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宋》 第1章 唐记食铺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赵匡胤生怕走了唐末武人乱政的老路,定下了这重文轻武的立朝之本,也成就了这个华夏五千年历史之中,最悲情、最可爱的时代。 续兵百万却累弱不振,天下富庶却积贫难除... 呵呵... 多么奇葩的时代。 .... 地处京西南路的邓州,深居中原腹地远离边患,又有湍河、刁河、赵河、严陵河等几条大河穿境而过,于东南汇于白河,注入汉水。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造就了邓州少山多平原的绝佳地貌。是以,农事昌盛,地产颇丰。 邓州城不算大,但却十分繁荣。时逢卯时未过,朝阳初升,城内各处已是人声鼎沸,东西两市更人潮如织。各色商铺临街而立,贩夫走卒往来穿梭,一派盛世华年之姿。 晨烟渺渺,人声沸沸。除了少半为生计奔走的宋民行色匆匆,多数的城中百姓显得从容安逸,游走于处处飘香的各家早点饭铺之中。 贾婆子刚起了一锅炊饼,便站在自家店前揽客,扯着嗓子叫卖起来。 可是,虽然街面儿上人流如织,但进店照顾生意的却寥寥无几。眼见一个花袄老妇摇着丝帕行了过来,急忙高声唱喝: “呦!六婶起的可是够早,来来,咱这有刚出锅的大白炊饼,还不捡一笼家去?” 被唤作六婶的老妇嫌弃地撇了一眼码得齐整的白面炊饼,神情颇为得色,“炊饼有何吃头儿?家里头的要吃唐记,要不老身才不起这大早!” 贾婆子立马蔫了下来,扁着嘴,吃味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唐记。她这边买卖还没开张,人家唐记门前已经是人声鼎沸了。 “婶子这是又说成了哪门亲?都开始给唐大郎送冤枉钱了。” “那唐记贵的要死,也不知道有啥好吃头儿,还不如咱的炊饼来的实在...” 贾婆子这话里醋味十足,六婶自然嗤之以鼻,“人家那是邓州名吃,也是你这炊饼能比的?” 说着一甩手中丝帕,溜溜地往唐记门前行去。 走之前,还不忘扔下一句揶揄: “要不咋说你这生意做不过唐记咧,也跟人家唐大郎学学,看看人家这买卖做的,端是红火!” ...... 贾婆子朝着六婶的背身暗啐一口! “老叼婆!只凭一张厉嘴!” 骂完也自觉无趣,反身回了店里。心说,“当真是不怕麻烦,唐记那大队都排到街面儿上了,得耗到啥时候去?也不知道这唐大郎使了什么妖法,让人宁可甘心排队也要傻等。” 其实还真不是贾婆子撒泼耍刁,实在是唐记的生意好得让人妒嫉,整个西市的餐食铺子就没有一家不眼红的。 别家铺子才刚刚开始上客,而唐记却已在门外排起了长队。 ...... 唐记食铺门前。 一眼高灶就架在了铺子外面,两口平底的三尺大锅并排坐在灶上泛着腾腾的热浪。透过锅盖,隐约听见锅里传里呲拉拉的响动,一阵阵油香勾得排队的诸位一阵心急。 六婶排在队里,等得甚是心焦,把脑袋探出队伍,对掌灶的那位出言催促道: “我说马老三,唐家大郎怎么就雇了你这么个温吞老汉,快些出锅,家里还等着吃食呢!” “嘿。”马老三眼睛一立,“就你急?着急你咋不去照顾别家生意?” 妇人闻言,指着马老三左右招呼着骂道:“大伙都听见了吧?兀那马老三却是越来越狂,居然都开始赶客人了!” 众人一阵哄笑,都跟着六婶一起揶揄起这温吞老汉..... 六婶哪会就这样败下阵来?伸头朝着店里面大声吆喝: “唐家大郎,还不出来照顾生意?再由兀那老汉胡乱支应,客人都被他吓跑喱!” 话音刚落,就见店中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青衣小褂,甚是精神,手里还拿着把木工小刀。 少年站在店门也不上前,笑盈盈地看着妇人。 “跑了不怕,只要婶子和众位街坊还来关照小店,就饿不死小子!” “嘿!端是一张巧嘴!”六婶白了少年一眼,其实心里如沁蜜糖。 转头又向马老三吃味道:“兀那老汉真是福气,摊上唐大郎这位运财童子。老身要是遇上这样的主家,也要甘当佣户了。” 马老三虽闷头盯着锅灶,却难掩得意之色,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子了。 “六婶快别夸了!” 唐大郎伫立门沿,“再夸,小子可就当真了。” 哈哈哈哈....大伙儿又被逗得大笑不已。 “这哪是个十四岁的娃子,简直就是个小人精!” “唐冠宇那浪荡鬼若是知道,也能含笑九泉了....” 在众人一阵哄笑声中,唐大郎折回了店中。 ............ 回到柜台里,看着店外马伯守着锅灶,店内马婶前后支应,一切井然有序,唐大郎心中说不出的踏实宁静。 嘴角牵起一个弧度,拿起柜下一块两尺多长的木条,用小刀继续雕琢起来。 木条为一半弧长形,三指多宽,二尺多长。一面平滑另,一面则带着弧度,形状十分古怪。粗看之下,倒像是半截扁担。 只是,扁担的一头还连着一块巴掌大的扁平木板,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其实这东西宋人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放到现代,九成九的人会认出来,这分明就是一把吉他的琴头。 .... 宋人当然不会知道吉他这种乐器,也唯有唐大郎这个开了挂的家伙,才会把它带到大宋来。 唐大郎本是千年之后那个时代的一位普通研究生,姓唐名奕,与北宋的唐大郎同名。 毕业之后,回老家接手家里的买卖,不想第一天就出了状况。一声惊天巨响,不单把唐家的私营小厂炸上了天,连他也顺带着被崩得骨头渣子都没剩。 可能是老天爷也觉得,培养一个新时期的高学历人才不容易,死了可惜,于是,唐奕稀里糊涂地跨越千年,来到了这个中华民族最鼎盛,也最悲情的时代——北宋中叶! 好吧,已经算是穿越古代的头等仓了,.要是回到汉末三国、唐末五代那种乱世... 那特么才叫真的悲催呢... 前世的唐奕走得“轰轰烈烈”,一声巨声伴他长眠天地。 这一世的唐奕来得却是“悄无声息”,甚至有些凄零惨淡。 ......... 一睁眼,唐奕就发现,这个北宋的唐奕还真是惨的可以。 家人死光了不说,家产也被这具身体的败家爹祸害光了,自己更是在家败和丧父的恐惧中一病不起,这才让千年后的唐奕钻了空子。 唐家原本是邓州大户,传到唐大郎之父唐冠宇这一代,更是家财万贯,田产颇丰。盛极之时,唐宅光使唤佣人就有十几二十个,一时风光无二。 和很多俗套的故事一样,唐家富贵,但总少不了一个败家子来给主角增加难度.... 这位唐冠宇大官人就不是什么好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没几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说,还把唐家诺大的家业败得精光。唐妻见家道日渐衰落,苦劝无果,郁郁而终。 最后唐大官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粉头小姐的肚皮上得了天道,一命呜呼了。 唐官人最后的时光只能靠遍卖祖业为继,家里使唤佣人的佣资是一拖再拖。他一死,几十个长工使女眼见拖欠的佣资是要不回来了,情急之下,来了个卷包脍,把唐家几近搬空,哪里还顾得上唐家那个未成年的小少爷。 到最后搬无可搬,就连厨房做饭的大锅都让人抬走了。 但,凡事都有个例外... 在忙着搬空唐宅的一众家仆之中,唯独一对老夫妇未动,就是马老三一家。 按说最恨唐冠宇的,就应该是马老三了。 马老三育有一子二十有三,早就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但是宋人娶妻三媒六聘,可要不小的一笔银钱。马老三一家穷得叮当响,本想着一家三口在唐府做工,攒下些银钱好做迎娶之用。哪成想,在唐家干了四五年,一个大子儿都没拿到,唐大官人就死翘翘了。 马老三也不是没有想过和别的佣工一样,搬些唐家财物变卖,好为儿子娶上一门亲。但看到唐奕还是幼年蒙童,又一病不起,马老三实在下不去这个手。 忠厚老实的马老三一咬牙,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担负起了抚养唐奕的责任。 马家父子在街面找些为商户搬运的活计勉强为继,马婶也接些帮人浆洗之活,贴补家用。 来到大宋的唐奕,不但锦衣玉食没有,美婢娇妾欠奉,放眼望去,除了空空如野的唐宅,就剩了马老三带着妻儿傻呼呼的没跑。 唐奕顾不上思念千年后的父母亲人,更顾不上埋怨,他首先要解决的问题,竟是如何填饱肚子...... 经过一段时间对大宋朝的了解,唐奕发现,他虽贵为高科技人才,但是在千年前的大宋,前世所学根本没什么用。 谁能告诉他,一个‘高分子化学’硕士生在大宋怎么玩得转? 化学兴宋吗?可以,但是现在他连吃饭都是问题,还兴个屁的宋。 无奈之下,唐奕只得从最基层做起,.把目光转向了餐饮业。 大宋的餐饮业十分发达,在这个中餐体系初步成形的时代,后世的一些菜品十分适合宋人的口味。 此时的大宋植物油还只用来点灯,炒菜还被京城里的大酒楼当做独门秘技藏着掖着,唐奕就算卖生煎包,也能挣个盆满钵满吧。 于是,唐奕一咬牙,把死鬼老爹唯一留下的宅子也给卖了,毅然在西市街面上盘下了一间铺面,开起了“唐记食铺”。 而唐记食铺卖的,就是生煎包。 呵呵......堂堂穿越众,梦回千年,却卖起了包子.......也是没谁了..... ...... 至于吉他,纯粹是把唐奕憋得没法儿的产物。 宋朝虽然是繁华至极,但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还是太过单调。况且,大宋朝那些“找乐子”的地方,他一个十四岁的孩牙子也去不了啊。他总不能十四岁就步了那个便宜爹的后尘,留连烟花柳巷吧? 实在无聊,唐奕就想把后世他唯一的爱好——吉他鼓捣出来。 虽然他只会弹,不会做,但是玩了那么长时间,他对这种乐器的了解还是很深的。没做过不要紧,慢慢摸索着来吧,反正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总有一天会做出来的。 到时候,唐奕就抱着吉他,给古人们吼一首《多少痛的领悟》。让他们也知道知道,老子在千年之后过得好好的,却被扔到了北宋,这是多少痛的领悟啊! ........ 第2章 拍桌子(求收藏) 唐奕专心的扣着琴头,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把琴头雕琢的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再找铁匠镶上品柱,打几个调音钮就算完工了。至于琴箱,唐奕觉得自己做着应该有点费劲,只得画出图来,找专业的木匠来做了。 等吉他做出来,唐奕还就不信了,柳永那货靠添几句酸词就能吃一辈子软饭,小爷肚子里的那些伤感情歌,还不把大宋的靓姐儿们迷得北都找不着? 呵呵...... 他想多了。 .... 街上人潮熙攘,唐奕则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洋洋自得,完全没注意到,一个留着山羊胡子,头带纶巾的老头大喇喇地走进店来,见唐奕怀抱“半截扁担”,劈头叫道: “大郎,莫要不务正业,快些做饭,老夫饿了!” 唐奕抬头一看,不禁白了老头儿一眼。 “蹭吃蹭喝还这般理直气壮,除了您,可能全邓州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老头眼睛一立,“胡说!怎是蹭食?老夫前些天还给你提了几斤牛肉来,全当饭资!” 唐奕有些哭笑不得地放下手中活计,抱怨道:“您老是提来二斤牛肉不假,可二斤牛肉,抵半年的饭资,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少废话!”老头儿大手一挥,“大不了,改日再提二斤来便是。” “......” 牛在这个时代是极为重要的生产工具,所以宋律禁止屠牛,即使是伤牛病牛也要到官府报备才可宰杀贩卖。是以牛肉在大宋是最珍贵的肉食,尤在羊肉之上。 但是您老二斤牛肉吃了我半年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 这老头儿姓孙,是隔壁医馆的坐堂郎中。自从唐记在西市开门迎客,两家一墙之隔,免不得时常往来,一来二去,这孙郎中倒是与唐奕混的顶熟,时常来唐奕这里蹭饭。 唐奕知道孙郎中膝下无儿无女,孤苦无依,倒也乐得他到这里来搭伙。 至于那些抱怨的话,纯粹是两人闲来无事逗闷子的玩笑之语。 要知道,与这老头儿逗嘴,可是唐奕现在唯一算得上消遣的营生了。 唐奕经常拿一些后世的卫生常识,还有论坛里看来的对大宋的见解来为难这老头。常常弄得他云里雾里,非要和唐奕争个面红耳赤才肯罢休。 昨天两人还就“病从口入和个人卫生”这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 唐奕探头瞅了一眼店外,马伯新做的两锅生煎已经销售一空,正在收摊。 觉得也是时候管管自己的肚子了,唐奕绕出柜台,对孙郎中道:“早晚让您老给吃穷了!”说着,就进了里间的厨房。 孙老头儿满意地目送唐奕进了厨房,他来蹭吃,倒不是没钱,做为邓州最有名的郎中,孙老头家底还是很丰厚的。主要还是这唐大郎的一手好厨艺,让人吃了一次就放不下。再说这小子别看只有十四,但是能言敢讲,倒不失一个“有趣”之人。 马伯在外面收的差不多了,回头见孙郎中坐在店中,不禁摇头轻笑。心说,这位老倌来的倒是时候。 往灶里又添了几块木柴,揉面打馅儿,又摆上了一锅生煎,准备一会儿供几人自食。 当众人各自忙活,孙郎中翘着二郎腿等着开饭之时,两个气质不凡的老少走进店来。 马婶一见,急忙上前,满心歉意道:“两位原谅责个,小店刚好收档了。” 两人一愣,“收档了?这么早?” 这两位一老一少,都做文士打扮,一看就是有学问的大户之家出来的。 老的那个,须发灰白,目光如炬,一步一姿都透着一股中正之气;少的,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布袍纶布,书卷气极浓。 宋人爱极了读书人,只要喝过几年墨水,走到哪里都倍受尊敬,连孙郎中这等平日颇为倨傲之人都恭敬地柔声道:“两位不巧,这唐记卯时一过就收档了,如想品尝唐记美食,可中午、晚上再来。” 那少年人听闻,不禁一脸失落,懊恼地对那长者道:“都怪孩儿起晚了,要是早点出门就好了,要不,我们去别家寻些吃食,改日再来?” 那老者皱眉看了一眼唐记边上那家面食铺,似是没什么胃口,出声道:“算了,为父还不饿,你若是想吃,就买些带走,咱们直接出城。” 说着,转身欲走。 那少年不禁眉头锁得更深,迟疑了一下,对马婶施了一礼。 “这位婶子,原谅责个!家父近来体虚病弱,胃口很差,唯对贵店的生煎生出些兴致。婶子能否行个方便,念在家父的份上,单起一锅?” “这.....”马婶一阵为难,要说这文生一片孝心,所请并不过分,人家大老远奔着你来了,却没吃到,必是心中失落。 但是,规矩就是规矩,若是人人都来“求方便”,那唐记十二个时辰迎客也忙不过来。 正当马婶左右不是之时,唐奕端着几盘小菜从里间出来,朗声道:“外面灶上不是还坐着一锅吗?给两位客官捡上几个就是。” 唐奕发话,马婶自然从命。笑声问道:“两位是外带,还是在小店里面享用?” 那老者见店家肯变通,自然就折了回来。略一沉吟,便道:“多谢店家通容了,就在贵店用餐吧。” 唐奕放下菜肴,见马婶引着那两个文士落坐,不禁多看了那老者几眼。 这老者虽然脸色略显灰白,但却神清气定! 灰白的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略显陈旧的儒袍也是浆洗得十分干净平整,一双锃亮的眼眸射出坚毅而慑人心神的光芒。 到了大宋之后,唐奕接触的多是市井小民,商户行武。至于读书人,也只是在街面上见过,像老者这般风度的,更是第一次见。 ...... 时间有限,唐奕只做了一道小炒牛肉、一道素炒时蔬,一盆蛋花汤。因主食是生煎包,为免油腻,又做了一道凉伴黄瓜,再加上现成的萝卜泡菜。 简单的四菜一汤,色鲜味美,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涨。 孙老头常来常往毫不见外,唐奕刚摆上桌就拿起筷子开动了。 夹起一块牛肉满足地放到嘴里,一边闭目细品,一边含混道:“我看,大郎这手艺只卖生煎却是可惜了,开家正店,一准是邓州第一的酒家。” 唐奕不禁莞尔,“你还想让我当一辈子的厨子不成?” ...... 这边孙老头与唐奕、马婶有说有笑,却不想早就引起了旁桌那两个文士的注意。 只听那青年文生向那老者道:“想不到这店家还卖炒菜?父亲大人想必也怀念这种京城独味了,我们点上几道如何?” 老者微微一滞,木然点头。 闻听此言,孙郎中急道:“两位是误会了,唐记只售生煎、泡菜,炒菜只是大郎自家餐桌上的吃食,并不外卖的。” 二人一听,不禁失望。 孙郎中一乐,“两位一看就是见识广博之人,这炒菜之法,可不是一般人见过的。” “当年在京城却是尝过的,只是没想到,在邓州城也能见到京城的炒菜。”青年看了一眼唐奕那桌的美食欲言又止。 其实,他很想让店家再通融则个,为他们父子也来上一桌炒菜,但是读书人讲究个适可而止,刚刚麻烦人家多售了一份生煎,现在又有别请,未免有些得寸进尺。 唐奕一笑附和道:“无非就是滚油热锅,大火急炒,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京城里的大酒楼故弄玄虚,想要垄断生意罢了。” 说完在马婶耳边耳语两句,马婶就进了厨房。不多时,端出几盘和唐奕这桌一样的吃食,送到两位文士桌上。 “我家大郎说做的多,匀出一些给两位尝鲜,却是没什么花样儿供二位选择,二位莫怪。” 青年人不禁喜上眉梢,连连向马婶道谢。 这时,马伯的生煎也已经出锅,两桌人各自用食。 孙郎中左右看看,不由向马老三问道:“怎么不见你家小子?” “一早就去城东采买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唐记生意极好,不光供应早餐,午、晚两餐也卖生煎,而且生意不比早上差。一天下来,要出五、六十锅的生煎,面粉、菜肉的消耗不小,几乎每天早上,马大伟都要去城东的菜市采买。 “不用管他,咱们吃咱们的,灶上给他留着呢。” 孙郎中见怪不怪,一边安心吃饭,一边与众人闲聊。 “你家小子二十有四了吧?现在生意这么好,让唐大郎赶紧把他爹欠下的佣资还上,好给大伟找门亲。再拖下去,有钱都没好小娘愿意了。” 马老三一颤,欲言又止,偷偷地看了唐奕一眼。 其实他想说,唐大郎不改大户之家的作派,使钱从来都是大手大脚,食铺生意虽好,但也顶不住这般挥霍。 见无人应声,孙老头自知无趣,又把话头儿扯到了别处。 众人边吃边聊,聊着聊着,马伯突然没头没脑了冒出一句,“听说朝庭下了诏谕,朝官因被弹劾,虽然不曾贬降惩罚,但有改移其他官职,一律四周年磨勘?”。 “你那都是老黄历了。”孙郎中边吃边道:“此令去年初就有了,听说就是专门针范相公和那几位新政之臣的。有人怕官家把范公调出京城没几天又召回去,才逼着官家订下的这四年之期。” 马伯急道:“管他是新是老?只要有这么一条儿圣谕,那岂不是说,范相公四年都钉在咱邓州了?” 众人没注意到,另一桌的父子二人听闻之后,都不由的一滞,那老者更是送到嘴边的一箸小菜停在半空。 马伯继续道:“俺老汉可不管什么新不新政,只要范相公在邓州不走了,那就是咱们邓州的福气。范相公来了邓州还不足年,却已让全州上下一新,不仅免了繁琐农税,而且政令昌明,百姓得利。听说,近期还在修书院,大兴文教。” 唐奕一声嗤笑,“朝庭失了一位治世之臣,却便宜了咱们邓州百姓,这算不算是讽刺。” 如果早生个十年,唐奕一定要给这位范大神写封信,让他别鼓捣什么改革,最后只能是把自己给坑死。 马伯一脸的憨直,“十个好宰相也不如一个好知州!俺老汉可不管什么能不能臣,只知有范公在邓州一天,咱邓州就有好日子过!” 孙郎中也叹道:“范相公主持新政,前年还是如火如荼,大有治世安民的气象。谁能想到,这天说变就变,转眼之间,范相公、富相公、欧阳相公就失了势,吵得火热的新政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唐奕正在心里吐槽,嘴上自然不善。 “狗屁不通,形势不明,早点收场倒是好事。” 孙郎中知道他又要说那套歪理来糊弄他们,揶揄道:“少拿......” 话还没说完.... 只听啪嗒一声,却是旁桌老者本就僵在那里,听了唐奕这句,更是全身一颤,竹筷应声而落,掉在桌上,传出一声轻响。 唐奕一转头,见老人家的筷子掉了,也不知道是自己惹的祸,若无其事的让马婶再为老者添一双筷子。 不想,少年文生啪的一声,把竹著拍在了桌上,吓得众人一激灵! “这位小哥,此言未免太过狂勃了吧?”少年文生语气颇为不善。 众人一愣,原本热络场面为之一滞。 马伯呆愣地看着那文生道:“公子,这是闹的哪一出?” ...... 第3章 注定失败的新政(求收藏) 文生一言不合拍了桌子,把一桌子人惊的一滞。 “几位相公着眼朝之弊端,一心图强,《条陈十事》更是条条为民请利,件件为国分忧,难道这样的革新之举,不应该被推崇吗?而小哥不但不感激相公们为民请利的拳拳之心,反而助纣为虐,言其狗屁不通,早点收场。难道良心都让狗吃了吗?此等行径,着实令我辈不齿!” “尧夫,不可无理!”。 僵了半天的老者终于一声冷喝,制止文生的怒言。 老者放下竹著,起身向唐奕抱拳道:“承蒙店家款待,但小儿意气用事,有失君子之风,扰了诸位的食兴,实属不该。” 唐奕看着僵在这的场面,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和声道:“老丈不必在意!我等粗人,饭桌上闲聊,意见不同,争辨几句也属正常。” 孙郎中也圆场道:“对嘛,只是饭桌上的闲聊,二位都是读书人,莫和我们这些粗使之人一般见识。”说着,就张罗起来,“大家..继续吃...继续吃....” 老者摇头一叹,“事已至此,我父子就不再久留了,就此告辞!”说完就带着那文生转身欲走。 看来这老者也不是全无脾气,只是碍于读书人的涵养,不与唐奕这样的少年一般见识罢了。 那文生显然还是气不过,恨恨地睁了唐奕一眼,扔下一串铜钱,转身就走。 “老先生留步!”唐奕急忙放下碗筷,叫住二人。 他还真没想到,大宋的读书人脾气这么大,一言不合,摔桌子就走啊? “老先生,要是这么就走了,那小子这个助纣为虐的恶名,怕是就要坐实了。” 唐奕心中不免苦笑,古人还真是可爱,面对大事大非,丝豪不逆本心。 “还请听小子一言。” 老者止住身形,被唐奕强拉着坐回座位,那个文生却死活不肯落座,大有唐奕不把话说清楚,马上拂袖而走的气势。 拉不动,唐奕也就不再勉强,索性坐在了老者那桌。 “小子虽然不通孔学孟儒,但也不是好坏不分的浑人,怎不知诸位相公的拳拳之心呢?” “那你还出此狂言?”文生轻蔑冷哼,显然不信唐奕的说辞。 ”公子别和这狂妄小子一般见识,平时疯话说多了,今天变本加厉居然对范公也敢出言轻薄,确实该骂!” 孙老头明面上是埋怨唐奕,实则想息事宁人。唐奕那句要是自己人说说也就算了,要是传了出去,少不得被人唾弃。要知道,范公在大宋的声誉,特别是邓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敢说范相公一句不是,真有人敢和你拼死。 唐奕苦笑一声,摊手道:“老人家看到了吧,就连小子身边的人都误会了小子,看来今天还非得把话说清楚不可了.。” 唐奕软言好语相劝,那老者也不好再崩着脸,长叹一声道:“观店家年纪当不过十四五岁?” “小子整十四。” 老者点点头,“少年轻狂本无罪,有心参国亦为忠,但是妄论与谏言还是有区别的。新政虽败,但所求之事在老夫看来,还是利朝利民的,为何到了店家口中反倒成了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呢....” “小子直言越早结束越好,并不是藐视革新,相反,小子是心疼几位相公。” “巧言强辩!”少年文生还是不信。 唐奕一叹,柔声道:“小子觉得,早点结束,对几位相公来说是好事。” “什么意思?” “现在结束,几位相公只是降职外放,用不了几年,又会被官家起用。但是,若新政继续实行,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那时几位相公可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此言一出,老者不禁深深看了唐奕一眼。 唐奕诚然道:“新政初行之时,就已经寸步难行,若是等把人得罪光了,那大宋朝就再无几位相公的立锥之地了。” 老者一摆手:“君子不惜已身,若是为百姓福祉而坠修罗,乃我辈之幸也!” 唐奕不认同老人之言,“为了一场注定失败的革新,葬送了几位治世能臣,那才是真的不幸,真的愚蠢!” “注定失败?何意?” 唐奕道:“几位相公和官家都把革新看的太简单了,低估了各个阶层的反弹之力。以宋之疾,想用雷霆手段拨乱反正,简直是痴人说梦。” “哼!一个市井商户也敢妄论国事!?相公们痴人说梦了,难道你这个黄口小儿比相公们还懂吗?” 文生已经从大是大非的争论,变成了人身攻击了。 文生的一句轻蔑之言,把唐奕的火气撩拨了起来。心说,老子重生千年,就大宋朝那点破事儿,还真没谁比他看得通透。 缓缓把碗筷菜盘推到一边,顺手拿起桌上的几个茶碗排成一列,指着队尾的一杯道:“这是百姓。” 又依次列指道:“这是代表富户的地主阶级,这是将门,这是士大夫。”又指着排在最前面的酒杯道:“这个代表皇权!” “官家也好,诸位相公也好,甚至是那些反对改革的所谓小人,他们不会比我这个无知小儿知道的少。大家都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会出问题,于是就想到要改革。但是,此事还是从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失败!” “为何?” 唐奕指着那五个杯子道: “改革,说白了就是统治者为了巩固皇权进行的一系列措施。”说到这里,唐奕把代表皇权的茶碗提了提。 “统治者巩固皇权进行利益再分配,也就是把地主阶级、士大夫阶级、将门的利益拿出来一部分分给百姓,防止出乱子。” 孙郎中暗暗乍舌,这唐大郎又开始放嘴炮了,皇家威仪启是你一个黄口小儿可以妄论的?自己人说说倒也无妨,当着两个外人,一个不好要是传出去,是要吃官司的。 不想那老者开口了,显然没把唐奕的忤逆之言当回事儿。 “有何不妥吗?民为国之本,只有民安乐,国家才能长治久安,这样不管是哪个阶层都能更好的享受太平盛世啊?” 唐奕指着士大夫、将门、地主阶级的酒杯道:“当然不妥。官家和相公们把人心看的太美好了,损害多数阶级的利益,去反补一个,可能吗?” “官家为了皇权,可以割让自己的利益。但是,士大夫、将门,还有地主阶级呢?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嘴里的肉分给平民?” “......”老者沉默了。 那少年文生强辨道:“怎么不可能?家国天下,以民为本。民不安,则国不稳。这个道理,你不懂?” 唐奕轻蔑一笑,斜眼看着那文生:“既然“民”那么重要,为什么在朝堂之上的声音却是最弱呢?” “.....” 文生也哑火了。 “无论哪个朝代,无论我们如何粉饰,百姓面对权力的角逐,都是最弱势的群体。民安则国稳不假,但百姓也只是权力角逐之中的一个重要筹码罢了。 改革的成败与否,是由大宋朝的上流社会决定。可改革的根本却是损害上流社会的利益,老人家觉得这个改革行的通?” 老者艰难地摇了摇头,看着几个茶碗发愣。 唐奕的身躯有些颤抖,今天的这些话很残忍,残忍到把一众忠心为国的大宋良臣打入了深渊。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也许做为一个热爱这个民族,后世曾经为这个时代扼腕叹息的愤青儿,这些话才是他真正想对这个时代去说的。 “何为政治?在小子看来,就是利益与个人抱负与民族大义的矛盾体,皇权和士大夫秉承为国的初心,以民族大义为己任,来平衡各个阶层的利益,这就是治国之道!” 老者被唐奕的话惊出一身的虚汗。这......这些话居然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 没等老者反应过来,唐奕继续说道:“利益,这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不论是皇权也好,政权也罢,一个常态的形成,支撑他的,绝对不是孔孟之道,天下大义,而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范公想让各个阶层把攥到手里的利益平白的分到百姓手里,可能吗?谁愿意呢?” “难道不应该?” 老者似入了魔障,自故自地嘟囔着。 “任由赵宋一日日的沉沦下去?” “应该!”唐奕斩钉截铁地道。 “任何弊端都应该被纠正。但是以雷霆手段,想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让大宋剔除恶疾,显然是不可能的。官家有心革新,但混吃等死的大有人在,那些不想分出自己的利益给别人的,也大有人在。” “范公是伟大的,这一点毋庸质疑。哪怕再过千年,他的光辉依然可能照耀很多人。但他指望着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伟大,一样无私,就有些天真了。” “而且他的伟大不在于一次改革的成败,而在于他心系家国的操守和高尚的德行,为大宋的读书人树立了一个标杆。 只要这个标杆还在,大宋朝的楼就盖不歪。但如果这只标杆倒了,那大宋朝为官的榜样也就倒了!为了一场看不到希望的变革,就葬送了大宋的良心,值吗?“ “您老人家告诉我,如果这场新政继续实行,故然做到了您所说的‘君子不惜身’,到最后范公、欧阳相公、富相公等一众良心之臣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那以后谁还敢在朝堂上说良心话?谁还敢‘不惜身’?” 唐奕说完,就不再说话,看着老者默默的独自消化。 唐奕的言辞也许有些直白,甚至是残忍,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做为一个曾经跳出这个时代,用上帝视角品读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希望这些不太中听的话,能够打醒那些天真的读书人,因为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后世的眼光看北宋,几十年间两次改革。第一次,赶上了有脑子的仁宗皇帝,会在事态没有失控之前及时叫停,保住了大宋忠良之臣的种子。 第二次,赶上一个没脑子的“盗版仁宗”宋神宗,几次反复,摇摆不定。王安石主持的新政也走到了唐奕所说的万劫不复之地。不但国家弄得一团糟,最重要的是,把朝堂上的政见之争发展到了不死不休的党争之上。 从那之后,宋朝彻底断了改革的念想,党争也成了北宋末期和南宋政治的主流,朝堂之上奸佞辈出,乌烟瘴气。 无他,大宋的良心被彻底的泯灭了。 ...... 后世差不多所有有关宋朝的论坛之中都对这个问题争论不休,那时唐奕也曾为之与人争的就差没真人pk了! 改革!不是你们这么玩儿的! 第4章 眼光够高啊(求收藏) 一顿丰盛的早饭,被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堂之争搅得众人都是食不知味。 那位入门时还是神彩烁烁的老人,更是被唐奕开了挂的一番言论轰得丢了魂儿,最后怎么被儿子扶着出了唐记食铺都不知道。 而唐奕呢...似乎也不好受。 送走了老人,唐奕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憋闷。这是他重生半年多第一次接触大宋的读书人,也因此见识到了大宋文士的风骨。 那种拳拳报国,一心为民的文人操守,至少在千年后的华夏是很少见到的。 也正是这种文人风骨,激起了唐奕早就波澜无惊的心湖。 唐奕在暗暗佩服的同时,也不由得为之心疼,为之惋惜。 范仲淹主导的这次革新,不但没能改变什么,反而把自己推到了死地。 唐奕知道,范仲淹的悲剧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 他会在邓州苦等四年,等待朝庭重燃革新之火。 但是,等来的却是更为疯狂的迫害。 他哪里想得到,他效忠的一生的官家怂了,早就失去了革新的勇气。要不然,也不会任由那些人变着法的折腾他。 一从1049年范知邓州任满,到1052年老人客死异乡,这位老人从邓州到苏州,又从苏州被打发到青州,刚刚上任不久又迁任颖州。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短短三年的时间。拖着病体的范仲淹,辗转多地,几乎走遍了大半个宋朝,最后贫病交加,客死徐州。 一代名臣直到最后时刻,还上书仁宗说:我病了,走不动了,在徐州养养病,晚几天再去上任..... ..... 那番极为功利,言词不善的言论,也真实的表达了唐奕的内心,他为范仲淹感到不值。 唐奕不是一个功利之人,但他肯为了那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千古名臣功利一次。 因为他值得..... ....... “大郎这是怎么了?” 马老三的儿子马大伟担着面粉、肉、菜回来的时候,唐奕还坐在店里发呆,不禁狐疑地问道。 唐奕回过神来,“大哥回来啦?” 马大伟抹了把汗,“嗯,回来了。你这是咋了?咋魂不守舍的?” “没啥....”唐奕抿嘴一笑,岔开话题。“回来的正好,把马伯、马婶叫过来,咱商量点事儿。”说完,唐奕转回柜台。 现在离中午开餐还有些时候,店里没什么活儿,等马老三夫妇过来之后,唐奕强行平复了心神,把账本取了出来。 “咱这食铺也开张半年多了,还算生意不错。”唐奕一边翻着帐本,一边说。 马老三一听唐奕这是在算账,忙阻拦道:“账目大郎心中有数就好了,跟我等说来做甚?” 唐奕道:“咱们虽是两家姓,但早就亲如一家人了。一家人,当然得让您知道,食铺挣了多少钱啊!” “使不得,使不得!”马老三急忙道。“大郎心中有算就好,俺是粗人,说了也听不明白。” 唐奕无奈地合上帐本。 “那就不说账了,反正这半年赚了不少,会账也只是顺带手,主要还是想和您老商量另一件事。” “何事?” “大哥已经二十有四,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想,咱们一起商量商量,看看哪家姑娘待字闺中,赶紧给大哥说上一门亲,也好了了您老心里一桩心事。” 马大伟闻言,脸色一红,微微低下了头。 嘿.....马老三苦笑一声,“再等等吧!” 马婶则道:“大郎有这份心就好了,但想娶门亲,没个百八十贯的彩礼家资,想都不要想,谁家也不愿意把闺女送出去受苦。” 唐奕一笑,“咱可不是半年前的窘态,食铺的生意这么好,给大哥娶门亲的盈余还是有的。” 马老三一愣,不确定地问道:“够娶亲?” “绰绰有余!” “那也不行。” 马老三沉吟良久,方艰难地说道:“这铺子是大郎将来的立身之本,小有盈余也得攒下来。来年大郎就满十五了,也到了婚娶的年纪,不能为了大伟,耽误了大郎的终身大事。” 唐奕心里暖暖的,暗道,自己得多幸运,摊上这么实诚的一家人。 “就别操心我了,您还怕我娶不上媳妇不成?等到我娶媳妇的时候,看咱给您老娶个天仙回来!” ”嘿!“马老三被唐奕逗的一乐。“难不成你还想娶个张家四娘那样儿的?” ”不要!”唐奕煞有其事地道:“太大了,配大哥还差不多。要不是大哥这年纪等不了了,再攒两年钱,咱就把张四娘给大哥娶回来。“ 马老三嘿嘿憨笑,心说这娃娃尽说胡话,那张四娘可不是咱们这样儿的人家能惦记的。 他却没注意到,自家儿子听到张四娘的名字,身体僵了一僵。 马老三笑完还是一脸的正色:”那就更不能乱花钱了,不攒下点,天仙谁跟你?“ 唐奕实在拿这老汉没法,悻悻然道:“要不怎么说让您听听账呢,咱们可是挣了不少的。” “挣了多少?” “去掉这半年咱们四口人的用度,差不多有四百多贯铜钱,不到五百吧!” “这么多?!”不光马老三,马婶和马大伟都被这个数儿给惊到了。 要知道,庆历年间,物价十分平稳,宋钱那是相当值钱的。