 这个vincent won倒真是有趣,多少明星削尖了脑袋,宁可降低代言费也想拿到代言的资格,而他却轻易地给了个素人?他倒是想看看,这个让vincent won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于是转过身去,拿起茶几上的纸袋。 白管家在一旁毕恭毕敬地站着,微微低着头。 办公室外挤着几个女员工,透过玻璃门对着办公室里两个俊美非凡的男子指指点点,心里好像搅皱的一池春水。 干净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打开纸袋,几张照片从袋子里滑落出来,到他白皙的手上。 然而刹那间,空气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碎裂了。 照片上是他熟悉的面容,他熟悉的漂亮的眸子,是两年来每夜每夜出现在他的梦里的眸子,他强迫自己去忘记,然而却记得更加清晰的眸子。 清澈的目光。 俊美冷漠的面容上,寒意更加明显,眼眸中的暗光凝滞住。 脊背微微挺直。 心脏忽然翻绞着疼痛起来。 他笔直地站在那里,任由心中的疼痛向全身漫延开来。他咬牙,额上有青筋凸现。手指在那熟悉的笑容上凝止,有轻微的颤抖。依然是淡漠的表情,然而幽暗的眸子里却有无法掩藏的波动,如暴风雨下的海。 两年前她冰凉的话语如噩梦一般又响起在耳畔。 …… “对不起,但是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我爱的人,从来都只是秦羽一个人。” “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安静而已。” “每一件事情,都像生命的烙印般深刻。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他,所以我怎么可能不爱他,我怎么可能爱上别的男人!” …… 脑子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他用手指紧紧地按住太阳穴,吃痛地喊了一声,手里的照片随着纸袋子一起飘落到地上。 “少爷!”白管家吃惊的喊了一声,急忙冲过去扶住。然而目光正好落在照片上,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季…… 季小姐! 被尹树的反应吓了一跳,唇边的笑意迅速敛去。温绰辰一时有些摸不清楚状况:“有什么问题吗?”难道这家伙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所有不好的想法全部涌了上来。 当年绰辰就是被他母亲害得那么悲惨的,也不能怪他没有同情心啊! 白管家脸色暗沉。 “对不起,温先生。不过我看这个女孩子是不能做代言人的。” 两年前她曾经对少爷做了那么无情的事情,如果怎么可以再带着她的笑容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少爷面前?他必须让她离少爷远远的! 温绰飞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眼睛微微眯起:“难道——尹少爷你认识小攸?” 小攸—— 两个字如同惊雷响起在尹树的耳畔。 他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的恨意幽暗,像是地狱里熊熊的烈火,能将触及他目光的人烧个粉身碎骨! 然而开口,语气却是平淡的。 “我不认识。只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有些不舒服罢了。” 仿佛只是一瞬间,眼眸里的恨意如潮水一般地褪去,恢复了让人颤栗的淡漠。他挣脱白管家扶住他的手,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照片。 “这个女孩子的气质,不适合ing。”他淡淡地下结论,“换个人吧。” “但是却适合vincent won。”温绰飞毫不让步。 他一向是出了名的固执,让步可不是他的风格。 尹树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换人。” 温绰飞笑,好像漫不经心,然而却也是固执的。 “不可能。如果尹少爷坚持的话,那我宁可毁约,把下季的设计买给别的公司——比如说,allen?”他唇边有揶揄的笑。 allen是目前ing最为强劲的对手,他明白尹树不可能将大好的机会拱手让给自己的对手。 果然,尹树的眸子里只是一瞬间的暗沉,然后语气冷得想是深夜里的清露:“下一季的销售额必须翻倍,否则——” 眼眸里是危险的警告,他不再说下去,给了白管家一个送客的眼神。 白管家会意,上前来恭敬地:“温少爷请——”然而眸子里冰凉的寒意,却让温绰飞更加好奇了。 这个季小攸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哇——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有做八卦记者的潜质呢! 眼底有一抹不可察觉的狡黠,他决定了,一定要把季小攸和尹树之间的秘密挖出来!哼,姓尹的那个小子,以为他这四十几年是白活的吗? 目送温绰飞离开,白管家转身眼中已经有了担忧的神色。他小心地观察着少爷的表情。 尹树的表面平淡若水,径直在意大利名师设计的黑色大办公桌后面坐下,顺手从桌上抽出文件来看。那表情,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然而这才让他更加担心。 “少爷……”还是不要让季小攸担任代言人比较好吧? 然而尹树已然猜出他要说什么,表情依然是淡漠的,不看他一眼:“不用说了。业界都知道vincent won是出了名的固执,没必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撕破脸皮。” 语气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然而说出“无关紧要”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依然是狠狠地痛了一下。 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 白管家眼底黯然,退到一边静默不语。 好在拍摄广告这种事情是宣传部的工作,少爷无须插手。他只祈求一切顺利,那个温先生不要再搞出什么事情来,顺利把广告拍完让季小攸再次消失在少爷的生命里。 就当她只是昙花一现。 这样,最好。 他目光怜惜地看着办公桌后的少爷。强光从他背后找进来,将他的脸笼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纸张翻动时候发出的沙沙声。 皇后酒店。 一个人独自在景安的大街上游荡了半日,两年来的思念像是潮水般涌上来,她毫不知倦地走遍了曾经熟悉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兴致勃勃地尝遍了曾经和七月一起吃过的路边小吃。 等到兴奋之情稍稍退却的时候,已是灯火阑珊。于是赶紧拦了出租车,花了几十快钱打的到皇后酒店——答应了那个家伙十点之前会回去的,她可不是不守信的人! 没想到甫一下出租车,便迎面碰上同时归来的大师兄。 “唉呀,小师妹,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呢!”温绰飞嬉皮笑脸地,皮外套随意地拎在手里,漂亮的眼睛了有些微的迷茫。 小攸捏着鼻子蹭上去闻了闻,一股子酒味和香水味。 哼哼,八成是和哪个美女去喝酒了! 她翻个白眼,假装自己没看到他昂首挺胸地走进酒店。 金色的玻璃旋转门慢慢旋转着。 酒店大厅里摆放着许多白色玫瑰,在金碧辉煌的装潢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纯净娇丽。小攸一边大步走着,一边心里琢磨着,这皇后酒店的老板貌似很喜欢玫瑰哦,连脚底下金色的地面上,也有淡淡的暗色玫瑰花纹,大朵大朵地盛开。 温绰飞从后面追上来,他忽然觉得捉弄这个小师妹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就和年少的时候捉弄绰辰一般好玩。 “诶,小师妹,你这个反应可是会让我误会的哦!”他一脸无辜地凑到小攸身边。 小攸眯眼:“误会什么?” 他理直气壮:“误会你是喜欢上我了,所以闻到我身上的香水味就吃醋了!” 小攸觉得此刻自己的额头上一定有斜线三条。拜托这位大叔——年过四十应该被称作大叔了吧——他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她季小攸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忘年恋啊! 见她不说话,温绰飞再接再厉:“唉,没想到我年近半百,魅力依然不减当年,这么轻易地又迷倒了一个小女生——”顺势作出一副很困扰的表情,用手撑住额头,“罪过,罪过。” 话音未落,一双纤纤素手掐上了他的脖子,小攸一脸愤愤地:“我迷倒你个大头鬼!”真是要活生生被她这个大师兄给气死! 呜呜,师父,小攸不晓得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去见你老人家呢! “哇呀呀,放手!”温绰飞夸张地哇哇乱叫,“来人呐,出人命了!” 大厅里的人纷纷投来忍俊不禁的目光:这对父女的感情看起来很好呢! 二楼的雕花大理石走廊后面。 身穿黑色衬衫白色外套的男子眼底是暗沉的光芒,清冷得像一潭深水,一束皎皎的月光。干净得略显苍白的手指搭在冰凉的大理石栏杆上,有些微发青。 他凝视着大厅里打闹的男女。 微薄的嘴唇越抿越紧,最后几乎变成了一条缝。 白管家从身后闪出来,神色恭敬:“少爷,车子已经备好了。” 尹树点点头,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皇后酒店三十二层的套房里。 温绰飞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手里端一杯红酒,眯着眼睛慢慢地酌着。他的视线落在书桌边上网的小攸身上。 唔—— 该想个什么法子来保证她会答应做这一季服装的代言人呢? 依今天尹树的反应来看,他百分之两百可以肯定他可爱的小师妹和尹树之间一定有什么纠缠的陈年旧事,所以如果让她知道ing上头的老板是尹氏的话,肯定不会答应的吧? 唔—— 他得想个好点子。 嘴角扬起一抹坏坏的笑。 其实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什么代言人已经是不重要的事情了呢——他 最期待的,是看到小师妹和尹树两个人见面的时候,眼神碰撞的场景哦! 哎呀哎呀,老头子当年对他的评价真是精准——由内到外是一个标准的坏胚子! 目光落在玻璃茶几上,助手送来的新一期《天桥》杂志上。封面上的名模穿着金色的v领低胸装卖弄**。他条件反射般地开始对那件金色礼服作出专业的评价,与此同时,心里猛然一动。 小攸认真地浏览着网页。 屏幕上一幅幅精美的图片,都是早上7点在巴黎举行的时装表演的照片。多亏了网络这东西,使得千里之外的她也能及时欣赏道。 这时候温绰飞的脸冷不丁地从电脑后面亮出来:“喂喂!”温绰飞一脸不满,“花我的钱住我的酒店用我的电脑,来欣赏我对手的作品可是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哦!” 眼睛舍不得离开屏幕半秒,小攸懒得白他一眼:“大名鼎鼎的vincent won不会就这点气量吧?” 果然下一秒温绰飞就漾开笑容,将脸凑得更近。 “呃——”小攸尴尬地把往后靠去,手本能地护在胸前,“你想要干什么?” 温绰飞仔细地凝视她的脸。 看得那么认真。 年近半百的脸上,却几乎不见一丝皱纹,白嫩得让小攸也有些嫉妒。一双眼睛很是漂亮,扑闪扑闪的,让小攸不由地想起许年恩来。 他眸子里有捉摸不定的光。 然后是轻轻地叹一口气,轻若无闻地:“果然,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脸上难得地没了笑容,好像有悲伤的黑暗情绪慢慢地爬上他白皙的面容。 小攸一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他。“喂,你还正常吧?”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阴谋呢,不然为什么她浑身忽然冷得起鸡皮疙瘩? 温绰飞深深地吸气,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 目光投向窗外,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市中心。 有夜风从窗外吹进来。 撩动乳白色的窗纱,空气里都是春天的湿暖味道。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若即若离。 “其实,我有一个妹妹。” 小攸微微坐直身子。 心情因为他的的表情而沉重起来。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妹妹,虽然小的时候老是欺负她,捉弄她,但是真的是很感谢爸爸妈妈给了我这个妹妹。”因为有了她,童年的记忆才那么丰富多彩吧? “她从小就很可爱——不漂亮,但是的确很可爱。也喜欢打扮,也喜欢穿好看的裙子。哈,小女生嘛!”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眸里有掩藏不住的笑意和疼惜。 小攸微怔。 此刻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身上,好像笼罩着淡淡的黑色的悲伤,他的表情因为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而熠熠生辉。 忽然心里就暖暖的。 这个世界上,亲情果然是最感人最坚韧的情感呢。 如果哥哥还活着的话,会不会也跟别的人这样形容自己呢? “哦——那个家伙啊,一点都不漂亮嘛,倒是蛮可爱的。老喜欢穿裙子,又不好看嘛——哈,小女生嘛!” 会这样说的吧? 温绰飞偷偷地瞄一眼小攸。 “不过,这家伙后来遇到了麻烦呢。从小暗恋的男人喜欢上了别的女人。那天她哭着对我说——那个女人好漂亮,好漂亮。每一件衣服在她身上都似量身定做的一般天衣无缝。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眼眸中掠过一丝恨意。 许行沛,莫如心—— 若不是你们两个,绰辰如今一定会很幸福吧? 许行沛,若是你不能保护绰辰,当初在她死心的时候放手也就罢了,何苦又要回头来娶她!让她天真地以为从此的生命中只剩下幸福。 她是那么单纯,那么善良—— 也是那么脆弱。 当深信不疑的信念被摧毁了之后,她是如何的心力交瘁! “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亲手作出为她量身定做的衣服,我要为她创立一个品牌,一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时装品牌!” 所以他所设计的没一件衣服,都是为绰辰设计的,定稿之前,他都要在脑子里回想无数遍绰辰的样子,想象着她穿上衣服的样子。 他要她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成为最美丽最有自信的女孩! 小攸深深地望住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前对他的的评价都是错误的,他不是一个浮夸的花花公子,他用情至深——他对她妹妹的感情,让她这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都深深震撼! “你妹妹有你这样的哥哥,一定觉得很幸福呢。” 温绰飞闻言苦笑,眸子里的光渐渐地暗下去。 “幸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再也不会感到幸福。” 好像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小攸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心也跟着莫名地痛了起来。 “她死了……死了十几年了。” 屋子里是良久的沉寂。 安静得几乎体能听到远处高楼上传来的渺茫的钟声,一下一下的。没撞击一次,小攸就觉得自己的心又抽痛了几分。 失去亲人的痛苦,还有谁比她知道得更清楚呢? 从妈妈的死,哥哥和弟弟的死,到养父的死——每一次都是痛彻心扉。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要到他们的身边去,然而就这么躺着泪流满面,一直到阳光照到她的身上。 还是要微笑着面对每一天。 一个人生活,慢慢地学会享受孤独。 温绰飞偷眼看小攸。 咦? 产生的效果比他预期的好像要好得多呢?这个时候应该要趁热打铁才是吧! 于是。 温绰飞忽然转过来,乌黑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小攸,声音沙哑低沉:“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她长得好像。” 真的是好像,这眉眼,这神态。 真的很像。 小攸望着他。 然而那视线却仿佛穿过了他,望向他身后的夜空。 寂寞的星,两三点在碧玉盘般的夜空中。 “所以才产生了莫名的亲近感吧。”他苦笑着,“因为对她的愧疚——她在夫家受苦的时候,我却身在巴黎,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她走的时候,也没有能陪在她的身边。” 听年锦说,他们在乡下过的很苦很苦,绰辰走的时候,甚至连用来买棺木的钱都是周围的乡邻凑的。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吃得了那些苦吗? 她会做饭吗?会洗衣服吗? 独自拉扯着三个孩子,过着那么贫穷的生活,而作为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哥哥,却远在巴黎,对此一无所知。 回忆起那些过去,想起绰辰可能受到的苦,窒息的疼痛感袭遍了全身。 一双白皙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小攸红着眼,不安地:“你……不要难过……”话刚说出口,自己的眼泪却已经先忍不住夺眶而出。 不要难过—— 她自己都没有办法不难过,怎么去安慰别人不要难过! “死去的人无法再活过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承载着他们的生命继续生活下去,好好地生活下去。”她泪眼迷蒙,然而却坚定地望着他,语气也是坚定的。 温绰飞微怔。 虽然他是很难过没有错,但是方才的大部分都只是在演戏罢了,怎么把她感动得这么稀里哗啦的—— 深深呼吸,压下奔涌上心头的情绪。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他望着她,眼眸明亮。 小攸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说完还很义气地拍了拍温绰飞的背,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温绰飞的嘴角绽放开狡黠的笑。 夜幕下。 院子里开了一片桃花,夜风送来清淡的桃花香味。 黑色的欧式雕花栏杆,白色的阳台。 一张白色的摇椅上,睡着面容白净的美少年。 他的头微微地侧着,额前的刘海几乎盖住了眼睛,与长长微翘的睫毛交织在了一起。寂静如一潭清泉的月光下,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如院子里粉嫩的桃花,皮肤是异样的白,略带了些病态。 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素白的纸。 纸上有淡淡的黑色墨迹,用白色的回形针别了一张照片在上面。照片上的女孩子,眉目清秀,如三月初的清露。 肖管家拿了毛毯出来,轻轻地盖在少爷身上。目光停留在他手里的照片上,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焦虑。 怎么是她? 经纪人吴姐正在小客厅里喝咖啡,见肖管家出来,连忙站起来点点头。 肖管家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那照片是怎么回事?” 吴姐解释道:“那是vincent won那边发过来的传真,想要找年恩代言夏季的服装,照片上的女孩子是这次要合作的搭档。” 肖管家骇然,苍老却依然犀利的目光紧紧盯住吴姐:“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少爷早就说过不会再接拍广告了吗?你知道那个女的——”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代言:Ing和Viricent的强强联手 ? 声音戛然而止。 少爷和季小攸之间,虽然在外人看来是曾经的恋人关系,然而他和吴姐都知道,那次的“自杀”不过是大少爷导演的一出戏,目的是将季小攸逼入绝境。 然而却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少爷是真的对那个女孩子动了心。 然而,那个女孩子却在两年前欺骗了少爷,趁他到海南去拍广告之际独自离开——这也是少爷从那以后再也不肯接拍广告的原因。 吴姐连忙点头:“我当然知道——可是,年恩已经答应了。”虽然她也感到吃惊,但或许是因为vincent won是他的舅舅的关系吧? 肖管家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说少爷答应了?” 怎么会! 那个女孩子欺骗了少爷,当年少爷知道她离开了之后是那么生气恼怒,那是他跟随在少爷身边之后第一次看到他发火——那眼底的恨意明白清楚,如今他怎么又会为了她答应代言? 难道说,少爷的心底,还是放不下吗? 他转身过去看阳台上沉睡的少年。 透过透明如水晶的玻璃,他看到少年唇边甜甜的笑意,苍白的面容在这样的夜色中却有了一丝温暖的颜色。 一定是做了美梦吧。 “我不要!” 小攸愤愤地抗议着,一边别扭地躲开试图在她脸上擦脂抹粉的化妆师,小脸因为薄怒而泛起一层浅薄的红色。 化妆师一脸无奈,求救似的朝温绰飞看去。 温绰飞使劲把她按在椅子上,示意化妆师给她上妆:“什么不要,你明明答应了我,只要是能做到的事情一定会帮我!现在想反悔,我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然后弯下腰去,小声迷离地**着:“你到底别扭什么?和大明星一起拍广告诶,可是个不得多见的美少年哦!” 戳了戳她的脑袋,他用一种帝王赏赐臣子的口吻道:“倒便宜你了!” 化妆师也在一边帮腔:“是啊!这机会多少女星削尖了脑袋想要都要不到,说不定你能靠这广告一炮走红也走进娱乐圈呢!” vincent won的模特,ing的代言人——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广告的价值啊! 小攸不服气地:“那你再找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来就好了!免得委屈了美少年!”居然要她做下一季服装的形象代言人? 妈呀,这可是明星才干的事情,她一个相貌平庸毫无资质的素人可干不来!她是服装设计师,不是模特!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温绰飞继续**:“放心啦,我找明星来就是为了让他带一带你——而且你帮我这一次,我可以给你一个到vincent见习的机会耶,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在vincent工作过,出去之后要抢你的设计室和时尚杂志,不要太多哦……” 鼓噪的程度,活生生像一个到了更年期的老妇男! 小攸没好气地翻翻白眼。 然而却犹豫了。 唔—— 这样说起来,条件真的很诱人呢!对于服装设计这一行来说,如果没有门路的话,要生存下去倒还真是困难啊。她的目标不就是靠自己的双手好好地生活下去吗? 只要她帮这个可恶的大师兄拍了这次的广告,就不用发愁以后找不到工作了呢! 可是,要她面对这镜头,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做那么扭捏的事情——啊,光是想象,脸就发烫了! “……哼,只此一次,拍完了我马上就回巴黎!”她凶巴巴地。找机会一定要到老爷子面前去告他一状,让老爷子好好收拾他这个徒弟! 温绰飞挑眉,不置可否。 呵呵,回巴黎?那要看看你能不能走得掉咯! 脑子里浮现出那日尹树的异常反应,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作为ing的代言人,要安排她和尹树见面的“意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那——合作的男星是谁啊?”一边忍受着化妆师的刷子在自己脸上刷来刷去,一边皱着眉头问温绰飞。 这种事情还是问清楚些,好有个心理准备。 她并不关心娱乐圈,但是vincent won和ing的强强联手,请来的代言人一定不会是泛泛之辈吧?那些人气男星,她还是认得几个的——只要不是这两年新窜红的新人就好。 “哦!”温绰飞赶忙换上一副诚恳的笑容,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走来的一群人,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把手往那边一指:“喏,他来了。” 奇怪了,今天是特意为小攸安排的试镜,许年恩的演技早已毋庸置疑,两年之前拍过的广告许多都成了经典,因此并没有通知他来。 小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因此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来以期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远处走来一群人。 他们纷纷都围着一个人,有的提着化妆箱,有的拿着衣服,有的打着太阳伞。 脚步声凌乱。 有人轻轻地惊呼起来:“天呐——”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没有人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小攸的化妆师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然后。 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她久久地震惊无法动弹。 远处走来的男子,穿着褐色竖条纹衬衫,嘴角扬着淡淡微薄的笑。 那一瞬间,仿佛周围的阳光都黯淡了下去,春日不再明媚。只有远远地走来的他,仿佛是笼了在淡淡的光芒中。 在一片赞叹和惊艳的目光中,许年恩始终带着波澜不惊的恬静微笑,一步步向他们走来。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看定了某一点,然而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在看。 惊慌伴随着他的一步步走近涌上来。然而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在温暖的春日的光芒中,好像真的有一个惊雷炸响在她的耳畔,她忽然觉得耳膜有生涩的疼痛。 身子渐渐地冰冷下去。 手指一颤,桌上摆着唇膏骨碌碌地滑落在地上,滚到她的脚边。 她微怔,下意识地弯下腰去捡。 同时。 有一双白色帆布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然后是一双白皙纤细的手。 那只手捡起了她脚边的唇膏。 小小的淡紫色唇膏,在他白皙的手里忽然好像盛开的紫色水仙花。 他把唇膏举到她的面前。 周围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所有的目光都随着许年恩的举动投到小攸身上。那些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灼得她的后背火辣辣的。 温绰飞敛去嘴角的笑容,眼眸里是若有所思的暗光。 肖管家在他的对面,双唇抿得紧紧的,眼皮低垂,可以不去看眼前发生的一幕。只是心里深深地叹息着。 少爷,是在飞蛾扑火吗…… 她在窒息的沉默中抬起头。 望着他。 在他幽暗的目光里,她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年恩…… 年恩……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许年恩只是静静地瞅着她,眼眸清莹得像是玫瑰花上的露珠。嘴角轻微扬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心口忽然一滞。 年恩—— 他恨她吗? 忽然哑然失笑。 他应该会恨她的吧,至少也会讨厌她才对。她承认那时候是她的错,不应该欺骗他——然而如果假装自己喜欢他,呆在他的身边,那是更严重的一种欺骗吧? 那个时候的她,一心只想逃离景安,全然顾不得他人的心情了。 头上忽然受到重重的一击,温绰飞捏了捏她耳朵,一副调侃的语气:“哟!不是不稀罕什么美少年嘛,怎么这会儿想掉了魂似的盯着人家看?” 虽然他的小外甥的确是美的不像话,让他这个舅舅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是这么盯着看,可不是一个淑女该做的事情哦! 小攸脸猛地一红,劈手夺过许年恩手里的唇膏,转过身子去背对着他们。 “神经病,我哪里有!” 不要不要,不要让这个家伙知道她曾经在景安的那些事情,不要被他知道她和许年恩之间的那些事情!依着这个老顽童的性子,不把她吵得鸡飞狗跳的才奇怪呢! 然而后背清冷,是他如寂夜月光下的薄雾般的目光。 许年恩的眸子里有一瞬间的黯淡,然而很快消失在他扬起的明亮笑容之中。他转身对着温绰飞:“好久不见了,舅舅。” 温绰飞有些头疼地拍拍他的肩膀:“呃——我说过了别叫我舅舅,听起来好像是个大肚子的短腿中年男人——叫我vincent。”然而目光中似乎是有了一汪水,怜惜地看着自己这个外甥。 他的情况温绰飞听过不少,自从他被接回许家之后,就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几度企图自杀,所幸都被救了下来。后来虽然送到美国去治疗恢复了正常,但是身子却一直孱弱得不行。 不过今天看到他,好像硬朗了不少。 的确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只是每次看到他和年锦,都不由地想起绰辰受到的苦,因此也不太和他们联络,感情倒有些生疏。 许年恩微笑着点点头。 周围的人都纷纷低语:“难怪两年来都不层接拍广告的许年恩会答应这次的广告呢!原来vincent是他舅舅!” “哇——vincent亦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看起来他们家的血统真的优良啊——” “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外甥,死而无憾啊——” 声音传到小攸耳朵里,她忽然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 没想到温绰飞居然是年恩的舅舅——那他说自己和他妹妹长得像,也就是说她和许年恩的妈妈长得像了? 咦? 许年恩对她的感情,不会是恋母情结吧? 她偷偷地侧过头去,小心地拿眼角余光去瞄许年恩。 他正微笑着和温绰飞讲话。 淡粉色的唇,如桃花一般灼灼其华,应该是涂了透明的唇蜜吧,有一层明亮的光。白净的面容已经不是当年的孱弱,气色好了很多。 他的侧脸弧度,堪称完美。 她看得有些失神。 两年不见,曾经的那个青涩少年似乎一夜之间成长,尽情地绽放着深藏在体内的美丽,开成一朵倾国倾城的华丽牡丹。 美得有点不像话。 一瞬间的失神。 猛然接触到许年恩眼角的余光,她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缩回脖子,一不小心打翻了一桌的化妆品——半开着的散粉扑了一地,甜蜜的粉粒在阳光中纷纷洒洒。那些瓶瓶罐罐在一阵惊叫声中,欢快地在地上滚着。 漫长的22年的人生当中,小攸第一次发出了为什么化妆品保养品的罐子都喜欢做成圆柱形的疑问。 温绰飞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拎起小攸的衣领。 “喂,你搞什么鬼啊!”这家伙还真的被年恩迷得七荤八素的了?一边转头对许年恩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这家伙今天好像有点在状况外啊!也对,咱们年恩长得这么好看,我都要被迷住了呢!”他不怀好意地调侃着,一点都没有发现小攸极度不自然的神色。 许年恩扯一扯嘴角。 然而目光却在温绰飞温和的语气中冷下来,冷得像是最深的黑暗。 他目光恍惚地望着小攸。 他望着她长长的乌黑的发,他望着她漂亮明亮的眼睛,笑起来会变作一弯月牙的眼睛,他望着她微微涨红的脸,他望着她紧紧抿着的唇,如盛开的紫色水仙花一般娇嫩。 他望着她。 是她了…… 两年来一直在他梦里的人,两年前欺骗了他,扔下他独自离开的人。 是她了…… 姐姐。 姐姐,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可是,为什么她看起来和舅舅好像很熟的样子?听到舅舅温和地训斥她的语气,他极度的不爽——简直想要一拳揍到舅舅的脸上去。 应该不会—— 他危险的眯起眼睛,然而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她和舅舅相认了的话,一定会到许家去找自己还有哥哥的,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看到他却还觉得尴尬呢? 他看着温绰飞和小攸。 一种危机感涌上心头。 不能让他们在一起相处太久。 “喔,对了,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温绰飞终于回到正题上。 许年恩身后的吴姐急忙上来回答:“哦,年恩说想要来看看拍摄场地和合作搭档,好在心里有个底。”她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朝季小攸瞄过去。 这个女孩子倒是和两年前没什么变化。 说起来,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小攸本人,倒有几分照片上所表现不出来的清雅气质。 温绰飞在小攸脑袋上一拍:“喏,就是她了。” “喂!”小攸吃痛地喊了一声。 然后有一只白皙的手,揉上了她乌黑的发。 许年恩动作轻柔,小心地揉着她被温绰飞拍疼的地方。他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因此有些居高临下。眼神里是小小的疼惜。 “疼吗?”他小声地问,那样的动作,那样的目光,那样的表情,好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流浪猫。 在场的人一瞬间呆掉。 吴姐额上冒出细微的汗水。 肖管家的嘴唇抿得更紧,眼皮子几乎都要合上了。 温绰飞讶异地看着他们,眼底的光芒复杂难懂。 小攸的身子僵硬。 她不敢抬头去看许年恩的表情,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知道,那眼眸里有她无法回应的深情。 然而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她的心跳得飞快—— 许年恩的手心微凉,好像暖阳下一泓清泉,抚在她的发丝上,疼痛神奇地慢慢褪去。他的动作那么轻柔,好像她是他最最珍视的宝物。 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她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轻巧地躲开许年恩的轻抚,她扬起头,是一个陌生而疏离的笑,那么淡然:“不疼,谢谢。” 许年恩眼神一滞,然而没有再说什么,顺从地垂下手。 没有关系,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两年前的他了——这一次,他不会让她再从他身边溜走。 白管家推开办公室的门。 是一片漆黑。 然而却有浓重的酒精味道扑鼻而来。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来。 打开墙上的壁灯,柔和黯淡的光线将办公室微微照亮。他看见他的少爷在窗边,手一手撑在落地大窗前面的玄黑色雕花铁栏杆上,一手拿这一个高脚酒杯。 杯子里有残余的红色**。 他的身后,巨大的办公桌上,已经倒了几个酒瓶。 他默默地走到少爷的身后,轻声提醒着:“少爷,很晚了,回去吧。” 尹树没有回应。 他看到少爷的侧脸,倨傲倔强的下颌弧度,黑暗中倒映着窗外一片灯火阑珊的眸子,深不见底。他的身上有浓重的酒味。 白管家轻轻叹息一声。 自从看到季小攸的照片开始,少爷就有些不正常,这也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然而像今天这么反常,却还是第一次。 一定发生了些什么,而且是和季小攸有关的。 他侧过头去在办公桌上寻找着。 然后目光落在了那个红色的文件夹上,有一张白色的传真纸,附带着两张照片。他走过去轻轻拿起来,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天,温先生选的那个男星,居然是许家的小少爷! 两张照片上,许年恩美丽的面容上有恬淡温纯的笑,季小攸则还是原来那张,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正盯着一件衣服。 难怪少爷会这么反常。 黑暗里冷不丁想起尹树低沉沙哑的声音:“白叔叔,是命运吗?”他的声音静静的,听不出喜怒。 白管家却吓了一跳。 少爷许久不曾喊他白叔叔了,上一次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少爷还是个纯白的孩子的时候吧? 他摇摇头:“少爷,你不要多想了。这件事交给少安去处理吧。” 然而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尹树依然是自言自语一般地:“是命运吧。把她带到我的身边,然后又带走——在我那么努力地想要忘记她的身后,她又出现了。” 真是残忍的命运啊。 是对他的惩罚吗?惩罚他以前对那些女人的虚情假意? 忽然轻笑出声,他举起酒杯在黯淡的光线中摇了摇,酒杯里发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小小的尾戒随着红色的**碰撞着杯壁。 这什么该死的戒指啊—— 找到了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而他却不是那个人的命运。 瞳孔猛然收紧,指尖也收紧。 他的眸子里有最深的黑暗,如破晓前最死寂的时刻。 “如果她不是我的命运——我也不要她成为任何人的命运!”他可以忍受她不爱他,但是他无法忍受她爱着别的人,如果是那样子—— 他宁可毁掉她。 这是她自找的,是她的罪有应得。 他说过的—— “季小攸,你胆敢踏出大门一步,我发誓,我会让你的余生都在后悔中度过!” 他说过的,他试图过给她警告! 然而她还是走了,那么毫不犹豫,那么绝情,和那个男人走进阳光中。留下他在彻骨的冰冷里,一点一点心碎到几乎要死去。 白管家震惊地看着笼罩在黑暗里的少爷。此刻的少爷,只差一件红底黑面的披风,就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撒旦! 致命的窒息笼罩在办公室上空。 良久,尹树才下了决心般,狠狠地:“白管家——告诉下面的人,立刻停掉这个广告。如果vincent要毁约,就随他去好了。” 夕阳西斜,朝着大地散发着橘色的光芒。 温绰飞终于点点头:“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工作人员纷纷松了一口气,开始收拾道具和整理东西。 小攸揉揉酸痛的腰,气呼呼地对温绰飞低吼:“你是故意整我的吧!重拍重拍再重拍——你看我的脚,都发抖了!” 温绰飞表情无辜:“难道在小师妹你的心里 ,我是那样的人吗?ing和vin的强强联手,这广告怎么可以马虎!” 小攸想了想,觉得温绰飞并没有撒谎。 先不说温绰飞的完美主义,单讲ing,听说每年在广告上的投入都是不惜成本的,不仅选用的代言人都是红透半边天的国际巨星,在广告的文案构思和制作上,也是力求完美无缺。 如果不是温绰飞的坚持,她季小攸怕是再修炼三辈子,也轮不上拍ing的广告哦! 忽然就萌发了一种奇妙的责任感。 如果因为她的不在意和敷衍,导致这次广告的失败的话,不仅会让温绰飞丢脸,更重要的是会损害ing的名声吧?毕竟人家也是支付了她代言费的,她应该要打起精神来力求做到最好才是。 捶了捶酸痛的肩膀,她暗暗下了决心。 因为温绰飞还有事情要交代广告导演,因此小攸收拾了东西,先到门口等他。 春日的夕阳。 天边被染成殷红的颜色。 晚风带着淡淡的暖意吹来。 啊—— 小攸张开手,扬起头深深呼吸。 脑子里掠过许年恩的脸。 漂亮得有点不像话的脸。 与温绰飞略略地交谈了几句,又随意看了看拍摄现场,和导演小小的沟通之后,许年恩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没有她预期中的狂风暴雨。 没有充满恨意的目光,和怨恨的语言。 他带着恬淡纯白的笑容,如三月里开的梨花般纯白微薄,带着众人热烈的目光,轻巧离去。 可是她的心却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平静下来,相反的,许年恩的奇怪表现让她很不安,很不安——总觉得不对。 然后。 “叭叭——” 响起了两声短促的喇叭声。 小攸吓了一跳,急忙睁开眼睛。 一辆熟悉的香槟色房车,从一边缓缓驶来,到她的面前停下。夕阳下,香槟色的房车好像被染成了酒红色,反射着夺目的光芒。 车窗缓缓摇下,是许年恩的笑靥如花。他安静地坐在车里,静静地瞅着她,静静的,如半夜无声盛开的花朵一般,看不出怨恨,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惊喜。 车门打开,肖管家下车来走到小攸面前,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然而目光里却是森森的冷然,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少爷的命令无法违抗,但是他实在无法掩饰对这个女孩子的不满。 餐厅里。 深蓝色的桌布中间,一条乳白色的蕾丝笔直地将桌子划作两半,在两头轻轻垂下。桌子上摆放着纯白色的餐具,只在边沿处有细微的描金。 金色的烛台,纯白色的蜡烛,和橘色跳跃的烛光。 这里极为安静。 是特意隔出来的一个隔间,有成串的水晶珠帘长长短短地挂着,轻轻晃动之间,反射出橘色的烛光,在这空间里洒满光芒点点。 小攸与许年恩相对而坐。 没有说话,只有刀叉相碰的时候发出的清脆响声。 许年恩不说话,小攸也不敢轻易开口。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于是干脆选择不说话。她垂着眼睛,专心致志地吃自己面前的食物,然而却清晰地感觉到了许年恩的目光。 不知道是怎样的目光,她却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确是在看着她。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直到盘子里的食物吃完。 这时候,侍者送上了餐后的甜点。 小攸的甜点是一个爱心形状的蛋糕,铺了红色的草莓酱,点缀着白色小小的奶油花朵。她诧异地抬起头,终于对上了许年恩的眸子。 他微笑地看着她。 似乎很满意她终于肯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漂亮吗?”他望着她,眼珠澄净,“是我自己做的哦!”他唇边有甜甜的笑,一如当年的孩子气,让小攸忽然有仿佛回到两年前的感觉。 好像两年的时光从岁月中抽离,她还是两年前的他,许年恩依然是两年前的许年恩。 她笑笑,认真地点点头:“很漂亮……谢谢。” 然后小心地拿起银勺,挖了小小的一块送进口中。甜蜜的味道在舌尖旋舞,有草莓的淡淡香气和奶油的香甜,好像初春的雪,融化在温暖的阳光下。 许年恩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双眸闪亮。 小攸在那样的眼神中恍然失神,她怔怔地看着他。 奶油在嘴里一点点慢慢化开,延伸到整个舌面。 甜甜的味道沿着食道,一直甜蜜到里心里。 许年恩小心地看着她,如期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好吃吗?”他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平时里并不常做,今天也是临时起意,趁她还在排练的时候,到餐厅里做了蛋糕。 不好吃吗? 小攸回过神来,连忙用力点点头:“好吃!”这个孩子,果然还是和两年前一样让她忍不住的心疼,无法拂了他眼里的期望。 松了一口气,许年恩重新扬起明媚的笑容,快乐地低下头去吃自己的那一份蛋糕。 空气中弥漫着蛋糕的香甜味道。 再一次沉默下来,空气中却有了愉悦的味道。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小攸掏出手机,原来是温绰飞——忍不住吐吐舌头,因为心里忐忑不安,忘记了跟温绰飞说自己先走了呢,估计这个家伙又要一阵大吼了。 “喂?嗯……”忽然表情一滞,“……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许年恩抬起头来,担忧地看着她。 挂掉电话,小攸一时茫然:“ing那边说要取消合同,取消广告。”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温绰飞将手里的文件袋扔到办公桌上,凝视住尹树。“我们不是都谈好了吗?小攸的事情我们也沟通过了,还有哪里有问题?” 尹树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双手交叉撑在下颌。眼眸幽暗,在乳白色的灯光下如深深的漩涡。 他表情淡漠,与温绰飞形成鲜明的对比。 “理由?我想宣传部已经给你理由了。如果是我的员工没有做事,我代他们向你道歉。”语气森然,淡漠的表情透露出贵族般高傲的气质。 温绰飞恼怒地哼了一声,指着桌上的纸袋子:“这也叫理由?什么经费不足,什么计划不周?你们ing会经费不足?整整策划了三个月,计划不周?”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在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一半的男人面前这么沉不住气,“我要听的是真正的理由。” 尹树沉默,冷然地看着他。 白管家在一边忍不住出声:“温先生,就请您不要再追问了。少爷已经做了决定,违约金我们会及时汇到贵公司账上……” 温绰飞皱眉:“你以为我稀罕那些违约金?”声音提高了八度,不复平日的嬉皮笑脸和温和。 他的追求完美,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广告进行了一半停止,也无法容忍卖出去的作品被退回!这会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除了没有能守护绰辰之外的最大耻辱! 办公室里是良久的沉默。 温绰飞面对尹树,怒目而视。温和的眉毛紧紧地拧着。 尹树靠在皮椅里,维持着双手交叉在下颌的姿势,面容俊美,如古希腊的雕塑。 白管家低着头,表情不明。 然后,尹树打破了沉默。 “你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同意解约?”他的语气轻松得好像在询问温绰飞晚上要吃什么。 “什么样的条件都不可能!”温绰飞咬牙,狠狠地。“除非你给我一个我满意的答复,否则这个广告我一定要拍下去。” 尹树轻笑,终于把手放下来。 起身优雅。 走到窗边,他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这城市的灯火霓虹。 “真没想到,温叔叔您居然是这么幼稚的一个人。”他语气中有淡淡的嘲讽,“ing的市场很大,与其这次撕破脸皮,不如期待下一次合作,这个道理,怎么会不懂呢?” 温绰飞扬脸,表情固执:“我要一个理由。” 又是长久的沉默,让人难以忍耐。 尹树静静地凝视这一片繁华,眼眸幽暗,泛着淡淡的白色雾气。 良久,尹树才道:“那么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那两个人一起代言?”为什么要选择季小攸和许年恩一起代言——他调查过,季小攸是和温绰飞一起从巴黎回到中国的,他们之前就认识了吧。——而温绰飞又是许年恩的舅舅。 为什么,会选择他们两个人一起代言? 是商量好的吗? 季小攸,消失了两年之后回来,想要和许年恩见面,想要和他一起合作,想要和他一起拍摄广告——却不愿意见他吗? 一想起这些,他的胸口就是一阵阵的发闷,然后伴着尖锐的疼痛,翻绞着让他头疼欲裂。 可恶! 他明明说过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那个她,他明明发过誓会恨她一辈子,他明明下了决心,会把她忘记得一干二净,再见到她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见面:阳光下明媚的少年 ? 可是再见到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像个可笑的胆小鬼,他发现自己心里是那么渴望看见她,可是却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害怕看到她的目光,他害怕看到她冷漠而陌生的目光,他害怕承认自己在她心里没有一丝地位的事实! 他更害怕—— 他更害怕她会爱上许年恩,会和许年恩在一起,然后永远无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只能活生生地忍受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许年恩的怀里巧笑嫣然! 他会嫉妒得发疯,他会让妒火焚烧得粉身碎骨! 所以他没有办法忍受她和许年恩的接触,没有办法给他们制造在一起的机会! 如果是注定的,她不会爱上他,他也不要看见她爱上任何人! 温绰飞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尹树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久久没有办法回应。 “那个……那个……”他有些恍惚地,“那个是我的秘密,我不能说。但是你相信我,许年恩和小攸一起拍这个广告,一定能激发出火花,这个广告一定会很成功!” 因为小攸和绰辰是那么的相像啊!有谁能比的上年恩更适合和她一起拍这个广告了呢? vincent won就是为了绰辰而存在的牌子啊! 尹树闻言转身。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眸子里的光芒更加幽暗。他眯着眼,试图从温绰飞狂热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手指在身侧慢慢抽紧。 冰凉得好像已经没有了灵魂。 他穿着蓝白条的衬衫,领口解开了几颗。 性感的白皙的锁骨处,一枚小小的尾戒在乳白色的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好像带了某种古老的诅咒一般。 激发出火花? 他哑然失笑。 “他们……很般配吗?”在温绰飞的眼里看来,他们两个很般配吗?在外人的眼里看来,他们很般配吗? 温绰飞肯定地点点头:“天生的绝配。”这个广告——可以说vincent won的每一支广告,都没有任何人能和他们的合作相媲美。 除非,是绰辰活过来吧? “她,也希望和许年恩合作吗?”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似乎悲痛得无以复加。 消失了两年以后再回来,你的生命里也丝毫没有我的位置——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是这样,我于你的生命里,只是个毫无关系的过客。 不过是共同演出了一场滑稽的悲剧罢了。 温绰飞毫不犹豫:“当然。” 空气里好像有什么碎裂的声音,西西碎碎,好像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碎裂了一地。 小攸风一般地冲进房间,揪住温绰飞的衣领劈脸就问:“到底什么意思啊!骗我答应下来又不拍了,你是耍着我玩呢吧?ing不是知名的大公司吗?怎么也会这么出尔反尔呢!” 被她揪住的温绰飞出奇地没有奋起反抗,反而用深沉的眸子紧紧地凝视小攸,好像要把她看穿一般。 小攸有些莫名其妙的窘然。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赶紧松开了他的衣领,好好地站到一边去。 完蛋了,这个家伙不会因为自己的没大没小生气了吧?可是一直都是这么玩的,他也没说什么啊…… 不过毕竟他是大师兄,论年纪的话也算是她的长辈了吧,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拎着吼还真有点说不过去拉不下脸…… 温绰飞深深地凝视着小攸。 眼眸里是难得的正经与严肃。 “我有话要问你。”他平静地,仿佛已经想过千百遍才做下的决定,“和许年恩一起拍广告,你很开心吗?” 小攸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啊——许年恩是你自己找来的,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然而这话却说得心虚——难道晚上和许年恩一起吃饭的事情被他知道了?那也不至于这样吧?他又不是她的谁! “你原来不是挺抗拒拍这个广告的吗?不拍了反而应该松一口气才是,怎么好像舍不得了?” 的确是有些奇怪吧? 想起下午许年恩的突然来访,想起小攸看到许年恩的时候的失态,想起许年恩从地上捡起唇膏递给她的时候两个人呢的反应,想起许年恩心疼地看着小攸,问她“疼吗”的时候的表情。 还有尹树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那两个人一起代言?” …… “他们……很般配吗?” …… “她,也希望和许年恩合作吗?”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瓜葛。而这些事情,一定是迫使小攸离开景安去巴黎的理由。 小攸“哦”了一声。 “我可是个有职业道德的模特耶,ing付了钱给我,我自然想做到最好——再说广告不拍了,我不是失去一个大红大紫的机会了嘛!”她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 然而对上温绰飞暗沉的眼眸,唇边的笑容僵住。 “干嘛……你还没说为什么ing要取消合作呢!” 温绰飞吸一口气。 “ing只是一家时装策划销售公司,它背后还有更大的财团,也就是所谓的母公司的支持,你知道吗?” 小攸诚实地摇摇头。 这些商业方面的事情,她一向是不感兴趣的。 “那你也肯定不知道ing背后的母公司了?”他深深地盯住小攸,嘴角浮起一个恶作剧般的浅笑。“也不知道到底ing的幕后大老板是谁了?” 小攸还是很诚实地摇摇头。 唉? 今晚的大师兄很奇怪啊,怎么一直答非所问,还老是问写奇奇怪怪的问题! “ing背后的母公司,就是景安最大的家族,全球财富百强的——尹氏财团。”他唇边的笑意更浓,“现在掌管尹氏的,是尹氏家族第七十八代继承人,他的名字叫做——”他凑近小攸忽然变得苍白的脸,不怀好意地吐出那个名字。 “尹树。” 在这一刻,小攸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 她惶恐得不知所措,瞪大了眼睛失神地盯住温绰飞凑近的好看面容。她忽地听到轻若无闻的一声“嘶——”心底慢慢愈合的那个伤口,再一次狠狠裂开,露出空洞洞的内里。 她的心是空的,空气在里面发出奇怪的呼呼声。 尹树…… 尹树…… 好像有一个可怕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一声一声越来越响,最后竟好像化作了惊雷一般,震得她双耳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蚊蚋在飞舞着。 她被那声音震得头昏脑胀,被那声音震出了满脸的泪水。 “我……”她艰难地开口,然而喉咙好像燃烧着一把火,灼热而干涸。 温绰飞被她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看着那些晶莹流出的泪水,从沙发上跳起来,手足无措—— “呀!你怎么哭了?”他慌乱地拿过茶几上的纸巾盒子,一张张地抽出来,笨手笨脚地试图替她擦去泪水。 然而她的眼泪仿佛积蓄已久的洪流,怎么也止不住。 他慌乱地,心里剧痛。 怎么有这样的感觉,好像当年看到绰辰因为许行沛哭泣的时候的感觉! 泪水不断地流下,一滴滴将白色的沙发打湿了一大片。 她哭得像个泪人,无助而茫然地靠在软垫上。 尹树—— 这个名字,这个她努力忘记,却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更加深刻地印在脑子里的名字,忽然听到,让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 尹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 砰! 尹树一拳打过去。 …… 尹树脸色苍白。 他的眼眸幽暗,透出一种骇人的气息。 “又想骗我吗?”他淡淡地。 …… “所以你要原谅他,是吗?”他逼近她,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瞳孔,“你那么爱他,所以要原谅他,是吗?” …… “我以为……我以为你也是爱我的。”他淡淡地笑着,眼神幽暗而痛苦,“我以为,我可以慢慢地等到你完全信任我,将自己交付给我的那一天……” …… 尹树站在那里,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冷冷地望着她离开。 “季小攸,你胆敢踏出大门一步,我发誓,我会让你的余生都在后悔中度过!”他的声音沉痛得像是破晓前的黑夜,没有一丝光亮,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脏。 …… 她是天地下最大的白痴啊! 她伤害了那么深深地爱着他的人,用那样残忍的手段! 可是—— 可是,那个人是杀了爸爸的凶手啊!是杀了将她从冰冷的孤儿院带回家,深深地疼爱着的爸爸的凶手啊! 她怎么可以——她不可以假装忘记爸爸的死,而和他快乐地在一起! 她放声大哭,因为哭泣而浑身颤抖起来,像是北风中瑟瑟发抖的叶子,在枝头做着最后的抵抗。 她紧紧地蜷缩起来,好像打定主意让 自己消失在那一堆紫色的软垫中。 她惶恐得像是被丢弃的小猫,惊慌失措地打量着这个冰冷的世界。 温绰飞忽然长长地叹息。 然后附过身子去,动作轻柔地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好像许多年前,绰辰还年幼的时候,半夜里害怕跑到他的房间,他把她抱在怀里安抚那样。 这个孩子,总是不经意地让他想起绰辰,然后对她充满了深深的怜惜,忍不住要把对绰辰的爱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 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让她在他的怀中慢慢地顺过气来。至此,他已经完全能明白了,小攸和尹树之间,一定发生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一定有无法诉说的伤痛。 明明应该是相爱的两个人吧,不然在听到对方名字的那一刹那,都有这样强烈的反应?那眼底的情意和悲怆,又怎么能掩藏呢? 明明那么深地相爱着,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那么,年恩是什么呢?在他们的爱情中,年恩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然而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累了吧?回房间好好睡一觉吧……” “是因为我吗?”她泣不成声,声音因为过度的哭泣而嘶哑尖锐,“是因为我,他才反悔了,要和你解约吗?” 季小攸,你好像从来都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温绰飞一愣,然后摇摇头。 “当然不是——再说这件事情我已经解决了,广告可以继续拍,你不用担心。”说着便要起身扶她回房间。 然而小攸固执地不肯起身。 眼泪渐渐褪去,她眼神清晰明锐,仰头望着温绰飞:“我不喜欢我拖累你——还有年恩。如果是因为我的话,那么我退出。” 她退出,回巴黎去。 她本来就不该回来的,她应该一辈子呆在法国,直到老死。 温绰飞有些薄怒:“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而且事情也已经解决了!我不会答应你退出,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可以担任这一季服装广告的女主角!”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不可以!”她低吼着,“我不漂亮不可爱,我也没有名气,我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为什么非我不可!” “理由我早就说过了,你和我妹妹长得那么像——这是为她设计的衣服……” “你和你妹妹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她控制不住地低吼出来。“你妹妹已经死了,死了!就算找到和她一模一样的人来拍又怎样,她死了!” 就和妈妈,哥哥,小和,还有爸爸一样,死了!再做任何的事情,也无法改变他们已经死了的事实,再无法挽回他们的生命! 空气突然静默。 他愣愣地看着她。 在他冰凉的目光中,她忽然醒悟过来,从心底生出一阵强烈的愧疚。 “对不起……”她喃喃地。 目光清冷,如一泓清泉。 温绰飞摇摇头。 “没关系……你好好休息吧。” 然后转身,背影倨傲而冰冷。 轻轻的扣门声,小客厅里只有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她静静地坐在白色的沙发上,眼神迷离淡漠,泪流满面。 陪伴她的,只有清冷的月光。 许年恩乖巧地喝下杯子里的牛奶,然后躺进柔软的被窝中。 肖管家脸上是满意和疼惜的笑,将空杯子放回到漆金托盘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许年恩想了想,然后露出甜美的笑容。 “肖爷爷,把帘子拉开吧,我想看着月亮睡觉。” 肖管家点点头,走过去将窗帘拉开,然后端起托盘,微微躬身行礼,在许年恩恬静乖巧的目光的注视下,轻轻地带上了白色的木门。 木门被带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 然后。 那恬静乖巧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暗光隐现。嘴角的笑容敛去,冰冷得像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月光。 他望着那弯弯的月牙,像姐姐笑起来的时候的眼睛。 尹树。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然后心里浮起一个冷笑。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采取了行动呢。 我和她合作相处的事情,让你这么难以忍受吗? 解约? 取消广告? 呵—— 无论如何,从两年前开始,她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留在身边,由他来照顾她,由他来保护她,由他来爱她。 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 因为他爱她,那么深。 因为,她不仅是季小攸,她还是许年惜,还是温煦。 忽然又扬起甜甜的笑容。 许年恩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个许年恩,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会晕倒,就会生病,沉浸在姐姐死亡的阴影中的许年恩。 他用两年的时间,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变得有足够的独立能力,不再需要被任何人掣肘。 这样,他才能好好地保护她,不顾一切。 月华皎洁。 月光下的少年沉沉睡去,睡梦里,也不忘噙着淡淡的笑容。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笼起一层淡淡的银光,圣洁得好像天使。 清晨。 春日的山野,遍地是绿的颜色。处处盛开的五彩花朵,点缀在大片大片的绿色之中,像是一片绿的天,闪耀着五彩的星芒。春风和煦,一如温柔的春阳,让人忍不住要要深深地呼吸这样的清爽气息。 绿色的世界里有白色的精灵。 精灵的面容如花儿一般美好。 她的身影如诗中的美好剪影。 阳光明媚。 惠风和畅。 不远处的湖面在阳光下闪着波光粼粼。 她的表情纯白,笑容灿烂。 她漫步在美妙的春光中。 白色的帆布鞋,染上了嫩绿的草汁,像一副山水墨画。她表情含笑,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悄然盛开的纯白水仙花,微颤的睫毛,如绽放时候轻轻颤动的娇嫩花瓣。 鸟儿在鸣唱,蝴蝶在飞舞。 “卡!” 导演满意地对着喇叭喊,挥挥手:“先拍到这里,大家休息一下,等下再拍遇见的片段。”然后转身冲着助理喊,“怎么样,许年恩准备好了吗?” 助理点头:“衣服还没有换,马上就好了。” 小攸跳着从田野中跳上田岸。 春日的风合着阳光,照在她身上,她明媚得像是从阳光里走来的少女。 温绰飞递过一瓶水,笑着鼓励她:“表现得不错哦!真看不出来你还蛮有表现天赋的嘛”虽然在室内排练的时候,她有些僵硬,总是无法表现自然的表情,然而到了野外,也许是这样的风景让她放松,表现得出乎他意料的好。 小攸调皮地吐吐舌头,仰头咕咕地喝下大半瓶水。一大早地起来拍摄,一拍就好几个钟头,虽然不是很累,但的确是好口渴! 临时搭的化妆室里。 化妆师抓紧时间给小攸补妆。 因为下一季的服装是夏装,拍摄的主色调被定为清新自然,妆要化得不着痕迹,这是很考验演员的肤质的。 小攸的皮肤光滑,是典型东方人的肤质,因此上起妆来非常简单,连化妆师都赞不绝口,说是从没见过皮肤这么自然这么好的女孩子。 化妆室外,助理和摄影师们已经将下一场的场景布置好。 湖边的草地上。 一张白色的欧式圆桌,一张白色的欧式靠椅。 桌子上有精致的漆金茶具,也是欧式的。 白色的小盘子里,有看起来就知道非常可口的小曲奇饼。 绿色的草地。 泛着波光的湖面。 清风从湖面抚过,阵阵清凉。 下一个场景,是少女走到了湖边,由一名英俊年轻的管家引到桌边坐下,品尝着甜点欣赏美景。 小攸换好衣服。 衣服是夏装,因此还有些冷,便用大毛巾毯子裹了住。 她钻出化妆室。 室外阳光明媚,一瞬间有些刺眼。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含着笑看着她。那些轻薄得好像蝉翼一般的阳光,薄薄脆脆地落在他乌黑的发上,落在他美丽的脸上,落在他扬着纯白笑容的唇边。 她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那些光线瞬间“啪”地一声碎裂开来,全部深深地扎进了他的皮肤里,溶入在血液中,然后他整个人看起来透明得好像随时会轻轻飞起在空中,消失在蓝天下的样子。 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有轻微的疼痛,在那一刻入侵到她的五脏六腑。 “嗨!”许年恩站在不远处,轻笑着和她打招呼。 她连忙点点头,扬起笑容。 想起上次在餐厅里,她忽然觉得有些微的尴尬。 许年恩他——喜欢她。 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种喜欢,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然而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时候摄影助理冲着他们喊:“各就各位,要开拍了!” 不远处的小山坡上 。 蓝色衬衫的男子脊背挺得笔直,如他身侧的松树一般。风吹动他的鬓发,却吹不动他的视线。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笑容明媚,让春光都为之失色的女孩子身上。 她在田野里快乐地漫步…… 她张开双臂拥抱春风和阳光…… 她面容上快乐和幸福的微笑…… 她仰起头喝下瓶子里的水…… 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够牵动他的心绪。 白管家恭敬的立在他的身后。 他就知道少爷无法放开这个女孩子,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恨——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少爷,这么点心性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他爱得那么深,深到已经无法从心里抹去她的影子。 目光也投到远处那个女孩子的身上。 只是,她却未必领少爷的这一份情,否则当年也不至于这么残忍。他知道一定是夫人做了什么,让她放开了少爷的手,但是她怎么可以那么绝情? 把少爷伤得那么重。 小攸拿下毛巾毯子。 身上是一件白色的小洋装。纯白的雪纺纱,清莹得像是和煦的春风。腰间用一条水蓝色的纱在腰后绑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美好得像是童话故事。 ——vincent won的夏季主打。 “哇——”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毫不掩饰的惊叹声。 除了温绰飞和vw工作室的几位顶级设计师和导演,在场的人包括小攸都是第一次看到vw的这件夏季主打小洋装,纯美的质感,精妙的设计,让在场的人不无惊叹。 果然是大名鼎鼎的vincent!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件小洋装穿在季小攸的身上,是天衣无缝的合衬,好像是照着她的体形,她的脸,她的气质量身定做的一般。 许年恩的眼眸里,也有了微醺的颜色。 唇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再漾开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有了无法遮掩的光芒。 好漂亮—— 他的小攸,他的姐姐—— 真的好美。 是天底下最美的。 温绰飞含着笑立在一边,淡定地接受众人的赞叹和惊艳。然而笑容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眼神迷离。 绰辰…… 是你吗…… 镜头里。 湖边精致的桌椅,和可口的甜点。 白色漆金茶壶冒出白色的雾气。 清甜微涩的茶香,和香甜的曲奇饼的香味,美妙地糅合在一起。 桌后站着身着白色衬衫,黑色燕尾服的男子,是欧洲旧时管家的装扮。阳光下,他的发丝是淡淡金色,笑容温柔纯静,好像一杯微暖温和的白开水,透过它,你还能看到那一边折射出的阳光。 他优雅地走到镜头前,面对着镜头伸出干净修长的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于是有一只手搭在了那只好看的手上。 