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花开,寂寞璀璨》 第一章 相识(1) 1998年,6月 地上是第九节跳跃运动后的尘土飞扬,头上是六月的酷日暴晒,校服夹杂汗水,绝对多一公斤,可奈何校领导的讲话却是比平常哪一周的都多。操场上原本还军姿般站立听讲的学生们开始解纽扣,挽衣袖,木杨的双手还在大腿上蹭了蹭,索性提脚卷起了裤腿。 太阳越升越高,白环只感觉身上开始一阵热一阵冷的冒虚汗,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恶心和疼痛。她无助的望向老师,老师回给一个瞪眼。她受不了了,头晕眼花,灰尘吸进肺里,感觉呼吸都成了问题… “砰”地一声,再伴着木杨的疼痛、惊吓和大叫,白环晕倒了。 老师是第一个冲上来的,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些许自责,“可能是中暑了。”抱着她直奔医务室而去。台上的校领导也终于从忘情的演讲中清醒,匆匆结了尾,解散。 议论之声也传来,“那是三班的吧……” “四班,你看站位的顺序,一、二、三、四,四班在二班后面,三班应该站在一班后面。” “哦对,四班的,好像叫白环。” 木杨是在再一次的疼痛之中晃过神来的,同学张一蓝见他不走,推了他一把,伤口便有了撕裂般的疼痛。木杨这也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踝上有条明显的抓伤,长约十厘米,深不可见。汗水流进去,活生生的伤口上撒盐。 他低叫了两声,她倒是抓得快准狠! 白环被送到医务室不久就醒了过来,医生给她喝了葡萄水,告诉她并非中暑,而是贫血,加之有先天的哮喘,所以一感染到恶劣空气就容易导致眩晕。平常要多注重营养,太瘦了。她谢过医生和老师,正巧同桌何花也赶来了,便扶着她离开。刚一脱离老师的视线,何花就抱着她可劲儿摇,“你吓死我了,扑通一下就去抱人家的脚后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哦。” 白环无力的靠在何花身上,十分钟前的记忆好像没有了,就连在厕所边洗手的时候也没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流出。 可是,木杨看见了! 那是他的皮下组织! 他试探着叫了声,“白环?” 白环认识他,每次年级考试都屹立不倒的大神,同学羡慕没有他的天赋,老师羡慕没有他这样的儿子。更重要的是,他们早操的所站的位置,只有一米之远。 她不作声,木杨以为自己叫错了名字,面露一丝尴尬,“你…没事了吧?” 她傻傻摇头。 木杨甩甩手上的水,瘸着脚走了。 何花突然面作惊状,“我就说有什么事忘记了。”她抓起白环的手,“指甲这么长,难怪!” 白环轻“啊”了声,还没消化掉这突来的问候,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看到他的腿了吧,刚洗的,还有那么长的一条伤口,就是你晕倒时扑下去抓到的。”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她当时只觉得好累,想要抱着他的脚后跟,好好的休息一下… 白环一下捂住脸,这以后可怎么见人? 慢慢地她开始注意他,在人群中寻找他。可是除了发现他走路从瘸到正,早操时他照样不会回头,碰面时他的视线照样不停留。不过奇怪的是,只要是他们班值日把饭堂蒸饭搬到她们教室,她的午饭总会比平时多出一大截,她还傻傻的认为是别人的米在大锅蒸时不小心倒进了自己的饭盒。 那时,他们十三岁。 …… 现在的南市直奔一线发展,不过在九十年代她还是个三线小城。木杨和白环都生长在这座小城的同一个小镇上,小学毕业后也顺理成章的去了就近的中学念初中。大张的红榜进校门后特别显眼,面对这样醒目的分班情况,白环也猜得出是按照小学毕业成绩分配的,她和木杨,各自以优秀学生的名额分配到了三班和四班。 终究还是没能在同一个屋檐下成长啊。 但她却因他而更加勤奋努力! 终于在初二的开学典礼上,同木杨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白环从小领奖无数,却没一次有这次领得这么自豪。木杨早已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能跟他站在一起,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的目光,扼杀多少女生内心爱情的萌芽。 犹记得为他干过的那些好事。 省下来的午餐钱故意逗留在他教室门口的小卖部、只要是下课时间就要行走在去厕所的必经之路上、藏在大榕树下见他背着书包出来就会上演巧合的出现… 白环用手挡着嘴,怕因笑而暴露出洁白的牙齿。 冬至将临,运动会马上就要开幕了。木杨自然是报名了好几个项目,青春期的他身高陡增,骨骼已有明显变化,原本肉嘟嘟的脸开始有了轮廓,多了分英气。他酷爱运动,篮球足球无一例外,每天都奔跑在球场上,在这大好的年岁里,大笑,张扬… 白环也曾想过要在运动会上展示一二,无奈每到冬日换季时分,她的哮喘越发严重,身体体抗力下降,咳嗽高烧不断。 木杨的眼神带着怜悯,并不像是第一次发现她在医务室打吊针这么简单。 白环却是诧异,他的右手手肘好像是触地受伤,红肿了一大片。 医生麻利的拔下白环手背上的针头,木杨一下龇牙锁眉,白环却“噗嗤”笑出声来。 木杨才察觉自己失态,竖起大拇指,“你很勇敢!” “…一点钟那场好像是我们班跟你们班的足球比赛,你手受伤了可以吗?” “足球用脚,又不用手。” 白环点头离开,她是不是傻??? 拥挤的食堂中何花一眼就看到了白环,向她招手示意,待她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汇报,“最后一场篮球比赛,三班输了,木杨也受伤了。” “我看到了。”白环闷闷不乐的向门口瞟了一眼,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午餐的食堂是最拥挤的,横向五条长龙,要不是何花有先见之明的先来排队,恐怕现在她也正参与其中。白环抠着的饭盒“咯吱”作响,温热的饭菜可是还一口未尝。她看着排在最末的木杨,她该怎么做才好呢? 不巧四目相对,她光速把视线收回。 可毕竟他主动跟她说话了不是吗? 沉醉于吃喝中的何花是被这样的场面震到的: “刚吃饱就运动对肠胃很不好,还会影响比赛,所以你吃我的吧,吃完先去消化,一点开始比赛。” 木杨还来不得反应手中的饭盒就被白环夺了过去,豪爽的将她自己饭盒的饭菜倒过来,然后塞他手中,挤他出队伍,她来排,那连环的动作才叫一帅。 木杨目瞪口呆的看到何花捂住就要被喷出来的饭菜跑来:“你是病号,让我来!” …… 终于黑白的精灵开始在草坪上滚动了,球员的汗水开始飞扬,酣畅运动、成就梦想,所有欢呼声、赞美声都出自于他们的脚下。女生专利的拉拉队也逐渐响彻校园,白环望着奔跑的木杨心中呐喊:“我有我班级的荣誉,但你才是我心中的第一!” 在与离球网相差无几之后,伴随着女生们的尖叫和避让,黑白精灵华丽的停在了白环的白色鞋边。 她弯腰捡起,看到木杨迎着阳光跑来,他伸出右手,说着“谢谢!” 她把精灵朝他未受伤的左手递去,他会心一笑,“谢谢!” “三班,加油!” “四班,加油!” “啊——” 激情已被彻底点燃,生命正在精彩。阳光很好,光阴很好—— 第二章 相识(2) 2000年,9月 人生难过的坎说来就来,就像初三新增的化学。 白环不过是因病耽搁了几天,补起来却是异常困难,后续又缺席过几次实验,就再也跟不上它的步伐了。她尝试过连续两个月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早上六点起,晚上十一点晚自习下课,在宿舍洗漱完毕后还要藏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继续看书。但是每次模拟考试下来,她的化学总会把她的平均成绩拉到中等位置。 这就是她的死穴吗? 尤其是在初三一学期的化学期末考试上,开场不过十分钟,她甚至都还没有理清第一题的题目,就听到校广播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三班的木杨同学检查到了第八题的出题错误,然后现在及时修正,要他们按照修正后的继续答题。当时她看着第一题和第八题,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就这样开始了。 木杨一如既往的优秀,再一次不负众望的拿下平均分超过九十五分的特等奖。但是那个同样是拿了特等奖却一直往他身边靠的女孩……怎么就那么讨厌??? 红榜一如既往的显眼,木杨的名字就像是为它而生,永远稳居榜首。白环知道除了她其实还有很多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木杨,等到毕业时机一成熟,就会出现无数个入侵者… 木杨本以为可以在食堂、操场,或是宿舍楼底跟白环“巧遇”,没想到会是在红榜这里。他看着她的娇小的身影轻轻叫唤了一声,“白环!” 白环赶紧拭泪,木杨走上来,没有发现她的不安。 “这个对你或许会有帮助。” 那是他专门为她去买的化学辅导书,花了好几个晚自习时间专为她而做的批注解释。 “加油!” 他走时阳光灿烂,精光闪闪,路过的房屋花草都因他光芒四射。 书上密密麻麻都做着笔记,他的确是个天才。白环自问:“这应该算是喜欢她吧?”所以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看过了黑板后面的白墙,看到了有木杨在的地方。隐约中感觉两人早晚会有交集,只不过现在有一墙之隔,不能直面,不能直言。 可是木杨,你是否知道,不同原因的落泪,泪水的化学成分也是不一样的么? 教室后墙上的倒计时越翻越厉害,眼看只剩不到一周时间,学校反而要他们自由复习,免得再增压力。这一放松可不得了,原本只有十五六岁却被压力逼得成天挂着一张八十龄相的孩子们,终于经过这一放松回到了叛逆青春期该有的天性释放。原本只写过abc123的黑板被他们以“情”字命名造句,可爱的他们一边绞尽脑汁的写着“情劫”“情债”这些词,一边把自己弄得面红耳赤。还有原本操场最里面那片默默无闻的竹林也瞬间变成了人海穿梭的情人地。好几次白环和何花路过那个入口,都可以撞见绯闻之中的男女,要么进去谈分手,要么进去谈私奔。 “也许那片竹林会成为咱们学校的新历史。”白环玩笑着,拉着何花打算离开。 刚走没两步,何花就掐住了她的手指头。白环朝着何花的视线望去,没有路灯只有星星的夜晚里,她还是清清楚楚的看清了那张她曾偷窥了好几年的脸。而站在他旁边的,就是那位领了特等奖还想一直往他身边凑的女孩! 他们原地嘀咕了几句,然后他就毫不犹豫的进了那个入口! 那是白环,第一次尝到了心痛! 就因何花之前那句,“他每次路过时都在看你。” 何花几次说走,她都说再等等! 她在等什么,她也茫然。 可是二十分钟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出来。 听说那里面很乱,更有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何花,我要进去看看。” 何花明知故问,“你进去看什么?” “我一定要进去,你在这等我。”白环气势汹汹,很像是老公touqing老婆要去抓jian的状态。 然而被情侣们的蜡烛和火机照亮的竹林其实特别漂亮,这里也并不是传说之中的那么污秽不堪,即便是多年后见过世事浮沉的白环依然还会这样说,这里只不过是当时年少的他们想要表达纯纯的爱。只是,她不希望他同别的女孩儿进来而已。 白环在qing人地快速地转了一圈,毕竟去查岗是名不正言不顺,更是只身一人,不宜久居。出来后失落的看着何花,何花却大力的移动着眼珠,原来,木杨正在一米之外看着她! 就这样对视着,虽然这几年里从未交心的谈过一次,也从未拜托过任何人向对方表达过爱意,但当他们都发现对方也出现在那个入口时,都同时对彼此散发着一种被“背叛”后的失落感和恨意。 果真还是白环先做了逃兵,哪怕那个她渴望的声音一直在身后响起,“白环,白环!”她还是警告自己说,“别回头!” 那晚是白环人生中第一次翻墙,也是第一次尝到了香烟和啤酒的味道。全宿舍人都在她的怂恿之中放声高亢:“积一时之硅步,臻千里之遥程。” “不问收货,但问耕耘!天道酬勤。” “初三不再有,劝君珍惜之。” “……”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我寄相思与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哈哈…他们都是臭水沟。” …… 奈何三年还是弹指挥间,终归是在校的最后一个下午了。白环收拾课本的时候本打算把那本化学辅导书留下纪念,最后想想,还是还给他了事。他一边借书讨得她欢心,一边又在黑夜里与人苟且,白环只觉得这事越想越恶心… 木杨是在白环在他教室门口站了许久才发现她来的。 他从未有过那样的失态。 起身时“不小心”把刚整理好的课本全部打翻,没走两步就撞到前排的桌子,两腿发麻,心跳得特别厉害。准备了好久的同学录正愁不知道怎么让她填,终于天赐良机,见面时却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了啥。 白环倒是心神领会,把那页同学录按在辅导书上,面不改色的一通畅写,尔后连书一起给了他。 “明天就是中考了,我可能没时间再看,还给你。” 木杨当时的那个眼神白环至今仍记得,诧异,不解,失落,伤感,不舍… 可她还是高傲的说了“再见!” 第三章 相识(3) 2001年,9月 南市最好的高中是南高,次之是嘉高。白环从小的目标是南高,经过初三化学的洗刷后,她认为自己南高虽危险嘉高却还是有保证的。可真正的中考成绩单下来,她连嘉高都失之交臂了。 这是命运给她的当头一棒! 白环是个孤儿,养父领养她的时候已年过四十,因没有生育,老婆跟人跑了。不知怎样的缘分养父找到了她,那时她刚出生几天,因肺炎还在医院的保温箱,昂贵的医药费使本来就贫穷的养父倾家荡产,还检查出有很严重的先天哮喘。但养父还是视她如珍宝,四处托人算命,最后才取了白环这个名字,寓意白玉环。 可养父毕竟是普通凡人,认为女孩子考得好就继续读书,考不好就随便混个文凭自力更生算了。她在家哭了整整两个月,最后还是听了养父的话,打包行李去了省会都市念专科。不甘心又有什么用,总不能去死… 白环一个人蜷缩在宿舍的上铺床上,其他舍友刚刚都组团的翻墙出去狂欢了,又剩她孤零零一人。她抱着最喜欢的《花季雨季》小说,一遍遍来来回回看着欣然为爱剪发的那一段… 突然桌上的座机响起,她忙下床去接。电话那头说,“我找拉拉。” “范拉拉…”白环已听出是拉拉男朋友阿龙的声音,失落的像往常一样当着传话机:“她出去玩了。” 阿龙笑道:“白环吧,怎么又是你接的电话?” 白环不想与他多谈,但是一股莫名的怒火突然就从心底窜上来:“经常半夜的时候打来电话,人家都不用睡觉的吗?” 阿龙识相的挂了电话。 她不是不气愤的。 连阿龙这样一个只一面之缘的人都感觉得到她是在期待电话。 可是木杨…他们已有好几个月没有联系。 或是从相识至今,他们之间都算不上是有联系。 不过认识,几句招呼,不过毕业之时填了个同学录而已。 那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生他那晚出现在情人地的气? 他中考前那个眼神,使她久久不能入眠… 可是他已考上南高,即将通往北大清华… 可是… 白环终于起身,翻箱倒柜似的找出电话卡打给何花,大半夜何花熟睡的声音告诉她:“我明天两场考试,南高的教学就像军训般严厉,等我考试顺利过关后就帮你去查木杨宿舍的电话。” 白环悄然泪下,以前每次何花到她家时,养父总说她们两个是一时瑜亮,各有千秋。而现如今,考上南高省重点的何花不懂陷入专科校的白环的悲哀,就连此时与她的对话,都像是一种不务正业的骚扰。 但是几天过后,白环看着何花给的电话号码,小板凳搭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翘着二郎腿的姿势瞎得瑟。 “我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玩笑,还是深情?” 范拉拉端着一盆泡面颇有经验的指示,“玩笑,一定要玩笑。如果他不是那么想待见你,你也不会那么没面子。” 白环冲拉拉翘起大拇指,然后一口气按下所有键。 但是“嘟嘟”两声过后,她却一下挂了电话。拉拉放下泡面掰开她紧紧按住电话的手,“我帮你拨,通了你来说话。” “不行!”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no——” 白环看到拉拉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猥琐道,“我自己来!” 再一次按下所有键,她紧闭着眼不敢呼吸,没多久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喂,找谁?” 她立马睁大眼睛,“木杨,木杨在吗?” “他不在。” 不在?白环不知所措的看向拉拉,拉拉唇语,“让—他—打—过—来。” 白环摇头,拉拉欲夺电话,白环咔嚓一下挂掉。 紧接着就是拉拉一通臭骂:“你的故事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姓木的肯定对你有意思,不然他偷看你干嘛?借书给你干嘛?吃多了撑得?一个电话有什么不敢打的,拒绝了又怎样?分手了又怎样?青春嘛,不就是这样蹉跎掉了的吗。” 范拉拉和何花是有天壤之别的。何花的性格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清新、脱俗,她家境贫穷还单亲,但是她始终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贵。反则拉拉,生意中人,刁蛮小姐般的姿势长大,泡吧、喝酒、打架无一例外,而她成熟的思想也始终都比白环快上一两个节奏。 “当然了,你也可以等到他结婚那天死乞白赖的跑去当证婚人,或是他死的时候奋笔疾书写一篇祭文,生不能同床,死亦不能同穴…” 白环厉声叫道:“范拉拉!” “说不定下辈子还有可能…” 白环手持枕头把她满屋子追,拉拉趁她不注意又横插一句:“死后多烧几柱高香,求他别喝那碗孟婆汤,不然下辈子都不知道你是谁…” “叮叮叮…”桌上电话响起,拉拉趁势夺过枕头,“快去接呀!” 看到她畏缩不前,还在鄙视:“再不接就断了啊…” 白环一把抓起,“喂!” 对方没有出声。 现在想起来,那几秒种,都好似几个世纪。 终于,那个声音在问:“是…白环吗?” 白环一惊,果然是他!“我是白环。” 大概有三秒钟,对方忍不住的笑了:“我就知道是你。” “你怎么知道?” “这个区号是都市的,都市除了你,没有人认识我。”木杨没有告诉她,从未有其他女孩给他打过电话,刚刚得知有个女孩找他时,他放弃了跟人约好的足球比赛,马不停蹄的跑回来查记录。尤其是当看到来电区号隶属都市,他的心扑通扑通感觉都快要跳出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去联系她,只是知道她去都市念书后这就是两座城市之间的距离,并非一米之远,一墙之隔。 可他还是一直在等。 白环笑逐颜开,“你还是那么聪明。” “新校园生活怎么样?” “恩…几句话也说不清楚。” “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说。” “以后…” “这两年都流行写信,我也将就着入个潮流吧。” “什么意思呀?” “把你的地址告诉我。” 白环受宠若惊的捂住了嘴,拉拉看着干着急,“嘴是拿来说话的,捂什么呀…” 很多年后的白环是这样形容当时的自己的——大脑被洗劫一空了。 她完全回忆不起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拉拉说当时的电话声音太小,木杨最后一句好像说的是:“傻瓜,我们以后多联系!” 第四章 相识(4) 白环一开始在这个校园是孤傲的,一学期将末,她甚至都还没有把班上同学的名字记齐,更别说之外的新闻人物了。她也曾无数次跟何花吐露,“其实在都市,我过得并不开心。” 可此刻看派信老爷却是格外亲切,掐指一算,木杨的信今天就到,不会错。 果然,派信老爷叫了拉拉的名字后就是白环的名字,随即班上大多数男生都出乎意料的乱叫:“哦~~~” 白环强壮镇定,却是把信件当奇珍异宝似的温柔拆开,生怕弄皱边角。 木杨的字还是力透纸背,笔锋之处很有干劲,难怪人都说字如其人。他没有俗气的问候与客套,像是知道白环内心最深处的需要,豪放的落下柳永诗词:“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最后附言:求照片。 最好不过懂你,有他足矣。 “咚咚咚”书桌三响,白环抬头,烦被打搅:“小疯子,有何贵干?” “你居然有关注我?” “满校园都是你的光荣事迹,想不关注都难。” 小疯子痞性笑道:“下个月的春节晚会上,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个节目?” 白环思虑不过三秒,“好呀,没问题。” “梁祝?” “俗,女驸马!” “好,驸马…就驸马。” “…是女驸马,拜托你先好好看看剧本,充实一下文化。” 小疯子比出ok手势,“保证!” 白环负责班级的节目清单,她的笔在手上转了两下,“你…叫什么名字?” 后桌的拉拉终于“噗嗤”大笑。 小疯子夺过笔潦草写下——敬风顺! 敬凤顺是典型的校园混混,班级后腿,差生老大。他带头的黄毛长发、牛仔破洞、喝酒斗殴,每一次都足以让班主任气绝身亡。白环从来对此都是很不屑的,但刚看了木杨的以诗寓意,她知该享受当下。 由于时间限制,白环只选择了《花园相会》和《谁料皇榜中状元》两个段落。小疯子卖力配合,白环认真时的气场太强大,容不得他有半点懈怠。 晚会前妆容一上,原本痞里痞气的小疯子居然还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白环打趣道:“这样的李公子才配让我为爱走天涯。” 小疯子附和:“有妻如你,夫复何求。” 拉拉抱着相机匆匆跑来,“快点,该你们了。” 两人的表现都出乎意料的好,班主任很是自豪,“多拍点。” 镜头下的白环英姿飒爽,大眼睛,长睫毛,脸庞白皙,红唇粉嫩。十七岁的花儿金光灿灿,她依旧还是那个优秀的白环啊,她也有像男人一样的热血满腔。 …… 火车“哐当哐当”地声音特别好听,也愣是三个小时白环都没舍得动一下,就怕弄褶新衣服和理顺的发型。可是一出火车站,冬日寒风瞬间就把她弄得面目全非… 人群中木杨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她,兴奋跑来:“白环!” 他还是那么阳光帅气,南高省重点的学习生活也让他更显自信。木杨上下打量了白环,笑道:“好像长高了。” 白环一边傻笑,一边悄理发丝。 木杨理所当然的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又大方的用胳膊肘戳了下她的肩膀,“怎么了不说话,我来晚了吗?” “不是…”白环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又一阵寒风袭来,瑟瑟发抖。 木杨忙将外套脱下递上,她微微点头穿上,瞬间那脸,红得发烫! “走吧。” 白环乖乖的跟在木杨后面,尽管身体和语言都不能由自己理智的去支配,但是被人惦记,被人等待,还被人减轻负担这种感觉她明了,这是爱情要来临的滋味。 木杨把她带到马路边的一辆自行车前,麻利的把行李绑上,见她不敢靠近,索性伸出右手,冲她点头。 白环犹豫了下,还是递手给他,随即又像触电般弹开。 木杨忙化解尴尬,“哮喘是由多种细胞及细胞组分参与的慢性气道炎症,最重要的是要注意空气污染和着凉,你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白环舌桥不下,“你…怎么知道?”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初中三年往医务室“路过”已成习惯。 “爱好。” 木杨顺利的把白环送至她家楼下,抬头看着楼上的窗户,“要不要我帮你提上去?” “不用了。”她忙摆手,她还没想好如果被养父看到她该怎么解释。 木杨把行李递上,一时语噻。 白环思前想后,还是将行李箱中的照片取出给他,略带笑意,“上个月都在排戏,所以就没给你回信,这个给你。” 这样的她,他应该是喜欢的吧。 木杨却是一直盯住照片中的男孩,“这个是?” “我同学,叫小疯子,我们合作演的女驸马。” “小疯子…”木杨略带醋意,“我会好好保存的…” “那我上去了。” 木杨点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竟有种眼睁睁的无奈。“我还要补课,二十五号放假,我来找你。你之前留的电话,是你父母的吗?” 白环喜出望外,“恩,可以打。” 一到家就开始整理行李,这也才发现木杨的外套居然还在自己身上。白环赶紧从窗口望下,木杨早已不在。她将衣服脱下,看了看,闻了闻,索性在里面的白色标签下落笔:木杨白环! 养父拿着手机一下给她扔床上,“一天到晚留我的电话,不务正业。” 她忙抢过手机,一接是何花的声音,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兴奋,抚掌大笑… 在期待二十五号到来的那几天,也睡得格外香甜。 只是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木杨再无音讯。 一路扛着行李包沿着轨道哭到学校,面对小疯子暗恋她的传言也是充耳不闻。范拉拉还四处跟人张扬,说小疯子对白环假戏真做,罪魁祸首就是那些背面写有“今日一别何时会”的照片。 白环自然是不信的,对视和拥抱完全是表演需要,更何况小疯子已出来澄清,“那是台词,台词,一群傻刁。” 至于他为什么每张照片背后都要写,白环也不想知道。现在的小疯子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个,英语考了二十分,还恬不知耻的显摆,“蒙了半天还是没蒙及格。” … 白环是不会把心思放在他这种人身上的。 … 他怎么配和木杨相提并论呢? … 恍惚中火车又到南市站了。 呵,半年而已。 上次见时还在打基地的房子都修好了。 半年好长… 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大叔司机讨好的探出脑袋,“妹妹走哪里?” “南高!” 这是她考虑半年做的决定。 独自一人躲在一颗白杨树底下遮阳,看着对面的“南高”二字,里面是通往北大清华的栋梁之才,她在外面似街边的流浪小狗,不觉得自卑感油然而生。 何花飞奔着跑出来,一见面就是大大的拥抱。 “对不起呀亲爱的,让你久等了,你看,都把你晒黑了。” 白环白眼视她,“两个小时。” “知道知道。”何花机灵的话题一转,“我刚看到木杨和张一蓝在一起,他们马上就出来了。” 白环还来不及说话,就遭遇到四目相对时的尴尬。 木杨斜跨着书包,很是意外她会在此。张一蓝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白环?!” 她幻想过无数种再见面时的场景,但绝不是此刻的噤若寒蝉。明明周围喧哗,却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之声。 “回来了。”木杨的这三个字不痛不痒,白环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想说点什么,他却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不留余地的。 白环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像瞎子一样的伸手乱抓,“何花,何花…” 何花忙移身挡住白环落泪的脸,看着张一蓝阴阳怪气,“白环是来找我一起吃饭的,要不要也给你点个菜?” 张一蓝拔腿就跑,“再见。” “何花,他那是什么眼神啊?”是在无视她,还是在羞辱她? 半年而已,竟有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白环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一次两次的给我希望,再一次两次的给我失望,把我当猴子一样的玩耍吧。 风起尘埃,全都入眼。 第五章 相恋(1) 白环翻箱倒柜也没找到那件外套,见养父一直偷瞄着她的动静,她也放手不管了。更何况她已光荣被甩,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岂不比睹物思人更好。同时也庆幸之前控制住了想要给他打的电话,摁住了那些没有寄出的信,至少保住了尊严。 2002年9月,白环还是独自一人坐了火车再转两趟公车到学校。拉拉一见她就拉着出去喝酒烧烤,原因竟是这次到校后作为都市本地人兼男朋友的阿龙没有去接她。 范拉拉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弄得动地惊天。 白环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把醉酒的拉拉从两名保安的眼皮子底下运到宿舍的,反正那晚她又哭又闹,扬言“永远也不要小看一件小事背后的重大隐秘。” 白环感同身受,但她的处事方法却是与拉拉截然不同。 其实那晚她一开始就听出了是木杨的声音,但她还是出言无状,“我是白环,你是谁?” “我是…木杨。” “木杨是谁?” “……” “不说话吗,那我挂了。”白环正要挂电话,木杨忙迫切的叫着她的名字,“白环…你今天就已经走了吗?” 她不屑之气,“不然现在是谁接的你的电话?” “你安全到校了就好。” “还有事吗?” 停了几秒。 “没事我就挂了。” 木杨明明还有话在喉,却硬生生的噎了回去,“没有了。” 次日拉拉酒醒之后,白环把昨晚帮她洗的衣服被单指给她看,“你在这为他要死要活他知道吗?也许别人正在外面吃喝玩乐,还多啃了几串羊肉串。” 话说到此,她突想起昨晚木杨反常的声音,恰像是喝多了酒后的状态。那他喝酒的同时,她也正是在和拉拉吃羊肉串吧。 白环苦笑,他是还想来招惹她吗? …… 书桌又是“咚咚咚”三响,小疯子嬉皮笑脸,“去年咱们合作的很成功,今年又来?” 去年? 距离那封信的时间居然都一年了。 “今年班上节目太多,我就不参加了。” “知道为什么多吗,因为人人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成人礼。” 这话不错,“今年表演什么?” 可看到小疯子拿出的歌词白环却转笔思量,“歌词,不好。” 小疯子假意查看,“哪儿不好…哪儿不好?” “我还是觉得黄梅戏比较好。” “你唱黄梅戏是好,可是我的戏份就太少了,我也想做一回主角不是。”小疯子一脸可怜状,“说实话,从小到大我从未受到过认可,去年因为和你搭档破天荒的尝到了被人赞扬的滋味,今年要是你再帮我一把,我的整个人生观都会而改变了。” “可是…” “就这个,《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喂…”容不得白环拒绝,小疯子已踪影不见。 后桌拉拉把刚买的布料卷尺拿上来,“先量个尺寸,熬夜给你定做。” 白环斜眼视她,“闹了半年,还是跟阿龙和好了?” “学了一两年计算机,还不如照自己的兴趣特长设计两件衣服来得快乐。” “……” “晚会歌曲表演服装一定要大气…这颜色会不会太暗?” “范拉拉!” 拉拉连连点头,“积德行善,积德行善。” “……” 去年春节晚会上的《女驸马》是一亮点,因为黄梅戏节目只有白环小疯子一个。今年的歌曲类虽多,却没一个有《明天我要嫁给你啦》能引发共鸣。十八岁一过,所有人都开始阶段性的长大,话题也由原来的泡吧、通宵一越转为理想、明天。谈到明天,有人说事业,有人说家庭,终归一句是幸福。 放寒假的第一天,校门口,小疯子把晚会照片拿给白环,嘴角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个第一有我一半的功劳。” 白环夸道:“两半都是你的。” “年后见。” 白环欣赏着照片,想起之前的流言,往后一翻,果然! “你站住。” 小疯子猛的回头,“想通了,愿意让我送你去火车站?” 