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险的田箩姑娘》 第1章 成长 “有一天,先祖田螺姑娘游历到了一处穷苦山村。她化作原形在田间休憩,恰好遇到一个来田间劳作的年轻人。年轻人孤苦伶仃,所以当他看到田里出现了一只特别大的田螺的时候,他把田螺带回了家。” 田箩举起了她与众不同的小胖手,“老蛳,这个年轻人把田螺带回家不是因为太饿了想吃吗?” “当然不是,他要是想吃田螺怎么不抓走田里所有的田螺?!” “···”田箩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老蛳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她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胖嘟嘟的脸上眉头紧皱。真的好想问问那个年轻人,他带走田螺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年轻人把田螺姑娘放在了家里的水缸里,用清水精心地养着田螺姑娘。第二天,年轻人又早起去田里劳作,田螺姑娘才从螺蛳壳里出来,化作人形。她环顾了下年轻人的家,只见家徒四壁,年轻人的吃的剩饭剩菜也非常简陋。于是田螺姑娘感念年轻人善待她的心意,在年轻人回家前为他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 老蛳正讲到兴奋之处,田箩又默默举手了,这让周围所有小伙伴侧目。 “老蛳,年轻人家有几个水缸?养了田螺姑娘他还有水喝吗?还有,老蛳,田螺姑娘为什么会做饭?我就不会,我只爱吃微微(微生物)。” 田箩的话让周围一众小伙伴直犯恶心。虽然他们还不能化成人形的时候的确爱吃微微,但是自从成人后,他们不吃微微很久了好吗!凡人就不吃微微,那样太恶心了。而且现在他们也像凡人一样吃饭好嘛!虽然他们吃的都是未经加工的蔬菜和水果。额···这么一想,他们似乎还真的不会做饭啊··· 老蛳被田箩的一串问题问懵了,当看到其他田螺小朋友也因为田箩的话开始走神,老蛳本来就很黑的脸有愈加发黑的趋势。 “咳咳,田箩你不要问些没有意义的问题!安静听讲。” 看到老蛳生气了,田箩本来还想发问的心思终于淡了下来。唉,她还是安静听吧,不然要是老蛳跟娘告状,她绝对会被关在自己那个逼仄的螺蛳壳里面壁的。 “为了报恩,田螺姑娘每天都会帮年轻人做饭。”田螺姑娘不游历了吗?为什么她要每天帮他做饭?年轻人只是没吃掉她把她养在水里,这样的“恩情”就要每天做饭报答吗? “···年轻人终于偷偷发现了田螺姑娘的存在。他看到她从水缸中缓缓走出,为他洗手作羹汤,于是深深地喜欢上了这样善良美好的田螺姑娘。田螺姑娘也同样喜欢上了这个勤劳善良的年轻人,于是两人终于成亲,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凡人看到有姑娘从水缸里走出来不该害怕吗?第一反应不该是见鬼吗?为什么他们莫名其妙地就相互喜欢了?凡人和田螺是两个物种啊,怎么能够在一起呢? “好了,今天的田螺姑娘就讲到这里。作为田螺一族,我们一定要谨记先祖留给我们的启示,要勤劳善良,知恩图报,那么我们离凡人也就能更进一步,最后衷心地希望大家也能像田螺姑娘一样找到自己喜欢也喜欢你们的年轻人。”田螺姑娘之后还有别的田螺成功地向凡人报恩并且在一起了?为什么我不知道?还有母田螺也就算了,这里还有很多公田螺啊老蛳,你这么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 田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多想要问的问题,但她就是想知道这些细节啊。在老蛳这里得不到答案,她打算找小伙伴们问问。可是当她看到小伙伴们都一脸神往的纯洁样子,突然那些问题都卡在了喉咙里。 “小箩,回家了。”田箩娘的声音打断了田箩的自我哀愁,她满腹疑问地跟娘回了家。 晚上家里吃的是田箩爹刚弄来的新鲜蔬菜和水果,当然田箩面前是一碗黑乎乎的微微。在今天之前田箩真的很喜欢吃微微,对于没有味觉的田螺来说,营养最重要。田箩爹本来反对,因为他觉得这样子太不像凡人了,但是田箩娘是母的,加上田箩是她唯一的孩子,所以难免宠爱,于是田箩的主食一直就是微微。好在他们家这个池塘小是小了点,但是因为池底营养丰盛的淤泥,微微还是很多的。 可是今天田箩娘就发现田箩居然不碰她的微微了,反而破天荒地拿起了水果开始啃。 “小箩,怎么了?今天怎么不吃你最喜欢的微微了?” “娘,田螺姑娘不吃微微,她还会做饭。老蛳说要我们向她学习。”田箩的声音消沉委屈。她还有好多问题没有解决,所以私心里她并不想学习她一点都不了解的田螺姑娘,但是她怕爹娘会失望,所以没有再碰她的微微。 “小箩,没关系的,你还小,现在可以吃微微。但是以后慢慢地咱们要改掉这个不好的习惯好吗?因为大家都是那样的,小箩不希望做一个不合群的孩子对不对?”田箩妈心疼孩子,但是大家的习惯就是那样,为了模仿凡人,化成人形后就不再吃微微。 看着田箩娘的和颜悦色,田箩终于又吃起了微微。那些问题她也向爹娘提了出来,但是田箩爹和田箩娘显然更懵,“小箩啊,老蛳那么有学问的田螺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田箩一想也是,于是她的疑问从各方面都得不到解答,只能带着这些困惑慢慢长大。而随着田箩娘开始限制微微的供应量,田箩终于日渐消瘦了,身体也像抽条似地开始长大。不过因为小时候吃了较多的微微,田箩的身体比同龄的一般螺要健康许多。还有一点不同的就是田箩不喜欢模仿让她疑问一大堆的田螺姑娘的风范,于是渐渐地,认识田箩的都说她根本就是一只“黑心”螺,她的“阴险”在田螺族里远近闻名。 第2章 新搬来了凡人 对于自己的阴险,有时候田箩静下来自省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在她的阴险还没有满族皆知的时候,田箩还是有2个很要好的小伙伴的。一个是她小姨家里的表妹,一个是隔壁池塘邻居家的孩子。她们三个因为家住得近,所以长大一些后都是三人结伴去学堂。 在爹娘的殷切期望下,田箩再也没有提过任何关于田螺姑娘的疑问,甚至在学堂里她是最推崇田螺姑娘的一个。因此老蛳忘却了田箩小时候的问题多多,变得越来越喜欢这个学生,逢人就夸田箩的敏善好学。也因此她得到了学堂里一众小伙伴的喜爱和崇拜,包括她的两个最要好的小伙伴。 但是伪装久了总是希望能有人说说真话的。于是在田箩觉得两个小伙伴已经和自己好到密不可分的时候,她还是把自己关于田螺姑娘的疑问说出来了。 “你!田箩!你怎么能这么说,田螺姑娘那是善良,是知恩图报,怎么可能是觊觎人家年轻人的美色?!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学堂里装的那么好,背地里却是这么想田螺姑娘的。我们绝交,我才不和你这种阴险的人做朋友!” “田箩,你太坏了,田螺姑娘那么好的人,她可是成功和凡人成亲生子的田螺,你居然在背后诋毁她,我再不和你一起玩了!” 于是田箩终于知道,原来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就叫阴险,而她竟然就是一个阴险的人。失去了最好的小伙伴,田箩的阴险在学堂所有小伙伴中也被传遍了。最初的伤心难过之后,田箩终于决定,昨日之日不可留,但是她还有爹娘,她的爹娘希望她做个被老蛳夸奖的好田螺,那么她的阴险就必须继续下去。 就这样,田箩走上了阴险的“康庄大道”。她依然是老蛳面前的好好学生,哪怕有小伙伴告状,但是基于他们的善良属性,根本就斗不过一个不把田螺姑娘放在眼里的黑心田箩。所以,学堂的小伙伴在田箩的阴险和压迫下,过得简直水深火热。 她的阴险开始在族里流传,渐渐的众所周知,但是唯三觉得田箩还是个好孩子的也就她爹娘和老蛳了。 田箩倍感欣慰。 哪怕她自己有时候都觉得那些被她欺负的小伙伴很可怜,但是她依然不改阴险的属性,只要她仍旧是她爹娘面前的好田螺就好。 —————— 田箩人形16岁的时候,从学堂毕业。还记得毕业那天,老蛳说他要去远游,所有的小伙伴都哭的稀里哗啦,一边哭还一边暗暗看看田箩,但,田箩总觉得他们被泪水冲刷后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对终于可以摆脱她魔爪的快乐。 田箩耸耸肩,这是她最近从凡人那学来的一个动作,做了这个动作,就表示不在意,是的,她一点也不在意小伙伴们对她的厌弃,一点也不在意要和小伙伴们分离,甚至一点也不在意老蛳要离开的事实。 她不在意的,她需要再次耸耸肩。 田箩18岁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祸害别人了。但是她的阴险依然有名,因为她嫁不出去。 田螺一族虽然能幻化人形,寿命也长,但是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凡人,他们生活在自己的小池塘里,不需要为生计发愁,所以寻找配偶和繁衍就是他们的头等大事。昔年学堂的小伙伴们都陆陆续续成亲生子,唯独田箩因为曾经的阴险让一众同龄田螺忌惮,尽管她长得非常凡人,也没有田螺愿意娶她。于是只要说到田箩嫁不出去,她的阴险就会不断被提起。 当然,这一切,田箩都不知道。爹娘一直相信田箩是个好孩子,所以凡是说她阴险的人家他们都不再来往,田箩的婚事他们也能慢慢相看,实在不行,就让田箩效仿田螺姑娘找个凡人。所以,一切流言都被爹娘挡在了田箩的螺蛳壳之外。 但是,最近田箩依然很烦恼。因为她家池塘有件大事发生。 这里新搬来了一户凡人。 是的,凡人! 尽管他们田螺族都很崇拜凡人,但是田螺族为了生活的格调和便利性,都是远居在凡人之外的山野池塘或小溪。田箩家就在一个山中小池塘里。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里会有凡人落户。 已经好几个月,田箩都在修房子的吵闹声中度过。这对于向来习惯安静的田箩来说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小池塘的宁静被打破。 小鲤鱼:“田箩,为什么外面那么吵?”小鲤鱼是田箩目前仅剩的“朋友”,虽然是个存在天敌关系的“外族朋友”,而且田箩向来觉得小鲤鱼的脑子似乎有问题,不能化形也就算了,脑残问题还很多。 但是鉴于这是目前仅存的愿意和她说话的外族生物,田箩还是回答了:“凡人修房子。” “为什么凡人要在这里修房子?”小鲤鱼边说边吐了几个泡泡,然后对着自己吐的泡嘿嘿发笑。 田箩嫌弃地看着小鲤鱼,觉得和他打交道简直是侮辱自己的聪明才智,她都18岁了,居然还要和一条成天吐泡还傻笑的鲤鱼说话。 “···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修房子的凡人。” “田箩,田箩,可是我还没化形,离不开水啊。你说为什么我还不能化形啊?咱们这个池塘这么好,我居然还不能化形。化形了我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啊,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凡人集市玩。可是我偏偏还不能化形,我要是能化形···” 田箩实在受不了这个边吐泡边嘿嘿笑的家伙了,于是扔下还在那自我怀疑的小鲤鱼,化成原形,慢悠悠往池塘岸边爬去。自从池塘边上修房子,这是她每天的习惯了,要去看看凡人的情况,这样总比和小鲤鱼在一起要有趣多了。 田螺一族不是寻常田螺,所以原形比较大,田螺的前进速度还是很快的。她从水草最多的地方爬上了岸,这里视野好不说,关键便于她隐藏。 可是今天对田箩来说注定是个悲剧日子。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螺蛳壳。田箩吓得一下缩进了壳里!然后就听到壳外响起了一个稚童的声音,隔着螺蛳壳,有些嗡嗡:“公子,公子,这里有个好大的田螺~” 第3章 逃跑之路 田箩紧紧地缩在壳里,饶是她自诩聪明阴险,这一刻也无比慌张害怕。虽说她总会去凡人集市,但那是以人形,她也从不和集市上的凡人说话。而且就她的观察来看,凡人小孩子都很顽皮、凶恶,现在她的原形被抓住,根本没有自救的方法,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结局。 难道,我再也看不到爹娘,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吗?呜呜呜··· 正在田箩因为突发意外陷入极度惊恐时,一个更加稚嫩却异常清脆可爱的童声响起:“小四,这个是田螺吗?我没有见过诶~这只好大呀,田螺都那么大吗?好好玩,咯咯咯咯~” 田箩一下子被这个童声吸引,他的笑声简直让田箩觉得心都要化了。 “公子,小四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田螺呢,你看,它有小四两只手那么大呢。” “小四,咱们把它抓回去养起来吧,太好玩了。咯咯咯咯~” 田箩不禁把厣往壳里再收缩了一些。 哪里好玩了!!?不就是长得大了点,有什么错?!别以为你声音可爱就能为所欲为啊。 此时的田箩不禁后悔自己小时候的贪嘴。因为田螺族没有味觉,田箩吃东西格外注意口感,相比硬质的果蔬,微微实在是又营养又好吃的东西了,所以她原形的个头比一般田螺族的原形还更大些。 很快,田箩就感觉到了清水,她被两个孩子放在了一个露天的装饰水盆里。这个水盆容积不算大,估计是用来养观赏荷花的,但是对田箩来说小一些反而让她找回了一些安全感。 镇定下来,她就想明白了,凡人孩子可不像他们田螺族,喜欢夜间活动,通常凡人在太阳落山后就要睡觉的。只要入夜,她就能立马变成人形跑回水塘。就是不知道她爹娘现在是不是已经急的不行了。想到这,田箩有些忧伤。 小孩子的耐心果然比较差。两个孩子围着水盆观察了一会田箩,见她缩在壳里一直没有出来活动,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很快两人又追着花园里纷飞的蝴蝶跑远了。 田箩偷偷伸出了触角,细细感觉了下外面的水流波动和风向,发现这会周围没有一点动静,那么就是说,其实她完全不用等到晚上?现在变回人形赶紧跑。 田箩第一阶段的计划开始实施。她拼命蠕动身体来到了水盆边缘,再次确定周围很安静后,田箩从螺蛳壳里爬了出来,迅速变成了人形,来不及环顾周围的环境,她拿上自己的螺蛳壳开始朝类似门口的地方跑去。 陌生的环境,让田箩无暇欣赏,现在她只想回家。于是也没有注意,就在她变成人形的那一霎那,水盆不远处一棵大树无风动了一下。 凡人的居住环境真是太复杂了。田箩第23次感叹。因为她又遇到了一个门口。这处新建的宅子真是太大了。田箩记得明明被带来的时候那两个可恶的小鬼没走多久,可是她从水盆出来到现在已经绕了大约一个时辰,却依然没有看到熟悉的那个小池塘。 田箩穿过了门,可是这会她的好运气终于告罄。有人来了!她听到了凡人说话的声音。顾不上多想,她的身形迅速窜进了一个敞着门的房间里头,里面没有人,但是有烟火的热度,这让田箩有些不适。 “小翠,你待会先端兔子馒头去饭厅,公子舟车劳顿又玩了一下午,早就饿了,让他先吃点垫肚子。但是切记,不要让公子多用,不然将军回来看到公子不吃饭,有你受的。”一个中年女声,话里透着的对“公子”的疼爱和慈祥,却在话尾有些凌厉。 “是。” 对话声停在了门口。然后一个脚步声远去,一个脚步声却往门口进来。田箩一时慌乱极了,她匆匆四顾,忽然看见了角落里放着一木盆的田螺。 “扑通”的入水声没有惊动那个进来的年轻小姑娘,她顾自端了灶上蒸好的馒头,嘀咕着:“魏大叔不知道又跑去哪里躲懒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木盆中赫然多了一只巨大田螺。 呼,小姑娘出去后,田箩没有立马变回人形,而是在水中吐了一口气,她谨慎地又把触角伸展出来,想要确定安全,身下的食用田螺却突然动了起来。 !!田箩一惊,就看到有一只个头比她小一些的田螺族从食用田螺底下钻了出来。 “田箩?!”刚从底下爬上来的田七惊讶地叫道。 “···” “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族里都乱翻了。那个什么小鲤鱼说你被凡人抓走了,你爹娘到处也找不到你,所以我爹就让全族人都出来找你了。”田七看出了田箩的茫然和惊讶,“哦,我叫田七,我爹是族长。” 田箩终于从一天的惊慌中反应过来,“呀,我终于可以回家啦!谢谢你,真的谢谢,谢谢你们。” 田箩的触角兴奋地颤动,田七一时间被田箩激动真挚的感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用谢,这··这是我··我们该做的。” 说完,他沉默了一小会,在田箩拼命感知周围环境时,突然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和传言不一样。” “···” “真的。我觉得你不阴险。因为你会对我说谢谢。”田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田箩用她那脆脆的声音对他说完谢谢,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撞进了他的心间。这时他以为田箩不相信,于是认真地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 田箩这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原来她的阴险已经流传地这么广了!连族长这个游历在外最近才回来的儿子都知道了。不过田七说她不阴险,这让田箩有些羞愧,因为她私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的确阴险的。唉,虽然不知道田七怎么从一声谢谢就得出她不阴险的结论,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田箩急着回家见爹娘。 “谢谢你。不过,我们赶紧回去吧。大家肯定都找急了。” “哦,对,对。这样,我先变成人形,模仿这家家丁的装束。你化形的时候就依样画葫芦,像我一样装束,知道吗?然后我带你出去。”田七的游历毕竟不是白游的,他懂得很多人类的东西和常识,也提前了解过这个新宅子的状况,这里的家丁都是新招进来的,面生。 第4章 将军 田七的人形是一个20岁左右非常书卷气的俊秀男人。即使穿着一身灰色的家丁服,也难掩他的文质彬彬,此时在田箩的打量下,田七的脸有些发红。 果然游历过的田七很厉害呢,看上去很有凡人的气质,懂得也很多。田箩不禁对田七心生羡慕,能游历真好。可是她不敢,骨子里,田箩就是个胆小鬼。 “好了,你出来吧。”田七弯腰从木盆中收起了自己的螺蛳壳。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有些懒散的声音突然打断了田箩的动作。她被这个声音一吓,立马缩回了壳里。 田七浑身一僵,但是他好歹见过世面,于是也不管田箩现在看不看得见,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淡定地转过身。 来人是个中年大叔,典型的厨师装束。应该就是厨房的魏大叔。田七之前躲在一边了解宅子情况时对这个魏大叔也略有耳闻。 “魏大叔,你回来啦。我就是路过这里,想找找有没有主子们吃剩下的,实在饿的慌。”田七知道,凡人大宅子里,这种情况很常见。当然一般大宅子里厨房总有人职守,并不好进,但是这里是新宅子,很多人事都没有正常上轨道,所以总有家丁来魏大叔这里找吃的,而魏大叔对这些也并不在意。 果然,听到田七的回答,魏大叔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然后叮嘱了一句,“别把东西弄乱,主子们的吃食不许动。” “我晓得的。”田七笑着回答,满脸感激的样子。 看到魏大叔转过头在灶边开始忙活,他赶紧弯下腰,准备拿走田箩。但是魏大叔简直在脑后边也长了眼睛,就在田七手要碰到田箩的时候,突然说道:“赶紧拿好糕点走人。不要乱碰食材。这东西不是你吃的。” 的确,在戚国,田螺是稀罕吃食。养殖的田螺产量就少,野生田螺更是难得。而这一木盆的田螺正是别人送来的野生田螺。魏大叔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田七在木盆前站着,以为他是想偷这根本不是他一个下人能碰的东西。但是他不想惹麻烦,所以只是出声警告。 田七的动作顿住。田箩更是在壳里僵住了身体。 不得已,田七只能从厨房的方桌上拿了些冷糕点。 “魏大叔,我知道这个不是我们下人能动的。我就看看。”田七打了个哈哈,本想故意指出田箩这个个头奇大的田螺,但又怕更加引起魏大叔怀疑。况且这田螺可能还要放在水里养一段时间才会下锅,所以田七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他退出了厨房,却没有走远,而是时刻注意着厨房里的动静。 魏大叔原本还真没打算今天就把田螺下锅。主子们也刚到这里,还是清淡为主。可是经过了田七的“鬼鬼祟祟”,魏大叔却觉得这田螺还真得今天就做了。厨房现在人手不足,难保在他出去的时候不会出现类似情况。 于是他准备好了佐料,开始汰洗田螺。这一动作却生生吓坏了暗中观望的田七和拼命降低存在感的田箩。 “嘿,这个田螺个头倒大,该是田螺王了吧,摆盘正好。”魏大叔看见田箩,叨叨了一句。用刷子特意刷干净了田箩的壳,然后拿着剪钳就要剪掉田箩的壳屁股! 虽然看不见,但是田箩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壳尾可是她的命门! 魏大叔吓得田箩更加僵硬。而外头偷看的田七也吓得肝胆俱颤。 就在田七忍不住往厨房冲去解救田箩之际,有一个身影比他更快地掠进了厨房,从魏大叔手上夺过了田箩。 “将军!”魏大叔看清来人,惊叫。 宁惟庸淡淡看了一眼惊讶的魏大叔,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己手上。此时他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牢牢地夹住了田箩的壳,感受到来自手上那小东西细微的颤动,宁惟庸轻轻笑了。 他这一笑,以他那张绝色无双的脸来说本该灿若春花,无比炫目,但魏大叔却不自觉颤抖了下,为什么突然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老魏,这个田螺有点意思,我带走了。”宁惟庸那沙哑的声音刚落下,就感受到手中那小东西似乎又颤抖了一下,他笑得更开了。 一边的魏大叔实在招架不住他家将军今天这极度反常的行为和笑容了,匆匆点头,应是。 宁惟庸出门的时候,田七已经重新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但是他总觉得那个所谓的“将军”别有深意地往他这个方向笑了一下。田七不禁抖了抖,甩开自己不靠谱的想法,匆匆往田箩家的池塘而去,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有报信,因为那个将军虽然浑身煞气,但确实“救走”了田箩。 田箩缩在自己的壳里,浑身不停地抖动,惊惧的感觉非但没有因为被救而减少,反而因为宁惟庸的煞气令她感到窒息。这个什么“将军”一定双手沾满血腥。 田箩一边努力从窒息感中自救,一边控制不住地幻想着这个什么“将军”一定有副丑恶的嘴脸,沾满血腥,必定不是好人。 宁惟庸一路稳稳地把田箩带到了他的房间。 不知道是因为宅子新建还是宁惟庸个人的风格,他的房间非常简洁。正对着门口,靠墙的位子放置着一套样式最寻常的四方桌椅,桌子上散放着几本兵书。但是懂行的人就能发现,这桌椅竟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除此之外,房间内只有一张雕花大床,藏蓝色的被子整齐地叠放其上,给人一种极其严谨规矩的感觉。 宁惟庸关上房门,把田箩放在桌子上。 房间里一时没有丁点声音。田箩是屏息按兵不动,宁惟庸却是定定看着田箩,似是在思考什么。 “哥哥!”突然一个可爱的童声在门外响起。田箩立马认出,这就是把她抓来的两个小童之一,似乎是什么“公子”。 “进来。” “哥哥,该吃饭了。咦,这个田螺是阿四抓的,怎么在这?”宁惟修虽然只有6岁,但是记忆力超群,更何况他下午可是观察了田箩好一会,所以一眼就认出了田箩。 “修儿,这个田螺是你和阿四的抓的?送给哥哥好不好,看着怪有意思的。”宁惟庸丝毫没有抢夺幼弟物事的羞愧感,话语里有着惯常发号施令的笃定。 而宁惟修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这个才19岁的哥哥,只要哥哥喜欢,宁惟修绝对是百千个乐意。 “嗯,就送给哥哥了。这个田螺一下午都不动弹,一点都不好玩。哥哥,我饿了。” 看着弟弟可怜兮兮地说饿,宁惟庸暂时放下了对田箩的关注,临走前让人为田箩备了清水,这才带着宁惟修去饭厅。 第5章 报恩 房间里彻底静了下来。田箩已经懒得再小心翼翼地探查周围环境,直接从壳里出来化成人形。 “混蛋!原来是两兄弟。难怪都那么可恶。当我是什么,一个说我有意思,一个说我不好玩,不好玩你还抓我,还送给哥哥类?本田螺也是你们能送来送去的。哼。” 一下午的惊慌和气愤,终于在此时让田箩爆发。她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不管不顾地就从宁惟庸的房间里走了出去。可这下,这座新宅子里可是炸了锅! “一个陌生女子从将军房里出来啦。” “将军在房间里藏了个女人,难怪他不许丫环进屋伺候。” “有个女人在将军房里待到天黑啦。” “将军房里有神秘女子过夜。” ··· 宁惟庸作为宅子主人,房间周边服侍的人自是极多的。而导致流言传播地如此迅捷的最重要原因却是因为宁惟庸是个有名的痴情种! 除了他那个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青梅表妹,将军可从没近过其他女色!而且就算他对他表妹的情意全京皆知,两人的相处那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连那个传说中的表妹都没进过将军的房间。而现在,才来这个山沟里,居然就有神秘女人勾搭上了将军,还从将军房里出来了! 当宁惟庸从心腹那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 头一天因着宁惟修刚到新环境,宁惟庸这个做哥哥的难得大发慈悲陪了他一晚,所以到第二天他才发现田箩不见了,而府里就多了这么个传言。 “那个姑娘人呢?”心腹说了一大堆流言版本,却没想到宁惟庸关注的竟还是那个姑娘。也对,都能在自家将军房里出入,那将军和她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不过将军这保密工作做的也是够好的,果然将军就是将军,他们这些下属还真是有的学。 “咳··”想远了,心腹收拢了自己的心思,回禀宁惟修:“回将军,不知。” 在心腹看来,那姑娘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将军房间里还没被他们一干兄弟发现,那势必也是个武功高强的。再说他听到这个流言的时候立马着手调查了,还真没人看到那个姑娘最后的去处。所有人都觉得那女子和将军关系匪浅,所以一时震惊之余,也没人敢上前搭话。就这样,那姑娘竟没人再见到。果然武艺高强。 宁惟庸不知道自己下属此刻正天马行空地畅想,听完这话他眯起了潋滟深邃的双眼,嘴角还勾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人完全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心腹一瞬间感觉周围的空气充满了危险。于是匆匆告退。 唉,他家这个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让人觉得忒危险。 —————— 田箩在无人阻拦的情况下,终于不管不顾地找到了回家的路,顺利赶回了小池塘。可是她刚没入水面,就被一大波的田螺给围堵了。 “你们干什么?”田箩讶然,族人平时见了她都绕道走,今天这是怎么了,全涌上来了。不过转念想到族人都帮着爹娘寻自己,田箩的心间不由升起了满满感动。 这帮族人,虽然单蠢了点,但到底都是良善的好田螺。以后一定对他们好点,再也不欺负小伙伴了。 “小箩,你可算回来了!吓死娘了。呜呜呜···”田箩娘在田箩爹的保护下终于从田螺群里挤了出来。看到田箩完好地回来,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回归原位。一边哭,一边笑。 “娘,爹,我回来了。呜呜呜···”看到爹娘为了自己着急哭泣,田箩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断了,和田箩娘拥在一起痛哭出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这也算是有大造化的。”田箩爹此时看着痛哭的妻女,难得打破平时的老成持重,声音有些颤抖,却也高兴得不得了。 田箩没注意到自己爹话里的奇怪之处,此时看着周围“关切”的族人,看看自己亲爱的爹娘,她只觉得无比窝心和温暖。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了,那什么窝心、温暖,压根就是她的错觉。 “什么?!!你们让我去报恩!!”田箩回到家刚歇了一口气,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傻了。 族长,也就是田七的爹老螺头,慢悠悠捋了下自己的触角,“当然,人家将军从那个厨子手里救了你,你这才回得来,自然是要去报恩的。而且这可是天大的造化啊。要知道咱们田螺族已经有很久没发生报恩这样好的事情了啊!这是你的荣幸。” 田箩张了张嘴,她想要反驳,因为那什么将军根本是觉得她有意思,这才把她带走的,本质上说还不是想要养着她逗玩,这根本不是出于善意。 但是还没等田箩出口,田箩爹就激动地不停向族长承诺:“族长,您放心吧。咱们小箩不是那没良心的田螺,她一定会去报恩的。这可真是天大的造化,我们都省得的。” 田箩爹是真觉得田箩能去报恩就是天大的造化。 他倒没有觉得非要效仿田螺姑娘,但是田箩现在在族里的名声着实不算太好。虽然这次她失踪族长还是发动了全族人出来寻找,可是大多数田螺族还是免不了在背地里八卦,眼看着小箩年纪也不小了,却迟迟每个伴侣,田箩爹着急啊。 所以能有这么好的报恩机会,对于田箩建立新的形象可是有大大帮助的。 看着爹娘殷切的神情,想到刚才围上来的“亲切”族人,田箩终于还是答应了。 “好,我会去报恩。但是我什么都不会,那个什么将军看着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族长听完,沉吟了一会,才说道:“我也晓得,那凡人将军应该是什么都不缺的。咱们不能再用先祖的方法报恩了。这样,毕竟咱们田螺族不方便现身,你就隐在暗处保护那个将军吧,要是他有什么需要,你暗中帮忙就成。别的咱们暂时也做不到,小箩你好好报恩,这可是咱们全族的荣誉。” “那···我什么时候报恩结束?”田箩听完族长的话点了头表示了同意,可是毕竟不愿意一直报恩,这总得有个期限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然就等那个将军不需要你报恩为止。”族长还没说话,田箩爹就先出声给田箩定下了“期限”。这让田箩一阵无语,谁知道那个将军什么时候不需要,再说她根本不会现身,就更不知道那个将军的想法了。 唉,罢了,就算爹不这么说,族长估计也会那么说的。不过这个“期限”对田箩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他们田螺族是不可能亲自问那将军什么时候不需要她报恩的,那么,这个“不需要”的时间还不是任由田箩自己掌控?! 这么一想,田箩郁闷的情绪总算好些了。于是,田箩报恩的生活就此展开。 第6章 端倪 “附近都找遍了?”宁惟庸坐在布置好的书房里,手里摩挲着一个白瓷茶杯,漫不经心似地问道。 “回将军,宅子内外都找遍了,没有看到很大的田螺。”还是上次那个心腹属下阿一。阿一看似恭敬的表面下,展开了腹诽。 将军怎么突然关心起大田螺了?上次那个姑娘一直没出现,将军怎么再没提过?反而让他们找田螺。想到弟兄们飞来飞去地找田螺,阿一不禁对将军这个完全突破常理的命令黑线。 而此时,正躲在书房窗户下的田箩不禁往壳里缩了缩。 没想到这个什么狗屁将军还惦记着她!!居然让下属四处找她。怎么想自己都没有特别的地方能引起这个凡人大将军注意啊,除了个头···大点。 田箩怨念。 自从那天回家却被要求来这里报恩,田箩就过上了无比悲催的日子。因为她变相失去了“自由”。 在爹娘和族人的“虎视眈眈”下,田箩根本没法回家。天天守着这个凡人将军,他到哪里,她就得到哪里保护他。不过也幸好她一直暗中跟着他,不然还不得被那些四处乱飞的凡人抓到。凡人俗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然有理。 几天下来,田箩对这个什么将军也有了一些了解。原来他竟是凡人中声望颇高的威远大将军,年纪不过19,竟从无败绩,听说杀得那些蛮夷闻风丧胆,难怪此人煞气如此之重。好在田箩适应力强,跟了他几天终于没最初那么难受。 不过这个将军嗓子却是沙哑的。田箩从第一天被他抓住后就一直听着这个沙哑的声音说话,倒是从没见过此人的真面目。不是田箩不想见,老实说,田箩对这个凡人将军还是起了好奇的,想看看他是何模样。可惜,她不敢化作人形跟在他附近,不然一准被他们发现,而原形的田箩往往只敢躲在窗下,而且她这么些天甚至没敢伸出壳外,环境的陌生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只有触角全天候探测工作。 “歇了这么几天,也该做正事了。吩咐下去,让阿二带几个人全天监视陈府,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告诉管家准备祭祀的东西。” “是。将军,那···那个田螺还要找吗?” “既然找不到就算了。该出现的东西总会出现的。”宁惟庸高深莫测地说道,习惯性眯起的墨黑双眸中光芒闪动。 田箩听着,身子不禁抖了抖,总觉得最近的天气反常的凉啊。 午膳时间。时已近夏,热度攀升。好在这处宅子位处山间,远离人气,尚算清凉。 宁惟庸带着宁惟修在凉爽的饭厅吃饭。宁惟修刚来这里,那股子新鲜劲还没过去,天天和阿四在宅子里疯玩,也就午膳时间能让宁惟庸拘着好好吃饭再歇个午觉。这会子满桌佳肴,宁惟庸也不用丫环婆子布菜,时不时夹些蔬菜鱼肉什么的放入宁惟修的饭碗。 田箩躲在饭厅外面,顶着大太阳,热的不行。他们田螺族耐寒,却最怕热。这种天气凡人尚觉得微热,更何况田箩。偏偏这个饭厅地理位子不好,别说大树,甚至低矮灌木都没有,田箩没处躲太阳,只能窝在一个石头缝里守着。 “田箩,田箩,我给你送饭来了。”竟是田七。他此时以人形穿着家丁服蹲在石头缝前面,手上拿着些水果和清水。好在饭厅门口有屏风隔断,田七觉得里面的人应该发现不了自己,就算发现了他也能装作在这里打理院子。 “怎么是你,我爹呢?”这几日都是田箩爹给田箩送饭,顺便“监督”田箩报恩。 “我正好路过你家,碰到大叔要给你送饭,所以就自告奋勇了。”田七有些羞赧,白皙的脸上透出晕红。其实他是有点想田箩了,好几天没见,也不知道她报恩顺利与否,所以找了个由头就往田箩家来了。 “谢谢你,田七。不过你也太大胆了,我爹都是在假山那里给我送饭的,你怎么直接到这来了,太危险了。” 田箩嘴上抱怨着田七的“勇敢”,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她向来是个懒的,每天中午要爬去假山吃饭真是累坏她了,更何况天气那么热。但是让爹送到这里,田箩是绝对不放心的,那帮人之前可是到处抓田螺呢。所以她此时万分感念田七的好意,但是嘴上当然得说的好听些。不过,田七这个游历过的就是有办法。直接化成家丁送饭可方便也安全多了。 殊不知,田七此时已经引起了饭厅里宁惟庸的注意。 宁惟庸能这么年轻就成为戚国声名赫赫的威远大将军,除了他精通兵法,善于排兵布阵之外,武力值所向披靡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原因。所以田七自以为小声,却完全落入了宁惟庸的耳朵里。 田七来的时候,宁惟庸就察觉到了饭厅外的动静。起初他有些疑惑,不知道哪个没规矩的下人居然这么大胆,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跑来饭厅外撒野,可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外面“下人”的说话声。虽然由始至终宁惟庸只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可是那人话语之间的停顿分明是在和什么人对话。 可偏偏,他丝毫没有察觉外面除了这个“下人”外其他人的声息。 宁惟庸心念一转,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把正在埋头啃青菜的宁惟修吓了一跳,随后奶声奶气地问道:“哥哥,怎么了?”宁惟修小小年纪,却对自己的哥哥很了解。宁惟庸面上没有表情,丝毫看不出心绪,可是能让宁惟庸不顾修养突然在吃饭间站起来,必有大事发生。 宁惟庸站起来的一瞬间,冷静了下来。刚才他实在过于激动。但是那样稀罕的东西,失而复得,饶是宁惟庸久经沙场,还是难免不可自持。宁惟修的问话让他敛去所有心绪,既然那东西就在外面,那么早晚他都会得到手。 “无事,你继续吃饭,必须把这些蔬菜全部吃完。我还有事,回书房。” “哦···”宁惟修苦了脸,虽然他一向听哥哥的话,但是,天知道他有多讨厌吃蔬菜,可是哥哥总是逼着他吃,他还这么小,根本不敢反抗哥哥。看着满盘子的蔬菜,再低头看了下自己已经有些鼓起来的肚子,宁惟修真是万分委屈。 第7章 落入“魔爪” 田箩和田七正聊得开心,突然饭厅门口的屏风后现出了一个人影。田箩虽然躲在石头缝里,触角却一直在感知环境。宁惟庸突然走出来,把她吓得立马缩回了壳里。倒是田七,镇定得不行。他装作摆弄石头的样子,在脚步声来到身后的时候,才故作惊讶地转身行礼。 “将军。”仔细看地话其实能发现田七缩在袖子里的手有些颤抖。倒不是害怕,而是因为当宁惟庸走近,他身上那股子浓重的煞气让田七极度不适。 看到田七的一霎那,宁惟庸终于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人绝不是他府上的家丁,而且那次在厨房也是他。 嘴角难以察觉地弯起了丁点弧度,宁惟庸眼角似不经意地往石头缝瞟了一眼,才淡定地对田七点点头,“你的规矩还得再学学。”说完,宁惟庸大步离开。 因着宁惟庸的离开,饭厅里陆陆续续走出些伺候宁惟庸的下人,田七再不好与田箩说话,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告辞也大步离开了这里。 直到石头缝外面没有了多余的动静,田箩一颗高悬着的心此时终于放下。天知道刚才宁惟庸出现的时候她被吓得有多呛。虽然今天田七给自己来这里送饭让田箩很是高兴,但她真没想过田七出事,原先抱着的那点子侥幸心理,此时也因为这点意外消失殆尽。虽然因为田七够聪明镇定今天这个意外算是有惊无险,但是谁知道下次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今天回家后说什么也不许爹娘再来给自己送饭了。反正这个什么将军看着厉害的很,就算中午那一会离了她的“保护”,应该也没有问题,田箩决定,此后每天中午这顿饭还是得回家吃,正好夏天来临,正午的烈阳也实在不是他们田螺族能够承受的。 当天回家后,田箩就把中午发生的这个意外告知了爹娘,当然也大大吐了一顿苦水,又讲明了夏天即将到来的厉害,终于让田箩爹和田箩娘同意了中午让田箩归家吃饭休息的提议。可是此时达成了所愿的田箩还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个决定,让她再也难也逃离宁惟庸的“魔爪”。 宁惟庸最近着实有些忙碌。 祭祀的事情提上议程,相应的准备工作自然不少。并且他们宁家是要在此处为自己这一支新开祠堂,要做的工作自然比一般祭祀还要繁杂。而且虽然圣上给他一个月假期,但军务还是得宁惟庸亲自处理,再加上要看着宁惟修读书生活,宁惟庸简直忙得像个陀螺。可偏偏就是这样,他还能为自己找到额外的事情做。那就是欺、负、田、箩! 因为田箩终究还是被宁惟庸“抓住”了。 田箩至今都想不通,为什么她已经千万分小心了,还是被那个什么将军给抓住了。 就在田箩获准回家午休的第二天,吃过饭,她美美睡了个“午觉”,感觉外面没有那么热乎了,这才慢悠悠地往将军的书房而去。往常这个时候,将军都是在书房处理日常事物。 等田箩慢慢爬到,就发现往日虽然安静但还是有人声的书房此刻却静谧地令人心慌。她直觉事情有异。要知道那个凡人将军虽然人品似乎不咋的,可真的是个非常“规律”的人,田箩自暗中保护他开始,就没见过他的日常作息出现过意外。而且以田箩偷听来的消息来看,最近也不到祭祀的时候,怎么想那个将军都该在书房啊。 田箩用触角感知了一下,书房里似乎真的毫无生息,她不由有些着急了。难道那个将军今天也偷懒,在房间里睡觉? 经过这段时间,田箩对这个宅子的路线大致清楚。不过那个将军的房间离书房还有段距离,以原形过去估计又得费不少时间,搁往常田箩自是千百个乐意慢悠悠过去,但今天看着有些异常,她虽不情愿报恩,但到底还是有些感念将军上次厨房相救之意的,于是再不犹豫,寻了一个书房外的角落,就化作人形匆匆往将军房间而去。 果然在将军房间所在的院子外面,田箩就确定了将军在这里。因为往常稍显肃穆的院子此刻却挤满了黑衣人,田箩知道这些都是那个将军的心腹手下。为首站在房间门口的那个正是那个叫阿一的,田箩认得他的气息。只是,为什么这些原本隐在暗处的人此刻却全挤在这个院子里?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是严阵以待?到底发生了什么? 田箩在到达院子附近时就变回了原形。因此她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熟门熟路地从一个疑似狗洞的地方爬进了院子里,然后从屋柱爬上了房檐,再从雕花的气窗偷偷进入了将军房间。一切顺利地不可思议。 刚进房间,将军的煞气扑面而来。可是田箩感觉得出,今天这气息却比往常轻了许多,凡人的气息要是变轻,那么就是这个人的“存在”变弱,很显然将军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这下她是真的心慌了。 要知道她可是来报恩的,报恩的内容还就是要保护好将军。却没想到才一个午休的时间,将军就出了事情。这要是被族人知道,不止她,连她的爹娘估计都要遭殃。对于族人的“报恩”热情,田箩可是一清二楚。 她一边紧张地往将军床边爬去,想要亲眼看看将军的状况,一边却又不住安慰自己,没准今天的事情族人不会知道,只要以后她再小心些,午休也尽量短些,想来不会再有太大问题。当然当务之急是要确保这个将军没事。 正因为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田箩丝毫没注意到这个房间里安静的诡异。按理说凡人的“存在”变弱,就代表着生命力减弱,不是受了伤就是生病,这种时候凡人的身边势必有大夫或者照顾的人,尤其宁惟庸这样的大人物。退一步说,就算他不喜欢人伺候,宁惟修和阿一怎么也该陪在他左右,随时服侍汤药。可此时房间里除了那张垂着床帐的大床上有将军,别的别说人,就连一丝药味也无! 可怜田箩毕竟涉世不深,对凡人的这些“习性”也一无所知。她只顾着确认将军的安危,就这么急吼吼地闯进了将军的床帐子里。 然后,没有然后了,因为田箩再次被一只手抓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带着笑意的沙哑男声:“抓到你了,小东西。” 第8章 真正初相见 宁惟庸看着手里已经完全缩进壳里且不住发抖的小东西,心里不由一阵激荡。 终于抓到她了! 实话说,宁惟庸长这么大,除了母亲弟弟以及表妹,再没有什么人或事可以惹得他如此在意。偏偏这只田螺让他挂上了心。 还记得当初在花园里大树上休憩时他看见的那惊人一幕,从那时起他对这只能变成人形的田螺就起了极大的兴趣。不过,换做任何人,要是见到了那样离奇的一幕,都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稀罕的小东西,他宁惟庸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向来谨慎,在不了解一个物事之前,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所以他暗中跟踪观察。 没想到的是,厨房那次他竟不能自控地出手带走了她。本以为她的谨慎胆小肯定会让她乖乖待在他的房间里直到天黑,那样他就能趁机继续暗中观察,找出她的来历,可依然出乎了他的意料,小东西居然不管不顾地径自走了,让他的一切布置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夭折。 下属找了很久再没发现她的行迹,那个奇怪的家丁也再没出现,宁惟庸怅然若失。但是他的直觉却让他觉得那小东西似乎仍在他的身边。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再次对了。当那个奇怪家丁出现在饭厅外面,他就知道,小东西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出来。”宁惟庸对着手里的小东西说。 田箩已经彻底吓懵了。 被抓住了!被抓住了!又被抓住了! 她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突然就被抓住了?!这人不是应该出事了?他们田螺族感知气息的能力不可能出错。 难道是陷阱!? 田箩的肝胆都开始颤抖。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宁惟庸捏着田箩的手没有一丝松动的意思,甚至还晃了好几下。田箩终于相信,这个凡人将军真的发现她了!可是为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呢?他发现什么了?!田箩不知不觉陷入沉思,刚才那种吓破胆的恐惧和震惊褪去不少。 “我的耐心有限。”田箩的非暴力不合作,让宁惟庸开始不耐。他向来习惯发号施令,说出去的话立马有人执行,今天为了这只奇特的田螺,他愿意等她适应一盏茶已经是极限。 可是田箩也不是傻子。她可知道,凡人都是狡猾的,虽然自诩阴险,但和凡人比,她甘拜下风。再说了,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在炸她?她要真出去,还不得立马暴露自己。 “用你的人形出来。否则我只能把你送给魏大叔加餐。我身边不留没有价值的东西,尤其你这种胆小的。” ‘轰!’田箩被宁惟庸激的一下就毛了。怒火控制不住地开始飙升。这个狗屁将军真是太可恶了!竟然说她是东西。她才不是东西!她是活生生的田螺大仙!还加餐,胆小鬼?既然你那么想看,那姑奶奶今天就让你如愿。看我不吓死你。 出离愤怒的田箩再顾不上后果,那一霎那她忘却了冲动后可能面临的一切麻烦,选了她所知凡人最害怕的样子,就这样出现在了宁惟庸的面前。 天地俱静。 当田箩抖动着自己长长的舌头,阴森地抬头看向宁惟庸,她呆住了! 他,他,他??????真的是凡人吗?为什么长得那么丑!? 田箩被宁将军的颜值惊呆了!他和那些她见过的凡人都不一样!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丑的凡人。书里说了,凡人大多很肤浅的,就喜欢追求外表。他这么丑,肯定不受凡人欢迎。在这一点上,田箩莫名其妙地对“可怜的”宁惟庸产生了一丝共鸣,因为她在他们族里也同样不受欢迎。 宁惟庸的忍耐在田箩露出同情眼神的时候终于到达极限。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田箩同情的眼神被宁惟庸这突然的笑声转变为了困惑。继而她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宁惟庸。原来这个丑陋的凡人根本就是疯的。 “你不害怕吗?你笑什么!”田箩忍不住打断某人的大笑。丑人多作怪,只会更让人讨厌。虽然看他丑,田箩有些同病相怜,但是换成谁都受不了被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大笑,那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咳咳,我没笑什么。”宁惟庸打量着田箩那搞笑的“女鬼”装,努力让自己忽略某人的两个重度熊猫眼,再笑下去,真把她气走,那可就得不偿失。能把她激出来一次可不容易。额???其实,好像,也算容易。宁惟庸心里的小九九算着算着居然破天慌地跑偏了。 好在田箩的“虎视眈眈”拉回了他的思绪。 “传说中的田螺姑娘,你好。我叫宁惟庸。”说完,他柔柔地笑开。相信这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能够让这小东西放下一些戒心。毕竟之前他威胁人了,这会需要稍微给点甜头挽回螺心。这些山妖精怪不就喜欢那些文弱书生的调调吗?呵呵。 田箩:“???” “我问你为什么不害怕?还有你又在笑什么?别以为你丑我同情你,你就可以不尊重我。”田箩说完,默默把视线从宁惟庸身上移开。虽然这人长得丑,但是他笑起来竟让田箩晃眼。 宁惟庸脸上的温柔笑意裂开了一丝缝隙。他丑? 作为将军,宁惟庸最不喜别人拿他外貌说事,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他这相貌,在全国也数一数二了,今天居然听到一只田螺说他丑。宁惟庸突然更兴奋了。 他的脸上突然展现出了更大的笑意。田箩却莫名觉得一股更浓郁的煞气扑面而来。果然,他有什么方法可以削弱气息! “从今天开始做我的手下。否则???”田箩的不按常理出牌,让宁惟庸果断放弃温柔诱骗路线,他威胁意味十足地看着田箩,未竟的话语里,满是危险。 “凭什么?你别想再威胁我。我田箩可不是吓大的。不就是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田箩被宁惟庸逼人的煞气威胁着,内心惶恐不已,她没想到这个凡人竟然想让她做他的手下!但眼看着自己报恩可以糊弄着结束,她又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要求。强撑着一股豪气,田箩顺了一段凡人的“壮语”。话本里都是这样,一般露出不怕死的气势,别人就威胁不了自己。 “就凭???我是你的恩人。”宁惟庸被田箩的“不怕死”稍微震惊了一小下,但真的就一小下,很快他就看出了某人强掩的“虚弱”。呵呵。 “哦,还有,你的壳还在我手上。”田箩还没来得及消化宁惟庸给出的第一个炸弹,他第二句话又直接把她震懵了。 这??这??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第9章 开始任务 “你···你···”田箩很想大声质问宁惟庸,他究竟怎么知道他们化形的秘密的?!可是话到喉咙,却像被人扼住似地吐不出来。 宁惟庸没有理会田箩的震惊、惶恐以及难以置信,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他慢慢从床上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这才将深邃的双眼定定望住田箩,“你放心,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知道你要对我报恩。既然是报恩,那就该按照我的要求来做。只要你帮我达成目的,咱们间就可以彻底两清。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你们田螺族的秘密我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也绝不会伤害你的族人。当然,前提是你乖乖听话。” 宁惟庸的声音很轻,可是每个字却有如重锤敲击在田箩的心上。不是因为惧怕此人的神通广大,反而是因为这人居然知道她所有的想法!没错,此时此刻,田箩已经不在乎什么自由不自由,也完全不在意这人会要她做什么,她只无比地后悔自己的莽撞,因为她暴露了他们田螺族的存在!虽然崇拜凡人,却也知道他们的存在是不该轻易被人知晓的,否则很可能给田螺族带来灭顶之灾。 田箩就这样被威胁上了螺生巅峰。当然她不敢告诉爹娘真相,只是说要化成人形以更好地报答将军。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因为以原形来说,他们能做的的确有限。可是让田箩爹娘奇怪的是,他们的女儿居然要他们搬离这个养育了他们祖祖辈辈的小池塘。 “小箩,怎么好端端地要我们搬家?那你呢?你不是还要报答凡人将军?”田箩娘不解。 田箩沉默。小池塘对他们家来说不仅仅是安居之所,更重要的是小池塘的水质和环境极其有助于他们化形和增进修为。虽然一代又一代也没有再出一个能真正成人的田螺,但是修为的增长能让他们延长寿命,获得更加像凡人的外貌和体魄。 可是没办法,虽然那凡人将军做出了保证,但她根本不敢相信。好在族人都住在这所宅子外面,相信只要他们不常出现,那将军肯定也抓不到他们。那么只要爹娘也搬到安全的地方,田箩才能真正安心。 “爹,娘,不管我再怎么装凡人,也不是凡人,以后接触凡人肯定会有风险。因为凡人里也有坏人。我不能拿你们的安危冒险。报恩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到时候就算我在这里真出什么事情也好逃跑。而且我做完我该做的就会去找你们。总有一天,咱们会重回小池塘。” 说完这些话,田箩突然感觉到一阵吸力,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不由自主地往一个方向移动。 顾不上再细细分析道理,她急忙交待:“爹娘,我得赶紧去凡人那了,不多说了,你们尽快搬走,到新家后让田七给我送个信。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能回家的。”然后就顺着那股引力拔足离开。 宁惟庸院中大树下设了一张榻,此时他正悠哉地躺着小憩。从那天抓到田箩开始,宁将军对外声称受伤,推掉了所有上门拜访的帖子,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田箩匆忙赶来的脚步声,让他睁开了微眯的双眼,细碎的阳光似在他眼中闪动。 “你对我的壳做了什么?”田箩气愤,她化形后是可以在自己壳外方圆5里活动的,小池塘到宁惟庸这里,绝对在范围之内,可是刚刚她居然不受控制地回来,这人肯定又有什么办法对她的壳实施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田箩的质问,甚至没能让宁惟庸抖动下睫毛。他浅浅笑了下,透过斑驳的树叶看着蔚蓝的天空,说道:“你的任务开始了。” 一句话,让田箩消声。她迫切的希望完成宁惟庸的要求,好早点解脱回家团圆。 “我会给你一个壳,明天开始,用原形帮我盯着一户人家,他们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知道,阿一会告诉你详细情况。但是记住,除我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你的真实身份,否则别怪我见死不救。”清清淡淡的沙哑声音,透着一股冷意,田箩烦躁的心情却因此平静了下来。 阿一的心情万分激动,因为他终于能见到传说中那个与将军关系匪浅的高手女侠!正畅想着女侠倾国倾城的容颜,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你是阿一?” 阿一大失所望。女侠长得很···一般。最多算是清秀,这和将军也太不般配了。要知道他们将军那可是天人之姿,女侠这平凡的样子,还真是··· “咳咳,姑娘你好,属下是阿一。”想到这姑娘可是进了将军房间的人,阿一赶紧止住自己不敬的念头。 “你好,我叫田箩,箩筐的箩。”说完,附带一个灿烂的微笑。田箩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作为一个阴险的人,要给人以美好的第一印象。嗯,就是这样。 阿一的确被田箩的灿烂微笑晃了下眼。看来这姑娘人很不错,她肯定有她自己的优点,足以匹配将军,再说她的身手还很好,这样看来可比将军那个柔弱表妹好多了。阿一是个粗鲁武人,实在对那些文人套路喜欢不起来。虽然将军表妹是天下第一美人外加天下第一才女,可是在阿一心中那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姑娘实在难和他们驰骋沙场的将军匹配。 “田箩姑娘,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阿一的态度突然热切了起来,把有关情况能说的对田箩细细说了一遍,“田姑娘,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那,我的···”壳是不是在你那? 田箩正忍不住要问出这句话,宁惟庸的警告却适时在脑中回响,对,那厮虽然讨厌,这句话倒是没说错,她的确不该再向别人暴露自己真实身份。 “咳,我的俸禄?” 阿一懵了下!俸禄?这姑娘都是将军的人了,还在乎俸禄?不过话说回来,人家高手帮忙,要些俸禄似乎也理所应当。“这个属下会请示将军。” “好的,谢谢你阿一,不过以后直接叫我小箩吧。田姑娘听着太生疏了。”田箩不习惯被凡人这么尊敬(?)地称呼,于是坚决要阿一改口。 阿一没想到田箩都是将军身边人了,居然如此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对她的好感又噌噌上涨了一些。 第10章 陈一舒的幽会1 在阿一的“暗人速成培训”之后,田箩正式上岗。她每天的工作就是用原形缩在宁惟庸给她的山寨壳里监视陈府。陈府主人陈百万,附近有名的富绅,田箩蹲守几天,除了看到这个陈百万每天大宴宾客,别的什么异常都没有。真不知道宁惟庸是不是故意折磨她,大热天的让她在这做无用功。 蹲守的日子是枯燥的。唯一让田箩安慰的是阿一每天会在不远处陪着她,这让她很感动。虽然这可能是因为她不能离开自己原本的壳太远,所以宁惟庸让阿一拿着她的壳守在陈府附近。但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有阿一陪着她受热受苦,她心中好受很多。况且阿一真是个好人,每天田箩找阿一要饭,他总会给田箩准备清水和冰块消暑。要不是顾及阿一是宁惟庸的人,田箩真想把阿一勾搭走。 避暑茶楼里,被田箩惦记上的阿一混迹在贵宾包厢周围。最近自己这主子可是越来越奇怪。好好的山庄不愿意待,每天非要在这人来人往的茶楼里办公,大大加大了他们暗卫的工作量啊。好在陈府那边有个高手田姑娘,不然阿一觉得自己绝对分身乏术。 “阿一。” 听到主子召唤,阿一悄无声息地进屋:“将军。” 宁惟庸一边看着手里的军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田箩那边今天可有发现?” “回将军,仍然没有异常。”阿一恭敬地回答。将军对陈府真的非常关注。或许最近来茶楼办公,就是因为能最快得到消息? 宁惟庸沉吟一会,说道:“除了田箩,陈府那的人手全部撤回。” 阿一惊讶。这样田箩姑娘不会太累吗?而且她一个人也难以兼顾整个陈府的动静啊。但阿一惊讶归惊讶,他却从不会质疑自己将军的决定。将军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中午田箩换班来茶楼找阿一吃饭,就听到了一个“惊天噩耗”!宁惟庸这厮竟然要她从此常驻陈府角落,半步不许离开。至于她的伙食,阿一说会每天定点定时投放在陈府院墙外一处隐秘小巷。这里也是田箩给阿一他们传消息的地方。 田箩愤怒,“宁惟庸这个混蛋!” 阿一在边上默默流汗,好吧,鉴于田姑娘和将军的那种关系,阿一也觉得将军有些混蛋。田姑娘就算是高手,可毕竟是个姑娘,这么不间断地监视工作,就连他这个大男人都会吃不消。 “田???小箩姑娘,将军这么决定肯定有他的理由,不过你放心,将军肯定知道你的委屈和辛苦,以后他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的。”阿一觉得田箩能帮将军这么多,就算不看在他俩的关系上,将军日后也定会对田箩好。他们将军向来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这点阿一有信心。 田箩听完阿一的话,双眼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会加倍对我好?!呵呵。他现在就没对我好过。”说到这,田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有冒出来的趋势。自从这宁惟庸来到他们田螺族的地盘,她田箩就没过过什么安生日子。 阿一双眼也瞪大,眼里的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起。他真的好奇将军这样神仙般的男人是怎么和心爱女人相处的?听田姑娘这意思,绝对不是像将军对他表妹那种“客气有礼”!果然,将军和田姑娘这样真实而任性的相处才是真爱。真爱万岁。 一个中午的时间就在田箩对着阿一吐槽宁惟庸中度过。发泄完后田箩心气总算顺了,想到自己身家性命都握在那厮手上,她不从也得从啊,认命的田箩让阿一给她打包了n多好吃的,才终于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又是一周无风无浪的过去。田箩经过这么些时间的适应,终于掌握了一些盯稍的技巧,也摸熟了陈府里众人的生活情况。尤其在她刻意开发个人潜能的情况下,几乎陈府里所有人的气息她都能识别出来,这让她渐渐从紧绷的任务状态中解放出来。 这天一大早,田箩像往常一样躲在一颗大树上吃完早饭,正准备挪到一个阴凉点的地方用原形蹲守,一道陌生气息突然闯入了陈府地界。田箩警醒。别看她喜欢安静、懒洋洋,但为了早日摆脱宁惟庸,该完成的任务她还是非常敬业的。不过陈百万喜欢宴请,可能又是什么来赴宴的客人,只不过今天这时间似乎有些早。田箩一边想着,一边往陌生气息处而去。 用原形躲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田箩伸出触角和脑袋,就看到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出现在庭院之中。女子穿着一袭白绸百褶裙,外罩一件同色白纱,在清晨的微光和细风中,姣好的身姿微露,恍如天女下凡。当然于田箩这个非人生物来说,她只觉得这个客人有病。这么热的天,戴什么面纱。可不是她田箩无知,她也是混过凡人集市的螺,戚国女人就没见有戴面纱的,更何况天气还这么热。 女子在庭院一颗桃树下停住。赏景的同时,她时不时看向庭院的月牙门,显然是在等人。田箩这才注意到这处院子算是陈府最偏僻的地方,这个客人不去前厅等着,跑这来等人?某螺觉得自己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咳咳)。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男子走进了庭院。竟是陈百万的大儿子,陈一舒。 田箩蹲守这么久,除了陈百万,她对陈百万的三个儿子可谓熟悉的不能再熟。老大陈一舒,继承陈百万的衣钵,帮着自己老爹经营产业,精明得不行。老二陈尔清,十足是个书呆子,天天就窝在他书房里念书,除非饭点,很少见他出来走动。至于老三陈暮言,是让田箩觉得最符合他身份却又最危险的人。因为这人明面就是个典型的富家纨绔。看过很多凡人话本的田箩表示,陈百万只有这个儿子生的正常。可是也只有他让田箩觉得危险。因为这人的气息竟有些像宁惟庸,煞气很重!田箩见过这么多凡人,除了宁惟庸,也就这个陈暮言能让她觉得难受。连号称自己杀敌无数的阿一,都没让田箩有这种感觉。 见来人是陈一舒,田箩稍稍放下了戒备。看看这地方这么偏僻,难道这两人是来“幽会”?想到自己马上可以看到真人版“幽会”,田箩就激动得不行。 第11章 陈一舒的幽会2 “你来了。”面纱女在桃树下转身,一直关注陈一舒的田箩明显看到这男人眼里似乎亮起了光。 “你是不是等很久了?累不累?都怪我那不成器的三弟,出去花天酒地,现在才回来。”陈一舒懊恼,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面纱女不悦。 “无碍。西山那边如何?”面纱女柔柔地回应,眉眼弯弯,似乎在面纱下笑。 “那边最近动作。我之前汇报过,那人来这里祭祖,所以那阵子怕被他发现一直没动。不过我觉得我可能太小心了,那人居然前阵子被个小毛贼刺伤了。我特意派人去探过,此事属实。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怕了,受伤后派了人盯着好几家。前不久估计是没什么发现,这才把人都撤走。一得空,我立马暗中通知了西山那边开工。现在一切顺利,你放心。”陈一舒想努力保持自己的淡然和冷静,可是那样一个让戚国女人疯狂的男人,他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丝不屑和轻蔑,尤其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 却没看到面纱女在听到那人受伤时握紧了袖子下的拳头,眼里更是随着他的话越来越寒:“好了。你继续盯紧那边,上面说了,这批东西务必在入秋前到位。至于那人的事情,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管,我自有安排。”她的声音不复和软,一本正经甚至有些冷意,让时刻注意她情绪的陈一舒有些无措。不过他毕竟见过大世面,很快回神,连声应是。 两人对话的时间很短,说完就走。田箩大失所望!还以为今天能看到她一直念念不忘的“幽会”大戏,谁知道,这两人浪费时间尽说些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好在她虽然不懂,但记忆力不错,把两人的对话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又跑去接头地点交差,顺便拿了些备好的清凉薄荷泥,回到陈府她纳凉的老地方,细细把泥抹在了山寨壳上。 但今天注定是个不让田箩安生的日子。刚把薄荷泥抹完,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在底下响起:“咦,祠堂里怎么有股薄荷味?” 田箩顿住。她的小心脏受到了惊吓。因为薄荷味,她又专心给自己消暑抹泥巴,竟没注意到陈暮言何时出现。 祠堂庄严肃穆,平时只有几个洒扫的丫环小厮出现,阴凉安静,正是让田箩躲懒消暑的好地方。却没想到,今天陈暮言居然出现在祠堂。而且这人简直就是狗鼻子,居然能闻到薄荷味。要知道,虽然是薄荷泥,可是田箩也只是给自己的山寨壳抹上一些,这壳那么小,这点薄荷量要搁其他凡人绝对闻不到。她就说嘛,这陈暮言肯定有问题。必须列为头号关注对象! 避暑茶楼里,宁惟庸破天荒地在大清早收到了田箩的密信。淡定地忽略“丑八怪”的称呼,宁惟庸的神情随着阅读渐渐凝重。西山?!这陈家果然有问题。 原来西山周边几个村庄,近几年陆陆续续有人失踪。因为一个村庄通常失踪2-3人,所以一开始这事件根本没引起太大注意。并且失踪者的家属往往会意外发财,这让西山周边逐渐流传着财神收徒送财的传言。村民们认为失踪的人都被财神爷召走当徒弟,相应的他们的家庭就会受到财神爷庇佑。 但就在今年年初,圣上恩典宁惟庸自行选址兴建祖宅,重开宁家祠堂,这件事情终于被宁惟庸派来勘察选址的人发现。寻常人或许听过作罢,但宁惟庸不然。他敏感地觉得这接二连三的失踪案背后或许隐藏着大事件,因此向圣上秘密汇报了此事。 原本宁惟庸最擅长的是打仗,保家卫国,这种失踪案本该归刑部掌管。偏偏他向圣上汇报后,圣上派来这里的官员不是无功而返就是命丧黄泉。事情大条了!宁惟庸因此主动向圣上秘密领命查访此事,谁让他这人向来就喜欢插手这些离奇事件。还真没想到,西山果然隐藏了大秘密。 那边厢,宁惟庸在看完田箩的密信后连发一串新指令,而这厢,田箩正经历她螺生中第三次惊魂时刻。 陈暮言花天酒地惯了,这种被他爹罚跪祠堂的事情时不时就会发生,今天正好又撞上他爹的“每月那几天”,于是他又来祠堂报道了。只是没想到,往常檀香袅袅的祠堂,今天居然混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陈暮言的肌肉一下子紧绷,表面上却吊儿郎当地开腔讯问。 他自然没得到任何回答。祠堂里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田箩的心脏扑通狂跳。幽静的祠堂里有股危险开始蔓延。 “没事的没事的,他发现不了我,他发现不了我。”田箩悄无声息地又往横梁角落里缩了缩,一边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下一刻,横梁轻微震动了一下,一双穿着白缎皂靴的脚停在了田箩壳边。 田箩僵住。她快要被吓死了啊!这人真的是狗鼻子吗?!怎么那么准地跳上来了啊!!! “薄荷味的田螺?呵~有意思。”陈暮言循着薄荷味,轻而易举找到了田箩。 “有意思,又是有意思!”可惜现在田箩是原形,不然一定能看到她的一脸生无可恋。这三个字简直是魔咒,听到这三个字,她就没遇到过好事。先是宁惟庸,现在又来一个陈暮言。