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之始皇的宝藏》 第一章 血玉麒麟之谜 传说,这世上只有一件血玉麒麟。传说,血玉麒麟是唯一能大开神秘大墓的密钥。传说,当第一道曙光出现的时候,斑驳古墓会露出它神秘的面纱。传说。。。。。。 -------------裕亲王日记 以上是裕亲王富察博的日志。这位清末重臣,慈禧皇太后的爱将,一生痴迷于玉石。清光绪年间,他奉命征战西北。在一次夜间行军之时,他的部队迷了路,误入了一片废弃的林地。在那里,他们发现了一座高山,山脚下有块石碑,上面刻着不知名的文字。 裕亲王一生爱玉,他知道眼前这块碑绝非一块普通的石碑,而是一块难得的玄玉。他吩咐手下难来镐头,小心拭去外面的图层,结果一块玄玉露出了真生。 玄玉的发现让他欣喜不已,他知道此处一定有古代大墓。他叫来勘探地形的军官,那个军官姓名已不可考,但据说他家祖上做过风水先生。勘探官拿着罗盘看了一阵,他告诉此处背靠青山,面朝流水,暗藏着一段龙脉,下面必定有古代贵族墓葬。 裕亲王立刻招来人手寻找墓道入口,经过三天三夜艰难的寻找,第四天清晨,他们终于找到了入口。裕亲王带着手下进了里面,之后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七天曙光乍现的时候,裕亲王满身是血,抱着一块血红色的麒麟走出了密林,他的部下都死了。那时,林中一片死寂,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裕亲王回头惊慌的瞥了一眼黑暗的墓道,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裕亲王回到了西北老家,据说那之后他精神就失常了。他每夜都会梦见血淋淋的尸首,和手下的亲随。没过多久,裕亲王神秘死亡,没有人知道死因。血玉麒麟也跟着消失了,人们传说,裕亲王是被古墓中厉鬼索命而亡的。但这只是流言,毫无根据可言的流言。 此后,裕亲王府就荒废了,直到民国建立后,白门当家罗震买了下来。罗震是西北首屈一指的古董商。西北古董行有句俗话,地下的宝贝,罗家的眼。意思是说罗家在业内极有权威,只要是经过白门罗三爷鉴定过的宝贝就一定是珍品。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实则罗家祖上是靠倒斗起家,背后养着一支技艺出众的倒斗队伍。自罗震当家后,他们的触角已经伸进了大半个中国的古墓中。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买裕亲王老宅的这位罗三爷也是为爱玉如命的主儿。他买这座废宅除了它宽敞宏伟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找失踪多年的血玉麒麟。 他少年时就听父辈说过裕亲王和血玉麒麟的事,从此他就迷上了血玉。他对血玉的研究,可以这么说,如果他敢称第二,那么全中国的古董商绝对没人敢称第一。他是这玉界的翘楚、领袖,这是大家人所共知的。 罗三爷得到裕亲王的古宅后,就一直在寻找血玉麒麟的下落。但血玉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踪迹。然而,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他无意中在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裕亲王的日志。这里面记载了所有关于这样宝物的资料。 罗三爷欣喜若狂,但他谁也没让知道,一有工夫就躲在书房中研究这份珍贵的资料,以便找到失踪的血玉麒麟。 三个月后,他似乎终于揭开了血玉麒麟的失踪之谜。据他的二夫人回忆,他那天兴奋的告诉他,他发现了一件足矣震惊世人的宝贝。二夫人是个乡下女子,没有读过多少书,对他的兴奋她不明白,也没心思明白。因为当时她正跟一个唱戏的好上了,两人一直在找机会私奔。 那天夜里,二夫人终于和情人找到了机会,但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正好在那天发生了。二夫人和情人在花园里见面时,居然在假山旁发现了罗三爷的尸首。他惊恐的瞪着眼睛、脸色铁青,似乎已经死去多时了。 二夫人和情人吓坏了,他们想要溜之大吉。然后,罗三爷的大姑爷上官浩这时带人过来了,他们被逮了个正着。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是眼前这对男女杀了罗三爷,因为证据是那么的确凿。 上官浩很快惊动了警察局,法医当晚就来了。但验尸的结果却让多有人惊讶,罗三爷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症状。最后,法医给出了意见,罗三爷是被吓死的。 罗三爷究竟是被什么吓死的?没有人知道,人们也不怎么关心。因为大家的焦点此时都在那对男女身上。小老婆和情夫私奔,不料却被发现,结果两人合谋杀了这个倒霉的亲夫。理由充分、故事很精彩,不但兰州的百姓对此深信不疑,就是罗家人也认为这无可厚非。 结果很快,这对打算私奔的男女就被判了刑,九月一过他们就要被行刑。没有人替他们喊冤,除了他们自己。 罗三爷被小老婆谋杀的新闻出现在个个报纸头版上,一位古董大家被杀,这似乎是无可厚非的。接连好几天人们都在议论着这件不可思议的案件,没有人关心罗三爷冰冷的尸首还关在警察厅的验尸房里。 后来,人们对这见充满猎奇与诡异的案子渐渐失去了兴趣,罗家人这才领回了罗三爷的尸体,准备让他入土为安。 罗三爷的丧事由大姑爷上官浩和大女儿罗婉仪一手操办,他们紧张而忙碌的布置灵堂、招待吊唁者。但没过三天,罗婉仪就病倒了。她天生就是个药篓子,经不得操劳,这几天办父亲的丧事着实为难她了。于是,她将这个重任交给了丈夫上官浩。 上官家在兰州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做当铺生意,财力雄厚,又跟军方有交情,可称得上是兰州城的土财主。上官老爷子跟罗三爷是至交。两人年轻时曾一起闯荡过天下,后来一同回家继承了产业。此后,两人一直在各自的行业操劳着,但并没有将过命的交情疏远,而是结成了儿女亲家。 上官浩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又能说会道,所以罗三爷很为这个姑爷骄傲。罗三爷的威望加上上官家的面子,前来吊唁的人几乎踏破了罗家的门槛。有交情的和没交情的这几日都像没头苍蝇似的在罗家乱窜,理由很简单,只有婚丧嫁娶是攀交情的最好时机。 上官浩是个实际的人,他年轻虽有上官家撑着,但毕竟威望不够。于是,他很自然的抓住这个露脸的机会,施展了自己多方面的管家才能。各家掌柜、故交看上官姑爷将罗老爷的后事安排的井井有条,谁不称赞? 结果,罗老爷还没出殡,上官浩的风头倒是盖过了这位西北古董巨霸的名气。 “上官少当家年少有为,后生可畏。” “少当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样的恭维话,上官浩一天听四五千遍。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腻烦,常常是谦虚加笑脸,弄的说话之人自己都觉得真是那么回事。 半个月一晃而过,罗三爷还有七天就要下葬了。这天上官浩正在书房静坐,这几天他接待了太多的人,连下巴都快因赔笑而脱臼了。他抿了口茶,小心的揉了揉自己酸痛的下巴骨,便揉边闭目养神。 这时,管家忠叔走了进来,告诉他二小姐罗婉琪回来了。 上官浩吃了一惊,罗婉琪不是在英国念书吗?怎么会突然回来呢?他连忙整了整袍子,赶紧迎出了大门。 上官浩赶到灵堂时,罗家二小姐已经在厅中哭了一场。她身边还跪着姐姐罗婉仪。罗婉琪见过了姐夫和姐姐,又止不住心酸,哭了一场。 姐妹俩直哭了半日,上官浩好不容易劝住了,一同回了房间。 “妹妹怎么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上官浩问。这位妻妹一直在英国学医,他虽给英国去了信,但绝没有这样快就回来。 罗婉琪揩了揩发红的眼睛告诉姐姐姐夫,自己两个月就上了回国的船,打算先去上海停留,所以没有及时告知家里。谁知,她三天前刚到上海,就接到了重英国转来的信,才知道父亲出了事。于是,立刻买了车票回家奔丧。 她说完,停了停问道:“爸爸好好的怎么是突然就。。。”说着又抽泣起来。 上官浩和妻子互相递了个眼色,这才一五一十的将二姨娘谋害罗三爷的事告诉了罗婉琪。 “二姨娘?怎么会?”罗婉琪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惊呆了。在她记忆中,二姨娘虽然不算贤惠,但对他们不错,怎么会突然杀了父亲呢? “像那种来历不明的女人什么事干不出来!”罗婉仪恶狠狠道,“当初爸爸娶她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个祸水,你看现在。。。”她拉着妹妹的手,又开始嚎啕大哭。 突如其来的噩耗一个接一个的击中罗婉琪,她觉得自己身心疲惫。姐姐姐夫见她旅途劳顿,让她去休息。她执意不肯,要去给父亲守灵。姐妹俩僵持了半天,婉仪拗不过妹妹,也只得答应了。 夜已深,守在一旁的丫鬟阿香早已昏睡过去。婉琪一个人跪在灵前,心中百感交集。她和姐姐自小就没了娘,姐妹俩是由父亲一手拉扯大的。三年前她去英国学医,临别时还告诉父亲,自己学成归来之时一定会治好父亲的老寒腿。可谁知,那竟是自己和父亲最后一次见面。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恐怕是世上最悲哀的事了。婉琪想到此处,又不禁泪如泉涌。为什么二姨娘要杀父亲,难道就因为一个戏子吗?婉琪觉得这件事情实在难以置信。 钟敲了三下,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夜枭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婉琪半睡半醒,突然她似乎看到眼前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她抬头一瞧,吓了一跳,“爸爸。。。” 罗三爷形容枯槁,正微笑慈爱的看着她。婉琪似乎忘记父亲已经去世,她跳起来冲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父亲。罗三爷用温热的手掌摸了摸女儿的头。 “爸爸,你告诉我,二姨娘真的杀了你吗?”婉琪哭喊道。 罗三爷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害你的?啊,你告诉我,女儿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罗三爷仍旧没有说话,他指了指地上,用血迹写出了四个字。婉琪上前一瞧“血玉麒麟”。她心中奇怪,待再问父亲什么时,罗三爷却突然不见了。 此时,院中发出了响动,婉琪清醒了。她抬头望去,天已经大亮了。 上午婉琪吃过饭,就往灵堂匆匆赶来。她刚走到月洞门边,院子里突然出现了很多官兵。她正纳闷,只见姐夫上官浩满脸堆笑的重正厅迎了出来。接着,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军官出现了了院子里。 站的远,婉琪听不清姐夫和那个军官在说什么。但从上官浩点头哈腰的态度来看,她知道那个人必定大有来头。 “那人是谁?”她目送姐夫和那军官消失在正厅里,转头问跟在身边的阿香。 阿香一脸崇拜的告诉她,那个人就是兰州驻防区的长官,人称铁血少帅的费豫南。。。。。。 第二章 杀机 在上官浩的陪同下,费豫南来到了罗三爷的灵堂祭拜亡灵。 费豫南与罗三爷相识于一场古董拍卖会。那时,费豫南刚当上兰州的驻防长官,年少气盛,为了一件玉佛,他差点和父亲的老部下刀兵相见。这时,罗三爷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他及时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青玉花瓶,替根基未稳的费豫南化解了一场干戈。 费豫南非常感激罗三爷的慷慨相助,他特意拿出了自己家中珍藏多年的翡翠白菜感谢他。但罗三爷并不愿夺人所爱,他看得出来,费豫南也是个爱玉之人。罗三爷大气宽厚的性格,让费少帅对他很是敬佩,很快两人便成为了莫逆之交。 罗三爷也同样很欣赏这位小朋友。费豫南虽不苟言笑,但宅心仁厚。罗三爷一生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他知道眼前这位神色冷峻的年轻人一定能给西北的老百姓带来渴望已久的安稳日子。 造化弄人,费豫南没想到如此仗义宽厚的罗三爷会突然横死。此刻,他心中百感交集,但似乎除了来从这位老友最后一程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在罗三爷的灵位前深深的举了三个躬,给老友敬了一杯水酒,这才带着唏嘘走出了灵堂。 此时,上官浩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他将费豫南请进了正厅,打算借此机会跟这位铁血少帅套套近乎。但费豫南一直绷着脸,看得出来,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位罗家的大姑爷。 但上官浩似乎彬彬不在意费少帅的傲慢态度,仍旧施展着他娴熟的外交手段。然而,最后上官浩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费豫南连杯茶水都没喝就带着护卫队扬长而去了。 