几个鲜明的大字亮在他眼前——明天我要嫁给你。 “歌词,歌词。” “那写在我的照片背后干什么?”白环又似想起了什么,“去年的…去年你给我的照片背后是不是也写了?” 小疯子假意看着天空,“好像吧…忘记了。” “那是我的东西,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任意摧毁,知不知道已经侵犯了我的产权。” 小疯子斤斤自守,“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第一,我没有摧毁,写的都是台词和歌词;第二,产权这个东西…什么是产权?” 白环瞪目结舌,小疯子凑上来,“我觉得我的字迹还不错呀…”迎接他的就是散落一地的照片。 整个春节白环都思路万千,然而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 她到养父衣柜抽屉找户口本,打算去镇上派出所办理身份证,不巧看到了一年前木杨给她穿的外套,内衬标签上还有她亲笔写下的告白——木杨白环。 她拿着衣服直奔厨房,“爸爸,这是什么?” 养父瞟了一眼,“不是衣服吗?” “这是我同学的衣服,它怎么会在你的衣柜里?” 养父轻描淡写:“当时你一进家门我就注意到你身上的外套了,后来又听见你跟何花的电话,然后又看到标签上的木杨白环。是你写的,还是那个姓木的男同学写的?没几天有人往我手机上打电话,约你去滨江大道,我问他是谁,他说他叫木杨。我说让他去滨江大道等着就行…” “结果你什么也没跟我说?” 养父顿了顿,“环环,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没有。”因为这样,所以没有。 “那你现在可以把衣服还给他了。” 白环怒容满面,心沸腾到了极点随时都想冒火,“爸!......”同时又可怜天下父母之心。 整个身份证的办理过程也是心乱如麻,困扰了她一年的疑问终归是有个合理的说法了,呵! 白环走出办事大厅,闭上眼,有人相信心诚则灵吗? 木杨是在一声尖叫中发现她的。 四十岁大妈破嗓门儿的大叫:“哎哟,别人走路不开眼,你还专门闭眼哪。啧啧…” 白环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老天有时候就是这么调皮,总会在你最尴尬的时候安排一次偶遇。白环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站在一角,木杨拿着户口本走来,善意招呼,“这么巧。” “嘿,你也在。”现实总是与想象大不一样。 木杨看着她手中的户口本问,“办好了?” “恩,你呢?” “好了。” “哦。” “那…我走了。” 木杨走了没几步又倒回来,用手中的户口本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你个傻瓜别胡思乱想,马上就高三了,好好学习,好好考试。” 他总能一句话将气氛变得轻松,白环捂头,“我没有。” 木杨微微一笑,看了眼他要走的路线,“再见!” 她能留下他吗? 曾是她顾事不全,轻易将自己与别的男人合影的照片给他看;也是她失约,让他独自一人在风中等待;还是她误会他失望的眼神,在他酒后担忧时半点不留情面。 木杨已过马路对面,白环一下大喊:“木杨!”她晃动着手中的户口本,“成人了。” 木杨配合着将户口本举起。 白环咽了咽口水,也不顾人行道现在是红灯还是绿灯,撒开腿的就跑。木杨惊愕失色,“白环,你干什么?小心车!” 路过车辆都鸣了喇叭,不少因此而拉手刹,各个司机都莫名其妙的望着她,场面之大,动静之大。她竟如此敏捷,在多重车辆中安然脱身,气喘吁吁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疯了吗?知不知道那样很危险。” 白环鼓足勇气,“木杨,我喜欢你!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向男孩子表白。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她的言行举止让他出乎意料的震惊,她也知道他一时之间肯定是晃不过神来,白环抠着户口本,更是感觉这等待的几秒时间如此之漫长。 “明早八点,滨江大道,我等你答案。”她倒是转身就跑,只留得木杨一人向事中司机鞠躬、道歉。 第六章 相恋(2) 如此疯狂举动的后果就是,交警叔叔一直紧追着白环不放。检查了她的户口本,批评她还不如儿童般守规矩,她还乖乖背了遍安全守则才得以放行:“红灯停,绿灯行,黄灯亮时等一等。行人要走斑马线,一慢,二看,三通过。车让人,人让车,交通安全记心上。” 好在是有惊无险,白环整晚都看着那件外套,木杨白环,木杨和白环… 滨江大道的水,是从陕西流下的嘉陵江。春风划过她的脸,发丝入了她的眼,白环盘至耳后,独自在江边徘徊。上次木杨在这里等了她多久,她似乎都还可以感受到他留下的气息。她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打算,即使他失约不来,她也毫无怨言。不过直觉告诉她,他一定会来。 木杨迟到了约半小时,本不觉得有什么,却按捺不住见她瘦弱身影的愧疚之意。 “等很久了吗?” 白环身子颤了一下,“没有。” “你应该多穿点。” 白环心底一暖,就这一句,她已笃定。 “我解释不出来什么叫作青春荷尔蒙,我只知道你不经意的关心和在意都常使我喜不能寐。同时同性伴你左右时的醋意,和你无视我的心疼,也更加剧了我在两城之间的思念。不知不觉间仰慕早已变成了爱恋,这一切都悄悄的进行,慢慢的填满我的心房,无限扩大,迫使我才着急如此的想要见你,想要知道你的心意。大人们都称之为这是早恋,我觉得不科学,这个字眼太尴尬。这是我们人生中绽开的第一朵鲜花,如同此刻的朝阳一样美好,要说恋爱,那也应该叫作初恋才对。或许以后会分手,以后才知道什么叫社会压力,道不同谋,可是我们身心健全,正常发育,平心而论,就不该在生命绽放的时候有所点缀吗?” 木杨偏头看她,“说完了?” “……完了。” “哪有人一开始表白就谈到分手的…” “只愿青春无悔,岁月不枉。” 白环态度真诚,勇气可敬。木杨本还有些许疑虑,此时都觉得不足以搬上台面。竟问:“编了多久?” 她瞬时感觉汗颜无地—— 木杨失笑转身,好一个小个子憋出的大能量。 过了几秒,她终于恼羞成怒,“侮辱比拒绝更令人不齿,你若再是发笑,天都要替我收回刚才的那些话。” “……你知道你语言的攻击力有多强吗?” “什么意思?” “前言送人上天堂,后言拽人下地狱。” “那你在嘲笑…” “是含笑,人若做出这个举动,那一定是遇到了令他开心的事。”只是从未遇到过这样另类的表白。 白环如梦清醒,猛的红了脸,低下头,双手很不自然的摆弄衣角。那一股娇羞,颇让他心动,也让他失措。 他提议,“去网吧吧,你有qq号吗?” “没有,你有吗?” “我也没有,我们去申请一个吧。” “好。” 反正现在他说什么都是好,白环全程憋着笑。 木杨打开电脑,“学校管得严,我也是第一次来网吧,之前见张一蓝上过,qq好像挺好玩。” 白环认真看着申请步骤,“这是要取名字吗?” “先给你取吧。”木杨移动着眼珠,“恩…取什么好呢?” 白环也在认真思考,突然灵感一闪,“杨白环!” “诶,这个好。”木杨眼放光芒,“那我叫白木杨。” “白木杨,你是要跟我姓了吗?” “我是要一直都跟着你了。” “哈哈…” “你看,我们是彼此在网络世界的第一位好友。” 两人相视而笑。 “白木杨”和“杨白环”,在整个高三时光,始终都心心相连,每个周五的晚上,从不失约。 2004年3月,全省化学竞赛夺冠后,整个南高都在疯传,学校正在办理申请,木杨即将保送清华。 何花一直对木杨很是欣赏,知道他即将保送清华后更是崇拜。幻想如若是自己,真恨不得站在珠穆拉马蜂上告诉全世界,然木杨的心态却是与她天差地别。 一次在食堂遇见,她抱着饭盒主动上前招呼,“能一起吗?” 张一蓝赶紧给她腾地儿,她坐下就问,“申请过了吗?” 木杨边吃边点头。 何花望尘莫及,“真厉害,恭喜!” 他面不改色吃得更快了。 张一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有些人哪,是被爱情迷了心智。” 何花还在蒙圈中,木杨已吃完起身,“何花…先不要告诉白环。” “她不知道?” “保送过后还有面试,一切都是未知。” “这可是大事…” “谢谢。”他已离去。 何花这才感觉哪儿不对,看向张一蓝,张一蓝夹上一块白菜在她眼前晃,企图堵住她正要问问题的嘴,“大学再说。” 6月三天大考过后,整个世界屏蔽,彻夜狂欢才是首要。只是几瓶啤酒下肚,何花却悄悄躲在角落抽泣。眼尖的张一蓝上前关心,“怎么了何花?” 她哽咽,“我可能…没过。” “成绩都还没有下来,别多想。” “我有感觉的你知道吗,好不好我是有感觉的…”几串滚烫的热泪落下,“十年磨剑三日锋,数载人生在其中。” 张一蓝的心一下揪紧,顺手抓来两瓶啤酒,“我陪你喝。” 最后这两个醉汉是在几个同学的帮助下到酒店休息的,早上木杨走的时候张一蓝还没醒,隔壁房间的何花也正睡得香,两个房间都有同学照应,他也就安心的踏上了去都市的火车。 白环到校门口来接他时走路一瘸一拐,大老远的就笑,“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应该到火车站去接你的。” 木杨忙过去扶她,“你的脚怎么了?” “扭伤而已。”白环眼睛眨眨,“你到都市来做什么?” “我看看。”他已就地蹲下,在她红肿的脚踝上摁了摁,扭了扭,问:“有多疼?” 她完全没当回事儿,“搞得你好像医生一样。” “大不了四年,最多五年,你就不会是这种眼神看我了。” “有玄机?” 木杨站起来,笑了笑,“下午空吗,有空的话跟我去趟都市医学院……哦,你脚不方便,那我背你吧。” 都市医学院是全国十大高校,占地2000余亩,在校师生三万余人。此刻的校园清香、静谧,是闹市中不可多得的圣地,但不安分的求知欲却比任何花香都要浓烈。木杨展开双臂自由呼吸,新的篇章,就要来了! 白环扯着他衣服一角,“你是考的这里吗?” 他自豪笑道:“如果不出意外,就是这里。本硕连读,七年,第五年就可以去医院实习。” “你早就计划好啦?” “是的,我考虑了很久。” “能考大学,真好。”若是那年…唉,她又多想了。 木杨察觉到她的心思,忙将话题引到她身上,“我记得你们是五年制大专,那还有两年就要毕业了。” “我们是高等职业学校,说是五年,其实满四年就要出校实习,也就是说,我只有一年的在校时间了。”白环黯然神伤,明明年龄相仿,一同起步,怎么走着走着,就变了。 “来。”木杨蹲下身子,背她到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从包里掏出两个小盒,一个给她,一个留给自己。 白环好奇拆开,意想不到,“手机!” “这是我用奖学金买的,送给你。” 她连连推手,“好贵,我可不敢要。” “我卡都给你买好了,你看…”他念着手机上存的联系人名字,“白木杨、杨百环,我们也是有了手机后彼此的第一位联系人。” 白环曾不止一次向拉拉炫耀,他们的名字简直就是天造地设,怎么搭都特有强调。可是当时价值仅千元的手机,对她来说,还是巨资。 见她还是不收,木杨换了个方式,“杨雀衔环,知道它的典故吧?” 白环不知,不过好巧,又有他们俩共同拥有的名字。 “东汉时期,有一名叫杨宝的人,少时救过一只受伤的小黄雀,小黄雀伤好之后就飞走了。后来就有一黄衣童子送来白玉环四枚,并告诉他说他的子孙将来会很有出息,登上三公之位。” “报恩?” “人世间因果循环,相遇和拥有并不是偶然。” 白环笑问,“那我们的相遇,是我报你的恩,还是你报我的恩?” 木杨笑答,“我希望是我报你的恩。” “我好像什么也没为你做。” “也许是前世。” 白环被他说得笑出了声,木杨顺势再将手机塞她手中。此刻她的笑,就如同白玉环一般珍贵,他心中男子汉的责任感也愈发坚定:“环环,我不希望我们只是彼此生命的点缀,我想我们能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一位。你若负我,我转身就走;你若为我,我必倾其所有。” 多年后想起这句誓言,哪怕沧海桑田,哪怕命运是因此而改变,他也无半句怨言。 犹记得那个夜晚,他问因看书而疲倦到入睡的一蓝,“你有喜欢的人吗?” 张一蓝简直是被吓醒的,“现在你应该问我有什么理想?” 是呀,临近高考,全都埋首书堆,他却偏要放弃唾手可得的清华,一股劲儿的要往有她在的城市里钻。父母和老师三番五次的找他谈话,他说:“人生的真正欢乐是致力于一个自己认为是伟大的目标。” 从她第一次晕倒绊住他脚后跟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意识到生命的可贵。他无时不在观察,不作思量,豪情壮志、贫穷富贵,失去健康,一切妄谈。他青睐医生,救死扶伤、仁心仁术,抑致不住的羡慕和佩服。他无数次想起她,弱不禁风、我见犹怜。可她明明就是像白玉环般的玉洁冰清啊,她不该受病痛折磨。最终他改了高考志愿,誓要护她一生,保她平安! 第七章 相恋(3) 电话中何花的声音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所有压抑、恐慌和不甘都在这一刻爆发。白环安静的任由她撒泼哭闹,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明白那种在曙光来临前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她也许是累了,有气无力的问:“白环,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吗?” 白环想起那两个月不见天明的夜晚,哭到无力一度认为自己会就此死掉,可最终不还是就这样过来了吗。 “我再多的安慰对你来说都是无效,但是何花,你必须振作,长大就是这样惨无人道。” “我真的想去死…” “你好好想想你远在深市的单亲妈妈,你要么复读,就么就去找她尽孝。” 何花不作声的挂了电话,白环很不放心,赶紧联系木杨找张一蓝。之后张一蓝回话说,何花已向他摊开心扉,她学习一向努力,中考还是超常发挥。只是高考,随着年纪增长,周围灌输的决定命运意识太强,她一心想要给她妈妈荣华富贵,最终因心理压力过大,败落榜下。好在她现在已整装待发,决定复读迎接下一次挑战。 多年后他们才知道,荣华富贵,谈何容易。 …… 木杨已顺利在都市医学院就读,离白环学校约两个小时车程。一到周末就约她去博物馆、科技馆、图书馆,那些地方他称之为圣地,白环虽然也喜欢,可总觉得他少了点恋爱的小心思。 从图书馆出来后她假装闷闷不乐,“木杨,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当成你读书时的一个同伴?” 木杨错愕,“怎么突然间问这个问题?” 正前方的情侣闻着花香,白环视线久久不愿离开。木杨恍然大悟,忙辩解,“花是会凋谢的。” “青春也会凋谢呀。” “那…要留下什么?” 白环眼珠子转了转,“有了。” 拉着他跑到一台大头贴机器面前,“就是这个!” 木杨还在犹豫,白环抠着他的胸口,他只得同意。但是自拍的时候她做着各种表情,他则是千篇一律。她把脸凑到他嘴前,抖着下巴暗示。木杨木讷,“做什么?” “留下你爱我的证据。” “……” 木杨身子慢慢靠拢,嘴唇落在她光洁白皙的脸庞,然后顺着向下,吻上她紧闭的双唇。 他轻声问着,“留下这个,可以吗?” 感觉像是窒息,根本说不出话。 出来后也像是做了坏事,整张脸通红。 可看到那张拥吻的大头贴,谁也在抢着要,最后还是木杨收入囊中。 分别时他也像是开了窍,竟说,“下次我们去看电影。” 白环抿嘴一笑,“什么时候?” “看吧,最近实验越来越多,我一有空了就去找你。” “我最近也在面试找工作,还要给班上同学制作简历,反正你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好。” 白环依依不舍的上了公车,木杨比着打电话的手势,她幸福的点头。 …… 小疯子猛地在白环书桌上一拍,皱巴巴的个人简历更加难看。自从上次在校门口冲他扔了照片,小疯子对她的态度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加之有几个小弟煽风点火,更让他觉得颜面不在。经常无中生有,以欺负她让她难堪为军功章。之前白环脚伤,也是他以“路过,不小心”的借口将凳子踢倒。 白环翻了一个白眼,“就你这种态度,哪个公司会要你。” “你态度好,有人要你了?哦…有个医学院的男朋友是吧,高官?还是富二代?”虽与那人从未正面见过,可一想到白环每次因他而笑的甜蜜,牵手离去的背影,都有要去拆散他们的冲动。 白环极其厌恶的站起来,“敬凤顺,我忍你很久了,你别太过分了。” 小疯子话语酸溜又让人膈应,“你也会动怒啊,我还以为你是冷血动物呢…不会是波及到你的那位男朋友,着急护夫吧。” “品行高尚之人我当然保护,不像某些低…”白环适当住口,小疯子 紧咬牙槽,“他高尚,我低贱,是这个意思吗?” “你也觉得自己很低贱吗?” 他为她好事坏事做尽,只为求得一丝在意,没想换来竟是低贱二字。终于理智不在,高声大唤:“高尚之人都是每个星期出去开房吗——” 在场所有同学都朝这边看来,白环涨红了脸,心里像是有无数根刀枪棍棒在碰撞,她怎么会如此讨厌眼前的这个人?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同学间面面相觑。小疯子摸了摸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当听到她接通电话叫了声“木杨”,愤怒已彻底冲昏他的头脑。 “你到了?我现在就出来。” 白环气冲冲跑到校门口,木杨见她神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她侧脸,“没事。” 忽地看到一双球鞋,她没想到小疯子居然会像鬼一样的胡搅蛮缠! 木杨皱了眉头,虽是第一次碰面,却总感觉有股杀伤力袭来。 小疯子盯着木杨就像看个动物一样怪气,“看不出是有钱还是有权。” 他现在的确什么也没有,但他有超强的记忆力,那个她照片里的男孩,和背后看了都令他作呕的字迹。 他拉着她转身就走。 “一见面就是去开房吗?”反正耳光已挨,唯有拳脚相加,方能解气。 白环欲出言相顶,手却被木杨更大力度的抓紧。 “还好意思称什么白玉环,就是这样作践自己的吗?”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扒光白环身上的衣服,她对木杨气道:“你难道不知这是在侮辱吗?” 然木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小疯子似疯了一样的跑上来,紧紧拽住木杨的胳膊,漠视是比任何仇恨都大的挑衅,“没错,我就是喜欢她,你要是个男人,就给点反应,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敬凤顺,你胡说什么?” 白环的指甲镶进了木杨的掌纹里,木杨用力一握,针扎般的疼。他深呼吸一口气,侧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敬凤顺!”怎么,想打架? “第一、我问你名字并不是想认识你,只是出于人与人之间交谈最起码的尊重和礼貌;第二、我本不想与白痴论短长,但我已忍你三句,你还是不知退让;第三、有病自己针灸,如果治不好,去找医生,勿迁怒他人;第四、很不巧,我刚好学医,医者仁心,在我眼里,你跟我解剖的其他任何动物一样,都是皮囊和内脏,绝不会有半点私仇记恨;第五、你的名字,我转身就忘…” 猛的一拳落在木杨脸上,木杨扑倒在地,瞬间鼻子红肿,血流不止… 白环惊吓尖叫,小心搀扶和一声声关切都是在挑战小疯子的嫉妒和怒气。朝着木杨又是一拳过去——咬文嚼字,杀人见血不见刀,他最讨厌的就是他们这种有学之士! 白环挡身大叫:“敬凤顺,你够了!” 木杨踉跄站起来,把她往侧边轻推了下,“让开。” 最终两人厮打在了一起,终归是免不了一场恶战,最后还是几个路过的同学才勉强把他们分开。 木杨受伤严重,小疯子也挨得不轻,在医务室包扎的时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安静得可怕。 完后白环把木杨带到食堂吃饭,他一直闷头吃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他还是多疑了,“如果只是普通的追求者,不会说出那么不堪入耳的话语。” 木杨走时狼狈不堪,白环也是整晚不能入眠,约好的看电影,还真是上演了一出好戏。本来清清白白,这样一闹,倒像是她和小疯子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无数条短信写了又删,最后只发出一句,“敬凤顺的为人喜怒无常,所以大家才称之为小疯子。”只有疯子,才能解释这一切异常。 第八章 相恋(4) 小小的办公室早已是人满为患,敬凤顺妈妈痛恨白环的眼神尤其明显。 校长语气强硬,不讲半分情面,“操行分早满,警告三次,小过大过五次,加上这一次,开除学籍。”在场作证之人,也没一个愿为他求情。校长把笔录递到白环手上,“全部属实,那就签字。” 她认真看着记录,一条一条都像似在把小疯子一个完整的身体慢慢掰开、撕碎,可是,他必须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白”字刚落,那个一直痛恨她的女人突然大叫,“同学,不要…” 那女人卑恭屈膝,似一下苍老了十岁,“还有三个月就毕业,你要是真的签了字,那小敬这四年都是白读了。你们都是快二十岁的人了,知道这个意义有多重大吗?你让他以后抱着一个初中文凭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阿姨,他的错误远不止这些,我的手、脚,我身上的每一处伤害都是拜他所赐。”全部说出来,并非这一张纸可以写完。 “你这是要毁了他一辈子啊…”女人一下嚎嚎大哭,居然跪了下来,“求求你,可怜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小疯子却像一匹穷凶极恶的狼一样盯着她,“你还求她?她要是真的敢签字,我敬凤顺永生难忘!” 他居然还在挑衅着她! 他竟然还不知悔改!!! “环”字狠笔签下。 他妈妈犹如整个世界崩塌,被气得差点岔了气。看白环的眼神如嗜血扒皮,如若再见,必是刀枪相待! 校长说,敬凤顺之所以会有今天的下场,全是拜那溺爱他的母亲所赐。他只有经过这次沉重打击才能明白这个社会是有法度的,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是不易的!能拯救他的不是天,不是地,只有他自己!与其将来在监狱里悔过,不如现在就来个大彻大悟。 希望如此。 白环在公车上一直盯着手机,之前发的短信木杨一条没回。她翻着通讯录,定格在“白木杨”三个字上——他还是没接。 下车后走到医学院北门的小树林里坐着,在手机上快速敲打,“我在小树林里等你。” 心酸无以言表,曾经的海誓山盟,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一小时后手机还是闷声不响,她失望离开,这样的等待,多像是一种乞讨。 走了约有五十米,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女孩向她走近,感觉还…似曾相识? 在那大张的红榜上,耀眼的舞台中,至今想起都还过不去的情人地。那个在脑中无数次浮现又模糊不清的情敌! 白环的舌头如同打了结,“王…王婷婷?!” “到那边坐。”王婷婷居高临下的吩咐,白环竟乖乖照做。 一坐下王婷婷就直入主题,“有些话木杨不好直说,托我转告给你,以后…你都不要再来了。” 白环承认第一情绪是愤怒的,但怎可在王婷婷面前没了士气,“你以什么身份转告?” 王婷婷顿了顿,“他现在不在学校,已经回南市了,因为打架,回去养伤。” “什么时候?” “三天前。” 不正是小疯子那事吗?那天虽然打得厉害,幸得都是皮外伤,医生也说只要休息几天就没啥大碍,怎么还到了要回南市养伤的地步? 不只是这么简单。 “他为了谁,因为什么事?” “那晚他回来时,正巧看到一个男同学在对我拉扯,他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拳,最后厮打在了一起。” 白环脑中形成了那个鲜明的对比,小疯子说出“开房”那样的字眼来羞辱,他再三忍让,最后也不过是言语回击,而王婷婷不过是与人拉扯,他却不分青红皂白,拳头相向。 王婷婷这样分析:“打架是一种应激想象,只有当自己最为在意的人或物受到侵害,大脑才会驱使四肢去运作,以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她嘴角掩饰不住的得意,“我不是说要提倡打架,但由此分析可以得出谁可有可无,谁举足轻重。” 白环嗤之以鼻,“这么多年,我可从未听他提起过你。” 王婷婷的神色稍微暗了些,随即又豁然一笑,“我们初中同台、高中同桌、大学同校。你知道静水楼台吗?你知道日久生情吗?你知道你们那些零碎的记忆拼凑在一起能抵得过我们几天吗?” 白环一下站起来,就像是躲闪了好久的子弹还是被打中了心脏。她背对着她,“你的事,我并不想知道。” 是不想知道,还是不愿知道?乃至不敢知道?或者说,是装作不知道。 大约三十分钟后,确定她是真的走远不再回来后,王婷婷才敢掏出木杨的手机,将那个叫“杨白环”的所有记录删掉。 那年二十岁的他们,都还没学会换位思考,一股劲儿的往前冲,都是对自私的完美诠释。 做出那个去深市的决定是白环在盯着手机看了一个月,那个叫“白木杨”的联系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造成的。那晚拉拉也一直在她心爱的作品上缝缝补补,针头扎进手指,她终于放弃了。 “四年感情每次都闹得天崩地裂,每次都像这件衣服一样缝缝补补,最后就是补丁太多,劳力劳心。” 阿龙就读另一所高等职业学校,也是四年离校。毕业俗称分手季,在校的那一点感情远不如自己的前途来得重要。 拉拉下定决心,“白环,我们离开这里吧,去深市。” 白环与之击掌,就这样不谋而合,“去最发达的城市,找最好的工作,做最有前途的女人!” 这是白环人生第二次翻墙,和拉拉在月色中奔跑着大喊:“深市,我来了!明天,我来了!前途,我们来啦!啊——” !!! 可真正要走之时,还是流连忘返。 拖着笨重的行李在火车站乱转,“拉拉,我们这是真的把青春折腾完了。” “走吧,我们都不是都市本地人,以后回来顶多一句是母校。” 是呀,以前觉得南市离不开,现在又觉得都市离不开,其实都是因为,有他在。 白环翻着手机,低头一次!最后一次! 提示关机! “啊——”她丢下行李就跑,“网吧,我要去网吧。” 拉拉赶紧拖着行李追来,见她在“白木杨”的对话窗口快速打下:“今晚八点,火车南站,千里深市,有缘再见!” 三个小时,距离火车开车还有三个小时!如果他还是没有任何回音,那她就认命,她确实输了! 此时的火车站越看越恐怖,仅一页红纸和一个地名就把人们带往不同的方向,人生目标就被那黑漆漆的火车头随意摆弄…两个小女孩抱着行李相互依靠,何苦? 广播提示检票,白环潸然泪下,她真的可有可无。 一手递票给工作人员,不再寄予希望的手机却在这时大响,在这人声鼎沸的火车站尤为刺耳。 她望眼欲穿,嘴上却轻描淡写,“检票口。” 就像隔了好多年,忘了初心没了最初模样。木杨满眼愤恨,一找到她就问:“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不该是她问的吗? “你为什么要走?” “你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吗?” “深市千里之远,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他消失一个月,天地不应,他难道不该有句解释吗? 白环冷语,“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个吗?” 他似疯了的大叫:“为什么?” 理智早已不在,昔日温情也不在,“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咄咄相逼!白环大叫:“是!” 她竟存着幻想! “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他们都在做着同一个赌注! “是!” “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这样的追问是不是就有让她改变决定的几率? “是!” 你追我赶的比赛,谁都不肯妥协。昔日的相敬如宾,竟是在面目狰狞中离别! 第九章 相离(1) 2005年6月,又是一年高考后,余温持续。何花发来短信,“老师大骂我们,你们太笨了,智商都是负数,我的智商可是你们的一百倍…”白环捧腹大笑,看来她应该考得不错。 拉拉“嘘嘘”两声,白环赶紧藏好手机,她居然完全无视了眼前堆积如山的产品。 组长贼眉鼠眼,直奔而来,一下指着拉拉,一下指着白环,“除了你,就是你,除了你,就是你,你们两个是不是一个老师教的?” “对呀。” 白环冷不丁的一答,气的他如同碰壁,脸色难看至极,“植物人吗,还是爬行动物,这一堆的产品摆在眼前是看不见还是怎么地?” 拉拉后踢板凳站起来,“人长得不怎么样,话倒是挺毒,信不信我去告你?” “告我什么?” “猥琐。” 整组人员哄堂大笑。 白环也怒了,“你这个老色狼,成天的拿着鸡毛当令箭,猥琐的去坐牢…” 组长暴跳如雷,“造反吗?我忍你们两个很久了。” 拉拉一盒螺丝钉扔去,“打死他…” …… 后果显而易见,两人灰溜溜的扛着锅碗瓢盆站在了大街之上。 “拉拉,我们这是被炒掉的吧?” “很显然。” 曾把一切都想象的太美好,大城市,好工作,女强人… 每年成千上万的人往深市这个经济特区里钻,又有上万的人因受不了像狗一样的被关在工厂里而离开。好巧不巧还撞上个实习期,没有学历,没有关系,没有经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饭碗还被那个老色狼成天当作个猎物一样的看。 年轻的人们是懂得反抗的,懂得去争取的,哪怕在人山人海的招聘现场被挤得就快成了一张相片,始终还是有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信念——四年计算机,不是为了来镶几颗螺丝钉的。 可惜没钱。 住的宾馆一天比一天便宜,电灯动不动就断电,几包泡面,一吃就是三天,别提有多寒碜。 拉拉望着天花板,一脸茫然,“我要不还是进那个服装厂吧,做做衣服我还是想得通。”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我陪你去。” 折腾几圈还是进了工厂,还是最底层的普工,豪情壮志,暂时只是说说而已。 …… 何花从火车站出来给人第一眼是…乞丐? 没错,是乞丐。 坐了两天火车又黑又瘦,一身破旧的t恤短裤和土到老的麻布口袋在这繁华的大都市更是不忍直视。她飞奔着扑向那个面容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女人,亲切的叫了声,“妈!” 待看清了白发和皱纹后才发现原来眼泪都是不可以轻易流下的。 晚上白环去何花妈妈的出租屋蹭了饭,吃饭的时候何花一个劲儿的问,“妈,你有多久没回家乡了?” “十年了吧。” “妈,这里房租多少钱?” “七百,合租的便宜。” “妈,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二千。” “妈,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医院扫地。” “那我明天也去扫扫看。” “你去干什么,我还要洗床单被褥,哪有时间陪你。” “那我还是去超市卖高压锅吧,刚刚路过,正巧看到在招人。” 白环愣了一下,她真的没考上? 何妈妈也面露怀疑,“你真的不读啦?” “对不起啊,真的没考上,没那个天赋,也没那个命,我已经想开了。”何花端起茶杯,笑道:“初入社会,多多关照,干一个。” 两人配合她干杯,谁也不敢多话,不知她是真的看开还是故作潇洒。 收拾好碗筷过后白环打算要走,何花送她到公交站旁,一路上都心事重重。 白环安慰,“努力过了就好,至少无憾了。” 她踹着地上的小石子,“我真的不想再让我妈变老了。” “什么?”她声音小似绵羊,白环根本没有听清。 她则指着旁边的“京基”大厦,“下午我妈跟我说,那里一个月的房租都是五千,你说我们何时可以办到?” 