两人还都是煞气很重的家伙,她田箩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呜呜呜呜,苍天啊,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会乖乖效仿田螺姑娘,一切向田螺姑娘看齐,是不是这样她就不会遇到这些糟心事情了啊!!! 这么会功夫,陈暮言已经隔着袖子,一脸嫌弃地拿起了田箩:“难道是这泥巴有薄荷味?”显然他发现了田箩壳上裹着的一层厚厚泥巴。 捏着田箩,陈暮言跳下横梁。发现薄荷味的来源只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爬来的田螺,他整个人都放松了。正好祠堂里无聊的很,逗逗这个田螺倒也不错。 吩咐下人弄来一盆清水,陈暮言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把田箩远远扔进盆里,他托腮开始观察田螺。 第12章 遇到陈暮言 田箩感觉到自己被放入了清水,刚开始不敢有一点动作,她知道陈暮言就在边上。壳上的薄荷泥遇水逐渐化开,这让田箩郁郁,薄荷泥可是很珍贵的,因为宁惟庸那丑八怪很少会让人给她这个。没想到今天这么倒霉,刚涂好就被陈暮言抓到,简直了。 龟缩了一阵的田箩,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不对啊,她现在就该伪装成普通田螺,这要是一直不动作,会不会反而被陈暮言看出什么来? 可怜的田箩实在被宁惟庸给整怕了,她觉得一定是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像正常田螺所以才被宁惟庸抓包。一想到这,她开始试探性地伸出了触角。刚探头,浓重的煞气扑面而来。陈暮言这厮果然就在她边上守着。淡定。这个时候她必须冷静,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螺那样,缓慢而小心翼翼地活动起来。 田箩渐渐在盆里活动开来。陈暮言果然没再表现出异样。可就在田箩把心放回原位的时候,悲剧降临!她突然觉得身上一轻···下一瞬凉凉的清水亲密接触了她柔软的身体! 僵硬。窒息。田箩觉得她有生以来最倒霉的时刻被刷新了!啊啊啊啊啊啊!此时此刻的她真是恨不得把宁惟庸那厮千刀万剐。那个丑八怪,控制了她真身的壳威胁她,居然还给她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山寨壳,大小一点不合适她的身体不说,关键时刻,居然因为水的浮力就这么脱离了!可是不管再怎么悲愤恨恨,眼下的情况田箩真的懵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于是干脆装死。 她放松了全身肌肉,就这么随着浮力在清水里飘飘荡荡。可陈暮言那家伙,没有任何反应。难道,他根本没注意异常,她还有生还的机会?但是在宁惟庸那栽过的田箩再不敢随意行动,她只能按兵不动。 于是一人一螺,莫名其妙地在这个寂静的祠堂“对峙”起来。陈暮言没有离开一刻,田箩就装死一刻。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僵硬,甚至微微抽筋。但是陈暮言还是没有挪动分毫。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突然有什么温热而粘稠的东西沾染到了田箩的身体,那东西带着浓重的煞气,瞬间让田箩再无法维持伪装,开始拼命在水里游荡清洗。 可是温热的东西不仅仅那点,水里竟不知何时被红色晕染开来!是血,是陈暮言的血。田箩被煞气逼得退无可退,忍不住抬头往陈暮言看去,就发现这厮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晕倒,一只白皙而染血的手无知无觉浸入了水里。 陈暮言的鲜血已经蔓延到了整个盆里,田箩再次确定他的确昏了过去,这才忍无可忍地变身人形从木盆里出来。 “呸呸呸!”出来的第一时间,田箩不停地吐着嘴里沾染到的血腥煞气。脑子里同时似多了什么东西,可是等田箩去认真捕捉,那东西却又消失无踪。 直到嘴里没有那么重的异样感,田箩才分神去关注那个此刻昏迷得毫无知觉的人。 失血过多让陈暮言的脸此刻极度苍白,田箩靠近他才发现这人一边衣袖已经被鲜血染透,看来他这状况已经持续了有一会。可是令田箩奇怪的是,这人刚才抓她的时候分明好好的,因为她虽然闻不到,却感受到这厮的气息与平常无异,按理说他刚才应该没有受伤才对。除非,这人是第二个宁丑百怪,也能随意改变自己的气息! 危险!在田箩刚有了这个猜测的时候,她就觉得危险。因为这人很可能也是伪装的,会不会这人也识破了她真身,伪装着就等她靠近然后一举抓获?想到这,田箩再不敢多待,她匆匆跑到门口,感应到外面空无一人,迅速疾驰而去。 可是跑着跑着,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救,必须救!”田箩被自己大脑里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折返,甚至速度比她逃出来还要快些。 田箩此时的惊恐难以名状。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脑海里多了东西,身体竟然还不由自主地行动,可无论她怎么反抗抵制,陈暮言已经出现在她面前。这么一小会功夫,这人的脸色简直就像白纸一样。身体已经恢复自主,脑海里的声音也早就沉寂,可看到这样的陈暮言,田箩终究没能狠下心,背起了人,往接头点飞奔而去。 一路上,煞气侵扰着田箩,陈暮言一个大男人的体重也让田箩累的气喘吁吁,可是她还得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生怕突然出现什么人,让她之前所有的藏匿前功尽弃。好在一路有惊无险,田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把陈暮言放在一棵大树枝桠上,田箩自己跳出了围墙,在隐秘小巷里找出了宁惟庸让人备着的伤药和绷带,开始凭着自己那不太清晰的记忆帮陈暮言包扎。 宁惟庸的东西的确是好东西。陈暮言肩膀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在上了药后立马止血,这人的脸色也终于因为止血稍稍正常了一些。 处理完陈暮言,田箩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这人总不能就放在这棵树上,但是让她再把他送回去,田箩也是不愿的。因为她对他煞气的承受已经快到达极限。就在田箩纠结于该怎么安置陈暮言,这男人却悄无声息地醒了。睁开双眼的一霎那,陈暮言就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此时蹙眉思考状,她是如此入神,以至于都没发现他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把田箩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威胁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而他居然正毫无形象地窝在一棵树上。 “咳咳,请问···”陈暮言觉得有必要确认是否是眼前姑娘帮的他。 但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田箩被他这么突然一吓,嗖地一声翻过了围墙。 陈暮言无语···他又不是洪水猛兽,只是有些问题想问罢了。 等了一会,田箩依旧没有回来,陈暮言终于失去耐心,强撑着眩晕,自己回房。 第13章 祭祖典1 田箩被陈暮言直接吓回了宁惟庸常驻的避暑茶楼。 “阿一,阿一,我完蛋了,我被发现了!”她边慌乱地往阿一房间门口冲,一边无措地说道。没想到门正在这时被打开,田箩直直撞进了开门的男人怀里。苹果红染上脸颊,这么一撞田箩突然意识到冒失闯进凡人房间尤其是一个男人房间似乎不太好。不过想到阿一对她的好,田箩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些开心,或许这是上天给她的暗示?既然族里姻缘困难,索性就找阿一好了! 她迅速从“阿一”怀里站直,但并没有退离男人身前,一改往日面对阿一的大方随性,娇羞地低头,双眼甚至不敢看男人一眼,“阿一,那个···我刚才···不小心被发现了。”声音刻意学着凡人姑娘放的轻柔婉转,她记得话本子里说过,凡人男人就喜欢娇弱的女孩,田箩后悔,不知道刚才那大喊大叫的样子是不是让阿一对她印象不好。 “呃···田姑娘,我在这里。”阿一弱弱的声音响起。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田箩直直撞进将军的怀里,目瞪口呆地看着田箩一脸娇羞,话却是对他阿一说的啊!啊啊啊啊啊!!他虽然魅力无限,小箩姑娘人也很好,可是他真没想过勾搭将军的女人啊。难道他什么地方表现地太过优秀,居然盖过了将军的光华?将军会不会因此吃醋给他穿小鞋??? 田箩石化。阿一的声音显然是从身前人的后方传来。而能让阿一跟着的,除了宁丑八怪不做他想。也就是说,刚才,她居然对着一个丑八怪发了花痴!这简直太恐怖了。 鉴于命门被丑八怪捏着,尽管田箩现在非常尴尬不爽,也只能装作啥事都没发生。她果断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恭敬地对宁惟庸行礼,等候发落。 宁惟庸看着田箩沉默了一会,突然转头看了一眼阿一,这可把阿一吓得够呛,深恨此时自己无法隐形。“阿一,回去领50军棍。” 阿一在心中默默苦脸,面上一丝不苟地行礼应是,然后迅速消失。 “知道阿一为什么领罚吗?”宁惟庸突然问田箩。 田箩一脸懵。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宁惟庸身上的煞气居然不见了!难怪刚才她只感受到阿一的气息,然后连人都没看清就这么发了花痴。 “因为你。”宁惟庸没有等田箩回答的意思。 “我?为什么?”田箩无法理解宁惟庸惩罚阿一的原因,更不能理解为什么是因为她阿一受罚。 “因为你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擅离职守。阿一作为你的教练,你的过错就是他的失职。” “可··可是这是意外情况。我不小心被发现了。所以才跑回来。这不关阿一的事情,我有按照他教的好好完成任务。今天早上我就传了消息回来啊。”田箩试着解释,一方面她觉得愧对阿一,无辜受累;另一方面却又无耻的有些庆幸,毕竟以她软绵的身体是绝对承受不了所谓军棍的。好在她现在也基本认定阿一,以后好好报答阿一就是。 听完,宁惟庸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可是。你只要记住,你的行为不仅仅代表你自己,更会牵连很多人。以后做任何事情前都必须想清楚,尤其不要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擅自行动。好了,说说你被谁发现了?怎么发现的?”话落,他转身走回了阿一房间,在桌前坐下后示意田箩进门。 为了早日报恩恢复自由,田箩狗腿地乖乖进屋并关好了房门。一五一十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宁惟庸,还特别强调了下陈暮言的煞气之强。不过奇怪的是每当她想把之前脑海里的声音和不受控制的行动说出来,嘴巴就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一样,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惹得宁惟庸奇怪地看了她好几眼,田箩郁卒,索性放弃,这件事情看来只能靠她自己慢慢弄清楚了。 “陈暮言?”宁惟庸听完,玩味地重复了遍这个名字,“以后陈府你不用再去。从明天开始有新的任务。” “还有新的任务?!不是做完这个我就能恢复自由?之前咱们说好的,你不能耍赖。”田箩出离愤怒,这人怎么能出尔反尔。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是报恩,自然得到我满意为止。再说,这次你根本没完成任务,你中途被人发现破坏了我的计划,我不追究你的责任,那么相应的你自然该再帮我完成一个任务才算报恩。你放心,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再完成这个新任务你就彻底自由。我说到做到。” 宁惟庸沙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仿佛他就是在陈述事实,再强词夺理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居然让人觉得很有道理。田箩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又考虑了下勾搭阿一的伟大计划,终于决定妥协,不妥协她也没有办法,只要她的壳在这人手里,她就无法远离他。 —————— 宁惟庸秘密回到山庄。随后放出他伤病初愈的消息,同时广发请帖,邀请当地官员乡绅与知名学子参加宁家祭祖典后举办的答谢宴。 很快,祭祖这一天来临。祭祖典是这次宁惟庸在这里建山庄的最主要原因,毕竟这是他们宁家重新开祠的最重要仪式。因此从山庄落成开始,祭祖典就在筹备之中。只不过因为秘密调查事件,宁惟庸把祭祖典的时间一改再改。 田箩此时正躲在宁惟庸房间里偷懒。说来她的新任务倒也简单,居然就是给宁惟庸当一个月丫环。丫环这个行当说起来真是让人陌生又熟悉。田箩已经见过很多丫环,不管是在山庄还是陈府,所以她对丫环这个行当还是有些了解的。只不过作为一只有节操的田螺,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正做上丫环这么没有自由的凡人行当,真正要与凡人朝夕相处。 当上丫环的第一天,田箩自告奋勇地去照顾阿一。毕竟阿一因为她受罚,虽然以他那体格50军棍最多让他在床上修养几天。端茶、倒水、喂饭,田箩也没想到自己能为阿一做这么多事情,这些原本她非常不屑为凡人去做的事情。只不过让她比较无语的是,每次她想和阿一独处会培养下感情,总有宁惟修这么个大电灯泡守在身边! 第14章 祭祖典2 “你快去准备。我现在不是在你哥房间了,放心吧,不会去找阿一的。”原来一大早宁惟修就冲到阿一房间蹲点,直到田箩出现,就把她“强行”弄到了他哥宁惟庸的房间,没办法,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声音又软糯到爆,田箩实在没什么抵抗力,尽管她对这孩子总莫名其妙蹲守她感到无语。 宁惟修此时尽力学着他哥成熟的样子,像个小大人似的把田箩按坐在床上后,一脸严肃地也坐在床前的一把椅子上看着田箩。“那你今天都不许去见阿一哦。”奶声奶气的声音让田箩又不可抗拒地心软成一汪水。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不在,我绝对不去见阿一了好吧。”她的声音不知不觉间温柔,虽然她自己觉得她很无奈。 门外正准备进门的宁惟庸顿住了推门的手,嘴角在听到里面一大一小的对话时不自觉上扬。除了阿四、他还有娘,这孩子真的很少会这么亲近甚至可以说黏一个人,哦,不对,是一个螺。 “那好吧,哥哥可能要找我了,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宁惟修稍显笨拙地自己从椅子上滑下来,这才走到床前,冲田箩伸出了白胖可爱的小指头。 大手小手拉钩,田箩突然又问道:“不过宁惟修,我可以在自己房间待着吗?为什么一定要在你哥这里?”丑八怪的地盘,田箩可不愿意待,更何况就在这里她华丽丽地被坑。 听到田箩叫他全名,宁惟修小巧的鼻头皱起,连带着光洁的额头也挤作一团,“哥哥叫我修儿!你必须待在哥哥这里。”这孩子骨子里就带着唯我独尊的气质,田箩黑线,无奈地点头认可。算了,反正宁惟庸今天肯定很忙,应该不会回来,待着就待着吧。 把宁惟修送出门口,无视掉候在不远处那个丫环还有那个叫阿四的孩子欲言又止的样子,田箩砰地一声关上门。 丫环带着宁惟修和阿四走出宁惟庸的院子,就看到他们的将军大人此时正等在院门外。目睹了将军从自己房门退开的两只还没来得及正式问好,就被一声“哥哥!”打断。宁惟修看到宁惟庸,双眼瞬间闪亮,抛下丫环和阿四,冲到了宁惟庸身边,迫不及待地说道:“哥哥,我把小姐姐安置在你房间啦~她和我拉勾勾,今天都不会去找阿一哥哥。”小表情很骄傲,好像他做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宁惟庸宠溺地摸摸宁惟修的脑袋,说道:“她叫田箩,不是小箩。”宁惟修自从听到阿一称呼田箩为小箩姑娘,就一直“小姐姐”“小姐姐”地叫田箩,听得宁惟庸无语,就好像田箩很小似的,莫名其妙地会让他有种欺负“田箩小朋友”的负罪感。 宁惟修茫然地看着浅笑的宁惟庸,超级懵懂却又可爱的不得了。让一旁一直偷眼看着他们的丫环双眼放光,将军和小公子真是天人之姿啊,那个田箩姑娘真是太好命了,能得到这样两个人的青睐,同样是丫环,怎么差别那么大。 这边宁惟庸带着宁惟修去做祭祖典准备,田箩正毫无形象地穿着鞋来回踩在宁惟庸的大床上。好吧,容许她偷偷地报复一下。不然怎么对得起她阴险的名声呢。 最近她总有种心慌慌的感觉。因为那天逃跑回来后她就再也没感受到过宁惟庸的气息。以前他的煞气让她难受,恨不得失去感应气息的能力,可是一旦真的感应不到某人的气息,她又觉得浑身不对劲,那是一种失去安全感的怪异感受。真是诡异。田箩对自己无语,于是她更加用力地踩着宁惟庸的床铺,当然聪明地放过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祭祖典在辰时正式开始。据说这是由宁惟庸一个做道士的至交好友选定的吉时。按照戚国风俗,重新开祠的祭祖典首先要由道士提前念3天祝祷文,再在正式祭祖典当天由念祝祷文的道士和家族后人一起跳一只迎宗舞,算是完成祭祀的第一步骤。田箩回来这几天,听得最多的就是丫环们议论迎宗舞,因为宁惟庸作为家族后人要亲自跳迎宗舞。至于宁惟修由于年龄太小的缘故,只在一旁观看。 田箩还在床铺上无情踩踏,可是心思渐渐随着远处隐隐传来的乐声飘荡开来,脚下的动作开始放缓。看来迎宗舞开始了。她不自觉地从床上下来往门口挪去,想去目睹丑八怪跳舞的心思蠢蠢欲动。可是手刚碰到门,宁惟修糯糯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她又缩回了手。她静静在门边站了一会,心思在这一刻居然反复挣扎,一会儿是那飘扬的乐声,一会又是那可爱的稚童声音。 不过,作为一只阴险的田螺,最终想去看丑八怪跳舞的yu望还是战胜了信守承诺的力量,田箩打开门,左右瞟了几眼,确认没人后偷偷溜去了乐声传来的地方----家祠。 田箩从没来过家祠。不同于陈府,宁家自从宁惟庸两兄弟来这里,家祠就一直人来人往,为祭祖典忙碌准备。所以田箩没有选择这里纳凉。不过今天的家祠反而因为人少显得安宁,只有肃穆庄严的乐声回响在家祠上空。 田箩没有立马变回原形,因为她觉得以她原形的速度,等她进去丑八怪的迎宗舞肯定要结束了,所以她蹑手蹑脚地绕开了丫环侍立的前门,躲过全部有凡人气息的地方,从一侧种了一颗茂盛大树的围墙身手熟练地爬进去。 控制住自己的身形,田箩悄无声息地落地。满意于自己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表现,她的嘴角弯起了一个灿烂弧度,抬头,然后呆滞。 惊艳!这是田箩当时大脑里唯一的映射。 宁惟庸静静地负手站在她面前。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素到极致也白到极致的飘逸长袍。可偏偏如此纯粹的颜色和样式,没有让他显得单调,反而散发出一种干净到勾魂摄魄的气质。他墨黑的头发难得没有束起,倾泻在背后、肩膀和胸膛,细碎的阳光下仿佛流动起来的黑金,令人炫目。脸上一张遮住半脸的纯白面具下,漆黑的眼珠似有魔力,吸引着芸芸众生为之陷落、沉沦。没有被面具覆盖的嘴唇,在瓷白的下巴衬托下,泛着诱人的红色,这是田箩第一次发现,宁惟庸居然有着话本子上描述的那样,如花般透薄而勾人的嘴唇。 她的脸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悄然红透。心脏在这一刻突然有种无法再跳动的感觉,因为那速度实在太快,胸腔简直无法负荷。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宁惟庸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突然想到,如果这人是那个传说里的年轻人,那么就算阴险不逊如她,也一定会心甘情愿做那个为之沉沦的田螺姑娘。 第15章 祭祖典3 “你来这里干什么?”宁惟庸宽大的衣袍随清风摆动,沙哑的声音钻进田箩的耳朵。 “我···我···”田箩结巴,大脑还没彻底从对面那人的耀眼中清醒。 就在这时,宁惟修出现了。他穿着和宁惟庸同款的白袍,可爱的脸上因为意外看见田箩而笑容尽失。“小姐姐,你··你怎么在这里?你来找阿一哥哥吗?可是我们拉过勾勾的!”天籁般的童音染上了失望和质问。 田箩终于完全挣脱了宁惟庸给她的惊艳,面对宁惟修的质问,她居然有种心虚的感觉。而且她竟然不知道今天阿一已经重新当值了。“我···对不起宁···修儿,我不是来找阿一的,只是想看看你们的祭祖典,我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田箩慌忙解释,下意识的她不想再看到宁惟修那白嫩小包子脸挂上失望与难过,她甚至对自己破坏承诺的行为感到后悔。 “真的?”宁惟修问道。 “真的!我发誓!”田箩搬出了凡人证明自身的最经典对白。 “那好吧,我原谅你,但是哥哥马上要跳舞,你和我一起站着看吧,不许找阿一哦。”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在得到田箩的解释和保证后,笑容立马回到他的脸上,甚至忘记了今天迎宗舞除了道士是不许有外人在场的,因为他的哥哥不允许别人看他跳舞。 宁惟庸默然无语,他发现这两人居然华丽丽地忽视了他!尤其是向来以他为天的弟弟,居然无视他,自行决定让田箩旁观。看着两人携手离开的背影,他无奈摇头,算了,田箩只是精怪,看就看吧。但作为权威被挑衅的报复,他是不会提醒田箩,里面那家伙绝非浪得虚名。 祠堂非常宏伟。毕竟宁家在此地建山庄的目的是为了当作祖宅,重开祠堂。田箩第一次看到如此庄严的建筑,远比陈家那小祠堂来得刚正肃穆。黑色的瓦墙,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木门和柱梁,正门前的院子里还摆放了一些威严的石像。不自觉的,她放缓了呼吸,牵着宁惟修的手微微收紧,她感到压迫,让她想找个地方马上躲起来的压迫。 走近正门,祠堂正庙的摆设一目了然。出乎田箩对凡人祠堂的认知的是,里面很简单,甚至只有一座灵牌。香案上供奉着水果和三柱香,几个蒲团工整地排放在堂前。乐声从祠堂后院传来,田箩一边好奇地打量,一边迈大步子准备跨过高高的门槛。 宁惟修的小手拉住了她。 他的神情在靠近祠堂正门时也变得正经肃穆,但是依旧改变不了他奶声奶气的音调:“小姐姐,你抱我进去。” 田箩低头仔细打量了几遍正在强装镇定维持面子的小不点,确认了下这小子还不属于男人级别,这才放下老蛳教导的“男女授受不清”,弯腰抱起了宁惟修。 小孩子身体软的不可思议,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不是凡人常说的“乳臭未干”,而是一种和成年人不一样的纯粹而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田箩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她怕她不当的动作会让小不点受伤,哪怕只是难受一下。宁惟修的小手自动缠上了田箩脖子,这种亲昵和信赖让田箩的心里突然涌上了某种陌生情绪,她喜欢这种被小不点喜欢和信任的感觉。 后院的乐声停止,有钟声响起。迎宗舞即将正式开始。宁惟修按照之前所学,带着田箩在角落端正坐好,堂前只有清香袅袅。突然,乐声响起。两道人影几乎同时从正门跃进堂前。田箩瞠目。那是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黑色的不认识,白色的自然是宁惟庸,此时他手上多了一把未开锋的剑! 这两人的动作整齐一致,英姿飒爽。每一个动作似乎在画着某种符号。身体随着乐声翻飞,宽大的衣袍随动作摆动,田箩看的如痴如醉,甚至突然站了起来。 伴乐恰在此时落下尾声。宁惟庸漂亮利落地做完最后一个突刺的动作,正要收剑落定,就看到另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直奔田箩而去。 “啊!”变故惊到了还坐在田箩身边的宁惟修,他的小手反应甚快地去推仍然呆立着的田箩,“小姐姐,当心!”可是田箩没有一点反应,没有躲避,没有回应,就这么直直迎着那把疾速而来的剑站立。 千钧一发之际,白色的身影一闪,只听“叮”的一声,宁惟庸的长剑已然挡住了黑衣人那把来势汹汹的剑。他笔直地站在田箩面前,无奈地对着再次摆出攻击姿势的黑衣人说道:“好了,扶坤,不要吓她了。” 黑衣人听话地收起动作,却戏谑地对着宁惟庸开口:“怎么,心疼?”他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宁惟庸的沙哑低沉,竟然格外----妖媚。 宁惟庸白色面具下的红唇牵起一个诱人弧度,“是啊,心疼。吓坏了你可赔不起啊。”他和黑衣人说话,透着一股不同往常的轻松和随意,很显然,这两人相交甚久。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看重她,竟然连家祠都让她一个外人进来。”黑衣人这句话的口吻依然笑嘻嘻的感觉,可是他黑色面具里露出的那双眼睛,透着几分认真意味。 宁惟修终于在这时从一切变故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抢在自家哥哥之前,回道:“小姐姐才不是外人,你才是外人,你还是坏人!呜呜呜···”说到后来,小不点终于控制不住惊吓后的情绪,哭了出来。 扶坤被小孩子的哭声和眼泪弄得惊慌失措,他求救地看向宁惟庸,可惜只得到对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不得已,他蹲下身,笨拙地伸出双手,轻轻拍拍宁惟修的后背,一边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扶坤哥哥的错,我是坏人,我该打。”随后他握住宁惟修的手腕,往自己脑袋上拍打当作惩罚。“好了,好了,男子汉不哭。你是叫修儿对吗?我没有恶意的,修儿乖啊,哥哥只是和你小姐姐开玩笑的。” “你骗人!呜呜呜···为什么小姐姐还不动?呜呜呜···一定是你使坏!” 两个大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田箩的确一直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第16章 扶坤道长 田箩落在了扶坤手里。 迎宗舞只是祭祖典的开始,因此宁惟庸带着忧心忡忡的宁惟修去继续后面的仪程,把僵尸状的田箩交给了暂时无事的扶坤解决。 祠堂不能继续待,于是扶坤把田箩收进了他的捉妖袋,他可不会去抱一个精怪。晃晃悠悠地回了房间,扶坤没立马查看田箩的状况。他走到桌前,先是摘下了碍事的漆黑面具,然后把捉妖袋从袖子里拿出来直接甩在桌上,这才进了屏风后面更衣----换回道袍。 可怜田箩就这样生生被撞的彻底晕厥。谁也不知道,虽然之前她突然动不了可是意识一直都在。发生的一切她全都知道。从突然身不由己的惊魂未定,到眼睁睁看着利剑袭来的肝胆俱裂,再到被宁惟庸“抛弃”的生死未卜,乃至进入这个黑漆漆还散发臭味的袋子,她全都知道。唯一值得欣慰的也就宁惟修那小不点的在乎和担心了。 晕过去的前一秒,田箩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就这么晕过去也好,总好过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这个要杀死她的疯子折腾。 田箩是在一阵凉意中突然醒来的。入眼的是鸦青色的床帐,和一张极度放大的苍白而发青的脸孔! “鬼啊!!!”她被吓得浑身颤抖,可无处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鬼脸”又向她压下来一些。 “鬼叫什么?”扶坤翻了一个白眼,从田箩身上退了开去,浑身像没骨头似地倚在了床尾的床柱上。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那个要杀她的人。还好不是鬼,田箩镇定下来,这才发觉身体恢复自如,而她依然没感应到床尾那家伙的气息,就好像他的位子上根本没有人。这个认知让田箩无端打了个寒颤。 “你···你是道士?”田箩心虚,毕竟她是精怪。老实说原先她知道有这么个道士存在,还知道宁家的祭祖典就是他带着一班小道士进行的,听说他是丑八怪的朋友。但是她被集市上的那个算命道士骗了啊,还以为凡人道士全都那个水平,光会弄虚作假。没想到还真有能收妖的,这突然冒出来,真是吓死个螺。况且此人明显对她不太友善,不,准确说是不、怀、好、意,比如他现在就冲她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本大爷这辈子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妖怪,这田螺妖还真是头回碰见。”扶坤皮笑肉不笑,两只和他脸一样苍白的手交错,捏的骨节嘎嘣作响,漆黑的眼珠子紧紧盯住田箩,让她瞬间有喘不上气的感觉。 田箩赶紧澄清自己,她不想莫名其妙被杀死:“我···我不害人。我在这是被逼的!”她很怕被这道士误会成像会吸人精气的狐狸精那样的坏妖怪,“还有,我只是精怪,不是,不是妖。”声音小小的。 扶坤哂笑,突然身子向前,又凑到了田箩面前。“本大爷不用你教。你最好能安分守己,乖乖听话,否则···哼!”威胁意味十足。 田箩立刻赔笑点头,唯唯诺诺的狗腿样取悦了阴晴不定的扶坤,他满意的点点头,脸上挂上了傲然的神情,大发慈悲般说道:“你的身体有些问题,所以在我们跳迎宗舞的时候被虚空符摄住,现在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以后你可要好好报答我兄弟,否则···”又是威胁。 “是。是。一定一定,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丑···宁将军的。谢谢道长。您真是太厉害了。”田箩发挥出了她拍马屁的毕生功力,说的扶坤很满意。眼见着他苍白的脸上因为笑意泛起些红润光泽,田箩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扶坤道长,我身体有什么问题能告诉我吗?嘿嘿,我以后好注意不再得问题,免得像今天这样失态,惹您不高兴。” 扶坤嘲讽地看着田箩:“虚伪。你怕死就直说,谁给你胆子拿本大爷当借口?!” 田箩一看苗头不对,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扶坤道长,我就是怕死。”她按照某人的“要求”直说了。 没想到她这个反应倒逗笑了一直没正经笑过的扶坤。“嘿,你倒是从善如流。” “你们田螺族最怕两样东西,高温和虫子。”看到田箩吃惊的表情,扶坤蔑视地摇摇头,继续说,“很不凑巧,你身上有虫。” 田箩怔住,她可从没长过虫。一来他们池塘很干净,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虫子;二来他们田螺族毕竟不是普通螺类,身上长虫的概率还是很小的。没想到,她却成为了唯一长虫的一个了。想到有虫子在她身体里游走,她恶寒又害怕地颤抖起来。 “抖抖抖抖,你抖什么抖,没听本大爷刚才说了,已经给你解决了。”扶坤不耐地又翻了一个白眼。 田箩一下子心花怒放,对啊,刚才道长说已经解决了,不然现在她也不会自如活动了。所以即使收到了扶坤的大白眼,田箩却发自内心地笑得像个白痴,也第一次觉得这个道士是那么可爱。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我一定会好好报恩!”这次不用等扶坤提醒,她就自觉表忠心。 “废话少说,换衣服去,为了等你,本大爷浪费了多少时间。动作快点。”扶坤往窗外看了眼天色,突然就阴晴不定地呼喝田箩,一边用手指向屏风的位子。 田箩茫然地按照扶坤的指示去了屏风后面,但是她可不会真的换衣服,因为他们田螺族天生能在化成人形的时候变出衣服,当然不是凭空而变,全靠一种生长在水里的稀有植物----天云草,有了这个,他们就能随心所欲地变换造型。她拿下挂在屏风上的那套女装,发现样式比现在她身上这个丫环装要更简约一些,颜色淡蓝,轻轻浅浅的倒是蛮符合田箩喜好。于是她照葫芦画瓢,“换”好了衣服,转身,却看到扶坤的一双眼睛正直直从她背后的屏风上露出来! “扶坤道长!”田箩羞恼,虽然她不用真的换衣服,也相信一个道士的人品,可是在学堂的时候老蛳可是教过的,凡人讲究男女授受不清,他这种悄无声息偷看女人换衣服的行为就是话本子里说的登徒子、臭流氓!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道士。 “你···你嚷嚷什么!?本大爷只是感应到了术法波动,过来看看!谁稀罕看你换衣服!”扶坤说是这么说,耳朵尖却已经红透了。他作为一个道士,还真没偷看女人的癖好,只不过好奇在祖师爷书上看到过的天云草,想看看田螺族这“一品至宝”到底什么样,没想到啥都没看到不说,还被一个区区田螺精误会,无语至极。只不过他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居然没见过天云草的事实的。 第17章 天仙表妹登场 “偷窥”事件最终以田箩狗腿地道歉终结。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扶坤为了表示自己的清高和鄙视,在出房门后就抛下田箩遁走。 “鬼脸疯子,哼。”田箩看着那厮远去的背影,小声骂道,这才觉得郁气全消。随后她循着凡人气息最浓厚也最嘈杂的地方走去,那里应该是今天吃饭的地方,扶坤说了,宁惟庸让她换了衣服就去那里当丫环伺候。 今天的宴会,尽管全部茹素,到席的人却非常多。很多甚至没有请帖,托了各种“沾亲带故”的关系也要来凑个热闹,一睹戚国的战神宁惟庸的风采。 田箩赶到的时候,宴已开席。因为祭祖典的关系,场面装饰的比较素淡,也没有像陈府那样请各色漂亮歌舞姬,只有几个乐师奏着雅乐助兴。想到扶坤的吩咐,她从宴厅角落悄悄往宁惟庸的主座走去。宁惟修眼尖地发现了田箩,兴奋地站起来冲她招手,于是宴厅里的人语声突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往田箩看去。 察觉到不对劲,田箩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然后竭力稳住表情,装作淡定大方地继续向目的地走去。没想到,就在快接近主座的时候,一个客人说话了:“素闻将军府上来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女侠,想必就是这位姑娘吧?” 田箩吓得一个哆嗦,往说话的人匆匆瞟了一眼,只见是个长着小胡子的陌生人。好吧,对田箩来说,这里除了宁家兄弟和默默坐那吃东西的扶坤,其实全是陌生人。 宁惟庸端起身前的酒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没什么刺激性的果子酒,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对这无味的东西有些不满。“这位是?” “鄙人姓贾。”那小胡子为引起将军注意而窃喜,恭敬地站起身回答。 宁惟庸听闻,似乎很感兴趣地向前倾了倾身体:“想必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贾师爷。” “不敢当不敢当。鄙人只是为百姓略尽绵薄之力,无意成名。”贾师爷沾沾自喜,没想到将军居然听过他的名声,更自以为这番回答颇谦虚机智,定能更得将军青眼。 宁惟庸的嘴角却在此时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略尽绵薄之力?贾师爷可真是谦虚,本将军怎么听说您这绵薄之力都尽到富商家去了?嗯?” 鸦雀无声。田箩第一次看到凡人居然有如此丰富的表情。有人惊愕、有人偷笑、有人流汗、有人···尿裤子! 贾师爷竟被吓到尿裤子!他站在原地,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刚才还骄傲地高昂着的脑袋,这会简直要低进他胸口,一股尿臊味蔓延开来。他边上的几个客人虽用手捂住口鼻,但嫌弃的表情一览无余、毫无遮掩。 “将···将军···鄙人···您···您说笑了,小的怎么···怎么敢呢···”贾师爷哆哆嗦嗦地挤出这些字。可显然这话是没人信的,包括田箩。 “你赶紧把他弄出去,臭死了。”扶坤突然大声地对宁惟庸嚷道,只见他用袖子紧紧捂住他的口鼻,身体已经往门口方向转去,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样子,可偏偏说话的音调和语气一本正经,惹得厅里有几个之前偷笑的这会直接笑出声了。 田箩再一次在心里感谢了一遍这个疯道士,真是说出了她的心声啊,做丑八怪的朋友真是好,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不像她,现在连说话都不能随心所欲,必须时刻保持阴险“本色”,心累。 宁惟庸没有回应扶坤,不过他微微抬起了手,已经对他比较熟悉的田箩知道,他这是要叫阿一来处置了,不由有些兴奋。一方面今天她还没见过阿一呢,另一方面她又有种莫名的喜悦,宁惟庸发难这小胡子好像是因为这个小胡子问起了她?那是不是说这丑八怪刚才是在保护她? 丑八怪在保护她。田箩不期然地想起了今天在祠堂围墙边看见的面具丑八怪。那种惊艳、心脏难以负荷的感觉似乎又一次席卷了她。 心脏突然痛了一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钻了一下。田箩回神,不自觉地望向了门口,阿一出现了。在宁惟庸还没来得及招呼他的时候就出现了。而他身后跟着三个人。一个男人,两个戴着帷帽的女人。 田箩脸上先浮现的是惊慌。因为那个男人赫然是陈暮言。继而是疑惑。因为两个女人,有着极其相似的气息,这气息让她感觉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遇到过。 阿一来到宁惟庸身边低声禀报,田箩恐慌地也把求救目光投向宁惟庸,她告诉过他的,她在陈府的时候就是被陈暮言发现。可是她看见了什么?那个人,那个正露出灿烂笑脸的人真是丑八怪吗?那个眼里闪动着耀眼光泽的人真是宁惟庸吗?田箩从没见过像现在这样----愉悦欢欣的宁惟庸。而他的目光没有放在阿一身上,更没有放在她身上,他墨黑的双眼正紧紧看着靠前站立着的女人,奇怪的戴着帷帽的女人。 “表哥,我来了。”出谷黄鹂般的声音,让人听之心旷神怡,但对田箩来说,陌生。 宁惟庸突然站了起来,朝在座所有人微微弯身行礼,说道:“各位,今日宴会到此结束,不到之处还请各位原谅。”然后再没给别人一个眼神,牵着宁惟修的手,示意了下阿一,带着他表妹离开了。 扶坤受不了似地翻了个白眼,随后也迅速消失在门口。在座的宾客面面相觑,只得无奈摇头离去。在场唯一高兴的或许也就贾师爷了。他终于不用再抖了:“素闻将军表妹美若天仙,心地善良,今日一见,果然飘然慈善,此乃吾等大幸啊。” 正往外走的众人被这贾师爷一酸,又无语地摇摇头,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混到师爷位子的,除了会装斯文,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草包。都尿裤子了居然还能在这拍人马屁,再说将军现在没追究可不代表以后都不追究。这人不赶紧逃命在这作什么死。 第18章 传闻 人一下子走光,独留下傻站着的田箩和紧紧盯住田箩的陈暮言! 陈暮言从进门开始,目光就再没离开过田箩。他看着她在看到自己后显露出来的慌张,看着她把依赖的目光投向那个传说般的男人,看着她因为那人的离去而失落,看着她不知为何陷入沉默。心脏奇怪的抽痛了一下。却不知道,同时,田箩的心脏也经历了和他相同的感觉。 田箩依然恐慌。可是这恐慌早已不是因为陈暮言的突然出现,基于某种连她都难以言明的直觉,她已经确定陈暮言根本不会伤害她。她恐慌的是自己的情绪。陌生的,让她本能感到害怕的一种情绪,因为宁惟庸而产生的情绪。可她不懂那是什么。 “姑娘,我没有恶意。就是想谢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对了,我叫陈暮言。”说完,陈暮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他知道自己有让女孩放下戒心的资本,这一刻他只想让对面那个女孩注意到他,能允许他靠近,能让他将她带离所有的不开心。 田箩慌乱地看了一眼陈暮言,他的笑容的确有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叫田箩。上次刚好路过,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救命之恩。呵呵。”附送一枚傻笑。 陈暮言也跟着田箩笑起来。他没有追问为什么田箩会在他家祠堂“路过”,今天在这里看到她,其实一切都明白了,可笑的是他家里的那两个人还以为自己做的一切天衣无缝。 “你有什么愿望或者需要,尽管找我,我都会帮你完成。”陈暮言给出自己的承诺。他虽然看似浪荡,却有自己的行事原则,爱恨分明。 田箩盯着陈暮言赭红外袍的下摆,那里绣着一圈圈祥云纹路。“嗯,不过我暂时没想到,以后想到了就告诉你。你可不许赖皮,这还是我田箩第一次被凡人报恩呢。”不像某些没良心的人,净会抓螺把柄要挟她报恩。“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也可以来找我。”田箩突然想起凡人喜欢礼尚往来,于是加了这么一句客套话,自觉自己表现地非常到位。毕竟这人可是要满足她愿望的人,必须给他留下好印象。 一人一螺就这么在这个暂时无人的空旷大厅聊了起来,直到丫环开始打扫残羹冷炙,陈暮言才有礼地告别田箩离开。 夜色越发浓厚,田箩回到了自己房间休息。可晚上本来就是他们田螺族的活跃期,躺在床上的她根本睡不着。只不断回想起宁惟庸给她的那惊鸿一瞥,又不断因为宁惟庸今天帮她解围而高兴。可这高兴,很快又被宁惟庸带着他表妹离开的样子打碎。五味杂陈。 好长一段时间,田箩没见到宁惟庸,也没见过他那个表妹。可是有关他们的消息却不断传进她的耳朵。她答应了给宁惟庸当丫环,可真正做事的日子也就照顾阿一的时间,等到阿一彻底好了之后,田箩开始无所事事。因为宁惟庸的一切都已经有人伺候,甚至收拾房间这种事情都轮不到田箩,因为丑八怪一直都是自己收拾房间。就这样,听八卦成了田箩最新的消遣。 “小姐姐,今天咱们去哪里玩?”阿一开始忙起来,宁惟庸据说不是忙公事就是在陪他表妹。唯一成天陪着田箩的就是宁惟修和他的小厮阿四。此时两个小萝卜头正整齐地仰头看着坐在树桠上的田箩,满脸兴奋和期待。主要是这几天田箩都带着他们玩捉迷藏或者其他小游戏,两个孩子新奇地不行,因为从没有大人肯耐心陪他们玩游戏。 “修儿,你表姐来了,你不去陪她玩吗?”经过这么些天的“同欢乐”,不只宁惟修和阿四对田箩更加亲近,田箩也对他们自然亲昵了许多。 看着田箩似乎情绪不太高昂,宁惟修小小的眉头皱起,想到那个所有人都喜欢的表姐,他的小眉头缝更深刻了。“我不喜欢表姐。我喜欢你,小姐姐。” 田箩因为小不点的这句话,心情总算飞扬了些。就在刚才,她坐在树上等两个小不点的时候,听到了几个丫环的八卦。不同于前几次听到的什么将军表妹才貌双全,天仙下凡,这次她们说,宁惟庸那个丑八怪,将来会娶他表妹为妻。 “想衣小姐不愧是将军看中的人,不仅是戚国第一才女,长得还那么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人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将军和想衣小姐是青梅竹马。咱们将军家以前不是···那个吗,出事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也就秦大人顾念咱们老夫人是他唯一的妹妹,经常帮衬不说,还总让想衣小姐去陪老夫人。他们这感情自然非常人能比。” “对啊对啊,你是这里新来的,可不知道将军有多喜欢想衣小姐呢。你没看到自从想衣小姐来了,将军有空就陪她去玩,用餐也就着想衣小姐的喜好。说到这,以前在宁家,小公子还为这事总生气呢,说将军不喜欢他了,哈哈哈,可逗了。” “那大家都说想衣小姐以后要嫁给将军是真的喽?” “那当然啦。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两家虽然还没正式定亲,可是从来不阻止他们两个来往,而且将军这种好男人,哪个姑娘不想嫁啊,只可惜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不用想的,也就想衣小姐那样仙女似的人才能配得上咱们天神一样的将军。” “嘻嘻嘻嘻,说的对。咱们啊,还是好好做事,能有幸伺候想衣小姐,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诶,不过我听说秦大人家还有一个大女儿?似乎闺名想云?” “嘘!!小点声。我进宁家的时候,想云小姐就已经不在了,听说秦大人一家都伤心得不再提这个名字。你们以后注意点,千万不要在想衣小姐面前提想云小姐,尤其是你,新来的,有事情多问问我们,不要胡说,小心惹祸。” “知道了知道了,还好今天问你们了,不然哪天不小心犯错都不知道,嘻嘻。” 丫环边说着边远去,田箩的心情却持续下降。听到宁惟庸要娶那个表妹为妻,她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有股涩意翻涌。她又想起了祭祖典那天那个面具宁惟庸,甚至想起了从他们最初相遇到后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讨厌这样奇怪的自己。 第19章 祠堂再遇 “修儿,为什么你不喜欢你表姐?她那么漂亮有才气,人人都喜欢她···”田箩需要从小不点这里找点安慰。 宁惟修低头思考了一下,才说道:“每次她一出现,哥哥和娘就只喜欢她,不喜欢修儿了。” “这怎么可能呢?修儿这么可爱。”田箩是真的疑惑,也真心觉得小不点超级可爱。 宁惟修因为田箩夸他可爱而羞红了小脸,他突然回身冲傻笑起来的阿四做了个鬼脸以排解他被夸后害羞的尴尬情绪。 “是真的哦。表姐每次来我家,虽然会给我带礼物,但都不是修儿喜欢的。而且她也从不陪我玩,却总要哥哥和娘陪她玩。修儿只能和阿四自己玩。所以我喜欢你!小姐姐,不只因为你是哥哥的人,更因为你会和修儿一起玩。” 田箩没听出宁惟修说她是他哥哥的人的另一层意思,却因为宁惟修的认同开心了起来。看来仙女也不是万能的嘛,她根本不会陪小不点们玩。 “放心吧修儿,只要你们在这里一天,我都会陪你们玩的。” “那我们拉勾勾。”宁惟修伸出了他的小手指,又要和田箩做约定。 “拉勾勾可以,不过要是你哥有事情让我做,那我就不能陪你们玩,这个条件你们能接受吗?”田箩从树上慢慢爬下来,才伸出小手指,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万一她真没空陪小不点们玩,总要提前说清楚的,她可不想再让宁惟修失望。 “接受接受。”阿四迫不及待地先叫了起来。宁惟修随后也可爱地笑起来,三个人把小手指勾在一起,说着幼稚的约定:“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就是小黄狗。” 这天,田箩又去找阿一。她可没忘记自己最初想把阿一拐做相公的事情。可是她又一次扑空。这个阿一,好像最近专门躲着她。可惜最近她感应凡人气息的能力时好时坏,找人的难度大大提升。不过她想到了一个阿一绝对会在的地方,那就是有宁惟庸的地方! “我是为了找阿一,对,见丑八怪只是顺便。”田箩告诉自己,却无法否认雀跃起来的心情。 她先去了宁惟庸院子,发现没人,又去宁惟庸书房找,同样没人。难道,他大早上就去陪他那个仙女表妹?想到这个可能,田箩有些不愉。私心里,她很排斥见到那个人人都喜欢的想衣小姐,可是“想见阿一”的心情是如此强烈,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个她早有耳闻的院落走去。 “落衣小筑”----宁惟庸亲自题字的牌匾。一股淡淡羡慕的感觉涌起,田箩没想到丑八怪那样“黑心肝”的人也会有这样诗情画意的一面。 她站在门口,凝视着这块牌匾,突然想到或许阿一被宁惟庸派出去办事了呢?根本不在山庄里面?她还是改天再来比较好。 田箩急急转身,迈开步子就要离开,身后的“落衣小筑”却在这时传来开门的声音。“你是?”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田箩顿在原地。 “你找我家小姐吗?”那个声音追问。这会听着,更熟悉了。 一个仙女似的女人模样在田箩脑海闪过。不是那天宴会上的秦想衣,而是在陈府那个隐秘院落里的女人,和陈一舒幽会的女人!对,就是她,难怪那天宴会她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原来如此。田箩依然没动,她静下心来试着凝神感应气息,最近她这个本能天赋似乎出了些问题,只有认真起来才有点用处。 果然,静下心来,那熟悉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现在她百分百确定。 “你到底要做什么?”身后女人看着行为怪异的田箩,迟迟得不到回应让她不耐起来。随后田箩动了,不过不是转身回应,而是拔腿就跑。她觉得她现在、立刻、马上、必须把这个事情告诉宁惟庸。徒留下身后女人惊愕无语地摇头。 可是她找不到他。脚步慢了下来。是啊,自从那天陈府回来,她就再也没法感应宁惟庸的煞气,更别说现在她感应一般人的气息都会失灵。或者她该一直守着宁惟修,宁惟庸不可能不去看他弟弟,对的,就是这样。不过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田箩觉得自己需要先乘凉,等傍晚凉些的时候再出动。 她改变方向,直奔祠堂而去。祭祖典后,田箩就把这里选作她纳凉的地方,尽管这里有个讨人厌的扶坤。田箩本以为扶坤会在祭祖典后离开,可是他没有。这个疯子居然说他暂时无处可去,就留在宁家祠堂给所有人祈福。这话传到田箩耳朵里,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以她对扶坤的了解,那个疯子道士根本不可能这么好心。不过只要他不妨碍她在祠堂纳凉,她自然也不会去找他麻烦。两人在祠堂隐隐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当然这是田箩单方面的自我感觉,在扶坤看来,他根本是懒得理这个小小精怪。 田箩没走祠堂正门,每次来这里,她习惯从她的老地方----祭祖典那天她进去的地方,爬进去。似乎这样,她能再看到一次那天那个一身白衣飘飘的丑八怪。 田箩揉了揉眼睛。她怀疑是最近她关爱凡人小朋友得到了上天的报答,不然为什么,宁惟庸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双眼,似乎也闯进了什么更深处的地方。 “怎么真的在?”田箩呆呆地喃喃,仿佛被池塘里小鲤鱼吐出的泡泡包围。 可这些泡泡很快被另一个声音戳破:“表哥,你怎么在这?我给姑父上完香了。”依旧如出谷黄鹂般清脆,让田箩印象深刻。 “咦?这位姑娘是?”连疑惑的音调和语气都这么雅致精细。田箩慢慢把视线投向秦想衣,一寸一寸地从那百褶裙的下摆往上,直到,一张难以形容的“绝世容颜”侵入双眼,田箩松了一口气。 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凡人的审美观是不是都有问题?这个秦想衣长得很丑啊,也就比宁丑八怪稍微好那么一些,那些人为什么说她是仙女?这怎么可能?明明她都长得比秦想衣好看!田箩陷入了一种小小窃喜。但是不对,她这么丑,岂不是和宁丑八怪正好相配?这样对她来说似乎更不利?她的脑子里奇怪地又冒出了这个想法。 田箩心绪复杂。 第20章 质疑 “你好,我是宁惟庸的贴身丫环,我叫田箩。”田箩下意识地特意强调了“贴身”,满意地看到秦想衣的表情有些波动,可很快她就恢复原状----大方温雅地微笑起来。 “表哥,是吗?”秦想衣走到宁惟庸身边,微微歪头看着宁惟庸。 “嗯,她是我的丫环,不过她非常人,你无须理会。”宁惟庸对着秦想衣笑。可转头看向田箩时却立刻换上一副威严警告的样子,这让田箩觉得委屈。虽然以前宁惟庸对她的态度也算不上好,可那会没有另一个女人做对比!而且凡人怎么能这样,喜新厌旧,他难道没有发觉他们俩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吗?他难道忘记她在报恩的事情了吗?他是不是根本不在意,离他们约定的一个月期限只有7天了? 哼,他不想让她继续说话,她偏要说! “想衣小姐,自从你来后宁惟庸都不许我进他房间了。他对你真好。”田箩发觉这一刻她似乎被什么东西附体,这种炫耀话甚至不用多加思考就能冲口而出,而且曾经听过的小道消息----例如她是唯一进过丑八怪房间的“女人”,都在这一刻自动向脑海集结。 秦想衣一直微笑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了。她被眼前这个女人进过表哥房间的事实击溃,更因为这个女人一直亲昵地喊着表哥名字,可他根本没有阻止,这哪是对待一个普通丫环的态度?! “想衣,她不一样,你不要多想。”语气平静,声音沙哑,一如往常。宁惟庸虽然才智双绝,战无不胜,可显然他在哄女孩的技术上火候欠佳。而且对于田箩的身份,一来他无法向表妹解释,二来田箩没几天就要结束任务,对于一个快要永远消失在他们生活里的人,宁惟庸觉得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可秦想衣只听到四个字----“她不一样”。是啊,她真是不一样,一个丫环这么对她说话,甚至直呼她名字,他却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这个发现,让秦想衣的心如坠冰窖。 她勉力露出一个乖巧懂事的微笑,却更显得惹人怜爱,婉转说道:“表哥,我相信你。” 于是宁惟庸也对她露出赞许的微笑,继而说道:“你先进去找扶坤,我有些话吩咐她。” 秦想衣点头,礼貌地冲田箩微笑,随后优雅地离开。空气似乎一下子稀薄起来。田箩浑身冒出了冷汗!秦想衣离开的样子,让她突然心生歉疚,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她在故意刺痛一个无辜的人。就因为她觉得秦想衣抢走了宁惟庸全部注意力? 她的心跳很快。这时候她都搞不清楚这心跳是因为和宁惟庸独处,还是为刚才那个陌生不受控制的自己谴责。 宁惟庸没有提起刚才田箩那些惹人误会的话语,尽管他知道田箩是故意在表妹面前那么说的,可他不在意。田箩充其量是个好用的“工具”,虽然最初抓到她时,他激动到难以自持过,但她依然只是对他有帮助的“工具”,区区田螺精,不管她刚才那么说话的目的何在,都不会妨碍到他什么。 “最近府上有异常吗?”宁惟庸直奔主题。 田箩心里咯噔一下。天知道,因为感知能力时好时坏的,她已经有一阵没察觉过所谓“异常”了,不过相信有阿一他们在,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为了挣表现,她可不会告诉宁惟庸真相,“一切正常。不过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宁惟庸把视线集中到了田箩身上,看得出来他认真起来。 可是田箩居然招架不住他这种专注的目光,脸微微红起来,她不自然地转开视线,看着地上搬家的蚂蚁,说道:“就是,你还记得我在陈府看到过陈一舒和一个蒙脸女人幽会吗?那个,我今天好像发现那个女人了。” “是谁?”宁惟庸急切,显然田箩不可能出府,那么这个人就在他们宁家山庄。 “嗯,就是那天宴会和你表妹一起来的那个女人。” 宁惟庸表情一肃,觉得难以置信。表妹那个丫环跟了她很多年,一直很本分。而且她一个丫环怎么可能有时间到这里来搬弄西山那边的事情。 “你没弄错?为什么现在才说?”他想到了刚才田箩针对表妹的事情,但又不相信田箩会做出谎报消息的事情,但是人一旦有了某些猜疑,它们就会在那里挥之不去,宁惟庸质疑地看着田箩,这让田箩突然很难过。 不被人相信的感觉非常不好受,尤其是在眼前人质疑的目光下,田箩简直觉得他的目光如针,扎到了她心里。 “我没骗你!真的就是她。我一开始感觉到熟悉,可是我只接触过她一次,她和你表妹两人的气息又非常相似,我根本确定不了。今天我是恰好听到那个女人说话的声音,这才想起来她就是那个幽会陈一舒的女人。我没有骗你,我答应扶坤好好报恩的,我才不会骗你。” “真的?”理性告诉宁惟庸,表妹丫环不可能是那个关键节点,因为她根本没有时间和条件,除非表妹她们很早就到了这里!可这更没道理,想衣是大家闺秀,她虽然名声在外,可也非常柔弱,怎么可能独自来这里却没有第一时间找他。 田箩目光晦暗,以前宁惟庸从不会质疑她的消息,可是这次,关系到他表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她。她承认在族里学堂的时候她经常撒谎,她是他们族里最阴险的人,可是她从没真的伤害过别人,一次都没有。她不知道宁惟庸让她在陈府那些日子是为了什么,可阿一告诉过她那很重要,所以她才会一想起来这事就想汇报,而且她根本没有必要撒谎,也不会撒谎去损害别人的名誉。 “我真的没有骗你。”田箩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不再看宁惟庸,她顺着来时的“路”。爬墙出去了。现在的祠堂不适合她待,这里有宁惟庸和他表妹。 就剩7天了。只要过了这7天,她就能恢复自由,一切都会回归正常,包括她因为宁惟庸而时常混乱的心情。 第21章 庙会 7天,对以前的田箩来说很漫长。她每天要陪宁惟修和阿四玩,天气炎热愈甚,所以虽然玩的很开心,田箩还是很不舒坦,每时每刻都在热浪里“煎熬”,哪怕是早晨。她会想着阿一在做什么,因为他似乎避着她很久了,然后自然而然地会想到宁惟庸是不是又在陪他表妹,于是时间仿佛被无限拉伸,流动缓慢。 可是这最后的7天却像凡人说的白驹一样快,那天祠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终于要迎来彻底解放。田箩收拾好了自己所有东西,她的东西很少,都是来这里后慢慢多起来的。比如有宁惟修送给她的小画,画上是她,是在宁惟修死缠烂打下才同意他画的,她仿佛还看到那天小不点撅着嘴撒娇的样;有阿四用草叶编织起来的蚂蚱,这种小玩意两个小孩子最喜欢,当然田箩也超级喜欢,因为她以前没有见过;有那套祭祖典扶坤让她穿的衣服,虽然没穿过,可田箩一直留着。 夜幕降临,她等着饭点过去,才背起自己的小包袱往宁惟庸院子走去。她提前打听好了,今天宁惟庸在的,想来他这一次的确会信守承诺,把壳还给她,他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扣扣”。田箩第一次敲宁惟庸的房门。 “进来。”宁惟庸的声音沙哑磁性,一如往常。说起来她似乎从没问过为什么他的声音那么非同寻常。不过似乎也没有必要了,他声音怎样自有他表妹关心。 田箩推开房门,宁惟庸正坐在桌前看书。他抬头看了田箩一眼,“你怎么来了?” “······”田箩这一刻真的很想揍他! “你不会忘了吧?!今天是咱们约定期限的最后一天,我报完恩了!把壳还给我,我要回家。”田箩气急。 宁惟庸放下手中的书,低头状似沉思了一下,突然低低地说道:“要走了吗?”仿佛自言自语,要不是周遭安静,田箩差点没听清。 “对啊,一个月到了,我该走了。你说过你会信守承诺。”田箩被宁惟庸突然的“低落”感染,声音也不自觉放柔。 “如果不是为了报恩,你会为我留下来吗?”宁惟庸出人意料地问了田箩这么一个问题,瞬间让她平静的心跳紊乱地简直难以描述。 “你····你说什么?你为什么···”田箩紧张到结巴,宁惟庸这么问她是什么意思? “算了,呵。”宁惟庸打断田箩,自嘲一笑,“你就要走了,我带你去一次庙会。算是奖赏。” “真的?”田箩惊喜地反问,不可置信,宁惟庸居然要带她去凡人庙会玩!庙会! “到山庄大门等我。” “好!”田箩兴奋地转身,直接往门口奔去,完全忘记了她是来找某人要壳的! 等了有一会,宁惟庸终于从回廊拐角出现,田箩欣喜地冲他招手,可随后她的笑脸消失殆尽。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人,秦想衣和那个“幽会女”! 一股无名怒火燃起。田箩现在不想看到宁惟庸!他就是个骗子,说了是奖赏她,为什么要带别的女人?尤其是秦想衣。 “田箩姑娘。”秦想衣扬起婉约的笑容,率先冲田箩打招呼。 本不愿理睬他们的田箩突然想起了祠堂那天她所说过的话,愧疚蔓延上来,她勉强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情,对秦想衣露出了第一个真诚的笑脸,“想衣小姐,你也要去庙会吗?” “对啊。”秦想衣随着宁惟庸走到了田箩面前,今天她穿着一身水蓝色裙子,田箩发现,她似乎的确有那么点仙气飘飘的感觉。秦想衣对田箩歉意一笑,“对不起,田箩姑娘,我听表哥提起他要带你去庙会,我来这后还没去过庙会呢,所以非逼表哥带上我,抱歉啊,会不会麻烦到你?” 原来宁惟庸让她等他一会,是为了去见他表妹。他难道连去哪都要和她表妹报备吗?田箩的无名火更旺了。现在好了,秦想衣来都来了,她总不能让她回去。“没事,一起去吧,听说凡人庙会很热闹。” “凡人庙会?”秦想衣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田箩的话,“田箩姑娘说话真有意思。”她抬起捏着手帕的那只手,微微掩住嘴巴,笑得眉眼弯弯。 “走吧,时辰不早了。”宁惟庸出声,率先走向了已经等在门外的马车。 田箩匆匆朝秦想衣笑了一下,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幽会女”,这才往门外大马车后面的小马车跑去。她麻利地爬上马车,然后转身掀着帘子等秦想衣。 秦想衣婀娜地走向小马车,宁惟庸却也走向小马车,田箩奇怪地看着宁惟庸,难道他也要坐小马车? “你?”田箩正要发问,就看到宁惟庸冲先站到马车边的秦想衣伸出了一只手。后者自然而然地也把一只手递给了宁惟庸,原来宁惟庸特意扶秦想衣上车! 田箩瞪圆了眼睛。虽然宁惟庸的手只扶着秦想衣覆盖着袖子的手腕,可能让宁惟庸这么用心对待的人,她第一次看见。酸涩的感觉不受控制地冒头,这让她一路上保持了沉默,秦想衣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到达了庙会地点。 人声鼎沸。这是田箩下马车后的第一感觉。戚国民风较自由开放,因此虽然是夜间庙会,来往的男男女女却络绎不绝。田箩原本沉闷的心情在这热闹欢乐的氛围下终于回升了一些。 “要是修儿和阿四也来就好了。”糖葫芦、捏糖人、杂技表演、皮影戏···田箩看得目不暇接,遗憾的是开心的好像就她一个,宁惟庸和秦想衣甚至“幽会女”都毫无反应。 “他们要早睡。”宁惟庸看着田箩从这个摊子蹿到那个小店,对什么都好奇地不行的样子,不自觉牵起了嘴角,这样简单的快乐,似乎也感染了他。 “表哥,我想去那个首饰店看看。”秦想衣尽显大家闺秀风范,即使在这种热闹喧嚣的环境下,她如幽兰般的沉静气质依然鹤立鸡群,事实上,她和宁惟庸从一来这里就成为众人焦点。只有田箩被一切新奇的玩意吸引了全部注意。 第22章 失散 “宁惟庸,快来看,这个猴子好好玩!”田箩被杂耍的小猴子逗得乐不可支,回头招呼宁惟庸,身后却没有熟悉的人影。 “宁惟庸?”她站在原地又喊了一声。回应她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丑八怪?”依然没人。她开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喊,“宁惟庸!”从街头到街尾,她挤过拥挤的人群,甚至喊了秦想衣的名字,可没人回应。她试着感应气息,试着集中精力,可是不行,怎么样都不行。人群太吵,她被各种声音吸引注意力。没法集中精神不说,其实要在这么多凡人中找人本身就难如登天,就好像凡人也很难在人山人海中找到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田箩傻站着,心房仿佛漏了风,凉飕飕的。这一刻,尽管满目繁华,她却突然觉得很孤独,甚至害怕。她想爹娘了。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想爹娘、想家、想回到宁惟庸没来之前的时光,虽然日子稍显无聊,可她从不孤独。 她没了继续逛庙会的心情,穿过人群,往马车停放点慢慢走去。 一个粉色身影突然撞进田箩眼帘,那好像是“幽会女”?!她重新燃起希望,追着“幽会女的步伐”加速走去。“···”田箩想叫住她!可突然发现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幽会女”的名字。算了,只要跟着她,肯定能找到宁惟庸和秦想衣。 “幽会女”的身影很快在一个小巷拐角消失。田箩怕再次被甩离大部队,于是小跑步往她追去。刚过转角,突然成群的黑衣人从天而降!田箩被吓到顿住,继而发现他们不是冲她来得,而是包围了“幽会女”! 原谅田箩的胆小自私,在看到这一幕的第一瞬间,她不是学话本子上写的那样冲上去仗义“送死”,而是眼疾手快地躲到了墙根下装潲水的大桶后边,并且用的是原形,哪怕没有壳地“裸奔”。 离田箩最近的一个黑衣人转头往巷子口看来,他的眼角余光刚才似乎看到了人影。可等他走过来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黑衣人对自己的多疑无奈摇头,他走回原位,和众人一起继续包围“幽会女”。 “说!秦想衣在哪里?”一个黑衣人逼问“幽会女”,夜幕下散发着白晃晃寒光的利剑威胁地往前一送。 “我,我不知道!小,小姐和将军在一起,我出来解手和他们走散了。”“幽会女”害怕得声音发颤。田箩却在想,原来她白跟了,“幽会女”也走散了啊,不过知道她不是唯一一个走散的,田箩这心里居然不合时宜地有些暗爽,她赶紧止住自己这“阴暗”的情绪。 “我数到3,不说的话你就再也不用说话了!”黑衣人继续威胁。 “幽会女”简直要哭了。田箩现在看不到她表情,可从她的声音里听的一清二楚。“求求···你,放过我,我真不知道。” “1!”黑衣人真的开始数数了。田箩不由着急起来,怎么说“幽会女”都是他们山庄里的,虽然她和她并不熟。 “我···呜···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呜呜···我和他们走散了。” “2!” 田箩在一边急的不行,她后悔自己因为害怕就变成原形躲起来了!这会再要变成人去搬救兵已经不可能了!这“幽会女”也真是笨,直接编一个不就完了,净会说不知道。 眼看着就要喊“3”,田箩忍不住往潲水桶外缘蠕动了下。不过就像话本子里一样,事情总会出现转机。阿一出现在巷子口。“你们是什么人?”阿一大喝,甚至引来巷子外恰好路过的行人转头观望,不过在看到这里的剑拔弩张后,纷纷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火速作鸟兽散,没一会,这里居然比之前更冷清了。 田箩松了一口气,阿一的武功很强,可是对方人似乎更多。田箩又着急起来,毕竟这回可是阿一,“幽会女”的安危她最多一点点点点在意,可是阿一的安危她在乎的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啊!怎么办?突然觉得阿一出现她更着急了,这要是阿一打不过他们,她到底要不要“舍身”,毕竟阿一可是被她当作夫君候选人的啊。 黑衣人自然不会回答阿一,都不用一言不合,双方就交战在一起。“幽会女”害怕地不行,但或许因为这会黑衣人都围攻阿一去了,她奇迹般地从被包围的状态成功挪到了巷子口。田箩兴奋起来,“幽会女”快找人求救啊!这样阿一就不会孤立无援。可随后她傻眼了,“幽会女”既没跑,也没喊救命,她居然像田箩一样害怕地躲到了潲水桶后边!甚至差点踩到田箩。 阿一武功虽高,可真架不住对方人多,渐渐地他体力不支,出现了好几次危急时刻。田箩光听声音就觉得惊险万分,可是她还是不敢冲出去,她不想送死。 “表哥!”秦想衣的声音突然响起。田箩第一次觉得她的声音真是犹如天籁,因为“表哥”意味着宁惟庸来了!这家伙的武功比阿一可是高了不止一个台阶,就看他出门逛庙会都不带多的护卫就可见这家伙对自己武功的自信了。果然,田箩很快听到了外边脚步的纷乱。“幽会女”看见靠山到来,终于不再畏缩着躲闪,她突然冲了出去。有了空位,田箩赶紧挪动到潲水桶外延,这样她就能看见一切。 宁惟庸仗剑分散了大部分黑衣人的攻击,阿一终于变得游刃有余。渐渐地黑衣人一个个倒地,看的田箩简直想跳起来拍手叫好。宁惟庸和阿一真是厉害!这么多人都能轻松解决。田箩与有荣焉似地得意起来,身体不自觉又往外面挪出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发起了绝地反击,他冲着宁惟庸虚晃一招,却意在秦想衣!