少女被带到镜头里,身上的白色棉t和脚下的帆布鞋已经变作了白色雪纺小洋装和银色的水晶鞋。 她变成了童话里的公主。 少年优雅地扶着少女的手,带领她走到桌边坐下。 身后是湖面的波光粼粼,春风从湖面上吹过来,吹动她纯白的裙摆和蓝色的蝴蝶结,还有他柔软的发。他的笑容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他轻轻弯着腰,替少女斟上一杯清茶,动作优雅,如十六世纪的英国贵族。他温柔的视线如轻巧的蝴蝶停留在她的身上,乌黑的眸子里,有巨大华丽的光彩。 镜头后的导演看得有些呆住,他侧过头去,用极其兴奋的语气低声对温绰飞道:“vincent!你到底是哪里找来的这个女孩子!她的气质与vw的服装简直是天衣无缝的契合,和许年恩的默契度也是百分之百!” 看啊,许年恩看着她的眼神,那么温柔,似乎饱含了无限的爱意,她看着许年恩的的目光,淡淡的迷离,小小的疏离而又无法掩饰的亲和—— 一开始,他还无法接受由一个默默无闻又毫不出众的女孩子来演出女主角,但是现在看来,他是大错特错! 温绰飞胡乱地点头应和着。 然而一颗心却直直地垂下去。 年恩对小攸的感情好像不简单——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能拿外甥开玩笑,何况这个外甥还是有过精神病史的! 看来要和年锦谈一谈了。 远处的小山坡上,尹树的身子僵硬。 双眼好像染了太阳的颜色,有一丝丝的血红。 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收紧。 她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幸福的样子。 应该放手吗? 放手,放她幸福。 可是,他却是那么清晰地听到自己心底的不甘心。 远处。 少年牵起了少女的手,两人相对而立。阳光将两个身影浅浅地投到碧绿的草地上,他们靠得那么近。 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 他满目神情。 她笑容纯净。 导演有些吃惊地嘀咕着:“这个季小攸真的是个素人吗?怎么表演起来这么自然,你看她眼睛里的感情,真是太自然太真实了!如果是平常在大街上看到,一定会以为是非常深爱着的两个人的!” 通常来说,艺人们都是经过专业的表演训练的,表演起来依然会有些磕磕碰碰。许年恩是近两年表演界升起的巨星,其表演功底自然是无话可说的,可是这个季小攸,从开机到如今,没有让他喊过几次停,表演一气呵成毫不做作。 奇妙就奇妙在,她的表演从技巧上是生涩的,可是在感情上却是那么真挚,纯净的眼眸里表现出来的仿佛是自己的喜悦,加上其气质完全贴合vw的服装,足以掩饰技巧上的不足。 阳光静静地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他们紧握着对方的手,深深地凝望对方。风扬起巨大的白色裙摆,像舞动的白色精灵。他黑色的燕尾服,如王子一般的优雅。 远处山坡上的尹树终于无法忍耐,他转身疾步离开,眼眸冰冷。 他不要再看,他永远不能忍受看到她的眼眸里有别的男人!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如果注定不会是他的,也绝对不会是任何人的! “ok!”导演兴奋地朝着喇叭喊着:“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大家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把!” 小攸瞬间放松下来,急忙松开许年恩的手。 许年恩的眼眸里有一丝丝的怅然,然而很快就隐去不见了,重新扬起明媚的笑容。“表现得很好哦!”他语气轻松地。 小攸感激地笑笑:“谢谢。”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地跑到温绰飞身后去。 温绰飞把水递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许年恩,然后对小攸道:“晚上陪我去一个晚宴吧。” 小攸喝着水,含糊不清地:“什么晚宴,干嘛要我去啊——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温绰飞漫不经心地:“广告已经拍得差不多了,ing那边说要开个庆功宴。” 小攸一口水呛住,拼命地咳嗽着。 温绰飞好笑地帮她抚着背:“紧张什么——是ing的晚宴,你放心,尹树可是尹氏的大老板,这种事情他是不会过问参与的。”他露出一个一切了然于胸的表情。 “那……”小攸小心地偷瞄被助理带走的许年恩,“许年恩会去吗?” 温绰飞点点头,眸子深深地望住小攸:“他是男主角,当然回去。怎么,你好像也很怕许年恩哦?” 小攸连忙摇头。 怕什么…… 她什么都不怕! 只要尹树没在的话,许年恩这样的纯白少年,应该不会给她捅出什么秘密的吧? 皇后酒店。 为了配合新一季的主题宣传,皇后酒店的郁金香大厅破天荒地撤换了金色的装饰,而改做蓝白两色,纯白色的暗纹墙纸,纯白色的桌椅,从天花板上垂下水蓝色的纱幔,在中央空调的吹动下,轻柔地飘动。 钢琴手在黑白琴键上弹奏出轻快的乐曲。 粉色的香水百合,吐着宁静而馥郁的芬芳。 小攸穿着vw的一袭绑脖浅金色小礼服,扬着专业的甜甜的笑容,挽着温绰飞同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交际着。 今天到场的人非富即贵,不是景安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就是知名的设计师和服装公司的老板之类的,和他们打好交道的话,将来她要在这一行做会很有帮助 。 她想要依靠自己的双手好好地生活,所以绝对不能放过任何能帮助她实现梦想的机会。 在温绰飞的要求下,小攸作为广告女主角的事情尚未公开,外界只知道是一名普通的女孩子,因此在场的人并不知道小攸的身份,只是心里偷偷猜测着她便是那个幸运的女孩子。 郁金香大厅金色的大门打开。 许年恩在闪光灯的一路跟随下,带着一贯纯白的笑容走进来。他的身边是最近在电影界凭借一部喜剧片迅速窜红的女星林又彤。她有漂亮细致的五官,清爽的笑容,和一些总是笑得过分甜腻的女星不同。 只第一眼,小攸就对她颇有好感。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惩罚吗:你不是我的命运 ? 许年恩看似漫不经心,一边随意地同林又彤说着什么,偶然间嘴角漾开一丝笑意,一边熟练地回答着记着们的问题,对着闪光灯摆出各种帅气的姿势拍照。 有一瞬间的恍惚,小攸好像觉得许年恩的视线飘到了她的身上,又迅速转移开来。 然后是林又彤漂亮的单眼皮,若有所思的样子。 温绰飞在她的耳边轻笑:“又是一场绯闻的操作。娱乐圈的这套还真是屡试不爽啊。”一边说着,作为主办方之一,他侧头示意小攸,一起迎了上去。 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生帮他们开出一条路,一边请记者们离场:“对不起,今天是私人宴会,没有邀请函的恕不接待……请让一让……” 许年恩终于把目光确定地落在了她——挽着温绰飞的手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然而脸上依然是笑容纯白。 “恭喜哦,vincent。”他伸出手。 钢琴手弹奏出抒情的乐曲。 人们纷纷走下舞池,一对对旋舞起来。 作为晚宴的焦点,许年恩和林又彤赢得了全场的注目。他们在舞池中央旋转着,笑容好看,像是童话里起舞的王子和公主。他们相互凝视着对方,表情幸福。 周围有人忍不住赞叹:“真是相配的一对壁人!” 也有人忍不住冷嘲热讽:“什么相配,那林又彤出身低下,就算许年恩看上她了,许家也不会答应的。你不记得了吗,两年前曾经有一个不自量力的女孩子……” 小攸的脸上忽然一阵发烫,急忙低下头去挖着自己碟子里的小蛋糕。 音乐浪漫。 舞池中的人们快乐得好像忘记了一切。 在这样的音乐和环境中,他们只想尽情地跳舞。 小攸低头扒着碟子里的蛋糕。 她那么专心,努力要把那些议论隔离到耳朵外面。由于太过于专心,居然也没发现——大厅里忽然静了下来。 音乐依然浪漫,人们却纷纷地退到了舞池边上,只有许年恩和林又彤还在专心地舞着,好像浑然不觉周围发生的异样。 温绰飞忽然有点大事不好的预感。 金色的大门打开,记着们的闪光灯再一次晃得他眼前发白。 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白管家进来,退到一侧,微微恭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尹树在一片到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中,出现在门外。 他的目光傲然,是与生俱来的贵族般的高傲。白皙的皮肤上隐约有阴沉的痕迹,乌黑的眸子冷然,漠然地看着会场里因为震惊而面面相觑的男男女女—— 和躲在温绰飞身后,后知后觉地大口大口吃着蛋糕的季小攸。 目光里掠过一丝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温柔,然而转瞬即逝。 在尹树强大的气场下,会场里的人们无不愣愣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钢琴手也停止了弹奏。 许年恩和林又彤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的视线穿过林又彤,穿过淡金色的灯光和迷离的空气中,馥郁的百合花香,定定地落在尹树的身上。他的眸子忽地幽暗,脸上的笑容漾得更开,然而,林又彤却感受到他的手指微微的用力。 小攸终于察觉都周围的异常。 她从蛋糕中抬起头来。 然后—— 门外的闪光灯几乎要闪花了她的眼,她只觉得眼前和脑中都是一片空白。那张熟悉的脸庞如此淡定地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表情冷漠。 他眸子深沉,望住她的眼。 他的身形高大,即使遥远地看着也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才知道,那些所谓的再见过去,所谓的忘记一切,都是骗人的。如蝴蝶飞不过沧海,她的记忆里始终驻扎着的那个影子,叫做—— 尹树。 周围的人纷纷交头接耳。 自从两年前,原本活跃在景安社交界的尹少爷忽然奇迹般地消失在大众的视线中,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后,居然一改之前谦彬有礼,变得冷酷淡漠,一心扑在工作上,而且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女人——也有人不信邪的女人送上门去,据说都被“冻”成“冰美人”败北而归。 但是今天,他居然出现在了ing的庆功宴上。要知道,ing只不过是尹氏财团名下的一个小服装公司罢了。 温绰飞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瞄一眼小攸。 她的脸色苍白,涂了唇彩的嘴唇却依然能看出失了血色。眼眸中有复杂难懂的光,她低垂着头,静静地望着地上铺着的名贵地毯。 他轻轻拍了拍小攸的肩膀,才发现她的身子有不易察觉的微微颤动! 她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 该死的! 他的确是没有料到今晚尹树居然会出现! 舞池中的许年恩,嘴角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然后眼底的光芒倔强坚决,好像是做好准备要打一场硬仗的战士。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有记者挣扎着从门外挤进来,话筒对准了尹树:“尹少爷,您自从两年前就退出了景安的交际圈子,两年来没有参加任何公开的宴会,今天你来参加这个宴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白管家下意识地想要挡开记着,然而尹树却挥手制止了。 大厅里忽然变得寂静,好像所有的人都失声了一般。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尹少爷的答案。小报记者们纷纷攥紧了手中的录音笔和相机。 尹树微微扬起下巴。 完美的下颌线条,因为混血儿的血统而有一些棱角分明。他的视线随意地落在大厅里,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大厅里盯着他看的那一双双眼睛。 然而,只是没有她的。 她低着头,站在温绰飞的身后。她的视线落在地上,整个人安静得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从以前开始,她就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吧。 “当然——”他用拿捏得当的音量道,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暧昧。 好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在场的记者全部都因为尹树的两个字兴奋起来——真是太感谢尹少爷了,两年来的首次复出就给他们带来了无比的可写性!以他们的职业**,今晚一定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门外的警卫再也无法控制局势,记者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将尹树团团围住。 闪光灯此起彼伏。 安静的大厅一下子沸腾起来。 他的嘴角忽然有淡淡的笑,俊美的面容一下子生动起来:“当然是有特殊的原因的。”他漫不经心的视线终于在大厅的一点落定。 所有人都随着他的目光转身。 许年恩的嘴角是温柔的笑意。 好像忽然有强光刺眼,小攸慌忙抬起头来,然而对上的便是一连串的白光——闪光灯疯狂地闪动着!所有的记者脸上都写着“头条新闻”这四个大字! “我来陪我的女朋友参加晚宴,这个理由好像很充足吧?”他含笑轻轻吐出这一句,然后—— 无数的闪光灯,无数的摄像机,无数的通话声! 所有的记者都在电话连线,第一时间把现场的状况传会报社或者电视台,以求第一时间播出! 小攸惊怔! 刚才……他说什么? 他说…… 来陪他的女朋友参加晚宴——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温绰飞,直觉告诉他,明天的报纸上,一定不会提及什么vincent,什么ing—— 震惊中的人群纷纷让出道路,优雅高贵的王子有着俊美如神祗的面容,在记者们的包围下缓缓地走过来。 他走到木然地发怔的小攸面前。 他含着笑,凝望她发白的面容和唇边残留的一点白色奶油。他望着她,眼眸里是任何人都能够明显感觉到的深情。 然后—— 他微微弯下腰,优雅地牵起了她的手。 他温柔地在白皙的手背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当着无数的记者。 当着所有的摄像机和照相机。 当着许年恩的面—— 他亲吻了她的手,动作小心翼翼好像她是易碎的玻璃。他含笑看着发怔的她,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身子僵硬。然后,他从细白如瓷的颈脖上摘下那枚小小的尾戒。 所有的闪光灯一时都对准了那枚看似毫不起眼的尾戒。 有记者想起来什么,忽然震惊地失声大喊:“啊——尾戒!”被他一刻意提醒,似乎所有的记者都想起来了—— 眼前这个女孩子,好像就是两年前景安大学“尾戒事件”的主角!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孩子后来好像和许年恩也…… 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投向许年恩。 许年恩安静地站在舞池中。 他背对着所有的人,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林又彤站在他的身边,于是俯过身子去看他的表情——然后,她忍不住用手掩住嘴,震惊得几乎要低喊出声。 绝美倾城的面容上,是纯白的笑容,然后黑白分明的眸子却紧缩成了玄黑色的针芒,好像一枚见血封喉的毒针。他静静地站着 ,视线淡淡地看向前方,然而太多脊背却挺得笔直! 郁金香大厅里,气氛如滚水一般的沸腾起来。 哇—— 这是在演出偶像剧吗?也太精彩了吧…… 当年的尾戒事件明明已经随着尹树的淡出交际圈和许年恩身边不断涌现的绯闻女友,还有消失的女主角而渐渐被人们所遗忘,今晚这个本来不甚起眼的小小庆功宴,他们不过是例行公事来做个小采访,估计登出来也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小地方—— 但是,却因为尹树的忽然出现,完全逆转了形势,大有成为本年度娱乐头条之势! 三大主角同时现身皇后酒店郁金香大厅! 记者们马上拉开现场直播的架势,和演播室,杂志社现场连线。要知道,只要是关于许年恩或者尹树的一丁点新闻,其价值都远远高于其他明星的什么绯闻什么八卦——今天还是两大媒体宠儿的强强对决! 精彩! 景安市中心的巨大液晶屏幕上,正在直播的一部超高收视率的韩国电视剧被掐断,插进了皇后酒店郁金香大厅的直播现状! 行人纷纷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一时没有反应只能盯着液晶屏幕发呆。 因为没有把晚宴放在眼里而没有派出记者的电视台和报社负责人,悔得在办公司里捶胸顿足,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好的新闻被抢。 尹树露出满意的笑容。 眸底的光芒温柔,他动作轻柔地为小攸带上尾戒项链,一如两年前在景安大学校园里做的那样。 小攸的嘴唇微动,声音轻若无闻,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下被掩盖过去。然而尹树还是听清楚了她的话:“你想怎样?” 想怎样? 他温柔地笑着。 在众多注视的目光下,许年恩终于转过身来。闪光灯更加疯狂地闪动着,试图捕捉许年恩的第一个表情。 落寞,愤怒,还是悲伤? 然而全不在他们的猜想之中。 许年恩只是淡淡地笑着,表情纯白如常,好像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一般。他慢慢地走过去。 记者们纷纷退让开一条道路,然而手中的闪光灯和摄像机却不忘直直地对准他。 许年恩vs尹树,延迟两年的对决,难道就是这一刻吗…… 所有的人的心情都既兴奋又紧张。 空气里是难以忍受的窒息感,好像有乌压压的乌云压在上方。 许年恩慢慢走近。 尹树握紧了小攸的手。小攸无力地挣扎着,面容越发地苍白。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水,她琢磨不透尹树到底要做什么,许年恩又打算做什么—— 那种可怕的无力感再次回到她的心里,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朝着她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生,而她无力阻止! 尹树固执地握住他的手,转身直面许年恩。 许年恩在两人面前停下。 三个人面对面站着,好像形成一个坚固的三角,其他任何人都是局外人,好像在这一刻,是他们三个人的对决,而其他所有的人都毫无存在感。 许年恩展开笑靥,美得如颤抖着盛开的花朵,花瓣上还有晶莹的水珠。他退后一步,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弯下腰,伸出另一只手。 那只手伸向季小攸。 是邀请跳舞的姿势。 小攸微怔,同时感觉到尹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没有人想到许年恩会有这样的举动,他们吃惊得纷纷张大嘴,瞪着眼睛,闪光灯也忘记了闪动,只有摄像机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着,将现场直线传播出去。 景安市中心。 行人们纷纷驻足,仰头望住巨大的液晶屏幕,人越来越多,将一个十字路口堵得严严实实,交警们急得满头大汗,然而却毫无办法。 那些行驶过来的汽车被堵住开不过去,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按喇叭,车子里的人们都纷纷探出头来,仰头盯住液晶屏幕。 屏幕上。 尹树面容倨傲,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幽暗的眸子里是锋利的光芒。他的表情自然,然而身子僵硬,紧紧地握住女孩子的手。 许年恩只是一个侧影,然而好看得像是童话里的王子,他优雅地弯着腰递出自己的手邀请女孩子共舞,唇边淡淡的笑意,温柔得不像话。 女孩子是微微发怔的表情。 她愣愣地看着许年恩。女孩子有着清秀的面容,如夏日里喝的冰镇薄荷茶,她穿着浅金色的小礼服,瘦弱的身子我见犹怜。 时光好像静止在了这一刻,仿佛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副出自大师之手的油画,有明亮的色彩和淡淡的油墨香气,在静止的画面中向人们娓娓讲述一个复杂却动听的故事。 温绰飞觉得事态严重了。 今天是ing和vincent的庆功宴,他的完美主义可无法忍受晚宴被破坏成为八卦的滋生场——他企图走过去打破这样的僵局,但是他却愕然发现,在尹树和许年恩强大的气场之下,他的双脚竟不受他控制,完全动弹不了!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在等待小攸的答案! 三个人僵立在哪里。 林又彤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小攸。就是她吗……季小攸?她就是姐姐口中常常提起的季小攸? 年恩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她呢。从刚才她就能够感觉到,许年恩在和她跳舞的时候,心思却全然不在她身上。他掩饰得很好,但是她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 因为…… 她是为了许年恩,才进娱乐圈的呀。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不过是短短的几秒,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所有的人仿佛都陷入了一种沉睡之中。 直到—— 小攸挣脱了尹树,将手轻轻地放在许年恩的手上,对他展开一个好看的笑。 尹树的眸子幽暗。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的眼睛一眨不眨,盯住尹树,想要看到高傲不可一世的尹氏财团的掌权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尹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眸子幽暗。 他凝视住相互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心中剧痛,翻绞着让他几乎要喘不过起来,然而冷傲的面容上,却异常的平静。 许年恩展开巨大的笑靥,他牵着小攸的手,动作优美地滑入舞池。没有音乐,然而他却跳得那么认真,又那么随意,仿佛他并不只是在舞蹈,而是和心爱的人在安静的夕阳下散步。 开始的时候小攸的身子是僵硬的,她机械而又陌生地跟上许年恩的舞步,她的脊背冰凉,手指僵硬。但是渐渐地,在许年恩的带领下,和观众们惊艳的注视下,她慢慢地放松了一些。 钢琴师回过神来,急忙弹奏出舞曲。 所有的闪光灯在那一刻好像是解冻了的冰,重新亮了起来。无数条消息通过手机传到了各大媒体和报社,所有的句子都在说明一件事情—— 许年恩vs尹树——尹树输得很惨很惨。 舞池里的两个人在明亮的闪光灯下旋舞着,跳着欢快的舞步。许年恩的嘴角是最最美丽的笑,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美得让那些刺眼的闪光灯都仿佛不再明亮。他笑着,舞着。 他凝视住小攸,贪婪地欣赏着她的眉,她的眼——论如何,这一刻她是属于他的,属于他一个人的,季小攸。 舞池旁。 尹树静静站立。他没有离去,只是站在那里,凝视着他们跳出欢快的舞步。他的面容在阴影中,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温绰飞轻轻叹气。 然而心里却有非常异样的感觉,看到许年恩和小攸在舞池里共舞,看着许年恩炽热的眼神,他的心里有一种非常不舒服,惴惴不安的感觉。 许年恩,季小攸。 季小攸,许年恩。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舞会终于结束,记者们意犹未尽,然而皇后酒店接到了命令,出动了所有的警卫来“礼貌”地将他们全部请了出去。受到邀请的来宾们虽然怀着巨大的好奇心,然而也知道尹家和许家的有些事情,他们是不方便窥探的,因此也悻悻地离去。 服务员悉数离开。 方才还拥挤不堪的郁金香大厅里,此刻只剩下了四个人。 许年恩,尹树,温绰飞,还有季小攸。 许年恩依然紧紧地握住小攸的手。他的目光中有夜一般深沉的雾气:“累了吗?我送你回去。”语气温柔得无以复加,在尹树听来却如针尖一般。然而他有十足的把握,小攸一定会跟着他走—— 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方才她做的决定接受了他的邀请,就说明她决心同尹树划清界限。 而理由,他迟早会知道的。 而且,其实也并不重要。 小攸没有回头看尹树或者温绰飞任何一人,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然后,空荡荡的大厅里响起尹树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他的声音里隐忍了巨大的悲痛,他需要很努力,才能压抑住心里的翻绞,“到我的身边来。” 无论过去是为了什么,回到他的身边,他就 原谅她。 小攸骇然地回过头去,不敢置信地盯住尹树。 这居然是尹树讲出来的话,这居然是高傲不可一世的尹树讲回来的话!他…… 是在求她吗? 求她回到他的身边去吗? 明亮的灯光下,尹树的表情僵硬而倔强,浑身散发出黑暗的危险气息,好像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一旦不受控制,那么—— 一切都会在他爆发出的灼热的岩浆下化为泡沫。 “你说什么……” “到我的身边来,我就原谅你。”他淡淡地笑着,然而幽深的眸子里有不顾一切的绝望,冷冷地凝视她。“否则,我会兑现我两年前所说的话。” 两年前…… 小攸的眼神有一丝恍惚。 两年的话…… …… “季小攸,你胆敢踏出大门一步,我发誓,我会让你的余生都在后悔中度过!”他的声音沉痛得像是破晓前的黑夜,没有一丝光亮,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脏。 …… 小攸的脸色煞白! 心口一阵阵的疼痛,如针刺般尖锐而密密麻麻。眼前仿佛是一片花白,她的四肢渐渐地冰凉,又因为寒冷而颤抖起来。 他在报复吗…… 报复两年前她对他做的事情吗?他认为她伤害了他,欺骗了他,所以他打定主意要报复她! “你是在报复我两年前做的事情吗?”她的声音轻如雾气。 温绰飞愣住,许年恩亦愣住。 两年前…… 发生了什么事吗? 尹树呆呆地望住她,在那一瞬间心脏仿佛被被冰冻住,然后忽然醒悟过来一般,是更深的恼怒。她居然可以这样平淡,这样自然!两年前她所做的事情,她对他居然没有一丝愧疚吗? 真的爱那个男人吗,爱到伤害了他也可以心安理得。 那么,那个男人呢?如今那个男人在哪里?她和许年恩在一起,又算是什么! “对,报复——如果你认为自己做了值得我报复的事情,那么就当我是在报复你!”他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好像最尖锐的刀子一般。 小攸默默地望住尹树一瞬间愤怒起来的瞳孔,好像有阴柔的小火苗在幽深的眸子里燃烧。 忽然苦笑起来。 到底,是谁应该报复…… 他欺骗了她,她不过是他和他母亲用来打赌的一个工具!他还任性地杀了她的父亲,夺取她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她的耳膜轰隆隆地响着,听不到身后的许年恩低低的呼唤。她的脑子里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是因为血液干涸成的黑色的窟窿,父亲的面色如纸,静静地躺在医院的停尸房里。 他的表情那么僵硬,不是她所熟悉的和蔼的微笑…… 然后她听到了尹树用漫不经心的的语气说出的那四个字——不,不是听到的,因为她的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东西,那声音是深深地铭记在她的心底,永远无法忘记的: “你输定了。” 他分明从一开始就将她作为给自己母亲难堪的工具,从在景安大学替她戴上尾戒的那一刻起! 到底,是谁应该报复! 骄傲如尹少爷,只能允许自己对别人造成的无法磨灭的伤害,而容不得别人伤了自己,哪怕一点点吗? 心底跳起阴柔的小火苗,长久以来压抑的恨意在这一刻加倍地涌上心头,她冷笑着,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她松开许年恩的手,一步一步地走近他,走近如雕塑一般伫立在灯光下的他。 “原谅吗……”她带着冷漠的笑,直直地逼视他,“你是在跟我说原谅吗?”真是太可笑了,他有什么立场要她请求他的原谅!他有什么立场要求一个被他利用,因为他的过错失去最后的亲人的人去请求他的原谅! 看着她的面容,尹树的心底忽然没来由的慌张,他惊慌地看着她越走越近,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和恐慌逼得他几乎要站不稳。 “到底谁才需要请求原谅——你,有资格吗?” 她的眼底有阴柔的小火苗,因为无法控制的悲愤而熊熊地燃烧着。她的嘴角浮起一丝残忍的笑,似乎有不顾一切的决绝—— 是啊,为什么她要顾及到他的感受!他欺骗她利用她,他杀害了她的父亲却毫无愧疚地活着,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一切!他应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为什么要请求你的原谅!”她声音冰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请求你的原谅?是因为我没有配合你,没有让你赢得和你母亲的赌局,所以要请求你的原谅吗?是因为我没有如你所愿爱上你,再被你抛弃而伤心欲绝,所以要取得你的原谅吗?还是——” 还是因为你杀死了我的父亲,所以我要请求你的原谅? 她闭上眼—— 始终还是没办法啊。 没办法把那件事情说出来。 ……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曾经杀过人,他会崩溃的……也许会像许家的小儿子一样,患上精神病……” “他那时候的精神很不正常——事后他也很内疚很后悔很害怕……” …… 她的面容苍白,有温热的**涌上眼眶。 尹树怔怔地站在那里,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眸子里的火焰一点点地冷下去,嘴角弧度僵硬。心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你……”他的声音沙哑,喉咙痛得好像是被火燃烧过一般,“你都……” “是的,我都知道了。”她的眸子里有冰冷的恨意。 心痛得无法呼吸,他有从未有过的慌乱。她居然知道了,知道当初他是和那个女人打那个赌,才去接近她,试图**她。 “你是因为这个,才离开我的吗?”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心里抱着巨大的希望。如果是这样,是不是说明,她当初不是因为没有爱过他,才离开的? 小攸有一秒钟的失神,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没有办法原谅背叛和欺骗。”没有办法,于秦羽是,于他也是,她可以原谅不爱,但是无法原谅背叛和欺骗! 更无法原谅,他杀了她父亲这个事实。 “可是……” 可是那只是个愚蠢的赌局而已,他有一种被戳穿谎言的窘迫,和莫名的恐惧——他,真的要失去她了吗? 因为当初那个愚蠢的赌局,因为自己一时的赌气,所以要失去她了吗? 不—— 他没有欺骗她,没有背叛他—— 他爱她! 从一开始,他就是跟随着自己心底的声音,才走近她,爱上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秒钟都没有在意过那个愚蠢的赌局,他宁可放弃尹家的继承权来和安静解除婚约,也要和她在一起! “可是我……” 心忽然慌乱地跳动起来! 小攸惶恐地睁大了眼睛。 她—— 在尹树的眼底,看到了强烈的感情,让她心生恐惧的感情。不要,她不要听到他的任何话——她害怕,她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很坚定的人,她害怕他说出什么让她动摇的话语来! “没有什么可是!”她慌忙打断他的话,“事实就是你欺骗了我,利用了我——我永远没有办法原谅你。”她深深呼吸,“现在话都已经说清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她想了想,然后轻轻取下颈脖上的尾戒项链。 “这个,当初是你用来气安静的工具,如今,你又打算要用它来达成什么目的呢?”她唇边是残忍的笑意,看到尹树苍白的表情,她的心底忽然有一种异常痛快的感觉。 细微的一声,尾戒安静地掉落在地上铺着的名贵地毯上。她转身快速走回到年恩身边去,扬起一个疲惫的笑容,“我们走吧。” 许年恩勾起唇角,笑了笑。他没有看尹树一眼,全部的目光都注视在小攸身上,那么的温柔。 优雅如王子,他牵起小攸的手。 ——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请求你的原谅。”尹树站在大厅的水晶灯下,细碎的光线照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脊背挺得笔直,唇边倨傲却没有血色。 小攸震惊地站住。 “如果是因为我欺骗了你,利用了你,所以你生我的气,要离开——那么,我请求你的原谅。这样可以吗?” “我道歉,这样可以吗?” 尹树的面容几近透明的苍白,他望着小攸,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低声下气的恳求。 温绰飞微怔。 这—— 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尹树吗?那个倨傲得不可一世的尹少爷,尹树吗? 然而小攸没有回头,背影冰冷。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的欺骗?”无论是什么代价,只要能够留住她,挽回她,哪怕她只肯再给他一个笑容。 小攸握紧许年恩的手,冰冷。 “无论怎样,都不可以。”她的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吃了一惊,“无论怎样都不可以,即使你死掉也不可以。”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明白:蝴蝶始终飞不过沧海 ? 你死了,也不能换回爸爸的生命,也无法弥补你的过错。 所以即使你死了,也不可以。 金色的木门敞开着。 空荡荡的郁金香大厅,有细微的风在耳边轻轻撩动他的鬓发。大厅里漆黑一片,没有灯光,也没有任何人。 那个倨傲笔直的身影,孤单地伫立在黑暗中。 名贵的地毯上,一枚小小的尾戒,在黑暗中散发着温润的银光。 皇后酒店郁金香大厅事件,如预料般地在娱乐圈和景安市上流社会卷起了一阵狂风大浪。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各家媒体就整理出了“尾戒事件”全报告,内容详尽,从两年前景安大学“尾戒事件”开始,到“郁金香事件”,以及中间这段时间季小攸,尹树和许年恩之间的分分合合。 除了两年前,季小攸为什么忽然离开景安,去了法国的原因尚未被挖掘出来,和季小攸父亲的死被奇怪地忽视掉之外,就连小攸在法国拜了民国时期上海大名鼎鼎的冯师傅为师学习服装设计的事情,都成了景安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三天之后,又有一颗重磅炸弹将原本已经不平静的湖水搅得更加波涛汹涌。ing服装公司连续召开记者会和服装秀,高姿态地推出夏季新品,又重金买下了电视台黄金广告时段来播放夏季新品的广告,一时间,各大时尚杂志和巨幅广告牌上,铺天盖地般都是两张笑脸。 广告上。 许年恩一袭黑色燕尾服,笑容在逆光下看不分明,却难以掩饰的温柔;季小攸身着ing所推出的由vincent won出品的夏季新装,笑容幸福地品茶。 他们的笑容是那么的默契,虽然一个是美得倾国倾城,让所有女孩子都为之疯狂的巨星许年恩,一个不过是外貌清秀,扔在人群里也不显眼的普通人季小攸,但是所有的人无法否认这一点—— 他们的笑,居然奇迹般的那么相似。 这难道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夫妻脸”吗? 于是大家纷纷猜测,尹树在这个三角恋中已经黯然退场,许年恩季小攸最终成为了幸福的一对。虽然觉得尹树有些可怜,但是除去有限的原先景安大学的女生还有一些上流社会的小姐们曾经倾慕他之外,他在公众的眼中基本上只是一个“富家公子,长得非常好看”的定义,而许年恩却拥有无数的粉丝,因此,大家纷纷选择了祝福许年恩和季小攸。 只要她们的王子年恩幸福,她们可以不去计较任何事情。 市中心广场,银色建筑物的顶层。 许年锦面容严峻,凝视着对面墙上镶嵌着的液晶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ing的广告,季小攸清秀的脸庞,带着幸福纯白的笑容,漫步在春日的山野中。 眼睛微微眯起。 她回来了。 再次回到了年恩的身边,而且这一次,似乎掀起了更大的血雨腥风,以这样让他震惊的方式重新出现。画面上出现了许年恩的脸,两个人的笑容纯白幸福,似乎对外界的风风雨雨毫无知觉。 他忽然轻轻地叹息。 果然还只是孩子,年恩。 冲动得毫不计较后果的孩子。他可知道,尹树是绝对不会轻易罢手的。否则,ing怎么会如此高调地把新广告发布出去! 如果ing把广告雪藏了,他倒不会太担心了。 尹树,必定在酝酿着巨大的报复计划! 季小攸……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忽然闹钟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倒吸一口冷气,急忙用手指顶住太阳穴。 两年后,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笑容一如当年的纯白,一如当年那样——让他忍不住想起年惜。 那么相似的脸—— 或许她就是年惜—— 可是雅奈已经调查过了—— 两年来,他在这样的不断怀疑和不断的自我推翻中煎熬着,他曾经想过自己亲自去查证,然后他却听到了自己心底的恐惧。 不知道是在恐惧什么——也许是,更希望留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希望吧。如果调查的结果还是和雅奈所说的一样,他会松一口气,还是—— 更加绝望? 所以,两年前他瞒着所有的人,偷偷派了心腹跟随她到法国去,暗中监视她,保护她,甚至在必要的时候给她一些帮助——比如,巧妙地让她租到了冯师傅家附近的房子。 如果她是年惜…… 可能她真的是年惜…… 就把她当作年惜…… “你看起来很头疼的样子。”一个含着笑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他抬起头,是一张似曾相识,却不甚熟悉的脸,一时有些微怔。 温绰飞轻笑,摸了摸鼻子:“怎么,居然连舅舅都不认识了吗?我可是你唯一的一个舅舅哦!” 其实,他并不常来看完绰辰的这两个孩子,对于许年锦,更只是十年前他回到许家之后见过一次面,再有就是当年绰辰还在许家的时候,他来看望过几次,因此不记得也不能怪他吧! “舅舅……”许年锦轻声默念,然后眼眸渐渐清明起来。 温绰飞轻轻呷了一口咖啡,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掉落在茶几上的ing的海报:“你在困扰这件事情吗?”他问。 许年锦点点头。 温绰飞眼底是漫不经心的笑。 “不觉得他们两个的笑容,是天衣无缝的相配吗?” 许年锦的身子一僵,然而无法否认,只有一秒的微怔,然后问:“我像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选择年恩作为男主角?”温绰飞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年恩两年前就宣布了不再接拍任何广告,而我明明知道却还是愿意一试,而且女主角还是她——两年前和年恩传过绯闻的季小攸,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吧?” 许年锦点头。 没错,他想问的就是这个。 温绰飞放下手中的咖啡。 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夹,然后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动作轻柔地放在茶几上。 “是因为这个。” 照片上,有女孩子明亮的笑容,如三月里盛开的梨花一般纯白透明,眼睛因为笑而弯成了一尾月牙。背景是大片大片的蝴蝶姜,白色的花朵展翅欲飞。 许年锦怔住。 “这个,是季小攸……”照片上女孩子的容貌,分明是季小攸没有错,可是好像又有点不对——照片是黑白的,看起来已经有点年月了,而仔细一看,那女孩子又似乎并不是季小攸,只是相似罢了。 温绰飞的眼底,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季小攸吗?”他轻若无闻地,仰起头,目光透过对面的许年锦看到了玻璃外,一片蔚蓝的天空,蓝得那样清澈透明,那么纯粹,让人忍不住就要热泪盈眶。 “这个,是你的母亲哦。” 岁月真是可怕的东西,历史的长河中,无论是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还是默默无闻的无为之辈,都会湮没在岁月之中不复存在,除了天空还是那样的蔚蓝,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曾经,是那么可怕的一个词。 “母亲……?”许年锦震惊地低声重复着。 这……是妈妈? 记忆中的母亲,好像从来没有笑的这么开心过,从他有记忆开始,母亲看着他的时候,眼眸里就是抹不去的忧愁和疼痛。后来他们从许家搬出去,到了乡下,母亲一个人支撑起这个家庭,抚养他们三个,因此更加憔悴,苍老得像个老人一样。 温绰飞的眼底掠过一丝沉重的悲痛。 “是啊,你的母亲。这大概是她高中毕业时候拍的吧——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呢。”纯白得无忧无虑的年纪,每天脸上都是明亮的笑容。“她们长得很像吧。” 许年锦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如果,季小攸长得如他的母亲这么像,是不是说明了…… 说明了—— 她真的是年惜! 可是—— 他马上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年惜已经死了,当年那车翻下悬崖落入江水中,无一生还…… 而且雅奈已经委托私家侦探调查过了,拿到的报告说,季小攸的确是季教授的女儿没有错——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那是不是说明,雅奈骗了他? “这就是我当初决定由小攸来出演女主角的原因。vincent won是我为绰辰而创立的品牌,所有的服装都是契合她的气质设计的。我想除了年恩,绰辰的儿子之外,没有任何人更适合出演男主角。” “但是……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啊。”他只知道小攸和尹树之间不同寻常,却不知道年恩也牵扯其中。 如果他早知道,会不会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呢? 摇摇头,将这些都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抛诸脑后,他看定许年锦:“是不是对季小攸多了些兴趣,除了逼迫她离开景安之外?” 许年锦眼眸微寒。 “我不明白您的话是什么意思。” 温绰飞笑。 “想调查她吧?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吧?”他轻笑着,“很奇怪呢,这些天我着手做了一些调查,却发现完全查不到——在他们 父女到景安之前的任何事情,都查不到。连景安大学里的教师档案都离奇地不见了。” “有人刻意毁灭了证据,不希望我们查出什么。”他将身子轻轻地靠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淡淡地说。 许年锦心中猛然一动。 有人刻意地不希望他查出什么…… 这是不是说明,小攸真的是—— 年惜! 他的妹妹,许年惜! “叮咚!”门铃声响起来。 小攸打开门,还来不及仔细看清楚,一个紫色的影子便飞扑到她的面前,紧紧地抱住她:“季小攸,你个混蛋,你个白痴!无缘无故地丢下我走了就算了,回来也不通知我!”林七月以高分贝的嗓音控诉着,“居然要我从电视上看到你回国的消息,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七月…… 被抱得紧紧的,小攸的脑子一时处在空白之中,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眸中有了温热的**。 她扬起明亮的笑,狠狠地把像八爪鱼一样趴在她身上的七月扒下来:“喂,两年不见你的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了哦!” 七月狠狠地捏住她的脸:“死丫头,你还敢笑话我——忽然就消失了,也不交代一下去哪里……”忽然眼泪忍不住流出来,“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我还以为你被许年恩的哥哥或者是尹树的老妈害死了……”脑子里一直想象着电视里出现的情节,绑架,分尸…… 她担心得睡不着! 都怪她没有用,被父母软禁在家里,一点忙都帮不上!而且当初如果不是她硬要出头,小攸也不会惹上尹树还有许年恩…… 是她害了小攸啊! “唉……你怎么哭啦!”面对神经大条的七月的眼泪,小攸有些慌乱起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去了法国而已,还拜师学艺了呢……别哭,要被人笑话了哦!” 走廊上的服务人员投来好奇的目光。 小攸有些头疼。 最近她已经够出名的了! 赶紧把七月拉进房间,把门关好。 七月揉一揉迷蒙的泪眼,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感叹:“哇——季小攸,你住的这是总统套房吗?” 哇塞! 精致得不行的客厅,沙发,玻璃茶几,家庭影院,蕾丝花边的窗帘,地上铺着米色的低头——还有工作台,电脑…… 巨大柔软的床…… **放着一件浅金色的小礼服…… 天啊—— 两年后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小攸,好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了呢! “哈?什么?林又彤是你的表妹?”景安大学的校园里,小攸吃惊得差点连墨镜都掉下来。她赶紧扶好墨镜,小心翼翼地察看着四周。 唉,没想到她季小攸也要过上这种出门带墨镜的日子了呢!托ing的广告和那些八卦杂志的福,她的脸现在几乎要比国家主席还让大众熟记于心。 七月点头:“是啊!这个家伙以前就古灵精怪的,一年前参加了电视台举办的选秀比赛,虽然没拿什么名次,也如愿以偿地被may的老板看中,结果出道做了演员,还成了许年恩的同门师妹。”其实她心里知道,又彤之所以一心想要进娱乐圈,是因为她喜欢许年恩。 许年恩出道以来的每一张专辑,每一张官方海报,每一支广告的带子,以及每一部电影,她都好好地收藏着。 但是,在小攸面前,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吧。 小攸点头,笑:“看起来是个很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呢。娱乐圈这样的地方,不会太混乱吗?” 七月耸肩:“哎呀,不要说这些了——今天我们回学校故地重游,不要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啦!”她挥挥手,大大咧咧地。 小攸忍不住笑。 无关紧要。 在七月的眼里,她是有关紧要的人呢。 忽然心底就涌起了一股暖融融的感觉。 她握住七月的手,深深地看着她:“七月,谢谢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知道有你在我的身边——真好。” 七月微怔,眼底也开始渐渐泛红。 然后—— “唉!季小攸,你说话很肉麻诶!你不要拿你和许年恩打情骂俏的那一套来对我好不好!”她甩掉小攸的手,假装自己冷得浑身发抖。 小攸气结。 然后很认真地:“林七月我告诉你哦!我和许年恩——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是好朋友,如此而已!明白?” 所有的人她都可以欺骗,但是七月不行。 七月明显是一脸的不相信。 “好吧,没有任何!关系!”她故意加重了语气,惹得小攸一阵追打。 春日的风轻轻地吹着。 漫天飞舞着洁白的柳絮,温柔得像是天上的云朵。 地上是积得厚厚的落叶。 这个南方的城市就是这样,春日也会有大把大把的落叶,反而比秋天更像秋天。两个人手拉手,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细心地聆听着枯叶在脚底下碎裂开来的声音,一如当年一起做的那样。 阳光明媚,从已经长出稀疏嫩绿的新叶的树枝之间洒下来。草丛中藏着的广播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 有学生捧着书,匆匆从她们身边走过。 “唉,看着他们,我忽然觉得自己好老哦。”小攸忽然感叹出声。“时间过得真快呢,转眼间,我已经……”忽然止住了声音,然后又淡然一笑,“对哦,我没有从大学毕业。”她没有拿到毕业证书呢。 七月看着她忽然失落的神情,心里微微地疼痛起来。 她狠狠地拍了拍小攸的后背:“没毕业算什么——现在的大学生和民工一样不值钱!你看我,毕业快一年了,还没找到工作——你好歹也是出过国,喝过洋墨水的,还跟大名鼎鼎的vincent won成了同门是兄妹,你行啊你!” 小攸一愣,然后明白了。 “你都从杂志上看到了,也好呢,省的我还要组织语言告诉你我在法国的经历!”那些报纸杂志上的报道,简直详细到要把她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详细列出来了。 有一篇报道上,配上了老爷子的照片——老爷子怒气冲冲地瞪着镜头,小攸觉得她回法国之后,等待她的一定是老爷子的好一顿家法伺候! 想起来就忍不住要先打个冷战。 七月有些尴尬地笑笑。 说实话,从报纸上才了解到最好的朋友的状况,那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哦。忽然,她停住了脚步。 面前是大片草坪。 “小攸……”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小攸。 目光一滞。 这草坪—— 就是当年,尹树的直升机着陆的草坪呢。 ……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带出强大的气流,在半空中盘旋着,似乎在查看底下的动静。然而终于越飞越低,在草坪边上一片空旷的小广场降落了。 看清楚直升飞机身上,一朵鲜艳的盛开的红玫瑰,和花蕊中一个金色的y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 也就是在这里,她开始了和尹树原本不该开始的纠缠。 这一刻,心忽然翻天覆地地翻绞起来,钝钝的疼痛滞住了她的呼吸,她努力想要绽放微笑,然而嘴角却沉甸甸的无法上扬。 广播里放起梁静茹轻柔的嗓音。 …… 这一刻忽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 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 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 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 可惜,不是你, 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到了尽头, 感谢,那是你, 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 那一段路程,如论如何,感谢你陪我走过。 尹树—— 树—— goodbye,在我身边大树。 以及,所有曾经陪在我身边,让我依靠的人。 七月看住小攸。 她的面容上有一闪而过的黯然,然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模样,让七月几乎要怀疑方才的哪一丝黯然只是自己的错觉。 阳光明亮刺眼。 她侧过头去,然后一个似曾相识的脸跳入眼帘。 “小攸——那个人好像是——”她瞪大了眼,顾不得伤感,“好像是许年恩的哥哥嘛!”完了,要不要带小攸赶紧藏起来—— 心猛然一跳,季小攸迅速回过头。 果然是……他。 那个和哥哥有着那么相似的面容的,他。 “奇怪,他来学校干什么?许年恩好像早就退学不读了吧?就算有什么没办完的手续,也不至于要他亲自跑一趟啊。”七月没有察觉到小攸的异样,自言自语着。 这时候,远处的许年锦似乎发现了她们,目光朝这边看来。他定定地看住她们,似乎在思考什么,阳光下 目光寒冷阴沉。 管家在他身后打开车门。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小攸,试图从她的面容上看到更多真实的信息,然而出去相似的脸,再没有其他。 真的是她吗? 年惜…… 如果她真的是年惜,那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对她做的那些事情—— 连他自己都无法饶恕自己。 真的是年惜的话,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弥补自己的过错,然而真正的许年惜——这个名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他的妹妹,还是许家的孙女,许家的身份地位不允许有任何血缘上的差错,因此在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之前—— 他抿唇,转身钻进车子。 白色的车子从她们身边驶过。 带起的风,微微扬起女孩子的裙摆。 小攸怔怔地站在哪里。 无论什么时候看,他都那么的像哥哥啊。 可惜,他不是她的哥哥。 她的哥哥—— 她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和明媚的阳光。 她的哥哥,此刻应该正在看着她吧。 她展开一个灿烂的笑,掩盖住就要流出的眼泪。 我很好—— 请你们,放心。 夜雾迷人。 栀子花香味四溢。 花树下,有男子妖娆的面容,定定地看着眼前绝美,却面容苍白的女子。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然而他却是那么漫不经心,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颤抖。 “他好像有所怀疑了呢。”男子的声音低低的,像黑夜里盛开的曼陀罗花一般妖冶,“今天去了景安大学调查季小攸养父的事情,是不是?” 李雅奈咬唇,头垂得低低的。 “是——好像是在调查那些事情,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所有证据都毁掉了,他应该查不出什么结果。” 男子轻轻冷笑。 “应该?我要的是你肯定的答案,是绝对。”他伸手摘下一朵白色栀子花,放在鼻下轻轻地闻着,淡淡甜甜的香气入鼻,他的神情陶醉。 “是——”李雅奈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男子露出灿烂的笑容,洁白的贝齿在黑夜中有些森然:“很好,我知道你很聪明很能干,否则他也不会那么信任你。那么,加油咯!” 声音如散去的花香一般慢慢消失。 李雅奈深深呼吸,拉了拉白色开襟针织衫。 好冷,这个春日的夜晚。 早晨。 许家别墅。 餐桌上是丰盛的早餐,香气四溢。 许老爷子拿着报纸在看,许年锦和李雅奈则认真地吃着碗里的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许年恩唇边扬笑,出现在餐桌边。 “哇——今天有我最爱吃的烤肠哦!”他开心地。 许年锦抬起头,给他一个温柔疼惜的笑:“喜欢就多吃点,你看你都瘦得不成样子了。”许年恩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哥哥你多关心关心雅奈姐姐就好了,我不用你操心!” 许年锦笑着揉揉他柔软的发,目光却看向了李雅奈。 李雅奈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笑容有些勉强。 “唔——”正在看报纸的许老爷子忽然出声,声音中依然带有当年的果断和逼人的凌厉,“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有听你提过?” 报纸被狠狠掷到许年锦面前。 许年锦脸色一白,莫名地紧张起来,赶紧拿起报纸来看。 报纸上巨大的标题:尹氏财团进军文化产业,计划收购may。 尹氏要收购may! 而他一点都没有收到消息! 心底一沉,有不好的预感。 “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居然要从报纸上知道——我把公司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经营的吗?” “对不起,爷爷。”许年锦急忙解释,“是我没有顾及周全。银日一向没有在做文化传播方面的生意,所以我……” 该死,是最近一直太专注于追查季小攸的事情了吗? “这不是做与不做的问题。尹氏有这么大的举动,而你作为银日的掌权人,却浑然不觉,如果我们在竞争,你已经失了先机。”许老爷子大怒。“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到英国修了七年的管理,就全忘记了?” 周围一片静谧,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许老爷子发火的时候,就连家里的博美狗都知道闭嘴为妙。 “爷爷!”许年恩忽然甜甜出声,“生气对身体很不好哦!我们不是约定了吗,爷爷不发脾气,我也要乖乖接受医生的治疗,按时吃药。”漂亮的眼睛扑闪着,一脸无辜地望著老人。 许老爷子微怔,看着许年恩的笑脸,怒气已经消了大半,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说“下次注意”,重新拿起报纸来看。 心中忽然失落,然而还是向弟弟投去感激的笑容。 好像,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就是喜欢年恩多一些,无论他再努力做得再好,只要有一丝差错,都会让爷爷大发雷霆,而年恩,只是一个微笑,就能阻止爷爷的怒火。 有淡淡的酸意浮上心头。 李雅奈眼底黯然。 满足地吃下最后一口烤肠,优雅地用餐巾擦拭了下嘴角,许年恩站起来:“那么,我先去工作了哦!” “等等!”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许年锦喊住他,“may被尹氏收购了的话,你还能继续呆在may吗?”他知道,尹树这会儿一定是恨死年恩了呢。 许年恩笑。 笑的漫不经心,面容清澈倾城。 “在正式交接之前,任何事都会发生变化——尹氏或许不能收购may了也不一定。”然后他转身,消失在门外的春光之中。 许年锦微微失神。 为什么,觉得年恩越来越陌生了呢。 那样纯白的眸子后面,好像隐藏了深不可测的东西。 目光重新落在报纸上,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预感,好像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他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 早上召开的董事局会议中,银日大股东之一的陈部长提出了要将银日的经营领域扩张到文化传播事业,趁着may有意出售这个大好机会,同尹氏争夺may的经营权。他的提议得到了绝大多数大股东的赞成,虽然许家在银日占据大部分的股份,法律上有权利否决,但是—— 这并不是一个不可行的计划,且为了银日的安定,许家一直不以股权来强压股东们的意见。 “可是这会不会太突然了些?银日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而且我们对may没有足够的调查和了解,贸然参与与尹氏的竞争,是否可行?”许年锦蹙眉。 “我们已经做了充分的调查。”陈部长拿出一份资料。 许年锦打开,居然是针对may的一份专业的完全解析报告! 他抬起头,眯眼看着周围的人。好像有人早就知道may要出售的消息,提早做好了部署,却独独瞒着他。 “既然陈部长已经准备的那么充分了,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他轻轻靠在皮椅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陈部长。 好吧,那他就将计就计,看看那个幕后主使到底是什么人物。 温绰飞将一个文件袋放在小攸面前。 “这是什么?”小攸好奇地打开——居然是一份聘书。 看着她愕然的样子,温绰飞笑得阳光灿烂:“我不是答应过你的吗,帮我完成这个广告,就给你到vw学习的机会——你现在不会是尝到了做明星的滋味,不想做设计了吧?”他假装失望地皱眉,伸手要拿回文件。 小攸赶紧把聘书藏好,头摇的同拨浪鼓一般。 这可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她不要那才是傻子——现在暂时肯定还不能会法国,一想起昨天晚上老头子在电话那头恶狠狠地凶她的声音,她就浑身冷战。 既然尹树见过了,许年恩见过了,七月也见过了,不如就留下来吧。 还会发生什么比之前郁金香大厅更夸张的事情呢? 温绰飞的视线落在桌子上一份房产广告上。 “这是什么?你在找房子?”他皱眉。 小攸急忙收起来:“啊——这个……”然而还是决定不要骗他,“其实是许年恩送来的,他好像很希望我搬出去住呢。” 好像真的很迫切地,不希望她继续住在这里。 好奇怪,是不是? 短暂的沉默。 “年恩,喜欢你吧?”他不是看不出来,许年恩看着小攸的时候的那种眼神,近乎疯狂的爱恋和占有欲。 可是,如果小攸真的是绰辰的女儿的话—— 脸上微微泛红,小攸有些窘然地点点头。 “其实,我一直把他当作弟弟而已。”她慌乱地解释,目光诚恳。 温绰飞给她一个了然的笑,伸手去揉了揉她的发。 “明天就开始上班,早点休息吧。vw的工作量可是很大的哦!” 他起身。 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 似乎要提醒年锦,在追查季小攸真正身世这件事情上,要更谨慎一些。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春光:记得当时年纪小 ? 年恩,再受不起刺激了。 尾戒事件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被人们淡忘,这一切都要归于最近娱乐圈的另一件大事——旗下拥有无数模特艺人的娱乐公司may的出售,和银日,尹氏两大财团的收购争夺战。 任何人都能很轻易地将这件事同尾戒事件联系起来。 许年恩是银日第三顺位继承人,他的哥哥正是如今银日的掌权人,而尹氏的掌权人,正是尾戒事件主角之一的尹树。 大家纷纷猜测,尹树之所以要收购may,是为了给身为may旗下的艺人许年恩一些教训,一血失败之耻,而许年恩的哥哥则是为了全力支持自己的弟弟。 黑白两色的办公室里,尹树唇边是若有似无地笑,斜睨桌上的娱乐杂志。 “我的动机倒是一点都不难猜,是不是?”他仿佛咋自言自语。 白管家微微躬身,没有作答。 笑得更加灿烂,他将身子靠在皮椅上。 “没错,我就是要对付许年恩,我就是要让她知道——背叛我的下场。”他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能够保护她,因为,他不允许她依靠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因为—— 他没有办法看着她在别的男人的怀里微笑! 修长的手指,懒懒地搭在皮椅的扶手上,指骨青筋隐现。电脑屏幕上忽然弹出一个对话框,他轻移鼠标点开,然后——眸子忽然收敛成黑色的针芒。 轻轻按下回车键。 唇边漾开嗜血残酷的笑容。 银日——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可能会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呢?这个时候,may的老板正搭乘尹氏的私家直升机,飞往拉斯维加斯和他亲爱的家人团聚,而股份,已经划入了尹氏的名下。 桌子上黑色的锦盒里,小小的尾戒散发着温润的光。 第二天,尹氏成功收购may前总裁张长胜手中41 %的股份的消息,作为当日《财经报》的头条,和各大娱乐杂志的重磅新闻之一,诸如“银日不敌尹氏,争夺落败”,“may前总裁连夜搭机离开中国”,“许年恩面临雪藏危机”等标题,占据了各大版面。 人们在感叹商场如战场的同时,纷纷擦亮了眼睛,准备好拭目以待尹少爷为他们带来的又一场血雨腥风。 尹少爷一定会将许年恩雪藏,从而慢慢磨去他极高的人气作为报复吧?无数许年恩的粉丝甚至已经发动了静坐,打算在may公布这一消息之后以静坐来反对,许年恩内地后援会的论坛上,也俨然一副整装待发之势。 粉丝们纷纷表示,如果may雪藏许年恩的合约,她们将抵制may旗下所有的艺人来表示抗议,甚至有人在网络上贴出了辱骂尹树的话语,认为他太过于小肚鸡肠,一经发布就引得无数的支持之声。 一些may旗下的艺人也开始惶惶不安起来,,尤其是和许年恩合作过,关系甚好的那一些,更是怕被连累到,纷纷在公开场合有意无意地撇清自己和许年恩的关系,原本定下有合作计划的,纷纷借故推辞。 一时之间,原本是众多艺人最希望合作的对象的许年恩,仿佛成了谁都不想要的烫手山芋。 然而,三天后may易主之后首次召开发布会,却对雪藏一说只字不提,尹氏派出的代表反而像广大民众和may旗下所有艺人表示,一切都会照着may之前原定的计划进行,不存在什么打击报复之说,请大家放心。 “那么许年恩呢?公司下一部对许年恩有什么安排?”有记者问道关键的问题,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沉寂下来,等待may的回答。 负责人郑重地扫视四周。 “公司已经在洽谈一部偶像剧,如果成功的话,许年恩将会作为男一号出演。” 众人哗然。 这也太诡异了吧? 尹少爷居然不仅不报复,还为许年恩策划他的第一部电视剧? 以德报怨,为许年恩策划进军影视界? 尹树笑,他在公众的眼中,也有可能是这么善良的人吗? 目光沉沉地落在窗外蔚蓝的天空,他微微眯起眼以适应刺眼的阳光。唇边的笑意若有似无,满足得好像是刚刚饱食的老虎,在温暖的阳光下懒懒的。 现在许年恩的星途掌握在他的手中,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将他雪藏。什么抵制,那些疯狂的许年恩的粉丝的威胁,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没有了灿烂星光的许年恩,还有什么能力和他争夺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许年锦似乎不太喜欢季小攸哦。 这只是他的第一步计划。 以后的日子,就看他的心情好坏,来决定这个游戏要怎么玩了。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接起来,是白少安紧张严肃的声音:“少爷,刚刚受到的消息,银日通过从散户中收购may的股份,现在银日手里已经有了may33 %的股份!” 满是笑意的眸光忽然幽暗。 “许年锦?” “不,听内部的人说许年锦完全没有参与这次的收购……”白少安在电话那头将所得到的消息一一汇报,“……似乎是有人早就部署好了,要用这种方式牵制我们。” 有人…… 会是谁? 在景安,除了许家还有谁那么大胆敢和尹氏作对? vincent won装潢精致的设计室里。 小攸窝在自己小小的隔间里,眉头紧蹙,在素白的纸上涂涂画画。她时而眉头紧蹙,时而略带笑容,时而作恍然大悟状,时而又陷入苦思中。 桌子上已经有厚厚的一叠稿纸。 原以为进vincent won会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但是没想这里和法国老爷子的小房间完全不同,所有的人都像是绷紧了的弦一般不断地思考着新的设计,尤其是新进的学徒,每日的都要交足七款设计,由首席设计师或者温绰飞本人看过,满意之后才能离去。 她简直要抓狂了! 以前在法国老爷子手下干活,虽然累了一点,时不时要跑到市场上去买布料,但是精神上却是轻松而愉悦的,任何点子他们都会热烈讨论,然后分别在两台老旧的缝纫机上做出自己的设计—— 那样的日子,才是她喜欢的。 但是既然进来了,她必须要好好做才行,不能被那些认为她是靠关系进来的人看扁哦! 呼—— 终于完成了! 小攸满意地看着自己在众多设计中挑选出来的七幅作品,喜悦的心情跃然于脸上。 然而这些作品,温绰飞只看了一眼,便随手搁在桌子上,表情里是小攸从未见过的冷淡和严肃:“不合格,重新做。” “怎么会?”小攸微怒,大呼道,“七件都不合格吗?”这些可是她绞尽脑汁才相处来的创意耶!这个家伙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创意啊——创意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啊,怎么能强制要求每天都有呢? 喂,他不会是故意刁难她的吧! 好像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温绰飞随手拿起一张:“助理没告诉你今天的设计要求吗?为去购物广场购物的小姐设计一件合适的衣服。”他指着小攸设计的连身裙肩上的大朵蝴蝶结,“你见过名门闺秀穿得这么夸张去逛街吗?” “……”小攸一时语塞。 蝴蝶结一向是她最喜欢的设计元素,被温绰飞用这样不屑的语气批评说“夸张”,心里真的好难受——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这些……” 脸上略带疲倦,温绰飞挥挥手,“夸张大胆的设计只适合t台,在运用到实际中的时候,有必要将夸张的元素收敛。再去做过吧。” 路灯昏黄。 等小攸再次交上七张设计稿的时候,温绰飞终于满意地点了头,对她露出了往日一般的笑容。 揉揉发酸的肩膀,小攸站在vw工作室外的阶梯上,等着从车库取车回来的温绰飞一起回皇后酒店。 橘色的灯光照过来,小攸本能地看过去,一辆香槟色房车她面前缓缓停下。车窗摇下,是许年恩纯白清澈的笑容。小攸惊喜,刚要走过去,温绰飞也开着车子出来。 见到许年恩,温绰飞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下车,径直走到房车边上,挡在走过去的小攸面前。 展开笑靥温和:“年恩,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哥哥会担心的哦。” 许年恩也笑着看着他,乌黑的眸子那么明亮清澈,却看的他的心里隐隐发凉。这个十九岁的少年的眼眸里,有让他难以释怀的深沉。似乎双乌黑的眸子里,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已经是大人了哦,舅舅。”