上官浩头一次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费豫南不就是个小军阀吗?凭什么趾高气扬的对他?好歹他上官浩还是上官家的将来的当家,费豫南今日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上官家面子。他觉得必要时应该给这个所谓的铁血少帅点厉害尝尝。 费豫南从罗家出来,径直坐车回府。他的护卫队一直紧随前后,但是他们一行人刚拐过一个岔道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里啊冒出一个人来。那人不顾卫兵的警告快速窜到了费豫南的车前,然后顺手往车里扔出一个冒着白烟的榴弹, 费豫南见榴弹袭来,急忙打开车门翻身滚到了街上。接着,一阵震天巨响从他身后传来,他的汽车爆炸了,还炸死了两名护卫。 霎时间,街上乱成一团,那名刺客见费豫南没死,又举起手枪向他扫射。费豫南闪身躲过,打死了刺客,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急忙离开那里。但这似乎是个连怀刺杀行动。他们一行人没走几步,又一名手持榴弹的刺客出现在了巷口。 那刺客冲进人丛,举枪打死了几名护卫,将一个榴弹砸向了费豫南。费豫南眼明手快,在榴弹爆炸的一刹那,起身一跃,躲了过去。但他的胳膊却给榴弹的残片划伤了。 刺客见任务失败,转身欲逃走。这时,费豫南的副官陈昇及时带人赶了过来,击毙了刺客。 陈昇结果了刺客,急忙来到费豫南身边,他看到费少帅的一只胳膊正在流血。但费豫南似乎并不在意,他冷冷的盯着地上的那具尸首,寒着声命令道:“立刻封锁消息!如果谁敢泄露关于我本人情况的半个字,立即拉去枪毙。” 陈昇低低的应了一声。费豫南严峻的瞧了他一眼,钻进了早已等候在路旁的车子里。 费豫南遇刺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兰州城,但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有人说,他已经被刺客的榴弹炸死了,也许兰州很快就要迎来一位新长官了。但另外人则言之凿凿的断言,费豫南只是受了重伤,人还没死,但离死恐怕也不远了。 如今街头巷尾,人们都在猜测着,如果费豫南不幸生亡,究竟谁会是下一个幸运儿。当然更多的人在费尽心机的猜那些刺客的真实来历。 帅府的书房沐浴在一片夕阳中,费豫南站在窗前,注视着远方。他神情严峻,一起一伏沉重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长官!”伴随着咚咚的敲门声,副官陈昇出现在门口。 “说!”费豫南并未转身。 “那两名刺客似乎并不是这里的人,没有人认识他们。不过。。。” “不过,根据刺客脚上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有常年穿木屐的习惯。”陈副官说。 “日本浪人!”费豫南淡淡的说。 “长官你是说,这次袭击你的是日本浪人?”陈昇一惊。 “这些人都是日本关东军部的走狗,到处制造刺杀恐怕活动。军部这帮混蛋早就想得到兰州到蒙古的铁路权。可是,几次派人都吃了闭门羹。怎么?现在他们终于狗急跳墙了。”费豫南冷冷道。 “长官!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急!”费豫南转身在靠椅上坐下,从衬衫口袋里摸出烟斗点上,问:“今天有没有人来见我?” “只有刘师长来过。不过,我按照您的吩咐挡回去了。” “他有没有说来干什么?”费豫南问。 “他没说。不过,看他神情慌张,似乎跟您被刺客袭击有关。” 费豫南淡淡一笑:“这个老狐狸!你去打电话给刘师长,就说我要见他。” 半个小时后,刘师长出现在了费豫南的书房里。这一路上他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跟日本浪人勾结的事被费豫南问出来。 “我刚刚被袭击,刘师长就来慰问。师长的消息还真灵通啊。”费豫南不咸不淡的盯着刘师长说。 刘师长小眼睛滴溜溜的一转,装模作样道:“少帅被刺之事现在都传遍了整个兰州城。还好你没事,要不然这兰州还不大乱了?不知这些可恶的刺客是谁?要是让我抓住他们定要碎尸万段。” “可惜,你没这机会了。”费豫南摇头说。 刘师长脊背一冷,“什么。。。什么意思?” 费豫南倒了杯茶放到刘师长面前,阴恻恻说:“他们都死了。你说,你还能有机会吗?” 刘师长一听,暗自松了口气,陪笑道:“说的是,说的是!” 从费家阴暗的书房出来,刘师长觉得自己刚才就像去地狱走了一遭。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失魂落魄的钻进汽车离开了这座阎王殿。 傍晚,罗家书房。 罗婉琪自打昨夜做了那个梦开始,这一天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从梦中父亲哀怨的表情看来,父亲之死恐怕是另有隐情。她突然想到了血玉麒麟那四个血字。莫非父亲之死跟这个东西有关吗? 吃过晚饭后,她将姐姐送回房。从姐姐那里回来后,她径直绕过后园来到了父亲的书房。这是一间敞亮洁净的屋子,屋中摆着两排大楠木书架,架子上堆满了各种关于玉石鉴定的书籍。楠木架子前面是一个大红木桌子,上面整齐这摆放着罗三爷生前用过的笔墨和纸张。 罗婉琪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屋内,一种凄凉哀伤的感情立刻填满了了她的心房。迟疑了片刻,她猛然回过神来,关好书房的门,径直来到了父亲的书柜前。她想找有关血玉麒麟的资料,但一无所获。 她又转到那张大红木桌子前,那上面堆满了罗三爷写的文稿,一叠一叠很整齐的放着。婉琪仔细的查看了这些手稿,但仍旧没发现任何关于血玉的记载。 婉琪跌坐在太师椅里,难道自己猜错了吗?这时,一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她突然想起,父亲生前特别喜欢写笔记,他身边一直带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他谁都不让看,简直当作宝贝一样。难道血玉麒麟的事会在那里吗? 婉琪觉得自己眼前顿时又升起了希望。她开始到处寻找那本黑色的笔记本,最后她在书架地下发现了一个暗格,打开一看,那里面赫然躺着那本黑色的镶着金边的笔记本。 罗婉琪如获至宝的捧在手里,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本笔记。 开头几页记载着罗三爷对古玉的一些鉴别技巧,婉琪急着找关于血玉的记载,所以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翻到中间部分,里面终于出现了有关血玉麒麟的记载。 据那本笔记显示,罗三爷已经从裕亲王遗留的那本日志中找到了血玉麒麟的下落。但奇怪的是最后关于血玉下落的那几页被人撕了。 是父亲撕的,还是另有其人?婉琪疑惑不定。如果是父亲撕了,那么他那为什么要隐瞒呢?难道只是怕这本笔记被发现?可如果是在父亲死后被撕掉,那么这个人肯定不想让罗家人知道里面的秘密。或者,这个人就是正真的凶手。 婉琪又翻了几页,这回她发现了一张字条。 “今晚在后院见面。勿忘!”字条的署名人是秦风。 秦风?婉琪脑中快速搜索着这个名字,但她最后发现,父亲认识的人中似乎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此时,夜幕沉沉降下,婉琪瞥了一眼院子,将字条和笔记本夹在一本厚厚的古文字典中,走了出来。 不料,她刚一出门就碰见了姐夫上官浩。 “二妹来书房做什么?”上官浩淡淡扫了扫婉琪手中的书,问道。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闷的慌,想找本书来看。”婉琪撒谎道。 “是吗?”上官浩的语气中透出一丝不以为然,他盯了一眼书的封皮,“原来二妹懂古文字呀。我以前还真是不知。” 婉琪脸一红,还好走廊灯光很暗,上官浩没看见。 “是啊,小时候跟爸爸学过一点。”婉琪说。 上官浩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再想要追问的意思。 “天黑了,不要再院子里一个人乱走了。”上官浩神秘兮兮的盯着婉琪,“这宅子不干净。” 婉琪给他的话引得背脊一凉,惊恐的扫了扫院子。 上官浩阴恻恻笑了一下,“我送你回屋,走吧。” 婉琪跟着上官浩出了后院,回到了房间。她到房门口刚要进去,突然转身叫住院子里的上官浩,问他知不知道秦风是谁。 “秦风?!你问他做什么?”上官浩一脸狐疑的盯着她。 “只是爸爸写信给我时顺便提了了一嘴,所以我有些好奇。”婉琪警惕捏紧了手中的书。 上官浩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告诉她,秦风是费豫南手下的一个军官,罗老爷在世时常陪费豫南来府上做客。 费豫南?婉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忽然,她猛然想起今天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个一脸严肃,高个子年轻人。铁血少帅!难道父亲的死跟他有关。。。。。。 第三章 真相 天阴沉的可怕,没有一丝风,连树上的知了都似乎停止了鸣叫。突然,远处传来几声闷雷,不一会儿豌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今日是罗三爷出殡的日子,送葬队伍刚出发,雨就下了起来。罗家姐妹身穿重孝,将脸埋在白头巾里,脸上湿淋淋的,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上官浩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怀里抱着罗三爷的排位,一步步踏着泥泞向城外走。 路走了不到一半,雨势渐渐大起来,地上生气了一层白白的水雾。罗家长长的送葬队伍浸透在浓厚的雾气中,给人一种朦胧诡异的感觉。 雨点像子弹一样打在罗婉琪的脸上,她抬起手用袖子拭去水迹,又重新搀起悲痛欲绝的姐姐罗婉仪。她们雪白的鞋子踏起一阵水花,那水花在地上旋转、消失,只留下一滩污泥在哀怨沉重的心上。 她们身后跟着的送葬人都耷拉着脸,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有几个人更是冷的牙齿咯咯打颤,不时瞪眼看看天空,嘴里不满的嘟哝着。但更多的人只是沉默着,目光呆滞,仿佛是一群没有灵魂的躯壳。 罗家的送葬队伍转过街角时,空空落落的西大街上一下子站满了观看的人。他们有的打着伞,有的带着斗笠,都静静的凝视着罗家的人,人群中不时传出几声嘀嘀咕咕的议论声。 上官浩转头盯了一眼身边正在咬耳朵的两个陌生人,不耐烦的撇了撇嘴。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尤其是自己现在这种狼狈的样子被人看见。 一定人很快拜托看热闹的人群,到了城口。这时,一阵狂风从西北方呼啸而来,罗婉琪头上的白巾被扯了起来。她赶紧回头拉了拉,突然她看到身后不远处的街口似乎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 这时,那车门动了一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车边。那人久久的凝视着快要渐渐远去的送葬队伍,任凭雨水打湿干净的军装。 穿军装的男子渐渐消失在白蒙蒙的水汽里,仿佛一个遥远的幻影。婉琪转过头,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她认出了那个人。 罗三爷在湿漉漉的土壤里永远长眠了,小女儿罗婉琪站在墓前木然的注视着父亲这个最后的归宿,忽然觉得心里缺了一大块东西。她心中郁结了太多的悲伤,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竟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愧疚、自责,父亲含冤而亡,而自己却连凶手是谁都没有头绪。她觉得没脸见父亲,同时也对残害父亲的那个凶手恨到了极处。她在父亲墓前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报仇雪恨。 姐姐罗婉仪并不知道妹妹此刻心里的想法,她轻轻走到婉琪身边,心头掠过无限的酸楚,她现在只有面前这一个亲人了。 云收雨驻,太阳不知何时从云峰里爬了出来,罗三爷的墓前有两个白色的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八月一个炎热难熬的一天,从西安750次列车鸣着汽笛,轰隆隆的驶进了兰州一号站口。火车刚停下来,一队荷枪实弹的官兵就是围住了火车。 列车长惊恐的盯视着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头上冷汗直冒。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军官来到了他身边。 “长官,有什么事吗?”列车长维维问道。 “车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那军官声音提高二十分贝喝问道。 “是药材,都是些药材!”这时,一个瘦小的汉子从车里钻了出来,急忙解释道。 “药材!”