一石(120斤左右)精米不过四五百文,普通三口之家,每月用度不会超过两贯钱。 一个中下等水平的农户,全部家产加在一起也不过百贯,这其中还包括一头耕牛,几亩田地和房舍。 这么一个食铺,半年的时间居然能有将近五百贯的结余,马老三简直就不敢想。 “生煎在邓州只有咱们一家,售价较高。细算之下,每个生煎售价三文,两文钱的纯利。每锅四十,一天平均五十锅,再加上泡菜、凉拌的收入,一天的盈利就四贯多银钱。半年下来,有七百多贯的收入,去掉用度和留一些不时之需,拿出五百贯给大哥娶房媳妇,还是没问题的。” 唐奕把账目细细地向马老三道来,马老三这才知道,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食铺,居然能挣这么多。 以前,他还觉得唐奕花钱大手大脚,食铺生意虽然不错,但也顶不住这般挥霍,还想着怎么劝劝唐奕呢。 唐奕笑着道:“这回您老放心了吧?赶紧想想,哪家闺女还算上眼。” “这么说来,倒是能给大伟说上一门亲了,但也用不了那么多。” 唐奕不以为意,“娶就娶门好的,不怕花钱!” 古代可没有什么自由恋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夫妻直到上了一张床,还没见过对方长什么样儿的比比皆是。 所以,衡量一门亲的好坏,最直观的反应到了彩礼的贵重与否上面。有钱娶个漂亮贤惠的,没钱也只能寻个一般的将就。纵使宋朝女人还不像明清那般,沦为男人的附属品,但在婚姻之事上,依旧现实的很。 “城外西岗李顺子家的二闺女如何?”既然定下来了众人也不再扭捏,马婶已经开始把脑子里的待嫁小娘都过了一遍,立马有了人选。 “哪个李顺子?” “就是时常供应咱们鲜菜的那个菜农李老汉,他家二闺女我见过,长像虽不出众,但身板硬朗,一看就能生养,过门之后,也是一把好帮手。” “哦....”马老三了然。“那闺女有些印象,倒也不失一门良配。” ..... 唐奕看这老两口商量的热络,不禁为马大伟叫屈,身材硬朗,良配?硬朗这个词儿要是用到姑娘身上,好像不太美好吧? “你看城东张屠户家的女儿如何?”马老三又提出新的选择。 唐奕一翻白眼,得!这回又挑一个重量级的。 “倒也不错。只是,张屠户未必看得上咱们这佣户出身的,还是李顺子家门当户对。” “......” “二老可否听我一言?”唐奕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 “这是大哥的终身大事,我们可否也听听他的意见?” 马老三眼睛一立,难得地强势。“这种事向来是老子做主,儿子听命便是,问他做甚?” 唐奕却不依道:“最起码也问问大哥,是否有中意的,做个参考也好嘛。” 说着,转向马大伟道:“大哥,可有心仪的小娘?” 马大伟二十几岁遇到这事也变了鹌鹑,涨红着一张脸,低头不语。 唐奕见其不言,急道:“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你倒是说话句啊!” “我....我还不想成亲。”马大伟我了半天... “什么屁话?”马老三急了。“以前是没钱给你说亲,现在大郎出钱给你娶媳妇,你敢不娶,我打断你的腿。”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承袭香火的问题上,马大伟敢说一个不字,马老三真敢打断他的腿。 “算了,全听父母亲大人做主。” 嘎....唐奕一愣,看马大伟这意思,他不是不想成亲,而是有心上人了。 “可不能算了!”唐奕叫道:“你可想明白了,这终身大事,过好过坏都是一辈子。现在要是得过且过,将过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到底有没有!”马老三恨声催促。“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哪像个汉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马大伟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到了,一咬牙: “有!” “谁!” “张四娘....” “哪个张四娘?” “福隆杂铺,张老板家的小女儿。” 噗......唐奕喷了。 心说,大哥啊!你这不会是刚听大伙儿说起张四娘,临时起意吧? 要是不是,那你这眼光也确实够高! 但是...... 但是,这个张四娘特么难度系数有点大啊!能不能挑个好上手的啊!? 第5章 郎情妾意 各位客官,赏个收藏可好? ———————————————— 张家闺女,二八年华,肤白貌美,温婉纯良,在邓州城那是小有名气的待嫁小娘,不知道多少家盯着呢,上门提亲的都快把张家门坎踩平了,马大伟还真敢想。 “你个憨货!”马老三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个穷汉,张家娘子也是你高攀得起的?” 就连唐奕也不禁苦笑,“呵呵....大哥还真......” 那张家娘子,唐奕是见过的。 在后世见惯了网络、电视中的美女的唐奕也不得不说,这张家娘子端是一位清秀的美人儿。 而福隆杂铺的张家家资丰裕,张老头儿爱女如命,凭着自家闺女的美貌,不说嫁到大户人家当少奶奶,最起码也能寻个衣食无忧,家资殷实的婆家。 且这张家小娘眼光极高,一般儿郎根本看不上。要不然,也不能那么多上门提亲的,结果却没一个说成的。 马婶不似马老三那般急火,但也深知,以他们家的条件是万万娶不来张家娘子的。柔声劝道:“儿啊,张娘子咱们是高攀不起的,还是娶个好生养踏实过日子的就好。” 马大伟红着眼睛,“孩子知道....孩子也不敢想,张老伯是万不可能同意我俩在一起的。”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马婶也是眼圈泛红。 “等等!”唐奕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马大伟。 这里面有故事啊! “听你话里这意思,这还不是你一相情愿?你和那张娘子不太纯洁啊?” “什么意思?”马老三也愣了。这才反应过来,马大伟说的是“我们俩”,而且没说四娘不同意,而是过不了她爹那一关...... 在唐奕半猜半逼之下,马大伟还真道出一段八卦。二人果然是男盗女倡,啊呸....是郎情妾情。 原来自从唐记开张以来,马大伟一直就负责店内采买,与福隆杂铺时有往来。一来二去,就结识了常在杂铺内帮父亲照应生意的张小娘子。 起初二人只是点头之交,马大伟虽倾慕于张小娘子的清丽美貌,但也不敢逾越。 当时马家忠仆对旧主遗孤不离不弃,在邓州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有点良知的人,都对这一家三口赞誉有佳。而张小娘子对马家人忠厚纯良的徳行佩服不已的同时,也对这家的这位俊俏汉子有着颇多好奇。但出于少女的矜持,除了生意上的接触,也不敢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二人就这么相敬如宾,也擦不出什么火花。 但是,缘分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今年自入夏以来,邓州雨水颇多,也不知哪块云彩飘过来,就是一场雨。 这一日头晌还是郎朗晴空,中午一过就眨眼转阴,雷云滚动,眼看就要大雨倾盆。 福隆杂铺正赶上今日进货,整整两大车的各色杂货堆在店门,还没来得急搬运,雨就要来了。 一时之间也雇不到力工搬运,老家父女急得团团乱转。这要是大雨一泡,这两车货物大半就要毁了。 好巧不巧,正赶上马大伟到福隆采买,眼见张家为难,二话不说上去就帮忙,将将赶在大雨落下之前,帮张老板把货物搬进店里。 两大车的货物又要赶得急,马大伟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张家娘子见他一身的衣袍都被汗水浸透了,还因为着急刮开了两个口子,不禁心中更加敬服,对这个爽直的汉子不由心生好感,忍不住一翻嘘寒问暖多说了几句可心的话。隔了两天,更是以赔偿衣袍为名,送了他一套新衣。 这可不得了了,要说这新袍要是张老板赔的,倒也说的过去,但是张小娘子赔的,却有些不同寻常的意义。 要知道,古时不论哪朝哪代,女儿家是不能随便送男人东西的,更何况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 马大伟就算是个呆子,也知道这张家小娘子的心意了。 于是.... “张家小娘还送你东西了?这不就是定情信物了?”唐奕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可以啊!这马家大哥不捻声不捻语的,就把全城最抢手的小娘子给拿下了。 “没有没有!” “张家娘子当时就说了,只是赔我烂掉的袍子。” “那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唐奕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 “也.....也没到什么地步,就是....偶尔在一块说些家常里短的闲话,前些天的端阳节..她送了个荷包给我....” “哦靠!”唐奕一大叫,“还说不是定情信物?这都私定终身了吗?” “没有没有!!”马大伟囧的脸色通红失声否认,翻来复去就是“没有”二字,再说不出别的。 “唉......”马老三一声长叹,打掉了唐奕的玩笑之心。 “儿啊,你糊涂啊!那张老板是万万不会同意把女儿嫁到咱们家的,最后只能捞得个图增烦恼。” “话不能这么说!”唐奕一摆手。“我大哥咋了?要模样有模样,厚道肯干,娶他张小娘不算委屈她!” “可是....”马老三想说,“可是咱们穷啊!” “不试咋知道不行?那张老板也不是什么势力之人,我看这事能成!” 马老三还有犹豫,毕竟两家门不当户不对。 “就这么定了!”唐奕拍板道:“所性今天歇业一天,下午马伯、马婶去街面上置办些聘礼,明天就云张家提亲。” “这...这...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行不行也得试过才知道!”唐奕爽声道。 “可明天就去这也太急了,总要找个牙婆子,选个好日子吧?” “这还有大半天的时间,找个媒婆还不手到擒来?” 这个家里别看唐奕年龄最小,但是地位却最高,几句话就定下了章程。 相对于马老三的犹豫不决,倒是马婶爽快一些,事情定下来之后,马上就出门去寻牙婆了。 唐奕嘱咐多许花红谢礼,找最好的牙婆,务必把这事儿说成。 马老三叹了口气,对于这桩亲还是不抱太大希望。但唐奕发了话,自家老婆子也挺上心,他也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了。 把排门关上一半,挂出了歇业的牌子,马老三就到街面上去寻猎户,看有没有现成的活雁。 ..... “谢了,大郎!”店内只剩下唐奕和马大伟。 唐奕白了他一眼,“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别说这些没用的。” “我....” “你什么你,我还想问你呢。” “问我啥?” “那张小娘子才十六岁吧?” “整十六....” “啧啧啧....才十六....你都二十大几了,也下得去手!” 一句话咽得马大伟面红耳赤,唐奕则哈哈大笑着跑开了。 第6章 提亲 宋人说媒采纳并不复杂。 唐奕本以为,要置办一大推的彩礼,兴师动众的让媒婆到女方家中说和才行。 事到临头才知道,他想多了. 头一次上门说亲,牙婆只要提着一只活雁去问问女方的意向就好了,并不需要太多置办。 若是女方同意婚事,下面还有问名、纳吉两个步骤。之后才是男方家置办聘礼,正式求婚。 所以马老三出门没多一会儿就拎着一只活雁回来了。 倒是去找牙婆的马婶,迟迟未归,直到晚饭前才回到店中。 “找了四五家说媒的牙婆,一听咱们相中的是张家小娘,没一个愿意帮忙的。” 马婶跑了大半天,整个邓州城居然没一个愿意接下马家这桩“好事”。 .... “又不少她的花红谢礼,怎么还没人接呢?”唐奕就奇了怪了,这特么送上门的生意都没人愿意做? 马婶脸色一苦,“大郎有所不知,城里有名的婆子都极重声誉,一听咱们要说合的是张家小娘,都没提花红谢礼,就把老身回绝了。” 唐奕哪里知道,这些保媒的婆子都是职业的。谢礼银钱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职业声誉。你说媒的成功率高,自然雇你的人就多,给的酬劳也随之水涨船高。 一个佣户之家想娶全城有名儿的张小娘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像这种肯定成不了,给不起太多酬劳的生意,自然没人愿意接了。 什么情况?在唐奕印象里,最没节操的,不就是这些张家长李家短,最爱嚼舌头的媒婆儿吗? “就没一个愿意的?”唐奕有点不信。 “城南了徐牙婆倒是肯接...”马婶愁容不减。 “但徐婆子事先言明,让咱们别抱太大希望,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徐婆子要咱们先付花红。” “哪有先要花红的道理?” “而且这徐婆子贪财势力,名声可不是太好,老身一时也没敢应下。” ..... “我记得六婶不是也做红娘之事吗?”唐奕想起早晨那个买生煎的六婶。 平时街里街坊大家说笑怒骂关系还算过得去,求到那老妇身上,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倒是没问。但他六婶并非是专业牙婆,一般都是两家早有默契,找她去走个过场,做个顺水人情。咱家这事儿本就难说合,怕是六婶应付不来。” “事到如今,也只有找六婶帮忙了。”唐奕一叹,看着憋曲的马大伟,心说大哥啊,看来咱们想简单了,难度系数有点高。 无奈之下,马婶只得再次出门去寻着六婶家去了。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马婶才回来。众人见她眉头舒展,不由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成了。 六婶确实肯帮忙,她并非专职媒婆,也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而且言明,不要马家的花红谢礼,全当积德行善了。 其实六婶也没抱什么希望,那么多人家去张家提亲都没成,你老马家凭啥啊?就算你马老三命好,摊上个好主家,但说到底,也只是个无地无产的佣户。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六婶穿戴整齐,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才来了唐记食铺。 进到店中,一见马老三劈头就道:“昨日还说你这老汉命好,今儿就应了老身的话头儿,这都张罗起大伟的婚事了?” 马老三憨笑着给六婶看坐。儿子娶亲,这可能是马老三一辈子最大的事儿了。 六婶大喇喇地坐下闲言道:“大伟心气儿也够高了,居然也看上了张四娘!” 唐奕端着几盘精致菜肴从厨房出来,一边把菜肴摆上桌,一边道:“婶子只管去说合,张家有什么要求让他们尽管提就是,俺们绝不还价。” “呸~!”六婶白了唐奕一眼,“好好的一件事,让你说的好像是拐子卖人似的!”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没说成,可别怪老身嘴拙,坏了你们的好事,那张四娘子.....”下面的话六婶没忍心说,那张四娘眼高于顶、张全福爱女如命,哪能看上大伟? 唐奕掏出一张带字的黄皮纸,“若是张老伯嫌弃我大哥,你就把这东西给他看看,这事儿应该就能成了。” 六婶大字不识一个,左右翻看,也看不出个什么特别。 “这是啥?” “婶子不用多问,给张老伯看了就是。”这是唐奕昨夜左右思量,现写的一张东西。 六婶狐疑地把纸收了起来,心说,这么一张纸就管用? 马老三倒不似唐奕那般乐观,诚然道:“他婶子只管去说合,成不成的俺们心里有数,也就是断了孩子的一个念想罢了。” “唉!!”六婶闻言也叹道:“你们也别如此悲观,咱大伟长像、品性都不差,就是家世...说不准张家就相上了咱大伟呢。”六婶虽然平日里嘴上不饶人,但是心却不坏,这个时候也少有的说起了软话,安慰起马老三来。 “就算张家说不成,老哥老嫂子也把心放在肚子里,大伟的事就包在老身身上了,老身就还不信了,没了他张家小娘,大伟还娶不上好婆娘了?” 马老三作了个长揖,“那就劳烦他婶子了!” “见外了不是?”六婶一甩手中绢帕。“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 唐奕不禁摇头,好好的喜事,怎么让他们弄得这么悲壮呢?小爷还就不信了,凭爷的本事,还不能帮大哥娶上一门好亲了?要是张家说不成,就让大哥等两年,两年之后,爷让全邓州的小娘子排着队让大哥挑! “吃饭,吃饭。”唐奕索性也不想了,张罗着大伙儿开餐。 “早听孙郎中吹嘘大郎厨艺了得,还真是不假。”六婶早就看着一桌的吃食暗吞了几次口水了。 北宋的烹饪水平,还是以煮炖为主,百性家的餐食花样儿就更是寡淡。像唐奕弄这一桌香飘满室,油光鲜亮的吃食,六婶连见都没见过。 “那婶子就多吃点!”唐奕给六婶添上白饭,还不时为其添菜。一餐下来,六婶吃得香甜无比。抹了抹嘴道:“行了,等老身的消息吧。” 说完,提着马老三早就准备好的活雁出了门。 唐奕等人送到门口,眼见着六婶一手提雁,一手摇晃着绢帕,步上长街。 此时,唐记门前已经开始有食客聚集,看六婶提雁出来,当然知道这是纳采旧俗,都以为是唐大郎的好事呢。 “六婶子这是帮大郎去说合好事?” 早就听说,唐记食铺是西市早赚钱的餐食铺子,没想到这么挣钱,这才开了半年多,就能挣够老婆本儿? “三叔莫要说笑。”唐奕一板脸,“小子可才十四,还不想现在就找个管家婆!” “哈哈哈......”大伙一阵哄笑。“十四咋了?十四也不小啦,娶个知冷知热的在家里头,才踏实啊!” 唐奕无奈笑道:“早晚让你们把我给教坏了。六婶这是帮我大哥去说亲,莫要再取笑于我!” “哦?”众人一声轻疑,原来是给马大伟去说亲。 “不知看上了哪家小娘子?” “张家四娘!”唐奕扔下一句,就折回了店里,留下一众呆若木鸡的街坊邻居。 被唤作三叔的那汉子愣了半天,才不禁摇头苦笑,“这马老三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别说是马大伟,就算是他们的主家唐大郎惦记张四娘,那张老板都不一定乐意。 你们家一个佣户,要钱没钱,要地没地,凭啥啊? 就凭你马大伟长的顺眼? ..... 第7章 宋之疾 心里惦记着六婶去张家提亲是否能成,马氏夫妇整个早上都是心不在焉。唐奕见他们也无心照顾买卖,干脆提早收档,只卖了五锅就收了。 三人所性坐在店里大眼瞪小眼,等着六婶回来。 辰时都过了,也不见六婶回转,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进了唐记。 “老人家....怎么是您?”唐奕一见来的那人,就迎了出去,正是昨日那位儒风老者。 老人一笑,“怎么不能是我?” 唐奕挠了挠后脑勺,“能,当然能。只不过昨天一番狂言,气着了老人家,小子以为老人家再不会登我这小店的门了呢。” “好求存异,对事不对人,是为君子也。况且,大郎昨日之语也非狂言,比我这个老头子看得还要通透喱!” ‘老人家过奖了....’唐奕不好意思地潸然一笑,急忙绕出柜台,引着老人在店内落坐。老人不记前嫌,心胸广阔,让唐奕更加的敬佩。 “老人家您请稍坐,小子这就亲自下厨烧几道小菜,算是给您赔罪了。” 老者伸手拦住唐奕,“不用麻烦,老夫不是来吃饭的。” “那您这是.....” “我来找你聊天啊。”老人玩味笑道:“既然大郎昨日把改革之道说的不可为之,那老夫倒想问问大郎,大宋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唐奕心说,原来是不服气,又来吵架的。 其实唐奕还真想歪了........ 昨天唐奕一番惊世之言,喷得老人家一天都没反过味来,唐奕的凿凿之言一直在耳边轰鸣。 错了吗? 急了吗? 那到底应该如何救大宋于水火呢? 整整一天,老人家翻来复去就念叨着这几句,搅得全家上下一天都忧心重重,以为老头入了魔障呢。 直到入夜,老头儿才一拍大腿猛然惊醒: 光想着那番言语,却把说这些话的人给忘了。言虽惊世,但犹不如人!别忘了那唐大郎只有十四岁!十四岁就能洞悉天下,那将来还了得? 所以今天老人家处理完一些琐事,就直奔唐记,要再会一会这唐大郎! “大宋的问题到底出在哪?” 老人家此问更多的是考效之意,并非义气之争。 ....... 见老人家炯炯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唐奕不急着回答老者,而是叫马伯切了一盘卤肉,上了些泡菜、凉拌,又拿出好酒给老者斟满。 “昨日搅了老人家的食兴,今日小子再陪老人家喝几杯。” 老者不依,“你先答我,再喝不迟。” 唐奕无奈道:“老人家心系家国,当真是让小子钦佩。但国朝所面临的问题,恐怕您老比小子清楚得多,又何必问我呢?” 老者道:“我想听你说说。” 好吧。 “一是土地兼并。“唐奕不再作做,认真答道:“这是自秦赢政一统六国,建立起大一统的华夏政权以来,历朝历代都面临的问题。” “历代创朝之初,把土地均分于民,使人人有田种。所以一般来说,只要开国君王不太混蛋,新朝之初都会迎来一个太平盛世。但是,农耕型社会最显著的问题就是,农民对天灾人祸的抵抗力太低,稍遇年景不好土地欠收,就会导致农民破产。而唯一能够为继生存的,就是质押乃至出卖土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破产的农民越来越多,土地就会逐渐从多数农民的手中,聚拢到少数的富户名下,形成了地主阶级。而失去土地的农民只能依附于地主阶级,被迫接受主地阶级的剥削,生活更加困苦。” “大宋对土地兼并的抑制是历朝历代最为宽松的,所以大宋的土地兼并问题也是最严重的。土地大量的流入特权阶级手中,致使农税逐年萎缩。” 老者看了一眼唐奕,笑道:“可是朝庭的税收为何不见减少,反而逐年有升呢?” 唐奕答道:“那是因为商税的收入渐丰,抵消了农税的缺口。而且失去土地的农民一部分依附地主阶级,一部分则转嫁到工商业之中,尽一步缓解了阶级矛盾。” “而大宋不抑商,使得工商业空前发达,大大缓解了土地兼并带来的隐患。” 老者暗暗点头,“那另一个问题呢?” “二是历史遗留问题而面临的困境造成的。” “哦.....”老者一声轻疑。“你倒是说说是什么问题?有哪些困境?” 唐奕摇头一笑,“国朝是采用科举和封荫两举并行选官。因为唐末武乱天下的缘故,太祖立朝之初唯恐再走回前人老路,所以用文官制衡武将。恐皇权失控,又用士大夫制衡皇权,而官员又是职、权、俸三分而定。这种无处不在的制衡之道,致使官冗难除,职权不明,朝庭做事的人少,看戏的人多,政令难行也成必然,朝令夕改更是常态。” 大宋从立朝一直到神宗年间,官场的职权俸分离,可以说乱到了极点!官员任着兵部的职、管的却是户部的事儿。而领的是中书省的薪水....这种看似荒唐的事情,在北宋初期却是常态。不单军事上“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官场一样是“权不通职。事不通权!” “另一个大问题是国都开封的地理位置造成的。”唐应顿了一下又继续侃侃而谈 “开封地处平原之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若北方来犯,一过国境线就是一片坦途,驱兵不足千里,就能兵临东京城下。所以,朝廷不得不续养重兵戍卫京师,几十万的禁军粮饷平白的耗费在了这一地理劣势之上。” “而儿皇帝石敬棠把燕云之地卖给了契丹(石敬棠认爹的时候辽国还叫契丹),大宋北地千里国境亦是无险可守,还是只能用人去填,进一步加重了兵事的耗费。” 唐奕两世为人,在千年后的华夏争论最多的就是宋朝,这个华夏文明最巅峰的时代,它即是幸运的,也是最不幸的。 幸运的是,它拥有一个自汉唐以来最温和、最仁慈的统治者,老赵家一家子都是老好人。宽松的社会环境,使当时的文化、经济都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不幸的是,这只温顺的绵羊身边,却围着一群恶狼。 宋朝的国际环境恶劣到了极点,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像宋一样,面对如此复杂的边境问题。也没有任何一个朝代,会把自己的国都暴露在狼群之中。 别看宋都开封貌似深处内地,离边患甚远,其实特么是华夏几千年文明当中最二逼的首都。 辽骑若想侵宋,只要越过白沟河的国境线,就可绕过所有的城池和防线长驱直入,从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直达开封城下。怎么办?只能用重兵去填!仁宗朝北宋常备军有一百二十几万!!多数都扔到了京师戍卫和宋辽边境上面。如此庞大的军备,就算再富有的国家也得被其拖垮! 明朝号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朱棣定都北京,紧靠北方国境线,看似凶险,但是别忘了,北京有山海关,有万里长城,还有燕山山脉!要不是李自成那傻缺逼得吴三桂叛了满清,就皇太极那点兵力,再给他二十年也进不了关。 可是开封呢?要险无险,要关无关。 有人可能觉得,唐奕说的夸张了,那不还有黄河天险呢吗? 呵呵......您想多了...... 北宋时期,冬季气温比现在低很多,冬天黄河是结冰的。 当年,辽军兵临澶渊,为什么宋真宗御驾亲征,又在斩首辽国大将,节节胜利的情况下,还和辽军签下了让后人诟病千古的城下之盟? 就是因为事逢冬天,黄河不定哪天就冻上了。宋真宗拖不起了,就连大宋第一斗士寇准也不敢再拖下去了。 万一要是在入冬之前没能解决辽患,黄河一结冰,辽国大军就可以绕过澶渊直达开封城下。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南宋恐怕要提前一百年落笔史册了。 南有交趾诸夷,边患不断;北有契丹狼族,虎视丹丹。就连李元昊都能凭着一帮党项土匪,鼓捣出一个西夏国来,时不时在西北搞出点事儿,再加上一个全&祼的首都开封。 在这样的国际环境下,大宋不得不在边境、国都续养重兵。 在后世,许多学者、文青诟病宋朝积弱,养了那么多的兵还窝囊成那个样子,谁都能欺负欺负。其实,这种观点是不客观的。 南北两宋对外战争的胜率高达百分之七十,是历朝历代最高的。但是,没办法,就这样儿,大宋还是被北方游牧民族给灭了。 为什么呢?因为全-裸呀! 第8章 贼婆子 “冗官、冗兵大量消耗着朝庭的财税,大宋民间虽然还是一派昌盛之象,但朝廷为其所累,已经有些捉襟见肘,入不复出了。” 唐奕一口气说完,就一瞬不瞬地盯着老者。心说,考我?老子前世的那个时代信息爆炸,随便抓一个泡论坛的,就能把大宋那点事说的头头是道。 “至于求变之法.....”唐奕沉吟着,“那就不是小子这样的粗人想得出来的了。” “足够了。” 老者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唐奕一头雾水。 “什么足够了?” “能有这般见识,足够了!”老者眼中神采奕奕,似是得了什么不世宝藏。 “唐家大郎。” 老者神情一肃,十分正色地道:“我来问你,你可愿弃商从文,拜我为师,学习圣人治世之道?” 嘎... 唐奕差点没咽着。这老头太可爱点了吧?昨天刚被自己七侃八侃,聊得晕头转向,今天就要收我做弟子? 唐奕愣在当场,一时没反应过来。老人也不急,目不转睛地盯着唐奕,看他的反应。 老人还真不是开玩笑。昨天唐奕的一番惊世之言,让老人家一天都没反过味来,唐奕的凿凿之言一直在耳边轰鸣。 直到晚上,老头儿才反应过来,比起那番言论,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唐奕这个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未识孔孟,却洞悉国家大事,这样的天份要是加以雕琢,那还了得。 唐奕此时也有点蒙,一时间,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正在这时... “兀那马老三!”六婶一声厉喝,脸色通红的冲进店来。 进到店中,六婶不由分说,指着马老三的鼻子就开骂。 “老身真的倒了八辈子的霉运才接下你这桩烂事!” “他六婶这是....”马老三被骂的一愣一愣的。“这是咋了?” “咋了?”六婶一甩绢帕,“你说,你家大伟相上哪家姑娘不好,非要老身到张家去寻这晦气?” 唐奕自打六婶进门,观其神色,就知道事情办的不顺利。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更加笃定。急忙给老人家抱手告了个罪,先去安抚六婶。 “婶子消消气,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唐奕拿来茶碗,亲自给六婶倒水。 六婶把茶碗一推,“喝什么茶?给老身拿酒!” “酒!酒!拿酒!”唐奕忙支应着。 一碗淡酒送到六婶面前,六婶接过,直接一口干掉,起伏的胸腹方略微平静。 见六婶稍显平静,唐奕从容问道:“婶子这是怎么了?张家人没给您好脸色?” 六婶一翻白眼,恨恨道:“若只是那张老汉,就老身这肚量也不会与之动怒。好死不死,正遇上城南徐婆子也上门说合。” “徐牙婆?”唐奕一怔,不由和马伯、马婶对视了一眼。 这徐牙婆不就是昨天那个先要花红谢礼的那个吗?怎么转过天,又有人找徐牙婆提张家小娘的亲? 原来,六婶到了张家门前还没等进去,就见打南边走来一个穿红戴绿的婆子,手里也提着一只活雁朝张家而来。 一看是不是别人,正是城东的徐婆子,六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心中暗自发苦:怎么和这婆子碰到了一块了? 这徐婆子在邓州可算是名声在外,有名的死要钱。而且为了达到目的,从来是不择手段。不但城里的百姓看不惯她的一些行径,就连同行都恨之入骨。 徐婆子见了六婶似乎并不意外。 “他婶子也是来张家提请?可是赶的巧了,老身也是受人之托,欲说合张四娘子的百年之好。却不知六姐姐是替哪家郎君说合?” 徐婆子涂了厚粉的老脸笑得拧到了一块儿,扑愣愣直掉渣,看得六婶一阵腻歪。 “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老身改日再来。”六婶横了徐婆子一眼就要走。 和这贼婆子赶到了一块哪还有好,倒不如以退为进,等这婆子走了,她再来。 徐婆妇哪肯让六婶这么就走了? “来都来了,六姐姐怎能不进去就走?“强拉着六婶进了张家。 一看两家牙婆一起上门,张老板已是见怪不怪。别说两个,早前,三四个媒婆碰到一块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轻车熟路地把两位婆子让了进来,寒暄几句,张老板就故作深沉地准备看着两个婆子表演。 其实哪是两个婆子表演,完全就是徐牙婆一面倒的独角戏。 两家同时上门提亲,自然而然的就会拿两边做个比较。即使张老板并非以财取人的市侩之徒,但也不能免俗。 可是怎么比啊?徐婆子提的是升平当钱家的二公子,六婶提的是佣户马家的穷小子。那钱家在邓州经营典当生意几十年,家财巨亿。别说是佣户马家,就算唐家未败之前,都跟人家没法比。 徐婆子口齿生花,有马大伟放在那做比较,自然是把钱家二公子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张老板一时之间,还真有点动心了。 六婶一方面被那徐婆子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一方面也确实是马家条件太差,张老板再怎么不势力,也不想把闺女送过去吃苦。 六婶自然败阵而归.... 亲没说成不说,还惹了一肚子的火气。 ....... “这个贼婆娘!”唐奕听完经过,不禁恨恨地骂道。 现在就算傻子也知道,那徐牙婆昨天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什么非要马婶先拿花红谢礼了。 这贼婆娘是准备一口吃两家,拿着马大伟和钱二公子的委托一道去张家提亲,到时候贬一个,夸一个。张老板两相比较,说不定还真能让她说成一个。 而且不用想也知道,钱家是开当铺的,哪是马大伟这样的佣户可比?徐婆子是准备踩着马大伟来抬高钱二公子的身价,成功的几率自然就大得多。 “你说,你找谁不好,非要去问那徐婆子,那贼妇见钱眼开,最没良心。不使足了钱,会给你踏实办事?” 六婶本就怒气未平,听说昨天马婶曾找到徐婆子头上,更是气结,指着马婶一顿奚落。 “老身就说怎么这么巧?正和那贼婆子碰到一块。想是她早知道咱们会今日去提请,故意和老身碰到一块。” 马婶低着头,知道自己信错了人,默默垂泪。本来大伟与张四娘的亲事就不被看好,如今因自己一时之失,更没戏了。 唐奕也恨那徐牙婆恨的牙根直痒,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六婶可把那张文书给张伯看了?” “什么文书?” “哦..”六婶猛然想起,取出之前唐奕给她的那张纸道:“你说这个?那贼婆子冷嘲热讽,老身连话都说不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文书?” 唐奕接过文书,“张老板可曾应了钱家亲事?” 六婶道:“应倒是没应。不过看那老汉迟疑不定的样子,要是徐婆子再去说两回,还真有可能就成了!” “没应就好!”唐奕长出了一口气。 大伙一怔,六婶疑道:“怎么个意思?大郎还不死心?老身可是丑话说在头里,这份活气,老身是不会再去受了!” 唐奕道:“怎敢再劳烦六婶,这回小子亲自去。我就还不信了,非要那张四娘姓了马不可!” ......... 第9章 范仲淹 做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自身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藐视传统吧? 用所谓门户之见,父母之命来左右婚姻,唐奕无法接受,更加无法妥协。所以,六婶说不成,那他就自己去说。 在唐奕的心中,马大伟与亲哥哥无异,他一生的幸福,唐奕说什么也要为其争取的。 唐奕回身走到那老者面前,告罪道:“老人家,真是不巧,小子家中赶上这档子事儿,小子急着帮大哥成全亲事,所以不能多陪您老了。” 老者刚刚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家人,也知道唐奕无心顾忌他事。笑道:“看来,老夫来的不是时候,你且忙家事要紧,向学之事也不急于一天。” 唐奕深深给老者鞠了一躬,“那您老且慢饮,小子就先不陪了。” 老人一摆手,“老夫也不久留了,就同你一道走吧,正好今儿个是坐马车来的,可捎你一段。” 唐奕一怔,心说,之前猜测果然不假,这老者身份必是极贵。要知道,在整个邓州城,能用得起马车的人家那还真是不多。 宋朝因为没有养马之地,马匹只能靠进口,而盛产战马的辽和西夏又与宋互为敌对,所以整个大宋缺马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马这种东西,真的不是有钱就能买得起的。 更让唐奕意外的是,这老人家的马车用的还不是寻常驽马,而是一匹正经的高大战马。 用战马当车,那可就有些了不得了,那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唐奕暗自思量,看来,这老人家还不是什么普通的读书人,不由对其身份产生了好奇。 二人安步移车,高头大马伴着踏踏之声朝城东而去。 “唐大郎,以你之见识,若肯一心向学,老夫保你十年之后金榜提名!”马车上,那老者又提起了让唐奕求学的话头。 “十年啊...”唐奕悠悠叹道:“人生太短,十年太久了。” 老者闻言一怔,想不到这小子能说出这样一句话。随即又摇头笑骂道:“你这小子莫要好高骛远,圣人之学博大精深,岂能一蹴而就?