田箩就感觉潲水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然后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她头顶掠过,寒光一闪,秦想衣危在旦夕。宁惟庸随即掠开攻击他的所有人,往秦想衣飞扑过去! 然后,没有然后了,被一切变故弄懵的田箩只觉背部一阵剧痛,呼吸一瞬间停滞,她昏了过去。闭眼前,只看到眼前宁惟庸那张近看更是瓷白到令人发指的“丑脸”,真丑,田箩想,可是为什么就是让她这么在意呢?甚至不惜生命。 第23章 三个人的房间 秦想衣带着一煲汤又来了宁惟庸房间门口。这是几天来她的惯常活动了。自那天田箩受伤,她就雷打不动地炖好补汤来探望,可是田箩依然昏迷着,而她表哥----宁惟庸,也就这么一直守着。 秦想衣叩响房门。扶坤很快出现在门口,他从微微打开的门缝中探出头,说道“她还没醒,汤给我。”甚至没看秦想衣一眼,接过汤又匆匆关上了房门,让人想窥视一角也难。秦想衣袖子下的拳头握紧。 说起来,自田箩受伤这几天来,宁惟庸的房间更加神秘了。没有大夫,没有侍药的丫环,甚至不许任何人进屋,里面只有三个人,田箩、道士扶坤和很久没露面的宁惟庸。而那天回来后宁惟庸就对她和丫环以及阿一下了封锁令,所以除了当天在场的人和扶坤,根本没人知道田箩受伤的事情,一般人都以为他们将军和扶坤有秘密事情处理,谁会想到这两人却亲自照料着一个背部受伤的女人! 可是秦想衣知道,那是因为田箩非比寻常!回想那天的事情,秦想衣的心脏还是会反射性地紧张。就在表哥扑过来救她的同时,一只暗箭无声无息地突然从某处漆黑的房顶射向宁惟庸!没人发现,她,阿一,甚至武功高如宁惟庸,也因为救她而反应不及,田箩却在那一瞬间,突然出现了!秦想衣根本没看到她从哪里出现,只知道,她出现的一霎那,那只本笃定会射中表哥的利箭就这么直直插进了田箩背部! 而让秦想衣感到心脏紧缩的原因却不是这个。而是田箩的血!白色的血!让她感到惊惧的白色的血!尽管当时宁惟庸的动作很快,在田箩中箭的下一息,他就把田箩护在了怀里,甚至挡住了她流血的嘴角,可是离表哥最近的秦想衣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田箩妖异!那在黑夜里无比刺眼的白血,让秦想衣这些天寝食难安,可是无论她来了多少次,她依旧进不去她表哥的房间,甚至连看一眼的权利都被剥夺。 ———— 宁惟庸拿着这几天的奏报,坐在床边。上面趴着昏迷不醒的田箩。他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却没有心情理会,翻开奏报想看,却发现依旧半个字都入不了眼。于是,他调转目光,又发呆似地望着田箩。 庙会那天的事情,带给他的冲击很大,比所有人以为的,包括他自己以为的都要大。 其实他记得那天是他和田箩约定的最后一天。虽然田箩只是精怪,可是他看的出来她对凡人的一切很感兴趣,她也总是陪着修儿在宅子里四处疯玩,所以他想,庙会她也一定会喜欢。可是他总是这样,做什么都带着目的,哪怕最开始的时候真的只想给田箩一个临别的奖赏,哪怕他看到了田箩因为他的提议而惊喜莫名,最终她的奖赏庙会还是被他给毁得一干二净,甚至现在,她自己都生死未卜。而本该躺在这里的人,是他。 “你为什么要在那天试探你表妹那个丫环?”扶坤这么问过他,显然他也觉得田箩的奖赏值得一心一意。可是宁惟庸仔细想了想那天自己的想法,好像,是因为,他觉得光陪田箩一个精怪逛庙会太过浪费时间。所以他故意去找了表妹,暗示了她他们早就约定过的试探计划,表妹就这么带着她的丫环加入了。 他看到了门口等待的田箩脸上那大大的笑脸,那一瞬他犹豫过。可是转而他又想,只是派阿一跟踪那个丫环,根本不会对田箩造成影响。 可是,田箩现在就躺在这里,让他为之前所有的“自以为是”羞愧难当! 宁惟庸想到了第一天看到田箩的样子,她突然变成人出现在那个小花园里,脸上有她自己不知道的狡黠,虽然小心翼翼,却又洒脱张扬,呵,她一定不知道,那一刻她其实吸引了躲在大树里的一个陌生凡人全部的心神和目光。 宁惟庸就这么盯着田箩,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嘴角时不时上扬,惹来一边喝汤的扶坤无语地白眼。 “你行了啊,我说过她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你能别像个望妻石似的盯着她后背看了吗?她可没穿衣服!堂堂大将军,还这么猥琐。”扶坤显然把某人的笑意歪曲成“想入非非”。 宁惟庸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做了什么,他居然就这么盯着一个姑娘(虽然是精怪)的后背出神了(即使盖了被子)!饶是久经沙场,可宁惟庸毕竟只是个19岁的少年郎,被扶坤这么一打趣,他的耳朵悄悄红了。不知怎的,他甚至想起了那天推开扶坤亲自帮田箩拔箭包扎的事情,心里有种热热的感觉,陌生的让他不知所措。 扶坤还在那絮絮叨叨喝汤说话:“还好本大爷博学多才,连田螺族的天云草都知道,你看,多亏了我吧,咱们才免去了帮人家一个姑娘脱衣服的尴尬。不过说起来,田螺族这天云草可真方便,衣服根本不愁换,可惜了,凡人用不了,不然我也得准备些。不过我还真没见过田螺族的血,居然是白色的,本来还想好好研究下她的伤口的,你非要自己救她···” 扶坤唠叨的时候,宁惟庸在心中匆匆默念了几遍表妹的名字,事急从权、事急从权、事急从权,他这才恢复镇定。继而他的手自动自发地把田箩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直到堪堪覆在她脖颈边缘才作罢。嗯,这样就不会露出来了,宁惟庸很满意。 “你动作轻点,别弄到她伤口了。”扶坤突然看到宁惟庸匆匆帮田箩拉被子,担心宁惟庸没轻重压迫到田箩伤口。 “我有分寸。”宁惟庸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突然觉得扶坤关心田箩让他有点不舒服,就好像他不会关心田箩似的,更有种奇怪的仿佛心中隐秘被窥伺的不虞。 扶坤大大咧咧地继续喝汤,没注意到宁惟庸话语中那难察的情绪,“不过按理说她昨天就该醒了啊,我用灵力探过她经脉了,没有异常啊。”扶坤皱眉不解。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田箩睁开了眼睛。 第24章 养伤1 “好痛。”田箩醒来的第一句话。昏睡太多天,她现在的脑子一片混沌,可背部的痛楚却异常清晰,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里有个大窟窿!从大窟窿蔓延开来的疼痛逐渐加强,田箩的记忆也随着这越加切肤的疼痛而回笼。她救了宁惟庸!她居然破天荒地救了宁惟庸!她居然毫无自知之明地为宁惟庸“送死”了?!田箩难以置信。 “你醒了。”‘祸头子’居然就在身边!循着声音,田箩艰难地把原本朝向床里的脸转过来,就看到宁惟庸那张通常不是没有表情就是似笑非笑的脸居然对她挂上了关切,伤口似乎一下子得到了呵护,痛觉都减轻了。好像,那天的“英勇”还是值得的,就为了他这样的表情。 “我这张嘴,真是神了。”扶坤也挤到床前,苍白的脸依然很像鬼,田箩就瞟了他一眼,继而把视线牢牢黏住宁惟庸----这么一对比,她家丑八怪好像好看很多啊。 “我渴,还饿。”因为几天没吃东西,甚至没正经喝过水,田箩的声音微哑,无端带着点撒娇意味。 “好,马上给你准备吃的。”宁惟庸的声音也仿佛带上温柔,他示意扶坤去弄吃的,自己则去桌前给田箩倒了一杯水,“我喂你喝水。” 喂···喂水?田箩原本失血苍白的脸不禁泛起红晕。难道是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让她靠在丑八怪怀里就着他的手喝水吗?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田箩期待地看着宁惟庸一步步走近,连扶坤什么时候离开房间都不知道了。 宁惟庸没注意某螺亮闪闪的小眼神,他自如地端着水杯坐到床边,突然把空着的那只手伸向田箩! ‘他···他要干什么?’田箩心里在呼喊,难道丑八怪发现她比秦想衣漂亮了?!这是准备摸摸她脸吗??啊!!!怎么办,心脏又不听使唤了!视线根本离不开他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 然而,眼看着他的手到得面前,突然转了弯。宁惟庸从田箩枕边拿起个东西,插到了茶杯里,递到田箩嘴边。 ···心花才怒放一半,就生生被折断的感觉让田箩“内伤”。原来他拿了一根拨了外壳的麦秆做管,让她吸水喝!而且想象中的“拥抱”根本没发生,也不可能发生,田箩这才想起她背上有个窟窿啊,怎么可能乱动,更不用说靠在丑八怪胸前了。她一边就着杯子吸水,一边又偷偷打量了几眼某人的胸膛,怎么办,那对她来说似乎非常有吸引力啊!但是,秦想衣怎么办?宁惟庸要娶她的。 田箩的视线不知不觉又黯淡下来,让宁惟庸心里有种异样的窒闷感。那个让田箩失去自由,失去明亮眼神的人,似乎是他。一向保家卫国,以民为天的宁将军,又一次陷入深思。 “对了,昨晚阿一···他们没事吧?”田箩急急问道。 宁惟庸把空了的杯子收回,起身走到一个陶瓷水罐边,把麦秆放进去洗涮,说道:“他们都没事,还有,你昏迷了4天。” “4天?!怎么可能?”田箩惊地差点要从床上跳起来!这根本不可能,他们田螺族只要没死,自愈能力很强的,平时一点小伤几刻钟就会愈合,就算这次严重一些,那也不可能昏迷好几天啊。 然后,田箩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在宁惟庸房间,趴着宁惟庸的床,身上不着寸履!而知道天云草的凡人据她所知应该就一个“偷窥”过她的扶坤道士!也就是说,扶坤帮她“脱”的衣服、处理的伤口!?天!田箩简直想再晕一遍,男女授受不清啊,虽然他们是两个物种,可是他们田螺族也学凡人讲究男女之防! 她看了几眼非常正常的宁惟庸,决定忽略这个不堪的事实,又转头巡视了遍床头,果然她的天云草好好地躺在枕头里侧,心随意动,田箩转瞬间“穿”上了衣服。 “那个,这4天谢谢你···还有扶坤道长。” 宁惟庸回到床边坐下,严肃正经地看着田箩,脸上又没了表情,一如他往常的样子,“田箩,我们谈谈。” “嗯。”田箩也认真起来,不知道丑八怪要和她谈什么。 “你那天救了我。” “嗯。” “所以现在我欠了你。” “嗯,嗯?”田箩奇怪地看着宁惟庸。 “你之前所做的已经报了恩,所以庙会的时候你救我,现在该轮到我向你报恩。” “你···你···我不用你报恩···我救你又不是为了让你报恩!”田箩对于宁惟庸一副公事公办、还债式的“划清界限”的样子感到心凉、不满。 “我宁惟庸从不欠人东西,救命之恩,非报不可。”尽管现在他还不知道这救命之恩他要怎么报。 “不用!你不欠我的。那天是最后一天,我还是你的丫环,救你是我职责所在,那都在我报恩的范围里,所以你不用觉得欠了我的。”田箩负气,干脆把那天的救人壮举说成了报恩,她就是不想宁惟庸因为她救他的事情向她报恩,那会让她觉得很不舒坦,仿佛她的付出,带了目的,变得毫不纯粹。 宁惟庸不解田箩的再三拒绝,向来说一不二的他自然不会再理会田箩的“不合理”抗拒,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满足田箩的愿望。而且,他想,他已经知道他该给田箩什么了。 “待会我会让阿一过来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和他说。”宁惟庸最后抛下这句话,带着奏报去了书房。田箩松了一口气,以为宁惟庸被她说服,放弃了报恩的念头,她开心地等着扶坤的食物。 没一会,阿一和扶坤一起来了,他手上提着食盒,看到田箩后露出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笑脸,似乎有感激、敬佩、赞许,还有奇怪的尴尬。田箩看到阿一还是很开心的,一方面她不想和一个看过她身体的疯子道士独处,那样太尴尬了;另一方面,她也真的很久没和阿一好好相处过了,尽管她已经放弃了和阿一培养感情,勾搭他做夫君的想法。 田箩暂时下不了床,背上的伤口是其一,没吃东西让她手脚发软是其二。因此阿一体贴地把食物拿到了床边,只见净是清粥小菜。他准备了一番说辞,想安抚田箩好好吃素,没想到她根本不用他说,就迫不及待地挪动成一个方便吃东西的姿势,开始大吃特吃。 “小箩姑娘,你慢点吃,这是厨房刚做的,怕影响你伤口,可能味道比较淡。你要是不满意,我立马让他们重做。” “没事,这些对我来说都一样,能吃饱就行,真是饿死我了。”田箩呼噜噜地喝着粥,一边含糊不清地回话,惹得阿一身后“看戏”的扶坤嫌弃地翻了几个白眼,发慈悲似地对阿一说道:“你不用管她,她没有味觉,只要能吃的她都吃。” ···阿一懵。 第25章 养伤2 田箩开启了养伤的幸福生活。醒来那天她就从宁惟庸那搬回了自己房间,尽管伤口很痛,但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她甚至已经能小范围活动。 养伤的日子,仿佛回到了庙会之前的时光,每天来陪她的都是宁惟修和阿四。两个孩子一开始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情,看到田箩虚弱不堪的样子,哭的不行,还是阿一和扶坤再三保证田箩很快能好这才作罢,之后就天天到田箩这里寸步不离地守着,仿佛怕她再次受伤。 阿一和扶坤空了也总会出现,当然阿一负责端茶递水,陪聊唠嗑的全部事宜,扶坤那个大爷就是来蹭田箩的病人待遇的,混吃混喝还毒舌,田箩只当他不存在。 “阿一,宁惟庸在忙什么?”最近他又神龙见尾不见首。 阿一看了一眼田箩,继续埋头削苹果,说道:“我也不知道。将军最近总让我过来照顾你,办事都交待给阿二了。” “啊,那我岂不是耽误你办事,你去忙吧,不用每天来照顾我,修儿和阿四会帮我,再说还有扶坤呢。” “将军命,不可违。再说,小箩姑娘,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谢谢你那天救了将军。”阿一说着说着突然深沉起来,“你受伤的事情将军让我们保密,所以不方便找丫环照顾你,还是我来比较放心。有不到之处,希望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我很开心。也就自己上药可能麻烦点,但是我自愈能力很强的,估计没几天就会好。别的事情你都包去了,我有什么好介意的。”田箩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止不住地失落。听说昏迷那几天丑八怪都守着她的,可是她醒了,那家伙却再也没出现过,别说照顾她了,连看望都没有。 阿一听到田箩说她没几天就会好,只当她是安慰他随便说说,要知道,她那可是被箭射中,还好运气好没伤到要害,但伤筋动骨还得100天呢,她怎么的也得休养半年吧。不过田箩的恢复速度是挺快,这么快就能下地,还是让阿一惊叹,难道武功高,自愈能力也高? 阿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田箩,看她咬了一大口,嘎吱嘎吱地吃的似乎很香甜,顺口问道:“好吃吗?”可问完他就后悔了,扶坤道长说小箩姑娘没有味觉,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味道不知道,不过口感可以。”田箩面色如常地回答。阿一见她似乎没当回事,斟酌再三,还是问出口:“小箩姑娘,你是因为受伤才没有味觉吗?”阿一见过田箩在陈府当值那会很喜欢吃各种东西,尤其避暑茶楼的糕点,还以为她是最近才没有味觉。 “不是啊,我生来就没有味觉,嗯···这是家族遗传。”田箩找了一个凡人的词语来描绘他们族群的这个特点。 “啊,那以前我都没看出来。”阿一不由同情田箩,从小没有味觉,那岂不是吃什么都没有感觉。可怜的小箩姑娘。 “嘿嘿,我们田···家人都是这样的,不光味觉,其实我们嗅觉也有问题,只有刺激性强点的气味才能闻到。所以我更喜欢吃东西啊,因为不知道什么味道,所以我想都试试,没准有什么东西味道重,我就能吃出来了!”田箩不知道没有味觉以及嗅觉不灵敏在凡人中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她一边啃着苹果,一边乐乐呵呵地说着自己的想法,甚至为自己这个“试味道”的“伟大”主意自得。 阿一看着田箩那毫不作伪的轻松,默然无语。 正在这时,宁惟修和阿四从门口跑进来,说道:“小姐姐,我表姐来了。” 果然,没一会,秦想衣步履款款地在她那个丫环“幽会女”的陪同下走进了房间。阿一起身行礼。秦想衣看到阿一也在,有些意外,随即是轻松,看来表哥没在这里照顾田箩。她矜持地对阿一点头微笑,又冲宁惟修和阿四慈爱地看了一眼,随后走到坐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的田箩面前,说道:“田箩姑娘,你伤口好些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谢谢你来看我,想衣小姐。”田箩客套。 “我们小姐这些天担心你担心地吃不好睡不好,这会看到你好好的,终于能放心了。”田箩说完,“幽会女”接上,“将军之前还不让小姐探望你,他真是···” “小云!”秦想衣不满地喝止了“幽会女”。冲田箩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才柔柔说道:“该说谢谢的是我。田箩姑娘,要不是那天你突然出现救了表哥,我真不敢想象表哥和我会怎样。所以谢谢你救了表哥,真的谢谢。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或者表哥提,我们一定会报答你!” 田箩听完秦想衣的话,突然无比膈应,刚才吃的苹果仿佛卡在了胸口,不上不下,让人憋闷难当。尤其她的那个“我们”。酸涩翻涌。想到宁惟庸那天也说要报救命之恩,田箩无比郁卒。 “对了,田箩姑娘,你这里怎么也没个照顾的人。肯定是表哥又忙公事忘记了。他这人就这样,永远公事为先,你别在意。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我,我帮你和表哥说,这两天我把小云先留在这照顾你吧,你一个人换药什么的肯定不方便。” 听到这,田箩再沉默不下去,“不用,我自己可以换药。而且,宁惟庸让阿一照顾我了,他没有忘记!” 秦想衣脸色微微一变,仿佛被田箩略显生硬的语气吓到,声音低低的回应:“是···是吗?那是我误会表哥了。既然这样,那田箩姑娘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等等。想衣小姐,你认识那些刺客吗?为什么他们那天要找你?!”田箩这个问题憋了几天了,她记得那天叫小云的“幽会女”一直被逼问秦想衣的下落。她没有细想太多,就这么直接问了秦想衣。 秦想衣顿住了要离开的步子,袖子下的手颤抖了一下,脸上有被“责难”后的难堪。“田箩姑娘,我怎么可能认识一群刺客。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刺客要找我,但不管怎么说这事情因我而起,我很抱歉。”说完,她带着一脸不满的小云匆匆离开。 田箩有一会没说话。阿一张了张嘴,几次想安慰下田箩,将军还是很看重她的,虽然,他似乎一直没打消要娶表小姐的念头。阿一懊恼,他到现在有些看不清田箩和将军的关系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田箩是将军的女人,以他们将军的原则来说,那就绝不可能再有别的女人。可是自从表小姐来了,明显将军还是把表小姐放在心上,那田箩怎么办?将军难道也会像某些男人一样始乱终弃吗? 第26章 脚步声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宁惟修和阿四被刚刚听到的一切惊呆了。他们只知道田箩受伤,却不知道竟是为了救宁惟庸被刺客刺伤的,而且那些刺客居然是冲着秦想衣去的? 宁惟修走到田箩面前,小手牢牢握住了田箩的,求证:“小姐姐,你是被刺客弄伤的吗?” 田箩慌张,这件事情他们都不想被小孩子知道的,没想到刚才一时冲动,居然忘了宁惟修也在。 “嗯。就是不小心被刺客得逞了。所以修儿要跟师傅用功习武,才能保护自己不被刺客弄伤。阿四也是哦。”田箩尴尬地挤出这么几句话,硬生生转移话题。 “嗯,修儿和阿四都会好好习武的,保护哥哥和小姐姐。” 田箩不可否认地又被小不点治愈了。连刚刚沉思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夜幕降临。阿一为田箩准备了丰盛的滋补晚餐,扶坤就像长了狗鼻子似的寻味而来。可惜宁惟修必须回饭厅吃饭,不能和田箩他们一起,不然那么多人吃饭,该多么热闹,田箩想想就觉得开心。不过现在有阿一和扶坤陪着吃饭,似乎也很好玩,总比受伤前她一个人吃饭来得强。 风卷残云之际,扶坤突然问起阿一关于那天刺客的事情。田箩无语,怎么今天尽是这个话题了。不过能听点刺客的消息,田箩乐意之至,毕竟她可是很记仇的,要是让她知道谁射了那记冷箭,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至少也要捅一个窟窿回来! “那就是说,射箭的人可能和那伙刺客不是一路的?”扶坤疑惑。 “是。那天堵截的刺客全是用剑的,而且我们留了一个活口拷问。他们那天的目标其实是劫持表小姐,而且可以确定他们绝没有安排人放冷箭。”阿一斟酌了下说辞,没有直接说刺客其实是想抓秦想衣威胁宁惟庸。 “这样。”扶坤若有所思。惹得田箩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难道这个疯子道士真的厉害到光靠听就能找出射箭人的蛛丝马迹。 “有新消息告诉我。”结果这个疯子在沉思了一大段时间后就来了这么一句。田箩绝倒。愤愤地把筷子伸向了扶坤最爱吃的那道菜,凉拌黄瓜。 饭毕,各自回去休息。田箩等人一走,迫不及待地褪去天云草扔在桌上,随后小心翼翼地泡进了早让阿一准备好的冷水桶里,凉凉的很是舒服。伤口开始发痒,应该是在长肉愈合,她强忍着抓挠的欲望,干脆又往水里沉了沉,让伤口完全浸在水里,这样没准能好地更快些。脑子里则想着宁惟庸、秦想衣什么的转移注意力。 “吱嘎”一声。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窗户打开的声音。田箩被吓得一抖,伤口不经意被扯痛,让她呲牙咧嘴,可是现在没工夫顾忌伤口,因为她清楚地记得泡水前她去关上了窗户!很严实的那种。 果然,一个脚步声随后响起。田箩害怕起来,往水里又悄悄缩了缩,可恨因为吃了扶坤开的“特效药,”她暂时无法变成原形!难道是那个射冷箭的刺客?知道她没死,来补刀?不对不对,刺客要杀的是宁惟庸。那到底是什么人?老天爷,求求你不要让他发现屏风后的她啊。 脚步声似乎在房间里徘徊了一阵,甚至在床边停留了下,田箩越想越害怕,对于自己光溜溜的处境无比痛恨,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天云草离开她触手可及的范围! 可是眼下她该怎么办,脚步声往屏风这边来了! 水仿佛一下子变得凉意刺骨。田箩大脑更加疯狂的运转起来,却想不出解救自己的办法,只有更加恐怖的杀戮场面在脑海里浮浮沉沉。 正在脚步声堪堪到得屏风前面,一阵敲门声响起。田箩大喜,有人来了。但她没法应声,屏风外的人也没了动静。敲门声只响了几下,然后周遭彻底安静下来。田箩不由焦急起来,门外不管是谁,都赶紧进来啊!这是救命! “叩叩叩。”敲门声又一次有节奏地响起。这次屏风外的人终于动了。田箩听到了窗户合拢的声音,显然人离开了。她长出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这才觉得背上的伤口前所未有的疼痛起来,有温热的东西从那里流淌下来。伤口裂开了! “田箩!”昏迷前,她仿佛听到了丑八怪的叫声。 —————— 宁惟庸这些日子比以前更加忙碌。除了西山,又多出了刺客事件,简直连正经吃饭的时间都欠奉。回京的时间一拖再拖,圣上给出的1月假期早就不知道被他超过了多久,但没办法,这边的事情必须解决。眼看着秋冬将至,蛮夷蠢蠢欲动,他只能挤压自己全部可利用的时间处理事情。 又是一个忙碌的日子。休息间隙,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田箩门前。按扶坤的说法,以她那精怪的生命力,现在伤口应该恢复得不错。既然走到这了,那还是看看她吧,顺便把她的壳还给她。她不欠他什么了。 宁惟庸敲了门,可是没人应声,明明房间里灯光亮着。他等了一下,又敲了一次,田箩依然没应声。难道睡着了?可是不应该啊,扶坤说过田螺族喜欢夜间活动,田箩从不早睡。 抬手,正准备敲第三次门,一阵异常的响动从房里传来。以宁惟庸的耳力,那是脚步声。应该是一个武功不高却身姿轻盈的人的脚步声。随后又传来窗户关合的声音,内里有异!果断放弃了所谓礼节,宁惟庸破门而入。房间里的情况一目了然,他就要向窗户追去,屏风后的一阵水声这时阻断了他的脚步,田箩! 没多细想,宁惟庸一个腾身跃到了屏风后。就看到田箩光着昏倒在浴桶里,整个身体因失去意识而沉入水里,白色的血液正不断染透清水!“田箩!”他焦急地叫了一声。 宁惟庸匆匆脱下自己的外袍,转过头不看田箩,双手按照那第一眼的感觉把衣服覆盖住水里的人,这才一把抱起彻底晕厥瘫软的身体。他小心翼翼地把田箩趴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转身就想去找扶坤救命,但没走两步,身子顿住。他应该先帮田箩包扎止血! 正好房间里备了给田箩换药用的纱布和药品。宁惟庸快速沉稳地掀开了田箩背部的被子和衣服,先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周围擦拭干净,只见伤口已经长出了粉色新肉,却硬生生又一次撕裂,白血不断从伤口往外冒,甚至比第一次拔箭后更加严重。 宁惟庸手下动作干脆利落,上药,覆上纱布,再包扎固定。这时候他眼里已没有了性别之分,只想快些帮田箩把伤口止血,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直到稳定下伤情,宁惟庸才松了一口气,闭着眼扯去覆住田箩的湿透外袍,用被子把田箩严实盖好,才出门去找扶坤。 第27章 被探望 田箩又一次脑袋糊里糊涂地转醒。但这次她记得昏迷前听到了丑八怪的声音,或许是错觉。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第一反应是先看自己的身体,果然一丝不挂。但是天云草不在枕边。 田箩往桌子看去,她记得昨天泡水前放在那里的。但是也没有。奇怪。被谁拿走了吗?田箩趴在那思索。 “你在找这个?”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把田箩吓了一跳。 “嘶。”伤口被牵连地痛彻心扉,眼眶瞬间蓄满泪水,田箩无语地往声源看去,只见扶坤这个死变态,穿着鞋、捏着她的天云草,无声无息地蹲在床尾里侧!他真的跟鬼有得一拼!田箩愤恨不已,却敢怒不敢言。 “别哭啊,看到我这么感动吗?可惜人妖不可相恋,你要学会克制。喏,天云草给你。”说着,欠扁地把天云草随手扔到了田箩脸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要不是这会田箩没力气动,她一定会不管不顾地跳起来暴打他一顿。 赏给扶坤一记大白眼后,田箩迅速“穿”上衣服。这才问道:“你救的我?”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两次受伤都是扶坤救的她,毕竟上次“驱虫”也是扶坤这个臭道士帮她的,虽然此人人品有碍,技术倒是不可否认的强。 “废话,不是本大爷还能是谁。哼,你个小小精怪面子也真是大啊,三番五次让本大爷为了你浪费灵力,连泡个澡都能撕裂伤口。”扶坤不屑而鄙夷地睨了田箩一眼。私以为每次帮田箩顺经脉的他劳苦功高,大材小用。 而田箩想的却是她被这厮看光了啊!第一次还可能只看到个背,但这次她是在浴桶里被救上来的吧,这···这···怎么的都被看光了啊!被个疯子加变态的臭道士看光,田箩简直生无可恋。 “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房间进了人,我会紧张到撕裂伤口吗?还有,也就3次,没有5次。”田箩哀悼自己名节的同时,还是气不过某道士的得意样,于是一本正经地反驳,尤其是所谓的“三番五次”。 “哟呵,本大爷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是吧。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要不是宁惟庸的面子,你以为我会救你吗?再说,不管有没有5次,我救了你可没问你要报酬呢,你这是想和我清算清算,也给本大爷报报恩?”扶坤从床尾挪到田箩脸前,俯下身子,威胁地看着田箩。 恶势力面前,田箩又萎了。强忍着痛苦,她立刻换上谄媚笑脸,讨饶道:“嘿嘿嘿嘿,扶坤道长,你大人有大量,我不会说话,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报答!”可是她会受伤还不是为了救宁惟庸?田箩腹诽。 “哼。这还差不多。给我报恩就算了,本大爷大人有大量,才不计较那些。再说,我是个最讲理的人,你这伤毕竟是为了救宁惟庸,帮帮你也算应该。但下次别让本大爷再看到你这态度,知道了吗?” “是,是,谢谢道长,谢谢道长。那,道长,您能从我床上下去了吗?”眼睁睁看一双穿着鞋的男人脚在自己眼前蹂躏床铺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你···”扶坤又要发作,被宁惟庸的话给打断了:“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宁惟庸一身利落武服,头发为了动作便利束在头顶,棱角分明的五官在背光下越加立体,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运动后的轻松和朝气,田箩看痴了。她觉得她可能在凡人中间待太久了,不然怎么也像那些无知凡人一样越来越觉得宁惟庸长得”惨绝人寰“呢,真是俊美的惨绝人寰,让她总是难以控制自己的心跳。 “她没什么大碍了,不用你大早上就巴巴赶来瞧。” 田箩仿佛听出了某变态道长话里的酸味,鸡皮疙瘩不禁纷纷起立。 不过他说的也对,虽然她很开心能看到丑八怪,但这么大早上就看到晨练后的丑八怪,好像还真是第一次呢,不知为什么想想又是一阵激动。 等等,门外似乎有个人?田箩疑惑地抬头张望,奇怪得不得了。因为实话说她的感知能力在受伤前就经常失灵,受伤后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就是弃她而去了,她一直以为要等她伤好才能恢复,可这会她却又能感觉到门外有个人?到底是她的感知里出问题?还是门外那个人特殊?田箩搞不清楚了。 “进来吧。”果然宁惟庸走进房间后对着门外招呼了一声,陈暮言的身形出现在门口。田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猜了所有人,唯独没想到会是陈暮言。 陈暮言冲田箩露出了一个超级笑脸,衬着那整齐的白牙,简直比阳光还耀眼。田箩默默看了眼已经稳稳落地的某变态道长,突然发现这三个人真是风格迥异、各有千秋。 她家丑八怪自不用说,她现在觉得他真是帅到地下无天上也无,独一无二、无人能及。但是陈暮言某种程度上说似乎只是输了她家丑八怪一丢丢,因为他的笑脸总能让她心情瞬间明媚。至于某道长,田箩不想多予评价,反正就是苍白得像鬼,还是那种会吃人的恶鬼,因为他的嘴唇实在艳红的过分。 怎么同样是凡人,差别就那么大?田箩暗暗同情了一下某道长。 “陈暮言,你怎么来了?”田箩惊喜地问这个被她救过的新朋友。 “挂念你了就来看看你,咱们是朋友啊。” “可惜我受伤了,没法和你一起玩。不然咱们可以做你上次说的那个能飞上天的···叫什么···哦,纸鸢,修儿和阿四肯定也喜欢。” “你都受伤了还惦记玩,真是死性不改。”陈暮言自如地坐到了田箩床边,两人一时间忽略了还围观中的宁惟庸和扶坤,聊得火热朝天。 扶坤听了一会,觉得无趣,给宁惟庸使了个眼色后悄悄遁走。独留下宁惟庸一本正经地坐在桌边,边把玩着茶杯,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人毫无营养的谈天,仿佛他们说的是什么金科玉律,他认真地有些奇怪。 在两人又约定日后要一起去哪个湖边玩的时候,宁惟庸终于发声:“陈三公子,田箩受伤,精力不济,不如你我移步前厅一叙,她该休息了。” 天,明明是大早上,她一个昏睡了一整夜的螺怎么可能要休息。难得来个陈暮言陪她聊聊外面的世界,这个丑八怪却还要抢人,田箩无语。抢就抢吧,居然还要“移步前厅”?那她又得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他这个忙人大将军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说吗? 田箩心情不由低落下来,可她面上没有显现。但陈暮言很敏感,他仿佛知道她此时的失落,安抚地给了田箩一个眼神,这才跟着说走就走的宁大将军而去。 第28章 刺客线索 丫环奉上两杯清茶。 宁惟庸坐在主座,陈暮言客座,两人都没有立马开口,而是不约而同地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用杯盖撇去浮游的茶叶,品茶。 “宁将军找我何事?”陈暮言放下茶杯,率先开口,他想早点谈完再回去陪陪田箩,刚才她的失落,他体会的清清楚楚。 “陈三公子怎么知道田箩受伤?”宁惟庸不紧不慢地又呷了一口茶,淡淡发问。这人在看到田箩伤情时毫不惊讶,显然他早就知道她受伤,并且也没想隐瞒。 陈暮言微微一笑。“宁将军,你们那天庙会遇刺的事情,我正好目睹了全程。” 宁惟庸喝茶的动作停住,抬头认真地看着陈暮言。 “我那天正好经过小巷,发现里面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就躲了起来。正好看到了刺客刺杀你们的全过程。将军一定想问那个射暗箭的人吧。实不相瞒,我还真的还看到了那个人。” “烦请告知。”宁惟庸放下了手中茶杯,朝陈暮言抬手行礼,以示感谢。 “宁将军不必多礼。”陈暮言也学着宁惟庸的样子回了一礼,“只望将军能早日抓到此人,帮田箩报仇。” “其实当时我就在那个刺客正对面方向。他蒙着脸,身形秀气,而且此人最明显的特征是,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 “是。我学过些拳脚,所以略知一二。这个刺客无论射箭的姿势、还是气息的控制,都明显是个生手。可是奇怪就奇怪在,他明显没有武功,但箭术精准,更重要的是他对射箭力度的掌控绝非常人能及。” 宁惟庸蹙眉深思,不知道是在考虑陈暮言这话的可信度,还是思索那个刺客可能的身份。 “因为就在田箩突然出现的同时,我看到这人射箭的动作做了一个细微调整。” “还有一点,这人的隐藏法门似乎非同一般。我一开始其实没有注意到他,直到无意发现了地上的影子,这才看见对面有人,而一旦注意到他,就能发现这人气息紊乱,姿势更是破绽百出。而他射完一箭后,瞬间消失。” 听到这,宁惟庸的思绪不由想到了田箩。但转瞬又被他否定。因为扶坤说过,射中田箩的那支箭上,有妖气!但田箩他们种族,只是精怪,没有妖气。可是有什么妖也能像田箩他们种族一样“无声无息”?而射箭的真是妖的话,又为什么要那么做? “宁将军?”陈暮言打破宁惟庸的沉思,他不管宁惟庸刚才想什么那么入神,但他必须要去找田箩了,因为他知道,田箩这会更不开心了。 “宁将军,我还要去找田箩,告辞。” “等等,本将军和你一起去。” 陈暮言愣了一下,他想和田箩单独相处啊,这将军到底怎么回事,总要当“蜡烛”。 田箩又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有人到来。而且这次她甚至能确定就是陈暮言。不等来人出声,她主动大喝一声:“陈暮言,快进来!” 正端坐床边非要喂田箩喝汤的秦想衣被田箩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手抖了一下,热汤从碗里洒出一些,瞬间烫红了她嫩白的双手。 “呀。”她低呼一声,双手条件反射地扔开了满是热汤的碗,站起身用手帕去擦手上还冒着热气的汤汁。下一瞬,宁惟庸出现在她身边,先是一掌打开正下坠向田箩床头的汤碗,然后隔着衣袖握住了秦想衣的手腕,责备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带你去上药。”然后两人就这么携手冲出了房间,徒留下怔忡的田箩和一脸复杂看着田箩的陈暮言。 “我,我只是不想喝汤,会烫伤的,所以,所以大喊的,我真没想到会烫到她。”田箩喃喃,不知是对陈暮言说还是自言自语。 “田箩,那只是意外,不怪你。”陈暮言走到床前,轻柔地安抚无措的田箩。突然看到田箩放在被子外的手红肿一片,“你被烫伤了!你是傻子吗?不会喊痛吗?”陈暮言焦急地大吼,转身就要去找烫伤药,田箩却用那短短一瞬就越加红肿可怖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真的?那宁惟庸是不是也不会怪我?”刚才他冲进来的时候一眼都没看她,是不是因为生气了? “不会。”陈暮言无力地叹气,“田箩,我去给你拿药,你乖乖地等着好吗?” 没等田箩回应,他匆匆出门。 —————— 陈暮言帮田箩的手细细上好了烫伤膏,可是那红肿看着还是很吓人。他把田箩的手轻轻捧起,凑过头轻轻吹气,想要减缓田箩的痛苦。 宁惟庸和秦想衣这时走了进来。在看到田箩那可怖的红肿时,宁惟庸瞳孔一缩,停在了桌边,没再走近,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 秦想衣一脸惊讶焦急地冲到了陈暮言边上:“田箩姑娘,你也烫伤了?怎么比我严重这么多都不说,痛不痛?” “还好。陈暮言帮我上过药了。你的手没事吧?”田箩其实这会真不想搭理秦想衣,这女人是让她伤手还伤心的源头,她怎么可能违心地“关心”她?可是宁惟庸站得那么远,脸上格外严肃,他似乎真的生气了。 田箩无助地看了眼旁若无人一直在帮她吹气的陈暮言。可能这人对她太好,让她感觉特别亲切,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依赖他。 “我没事。对不起啊,田箩姑娘,都是我不小心,害的你伤上加伤了。”秦想衣的愧疚显而易见,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不忍怪她,陈暮言除外:“既然知道是你的错,这位小姐,请你以后少来找田箩,她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喝你的热汤。”不留情面。 秦想衣一个大家闺秀,立马被说得尴尬无比,她也无措地看向宁惟庸,却发现向来以她为重的表哥,似乎在发呆,连她陷入这种难堪的境地,都仿佛没有看见。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觉得田箩姑娘帮我救了表哥,我必须做点什么感谢她。没想到我却帮了倒忙,真的对不起。”秦想衣的话又让田箩膈应上了。 可这次她不是孤军作战,陈暮言在边上帮她:“这位小姐,我想你搞错了,我家田箩身为宁将军的下属,理所应当在将军有难时救他,不是帮你,也没有其他目的,她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情。” “我家田箩”四个字从陈暮言口中说出来是那么自然流畅,甚至田箩本人都没觉有什么不对,却刺醒了明明在“发呆”的宁惟庸。他仿佛不可置信般先看了眼自己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紧握的双手,然后深深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田箩和别有深意的陈暮言,突然转身一声不响地就这么离开了。 第29章 和宁惟庸做朋友 陈暮言离开山庄的时候,宁惟庸居然等在门口。 “宁将军还有事?”陈暮言态度极其冷淡。 “陈三公子,希望你以后少来这里。”宁惟庸看也没看陈暮言,态度同样很冷。 “宁将军能给个理由吗?”陈暮言嘲讽哂笑。 宁惟庸转身面向大门,眼睛却看向山庄背靠着的山群。“你是聪明人,该知道你和她立场不同。” 陈暮言面色一变,没想到宁惟庸会这么直接地点出关键,在西山这件事上,他们的确立场不同。可是他有时候居然神经质地感谢他的糊涂爹和那野心勃勃的大哥,否则宁惟庸不可能让田箩来他们陈府,他也就不会认识这么一个能和他心有灵犀的人。 “我们的事情,你这个只会伤害田箩的人没有资格插手!” “本将军没有资格?难道你有吗?陈三公子,不如让本将军问问你,既然你如此在乎田箩,为何庙会那天你明明目睹一切却没有救田箩?据本将军所知,你的武功可非常人能及。” 宁惟庸轻描淡写地抛出问题,却让陈暮言哑口无言。 “不管为了公事还是田箩,本将军都不希望再有闲杂人等进出山庄,陈三公子自便。”说完,宁惟庸迈步回了山庄。 陈暮言静静在原地站了一会,自嘲一笑,这才走向已等候他多时的马车。 而这边厢,田箩不敢置信地擦擦眼睛,呆呆地看着宁惟庸向她道歉。宁惟庸居然在向她道歉!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大事件。 “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察害你烫伤。让我看看,你手怎么样了?”说着,宁惟庸径直走到田箩床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抬起田箩晾在空气里的伤手,只见手背上起了很多水泡,但是红肿总算没有之前看到的那么可怖。 田箩彻底呆愣了。宁惟庸居然也会这么“温柔”地和她说话,温柔地帮她看伤?之前所有的不愉快和郁闷转瞬间消失不见。 田箩:“我···我···没事。其实这事也是我自作孽,呵呵。我不想喝汤,所以感觉到暮言来了,就故意大喊的,没想到吓到你表妹,弄得两败俱伤。” 宁惟庸听闻,低头往田箩手上突然吹了一口气。凉凉的,田箩的心却被吹的火热。 “我···我···你···”田箩结巴了,大脑成了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你们才认识几天,就叫他暮言了?还有两败俱伤不是这么用的。” “嘿嘿,嘿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就很亲切。再说他对我也很好啊,我们是朋友,当然叫的亲切些。”田箩傻呵呵地笑起来。 “你们是朋友,那我们呢?”宁惟庸轻轻放下田箩的手,抬头一本正经地看向田箩的眼睛。他很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田箩转开视线,看向床帐,不敢回视宁惟庸突然认真而逼人的视线。“我一直在向你报恩,你是我的恩人,所以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朋友。”她真的理不清她现在对宁惟庸的感受了。明明一开始很讨厌他的,可现在她非但不讨厌他,还总想看见他,想和他说话,想和他相处,想要···亲近他。甚至看见他对她表妹好,她都会难受,她不懂这是为什么。虽然话本子看得挺多,但那些书里从没教过她这样的感觉是什么。 宁惟庸没有立马应声,他把手伸进了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然后把拳头放到田箩面前,摊开手掌,赫然是田箩原装的壳。 “还给你,你的壳。田箩,以后咱们也是朋友。无所谓恩情的朋友。” “你···真的要还给我了?不会被你弄坏了吧,所以才还给我。”心心念念的愿望达成的太突然,田箩此时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总觉得拿回了壳,他们之间的牵绊就会消失一样,于是找出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真的。壳没坏,我一直贴身保管着,放心。”宁惟庸露出了一个无奈浅笑,其实他还真不想还给她,出于某些他现在还不明了的感觉。但是他自己也没料到,他居然羡慕陈暮言和田箩的相处方式。所以他想,要和田箩做朋友,是不是他们首先要平等,就像陈暮言和田箩一样,真正的平等,把对方看作“人”的平等。 田箩艰难地调整了下身体,用完好的那只手接过了自己的壳,瞬间一股清新、熟悉的感觉从壳里流淌进她的身体,这是一种相依的感觉,她和她的壳本能的联结。“贴身保管”,宁惟庸的这句话回荡在脑海,仿佛她相依的不仅仅是壳,还有这个和她的壳日夜做伴过的宁惟庸。幸福、温暖。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说着一些宁惟庸曾以为他一生都不会聊的话题,没有什么意义,却很轻松快乐,这就是和田箩在一起的魅力,简单,纯粹,却开心。 “我发现泡水能让我伤口好的快。”田箩说着说着聊到了水,这提醒了宁惟庸关于昨晚那个追查不到的“闯入者”。有心想问问田箩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脑海里首先升起的却是昨晚那让他会燥热的一幕,于是什么话都问不出。甚至担心提及这个话题会惹得两人都尴尬。 田箩同样,说到这就想起了昨晚,可不想让宁惟庸知道她可能被某变态道士看光的情绪是如此强烈,她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并再三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在宁惟庸面前说起有关话题。 “你今天为什么有空来看我?”田箩挑了一个她自以为安全的话题。 宁惟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转瞬间明白田箩根本不知道谁昨晚把她从浴桶里捞起来,尴尬的情绪一下子褪去很多,他快速在脑海斟酌了一遍,说道:“扶坤说你伤口又裂开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一向聪明周全的宁大将军完全没意识到田箩也会思考‘昨晚是谁把她从水桶里捞起’这样‘羞耻’的问题,他的回答直让田箩愈加确信是扶坤那个死变态看光她,心里的郁闷情绪高涨到顶点,可偏偏她什么都不能说。 第30章 违和感1 随后几天,扶坤度过了他莫名其妙被敌视的几天。因为田箩总是一副看着登徒浪子的表情看他,可惜扶坤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碍于他清高道长的身份以及田箩重伤在身,他决定暂时不予计较,转而把心思全部投入了追查暗箭有妖气的事情。少了扶坤蹭吃蹭喝,田箩终于过上了清静的养伤日子。每天逗逗阿一和宁惟修,偶尔和来看她的宁惟庸闲聊,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伤口迅速恢复,而田箩这样春风得意的日子终于让秦想衣坐不住了。 秦想衣别的无所谓,可就是受不了宁惟庸不陪她,却总是去看望田箩。虽然她相信表哥对她的情意,但她无法相信田箩。同样身为女人,别人可能还看不出来,但她却把田箩对宁惟庸的情意看得一清二楚。别说她不允许她天人般的表哥被一个普通俗女染指,更重要的在于,田箩可能根本不是正常人,就这一点来说她也必须阻止表哥被那个妖异的女人迷惑! “表哥,姑姑让我来你这散散心,可是你每天都在忙,都没时间陪我和修儿。”秦想衣借着给宁惟庸送补汤的间隙,不经意似地提起。 宁惟庸这才从堆积如山的军报和公文中抬起头第一次看向秦想衣,无奈一笑:“对不起想衣,最近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忽略了你和修儿。你平时帮我多教着些修儿,等忙完这些事情,我陪你和修儿出去玩一趟,再启程回京。”说着,他捏捏眉间,又把头埋回公文里,甚至没注意秦想衣为他准备好的补汤。 “表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祭祖的事情不是都结束了吗?按理说咱们早该启程回京了。” “还有些圣上交待我办的事情,等事情结束才回京。委屈你了。”宁惟庸一心二用,虽然答着话,手中的毛笔却刷刷写个不停。 “不委屈,为了表哥,这算什么委屈。其实···只要能在你身边待着,我就很开心了。”秦想衣难得大胆地说出了这些话,要知道虽然戚国民风较开放,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苛,但作为大家闺秀的秦想衣,是从没说过这种话的。 说完后,她倾国倾城的脸蛋红透,眉眼弯弯,羞涩地不敢看宁惟庸。因此没看到宁惟庸在听到她这样“表白”后手中的毛笔居然没停一下。 “嗯。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宁惟庸的话让秦想衣觉得耳朵酥麻。两人很少有这样“亲密”的对话,让秦想衣兴奋得不行。 “那等咱们回京,田箩姑娘一起吗?”秦想衣这些天暗中调查了解到,田箩是宁惟庸特意请来做事的武功高手。本地人。 秦想衣只是想引出“田箩”这个话题,却成功地让宁惟庸停住了奋笔疾书的手。他没有回答秦想衣,因为他突然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这些天,宁惟庸觉得自己很奇怪,似乎总是处于某种模棱两可的黏泥状态,在遇到田箩有关的事情的时候。比如现在被秦想衣问到的这个问题,让他体内刹那分裂成了两个小人。一个理智而清晰,想明确回答秦想衣----不会,田箩养好伤后应该就要离开了;另一个却带着某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怎么都不愿把田箩会离开的既定未来说出来。 “表哥?怎么了?”秦想衣注意到宁惟庸的沉默和安静,定定看向他,手不自觉紧紧握起,直觉告诉她宁惟庸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影响他们的未来。 好一会,宁惟庸仿佛都在思考。时间越长,秦想衣的焦虑越甚,她的指甲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刺痛手掌。 “不。她不会跟我们回京。”她不会,而不是他不会。 秦想衣把提着的一口气松了出来。不会就好,不会就好。相信回京后不久,她和表哥就又能恢复往常的相处方式,而不会再有个田箩跳出来分散表哥的注意力。 “我会多去看看田箩姑娘。虽然上次去给她送汤出了些意外,不过她不能跟咱们回京,趁这段时间我想尽量为她多做些事情答谢她。”秦想衣柔柔的提议。 宁惟庸点头,随后说道:“对了,我有些事情要外出去办,可能将近半个月不在山庄。这里日常事宜我会交待阿一,他要是解决不了,再来请示你。以后修儿和田箩的事情你多上点心。” 秦想衣讶然:“表哥你要出去半个月?” “嗯,决定的比较仓促。” “会有危险吗?为什么不让阿一跟着?” “阿一留在这保护你们我比较放心。田箩那边他也会多照顾的。至于我,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有危险。” —————— 田箩是在宁惟庸离开后的第2天才知道他要出去半个月。走之前,他来看过她一次,但两人还是像往常一样,田箩说些和宁惟修他们一起玩的琐事,宁惟庸则耐心地听着,丝毫没提及他要出山庄的事情。 直到秦想衣又不请自来,田箩才从她口中知道宁惟庸外出的事情,别提有多郁闷了。而且,秦想衣竟然说以后她每天都会来看田箩,可把田箩给愁死了,因为她真的半点也不想和秦想衣待一块啊。可她偏偏拒绝不了,因为秦想衣的理由非常充分----这是宁惟庸交待的。于是田箩没有异议了。却不知道她这次盲目“服从宁惟庸”日后为她招来了致命大祸。 田箩姑娘是哪里人?家里除了爹娘有兄弟姐妹吗?伤口为什么好的这么快?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需求··· 田箩从宁惟庸走后就被秦想衣“问题围攻”了。她不知道宁惟庸这个表妹哪来这么多问题,仿佛对她的一切都好奇地不得了,什么都问,什么都想知道,田箩表示“才女”的人生她不懂。 最开始田箩并不想解答秦想衣的问题,可是她很快发现,每当她不想回答问题,秦想衣就准备了更多问题要问她。田箩被问懵了,从此后只遵行一个原则,那就是早回答,早结束。顺带能减少和秦想衣相处的时间,田箩还是挺乐意。而随着每天这些例行问答,田箩对秦想衣和她那个丫环小云也越来越熟悉。但就是因为越熟悉,越看着她们,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开始在田箩心间萦绕不去。 第31章 违和感2 “田箩姑娘,这是我亲自给你熬的补汤,你尝尝好不好喝?”秦想衣又一次带来了她“亲自”熬的汤。田箩无奈,让一个没有味觉还怕烫的人喝汤,真是一种折磨。偏偏秦想衣乐此不疲,无论田箩说了几遍不想喝,她都会故我地熬汤、送汤、然后盯着田箩喝下去。 田箩一开始强硬地拒绝了。但是阿一偷偷告诉田箩,因为她总是拒绝,这事在山庄众人间都传开了,说田箩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明明秦想衣一片好意,却总是喂了田箩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这下田箩没辙了,担心等丑八怪回来这话会被传到他的耳朵,她只能喝。 “想衣小姐,我的伤真的快好了,不用再给我熬补汤。”田箩边喝汤,边试探着说服秦想衣。 陪着秦想衣进来的小云赶在秦想衣之前回话:“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我们小姐感念你救了将军才亲自熬汤送给你喝,这种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居然总想糟蹋我们小姐的心意!还有,你不想喝就直说,找什么烂借口。正常人都知道你那是箭伤,箭伤,有那么快好吗?!以后伤口没好全,是不是就能怪我们小姐没照顾好你!?真是太阴险了。” “小云!”秦想衣在小云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喝止了她。 田箩无语,被很多族人说过阴险,但就这个凡人的“阴险评价”她表示不能接受。可她现在懒得理会,因为那种违和感又来了。 就是类似这样的时刻!田箩看着这个小云,一股浓重的违和感蔓延上来。她记忆中那个和陈一舒幽会的女人,似乎根本不该具有这样的说话方式和气质!就算声音一模一样,可田箩却越来越觉得,小云很可能不是那个和陈一舒幽会的女人! 反而,有时候田箩会觉得,秦想衣的气质更像那个女人。不过话说回来,这事似乎和她也没太大关系,要不是因为当初告诉丑八怪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似乎挺重视,田箩也不会每每看到小云就觉得违和感十足。 “我喝完了,想衣小姐今天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田箩把汤匙扔进喝空的汤盅,抬头看向秦想衣。 “田箩姑娘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多问题要问你,只不过表哥走前交待我多照顾你,所以才想深入了解下田箩姑娘,这样我才能找准田箩姑娘的喜好呀。那田箩姑娘你继续休息吧,我和小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田箩看着秦想衣和小云离去的背影,想着丑八怪似乎走了有10天了。她的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她彻底好前回来。 中饭时间。阿一照例来给田箩送饭。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宁惟修、阿四和扶坤。自从宁惟庸外出,宁惟修就开始和田箩一起吃饭。而有了他作陪,扶坤终于躲开了田箩的鄙视(其实是被忽视),于是又恢复蹭饭的生活日常。 在田箩这里吃饭,是非常热闹的。毕竟,她一个不讲究凡人“食不言”规矩的田螺和几个同样不喜欢被规矩约束的凡人,想不热闹也难。尤其是宁惟修,和哥哥还有表姐一起吃饭简直沉闷到极点,他们最多说些让他不要挑食、注意课业的“正经话”,简直要让他消化不良的节奏。 “小姐姐,你的伤真的快好了?”宁惟修放弃中规中矩的筷子,学着扶坤的样子直接用手抓着鸡腿狂啃。 “小公子,小心别把油弄到衣服上,不然被发现,我可就惨了。”阿一插空提醒了一句宁惟修。 “真的快好了,放心,很快就能陪你和阿四玩啦。”田箩开心地回答。 “哦~太好了。小姐姐真厉害,我以后要更加努力练功,像小姐姐一样!”这孩子还记得田箩说过要他们好好练功保护自己。更记得阿一曾经跟他说过,田箩是个武林高手。 “可惜哥哥不在,不然肯定也很高兴。”宁惟修继续啃着鸡腿,状似不经意地又提起了他哥哥,每次在这吃饭,他都要提起宁惟庸,就怕田箩把他哥哥忘了。 “对啊,可惜将军不在,不然知道小箩姑娘快好了,肯定也高兴。”阿一说着,偷偷和宁惟修对了下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拼命帮宁惟庸刷“存在感”。 “阿一,修儿,你们知道宁惟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吗?”宁惟庸刚出去那会,时不时会有消息传回来,可最近,一点声息都没有。眼看着还有5天就满半个月,田箩却不知怎么的开始担心宁惟庸。 阿一和宁惟修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看向一直没做声就顾着吃的扶坤。 “别看我,阿一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扶坤草草回了一句,继续吃饭。 阿一无奈:“将军从让我来照顾小箩姑娘就什么任务都不吩咐我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又什么时候回来。”阿一其实挺矛盾,一方面能照顾田箩他出自内心的开心;可另一方面,将军除了吩咐他照顾田箩就再也没吩咐其他事情给他,甚至他作为暗卫统领的本职工作都被暂交给阿二,这让阿一心中不可否认的有些憋屈,只不过他从没表现出来,服从命令是他的“天性”。 “那刺客的事情你还调查吗?”田箩突然问了一句阿一,让阿一和扶坤同时停下了筷子。 “将军虽然没吩咐,但是我一直有在调查。”阿一坦白回答。 田箩又吃了一片扶坤最爱的凉拌黄瓜,才说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说。” ?? 面对几个人疑惑的样子,田箩竭力忍住白眼扶坤的冲动,还是说了出来。“我之前伤口二次崩裂,是因为那天我泡水的时候,房间里进了‘刺客’。” “刺客?”这是阿一。 “泡水?”这是扶坤。 “二次崩裂?”这是宁惟修。 “啊?”这是阿四。 田箩忍无可忍地白了一眼‘故意’反问‘泡水’的扶坤,才继续说:“那天有个人从我房间窗户那进来了。他好像在我房间找东西,走来走去的。但是我一直躲在屏风后面,所以没看到他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是刺客知道我没死,来摸情况的。” “你是说,你那天在泡水,然后有刺客进来,伤口崩裂,那然后呢?”扶坤又发声。 田箩这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她就晕了啊,不是他把她从浴桶里弄出来的嘛?这变态道长也太猥琐恶心了! 第32章 矿洞 田箩没理会扶坤的问话,自顾自说道:“可惜我当时受伤昏迷,没法追踪那个刺客。不过后来我有查看过房间和窗户,然后发现了一样不属于我房间的东西。” “什么东西?”阿一急切地问道。 “可能是一个平安符。我拿给你们看。”田箩放下筷子,走向放杂物的柜子,拿了一个红色的小袋,乍一看还真像平安符。 扶坤却在看到东西后脸色一变,大喝一声:“快扔掉!” 田箩吓得手一抖,红色袋子就这么掉落在地上,鲜红的颜色分外刺眼。 “怎···怎么了?”田箩结巴地问道。 “这不是平安符。”扶坤难得露出了一本正经的神色。 “那这是什么?”田箩奇道。 “这是蛮夷巫师用来施咒术的媒介----誓袋。” “誓袋?”阿一疑惑,他跟着宁惟庸与蛮夷交锋多年,对他们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却从没听说过什么誓袋。 “比如我们道士施术,很多时候都需要符箓辅助,誓袋就是蛮夷巫师使用的一种辅助工具。不过蛮夷巫师数量很少,这些年更是因为战争近乎销声匿迹,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会有他们的踪迹。” “这事必须禀报将军。”阿一神色凝重,这已经不仅仅关乎刺客问题了。 “那这个誓袋施的是什么咒术?”关乎身家性命,田箩很关注这个点。 扶坤走到誓袋面前,径直用手捡起了它,观察了一会后才说:“还好这个誓袋的咒术并不高深,也不是危害人的东西,只不过会让邪崇妖物现行。”说完,他别有深意地望了眼田箩,田箩接收到扶坤的眼神,面色微变。 “邪崇妖物?”阿一和宁惟修一干围观者已经彻底懵圈,不懂这咒术为什么出现在这。难道是有人想保护田箩,让一干妖物都无法靠近她? “好了,这事我来处理。你们注意保护好自己就行。”扶坤总结陈词,顺便把誓袋扔进了他宽大的袖子里。 “扶坤道长,我···那我···”田箩很害怕,显然有人或许知道了她非人的身份! “你安心待着,我会处理好一切,也会在宁惟庸回来前护你周全。” 时间匆匆地过。田箩的伤口飞速愈合,可是到了宁惟庸自己所说的半个月,他依旧没有回来。心慌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地冲击着田箩。终于她等不下下去了,循着脑海里的指引,她悄悄出了山庄寻找。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从最初的慌张害怕,到现在的适应自然,田箩对脑海里那个莫名会冒出来的声音已经没了排斥的念头,取而代之的是信任和依赖。没有原因,就知道她必须遵循。 而这种奇特的感受也的确没有‘辜负’她,在田箩独自寻找的第5天,她发现了宁惟庸,同时还有陈暮言。而这两人正被困在一处幽深的矿洞里,生命力衰竭! “丑八怪!陈暮言!”田箩拍打着昏迷过去的两个人,一边叫喊。可是他们没有回应。陈暮言的嘴唇干裂渗血,脸色极其苍白,田箩轻而易举地发现了他又像她救他那次一样,有浓稠血液顺着他的手敲击在地面。显然他又失血过多而晕厥。 田箩下意识查看了陈暮言的情况后,才有余力去看宁惟庸。这才发现他和陈暮言简直是两个极端。此时他脸色潮红,嘴唇更是红艳地仿似要滴血,没有任何外伤,却昏迷不醒。田箩凝神静气,试着去感知他的情况,可是不行,她依旧只能感应到陈暮言越来越弱的气息,却无法确认宁惟庸的生命气息。 脑海里的声音又开始疯狂叫嚣,催促着田箩赶紧救治陈暮言。再加上她的确感知不了宁惟庸的气息,而他也没有任何外伤,田箩终于把手伸向了陈暮言。 这个矿洞位于西山一处很隐蔽的山坳里。田箩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会双双昏迷在这里,但是矿洞里的条件的确极其恶劣。阴暗、窒闷、刺鼻,外加时不时突然坠落的碎石。田箩发现在这里她根本无法施救。她定定看了眼黑暗中依旧耀眼的宁惟庸,轻声说:“丑八怪等我。”然后背起了陈暮言,朝洞口疾奔而去。 有了第一次救陈暮言的经验,田箩动作麻利地撕下自己干净的中衣,没有伤药只能紧紧绑住他流血不止的伤口,直到血难以渗透出来,田箩才松了一口气,陈暮言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 匆匆安置下陈暮言,田箩折返就要去救出宁惟庸。可是就在这时这片山域突然剧烈震动,有什么东西在附近炸开!矿洞发出了一声喑哑的叹息,就要坍塌! “丑八怪!”田箩的心脏骤停,周遭的空气好像一瞬稀薄,她连呼吸都无力。可身体却超越了意识,就在洞口坍塌的瞬间,她冲了进去。以一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的速度冲了进去。 “轰!”石块纷纷掉落,黑暗彻底吞没矿洞,隔绝了外面的烟尘喧嚣,充斥着黑暗世界的恐怖和危险。 田箩化作了原形。拼着被扶坤药物反噬的危险,强行化作原形,否则她无法在这遍布巨石和陷阱的矿洞里前进。大脑一直处于空白状态,双眼失去了焦距,她只知道前行、前行,宁惟庸在等着她! 矿洞里的黑暗是一种极致的黑。不同于水底那种透着些微光线的蒙昧。这里充满各种刺鼻的气味,田箩难得闻到了这所有气味,却彻底无法感知自己的方位和目的地。她不断碰撞到拦路的巨石,甚至会被掉落下来的碎石砸到,好不容易得回的壳变得坑坑洼洼,伤痕累累。 “等着我,等着我。”田箩已经不知道爬行了多久,她不知道她的动作已经越来越慢,原本湿润的肌体渐渐干涸开裂。可没过多久,她又觉得自己湿润了,却完全没意识到那是从她干裂肌体渗出的血!她依旧不知疲倦地爬行。 “田箩。”寂静中似乎有人叫她? “田箩。”又是一声。沙哑,干裂。是宁惟庸!田箩的意识突然灌注到她的大脑,全部回笼。 “丑八怪。”她伸手往声源摸去,原来她竟不知什么时候已变成人形。 “田箩。”宁惟庸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干哑,他重复地叫着她的名字,田箩却听不出那里面蕴含的是什么情绪。 “丑八怪,我救你出去,我马上救你出去。”田箩听到了宁惟庸声音里的虚弱。她焦急,身上的血液也渗透地更急。 第33章 妖孽1 “田箩。别动,待着别动。”宁惟庸一只手勉力按住田箩。粘稠的血液瞬间糊了他满手,他更加用力地按住乱动的田箩。 “田箩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田箩挣扎着要摆脱他的力量,她急着去搬石头,再晚,她怕,怕宁惟庸会出事。可是他却非要按住她。 “我自己能出去,你乱动只会给我添麻烦。”所有的动作停了下来,田箩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用手握住了宁惟庸按住她的那只手,静静地听宁惟庸指示。对啊,他武功那么厉害,脑子又聪明,肯定有办法救他自己。 “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宁惟庸浅浅地喘息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知道另一条出去的路,你走后我会从那条路出去。” “那我和你一起从那条路出去。”田箩摸索着又靠近了一些宁惟庸,不愿再和他分开,尤其在这种黑暗窒息的地方。 “不行。”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那条路只够我一人通过,再加上你,咱们俩都出不去。” 田箩沉默了一会,最终同意:“好。” 她放开紧握着的宁惟庸的那只手,悄悄把自己的壳放在了宁惟庸边上,然后化作原形往一个未知的方向爬去。她没有走来时的路,她也分辨不清来时的路,但是她必须找到生机。因为她知道的,她已经知道了,宁惟庸在骗她,她说过,她很阴险,所以她没有那么好骗。 田箩不知道自己爬到了什么地方。她只遵循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到了被壳所限制的活动距离时,她就左转,继续寻找有光线的地方。血已经流不出来了,她知道自己爬行的非常缓慢,可是她就是不能停。 —————— 宁惟庸醒来的时候,是在山庄里。 当入目那熟悉的藏蓝色时,他睁大了眼睛,里面是不可置信。 “田箩呢?!”嘶哑的声音,急切的情绪毫无掩藏。 守在床边的扶坤,因宁惟庸醒来的惊喜表情却在听到他这句问话后隐匿。 “你表妹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你却惦记那个妖孽!” “妖孽?”宁惟庸反问。 扶坤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双手抱胸,说道:“说起来,我一直不喜欢你表妹那种柔弱女人,没想到这次她让我大开眼界。你不是半个月期限到了也没回来吗,我们等了几天还是没收到你们的消息,正要出去找你的时候,你一个暗卫好像叫什么阿二的重伤回来报信,说你被人下黑手中毒失踪。你表妹急得不行,当时连丫环都没带冲出去找你。没想到还真被她找到了,说你昏迷在一处山路边。她一个弱女子就这么把你带回来了,脚崴的现在都还没好利索。你真该庆幸有你表妹,否则再晚发现你一刻,你这条命可就交待了。” “我问你为什么说田箩是妖孽?!”宁惟庸语气生硬,对扶坤忽略他问题不满,更对他称呼田箩为妖孽难以自控地生气。 “都说了你表妹救了你,你问都不问下她,居然还关心那个妖孽。我早告诉过你这种非人的东西不能沾不能沾,你偏偏不信,现在弄出人命了你知不知道?!”扶坤被宁惟庸莫名其妙的态度弄得也火气很大,语气甚冲地回答。 “你到底在说什么?”宁惟庸不耐烦了,刚清醒的大脑混沌的不行,似乎还总嗡嗡地疼,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变得浮躁不堪。 扶坤摇摇头,同情地看了眼‘死不相信’的宁惟庸,说道:“最初你问我能不能把她归为己用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就算精怪集天地灵气而生,可他们在凡人间一旦待得太久,就会染上凡人的贪嗔痴恨,灵气被污染,转身成妖!你走后,田箩转成妖孽,还杀死了你表妹的贴身丫环!” “这不可能!田箩救了我。”宁惟庸的反驳冲口而出。头因为激烈的情绪起伏而剧痛起来,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拿完好无缺地那只手按揉额角,却没有多余的精力为田箩解释清楚。 