那军官轻蔑的看了瘦汉子一眼,拒绝了他递上的烟,“把箱子统统打开,我们要检查。” “长官!真的都是药材。”瘦汉子一脸殷勤的上前,将一个纸包悄悄塞进了军官的口袋。 “你这是干什么!”军官瞪视了汉子一眼,厉声道:“我们是兰州驻防区的,奉上级命令查违禁物品,你敢不配合!” 瘦汉子热脸贴了冷屁股,正一脸怒气,冷笑道:“不是我不配合。我是怕你动不起这里面的货。你知道这是谁的面子吗?” 军官嘿嘿冷笑道:“老子只管检查,管他谁的货,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要是敢走私违禁物品,那也得拉出去枪毙。这是费长官的命令。来呀,给我上车搜!” 那军官一声令下,一队官兵立刻跳上了火车。 “谁敢动!”那瘦汉子上前挡在门口,他身后的车厢里出现了几个横眉怒目的彪形大汉。 “怎么?你要造反吗?”军官厉声喝道。 “长官言重了!”那汉子冷冷道,“咱只不过是小小商人,怎敢造政府的反。”说着从马褂里掏出一张手谕递给了那军官。 那军官打开扫了扫,眉毛微微动,豁然明白,原来这批货是林统制亲戚的,那手谕也是林统制亲自下发的。军官瞪视着手谕,开始感到左右为难。 上头要查私货,可偏偏遇上这么个主。不查吧,费少帅不会放过他。查吧,自己人微言轻又不敢得罪林统制。正在为难之际,突然有人高声问道:”怎么回事?“ 众人回头一瞧,见费豫南出现在站台上,他后面跟着副官陈昇。 那军官见来了救星,急忙迎上去,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费豫南。 “林统制!”费豫南冷哼一声,“好大的面子呀。给我查!我倒要瞧瞧,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货色。” 很快,瘦汉子和几个随从被押到一边,费豫南亲自走进了车厢。几个官军七手八脚的撬开了箱子,头几个箱子里的确是药材。官兵们一阵失望,但当他们撬开地下的箱子时,却惊讶的发现里面满满当当的装满了烟土。 “长官,你看!”陈昇激动的喊道,“是烟土。” “哦?”费豫南不动神色的挑了挑眉,走过来掀开一个盖子看了看,冷冷道:“把那几个人都给我带回去!竟敢在三番五次的明令禁止下还敢走私烟土,简直是不要命了!” 自从发现父亲那本笔记后,罗婉琪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父亲安葬后,她更是迫切的想将整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于是,她去了关押二姨娘的女子监狱。 昏暗的会客室,到处散发着一股霉味。罗婉琪觑眼打量着这个形同魔窟的地方,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助。她转到桌前坐下,紧张专注的谛听着铁门外的声音。但那铁门兀自黑沉笨重,走廊里亦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息。 等了许久,铁门哗啦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婉琪抬起头,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手上带着铁链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呆滞,似乎并不认识婉琪。知道婉琪叫了一声二姨娘后,那女生枯瘦的脸上才有了些许生气。 “你回来了?”二姨娘沁芳似乎有些惊讶,忽然她的眼光一暗,喃喃道:“回来就好,你肯定见到他了。他死了,老爷死了。” 二姨娘的的声音嘶哑,语气凄凉,让罗婉琪心头不禁一疼。 “姨娘,爸爸已经入土为安了。。。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了点吃的东西。你在这里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告诉我。” 沁芳心不在焉的听着婉琪的话,苦笑道:“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难处。谢谢你!我没想到,你竟会来看我。” 婉琪抬头瞥了一眼门外的守卫,握住了二姨娘枯瘦的手,低声道:“姨娘,我这次来是有话要问你,请你务必告诉我实话。” “你是想知道老爷的事吧。”二姨娘说。 婉琪点点头,“我发现了一些东西。你老实告诉我,你其实并没有害爸爸,是不是?告诉我,当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沁芳低着头,叹息道:“你别再提了。即便老爷不是我杀的,我也有责任。是我对不起他在先,是我辜负了他。。。” 婉琪见二姨娘不肯说,有些着急,“你一定得告诉我。我们不能让爸爸含冤而死。你知道吗?我梦见爸爸了,他在梦里告诉我,他的死跟血玉麒麟有关。你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 沁芳惊讶的看着婉琪,喃喃道:“血玉麒麟?你说的难道是老爷说的那块血玉?” “什么血玉?二姨娘!”婉琪觉得心底一股热流涌了上来,手有些发颤。 沁芳告诉她,罗三爷死的那天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了血玉的下落,宝贝说不定晚上就能到手了。当时,沁芳并不以为意,因为罗三爷是古董迷,他整天跟那些商人摆弄玉石,所以她只当又是那些人卖给他的东西。 那晚她料定罗三爷不在家,所以派人送信给那个唱戏的,两人约好在后院见面,一起逃走。可是,他们刚到后院就发现假山旁边有个黑影。他们过去一看,吓得魂儿都差点出窍。罗三爷仰面倒在地上,脸色铁青,瞪着眼,似乎已经死了多时了。 “我们正不知该怎么办,突然大姑爷带人来了。他看见老爷倒在地上,硬说是我们杀了老爷。可我看得出来,老爷是被东西吓死的。我猜。。。我猜。。。”沁芳惊恐的盯着婉琪,脸色发灰,似乎下面的话是什么咒语,一说就会没命。 “你知道凶手,是不是?”婉琪紧问道。 “是裕亲王的鬼魂。一定是他。”沁芳神色诡异的断言道,“当初老爷买这宅子的时候,我就知道里面不干净。我劝过他,说那是一座凶宅。进去的人都会不明不白的被厉鬼夺命。可是。老爷不听我的。他死了。。。他死了。。。他被厉鬼索命了。。。” 二姨娘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疯狂的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口里还嚷着:“死了,死了。裕亲王。。。鬼魂来了索命了!杀了你。。。我杀了你,哈哈。。。” 二姨娘突发疯癫,婉琪吓了一跳。她试图去让姨娘安静下来,她是医生,知道那是人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间歇疯狂。但沁芳的力道突然变得很大,一把将婉琪推倒,将会客室的桌子都翻了。门口的守卫发觉里面情况不对,赶忙冲进来制止住了二姨娘。然后,连拖带拉的将她拖出了会客室。 罗婉琪惊恐的瞪着门口,大声喘着气,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噩梦。她爬起来,走出那间昏暗的屋子。这时,刺眼的阳光向她投了过来。她转身看了看黑暗幽深的走廊,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阳光里。 兰州城的街市向来很热闹,婉琪悄然没入熙攘的人潮中,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她刚走到西街口,就看到一群人向前面的刑场涌去。她不由自主的被人潮推移着,漫无目的的随着人潮涌向了法场。 此时,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垂头丧气的被绑在城墙地下。他脸色灰白,垂着头,看着就像一只待宰的公鸡。几个身背长枪的官兵笔直的站在他两侧,正等待着什么。 “怎么回事?他犯了什么法?”婉琪低声问旁边的人。 “唉,这年头,那里还有王法,谁手里有枪杆子,谁就能随便杀人。”一个高个子男人说。 “我听说,这个人还是什么统制的小舅子呢。”一花白胡子的老者插嘴道。 “那怎么还能被枪决?”高个子好奇道,“按说,这都是自己人。” “呸!自己人?”花白胡子煞有介事的说,“自古权力之争,哪有什么自己人之说。我听说,这统制早就跟费少帅不和。咱们少帅就是个活阎王,你想得罪了他,还能活命?这招叫做杀鸡儆猴。不然你想,贩了点药品何至于被枪毙呢。” “哟,您老还真有两下子。”高个子竖起大拇指。 “那可不。年轻人学着点。”花白胡子得意又鄙夷说。 此时,一个骑马的军官出现在了刑场上,他手里拿着一个旗子,下马走到了一个官兵面前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个官兵招呼了两个人,背着枪站在那个瘦汉子正前方。 之后的场面,婉琪不忍再看下去。她快步挤出人群,心中凉飕飕的。但她还没走出几步远,枪声就响了。然后,她听到身后众人的一阵惊呼。 嗜血、杀戮,这就是那些军阀的真实面目。铁血少帅!婉琪只要想到这个人就觉得浑身拔凉。她蓦然间觉得,父亲的死肯定与这个杀人魔王脱不了干系。。。。。。 第四章 冤家路窄 白雾朦胧,远处的沼泽中不时冒出珍珠般的气泡。沼泽对面是一片黑乎乎的密林,费豫南站在岸边,想透过迷雾寻找着什么。但雾气渐渐浸透了他的整个身体。他浑身颤抖着,挣扎着,试图离开这个片鬼域之地。 突然,积满污泥的沼泽中爬出一架架白骨。此时,月亮透过厚厚的云层跳了出来,惨白的月光映射在惨白的白骨上。寂静、死亡,原来这是死神的国度。 银色的月亮散漫落地窗,费豫南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他抬眼望了望窗外,夜幕不知何时已经降临。他起床点燃烟斗,坐在沙发上细细思索着刚才神秘的梦境。 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后,他就一直重复着做这个梦。为什么?难道真是因为他不小心闯进了被诅咒的地域吗? 不!这世上绝没有什么鬼神!费豫南嘲讽的笑了一下,他从不相信什么诅咒,这次也不会。他起身穿上衬衫,朝门口望了一眼。 这时,走廊里响起了皮靴有规律的哒哒声。不一会儿,副官陈昇出现在了门口。 “什么事?”费豫南问道,一边还捋着衬衫卷起的袖口。 “长官,刚才巡逻长回来报告说,他们在城南发现了一具尸体。”陈昇说。 “发现尸体应该去找警察局!”费豫南口气透出一股凉气。 “问题是,他们在那具尸体的手臂上发现了那个诡异的十字。”陈昇沉声说。 诡异的十字?费豫南听了心头咯噔一下。“去看看!”他套上外套,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夜沉的可怕,昏暗的灯光下,一具面部腐烂,浑身散发酸臭的尸首躺在巡逻部的柴房中。 “他是怎么死的?”费豫南瞥了一眼身旁的验尸官,问道。 “初步判断是染上了某种疾病,病死的。”验尸官说。 费豫南接过验尸官递上的手套,卷起了死者的袖子。陈副官说的没错,那具尸首胳膊上果然纹着一个蓝色的像一条盘曲的蛇一样的十字。 “看来死亡之蛇又回来了!”费豫南脱掉手套,皱着眉,喃喃说道。 副官陈昇惊恐的盯着费豫南,“怎么可能?死亡之蛇不是已在三年前死了吗?” 费豫南淡淡的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罗婉琪并没有从二姨娘沁芳口中得到多少父亲死亡的信息。她这几天一有机会就反复研读父亲留下的笔记。但苦于缺了最后几页,她一直没有猜出谜底。 最后那几页纸究竟去了哪里?难道还有人知道父亲的笔记本吗?蓦然间,她想起了那张字条,和那个叫秦风的副官。既然那天夜里,是这个人约父亲见面,那么至少他就是知道那个可怕真相的人。 第二天上午,她从沈医生的诊所出来,径直去了刘师长府上。父亲的丧事办完后,她的大学同学沈天赐邀她一同开诊所。于是,她在姐姐的支持下,在东大街开了一家诊所。 看诊期间,她通过沈天赐认识了刘师长的夫人。刘夫人是个没有多少文化的旧式女子,但为人很热心。婉琪觉得通过她跟刘师长打听这个叫秦风的人,似乎很合适。 刘夫人很热情的接待了罗婉琪。她是个身材矮小,面相温和的女人。一张枯黄的脸上,两只鱼眼显得很没精神。她得的是糖尿病,每天靠注射胰岛素维持着生命。 “罗医生,你来了就好了。这两天,我好多了。多亏了你的药。”刘夫人感激的拉着婉琪的手说。 婉琪陪她说了些闲话,话题自然转到这个叫秦风的人身上。刘夫人一脸困惑,她不认识这么个人,似乎对婉琪打听这个人起了疑心。 婉琪急忙告诉她,父亲跟这个人交好。临终前有东西给他,所以才打听。 刘夫人并没有对婉琪的话起疑,她笑呵呵的告诉婉琪,这事包在她身上。她会帮婉琪查这个人的。婉琪谢过了刘夫人,又说了些闲话,便告辞了。 上午刚下过一场雨,沥青马路上湿润洁净,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街头,懒洋洋的谈着天。几个卖报的报童,不时钻进人群,叫卖着手中的消息。 呼啸的电车风一般的从婉琪身边刮过,她独自漫步在清凉又热闹的街头,觉得先前还是一片阴霾的内心,生出一抹亮光正在萌发、成长。 她路过开明戏院的时候,伙计正好挂出了红底黑字的戏牌。晚上六点钟,京城名角尚晓菊要在这里唱《赵氏孤儿》。婉琪看了看表,现在才四点半钟,她想起父亲最喜欢尚晓菊的戏。于是,进去买了张票。 从戏院出来后,婉琪在一家小馆子吃了饭,又在街上逛了逛,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又转回开明戏院。 