许年恩甜甜地笑,“而且有司机和肖管家陪着我,不会有事情的。我只是想找小攸说说话,十二点以前一定会送她回去。” “年恩,你是知道的吧?”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然后眼眸紧紧地盯住许年恩的脸。 果然那张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纯白无辜的表情:“知道什么?”他的眼眸里有难以掩饰的警惕,似 乎在防着什么。 温绰飞耸肩笑笑,退开几步。 香槟色房车在他的注视下,载着许年恩和小攸离去。 他目光暗沉。 年恩,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小攸有可能是你的姐姐许年惜的是不是? 所以,才对他这个舅舅这么防备,所以,才一直劝说小攸搬出皇后酒店。你害怕,我会不经意间发现小攸的秘密,是不是? 心底不经意地就泛起疼痛。 对于绰辰的这几个孩子,他一向没什么感情,但是血缘的亲密还是让他忽然心疼。他几乎敢确定小攸就是年惜,而如果许年恩知道这件事却又刻意隐瞒的话——这很可怕,这说明,他的精神状态陷入了及不正常的地步。 江水拍打着河岸。 或许是因为已经晚了的缘故,江滨路上人影稀疏。 香槟色的房车停在远处的广场上等着,肖管家刻意拉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并排散步的季小攸和许年恩。 晚风里已经带了温暖的气息,在景安这个南方城市,当夜风里都有了暖意的时候,夏天就不远了。上次和许年恩在这里散步,是两年前的冬天,她欺骗了年恩,然后头也不回地登上了去法国的飞机。 好像许年恩也想起了这件事情,一路上,手紧紧地牵着她,好像生怕她下一秒又会离开一般。 白色的栀子花开了一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和淡淡的沉默。 “听说,尹氏收购了may呢。”小攸轻轻地。 许年恩笑,笑容中有了夜色的妖娆。 “你在担心我吗?” 小攸微怔,有些哭笑不得。 “是啦!是在关心你啦!”两年不见,他给自己的感觉始终还是个孩子。或许是因为本来他就比她小三岁的关系吧。 想想外界的那些关于她和许年恩的绯闻,真是觉得好笑呢。因为她始终只是把年恩当作一个弟弟一般啊,因为…… 许年恩牵着她的手的时候,她的心里会想起小和呀。 “没有关系。”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小攸。眼睛深深地凝视她,好像鞠了一汪清泉,盈盈地在眼中,清亮得想是三月里明亮的春光,“有你的关心,我会好好的。” 姐姐,有你的关心,我会好好的。 小攸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连忙退后一部,转过头去假装研究路边的栀子花,白净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酒红色:“呃……那就好。”其实,即使不做明星,许年恩也是无需担心的吧。即使一辈子都不工作,许年恩也是无需担心的吧。 空气中弥漫淡淡的尴尬。 江水中心的小岛上,五彩的灯光迷离。 有夜行的船只拉响汽笛。 两个同样瘦弱的身影在夜色中缓缓地走着。 肖管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不远处。 “跟我说说你的家人吧。”忽然,许年恩轻若无闻地。 小攸一时愣住。 家人…… 她还有家人吗? 夜风将过去的记忆翻涌起,那些沉浸在内心深处的回忆,因为许年恩的一句话全部涌上心头。好像是枝头淡淡的栀子花香,轻薄却又丝丝分明,入鼻清晰。 “家人的话……”她凄然地笑笑,“要从谁先开始说起呢?妈妈的话,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记忆里面,她好像总是很疲惫的样子,每天在小镇上四处奔波,一个人做好几份工作……”也许是因为太累了吧,所以妈妈禁受不住,早早地就去了天国。 “哥哥的话……是个有着很温和的笑容的人呢。每天都会在校门口等着我和弟弟放学,会做很好吃的饭菜,只是很简单的白菜萝卜,在他手里也会变成很可口的美味。”妈妈去世之后,哥哥就身兼母职,不仅会做饭,还会缝衣服,呵呵,真的是为难他了吧,那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是每日驰骋在山野里才是的呢。 那是多么幸福的日子啊,和妈妈,哥哥还有小和一起生活的日子,即使贫穷却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日子,怎么就回不来了呢…… 不过好像是一眨眼的时间,一切都仿若在昨日。 怎么会物是人非,怎么就都回不来了呢…… 那些幸福的日子…… “那么,弟弟呢……”许年恩轻若无闻地,明亮的嗓子莫名地变得低沉沙哑。 “弟弟的话……”忽然声音里带了淡淡的笑意,“是个很调皮的孩子呢。古灵精怪的,总是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贪吃,贪玩,不爱读书,一大堆的缺点。”语气里带了一丝丝甜蜜的责备,眼睛却忍不住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那你……喜欢你的弟弟吗?”他小心地侧过头去看她的表情。 皎洁的月光下,她的面容在淡淡的月色里。她有很好看的侧脸,不张扬不美艳,却让他的心莫名地安定。他想要这样一直看着她的侧脸,一直地看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当然喜欢啊。”她的笑容幸福。“怎么会不喜欢呢。看到他明亮的眼睛,我就觉得很幸福,听到他甜甜地喊我姐姐,我就很幸福,牵着他的小手的时候,我也很幸福……” 她忽然不能再说下去了。 因为许年恩—— 再一次像两年前那样,轻轻地抱住了她。 他的泪水滴在她的肩膀上。 他抱住她,先是轻轻的,然后越抱越紧,那么用力,好像有巨大的悲伤,将两个人紧紧地挤在一起。 如果当初他没有无法自拔地爱上她,决意要隐瞒住事实的话…… 如果知道我和哥哥没有死的话,你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吧,能够再次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你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吧…… “对不起……” 江水翻涌着。 他冰冷的泪清晰地滴在她的肩膀上,透过薄薄的春衫渗进去,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漾开来。他的悲伤,好像和着泪水一起,渗进她的皮肤里去,慢慢地扩散开来。 小攸的身子微微僵硬。 “可是……你对不起我什么呢?”她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她会忽然这么不安呢? “如果你的弟弟……做了不好的事情,你会原谅他吗?”他在她耳边低低地,“无论是什么事情,如果他伤害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如果有一天知道了真相,姐姐你会原谅我吗? 你会不理我吗? 被许年恩勒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扬起淡淡好看的笑。 “当然……当然啊。他是我的弟弟,我当然会原谅他……可是,他怎么会伤害我呢?他也一定很爱很爱我啊,他不会舍得伤害我吧……”就像她很爱很爱他们一样,他们也一定很爱很爱她啊…… 许年恩没有回答 。 他重重地呼吸着。 没有人看见他眼底铺天盖地的悲伤,没有人看见他眼底浓的化不开的愧疚和自责,和无力的挣扎着要紧紧抓住那一丝希望的悲怆。 对不起啊,姐姐…… 可是,请原谅我的自私,好吗…… 姐姐你那么疼我,你会原谅我的吧。 都是因为,我那么爱你啊…… 我那么深那么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作为季小攸的你啊! 我没有办法忍受你成为别人的,我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放手。 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地保护你,请你—— 以恋人的身份,留在我的身边,好吗? 身后浓重的夜色里,肖管家的眼底是复杂的光,深深的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少爷。年迈的面容上,有了下定决心般的决绝。 许年锦望着眼前的老人,温和的眉眼,有不敢置信的震惊。 “你……说什么?”他的脑子里是一瞬间的空白,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肖管家刚刚说什么? 派人收集may的资料,私底下接触陈部长,要求他在股东大会上提议同尹氏争夺may的经营权的,居然是年恩? 他的弟弟年恩? 那个瘦弱到让他心疼的年恩? 肖管家沉重地点点头。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不过那天少爷得到尹氏成功收购了may的消息,在电话里大发雷霆,是我亲耳听到的,不会有错。”那天少爷的语气和表情,那么狰狞可怕,决然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羸弱的少年。 他甚至要怀疑,少爷是被什么不洁的东西俯身了。 许年锦不信。 “不可能。年恩从来不会过问公司的事情。就算他要和尹树争夺may,他完全可以找我帮忙……他还只是个孩子!陈部长怎么会听他的?” 肖管家表情严肃。 “如果是一个将来注定会继承银日,成为银日的掌权人的孩子呢?”他无法再继续看着少爷继续这样下去了,如果不及时阻止,他的抑郁症可能会恶化到无法挽救的地步!“大少爷你也许不知道,但是陈部长和其他银日的元老心里都清楚,老太爷是绝对不会把银日交给您的。” “因为,您的身上,有毁灭银日的诅咒。” 许年锦颓然靠在沙发 上,温和的面容此刻痛苦得几近扭曲,他苦笑着,鼻尖微微泛红。原来,当年妈妈是因为他,才会被爷爷讨厌,才会没有办法在许家继续呆下去。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他身上所谓的“诅咒”。 是因为他,妈妈才不得不选择出走,才会生活的那么辛苦,才会导致一系列的悲剧的发生——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许妹妹和弟弟,都会在许家的庇佑下快乐幸福地成长,无忧无虑,纯白得像是天使一般。 原来,他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既然这样,爷爷又何苦要送我去英国,现在又为什么要让我掌管银日呢。他不怕我身上的诅咒,会毁灭银日吗?”他紧紧攥拳,几乎是咬牙迸出了这句话。 原来他一直是这样可怜的一个角色,他却浑然不觉。 “老太爷也知道那样的诅咒实际上有些可笑,只是他始终不敢拿银日开玩笑,所以要把银日交给小少爷才放心吧。” “所以我只是个工具,是吗?只是个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工具,是吗?”他痛苦地垂下头去。 肖管家的脸上有一丝不安。 “大少爷,这都是老太爷的意思,少爷他……” 许年锦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其实,他在意的,并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啊,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弟弟,他最疼爱的弟弟。他最在意的,是所有的人都瞒着他—— 连年恩,都瞒着他。 “那你现在把这些都告诉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肖管家目光暗沉。 “只有您能帮小少爷。他还只是个孩子,在我的心目中,他就和我的孙子一样。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变得那么富于心计,活得那么累。” 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来。 许年锦微愣,然后重重叹息,起身过去接起电话。他的脑子依然处在震惊之中,甚至连脚步都有些踉跄。 “喂……” 忽然眼眸明亮,绽放出华丽的光芒。 “什么……找到季教授的资料了?好,传真过来给我,马上!” 夜风轻柔地吹着,撩动落地窗边上的白色蕾丝窗帘。温绰飞拿着手机,站在窗边低低地讲了很久电话,他只是起初接到电话,听了几句就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就沉默下来,只不时地“唔”一声,表示自己还在听。 小攸喝着罐子里的可乐,电视机里播着甜得发腻的偶像剧,男主角与女主角又因为误会大吵起来。然而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 今天的七张稿子是交了,明天呢? 她的脑子里一直在构思着新的设计,一个个灵感闪过,又一一的否定。 温绰飞挂掉电话。 转过头来,深深地望住小攸。 刚才的电话是年锦打来的,证实了小攸的确只是季教授的养女而已,是季教授从孤儿院里领养回来的。这说明—— 小攸是绰辰的女儿的可能性,已经已经是100 %。 电话那头年锦声音沉重,毫不掩饰的疲惫。末了,他只是低低地对自己说,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小攸。 “是为了年恩吧。”温绰飞低低地问。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无力地挂断。 温绰飞看着小攸,摇摇头。 老天爷对这些孩子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深呼吸,将这些事情暂时抛诸脑后。他扬起一贯迷人的笑容,凑到小攸身边去:“怎么样,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 小攸好不吝啬地给了一记白眼:“如果出去某人板着脸退回我的设计的那部分,总体来说还是很美好的。” 温绰飞挑眉笑笑。 其实小攸的那些设计,是极有创意的。只是他必须让她明白,服装设计并不只是天马行空的想象,那些夸张的服装是让模特在t台上秀的,而他要做的,是人们日常能穿出去的衣服。 是能让女孩子穿着,去和心爱的人约会的衣服。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起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冲着小攸神秘一笑:“你猜这是什么?” 小攸头也不抬,只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 “是你的粉丝写给你的情书吗?” “我的粉丝不会用这么朴素的信封给我写信。”温绰飞笑得灿烂欠揍。 “难道是要给我的奖金?”双眼忽然发亮。 “季小攸!你才第一天工作,哪来的奖金!拜托你用心猜好不好!”温绰飞头疼地抚上额头。真是的,和当年的绰辰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攸老老实实地摇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来。 温绰飞扬了扬信封。 “是《少爷耍无赖》剧组发来的合同哦!” 小攸一愣,莫名其妙地。 “不会是通知请你去出演吧?”说起来,这个家伙的脸长得还不错的,不过出演少爷似乎年纪太大了些哦,要是演老爷的话还差不多。 她在心底为自己的想法偷偷地笑着。 温绰飞眯眼,狠狠地把信封拍在她的脑袋上:“小家伙你想什么呢!是请我们为主角设计服装的合同!”一看她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就知道她心底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攸惊呼! 天,这剧组也太大手笔了吧,居然请大名鼎鼎的vincent won为他们设计戏服! 《少爷耍无赖》根据网络同名小说改编,翻拍成电视剧的消息从去年就开始在传,引起了众人的瞩目。今年三月份终于敲定,由麦方电视台投资开拍,该剧目前到位的资金就已经高达三千万,还不断有赞助商找上门去。负责改编小说的编剧是去年收视率破十五的偶像剧《暧昧晴朗》的编辑殷雅[1],剧情走的是唯美路线,小说中罹患心脏病的男主角更是赚足读者的大把疼惜的眼泪。 因为故事中的女主角因为失去了父母,被男主角的爷爷收养,成了有钱人家的小姐,因此电视剧中需要很多华丽考究的衣服,为了做足百分之百的功课,一举打破去年的收视记录,剧组在道具方面不惜血本,力求达到精致完美的效果。 温绰飞脸上有慵懒的笑容。 对于金钱和排场,他一向没什么特别的概念。 “这个交给你了。”他语调轻松得好像在说他要去睡了。 “什么?”小攸的大脑一时短路。他说这个交给她了,是什么意思? 温绰飞揉揉她的头发:“设计戏服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吧。明天开始不用交稿子了。好好的把对方的要求看看,需要多少套戏服,怎样样的,都看清楚。电视剧下个月就开拍了,你得抓紧时间了哦!” “可是……我还只是个新人啊!他们可是请vincent won来做的……”再说,这样好像有欺骗大众的嫌疑吧? 温绰飞毫不在意地。 “拜托,我是什么身价,他们怎么能请得动我的亲自设计!”脸上有让人看了想揍他的得意洋洋,“不过是剧组宣传的噱头罢了。” 他弯下腰去深深凝视她的眼睛。 那里面有绰辰的影子。 “而且,我相信你。你只要设计出你华丽的梦就可以了。”每个女孩子心目中都有的,华丽美好的梦。 梦里面,有水晶鞋,有公主裙,有英俊的王子。 我华丽的美梦…… 小攸撑着下巴苦苦地想着。她花了一个晚上看完了剧组发过来的要求,发现需要的戏服还真不少。光是女主角参加宴会的小礼服就要六件,而且件件都要别出心裁的不同,再加上平时穿的衣服,零零总总加起来,搞不好要二十几套呢! 不禁庆幸这是一部二十集的短剧。 可是,如果不知道女主角由谁来出演的话,怎么能设计出适合她的气质的服装呢?可是剧组为了宣传效果,坚持在开拍时才会宣布男女主角的演员,这点让小攸很头疼。 忽然有人将一本书放在她的桌子上。 居然是《少爷耍无赖》的小说! 温绰飞含笑:“把小说读一读,琢磨下女主角的性格,或许会有帮助哦。”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揉了揉小攸乌黑的长发。 “喂!”小攸紧张得左右瞄着,果然有一些不易察觉的目光朝这边看来,“你注意点影响好不好……”原本她就顶着“走后门”的罪名,然工作室里的一些人看不爽了,如今温绰飞又把《少爷》剧服装设计交给她来做,不晓得他们背后有多少不堪入耳的议论呢! 温绰飞正要反驳,忽然秘书在他身后出现。 “vincent,银日企业的许总监来了。” 银日企业! 许总监…… 小攸的心猛然一跳,然而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的平淡。 那个人,身份那么尊贵,不可能是哥哥的。 天下长得相似的人那么多,如今什么山寨明星更是比比皆是,只不过是长得相像的人罢了。 季小攸,你不要胡思乱想啦! 谈完公事,许年锦从温绰飞的办公室出来。 他只是随意地扫视了一眼。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计划:没有办法忍受她在别人怀里 ? 然而那个身影却不期然地跃入他的眼帘。 季小攸蜷缩在会客间的红色沙发上,专心致志地在读一本小说。 会客室打着淡蓝色的灯光。 灯光下,她的神情专注,似乎正看到好笑的情节,嘴角上扬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因为笑而弯成了月牙儿。她的睫毛很浓密,眸子是清澈的,一如年幼时候的年惜。 他长久地看着她。 办公室里的人几乎都注意到了这位贵客的失态,诧异的目光在他和季小攸之间游走着。有不屑的女声低低的:“呵,还真是天生的狐狸精,连许总裁都好像被迷住了……”声音尖锐刺耳,落入许年锦耳中。 他恍然回过神来。 心中有满满的怒气,然而只是抿了抿唇,迅速离开。 侦探社的人已经出发去季小攸当年被收养的孤儿院,很快一切真相都要大白了。如果她真的是年惜,他会补偿她过去十年所有的疼爱和幸福。 现在,就先等一等吧。 季小攸走出设计室所在的大楼。 窝在沙发上将小说反复看了好几遍,她的肩膀有些酸痛。她轻轻转动着双臂,试图将酸痛感驱除一些。 今天温绰飞提前走了,她必须自己坐公交车回皇后酒店。 她独自慢慢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路边有巨大的广告牌,上面有许年恩温柔的笑容和她幸福的面容,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在这样的深夜也有一丝眩目。 她仔细端详着许年恩的笑容。 好像和两年前不一样了。 那样清澈的眸子,那样干净纯白的笑容,好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隐藏更更好的表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年恩也学会把心思埋藏在心底了。 忽然有些心疼。 她伸出手去,仔细地抚摸着广告上许年恩的笑容。 路边黑暗处,黑色的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待了千年。车里有尹树倨傲得如希腊雕塑的面容,他静静地望着车窗外,广告灯箱下的女子。 他的眼底有孤独和受伤的暗光,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季小攸,仿佛可以这样一直看一整夜。 办公桌上小小的尾戒闪亮。 尹树立在窗边,眸子里的黑暗如同窗外的黑夜。俊美的面容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他一直是以这样的姿势站立的,只是一尊雕塑一般。 这些天,两年前的点点滴滴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来回的放映,他努力想要忘却,却怎么都做不到。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她嘴唇的淡淡温度,和眼里的震惊和迷离,一切都仿若昨日那样清晰地刻在他的脑子里。过去的两年里,他一直无法忘怀这些过往,但是他隐藏得很好——直到她再次出现。 带着那样无所谓的表情,那样深的恨意。 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是因为他当初小小的过错,他从未放在心里的那个赌约。 她是因为误会才离开他的,并不是当初他所认为的那样的背叛——所以他还是可以争取到她的,是不是? 只要让她明白他的心意,她还是能争取到她的是不是? 还是说…… 已经太迟了? 瞳孔猛然收紧。 季小攸和许年恩在舞池中共舞的场景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的笑容幸福,深深地凝视她,她的表情愉悦,回应着他的神情…… 他的脑子里忽然有针扎般的阵阵的刺痛。 不…… 即使是迟了,他也会争取,即使她已经嫁给了许年恩,他也会争取!他不会轻易地让她离开他的身边。 如果这就叫做宿命。 那他要他们的命运紧紧相连。 离《少爷耍无赖》开拍的日子越来越近,小攸开始没日没夜地开夜车,一心扑在戏服的设计上,华丽的礼服一向是她擅长的,在法国的时候,她疯狂地迷恋各式的礼服,脑子里的设计不下一百种,因此只需要稍微修改就好。 只是还差一件。 还差一件小礼服,在男主角十八岁成人礼上,向女主角求婚的时候,她穿着的一件白色小礼服。 小说上对小礼服的正面描述极为有限,然而那可以说是该剧中最重要的一件礼服。 被心爱的人求婚,应该是无比甜蜜的幸福吧。 只是—— 她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感觉! 但是,这是她在设计界打出名气的极好的机会,工作室里想得到这个机会的设计师不在少数,她必须要努力做到最好—— 不,是一定要做到最好! 她疯狂地在纸上画着,涂抹着,一件件设计草稿跃然纸上。她沉浸在服装的世界中,她沉浸在了少女的美梦里。 可—— “不行!” 剧组派来的监制一口否决:“这几件太过于华丽了,不符合女主的性格,这几件太朴素了……”那个一脸木然的中年女子面无表情地在她的设计稿上画着叉叉。 末了,她这样建议道:“季小姐,我建议你还是先出去走走,散散心吧。或许放松写能带给你新的灵感。这是很重要的一场戏,导演很看重。离开机只有不到十天了,不要耽误了进度。” 于是此时的小攸,才会出现在景安市中心这条热闹的大街上。 周围是喧闹的人群。 春末夏初的午后,空气中有了丝丝燥热。小攸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灵感…… 她需要到哪里去找她的灵感! 有小孩子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礼貌地道歉了之后匆匆地跑开。小攸愣愣地,来不及说“没关系”,她的目光便被不远处一个小小的木质招牌吸引住了。 小木牌被做成了箭头的形状,深褐色的木纹上,有白色的油漆小字:kaweh就在距离这里不到十米处,为什么不去坐坐呢? kaweh…… 仿佛是一把打开记忆大门的钥匙,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她惶恐地用手捂住微微张开的嘴。 不要,不要! 脑子里拼命地挣扎着,祈祷那些记忆不要到来。 然而—— 记忆如潮涌般,她无法阻止。 她站在kaweh前。 装潢丝毫没变,只是橱窗里模特的身上,换上了ing的最新款服装。她木然而机械地推门走进去,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弯腰问好。 依然是橘色的灯光,一如两年前的一样。 有服务生认出了她,热情地过来招呼。 她跟随服务生上了二楼。 居然是那个包厢。 大红色的沙发,有七彩大朵的盛开的花。 他好像还是坐在那沙发中,淡定的眸子看住她,没有一丝情感。“对于那一日的事情,我很抱歉。只是我希望你明白,那一日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给安静难堪罢了。” 呵,是啊。 从一开始,他就是把她当作可以利用的工具的。可是,她却那么傻傻的,傻傻的,把一切都当真了。 从他对她说,她可以依靠他一辈子的时候,她真的当真了…… 最傻最傻的那个,一直都是她啊! 她的身子猛烈地颤抖起来,再无法控制心底想要哭的欲望。颓然地跌坐在猩红的地毯上,她把头深深地埋下。 她哭。 放肆地。 泪流满面。 身后有服务员慌忙得不知所措的声音:“季小姐,你怎么了……”他小心地想要扶她起来,然而那个小小的身子却固执得好像长在地上一般,任他用尽力气也扶不起来。 小攸哭着。 用尽全身的力气哭着。 为什么要忍呢? 反正是在包厢里,没有任何人会看到她的眼泪。她只需要好好地哭一下,好好地宣泄出憋在心里两年——不,长达十年的委屈。 为什么…… 她总是孤单一个人。 为什么…… 她爱的人都无法长久地陪在她的身边。 只是哭一下下而已,一下下而已。 没有人会笑话她的软弱的,只是一下下而已。 直到有一只干净修长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 一种奇怪的温暖和安全感下从那修长干净的指尖传达到她的心底。 她木然地抬起迷蒙的泪眼,表情迷离。 忽然—— 她的瞳孔瞪大,目光死死地盯在黑色西装的袖子上。 心猛烈地颤抖起来。 一枚金色的袖扣。 繁复细致的花纹,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花,舒展的花瓣片片分明,在细碎的花蕊上,浮现一个草体的“y”。 盛开的玫瑰花…… 英文字幕y…… 空气中有细微的一声“啪”,仿佛记忆里什么东西裂开来了。 她抬起头。 尹树俊美如神祗的面容放大呈现在她迷蒙的泪眼中,他深深地凝视她,乌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她哭得通红的面容,和些微发肿的眼。 他的眼眸幽暗,然而却不足以掩饰眸底深深的疼惜和关心。 她愕然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那么轻,呼吸也那么轻。她愣愣地看着他,忘记了哭泣。她轻轻地伸出 手去,愣愣地指着他黑色外套上的金色袖扣,艰难地:“这个……” 这个,和那天教堂里给她手帕的男生袖子上的那一颗…… 好像…… 尹树微怔。 他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啊。 “怎么了?” 为什么,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心底蓦地升起一阵不安的感觉。 “这个扣子……”她的脑子忽然剧烈地疼痛,尹树母亲的话像是蚊蚋的嗡嗡声,不断地在耳畔重放。 …… 对不起,我们也知道杀人偿命,但是尹树是尹家唯一的继承人,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送进监狱。对于你父亲,我们只能说抱歉了。“ …… 她明明承认了,尹树是杀了她父亲的凶手,而那份公安局的内部文件,也的确说明了…… 可是…… 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泪水忽然又奔涌而出,在白皙的脸颊上肆意地流淌着。 “你……这颗扣子……五年前……” 五年前的圣诞节,你在哪里? 五年前的圣诞节,你是不是出现了在教堂里? 是不是你…… 那个递给我带着玫瑰花香味的手帕的男生,是不是你…… 是不是…… 你? 好像也感受到她的慌张,在她这样的目光下,他浑身不自在起来。他皱眉,瞄了一眼自己的袖扣,只是很平常的一对袖扣而已。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他紧紧盯住她。 “这颗扣子是一个月前刚刚拿到的,英国名匠手工打造。有什么不妥吗?”这样的袖扣他多得是,尹家是贵族后代,所用的物品几乎都印有尹氏家族的徽章,就连定制的袖扣也不例外,均是用一朵盛开的玫瑰花作为设计原型。 眼底闪过明显的失望,小攸静静地瞅着他。 瞅着他。 良久,才怔怔地垂下头去,盯住那颗袖扣。 她的表情那么出神,那么专注,仔细地盯着那颗袖扣,好像要把小小的扣子看穿了一般。 尹树心底暗怒。 该死的! 为什么看到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这该死的袖扣,他有一把扯掉扔进垃圾桶的冲动! 谁允许她用这样的表情看着那扣子! 他尹树! 堂堂尹氏财团的少爷,第一顺位继承人,居然还比不上一颗扣子吗? “真的……是一个月前才拿到的吗?”她的声音轻若无闻,淡得好像包厢外传来的轻柔音乐。 尹树点点头。 然后,她轻吸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 眼前猛然一片漆黑,她踉跄得几乎要摔倒。尹树急忙扶住,然而被她慌忙推开。她怔怔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咬唇。 下了决心般,转身飞奔而去。 她要去求证一件事情! 那条手帕…… 她没有带走,一定还在当初租住的那个屋子里! 她要去找出来! 尹树冷然地看着小攸飞奔而去的背影。 他站在哪里,孤傲的脊背挺得笔直,浑身好像散发着一股阴沉沉的煞气,让端了咖啡进来的服务生都不寒而栗,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今天,他只是习惯性地来kaweh喝一杯咖啡,而服务生却带着讨好而神秘的笑容,径直引了他上来这个包厢,然后,他就看到了瘫坐在地上哭泣的她。 她哭得那么伤心,让他像傻瓜一样,一时间竟然会生出那么荒谬的错觉—— 以为她是为他而哭泣的荒谬的错觉! 于是他的心猛然痛的无以复加。 然而,很明显的,他又错了是不是。 方才有一瞬间,她是把他当作什么其他的人了是不是? 五年前…… 五年前他根本不认识她。 她把他当作了五年前的一个人了是不是?或许她和那个人,在这个咖啡吧在这个包厢里,还有过特别的回忆! 她是在为了那个人哭的是不是! 他忽然冷笑,身子僵冷。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不曾走进过她的内心,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一点都不了解她! 方才她看着他的扣子的时候,眼神里那样的感情,那样的光彩,他从来没有得到过! 两年前的那一天,他在景安的街上看到颓然蹲在地上哭泣的她的时候,她的眼眸里也曾有这样的光彩。 ……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 手中的纸袋滑落,褐色的糖炒栗子滚了一地…… 她的身子猛烈地颤抖起来,好像是寒风中瑟瑟的枯叶。 秋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若洒着金光的柔软发丝,风哗啦啦地吹起耳际她的长发,和她白色的棉布裙子,他有那么一种感觉,好像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 或者说,她所说的,爱的人是许年锦的话,才是真的! 他忽然一脚狠狠地踹在大红色的沙发上! 季小攸,到底你的哪一句话才是真的! 季小攸,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一定! 他的眸子里是火焰在熊熊燃烧,心里不断翻涌的窒息的疼痛让他失去了理智,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动作麻利地按下快捷拨号键。 “上次我交代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他语气冰冷,“一切照着计划进行,马上。” 挂掉电话,他径直走出了包厢。 咖啡吧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许年恩新专辑里的歌曲。许年恩清澈一如当年的嗓子低低地浅唱着。 他的唇抿得越发的紧。 许年恩…… 小攸在路上狂奔着!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和空白,混乱到忘记了拦出租车或者搭乘公车这样的基本常识,她只知道她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她,催促她不断地奔跑着,跑向她的目的地。 她拼命地摆动着双臂。 呼吸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急促到几乎要停止。 她的脸涨的通红,额上背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仿佛只是本能,她木然地躲开街上一个又一个的行人,木然地飞奔穿过马路,根本顾不上看红绿灯。 有汽车猛然刹车停下,司机气急败坏地伸出脑袋来:“搞什么,找死……” 然而后面的声音她已经听不到了,她已经飞快地跑得很远很远。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找到那条手帕,到尹树面前去,亲口问他—— 这条手帕,是不是你的。 五年前的圣诞节,你是不是在教堂里…… 天啊! 如果五年前在教堂里的那个人真的是尹树的话—— 那么,他母亲撒了多大的一个谎言!而她却因为这个谎言而恨了他那么久,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在许年恩面前把那枚尾戒扔到地上…… 她伤了他啊! 因为一个谎言! 她飞快地奔跑着,因此根本没有注意到市中心那个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是最新的《娱乐现场》,支持人小妮带着甜美的笑容,像大家播报娱乐圈的最新消息。 “根据最新的消息呢,从传出开拍的消息到如今已经有一年多的超强偶像剧《少爷耍无赖》主演的名单已经公布……男主角也就是少爷,林洛北将由如今全亚洲最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许年恩出演……而女主角将由有出演多部偶像剧经验的收视率女王,乔可洛出演……” 小妮的脸上是兴奋的表情:“该剧将会成为许年恩偶像剧生涯的开山之作,相信电视机前的观众已经和我一样迫不及待地等着欣赏许年恩的精彩演出了吧……” 有路边的女生捂嘴尖叫:“哇——许年恩要出演林洛北吗?好期待哦!” “许年恩的形象和林洛北很贴近呢!” “许年恩和乔可洛也超配的耶!” “可是好奇怪哦,不是说may的新老板和许年恩不和吗?” “哎呀,管他呢!什么老板,这可是许年恩,许年恩啊!多大的一颗摇钱树啊!” …… 阳台上,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许年恩慵懒地躺在藤椅里,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捏着手中的通告,唇边是若有似无的笑。 吴姐担忧地站在一边。 “其实,你可以拒绝出演的。”虽然能出演这样一部大制作的偶像剧,对于许年恩的演艺生涯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可是她对许年恩和新老板尹树之间的那些“陈年宿怨”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实在是吃不准为什么公司会突然有这样的安排。 许年恩的声音清甜:“连通告都下来了,我还有拒绝的机会吗?” 吴姐沉默了一会,然后忍不住说:“其实,你可以动用手里那33 %的股份……”忽然她慌忙用手捂住嘴。 许年恩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头来紧紧地盯住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不再纯白清澈,带了一丝幽暗。 他开口,声音冰凉。 “那些股份是银日的,不是我的。” “是……银日的……”吴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许年恩复又露出纯白的笑,目光重新 落回到通告纸上。 “乔可洛出演女主角……”他慢慢地回忆起乔可洛的脸,竟然发觉自己对她最深的印象,是在白沙湾尹树为她举办的生日派对上。 这么说起来,是尹树的旧情人呀! 他忽然兴趣浓厚起来。 这部偶像剧制作队伍宏大,前期的宣传就已经噱头十足,不知道有多少女演员在争夺女主角这个位置——只是从来没有听说,乔可洛有出演的打算。 尹树哥哥…… 你究竟是想要干嘛呢? 想要对付我,夺回季小攸吗…… 可是,不可能哦。 他轻笑出声。 李雅奈早就把当年小攸离去的真相告诉了他,他知道是哥哥因为怕小攸引发他的抑郁症而选择了和尹树的母亲合作,也知道是尹树的母亲编造了关于尹树杀害了她父亲的那个谎言。 只要那个谎言一天存在,小攸——他的姐姐,是绝对不会原谅尹树的。 那么她—— 也就只是他一个人的。 路灯昏暗。 铅笔灰的水泥地在灯光下反射出细微的银光。头顶上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被单,在春末夏初的夜风中,被吹得哗啦啦作响。路边 她终于是再一次站在了这里。 她终于再一次站在了这里,在同样寂静的这样的夜晚。 记忆里清晰而深刻地记得那个冬日的夜晚,他从车上下来,拦住了打算要离开的她。 他说。 他可以保护她,他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 他说。 她可以依靠他一辈子。 可是那个夜晚,她同样是那样的决绝,淡漠的表情冰冷地看着他,嘴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尖锐得如最锋利的刀子。 那些刀子深深地刺在他的心口了,她知道。 他是爱她的,她知道。 如果不是爱她,那个晚上他如何会从法国千里迢迢地回来,如何会为了一个不爱的女子宁可去得罪许家,如何会…… 在她说出她爱的人是许年锦那样的话之后,露出那样绝望而痛苦的表情。 …… “你骗我。”他低声怒吼,因为愤怒和震惊,分明的脸部线条有了一丝扭曲,俊美的脸上此刻是狰狞可怖的表情。 尹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忽然就笑了。 冰冷的轻笑。 他冷笑着,踉跄着后退,他笑着看着她,深深地看着他,眼底的寒意渐浓,冷得几乎要把她冻僵。 …… 他的的确确是爱她的呀! 无论一开始他是否是为了那个赌约而接近她的,至少最后那一刻,她相信他的确是爱她的,她相信那些说要一辈子都保护她的话,是真的…… …… 他凝视着她的唇,饱满的淡色的嘴唇,因为寒冷而轻微颤抖着。 然后—— 他吻了下去。 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的唇火热。 她的唇冰凉。 …… 她信了…… 她现在信了…… 可是…… 面对那样的她,她给他的,从来只有伤害。为了许年锦,为了许年恩,为了爸爸,她给他的只有伤害,每一次要她作出选择的时候,她都选择了放弃他。 这一次,如果是真的,她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一个谎言,伤了他,那么深。 深深呼吸,她从钱包里掏出钥匙。 好在她一向有把钥匙藏在钱包夹层里的习惯,因此一直带在身上。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晦涩的味道。 月光从小小的窗子照进来,光束打到铅笔灰的水泥地上,半空中的月光里,是纷纷扬扬的灰尘。 她摸索着找到了点灯开光。 昏黄的光线将小小的屋子照亮。 如同约定的一样,莫如心帮她保留了这间屋子,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也许这两年来都没有任何人进来过。墙角堆着她离去的时候整理好的东西。 她知道,那个小小的盒子,装着手帕的那个小小的盒子,在这堆东西里的某一处。 她冲过去,凭着记忆在繁杂细碎的物品中翻找着。 不是这箱…… 不是这个…… 也不在这个袋子里…… 她快速地翻找着,又因为害怕自己遗漏了什么,不断重复地翻找,她脑子里越来越清晰,然而动作却越来越混乱。她笨拙地翻找着,可是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小小的盒子。 于是眼泪忍不住流出来。 她慌忙用手去抹掉眼泪,然后继续在箱子里袋子里翻找着。 终于。 她看到了。 小小的盒子,静静地躺在大箱子的一角。 它是一个原木小梳妆盒,深褐色的,表面上有木头原始的纹理。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手却是木然的,仿佛这具躯体和灵魂已经分离开来,不受灵魂的控制。 木然地伸过手去,在感觉到木头温和的纹理的那一刻,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她深深地呼吸,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 熟悉的玫瑰花香味。 纯白色的手帕,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直在等待她回来,仿佛即使她一直不回来,它也会一直等下去,一辈子,直到千年。 是它了…… 手心里是手帕软软的温度,忽然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竟觉得这感觉,和尹树握着她的手的时候—— 很像。 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双手打开,淡淡的玫瑰花香随着手帕的展开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毫无预兆地将她笼罩在香气中,紧紧包围。 手帕是纯白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花色,只是在四周边上,用金线绣了简单的花边。不过如此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是任何人都可能拥有的手帕。 然而,好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轻地指引着她,她迷茫地将展开的手帕,对着天花板上的光源。 昏黄的灯光,穿透薄薄的手帕照下来,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留下淡淡的光明。 她终于是发现了。 那一刻,她的心脏翻绞着疼痛得无以复加,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静静地在脸颊上流淌着。 她闭上眼。 强忍住心里巨大的疼痛。 对不起…… 对不起,尹树。 灯光下,纯白的手帕上浮现出淡得几乎看不清楚的暗纹。 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花,花瓣奇异地片片可见,在细碎的花蕊之中,有一个草体的“y”。 夜已经很深了。 她疯狂地拨打着尹树的手机,然而电话里只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您所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一边一边,不厌其烦。 他换号码了! 她微怔,心里的黑洞越来越大,空洞得让她害怕。然后她翻出白管家的号码,果断地按下了拨号键。她一定要找到他,告诉他—— 是她误会了他。 无论他是否愿意原谅她,最起码她要向他道歉。为她对他的伤害,和那些恶毒的话语向他道歉。 所幸,白管家的电话依然是通的。 然而电话响了很久很久,那边却没有人接听。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路灯大放光彩。 路灯下,她长长的乌黑的发有淡淡的橘色光晕。 夜风吹过,她站在那里。 耳边是静谧的风声,她呆呆地立在那里,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许久,她终于将手机收回到口袋里。 尹家。 餐厅里有小小的晚宴。 白管家恭敬地立在一边。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吃了一惊,掏出来看时,却发现是那个曾经熟悉的号码,“季小攸”三个字在屏幕上不断闪动着。他微微眯起眼,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静音放回到口袋中,然后抬起头,表情依然恭顺。 餐桌上,莫如心笑靥如花。 “都说好事多磨,我们尹家和你们安家的缘分正是应了这句老话呢!”她的手亲热地握住安静的,“我早跟你说过,要耐下性子来,都订了婚了,还能跑了不成!” 安静双颊盛开桃花,含着娇羞的笑容,拿眼偷偷地看坐在对面的尹树。 尹树正专心地吃着盘子里的牛排,动作优雅地将牛排切成小块送进嘴中,好像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他一个人一般。 他面容俊美孤傲,淡漠得好似深秋的冷霜。 安静的眸光一时黯然。 莫如心看在眼里,急忙喊了尹树一声:“怎么只顾着自己吃呢,也得好好招呼你未来的妻子呀。”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看住尹树,似乎在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餐桌上的目光齐齐地盯住尹树。 安静的手在桌子低下紧张地绞着。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不可能嫁入尹家了,尹树那么讨厌她——可没想到,一个星期前,莫阿姨忽然到家里找自己,请她今晚过来吃饭,还说她已经说服了尹树要履行婚约。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刺痛:他努力也无法忘记的那些 ? 是真的吗? 她真的要成为尹家的少夫人了吗? 狂喜和紧张的感觉在心底不断来回翻涌着,她几乎要把满口的贝齿咬碎。 尹树放下手中的刀叉,缓缓抬起头来。 下颌微微扬着,线条倨傲。 然而他也没有看安静一眼,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住了莫如心:“母亲大人赢的方式也并不光彩,我能来吃这顿饭已经是最大妥协,您何必得寸进尺,给彼此难堪呢?” 白管家递过手巾,他接过细细地将手擦拭干净。 莫如心一愣,脸上忽然有些讪讪的。 “树,你别这样对阿姨……”安静急忙开口,一双漂亮的眼睛含了雾气,柔柔地望住尹树,“阿姨也是为了你好……” 尹树并不答话,拿起酒杯呷了一口红袖,细细地品位着,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了美酒之中。 安静自讨了个没趣,委屈得挤出了一滴泪,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这时候,有仆人进来,躬了躬身子:“夫人,少爷,大门外有一个自称是季小攸的小姐,要见少爷。” 尹树的动作僵住。 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然后又恢复了平静。他眸光暗冷,语气也是冰冷的:“她来做什么?” 她还来做什么! 是知道了他让许年恩出演偶像剧,是怀疑他别有用心,来质问他吗? 呵…… 没错了。 方才还避他唯恐不及,飞也似地跑开,如今却主动回来了,是因为刚刚得知了许年恩出演《少爷》剧的关系吧。 果然在她的心底,重要的还是许年恩! 他腾地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踢翻了身后的欧式檀木靠椅。木椅翻到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安静紧张地看着他。 “树……你要去吗?”她深深地望着他,那完美的侧脸让她忍不住心跳,然而想起他又要去见那个季小攸,心里又恨得牙痒痒。 季小攸! 到哪里你都不放过我,不过是抢了你的男朋友玩玩罢了,现在那个男人已经被我抛弃了,你去找他就好了! 居然还妄想代替我,飞上枝头吗? 尹树转头看她,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小攸站在黑色玄铁雕花大门前。 春末夏初的山风,依然是有些凉意的。 她记起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尹夫人对她撒下了那个弥天大谎,而她——也傻乎乎地相信了,然后选择了伤害他,用那么残忍的方式。 他一定很恨她。 她轻轻叹息,用以掩饰心底的不安。 她不知道,这样贸然前来,尹树是不是肯见她。 然后进去通报的门卫回来了,表情恭顺地开了门,语气却是冰冷的:“季小姐,少爷请您进去。” 他,居然愿意见她! 小攸深深呼吸一口气。 她准备好了,她要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当年她那么绝情的原因,告诉他她和秦羽之间早就没有了任何关系,告诉他—— 她爱他。 她爱的是他。 穿着白色制服的仆人领着她,穿过长长的林荫道,两旁种满香樟树,被风一吹,捋下大片大片的香樟树叶子,落在地上窸窸窣窣的。 然后她站在了别墅大门前长长的阶梯下面。 仆人微微躬身:“请稍后。”然后便进去了。 她安静地等在原地。 周围的院子里,种着许多鲜花,在夜色中若有似无地递来馥郁的芬芳。 她愣愣地想着。 自从上一次误会他,再次回到景安,到如今,她好像从来没有对他笑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的双脚有些麻木了,双手也冰凉。 大门忽然打开,屋子里的灯光一瞬间照在她的脸上。她慌忙抬起头,要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然后,她愣住了。 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背着光,他的面容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然而浑身上下透出的那种煞气,却让小攸忽然窒息。 最让她震惊的,是同时出现的,依偎在尹树身侧的—— “安静……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未婚妻,出现在我的家里,很奇怪吗?”没有给安静说话的机会,尹树在嘴角勾出邪魅的笑容,轻松地将娇小的安静拥进怀里,“倒是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小攸惊愕得微微张嘴。 他的……未婚妻…… 是她听错了吗,方才他说,安静是他的未婚妻…… 她震惊地看着他,几乎要忘记了微笑,忘记了呼吸。 尹树深深地凝视着台阶下扬起的那张脸。 是他熟悉的,是在他梦里出现过千百万次的那张脸,此刻那白皙的面容上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她面容苍白,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呵…… 那一瞬间,他居然在心底升起小小的希望。 她是在难过吗? 是在嫉妒在吃醋吗? 白痴! 然而他又这样狠狠地骂自己。居然到现在还在期待她的爱情,期待她对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心动!难道她说的那些狠话,还不足以让他清醒吗? 台阶上尹树的目光越发的冰冷,他手指抽紧,在他怀里的安静连声轻轻呼痛,然而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眼睛只盯着台阶下的季小攸,他想要看穿她,在那样震惊的面容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 “说啊,你来做什么?”他忍不住再问了一次,然后尖刻地自问自答起来,“啊,对了,是来责备我的吧——是来质问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安排许年恩出演偶像剧的吧?你在担心他,担心我会算计他,是不是?” 被自己的猜想激起熊熊的怒火,他放开安静,一步步走下阶梯。 他走到小攸面前,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然后冷笑:“呵,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许年恩可是一棵摇钱树,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伤害我的摇钱树……”他的脸离得她极尽,说话时喷出的淡淡热气,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抚着。 空气里暧昧流动。 小攸怔怔地:“不是……许年恩……”什么许年恩……出演偶像剧?他到底在说什么她听不明白!她来,只是为了告诉他关于那个误会!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他忽然恼怒地大吼,手指用力,几乎要将她的下巴捏碎。他讨厌从她的嘴里吐出别的男人的名字的那种感觉! 心里翻绞着疼痛起来,尹树痛得眯起了眼。 为什么…… 为什么见不到她心里会痛,见到她了,心里却痛得更厉害! 为什么看着她决然地放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会痛,然而等到她来找自己的时候,他更是痛得无法呼吸! 然而却克制着自己用冰冷的目光打量她:“不是吗……那你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攸脸色苍白,终于挤出一句话:“对不起……” 尹树微怔。 “对不起……”她忍住下巴被他捏住的剧痛,漾开一个笑容,“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我误会了你。” 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渗出来,他的手指沾到了她的泪,那泪水冰凉得让他心底阵阵惊颤。 她的眼泪让他慌乱起来。 “什么误会……”他深深地凝视住她。 “树!”安静在身后娇柔地喊他,“我们进去吧。阿姨还在里面等我们呢!不要跟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说话了,那边和许年恩纠缠不休,这边又来招惹你!”她走下来亲热地挽住尹树的手。 然而被尹树冷冷甩开。 他凝视她。 “说,什么误会?” 小攸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举到他的眼前。面颊上已经满是泪水,她又哭又笑,仿佛有些失神和不知所措。 “这个……是你的,对不对?” 他惊愕地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木然接过她手里的那条—— 是一条纯白色的手帕,带着极淡的玫瑰花香味。 他轻轻展开来。 这是一条极其普通的手帕,纯白的颜色没有任何花样,只在四边用金线绣了花边。他举起手帕,月华皎洁下,白色的手帕上浮现着若有似无的暗纹。 他摩挲着手帕。 却想不起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只能肯定的说,这的确是尹家的东西,但是——天知道他一天要用掉多少条手帕,哪里会记得! “五年前的圣诞节,你记得吗……”小攸轻轻地,“五年前的圣诞节,你是不是在一个教堂里,遇到了一个独自哭泣的女孩子……然后,给了她这条手帕?” 记忆清朗起来。 他记得,他的确是在一个圣诞节去过教堂,细细地一想,好像的确是五年前的圣诞节。 五年前的圣诞节…… 他好像的确是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独自哭泣的女孩子,看她哭得可怜,便把口袋里的手帕给了她。 “我……我的确是去过教堂,也给了那个女孩子手帕……可是……” 这件事很重要吗? 难道 说…… “那个女孩子,就是我啊。”她轻轻地笑着。 安静忍不住插嘴:“即使是你又怎样?阿树不过是送了你一条手帕而已,你不是脸皮厚到到阿树负责吧?” 尹树厌恶地皱眉。 然而他心底也有同样的疑问。 即使当年他送给她手帕,那又如何?她大晚上地跑到这里来找他,就是为了告诉他她这件事情? 她深深呼吸。 “两年前……” 两年前…… 她忽然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一时慌得手足无措:“两年前,你记得吗?那一头,我……我也在这里,你妈妈叫我来这里……你记得吗?” 尹树的眸光冰冷,嘴唇抿得很紧,神态倔强而冷酷。 他当然记得,那一天。 他到死都不会忘记的那一天,她就在门后的楼梯前,亲热地挽着那个男人的手,告诉他——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 “我爱的人,从来都只是秦羽一个人。” “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安静而已。” …… 她回忆着,说着。 忍不住泪流满面。 “每一件事情,都像生命的烙印般深刻。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他,所以我怎么可能不爱他,我怎么可能爱上别的男人!” …… 呵,他怎么会忘记…… 两年来的每一个夜晚,那天的场景都是他最可怕的梦魇。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每当他的脑子在繁忙的工作之中,暂时地轻松下来的时候,那些他刻意地,努力地去遗忘的画面,都会不期而至。 “那些话都是假的。” 夜深了。 山里的夜风清冷,从山谷间遥遥地吹过来。吹动他额前细细碎碎的刘海,在他俊美如神祗的面容上投下凌乱的阴影。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唇抿得极紧极紧。 他深深地凝视她。 夜风中,她乌黑的发丝飞扬,她的面容在深夜的月光下,月华皎洁,静静地照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她的眼眸闪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 “假的?”他轻若无闻地。 她拼命地点点头。 “是骗我的?” 她再次点头。 忽然,他就笑了。 笑的很轻很轻,轻得在小攸听来,好像是尖酸的嘲笑一般。 “季小攸……到底你跟我说的哪一句话,才是真的?那一句话,才是假的?”他的心脏阵阵尖锐的抽痛,眼眸暗的几乎看不清楚,他死死地盯住她。她好像比以前要胖了一些,白皙的面容上不再总是苍白的神色。 那两年,她在法国想必一定过得很好吧,可是他呢…… 那些痛苦呢…… “你说你爱的是许年锦,然后告诉我是假的,你说你爱的是秦羽,然后又告诉我是假的——现在你告诉我,之前的那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 他的声音里有深深的沉痛。 小攸愣住。 她猛然捂住嘴。 天啊—— 她居然伤了他,那么多次,那么深…… 即使在泪水中,即使在这么深的夜里,他逆光站着,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然而他眼底那强烈而脆弱的痛苦,轻而易举地深深地刺到了她的心里。 “对不起……可是我那个时候真的是没有办法……”她哭着,面容上是泪水的星芒,“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爱上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尹树轻轻吸气,愣愣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杀害我爸爸的凶手,那天,你妈妈跟我说——你就是杀了我爸爸的凶手啊!”她哭的浑身颤抖。那个时候,她真的是又震惊又害怕,所以没有办法去分析事情的真假,她只是悔恨,她只是在怪自己,怎么可以爱上杀害爸爸的仇人。 夜色幽暗。 她静静地站在夜色中,在满园的花香中,在夜风轻轻的吹拂下,她静静地站着,静静地诉说着。眼泪忍不住一直流,一直流——那些她曾经说过再也不要让任何人看到的眼泪,如今她在他的面前流了许多许多。 尹树震惊,震惊得半日怔住说不出话来。 他的母亲—— 居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编造出这样眼中的谎言来控诉他—— 他可是她的儿子啊! 他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啊! 大门后,有美丽的容颜,唇边冰凉。 十指纤纤,掏出手机拨下一串号码:“李小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事情已经败露了。当年是我帮了你的忙,如今……” 李雅奈挂掉电话。 面容上是深深的不安和紧张。 她怔怔失神地望著对面化妆台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得不像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变成了这样子。 她一向是骄傲自负的,从小就被周围的人称赞,无论是容貌,仪态,还是成绩,她都以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她更是年年拿奖学金,连教授都经常跟她请教一些学术上的问题。 然而,她如今却变成了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许年恩手里的一颗棋子! 那个表面纯白的少年的真实面目,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知道再她心里年锦有多重要,他知道她愿意付出一切都不愿意年锦离开她,所以他抓住她的把柄,迫使她成为他的棋子! 长长地叹一口气。 继三天前may公司宣布了许年恩将出演《少爷耍无赖》一剧中的男主角林洛北之后,《少爷耍无赖》剧组正式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因为《少爷》在开播之前,就已经进行了足足一年的舆论造势,再加上天皇巨星许年恩首次出演电视剧这样的噱头,当天,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到场了。发布会现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如不断闪耀的星芒。 许年恩一出场,就引起现场的一阵**,现场来了许多粉丝,有一些是男二号的演员沈文的,有一些是乔可洛的,一些则是新星林又彤的,然而无论是谁的,她们几乎全部都是“年糕”,能够亲眼看见自己的偶像,她们激动得又叫又跳。 服装是这出戏一直宣传的亮点,因此作为服装总监的温绰飞,和设计者季小攸也应邀出席此次发布会。 记者们照例问围绕新戏问了许多问题,然后就把重点转移到了明星的绯闻八卦上。所有的记者自然都不会忘记不久之前皇后酒店郁金香大厅事件,因此抓住小攸和许年恩不放,一直问个不停。 小攸推辞不过,只好回答了一些诸如“只是朋友”之类的场面话。 可是这样的回答,又怎么能满足得了记者? 他们纷纷地喊着,要许年恩和小攸一起合照。反而是该剧的女主角乔可洛却被人冷落在一边。她表情柔顺,乖乖地站立在一边,扬着最甜美的笑容,看着记者们轮番对季小攸和许年恩提问。 然而眼底是最深暗的光。 反之,女配角林又彤则轻松了许多。她本来就是性情直爽的人,不太习惯和记者打交道,也不喜欢回答那些让人烦闷的问题,倒是落得轻松。只是看到许年恩和季小攸站在一起,如王子和公主那般绝配,心里着实嫉妒了一把。 只是,如果小攸姐姐是年恩爱的人,她也只有祝福他们了吧。 所以她只是在一边,和出演男配角的信任沈文站在一起,随意地聊一些娱乐圈里的小八卦,和对剧本的一些看法。 “季小姐,听说你没有进过专门的学校学习过设计,只是跟随一个曾经很有名气的裁缝学了两年,这次却能够得到这么好的机会,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小攸客气地笑着:“是有关系哦……” 记者们忽然来了精神:“是不是因为许年恩?” 小攸摇摇头,笑的明亮灿烂:“不是哦。是因为这出戏的服装总监,vincent won呢,正是我的同门大师兄!”她笑着朝温绰飞看去。 记者们失望地“诶”了一声,把麦克风对准了温绰飞。 温绰飞笑着摸摸鼻子,然后说:“这的确是事实,不过如果没有实力的话,我也不会徇私哦。我这个小师妹很有天赋,也很努力,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有记者忽然转向了许年恩:“那么,许年恩为什么会接下这部戏呢?may现在被尹氏收购,你为什么还会在尹氏继续呆下去呢?” 许年恩笑而不语。 他侧过头去,深深地凝视住站在他身侧的小攸。 记者们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忽然兴奋起来,所有的目光齐齐地对着了聚光灯下的许年恩和季小攸。 小攸忽然有些惶恐起来。 温绰飞的心里有也一丝莫名的慌张。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急忙走到一边去接。 电话里传来许年锦疲惫的声音。 “找到了……当初季小攸住的那个孤儿院。的确是她……看了小时候的照片,是年惜没有错。” “镇子发生了严重的泥石流,她以为我们都死了……” “那天她肚子疼, 被留在道具室里,结果老师忘记了她,所以她并没有在回乡的车上……” “都只是误会而已,我们都以为对方死了……” 许年锦的声音里,是强忍着的悲怆和心疼,还有对宿命的无力感。 温绰飞震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然而猜想得到千真万确的证实之时,他还有有一丝恍若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他转过头去,愣愣地望著聚光灯下的小攸。 她站在许年恩的身边,笑容有些拘谨。 许年恩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在所有的每天面前,他唇边的笑意浓得化不开,纯白的面容上,是幸福的表情。 “原因吗?”他紧紧地握住季小攸的手,闪光灯闪个不停,他面对着镜头,神态自若,“因为我觉得,如果穿上自己心爱的人亲手制作的衣服来拍戏,我一定能发挥到最好哦。”他侧过头去,对着小攸展开如花朵般娇艳的笑靥。 心中的惶恐越来越大,小攸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脸色忽地苍白!不!他不可以这样做! “年恩……”她开口轻轻地喊他。 然而许年恩只是更紧地抓住了她的手,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她,里面有强烈得让她震惊的情感,和说不清楚的奇异感觉。 “我和小攸,如大家所猜测的那样,正在恋爱中。”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向着所有的照相机和摄像机,他的微笑如三月盛开的春花一般灿烂明亮,那样的幸福。记者们有一瞬间的呆滞,整个大厅了忽然鸦雀无声。 然后—— 猛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天啊! 许年恩居然当着所有记者的面,亲口承认了他和季小攸的恋情! 在这个偶像明星对绯闻避之唯恐不及的年代,许年恩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他和季小攸的恋情而丝毫不害怕影响到自己的人气! 他一定很爱她吧! 在场的粉丝忍不住都低低地哭泣起来。 她们的年恩真的是好伟大啊,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好像可以放弃一切,即使是如日中天的事业,超高的人气,好像他都可以不在乎。 小攸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她愣愣地望著许年恩,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刚刚说什么? 他们正在恋爱之中? 他撒谎!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又让她无法否认! 她知道,如果她现在摇头,说出来一个“不”字,那么在娱乐圈,在景安,将会造成多么大的一场轰动! 天皇巨星许年恩示爱当场遭拒! 这样的标题,第二天会满大街小巷铺天盖地都是! 她没有办法这样去伤害他! 聚光灯之外的温绰飞,目光冰冷。唇边没有一贯的笑容,严肃得好像是石化了一般。 年恩,年恩—— 你要怎么办! 你爱上了自己的姐姐,你要怎么办! 我们,要怎么办! 发布会顺利结束。 因为许年恩的当场示爱,整个新闻发布会**迭起,谋杀了记者们无数的底片和卡带。导演满意地拍拍许年恩的肩膀。 今天的发布会,势必会成为人们很长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因为这个,《少爷耍无赖》的收视率又多了一份保障。 小攸本来想要找许年恩说清楚,但是发布会一结束,他就被经纪人护送着上了他的香槟色房车离开,没有讲话的机会。 “怎么,遭到了这样的表白,心情是不是很激动?”温绰飞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眼眸深邃地看着她。 小攸一时不习惯他的严肃,翻了个白眼给他:“什么激动!我和年恩根本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不会是为了制造爆点吧……” 温绰飞定定地看住她:“你和年恩真的没什么?” “没有!”小攸肯定地摇摇头,“他比我小了三岁呢!我一直只是把他当作弟弟来看——因为他总是让我想起我死去的弟弟,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自己的弟弟呢!”