白环理智作答,“至少近两年是办不到吧,刚出社会,哪有条件住那么好的房子。” “可是有些人一出社会就可以住上那样的房子。” “那是富二代吧。” 何花若有所思,“白环,你是真的跟木杨分手了吗?” “真的。”哪有情侣几个月都不联系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他当时是被保送清华的。” “清华!”白环一脸震惊,犹如立刻就让她住进京基大厦般不可思议。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去,不过他现在念医学院,听说是特等生,学费全免,每个月还有生活补助。这种人就算毕业了也不可能像我们一样进工厂打螺钉或是卖高压锅的。”何花叹了口气,又苦笑一声,“知道吗,我妈扫地的医院就是都市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你说倘若有一天同学间碰到了,这像不像是个笑话?” 白环脸色也暗了下来,他们现在就是两个世界。 车来了,她跑了,“我走了。” 何花“拜拜”还没说出口,她又从后门跳了下来,“剪头发去。” 竟然能达到这种程度的默契,何花手指方向,“我妈说那个叫千丝缘的地方好剪得好。” 人说剪断三千烦恼丝,无牵无挂自逍遥。何花闭眼,高压锅,高压锅,一口温饱米饭就是最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白环深呼吸,唉…忘了吧。 何必还在纠结情人地,纠结王婷婷,纠结越看越冰冷的‘白木杨’,纠结他如此儿戏,如此洗刷的感情。 结巴的伤口千万不能再去碰,再去挠,不然会感染。剪断三千烦恼丝,争取还能赶上最后的一班公车,赶上凌晨十二点的晚班。 ……忘了吧。 第十章 相离(2) 范拉拉很有服装设计天赋,再平凡的布料在她的手里总是花样百出。她的枕头底下藏着许多设计图纸,一次一次的毛遂自荐,回音总是石沉大海,作业流程始终还是日复一日的织袖口。 不安分的心总会让一件很小的事也做不好,白环善意批评,“不知脚踏实地,理想全都化作为零。” 可是谁也不成想,没多久她竟挽着四十岁领导出入在各种酒店商场。侮辱之声不绝于耳: “年轻貌美果真是有捷径可走。” “二十岁跟着四十岁的老男人,赤裸裸的潜规则。” “我们赌一百,不出一个月,她就可以升级做助理。” 果不其然,可一个小小助理位置,竟让她如此欢喜。 “你学的是计算机,做个小助理何其容易,何苦要这样作践自己。” 这话是白环思量好久才说出的,萝莉大叔?忘年恋?她才不信。 拉拉换上白领专有的白色套服,刚好衬托她的烈焰红唇,“说不定我们是有真正的爱情呢。” “我不相信真正的爱情可以在代沟中产生。” 拉拉有意在忍,“如果还有其他位置,我会帮你。” “你是觉得这样很有成就感吗?” 拉拉提着包就走,刚走出门口便又停住,“你心里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是!”白环早就想说了,“你有追求没有错,想要当设计师也没有错,可是你这样的作践自己,不觉得理想也跟着变得很廉价了吗?” “你只是没有遇到理想跟现实的冲突,如果有一天遇到了,不见得比我光明磊落。” “那你视你的身体为何物?曾经不是说好世态万千,感情不渎?” 拉拉嘴角一撇,似有嘲讽之意,“你的感情高尚,不照样死得不明不白。” 白环强忍着怒气,“你走不走?” “你真的要辞职?”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她拉门而出,“多联系。” 白环顿地大叫—— …… 又是大包小包的扛着拖着,继续寻找她的安身之处。两辆摩托车停到她面前,两个瘦黑瘦黑的男子嬉皮笑脸,“靓女,走哪儿呀?” 白环没有说话,也没有正眼看他们。他们却越追越紧,各种污秽之声在身后传来,“看这天是要下雨了,我们知道有个躲雨的地方,有吃有玩,关键是免费的,哈哈…” 她加快步伐,此时的关外工厂都在上班,街上了无一人,各种尘土飞扬,是暴雨来袭的前奏。杀人?放火?劫财?劫色?各种情景在她脑中滋长。 “皮肤还不错,关键是年轻,哈哈…”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她转身怒吼,“你们要是再跟来,我就报警。” “你报啊…” 估计她当时穷头陌路的面容自己看了也会害怕,快速从包里掏出水果刀,“试试看?” 那两名男子颤了颤,开车调转了头。 待他们走得老远后,白环才敢松懈下来出口大气。预兆已久的暴雨终究是来了,激起地上的尘土,那空气别提有难闻了。她看着自己的锅碗瓢盆,到哪里去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此时箱子坐落的石板缝里冒出成群结队的蚂蚁,跟她一样也是身上扛着自己的全部家当。白环振作起来,蚂蚁都有蚂蚁的追求和幸福,她这个高级动物还有什么好自怜的?于是又冒雨直奔超市的方向而去,把手中杂七杂八的小东西都寄存在了一个大的储物柜里,只拖着一个行李箱和梦想往人才市场跑。 人才市场依旧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各方要求的本科、硕士、经验,更让她觉得自己是卑微,是渺小。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只需要大专文凭,可那个面试官怎是那副德行? 人人都在为将来的工作事业高谈阔论,正前方衣冠楚楚的男人却是在和身旁的女人打情骂俏! 白环摁住了简历,这样的公司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男人却叫住了她,“美女,你过来!” 白环停步,“什么事?” “外面雨下的这么大啊…” 是在说她此时的蓬头垢面吗? 他又像吩咐自家仆人一样,“你过来,简历我看看。” 白环犹豫了下,还是递简历给他。他简单瞟了一下,“前台,就你了,下午到公司来办理手续。”他递上公司地址,完全一副老板架势。可他明明二十五六,玩世不恭。 白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好歹是个小白领,她现在需要工作,需要这颗定心丸。 手续办好后才知道那男人叫阿平,公司少爷。成天游手好闲就在办公室里飘,新进一个女同事就上去打哈欠,让她很是反感。他扔给白环一本粤语练习,挑逗式的语气,“我们是一家港资公司,想要在这里生存最起码的要求就是会说粤语,好好看吧,小美女。” 上午跟他打情骂俏的那女人恶语,“怎么就看上她了,眼睛是瞎了还是怎么地。” 白环闷声不吭,可装作听不见,并不代表没有事情发生。 阿平三番五次的找她出去,更不时有首饰名包相赠。每次都是随手一扔,没有心意,更无尊重。她一次次的警告自己,粤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好粤语! 前台右边办公室的负责人是市场经理阿嫦,年方二八,皮肤略显黑,应该是因为她是广东人的关系。不过她身材非常好,尤其是穿上职业装,特别美。但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可是不苟言笑的,每天在办公室大步流星要不就是埋头苦干,把她原有的青春活力都给埋没了。 阿嫦递给白环一份文件,吩咐道,“阿环,麻烦把这份文件传真给60448628.” 白环忙接过文件,一手熟练的按着传真机上的数字按键,一边看着阿嫦笑,“海博公司是吧。” 阿嫦震了一下,“这个你都记得住?” 她不觉得稀奇。 在这里每天的工作都是接电话打印复制传真,上百个供货商和客户的联系方式她早就铭记于心。只是有时看着其他同事会羡慕,何时她才可以像他们那样忙得有价值。 阿嫦走时的笑容很令人回味,是满意,是肯定?白环也说不上来。反正自那以后就经常叫她做一些超出她工作范围的事情,她虽不知道原因,却也不敢违背的照做。 没过多久,阿嫦就神秘兮兮的过来,“阿环,你愿不愿意到市场部来做我的助理?” “我,可以吗?”白环还有点不相信,她连前台最基本的语言要求都还没有学会。 阿嫦还是像平日里工作一样迅速,“我注意你很久了,看你平时做事手脚挺机灵的,应该没问题。还有你现在的工资是多少,到我这边来上涨二分之一。” “好啊,谢谢!” 白环欣喜,不过这是福是祸,还不一定。 阿平像往常一样的在公司门口守株待兔,有两个也在加班的女生酸溜溜的语气,“看腻了各种妖娆,想要换个口味变成楚楚可怜。” 白环打算从后门出去。 可他还是追了过来,手掌撑在墙面,丢眉弄色,“公司就这么大,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无路可走,白环没好气问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见你?” “那可由不得你,反正是看我心情。恩…你要是吃不惯大酒店,我也可以陪你去路边吃吃麻辣烫。” “你是打算在我这里过另一种人生吗?” “体验一下也不错…” 白环用力将他推开,“你送的那些东西全在我座位上,你随时都可以拿走。” 他竟开始威胁,“是我把你招进来的,我也可以把你赶出去。” 白环深呼吸一口气,可憎可恶! “我不会拿我的青春跟你耗。”大不了走人,一了百了。 阿嫦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后出现,阿平气势稍弱的叫了声,“姐!” “你们都还没下班。”阿嫦赶紧给白环介绍,“我弟弟。” “……” 她一直崇拜的偶像,二十八岁就带着整个市场打天下的阿嫦,竟和阿平是亲姐弟!这么说,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是和继承者这个身份有关? “对了,你们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们。” “吃饭,去…”阿平像是找到了好帮手,正得意着。 白环忙抢答,“不用了…” 阿嫦打断她的话,虽露笑意,却气场强大,“吃完我让阿平送你回宿舍。”可她仍然拒绝,“我不去。” 就这样不欢而散。 一直都有着很不好的预感,那事不会就那样算完。 确实如此。 阿嫦一份报价扔到她桌上,居高临下的态度,“谁让你随意改价的,你还没学会为人处事,还不到谈价格的资格。” 这算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吗?明明之前说好八折以内她可以随意报,现在竟牵出她是不会为人处事? “打电话给客户道歉,说这个价格领导批不了,要么合作,要么有缘再见。” 白环硬着头皮给客户电话,免不了一通指责和抱怨,阿嫦则是凛若冰霜,毫不关己的姿态。 这算什么?公报私仇? 白环只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被设计好的连环圈套,鼓足勇气问:“阿嫦,你把我调到市场部来,到底是因为我的能力,还是因为你的弟弟?” 阿嫦大吃一惊,“你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态?”这是在侮辱她的人格吗? “那你的心态就不是这样的吗?” “呵!”阿嫦吭声冷笑,“你如果还是这么单纯,那我也帮不了你,市场不是你随意想玩就可以玩得动的。” 她这是什么意思?警告她还是威胁她?还是想借此泄愤炒掉她? 那时的白环只觉得自己一身傲骨,很有自知之明,奋笔疾书一份辞职呈上,阿嫦看着脸绿了好久,是被气得不轻。 ……签了字。 第十一章 相离(3) 蓝天白云,车水马龙,白环抬头望着天空,世界之大,方向在哪? 几声车辆鸣笛,一辆豪车急刹,挡在她面前。 阿平从车上下来,双手慢慢拍着掌,连连称赞,“啧啧啧…说走就走,有气魄!” 白环心头一堵,“我谢谢你。” “估计一时半会儿我是忘不了你了。” “你是没有尝到过被人拒绝的滋味儿吗?” “现在尝到了,我也谢谢你。” 她转身就走。 “喂!”阿平忙追上来,从西装服里掏出一张名片,“我姐给你的,希望你专业对口,好好发展。” 白环接过名片,“深市北极鸥软件科技有限公司?” “找名片上的桌总监,他会要你。” 白环怀疑的看着他,阿平潇洒的笑了笑,“我没那个闲工夫还追到北极鸥去,你如果去那上班,我保证不会来烦你。” 他也知道是烦。 白环仔细看着名片上的地址,刚巧和何花是在同一片区域,抱着试试的心态,她拖着行李前往北极鸥。 桌总监年约三十,相貌俊朗,气度也不凡,可总让人感觉其心不善,难以接触。他大致看了下白环的简历,随即就是随手一扔,“你文凭不高,经验不多,好在你年轻。年轻就是所有资本,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但是你得拿业绩向我证明一切。” 白环赶紧保证,“我一定会努力!” “简明扼要业务员,明天过来办理手续。” “谢谢!” 北极鸥是深市计算机协会大力扶持的软件公司,公司坐落在高兴发展的软件基地。面试成功后白环拥抱着这里的空气——四年计算机,终于有了大展宏图的机会! 她翻着手机,想要给拉拉分享。 这么久了,她过得好吗? 电话响了不到两声拉拉就已接通,语气更是惊喜,“白环,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白环笑了笑,“你现在怎么样?” “还行吧,你呢?” “我现在上班的地方离你有点远,不包吃住,我还得去找房子。” “那你房租够吗,不够的话我可以周转给你。” 白环心底一暖,“够了。” “那你要注意安全,记得要看房东的房产证,如果是合租的话其他租户的身份证也要看一下。” “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恩!” 拉拉似从鼻音发出,白环也鼻子一酸。那时候她们总是没钱,相互借着钱周转都形成了一股潮流。只要一提到去哪儿玩,吃什么,谁都会随口一句,“没钱。”、“等我有钱了我就去干什么,吃什么…”也正是这种在他乡相依为命的过程中,彼此都成为了各自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那一位。而这些,木杨是懂不起的。 北极鸥公司给业务员的试用期是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内一单未成,那就视为自动离职。 比白环早来一周的那两名女孩刚刚已经被桌总监无情放弃,轮到她时,只感觉全身是汗。 桌总监看着她整理的将近三个月的客户名单,拿笔在最早的一个名称上划了一下,“方舟电子的黄强,把他的年龄、相貌、岗位、待遇,居住地方、代步工具,全部都告诉我。” 白环忙一一作答,“他大约三十几岁吧,长相很普通,职位是采购主管,他们办公室约有五百人,待遇应该是市场价。至于住在哪里…我不知道,不过上次见他时,他说他下班了还要去挤公车。” “项目停止的原因是什么?” “上级流程走不通。” “晚上约他出来吃饭。” “我约过,他不出来。” “那你电话中有跟他谈过回扣吗?” “谈过,他拒绝。” “但他还是愿意接你电话,愿意多跟你说说话?” “对!” 卓总监面露一丝笑意,在抽屉找了找,翻出两张购物卡,“你现在就把这两张购物卡送给他,其余什么话也不要说。” “现在?”白环看了手表,“才三点钟,他正在上班。” “现在就去,趁热打铁,不然就会被别人抢了先。” “可是这两张购物卡面值四千…”单子可还未签。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卓总监倒茶喝水,十分平静,白环虽有担忧,还是照做。 黄强所在的方舟电子是比北极鸥还大的企业,有属自己专门的办公楼,不过地址很偏,在一个新发展的工业区,没有公车直达。白环打车到他们公司门口,仔细检查了资料里面的购物卡,然后才给黄强打电话。 黄强说他正在开会,白环说她只是送了两份资料,他耽搁几分钟下来拿了就可以走,可是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夏日暴雨说来就来,这偏僻之处除了方舟的保安室就没有别的可以躲雨的地方。她再次打给黄强,“黄主管,你就耽搁几分钟下来拿下吧,现在雨好大,这里都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这样说他会不会心软? “下雨了你就赶紧回去,我正在开会,没时间。” 白环怕他是担心在公司楼下碰面会被熟人撞见,便说:“我离你们公司还有一条街转弯的距离,你来拿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好。” 他终于回答好了!白环全力护着手机和“资料”,跑过一条街,躲在一排杨树底下。可没想到,这一等,又是半个多小时。 “黄主管,你开完会了吗?资料我今天一定要送到你手上的,不然我是回不去公司的。” “在开会。” “……” 全身早已湿透,途中有几辆车子经过,司机全都莫名其妙的望向她,疯子,还是癫了? 她视若无睹,斗志却是比这暴雨还要大,不下来是吗?那我就等死你! 突然一辆黑色轿车停下,司机摇开车窗冲她吼道:“打雷又闪电还躲在树下,你是不是傻?”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环这才意识到危险。 “等人吗?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这样真的很危险。”司机四处看了看,“前面路口左转,是出租车交接班的地方,你可以去打车。” 好心司机已经离去,白环觉得他说得有理。看着拿命护住的“资料”,她绝不空着手回去!于是又冒雨把“资料”放到方舟保安室,留下保安室电话,并给黄强发短信,“资料我已经放在保安室了,白色信封,你记得去拿。” 回到公司已过六点,同事都已下班,只有桌总监在。见她落汤鸡的狼狈样,也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雨很大吗,怎么不带伞?” 白环生着闷气,“总监,这种行为不可行。” 卓总监翻着《成交高于一切》,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分析看看。” “我等了他一下午,他也知道那附近没地方避雨,如果他想要回扣,完全可以就这样做个顺水推舟。” “你不是发短信说东西放在保安室的吗,现在打电话问问看。” 白环拨出号码,对方告诉她资料黄主管已拿,她忙追问,“几点?” “大概五点半左右吧。” 卓总监嘴角上扬,像早就预料到一样,“你再看看你给他发的短信时间。” 白环一看,“五点二十!” “你等他两个小时,放保安室十分钟他就去拿了,我要是你早就那样做了。” 白环望着天花板,大力吸着鼻涕,可眼泪还是夺眶而出,她猛的用手一搓,又一串掉下来。 卓总监用力的将书合上,为他的筹谋得意,“拿了我的东西,就要为我做事。明天你就打电话催他,一个月之内,这个项目必须要拿下来。下班吧”他已走开。 为了工作变得鬼模鬼样,他就这样? “总监…” 他转身,“还有事吗?” “我没有伞…” “你是觉得自己很委屈是吗?” 她又望着天花板,心里直发堵,这是不把人当人看吗? “这才刚刚开始。”他开门而出。 第十二章 相离(4) 第二天果不其然的生病,白环从抽屉翻了药吃下,连喷好几口喷雾才能喘过气来。到公司时脸色也是极差,卓总监还是当看不见一样,只顾着吩咐,“赶紧给黄强打电话,如果没有进展,你的实习期也玩完。”白环乖乖照做,可怜巴巴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 黄强要了北极鸥的检测报告和资质,并回答如果不出意外审核半月之内就会下来。 卓总监沾沾自喜,“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后期的回扣他还是不要,如果他真是那种人,后期的四万岂不比四千更划算,反正都是拿。”白环猜测,黄强是不是拿了购物卡觉得烫手,只好让他们再进一步而已。 “接下来不管他说什么,你全部照做就行了。”卓总监完全没理会她的顾虑,又从抽屉翻出一张名片,“忘了是哪来的名片,反正你最近除了方舟也没别的单子可跟,到这家公司拜访一下,混个脸熟。” 这是一家刚起步做电子产品的小公司,二十来人,老板姓褚。虽与卓总监年龄相仿,气质却是大不一样。卓总监为人刚愎自用,目中无人,褚总则是待人和善,彬彬有礼。知道她前来简而言之就是搞推销,还是茶水相待,没有一点老板的架子。 几句招呼过后就是走流程似的演示产品,白环这次拜访没有带工程师,本来也打算是混个脸熟,让对方长个记性。可褚总一一咨询,还设计到研发的专业术语,很有购买之意,颇让她后悔。 褚总突然发问:“白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这声音的确耳熟,那个声音也开始在脑中回响,“打雷又闪电还躲树下,你是不是傻?” 白环张大嘴巴支支吾吾,“…是你!”他此时思索的样子的确跟昨天司机疑惑的样子一个模样,“那个…司机!” 褚总也不可思议,“我就说脸熟,真是有缘。” 可不是吗,要不是他当时善意提醒,她是怎么被雷劈死的都不知道。 “你昨天…是去方舟吧?”褚总推理,“那片都是方舟产地,虽然也有不少其他公司入驻,但我想若不是像方舟那样的大客户,不会让你拿命去等。” 白环惭愧的笑了笑,她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又问:“是去送礼品吗?” 设计到商业,白环没有作答。 “都是职场中人,这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也是从业务员做起,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 她的表情出卖了一切,“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不好说,但我这里,你成了。” “啊?” 褚总从沙发站起来,走到他座位旁,打开电脑,问:“带u盘了吗?关键是带合同了吗?有些条例我还是要看一下。” “有电子档。”白环忙起身,u盘随身携带就跟她出门带钥匙是必不可忘的。 褚总仔细看完合同条例,身子往后一仰,“就是这样,签吧。” 就是这样,简单? 他看出她的疑虑,笑道:“生意不会像雷雨那样昭告天下,都是要靠业务员自己去深挖的,你只是运气好。” “…我没带合同章。” “……” “不然我下午再过来一次?” “我下午还有事…既然有缘,那我也相信你,你写个收据就行。”褚总按下侧边的密码保险柜,从里拿出四叠钞票,递到她眼前,“你点一下。” 白环受宠若惊,点钞票的手都在发抖,“四千,正好。” “安装等我通知,记得带合同章和发票。” “谢谢,褚总你真是我的大恩人。”试用期,过了! “只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是小客户,购买的数量也少,后续的维护可一定要跟到位。” “不会,放心。” 回公司途中白环全程在笑,什么生病感冒全都忘了。 可一看到卓总监那张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脸,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四叠钞票放到他桌前,语气也似有对他之前行为的驳斥,“这家公司还没签合同,但是先给了钱,电话通知我们就去安装。…总监,就算方舟的合同签不成,公司也不会有损失了,刚好四千。” 卓总监摸着钞票,玩味的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人心真有那么肮脏吗?” “肮不肮脏,日后自见分晓。” “……” 他总能一句话把她气得半死。 有了订单也不能死守着吃老本,还要为以后铺路。白环又找了许多资料,一个个的上门拜访混脸熟——专业对口,多少人梦寐以求。 每当心有余而力不足时她就去何花家,何妈妈待她很好,也有同情和理解的分。她们开支节俭,有好吃好喝的总会先给她打电话预约,“环环,明晚过来喝鸡汤;环环,周末过来吃猪蹄。” …… 半个月期限已到,方舟的审核终于是下来了,白环兴冲冲地跑到卓总监办公室借合同章,卓总监提醒,“多留个心眼。” 她不解,合同报价她已三番五次的跟黄强核对,还能出什么意外? 到达方舟公司,黄强招呼她先在会议室坐着,他还需要拿着合同去给领导过目,白环双手奉上,这是自然。 约过十分钟,黄强回来,面不改色的将合同递上,“没问题,我们已经盖章了,你也可以签了。” “谢谢!”白环把合同翻到签字盖章那一页打算签字,突想起卓总监那句“多留个心眼。” 她顿了顿,再将合同翻到价格那一页… 付款方式没变,单价变了,总金额还…三十万?! 之前不是谈好二十万吗,怎么现在竟多了足足十万?! 黄强那个眼神白环消化了好多年。 一个亡命歹徒将匕首比在无辜人质的后背上,小心翼翼又虎视眈眈的在被困的房间里面找出口,外边的警察和群众还不知道情况的在抱着希望搜救,她只要敢大叫一声,他手中的匕首立马就可以穿透她的脊梁骨…… 白环咽了咽口水,“价格…怎么变了?” “价格是增加,又不是减少,你怕什么?” 没有那么变态的领导,放着二十万的采购价不要,还要改成三十万。这一切,定是黄强的个人所为。 他图什么? 他胆子真大! 可她签是不签? “你们没有任何损失,签吧。”黄强强装镇定,他就跟那个亡命歹徒一样在做着生死一搏。 白环慢慢平静,“我再看看其他条例。” “其他的我一个字未改,你放心。” 四页a4纸的合同两千余字,除了价格,其他的他的确什么也没动过。但是如果签了,她怎么跟桌总监解释?之前黄强一直不要回扣她自认为减少了促销,价格被要求的一降再降,觉得能赚一块钱也总比没有的好。可现在无端多出来的十万块,黄强倒是一箭双雕了,她怎么办?这十万块是不是也有她的分例?可是如果她不签,这么久的努力全都白费,还倒贴四千块…… “白小姐,你是不想签?”黄强言语间已没了耐心,“有很多人找我。” 白环提笔签字,合同章一盖,成交。 黄强伸手与她握手,她简单敷衍了下就拿开,“黄主管,以后就劳你费心了。”主要是后续的尾款上。 “多联系,合作愉快。” 白环刚打上出租,就收到黄强发来的手机短信,是一个叫“王静”的人的银行账号,她只感觉自己被戳痛了双眼! 好在卓总监没有对她多疑,却也是大跌眼镜,“狠角色!” 白环就近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她需要找个东西靠一靠,“总监,你是怎么判定他一定是那种人的?”应该不叫那种人,而是那种人! 卓总监看她就像是被人戏耍的猴子,忍不住的笑了笑,“主管的市场价六千,方舟至少六千五到七千,他三十五岁了,买个车轻而易举,可他上下班还是要挤公车,明显的是上有老下有小,不然就是赌博外债。并且赶公车这个信息是他主动提供给你的,图什么?你电话透露要给回扣他拒绝,但还是要接你电话跟你多谈,可流程就是走不通,这又是什么原因?购物卡一送,他就可以回话说流程在半月之内就会下来,为什么?因为他看到了你的诚意。” “他就不怕他这么做我们后续不把钱打给他。” “那你的尾款就收不到。” “可也用不着这么狠,十万块!”现在想起来都还让她毛骨悚然。 “要知道在深市养个孩子多不容易。” “是为了孩子吗?”这样想,心里是不是就好会过一点? 可那该死卓总监总会把她脆弱的心灵土崩瓦解,“出门在外背井离乡,不为家庭不为孩子,难道是为朋友,为情人?”他哼声一笑,“幼稚。” “……” 卓总监完全没发觉她心底对他言行的抵触,以他十年销售经验总结:“这一行水太深,你得先入水,你得把自己全身心的置入水中,探探它到底是有多深。哪怕会像旱鸭子那样被淹死,但心灵会重生,如同水鬼。然后你就不是人,忘了你以前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忘了世界美好这样的愿望。社会就是这么残酷,深市就是这样冷漠,你得接受她,妄想改变她!” 满脸无情,早就习惯了。 第十三章 相离(5) 方舟的一批货款刚一到账,黄强就催着要他那十万回扣,白环与卓总监商量,考虑到后续的尾款问题,只答应按照首付款的比例返给他。 白环翻着手机,奇怪,褚总怎么还没动静? 正想着,褚总就打电话过来问,“白小姐,方舟的合同是不是已经被你拿下了?” “你怎么知道?” “你都没有应付过我们这些小客户,肯定是为大客户忙碌着。” “我一直惦记着,怕你忙,才没敢问你。” “恩…晚上安装可以吗,我白天确实没空。” “没问题。” 白环赶紧安排工程师,除了公司的加班费之外还答应买夜宵作为补偿。 褚总连声给他们道着辛苦,他安排工程师去安装,白环则在他办公室等待。翻看了他书柜里的书籍,也有那本《成交高于一切》。 之前看到桌总监也在看,她倒想听听他的高见。 于是等褚总一忙完了回来,她就看着那本书问,“褚总也在看《成交高于一切》,有什么心德?” 褚总照她的视线把书拿起翻了翻,“还不错,有效的解决了中国现在‘中场盘带过多,欠缺临门一脚’的普遍现象。” “能借我看看吗?” “可以,送给你。” “谢谢。” 褚总若有所思,“白小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白环刚收了书看,忙点头,“可以,什么忙?” “其实那天遇见你,也是因为我去了方舟,也是吃了闭门羹。” 见她还是不理解,褚总又解释,“方舟是做显示器电视机等的大公司,他们随意的一单电子主板就够我们这些小企业吃一年了,但是我始终都拿不到订单。” “你是想让我给你介绍那个采购?” “他们的业务规划很详细,也许他不是主要的负责人,但如果能有他的帮助,我以后工作起来就会顺利很多。” 白环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爽快道:“没问题啊,一有机会我就帮你推荐。” 褚总伸伸懒腰,松了口大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疲惫,“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你加班也挺累的。” “你一个女孩子,我可不放心,再说我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褚总拿了车钥匙,见她不动,竟伸手拉她,白环只好跟去。 途中褚总问:“你工作几年了?” “快三年了。” “年轻。” “你呢?” “十几年了。”褚总犹如话匣,“我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高中毕业就辍学,从一个小小业务员做起,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才有机会自己创业…唉,那些事,想起来都还兵荒马乱。”他眉宇间尽是沧桑,白环看着心疼,也看到了这个男人的魅力。 方舟的第二批货款到帐后,白环也叫财务按照卓总监要求按比例给黄强返了回扣,并趁热打铁的向黄强推荐了褚总。他们谈得很融洽,褚总全心全力为大订单奔波劳碌,只有设计到软件问题,他们才会见面,也是相谈甚欢。 只是不成想有一天黄强会要求白环私下见面,说他儿子得了白血病,急需医药费三十万,希望他们能把剩下的三万回扣提前预支给他。当时他哭天嚎地,白环之前虽对他很看不起,却也动了恻隐之心。她跑去跟卓总监汇明情况,一想到八岁小孩就要受病痛折磨,心也跟着很不好受。 卓总监又在翻那本《成交高于一切》,头也不抬,慢悠悠的语气,“你以为自己是天使吗?” 白环陪着笑脸,“方舟只差尾款了,这三万也是他应得的,你提前预支给他行吗?” “尾款如数到我们账上,那三万才是他应得。” “你就不能当是可怜他?” 他不仅没有丝毫同情之心,反而嘲笑一声,“我早就拿钱买了他的人格跟尊严,凭什么还要可怜他?” 求人办事先低头,白环继续陪着笑脸,“你就当是积德行善,给他救命吧。” “黄强猥琐又恶毒,这也是他的命。” 他是不是五行里缺德? “那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桌总监还是冷漠无情,“我这可不是慈善机构。” “……” 白环小声呢喃,“一点人性都没有。” 不巧卓总监全部听见,合上书,想了想,“你可以去做医生,救死扶伤,那样就有人性。” “……” 他又狠狠地补了一刀,“不照样也是不给医药费不治病。” “……” 桌总监又翻开书,白环怒气难消,轻蔑的给了一个白眼,“看了好几个月还没看完?” 他耸耸肩,“无聊时才翻翻而已。” “难道就没翻到微笑打先锋、倾听第一招、赞美价连城、人品做后盾?” “优美的文字就跟甜言蜜语一样,你要信,那就跟恋爱中的女人一样智障。” 白环憋住气,“你是没看到其精髓。” “精髓?”