这时,看戏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场。婉琪正要进去,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汽笛声。她回头看去,见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戏院门口。一个身穿制服的军官给车里的人开了门,接着一个年纪约五十几岁的贵妇人走了下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妙龄女郎。 这妇人气质娴雅,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雏青色旗袍,婉琪觉得她年轻时一定是位美人。贵妇人下来后,人们都退到了一边,军官小跑着到了门口跟戏院伙计说了些什么,伙计一脸殷勤的拉开了门。 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辆汽车。那车在街上横冲直撞,似乎失去了控制。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差点被撞翻在地,那司机急转方向盘,朝着戏院这边开了过来。行人见这情形,吓得纷纷推开。 似乎只是眨眼间,那汽车突然向那贵妇人撞来。贵妇人吓得花容失色,但已来不及躲开。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瞪着这悲惨的一幕。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郎忽然奔向贵妇人,将她拉到了一边。大概是因为冲力太大,那女郎和贵妇都摔在了地上。那汽车穿过人丛,径直撞在了墙上。 军官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跑向贵妇人,“夫人。。。夫人,没事吧!” 此时,那女郎已经扶起了那贵妇人。 “没事,没事!”贵妇说,声音听着有些异样。而后,她转向那女郎,“谢谢你,姑娘。你救了我一命。“ 前方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两个警察急忙跑了过来。军官气哼哼骂了那两个警察一顿,那两个警察不敢吱声,最后灰头土脸的将车主带回了警局。 戏马上就要开演,贵妇人感谢女郎的救命之恩,邀请她进去一同听戏。女郎不好推辞,便跟着进去了。贵妇的包厢在二楼,戏院老板热情恭敬的将他们领到了一个装饰豪华的包厢。 “刚才多亏你救了我。”贵妇和蔼的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太太,我叫罗婉琪。刚才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换了谁都会那样做的。” “原来是罗小姐。”贵妇人慈爱的说。 尚晓菊还没有登场,台上有一个姑娘正在唱大鼓书。那姑娘音色发涩,人们只顾交头接耳,没人认真听。贵妇人也和婉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当她听说婉琪是医生后,似乎是找到了知己。她告诉婉琪,自己有老寒腿的毛病,问是否有办法治。 婉琪耐心的一一为她解答。两人越说越投机,直到大戏开演。尚晓菊扮演的公孙杵臼刚刚上场,戏院里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费豫南在戏院老板的带领下径直上了二楼。婉琪正全神贯注的看戏,包厢门突然打开,她似乎有些惊慌。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英俊挺拔的军官走了进来。 当婉琪认清来人后,她吃了一惊,一股寒气从脚底涌了上来。此时,只听那贵妇人高兴的向她介绍说,她眼前这个男子是她的儿子。。。。。。 第五章 花宴 命运自有一种神奇,它总是不经意间让你经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遇见不可思议的人。 罗婉琪救贵妇人是出于人之本性,但她却没有料想到,这位端庄和蔼的夫人竟是铁血少帅费豫南的母亲。她觉得自己似乎被一股冥冥中的力量所嘲弄。她在心里曾千百次将面前这个冷酷的人当成仇敌,可真的面对他时,婉琪发现了自己的怯懦。 她害怕这个一脸严肃,神情冷漠的男子。特别是每当对方那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她时,婉琪总会下意识的避开。她知道,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不公平,但因为胆怯就放弃吗?不,这是不可能的。她忘不了在父亲墓前许下的那个誓言,永远不会! 费夫人很热情的给两人做了介绍,还将刚才戏院门口婉琪救她的事,绘声绘色的讲给了儿子。费豫南神色柔和的望着母亲,微笑着倾听着。 婉琪坐在一边紧紧攥着手,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她听不见费夫人跟费豫南的谈话。此刻,她的脑袋是木的,她对眼前这个人又怕又恨,但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台上的赵氏孤儿热热闹闹的唱着,婉琪忽然觉得她自己就是公孙杵臼。杀父仇人可能就在眼前,但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罗医生似乎很喜欢这出戏。”婉琪正自沉思,费豫南的声音从旁边飘了过来。 婉琪淡淡道:“是啊,家父很喜欢这出戏。”她转头望了他一眼,又道:“他最恨的就是屠岸贾,为了私人的贪念,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费豫南将一碟子花生往婉琪面前推了推,不以为然道:“有时候,人多少会有些无奈的。所谓高处不胜寒,权力之争,自古没有对错。成王败寇,只是一瞬间的事。” “哦?”婉琪的声音有些发沉,脸激动的通红“这么说来,少帅认为为了一己私欲,残杀无辜的人,是对得了?” 费豫南似乎没想到婉琪有这样的反应,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为一己私欲固然不对,不过好在他最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说完,他话锋一转,“听母亲说,罗医生现在开着一家诊所,不知在哪里,在下定然要去拜访。” 婉琪觉得刚才确乎冲动了些,笑道:“少帅客气了。自是一家很小的诊所,让您看了笑话。再说,也不敢当。” 戏一直演到九点多钟才散场,费豫南将母亲扶上了车,提出要送婉琪回家。婉琪还决定要不要将自己的真是身份说出,所以婉言谢绝了。但费夫人说天晚了,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硬要婉琪答应。 于是,婉琪只好勉为其难,让副官将她送到了位于东大街的诊所。 婉琪到家时,已经快十点钟了。她一进门就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就知道姐姐还没睡,一定在等她。 她进去时,罗婉仪正低头编织一件小孩子的毛衣,还不时抬头看看挂钟。听见脚步声,她急忙抬起了头,见是婉琪,笑骂道:“这个死丫头,这么晚了,跟谁约会去了。” 婉琪笑着坐在姐姐身边,拿起线团边扯边道:“我去开明戏院听戏曲了,刚刚散场。” “你一个人?”姐姐嘲弄的盯着她。 “是啊。今天出了趟诊,正好路过就买了张票。”婉琪说。 婉仪半嗔半笑的戳了她一指头,“你呀,别只顾着玩儿。刚才天赐来家里了,等了你两个小时,刚才才回去。我说你也该抓紧,天赐是个好青年,我看的出,他喜欢你。。。” 婉琪笑着打断姐姐:“你又来了。我们是好朋友。况且。。。况且。。。唉!算了,以后再说吧。我去洗澡,你也早点休息。” 婉仪见她吞吞吐吐,心中早料定了几分,拉住她正色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姐夫告诉我,你去看过二姨娘了,是不是?” “我。。。其实。。。我觉得那里面肯定有隐情。”婉琪支支吾吾说,同时惊讶姐夫上官浩如何知道自己去过监牢的事。 “有什么隐情?法官都说是那对男女了,那还有假?”婉仪说完温和的看了看妹妹,又苦口婆心说,“你给我老实呆着。听姐姐一句,这事即便不是沁芳干的,你也别掺和。这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姐姐这也是关心你,怕你有危险。” 婉琪觉得姐姐似乎知道些什么,问道:“姐你老实告诉我,你也觉得二姨娘是冤枉的,是不是?” 婉仪盯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低头继续织着毛衣。 自从上次和姐姐一番谈话后,婉琪心中疑虑重重。她觉得姐姐似乎知道一些事,但不知为何又不肯说出来。难道是怕那个凶手伤害她们家吗?她越想越烦躁,就像一个猜谜的孩子,谜底就在嘴边,可就是说不出那是什么。 不过好在这几天,她暂时没功夫想这些,诊所这几日病人太多。婉琪从早到晚都不闲着,心中的焦虑也得到了稍微的缓解。 这天下午,她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就见刘夫人来了。婉琪一脸热切的等着刘夫人进来,她知道那个人十有八九有眉目了。可是,刘夫人带来的消息却令婉琪很是失望。 她告诉婉琪,那个秦风在一个月前就失踪了。她托人问了很多人,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刘夫人还很肯定的说,这个秦风十有八九是死了,因为据说他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债。 刘夫人走后,婉琪颓唐的缩在椅子里,感到无比失望。她原以为父亲的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可谁曾想,当事人却再次关头神秘失踪了。她转了个身,思考着这多种巧合。 这个人嫌疑人,正好是费豫南的副官,晚上是他约父亲见面。见面后,父亲死了,秦风也恰好在同一时间失踪了。这说明了什么?似乎所有的事都跟一个人有关:费豫南。 婉琪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考虑着下一步的计划。 这时,沈天赐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军官。婉琪见过那个军官,他是费豫南的副官。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他们手里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 陈昇向婉琪介绍了自己,让人将礼物送了进来。“罗医生,这是夫人和少帅的一点心意,请你笑纳。”说着,将一个卡片递给了婉琪。 婉琪打开一瞧,原来是费夫人邀她明天去费府赏花。婉琪知道这样人家的邀请她推脱不得,答应了,说自己明天一定去。但那些花花绿绿的礼物,她是断不肯收的。可陈昇一再坚持,说自己只管送,如果她不收,自己不好交差。 婉琪没法子只好挑了几样看起来不贵的,其余都原封退了回去。 翌日,费太太一大早就让司机来接婉琪。可是,婉琪正好有几个病人,所以到达费府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了。 婉琪刚下车,便看到费府门外半条街上挤满了轿车。只见一对对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夫人三五成群,谈笑着往里走去。婉琪整了整裙子,便跟在她们后面踏上了台阶。她刚到门口,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早已笑盈盈的等在了门口。 “这位可是罗医生吗?”管家笑容可掬的问道。 婉琪点了点头。管家一边请她进去,一边陪笑道:“夫人等罗医生多时了,现在在西花厅呢。嘱咐我,小姐来了就带你过去。”婉琪客气了几句,便跟在管家身后向西花厅走去。 今天没有男客,只见一路上,走廊、水榭到处都挤满了赏花的女客。那些女客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谈笑的谈笑,赏花的赏花,莺莺细语,场面十分热闹。婉琪随管家转过回廊,出了角门,便进入了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从小径到廊下到处摆满了时新的鲜花。 管家热心的向她介绍这些新品种,婉琪边走边赏玩了一回。很快,他们便来到了西花厅。西花厅也花团锦簇,红木桌上、地上摆满了盆栽,花卉,什么芍药、丁香、芙蓉,都开满了银团大的花盏,笑盈盈的绽放着。 管家引婉琪进了里面,高声说罗医生来了。不一会儿,费夫人笑着迎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和一个年轻女子。 “你可来了。你们都来见见,这就是救了我的罗医生。”费夫人热情的挽着婉琪的手,向旁边的几个妇人介绍道。 几个妇人一听说,这是费夫人的救命恩人,都笑盈盈的跟婉琪打招呼。婉琪被一群夫人包围着,有些不自在,脸涨得通红。费夫人笑着说,这些女客都是些军官的太太,让她不要紧张。众人见过,费夫人拉着婉琪进了内室,内室里摆着一桌麻将,看来刚才她们正在打麻将。费夫人将牌桌让了出来,让婉琪玩。