扶坤以为宁惟庸说的是田箩当初为他挡箭的事情,轻轻哂笑,以一种嘲讽的语气呛声:“我说你宁大将军也有这种犯糊涂的时候?你是不是被那个妖孽迷惑了神智?她变身成妖我一个道士还能看不出来。” “老实说,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很难相信她竟然会成妖。她离开的前一天,我们还嘻嘻哈哈地一起吃饭。谁能想到,她消失竟是变成妖。成妖也就算了,只要不害人,还是可以好好修炼的。可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竟然出于嫉妒要暗害你表妹。要不是那个丫环小云当了替死鬼,今天被吸成人干的就是你表妹!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田箩,她一个非人妖孽,居然敢喜欢你!” 扶坤越说越火大,却不知道自己的怒火是为秦想衣不平,还是对田箩的怒其不争。 “田箩呢?你把她怎么了?!”宁惟庸现在只关心田箩怎样了。想到她可能被扶坤伤害,心脏竟不禁颤抖。 扶坤用一种“不可救药”的目光看着宁惟庸,语气冷淡下来:“宁惟庸,我们兄弟这么多年,我扶坤虽然不羁,但从不说谎话。田箩被发现的时候,刚吸完那个可怜丫环的精气!浑身妖气冲天,挡都挡不住。但念她毕竟救过你,我最大的仁慈就是不亲自动手。” 沉默一下,扶坤继续低低说道:“当时有个同行在,田箩被他收走了。还有,作为兄弟,我必须提醒你,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你表妹。”说完,他甩袖离去。 宁惟庸静静躺在床上,浑身乏力,头疼欲裂,思绪却被田箩全部占据。他不知道在那个漆黑矿洞,他骗走田箩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山路边?田箩又怎么成了妖?她现在是不是正害怕地痛哭?想到这,心脏急速收缩,这感觉,就像那天矿洞里,他满手染上她粘稠血液的瞬间,震动,惊惶,让他不知所措。 “阿一。”宁惟庸叫道。 “将军。”下一刻,阿一出现在房间里,他依然尽忠职守,只是脸上以往的轻松和自信却悄悄被凝重和愁绪替代。 第34章 妖孽2 “把田箩救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阿一闻言,惊喜抬头,他就知道将军一定会救小箩姑娘,就算扶坤道长说她是妖,将军还是会救她。 “是。”阿一的回答坚定自信,刚毅的脸上之前的愁绪已烟消云散。他不管小箩姑娘是不是真是妖,但至少他认识的那个小箩姑娘绝对不会害人。 阿一领命而去,“气走”的扶坤却又转了回来。他快速走近床边,道袍随风呼呼作响。一屁股坐下,严肃地看向宁惟庸:“你刚刚说田箩救了你?不是为你挡箭那次?” 宁惟庸很累,被石头砸过的一只手臂和腿火烧般疼痛,但上过战场的人谁没有经历过伤痛,所以面上他仍像往常般从容。他没有立马回应扶坤的问话,直到某道长急不可耐地又追问了他一遍,才道:“恩。” “你这次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扶坤正经的时候,苍白而邪气得不像个正派道士的脸终于看上去像样些,宁惟庸很轻、甚至听上去很无力的一声“恩”却让他的心如挂上重锤一直下坠。 “任务的时候被埋伏,我中毒受困,田箩救了我。”宁惟庸很简洁地‘描述’了事情经过,让扶坤无奈抚额,但他知道,宁惟庸就这样,涉及重大任务就绝不会多说,更不要说他本身话就不算多。 “田箩怎么知道你被困在哪里?既然救了你,后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孤身一人,还妖气冲天地害人?!”扶坤越问越激动,宁惟庸绝对不会对他说谎,可田箩成妖杀害小云的场面历历在目,让他头脑混乱。 “我也不知道细节,但我能肯定田箩救了我,她也绝不会害人性命。那个小云本身就有问题,她的死一定另有隐情。你亲眼看到田箩杀死小云的过程了吗?”宁惟庸淡漠地最后一句问话,让扶坤脑子里突然清晰起来。这么说起来,他其实并没看到田箩吸小云精气的过程,只不过在那个现场,只有田箩和小云在,不对,还有一个同行,比他更早赶到现场的同行。 扶坤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个同行很古怪。他从始至终没看到过那人的脸,那人使用的道术也与他所知的有些区别。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那人可能是个游方道士,再说他们道家法术本就千变万化,有些不同也能理解,所以当他到现场看到那个道士朝妖气十足的田箩出手的时候,他选择了袖手旁观。可为什么那个游方道士那么巧会出现在那?要知道宁惟庸这处山庄建的还是很偏的,除非刻意来此,很少有人会出现在附近山路,更何况还是个道士。 想着,扶坤就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和推测都告诉了宁惟庸。然后他接收到了来自大将军的谴责目光,他似乎在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任由田箩被别人抓走了!就因为他的自以为是,他就选择性地遗忘了他曾给她的承诺----在宁惟庸回来前护她周全。前所未有的愧疚悄然弥漫上来,他虽然看似对田箩不屑,可事实却是他作为一个正统道士,却很可能间接做了伤害田箩的帮凶?!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田箩当时看着他这个见死不救的人的目光,从惊喜到失望最终归于冰冷沉寂。 —————— 宁惟庸、阿一和扶坤都忙碌了起来。宁惟庸依然躺着养伤,一切事务又重新交给阿一去办,找田箩、处理西山的事情以及安抚时不时急哭的宁惟修。而扶坤从那天离开宁惟庸的房间后就不告而别了,他要去救回田箩,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他觉得他都该听田箩自己说,他必须为自己的狂妄和偏见付出代价。 而这边厢,田箩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天后,终于在一个嘈杂纷乱的清晨清醒。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整洁干净的房间,窗外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应该是条热闹繁华的大街。她想起身去门外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却发现自己腰间挂了一个绿色的袋子,仿佛,好像就是当初扶坤说过的那种蛮夷巫师的誓袋?!田箩的心脏一下子惊恐地跳动起来,她不知道这个誓袋有没有别的什么咒术,但是她此时无法动弹是百分百确定的。而且这摆明了她那天根本不是被道士收了,而是一个对她来说更加陌生而危险的蛮夷巫师? “吱嘎。”门在这时毫无预兆地被人推开,田箩的心脏又是剧烈一抖,她反射性地紧盯住门口,随后一个浑身漆黑的人进入她的眼帘。这人真是从头‘黑’到脚。黑衣服、黑裤子、黑斗篷、黑靴子以及遮住了他容貌的黑色盖帽,就是那天抓住她的‘道士’,或者该说‘巫师’! 巫师手上端着一个装了食物的托盘,进门后他动作敏捷地关上了房门,谨慎地过分,让目睹一切的田箩又很没出息地惊吓了一瞬,现在她就像个惊弓之鸟,这人的任何动作都能让她颤栗。 他不说话,田箩也不敢开口。现在她恨不得隐形,可因为扶坤那伤药的反噬,她连变成原形都做不到。 巫师在桌前坐下,侧面对着田箩,让田箩只能看到他隐在盖帽下若隐若现的侧面轮廓,似乎很年轻。 他开始吃东西,却不像田箩往常吃饭的样子,他的动作很斯文,甚至优雅,吃东西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声音,看得出来似乎受过良好教育,因为宁惟庸也这样。田箩没接触过什么其他更高档的凡人,所以只要类似宁惟庸的做派,那必定是很厉害很高端的。 不知不觉又想起宁惟庸,田箩黯然地垂下了眸子,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因为意外状况她不得不半道放下他,然后她就被抓,所以连他到底有没有获救她都无从得知,但想到扶坤既然那会出现在那,那么应该很快也能发现被她藏到不远处的宁惟庸吧?田箩自我安慰,只有这样一颗不安的心才能稍稍平复。 巫师吃完了。突然转头看向田箩。还沉浸在担心宁惟庸中的田箩丝毫没有发觉。直到一面镜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吓!”田箩被镜子里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吓到了!这是什么??这···这是她吗??? 第35章 妖宠 血红色的眼珠,没有眼白,和同样鲜红的嘴唇相呼应,让原本清秀的脸庞邪肆妖异到难以形容。田箩惊恐万分地看着镜子,要搁往常,她一准被镜子里那个自己吓得后退三尺,可现在她只能一动不动被迫看着妖化后如此恐怖的自己。继而她想到,还好她救宁惟庸的时候他昏迷,不然这个丑样子被他看到,她一定会心累到无以复加。但是,她成妖外貌会变成这样,那天碰到同样妖化的田七为什么看着仍似凡人? 巫师就这么让田箩看了会镜子,直到她都对自己这陌生的脸免疫,这人才不做声地拿开。随后他双手结印,往田箩腰间那个誓袋一推,压制住浑身的束缚感瞬间消失,田箩一下子瘫软在她坐着的椅子里。后遗症清晰地发作起来。 浑身酸软无力,之前干裂流血的伤口虽然逐渐恢复,但密密麻麻遍布全身,绵密的刺痛感让田箩招架不住,她不由想到了那个漆黑的矿洞。 田箩现在回想,都不知道如此珍爱生命的她是怎么忍过在矿洞里经历的一切痛苦的。她只记得她要找到出路,她要救出宁惟庸。可是无论她怎么爬,眼前都是一片漆黑。最终她又爬回了宁惟庸的身边。他已经昏迷过去,呼吸微弱,几近于无! 浑身的血液仿佛冻结。强行变成原形的反噬让田箩呕出几口鲜血,随后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要救宁惟庸的信念是如此强烈而迫切。然后从身体深处,一股热热的洪流突然爆发。很热,越来越热,全身血液甚至都沸腾起来。那种仿佛被扔进火堆灼烧的疼痛让她以为她会这样陪着宁惟庸死掉,可是没有,她还要救宁惟庸,她不能死。于是当意识回笼,她发现自己已成妖。 田螺族是精怪,是天地灵气自然孕育诞生的种族。严格说起来,他们算是生命的一种形式,只不过因诞生于自然灵气,他们先天就有灵智,可以修行进化己身。但既然能修行,他们这一族势必会面临走上歪路的风险。 道家有道心一说,其实田螺族也有‘修心’一说,只不过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大多数田螺族人穷其一生都生活在一方小地域,他们单纯,善良,所以纯净正统,连对‘歪路’的认知都没有,自然不可能走上修妖甚至修魔的道路。可也会有个别田螺族在凡间迷失方向,或囿于凡人的纸醉金迷,或被贪嗔痴恨左右,或被极其强烈的愿望引导,最终成妖甚至成魔。 田箩从没听说过田螺族成妖或成魔,她接触的族人里,或许她就是心思最不纯正的那个了吧,连先祖都不愿信奉的人,难怪会成妖。别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成妖的,妖气这种东西一旦在体内流淌,那么就好像有传承一样,她明明白白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也能在看到田七的第一眼就发现他浑身也散发出强烈的妖气。 其实成妖最初,田箩很高兴。因为她发现自己掌握了一些原本作为田螺所不具备的东西,妖力。这妖力能让她自如运用,比如不费吹灰之力地搬开挡路的石头,背了宁惟庸一路却丝毫不气喘,甚至她能利用妖力探测宁惟庸的身体状况,帮他逼出一些致命毒素,止住被石头砸伤而流血的伤口,可惜她能力有限,无法完全救好宁惟庸。 唯一遗憾的是她依然感应不到宁惟庸的气息,但能感知其他妖的妖气应该也算一种‘失而复得’。 可现在,被迫看到镜子里那个自己,田箩成妖的兴奋感一点不剩。她完全没想到成妖后她的样子居然会变得如此恐怖惊悚。这样的她,又该怎么回去看宁惟庸?怎么陪宁惟修玩?怎么回家和爹娘团聚呢? 田箩沮丧地放任沉重的脑袋低垂,巫师那漆黑的双脚定定出现她视线里,可现在她没心情担心这人到底要对她做什么?反正她确定,既然当时没杀她,这会他应该也不会弄死她,只要不死,别的她似乎也没什么好所谓了,反正都变成这个鬼样子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坏呢。田箩陷在‘失去容貌’的自怨自艾里无法自拔。 巫师从大盖帽下看着田箩,眼神复杂,可惜田箩看不到。他状似入定般在田箩面前站了一会,终于率先打破房间里的沉默:“现在开始,你属于我。”一出口,就惊住了田箩,连刚才的自怨和惆怅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巫师仿佛能看透螺心,田箩被惊得结巴,他却自顾自回答:“字面意思。以后你就是我的妖宠。” 妖宠??夭寿还差不多!这巫师是不是有病,居然要她堂堂田螺大仙当他妖宠?!还有妖宠又是什么鬼? 这人绝对有读心术,因为他又在田箩腹诽的时候回答了她的疑问:“你现在是妖,以后是我宠物,所以叫妖宠。” 简单粗暴的解释他说的一本正经,田箩要不是现在浑身难受,早暴跳起来揍他一顿,她誓死不会当别人宠物,就算是宁惟庸,她现在对他感觉很特别,都没想过给他做宠物好吗!她田箩再不济也是有尊严的。 可是事实上,当某巫师‘卑鄙’地亮出她的田螺壳的时候,她又屈服了。突然发现他们田螺族这个壳到了她身上简直就是累赘,总是成为凡人要挟她就范的把柄。 最初田箩以为巫师也知晓他们田螺族成人形后不能离壳太远的秘密,哪知道人家根本不用知道什么秘密不秘密了,从她成为妖后,她壳上的精气也旺盛到一个新高度,于是只要是个修行的人或妖,都能看出来壳对她的重要性,这人就是在抓到她后无意发现的,于是无耻地、罔顾他作为一个巫师道德地就这么据为己有了。 欲哭无泪,田箩觉得自己成妖真是作死的节奏。可是想到救了宁惟庸,她‘犯贱’地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对自己这种‘奴性’真是懊恼无力。 “小妖,走快点。”巫师大步走在前面,无视某螺刚休养好身体的虚弱,不停催促掉队的田箩。 呼吸着新鲜的山间空气,田箩被催促的烦躁怎么也发不出来。说起来,这巫师其实人挺不错。原来之前他为了帮她养伤特意耽搁了回家的行程,在客栈滞留了几天,直到田箩身体基本无碍才提出要重新上路。 可是田箩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啊。于是她提出要回家告别。这个‘家’自然是宁惟庸的山庄了。她不知道上次危机时刻扶坤为什么见死不救,但可能那会某变态道士心情不佳?这次去他肯定会想办法力克巫师拯救可怜的她吧。 第36章 告别1 “大巫,其实你人挺好的。”短短几天,田箩对巫师就很亲切了,不知道为什么巫师对她来说很熟稔,这人其实也很细心‘善良’,至少对她现在一个妖还是挺好的。想着到了山庄她就要被解救然后和他分开,田箩难得地想和他谈谈心。 可惜巫师完全不配合。“待会你看完家、人就赶紧回来,别忘了壳还在我这,你跑不掉的。”仿佛知道田箩的小心思,巫师故意恶声恶气地威胁,还特意加重了‘家人’的发音。 “怎么可能,我是个诚信的田螺,既然答应了做你妖宠,就肯定会做。”田箩心虚地左看山右看树,越是心虚她声音越大,完全不知道她这幅强装‘诚实’的样子让巫师大盖帽下的嘴角弯曲。 “小妖,往哪边走?”巫师不着痕迹地收回右拐的脚步,站在一左一右两条岔路口问田箩。 “往右!”田箩毫无所觉,开心地指路,这条路下去再过一条小溪,再走上5里路,很快就能到山庄了。不过,这条路也让她想起那天被她藏在路边的宁惟庸,以及那个妖化的田七。田箩拍拍自己的脸,又说道:“说了多少遍了,我叫田箩,就算做你妖宠,你也不能就直接叫我小妖啊,难听死了。” 某巫师留给她一个潇洒(漆黑)的背影。 “大巫,你为什么来戚国?”和阿一扶坤他们混久了,田箩也知道巫师是蛮夷,而宁惟庸他们抗击的就是蛮夷。虽然田箩作为一个非人生物对这种战争民族观念并不深刻,但是大巫到底为什么来戚国呢?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田箩思维发散,又想到了放在她房间那个很像平安符的红色誓袋。不过大巫的誓袋基本上都是绿色的,田箩观察下来,排除了他放那个红色誓袋的嫌疑。 巫师迈着稳健的步伐,即使山路崎岖,他依旧走得稳稳当当,就像他人一样,给田箩一种可靠而深沉的感觉。听到田箩的问话,他僵直了脊背,不过宽大的黑色斗篷遮挡了一切。“游历。”半晌他给出了这个答案,没想到却引起了田箩极大的兴趣。 “游历?!!天啊,大巫你好厉害,我一直都想出去游历,可是我不敢。” “那你的愿望马上就要达成了,我会带你一起游历。”巫师的声音里含了笑意,田箩却顿住了笑意,可是她不想和他一起去游历啊,还是作为妖宠的身份。谁知道要是有什么险恶的事情发生,这人会不会把她丢出去打头阵。但是,好像他说要她做宠物,宠物宠物,那就该宠着吧,那或许他也不会把她丢出去?田箩不知不觉思路歪了,实在是游历对她来说太有吸引力。 宁惟庸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不行不行,她虽然没搞清楚为什么那么在乎宁惟庸,但想留在他身边的情绪却一清二白,游历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或许以后让宁惟庸带她去游历也挺好。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田箩被巫师收走的地方。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巫师回头,没有做声,看着田箩死死盯住一块比周边草丛低矮的地方,这片草丛明显被压过,经过几天恢复又长直了一些,但是那压出来的‘人’形还是依稀可见。 “她,她是我认识的人。”田箩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巫师却完全听得懂。他没有打断田箩,就听她自己在那絮絮叨叨地说话,她需要倾诉和发泄。 “她虽然是讨厌的秦想衣的丫环,嘴巴也很坏,但是我真没想过她会死。还是,还是被我朋友给···”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又想起那天田七发现小云偷听时那狰狞的样子,而后就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云就被田七吸成了干尸。 “我想救她的,我用妖力去救她了,可是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被吸光精气不可能救活。更何况你那点妖力也救不了什么。尽力就好。”巫师看出了田箩的自责,但生死不是她能左右的,尽力就好。 “走吧。”巫师开口。看得出来,田箩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再看下去,他怕她会留下更深的阴影和愧疚。 之后的一路,田箩沉默了。虽然小云在她心中真的很讨厌,田箩也自诩并非什么好人,但是那毕竟是个熟人的生命,更重要的是凶手就是她的族人,她之前一直崇拜的田七!这让田箩难以接受。 田箩一会想,田七和小云本来毫无瓜葛,可因为她这个联结,最终却酿出那样的惨剧,那么责任一部分在她。一会又想,田七为什么要那么做,现在让她变得很难堪,很尴尬,很愧疚,甚至很害怕,害怕宁惟庸他们谴责的目光。最终她自私地想她应该把田七供出来,让他为自己的罪孽承担责任,但眼看着山庄大门在眼前,她却对巫师说:“大巫,如果有人问起那天的事情,你能不能谁也不告诉?” 巫师沉默半晌,才低低回答:“好。” “谢谢。那你在这等我吧,我从那边围墙进去。”她现在这副样子,是绝不能光明正大走正门了。 田箩悄悄潜伏进了宁惟庸的院子。有了妖力,她发现自己身手比以前精怪的时候更加敏捷轻盈。院子里一片安宁,山里的夏天很短暂,竟不知不觉悄悄离去,泛黄的树叶随风摆动,发出唰唰的声响,无端有些萧索的意味。 “吱嘎。”宁惟庸的房门从里面打开,田箩看到秦想衣从里面走出来。怒火一下子升到头顶,宁惟庸这个丑八怪,她千辛万苦救了他,这厮居然背着她放了别的女人进他房间! 可转瞬,她的怒火全部偃旗息鼓,小云死了,秦想衣很伤心,从她泛红的眼圈就能看出来。愧疚取代了怒火,田箩静静看着秦想衣背影消失,这才悄悄走近了宁惟庸的房门。 宁惟庸已经能下床小幅度活动。但是剧烈的动作和更远的距离还不行。此时他静静躺着,因为秦想衣每天会来看他,所以他需要躺着装出一副无力的样子,不然他不知道如何应付她。 她总是说着说着会在他面前哭个不停,哭诉她对小云死去的伤心,哭诉田箩的狼心狗肺。她的伤心毫不作伪,可是宁惟庸发现自己内心对她的眼泪竟已无甚波澜。他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表妹很烦,明明他告诉过她,田箩绝不是凶手,而他一定会查清一切给她交待,她却仍然每天哭诉,并时常用一种他被田箩迷惑到失去理智的眼神看他,这根本不是他曾经认知中知书达理的表妹。哪怕他再理解她对一个丫环的感情深厚,也无法理解她在完全不清楚事实真相的情况下竟然就认定田箩是凶手。 第37章 告别2 田箩忐忑不安地站在宁惟庸房间门口。这扇门里有她一直牵肠挂肚的人,可是真到了门口,她却不敢进去。她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让宁惟庸厌恶或者,害怕?因为哪怕她自己无意间从水面看见自己的影子,都还常常被吓到,更何况宁惟庸一个凡人? 说起来,大巫不知道是不是妖怪看多了,倒没对她这副样子表现出害怕和厌恶过。想到这,田箩又坚定了一些信心,既然陌生人大巫都能对她这样子免疫,宁惟庸也算个大人物,肯定也没事,再说她变成这副样子还不是为了他。而且不进去找他,她就摆脱不了大巫啊。 “砰。”于是田箩信心一个过度,连敲门都省略了,就这么一个用力推开了房门。 宁惟庸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弄得全身戒备,但随后,当他看到走进来的田箩,一向平静无波的双眼震惊地瞪大,即将脱口的问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他就这么仔仔细细地看着一步步款款向他走来的田箩。那血红色的双眼和嘴唇,镶嵌在白皙的脸庞上,分外夺目,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个红宝石娃娃。尤其她‘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素淡到无趣的丫环服,而是一身黑色镶红边的长裙,浓重却又艳丽,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妖异魅力。宁惟庸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口热气轻轻吹了一下,暖暖的感觉流遍全身。随后,他的双眼死死盯住了田箩的前胸。 正认真学着秦想衣‘婀娜’姿态走近的田箩被宁惟庸的眼神看得脚步一个踉跄,因为他的眼神绝不带一丝暧昧色彩,相反似乎很···愤怒?随后她也低头看向自己的前胸,脸腾的就红透,貌似、好像她的领口开的太低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那天要给暮言包扎,所以···所以扯了一些中衣,天云草就不完整了,然后···衣服就这样了。”田箩这时候的感觉极其复杂,羞赧、尴尬,还有大大的安心和喜悦。宁惟庸没有被她的脸吓到,这真是太好了。 但随后她就开心不起来了。因为宁惟庸突然说道:“成了妖,连礼义廉耻都丢了吗?” 宁惟庸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刻薄。当听到她亲昵地叫‘暮言’时突然怒火飙升,尤其想到那天她先救了陈暮言,尽管理智告诉他田箩那么做是对的。又想到这些天他为她担惊受怕,她却这么‘有伤风化’地晃悠在外面,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于是伤人的话就这么冲口而出,完全失了他一贯的冷静和理智,尽管他知道她说的理由合情合理。 “我真是因为天云草不完整才这样的,不是因为成了妖,就···就丢了礼义廉耻!”田箩被伤到,却又立马立起来反击。“再说,我成妖还不是为了你!”这句话她本来不想说的,好像她居功相要似的,但被宁惟庸激的一下子脱口而出了。 宁惟庸没声了,眼睛也终于不再刺着她,可田箩心里却更加忐忑了,她把衣服往上又揪了揪,就听宁惟庸突然说道:“救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原原本本告诉我。” “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些事情啊!”田箩拍了下自己脑袋,“被你一吓差点忘记了。丑八怪救救我。” 于是田箩把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她被巫师抓去当妖宠都老老实实告诉了宁惟庸。尤其强调了下她是为了他才成妖的,顺便狠狠告了扶坤那个见死不救的臭道士一状,但,省略了田七那一幕。“不过我发现成妖除了难看点,好处比我当精怪的时候多多了。”讲着讲着,发现宁惟庸没有表现质疑,田箩放松了心情,不自觉又把当妖怪的好处讲了一遍。 “不难看。”突然,宁惟庸淡淡说了三个字,让田箩止住了全部声音。心跳又不受控制了,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蔓延全身。可没等她再细细回味下宁惟庸说‘不难看’时候的语气,这厮又公事公办状地问正经事了:“也就是说,那丫环怎么死的你也不知道,你不过是想救她,却被巫师给收了?” “对啊,我刚到那就看到小云···那样了。”田箩心虚,随后在心中不断默念‘我很阴险,我很阴险,我很阴险···’。 “又是妖气?”宁惟庸陷入自己的心思,没发现田箩小小的不自然。据田箩说那天她是感应到前方有其他妖气,所以把他藏到了路边,孤身去前面探路,没想到就发现小云惨死,然后被抓,而他则被表妹发现救了回来。 “对了,大巫还在外面等我呢,我的壳被他收去了。丑八怪你快让扶坤救救我啊。” “田箩,你确定外面那个是蛮夷巫师?”宁惟庸暂时收敛心思,集中到眼下的机会,如果抓了田箩的真是蛮夷巫师,那这人来戚国的目的必不简单,既然他已经送上门,那么他又怎么好意思放过呢。再说要拿回田箩的所有权,也必须逮住这个所谓的‘巫师’。 “嗯,确定。他给我挂了这个誓袋。”说着把腰间绿色的誓袋展示给宁惟庸看。 宁惟庸心里一咯噔,看着田箩那无知无觉的傻样,担心这誓袋对她有害,厉声喝到:“扔掉!”他刚才光顾着某人开的过低的领子了,居然没注意她腰间绿色的誓袋。他已经听阿一禀报过,之前在田箩房间就发现过红色誓袋,看来蛮夷巫师来戚国,一定有问题。兴许,放红色誓袋的就是抓了田箩这位! “哈哈哈,你放心啦,这个没什么害处。大巫说这个誓袋除了偶尔让我不能动外,主要能隔绝我的妖气,这样别人就发现不了我啦。再说,我也扔不掉,这个只有大巫能碰。”她不知道的是这个誓袋不仅能隔绝她的气息,也隔绝了她感知某个人气息的‘能力’。 “对了,有件事情我差点忘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小云是那个和陈一舒幽会的女人吧。可是你不在那段时间,我觉得有些奇怪。”田箩蹙起眉头,疑惑的样子一览无余。 宁惟庸虽无奈田箩这话题的跳脱性,但知道她一般正经跟他说的事很可能是大事,尤其听到是这件事,他立马抛开心中正演练着的巫师抓捕计划,把全部心思又放在了田箩身上。 第38章 抓捕巫师1 “我虽然那时候没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但是我记得那个女人很像仙女的。而且说话轻轻柔柔的,总之小云好像没那种···嗯···就是你们凡人说的···” “气质。” “对,就是气质。我怎么看小云都没那种气质。倒是你表妹,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她真的很有仙气飘飘的感觉。”田箩说的心不甘情不愿,但在宁惟庸面前也毫无隐瞒。 “你不喜欢想衣?为什么?”宁惟庸觉得自己应该考虑田箩说的新消息,可思路不自觉还是跟着田箩走了,对于她直白地说不喜欢表妹,他很好奇原因。 “她很奇怪啊。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喝汤,可是她那会天天给我送热汤,就不能不送或者送点别的吗?那汤那么烫,我最怕热的东西啊。而且她还总让我趁热喝!”田箩仿佛沉冤得雪的人,终于逮着机会跟宁惟庸告她表妹的状,要知道那会她因为不想喝汤可是被其他人讨厌了的。 “···”宁惟庸忍不住想牵起嘴角,但他极力忍住了,田箩那一本正经自以为是的告状样,真的很喜感。凡人说‘趁热喝’真的是好意的说辞啊,可到了这小妖这里,居然生生被讨厌了。宁惟庸突然同情他表妹了,看来这两人相处的很不好啊,难怪表妹不听他解释,一门心思认定田箩是凶手。 田箩站了一会仿佛累了,于是她自顾走到了宁惟庸床边,也未经某人同意一屁股坐在了床沿。 “算了算了,不说你表妹了。”田箩以为宁惟庸的沉默是对她‘诋毁’他表妹的不满,草草结束话题,两人突然静默下来。 宁惟庸的静默源于思考。他记得扶坤说过,田螺族能感应凡人气息,但这种能力就像凡人的眼睛,对于陌生人的辨识度较弱,难道田箩认错了气息? 可是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田箩在祠堂告诉他这个消息时说的话,她说过想衣和小云的气息很相似,但说话的声音又的确是小云。虽然他一直觉得小云不太像那个能和陈一舒接头的人,但他表妹就更不可能了。也就是说可能存在另一个和想衣以及小云气息很像的人,而这个人的声音和小云也很相似? 宁惟庸正想着,突然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摸上了他受伤的那条腿。他顺着感觉望去,就见田箩正轻轻抚摸自己的腿!肌肉不禁绷紧,眼前这状况让宁惟庸心跳紊乱,那抚摸的轻痒直钻入心,掩盖了疼痛,却也让房间里暧昧横生。 “田箩。”他叫了一声。嗓子莫名发干,理智上叫嚣着要摆脱眼前这种奇怪的境地,可他一动没动。 那只手似渐渐不满足于腿,开始有往上的趋势。宁惟庸终于发觉不对劲,田箩怎么可能有这种胆子?但更可耻的是他似乎有沉浸其中的迹象。不,不对,他只是以为田箩为他的伤痛而担心难过,她什么都不懂,不懂凡人更不懂男人,所以他从从没对她的触碰设防。 “田箩!”这次声音更大。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只见田箩那细看比凡人女子更细嫩的小手一下子缩了回去,整个人似惊醒般看向宁惟庸。 在宁惟庸疑问的目光下,田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又来了,又是这种情况,田箩还深刻地记得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那会她刚被陈暮言发现跑回来,想告诉宁惟庸关于脑子里有声音以及身体不受控制的事情,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憋红了脸。虽然刚才身体被脑海里那个声音诱惑地无法自控,可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她居然恬不知耻地去摸了宁惟庸的腿!虽然她从进房间开始就的确想那样确认下他的伤情,但她真的只是想想,没想到身体居然真的那么做了,羞耻的感觉简直灭顶。天,宁惟庸本来就觉得她成妖后丢了礼义廉耻,现在更要觉得她毫无道德节操了吧?! “丑八怪,你快叫人找扶坤救我!”田箩解释不了,于是干脆恶声恶气地命令宁惟庸办正事,凶巴巴地叫他丑八怪,好像就能忘掉她刚才的‘情不自禁’,掩盖掉她在意他的事实。 话说回来,算算她也进来有一会了,大巫居然也没用壳把她弄回去,这人其实真是个好人吧?田箩不禁把大巫和宁惟庸作了下对比,结果发现除了没看到大巫的脸她无法比较,别的各方面似乎大巫也不输于宁惟庸啊,而且重点是大巫对她真的很好,不像宁惟庸,就知道奴役她、冷待她。 “你那个伪主人具体在哪?”宁惟庸暂时按下对田箩刚才奇怪行径的疑问,决定先处理好田箩这个小妖的归属权问题。就算他现在没想再利用田箩主宰田箩,也不许其他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跟他宣誓主权。 “就在正门边上的西墙那里。我现在这样子,只能翻墙进来了。”田箩老老实实地回答。 “阿一。”随后宁惟庸喊了一声,就见阿一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将军。”阿一一丝不苟地行礼,低垂着头,没往床那边看一眼。 “阿一。”田箩兴奋地看着阿一,几天不见,好像就隔了很久似的,看到阿一,田箩觉得很亲切。 阿一依然严谨认真地垂头静候宁惟庸的命令,没有回应田箩,不过在宁惟庸吩咐完后,他才在离开前冲田箩方向浅浅笑了一下,让他刚毅俊朗的面庞一下子变得温暖柔和,田箩发现在阿一眼里她也没看到任何惊讶、厌恶或者恐惧,心里暖意更甚。 但随后她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刚说要抓大巫?!”田箩震惊地看着波澜不惊的宁惟庸。 “阿一,去吧。”宁惟庸看到阿一因为田箩的话顿住脚步,淡淡出声命令。随后才回视紧张地盯住他的田箩。“不抓住他怎么救你?扶坤不在山庄。”宁惟庸故意隐瞒了想抓住那巫师拷问的真相,看田箩对那巫师亲和的态度,她肯定不会同意他对那巫师做什么的。但以往他根本不会考虑田箩的意愿,可现在她救了他一次又一次,怎么也要顾虑些她的感受的。 第39章 抓捕巫师2 巫师安静地抱臂窝在山庄外一棵大树上。不得不承认,宁惟庸选了个好地方。空气清新,鸟语声间或响起,清风徐徐,心旷神怡。 他知道田箩来这干什么,也清楚他用这么个身份出现在宁惟庸山庄的风险,但是他还是来了,因为就是无法拒绝某小妖的要求,她不知道她每次跟他装可怜的样子其实有多么可爱,总让他情不自禁心软怜惜。 突然周围几不可察的异动破坏了整个境界的安宁,巫师大盖帽下的眼睛快速闪动了下,浑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但最终,他还是一动没动,放松了浑身肌肉,安安静静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现那样维持原状。 他现在不能动。且不说他们人多势众,宁惟庸那个手下功夫也不弱,而且就算他能打赢他们所有人,事后的后遗症依然会让他无力招架,到时候反而让他陷入被动境地。倒不如,就这么‘束手就擒’,至少他还有谋定后动的权利和机会。 阿一趴伏在地上,屏息凝神,静静观察着那那个从树荫里掉落下来的漆黑衣角。为了抓住巫师,他们出动了30个高手,包围了正门以及整面西墙的广阔范围,就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这个巫师心真是大,身在敌国第一神将的宅邸外面,居然还能如此悠闲,不过从目前观察来看,这人应该武艺不精,因为从他在树上所处的位子来看,估计是徒手爬上去的,否则绝不会在这种高度,还大意地露出衣角。 阿一暗中做了一个手势,开始缩小包围圈实施抓捕。但他自己没动,维持原装,双眼依旧紧紧盯着那片衣角。 眼看着自己人越来越靠近,阿一慢慢抬起了右手,只要一挥下,巫师就无处可逃。 “大巫。”可就在阿一即将挥手的前一霎,田箩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田箩穿上了一件大大的戴帽藏蓝斗篷。显然那尺寸并不适合田箩,因为斗篷下摆拖在了地上,阿一一眼认出那是将军的斗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心里的疑问却不住冒出来。难道将军有新的计划?阿一暂时放下了右手,但在没得到确切命令之前,他不会放弃任务。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一个同样浑身裹着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慢慢从树上爬下。看他那笨拙迟钝的动作,阿一肯定这人在武力上没有威胁。 “我那是和家人告别啊,当然需要时间。”田箩的表情被隐在斗篷下,阿一同样看不清。 巫师从树上下来,走到了田箩面前,随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尽管看不见脸,可这动作中的宠溺毫无遮掩。 阿一不禁心里一跳,暗暗替将军着急起来。小箩姑娘就算真是个妖怪,依然很抢手啊,这巫师明显不是当她只做个宠物的样子啊。偏偏将军对小箩姑娘那么不上心,救命之恩不说以身相许,还和自己表妹‘眉来眼去’,真是急死个人。 “也对。”巫师无奈而宠溺,“那我们走吧。” “等等。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你先走,到小溪边等我。”田箩双手拉住巫师的袖子,摆动了几下,声音镇定,手却颤抖。 巫师感觉到田箩手里有东西,而且那东西似乎有妖气?他动作一顿,静默几息,随后用手握住田箩的:“那好,我到岔路口等你,别想逃哦,你的壳由我保管。”他说这话的时候半分威胁的意思都没有,田箩隐藏着的脸上因而泛起微微笑意,她知道他在告诉她,他会支持她。 巫师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走了,一众隐在暗处的高手呆若木鸡,但只要他们的老大阿一没给命令,他们绝不会轻举妄动。 等巫师已经不见踪影,阿一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冲所有下属做了回去待命的指示,他一个人走向自巫师走后就一动没动过的田箩! “小箩姑娘,将军怎么突然取消命令?”还有虽然他听不懂,可似乎小箩姑娘的什么壳还在那个巫师手里。 田箩依旧一动不动,阿一奇怪地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跟着伸手轻轻碰了下田箩的肩膀。随后,他就看到,田箩仿佛被他的手解穴似的,整个人软软向前倒去! 她倒下的动作是那么突兀,清风带起了大大的斗篷,一股青草气息弥漫,阿一惊讶地伸手拦住她倒下的身体,随后发现他触手之处,一片湿濡,有什么东西从斗篷里渗出! “小箩!小箩!”这突发的情况让阿一都顾不得礼仪,他一边试着唤醒田箩的意识,一边动作利落地打横抱起了田箩,接着飞跃过围墙就往宁惟庸的院落直冲而去! 到得门前,阿一发现宁惟庸的院子大门敞开,庭院里一片狼藉,显然这里刚刚发生了激烈打斗!可奇怪的是这样程度的打斗居然没引起府里巡逻侍卫以及暗卫的注意?! 阿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将军可还受着伤!他抱着田箩,焦急地直冲进宁惟庸房间。眼前一幕却又让他傻了眼。只见他们将军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喝茶。 “将军?”阿一真的懵了,不明白就在他抓捕巫师这短短的时间里,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把她放下,你先下去。”宁惟庸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无视阿一那震惊疑惑的脸,淡淡吩咐完,才利用完好的一只手撑着桌子站起来。 阿一尽管满头雾水,可将军的命令他不得不听。不过至少宁惟庸完好无损,那就没什么问题。 但冷静下来就发现,房间里莫名有种极其紧绷、凝滞的氛围,阿一不自觉放轻自己的呼吸,他小心翼翼地把田箩放在了最靠近他的椅子上,然后连话都不敢多说就匆匆关门离开。 一会功夫,田箩身上的斗篷已经大面积****,阿一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宁惟庸清楚的很。当他走近田箩看到那渐渐明显的白色血液,瞳孔紧缩了下。复杂难言的情感升起,他辨识不清那是什么,却让他仿佛被泡在盐水里,密密麻麻的涩痛围绕上来。随后他低声喃喃:“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第40章 心生嫉妒 就在阿一走后不久,宁惟庸房间里异变陡生。田七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冒了出来,在田箩和宁惟庸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五指长出了尖利的指甲,直扑宁惟庸的面门而去! “田七!”田箩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然后没等她救宁惟庸,只见逼近眼前的田七仿佛被什么气浪弹开,直接震到了墙壁上。 “扶坤走前在院子里设了阵法,除了你,没有其他非人的东西能进!”宁惟庸对田箩说道,不知意味,但田箩突然被他话中‘非人的东西’给刺到,神色不明。 “田箩,我记得他是你族人。”宁惟庸又给出一句肯定判断。然后他严正地望着田箩,只有跟着田箩进来,才不会被阵法攻击。 “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我没有带他进来!”田箩慌乱,却听出了宁惟庸话里的质疑。现在她非常矛盾。眼看着田七已经从墙角再次爬起,宁惟庸也支撑着身体下了床,并动作迅速地拔出了他挂在床边不远处墙上的利剑,田箩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解决眼前这让她两难的困境。 田七到底怎么了?田箩心中一直潜藏着的疑问又一次冒了出来。她认识田七的时间虽然很短,可她记忆中那个田七是温文尔雅、非常善良细心的,而且在凡人间游历那么久,田七懂得很多东西,让她崇拜不已。那样的人,怎么也无法和眼前这个清秀脸庞扭曲,满脸凶横杀意的的妖联系在一起。 随后,电光火石间,田七和宁惟庸战在了一起!他们的动作快到能留下残影,而且阵地直接从房间转移到了院子里!宁惟庸被扶坤教导过,所以配合着院子里的阵法,战斗得游刃有余。尽管他伤了一条腿和一只手臂,可还是占住了上风,田七颓势尽显。 被逼的无法的田七指甲又暴长一寸,随后他一个后跃退开了宁惟庸的势力圈,双手快速捏决,显然要使用妖法挽回颓势。 犹豫不决的旁观者田箩着急起来。论武力她还真不担心宁惟庸,就算他受伤,也很少有人能是他对手。可是妖法就不同了,就拿她自己来说,虽然没系统学过用妖力施妖法,可也知道如果把妖力作为武器射入凡人身体,若没有高人救治,这人不死也重伤,而且就算养好了身体,元气被妖力侵蚀,依然补不回来,寿命就会减短。 她又怎么可能让宁惟庸受到这样的伤害呢?于是在田七的妖法发出的那一刻,田箩凭借本能把自己的妖力最大量输出,想要抵消田七的妖法。可宁惟庸并不懂,他甚至没注意田箩的行为,牢牢盯着田七的一举一动,在看到他奇怪的动作时,谨记扶坤的叮嘱释放出了全身的煞气,铺天盖地地往田七而去! 田箩瞠目,眼前的一切其实都在转瞬间发生,可在此时的她眼里,仿佛时间凝滞般缓慢。她看到了宁惟庸的煞气,那浓郁到有形的煞气,没来的及让她对能看到宁惟庸煞气而惊讶,就如猛兽般凶狠地直击向田七!同时,她也看到了田七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残酷凶戾,突然在放出妖法后变得茫然无辜,面对来势汹汹的滔天煞气,他的脸上又浮现出绝望。 ‘我觉得你不阴险。因为你会对我说谢谢。’田箩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毫无头绪地突然映在田箩脑海。她想起了最初她和田七相遇的时候,他是族里除了爹娘和老蛳外唯一觉得她是个好螺的田螺。 于是田箩跳了出去!她知道宁惟庸那煞气有多讨厌,毕竟曾经她感受过那么长的时间。她知道那煞气打到她身上可能会很痛,甚至她可能会死,可她就是不想看到那不该出现在田七脸上的绝望。 一切依旧很慢似地在田箩眼前上演。她面对着宁惟庸跳到了他和田七之间,她看到宁惟庸原本气定神闲的脸终于变色,她看到那有形的煞气像把利剑直直插进了她的腹部!剧痛袭来,可这次她奇迹般没有因为疼痛昏厥。难道痛的次数多了,也会免疫?田箩这时候不禁自嘲。 田箩直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没有倒下,意识甚至前所未有的清醒。 宁惟庸的声音仿佛从干涩的风箱里挤出:“田箩?”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惊疑和恐惧。 “你不能杀他。”田箩从喉咙里用气音说道。 随后她转身,腹部好像有个火球在里面灼烧,她很痛,又好像千千万万根火针在身体里穿刺,那感觉难以形容,她很想就地躺下休息,但田七还危险着,尽管他似乎妖力用尽而变回了原形。 宁惟庸觉得他看到了此生最漫长的背影。他疑惑田箩居然在他的煞气下还能行动自如,可刚刚他亲手‘攻击’田箩的冲击太大,让他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都无法动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伤口。 他就这么看着田箩带着她那个田螺族人走出了他的院子,看着她缓慢却坚定离去的动作,脑子里不断回响她说的“你不能杀他”。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让田箩不顾一切地去救,哪怕是他要杀的对象。 呵,宁惟庸嘲讽一笑,是他魔障了。从来,田箩和他就只是利用关系,他竟什么时候把那小小妖精看作了朋友,而且尽管不愿承认,他的确自得过,因为他是田箩看的比生命都重要的人。而现在,他终于发现,他被她的‘真挚’给骗了,竟可笑地因为她救自己族人的举动而···心生嫉妒。 —————— 田箩在一阵恼人的颠簸中醒来。然后她发现,自己应该在马车上,就像那次坐宁惟庸的马车去庙会一样,这种凡人的代步工具总是这么摇晃颤抖。她双手后支,撑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车厢用碎花蓝布围满,小小的空间,容纳了很多东西。除了她这个最大型的,还有几个堆积在车厢最里面的包袱,黑色、灰色,没有一点亮眼的地方。马车帘子飘飘荡荡,田箩从那投射在车帘上的影子看到,外面有两个正在赶车的家伙。 车厢外面很安静,只有马蹄声和车轮嘎嘎滚动的声音伴随旅程。田箩没再动,她低垂着头坐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外面的人又是谁?田七和大巫是否安全?疑虑和不安围绕着她。 第41章 游历路上 “啊!”血脉中突然传来一阵灼烧感,让田箩忍不住呻吟出声。 随后一个漆黑的身影探进车厢,是巫师。只见他一只手熟练地按住田箩因为痛苦而抓挠自己身体的双手,另一白皙修长的手则仿佛拨弦般快速而流畅地在田箩周身推拿点按,灼烧感终于逐渐褪去。 田箩整个人仰躺着,剧烈喘息。 巫师在帮田箩缓解痛苦后却没有立即起身,反而双手撑在田箩脑袋两边,向下压低身子,说道:“知道痛了?看你以后还当不当圣母!” “呼呼呼呼···”田箩边喘气,边好奇地问道:“圣母是什么意思?” “圣母就是说你同情心泛滥,什么人都救,作为我的妖宠,没我的命令居然敢乱来,你以为你是铜筋铁骨吗?他的煞气是你个小妖精能承受的吗?!”巫师难得语气激动,对田箩说教起来。 “你救好的我?为什么好像身体里有火会烧我?”田箩平复了呼吸,不想回答巫师关于她救人的问题。 “不是我还能有谁。你现在这是被煞气击中的后遗症。说起来你真是命大,按理说妖被凡人煞气击中不死也残,你的身体倒很神奇,居然能自动把煞气吸附到你的筋脉里。不过这样一来也没法彻底清除煞气,所以它们时不时会在你筋脉里发作一下,但就目前来说,对你身体没有大害。” 巫师边说,边细细打量田箩,没有立马起身。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总算不像前几天那样毫无生气到令人心慌。 田箩看不到巫师的眼神,但这么好的‘看脸’机会她也是不会放过的。于是脑袋歪斜,想一探巫师大盖帽下的容颜。然后,她看见,这人居然还在帽子下带了张黑色面具,真是从头黑到脚了! 田箩泄气地白了一眼巫师。“你起开。黑压压的难看死了。” 巫师得意地笑了,只不过田箩看不见。他听话地起身坐正,不待田箩发问,把她失去意识后的事情讲了一遍。 巫师那天带着田七去那条小溪等田箩。可从田箩之前偷偷把田七的原形交给他来看,她肯定在山庄里遇到了事情。于是他完成田箩的意愿把田七安全带出去后,自己却迫不及待回到了山庄。 没想到他刚到山庄边,就有人现身恭请他进去。 “先生,我家将军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带路。” 巫师见到了宁惟庸,也见到了重伤的田箩。两个男人草草打了招呼,巫师就把全副心神放在了救治田箩上。 宁惟庸一直在边上看着,直到巫师说田箩脱险,这才留下一句‘自便’离开。于是巫师带着田箩毫无阻碍地离开了宁家山庄。 “你的家人是指那个将军?”巫师姿态懒散地倚在马车壁上,眼睛看向车帘,那里印着马车辕上赶车的另一个身影。 “额,对。”田箩哽了一下,才想起她当初跟巫师说的是回去见家人,没想到又把自己弄伤了,可这回伤她的人是宁惟庸。 “他没说别的?”田箩低低地问,声音很轻。 “没有。” “哦。”然后田箩沉默下来,心里很空,从挡煞气的时候就很空。 宁惟庸一定讨厌她了,因为她的族人要杀他,可她还是救了田七。她忽然庆幸自己做了巫师的妖宠,不然她无法想像自己该怎么面对宁惟庸。或许他最终让巫师救她还带走她,就是他对她最大的仁至义尽,从此他们两不相欠。 田箩轻松了起来,这样才对,她早就想着报完恩要重归自由的,可没想到她竟会陷入救人、受伤的循环,让她耽误了自己那么久。回想起来也真是好笑,明明她那么阴险的人,居然总因为宁惟庸停住自己的脚步。可是看着眼前黑漆漆的身影,她现在的处境似乎也没好到哪去,一样地失去自由,还是给人当宠物的,简直毫无地位可言。但就是轻松,一种摆脱掉某种酸涩粘滞感的轻松。 从此,她为自己而活,她要跟着巫师去看看这个世界,因为他说过他要带她游历的。只不过遗憾的是她没来得及回趟自己真正的家见见爹娘,心里才会空落落的。 “外面的是?”田箩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和未来,这才有心情关心关心无干人等。 “我请的保镖。”答案很正常,但巫师的声音居然有点无奈。 田箩没注意这个,她惊讶地反问:“保镖?那岂不是普通凡人?你···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小妖精了?!怎么办,被凡人知道我是妖他们会弄死我的!” “还有我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不是人,你想害死我啊,我岂不是都没法自由活动了?!”田箩焦急地张牙舞爪。 “他都知道,你不用担心了。他也不会把你怎样,不然我干嘛找他当保镖。”巫师满不在乎地回答,嘴角却被田箩那焦急的小模样逗地弯弯。 —————— 马车在荒原行进。田箩过去了最初新鲜的几天,现在只觉得无聊透顶。她想象中的游历就是装作凡人在各个有人的地方行走,观察,经历,可没想到一连几天,他们都只是在荒郊野外赶路,也真难为巫师一个蛮夷人对戚国的野路能那么熟悉。 而几天下来,田箩对保镖丁宁也熟悉了些。这人用巫师的话说就是个锯嘴葫芦,田箩从第一天醒来就只听他说过一句话,‘到了’。而每次他说这句话,语调还很短促,说了和没说也差不多。 “丁宁,你为什么也戴面具?大巫肯定是太丑见不得人,你呢?学他戴面具干什么?”田箩无聊,于是开始逗丁宁说话,这成了她这几天排遣寂寞无聊的最佳方式。 “你怎么知道我丑?”丁宁依然默不作声,倒是巫师忍不住反驳田箩。 “那还用说吗,你全身都遮着,肯定丑的见不得人。”田箩认知里凡人貌丑才会遮挡容貌,哦还有一种,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刺客。不过说起来宁惟庸也挺丑的,但他平时从不带面具。 巫师哭笑不得,他浑身裹着自然有他的道理,谁说从头裹到脚就是丑八怪的权利了?他张口正欲反驳,看不见的脸上突然脸色变了几变。有人来了。 第42章 土堆巢 他们此时正行到一处小山坳,周围树木郁郁葱葱,时近黄昏,有虫鸣声此起彼伏,更衬地小山坳格外静谧。巫师和丁宁暗中绷紧了全身肌肉,放开五感,戒备周遭。只有仍然感受不到凡人气息的田箩还无知无觉。 “窸窸窣窣。”树林掩映下的草丛中突然传来了声音,这下连田箩都发现了异常。因为那声音不只一处,而是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这绝不是动物。 马儿被周遭的声音和越来越紧张的气氛感染,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打了个响鼻,就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田箩披上一件遮挡自己容貌的斗篷,一行三人干脆跳下马车等着,是人是鬼立马见分晓。 没一会,一个个黑色的小脑袋突然从周围的草丛中此起彼伏,竟是一群小孩子,约有十几个之多! 一个和宁惟修年龄相仿的小孩独自走了出来。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小孩的脸脏兮兮的,被泥灰掩盖,声音很稚嫩,却尽力装作严肃的样子大声喊话。“吃的和药材都行。”说罢又补了一句。 他很认真的喊话,但田箩却忍不住噗哧一声。她仿佛看到了宁惟修故作老成的样子。 “你笑什么?!”小孩虽然年纪不过6岁,但很敏感,听到田箩的笑声,立刻炸毛,瞪圆了黑葡萄似的眼睛逼视田箩,却不知道他自己这副样子有多么可爱。 田箩没有回话。她收敛了自己的笑声,学着巫师的样子认真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环境,然后转头看向巫师。 周围真的全是小孩子,而且年龄最大的估计也就8岁左右,大多瘦骨嶙峋、面色蜡黄,浑身脏破。此时一个个严正以待地看着田箩三个,但他们扒住草丛的颤抖双手却将他们的恐惧显露无遗,真是奇怪的打劫组合。 巫师和丁宁俱在面具下皱了眉头。从这些孩子的外表来看,应该常期饥寒交迫,再看他们大多手拉手的团结架势,应该可以排除有心人刻意安排的猜测。但是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安排,那么问题更严重了,这些孩子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打劫?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打劫成功?就算数量多,但个个瘦弱不堪,年纪又那么小,随便一个成年人都能把他们全部解决掉。 然后他们行动了。只见这二人仿佛约好似得,分别扑向年纪最小的几个孩子,他们的动作快的没影,没一会两人手中就分别提了两个孩子,包括那个喊话的小首领。 “啊!” “坏人!” “放···放开絮儿他们!” 余下的孩子们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瑟瑟发抖,却没有一个人逃走,反而哆哆嗦嗦地往前了几步,显然他们很在乎彼此。 “混蛋,放开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那个小首领虽然也吓得不行,但还是比其他三个被抓住的小孩子成熟镇定很多,抖着嗓子威胁。 但是丁宁根本不说话,巫师则无视了他虚弱的挣扎和威胁,直接对余下的孩子说道:“带路去你们老巢,到了我就放了他。还会给你们食物和药材。” 田箩呆呆看着一切,不得不承认巫师欺负小孩子很卑鄙,但真是直接有效。余下的孩子们想都不想带他们几个去自己老巢的后果,争先恐后地带路。 这些孩子的老巢很近,就在茂密的树林深处。光线越来越暗,但是他们的脚步依旧很快,显然对这带的地形非常熟悉,没一会就到了地方。可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巢。 田箩看到眼前一切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只见眼前是一片树林中的空地,很显然被火烧过的土地乌漆抹黑,到处是烧焦的树木残渣,而就在这些残渣中,是一个个小土堆,每个土堆都有一个恰能容一个小孩子钻入的洞,田箩一眼就明白这些孩子就睡在这些土堆里,依靠土堆抵御山林无情的寒夜。因为,空荡的土堆中,此时就有一个孩子正睡在那里,露出瘦小的上半身,病态微弱,或许更确切地说,他昏在那里。 巫师和丁宁一到地方就放下了手里提着的轻若无骨的孩子,眼前的一切让他们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不管孩子们为什么在这里打劫,可显然他们的境况极其惨淡,时刻面临的都是生命威胁。他们没有御寒的东西,竟然睡在像坟墓一样的土堆里,可他们的人生明明才开始没多久。巫师的眉头皱的更深,丁宁的手悄然握成了拳头。 孩子们一得自由,快速地挤到了一起,挡住那唯一睡在土堆中的孩子,惊恐的一双双小鹿般的眼睛牢牢盯着田箩三人的一举一动,生怕被伤害。 那个小首领,就是絮儿,此时依旧表现出了他超越一般人的镇定,甩开小伙伴死拽他的手,独自一人走出人堆。 “我···警告你们哦,别想伤害我们,我们可不是好惹的。”色厉内荏的样子让人怜惜。 “你们爹娘呢?为什么聚在这里?”田箩终于问出了她刚才就想问的问题。 可她话音才落,那群孩子的眼神就变了,不再单单惊恐,还夹杂了戒备,这种戒备不是刚才那种害怕被伤害的戒备,而是一种仿佛秘密被窥伺的警惕。田箩很奇怪自己竟然能看懂。 “你们走吧,我们不要你们的食物和药材了,你们走!”单纯的孩子没想过田箩他们凭什么听他的话,老巢都暴露了,他们很可能难以全身而退。 “天都黑了,我们能去哪?只能在你们这里借宿一晚了。”巫师一锤定音,反正他们本来就打算在附近露宿的。虽然他们不可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可看都看到这些孩子了,又怎么可能抛开不管。 “我们会给租金的,食物和药材。”没等那个叫絮儿的孩子反对,巫师又加了一句筹码,小孩子们立刻收声,眼里流露出对食物和药材的渴望。 于是,丁宁去赶刚才走到一半就进不来的马车,巫师则为要进来的马车开道,顺便收集一堆柴火,田箩则留在孩子们的老巢,看着他们三人的包袱。 第43章 密林深处1 生好火,巫师和丁宁开始做饭。田箩是不会做饭的,反而在火升起来后独自坐到了远离火堆的地方,对于这种发烫的东西,她向来敬而远之。 香味四溢,虽然只是简单的乱炖,可那诱人的味道却引的所有孩子不住地咽口水。他们的眼睛牢牢盯着巫师他们,但没一个人上前,成团挤在一边,啃着巫师承诺给他们的‘租金’-----馒头和大饼。 美味出锅,闻不到香气的田箩依旧坐在一边啃野果。巫师和丁宁见怪不怪,各自盛了一碗开吃,神奇的是这两人就算吃饭,面具依旧不离脸。 小孩子们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里特别明显。渐渐有年纪小的孩子往巫师他们走近了点,可立刻被絮儿呵斥了回去。巫师和丁宁吃完,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就坐到了田箩身边,不再理会那还剩下很多的乱炖汤。 絮儿突然走了过来,巫师和丁宁淡定地一个研究路线,一个擦着佩剑,只有田箩微微抬头盯着絮儿的一举一动。 “我···我想···” 絮儿磕磕巴巴难以启齿,显然还介怀着田箩他们之前的“不怀好意”。 “要喝汤?”田箩迫不及待反问,她知道巫师他们今天做了超常的分量,就是给孩子们吃的,不过这两人还想试着诱惑诱惑孩子,看能不能用吃的套点消息,没想到这群孩子虽然生活在荒郊野外,但真的很有克制力,现在絮儿这个小首领终于出动,田箩首先按捺不住城府。 “我想借用你们的火堆,给我哥哥煎药。”絮儿往火堆那看了眼,偷偷咽了下口水,但想到躺在那人事不知的哥哥,他还是理智地选择了借火。自从哥哥病倒,他们就再也没接触过火堆了,因为他们都不会生火。 “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会救你哥哥。”巫师美食计不成,立马抓住了救人计。虽然和小孩子做交易真的有失风度和道德,但他不是那些被所谓道德良心束缚的人,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不在乎方法,更何况,他的初衷还是想帮这些孩子。 可结果再次出乎意料,絮儿淡定地拒绝了:“不用,我能救我哥哥。” 这下田箩三人真的意外了。一个不过6岁的幼儿,居然说他能救治自己的哥哥。要知道巫师他们兑现承诺给孩子们的药材很杂,而且多是用来配置金创药、伤寒药用的。那个昏迷的孩子他们虽没机会查看,但看着绝不像受伤或者得了伤寒,他只是很安静地昏睡着,没有血腥气,也没有发冷发抖,但脸色病态,能看出肯定生病了。 虽然不放心真让絮儿一个小孩子救治自己的哥哥,但巫师他们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如果有不对,他们再出手阻拦。毕竟在得不到孩子们配合的情况下,只能依靠自己观察。 絮儿得到了允许,兴奋地跑回了孩子堆。拿出田箩他们给的全部药材,然后就独自奔向了空地后面的树林更深处。巫师和丁宁相互做了个手势,然后丁宁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孩子们很快啃完了手上少的可怜的冰冷干粮,火堆上的乱炖依旧咕嘟嘟地冒泡泛香。而少了絮儿的压制,孩子们显然渐渐被食物诱惑地难以自制,渐渐往火堆边靠拢。田箩看不下去了,径直去马车里拿出了他们全部能用的容器,走到孩子面前,把容器一一分给他们,孩子们没有拒绝。 这边孩子们终于喝上了热热的汤,虽然依然不回答问题。而丁宁跟着絮儿,逐渐深入密林。而且他发现这个林子很难走,不仅因为树木茂密天色黑暗,更奇怪的是这片林子似乎被人‘特意’布置过,寻常人进来没一会就得迷路,就连他也是因为五感实在灵敏才能勉强前行,可絮儿却走的很顺畅,仿佛一切障碍对他来说无形,他小小的身子左钻又绕,速度非常快。难怪这孩子得到用火允许后根本不在意他们的窥探,就这么闯进林子里。 丁宁疑惑皱眉,集中注意力跟住絮儿,渐渐周围的环境变了,虽然天色很黑,可这里树林里渐渐有光芒闪烁,那应该是萤火虫,没想到已经非常寒冷的山林里还有夏夜才会出现的萤火虫。 树木渐渐稀疏起来,絮儿却在一棵大树前突然消失了身形。丁宁惊讶了下,看来这地方并不简单。他循着絮儿的踪迹也走到大树前,用手检查眼前这棵除了大点却没什么其他特殊之处的大树,一无所获。难道他遇到了不可解释的事情。丁宁想到了田箩,随后他看到,田箩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乱炖虽然没能让孩子们说出他们的来处,可也放下了一些对田箩两人的戒心,于是巫师去给那个昏迷的孩子检查。 这个孩子年纪较大,估计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一个,因为他已经有些少年人的形状。田箩估摸他应该有10多岁了,脸庞清秀。虽然睡在土堆和黑糊糊的土地上,可他浑身居然很整洁,至少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泥垢满身,看得出来他平时定是个爱干净的小孩。 田箩观察了会孩子,就被巫师看诊的娴熟动作吸引过去。不得不感叹,蛮夷巫师不仅能捉妖,居然还能看病,简直不能更全能了。可丁宁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回来?反而絮儿的身影已经在空地边缘若隐若现。 果然,没一会,絮儿就出现在空地上。他手中捧着的已经不是刚才那用纸包的杂乱药材,而是一张大大的芭蕉叶,叶子上整齐地码放着明显初步处理过的药材,还夹杂了些不是田箩他们给他的不知名植物碎末。 田箩递给巫师一个疑惑震惊的眼神,可巫师却没有吭声。因为那孩子手上拿的东西的确是能治愈他哥哥的正确药材,但却附着着一股阴寒之气!他一瞬间戒备满满,可随后他发现那阴寒之气似乎没有侵略性,甚至柔和到不带一丝邪气,巫师也疑惑了。 “这汤?”絮儿走到火堆边,才意识到自己也没容器熬药。于是目光盯着那还剩了一些汤的罐子,问询地看向田箩他们。 “汤是特意给你留的,你喝了再给你哥哥熬药吧。”巫师出声回答。 絮儿奔波了一趟,刚吃的馒头早消化得无影无踪,这次他没再推辞,依言把汤喝的一点不剩,然后拒绝了田箩帮忙,自己洗干净了罐子,开始熬药。 对于空地里少了一个大人,絮儿没有丁点反映。 田箩和巫师偷偷商议了一顿,留下巫师握着她的壳留守空地,田箩孤身入林找人。 第44章 密林深处2 树林里一片漆黑。田箩小心翼翼地走在林子里。她不会凡人那种高深的武功,能进来找人的倚仗就是她和她壳间的关系。她和巫师商定好了,如果半个时辰后她还没回来,就直接用她的壳把她召唤回来。 “闷葫芦,这回你欠本螺仙可欠大了!为了你姑奶奶我都把自己壳的秘密暴露给大巫了!” “这林子怎么那么安静啊。” 田箩越走进,一种阴暗恐怖的感觉越明显。她只能不断自言自语来抵抗越加颤抖的心里恐惧。 又是一棵拦路的大榕树!她记得巫师跟她讲过这种榕树,会长胡子的树!之前路上也见过一些,不过都没这个林子里长的大。 田箩不禁停下来观察,因为她发现这榕树似乎有些奇怪。它的胡子好像长的不太均匀,或者说那些根须似乎争先恐后地虬结向一个方向,仿佛在渴求追逐什么东西。 田箩眨了眨她血红色的眼睛,此时要是有别人在这看到她,一准吓个半死。她踌躇了一下,不知道丁宁到底在哪,可她需要一个寻找的方向,于是她开始顺着大榕树根须“指引”的方向行去。 当看到一路上出现仿佛在“指路”的大榕树时,田箩渐渐忘记了黑暗森林的恐怖,她现在可以肯定,大榕树就是在指引方向!而丁宁很可能也发现了这个,所以他才没和絮儿一起回来。 田箩加快了脚步。找丁宁是其一,大榕树的“指引”更激发了她的好奇心。 “唰唰唰”,当田箩从一堆榕树根须中破出,她被眼前所见的美景惊呆了! 她发誓,她这一辈子没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象。 一片萤火虫的海洋。它们在树林中飞来绕去,翩翩起舞,它们是密布在这黑暗深林的浩瀚星河。微光映衬着树木,仿佛给整个树林蒙上了一层暖黄薄纱,而在整个萤火星河的中央,一棵纯白色的小花正静静绽放,看上去孱弱,却妙不可言。 “好美~”田箩喃喃,对于她这种水生生物来说,这样的景色真是前所未有的,梦幻到不可思议。 “咯咯咯咯咯咯~”就在田箩感叹的话音刚落之时,一个莫辩雌雄的声音突然响起,“真的吗?你也觉得我美?” 田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然后直觉让她原本被诱惑地停不住的步伐噌噌往后退了好几步。 “谁?谁在说话?”田箩退完才想起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个妖了,怎么能这么没胆色?她挺了挺胸膛,摆正自己的脸色,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那个声音沉寂了下,突然“咦”了一声。 “你到底是谁?再不出来,休怪我无情无义!”田箩大脑里一片纷乱,各种能长自己士气的话本对白浮现在脑海。 “你真觉得我美?”那个声音听不出年龄性别,空灵的仿佛回荡在周围整个空间,但这句话里威胁的意思却很明显。田箩确定不了敌人的具体位子,于是狗腿地怂了,“美!美!美!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咯咯咯咯咯咯~终于碰到个识货的了。”声音的主人心情大好,渐渐地一个泛着黄白微光的身影在那朵盛放的小白花上面凝实起来。 看到这一幕,田箩确定了,她遇同类了,不是妖,是植物成精。 植物成精啊!这下什么害怕恐惧都悄然远去。她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因为花精显形而愈发生机勃勃甚至晶莹璀璨的花朵,心里的惊叹止都止不住。 老蛳曾经讲过,他们田螺族是个得天独厚的种族。先天有灵,他们甚至不需要多么努力修炼就能化成人形。而与他们田螺族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植物! 植物虽然比他们田螺都更亲近自然,但他们很难有灵智,除非环境奇特,植物就算吸收了再多灵气,也只能滋润本身茁壮成长,比如天云草就是其一,灵气丰富能变形,却从没有孕育出灵智的! 那黄白的身影彻底凝实。一头白发,穿着身绿色的浑然一体的大袍,雌雄莫辨却平凡到极致的脸孔让田箩惊为天人!好吧,虽然在凡人间待久了,她已经能像个正常凡人似地审美,可他们田螺族一直都以“像凡人”作为审美标准,所以她一时还难彻底改掉“越平凡越美丽”的习性,脸上对花精的赞叹毫不掩饰,这让花精心花怒放。 这个红眼妖怪品味真高,花精心想,脸上因为愉悦带上了笑容。 “虽然我很高兴觅得一知己,但,你来这究竟所为何事?”花精私心里以为凡是能欣赏到他的美的,都是知己。但他可没忘记不久前才来了个窥探的凡人,这会又冒出个小妖,绝不是巧合。 