奇怪了,这个家伙今天怎么对这个事情这么关心? 哦,对了! 她几乎都要忘记了,温绰飞是年恩的舅舅这件事情!看来他是在为自己的外甥担心呢,担心他被一个大他三岁的“老”女人欺骗了感情? 似乎看穿她心底在想什么,温绰飞忽然扬起笑容,习惯性地伸手去揉她的头发:“哟!看不出来你还挺大牌的嘛,这么大的明星示爱你都不放在眼里!” 或许真的是亲情,血浓于水,即使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弟弟,可是相处的时候那份感觉,总是会存在。 就好像他,在看到她的时候,总是觉得绰辰还在他的身边一般。 她…… 是他的外甥女。 真是奇妙的缘分,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是不是? 然而知道了真相的年锦,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年恩在发布会上说的话,现在一定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了吧。如果向大家宣布小攸就是年惜的事情,那么年恩要怎么办? 他在媒体面前,宣布自己爱上了自己的姐姐,情何以堪? 许家丢不起这个脸。 长长地叹一口气,他忽然感到疲惫:“走吧,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就要正式开拍了,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呢!” 晚霞映满天际。 温柔的风夹杂着夏天的气息吹过来。 许年恩在《少爷耍无赖》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他和季小攸正在交往的场景,在日后的几天里,不断地被重播再重播。互联网上每一个视频的播放次数,都要过了六位数。 网上铺天盖地的议论。 “年恩和那个季小攸站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好般配啊,你们不觉得他们两个人很有夫妻脸吗?” “真是可惜啊,我的年恩,呜呜,人家不要……” “季小攸根本配不上我们年恩!大家忘记了她以前跟尹家的少爷也不清不白的吗……” “听说是个只会靠男人上位的狐狸精,这次《少爷耍无赖》的服装设计也是……” 日式餐厅里。 彩霞漫天的傍晚。 院子里有盛开的樱花树,一阵微醺的晚风,花瓣轻盈飘落,晶莹如粉色得雪,细细碎碎。淡淡的霞光透过那些花瓣斜斜地照映在日式榻榻米上。 小攸和尹树面对面席地而坐。 矮桌上有清茶袅袅,和精致的日式点心,小小的一块块,色彩斑斓。小攸喝了一口大麦茶,暖的茶从咽喉处流进去,一直暖到了胃里。 尹树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所以,你真的认为我买下may,又让许年恩出演这部偶像剧,是别有用心的,是不是?” 小攸眼眸清亮地看着他,唇边也是笑意淡淡的:“是。”她不否认,这的确是她心里的想法。 尹树微微侧过头去看着院子里下着的樱花雨。 淡红的霞光将他白皙的脸庞映成微醺的颜色。 “不过,当初我的确是有目的的。”他承认,当初买下may,又让许年恩出演偶像剧,的确是打着要毁掉许年恩的念头做的,而且其实一切都已经布局好了,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可怕的阴谋就会运作起来,将一颗明亮得刺眼的天皇巨星毁灭。 在娱乐圈,没有人是永远的明星。 小攸笑笑。 她就知道是这个样子的,骄傲如尹树,被她伤得那么深的时候,怎么可能平淡地就放过他的“情敌”?她可不相信尹少爷是什么善类哦! 她凝视住他。 尹树被她看的有些窘然。 “怎么了?生气了吗……”他忽然有些委屈。 他被无辜地恨了那么久,承受了那么多不应该属于他的她的狠话,委屈的应该是他才对吧。 他应该拿着架子,板着脸,让她低声下气地来请求他的原谅才是,他应该要折磨她,把他的那些痛苦都还给她才是,他应该要—— 最起码,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狂喜的表情,紧紧地把她拥进怀中,永远不想放开。 忽然就有些生自己的气,居然没有骨气到这个程度。他沉着脸闷声站起来,走到外面的走廊坐下来,一个人闷闷地看着院子里的景致。 有小鸟在院子里啄食,啾啾地叫得正欢。 小攸眼眸明亮,看着他。 “没有。”她诚恳地。 尹树微怔,背影在霞光中有一丝僵硬。 “对不起。”小攸望着他的眼眸,“当初没有相信你,是我的错。对不起,我请求你的原谅。每一次当我面临着选择和放弃,我都选择放弃你,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也起身,走到他的身后。 跪下来,从背后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对不起……但是以后,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她在他耳畔轻若无闻地说着。 他的心底有奇异的感觉,一瞬间像蒸腾的雾气,将整颗心填得满满的,满到好像要溢出来了一般。 鼻尖微微泛酸。 “不过——”小攸忽然轻笑起来,“你那些所谓的计划,现在应该要胎死腹中了,是不是?” (本章完) 第四十章 许年恩:我们正在恋爱中 ? 尹树的眸子暗了暗,有些孩子气地:“你还是关心他!” 小攸微微叹息,松开他,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子扳过来,要他看着自己。 “我早就说过了,我一直只是把年恩当作弟弟一样的看待而已。到底要我说几遍,才会相信我呢?” “那么许年锦呢?” “喂!”小攸假装生气地。 然后,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他轻轻叹气,将她拥进怀里。他把下颌放在他柔软的发上,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体温。这种感觉,他已经久违了两年。 “我知道……但是年恩现在这样做,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和你才是一对,你打算怎么做呢?难道我们要一直偷偷摸摸地在一起吗?” 他可没有办法容忍做一个地下情人,也没有办法容忍自己的女朋友,有另外一个名义上的男朋友。 他不允许! 小攸的眼眸暗了暗。 是啊—— 年恩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会…… 事情发生以来,她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也没有机会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在明天要去片场送第一场戏的戏服,到时候应该能见到年恩,到时候再问吧。 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霞光漫天,湛蓝的天空都被映成了淡淡的橘色。远处的山,在逆光处染成暗墨的颜色。院子里的樱花飘落,细细碎碎如粉色的柳絮。 《少爷耍无赖》剧组现场。 今天要拍摄的是第一场戏,女主角在校园的林荫道里向男主角送情书,被拒绝并且羞辱。剧组借了景安中学的校园来拍摄。 小攸早早地带了衣服过来,在现场等着许年恩的到来。今天一定要跟他说清楚,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如果许年恩是有苦衷的呢? 不想了! 剧组的人员早早地都到了,因为有一些之前已经见过面,看到小攸也极为热情地打了招呼,有一些比如灯光师,摄影师都是第一次见面,小攸一一地问了好。 她可不想真的让人把她当作是只会靠男人上位的狐狸精,态度傲慢目中无人! 她把衣服交给服装,自己则安静地坐了在一边,等待许年恩的到来。 有景安中学的学生在周围围了起来。他们好地地想要知道到底电视剧是怎么拍摄的,而且可以看到许年恩和乔可洛,还有许多电视上的明星呢! 有人看到坐在一边的小攸,忽然兴奋地跟周围的人议论起来。 小攸有些无奈。 不过也习惯了成为他人议论的对象了呢! 忽然一阵骚乱,乔可洛的白色保姆车在不远处停下。学生们都兴奋起来,像潮水一般涌过去。可惜没等他们走近,就被学校的老师拦住了—— “看什么,还不快回教室去!都几点了,啊?” 学生们“诶”的一声,一哄而散。 乔可洛从车上下来,远远地便看见了小攸。她的表情冷淡,大半张脸都被一副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小攸看不到她的眼神。 只是总觉得—— 阴冷冷的。 终于看到了许年恩的香槟色房车。 许年恩深深地望住拦在她面前的小攸,眼眸里的光芒闪动,琢磨不透。 “年恩,我们谈一谈。”她坚定地。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暧昧的眼光,导演好心地走过来,拍了拍许年恩的肩膀:“怎么,小情侣之间有话要说?反正现在也还没准备好,等下开拍了我再叫你。” 小攸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导演。”便拉住了许年恩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往小树林深处走去。 直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确定没有人在偷听之后,小攸才松开他的手。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有些生气地望著许年恩。 许年恩却仿若无闻一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轻声地:“很温暖呢。” 小攸一时愣住。 “……?” “你的手,很温暖哦!”他笑着,表情纯白清澈,像个无辜的孩子。 看着这样的笑容,小攸的心里再次浮上淡淡异样的感觉。然而她很清楚,不能再心软,每一次心软对他的妥协,都会让他对她那份眷恋更深一分。她爱的是尹树,她没有办法回应许年恩的深情。 她不能伤害他。 “年恩,不要扯开话题好吗?为什么要在媒体面前说我们在交往,为什么要对大家撒谎?” 唇边的笑容慢慢敛去。 许年恩怔了怔,目光忽然幽冷起来,他凝视住小攸:“是撒谎吗?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当然不是!” “可是那天在郁金香大厅,你分明跟我一起跳舞了,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那么多媒体记者也可以作证!”他的声音固执而倔强,“尹树——他也可以作证!” 小攸不敢置信地看着许年恩。 “那只不过是跳舞而已!”两年前他跟她表白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确地告诉他——她只是把他当作弟弟一样来看待的。 “不只是跳舞而已!”许年恩抓住她的肩膀,手指用力几乎要把她瘦弱的肩膀捏碎,小攸不知道孱弱的许年恩,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她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小攸忍住肩膀处的疼痛,无奈地闭上眼:“年恩,我喜欢你——但是,那只是喜欢而已。只是——想姐姐对待弟弟一样的喜欢。” 许年恩的身子僵住。 双手颓然地垂下,放开了小攸。冰冷从他的心口处一直漫延开来,直至五脏六腑,直至四肢百骸。 “那么,你爱尹树。” 他轻轻地吐出这句话。 小攸震惊,她可以听得出他可以淡漠的声音里的脆弱,可以看的出他眸子里绝望的悲伤,她忽然有一种做错事的愧疚,好像眼前这个纯白的少年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她的错。 但是,她不能欺骗他。 “是。” “你们在一起了。”他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一丝情感。 “是。”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许年恩看着小攸。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他们又重新在一起了这个事实。那天晚上尹家别墅前发生的事情,尹家阿姨全部告诉了李雅奈,而李雅奈,也全部告诉了他。 只是他终究不肯放弃,他想,或许她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他想,或许他还有一丝希望。 但是。 好像不可能了呢。 他忽然哑然失笑。 唇边绽放的笑容妖冶,如同盛开的大朵华丽的曼陀罗。 她要离开了。 即使他用尽所有的办法,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即使他为此背叛了自己的灵魂——他还是没有能够留住她。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他语气冰冷,表情淡漠得好似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一般。 小攸骇然。 “要我召开发布会,告诉大家那天所说的都是假的?还是告诉大家,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看着她,然而目光却穿透了她,遥遥地望向了远方。 心里如针锥刺入一般的痛疼。 她又要离开他了。 再一次…… 和十年前一样,他又要再次地失去她了。 小树林里是一阵沉默。小攸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知道,无论是哪一种方式,对于许年恩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他是生活在镁光灯下的明星,他的私生活是所有人关心的焦点。她忽然有些头疼。 “我……我不知道。”她无力地,“年恩,我并不想伤害你。” 他轻轻地笑了。 冷笑。 “不想伤害我……”他低声喃喃地,“不想……对啊,我也不想……” 我也不想爱上你,我也不想爱上自己的姐姐,我也不想你是我的姐姐——对啊,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不想就不会发生的。 这时候,忽然有尖锐的嗓音划破了校园的宁静:“季小攸!季小攸在哪里!” 小攸一惊,转头去看。 是乔可洛的助理安妮。 安妮手里拿着乔可洛的戏服,看到小攸过来,随手把它向小攸扔去:“你到底是怎么设计的?这衣服的尺寸跟乔乔根本不合!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做事?这样的衣服要乔乔怎么穿?” 小攸愕然。 “尺寸不合?到底是哪里不合呢?” “哪里?哪里都不合!”安妮趾高气扬地,扯过衣服比划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没有一处是合的,足足小了一码!” “可……”小攸惊讶地。“我是按着你们给我的尺码做的,设计室的人也看过了,都没问题啊!”因为经纪人说乔可洛很忙,没有时间亲自让设计室的人测量尺寸,就自己把尺寸都传真过来了。 季小攸虽然不是什么大牌设计师,但是在尺寸的把握上,不至于出这么大的差错吧! 小了一码! 安妮不耐烦地:“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给的尺码错了?我跟在乔乔身边三年多了,她的尺码我会不清楚?自己做错了, 还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小攸有些窘然。 “那……能不能请乔小姐先将就着穿一下,我现在马上回去重新……” “将就?” 安妮的声音尖锐刻薄,冷笑着:“你到底知不知道乔乔是什么身份?她可是有收视率女王之称的!乔乔能将就,收视率女王能将就吗?” 小攸暗暗皱眉。 这个安妮的语气太让人不舒服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为小攸捏一把汗。 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乔可洛在荧幕前是一副乖顺纯情的样子,娇弱得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实际上,她在面对着工作人员的时候,脾气坏到不行,简直可以用恶劣至极来形容。 她的助理安妮也是狐假虎威,每次在片场都大呼小叫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乔可洛现在是收视率的保证,出演的每一部偶像剧,收视率都在8 %以上。 “那……你的意思是?”小攸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用最和善的语气小心地问。 安妮怪笑了一声,将手里的衣服狠狠地往地上扔去:“我的意思?我要是有什么意思,还要请你来做服装干什么?这是你的事,居然来问我!”目光轻蔑地瞥着小攸,“都说是靠勾引男人上位的,我看还真的是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一个清亮的耳光,所有的人都愣在哪里。 安妮捂着被打的脸颊,一脸的不敢置信。 小攸心底咯噔了一下。 许年恩挡在小攸面前,脸上不复往日纯白清澈的笑容,神色冰冷得可怕:“跟她道歉。”他一字一句,对着安妮说得清楚。 安妮看着许年恩,面色极其尴尬难堪。 许年恩可是众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王子,完美如神祗的存在。如今她却被许年恩打了一个耳光! 真是太丢脸了! “我……”她委屈地。 “我的助理做错什么了,你要打她?”乔可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白皙漂亮的脸庞上,满是疑问。 安妮马上恶人先告状:“我只是来跟她说衣服做得太小了,没想到她再三推脱责任,我气得说了几句……不过这又不是我说的,大家都在传嘛!” 小攸气的险些要背过气去。 这个安妮,不出道演电视剧真是浪费了! 许年恩的表情依然冷淡,眼睛微微地眯着,透出危险的霸气。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跟她道歉。” 周围的人都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哼,看这个安妮以前老是对他们指手画脚的,总算栽了吧!许年恩可被乔可洛大牌多了! 没想到乔可洛居然拦到了安妮面前,声音轻柔,然而却不容置疑地:“安妮她并没有错,为什么要她道歉?何况动手打人的是你,要道歉也是你要道歉才是吧?”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天啊,乔可洛这是哪来的胆子,居然敢跟许年恩这么讲话! 许年恩也有一丝吃惊,眯着眼盯住乔可洛。 “你刚刚说什么?” 乔可洛不畏惧地扬着头:“我说,应该是你要跟安妮道歉。退一步讲,就算安妮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一个男人动手打女人,不觉得羞愧吗?” 许年恩忽然觉得好笑。 “羞愧?”他低声重复着。 他还从来没有思考过,男人到底能不能打女人这个问题呢…… 不过有一件事他知道得很清楚,那就是——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小攸。 无论男女。 眼看这情况越来越失控,小攸急忙上前拉住许年恩:“算了……是我没有做好自己的本份,我现在马上就拿衣服回去改……” “什么!”刚刚赶到的导演恰好听到了小攸的话,一时吼得比雷还响:“马上就要开拍了,你才说衣服要改!早干什么去了?啊?耽误一天得多话多少钱,你知道吗?” 许年恩扬起一个微笑。 “谁说马上就要开拍了?时间不还有的是吗?” 导演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人都到齐了,灯光也打了,摄影机也到位了——” 许年恩忽然用手抚了额头。 “导演……我忽然觉得有些头晕……你知道我的身子一向不好……没有男主角的话,要怎么开拍呢?今天第一场戏就有我,对吧?”他表情纯白无辜,含着笑意看着导演。 然后满意地看到导演无力地点点头。 vw工作室里。 顶上的白炽灯大放光明,小攸伏在缝纫机前连夜赶工。这次多亏了许年恩,帮她争取了时间,否则她一定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 可是,她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居然把尺寸做小了一号! 她明明是根据乔可洛那边发来的尺寸做的呀!当时她还小小地感叹了下乔可洛的瘦弱呢! 旁边放着的就是乔可洛的助理发传真过来的尺寸表,她眉头紧锁。 可是没有时间想那些了。 如果说尺寸错了的话,那之前做好的每一件都要拆掉重新返工呢! 天,她要疯了! 也已经很深,设计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服装制作室里很安静,只有缝纫机发出的“哒哒”声陪伴着她。空气里漂浮着细细的尘埃,呛得她忍不住低低咳嗽着。 尹树轻轻推开了vw的大门。 唯一的一处光源和声源,让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小攸。只是她好似太过于专注了呢,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尹树倚在门边,深深着迷地看着她。 乳白色的灯光下,她的皮肤白皙得有些不像话。长长乌黑的头发随意用布条扎成一束,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水布满。她神情专注,手灵活地拉住衣服转动,完成一道又一道工序,不时地腾出手来,扶一扶额前掉下来的发。 他着迷地看了许久,直到她又小声地咳嗽起来,才恍然惊醒过来。几个大步跨过去到她身边,心疼地抚着她的背让她顺顺气。 “天,这里面的空气怎么这么差!” 这才发现这间房间里到处飘着细碎的布料和线条。 小攸吃惊地,一边咳嗽着:“你……咳咳,你怎么……怎么来了!”她被咳得喘不过气来,眼泪也逸出了眼眶。 尹树皱眉,急忙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 “你说要加班赶工,我特意来给你送夜宵的。是蜜芝园的凉虾哦!”孩子气地献宝,声音里有与他平日的冷傲不符的甜腻,“不过我还是先去给你倒杯水!”说着便跑了出去。 小攸怔怔地看着尹树离去的背影。 心里涌起暖暖的甜蜜。 没想到这个家伙,还能关心人呢。一直做少爷被人伺候惯了,现在居然要他来伺候她!真是有些为难他了哦! 倒来温开水,又将凉虾小心地倒入碗里面,尹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好像他在伺候的是一个高危病人,随时有死去的危险。小攸也乐得暂时放下手中的活,享受一下尹少爷的伺候。 “到底是什么衣服这么重要,不能留到明天再做吗?”尹树有些心疼地捏捏小攸因为熬夜有些发干的脸颊。 小攸无奈地:“不行啊。是明天剧组要用的衣服。原本都做好了的,可是今天拿去的时候,乔可洛穿了说不合适——”她又陷入疑惑中,“怎么会不合适呢,明明是按照尺寸做的嘛……” 她苦恼地琢磨着这个问题,没有看见尹树忽然变了的脸色。 心里猛地一沉,尹树隐隐地感觉到事情不妙。 传真过去假的尺寸,然后再冤枉小攸,激怒许年恩——这是原本他定好的计划! 可是…… 他早就下了命令,所有计划停止! 该死的! 乔可洛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道说…… 她想要对付小攸…… 瞳孔猛然缩成幽暗的针芒。 第二天,小攸终于顺利地把戏服交给了安妮。乔可洛试穿之后,面色平淡,也没有说什么。小攸松了一口气。 哇—— 过关了。 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深深地呼吸早晨清新的空气。 初夏的清晨,阳光已经有些微的刺眼。景安中学的小树林里,绿树成荫。有小鸟欢快地歌唱着,成群结伴的高中生迈着愉快的步伐。 有晨风微醺。 带着初夏温暖的味道。 真是美好的早晨呢! 小攸笑眯眯地看着那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庞,又捏了捏自己因为熬夜而发干的皮肤,忽然觉得有些惆怅。 呜呜,她好老哦! 等下还要赶回公司去,修改乔可洛所有的服装。一想起来,小攸就觉得有些头疼。不过,还是先打电话给七月吧! 好久没看见她了,今天约出来吃个午饭,再回去干活也不迟! 想到这里,她乐呵呵地掏出手机。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屏幕上跳跃着“七月妞妞”四个字。 啊哈? 小攸忍不住扬起一个明亮 的笑容。她们两个还真是有默契耶!她接起电话,声音清亮:“妞!你知道么?我们两个真是有默契呢,我刚刚想打电话给……什么!”忽然脸色变得苍白,她在听到七月气急败坏的话之后,瞬间呆住。 “季小攸!你还在那里嘻嘻哈哈要到什么时候!网上都骂开了,说你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仗着有那些男人的支持狐假虎威,殴打乔可洛的助理!” 仿佛是一夜之间,“季小攸”这三个字成了狐狸精的代名词。在一个知名的论坛上,一个署名为x的网友,在帖子了发了一系列的图片。 有两年前的尾戒事件里,尹树亲吻季小攸的照片。 有许年恩的演唱会上,抱着季小攸匆匆离开的照片。 有尹树和季小攸一起在小店里吃麻辣烫的照片。 有季小攸和秦羽拥抱在一起的照片。 有郁金香大厅里,尹树轻吻季小攸的手,和季小攸与许年恩共舞的照片。 有季小攸同温绰飞一起,坐车回酒店的照片。 还有…… 画面上是景安中学的校园,照片里有季小攸,许年恩——还有捂着脸,满面不敢置信的乔可洛的助理,安妮。. 帖子里还配上了详细的说明,季小攸是如何一步步策划,让深爱着她的男朋友秦羽去勾引尹树的未婚妻,从而引起了尹树的主意,又如何在许年恩的演唱会上故意晕倒,从而引诱许年恩,还有消失了两年后回到景安,居然又和许年恩的舅舅,著名的服装设计师vincent won同居! 帖子里给最后的照片配上的说明,是—— 季小攸凭着和vincent won的关系才取得的服装设计资格,实际上却是草包一个,根本不懂得设计。乔可洛的助理安妮不过是告诉她,衣服小了一号,她就傲慢得不可一世地反驳,安妮稍一回嘴便被她打了一个耳光。 画面上的安妮捂住连,愣愣地望着对面。 所有的人都认为,那一巴掌的确是季小攸打的。 一时间,那个帖子的点击率飙高,回复的人越来越多,言语越来越激烈。许多人是许年恩的粉丝,为自己的偶像不值,痛骂季小攸,许多人是乔可洛的粉丝,话语更是尖酸刻薄到极尽讽刺辱骂之能事。 然后,很快的,乔可洛的官方博客对这件事有了回应。 博客里称,季小攸以前的事情与乔可洛无关,但是昨天在景安大学,安妮被打了巴掌,是全剧组都知道的事情。不过博客里也说明了,打人的并不是季小攸,而是季小攸假装柔弱,向许年恩哭诉安妮欺人太甚,许年恩动的手。 于是大家更加坚定不移地相信了季小攸是狐狸精这件事情,甚至有人公开叫嚣,要季小攸给安妮下跪道歉。 “胡说八道!全部都是胡说!” 七月愤怒地砸着鼠标,因为激动一张脸红扑扑的,如果不是小攸拦着她,恐怕她会把电脑都砸了!帖子从早上发出到现在,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点击率已经超过了百万!回复更是多达数千条,而且许多娱乐网站,论坛都纷纷引用,连qq上弹出来的每日新闻,都是关于这件事的报道! “气死我了!这个乔可洛,王八蛋!居然敢这么污蔑你,看我逮到机会不剥了她一层皮!” 七月气得攥紧拳头,好像乔可洛就在她对面,她马上要冲过去跟人家打一架似的。“我撕烂她的嘴!叫她冤枉人!” 小攸心里一阵阵的发凉,然而还是很理智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一边拉住发狂的七月不让她作出什么破坏性的举动。 “七月……你别这样子!我是无辜的,事实就是这样,到最后大家都会知道的。”小攸劝慰她,然而这些话连小攸自己都说服不了。 乔可洛为什么要针对她…… 联系衣服的尺寸小了一号的小事故,小攸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乔可洛事先计划好的! 传了错误的尺寸过来,让安妮有借口找她质问,然后激怒她——当然,激怒的却是许年恩,这一点或许不在她的算计之内,不过安妮被打了一个耳光,却是乔可洛想要的结果——然后事先安排好的人在旁边偷偷地拍下照片。 她一定已经计划很久了! 可是! 她为什么要针对她! 小攸想不明白。她是做服装设计的,在利益上和乔可洛也并没有冲突,无端端的,她怎么会要害自己呢? “事实!”七月火爆的脾气完全不能自控。“季小攸你在说什么事实啊!这些照片都已经传遍互联网了!你以后走在街上,都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又彤说的对,这个乔可洛简直是个妖怪!” 亏她以前还和又彤争执,说乔可洛多么清纯甜美! 呸! “你现在要怎么办?”稍微平静下来之后,她有些不知所措地问小攸:“要不要让尹树出面帮你摆平?尹家势力很大,你根本想象不到——他可以的!” 小攸摇摇头。 “不。他很忙,不要烦扰他。何况这件事情跟他没有关系,如果由他出面的话,网民们的情绪可能会更激动。”她必须要想个法子,让大家知道真相,而不是强制地去镇压。 “那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让许年恩去解释?”毕竟是许年恩动的手,may那边也会出面澄清的吧? “对了!还有现场的工作人员,你可以让他们帮你作证!又彤,又彤就可以帮你作证!”为自己想到这么好的办法而雀跃不已,七月兴奋得马上跳起来拨通了又彤的电话。 小攸看着七月。 心里慌得要命,然而脸上却要装出一副丝毫不惊慌的样子,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慌,要镇静。 手里握着手机。 从七月那里得到消息之后,她就关机了。她知道现在尹树,许年恩,温绰飞一定到在急着找她,但是她却忽然不想见到他们。 必须要靠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如果是靠他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的话,不正是印证了网上那些恶毒的语言,说她是靠男人才能生活的吗? 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她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好好地活着。她不是依附大树生存的蔓藤,她是一棵树,即使不是参天大树,即使她只是一刻小小的柔弱的树苗,在风雨之中她也能坚强得站立着,即使被狂风暴雨打得弯下腰去,她也要用自己的根,紧紧地扎在土地上不倒下去。 她要证明给所有的人看! “你愿意作证?好!丫头,姐姐我看好你!”七月对着电话一阵狂亲,挂了电话喜滋滋地对小攸说:“又彤答应了要帮你作证呢!太好了小攸!我们再去找一些剧组的工作人员,到时候我们开个发布会,告诉所有的人事实的真相!” 小攸凝视住七月。 心里是满满的暖意,因为七月的积极,她也忽然觉得自己动力十足。 那么好吧! 现在就出发去找证人,还有办公室里传真来的那一份尺寸表,也是有力的证据! 黑白两色的办公室里,尹树眸光暗冷,盯住静静地坐在沙发里的乔可洛。她表情平淡,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嘴角扬着淡淡得体的笑容。 “说吧,你想要做什么?”尹树冷冷地开口。 乔可洛淡淡一笑:“尹少爷在说什么,乔乔怎么听不懂呢?”表情乖顺甜美,如出现在电视机里,众人眼前的乔可洛一样。 尹树冷笑:“不要跟我装傻,即使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知道!” “没错,尹少爷当然知道,因为这根本就是尹少爷您的主意。” 尹树笑容一滞。 “可是我已经告诉过你,计划停止。” 乔可洛静静地笑着,静静地瞅着他,然而目光里却有一丝倔强。“可我是为了这个计划,才接下这部偶像剧的。我们是合作伙伴,你不能因为自己私人的原因单方面地停止这个计划。我,不答应。” 尹树眯起眼。 “你说什么?” “我不答应。”她重复着。“我讨厌季小攸,所以我要她永远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她讨厌季小攸! 两年前,如果不是因为她,尹树怎么会从她的生日派对上离开,留下她独自面对那些宾客,独自承受那些不怀好意的嘲笑! 她的生日! 她那么美好的生日派对,却最终以被人嘲笑收场,她怎么能不恨! 她恨季小攸,毁了她的生日派对,让她至今都被那些上流社会的小姐们偷偷嘲笑!她更恨季小攸,因为她拿走了尹树的心! 她是那么的迷恋尹树,她是那么渴望成为他身边的女人,唯一的那一个! 然而那次生日派对之后,尹树就再也没有找过她。 两年后,尹树再次找到她。 然而,还是为了季小攸。 季小攸季小攸! 听到这么名字,她简直都要疯了! 所以即使尹树放弃了,她也不会放弃!她要把这个计划进行下去,她要季小攸身败名裂被所有的人唾骂! 眸子中忽然是可怕的冰冷和怒意,尹树腾地站起,快步走到乔可洛面前。高大俊美的身形,逆光投下阴冷的黑影,将身子娇小的乔可洛完全笼罩在黑影之中。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季小攸=狐狸精 ? 乔可洛慌张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的话还没问出口,便被尹树一把拉起。 他俊美冷傲的面容,此刻离她不足一尺,说话之间呼吸出的清淡玫瑰香气,让乔可洛有一瞬间的失神——然而,就是这个让她深深地迷恋过的男子,狠狠地,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如果你还想在娱乐圈混下去的话,最好乖乖听话。” 如果你还想在景安混下去,最好也乖乖听话!他可不保证,一向以手段阴冷狠毒,冷面无情在商场上著称的尹少爷,会作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乔可洛一时面容惨白,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然而她咬唇,努力克制下心底的恐惧,让自己看起来更胜算在握一些。 “呵,尹少爷不会是想对我动粗吧……你要知道,这个主意可是你先出的,如果我去告诉季小攸,一切都是你指使我做的,你觉得怎样?” 尹树不怒反笑:“你在威胁我?”唇边的弧度冰冷冰冷,如果是熟知尹树的人,便知道此刻他浑身上下每一处,无不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一点即燃。 乔可洛以为自己抓住了尹树的软肋,不禁得意:“不敢。不过如果有人逼我的话,我想我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把事实说出去——太大的压力,总是会让我有些失控。” 尹树定定地看着她。 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竟也会有这样阴狠的一面,曾经是他的棋子,现在却想要反客为主来操控他! 当他尹树是吃素的吗? 他不到三十,就能够通过董事局和尹氏家族长辈的认可,执掌整个尹氏,他是会这样轻易就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玩弄在掌心的角色吗? “如果,我让你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话呢?”他慢慢地逼近乔可洛,像是一只在审视自己的猎物的狼,目光熠熠,冷若寒霜。 乔可洛身子一晃,若不是被尹树抓住了手臂,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你要杀我?”心底涌上从未有过的惶恐,她害怕得身子一直颤栗着。 他要杀她! 可是…… 杀人是犯法的,他一定不会…… 一定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她,而宁可去冒险做这样的事情! 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尹树轻柔而危险地说着:“我自然不会为了你冒这个险……但如果是为了留住我爱的人的心,我或许会不折手段。” 成功地看到乔可洛眼底迅速暗下去的光芒,尹树松开手,任由乔可洛跌坐在沙发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现在就滚吧。”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地将方才抓过乔可洛的手擦拭干净。尹树只给她一个背影,声音无限慵懒优雅,“这出戏的制作水准并没有委屈你,乖乖地演完,做完你该做的事情,皆大欢喜。” 市中心广场上。 尹氏大楼前。 黑色房车慢慢地驶到大门前停下。白管家上前打开车门,微微躬身等待尹树上车。 尹树从大厅里走出来,他的脸上,带着淡淡弧度满意的笑容。 玻璃旋转门,慢慢地旋转着,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 乔可洛跟在他身后走出来。 她脸上的表情,居然也是明亮的笑容。 白管家微微皱眉,搞不懂这个女孩子怎么现在还能笑的出来。唉,看来现在的年轻人的表面功夫,皮笑肉不笑的那一招用的比他们要顺溜多了! 尹树径直走到车前,正要弯身进去。 “尹少爷!”乔可洛忽然在身后温柔地喊他。 尹树皱眉,有些不耐地站住转身看她。 乔可洛微微一笑,步伐轻盈地走上来,低着头,轻若无闻地:“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好的。” 尹树有些莫名其妙,然而还是随意地“唔”了一声。 忽然—— 乔可洛踮起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吻上了尹树的唇! 尹树一时愣住,怔怔地没有反应。 乔可洛轻柔地环上他的脖子,双眼微闭,表情美好幸福,轻轻地稳住尹树的唇,久久不肯松开。 知道尹树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一把把乔可洛推开,面容上的怒意明显。 天,居然还能碰上这种女人!方才在办公室里已经撕破脸皮讲得那么清楚了,她甚至还威胁他!转眼居然就主动地投怀送抱,主动拿走他的吻! 天知道! 他从两年前开始就已经对女人绝缘了! 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和女人接吻! 居然是和这个乔可洛! 乔可洛笑容甜美无害,可爱地朝尹树摆摆手。 “那么,再见了。尹大少爷。” 黑色房车载着一脑子莫名其妙和怒火的尹树离去。乔可洛孤独的身影立在尹氏大楼前。唇边甜美的笑容渐渐敛去,眸光渐渐冷却。 漆黑如深夜,看不见一丝光明。 客厅里,电视剧里播放着卡通片《哆啦a梦》的主题曲,有小孩子稚气的声音传来:“任意门~~欧欧欧~~” 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 “小豪!把玩具收起来,要吃饭了哦!今天有好吃的鸡翅膀呢!” 然而门铃响起来。 那个被叫做小豪的孩子高兴地跑过去开门:“爸爸回来了!”咦——怎么不是爸爸?怎么是两个大姐姐呢?“姐姐,你们找谁?” 季小攸对着小孩子展开笑容:“小朋友,我来找你妈妈哦!”她身后的七月一把抓住小豪:“小家伙,你妈妈在家吗?” 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围着围裙的女子,看到小攸,吓得连手里的锅铲都要掉到地上去:“啊……季小姐!你来有什么事吗?” 心里却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额上冒出了汗水。 小攸静静地看着她。 “余姐,我来是想要请你帮个忙。”余姐是剧组里的化妆师,昨天安妮来质问她的时候,她分明记得余姐就在边上不远处。 不过…… 今晚余姐已经是她找到的剧组的第四个工作人员了,前三个都…… “啊!什么事情啊……”余姐紧张得额头虚汗满布,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着。 小攸心底一沉,然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昨天安妮来找我要我改戏服的时候……” “啊!”余姐忽然叫起来,“那个时候啊,那个时候我和场记在讨论事情,我没有注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变成了蚊子一般的嗡嗡声,“对不起啊,我真的没听到,帮不了你。” 果然是这样。 七月气得不行:“喂!你们怎么都睁眼说瞎话啊!到底那个女人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要昧着良心说话!小攸是无辜的!”发起火来的七月嗓门大得出奇,在一边安静地听着的小豪被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余姐急忙把小豪拉到自己怀里,顺势就要关上门:“你们吓到我儿子了!快走吧,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小攸伸手挡住门。 余姐愣住,七月也愣住。 小攸深深呼吸,然后—— 深深鞠躬。 “余姐,我知道您听到了。请帮我这个忙,好吗?”她起身深深地凝视住余姐,“我记得你也曾经夸过我的设计,你知道我不是靠着和温先生的关系才可以设计戏服的。” 余姐为难。 “我……我是夸过你的设计,但是……那时候我真的是没听到,对不起……” “喂!”七月脾气火爆,就要冲进去把余姐拖出来说个清楚,却被小攸一把拉住。“季小攸!”她气呼呼地回头。 小攸面容平静,看不出来喜忧。 “对不起,打扰了。”她微微鞠躬,拉着七月离开。 没走出几步。 “那个……”身后传来余姐欲言又止的声音,她们回头,余姐站在原地,紧张得双手一直绞着,“季小姐,其实我奉劝你一句,这件事还是……还是就这样算了吧。” 小攸微笑。 “谢谢。不过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事关我的名誉清白,我不能任由她这样污蔑我,污蔑我的设计,我的专业。” 她朝余姐点点头,转身离开。 “唉……”余姐深深叹息。 真是个不错的女孩子,衣服设计的也漂亮,怎么就惹上乔可洛那个女人了呢。据乔可洛说,是有大人物要置她于死地,想想真是可怕啊!她也想帮她,可是她要挣钱养家,幕后的那些人,可不是她得罪得起的。 只能默默地祝福她了! 大街上,七月气得哇哇直叫:“那个死女人,一定花钱买通那些人了!否则怎么一个个都在谈话,哪来那么多话要讲!”气死了气死了!“好在又彤答应了出面作证,哼,我们还是有把握的!” 小攸摇摇头。 “又彤的证词并不足够。”林又彤同样是演员,这次又出演女配角,如果只有她的证词的话,乔可洛很可能会说这是林又彤想乘机博上位,才配合小攸演戏。 她必须找到剧组的工作人员,与乔可洛没有利益冲突的证人。 原本应该是惊慌失措到害怕地哭泣才对,可是很 奇怪的,当暴风雨朝着她袭来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忽然一片澄清,平静得让自己都要吃惊。 咬紧唇,手指在身侧微微握紧。 她说过的,她会承载着他们的生命,好好地活下去。 妈妈,爸爸,哥哥,小和…… 我会努力的。 李雅奈怔怔地望着许年锦,美丽的脸庞此刻毫无色彩,苍白得如同她手里的白纸一样。“年锦,我……”她艰难地开口,可喉咙里好像被什么硬物卡住了一般。 许年锦面容疲惫,眼眸里是深深的沉痛。 “雅奈,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欺骗我。”他那么相信她,把追查季小攸身世的事情全权交给她,没想到她居然会撒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对不起……我……我一时糊涂,我想反正她那时候过得也不错,我……”她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把那个理由说出口。 她瞒着他的理由。 她想要让许年恩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再也无法跟年锦争夺任何东西,许家的财产,还有许家家长的疼爱。 她没有办法说出口! 许年锦无力地用手指按住太阳穴。 “可是你告诉了年恩,对不对?”脑袋中剧烈地疼痛着,他想不明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雅奈微怔。 “你都知道了。” 他蓦地瞪住她:“告诉我,为什么!你做这一切的理由!到底为什么你要伤害我的妹妹和弟弟!” 为什么要……伤害我。 他们相爱过的,不是吗?他那么爱她,相信她,他早就已经做了决定,会娶她,要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她也是爱他的,不是吗? 看着眼前的年锦,眉眼不复温和,有深深的沉痛。李雅奈的心里忽然也跟着疼痛起来。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年锦,忽然慌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不想要她回来,我不想要年恩好起来……因为,因为他会抢走你的一切,你知不知道!” 许年锦哑然失笑。 居然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他轻若无闻地,声音中是沉痛的悲伤和无力。 李雅奈望着他。 他知道? 他知道了许老爷子打算把公司全部留给年恩? “你是为了这个,所以不希望年惜还活着的消息被我们知道,不希望年恩的病情好起来……是为了这个……”他无力地低喃着。 原来,都是因为他啊…… 如果不是因为他,两年前年惜可能就已经回到了许家,两年前她就可以过上幸福的日子,和他还有年恩一起…… 可是…… 就是因为他…… 因为雅奈想要维护他的利益,所以…… 他还对她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他还授意雅奈,联合那个女人去对付她,把她赶出景安! 年惜…… 小煦…… 对不起啊…… 哥哥,没有能够保护你…… 还…… 伤害了你。 “年锦!”她惊慌地看着许年锦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额上流下的涔涔的汗水。这一刻,她忽然知道了—— 她错了! 她做错了,错得离谱!那一切她自以为是为了他而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深深地伤害了他!她慌忙地过去,想要握住他的手给他一点力量,然而却被他轻轻推开。 “对不起。”他的眼眸幽深,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不起……但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再去爱一个伤害了我妹妹和弟弟的人。” 李雅奈哑然。 颓然地垂下手去。 初夏的阳光明亮,静静地穿透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着在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她不敢置信地后退着,凝视住许年锦冰冷决然的脸。 刚才…… 他说什么? 没有办法,再去爱一个伤害了他妹妹和弟弟的人…… 那是什么意思? 是要她离开的意思吗? 她怔怔地望着他。 心里的疼痛一点一点聚集,越来越巨大,然而到最后——竟感觉不到疼痛。她的心脏——好像已经麻痹了。 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可是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是那么的爱她,看着他心痛,她会痛得更厉害,他怎么会……怎么会为了这件事情,要她离开…… 在他的心里,她再重要,也始终比不上妹妹和弟弟吧。 忽然轻轻地笑起来。 啊…… 是啊…… 一开始她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的,是不是? 一开始决定要做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接受这样的结果的准备的,是不是?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 “对不起……”她恍然失神地,泪水浸润了她美丽的脸庞,如春日的雨水一般静静地在面颊上流淌,“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么我就离开。” 你希望我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为你做。 年锦…… 我那么爱你。 许年锦沉痛地望着她。 心里的疼痛并不会比她少。那些一个人在英国努力读书的日子,那些阴沉冰冷的日子,是她陪在他的身边,带着她美好的微笑。有了她的微笑,和对年恩的牵挂,他才有力量支撑着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他对她的爱,不会比她的少。 可是…… 他不能原谅她,不能原谅她对年惜还有年恩的伤害! 如果她伤害的只是他,如果她背叛他,欺骗他,他都可以原谅,因为他是那么爱她——但是她伤害的是年惜和年恩,那么,他没有办法原谅她。 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将她带到了他们的身边。 李雅奈收拾好泪水,努力绽放如花般的笑靥。 “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会马上离开。”她决然转身。 然而在跨出办公室的那一刹那,她站住。 然后回头。 似乎想了很久,才轻若无闻地。 “这一次,你妹妹好像又陷入什么麻烦了吧。”她望着他,“如果想要帮她,帮年恩,只有一个办法。” 许年锦怔怔地。 只有一个办法…… 夕阳西斜。 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小攸无力地靠在车座上,茫然地看着车外飞掠而过的景物。整整一天,她几乎找了所有当时在场的剧组的工作人员,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出来作证的。 乔可洛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才出手的。 双脚已经累到发软。 她无力地掏出手机开机。几十条短信一齐涌进她的手机,她翻了翻,其中有温绰飞的,有尹树的,也有许年恩的。 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担忧和关心,发了疯一般地问她在哪里,让她回电话。 她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先拨通了温绰飞的电话。那边急急地接起来:“小攸!你到哪里去了?还关机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温绰飞的声音里没有了一贯的淡然和冷静。 “对不起,我的脑子有点乱,想要自己冷静一下。”小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快一些,“嗯,好了啦!我现在马上就回去了……” 才挂了温绰飞的电话,铃声马上响起来,屏幕上闪动着“尹树”两个字。小攸心里一紧,略略犹豫才接起来:“喂……” 好奇怪,居然有一点心虚的感觉。 “叮——”电梯到达顶楼,小攸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她今天失踪了一整天,那个家伙一定气得暴跳如雷了吧?电梯门还没打开,她已经在脸上扬了笑容,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有郁金香暗纹的金色电梯门朝两边打开。 小攸踏出电梯。 然后—— 险些撞上一堵坚实的人墙。 尹树双手插腰,面容上有深深的还来不及隐去的担忧和暗怒。他沉默地瞪着她,嘴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脊背挺得笔直,好像一尊守候在这里很久很久的雕像。 “你……”小攸被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他。虽然事情一发生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要找他,不要烦他,不要依赖他——但是在这一刻真正见到他,心口忽然一暖,一时间,喉咙好像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在滚动,她说不出话来。 尹树狠狠地瞪着她,不说话。 忽然—— 小攸忍不住“噗哧”一笑,伸手抚上了他的下巴:“今天出门忘记刮胡子了哦!”堂堂的尹氏财团的总裁,居然留着胡渣上班,不知道有没有被办公室里的那些女人暗地里偷笑呢! 看到她笑起来明亮的样子,尹树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凶狠的表情一瞬间就崩溃,他抓住她的手,轻轻把她拉入自己怀中。 “该死的……你到哪里去了!一整天!我打了一整天的电话都是关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真恨不得把电话里那个女人掐死!”他孩子气地嚷着,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她也紧紧地环住他的 腰,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依靠在他的身上。 “我……我去找剧组的工作人员了。我想找他们帮我作证,可是……”她忽然无力地笑了笑。 尹树心疼起来。 不用她说可是什么,他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他的主意,如何进行都是他策划好了的。如今乔可洛只是按着他的计划走下去罢了。 不过,他现在已经跟乔可洛说清楚了,明天她就应该会有所行动,将事情解决了吧。 所以…… 还是不要告诉她这些其实是他策划的好了。 “没有关系,一切都会好的。”他抚摸着她长长的乌黑发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娱乐圈就是会有这些是是非非,没有的话就不是娱乐圈了。” 小攸忽然推开他。 眼眸静静地瞅着她,那深处的表情让尹树看不清楚,莫名地心慌起来。 “怎么了……” “你去找了乔可洛是不是?”她声音平静的,淡淡地说出这一句。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尹树默默点头。 “你……不喜欢吗?” 小攸摇头。 “不喜欢。” 眼底的温柔忽然敛去,淡淡的笑容僵在那里,尹树的面容变得冰冷,半眯起眼看着小攸:“为什么?”好像受了什么委屈,嘴巴微微扁着,让他看起来有一种与他的气质不符的孩子气。 知道他生气了,小攸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很严肃地对上他的眼眸:“我希望能靠我自己的力量去解决这件事情。你已经很忙了……而且,我不想落人口实,说我真的是靠男人……” “你是不想要我的帮助。”他固执地,强调了那个“我”字,“如果是温绰飞的帮助呢?如果是许年恩呢?许年锦……” “喂!”小攸好笑地打断他。 他闷闷地闭上嘴,侧过头去。 “我喜欢的是你,不是温绰飞,不是许年恩,不是许年锦,不是其他任何人!”她深深地望住他,“我知道以前我骗过你太多次,这一次,你要相信我,好吗?” 尹树屏息,心底涌起一阵狂喜,掩饰不住就绽放了笑容,那么明亮。 他伸手把她拥进怀里。 窗外月光皎洁。 尹树着迷地看着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的小攸。黑暗中仍然可以看出她已经非常疲惫了,在睡眠睫毛也微微颤动着,好像还在担心着什么。 轻轻地叹气,在她颤动的睫毛上印下一个吻。 “对不起……” 许家别墅。 许年恩脸色阴沉,凝视着手里的手机。今天他打了无数个电话,然而小攸那一边始终是关机。现在—— 他在等待她打过来。 阳台上迷茫着栀子花香。远处的夜色中,洁白的栀子花瓣若隐若现。肖管家拿来一条毛毯,轻轻地盖在许年恩的身上。 “少爷,夜很深了,还是回房间去睡吧。不然您又要着凉了。”真是的,这么虚弱的身子,偏偏自己却还不知道珍重,总是喜欢坐在这个阳台上发呆。 许年恩固执地摇摇头。 身后的灯光在洁白的瓷砖地面上投下一个阴影。肖管家回头,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少爷。” 许年锦点点头,挥手示意他离开。 空气里弥漫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许年锦站在摇椅后面,望着摇椅上那个固执倔强的瘦弱身影。心里的疼痛久久不息,他思考的越多,反而越加地疼痛。 或者说,更多的是惶恐和害怕。 他不想…… 得到了一个妹妹,又失去了弟弟。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许年恩忽然轻声地:“雅奈姐姐走了,是不是。”他的声音淡淡的,和平常对着许年锦说话那甜甜的样子截然不同,没有丝毫感情。 许年锦静默无声地点点头。 然后又想起年恩看不到,又低低地应了一声。 “哥哥你不爱她吗?”他又问。 许年锦愣了愣,才答:“当然……是喜欢的。” “既然喜欢,为什么要让她走呢?喜欢的话,不是应该用尽一切办法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才是的吗?”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从摇椅上起身,瘦弱修长的身子固执地挺得直直的,眸子清亮,在黑夜里如同天上的星芒。 “喜欢……但是我没有办法再去爱一个伤害了我的妹妹和弟弟的人。”他面容严肃,郑重地回答许年恩,“再让她留在我的身边,我没有办法去面对我的妹妹和弟弟。” 他会永远爱她。 她会一直在他的心里。 但是,他没有办法让她继续在自己的身边。在他的心里,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那个东西叫做亲情,叫做责任。对弟弟和妹妹的亲情和责任。 “她没有伤害我!她是在帮助我。”声音里忽然有了强烈的感情,“她在帮我……帮我把我爱的人留在我的身边!可是你赶走了她——”他狠狠地瞪住许年锦,“你要把她从我的身边夺走,是不是,你要把我爱的人从我的身边夺走,是不是!” “年恩!”许年锦心疼地低喊,心底那种恐惧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然后漫延到四肢百骸,“她是你姐姐!” “她不是!”许年恩固执地。“她不是我姐姐!她是季小攸,她只是季小攸!我的姐姐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我用一个月饼,害死了她!”眼前又出现了失事的车子在翻滚的河水里孤独无力的样子,他的身子忽然害怕得颤抖起来。 “姐姐已经死了……” “都是因为我……我想要吃月饼……” “我用一个月饼,害死了我亲爱的姐姐……” 他忽然哭起来,泪水在绝美倾城的面容上静静地流淌着,晶莹的泪水之下,那白皙的面容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和凄然的绝望。 “哥哥……我们这么幸福地生活着,可是姐姐……连尸骨都没能好好安葬……” “年恩!”许年锦又气恼有心疼,“你到底还要欺骗自己多久!姐姐她没有死,她好好地活着!她就是季小攸,季小攸就是你的姐姐,我的妹妹,许年惜,温煦,季小攸!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许年恩忽然安静下来。 美丽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许年锦,又好像不是在看他,而是穿过了他的身子,看向了遥远的地方。 许年锦不安地看着他,小心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 如果年恩因为这件事情,抑郁症又复发,甚至更严重,那怎么办? 可是…… 他必须要将事实昭告于天下,要帮助年惜,只有让大家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知道许年恩是她的亲弟弟,知道温绰飞的她的亲舅舅,才能洗脱她狐狸精的罪名啊! 许年恩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得许年锦以为他陷入了可怕的自我世界中。 “或许……这是命运呢。”忽然轻轻地笑了。 “什么?” “哥哥,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宿命呢,我会爱上她,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宿命呢?”他的目光渐渐放空,好像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很久之前的美好回忆。 回忆里,有蓝色的海,有白色的沙滩,有温柔咸湿的海风,轻轻地抚在他的脸庞上。他的身边,有她美好明亮的笑容,一双漂亮的眼睛如天上的月牙弯弯。 …… “年恩,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你会选择怎么做呢?” “我没有妹妹。” “那姐姐呢?” “假如我爱上我的姐姐的话……”他低声喃喃,慢慢升起的夜雾中,他的眼神清澈而明亮,透明却妖娆,寂寞且忧伤,“我会……” “我会好好抓住,我会好好爱她,保护她。” …… 是宿命吧……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他会爱上她,而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他应该爱的人,不是他所能爱得起的人。 许年锦心中剧痛,上前狠狠地抱住了他。 “年恩,不要这样子!你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我们三个人,会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一定。 永远。 幸福。 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之间的缝隙,在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投下一道微弱的光芒。尹树蓦地睁开眼睛。 看到怀里的人儿还在香甜的睡梦中,忍不住嘴角扬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如果以后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她这样的睡容,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他小心地把手臂从她的脑袋下移出来,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打开小房间的门出去。 还是早上六点钟,离上班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干净,看到镜子里自己干净光滑的下巴,忽然想起昨晚她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的感觉,胸口一暖。 小攸在睡梦中惊醒过来,腾地坐起了身子。 完了! 她居然在这里睡觉!她应该回vw去修改乔可洛的戏服才对的!天—— 都怪那个家伙的怀抱太温柔了,害她不知不觉之间就睡着了!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许年锦:我的妹妹许年惜 ? 起身翻出电话—— 没有温绰飞的短信,也没有未接电话。 才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 咦—— 这个小房间的装潢倒是没有变呢,和两年前她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样。对了,尹树去哪里了? 推开门,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现在才不到七点,还不是上班的时间,因此在外间办公的尹树的秘书也还没有来。或许他有什么急事出去了也不一定。 目光落到办公桌上的电脑上。 对了,前天和老爷子通电话的时候,老爷子说要发巴黎最新时装的照片给她,不如看看信箱好了,等到尹树回来跟他道了别再去vw干活!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尹树满面春风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塑胶袋。看到小攸坐在电脑后面,眼眸里的目光更加柔和:“起来了吗?过来吃早饭吧!这可是我亲自开车到遥香阁买的早点哦,有水晶虾饺,芙蓉小笼包……” 忽然察觉到小攸的脸色不对,他微微怔住。 “怎么了?” 小攸抬头看他,眼眸里复杂的光芒让他一瞬间心慌起来。他慌忙放下手中的餐点,冲到电脑前—— 电脑里,显示着一张照片。 画面里,他和乔可洛拥吻在一起。 乔可洛的表情幸福甜美,而他的面容在逆光之中,看不清楚。 页面上拉,还有一张照片,是他同乔可洛从旋转玻璃门后面走出来的场景,他和乔可洛的脸上,都有淡淡的笑意。 好像一对相配的情侣! “这个……” 他震惊! 脑子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天乔可洛之所以忽然叫住他,又冲上来主动吻他,就是为了让躲在暗处的人拍下这样的画面! 该死的女人! 他低估了她! “是假的吧。”小攸看着他,静静地说。唇边有淡淡的笑意,然而尹树却不敢肯定这笑意是否是真诚的。 “当然是假的!”他抢过鼠标,轻轻一点把邮件关掉,紧张地抱住她,“不要看这种东西!” “可是你和她确实接吻了吧?” “……” “你和她,确实是交往过的吧。两年前,在白沙湾……” “没有!”尹树狠狠地打断她,“我没有和她交往过,我没有喜欢过她!那个时候我只不过是想……只不过是想……”他一时语塞愣在哪里,忽然为自己当年的孩子气而感到羞恼。 他居然会天真到做那种事情! 在他怀里的小攸忽然“噗哧”一笑。 “是想要让我知道,得罪尹少爷的下场是什么,对吧?”想要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想要告诉她—— 喏,如果顺从他的话,就可以得到这些美好的东西。至少是一场华丽的生日派对。 被她的笑和捉摸不定的情绪弄得有些恼火。尹树的身子忽然僵硬,不自然地推开她,然后眼眸深深地凝视她。 “你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 “看到我跟乔可洛接吻的照片,你一点都不生气!”他有些愤怒地控诉她的“不作为”,她不是应该要生气,应该要吃醋,然后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对的吗? 可是她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这是不是说明…… 她根本不在乎。 他。 小攸哑然失笑。 “因为我相信你啊!我相信你和乔可洛之间没有什么。不然这两年来你们在就在一起了,不是吗?”真是的,难道她相信他也错了吗?她相信他,反而换来他的责备! 尹树怔怔地望着她。 心里的滋味说不清楚。心底里有矛盾的声音在吵架,既希望看到她为他和别的女人的绯闻而紧张吃醋的样子,可是听到她说“相信他”,胸口又忍不住一暖。 良久,他才低声沙哑地。 “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交给我处理就好。” 小攸认真地点点头,对他展开笑靥如花:“那么,现在我可以去吃尹大少爷亲自去买的早餐了吗?我好饿哦!”她调皮的拍拍饿得扁扁的肚子。 然而在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幸福地吃着香喷喷热乎乎的早餐的时候,不远处的皇后酒店紫罗兰大厅里。 一场记者招待会正在举行。 乔可洛面容憔悴地对着无数闪亮的闪光灯和摄像机。 “……我和尹少爷之间已经结束了,也不知道是谁把那样的照片放上去,给大家增添了不必要的困扰,对不起。”她深深地鞠躬,满脸歉意。 记者们自然不会因为这一句对不起而放弃提问。 “乔乔,你什么时候和尹少爷在一起,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透露?” “因为尹家的身份地位的关系,我也不希望大家以为我是靠着尹少爷的关系才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的,所以我隐瞒了大家,对不起。”乔可洛对着镜头苍白地笑着,“原本这一切可以安静地结束的,没想到有好事者拍到了这样的照片,还放到网上去……” “你们之间结束是不是因为季小攸的介入?”又有记者犀利地问。 镜头里的乔可洛微微怔了怔,似乎欲言又止,然而最终还是说:“不是……大家不要乱猜了……总之我的确是和尹少爷交往了两年,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那张照片是以前拍的,请大家不要误会。” “两年?”记者**地抓住了这个时间,“那不是差不多正好是在季小攸回国这个时候吗?的确是因为她的出现,重新勾引了尹树你们才分手的吧?” “你是被尹树抛弃了吧?” “季小攸是第三者吧?” …… 问题如潮水一般从记者们的嘴里涌出来,乔可洛的脸色越来越差,几近蜡黄的颜色,额上冒出冷冰冰的虚汗,她紧紧地抓住经纪人的手,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对不起……大家……我真的不希望伤害任何人,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请大家不要再追究了……我也不想再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记者全体哗然。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承认了季小攸插足她和尹树之间的感情吗? 太劲爆了! 季小攸的身上有多了一条罪名,这条新闻真是越挖越大,越挖越深!一定会成为本年度最劲爆的新闻的!他们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怕没有新闻可写了! 记者们兴奋地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笔记。 “这个乔可洛简直太无耻了!”七月的嗓门大得几乎要把屋顶掀翻,“季小攸,我们不可以这样坐以待毙!她能召开记者会,我们也能!我们去揭穿她的真面目!” 小攸为难地:“可是没有人愿意给我们作证呀!” 一边的林又彤马上说:“怎么会没有人!我就是一个证人!”即使得罪乔可洛也在所不惜,即使会被经纪公司骂到臭头都没有关系,她一定会把实话说出来的! 她早就看不惯那个乔可洛了,人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其实背后里对着她们这些后辈和工作人员,凶悍得好像菜市场吵架的中年妇女! “只有你一个人是不足够的……”小攸的眉头紧紧地锁着。 她忽然觉得很无助。 许年恩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了,打了电话去也没有接,真是奇怪了。以前她打电话过去,他总是会第一时间接起,高兴得不得了。 心里居然有空落落的感觉。 “那……既然不能澄清,不如让我去狠狠揍她一顿好了!”七月撩起袖子作凶狠状,“又彤,明天她会去拍戏吧?