婉琪从不曾涉猎这东西,婉言谢拒了,只在一旁看着她们玩。 牌一直打到吃午饭的时候,才散了。午饭摆在了花园的水榭中,水榭对面就是戏台,她们到的时候,台上已经吱吱呀呀的唱起来了。费夫人将婉琪拉在自己身边坐了,悄悄告诉她,这赏花会完全视为婉琪办的。让她只管尽兴。 戏台上唱的是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几个女孩子叽叽呀呀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让炎热的夏日更显得幽静了几分。饭吃了一半,费豫南来了。他穿着制服,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显出疲惫,似乎是刚从办公室来。 几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正围着饭桌谈笑着,费豫南一出现,她们都安静的抬起头朝主桌望过来,满眼钦慕之色。费豫南跟母亲说了几句话便挨着婉琪坐了,婉琪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在费豫南只是坐了一会儿,向大家敬了一杯水酒后,匆匆走了。 费夫人见众女客脸上讪讪的,有些扫兴,笑道:“这孩子就是个工作的机器。咱们别理他,只管玩。”众人不好驳了女主人的面子,仍旧谈笑自若。 费豫南从府里出来,坐车又回到了办公室。可他前脚刚一进门,副官陈昇就进来慌张的说,城外发现了很多腐烂的尸首,最重要的是那些尸首手臂上也有死亡之蛇的标记。 费豫南脸色一沉,急忙乘车赶往事发地点。。。。。。 第六章 戴黑色礼帽的人 罗家大姑爷上官浩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家的古董店里。他一点也没想到,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一会儿功夫就压满了铅色的乌云。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半个小时前,下乡收货的伙计阿贵给他带回了满满两箩筐的秦砖,这让他无比的兴奋。他是个商业嗅觉很敏锐的人,他知道这一块块做工精巧的秦朝东西,将会让他大赚一笔。 想到此处,他得意的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悠闲的叼着雪茄,开始在铺子里踱起步来。自从前几年发现秦砖后,这块新辟市场的生意就一直不错。不论是,富商、军阀、还是太太小姐,无一不对这年代久远的玩意儿情有独尊。 这几年,他一直注意回收这些珍品,奈何里陕西太远,还没等他伸手,当地的古董商早就据为了己有。很多个不眠的夜晚,他都为此扼腕叹息。但现在不同了,上官浩得意的想,他终于请回了这尊财神爷。霎时间,他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钞票滚入自己的口袋。 天色越发沉下来,一丝凉风刮过,夹杂着闷闷的雷声。上官浩停下脚步,歪头瞧了瞧正在算账的账房,转身进入了里间。他刚拿起紫砂壶,水还没滚开,就见帘子一动,伙计阿贵钻了进来。 “怎么回事?”上官浩提起茶壶,不耐烦的问道。 “老爷,前厅有个戴礼帽的黑衣人要见你。”阿贵说。 “见我?”上官浩耸了耸眉毛,似乎有些纳闷,“他有什么事吗?” “他说手里有件宝贝是您一直想要的。”阿贵谨慎道。 上官浩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挑起帘子来到了前厅。账房的算盘珠子兀自喀吧喀吧的响着,只见一个都戴黑礼帽,身穿黑色长褂的男人站在柜台边。 阿贵向那人介绍了上官浩,那人冷冽的眼眸将上官浩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交给了上官浩。 上官浩接过表时,身子一震,旋即那人左手一根断了的食指跳入了他的视线。 “先生,您跟我来。”上官浩恭敬而客气的将那人请进了里间。 上官浩和那人进去后,只听砰的一声,里间的门关上了。账房抬头向门夫人方向觑了一眼,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又充满了整个铺子。 “先生怎么称呼?石田先生找我,可有什么吩咐吗?”上官浩坐在那人对面,一边给壶里添水。 雪白的雾气透过那人冷傲的脸颊,那人嘴唇微动,冷冷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石田先生让我问你,那件事进展的如何了?” 上官浩诚惶诚恐道:“已经在进行了,请给我些时间。等我发现入口,一定马上动手。” 那人似乎根本没听见上官浩的话,说:“石田先生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他已经派出了最精锐的勘探队,明天下午就会到达。” 上官浩一愣,赶紧说道:“这不妥吧。这件事一直是我亲自办的。请石田先生相信,我是有能力拿到那件东西的。” “我只是个传话的。这事不归我管!”那人起身,将怀表放在口袋里,径直出了铺子。 上官浩又气恼又无奈的等着空气中渐渐散开的白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墙角摊着紫砂壶的碎片。 兰州城外的乱葬岗,此时在黑色的天幕下显得阴沉可怖。费豫南到达时,乱葬岗已经被兵包围起来了。费豫南脸色阴沉的抬头望了望天,将袖口的褶皱抹平,向发现尸体的地点走去。 杂乱的草丛里,到处堆放着白色的枯骨,费豫南皱着眉经过一块残朽的墓碑,到了一片更加荒芜的草地。只见草丛中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具面目腐烂、衣衫褴褛的尸体,树上不时传来乌鸦的几声凄厉的喊叫,让阴郁的气氛更加浓重。 费豫南俯身查看着尸体手臂上的蓝色纹身,副官陈昇跟在他身后不时说着当时发现的情况。费豫南一脸心不在焉,突然他叫道:“这个人还有气。” 众人听到长官的喊叫都迅速赶了过来,好奇的盯着费豫南所在的方向。 “快把他送到医院。”费豫南转头喊道。 几个卫兵七手八脚的将那个气息微弱的人抬了起来,向前跑去。 “慢着!”费豫南扬声叫住了卫兵。卫兵纳闷的转头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指示。 费豫南眼眸波的一闪,命令道:“先把他带回五号营地。这事要秘密进行,谁敢多嘴,我毙了谁!听懂了没有!” 费少帅冷硬威严的声音句句击中在场所有人的要害,只见那两个抬人士兵倒抽了一口冷气,而后三步并作两步的离开了。 天空闪过一道闪电,接着轰隆隆的雷声滚了过来。陈昇将手杖递给费豫南,费豫南又转头盯了那几具尸体一眼,大踏步离开了现场。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五号营地医务室的窗户上,一个医官满头大汗正在极力抢救刚才急送来的一个病人。但那人病的似乎很重,医官抢救了半个小时,最后无奈走出了抢救室。 “病人情况如何?”见医官走了出来,费豫南问道。 医官摘下棉口罩,遗憾的摇了摇头,“我们的设备有限,查不出病症,恐怕。。。”他避开费豫南冷峻的目光,叹了口气。 “混蛋,军队每年付给你那么多钱,是让你说丧气话的吗?”费豫南一把推开医官,怒道。 医官被费豫南的威势所摄,吓得打了个哆嗦,顺势退了几步。 “来人!把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我拉出去毙了!” 费豫南一声令下,两个卫兵立刻走了进来。医官吓得摊在地上,直求饶命。陈昇知道费豫南是在气头上,赶忙上前说了几句好话。费豫南平了平怒气,摆手让医官走了。 陈昇目送医官离开,这才小声道:“长官犯不着生气。眼下,我们必须找一个既信得过又医术高明的人来才行。” 费豫南点点头,看了一眼陈昇说:“有什么话就说!“ 陈昇凑近费豫南低声说了一个名字。费豫南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沉吟着点了点头。 费府的花宴因为下雨的关系,不得不提前结束了。太太小姐们一脸扫兴的走到室内,百无聊赖的抱怨着天气。 费公馆中大客厅的灯亮了起来,下人端来了热腾腾的咖啡和精巧的点心,一杯咖啡、几块点心下肚后,众女客又变得欢快起来。她们有的聚在窗前看雨,有的凑成一个牌局,但大多数的太太们则围在一起闲磕牙。什么张大帅又新娶了姨太太呀,李督军夫人有了孩子呀,一时间刚刚还沉闷的客厅,又开始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在众人沉浸在闲言碎语中时,费太太和婉琪还有几位小姐则坐在楼梯对面的沙发上喝茶。费太太被一群年轻的小姐围着,似乎很开心,她白皙的脸上泛着桃红色,欢快的眼眸不时滑过在座的姑娘们活泼的脸上,哈哈大笑着。 婉琪静静的坐在一旁,听她们肆无忌惮的讲着各种下流的笑话,显得心不在焉。费太太看她一脸拘束的样子,便离开众人向她靠了过来。 “夫人!”婉琪见费太太走过来,冲她微微一笑。 费太太怜爱的握着她的手,希望婉琪觉得今天的花宴不会太吵。 ”怎么会?今天玩的很开心。“婉琪说。 ”那就好,那就好!“费太太笑着说。这时,女仆将一个暖水袋递给了费太太。费太太笑着说,,自己的退一变天就不舒服,非得有个暖水袋不可。两人自然就将话题转到了老寒腿上。 聊着聊着,费夫人突然一拍手笑道:“我怎么没想到?我们府里以前的家庭医生退休了,正缺一个呢。”她问婉琪愿不愿意到费府来做家庭医生。 婉琪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费夫人以为婉琪是留洋回来的,心气高,觉得家庭医生似乎不是个体面的职位。 于是,急忙解释道:“罗医生你可别误会。我们家可不是那把家庭医生当下人的人家。你要是来,就是我们费家的贵宾,我们可不会随便怠慢了你。” “太太别误会。”婉琪道,“只是诊所是我和别人开的,刚刚起步,突然离开不太好。” “那有什么!”费太太道,“你放心,我们请了你,自然也不会亏待和你合伙的那位医生。” 话说到这份儿上,婉琪觉得不便正面拒绝,推说要考虑考虑。 下午四点钟刚过,雨渐渐停了。女客们陆续告辞,离开了费公馆。刚刚还热闹的公馆一下子清净了不少,费夫人送婉琪出来,正要吩咐管家去叫车。一抬头,瞧见陈昇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罗医生,这是要回去了吗?”陈昇问道。 “是呀,我正要叫小王开我的车送她回去呢。”费夫人说。 “夫人,正好长官的车空着。不如我送罗医生回去吧。” 费夫人笑道:“这可不巧了?”转身对婉琪道:“陈昇的技术好,我信得过他。既这样,就让他送你吧。” 婉琪含笑点了点头。汽车一路呼啸着离开费公馆,向南驶去。 婉琪中午喝了点酒,酒气还没散,觉得晕晕乎乎的,上车后就靠在车坐上休息了片刻。车子似乎走了很长时间,婉琪微微觉得奇怪,睁眼往窗外望去,不由得吓了一跳。 原来此时车子正行驶在一处荒僻的郊野。。。。。。 第七章 灰色山脊 陈昇见罗婉琪身子一颤,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盯着自己。他知道罗医生误会自己了,急忙解释道: “罗医生,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带你去了一个地方刚给一个人看病。那人伤的很重,我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看病?”婉琪疑惑的盯了眼越加荒凉的窗外,转头问道:“难道军队里没有军医吗?为什么不请军医去看?” “已经看过了。但无能为力。”陈昇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声音转柔再次解释道:“罗医生,你真的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情况紧急,又很秘密,所以这才失礼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婉琪没有搭话,她现在身子紧绷,手掌发寒,脑袋在快速转动着。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脑海中滑过了各种可怕的可能。不过,与刚才的惊慌不同,此时的她已经渐渐冷静下来,能思考了。 陈昇边开车边观察着婉琪,不知为何他的手紧紧抓着方向盘,上面亮晶晶的全是汗。他当然不可能送婉琪回去,但他也害怕听到拒绝的回答。 “好!我相信你!“婉琪吐了口气,将身子往窗边挪了挪。” 陈昇喜上眉梢:“谢谢!谢谢你,罗医生。“ 窗外夜色渐浓,汽车一路呼啸过旷阔的谎言,朝一个山坳中驶去。 当陈昇在路上的时候,费豫南一脸凝重的坐在营房的窗前。他手中的烟斗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但他还浑然不觉。他不知道陈昇能不能顺利找到罗婉琪,更不知道罗婉琪能不能就得了那个濒临死亡的人的命。 但他还是愿意赌一把。他从不喜欢赌博,但当主动权不在你手中时,你手中仅有运气作为筹码。他将烟斗在手中揉擦了几下,然后站起来在屋中踱起步来。 整个世界是那么静,静的费豫南仿佛能听到三十里之外发生的一切。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好似已经听到了车子开进营地的声音。但是没有,外面除了渐渐升起的雾气,什么也没有。 一个士兵悄悄的进来给茶杯中续了热水,便蹑手蹑脚的向门口走去。 “陈副官回来了没有?”费豫南叫住了那个士兵。当听到否定的回答后,费豫南突然莫名的烦躁起来。