田箩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她来树林的目的,离她进来有段时间了,可丁宁还无踪无影呢,于是匆匆问道:“对不起姑娘,我来找人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黑衣服戴面具的人?” 谁知她问题才问完,花精却生气了!“混蛋!你喊谁姑娘呢!?我是雄花,雄花你懂吗?无知的妖精。”话毕,还翻了个白眼。 “啊?你是男的?”田箩懵圈了,生平第一次看到一直追问别人他美不美的,男的!!她还以为他那么在乎容貌,又是花精,肯定是个女的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眼拙,主要是你太美了,所以我以为是个姑娘。”田箩又一次发挥她阴险的本性,什么好听捡什么说,虽然心里不住腹诽,可依旧哄的花精开怀大笑。 花精满意的点点头,从他的花上走了下来,然后赤足向前走,可他的脚根本没沾到地,因为萤火虫早自动自发地为他铺路,就好像他踏着星光而来,别提有多美多梦幻了。 他就这么慢慢走到了田箩面前,一股阴寒袭来,田箩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然后听到花精说:“我叫流萤。记住了。”清凉的呼吸扑在田箩脸上,带着暗夜花朵的芬芳,不经意就能让人迷醉。 “田箩,看在你欣赏我的分上,我可以把那个男人还给你,不过……” 田箩被流萤之前的暧昧芳香给迷得有些找不着北,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明明没告诉流萤名字,可他却已经知道。 “不过什么?”她顺着流萤的停顿问道。 “不过你得自己去找回他。”流萤狡黠一笑,在田箩对他的话一头雾水正要发问的时候,抬手在她面前轻轻一拂。 天旋地转,随后田箩发现她居然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第45章 幻境1 这是一座深宅大院。田箩没看到它的全貌,但那扑面而来的厚重和腐朽气息无声诉说着它的历史。 黑色的瓦片,白色泛黄的高高墙壁,但是很安静。田箩漫步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回廊下,突然听到隐隐的女人哭声。她好奇地向那个方向走去,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来这的使命。 “爹,您要把我们孤儿寡母赶出去也就算了,可是把相公从族谱中除名,您就不怕天下人笑话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凄厉尖锐,悲伤和痛恨仿佛有形。 田箩转过回廊拐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天井,天井过去的厅堂里两排人分坐两侧,他们的身后是女人和孩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端坐在厅堂最中央,皱纹密布的脸上尽是漠然和冷酷。 他说了什么,田箩听不见,于是把眼神放到了那跪在天井下的两个身影。他们背对着田箩,看得出来是一个女人和少年。 女人和少年都穿着一身白色,田箩隐约看到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而少年脊梁挺得笔直,在女人又一次因哭泣而颤抖肩膀时扶住了她,然后田箩听到他说:“爷爷,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从此后母亲与我们兄弟两个和你们恩断义绝,再无干系!” 少年的声音如金玉相击,干净朗朗。 田箩想往前走,好看清楚他们的脸,可就在此时眼前的一切如剥落的泥墙,渐渐消退干净,新的场景则在一阵如水般荡漾后浮现。 “大将军班师回朝啦!”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这句话无比清晰地钻入了田箩耳朵里。 她被挤在水泄不通的人流里,随波逐流,往高大的城门涌去。 将军?田箩首先想起的是宁惟庸。她甩头晃掉好不容易淡出自己生活的某人,专心打量起周围。她觉得她似乎忘记了什么。 可是喧嚣鼎沸的庆贺声一浪高过一浪,让人不禁随着他们一起,期待那即将出场的班师回朝的大将军。 翘首以盼,田箩兴奋地和众人一起沉浸在欢欣鼓舞的气氛里,她的脚步越来越顺从,不再挣扎着想突破重围去寻找那让她印象模糊的某种使命,她只想看到那个将军,和所有人一起庆祝胜利。 终于人流涌到了城门口。所有人此时像被训练过一样,动作迅速而有序地在街道中央空出了一条能容两匹马并行的空道,有一匹棕色黑鬃的骏马高昂着脑袋率先踏入城门。 人群沸腾了!仿佛刚才的秩序井然只是一个错觉,他们欢呼叫嚷,高声呐喊,真正的夹道欢迎。那大将军英气勃勃地坐在马背上,黑铁铠甲仿佛饮饱了鲜血般诡异地泛着红光,映衬着将军血红的披风,在马背上随风张扬。被头盔遮挡住的脸颊依稀可见白皙的肌肤,将军似乎看不到两旁‘疯魔’似的群众,定定的眼神望着某个方向。 田箩心头一跳,不自觉顺着将军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街边一座茶楼二层的临街窗,依稀有个女子背影在窗边闪现。英雄美人,田箩脑子里快速地闪过这四个字,随后她被周围人同化,加入了庆贺的大军,他们手舞足蹈,他们撒酒狂欢,忘乎所以。 ‘忘乎所以’的田箩没注意到,就在她去看茶楼的时候,马背上的将军却看了一眼她,看了一眼她这个周围人其实根本看不到的她。 田箩开始在不同场景里兜兜转转,她已经彻底忘记自己为什么会穿梭在这些场景里。尽管她从始至终看不到那将军的脸,但她仿佛经过了他的一生。她看着将军获得皇帝封赏,看着将军一家住进崭新的大宅,看着将军再次出征,看着他一次次得胜归来,看着他和一个同样不见面目的姑娘相爱成亲,一幕幕场景,让田箩无法自拔。 最开始她以为那个将军就是宁惟庸,因为她所认识的所有凡人里只有宁惟庸是大将军。可慢慢地她又疑惑了,因为她看到的将军会在挑灯研究战术后疲惫地按揉太阳穴,会在祭奠阵亡将士后独自一人在暗夜消沉,会因为离家而常常握住他妻子给他的信物,会在疯狂的厮杀后黯然沉默。这样的将军又怎么可能是意气风发的宁惟庸呢? 战争结束,熟悉的水波纹显现,又要换场景了。田箩已不知道自己该期待还是麻木。这一次,她来到了庙会。 很眼熟的庙会。就是那次她帮宁惟庸挡箭的庙会。这突然的‘真实’反而让已经熟悉另一个人的陌生生活的田箩心慌了一下,她匆匆穿过人潮往那个阴暗的小巷跑去,她要确定那里是否依然上演着刺杀。 她步履匆匆,因为知道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所以无所顾忌地往前冲,然后,转过那个她永不能忘的巷角。 “呜!”田箩直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而巷子里没有厮杀。 她瞪大了眼睛,意外、震惊,因为这里的人根本看不到她,更不可能碰到她,这么直直撞上人的事情还从未有过。 田箩抬头,看到了一张带着面具的脸孔,电光火石间,迷失的使命突破重重迷雾,回到了她的大脑,丁宁。 “丁宁”,田箩想要兴奋地大叫,可是她根本没了说话的权利。眼前突然黑暗笼罩,是丁宁用手挡住了她的眼睛。与此同时,嘴巴上,一个略带凉意却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她全部声音。 丁宁在亲她!田箩被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给弄懵了。反应过来,她双手抵住丁宁的胸膛,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抗议,但是他不为所动。甚至用另一只手牢牢固定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田箩生平未尝。两个人的唇瓣相抵,传递着彼此的温度、气息,甚至情绪,嘴唇的柔软像田箩吃过的棉花糖,尽管她今天胃口不佳并不想吃,却依旧被吸引地难以自控地沉沦进去。 温热的大手覆住了她半张脸孔,黑暗加深了田箩嘴唇上的感觉,巷子外庙会的喧嚣逐渐远去,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失去力量。作为一只妖,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在这里她竟失去了全部抵抗的能力。 男人的侵略依旧在继续,直到田箩感到窒息,他才慈悲地放松了对她的钳制,然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嘴唇转移了阵地,渐渐往田箩的脖颈蔓延下去。 “丁宁!”田箩终于收拾起一只妖的尊严,气息不均地喊出了男人的名字。 第46章 幻境2 “你到底怎么了?!”感觉到男人的动作停止,田箩暗暗舒了口气。平时她和丁宁的交集其实很少,因为这人不管她怎么逗他都不回话,可想而知两人的关系最多停留在“认识”阶段,那么丁宁突然做出这种奇怪举动,肯定有问题。 田箩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她是来找回丁宁的。没想到她自己却迷失在一个陌生将军的人生里,而丁宁不知道他又经历了什么?但能肯定的是这一切肯定和那花精脱不了干系。 丁宁没有说话,田箩依旧被蒙着眼睛,所以她不知道他们所处的场景其实再次变化,而这次是她在宁惟庸山庄里的房间! “为什么我摆脱不了你?”丁宁看着怀里的田箩出神,喃喃自语,田箩却听得一怔,这赫然是那个天井少年的声音,只不过染上了成熟和沧桑。 难道她看到的那个将军就是丁宁?那一切只不过是丁宁的幻觉?那是他期待的人生?但为什么那么真实。 “你说什么?”丁宁的话田箩没听懂。 “既然你不愿离开,那就再也不能离开我!”丁宁严肃甚至是恶狠狠地对田箩说了一句,漂亮凤目定定看着田箩,没有迷离,认真地好像要把田箩纳进他的身体。 可怜的田箩还以为丁宁依旧被幻境迷惑,傻傻地回道:“好好好,不离开不离开,再说我现在哪也去不了。我觉得咱们可能在你的幻境里,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我居然看到你的一生了,哈哈哈哈,花精百密一疏,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已经过完了一生,所以这肯定是幻觉,还好我聪明,你说说你,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原来暗地里想当大将军啊,雄心壮志真是可嘉,不过咱们还是研究研究怎么从这幻境里出去,大巫肯定等急了。” 说完,田箩心里还想着,待会出去了一定要把花精揍一顿,然后让他把这种给人制造幻境的法术教给她!否则她摘了他的花,丑死他。 “幻境吗?”丁宁低声说道,“那你呢?你是真实的吗?” “我当然是真实的!我来这就是为了找你啊!丁宁你快醒醒啊,这都是花精的诡计。”田箩焦急,双手扒住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往下扯。 “丁宁?呵呵,对,我现在是丁宁。”他渐渐放开手,光线重回田箩的眼睛,因为突然的刺激,她眯起了眼睛,从朦胧的视线里,看到了萤火虫的微光。 而眼前的人,依旧是那个带着生人勿近气场的面具闷葫芦。 “啪啪啪。”鼓掌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花精姿态妖娆地就坐在他俩侧靠着的大树旁边,“哎呀呀,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竟然能在一个人的幻境里待那么久?” “你到底想干什么?”丁宁沈默,田箩则咬牙切齿地质问花精。 “我只是小惩下擅闯我家的人罢了,他自己出不来,我有什么办法?再说我不是送你进去找他了?田箩,这还是看在你是我知己的份上。”花精咯咯笑着,他没说的是一个人进去另一人的幻境,其实更大的可能是死! “那你提前支会我一声啊,什么也不说明就把我放进幻境,害的我在里面迷失了很久。还好我最终还是找到了他。”田箩说到这有些小得意,听流萤话的意思,丁宁迷失在幻境里出不来,可是她把他带出来了。 哪知流萤下一刻却反问道:“你找到的他?” 田箩语塞,突然想起来好像她根本忘记了要找他,还是那害的她差点丢掉节操的意外相遇才让他们会和。可是转念田箩又想,不对,丁宁就是那个将军,她其实早就找到他了,只不过没认出他而已。 “对了,过去多久了?!我朋友还在等我们呢!”田箩强行转移话题,却也真的想起了这个问题,她记得和巫师约好半个时辰的,在幻境里那么久,他应该早就召唤她了,但是她什么都没感觉到。 “大概一刻钟吧。”流萤不确定地回答。 “什么,才一刻钟,怎么可能。” “田箩,别以为你夸我美我就能容忍你再三质疑我!”流萤貌似又生气了。田箩无语捧心,这雄花精心胸真是太狭窄了。 “我制造的幻境,甚至能一霎永恒,有些人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哦。”流萤得意的样子让田箩想揍他。 两人就这么七嘴八舌地吵闹着,丁宁却始终一言不发。田箩暗地里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可这人好像一直在发呆。 丁宁的确在发呆。因为他需要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和感情。 其实他一进去那幻境就发现了它不真实的属性,因为他首先看见的是田箩。可要让他对幻境里那个会对他巧笑倩兮,撒娇小意的田箩下手,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于是他开始逃避。甚至不惜刻意压缩有关田箩的全部记忆,不惜再次陷进曾经的苦难里,只为逃避有关田箩的一切。 他以为他成功了。他以为他真的忘记了田箩。可大胜归来的那天,他仍旧看见了她,挤在人群里嬉笑大闹,那比周围人都鲜活的气息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她。可她看着他,只有好奇却没有惊讶,眼底尽是陌生。 他在马背上自嘲地笑,笑自己的神经和癫狂。 从此他不再反抗,如果那是他的本心,那他只能接受。 于是他和田箩相遇,相爱,他们成亲了。那种甜蜜的滋味可以让人为之死去,什么家国天下,都不及她重要。可她又突然消失了。他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消失了,不是一直都摆脱不掉吗?不是一直会出现叫他相公吗?不是根本不用他费心费力她就会围绕在他身边吗?那为什么要消失?! 他开始四处找寻她。场景一个个在眼前崩裂,他知道是幻觉,但依旧无法自拔。 他吻了她。在失而复得的刹那。他发现什么都不重要,他只在乎她,只要她肯永远留在他身边。也就在双唇相接的瞬间,一种火热的感觉蔓延进他心里,听到她叫他丁宁,他才知道,一切终究只是幻觉,是他心底深埋着的渴望,是他要用尽全力牢牢攥住的东西,是他一直在逃避却反而愈加深刻的烙印。 那么就醒来,醒来把握住一切,不需要再逃避,他应该直面自己的心了。 第47章 吃人妖怪 “丁宁,咱们先出去吧。”有了幻境里的亲密接触,田箩不太自然,双眼看着花精那朵盛开的花,却不敢直面丁宁。 丁宁却突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就袭向流萤的本体花! 流萤反应迅速,毕竟那是他的本体,在感受到丁宁暴起的气势后他就匆匆结印想再次施法用幻境困住丁宁,作为一朵昙花,他实在没什么其他保命手段了。现在他后悔死了,就不该认什么知己,送田箩进去找人,就该让这人死在幻境里! “丁宁住手!”田箩虽然对流萤还心有戒备,可也不想植物成精这种稀有的造物就这么消失。 正在丁宁的手碰到那孱弱的小花时,巫师突然出现了,他双手快速动作,黑袍与树林的黑暗融为一体,却有一个誓袋直直飞向流萤的本体,一阵白光闪动,只见丁宁的手下空空荡荡,而那原本纯绿色的誓袋上赫然印上了一朵盛放的白昙花。而流萤和周围原本萦绕浮动的萤火虫也突然消失了。 丁宁站直身体,面向巫师释放压力。原本他也没想对那花精动手,可是听着那花精和田箩的对话,显然他能知道幻境里发生的事情!而幻境里的一切有他太多的秘密,一旦这些秘密被泄露出去,那后果难以想象,所以他只能动手杜绝这种可能。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现在不是处置他的时候。”巫师的语气很严肃,但也说明他知道了什么,可丁宁仍旧没有放弃。两人仿佛对峙般相对而立,谁也不肯让步。 田箩觉得每当这种“重大”场合她都好没有存在感,就像前面那帮土匪小鬼冒出来的时候一样。于是她一个闪身,跑到两人中间,捡起那个落在地上孤零零的誓袋,说道:“这个暂时由我保管。”说完,率先退离这有些紧绷的现场。 有了进来的经验,田箩很顺利地找到了回去的方向,很快走的不见踪影。两个男人却依旧一动没动。 “这是萤火昙花,以获取记忆修炼,擅利用别人记忆制造幻境以保护自身,非常稀有。”巫师打破沉默,先解释了一句。 “更何况这昙花竟能修出灵智,也是难得。外面那些孩子其实也是他救下的,只不过以孩子们最深刻的记忆作为交换,此后一直庇护着他们,所以你的记忆他最多能利用却不能在记忆主人非自愿的情况下直接窃取,你大可放心。再说我把他收进了誓袋,又有田箩保管,他轻易出不来。” “既然如此,我暂且信你一次。”丁宁终于回答,声音与幻境里那个声音完全不同。“这边的事情快点解决,咱们明天必须回到路线。”命令完,丁宁飞身离开,留下巫师站在原地无奈苦笑,田箩啊田箩啊,我为了你可真是牺牲甚大。 田箩回到空地的时候,发现孩子们大多已经睡进了各自的小土堆里,只除了叫絮儿的孩子和他那已经清醒过来的病哥哥。 田箩掂了掂已经被她收在袖袋里的誓袋,笑眯眯往两个也正盯着她看的孩子走去。 到的跟前,絮儿抢先小小声地对田箩说道:“谢谢。”被黑暗掩映的小脸蛋上浮起了红晕。 “恩?谢我什么?”田箩正想问问那哥哥的情况,却被这突然的道谢给弄糊涂了。 “就是……”絮儿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说明。 “姐姐,是这样,刚才那个哥哥说我的身体是因为长时间被阴寒侵染才导致元气亏损病邪入侵。所以需要……需要你的血液才能彻底治好我!” 年纪大点的哥哥条理清晰,但这种耸人听闻的“喝血疗法”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要是有人问他要血,他一定会觉得那人是变态魔鬼!可是那个哥哥说,只要和这个姐姐说,她会帮忙的。他不想再拖累絮儿和其他同伴,所以厚颜无耻地开口询问了,如果姐姐同意,那他以后一定倾尽所有报答姐姐! 田箩虽然惊讶于自己的血居然能救人,可看着两个孩子忐忑又期待地看着她,心就软的一塌糊涂。从宁惟修开始她就知道,对于这些纯真的小孩子,她真是没法抵抗。 “没问题。”田箩一口答应下来,可随后她想起自己血的颜色是白的啊,这直接取血肯定暴露了,于是又补上一句,“等那两个哥哥回来,我就取血给你。”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两个小孩齐声道谢。可随后絮儿又疑惑问道:“可是不是就一个哥哥吗?” “一个?”田箩反问,“有两个哥哥啊,一个就是给你哥哥看病的人,还有一个就是今天抓你的人啊。” “两个?”絮儿疑惑得不行,他记得今天的确被人拎回来的,可怎么想也想不出那人是谁,又是什么样子,头隐隐地痛起来,可他越想就越痛,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小脑袋。 “好痛。”絮儿痛的呻吟出声。 “你怎么了?头痛吗?”田箩被絮儿的喊痛和动作吓了一跳,但她不知道絮儿怎么会突然头痛,巫师和丁宁都还没回来,她着急地不行,顾不上隐藏自己的眼睛,把痛到虚软的絮儿抱在了怀里。 “絮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哥哥!”另一个孩子惊恐地看着絮儿和抱住絮儿的田箩,求救的眼神让田箩再顾不上她的妖力是否会伤到小孩子的身体,仿照上次在矿洞救宁惟庸的方法,就要把妖力输给絮儿来缓解他的痛苦。 誓袋却在这时候突然发寒! 田箩的动作因为这渗人的寒气顿住,而就这么一瞬间,絮儿突然就不疼了,他甚至奇怪地看着焦急盯着自己的哥哥,说道:“哥哥你盯着我干什么?” 然后他发现自己正被抱在一个柔软却凉凉的怀抱里,不由抬头看去,一对血红色的眼睛赫然对着他! “啊!吃人妖怪!”絮儿害怕地推开了田箩,躲到了哥哥身后,甚至被吓到哭起来,完全没了小首领的风范。 田箩怔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血红色的眼睛怎么都掩盖不了,本来以为她不太在乎被絮儿看到的,可真的被这孩子惊恐推开并叫着吃人妖怪时,田箩还是心口一窒,这种被当做恐怖异类的感觉是如此糟糕,虽然她的确是妖怪,虽然絮儿只是无心直言,但她真的不吃人。 第48章 秋城镇1 “絮儿!”哥哥谌柳呵斥害怕的絮儿,“我教过你什么?不要以貌取人!”他以为田箩可能长的比较“可怕”,所以絮儿胡说。 “哥哥……”絮儿躲到哥哥背后之后,终于镇定了,意识到自己就因为看到这个姐姐一双红色的眼睛就说她是吃人妖怪,真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姐姐对不起。我不该以貌取人。”不得不说这个哥哥把絮儿教的很好。其实任何小孩看到田箩的红眼睛都可能有那种反应,但是絮儿却能在镇定后立马道歉,真是十分难得。 “如果我说我真是妖怪呢?”田箩却幽幽地来了这么一句。 “……”于是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回话了,觉得田箩可能生气了。忐忑不安地看着田箩。 正在这时誓袋再次释放出寒气,这次却是谌柳有了反应。他疑惑地看向了田箩放誓袋的地方。 随即仿佛倾听着什么般微微把耳朵侧向了田箩的方向。而田箩自己也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寒气而把全部注意放在袖袋上。因此没有看到谌柳突变的表情。 两个男人终于回来。却发现空地的氛围有些凝滞。 丁宁一言不发地走回他们休息的地方坐下擦剑,暗中却注意着全场的动静。巫师则晃悠到了两个盯着田箩的孩子面前,问道:“你们怎么了?” 两个孩子不答。巫师奇怪地又看向同样沉默的田箩,依旧没得到回应。 摇摇头,巫师往孩子走近了点,弯腰想给谌柳探脉,这孩子却无声地往后退了退以示拒绝。“到底怎么了?你在怕我?”巫师直言。 “谌柳,你不治病了吗?”巫师又问。 孩子摇摇头,一脸戒备。 田箩在这时候说话了:“大巫,誓袋被他骗走了。然后···然后流萤钻进了他的身体!” “什么!”巫师震惊,没想到他前脚才承诺丁宁那花精出不来,后脚这精怪居然就脱逃了,甚至钻进了凡人的身体!? 丁宁提剑站了起来,做出准备攻击的姿势,剑尖直指谌柳。 “孩子,那没办法了,本来想治好你给你找户好人家寄养,现在你只能跟着我们了,直到我把那花精从你身体里弄出来。”巫师挡住了丁宁的杀气,一锤定音。田箩跟着点点头,于是丁宁放下了长剑,却难得冷哼了出声,引得田箩侧目。 一夜过去。他们再次启程,只不过同行的多了两个孩子,而剩下的孩子也不知道巫师用了什么方法,天一亮的时候就有训练有素的官兵前来解救并承诺会妥善安排收养。 马车滚滚,车里却异常安静。因为耽误了一天的行程,巫师和丁宁一起在外面指路,而田箩则被安排在车里看着两个孩子。可诡异的是,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保持了安静。 这天中午,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一个名为秋城的小镇,马车稳稳停在了一处位置偏僻的小客栈,巫师才隔着车帘喊道:“田箩,到小镇了,你快带着他俩下来。”巫师满心以为田箩会很高兴,因为一路上她就心心念念着什么村庄小镇好体验凡人人生。 可当他喊完话,回应他的只是很简单甚至淡漠的一声“知道了。” 巫师耸肩,以为田箩还沉浸在‘放跑花精’的内疚里,于是没再多说,率先走进了客栈里。 午饭算不上丰盛,但也是最近他们吃的最好的一顿。五香牛肉、夫妻肺片、肉末茄子、山药烧肉、清炒白菜和花生米。两个孩子真是太久没吃过这些正经饭菜了,小二上菜的过程中两双眼睛直盯着满桌佳肴不放。 “田箩,这里新鲜蔬果不多,你将就着吃点吧。”一路走来,巫师对田箩的饮食习性了若指掌。虽然她大多时候喜欢吃水果,但其实她是杂食动物,什么都能吃,只不过她向来不喜欢吃热的,为了迁就他们两个男人,加上她没有味觉,所以自然而然地一直在吃水果,要么就吃些凉拌菜。 “我今天没什么胃口,喝点水就行。”向来按时吃饭的田箩今天再次反常,然后她推开面前的碗筷,真的只端着茶杯喝水。 巫师皱眉,觉得田箩今天有些奇怪。他偷偷觑了眼丁宁,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地开始吃饭,这才放下想追问田箩反常原因的心思,开始吃饭。 谌柳和谌絮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直叫。更何况眼前这些菜肴是那么美味,他们甚至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开始就再没吃过这样的饭菜。 “你俩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小心消化不良。”满桌子只有吃饭的声音,也就巫师难得会说几句话。 他往谌柳的碗里夹了一片肥瘦相间的牛肉。这孩子一口吞进去,这才向巫师道谢。可看着这一幕的巫师心里却泛起了疑惑。 午饭很快结束。丁宁不知和巫师商议了什么,独自一人出去了,巫师看看呆坐着的田箩和两个孩子,突然提议:“丁宁有事要办,咱们几个先去镇上逛逛吧。” 可他再次遭到了出乎意料的拒绝,因为包括田箩在内,三个人同时摇头。 “你们不想去玩吗?闷在客栈里也太无聊了。秋城虽然只是个小镇,可这里其实是有名的木偶戏之乡,街上有很多表演木偶戏的,很好看的。”巫师劝诱。 这一次,他在谌柳和谌絮两个孩子脸上看到了明显的渴望,尽管他们在竭力控制表情,却依旧遮掩不住。可田箩却轻轻摇头,两个孩子也立马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的渴望从没出现过。 “田箩,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再这么消极主人我就要生气了。”巫师开玩笑地搬出了自己主人的地位,因为他得提醒提醒田箩身为一个妖宠该有的表现了。 “我觉得有点累,想休息。”田箩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随后打了个哈欠,十足疲惫的样子。 于是巫师妥协了,开了房间让田箩回去休息。他看着田箩关上房门,并在门缝中对他笑了一下,可那笑却怎么想怎么···诡异。 而田箩一关死房门,脸上的笑容尽褪,随后整个人仿佛疯狂般在房间里左扭右动起来! 第49章 秋城镇2 田箩的动静只持续了一小会,紧接着一股灼烧般的疼痛从血脉里席卷上来!她整个人趴附在床上,冷汗连连。 “砰砰砰!”敲门声传来。 田箩连应声的力气都没有,疼痛仿佛进入了灵魂,避无可避。门外传来巫师的声音:“田箩,你还好吗?今天是煞气发作的日子。” 巫师回自己房间后,联想到今天田箩的反常,才想起今天是田箩煞气发作的日子。于是急匆匆走了回来。 没得到回应,他因为着急直接破门进来,就看到田箩痛晕在那里,于是赶到床前为田箩施救减缓痛苦。 “你喜欢我!”巫师正全神贯注地为田箩推穴,小心谨慎的动作却被悠悠醒来的田箩给惊地顿住。 “你痛糊涂了?我劝你认清自己妖宠的地位,不要妄想些有的没的。”巫师大盖帽下的脸其实早红了,话却说的一丝不苟。 “别想骗我,我看的出来。你对我的态度根本不像对待普通宠物。普通宠物你会这么着急我?普通宠物你怎么可能做决定都会考虑我的意见?”田箩今天格外牙尖嘴利,明明被煞气折磨着,还能说这些。 巫师继续动作,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行了,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想转移注意力也换个好点的话题。我弄完了,你暂时没事了。”然后巫师准备站直身体,脖子上突然就被一双柔细的手给环住了! 田箩上半身简直挂在了巫师身上。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住巫师,双手任凭巫师拉扯却纹丝不动。 “大巫,我发现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了。”田箩侧头在巫师耳边轻轻说道,呵气如兰,麻痒一点点从耳朵传递进巫师心里。 巫师沉默着,那温柔尤在耳边,可心里却想,她说的要是真的该多好。 “我知道了。”他漠然回应,然后手一用力,就扯下了田箩那根本不需太费力就能扯下的双手。 “你好好休息。”巫师扔下这句话,匆匆离开,走到门口才发现丁宁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就站在打开的门边静静看着他们刚才的一切。 “她煞气发作,现在好点了,你守在这里,我得去镇上置办点补给。”巫师没多说别的,匆匆交代了几句丁宁就走下楼梯去了镇上。 丁宁脑子里则一直重现着刚才他看到的那极其刺眼的一幕。他看到田箩双手环着巫师,甚至上身紧紧贴着巫师。那一瞬间血仿佛全冲到了脑子里,怒火几乎让他控制不住地要上去把巫师揍一顿,可他终究忍住了。 巫师让他守着。为什么要守着?田箩已经平复下来,那两个孩子好好地睡着,巫师却让他守在这里,丁宁知道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他再快速看了眼田箩的情况,发现她依旧安静地趴在那里,这才按捺住心中的一点点好奇,就地坐在田箩门前。 一个送餐的小二突然从楼梯走上来。经过丁宁的时候掉了个纸团给他。丁宁打开,只见上面写着:遇刺,小公子失踪! 丁宁看完,一下子站了起来。 “小公子?”田箩的声音却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丁宁转身,挣扎的神色被很好地掩藏起来。田箩依旧困惑地看着他。半晌,丁宁终于开口,用他原本的声音:“田箩,你好好待在这,不要乱走,我得出去一会。” 说完,步履匆匆地向外走去,几个闪身人已经不见踪影。 田箩却维持着呆立的样子,因为丁宁刚才说话的声音,赫然是宁惟庸! “行了吧,你到底在震惊什么?意念太强,我都不能动了!”田箩的嘴巴突然说话了,声音却是流萤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一直霸占你身体的,对我又没有好处。只不过当时只有你是妖,我想脱困只能躲在你身上,不然真躲那孩子身上,他立马会死。” 流萤满不在乎的表情做在田箩脸上,分外不和谐。 田箩的魂魄被挤压在自己身体的一个角落,震惊,疑惑,担心,厌烦,各种情绪交织,让她本就被煞气折磨得没有精力的魂魄更加无法夺回身体,可这花精明明那两个男人都走了,还不肯从她身体里出去!这么想着,田箩也就这么说了。 “我现在出去就会死,这里环境这么恶劣,我这种身份怎么能待这里?我得先用你身体重回山林,再找个好地方,我就出来了,你当我稀罕你一个女妖身体啊?!真是……就你这种样貌,我肯用就不错了,还唧唧歪歪。”流萤毫不留情地又打击了她一顿。 田箩愤愤,突然灵光一闪,这花精并不知道她的壳是控制在巫师手里的。那么只要他用她身体乱跑,且不说他根本跑不出限定范围,就算跑到边界,巫师也立马能知道。这样他肯定能知道她的异常! 田箩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和流萤争夺身体控制权,也不再和流萤说话。倒弄得流萤极度不习惯。 于是他边出逃,边对田箩说道:“那个我觉得那个巫师好像真的喜欢你。” 田箩不理,其实心里在担心宁惟修。没想到丁宁就是宁惟庸,那不用说小公子肯定是宁惟修。遇刺,失踪,这些字眼让田箩现在无瑕去想宁惟庸为什么要装作丁宁和他们同行,更不用说去想什么巫师喜欢她不喜欢她的问题了! “我虽然生活在山林,但是这些人情世故我是很懂的。总有人为了有些目的和我做交易,所以我能有他们的记忆,我可是很厉害的。”流萤见田箩不搭腔,干脆自吹自擂,自说自话。不知道田箩早对他的自恋翻过无数白眼。 很快流萤走到了小镇最繁华的大街上。 秋城镇虽然只是个镇子,但是因为地处要塞,来往的客商行人众多,非常繁华。 流萤絮絮叨叨的话随着入目的繁华渐渐消声。就算他嘴上说的再厉害,毕竟那是别人的记忆,亲眼所见则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凡人的烟火气息虽然混浊,但是却很暖,那是一种真的“活着”的感觉。 第50章 妖里妖气 “那妇人见相公为女鬼所迷惑,遂去入深山请高人出世拯救……”流萤停在了一处木偶戏摊子前,只见那木偶被线绳扯动,惟妙惟肖,配上手艺人的讲解,精彩纷呈,吸引了大把看客。流萤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在心中对田箩吐槽:木偶戏虽然好看,但这老板说的也太不合理了,凡人间阳气旺盛,女鬼喜阴,怎么可能去迷惑她相公?再说就算迷惑了,也是那个人自己有问题,禁不住诱惑。这妇人却要请高人治女鬼,真是不公平。 田箩依旧闷不做声,心里想着宁惟庸一定能有办法救宁惟修,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宁惟修会遇刺,而宁惟庸却又为何乔装打扮成这样给巫师当马夫? “走走走,前面倾城楼要打架啦!大家伙快去看看。”两非人生物正各自自得其所,突然被一个中年大娘呼喊的声音给打破了思绪。“我就说那什么倾城楼不是好东西,里面的女人各个妖里妖气的,全是狐狸精,自从她们来这,咱镇上的安生日子全没了。” “妖里妖气?狐狸精?”流萤好奇地挤在了看热闹的第一波群众里,被这两个关键词给勾的心痒痒,难道那什么倾城楼也是妖精弄的?可是为什么他没感觉到妖气? 倾城楼就坐落在这条繁华大街的最中央。这是一座几个月前才新建起来的建筑,可是一开业就吸引了无数客商。倾城楼分日场和夜场。日场只招待女客,给她们提供一个品茗休闲的去处,夜场则只招待男客,酌饮的同时会有艺妓或弹琴或舞蹈助兴,但是艺妓卖艺不卖身,所以倾城楼落成之初还是有众多男女往来。 但是这种地方毕竟是难以一直保持干净的,渐渐有很多男客为楼里姑娘所迷,甚至不惜抛妻弃子。倾城楼日夜场的平衡被打破,日场门可罗雀,夜场却是衣香鬓影,络绎不绝。 “这不是张三家婆娘吗?张三那么老实的人也来这?” “可不是吗,真是造孽,这么老实的人都被勾引的日日不肯回家了,我说这几天肉铺怎么没开门呢,原来张三跑这来了。” “这倾城楼不是白天只招待女客吗?” “这还不简单,你见过什么地方是钱摆不平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张三估计倾家荡产了,不然她婆娘也不会这么大闹。” “诶,这倾城楼到底谁开在咱们镇上的啊?祸害那么多人,哟哟哟哟,快看快看,张三打他媳妇呢!” 流萤顺着这人的话看向那倾城楼门前,只见一个体型健硕魁梧却面色憔悴的男人抡起胳膊打了一个黄脸妇人一巴掌! “哇!”妇人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吵嚷声变成了刺耳的哭骂:“哎呀!我的娘啊!这杀千刀的为了个狐狸精要我命啊!这日子没法过啦!” 局势瞬间从原本的摩拳擦掌变成水火不容,妇人一边哭嚎,一边从地上踉跄起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扑向了一个被倾城楼打手护着的姑娘! 流萤兴味昂然地看着,却发现那姑娘没有丝毫狐狸精的妖气。 “田箩,这凡人间的妖精道行这么高深?我怎么就是没看出来那女的是个狐狸精。这些凡人怎么看出来的?”流萤再三确认那女的就是个凡人,于是在心中对田箩提问,他倒是没觉得向田箩询问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只要别人承认他的美貌,他还是愿意问问的。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田箩施舍了点心神给这个聒噪的鸠占鹊巢的家伙,随后说道:“别看热闹了,管她是不是狐狸精呢,你不是该要跑路,再待下去你可就要被逮住了。” “嘿嘿,我改变主意了,凡人不是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今天咱就进这倾城楼逛逛。” 田箩无力白眼,这花精怎么和她一样,别的没学好,凡人俗语倒是精通。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流萤用她女人的身份走进了倾城楼,点了一壶茶水,在大堂坐下。 倾城楼里面平静的不得了,仿佛外面的喧闹跟这里没有关系。一楼大厅用屏风做了一些隔断,三三两两的女客依稀可见。 “人真少。”流萤随口吐槽了一句。 正想继续和田箩说说狐狸精,二楼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随后一个女子为首,带着一群拿着棍棒的大汉,往倾城楼外走去,他们的行径恰好经过了流萤这桌,他好奇地微微抬头看向那为首的女人,突然心神大受震动!随后脑袋不受控制地又迅速垂下,那股心慌震惊的感觉却依旧没有消退。 “田箩!你今天干什么?一惊一乍的想吓唬我吗?!”流萤气急败坏,田箩这种极其强烈的感觉严重影响了他的感官。 田箩却久久不能言!因为她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分明就是已经死掉的小云!她亲眼看着田七杀死的小云! 田箩混乱了。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死掉的人还能活生生出现在另一个地方。重点是这个“小云”是活生生的,不是女鬼,更不是什么妖怪。虽然她现在没了辨别凡人气息的能力,但是对妖气和寒气还是很敏感的,这小云就是个活生生的人。虽然不可思议,但小云“复活了”。 田箩突然觉得心累,凡人远比他们田螺族想象的要复杂奇怪的多。回想报恩开始到现在,原来她对这些凡人根本不了解。就算是宁惟庸,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在山庄偷偷忙着什么?到底又为何要假扮别人出行?宁惟修为什么会遇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自己从没深想过,可别人也从没告诉她过。 “田箩!”流萤大声默念田箩的名字,终于把田箩越来越弱的存在感唤回。 “你又在想什么?你可是妖怪,千万别学那些凡人女人,一个个想太多,到最后就会做傻事。”流萤感觉到了田箩的消极低落,出言提醒。 他的话像清风,突然让田箩清醒,对啊,她可是妖,凡人的事情关她什么事,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反正现在恩也报了,宁惟庸揍她也揍了,她和他们没有相欠,管他为什么乔装?管小云为什么复活?她现在只是来游历的,就只是游历。可是对宁惟修的担忧还是不由自主,这真是奇怪的情绪。 第51章 都像小云 “咱们赶紧走吧。”田箩催促流萤。尽管她觉得现在她正常的心态应该是置身事外,根本不用担心小云看到她之类的,可是潜意识还是让她作出了避开的决定。 流萤感受到了田箩刚才的惊惧,也担心万一田箩又情绪不受控制会影响他霸占她身体,所以顺从地起身就要离开。 “诶,小姐等等,茶钱还没付。”见到田箩要走,一个女小二冲上来拦住了他们。流萤一怔,偷偷问田箩:“你钱呢?” 田箩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没钱,你觉得我一个妖怪怎么会有钱?”田箩这会真没钱,虽说在宁惟庸手下干活的时候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俸禄,但是离开宁家山庄的时候总在她计划之外,所以根本没带钱出来!这段时间她的吃喝全靠巫师。 “那你不早说,凡人都要银子的,早知道我就不会进这倾城楼了!”流萤堂而皇之地把责任怪在了田箩身上,明明要进来的人是他,田箩也没有反对的权利。 “小姐?”女小二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行为怪异的客人。大白天穿斗篷不说,进他们倾城楼居然就点了一壶最普通的茶水,现在让付茶钱这客人又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不会是连这几个钱都没有吧,那到底进来干什么?女小二鄙夷的目光越来越明显。 “我没钱。”流萤决定耍无赖。反正就一壶茶,又不值钱,他就不信这凡人还真能为这么点钱一直拦住他。再说真把他逼急了,那就别怪他用幻术了! “来人啊,有人捣乱!”那女小二被流萤的理直气壮惊呆了,随即大喊招呼几个看守大堂的打手过来。 “诶,你这凡人怎么乱说话?”流萤面无惧色,好端端地站那,还不耐烦地反过来质问那女小二。 打手们围住了田箩。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本就稀少的客人这会做鸟兽散,纷纷找了个安全角落看热闹。 “我没带钱,不就一杯茶嘛,你们倾城楼也太小气了吧。还有,我根本没喝几口啊!”流萤理论。 “抓起来送官。”那女小二根本不听,打手们听命行事,朝田箩扑了过来。 流萤急了,喊道:“你们怎么不讲理。”一边动手想施展幻术自保,却惊愕地发现他用田箩的身体根本施展不了。 于是看客们只见这斗篷女人呆立着束手就擒,却不知道流萤这没用的花精在发现大事不妙的时候直接遁进了田箩身体,而把田箩自己的神魂推了出来。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地擒住了田箩。这让重新掌控身体主权的田箩非常生气!且不说他们不付钱有理没理,这女小二居然直接让人抓她,她又不是犯人! 一生气,一冲动,田箩的妖力就开始向双手涌动,她打算直接震开这些讨厌的凡人。 田箩蓄势待发,可就在她要动作的时候,那个女小二突然掀开了田箩的斗篷帽子! “吓!”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妖怪!这是在场所有看见田箩脸的人的心声。 两个大汉也看清了田箩红的仿佛要滴血的眼睛,不等田箩发作,自己忙不迭地松开了钳制田箩的手,然后极速往后退去,瞬间田箩身边干净了,只除了那个正面直对田箩而吓得双腿虚软的女小二。 田箩放下了僵直的手臂,抬头往周遭看去。目光所及之处,那处的人就害怕地颤抖,然后她看向了面前的女小二。 先前没在意,可这会去看,这女小二长得竟然很像小云。田箩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小云复活的事情弄得神经了,怎么看谁都像小云?她又环顾了一圈大堂,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这里伺候着的大多女小二都长的很像,很像小云,尤其眼前这个掀开她帽子的小二。 “所有人都不许出去!”田箩冷声说道,血红的眼睛冷冷地看向一个不停往门口蹭的大汉。她想着,既然已经曝光了,她干脆就吓吓这些凡人,省得惹来麻烦。 众人颤抖起来,不仅被田箩的样子吓到,更奇怪的是这妖怪一发怒,大堂里顿时有种极度压抑的气息蔓延开来,让他们从心底开始害怕颤抖,生不出反抗之心。 “田箩,田箩……”流萤也感受到了那种气息,而且因为他躲在田箩体中,这股压抑简直直刺他本身。流萤只弱弱叫了田箩两声,就再说不出话了。 田箩听到了流萤的叫声,但她现在无暇顾及。大堂里一安静下来,门外那吵闹声就明显起来。 “滚!再来我倾城楼闹事,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小云阴狠的声音极具穿透性,让田箩听得分外清楚。虽意外于小云有这种狠毒凌厉的一面,但看来外面的事情差不多结束了。 她压迫性十足地盯视了一圈大堂里的人,说道:“我不希望从这里出去后听到有关我的任何传言,否则后果如何我就不能保证了。” 得到众人忙不迭的点头回应后,田箩突然一把提起正渐渐放下心的女小二。 “啊,神仙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女小二被吓傻了,脸色惨败,以为田箩要报复她。 田箩翻了个白眼,怕这女小二的尖利声音引来外面的人,干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用了点妖力在手,拖着人往倾城楼后院走去。前门她带着人不好大摇大摆走,但是翻墙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她一走,大堂里的人纷纷从前门出逃,大街上的人奇怪询问,可这些人一个字也不敢说。倒是小云,发觉不对往里冲,只见大堂里已没了人,她逮住一个颤抖着跟进来的大堂打手,怒声问道:“一号呢?!”语气阴寒,竟让那打手从心底发毛。 那打手不敢说出有妖怪的事,但想到那妖怪也没说不能透露她抓走了一个人的事情,犹豫了下还是交代了有人闹事抓走一号,也就是女小二的事情。 他边说,心里还想着,楼主对那一号还真是看重。 倾城楼开张并不久,先前他们这些下面的人也都没见过楼主。可是不久前楼主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众人才知道竟是个年轻女子。而且楼主一露面,就要求他们去招聘女小二,而且要长得像楼主,虽然奇怪,但他们也只是拿钱办事,从各地找来了很多女子,经楼主亲自审验才定下了现在这些。而那一号就是在楼主审验后直接定下的。 一号的待遇是他们倾城楼里最好的,不仅钱多,日常饮食都和楼主一个待遇。明明干同样的活,却拿着比所有人都高的钱,这惹得他们一干大堂下人眼红不已,平日里却也不敢得罪一号,于是让一号傲气得不得了。倒是没想到,今天这人就这么直接栽了,打手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幸灾乐祸的情绪。可楼主那低气压瞬间让他把那小心思全压了回去。 第52章 谌柳的身体 小云铁青着脸带着几个打手冲向倾城楼后院,一号被带走,她现在没功夫惩治这帮无能的大堂打手,但她临走前狠狠剜了这些人一眼,直把他们吓得再次哆嗦起来,心道这楼主看起来很恐怖。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追查田箩,她却悄悄从倾城楼后院一口水井里爬了出来,背后用绳子捆着已经彻底吓傻的一号。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流萤不久前才说过。 后院此时空无一人。打手大多跟着小云追她去了,小二还得顾着混乱的大堂,打杂的仆役都被叫去前面帮忙,田箩爬出来后也不找地方躲了,她其实抓这个女小二只是为了吓唬别人,倒是没想到小云还挺在乎她,竟然亲自带人追出去了! “你怎么长得那么像她?”田箩解下绳子,决定还是把人放了,不然被一群人追,可真是麻烦死了。而且不管小云到底为何“复活”,毕竟当初是田七在她眼皮底下伤害的她,田箩对此还是有些愧疚的,就打算不再为难她,但是对于女小二那么像小云,她还是很好奇的。 这女小二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她以为田箩就是个想来混吃混喝的,加上因为自己长的和楼主最像,平时楼里的人都捧着她,于是今天居然作死地拦住了田箩。老实说,平时也不是没有客人只点茶水又没带钱,碰到她心情好的时候像这种点普通茶水的她也就放过了,毕竟又不是她自己的生意,而且楼里对普通茶水根本不在意。 可偏偏今天她刚听到个不好的消息,所以心情很差,借着拦住田箩想出出气,没想到是惹上了妖怪!还是很可能会吃人的妖怪啊!那血红的眼睛真是让人看一眼就凉到骨子里。 田箩的命令和问话她是一点都不敢隐瞒,说出倾城楼找小二的标准后,就跪在地上拼命求饶。 田箩没理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小云为什么要招和她长的像的女小二?难道她觉得自己这样子的很美,能更好地吸引客人?刚才震惊于小云的“复活”,田箩没细想,这会觉得小云怎么可能突然跑到这么个陌生地方做生意?她不是秦想衣的贴身丫鬟吗?难道不是同一人?可这世界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头的样子让一号更害怕了,这妖怪究竟想做什么? “啪!”突然一块小石子砸到了田箩脑门上。 一号瞪大了双眼,哭求声都戛然而止。田箩皱眉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动静,好吧,以她现在的水平,也发现不了什么动静。 但这石头也让她醒神,问完话还是赶紧走吧,总觉得这倾城楼有股让她不太喜欢的压抑感。田箩抛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号,大摇大摆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边一号刚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可随后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她!她茫然抬头,然后就彻底晕死过去! 田箩一出倾城楼,沉静很久的流萤终于说话了:“田箩,快去山里!”流萤的声音很虚弱,但语气认真严肃,倒是没再抢夺田箩身体的掌控权。 “嗯?”田箩疑惑,之前不是逛街逛的挺高兴的,这会终于想着要逃亡的事情了。可是身体主导权现在在她,她为什么要听话把他放回山里呢? 流萤也意识到田箩不会帮他,可是刚才那股强烈的气息他已经确定,是杀戮的煞气!虽然不知道田箩这个明显看上去没什么脑子的妖为什么体内会有煞气,想来之前在客栈折磨得她死去活来的就是这煞气了,但现在他也被这煞气给祸害了,要是再不回山里让他出来吸收天地精华,他就要被侵染到死了。 “你带我回山里,我告诉你一个关于丁宁的秘密!” 一句话,让田箩溜达向大街的脚步瞬间变了方向。好吧,她虽然决定不想管有关宁惟庸他们这些凡人的事情,可说归说,一旦有这种所谓秘密摆在她面前,她还是忍不住自己那强烈的好奇心,尤其是宁惟庸的秘密。 田箩换了前进方向,但她很清楚没有自己的壳她走不了多远。于是突然又郁闷了,为什么她的自由总是掌控在别人手里,还都是凡人。 她匆匆回了小客栈,不管巫师在不在,今天都得把自己的壳弄回来。 流萤已经没精力质问田箩为什么回客栈了,为了保命,他干脆让自己陷入沉睡,田箩既然答应了他,应该就不会食言,毕竟他们妖怪也好精怪也罢,因着修行的因果报应,还是得讲诚信的。 话说田箩回到客栈,却发现丁宁也就是宁惟庸依然没回来。巫师倒是好端端地坐在她房间的椅子上,谌柳和谌絮也在。 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理干净,各自穿着一身稍微不太合身的新衣服,显得很可爱。尤其絮儿,粉雕玉琢似的居然非常萌,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极其讨人喜欢。相比下,谌柳的脸色就难看很多,苍白孱弱,仿佛随时会倒下。 田箩打量完,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水边问巫师:“大巫,你们怎么都在这?” 巫师平淡地回答:“本来想看看你好些没有,没想到刚疼完你就有精力出去乱晃。正好这两个孩子也要找你,我就顺便问问谌柳的身体状况,还有那花精的事情。” 田箩被巫师第一句话说的讪讪,随后又想起那天谌柳说要她的血救命,可后来出了那变故,这事情倒一直被搁置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怎样。 田箩想着也就问了,巫师淡淡瞥她一眼,带着探究,随后说道:“这孩子的病其实源于那花精。” 田箩听着脸上就露出震惊的神色。巫师目光一凝,田箩这样子不似作假,难道他想错了? “昙花夜间开放,那萤火昙更是喜欢在阴寒的地方生长。所以通体冰寒非常。这些孩子和他做交易,用记忆换得萤火昙庇护,于是萤火昙就把一缕神魂放在了谌柳身上,以便这孩子在有需要的时候及时召唤萤火昙。” “久而久之,谌柳的精气被寒气侵蚀,身体就出现了问题。而要根治,需要你血液里的煞气来消弥那融入谌柳血脉的寒气。不过现在那花精躲入他体内,事情倒是不好办了,强行逼出花精我怕伤了这孩子,可直接用你的血救人又怕那花精反抗,更会害了这孩子。” “那没有其他办法吗?”田箩追问,心里却在打鼓,其实那孩子身上根本没有花精。 “没有。而且拖的越久,他的情况会越糟糕,寒气对他的侵蚀是不可逆的,早些根除,才能让他尽早修养恢复,否则就算到时候救回来,他也会变成废人一个。”巫师沉沉地回答,让絮儿急哭了。 “那你把壳还给我。那花精其实在我身上!”田箩没头没脑地就来了这么两句话,让巫师暗地里皱起了眉头。 第53章 小云纠缠 今天田箩煞气发作的时候突然“勾引”他,巫师就知道田箩不是田箩,而被那花精精给彻底控制了。 花精极寒,而田箩血脉里的煞气又阳烈,如果不尽快把那花精弄出来,田箩很可能会有性命之虞。但要弄出花精,以他的手段只能直接把主控身体的神魂摄出来,所以巫师故意说起谌柳的身体意在确认现在眼前这个跟他说话的人就是叫流萤的花精。 可眼前人的几句话又让巫师迷惑了。巫师相信那花精对谌柳的身体状况是有所了解的,可刚才田箩听到后脸上的惊讶不似作伪。而现在,她居然大方承认花精在她身上,又提出要她的壳,他彻底混乱了。 田箩不知道巫师心里所思所想,她只是看到谌柳那随时会倒下的样子而同情心大作,又担心花精支撑不了多久,干脆直截了当告诉巫师,这样也能快点去山林放了流萤,自己再回来让巫师取血救谌柳。 听完田箩的话,巫师皱了眉头,明显她没把今天她出去的全部事情说出来,不过救人要紧,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他决定亲自陪田箩去趟山里,毕竟他就算也可惜花精修行不易,但丁宁那些不该为他人知道的东西也的确事关天下苍生。他只好去山里等花精自己出来恢复后再把他收复! “就不能把壳还给我让我自己去吗?”田箩垮了脸,其实她也想借着这次的机会拿回自己的壳的,这种自由受制于人的感觉真是太不舒坦了。 巫师不为所动。于是田箩认命地跟着巫师去山里,谌柳谌絮两个则在客栈休息。 大人们一走,絮儿就扑到已经躺在床上休息的哥哥腿上。 “哥哥那个姐姐真是妖怪?”絮儿睁大眼睛,圆圆的很可爱。 “对,是昙花仙人那天偷偷告诉我的。”谌柳想起那天抢田箩誓袋的事情,脸不好意思地发红。不是为了抢的行为,而是为了那天吸引田箩注意力的时候故意讥讽她是妖怪的事情。明明前脚他还呵斥了絮儿,后脚自己却故意出言讽刺。可是就算这样,她也没怪过他,说明她也是个好心的妖怪,像昙花大仙一样,所以他不怕她。 “姐姐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絮儿好奇,因为哥哥不怕田箩,所以他也丝毫不害怕。 “昙花大仙的头发不也是白色的,所以这都不奇怪。倒是絮儿记住,姐姐是妖怪的事情不能告诉其他人。”谌柳年纪虽小,却懂得很多。 “哥哥,我想把小木马送给姐姐。” 絮儿这句话让谌柳睁开了原本因疲累而闭上的眼睛。 因为和流萤做交易,他们两很多深刻的记忆已经消失,甚至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又为何流落在外,也忘记了当初遇到流萤的时候他们正在被人追杀!可是谌絮的这个小木马却一直伴随着他,不记得来历,不记得寓意,只知道这个小木马很重要。而且谌絮没有别的玩具,小木马让他爱不释手,从不离身。 “你想好了?絮儿不是很喜欢你的小木马吗?”谌柳声音虚弱地问道。 谌絮涨红脸,对起了手指:“哥哥,我想谢谢姐姐救你,而且昙花大仙不是也跟着姐姐吗?咱们以后也跟着姐姐吧。”谌絮听到了之前田箩和巫师的话,虽然没太懂意思,可也知道田箩不会伤害他们,甚至是愿意救昙花大仙的。而他和哥哥流离失所,跟着田箩和昙花大仙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这孩子没想过,小木马对他来说是很珍贵的宝贝,可对田箩来说只不过是个木雕,她会不会接受,肯不肯一直带着他们两个根本是未知的。 谌柳心里很清楚这些,虽然他也想给絮儿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但田箩肯救他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再死皮赖脸想跟着她,或许她并不接受。而且潜意识里谌柳总有种危机意识,仿佛告诫他一定要远离人群。 “絮儿,哥哥……”谌柳正想打消絮儿的念头,可看到他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那些话突然说不出口。转念他又想,反正还要向田箩报恩的,既然这样,那就厚脸皮跟着吧。“好,絮儿,哥哥会跟姐姐说的。不过小木马是你自己的东西,你要送给姐姐也只是你个人的心意,知道吗?” 就这样,田箩即将被两个小鬼头赖上,当然现在的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而且她和巫师正在被追杀。 说来田箩也真是倒霉。本以为她的威胁有效果,没想到效果倒是有点,至少没人说她是妖怪,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看到一个穿着藏蓝色斗篷的女人就躲远。秋城镇虽然是个繁华的大镇,可它毕竟还是个镇,消息不胫而走,以至于她从客栈一出来,街上居然寂静了一瞬,随后人群消失! 田箩和巫师目瞪口呆,凡人居然也有能有如此高效的时候。然后,倾城楼的人就出现了,依旧是小云亲自带队。田箩简直想扶额了,她就问了那女小二几句话吧,这小云也太看重那一号了吧,居然为这么点事情不依不饶了还。 田箩沉浸在自己的吐槽里,因此没注意到巫师在看到小云的一霎那,呼吸因为惊讶错乱了下。 “上!”一照面,小云问都没问,就让她的手下围住了田箩和巫师。 “放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小云阴狠地命令道。 田箩直觉里不想让小云认出她,可她真没抓走那女小二啊,不是在倾城楼后院就放了她了吗?难道小云一直没回去过,所以还不知道? 巫师就会点法术,武功就是个三脚猫,田箩指望不上,于是捏着自己嗓子,说道:“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抓走你家小二,在你们倾城楼后院我就把她放了,你现在回去看看,她肯定在。”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小云见田箩否认,脸色阴沉得更加厉害,她回过一次倾城楼了,一号从被这女人抓走后就再没出现过。 “给我上!打到她说实话为止!”小云掷地有声地命令打手行动,跟以前被刺客吓得躲起来的小云判若两人,田箩和巫师都暗暗皱眉,可眼下她赶着去山里放流萤,根本没时间和小云纠缠! 第54章 红蛇 小云一共带了8个人,个个身高体壮。听到命令后一窝蜂似地向田箩和巫师扑过来。巫师伸出手,接住了第一个直冲田箩面门的拳头,随后他就陷入了混战。 许是见巫师是个男人,好几个汉子围住巫师开打,令田箩这边倒是轻松起来。左突右闪、出拳踢腿,看得田箩都替他捏把汗。因为巫师就会些招式,却没有内劲,打出来的拳头都软绵无力,揍在那些皮糙肉厚的大汉身上,简直是挠痒痒。虽然那些大汉只有蛮力,可双拳难敌四手,更可况小云那边的人可不只四手,巫师身上挨了好几下,而且有越挨越多的趋势。 田箩着急起来。她仗着自己身子灵活,躲来躲去倒好应付的过来,可再这么下去,巫师迟早会招架不住。田箩的眼睛瞥向置身事外般的小云。 小云的位子其实离田箩不远。看到她手下那么多人却还没收拾掉田箩两个,她的脸色非常难看。加上原本遁走的人们在听到这边的动静后又陆陆续续躲在边上看起热闹,还纷纷议论倾城楼横行霸道,这让小云更是不耐起来,身子就不自觉往战斗圈靠近,看着好像要亲自动手? 田箩一直分心注意着小云这边,发现她靠近,一个矮身,从一个大汉挥过来的胳膊底下穿过,直奔小云。打手们愣了一下,没想到田箩突然朝小云袭去,就这么让田箩顺利得手,一只胳膊牢牢卡住了小云的脖子,五指弯曲,虚掐着小云那细细的喉咙。 “都住手。”田箩成功让所有人静了下来。 “我再说一遍,我没抓你们倾城楼的女小二!”田箩依旧捏着嗓子说话,可这次因为挟制着小云,她的声音就响在小云耳边。话落,小云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这声音总觉得很熟悉。小云的双手悄悄缩进自己的袖子,捏住了刚才她就想拿出来的东西,右手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左手上却是一个黑色的珠子,那黑珠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都散开,不许跟上来,到安全的地方我自会放了她。”流萤的感应似乎越来越弱。田箩等不了了,给了巫师一个让他过来的眼神,然后就挟持着小云快速离开。 没有人追上来。田箩松口气,还以为是自己的威胁奏效,却不知道是小云暗中给了打手们不许跟上来的指示。 很快出了秋城镇中心区,田箩在一个荒废的土地庙前松开了挟制小云的胳膊,说道:“你可以走了。” 然后她看向跟在她身边的巫师,两人越过一动不动的小云往秋城镇后靠着的山林走去。 可身后的小云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回应,没有脚步声,田箩奇怪地转头看去,只见小云右手捏着一把匕首,割破了她自己左手的一个手指,鲜血却没有滴下来分毫,它们源源不断地被小云左手托着的那个黑色珠子给吸了进去! 巫师也察觉异常,和田箩一样看向小云。惊骇地发现那珠子吸血后一股极其邪恶的气息从里面弥漫出来。他对田箩大喊:“你快跑!”自己则冲向了小云。 黑色珠子吸了血,不复黑色,血红的颜色蔓延上来,可是仔细看那根本不是珠子变红,而是珠子里的什么红色的东西释放出来裹住了珠子! 田箩惊悚,因为就这么一息之间,那红色就以珠子为基础,在其上形成了一个红色蛇头,同样猩红的蛇信子不断吐弄着,看着就极其危险邪恶。 冰冷的蛇眼首先盯住了田箩!那毫无生气的目光让田箩打了个冷战,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她想夺路奔逃,可双腿就像灌了铅似地牢牢定在原地。 巫师向后抛出了一个东西,田箩条件反射地接住,才发现是自己久违的壳。拿到手中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气息就从壳里流进身体,同时妖力也在田箩身体和壳之间融会贯通起来。 巫师已经冲到了小云面前,红蛇这才把盯住田箩的眼神放到了巫师身上。随后它像一道红色闪电,直冲巫师面门! 但巫师武功虽然不行,法术道行却还不错。早有准备的他扔出誓袋,嘴里念念有词,一边手中快速掐诀,抵挡住了那红蛇的攻击。 一人一蛇就这么打斗起来。好几次惊险万分的场景让田箩一颗心七上八下。她想帮忙,却在这一刻发现她居然什么都不会,甚至连冲过去毁掉小云手上那邪恶珠子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每当她一动,那明明与巫师斗得不可开交的红蛇总会突然朝她袭击过来! 这里地处秋城镇的最外围,四周都是荒草,只有一座仅剩断壁残垣的土地庙依然在这里奄奄一息。现在因为巫师频频被那红蛇打的飞出去,土地庙原本就破败的残渣此时更是有碎成粉末的倾向。 田箩眼看着巫师越来越不敌,简直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她向小云又解释了一遍,可是小云不为所动,失血苍白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不管你们到底抓没抓一号,今天都是你们的死期!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对了,我的小红可是好久没吃东西了,希望你们俩够他塞牙缝,不然我待会还得给它找吃的,这挑嘴的小东西,可是非鲜活不吃的。” 田箩瞪大了眼,对眼前这仿佛“突变”过的小云感到不可思议。这女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狠毒变态。而且她显然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她和巫师喂蛇。 形式越来越严峻,他们必须找到出路。 田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睛里倒映着巫师又一次被一条蛇击飞的场面,而且那蛇显然不仅仅速度快,它还有毒,巫师原本白皙的手已经渐渐变得青紫。 巫师挣扎着再次站了起来。这时候他想的不是怎么求生,甚至不是那他一直在追逐的身世秘密,而是在想,这样狼狈的时候居然被田箩全都看去了。 第55章 田箩又受伤 那红蛇又一次高昂起了脑袋。这次却没向巫师立刻发起攻击,反而把头转向了田箩。因为田箩此时用自己的壳划破了她的手。 白色的血液很快渗透出来,小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就见到那红蛇放弃攻击巫师,直奔田箩而去! “田箩!”巫师惊叫,可是田箩居然还抽空对他笑了一笑,但是她的双眼却依旧紧紧盯着那近在咫尺的红蛇。 眼看着红蛇就要扑到田箩眼前,田箩却拿出了一个绿色的誓袋,巫师一眼认出那是他最初抓到田箩限制她行动用的那个!可是不论这誓袋能不能真的限制住红蛇行动,誓袋首先是需要法诀和法力催发的啊!他刚才就是因为红蛇动作太快,就最初占了点先机有时间催发,后来完全就是被那红蛇压着打了。所以他现在根本来不及催发田箩手上的誓袋! 田箩白色的血液染上誓袋,按照刚才流萤教她的方法,在那红蛇堪堪扑到她手上时,突然敞开誓袋口子,再附着上妖力牢牢罩在了红蛇的脑袋上。 “啪。”红蛇僵硬地掉在了地上。 巫师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没想到他都斗不过的红蛇田箩居然这么轻易地解决了。小云也是不可置信!她没想到红蛇居然会有失败的时候,而且珠子现在虽然还在她手上,但她已经失去了对红蛇的感应。 “这不可能!” 田箩看着那两人虽意味不同却同样震惊的样子,不由有点得瑟起来。这红蛇看来也不怎样吗,居然一个誓袋就解决了。流萤又陷入了沉睡,所以田箩不知道,这红蛇只是暂时被定住,可还没死啊。然后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就在田箩越过那“躺尸”的红蛇的时候,誓袋居然松开了!因为田箩的妖力不济,她也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妖力,所以誓袋上的妖力很快消散了!没有法诀和法力催发的誓袋,本身就只是个装了些辟邪物的普通的袋子,这会更是成了敞口破袋,因为那红蛇愤怒地把袋子五马分尸,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背对着它的田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巫师眼睁睁地看着那血红的蛇头钻进了田箩的后背心。 红蛇拼命往田箩身体里钻,痛的她两眼昏花,手往背后伸去想要抓住那夺命的红蛇,没想到她真的抓住了什么,却是一只骨节清晰的大手。有人帮她抓住了那红蛇尾巴。 随后钻心的疼痛终于消失,田箩只来得及看一眼往这边狂奔的巫师和那脸色惨白的小云,红蛇的剧毒就瞬间蔓延了她全身,心脏和血脉开始灼烈剧痛,让田箩失去了意识。 宁惟庸依旧作丁宁的打扮,田箩软软倒在了他的怀里,雪白的血液不断从她后背心涌出,比以往她任何一次受伤都来得凶猛、触目惊心。他的眼神变得沉黑,浑身散发出一股极其骇人冷寒的气息。红蛇早被他捏的变形,剧毒让他原本白皙的手迅速变得青黑,可他依旧没放手,直到把红蛇彻底捏爆,小云被连带着吐血不止,他才放开了紧握的手,把田箩交给奔到眼前的巫师救治,自己则走向了委顿在地的小云。 长剑出鞘,冷光一闪,小云已人头落地。尸体竟迅速腐烂发臭,最后化作了一滩黑水。地上只剩下那颗因为没了红蛇而碎裂的珠子。 宁惟庸在手上疾速点了几下,止住那沿着手臂不断往身体侵袭的毒素,这才走向巫师以及被巫师平放在地上的田箩。 “她怎么样?”语气沉沉,宁惟庸差点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慌。想想这妖精也真有本事,他们认识以后她已经让他数次打破自己的平静。 巫师手下不停,田箩的血却怎么都止不住,“不行,有蛇毒在止不住血!” 宁惟庸在面具下皱了眉头,问道:“怎么解?” 巫师哑然,他连那是什么蛇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怎么解。可是田箩流血的速度很快,再不想办法止血,她还没被毒死就要先失血而死了。 巫师束手无策,宁惟庸不耐地推开了他,拦腰抱起田箩,几个纵跃人已经进了边上的荒废土地庙。 土地庙很小,摆设一目了然。一座陈旧掉漆的土地神像,一张落满灰尘的贡案,除此外别无一物。 宁惟庸把田箩放在了贡案上,将她摆成盘坐的姿势面对着土地神像。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抬起自己的双手,开始为田箩运功逼毒。 巫师很快也进了土地庙,看到宁惟庸给田箩逼毒,眼神闪了闪,随后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到外面把风。 