老夫说十年已经是高看你了!” 唐奕道:“老人家误会了!小子的意思是说,用十年去搏一张官场的通行证太久了,不值得。” 老者神情一肃,冷声道:“不值得?难道在你看来,为国出力,为民请命,就是不值得?” 唐奕笑了。 “看来,咱们又绕回了昨天的情形,老人家还是对小子那句‘早点收场’有怨气的。” “怨气谈不上,现在看来,只是有些惋惜。” “为何?” “唐大郎....”老者一瞬不瞬地盯着唐奕道:“你是个大才,若肯为国出力,必是民之大幸。可惜,你功利之心太重,与那些为了一已之私忘国忘本的小人,没什么区别。” 唐奕无奈摇头,“老人家,为何这么在意小子肯不肯为国出力呢?又为何非要小子去蹚朝堂那趟浑水呢?” 老者悠然一叹:“正如你昨天所言,朝堂上说良心话的人越来越少了,老夫怕等我们这一波人老了,就再没有即洞悉大势,又敢言直荐之臣了,那大宋早晚就会被拖死在官冗、兵冗的泥潭里。” 唐奕一愣一愣地看着老人,良久方郑重地抱拳道:“小子斗胆,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 从第一次见面,这老者就给人一种威严之势,让唐奕在潜意识里觉得,与这老人不是一个层面的人,随意问人姓名倒显得有些巴结了。 直到现在,唐奕实在压不住心中的好奇,才敢问及老者的名讳。 老人哈哈一笑。 “老夫可不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太天真的人。” “谁?”唐奕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夫姓范,双名仲淹,表字希文。” “what?”一激动,唐奕飚出一句英文。 “范范范,范仲淹?那个.....范仲淹?” 范仲淹玩味笑道:“对!就是那个有些天真,还有点愚蠢的范仲淹。” 哦靠! 唐奕直接蹦了起来,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马车的车顶。 顾不上头顶火辣辣的痛感,瞪着眼睛,见鬼了一样看着老人。 范仲淹? 范文正公? 活的! ...... 唐奕前世虽然是个理科生,但是和所有的男孩一样,对于历史和军事有着先天的痴迷。 纵观二十四史,唐奕最喜欢的就是宋史,那个中国历史之中最温和、最悲壮的年代,唐奕心中满满都是向往和惋惜。 三百年两宋历史之中,唐奕最敬佩人物有两个。 一个是奉旨填词的柳永。出于男人的龌龊心理,唐奕觉得,能把软饭吃到柳三变这个程度,古今中外,可能就他这么一个了。做男人做到这个份儿上,也太特么“性福”了。 另一个,就是范仲淹了。 而且,对范仲淹的敬佩是纯粹的敬重,甚至是崇拜! 他的一生演绎,诠释了人真的可以达到近乎完美的地步。翻开史书,在这个人身上,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他用一生演绎了什么叫忠、孝、仁、爱。就连评价历史人物以刻薄著称的朱熹,也称他为有史以来天地间第一流人物!。 唐奕穿越大宋,最让他兴奋的不是能娶上一堆老婆也不犯法。而是老天爷把他扔到了邓州,扔到了范仲淹治下的邓州,能亲眼见一见这位风流千古的大名人,唐奕觉得这趟大宋走的就算值了。 但是,奈何他才十四岁,人微言轻。就算上门求见,也不一定见得到。 可人生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在不经意间,他不但和范大神上过一张桌子,还面对面的侃过大山,现在两人更是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唐奕愣了半天,才猛然惊醒,手忙脚乱地在全身四下翻找。 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呓语道:“纸呢....笔呢?” 范仲淹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弄的有些无措。 “要纸笔何用?” “签名啊!”唐奕急道:“好不容易见着活的了,不要个签名那多亏啊!” 范仲淹脸色一黑,心说,这小子莫不是癔症了?哪有当着本尊的面就说什么活的死的? “你且坐下!” 范公声色内敛,一声冷喝,唐奕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让您老见笑了...”唐奕红着脸道:“小子是见到您老激动,太激动了..” 范仲淹揶揄道:“老夫只是个天真的老头儿,有什么好激动的?” ..... 唐奕一囧,心中吐槽:看来,这老头儿也不是那么完美,最起码很记仇!昨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说了他那么一嘴,这么一会儿都絮叨三回了。 范仲淹正了正声色,不再玩笑,沉道对唐奕道:“小子!老夫再问你一句,你可愿拜我为师,尊儒从文?” “愿意!”唐奕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开玩笑,别说是给范仲淹当学生,就是当小厮,唐奕也愿意,粉丝都是盲目的好不! 范仲淹点了点头。 “你若随我从文,就必须放下商人的功利之心,学习先贤的忠义美德,你可愿意?” “愿意!” ........ “你若.......” “愿意!” ......... 这回范仲淹连话都没说,唐奕就点头如捣蒜的‘愿意’了。 这孩子不会真的癔症了吧? “范公,小子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问....” “您真的像我这么大就只身一人游学天下了?” “比你大些。” “那您在应天书院苦读之时,真的是划粥而食,拒绝同窗赠与的美食?” “是....” “大太监阎文应也是您用绝食斗倒的?” “他是罪有应得!” “对对!罪有应得!”唐奕附和着。 “那鄱阳甄金莲...是不是...” “滚蛋!”以范仲淹之涵养都暴出了粗口,恨不得一脚把唐奕踹下车。 这小子八卦的有点过分了! 第10章 再提亲 直到下了马车,唐奕还处在异常兴奋的状态. 看到范大神极为嫌弃地把他哄下马车,并扔下一句,明日再去唐记寻他,就匆匆躲回车内的身影,唐奕还忍不住地傻笑。 范仲淹,范希文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他的弟子了?只凭这一点,将来可是要被写进史书里的。 抬头看见街边福隆杂铺的匾额,唐奕这才想起,出来是干嘛的。强压心中的兴奋之情,深吸了一口气,唐奕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临近晌午,张老板多半会在铺子里支应。却不想,唐奕扑了个空,张老板今天压根就没来铺子。 无奈,唐奕只得从铺子里出来,直奔张宅而去。 到了张宅倒还顺利,仆从禀告了主家,就把唐奕引了进去。只是一进张家客厅,唐奕眉头不禁一皱,张老板还有别的客人。.而且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早上和六婶碰到一起的徐牙婆。 这徐婆子去而复返,打的是趁热打铁的心思,准备一举把钱二公子和张四娘的好事说成。 徐婆子见到唐奕颇感意外。 唐奕家败父亡,迫不得已,十四岁就开始持家,把唐记食铺经营得有声有色,在邓州也算是小有名声,徐婆子自然认得这少年。 “呦!”徐婆子撇着掉渣儿的老脸,故作姿态,“我道是谁,原来是唐家大郎。” 唐奕连正眼看都没看这刁婆子,竞自来到张老板身前。徐婆子讨了个没趣,脸色一阵发青。 唐奕对张老板板躬身一礼,“小子见过张老板,冒然来访,多有打扰。” 张老板笑着道:“贤侄,莫要见外!” 说着,就给唐奕让坐。 徐婆子斜着眼睛,暗暗横了唐奕一眼,.也无趣地寻了座位坐下 “不知贤侄此来何事?”张老板其实已经猜出一二,但碍于面子,不得不有此一问。 唐奕还没说话,就听那徐婆子不阴不阳地怪声道:“不会是为了马家小子的亲事来的吧?您这主家还真是热心,下人的事儿都这么上心。” “下人?”唐奕歪头看向徐婆子,“宋统哪条哪律还分出了上人和下人?” 徐婆子被噎的一滞,强辨道:“佣户不就是下人?” “恐怕,也只有您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势力之人,才能把这么没品的说词,讲得这般理直气壮!” 唐奕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这徐婆子吃钱家,还想拉马大伟当垫背,唐奕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话。 “马家与我有再造之恩,别说大宋不把人分个三六九等,就算分,马家也是小子的家人,而非下人。 “哼!”徐婆子气的一声冷哼。“说的难是好听,既是一家,你那唐记怎么不改名叫马记?” 唐奕怒极反笑,“您老还真是操心不怕烂肺子,管的倒宽。” “你!”徐婆子被唐奕骂的一句都还不上嘴,厚厚的脂粉都盖不住一脸的猪肝色。 “你什么你,小子是来拜访张老板的,倒是您老算是张家的哪门亲戚,张老板还未说话,却闻你这婆子一顿鼓噪。” .... “好了好了!”张老板见再争下去非打起来不可,安抚道:“两位都是客,给老汉一个面子,莫再争吵。” 唐奕见好就收,给张老板颔首致歉,坐回去,不再言语。 他是来提亲的,可不是和这刁婆子吵架的,压住其气焰就可以了。 徐婆子也不敢多言,她也是有命在身,不好在张家面前过份强势,只好吃了哑巴亏。 张老板见二人不吵了,也暗松了一口气。心说,这哪是来提亲的,倒像是州府大堂。 “贤侄当真是为了马家之事而来?” “正是。”唐奕不卑不亢地答道。 “请恕老夫直言!”张老板暗叹一声,但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就算再难听的话,也得说了。 “但说无妨。” “马家小子品性、样貌,老夫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是认可的。”张老板欲抑先扬,先挑着好的说。 “但是,徐家婶子话糙理不糙。说到底,马家也只是佣户,无田无产,老夫就算再怎么看中马家小子的品性,也万不能把小女送过去受苦,还请贤侄原谅则个。” “就是.。”徐婆子来了精神。“四娘那可是邓州一等一的贤良小娘,找什么样儿的公子找不着?跟着马大伟吃糠咽菜,大郎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说着,徐婆子转向张老板,“我看钱家二公子就不错,钱家什么实力张老板可比我清楚,四娘嫁过去那可是有福了。” 唐奕一声嗤笑,“钱二公子不错?您还真好意思说得出口。” “钱二公子在邓州是有了名的纨绔,仗着钱家在邓州的势力,欺民霸市,坏事做绝,邓州城里谁不知道?也就您这种搬弄事非的刁婆子才能厚颜无齿地夸出来吧?” 徐婆子恨不得把唐奕哄出厅去。心说,这小孩牙子怎么这般讨厌,比那六姑婆难对付的多.. “那也比马家强!” 实在无言反驳,徐婆子只得老生常谈,再次搬出贫富之别。说破大天,马大伟也躲不开一个穷字。 转头对张老板道:“早间,老身回去和钱家太爷一回咱们这边的情况,钱老太爷立马让备下了千贯彩礼。现在,可就差您老一句话了。” 张老板此时也是为难,钱二公子的为人他是知道的。但是,四娘嫁过去怎么也算是正室,而且以钱家的实力,就算钱二公子不是东西,想来四娘在钱家也能保得一生衣食无忧。 再说,答不答应钱家另说,马家却是万万不行的。 多少家公子求着要娶四娘去当少奶奶,傻子才把闺女往苦水坑里送呢。 眼下只有把唐奕先打发走,至于钱家.,再容他细细思量便是。 “贤侄请回.......” 唐奕一直观察张老板的神情,他一开口,唐奕就猜出了一二,急忙止住张老板的话头。 “您莫要急着拒绝。”说着,唐奕从怀中取出那张早上就让六婶带过来的文书,送到张老板面前。 “说到底,马大哥就是占了个出身不好,家资不丰的亏,你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况且这是四姐姐一辈子的幸福,就算最后拍板的是您老,也总该问问四姐的意思吧?” 张老板已经打定主意拒了马家的提请,不甚在意地接过唐奕递过来的东西随意扫了一眼。 只是一眼,张老板目光就是一聚,骇然抬头看了唐奕一眼。 “这....这是?” 唐奕坦然一笑,“您老细看。” 张老板缓缓地把目光落回纸上,一字不落地把手中的东西看完,就捧着手里的一纸文书良久未动。 他是万万没想到,唐奕会拿出这么个东西。 徐婆妇狐疑地看着张老板,见他看了唐大郎递过去的东西脸色就不一样了。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慢慢地凑过去,想看看那上面写的什么。 “徐牙婆识字吗?”唐奕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徐婆妇又悻悻然地退了回来。 她还真不识字。 正想怎么揶唐奕两句,张老板开口了。 “徐家婶子且先回吧,老夫会慎重考虑,尽快给你一个回复。” “呃.....” 徐婆子一惊,“什么情况,刚刚不是还要赶唐大郎走,怎么一转眼就换成老身了?” “四福,替老夫送送徐婶子。”张老板不容有疑,直接让仆从送客了。 ..... 第11章 亲成 徐婆子怀着忐忑的心情被仆从送出了张宅,此时张家客厅之中就只剩下张老板与唐奕。 “张老板看完了?”唐奕率先打破了沉默。 张老板一声长叹,把文书小心放到桌上。 “我比你父还有虚长几岁,叫我伯伯就好,老板倒显生分了。” “莫敢不从!”唐奕飒然一笑,“张伯伯!” “贤侄还真是舍得啊!”张伯又看了一眼文书。 那是一张财产文书,上面写明,唐记食铺有一半的份子是马家父子的。而且,如果日后唐记再开分号,依然有马家一半。 “小子早就说过了,我们虽是两家姓,但也早就亲如一家人了。唐记姓唐,还是姓马,没什么区别。自家哥哥,更谈不上什么舍不舍得。” 张老板点了点头,马老三忠厚待人,这也是他应得的福报了。 “可是我依然不能答应....”张老板思量再三,还是不看好这门亲。 唐奕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张老板笑脸依旧。 张老板被一个十四岁的娃娃盯得很是不自在。 “伯伯....这不是生意。”唐奕一句话,让张老板脸色瞬间煞白。 “可是,为了小女的幸福,我不得不这样做,大郎理解吗?” “理解!” “好!大郎是明白人,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老夫就直说了,五成.....不够!”张老板一字一顿地道。 似是怕唐奕误会,张老板又道:“这确实不是生意。但仅凭你一间小食铺的五成份子,是养不活我闺女的。” “大郎!”张老板语重心长地道:“老夫之所以支开徐婆子,并不是认了马家这门亲,而是有些话还是咱们爷俩单独说的好。” “伯伯但说无妨。” “马老三有情有义,你唐大郎知恩能报,老夫心中敬重。但你也说了,这关系到小女一生的幸福。” 张老板拿起桌上的文书继续道:“老夫不求小女攀上钱家那样的高枝儿,但也不希望她到了婆家还要为生计操劳。你这五成份子确实让老夫意外,但也只是意外罢了,别说是五成,就算是你把唐记都给了马大伟,一间小食铺能保我家四娘一生衣食无忧吗?” 张老板已经尽量说的委婉了。说白了,话里的意思就是,你们娶不起我闺女,就别多费神了。 唐奕高深地一笑。 “小子斗胆问一句,您的福隆店月入几何?” 张老板沉吟片刻,“平均下来,月入六十贯不成问题。” 言语之中,不无得意之色。 以宋朝的城镇生活水平,一个三口之家,就算双职工月入两贯钱已经足够生活了。他这间铺子能月入六十,可是不小的一笔银钱。 “六十?那您知道我那间食铺月入几何吗?” “多少?”张老板下意识一问。心说,你要是有我福隆的一半,我就考虑考虑这门亲。 “百二!”唐奕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 “多少!?”张老板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至信。 “这还是我怕累着了马伯、马婶,要是敞开了卖,月入二百也不是问题。” 张伯颓然地坐回椅子。他哪能想得到,小小的一家生煎食铺会有这般盈余,简直就是抢钱。 “卖几个油煎馒头就这么挣钱?”张伯有些不信。 唐奕也不瞒他,直言道:“一文的本钱,两文纯利,一锅四十,一日五十锅。” 张老板随着唐奕地诉说,飞快地在心中算计起来。 “两文纯利..一锅就是八十文,一天就是四贯!.....” 不算不知道,一算之下,把张老板吓的不轻,还真是月入百二贯。而且唐记收档早,是城里出了名儿的。要是延长营业时间,敞开了卖,还真能达到唐奕说的那个数儿。 “张伯是做生意的,自然最清楚什么生意最赚钱,不是妓馆赌档,放利的当铺。而是垄断。” 唐奕目光烁烁,“不管什么生意,只要是垄断,就是躺着都来钱的买卖。小子的食铺,生煎、清水泡菜、应时凉拌,全都是邓州独一份。而且不瞒您说,要是有了大本钱,小子还有更赚钱的买卖。” 唐奕起身一拱手,”张伯伯放心,四姐进了我唐记的门,只能享福,断没有受罪之理!您要是还不放心,觉得五成少了,六成!实在不行,七成!” “够了...够了...”张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五成份子就相当于他福隆一月的盈余了,四娘要是过门,只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你且先回去,容老夫再想想。”直到此时,张老板依然十分犹豫。 其实,不光是对唐奕,他爱女如命,不论哪家来提亲,他都是左思右量,举棋不定。至于唐奕说的,什么更赚钱的买卖,他压根就没信。 唐奕一叹,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那小子就先告辞了。不过,小子还是那句话,这是四姐的终身大事,还是问问四姐好些。”说完,唐奕转身欲走。 “唐家小弟且等等。”唐奕刚一转身,一声清亮的女声叫住了他。 唐奕一回头,就见一个秀丽的少女轻步走上厅来。 “见过四姐姐!”唐奕看清来人,急忙问安。此女正是那位迷倒了半个邓州城的张四娘。 “你出来做甚?”张老板嗔怪地白了女儿一眼。但言语之中的溺爱,就连唐奕这个外人也听得出来。 张四娘先是看了唐奕一眼,微施一礼,随即就脸色红红的低下了头。 在唐奕和张老板两人的注视之下,张四娘款款来到张老板身边,也不说话,低着头塞了一张纸条到张老板手中,就红着脸跑了。 张老板打开纸,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张四娘离去的身影。 只见那纸条上写个五个娟秀的蝇头小字:非马郎不嫁。 ...... 好你个马大伟,看上去老老实实,却是个鸡鸣狗盗之徒,居然敢勾搭我宝贝闺女! 到了这份上,张老板哪还看不出来,自家闺女肯定是和那马大伟早有勾搭。只不过,他任定了是马大伟勾搭四娘,而非什么情投意合。 唐奕傻傻地愣在厅中,四娘把他叫住也不说事,又急匆匆地跑了,这是闹的哪般? “这是.....这是何意?” “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张老板恨恨地瞪着唐奕。这小子肯定是早就知道,不然哪会两次三番的来提请。 “知道什么?”唐奕一脸的蒙逼。 “当然是......”张老板说了一半就咽了回去。让他亲口说出自家女儿与人勾搭,他还真说不出口。 似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张老板瘫坐在椅子上。 “算了..... 事已至此..... 挑个好日子,让六姑婆来送庚贴吧.....” ....... 这张老头儿个就是个闺女控啊! 唐奕出了张宅,不禁在心中吐槽,看张老板最后的样子,好像谁偷了他的宝贝似的。也不想想,闺女早晚不都是要嫁人的吗? 解决了马大哥的心事,唐奕神清气爽,脚步轻快,一步三晃地往回走。 不过没高兴多久,街上的春风一吹,让唐奕清醒了过来。 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上扬的嘴角渐渐收敛,心事重重的边走边沉思。 范仲淹要收他做弟子了... 而且......他还答应了.... ..... 对于一个生活大宋的人来说,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万贯家财,妻妾成群? 错!是做一个读书人! 做大宋的读书人,简直太幸福了。 南北两宋人人尊儒,别管你学的好,学的坏,只要你读书,那就是高人一等,走大大街上都倍儿有底气。 这是一个不看脸,不看贫富,不拼爹,只重文教的时代。一个老童生胜过一群俊后生,穷秀才比富财主更有地位。 而且,读书读的好,一旦高中进士,那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进士,是所有读书人的终极梦想,甚至是整个大宋朝的终级梦想。 士大夫阶级是仅此于皇权的存在,就算你不当实权官,朝庭也会给你个闲职,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就白拿工资。而且这个工资还不低,足够你花天酒地过完一生了。 可是,平静下来的唐奕,却对这个至高无上的殊荣兴致缺缺。 .... 第12章 做大宋的官 在大宋做文官,不但工资高、福利高、地位高。更加变态的是,一但高中进士,那就算是拿到了免死金牌。 宋朝不杀士大夫,终宋一朝,不管昏君,还是明主,竟然没杀过一个文官。这事放在别的朝代,简直就是不可想像的。 在大宋,不管那些士大夫犯了多大的错,最多就是流放到边远之地继续当你的官,而且薪俸一分不少的照拿。 近乎变态的恩宠,以至于大宋朝的文人都被赵家惯坏了。 写个奏章骂你那算温柔的! 朝堂上和皇帝正面硬刚,更是小儿科! 一个不爽,追到后宫去,指着皇帝的鼻子继续喷的,也不是没干过。 反正死不了,最多就是,皇帝实在看你不爽,把你打发出京,而且,因为顶撞皇帝而被贬出京,不但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被认为是大大的光荣,人人视之为骄傲。 范仲淹就曾经因为顶撞上司,三次被贬出中枢。而三次为他送行的人都说了同一句话,“范君此行,尤为光耀!”可见当时的文官狂到什么地步.。 久而久之,文官胆子肥的没边儿,仁宗皇帝经常被包拯、唐介这些谏官喷得满脸吐沫星子;文彦博、韩琦这些宰相,更是时常顶得仁宗话都说不出来。 大宋第一斗士寇准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就是和皇帝正面硬刚刚出来的! 有一次,寇准向宋太宗汇报工作,太宗闲他絮叨起身欲走,寇大仙直接上去把太宗摁在龙椅上说:“不行,你必须听完再走!” 这要放在汉唐明清,谁敢这么干?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比这更牛的事,寇大仙也干过。澶渊之战,真宗皇帝是寇准强拉硬拽上了战场的,寇准是连哄带骗加威胁,才把真宗送到了澶渊城头。 议和的时候,真宗对前去谈价钱的曹利用说:“岁币百万可许。” 意思就是说,花钱买和平,老子认了,一年一百万,不用回禀,你直接就可以拍板儿了。 曹利用领命出了皇账,转过头寇准却对曹利用道:“超过三十万,我剁了你的脑袋!” 这要是放在别的朝代,只要曹利用把这事跟皇帝一说,寇准脑袋就搬家了。皇帝说百万,你还敢有异议?这是大不敬,大逆之罪。 但是..... 但是曹利用怂了,真就没听真宗的,而是死咬了寇准的三十万没放.。 于是,就有了银十万,绢二十万的澶渊城之盟,换了北宋百年的边境和平。 比起明清的文臣不是诏狱构陷,就是夹着尾巴做奴才,宋朝的文官简直幸福的没边儿。做宋朝的官,不仅有权,而且有钱,更加有尊严! 唐奕一想到有机会和这些大牛人一样做官,而且做的还是大宋的官,说不动心,那是扯蛋。 .......... 但是,为什么唐奕还是一幅兴致缺缺的样子呢? 主要有两点: 其一,别看唐奕是个高科技人才,但是扔到大宋就特么是半个文盲。别说什么之乎者也他一概不会,就连汉字也有一半是认不全的,想要当官,他必需要从头学起。 前世短暂的一生几乎都耗费在了学业之上,现在让他再去抱着经史子集回一次炉,他还真不太愿意。 最主要的是,没有认同感。 不得不说,儒学确实是一门高大上的学问,至少指引了华夏两千多年的文明走向。但它再怎么高大上,也只是一门的哲学。 以后世科学的眼光来看,儒学可以当做信仰,但却无法真正的认识这个世界,解读这个世界。指望着一门哲学,一种信仰就把全天下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现实吗? 显然不现实,而且还有些幼稚。 另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那个要把他引入汉学殿堂的人是范仲淹。 以范仲淹的学识和名声,用十年时间把唐奕送到那个权力中枢显然不算什么难事。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唐奕才一时无法释怀。 此时唐奕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老人。 现在是庆历六年,还有六年的时间。六年之后,这位忧国忧民的老人将走完他辉煌的一生。 他的政敌用权力这把杀人不见血的刀,慢慢地把老人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在马车上时,知道对面坐的老人就是范仲淹,唐奕兴奋的什么都忘了。自然是范老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但是现在,逐渐冷静下来,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这位老人可以向一个刚刚结识一天的蒙童许下一个锦绣前程,不是因为善,更不是冲动。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爱国。他在这唐奕身上看到了希望,大宋的希望。 但是,唐奕却很清楚,大宋的未来,也许并不在朝堂之上,范仲淹的未来,也不在朝堂之上。 ..... 昏昏愕愕地想了一路,唐奕终于回到了唐记食铺。 一进店,就见马家三口,还有六婶全都等在那里,就连孙郎中听说了这档子事儿,都凑了过来。 “怎么没生意?”此时正是晌午客多之时,但唐奕发现,店里除了他们五人,空荡荡的.。 “哪还有心意顾及生意!?”孙老头儿心急火燎地呛道:“马老三魂儿跟着你飞到张家去了,我索性就劝他收了。” “快说说,兀那张老头什么态度?” 马大伟也崩不住了,颤声道:“大郎可有.......”显然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唐奕上去拍了拍马大伟的肩膀,“生意还是要做的,不然哪养得起张四娘。” “媳妇还没娶回来,哪还管什么生意!?”孙郎中甩脸道。.随即着着唐奕似笑不笑的样子,不由一怔。 “啥意意?有戏?” 马大伟闻主一惊,眼中多了几分神彩。 唐奕则回身对六婶道:“婶子,帮着选个好日子,把大哥的庚贴送过去吧!” “成了?!”众人一脸的不可置信。 唐奕一撇嘴,臭屁道:“我都亲自出马了,哪有不成之理?” “成了!”马大伟只觉憋了两天的一口闷气,随着唐奕笃定的一语,瞬间通透,恨不得大吼一声以释开怀。 孙郎中端起茶碗,又无所侍从的放下,看看唐奕,又看看马家三人,呆愣愣地道:“真成了?张家小花就这么插到你马家头上了?” 没成之前,他是和马家人一起心怀忐忑,成了反倒有点想不明白。 别看他和唐奕一家人走的近,但是在内心里,他也不看好这门亲。 怎么就成了呢?那张老板莫不是吃错药了? ..... 唐奕心里想着别的事,也不多做说明,而是对马婶道:“有饭吗?” “有有!”马婶难抑心中激动,忙不跌地去给唐奕端饭。 唐奕一屁股坐到孙郎中对面,“你知道昨天来店里吃饭的那一老一少是谁吗?” “谁?”孙郎中端起茶碗送到嘴边。 “范公。” 孙郎中一顿,“哪个范公?” “范希文,范相公!” 呃.....不光孙郎中一愣,就连马伯也是一滞。 马大伟没经历过昨天的事情,疑惑道:“范相公来过咱们店?” 孙郎中缓缓地抿了一口茶,沉声道:“难怪那对父子对你的那番狂言这样在意,原来正是范公本尊!” 说着,撇了一眼唐奕揶揄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言!?得罪范公可不是小事,吐沫腥子都能把你淹死!” 唐奕苦笑一声道:“今日范公又来了。” “来干嘛?”孙郎中又把茶碗送到嘴边 “他要收我为弟子....” 噗!!!孙郎中一口温茶喷了出去。 “范相公收你?大郎莫不是癔症了吧?” “真的,而且我也答应了。” 孙郎中看着唐奕一脸正色,不像玩笑,缓声道:“若是真的,傻子才不答应,你老唐家的祖坟冒青气了!” “可我现在又后悔了...” 噗.......这回马伯、马大伟、六婶和孙郎中一起喷了! 这孩子好像真癔症了.. 第13章 历史的拐点 所有人都觉得唐奕在说胡话。 范相公要收唐奕做弟子?孙郎中是一点不信,马伯是有点画魂儿。 一早的时候,马伯亲眼见到,那个老者与唐奕相谈甚欢。虽然听不得二人说的是什么,但正因为听不懂,所以才高端嘛。范公一时聊得高兴,要收大郎做弟子,也是可能的。 但是,唐奕说他不想给范相公当弟子,别说孙郎中不信,就连马伯也不信。 范相公是什么人?那是大宋百姓心中的圣人。 大宋朝除了天家威仪,再往下排就应该是范公了。在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看来,别说是范公的学生,就算是范相公家的小厮,也一定不是一般人吧? 若范公真要收唐奕做弟子,唐奕要是还犹豫,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娃疯了。 在大伙看来,唐奕很可能是一时高兴,胡乱吹牛,谁也没把这事当真。 再说,现在也没人顾及唐奕的几句胡话,因为马大伟要娶张四娘这个事儿,成了! 马伯、马婶二人难掩激动,自家儿子二十四了才把亲事定下来,老二口哪能不高兴?而且,未来媳妇还不是别人,乃是邓州有名的张四娘,多少人瞪着眼睛盯着,却被自己的儿子拔了头酬,马伯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中午还和孙郎中小酌了几杯。 下午唐记不营业,马伯、马婶上街采购彩礼去了。马大伟在二老走后,也贼溜溜地出来去了。唐奕用脚后根想也知道这货去干嘛了。心说,这古人闷骚起来,一点不比现代人差事儿,爱情的力量当真是奇妙。 上了排门,空荡荡的店堂除了唐奕,再没别人,唐奕也是神游太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按说这两日好事连连,他应该高兴才是。但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唐奕满脑子都是那个老人的名字,还有那个老人之后的种种遭遇。想着想着,一个大但的想法逐渐在他心里成形。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历史将在这一刻拐向一个不同的方向。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琢磨了一个下午,晚饭之后,唐奕提了一坛好酒出了唐记,转脸进了孙郎中的医馆。 医馆和唐记差不多,都是二层的邻街铺面,下层经营买卖,上层则当作住家之用。 听孙郎中自己说,他曾经育有两女,但都不幸早夭了。前几年家妇也是撒手人寰,现在就只剩下他老绝户一个,倒也落得个省心。 话虽说得轻松,但唐奕感觉得到,这里面的故事并不轻松。 孙老头见唐奕拎着个酒坛子就来了,颇为意外。 “哪阵妖风刮的不对,大郎也要以酒迷心了?” 唐奕勉强一笑,“来找你聊一会儿,酒是给你的。” 孙郎中接过酒坛,拍开封泥闻了闻,不禁露出满意之色,“嗯,不错,算是好酒!” 拿出两只酒碗,急匆匆地斟满一碗,仰头倒进嘴里,立马通透的长出一口气。 唐奕笑着看他畅饮,也不说话。 孙郎中把一个洒碗推到唐奕面前,探问道:“真不来点?” “我才十四。” 孙郎中也不勉强,又给自己满上,摇头笑道:“说吧,想聊啥?” “也没什么,就是心里憋得荒,想找人说说话。” “嘿!”孙郎中一声轻笑,“大晚上的找人聊闲,当然是去青楼妓馆,找我这糟老头子做甚?” 唐奕一头的黑线,又强调了一次。“我才十四.。” 孙郎中收起玩笑之心,冷眼看着唐奕半晌方道:“范相公真要收你当弟子?” “嗯!” “那你为何又反悔了?你可知道,这天下间想拜入范公门下的,能从邓州排到开封。” “哪有那么夸张?”唐奕苦笑道。他又何常不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且不说我是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我就问你一句,你觉得以我的性格,在朝堂上能吃得开吗?” 孙郎中缓缓端起酒碗抿了一口,“还真是,以你的性格,一但入了官场,可能连个渣都剩不下。” “你吧...”孙郎中开始品评起唐奕。“说好听点,是嘴大心直,思维跳脱。” “那说难听点呢?” “头生反骨,目无纲常!” “所以说啊......”唐奕一拍桌子,“为了多活几年,我也不能趟官场这淌浑水。” 孙郎中一叹,“可惜了,这样的机会一错过,这辈子你再也等不来了。” “大宋朝好官多的是,不缺我一个。” “但是,你唐家可能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光耀祖宗。” “不说这个,我问您个问题。”唐奕岔开话题。 “问!” “如果我明知一个人的死期将近,又可以救之,应该救吗?” 孙郎中端着酒碗道:“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非我辈所为!” “可是一但救了,那会生出很多的变数,将来是好是坏,谁也不知道。” 这是唐奕最怕的.,他怕他这只小“蝴蝶”真的卷起什么风暴,让历史走上不同的轨迹。 “在老夫的眼里,只有能不能救,没有该不该救;只有病人,没有好人与坏人。” ........ “那如果我说范公命不久已,你信吗?” “胡说!”孙郎中扔下酒碗直接就急了。 “你个孩牙子平时疯言疯语也就算了,怎么还编排起范相公了?” 唐奕苦笑道:“您老别急,听我给你说。” 孙郎中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不说话。 “去岁圣谕,贬抑之臣一率四年勘期。”唐奕怕他又急了,直接切入正题。“四年之期一后,范公何去何从?” “当然是复相位。”孙郎中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可能吗?”唐奕反问道。“范公是新政的领军人物,是所谓的新党党魁,谁敢让他回京?” “这..这......”孙郎中瞪圆双目,骇然道:“照你这么说,范公回转中枢,希望渺茫?” “不是渺茫,而是根本没可能。像去岁那样的朝堂大换血,一次就伤筋动骨,再有一次,必出乱子。只要范公回京,就代表着新党再次得势。那也意味着,东西两府、三司各部又要换一批人。就算官家革新之意未死,就算官家有意范公回朝,他也不敢这么做。” “那..那范公一直留在邓州也不错。” “嗤!”唐奕一声嗤笑。 “范相公这样的标杆人物,谁敢把他放在一地数年不动?四年勘期是迫不得已,等那些反对范公的权贵们在京城站住了脚,他们会怎么折腾范相公,您应该猜得到。” 孙郎中脸色阴沉说不出话了。他虽是一个市井郎中,但也知道,那个层面的斗争不是你死我活,也非常人所能想像的。一旦四年之期一过,范相公很可能被他们调来调去,生怕他在一地扎根。 唐奕冷声道:“一年知两州,两年知三州的事情,在大宋朝的贬官之中必不是没有过。您是医者,依您的眼力来看,范公的身体经得这种折腾吗?” 孙郎中唰的一下汗毛都立起来了,他现在终于明白,唐奕说范公命不久已并非狂言。“ 唐奕见孙郎中一脸骇然之色,又添了把火,“以范公的身体,要是他们做的再绝一点,挑个西北苦寒之地,恐怕一个冬天就够范公受的了。” 