他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但就在今天,他已经发作了数次。 他知道,这跟他太在乎的那件事有关。那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道坎儿,一道怎么也迈不过的坎儿。 这时,一道亮光射进了场院里,接着费豫南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他耐住性子,在屋中坐下,等着那人的到来。 当罗婉琪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营地的时候,她心中不由得对陈昇又起了疑心。如果真的是给人看病,那绝不会是在这种地方。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全身血管被收紧了,难道费豫南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要像杀父亲那样干掉自己吗? 可当遇到费豫南那焦灼而期盼的眼神时,她这可忐忑的心才稍微平复下来。 “罗医生,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费豫南生平第一次柔声细语。 婉琪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想多跟他说什么,开门见山道:“听陈副官说,这里有需要救治的病人。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可以看病人了吗?” “当然。”费豫南说,但他还是拉过一张椅子邀请婉琪坐下,“罗医生,在开始前,我想请求你一定要救活他。因为他对我们太重要了。” “费长官,这不是我能做主的。我是医生,但不是上帝。”婉琪冷冷的说。 “我知道。但我还是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费豫南满怀期待的说。 婉琪不知道,他这几句话是给自己打气还是给他自己打气,她自以为对眼前这个冷酷的人没有同情,但她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看到了这个人冷漠下的另一面。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也许是一张面具底下的真实吧。 费豫南和陈副官带婉琪去了医务室,在医官的协助下,婉琪开始对病人进行全方位的检查。这时间很短,当她走出急救室的时候,费豫南满怀期待的注视着她,问她病人的情况。 婉琪告诉他,病人体内被人注射了一种病毒,她已经给病人注射了药物。但要想彻底救活他,必须找到一种抗生素。 “这种抗生素极其珍贵。据我说知,只有圣樱医院才有,可是他们出不出售,我也拿不准。” “圣樱医院?”费豫南听到这个名字眼神异样的动了一下,“日本人开的医院!” “没错!”婉琪说,“这种药品属于内部药、非卖品,所以能不能买来,很难说。” 费豫南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陈副官!去圣樱医院买药!” “是!长官!”陈昇看了看费豫南,腰杆挺得笔直,敬了个礼。 “记住!”费豫南侧过身,将半边脸隐没在阴影中,冷冷道:“要不惜一切代价!” “是!长官!”陈昇心领神会的看了费豫南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费豫南在营房等待救命药的时候,一辆载着五六个人的卡车开进了鸡鸣山。雾气渐浓,鸡鸣山灰色的山脊隐没在黑暗中。 山风寂寞的扫过一大片黑乎乎的树林,除了夜枭偶尔鸣叫几声,山中的一切都归于死寂。忽然,鸡鸣山某处山腰里传来几声闷声闷气的响动,原来那是个黑黝黝的山洞,透过零星的灯光,几人的侧影映在墙上。那几个人影不时弯腰,嘴里还发出叽里咕噜的说话声。 这时,两道明亮的灯光从远处向洞口所在的方向扫来,洞中人停了一瞬,噗的一声将油灯吹灭,鸡鸣山再次陷入阴暗中。 卡车在洞前林子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接着车后陆续跳下六个人来。他们都是一色的装扮,土黄色的制服,头上还戴着看不清颜色的圆顶帽。他们训练有素的从车上搬下自家的家当,朝洞口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们前头的一个人手里拿着照明灯,一行人沉默的踏着松软湿润的叶子,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蓝色的灯光飘荡在幽森森的林子里,从远处看去,就像一队来自地狱的幽魂。 “什么人!”当这队人飘到洞口时,黑暗中一个声音高叫道。同时,几杆枪瞄准了他们的脑袋。 “混蛋!”提着灯的那个人粗声粗气的骂了一句,而后说了一句暗语。 “原来是老爷!”那人向后一摆手,几杆枪立刻收了起来,“都这么晚了,老爷怎么来了?”那人边给来人带路,边叫伙计先去洞里点灯。 一阵难闻的汽油味钻进众人的鼻孔,瞬间从洞口到里面的火把都一个接一个的燃了起来。众人随着那人走近山洞深处,滴滴答答的流水声从山体的某处传了过来。 约莫走了五分钟的路,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溶洞,洞里的一块平整的地上,坐着十几个矿工模样的人。他们全都光着背,将身子靠在洞壁上,斜着眼睛瞅着进来的人。 “还不赶快来见当家的。”引路人喝道。 那几个人赶忙站了起来,但眼中扔没有一丝善意。他们贪婪而凶横的盯着那六个人背后的包袱,那六个人背上沁出了冷汗。 引路人狠巴巴的扫了那几个人一眼,说:“当家的有话要活。你们都给我老实点。” 那个提着灯的人傲慢的瞧了瞧脸色发黄的听众,说道:“这是老板给我们派来的勘探小组。”指着一个戴着眼镜,一脸斯文相的人说:“这是松下先生,以后这里的工作由他负责。你们都老实点,否则要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日本人?”十几个矿工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看样子似乎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 “都给我住嘴!”引路人厉声喝道,转头瞄了那个戴眼镜的人一眼,估摸着那人听不懂中国话。低声对老板道:“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事吗?我们干得好好的,怎么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提灯人不满的撇了撇嘴,指桑骂槐道:“别废话。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乌龟儿子,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说着给引路人递了个眼色,“好好照顾。不该去的地方悠着点。” 引路人会意,引着那六个人去了进了另一条通道。 手表的指针指在了九点,费豫南和罗婉琪默默无语的呆在医务室,等着陈昇的归来。费豫南左手拿着烟斗,皱着眉头在医务室里走来走去。罗婉琪静静坐在一排长凳上,死死的盯着这个一脸焦虑的男子。她一只手轻轻而又紧张的捂着左边的口袋。刚才进急救室时,她趁医官不注意,将一个细小的手术刀了进去。 时间细碎而短暂的,好几次婉琪都差点摸出手术刀向眼前这个人扑去,但每次总是在最后关头放弃。是胆怯吗?可能是的,虽然见惯了生老病死,但杀人她还是头一回。像大多是第一次杀人的人一样,婉琪觉得自己血脉喷张,似乎下一秒钟血管就会因激动而炸裂。 她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摸出手术刀,打算趁费豫南不注意,一举结果了他。然后,她刚要实行脑海重的计划,医务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接着副官陈昇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他怀中还抱着一个白色的纸盒。 “罗医生。。。你看看,可是这种药?”陈昇喘着粗气问道。 婉琪结果盒子,拿出一支玻璃瓶子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她诧异的盯了陈副官一眼,若有所思的进了抢救室。二十分钟后,婉琪告诉这两个焦急的人,这个人救活了。。。。。。 第八章 死亡之蛇 夜雾渐浓,汽车一路飞快的驶出了郊外的驻军营地。 罗婉琪斜靠在座椅上,半天没有一点动静,陈昇以为她睡着了。他一声不吭,踩了一下油门,车子很快消失在雾气中。 其实,罗婉琪根本没有睡着。她在静静的思考着,想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联系起来。她很想知道,那个让费豫南如此紧张的人究竟是谁?他竟然为了救活这个人而派人去樱花医院拿药。 可是,陈昇又是怎样难道这种非卖品的呢?她眼皮稍微动了一下。肯定是非常手段,说不定还杀了人。婉琪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肯定,因为费豫南说过要不惜一切代价。那么这不惜一切代价之中,就包括杀人,不是吗? 想到此处,婉琪不禁打了个哆嗦。她又想起了费豫南冰冷的目光,她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动手,否则死的那个人一定就是自己。 看来寻找爸爸死亡真相的事还得从长计议,她想。这时,车子停了下来,接着黑暗中传来了陈昇的声音。他告诉婉琪,门诊到了。 “谢谢你,陈副官!”婉琪站在夜风中,脸颊因疲惫而略有些苍白。 “罗医生,真的不用我把您直接送回家吗?”陈昇问。 “哦,不,谢谢!我在这里还有些事。”婉琪平静的说。 陈昇没再追问,开车离去了。 婉琪幽幽的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身旁除了偶尔跑过一辆黄包车外,没有半个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孤独而单调的立在街角。 婉琪盯了一眼那灯光,深深的叹了口气,之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费豫南静静的坐在病房的椅子上,他对面是那个昏迷的病人。那病人因病痛而长着嘴巴,胸脯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 “长官!”门开了,副官陈昇出现在屋里。 “罗医生安全送回家了?”费豫南问。 “是的,她说在诊所有事,所以直接送到那里去了。”陈昇说。 费豫南略微点了下头,病房再次陷入静默中。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走着,费豫南立在窗前,脸色看似平静,但陈昇发觉他的手捏成了拳头。陈昇知道,费豫南一感到紧张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捏紧拳头,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长官,要不然你先去休息。等病人醒过来,我立刻通知您。”陈昇轻轻走到费豫南身边提醒道。 费豫南沉重的摇了摇头,转过布满血丝的双眼,似乎想说些什么。 这时,床上的病人突然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长官,他醒了!”陈昇说,嗓子意外的颤抖了一下。 费豫南奔到了窗边,看到一双呆滞、浑浊的眼眸正盯着自己。 “你。。。你们是谁。。。”那病人看到费豫南和陈昇似乎惊了一下,紧张的动了动胳膊。 “别怕,我们是救你的人!你现在很安全。”陈昇说,“这位是我们的费长官。” “费长官?”那人眼珠动了一动,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末了,他眼眸突然一亮,“费。。。铁血少帅,费豫南。。。” 费豫南默然的点了一下头,严厉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胳膊上会有死亡之蛇的印记?” 那人惊恐的盯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慌张的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反而痛苦的咳了起来。很快,病人的手开始颤抖,整个身子都在抽搐。 “快去,叫罗医生!”费豫南怒吼一声。 “可是罗医生已经回去了!”陈昇奔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就再找一个来!”费豫南不容置辩的命令道。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很快走廊里就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旋即,陈昇和先前那个医官出现在了病房里。 “快看看他!”费豫南朝医官看了一眼,命令道。 医官快步跑到病人身边,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手电照了照病人的眼膜,又给他打了一针。