这边宁惟庸刚把内劲推进田箩的经脉,随后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田箩的经脉居然极其堵塞!那蛇毒又为什么能迅速遍布她全身?宁惟庸又看了眼田箩青黑色的经脉,突然发现自己被那蛇毒染上是整只手都青黑,但是田箩却只是经脉变色。难道因为她是妖所以不太一样? 虽然疑惑,但是田箩的血仍旧在流淌。宁惟庸撤回失败的内劲,把田箩放倒,随后动作麻利地解开田箩背心处的衣服,俯下身,在田箩伤口上附上了自己的嘴唇。 他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可是田箩经脉的确很奇怪,就好像那经脉吸收了毒素,但是已经饱和,导致田箩身体除了伤口和经脉再没有一点蛇毒,也就是说伤口的毒素去除掉至少能让巫师给田箩止血先。 宁惟庸红色的嘴唇迅速染上白色。原来田箩的血液除了颜色白,温度稍微凉些,和凡人也没有太大区别,同样血腥味十足,让宁惟庸不禁想起战场,却又情愿他从不知道血液的味道是什么样。 伤口上的蛇毒被一点点吸了出来。直到伤口再没有青黑色蔓延,宁惟庸才停下动作,随后亲自为田箩包扎好,才喊了巫师进来给田箩继续诊治。自己则去了一边运功。这蛇毒很霸道,他不仅仅手上蔓延了,现在蛇毒已经在他给田箩处理伤口的时候寻机侵入了他的身体和血脉。 第56章 蛇毒 土地庙里一时间静了下来。土地庙外却异变陡生。只见在小云化成一摊黑水的地方,渐渐升腾起一坨黑色的雾状东西。那黑雾蠕动着,蔓延着,体积越来越大,而地上的黑水却渐渐消失。直到地上再无一丝痕迹,那黑雾才停止了不断膨胀的体积,随后在顶端形成一个类似人脸的形状,往土地庙探了过去。 堪堪到的残破的围墙前,那黑雾人脸却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火速退了回去,再融入土地,消失不见。 土地庙里的三人对外面这一切毫无所知。宁惟庸费了好些功力终于将那蛇毒压缩在左手,这也还是他功力高超,一般人或许早就死亡。 倒是巫师,武功看着一般,那蛇毒却同样被他压制了。只不过他身体显然没有宁惟庸强悍,手臂上已经开始渗血。 “她怎么样?”宁惟庸再次问了这句话。 “暂时没事。可能她是妖,蛇毒渗透全身经脉但也没法伤到她五脏六腑。血已经止住了,过不久她就能醒了,只不过这蛇毒我还得回去好好查询研究。” 巫师说到这,还是忍不住问了宁惟庸:“我没记错的话那丫鬟……” 他的话没有说完,可宁惟庸知道他的意思,对于小云复活这件事情他最初知道的时候同样无比震惊。可是他的人观察了很久,除了发现小云招人上有些奇怪,没别的发现。而带着宁惟修回京的表妹,一直在为这个丫鬟小云的死神伤。以至于这次弟弟因为刺客袭击失踪,她都是过了一天才发现! 好在确认过修儿是因为当时出了意外情况自己逃跑才失踪,相信以他的能力短时间自保没有问题。只要撑到阿一找到他,他就能平安了。 宁惟庸想到这,不禁又升腾起深深的无奈。弟弟生死未卜,可他却无法亲自去找他。 “这件事我会让人追查。先回客栈吧。”宁惟庸做下决定,巫师没有异议,不过想到他们出来的目的,还是提了起来:“那花精躲在田箩身上。我和田箩出来是想去山里放他出来,他被田箩身体里的煞气伤到了,本体必须回土里休养。” “他的死活关我何事,先回客栈把蛇毒清了。” 宁惟庸的声音很冷,又是这花精惹事,不然田箩怎么可能受伤了。 回到客栈,巫师就埋头研究那蛇毒。一般的蛇毒他肯定不放在眼里,可这红蛇他没见过,而且这蛇是从那珠子里出来的,明显不是寻常的蛇,会有什么后果尚未可知。 田箩被宁惟庸轻轻放在床上。今天他很累,早上出去办事,随后又得知修儿失踪,他必须处理好找人的事情,随后回到客栈就得知田箩和巫师被小云找麻烦,放心不下他又追了过去,但是田箩还是出事了。 想想田箩从被他弄来报恩之后,还真是三天两头受伤,没过过什么舒坦日子。而他说是要和她做朋友,要报恩,最终却连最基本的保护都没做到。宁惟庸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却没发现床上的田箩突然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她的眼里毫无温度和感情,直直看着宁惟庸此时没带面具的脸孔,随后突然跃起袭击宁惟庸。 宁惟庸被田箩突然的变故弄得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钳制住田箩的双手。但是这会田箩力气特别大,宁惟庸又不想真的伤害到她,干脆整个人手脚并用将田箩压制在床上。 田箩仍然在挣扎,宁惟庸终于空出一只手想点住田箩的穴位,可没有作用。田箩的眼睛倒映着宁惟庸,可那里面再没了往日的熟悉和热切,他知道田箩的身体肯定出问题了,这种眼神不是田箩的也不会是那该死的花精的,但和那红蛇的一模一样。 最终田箩被宁惟庸牢牢绑在了床上。她现在只剩下攻击的本能,即使手脚被缚,仍不知疲倦似地挣扎,眼睛直直盯着他。 “有眉目了吗?”宁惟庸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声音也很镇定。 巫师的声音很疲惫:“还没有查到,这里资料有限,我找不到有用的信息。但是从田箩这症状来看,那蛇毒或许是损害神志的。” 说着他看了眼宁惟庸和自己的手,已经黑的很彻底了,而且这么一直压制导致血脉不通,也是会出问题的。可是他已经尝试过逼毒,竟发现那毒像是有粘性一样,在身体里尚能流走,可用内力根本逼不出来,更不要说他的内力还有问题。 相信宁惟庸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然以他的武功不可能等着他来研究解药。 巫师摇摇头,继续说道:“不过田箩的身体也真奇怪。她为什么就盯住了你攻击?” 是的,从田箩突然袭击开始,她就认准宁惟庸攻击,别人比如巫师,她根本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巫师居然觉得酸涩,看到田箩就算失去理智,还是只把某人放在眼里,他就心里堵得慌。 “不知道。”宁惟庸回答地简洁干脆。 “要不去倾城楼探探?既然那红蛇是那个小云的,她那里或许会有什么线索。”巫师早就想说这个提议,可他担心宁惟庸会有顾虑,因为那倾城楼楼主既然是小云,肯定来历不简单。 “不用去了,我已经暗中派人去搜过了,什么都没发现。而且倾城楼其实不是小云开的,她不过是在外面打头阵的,真正的幕后人藏的很深。” “那怎么办,我手头没有线索,再拖下去,我怕田箩问题更大,而且咱们的手也得尽快解决了,不然会出问题的。” 宁惟庸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我记得田箩当时用你的誓袋套蛇?而且也算成功了一瞬。”宁惟庸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可是不是他看不起田箩,而田箩还真没接触过这些,怎么可能知道能用这种方法定住那红蛇,那当时那情况,一定有那花精的作用! 这下宁惟庸想不救那花精都不行了。 可是偏偏现在田箩不对劲,那花精受伤也不可能在这种他无法扎根的地方现身。 第57章 同命契 “可是那花精现在不知道还活着没有?也就田箩体质特殊,才能受住煞气。”巫师陈述事实,之前田箩就说那花精快不行了,现在又耽搁了这么久,更不要说田箩还受到了重创,没准花精已经消散了。 宁惟庸皱眉,问道:“你弄不出来?” 巫师摇头,说道:“不行。那花精是精怪,而且他应该是掌握了一些法门,才能逃离我的誓袋还躲进田箩身体。本来如果他一直占主导我还能弄出来,可是这会是田箩占主导,而且那花精现在就算没死也肯定弱得不行,没法弄出来。” 宁惟庸眉头的沟壑更深,看着田箩依旧在挣扎,脑子里一刻不停地运转着。可惜带兵打仗他在行,涉及这些非人事务他一筹莫展,只能寄希望于巫师了。但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心情很不美好。 宁惟庸退出房间,田箩瞬间安静了。巫师又给田箩检查了一遍,然后也回自己房间研究蛇毒去了。 房间里的田箩闭上了眼睛,重新昏睡过去。可是没一会,房间里陡然多出了一团黑雾,赫然就是那在土地庙外曾出现过的东西。黑雾“站”在离床一丈远的地方,随后像在土地庙外一样在黑雾顶端形成了一张类似人脸的东西,慢慢伸展到了田箩脸部上方。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的话,一定会震惊地发现那黑雾人脸竟是在端详田箩。时间过去了有一会,黑雾人脸才像看够了似的,模仿着人点头的动作,点点它那“黑脸”,然后一丝特别凝实的黑雾从黑雾团中伸出来,连接到田箩之前用自己的壳划破的伤口上,开始吸附起来。 第一下,什么都没有,黑雾表面像起了一层波浪似地抖动了下,随后它又把那丝黑线深入了点,这才发现田箩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它吸附蛇毒。可是黑雾没有健全的思维能力,发觉有东西阻止,它就把那丝联结田箩的黑线加粗,随后更用力地吸附起来,终于它成功了。 田箩因为蛇毒而变得青黑的经脉迅速褪去深色,直到恢复原本的颜色,黑雾才停止吸附的动作,并迅速收回它的黑线。它又往后退了退,看到田箩有苏醒的迹象,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房间里。 田箩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首先蔓延上来。她突然发现她除了属性是妖,可能力、行为还真是一点妖的风范都没有。就像小云这样的凡人,整条蛇出来她居然就毫无招架之力,甚至因为自己妖法的不济而重伤,说出去真是太丢他们田螺族的脸。这一刻田箩深深反省了自己的问题,终于明白她不仅仅要游历扩展视野,更需要提高自己的能力,否则以后遇到类似的危险,她依然会陷入窘境。 可是她又该怎么锻炼自己的能力呢?作为一个从精怪半路化身为妖的非人生物,田箩对于怎么修妖毫无头绪,田螺族里也从没听说过相关的妖修方法。田箩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田箩。”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让田箩拉回了思绪,是流萤。田箩瞬间从自己的思绪里回归现实。流萤还没放出去,而且她之前被那蛇偷袭,是谁救了她?她没有中毒?问题像泡泡,不断冒出来,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流萤的声音已经弱不可闻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救他,毕竟她答应过他。 “我被弄回客栈了。流萤,你还能撑多久?”田箩想着得再去趟山里。 流萤好一会没回话,弄得田箩心急如焚的时候,他才轻轻说道:“誓袋。” 对哦,还有誓袋。田箩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居然完全没想起巫师那个誓袋。既然上次能把流萤收进去,这次应该还是可以的,只要把流萤先弄出她身体,他就不会一直被煞气影响,然后再去山里救他不迟。 田箩从她的包袱里扒拉出那个现在光秃秃的誓袋。顾不上考虑自己伤不伤的问题,忍痛直奔巫师那里。 一直守在田箩房间外面的宁惟庸就看到田箩没一点异样地从他面前跑了过去,呆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田箩居然清醒了,于是也跟着田箩往巫师那去。 “你怎么好了?”巫师震惊地看着站在他门口的田箩,她身后宁惟庸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田箩现在没心思讨论关于她怎么醒的问题,直接把来意说清,就让巫师赶紧把流萤重新封印进誓袋。 谁知巫师听完却摇摇头,说道:“不行,誓袋只能封印一次。第二次再用誓袋封印,他就永远出不来了。” 田箩着急了,问道:“那怎么办,流萤撑不到回山里了。他说他的本体现在必须有所寄托,只有誓袋封印能让他暂停生息,否则不管他继续待在我这里还是从我身体出来,都必死无疑。” 她为花精着急的样子让宁惟庸眉头皱的很深,不过面具掩盖了一切。 “流萤是被你经脉里的煞气给弄伤的,要想那煞气像不伤你身体一样不伤他,除非他成为你的一部分。”巫师语出惊人,让田箩骇地瞪大眼睛。 “什么叫成为她的一部分?”田箩没来得及问,倒是宁惟庸先开口了,语气很冷,惹得田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巫师不疾不徐地解释:“田箩的身体很奇怪,那些煞气好像被什么东西困在她经脉里,不会伤到她,所以要想那花精也同样不被害,必须让他属于田箩,这样他就相当于田箩的一部分,那些煞气自然不会再对花精有影响。简单说,田箩,你必须和那花精气息想通,而据我所知,只有同命契才能做到让你俩气息想通。” “同命契?”田箩和宁惟庸异口同声。 “同命契,顾名思义,缔结了这个契约,你和那花精就同生同命,休戚与共。” “同生同命,那如果我们任何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会死?”田箩问道。 “如果你死,他必死无疑,但他死,你可能有一线生机,毕竟他需要染上你的气息,你还是稍微占主导的,不过生机很渺茫。田箩,我不建议你采用这个方法。这个办法也只能让他不受你煞气伤害,但已经造成的损伤仍在,所以没有必要。”巫师不想欺骗田箩,所以有方法还是会坦陈,但他也真心不建议田箩这么做。 “我要缔结契约。我答应过他会救他的。”田箩迅速做出决定,犹豫只是浪费时间,因为她是一定要救流萤的。 第58章 同命契2 此时的田箩其实并不懂同命契存在的巨大风险,她觉得流萤怎么的也不会比她还弱,再说以后他俩总归是要待一块了,能相互照看对方,省的一方一不小心死了,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至于流萤的意见,他死都快死了,自然是没有反对的权利了,为了小命他也不会反对就是了。 宁惟庸从田箩决定缔结契约后就再没说话。不过田箩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一直在对巫师传音入密。 “你找个由头让那花精主导,我来和他契约。”宁惟庸的话让巫师惊讶了下,随后他微不可察地点头,表示了同意,那煞气源头就是这男人,让他和花精契约倒更合适。不过他一介凡人之躯,没灵力没道行,和花精契约了,很可能遭到反噬。但巫师转念一想,只要田箩没危险,他又何必管这男人死活。 同命契的缔结其实很简单,就是念几句咒语,然后交换精血,有巫师在,这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只不过田箩什么都不知道。巫师骗她说只有花精占主导才能让他自己逼出精血,因此田箩留下自己的精血后也就毫无反抗地让位了。花精很弱,所以哪怕巫师灌输了灵力给田箩以滋养花精,田箩还是得在巫师的咒术下让神魂沉睡,否则她任何的意念波动都会让花精没法占据身体的主导地位。 “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田箩对着已经出了他身体的流萤说道。 流萤的面色极其苍白,虽然契约后宁惟庸亲自去山里弄回了他生长的土壤,可毕竟不是在原先天地灵气充裕的山林,他本体恢复的非常缓慢。 “我也没什么感觉。可能同命契就是这样的吧。”流萤撒谎,其实他和真正与他契约了的宁惟庸完全是有感应的,不过宁惟庸不让他说出真相,他也只能暂时屈服,不然就他这么弱的状态,宁惟庸就算不会弄死他,也能让他生不如死了。 在小客栈又休整了一天,田箩一行人又上路了。 如果说之前田箩还以为他们这一路只是为了去巫师家乡的话。那么现在知道宁惟庸也混在他们之间,这一路肯定就不单纯了。可是田箩也不知道巫师什么时候竟然和宁惟庸混到一起了,明明这两人应该不认识啊,更何况就她所知这两人还应该是敌对关系。 田箩对这个问题稍微疑惑了下,随后就被两个小鬼给彻底分散了注意力。 因为宁惟庸他们赶时间,所以谌柳的身体还没治疗,上路也就得带着两个孩子。 一上马车,谌柳沉静地坐到马车里面。可是谌絮却不像以前那样时刻粘着他哥哥,反而凑到了田箩身边。 “你干什么?”田箩奇怪地看着谌絮。这孩子今天看她的眼神分外热情,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姐姐,我有东西想送你。”谌絮经过和田箩他们几天的相处,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戒备和小心翼翼,他这样子又像回到了当初“打劫”田箩他们那样的小大人样子,让田箩暗暗赞叹不已,这心理素质也没谁了,毕竟他们俩可是已经知道自己是妖怪的。 “送给我?”田箩对这孩子突然要送她东西惊讶不已。 “嗯。”絮儿点点头,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直捏在他手中的小木马。 田箩失笑,原来是玩具。她也知道这孩子估计是想感谢她,毕竟需要她的血救他哥哥,所以也不跟这孩子矫情,欣然接受了。因为这个小木马雕刻地栩栩如生,而且可能常年被把玩,表面已经非常光滑,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欢。 这个小插曲落在了坐在田箩对面的流萤眼里,他挑了挑眉头,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看向车窗外,外面的世界对他这个没怎么见过的精怪来说还是极其有吸引力的。 马车滚滚,离开了秋城镇后又走在了荒原里。因为知道宁惟庸他们目的不单纯,田箩这回就发现了他们行路轨迹的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们其实是沿着一些深深的车辙印在前行。 “絮儿,你们遇到我们之前有见到其他人从你们那山路经过吗?”田箩收了小东西的礼物,态度非常和颜悦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有说没说地和絮儿聊起天。 “嗯,有啊,我们那山路虽然看着偏僻,但其实很有人走的。在遇到姐姐前,就有很多大车子经过,但是他们人多,我们没敢出去。” 田箩默默想,这些小鬼倒是很懂挑软柿子捏。不过大车子,会是什么大车子呢?宁惟庸和巫师是不是就是跟着这些大车子在走? 尽管有猜测,可田箩很识趣地没问宁惟庸和巫师,她可不想再陷入他们这些凡人的奇怪事情里。不过她暗中忖度,还是要探清楚宁惟庸和巫师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事情不麻烦,那她勉强还是可以和他们一道,反正她游历没有目的地,跟着这两人至少钱财更有保障点。不过若是事情很麻烦,那她果断要脱离他们自己去游历了。 宁惟庸自从暴露了自己后,在田箩面前就变得肆无忌惮了。 “过来。”这天一行人又在野外露宿,巫师在烤野味,谌柳谌絮也围在火堆边取暖,田箩和流萤都不喜欢温度太高的东西,于是两人做伴坐在远离火堆的一块大石头上聊天。 田箩自从觉得自己和流萤缔结了同命契后,对流萤就亲近得不得了,这两人不仅物种类似,现在更是“息息相关”,田箩自然乐意和流萤说话。 可这一切落在宁惟庸眼里却无比刺眼。扶坤不是说这田螺喜欢他的,怎么他故意暴露自己后她却毫无特殊反应?不说凑上来和他多培养培养感情,反而和个花精打的火热。这会看这两人又脱离人群单独聊天,宁惟庸终于忍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直接开口叫人,但是语气极其生硬。 田箩惊讶地看了一眼突然叫她过去的宁惟庸,心想这人不会还记仇吧?田七固然有问题,可他毕竟是她族人,而且她觉得田七那天刺杀宁惟庸不像自愿的,很可能另有隐情,她为此都受了他的煞气攻击,这人还不依不饶的,那也太可恶了。 可是可悲的,田箩的身体很诚实。她已经习惯了听命于宁惟庸,这会他冷冷地一招呼,她就不由自主地撇下流萤走到了宁惟庸身边。 第59章 迷途 “叫我干什么?”准确来说这其实是宁惟庸自暴身份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招呼田箩说话,因为宁惟庸生硬的语气,田箩语气也不太好。 “坐。”宁惟庸坐在一颗横倒在地的巨大枯木上,黑漆漆的一身仿佛融进夜色。 田箩没反驳,她背上的伤口在愈合,但是舟车劳顿,好的很慢。 她挑了一个离宁惟庸还有两个人空档的位子坐下,默默看着流萤一个人坐在那大石头上看星星,那边巫师似乎往他们俩看了一眼。 “伤口,养的怎样?”宁惟庸的声音还是沙沙的,在荒原上伴着夜风,低沉得很是迷人。 田箩一颗心七上八下,她发现这厮最近对她好像挺,关心?虽然路上没怎么跟说话,可很多细节田箩也感受得到,比如他只会帮她取水。只不过她以为那是因为她受伤,他俩关系再怎么怪异,他总还顾念着以前的情分。 “好多了。对了,谢谢你帮我。” 她说的是宁惟庸帮她除蛇的事情,可宁惟庸听了面具下的脸色却不太自然,他想到的是在土地庙帮田箩伤口去毒的事情。 想到这,他突然发觉田箩早被他看光了,如果她是凡人,他早就娶了她负责到底,可一直就因为她精怪或者妖的身份,他强迫自己忽视了这个事实,现在既然明了了自己的感觉,他想,这些事情还是要负责起来。 “那个你的手怎么样?”田箩觉得现在面对宁惟庸她总有些尴尬,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礼尚往来地也问问他的伤情。 她已经从巫师那知道了之前发生的全部经过,也知道她的蛇毒莫名其妙地就自己消失了。可是宁惟庸和巫师的没有,现在他们都是靠巫师配出来的一种药暂时压制。 “没有大碍。”宁惟庸简洁地回答。 然后田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宁惟庸也没有说话,两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田箩搜肠刮肚地找话题,不愿意尴尬地相对无言,可是她真正的想问的事情她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比如宁惟修找到了吗?比如秦想衣的小云为什么在秋城镇出现? “吃饭了。”巫师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沉默。 “你快去吃饭吧,我找流萤说点事情。”田箩像是找到了解脱的理由,快速说完就跑向了流萤。 宁惟庸却在原地呆愣了会,以前田箩很喜欢跟他说话,虽然杂七杂八没有重点,可是她就是有那么多话题可以和他分享。但是现在,他们之间却只有沉默?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选择忽视。 晚上依旧宿在野外,田箩和两个孩子睡在马车里。 半夜,田箩突然口渴,她晚上本来就觉轻,这会醒来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咕噜咕噜”喝下一水袋的水,那干渴的感觉才稍微减轻。她轻轻下了马车,火堆边就睡了两个人,流萤怕火一般都睡在远离火堆的地方。田箩往周遭看了圈,却发现根本不见他踪影。 田箩摇摇头,没太在意,流萤是昙花,晚上是他休养生息的大好机会,没准又去什么高地吸收月亮精华去了。 田箩轻手轻脚地往营地外走去。她也是伤病人士,反正睡不着,她决定找个有水的地方泡泡,她还记得箭伤那次,泡水能让她伤口好的更快。 荒原在月色朦胧下黑影斑驳,分辨不出那些黑影究竟是灌木还是石头。田箩向着白天从巫师那得知的水潭地点走去,时不时看下周围的黑影,心里倒没有害怕,不过疑惑升起。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左前方那个有着尖锐顶部的黑影似乎刚刚看见过? 想到这,田箩停下了脚步,往来路看去,这一看却惊讶地发现马车和营地那微弱的火光全都消失不见了! 田箩大惊失色,她走出来没多久,以她现在的目力,怎么可能就看不见马车和火光? 这个念头刚转过,田箩的心脏开始颤抖,她觉得事情不对劲了,恐惧感浮了上来。而一旦有所察觉,更多的异状都被能被发现。 比如,周遭极其安静,甚至连一丝晚风轻抚的声音都不闻。 “有人吗?”田箩鼓起自己作为一只妖的尊严,大声喊话。 寂静。 田箩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最终决定还是往那个尖锐顶的黑影走过去。毕竟周遭诡异,也就那黑影出现了两次。 看着不远的一段路,田箩却足足走了有一刻钟才到。可是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那黑影明明近在眼前,可就在田箩就要触碰到它的时候,它却立马消失,转眼又出现在了田箩左前方不远处。 田箩被吓住,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就要从她喉咙里蹦出来。 “有人吗?”田箩再次试着叫人,她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扬开去,反而衬得夜色更加寂寥阴森。 可这次,就在田箩觉得也不会有回应的时候,一颗石头子突然打上了她的脑门! 田箩吃痛,下意识地用手按住脑门。眼睛则迅速地四下里查看,但难得地没有害怕地变回原形躲避。 好一会,四周没有动静,田箩手都举酸了,于是慢吞吞地放下。她转身朝背后看了看,对于马车火光突然消失还不死心,没准是障眼法,其实马车和营地还在那? 这么想着,再加上刚才的石子是从前方的路打过来的,她稍微权衡了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田箩听了听动静,又用她变异了的感知能力再次确定周围没有其它妖,这才拔腿往来时的路狂奔。 可是刚跑了没几步,小石子突然像下雨般往田箩身上狂打过来。 “痛痛痛。”田箩痛呼,不得已停住了脚步,显然隐在暗处的那东西不想让她走这个方向! 田箩无奈,只能尝试着换了方向,在疯狂的石头雨中她终于走上了那暗中的东西想让她走的方向,她又开始朝那尖顶黑影的方向走去,石子这才停住,但是每当田箩有偏离方向的时候,一颗小石头又会砸向她脑门。 她强忍住心中的怪异和害怕,不知道前方等着她的是什么?现在只祈祷天快点亮。 第60章 经脉里的动静 在尖顶黑影消失第3次后,田箩眼前的景象终于不再是一片荒芜。 但是眼前的东西也让田箩迷惑,那些长长的东西是什么? 这些东西被放在板车上,一辆板车一个,显然之前应该是被马或者什么其它动物拉着的,可现在马全无踪影,这些长形的东西就那么横七竖八地交错在荒草里。 田箩走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才发现长东西上覆盖着黑布。她走到离她最近的一辆板车边上,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拉扯,黑布很粗糙,田箩废了点力气才成功把布扯下。 当布下的东西完全显露出来,田箩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那长条形的东西竟是一具棺材! 月色下,整个现场无比阴森。好一会,田箩才缓过来,随后心里给自己打气:没事没事,我是妖,我是妖,不怕死人,不怕死人。 田箩鼓起勇气,重新走近了些,大概数了数应该有8个棺材。可是为什么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有这么多棺材?而且到底是谁引她过来看这个的?田箩毫无头绪,好奇心驱使着她想打开那些棺材一探究竟。 但田箩忍住了。总觉得打开那些棺材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她不想如了暗中那东西的愿。于是顾不得会不会被石头打她转身往来路狂奔而去。 田箩闷头狂奔,可没多久她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啊!”田箩以为是暗中那东西,终于绷不住吓得尖叫起来,双手还死命挣扎,妖力开始蓄积到手上。 “田箩,是我!”宁惟庸沉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田箩像被突然点了穴,尖叫停住,身体僵硬,然后她的双手迅速抱住了宁惟庸的腰,脑袋死死埋在宁惟庸胸膛。 不是害怕,而是田箩觉得太丢脸了,她下意识地选择了装鸵鸟。 “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宁惟庸对田箩这“投怀送抱”震惊无比,但是他的双手却很顺畅地拥住了田箩的背。 宁惟庸会出现,是因为流萤修炼回来发现营地不远处的气场似乎有些奇怪,随后他发现田箩不见了!于是叫醒了宁惟庸和巫师,几人分头找人。 宁惟庸刚找到这里,田箩就突然出现了,还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我,我看到很多棺材。”田箩首先蹦出这么一句,随后才把自己口渴醒来走出去找水遇到的事情全说了。 宁惟庸听得眉头皱起,按照田箩所说那棺材应该就在不远处,可他分明什么都没看见,远处除了荒草就是斑驳树影,结合田箩说看不到马车之类的话,宁惟庸觉得田箩可能陷入了什么东西弄出来的幻觉里。 “回去再说。”这种事情又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不知为什么,从西山的事情开始调查后,总觉得这些怪异事情出现的频率很高。 田箩跟着宁惟庸回了他们的临时营地。火堆散发着奄奄一息的光芒,天渐渐亮起来。她回头看了眼她和宁惟庸走过来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 一行人再次启程。田箩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伤口也在渐渐恢复。等到了又一个城镇,雷音镇,巫师终于决定要给谌柳治病。 宁惟庸一到雷音镇就又出去了,巫师也去镇上置办给谌柳治疗所需要的东西,客栈里只剩下两个孩子和流萤陪着田箩。 流萤经过这些天的休养,气色好了许多,白色的头发闪耀着银色光泽。 “我知道我美的人神共愤,但是你能别一直盯着我看吗?”流萤一只手托腮,一只手端着茶杯品茗。这花精最近越来越喜欢模仿凡人行事,以前还坚决声称不会吃自己同类,现在喝茶倒是喝的毫无心理负担,美其名曰,发挥同类的最大价值,田箩听得直翻白眼。 “我没看你,我看的是你的头发。”田箩回答。 “有区别吗?” “你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田箩无聊,没话找话。 “因为……我这头发存着诸多秘密。”流萤故作神秘的样子让田箩翻白眼,随后抛开了这个问题,又无聊地盯着流萤头发发呆,没办法,他的白发在一屋子暗沉的颜色里,实在太扎眼,太吸引眼球了。 “谌柳的事谢谢你。”房间里静默了一会,流萤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和我还说什么谢谢,再说谌柳这孩子很乖,我就流点血能救他一条命,太值了。”田箩不习惯流萤这自恋狂突然玩走心套路,不过她的话也出自真心,能救人她还是很愿意的。 “还有絮儿可是给了我谢礼的,就冲这也得救他哥哥。”田箩丝毫不觉得一个小木马无足轻重,相反她觉得絮儿能把自己仅有的最喜欢的东西送给她,足见这孩子的真心。所以她很喜欢,也很重视孩子的一份心意。 “既如此,好好珍存。”流萤点头附和田箩。 两人闲聊的时间过得很快,巫师回来,配好了药物,让谌柳先泡了一个药浴,随后就来到田箩这里准备取血。 “要取的比较多,田箩你放轻松。”巫师手里拿着一把已经在火上炙烤过的刀,怕田箩紧张,特意交代了一句。 田箩点头。随后看着巫师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动脉,因为只有这样血才能快速取够量。 白色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巫师拿了一个特制的容器接血。田箩一开始觉得很正常,除了被割开动脉很痛,倒没什么其它感觉。可随着血流多了,渐渐地她就觉得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血脉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游走,逆着流血的方向,那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晰! 此前她受伤流血,一来她都痛晕过去,二来那些伤口都不是在动脉位子,所以这样的感觉她还从没体会过。她怕死,担心自己是不是有问题,所以把自己的感觉一五一十地告诉巫师。 田箩说完,不用等巫师疑惑,他自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分明有什么东西在田箩经脉里游走,那凸出来的一节节像毛毛虫形状的东西清楚地在田箩经脉里动。 田箩显然也看到了,她惊慌害怕地叫起来:“这是什么?!”惹得一边静坐的流萤都赶上前察看。 第61章 长虫 “虫?”流萤过来观察了一会后突然冒出这个字。 “虫?!”田箩和巫师异口同声地重复。 “看这体积,应该在你身上长了很久了。”流萤又抛出一个点评,让田箩忍不住抖了抖,想想这些虫在她身上那么久,她就恶心。不由想到那次扶坤帮她驱虫的事情,按理说那变态道士不至于骗她的,她身上应该没虫啊? “帮帮我。”田箩因为失血,现在加上被虫惊吓,脸色苍白的很。 巫师自然是要救她的,说道:“你忍忍,我先取一个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田箩点头后,他迅速给她止血,包扎了手腕后,动作干脆地在“虫”游走的上游位子又割了一刀,这一刀自然要深入动脉,痛的田箩眼睛含着两泡泪,可怜兮兮的不得了。 看见田箩这样,巫师被一种绵绵的感觉塞满胸膛,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挺多,挤推几下,一个血红色的东西就在那流出白色血液的伤口冒了头!强烈的颜色对比,让人心惊肉跳。 田箩早就转开头。任谁都没法亲眼看着自己身上挤出虫。那样她绝对会晕的。 那东西刚冒头,巫师和流萤就确定的确是某种虫。那虫子仿佛知道环境有异,一冒头就开始往反方向挤,妄想重新躲进田箩身体。 可巫师和流萤哪会轻易让它跑掉,两人干脆合力上手,堵住它全部退路,终于把虫子弄了出来!只听“啪”的一小声,那虫子就掉在了巫师备好的一个小瓮里,扣上盖子,才给田箩止血包扎。 到这会,失血真的过多的田箩也没精力立马观察那虫子了,因为止了血,经脉里的凸起渐渐平复下去。她也头晕脑花地终于昏睡过去。 巫师动作熟练地封好虫子,确保它不会立马死掉,这才拿着取好的田螺血,先去救已经差不多泡好药浴的谌柳。 他匆匆离开,身后留在田箩房间的流萤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的背影。刚才巫师封虫的动作分明十分熟练,流萤不由心里起疑。 估摸着过了一个时辰,巫师重新回到田箩房间,他径直上前给田箩查看了下,确保她没大碍,这才对边上眼巴巴看着他的流萤说道:“谌柳没事了。不过以后这种把神魂放在别人体内的事情不要再做。” 流萤点头,他当初放一缕神魂在谌柳身体里是出于好意。因为他没法离开自己的本体太远,可是这些孩子又得靠打劫活下去,不得已他分了很小的一缕神魂放在了年纪最大的谌柳身上。因为躲在其它生物体内,他就能借着他们提供的精力,让神魂即使离开本体很远也能存活下来。 然后他也就能在他们打劫的时候帮着施展幻术,这才让这些孩子平平安安地活下来。可他也没想到自己神魂太寒,哪怕那么小一缕依然伤到了谌柳的精气,等他发觉这个问题后,却苦于没有方法根治那孩子的身体。他又放心不下没了他神魂照应的孩子,毕竟他们用记忆交换他的庇护。加上谌柳坚持,他就一直没拿掉那缕神魂,谌柳身体也就逐渐虚弱下去,到最后直接昏迷。 流萤倒没有愧疚,但他和这些孩子相处久了是有点感情的,再说谌柳真的很乖,他选择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同伴的这种精神,还是很让流萤欣赏的,所以能根治谌柳,他真的高兴感激,对于巫师的话也就愿意听从一二。 两人又说了几句关于谌柳身体的事情,巫师准备回去研究田箩身上的虫子问题。 “你知道那是什么虫?”流萤想想还是问问情况,他对田箩身上长虫的事情真的挺好奇的。 “不知道。”巫师摇摇头,“我要研究之后才能知道。” 流萤听罢,也就不再追问,可是他刚才分明觉得巫师似乎是认识这种虫子的。 田箩睡了个两个时辰才醒过来,宁惟庸已经回来了。从流萤那听了田箩长虫的事情,他就取代流萤自己守在了田箩身边。 田箩迷迷糊糊盯了宁惟庸几眼,不明白这人怎么大喇喇坐在自己房间。以前他陪她是因为她为他受伤,不然这人通常为了避嫌是不会和她单独在一个房间待的,没想到这次她好端端地就看到宁惟庸一身黑色的坐在自己身边。 “你怎么来了?”田箩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迷糊,像把羽毛轻轻拂过宁惟庸的心头。 他仔细端详了下田箩气色。红红的眼睛泛着刚醒的泪水,晶莹剔透得好像两颗红宝石。脸上还有些苍白,但看着精神不错,宁惟庸一直提着的心总算稍微落定了些。 “身上怎么老长虫?”宁惟庸冷不丁地反问了田箩,让她瞬间憋红了脸色,这人存心嘲讽她是吗?什么叫“老长虫”? “我怎么知道,扶坤真是一点用都没有。”田箩发誓,通常情况她绝不可能好端端长虫,那只可能是上次身上的虫根本没被扶坤清掉,虽然她也不知道上次她怎么无端就长虫……不过这种不太光彩的病她怎么也要赖上别人的,否则让她情何以堪,太丢脸了。 “嗯,扶坤是挺没用的。”没想到宁惟庸竟然毫不犹豫地认同,田箩心中熨帖了些。看吧,宁惟庸也认为她长虫是扶坤的问题,那她心理就平衡多了。 “扶坤很坏,我那次被巫师抓,他居然都不救我。还好我福大命大,居然碰到个好巫师。你以后和蛮夷打仗,可千万别伤害蛮夷巫师,没准他们都是好人。不过你说,为什么他们要打仗啊,好好地过日子不好吗?我们田螺族都可喜欢凡人了,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凡人间却非要打来打去。” 田箩一时间忘记了他们之前的尴尬处境,说的停不下来,让宁惟庸面具下的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是啊,凡人就是奇怪,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想到这,他不由想到当今圣上。 皇帝今年才50不到,正值壮年,身体也好,可是他最得力的两个儿子——太子和三皇子,已经暗地里斗的你死我活。西山的事情他已经可以确定是太子或者三皇子其中一个的手笔,可是目前得到的线索却很零碎,最关键的接头人小云也诡异得不得了,要想查清楚一切,真是麻烦重重。 第62章 噬功虫 田箩絮絮叨叨,时间仿佛倒流回了在宁家山庄养伤的日子。 她说了一会,口渴得不行:“给我倒杯水。”田箩自然而然地命令宁惟庸做事,可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此一时非彼一时,于是脸上当即挂上了尴尬的情绪。 宁惟庸却听话地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随后也不递给田箩,自己端着就放在了田箩嘴边,这显然是要喂田箩喝水的意思。 可是田箩却更尴尬了,难道这人失忆了,她救了要杀他的田七! 田箩把完好的左手伸出来想拿过那就在嘴边的茶杯:“我左手没事,自己来吧。” 宁惟庸却轻轻一抬手,错了开去。随后又把茶杯更近地放在田箩嘴边,这回杯沿直接碰到了她嘴唇,可让田箩脸孔爆红的是,那端着杯子的修长手指,因为端着杯子凑近,宁惟庸的食指毫无防备地碰到了田箩下唇! 房间里顿生暧昧,田箩觉得他手指碰到的地方传来一股酥麻的感觉,原来这厮见田箩不喝,又动了下杯子,他那温热的食指于是在田箩嘴唇上摩挲了下,让田箩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牢牢闭住了嘴巴,因为这会她要真喝水,那岂不是会把宁惟庸手指给含进去! 想到这,一个念头闪现在田箩脑海里,经久不去:宁惟庸难道在调戏她!?幻境里那个突然而至的吻又浮现在田箩脑海里,可是那会毕竟是幻境,再怎么也只是幻觉,那可完全抵不上现实里的“水深火热”。 她条件反射地往后仰,宁惟庸的手指和茶杯没再追过来,田箩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想多了,应该只是意外,天知道刚才那种酥麻的异样感觉让她有多慌乱。 这次田箩强硬地用左手端起了杯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了水,才装作落无其事地看向宁惟庸,没成想直直掉进了两汪深潭里。他幽深的双眼似乎蓄积着笑意,可等田箩再仔细去看,那里面又是平静无澜,却黑沉的令人发指。 田箩干巴巴地向宁惟庸道谢,然后安静地躺平睡觉。她觉得她现在没法和宁惟庸说话,因为他的眼睛让她无法直视。 宁惟庸收回手,手指不自觉的摩挲起来,刚才那种柔软细腻的触感似乎还萦绕不去,真是美好。 他也想起了幻境里他对田箩做的事情,甚至想起了他曾看过的“春光灿烂”,身上的衣服突然变得太紧太热。看来有些事他要加快进程了,这样才能早日把田箩娶回家,他要名正言顺地做他想对她做的事情。 田箩闭着眼,却似乎还能感觉到某人的灼灼视线,心下奇怪,干脆拉起被子蒙住头。 巫师虽然对蛇毒束手无策,可对虫子竟然很有研究。当晚他就有了结果。 田箩刚吃过饭,这会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宁惟庸和流萤端坐在桌边喝茶,巫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两人几乎同步的动作,再一看坐在床边的田箩那无奈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想笑。 “田箩,你因祸得福。”听的三个人好奇地都把视线集中到巫师身上。 “这种虫叫噬功虫。”巫师把那个装了虫子的小瓮放在桌上,“原本只是一种普通的蛊虫,能吞噬凡人内功。但是到你身上发生了些变异,除了能吞噬毒物,还能吞噬煞气,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被煞气攻击却能安然无恙。但是也有副作用,它还会吞噬你的妖力。” “难怪我总觉得妖力不济。”田箩惊讶地瞪大眼睛,原来她这么弱不是她不行,而是这东西作怪。 “还有,这东西可以入药。”巫师真正想说的东西其实在这里,“解百毒,生精气,起死回生。” “什么?!”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异样,解百毒就算了,居然还能生精气?! 要知道凡人生命的根本就在于精气,所以被妖精吸食了精气的人会死,而同样,如果一个生病或受伤的人要是能快速重生精气,他的身体自然会立马痊愈,很多重病或重伤的人就是因为精气巨损,却又无法立刻得到充足补充,这才一命呜呼。若这虫子真能生精气,那说它能起死回生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怎么会?”田箩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身上莫名其妙长的寄生虫居然有这种功效,而且明明这种虫子本来很普通,到了她身上竟会变异,那这究竟单单是因为她身体异常,还是他们田螺族都能“养”出这样的虫子,又或者得是妖才可以? 但不管如何,她知道,这件事情最好不要被其他人知道,不然她乃至她族人都会有危险。她可不想变成“养”虫子的容器! “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漏出去。”宁惟庸沉沉的声音震荡在整个空间里。所有人都点头,他们都知道一旦这件事漏出去可能造成的巨大危害。凡人为了活着,可是什么都可能做出来的。 “那个,既然能解百毒,把你们俩身上的蛇毒先解了吧。”田箩听完宁惟庸的话,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有安全感,而且这件事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对田箩来说其实也没那么恐怖。 她想着只要把虫子都除了,她的妖力肯定就能随着修行增长的,到时候那些凡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只要不遇到道法高深的道士巫师什么的,应该就没问题。 至于她的族人,田箩对他们的安全还是有一定信心的,毕竟他们隐居山里,又能假装凡人,而且这虫子应该还是要靠妖气才会变异的,那么族人就暂时是安全的。 巫师点头,他正有此意。面临这种问题,他可不会矫情,因为压制的蛇毒再弄下去一定会出问题。 “大巫,那等你们清了蛇毒后就马上给我除虫吧?”田箩哀求状地看着巫师,她实在接受不了身上长虫子的事实,这实在是太可怕太恶心了。 巫师再次点头。可是他眼里却划过一丝异色。 第二天,田箩神清气爽地起了床。想着昨天谌柳医治后她因为身体还没去看过他,所以草草吃完宁惟庸亲自送来的早餐后,就去了谌柳那里。 “姐姐!”倒是没想到絮儿这么点大的孩子起的这么早,这让田箩不由想起了宁惟修,那小子为了练功,每天也起的挺早,不知道宁惟庸到底找到他没有。 “你哥怎么样了?”田箩走近谌絮,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睛往还没清醒过来的谌柳看去。 只见十岁出头的少年身体却很单薄,脸色虽然还有些憔悴,但整个人散发着勃勃生机,相信很快他就能痊愈。 田箩看着看着,心里却不由想笑,她怎么突然觉得她这个螺满身是宝?血能救人,还能养出起死回生的虫子。 第63章 山海城 “絮儿以后想做什么?”田箩正在帮谌絮整理东西。主要是些衣物和日常用品,是巫师给两个孩子置办的,虽然很简陋,但聊胜于无。 “我想当大官。”絮儿的答案让田箩侧目,这小子人虽小志向倒不小啊。 “为什么?当官有什么好的?”田箩把一件谌柳的外衣铺在矮几上,随后学着絮儿的动作把两个袖子摆好,再折叠几下,竟然有模有样。 谌絮摇摇脑袋,说道:“这样就再没人能欺负我和哥哥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田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嗯,你一定可以的。”田箩笑着鼓励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觉得当官才能保护他和哥哥。 谌柳在中午时分终于醒来,身上那种沉重阴寒的感觉消失无踪,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宁惟庸知道他醒来,亲自去找了他,两人就谌柳谌絮的去处进行了商议,最后宁惟庸竟然被谌柳给说服,同意让两个孩子继续跟着他们。 巫师和田箩惊讶。别人不知道,可他俩清楚的很,他们这一路可不是去游玩的。可是宁惟庸决定的事情他们也没什么置喙的余地,尤其巫师,他只要自己能带着田箩顺利到达蛮夷的地界就心满意足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流萤了。他和两个孩子处了很久,自然是有感情的。而且以谌柳谌絮那身世,他可不觉得把他俩寄养到普通人家他们就真能好好的长大。 休息的时间总是很短,一行人再次踏上旅途。这一次路上很顺,中途也在几个小城镇停留过,小麻烦有,但再没出过大的意外,很快他们来到了戚国的边城,山海。 山海是座军事重城,出了山海的边界,就是与戚国连年交战的蛮夷。因为地处要塞,山海的守备极其森严。所有人进出都要接受检查。 田箩远远就望见了山海高高的城墙,被风雨洗刷经年,城墙斑驳陆离,一股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的眼睛怎么办?” “我的头发怎么办?” 田箩和流萤齐声问道。 “我们不从正门进。”宁惟庸端坐在车辕上,淡淡瞥了眼城门。 “你们就放心吧,相信他闭着眼睛都能把咱们全部弄进去。”巫师这话一点没夸张,宁大将军的将军府可就在这山海城里,据说这个将军府比京城里那个御赐的宅邸还要大五倍! 马车在宁惟庸控制下绕开了正门,往西面行去。没一会就看到有个小铁门开在城墙一个隐蔽的凹陷角里。 铁门正好能容一个人通行,像宁惟庸和巫师这样身材高大的,进门还得弯个腰,这样的设计能有效防止敌人入侵,毕竟蛮夷人通常长的人高马大,要想一窝蜂的进这个门,几乎是不可能的。当然他们的马车也进不去,宁惟庸直接砍掉马缰,放了那马自由,老马识途,这马能够自己回家。 巫师颇感兴趣地仔细看了看这个铁门。一般城池除了四个方向的正门,可不会有这种隐蔽的小门。而且看这门的新旧程度,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宁惟庸设计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作用了。 铁门进去,是个宽敞的小院,院子两旁有几间砖房,所有门都严实的关着,门上挂着大锁,显然没人居住。院子里没有花花草草,倒有很多沙土,像是要动什么工的样子。 “晚上咱们再出去。”宁惟庸让所有人在院子里休息,周围很安静,没人主动说话,仿佛进了这山海城,空气里就全是小心翼翼。 天色逐渐暗下来,院子里蒙上了一层灰黑色的阴影。宁惟庸望了望天色,终于让所有人收好东西,他们要真正进入山海城了。 “吱嘎。”院子门被宁惟庸打开,发出一声喑哑的‘叹息’,随后一行人终于看见了山海城的真容。 田箩大吃一惊。一路走来,她也算看到了很多特色不一的城镇,可没有一座城像山海城这样让她震惊。只见院门外是一条非常宽阔的马路。路中间有一道深深的阴沟,田箩凑上前看了看,沟里一片漆黑。马路被这条沟壑分成两边,他们所在的这边光秃秃的,甚至一眼能看到头;沟壑的另一边却是树影重重,高大挺拔,顶端的枝丫在夜幕下张牙舞爪。 路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房屋,很整齐。但更引人注目的这些房屋没有正常的窗户,只有一个个约小木盆大小的气窗开在屋檐下面,气窗上甚至装着雕花石挡,严阵以待。 街上此时已没有行人。远处有打更戒严的声音,这让田箩新奇万分,却又有种紧张感侵袭在心头。因为在别的城镇,这个时间可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叫卖的小贩和来往的行人总能给她一种鲜活的朝气。而此时的山海,向田箩扑面而来的只有沉重。 一路上他们跟着宁惟庸左拐右绕,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即使宁惟庸没说,他们都已经嗅到了城里那种紧绷的气息。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光景,宁惟庸在一处小院落外停下了脚步,他们终于到达了在山海的落脚地。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田箩就醒了。这个院落不大,‘凹’字型的结构,所以大早上宁惟庸在外面练功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没动弹,虽然了无睡意,可她还想在温暖的被窝里赖赖。山海城气候干冷,这会虽然刚入秋,可这里已经寒意袭人。田箩最怕热,可也很怕冷,他们田螺族一到冬天就犯懒,虽然不至于到冬眠的地步,可行动能力总归是懒散缓慢很多。 她躺着运行了一遍妖力。身上的虫子在路上的时候巫师就帮她除了,所以这会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静脉里那日益壮大充沛的妖力,不由有些欣喜。正畅想着她妖力充沛又游历有成的日子,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敲锣声音。 这下院子里所有人都醒了。田箩被吵得也躺不下去了,干脆起床准备和大家一块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64章 看戏1 流萤被留在小院里照看两个孩子,宁惟庸带着巫师和田箩往锣声喧天的地方而去。 白天的山海城总算给田箩一丝熟悉的感觉,街上人来人往,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的街市充满异域风情,让田箩看的目不转睛。 锣声传来的地方离宁惟庸的小院并不远,没一会几人就看到前方有个木制小平台,几个头上带着头巾的人站在台子上,其中一人正不断敲击着他手中的铜锣。百姓被这锣声吸引,已经在小平台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一圈。 “是不是变戏法?”田箩对这些凡人的杂耍玩意非常感兴趣,一见这架势,还以为有热闹看,于是撇下宁惟庸和巫师就往人群挤去。 “田箩,不要乱跑。”巫师阻止的声音被淹没在鼎沸的噪音里。 “各位乡亲父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平台上的人说话了,“戚国第一班庆德班,相信大家都听过,如果有机会大家想不想听?” “想!”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看来这庆德班真的名气不小,连山海这样的边城都有这么大的知名度。 田箩开心地挤在人群里,周边人奇怪地看了眼这个浑身裹在斗篷里的人,就又被台上的吆喝给吸引过去。 “那如果秦熙春秦老板登台演唱,大家想不想听?” “想!!”这次的欢呼声更大了。 “哈哈哈,小的先在这谢谢各位对我们庆德班和秦老板的厚爱~那么好消息来了。今个下午,庆德班和秦老板将在山海梨园联袂献艺!要知道秦老板可是从不到其它戏班驻演的,这次庆德班能请动秦老板那可真是头一回,机会千载难逢,欢迎各位乡亲父老前来捧场!今天的剧目如下……” “今天有戏班子,咱们去看吧,我还没看过呢。”人群散去,田箩也兴冲冲地跑回来。 巫师难得看她有这么兴奋的时候,于是点头同意。“但是梨园人多,去看的时候不要乱跑,必须跟着我。” “没问题没问题。” 下午,宁惟庸不知道去了哪里,巫师带着一行人去梨园看戏,谌柳谌絮也兴奋的不行,记忆中他们似乎有过看戏的经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看过,又是和谁一起看的。 庆德班和秦老板的名声果然不是盖的,离开场还有半个时辰,可是梨园外面竟然已经排起了长长的买票队伍。 巫师让田箩几个等在一边,自己和流萤去排队买票。 “秦老板,你知道谌家为什么被灭了吗?”正等着,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头顶飘来。田箩浑身一震,如果不是她幻听,这声音是小云的!可随后她又否定了自己,不可能的,小云被宁惟庸亲手砍了脑袋,怎么可能还活着?还有陈家是什么? 她抬起头往上看,只见他们正站在一处气窗底下,声音就是从那传来。 “谌家是谁家?”一个有些靡丽的声音回答了。 田箩看了看谌柳和谌絮,又看了看其它同样等在这里的凡人,发现他们毫无异样,看来她的妖力长进后听力和视力也进步不少。 “秦老板,明人不说暗话,你和谌家的关系我们已经查的一清二楚,再伪装就过了。”女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我真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至于姑娘说的人,秦某根本不曾见过。”这个秦老板也很镇定,田箩觉得他的音调真是波澜不惊。 “秦老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女声被秦老板平淡的态度惹火了,直接放言威胁。 “姑娘,秦某要去准备了,您自便。”没想到这秦老板也是个硬茬,不理女人的威胁不说,直接撂挑子走人。 “夸擦。”杯子落地的声音,看来那女人怒地摔杯子了都。 山海城的梨园和戚国别的梨园差别不大,只不过二楼的包厢几乎是空的。此时也就位子最好的两个包厢有人。一处是田箩他们占着,一处就在田箩他们包厢隔壁。这两个包厢正对前面的戏台子,开着两个大大的观窗,挂着轻纱,谈不上精致,但视野极佳。 “锵锵锵锵”,好戏开场。 ———— 梨园里一派热闹气象,而宁惟庸这边就显得极其冷清。今天他悄悄潜回了自己府邸。偌大的将军府,除了守卫尽职地站得笔直,再无其他声息。宁惟庸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自己书房。他的书房很简单,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因为长年征战,他其实回将军府的时候也不多,因此书房里除了必要的摆设,旁的什么都没有。熟悉他的人其实都知道,将军府里的书房就是个摆设,他处理军务的核心地方其实是在军营。 “宁将军。”一个黑衣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宁惟庸书房里,他蒙着脸,不卑不亢地站着,显然不是宁惟庸的下属,只不知其真实身份为何。 “蛮夷情况如何?”宁惟庸站在桌案前,磨好了墨,正用镇纸铺展一张黄色的莎纸。 “昨夜凌晨,阿穆扎杀了老幕铁。”黑衣人语出惊人。 “当真?!”宁惟庸的表情变得凝重。幕铁是蛮夷各部落的首领,而阿穆扎则是其中最大一个部落卡特拉的部落头领。 “明天就会举行老幕铁的沙葬仪式,对外宣陈老幕铁病死,并由阿穆扎继任。” “阿穆扎就是那个和上头秘密联手的人!”宁惟庸肯定地说道。之前从西山的事情,他只查到戚国上头有人和蛮夷的某个部落勾结,却并不确定究竟是谁。现在阿穆扎杀了老幕铁,显然是那批从西山出来的东西快到了,而阿穆扎已经迫不及待。 宁惟庸和这阿穆扎算是宿敌。阿穆扎今年27,从小无父无母,全靠自己的双拳拼到今天的位子。野心不小,能力更是不容小觑。如果说之前的幕铁总想借着入侵戚国来获取资源,那么这个阿穆扎所图的可比老幕铁要大的多了。 “宁将军,各部落的头领会在明天汇集,届时他们肯定会对阿穆扎继位质疑。但是凭阿穆扎的手腕和魄力,他们的质疑不会持续太久。到时候,必将又是一场生灵涂炭。我别无所求,也会尽力给您传递消息,但希望将军能信守承诺,制止两军交战。”黑衣人的声音里尽是悲怆,听得宁惟庸都不由动容。 第65章 看戏2 田箩和絮儿开心地趴在观窗上看戏。台上已经唱罢两折,大名鼎鼎的秦老板即将登台献艺。 谌柳本来老实地坐在巫师边上,可听到报幕后,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让他不由也加入了趴窗行列。 “咚锵咚锵…”开始了。 只见一个脸上画着英武妆容的武生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把长枪,边耍的风生水起,边移动着沉稳的步调,嘴里靡丽的声音却唱出了雄壮铿锵的戏词,一出场就博得满堂喝彩。 田箩几个也被这精彩的表演吸引,随着众人爆发出一声叫好。可能太兴奋,声音竟然没控制住,惹得大堂里众多观众都抬头上望。 而台上的武生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眼角余光瞥来,却在下一刻惊的手里的长枪砰然落地。一时间,满堂皆惊! 伴奏因这变故骤然停止,所有人都沉浸在秦老板也会失误的巨大惊讶里,现场的气氛诡异的静谧。 但这停顿也就一小会,庆德班的师傅也不是没见过场面的,很快反应过来又打起手中的乐器,而秦熙春对台下抱歉一笑,接着又重新唱了起来,那份自如和潇洒倒是颇令人敬佩。 谌柳谌絮已经呆滞了。他们总觉得台上那人对他们来说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可就是想不起他究竟是谁。正待仔细去看,流萤却上前把两人拉回了包厢里面,身子挡住观窗,说道:“看来这秦老板也不怎么样,咱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流萤这理由虽然牵强了点,可余下几个倒也没反驳。巫师本来就不喜欢看戏,两个孩子没有发言权,唯有田箩觉得有些可惜,毕竟那秦老板的唱腔真的好听。可流萤这个比她更喜欢凡人玩意的都说该回去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出包厢门的时候,田箩下意识往隔壁厢房看了一眼,竟发现门开着,而里面已没有人影,只有一杯花茶还散发着袅袅热气。 几个人走出梨园大门,往小院回去。一路上田箩和两个孩子又对街边的摊子产生了浓厚兴趣,只有巫师,走到半道的时候突然回头往后看去。 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没什么异样,可巫师知道有人跟踪了他们。 “快走吧,先去山海楼吃饭,晚了可就要宵禁了。”巫师突然说道。 田箩几个虽然疑惑巫师怎么突然要带他们去山海楼吃饭,可能吃酒楼的美食,他们当然求之不得。流萤却在这时候也向一个有着浓重阴影的小巷望了望。 山海楼是山海城里唯二出名的大酒楼,据闻山海楼的老板在戚国和蛮夷的江湖里很有些脸面,因此山海楼才能在这常年处于战火威胁山海城里立足,生意还越做越好。 巫师要了个包厢,这样田箩和流萤也能脱了斗篷吃饭。包厢里没有窗户,但光线从高处的气窗里撒进来,倒也显得包厢里很亮堂。加上包厢里装饰着的花草石刻,别具风格。 巫师交待众人先吃,自己却从酒楼后门 溜了出去。不一会,他就出现在酒楼正门不远处的一个小巷里。 眼睛在山海楼门外逡巡了遍,巫师就发现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行迹可疑。 那人坐在一处馄饨摊子上,点了一碗馄饨却放着没吃,眼睛则紧紧盯着山海楼正门,一副急切却又按耐的样子。看来就是这人在跟踪他们。但巫师没想到竟是个小厮,这和他设想的不一样。 他从小巷出来,径直走向了那小厮。没等他说话,巫师就满意地看到这小厮在看到他后脸上毫无遮拦的惊慌。 “你,你,你…”小厮紧张地结巴。 “你是谁的人,为什么跟着我们?不说的话我就把你扔到蛮夷去!”巫师坐到小厮身边,压低声音威胁。 那小厮实在不禁吓,一听蛮夷,就慌的没边,完全没想过眼前这人究竟有没有那本事。 “我,我是庆德班的,我们班主让我跟着你们看看你们住哪。”小厮一五一十地招了,说话声小的像猫叫。 “庆德班班主?” “对,对,对不起,我不跟了,我这就回去。”小厮快速觑了眼巫师的装扮,只见这人一身漆黑,头上带着斗篷帽子,可那斗篷下竟还带了面具,难不成是什么江洋大盗,所以才这么“见不得人”?小厮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一愣一愣的,不由怨念自己怎么那么倒霉,正好今日当值。 “回去告诉你们班主,有本事,今晚亥时来同里胡同第二个小院见我。”巫师大大方方地把住的地方告诉了这小厮,随后无视他脸上的惊愕,施施然回了山海楼。 背后却有一道深沉的目光一直目送着他离去,那是同样在馄饨摊上吃东西的一个黑衣中年人。 回到小院,宁惟庸已经在厅堂里喝茶了。他看上去云淡风轻,但心里其实一直在转着事。 刚刚收到消息,那批西山出来的东西还在山海城,可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现在就缴获那些东西? 到现在他都没查出究竟是太子还是三皇子与蛮夷暗通,如果现在就缴获,那势必打草惊蛇,而且抓不住阿穆扎私通戚国的把柄,就没法让那些讨厌戚国的部落和阿穆扎反目。可要是继续放任,万一出了纰漏,那受苦的又是两国百姓,也违背了他对那个人的承诺。 “你想什么呢?”田箩在宁惟庸眼前晃了晃手,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不知道想什么想那么入神。 宁惟庸突然回神,看着眼前的田箩,心里的主意突然就定了。他必须赌一把,一劳永逸,否则战争的火迟早还是会烧起来的。 “我有话跟你说。”巫师见宁惟庸回神,在一边出声。 “好。” 两人去了宁惟庸的房间。巫师于是把今天有人跟踪他们的事情全说了。这山海城是宁惟庸的地盘,有些事就算他不愿意,但为了他们一群人的安危,在这里他也只能找宁惟庸商量。 “你为什么让那班主今晚去同里胡同?”宁惟庸听完,目光深沉,却反问了巫师这个问题。 巫师呵呵一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但今天在梨园,那秦熙春分明是看到了田箩他们三个才掉了手头的长枪,所以如果真有内情,我情愿开门见山弄清楚,也好过一直在那猜谜语,毕竟我们对这庆德班可一无所知。而且山海一直都有宵禁,如果那班主真愿意冒着被当做细作的风险而来,那他们庆德班肯定所求不小。” 说到这,巫师顿了顿,见宁惟庸还是盯着他,他不由哂笑了下:“我要去蛮夷,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同里胡同的院子是我提前备好落脚用的,你不用怀疑,我去蛮夷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绝对不会参与两国纷争。” 第66章 秦老板 山海的夜黑的很快。巫师看着时辰差不多的时候悄悄潜了出去。 夜里有些冷,好在同里胡同离宁惟庸的院子不太远,一路上他按照宁惟庸告知的左躲右闪,完美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士兵。 可这边秦老板和庆德班班主方茂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山海对他们来说本就陌生,更何况要在宵禁的时间避开巡查的士兵,这一路可真走的有些艰险,但最终竟也真的平安到达了。 望着眼前极其寻常的小院,秦熙春难掩激动。方茂拍拍他的肩膀,率先走进了敞着门的院落。 入目的小院被夜色掩映,看不太清院落里究竟布置了什么,影影憧憧,他们就在院里停住了脚步,等着巫师的出现。 “咔”,轻微的一声门响,有人从院落最里面一处独立小瓦房里走了出来,正式巫师。 “两位里面请。”他走过来把小院门关好,转身邀请两人到那小瓦房里叙事,心里有疑问,面上却丝毫不显。 小瓦房应该是给看院子的值夜人休息用的,当然此时因房子主人不住,也就没有下人在这看守。这院落一直一把大锁了事。 “两位坐吧。” 秦熙春这会已经恢复了镇定,看院落就知道他们应该不住这,心里激动的情绪于是被平抚下来,随后心却也安定了下来,这人越谨慎,说明两个孩子越安全。要是这人真让他们直接去他们真正的落脚地,他就该真担心这人不是愚莽就是别有用心。 “想必这位就是庆德班班主了?”巫师对方茂说道,秦熙春他已经见过。 “我是庆德班班主方茂,这位是秦熙春,请问尊姓大名?”方茂气度不错,不卑不亢,淡然潇洒,倒让巫师颇为欣赏。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是为谌家而来?”巫师不回答,直接开门见山,直入要害。 “…”秦熙春翕动嘴唇,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一股浓重的悲哀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巫师心里已经笃定,这人肯定和谌柳谌絮有关系。 方茂见秦熙春悲伤,接过话茬,说道:“这位公子,今天实在对不住,实在是事关重大,我不得已才着人跟踪你们。” 说完,他顿了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出来:“熙春是那两个孩子的舅舅。” 巫师面具下的眉头一挑,真是没想到这人竟是那两个孩子的舅舅?! 他仔细端详秦熙春。 秦熙春长的很好,五官立体,棱角分明。他一开始没想到他竟会是两个孩子的亲戚,所以还真没仔细注意过这人的长相,毕竟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仔细去看另一个陌生男人。 可这会一看,还真发现秦熙春和谌柳很有几分相似。都说外甥肖舅,还是挺有道理的。 “我原以为,他们已经死了。”秦熙春终于说话了,嗓子却干涩的厉害,不复靡丽。 巫师听着他的讲述,心里的惊讶却怎么都止不住。 原来谌柳和谌絮竟是官家之后。 秦熙春家里其实原也是官宦之家,不过爹娘在他姐姐成亲后相继病去,他以前又是个游手好闲只图玩乐的,最后竟只能靠着以前的爱好,唱戏谋生。 他姐夫,也就是谌柳谌絮的父亲,曾是正四品正奉大夫,没什么深厚底蕴背景,手中也无实权。可有一天竟突然接到皇帝密旨,着其去京外调查什么事情。当然具体调查什么秦熙春自然不知道,他只是听姐姐提起来过,还说谌大人这次要是能顺利查到东西,官路将会一片青云。 可这一去,他却再没回来,竟是在一次调查路上被贼匪残害! 尸体送回来下葬,惨不忍睹。那会谌家没了主心骨,秦熙春为了唯一的姐姐,因此经常去帮忙。姐姐虽然悲痛,但好歹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那段时间他们就这样撑了过去。朝廷当时也给了他们一笔很大的抚恤银子,甚至够谌家娘三过完下半辈子。 秦熙春因此放了心,随着自己戏班外出献艺,一个月后,却再次听到噩耗!谌家竟被灭了满门! 他连夜赶回京都,可等他到谌家,看到的只是一片大火后的废墟。 京兆尹派人去认尸体,可哪还认得出来,所有人被烧的面目全非。圣上震怒,下令彻查。结果竟说是有贼人盯上了谌家的巨额抚恤金,就用如此残忍手段灭门抢劫。 秦熙春知道事情定有蹊跷,可以他的能力和戏子的低贱身份,根本什么都查不到。 伤心悲痛之下,他干脆远走京都,从此跟着戏班走南闯北。 这次会来山海,却是因为他被一帮人盯上了,那些人向他打听一个人,甚至连他自己戏班的班主都被收买,时不时来试探。弄的秦熙春烦不胜烦,于是跟好友也就是庆德班班主一起躲到山海。