他抬头,一脸无辜的样子,“哦…有几个案例是国外抄袭。” 白环转身就走,再跟他说下去,定会死在这里! 手机在桌上哇哇大响,来电褚总? 策略问题已经调好,白环前去汇报,可一看到褚总认真的样子,竟不忍打搅。 跟木杨多像! 褚总忙完才发现她,笑问,“弄好了?” “好了。” 他看看手表,“下班了,我请你吃午饭吧,当做是感谢你。” “吃饭可以,感谢就不用了。”其实能帮到他,真的挺好。 点菜全是尊重她的口味,端茶倒水,褚总一如既往的绅士。午饭过后谁也没有回公司,褚总说他难得有空,他们不如出去兜兜风,远离市中心,放松一下。白环也正想洗洁一下心灵,便点头同意。 一个小时的内环高速开到花海,全程美景尽收眼底。她嬉戏在花海中,褚总拿着相机给她拍照,“你真美。” 她莞尔一笑,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其实我多想你不要那么辛苦,多想要照顾你,只是我现在事业刚起步,很多地方都无能为力。” 刀枪不入的内心,总会被无意的关心击倒,白环低着头,多年漂泊,似乎找到了一丝依靠。 回到市中心已过六点,褚总便说吃了晚饭再散。他还点了红酒庆祝,说好久没有玩得这么开心了,白环也不客气的一喝就是满满两大杯。红酒后劲儿太大,褚总也不能开车,两人在街上横冲直撞,东倒西歪。走到她家楼下时,褚总却突然把她摁到墙边,没有经过她同意的在她嘴上一吻,“我爱你!” “褚总,你做什么?”白环有气无力的想要把他推开,他的唇还是挨着她的唇只几厘米距离,火势强烈,“白环,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爱你。”他边吻边语,“我会好好待你的…” …… “留下你爱我的证据。” “留下这个,可以吗?” 木杨伤心欲绝的叫喊,“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白环一下清醒,用尽全力将他推开,疾言厉色,“请你放尊重一点!” 褚总还是不肯罢休,俯身上来,“我不管,我就是要你。” 白环欲要动手,却是被另一个女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一个泼妇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不就是年轻一点吗,你不就是皮嫩一点吗,我看你的胸也不大啊,你还要不要脸?”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白环捂着脸,眼巴巴的望着褚总,那个刚刚才霸道亲了她的男人,那个偷腥的男人此时却是懦弱的躲在一旁,把所有过错都归结给她这个不知情的“小三”… “你有老婆了是吗?” “还装!”那女人扯着她的头发乱抓,“我跟车了你们一下午,你倒是笑啊,你现在又笑啊…” 白环毫无还手之力,越打越清醒… 第十四章 相离(6) 白环在家窝了好几天,除了喷雾用完去了趟药店就再也没出过门,吃饭也是点餐。 卓总监打来电话,怒气冲冲,“白小姐,你是不想干了是吗?” “我请假。” “没有医院开的病例单就算旷工。” “……” 白环尝到了眼泪滑到嘴角咸咸的味道。 没人在乎她的顾影自怜! 这就是深市的事故薄情! 那晚她被那个女人拳脚相加,那女人还高声叫喊,“小三,游街示众…”路过的行人有的绕道而行,有的远远相看,没一个上前问问情况。 也许姓褚的是怕事情闹大,抓住他老婆,乞求的语气,“回家再说吧…免得把警察招来了。” 他老婆见她已被打得很惨,气儿也就慢慢顺了,但还是给了姓褚的一巴掌。 姓褚的还是卑躬屈膝,“回家,回家再说。” 白环猝不及防的看着周围的人群,一个个唾弃她的眼神,像进猪笼的可耻,羞于面世。 有些事她不用细想,事实就摆在眼前。 姓褚的知道她在给方舟送礼品,他也确实需要软件索性就先做个顺水人情。确定方舟的合同她已搞定,就开始以软件安装和后续维护的理由跟她接触,送她回家,谈他过去,展现他的自强不息。她心存感激,帮他介绍方舟的订单,还自以为做了好事,帮他大忙,殊不知一开始的四千块钱,就像卓总监说的那样,早买了她的人格和尊严。只是姓褚的比卓总监更可恶,比黄强更猥琐,不仅钱想要,人也想要。他一步步循循引诱,一连串的苦肉计和连环计。他的礼仪风度,温柔深情,全都是她的臆想而已。 至于那场偶遇,有时老天安排,有的人出现,真的只是为了给你上一课。 白环看着镜中的自己,抓伤的脸蛋已慢慢恢复,基本可以见人了。 刚到公司坐下,就见卓总监端着茶杯子走过来,当然也没什么好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业务量上去了就可以无视公司的规章制度?” “我真的是病假。”白环顿了顿,再委屈也要装作坚强,“没有病例单,我没去医院。” 卓总监这才发现她额头还有点淤青,也就不再追究。但没走几步又倒回来,“告诉你个好消息,黄强被方舟辞退了。” 这算好消息? 白环纳闷儿,“为什么?” “东窗事发。” “我可什么也没说。” “有可能是其他公司的订单。” “那我们的尾款…” 卓总监耐性不够,“你就没从中悟出点什么?” 她不懂。 “他急着找你要那三万块钱并非救命,而是他知道只要他被辞退的消息一出他就没任何利用价值了。什么白血病,他怎么不说是狂犬病!” 居然还有人拿自己的孩子出来做赌注! 白环一下冲进洗手间,她需要对这个社会重新认知! 没多久她从里面出来,大步跑到卓总监办公室,声如洪钟:“总监,我觉得你以前说的全部都对!” 桌总监被她吓了一跳,“莫名其妙。” …… 周末白环一个人在家准备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大餐,拉拉进门就兴奋地用手抓,“秀色可餐,我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何花则是唉声叹气,“你们能休周末的命真好。”她仰头大叫:“我居然卖了将近三年的高压锅!” 拉拉吃着也不客气,“我辞职了手头紧,有打折促销的预定一个给我。” “设计师手头都还紧,你让我一个卖高压锅的情何以堪。”何花品着进口红酒,满眼都是大鱼大肉,是要卖多少高压锅才挣的回来。 “你见过哪个公司会要一个没证的设计师。” “那你干嘛还要辞职?” 拉拉没有回答,一大杯红酒一饮而尽,冲白环抬抬下巴,示意她再开一瓶。白环知道,那是她不愿提及的一段过去。 拉拉和何花以前都是不认识的俩人,因为白环常在她们耳边念叨,“在南市,我有个最好的朋友,叫何花;在都市,我有个最好的朋友,叫拉拉。”谁知两人一碰面,竟是如此的一见如故,默契十足,“那么在深市,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白环盘腿坐在凳子上,抱着酒瓶认真想了想,“应该是阿嫦吧,虽然没怎么接触,也没联系,但是是她让我走上这条道路,虽然险恶,但我喜欢。”经过在北极鸥的磨砺,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人情事故。 何花特别严肃的指着她,“白环,我了解你,如果有一天你成功了,背后的阴谋诡计,一定让人难以想象。” 拉拉颇为同意,坐姿不雅却是一本正经,“你知道你身上的那股劲儿吗?清高、敏感、极端,别人稍有不慎,你就觉得被全世界抛弃,你喜欢用放弃一切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你受不了别人的帮助,认为那是施舍,其实我一直都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很久了…你是不是小时候受到过什么伤害,或是哪根筋没搭对?” “孤儿,她是孤儿,你可能明白不了,但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我能理解。”何花拍着胸脯,一副很了解白环又跟她是同路人的姿态,“但我认为那也是一种骨气,所以我决定,扔了高压锅,跟你混!” “恩?”白环还在消化她们刚刚的分析,一字一句都戳中心底。 何花用筷子敲着餐桌,高声宣扬,“先生存,后发展!我卧薪尝胆这么多年,是时候提高深市的gdp了。” 白环迟疑,卓总监那个异人是否会要何花的高中文凭? 何花提议,“想想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难过的坎,我去搞定。” 直中要害! 白环在餐桌上猛的一拍,“人才!” “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何花又神秘兮兮的笑道:“其实我考上了,一本!” 白环和拉拉不由自主的拉长声音,“你说什么???” 强烈的勾起了她们的兴趣,何花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起劲,“因为我是二次高考,所以结果下来我谁都没说,就想到深市后给我妈一个惊喜。可那天她到火车站来接我的时候,我看到了她沧桑憔悴的样子。”她张开的十指就像急冻过后的鸡爪,僵硬如顽石但又青筋暴露,更是声嘶力竭:“满脸皱纹!满头白发!当时我就在想,天啦!!!我妈怎么变得那么老了啊???”她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你们知道供我一年复读,她要洗多少沾满屎尿的被单吗?…知道吗,我妈当时不同意,我竟然以死相逼!!!”终于所有懊恼和悔恨化作几声巨响,餐盘筷子酒杯开始打架,以争夺自己的一席之地! 谁都没有拭眼角,就这样安静的流下去… 酒劲已全部上来,拉拉干脆抱着红酒瓶站在了凳子上,气势是要将丑闻公布于天下:“我也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家境很好,车房都是好几套,因为我家是开银行的,天—地—银—行!”她哈哈大笑,用震耳欲聋来形容毫不夸张,“三十年的老字号,轮回的人都要求退耕还林了他们还在坎—山—伐—木!”她拍着胸脯,所有委屈和羞辱都只能往肚里咽,“我…我…我差点就跟一个老男人结了婚,我二十三岁差点就去当了别人的后妈!……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让我的灵感去设计寿衣!因为我怕他们托梦问我为什么要去毁了他们的家园?为什么要让他们在死后都不得安生!!!” 全部说出来拉拉终于松了口大气,潇洒的举着酒瓶,“干杯干杯。” 白环和何花赶紧满屋子找自己的酒杯。 拉拉怒道:“干什么呀,对瓶吹!” …… “不行了不行了,快找个理由。” “忘了过去,为新的生活干杯!” …… “又来!” “要么成仙,要么成鬼!” …… 瓶底见空。 …… 日晒三竿。 白环从酒醉中醒来,拉拉和何花都已离开。她打开电脑,习惯性的登上qq,看到动态里那句,“杨白环的东西全进了垃圾车,哈哈。” 昨晚… “不行了不行了,快找个理由。” 她醉醺醺的从床底下拖出小箱子,一样一样的拿出给她们看,“外套、书信、手机、大头贴…全都泛黄。”她横冲直撞的打开门,“垃圾桶在哪里?” 空手回来后还转身显摆,“全都扔了,哈哈!” “可惜了,那是青葱的见证。” “他不懂我的艰辛,我也不懂他的憧憬。” “忘了过去,干杯!” …… 白环开门冲到垃圾桶边,看着空空的垃圾桶问:“阿姨,昨晚的那些垃圾呢?” “垃圾车刚装走。”保洁阿姨手持崭新的垃圾袋,好奇道:“你要啊?” 她猛拍了自己脑门儿,“该死!” 以前碰到垃圾车唯恐避之不及,现在听那歌曲声却像救命稻草一般。白环追在它的后面大叫:“喂,停车!我的东西还在里面…停车,停车!” … 车已不见踪影。 她停在马路中间,张皇失措。 杨白环,白木杨,丢了。 第十五章 相怨(1) 卓总监气派的倒在椅子上,上下打量着何花,“你一个卖高压锅的,我凭什么要你?” 何花倒也不胆怯,军姿站立,高声宣扬:“小平爷爷说了,不管白猫黑猫,捉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卓总监想了想,把方舟的合同资料一下扔到她面前,“去把尾款要回来。” 居然跟她们想的一样! 白环欣喜,“总监,你是打算要她了吗?” “等她料理完后事再说。” “……” 谁有想不开的,他一定能帮上大忙! 从卓总监办公室出来后白环赶紧给何花分析方舟的情况,一年前合同就签,前两次付款倒也利索,但自从黄强被辞退之后他们就没任何反应,再说对方拖个你三年五载或是遥遥无期的在商场中又不是什么稀奇。 白环问何花有何妙计,何花指着脸,“就凭这张皮。” 她三番五次的打电话给新的负责人,也就是黄强上司王经理。对方刚开始还以各种理由婉言拒绝,最后干脆不接。她又打公司座机,助理只要一听是她的声音都会替领导打掩护。一气之下,何花直接奔向对方办公室。 王经理三十七八,虽然气质和白环描述的黄强大不一样,但始终还是有一副欠债的是老子要债的是孙子模样。 何花只带了合同资料,几次欲谈尾款问题王经理都会接上重要电话,或是被其他同事以工作理由叫走。她干坐了一整天,唯一收货就是中午王经理请她吃了快餐。 第二天何花又去,多带了电脑。王经理在他的电脑上敲了一整天,她也在自己的电脑上敲了一整天。晚上下班的时候见她还没妥协的意思,王经理劝道:“何小姐,公司每年的开支都是有预算的,你们的订单是去年的,去年已经超支了,今年的预算我们还要为下半年的项目留着。我不是公司老板,你这样缠着我是没用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你知道我有这份工作多不容易吗?” “随便你。” 第三天,王经理出差,她在他办公室玩了一天纸牌。 第四天,王经理回来,她照样比他还要准点。 第五天,王经理把快餐放到她面前的茶桌上,要被她逼疯了的节奏,“你难道都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吗?” 何花假装要关电脑上的页面又故意把纸牌游戏透露给他看。 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王经理瞬间卡白了脸,在办公室转了好几圈,“去财务部取支票,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 何花暗喜,连声道着“谢谢!” 王经理赶紧关上门,终于送走了这个“瘟神”。 不料第二周周一,何花又不请自来! 想起卓总监那要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脸,“这是期票,不是支票!知不知道什么叫支票?支票可以立即兑付,而期票是有时间限制的,在到期之前,他可以随意撤销。你眼睛长脸上都不用看日期的吗?高考的时候是不是败在数学上?” 何花咬着牙,誓要将这钱要回来! 王经理瞟了她一眼,还是有点做贼心虚,“何小姐,中午还要给你点餐?” “要。” “……” “你如果担心钱,我可以自己付。” “……” 周二,王经理一进办公室已经习惯性的开始找人,门后也拉开看了看,没人?! 谁知中午下班到门口,她居然守在保安室!见他还没心没肺的笑着打招呼,“王经理,是去吃午饭吗?” 王经理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你…你明天就把期票给我拿回来,我给你开支票。” “不用明天,我带了。”何花拿出之前开的期票显摆,“一起吃午饭吧,我请你。” 王经理捏着眉心,头真的好痛。 就这样厚着脸皮死缠烂打,方舟的尾款终于被何花收了回来。白环无比膜拜的望着她,“厚,脸皮真的是够厚!” 何花自豪的笑,卖高压锅和在医院扫地的那些年的白眼不是白受的。 卓总监也佩服她的勇气,还是调侃道:“我应该专门成立一个催款部门,你负责善后。” 何花挺直腰杆,“总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要一条龙服务。” 卓总监刚入喉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咳嗽好几声才喘过气来,“叫白环进来。” 碰头的时候白环跟何花击掌,这事多半是成了。 卓总监靠在椅子上,双脚踩地转着椅脚下的轮子,像是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良久,他才开口,“这周末陪我去见阿嫦。” “阿嫦?” “你如果去,我可以给何花一个机会。” 白环多想赏他一个白眼。 他真是不放过任何一次可以利用别人的机会! 不过白环也一直想找个机会见见阿嫦。有些人真的很奇妙,明明没有深交,没有电联,却总感觉像个古老朋友一样可靠。现在白环能够理解阿嫦介绍她来北极鸥的初衷,但是她不理解卓总监跟阿嫦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卓总监表情严肃,全程只顾着开车,白环强忍住了好奇心。 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高档咖啡厅,看得出来阿嫦很是开心,比他们早到了一刻钟,一改之前的女强人形象,稍带绿花的落地白裙,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卓总监看着她,视线久久不愿离开。 阿嫦主人的姿态邀请他们就坐,白环在她面前也不再是之前的无名小猪,两人一见面就海阔天空的聊了起来。阿嫦说她有一次在飞机上签下一个大订单。这个社会业务无处不在,机会只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她透过窗户看着底下的人群,一本正经又似玩笑的语气,“看到人在动,就是钱在动。”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游戏,每个人都玩不腻,那就是赚钱。” 白环又受教了不少,卓总监的神情却渐渐暗了下来,受到了冷落。 走时阿嫦也没有看他一眼,卓总监则是破天荒的对人关心,“开车注意安全,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满脸不舍,又是求而不得。 他是人格分裂吗? 返回途中,白环还是忍不住了问:“总监,你跟阿嫦是什么关系?”一定不是普通朋友,一定有千丝万缕。 卓总监开着车,眼神犀利的盯着前方,冷漠的吐出两个字,“前妻!” 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他却自曝,“三年前离婚,离后一直都有联系,上个月才还接受了我送给她的三十岁生日礼物,怎么突然就拒我千里之外了。” 白环赶紧帮他分析,“年龄对女人来说是很大的一个挑战,尤其是三十岁大关,她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 “不可能,我了解阿嫦,她是个理智的女人,不会闹这些小脾气。” “那会不会是因为你…”白环纠结了下,还是打算把自己的真实感觉说出来,“我觉得她对你还有感情,你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不可能。”他又否定,“我提议复婚了好几次,她都拒绝。” 那会是什么原因? 白环也想不通了。 卓总监突然将车停在路边,还是冷漠的两个字,“下车。” 白环四处看了看,“这是哪里?” “还有几个站就到公司了,我把你放在这,完全是看在阿嫦的面子上,不然你一开始就要坐公车。” “……” 他偏头看着她,“想要坐车,自己挣钱买。” “……” 这种人真是千年难遇! 白环气得走去公交站还直跺脚——极品!!! 没多久却突然停下,那几个大字太显眼——都市医学院附属医院! 她慢慢的朝医院的方向走去,听何花说她妈妈就在这家医院做保洁,既然都到这了便去看看她。 白环像个参观者,楼高、楼宽、墙白…经过一处转角,听到有人的声音铿锵有力,气吞山河。她好奇的凑近一看,原来是医生们在宣誓! “借此就医生职业之际,我庄严宣誓,誓为服务于人类而现身。我对施我以教的师友衷心感佩。我在行医中一定要保持端庄和良心。我一定把病人的健康和生命放在一切的首位。病人透露的一切秘密,我一定严加信守,绝不透露。我一定要保持医生职业的荣誉作高尚的传统…” 看,天使! 白环感恩的笑。 不久视线却被那个浓眉俊眼的大男孩紧紧锁住。 回忆在闪,“很少有人从小一直帅到大的,我就是那个例外。” “是呀,帅到犯规。” 他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阳光积极。他穿着白大褂,也掩盖不住身材的挺拔。他手臂与肩膀平行,手朝上握拳。他昂首挺胸,庄严宣誓:“我待同事亲如兄弟。我决不让我对病人的义务受到种族、宗教、国际、政党和政治或社会地位等方面的考虑的干扰。对于人的生命,自其妊娠开始,就保持最高度的尊重。即使在威胁之下,我也绝不用我的知识作悖逆人道规仪之事。我出自内心以荣誉保证履行以上诺言。” “宣誓人:木杨!”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她一切以赚钱为首的理念在他的誓言面前是无地自容? 白环紧闭着呼吸,像是被警察发现的窃贼,仓皇而逃。 木杨追着她的背影,像二十岁那年的决绝,她还是不肯回头! 她依然闯了红灯,他怒目而视,“杨白环!” 那个专属于他们的名字,在车如流水的马路上悠悠回荡。 她停下,背对着他,一头干练的短发尤其刺眼。 绿灯一亮,他争分夺秒的追过去。 说些什么,你为什么要走? 有意义吗? 可他还不是义无反顾的追过来了。 她却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掏出喷雾,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作闷,连喷了好几大口。 木杨冷语道:“万托林只可救急,不能治本,长期使用会造成依赖,还会有头痛、心律失常等不良反应。” 白环慢慢平定呼吸,还是高傲的没有回眸。 木杨转身就走,心口隐隐作痛。 第十六章 相怨(2) 何花24年来从没有谈过恋爱,读书时期也不曾听她说有看上过什么人。白环调侃她,“你是不是也是哪根筋没搭对?” 何花盘腿坐在地板上,对着热腾腾的鸡蛋苗条吃得津津有味。 “我的筋骨绝对是搭对的,只是我一直把爱情那根神经紧绷着。” 白环对着镜子认真刷着眼睫毛,“到什么年龄就该发生什么事,这是生存理念,不然社会就要退化了。” 何花突然抱着面条凑上来,神秘兮兮的问:“你觉得桌总监怎么样?” 白环立刻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别告诉我你看上他了?” 何花埋头继续吃,默认了。 白环蹭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那个人自私又毒舌,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毒舌吗!”何花扬眉一笑,“我觉得他说的话都很实在呀。甜言蜜语什么的你在工作中说的也不少吧,你自己信吗?现在这个社会,要找到一个肯跟你说实在话的人几乎就快要绝种了。至于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敢说你不自私?” “可他已婚。” 何花强调,“是曾经已婚。” “他还想着找他前妻复婚。” “不还是单身吗。” 白环倒抽一口气,摊开双手,就像是自己的小孩即将走上一条歧途为娘的还无计可施,“那你看上他哪一点?不会就是平时的几句斗嘴吧?” “我当然不会那么浮夸。”何花放下碗筷,娓娓道来,“有一次我去他办公室找他,发现他正在看一本叫《时间简史》的书,我便问他书上主要讲的是什么?他说是宇宙论。我听不大懂,他就说了个通俗易懂的:鉴于光学,我们现在所见的事物可能在亿年乃至十亿年前就已发生;鉴于时空,在这个宇宙我们并不一定就是完整的个体,有可能自己的另一个魂魄在另一个空间做着另一件事情。” 白环还是不能理解,“所以?” 何花突然眼泛泪花,抽了纸巾,良久才说,“你知道吗,我妈说我爸死了,我一直都不信,因为我从未见到过他的尸骨,现在连个祭拜的地方也没有。以前我觉得自己是幻想得快要走火入魔,但现在因为卓总监那番话我才明白,原来我爸的凭空消失,其实是无意进入了四维空间,他其实还在另一个时空好好的活着!” 白环心疼她,细语,“就算是那样,那也是霍金的功劳。” 何花又眼放光芒,精神已找到寄托,“霍金的书凡人不会去看,所以卓总监他不只是自私跟毒舌,他还救了我,给了我们这个家庭希望。” “那也谈不上是爱。” “爱情不就是精神层面能达到一致吗?” 白环竟无言以对。 何花又开始吃面,几块小红辣椒入口,辣得她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白环收拾好东西出门,关门前还在劝,“你还是把你那根爱情的神经再绷紧一点吧。” 她无视,“晚上早点回来。” 到达拉拉约定的饭店,白环一进门就抱怨,“干嘛约在医院附近,多不吉利呀。” 拉拉一身t恤牛仔,比起之前的烈焰红唇,此刻完全就是一副大学生模样。“敬凤顺他们工厂在这附近,他要加班,所以就定在这里了。” 白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小疯子?” 拉拉眨眨大眼睛,“对呀,今天就算是个离别前的同学聚会,可惜在深市我只能联系到你们两个。” 白环越来越摸不清头脑了,“什么离别,谁离别?” 拉拉不受重视的拍着餐桌,“我呀,我!上次你家喝酒不是说过了吗,出国,去巴黎!” 巴黎!!! 喝酒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努力回想还依稀有点记忆。 “忘了过去,为了新的生活,干杯!” 瓶中分量又少一大截。 “又来…” 拉拉满脸通红,“理想与现实冲突,我还是摆脱不了要去拿我所歧视的行为所赚的钱…但我是这么想的,你们看,我年轻、有天赋、还有经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就差那一个证。所以我决定,不作愚蠢的赌气,妥协一次,以后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是死是活,全都认命。” “要么成仙,要么成鬼。” … 白环心中不舍,“什么时候走?” “申请和考试我全都过了,明天就走。” “你咋不上天呢!” 拉拉嘚瑟的抖抖肩。 白环还无法接受这突来的离别,小疯子就从门口进来,拉拉招手示意,他走近坐下。白环看着发愣了好久,直到他把茶水倒上,碗筷递上,她才回过神来。原来她已经把这个人忘记这么久了,原来啊,他也曾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可是他一身灰色的工厂工衣,上面还印有“中力空调”四个大字,面容也是胡子拉碴,根本不是以前那个拉风搞怪,潇洒不羁的小疯子了。 小疯子似有似无的玩笑,“你是不是在想毕业几年之后的差距?拜你所赐!” 突想起他那句,“我敬凤顺永生难忘!” 拉拉赶紧替小疯子说话,“白环,当时可是你先给了人家一巴掌。” 白环愧疚一脸,当时他被学校开除的记录里可从未有写那一巴掌。 “难得聚一次,喝酒吧。”白环先给小疯子倒上一杯,又给自己满上,然后端着酒杯站起来给他敬酒,“小疯子,哦不,小敬,当时是我不对,让你几年学业白费,我现在就给你道歉,对不起!但是有些话你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很过分是不是?我也因你当初的某些行为使工作和生活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既然重聚,希望我们能化干戈为玉帛。”白环先干为敬,和木杨的分手,不知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怨恨他。 小疯子斜嘴一笑,“一杯怎够?至少三杯。” 说着他一连三杯一口闷,拉拉跟着起哄,站起来大叫,“老板,再来一打!” 几瓶啤酒下肚,小疯子掏出香烟点燃。白环借着酒劲儿靠在拉拉肩上,“拉拉,你一走我就觉得是一个时代的结束。”那些青葱的岁月。 拉拉强忍住离别伤悲,伸手向小疯子勾了勾,“给我也来一根。” 白环也伸手,“我也来一根。” 就这样,三个流氓像开着人民大会,从分析国内的软件市场到国外的工业质量,再到整个人生的价值观,最后齐喊:“衣—锦—还—乡!” 不料忘情的大笑声竟是被木杨打断的! “哮喘那么严重还抽烟,你是不是找死?” 他怒目相瞪,白环吓了一跳,差点就忘了这是在他医院附近。 木杨转身回自己那桌坐下,同事好奇,“那是谁呀,你朋友?” 他板着脸,他可耻自己竟然还在怜惜着她! 小疯子双手环抱靠在椅子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拉拉寻找服务员,“买单!” 白环看着木杨那桌的饭菜就快要吃完,原来他早就来这里了! 那她刚才的那些行为…他是不是忍了很久? 这时一个女孩走进来,“木杨,给我留菜了吗,快饿死了。”女孩紧挨着他坐下,他把旁边打包好的那份给她,她笑着说,“谢谢。” 那笑容是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有的那种幸福和满足。 她居然是王婷婷! 他们真的在一起!!! 这一天的怪人怪事真的好多! 路过木杨那一桌,白环停在桌前,“你就洁身自好吗?”她冷哼一声,走出饭店。 那桌同事全都莫名其妙,王婷婷见她也甚是意外。 看得出来木杨一直在忍,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冲出去,“你凭什么对我横眉竖眼?” 白环立马回击,“学医的就很了不起吗?你才心律失常,你才是找死。” 原来她是错误了他的关心,木杨气愤的看着拉拉和小疯子,“真正爱你的男人和朋友是不会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竟然还挑拨离间!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你以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讨要我的回答?”白环愤愤不平,转身就走。木杨用力拽住她瘦弱的小胳膊,气得直发狂,“你凭什么说走就走?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把过去全扔进垃圾车?你凭什么任意妄为连一个最起码的说法也没有?” “你说我凭什么?”白环看着站在门口的王婷婷,恨不得咬牙切齿。木杨也看了王婷婷一眼,苦笑一声,“我的将来,你还管得着吗?” 分开多年后再见面,不眼泪、不沉默,这才来恩断义绝吗? “那我的将来,你以为你还管得着吗?”白环掰开他的手,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拉拉赶紧上来解围,“难得重逢,没必要这样。电联,以后再电联。” “不,电联不了,因为手机也扔进了垃圾车,价值一千块,我还给他。”白环高扬着下巴,生怕占了一丁点下风,“还有大头贴,十五块;外套,两百块;书信、qq号,我也可以一起还给你。什么杨白环,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木杨大力喘着呼吸,真的要这样决绝? “好,是我说话方式不对,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可是你这样一字一句冰冷的计算,难道我就没有感情吗?我就没有尊严吗?” “你有啊!你孤标独步,你清风傲骨,你理解不了我们这些小市民的辛酸。所以那就请你继续在你崇高的世界里崇高,我在我卑劣的世界里继续卑劣。” 很久以后白环才明白,两个人吵架谁先妥协的那方并不一定就是错的,而是谁更珍惜那段感情。 木杨低下头,是被她言语的刺痛,还是三城相追的固执与委屈,他再也组织不出任何语言。最后只简单的丢下三个字,“你赢了。” 王婷婷过来挽着他,同事也劝他回医院。 第十七章 相怨(3) 免不了动情时的爱心泛滥,何花也是那样的凡夫俗子。她控制不了自己要给卓总监买早餐、带午饭,他的衬衣明明放在干洗店,她却偷偷取回来亲自熨烫,完全把别人当老公一样的嘘寒问暖。她办公的位子正巧对着卓总监的办公室大门,有时别人把门打开,她就伸长了脖子往里看——那是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扭转乾坤、力挽狂澜;他身后有一束希望的光环,一眉一眼,没人有他璀璨! 