看来那一针很见效,病人抽搐了一会儿,慢慢平静的睡了过去。 “他情况怎么样?还能继续说话吗?”费豫南问。 医官似乎对先前费豫南的蛮横行为还心有余悸,他胆怯的看了费豫南一眼,说:“恐怕不行。。。他还没有完全康复,再说下去体力消耗太大。让他休息一夜再说吧。” 费豫南这回没有暴跳图雷,他轻轻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扫了病人一眼,踏步走出了病房。 罗婉琪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她刚转过街角,就透过门前昏暗的灯光,看到门房武伯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她走上去叫了一声:“武伯!” “二小姐,你回来了?”武伯卷起眼袋,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回来晚了,麻烦您等我!姐姐呢?”婉琪口中虽说着客气的话,但眼神却很亲切的看着武伯。 武伯憨厚的一笑,“大小姐刚才在客厅呢,这会儿兴许还在。。。” 说着,武伯转身关了大门。 夜静悄悄的,整个罗府除了灯笼发出的红光之外,一切都陷入了沉睡。 婉琪穿过廊子时望了望客厅,里面黑灯瞎火的,想来姐姐早已睡了。她摸着黑穿过曲折的回廊,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可当她靠近花园的角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叮叮咚咚的声音。那声音时轻时重,听着好像是在凿什么东西一样。 难道花园的花匠这时候还在花园里?婉琪感到奇怪。她蹑着步子进了花园。站在花园里,婉琪环视了一下四周,根本没有半个人影。而且花园的土地也很平整,似乎并没有人翻过。 或许是自己幻听?婉琪侧耳又听了一回,整个园子静静的,除了偶尔传来夜枭的啼叫声,似乎没有别的声音。也许是自己这几天太累了,婉琪揉了揉肿胀的头,转身回房。 可她刚走了几步,那种闷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起,而且这次很清晰。婉琪屏息站在原地,放轻呼吸,最后她终于确定那绝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的有声音从假山那边传来。 会是谁呢?婉琪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时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裕亲王的那本日记中记载的事,还有父亲的死。。。 为什么他们都死在同一个地方呢?莫非花园中真的有什么古怪?婉琪踮起脚尖,慢慢的往假山那边摸索着。 叮咚。。。叮咚,那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中,这回她很肯定了,这假山里很定有人在。。。 “婉琪!你在这里做什么?”当婉琪快要靠近假山时,姐夫上官浩的声音从背后冷冷的传来。 婉琪惊了一跳,转头看见姐夫提着灯笼,直瞪瞪的望着自己。“姐。。。姐夫。。。你怎么。。。” “深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在房里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去休息吧!”上官浩不等她发问,生硬的打断了她。 “好,我只是睡不着,来这里走走,赏月!”婉琪干巴巴的说,顺手指了指天上。 上官浩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她笑了笑,“以后别一个人出来了。”说着,他又往前靠了靠,诡异的说道:“你知道,这府里不干净,尤其是花园。。。” 看着上官浩阴森的笑容,婉琪不禁打了个寒颤,“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上官浩友善的看了她一眼,转身道:“走吧,我送你回房!” 天边透露出微光,费豫南靠在座椅上,出神的望着远方。他一夜未曾合眼,脸色略显疲惫,但眼睛却在半明半暗中发着光。没有人知道死亡之蛇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三年了,如果说他为什么撑到现在,那就是为了抓住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可自从那次事件之后,这家伙就再也没出现过。人们说,死亡之蛇在那次事件里已经被费豫南杀死了。但只有费豫南自己知道,他没有死,而是重新躲在暗中窥探着、等待着。。。门响了一下,他的思路被打断了。 “长官,吃点东西吧!”副官陈昇将早餐端了进来。 费豫南点了点头,挽起袖子朝脸盆走去。陈昇给他倒了热水,将脸浸在热气腾腾的水里,他感觉自己的疲惫和紧张慢慢消失了。 “那个人情况怎么样?”费豫南接过陈昇递过的毛巾问。 “暂时没什么大碍,医官整夜都守着他,看来罗医生让我们找的药很见效。” “那就好!”费豫南邹眉,“但愿我们的功夫不要白费。” “长官,真的相信死亡之蛇回来了?”陈昇犹豫的看了看费豫南,终于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费豫南严厉的盯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陈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小心的退了出去。 上午八点三十分,费豫南又出现在病房里。病人今天看着好多了,苍白的脸上看着有了生气。 “你打算将自己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个标记的理由告诉我了吗?”费豫南冷冷的问,眼眸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病人迟疑了一下,“费。。。长官,我。。。” “你放心,我既然能让你活着,就也可以保护你的生命安全。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 病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费豫南一眼,点了点头。 他告诉费豫南,他叫阿三,是附近的村民。半个月前,村长到他家来说附近的矿山要开矿了,需要几个矿工,问他愿不愿意来。工钱是一天三块大洋!村里的人靠种地为生,何曾见过这么多钱?于是,他和村里十几个年轻人就去了矿上。 “刚开始还挺正常的。”阿三说,“可是不知为什么,过了几个月后,矿上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莫名失踪。” “那你们没有怀疑吗?”费豫南问。 “怎么会没有怀疑?人们都说,他们是被山里的鬼魂给勾走了。” “山里的鬼魂?” 阿三点点头,“长官你不晓得。据村里的老人们说,鸡鸣山附近有好几座古代的大墓。传说那里面还有个什么王呢,而且听说是冤死的,所以死后怨气很重!据说,有人在山里看到过那个什么王。他有一个阴兵兵团,一到阴雨天就出来杀人。。。” “所以,你们认为那些失踪的让都让阴兵杀了?那矿上的管事怎么说?” “他说,那些人都嫌活儿太重,逃回家了。可既然逃走了,为什么没那包袱呢?而且,居然连工钱都没领。” 费豫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我们都觉得不太对劲儿。所以,跟管事的提出要辞工。管事的先是不同意,但不知怎么的,又很快同意了。他把我们领进一个黑乎乎的山洞里,说是要给我们结算工钱。可是,那里到处臭烘烘的,全是穿白衣服的人,根本就不像个有钱的地方。”阿三停下来咽了一口唾沫。 “给他一杯水!”费豫南说。 阿三喝了水,感觉发涩的舌头灵活多了。“我们问管事的是哪里?他支支吾吾的,我们就觉得不对头。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干脆工钱也不要了。那些人见我们要走,突然都围了过来,他们手里有枪,我们不敢动。。。后来,他们把我们绑在铁床上,给打了一种蓝色的药,接着很多人全身就开始痒起来,痒到后来就是疼,那滋味儿简直痛不欲生。。。”阿三说道这里,惊恐的抖了一下。 “后来呢?” “后来,他们都不叫了,全身上下都烂了。。。他们都死了!”阿三有些激动的说。 费豫南和陈昇交换了一下眼神,问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阿三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情绪似乎好了许多。“我是最后一个打针的,他们给我打的时候,我拼命的挣扎,结果针头给我挣掉了。后来,我就不省人事了。。。等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也开始烂了,还和那些死人躺在一个土坑里。当时天下着雨,又很黑,我看没人,就跑了。。。” “那你手臂上的死亡之蛇是怎么回事?”费豫南问。 阿三抬起手臂看了看,“这是我们第一天进山时,他们给我们烙上的。” 费豫南思忖了半晌,皱了皱眉,“你们真的挖到矿了?” 阿三摇摇头,“哪有什么矿?四周全是黄土,而且越往里挖。我越觉得那像是个。。。” “像是个什么?”费豫南坐直身子逼问道。 “像是个。。。”阿三搔了搔头,“像是个。。。墓?我说不上来,反正觉得不是普通的山洞。” 费豫南起身履了履袖口,转头对阿三说:“你好好养病,如果再想起什么,随时来找我!”说着,离开了病房。 第九章 家庭医生 费豫南将身子陷在车里,双目紧闭。但陈昇还是能从他眉角的褶皱,看出他内心的焦虑跟不安。 “长官,你相信那阿三的话吗?”陈昇迟疑了一下,“我是说,为什么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跟那些死去的人躺在一起。可他明明说自己逃走了。莫非那些尸体也是自己跑出来的?” 费豫南紧抿的嘴唇动了一下,豁然睁开双眼,目光犀利的盯着陈昇。“百分之八十!”他生硬且简短的说。 “百分之八十?”陈昇重复着费豫南的话,显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费豫南换个了姿势,斜靠在座椅里,十指交叉着,淡淡道:“阿三的话里,我们能相信的只有百分之八十。很显然,他对我们隐瞒了一些事情。不过,我想这对整件事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隐瞒了一些事?陈昇从车镜里看了费豫南一眼,“莫非是有人教他向我们透露一切的?”不知为何,陈昇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还能有什么原因呢?”费豫南没有否认,“以我对死亡之蛇的了解,他是绝不会粗心到让一个猎物轻易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下的。所以,整件事情只有一种解释,他再等我!” 陈昇吃了一惊,忽然说道:“那我们要不要把那个阿三。。。” 费豫南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摇摇头:“不必,阿三只是个贪财之徒。我想除了那些人告诉他的,他应该什么也不知道。” 费豫南明白,死亡之蛇的真正目的是想引自己出来。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是否这一切都与那个神秘的大墓有关,但他还是决心将计就计,想看看死亡之蛇还能玩儿出什么把戏。 **********,迟早会来得!费豫南轻轻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陈昇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费豫南,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长官脸上严肃的神情,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熟练的踩了一下油门,将车子平稳的驶向了公路。 费公馆,客厅。 罗婉琪坐在费家的客厅里,样子像她前几天来这里一样拘束。佣人已经上楼去请费太太去了,但听说费太太昨晚打牌到很晚,所以不会很快下来。 她随意的打量了一回费府的客厅,似乎与平常富贵人家的客厅没什么两样。昂贵的古铜色家具,朱红的真皮沙发,还有铺着白印花桌布的中式茶几,看着像是不搭调,可又奇迹般的跟整个屋子统一着。 “罗医生,你来了!”婉琪刚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转头就看到了费太太那张笑盈盈的脸。 “费太太!”婉琪礼貌的站了起来。 “不要那么客气,快坐下吧!”费太太老远就朝她摆了摆手。 但婉琪并没坐下,而是一直等费太太靠近沙发后,才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哎呀,罗医生,你今天能来我真高兴。今天就留在这里吃午饭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费太太热情的说。 婉琪没有拒绝,她试探性的看了费太太一眼,终于决定讲明自己的来意。她问费太太,上次提到请家庭医生的事怎么样了?