让我景安第一强悍少女林七月好好地收拾这个满嘴谎言的臭女人!” 小攸无力地扶着额头。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起来,居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季小姐吗……我是余姐……” 小攸的目光忽然闪亮,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一些:“啊!你愿意作证?太好了!余姐,谢谢你……场记也愿意作证?太好了……” 挂了电话,她的眼眸闪亮。 “太好了!”屋子里三个女生欢呼雀跃起来。 当天晚上。 所有的记者都收到了从may公司发出来的通知,邀请他们参加当晚的记者招待会,季小攸和尹树将双双现身,清澄传言。 消息穿出来后,公众都轰动了。 尹少爷从两年前退出交际圈之后,处事一直非常低调,这一次却为了和季小攸的传闻而高调地召开记者招待会,这其中是不是说明了什么呢?即使不是专业的记者,都从中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几乎所有的媒体都派了记者赶赴现场,各大电视台也纷纷腾出空档,用以直播这次的新闻发布会,网络上各大网站都开专题直播此次发布会…… 晚上八点。 距离发布会还有半个小时,记者们已经把整个皇后酒店都围了个水泄不通,酒店方面不得不出动打量的保安来维持秩序,依然没有能够控制形势。发言席上还是空荡荡的,尹树和季小攸还有相关的工作人员都还没有到,记者们纷纷交头接耳,猜测着今晚尹树和季小攸到底会抛出什么样的说辞来澄清 绯闻。 许年恩已经向大众公布他和季小攸在交往,那么尹树呢?如果季小攸勾引尹树,插足乔可洛的感情的事情是真的话,那她就是脚踩两只船啊! 记者们纷纷翘首以盼。 终于紫罗兰大厅的紫色木门打开,季小攸和尹树在数十名保镖的护送下走进会场,闪光灯雷动,大厅里一片喧哗沸腾。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他们的身后跟了在《少爷耍无赖》剧组里出演女配角莫西西的女演员林又彤,还有一些其他的剧组工作人员。 有人交头接耳,猜测着季小攸到底打算如何给大众一个交代。 电视机前的观众纷纷屏息盯住电视屏幕,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了精彩的画面。 一行人在发言席上坐定。 主持人宣布招待会正式开始。 七月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祈祷今天的招待会一切顺利,小攸能够一举把乔可洛那只狡猾的狐狸的真面目揭穿。 “首先感谢大家的光临,我们准备了精美的糕点和茶水供大家取食,今天尹少爷和季小姐会一一回答大家的问题,告诉大家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首先呢,我们请may公司的发言人发言,请大家不要着急哦!” may派出的代表是知名经纪人艾伦。 “最近在网络上流传出一组照片,是关于季小攸小姐的一些不实的传言,虽然季小姐不是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但是由于事情牵扯到我们公司的许年恩,因此由我来代表季小姐发言。” 艾伦严肃地看着记者。 “关于季小姐怂恿许年恩殴打乔可洛的助理安妮的事情,纯属谣传。” 记者们发出不相信的低语声,争先恐后地发言:“那对于网络上流传的照片,季小姐有什么解释?”一名留着短发的女记者率先发问。 小攸眼眸清亮。 “我并没有打安妮,乔可洛也澄清了,打人的是许年恩——而且许年恩是因为看不过去安妮的嚣张才忍不住动手的。” “可是乔可洛说是你的态度嚣张,安妮只是稍微顶了一句,你就装柔弱到许年恩面前去哭诉的。”记者的提问尖酸刻薄,根本不相信小攸的说辞。 “这一点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她侧头看了看林又彤和余姐。 电视机前的观众纷纷都发出了怀疑的“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记者们纷纷看向林又彤。 林又彤点头,认真严肃地:“没错,当时的情况的确和网上说的不一样。安妮拿了乔可洛的戏服去质问季小姐,责怪她把衣服做小了一号,态度非常刻薄尖酸,还讽刺季小姐,当时许年恩是一时冲动,才打了安妮。” 余姐和其他来的几位工作人员也纷纷附和。 “情况的确是这样,而且事后安妮还来找我们,警告我们不许把事实说出去,否则就让我们丢饭碗……可是看着情况越来越严重,季小姐面临着乔可洛越来越严重的指控,我们才决定不再沉默。” 他们就不信了,她乔可洛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他们全部丢了饭碗! 现在剧组最大投资人尹氏财团的少爷,可是站在他们这部的耶! 全体记者哗然。 这么说起来,那些照片上的指控都是假的了?乔可洛的博客里说的,季小攸假装柔弱跟许年恩哭诉的事情,也是假的了? 不过他们的责任可不是要找出事实的真相哦! 片刻的犹豫之后,记者们又开始发问。 “你的意思是,乔可洛博客里的文章是在陷害你吗?”那个女记者继续提问。 小攸愣了愣,然后肯定地点头。 “那你做的衣服,尺寸不合也是她陷害你的吗?大家都说你是依靠跟温绰飞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才得到服装设计资格的,你对此有什么说法吗?” 女记者的问题犀利,直指要害。 尹树皱眉,几乎想要让人把这个记者赶出去。 然而小攸只是淡定地:“我跟温先生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如果硬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算是我的同门师兄,如此而已。” 她的眸子清亮,让人无法怀疑她说的话:“服装之所以会做得小了,是因为安妮故意给了我错误的尺寸表。”她扫视全场,“那张表现在还在我的手里,如果大家不相信的话,可以给大家看看。” 有助手上台来从她手里接过尺寸表,传下去给记者们看。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纷纷地伸长脖子,巴不得自己也钻到电视剧里面去把那张白纸抢过来看个清楚。 记者们看完之后,都低低地讨论起来:“你看出什么来了吗?”“看不懂啊……到底乔可洛穿的是多少号我怎么知道!”“不会是她拿出来骗我们的吧……”“假的吧……” 女记者有些得意地:“这张表的真假你有办法证明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可不是能被随意糊弄过去的哦!而且你找来的这些证人,我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收了你什么好处呢?” 小攸有些微微的恼了。 怎么觉得这个记者好像是刻意在针对她,每一个问题都想把她往狐狸精的形象上拉拢呢! “你的意思是我买通这些人来陷害乔可洛吗?”面容上有了一丝僵硬。 “如果是尹少爷的话,应该不难做到吧?”女记者毫不畏惧尹树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周围的记者都纷纷咂舌。 这个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居然这么大的胆子,敢公开跟尹少爷呛声。然而他们乐得坐在哪里看着女记者提问,反正这样得罪人的是她,然而他们都可以得到第一手的资料。 “而且我听说林又彤一直不满自己在这部戏里的戏份那么少,你是想要趁机打压乔可洛借机得到女主角的角色吧?”她又把矛头对准了林又彤。 “这部戏的制作规模很大,如果能出演女主角,一定会大红大紫,你是打着这个主意的,是吧?” 会场下七月被女记者的话气得不轻,挥舞着拳头恨不得冲上来把她的嘴撕个稀巴烂。哪里来的烂记者,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是在陷害小攸嘛! 乔可洛可真厉害,连记者都买通了哦! 然而被污蔑的林又彤脸上没有一丝恼怒,她冷冷地斜睨女记者。 “这位朋友,我看你是有妄想症吧!等着拍这部剧的一线女演员那么多,就算乔可洛真的出事了,也轮不到我来演女主角。我只不过是把实话说出来罢了。” 女记者被林又彤的一番话呛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暂时悻悻地坐下了。 又有记者提出了别的问题。 “季小姐,你说是乔可洛故意针对你,给了错误的尺寸表,是不是因为你抢来她的男朋友,她气不过才报复的?” “季小姐,对于今天早上网上曝光的照片你有什么看法?乔可洛和尹少爷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因为你的介入而结束的?” “照片是真的。”小攸平静地面对着镜头。 台下的记者喧哗起来:“那你是承认你介入了乔可洛和尹树之间的感情了?”这样的话,即使“耳光事件”是乔可洛蓄意陷害的,似乎也有了原谅的理由。 电视剧前有乔可洛的粉丝气愤地:“果然是这样,这个狐狸精!就算乔乔针对她,也是有理由的!” 小攸摇摇头。 “照片是真的,事情却是假的。这件事情我想应该由当事人亲口告诉大家才是。”她笑着看了看尹树。 记者们把镜头都对准了尹树。 镁光灯下的尹树,仿佛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高傲得让人有一种无法亲人的疏离感。 “我并没有和乔可洛交往过。”他淡定地,“两年前我为她在白沙湾办了一个生日派对,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那一天是她忽然上前来主动吻我的,当时我只是奇怪,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简单的几句话,乔可洛的说辞全部被推翻了。记者们在底下交头接耳,讨论着尹树的话的可信度。 “可是乔可洛说你们交往了整整两年,而且有照片为证。” “是不是你现在变心了,所以才帮季小攸说话?” “你现在是不是和季小攸在交往?” “你知不知道前几天许年恩在发布会上已经宣布了,他和季小攸正在交往中?” 一个个问题,如连珠炮弹一般接踵而来。 尹树皱眉,眼底已经有了薄薄的怒意,然而他还是控制着自己的脾气,用可以平静礼貌的声音回答:“没有这回事。” 心里却是不愿意的。 他讨厌在公众面前否认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想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季小攸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但是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实在是不宜节外生枝。 “可是有人看到昨天晚上季小攸被你的车子接到尹氏大楼,直到今天早上你们在一起出来。”那个女记者忽然有冒出一句。 小攸一愣,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垂。 现场再一次喧哗起来。 尹树在欺骗大家!他和季小攸明明在交往了却故意要隐瞒! 这里面绝对有内幕! “如果你和乔可洛没有在交往,两年前为什么要为她办那么隆重的生日派对 呢?是不是你已经厌倦了乔可洛,想甩了她?” “正好季小攸又回国了,所以你们旧情复燃了?” “是不是季小攸让你出面,污蔑乔可洛的?” “那许年恩呢?季小姐和许年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你到底在和谁交往,还是脚踩两只船?” 小攸忽然乱了方寸。 她原本是打算把和尹树交往的事情先瞒下来,只解释清楚她和乔可洛之间的那些事情就可以了,可是现在—— 都怪她太大意,明知道现在是这样的状况,跟尹树之间应该避嫌才对的!记者们的兴趣似乎更偏向于知道她是不是脚踩两只船,同时和尹树还有许年恩交往…… 怎么办…… 和尹树交往是事实,如果一直辩驳下去一定会被揭穿…… 可是她又不能说出实话,来伤害许年恩。 处于为难之中,小攸的面色有些发白,镁光灯下额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然而这一切在记者们和电视机前的观众眼里看来,都成为了她撒谎的最佳证明。 “许年恩知道你昨晚在尹树那里过夜的事情吗?” “你爱的到底是许年恩还是尹树?” 小攸慌忙看向尹树。 然而此刻尹树的眸子漆黑漆黑的,眼底暗含了冷意,深深地望著她。 他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到底爱的是他,还是许年恩。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是这一刻他忽然那么想要知道。 他想要亲耳听到她在大众面前承认她爱的是他。 七月在会场下急得直跳脚。 这个尹树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不帮小攸说一句话?告诉大家他们之间没什么啊!告诉他们昨晚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啊! 林又彤静静地看着小攸。 她想要看她会怎样回答记者,她特想要知道季小攸爱的人到底是谁——如果不是许年恩的话,她想她会为许年恩难过。 虽然她也那么喜欢许年恩。 她知道,许年恩真的是很爱很爱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 “我……”小攸一时失声。 她的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会场上一张张好奇八卦的脸,和闪得她眼花的闪光灯。 然后有一只手悄悄地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手心传来淡淡的温度。 她知道那是尹树的。 她知道他也在等待着她的答案,可是…… 可是…… 所有人记者都在等待她的答案,电视机前所有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住电视屏幕。大街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大楼上的大银幕。 小攸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无论她说自己喜欢的是许年恩或者是尹树,还是两个人都不喜欢,都是错的!那些有心的人士都可以借机发难,把她推进无尽的深渊! 她茫然地看着镜头,心里的慌张像洪水一样漫延,那种无力感再一次涌上了心头,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无助,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力量那么渺小,渺小得不能大声地告诉别人自己的清白! 电视机前的人们通过镜头特写看到了小攸苍白的脸色。 看呐! 狐狸精终于露出尾巴了,没有办法圆谎了吧! 果然就像网上传说的这样!都有照片为证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可怀疑,没有什么可辩驳的!季小攸根本从两年前开始就是一个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呸! 想起不久之前,大家还在为她和许年恩的那个广告惊艳,觉得她和许年恩简直是天衣无缝的一对,观众们都觉得自己的感情被欺骗了! 电视机前许年恩的粉丝们都愤怒了! 一定是这个女人假装纯洁无辜欺骗了她们单纯可爱的年恩!太卑劣太无耻了!这种人应该下地狱去!居然连那么单纯的许年恩都要欺骗,简直罪无可恕! 应该要她退出《少爷》剧剧组! 还要给乔可洛下跪道歉,给许年恩下跪道歉! 一时间,各大论坛又热闹了起来,大家一面狠狠地咒骂季小攸,一边不断地发帖跟帖,甚至发动了签名要求《少爷》剧组撤换服装设计师,否则他们就拒绝收看。 有工作人员第一时间把互联网上的动态报告给了尹树。 尹树皱眉。 终于清醒过来。 现在不是要她说出爱的到底是谁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帮她在大众面前洗脱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他站起来,扫视了一眼会场。 记者们忽然鸦雀无声,全部的目光都投注到他的身上。 有女记者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啊! 方才尹树一直坐着沉默不语,他们都不觉得,如今他忽然地站了起来,那高大俊美的身形,和天生的贵族气质,倨傲的面容产生的强大的气场,居然让在场的人都有一瞬间的震惊,愣住不能思考。 小攸愣愣地仰头望着尹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这时候—— 紫罗兰大厅的紫色木门再一次被打开。 有一两个记者转头去看,一时间愣在哪里,然后,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啊——” 他们的惊讶让更多的记者转过头去。 全场忽然一下子安静了。 所有的人都好像愣在那里,傻傻地盯住此刻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他们的心里飞快地搜索着所有的八卦资源,然而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 小攸震惊。 她愣愣地看着门口的那个人。 心里有异样的情绪涌上来,她不由地站起来,透过会场上拥挤的人头看向他。 那张熟悉的面容—— 淡淡温和的眉眼,正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眼里复杂的感情,似乎很深很深,深到让她一时无法承受。 他…… 来做什么? 空气里仿佛是“啪”的一声,然后全部的声音都消失了。她呆呆地凝视着他,眼眸里强烈的感情让尹树的心里狠狠地刺了一下,不舒服地皱起眉头来。 终于是下了决心,站在了这里。 许年锦深深地凝视着对面发言席上,腾地站起的季小攸——不,年惜。 他的妹妹,年惜。 记忆翻涌着,在对上她的视线的那一刹那,心痛得无以复加。 年幼时候的年惜的脸,灿烂明亮的笑容,不断地出现在眼前,和眼前这张愕然地望着他的面容重叠起来。 这是他的妹妹,年惜。 可是,他曾经那样地伤害了她。 …… 她被保安狠狠地摁住,然而却拼命地挣扎着…… 她的脸通红,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拼命地想要跑到他的面前…… 在那一瞬间,他终于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嘶喊,好像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穿透了空气直达他的耳膜—— “哥——” ……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真是…… 没有脸面对她呢。 长久的寂静之后,大厅里忽然喧哗起来。有记者已经冲过来发问:“许总监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代表你弟弟许年恩来的?” “对于季小攸欺骗你弟弟的感情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听说你一直很反对你弟弟和季小攸来往,是不是真的?” 根据他们的线报,许年锦在两年前曾经出手阻止过两人的来往,而季小攸之所以会离开景安,听说也是许年锦在背后做的动作。 许年锦在商场上是出了名的老辣,不知道在对付伤害他弟弟的人上,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所有的人都拭目以待。 这场戏仿佛越来越精彩了。 电视机前,乔可洛怔怔地望着电视里出现的那张看似温和,实际上眸子里却暗潮汹涌的面容。 许年锦…… 他并不在她的计算范围之内,他的出现让她忍不住有一丝惊慌,吃不准他到底要来做什么?是要来帮许年恩澄清的吗? 还是—— 来助她一臂之力,对付季小攸的? 温绰飞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捏了高脚杯,陶醉在红酒的世界里。电视上许年锦的脸部被放大特写。 唔—— 他这个大外甥长得还真不错,一张脸经得起屏幕的放大,一丝瑕疵都看不到。 唉,是不是有他们家的血统的男子,都长得这么好看呢?他有些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然后转头去看许年恩。 许年恩静静地坐在沙发里。 他安静得像一只沉沉睡去的小猫,唇边没有笑意,没有任何表情,静静地翻看着手里的一本画册。 然而他的安静才让温绰飞的心里深深的不安。 一颗心因此而沉重起来。 紫罗兰大厅。 许年锦没有回答记者任何问题,径直走向了发言席。 尹树眸光暗冷,走近小攸身边,紧紧地拥住了她。他骇然地发现,她的身子在颤抖,抖得厉害!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尹树:哪怕再多一秒也好 ? 心里因此而涌起莫名的恼怒,他紧紧地抿了唇。 七月忍不住用手掩住嘴。 天! 许年锦怎么来了! 真是雪上加霜。她急的想要冲上去,拉开许年锦,但又不敢贸然行动反而给小攸添麻烦,只能在原地狠狠地跺脚。 在众人的注视下。 许年锦走到发言席上。 他的眸子始终没有离开小攸。 尹树把小攸拉到身后,挡在许年锦面前。冷峻的双眸紧紧地盯住他:“许大少爷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他需要非常地克制自己的情绪,才能让声音尽量显得礼貌一些。 看到刚才小攸看到许年锦的时候的反应,他几乎恼火得要打人了! 许年锦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我来找……她。”他轻轻地指了指尹树身后的小攸。 “有什么事情可以对我说。”尹树微微扬起下颌,表情高傲。 然而小攸从他身后走出来:“有什么事吗?”她怔怔地望着他。 心底在狠狠地嘲笑自己。 明明知道他是许年恩的哥哥。 明明知道她不是你的哥哥。 季小攸,你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绪,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潜意识里,就把他当作了你的哥哥。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他是来质问她为什么要伤害他的弟弟的吗? 心底有委屈的钝钝疼痛,她默默地看着他,准备接受他的一场狂风暴雨。如果是他的话,任何尖刻狠毒的话语,她都没有办法恨起来吧。 因为,他有一张和哥哥那么相似的脸。 记者们紧张地望着发言席上。所有的照相机和摄像机都对准了季小攸和许年锦,准备记录下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 许年锦望着她。 忽然笑了。 嘴角的笑意那么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她的。 小攸震惊。 他的手心…… 有淡淡微凉的温度,那种感觉…… 和哥哥的,好像。 “喂!”尹树恼怒地低吼。 然而许年锦很快转身面对着镜头,笑容恬淡温和,对着所有的媒体,轻松地:“我想大家都误会了。季小攸——”他转头看了看小攸,眼里的笑意更浓。 尹树愣住。 小攸也愣住。 所有的记者,所有的媒体,所有的观众全都屏息。 温绰飞似笑非笑地盯住电视屏幕。许年恩依然是紧紧地坐在沙发里,翻动着手里的画册,然而他修长的指尖渐渐失了血色,苍白得不像话。 “她没有伤害年恩,也不可能勾引温绰飞——也就是我的舅舅。”他从容地笑着面对镜头,他知道,他下面要说出的这一番话,会比季小攸伤害许年恩,勾引尹树勾引温绰飞还让人震惊,将会在景安的上流社会引起一阵轰动。 “因为,季小攸——她其实是我的妹妹,是年恩的姐姐,温绰飞,也是她的舅舅。”他明显地感觉到手里紧紧握住的那只柔弱无骨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然而他没有去看她的目光,只是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用手心淡淡的温度告诉她。 不要害怕—— 年惜—— 小煦—— 我的妹妹—— 不要害怕。从今以后,你不在是孤单的一个人,你有哥哥,有弟弟,有家人,哥哥会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照顾你,会替你挡下所有的不幸和悲伤,会让你的生命里,只有快乐的欢笑。 “她是我的妹妹,许年惜。” 聚光灯下,他的笑容是一贯的温文尔雅和淡定,仿佛天塌下来,都有他支撑着,保护好弟弟和妹妹的周全。 “年恩只是有些顽皮,和大家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会场里是长久的寂静。 记者们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图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啊哈!你听错了”这样的讯息。 七月惊讶得长大了嘴,挥舞到一般的双手以好笑的姿势停在半空中。 什么什么! 她是不是提早进入老年期,耳朵不灵光了?她刚才听到了什么?许年锦说——小攸是他的妹妹? 守在电视机前的许年恩的粉丝无不呆掉了。 搞什么飞机? 刚才这个叫做许年锦的——据说是她们年恩的哥哥的人说——季小攸是年恩的姐姐? 然后—— 整个会场沸腾了! 记者们纷纷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边低吼着发泄自己心里的震惊,一边以极快速度把消息第一时间传到报社电视台去—— 换主题换主题啦! 季小攸是狐狸精? 这个八卦现在已经是昨日黄花了!现在最大最劲爆的八卦是——许年锦居然说季小攸是他的妹妹! 季小攸居然是许年恩的姐姐! “我……”小攸艰难地,“我……” 方才他说—— 她是他的妹妹…… 心里忽然涌起巨大奇异的感觉,是深深的不敢置信和震惊。虽然她层在心里幻想过一千次一万次,许年锦会是她的哥哥,但是—— 她也在心底否定了一千次一万次! 难道…… 是真的吗? 他是她的哥哥,她的哥哥温润…… 许年恩是她的弟弟,她的弟弟温和…… 尹树表情怪异地盯住许年锦的侧脸,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然而许年锦只是淡淡地笑着,眼眸里认真和严肃让他没有办法怀疑。 小攸她,真的是许年锦的妹妹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头都大了! 许年锦转过来面对着小攸,眼眸里如水一般的温柔,几乎能把她淹没。他看着她,眼底升腾着淡淡的雾气,薄薄得如同初春时候,家门前那棵梨树叶子上的晨露。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 “我是哥哥,小煦。” 我是你的哥哥。 小攸捂住嘴。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眸里涌出来。她的脑子是空白的,心里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那种感觉不断地在胸口翻腾,带着钝钝的疼痛和忽如其来的不知所措。 他说他是哥哥…… 他叫她—— 小煦! 他真的是她的哥哥! 随着“季小攸身世之谜”被公开,用瞠目结舌来形容大众的心情一点都不为过,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啊!观众的视线被迅速转移到季小攸的身世上,没有人再记得乔可洛的小助理被人打了一个耳光的事情,而小攸狐狸精的罪名也随之洗脱了。 记者们都开始相信小攸所说的,转而怀疑乔可洛撒谎,制造事端。乔可洛的粉丝一开始还力挺自己的偶像,然而随着许年恩的粉丝倒向小攸的一边,加之报纸杂志上越来越多怀疑乔可洛的言论,许多人开始动摇。 面对着一边倒的局势,乔可洛一改之前“息事宁人”的态度,站出来声泪俱下地控诉,季小攸是否勾引温绰飞和许年恩与她无关,但是怂恿许年恩打了安妮一个耳光,和介入她和尹树之间的感情,的确是事实。 但是却几乎没有人相信她。 许年恩的粉丝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相信她们的偶像的姐姐,乔可洛的粉丝则持观望态度,而一夜之间,所有的舆论媒体仿佛都倒戈相向了一般,站到了季小攸这一边,如实地报道了剧组工作人员和林又彤的证词。 所谓树倒猢狲散,好像所有的杂志报纸都达成了共识:季小攸身后有景安最强大的两大家族势力支持,没必要为了一件并不确定的八卦得罪了她。 后来,又有知情人士透露,乔可洛所属的经纪公司盛世娱乐对乔可洛这次的行为大为恼火,总裁亲自过问,声称会给大众一个交代。随之,《少爷耍无赖》剧组紧急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撤换女主角,乔可洛将出演剧中女配角苏嘉蔚一角,女主角待定。 当天晚上,有记者在街头拍到了深夜买醉的乔可洛,对助手安妮又打由踢的照片。 乔可洛甜美清纯的形象迅速瓦解。 小攸手里端着牛奶,轻轻地扣了扣白色的房门。 然而房间里没有回答。 她轻轻推开门。 许年恩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凝神望着窗台上的白色瓷瓶里插着的一束姜花。他面无表情,眼眸里的光也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情感。 “年恩……”她轻轻地唤他,然而他没有回答。 小攸叹息,走过去把牛奶放在桌子上。 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说过任何话了。 自从三天前,哥哥在紫罗兰大厅宣布了真相,她被接回到许家开始,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好像是只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般,任何人跟他说话,他都听不见,任何人在他面前走过,他的目光都没有一丝的波动。 他每天只是淡淡地笑着,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不与任何人接触。 他只是这么静静的,看不出喜怒哀乐。 小攸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抓住他的手臂。 “年恩,喝点牛奶 好不好?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这样下去会饿坏的……”心疼地抚上他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她努力展现最漂亮的笑容。 然而许年恩依然是没有反应。 他静静地望着白色的姜花,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那在风中微微颤抖的花瓣。然后慢慢地,嘴角带上了淡淡的笑意,目光温柔似水。 窗外明媚的阳光,静静穿透半透明的白色雪纺窗帘,照在白色的蝴蝶结上,照在他苍白微凉的手指上,阳光里,那苍白修长的手指仿若是透明的,闪着淡淡柔和的光。 他轻轻俯下身子去,亲吻白色的姜花。 然而一地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划过苍白的面颊,低落在翠绿欲滴的叶子上。 叶子轻轻颤动。 心翻滚绞痛着,久久不能平息。 小攸哭着,无力地抱住许年恩。 “傻瓜,你为什么要这样!”她低声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要这样,从小的时候开始就不听话,一直这么倔强!”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为什么要用伤害自己来让我们难过! “姐姐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 “如果不喜欢我回来,那么我走好了!如果我走了你就会好,那么我离开好了!” …… “就当作……我真的已经死了。” …… “我也当作,我的弟弟已经死了,我的弟弟小和——他已经死了!” 她痛哭着,好像多年来的孤独和悲伤,无力和委屈,都在这一刻忽然涌上来,她独自强忍了那么多年的眼泪,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许年恩的身子轻轻地颤抖起来。 垂落在两侧的手,轻轻抚上她乌黑的长发。 他摩挲着她的发。 柔软的,带着淡淡的温度。 他张嘴。 “……”然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大滴大滴地滴落在她的发上。 她的泪水湿了他的白色衬衫。 “开心起来……好不好?我们三个人,以后好好地,开心地,永远生活在一起,好不好……”她哭着抬起头看他,泪水如星芒般闪耀在她的脸颊。 她一直是一个人…… 从十年前开始,她就是一个人……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爸爸,却又那么轻易地失去了。 她好怕…… 好怕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梦境而已。 然而即使是梦境,她也想要紧紧地抓住,哪怕只是多一分钟也好,她也要抓住,她宁愿在这个美好的梦境里不要醒来。 许年恩怔怔地望着她。 泪水静静地在他的脸颊漫延,他望着她,体内空荡荡的,仿佛那一颗心被掏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得,冷得让他忍不住颤抖着。 意识渐渐苏醒过来。 眼前的这个人…… 是他的姐姐呵。 是他一直一直在想念着的姐姐呵,是那个那么疼爱他的姐姐呵。可是…… 他怎么就伤害了她呢。 他明明知道,她也那么深刻地想念这他和哥哥,他明明知道,她那么渴望有自己的亲人,他明明知道,她生活在孤独里那么久,已经很累很累。 可是…… 他居然瞒着她。 他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想要把她以恋人的身份留在自己的身边,他欺骗了她,让她无端地受了那么多的苦。 她还在她的怀里,低声狠狠地哭着。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绽放一个淡淡的微笑。 “姐姐……” 然后—— 脚下一软,他直直地朝后面倒去。 大厅里。 让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在大厅上方,肖管家垂首立在一边。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许老爷子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声音里有明显的疲惫,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年恩他……” 肖管家默默地点头。 “对不起,老爷。我没有及时把小少爷的情况告诉您,也是怕您担心。我以为……我以为季小姐……啊不,小姐她离开了,少爷的病情会慢慢地好起来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少爷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日益严重起来。 他开始变得不再单纯。 清澈纯白的的眼神后面,隐藏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他在众人面前,依然是安静乖巧的模样,实际上却早就从李雅奈的嘴里得知事情的真相,知道他的姐姐还活着,知道爷爷最终会把银日交给他。 因此,他开始监视银日的那些大股东,找到他们的弱点,加以威逼利诱来迫使他们屈服于他,在那两年的时间里,他在银日渗透自己的势力,培养了一大批忠于他的人。 目的就是—— 他要有无人能及的力量,去保护姐姐,留她在他的身边。 他不要依靠任何人。 他知道,许年锦是不会支持他和季小攸在一起的,因此他需要有足够的力量去与许年锦抗衡—— 可是他没有想到,温绰飞的出现,打破了他精心布置的一切。 许年锦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季小攸就是许年惜。 季小攸也知道了。 于是,他的一切努力都化作乌有。 两年来,他在不断的自责和坚定中矛盾着,煎熬着,几乎每一天都是在恶梦中惊醒的。他的抑郁症也随之越来越严重,肖管家看在眼泪,心痛得无以复加。 然而,他却无法告诉别人。 他是管家,是许年恩的管家。 管家守则的第一条,就是——一切遵从主人的吩咐,决不可泄漏主人的任何消息。他所受到的管家教育,不容他违背主人的遗愿。 然而,他不仅是少爷的管家,还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爷爷啊!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是把少爷当作自己的孙子一样来看待的,从少爷被接回到许家开始,他伺候少爷,看着他小小的年纪却要忍受那么深的痛苦…… 他实在不能在放任少爷这样下去! 即使会被解雇,即使会被管家公会剥夺管家资格,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少爷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沦下去。 “爷爷……”许年锦担忧地看向许老爷子。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的确是我错了。肖管家,马上联系美国方面,明天一早就把年恩送过去吧。” “不!” 小攸从楼梯上奔下来:“不能把他送到美国去!” 许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女:“年恩这个样子已经整整三天了,我们必须采取措施!” 小攸望住爷爷。 他苍老的面容,在她眼里却是那么陌生。 “年恩希望留在我们身边。他需要的是亲人的关怀,而不是那些冷冰冰的精神治疗。”她看向许年锦,希望寻得他的支持,“年恩的病本来就是因为失去亲人而起的,现在知道我还活着,他一定能好起来。” 许年锦亦点点头。 他也不能赞同把年恩一个人送到美国去接受治疗。 许老爷子头疼地看着他们:“那你们打算怎么做?总不能让他这样一直不吃不喝下去!外界已经传得纷纷扬扬,说许家的小少爷爱上了自己的姐姐!” 小攸一愣。 心里忽然一片凄凉。 原来在爷爷的心里,重要的不是年恩,而是许家的名声,许家的威望,许家的百年家业。 多么悲哀。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所谓的名声,所谓的家业,妈妈又怎么会被逼得出走,他们三兄妹,又怎么会…… 她努力地扬起一个坚定不移的笑。 “把年恩送走也于事无补,留他下来,只有他完好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才是对那些传言的最大打击,不是吗?” 许年锦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然后,和她一起坚定不移地面对爷爷。 他们的目光坚定得好像一堵墙,任何人都推不倒的墙。他们筑起这样坚定的墙,来保护他们所想要保护的人——他们的弟弟,许年恩。 许老爷子的心里忽然狠狠地一颤,头已经不由自主地点了下来。 另一栋富丽堂皇的别墅里。 身穿紫色旗袍的女子,笑容在夜色中妖娆得如染了鲜血的大片罂粟花,散发着危险却迷人的光彩。 她的手里轻轻捏着一个高脚酒杯,被子里有红色的**,在暗色的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轻启朱唇,小小地抿了一口。酒红色的**顺着咽喉流下一直灼烧到胃里。 “温绰辰……”她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带了一丝阴冷的恨意。“原来那个女人是你的女儿。你夺走了我的幸福,我也绝对不会让你的女儿幸福!想要嫁给我的儿子,想要嫁进景安尹家?” 她冷笑着,将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呵,下辈子都别想!” 《少爷耍无赖》剧组已经停拍一个星期。 女主角的撤换,男主角忽然闭门不出,让整个剧组一时慌了神。网上帖子流传,声称导演在片场发火,声称如果许年恩再不出演,就要撤换男主角,改由同样是以歌手身份出道的男星郭 和卓出演。 不少记者潜伏在许家别墅外面,日夜蹲点希望挖到关于许年恩的任何一丝消息。杂志上关于许年恩爱上自己的姐姐,因此得了严重的抑郁症的传言越传越盛。 联系起一系列的事件,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了这个传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许年恩带着他一贯纯白清澈的笑容,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电视机里他面容平静,带着淡淡的微笑,干净得如同他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这段日子让大家担心了,往后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好好唱歌,好好演戏,带给大家精彩的作品哦!” 访谈节目的主持人接话问道:“在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面,网上流传说你是爱上了自己的姐姐,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所以得了抑郁症,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许年恩轻轻笑了笑,孩子气地朝着镜头吐了吐舌头。 “只是传言罢了。我怎么会爱上自己的姐姐呢?只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在家里休养罢了。大家不要乱猜哦,姐姐会生气的!”他做了个很委屈的表情,“我姐姐生起起来可是很可怕的,我会遭殃!” 主持人忍不住笑了。 在场的观众也笑了。 电视机前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许年恩还是很可爱啊!清澈的眸子看着你的时候,还是那么让人心疼,白皙的皮肤,水嫩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这样纯白的孩子,怎么可能会陷入不伦恋中呢! “那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呢?”主持人收了笑容,又问道。 “当然是要回到剧组了!新的女主角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让我很期待跟她的合作呢!”许年恩朝着观众席上一指,镜头带过去。 电视机里,原本《少爷》剧的女配角林又彤脸上微醺,朝着镜头点了点头。 林又彤要代替乔可洛出演女主角! 这个消息通过电视机,迅速传播到各个角落。 “这家伙还真是捡到大便宜了!”七月啃了一口苹果,“原本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配角,一跃成为女主角,这下子乔可洛可要气疯了吧!” 又彤跟她抱怨过,乔可洛仗着自己“收视率天后”的地位,平时看到她总是没有好脸色,动不动就对她呼呼喝喝的,现在乔可洛沦为配角,却便宜了林又彤! 小攸平静地笑笑并不答话,一心扑在缝纫机上。 因为女主角的撤换,戏服也要按着林又彤的身材重新制作,她真的要一个头两个大了!因为之前的事故,剧组已经耽误了进度,现在正在抓紧时间赶拍,因此她也要抓紧时间把戏服做好。 七月无聊地:“喂!你干嘛这么拼命啊!休息一下嘛!你现在可是许家的二小姐,不干活也饿不死的啦!” 不仅饿不死,还能过得丰衣足食! 小攸从缝纫机上抬起头来:“设计服装本来就是我的兴趣啊,即使不用再为生活而苦恼了,还是想要做到最好。” 其实她也并不想要靠许家的光辉生活。 说起来,自从小的时候跟着妈妈“离家出走”,她就没有享受过大小姐的生活,而那时候又太小,根本没有记忆,因此对突如其来的大小姐的生活,还真的是不适应呢。 目光落在电视机上。 屏幕上许年恩和林又彤并排站在一起,笑靥如花。 丝毫看不出来是那个早上还面容苍白的他。 她深深地叹息。 他在外人面前装得越好,她越担心。因为这说明,他还是生活在分裂的人格世界里呢。如果年恩一直这样,把人前和人后的自己分裂成两个极致,那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对了!”七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最近你和尹树怎么样了?”小攸现在是许家的大小姐,身份地位都足以与尹树相配,尹树的母亲应该没有什么理由反对了吧。 尹树…… 这个名字忽然跳进她的耳朵里,让她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自从上次从紫罗兰大厅被直接接回许家,她几乎没有和尹树联系过,她没有打电话,他也没有。 好像是忽然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她因为年恩的事情而忽略了。 那么他呢…… 黑白两色的办公室里。 尹树埋头在成堆的文件之中。 白管家立在一边,无限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少爷。自打从紫罗兰大厅的记者招待会上回来之后,少爷的脸上就没有展现过笑容。 他有点想不明白。 既然季小姐是许家的女儿,是许年锦的妹妹,许年恩的哥哥,少爷应该高兴才对的,不是吗?他的心里一直介怀着季小姐和许家两兄弟之间的关系,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他应该是松了一口气才对。 可是为什么—— 眼角余光瞥过桌子上的手机。 心里忽然狠狠地慌了一下。他深呼吸,试图让那颗慌乱的心平静下来。整整五天,小攸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自从那天从紫罗兰大厅她被接走之后,他就失去了她的消息。 他没有敢打电话给她。 因为—— 她现在是许家的女儿。 他知道他的母亲对许家所做的那些事情,他知道她之所以过得那么艰辛都是因为他的母亲所做的一切,是母亲的嫉妒。 如果不是的话,她应该是许家备受宠爱的二小姐,每天在幸福和宠爱中度过,有疼爱自己的爸爸和妈妈,有关怀自己的哥哥,和一个——正常的,可爱的弟弟。 是他的母亲,毁了她的幸福。 而他,再不敢面对她。 他没有勇气再看着她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资格守护她一辈子。 她想必也已经知道长辈们的那些感情纠葛了吧,她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害死她的母亲,害的她和哥哥弟弟分别十年不能相认,害得她的弟弟患上这么眼中的抑郁症的那个罪魁祸首,是他的母亲。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那个女人的确是他的母亲。 所以,她不再愿意看到他。 她不再愿意,和仇人的儿子在一起。 他凄然地笑了。 是啊—— 他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他不怪她。 他坦然地接受这一切。 只是,心为什么那么疼。 只是,为什么二十四个小时开机,为什么总是把注意力放在那个手机上,一有电话或者短信,心就狂乱地跳个不停。 然后—— 又失落。 不是她。 五天来,她没有给他发过一条短信,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每天都在等,然而却始终没有等到。他把自己扔进繁忙的工作中,试图用强大的压力来缓解内心的恐慌,然而却没有成功。 内心的恐慌,对失去她的恐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日日地越发地眼中起来。 秘书敲门进来:“少爷,乔小姐又来了。” 尹树皱眉。 俊美的脸上有了冰冷的颜色。 白管家会意地:“告诉她,我们少爷不会见她的,叫她以后不要再来了。告诉楼下的警卫,下次不要让这个女人踏进尹氏一步。” 秘书点点头出去。 “为什么不见我!”乔可洛面容苍白憔悴,脸上的精致的妆容也没有办法掩盖她的疲惫,头发只是随意地披散着,看起来活像一个弃妇,与往日甜美可爱的乔可洛判若两人。 她不顾秘书的阻拦,硬是要冲进办公室去。 “尹少爷!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她哭喊着,声嘶力竭。 秘书急忙喊来警卫把她拉出去。 办公室里有人小声地嘲笑着。 “呵,你看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是,不过是个戏子,居然不自量力地去陷害许家的二小姐!唉,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胳膊拧不过大腿!” 听到众人的议论,乔可洛的脸色惨白,发了疯似的大吼:“住嘴!全部都给我住嘴!我是乔可洛,我是收视率女王!”她又哭又笑,“没有我,那些电视剧都是没有人看的垃圾!垃圾!” 然而回敬她的只有白眼无数。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红极一时的乔可洛,而是被万人唾骂,连她的经纪公司都放弃了她的过气明星。 谁叫她惹上的是景安最大的两个家族呢?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为了一个已经人气尽失的明星得罪两大家族是及不明智的事情,何况经纪公司的老板并不是白痴! 这个乔可洛,如果还有一点羞耻心,就应该把自己藏起来不要见人! 大家心里都这么认为着。 “季小攸……季小攸!”乔可洛在心里狠狠地诅咒着这个名字,“我乔可洛发誓,我一定会报复你,我绝对不会这样认输!” 绝对不会。 她不禁毁了她的生日派对,抢走了她的男人,如今还一手毁了她的事业,她毁了她所有的一切! 莫如心笑靥如花,十指纤纤,翻动着手里的一本杂志。 最近的杂志上,铺天盖地都是有关许家二女儿的报道。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杂志上那张明媚的笑脸,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乔可洛:真实的恨意 ? “许年惜……呵,长得跟你的母亲的确是有七八分相似呢。”难怪她当初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就有莫名的惊慌,“一样有这样明媚的笑容,明媚得让人恨不得杀了你。” 她不会让温绰辰的孩子过得幸福,她会让温绰辰死了都不能安心,她要让温绰辰在天上也会后悔,后悔当初不该抢走她的男人她的幸福,才让自己的孩子受这些苦难。 她的唇边是最阴冷的笑。 然后,目光忽然停滞不动。 杂志上一处小小的篇幅,刊登着一张憔悴的面容,配以并不醒目的标题,却深深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自尝苦果,乔可洛憔悴现身。” 乔可洛…… 唇边的笑意一层层漾开。 “就是你了。” 由许年恩和林又彤共同主演的偶像剧《少爷耍无赖》终于正式开播。因为之前的一系列事件,该剧得到了空前的关注,首集的收视率就突破了15 %的大关,创下了最新的收视记录。 然而,与以往的偶像剧不同的,该剧最受观众瞩目的不是男主角有多帅,女主角有多甜美,而是剧中那些精致的服装,几乎要掩盖了天皇巨星的光芒,成为该剧最大的亮点。 第一集中,女主角一共换了三套衣服,或甜美或帅气,每一套都在网上引起热议,瞬间引发时尚风潮。网上出现了无数打着“少爷款”旗号的仿制服装,一时间热卖无数。 在无数观众的见证下,季小攸依靠关系才取得服装设计资格的谣言也烟消云散,许多时尚杂志都开辟了专题,专门用以点评《少爷》剧中已经出现和即将出现的服装造型。 “天,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小攸关掉网页,唇边是大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折射着淡淡的光,“居然有这么多人喜欢!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抓住温绰飞的手拼命地晃动。 温绰飞被她晃得头疼,狠狠地往她的脸上捏去。 “当然不是做梦了,你可是我vincent won的师妹耶!就算不相信我的眼光,也要相信老爷子的眼光不是!”那个老头子眼睛可刁钻着,如果不是块材料的话,他都懒得教! 自从小攸的身世曝光之后,设计室里的人都知道了她是温绰飞的外甥女,之前关于她的那些窃窃私语一下子就消失了,所有的人看到她都是明亮到不行的笑容,而不是之前那副酸酸的模样。 她现在可是老板的外甥女耶! 没有有搞错,惹了她搞不好会被开除哦! 对这些,小攸又无奈,又有些受宠若惊。 做了十年的孤儿平凡到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没想到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多的光环!简直好像在做梦一样。 “今天晚上就先别忙着赶工了。”温绰飞笑着,“一直都没有休息,应该好好放松一下。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小攸微微怔了一下。 然后摇摇头,展现笑容明亮:“不好意思咯,温大帅哥。本小姐今天有约在身,下次请早!”她调皮地冲着他做了个鬼脸,“本小姐可是很受欢迎的,老男人还是靠边站……”不等她把话说完,脑袋上已经挨了温绰飞一个栗子。 “喂!”她揉着脑袋。 于是办公室里又出现了二人追打的混乱场面。 尹树怔怔地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初夏的阳光下,恍若是从光芒中走出来的天使。她唇边的笑容明亮,甚至连阳光都要为之逊色。 不知不觉间,眼底积聚了多日的寒冰,就化作了一泓清水,温柔得不像话。 “喂!这么多天不见,你不想我吗?”她笑着挽住了他的手臂摇着,好像一个讨要糖吃的孩子,双眸明亮,含了笑意看着他。 “我……”他开口,声音却是沙哑的。 她的反应让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怎么了?”她的眼睛里有了迷惑。“这么多天没有给我打电话……不会是生气了吧!”因为她也没有给他打电话啊!“我因为年恩的事情,还有剧组的事情忽略了你,所以生气了?”这段时间她真的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没有顾及到他,所以他生气了吧。 尹树急忙摇摇头。 “你不在意吗?”他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脆弱得让她心疼。 “在意什么?”她好奇地问。 瞳孔猛然收紧,他愣了愣,又急忙摇摇头。 难道她还不知道上一辈之间的事情吗?或许是因为许年恩的病情,所以许年锦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 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忽然又泯灭了 。 因为还不知道,所以不在意。 等她知道了,他就会失去她了。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嘴唇紧紧地抿着。 “到底在意什么啊!”她不依不饶地摇着他的手臂,“乔可洛的事情吗?不是假的吗?一开始我就知道了啊!” 奇怪,怎么说话说到一半呢! 尹树摇头。 哪怕是再多一秒钟也好。 哪怕是她下一秒就会知道真相,就会离开他,能跟她在一起多一秒钟也好。 于是努力展开笑容,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景安大学。 长长的林荫道,一直通到不远处的学子广场上。道路两边的银杏正是茂盛的时候,浓密的叶子层层叠叠,将初夏微热的阳光遮蔽在外面,只洒下一片清凉。 初夏的风,从浓密的树荫外吹进来,带着丝丝的凉意,撩起小攸白色的裙摆,和尹树白色的衬衫。 他们牵着手,漫步在林荫道中。 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在他们的身上落下斑驳的影子。他们安静地走着,享受着穿掠而过的凉风。 他们美的好像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和公主。 有学生好像认出了他们,掩嘴低声尖叫。尹树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俊美倨傲的脸部线条极不自然。小攸只是给他们一个明媚的微笑,然后伸出手去揉开他眉心的结。 “不要总是板着脸,会吓跑不少桃花运哦!” 她笑着打趣。 尹树从墨镜后面深深地凝视她,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你会希望我走桃花运吗?” 小攸抿嘴。 “那当然。喜欢你的人越多,证明你越优秀,那就说明我的眼光很好啊!”不过——喜欢他的人好像真的很多吧,安静,乔可洛就是两个,不要说其他那些只是偷偷暗恋而不敢表白的小女生了。 反倒是她,好像除了年恩…… 想到年恩,眼神忽然暗沉了一下。 “那如果,我遇到更优秀的女孩子,移情别恋了,怎么办呢?”他看着她,试图从她面容上找到一丝焦急的表情,然而她只是笑盈盈的,让他心中顿时有挫败感。 在她的心里,他难道不是那个无可取代的唯一吗? 可是,在他的心里,她却是的呢。 看着尹树忽然僵硬的脊背,小攸忍不住扑哧笑了。 藏在树荫里的广播适时地唱起she的歌: “如果还有别人想追你, 我会说她——诶?眼光不错哦! 如果她不愿意放弃,我会让你去做决定。 ……” “但我一定要胜利!”小攸接口唱着,眼眸闪亮,含着笑意看着尹树眼底瞬间融化的冰川。 这个家伙,很好哄哦! 尹树也笑了。 然而心底随之浮上一层淡淡的阴霾。 如今越快乐,将来要分开的时候,会越痛苦吧。 许年锦…… 也不会愿意让小攸和他在一起的吧? 因为他是把他们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的儿子。 “咦!”小攸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指着浓密繁茂的树叶,“那里好像有一个气球哦!” 尹树抬头,果然有一只蓝色的气球挂在树枝上。也许是那个小孩子不小心松了手,气球便飞走了,然后被交错的树枝挡住,没有飞往更高的地方去。 “你喜欢吗?”他侧脸看着她。 小攸拼命点点头,依然扬着脸,着迷地盯着那个在树枝上上下飘动的气球。 然后。 紧紧牵住她的那只手忽然放开了。 眼前一黑。 尹树把手里的外套盖在了她的头上,等她胡乱抓下衣服的时候,他已经撩起袖子,在树底下摩拳擦掌了。 “喂,你要干什么!”小攸急忙过去拉住他。 尹树侧过脸来,给她一个迷人的微笑:“你不是喜欢吗?我爬上去帮你拿下来。”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他都想要帮她拿到。 小攸有些哭笑不得。 “喜欢是喜欢,也不一定要这个啦!校门口有卖的,你去买一个给我就是了。”真是的,这家伙是偶像剧看多了吧,哪有说爬就爬的!他可是尹家的大少爷耶,从小一定是娇生惯养的,哪里会爬树呢! 尹树倔强。 “喜欢的是这个,怎么可以用相似的来替代呢。有些东西,只是唯一的,除此之外,即使是一模一样都不可以。” 小攸微微怔住。 他的眼眸里有淡淡的悲伤和顽强的固执。 “再过去一些……对!啊……” 随着尹树的身子的移动,树枝猛烈地摇晃起来,小攸的心紧张得跳到了嗓子眼,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还是……下来吧!太危险了……” 天,如果因为她仅仅的一句喜欢,害他从树上摔下来,她真的要自责死的! 然而尹树却没有听她的,一心一意地朝着蓝色气球进发。 树底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许多人都认出来树底下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就是前段时间总是出现在报纸杂志上的季小攸——啊不,现在好像应该叫做许年惜了——也不难认出树上那个像猴子一样趴着的,就是景安曾经的风云人物—— 尹氏财团的少爷,尹树。 尹少爷和许年惜在恋爱吧! 大家都这么认为着。因为两年前的“尾戒事件”,在景安一直是一个神话一般的传说,几乎每个景安大学的学生都知道。 他们大多没有见过季小攸本人,今天终于看到了呢! 她有白皙的皮肤,虽然算不上是绝美倾城,但是清秀的面容却如初夏淡淡的薄雾,玫瑰上的露珠一般,眼眸漆黑却又闪亮,好像深夜里的星星。 嗯…… 他们觉得,许年惜和尹树真的很配哦! 连家世背景都那么相配,简直是一对金童玉女嘛! 于是所有的人都帮着呐喊助威起来。 “加油!”女孩子兴奋地尖叫。 “再过去……抓紧一点!”这是紧张的语气。 “抓住旁边的树枝……哎呀,就是那个,抓住啊!”语气有些埋怨。 小攸有些尴尬地朝那些热情的学生们笑笑。 天啦…… 难道她的生命中,除了“尾戒事件”和“郁金香大厅事件”之外,又要添上一笔“蓝色气球事件”? 尹树小心翼翼地抓住树干,一点一点朝着蓝色气球挪去。树枝粗糙,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摩擦着,有细微的刺痛感。 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都怪从小没有干过苦活,生的细皮嫩肉的,所以就连这树干都能硌得他的手心生疼!尹树咬牙,努力地朝着蓝色气球伸出手去。 树枝轻轻地摇晃着。 树叶簌簌地落下,如飞舞的绿色蝴蝶。 他低头,看到小攸满是担忧的眼眸,那里面有他的倒影,那一瞬间,他忽然有深深的满足感。 人群不断聚拢,纷纷给他加油打气。 他朝着人群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然后继续朝着蓝色气球进发。 只差一点点…… 他努力地伸长了手,然而还是无法够到缠在树枝上的白色丝线。蓝色的气球在不远处一上一下地漂浮着,气球上有大大的笑脸,好像在嘲笑他。 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火气,他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 树枝忽然猛烈地摇晃起来,他微微一失神,差点儿滑落下去。 “啊——”树底下发出一片惊叫。 “小心!”小攸吓得几乎不能呼吸,方才那一刹那,她的脑子是一片空白,好像跟着他险些从树枝上脱离的手一起,她的心差点就要坠落下去。 有小鸟好奇地停到不远处的树枝上,啾啾地低声鸣叫着。 近了…… 又近了一些…… 终于,蓝色气球被尹树抓在了手里。 他绽放巨大的笑容,灿烂美丽如夏日暴雨后的晴空。树底下围观的人们纷纷热烈地鼓起掌来,掌声雷动,好像是他们得到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一样。 “耶!” 大家心照不宣地齐呼。 “你吓死我了!”小攸狠狠地往尹树的胸口垂了一下,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的脸上,有淡淡的泪痕。 尹树看在眼里,心里是满满的喜悦。 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心里会这么高兴。因为这是为他担忧而流出的眼泪呵…… 郑重地把气球交到她的手上。 她喜欢的,他帮她拿到了。 然后伸出手去,温柔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傻瓜,哭什么。我不是好好地下来了么!” 小攸一愣,紧紧地抱住气球,鼻子已经酸了。她慌忙地用手捂住脸:“刚才……树枝上的沙子掉到眼睛里面去了……好疼……” 周围的观众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哄笑着散去。 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还这么纯情羞涩呢!他们在心里偷偷地笑着。 “喂……”小攸又笑又气地看着散去的人群,“他们发出这个声音是什么意思嘛!真的是沙子掉进眼睛里了么……”真是的,怎么说她也算是学姐耶,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现在的小孩子! 看着小攸哭笑不得的表情,尹树有恍然的失神。心情莫名地低落起来,他忽然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将下颌支在她柔软的发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落下一滴眼泪。 真的好像要一直和她在一起。 可是。 是不可以的吧。 “喂……”在他怀里的小攸忽然不安起来。 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结实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那么缓慢,缓慢得好像他沉浸在无限的悲伤里,缓慢得好像要停止跳动了。 他动作轻柔地抱住她,好像捧着珍贵的瓷器,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掉落到地上摔碎。好像有冰凉的**滴落在她的发上,穿透层层发丝渗透到头皮。 “喂……”她不安地,想要抬头去看他,却被他抱住不能动弹,也抬不起头来,“……你……哭了吗?” 头顶上没有声音回答她。 她只听到他沉稳缓慢的心跳。 和风吹过带起的树叶的沙沙声,窸窸窣窣。小鸟在树枝上欢快地唱着歌曲,快乐得无忧无虑。 “奇怪……”她努力地笑着,掩饰自己心底深深的不安,“你哭什么……”好好地怎么就忽然哭了呢……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她用力地挣脱开,瞪大眼睛问:“是刚刚爬树哪里受伤了吗?”她焦急地抓住他的手仔细地检查—— 好像是真的呢,白皙柔嫩的掌心,有被擦破的痕迹,和淡淡渗出的血丝。 尹树别扭地抽回自己的手。 傻瓜,居然以为他是因为这个才哭的。以为他真的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大少爷,受不得一点苦吗? “不是因为这个……”他的面容上有一丝尴尬。 “那是为什么?”小攸固执地看着他的眼睛。 是…… 眼底掠过一丝不分明的情绪,他忽然笑笑:“是因为觉得幸福。” “呃……?”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完满地解决了,可以和你这样一起在这里散步,所以觉得很幸福。”他俯下身子去,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小攸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个家伙还真容易满足啊!她笑着牵起他的手,一只手捏着他千辛万苦替她取下的蓝色气球,孩子气地蹦跳着。 “那么以后我们常常来这里散步吧。”她冲着气球上的笑脸绽放明亮的笑容。 “嗯。”尹树轻轻地回答她。 “可是你那么忙,有时间吗?” “当然……即使再忙也会抽出时间陪你的。”如果你知道了一切之后,还愿意和我一起在这里散步的话。 …… 夕阳西斜。 晚风微冷,掠过苍翠欲滴的树林上方,吹向不知名的远处。 时间在毫无波澜的平静中度过。 好像自从紫罗兰大厅,许年锦将真相公布之后,所有的是是非非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除了乔可洛闹了几次,冲到尹氏大楼里要求见尹树,请求尹树的原谅,和在vw工作室拦截小攸,声泪俱下请求小攸放她一马之外。 小攸只是遗憾地摇摇头告诉她,她应该要为她所做过的那些事情承担,何况现在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尹树的原谅,不是小攸的原谅,而是她的粉丝,她的观众的原谅。 “一个演员,一个明星,如果失去了她的粉丝和观众的喜爱,那他就真的不剩下什么了。”她轻轻地叹息着对乔可洛说。 电视剧已经开播,乔可洛要拿回女主角的位置恐怕是不可能的了,许多网友认为乔可洛心高气傲,一定会拒绝出演剧中的反面人物苏嘉蔚,然而他们却错了。 在拍摄到第三集的时候,乔可洛如约出现在片场。而且一改之前落魄潦倒,自暴自弃的状态,化了精致的妆容,穿可爱的粉色吊带裙,依然是一副大牌的模样。 助理安妮依然跟在她的身后,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份唯唯诺诺,尤其是在看到小攸的时候,脸迅速涨红,好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啧啧,我总觉得这个乔可洛来着不善。”跟着小攸来片场参观的七月一边喝着冰奶茶,一边用不和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乔可洛,“小攸,你说她会不会是有什么目的的?” 小攸只是随意地瞄了乔可洛一眼。 依然将注意力放在林又彤的表演上,她必须要抓住林又彤的神髓,才好决定 剧中要用到的小礼服的设计。女主角的撤换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平白加大了她的工作量呢! “能有什么目的。虽然苏嘉蔚是个反面人物,戏份却不少。这出戏制作规模宏大,收视率又飙高,她也不过是想借此挽回一点人气吧。” 再说,现在她有哥哥和弟弟在背后支持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孤苦无依的季小攸了呢!乔可洛再傻再放肆,也不敢得罪许家的人吧? “喂,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啊?”七月戳戳她。 无奈小攸的注意力完全在林又彤的身上,她只好默默地继续喝她的奶茶。 今天拍摄的是女主角林乐姜跟着莫名其妙变成她哥哥的林洛北一起上学的戏份。因为变成了有钱人家的孙女,所以林乐姜跟随林洛北一起进入了“王子公主班”就读,才一进教室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然后,林洛北的“女朋友”苏嘉蔚出现,邀请林洛北一起吃晚饭,林洛北正要回答,却被林乐姜一把挽住了手臂。 “对不起哦,嘉蔚姐姐,今天哥哥已经答应了要陪我一起吃晚饭,是吧,哥哥?” 林又彤转头笑眯眯地盯住许年恩,眼睛里是狡黠的光芒。 许年恩则是淡淡地微笑地看着她,表情纯白笑容清澈,温和得好像温热的牛奶。 被拒绝的苏嘉蔚——也就是乔可洛,眼底是复杂嫉恨的光芒,然而脸上依然是笑意甜甜。 七月盯着摄像机后面的大屏幕,不满地嚼着嘴里的珍珠。 呃—— 她怎么有个感觉,“苏嘉蔚”眼底的嫉恨的光芒那么真实,而且好像是朝着小攸来的啊?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珍珠从舌尖滑落,差点噎住。 “咳咳……”她努力憋住小声地咳嗽着,还是找来导演的一记白眼,只好端着她的奶茶灰溜溜地溜出拍摄现场去。 呜呜,那个导演大叔的眼神好有杀伤力啊! “ok!”导演一拍手,满意地喊道。“都表现得很好,尤其是乔乔,把苏嘉蔚的目光演绎得入木三分啊!”他心里小小地感叹了下,乔可洛毕竟是老牌演员,收视率女王的名号可不是随便拿来的。 许年恩放松了表情,恢复成淡漠的样子,默然地朝着小攸走来。 小攸冲他绽放一个明亮的笑容,然而只看到他眼底深深一暗,脊背也随之挺直了。小攸在心底无奈地叹息。 他果然还是不能适应她是他的姐姐这件事情呢。 没有关系,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她会一点一点地改变他脑子里那个固执奇怪的想法的。