现在他无比庆幸来了山海,因为他亲眼看到了两个外甥尚在人世,喜悦和失而复得的激动让他差点等不了,可那些人追到了山海,他下意识地不愿意暴露两个孩子的存在,这才听了方茂的话等到现在。 “你姐夫当时去哪里查事情?这个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巫师直觉谌家的事情定不简单,而且他心里已经隐隐有猜测,这个谌大人查的一定是西山的事情。而且之前来过西山的那些官员要么只是来做做样子,要么就是死于非命,好像的确有一个官员死于劫匪。可那会他没仔细关注到底死的是哪个官员。 “不知道,姐夫去哪里,其实连姐姐都不清楚具体地方,密旨上似乎要求保密,所以姐夫只和姐姐说了大概,却没说究竟去哪。” 巫师目光深沉,沉思一会后,转而说道:“谌柳和谌絮现在很安全,你不必担心,但是这几天你不能见他们,更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另外,有个事情你做好心理准备,那两个孩子失忆了。” 秦熙春露出震惊的神色,巫师没解释两个孩子失忆的真实原因,又说道:“还有,这处小院是我之前买下的,但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你的了,有关于孩子的事情我会到这里找你,所以你和方茂以后每天过来住,还有,你们在梨园的时候,唔,时不时装的亲密些。” 秦熙春和方茂听完,俱惊异地瞪着巫师,然后点点头,虽然名声上可能不太好听,但为了掩人耳目,这倒是个办法,再说他们就算名头再响,说穿了不过娱人的戏子,又有什么名声好计较呢。 第67章 旧事重提 “大巫,咱们什么时候去蛮夷?”眼见着他们来山海城已有将近10天,巫师却再没提过重新启程的事情,反而和宁惟庸一样,天天一大早就消失,直到宵禁时分才回来,而且有时候宵禁后他倆也可能出去,神秘得不得了。田箩这些天已经把山海转遍了,所以又蠢蠢欲动要去新地方开眼。 “宁惟庸说蛮夷最近不太平,让咱们最好再等等。”巫师倒没瞒着田箩,而且蛮夷不太平在戚国已经传遍了,甚至朝廷里有人建议戚国大军趁机攻打蛮夷,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不过这建议很快被打压下去,宁惟庸不表态,这仗就打不起来。 田箩无奈,只能在山海找各种能玩能看的去处消遣。 这天流萤要修炼,两个孩子在小院里陪着他,于是耐不住寂寞的田箩独自晃悠了出来。不知不觉又逛到了梨园。 庆德班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有常驻山海的苗头,这些天山海这座通常沉寂得不得了的梨园可是热闹的令人瞠目。秦熙春的名头也越来越响,甚至有离这里较近的其他城池的人赶来山海看他唱戏,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田箩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词,脚步一转就买票进了梨园。 田箩这次买的是大堂,她可没有巫师那种包包厢的财力。刚坐下,就听边上一对中年大婶在那悄声八卦,她们的声音被掩盖在戏曲的声音下,但对田箩来说一清二楚。 “诶,你今天第一次来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听我隔壁那小寡妇说,这庆德班班主和那秦老板似乎关系有点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不正常的那个。” “啊?!你是说他们是断袖!不可能吧。” “诶呀,我骗你做什么,很多人看到过他们两个举止亲密,诶哟,那真是肉麻哦,两个那么俊俏的男人居然······” “那你们怎么还总来看戏?” “诶呀,谁让秦老板长得俊俏啊,唱功又好,就算断袖,又不关咱的事。而且啊,大家好奇着呢,自然要常来看看啦。” “但是不对啊,我怎么听猪肉涛媳妇说有位小姐一直追着秦老板呢?” “这事我也听说了些。而且那小姐也知道秦老板断袖的,不过他长得那么俊俏,就算这样也有大把姑娘小姐喜欢,那小姐追着他也没什么奇怪的。” “原来是这样。说起来,你隔壁家那个小寡妇最近是不是又勾搭上什么人了?我上次路过好像看到个男人进她家了啊。” “哎呀,可不是吗?她这次勾搭上的这个可不是上回那种骗钱的玩意儿,这回这个可有钱呢,听说是从蛮夷那偷偷逃过来的富商,那小寡妇现在天天穿金戴银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又勾人似的,真是不要脸。” “啊,蛮夷逃过来的,那岂不是蛮夷人,这要赶紧上报啊。” “嘘,小点声,那人不是蛮夷人,是咱们戚国过去走私皮毛的,听说和山海楼的老板还有点亲戚关系,出手老阔绰了。你可别瞎咋呼,凭白冤枉了别人。” “看来你最近也收获不小啊。” “嘿嘿,我那······” 田箩正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突然一种异样的注视感让她拉回了心神,转头向二楼那间正对戏台的厢房看去,正是上次他们包厢隔壁那间。 那种注视感已经消失,田箩却不由心里一动,她想起了第一次来这听到的那个很像小云的女声。 田箩站起身,偷偷溜上了二楼,她觉得要去看个究竟才能安心。 可等她避开所有人来到那包厢门外,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桌上同样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花茶。 宁惟庸接连几天去了将军府,他需要时刻关注蛮夷那边的消息。阿穆扎现在已经收服了蛮夷1/3的部落归顺,照这种势头下去,收复剩下的那些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且速度会越来越快。 “阿穆扎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黑衣人说完大面上的蛮夷局势,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阿穆扎的私生活。“这女人很神秘,我的探子至今还没查出她的身份,阿穆扎应该和这女人在密谋什么,不过他们每次谈话都很小心,我的人探不到。” “女人?”宁惟庸沉吟,直觉这女人肯定和戚国上头那个幕后者有关联。从西山的事情能看出来,这个人很喜欢用不起眼的女人给他传递情报和消息。 “看到过长相吗?” “没有。” “那就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八道,相信他一定会对阿穆扎身边的戚国人感兴趣的。”八道是目前反对阿穆扎呼声最高的部落头领,同时也是最憎恶戚国人的一个。 晚上吃饭的点,一群人终于全聚在了一起。巫师给田箩夹了一筷子凉拌三丝,无视掉对面宁惟庸投来的逼人目光,说道:“谌柳,谌絮,晚上我带你们去见个人。” 宁惟庸正给田箩夹了一筷子黄瓜,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见谁?”田箩和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宁惟庸这时却看向流萤,他明显感受到流萤的心绪有波动,不过只是一闪而逝,却也挺让人在意。 入夜,巫师果然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田箩不喜欢早睡,总是找他们玩的,现在没了伴,就去找流萤。却发现流萤也不在。 田箩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全都秘密重重。她在流萤门外站了一小会,转身准备回去,却被身后站着的人影吓了一跳。宁惟庸赫然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你怎么在这?”田箩这些天都出去玩,宁惟庸则忙着自己的事情,还真没这样单独相处过。而且今晚,院子里可就剩下他们两个。突然意识到这点,田箩的尴尬症又要犯了。 “你这几天去哪儿玩了?”宁惟庸居然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在一个石墩上坐了下来。 “就到处逛逛。”田箩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人突然跟她聊什么天。 “你喜欢这里吗?” “嗯,别的还行,就是太干燥了,难受。” “是吗?那以后得给你开个水池,这样你就不难受了。” 田箩觉得宁惟庸这话很古怪,她又不在这常驻,开不开池子无所谓。 “宁惟庸,我一直想问你来着,那个上次田七要杀你的事情,你查清楚了没有?”田箩咬牙,这句话脱口而出。 第68章 大家都有秘密 田箩问出这句话,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掉。 其实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但总觉得宁惟庸现在的态度让她无所适从,于是又作死地想让某人想起那件事情,这样应该就会和她保持距离了吧?也不会总是突然跟她说些透着古怪的话。 可是宁惟庸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我没查。既然你救他,肯定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我不会再追究这件事,而且他是你的族人,我也无从查起。” 田箩瞪着眼前这人,有些不可思议。虽然那次他打伤她非他所愿,可从他那天攻击的行为来看,他对刺杀者绝对痛恨,无法容忍。那天他惊讶失望的眼神还历历在目,现在却说他不再追究,他相信她有理由? 田箩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只听说凡人女人善变,原来男人也是的吗? “还记得遇到流萤时候的那个幻境吗?那里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基于我的记忆和执念衍生出来的心愿,而我最希望成真的是……”宁惟庸正说到关键处,流萤回来了。他一下子顿住未出口的话语,盯着田箩的灼灼眼神也瞬间变得平淡,转身看向从门口进来的流萤,说道:“你去哪儿了?我和田箩在找你。” 流萤看着对立的两人,脸上突然扯出一个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田箩莫名其妙的脸红了。 然后她再盯着流萤那张在月光下仿佛散发着光华的脸,琉璃般通透的眼睛,玉一样的脸庞,心里感叹,这厮好像越修炼越漂亮了啊,配着那头白发,妖孽气息十足,或者说勾魂摄魄。 “今晚月光这么好,我当然去修炼了。你们找我干什么?” “有些事情要交待你,你跟我来。”宁惟庸落下这么一句,就撇下田箩径直走了,流萤走到田箩身边,冲她露出一个惑人的笑脸,也施施然走了。原地的田箩无语凝噎,怎么她突然觉得今晚的夜风格外冷寂呢。 一夜过去,田箩敏锐地发现,这个小院里似乎除了她,所有人都有了秘密,包括谌柳谌絮两个小孩子! 田箩仿佛被孤立出来,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忙。她百无聊赖地只好再次独自上街。 山海城的百姓虽然常年在战火中求生,可经历多了也就麻木了,因此这里的人适应能力格外强。而且自从宁惟庸到了这里,山海的城门再也没破过,这里的街市这才越来越繁荣。这不,连乞丐都有了。 只见被深深沟壑分开的道路两旁,一边是如织行人,叫卖声不绝于耳,另一边却尘土翻飞,一群小乞丐正畏畏缩缩地从城门方向走来。 田箩不由好奇驻足。她来山海这些天,其实没看见过在别的城池司空见惯的乞丐,没想到今天这么一帮小乞丐居然从城门进来了。要知道一般城池都不会大摇大摆让乞丐进入。 眼看着一群小孩从田箩眼前走过,她发现他们似乎特别有纪律性?所有孩子虽然衣衫褴褛,但没人乱看,甚至没有交头接耳,让这边很多路人都惊奇地围观起他们。 孩子们就要走过去,田箩的眼睛突然定在了处于较中心位子的一个孩子身上。这孩子的背影让她觉得很眼熟。 “修儿。”田箩不由脱口而出,声音喃喃,可那孩子却像是听到了似的,突然转头看过来。是一张陌生的脸,脏兮兮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刻在那张脸上,田箩一看到这眼睛,虽然疑惑,却一瞬间确定了,他就是宁惟修。 “修儿。”田箩又叫了一声,往小乞丐堆扎去。那个陌生脸的孩子却没有惊喜,反而一副惊恐的样子! 周围所有人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叫,然后就像躲避瘟疫似地远离田箩身边,那群眼见着田箩扑过来的孩子也惊骇莫名,因为这个朝他们扑过来的女人分明是个妖怪。 田箩的斗篷帽子因为她刚才过快的动作竟然掉了,妖异的容貌一下子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的眼里。 “有妖怪!”不知哪个大妈尖利地喊了一声,然后完全出乎田箩意料,这些人居然在最初的震惊害怕后纷纷拿起手里的东西往田箩打过来,那恶狠狠的样子吓得田箩浑身一凉。 她飞速越过大路中间那道沟壑,冲进了小乞丐堆里,一把抓住宁惟修,就马不停蹄地往一个小巷子里奔逃而去。 可怕的是身后那帮百姓居然还追了上来,田箩不由苦逼地泪目,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田箩抓着孩子闷头跑路,突然被一堵青墙挡住了去路,这才发现她居然跑进了死胡同里。 回头看看那群百姓居然还有几个忘情地追上来,田箩无语,反正已经暴露了,她也不用躲藏了,干脆妖力一运,飞过了墙头。 然后,眼前一黑。 田箩正沾沾自喜自己妖力的进步,飞过墙头却兜头撞入了一团黑色雾气之中。 “你做的很好,下去休息吧。”一个很动听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田箩听不太清。 “她真的能让人死而复生?”那个好听的声音还在窃窃说话。 “哦,那好,我会以礼待之,打动她。” 田箩又陷入了一片黑暗虚无。 这边,秦熙春唱完今天最后一场,正动作翻飞着卸下装扮,他要提前去巫师给他们的那个小院。今天晚上那人答应让柳儿和絮儿在他这吃饭。 方茂这时走了进来,说道:“那位小姐又来了,她点名要见你。” 秦熙春手上动作一顿,还残留着红白脂粉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不耐烦的表情,可是马上又隐了下去。 那位小姐来见他已经不下7回,他虽然烦躁,可也佩服她找人的决心,但实话说,他真的只在半月前随手帮了一把那人,要问他那人在哪,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他匆匆收拾好自己,跟着方茂去了那位小姐经常待的包厢。 入目是一张带着面纱的脸。可尽管看不清面纱下五官,她的一双眼睛却是顾盼生辉地露着,盈盈间水润剔透。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想必面纱下的容貌也是令人惊叹的。 “这位小姐,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又在什么地方。”秦熙春不等她哀婉发问,把这些天常说的这句话又念叨了一遍。 第69章 壳里世界 “秦老板,他是我弟弟。因为我的过错他才走失的。况且他才5岁,他还那么小,我甚至不敢想象他一个人在外过着什么日子。你既然那时候帮了他,一定知道他的去向的。”女人眼里浮出了泪珠,情真意切得让秦熙春都不忍心了。 “小姐,我那时候只是意外遇到他在乞讨,不由想到我自己年幼早逝的外甥,所以才出手帮了他。但是我能力有限,也只能给他一些钱财。至于他的去向,我虽然问过那孩子,可他从不肯说,我实在无能为力。” “不可能的,那孩子向来重情重义,你既然帮过他,他无论去哪定会提前来与你告别,你肯定知道他去了何处。”女人像是被久寻不到幼弟的事实给折磨到偏执起来,非认定秦熙春知道那孩子的去向。 秦熙春无奈,眼看着天色将暗,平时也就算了,今天他可是要和小外甥们一块吃饭的啊。 “小姐,恕我无能为力。”最终秦熙春只道了这么一句,匆匆离开了。 他的身影才从拐角消失,另一个女人从包厢外闪了进去,说道:“看来,他的确没见过那小东西。” 赫然是明明被宁惟庸砍了脑袋的小云! “宁惟修回不去京都,肯定会来找表哥,而且咱们的人已经探到他往山海城来,他肯定会先找秦熙春帮忙的。”这找人的小姐竟是秦想衣。 “但是宁惟庸万一没来山海呢?”宁惟庸明面上回了京都,而且路上感染风寒闭府养病,但是她们都知道他肯定追着西山的东西去了。只不过他现在在暗,她们一直没查到他究竟在哪。 “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我故意让西山那批东西在山海停留这么久,就算因为阿穆扎,他都会回来山海的。”秦想衣笃定地说道。 “那我们得尽快赶在那小东西找到宁惟庸之前先抓住他,否则他要是告诉宁惟庸我的秘密,会影响大计的。”小云脸上阴狠的神色毫不掩饰。 “你让人盯紧秦熙春。” “知道。” 田箩从黑沉中再次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做好了看见小黑屋的准备,没想到周围却亮堂堂地差点刺瞎她的眼睛。 这是个极其窗明几净的房间。黄色的幔帐挽在床柱子上,地上铺着洁白的绒毯,红木家具没有繁复的装饰,却显得非常厚重有质。窗户大敞着,光线争先恐后地从窗户里扑到房间,窗前的一张小案上放着一束桃花,含羞带怯的样子格外可爱。 整个房间,很温暖。 田箩虽然清楚自己好像被什么人给逮住了,可看到这房间环境,心情不自觉就舒缓了下来。 她向窗外看去,外面郁郁葱葱的,似乎正直春季。 可是,田箩突然想到山海与众不同的干冷,这房间的一切突然就变得怪异起来。还有那支桃花,分明不是这个季节会有的花朵。 对了,修儿! 田箩立马从床上跳下来,往房间门口冲去,宁惟修呢? 正在这时,门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强烈的光线突然刺入,远比窗户里流泻进来的强上百倍,田箩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 只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白光在他身后仿佛圣洁的背景,虽然看不清他的脸,田箩却认了出来,是宁惟庸。 “怎么是你?”田箩惊讶到声音都变调了! 她想过无数可能,却没想到会是宁惟庸。这人有毛病吗?为什么把她弄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 不过看到是他,田箩心里的不安和戒备在这一刻全部放下。那宁惟修肯定也很安全了。 宁惟庸终于走出了那片光源,君子端方,如玉般通透高洁,让人不自禁有种想去触摸玷污的感觉。 “为什么不能是我?”男人轻声问道,动听的声音让田箩想起,之前迷迷糊糊醒来似乎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可是一点没有沙哑,竟是那个幻境里宁惟庸说话的声音。 “你的声音?” “我的声音本来就是这样的。” “······” “这是哪儿?你为什么弄晕我,又把我弄这来?”田箩奇怪地不得了。 宁惟庸这时却抬起了他一直隐在袖子下的右手,只见他手上是一个空空的田螺壳。这田螺壳看上去很旧,黑糊糊的,密布着象征腐朽的青白斑点。 田箩更加疑惑地看着宁惟庸,这人到底在干什么? 男人却是轻柔地笑开,让从没见过他这副柔情模样的田箩无端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这是你先祖的田螺壳,哦,就是你们那个田螺姑娘。”谈笑间,震懵了田箩。 先祖田螺姑娘的壳?!这,开玩笑的吧,不是说田螺姑娘变成人和那个年轻后生双宿双栖幸福一辈子了吗?怎么可能还留下了壳?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宁惟庸好像也没骗她的必要。话说,她问的问题和先祖的壳有半个铜钱关系吗?田箩懵圈。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这个壳里生出来的世界。”宁惟庸又放出一个田箩闻所未闻的重磅消息,“这个壳是我父亲留下的,我昨天才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毕竟是你的先祖,所以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个壳也该由你保管。” 他这么阴险的人会这么好心地把先祖的壳还给她?田箩心中第一反应是这个,随后她又想到,宁惟庸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又是怎么知道这是她先祖田螺姑娘的壳的? “我昨天擦剑的时候割伤了手,不慎把血滴在了这个壳上,没想到就进了这个世界。这里有你先祖留下的一本札记,不过这札记很奇怪,我看过后居然自动消失了,但是有关这个壳里世界的事情都已经印在我脑海里。”宁惟庸看出田箩的疑惑,耐心地向她解释着有关这个壳里世界的东西。 “这个壳里世界很小,就是一座小院子,再外面是一片白茫。不过这个小院和凡间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同,有植物有虫鸣有鱼鸟,甚至有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他好听的声音娓娓道来,田箩觉得自己真的听到了鸟叫的声音,正是从窗外那棵大树上传来。 她现在可以确定,宁惟庸说的都是真的,因为这里的确奇异无比。 第70章 番罗 晚上,宁惟庸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饭菜,田箩和宁家两兄弟一起吃了饭。 “修儿?” 可是宁惟修的表现很奇怪。吃饭的全过程,他的头都低低的,一眼没看田箩。这完全不像以前那个爱黏着她亲近她的小孩。 “他来找我这一路,吃了太多苦,受了很多惊吓,现在戒备心很强,你别介意。”宁惟庸代替宁惟修回答田箩。的确,她看到他的时候这孩子和一帮小乞丐在一起,可以想见他这一路到底是怎么来的,他还这么小,田箩表示可以理解。 “晚饭也吃过了,这个壳里的空间我都参观过了,不过这个既然是你爹给你的,又是你发现的,还是你自己保管吧。”说着,田箩把宁惟庸给她的先祖壳放在桌上,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似乎黑得很快,说道,“咱们该出去了,不然巫师和流萤他们会担心的。这个秘密我会帮你保守,你放心吧。” 宁惟庸却面色凝重地摇摇头:“修儿现在这情况我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外面,而且我还有很多事要做,顾及不了他。田箩,看在他和你那么要好的关系上,你能不能留在这照顾他一段时间,等他稍微恢复些,再出去。外面你不用担心,我会找个理由告诉他们的。” 田箩又看了看宁惟修那面无表情的小模样,心里软得不行,可是外面也有两个孩子,没准让修儿和谌柳谌絮一起玩,他能恢复地更好?这样想着,她脸上就出现了犹豫挣扎的神色,正要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宁惟庸又说出了个让他们留在这的理由:“这个壳里世界有很浓郁的天地灵气。这对修儿的恢复大有好处,而且对你的修炼也能有帮助。” 于是田箩顿住了要出口的建议,按照宁惟庸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毕竟他是修儿的哥哥,那么他做的决定肯定是对修儿最好的。而且能帮助自己修炼,田箩不可否认地心动了,现在她就对能提升自己实力以及游历这两件事情兴趣满满。 于是她点头同意了。 可田箩却不知道,壳的外面,一群人找她已经找疯了。 山海城出现了红眼妖怪。这个消息长了翅膀似地传遍了整个城池。 坐在一个馄饨摊上的巫师听到,他立马反应过来,肯定是田箩出了事情。 顾不上谈事情,他对对面坐着的一个黑衣中年男人匆匆说道:“我有点事,得马上离开,你别再找我了,我办完手头的事情,会立马启程去蛮夷找你。” 随后不待黑衣男人答应,就匆匆离开了摊子。 巫师先回了小院。他知道田箩要是真被人发现了身份,肯定会先跑回来。可是院子里居然空无一人。谌柳谌絮在同里胡同的小院,今天他特意提早把他们送过去和秦熙春团聚;流萤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而宁惟庸也不见踪影。 巫师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发现田箩的踪影,于是留下几句话后出门找人去了。 宁惟庸随后回来,看到巫师的流言,神色一变,很快也出去找人了。 几天下来,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因为田箩彻底从山海消失了。而这时候,秦熙春那也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谌柳两兄弟竟然也失踪了! 秦熙春疯了似地全城找人,甚至梨园都不曾去了,可这两兄弟也像是人间蒸发似的毫无踪迹。 而此时城西一处荒废已久的小房子下,地下室的阴暗潮湿让人难以忍受,可谌柳和谌絮正悄悄被关在这里。 他们已经有两天内吃东西没喝水,嘴唇干裂地流出血丝,饿的没了一丝力气。长久的黑暗让他们的眼睛在突然的强光下不适地闭紧,直到地下室的门又被关上,他们才发现。面前又站着那个可怕的女人。 “快点说,你爹留下的密信在哪儿?”小云阴沉的脸在黑暗中竟透着种青色的诡异,让她看上去鬼气森森。 “……”两个孩子都没力气说话,也根本不知道这女人究竟在说什么。 “小兔崽子,别给脸不要脸。看在秦熙春还有点用的份上,现在只是饿你们几顿。可要是还嘴硬,那谁的面子都不顶事,我可是会吃人的!” 谌柳无动于衷,他对他爹的记忆都模糊得几近于无,根本不知道什么密信,这密信又和这女人有什么关系? 边上蜷缩在哥哥身边的谌絮闻言,身体不由抖了抖,他总觉得这女人说会吃了他们是真的。可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女人问的究竟是什么。 他没有爹爹的印象了,可要说有什么东西似乎很重要很重要,就是他的小木马了,那个自称是他们舅舅的人说,这小木马是他爹爹亲手给他做的,也是他从爹爹那收到的最后一份礼物。 “啪!”小云迟迟得不到回应,突然抽了两个孩子一鞭子。 谌柳赶紧挡在谌絮面前,瞬间被打的皮开肉绽,但他饿的头晕眼花,实在没精力做出什么反应,只能嘴里嘶嘶抽气来缓解那火辣辣的疼痛。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从唇齿间强挤出这句话,因为再不说话他怕这女人会活活抽死他们。 小云才不管这孩子说什么,只要不是她要的信息,她就会继续采取手段。 就在她再次扬起手中的鞭子时,地下室的门碰的一声突然被撞开。 “抓起来。”巫师竟然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的身后有几个黑衣服的年轻人,脸上画着一种奇怪的图腾,巫师一声令下,他们动作迅猛地扑向小云,轻而易举就制住了被这突然变故弄得发愣的小云。 “你果然是邪崇。”巫师冰冷地盯了眼小云,然后走上前救人。 小云还想挣扎反抗,却发现那些年轻人身上有种奇怪的压制力,让她一切手段都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巫师救走两个孩子,而她自己则被带到了一个陌生至极的地方,蛮夷的腹地,番罗。 番罗是蛮夷最荒凉的地方。其实从地理位置上说,它深处蛮夷最中心。 可蛮夷一片贫瘠,主要生活来源依靠的是放牧,然后就是从戚国抢劫,所以人群聚居在戚国边界外围,中心腹地反而成了荒凉的地方。但没人知道的是,这里其实是蛮夷巫师的大本营。 第71章 白斑 荒漠深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大理石建筑。小云被反捆着手扔在了光可鉴人的黑色地板上。 不一会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大厅,所有人都低头向这人行礼:“大巫祭!” 中年男人有一张刚毅的脸庞,长年的风沙洗礼让他面部沟壑纵横,可这一点都不会减弱他的摄人气势,在他进来后,小云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大巫祭蹲在小云面前,说的话却显得他们很熟稔。 “是……是你………”小云费力地说道。 “我当年念在你父母亲人一片真心的份上救你,可你却走上这等邪魔歪路!”中年人的声音里很是悲悯。 “我……我也是没办法,我想活下去啊!你不知道有个田螺妖吸光了你给我创造的那具身体的精气,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用这种借尸还魂的方法啊!” “借尸还魂?哼,你真的借的是尸体的吗?!” “真的,我真的用的尸体,绝对没用活人!” 大巫祭好一会没再说话,看着还在不知悔改的小云,他摇摇头,说道:“拖下去,打入火蛇狱。” “不,不要,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对了,你不是要让你儿子娶我妹妹吗?你放过我啊,我妹妹就在戚国的山海,你放过我我就做主让她嫁给你儿子!”小云惊恐地无以复加,火蛇狱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大巫祭一抬手,拖小云的人停住了动作,他这才问道:“你妹妹在山海?” “对,她在山海,只要你肯放过我,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她最怕那些事情被宁惟庸知道,所以为了保守秘密,她一定会乖乖嫁给你儿子的。” 小云简直要疯了,她这会已经顾不上什么大业不大业的,她只想保命。 “先带去地牢,让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大巫祭做了决定,小云则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要能保住小命,她什么都能做。 山海城。 自从有妖怪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山海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狂热情绪。尽管宁惟庸和巫师都动用了自己的力量去压制,可这个消息依旧像燎原之火煽动着所有人的情绪。 百姓们出奇地想抓住妖怪,声称只要烧死妖怪祭天,和蛮夷的战争就能避免。荒谬,却极其有效。 两人都找不到田箩究竟去了哪里,只能加大寻找的力度和范围,甚至周边邻近的城池也暗地里打发了人去找,忙的焦头烂额。 而此时的田箩却在壳里世界过得悠哉悠哉。 一开始修炼,她就知道宁惟庸所言不虚,这个壳里的世界真的与众不同。这些天宁惟修也开朗很多了,虽然不像以前那么活泼那么黏她,但是已经能和她正常交流了。 而每天的饮食都是宁惟庸送进来的,所以田箩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她觉得在这里似乎有些乐不思蜀了。 当有这种想法的时候,田箩突然打了个激灵。她怎么会想一直留在这里?! 回到房间,田箩拿着宁惟庸又扔给她的那个先祖壳坐在窗前观看。到现在她也难以置信这竟然是田螺姑娘的壳。看着壳上那密密麻麻的白斑,田箩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她抬起手再次仔细观察了一遍,这次看出了问题,壳上的白斑竟然变多了!比第一次宁惟庸给她看这个壳的时候多了很多,只不过她后来一直没注意观察过这个壳,竟不知不觉长出了这许多的白斑,密密麻麻的,让人有种诡异的不适感。 田箩突然颤抖了一下,她忽然想起,前天她无意间看见自己的壳的时候,那上面似乎也长出了一颗白斑! 顾不上细想,田箩赶紧拿出她藏的严严实实的壳,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果然她的壳上也长出了白斑。前天还是一颗,现在却已经有三颗了。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感觉事情有些诡异的田箩,立马拿着两个壳走出房间,她要去前厅找宁惟庸问问,难道她的壳被先祖的壳传染了什么会长斑的怪病?实在不行,她只能先出去一趟找巫师解决这个问题了。 田箩步履匆匆,却也没发出一点声响。很快她站在了前厅门口。今天这世界的阳光格外灿烂,让前厅里仿佛洒满碎金。宁惟庸正和宁惟修在前厅说话,他端正地坐在那里,宁惟修则恭敬地站在他边上,两人不知刚说了些什么,竟然脸色都有些凝重。 宁惟庸突然抬头往田箩这里看了一眼,这一眼,竟然格外的冷漠,让恰好捕捉到的田箩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虽然他的眼神很快恢复温柔和煦,可田箩原本那满腹的疑问突然就咽了回去。她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不太对劲。 “你来了。”田箩掩饰下自己的异样,冲宁惟庸露出个笑脸说道。 “嗯,我带了些你喜欢的糕点。快过来吃吧。”宁惟庸用一种宠溺的口吻说着,这些天他已经越来越不掩饰他对田箩的关切和在意。 “哦好。你和修儿刚才在说什么?那么严肃。”田箩走进前厅,阳光洒在她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懒散感,这里真是比山海的气候温暖太多了,让田箩总是不自禁贪恋。 “没什么,我在考校他的学问。” 田箩闻言点点头,拆开糕点纸包,竟是曾经她在陈府蹲守那时候常吃的那种糕点。这糕点好像是那个茶楼特有的,田箩吃不出什么味道,可是那软糯的口感让她很是喜欢。 “糯香糕?”田箩惊讶地看向宁惟庸。 男人清浅地笑开,简直能晃花人的眼睛。可田箩却又觉得很是诡异。 “以前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总让阿一给你订好。我想着你爱吃,找人特意学着做的。” 田箩咬了一口,含糊着说道:“好吃。”随后她又看向站在一边没做声的宁惟修,催促他:“很好吃的,修儿也尝尝啊。” 宁惟修点头,这才拿起一块糕点也吃了起来。前厅里静了下来。田箩闷头吃着东西,心里却在天人交战,她说不出哪里诡异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有种异样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在想她究竟要不要问问宁惟庸那白斑的问题,试探试探究竟?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宁惟庸却率先开了口。 第72章 木马疑云 “没什么,就是有些想谌絮了,我想出去看看,过会就回来。”田箩话到嘴边,还是换成了自觉安全的话题。 “这几天你还是在这待着吧,不知道谁把你传出去的,山海现在因为妖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现在出去不安全,过几天能出去了我会通知你的。” 田箩无奈,只得点头应了。 山海城。 宁惟庸紧蹙着眉头,看着手里的密报,难以置信。 “小云又活了?田箩不是她抓的?”他问坐在他边上的巫师。 “嗯,我亲自抓的她,已经让人审过了,她承认帮上头的人做事,西山那边的事情也是她和我哥接头,但是她也不知道最上面那个人是谁。田箩失踪那天她去了邻城,并不在这里。” 宁惟庸听完,把密报扔到巫师面前,“没想到一直帮我传消息的是蛮夷的大巫祭,你既然已经和他接上头了,说说为什么大巫祭提议让阿穆扎娶秦想衣?我倒是今天才知道,阿穆扎居然是大巫祭的儿子!”宁惟庸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冷冽。既然这个大巫祭是阿穆扎的亲生父亲,那么他之前传来的一切消息都有待确证了。 “大巫祭的确是阿穆扎的父亲,不过你可以放心,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不想两国再开战。这不仅仅是他个人问题,也不仅仅是国家间的问题,而是天道走向迫使他这么做。”巫师说到这,停顿了,有关天道的事情他也是最近才从大巫祭那得知的,但这已经属于天机范畴,他却是不能再告诉宁惟庸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让阿穆扎娶秦想衣,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害我们。” “你好大的自信。”宁惟庸嘴角冷笑,倒也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流萤最近有些奇怪,总是时不时不见人影。”说是不见人影还是轻的,要知道他们倆就是动不动消失一阵的,但每次回小院至少还看得到流萤的人影,现在却是很久没见过他似得。 “有什么奇怪的,他也在找田箩。”巫师却没太在意,流萤本来就不属于他心目中的重要人物,自然不会关注太多。 宁惟庸听完,静了下来,突然又说道:“我要去趟蛮夷,一直找不到田箩,或许她去了蛮夷也说不定。” “我去吧,我本来就要去蛮夷,田箩是我的妖宠,找她天经地义。” “她从来不是你的,还有妖宠这种词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宁惟庸嘲讽了一句,随后不顾巫师的反应,径直走出去,“既然你要去蛮夷那就去吧,我还有事去找秦熙春。” 秦熙春这些天小心翼翼地不得了。两个外甥眼睁睁在眼皮底下消失过一次,他现在可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心,哪怕那个蒙着脸的巫师说他俩现在还算安全,他依旧不能安心。 于是天天待在同里胡同守着两个被小云吓到的孩子,谌柳的身体还需要进一步调养,那鞭伤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严重。没想到宁惟庸登门了。 秦熙春此前从没见过宁惟庸,但是也听巫师提起过,所以没太惊讶。 宁惟庸是来问消息的。他找不到田箩,阿穆扎又在那虎视眈眈,加上什么小云、秦想衣、流萤之类的一系列莫名其妙的纠葛,他迫切地要查出那个上头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正所谓擒贼先擒王,相信一旦逮住那个最上边的毒蛇,下面的一切就好办多了。 秦熙春虽然对西山什么的事情一无所知,可他一定了解谌家。既然谌大人被灭口,事后那帮人还去灭了他全家,那么一定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掌握在谌家手里。可惜谌柳谌絮因为流萤失忆,他只能找秦熙春这唯一的突破口。 “姐夫最看重的东西?”秦熙春沉思了一会,“我姐夫最看重的,就是谌柳和谌絮两个孩子。我姐夫是个很随和的人,也没什么架子,他很喜欢陪柳儿和絮儿玩,还特意去学了木工活给两个孩子做过很多小玩具。当时尸体送回来的时候,他的随身细软里还带着他亲自给絮儿刻的小木马,可惜他再也没法看见絮儿拿到小木马的开心模样。” 小木马?宁惟庸在面具下蹙了眉头。这小木马其实他们早就怀疑过,也问田箩拿来查看了很多遍,但是什么都没发现,那只是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玩具,虽然雕工挺精湛的。 宁惟庸一无所获地回了小院。随后他看到了很久没看见的流萤。他看上去很憔悴,难道他真的为了找田箩所以在外面奔波? “流萤。”宁惟庸叫住了流萤。 “什么事?”流萤面对宁惟庸从来就没什么好脸色,哪怕这个人和他结了同命契。 “巫师说过,你靠换取凡人记忆突破,谌柳谌絮的记忆既然被你换去,那你知道他们记忆的内容吗?”宁惟庸不抱希望地问问,巫师早说过流萤既然换取记忆突破修为,这记忆早被他“消化”了,基本上是不可能知道的。不像幻境,幻境是流萤制造出来的,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才能看到幻境中人所经历的一切。 “知道。”流萤不耐烦地回答,这回答完全出乎宁惟庸意料。他竟然知道! “他们应该来自你们凡人的官宦家庭。但是全家被灭门了,他们两个侥幸那天偷溜出去买东西,这才逃过一劫。可是很快有人发现了他们,于是开始追杀,一路东躲xc竟然运气很好地逃到了我那里。于是我就用他们最深刻的记忆做交换,保下了他们。哦还有,那些追杀者被困死在我设的幻境里,不过他们的记忆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买东西?他们出去买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记忆里就是他们溜出来想买东西,但是还没买呢,就被人发现然后开始追杀了。我毕竟不是当事人,不可能每一个记忆细节都一清二楚。” 宁惟庸点点头,一边思考流萤的话,一边回了自己房间。 刚进门,一个黑影跪在他面前,说道:“将军,蛮夷有动静。” 第73章 神秘暗室 八百里加急军报火速送回了京都,因为蛮夷的大军突然集结边境,而宁惟庸之前休假,所以没有圣旨他就无法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山海。这军报就是回去领圣旨的。 “让咱们的人计划提前,把西山那批东西融掉,绝不能让阿穆扎有增强实力的机会。”宁惟庸吩咐心腹下属,大战眼看着就要开启,他不能再冒险。 一切应战的部署都在暗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壳里的田箩也渐渐发现了一些她原本未曾注意的异状。 她的壳上白斑越来越多。与此同时,宁惟庸来壳里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他让她觉得似乎有什么突然而紧迫的事情发生了,因为他整个人有种极其焦躁的感觉。可是田箩没去问过他,因为她现在越发觉得宁惟庸有些诡异。 他说他经常考校宁惟修的学问,可是田箩暗中观察了宁惟修,发现他根本没看过书,甚至没做过一丁点和凡人学习有关系的事情。这说明宁惟庸竟然在撒谎。 他和宁惟修能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居然让他要撒谎来瞒过她? 而且田箩察觉到宁惟庸来这里的时候通常都会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他会在里面一待就是半天,神秘得不得了。 眼看着她的壳越来越不对劲,宁惟庸又不让她出去,田箩再待不住了,她决定要去那个神秘地方一探究竟,她总觉得那里似乎有让她明白一切原委的东西。 这个神秘地方在壳里小院的后花园。说起后花园,田箩只来过这里两次。虽然后花园里有个超大的人工湖,但是池水的颜色很深,田箩总觉得里面有股危险的气息,所以从没进去泡过水。整个后花园主要就是假山和湖泊,田箩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去后花园一次是为了试试那里修炼的环境,还一次则是去找在花园养神的宁惟修。 田箩发现宁惟庸总是去那个神秘地方就是在那次试修炼环境的时候,她看到宁惟庸走进了一个被密密麻麻的爬山虎掩盖住的铁门。她这才知道花园里竟然还隐藏着一个秘密地方。 趁着宁惟庸刚走,至少一个时辰内不会再进来,田箩赶紧避开宁惟修,悄悄潜入了后花园。 站在那面爬满爬山虎的假山墙前,田箩四处张望了下,确认这里空无一人,湖里也安静无异,这才把手伸向了那暗处的铁门。 “喀喀喀···”铁门竟然很容易能打开,它发出一阵喑哑沉重的声音,在安静的花园里十分突兀,把田箩吓了一跳,赶紧又张望了一圈,没见到宁惟修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随手虚掩上了铁门。 将妖力运用于目,黑暗对田箩来说就不再是一片未知。 铁门后是个四面石墙的暗室。里面的摆设一目了然。一张石床,石床头一左一右设了两个同样石制的烛台。床尾一侧,靠墙立着一个铁质架子,上面摆了一些瓶瓶罐罐,不知道有什么用处。除此外,这里空无一物。 田箩走到暗室中央,环顾了下四周,的确没什么特殊之处,正要走到铁架那查看,突然有股强烈的注视感从头顶传来,田箩警觉地抬头望去,却是黑暗一片,看不到暗室的顶部,就是一片虚无似的浓黑。没有异状。 田箩复又往那铁架走去。 铁架上的瓶瓶罐罐其实不多,田箩发现它们是有规律摆放的。一共三层,最顶层放着3个所有瓶子里最小的细颈长条白瓷瓶,每个瓷瓶上塞着颜色不一的塞子,红色、黄色和蓝色。 第二层摆着4个大肚短颈黑瓷瓶,封口处也分别被不同颜色的浸蜡布封住。 田箩看向最底层,这一层其实是铁架占据最多空间的一层。因为这里就放着2个有半人高的大瓮似的容器,只不过和瓮不同是这两个容器有颈。而且上面两层的瓶子都是封住的,但这两个容器却还是敞口的,田箩小心翼翼地往容器口凑近观察了下,发现这两个容器还是空的。 她疑惑皱眉,不明白这些东西到底装什么的,为什么宁惟庸每次神神秘秘地能在这一待好半天。 田箩不敢随便动上面两层的瓶子,怕被宁惟庸发现异常,于是又走开去暗室的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未被发现的异常。别说,这一巡视,还真被她发现了个东西,那是一幅画。 一幅雕刻出来的人物画。这画是刻在石床床头对着墙的一面上,所以她一开始进来没看到。 田箩蹲下身,仔细观察那幅画。画上是个女子,穿着翩跹飞扬的裙子,头上很简单带着一个花造型的头饰,面容姣好,不过由于是石刻的,田箩只能看个轮廓,再具体的东西她就不知道了,比如说这女子的年龄、可能的身份等等。 她一手托腮,端详着这人物画,想着,这会不会就是她先祖田螺姑娘? 她又上上下下仔细看了遍这幅画,全然没注意到头顶的浓黑有越来越往下笼罩的趋势。 “咔嗒。”田箩正入神,突然铁门发出了一声被什么东西敲击的声音。田箩心里一凛,赶紧化为原形,躲进了石床脚下。 没一会,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就是宁惟庸。 田箩没有太意外,会来这里的只有宁惟庸,只不过他今天竟然才出去不到一刻钟就又进来了。 田箩又缩了缩身形,竭力降低存在感,她想着那声像是通风报信的敲击声,难道是宁惟修在给她示警?可是为什么呢?她以为宁惟修是和他哥一伙的。 ‘宁惟庸’熟门熟路地推开门,然后他顿了一下,显然这门只是虚掩着,有人进来过,或者那人还在这里。他的眸光变深,不着痕迹地往顶上看了一眼,随后敛去所有情绪,原本朝向铁架的步子变了方向,竟是走向了石床。 田箩一惊,浑身紧绷,直到宁惟庸睡在了石床上,她才从惊吓中回神,随后却又被惊讶占据。宁惟庸来这难道是为了睡觉? 第74章 密旨1 宁惟庸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稳,田箩悄悄从床脚沿着墙壁往门口挪动。临走前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那石画上的女子,她头上的那朵花是如此夺目。 “你怎么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田箩坐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边,从窗户看见宁惟庸走近,若无其事地问道。 “田箩,没事我就不能来看你吗。最近你对我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是发生什么了吗?还是我哪里做错了?”宁惟庸用一种话本中才子对心爱之人说话的口吻,这么问着田箩,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没有,就是一直在这里待着很无聊。外面到底什么情况,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 田箩又一次提起要出去的事情。她隐隐察觉宁惟庸似乎想让她一直待在这里,因为现在宁惟修明明好了很多了,就算山海里的百姓都要抓她,可凭宁惟庸的能力,这其实根本不成问题。再说她现在妖力长进那么多,早就足以自保,一般凡人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出去后,山海不能待,她就和巫师一起去蛮夷看看。 “田箩,听话,你再耐心地在这里待几天,巫师已经去蛮夷了,我平时很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宁惟庸浅笑着,耐心地解释原因。 “不可能!大巫说过要带我一起去蛮夷的,怎么可能自己走了?”田箩反应激烈地站了起来,质问宁惟庸。一种极端不安从心底冒了上来,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是这么陌生,甚至可怕。 “你到底怎么和巫师说我在这里的事情的?”这个问题当初田箩觉得宁惟庸肯定能想个好理由解释,既不会暴露他的秘密,也能给她的去处找个合理原因,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巫师既然能不管她自己去蛮夷,一定有原因的。 “你为什么总在我面前提他?!”宁惟庸却突然变得面无表情,身上怒气有喷发的苗头,吓得田箩一个瑟缩。 随后,宁惟庸无力地抹了下脸,说道:“我说你接到你爹娘的消息,要赶回去一趟。” 好吧,这个理由还算合理,她以前跟巫师说过,只有她爹娘的事情能让她改变游历的决心。看来巫师听到这个理由以为她放弃游历回家了,田箩无奈地暂时性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宁惟庸,你让我出去吧,我真的打算回家了,出来太久,我爹娘是要担心我的。”田箩低着头说出了这句话。 “不行。”再次遭到拒绝。 田箩“唰”地抬起头,突然大声说道:“你究竟是谁?”宁惟庸对她绝对做不出这种限制她自由的事情! “田箩,你不要闹。”面前人的脸色变得很十分严肃,田箩却没有被吓到。 “宁惟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田箩“抄袭”了一句话本里看来的对白。 本来打算撕破脸质问的,可是田箩看到了偷偷从门外伸出来的一只手,宁惟修的手,他在拼命摇手。她想到了敲在铁门上的声音,决定还是相信这个曾经对她那么好的孩子。 “人都是会变的。田箩,我是为你好,你回家的路途太远了,等我忙完这边的事情,我陪你回家。”深情款款。 田箩装作被说服的样子,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再等几天。你没事就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好。” 等宁惟庸的背影远去,宁惟修终于从门口出来。 “修儿。”田箩招呼他。 宁惟修走进门,却没靠近田箩。 田箩张张嘴,正要说什么,只见宁惟修突然对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竖在嘴唇上的手还沾着些黑色的雾气似的东西,田箩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又奇妙地有种熟悉的感觉。 宁惟修说话了:“小姐姐,下次不要在花园乱跑,你把那爬山虎都撞坏了。”奶声奶气地抱怨,眼睛却不住往门口方向使眼色。 田箩突然懂了,那人还没走!他肯定躲在什么地方偷听。 随后宁惟修偷偷拿出了几块糕点,赫然是上次宁惟庸带来的糯香糕。 “···”这孩子突然拿出糕点干什么?田箩疑惑地歪了脑袋。 随后,脑子里却像是突然被电击了一下,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对,这糕点从宁惟庸带进来起已经好几天了。按照这里的气候,早就烂掉了,因为糯香糕不同于一般糕点,保鲜的时间最多1天。 田箩意识到事情很不对劲,于是配合着宁惟修说话:“对不起修儿,姐姐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在花园找个地方修炼,一下子没站稳撞了一下墙壁,不过你不是很快把我拉起来了吗,那爬山虎我都没来得及看。” “那好吧,既然你不是故意的,我就原谅你了。” “小鬼头,这是你哥哥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你原谅我了。不过我以后会注意的,知道你爱护生命,以后不去花园乱晃总行吧。” “这还差不多。小姐姐,咱们玩游戏吧,就是以前在山庄咱们常玩的那个。” 于是屋子里传来一片玩闹的声音。躲在暗处的男人又站了一会,确定没有异常,这才转身离开。 屋子里,宁惟修却在男人走后,对田箩使了个眼色。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小姐姐,晚上早点睡。” ———— 山海城。 宁惟庸坐在将军府的书房里,面前跪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将军,阿一回来了。”阿一说完,抬手撕下了易容面具。原来一直都是他伪装成宁惟庸回京都的。只不过当时有事情要办,他并未和宁惟修以及秦想衣他们一道走,而是提前出发的。路上刺杀不断,可是没想到那些人还安排了人去刺杀宁惟修他们。 “弄丢了小公子,请将军降罪。”阿一把头低的更下,愧疚地请罪。 “起来吧。”宁惟庸揉揉眉心,很累的样子,说道:“密旨呢?” 明面上皇上发了让宁惟庸回山海备战的圣旨,可事实上还有一份密旨要给他。 阿一从怀里拿出小心收藏着的圣旨,递给宁惟庸。宁惟庸打开一看,眉头皱的更深了。 第75章 密旨2 密旨上说,皇帝怀疑三皇子有谋反之心,不日将派遣三皇子来山海督军,暗地里让宁惟庸盯着他。 三皇子? 宁惟庸难以想象记忆中那个曾和他并肩作战过的少年会真的叛国谋反。此前虽然他怀疑太子或者三皇子,但其实他已经把更多注意力放到他觉得最可疑的太子身上,可皇上这道密旨让他有些迷茫了,毕竟皇上不糊涂,不可能无凭无据就这么决定的。 “秦家怎么样?” “回将军,属下一直派人盯着秦家,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是秦小姐说是伤心过度闭门养病,却偷偷来了山海。秦家只有秦老爷和秦夫人知道,看上去他们事先也不知道秦小姐会偷溜,暗中一直在找人。” “就这些?”宁惟庸垂眸深思。 阿一迟疑了下,还是决定说出来:“还有一件事情,老夫人本来准备向秦家下聘。” “嗯?”宁惟庸倏然双眼泛寒,直直盯着阿一。 “属下表达了极力反对。但是属下毕竟是装的将军,不知道您究竟意下如何,所以也没说死。只说边关局势紧张,暂时不考虑这件事情。” 宁惟庸点点头,沉重的心稍微放轻了些。 “给皇上传加急信,请他给秦想衣和阿穆扎赐婚。”宁惟庸突然抛出这么一句,惊得阿一瞪大了眼睛。 “可是,可是,不是要打仗了吗?” “这仗可能打不起来。你照办就行。另外,派人去探探南岭的情况,三皇子是那边守军,却突然被派来这边督军,南岭那边或许会有动作。” “是。” -------- 田箩奇怪地送走了宁惟修,反复思考着那多天却不烂的糕点,心里像被人塞了一团乱麻,完全没有头绪。 她觉得这个“宁惟庸”应该不是宁惟庸。 可是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说服自己,就拿最主要的来说,如果他不是宁惟庸,那么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对她和宁惟庸的事情能如此熟悉。他这么做目的何在?想来想去,她似乎没什么值得别人贪图的啊。 田箩摇摇头,依着宁惟修的话爬上床,强迫自己早点睡,睡饱了或许就有精神想清楚事情。 黑沉的梦乡很快笼罩了田箩。她左右环顾,竟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宁静的小村庄外面。完全陌生的地方。 好半天她没动弹,可梦境却丝毫没有改变。虽然这梦真实的有些过分,田箩还是往那小村庄走去。 此刻正是傍晚,家家户户有炊烟升起,她条件反射地皱了下眉头,似乎感受到了那烟火的热度。 村子里很安静,田箩走到近前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了。正在这时,有个扛着锄头的人从她身边走过,看背影是个年轻农夫,田箩立刻跟上他,这是她目前唯一看见的人。 她紧走几步,赶上这个农夫,才看见这年轻农夫竟然长的很是俊美,是真的凡人审美上的俊美,而且浑身有股正气凌然的感觉,让他看上去很是不同一般。 田箩抬手在他面前招了招,他毫无反应,看来这个梦她只是个局外人?田箩又看了一眼这人,突然觉得他的眉眼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田箩跟着农夫走进了一间草屋,里面的格局一目了然。 正对着门口处摆了一张桌子,此时上面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两个菜,却只有一副碗筷。桌子左边就是灶台,显然刚使用完,还散发着热度,于是田箩自觉退远了些。右面就是个小隔间,甚至没有门,里面摆了一张床,简陋的卧室,但是挺整洁。 农夫进门看见这一切怔了一下,然后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灶台边上的一个水缸,脸上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不要问田箩怎么看出来他装的惊讶,因为如果换做她,进门的那一刻就会有反应了。 她越发奇怪了,却又觉得眼前这一切有种奇妙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农夫放下所有劳作的东西,把那锄头好好地靠在墙边,这才端正地坐在桌前,吃前他先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开动了。 田箩好奇地看着他,因为农夫的表情告诉她这些菜的味道似乎并不怎样,甚至有些可能比较奇怪,但是他还是吃完了全部东西,让田箩佩服不已。 田箩就这么盯着他吃饭,突然画面一转,她又站在了村子外面。依旧是傍晚时分,但这次稍微早些,很多农家没有炊烟,只除了那农夫家里。 他家那草房子简直像着火似的,浓烟从房子四圈冒出来,好在这会村里人不是在田里干活就是在家里做晚饭准备,没人看见。 田箩快速地往他家赶,农夫竟然也提早回来了,这时正和田箩同路回家。 他今天没扛着锄头,到家后更没从正门走,反而绕到了后窗,也就是他家水缸的位子上方,在田箩好奇的眼光里,只见他悄悄从窗户伸手进去,然后动作迅猛地从里面拿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 田箩顾不上看房子里究竟是谁,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清婉的惊呼,然后农夫极速在他手中的东西上做了些手脚,只见那赫然是个田螺壳。 “抓到你了,小东西。”农夫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让田箩抖了抖,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而且她想她已经知道眼前上演的一切是什么了,这不就是田螺姑娘那传奇的爱情故事吗?可是,好像,大概这梦里的故事和他们一直听着的传说有些出入。 画面又是一转,田箩终于看见了田螺姑娘的真面目。她长的很漂亮,凡人意义上的漂亮,年轻农夫已经望着眼前这个美人发了好一会呆了。可是田螺姑娘显然对眼前这人没什么不正常想法,她只是镇定自若地在解释自己偷偷做饭报恩的行为。 “恩公,我没有恶意,其实那天在田垄,我因为缺水有些不适,幸得你慈悲把我救了回来,还给了我清水,大恩无以为报,田螺只能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报答您。” 田箩双眼放光,这可是田螺姑娘!虽然是她的梦,可她总觉得这是真的,就像她现在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梦里一样。 农夫真的很不像个普通农夫,就不说他那长相和气质,光凭他突然看到田螺姑娘这等非人生物却毫无惊恐甚至耍诈逮住了田螺姑娘,这人就绝对不简单。 果然他说话了:“你确定你做的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第76章 出壳1 “……”田螺姑娘哑口无言。 田箩就想,做饭对田螺姑娘来说肯定太难了,还要冒着被火烤焦的危险,没看她手上都是烫伤吗,没想到这农夫还挺体贴,居然注意到了她的艰辛。 “你不觉得做饭这种小事情根本不能算报恩吗?而且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做的可不怎么样,不是太咸就是根本不放盐。”没想到这农夫说出了这么一句,不只田箩,就连温婉的田螺姑娘都震惊得张嘴。 这…这农夫脸皮也忒厚了。 “那,恩公觉得我该如何报答呢?”田螺姑娘脾气还是很好的,不像田箩,当初宁惟庸要挟她报恩,她可气炸了! “我觉得吧,既然是救命之恩,你也得用和你的性命价值相当的东西来报答。”农夫老神在在,田箩却觉得他阴险得和宁丑八怪旗鼓相当,不就捡个田螺放水缸里吗,他就直接上升到救命之恩了。 “好,恩公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奉上。不过我身无长物,恩公如果要钱物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我不缺钱。”农夫淡淡一笑,瞬间让这个草房子熠熠生辉,田箩被他晃了下眼睛,越发觉得他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田螺姑娘问询。 “这样吧,我暂时没想好到底要什么,你就先待在我身边吧,直到我想好要什么你再报恩。”农夫一锤定音,田箩瞬间觉得他比宁惟庸还黑啊,这么就把田螺姑娘套牢了,连个期限都没有。 可是现在她就是个看客,阻止不了老实善良的田螺姑娘点头。 画面再次转变,这次中间跳过了很多时间,因为他们已经不在那个村庄里了。而显然,农夫的“诡计”已经实现,田螺姑娘这会满心满眼都是他了,两人浓情蜜意地赶路,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相公,咱们真的要去宜山?”得,都相公了,田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不要担心,虽然宜山全是道士,但是他们从来不滥杀无辜,再说你是我娘子,有我爹在,没人敢怎么样的。”那农夫轻声细语地安慰田螺姑娘。 “好吧。相公我有点累了,咱们休息会吧。” 前面路上有一处茶寮,农夫点点头就带着田螺姑娘去休息。 田箩赶紧跟上,脑子里还震惊地在消化刚才两人的对话内容。这宜山究竟是什么地方?全是道士这农夫居然敢带田螺姑娘去?还有他爹也是宜山的道士?可是道士能成亲? 茶寮里此刻只有三两个客人,田螺姑娘和农夫长相惊艳,一走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客官请坐,请问要点什么?”小伙计挺机灵,忙上来招呼。 田箩感兴趣地围在他们边上看,因此没注意到这茶寮角落里坐着一个人,一个他看见会惊讶至极的人。 点完茶水和点心,“两夫妻”轻声闲聊着吃东西休息,田箩百无聊赖,想去茶寮外转转,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着急起来,之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然后眼前的一切就像水墨画被氤湿,渐渐褪色直到消失,田箩睁眼,梦境消失。 她坐起身,蹙眉思考,想起宁惟修说让她早点睡的话,越发觉得这个梦并不简单,而且那细节和逼真的感觉,让她无法忽视。天色已经黑透,应该是凌晨时分,了无睡意的田箩把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串在一起,想从中捋出头绪。 这时,心里突然有种奇异的灼烧感,不是感觉上的,而是生理上真真切切灼烧的感觉! 怎么回事?! 然后脑子里,那个曾经出现过几回的声音又冒出来了,救他,救他! 田箩惊恐地瞪眼,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外面冲去,可是这个壳里的世界没有“宁惟庸”操纵她根本出不去,于是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地往一个方向不断冲撞。 “田箩,你怎么了!?”“宁惟庸”发现了壳里的异常,立马出现在了田箩身边,就看见她死命往一个方向冲撞,但是这里是壳里这个小世界的边界结界,再这么让她撞下去,不仅结界会不稳,田箩更是会受伤的。 他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田箩,强行带着田箩回了房间。可是一旦远离那个方向,田箩脑海里的声音更响了,嗡嗡的让她头昏脑涨。心里那灼烧感蔓延全身,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冲破阻碍从那里突破出来。 “宁惟庸”也发现了田箩的异常。她周身的温度正在不断升高,身子仍在不断挣扎着往外冲突,他紧紧拧眉,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把她带出去。 一到外界,那种召唤的感觉更加强烈,可是心里的冲突感却小了很多。“宁惟庸”摸出了一个面具带上,放开钳制田箩的动作,就看到她像离弦之箭似地往蛮夷地界冲去,他紧跟其后。 此时外界的天也是凌晨时分,一路上没有人影。田箩用了她最快的速度,简直像道随风而行的影子。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宁惟庸”能紧跟其后。就算他武功再高,他也只是个凡人,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这下,田箩更加确定这个顶着“宁惟庸”脸的人根本不是宁惟庸。 田箩索性装作失了神志的样子,继续不声不响地往前冲。不久,就到了蛮夷和戚国交界的地方。这里已经被蛮夷驻扎的军队给填满了,一顶顶白色帐篷在黑夜里分外醒目。营地里间或有篝火闪烁,田箩直奔其中最大的一顶而去。因为速度极快,守卫的蛮夷士兵只感觉到一阵风掠过,却什么都没能看见。 蛮夷的营帐里铺着厚厚的动物皮毛,田箩冲进去后,因为那皮毛的光滑还滑了一跤,随后她立刻起身,往前方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冲去。只消一眼,田箩就认出了穿着黑衣的巫师,此时他已经被另一个人插了好几刀,身上的血渗透黑衣直往外冒,所幸不是紧要部位,田箩心里的烧灼感终于减退。 另一个人显然是个蛮夷人,魁梧的身材,极其立体分明的五官,看上去英俊肃杀,周身一股凛然的气势让人不由收敛了轻视之心。这人看到有两个人突然进来,显然着急起来,下手越发狠辣,冲着巫师招招致命,却把自己的弱点全然暴露在田箩他们眼里,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真是让田箩都不由害怕起来。 第77章 出壳2 田箩一看眼前这情势,赶紧把妖力汇聚在手里,就要往正把后背露在他眼前的蛮夷人打去。身后的冒牌货却在这时候突然握住了她伸出去的手。 “你干什么?!”田箩又惊又怒,这人装成宁惟庸骗他关着她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阻止她救人,看来他很可能是蛮夷那伙的! 这边田箩动作受阻,眼看着巫师越来越不敌,蛮夷人的刀正对着巫师的心脏戳去!田箩惊吓地屏住了呼吸,心脏似乎在那一刻骤停。 正在蛮夷人露出得意的笑脸,田箩准备绝望地闭眼的时候,一把利剑突然架住了那寒光闪闪的刀锋,田箩惊喜的看过去,就见宁惟庸英姿飒飒地立在那里,脸上胡子拉碴,眼睛却直直望着田箩,那里面似乎有千言万语。这样的目光仿佛有灼人的温度,教田箩不知不觉间脸皮发烫。 “宁惟庸?”蛮夷人拗口地说出了宁惟庸的名字。 “阿穆扎,我们谈谈。”宁惟庸终于收回看着田箩的目光,凌厉地盯了眼田箩身后的人,转向阿穆扎的时候已经变得古井无波。 田箩这才想起这还有个冒牌货,急忙转头往身后看去,只见阿一的利剑正稳稳停在冒牌货的脖子上。田箩不由松口气,满脸喜色地冲阿一点点头。阿一也笑开,盯着田箩红红的眼睛看了下,就移开目光看向静止了动作的三人。 巫师松下一口气,失血过多让他瞬间瘫坐到地上,田箩匆忙上前帮他处理伤口。 “谈什么?”阿穆扎打破了静默的气氛,他看了两眼异于常人的田箩,没有害怕的神色,随后向冒牌货点点头算是致谢。 “你的婚事。”宁惟庸说完后,阿一自觉地挟持着冒牌货往后退,田箩也很有眼色地扶起巫师想往外走。 “他不能走。”阿穆扎却阻止了田箩的动作,一把刀横在田箩面前。 “都待着吧,不是什么大事。”宁惟庸淡淡吩咐,心里想着,再也不能让田箩消失在他视线里。 宁惟庸挑了个铺满皮毛的椅子坐下,田箩扶着巫师有样学样,阿一则抓着冒牌货守在门口。 “大巫祭是你父亲吧?” “哼,以前是,可是现在吗···”阿穆扎说到这,看了一眼巫师,“他可算找到亲生儿子了!” “阿穆扎,你是聪明人,不用故布疑阵,我既然能来这,就有十全的把握回去。”宁惟庸瞬间看破了阿穆扎的用意,故意引导他们怀疑巫师才是大巫祭的儿子,拖延时间,手上却放出了一个灰毛鼠,好去通风报信召集人手把他们一网打尽。 灰毛鼠还没出去,就被阿一射出的袖箭给一下弄死了。 阿穆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向来会审时度势,不像那些部落老顽固就知道蛮力和鲁莽,灰毛鼠被弄死,他又打不过宁惟庸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坐了下来,开始认真对待所谓的“谈话”。 “大巫祭不希望两国开战,他是你父亲,他的一片用心你肯定明白,而且这次你们大军看似集结,其实只是故布疑阵吧?” “我不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阿穆扎慌乱了下,却立马恢复正常的样子。 “连粮草都没跟上,你说你们凭什么和我们戚国打。”宁惟庸霸气地直击要害,点出了这次蛮夷最大的一个漏洞! 宁惟庸早派人在销毁那批西山出来的兵器的时候,暗查了他们的粮草! 蛮夷这次虽然集结了各方人马,可粮草却没到位。宁惟庸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阿穆扎刚刚收服各部落,虽然有些是部落首领挑战阿穆扎失败归顺的,可有些部落却是阿穆扎带兵打下来的,不管是内战还是外站,消耗都是极其巨大的。而且严冬已临,蛮夷本来就贫瘠,物产稀缺,在这种时候,但凡有点远见的首领都不可能这时候发兵攻打粮草充足的戚国。 而阿穆扎恰恰不是蠢人,相反他比一般蛮夷人都更有见识和想法。 事情摊开了说到这,阿穆扎也没什么好掩饰的,直说道:“你想怎么样?” “联姻,这是你爹向我提出来的。只要联姻,戚国会给蛮夷陪嫁你们想要的东西和技术,两国缔结婚书,百年内不得互相进犯,滋扰边关百姓。” 阿穆扎眼睛里亮了一下,心里意动。百年不百年他管不着,合约这种东西随时都可以毁掉,但是他想要的粮食种植方法、纺织技术这些可是学来了就不可能还回去的,而且他也能随了他爹的心愿娶那个女人,一举数得。 就是这大军肯定要在他同意联姻后就散去的,这样一来,答应那人的事情他可能就办不到了。可是阿穆扎权衡再三,还是觉得接受联姻能带给他的好处更大,毕竟这可都是能起到长远影响的好处,至于那人许的东西也得看他爬不爬得上戚国皇帝的位子,遥遥无期的事情怎么也没眼前的利益来的诱人。 阿穆扎同意了。并在当夜就下令蛮夷大军退回,于是第二天山海城的百姓突然发现蛮夷退兵,高兴地大摆宴席。 与百姓们的欢乐相比,宁惟庸将军府里,气氛却显得很是严肃沉闷。 巫师的伤已经请大夫看过,包扎好后卧床休息。田箩在他边上看了一会他,眼神有些奇异,却没说什么,帮他掖了掖被子就去了宁惟庸书房。今天要审问那个冒牌货。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冒充宁惟庸骗我?还有,快把修儿放出来。”田箩气哄哄的,这人虽然从没亏待过她,可她最恨失去自由,况且这人还抓了修儿。 冒牌货没理她,眼睛直直看着宁惟庸。 “流萤。”宁惟庸开口说出了他的身份。田箩目瞪口呆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是流萤,不过也的确,从她出来到现在的确没见过流萤。可是流萤怎么能变成宁惟庸的样子的?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同命契可真碍事。”流萤不装了,脸上的面具自动脱落,露出他那张平凡却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脸来,墨黑的头发从发根开始恢复银白,这场景太震撼,仿佛看着一个人一夜白头,田箩不由眨了眨眼睛。 第78章 摘下面具 宁惟庸哂笑,说道:“那还不是你自己求的。” 流萤闻言不太在意,回道:“也是,为了活下去,有些副作用也是值的。”这话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似乎不单单指同命契。田箩疑惑蹙眉,怎么她都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呢?同命契不是她和流萤缔结的吗?流萤这话却似乎指向宁惟庸啊? “说吧。”宁惟庸坐在椅子上,突然指使田箩给他倒水玩的不亦乐乎,懒懒散散的样子虽然让田箩恼怒,可又觉得安心。 心里还想着她可能真是犯贱,这样“虐待”她的宁惟庸她才信任安心,流萤假扮的那个却越对她好却越让她怀疑害怕。同命契的事情也就忘在了脑后。 流萤没有吞吞吐吐也没有推三阻四更没有缄口不言,他一五一十地招了。 “我喜欢田箩。装作你试试她的心意。”田箩呆住了。 “那你为什么抓走她?”宁惟庸语气很是阴冷,流萤的话让他极其不爽。这花妖不知道怎么弄的,之前居然完全找不到他和田箩的位置。 还有修儿,流萤以前肯定是没见过修儿的,为什么会抓了修儿? “那会是情势所迫,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我必须确保她安全。再说,没有你在,我才更有机会不是吗?”流萤邪邪一笑。 “我弟弟呢?” “说到你弟弟,他可是被人追杀了好久,要不是我无意间救下他,这会你可就没弟弟了。” 宁惟庸挑眉:“要怎样你才肯放了他?” 流萤的眼睛就落在了田箩身上:“宁将军,你可是个凡人,人妖殊途这种道理用不着我讲了吧。你和田箩不会有结果,还有巫师,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也在打田箩主意。我不管你们怎样,可是田箩就是不能出事,所以我必须带走她!” 田箩被震撼了!如果说之前流萤把她关在空间里让她郁闷害怕的话,现在就是一片感动了!虽然还有很多疑点并不清晰,可是流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当然,她也是没想到流萤竟然这么排斥人妖相恋的事情,他说话时那种激愤的情绪可毫不作假。 田箩急忙冲宁惟庸点头,表示愿意交换修儿。点完头,她心里却有种紧张的感觉,理智上她当然希望宁惟庸能同意,修儿也能早点回到凡间,而且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吧?可是如果他点头,田箩又觉得自己可能会哭出来。 宁惟庸在两双紧紧盯视的视线中缓缓摇了摇头,说道:“田箩是田箩,她不是我的所有物,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自由,我没有权左右她、利用她来交换我弟弟,这是对田箩的不尊重。况且,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舍得田箩?” 流萤脸上的笑意顿住,倒是认真地打量起宁惟庸,而田箩内心震动,一股被平等看待、被尊重的喜悦止不住地涌上来,她看着宁惟庸的眼神格外炽热起来,弄得宁惟庸倒有些不自在,因为田箩从没这样灼热地看过他。 最终交易崩了。流萤别的不要,就要田箩跟他走,可是田箩本人并不想,宁惟庸就更不可能让田箩跟流萤这个危险性待定的花妖走了。而田箩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把流萤有螺壳空间的事情告诉宁惟庸,不是她不信任她,可是她也不想破坏对流萤的承诺,毕竟这可能是他最大的秘密。 日子安稳了一段时间。田箩在“禁足”中迎来了三皇子和秦想衣。本来蛮夷退兵,三皇子这个监军也就没甚意义了,可是皇帝又立马新下了圣旨,着其护送皇上新封的和定公主----秦想衣去蛮夷完婚。百姓皆称道皇帝对这次两国联姻的重视,可只有宁惟庸知道皇帝是想让他监视三皇子,并且顺理成章地把三皇子在南边的兵权拿了回去。 “三皇子到!” 田箩跟着宁惟庸见到了三皇子。他是个长相很是温雅的少年,和宁惟庸差不多年纪。穿着一身深棕色祥云边的衣服,贵气十足。 三皇子一进门,刘直奔宁惟庸面前,两人显然有些交情,尤其三皇子,已经自顾自热络地和宁惟庸寒暄起来。田箩实在难以相信,这样一个少年竟然也驰骋在疆场之上。 “对了,你表妹我平安送到了,她会在将军府待嫁。” 话落,田箩就看到即使穿着厚实冬装也依然婀娜得不得了的秦想衣从门口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个眼生的丫鬟。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百褶裙装,头上带着一套赤金头面,从发簪到耳坠,都十足十地精巧美丽。 “表哥。”柔柔的声音,里面全是委屈和悲伤。听到这一声,就算田箩以前再不喜欢她,也不由被她那丰富的情感给震住。 “院子已经备好,你现在身份特殊,跟着宁总管去吧。”宁惟庸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丝毫触动和波澜,好吧,要是田箩早知道她曾在戏楼和秦想衣擦肩而过的话,她也不会有太大起伏的。 晚上为了给三皇子等人接风洗尘,宁惟庸开了宴席。 田箩这次没再出去,那种人多的地方她要是穿着斗篷出现可就太显眼了。 她先去看了巫师。从那天他和阿穆扎因为身世问题打起来之后,他突然沉默了很多。 “你来了。”看到田箩进来,巫师收敛起思绪,声音里加了喜悦。 “嗯。你怎么样了?”田箩问道。 “我没什么大碍了。田箩,谢谢你救了我。” “全靠宁惟庸啦。”田箩笑笑,突然说到:“你把面具摘了吧,我知道你是陈暮言。” “你怎么知道了?”巫师也就是陈暮言惊讶地不行,可是田箩也看不出他到底什么情绪。 “你是不是没把我身上的虫子去干净?”田箩调整了下自己坐姿,又接着说道:“我发现我和你有种奇怪的感应。从那次我在你家祠堂遇到你开始。本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还以为自己中了什么咒,可从虫子的事情开始,我就怀疑上了。” 田箩语气挺平静的,可陈暮言却紧张地心跳加速,他一直抱有侥幸的最大依仗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第79章 被刺 陈暮言抬手摘下了那带了几个月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却眉眼清晰的脸庞,叫田箩突然顿住了所有话语,直直地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陈暮言白皙的面皮下,是一个个起伏凹凸的椭圆状阴影!那是蛊虫! “我从娘胎里就中了噬功虫,这种蛊虫是随着人体成长而生长的,所以小时候我并没发现。习武后,我进益很大,可是慢慢地就发现每当我运功的时候会有些异常。”陈暮言低头,黑发垂落挡住了他脸上那可怖的形容。 “后来蛊虫越来越严重,只要我运功就会全身经脉倒流,可是看了很多大夫都说查不出缘由。不得已我只能翻遍医书,终于被我找到可以缓解蛊虫的方法,副作用却会让我不停流血。我也没想到那次在祠堂蛊虫竟然阴差阳错地进了你的身体。” 晚宴上传来了丝竹之声,不同于山海的肃杀风格,却是江南的婉转曲调。 “为什么不给我清干净虫子?!”田箩气势弱了下来,又都巫师充满同情。 他可是从小到大都长虫了啊,真是太可怜了。 “田箩,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真的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救过我,就是喜欢你。可是宁惟庸在那里横着,我没办法拉近和你的距离,我不希望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所以没去掉你心脏上的虫子,这样咱们总有联结的纽带。”而且,心脏上的虫子其实没法去掉,除非他身上的母体蛊死掉。那时候他也不在这个人世间了吧。 田箩着实不会处理这种感情问题,听完解释就沉默了下来。 “那好吧,反正对我没什么影响,暂时不去了,但是你的脸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又不靠脸吃饭。以后再说吧。”巫师豁达地回应。 “嗯,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田箩退出巫师房间,刚走没几步就有个丫鬟拦住她的去路。 “田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田箩隐在帽子下的眼睛闪了闪,秦想衣这会找她干什么? 随即想到秦想衣就要嫁到蛮夷,还是有些同情,于是答应了去见见她。 秦想衣的院子被安排地离主院很远,但是却修建地非常富丽堂皇,处处透着贵气和高雅。田箩看的目不转睛,丫鬟这时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姑娘,请。” 田箩皱眉,秦想衣不好好在主楼里待着,来这个侧厢房见她? 她没多想,径直推门走进去,只见秦想衣还穿着白日里那身衣服,手中端着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好久不见,找我有事吗?” 秦想衣嘴角拉开了一个诡异的孤独,撇了撇茶叶喝下一口茶,才说道:“是呀,好久不见,我以为我们能再也不见,没想到你这么阴魂不散。” “……”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表哥吗?”秦想衣突然开始说起她和宁惟庸的事情,“表哥一家被族里赶出来,只有我家一直帮衬他们。我和他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本来一切都很美好的,可是你算哪根葱?!不知道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妖怪,竟也敢觊觎我表哥!” 田箩正想解释解释,秦想衣却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表哥竟然要我嫁给别人,还是蛮夷人!” “你知道我这些天有多痛苦吗!?我甚至想要逃走,可是我爹娘的性命还捏在别人手里,我根本不敢走!”秦想衣情绪激动起来,脸上的表情极其阴鸷。 田箩都同情起她来了。 “所以,”秦想衣突然低下头,阴影投在她的脸上,看上去瘆人得很,“你、去、死、吧!” 滑落,秦想衣隐在宽大袖子里的手露了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反射出紫光,朝田箩猛扑过来。 田箩意外了一下,却没有慌乱,她现在的妖力对付秦想衣这种没有功夫的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下一瞬,田箩就淡定不起来了,她发现无论怎么运,妖力就是汇集不起来了! 眼看着那匕首就在眼前,那光甚至刺痛了田箩双眼,她急的不行,只能险险躲闪过去。可是紧接着秦想衣的下一击也到了,这女人究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的!?田箩无语极了,看秦想衣这身手动作,根本不是个寻常人啊。 田箩就这么狼狈地躲躲闪闪,一直退到门口。秦想衣又举起了匕首,这次田箩先下手为强,直接一脚踹在了她胸口,运气很好地把秦想衣踹了开去。然后她立刻去开门。本来以为门会被锁住,没想到很容易就被田箩打开了一条缝,可是这时秦想衣又一次爬起来了,这人简直化身小强,想弄死田箩的心可见有多么强烈了。 不得已,田箩现在侧站着,没法再踹了,只能往后闪身,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噗呲”一声,田箩眼睁睁地看着秦想衣把匕首捅进了一个人的胸膛,紫黑色的鲜血很快氤氲出来,田箩呆若木鸡,秦想衣也惊得一下子坐倒在地,那人只来得及转头冲田箩露出一个笑脸,就缓缓委顿在地。 “修儿!!!”田箩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 将军府的宴席戛然终止。宁惟庸在阿一耳语后脸色大变地离席。三皇子担心出了什么大事,也立刻跟着走了,余下一众宾客面面相觑。 宁惟修此时躺在床上,左胸心脏位置上一把匕首没根而入。黑色的血液不断从他伤口和嘴里溢出来,触目惊心。 田箩的眼泪就没停过,但是这会她只远远站在一边看着,巫师正在给宁惟修紧急施救,用的正是从田箩身上取出来的据说能起死回生的虫子。 “诸天神佛保佑,诸天神佛保佑,妖女田箩愿付出一切代价,只要能救回修儿。”田箩嘴里碎碎念着,不停祈求,眼泪唰唰地下落,沾湿了她的衣襟。 “修儿。”宁惟庸冲了进来,眼看着宁惟修形容极其惨淡地躺在那里,瘦小的身体,苍白泛黑的脸颊,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看了眼不停流泪的田箩和被五花大绑起来、嘴里也塞着布的秦想衣,眉头皱的很深。 秦想衣眼里也是泪水不断,呜呜呜呜地一直想说话,但是宁惟庸只是极其冷淡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如果修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 语气前所未有的阴狠。 第80章 危在旦夕 巫师手上沾满了黑色的鲜血,都是从宁惟修嘴边沾到的。那虫子已经全给他喂了下去,总算让孩子的脸色好了一些。随后他命人准备好清水和药品等,准备给宁惟修拔刀。 宁惟庸看到弟弟的脸色好了起来,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于是转身去吩咐阿一尽快调查事情经过,尤其是流萤,宁惟修明明被他藏起来的,怎么突然会出现? 阿一出去时把秦想衣也带了出去。没了她呜呜呜呜的干扰,巫师才开始拔匕首。 “伤口太深,待会我一拔出来,宁惟庸你立马用纱布堵住他的伤口。” 宁惟庸闻言,迅速就位。 随后巫师双手稳住匕首,一个用力,迅速拔出了匕首,紫黑色的血液立刻喷溅出来,宁惟庸眼疾手快地捂了上去,直到换了三块厚纱布才算把血给止住。 包扎好后,就是解毒,毕竟那虫只能活生气,却是没有解毒功能的。 巫师取了一些血,研究解药去了,宁惟庸则去审问秦想衣,知道是什么毒,解起来就很方便了。 于是房间里突然就剩下了田箩和三皇子。 三皇子之前一直没说话,知道宁惟庸着急,他就没再添乱。可是这会就剩个田箩,三皇子好奇心需要得到满足啊,就直接向田箩问话了。 “你是今天跟在宁惟庸后边那个丫头?” 田箩点点头,陌生人突然问话让她有些紧张。 她走到修儿身边坐下,回避着三皇子窥视的双眼。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想衣想杀我,没想到误伤了修儿。”田箩尽量简洁地交代道。 “秦想衣?说起来,你到底什么身份?是宁将军的通房?” “…”田箩蒙圈了,不知道通房是什么。 “可是一个通房也不敢直呼和定公主名讳,哪怕她就是个凑数的。”三皇子很是好奇的样子,田箩听的冷汗直冒,宁惟庸怎么还不回来,她不会应付这种高高在上的凡人皇子啊。 “喂,本皇子问你话呢,你敢不答?!” 而且凡人皇子毫无耐心可言,他似乎要发飙了。 田箩噌地突然站起来,“三皇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诶,你敢跑!”眼看着田箩突然极速逃走,三皇子更怒了,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 就在两人出去后,宁惟修房间里突然升腾起一股黑雾,职守的丫鬟全部昏了过去,就看一个白头发的人从黑雾中出现,来到宁惟修身前朝他的心脏打下几个繁复的法决,随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边凡人三皇子自然没追到身为妖的田箩,左右看看似乎没人招呼他,于是悻悻然回自己房间了。可是刚进屋,他就被一阵黑气给迷晕了。 深夜,忙于追查的将军府里灯火通明。秦想衣死活咬定那毒是一个神秘人给的,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因此从她这里找解药的路线算是彻底断了。而巫师研究了很久,却依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毒。宁惟修身上的毒量并不小,要是在明日午时还没能找到解药,那孩子依旧会毙命。 “大人!大人!”突然有丫环在巫师门外大声叫嚷。 他打开门走出去,见是伺候宁惟修的小丫环,于是皱眉问道:“怎么了?” “小公子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说着,已落下眼泪。 巫师面色大变,按理说吃了那么多补生气的虫子,宁惟修绝对能平安无事地撑到明天,怎么突然就不好了。 等巫师跟着那丫环赶到,宁惟修床前已经围了几个大夫,不过俱是摇头叹息,显然对宁惟修这毒束手无策,更对他的情况突然恶化毫无头绪。见到巫师到了,这些人赶紧退开,给他让出了看诊的空间。 宁惟庸目光沉沉地看着巫师给弟弟把脉看诊,心里止不住的寒意喷溅出来。如果修儿出了什么事,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不好,他毒气攻心!最多还有三刻钟,”说到这里,巫师顿住,看了看孩子可爱稚嫩却又消瘦苍白的小脸,那些话艰难地卡在喉咙间,可是望望田箩,他还是继续说道:“对不起,已经来不及了,准备后事吧。” “陈暮言!”宁惟庸却突然断声冷喝,“你说过他能撑到明天的,只要解毒就能痊愈。” 巫师头一次对宁惟庸的恶声恶气没有发火,他同情地看着宁惟庸的眼睛:“我尽力了,对不起。”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一边候着的大夫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田箩还处在震惊和巨大的自责悲伤中难以自拔。 宁惟庸目光胶着在宁惟修小小的身体上。 他这个弟弟从小就很懂事。虽然他向来对他要求严格,可是这孩子从没抱怨过。家里没有父亲,他这个哥哥就是他的榜样,所以宁惟修一直很崇拜他,黏着他。母亲常说,她能有宁惟庸和宁惟修两个,这世界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他们倆是她的珍宝,缺一不可。可是现在,眼睁睁看着弟弟,他和母亲共同的珍宝就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被人宣判了死刑,他的心就像被各种酷刑折磨着,疼痛而难言。 他才六岁,世界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开始,他的生命却就要在这肮脏的阴谋嫉妒中消逝,老天何其不公! 一瞬间宁惟庸身上的煞气尽出!压得房间里所有人浑身颤抖,这种沉重的凝滞感实在太过可怕。 好在宁惟庸接下来冷冷地抛出两个字:“出去!” 所有人慌不择路地往门外冲去,巫师又看了眼田箩和宁惟修,摇摇头也走了出去。 田箩没动。她没想安慰宁惟庸,因为如果宁惟修出事,她也有千百万分的痛苦,更何况这孩子是替她挨的那一刀。她不知道她到底该怎么办?她的妖力能不能救他?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周围的空间全变了,眼前一黑,她置身一个陌生的地方,田箩惊讶地左右看看,竟是个高山山顶。 山峰巍巍独立,有云雾缭绕在半山腰,一派静谧祥和的样子。入目是裸露在地表的巨型黑岩,郁郁葱葱的树木漫山直立。田箩提起全部戒备,往山顶上唯一一处通路走去。没走出几步,就有人语声夹在和风中轻轻传来。 “相公,我有宝宝了。”惊喜难掩的声音,属于那个梦境里的田螺姑娘。 第81章 以心换心 田螺姑娘竟有了凡人的宝宝?! 田箩的心神一时间被她吸引,步履匆匆地朝声音来源处走去。 “相公,你要当爹了。” 转过最后一颗大树,田箩看到,田螺姑娘一个人正坐在一颗横倒在地的巨大枯木上。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衬得她唇边那抹温柔笑意是那么美好却又刺眼。田箩突然觉得心慌。 田螺姑娘反复练习着怎么才能最好地把这个喜讯告诉那个她叫做相公的男人,可是田箩越听却越觉得悲哀。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那是脚步声踩在树叶上的声音。田螺姑娘的相公的来了,毫无意外,是那个农夫。 “相公。”田箩把田螺姑娘的喜悦和思念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她不明白,这两人不是一起去那个什么全是道士的山吗?为什么田螺姑娘好像很久没见过这农夫似的。 “阿罗。”男人的声音却很平静,语气中没有丝毫欣喜,让田箩奇怪地侧目。 他依旧很俊美,这会换上了一身道袍,原先被农夫装稍微掩饰住的光华和高洁气质展露无遗。 “相公,你就要当···”田螺姑娘迫不及待要告诉男人她怀孕的好消息,可是男人冰冷无情的声音却生生截断了一切:“阿罗,我要成亲了。” 他的语速很快,声音很轻,仿佛不这样,他就再没力气说下去。 田螺姑娘呆怔当场,田箩也惊怒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看不到她对你的喜爱和深情吗??为什么? “人妖殊途,我们在一起会招来天谴的。阿罗,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你赶快下山吧,重新去过你游历的自由生活,再也不要上山来找我了。”田箩从农夫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舍或者悲痛,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在宣告,宣告一个能让田螺姑娘堕入无间地狱的审判。 田箩冲到农夫耳边大喊:她怀孕了啊!她爱你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 这一刻,他们之间再没浓情蜜意,只有山间越发清凉彻骨的风呼啸而过。 “相公……”田螺姑娘低下头,她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指责流泪,她只是轻轻再叫了一声相公。 随后挺直了自己腰背,转身看向渺远的群山,说道:“既如此,你我日后再不相干。宁随风,再也不见。” 画面开始兜兜转转,田箩看到田螺姑娘一人独居深山养胎修炼,她看到那叫宁随风的男人在拜堂那天突然下山历练,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她看到田螺姑娘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侍弄各种山间花草,直到他们再次相遇。 田螺姑娘的孩子混杂了人妖两种血统。田箩以为所谓天谴不过是那男人胡乱说的,却没想到这天谴就应在他他俩的孩子身上! 这孩子因两种血统相冲,先天心脉衰弱,可能活不过10岁。 田螺姑娘正是带着他四处寻医问药的时候再次遇上了宁随风。 宁随风此时已是个彻头彻尾的云游道士。乍一看见田螺姑娘和那个孩子,他就愣住了。那相似的眉眼,熟悉的气息,分明是他的孩子。 田螺姑娘于是又被这负心汉给缠上了。 田螺姑娘为了救孩子,虽然不欲再和宁随风多有交集,却又不得不仰仗他的道术和学识。两人寻寻觅觅,竟真被他们在一处地底古墓中找到了解救那孩子的方法。田螺姑娘那容下一方空间的螺壳异变也正是在这里产生。 田箩对此大感兴趣,画面却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她看到的就是田螺姑娘化作飞灰的一幕,心神大受震动,眼前却是传来一股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眼睑上,让她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的蜡烛不知何时灭了,唯有外面的月光像白霜洒落在整个房间里。 宁惟修还躺在床上,那几近于无的胸膛起伏让田箩稍稍安下心,修儿还活着。刚才她“做梦”似的那些漫长画面在现实里其实不过短短一瞬。 她奇怪地眨眨眼,看着宁惟庸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脑子里无端浮现的却是宁随风的样子,最后的一幕,他绝情地对田螺姑娘刺下了那让她飞灰湮灭的穿心一剑! 田箩的走神不过一瞬,宁惟庸眼中那毫无保留的悲伤与哀痛,立马让田箩又不自觉地流下眼泪。 “过去看看他吧,他一直那么喜欢你。”宁惟庸的声音此时沙哑更甚,简直像摩擦过的砂纸。 田箩点点头,绕开让人压力重重的宁惟庸,走到了修儿身边。 她伸出手摸了摸修儿小小的脸蛋,想起在螺壳空间里还有宁家山庄里的点点滴滴,每一画面都前所未有的清晰。 宁惟庸的声音突然又在她身后响起:“田箩,其实有一个方法能救修儿。” 田箩惊喜地瞪大眼睛,正要转身询问宁惟庸,心脏处却突然一阵撕扯的剧痛!她低头,一只沾满白色血液的大手,从她的胸膛穿过,那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属于她的心脏! 嘴角溢出血液,田箩像傻了似的,没有一丝动作,她脑中不断回放着宁随风为救他们的孩子而杀死田螺姑娘的场景,周而复始。 现在,这画面竟同样重演在她的身上。 宁惟庸的声音凑到了她耳边,冰凉的嘴唇碰在她的耳际:“田箩,只有把你的蛊虫之心换给修儿,他才能活。” 那只手握着她的心往外抽,田箩的血液顿时像瀑布一样从那空洞的伤口肆意外流。 她最后看了眼脸色越发不好的宁惟修,竟是点点头,随后眼前的所有月光化作灼目的刺眼的白,让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田箩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是白雾的地方。上、下、左、右,什么都没有,只有虚无的白。 我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她脑子里一直思索着这几个问题,却无论怎么想都没有答案。她漫无目的地不停走动着,仿佛一旦停下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但是我究竟是谁? 第82章 再入密室 终于,在田箩不知道走了多久后,一个小院落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田箩眼睛一亮,那个院落对她来说有种极其熟悉的感觉。她摸了摸加速跳动的心脏,迈出一步的同时,又有种极端的失落围绕着她,好像她丢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吱哇…”院门虚掩,轻轻一推就开了。 “有人吗?”田箩嘴上问着,身体却熟门熟路地往里走去,只见照壁后是个精致院落,房舍小巧有序,院中四棵参天大树,抬头看去,掩映着蓝天白云,很是舒适。 田箩盯着那高远的天空出神,却听一阵脚步声靠近。 “阿螺,你回来了?!”一个白发清俊的男人从房里快步迎出,他脸上挂着如梦似幻的笑容,看上去对于她的到来极其惊喜激动。 田箩歪了歪头,她那颗自进了这院落就狂跳不止的心脏在这时突然沉静下来。 “你认识我?”田箩看着走到眼前比她高出很多的男人,露出一个不太确定的笑容。 “阿螺,我是你相公。”男人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你失踪了很久,我一直在找你,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 语毕,男人展开宽阔的胸怀,一把把田箩紧紧抱在了怀里。 “相公?”田箩闻着男人身上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心里平静似水,脑子里却纷乱得不得了。 “你这些天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认我?”男人在田箩发顶亲了一下,仿佛才发现田箩对他的“陌生”,语气焦急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 “好好好,阿螺乖,咱们先休息,慢慢来。” 白发男人搂着田箩往屋里走去。刚进去,一个小孩突然冲上来抱住了田箩的腰,喊到:“娘,你终于回来了!” 一个大约五六岁大的孩童,头发在头顶上扎了一个小揪,看上去玉雪可爱。田箩不自觉就对这孩子露出一个微笑。 晚饭后,白发男人终于确定田箩彻底失去了记忆。他带着田箩逛遍了整个院子,给她讲了他们刻骨铭心的共同记忆。可是田箩的心脏还是很平静,甚至有种局外人看戏的感觉。 不知不觉日子过去了好几天。田箩虽然对一切还有疑问,但是也逐渐对这个小院还有她所谓的相公和孩子熟悉起来。这天她正一个人在房间休息,这些天因为对相公的陌生,田箩是独居的。 有一股黑色的雾气不知不觉间从门口渗透进来。 那雾气凝成一只人手的样子,在伸到田箩脚边时拉了下她的裙摆。 田箩被吓了一大跳,立马站起来往反方向退去,却看见那黑雾手正对着她招摇。 田箩莫名其妙地看着那“手”,它那急切的动作似乎是在让她跟着走? 田箩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平静地异常的心脏,最后鬼使神差地真跟着那黑雾手走去。 它带着她来到了后花园。这个园子田箩只来过一次,就是那所谓的“相公”带她来的那次,之后再没踏足。眼看着她跟着那黑雾来到了一面满是爬山虎的墙壁前,田箩顿住了脚步,总觉得这墙壁后面似乎有种奇异又危险的吸引力。 她四处张望了下,院子里阳光正好,湖面微澜,鸟语花香,除此外没有人影,于是她推开了那扇被黑雾手撩起爬山虎后露出的厚重大门。 里面很黑。田箩站在这个密室里,适应了一会才能看见这里的一切摆设。 石床,架子,还有两个人! 在看到那两个被锁在墙上的人的时候,田箩瞳孔放大,惊讶地捂住嘴巴。他们的头发披散着,看不清形容,可田箩脑子里却像有个重锤在不停敲击,头痛欲裂。 她一定认识他们。 田箩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脚步停在左边墙上的人前,伸手撩起他的头发,露出一张贵气此时却苍白无比的脸。田箩端详了他一会,摇摇头,接着又走到了右边那人面前。 站在他面前,田箩突然全身颤抖起来,脑子里有什么极致的痛苦闪过,让她颤抖着手却迟迟不敢撩起他的头发。 黑雾手此时摇摇晃晃地绕道了这人身边,在田箩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撩起了他黑长的头发。 田箩楞在原地,心脏处似乎弥漫出一股难言的疼痛,脑子里纷乱作响,她往后退了几步,适应了一会身体的这种莫名反应,这才抬头好好打量这个让她有如此强烈感受的男人。 他有着完美无瑕的精致五官,田箩很奇怪自己怎么会直接得出这种结论,可是他那白皙此时因失去血色更显苍白的皮肤让她觉得很想伸手摸一摸。又黑又长的头发,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让人看出它们的光泽闪耀。 这个男人虽然被锁在墙上,却全无狼狈,依旧风华决然。 依旧?田箩疑惑的蹙眉,这个男人在她的记忆里找不到丁点踪迹,可是她却用上了“依旧”? 看到这里,田箩脑子突然又跳出了那个问题: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这些天,在这个小院里的生活平静美好,那自称是她相公的男人对她很好。他告诉她她叫田螺,他们在云游的时候相识相恋,最后找到了这么个隐世的小院生活,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可是既然隐世,这两个人又是谁呢?为什么这些天下来,她的心脏越来越平静,她却越发觉得眼前的一切有种朦胧的虚幻感呢?这两人是谁?她又究竟是谁?! 想不出头绪,田箩揉揉额头,试探着推了几下墙上的人,可是他们都没有苏醒的迹象。田箩无法,只好在这个密室中继续查看。 在石床边转了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田箩把目光放在了那个架子上。 这个架子在这个密室里很突兀。一共三层,上中下,可是现在上面两层的都是空的,只有最底下两层放着两个大瓮似的容器。田箩走近,在其中一个容器上敲了敲,“咚咚咚”,这容器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响,看来里面是有东西的。 但是口子都是封住的,田箩怕被别人发现她进了密室,因此没敢真打开封口去看。 研究了一会,还是没有头绪,恰好黑雾手这会又拽着她往外去,田箩于是最后看了眼那个让她格外在意的男人,出去了。 第83章 木马真容 自去过密室后,田箩每天都会趁那个白发男人不在的时间去那看看。 那两个人依旧被锁在墙上,也从没醒过,但是气色看着是越来越差了。 “他今天又出去了。你说他为什么每天要神神秘秘地出去?可是我想出去却不允许。这是不是不公平?还说是我相公,可是哪有这样做相公的?哎,说起来,你们俩被关在这也有很多天了吧,这里除了他也没人有可能关你们。可是为什么呢?难道你们是坏人?但是看着不像啊……” 田箩每天来这对着这两人自言自语,好像这样心里才有着落,不会过于空寂到让她难受。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去拍了拍架子上的两个大瓮似的容器,只听声音越发沉闷,看来是快满了。 田箩眉头皱的死紧,又转头看看墙上的两个人,总觉得有些诡异。 好像,他们俩气色越差,这瓮就越满? 可是这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田箩研究过,这两个容器封口从没被打开过,也就是说那白发男人不可能往里加东西,但是这里面的确有什么越来越满了。 这边田箩天天研究着密室,山海城却乱成了一锅粥。 宁惟庸宁大将军和三皇子谋反叛逃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戚国!加上圣上突然病危,现在由太子代理朝政,一时间人心慌慌。 可就是在这么乱的时候,一场盛大的婚礼依旧如期举行。 秦想衣颤抖着任由丫鬟和喜娘给她换上那红如鲜血的嫁衣,想到自己之前做下的蠢事,后悔不已。 就在那天被审问结束后,阿一顾及她和定公主的名号,到底没把她关在阴湿的地牢,而是找了几个人她软禁在安排给她的客房里。 秦想衣不敢想象,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宁惟庸怎样的怒火,于是用了她最后保命的招数,遁逃出去! 可没想到,刚逃出去,她就被蛮夷人给抓住了。 阿穆扎本来对娶这么个戚国女人没有所谓,可自从见过秦想衣,就惊为天人,而秦想衣自以为此时只有嫁给阿穆扎才是她唯一的活路,也就顺水推舟地和阿穆扎好上了。 可谁承想,没几天,整个戚国居然传遍了宁惟庸和三皇子失踪、密谋造反的传言! 而她们秦家,竟在这时候被太子一声令下,满门抄斩!满门! 她恨极!他们秦家暗地里一直帮太子做事,现在太子得势,居然第一个料理的却是她秦家。秦想衣真想当面质问太子,他怎么能做出如此狼心狗肺的事情。 可是一切都晚了,现在她只有嫁给阿穆扎才能逃得一条性命。那个男人粗鲁野蛮,根本不懂风雅,和她的表哥完全没法比。到头来,表哥没有完全属于她,她却必须要嫁给一个异族野蛮人。 大红的盖头挡住了秦想衣怨毒扭曲的脸,她发誓要向太子复仇,可是在那之前,她要先把那个叫田箩的妖怪给收拾掉,要不是因为她,她怎么可能落得如今的境况! 婚礼引来了众多百姓的围观,陈暮言依旧做巫师打扮,混在人群里看着眼前这场突兀的热闹。 他双眼冰寒冷酷,显然以为宁惟庸田箩以及三皇子的一夜失踪全是秦想衣和阿穆扎合谋在捣鬼。 可是现在他不能曝光,阿穆扎命人到处搜捕他,他甚至不敢接触大巫祭,毕竟阿穆扎是他亲生儿子。 陈暮言又站了一会,突然转身往同里胡同去了,秦熙春和谌家两个孩子一直住在那里。 “你来了。”秦熙春开门一见来人,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随后谨慎地出门看了看确认没人才关门。 “怎么了?”陈暮言看出了秦熙春的异常,疑惑地问道。 “那个木马有问题。”秦熙春压低声音,从床底下藏着的木箱里拿出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递给陈暮言,“我听说宁将军出事了,所以没敢去将军府,还好你来了。” “这个?”陈暮言接过,只见是木马上包了一块黑布,他动手解布,秦熙春自己在边上说起来。 “这木马本来在宁将军那的,没想到前几天不知道是谁扔在我房间里了。我想着可能没用处了,就还给絮儿玩了。” “这孩子这两天睡觉盗汗,木马被他压在枕头边,竟沾到了汗水,前天早上我去叫他起床,就看见这木马颜色变浅了。” 秦熙春一口气说完,陈暮言也已经把木马拿了出来。这木马以前一直在田箩那里,后来宁惟庸要调查被他拿去,所以陈暮言是真没有好好研究过这个东西的。只记得这木马雕刻地很精细,颜色的确比现在这个要深很多。而且汗水粘到的地方毕竟只是一块,这木马现在看上去就是斑斑驳驳的,颜色深浅不均。 他翻来倒去地看了一会,对秦熙春说道:“弄点盐水来。” 两人把木马整个泡进了盐水里,静静等了一会,就见木马表面的深色地方开始褪色,原本清澈的水立马变得浑浊。陈暮言和秦熙春对视一眼,心头俱是一紧。秦熙春想道。难怪之前不管用水泡还是用火加热这木马都没什么异常,原来它要用盐水才能显出迹象。 当表层的颜色褪去,浅色木马上那间刻在花纹装饰中的文字终于显露无疑。 饶是陈暮言见多了珍奇,这会看到这木马的雕工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精妙。原本深色的木马,这花纹装饰是一个样子,可褪色后,竟又是另一个样子了,那细细雕刻却完美融合在花纹中的文字极小,却也正因此一直隐藏地安全神秘。 两人捣鼓研究了一会,终于把木马上的信息读了出来,而这木马上隐藏的真相让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西山藏一巨大铁矿,太子秘采炼兵,拐周边村民为役,是以财神招徒之说盛行。然令人恐惧之处,乃劳死民夫俱炼为尸兵,秘运南岭起兵谋事,下官路遇亲眼睹之,自知命无久已,刻此木马,望天见怜吾之家小。' 陈暮言沉吟了一会,突然抬头对秦熙春说道:“秦老板,戚国安危和谌家的清白全看你了。” 秦熙春脸色凝重,心里一闪而逝的茫然和恐慌很快被那滔天的恨意和责任感淹没,虽然不知道陈暮言要让他做什么,可既然知道是太子害死了姐姐姐夫一家,那他势必要为他们报仇陈雪。 “你立刻带着谌柳和谌絮秘密进京,圣上此前身体无恙,突然称病肯定是太子在捣鬼。你拿着这个信物去京都宁将军府,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宁老夫人,她会保护好你们,她也一定有办法把这信息送进宫给皇上。” 陈暮言拿出了宁惟庸有一天突然给他的信物,这本来是宁惟庸准备好让他护送田箩和宁惟修进京的信物,这会用上却也是天命注定了。陈暮言又看了眼这木牌状信物,心里隐隐感觉宁惟庸或许早有什么打算,不然不可能未雨绸缪地让他保护田箩和宁惟修安危,可惜现在这三人连同三皇子都失踪了,陈暮言心上像被压了一座大山。 “一路上你们三人乔装一下,我会派全部人手暗中保护你们。秦老板,路上一切小心。” 秦熙春慎重点头,心里明白陈暮言估计是要亲自去南岭解决那所谓的尸兵了。本想让他也带点人手,可想到年幼的谌柳谌絮,又看到陈暮言仿佛知道他想法似地对他摇头,这些话终究没说出口,最终叮嘱了他一句保重,两人立刻分头准备行动。 第84章 湖底 田箩眼看着院门关上,外面是一片白茫,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白茫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白发男每天出去干什么。那白茫可真白啊,白到根本没法辨别方向,她当初居然能走到这小院,田箩想想自己这运气还是不错的。 可是想着想着,她又觉得奇怪,虽然记忆一片空白,但是她就是知道这个小院不太寻常,外面的白茫茫根本不是凡间的样子。可是再让她仔细想凡间该是什么样,她的脑子就像一团浆糊似地转不起来。 拍拍手,田箩决定还是去那密室看看,以缓解自己这种没有着落的空寂。 而且,按这些天观察,那两个大瓮今天好像要满了。 脚步刚迈进花园,小屁孩的声音响了起来:“娘。” 田箩被这幽幽的一声弄得浑身抖了抖,这才看向坐在湖边一灌木丛边上的她所谓的“儿子”。 奇了怪了,这小子平时除了吃饭基本不出房间的,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在花园里。他在这,她还怎么进密室?田箩觉得脑仁发疼。 “你怎么在这?湖边危险。”田箩没有靠近,虽然她很喜欢水,比如每天睡觉前她是要泡水才能心满意足的,可是这个看上去幽深的湖泊却总让她觉得危险,因此从不敢靠近一步。 “娘。”这孩子又叫了一声,田箩才发现他视线对准的是湖中心,她有些不寒而栗了,这孩子看上去不太对劲。 果然在他叫了第三声娘之后,突然纵身一跃跳进了湖里! “!!!”田箩惊呆,随后立马冲到湖边,顾不上那强烈的恐惧感,扑通一声也跳进湖里。 花园里天气和暖,没想到这湖水却是寒气十足,田箩一跳进去动作就迟缓了,那寒气竟像是有意识似得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体里钻。 田箩真想赶紧出去,可是想到那小鬼,只得咬牙往深处潜去。 好像游了很久,又好像不过一瞬,湖底近在眼前。小屁孩此时正静静躺在水草间,嘴里不时冒出气泡,脸色青白,因为田箩的靠近,水波荡漾,他的身体也随波晃荡起来。 田箩打了个哆嗦,卯足劲一个鱼跃终于拉住了孩子的小手。随后手中一股自然而然的力量汇聚,给孩子身周套上了一个透明的气泡状薄膜,总算让他眼看着要变紫的脸色恢复了一些。 带着孩子,田箩正要转身游上去,一张惨白的人脸却直直撞进她的眼球! “啊!”田箩被吓得一个跃身,往后退了丈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具女尸竟悄悄浮在了她背后! 长长的黑发像水草似地漂浮在女尸脸旁,看不清五官,但那苍白至极的肤色在这个幽暗的湖水中格外显眼。她身穿一件白色绸缎衣裙,四肢僵硬,指甲很长,看上去刺目惊悚。田箩只敢匆匆瞟了一眼,大脑里什么也没敢思索,急匆匆地就拉着小孩往上游去。 湖面上阳光透射进来,眼看着头顶那光亮越来越明晃,田箩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且不说那恐怖诡异的女尸,光那寒彻入骨的湖水就让田箩一刻钟都不想待了。 用力把小孩推上湖岸,田箩双手扒在岸边,正要爬上去,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这一刻,田箩简直有骂娘的心了!这冰凉的触感,那长长的刮刺着她脚踝的指甲,不用想都知道,这是那女尸的手。 随后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把她往湖里拖拽。 在被迫下潜的过程中,田箩唯一庆幸地就是她能在水里生活。 那女尸拽着她沉到了湖底,可是这还没完,她拽着田箩继续往湖底的淤泥里扎去。 这下,出于本能,她直接变成了原型,震惊于自己变化的田箩懵了一下,随后才发觉那女尸竟然也变了,可是就算她变成田螺,依旧牢牢吸住了田箩的尾巴,拖着她往淤泥深处而去。 在经历了一阵莫名其妙的钻泥活动后,终于有亮光投进黑暗,田箩惊讶地发现她俩居然就这么进了一个白亮的石室,墙壁上那些发光的珠子看上去十分璀璨。 但是这里最夺人眼球的却是石室正中央那具金光灿灿的黄金棺。 女尸带着田箩进入这石室后,就变回人身静止不动了,田箩又观察了一阵,确定这石室没什么其他异常之后也跟着变成人形。脑子里想着要立马寻找出路,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那黄金棺吸引,走向了那半开着的棺材。 只见棺面上雕刻着田箩从没见过的繁复花纹,半开着的口子里露出里面同样璀璨奢华的内衬,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就是那女尸栖身之所。可是她是谁?为什么这阴寒的湖底竟会有这么一具棺材? 田箩觉得这小院越来越诡异,而她那所谓的相公,作为这一切的主人,更是诡异莫名。 “进去。进去。”田箩觉得自己可能出现幻听了,不然怎么一直有个声音叫她进那黄金棺里去?! 她不由打了个哆嗦,转头看看那女尸,依旧长发披脸,好像沉静睡着,声音也不是她那个方向传来的,可是就好像出现在田箩脑子里,清晰而诱惑。 她一只脚已经放了进去,脑子里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小院外白茫茫的一片。或许进去后她就不用思考这些奇怪诡异的问题了?那两个密室的男人也不关她什么事,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好好睡一觉。 田箩手扶着棺材边缘,正要把另一只脚也放进去,突然这白亮的石室震动了起来。这一下,让田箩趔趄在地,脑子瞬间回神,随后身上惊出一身冷汗,回头看看那女尸,赫然已经紧贴她身后站立,那又长又尖的指甲正直剌剌对着她的心脏! 田箩吓得坐在地上就往后退了很远,女尸静止没动,这让田箩舒了一口气,似乎只有她真进了这棺材,女尸才能杀了她。 石室又震动了一次。这次比刚才那次剧烈了数倍,田箩看到石室顶部都有尘埃被震荡下来。难道湖里出了什么事情? 田箩这会可不敢再看什么黄金棺了,想着刚才给小屁孩套气泡薄膜的感觉,一股力量就自然而然地汇集到了她手里,随后她试探着用那股力量攻击了那女尸,没用。田箩退而求其次,直接用那力量把女尸给掀进了棺材里,做完这个动作,她疲累异常,喘着粗气往棺材里张望了一眼,这一眼却又让她瞪大了双眼。 第85章 脱困 女尸因为被田箩掀翻,头发终于从脸上分散开来,露出一张玉质的脸! 田箩俯下身细看,只见这张女尸脸真是玉的材质,但下颚边缘和脖颈的细腻皮肤连接地很是自然紧密,看上去倒像是原本的皮肤玉质化了。 五官清晰,眉眼清秀,莫名有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这时,震动更加剧烈,田箩待不下去了,没头没脑地在石室里找寻出口。 “该死,到底从哪儿进来的?!”遍寻不到,眼看整个石室都震颠起来,田箩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一阵石头断裂声传来。田箩往头顶看去,只见石室顶已经裂开一道缝隙,泥沙被水混合,不断从裂缝中落下。 来不及了,顾不上棺材里那女尸的危险性,田箩迅速跳进黄金棺并挤出最后一丝力量合上棺盖,刚合拢,只听外面一阵巨大的轰鸣传来,随后巨物坠落的声音、石块砸在棺盖上的声音、水流倾泻的声音不绝于耳。黄金棺被砸得发出一阵阵巨响,震得田箩头晕。 昏昏沉沉的,田箩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外面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她的力量也终于恢复了。 棺材里漆黑而窒闷,田箩试探着推开棺盖出去。还好,她运气不算太背,棺材没被大石块压住,用了点力量,棺盖就打开了。本以为有水会泻进来,没想到迎接她的是一片光亮。田箩被这光刺得眼睛不由流出泪水。 “没事吧?”一个带着邪气的声音传来,随后棺盖被人从外边打开了,田箩抬手挡住了双眼,适应了一会才慢慢挪开挡住脸庞的双手。 “是你?!”田箩还没来得及看清那背光人的脸,这个人倒是惊讶地先叫了起来。 田箩坐起身,总算看清这人。竟是个道士? 田箩疑惑地盯了眼这个苍白得像鬼的道士,随后才发现花园已经变成了一片水泽。 “修儿?!”她立马想起了被她救上来后推到湖边的小鬼,焦急地喊了一声。然后又奇怪自己怎么喊了修儿这个称呼,好像那白发男人说过那小鬼名字叫流光。 道士说话了,依旧邪邪的,完全没有一个道士的正气和节操。 “小妖,看不到本大爷救了你吗?见了本大爷,居然问候都省了!别以为本大爷欠你,你就能得寸进尺啊。”说着说着,这道士的耳朵可疑地红了,随后掩饰似地转头看向了别的方向,才说:“宁惟修没事,已经被宁惟庸带回去了。” 宁惟庸?听到这个名字,田箩大脑反射性地抽紧了下。可是一直很平静的心脏居然也轻轻痉挛了一下。 这感觉对田箩来说很新奇。因为她的心脏自进了这小院以来,一直平静地异乎寻常,平静到让田箩自己都觉得有些诡异。可没想到,今天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有了些微反应。 “你快出来,躺在个棺材里像什么样子!”这道士管的还挺宽。不过田箩没反驳,花园现在这样子,肯定和这道士脱不了干系,而且看样子他认识自己,田箩决定从他这多打听点消息。 “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田箩看到那面满是爬山虎的墙壁此时已经轰然坍塌,也不知道里面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我毁掉了。小小妖孽居然敢动我的人,毁他一个花园还是轻的。倒是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棺材···”说着,道士往黄金棺里看去,这才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人。 “这?”道士显然看到了那女尸玉质的脸了,惊讶地脸色都变得红润些了,田箩看得有趣,不过她还是担心那暗室里的两个人,于是扔下研究女尸研究得不亦乐乎的道士,自己往那石墙走过去。 淌着水,田箩弯腰搬着碎石头,边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好在没有任何石块堆里露出来的人手或者什么,看来那两人被救走或者被转移了?田箩想了想,又继续搜寻起来,她想看看那两个奇怪的大瓮还在不在。 “找什么呢?”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田箩身后。 “你研究出什么东西了吗?”田箩对那女尸也好奇地不行,趁机问问这道士,他应该懂得比她多吧。 “那女尸死了起码有1000年了,在她死后,有人用秘法将其全身玉质化,所以能保存到今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玉质化开始褪去了,现在也就只剩脸还保留着玉质,身体恢复成她刚死去不久的样子。还有,她和你是同族啊,都是田螺。” 田箩点点头,这女尸和她同族她已经知道了,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死了有1000多年了,那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院湖底,她和那白发男人又是什么关系? 谜团很多,一时想不出头绪。这小院也不能再待了,田箩就跟这道士一块走了。不知道这道士怎么弄的,他们走出小院后好像穿过了一道透明的水墙,随后她就发现他们已经处于一个摆设得很是典雅的房间里了。 “田箩!” 突然一个宽阔的怀抱从背后裹住了田箩。 她惊讶地转头,发现竟是那个被锁在暗室的男人之一。看来这道士把他俩都救出来了,田箩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些,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是谁,可是天天去看他们,田箩还是觉得他们很亲切的。 不过眼下这动作她就接受不能了,于是挣扎了出来,转身打量眼前的一切。 这个房间不是很大,却布置地很典雅温馨。屋里就三个人,道士、那个暗室男人和她。道士此时已经歪在了椅子里,很没有坐相,却奇异地有种邪肆美感。但这个屋里要说最亮眼的,还是眼前这个曾经在暗室里的男人。 他的长相无疑是绝佳的,田箩在暗室里就觉得他长得很好。不过那时候他闭着眼睛,脸色白如纸,完全没有现在的精气神。田箩又仔细观察了下他的脸色,发现还是有虚弱的迹象,不过他掩饰得很好,看上去完全不觉得这男人身体不好。 “田箩。”男人又叫了她一声。好像白发男人也叫过她阿螺,看来她的确叫这个名字。 “你果然也在那空间里!流萤这个该死的东西。”男人骂了一声,显然很是生气。不过流萤又是谁? 第86章 枷锁 随后宁惟庸仔细询问了田箩的经历,她都如实说了,而这时宁惟庸和扶坤也渐渐觉出田箩的不对劲来,她似乎对他们很陌生,简直就像失忆了一样。 “流萤和你还有同命契呢,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把咱们全关了起来。”宁惟庸试探着说道,暗地里观察田箩的反应。而田箩一听她和那什么流萤竟然还有同命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这会她不想暴露自己失忆的事实,忙不迭地点头应和。 宁惟庸和扶坤互相使了个眼色,这会确定田箩没了记忆。 扶坤不动声色地用灵力探向田箩,却发现她身体没有异常,除了心跳似乎有些缓慢,其余各部分尤其存留记忆的脑子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失忆了。 两人悄悄相互传音,一致认定这一定又是流萤的把戏。 田箩说了一会,累得不行。毕竟在湖底和那女尸石室折腾了太久,这会又说了好长一段话,眼皮子耷拉下来,宁惟庸也就把她引去睡觉,自己和扶坤去了书房密谈。 “你再把这些天的事情说一遍。”一进门,扶坤冲宁惟庸说道。 “那天陈暮言说修儿没救了,房间里就剩下我和田箩陪着修儿。然后有一股黑雾冒出来,我失去了意识。浑浑噩噩的,我只知道每天都有人在和我说话,可是说话的人和说话的内容全都不记得,再之后就是你把我和三皇子救出来,我恢复意识,修儿也好好的没事。” “你这家伙可真是命大,还好你让阿一给了我消息,不然再晚一步,你和那三皇子就要被抽尽煞气和皇气了。” “煞气和皇气?” “皇气好抽,可你的煞气对那些精怪妖类来说可是天生的克星,所以要能抽走你的煞气,必定得能承受得住你的煞气,同命契是最好的办法。”扶坤说到这,不禁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宁大将军什么时候也那么有‘爱心’了?居然和个花妖签同命契,还是个长得那么一般的公妖!” 宁惟庸没作声,眼神却冷了下来,看来他们当初和流萤相遇的一系列事情,都是预谋好的,至少那流萤让自己变得半死不活就绝对是算计了田箩的。 而他能精心设计这么久,看来他所图的事情一定对他极其重要了。只要能找出他所图的事情,那要惩治流萤也就易如反掌了,还有什么比毁掉一个人最重视的人或事更残酷呢。敢算计他宁惟庸的人,那么无论是谁,都必须付出代价。 “那里你有什么发现?”宁惟庸问的是空间的事情。 扶坤一下子想到了那个玉面女尸,正要对宁惟庸细说,外面突然嘈杂地喧哗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快速地飞身出了书房往田箩那个小房间去。宁惟庸和三皇子现在是朝廷通缉的谋反要犯,所以扶坤救出他们后,先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好三皇子和宁惟修,他和宁惟庸则秘密留在将军府暗中行动。 这会外面的嘈杂,很可能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怎么了?”田箩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两人叫醒了,外面的噪杂声她也听到了,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们可能被包围了,得赶紧走。”扶坤回答。 田箩听话地点头,稍微收拾了下自己就随着两人往隐蔽的地方走去。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火光通明,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冲了进来,从他们的穿着来看,是京都的人。 “给我围起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一声令下,田箩三人就被包围地密不透风。 “宁将军,我们奉命行事,请您配合。”这军官显然知道宁惟庸功夫的厉害,所以没有立马动手抓人,再说宁惟庸战功赫赫,他们这些同是当兵的,实在不愿对他们心中的大英雄下手。 宁惟庸和扶坤交换了个眼色,随后点头说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他俩是无辜的,就别为难他们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定,从容至极,丝毫没有即将沦为阶下囚的落魄,大将军的气势显露出来,让这群官兵不由听命为之。 他们打开了一个缺口,让田箩和扶坤走,可还没等他们挪动脚步,流萤出现了。 依旧一头白发,田箩一眼认出这人就是自称她相公的家伙。 “既然都出来了,不到我那做客怎么行呢?再说,我的东西你们还得还给我。”流萤笑眯眯地说着,让扶坤特想一拳揍上去。什么时候在他扶坤大爷面前,一个小小花妖能这么得瑟了。他不由凝神打量流萤,却发现他竟然看不透这厮的修为。 流萤一来,官兵们全都战战兢兢的样子,他的命令没人敢不听,因为凡是京都的都知道,太子摄政,而他身边最红的人非这个叫流萤的家伙莫属。 其实以前他们都只闻其名,毕竟能让太子张口闭口都提起的人,他们想不记住都难。可那会只知道太子很依仗这个从未在京都现身过的大谋事,直到奉命来山海城抓人,他们才真的领教到这个大红人的厉害。他稍微使点手段,就能让不服他的人悄无声息地消失。 宁惟庸和扶坤都被上了枷锁。不是他们不想逃,以他们的能力来说,真要逃走还是不成问题的,哪怕有个让人看不透的流萤在这,但此刻他们想弄清楚一切事情的源头人物就在眼前,自然要配合点好近水楼台。 但是轮到给田箩上枷锁时,宁惟庸浑身极冷,流萤也在这时阻止了官兵的动作,反而冲田箩招招手,说道:“阿螺,过来。” 这一句阿螺,让宁惟庸额角冒青筋。然后当他看到田箩真的听话地过去,他的脸彻底黑下来,弄得身边看守他的小兵被吓得直打哆嗦。好在他最终没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一行人就这么走出将军府。 “宁将军!” “宁将军是冤枉的!” 没想到一出大门,他们就被山海的老百姓给包围了。 这些常年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可不管什么皇命不皇命的,他们只知道宁惟庸在这,他们就一直安宁地过日子,他绝对不是会谋反的人。 “放了宁将军!”百姓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尤其看到宁惟庸被枷锁困住的样子,群情激愤。场面顿时紧张起来。 第87章 终章 “流萤大人,您看这怎么办?”那军官眼看情况有些不可控的样子,谄媚地请示流萤。 流萤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大声说道:“谁再捣乱,视同造反,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立竿见影,有些头热的百姓冷静了下来,甚至往后退了退。 流萤却在此时又笑了起来,对宁惟庸说道:“看吧,你所守护的不过是群贪生怕死之辈,真是可笑。” 宁惟庸皱眉睨他一眼,没吱声,因为他似乎在人群里看到了阿一,看来他从南疆回来了。 一行人被带到了山海城城守府地牢关押起来,当然田箩的待遇是最好的,她的牢房不仅干净舒适,还特意为她备上了充足的清水。 “螺壳呢?”流萤走进田箩的牢房,直接问道。 “什么?”田箩茫然地回视。 “你的螺壳。” “哦,我的螺壳。不知道。”田箩一本正经地回答。 “阿螺,别装傻,把你的螺壳给我。”流萤的表情狰狞起来,田箩害怕了,因为他身上有股极其危险的感觉。 不情不愿地拿出了自己的螺壳,虽然不知道他拿去干什么,但是田箩现在知道这人不是好人可能,没准要用她的壳做坏事。 只见田箩的壳此时已经布满白斑,看上去陈旧腐朽。 流萤把壳握在他手上,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脸,却让田箩直觉不妙。 “田箩,别怪我,你能为你先祖做些贡献,真是你的荣幸。在这里好好待着,我三天后再来看你。” 流萤的话让田箩打了个哆嗦,虽然不明白,却知道有大祸临头! 这三天里,再没人出现过,可是田箩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可诡异的是她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有力,越来越剧烈,仿佛就要冲破她的胸膛飞出去! 田箩一只手死死按住那诡异躁动的心脏,整个人瘫软在地,脑子里却突然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那是一把剑,一把从心脏处扎个透传的利剑! 心脏能跑剧动,浑身血液仿佛流向了心脏,灼热的感觉让田箩不停地分泌泪水。 终于在心脏最后抽动的那一下,田箩使出浑身最后一点力量,五指深深扎进了自己胸腔! 她就算死也不让这心脏好过! 一阵肌肉撕裂声后,一颗诡异地玉质心脏赫然出现在田箩手上,上面沾满了田箩白色的血液,一动不动地还散发着余温。 与此同时,一声惊天的吼叫突破天际,就连城守府的山海百姓都听的一清二楚! “不!”随后一声更加剧烈的吼声传来,让人忍不住发抖,这声音实在太恐怖了, “砰!”不一会,田箩的牢房门被暴力砸个粉碎,流萤赤红着双目出现在门口。 他的长发无风自动,脸部肌肉纠结,青筋毕露,看起来分外恐怖。 “你该死!”冷冷地声音一字字从他唇齿间挤出来,下一瞬田箩的脖子就被流萤牢牢扼住。可惜,没了心脏,田箩此时已经进入假死状态,流萤的行为没让她有一丝反应。 眼看着她纤细的脖子就要被拧断,一阵剧烈的喊杀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个快如闪电的身影突袭,把田箩从流萤手中救了下来。 “田箩!”宁惟庸惊惧地叫了一声,可田箩苍白地脸上双眼紧闭,全无生机的样子! “扶坤!”大喝一声,宁惟庸看到扶坤冲进来后才把田箩交给他,自己则和彻底发狂的流萤战在一起。 扶坤顾不得担心宁惟庸,因为田箩的状况很不妙。从那个玉质心脏来看,应该是那具女尸的,也就是说很可能田箩自己的心脏在那女尸身上。 匆匆施法锁住田箩的神魂,扶坤冲激战中的宁惟庸喊到:“田箩必须立马找回心脏,她的心脏在女尸身上!” 扶坤已经和宁惟庸讨论过女尸的事情,所以交给宁惟庸办很放心,他还得在这里维持住田箩的生命。 陈暮言快马加鞭,眼看着山海的城墙就在眼前,突然心悸得厉害。 田箩出事了!他猛抽马鞭,往刚才一声巨吼传来的地方冲去。 这边宁惟庸却有心无力。他和流萤是签了同命契的,流萤受伤都会反过来影响到他。所以这会他完全靠意志力在和流萤打斗。 当然流萤也好不到哪去,他比宁惟庸更严重。可是他此时因为功亏一篑彻底不管不顾了,往死里施法冲击,甚至在宁惟庸攻击他的时候不躲不闪。 扶坤喊完,才想起同命契,果然扭头一看宁惟庸和流萤已经两败俱伤。这样下去,别说田箩,就连宁惟庸都有性命之危。 怎么办?!扶坤额头冷汗直冒。 正在这时,陈暮言冲了进来!一看眼前这状况,就明白情势危急,于是动作迅速地闪身到田箩身边,突然拿出了一颗正在跳动得心脏,往田箩身体里塞去。 原来他一进这城守府,就冲到了女尸那里。因为他和田箩现在仅剩的联系是那心脏,她心脏里有他出于私心而留下的一个虫子! 所以当看到那正玉质化的女尸,陈暮言赶紧把田箩的心脏挖下来,随后立马赶到地牢救人。 田箩醒来的时候,在一辆行进中的马车上。宁惟修双眼含着两泡泪守在她边上。 “修儿。”沙哑的声音让宁惟修一愣,发现是田箩醒了,一个猛扑抱住了她! “小姐姐,你终于醒了!” 田箩回忆起之前所有事情,又从修儿口里听到了她挖心后的事情,这才明白流萤到底做了什么的 原来那女尸是她的先祖田螺姑娘! 田箩记得她在梦境里看到田螺姑娘的丈夫用剑杀了她。却不知道流萤竟然和田螺姑娘认识的,而且感情很深。 为了救她,把她的尸体用秘法炼制成玉。一直等到宁家后人出现浑身煞气之人,他的复活爱人计划开始了。 要复活田箩姑娘,需要一颗不死心,田螺姑娘后人的煞气自己天子皇气。三皇子是天命所归,因此流萤勾结太子把三皇子逼到了山海,从此他的计划在这里展开。 没想到最后却因为她不想便宜了那诡异心脏而挖心,破坏了一切。难怪流萤最后疯狂成那样。 “流萤呢?你哥有没有事?”田箩现在知道同命契根本是流萤套上宁惟庸的诡计,因此担心起来。 宁惟修哈哈一笑,说道:“放心吧小姐姐,没事,流萤被扶坤哥哥和暮言哥哥封印在螺壳空间里了!” 田箩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后就是养伤的时间。很快他们到了京城。 宁惟修去马车叫田箩,却发现田箩竟然不见!随之消失的还有那个封印了流萤的螺壳。 宁惟庸脸黑如碳,回京都后立马辞官,从此踏上找人的旅程。 陈暮言则回了蛮夷番罗,阿穆扎还得有他看着。 若干年后,宁惟修已经成为新任大将军。他却再没见过哥哥和田箩,只听说在南疆一代有一对闲散夫妻,四处游历,听别人的描述,很像哥哥和小姐姐。 或许有生之年,等手上的一切完结,他也可以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