唐奕可不是危言耸听,事实上,去年范仲淹刚刚被贬的时候,他们就那么干的。范公最早是被贬去那州,彻彻底底的西北苦寒之地,以的身体根本就熬不住。后来还是官家体恤,让范仲淹改移邓州。 ......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孙郎中脸色煞白,说话的腔调都变了。对于这位老人,宋人爱到了极点,恨不得自己替他受苦遭罪。 唐奕紧握着拳头,泛白的骨结映衬着,他一脸的绝然之色,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所以这个官我不能做!” “不但我不做这个官,范公也不能再做这个官!” ...... 此时的唐奕收起了过往得过且过的游戏之心。当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也意味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一条比做官更难走的路。 去你的历史不历史,老子要玩把大的! 第14章 劝辞 从孙郎中那里回来,唐奕一夜无眠。 嘴上说说容易,唐奕并不傻,想说服那位心里只有家国的老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唐奕告知马伯、马婶今天依旧歇业。让马大伟去菜市采购了一些新鲜的肉蛋时蔬,然后就钻到厨房里鼓捣起来。 不管能不能说服范仲淹,唐奕都打算好好地为老人做上一桌好菜。只是,菜料备上之后,却迟迟不见老人到来。一直等到下午,才见范公从城外回来,原来老人公干出城,至此方归。 唐奕急忙把老人迎了进来。 范仲淹左右看看,不禁疑道:“怎么没人?” 唐奕道:“都让我支出去了,想和您单独聊聊.。” 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片刻功夫,里面就传来呲拉拉的油火之声,还有阵阵菜香。 范仲淹不禁苦笑,心说,到底是个开食铺的,来了三回,回回都是还没说话就先备菜。 不多时,唐奕就把各色吃食摆满了一桌。就连范这种不逞口腹之欲的人,都有些食指大动,这回唐奕准备充分,可比前两次丰盛的多。 唐奕给范仲淹满酒、添菜,一旁小心伺候着。 见范仲淹吃的开心,唐奕也不由打心里高兴。 “您吃着可还顺口儿?” “嗯,不错!”范仲淹满意地点头。 “不输京城大店。” 唐奕欣慰笑道:“您要是喜欢,以后小子天天做给您吃。” 范仲淹高深地看了唐奕一眼,不动声色地放下竹箸道:“说吧,心里憋着何事?” 范仲淹一进门就看出唐奕今日有些不对劲,一脸的疲倦,显然是思虑过度,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他混迹官场几十年的眼色,怎会看不出唐奕心里有事? “我....” 唐奕吞吞吐吐反倒勾起了范仲淹的兴致,“你不是挺能说,也挺敢说的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小子请教范公一些问题...” 范仲淹一摆手,“改日行了拜师之礼,就是问多少都行。” “有些话,小子现在就想问。” “.....”范仲淹盯着唐奕不语,这孩子今天怪怪的,说不上哪里不对。 “问吧。” “范公为何要为官?” 范仲淹微微一愣,随即答道:“报国、安民!” 报国...安民....唐奕小声呢喃。“好一个报国安民!” “那范公觉得报国安民除了为官,可有别的路可走?” 范仲淹眉头一皱,“看来,你还是不想当官。” “是.。”唐奕如实答道。 “为什么?”范仲淹愁容满面,对唐奕的态度十分不喜。 “难道你还放不下商人唯利是图的功利之心吗?” 唐奕起身正对范仲淹,长揖不起。“小子虽是小民,但不敢因为位卑而忘国。虽是商徒,但也不敢因利而忘义。” “那你为何一直不肯为官呢?是怕考不上?你放心,老夫既然把话说出去了,就算十年之后你中不了进士,老夫也会保你恩萌入仕。” 唐奕一叹,“您老可否先把小子的事情放一放,小子只问您一句,去岁新政受阻,如今老相公可有了新的应对之法?” 范仲淹一怔,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个问题他当然想过,而且被贬出京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几乎天天都在想这个问题。不然也不会因唐奕的几句话,就对他触动那么大,还非要收唐奕为弟子不可。 新政无疑是对的,但为何败的如此彻底?甚至连开始都算不上,就被打入了深渊。 夏敕导演的那出闹剧,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是构陷。但,就是这么一出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的把戏,居然轻而易举地就把包括他在内的一众肱骨重臣排出了权力中枢。 范仲淹知道,新政动了一些人的利益,但万万没想到,反弹会这么大。 为什么? 直到前日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食铺子遇到唐奕,范仲淹才被猛然点醒了。正如唐奕所说,以雷霆手段想打破这种利益壁障,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那确实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变革。 想明白这一点,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大宋的固有形态已经成形,如何打破这种固局?朝庭的恶疾又该如何医治? 这是范仲淹至今还无法解答的,更说不上什么应对之法了。 “大郎有应对之计?”范仲淹凝眉看向唐奕。 问出这话,范仲淹自己都愣了一下。连他们这些一辈子浸淫在治世之道中的老家伙都想不出答案的问题,他居然去问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唐奕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我知道,光靠朝堂上的口舌之争是绝对改变不了什么的。” “何意?” “人都是自私的,想让他们放弃现在的利益,只能是用新的利益去换。至于拿什么去换,却是个难题。” 范仲淹不禁摇头,这似乎是个死结。如果朝庭手里有底牌,也就不至于推行新政了。 正当范仲淹埋头苦思之时,唐奕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出一句:“老相公觉得,您还有回京的可能吗?” “....” 范仲淹更加沉默了.,良久方道:“很渺茫.,朝庭经不起去岁那样的大震动了。” 他又怎么会看不透呢?不管官家对新政还支不支持,都不敢把他调回京。 唐奕又沉声问道:“那您觉得,富相公、韩相公等人还有回去的可能吗?” 范沉吟道:“他们与老夫不同,早晚会回到中枢。” “什么时候呢?”唐奕意味深长地再问。 范仲淹猛然一惊,全身一颤,瞪圆双目死死盯着唐奕,“什么意思?!” 唐奕拿起酒壶为范仲淹斟满.“看来,老相公也想到了。” “是啊!”范仲淹没有动酒碗,颓然地摊坐在桌前,好像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长叹一声.,“只要老夫不死,他们就很难回到京师.。” 唐奕有些心疼的看着老人,事实就是如此。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直到范仲淹离世之后,富弼等人才陆续回到京师。 暗暗地一握拳,唐奕终于说出了他思量了一天一夜的话。“老相公.,辞官吧.!” ....... “辞官?”范仲淹不甘心地瞪着唐奕。国之有患,民之未安,让他辞官?他怎会甘心? 唐奕猜到范公心中所想,劝慰道:“这不是逃避.,而是另一种抗争。” “.....” 唐奕继续道:“其一,只有您退出这个漩涡,那些与您有相同抱负的大宋良臣才会再一次被起用,朝堂之上革新祛疾的力量才会保存下来。” “其二,刚刚小子也说了,单靠朝堂上的几个良臣是改变不了什么的,您的去留与否,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 “其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您觉得,以您的身体,还可以在这个漩涡之中挣扎几年?” 范仲淹茫然地的听完唐奕的话。木纳地道:“老夫为官一天,就算不能高居庙堂,也可以造福一方百姓。辞官?辞了官,老夫与一个废人又有何异?” 唐奕不认同。 “只要您活着,大宋的读书人就有榜样。只要您还能发出声音,在不在朝堂都是同样有分量。” 见范公依然不语,唐奕又加码道:“也许辞了官,比您在职的时候能做的事情更多,更加有用。” “何意?” “把您的思想传播给更多的人,为大宋朝种下更多良心的种子!” ............... 第15章 动摇的范仲淹 作为一个理科生,唐奕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而昨夜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范仲淹真的被他劝动,辞官治学,那么历史会朝怎样的方向挺进?他这只小蝴蝶最后会把中华文明推向哪里?千年之后是更为辉煌的明天,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可不是唐奕异想天开,更不是他危言耸听。如果范仲淹真的如他所愿,辞官办学,历史很可能会走上一条不同的轨迹。 首先,这位千古名臣不用奔波劳碌,就不会陨落在皇佑四年的初夏。 范仲淹不死,而且有心办学,几乎可以预见的是,以范仲淹的名声,会有一大批莘莘学子慕名而来,投入他的门下。 而这一批人,通过范仲淹的言传身授,在十年,二十年后走入北宋政坛,势必成为王安石熙宁变法的中坚力量。那意味着,熙宁党争会是一场比它原来的历史更加可怕的风暴。 风暴会摧毁多少人?会把北宋带到一个怎样的历史轨迹?这是唐奕无法想像的。甚至只要一想到那些,唐奕忍不住浑身颤栗。 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华夏文明即使在以后的千年之中起起落落,但终究会回到世界的顶点。 千年之前,任何小小的偏差,都会让千年后的中华迎来一个未知的局面。从历史的角度来讲,他把范仲淹带出那个漩涡,就是改变了历史,也许他会是历史的功臣,也许...会是后世的罪人。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他只知道,既然已经身在这历史大潮之中,就绝不能让老人走上他原本那条末路。 .... 让范仲淹去办学,这是唐奕思量一夜,才想出的权宜之计。他很清楚,如果他让这位老人辞官颐养天年,他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辞官吧!”唐奕几乎恳求地看着范仲淹。“大宋朝除了朝堂,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您,把您的理想传给下一代,让更多的人为大宋的明天出力。” 范仲淹茫然地看着唐奕,“办学?” “对,就像您在应天府中兴应天书院,在邓州创立花洲书院一样,办一所只收有识之士的书院,一所专门培养寒门子弟的书院。只有这样,将来在朝堂上为百性说话的良臣才会越来越多,改革才会有希望。” 范仲淹眼中神彩一闪而末,叹声道:“小子,事情并不是像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老人悠悠说道,眼中尽是沧桑之感。 “老夫去岁被贬出京,也曾心灰意冷,不是没有想过要退隐辞官。但是,那些人会让老夫安安稳稳地走吗?而且,就算治学,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收一二个弟子倒也无妨,但若想广招门徒,不但无益,反而会害了那些后辈子弟。” 唐奕一愣。 范仲淹继续道“你既然能看清朝局,就应该会想到,那些视老夫如洪水猛兽之人,会放任老夫大肆培植新党,让改革之火再次燎原吗?” 唐奕恨声道:“那就不论是寒门弟子,还是门阀子弟,通通招进来,从根儿上挖空他们。” 范仲淹一怔,不得不说,唐奕说的有几分道理。 抛开政见,他范希文的名声要是收学生,还真的是不怕没人来投。再说,要是像唐奕说的,不论新党、旧党照单全收,也许真的能免去很多阻力。 “可是,办学并非儿戏,寒门子弟多是家中无钱的苦主,只有像应天书院那种朝庭支撑的书院,才能做到学资全免。老夫要是办学,是万万负担不起的。” 唐奕一咬牙,“我来!如若您老肯辞官办学,您只管教。银钱之事,小子可以一力承担。” “你?”范仲淹一阵错愕,这小子疯了不成? “你可知一家书院得有多大的开销?把你小子磨碎了卖,也万不足一。 “老相公放心!”唐奕瞪红着眼睛道:“别的不敢说,论为挣钱的本事,大宋朝小子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范仲淹摇头一笑,“就凭你这间小食铺子?”唐奕的心是好的,这让范仲淹很欣慰。但是这等狂言,他也只能当笑话听听。 “不瞒您说,小子是个懒散之人,不但不想当官,更不想为了银钱虚度一刻,这间食铺也只是个为生的手段。但这可不是说小子没本事挣大钱,实话告诉您,挣钱的法子,小子有得是,您给我五年的时间,不,三年!” 唐奕伸出一只手掌,随即又收回去两根手指。 “三年,小子给你挣下一个全天下最大的书院!” 范仲淹依旧摇头,站起身形。他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这小子非真疯了不可。 唐奕见他起身,更加焦急。 “老相公,就听小子一句,辞官吧!” 范仲淹行到店门前,“等你挣下一座天下最大的书院再说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老人恢复往日的威仪,语气不容一丝反驳。 “后天初九算是个好日子。”范仲淹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到时候带上谢师礼,到我府上拜师。” 唉! 唐奕彻底无语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您老还想让小子向学入仕?” 范仲淹冷哼一声,“你不想为官也可以,谁说老夫只能教你为官之道?” 老人伸出手指,点着唐奕的胸口一字一顿的道:“老夫还能教你怎么做人!” 说完,也不理呆愣不动的唐奕,大步朝外走去。 行出几步,老人又停了下来,转身对唐奕郑重地道:“辞官办学也不失一条明路,但是老夫终究在朝几十年,不是一句话、一个冲动就能决定的。” “你容老夫.......再想想。” 说完,转身消失在街市之中。 再想想吗?唐奕回味着老人最后的话,望着老人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 范仲淹出了唐记,乘车回到家中。 范宅是一处三进套院,在邓州府街靠南的位置,并不显眼,这是去年刚刚上任之时租下的。 别看范仲淹曾经贵为当朝执宰,位及人臣,但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简朴作风。每到一地,从不置产,能省则省,从不铺张。 前院住的是三个儿子,范仲淹则同妻妾住于后宅。 没有直接回后宅,范仲淹拐进了偏院之中。 院中住客似是听到了动静,开门迎了出来。 范仲淹匆忙急行几步,扶住那人。 “师鲁出来做甚?你身子弱,当多多卧床静养。” 被称作师鲁的那人,做文士打扮,束发长须略显灰白,灰暗的脸色两颊已经瘦的凹了进去。这人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但虚弱之势,比之范仲淹更加不如。 尹师鲁勉强一笑,“躺的乏了,想出来透透气。” 范仲淹闻言也不再勉强他回房,扶着他来到院中石凳前坐下,又叫来使女,为文士添了一件披风。 此人姓尹,名洙,字师鲁,也是庆历贬臣,与范仲淹亦友亦师。 去岁新政失势,范仲淹出邠州,后移知邓州。尹洙则流落均州,不但身染重病,且倍受凌辱。范仲淹知道消息后,奏请仁宗将尹洙接到邓州养病。 尹洙紧了紧衣衫,见范仲淹眉头深锁,似有心事,“怎么?朱连山那伙盗匪缉拿不顺?” 范仲淹一叹,“何止不顺?前日府衙差役连同城西湘营的一都湘军同去剿灭,居然还是让匪徒遁走,还伤了湘军的营指挥使。” 尹洙劝道:“朱连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是百十号人就能铺得开的,急不得。” 范仲淹茫然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希文兄恐怕不是为了缉匪之事苦恼吧?”多年师友之情培养出来的默契,让尹洙隐约觉得,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范仲淹苦笑一声,“师鲁猜的没错。今日去行湘营探望曹指挥,回程又顺便去唐记看了一眼那个小子。” “哦?那个叫唐奕的?”尹洙一声轻疑。 那个语出惊人的少年,他是知道的,前天范仲淹回府之后,像丢了魂一样,晚上就和尹洙提过那个少年,用范仲淹的话说“大才、神童!”。 “那小子是个异类!“范仲淹沉吟良久,方说出一句更让尹洙意外的话。 “能让希文做出如此评价的人可是不多.。” 范仲淹不禁莞尔一笑,“他居然不想做我的学生,更不想做官。” “这倒新鲜!” “而且...”范仲淹转身看向尹洙,极为凝重地道:“而且,他还劝我辞官治学!“ 呃..... 此言一出,连尹洙也愣住了。现在他终于理解,为什么范希文说唐奕是个异类了。 ....... 第16章 赚钱之法 今天的奔波劳碌,只为年轻时吹下的牛-逼。 唐奕特么别说年轻,成年都还算不上,就把牛-逼吹出去了,而且这个牛逼吹得还不小。 三年挣下一座书院,别说范仲淹不信,任何一个大宋子民都得把他当成是疯子。 办一家书院得多少钱?办一家学资全免的书院得多少钱? 咱们来算一笔账。 北宋中叶,一户平民家庭每月用度不会超过两贯钱。当然,这两贯钱只算衣食住行,不算家中供养文生的情况下。 若是有文生在读,那开支就要另算了,最少一月要四到五贯的收入,才能支撑。 读书在古代可是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古代,纸张是奢侈品,写字用的纸更加昂贵,而书籍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宋代虽然已经发明了活字印刷,但因为活字材料的限制,没有办法普及,印刷书籍还采用的是雕版印刷,大大的提高了书的造价。 不说正统的经史子集,一本不足百页的《诗词杂记》,书铺售价两贯钱,相当于一家平民的一月开销。一本《时文选集》售价一贯五百文,而且是当下看完,过不了几天就过时了,到时候还得买新的。 在大宋朝养个读书人,不算吃喝穿住,光书籍纸墨,一个月最少也得两贯到三贯。唐奕鼓动范仲淹开一家学资全免的书院,也就是说,学生的读书用度都是书院出钱。 养一个学生,一年光书本纸墨就得30贯左右,养一百个就是3000贯。这还不算完,唐奕要是脑子一热把学生的衣食也给包了,那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办书院得有教舍吧?买地建屋都是钱。 得有教谕吧?范仲淹要办学,还不能雇佣学问一般的人做教谕,最起码也得是大儒那个级别的吧?工资怎么算? 再加上里里外外一些零碎开支,唐奕要真的想帮范仲淹把书院办下去,一年最少要拿出两万到三万贯的银钱,才能勉强支撑、 两三万贯,要是光靠唐记食铺,二十年的盈余才够一年的开销。更何况,唐奕一激动说要帮范办一家天下最大的书院。 呵呵...因为这一句话,唐奕可能要一辈子都给范仲淹打工了。 ....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唐奕心里铆着一股劲儿。 “老子还不信了,凭我超越这个时代一千年的见识,在大宋还能让钱难住?” 正如他在张家提亲时说过的,什么生意最赚钱? 垄断! 不管干什么,只要垄断经营,就都是暴利。 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就是随便拿出点东西来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都是垄断。 更何况,唐奕还是个学化学的! ... 唐奕一句话,身上就背了一座书院.,.所以他不得不马上开始琢磨怎么挣钱了。 “大哥你去东市买十斤猪油回来,再到胭脂铺带几盒胭脂水粉,再买两丈棉布。” “弄那么多猪油干啥?”马大伟有点不明所以。 “再说,咱家也没人用得上胭脂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唐奕也不做解释,迈步出了唐记。 等到回来的时候,只见唐奕手里提着两个空坛子,十分古怪的是,这两个坛子在底部开了两个洞,连着一根半尺来长的细管,这是唐奕到西市胡家铁铺专门订制的。 说是订制,其实做起来也不难。只是在现成的坛子底儿上钻个洞,再按上管子就行了,只一会儿的工夫就做好了。 马家三口不禁奇怪,大郎这是要鼓捣什么? 他们哪知道,唐奕给范仲淹画了个天大的饼,不得不想办法挣钱了。 唐奕把两个坛子放到一边,从厨房取了一盆木炭来。让大伙奇怪的是,唐奕居然往炭盆里倒水,像给木炭洗澡似的洗了起来。 马伯一脸的疑惑,“这,大郎这是做甚?” 唐奕洗炭洗的满手乌黑,抬头道:“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马伯您去找些细砂、卵石来。石子最好从大到小,每样一盆。” 唐奕是想弄一个简易过滤器。把大小不一的碎石、细砂,再加上木炭分层放到坛子里,液体倒入坛中,再从坛底的细管流出,就能起到过滤的效果。 其实过滤效果最好的是活性炭,但是现在条件有限,唐奕只能用这土办法代替了,等以后有会机弄出专门烧制活性炭的活化炉再说。 至于洗炭,引火用的木炭杂质非常多,不是洗一洗就能去除的,水洗也只能洗掉木炭表面的灰质罢了。 没一会儿功夫,马大伟提着十斤猪油,几盒胭脂和棉布回来了。 猪油是大宋主要的食用油,这个时候还不兴用植物油,所以街面上有专门炼好的猪油售卖。 马大伟不知道唐奕这是要干什么,但大郎向来主意多,总有他的道理,放下东西,就和唐奕一同洗炭。 这时,马伯、马婶也端着几个小盆回来了,盆着装着细砂卵石。唐奕过去检查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令马伯、马婶把细砂和石子通通用清水洗上几遍。 待炭、沙、石子都洗好之后,唐奕就拿出一个带细管的坛子,在坛底铺上棉布,放上一层块儿大的木炭,又铺一层布再铺小块炭,之后是细沙、小块卵石、大块卵石,整整码了五层,占了大半个坛子,这个粗糙的过滤器就算完成了。 唐奕满意地一笑,出了唐记,转身进了孙家医馆。 “有生石灰吗?”唐奕劈头就问。 “石灰?”孙郎中一皱眉,古时候,石灰除了刷白墙,还有药用。 “要石灰做甚?” “有用就是,给我来点。” 孙郎中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在药柜之中抽出装石灰的药匣。 唐奕搭眼一瞅,里面只有少半匣,最多半斤的样子,索性把整个药匣夺了过来。 “都给我吧。”说着,抱着药匣转身就走。 孙郎中急了,“你拿那么多做甚?会吃死人的!” “放心吧,谁没事儿吃这东西,我有别的用。”唐奕扔下一句话,就消失在医馆门外。 孙郎中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还是有点不放心,遂跟了出去,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唐奕回到唐记,又从厨房取了小苏打,这东西是发面用的,唐记存货颇多。 各种准备都差不多了,唐奕正准备着手开工,突然心念一动,对马伯问道:“您知道哪有盐卤吗?” “盐卤?”马伯一怔,“咱邓州又不产盐,哪来的盐卤?倒是有卤块。” 唐奕一拍巴掌,“卤块更好!哪有?找一些来。” “街对面的豆腐店就有,我去要一点。”马伯说着就去要卤块了。 唐奕让马大伟取了一些猪油放锅中化开,又取了一个铁盆倒上水,把生石灰都倒了进去。 .... 现在可能很多人都猜到了,唐奕这是要做肥皂。后世十本穿越小说,有一半都干过这个买卖,一点都稀奇。 没错,唐奕要做的确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皂化反应。 但是肥皂.,却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做为一个高分子化学硕士生,一个油脂的皂化反应就为了得到几块肥皂?那也太low了吧? 还有一种更为珍贵的物质,比肥皂的价值更高,更有用。 ......... 第17章 比肥皂更有价值的东西 油脂的皂化反应,在后世的中学课本之中就都学过,并不算难。 唐奕要做的也并没什么特别,只不过比较精细罢了。 他先把生石灰溶于水,制成石灰浆,再把小苏打倒入其中。 小苏打也就是苏打粉,主要成份是碳酸氢钠,与石灰溶液,也就是氢氧化钙溶液反应之后,生成碳酸钙沉淀物和上层澄清的溶液。 这些清液,正是唐奕所需要的氢氧化钠。 氢氧化钠俗称火碱,是一种重要的工化原料,腐蚀性极强。 唐奕小心地用瓷碗把清液撇出来,生怕有一丁点闪失。火碱一但接触皮肤,会分解皮肤之中的脂肪,火烧危害比硫酸更加严重。 把撇出来的氢氧化钠溶液倒入热油锅中充分搅拌,就会发生皂化反应。 把油锅搅拌均匀,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待了。唐奕也不闲着,把马伯要来的卤块磨碎加水搅匀。 卤块其实就是盐卤水分蒸发固化而成的硬块。老百性把盐田之中的卤块收集起来,运往全国,加水溶解之后,就还原成卤水,也就是“卤水点豆腐”的那个卤水。 唐奕用卤水,主要是这种东西里面含有一种成份,是当下人工很难合成的。 就是氯化镁 氯化镁是一种盐,在高温作用下会分解出氯化氢,而氯化氢溶于水,就是我们通常所熟知的盐酸了。 现代化学工业,最重要的几大化学原料“三酸两碱”,三酸指的是硫酸、盐酸和硝酸;两碱指的是氢氧化钠和碳酸钠。 其中,两碱唐奕都可以用土法制备。但是,三种强酸制备起来却不那么容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利用卤水来得到。 此时,锅中的猪油已经开始了反应,最上层的油黄色皂质开始逐渐凝固。 唐奕连忙把还未完全凝固的皂质挑纯净的,最大面的一部分撇出来,加入事先准备好的胭脂粉搅匀静置,这一部分凝固后就是肥皂。 不过,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猪油皂,会带有一股子油腥味,就算做完肥皂,也没人愿意用它弄得一身猪油味。而加上胭脂掩盖油腥,是最简单的方法。当然,唐奕以后还可以提取花果之中的精油,让肥皂变的更加芳香。但现在时间有限,也只能用胭脂将就了。 做完肥皂,锅中还剩下一些浑浊的皂质和底层的碱性废液。 若是按照小说里写的那样,这东西没什么用了,可以直接扔掉,但是唐奕没有。 他把中层浑浊之物撇出,单放入一个盆中。这里面的成分主要是末反应完全的猪油和杂质,还有少量皂质。唐奕把兑好的卤水加入其中,用力搅拌加热。 不多时,盆中的猪油再次发生了变化,逐渐凝固。 唐奕看着泛着油光的猪油块,不禁心中满意。前世虽然没做过造化反应,但是,果然知识就是力量啊! 猪油之中加入火碱,反应之后会得到肥皂,加入盐酸,则会生成另一种物质。 蜡,也就是百姓家中用来照明的蜡烛。 因为加入的氢氧化钠溶液不能过量的缘故,总会有一些脂肪反应不充分。用这一部分的脂肪进行酸性反应制蜡,不但避免了浪费,且做出来的蜡比现在市面上用的石蜡、虫蜡质量还要好,仅此于最好的牛油大蜡。 马伯一家,还有孙郎中,看着唐奕忙前忙后的折腾了半天,现在看他终于停了下来,不禁问道: “大郎到底在鼓捣什么?” 唐奕得意地指着一盆道:“这一盆叫‘皂’,洗衣、沐浴有清洁之效;另一盆是蜡。“ 孙郎中不知道皂是何物,反倒蹲到蜡盆前好奇道:“蜡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唐奕让马婶取来一段棉线,用茶碗做模子,现场做出一个蜡烛点燃。 “看看怎么样?亮不亮?” 孙郎中惊诧地看着那明黄色的火焰,“不错,比油灯亮得多。” 马伯则盯着火焰上方奇道:“好像烟也不大。” 唐奕哈哈一笑,当然不大,油蜡之中的杂质要少很多,所以烟气也比一般的蜡小得多。 “这蜡要是拿出去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马伯开始盘算起来,这一次用了差不多四斤不到的猪油,做一小半盆蜡,到底合不合算? 唐奕指着那一盆肥皂道:“比起油蜡,这盆皂的价值更高!” 众人不知道皂的好处,都是将信将疑。 马大伟指着锅里那半锅废液道:“这个是不是可以倒掉了?” “不能倒!”唐奕急道:“比起皂和蜡,这才是真正的宝贝!” ........ 前世每每看到小说之中把这些皂化废料扔掉,唐奕都会直撇嘴。 简直就是暴遣天物!皂化反应最有价值的东西就这么让他们都给扔了。 做为一个学化学的,唐奕比谁都清楚,这些废液之中含有一种比皂和蜡更加珍贵百倍、千倍的物质—— 甘油! 甘油是一种无色味甜的澄明黏稠液体,是极为重要的化工原料。用途之广,几乎涵盖了大多数的化工领域。 在食品加工、制药、化妆品制造、工业机械润滑、有机合成、塑化等等领域都有应用。 在二十世纪初,甘油更是制造炸药的主要原料。 这么宝贝的东西,扔了那不是太可惜了? 唐奕只要把甘油从皂化废液中提取出来,只凭这一点东西,给范仲淹挣一座书院就绝不是什么难事! 经过简单的稀释澄清,唐奕用能从废液之中提取甘油甜水。 事实上,在上一世直到一九八几年人工甘油合成面世,此前的甘油,都是通过动植物油脂皂化来提炼。这半锅废液,大概含有百分之十左右的纯甘油。 剔除碱性沉淀物的甘油甜水呈淡黄色,而且腥臭难闻。孙郎中等人实在不明白,唐奕要这些臭水有什么用。 只见唐奕把臭水缓缓倒入早就做好的过滤坛中。 不多时.... 坛底的细管之中就有水流缓缓涌出,让人颇为惊讶的是,流出的不是黄水,而是清澈透明的液体。 唐奕看着渐渐流出的清流,仿佛看的就是一吊吊铜钱从细管里涌出来。只要简单的蒸馏,提取纯净的甘油,那他的发财大计就算有着落了。 .... 甘油的应用很广,但是,目前唐奕能想到最实用,最赚钱的方法,就是把甘油做为食品添加剂。 正确的说,是果酒添加剂。 大宋实行的権酒制,也就是禁制私人酿酒,只有从官府卖来酒権,或者直接在官方购买酒曲,方可自行勾兑。 但是大宋官方垄断的是酒曲的制造,仅限曲酶的制造贩卖。对于无曲自发酵的果酒却没有酒権这个限制。正好可以让唐奕钻这个空子。 其实也没有限制的必要,这个时代苦涩一词,甚至已经成了果酒的代名词。 果酒的酿造水平极差。出品的果酒,又浑又苦又涩。无法去除单宁、且浑浊不堪,基本没有什么商业价值。除了喝不起粮酒的穷苦之人,这等劣酒是没什么销路的。 宋人只当是果品不适合酿酒,只有果品丰产积压之时,才拿来酿酒。而且果酒的售价也极低。 他们哪里懂得,其实所有的果品之中,都含有一种叫做单宁的物质。 单宁是水果之中苦味和涩感的全部来源,不论哪种果品发酵之后,单宁都无法分解,残留在酒液之中,自然酿出的果酒口感就又苦又涩,极为难喝。 而去除单宁的关键,就是甘油。 甘油可以分解果酒中的单宁,有效的去除酒中的苦涩之味。而且,因为甘油的暖甜味儿,还能大大地提升果酒的品质和口感,是绝佳的果洒添加剂。 宋人喝贯了淡酒,只要去除果酒的苦涩,再把酒液过滤澄清,那甘甜清亮的果酒,必定会成为大宋最受欢迎的酒品。 能不能挣下一座书院,就指着这一点点甘油了。 ......... 第18章 大生意 甘油的沸点比水高,只要把含有甘油的甜水加热至百度,把水份蒸发掉,就能得到纯甘油。 当然,这种土法提炼甘油,纯度肯定达不到后世的水平。但唐奕只是用它来做果酒添加剂,也并不需要太高的纯度。 第二天一早,唐记照常营业,唐奕则带着马大伟早早了出了门,向东市而去。 唐奕此行的目的地不是别处,正是张老板的福隆杂铺。 肥皂、甘油等物做了出来,下一步当然是寻找销路。要让唐奕为了这几样东西再开一家杂货铺,显然不现实。马家与张家联姻在即,张老板的铺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 张老板本名张全福,早年间也是穷苦出身,靠着略有几分头脑和肯吃苦的劲头,在邓州打拼二十多年,才挣下这间杂货铺子,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混得个家资颇丰。 这两天张老板也说不上心里是喜是忧,小女儿终于定了人家,算是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 但是,一想到那个老实巴交的马大伟,原来早就惦记上了自家女儿,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可能每一个父亲在临嫁女之前,都是这般心理吧? 一大早上,张老板照旧早早地就来到铺子,支应着伙计开门迎客。张四娘似是看出爹爹这两天心有不快,也早早地就来到铺子里帮忙。 宋人虽不似明清那般,妇女地位极低,但是祖宗规矩还是要讲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光是祖宗规矩,而且是宋之法统。 张四娘和马大伟两情相悦,私定终身,看似是一段佳话,但怎么说都有些逾越了。 张四娘玲珑心思,这段时间自然乖巧些,生怕触了这老汉的眉头。 “爹爹,歇一会儿吧.!”四娘见爹爹忙里忙外的一早上,额前见汗,贴心地递上汗巾。 张老板看了自家女儿一眼,暗叹一声,接过汗巾。 四娘乖乖地跟在阿爹身后,等张老板擦完了汗,又连忙送上凉茶解渴。 张老板接过茶碗道:“家去吧,这里用不着你。” 四娘嫣然一笑,“女儿陪着爹爹。” 张老板又叹了一口气,也明白,这两天自己脸色不好,女儿心中忐忑。 “爹没别的意思,就是.....” “女儿明白。”四娘打断道:“爹爹是怕女儿将来受苦。” “你啊....” 张全福就不明白了,自家闺女百里挑一,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而且极为懂事,怎么就看上马大伟那个憨小子了呢? 四娘这般体贴,张全福心里再不愿,也被磨光了。正要说几句软话,却见两个人影晃进了铺子。 不由得火气腾的一下子又起来了。 正是唐奕和提着两个酒坛子的马大伟。 “谁让你来的?给我出去!”张老板眼色不善,瞪着马大伟,不温不火的扔出一句。 马大伟骚的满脸通红,拎着东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唐奕莞尔一笑,“张伯,这是怎么了?大家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何必这么生份?” “谁和他是一家人?”张老板一吹胡子。“这不还没过门呢吗?动不动就往女家跑,成何体统!” “我....”马大伟想说,我是跟着唐奕,帮他提东西的。但看到四娘递过来的眼神,并朝他微微摇头,又把话咽了回去。 “张伯,误会了!大哥是跟我来的,是小子来找张伯有事儿。” “你?你能有啥事?” “好事呗,大生意!”唐奕神秘一笑。 张老板闻言,低头沉吟了一下,“说到生意,你不来找老夫,老夫还要去找你。” 指了指铺面的里间儿,“进去说吧。”说着,也不客气,先往里走去。 唐奕急忙跟上,马大伟傻愣愣的拎着东西也要跟进去。 “你进来干啥?”张老板现在瞅马大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外面呆着去!” “是。” “不行....”