他对她的迷恋不过是一时的,最终都会被亲情所冲淡。 亲情比爱情更加坚韧永恒,血浓于水的感情是无法替代的。 这是小攸一贯的信念。 “累了吗?”她笑着递出手里的温水。 许年恩接过,轻轻地抿了一口就放回到桌子上,摇摇头,露出一个淡漠的笑容。 淡漠的,疏离的。 小攸的心里狠狠地痛了一下。 这时候,林又彤欢快地跳着过来:“小攸姐!”林又彤随着七月喊她小攸,一时也改不过来。反正现在要是别人叫她许年惜,她也得愣上好一会儿才知道是在叫自己呢。 “小攸姐,你有设计的灵感了吗?”她笑着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我爸爸妈妈看了我在戏里的衣服,都说我穿着这衣服变得特别漂亮,比平时公司设计师给我挑的服装要漂亮多了!” 小攸笑着:“那是当然,这些衣服可都是照着你的形象气质设计的,可以说是真正的量身定做哦!”她把手边的稿子递给又彤,“喏,这是我刚刚画的,怎么样?” “哇……”林又彤发出惊讶的赞美声,“好漂亮!我都迫不及待想要**它了!” 可惜这件礼服要在后面几集的一个派对上才要穿,算算时间的话还要等上一两个星期呢! 得到赞美,小攸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总觉得林又彤和七月一样,都是性格明亮的人,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藏着掖着,和这样的人交往总会给人以轻松的感觉。所以就是因为这样,才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对她有了好感了吧。 嗯…… 林家的基因难道都是这样的吗? 她好笑地看着窗外无聊地咬着奶茶吸管的七月。 “是礼服的设计图吗?”一个甜甜的声音忽然响起。 乔可洛带着甜美的笑容,站在小攸和林又彤面前。 小攸一愣。 然后眼睛里有了警戒的光。 林又彤唇边也敛去了笑意,小心地看着乔可洛,又小心地看看小攸。 所有的工作人员,表面上看起来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耳朵和眼角的余光却都飘了过来,密切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是。”小攸轻轻点头,礼貌性地将设计稿打开递到乔可洛面前,“这件是派对上要穿的那件小礼服。” 心里却有小鼓在敲着。 乔可洛现在是什么心情呢?如果不是之前的事情的话,现在乔可洛才是这件礼服的主人吧,她才是要穿着这漂亮的小礼服在派对上被男主角牵起手的那个人。 乔可洛的脸上依然笑意甜美,接过小攸的设计稿轻轻地翻动着:“哇……真的很漂亮呢,每一件都很漂亮。又彤,你穿上一定会很好看哦!”她朝着林又彤绽放美丽的笑靥,两个小酒窝在白皙的脸上,显得俏皮可爱。 林又彤有些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她对乔可洛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现在这样好声好气地跟你讲话,又是前辈,总不能不给面子吧! 许年恩在一边冷冷地看着,眼底眸光幽暗,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剧组的工作人员无一不惊讶的。 天…… 他们看错了听错了吧? 这个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乔可洛吗?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居然也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在许小姐面前说笑,还真是有够厚脸皮的!难怪能拿到收视率女王的称号,她的演技真是一流啊! 脸皮也是一流的厚! 翻看完毕,乔可洛将设计图还给小攸:“真的很不错。我有些累了,去那边休息一下。”说着又拍了拍林又彤的肩膀:“加油咯!” 望着乔可洛离去的背影,小攸的心里总是怪怪的不舒服,却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乔可洛真的是学乖了,不敢再闹事了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是不要老把人往坏处想才好!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许年恩的脸上已经有了倦容。 他的身子一向不好,一直要吃一些中药调理,经纪公司也注意不给他接一些辛苦的工作,不过拍戏这种事情,始终是无可避免要累一些的。 许年恩的香槟色房车早就停在学校外面等候。 虽然之前也曾坐过这辆车,但是现在它变成了“她家的”,感觉还真是有点不一样呢!小攸含着笑意打量着香槟色的房车。司机毕恭毕敬地下来,弯腰道:“小姐,要不您先上车等吧,少爷可能要过一会才出来呢。” 小攸想了想,点点头正要进去。 忽然冲过来一个短发的女人。 看起来有些眼熟。 “许小姐你好,我是《娱乐天地》的记者。”那女人亮出了自己的记者证。 小攸微愣:“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女记者猛地将一个微型录音笔递到她的面前,劈头盖脸就问:“许小姐,你现在是在和尹氏财团的公子尹树在交往是吗?” 小攸有些愕然,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以许家和尹家在景安的地位,也没有什么大新闻可做,因此便点点头。 “没错。” “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尹少爷交往的呢?”记者又问,“你难道对他妈妈的事情一点都不介意吗?” 小攸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是两年前尹树的母亲撒谎欺骗她,用计让她离开景安的事情被泄漏了吗? “当然……我想莫阿姨只是一时护子心切,现在问题都解决了,她应该不会再反对我们了。” 记者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难道你一点都不恨莫如心吗?如果不是她的话,你妈妈可能就不会死诶!你也不会被迫和亲人分别这么久,你不恨她吗……” 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她只看见女记者的嘴唇不断地合上闭拢合上闭拢,却几乎不能在听到她再讲什么。 “你……” 半天,她才怔怔地,“你在说什么……” 她在说什么!为什么她都听不懂! 许家别墅。 小攸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脚踝处的疼痛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静静地望着蹲在地上的年恩。 方才在片场外面和那个女记者拉扯之间,被狠狠地推了一把,恰好脚边是一个台阶,便直直地跌了下去。好在台阶并不高,只是脚却扭伤了。 请了医生来看,只开了些药酒。 年恩却坚持要亲自替她擦药酒。虽然是自己的弟弟,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如何也抹不去,但比较十年未见,如今又长成了这样一个美少年,小攸的脸还是微微地红了。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选择:再一次放弃他吗 ? 更何况…… 她知道,年恩心里对她有不正常的感情。 年恩轻轻地替她揉着脚踝,小心地吹着气:“疼吗?”他微微仰起脸看着她,眼底是满满的疼惜。 小攸心里一紧,慌忙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伸出手去想要做一个亲昵的动作化解尴尬,却停在半空中。 于是更为尴尬。 许年恩眼底一暗,将手里的工具收拾好。 “已经给哥哥打了电话,他应该在回家的路上。”顿了顿,又忽然说道:“那个女记者……好像是上次紫罗兰大厅里一直冲你提问的那个。” 小攸怔了怔。 这说明了什么? 这个女记者,她与她无冤无仇—— 只能说明,有人买通了她。 那个人…… 会是乔可洛吗? 还是…… 摇摇头,她想要把脑子里那些混乱的思绪全都抛出脑外。 然而女记者的话却在她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 “你不恨她吗?就是因为她在许家家长的面前造谣,你妈妈才被迫离家的。” “你觉得她会接受你做她的儿媳妇吗?” …… 脑子里剧烈地疼痛起来,好像有汹涌的浪潮在里面翻滚着疼痛,一阵一阵地拍打着她的大脑,头疼欲裂。 “年恩……你觉得那个记者的话是真的吗?”她望着从地上缓缓站起来的许年恩。 许年恩看着小攸。 他的心底忽然有一个邪恶的念头。 如果,就此告诉姐姐那一切都是真的,姐姐是不是不会再和尹树在一起了?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不必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了?她会是他唯一的姐姐,她会在他的身边照顾他。 最起码,她还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即使不是以恋人的身份。 这个念头在心底迅速膨胀,好像是充了气的气球一般。 如果没有尹树…… 如果…… “我不知道。”他垂下眼帘去,仔细地将药水一瓶一瓶放回到药箱里。又拿起一边的湿毛巾细细地将手指擦干净,不去看小攸的眼睛。“那时候我都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姐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小攸没有怀疑,轻轻地点点头。 然后许年锦冲进小客厅。 “年惜怎么样?脚不要紧吧?”他的面容上是满满的担忧,眉头紧锁。因为跑得太快而大口地喘着,在看到小攸安然地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才松了一口气。 小攸眼睛明亮地看着他。 等待他给她一个答案。 许年锦沉默了许久,叹口气,终于是点点头。 “没错,那些都是真的。” 小客厅里静悄悄的。 年恩静静地靠在窗边,听着哥哥向姐姐讲述那些他早就偷偷得知的往事。母亲去得很早,年恩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至于父亲,更是九岁那一年才第一次看到。然而在他得了抑郁症的那些年月里,也并没有培养起什么父子的感情。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在听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件事情。 然而小攸却忍不住用手掩了嘴。 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慢慢地滑落。而对于年锦来说,那些过往犹如恶梦一般可怕,年幼的时候他也是住在这栋别墅里,记忆里却是成片成片的灰暗。 爷爷奶奶指责母亲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家里下人私底下的窃窃私语,还有莫如心那个女人三天两头地来,每一次都会让母亲的处境更加难堪。 他记得有一次,爷爷指着他狠狠地骂扫把星,骂得气极了,随手抄起一个烟灰缸便朝他砸过来,母亲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便冲到他面前挡住。 那个烟灰缸便直直地砸在了母亲的背上。 一时鲜血淋漓。 而莫如心,便站在一边看着,带着她妖娆美丽的笑靥。 他对莫如心的恨意,是从那一刻开始就根深蒂固,永世不忘的。长大后回到许家,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知道了关于他的那个“诅咒”,不过是莫如心编造出来的谎言。他曾经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会替母亲报仇。 后来长大了,看得开了,也便知道报仇是一件再幼稚不过的事情,渐渐地便将这件事搁在了心底,蒙了尘。 若不是因为年惜和尹树的事情,这层灰尘怕是永远都不会被擦拭开。 他将那些往事一一叙述完毕,然后望着小攸。 “如今该怎么做,你自己选择便好。那些长辈们之间的事情,不应该影响到我们这一辈的幸福——只是,”他顿了顿,神情犹豫,“你需要确信尹树的决心也和你一样坚定才好。” 如果不是这样,她恐怕会很辛苦,而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 小攸垂着眼帘,泪水湿润了乌黑微翘的睫毛。她静静地望着茶几上轻雾缭绕的清茶,沉默不语。 良久,才恍然抬起头来,看了许年锦一眼。 “都是因为这个,我们才……年恩才……”她侧过脸去,深深地看着倚在窗边的许年恩,那双清澈的眸子同样在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此刻是淡漠的。 都是因为这些,她才会和哥哥还有弟弟分开,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在悲伤的回忆里痛苦了那么久,那些本不应该属于她的悲伤和痛苦的回忆,都是莫如心给她的;都是因为这些,年恩才会患上抑郁症,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莫如心…… 眼前仿佛浮现出莫如心那张妖媚的面容,带着如盛开的罂粟花一般的笑容,淡定地看着她,仿佛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指,她是那个主宰一切的女神。 为什么,她偏偏是尹树的母亲。 为什么,她爱上的偏偏是她的儿子。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许年锦长长叹气,然后伸手揉了揉她乌黑柔软的发,那种熟悉的宠溺从他的眼底满满地溢出来,让小攸的心口一紧。 如果她选择继续和尹树在一起的话,会很辛苦吧。 要让哥哥面对莫如心的儿子,他会很辛苦吧。 哥哥能为了他们,放弃了相爱多年的李雅奈,而她…… 不能为了哥哥放弃一切吗? 可是,要让她放弃尹树吗? 她不愿意啊…… 她曾经对自己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放开他的手,这一辈子都不要在选择放弃他——他已经被她放弃了那么多次,被她伤害了那么多次。 …… 他是无辜的啊! 可是…… 可是…… 脑子里遥遥地浮现出母亲憔悴衰老的面容,和在门前的梨树下独自哀伤的影子,她那么孤独地站着,眼神空洞地望向远方,好像在等待和期望着什么,然而心里却知道自己的等待最终不会有结局。 她是在等待父亲吧。 她期望父亲有朝一日能够出现,带着她和孩子一起回家吧。 可是她心里又明白,她走得干净彻底,躲在那个偏僻的小山镇里,父亲没有可能会找的到她,所以,才会那么悲伤吧。 母亲憔悴衰老的面容和莫如心的顾盼生辉的绝色美貌重叠地在眼前交叉浮现,不知不觉之间,手已经无意识地紧握成拳,指甲在手心掐出深深的血印。 小小的客厅里。 三兄妹静默无语。 许年恩依靠在窗边,逆光下他的面容在一片浅浅的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阳光洒在他柔软的发上,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好像是天使头上的光环。 小攸与许年锦坐在沙发里。 许年锦的眼底是疼惜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妹妹。 无论如何,他都会尊重妹妹的选择。但是他心底却是希望她能够放弃的。莫如心狠毒至此,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恨了一辈子的人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他不希望妹妹受到伤害。 玻璃橱窗里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子,在橱窗里迎着夏日的阳光,反射夺目耀眼的光彩。玻璃瓶子里有一个小小的笑脸小人,四肢都被细细的棉线帮着,挂在顶上的木塞上。金灿灿的阳光下,棉线好像在轻微地颤抖着,小人也跟着轻微前后摇摆。 他深深地注视着那个玻璃瓶子,好像着迷了一般。 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人,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温柔,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kaweh的经理带着标准的职业笑容迎上来:“尹少爷。” 尹树点点头,唇边的笑意慢慢敛去,又是平日外人面前那个冷漠倨傲的贵族少爷。手只轻轻往橱窗里一指:“这个。” 便转身径直走上二楼的包厢。 经理急忙挥手让服务生取出玻璃瓶娃娃,小心地包装好送到包厢里去。 这个娃娃,尹少爷是要送给许家的二小姐的吧! 服务员们私底下八卦地悄悄议论,女生们都露出陶醉不已的神情:“哇……许小姐真是幸福,有许年恩那样漂亮得花见花开的弟弟,还有尹少爷这么英俊有型的男朋友……” “诶!那天的电视你们有没有看,她的哥哥也是大帅哥一个耶!” “她简直就是生活在帅哥堆里嘛!” 直到经理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女孩子们才纷纷吐着舌头作鸟兽散。然而经理自己的嘴角却也忍不住有八卦的笑容。 说起来,她也算是见证了尹少爷和徐小姐的爱情吧?当年“尾戒事件”之后,尹少爷约了许小姐在kaweh见面,送的礼物——也就是那件白色的连衣裙,和这个瓶子娃娃一样,都是她从市场上精心挑选来的呢! 嘻嘻,他们的爱情中,也有她的一份小小的功劳哦! 经理莫名地有些骄傲。 尹树翻开手机。 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 奇怪,平常这个时候,小攸都会发短信来问他吃了没有,累不累之类的问题,虽然他的回答永远是“吃了”或者“马上就要吃了”,“不累”,可是她却总是不厌其烦。 这样被人关心和惦记的感觉…… 真好。 今天难得会忘记了呢。或许是昨天晚上在vw加班了?他想了想,按下手机上的通话键,“小攸”两个字开始在屏幕上欢快地跳跃着。 然而电话响了很久,却没有接通。 他的心口忽然一紧,好像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挂掉,再打。 还是没有接。 再挂,再打…… 再挂…… 再打…… 然而这一次,手机里传来的却是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恐慌忽然如洪水猛兽一般吞没了他。上一次小攸出事的时候,她也把手机关了,不接任何人的电话——难道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拨通了许年锦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许年锦沉稳的声音。 他的脑子里忽然有声音“啪”了一下,浮现出那日许年锦在紫罗兰大厅里握着小攸的手的样子。 他淡定的笑容,沉稳的声音和自信满满的表情。 似乎都在嘲笑他没有办法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找年惜吗?”许年锦并不拐弯抹角。 尹树一怔。 “是。” 电话那头的许年锦只是淡淡一笑:“有些事情,我想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小攸现在需要时间冷静和思考,我想,你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 “谢谢……你的忠告。”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 然后—— 心脏忽然绞痛起来。 他被疼得深深弯下腰去,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心脏的位置,好像有一直手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拼命地乱扯一气,痛得他几乎要窒息。 他终于是要失去她了,是不是? 白皙倨傲的面容上,竟有一丝怪异的笑,因为疼痛而扭曲得可怕,他轻轻地笑着,展开笑靥如灿烂的春阳。 虽然早就知道她终有一天会知道,虽然早就做好了失去她的准备…… 可是毕竟心里面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吧,毕竟…… 还是小心翼翼地希翼着,她或许能够…… 可是,她果然是没有办法接受他,接受莫如心的儿子。 他努力地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然而他将要失去她的事实,让他忽然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仿佛灵魂都脱离了他的身子,如今在疼痛着的,不过是一具肉体躯壳。 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窗外的大街上。 汽车川流不息。 人群来来往往。 有相互依偎着的情侣,手拿着甜筒相拥着走过,脸上的甜蜜幸福的笑容;有年轻的夫妇,牵着孩子的手从在路口等待红绿灯,小孩子手里牵着一个蓝色的气球,气球上有大大的笑容……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减少一些疼痛。 然而心脏翻绞着,血液将疼痛输送至四肢百骸。 他头疼欲裂。 玻璃瓶娃娃静静地在透明的玻璃纸里,扬着可爱的笑容…… 房间里静悄悄的。 只有钢琴发出一两声毫无节奏感的声调。 许年恩推开门,看见小攸坐了在钢琴前,眼神空洞,木然地在钢琴上按出一个个音符。不过是一个晚上没见而已,她却憔悴了好多。漂亮的双眸不再闪亮,唇边也没有春阳般的笑意。 呆呆的,好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没有了牵线的人,不过是一块废弃的木头,呆滞得毫无生气。 心里紧紧地疼起来。 他不想要看到她这个样子,无论是作为他爱的小攸,还是他的姐姐许年惜。 他轻轻走到她的身边。 她才恍然意识到他的存在,急忙仰起脸给他一个明亮的笑容,然而却没有来得及擦去眼角的泪痕:“你来了……下戏了么……”她有些慌乱地,想要找出一些话题来,“今天拍得还顺利吧……衣服,衣服都还好吧……” “……” 他默默地看着她。 “明天是周五,又要播了是不是?”她慌乱的手指在钢琴上划过,“好期待呢……” 鼻尖是慢慢涌起的酸意。 许年恩抓住她在钢琴上来回摩擦的手,对她绽放一个笑靥如花:“姐姐想要听我弹钢琴吗?” “……?” “姐姐你记得吗?”他笑着看着她,眼眸中升起淡淡的雾气,那雾气让他的笑容美丽得妖娆起来,“小的时候,学校里买了一架风琴。” 小攸微微一怔,然后点点头:“是,姐姐还记得你很喜欢那架风琴呢。” 儿时的回忆让许年恩的笑容真实起来,带了纯白清澈的孩子气:“姐姐也答应过,要买一架钢琴给我呢。” 小攸也笑,伸手揉乱他的发:“对不起,姐姐没有做到。”甚至,都没有陪在你的身边,让你度过了那么一段黯淡无光的年月。 那些日子里,他一定很害怕很辛苦吧。 身边的那些所谓的亲人,全部都是陌生的,他还那么小,却要承担起“害死姐姐”的罪名,哥哥也被送到遥远的地方去。小小年纪的他,在本该天真浪漫的年月里,失去了最亲近的亲人,孤独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长大。 还要…… 承受精神上的病痛给他带来的恐慌。 真的,很辛苦吧。 是要多么努力,才能支撑着自己活下来。、 许年恩乖巧地摇摇头。 “没有关系啊……姐姐不是回到我身边了吗……”他笑得甜甜的。 他坐下来。 手指轻轻地抚过黑白琴键。 然后轻轻按下,弹奏出第一个音符。音乐缓缓地从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流出,他熟练地弹奏着,阳光下那手指仿佛是透明的,被染成淡淡的橘色。 “姐姐,你知道吗……”他轻若无闻地。 “嗯……?”她侧耳仔细地听着他弹奏。 “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做歌手吗?因为我想要唱歌给姐姐听呢。我以为姐姐已经在天堂了,一定会想念我,所以想要唱歌给姐姐听……姐姐不是说,我唱得很好听吗?” “嗯。” “可是,我怕我一个人的声音太轻,达到不了天堂那么遥远的地方。所以我想啊……如果让很多人都喜欢我的歌,如果让很多人都和我一起唱的话,声音会很响吧,姐姐你应该就能听到吧。” “……嗯,我能听到。”眼睛里泛起泪水,小攸满眼心疼地看着许年恩的侧脸,那柔和的弧度,仿佛沉浸在淡淡的哀伤和喜悦交错中。 “我的确是听到了……年恩的歌,每一首都很好听呢。”她几乎听过他的每一首歌,那些歌曲里淡淡的哀伤和坚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达到她心底最深处,触动那一块脆弱的柔软。 只是那个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年恩会是她的弟弟。 她的弟弟小和。 “是啊……”他浅浅地笑着,“的确是让姐姐也听到了,真好……”清莹的泪水在小攸没有看见的地方,轻轻顺着脸颊滑下,滴上他轻巧地弹奏着的手指,冰凉的冷意渗入他的指尖。 “姐姐……” “嗯?”小攸轻轻地靠了在他的背上。 “我喜欢你。”他轻轻地。 “年恩……”小攸警觉地坐起身子,慌张地盯着他。“不可以……” “听我说完好吗?”他固执地打断。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不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是想要守护你一辈子的那种心情。”是想要以恋人的身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的那种心情。 “可是,呵……从一开始这份感情就注定了不可能吧。”因为她是他的亲姐姐呵。无论他如何的逃避如何的隐瞒,即使能欺骗所有的人却无法欺骗自己。 那些在深夜里不断涌上的罪恶感,那些看到她难过伤心的时候心里针刺般的疼痛。 他知道呵,他做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的自私,给她造成了那么多伤害。 “可是,姐姐……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没有办法只是把你当作姐姐来看待。”他的笑容带着淡淡的涩然,目光茫然地落在钢琴上透明的水晶细颈瓶里的盛开的水仙花上。 “年恩,不可以!” “但是我会努力。”他忽然转头看着她,黑白分 明的眼睛里眼神是固执的,“我会努力。因为,姐姐你希望的……我想要做到。” 你希望的一切,我都想要帮助你达到。 既然你不希望我喜欢你,那我就努力尝试着去忘记喜欢你的感觉,尝试着只把你当作我的姐姐来看待,即使我知道,那样的希望是多么渺茫。 小攸怔怔地望着他。 “……” 他白皙美丽的脸庞上,有眼泪的痕迹。 “因为我希望姐姐会幸福,我不希望我会成为让你变得不幸的那个人。” 小攸的心里是满满的感动,忍不住泪流满面,然而却要扬起最明媚的笑容。 “谢谢你,年恩。” “所以姐姐,也请为了把握住自己的幸福而努力吧。”音乐忽然停止,他静静地望着她,“为了我的放弃,为了我的努力,也请姐姐努力把握自己的幸福吧。” 如果我的放弃,我的努力,终究也不能给姐姐带来幸福的话。 我会觉得不值得。 小攸愣住。 “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可是……” 可是…… “年恩,他的妈妈,是害死妈妈的凶手,是害我们分离十年的人,是害得你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我要怎么面对他,我要怎么面对他的妈妈……” 她要怎么,带他到妈妈的墓前去,幸福地笑着告诉妈妈—— 这是她爱的人,这是她未来的丈夫,是妈妈的女婿。 “没有可是啊。”他轻轻抓住小攸的手。“姐姐的幸福,才是我们最关心的。为了你,妈妈会原谅莫阿姨的,哥哥和我也会原谅她的。何况,尹树哥哥和这件事情并没有关系,他也是无辜的啊。” 是无辜的…… 无辜的吗? 小攸愣愣地对上许年恩的眼眸。 那眼眸里有让她鼓起勇气的清澈的笑意,让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许年恩亦笑了。 那样纯白清澈的笑容,从心底发出的笑容,似乎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了,带着一抹掩饰不去的孩子气,许年恩欢快地:“姐姐,我弹一首……《喜悦的眼泪》给你听,好不好?” 小攸点点头。 眼眸明亮。 欢快的节奏在许年恩的之间流淌出来。 玻璃细颈瓶里,白色的水仙花吐着宁静的香气。 阳光。 微风。 还有两姐弟一样漂亮的笑容。 …… 他从直升机上往下看,景安大学的草坪上,围着乌鸦鸦的人群…… 他走下直升机,径直走到那个女生面前…… 女孩子并不漂亮,却有着清秀的面容,她倔强地扬着头…… …… 他心中忽然一动,低下头去轻轻吻住了她软软的嘴唇…… …… 秋日的阳光从整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投进来…… 她站在哪里,一时弄不清楚状况,双眼迷惑…… ???? 她皮肤洁白,一头乌黑的发乱糟糟的,却显得清纯可爱。黄色的小熊睡衣松松垮垮地罩在柔弱的身子上,她可爱单纯得想是童话里的灰姑娘…… …… 她的身子猛烈地颤抖起来,好像是寒风中瑟瑟的枯叶。他有那么一种感觉,好像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好像想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到可以被风带离这个世界…… …… 忽然情节急剧地变化。 …… 她垂下眼帘,眼底的雾气渐渐的消失不见,表情冷淡得可怕。她沉默了很久,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抬起头来,嘴角是浅浅的笑意。 嘴角的笑意渐渐漾开,像是激起涟漪的湖面。“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喜欢的人——”她定定地看住尹树,“是许年锦。” 她的目光冷得想是初雪一般,声音也冷得好似初雪。“对不起,但是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季小攸,你胆敢踏出大门一步,我发誓,我会让你的余生都在后悔中度过!”他痛苦地喊着。 然而她却只留给他一个决然的背影。 …… * 尹树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腾地坐起,脑子里剧烈地疼痛起来,好像有千万枚针齐齐地刺进了他的大脑,他疼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用手拼命地揉着太阳穴。 该死! 昨晚上一定喝了太多酒。 “白管家……”他低沉地唤着自己的管家。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清清甜甜。 不是白管家! 仿佛一个惊雷,尹树吓得猛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几乎是用连滚带爬的,他猛地从**跳下来,才赫然发现自己身上不着一物,是光着身子的! 一颗心迅速的向下沉去。 大**安静睁开漂亮的眼睛,唇边的羞涩的淡淡笑意:“树……你醒了……”小心地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漂亮的面颊浮着红霞朵朵。 尹树眯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记忆停留在喝醉酒前在吧台倒下的那一瞬间,和眼前闪过的白管家的脸。 安静羞涩地:“你不能先穿了衣服再说吗?” 尹树这才意识到这个严肃的问题,黑着脸见底散落一地的衣服。然而心里已经明白了安静这演的是哪一出戏码,心底不由地冷笑了几声。 为了嫁进尹家,她也算煞费苦心了。 等他穿好衣服回过头来,安静亦已经从**起来,却没有换上衣服,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裙,在晨光中,睡衣下美好的身子若隐若现。 然而尹树却紧紧地皱了眉头,盯住她。 “说吧。”倒要看看,这两个女人又要如何演这一出戏。 安静有些扭捏起来,双手不安地绞着,面颊上的红晕随着她的话迅速地扩散开来。 “昨晚……你喝醉了。” 尹树不耐烦地皱眉:“这个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喝醉了,她休想踏进他的房门一步! “白管家接你回来,我正好在客厅里陪莫阿姨说话……看见你醉成那个样子,我就好心上去帮忙扶着,没想到……”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低如蚊蚋,“没想到……” “没想到我一把抱住你不放,结果还跟你上了床,是不是?”尹树冷笑着。 安静的头低得不能再低:“是……” 然后对面是一阵沉默。安静心里犹豫挣扎着,小心地抬起头来想要观察一眼尹树的表情——然而尹树的脸猛地在她面前放大,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住她的,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 一刻心噗通噗通地跳起来。 “树……”她低低地娇呼,“你想要做什么?” 尹树的唇边有不怀好意的笑:“怎么,都已经和我上过床了,还怕我不成吗?”成功地捕捉到安静脸上微微一松的表情,他敛去笑意,声音顿时冷若冰霜,“安大小姐怕是偶像剧看的太多了吧,这样的招数早就已经被用烂了——下次,麻烦换个新鲜的。” 安静的脸色顿时由红转黑。 “你……你说什么!” 尹树挑眉,对着镜子理了理衬衣的领子:“换个新鲜的招数,至少不要让我一眼识破。”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含了淡淡的戏谑。 一把明亮妖娆的声线在门外想起:“哟,这么早就起来了?”莫如心笑意盈盈,一生紫色碎花旗袍早已经收拾妥当,曼妙的身材隐约透出无限风情。 尹树冷冷一笑,并不作答,自顾自拎了外套就要出门。 莫如心玉手一扬,挡在他的面前:“怎么,不等小静一起?我可先跟你说明白了,小静和你在外面玩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可不一样,你动了人家的身子,就得负起责任来。” 安静站在一边,急忙朝着莫如心使眼色。 然而莫如心只看着尹树,并没有发现安静的异样,轻轻地抓住了尹树的手臂:“阿树,妈妈也知道你的心思,本来也不想逼你了。可是现在……”她为难地指了指安静,“你看,你总得对安家有个交代。” 尹树转过头来,紧紧地盯住莫如心。 心底泛起一股酸意。 这是他的母亲。 一个把他当作棋子,来交易,来算计的母亲。一个想要一手操控他的生活和婚姻,根本不会去在意他的想法和幸福的母亲。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可以和安静联手演出这样一出恶俗戏码的母亲。 于是眼眸里便是可怕的暗光。 他甩开莫如心的手。 幽深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盯住她。 “是吗……”他玩味地看着莫如心。 莫如心点头,漂亮的面容上有一丝无奈和哀愁:“安家世代书香门第,安家的女孩子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阿树,小静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尹树拿眼斜看安静:“听说安家的家教极严厉,女子遵守三从四德,婚前是绝对不允许和男子有染的。”唇边刻薄冷淡的笑意,让他此刻看起来像一只危险的夜狼。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母亲:不会在意他幸福的母亲 ? “是……所以如果你不肯对小静负责的话,她会成为家族的笑柄。”莫如心走过去,心疼地搂住安静瑟瑟发抖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这个傻瓜,都说了一切她都安排好了无需担心,还怕个什么! 注定做不了什么大事。 尹树靠了在门框上。 “母亲大人的意思,是昨晚我拿走了她的**?” “我……”安静的脸猛地一红,急忙要争辩,然而却被莫如心打断:“那当然。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白管家,还有——她走过去掀起被子,咖啡色的床单上,血迹斑驳。 “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尹树默然地看着莫如心。 莫如心也毫不畏惧地回看他。 白管家闻声进来,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静默地立在尹树身后,恭顺地垂下头去。 一室静默,只有风撩动窗帘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白管家。”尹树冷冷开口,“你说吧。” 他微微地眯起眼,神态慵懒。 莫如心心里忽然一紧。 她知道—— 她并不是完全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她知道每当他在谈判桌上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只说明一个问题——他的对手很危险。 “是。”白管家的声音不卑不亢。 “昨天晚上少爷您喝醉了,我和司机把您从酒吧接回来,在大厅遇上了夫人和安小姐。看到少爷您醉得不省人事,安小姐过来,要扶您上楼——对不起,少爷,我没有办法拒绝安小姐的要求。” 尹树默默地点头。 “我跟随安小姐和少爷进了房间,少爷您倒下就睡着了,据我的观察,一觉睡到天亮。”他唇边有淡淡的忍不住的笑意。 莫如心脸色大变。 安静紧张得身子微微一晃,几乎要跌倒。 尹树嘲笑地:“看来是有人记错了。” “白管家!”莫如心恼怒,美丽的面容上有一丝可怕的扭曲,“你居然敢!” 白管家只是淡定地:“夫人,少爷才是我服侍的主人。管家守则第一条,要绝对遵循主人的命令,要绝对的忠于自己的主人。对不起了。”如果有人敢拿他的职业道德开玩笑,他也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所以当昨晚夫人找到他,要求他的配合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说出事实,即使对方是他一直在心底视作女神的夫人——他似乎越来越觉得,这个“女神”实际上有这最丑陋不堪的面目。 莫如心咬牙,忽然轻轻一笑。 “白管家或许是年老了,晚上睡得沉。这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如何得一一得知呢。”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必须要咬牙撑住。“这**的血迹,总是骗不了人的。” 尹树看了白管家一眼。 “听管花园的老张说,花园里养的鸽子好像少了一只。” “……”额上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莫如心张嘴还想争辩些什么,然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尹树慢慢地走近。 高大俊美的身形投下修长的身影,压得莫如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居然在她几乎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长成了这样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城府心计之深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她。 “还有什么,都说出来吧。”尹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如果母亲大人一定要给自己一个难堪的话,不如我们现在去医院做个鉴定,如何?” “……鉴定?”莫如心惊慌失措。 “对,鉴定。”他笑,“您难道不知道,医学昌明的今天,这男女之间的事情,都可以去医院做个鉴定吗?昨晚我是不是动过安静,做个鉴定就知道了。”他吐气如兰,俊美的面容在一刻想极了她。 想极了盛开着的妖娆的罂粟。 莫如心不敢置信地看着尹树。 他笑容淡定。 她的心慌地快速跳动,背上湿了一块,冷冰冰的让她忍不住一颤。 她知道,这一场她输了。 然而狠狠地咬牙。 即使不能撮合尹树和安静,她也绝对不会允许温绰辰的女儿进门,绝对不会接受温绰辰的女儿做自己的媳妇! 她忽然冷冷地笑。 因为她的笑容,尹树的心底掠过一丝不安。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确验证了他心里那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许家别墅大厅。 佣人进来报告车子已经准备好,小攸点点头,礼貌地表示了感谢。许年恩从楼上走下来,正打算赶到片场去。 看到小攸,许年恩的眼底微微暗了一下,然而随即便扬起笑容。 他答应了姐姐,就应该努力去做到的。 “要去找他吗?”他目光清澈地看着小攸。 小攸紧张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从方才开始她的心里就一直慌慌的,手心不住地冒着冷汗,有些不知措辞的感觉。总觉得…… 总觉得很慌乱,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感觉到她的紧张,许年恩给她一个轻柔的拥抱。 于是慌乱的心跳便慢慢地平静下来。 深深呼吸。 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一切都很顺利。她相信—— 她相信他。 香槟色的房车在山路上行驶。 许年恩懒懒地靠在车窗上,木然地看着车窗外山谷里的风景。清风从山谷间掠过,吹皱了山涧里清澈平静的湖面。阳光下,湖面波光粼粼,反射着璀璨的光。 他忽然觉得眼睛一阵酸痛。 然后,他看见了温绰飞的车子。 从不远处的山路上,一路飞驰而来,速度快得有些吓人,不一会儿就从他们的车子边飞掠而过,迅速消失在下一个拐弯处。 肖管家眯起眼睛。 “奇怪了,温少爷有什么急事吗?”以他的了解,温家少爷是一个性子极其淡定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从容淡定,不急不慢风度翩翩的样子。 许年恩的心里也一沉,直觉告诉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定不是好事。 而且一定与姐姐有关。 “开回去。”他果断地下命令。 黑色奔驰载着小攸缓缓地驶出许家别墅,然而“吱”的一个猛刹车,温绰飞的车子便挡在了黑色奔驰的面前。 身子猛地往前一冲,险些撞在前排车座上。 小攸有些生气地跳下车。 “温绰飞!” 刚要开口怒骂一通,然而从车子里下来的温绰飞的脸色让她一愣。 温绰飞面色凝重,将一本杂志递到小攸面前。 是一本大名鼎鼎的时尚服装杂志,首页封面上的一行醒目的标题,吸引了小攸的注意力—— “calon bay发表最新设计礼服,一眼惊艳。” 小攸接过杂志一边翻着,一边取消温绰飞:“喂,温大设计师的器量也太小了吧,不过是对手发表了最新设计而已,就可以气成这样……”然而翻到calon的页面那一刻,笑容迅速凝固。 心里狠狠一沉。 杂志上的模特穿着淡粉色碎花小礼服,神采飞扬,无限娇艳甜美。 她抬起头,有些懵懵地望着温绰飞:“这个……这个……” 这个分明是她的设计! 是在《少爷》剧的下一场派对上,女主角要穿的那件小礼服! 温绰飞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是,不过现在它已经是calon的设计。”在时装设计界,谁先发布了设计,谁就是理所当然的那个版权拥有者,没有办法追溯设计者到底是谁。“有人偷了你的设计稿。” 小攸的脑子瞬间是一片空白。 她知道,这件小礼服是下一场戏就要用的,她从一开始接到这个工作的时候就开始不断地在构思设计,思考了半个多月才开始动笔——从构思到设计完成,她花了整整一个多月的心血! 然而只是几张照片,和杂志上那些看起来刺目耀眼的溢美之词,她一个多月的心血都化为乌有! vincent won不可能再用这个设计! 正午刺眼的阳光晃得她的眼前一片发白。 冷汗顺着脊背留下,她忽然有一种几乎要虚脱的无力感。 “乔可洛。” 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天乔可洛翻看她的设计稿的时候,眼眸里那复杂的奇异光芒,“除了我们两个,只有又彤和乔可洛看过我的设计稿,知道这件礼服是下一场要穿的。” 心里的愤怒让她咬紧了牙,几乎有丝丝鲜血从唇上渗出来。 一定是乔可洛。 她先借机确认了她手里的设计稿,然后再让人去偷——这几天因为莫如心的事情,她没有回去工作室。 而设计稿,就放在工作室里! 温绰飞眼眸幽暗,是小攸不曾见过的冷然。 “vw内部有内奸。”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平静的叙述,然而却冷得像山间吹来的冷然,让小攸也忍不住身子一颤。 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工作室里有内奸! 小攸虚弱地笑了笑。 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没 有用了。 “那现在……” 温绰飞狠狠地将杂志摔在地上,忍不住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然而冷静下来,他只能拍拍小攸的肩膀,无力地:“抓紧时间再设计一件吧。” 就算要和calon打官司争夺版权,也绝对赶不上下一场戏。 “可那是我辛苦才想出来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小攸无力地靠在了温绰飞的肩上,心里满满的不甘让她鼻尖泛起浓重的酸意。 可那是她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想出来的设计。 对一个设计师来说,每一件设计都是她的孩子呵! * 香槟色房车里,许年恩眼神黯淡地看着无力依靠在温绰飞肩上哭泣的小攸。 calon bay最新发布的礼服在时装界引起一阵热潮,一时间好评无数,大有将因为《少爷》剧的热播惹名噪一时的vincent won比下去之势,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都对vincent won即将推出的礼服充满里期待,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火已然熊熊燃烧起来。 vw工作室里。 铅笔不停地在素描纸上来回,画出一件又一件的设计初稿。 然而小攸的眉头却越锁越紧。 画了,撕了。 再画,再撕。 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专注在设计上!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有一点灵感,又怎么能设计出漂亮的衣服! 灵感,灵感! 她需要灵感! 可是,她的脑子了现在只有不甘和愤怒! 乔可洛,她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她怎么可以拿她的设计稿开玩笑,那是她呕心沥血之作!是她不眠不休多少个夜晚才拿出来的作品! 现在,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被打上别人的标签,那种滋味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设计室外的办公大厅。 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气压,整个设计室里是一片静默无声,所有的人都埋头在自己的工作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据他们观察,他们的大老板也就是温绰飞先生现在是一颗危险的地雷,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他们也唯恐自己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会被怀疑成那个“内奸”。 总监室的门打开,秘书凯蒂面如死灰,恍惚失神地走出来。 众人的呼吸猛然一滞。 然后等待着凯蒂念出“受刑名单”上的下一个人。 “你……”凯蒂颤抖着手指指着文员小李。 太可怕了,这是她跟随温先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的样子! 小李的脸猛地苍白,绝望地环视了同事们一眼。 然而大家都只对他投去一个可怜的目光,匆匆一瞥之后又急忙低下头去。如果这个小李真的是内奸的话,他们现在对他多关注一分,都有可能被认为是同伙! 上帝保佑,赶紧把那个内奸揪出来吧! 他们的心脏受不了这个刺激了! 大家“专心”在自己的工作上,只有办公室一个小小的隔间里,一手颤抖着的双手悄悄地编辑着短信,然后按下发送键。 * 然后,当天下午,忽然又传出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因为最大投资方不满意男主角的演技,因此—— 偶像剧《少爷耍无赖》即将撤换主角! 消息由最大投资方尹氏财团旗下的报纸《每周娱乐》首先刊登出来,报道中称,尹氏的高层看了前两集的播出,认为许年恩没有表现出男主角应有的神韵,因此决定重拍换人,而之前已经播出的两集,将会是许年恩版《少爷》的绝唱。 报道中还暗指,所谓的尹氏高层就是尹氏如今的掌权人——尹树。 “胡闹!” 张导演接到通知之后,气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没有表现出男主角应有的神韵?15 %的收视率难道是骗人的吗?观众的眼睛是瞎的吗?我的眼睛是瞎的吗?” 林又彤也义愤填膺地:“这个尹少爷也太小肚鸡肠了吧!这分明是公报私仇!”听表姐说,小攸姐和尹少爷之间好像又出了什么问题,那个尹少爷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要对付年恩的吧? 她担忧地看着许年恩。 然而许年恩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说话。 “要重拍绝不可能!”导演斩钉截铁地,狠狠地将手里的剧本往地上一摔,“要换男主角也决不可能!许年恩就是男主角的最佳人选,如果尹氏坚持,老子不干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无不捏一把汗。 张导演的脾气真是一如既往地火爆啊! 不过尹氏的决定真的很让人恼火,明明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许年恩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无端端要停拍换人,是把大家当猴子耍着玩吗? 这些高高在上的老板,也太目中无人了! “年恩!你不生气吗?”因为在一起拍戏而熟络了一些,林又彤在许年恩面前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害羞,“你刚刚进入电视圈,尹氏这样做对你的演艺事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许年恩轻轻一笑,眼眸里是淡然的漫不经心。 他站起来,优雅地理了理衬衫领子。 “谢谢大家的关心哦。”孩子气地笑着,表情明亮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倒还不知道原来导演对我这么满意呢!”调皮地朝黑着脸的导演吐了吐舌头,“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拍了,我忽然想起有点事情,那就先走咯!”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许年恩优雅转身离开。 反正做艺人本来就不是他所喜欢的事情,反正他许年恩不做艺人也不会饿死,反正哥哥和姐姐都守护在他的身边—— 而且…… 嘴角笑意浓浓,许年恩甚至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肖管家跟在许年恩身后,心里担忧着——少爷的反应好奇怪啊,怎么听到这样的消息反而好像高兴得不得了,不会是又患上别的什么精神病了吧…… “少爷……现在我们要去哪里?”他惶惶地开口小声询问。 许年恩转头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唔——去见见那个小肚鸡肠的尹少爷。” 尹树看着许年恩。 好久不见,他的脸色红润了许多。 自从上次郁金香大厅之后,他几乎没有机会见到许年恩。他忽然想起在两年前,许年恩还甜甜地称呼他为“尹树哥哥”的时候。 在那段许年锦不在的日子里,他把许年恩当作自己的弟弟一样来关心,他知道母亲欠了他们许家的,也知道,想要母亲对许家作出补偿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虽然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承认,但那的确是他的母亲。 因此,他愿意替她做一些事情,来弥补她所犯下的过错。 曾经的许年恩,也是把他当作哥哥一样看待的吧。那时候的他,对中秋节有莫名的恐惧感,每一年的中秋节都会来找他。 可惜,后来因为小攸…… 然而不知不觉之间又对许年恩多了几分愧疚。 许年恩爱上了小攸。 他知道。 可是小攸却是许年恩的亲姐姐,这不能不说是命运的捉弄。许年恩的心底一定很痛苦吧,比起他来,许年恩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办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而造成这样尴尬局面的人,又恰恰是他的母亲。 “看到我,觉得很惊讶吗?”许年恩淡淡地笑着,对上尹树幽暗的眸子,那眸子里有毫不掩饰的同情和爱怜。 尹树低头笑笑。 “是有一些,今天不用去片场吗?” 许年恩笑笑。 果然他猜得没有错,要求撤换男主角这件事情,与尹树无关呢。应该又是那个女人的计谋吧,想要让姐姐误会尹树,从此不会再接受他。 “这个——我想可以待会再提。比起我,你应该更关心我姐姐现在的情况吧?” 尹树一愣。 许年恩方才说,他姐姐…… 他是接受了小攸是他姐姐这个事实了吗? 他用探究的目光深深地看着许年恩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么,然而只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和清澈如水的目光。 “你……”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我还是爱着她。”许年恩毫不畏惧地迎着尹树的目光,“在我的心里,依然爱着她,依然没有办法把她只当作姐姐来看待。现在是这样,以后恐怕也会一直这样。”忽然又无力的笑了笑。 “不过,以后我会把这份感情小心地藏好。” “因为我怕姐姐会生气啊。” 因为怕她会生气,怕她会不幸福,怕自己成为阻碍她幸福的那个人,所以他决定放弃,决定把那份感情小心地藏好。 他垂下头去,凝视注视着手里洁白的细瓷咖啡杯。 被子里的咖啡散发出淡淡的暖气,从他冰冷的指尖一直传达到心底。 但是还是会难过啊。 想到姐姐会成为别人的妻子,想到姐姐会嫁出去,和别的男人成立家庭,想到会由别的男人牵着她的手走完这一辈子,想到以后她明亮的笑容不是他一个人的。 还是很难 过呵…… “年恩,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的。”尹树低声地安慰他。 然而自己的心里却更痛。 至少,她还是年恩的姐姐,至少,他们还是有关联的人。 但是…… 他…… 却是她不想再见到的人吧? 她以后的日子,都会变得——与他无关吧。 许年恩把一本杂志放在桌子上。 是他从地上捡回来的,被温绰飞扔掉的那一本。杂志正好翻到calon bay发布的最新设计页面上。尹树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这有什么不妥吗?” calon bay是尹氏旗下的一家服装设计工作室,由莫如心一手创立运营。作为一家服装设计工作室,发布最新设计的服装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许年恩定定地看住他。 “这是姐姐的作品。” 尹树骇然。 “你是说calon剽窃了小攸的设计?” “这不仅仅是姐姐的设计,还是《少爷》剧后天要拍摄的那一场戏里女主角的戏服,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因为事先剧组对那一场戏的宣传非常到位,因此现在大众一定已经非常期待,如果小攸不能拿出更为优秀的作品,那她之前所做的努力,所有的成功,都将毁于一旦,或许——剧组就有借口,要更换设计师。 狠狠的一拳砸在茶几上,桌上的玻璃被子发出“咯咯”的碰撞声,那倨傲的面容上,此刻是满满的愤怒。 “又是她!” 她到底想要怎样逼他! “还有……”许年恩笑着抿了一口茶,“我想你这么忙,也不会去看像是《每周娱乐》这样的八卦杂志吧。” 尹树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报纸上又登了什么消息? “我很伤心呢。”许年恩看着尹树,声音委屈然而脸上是淡定的笑,“尹树哥哥居然会质疑我的演技,要把我从剧组里换掉——真的很伤心啊。” “胡说!”尹树猛然叫起来,“我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该死的! 又是她! 她到底想要怎么样,他和小攸之间已经不可能了,她还不满足还不高兴,非要把小攸和年恩都毁了,非要让他成为小攸眼里的罪人才行吗? 许年恩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然后笑着对尹树道:“你看——我猜得果然没错,这一回轮到我了。” 他接起来,电话里传来吴姐气急败坏的声音。 “……简直太过分了,公司甚至都没通知我一声,就宣布接受退出剧组!这不是等于承认了你的演技差吗?……该死的!我都忘记了!”那边的吴姐显然是气疯了,嗓门大得吓人,许年恩皱了眉头,调皮地把手机移开。 “我忘记了!may的新老板就是尹氏!”吴姐绝望的声音从电话里清晰地传出来。 尹树的目光渐渐地冷下来,最初的愤怒从眼眸中渐渐褪去。他像是是气极了,反而露出了一丝冷笑,那笑容中有淡漠倨傲的妖娆,让人顿生不可接近之感。 十几年前她用来对付小攸母亲的那些手段,如今又要重出江湖了吗?如今,她要把这些手段都用到她的儿子身上吗? “这件事情,我会给许家一个交代,会给你们三兄妹一个交待。”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恍惚失神地看着高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她欠你们的,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那是你的妈妈。”许年恩轻若无闻地。 尹树的身子一僵,脊背挺得笔直。 声音沙哑:“呵……妈妈……原来,她是我的妈妈呵……” 呵…… 妈妈,妈妈。 那个处心积虑要伤害他和他爱的人的人,是他的妈妈呵。 这个他已经忘记了许多年的词,在这一刻忽然又哽咽在他的喉间。 逆光下,那高大俊美的身影,孤单得好像是最悲伤无助的孩子。 然而又是倔强的。 许年恩默默地站起来。 “她作为尹夫人,对尹氏的影响力,不会低于你。但是——may的话,就不一定了。”他看着尹树的背影。 他不曾想过,当初因为想要对付尹树而买下来的may的股份,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处。 “要我退出剧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姐姐——你会保护她的,是不是?” “是。”尹树背对着年恩,肯定地点点头。 即使她再一次选择放弃了他,即使她无法原谅他,他依然爱着她,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每一辈子——她都会是他的宿命,他无法逃离的宿命。 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那就好。”许年恩轻轻地,目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了遥远的地方,阳光那么刺眼,让他的眼底泛起了淡淡的雾气。 那就好。 尹树默默地挂了电话。 电话里父亲的声音依然在耳边缭绕。 “……如果那是你的决定,那就去做吧。” 他终于忍不住,将一切都告诉了远在美国的父亲。然而出乎他意料地,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并没有如他预料的一般震惊,只是平淡地“唔”了一声,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于是他便明白了。 他想父亲是知道这一切的吧,在五年前父亲离开景安,以生意为借口长住美国开始,他就应该知道父亲应该已经发现了母亲丑陋的面目,深深爱着母亲的他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也无法对母亲做出狠心的事——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选择将一切隐瞒下来。 “我能为她做的,我都做了。”父亲的声音仿佛苍老了许多,“如果她还是这么执迷不悟的话,那没有再原谅她的理由。她应该要为自己所做的那些付出代价。” “只是……我始终不忍心对她……” “所以,如果那是你的决定,那就去做吧。只是不要忘记——阿树,她始终是你的母亲,是生育了你的母亲。” 始终是他的母亲…… 尹树苦笑。 可是,她何曾当他是她的儿子。 这么多年来,她什么时候给过他母亲应该给的关怀,他不过是她用来巩固自己在尹家地位的一个工具罢了。 窗外的夜色暗沉。 霓虹灯却将整个城市照亮。 天上看不见一丝星光。 他孤独地坐在黑白两色的办公室里,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清晰地发现,自己富贵荣华的一生,在外人的眼里看来完美的一生,只不过空有一个华丽的包装。 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母亲,父亲,爱的人。 他只是孤单的一个人。 可是,他至少还有力量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拿起手边的电话,拨下一串电话号码。 窗外的夜幕已经很重。 设计室里还点着灯。 灯光下,季小攸拼命地翻看着自己从前的设计,希望从里面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灵感。然而—— 混乱的大脑挤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重重地把设计稿扔在桌上。 不行,季小攸…… 你要冷静下来。 她告诉自己。 要冷静下来,不然灵感也会被你赶跑——可是,她只剩下一天的时间来设计稿子,否则《少爷》的拍摄进度就会被她拖累! 她不要,绝不要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拖累整个剧组! 温绰飞推门进来。 “肚子饿了吧,我买了点宵夜。”他看着她的目光里有无限的疼惜。 有的时候温绰飞觉得,自己是把对绰辰的感情转移到了小攸的身上,所以才会对这个外甥女特别的关爱。 小攸叹口气,无力地点点头。 温绰飞拿起桌上的设计稿。 平心而论,每一件都很出色,可是——却比不上原来的那一件。 “或许……”他踟躇着。 “不要。”小攸斩钉截铁地,“每一个设计师都有自己的风格和特色,我毫不怀疑你能做出比我出色得多的设计,但是——那味道就变了。” 前两集的服装已经是由她来做了,怎么可以中途转换风格?即使一般的观众不可能看的出来,但是作为设计师—— 她有她的坚持和原则。 温绰飞摸了摸鼻子,苦笑着。 “你和老爷子还真是一样的固执。” 老爷子…… 眼前好像忽然浮现出老爷子气得跳脚时候,脸上那老顽童般的表情,小攸的心情忽然好了些:“如果是老爷子的话,他现在会怎么面对呢……”仿佛是自言自语般。 然后—— “灵感也许会在吃面包的时候来!”两人异口同声。 相视而笑。 “不如出去走走吧。”温绰飞提议。“这么苦坐着也不是办法,灵感不是努力就会有的东西——或许出去走走,不经意间灵感就会乘着夜风钻进你的脑子。”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VW:那是她一个月的心血 ? 小攸苦笑着喝着碗里的粥。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出去走走,我也不能放松呵。” 温绰飞理解地点点头,想了想,又决定把事情告诉她:“知道吗,乔可洛被迫退出《少爷》剧组了。” 小攸怔住。 “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他笑笑,“年锦年恩——还有尹树,不会看着你受委屈而不管的。不过我看乔可洛的背后肯定有人在支持,否则以她的身份背景,怎么敢欺负到许家小姐头上。”而且他敢肯定,一定是莫如心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他们不会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吧?”小攸担忧地。 哥哥和年恩应该不会,可是尹树的话—— 他要是发了火,应该是很可怕的事情。 手机忽然响起来。 屏幕上闪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小攸有些奇怪,然而还是接起来了—— 冯老爷子的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几乎要震聋了小攸的耳朵:“死丫头,你给我搞什么鬼!大白天的来了架直升机二话不说把我绑回中国,你想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啊你! 小攸和温绰飞拎着耳朵乖乖地站在墙边。 冯老爷子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从厚厚的镜片后面凶神恶煞地盯着两个人:“活了大半辈子了,都没遇上这种事!真是托了好徒弟的福——我被绑架了一回!”激动得手杖乱舞,小攸和温绰飞有些担忧地看着茶几上一个青花瓷花瓶。 哇,这个可是名家作品,值好几十万呢! 温绰飞在心里默默祈祷老爷子的手杖千万不要碰翻花瓶。 “那个什么直升机——一股味道!那个小伙子还偏要跟我说那是玫瑰花的香味——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玫瑰花了吗?啊?长得听好看的一小伙子,没想到居然是个绑匪!” “……”小攸很无言地小心翼翼:“那个小伙子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心里隐隐地猜到了应该是尹树派人去接了老爷子过来。 “唔——叫什么……白平安?”老爷子努力地回忆着。 小攸和温绰飞的额上同时冒出斜线三条——估计白少安知道自己的名字被记错成“白平安”这样乡土的名字,会是什么感觉。 一定是希望老爷子能给她一些帮助,才派人去法国把老爷子接过来了吧。 小攸的胸口忽然一暖。 如果尹树不是莫如心的儿子,那该有多好,一切的麻烦都会没有了。 “唔?”老爷子从桌子上拿起小攸散落的一张设计稿,“这个是什么东西嘛?这里怎么好这样设计的嘛?”他腾地站起来,几步走到两人面前—— “这是谁的设计?” 小攸畏畏地举手:“我的……” 话音未落,脑袋上就挨了一个栗子。 “死丫头,我是没教过你吗?这里,这里——怎么好这样设计的嘛?你在巴黎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笨!” 小攸笑声委屈地嘟囔。 “好凶啊……” 后半截话被老爷子狠狠的一瞪眼给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她展现一个讨好的笑容。 呜呜,都怪尹树那个家伙,怎么把这爆脾气的老头子请来了嘛…… 忽然——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尹树…… 老爷子还在挑剔着:“啧啧,这裙摆的样式早就不流行了——你是活在白垩纪的人吗?” 温绰飞小声地回嘴:“白垩纪没有人啦……” “白色怎么样?”小攸忽然断他们。 “呃?”两个人同时愣住,目光齐齐地看向小攸。 她的面容上忽然有幸福的红晕,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甜蜜的回忆,眼眸明亮,如黑夜里的星芒。 …… 他从直升机上往下看,景安大学的草坪上,围着乌鸦鸦的人群…… 他走下直升机,径直走到那个女生面前…… 女孩子并不漂亮,却有着清秀的面容,她倔强地扬着头…… …… 他心中忽然一动,低下头去轻轻吻住了她软软的嘴唇…… …… 秋日的阳光从整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投进来…… 她站在哪里,一时弄不清楚状况,双眼迷惑…… ???? 她皮肤洁白,一头乌黑的发乱糟糟的,却显得清纯可爱。黄色的小熊睡衣松松垮垮地罩在柔弱的身子上,她可爱单纯得想是童话里的灰姑娘…… …… 她的身子猛烈地颤抖起来,好像是寒风中瑟瑟的枯叶。他有那么一种感觉,好像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好像想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到可以被风带离这个世界…… …… 忽然情节急剧地变化。 …… 她垂下眼帘,眼底的雾气渐渐的消失不见,表情冷淡得可怕。她沉默了很久,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抬起头来,嘴角是浅浅的笑意。 嘴角的笑意渐渐漾开,像是激起涟漪的湖面。“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喜欢的人——”她定定地看住尹树,“是许年锦。” 她的目光冷得想是初雪一般,声音也冷得好似初雪。“对不起,但是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季小攸,你胆敢踏出大门一步,我发誓,我会让你的余生都在后悔中度过!”他痛苦地喊着。 然而她却只留给他一个决然的背影。 …… 尹树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腾地坐起,脑子里剧烈地疼痛起来,好像有千万枚针齐齐地刺进了他的大脑,他疼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用手拼命地揉着太阳穴。 该死! 昨晚上一定喝了太多酒。 “白管家……”他低沉地唤着自己的管家。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清清甜甜。 不是白管家! 仿佛一个惊雷,尹树吓得猛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几乎是用连滚带爬的,他猛地从**跳下来,才赫然发现自己身上不着一物,是光着身子的! 