卓总监后知后觉,流言四起才知何花的用心,或许是他从来就没有把心思放到过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身上。还是一贯的高冷,“你是我的助理,帮忙做一些分内的事很正常,但是如果你还有其他的私心,那就很抱歉,我会按公司的规章制度办事。” 他的话已说得十分明显,可何花的行为却越来越变态。 一日中午何妈妈到访北极鸥公司,白环先去接待。她妈妈把亲手做的午餐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子上,满足又神秘兮兮的凑到白环耳边,“我是来看我女婿的。” 白环欲哭无泪,荷花居然还把这事告诉了她妈妈! 可是她该怎样去戳破这一脸慈祥的老人的美好期待? 更不料卓总监是被何花强拽着出来的,他一看到那一桌饭菜就开始倒胃口,“你要是再这么奇葩,那就请立马离开北极鸥。” 何花还是全当听不见,“这个真的很好吃…” 卓总监极度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看到那一脸尴尬的老人,随口一句,“这老太婆谁啊?” … 一阵诡异的静止! … 令人窒息的可怕! … “你—敢—说—她—老?”何花面目狰狞,短短的几十秒钟就让她在走火入魔中由爱生恨,她伸出的手指还在不停地发抖,声音更是大得能让整个办公室的人听见,“道歉,你给我立马道歉!” 白环见状赶紧凑到卓总监身边,挤眉弄眼,“拜托,快给她道个歉吧,求你了。” “我为什么要给她道歉,这不明摆着吗?”卓总监不留任何情面的盯着何花,“如果是撒泼取闹,恕我没时间奉陪。”他转身就走,身后不再是希望的光环,而是恶魔的狼烟! 终于一盒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深深的印在了他后背的白色衬衣上! … 当时的场面太混乱,卓总监恶语相向,“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北极鸥!” 何花是被卓总监炒掉的。 白环能理解何花当时反应的激烈,她可以为她妈妈放弃考上的一本大学,怎容得了一个外姓人说她妈妈半句不好的话。 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较真! 连续半个月的魂不附体! 每天都在睡,每天都在纠结为什么这话偏偏是从他的口中说出?别人跟她说什么,她要么没反应,要么就是“哦”“恩”了事。 她们终于不放心的把她送到医院。 从神经科转到心理科,拿号、排队,这样检查那样检查,还照了头颅ct.,什么毛病也没查出来。最后医生只开了些舒经活络的吃药,并告诉她们何花只是精神上受到了创伤,希望毁灭。说白了就是钻牛角尖,进了死胡同。 解铃还须系铃人。 白环跑回公司找到桌总监,认为他必须要为这件事情负责任! 然卓总监在意的重点完全跟她不一样,开口就问,“你一整天不在公司就是因为陪何花在医院?” “对,何花已经连续半个月食欲不振、精神抑郁,你要对此负责任。” “我负责任?”卓总监嗤鼻一笑,“我不是没有警告过她,是她精神真的有问题,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工作和生活。” 白环愤愤不平,“那请问在你的眼里有尊重二字吗?何阿姨是何花心底最不可触碰的底线,这事都是你一手造成。” “我不想跟你再谈论这种事情的是非,这样只会是浪费我的时间。如果你也想无理取闹,那我请你也离开北极鸥。”卓总监言语间尽是冷漠,逐客面容已越来越明显。 白环心急如焚,还有谁?还有谁可以说动这个冷漠无情的人? 阿嫦? 她赶紧给阿嫦打电话求救。 不想阿嫦听后竟是自嘲的笑,“他爱我吗?就算爱,那也是只爱我一人。但我认为,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连阿嫦也没有办法。 到医院下车之前白环调整了呼吸,拍拍脸蛋努力让自己挤出笑容,编什么理由好? 出差? 对,就是出差,绝不能再让何妈妈也受到了那个无情的人的刺激。 何妈妈无助的抓住白环的手,“既然卓总监也帮不上忙,那我们还是只有找医生。我虽然在这扫地了好几年,可是除了那些护士小姐根本就不认识其他的医生,你看这都是下班了,何花还是那个样子,我该怎么办?” 白环摸着她手上割手的老茧,一句“护士小姐”是把自己的身份放得有多低。 “其实,在这医院还有个何花的高中校友,我去找找他吧。” “那你赶紧去。” “好。” 已过下班时间,也不知道他走没走。白环找到值班护士,护士问她要找的医生是哪个科室?回忆便涌上脑海: 一个阳光温和的午后,木杨躺在都市医学院的草坪上,白环坐在他旁边,好奇的问:“你为什么要学医?” 他闭着眼,“命中注定。” “那你学的是关于哪个科呢?” “关于你。” 她把他眼皮翻开,“能不能正经一点?” 白环不是很肯定的对护士说,“应该是呼吸科,实习医生。” 护士回答,“实习医生的话现在应该在3号楼3楼办公室,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开会的。” “谢谢!” 白环走到3号楼3楼办公室,看着门上的“呼吸内科”四个大字,真的跟她有关吗? 她敲了敲门,是木杨的声音,“请进!” 门微微开启,她推门进去。 木杨抬头一见是她,忙停下手中忙碌的笔,“你怎么来了?” 白环直入主题,“何花她在医院,有些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她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才会来找他。 木杨以礼相待,“请说。” 白环又详细的把何花的问题前因后果再说了一遍,木杨看她已口干舌燥,起身接了杯白开水给她。她心中一紧,还是接过喝了水。 “人的一生希望不止一个吧。”木杨细细想了想,“我记得她第一次高考失败后也是这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环也想起来了,何花当时还扬言要去死… 木杨掏出手机,“我现在就给张一蓝打电话。” 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他们还要开会,白环只有先去找何阿姨她们一起在医院等待。不知张一蓝是什么时候来的深市,他又是考了什么大学,那年又跟何花说了些什么?白环看着手中已喝空的纸杯,这段时间过去的那些人和事都扎堆的往深市里钻… 约有半小时,张一蓝赶到医院。长大和工作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比以前更添潇洒和自信。只是一看到白环,眼神却也还是高中时期那个意味深长,“杨白环?!” 白环还听出了一丝嫌弃,“张一蓝,我们之间是有发生什么不愉快吗?” “那倒没有,只是百闻不如一见。” “我们不是见过吗?” “那么多年了,谁还记得?我又不是为了谁就要乱倒腾自己人生的人…” “一蓝!”木杨开完会过来打断他的话,张一蓝的气很是不顺,“何花在哪儿啊?” 何花躲在一角,双手抱着双膝,完全不关心她们的对话。 张一蓝向何花走去,不过大脑的一句,“何花,几年不见你怎么成了这幅鬼样?” 一排齐刷刷的白眼。 “我,张一蓝,记不记得?那次我们两个还相处了整整一晚上。你说你的秘密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到现在我都还守口如瓶,知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突然察觉身后的寒气逼来,张一蓝立马回头,“…我可什么也没干。” 见她妈妈还不放心,他比起四根手指,“我发誓!”又把事态扩大的补充一句,“我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说没有,那就没有。” “……” 木杨提醒,“说重点。” “哦。”张一蓝蹲下来,看着何花,“听说你病了…” 身后又是无语的叹气。 “这就是重点啊!”他还不耐烦了,回过头来发脾气,“有病就治病,没病还害怕别人说?凡事要一针见血,直中要害。木杨可还说,因为他是医生,所以他就可以把大街上的所有女人都看成是裸体。” 木杨赶紧圆场,“呃…对,所有人类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样。” 白环下意识的扯了下衣领,他无奈的笑了下。 张一蓝又问何花,“我是建筑设计师,你去给我卖房子怎么样?” 何花眼睫毛颤了颤,翻给他一个白眼,“张一蓝,你是不是有病啊?话那么多。”她站起来,看着眼前为她担心的所有人类很不耐烦,“我都说了我没病,你们就不能让我好好的清静一下?一整天的这检查那检查,钱不都是白花了吗…” 她居然有了反应! 张一蓝拍着胸脯,正等着夸奖,何花就跟他确认,“你,刚刚的话算不算数?” 他一下短路,“我说什么了?” 原来她另一个希望是工作! 木杨赶紧替张一蓝保证,“算数,房产销售,随时都可以去报道。”他又挡住张一蓝一脸蒙圈的五官,“他是清华高材生,大三的作品的就被现在的公司录用,算是老员工了。想要你去上班,只需要给领导招呼一声就行。” 原来啊,原来。 “那我明天就去。” 何花拉起她妈妈的手,“妈,我们回家。” 白环也跟着走出医院,连最起码的一句“谢谢”也不留下。 木杨侧过脸,他不想看到那个说转身就转身的背影。 一路上对于张一蓝的无情调侃和善意点拨也是充耳不闻,他不想动摇心中那个坚定的信念。 刚到深市的时候他第一个联系的是一蓝,而后又一起合租公寓。年轻小伙子血气方刚,何况他从小到大优异,一直都是风云人物,身边不乏美女围绕,他却始终孤身一人。不知他是清高不看,还是另有期待,张一蓝曾纳闷的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还是取向不对?” 他回给一个瞪眼,“我正常的很。”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还是单身钉子户,你对女人就一点也不好奇?” 于是他才有了那句,“在我眼里大街上的所有女人都是裸体。” 秉承这样专业又理智的态度,对他垂涎三尺的女人,个个又闻风丧胆。 时光荏苒,往事依旧。 都市医学院的草坪上,白环使性子的掰开他的双眼皮,“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他从草坪上起来,牵起她的手就走,“你的人生,我想参与。” 她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忧虑,“马上就要开始找工作,每个人都希望专业对口。以后你有你的专业,我有我的专业,想要参与,不是那么容易。” 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才上大一,她却马上就要到社会上立足…人生参与,多么遥远的事情。 他停下脚步,那么不自信,那么小心翼翼,却又装着那么多内容,“你将来有可能嫁给我么?”声音虽小,却是字字金重。 阳光映向她闪亮的眸子,她低头躲避,却绽开一朵红晕。 … 他一直守着最初的美好。 第十八章 相怨(4) 如果不是拉拉走之前邀的同学聚餐,白环想她可能很难再想起小疯子这个人。但老天有时候的安排就是那么让人难以预料,有的人既然有了一次的记起,就会有二次的增加记忆。 北极鸥内招销售部门经理,这几年的业绩和表现白环比任何一个竞聘者都要优秀,可是卓总监还是选了那个自认为可以跟他道谋同和的刚入职一年的年轻人,他认为人家才有培养的余地。而拒绝她的理由也只有四个字,“优柔寡断。” 白环不可否认,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机真的是会变的。 一晚凌晨,她潜入卓总监办公室,以一种“小偷”的行为窃看到他正在跟进“中力空调”的项目,而对方的签字人,居然是敬凤顺! 这是在深市第二次跟小疯子见面,饱餐过后,酒劲已起,是时候揭晓真相了。 白环倒在椅子上,双手环抱,似审问嫌疑犯的态度,“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小疯子亮出十个手指头,“全都磨出过血。” “还要装吗?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小疯子慎道:“装什么?” 白环哼声冷笑,被愚弄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上次见后我还一直对你很是愧疚,你藏得够深的啊,敬经理?” 中力跟北极鸥有合作,早该知道瞒不了多久的。小疯子沉默片刻,便从实招来,“我伯伯是中力的股东之一,他有意提拔我,给了我一个经理名号,其实我只是他的小助理。但如果不是他的帮助,我现在还是一个ipqc。” “你以前是做质检吗?” “对,做了几年。” 白环了解质检,往小了说,比作业员多几百块钱工资,往大了说,就是关系制造型企业的命脉。 小疯子有点疑惑,“你就是来确认这个?”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 “北极鸥到底是怎样得到中力的标书的?” 小疯子自嘲笑了下,这才是她来找他的真实目的。 “项目立项的时候有五六家供货商来竞争,最后我们选了最优秀的三家来一起招标,开标的时候那两家一个价格太高,一个价格太低,我们就选了北极鸥这个偏中的。说实话,你们北极鸥只是占了价格的运气,在其他方面对我们中力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白环刚听后还有点费解,不久便又豁然开朗了,这果然是卓云帆一贯的做事手法。 小疯子问道:“你笑什么?” 她把其中的玄机道出给他听,“也许你们中力认为自己是挑了最优秀的三家来招标,殊不知卓云帆早就在私下跟其他两家做好关系了。合力赶走多余的竞争者,再套得那两家招标者的相关信息,达成一个协议,最后不管是谁中标,都可分得一杯羹。你们自认为是公平、公正、公开,其实早中他的连环圈套。” 小疯子如梦中惊醒,“太阴险了…可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也许是之前撕破过脸皮,白环也毫无顾及,“利用这个项目毁了桌云帆!” “为什么?” “绊脚石。” 就这样? 白环给自己倒满酒,一口闷下,“我是孤儿,怎么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现在必须要挣钱,要努力在这个行业站稳脚跟,我要把养父接到深市来,他六十五了,我要报他的养育之恩。你如果能理解这份苦心,那就帮我,如果不打算帮,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她说得很冷淡,却是很坚定。 小疯子知道如果不帮她,他们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联系,但是如果帮她,要怎么帮? “你是打算在标书上做文章?” 白环笃定,“标书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卓云帆一向很会利用钱财,兜来兜去永远都是稳赚不赔,而这一次,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那他付出的代价又是多少? “我有什么好处?” 白环盯着他,没一会儿就笑了,深市中人啊! 可他们不就这样臭味相投了吗? “好处你随便提,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小疯子喝着酒,不知打着什么算盘,“那我得好好想一想,以后再告诉你。” …… 何花站在“京基”大厦楼下等人,今天这场聚会本是她发起的。那天她跟张一蓝提议,为了庆祝她找到新工作,也为了感谢他,希望什么时候可以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张一蓝则说正巧南市有几个同学都在深市,不如就简单的办个聚会。酒吧ktv都太俗气,同学聚会应该是干净纯粹,于是他就把聚会办在了他家,既温馨又划算,还能增加彼此的感情。 白环下了公车赶来,何花抬头看着大厦,完全没有即将要同学聚会的兴奋,“我记得我刚来深市那晚给你说这里一个月的房租都是五千,现在应该五千五了。” 白环也苦着脸,当时认为两年可以做到,现在几个两年过去了,也不如别人一朝就业。 电梯铃声响了,陆续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何花拉着白环赶紧朝里走,正巧碰到刚从里面出来的张一蓝。 何花问道:“你去哪儿?” 张一蓝搭在那个女孩肩上的手是像橡皮筋一样的弹开,“…我去买点东西,你们先上去吧。” 那女孩不知情的问:“你要买什么?” “没什么…走吧。”他语气慌张,大步朝前走,那女孩莫名其妙的追去。 白环细语,“他女朋友吗?” 何花笑笑,“不然呢?”两个人那么亲密。 电梯停在25楼,何花翻着手机上张一蓝之前发的短信,“2503。” 门微微开启,她们推门进去。这是精装修的两居室,客厅空旷,还设有吧台,的确是一个聚会的好地方。 “人都还没来吗?” 何花走到窗户边向外看了看,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而后又一下躺在沙发上,只感觉全身筋脉畅通,疲惫全无,“大房子就是不一样呀。” 白环也好奇的踱步向厨房,不想木杨早已在那里。 他脱去了白大褂,简单的衬衣牛仔,一边认真的看着《食谱大全》,一边又手忙脚乱的按部就班,那样子实在是滑稽可爱。 恋爱的时候吃饭都是在食堂,有一次她问他,“你会做饭吗?” 他边吃边想,“现在不会,以后应该会。” “为什么?” “扮演的角色不同了。” 她便任性的把他拉到买饭窗口,看着里面正炒菜的厨师,“来,你学一个。” “这太多人了…” “学!” 他没辙,用力的深呼吸,就当周围那些人都不存在,硬着头皮就开始无实物表演。她抿嘴偷笑,从后面挽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那时的他比现在要稍微瘦一点… 若不是何花见她久不出来奇怪的跟来还大声喊了她的名字,白环还不知自己还要在厨房门口站多久。木杨回头见到是她,也是像当年那样被她的无理要求吓得不轻。 “你什么时候来的?” “呃…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就住在这里。” “哦。”原来… 白环抠着额头,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我刚来,见没人,所以就…” 这时张一蓝回来,一进门就大叫,“木医生,我女朋友说后天有个车展,可以打八折呢,你的存款有地方花了…”忽的一下看到她们从厨房过来,他立马矢口否认,“都忘了你们在了…没有,我没有女朋友。” 他还紧盯着何花,像是再对她强调了一遍他没有女朋友那回事。 几人又走到沙发坐下,何花假装不经意的说:“张一蓝,其实你不用那么防着我。” 张一蓝还是防着她,“呃…是吗?” “之前都是你们小题大做了,谁还没个心情沮丧的时候。放心吧,我的神经没有那么脆弱,再说了,你谈个女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 张一蓝如释重负的松了口大气。 这却让何花更加无奈,看来他们真差点把她当作是神经病了。 白环看了看门口,有点奇怪,“不是同学聚会吗,怎么没人来呀?” 张一蓝赶紧解释,“哦…他们都没空,马上到国庆,都提前出去旅游了。” “那就我们几个吗?” “应该是。” “……” 不想木杨却从厨房逃出来,本来干净的白衬衣被染成了一副水彩画,表情也是各种狼狈,是在厨房打了一场大战吗? 何花识相的站起来,“我帮你,太不像话了,竟让你一个大男人在厨房忙活。”说着她一溜烟跑进厨房,张一蓝也跟了去。 木杨尴尬的冲白环笑了笑,白环也没忍住的笑出声来。 他刚坐下的时候本来挨她很近,看到她一身干净的裙子便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 “环环…”直到这一句开口的称呼脱口而出,他才知道原来心底那个呼唤了已久的名字说出来的这一刻是这样的让人心痛。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白环冷冷的一答,“没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呢?” 他正要说话,她却打断他,“你应该不错吧,都要买车了。” “那些都是学费,我其实没有那个打算的。” 白环差点忘了,他高中开始到大学实习,一直都有学校丰厚的奖学金支持。现在既然能够买车,必然也是家里的宠儿。她动一动嘴角,夹带着一点苦涩,“天之骄子。” “以前我在南市,你在都市;我到都市后,你又来了深市;现在我也来了深市,你还会离开吗?”木杨忧忧的问,缘分在他们之间,好像总差了那么一点点。 白环这才认真的直视他的眼睛,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是不是还欠她另一个回答? 他不放弃的又问:“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是。” 那么请问你呢?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像是十八岁那年被她告白的兴奋跟紧张,“我…” “木杨!” 王婷婷却突然从门口跑了进来! 有种被大煞风景的感觉! 她进门就扯起尖锐的声音,“哎哟,木杨你的衣服怎么成了那样,是不是又在做饭?恩…你做的饭虽然难看但还是很好吃…” 白环憋着气,她那声音就像刺刀一样让人膈应。 木杨诧异,“你怎么来了?” 王婷婷无辜的表情,“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叫你了?” “…可能你忘记了吧。”王婷婷轻车熟路的在电视柜的抽屉里翻了翻,“茶叶不是放这的吗,喝完啦?没事,明天我去买…诶,你怎么不给客人倒水呀…” 她完全就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态,白环起身就走,“我去厨房帮忙。” 木杨忙追去,“环环…” 环环! 王婷婷装出来的一腔热情还是被这一声亲昵的“环环”似被冰水的猛浇了一身。 厨房一下热闹,木杨把张一蓝拉到一旁,“你不是说把所有人都推到元旦了吗,王婷婷怎么还会来?” 张一蓝也纳闷,“我怎么知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 木杨看着白环,她帮何花打着下手没有任何表情,他走向客厅。 王婷婷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木杨走上前夺过她手中的遥控器,挨着她坐下。 “你以前总是问我为什么一直都不谈女朋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一切都是因为她。十三岁那年她晕倒抱住了我的脚后跟,我看到她躺在地上微力的呼吸,手指却是拼尽全力的在抠住我的鞋跟,似在求得一丝生命的希望。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产生的保护欲,想要当个英雄,那个可以拯救她的英雄。刚开始我不知道怎么做,只有等我们班值日饭堂蒸饭的时候,我才悄悄的把自己的米饭倒在她的饭盒中。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只是想让她多吃几口饭,身体能够好一点。但是升初中过后,她还是隔三差五的就往医务室跑,我当时多希望她能像其他正常孩子一样的奔跑,可是我无能为力。你知道我的化学为什么那么好吗?”木杨顿了顿,看着王婷婷,“还记得那晚在情人地,我对你说我一心只有学习,还不懂得什么叫男女动心,不是的…”他微微摇着头,不是那样的,“当我见到她也是从里面出来,我就知道我早已动心了…” 那是人生第一次对爱情产生的感觉,心口像是少了一块肉,肉丝还黏在心脏上,补又补不回来,掉又掉不下去。 “高中开始我给她写信,我去猜她的心思,我找何花了解她的蛛丝马迹。后来发生了一些误会,其实我多害怕就那样断了联系,没成想在办理身份证当天,机缘巧合的碰到了一起,还彼此都给了彼此一个身份,白木杨的名字,就是因她而来的。”说到这木杨嘴角微微上扬,有些事现在回忆仍是甜蜜。 “我没有去清华面试,因为我早就决定了要去有她在的城市。我要念医学,不只是哮喘,女人的一生还有很多需要保护,分娩、乳腺、妇科,我爱她从整个身体到灵魂。” 他眉头紧了紧,“哪怕她最后走了…” 王婷婷把眼前能见的白开水当酒似的猛喝下去,“所以你还是放弃了去美国留学的机会,又往有她在的城市里钻?” 木杨又看着她,拒绝有时也是一种救赎,“我的爱不比你少,婷婷,放手吧。” 可她追了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就这样服气? “你这不是爱,只是因为她改了志愿、改了命运,不甘心而已。” “十八岁的决定,你不应该怀疑我的初心,否则就是一种侮辱。”木杨别过脸,表情严肃,似有生气。 王婷婷也把脸别到另一个方向,她不同意他的“歪理”。 第十九章 相怨(5) 张一蓝端着饭菜出来,看到他们莫名其妙,“搞得好像两口子吵架了一样…” “一蓝!”木杨呵斥打断,看到白环也从后面跟来,忙跑去帮她,“小心烫…” 她却不领情的避开他伸出要帮忙的手。 吃饭的时候也是一阵一阵的怪异,本来开开心心的聚会,都是南市的老乡兼同学,十几年的老熟人,一个话题出来却总接不过三句。 终于气氛陷入一个极致的尴尬。 王婷婷出其不意的一句,“木杨,我怀孕了。” 张一蓝一连咳嗽好几声,眼睛都冒出血丝了,“怀孕?!” 这一声确重复更是让木杨猝不及防,盯着王婷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环跟何花的筷子都暂停在了要去夹菜的餐盘上空,这一刻时间又好像突然冻结了。 可是没几秒钟,不知是谁的手机又在这针落有声的环境中滴滴大响,所有人的心情都像过过山车般的心惊和不安。 白环接通来电,是小疯子,要求她立马跟他碰面。她起身就去拿包,“我还有事先走了。” 何花关心问道:“你去哪?” 正好那个电话给她找了个台阶下,“刚刚是客户来的电话,我必须得走了。” 张一蓝客气的道别,“再见啊,路上小心。” 木杨起身追去,“我送你。” 王婷婷则继续吃饭,一直都没有正眼看过白环。是压抑已久的羡慕、嫉妒还是演变成最后的厌恶,和自知争夺不过后的失落和愤怒,才驱使自己像盲人一样的对她进行无视,以保住仅有的那一点清高。 可是她说出的话,真的还有清高存在吗? 张一蓝小心翼翼的问她:“你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但我只跟木杨说。” “……”没有道理呀。 张一蓝虽有怀疑,却也不好直说。何花也闷着头,今天好像来错了地方。 刚刚小疯子电话中的语气很急,白环看了方向,只有到马路对面去打车。 木杨跟着她从电梯出来,被王婷婷这么横插一杆子,连开口道别都是困难,只有快步跟着她一路上了天桥。 “环环…” 她的眼神似寒冰利器,这还是你该叫的名字? 他真的不知该从何说起,“婷婷她…我真的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白环冷笑一声,“你不觉得说这话很有负心汉的行为吗?” 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内心呐喊却又不能作为。 “我问清楚了再来跟你解释…” 白环停下脚步,冲着他豁然一笑,“你不用跟我解释,跟我也没有关系。” 最恐怖的后果就是淡定和不在意,木杨焦头烂额,桥下却是一声巨响!带动整个天桥都在颤抖! 赶紧朝下看去,路过的男女在惊叫,好像是公交车追尾打算靠边停的小轿车,车里都还有人… 白环也吓了一跳,“车祸吗?” 这时手机又滴滴作响,看着小疯子的来电,白环提步就走,“我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她昂首加速,十厘米高跟鞋把她的腿拉得细而长,干练的短发和职业套裙也更显都市女人的风采。轻风佛过她的脸,她微微聚着眼,却又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这座城。经历过世事变迁,事不关己都是过往云烟,心中只有我想要和我要得到。 整个世界好像在这一刻突然安静,只有她高跟鞋踩在石板桥上的声音,一步一步都清脆、响亮…然后逐渐变慢、变轻,直到停止在桥的另一端。 白环蓦然回首,木杨正生死时速的跑向那生命边缘。 他拼尽全力,一步比一步坚定;他争分夺秒,着急得汗如雨下。老天在天桥中间划下一条英雄和帮凶的分割线,他奋不顾身的去行侠仗义,她狼狈为奸的去与人勾结;他一身邋遢,却美得像个天使;她一身端庄,却脏得像个恶魔。 白环轻轻转过身,木杨,再见! …… 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 小房子以工作名义把卓云帆约到酒店,几番酒后终于奔向主题,“项目整整一百万,你怎么着也要付出五万,这样我以后工作才更有热情。” 卓云帆打起太极,“项目工程量太大,我们后续付出还有很多…” 小疯子果断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在考虑其他两家竞标者的利润。” 原来他知道竞标的内情!卓云帆不由得一惊。 可是这个小敬真的能做主吗? 小疯子察觉到他的疑虑,补充一句,“中力的采购敬总是我的亲伯伯,我要一次性到账。” 原来还有这层叔侄关系。 卓云帆认真权衡,中力才付第一批货款,以后若想顺利进行,必然也逃不开这些裙带关系。于是他一拍桌子道:“没问题,小敬,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小疯子吐着烟圈,让你好看的还在后面。 “下午我约了几个朋友去唱歌,你也来吧。” “行,定好房间了吗?我们现在就过去。” 卓云帆欣然同意,虽然知道他去的目的只是为了买单,可这早已成了工作的一部分。只是殊不知他堂堂一个混迹江湖十多年的总监,竟会被一个只有虚名实则是无名小辈的小敬陷害。 ktv包房内被对方几个人轮流灌酒,两个小时下来,终于不省人事。小疯子从他公文包里翻出手机,交给一直在暗中藏身的白环,然后面对面的给他发短信:“合同金额一百万,收你五万只是九牛一毛,何况你还占了大头,拿了三万。” 白环拿着卓云帆的手机给小疯子回复,“都是深市打工之人,相互抱团才能取得最大利益,合作愉快。” 然后拍照取证,删除记录。 急功近利的心,魂魄早已跟不上,一连串的说错话,做错事。白环已完全忘记了阿嫦的知遇之恩,卓总监的谆谆教诲。 酒醒后的卓云帆不加多疑的就让财务转了五万给敬凤顺名下账号,百万订单回扣五万,确实是九牛一毛,何况他也不觉得对方会掀起什么大浪。 直到第二天,他自己的名下账号无缘无故多出三万块钱,而且没有付款人的任何信息,他才觉得哪里有不对… 接着就被北极鸥人力资源部列入了黑名单。 三天审核期过后,作开除处理。 白环走到咖啡馆,卓云帆早已在那等待。她看到他的背影,还记得第一次面试见他时的情形。 前台把她领到他办公室,说那个就是卓总监——卓云帆。当时她觉得这个名字好美,一定是人如其名。她慢慢走进去,他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在接电话,声音沉稳又气魄。他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她忙卑躬哈腰,“您好卓总监,我是白环,阿嫦介绍的。” 他看都没看她一眼的就回座位坐下,路过的风都带着一股寒气。 她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一遍,“您好卓总监,我是白环,阿嫦介绍的。” 他的眼珠向上翻,是一种五官极其精致可怎么看都令人后怕的脸,“你觉得有人介绍就很了不起吗?” 语气更是像尖锐利器直戳内脏。 那一刻白环便觉得这个人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卓云帆闲情的把玩着咖啡小汤匙,并没有被开除的郁闷或暴怒。白环胆怯这种摸不透对方心思的诡异气场,坐下小声道:“总监,你找我。” 