不知请没请到合适的人? 费太太欢快的拉着她说:“这么说,罗医生愿意给我这老太婆当医生了?” 婉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医术浅薄,不要辜负了夫人的厚望才好。” 对于给费家当家庭医生这件事,婉琪是考虑了很久的。一方面,她其实不愿意见到费豫南,但另一方面,她觉得这或许对自己来说是件好事。因为她手上的线索太少了,为了早日查清父亲遇害的真相,她必须得到比这还要多的线索。可眼下,因为大姐不支持,还有怕费豫南销毁证据,一切都不能公开。所以,似乎只有名正言顺的进入费家,才有可能接近真相。 费夫人对婉琪能来府上当医生,简直高兴坏了。她本就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女人,一旦话匣子打开了,就怎么也合不上了。她叽叽喳喳的告诉婉琪自己这几年的病痛,有为她能来给自己治病,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婉琪微笑的听着,可其实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并不反感这位热心的太太,只是她心里有太多的困惑和不安,这让她在任何场合都不能轻松起来。 费太太拉着她说了很长时间的话,直到始终敲响中午十二点,女佣来请用餐为止。费太太是个很爱搞浪漫情调的女人,中午她特地将午餐的地点改在了上次的水榭里。她说,自己喜欢在风景优美的地方用餐。一边看鱼,一边吃饭,她觉得非常浪漫。 午餐很丰盛,费太太特地吩咐厨房做了拿手的糖醋鱼和红烧狮子头。婉琪吃的很少,大概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她胃口不是很少。但这绝对影响不到费太太的热情,她也不管客人吃不吃得了,一个劲儿的给婉琪碗里夹菜,最后要不是碗太小,婉琪估计自己非给撑死不可。 她们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费豫南回来了。他一脸的风尘困顿之色,眼里布满血丝,好像很久没有睡过了。他见到婉琪在这里,似乎刚开始很惊讶,但费太太告诉了他整件事情。他安静听着母亲跟他分享的喜悦,此外并无太多表示。 “你说,这多好呀!我的老寒腿就好几年了,可没一个医生能治好。罗医生是留洋回来的,见过世面,她一定能给我治好。。。”费太太唠唠叨叨的说。 被费太太这么夸赞,而且还是当着费豫南的面,婉琪感到有些难为情。她只能低头尴尬的喝着自己碗里的汤。 “罗医生,上次的事谢谢你!”婉琪正没奈何处的时候,费豫南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上次的事?婉琪疑惑的看了费豫南一眼,旋即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这是医生份内之事,没什么好感谢的!” 费太太止住了自己的话头,“什么事情?”她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上次,我营地里一个兄弟生病了,多亏罗医生及时治疗,才转危为安。”费豫南对母亲说。 “你看吧,我就说罗医生是我们费家的福星。”费太太满意的说。 费豫南淡淡的弯了弯嘴角,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费太太见儿子对自己的话如此敷衍,脸上露出不快。但她毕竟是个乐观的人,很快她又继续谈论自己老寒腿的话题了。 费豫南放下汤碗,起身跟母亲碰了碰脸,又对婉琪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水榭。 婉琪来费家当家庭医生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但按费太太的意思,希望婉琪能搬到费家跟自己一起住。这的确能让婉琪有更多机会靠近真相,但她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先缓一缓。毕竟她现在对费家还没有更深入的了解,这么冒然住进来,似乎不是很妥当。再说,姐姐那边要怎么解释呢? 第十章 费公馆 罗婉琪到费公馆的时候,天上已经积了一层厚色的铅云。看样子要下雨了,婉琪接过费府司机递过来的药箱走了进去。 今天早些时候,费太太让女佣阿香给自己拨了电话,说她的腿疼病又犯了,让她赶紧过来一趟。那时,婉琪正在给一个军官太太看病,因为双方在用药问题上有些冲突,所以到费公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罗医生,你可来了。”费太太咿咿呀呀的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望着她。 “疼的厉害吗?今天诊所有点事情,所以耽搁了!”婉琪走到床边看了看费太太,又转身去药箱里拿火罐。 “我就说嘛!罗医生是不会不管我的,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费太太勉强挤出了一句客套话。 婉琪在煤油灯上点燃了艾草,给费太太针灸。也许是,疼痛太折磨人了,费太太哼了几声,便睡熟了。 整个房间开始暗下来,不一会儿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婉琪透过窗户望去,只见大雨已经四面上激起了一层水雾。她转过头看着黑暗中一明一暗的发出红光的艾草,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她也应该让费豫南常常失去亲人的滋味。 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在黑暗中她看到一双眼眸正亮晶晶的盯着自己。 “费。。。费太太,你醒了?”婉琪声音里夹杂着一阵慌乱。 费太太慵懒的动了动,“外面下雨了?” “是啊!这雨说下就下!”婉琪转过身,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愧疚之情。费太太并没有什么过错,可自己竟然刚才想杀了她!婉琪突然觉得其实自己和费豫南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屋子很暗,费太太并没有发觉婉琪有什么不对劲。她很热情的邀请婉琪留下来一起吃晚饭,还说今晚要是雨不停的话,干脆就住在这里也无妨。 婉琪本想拒绝这个邀请的,但不知是因为对费太太心存愧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她点头答应了。 费太太针灸完之后,整个人又开始生龙活虎了。她站在客厅里叽叽喳喳的指挥佣人们摆放餐具,好像即将有什么重要领导人物要来用餐一样。但其实,今晚只有婉琪和她两个人。 “哎呀,阿香,那可是我最喜欢的盘子。。。”费太太看到阿香正把自己最喜欢的餐具随便的放在桌子边,心疼的喊道。 阿香被费太太发出的咆哮声吓了一跳,赶紧将盘子往里挪了挪。 婉琪坐在沙发上尴尬的看着费太太,仿佛觉得她就像一个女将军一样在处理自己带来的麻烦。费太太又斥责了几个佣人的错处,这才发现了默默坐在一边的婉琪。 “哎呀,罗医生,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她笑着说,“他们这些人啊,总是毛手毛脚的,你一不注意,他们铁定给你捅娄子。” “费太太是我不好意思,真是打扰了。”婉琪真诚的说,仿佛觉得这都是自己的过错一样。 “怎么会?你能来吃饭我真是太高兴了。。。”费太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帕擦了擦鼻子。婉琪知道这是费太太准备发表长篇大论的征兆。婉琪赶紧起身,问她洗手间在哪儿,这才躲过了一劫。 空荡而昏暗的走廊只回响着阿香和婉琪的两个人的脚步声,夜幕降临,屋子里静的出奇。回廊两边的墙上挂着褪了色的人物油画,在昏暗的灯光下,婉琪觉得仿佛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这中感觉就像一个毫无防备的人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一个阴森的,到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古堡。 “罗医生!”寂静中突然传来了阿香的声音。 “啊。。。啊!怎么了?”婉琪惊魂未定的盯着突然转身的阿香,好像遇到了鬼一样。 阿香纳闷的看了婉琪一眼:“洗手间就在走廊的尽头!” “好!谢谢你!”婉琪佯装镇定的说。她刚要继续往前走,一瞥眼看到对面的阴影里有一扇黑木门。 “这是什么地方?”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间,停住了脚步。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里面好像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哦,这是少帅的书房!”阿香说。 书房?婉琪脑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转身对阿香说,她可以自己去,让阿香先忙自己的事去。阿香巴不得赶快离开,她还有一堆事没干呢! 打发走阿香,婉琪站在门前犹豫了很久,她不知道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线索。但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应该进去。 她警觉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人。她尝试性的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卡擦一声,书房的门竟然没有锁。她放轻脚步,转身钻进了书房,将门轻轻的带上了。 屋子里很黑,借着院子里的灯光,她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屋子很宽敞,靠墙放着两排书架,架子前摆放着一个工作台,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很多文件。 婉琪开始在书架和办公桌上翻找,希望找到一点有关她父亲离奇死亡的线索。但在外面她什么也没找到。一瞥眼间,她看到靠着书柜的角落里,似乎还有一个柜子。 费豫南会把这些东西放在柜子里吗?还是已经销毁了吗?婉琪心中充满了疑问。这时,走廊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婉琪吃了一惊,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那脚步声停在了书房门口,接着门把手卡擦动了一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那人走了进来,正要按墙上的开关,走廊里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表哥!表哥。。。你在哪儿?” “怎么了?”费豫南应了一声,重新回到了走廊上。 “姑妈让我来找你吃晚饭!”那女子走到门口拉着费豫南的胳膊说。 费豫南朝屋里看了一眼,转身跟那个女子出去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罗婉琪这才从窗帘后面走了出来。她的脸色跟雨后的月光一样苍白,她定定的呼了口气,赶紧出了书房。 “罗医生,原来你在这里啊!”婉琪刚重新回到走廊,阿香就出现在了走廊拐弯处。她见婉琪呆呆的站在书房门口,奇怪的盯着她。 “我刚才从洗手间出来,迷路了!多亏你来找我!”婉琪说。 “哦!”阿香好像并没有怀疑什么,“太太叫罗医生下去吃饭呢!少帅和表小姐也来了!” “表小姐?” “是啊,表小姐叫林莉之,是太太弟弟的女儿。。。”阿香边走边告诉婉琪,完全没注意到婉琪转头瞟了一眼那阴沉的书房。 晚饭吃的还算开心,费豫南的表妹好像完全继承了费太太爱多嘴多舌的性格,在餐桌上不停的告诉她姑妈自己在北平念书时候的事。这让婉琪松了一口气,她每次跟费豫南一起吃饭,都觉得度日如年。不过,那位表小姐似乎对罗医生有些敌意,她只冷淡的跟婉琪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不再理她了。 “姑妈,你真应该跟表哥去一趟北平,那里跟我这里就是不一样。。。人多不说,吃的也不少。。。”林莉之喋喋不休的说。 费太太好像对侄女的新消息十分感兴趣,睁着大眼睛全身贯注的听着,还不时插几句嘴。 费豫南今天的脸色格外一沉,整个晚餐,他没说一句话,看样子也没在听母亲和表妹说些什么。婉琪猜测他会不会是在想自己给看过病的那个人的事。 当时她看到那个人就觉得很奇怪,那人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军营里的人,可为什么费豫南会对他如此紧张呢?莫非这件事也与父亲有关? 婉琪整个晚上都胡思乱想着,还不时在暗中观察费豫南的表情。不过,费豫南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冷漠的表情除了让人惧怕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