张老板转脸一想不对,他和唐奕进去了,那外面不就剩马大伟和四娘了? “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我铺子里晃荡。” “是.。” 马大伟这个委屈啊,心说,这成了你女婿的待遇怎么还不如以前没关系的时候呢? “成亲之前,不许再见四娘,否则老夫打断你的腿!” “是.......” 马大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憋曲地看了一眼四娘,悻悻然地转身出了福隆铺。 唐奕笑眼看着,心里明镜似的,这老头不出了这口恶气,马大伟绝在他脸上看不到好脸色。 马大伟一走,老头儿似乎心情舒畅不少。到了里间,和唐奕分别落座。 不等唐奕开口,老头先说话了。 “说到生意,咱们马上就算是一家人了。以后,唐记用的油盐杂货就都到铺子里来置办吧?老夫按进价结算。” “谢过张伯了!”唐奕也不矫情,如果果酒和肥皂的生意谈成,那点小利没人会在乎。 “正好小子也有....” 唐奕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张伯打断了。 “老夫问你,你那生煎当真每个就有两文的利?” “当真!”唐奕肯定地回答。 张伯点了点头,沉吟了起来。 “不瞒你说,这两天我一直叫伙计盯着你的食铺,销量倒是不假,一天五十锅绰绰有余。但是,老夫还是有点不太信,就那么一个油煎馒头,一个就能挣两文?” 唐奕无奈一笑,“伯伯,还怕小子骗你不成?” 张伯斜了他一眼,“量你也不敢!” 随即正色道:“唐大郎,老夫和你做笔买卖如何?” 唐奕有点蒙,心说,自己的买卖还没说出来,怎么他的买卖到先来了? “老夫出钱,在城东再开一家唐记,地段铺面随你挑选,所有开支都由老夫一人承担。” 唐奕一惊,“张伯,这是何意?” 张伯道:“老夫只求一条儿,新店马家占七成份子!” “.....” 说到这儿,唐奕哪还能不明白,这老头儿还是不放心闺女嫁过去,这是要为女儿后半辈子铺路。 “你小子不用出钱,不用出力,白拿三成份子可好?” 唐奕无奈地摇头苦笑,“看来,张伯您这是不放心我啊?” “现在都是小钱,你又没有家室,怎么都好说。将来唐记的生意要是做大了,面对几千贯几万贯的大财,会不会觉得给马家的太多了,现在谁也说不准。我不得不为小女留条后路,大郎理解吗?” “理解!”唐奕心中并无芥蒂,反倒十分佩服张伯的爱女之心。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张伯觉得几千几万的银钱就算大钱了?” “小子,你还年轻,不懂得垒财不易的道理,几千几万贯已经很多了。” 唐奕摇着头,把马大伟拎过来的东西摆上桌。 “看来,张伯还是小看小子了。” 唐奕指着桌上的两坛酒,两个木盒道:“咱们还是谈一谈,比几千几万更大的生意吧!” 第19章 一锅猪油里的大生意 “比几千几万贯更大的生意?”张伯狐疑地看着唐奕。 唐奕打开两个木盒,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不瞒您说,小子今天来就是为了这桩大生意来的,不知道张伯有没有兴趣?” “这就是你说的大生意?” “对,这就是我说的大生意。” 扫了一眼木盒,不禁心中轻视地暗道:“这能算什么大生意?不过就是几根蜡烛,外加....” 外加另外几块油黄色的东西,不认识。 拿起一“块”蜡烛,张伯嫌弃地撇了撇嘴,“这东西也能拿出来卖?指着它挣钱,你小子得赔死!” 唐奕骚得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也不怪被张全福鄙视,唐奕这蜡烛做的.确.实太糙了,要不也不能用“块儿”来形容了。 唐奕只是猪油废料提炼出来的蜡,用瓷碗做模子,里面放了根粗棉线待其凝固就算了事,矮趴趴的一坨,难看得要死。 “时间匆忙,就是做出个样子。要是您老觉得行,再把模子做的精细些就是.。” 张伯点了点头,唐奕这点倒没说错,蜡的好坏不再外形颜色,想给它上色塑型很容易。最最重要的,还是点着之后,看烛火够不够亮,烟气够不够小。 拿着碗形的油黄蜡烛仔细地端详,张伯逐渐地收起了轻视之心。良久方试探地问道:“这是....油蜡?” “油蜡。” “牛油还是羊油?” 宋人照明普通百姓家用的都是油灯,蜡烛是富人大户才用得起的东西。 在各种蜡当中,最次的蜡烛是石蜡,也就是一种天然的蜡。杂质多,烟大火小,也就比油灯稍亮那么一点,所以售价不算高。 再好一点是虫蜡,烟气略小,火也比石蜡亮一些,价格适中。 最为高级的,就是油蜡,主要原料是牛油和羊油。烟小火亮,颇受大户人家喜欢,价格也最高,上好的牛油大蜡要三十文一根。 “这是猪油蜡。”唐奕解释道。 “哦.....”张伯眼前一亮。猪油在造价上可比牛油、羊油低上不少。如果唐奕有方法用猪油做蜡,倒不失为一条财路,而且利润也会比别的蜡高上不少。 只是....只是不知道烟火如何。 命伙计把蜡点燃,张伯看着那明亮的火苗,更是欣喜。 “不错!火亮烟小,是上等好蜡!” “出蜡多吗?一斤猪油出多少蜡?”做为一个商人,张伯马上想到了成本问题。要是出蜡和牛油蜡相当,那这还真是一门好生意。 “十斤猪油差不多出十根细蜡。”唐奕如实答道。 “什么?”张伯气得直跳脚“十斤油才十根细蜡?” 一屁股做到椅子上,张伯显得极为沮丧。 还以为这小子真找来一条财路,到头来却是空喜一场。 最好的牛油蜡也不过三十文一根。就算唐奕做的蜡与牛蜡同价,一根30文,十根也不过300文。 但是,那可是十斤猪油啊!就算比牛油便宜,十斤猪也要将近500文。这十根油蜡光造价每根造价就50文,卖30文?还不赔死? 唐奕淡淡一笑,“您老别急,还有这个。” 唐奕拿出一块肥皂,递到张伯面前。 张伯无趣地接过,左看右看,“这是何物?” 这东西半个巴掌大小子,似蜡非蜡,入手顺滑,张伯还真认不出来。 “这叫肥皂,洗衣沐浴用的。”唐奕解释着,为了更为形象的体现肥皂的妙用,唐奕叫人取来一盆清水,让张伯用肥皂洗手。 这个时代,做工再精细的油蜡也达不到后世的水平,总有一些反应不完全的油脂残留在蜡中。张伯刚刚抓着油蜡鼓捣了半天,手上难免有些油腻腻的,正好用肥皂洗手。 随着肥皂在手中搓弄,张伯惊奇地发现,这东西一沾水就变的滑不留手,而且搓洗间竟然生出细腻的白色泡沫,十分神奇。等洗净泡沫,双手变得洁净无比,这可比平时只用清手洗手简单快捷得多,而且更加干净。 “不错!好东西!”张伯连连赞誉。 “它还可以用来洗衣服,去污能力比皂角更强。” “当真?”张伯眼睛更亮了。 比起那几根油蜡来,这才是真正的宝贝。要知道,皂角的产量很少,市面上的售价也高,只有富户才用得起。要是这肥皂比皂角还好用,那售价肯定不低。 “呃....”张伯猛然一愕。“这肥皂造价几何?” 心说,可别像那几根油蜡一样,是个天价,那就没什么搞头了。 唐奕笑答:“十斤猪油出二十块这么大的肥皂。” “十斤猪油出二十块?”张伯沉吟了起来,这么算来,还真大有赚头。 “疑?..”张伯一下反应过来,一声轻疑,“这肥皂也是猪油所制?” “对啊!”唐奕答道。 “其实,小子为了保证肥皂的纯度,在炼油之时,只取最上层的材料的做肥皂,中层的浑浊物做蜡烛。若是要求低一些,十斤油出三十块肥皂也有可能。” “等等!”张伯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这肥皂和油蜡都是一锅油制成的?” “对啊....” “也就是说,十斤油能出二十块肥皂,外加十根蜡烛?” “对啊!” “发了!” 张伯一声怪叫,引得外间儿的伙计和四娘都探头望了过来。张全福年近半百,很少像现在这般失态。 “小子,你算是发达了!”张伯声调不减,由衷感叹。 原本他以为,单是肥皂,每块售价一百文肯定不成问题。二十块就是两贯钱,等于把本钱翻了四倍,已经算暴利了。哪里想到,原来油蜡也是同锅出的东西,那不等于白捡的一样? 他浸淫杂货行当几十年,最是清楚什么东西百姓之家耗费最大,就是这些日常用度的小玩意儿。只是,这些日常用品利润极薄,虽然销量大,挣的却不多。如果这肥皂有一倍的利润,他都不敢想,.待肥皂风靡开来之后,光邓州一地的盈余,将会是一笔多大的收入。 他还不知道,这肥皂可比皂角耐用得多。一百文的皂角用不了几次就没了,而一块肥皂用十几次,几十次也不一定用得完。所以,一百文的估价,还是太低了。 唐奕看着老头儿激动的样子,不免得意。 “小子早就和您说过,天下间什么生意最赚钱?” “垄断!” “垄断!” 张伯居然异口同声地和唐奕同时说出这两个字。现在,他也终于明白,那日唐奕那番话的真正含义。 垄断,这肥皂生意垄断在唐奕手里,想用肥皂只能从他手里买,那得是多大的一笔利润!?万贯家财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大郎....”想到这里,张伯不禁正重起来,试探地问道:“这门生意...也有马家的份子吗?” 唐奕笑道:“您忘了吗?” “我们是两家姓,一家人!” ....... 第20章 让人疯狂的利润 “两家姓,一家人!” 短短六个字,就把张伯心里所有对爱女未来的担忧,全都一扫而空。 马家三口种善因,得善果,结下唐大郎这段机缘,可以说,想不发达都难了。 而且,以唐奕和马家人的仁义品性,自己的闺女嫁过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张伯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说吧.,这门生意要怎么谈?” 唐奕既然主动找上门来,那肯定就有了定计,很可能是让福隆来代为售卖。这里面的利润可是不小,当得起唐奕所说的大生意了。 唐奕一摆手,“张伯别急,您看看,这两坛酒如何?” 说着,唐奕打开了两个酒坛的封口,登时,丝丝带着甜味的酒香弥散开来。 张伯伸头一看,不禁眉头一皱,“果子酒?老夫可从不喝果酒。” 不由暗自纳闷,这小子带着两坛劣酒来干嘛? 唐奕也不多说,顺手拿起桌上的两个茶碗,从两个坛子中分别倒出一碗。 这两个坛子中装的正是唐奕加过甘油的果酒,一坛是邓州最常见的李子酒,另一坛是枣酒。 果酒这东西因地制宜,当地产什么水果时鲜,就用什么做酒。川蜀两湖盛产柑橘,就酿桔子酒;东南之地产荔枝,就做荔枝酒;邓州李、枣最为常见,出的自然就是这两种酒。 随着枣红色的酒液倒入碗中,张伯不禁凝重了起来。 唐奕带来的果酒好像不太一样.,并不似寻常果酒那般浑浊,反而清撤鲜亮。在碗中就好似一块荡着波纹的琥珀,别有一番韵味。 这果酒居然不浑?张伯心中满是疑问。 他却不知道,想去除果酒之中的杂质,对唐奕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可以用做好的过滤器直接把果酒过滤,也可以用化学方法澄清酒液,而且方法极为简单。只要往果酒之中加入蛋清,充分搅拌,静置一段时间,待酒液之中的杂质与蛋清钙化沉淀,就可以得到清澈的酒液。 唐奕端起一个酒碗递到张伯面前,“您尝尝!” 张伯也不推脱,端起来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心说,闻起来好像和别的果酒没什么分别。 唐奕不禁暗笑,闻是闻不出来什么,只有喝了,才能让你大吃一惊。 果然,张伯小口抿了一口,随即双目猛然一亮。 见鬼一样瞪着唐奕:“这酒是哪来的?” 唐奕看张伯的表情就知他对这酒十分满意。 “您老觉得,这酒如何” 何止是满意,张伯简直就是震惊! 张伯评价道:“不苦不涩,酸甜可口。” 又喝了一大口,“这是李子酒?”琥珀色的酒液入口,还能清晰地分辨出李子的味道。 只是张伯想不明白,这李子酒是怎么酿出来的?怎么不苦?要知道,就算是果酒之中的上品,岭南荔枝酒,也多多少少有一丝苦涩。 而这明明就是李子酒,新鲜的李子都难免酸涩,可这李子酒不但不苦不涩,而且还保留了李子特有的果香。除了果子的酸甜,还能品出一丝暖甜之气,更加提升了口感,不失为一种上等好酒了。 “您老觉得,这种酒要是拿到市面上去售卖,要价几何?” 张伯沉吟了起来,这果酒的质量和口感,已经不输市面上很多中低档的米酒了,只比一些享誉大宋的名酒差那么一点点。而且,因为果酒特有的果香,更容易得到宋人的喜爱,要价几何,他还真不好说。 “我看每斤200文的售价应该问题不大。”张伯沉吟良久方给出了这个价格。 他也是多方考量之后,方给出的这个价格。市面上最次的是果酒,只要几文钱一斤;再好一点的是麦酒,十多文的售价;更好的是米酒,也就是黄酒、白酒。 米酒的价格高低不一,低等的二三十文,中档的五六十文。而最高级的各地名酒,则是从几百文一斤,到几贯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价格更是飘忽。 这果酒比起那些名酒还是差上一些,却绝对不输中档的米酒。二百售价,还是比较客观的。 唐奕一听能卖两百文每斤,心跳都漏了一拍,不禁在心里飞速的算计起来。 果酒是从街面上买来的,一斤果酒和一个生煎同价,只要3文钱。经过过滤,甘油勾兑,就能卖到200文?这特么比抢钱来的都快。 “真能卖到两百文?”唐奕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张伯把李子酒一饮而尽,又端起枣酒笃定道:“果酒苦涩难咽,要是剔除了苦涩,反倒更适合宋人的口味,卖到百文并不是问题。殊不知,岭南的荔枝酒收到咱们邓州,要卖一贯五百钱一小坛。” 唐奕愣住了,宋人盛酒的小坛为五斤装。一坛一贯五百钱,就是每斤三百文! ...... “嘿嘿嘿....” 唐奕边算边憋不住地闷笑,笑得张伯心里直发毛。 “你娃笑啥?” 唐奕难抑兴奋之情,激动道:“这才是真正的大生意啊!” 张伯猛然意识什么,不敢相信的道:“这酒....是你酿的.....不...不是买来的?” 唐奕哈哈大笑,“倒不是自己酿的,只不过是寻常果酒又重新加工了一番。十斤猪油能兑80斤果酒,您老算算,这里面有多大的利?” 张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 80斤酒,一斤售价两百文,就是整整十六贯!几文钱的原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十斤猪油才多少钱? 与抢钱无异!张伯兴奋地搓着手在里间来回转悠,只要把这果酒的生意从唐奕手里拿过来,就算福隆只占一点点的利润,那也是一笔无法想像的财富。 等等...... 张伯一下子停了下来,哭笑不得地看着唐奕。 “怎么又是猪油?” 他刚反应过来,唐奕说的是‘十斤猪油出80斤酒“。 “对啊!兑酒用的甜油,就是猪油炼出来的呀”唐奕眨了眨眼睛,如实答道。 ...... “你是说,这肥皂、油蜡,还有果酒,都是10斤猪油炼出来的?”张伯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对啊,10斤猪油出20块肥皂、10根油蜡,外加8两甘油,正好兑出80斤果洒。” “你!你!!”。 张伯指着唐奕,只觉气血上涌,冲的他脑袋一阵眩晕。 “你家的猪油莫非是金子做出来的不成?!” 唐奕嘿嘿一笑。 “您老还真没说错,要不是条件有限,小子真能让猪油变得和黄金一般值钱!” ...... 唐奕还真不是吹牛,北宋的化工基础基本为0。化学这门学科,也只有天天想着炼丹求长生的妖道粗通一点皮毛,而且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连物质化学反应的原理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社会基础了。 若不是这个时代的基础科学太差,唐奕可以用甘油干更多的事儿,创造出更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但是话说回来,单单只是酿酒这一条,就够唐奕受用无穷了。 10斤猪油,市面上的价格不足500文,而其带来的产出,足足有接近二十贯!四十倍的利润,放在哪儿都是足以让人疯狂的利益! 而且不论是肥皂、油蜡,还是酒水,在大宋都算是人们的生活必需品,市场需求极大,唐奕根本就不愁销路。可以说,有多少油乘以40,唐奕就能把它变成多少钱。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ps:上一章猪油的价格让苍山写的太高了,特意查了一下,北宋中叶牛肉的价格不过200文左右,猪肉显然没有那么贵。但是唐奕买的是成品猪油,不是猪肥膘。估算了一下,加上炼制的成本,还有附加值,50文一斤应该是合理的。 顺便统一一下《调教大宋》的度量衡。咱们写的是小说,不是毕业论文,也就不那么较真儿了。为了方便,统一按照1贯=1000文来计算,1文相当于现在的1块钱。 1斤=十两,也别十六两、十八两的了。1尺就是现在的市尺,三尺为一米,十尺为一丈。 数据控的客官老爷们,也就别跟苍山在这较真了。 最后再次求收藏、推荐票! 第21章 合作 “说说吧,这桩生意你要怎么做?” 张伯很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正襟危坐。、,恢复了商人应有的样子。 唐奕一笑,“有两种选择。” “哪两种?” “一种是正常买卖,我出货,张伯负责售卖,将来不管生意做的多大,我保证邓州一地福隆铺的专营权。” 张伯暗暗点头,他现在有点庆幸把四娘嫁给马大伟了。 唐大郎这一个专营的许诺,就相当于定了福隆铺在这果酒和肥皂生意上邓州的垄断地位,不失为一块大肥肉。 邓州像福隆铺这样的杂货店多如牛毛,可想而知,要是没有张马两家联姻的关系,这份好处,还真不一定落在谁家呢。 “那另一选择呢?”张伯没有被巨利冲昏头脑,而是问出了第二种。 “第二种就是,您老出资占股,果酒、猪油,还有一些其它原料的购置都由张伯来出,我们只管出技术。” 张伯一怔,下意识问道:“那份子怎么分?” “马家一成、您一成,剩下的是我的。” 张伯眉头一皱:“你自己不出钱、不出力就独占八成份子?” 唐奕苦声道:“要是以往,小子还真不再乎这点份子钱,三家平分也无妨.。” “只不过...只不过昨儿个小子一时口快,吹下了一天大的牛皮,这才不得不多占几成份子。” 张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问完还后悔了,生怕唐大郎一个不高兴,不和他做这门生意了。 一成已经不少了! “实话跟您说吧,小子弄出这门生意,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取财源,而是要钱另有大用。您放心,小子纵然占了八成份子,但落到自己口袋的绝不会比您多。若是还觉不公,您大可选择第一种合作方式。” 张伯一摆手,“你不用多说,这生意是你弄出来的,占多少都不算多。老夫选第二种。” 出资占股从短期来看,可能还不如直接从唐奕那么进货的利润大。 但是,这也是张全福精明的地方。肥皂和果酒不可能只在邓州一地售卖,将来打出名号,很有希望销往全大宋。到那个时候,邓州一地的专营之权和实实在在的一成股份哪个更好,傻子都算得出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唐大郎许了邓州的专营权,那可是随时能换的。就算现在不换,也保不准以后不换。但有了一成股份就不一样了,张家和唐家、马家就算绑到了一块,子孙后代受用无穷。 “既然如此,张伯可以尽量收购市面上的果酒,我这就回去让马大哥在城外选一处地方,专门用来加工猪油。” 张伯一摆手,“既然要做,倒不如直接咱们自己建一个果酒作坊。一来可以进一步降低成本,二来也能防止兑酒的密法外泄。” 唐奕高深地一笑,心说,他还真不怕皂化油脂和提炼甘油的方法外泄。 唐奕的油脂皂化过程看似简单,用材也是十分常见,但是想要复制他的工艺,却没那么容易。 生石灰与苏打粉勾兑的比例,近而生成氢氧化钠与脂肪的反应比例,可不是看几眼就能看懂的。只要随便一步出了问题,就会导致皂化的过程化学物残留超标,提炼出来的甘油也不能用。 不过,自己建一个酒坊的提议,唐奕还是极为认可的。只要果酒开始售卖,将来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大,靠着买现成的果酒勾兑,显然也不是长久之计。 之前没有提出来,主要是唐奕没钱。前期的起动资金全靠张伯,他也就不好提出太多的要求了。 “也算是天意,老夫正好知道,东市有一家商户的果酒作坊想要出兑,而且那作坊正好也在城外。” 唐奕眼前一亮,“还有这等好事?” 张伯道:“这几年的年景好,粮食打的多,米酒泛滥,价格压的很低,自然喝果酒的人就少。邓州的几家果酒作坊大多亏损严重,仅仅这两个月,就有三四家作坊兑出去了。” 唐奕道:“那感情好,后天马大哥和四娘过礼,我看事不益迟,等过完了礼,大后天咱们就可以去那家作坊看看,要是合适,可以早点订下来。” 张伯则爽声道:“干嘛还等大后天?我看明天就可以。” “呃....明天不行。” “怎么?大郎还有别的事情?不能推推?”张伯现在可是比唐奕还急,早一天准备妥当,就早一天赚钱啊。 “还真推不了..”唐奕尴尬的挠了挠头。“小子明天要去拜师。” “嗯?”张伯一怔“拜什么师?” “那个.....范公要收我做学生。”唐奕心说,要不是因为劝辞范仲淹,他也不至于吹出那么大个牛皮。 “范公?”张伯一时没转过来。 “哪个范公?” “还能有哪个范公?”唐奕苦笑道:“就是那个范相公呗。” ........ 六月初九,吉 易:祭祀、沐浴、除服、开光、入学; 忌:安葬、破土、开市、开仓、启攒。 初十日,大吉 易:出火、纳采、嫁娶、移徙、入宅; 忌:动土、破土、掘井、安葬。 九、十两日都是好日子,初九唐奕拜师范仲淹,初十则是马大伟与张四娘行‘问名’之礼的日子。 初九一大早,唐记又是歇业一天,使得吃惯了唐记生煎的一众邻里十分不满。 近来几日,唐记的生意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伙儿还以为唐大郎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又学着他爹的恶习,开始不务正业了呢。 也唯有六婶与孙郎中才知道,唐记这几天可算是双喜临门。 唐奕这就要拜入范相公门下,而马大伟摘得邓州小花张四娘。这两件事,随便一件都能让人羡慕半死,何况两件同至??别说,为了这事儿歇业几天,就是歇上十天半月也不为过。 而唐马两家正是春秋正盛之时,用脚后跟琢磨也知道,唐家、马家将来想不发达都难喽。 唐奕早早地就被马婶叫了起来。 前世只是耳闻泱泱华夏礼仪之邦,旧礼十分的讲究,但也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这讲究的有多麻烦。又是沐浴,又是换衫,足足折腾了一大早上。 唐奕心说,这还没见着正主儿范仲淹呢,就这么麻烦。到正式拜师之时,还不定怎么折腾呢? 倒是马婶,一早上都乐得合不拢嘴,比自家儿子娶媳妇还高兴。 宋人尊儒,唐奕入了范仲淹门下,那是去做学问的,不光唐家祖上有光,她这老婆子也是替唐奕高兴。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临近吉时。唐奕又被催促着,由马大伟和马老三陪同,带着各色谢师礼品,直奔府街的范宅而去。 .......... 第22章 姓唐名奕字纳德 府街,顾名思义,就是邓州州府所在。 宋朝不实行坊市制度,是以公务衙门、住宅区和商业区并不区别隔离。商业活动也不限制时间,这也是宋朝商业得以空前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 府街之上,除了职能不一的各个公务衙门,商户、民居亦散布其中。 ... 唐奕来到范宅之时,出来相迎的并不是范仲淹本人,而是... 臭着一张脸的范尧夫。 第一次与他和范仲淹在唐记见面时,唐奕还不知道那老人就是范大神。老人叫他‘尧夫’,唐奕自然也没想到他是谁。 直到第二天,范仲淹再次造访,唐奕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愤青儿”少年,就是范仲淹的次子范纯仁,字,尧夫。 唐奕可是知道,这家伙以后不但中了进士,而且接了范仲淹的班,把官儿做到了一朝执宰,也算个牛人。 但是现在,范尧夫还只是个未满二十的青年,而且还是个“小气”的家伙。 “来啦....” 范纯仁不咸不淡地甩下两个字,就当是打过了招呼。 “父亲正在偏院与河南先生续话,你且随我进来吧。”说着就前面引路,看也不看唐奕一眼。 唐奕本是笑脸迎人,闹了个好大的没趣,只得悻悻然的随他进了范宅。 来到正厅,范纯仁指着两旁坐位,“随便坐吧。”说完,扔下唐奕和马老三父子转身就要走。 唐奕心说,这家伙气性也太大了点吧?不就那天说了你爹几句嘛,你爹都没说啥,你怎么还没完了呢? “还生气呢啊?”唐奕叫住范纯仁,从马伯手里拿过一坛果酒推到他怀里。 陪笑道:“你比我大五六岁,怎么还和我一般见识?再说,那天我也不知道你父亲就是范相公本尊。要是早知道,打死我也不能当着你们的面儿,那么说啊!” 范纯仁眼睛一立,“背地里更不行!” “是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唐奕点头如捣蒜。 范纯仁把酒坛子推回去,“拿回去,谁要的你的东西。” 唐奕打蛇上棍,哪能让他送回来。 “小气了不是?自家酿的好东西,拿着吧。” 白了一眼唐奕,范纯仁一时拿他还真没办法。揶揄了一句,“也就父亲大人海谅,不与你这蛮人一般见识,还收作学生。”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终究没把酒坛再推回去。唐奕切中的重点,他比唐奕大上不少,唐奕毕竟还只是十四岁的蒙童,也不好多做计较。 “坐下等吧,父亲马上就出来了。” 唐奕嘿嘿一笑,心中也是大定。 范纯仁没再推辞,说明气已经消了大半。倒不是他多怕这个青年,以后再牛,现在也只是个二十不到的青年。主要是这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互有嫌隙,总是不妥。 正要和范纯仁再攀谈几句,却见正厅影照的后面伸出一个脑袋,是个和唐奕差不多大的少年。贼溜溜地左右扫看,最后把目光锁定到了唐奕身上。 唐奕心说,看他的年纪,应该就是范仲淹的三儿子了吧?只不过,让他好奇的是,这少年怀里还抱着个尤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范纯仁见是他嗔怪道:“纯礼,你出来做甚?” 见他抱着的婴孩更是一惊,“你怎么还把幺儿也抱出来了?” 那少年见形藏暴露,索性抱着婴儿闪了出来,嘿嘿笑道:“我趁甄姨和巧灵没注意,偷出来的,房里憋闷的很,幺儿都闷坏了。” “胡闹!”范纯仁显然动的真怒,历喝道:“幺儿还不足月,要是有什么闪失,打死你也不足惜,快抱回去!” 少年却是不以为意,反而走到唐奕身前笑道:“你就是唐大郎?我叫范纯礼,比你大一岁,快叫个三哥来听听!” 唐奕被他毫不见外的一阵抢白说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位可比他二哥跳脱的多,一点都不见外。 “三哥!” “唉。”范纯礼高喝着答应下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听说你家的生煎不错,过几天我可要亲自去尝尝。” “哪还用三哥特意跑一趟,晚点我让人送过来。” “那感情好。”范纯礼一喜。上一次父亲带着二哥出城体察农务,顺道去了唐记,没带着他,为此他还纠结了好半天。 “赶紧把幺儿送回去,让父亲看到,看不收拾你。”范纯仁关心他怀里的婴儿,不等唐奕二人多说,就又催促着。 范纯礼一缩脖子,凑到唐奕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先去还孩子,一会儿行完了师礼,来找我玩。” 说完,似是怕二哥再罗嗦,又风似的跑开了。 唐奕对这个来去如风的三哥印象颇好,心说倒是个有趣之人。 范纯礼一走,厅上就只剩下唐奕、范纯仁和马老三父子。为免冷场,唐奕问道:“幺儿是你大哥的孩子?倒是可爱的紧。” 范纯仁白了唐奕一眼,“我大哥还未婚配,哪来的孩子?” 唐奕一囧,“那这孩子是?” 范纯仁又看了一眼范纯礼离去的方向,“这是我四弟纯粹。” 呃......四弟.....还没满月.... 唐奕脑袋里不自觉的把那未满月的婴儿和一头花白的范仲淹放到了一块儿..... “那什么.......范相公今年也快六十了吧.?” 范纯仁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呛着,瞪着眼睛怒视唐奕。 “你想说什么?”他就不明白,这小子怎么总有本事瞬间把他的火气勾起来。 唐奕急忙陪笑着... “没什么...没什么,闲聊...闲聊嘛。” 唐奕生怕又得罪了这位脾气不小的二哥。 但是,心中的吐槽还是难免的,“啧啧啧....快六十了还能生。看来,范大神也是位风流相公啊!” ... 接下来,范纯仁闷头不语,不愿与这恼人的小子多说一句,而唐奕也独自脑补了一翻范仲淹的风流韵事。 不多时,范大相公终于出来了,边上还跟着一个病容斐然的文士。 再下来,自然是范大神高居正坐,一番训诫自不多说,所谓拜师也是依旧礼步步有据。 那病文士做主持,先是一段文邹邹的开场白的,然后唐奕送上“六礼”,范仲淹回礼,唐奕奉茶拜师等等等,一套下来,把唐奕折腾的不轻。 最后,在马老三父子、病文士、范纯仁的见证下,唐奕终于算是入了范仲淹门下。 唐奕以为这个磨人的”过场“终于算是走完了。 哪成想,还有更愁人的事儿,在后面等着他呢。 ... 范仲淹见唐奕马上就到了志学之年(十五岁),也该有个表字了。 唐奕自然并无不可,表字一般都是到了十五岁左右,由长辈恩师来取。唐奕孤儿一个,老爹活着的时候只顾吃喝玩乐,哪想得到给他弄什么表字。 再说了,这可是范仲淹赐与表字,那可是能写进族谱,留芳百世的。 范仲淹一阵沉吟,认知思考起来。 唐奕天赋异柄,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却沾染了市井商徒的市侩与功利,这也是范仲淹最为不喜的。 商人逐利、少德,最令尊儒之人不齿,范仲淹还是希望唐奕能够立君子德行,修身养性,报国忘利,将来报效朝堂,为民出力。 “我看.....”范仲淹沉吟良久,终于有了定计。 “我看,你的表字就叫‘纳德’吧!取广纳德行之意。” 嘎.....唐奕差点没咽着。 纳德? 唐纳德? 老子纯种的中华骨血,怎么特么回到古代,反而得了个外国名儿? ........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ps:拜师六礼分别是: 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 莲子:莲子心苦,寓意为苦心教育; 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 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 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 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 第23章 三问尹洙 唐纳德??? 唐奕心说,范大神,你快别搞我了,打死我也不用这个表字,这可是要跟我一辈子的。 在唐奕的极力反对之下,范仲淹不得不重新思量,最后把“纳德”改为了‘子浩’。 “子”是对良才的敬称,时下很流行于为后辈取字,而“浩”为唐奕的名“奕”字同意,都是广、大之意。 子浩? 唐子浩? 在唐奕看来,”子浩“虽然土了点,但也比“纳德”强上百倍,勉强也就认了。 行完了师礼,范仲淹还有公务在身,嘱咐唐奕改日再来,到时再为其安排学业。 唐奕很想说,老子什么都不想学啊!但是,看范仲淹一脸的严肃,再加上州府确实还有公务要处理,唐奕也只好做罢。学业的事,等改天范仲淹有时间了再与其计较。 范仲淹出府而去,唐奕本想也一同出范宅。却不想,那病文士把他叫住了,言明想与之聊聊。无奈,唐奕只得让马伯和马大伟先回去,自己独自一人随着那病文士进了范宅偏院。 “敢问先生,可是河南先生尹师鲁?”尹洙在院中石桌前刚坐下,就听唐奕试探地问道。 “哦....?”尹洙对唐奕一语道破其身份十分意外。“你怎会认得我?” 唐奕抿然笑道:“适才听三哥言,师父与河南先生续话。河南先生的大名小子还是知的,想来就是您了。” 尹洙不解道:“听希文兄说,汝不喜孔孟之学,又何以知晓我的名号呢?” 唐奕一滞,心说,总不能说,我精读宋史,知道你和范仲淹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吧? 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编出一个理由。 “小子虽身在市井,却从小喜欢听闻一些朝堂上的趣事。景佑三年,师父不满吕相专权,被罢黜之时,先生与师父同出同进,早就被百姓传为了佳话。先生之名。也早就记在小子心里了。” 尹洙深深地看了唐奕一眼,显然这小子没有说实话。 他号河南先生的事情,也只在少数几个文坛旧友之间流传,显有人知晓。要是听一些京师趣事知道自己的名声,那也应该只道他是尹师鲁罢了。一个不喜文教,却知道他文号的少年,他能不觉得奇怪吗? 但尹洙也不说破,和声道:“因为你喜观朝局,所以才对天下大势分析得那么透彻吗?” 唐奕一囧。不知道为何,面对范仲淹,他还能忽悠几句。但是对上这尹师鲁,他总有种被其看穿的感觉。 他哪里知道,尹洙为人极为细腻,就算范仲淹有些拿不准的事情,都要找他商量。而且,尹洙每每都能给出让范都十分信服的答案。 “光看朝局,还是看不出什么的,毕竟小子也只是个普通人。但是,同时小子也是个商人,用商人的利论、再加上亲眼所见的大宋民情,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一些思考。” 尹洙莞尔一笑,“既然你对朝局之事如些上心,又为何对孔儒之道兴趣缺缺呢?” 唐奕心说,上次范仲淹也问过,但是被他用辞官的事给扯过去了。看来,这回是逃不掉了。 “在回答先生之前,小子想问您一个问题。” “只管问来。” “儒学到底是什么?” 尹洙一滞,唐奕的这个问题不可谓不大。沉吟片刻,尹洙用八个字来回答唐奕。 “圣人之学,治世之道。” “好一个圣人之学,治世之道!” 尹洙反问:“怎么,大郎认为不对?” 唐奕摇了摇头,“小子对儒学并无深见,不敢说对不对。” “但是小子觉得,诸子百家、孔孟之学,乃至佛学、道究都只是一种精神,或者说是信仰。” “一种精神?一种信仰?”尹洙喃喃的回味着唐奕的话,逐渐的眼前不由一亮。 “精辟!”尹洙难掩激情,声调高了儿分。似是牵动了病处,一时之间竟细汗遍布,不禁皱眉。 “先生,保重身体。”唐奕连忙关心。 尹洙吃力的一摆手,“无妨。” 唐奕这才注意到,尹洙手指关节异于常人,又红又肿。 “精神,信仰”尹洙重复着这四字,“想不到,大郞只用四字就把天下之学通通概括!” 说完,不禁一叹,“只可惜我已是存殁之时,不然,定和范履霜争一争你这个学生。” 唐奕不敢居傲,连忙道:“先生缪赞了!” “先生只要安心静养,总有......痊愈之日....”唐奕有些艰难地说出这句安慰之言。他心里很清楚,这位心思细腻,温文尔雅的尹师鲁,已经命不久矣了。 尹洙则不把唐奕的话放在心上,他自己的身体比谁都清楚,不是养一养就能了事的.。 看着唐奕更加的不理解,此子之才,比范希文评价的还要高,却为何无心向学呢? “唐大郎!” “学生在!” “你即知学问是精神,是信仰,又为何百般不愿呢?用一种信仰既充实了内心,又可为百姓谋福,不好吗?” “学生还有一问,请先生解答。” 尹洙眉头轻触,不明白唐奕为何左右言它,就是不正面回答。“你且问吧!” “先生认为是先有人,还是先有精神和信仰?” 唐奕此言一出,尹洙全身具震。 “你....你是何意?” 唐奕一笑。“佛道之学认为,天地有灵,先有灵,而后有万物与人。那孔儒又是如何解释的呢?” 尹洙冷汗连连,万万没想到,唐奕问出来的是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难吗? 不难! 当然是先有人,而后才有学问。