他又是眼珠朝上翻的表情,“你觉得你赢了吗?” 白环慎道:“你说什么?” 他嘴角轻蔑一撇,丢下汤匙靠在椅子上,“我本来可以直接送你进监狱,但我真没想到会是你,所以专门来听听你的原因。” 白环不自然的在椅子上挪了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不是要等我把监控播出来你才肯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环心底颤了一下,是炸她,还是真的有监控? 卓云帆起身就走,已没了耐性。 白环一下急了,也跟着站起来,“总监…” 他背对着她,“想说了吗?” 白环手足无措,怎么会有监控?从没听说北极鸥公司安有监控? “你先坐下。” 卓云帆面无表情的回来坐下。 白环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你看到了什么?” 他不假思索,“中力。” “详细一点。” “凌晨十二点,我的办公室,你这个窃贼在翻资料。”卓云帆盯着她,冷笑一声,“后面的剧情还要我继续说吗?” 白环用力深呼吸,还是上不来气,整个咖啡厅也开始天旋地转。她忙将喷雾喷进嘴里,好几十秒种,才缓过气来。 “监控是你自己装的吗?” 卓云帆无视她疾病缠身的模样,得意一笑。 “你为什么要装监控?是不是无时无刻都在担心遭人陷害?这样的你活得心安吗?是不是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卓云帆不耐的把脸偏到一边,“我只想听到你的原因。” “你总说女孩子做业务会很有优势,因为接触到的客户大多数都是男人,所以我就傻乎乎的利用自己的优势去陪客户吃饭、去夜总会。你又说前三十年的女人都在忙着生娃种地,后三十年的女人应该要独立翻身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下,所以我就把自己当做是一个男人一样的对待。这几年我在你手下兢兢业业,业绩是整个销售部门的第一,可是不但得不到你的一句夸奖,还连最起码的一次晋升机会都不给我…” “因为你不合适!”卓云帆大力呵斥,“你不要觉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想要在深市过优质的生活,就得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艰苦。你,还是太矫情!” 矫情?呵!白环苦笑一阵,盯着这个共事好几年却从没熟悉过的卓总监,慢慢说开,“总监,我不乞求要得到你的保护,可是你是我的领导,你是一个男人,当我被客户灌醉扔到大街上打电话向你求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除了苦笑还能有什么? “还记得有一次我跟你出去应酬,那两个男人的手差点就伸进了我的大腿,而你在一旁干什么?我的年轻貌美就是你可以利用的优势吗?你有发现我当时乞求你要救我那绝望的眼神吗?” 白环抽纸拭了眼角,委屈就像翻滚的海水一样永无止境。 “何花做错了什么?她只不过是想要寻找一个精神支柱,你作为领导本该好好的开导她,这本该是一件恩德圆满的事情。可是你自私自利,事发之时你完全忘记了她曾以你是尊,惟命是从;你目中无人,口无尊少,你让她希望决裂每天都行尸走肉,你更让一个不到五十岁的女人过得更像风烛残年…请问你能理解一个女儿思念父亲的心吗?你知道血缘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吗?” 她泪水如珍珠颗颗晶莹剔透,有一颗好像也滴进了卓云帆的心里,他动了动眼角,他还是理智的。 “深市不相信眼泪。” “那我就该受到践踏吗???” 白环起身怒吼一嗓,他眼前的咖啡杯、茶杯,所有能见的餐具全都哗哗坠地,死得何其壮烈。 服务员不知情的跑来,“小姐…” “我会赔给你,但现在请你离开好吗?”白环眼里涨着血丝,像被资本主义榨干的奴隶要翻身做农民,服务员畏缩退去。 她两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卓云帆,“我承认我刚开始是抵触你,后来又是妥协你,但现在我真的很恶心你!你这个人喜欢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你的理智已经偏执到没有人性。你以为你选中的那个小蔡就真的合适吗?他才毕业一年就跟你这个混迹江湖十几年的长老有一样的心智,你不觉得很恐怖吗?”白环呵呵直笑,“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这一句又挑起了他的怒火! 卓云帆掏出百元大钞摁到桌上,“看在阿嫦的面子上,我劝你去自首。” “你知道你为什么追不到阿嫦吗?因为你无心、无情。你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好女人,而你也正好要找一个好女人,就是这么简单。” 卓云帆推门离去。 第二十章 相怨(6) 以卓云帆的心智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顶多就是像他最后说的那样,看在阿嫦的面子上,给她一个自首的机会。白环知道光凭一份她偷阅他资料的监控想要彻底告倒她还需要一段时间,可就这些,也足够使人魂魄不安了。 不知天是什么时候黑的,只有路灯还伴有几丝微光。白环下了出租慢慢走到楼梯边,扶着墙脱下十厘米高跟鞋。 木杨看到她的样子好像很疲惫,轻声开口,“环环!” 由于内心的恐慌白环哆嗦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你关机。”家里又没人,所以只能坐在楼梯边等。 白环又穿好鞋子,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天的车祸情况怎么样?”他一定是救人性命的大英雄吧。 他却弯腰帮她把高跟鞋的鞋扣扣好。 白环稍带抗拒的把脚往后挪了一步,木杨这才发现自己的不由自主。 “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 “我也是一个人!” 白环靠到墙边,她真的好累,“…王婷婷不是怀孕了吗。” 根植于内心的修养,木杨不好去论王婷婷是否未婚先孕的是非。他现在只想跟她坦白,他不想再在等待和误会的岁月里又爱又恼!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有自己对爱情的尊重和信仰!我相信每一次的命中相遇,从懵懂发芽,到锥心生根!” 环环,一棵开花的树,可还记得?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于是佛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他期盼着她,“环环,爱是一份神圣的责任,不会因为时间和离别而减轻丝毫!” 白环忧忧地侧过脸,“我不是爱看韩剧的小女生,我现在只想要事业、要安稳。” “我可以,你等我…” 她眼中搀和着对这个社会的恐惧和绝望,“我等不起了…” 脆弱的小身体慢慢地离他越来越远,木杨拼命的还想要再抓住一些,“一切都可以慢慢开始,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释。环环!” 可是木杨啊,一切都已经变了啊! 白环走上楼梯,声音跟着背影一起冰冰凉凉,“你走吧,我什么也没听到。” 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好不容易不要再禁锢自己,她就是一句什么也没听到?! 微弱的灯光,继续模糊着彼此的心。 木杨丧气又懊恼,“难道让你等我一个月就真的有那么难吗?” 二十岁离别前的那最后一个月,继续在以后的日子里把两个相交的人生拉成了平行线,越来越远… 到家时已经十一点了,张一蓝坐在吧台上正跟他女朋友电话暧昧,旁边还开着一瓶红酒。王婷婷则是卧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怀里抱着零食,好不享受。 木杨垂头丧气地坐到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嘴里很没有好气,“你还要赖在我家到什么时候?” 王婷婷心虚的看了他一眼,“我是弱势群体。” “检查单子拿给我看。” “…搞丢了。” “…好,就算你是孕妇,你也该去找那个该负责人的男人,你这样赖在我家算怎么回事?”木杨无可奈何的侧过身来,看王婷婷这种耍赖皮的行为真是越看越气,又好搞笑。 “呵!婷婷,你别告诉我说孩子是我的?” 王婷婷干咳两声,“怎么没可能?” “我们可是医生,比谁都清楚男女双方要怎样才能怀孕。你也别跟我说什么酒后乱事记忆全无的话,一个男人要真醉得不省人事那方面根本就不能有所作为。” 王婷婷还是死皮赖脸地回击,“那要是女方主动呢?” “用意念?” “酒后还不是可以有生理性的原因。” “那几率是多低?” “一颗就行。” “还刚好碰到了对方的时机?” “说不好哦。” “那质量也不高。” “……” 他们面不改色的你一言我一语,张一蓝过来扑在他们脑后的沙发上,奄奄一息的病态,“拜托…别这样…不然我对我女朋友都没兴趣了…” 木杨撇了他一眼,“兴趣仅是体内荷尔蒙在作怪。” “……” 木杨继续补刀,“你在我眼里也是裸体。” “……” “并且你们私下的行为我也可以想象。” “……” “人和动物本为一类。” “……” 那一地的血,张一蓝的,彻底被打成了内伤! 他踉跄地跑向自个儿房间,一路哀嚎:“还有没有底线了,怎么不****啊!!!” 木杨全程瞪着张一蓝,这就是你任由王婷婷胡搅蛮缠的后果! 听到那声关门巨响,木杨又盯着王婷婷,“你到底什么时候搬走?” 王婷婷赶紧换了个规矩的姿势坐好,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好,你不走,我走!”木杨的脸色很不好看,走进卧室就开始收拾东西,直到一双小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声音颤抖又执拗的问:“她到底哪里好?” 他呆住。 她哪里好?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可是每一次的心跳,他都知道,不是为了要她的好,而是想要她更好,并且,谁也替代不了! 木杨松开王婷婷的手,转身看到她眼里泛起的云雾,心不由得也柔了下来。他为了爱三城相追,王婷婷又何尝不是? “婷婷,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王婷婷洒脱的冲他笑笑,哥们似的捶了他的胸膛,“不为难你了,我走!” 等待并不辛苦,辛苦的是对方开口说拒绝,这会是一条漫漫长路… …… 北极鸥领导经过认真考核,把卓云帆的相关项目逐渐交由白环接手,其中也包括中力的项目。白环刚开始还是有所忌惮,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北极鸥领导该是怎样的由内而外的失望?但是生活就像脚上的高跟鞋,明明穿着辛苦、疼痛,可每天又必须要穿着它漂亮、坚强的行走、向前… 她决不去自首! 只是愧对了小疯子。 卓云帆已弄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首要反击的就是小疯子。他把小疯子与他之间的勾当捅到中力高层,任何企业对于员工私收回扣的事情都是深恶痛绝,小疯子本该也有像卓云帆一样的下场,幸得有他叔叔敬总的帮忙庇护,及时按住了事态的发展,却也处置不小了。 一日白环到中力沟通他们软件的下一批进展,敬总便是直接负责人。他四十出头,西装革履,气度不凡;他目光炯炯有神,谈话中喜欢用一些“发展”、“中国”、“未来”类似这样的字眼;他办公室挂有一张“穷则独山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座右铭,在最显眼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张,那笔下的苍劲力量,好似他内心最牢固又最迫切的愿望! 白环被触动了,视线久久不愿离开。 敬总笑道:“那是我写的,中力也是我亲自取的名字。我们的空调远销欧美,我要对得起深市脚下的寸土寸金,我要做出最好质量的空调,让那些发达国家见识到什么才是中国的力量!” 一个人的爱国情怀是由内心散发出来的,骨子里就透露着那股劲儿,装是装不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白环也跟着有股自豪,或许是身为中国人的原因吧。 不过小疯子会是敬总一身正气之中的败笔吗? 当天吃饭的时候白环愧疚的给小疯子道歉,小疯子潇洒的摆摆手,“没什么,打回原形而已。” 小疯子以前做质检,敬总磨砺了他几年,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开始提携他,谁知不到半年,小疯子就给他毁了这么大的一个脸。这事如若是他人,哪怕是“黄克功”,他恐怕也是刚正不阿。果然血缘还是人性的弱点啊,迷了心智,乱了方针,敬总只是将小疯子调回原有的质检岗位而已。 白环还是很愧疚的看着小疯子,他本可以有一份大展宏图的事业,这对一个只有初中文凭的男人来说便是世间最美好的恩惠,可惜都因她而受到牵连。 “你的好处想好了吗?” 小疯子撇撇嘴,“没想好,以后再说吧。” 白环也没多想他以后到底会要什么“好处”,现在只担心卓云帆什么时候会对采取下一步行动。她突然决定说:“小敬,我要在深市买房子!” 小疯子小惊了下,“怎么突然想买房子了?” 白环愁着脸,她的心理很复杂。曾在最绝望的时候想过干脆回南市就这样一走了之,可是又不甘这么多年所付出的努力…她又担心卓云帆在不久的将来就会以“商业窃贼”的罪名把她告倒,如果被养父知道,他该是受到多大的打击…她也确实想要一套房子,不用太大,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就好,可以给养父一个安享晚年的家,她也可以安心的在外拼搏…在恐惧中挣扎,又在挣扎中抱着希望! 没多久白环又蔫了下来,深市房价那么高… 见她久不说话,小疯子疑惑问道:“你是真的想要买房子吗?” 白环底气不足的点点头。 小疯子可认真起来,“如果是担心钱,或许我可以帮你。” 白环惭愧的笑了笑,“算了吧,我把你害成这样,可不好意思再找你借钱了。” 小疯子一本正经,“我不觉得是你害了我,这样我过得更轻松自在…我现在住的是我叔叔家空置的房子,你如果不嫌弃是二手房,我可以帮你找他给你一个人情价格,反正他空着也是空着。” 白环的眼神明亮起来,深市的一套二手房对现在的她来说是笔巨资,但对敬总来说,可能就是一趟出国旅游的消费。 见她还是犹豫不决,小疯子拉起她的手就走。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碰到过她的手! 被学校开除的那一刻,小疯子的那句“永生难忘”是极度愤怒的,这些年他的十个手指头真的全都磨出过血,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简直是恨透了她!直到再在深市相遇,每一次见面、每一次交谈、每一次四目相对,他对她的恨意被一点点褪去,竟还可耻的留恋着她的笑容、她的香味…此刻彼此掌心相触,像电流一样击中全身,小疯子用一用力,他一定要得到她! 白环倒是没有多想,只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努力的把手缩回来,跟在小疯子后面,“…好好,我去看,我去看看。” 房子的位置确实不是什么中心地带,不过是三居室,精装修,家电齐全。价格更是诱惑人,居然比市场价低了差不多一半。白环咨询过正在卖房子的何花,何花表示新房子是不会有那样的价格的,但如果是熟人介绍,业主又是大老板,倒也不差那几个钱,这个二手房还是买得值。 签合同的时候是敬总亲自来签的,这让白环很是放心。不过敬总走时有个举动很令人回味:他先看了白环,又看着小疯子,有点无可奈何的轻轻摇了下头,可是他又带着很可亲、很满意的笑容… 白环没有在意,四处在房子里转悠,在深市,她终于有家了! 小疯子看着她的笑,原来,这才是身为男人最大的愿望! 白环感恩小疯子,他不计前嫌,舍身为她。她跟卓云帆的事也只有小疯子一个人知道,如果不是他,此刻的她该是多么孤独、多么无助… 白环走过去挨着小疯子坐下,感激之心无以言表,但还是问了,“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小疯子抑制住内心的兴奋波动,“不然你暂时收留我吧,我出去找房子也需要时间。” 情理之中,白环欣然同意。 …… 红树林是深市的一个标志,如同南市的滨江大道。木杨硬朗的身体靠在围墙上,看着海中翻腾的水也正像滨江大道的嘉陵江。十八岁那年,白环就是这样孤单的身影等着他到来… 走廊上还有很多人,有的在晨跑,有的在谈笑。身后那一排排苍天大树,庇护着人们对新一天朝阳的美好向往。木杨动一动嘴角,他终于,他终于也长成了那棵大树! 阳光下慎重的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 这次是白环迟到了约半小时,她本在忙着搬新家,木杨却打来电话,像十八岁那年她对他的告白,狂热地容不得别人有半点犹豫。 白环远远的看着他,心怎么会在这一刻突然发痛? 这么多年了啊,当初的小男孩小女孩早已不是最初模样,还能像十八岁那年仅凭一句“生命点缀”就在一起吗? 好像是心有灵犀,各自都渗透在彼此的心事里。两个人对视着慢慢走近,木杨伸出双臂,紧紧地拥她入怀! 那是久违了多年的拥抱,要给她安稳幸福的一个胸膛! “环环,我父母为了鼓励我,高中到大学的学费、生活费一直都是如数交给我,加之还有其他比赛的奖金,我现在可以去买房,我也工作这么久了,我可以付贷款,我可以在深市安置一个家。如果你觉得深市不好,我们可以回南市、回都市、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可以去实现你的理想,我愿意一直陪着你…” 白环贪恋这种情话中的怀抱,那也曾是她以为只会是她一个人拥有的彼岸…可是在过去分开那么多年的时光里,他所有美丽的故事她都没有参与,她幻想着她的未来,怎么也与他挨不上边… 白环小声呢喃,“我终于明白了,拉拉常说的理想跟现实的冲突…” 木杨却更大力度的将她拥紧,“我们结婚吧!” 可是木杨啊,二十岁的离开,想要再回头是有多难,你知道吗? 白环心里哆嗦了下,挣脱他的怀抱,以后跟任何一个人生活,她都可以将就,唯独眼前的这个人,她做不到! 旁边有空着的木椅子,白环走过去坐下,木杨跟过去,安静的等着她回答。 白环看着波涛汹涌的海水,想起了阿嫦的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从小就天赋异禀,十七岁就考进哈佛,父母也想要把她培养成世界的顶尖人才,她也从未动摇过要一直努力的决心…直到一次在小饭馆偶遇到那个为了学费而当服务员的男孩子,她看中男孩子那颗吃苦耐劳积极向上的心,就经常的往那家小饭馆里跑…后来有一天那个男孩子要回国了,我朋友去机场送他,男孩子登机前对她说,‘一颗心跳是生命,两颗心跳是爱情’…就因为这一句话,我朋友便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哈佛学业和国外大好的前程回国来找他,也才发现原来那个男孩子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我朋友去哀求那个男孩,说她从没有这么低三下四的去求过别人,男孩子被感动了,放弃了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最终他们两个结婚了…可是激情燃完,我朋友才发现,原来爱情是神圣不可触犯,强行介入,只会发现越来越多的不满,还腐蚀着彼此该有的生命…现在,他们两个离婚了…” 白环轻轻闭上眼,卓云帆就如她,而阿嫦正如木杨的左心房! 木杨能够理解,可他不完全赞同,他反驳她说:“没有完全一样的两颗心,两个人在一起是需要互补的。” “互补是生活,互相思念的才是爱情。” 我何其看重你,才视你为爱情! 白环抬头看着木杨,这张她曾偷窥了好几年的脸,以后,都只能藏在心里偷偷思念了。 “木杨,世间沧海,有的人不变,可有的人一定会变,这取决与各自的家庭、背景和工作环境。我朋友和他前夫都是海外留学,还是做同一样的职业,可还不是就因为两颗心不能对上彼此的频率,怨上了…”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木杨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她为什么这样多愁善感,为什么要拒他千里之外? 白环站起来,豁然开朗,“我那天碰到何花妈妈,她说你们医院的护士小姐都在传,医院要安排你去美国深造,还是你们学校的校长亲自举荐。木杨,那才是属于你的天地,放心大胆的去吧!” 木杨把脸侧到一边,像个小男孩生闷气那样,他有他内心最坚固的思想,无论别人怎么反对他都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而当你终于无视的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第二十一章 相负(1) 北极鸥给了白环一个虚名的“总监”头衔,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工资却是一点也没上涨。之前卓云帆一手提拔的小蔡,年纪轻轻,业绩也非凡,白环知道,小蔡还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这就是公司给他们俩的竞争阶段。 她一刻也不敢怠慢! 小蔡名义上只是一个销售主管,遇到大一点的项目,必要时刻还是需要白环以“总监”的名义登场。 晚上约了客户在酒店吃饭,应酬的过程中白环才发现,小蔡举手投足之间竟跟卓云帆有神奇的相似,而她自己,也在无形之中照着卓云帆的套路在做事。 业务洽谈合意后,小蔡叫了代驾送走客户,待他们一走就又回到包间,对着一桌饭菜就开始狼吞虎咽,白环也大口大口吃起来…每次应酬都是这样,要么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要么等客户走后再填,不然空腹喝了那么多酒,第二天的胃肯定受不了… 白环抽纸擦了嘴角,给小蔡招呼,“我先去买单。” 刚打开包间房门,却立马缩头回来! 小蔡不解,“怎么了?” 她强装镇定,“等你吃完再买。” 卓云帆!他怎么会到这里来?还坐在正对门口的位子! 白环看着正吃得香的小蔡,他对她的位置一直虎视眈眈,如果让他跟卓云帆碰面,万一卓云帆把监控的事情说出来怎么办? 这两人如果合谋,后果不堪设想! 白环打开手机,给小疯子发出求救短信,要他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小疯子收到信息后立马回电,白环随手挂掉,小蔡越来越疑惑,“怎么不接电话?”这又没其他人。 白环敷衍道:“400…” 小蔡也抽了纸巾擦了嘴角,“我也吃完了,走吧。” “小蔡!”白环忙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我们谈谈。” 小蔡心思缜密,怀疑的看着紧闭的房门,这门后,一定有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于是趁白环稍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房门,还借故一句,“我先买单。” 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蔡已在卓云帆那桌坐下,白环躲在包间内手足无措,知道自己早晚一死,可等待死亡的过程才是最可怕! 没多久卓云帆就敲门进来,还是一贯的冷俊,“这么巧。” “…你好!”白环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两个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卓云帆盯着白环似笑非笑,“你很紧张?” “我先去个洗手间。” “我等你!” 白环挤过小蔡挡在门口的身体,这个人绝不是省油的灯! 果真等她一走,小蔡就迫不及待,“总监,你们之间…”他笑里藏刀,“就算有什么不开心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再放在心上。” 卓云帆一眼就看透了小蔡的心思,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翘着二郎腿,他倒要看看那个白环还能耍出什么新花样。 小蔡有点碰壁,还是站在门口,万一那个白环借故逃跑了怎么办? 白环走到洗手间,捂住胸口深呼吸几口大气,一紧张她就会心口作闷,上不来气,又掏出喷雾连喷好几大口。 这时小疯子又打来电话,她连连求救,“卓云帆…卓云帆在酒店,你还有多久?” 小疯子回答马上,白环稍稍松了口气,不料厕所门却一下打开,出来的人竟是阿嫦! 白环舌桥不下,“阿…阿嫦!” “阿环!”阿嫦更是奇怪,看着她手上的电话疑惑,“我听到你在说卓云帆?” “…我刚刚在大堂看到卓总监了…我有个朋友正要找他。” “是这样…”阿嫦好像还不知白环跟卓云帆之间的事,沉浸在偶遇的喜悦中,“真巧,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遇到你,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好。” 白环跟着阿嫦走到大堂,看到小蔡还守在那个包间门口,小疯子,你什么时候才到? 正想着小疯子就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两个人从没这样的心灵交汇。四目相对,竟是相依为命的感觉! 阿嫦走到她原来的桌旁,四处看了看,“卓云帆去哪儿了?” 白环指着包间,一语双关,“在那个房间!” 小疯子赶紧跑进去。 阿嫦看出端倪,“他就是你朋友?” “对!”白环机智的话锋一转,“你刚刚说什么最关键的时刻?” 阿嫦轻轻一笑,“坐下聊。” 白环乖乖坐下,眼睛却是一直都盯着那个包间,没多久就看到小蔡失望的从里面出来,走出大堂,在门口打了出租车…小蔡万万没有想到,卓云帆竟说他是喜欢白环! 小疯子与卓云帆面对面坐着,丝毫不胆怯的进入了谈判模式。 “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白环?” 卓云帆悠闲自得的抖着二郎腿,挑眉一笑,“我刚刚才帮你撒谎解围,你不觉得你已经失去跟我谈条件的资格了吗?” “欺负一个女人,你算什么本事?” “这个社会女人是占优势的,事业成功别人夸她能干,一事无成别人说她只是个弱女子…所以女人犯了事,还是应该受到相应的报应的。” 卓云帆棉里带刺,小疯子身先士卒,“我代她受过,怎么样都行!” 卓云帆脸色稍有一惊,“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看上她了。” “是!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过,这个理由足够吗?” “可是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你已经失去跟我谈条件的资格了。” “卓云帆!”小疯子拍案而起,“你到底想怎么样?” 卓云帆嗤之以鼻,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无奈之下小疯子又只有乖乖坐下,按下墙上的服务按钮,冲那头的服务员说道:“一打啤酒!” 服务员很快就将啤酒送到,小疯子一一打开,摆在桌上长长的两大排!“冤有头债有主,上次是我把你灌醉,现在我自罚,希望你可以放过白环。” 卓云帆越发受惊了,“如果你有命醒过来的话,我可以考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疯子说着就将啤酒罐进嘴里,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魄! 约有半小时,卓云帆从包间出来,有时男人的执着是种恐怖,他没想到小敬真的会将十二瓶瓶酒全都罐到肚里,哪怕吐得满地都是,人鬼不分! 卓云帆冲白环冷语道:“你可以带他走了。”说完他拉着阿嫦就走,阿嫦厌恶的甩开他的手,给白环到了别,和卓云帆一起离开了。 白环的预感很是不妙,刚刚就看到服务员抱着一箱啤酒进去,现在卓云帆又说要她带小敬走…白环猛地冲进房间,眼前的一幕吓得她是魂不附体! 地上全是呕吐物,打翻喝空的啤酒瓶,小敬狼狈的躺在中间,胃里的啤酒还一直往嘴角溢,眼里涨着血丝… “小敬,你喝了多少啊…你醒醒…”白环紧紧抱住小敬的身体,几行滚烫的热泪落下,“小敬,你别吓我…我这就送你去医院…走,我们去医院…” 小疯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亲昵的叫着,“环环!” 白环哽咽着,“是我,我是环环!” “回家…” “好,回家。” 白环叫了车,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把小敬扶到车上,小敬一直紧紧抓住她的手,看着他的垂死挣扎,白环全程都是以泪洗面…他这是拿命,拿命在为她拼! 到家时小敬又吐了好几次,白环还劝着去医院,他一直呢喃,“不去医院…环环…不要走…环环…” 白环轻声安抚,“不走,我去给你烧醒酒汤。” 白环的行李还没有搬到这里来,小敬一个单身男人平常都没有做饭,厨房空空无也。她又去翻抽屉,想要找出一些可以解酒的药…翻完客厅翻卧室,最后却是在小敬的床头柜里翻出一张汇款单… 收款人——敬中华! 不是小敬的叔叔敬总吗? 汇款明细——十五万! 小敬为什么要给自己亲叔叔汇这么多款? 关键的是汇款日期正是她买这房子的头一天! 白环忙跑到预留给自己居住的那个房间,从衣柜里找出购房合同,看着上面的购房价格,想起何花之前那句,“这房子比市场价便宜了一半。” 她一下摊靠在墙,加上她已付的十五万,三十万,正好付这二手房的首付! 前半夜小敬都在难受中折腾,白环不厌其烦的给他换了衣服和被单,一一拿去清洗。天微微亮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睡在小敬床头,小敬也睡得正香,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白环到洗手间简单清洗了脸,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守了小疯子一整晚,还那么的,害怕失去… 红树林是深市的一个标志,如同南市的滨江大道。木杨硬朗的身体靠在围墙上,看上去又是那么的孤单。他看着海中翻腾的水,正像滨江大道的嘉陵江,十八岁那年,白环也是这样孤单的等着他到来… 走廊上还有很多人,有的在晨跑,有的在谈笑。身后那一排排苍天大树,庇护着人们对新一天zhao阳的美好向往。木杨动一动嘴角,他终于,他终于也长成了那棵大树! 这次是白环迟到了,出门的时候她纠结了好久,几次想叫醒小敬道别一声,可看他安静的睡着又不忍打搅,最后才打电话给何花,叫她过来帮忙照看一下。 木杨远远的看着白环走近,丢失多年的她终于在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他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就像义无反顾的追到深市来,生怕会错过了她。 环环,一棵开花的树,可还记得?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于是佛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的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白环停步在木杨身旁,木杨看出她因没有好好休息而显出来的疲态,关切道:“是不是太早了,周末我应该让你好好休息的。” 