一颗心迅速的向下沉去。 大**安静睁开漂亮的眼睛,唇边的羞涩的淡淡笑意:“树……你醒了……”小心地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漂亮的面颊浮着红霞朵朵。 尹树眯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记忆停留在喝醉酒前在吧台倒下的那一瞬间,和眼前闪过的白管家的脸。 安静羞涩地:“你不能先穿了衣服再说吗?” 尹树这才意识到这个严肃的问题,黑着脸见底散落一地的衣服。然而心里已经明白了安静这演的是哪一出戏码,心底不由地冷笑了几声。 为了嫁进尹家,她也算煞费苦心了。 等他穿好衣服回过头来,安静亦已经从**起来,却没有换上衣服,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裙,在晨光中,睡衣下美好的身子若隐若现。 然而尹树却紧紧地皱了眉头,盯住她。 “说吧。”倒要看看,这两个女人又要如何演这一出戏。 安静有些扭捏起来,双手不安地绞着,面颊上的红晕随着她的话迅速地扩散开来。 “昨晚……你喝醉了。” 尹树不耐烦地皱眉:“这个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喝醉了,她休想踏进他的房门一步! “白管家接你回来,我正好在客厅里陪莫阿姨说话……看见你醉成那个样子,我就好心上去帮忙扶着,没想到……”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低如蚊蚋,“没想到……” “没想到我一把抱住你不放,结果还跟你上了床,是不是?”尹树冷笑着。 安静的头低得不能再低:“是……” 然后对面是一阵沉默。安静心里犹豫挣扎着,小心地抬起头来想要观察一眼尹树的表情——然而尹树的脸猛地在她面前放大,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住她的,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 一刻心噗通噗通地跳起来。 “树……”她低低地娇呼,“你想要做什么?” 尹树的唇边有不怀好意的笑:“怎么,都已经和我上过床了,还怕我不成吗?”成功地捕捉到安静脸上微微一松的表情,他敛去笑意,声音顿时冷若冰霜,“安大小姐怕是偶像剧看的太多了吧,这样的招数早就已经被用烂了——下次,麻烦换个新鲜的。” 安静的脸色顿时由红转黑。 “你……你说什么!” 尹树挑眉,对着镜子理了理衬衣的领子:“换个新鲜的招数,至少不要让我一眼识破。”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含了淡淡的戏谑。 一把明亮妖娆的声线在门外想起:“哟,这么早就起来了?”莫如心笑意盈盈,一生紫色碎花旗袍早已经收拾妥当,曼妙的身材隐约透出无限风情。 尹树冷冷一笑,并不作答,自顾自拎了外套就要出门。 莫如心玉手一扬,挡在他的面前:“怎么,不等小静一起?我可先跟你说明白了,小静和你在外面玩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可不一样,你动了人家的身子, 就得负起责任来。” 安静站在一边,急忙朝着莫如心使眼色。 然而莫如心只看着尹树,并没有发现安静的异样,轻轻地抓住了尹树的手臂:“阿树,妈妈也知道你的心思,本来也不想逼你了。可是现在……”她为难地指了指安静,“你看,你总得对安家有个交代。” 尹树转过头来,紧紧地盯住莫如心。 心底泛起一股酸意。 这是他的母亲。 一个把他当作棋子,来交易,来算计的母亲。一个想要一手操控他的生活和婚姻,根本不会去在意他的想法和幸福的母亲。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可以和安静联手演出这样一出恶俗戏码的母亲。 于是眼眸里便是可怕的暗光。 他甩开莫如心的手。 幽深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盯住她。 “是吗……”他玩味地看着莫如心。 莫如心点头,漂亮的面容上有一丝无奈和哀愁:“安家世代书香门第,安家的女孩子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阿树,小静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尹树拿眼斜看安静:“听说安家的家教极严厉,女子遵守三从四德,婚前是绝对不允许和男子有染的。”唇边刻薄冷淡的笑意,让他此刻看起来像一只危险的夜狼。 “是……所以如果你不肯对小静负责的话,她会成为家族的笑柄。”莫如心走过去,心疼地搂住安静瑟瑟发抖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这个傻瓜,都说了一切她都安排好了无需担心,还怕个什么! 注定做不了什么大事。 尹树靠了在门框上。 “母亲大人的意思,是昨晚我拿走了她的**?” “我……”安静的脸猛地一红,急忙要争辩,然而却被莫如心打断:“那当然。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白管家,还有——她走过去掀起被子,咖啡色的床单上,血迹斑驳。 “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尹树默然地看着莫如心。 莫如心也毫不畏惧地回看他。 白管家闻声进来,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静默地立在尹树身后,恭顺地垂下头去。 一室静默,只有风撩动窗帘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白管家。”尹树冷冷开口,“你说吧。” 他微微地眯起眼,神态慵懒。 莫如心心里忽然一紧。 她知道—— 她并不是完全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她知道每当他在谈判桌上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只说明一个问题——他的对手很危险。 “是。”白管家的声音不卑不亢。 “昨天晚上少爷您喝醉了,我和司机把您从酒吧接回来,在大厅遇上了夫人和安小姐。看到少爷您醉得不省人事,安小姐过来,要扶您上楼——对不起,少爷,我没有办法拒绝安小姐的要求。” 尹树默默地点头。 “我跟随安小姐和少爷进了房间,少爷您倒下就睡着了,据我的观察,一觉睡到天亮。”他唇边有淡淡的忍不住的笑意。 莫如心脸色大变。 安静紧张得身子微微一晃,几乎要跌倒。 尹树嘲笑地:“看来是有人记错了。” “白管家!”莫如心恼怒,美丽的面容上有一丝可怕的扭曲,“你居然敢!” 白管家只是淡定地:“夫人,少爷才是我服侍的主人。管家守则第一条,要绝对遵循主人的命令,要绝对的忠于自己的主人。对不起了。”如果有人敢拿他的职业道德开玩笑,他也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所以当昨晚夫人找到他,要求他的配合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说出事实,即使对方是他一直在心底视作女神的夫人——他似乎越来越觉得,这个“女神”实际上有这最丑陋不堪的面目。 莫如心咬牙,忽然轻轻一笑。 “白管家或许是年老了,晚上睡得沉。这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如何得一一得知呢。”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必须要咬牙撑住。“这**的血迹,总是骗不了人的。” 尹树看了白管家一眼。 “听管花园的老张说,花园里养的鸽子好像少了一只。” “……”额上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莫如心张嘴还想争辩些什么,然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尹树慢慢地走近。 高大俊美的身形投下修长的身影,压得莫如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居然在她几乎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长成了这样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城府心计之深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她。 “还有什么,都说出来吧。”尹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如果母亲大人一定要给自己一个难堪的话,不如我们现在去医院做个鉴定,如何?” “……鉴定?”莫如心惊慌失措。 “对,鉴定。”他笑,“您难道不知道,医学昌明的今天,这男女之间的事情,都可以去医院做个鉴定吗?昨晚我是不是动过安静,做个鉴定就知道了。”他吐气如兰,俊美的面容在一刻想极了她。 想极了盛开着的妖娆的罂粟。 莫如心不敢置信地看着尹树。 他笑容淡定。 她的心慌地快速跳动,背上湿了一块,冷冰冰的让她忍不住一颤。 她知道,这一场她输了。 然而狠狠地咬牙。 即使不能撮合尹树和安静,她也绝对不会允许温绰辰的女儿进门,绝对不会接受温绰辰的女儿做自己的媳妇! 她忽然冷冷地笑。 因为她的笑容,尹树的心底掠过一丝不安。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确验证了他心里那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许家别墅大厅。 佣人进来报告车子已经准备好,小攸点点头,礼貌地表示了感谢。许年恩从楼上走下来,正打算赶到片场去。 看到小攸,许年恩的眼底微微暗了一下,然而随即便扬起笑容。 他答应了姐姐,就应该努力去做到的。 “要去找他吗?”他目光清澈地看着小攸。 小攸紧张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从方才开始她的心里就一直慌慌的,手心不住地冒着冷汗,有些不知措辞的感觉。总觉得…… 总觉得很慌乱,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感觉到她的紧张,许年恩给她一个轻柔的拥抱。 于是慌乱的心跳便慢慢地平静下来。 深深呼吸。 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一切都很顺利。她相信—— 她相信他。 香槟色的房车在山路上行驶。 许年恩懒懒地靠在车窗上,木然地看着车窗外山谷里的风景。清风从山谷间掠过,吹皱了山涧里清澈平静的湖面。阳光下,湖面波光粼粼,反射着璀璨的光。 他忽然觉得眼睛一阵酸痛。 然后,他看见了温绰飞的车子。 从不远处的山路上,一路飞驰而来,速度快得有些吓人,不一会儿就从他们的车子边飞掠而过,迅速消失在下一个拐弯处。 肖管家眯起眼睛。 “奇怪了,温少爷有什么急事吗?”以他的了解,温家少爷是一个性子极其淡定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从容淡定,不急不慢风度翩翩的样子。 许年恩的心里也一沉,直觉告诉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定不是好事。 而且一定与姐姐有关。 “开回去。”他果断地下命令。 黑色奔驰载着小攸缓缓地驶出许家别墅,然而“吱”的一个猛刹车,温绰飞的车子便挡在了黑色奔驰的面前。 身子猛地往前一冲,险些撞在前排车座上。 小攸有些生气地跳下车。 “温绰飞!” 刚要开口怒骂一通,然而从车子里下来的温绰飞的脸色让她一愣。 温绰飞面色凝重,将一本杂志递到小攸面前。 是一本大名鼎鼎的时尚服装杂志,首页封面上的一行醒目的标题,吸引了小攸的注意力—— “calon bay发表最新设计礼服,一眼惊艳。” 小攸接过杂志一边翻着,一边取消温绰飞:“喂,温大设计师的器量也太小了吧,不过是对手发表了最新设计而已,就可以气成这样……”然而翻到calon的页面那一刻,笑容迅速凝固。 心里狠狠一沉。 杂志上的模特穿着淡粉色碎花小礼服,神采飞扬,无限娇艳甜美。 她抬起头,有些懵懵地望着温绰飞:“这个……这个……” 这个分明是她的设计! 是在《少爷》剧的下一场派对上,女主角要穿的那件小礼服! 温绰飞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是,不过现在它已经是calon的设计。”在时装设计界,谁先发布了设计,谁就是理所当然的那个版权拥有者,没有办法追溯设计者到底是谁。“有人偷了你的设计稿。” 小攸的脑子瞬间是一片空白。 她知道,这件小礼服是下一场戏就要用的,她从一开始接到这个工作的时候就开始不断地在构思设计,思考了半个多月才开 始动笔——从构思到设计完成,她花了整整一个多月的心血! 然而只是几张照片,和杂志上那些看起来刺目耀眼的溢美之词,她一个多月的心血都化为乌有! vincent won不可能再用这个设计! 正午刺眼的阳光晃得她的眼前一片发白。 冷汗顺着脊背留下,她忽然有一种几乎要虚脱的无力感。 “乔可洛。” 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天乔可洛翻看她的设计稿的时候,眼眸里那复杂的奇异光芒,“除了我们两个,只有又彤和乔可洛看过我的设计稿,知道这件礼服是下一场要穿的。” 心里的愤怒让她咬紧了牙,几乎有丝丝鲜血从唇上渗出来。 一定是乔可洛。 她先借机确认了她手里的设计稿,然后再让人去偷——这几天因为莫如心的事情,她没有回去工作室。 而设计稿,就放在工作室里! 温绰飞眼眸幽暗,是小攸不曾见过的冷然。 “vw内部有内奸。”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平静的叙述,然而却冷得像山间吹来的冷然,让小攸也忍不住身子一颤。 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工作室里有内奸! 小攸虚弱地笑了笑。 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没有用了。 “那现在……” 温绰飞狠狠地将杂志摔在地上,忍不住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然而冷静下来,他只能拍拍小攸的肩膀,无力地:“抓紧时间再设计一件吧。” 就算要和calon打官司争夺版权,也绝对赶不上下一场戏。 “可那是我辛苦才想出来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小攸无力地靠在了温绰飞的肩上,心里满满的不甘让她鼻尖泛起浓重的酸意。 可那是她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想出来的设计。 对一个设计师来说,每一件设计都是她的孩子呵! 香槟色房车里,许年恩眼神黯淡地看着无力依靠在温绰飞肩上哭泣的小攸。 calon bay最新发布的礼服在时装界引起一阵热潮,一时间好评无数,大有将因为《少爷》剧的热播惹名噪一时的vincent won比下去之势,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都对vincent won即将推出的礼服充满里期待,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火已然熊熊燃烧起来。 vw工作室里。 铅笔不停地在素描纸上来回,画出一件又一件的设计初稿。 然而小攸的眉头却越锁越紧。 画了,撕了。 再画,再撕。 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专注在设计上!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有一点灵感,又怎么能设计出漂亮的衣服! 灵感,灵感! 她需要灵感! 可是,她的脑子了现在只有不甘和愤怒! 乔可洛,她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她怎么可以拿她的设计稿开玩笑,那是她呕心沥血之作!是她不眠不休多少个夜晚才拿出来的作品! 现在,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被打上别人的标签,那种滋味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设计室外的办公大厅。 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气压,整个设计室里是一片静默无声,所有的人都埋头在自己的工作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据他们观察,他们的大老板也就是温绰飞先生现在是一颗危险的地雷,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他们也唯恐自己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会被怀疑成那个“内奸”。 总监室的门打开,秘书凯蒂面如死灰,恍惚失神地走出来。 众人的呼吸猛然一滞。 然后等待着凯蒂念出“受刑名单”上的下一个人。 “你……”凯蒂颤抖着手指指着文员小李。 太可怕了,这是她跟随温先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的样子! 小李的脸猛地苍白,绝望地环视了同事们一眼。 然而大家都只对他投去一个可怜的目光,匆匆一瞥之后又急忙低下头去。如果这个小李真的是内奸的话,他们现在对他多关注一分,都有可能被认为是同伙! 上帝保佑,赶紧把那个内奸揪出来吧! 他们的心脏受不了这个刺激了! 大家“专心”在自己的工作上,只有办公室一个小小的隔间里,一手颤抖着的双手悄悄地编辑着短信,然后按下发送键。 然后,当天下午,忽然又传出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因为最大投资方不满意男主角的演技,因此—— 偶像剧《少爷耍无赖》即将撤换主角! 消息由最大投资方尹氏财团旗下的报纸《每周娱乐》首先刊登出来,报道中称,尹氏的高层看了前两集的播出,认为许年恩没有表现出男主角应有的神韵,因此决定重拍换人,而之前已经播出的两集,将会是许年恩版《少爷》的绝唱。 报道中还暗指,所谓的尹氏高层就是尹氏如今的掌权人——尹树。 “胡闹!” 张导演接到通知之后,气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没有表现出男主角应有的神韵?15 %的收视率难道是骗人的吗?观众的眼睛是瞎的吗?我的眼睛是瞎的吗?” 林又彤也义愤填膺地:“这个尹少爷也太小肚鸡肠了吧!这分明是公报私仇!”听表姐说,小攸姐和尹少爷之间好像又出了什么问题,那个尹少爷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要对付年恩的吧? 她担忧地看着许年恩。 然而许年恩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说话。 “要重拍绝不可能!”导演斩钉截铁地,狠狠地将手里的剧本往地上一摔,“要换男主角也决不可能!许年恩就是男主角的最佳人选,如果尹氏坚持,老子不干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无不捏一把汗。 张导演的脾气真是一如既往地火爆啊! 不过尹氏的决定真的很让人恼火,明明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许年恩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无端端要停拍换人,是把大家当猴子耍着玩吗? 这些高高在上的老板,也太目中无人了! “年恩!你不生气吗?”因为在一起拍戏而熟络了一些,林又彤在许年恩面前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害羞,“你刚刚进入电视圈,尹氏这样做对你的演艺事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许年恩轻轻一笑,眼眸里是淡然的漫不经心。 他站起来,优雅地理了理衬衫领子。 “谢谢大家的关心哦。”孩子气地笑着,表情明亮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倒还不知道原来导演对我这么满意呢!”调皮地朝黑着脸的导演吐了吐舌头,“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拍了,我忽然想起有点事情,那就先走咯!”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许年恩优雅转身离开。 反正做艺人本来就不是他所喜欢的事情,反正他许年恩不做艺人也不会饿死,反正哥哥和姐姐都守护在他的身边—— 而且…… 嘴角笑意浓浓,许年恩甚至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肖管家跟在许年恩身后,心里担忧着——少爷的反应好奇怪啊,怎么听到这样的消息反而好像高兴得不得了,不会是又患上别的什么精神病了吧…… “少爷……现在我们要去哪里?”他惶惶地开口小声询问。 许年恩转头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唔——去见见那个小肚鸡肠的尹少爷。” 尹树看着许年恩。 好久不见,他的脸色红润了许多。 自从上次郁金香大厅之后,他几乎没有机会见到许年恩。他忽然想起在两年前,许年恩还甜甜地称呼他为“尹树哥哥”的时候。 在那段许年锦不在的日子里,他把许年恩当作自己的弟弟一样来关心,他知道母亲欠了他们许家的,也知道,想要母亲对许家作出补偿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虽然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承认,但那的确是他的母亲。 因此,他愿意替她做一些事情,来弥补她所犯下的过错。 曾经的许年恩,也是把他当作哥哥一样看待的吧。那时候的他,对中秋节有莫名的恐惧感,每一年的中秋节都会来找他。 可惜,后来因为小攸…… 然而不知不觉之间又对许年恩多了几分愧疚。 许年恩爱上了小攸。 他知道。 可是小攸却是许年恩的亲姐姐,这不能不说是命运的捉弄。许年恩的心底一定很痛苦吧,比起他来,许年恩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办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而造成这样尴尬局面的人,又恰恰是他的母亲。 “看到我,觉得很惊讶吗?”许年恩淡淡地笑着,对上尹树幽暗的眸子,那眸子里有毫不掩饰的同情和爱怜。 尹树低头笑笑。 “是有一些,今天不用去片场吗?” 许年恩笑笑。 果然他猜得没有错,要求撤换男主角这件事情,与尹树无关呢。应该又是那个女人的计谋吧,想要让姐姐误会尹树,从此不会再接受他。 “这个——我想可以待会再提。比起我,你应该更关心我姐姐现在的情况吧?”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成功:VincentWon ? 尹树一愣。 许年恩方才说,他姐姐…… 他是接受了小攸是他姐姐这个事实了吗? 他用探究的目光深深地看着许年恩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么,然而只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和清澈如水的目光。 “你……”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我还是爱着她。”许年恩毫不畏惧地迎着尹树的目光,“在我的心里,依然爱着她,依然没有办法把她只当作姐姐来看待。现在是这样,以后恐怕也会一直这样。”忽然又无力的笑了笑。 “不过,以后我会把这份感情小心地藏好。” “因为我怕姐姐会生气啊。” 因为怕她会生气,怕她会不幸福,怕自己成为阻碍她幸福的那个人,所以他决定放弃,决定把那份感情小心地藏好。 他垂下头去,凝视注视着手里洁白的细瓷咖啡杯。 被子里的咖啡散发出淡淡的暖气,从他冰冷的指尖一直传达到心底。 但是还是会难过啊。 想到姐姐会成为别人的妻子,想到姐姐会嫁出去,和别的男人成立家庭,想到会由别的男人牵着她的手走完这一辈子,想到以后她明亮的笑容不是他一个人的。 还是很难过呵…… “年恩,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的。”尹树低声地安慰他。 然而自己的心里却更痛。 至少,她还是年恩的姐姐,至少,他们还是有关联的人。 但是…… 他…… 却是她不想再见到的人吧? 她以后的日子,都会变得——与他无关吧。 许年恩把一本杂志放在桌子上。 是他从地上捡回来的,被温绰飞扔掉的那一本。杂志正好翻到calon bay发布的最新设计页面上。尹树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这有什么不妥吗?” calon bay是尹氏旗下的一家服装设计工作室,由莫如心一手创立运营。作为一家服装设计工作室,发布最新设计的服装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许年恩定定地看住他。 “这是姐姐的作品。” 尹树骇然。 “你是说calon剽窃了小攸的设计?” “这不仅仅是姐姐的设计,还是《少爷》剧后天要拍摄的那一场戏里女主角的戏服,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因为事先剧组对那一场戏的宣传非常到位,因此现在大众一定已经非常期待,如果小攸不能拿出更为优秀的作品,那她之前所做的努力,所有的成功,都将毁于一旦,或许——剧组就有借口,要更换设计师。 狠狠的一拳砸在茶几上,桌上的玻璃被子发出“咯咯”的碰撞声,那倨傲的面容上,此刻是满满的愤怒。 “又是她!” 她到底想要怎样逼他! “还有……”许年恩笑着抿了一口茶,“我想你这么忙,也不会去看像是《每周娱乐》这样的八卦杂志吧。” 尹树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报纸上又登了什么消息? “我很伤心呢。”许年恩看着尹树,声音委屈然而脸上是淡定的笑,“尹树哥哥居然会质疑我的演技,要把我从剧组里换掉——真的很伤心啊。” “胡说!”尹树猛然叫起来,“我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该死的! 又是她! 她到底想要怎么样,他和小攸之间已经不可能了,她还不满足还不高兴,非要把小攸和年恩都毁了,非要让他成为小攸眼里的罪人才行吗? 许年恩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然后笑着对尹树道:“你看——我猜得果然没错,这一回轮到我了。” 两天后。 《少爷耍无赖》拍摄现场。 因为一场派对的戏码,这次的拍摄地点定在了许家借出的私人别墅里。 夕阳斜斜地挂在天边。 红霞漫天。 夏日的夜风,吹走了白日的炎热。 别墅外的大片草坪,被香水百合和彩色的气球装扮成欢乐的海洋。那些大片绿油油的梧桐叶子,在夜风里发出低沉的沙沙声。 灯光亮起。 摄影机对准草坪。 演员就位。 绿色的草坪上,一架白色的钢琴。 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子,笑容纯净明亮。他有着倾城美丽的眉眼,嘴唇是淡淡病态的粉色,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专注在自己的弹奏之中。 lesrmes de joie的名曲《喜悦的泪珠》。 欢快的节奏从那略显苍白的修长指尖潺潺流淌而出,随着微凉的夜风飘散开来,美丽动听得有些不真实。 周围有一群穿着华美礼服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他们着迷般地沉浸在美丽的音乐中,那没一个欢快的音符,都让他们身上年轻的细胞蠢蠢欲动。 有人忍不住跟着节奏轻轻摇摆起身子。 然后大家都纷纷跟着节奏轻轻摇摆起身子,合着欢快的节奏。 有一个女孩子却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外。 摄影机里,女孩子有着清秀漂亮的无关,一双眼睛扑闪着灵动的光芒。 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小礼服,在裙摆处微微收起,布满可爱粉色水玉点点的梦幻雪纺纱,腰间用了同样的雪纺纱,在身后打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将女孩子纤瘦的腰身显露无遗。 女孩子远远地看着那个弹钢琴的男孩子。 她看得有些痴迷了。 男孩子在灯光下,浑身似乎散发着淡淡柔和的月光,如他唇边温柔的笑意。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朝着女孩子的方向飘过来。 那眼眸中,是明显的眷恋,和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那样的爱意,强烈到摄像机前的导演都忍不住惊叹:“天!许年恩这个眼神真是绝了!”这是他所遇过所有的演员里,能将爱意表达得这么充分的一双眼睛! 他和林又彤之间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小攸静静地站在阴影中。 从许年恩的方向看来,她恰好站在了林又彤身后不远的地方。 夜色中,她对上许年恩温柔的目光。 然后微微怔住。 她似乎有一种错觉,许年恩不是在看着林又彤而是她,那温柔的目光,竟让她也一时沉浸在里面无法自拔。 墨兰色的夜空中,有皎洁的月和点点星芒。 他深深地凝视她。 他的白色衬衣在灯光下仿若透明。 她的裙子轻轻飞扬。 空气里有青草的气息。 欢快的音符在草尖跳跃着。 所有的人似乎都沉浸在了音乐的魔法里。 “卡!”直到导演的一声意犹未尽的卡,音乐戛然而止,才把把大家从魔法中拉回到现实里。 《少爷耍无赖》第三集播出之后,派对上许年恩的钢琴独奏和林又彤身上那件白色小礼服迅速成为焦点。 所有的时装杂志都第一时间发表了评论,将vincent won的白色小礼服和calon bay的粉色小礼服从各个角度比对了一番。 几乎所有的专家都一致认为,calon bay的粉色小礼服在设计上略胜一筹,而vincent won的白色小礼服却略显平淡。 但是—— 有网友发起的网络票选,白色小礼服pk粉色小礼服,结果却是v家的以89 %的绝对优势将粉色小礼服打败! 甚至有参与评比的专家私底下也透露,若是要她选择购买的话,她一定会选择v家的。 “不知道为什么,从专业的角度看的话,v家的远远不如c家的设计精良,但是就是让人有想要拥有的欲望……” 那位专家略带尴尬地。 而网上的网友们纷纷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第一眼就喜欢!第一眼就开始幻想自己穿上的样子!” “给人一种很幸福的感觉,只看着就觉得很甜美。白色的裙子纯纯的,让我想起初恋了哦!” 温绰飞挂了电话,眉眼间的笑意掩饰不住。 “已经是第八家代理商打来电话了——都希望能够代理这件小礼服!”他轻轻地捏了捏小攸的脸,“好家伙,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当初那些专家的评比出来以后,他几乎以为这一次是输给c家了,没想到结果却峰回路转,简直是大获全胜! 小攸不好意思地揉揉脸。 “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 只是,忽然想起尹树送给她的那条白色裙子罢了。 所以在设计这件礼服的时候,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大家想必也感受到了吧——她所要设计的衣服,不是多么华丽多么高贵的,而是会让人觉得幸福的衣服。 “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是怎么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温绰飞想到莫如心那张脸气得扭曲的样子,忽然心情大好。 小攸给他翻了个白眼。 然后目光落在杂志上的一片报道上。 “乔可洛……” 杂志上的乔可洛不再有往日甜美可人的模样,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不知道是 不是错觉,小攸竟然觉得自己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怨恨。 乔可洛所在的经纪公司正式对外宣布,将与乔可洛解除经纪合同。理由是乔可洛自毁形象,再没有告知公司的情况下做了许多破坏形象的事情,严重损害了公司的利益。 好像是约定好的一般,许多杂志都纷纷出台了对乔可洛不利的报导,更甚至有她的助理安妮接受了采访,控诉乔可洛的无礼刁蛮,仗着自己的人气对安妮颐指气使,当成狗一样来指使。 许多匿名的幕后工作人员也纷纷控诉乔可洛的恶行,有人把偷偷拍下的乔可洛在后台的样子上传到互联网。 乔可洛的名声已经臭了。 当初她陷害许年恩的姐姐的事情,已经让她失去了许多粉丝,而这一次的打击更是致命的。许多原本的粉丝都纷纷加入了讨伐乔可洛的阵营中去。 被老东家丢弃之后,没有任何一家经纪公司敢接收她,几乎所有的访谈节目都拒绝发她的通告,许多由她代言的产品都纷纷撤下广告,更换代言人;好几部原本邀请她出演的偶像剧,都发布了记者会澄清,与乔可洛划清界限。 一时间,乔可洛从收视女王的宝座直跌收视毒药的地狱。 小攸翻看完杂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会不会做得过分了一些?根本没有给乔可洛留一条活路……万一乔可洛看不开做了傻事,那我岂不是要自责一辈子!” 温绰飞不以为然。 “做错了事情就必须承担,那些并不是强加给她的罪名,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整理好桌子上的文件,起身伸了个懒腰。 “晚上有庆功宴,快回去收拾收拾!” 大设计师灰头土脸地出现在媒体面前,可是很失礼的哦! 尹家别墅小客厅里。 莫如心恼怒地冲着电话里低吼:“没用的东西!这都不过是暂时的,你慌个什么劲儿!等我把许年恩踢出剧组,把他名声搞臭了……到时候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你就可以到may的旗下来!” 恶狠狠地挂了电话,她有拨通了may总监的电话。 “我是尹夫人。上次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让许年恩接拍——什么?董事局不通过?我们尹家可是有may41 %的股份,谁能反对……” 电话里may总监的声音不卑不亢。 “对不起,夫人,或许你不知道,银日集团拥有may33 %的股份,加上一些小股东的支持,超过了尹氏的41 %。而且我们接到尹总裁的电话,也表示了反对。” “什么?”莫如心恼羞成怒。 银日居然有may的股份! 都怪她大意了,没有调查清楚就贸然行事—— 可是,尹氏对《少爷》剧的投资却是绝对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没错,她可以让剧组方面辞退许年恩! “对不起,夫人,尹先生亲自从美国打了电话来,将尹氏的一切权利全权交给尹少爷……” “我是尹夫人,我有尹家50 %的财产行使权力!” “关于这一点,我想尹先生稍后会亲自对您说明。”对方只是礼貌地扔下这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莫如心微怔。 然后盛怒。 亲自说明?她是尹夫人,尹氏的财产有她的一部分,无论说明什么都是如此!呵——真是她的好儿子,居然去找了他父亲来对付她吗? 呵—— 他做梦! 尹治文这一辈子都在她的操控之中,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从未违抗过她的意愿!只要她想的,尹治文都会替她做到。 这是尹治文在婚礼上对她的宣誓! 这时候有管家敲门进来。 “夫人,陈律师要见您。” 他的身后,跟着尹治文的私人律师,一双精明的眼睛在金丝眼镜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莫如心的心里忽然一沉。 “你来做什么?” “尹先生吩咐我来将这个交给夫人。”陈律师走过来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白色信封。 莫如心警惕地看着他。 “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爸爸要给你的离婚协议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尹树的脸上是淡漠的嘲笑。 然而他的心里去狠狠地痛着。 这是他的母亲。 竟然是他劝说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离婚的——多么可笑,居然是一个做儿子的劝说父母离婚的。 莫如心猛地从沙发声跳起:“离婚协议书!不可能,治文不可能会要跟我离婚!”她尖叫,忽然又笑了。美丽的面容上像盛开了一片妖娆的罂粟花,“呵……真是一个好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拆散自己父母的婚姻!” 她又是咬牙,又是笑。 “我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尹树漠然地盯住她。 那美丽的脸庞。 他继承了母亲的面容,与她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从莫如心盛怒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唇边弧度僵硬,眼眸深邃得好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黑洞。 黑洞。 他的心,此刻也像是一个黑洞。 “呵,多亏了有您这样好的一个母亲,才生出了我这样的好儿子。”他开口想要讽刺她,然而鼻尖涌起的酸意,让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沙哑,和淡淡的哭腔。 陈律师见状,识趣地起身告辞:“协议书上已经把所有问题都罗列清楚,若莫女士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话音未落,莫如心发了狂一般大吼起来:“我是尹夫人!现在是,将来也会是,我会一直是尹夫人!”她恨恨地盯住尹树,“我绝对不会离婚,你休想!” 尹树侧过脸,不去看她。 他的身子冰冷僵硬。 “我给过你机会。”他苦笑着,“自始至终,我都在给你机会。当年发现事情的真相,知道你只是为了钱才嫁给爸爸,知道你心里爱着的人其实是许叔叔——我就给过你机会。”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提起那件事情,他的父亲没有,最亲近的白管家也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白少安也没有。 他独自守着这个秘密那么多年,只是希望…… 只是希望终有一天,她会放弃那些偏执可怕的想法,她会真正地把心放到这个家庭里。 可是她没有。 不仅没有,还变本加厉想要再次夺走许家人的幸福。 “如果这次,您没有逼我,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伤害小攸——我已经决定放弃,我知道我不配给她幸福,您根本无需担心。” 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我的母亲,一直那么渴望你的关爱和疼惜,为此,哪怕一直一个人都可以,哪怕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都好…… 可是,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去伤害她。 他站在哪里,静静的。 好像笼罩在一层黑色阴郁的悲伤里。 “离婚吧。” 他轻若无闻地。 “尹家会给你足够的补偿金,足够你挥霍下半辈子。” “你做梦。”莫如心冷笑着,“是温绰辰那个狐狸精女儿教你的吧?呵,她想要把我赶出尹家,让她来取代尹夫人的位置……简直是做梦!” 她掏出手机拨打尹治文的电话。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恼怒,她的手严重地颤抖着。 美丽的面容因为狂怒而扭曲得几乎要变形,如果她此刻能看到尹树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她会知道,在她儿子的心目中,此刻的她是多么狰狞恐怖。 “喂……”电话终于拨通,“治文!我不会跟你离婚的!你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说过你会帮我做到任何我希望的事情的——你说过,你在婚礼上发誓的!”她激动地大喊起来。 “……”电话那头的尹治文沉默着。 “你说话啊!”她的心里莫名地恐慌起来,然后脸上却奇异地浮现出如花的笑靥,好像尹治文就在她的对面,而她可以再一次用她的美丽打动他,“你告诉他们,我永远是尹夫人,你告诉他们,你不会跟我离婚!” 她命令他。 “对不起,如心。”尹治文终于开口,声音苍老而疲惫。 莫如心愣住。 “什么?对不起……谁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说你不会跟我离婚,我要你说我永远都是尹夫人!” “对不起。”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来等待你的回心转意,可是你给我的只有失望。” “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只是为了和行沛赌气才嫁给我的,因为行沛和绰辰结婚了,你觉得丢脸才嫁给我。你要最盛大的婚礼,你要最大的排场——我都为你做到了。” “可是……真的很累。”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莫如心愕然地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不敢置信地看着尹树。 尹树痛苦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然后,空气里似乎有“啪”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断裂了。 脸上的笑意蓦地隐去,她猛然用手捂住嘴。眼泪大滴大滴地从那美丽的眼角划落,精致的妆容被冲刷去,露出 眼角细细的皱纹。 尹树看着她这样,心里猛然的痛起来。 她…… 毕竟是老了。 年轻时候的她,一定是骄傲而自负的吧。为了维持自己所谓的虚荣,嫁给了不爱的人——她那么骄傲,一定是见不到别人的同情,多少年来即使伤心难过,都藏在自己的心底。 然后,最终酿成了这样的性格。 和她自己的悲剧。 他转身想要离开。 他不想要再看着她这样。 然而莫如心迅速地冲过来抓住他:“阿树!你帮我跟你爸爸求情……你告诉他我不要离婚,你告诉他……你说你不希望看到爸爸妈妈离婚,你告诉他!” 尹树身子僵硬地站住。 他能感觉到母亲拼命地抓住他的力气——好像是落水的人紧紧地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我……” “我不可能离婚!”她哭喊着,“我不可能……我是莫如心呵……我是尹夫人呵……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怎么可以离婚!” 她不要,绝对不要看到那些同情的可怜的目光,她要以最幸福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她要的是他们的羡慕,他们的嫉妒,是高高在上的地位和风光! “我不能。”尹树木然地。“离婚是父亲自己做的决定,我没有办法更改。” vincent won的庆功晚宴。 金碧辉煌的大厅,上流社会的社交名媛们姿态优雅地穿梭着,如一尾尾美丽的人鱼。各大时尚杂志的编辑都被邀请来,他们谈论着的全部都是vincent最新推出的白色小礼服的设计。 小攸有些紧张地跟在温绰飞身后,看他谈笑自若地和来宾天南地北地交谈着。 好怪。 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晚宴,可是这一次似乎全场的焦点都在她的身上,她走到哪里都有目光紧紧地跟随着,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许年惜吧……” “真是幸运呵,有这样好的家世背景,在事业上又这么成功。” 诸如此类的羡慕的话语,一整个晚上不断地在她的耳边响起,忽然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许年惜…… 她始终还是不能很好地适应这个名字呢。虽然——这应该是她真正的名字。 趁着大家不注意,她偷偷地溜到休息室去。 因为晚宴大家都穿着礼服,所以她把包包留在了休息室里,可是心里总是惦记着,让她焦虑不安。 掏出手机。 屏幕上有大大的笑脸,然而却没有短信或者是未接电话。 这么多天,尹树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而因为一直埋头在工作上,她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其实…… 忙也只是借口吧。 她的心里总是有一点不安,几次拿起电话想要打给他,最终都犹豫了。她不知道,两家人如今闹得这么僵,爷爷和奶奶都知道了莫如心在刻意对付她和年恩—— 他和她之间,是不是能够再像从前一样。 手指在键盘上摩挲着。 然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 手机忽然唱出梁静茹的温柔的声音。 属于风的,那就去飞翔吧。 属于海洋的,那就汹涌吧。 属于我们的爱,该来的就来吧。 为什么不敢呢,不要呢? …… 属于我们点点滴滴的伤心, 我们要各自忘记。 属于我们闪闪发亮的爱情, 我在一起努力。 …… 屏幕闪跳动着“尹树”两个字,如欢快的小鹿。 小攸微怔,一时惊慌失措起来。 电话接起。 “……”她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和欢快的问候,然后在接起电话的那一刹那,声音哽在喉间,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鼻尖泛起的浓重酸意,和一瞬间红了的眼眶。 电话那头也是沉默着。 她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听到他低低的一句:“还……好吗?” 那声音里充满了雾气。 她的脑中渐渐空白。眼前好像浮现出尹树的脸,深邃的眸子,笑容轻柔优美,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小小的高傲让人不敢亲近。 他或许在办公室里,低着头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 他或许在尹家别墅,仰头望着墨兰无星光的夜空。 “嗯。”她轻轻地应答,用力地点点头。 然后才发现,他并不在她的面前,看不到她的点头。 电话里又是半日的沉默。 小攸鼓起勇气。 “……”见一面,好吗? 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电话里已经传来了短促的忙音。 眼泪在听到忙音的那一刻瞬间从眼眶里涌出来,不断地。她的身子虚弱地晃了晃,险些跌倒。 她咬住唇,拼命想要忍住眼泪。 然而那泪水仿佛已经不是泪水,不受控制地在她的面颊上大滴大滴地滑落。低低的呜咽声,从她紧咬住的牙齿间逸出来,仿佛是受伤的小兽。她用手撑在桌子上,努力支撑住自己的身子。 一双手亲亲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小攸慌忙回头。 许年锦的眼眸中是深深的疼惜,温柔地看着她。 “是尹树的电话吧。” 他轻轻问她。 小攸愣了愣,点点头。慌忙用手去擦拭脸颊上的泪水。 “你都听到了。”她勉强扯出笑容,“真是……怎么可以偷听别人的电话……” 许年锦不再问她。 “我叫司机先送你回去休息。”他深深地凝视她。 小攸摇头。 擦去泪水,她从包包里掏出粉底和唇彩,对着休息室的镜子补妆。 “我不能走。”她轻轻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今天我是晚宴的主人,提前走太失礼了。大家都很关注我的作品……我不可以……不可以因为别的事情……”然而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刚刚擦上去的粉底又被冲开。 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 迅速地擦去泪水,重新开始补妆。 许年锦默默地看着她。 她的固执和倔强让他心疼。 是他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他应该让妹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才是,可是他没有做到。 他给不了她笑容。 至少他可以做到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飘向窗外,大厅外如他预料的一般忽然安静下来,然后一个声音通过麦克风响起。 大厅里的人纷纷把错愕的目光投向住持台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惴惴不安地站在哪里。 她到底要干什么? 大家纷纷猜测着。 不会是什么破坏分子吧? 听说calon bay那边因为这次的失败已经要气疯了,calon bay的总经理——尹氏财团的夫人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一怒之下把好几个设计师都解雇了。 温绰飞淡定地看着台上的女孩子。 他的目光是温柔的,然而却有不易察觉的警告。 女孩子畏畏地朝着温绰飞的方向扫了一眼,接触到那警告的目光,忍不住身子一颤。 “我……”她的声音细如蚊蚋,然而在麦克风的扩大下,在场的人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屏住呼吸。 有在场的记者迅速掏出了录音笔,职业的**告诉他们,今晚的晚宴一定又有大新闻! 小攸也冲出休息室。 台上的那张面孔是她所熟悉的,然而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大家。”女孩子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哭腔,好像什么事情让她感到害怕和紧张,她的声音一直在颤抖着。 “calon bay的那件粉色小礼服……” 所有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她。 “其实是许小姐的设计,是我从许小姐的办公室里偷出去给calon bay的总经理的。”她闭上眼,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声音也在这一瞬间响亮起来。 现场的片刻的死寂。 所有的来宾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瞪着震惊的眼睛面面相觑,试图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到什么真是的讯息。 然后—— 议论声轰然爆炸开来!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小攸不敢置信地瞪着台上的女孩子,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真实性。 许年锦在她身后淡淡地笑着。 “你有什么证据吗?只凭你的一面之词我们要怎么相信你?”有记者迅速拿出专业精神打开记事本发问。 女孩子紧张地揪着衣角。 “我……我有录音,如果大家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放给大家听。”她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掏出手机。 “……钱我已经给了你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这是莫如心冷冷的声音。 “温先生已经在怀疑我了,我会被解雇的……” (本章完) 正文_第四十九章 尾声1:季小攸&许年恩 ? 莫如心轻笑了一声。 “张小姐,我想你好像没有弄清楚——我给你钱,你给我设计图,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以后你是生是死,被解雇还是升职,都与我无关。” 小攸倒吸一口冷气。 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所有的目光都纷纷投向小攸。 知名时装杂志《the girls》的主编走过来:“真没有想到,两件如此完美的礼服都是出自许小姐之手,真是让人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赞叹地看着小攸,又转头对温绰飞道:“vincent,你的手下居然有这样强势的设计师,看来什么时候我们得约个时间好好地对vincent won做一次专访才行!” 温绰飞只是不卑不亢地笑着。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鼓起掌来,然后所有的人都纷纷鼓掌,一时间几乎所有在场的名媛们都纷纷聚拢过来,赞叹溢美之词无数。 “好棒哦……许小姐,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订做一件礼服?” “下个月我要订婚了,如果能穿上许小姐设计的婚纱,婚礼一定会很完美!”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小攸忍不住心里的喜悦,脸上的笑容大大的。 温绰飞朝许年锦瞥了一眼,唇边也是忍不住的笑意:“这可不是我的注意——我生平最恨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那种人,本来我是要解雇她了事的!” 许年锦笑。 “舅舅是艺术家,哪有我们生意人这种七弯八拐的脑子。我不过是告诉她,与其被vincent解雇,在设计界里无立锥之地,不如将真相说出来,我给她一笔钱,她可以拿着这笔钱去做些小生意——她很聪明,当然知道怎么做。” 如果因为偷设计图这样的事情,被vincent解雇,恐怕这一行里没有任何一个设计室会再用她了,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会欣然接受许年锦的提议。 小攸这才想起来,那个女孩子是vincent won的一名实习设计师,因为实在是没什么设计天赋,因此在设计室里并不起眼。 她叹口气,深深地为女孩子惋惜。 然后拉开许年锦的车门,正打算坐进去—— 许年锦抓住车门。 小攸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他:“你不回家吗,随便载妹妹回家不是什么为难你的事情吧?” 许年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年惜,人的一生,若是能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不要轻易放弃。”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痛了一下。 小攸怔住。 “哥……” 他笑,朝着黑暗出努努嘴:“有人在等你。” 尹树立在黑暗中,在浓重的树荫里。 他僵立着,耳边是呼呼的风。 夜风…… 在她和他之间吹过。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 树叶在他们的头上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恍若触手可及,却又离得那么远。 小攸深深地凝视他。 他好像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得仿佛是一个世纪,因此他的身子僵硬了,白色的衬衣在深夜里,在昏黄的橘色灯光下,仿佛有脆弱的光芒 尹树也看着她。 他的面容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然而却散发着令人不敢亲近的傲慢。 她走近了一些。 然后看清楚了他面容上浓重骇人的悲伤和痛苦,强烈得让人窒息。他的眼眸里有烙印般深深的脆弱。 小攸的心紧紧缩成一团。 她恍惚地伸出手去,想要拂去他的悲伤和脆弱。 然后手却在半空中僵住。 尹树的心底狠狠地一通,眼眸里的脆弱轻易地就碎裂开来。他深深呼吸,淡淡扬起一个微笑:“我……” 我想你。 想要见你。 然后那一句话,却哽咽在喉间久久不能逸出。 小攸也笑了笑。 她知道他很为难,她知道他母亲绝对不会接受她——他虽然恨她,可是那毕竟是他的母亲,是不是。 沉默不期而至。 两人个都尴尬地站在哪里,有千言万语,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夜风带着轻柔的雾气,淡淡的。 有车辆偶然驶过,车灯强烈的光芒刺眼。小攸微微地眯起眼睛。 “我们回不去了,是不是?”尹树忽然问,深邃的眸子被夜色染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小攸愕然,抬头看他。 她的眼珠湿湿的,一阵沉痛让她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我……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爱他,她只知道她想念他,她只知道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如果要她看着他和别的女孩子牵手走进教堂—— 她会痛苦得死掉! 但是她却不知道—— 他们能不能再回到从前。 “不知道啊……”尹树苦笑着,他的身子僵硬,“可是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啊……” 小攸愣愣地望着他。 “喜欢到……一想到以后都不能看到你,就觉得还不如死了。”他轻轻抓住小攸的手,那手指冰冷,让小攸惊得要跳起来。 “不要!” 她不要他死掉! 尹树的目光忽然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小攸。 刚刚她说…… 不要…… 连牵手,都不要了吗? 因为讨厌他的母亲,所以顺带连他也讨厌了吗? 手颓然地垂下。 他痛苦地屏息望着她,面容越来越苍白。眼底闪过脆弱而复杂的感情,唇边的微笑僵住,苍白透明。 “这样啊……”他声音沙哑地,“对不起……我想我应该走了。”他慌乱地转身离开。 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他的脚踏在掉落一地的叶子上,静默无声。 她呆呆地望着他。 忽然发现,那高大俊美的背影,不复以往那与生俱来的贵族般的倨傲,仿佛原本的那个尹树已经从这具躯体脱离出去,他的背影只是沉默而冰冷,只是孤独而寂寞。 于是,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然后—— 她冲上去抱住他。 她把被泪水浸湿的脸贴在他冰冷僵硬的背上。 尹树屏息站住。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她轻轻地说,路灯下,眼底有湿润的光芒,然而她却努力盛开最美丽的微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不想要你死掉。” “……” “你说过的,我可以依靠你一辈子的,是不是。”她笑得有些恍惚,“你对我的承诺,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他怎么这么快就轻易放弃了呢? 静静的夜风。 轻轻飘落的叶子。 没有星光的夜空。 铅笔灰的地面上映出两个紧紧拥住的身影。 许年锦坐在车子里。 他远远地望着树荫下相互拥抱着的那对美好身影,好像是一场静默无声的纯爱电影。他出神地看着他们,在想着什么,眼底有柔和的光芒,宁静的唇角也带着淡淡如风的笑意。 能够看到年惜幸福就好了。 他仰起脸,透过车窗仰望墨兰色的夜空。 妈妈,只要年惜幸福就好了,是不是。 那些过往的恨意,就让它随着夜风消逝就好了,是不是? 一道明亮的灯光忽然刺痛了他的眼睛。 许年锦眯起眼,等仔细看清楚之后,心底狠狠一沉。 一辆黑色别克,从路的那一端,快速地朝着年惜和尹树的方向开去!他的脑子里轰然一声,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开。 眼看着黑色别克就要撞上毫无知觉的两个人—— 他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快速发动汽车踩下油门发了疯似的朝着别克车撞去…… 震耳欲聋的一声碰撞。 漆黑的夜空被巨响划破。 相拥在一起的人猛然分开,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数秒之后—— “哥——”小攸猛然捂住了嘴。 两个月后。 夏日的午后 空气里弥漫着夏日的炎热味道,随着导演的一声“卡”,由许年恩林又彤主演的偶像剧《少爷耍无赖》完成了最终的拍摄。 “哇呜——”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欢呼起来。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成就感,因为上个星期从如今最权威的电视剧颁奖典礼——里美奖评委组发来的信函,通知他们《少爷耍无赖》分别活的了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服装奖,超高人气奖,最强绿叶奖等五个提名! 许年恩的经纪人吴姐的脸上笑容灿烂如盛开的花朵。 许年恩第一次出演电视剧就得到最佳男主角的提名,这是对他的演技的最大肯定啊!消息一传出来,已经有好几部偶像剧剧组发来了邀请,请许年恩出演男主角了! 小攸笑眯眯地看着许年恩朝自己走来。 他 的身上穿着她亲手设计的衬衫,在聚光灯下仿佛有些淡淡的透明,又泛着淡淡的光,纯白清澈的笑容,却是那么的真实。 “姐姐,我好累!”他有些撒娇地靠在小攸身上。 小攸伸手去揉乱他的发,递过去一杯冰水:“喏。你看你,把这衬衫都揉皱了!”她有些心疼地,帮他整理好衬衫领子。 许年恩不满:“姐姐,你关心你的衬衫居然多过我……” 抱怨的话还没有完全讲出口,小攸狠狠地掐了掐他白皙柔嫩的脸蛋:“小家伙,说什么呢!姐姐最关心的当然是你啊!” 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忧郁。 没有了哥哥,姐姐要加倍地疼爱你啊。 捕捉到小攸眼底的黯然,许年恩的笑容也慢慢地敛去了。 “姐姐……” “嗯……” “我们一定要得奖。” “……?” “我一定要拿到最佳男主角,姐姐也一定拿到最佳服装奖。”许年恩眼眸清亮地看着小攸,“到那个时候,我们去看哥哥。” 去告诉他—— 哥哥,我们很好。 小攸怔怔地看着年恩。 他白皙的面容上,眼神坚定。 眼底浮起淡淡的雾气,她伸手去揉揉年恩的脸。 “好。” 清风吹过山谷。 山涧里潺潺的溪水,波光粼粼。 天空湛蓝如洗。 空气中浮动着雾气蒸腾带上的泥土的味道。 墓碑上,许年锦有着最温和的眉眼,和最温柔的笑容,他静静地注视着小攸和年恩,用最宠溺的目光。 小攸轻轻地一大束白色百合花放在墓碑前。 许年恩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尹树站在他们的身后。 “哥哥……”小攸努力展开最美丽的微笑,用那样的微笑把眼泪逼回到眼眶中,“我们很好。” “哥哥,我也很好。”许年恩轻轻地,“我有很乖地听话,配合医生的治疗,我也很努力地工作——现在银日的很多工作,我都能够做得来了。” “哥哥,我有了自己的服装品牌。” “哥哥,我得到了最佳男主角哦。” …… 尹树从后面悄悄走上来,扶住了小攸的肩膀。 他深深地凝视照片上笑容温和的许年锦。 “许年锦,我和小攸要结婚了。”他坚定地,“我会代替你照顾好你的弟弟妹妹,我会代替你,给他们幸福的生活。” 我会代替你,给小攸一辈子的依靠。 许年恩勾起淡淡的笑。 “是……哥哥,姐姐要嫁人了呢。我好期待……好期待姐姐穿上婚纱的样子。”他努力地笑着,“一定会很好看的,是不是?你放心,我会记得拍下录像给你看哦!” 夏日的风静静地吹拂。 墓碑前三个美好的身影,静默地站立着。 他们脸上都有最幸福的笑,然而眼底却有悲痛的眼泪。 终于眼泪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小攸慌乱地伸手去擦掉。 “我没有哭啊……”她急忙解释着,好像哥哥就站在她的面前。 我没有哭啊…… 哥哥,我会记得你说的,我会记得你的话—— “哥哥!”小攸失声尖叫,发了疯一般冲过去。 尹树伸手要抓住她,却没有抓到。 车窗里。 许年锦倒在血泊之中。 白色的衬衫上到处都是可怕的血迹,像是无数盛开的妖冶花朵,只在黑暗中盛开的可怕的花朵。他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笑着看着她。 唇边淌着血,然而却弯出最柔美的弧度。 她在那一刻几乎要发疯了,她拼命地拍打这汽车玻璃,然而那玻璃却像坚固的铜墙铁壁,有细细碎碎的裂痕,可是任她如何拍打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不…… 哥哥…… “你出来啊!”她拼命地喊着,“你不要……出来啊!”她拍打着玻璃,好像希望下一刻哥哥就会坐起来,推开车门走出来,然后告诉她—— 傻瓜,哭什么! 巨大的恐惧在她的心底漫延开来,一时间,世界仿佛宁静得再没有任何声音。 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也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只看到哥哥朝着她展露了最温柔的笑,嘴巴轻微地动了动。她着了魔般地靠上去,想要努力听出他要讲什么。 她屏息去听。 坚固的玻璃把车子里的一切动静都同她隔离开来—— 可是她听到了。 她听到了,哥哥说的是—— 只要你幸福就好。 只要你们幸福就好。 只要你和年恩幸福就好。 她恍惚地。 用力地点点头。 眼泪静默无声地在面颊上流淌着。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叫声。 然而她的世界此刻是一片死寂,她甚至没有听到被救护车一起带走的乔可洛发了疯一般的吼叫。 她慌乱却又麻木。 直到救护队把哥哥也抬上救护车,她依然是呆呆地站立在那里,梦游般地呆呆地站着,耳膜轰轰作响,脊背上好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着,细细麻麻的疼痛。 夕阳沉下去。 空气中带了淡淡的夜雾。 尹树轻轻拍了拍小攸和许年恩的肩膀:“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小攸和许年恩默默点头。 夜晚的风吹乱他细细绒绒的短发,她回首再次深深凝望墓碑上那张温和的笑容,她的呼吸忽然变得很轻。在轻轻的呼吸中,有一瞬间,她好像看到哥哥带着那笑容站在了那里,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离开。 然而。 她淡淡地笑了笑。 哥哥已经不在了啊。 轻柔的夜风中,她好像又听到了哥哥温柔的声音。 “小煦,只要你和小和幸福就好了。” “哥哥会在天上看着你们幸福的。” …… 她不由地抓紧了年恩的手。 然后看向尹树美好的侧脸。 会的。 哥哥。 我会承载着你的幸福活下去,我会加倍地幸福。 夏日的夜晚。 乐之音。 贝壳造型的乐之音音乐厅在夜色中散发着碧蓝色的光芒,仿若透明晶莹,光芒淡淡地流淌萦绕着,仿佛是深海中的一枚小小贝壳,美丽得让人无法呼吸。 里美奖年度颁奖盛典。 深海里寂静的美丽贝壳,在这一刻为千万人所瞩目。无数的记者,无数的粉丝,无数的闪光灯和无数的摄像机—— 现场一片欢声沸腾,在等待着今晚的主角们进场。 红地毯。 主持人高声欢迎第一位进场的明星—— 两旁挤满了各家报社电视台的记者。 无数的闪光灯一齐亮起来,然后此起彼伏,无数的摄像机在那一刻turn on。 一辆辆高级轿车有序地在红地毯前停下,明星们款款从车上走下来,珠光宝气,华服锦衣,娴熟地在镜头前摆出各种pose,谋杀了记者无数的胶卷和底片。两旁的粉丝也激动起来,看到自己的偶像出场的时候,几乎要冲破保安的阻拦冲进来。 乐之音顶层的露天休息室。 夜风习习。 尹树优雅地靠在沙发上,他在这个位置可以完整地欣赏整个红地毯的全过程。作为里美奖最大的赞助商,他完全可以同样享受从红地毯走下来那一刻的风光,然后坐在金碧辉煌的会场里,和小攸一起享受美食,看那些明星走马灯似的上台领奖致谢。 但是,他早在两年前,小攸离开他去法国那时候开始,就厌倦了聚光灯下的生活,因此,他特意吩咐,选择了这个位置来观看典礼。 身后的大屏幕液晶电视里,是颁奖典礼的现场直播,然而他更愿意这样遥遥地看着红地毯上的热闹和喧哗。 白管家立在一边,唇边有淡淡的笑意,弧度正好。 他微微弯腰躬身,替少爷倒上一杯酒。 不同了。 他的少爷。 虽然此刻的他,依然和从前一样,只是孤单的一个人,一个人在欣赏和享受尹氏家族带给他的一切荣耀和特权,没有父母的陪伴和关心——但是现在的他,即使是孤单一个人,那背影却是快乐的,嘴角也总是有一丝笑意。 他知道,这都是因为许小姐的缘故。 当时没有听从夫人的,硬撮合他和安静小姐,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尹树慢慢地将水晶杯中的白兰地喝尽。 他的左手好像在摩挲着什么。 小小的尾戒,在身后的液晶电视照射出来的光里,闪着淡淡的光芒。 红地毯周围忽然沸腾起来。 闪光灯此起彼伏,将音乐厅的上空照的亮如白夜。粉丝们大声呼喊着,想要冲破保安的封锁。 轿车缓缓在红地毯前停下。 穿着制服的会场人员急忙上前去,恭敬地打开车门。 首先出场的是—— 许年恩。 在许年恩走下车子的那一刹那,整个红地毯上的欢呼声几乎是聚集了前面所有的欢呼声一般,几乎要将景安上方的天幕都要掀翻,他们尖叫着,欢呼着,大声地喊着许年恩的名字,或者喊出“我爱你”“我们永远支持你”之类的话语。 许年恩朝粉丝和记者们展开一个清澈纯白的笑容,好像夏日雨后清新的空气,带着淡淡涩涩的青草味道。 于是粉丝们尖叫得更加厉害。 然后许年恩回身,伸手去扶出车子里的—— 他的姐姐,许年惜。 露天休息室里尹树的目光在一瞬间绽放光芒。 透过浓重的夜色和夏日的晚风,他看到聚光灯下面的她,美丽得如同仙子一般—— 小攸穿着一身粉紫色的晚装,长长的流苏裙摆,点缀着白色的珍珠和蕾丝。乌黑的发随意地披着,随着她的动作懒懒地滑过她肩部细白如瓷的皮肤。他远远地望着她,好像也能感受到她唇边的淡淡笑意。 在粉丝们的尖叫声中,小攸挽住许年恩的手臂。 在聚光灯下的他们,白皙的面容上有那么相似的笑容,若非大家已经知道他们是兄妹,恐怕都会误以为他们是相爱的一对。 尹树的心里忽然狠狠地泛起酸意。 他皱皱眉。 真是,明明知道他们是兄妹,居然还会吃醋呢。 在心底深处,好像总是没有办法把年恩当作小攸的妹妹来看待。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已经把年恩当作自己的弟弟了。 他们尹家,欠许家的实在太多,若非自己当初招惹了乔可洛,年锦也不会那样死去。 而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好好疼惜小攸,给她最大的幸福,还有好好照顾年恩,和许家的两位老人。 在无数的闪光灯下,许年恩和许年惜这对人人羡慕的兄妹,带着最美好纯净的笑容,缓缓踏上了红地毯。