不然,孔圣人是从哪来的? 尹洙不答,是因为他摸不准,唐奕为何会问这个问题。正如唐奕所说,佛道主张先灵而物,儒家则坚信先有人,而后有治人之学。 “看来,先生也是认为先有人,而后才有了人的精神和信仰。” “当是如此!”尹洙笃定道。 唐奕道:“那学生还想再问。” ”还问?“尹洙现在真有点怕这小子再问出什么让人吃惊的问题。 “请问先生,既然先有人,那到底是人本身重要?还是治人之学更为重要?” “人重要!”这次尹洙回答的倒也干脆,儒家也不能否认“万物人为本”的道理。 唐奕点了点头,“现在小子可以回答,为何对儒学兴趣缺缺了。” 尹洙眉头深锁,他被唐奕绕得有点不明所以,“人为本不假,但这与儒道并无冲突吧?” “确实没有冲突,而且,小子也不否认,儒学是一门治世之学。” “但是,小子认为,儒学有些以偏概全,本末倒置了。” “何意??”尹洙似是被唐奕这句话打醒了,却又不知道因何有这种感觉,双眼泛光地看着唐奕。 “儒学是治世之学,是华夏子孙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但是,尽管如此,它也只是一门哲学、一种精神罢了。天下之大,万物穷奇,指望着一门哲学,就把人活于世的所有问题都解释了,可能吗?” 尹洙呆呆地看着唐奕,不知道如何做答。 唐奕也没指望尹洙回答,继续道:“这世间,有太多的事、太多的疑问是孔孟之学解释不了的。” “太阳为何东升西末?” “月亮为何时盈时缺?” “人的生老病死又做何解?” “大宋顽疾,始于朝堂,又为何是满朝的孔圣门生所解决不了的呢?” “天下的读书人尊孔重儒,却忘记了,除了孔孟之学,还有无数个有待我们探究的学问无人问津。” “儒学可治世,却不能推动这个世界向更高的层次发展。大宋的未来,也非朝堂之争就可去疾避凶的。先生觉得,朝堂上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有什么分别吗?” ....... 妖孽!这简直就是一个妖孽!! 尹洙呆愣愣地看着唐奕,亦如那日在唐记之中的范仲淹一样,被唐奕一翻狂轰滥炸.... 说蒙了.... 第24章 尹洙的评价 儒学是什么? 是先有人?还是先有信仰? 是人重要?还是信仰更重要? 唐奕用三个问题,向尹洙抛出了一个现代人对古代中国的的拷问。 不可否认,华夏文明是伟大的,儒学思想也是伟大的。同样也不可否认,在一千多年前的宋朝,华夏文明就已经具备了文明晋级的可能。 那为何华夏文明踌躇千年,还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反倒是西方世界,在极短的时间里,从野蛮走向文明,从而推动了整个世界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呢? 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 其一,中华民族所处的地缘条件,决定华夏文明从一开始就是能够自给自足的农耕型内向民族。华夏上下五千年活力有余,但创造力不足,始终不能形成一股推动文明前进的动力。我们占着一块相对于周边国家最好的土地,吃得饱肚子、穿得起衣服。我们不需要更高的科技水平来创造生存条件,我们甚至不需要神灵,来告慰灵魂。我们只需要一个先进的哲学思想来教化国民就可以了。 所以,五千年的历史,宗教一直没有成为主流,反而是仁义礼智信,这种最为温和的美德广为流传。 其二,中华民族在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这个世界的领头羊。任何外来种族,不是被其吞噬,就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慢慢被同化。来自阿拉伯世界和欧洲的文明,始终不能对汉文化形成威胁,更谈不上冲击。没有碰撞,就没有火花,现代文明之火就无法点燃。 直到十九世纪中叶,我华夏娇民还认为,大清是这个世界的中心,除了我们大清的土地,其它地方都是蛮荒之地。我们大清的东西就是最好的,我们大清的人就是最高级的种族。 然面,两次鸦片战争彻底把中华民族打醒了。 原来,我们不是最先进的。 原来,欧洲人把全世界都差不多抢光了。 原来,我们已经落后了。 那我们早干嘛去了?早就不知道吗?知道!唐朝开始,华夏就是世界的中心,万国来朝。 宋朝时,东南沿海就停满了阿拉伯商船,这个时候的大宋朝,已经开始从原始自然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形。 西方传教士明朝就来到了这片土地。 但是,没用!我们根本不信他们的。你说出大天来,还不是看着我大中华的繁荣流口水?说出大天来,你的国家不也没有我的国家强?我的,就是最好的! 一直都是外族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学我们,哪有我们学外族的道理?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儒学! 孔子周游列国,见天下纷争不断、礼崩乐坏,这才有了儒学两千年的璀璨历史。孔子的本意是用儒学教化世人,尊礼治,重德治、尚仁治。 儒学创立的初衷其实就是一门哲学,一门治世的哲学。这正对了咱们的胃口,来的正好!咱们吃的饱,穿的暖,缺的就是一门治世之学。 于是,儒学一出来就火了,从百家争鸣的春秋战国脱颖而出。 到了汉代,董仲舒更是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把儒学推到了一个至高无尚的地位。儒学一下子变成了皇权统治百姓的手段,治理一切,解释一切,高于一切! 再到隋唐时期,科举制度的开始,学儒成了下层百姓通往上层社会的唯一通道,自然科学的上升通道和生存空间彻底被封死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何意? 意思是,就算你是研究原子弹的,也不如一个读书人考上科举,当一个九品小官儿有地位。 就算你是把杂交水稻弄出,造福亿万国人,也不如写得一手好酸诗,被人传颂得更久远。 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有能力,有条件的,都去读书做官了,谁还管什么科学不科学? 所以,尽管我们发明的指南针,也只用他去看风水,而不是航向大海。 尽管我们制造了火药,也只用它绽放花火,而不是建造巨炮。 尽管我们在前秦之前,就已经初步的掌握了物质转换的奥妙,也只是用它来炼丹.,.而不是进一步探索世界的真谛。 为何会如此? 无他,火药、指南针、化学,都没有读圣人书有用,因为...当不了官! 唐奕抛出三个问题,拷问宋人的同时,也是在告诉尹洙,这个世界能做的事情很多,小爷没心思到朝堂上去搅风搅雨。不当官,我一样可以为大宋做很多很多。 你们在朝堂之上解决不了的事情,小爷在市井之中,就能给你办了。 ...... 直到唐奕已经走了好久,尹洙还呆坐在院子里,想着唐奕的那些话,他彻底被唐奕喷晕了。 能不晕吗?奕唐这回可不是像对付范仲淹那时候,随便弄出点后世观点应付了事。他这回扔出去的,是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大杀器,那是马老爷子改变世界的惊世之论。 即:世界上先有物质,后有意识,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物质的反映。只不过,怕尹洙接受不了,唐奕稍做改动,把“物质”换成了“人”,这也够尹洙琢磨上一阵子了。 范仲淹至晚方归,得知尹师鲁晚间粒米未进,还以为他病疾加重。急匆匆地来到偏院,就见尹洙坐在院子里,目光呆滞。 “师鲁,怎么还坐在院子里?夜凉风冷,对你身体无益!” 尹洙茫然看向范仲淹,这才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笑容,“希文兄回来了!” “师鲁,这是怎么了?”一边说着,范仲淹一边命人把尹洙扶进屋。 尹洙一边步伐艰难地往屋里走,一边道“倒也没怎么,只不过和那唐大郎小谈几句,感触颇多罢了。” “哦?”范仲淹一声轻疑。“怎么样?兄没看走眼吧?此子可还入得师鲁的慧眼?” 尹洙脚步一顿...呆愣片刻方吐出两字。 “妖孽!” “妖孽?”范仲淹不明其意。“那是好?还是不好?” “好....的有些过头了!” “哈哈哈!”范仲淹畅怀大笑,“难得师鲁对后辈评价如此之高,此子只要加以雕琢,必是一块美玉!” 尹洙倒是没有评论,反问道:“希文兄欲如何教导?” 范仲淹自信笑道:“老夫已经想好了,这小子不喜文教,不可强逼,当循序善诱,让其慢慢涉足圣人之学。待他年龄再大一些,心性定了,自然也就能明白老夫的苦心,一心向学了。” 范仲淹不免得意,不成想,尹洙竟摇头一叹,“若按希文兄的方法,此子就废了!” “何意?”范仲淹一惊。 “此子不可教,教而庸之。只要辅其德行,免误入歧途,将来必可成器!” 范仲淹一下子怔住了,万万没想到,尹洙对唐奕的评价这么高! “还从未听过师鲁如此评价一人.....” 尹洙挣开使女的搀扶,转身正对范仲淹,一字一顿的道: “不出三十年,此子可开学立说,立地成圣!” ........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ps:这章写了好久, 事先说明,文中纯属个人观点,不喜匆喷, 然后是例行公事,把收藏点上!把推荐票留下!苍山保证不莫几了,嘿嘿嘿嘿!!! 第25章 《基础化学》 如果唐奕听到尹洙的评价,非臊得满脸通红不可。 马大爷要是知道唐奕剽窃了他的唯物主义,估计会追到北宋来灭了他。 再说,唐奕并不是学哲学的,用大学里听来的几句‘马思’忽悠几句还行,让他更深入地解释,或者用之来解决问题,那就有点扯淡了。 但是,这并不是说,唐奕可以置身事外,在引起宋人深思的同时,唐奕也在拷问自己——我.....能做点什么吗? 因为接触了范仲淹,唐奕开始一步步地见识了,大宋那些最顶尖人才的风采。不得不说,他震撼!他佩服! 震撼于,原来人真的可以活得这样纯粹;佩服他们对民族家国可以至死不渝的忠诚。 我能做点什么呢?唐奕这样问自己。 事实上,他能做的真的十分有限。他可以用一些后世掌握的见识,改变一些宋人的生活细节。但是,对于天下大势,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用千年后的说活,唐奕只是一个专业人才,而大宋需要的,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圣人,一个神一般的存在。 而唐奕显然做不到那一点..... 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就留下点什么吧! ......... 回到唐记的唐奕,渐渐的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无意间瞥到放在角落里的几块木料,那是他做了一半的吉它。好像,自从那日范仲淹来到唐记之后,唐奕就再没有时间动过了它了。 拿起打磨了一半木吉它,唐奕不禁黯然叹气。 “看来,大宋暂时是没这个耳福了!” 唐奕把琴头、木料、工刀、刨锉小心地收起来,然后找来一刀草纸和笔砚。 研了磨, 提笔纸上, 几个歪歪扭扭的墨字跃然纸上 ——《基础化学》。 ...... 没错,唐奕前世是学高分子化学的,家里的买卖也跟化学有关,他们家是开鞭炮厂的。要不然,也不会唐奕毕业没几天,刚接手家里的厂子,就一声巨响,把他送到了大宋朝。 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化学。 刚到大宋的时候,唐奕曾经琢磨过,“难道?老天也觉得大宋太窝囊,衰落的太可惜?派我来开挂拯救华夏文明? 要不,怎么偏偏让他这个学化学的穿越了呢?” 但是,只过了半个月,唐奕就知道他想多了。单一学科的突进,是不足以改变文明大趋势的。 原因很简单,.以大宋的科技水平.,根本支撑不了化学这门学科的建立。 说白了,唐奕可以说物质是由原子构成分子,不同分子之间在特定的条件下,亦可生成新的物质.。但是,唐奕要怎么证明原子、分子的存在呢? 电子显微镜可以直接看到分子结构,可是,唐奕造不出来呀!那是现代文明的产物。别说电子显微镜,就是最基本的光学显微镜,他也整不出来。 那人家西方人不也是在没有显微镜的条件下,建立了化学这门学科吗? 话虽不假,但却完全不是那么简单。 现代文明,是基础科学累积到了一定数量达到的质变,是多门学科相互支撑下,产生的文明大爆炸。 我们都知道,化学实验离不开各种器械,而这些化学仪器,又是通过物理学知识、数学、几何学等多学科综合制造的。 比如说,唐奕想做个化学实验,那他得先把玻璃造出来,才能有烧杯、试管供他使用;唐奕想电解水,好吧,那您得先发明电,然后再把密封材料搞出来。 唐奕也许可以通过前世所学,为大宋的生活带来一些改变。但那种改变,也是级为有限的,根本不足以改变文明的进程,顶多炼个猪油之类的。 或许有人会说,唐奕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把炸药弄出来就行了,把辽、金、蒙古都炸上天。 呵呵...... 后世时常泡在军事论坛里的唐奕很清楚,在自动步枪问世之前,热兵器对骑兵的威胁是及其有限的。 单兵热武器燧发枪,在十六世纪中叶就已经问世了,火炮的时间更早。但是,直到二十世纪初的一战,因为步枪的问世,大骑兵冲锋的时代才被钢铁洪流取代。 唐奕能造出步枪吗?显然不能啊! 那可不是光有火药就行的.,那是材料科技、机械工程学到了一定的水平才能见人的东西。 就算唐奕能用甘油合成炸药,依大宋的水平,顶多也就做几个土雷、炸药包扔着玩玩,依然改变不了大宋军弱的事实。宋弱的根本不在装备,而是体制上的不足,外加地理条件上的弱势造成的。 也许..... 唐奕可以提出一个枪械的概念,再伙同一大批匠人,通过几十年的不懈努力,能鼓捣出最原始的燧发枪,那也是不足以对抗骑兵的。 而且,您别忘了,枪这东西,要是落到骑兵手里,.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万一要是让蒙古鞑子把手里的片刀、弓弩换成火枪,那成吉思汗就不是横扫欧亚了,这货能统一地球。 在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唐奕干脆放弃了化学兴宋的美梦,安心做个大宋小民,过上了小富即安的生活。 但是,这些天来,范仲淹、尹洙,包括范纯仁,都对唐奕的触动很大。.做为一个中华儿女,家国天下的民族意识是深植骨髓的。 以前,唐奕还能用“不管金、蒙如何折腾,千年之后,华夏还是华夏,亡不了。”来安慰自己。可自从遇见这个老人,又萌生出把老人拉出历史漩涡念头的唐奕,就知道自己错了。 华夏文明几千年的根在大宋,汉家天下的巅峰也在大宋,唐奕虽然不能改变历史,但他也可以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留下点什么! 《基础化学》,这是唐奕最擅长的东西。也许,现在没人看得懂,也用不上。但十年后、百年后呢?文明会不断向前推进,当累积到一定的高度,自然而然的就会改变这个世界。 到了那个时候,也一定有人会看懂《基础化学》中的意义,少走一点弯路。 不光华夏文明,也许世界的文明进程,也会因此而改变。 ...... 《基础化学》 第一章:物质的变化和性质 ......... 唐奕按照后世中学课本的顺序,把这门千年之后的学科,落笔在了大宋朝的纸上。 虽然,唐奕的毛笔字极烂,简直不堪入目。但他依然写得十分认真,眼神之中精光闪烁。 因为他意识到,现在他写下的每一笔,每一个元素符号,每一条化学公式,都有可能改变人类的文明进程。 甚至他会很恶趣味地幻想,千年之后,当一个中国人摇晃着这本《基础化学》对世界说,看到了吧?化学,早在一千年前,我们就已经有了! ....... 第26章 问名(一) 初十日,马大伟与张四娘成问名之礼。 ... 邓州入夏以来雨水颇多,但好在天公作美,近几日多是晴天。 初十当天,又是一个晴朗好天,六婶又换上一套新做的缎面儿衣袍,还挽了个新髻,弄了只茯苓花簪插在头上,甚是精神。走路更是昂首挺胸,步步生风,手上的绢帕都摇出花儿来了,和上一次去张家提请之时的毫无底气,完全是两个极端。 能不精神吗?上次去可是完全没抱说成的希望,自然硬气不起来。可谁能想到,这看上去天上地下的两家人,竟然成了。虽是唐大郎亲自出马才说成的亲事,但这两家过礼走动可都是他六婶子的活计,将来传出去,他六婶也是风光。 今天到张家去问名,六婶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翻,也好不坠了马家的威风。 ... 嫁娶六礼,可和唐奕拜师求学的六礼不同。并非六样儿有着象征意义的礼品,而是实实在在的六道礼仪程序。 分别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就是之前六婶提雁上门的那个过程。意在男方提请女方家长的意见,看看有没有合亲之意。若女方家里不反对这门亲事,则男方会另择吉日让媒人再次登门,把女方的年龄、姓名,生辰八字写在庚贴之上请回来,是为“问名” 男方将女子的名字、八字取回后,要在祖宗灵位前进行占卜。卜得吉兆,再把庚贴在祖宗面前供奉几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祥之事发生。若一切顺利,则备礼通知女方家,决定缔结婚姻,此为“纳吉”。 下一步就是“纳征”,男方命人带上聘礼到女方家中正式求婚,也就是我们俗称的下聘、下定或者定婚。 只有过了纳征之礼,两家亲事才算真正定下来。不但受到百姓的认可,而且已经具有法律约束,任何人不得擅自毁约,不然是要吃官司的。 之后,再经后“请期”,也就是双方协定婚期; “亲迎”则是男方把女方迎娶过门,到了这一步,才算是把媳妇娶回家了。 此六礼,也体现了古礼之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重要性。 从头到尾,就没有新郎新娘什么事儿,都是长辈和媒婆主导一切。更有甚者,新婚男女在洞房之前都没见过面儿,娶回来的是美娇娘,还是无盐妇,只有到掀开盖头的那一刻才能知晓,跟压大小没啥分别。 哪像后世,自由恋爱不说,婚前还得“验个货”,觉得合适,才做结婚的打算。婚事也只是两家人见个面,吃个饭,就把什么都定下来了。 更有的年青人,一言不合就偷户口本,强行把证领了。这即使放到非常开明的唐宋,也得打死你个不孝子孙。 ..... 六婶一早就到了唐记,唐奕和马老三照例好酒好食的伺候。六婶用过了早餐,唐奕又调了一碗豆蔻香茶,让六婶消食。 喝完了茶,六婶这才一摇绢帕出了唐记。唐记外面等着买生煎的众邻里,见六婶打扮得花枝招展从店里出来,不由打趣道: “呦,六姑婆这又是曾着吃食了,不知道这回又是盯上了哪家小娘啊?” 唐记要为马大伟娶亲之事,街坊们都是知道的,而且上次六婶去张家提亲被拒,也传的是满城皆知。 倒不是他们刻意宣扬,而是城南那个爱嚼舌头的徐婆子为钱二公子提请,正好与六婶遇上。这婆子回去之后大肆讹传,说什么马大伟猪油蒙了心,自不量力,还要娶张四娘子。 大伙儿虽不认为马大伟是卑贱之身,但也觉得有些痴人说梦,好高骛远了。 六婶似笑非笑的撇了众人一眼,骂道:“一群门缝里看人的腌臜闲汉!怎地?老身就是去做媒的,而且亲事已定,这就去问名,拿庚贴。” 大伙儿一愣,一人随即笑骂,“这老婆子嘴上真是不修德,马老三瞎眼,怎么请了你这婆子,再好的姑娘也被你吓跑喽!” 另有人则道:“六婶子说话真不中听,不过,大伟的亲事有着落了?是哪家的小娘?” 六婶白眼那人一眼,恨声道:“就不告诉你!迎娶之时,馋死你这闲汉!” 说完,一甩绢帕,一步三摇的扬头穿人而过。 众人一阵哄笑,全没把六婶的话当回事儿。马大传再怎么说也是佣户,无房无产,就算娶,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家的小娘。 .... 六婶还没行出几步,就见唐大郎追出店来,朝着六婶叫道:“婶子,给张伯带个话儿,明日一早不用起火,来我这儿一同用过早饭就出城。” 众人一怔,听唐大郎的意思.... 六婶这是去张家... 哪个张家? 不会是... 张四娘家吧? ..... 唐奕无意的一语,反倒勾起了大伙的兴趣,连忙追问守着大灶的马老三,到底是哪家小娘。马老三却也卖起了关子,轻笑不语。 他其实心里也憋着火气,谁不想让人高看一眼?谁也不想被人看轻! 你们都说我家大伟娶不上张四娘,那老汉就偏不告诉你们,到时亮瞎你们的狗眼。 全城最好的小娘还就落户我们马家了,怎地?不服?不服你也娶一个去啊! ..... 六婶招摇过市,一路走到城东张宅,在张家外面不,不想碰上了她想碰,又不想碰到的人。 徐婆子! 这贼婆子嘴贱心黑,六婶看她就恶心。自然不想碰到她。 但是,偏偏此时碰到,让六婶心里说不出的通透。而且,只要搭眼一瞧,就知道这位是来干嘛的,更让六婶心里暗爽。 徐婆子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一班仆从,抬着小包、大箱各色礼品着实不少。 见远处行来的六婶,徐婆子不禁眉头一紧,“这穷妇怎么又来?” 不等徐婆子先开腔,六婶远远的就怪叫一声: “呦!这不是徐牙婆嘛?怎地?这是去下聘?不知是成了哪家的好事?” 在张家门口还能是去哪家?再说,她也明知徐婆子不是下聘,都许给马大伟了,她还下什么聘? 徐婆子被她咽的这个难受,她当然不是来下聘的。提请都还没过,下什么聘?只不过,钱家这回下了血本,这回让她带着重礼来提亲,就不信那张全福眼见这么重的礼金不动心。 “呦,六姑婆这一身好不贵气。怎么,马大伟那个下人,还对张家小娘不死心?”徐婆子毫不示弱,论吵架,邓州城她还真没怕过谁。 六婶也不答她,而是围着那几个担着礼品的仆从绕了一圈。啧啧言道:“老姐姐,还真是好生意,说的都是巨富之家的媒,这聘礼可不轻啊,够我们小门小户挣上一辈子。” 徐婆子哪知道六婶心里埋着坏,得色道:“六姑婆算是明白人啊,张家四娘可不是谁都能惦记的。没有点家底,也好意思登张家的门?” 六婶恍然道:“原来还是来提张家的亲的?还是钱二公子?” 六婶一撇嘴,“那老姐姐可要小心了,钱二那副德性,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将来四娘要是在钱家过的不好,老姐姐可是要被张全福戳脊梁骨的。” 她阴阳怪气的样子让徐婆妇无名之火暗蹿,皱着老脸沉声道:“过的好不好是他们两家的事,与老身何干?你莫要妄言诋毁!” “怎是诋毁?”六婶佯装不解道:“说媒纳缘,本就是一手托两家,好与不好全在媒人的一张嘴。这里面的责任,老姐姐做了这么多年牙婆,当比老身知道的清楚啊。” “你!”徐婆子一时无言,只得恨恨的道: “劝你一句,别在这瞎掺合,就算老身说不成这门亲,他马大伟也不用做这个白日梦。张四娘就算瞎了眼,也不会去马大伟的窝里受罪。” 六婶不以为意,又羡慕地看了一眼那大包小包的礼品,转到徐婆子身前,高深一笑,“马家成不了,那钱家就能成?” 徐婆子一声冷哼,“钱家富贾一方,就算张老板一时心有疑虑,早晚也会明白与钱家结姻的好处,不愁他不应下这门亲。” 六婶暗笑,也不知道这贼婆子哪来的自信,心说,你越嚣张,一会儿就越难受。 不再理会阴着老脸的徐婆妇,六婶上到张家门前,扣响门环。 出来应门的张家仆役,开门一见是六婶,急忙作了个揖,笑着恭敬道:“婶子怎么才来,老爷在堂上恭候多时了.。” 说着,就引着六婶朝院内行去,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徐婆妇和那一堆礼品一眼.。 ... 六婶进门之前,挑衅地斜了徐婆妇一眼,让徐婆妇好生气闷! “什么情况?老身携重礼来访,怎么还没人搭理了?” 心中忐忑,下意识地就跟了进去。 ..... 第27章 问名(二) 徐婆子心中揣揣地跟进了张家院子。却不想,领路的那仆役回头瞪了她一眼,拦住去路,冷冰冰地道:“让你进来了吗?” 徐婆子被呛得差点没被过气去,抢白道:“老身找你家老爷,不进来怎么找?” 仆役斜着眼睛白了她一眼,这婆子势利嚣张,上次来,说什么“下人不下人”,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次哪还能给她好脸色。 “出去,出去!”仆役不耐烦地驱赶道:“有没有点规矩?善闯民宅,按律可诛。这是‘下人’都懂的规矩,你一个‘上人’还用我教?” “你.....” 徐婆子一时乱了方寸,所性耍起了无赖,一把推开仆役,抢前几步,直奔张宅正厅。 “老身和你一个下人说不着,老身自去找你家老爷!” 徐婆子在那儿耍泼,六婶也不说话,冷眼看着。心中也是冷笑连连,这可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啊。 钱家跟着徐婆子来的仆从担着礼品,也是一时不知进退,僵在那里。 徐婆子急行几步,回头见一众人等不曾跟来,破口骂道:“一群憨汉!愣着做甚?还不把东西帮张老爷搬进来?” 众人得了指令,这才手忙脚乱地往里搬东西。 这时,张全福也听到动静,迎了出去。徐婆子立马换了张笑脸,一步三摇地迎了上去。 “哎呦,我说张.......” .... 张全福连搭理都同搭理她,冲着后面看戏的六婶一拱手,热情的迎了上去。 “六婶怎么这个时辰才来?老夫可是恭候多时了!” 六婶悻悻然地道:“张家大哥倒是势利得紧呀。”说着,便抖着手里的绢帕,指向满院子的采礼揶揄道:“怎地?张大哥还打算一女嫁二夫?把四娘许了两家人家,收两份礼不成?” 上回她来,被张全福和徐婆子两人挤兑得话都说不出。这回可算是逮到机会,哪能便宜了这二人。 张全福面色一苦,“六婶说的哪里话?咱可是正经人家,哪能干出这等腌臜之事?” 说着,张老汉转脸就对徐婆妇冷声喝道:“谁让你进来的?” “我...”徐婆子脸色一白,正要辩驳。 “你这弄了一院子乱遭遭的是要做甚!?毁我张家清誉不成?” “张家大哥,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徐婆子久经战阵,现在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摇着绢帕陪笑着,“您消消气,难得的好天儿,一大早的高兴才是。” “老夫好着呢!赶紧把这一院子东西抬走,莫放在这里碍眼!” “张大哥别急呀?”徐婆子翻手摸出一张礼单,“这可是钱老太爷为您精心挑选的礼物,这回为了二公子能娶上咱们四娘,钱老太爷可是下了血本了,您先看看礼单。” 张全福瞪着眼珠子,“你抬不抬走?” “张大....” “二柱!”张全福一声暴喝,根本不给徐婆子说话的机会。 别说钱二公子是个纨绔,就算是朵花儿,张全福也没兴趣了。 “在呢!”答话的正是那开门仆役。 “愣着做甚!?都给我扔出去!” “好嘞!”二柱一声欢叫,二话不说,上手就扔。 “慢着!”徐婆子惊叫一声,扑到门口。 这些都是金贵东西,要是让二柱摔坏了,钱老爷子不找张家麻烦,也得怪罪到她头子。 “张全福!”徐婆子喝叫一声。 这个时候她哪里还看不出来,这门亲算是没戏了。既然没了指望,那也不用端着脸面强装下去了。 “你是铁了心不遂钱家的愿了,是吧!?” 张全福一声冷哼,心说,老夫现在是和马家、唐家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哪还管你什么钱不钱家的。 “回去告诉钱老爷子,就说我家四娘已经许了人家,今生是无缘进他钱家的门了。” 徐婆子火气蹭的就蹿上来了,指着六婶向张老板质问道:“你当真宁愿应了马家那个贱户的亲,也不应钱家?” “唉....”六婶适时地长叹一声,让那徐婆子怎么听,怎么像是嘲弄。 “老姐姐啊,老身也奉劝你一句。”六婶不咸不淡地对徐婆子道:“这人活一世啊,还是得占一个善字,一副好心肠,可比钱财来得重要的多” “少给老身装蒜!”徐婆子才不吃他这一套,一把把六婶推了个趔趄。 上前几步,指着张老板的鼻子叫道:“张全福!你可想明白了,钱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得罪了钱家,别以后落得个在邓州无法立足,到时候,别说老身没提醒你!” 张老板不怒反笑,“好好好!老夫倒要看看,他钱家怎么弄得我在邓州无法立足!” “二柱,给我都扔出去!” 这回二柱可是下了狠手,也不管那班仆从阻不阻拦,徐婆子骂不骂,反正是全力开扔。不消片刻,张宅门前一片狼藉,绸缎丝帛、美玉明珠滚了一街。 张全福冷笑着看着徐婆子被架出宅子,心说,放到以前,他还真得掂量掂量,毕竟钱家在邓州不说只手遮天,也是势力极大,真不是他得罪的起的。但是现在,他还真不怕了。 四娘嫁入马家,那就是唐大郎名义上的嫂子。唐大郎现在是什么身份?那是范相公的门徒。一个州府富户,跟范仲淹这样儿的国之栋梁,能比吗? “老姐姐慢走啊!”六婶笑得又奸又滑。看着徐婆子被推出门去,还不忘补上一刀。 恶人就得恶人磨,这种势利小人,不给他几分颜色看看,就不会长记性。 ... 赶走了了徐婆子,六婶立马恢复其泼辣本色,甩着绢帕催促道:“别愣着啦,赶紧的吧,把四娘的庚贴请出来,老身也好回去复命。” 张全福附和道:“是是,六婶快请堂上稍坐,老夫这就取来庚贴。” 六婶横了张全福一眼,“德性!” 她可是还记得,上次被这老货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赶了出去,就差没像今天徐婆子那样狼狈了。 “现在知道老身一番好意了?早干嘛去了?老身把马大伟这么一个俊后生便宜给你张家,还能害了你?” “是是......”张全福不敢说一个不字。不过心中却是不愤,明明是我家四娘和马大伟早就心意同投,怎么是你有意说合,你就是走个过场好吧? “攀上马家,算你张全福祖上积德,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老身的好,” “是是,一定不忘。” 张全福心中骂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媒婆子,没一个好东西! ..... 这边六婶狐假虎威,在张全福家里差点被供上了天。张家不供着不行啊,现在是形势逆转,倒成了张家上赶着这门亲事。 马家傍上了唐奕这个高枝,不但财源广进,而且唐奕拜师范仲淹,将来更是贵气非常。张全福现在生怕哪里出了问题,这门亲事黄了,就再找不着这么好的亲家了。 而那边,徐婆子站在街面上,受着往来路人的白眼和指指点点,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去,这回丢人可是丢大了。 不但丢人,回去之后,钱家那边还不知如何交代,花红谢礼是别想了,只要钱老爷子别迁怒于她,就算是万福了。 “张全福,老匹夫,你给我等着!”扔下一句不疼不痒的狠话,徐婆子狼狈地带着一众仆从,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悻然而去。 ...... 第28章 风痹之症 六婶这趟走得是极为舒心,不但成了一桩好事,而且还解了前次的闷气。 拿了庚贴,也不要张全福的喜钱,兴高彩烈地就回来了。 问名、纳吉虽是旧礼,但也大都是走个过场。哪个不开眼的算命先生敢说八字不合,生生拆了一桩亲?除非是饭碗不想要了。 请来的卜卦先生自然是捡好听的说,直接把马大伟和张四娘的这门亲,说得是天上有,地上无,简直是良缘佳配,天作之合。直说得唐奕这个无神论者,都是眉开眼笑,特意让马伯多封了一吊铜钱与那先生。 接下来,就是马老三请出马家祖宗的灵位,焚香祭拜,再把张四娘的庚贴置于祖宗面前,摆上几天,若无差池,就可去张家正式下聘了。 忙完了这些,马伯、马婶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看着自家儿子笑得合不拢嘴,心说这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娶上四娘这样的好亲。 马家三口高兴异常,自不用说。唐奕见没什么事了,就返回楼上,继续写他的《基础化学》。 过了晚饭的时辰,天色渐晚,唐记又是早早的关了排门,结束一天的营生。唐奕也从楼上下来,与众人同用晚饭。 “孙郎中怎么一天没见着人?”唐奕四下一扫,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细想之下,才恍然想起,一天都没见孙郎中的影儿。 这老头儿,竟然三餐都没来曾饭,实不多见。 马伯一边摆上碗筷,一边道:“似是出诊去了。” 正说着,就见门外一个高音儿,“谁想我拉?” 孙郎中人未至,声先到了。 .. 马伯一笑,“真不禁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连忙又添了一副碗筷。 孙郎中进门就见一桌子的好酒好菜,顿时喜上眉稍,“饿煞老夫喽!”大喇喇地坐上桌,端起来就吃,也不管众人。 马婶嗔怪道:“慢点,又不少你的。” 孙郎中塞了满嘴饭菜,含混道:“中午就没顾上吃饭,要是赶不上你们这顿,老夫这一把骨头非饿散了不可。” 唐奕见他只顾往嘴里塞东西,全无仪态,不禁摇头轻笑。这简直就是个老顽童,俗话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说的就是他这种吧。 怕他吃的急了,唐奕拿过酒坛,给孙郎中倒了一碗果酒。 “您快喝一口儿顺顺吧!” 老头儿哪会跟他客气,拿起来就往嘴里倒,满满一碗,眨眼就见了底。干了一碗还不够,又夺过酒坛子,自顾自又倒上一碗。 两碗酸甜果酒下肚,孙郎中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你这小子真不厚道,有这等好东西,也不早点酿出来。” “嘿,早点做出来,也早让你喝穷了!” 上一次的十斤猪油,一共提炼出八两左右的甘油,能兑出80斤的果酒,也就是十六坛。 前天给张伯拿去两坛当样品,昨天又给范仲淹带去四坛。剩下十坛,不到三天的工夫,就被孙郎中一人灌掉了三坛子。要不是这酒度数低,和饮料差不多,唐奕真怕他喝出毛病来。 唐奕一边又给孙郎中满上,一边问道:“今儿个出的是哪家的诊啊?也不供饭?” 不问说还好,一问之下,还把孙郎中的火气给问上来了。 孙郎中调门儿都高了几分,大叫道:“你还有脸问!?老夫还没问你呢,你昨日与那尹大人说了什么?害得他不顾病体,在外面坐到半夜,旧疾复发!” 唐奕一怔,“尹大人?尹洙?您今日去了范宅?” “可不!”孙郎中眼睛一立。“尹大人昨天和你闲谈之后,在外面坐了整整一下午,晚上就病疾加重,起不来床了。” ”尹...尹先生...没事吧?“唐奕心虚地问道。 想来还真的怪他,像范仲淹、尹洙这样的巨儒、名士,唐奕扔出那些这个时代听不到的声音,怎能不痛思良久?只是,唐奕却是忽略了尹洙的身体,苦坐了半天,自然是熬不住的。 “暂无性命之忧,但也...”孙郎中一脸哀愁,显然情况十分不乐观。 唐奕心中莫名一痛! 与尹洙只是一面之缘,但其温雅、随合的性格,给唐奕留下很深的印象。若真的是因为自己,而出了什么岔子,他还真的有些难受。 “先生是何恶疾?难道就没有回春之法吗?” 唐奕知道,按照史书所载,尹洙从均州往邓州养病之时,就已存殁,经年病亡。此时已心知其疾必是无治,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地问了一句.。 孙郎中摇了摇头,“尹大人得的是风痹之症,多年不治,已是痼疾。加之迁任均州湿寒之地,风邪入脏,又长期水土不服,虚不压邪,现在已是无药可医了。” “风痹之症?”唐奕对中医的病称并不了解,哪知道什么是风痹之症? 孙郎中解释了半天,他才明白,原来所谓风痹,就是后世的痛风。 在后世,医学发达,一般痛风不会致命。 与别的关节性疾病不同,痛风并非外因所造成的,而是内因。实为肾功能紊乱,至使尿酸排泄不良,淤积体内而造成的。 痛风看似是关节疾病,实为肾病,若长期得不到治疗,肾脏近一步病变,也有可能危及生命。 前世,唐奕的母亲也有痛风的毛病,但那时的医学比大宋强上不知多少,只要按时吃药,控制饮食,并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比较遭罪罢了。 “尹大人风痹极重,体弱空乏,虚不受补。