白环浅声道:“等很久了吗?” “没有。”比起三城相追,这点等待根本什么都不算。 木杨伸手理去她眼角的发丝,白环稍带抗拒的侧过脸,他却情不自已的拥她入怀! “我们结婚吧!” 白环蹙了眉头,心怎么会突然作痛? 木杨却是更大力度将她拥紧,那是久违了多年的拥抱,要给她安稳幸福的一个胸膛! “环环,我父母为了鼓励我,高中到大学的学费、生活费一直都是如数交给我,加之还有其他比赛的奖金,我现在可以去买房,我也工作这么久了,我可以付贷款,我可以在深市安置一个家。如果你觉得深市不好,我们可以回南市、回都市、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可以去实现你的理想,我愿意一直陪着你…” 可是这么多年了啊,当初的小男孩小女孩早已不是最初模样,还能像十八岁那年仅凭一句“生命点缀”就在一起吗? 白环小声呢喃,“我终于明白了,拉拉常说的理想跟现实的冲突…” 木杨颤抖着心房,他现在只想跟她坦白,他不想再在等待和误会的岁月里又爱又恼! “环环,爱是一份神圣的责任,不会因为时间和离别而减轻丝毫。我有自己对爱情的尊重和信仰,我相信每一次的命中相遇,从懵懂发芽,到锥心生根!” 白环贪恋这种情话中的胸膛,那也曾是她以为只会是她一个人拥有的港湾…可是木杨,二十岁的离开,想要再回头是有多难,你知道吗? 白环挣脱他的怀抱,旁边有空着的木椅子,她走过去坐下,木杨跟过去,安静的等着她回答。 白环看着波涛汹涌的海水,想起了昨晚阿嫦在最重要时刻给她说起的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从小就天赋异禀,十七岁就考进哈佛,父母也想要把她培养成世界的顶尖人才,她也从未动摇过要一直努力的决心…直到一次在小饭馆偶遇到那个为了学费而当服务员的男孩子,她看中男孩子那颗吃苦耐劳积极向上的心,就经常的往那家小饭馆里跑…后来有一天那个男孩子要回国了,我朋友去机场送他,男孩子登机前对她说,‘一颗心跳是生命,两颗心跳是爱情’…就因为这一句话,我朋友便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哈佛学业和国外大好的前程回国来找他,也才发现原来那个男孩子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我朋友去哀求那个男孩,说她从没有这么低三下四的去求过别人,男孩子被感动了,放弃了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最终他们两个结婚了…可是激情燃完,我朋友才发现,原来爱情是神圣不可触犯,强行介入,只会发现越来越多的不满,还腐蚀着彼此该有的生命…现在,他们两个离婚了…” 白环轻轻闭上眼,卓云帆如她,而阿嫦就如木杨的左心房。 木杨能够理解,但并不完全赞同,“没有完全一样的两颗心,两个人在一起是需要互补的。” “互补的是生活,互相思念的才是爱情。” 我何其看重你,才视你为爱情! 白环抬头看着木杨,这张她曾偷窥了好几年的脸,以后,都只能藏在心里偷偷思念了。 “木杨,世事变迁,有的人不变,可有的人一定会变,这取决于各自的家庭、背景和工作环境。我朋友和他前夫都是海外留学,还是做同一样的职业,可还不是就因为两颗心不能对上彼此的频率,怨上了…”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木杨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她为什么这样多愁善感? 白环站起来,豁然开朗,“我那天碰到何花妈妈,她说你们医院的护士小姐都在传,医院要安排你去美国深造,还是你们学校的校长亲自举荐。木杨,那才是属于你的天地,放心大胆的去吧!” “这两者根本就没有冲突。” 白环已开始道别,“我先走了。” 脆弱的小身体又慢慢地离他越来越远,木杨拼命的还想要再抓住一些,“一切都可以慢慢开始,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释。环环!” 可是木杨啊,一切都已经变了啊! 白环回眸留下一个笑容,“木杨,再见!”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好不容易不要再禁锢自己,就换来她一句再见? 木杨丧气又懊恼,“难道让你等我一个月就真的有那么难吗?” 二十岁离别前的那最后一个月,继续在以后的日子里把两个相交的人生拉成了平行线,越来越远… 第二十二章 相负(2) 往回走的途中白环哭过,木杨才二十五岁,他的前途是不可限量,她不想他有一天也成为另一个阿嫦,可是心…却有那么一丝不甘。 小敬又吐过一次就彻底醒了,何花打电话给白环要她带一份粥回来,白环买好粥就加速的往家里跑,小敬昨晚为她那般,她却扔下他去见木杨,又一遍遍开始道德的谴责… 小敬喝粥的时候何花把白环拉到另一个房间,好奇问她这是怎么回事,白环如实回答,“我跟卓云帆有一些过节,小敬也参与其中,这也许就是卓云帆的报复吧。不过昨晚他前妻跟我说她要回剑桥进修,不知道卓云帆会不会跟去,如果卓云帆跟去的话,也许我们的过节就会因为小敬喝得这通酒而终止吧。” 白环带着侥幸,不知道阿嫦会不会再一次成为她的恩人? “他前妻什么时候走?” “就是今天。”白环赶紧掏出手机给阿嫦打过去,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阿嫦没有接她电话,只是发来一条短信,“卓云帆跟我一起,你可以放心了。” 白环后背一凉,这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为什么会这样使人不安?是因为在阿嫦面前,她看到了自己的灵魂有多肮脏? “他也要走吗?”何花若有似无的说了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还是会荡起波澜。没多久就借故还有事先走了,出租车的方向却是直奔机场而去。 何花在机场寻找飞往剑桥航班的手续办理口,她知道卓云帆这一走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是没有任何可能,但她还是想在他走之前来看看他,真的,只是远远的看一眼而已。 卓云帆办好手续,走向在等候厅休息的阿嫦,把她的登机牌递给她。 昨晚阿嫦本是打算在晚饭的时候跟卓云帆道别的,她是打算一个人走的。但是她何其聪明,从昨晚他跟白环之间的的各种可疑她就看出,他们一定有事在瞒着她,于是走后不久她便开始询问。 卓云帆把车停在路边,他一直在想那天在咖啡馆白环对他说过的那些话…阿嫦的确是个好女人,而他却不是个好男人,婚姻不仅仅是柴米油盐,更需要的是两个人心灵相通。他一直觉得阿嫦是天之骄女又有能力又有文化一定是什么都不缺,他只要保证他不出去拈花惹草就是对她最大的尊重,殊不知感情就是在这莫名的疏忽的时候一点一点溜走的。他从出身开始就跟阿嫦有天壤之别,第一次在饭馆碰到她更像是天鹅与青蛙的相遇,他是那么情真意切的爱慕着她,可他又是那么情真意切的维护着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他拒绝了岳父要他去他们公司的邀请,他不想得到他们家一丝一毫的帮助或者说是施舍,他想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无疑这些年他在事业上是成功的,可除了在江湖上打响一个名号和一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财他还得到了什么?他没有战友,没有知己,在北极鸥混了那么多年,走时竟没一个同事愿意出来送送他…他在勾心斗角的职场中迷失了本性,他在阿嫦面前丧失了爱情的责任,谁规定说像阿嫦这样的女人就不可以脆弱、就不可以任性?阿嫦曾为他那样轰轰烈烈,是想要得到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一具无血无肉的干尸! 如今阿嫦决定要去剑桥进修了,她是不想她本该五光十色的生命继续耗在他毫无生机冰冷的日子里。卓云帆皱了眉头,心里像有几只小猫在乱抓一样疼得厉害,其实阿嫦挣扎这么久,无非就是在等他的一次妥协而已。 最终他把什么都说了,说的那样平静,那样豁达。阿嫦却很意外,“你就打算这样放过她?” 是的,卓云帆打算就这样放过白环了。 他也曾想拼了命的挤身进剑桥大学,他也曾是霍金的忠实拥戴者,他有对宇宙强烈的好奇和追求,他不应该守着那一点斑斑劣迹不肯罢手,何况小敬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该跟阿嫦去追求缤纷灿烂的人生了。 阿嫦给了卓云帆跟去剑桥的机会,这个冷漠了多年的男人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为了学费而在饭馆打工的热血青年了。 何花躲在人群中,她或多或少从白环嘴里听说过阿嫦,如今一见,竟是这般的自惭形秽。 何花仰起头,拼命憋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因为她实在不忍见卓云帆含情脉脉的看着阿嫦的画面,更不忍见卓云帆远走异国他乡的背影… 没有人相信,她是真的爱过卓云帆,这种爱携带着以精神寄托的保护伞,还掺杂着一丝卑微…她根本就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最终眼泪还是蹦了出来,何花在心底道了一句,“祝福!” …… 白环两次问过小敬关于那十五万的事情,小敬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只在乎她租的房子什么时候到期,什么时候可以搬过来。 白环走到敬总办公室,才觉得有点贸然,叔侄俩的钱财问题,她怎么好去多问。可是签购房合同那天敬总那个奇怪的举动,当时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却是谜团,房子明明便宜了一半,她有必要知道内情,她不可能稀里糊涂的就心安理得! 敬总给白环沏了茶,了解了她的来意,又是那天签完合同走时那个举动,微微摇了头,稍有无奈的笑了起来,又很是肯定。 “看来小敬的眼光真的不错。” 白环不明所以,敬总笑道:“我虽是小敬的长辈,但我没有义务去供养他的感情,他是一个男人,就必须要承担作为男人的责任。” “什么责任?” “他想给你一个家!” 白环还想再问,立马就欲言又止,随即脑袋“轰”地一声,所有疑团突然一下被打开…她好像明了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小敬深深的喜欢着她! 他为她设计卓云帆,放弃自己的前途;他帮她垫钱买房,付出自己所有努力;他为她解决后顾之忧,躺在床上整整三天不能动弹,也只有在酒后才敢叫一句,“环环!” 白环热了心肠,小疯子,你竟是这样大爱无私又不善言表的小疯子! 和敬总道别后白环径直去了中力质检部的车间,看到小敬眼前有堆成山的ng产品,他蹙着眉头,一一跟同事沟通,站在他专业的领域那样的脚踏实地,霎时白环感觉自己以前都是看走了眼。 小敬发现白环是同事告诉他的,他忙上前招呼,“你怎么来了?” “要下班了吗,晚上请你吃饭。” 小疯子喜出望外,“等我十分钟。” 白环微微一笑,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温柔了。 吃完饭小敬送她回家,走到家楼下时白环终于忍不住了问:“你的那个‘好处’想好了吗?” 小敬边走边说,“骗你的,我会要你什么好处呀。” “我今天问过敬总了,他告诉了我那十五万的事情。” 小敬脸色稍有震惊,停下脚步,“别听他瞎说。” “那我就不搬家了。” “诶!”情急之下小敬伸手拉了白环的手,十指相碰,都有着异样的情愫! 白环试图缩手,小敬却不肯放手,“我想要的‘好处’是希望你爱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你这样会让我很愧疚。” “我不是乘人之危,也不是想要你弥补什么,所有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只是更想要得到你的心而已。” 白环湿了眼眶,傻瓜,他真是一个大傻瓜! 见她没有反抗,小敬更大力度的握住她的手,拉过来,紧紧地抱在一起! 白环环手抱住他,有时男人给予女人的安全感,并不是说他有多强壮,多优秀,而是当你有事时,他会第一个出现在你身旁! 小敬小声呢喃,“这不是做梦吧?” 白环趴在他肩上摇头,真的,这是真的! 感动的力量是无穷大的,租的房子到期后白环就把东西搬到了新家,也是她和小敬共同拥有的家。他们去买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每天一下班就尽快的往家赶,有时白环会有应酬,小敬就当保镖跟随,很多时候他们都会感慨,曾经相互记恨的俩人竟然恋爱了,似梦一般。 没多久白环就给养父定了来深市的机票,这是养父第一次坐飞机,更是个乡下人进大城市,在机场乱转,白环找了好久,才把他找到。 老天从来不会同情上了年纪的孤寡老人,这样的老人也老得比任何人都快。养父白发苍苍,衣衫褴褛,满脸的皱纹盼望着、迫切着… “闺女!” “爸爸!” 白环紧紧抱着养父,摸到他透过衣服冒出来的背骨,像是心头肉被割掉的痛楚,随时都会死掉! 小敬从另一个方向跑来,他没想到白环父亲下了飞机不会在原地等,找了好几圈,原来才在这里。 白环赶紧介绍,小敬给养父道好,孝顺的帮忙提行李,把他们带到机场附近的一家大酒店。 白环点了最好的菜,最好的饮品,除此之外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她那颗急于尽孝的心。 养父一一品尝,一一夸赞,可是他明明就是牙落齿摇,他是不忍凉了闺女那份热情,他一直在坚持着,一直坚持! 白环看在眼里,顿时懊悔不已,她想劝一句“爸爸不要再吃了”,可是她看得出养父是只想让她安心,她只说了一句,“您慢一点...” 养父还是一口一个好吃,父女俩都在受着煎熬,白环终于不敢再看了,“爸爸,我先去个洗手间。” 小敬也看出来了,给白环养父招呼了声,跟着白环走去。 “环环!” 白环却一下趴在小敬肩上痛哭起来,“我好痛心…” 小敬深有感触,“我知道。” “子欲孝而亲不待…” “你别胡思乱想,一切都还来得及。” 小敬温柔的帮白环拭去眼泪,劝道:“别哭了,被叔叔看见不好。” 白环听话的“恩”了声,用水洗了洗脸,再笑着向养父走去。 有了养父的日子他们更像一个三口之家,温馨甜蜜。白环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厨房,一有时间就精心为养父准备他能嚼得动的饭菜,也会针对小敬的口味专门做一些他喜欢的东西。饭后有时候就带着养父出去散步,有时候就在家里看电视。养父还特别喜欢下象棋,白环不会,小敬就陪着他。养父喜欢边喝酒边思考,为了他的健康考虑,白环几次要养父戒酒,养父如同会要了他的命一样反抗,小敬则反过来劝白环,养父是来深市养老的,不是来受规矩的,还不如迁就他,只要开心快乐就好。 养父下棋的速度还慢似蜗牛,好多时候白环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小敬的耐性倒是被慢慢炼出来了,全然一副父慈子孝。 有时候白环想想,其实这就是幸福。 第二十三章 相负(3) 周末的时候白环又在家里烧了好几样汤菜,养父说他来深市口胃口都变大了好多。收拾好碗筷过后两父女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三毛流浪记》,看到触情地方,白环问:“爸爸,你是怎么捡到我的?” 养父想起第一次见到闺女的样子,那时她才三天大,趟在医院的保温箱,还输着液,护士说刚出生的孩子就有肺炎的很少,何况这孩子的肺炎还特别严重,还有先天哮喘,如果不是抢救及时,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 白环是她父母所生的第四胎,农村重男轻女的观念太强,拼死拼活只为有个儿子,何况她一出生就像是来讨债,父母便越来越坚定要把她送人的想法。 养父老婆跟人跑后就没有再取,一直都对自己没有生育这事很是自卑,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不忍他一直孤苦伶仃的过一辈子,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白环的父母。 养父一开始只是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抱着同情,可看到她躺在保温箱作生命挣扎微弱的呼吸,脑袋上还有因输液时找不到血管而留下的多处伤痕,他只觉得心口异样的疼痛。三天大的孩子却冲着他微笑,人生第一次的笑容就是对他,他立马落下眼泪,父女俩的缘分,便在那一刻开始注定! 不过他当时是很担忧的,自己是否有能力将孩子健康的养大。但是这个小孩如果他不养,在经济落后的农村,就没人再愿意领个负担回去。 养父感叹,一晃,都快二十五年了。虽然闺女从小到大隔三差五的就进医院,每一次都让他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不过好在是二十五年了,三天大的襁褓婴儿终于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白环声音有点沙哑,“谢谢您爸爸!”扮演了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所有亲人的角色,将她养大,生命奇迹。 “傻闺女,你还跟我说谢谢,要真说感谢,我们就该感谢把你找到给我的郝叔叔…”养父一下额蹙心痛,饱经风霜的皱纹更深似岁月的年轮。 白环伸手挽住养父的胳膊,郝叔叔是养父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两家家境都很贫穷,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十岁的他们就一起约定辍学在了小学三年级。可惜郝叔叔,在养父来深市的第二个月,就因旧疾复发去世了。 “我的好兄弟啊!”养父哀思如潮,想起登机那天,郝兄弟去机场送他,还开玩笑说自己这辈子都没坐过飞机,当时养父就给了郝兄弟一个承诺,说下次回来一定要带他去坐一次飞机,了却他这辈子的心愿。郝兄弟连连称好,走时却是目断魂销,从来没有分开过的六几十年的兄弟情谊,从玩泥巴的无知小孩,到幕年的白发苍苍,不知下次再见,是今生,还是后世。 白环感同身受,却也不知该怎样安慰。 养父揉了揉眼眶,又笑眉舒展,“郝叔叔还给你起了名字,我们都没有文化,他便四处打听,只到听别人说,白玉环弥足珍贵,所以建议我给你取白环这个名字,我们都希望你能万千宠爱。”哪怕是被上天和亲生父母抛弃,他也希望闺女能像白玉环般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白环热泪盈眶,从小郝叔叔一家就对她特别好,原来郝叔叔对她的恩情,也如同再造。 养父看了墙上的时钟,有点奇怪,“小敬今天又在加班吗?” “是呀,他们最近有个销往美国的大订单质量出了问题,一直都在加班。”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白环不解的看着养父,隔行如隔山,不然她该怎么做? 养父意味深长,“孩子,这世上的好男人的确不少,但是肯为你付出的却不多,大千世界彼此能够掏心,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你要珍惜。小敬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休息了,今天又是周末,给他送饭去。” 一语点拨,白环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女朋友的责任,她需要对男朋友予关心和慰问,忙去厨房找出饭盒打包,走前还调皮的给养父撅了一下嘴,“谢谢爸爸!” 打车到达中力空调公司,白环下意识的看了对面的都市医学院附属医院,这看似只有一条马路的距离,中间却隔着长长一排不可逾越的护栏,要想真正的过去,还得走到这条街的尽头,经过一处转角,再穿越一条地下通道,从地下通道上去以后,还要经过一个小段的红绿灯。白环有点愤青,不知当时的路况怎会设计得这般复杂,方向稍有不对,就会越走越远。 白环又开始谴责自己,她是以女朋友的名义来给小敬送午饭的,中力的项目是因为小敬的关系才进展得十分顺利,短短数月就回款百万,北极鸥已经提拔她为销售二部的部门经理了,与一部的小蔡对销售总监的位置开始了明争暗夺的竞争。她也比以前更有自信,这所有的安稳,都是小敬给予的,她不应该再有任何“邪念”。她不能每次看到“医院”两个字都要想到木杨,或许今天,或许明天,木杨就为了他的事业蓝图,远走异国了。 由于多次拜访,中力保安已经认得白环了,以为她又是来找敬总谈公事,便好意提醒她行事说话要注意分寸,因为现在他们发往美国的一个订单出了很严重的质量问题,百号相关人员都在发货的广场里受训,在他任职期间,还从没见中力有如此大的动作! 白环签好来访登记就朝发货广场走去,广场中间密密麻麻围着人群,窃窃私语,嘈嘈切切。 广场侧边还停着一排排大货车,各个司机都站在车边看着前面的动静,白环走到一个司机身边问:“什么原因呀?” “马上准备发货,却突然被叫停了。”司机无奈的叹了口气,“质检不过关就不应该出厂啊,等到全都装车了又才说有问题,万一是已经送到机场了呢,岂不是还要返回来,这不是瞎折腾吗?” “谁叫停的呀?” 司机朝前方人群中的小敬抬了抬头,“估计出厂的时候他的意见没有跟其他质检达到共识,才拉着敬总一起追出来。” 原来这事跟小敬有直接关系。 白环走近了才发现,被人群围住的有将近两百台空调,经过一连串的拆机再组装,这堆空调已经全部被判定为次等品了。 敬总头痛欲裂,美国人做事一向讲究效率,这次的交货时间本就是一推再推,临到头还发生这样的大事,他该怎么跟美方交代? 有个生产的负责人提议,“还是准时发货吧,大不了让我们在美国的售后方多增加一些服务。” 听到这小敬藐视了那个生产负责人一眼,人性的懦弱和懒惰! “这就是你们给的解决方案,一错再错?” “保住客户要紧啊。” “我们厂家的过错为什么要推给售后方来弥补,再说以美国人的质量要求,他们会要这些残劣品、次等品?” 小敬咄咄相问,那个生产负责人哑口无言。 敬总寄希望于小敬,“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可以说实话吗?” 敬总立马给予保护,“你放心大胆的说!”只要不是敷衍和搪塞,怎么样的实话他都可以作小敬的后盾,如同狄仁杰有武则天,包青天有八贤王! 小敬有了底气,走到人群最显眼的地方,面容严肃,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 “这批货不能发往美国,第一、质量蒙混不了美方多久;第二、我们自己的过错要自己承担;第三、中力是代表中国的力量,我们不能被外国人看扁!” “客户怎么挽留?” “这需要商务去做工作,这正是他们体现自身价值的时候,我们只负责生产和质检,其他的什么也管不了!” “那这堆次等品要怎么处理?” “不可贱卖,不可回收,全部焚毁,残渣不留!” 人群中哗然一片,全都被小敬的言语吓了一大跳,敬总也颇为震惊! 白环也跟着紧张起来,按中力的成本价计算,这两百台空调,少说也值几十万了。小敬这真是疯子的做法,步步险棋! 见敬总没有表态,终于有人抗议了,“不然就把这些空调卖给我们普通的中国人吧,或者厂里有需要的同事,价格低一点,厂里的损失也会少一点。” 小敬目光尖锐,“我才说了不可贱卖,不可回收!” “你倒是意气用事了,知不知道这些成本有多少?” 人群开始躁动不安,跟着开始指责小敬的莽夫行为,白环也捏着一把汗。 小敬却是用脚把几台冰箱踢在一起,站了上去。 “各位,我想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故事。1985年的海尔还只是个亏空147万的不知名小厂,当时的张瑞敏厂长是回农村借的钱在为海尔工作。同年12月的一天,张厂长接到一封用户来信,反应工厂的冰箱有质量问题,随即张厂长检查了仓库,发现400台冰箱中有76台都不合格,他问大家怎么办?大家给出的建议跟你们一样,留给中国人自己使用,或是低价转给厂里同事。但张瑞敏厂长却说他要是允许把那76台不合格的冰箱卖了,就等于允许明天再生产760台、7600台不合格的冰箱,他不能放行那些有缺陷的产品,于是抡起大锤砸了第一锤,并吩咐其他负责人砸毁其余所有的不合格冰箱。张瑞敏厂长‘砸冰箱’事件砸醒了海尔人的质量意识,砸出了海尔人‘要么不干,要么就争第一’的精神。在1988年的全国冰箱评比中,海尔冰箱以最高分获得中国电冰箱史上的第一枚金牌,如今更是成为世界第四大白色家电制造商!” 传奇励志故事的光环固然闪耀,可也掩盖不了小敬眸子中的那股哀叹。他不是要依葫芦画瓢,他是悲伤国人几十年来还是有深入骨髓的“自卑”和“懒惰”,他怒其不争! “在此我想借此事说一些话,为什么你们都要把不合格的产品卖给我们中国人,难道我们中国人天生就要比别人贱,只配用这些次劣品、三等品?我们为什么非要去回收这些劣品,为什么这些劣品就进不了欧美的国家?因为别人有一种尊严的底线!” 说到这小敬的脸已全被悲伤笼罩,两眼泛起了闪闪的泪花,有一种锥心蚀骨的疼痛! “张瑞敏厂长砸冰箱事件固然意义非凡,但是他没有砸掉我们头脑里的‘懒惰’思想。我们只会游行抵制日货,可是我们的质量就是没有别人的好,我们生产的空调还是用的日本的压缩机!这堆劣品从一开始质检就出了问题,可是你们还是企图蒙混过关,还要把过失推给美国售后方来弥补,这就是我们的‘懒惰’,我们没有‘狼性’,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别人欺负…所以我今天的提议是这堆劣品不只要毁,还要扣掉各位相应的工资和加班费,因为你们没有做出好质量的空调,你们对不起‘中力’这两个字,你们要痛定思痛!” 所有人面面相觑,又有种被卸下面具后的难堪;敬总也红了眼眶,又有种心里话被说出来全身上下由内而外的轻松。 小敬走到敬总面前,“这就是我的建议,是否采纳全由你定夺。”说完他转身就走,紧密的人群为他疏散开了一条道路,浩然正气冲霄汉,惊醒了星斗闪闪寒。 小敬没有发现白环,径直从保安室走了出去。 白环追着他的步伐,心房跟着一起激烈的颤抖,她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惊喜”是她没有看到的,她已经彻底的被小敬整个人的人格魅力折服,在大街上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小敬转过身,有点受惊,“环环!” 白环一脸崇拜,“你好帅!” “你怎么来了?” 她却第一次对他直言她的爱,“我爱你!” 第一次主动踮起脚尖靠近他的唇,没有对木杨的任何“邪念”,温柔亲吻慢慢变成贪婪的吸允,想要吞并他整个灵魂! 第二十四章 相负(4) 白环把饭菜端上桌,养父看了墙上的时钟,有点奇怪,“小敬今天又在加班吗?” “是呀,他们最近有个销往美国的大订单交货日期很赶,一直都在加班。”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白环不解的看着养父,隔行如隔山,不然她该怎么做? “小敬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休息了,今天又是周末,给他送饭去。” 一语点拨,白环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女朋友的责任,她需要对男朋友予关心和慰问,忙去厨房找出饭盒打包,走前还调皮的给养父撅了一下嘴,“谢谢爸爸!” 打车到达中力空调公司,白环下意识的看了对面的都市医学院附属医院,这看似只有一条马路的距离,中间却隔着长长一排不可逾越的护栏,要想真正的过去,还得走到这条街的尽头,经过一处转角,再穿越一条地下通道,从地下通道上去以后,还要经过一个小段的红绿灯。白环有点愤青,不知当时的路况怎会设计得这般复杂,方向稍有不对,就会越走越远。 不久又开始谴责自己,中力的项目是因为小敬的关系才顺利完成,大订单如数回款,北极鸥已经提拔她为销售二部的部门经理了,与一部的小蔡对销售总监的位置开始了明争暗夺的竞争。她还有房子、有养父、有家庭,这所有的安稳,都是小敬给予的,她不应该再有任何“邪念”。她不能每次看到“医院”两个字都要想到木杨,他发表的《医学论文》已经被深市医学中心着力推荐,这么年轻就有这般荣誉,他是天纵英才,没人可以阻挡,哪怕现在他还在深市,不过或许今天,或许明天,他随时都有可能为了他的事业追求,远走异国了。 由于多次拜访,中力保安已经认得白环了,以为她又是来找敬总谈公事,便好意提醒她行事说话要注意分寸,因为现在他们发往美国的一个订单出了很严重的质量问题,百号相关人员都在发货的广场里受训,在他任职期间,还从没见中力有如此大的动作! 白环签好来访登记就朝发货广场走去,广场中间密密麻麻围着人群,窃窃私语,嘈嘈切切。 广场侧边还停着一排排大货车,各个司机都站在车边看着前面的动静,白环走到一个司机身边问:“什么原因呀?” “马上准备发货,却突然被叫停了。”司机无奈的叹了口气,“质检不过关就不应该出厂啊,等到全都装车了又才说有问题,万一是已经送到机场了呢,岂不是还要返回来,这不是瞎折腾吗?” “谁叫停的呀?” 司机朝前方人群中的小敬抬了抬头,“估计出厂的时候他的意见没有跟其他质检达到共识,才拉着敬总一起追出来。” 原来这事跟小敬有直接关系。 白环走近了才发现,被人群围住的有将近两百台空调,经过一连串的拆机再组装,这堆空调已经全部被判定为劣质品了。 敬总头痛欲裂,美国人做事一向讲究效率,这次的交货时间本就是一推再推,临到头还发生这样的大事,他该怎么跟美方交代? 有个生产的负责人提议,“还是准时发货吧,大不了让我们在美国的售后方多增加一些服务。” 听到这小敬藐视了那个生产负责人一眼,人性的懦弱和懒惰! “这就是你们给的解决方案,一错再错?” “保住客户要紧啊。” “我们厂家的过错为什么要推给售后方来弥补,再说以美国人的质量要求,他们会要这些劣质品、三等品?” 小敬咄咄相问,那个生产负责人哑口无言。 敬总寄希望于小敬,“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可以说实话吗?” 敬总立马给予保护,“你放心大胆的说!”只要不是敷衍和搪塞,怎么样的实话他都可以作小敬的后盾,如同狄仁杰有武则天,包青天有八贤王! 小敬有了底气,走到人群最显眼的地方,面容严肃,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 “这批货不能发往美国,第一、质量蒙混不了美方多久;第二、我们自己的过错要自己承担,不能推卸责任;第三、中力是代表中国的力量,我们不能被外国人看扁!” “客户怎么挽留?” “这需要商务去做工作,这正是他们体现自身价值的时候,我们只负责生产和质检,其他的什么也管不了!” “那这堆次等品要怎么处理?” “不可贱卖,不可回收,全部焚毁,残渣不留!” 人群中哗然一片,全都被小敬的言语吓了一大跳,敬总也颇为震惊! 白环也跟着紧张起来,按中力的成本价计算,这两百台空调,少说也值几十万了。小敬这真是疯子的做法,步步险棋! 见敬总没有表态,终于有人抗议了,“不然就把这些空调卖给我们普通的中国人吧,或者厂里有需要的同事,价格低一点,厂里的损失也会少一点。” 小敬目光尖锐,“我才说了不可贱卖,不可回收!” “你倒是意气用事了,知不知道这些成本有多少?” 人群开始躁动不安,跟着开始指责小敬的莽夫行为,白环也捏着一把汗。 小敬却是用脚把几台冰箱踢在一起,站了上去。 “各位,我想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故事。1985年的海尔还只是个亏空147万的不知名小厂,当时的张瑞敏厂长是回农村借的钱在为海尔工作。同年12月的一天,张厂长接到一封用户来信,反应工厂的冰箱有质量问题,随即张厂长检查了仓库,发现400台冰箱中有76台都不合格,他问大家怎么办?