许年恩熟稔地摆出各种帅气的姿势,笑意淡定。然而小攸却是第一次走红地毯,一时心底有些慌慌的。 然而,她能感受到年恩在身边传达给她的安心的感觉,能感受到从乐之音顶楼传来的那道炽热而温柔的目光。 于是便安心了许多。 她对着镜头,摆出最甜美开心的笑容。 林又彤在他们之后走上红地毯。 随着《少爷耍无赖》一剧的播出,新人林又彤随之爆红,本次就入围了最佳女主角和最佳新人两个大奖,虽然媒体一致认为,林又彤的演技尚显生涩,要打败众多对手夺下最佳女主角不太可能,然而最佳新人却显然已经是囊中之物。 今晚的林又彤,穿着《少爷》剧里面女主角林乐姜在派对上穿的白色小礼服,经过修改之后,白色小礼服多了一份华贵,水玉点点的轻纱从腰间一直飘逸到脚踝处,华贵之中不失可爱,却又有小小的性感。 她的目光透过无数闪光灯望着携手在红地毯上接受访问的许年恩和季小攸。 眼底是一掠而过的落寞和忧伤,然后转瞬即逝,她面向闪光灯,展现最甜美俏皮的笑容。在娱乐圈的人,完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是必须学会的技巧。 她知道,虽然小攸姐是年恩的姐姐,但是在年恩的心底,却始终把她当作自己深爱的那个女子。 深深地爱着,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却要看着她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还要假装出开心的样子来祝福他们—— 她知道这很难,她知道他很难过。 于是,她也很难过。 这时候主持人看到了林又彤,急忙拉了她过去一起访问。 “大家都知道哦,这次我们的年恩和又彤一起主演的这个偶像剧《少爷耍无赖》创下了收视率新高,真是恭喜咯!” 许年恩和林又彤礼貌地一齐道谢。 接下来主持人便问出了一个预料之中的问题:“偶像剧里面,年恩饰演的林洛北和又彤饰演的林乐姜两个人之间的爱情,真是让我们又哭又笑,大家都非常喜欢,那么在现实当中,两个人之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呢?” 这个问题引来了现场的一片尖叫,和无数的闪光灯。 粉丝们矛盾着。 在电视剧里,真的觉得林洛北和林乐姜好般配,希望他们在一起——可是到了现实中,却又不太愿意看到自己的偶像“心有所属”呢! 林又彤红着脸,急忙撇清:“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没有大家想的那些假戏真做的事情啦!” 说这话的时候,却忍不住拿眼睛去偷偷瞟许年恩,想要看到他的反应。 小攸站在一边看在眼里,不禁嘴角扬笑。 许年恩只是淡淡一笑,随着点点头。 主持人不甘心地:“难道一点好感都没有吗?我们年恩可是万人迷哦!你们一起拍戏这么多时间,没有产生一点点好感吗?” 许年恩笑着:“真的没有——起码现在还没有。大家不要乱猜啦!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恋爱了,我一定会告诉大家。”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柔,“我不会让我爱的人受到任何委屈,我会在所有人的面前牵她的手,告诉大家我们相爱了。” 话音未落,已经引起台下粉丝们一阵阵的尖叫。 她们的年恩真的是好痴情哦!将来哪个女人被他爱上了,一定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呵! 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忘却了不久前许年恩和小攸的那一段“绯闻”。 这时候,后面到的嘉宾已经进场,主持人见他们这么肯定,只好笑着揶揄了几句,便放他们进去了。 许年恩转身,伸手去牵小攸的。 然而,小攸却忽然往后一站,轻轻推了林又彤一把——许年恩的手,便恰恰抓住了林又彤的。 许年恩愣住。 林又彤亦愣住。 小攸站在一边,狡黠地冲着许年恩一笑。 她看得出来,林又彤是喜欢年恩的。她也知道,年恩心底依然对她念念不忘。或许林又彤便是能彻底解开年恩的心结的那个人吧。 林又彤是个好女生,如果年恩跟她在一起,那么她也放心了。 许年恩微怔地看着小攸。 原本挂在唇边的笑容,一点点敛去。美丽的眸子里好像有了淡淡的雾气,在聚光灯下,那么清晰明亮。 让小攸的心里忽然狠狠地痛了一下。 这时候主持人仿佛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侧过头来看着他们,现场直播的摄像机也纷纷对准过来。 小攸的心里忽然一沉。 她做错了! 她没有考虑到年恩是否会配合——如果他在这样的场合闹起脾气来,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只是那一瞬间的失神,在摄像机转过来的那一刻,许年恩的唇边再次浮现出清澈纯白的笑容,温柔得仿佛春日的湖水上,漂浮的丝丝柳絮。他绅士地弯起手臂,让林又彤挽住。 小攸微怔。 身后现场直播的大屏幕上,许年恩和林又彤面带微笑,林又彤小鸟依人地挽着许年恩的手,面容上是无法掩饰的幸福笑容。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纷纷忍不住感叹,许年恩和林又彤真是般配啊!看着他们,好像又看到了电视剧里的林洛北和林乐姜,心里又因为他们美丽纯白的爱情而感动起来。如果许年恩和林又彤真的在一起的话,绝对是一对金童玉女哦! 尹树轻轻地靠在沙发上。 手里的水晶杯里已经空了,白管家上来要为他斟酒,他摇摇头制止。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大屏幕上移开,只为了看一眼镜头对准许年恩和林又彤的时候,偶然间带过的小攸。 她的面容上有微微错愕的表情,然后很快隐藏在笑容下面。 乐之音。 里美奖颁奖大厅。 大厅是海洋主题的设计,无数小小的淡色灯从四面八方打出来,在深蓝色的大厅里,让人有置身于深海之中的感觉。 大厅里一排排的座椅,是贝壳的形状,铺了米色的缎子,在灯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芒。灯光在空中变幻出各种可爱的海底生物,美似仙境。 明星们各着华服,低声地交谈着。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美丽却空洞的笑容,虽然许多人的身边坐着的都是彼此的竞争对手,然而在镜头前面,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失礼,仿佛整个娱乐圈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一般。反倒是一些情侣,为了避嫌刻意地保持了距离。 颁奖典礼在有序地进行着。 毫无疑问地,最佳男主角被许年恩一举夺得,然而最佳女主角却落入了另外一名实力派演员徐心媛拿走,林又彤则拿下了最佳新人奖。 然后,主持人宣布下一个颁发的奖项是最佳服装奖。 屏幕里开始播放入围最佳服装奖的六部电视剧的片段,锦衣华服,或裙袂飞扬的华丽古装,或简约优雅的时尚时装,如一场盛宴,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主持人高声宣布—— “获奖的是——由知名服装工作室vincent won担任服装的——《少爷耍无赖》!”屏幕切入《少爷耍无赖》的片段。 许年恩面容纯白,优雅地弹奏着钢琴。白色的衬衫在他的身上,好像笼着一层淡淡的光芒;林又彤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身上是那一件在时装界掀起热潮的白色小礼服,粉色水玉点点的轻纱在风中飞扬。 (本章完) 第五十零章 尾声2:季小攸&尹树 ? 然后,屏幕上出现了她的脸。 小攸微笑着站起,对周围的人点头致意。 说实话,这次的获奖是在预料之中的,因此并没有太大的惊喜,然而成功的喜悦还是无法抑制地浮现在脸上,她的笑容美丽得好似聚光灯下的水晶奖杯折射出的璀璨的光芒,那么明亮迷人。 尹树深深地凝视着屏幕上的小攸。 唇边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粉紫色的晚礼服,她的皮肤白皙如凝脂,长发乌黑。她的眼睛笑意盈盈,美丽得如同天上弯弯的月牙,在舞台上方的巨大水晶灯的照耀下,她的笑容明亮得如同初升起的太阳,让他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即使是被太阳所融化,都心甘情愿。 小攸微笑地对着镜头。 “非常感谢大会颁发给我的这个奖项,这是对我的努力的肯定……”她望着台下的嘉宾们,眼眸中好似有了淡淡的雾气,“……感谢所有的人,谢谢所有一直在我身边的人……” 谢谢你们…… 谢谢你,哥哥。 颁奖典礼终于顺利落幕。 典礼后的庆祝晚宴随后在乐之音召开,所有的明星们都趁着晚宴开始之前的空档,在化妆室里抓紧时间休息,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到晚宴之中。 里美奖的庆祝晚宴一向是巨星云集的地方,因此即使是许多自知不可能获奖的明星也乐得出席颁奖典礼,为的就是参加典礼后的晚宴。 说不定在晚宴上,就会有出其不意的机遇呢! 乐之音为几名大牌演员都准备了独立的休息室,装潢华丽精致,宛若就是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一般。其他普通些的演员,也按着他们在演艺圈的地位安排好休息室。 作为如今最耀眼的明星,许年恩的休息室是最华丽的。 林又彤只分到了一个六人合用的休息室,然而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已经是非常高的待遇了。 她有些不安地捏着手里一个淡蓝色的小礼盒。 礼盒里是她精心挑选的礼物,本来打算他拿下最佳男主角之后,第一时间送给他当作贺礼的,可是却没有想到两个人错开,根本没有时间将礼物交给他。 她犹豫着。 《少爷》剧已经拍完了,以后她和许年恩再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吧……可是她真的希望能亲手把礼物交给他。 终于下了决心。 趁现在去给他吧。 许年恩的休息室很容易便找到了。 原本是有警卫在不远处守着的,以免一些“闲杂人等”打扰到许年恩的休息,然而警卫看到是林又彤,都知道她便是和许年恩共同出演电视剧的那个演员,就放了她进去。 乳白色的门上,挂着许年恩的名牌。 手指轻轻抚上烫金的三个字,心里居然是莫名其妙的喜悦,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上了笑容。 她正要敲门—— “我讨厌你这样!” 许年恩的声音冲破木门的阻隔,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的手在半空中愣住。 小攸吓了一跳。 “年恩!”她不安地,“不要这么大声,万一被人听到……” 许年恩的表情倔强,固执地偏过头去。白皙如瓷的面容上,因为生气而泛起了淡淡的酡红色,他抿着唇,眼眶中似乎升起了淡淡的雾气。 小攸的心在那一刻忽然就软了一块。 她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他细软的发,然而许年恩只是轻轻侧开身子,小攸的手便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她怔怔地看着许年恩倔强的侧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年恩不再是从前那个许年恩,他居然会开始跟她闹脾气,会转过身去不看她。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变化…… 小攸怔怔地想着。 是从哥哥去世以后吧。 自从哥哥离开,年恩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偏执,不再任性,他好像在试着让自己开朗健康起来,积极地配合医生的治疗,开始委任经纪公司接下大量的工作,他甚至在白忙之中还会抽出时间来,学习处理银日的事务。 当初那个纯白固执而又偏执的小少年,似乎从一株小小的幼苗,慢慢长大,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便是一棵参天大树。 能够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对不起。”她眼神明亮诚恳地看着他,“姐姐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她扬起灿烂的笑容,拉过年恩的手轻轻甩着,“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许年恩僵硬地推开她的手,腾地站起来。 小攸怔住。 她抬头仰望许年恩。逆光下,他的面容看不清楚,只看到那一双眼眸中,是很深很深的难过。 “你知道的……”他轻轻地。 白皙修长的手,在身侧微微握成拳。 小攸的心里猛然一痛。 “年恩……”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他苦笑着,眼眸里有淡薄的雾气。白色的衬衫在微凉的夜风里轻轻颤动。“我已经决定了,要努力不去喜欢你,要努力把你只当作姐姐来看待。”他绝望而凄然地看着小攸。 “这样……我已经很辛苦了,不要再把别的人塞到我的怀里,好吗?” “即使她能在我的怀里,却进不到我的心里。” “没有什么人,再没有什么人可以进到我的心里。” “我会把心里的你小心地藏好,不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不要再为难我了,好吗?”他的眸子沉痛,努力想要扬起笑容却因为一阵阵袭来的心痛而显得有些可怕。 屋子里是长久的沉默。 林又彤慢慢垂下扬起的手臂,淡蓝色的盒子在手中散发着淡淡如星般的光芒。空气里好像忽然有“啪”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轻轻地碎裂了。 …… “即使她能在我的怀里,却进不到我的心里。” “没有什么人,再没有什么人可以进到我的心里。” …… 许久,她才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小心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她扬起淡定礼貌的笑容,转身离开。 小攸怔怔地看了许年恩很久很久。五脏六腑翻绞地疼痛着,她努力想要笑,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忍下泪水。 她伤害了年恩呵…… “对不起……”她喃喃地重复着,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年恩,那种愧疚和疼惜的情绪,满满地占据了她的心脏,让她痛得没有办法去思考。 许年恩低头。 深深地凝视着小攸。 这是…… 他的姐姐。 漂亮的眼睛,笑起来就会变作两弯月牙的漂亮的眼睛,此刻有如星芒般的泪水,沾湿了她乌黑的睫毛。她扬着头望着自己,眼眸里是显而易见的疼惜。 他忽然轻轻地笑了。 伸手去为她擦去泪水。 “不要说对不起……”他轻若无闻地,“你没有对不起我呵……一切都是命运罢了,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地堕入这没有尽头的可怕的地狱中……”他凄然地笑了笑。 他是自作孽呵。 小攸的心猛然揪痛。 “什么地狱!你没有堕入地狱!”她腾地站起,紧紧抱住年恩,“你会活得好好的,将来……我们会一起去天堂。妈妈和哥哥都在天堂等着我们,你不可以去地狱!” 她把他抱得那么紧,生怕一松开手,他就会真的堕入地狱中去。 年恩抿唇。 美丽倾城的面容上,绽放如朝霞一般灿烂的笑容:“是……我们会一起去天堂。” 姐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起去天堂。 哥哥,我听话,我会很努力,我会好好照顾姐姐,我会让她从此以后,脸上只有幸福的笑容,我会让你放心。 乐之音。 侧厅。 里美奖庆祝晚宴。 巨星云集。 锦衣华服。 明星们仪态万千,低低地谈笑交谈着。林又彤坐在大厅边上专门设置供宾客休息用的沙发上,脸上的淡定礼貌的笑容,与身边的人低声交谈着,不时轻笑出声。一部《少爷》让林又彤迅速窜红直升到一线女星的行列。 忽然大厅里的宾客纷纷将目光投向大门。 林又彤心里一跳,还是忍不住随着众人看了过去。 许年恩面带微笑,出现在门边。 即使在众多的明星之中,许年恩仍然是最闪亮的那一颗星星,只要他一出现,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仿佛天生就是目光聚集的中心一般,许年恩的存在就是众人的焦点。 林又彤微微怔了一下。 小攸姐怎么不在年恩身边? 乐之音顶楼。 夜风轻轻地吹过,撩动红白相间的格子桌布。没有蜡烛,一盏落地乳白色水仙花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空气里有淡淡的玫瑰香味。 白管家恭敬地立在一边,眼底的欢喜和欣慰无法隐藏。 尹树含笑端起酒杯。 “祝贺你。”他看住小攸,眼底是他自己看见都会吓一跳的温柔。 小攸甜甜一笑,亦举起酒杯。 红色的葡萄酒顺着咽喉一路滑落,她的脸开始微微发红。小攸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她就是这样,一沾酒就会脸红。 穿着白 色制服的侍者走过来上菜,精致的菜肴在白色镀金的盘子里,小小的一点,姗姗可爱,让人忍不住便食指大动。 不远的地方,从法国特意请来的大厨在煎制牛排,牛排发出滋滋的声音,香味扑鼻而来。小攸别过脸去,看着牛排咽了一口唾沫。 “哇,很好吃的样子!” 她转头去,正好对上尹树也看着他的眼睛。 淡淡的月光,月光下穿着白色衬衣的尹树,袖子松松地挽到手肘处,像极了完美的王子。他们的目光在盛夏的夜色中轻轻碰触着,伴着清冽的夜风。 他淡淡微笑地看着她。 宁静的夜晚,墨兰色的天空中有一弯明亮的月。 乐之音音乐馆外的大片草坪上,五彩的地灯朝着天空照射出斑斓的光柱,在空荡荡的夜空中游弋着。远处的公路上,有车辆飞驰而过,无数的车灯宛若灯海。 楼下的大厅里隐约传来钢琴声,穿透微凉的夜风。 尹树侧耳听了听,笑道:“是不是年恩在弹?” 小攸也静静地听了一会,才说:“好像是的。” “年恩这孩子,似乎开朗了很多。”尹树忽然说,“自从年锦去世,年恩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懂事了很多。”他是想要一个人承担起年锦的责任吗? 小攸点点头,眼底掠过一丝心疼。 空气里忽然有难以忍受的沉默。 尹树默默地将杯子里的红酒喝尽。 “不要太难过,好吗?”他注视着低着头,机械地将盘子里的牛排切成小块的小攸,“年锦不在了,我会替代他照顾你们。” 然而她的心思好像完全不在这里,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眸子忽地暗沉。 脊背僵硬。 白管家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少爷,又看了看小攸。 尹树放下手中的杯子,拿起餐巾优雅地擦拭一下嘴角,然后站起来,走到小攸身边,伸出手去。 小攸愣愣地看着他的手,然后顺着手望向他的脸。 夜幕中,他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只在墨蓝色的天空中有一个轮廓。 “怎么了?”她疑惑地。 “不要问,跟我走。”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乐之音音乐馆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铺了大片大片的草坪。草丛中隐藏着五彩斑斓的地灯,因为里美盛典的举行,今晚的乐之音大放光明。 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进去,可以看到里美庆功晚宴里现场。 小攸拉住尹树的手。 两个身影在光柱与黑影之间。 他们站立在空旷的草坪上。 不远处可以看到许多守候在乐之音外的小报记者,他们伸长了脖子想要窥得一些晚宴里的动静,好让明日的报纸杂志大卖。 小攸望着尹树。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尹树只笑着,紧紧地抓住小攸的手,不说话。 落地玻璃窗里,许年恩和林又彤在舞池中翩然起舞,周围的人都看的入迷了,沉醉在美丽的音乐和舞蹈中。林又彤的面容上有一丝恍惚的幸福,许年恩则是淡淡地笑着,礼貌却又疏离。 如果年恩真的能喜欢上又彤就好了。 小攸心里默默地想着。 忽然—— 天空中响起细微的声音。 起初是遥远而轻微的,然后越来越响,轰隆隆地仿若就在头顶。小攸吃惊地抬起头来,在透过五彩的光柱在黑暗的夜空中搜寻着。 仿佛是在一时之间,草地上所有的地灯都暗了。 落地玻璃窗里的人们仿佛都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纷纷转过身来,脸上是讶异的表情。他们看到了大厅外空旷的草坪上,站立着两个身影。 大厅里的音乐也忽然停下来。 于是大家更加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声音——好像是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时候发出的声音,在乐之音的顶上盘旋着。这时候那两个身影所站的位置周围,忽然亮起金色的地灯,将两个人笼罩在一个金色的光柱之中。 “天哪……” 有人忍不住低声叹息。 光柱中,男子穿着白色的衬衫,典型的混血儿才有的俊美脸庞,下颌处的弧度有些僵硬,然而他眼底的光芒却是那么温柔。女孩子穿着粉紫色的礼服,轻纱在夜风中轻轻飘动着,他们握着手,仿佛是从异世界里走出来的一对恋人。 美丽得让人窒息。 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句:“那不是尹氏的少爷和许家二小姐吗?天,他们好般配啊!” 林又彤下意识地去看许年恩。 许年恩松开林又彤的手,转身和众人一齐面对着窗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星芒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白皙的面容,在大厅里金色的灯光下浮着一层单薄的哀伤。 因为是许年恩,所以哀伤也是那么美丽。 在那一瞬间,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心里有冲动想要紧紧握住他的手,给他一些温暖,想要让他知道,她的爱。 然而终于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然后在满心的酸楚里垂下头去。 “看,是直升机!”有人跑到落地窗外,抬头惊呼。 好像是一句咒语,把所有的人都从大厅里带出去。 两架直升机,出现在乐之音顶上的夜幕中。巨大的螺旋桨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在空中盘旋着,然后慢慢降低降低高度。 这时候,乐之音外所有的灯光都大放光明,取代了七彩的地灯,金色的光芒一瞬间将整个乐之音笼罩着,乳白色的墙体在金色的灯光下,也仿佛是金色的,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好像是深海里大放光芒的珍贵宝物。 带强大的灯光下,众人终于看清楚了那两架直升机。 乳白色的机身上,有大朵鲜艳欲滴的玫瑰暗纹,是尹氏家族古老的标志,代表着无与伦比的尊贵地位。 然后——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雪! 大朵大朵的,从被金色的光芒浸润的夜空中飘落下来,在半空中旋转着,飞舞着,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知道那些带着香味的雪花落到众人面前,他们才惊讶地发现,那一片片的,都是白玫瑰的花瓣。 金色的光芒…… 温柔的夜风…… 无数飞旋着的玫瑰花瓣…… 淡淡的香味,伴着金色的光芒,将乐之音笼罩。 所有的人都为着美若仙境的场景所震惊,张大嘴愣在那里。在那一刻,没有人嫉妒,没有人羡慕——因为所有的人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小攸亦是。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良久,她才木然地转过头去,傻傻地望住尹树。 “这……” 尹树的目光暗沉如夜色。 他深深地凝视小攸。 掌心,是一枚小小的尾戒。 在金色灿烂的光芒中,小小的尾戒闪着淡淡柔和的光芒,映着金色的光芒,映着尹树眼底的温柔,那淡淡的光芒奇迹般地,穿透璀璨的金光,映进每一个人的眼底。 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 他们知道那枚尾戒。 许年恩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那么轻,轻到只有屏住呼吸才能听到。 林又彤听到了。 她侧过脸去偷偷看他。 他的唇边有淡淡的笑容,淡得好似春日单薄的阳光在投下的轻柔花影,然而他的眉心,却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眼眸里淡淡的雾气,让她的心生疼,让她想伸手去抹去他眼底的哀伤。 小攸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小小的尾戒在她的眼底映出奇异的光芒。。。 …… 他呼出的温热气息,醺了她的耳根。 懒懒地将那个石头拿下,将尾戒套进黑色的绳子,又在她颈脖上挂好。 握起她的手,将石头放入她的掌心。 扬起笑,温柔地搂了她在怀中。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尤其是安静。 “既然我的未婚妻抢了你的男朋友,就由我这个未婚夫来补偿你吧。从今天起,我便是你的男朋友。” …… 那张好看的侧脸。 好看的弧度,绝美。 与蓝天契合在一起,竟是那样天衣无缝。 他的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气,那样好闻。 他的手心,是微微的凉。 …… 她想了想,然后轻轻取下颈脖上的尾戒项链…… “这个,当初是你用来气安静的工具,如今,你又打算要用它来达成什么目的呢?” 细微的一声,尾戒安静地掉落在地上铺着的名贵地毯上…… ……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请求你的原谅。”尹树站在大厅的水晶灯下,细碎的光线照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脊背挺得笔直,唇边倨傲却没有血色…… 那个倨傲笔直的身影,孤单地伫立在黑暗中。 名贵的地毯上,一枚小小的尾戒,在黑暗中散发着温润的银光。 …… 宁静的夜,然而这个世界却仿若亮如白昼。天上一弯明月,也抵不过那万丈的金色光芒。 带着淡淡想起的玫瑰花瓣,如洁白的雪花一般 ,在夜空中旋舞着不断落下。 金色的光芒,不断在夜幕上游移着。 旋转着。 尹树凝视她。 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温柔,却又那么坚定—— “嫁给我。” 温柔的声音随着清亮的夜风,穿透金色的光幕,穿透直升机螺旋桨巨大的声音——送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他们全部都没有能听到他说了什么,然而他们又全部都听到了。 他对她说—— “嫁给我。” 人群里不断发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林又彤惊得掩住了嘴。 她惶恐地看向许年恩。 白色衬衣的男子,微微抿了唇,笑意不再。 小攸怔怔地望住尹树。 粉紫色的晚装被风吹得飞扬起来,白色的玫瑰花瓣不断轻吻着她的脸颊,和悠然飘起的粉丝雪纺纱。 忽然她咬住唇。 眼泪忍不住大滴大滴地从眼角滑落。 小小的尾戒在她和他之间闪耀着,古老的图腾仿若在诉说着绝美倾城的爱情。 “嫁给他!”忽然有人带头起哄。 然后无数的声音如潮水一般一齐涌来:“答应他……” “嫁给他……” 在场的记者们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之中醒悟过来,银色的闪光灯在那一瞬间充斥在金色的光芒之中,此起彼伏。 大家一齐欢呼,起哄。 尹树的面容上却没有一丝波动,他小心谨慎地看着小攸,眼眸里有一丝丝的紧张,如孩子一般。 “嫁给我……让我来照顾你。”他在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她的脸上扬起大大的幸福的微笑,然而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愣了愣,然后拼命地点头。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地低落,浓密的睫毛上,亮如星芒。 僵硬的下颌线条在那一瞬间柔和得无以复加,白皙的面容上,是巨大而灿烂的笑容。 他抓起小攸的手。 小小的尾戒,轻而易举地套进了小攸的无名指。 众人欢呼起来。 白管家站在不远处,面容上亦有了欣慰的笑容。 林又彤也忍不住为小攸高兴,脸上漾开明亮的笑容。她心里忽然偷偷地想,七月表姐一定很嫉妒她吧——因为她看到了这美丽的一幕,而表姐却没有呢! 忽然,身边那个白色的身影朝着光芒之中,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两人走去。 林又彤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要停止跳动,迅速地沉落下去。 夜风轻轻地吹过,撩动他的白色衬衣。发出轻微不可闻的窸窸窣窣。明亮的金色光芒和闪光灯不断在他的脸上闪烁着,那绝美倾城的面容,此刻越发妖娆。 他大步地走着。 机械地。 每一步,仿佛都沉重有力。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他暗暗地咬着牙,忍住盈眶的泪水。白色的玫瑰花瓣不断地落下,在他的脸上温柔地轻吻着,落在他削瘦的肩膀,顺着袖子滚落下去,在白皙毫无血色的指尖流连眷恋。 所有的闪光灯都在那一刻对准了草坪中的三个人。 尹树和小攸相拥而立,他们的脸上是还来不及褪去的幸福笑容,然而眼眸里有了隐隐的担忧;许年恩面对着他们站立着,在镜头里只看到他的背影。 白色衬衣笼罩的背影,在强大的灯光下仿若透明。 那么孤独。 小攸紧张地看着年恩。 方才在休息室里,年恩的话不断地重复响起在耳畔。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 “没有什么人,再没有什么人能够进到我心里。” 她有些慌张失措地看着年恩。 尹树紧紧地抓住小攸的肩膀,发现她的身子居然在轻轻地颤抖着。他的眼眸里光芒黯淡了一些,紧紧地盯着站在面前的许年恩。 他决定了的—— 不会放开她,即使全世界都阻止,也不会放开她—— 他要保护她—— 要给她所有的幸福! 众人都屏息盯住许年恩的背影。 白管家的脸色在一瞬间面如死灰,冷汗不断地从额上冒出,双手不安地绞着。 天啊—— 许少爷! 拜托老天爷,许少爷千万不要闹事啊!尤其是当着这么多明星,这么多媒体! 金色的光芒中,许年恩的面容也是淡淡的金色。 他看着小攸。 忽然嘴角扬起最明亮的笑容,甚至连周围强烈的光芒都要为之逊色,他笑着,笑着,笑的发出了声音,在夜风中如银铃一般悦耳。 眼底拼命忍住的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 “尹树哥哥。”他的声音甜美,“啊,不对哦,是姐夫才对……”他笑着看着尹树,眼泪静静地在白皙的面容上流淌着。 他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才忍住了心里剧烈翻绞着的疼痛。 尹树和小攸愣愣地看着他。 “姐夫……”他轻轻地,仿若自言自语,然后又开心地笑起来,“你好像没有搞清楚状况哦!”他走过去,故作轻松地搭住小攸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娶了我姐姐,可是要顺带着照顾我这个弟弟才行的——你怎么能只说要照顾姐姐呢?”他调皮地撅嘴。 “如果你不想惹我这个麻烦的话,那我也不会让姐姐嫁给你的。” 他笑着,语气那么轻松,然而他搭在小攸肩上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着。 小攸的心猛然痛起来。 “年恩……” “当然会。”尹树释然地,眼底的防范亦化作了深深的疼惜,他看着许年恩,坚定如起誓一般地,“我会照顾你,会照顾小攸,我会好好地照顾你们。” 代替年锦,用尽我所有的力量。 “哇呜——”林又彤带头欢呼着,拼命地鼓掌。 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掌声雷动,几乎要淹没过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金色的夜晚。 金色的光芒下,美得不似凡人的三个身影。 白管家在一侧,不动声色地抹去眼角一滴泪水。 夏日的午后,阳光灿烂。 山谷里吹来的风,给许家的别墅带来丝丝清凉。 七月大口大口地挖着杯子里的冰淇淋,满脸的满足与感慨:“这么说,你和尹少爷是真的要结婚了?年恩没有反对?” 哇塞,她以为许年恩一定会固执地反对到底才对,可是从报纸和杂志上看到的,全部都是许年恩祝贺姐姐的消息,也许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没什么,可是…… 她知道,许年恩是喜欢小攸的呀! 小攸点点头,眼眸里有了心疼的颜色。 “年恩……好像懂事了很多。” 很多很多。 她本以为,在那样的情况下,年恩一定会生气发作,或者至少也是闹别扭,可是没想到,他却带着那么纯白的笑容,在众人面前祝福她。 眼中升起淡淡的雾气,好似清晨的霜露。 哥哥…… 年恩长大了,懂事了。 你,很欣慰吧? 她抬起头,怔怔地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午后的白色云朵浓郁,像是干笔画在蓝色的绸缎上一般。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七月又问。 小攸回过神来,拨弄了一下碗里的冰镇黄桃。 “九月。” “唔……那还有一个多月呢。” “尹家和许家都是世代名门,亲属遍布海内外,地位之尊贵,要邀请的客人又特别多——光是这一项,就要花去许多时间。还有婚礼的布置和设计。”她忽然苦笑了一下,“世代名门,头一层重要的就是名声和面子,这个婚礼注定不只是我和尹树的婚礼这么简单。” 其实她最担心的,是年恩。 如果要他看着自己嫁给尹树,他的心里,是不是会很难过呢?才不过十九岁的少年,就要他独自一个人承担那样的心痛,她不忍心,却无可奈何。 他的隐忍,更让她心疼。 七月知道小攸在担忧什么,连忙放下手中的冰淇淋安慰道:“哎呀,没关系啦!年恩怎么说都是你弟弟,即使没有尹树,你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嘛!”她难得正经地,“假以时日,年恩一定会接受这个事实的。” 小攸冲她展开一个笑容。 深呼吸,点点头亦自我安慰——也只能这个样子了。她所能做的,也只是以后加倍地关心年恩罢了——或许等到哪一天,年恩遇上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女”,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 这时候,女佣进来报告:“小姐,尹家派了管家来,说是要和小姐商量下婚宴宾客名单的事情。” 小攸点点头。 “哇塞——”看到带着礼貌职业的笑容出现在门口的男子,一袭白色滚金边的白色管家制服让他看起来分外的精神奕奕,胸前金色的徽章反射着从玻璃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光芒夺目。 七月忍不住就尖叫起来。 实在是太帅了啊! 白少安给林七月一个礼貌而疏离的笑容,在七月热情花痴的目光的注视下,目不斜视地朝着小攸走去,脚步稳健,好似t台上的模特。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尾声3:喜悦的泪珠 ? “许小姐,少爷派我来和您商量婚宴宾客的名单。”他微微躬身,笑容恰到好处,“少爷说,季教授曾经抚育过许小姐,季家的亲戚之中,或许有应该邀请的人。” 小攸点点头。 心里是一阵感动,没想到尹树居然连季家的人都考虑进去了。 仔细地想起来,季家的亲戚中,并没有她所熟识的。爸爸把她从孤儿院带回去之后,很快便搬到了景安市,爸爸很少提起自己家里的情况。 后来她也知道了,爸爸的父母早在他年幼的时候便去世了,只余下几房远房亲戚,平日并无多少来往。然而现在爸爸已经去世了,她作为爸爸的女儿,理应邀请那几房亲戚来出席自己的婚礼,权当是他们代替爸爸了。 于是便起身说:“那些亲戚平日不太来往,我并不记得他们的联系方式了。等我上楼去找一找。” 于是屋子里便剩下了林七月和白少安两个人。 头顶上的中央空调静静地送出冷风。 透明的玻璃茶几上,晶莹剔透的水晶碗里,盛着黄桃果捞,一弯弯的黄桃果肉,在清莹的糖水中漂浮着,仿若一弯弯的月牙。 林七月的手里捧着大杯冰淇淋。 抹茶红豆的口味。 杯壁上有点点的水珠,缓缓流下。 她的心里忽然莫名地紧张起来。 手里捧着的冰淇淋那么冷,丝丝寒意从掌心渗透进去,手掌慢慢地灼热起来。她低低地垂着头,拿眼角的余光去瞟白少安。 白少安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站立在那里,视线是平平地落在前面不远处,嘴角有礼貌得体的笑容,然而却因为过于职业化而有些僵硬,胸前的管家徽章闪闪发亮。 明亮的光线里,他的皮肤白皙得仿若透明,低垂的睫毛上仿佛都有光芒的在跳跃着。 心里默默地感叹。 尹家的小管家都长得这么好看!简直是淹没人才啊! 仿佛过了很久。 白少安依然是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没有丝毫开口讲话的意思,好像这个空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只要没有人闯入,他可以一直这样静静地静静地,永远地站下去。 纹丝不动,如希腊的雕像。 “那个……”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先开了口。 白少安闻言轻轻地侧过头来,微闭的双眸睁开,依然是那样静静地静静地望着七月,目光里含了温柔的笑,好像在等待着她的指示。 七月的脑子忽然短路。 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没有见过男人吗?平常里怎么大大咧咧得像个男孩子一般,见到许年恩和尹树,虽然也感叹也脸红也心跳,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反常过! “我……”她慌张失措地,绞尽脑汁想要搜刮出一些有趣的话题来,然而她越努力,脑子里就越发地空白,“你……你是白管家的儿子吧!”她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然后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白少安是尹树身边的白管家的儿子,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嘛! 白少安微微一笑,恭敬地:“是。” 然后空气中又是沉默。 七月只觉得刚才那一声温柔的“是”,让她的心莫名其妙地就狂乱地跳动起来,一下一下的,迅速又剧烈。 忽然—— 哐当一声,手中的冰淇淋杯子滑落在地上,融化了大半的冰淇淋糊糊在一瞬间溅起,在米色的大理石地面上飞溅,调皮地跳上七月浅蓝色的牛仔裤。 “啊……” 七月腾地站起来。 双颊啥时通红,慌乱地抓起茶几上的纸巾拼命地擦着—— 呜呜,真是的,怎么可以在帅哥面前出这样的丑啊——脸丢到奶奶家去了!林七月林七月,你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这样擦可是擦不干净的哦。”白少安忽然出声。 “呃?”七月张大嘴巴,傻傻地盯住白少安。 白少安的笑容依然是淡定得体的,他走过来,抽出一张纸巾,用清水打湿,然后蹲下身子去——一只手轻轻拉住七月的牛仔裤,仔细地擦拭起来。 于是—— 林七月完全呆掉了! “这个……这个……”她结结巴巴地,面颊上的红晕迅速扩散,连脖子上都红起来。 然而白少安仿若浑然不觉七月的不安,依然专心在牛仔裤斑斑点点的污渍上,他那么专心地擦拭着,仿佛那不是林七月的牛仔裤,而是主人家的一副珍贵名画。 七月的心慢慢的也平静下来。 忽然心里便明白了。白少安只是把她当作主人——或者说是主人的朋友一样来侍奉罢了,这便是一名管家的职业习惯,或许他的心里并没有想那么多呢。 她俯视蹲着脚边的白少安。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可以看到他微微翘起的浓密睫毛,一下一下地眨着。皮肤白皙得仿若透明,透着阳光淡淡的橘色。 忍不住,伸出手去。 轻轻地戳了一下那吹弹可破的皮肤。 白少安忽然愣住,手中的动作也呆滞在那里。 他愣愣地抬起头,无辜地望着带着狡黠的笑容的林七月,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然而却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 好像…… 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七月也尴尬地愣住。 天啊! 刚才她干了什么? 林七月! 你这个大色女啊!你居然……你居然…… 居然对一个男人动手动脚! “啊……”她急忙解释,“这个……你,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面奶?你的皮肤保养得真好耶!” 白少安忽然垂下头去。 柔软的发在阳光下,轻轻地笼上一层绒光。 然后他站起来,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扬起职业的笑容:“已经处理干净了,林小姐。” 他的语气恭顺淡定,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门外,手里捏着小小纸片的小攸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是满满的笑意,忽然一个念头在脑子里形成,她狡黠地一笑。 皇后酒店。 一场时尚派对正在举行。 所谓的时尚派对,顾名思义是景安市的走在时尚尖端的上流人才能参加的派对,大多为各类时尚杂志或者是奢侈品厂家举办,邀请的来宾不仅要求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知名的大明星,还要求来宾在个人品位穿着上有一定的水准。 在娱乐圈,被邀请参加时尚派对是一项非常值得炫耀的荣耀。 白色的幕帘。 金色的灯光。 香水百合的香甜气息充斥在每个人的鼻尖。 小提琴手拉出浪漫欢快的曲子。 许年恩轻轻捏着手里的酒杯,穿梭在锦衣华服之间,谈笑自若。他只穿了简单的褐色条纹衬衫,却依然是全场瞩目的焦点。眉间间,即使淡淡的,也透出致命的吸引力,吸引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久久不肯移开。 许年恩—— 简直就是娱乐圈的神话,是每个女孩子心目中理想的白马王子!无论是他堪称完美的容貌和外形,纯白干净的气质,还是景安第二世家第二顺位继承人的高贵身份,都对女孩子们有致命的吸引力! 自从他十六岁出道至今三年,他在娱乐圈取得的成就已经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最佳歌手,最佳男主角,最完美的声音,最…… 到底拿了多少个“最”,恐怕连许年恩自己都不清楚。 而自从许年恩在尹树向许年惜求婚的那晚,在众人面前得体的表现之后,他的人气再次急速飙升,一举获得由某个娱乐门户网站发起的“票选你最想要交往的对象”男士组冠军。 于是,又多了一个“最”。 林又彤在人群的另一头,表面上在与身边的女星们相谈甚欢,却在暗暗地注意着许年恩。 她没有办法—— 即使知道年恩爱着的是小攸姐,即使知道年恩不可能会爱上她,她还是没有办法戒掉自己对许年恩的注视和关切,每天翻开报纸杂志,打开网页,不是先关注自己消息,而是许年恩的,每天都在mp3里重复地播放着许年恩的歌曲,工作,休息,吃饭睡觉,一遍一遍循环着, 每当在什么公众场合,仿佛只要他一出场,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活跃起来,不受控制地去注意许年恩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有在场的记者忽然问许年恩。 “现在《少爷耍无赖》已经成功落幕,年恩你的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呢?继续进军影视界,还是会先做音乐呢?” “你好像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出新歌了哦,大家都很期待再次听到你的声音呢。” 周围的人都纷纷好奇地转向许年恩。 “听说已经有一部电影找你了,是真的吗?听说是国际大片哦!”大家好奇八卦的心情毫不掩饰。 林又彤在心里微微点头。 确实没有错呢,由好莱坞知名导演埃德伦执导的大片《玻璃樽》有意找许年恩出演男主角,这是她方才从吴姐口里得知的。据说这部电影会是下一年度最值得期待的电影,而埃德伦导演执导的每一部电影里的男主角,都会在一夜之间红遍国际娱乐圈。 如果许年恩真的能接下这部电影的话,他的演艺事业无疑会迎来一个高峰。但是——那样也会有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许年恩了呢。 她在心里黯然地想着。 人群中的许年恩轻轻一笑,随意地靠了在大厅里的大理石欧式圆柱上,衬衫的钮扣解开几颗,无限性感慵懒。 “唔——”他偏着头,“接下来……”他摇了摇手里的高脚杯,香槟酒在被子里轻轻摇晃着。“接下来的话,我要休息一段时间。”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 “啊——”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讶的低呼。 林又彤微微地愣住。 暂时休息一段时间?这是什么意思?是暂时告别娱乐圈的意思吗? 许年恩朝着众人认真地点点头:“没错,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再来谈工作的事情。”他伸了一个小小的懒腰,做出一副很累的样子,“最近太忙了,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哦。” 有人忍不住出声:“你是要暂别娱乐圈吗?” “多可惜啊——好多天王天后级别的人物,暂别之后回来都……”后面的语言被小声地略去。 众人的目光复杂,许多人庆幸着这个“娱乐圈的神话”的离开,可以让被许年恩的光芒掩盖着的他们有出头之地,却又有深深的舍不得。 许年恩退出娱乐圈的话,好像整个娱乐圈的光芒都少了一半呢。 “是假的吧!” 林又彤忽然冲到许年恩的面前,她的面容上有精致的妆容,而此刻却涨得通红,仿佛打上了一层浓重的腮红。 许年恩微愣,看着林又彤。 众人也怔怔地看着激动的林又彤。 奇怪了,许年恩退出,她干嘛这么大反应啊! 难道说林又彤和许年恩之间——八卦的气息又迅速漫延开来。 “是假的吧!”林又彤不管不顾地,“你不是说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取得巨大的成功,你不是说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能保护——保护年惜姐的吗?”怎么可以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就退出,放弃了呢! 难道小攸姐嫁给了尹树,所以他灰心了,丧气了,所以他不想要努力了吗? 许年恩怔怔地看着林又彤。 她红扑扑的脸蛋,瞪大的眼睛,在金色的灯光下仿若生气的纯白精灵。 忽然便笑了。 “我没有说要退出啊——我只是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好好放松才能再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去,不是吗?” 林又彤一下子愣住,许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呢,是她太激动了。 其实,她有是许年恩的谁呢,许年恩是不是要退出娱乐圈,又关她什么事情呢?她不过是和他合作过一部电视剧的女星罢了,不过是她姐姐的朋友的表妹罢了——和他有这样的关系的人,有那么多呵。 轻若无闻的 一声叹息,她重重地垂下手臂去。 很久。 人群都渐渐散去之后,许年恩依然是懒懒地靠在欧式圆柱上,侧着头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手里无意识地晃动着高脚杯。 林又彤站在他的身侧,沉默了很久很久。 忽然她又开口。 “休息的话——想要去哪里呢?”只在家里呆着,还是要到国外去旅行呢? 夜色中许年恩的唇边绽放开美丽的笑容,如窗外此刻静静绽放的昙花。白皙的面容上,眼眸亮如星芒,清莹剔透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不见。 “我要——”他轻若无闻地,“策划一场绑架哦。” 窗外是寂静的夜。 工作室里亮着乳白色的小灯,温绰飞在彩笔在白纸上涂抹着,他瞄了一眼桌上的时钟,已经走到了九点二十分的位置。 小攸应该快来了吧。 他心里思忖着。 目光随后落在闹钟边的相框里。 绰辰正冲着他展现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她的身后是大片的法国梧桐,光线明暗疏浅,在梧桐叶子上落下深深浅浅的影子。 手中的铅笔忽然停滞。 他怔怔地看着绰辰。 “小辰,年惜要嫁给莫如心的儿子了,你知道吗?”他轻轻地,仿若自言自语。他记得,当年莫如心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绰辰就曾私下里跟他说过,不喜欢她。绰辰在家里是娇纵惯了的,多少有些大小姐的脾气,然而心地却是善良的。 后来莫如心和许行沛在一起了,绰辰虽然气恼难过,却从没有去找过莫如心的麻烦。 “你的女儿,要和她的儿子结婚了呢。”他又重复地说了一遍。恍惚间,好像看到相片里绰辰的笑容更加鲜活了几分。 他放下手中的铅笔。 然后打开办公桌左边的抽屉,有一个黑色的皮质盒子,上边绑了金色的丝带。他拿出来,小心地打开。 盒子里是一张微微泛黄的白色素描纸,铅笔绘的婚纱设计图。 他深深地凝视那件婚纱。 那是他为绰辰设计的婚纱,在她和许行沛结婚之后,在她带着三个孩子,消失在世人的视线中之后,在她…… 或许还是在她在贫穷和悲伤去寂寞地死去之后。 很多很多年以后,他成了世界知名的时装设计师之后,他设计制作过无数件礼服,每一件都让时尚界为之惊艳,却从没有设计过婚纱。 世人不知道,他设计过一件婚纱。 唯一的一件,静静地,静静地躺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沉积了那么多的年月,和他对妹妹无穷尽的思念和愧疚。 手指抚过。 停滞在铅笔灰的线条上。 俊美的容颜上有一丝疲倦,他深深呼吸,发现肩膀酸痛得厉害。岁月,终究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呢。 他望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阴影之中,他看到了眼眸中淡淡的雾气和笑意。然后,终于决定了。 ——只有小攸才有资格穿上这件婚纱,这件,他为绰辰特地设计的婚纱。 下定决心,他从抽屉里抽出厂商最新送来的布料样本,细细地翻看起来。这时候电话忽然响起来,他皱眉,伸手去接起。 “喂——”忽然腾地从椅子里跳起来,眼睛瞪大,“什么?小攸被绑架了!” “是……”电话那头是许家的管家焦急的声音,“刚才小姐从尹家回来,我们就觉得身后有车子跟着,只是也没太在意——后来小姐看到路边的夜宵摊子,说是要吃……刚下车就被……”管家的声音哆哆嗦嗦地。 “年恩呢,通知年恩了吗?通知尹家了吗?”一颗心迅速地沉下去,可怕的念头不断地在脑子里飞掠而过。 会是谁—— 谁敢动小攸! 乔可洛—— 不可能,乔可洛现在还在监狱里。 那么是…… 是莫如心吗? 因为记恨小攸害她失去了一切,因为不想要看到小攸幸福,所以派人绑架了小攸? “已经通知了尹少爷——小少爷那边,怎么也联系不到,肖管家的电话也联系不上……”天啊,小姐可千万不要出事啊!不然他不仅工作不保,还很有可能被剥夺管家就业资格! “再打,联系到小少爷为止!”温和的眼眸里忽然掠过一丝阴冷,他毫不犹豫地下达指示。“现在我先去尹家,你负责通知小少爷。” 如果真的是莫如心做的,很有可能她也会对年恩下手! 这个歹毒的女人! 事到如今,她还不知悔改吗? 尹家别墅。 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在别墅上空,所有的人都屏了呼吸,战战兢兢地站立在边上,不断地悄悄往后缩去,企图不动声色地从大厅里溜走。 白管家微微躬身,对着电话里一阵询问:“什么?她一直没有离开?没有异常情况吗……”他一边问着,一边不安地看向站在落地窗边的尹树。 他站在落地窗边。 窗子打开,院子里树影绰约。 山谷里的冷风吹进来。 他的脊背笔直僵硬,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成拳,仿佛全身都笼在熊熊的怒火之中,整个人就是一个烈烈燃烧的大火球。 乳白色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 因为怒意而更加苍白的面庞,神情冰冷,然而深沉的眸子里是难以抑制的怒火。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忽然,他狠狠地一拳砸在镀金的窗框上。 玻璃窗发出了剧烈的颤抖声。 心脏已经痛得麻木,脑子里无穷无尽的声音,一边又一边地心疼又狠狠地怒吼着—— 你难道非要这么做吗—— 你非要这么做吗,妈妈! 夜空中,漫天的星辰。 小攸迷迷糊糊地醒来,只听到头顶上有巨大的声响,仿佛是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脑袋剧烈地疼痛着。 怎么回事?她现在是在哪里?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觉得眼皮子一阵沉重。 她记得—— 她是从尹家出来,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街边的小吃摊,忽然觉得肚子饿了,便叫司机停车亲自下去买,然后—— 身后的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过来,在她身边停下。车门打开,便有一双手将她猛地一拉,整个人落进车子里,她猛地一惊,正要挣扎的时候—— 就晕了过去! 那个人朝她鼻子喷了什么东西! 是绑匪吗…… 她用仅存的一点清醒思考着。 应该是吧。她现在是许家的二小姐,又马上要成为尹少夫人,应该是很多不法之徒黑名单上的最佳绑架对象才对! 天,这种情节只在电视和小说里看到过,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被绑架的对象啊! 可是这些绑匪居然有直升机,也太高科技了吧? 完蛋! 是直升机的话,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候,鼻子里忽然钻进一股清凉的味道,好似是薄荷一般,让她的脑子忽地一个激灵,清醒了许多。 她猛然睁开眼。 许年恩白皙的面容,放大呈现在眼前。他的笑容纯白清澈,眼神无辜。 “姐姐,睡得好不好?”他笑眯眯地。 “你……”小攸瞪大眼睛,“年恩……”天,绑架她的居然是年恩!“你要干什么!”他之前不是已经在众人面前祝福她和尹树了吗?他不是已经接受了她和尹树结婚的事实了吗?怎么忽然又—— 许年恩一愣。 窗外透进的淡淡星芒在他的睫毛上落下落寞的光点。 “我——我没有想要干什么。” “没有!”小攸微怒,语气也凌厉起来,“那么你绑架我,带我到直升机上——要去哪里?” 许年恩微微侧过头去,好看的眉毛皱起来,在眉心打了个好看的结。孩子气地撅起薄薄的淡色嘴唇,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我只是想要在姐姐结婚之前,多和姐姐单独相处一段日子而已。”她离开他那么多年,留他独自在悲伤中被可怕的抑郁症折磨着,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却以季小攸的身份拿走了他的心—— 然后呢,在她终于回到他的身边,再次成为他的姐姐之后,又马上要嫁给尹树了。 他的姐姐啊! 却马上要变成别人的妻子了。 他有点沮丧地低下头去。心里漫延开一层层的悲伤。 “只是想要这样而已。”低声地喃喃着。 良久,小攸都没有说话。 许年恩的心里一阵紧张。 姐姐生气了吗? 他有些惶恐地抬起头,还来不及看清楚小攸的脸色,便被她忽然狠狠地抱住。她的眼泪低落在他的肩膀上,渗进丝丝的凉意。 “对不起……”小攸的心底柔肠百结。 她赫然发现,自己对年恩的关心,实在太少了。 自从哥哥去世之后,她一直忙着处理哥哥的丧事,工作室里的工作也没有落下——后来尹树便向她求婚,她又开始考虑婚礼的事情。对于年恩,不过是每日例行的嘘寒问暖,从来没有好好地和他相处过。 想起来,这段日子看到他的时间,大多都是在电视上,报纸上,或者是某个派对或者晚宴上,两个人都做出一副名门之后的样子来,在人群中高傲地穿行,没有太多交谈的机会。 是她不对啊…… 只顾着自己的幸福,只想着要让年恩停止对她的那份不应该存在的爱意,所以亦下意识地躲避他,但是她却忘记了,年恩亦是她的弟弟呵,现在哥哥已经去世了,除了她,又有人来关心年恩呢…… 她还有尹树,但是年恩,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啊! “对不起……”她放开他,在黑夜里展现一个明亮的笑容,“那么,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许年恩微怔地看着小攸。 她在笑,笑得很灿烂。 那样的笑容,就和他小时候从学校里带回满分的作业本的时候,姐姐脸上的笑容一样;那样的笑,就和他吃下满满两碗饭的时候,姐姐脸上的笑容一样。 她没有生气,她还在对他笑着。 “去……欧洲。”他怔怔地望着她的笑容。 “欧洲哪里呢?”小攸抱住他的胳膊,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唔……马德里?布拉格?普罗旺斯?啊——好像雅典也不错哦,可以看到爱情海——唉,你看过《情定爱情海》?一片白色的建筑,和蓝色的海洋,哇——” 她兴奋地说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大片的蓝色海洋。然而脑子却又忽然沉重起来,只觉得困意一阵一阵地袭来,她重重地打了个哈欠:“不过,普罗旺斯的薰衣草也不错,不过……现在是夏天呢……” 等许年恩再扭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许年恩怔怔地看着她熟睡的脸。月光在她脸上留下清浅的影子,皮肤细腻如白瓷,好像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或许是方才给她下的药量太重了,这会儿又发了吧。许年恩温柔地笑笑,不由自主地用手抚上她白皙的面颊。 姐姐…… 真想一直一直,永远都这样,和你呆在一起,如果这架飞机,能一直一直飞着,永远不要降落—— 那多好。 直升机的螺旋桨发出巨大的声响,朝着地球上那块叫做欧洲的地方飞去。 蓝天,白云。 九月的景安。 许家别墅前空旷的草地上,尹树沉着脸,坐了在白色镂空的法式长椅上,身边是毕恭毕敬的白管家,垂了眼帘静默无语。 肖管家亦站在一旁。 今天的尹树穿得极为正式。 白色暗纹的衬衫,精心裁剪的黑色西装,红色的领结一丝不苟地系在颈脖处——只是那俊美的面容上的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 没错,今天就是他,尹家的大少爷,迎娶许年惜的大日子! 所有的宾客都已经在会场里等候了,然而新娘子却还没有出现! 一个多月前,许年恩交代了肖管家,便自作主张“绑架”了小攸,坐着许家的私家直升机不知道飞向哪个地方了,后来从巴黎小攸打来的电话,也叫尹树不用担心,说是她要和年恩度过婚前最后的日子,到婚礼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他亲自赶到巴黎,他们却已经离开! 疯了疯了! 然而—— 没有办法责怪年恩吧。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办法去责怪年恩啊。如果年恩坚持反对的话,小攸也不会答应他的求婚的,许年恩能点头,他在心里已经感激了千百万遍。 在姐姐结婚之前,一起旅行,这实在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只是! 婚礼再过一小时就要开始,而他们却还没有丝毫要出现的样子! 白管家小心地观察着少爷脸上的表情:“少爷,要不要派人找一下……或许许少爷的飞机已经飞入中国境内呢。” 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子猛然缩紧。 “你说……他们是不是不回来了?” 是不是许年恩后悔了,又反对他和小攸的婚事?小攸那么疼爱年恩,所以她妥协了—— 他腾地站起来。 眉宇间有了慌乱的神色。 然后,天空中似乎遥遥地传来了螺旋桨扇动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地朝着蔚蓝的天空看去。 紧皱双眉全部在那一刻舒展开来。 蔚蓝的天,大朵的白云。 阳光灿烂。 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白点,那轰鸣的声音也是遥遥的,若有似无,只觉得在这空旷的山谷中,又有了回音。然后,白点越来越大,慢慢的便能看出是一架直升机,机身上没有大朵的玫瑰暗纹。 肖管家松了一口气。 “少爷和小姐回来了!” 皇后酒店。 因为尹氏财团的少爷和银日集团的小姐的婚礼,皇后酒店所在的落山大道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被封锁——整条大街都是尹氏或者银日名下的财产,因此封路倒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 一个星期前开始,来自世界各地的名流们便纷纷聚集到皇后酒店,其中有各国的王室或者政府议员,国际知名的巨星以及在国际社会上享有一定地位和名誉的大师们。 啧啧,如果不是因为新娘子是小攸的话,这样大排场的会理,她恐怕是死都没办法来呢! 七月着迷地看着眼前一个个锦衣华服的美丽人儿。 哇塞—— 那个女的不是好莱坞的那个谁……那个,好像是那个知名的模特嘛,听说她现在在和丹麦的王子在交往哦……真的好漂亮耶!不愧是国际巨星,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迷人的风采! 不过! 七月忽然抿嘴点点头,目光坚定地。 她还是觉得许年恩是所有人当中最迷人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是当之无愧的巨星! 皇后酒店自从一个月前开始就停止了对外营业,专门为这个婚礼筹备着。这个时候,整座城堡一般的建筑物里,没有一处不透露着喜庆的气息。 洁白的百合花,娇艳的红玫瑰,淡紫色的满天星…… 花儿们静静地吐露芬芳,装饰这个盛大的婚礼。 金色的幔帐,垂挂在墙上,在灯光下有淡淡柔和的光芒,整个皇后酒店,此时此刻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堡,是童话里王子和公主会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的城堡。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宾客之间穿梭着。嘴角那淡淡恰到好处的笑容,让每一个人如沐春风。他流畅地用各国语言为来自四海的宾客们服务,无论是英语,法语,日语,俄语——所有的语言,从他的嘴里吐出来,都是那么优美动人。 七月着迷地望着白少安。 忽然,白少安侧过脸来,正对上七月的目光,他微微笑了一下,礼貌地点点头。 七月瞬时石化在原地 大厅外传来一阵**。 七月透过落地大玻璃窗朝外面看去。 鲜花夹道的大街上,白色的轿车悄然停下,车头上相拥着的一对娃娃,在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芒,在微风中颤动着。 穿着整齐制服的侍者,在红地毯两边站好,一字排开,微微躬身作出“请”的手势。所有的宾客在这一刻都把视线投注在白色轿车上。现场邀请的记者,纷纷举起了手里的相机,抢拍新娘子下车的那一瞬间的美丽。 到了晚上,美丽的新娘子,就会出现在报纸上,充斥着景安的大街小巷,或者是在电视里,冲着全景安的电视观众微笑着宣布她的幸福。 肖管家穿着白色的制服,金色的滚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领口处是一朵大红色的蝴蝶结,向人们宣布着他的喜悦。苍老的面容上,笑意可掬。 他微微躬身,为新娘子打开车门。 白色的婚纱,巨大的裙摆,一瞬间充斥了众人的视线。 尹树从车的另外一边下来。 俊美如神祗的面容,在众人面前依然是冷漠高傲的神色,仿若不可接近。然而忍不住上扬才嘴角,和眼底满满的笑意和温柔,却无法掩饰地诉说着他的喜悦和激动。 记者们在周围围成一个圈,小心地控制自己的脚步不敢太过于靠近有失礼貌,又想要再靠近一些以拍得更清楚。 闪光灯不断闪烁。 尹树走到车门边,优雅地伸出一只手去。 手上是素白的手套,恰如其分地将他修长的手指包裹着,阳光下,白色的手套也仿若有淡淡的光芒。 温绰飞站立在皇后酒店的台阶上。 他静静地站立着,唇边笑意浅浅,仿佛和周围的喧哗热闹格格不入。他注视着从车子里出来的那个女孩子。 她有清秀的五官,一双眸子明亮得好似三月的春光,她在笑着,那么幸福的笑容…… 忽然耳边好像响起了一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声音,仿佛是从蔚蓝的天空传来的一般,伴随着清风,吹到他的心里。 。。。。。。 “你决定了吗?”温绰飞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妹妹,满眼的担忧,“你知道莫如心有多么心狠手辣,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温绰辰的面容上是大大的幸福的笑容,她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婚纱,一边坚定地:“我决定了。你放心了,行沛会保护我的!”她的笑容纯净清澈,没有一丝杂质,“以后,我就是他的妻子了,没有什么事情能把我们分开——莫如心也不行。” 她在镜子前转了一个圈。 “好看吗?”双眼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他不相信地轻轻哼了一声,仿佛是极不情愿般,从嘴巴里挤出两个字:“还好。” 他不相信许行沛,他不相信那个家伙能够好好地保护绰辰——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全心全意地保护她呢! 只是—— 绰辰喜欢他啊。 他,不过是她的哥哥。 。。。。。。 在尹树的搀扶下,小攸踏上了红地毯。 她的身上,是一件纯白色的婚纱。 巨大的裙摆,层层叠叠地错落着,阳光下,轻纱上有清浅的阴影,随着她的走动,那些淡淡的阴影如跳跃的精灵一般,在纯白的裙摆上跳着欢乐的舞蹈。胸前是小小的抓皱,嵌上错落的施华洛世奇——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腰间的淡粉色雪纺纱的大朵蝴蝶结。 仿若透明的质地,薄如蝉翼,晶莹剔透,有淡淡柔和的光芒。 整件纯白色的婚纱,因了那一朵蝴蝶结而突然灵动起来。 “哇……好漂亮的婚纱!”七月感叹着。 所有的人都感叹着。 小攸冲着台阶上的温绰飞一笑。 她知道,这是舅舅为了妈妈而设计的婚纱,丝缕交错之间,每一个褶皱,每一颗水钻,没一条线条的缝合,都是他对妈妈满满的疼惜与爱。如今她代替妈妈穿上这件婚纱,那么她也要代替妈妈,幸福地生活。 在众人的注视和闪光灯下,尹树扶着小攸走上皇后酒店前面的阶梯,然后把她交到温绰飞的手中。 温绰飞点头,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 大厅。 宾客们纷纷落座。 灯光大亮,金色的光线从高处静静地泻下,照亮每一个人的笑容。台上,大片大片的香水百合,白的,粉的,黄的……纯金的巨大烛台上,错落地点着纯白色的蜡烛,小小的火苗跳跃着,仿佛在唱一首喜悦的歌曲。 两旁的柱子上,装饰着无数的百合。 洁白的缎带飞扬。 红色的地毯一直从大门处延伸到礼台上。 尹树站立在台上。 许家的家长和尹家的家长站在台上。 许年恩静静地坐在台下的亲属席上,他的脸上是美丽的笑容,灿烂如三月春阳,如六月盛夏的湖面,闪闪发亮,甚至比那泻下的金色灯光,比跳跃着的烛火还要璀璨夺目。他吹着眼帘,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手链。 褐色粗绳编制的手链上,悬挂着一只小小的黄铜木马。 他的唇边笑意温柔,无以复加。 烛光在若有似无的风中摇摆。 乐师奏出《婚礼进行曲》。 烛火摇曳中,新娘子挽着舅舅的手走进大厅。这个时候,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新娘子的身上,她美丽的婚纱,她夺目的首饰,她幸福的笑容,她漂亮的眼睛里如星芒般的光亮…… 在众人的注视下,温绰飞搀着小攸走上红地毯,走向礼台。 台上,有许家两老和许行沛。 一瞬间,他恍然好似回到了许多年前,他也坐在这个大厅里,绰辰挽着爸爸的手走进礼堂,走向许行沛,那个承诺会好好照顾她,会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的男子。 然而,他还是没有能保护她呵。 多少年后,绰辰,他的妹妹,是在什么样凄惨绝望的情况下死去的呵…… 他是她的哥哥,而他却离开了景安独自奔赴巴黎,去追寻自己所谓的梦想,那个打着要为她设计出美丽的服装的旗号的梦想!如果不是因为父母的去世,不是因为他的离开毫无音讯,绰辰不至于落得那么悲惨的境地吧? 最起码,她还可以寻求他的帮助呵。 可是…… 可是…… 如今再来说这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了啊。 他侧过头去。 这是绰辰的女儿,她有着与绰辰那么相似的面容,那么相似的笑容,在走进礼堂的这一刻,她们脸上的幸福都是一模一样的。 那么,只要她幸福就好。 绰辰的幸福,只要加倍地倾注在她的身上,那他也没有遗憾了。 终于踏上了礼台。 他笑着,将小攸的手交到了尹树手中。 尹树静默无语地结果,眼眸里的光芒坚定,仿若是铜墙铁壁一般的坚定,他看向温绰飞的眼睛,仿佛在告诉他—— 放心。 然后把目光转向小攸,一瞬间温柔似水。 牧师唱祝词。 众人闭上眼静静地聆听着,在心底为新人默默祝福。 然后牧师询问新人—— “尹树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许年惜小姐为妻,无论生老病死,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荣辱与共?” 尹树凝视小攸。 “我愿意。” “许年惜小姐,你是否愿意嫁尹树先生为妻,无论生老病死,一生一世只爱他一个人,荣誉与共?” 小攸绽放幸福的笑容,目光坚定。 “我愿意。” 我愿意,永远,一生一世。 幸福在这一刻弥漫了整个大厅,掌声充斥在耳膜之间,轰鸣作响。许年恩亦跟着众人站起来,眼底升起淡淡的雾气,然而笑容依然灿烂。 姐姐,祝福你。 他抬起头,望向礼台上跳跃的烛火,那烛火闪耀之间,仿佛有哥哥温和的眉眼和宠溺的笑容。 哥哥…… 姐姐会幸福,我也会幸福。 天长地久。(全本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