而且,手足的关节已经有变形、溃烂之相,怕是很难为继了。” 听完孙郎中的陈述,唐奕不死心地问道:“连您老都救不了吗?” 别看孙郎中平时疯疯颠颠的,在邓州地界,他可是一等一的名医,显少有治不了的难症。就连邓州城周围的州县,也有人慕名而来,求医问药。 “其实,尹大人的肾疾老夫是可以为其慢慢调养的,就算无法根治,也能不令其恶化。”孙郎中少有的正经起来。 “但是,现在首要的问题不是肾疾,最要命的是风痹之症已经祸及五脏,引发厥心痛(心肌梗塞)。而且关节溃烂最是麻烦,一般药石无法愈合,一但恶化,神仙难救!” 唐奕无力地摊坐到凳子上,心中凄苦。 奶奶的!小爷前世学什么高分子化学啊?要是学医药化学多好,说不定能弄出点什么特效药,救尹洙一命。 第29章 少年风华 尹洙的事情让唐奕郁闷了一晚上,但人不胜天,连孙郎中都没有回天之力,唐奕郁闷也是白郁闷。 第二天,张全福早早地就应约到了唐记,与唐奕用完早饭,就准备出城看酒坊去。 二人还没出门,就见一个十几岁的青衣少年,撒着欢地的跑进店里。 唐奕一怔,来的是范纯礼。 “三哥怎么来了?” 范纯礼乐道:“我来视察一下,看看小弟店面的生意如何。” “呃...”这位范三哥的秉性跟他二哥还真是天差地别。 范纯礼四下扫了几眼,回身见唐奕一脸的呆愣,不由大笑着锤了唐奕一下。 “这么严肃做甚?我可不是我二哥,整板天着一张脸。” “你前天送去的几坛果酒,父亲大人很喜欢,但又被他转手送人了,我就自告奋勇来找你讨酒喽。” “这位是?”张全福迷茫问道。他可不记得唐大郎还有什么三哥.,而且看二人的样子还挺熟。 唐奕这才向张伯介绍道:“这位是范彝叟,恩师的三公子。” 张全福一惊,那不就是范相公的三公子?连忙恭敬道:“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范公子。” “这位是我大哥未来的岳丈,福隆杂铺的张老伯。” 范纯礼也是一拱手,“给张老伯问安!” 唐奕道:“果酒我这还剩七坛,一会儿我让大哥帮你送到宅子去,你自己拿不回去。” “那感情好!”范纯礼一乐。“父亲还说,让你今天去家里一趟,有话跟你说。” 唐奕无奈地一摊手,“今日不行,你看我这都要出门了。” 范纯礼下意识问道:“你要干嘛去?” “出城,看一家酒坊。” 范纯礼一听唐奕要出城,不禁眼睛一亮,暗自琢磨了起来。 “要不,明天吧?反正师父找我无非就是劝我进学,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来。“ 张全福听着两人对谈,有些不淡定了。 心说,这唐大郎怎么看不出个眉眼高低?那可是范相公召见,还不一溜小跑儿的过去,竟还敢推脱。 “明天不行!”范纯礼凑到唐奕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明日州府与城西湘营再次连手缉拿‘朱连盗’,这回父亲下了狠心,定要把这伙盗匪一网打尽。所以,明日要亲自督战。” “要不,咱们改期?”张伯试探着问道。“反正酒坊也跑不了,还是范相公要紧。” “不用不用不用!”范纯礼把手摇得快脱臼了。“你们该去干嘛,就干嘛,大不了晚点再去见父亲。” “不过....”范纯礼贼兮兮地奸笑道:“不过,你得带上我。要不,我自己回去了,怎么交差呀?” “你去干嘛? “天天窝在宅子里学经作赋,早就憋坏我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当然不能就这么回去了。”范纯礼撇着嘴抱怨着。 他可不像他二哥那么好学,他是对做学问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没办法谁让他爹是范仲淹...不想学也得学。 “那好吧.!”唐奕也没办法了,这位别看只见了两次面,但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 三人出了唐记,过了西城门,就算出了城。 张全福所说的酒坊在城西五里的严河村,背靠严陵河,离邓州城涉步用不上小半个时辰。 三人走在田荫夹道的官道上,一路向严河村行去。 唐奕深吸了一口带着草味儿、禾香的空气,心情也为之舒展了起来。 这清新香甜的气息,在后世,除非跑到深山老林里头,人口密集的城镇是绝对享受不到的。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就算再强的人也有权力去疲惫,微笑背后若只剩心碎,做人何必活的那么狼狈。”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尝尝阔别以久眼泪的滋味..........” ..... 一时高兴,唐奕竟哼起了后世的流行歌曲。 “这是什么曲儿?怎么没听过?”范纯礼听得入迷。这小曲儿虽不如词牌清雅,但却郎朗上口,让人着迷。 “切~!你没听过的曲儿多了去了!”唐奕揶揄道。 “谁的曲儿?挺好听的。” “刘德华。” “刘德华?男的?”唱曲儿吟词都是青楼小姐居多,范纯礼还没听过哪个大男人也唱曲儿。 唐奕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男的,那可是我男神。” “男神?竟瞎说,哪有叫刘德华的神仙。” 唐奕一个趔趄,差点没载到地上。心说,我真是贱的,和他掰扯这些干嘛?! “跟你没法沟通,咱俩有代沟。” 范纯礼刚要发问.... “别问我代沟是什么沟!” ...... 范纯礼到嘴边的话,让唐奕生生给堵了回去。 不问就不问!范纯礼悻悻地想着,低头又回味起这位叫刘德华的神仙唱的曲儿。 “曲是好曲,不过词儿不太好!”范纯礼遗憾地品评。 “怎么不好?” “父亲大人常说,‘英雄无泪’。男大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只有柔弱小娘,才没事儿就哭呢。” “你懂个屁!”唐奕发现真的好累心啊。 “谁说男人就不能哭了?男人就不是人了?男人也要脆弱的一面。” “反正大丈夫、真英雄不能哭!”范纯礼坚守原则。 唐奕不与其争,遥望原野长叹一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范纯礼喃喃复述...良久...才一指唐奕。 “好你个唐子浩,原来你也是个会作酸诗的腐儒。” “妄我还当你是同道中人,本公子算是看错你了。” 唐奕哈哈大笑,被他勾起了童心。 “小爷可不是什么腐儒!小爷是‘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枭雄。” “莫辩!”范纯礼一声怪叫,就冲了过来。 “看打!” ..... 张全福一头的冷汗。早就听说,唐大郎狂放敢言,今天算是见识了。秦王扫六合....诸侯尽西来。这是可以用来自喻的诗吗? 不过,看着两个嬉戏追逐的少年,张全福由衷地为他们高兴.,仿佛自己也年青了许多。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两个童心未泯的少年人,在十几二十年后,对大宋意味着什么。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这句诗仙李白描写始皇的《古风》名句,也将成为大宋朝横扫六合八荒的真实写照。 宋皇扫六合, 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 万国!尽!东!来! ....................... 苍山要用《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唱哭范仲淹!!! 弱弱地问一句,值一波推荐、收藏不?? ...... 第30章 严河酒坊 “唐子浩,你真的劝父亲大人辞官?” 范纯礼与唐奕打闹一番,安静了下来。 唐奕一边享受着郊野的碧色连天,一边笑道: “嗯,你爹和你说了?” “父亲和尹叔父对谈之时,说起过。” “那你觉得,你爹应不应该辞官?” “我哪知道。”范纯礼撇着嘴。 “不过,这几年父亲大人这个官做得极累,不当也罢!” 唐奕看了他一眼,打趣道:“你就不怕你爹不当官了,天天在家盯着你读书?” 范纯礼一怔,“唐子浩,你别吓我.。” 转而见了鬼一样叫道:“那他还是接着当吧,省得成天盯着我。” 唐奕哈哈大笑,范纯礼少年心性,又对读书无爱,范仲淹要是真的赋闲在家,那他才是真的倒霉了。 事实上,范家四子,除了一本老正的次子范纯仁考上了进士,另外三个,好像读书都不怎么样。 .... 严河酒坊,本是严河村一张姓富户的产业,业主名叫张全安,与张全福是表亲。要不,也不会一有出兑的消息,张全福就知道。 这几年年景好,粮丰酒贱,张全安的果酿劣酒自然销路不畅。 今年春夏雨水充足,又是一个好年,张全安眼见果子酒涨价无望,销售无门,所性动了出兑的念头。 到了严河村。 张全安早就来到村口迎接,与三人见了礼,就引着他们来到了位于村头的酒坊。 对于洒坊的位置,唐奕还是极为满意的。 严河村临河而居,水源充足,又毗邻官道,入城也方便。最主要的是。这里不似城中那般成本高昂。要是在城里,别说是一家现成的酒坊,就是一块盖酒坊的地皮,也比严河酒坊的价高了。 进了酒坊,唐奕更是暗自点头,对这处所在十分满意。 酒坊正向是一块一亩左右的空场,用木料围成一个大院子,东西两边各搭一个雨棚,棚下整整齐齐的码着几十口大缸。正对官道的北向,是五间正房,看上去半新不旧。 “正房是三年前开坊的时候新盖的,用的都是青砖大料。”张全安给张全福、唐奕介绍着。 当初建坊的时候,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引着众人来到正房里面,只见各种酿酒器具一应具全,几乎是只要接手就可以直接开工了。 正房有后门,穿过去就是酒坊后院,张全安带着大伙来到后院,唐奕不由得眼前一亮。 原来,后院还有一小块空地,紧挨着严陵河,河岸边上的东西两侧还各建有两间偏房。与严陵河,还有前院正房,正好围成一个“回”字。 “这地方不错。”唐奕满意地赞道。 张全安笑道:“这两间房,本是打算我一家自住的。因酒坊生意不济,也就空下了,里面的家什、器具都还是新的。” 唐奕一边听张全安介绍,一边盘算着,前院可酿酒调配,后院则用来提炼甘油,做蜡烛、肥皂,正好合适。 而且酒坊背靠的严陵河与官道平行,直通邓州城,虽是白河支流,但是跑平槽小船是没问题的。 用船将酒运往来邓州,由水门进城,自然要比陆路方便得多。将来果酒打开销路,还可直接从此装船,直达汉水。再由汉水上大船,就可销往大宋全境。 “前院雨棚下面,还挖了两口窖做酒库,咱们去看看?” 张全福也对这处地方十分满意,他之所以极力劝唐奕治办酒坊,还有另一个小心思。 眼下,马大伟与四娘的婚事已成定局,但是,别忘了,马大伟现在可还跟唐奕住在唐记里头呢。总不能让马大伟把媳妇娶到食铺里头去吧? 这间酒坊,当年开业之时他是来过的,知道有后院可住人,他打算和唐奕商量,让马大伟直接把此处当做婚房,即省了麻烦,又把酒坊牢牢地攒在了手里。至少,唐奕猪油炼宝的秘方,是绝计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众人来到前院雨棚的地窖口儿,唐奕闲的没事,随手晃了晃边上的酒缸,却没成想酒缸文丝未动! 唐奕心念一动,问道:“酒缸是满的?“ 张全安苦笑应道:“可不是满的?今天新酒销售惨淡,全都压在这儿了” “有多少?” “外面四十缸,窖里还有七十余缸,每缸四百斤。” 外面四十,窖里七十.多,加在一块就是四万四千斤。 张全安见唐奕和表哥张全福都定住不动,还以为这二人一听屯了这么多酒,犯愁销路。生怕这生意黄了,他急忙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你们要是兑下酒坊,这存酒我....半卖半送!” 唐奕正算着,把这些存酒变成钱,得是多少。 一听张全安要半卖半送,“怎么算?”唐奕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张全安低头沉吟.,半晌才一咬牙,吐出两个字:“两文!” “这一百多缸果洒,出坊价最低的是两文,品质好的四文,我全按两文。” 唐奕震惊了。看来,这开果酒坊的,还真不挣钱,赔本儿都要往出兑.。 两文钱,四万多斤,才不足九十贯钱。.转手,唐奕一过滤,再兑上甘油,就卖200文一斤,整整番了100倍! 唐奕与张全福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但二人都是心领神会,这回赚大了。 他们在意的,倒不是张全安多少钱把存酒兑给他们,差那么一文两文的,四万多斤,也才几十贯的差异。 让他们不淡定的,是数量! 四万多斤存酒啊!全卖出去就是九千贯。去掉猪油和其它一些原料不足五百贯的成本,剩下的八千多是纯利。 就算特么去抢,也抢不来这么多啊! 张全福更是眼冒金光,看着眼前一缸缸的存酒,就像看着油光光的铜钱。 他虽然只占了一成份子,还要出本钱,但是,这四万多斤酒要是全卖出去,虽只是一成,他到手也有八百多贯。而这一间酒坊才多少钱? 前后院占地将近两亩,九间新房,外加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才不过要价四百贯。再加上四万四千斤的存洒,也不过五百。 等于说,盘下这间酒坊,一分钱没花,倒先挣下了三百多贯。 二人也不说话,张全安哪知道这两人心里想什么,更为焦急。 干脆下了狠心,“一文,一文全甩给你。” “一文?” .... 唐奕连忙摆手,“叔伯误会了,我们在乎的是存的数量,而不是价格。” 张全安心道,果然是闲存酒太多,干脆拼了,“白送。” ”只要你们兑下酒坊,这些破酒,老夫也不要了。你们是贱卖,还是倒掉,随便!” 嘎... 白送? ........ 第31章 不但会做诗,还会唱曲儿 张全安是铁了心的要贱卖酒坊,甚至不惜把四万多斤的存酒,白送给唐奕。 唐奕却没占这个便宜。 一来,再怎么说,张全安与张全福是表亲,为了百十来贯的利钱,毁了血脉之亲,未免有些太过小气了。 二来,张全安不但是严河村土生土长的坐地户,而且还是村中里正。 将来要是让其知道,唐奕和张全福在酒坊之中得利甚巨,却还与血亲争此小利,难免心有芥蒂。到时,不但亲戚没法做了,再寻些由头,找你酒坊的麻烦,也不是不可能。 那时,唐奕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最后双方协定,酒坊加上四万四午斤存酒,张全安以钱五百贯的价格,全盘兑给了唐奕。不但存酒是按市场足价来算,就连张全安最初的要价四百贯都一分没讲。 双方定下章程,明日就可到府衙过户。要不是其他的准备还不充足,张全福想今天就去过户,今天就开工,今天就开售新酒。 他现在是一刻都不想多等,生怕天下掉下来的这个馅饼,让别人抢了去。 回来的路上,唐奕对张全福言道:“下期州府契发酒権,我们干脆拍下来算了。” 张全福一怔,木然道:“干嘛要酒権?我们又不酿米酒?” “如今果酒利小,自然没人管。以后咱们的酒一上市,可就不一样了,说不得就有见利起意的小人惦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着点,没坏处。” 张全福偷偷看了一眼旁边撒开欢玩儿的范纯礼,心说,你都是范相公的门生了,哪个不长眼的敢找咱们麻烦? 唐奕看出他的心意,解释道: “师父清白一生,我这个做学生的,不能为其争光也就算了,哪还能让这等铜臭之事污了他老人家的名声?以后酒坊的事情就交给大哥和您全权管理,我还是能不出面,就不出面的好。再说....” 唐奕顿了一下,悠悠道:“再说,师父这个官,可能也当不了多久了。” 从范纯礼透漏的信息来看,唐奕劝范仲淹辞官,他也不是全无想法。能与尹先生郑重谈起,说明范仲淹在慎重的考虑此事。 只要唐奕如期挣够了办书院的银钱,到时,再劝其辞官,想来希望极大。 张全福一想也对,宋虽不抑商,商人的地位也不似别朝那般低人一等,但仕族名门还是不粘为妙。而且,一张酒権对于新酒这么大的利润来说,也不算什么事儿。 .... 三人回到城中时,已经临近中午,范纯礼也玩够了,劝着唐奕跟他回范宅。 对于父亲大人,他还是极怕的。疯了一上午已是难得,要是再不回去.,不吃一顿板子,也得被训得狗血淋头。 唐奕看看天色,让范纯礼再等上一会儿,自己就钻进了厨房。不多时,里面传出呲拉拉地煎炒之声。 范纯礼闻着味,抻着脖子在外面望了半天,才见唐奕出来,手里提着个食盒。 “走吧。” “啧啧...”范纯礼看着食盒,直流哈拉子,“我爹不会是冲着你这手艺,才收你的吧?” 唐奕笑骂道:“你爹才没你这么肤浅呢!快些走吧,凉了就不好了。” 二人说笑着出了唐记,向府街行去。 邓州城本来就不大,从西市到府街,快行不过两盏茶的工夫。 到了范宅,范纯礼朝食厅看了一眼,见其中无人,就知道他们这算是赶上了,家里还没开餐。 把食盒交给仆役,范纯礼就到后院去叫范仲淹了。后宅唐奕不便进入,只得等在客厅。 不多时,范纯礼出来拿上食盒,一并带着唐奕,到偏院尹先生那里去。 唐奕一想也是,尹先生行动不便,能少动,还是让其少动的好。 到了偏院,只见范仲淹师仪威严,和尹先生坐在院中。 唐奕行了礼,就与范纯礼一到把食盒里的吃食一一取出,摆满一桌。 尹洙看着一桌的各色菜肴,对范仲淹笑道:“希文兄真是好福气,有大郎在侧,你算是有口福喽。” 范仲淹故作姿态地道:“庖厨小道,算什么本事!?” 说完,还不忘一本老正地看向唐奕:“听彝叟说,你上午跑到城外,去弄什么酒坊了?” 唐奕一愣,顿时心中释然,原来师父板着个脸就因为这个啊!当下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哼!”范仲淹一声冷哼。“还是改不了逐利的性子!” 唐奕苦笑一声,“师父,咱们可是说好的。” “说好什么?” “说好了,小子三年给您挣下一座书院啊!小子不想办法广开财路,哪来的钱啊?” 范仲淹一滞。 “老夫就算办书院,也用不着你!”虽是训诫,但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 他不希望唐奕过于钻营,是怕他耽误正业。可没想到,这小子竟真的为了那日的一句戏言,而有所行动,不禁心中温暖。 “那日只是戏言,你一个未到志学(十五)的娃娃,怎么可能三年挣够一座书院?休要再想此事!” “怎么是戏言呢?” 唐奕不干了,小爷可是铆足了劲,要大干一场,你告诉我是戏言? “师父,您老可是长辈,又是大宋的良心,可不能说话不算数,说三年,就三年。三年我挣出一座书院,您就辞官!” 范仲淹被他气乐了,心说,这孩子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净干蠢事。 “休提此事!” “您...” “嗯?”.... 范仲淹眼睛一眯,喉咙里滚出一声威仪之声,唐奕哑火了。 尹洙看着这两师徒在这里看似讲理,实为耍宝,心里想笑,又不好破声 只得指着桌上酒杯之中的赤色美酒问唐奕,“你弄那个酒坊,就是为了酿这美酒?” “对呀,先生觉得这酒可还满意?” 尹洙点头道:“端是好酒,必定大卖。” 唐奕来了精神,一指尹洙,“师父,你看尹先生都说好,那必定是好。小子这事办的没错,您就等着我把书院给你挣出来吧。” 范仲淹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尹先生也是你能指的吗?” 唐奕一吐舌头,把手缩了回来,利用年龄优势,卖起了乖。 尹洙哈哈一笑,也不让这二人再闹下去,张罗大家落坐开餐。这时,正好范纯仁也过来了,五人围桌而坐,只等范仲淹与尹洙先动筷了。 唐奕把两盘素炒时蔬挪到尹洙面前,“先生的病,饮食不易太过油腻,多吃些清淡的为好。” 尹洙一怔。 唐奕急忙解释道:“家母曾经也得过风痹之症,早几年曾有一游方郎中看过。说是,除了药石之力,饮食也要极为注意。要少吃油腻,少饮酒,多食五谷,忌食豆芽、海鲜,还有动物内脏。” 怕尹洙不信,唐奕又补充道:“那郎中虽是游医,但专治风痹痛症,还是有些本事的。家母被他看过之后,也是多年未再复发。” 尹洙和范仲淹对视一眼,苦笑道:“照大郎所言,老夫这五脏庙怕是要受苦了喽!” 范仲淹对尹洙的身体最是关心,唐奕言之凿凿不由他不信,也劝解道:“身体要紧,师鲁还是注意一些为好。”说着,看向尹洙手里的酒杯。 “这酒也就免了吧.!”唐奕刚刚可是说饮酒对风痹无益的。 “果酒无碍。”唐奕急忙叫道。“果酒没问题,可以适量饮用。但米酒不行,一口都沾不得。” 唐奕可不是瞎说,前世他的母亲就是痛风,也就是风痹,所以对这个病,他刚好有些了解。 痛风的病因就是由于一种叫嘌呤物质生物合成代谢增加,尿酸产生过多,或因尿酸排泄不良,而致血中尿酸升高,尿酸盐结晶沉积在关节滑膜、滑囊、软骨及其他组织中,引起的痛症。 而各种食物之中,嘌呤含量高低不同,痛风病人当然是益食嘌呤含量少的食物,少吃高嘌呤食物。 而且饮食的节制,在痛风治疗之中极为重要。即使再好的治疗手段,若不控制饮食,也是徒劳。 .... 尹洙听唐奕说果酒没事,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要是把酒也给他断了,那可真是人生无趣了。 “看吧,果酒无碍。”尹洙向范仲淹比划了一下手里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说不出的畅快。 唐奕既然说果酒没事儿,范仲淹自然也不阻止,招呼大家开餐。 众人一边饮酒吃菜,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 范纯礼天性欢脱,给范仲淹等人说起了今日出城的一些见闻。 不知道怎地,就说起了唐奕嘟囔的那两句诗上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哦?”范仲淹一声轻疑,看向唐奕。 “大郎还会做诗?”虽略显直白,但也不失好句。关键是,唐奕一直无心向学,今日还能鼓捣出两句诗来,范仲淹当然心中高兴。 .... 而唐奕则装起了鹌鹑,恨不得把脑袋塞到桌子底下去,心里这个汗啊! 他会做个屁诗啊! 那两句也不是诗,只是几百年后,明代《宝剑记》里的戏词,只不过后世流传比较广罢了。 “大郎不但会做诗,还会唱曲儿呢!” 范纯礼贱贱地补了一刀。 ...... 各位客官,苍山有罪,发晚了,诸君莫怪.!看在我又犯错的份上,再来一波收藏、推荐吧,多谢多谢! 第32章 男人哭吧,不是罪 唐奕斜了眼范纯礼,恨不得把他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好吧,大宋没枪,那就砍头五分钟! 唐奕心里暗骂,早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货居然长了一张八婆嘴。 “哦?” “大郎还会唱曲儿?”尹洙放下酒杯,一脸的玩味。 “哼着玩的,尹先生别听三哥乱说。” “我哪有乱说?本来就会,唱得还挺好呢!” 贱纯礼哪肯轻易放过唐奕。 “唱的是....男人哭吧哭吧,都是罪...” 范仲淹听范纯礼有模有样儿地在那哼着,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伟光正的范大神,又把脸板了起来,开始喝斥唐奕了。 “整日琢磨一些无用小道,你说你现在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哪有一样是君子所为?” 唐奕这个委屈啊.,早知道范大神这么爱训人,他说什么也不拜这个师。 趁着范仲淹不注意,唐奕拧头瞪了一眼贱纯礼。不想,这货正在那儿抿嘴偷笑,不禁更加气结。 倒是尹洙算是个好人,帮唐奕解围道:“今日难得美酒佳肴,希文兄,何毕必这般严肃?” “师鲁莫放纵这小子,一身的恶习,若不好好整治整治,将来如何立身?” 尹洙一笑,“谁无风流少年时?这世上,除了庙里的头陀,恐怕也只有希文兄,从小就不食人间烟火,一心成圣喽。” 范仲淹老脸一红,“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 尹洙替范仲淹满上酒,劝解道:“兄要为其立身,也要分个时候嘛!今日即有美食佐酒,又有晚辈坐陪,自当尽兴才是。” 见范仲淹面色缓和,又着看向唐奕,笑言道:“君子当成人之美的道理,大郎可懂?” 唐奕心说,尹先生高人也,三两句就把范大神摆平了。 “这个道理,小子还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那还不把你那首小曲儿,速速唱来?”尹洙指着一桌的酒菜道:“有酒有菜,就单缺一段助兴小曲儿喽!” “对!对!”范纯礼一听尹先生让唐奕唱曲儿,登时来了精神。 “早上你就没唱全,这回我要听整首。” 啊? 唐奕扭曲着一张脸,一时不知道应说什么。 范仲淹看唐奕的样子,也意识要这火发的有些不合时宜。 轻咳一声,“既然尹先生要听,你且唱吧。” 得,师父发话了,这回唐奕连推拖都不行了。 无奈,唐奕只得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了一曲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旋律。 ..... 在我年少的时候 身边的人说不可以流泪 在我成熟了以后 对镜子说我不可以后悔 在一个范围不停的徘徊 心在生命线上不断的轮回 人在日日夜夜撑著面具睡 我心力交瘁 ......... 起初,除了听过几句的范纯礼,不论是范仲淹,还是尹洙,包括沉默不语的范纯仁,都没把唐奕唱曲儿当回事,全当是消遣娱乐。 但是....听惯了细词慢调的宋人,对这旋律轻快的‘曲儿’一时还真的听不惯...... 范仲淹更是微微摇头,心说,这小子果然唱不出什么雅韵。歌词潜白如水,完全是市井之言。 但是,随着唐奕略显低沉的声音,把这一首千年之后的“男人歌”娓娓唱出,范仲淹的脸色却逐渐凝重了起来。 直白的歌词纷蹱而至,渐渐的那艰涩难明的曲调慢慢淡去,只余一句句白话直语,如凿子一般砸在范仲淹的心里!! ..... 那直白的歌词,似乎说的就是范仲淹的故事。 他何常不是,少时不肯流泪,立命之后不能流泪? 何常不是,在万民与家国之间不停的徘徊? 何常不是,用坚强的面具掩盖内心的哀戚? ....... 幼年丧父,母亲带着尚不经事的他改嫁长山。自此之后,他走的每一步都是艰难的。 童年寄人篱下,少年仗剑游学,青年时又忍着饥寒,日夜苦读。 等到苦尽甘来,终于举业有成之时,那一年的范仲淹已经二十七岁了。 殿试完毕,在京城等任职差遣的日子里,他写下两句诗:长白一寒儒,名登二纪余。 他来晚了.,一刻也不敢耽误了。 他时刻在提醒自己,不能滞怠,更不能软弱,这个国家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需要去奋斗! 凭着这股信念。 刘娥把持朝政,三次上本反对,被一贬再贬,差点病死在陈州之时,没有软弱! 吕夷简专权之时,数渡迫害,没有软弱! 经略陕西,面对西夏狼骑犯我宋土之时,更没有软弱! 甚至新政受阻,政治生涯几乎断送的今天,依然在咬牙坚持。 坎坷的经历造就了范仲淹铁一般的意志,早就不知泪为何物。就像他教导几个儿子说的那样,“英雄无泪!” 但是,就像唐奕那难听的歌里唱的一样,苦撑了一辈子的范仲淹.... 心力憔悴! .... ....... 明明流泪的时候 却忘了眼睛怎样去流泪 明明后悔的时候 却忘了心里怎样去后悔 无形的压力压得我好累 开始觉得呼吸有一点难为 开始慢慢卸下防卫,慢慢后悔,慢慢流泪! .... 尹洙强行收回陷在唐奕歌声中的心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范仲淹。只见他全身僵直,脸色灰白,瞪圆的眼眸之中,血丝密布。 尹洙不禁暗叹一声,看来,范希文也是人,也有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再回想起唐奕的那两句诗,尹洙才开始深思其中的深意。 ..... .....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 微笑背后若只剩心碎 做人何必撑得那么狼狈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 ..... 唐奕猛然拔高的声调,把这首“男人歌”推到了最高潮。 范仲淹的情绪也随之被送到了顶点,通红的眼睛,再也压抑不住的开始湿润...... 盈满..... 最后化作两道滚烫的男人泪,顺颊而下! 啪嗒..... 眼泪落入酒杯的微响,让范仲淹猛然惊醒。 腾地一声站起身形,一个旋身背对众人,迈步急行,直到离饭桌甚远,方停了下来。仰头望天,不让泪水再度流下.。 唐奕的歌声被范仲淹一系列的反常举动,骤然打断,听得入迷的范纯礼这才发现,父亲大人不知何时已经离桌了。 “父亲这是怎么了?”范纯礼傻傻地问向二哥范纯仁。 范纯仁阴着脸瞪了唐奕一眼,然后喝斥道:“吃你的饭,管那么多做甚。” 被二哥训斥的有些莫名其妙,范纯礼茫然地看向尹洙。这才发现,尹先生好像也有点不对劲儿,两眼泛红不说,眼神也有些迷离。 呆愣半晌的尹洙,见众人都望向他,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 “听不太惯......但是!曲俗....意不俗.,词白理不白!” 所谓唐诗宋词,宋人最爱的是词,有固定的词牌曲调,文人们只要写出词句,添到固定的词牌之中就可以。 而唐奕唱的曲儿,属于市井百姓唱的东西。可以说,就是俗的代名词,上不了台面的。 尹洙能用“不俗”来评价俗曲,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谢谢先生夸奖!”唐奕一颗心也总算落了地。 本来开始唱的时候,见范仲淹神情有异,唐奕还有点忐忑。但范仲淹之后的表现,却让他想到一些不同的东西,心也定了不少。也许想让范仲淹远离那片事非之地,唯一的方法.....就是把他,拉下神坛!! “父亲大人吃完了吗?”二货贱纯礼到现在还是有点拎不清。 尹洙一笑,也不答他,而是言道:“我有些累了,你们三个先下去吧。” “可....可我还没吃饱呢。”二货继续“卖萌”,招来的,却是范纯仁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说着,拉起贱纯礼就往外走。 唐奕向尹洙行了个礼,看了一眼范仲淹的背影,也跟了出去。 见三人已走远,尹洙艰难地起身,来到了范仲淹的身后。 ..... 唐奕三人出了偏院,行至前厅,范纯仁终于按奈不住,一个急停怒视唐奕。 “唐奕!你和我爹有仇是不是!?” 范纯礼看着二哥怒气冲冲的样子,有些发愣。 “二哥,这是咋了?发什么火啊?”转而一想又问道:“爹咋了?” 范纯仁懒得理这个二货,继续对唐奕怒喝:“为何你总是能给他老人家添堵?” 唐奕直视范纯仁通红的双眼,一步不让地冷声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在给师父添堵?” “这不算堵,还什么算堵?”范纯仁怒吼着。 唐奕一声嗤笑,“可怜!”说完.,就不理范纯仁,径自离去。 连家人都觉得范仲淹不能哭,不能软弱,可想而知,压在这个老人肩上的担子是多少的沉重。 不是可怜,又是什么?! “你什么意思?”范纯仁望着唐奕的背影叫喊着,神情可怖。 唐奕缓缓地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低沉道:“你爹是人......不是神!” 范纯仁是一怔。 他明白唐奕什么意思。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是人就有被压垮的时候。” 说完,唐奕大步走出范宅,留下范纯仁、范纯礼呆愣当场.。 .............. 这两天收藏、推荐、点击都还不错,谢谢诸位客官的大力支持!新人新书需要诸位的呵护,更感激诸位的呵护,苍山拜谢! 第33章 辞! 偏院之中,范仲淹背身而立,尹洙拖着病体,陪他呆站着。 良久,尹洙方道:“看来,希文兄真的累了!” 范仲淹身躯一僵,借着整冠的动作,隐晦地擦了擦面颊。 “是啊,累了!”说着,转身回到桌前坐定,端起一酒杯,一饮而尽! 只不过.,原本酸甜美味的果酒,却怎么也品不出甘甜,满嘴都是苦涩之味。 尹洙艰难地挪回坐位,陪着他满饮一杯后,方悠然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希文兄,为国为民奔波半生,也该累了!” “让师鲁见笑了!” “何谈见笑?刚刚你若不起身打断了唐大郎,怕是弟也要出丑喽。” 范仲淹闻言,不禁苦笑出声.,“这个臭小子,又着了他的道儿。” “弟倒是觉得,这个‘道儿’,着的应该。” “师鲁又要替那小子说话了?我看他还是给你做弟子得了。” 尹洙一乐,“兄要是舍得,弟是极为乐意的.。”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一解胸中郁结。 笑罢,尹洙渐渐收敛神情,悠然道:“都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弟看来更像是人之将死,其心也明吧。” 范仲淹一怔,颤声道:“师鲁这是何意?弟疾虽痼之难除,但也非不治之症,万不可自抱自弃!” 尹洙平静地看着范仲淹,脸上无悲无喜。 “兄不必介怀,我的身体能撑多久,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没什么大不了的,生与死不过是另一种存在罢了。” “.....”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也许是知道死期将近的缘故,所以,最近经常会换一个角度去审视自己,也跳出去用局外人的眼光看我们经历的种种。” 尹洙为范仲淹把酒杯斟满,病容憔悴的脸上散发着从容的光辉。 “唐大郎说的没错,唱的也没错。” “我们从前太过想当然了,把儒术看的太重,把朝堂看得无所不能。其实呢?面对宋疾,朝堂之上除了争论不休,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 “而唐大郎唱的更好,多年的风风雨雨,我们似乎忘了,我们也是人,有坚强的一面,更有软弱的一面。纵使是你范希文,也有承受不了的重量,也有被压垮的一天!” 范仲淹低头出神,半晌才有些不甘地道:“我只是想趁还有一口气在,为大宋多做一点事情。错了吗?” 尹洙没有答什么对错,而是直言道:“辞官吧!” “中枢没有你范希文不也一样理国治世?我们老了,干点不那么劳心的事情,说不定对大宋反而是好事。” “辞官...”范仲淹茫然抬头看向尹洙,“你也认可那小子的言论?认为救世之道不在朝堂?” 尹洙一笑:“我不知道唐大郎说的到底是对是错,那只能交给后世去评判。但至少,那小子有一点说的没错。” “什么?” “兄不离朝,韩、富等人回京无望!” “是啊.,老夫不出局,他们都将受到牵连。”范仲淹悠然一叹,说不出的寂寥。 “未来是他们的,兄还何毕抱着一股执念不放呢?辞了吧!好给韩稚圭和富彦国他们腾地方。” “将来若你我不死,身居江湖,寻找治世良方,韩富等人高居庙堂,也不失一种策应。” 范仲淹再一次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显然已经有些意动了。 但,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声苦笑:“老夫三天前刚刚上奏一本,言邓州有神童出世,民治安乐。字里行间都透着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想以此激励官家,不要放弃改革的希望。如今,转脸就又要请辞,那些人还不定怎么编排老夫呢?” 尹洙笑道:“都这个时候了,兄还在乎什么别人怎么看?君子坦荡荡,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不知为何,尹洙之言在耳畔震响的同时,唐奕那段悲壮的歌词也在范仲淹心头萦绕不散。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 微笑背后若只剩心碎 做人何必撑得那么狼狈.... ....... 