大家给出的建议跟你们一样,留给中国人自己使用,或是低价转给厂里同事。但张瑞敏厂长却说他要是允许把那76台不合格的冰箱卖了,就等于允许明天再生产760台、7600台不合格的冰箱,他不能放行那些有缺陷的产品,于是抡起大锤砸了第一锤,并吩咐其他负责人砸毁其余所有的不合格冰箱。张瑞敏厂长‘砸冰箱’事件砸醒了海尔人的质量意识,砸出了海尔人‘要么不干,要么就争第一’的精神。在1988年的全国冰箱评比中,海尔冰箱以最高分获得中国电冰箱史上的第一枚金牌,如今更是成为世界第四大白色家电制造商!” 传奇励志故事的光环固然闪耀,可也掩盖不了小敬眸子中的那股哀叹。他不是要依葫芦画瓢,他是悲伤国人几十年来还是有深入骨髓的“自卑”和“懒惰”,他怒其不争! “在此我想借此事说一些话,为什么你们都要把不合格的产品卖给我们中国人,难道我们中国人天生就要比别人贱,只配用这些劣质品、三等品?我们为什么非要去回收这些劣品,为什么这些劣品就进不了欧美的国家?因为别人有一种尊严的底线!” 说到这小敬的脸已全被悲伤笼罩,两眼泛起了闪闪的泪花,有一种锥心蚀骨的疼痛! “张瑞敏厂长砸冰箱事件固然意义非凡,但是他没有砸掉我们头脑里的‘懒惰’思想。我们只会游行抵制日货,可是我们的质量就是没有别人的好,我们生产的空调还是用的日本的压缩机!这堆劣品从一开始质检就出了问题,可是你们还是企图蒙混过关,还要把过失推给美国售后方来弥补,这就是我们的‘懒惰’,我们没有‘狼性’,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别人欺负…所以我今天的提议是这堆劣品不只要毁,还要扣掉各位相应的工资和加班费,因为你们没有做出好质量的空调,你们对不起‘中力’这两个字,你们要痛定思痛!” 所有人面面相觑,又有种被卸下面具后的难堪;敬总也红了眼眶,又有种心里话被说出来全身上下由内而外的轻松。 小敬走到敬总面前,“这就是我的建议,是否采纳全由你定夺。”说完他转身就走,紧密的人群为他疏散开了一条道路,浩然正气冲霄汉,惊醒了星斗闪闪寒! 小敬没有发现白环,径直朝工厂走了过去。 白环追着他的步伐,心房跟着一起激烈的颤抖,她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惊喜”是她没有看到的,她已经彻底的被小敬整个人的人格魅力折服,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小敬转过身来,有点受惊,“环环!” 白环一脸崇拜,“你好帅!” “你怎么来了?” 她却第一次对他直言她的爱,“我爱你!” 第一次主动踮起脚尖靠近他的唇,温柔亲吻,在他身上有她一直向往而又丢失的热情,她贪婪的也想要通通吸允过来... 第二天敬总就实践了小敬的提案,200台劣质空调在广场上被一把大火点燃,火光照亮整个天空,气吞山河、轰轰烈烈,燃烧着人们逝去已久的激情! “烧空调”事件还登上全国各大周刊和网络头条版面,一时间举国震惊,国际敬仰! 小敬天天忙着加班,白环不敢多做打搅,经常会看“中力烧空调”的新闻,看到的都是小敬的伟岸,连养父也经常夸他,是真正的血性男儿。 直到有一天跟她说,“你们结婚吧。” 第二十五章 相负(5) 电视里播放的是《三毛流浪记》,看到触情地方,白环问:“爸爸,你是怎么捡到我的?” 养父想起第一次见到闺女的样子,那时她才三天大,趟在医院的保温箱,还输着液,护士说刚出生的孩子就有肺炎的很少,何况这孩子的肺炎还特别严重,还有先天哮喘,如果不是抢救及时,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 白环是她父母所生的第四胎,农村重男轻女的观念太强,拼死拼活只为有个儿子,何况她一出生就像是来讨债,父母便越来越坚定要把她送人的想法。 养父老婆跟人跑后就没有再取,一直都对自己没有生育这事很是自卑,一个从小玩到大的郝兄弟不忍他一直孤苦伶仃的过一辈子,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白环的父母。 养父一开始只是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抱着同情,可看到她躺在保温箱作生命挣扎微弱的呼吸,脑袋上还有因输液时找不到血管而留下的多处伤痕,他只觉得心口异样的疼痛。三天大的孩子却冲着他微笑,人生第一次的笑容就是对他,他立马落下眼泪,父女俩的缘分,便在那一刻开始注定。 不过他当时是很担忧的,自己是否有能力将孩子健康的养大。但是这个小孩如果他不养,在经济落后的农村,就没人再愿意领个负担回去。 养父感叹,一晃,都二十六年了。虽然闺女从小到大隔三差五的就进医院,每一次都让他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不过好在是二十六年了,三天大的襁褓婴儿终于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白环声音有点沙哑,“谢谢您爸爸!”扮演了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所有亲人的角色,将她养大,生命奇迹。 “傻闺女,你还跟我说谢谢,要真说感谢,我们就该感谢把你找到给我的郝叔叔…”养父一下额蹙心痛,饱经风霜的皱纹更深似岁月的年轮。 白环伸手挽住养父的胳膊,郝叔叔是养父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两家家境都很贫穷,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十岁的他们就一起约定辍学在了小学三年级。可惜郝叔叔,在养父来深市的第二个月,就因旧疾复发去世了。 养父哀思如潮,想起登机那天,郝兄弟去机场送他,还开玩笑说自己这辈子都没坐过飞机,当时养父就给了郝兄弟一个承诺,说下次回来一定要带他去坐一次飞机,了却他这辈子的心愿。郝兄弟连连称好,走时却是目断魂销,从来没有分开过的六几十年的兄弟情谊,从玩泥巴的无知小孩,到幕年的白发苍苍,不知下次再见,是今生,还是后世。 养父揉了揉眼眶,又笑眉舒展,“郝叔叔还给你起了名字,我们都没有文化,他便四处打听,听到别人说,白玉环弥足珍贵,所以建议我给你取白环这个名字,我们都希望你能万千宠爱。”哪怕是被上天和亲生父母抛弃,他也希望闺女能像白玉环般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白环热泪盈眶,从小郝叔叔一家就对她特别好,原来郝叔叔对她的恩情,也如同再造。 “所以孩子,珍惜你的幸福吧,爸爸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何况站在男人的角度,小敬已经很难得了,不要错过了,再来后悔。” 白环明白养父的意思,无疑她心里也是有小敬的,但是一想到“结婚”两个字她就犹如泰山压顶,喘不过气来。她知道婚姻的责任,无论健康与疾病,贫穷与富贵,两个人都要不离不弃,厮守一生。突然感觉一生好短,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所以一天下班后她站在了他门诊门口。 木杨没有理她,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 待从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发现她还一直在跟着。 他还是没有正面看她,“医生职责内的事情我可以帮。” “不是…”白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样,明明说好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却控制不了脚步的跟到这里来。 木杨又走到医院的停车场,张一楠的女朋友给他推荐一款性价比都很好的汽车,试驾的时候他很满意,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款飞驰的汽车和激烈的体育,他当天就买了下来。日子一如既往的过着,他尊重他的医学,热爱他的体育,这样的生活才能说明他还关注着热情。 按下车锁正要开车,才发现那个女人还是像橡皮糖一样的粘着! 他走过去,脸色愈发难看,可是又拿她无可奈何,“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环还是无从说起,微微弯了身子低着头,似在道歉,又似道别。 小身板又离他远去,独自在这城里孤单。 木杨心头一软,他担心她是过得不好。 “站住!” 她听话停下。 “饿了吗?” “恩。” 是他医院附近的饭店,也是拉拉走时请客的那家,那天他们两个在这里,还大吵了一架。 木杨吃的很快,抽了纸巾喝了开水,便抽起烟来。 香烟有时真是个好东西,心头郁闷的时候深深吸一口,再长长吐出去,好像一下就舒服了很多。 白环简单看了他一眼,又埋头继续吃,“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才想起她的哮喘,木杨又把烟头掐灭。看到隔壁几桌都在吞云吐雾,说道:“赶紧吃吧。” 可能是胃口不好,白环没吃几口,便说饱了。 吃完饭两个人默默的走在大街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彼此都渗透在彼此的心事里。 白环抬头看着木杨的轮廓,那是她曾偷窥了好几年的侧脸,分开后也曾在想,他是否会变了样子… 她突然提议说:“去看一场电影吧。” 他们从没有在一起看过电影,分开那年的遗憾… 木杨轻轻一声,“好。” 同档期的电影有《幸福卡片》、《全城热恋》和《美国队长1》,白环选了《美国队长1》,木杨有点小惊喜,“你喜欢科幻片?” 白环俏皮的点了一下头,木杨也颇有兴趣。 电影讲述了一个瘦弱的新兵,在接受实验过后被改造成了“超级士兵”。力量、速度、耐力都超乎常人,以“美国队长”的身份,为美国及二战立下显赫战功,出生入死,赢得一次又一次近乎不可能的胜利。 一般女孩子都喜欢看爱情、文艺,白环却把《美国队长1》看得热火朝天,从电影院出来后还追问,第二部什么时候出? 木杨想起梧桐山那次,白环不顾安危耗掉常人三倍的时间也要登到山顶,她心里,其实是有一个英雄的梦。 他停下脚步,用右手摸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地方,然后闭上双眼,似从心里抓出了什么东西的握在掌内,伸到她面前,“把手给我。” 白环愣愣的递手过去。 他好似拳头内有东西一般的给她放至掌心,给她捏好。 白环打开手掌,什么也没有。 “什么呀?” “送你个心愿,终生有效。” 两人都傻傻的笑了起来。 经过一处卖凉糕的地方,白环一直望着,“我饿了。” 她刚开始心里沉闷,没吃几口饭,两个小时电影看了,还单纯的接受了一个心愿,胃口好像也一下大好了。 木杨买了一份过来,她边走边吃,津津有味。 凉糕上面是一层浓浓的红糖水,白环嚷嚷着,“你也吃一口。” “我不饿。” 木杨来不及反应,白环就送了一勺到他嘴里,嘴角黏上红糖,她还看着笑,“好吃吗?” “很甜。”甜到有一种错觉,环环好像回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问:“你现在怎么样?” 白环把凉糕盒扔进路边垃圾桶,拍拍手掌,大方道:“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她朝马路对面看了看,“我去对面打车,拜拜。” “我送你。” 木杨追上去,也幸得他及时把她拉住,急刹的司机恨不得破口大骂,“人行道是红灯啊,出事了还得算我的,吵架也要有分寸啊。” 木杨给司机一脸抱歉,司机气愤离去。 “你要我怎么放心!” 白环低头不语,他以为她受到了惊吓,关切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 她的声音小似绵羊,“木杨…” 他倾心倾听,“恩?” “我听到你的心跳了。” 他温柔的看着她,“傻瓜。” 她好像快哭了。 他有点担心,“怎么了?” “我要结婚了。” 他傻眼了! 她要结婚了?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跟别人厮守一生?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好不心狠手辣的一刀! “你要结婚?” 她的沉默毁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他松开她,放肆的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她一路跟随把他拦下,一晚上古灵精怪关怀备至,搅得他心猿意马一池春水,现在却告诉他她要结婚了? 木杨啊,但凡你还给自己留有一丝尊严,你就应该华丽转身决然而去,与眼前这个女人永生不复再见! 可他还是忍着欲要与全世界为敌的怒火,磁性的嗓音发出死心的悲鸣,“那你今晚找我干什么,告诉我你要结婚了,以后都不要再打搅你?还是希望我祝福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他两手无处安放的叉在腰间,盛怒的脚步来回走动,这个女人手无缚鸡普普通通,却把他搞得落花流水五内俱崩! “白环,上辈子的我到底是怎样十恶不赦的混蛋,这辈子才任由你三番五次的糟践!” 大步离去,毅然决然...! 第二十六章 相负(6) 王婷婷在科室门口探了脑袋,看到木杨正埋头工作,便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 明明是在这青春焕发的岁月,他浓眉俊眼里却总有着经历过世事大起大落的悲伤,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凝重。 木杨发现她还是有点小惊吓,敷衍一句,“你还不下班?” “你发表的论文获奖了,不如我叫上张一楠,晚上给你庆祝。” “他晚上要给他女朋友过生日。”木杨一下就紧了心口,他现在好像连“女朋友”这三个字都不敢提。 “那我给你庆祝吧。” “不用了。” 王婷婷很是失落,白环已经结婚的消息他们全都知道了,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因为木杨对她比以前更加冷漠。 这时科室主任进来,看到木杨就是一脸笑容,“小木啊,恭喜你获奖,晚上科里一起吃饭给你庆祝。” “谢谢主任。”木杨恭敬作答,“只是几篇论文而已,没必要破费。” “重点是论文思想,我一直都觉得你的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大家都很好奇,恨不得剖开你的内心研究一翻。”主任一脸和蔼,对这个得意门生很是自豪。 “小王也在,你们是同学吧,晚上一起来。” 王婷婷心花怒放,“谢谢主任!” 聚餐又是医院附近那家饭店,很多时候现实都可以和回忆鬼使神差的撞在一起。 同事们先是恭喜了木杨获奖,接着就开始分析人的内心,木杨没有过多参与,只隐约的有几句钻进心里,“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成熟很多大致分为两类,一类‘积极成熟’一类‘消极成熟’,‘积极成熟’是来源一个‘意外’或是‘偶然’给予的启发,启动了那个人天赋或是祖上基因遗传的理想,从此心中没有任何杂念,只有因那个‘意外’或‘偶然’而萌生的信念,并积极的要为之付出一生;而相反‘消极成熟’,是在‘积极成熟’的基础上受到了毁灭性的刺激,不得已的情况下认清现实,从此繁华一梦,滋味百般,浅浅尝,浅浅淡。” 木杨抱着一瓶啤酒倒在椅子上,仰着头,回忆似万丈深渊不可自拔。 他的“积极成熟”来源十三岁那年,一个女孩晕倒抱住他的脚后跟,躺在地上微弱的呼吸,手指却是拼尽全力的在抠住他的鞋跟,似在求得一丝生命的希望。那是他人生第一次产生的保护欲,想要当个“英雄”,那个可以拯救她的“英雄”。刚开始他不知道怎么做,只有等值日饭堂蒸饭的时候才悄悄地把自己的米饭倒入她的饭盒之中,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让她多吃几口饭,身体能够好一点。但是升初中过后,她还是隔三差五的就往医务室跑,他当时多希望她能像其他正常孩子一样的奔跑啊,可是他无能为力,所以,他的化学才那么好… 而他的“消极成熟”也是因为那个女孩,从一米之远到一墙之隔,从两城之间到千里遥远,再到一辈子两不相欠,是一种不可承受之重… 饭后大家又邀约着去唱歌,木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把眼前的啤酒全都喝光了,可为什么还是感觉胃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呢? 所以他在ktv又无止境的喝着。 王婷婷也喝了不少,在感情方面她从来都没法理智出牌,在包间里当着十几个人的面嚎嚎大哭,在木杨身上不停的捶打,“你欠我时间,你欠我青春…你这个混蛋…” 木杨有对其他女人本能的抗拒,哪怕是在酒后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他也可以笃定的保留着自己的世界。 可是又总有一些二愣子点唱一些会让人气绝身亡的歌曲。 是张宇的,《****》。 我是一只被你囚禁的鸟 得到的爱越来越少 看着你的笑在别人严重燃烧 我却要不到一个拥抱 我像是你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和寂寞交换着悲伤的心事 对爱无计可施 这回味的日子 眼泪是唯一的奢侈… 张宇的嗓音自带一种哭腔,木杨的视线逐渐模糊,用手摸了眼角,一看,才是眼泪。 玩到十一点主任就要求散场了,明早八点还要准时上班,不希望个个都带着酒味给病人看病。 王婷婷是产科的,她没有同事一起,木杨便把她也扶上出租车。他也许是真的没力了,也不放心烂醉的她一个人在家,一起回到了“京基”。 王婷婷倒头就睡,张一楠还没有回来,木杨突然发现自己有好多话想说,又无人倾诉。 他又走到厨房,坐在冰箱旁边,不久周围就又是几个空酒瓶。 还有那张“留下你爱我的证据”的大头贴,背后还有不知何时写下的字迹——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只记得那晚,他因思念到哭泣。 张一楠打开房门,一股强烈的酒气就扑面而来,直觉的走到木杨房间,不想睡着的那个人竟是王婷婷,又听到厨房有酒瓶落地的声音,奇怪的走了过去。 “木杨?” 木杨无力的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坐到地上干什么?你们不是出去喝酒了吗,怎么回来了还喝?” 他弱声一句,“想喝。” “都是人才…别喝了啊,你看婷婷都醉成什么样了,明早起来找你负责任啊。”张一楠说着就弯身扶他,木杨伸手,“别碰我…” 他瘫坐在冰箱和墙壁的角落,脑袋倒在冰箱上一脸卡白,全身冒汗,奄奄一息。 张一楠一下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喂…” 他闭着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了三下自己的心脏,“这里,疼。” 像是少了一块肉,肉丝还黏在心脏上,补又补不回来,掉又掉不下去… “是胃吗?是不是喝太多了…我给你找醒酒的,不不,找胃药。” 张一楠慌里慌张,从客厅抽屉里翻出胃药,可当他再次返回厨房时,木杨已经口吐污血,人事不省。 … 第二天酒醒后的王婷婷匆忙赶到医院,木杨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她了解了情况后就直接向门外的张一楠走去,满眼愤恨,“张一楠,你是不是分不清楚心和胃?你竟然还要给他吃胃药!二十几年你是不是都白活了,你是不是想要害死他!” 张一楠无辜至极,“我以为他喝多了…” 王婷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见过哪个喝多了的人口吐污血,你知道吐污血是什么吗?”她突然不能控制的痛哭起来…“强忍住悲伤,等于是在自杀!” 这话吓得张一楠毛骨悚然,“医生不是说没事了吗?” “心里的怨气化作那口污血吐出来就好了。” 张一楠一身是汗,“吓死我了。” 王婷婷拭了泪水,深深几口呼吸,又走进病房。 木杨还是闭着眼睛,王婷婷给他拉了被子,坐在床前。 “我知道你醒了,你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木杨翻过身去,有一丝不耐烦。 “你走吧,我下午就可以上班。” 王婷婷的泪水又如洪水瀑布的涌出,在木杨的感情世界,还是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她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驱逐,她永远也得不到他的爱恋与温柔! “你这样对我是不是心里就会觉得舒服一点?” “我只是想休息一下,你别胡闹了。” “是我在胡闹吗?知不知道你这样我有切肤之痛!” 王婷婷怒气难消,忍无可忍的拽着木杨的衣领,木杨无奈只有坐起来,叹气一声,“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爱她什么?” “不爱什么,就是觉得上辈子我欠了她,这辈子来报恩,来还债,行了吧?” 王婷婷气得直发狂,“木杨——” 这一声声嘶力竭唤醒了他内心的良知,木杨才发现自己没有对人起码的尊重,低声一句,“对不起…” “你清华保送、本硕七年、公派留学、读书万卷,怎会有如此荒诞怪论?”王婷婷自嘲的仰着头,呵呵直笑,“还上辈子、这辈子,木杨,上辈子就是我欠了你的吗?” “婷婷,你也是寒窗七年,天之娇女,你何必要虚度自己的光阴。” “白环她已经结婚了,那你还在等什么?等她离婚?” 木杨勃然变色,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王婷婷还是不依不饶,泼妇的抓起他的衣领,恶语相向,“我看你这不是爱,你只是因为她改了志愿、改了命运,不甘心而已!” “十八岁的决定,你不应该怀疑我的初心,否则就是一种侮辱。” “你这是要把我逼疯是不是?”王婷婷又是声嘶力竭,眸子里前所未有的绝望! “好,我成全你们!” 第二十七章 相知(1) 经过与小蔡的几番明争暗斗,北极鸥终于任命白环为新一任的销售总监了。同事为她庆祝那天,小蔡高调的给她敬酒,恭喜她双喜临门,希望不久再添一喜。女人在这个年龄阶段的事业很容易受婚姻孩子的影响,小蔡简单的三言两语,就使得北极鸥股东们对白环的认可开始动摇,白环表示近两年不会要小孩才暂时打消了他们的疑虑。由此也迫使她照着卓云帆的路子在自己的办公室装了监控,并且无人知晓。 公司新进的小前台来敲门时白环正在查看昨晚的监控视频,敲门声跟着小蔡在视频里一起出现,吓了她好一大跳。 视频中的小蔡极其警觉和猥琐,白环后背蹭蹭发凉,如果不是这份监控,她会被怎样的手段惨死在小蔡的阴谋之下?尔虞我诈的职场,成功背后满是丑陋和不堪,阴谋诡计中的计中计,只为保得一丝平安。白环能够理解卓云帆了,坐在这个位置,想要高处不胜寒,何其困难。只是有些事情,如果可以早一点明白,就算不能成功,至少也不会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了。 她和木杨的情缘,也不会消失在这紫陌红尘中… 小前台再一次敲了门,叫了白总监,重复提醒她外面有人找。 找她的是王婷婷,一见面就是火辣辣的两巴掌! 小前台花容失色,白环愕然,“王婷婷!你疯了吧?” 王婷婷咬牙切齿,满眼的愤怒与嫉妒,“姓白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孽,才把木杨折磨得生不如死!!!” “木杨?”白环急切问道:“他怎么了?” “全都是拜你所赐!” “他到底怎么了?”白环出口大叫,迎接她的又是火辣辣的一巴掌! 白环怒眼相瞪,“你今天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死也别想离开这里!” 一通暴力过后王婷婷全身舒畅,奸计显露的斜嘴一笑,“婚姻生活好过吗?还有想起你的老情人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白环胆怯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特别害怕王婷婷口中的小秘密。她稍微浅了声音,“什么?” “二十岁离别前那最后一个月!” 白环霎时一惊,二十岁离别前的那最后一个月,她牵肠挂肚的都想要知道一个解释,哪怕事实是摆在眼前,她潜意识里还是相信她的白木杨。 王婷婷循循善诱,“想听吗?” 白环不敢说话,好像只要那个秘密被捅破,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 王婷婷俯身到白环耳旁,声音轻柔又句句是针! “那晚木杨替我出头过后就被对方报警,双双带入警局关押了一个月,他的手机一直在我这里保存,也就是说,在那一个月里,你给他打的所有电话和短信都被我删掉了…” 白环目瞪口呆,“你?” “木杨一出狱就找我要手机,你根本无法想象他看到空白的手机后是怎样的失落!他不相信的又在网上寻找,看到的是你留下千里深市的信息。你们之间,其实就差一句话的沟通,但是你们都把那唯一的一句话做成了赌注,赌掉的,是两个人一辈子的青春和幸福!” 白环犹如五雷轰顶,忍不住的破口大骂:“王婷婷,你这个泼妇、变态!” 王婷婷得意的高抬着下巴,继续着她的得意之作,“这就是你们感情的清高和懦弱,你恨他,他恨你,但是他一直在等你,一直在找你,为了你他放弃清华保送,放弃公派留学,不远千里追到深市来,这么多年一直独身一人,换来的竟是你已结婚的下场!”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干什么?”白环唾沫横飞,抓狂地拽住王婷婷的衣领,“你这个变态、你是不是存心的…” 王婷婷被衣服嘞得喘不过气,撕扯几番不下,又是泼妇的抓脸扯头发… 两人气喘如牛,王婷婷继续挑衅,“有本事你就离婚,看他还要不要你!” 白环捂着胸口,声音也弱了下来,“滚,你给我滚…” 王婷婷怎会就这般放手,又是一记耳光清脆响亮! “已婚妇女!红杏出墙!你以为木杨还会要你这种肮脏的女人吗…所以他才被你气得吐了血,躺在床上就跟死了一样!” 前台桌上能见的书本一通砸在王婷婷身上,白环大叫:“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现在才来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她又看中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顺势抓起来,“你要是再不滚,我就可以成为杀人犯!” 丧失理智的王婷婷这才意识到危险,刚刚横冲直撞的说了什么也全然不记得,两行热泪顺势而下,走时留下一句,“一辈子宿敌!” 小前台全程都畏缩在一旁,这时才敢凑上来,“白总监…” 白环丢下了烟灰缸,身子也摇摇欲坠,“别碰我…” 她又捂着胸口,只觉得堵得厉害。 刚刚王婷婷的那些话语,字字听来都是血… 和小敬领证的头天晚上,她辗转难眠。 每次那种心情都是因他而来。 她的木杨。 她以为事过境迁,她该全然接受新的生活,可是那晚木杨愤然离去的背影,是永生不复再见的昭告,她发现她根本承担不了那样的决绝。 只有亲眼目送了那样的背影,才能明白身后人的心情。犹如二十岁那年转身的她,留给木杨一路的魂飞魄散… 其实他们早早的就让彼此刻骨铭心了。 所以在民政局领证的时候,白环打了退堂鼓,小敬以为她是压力过大,还说着一生一世相亲相爱的话,她听着一阵一阵的想哭,心在丝丝抽痛。 木杨,等待一次回眸,百年追寻;等待一次牵手,几世错过;终博君一怜,又留得半生牵挂吗? 养父把白环拉到一旁,劝道:“婚姻不再是怦然心动,风花雪月。” 白环终于声泪俱下,“爸爸,幸福跟爱情有关吗?” 养父说起了他领养闺女的整个过程。 那时她才三天大,住在医院的保温箱,额头上还打着吊针,护士说刚出生的孩子就有肺炎的很少,何况这孩子的肺炎还特别严重,还有先天哮喘,如果不是抢救及时,她活不到这第三天。 白环是她父母所生的第四胎,农村重男轻女的观念太强,拼死拼活只为有个儿子,何况她一出生就像是来讨债,父母便越来越坚定要把她送人的想法。 养父老婆跟人跑后就没有再取,一直都对自己没有生育这事很是自卑,一个从小玩到大的一个哥们儿不忍他一直孤苦伶仃的过一辈子,四处打听,便找到了白环的父母。 养父一开始只是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抱着同情,可看到她躺在保温箱作生命挣扎微弱的呼吸,脑袋上还有因输液时找不到血管而留下的多处伤痕,他只觉得心口异样的疼痛。三天大的孩子却冲着他微笑,人生第一次的笑容就是对他,他立马落下眼泪,父女俩的缘分,便在那一刻开始注定。 不过他当时是很担忧的,自己是否有能力将孩子健康的养大。但是这个孩子如果他不养,在经济落后的农村,就没人再愿意领个负担回去。 所以他花光了几十年所有的积蓄,将这个孩子从鬼门关救了出来。还听到别人说,“白玉环”弥足珍贵,然后就给闺女取了“白环”这个名字,希望闺女以后的人生,不再受抛弃和病痛折磨,能够像“白玉环”一般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养父意味深长,“孩子,爸爸希望的是你能够被爱。” 无疑这个爱她的人就是小敬,可是白环民政局门口“拒婚”,小敬尴尬到了极点,又怅然若失。 那种感觉不言而喻,不是没感情,而是不甘心。 白环再无回旋的余地,紫陌红尘,爱情只是锦上添花,并非生命之源。又愧对小敬,可两个人再无新婚的喜悦,稀里糊涂就结婚了。 一梦醒来,恍如隔世。 医生判定的结果是重症哮喘引发的休克,经过一翻抢救,医生下令当务之急必须做气管切开手术和插管,因为白环气道阻塞,呼吸异常,时而还呼之无反应,无脉搏。 全麻后的白环四肢不能随意动弹,身上全都是插满手术过后的机器管子,还用着呼吸机,气管也是从声门插入,她连说话的能力也没有。 养父喜极而泣,“闺女,你醒啦,爸爸在呢,爸爸一直都在陪着你!” 白环环顾四周,这是医院,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进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木杨走到床前,温柔说道:“你暂时还不能说话,如果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就冲我眨眨眼睛。” 白环没有眨眼,回应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木杨急忙安慰,“不用担心,最多十四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又是一颗泪珠回应。 木杨从衣服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养父,养父一边给闺女擦眼泪一边安慰解释,“闺女,你一直哮喘严重,早晚都要过这一关的,早点手术,早点解脱。你现在就好好休息,小敬刚刚已经来过了,发现你还没有醒,便回去取钱,当时情况紧急,手术费是木医生帮我们垫付的,你要相信木医生,你一定会康复的。” 他们都不知道,眼前的“木医生”,就是白环苦苦追寻的,上一次放弃的,也是导致她捶胸顿足,眼泪和咳嗽伴随的鲜血一涌而出的那个人… 王婷婷说的没错,她和木杨之间,其实就差一句话的沟通。可年少微弱的他们,都把爱情视为如此的神圣与脆弱,也都如此的高傲与自卑,才酿成了这一次接一次的阴差阳错…可是这年少美好的爱情,都把两个人折磨得千疮百孔,拿一生的时间来忏悔和救赎。 休克前的白环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子里,堵塞了大脑的正常流动,再无半点意识…只有被鲜血染红的满口红牙,咿咿呀呀地念着,“木…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