是啊,做人何必撑的那么狼狈.! 范仲淹纷乱的心绪逐渐明郎,一个一直不敢提及的念头终于战胜了一切。 “辞官!” 猛然一咬钢牙,范仲淹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来人!” “取纸笔来!” 尹洙一惊,兄意欲何为?” “写本上奏,置仕请辞!” ....... ...... 唐奕站在府街的道旁,对着一棵大树发呆。 他还不知道,他嘴皮子都磨薄了,也没劝动范仲淹辞官,尹洙几句话,就给搞定了。 而此刻,他也无心想那些,整个心神都陷到这面前的大树里去了。 刚才,唐奕出了范宅,一边往回走,一边恶趣味地回味着,自己一首歌儿,居然把范大神唱哭了,果然是音乐无国......不对...果然是音乐无时空才对。 正在分神之时,突然间,几匹奔马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唐奕躲闪不及,慌乱间扑向道旁,被路旁大树垂下的茂密枝条刮得生痛不说,还吃了一嘴的树叶子。 回过神儿来的唐奕,正要追着奔马叫骂,却忽然顿住了,一脸呆愣地咂巴着嘴,把嘴里残存的苦涩之味又回味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大树。 那是一颗老柳树.,繁盛的枝叶已经捶到了地上。 唐奕猛然惊醒,小爷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一拍大腿,也不顾全身的酸疼,撒欢似的往回跑。 一路跑回西市,马老三正在门前售卖生煎,见唐奕跑得气喘吁吁,心里还纳闷,大郎跑什么啊? 却见唐奕并没跑回唐记店里,而是一溜烟儿地折进了孙郎中的医馆。 “孙老头儿!孙老头儿!”唐奕人未到,声先至。 “孙郎中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活计,嚷道:“叫什么?叫什么?老夫耳朵又不聋。” 唐奕气还喘不匀,就兴冲冲地大叫着,“我...我知道......我知道怎么治尹先生的病了!” 孙郎中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问道:“怎么治?” “柳树皮!”唐奕用手支着膝盖,躬着身子答道:“柳树皮能治风痹之症。” 本来还有些希冀的孙郎中一听唐奕说的是柳树皮,不禁大失所望。揶揄道:“老夫还不知道,柳树皮有祛风,镇痛之效,要你一个娃娃在这里招摇。” ”嘎....”唐奕愣了,孙老头儿知道柳树皮? 废话,柳树皮在中医之中早有应用,孙老头儿能不知道吗? 柳皮能除痰明目、清热祛风,水煎熏洗尚可治疗疥癣顽疾,对风痹痛症确有疗效,但也是有限。 “你别告诉我,柳树皮用水煎之,外蒸内服。”孙郎中嫌弃地看着唐奕。 “这等民间偏方,有点常识之人都清楚,还用你来告诉老夫?” “用什么水煎啊!”唐奕急道:“柳树皮要泡酒才最管用。” “没听说过。”孙郎中摇着头,兴趣缺缺。 唐奕索性一甩手,“跟你说不清楚,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说完,转身就出了医馆。 唐奕没回唐记,而是直奔胡记铁铺.。他要做一些东西才行,不然这个治尹洙风痹痛症的方子,还真弄不出来。 .... 前世唐奕母亲得了痛风的毛病,最常吃的一种药是阿斯匹林,对痛风有非常好的疗效,不但止痛消炎,而且对痛风造成的心脑疾病也有疗效。 但是,阿斯匹林存在很大的负作用,它的主要成份乙-酰水杨酸对肠胃有刺激反应,长时间用药会对胃肠有损伤,唐奕的母亲吃了一段时间就不敢再吃了。 后来,有朋友给唐母出了一个偏方,就是柳树皮煮水。唐奕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原来,柳树皮中就含有与阿期匹林的化学成份差不多。 而且,它比阿斯匹林成药更好的是,柳树皮是服用之后,在人体内问进行反应生成乙-酰水杨酸,不会对肠胃造成破坏。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种水煮柳皮的土办法,不能完全发挥柳皮的药用成份,治疗痛风的效果一般。 一次偶然的机会,唐奕在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中医那里,又得了一剂偏方。用的也是柳皮,处里方法,就是用酒煮泡,比用水煮的效果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刚才在府街差点被奔马撞到树上,唐奕才猛然想起这道奇方。只不过,在北宋,他要是想把这方子弄出来,却不是那么容易.,还得需要多费些周折。 ........ 诸位客官,求收藏、推荐,反正是各种求,苍山谢了! 第34章 采花 唐奕要做的,是一个简易的蒸馏器。 用柳树皮泡酒,宋人只有十来度的淡酒显然是不行,最起码要达到后世五六十度的水平,这就需要在宋酒的基础上,进行二次蒸馏处理。 弄蒸馏器,当然不单单只是为了做药酒,唐唐还有一些其它想法,也可以通过蒸馏之法得以实现。 在胡记铁铺手舞足蹈地描述了半天,胡铁匠终于弄明白了唐奕要做什么。 其实,就是一个大锅盖,连着一根管子。 唐奕要求,管子越长越好,最好在中段做成螺旋状,增加管子的长度。然后把长管中段加一个铁皮水箱,让管子穿箱而过。 胡铁匠凝眉想了半天,才道:“这么弄的话,倒也不难,只是不能用铁管了。”说着,还左右扫了一眼,凑到唐奕耳边,压低了声音,“这得用铜管。” 唐奕笑道:“铜管更好,叔尽管做就是。出了问题,小子兜着。” 北宋极度缺铜,所以,官府严禁百姓熔铜铸器。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熔铜之事,还是屡禁不止。时间长了,只要没人特意检举,官府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胡铁匠指着唐奕,“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三天之后来取吧。” 唐奕不无不可,只等三天之后来拿成品。 ..... 第二天,老天爷终于觉得晴天太多了,开始稀稀拉拉地下起了小雨。 原定今日与张全安过户酒坊,但一见下雨,唐奕就不愿意出门了。想着,反正都已经定下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分别。可张全福却不干,顶着雨也要把酒坊过户过来,生怕出了变故。 他是盼着早点新酒上市,好大赚一笔。 又等了两天,天一直阴沉不晴,时不时就撒下来点如丝细雨。第三天,胡铁匠终于把唐奕要的东西做了出来。 唐奕过去一看,还算满意,锅盖是按四尺大锅的尺寸做的,再加上隆起一尺来高,一根从锅盖顶端捶下来的铜管足有三尺来长,看着着实不小。 “别看看上去只有三尺,其实都盘在一起了,拉直了足了七尺,大郎可还满意?” 胡铁匠不无得意之色,光这根管子就耗了他两天的时间。可着邓州城,也找不着能把活儿干得这么快的铁匠了。 唐奕满意地的点了点头,“回头让马伯把钱给你送过来。”说完,就去雇了一辆大车,拉着这个怪模怪样儿的东西出了城,直奔严河酒坊。 张全福把严河酒坊过户之后,唐奕这几天索性就住在了这里。反正马大伟婚期还有一段时间,酒坊后院的家私用度也是一应俱全。 到了酒坊,唐奕让拉车伙计的帮着把怪锅盖坐到大锅上,就算完成了。 蒸馏器听上去很是高大上,其实原理和操作极为简单。 唐奕只是把胡铁匠做好了锅盖盖到大锅上,再用湿布沿着大锅与锅盖的边缘铺上一层防止漏气,之后就是起火煮酒了。 所谓蒸馏法,都是随器中物质沸点的不同进行操作的。 酒精的沸点比水低,所以酒精先水一步气化,从锅盖上的管子把酒精蒸汽导出。在通过长管之时,在水箱之中隔着管子被水冷却,再次液化,进而从管子另一头流出,就是纯度较高的酒液了。 四尺直径的大锅装满了淡酒,整整蒸了一个上午,才出了一小坛高度酒。唐奕尝了一下,大概有四十度左右,已经勉强够用了。 至于蒸高度酒卖钱?唐奕通过这一次提纯,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是,这种用成品酒蒸馏提升酒精纯度的做法,效率不高,想要批量生产,耗费很大。 二是,以他半年多的生活经历来看,高度酒并不适合宋人的口味。 烈酒,大宋不是没有。辽人酿的酒,度数比宋酒高大概20度左右,但辽酒在宋的销量,也并不是很高。可见,宋人还是喜欢淡酒,像果酒这种即有酒味,又有果香的酒,才更受宋人喜爱。 浓酒出锅之后,配置药酒就更加简单了。 将柳树皮切碎,入布袋,置于陶罐中,按照一比二的比例加入白酒,把陶罐隔水煮沸,密封浸泡三天后,去渣即成。 该药酒可以用来治疗风痹、解毒、消肿、止痛,用药酒涂于肿毒处,疼痛即止。 做完的药酒,不能马上就用。唐奕也只得把它放于一边,等过几天再给尹洙送去,再看看效果如何。 看看时辰,已经快到中午了,马大伟也该来送饭了。 果然,不多时,马大伟提着食盒来到严河酒坊,而且,还有一个人跟他一起来的,是范纯礼。 三天前,范仲淹随州府差役,还有厢营的一营兵丁,前往邓州百里外的朱连山剿灭盗匪,至今未归。范纯礼趁着老爹不在家,彻底放羊了,这两日天天往唐奕这儿跑,昨天更是顶着雨来的。 唐奕心里清楚,这货学不学都没啥用,反正也考不上。最后,还是靠着范仲淹的名声得了个恩萌官儿,这货就不是一块做学问的料。 三人吃过午饭,马大伟就回去了,范纯礼则被唐奕抓了壮丁。 唐奕拿了一个土篮子塞到范纯礼怀里。 “跟我走,” “干嘛去?”范纯礼心说,本公子两手不沾阳春水,怎么到你这成了苦力了? 唐奕嘿嘿一笑,“采花。” “采花?俩大老爷们,采个哪门子花啊?” “你不会是.....”范纯礼看向唐奕的眼神儿都变了,心说,这货不会是性取向有问题吧.? “滚!”唐奕怒骂一声,径直而去。 范纯礼没办法,只得跟上。 二人出了酒坊,便沿着严陵河一路走去。 严陵河虽没有大江大河的气派,但蜿蜒清秀,杨柳夹岸,也别有一番姿色。时逢初夏,春花未暮,草气清新,更添美态。 范纯礼眼望河岸秀景,却无心赏鉴,时不时地偷看唐奕两眼,心里直犯嘀咕。 这货挎篮游河,还说要采花,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男人干的事儿啊? 走着走着,就已经行出二里有余,河岸的平地上霍然绚烂了起来,只见一大片的野花铺满河岸,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唐奕不禁喜上眉梢,更加让范纯礼心下惶惶。 从篮子里取出两把剪刀,递给范纯礼一把,“只要月季花,开干!” 嘎!范纯礼呆愣愣地看着唐奕走进花丛。 “还愣着干嘛!?”唐奕见他不动,“赶紧干活,晚饭之前要采满一篮,不然没饭吃!” .... 范纯礼苦着脸,看着怀里巨大的篮子,有种想哭的感脚。 这么大个篮子,用那么小的花瓣装满,这得弄到什么时候啊.?看来,明天不能来了。 .... 两天之后。 严河酒坊的后院厨房之中,蒸汽缭绕,唐奕忙前忙后的身影若隐若现。而在河岩边上的范纯礼,则是倚着一棵老柳树半躺着,闭目养神,嘴里还叼着一根草棍儿,说不出的惬意。 这日子是真美啊!范纯礼悠哉悠哉地想着。 嫩草为席,老树为遮,水响风呤,还有花香迎鼻。骄阳似火的初夏,在严陵河边纳凉小息,可比在家里捧着本圣人之学舒服多了。 范仲淹缉匪还没回来,他自然是舒服一天,算一天。至于回来之后吃不吃板子,那是以后的事儿,到时候再说。 正舒服着,却见唐奕从厨房露出头来嚷道:“差不多了,起网吧!” “得勒!” 范纯礼一个机灵蹿起来,两步蹿到水边,抓起挂在木杈上的一根草绳,用力一提,顺着草绳,一个网笼被从水里提了上来。 随着网笼出水,笼子里扑愣愣水花狂溅,满满一笼的鱼虾草蟹四处逃窜,却被困在尺许网笼之中,寻不着出路.。 范纯礼提着笼子跑到厨房,兴奋地对唐奕叫道:“收获颇丰啊,你这法子真是绝了!” ....... 唐奕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笼中收获,就不再理会。 这个简易的地笼闷网,只不过是为了让范纯礼打发时间弄着玩的,没什么新奇。 而他现在守在锅灶旁等着出锅的,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 第35章 救人. 唐奕蹲在锅灶边上,看着蒸馏铜管之中缓缓流出的淡黄色液体,眼中精光直冒。 连提着网笼的范纯礼都被吸引了过来。 实在是太香了! 随着淡黄色的液体流出,整个房子被一股浓郁到极至的月季花香所弥漫。 范纯礼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他还从未闻到过,这般浓郁的花香。 唐奕目不转精地盯着那液体,答道:“月季精油。” 一提到月季,范纯礼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一片红肿,这是前天与唐奕采花弄的。那野月季花全身都是刺,采满一篮花瓣,范纯礼两只手被扎得不要不要的。现在还隐隐作痛。 “就是咱们采回来的花瓣弄的?” “嗯。”唐奕点头应着。 月季花其实就是野玫瑰,这两天,他一直在鼓捣那些花瓣。 采回来之后,先要捣碎用水浸泡一天,再下锅蒸馏。这样,花瓣中的芳香分子,就会随着水蒸汽挥发而出,再冷凝成现在的油水混合物。 因为油不溶于水,只要把这些混合物静置一段时间,纯净的玫瑰精油,就会和水分成上下两层。 到时候,唐奕把精油加到肥皂之中,就变成了香皂,还可以用它做香水、做花露水,反正用处多多。 ... 估摸着这一锅的花瓣得蒸到晚上去,唐奕也就不再盯着。 招呼范纯礼出了厨房,两人来到河边,一个架火,一个收拾鱼蟹,新捉的活鱼河边现烤,那才叫绝味嘛! 正忙活着,马大伟和张全福来了。见二人捉了鱼,所性加入进来,准备在自家后院来一个野炊烧烤。 张全福去厨房瞅了半天,出来之后,和范纯礼刚才一样,一脸的不可思议。 “锅里是什么啊!?怎么那么香??” 唐奕嘿嘿一乐,“锅里是钱.....” “钱?”张全福会意地也笑了。钱啊.!那里面可不都是钱吗? .... “佣工找的怎么样了?”四人一边烤鱼,一边闲谈。唐奕也借着机会,问起了酒坊的事情。 张全福立马来了精神,“全安已经帮咱们在招揽了,全是村里的本家。” 唐奕点了点头,严河村张家是大姓,十之六七都是本家。酒坊就在严河村,佣工都是远亲近邻的知根知底。 张全福又道:“至于后院,除了大伟,我让四娘,还有二娘两口子,都过来帮着支应。” 唐奕摇了摇头,“后院以后不光是提炼甘油,炼制肥皂,还有蒸馏精油,工量一点不比前院小,四个人哪够?” “那,我把我家大郎也叫回来。“张全福一咬牙,干脆想把远在外地的大儿子也招回来。” 不管怎么说,后院都是酒坊的核心利益所在,绝不能让外人涉足。 张全福一共一子两女,大儿子张晋文在外地也经营着一家杂铺,他这是打算把全家人都扑到酒坊上了。 “先不用张大哥回来。” 张全福一滞,有些尴尬地笑笑,“那就先不叫他。” 他也意识到,把整个酒坊都让张家人占了,有点不太合适.。 唐奕扫了一眼,就知道他想多了。解释道:“张大哥可以先等等,要是过一段时间没什么变化,再让他回来不迟。” 他没说的是,范仲淹万一真的辞官治学,那新的书院肯定不在邓州,很有可能开在范仲淹的老家苏州。 到时候,唐奕这个学生是一定要跟着的。那么,他们的生意就要在邓、苏两地同时铺开。苏州那边除了唐奕,还需要人手的,他打算让张伯的大儿子,到时去苏州照看生意。 只是,唐奕还不知道,范仲淹请辞的折子,几天前就发出去了。 ..... “要不,让我爹娘也过来支应?”马大伟试探着建议。“唐记那边可以雇人。” 唐奕一声嗤笑,也不管什么长幼之礼,揶揄道:“那两位要是肯放手才怪!” 马大传闻言,只得报以苦笑。他那双爹娘都是苦出身,又没什么见识,都是认死理儿的老顽固.。 当初,唐记刚开张的时候,唐奕就说要雇人打点。两位老人年纪都大了,唐奕不忍心再让其操劳。但马老三死活不干,生怕这门手艺让别人学了去,宁可起早贪晚地忙活,也不雇人。 现在酒坊还没盈利,想让那两位老财迷放手唐记,简直是做梦。 “再等等看吧.!”唐奕一声轻叹。“实在不行,也只有让张大哥先回来了。” 正在犯愁,突然感觉边上的范纯礼推了他一下。 “你干嘛?”唐奕不耐地转头瞪向范纯礼。就见这货一脸呆愣地盯着河面,嘴巴张得老大,嘴里的半块鱼肉都掉了出来却不自知。 “河里......” “好想.......有人!” 三人一惊,齐刷刷地看向河面儿。 细看之下,张全福吓得一哆嗦。果然有人,而且,好像还是死人。 只见河面儿上,从上游飘来一根浮木,细看之下,浮木上当真扒着两个人。但是那两个人在河里飘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张全福声调都打了结儿,“这这这......这光天化日之下,河里怎么会有死人?” 唐奕凝视浮木,猛然大叫,“还能扒得住木头,说明是活的,赶紧救人!”说着,也顾不上脱衣,直接一个纵身跳下了河。马大伟紧随其后,范纯礼一咬牙,也跟着跳了下去。他都忘了,他不会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唐奕和马大伟的合力之下,终于把那两人拖上了岸。至于范纯礼,灌了个水饱,让张全福递了跟竹杆给拉上来了。 张全福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吓得直哆嗦。 “这都泡脱相了,还不是死人?” 唐奕也是眉头紧皱,这两人确实在水里泡的已经发白起皱,看样子最少在河里泡了一两天了!” 心存侥幸地把人翻了过来,用手一探鼻息,心中一震。 “还有气!” “大哥,快去叫孙老头来,也许还有救!” 马大伟应了一声,飞似的朝城里跑去。 张全福有些不信地道:“都泡能这样儿了,怎么可能还有气?大郎看错了吧?” 唐奕看看浮木,又看看这两人,笃定道:“不是溺水,而是泡的时间太长了,失温造成的虚脱。”。 正常人在水里久泡,会被河水带走大量的体温,造成失温,时间长了,就会休克,甚至丧命。像现在这样的天气,在水里泡十来个小时,就有生命危险。这两个人看样子最少也泡了一天的水,竟然还有气,也算命大了。 正要招呼范纯礼帮他把人抬到屋里去,就听张全福又是一声尖叫。 “河里还有一个!” 果然,从上游又一个人影漂了下来,唐奕二话不说,再一次跳下了河。 颇为意外的是,唐奕这次救下的竟然是个女子,长发早被河水泡散了,挡住了眉眼。 情况紧急,唐奕也顾不上细看,把人拖上岸,唐奕已经累得几近虚脱。 “赶紧,看看还有气儿没有?”唐奕仰面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范纯礼急忙把那女人翻过来,定睛一瞧,不由惊叫出声。 唐奕闻声眉头一皱,勉强爬了起来,到了女子身前一看,也是一惊。 只见那女子,一身紧衣劲装,把修长的身形勾勒的玲珑有致,秀目紧闭,眉头轻蹙,显然还有命在。精致的五官虽被河水泡的发白,但仍不难看出,是个美人儿。 而让众人吃惊的是,女人的腰间,别着一把锃亮的钢刀。 “她怎么会有刀?”范纯礼心神不定地叫道。 宋朝允许百姓配剑,但却对刀、弩这些兵刃管制极严。敢配刀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官人,另一种....是贼人。 这女子一看就不是官府、军厢中人,那就只剩另一种......歹人! 唐奕把女子腰间的钢刀抽出来,拿在手中,凝眉细看。 只见刀柄与刀身连接的地方,有四个印钢小字:兵部监理。 ....... 唐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兵部监理”,这还是一把制式军刀。 ....... 诸位看官,苍山努力码字中,劳烦诸位随手点下收藏,苍山拜谢了! 第36章 君欣卓(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这是军械。”范纯礼也注意到了那几个小字,更加惊骇。 “怎么会在一个女子手中?不会是....?” 唐奕与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意。 在邓州地界,用军械的,只有城西厢营的一营兵士。而看这钢刀上缺口密布,显然是真刀真枪的用过的,很有可能是这三人从厢兵手中抢过去的。 而近期与厢营有过接触的,只有一伙人... 朱连盗! “严陵河向上百里,正是朱连山。”唐奕不由心思沉重。 范纯礼补充道:“而且,从这三人泡在河里的时间来看,很可能是从百里之外就下了河。漂了百里路途,才到了这里.。” 唐奕点头,“现在看来,这三人十之八九正是朱连山的那伙盗匪。” “怎么办?” “先救活再说吧!”不管是不是盗匪,这也是三条人命,让唐奕置之不理,他还是做不到的。 “去找几根绳子来。” “干嘛?”范纯礼不知道唐奕要绳子做什么。 “猪啊!当然是绑上了。万一真是盗匪,醒过来,你打得过啊?” “呃....”范纯礼觉得太有道理了,乖乖地去找绳子了。 唐奕让张全福等会和范纯礼一道把人抬到屋里,自己就钻进了厨房。拿出一个小坛,打开之后,从里面倒了一些透明的液体。 这是洒精,纯度极高,足有八九十度。是他昨天用泡药酒剩下的高度酒,反复蒸馏才弄出来的。本打算等月季精油弄出来之后,用它试着配香水和花露水,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用水把酒精调淡,又加了一些甘油进去。这样的甜酒,不但暖身,而且还能补充能量。 这时,范纯礼和张全福已经把三人抬到了屋里,范纯礼用粗绳把人捆得是结结实实。 唐奕端着甜酒过来一看,差点没把鼻血喷出来,酒碗都险些没端住,扔到地上。 心说,贱纯礼你特么是变态吧!?绑得也太艺术了吧!? 那两个汉子还好些。单说那女子,原本就模样娇好,身段玲珑,而且衣发尽湿本就撩人,再让范纯礼这么一绑,那可真是.....真是不忍直视,简直堪比后世岛国的捆绑艺术。该紧的地方紧,该凸的地方....被挤的更凸了。 “咳咳!”唐奕尴尬地的咳了两声。 湿身+捆绑+昏迷?小爷要不是前世阅片无数,简直有些把持不住了! 强压着无名邪火,端着酒碗给三人分别灌下甜酒,心里还一个劲儿的念叨着,我才十四、我才十四....... 到那女子之时,唐奕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不免疑窦重重。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盗匪,简直就是强盗界的颜值担当。 要是强盗个个长成这样儿,那小爷都考虑从事这个性福的职业了..... 不过再看看另外两个憨头憨脑的黑大汉...唐奕一个机灵!!个例!!这只是个例...... ..... 君欣卓悠然转醒的时候,发现已经不在河中,更加骇然的是,她居然被人绑了。 强行稳住心神,四下打量起来,发现此时正身处室内,看屋内的陈设,应该是一处卧房。而自己的两个同伴,也被绑在此处。 不是官牢,倒象是寻常百姓家。君欣卓暗自思量.,发现不似是官府的手段,心神不由定下了几分。只要没落如官府之手,就还有机会逃脱。 费力的想把两个同伴唤醒,只要那二人还能动,他们就可以相互解开绳索,然后逃出去。 只不过,她太高估自己的状态了,只是简单地动了几下,君欣卓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近昏厥。 为了躲避官军,她整整在河里泡了一天一夜,早就耗光了所有的体力。 “憨牛...黑子....醒醒....你们还好吗?” 动不了,君欣卓只能压低了声音轻喊,希望可以唤醒二人。 “师妹!”其中一个略显黝黑的壮汉,最先转醒.,无力地应着。 而另一个也微微动了动.,“老大...憨牛还没死...就是有点...虚....” 君欣卓心中一喜,醒了就是好事,只要再给他们一点时间恢复体力,就很有希望逃走。 只不过,老天似乎并不想给他们这个时间,门....突然开了。 .... 进来的是两个人,一个青衣小褂像是富家弟子,另一个则布袍纶巾的文士装扮。 让君欣卓不解的是,这两人看上去都不大,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自己三人难道被两个娃娃给绑了?而那青衣少年手里拿着一把钢刀,正是自己腰间的那把。 “醒了啊?”那个青衣小褂的少年最先开口。 “不用担心,已经叫朗中看过了,你们只是脱力,休息一阵就可如常。” 君欣卓凝视着那少年,“救命之恩,莫不敢忘!” 少年正是唐奕,闻言一乐,“谢就免了,可能一会儿你还得骂我呢。” 君欣卓心中一沉,倒是忘了,这少年不但救了她,同时也绑了她。 “刀是你的?”唐奕拿着钢刀示意了一下。 “是...”君欣卓有些心虚。 唐奕一抿嘴,也不说破,而是看着长刀,品评道:“端是把好刀,可惜已经卷了刃,姑娘怕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吧? 君欣卓一滞!,知道怕是瞒不过去了,索性把心一横,“公子意欲何为,不妨直言!” 唐奕一笑,把钢刀往桌上一放,然后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痛快!那咱们就不绕弯子了。”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说假话哦,我很聪明的。” “不用问了!”君欣卓脸色苍白。“在下君欣卓,朱连盗首,把我送到官府,保你赏钱千贯。” “.....” 唐奕与范纯礼对视一眼,这招的也太快了吧?小爷还没问呢。 还没反应过来,君欣卓又道:“只求你放过他们两个,所有罪责,有我一人承担!” “师妹,不可!” “老大!.....” 黑子与憨牛同时急呼。 “闭嘴!”君欣卓一声厉喝,待两人不再鼓噪,君欣卓才心神一暗,凄然道:“我们不能都死在这儿!” 二人闻言也都沉默了下来,确实不能,山里还有.... “够义气!”唐奕竖起了大母指。“不过,放不放人,好像你们说了不算吧?” 三人一阵沉默,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确实没有讨价还价的条件。 “我再说一次!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唐奕声色厉敛,全然不是一个十四岁少年应该有的作派!君欣卓三人都是心头一颤,感觉这少年极得对付。 而范纯礼则上前一步,凑到唐奕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既然都认了,还废什么话?直接叫府衙来拿人不就完了。” 唐奕嘿嘿一笑,低声道:“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强盗,当然要好好了解了解呀。” 范纯礼差点没载地上,心说,特么强盗有什么好了解的?又不是没见....好吧,还真没见过。 “为什么当强盗?”为了满足好奇心,唐奕开始了“专访”。 “去岁均州水患,流落至此,不满赈灾粮官贪没灾民救命粮钱,杀之落草。” 君欣卓知道,今日算是万难脱身了,而且她有心牺牲自己换得两个同伙的自由,更加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唐奕听完,不禁心中暗叹,心说,再好的时代也有它的黑暗面,古代官逼民反之事,实在是稀松平常。 而再问之下,君欣卓也是知无不答。从中唐奕也知道了更多的信息。 这女子叫君欣卓,家中世代习武。早年间,其父在均州也算是一代宗师,开门授业,门徒颇多。只不过,命不太好,英年早逝,留下独女与一众师兄弟相依为命。 去岁汉水崩绝,大水淹没均州半境之地,十余万百姓受灾,君欣卓家中仅有的一点财产也被大水涤净。无奈之下,只得到邓州来投亲。却不想,亲族早就移徒它地,不得以轮为流民。 之后,就是不满赈灾粮官,杀之后快,被逼无奈,干脆与一众流民落草为寇。这群朱连盗匪以君欣卓和一众师兄弟为首,仗着手底下有功夫,这一年的时间着实犯下不少大案。十来天前更是在拒捕过程中,重伤厢营的营头。这才让范仲淹重视起来,州府近百差役加上厢营五都厢兵倾巢而出,这才重创朱连盗! 另外两人,一个叫黑子,是君欣卓父亲在世之时收的儿徒,两人情同兄妹;另一个叫憨牛,也是均州流民。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三十几人。”君欣卓如实答道。 “那其他人呢?” “多数被抓...还有一些...” 唐奕暗自摇头,不用君欣卓细说,他也能想到,还有一些多半已经死于围捕了。 “放了他们俩吧!”君欣卓双眼通红。“实不相瞒,山里还有十几个老幼,他们并没有触犯王法。要是没人回去,早晚都得饿死!” “.........” 第37章 一口干了(求收藏、推荐) 唐奕沉默了。 就连范纯礼也有些手足无措。 “大郞,怎么办?”范纯礼苦着脸.,现在最难受的就是他。 他爹是范仲淹,最重礼法。但要他亲手把这些苦命之人送上死路,他怎么也下不去这个手。 唐奕没有应声,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君欣卓。 ... “给我一个理由!”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是无比艰难。 他和范纯礼,一个是范仲淹的学生,一个是范仲淹的儿子,此事要是传出去,不光他和范纯礼罪责难逃,最重要的是,范仲淹一世清名,将毁于一旦。 君欣卓听了唐奕的话,眼中神采即现。“只要你放过黑子和憨牛,我一定服法,不管什么罪责,我都认下来。” 唐奕摇头。 “这不算理由,我要的是一个让我良心过得去的理由,而不是交换条件。” 理由?而不是交换条件?什么理由? “我没杀过一个好人,也没抢过一个穷人。” “这算不算理由?”君欣卓沉默良久,方说出这个理由。 ..... “好!” 唐奕欣然一笑,“三哥,给他们松绑!” .......... “放了?”范纯礼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就这么放了?” “要不,你去报官?” 唐奕一句话咽回去,范纯礼就没脾气了。 悻悻然地来到三人面前,“今天遇到本公子,算你们走运。”说着,把黑子和憨牛的绳索解开。 “这个怎么办?”范纯礼指着君欣卓问道。“送官?” 唐奕没有答他,而是走到君欣卓面前,盯着她沉声道:“下面的问题你要如实答我,而且要想好了再答,这关系到你的命!” “去岁的流民之中,有多少人知道你是朱连盗?现在还在邓州的有多少?” 君欣卓一沉吟,“知道我等身份的不少,但是大多安置回乡了,仍在邓州地界的,寥寥无几。” “官府之中,有多少人见过你的真容?” “没有人见过,我等行事都是布巾遮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除了....” “除了谁?”唐奕声调都高了几分。 “除了一个人知道我是女儿身。” “谁?” “厢军营指挥使曹满江!但他也只是在械斗之时打散了我的发髻,知道我是女人,也未见过我的模样。” 曹满江?唐奕眉头皱了起来, 这时只听范纯礼一声大叫,“难道曹指挥身上的伤就是你下的手?” “正是!” 唐奕疑惑地看向范纯礼。 范纯礼恍然大悟地叫着,“十来天前,厢营配合府衙第一次去剿灭朱连盗,曹指挥一时不查,被匪首重伤。原来就是你啊!” “不对啊,曹指挥回来的时候,说匪首是个彪型巨汉,可你是个女人啊.?” 范纯礼有点想不明白了,怎么大汉就变成女子了呢? 噗....唐奕喷了!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曹满江身为一营长官,若是传出去被一个女人给放倒了,那可不光是丢脸的问题了。谎称是男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还真没看出来,这女人身手这么好。 不过,这样也好,唯一知道君欣卓是女人的曹满江不敢承认,正好省了唐奕的麻烦。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一个要求。” “你说!”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君欣卓,而不是什么朱连盗。你也从未和我说过,你是朱连盗的事情。” “好!”君欣卓几乎脱口而出。现在她哪还不明白,唐奕是要放她。 “我们这就离开,绝不连累公子!” 唉... 唐奕一叹帮君欣卓解开绳索,他叹气倒不是怕受牵连。 他是因为..... 贱纯礼这小捆绑玩的.... 解开这后就再难一见喽。 .... 松绑之后,君欣卓想起身给唐奕行一个大礼,谢他活命之恩,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唐奕道:“别乱动了,你们没死已经是万幸,不躺个三五天别想下床,安心躺着吧!” 说完,就叫上范纯礼,把憨牛和黑子扶到另外一个房间。 三人短期之内是出不了门的,总不能让他们男女混住一室。 安顿好三个“强盗”,唐奕把那把制式军刀,直接扔到了河里,这东西留不得。 ..... 范纯礼到现在还有点画魂儿,嗔怪地对唐奕怨道:“都是你,非要七问八问的,害的本公子也成了窝藏盗匪的罪人。” 唐奕撇了他一眼,“你现在把他们送官也不迟。” 呃... “还是算了,本公子申明大义,就当一回救苦扬善的游侠儿了,况且....” 贱纯礼不禁往君欣卓的屋里扫了一眼,“况且君娘子,大仁大义,本公子哪里忍心看她入官牢死地。” 唐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看你是见君娘子貌美,一时起色,不忍辣手摧花吧.?” “嗯....”范纯礼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也行。” “靠!” 唐奕心说,范仲淹英名一世,怎么养出这么个儿子来? 唐奕没再理范纯礼,到厨房把角落里的那坛药酒抱了起来。 “走吧。” “上哪儿?” “回城。” “那他们三个怎么办?”范纯礼指着屋里的三个“强盗”。 “让大哥照看一下就行了。”说着,唐奕把药酒坛子塞到范纯礼怀里,背着手扭头就走。 范纯礼心说,本公子怎么有种成了跟班儿的感脚?但是想归想,该跟上,还得跟上。 回到城里,唐奕叫上孙郎中,直奔范宅去寻尹洙。 药酒经过几天的泡制,已经算是完成了,下一步就是给尹洙试用。在这方面,唐奕是个外行,药酒是他做的,但管不管用,还得孙老头儿说了算。 到了范宅偏院,不光尹先生在,刚巧范纯仁也在。 范仲淹多日未归,范纯仁的课业就都落在了尹先生头上,今日作成赋、论条一篇,正在让尹洙点评。 见三弟纯礼抱着个酒坛子像个二世祖一样晃悠进来,范纯仁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喝斥道:“整日贪玩怠学。等父亲归家,有你好看!” 范纯礼一缩脖子,偷偷撇了撇嘴。 对于这个学究做派的二哥,他和唐奕一样的无语,干脆装起了鹌鹑,你说你的,我不搭话便是。 尹洙则放下范纯仁的课业,笑道:“孙郎中、唐大郎,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孙郎中向尹洙一拱手,“尹大人!” 而唐奕则直接从范纯礼手里把药酒坛子夺过来,气得范纯礼直瞪眼。心说,真特么拿本公子当跟班儿啊?我抱了一路了,献宝也得是我来吧? “我给先生送良药来了。”唐奕嘿嘿笑着。 尹洙看是酒坛子,也没把唐奕的话当回事,只当是他又酿了什么好酒,拿来给他品尝的。于是顺着唐奕的话头儿说道:“那老夫倒要尝尝,这是什么良药,尧夫还不去取酒碗来?” 范纯仁撇了一眼唐奕手里的坛子,心中也略微有些期待。 不得不说。唐奕弄的果酒,他还是很喜爱的。只不过,他也只是喝了几碗就都让父亲和尹先生霸占了,.也不知道这回是什么好酒。但是碍于涵养,一言不发的回屋去拿酒碗了。 唐奕笑着把坛子放到桌上。 “这是药酒,可不是喝的,就算是喝,估计您老也喝不惯。”说着,就把坛子的封口拿掉。登时之间,一股浓郁至极的酒气扩散开来,尹洙一惊。 “怎么这么大的酒味!?” 唐奕笑道:“这是米酒熏蒸,十取其一才做出的烈酒,用来治您的风痹之症最合适。” 孙郎中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外加盯着点唐奕,别让他瞎胡闹,再真出点什么事儿。 柳皮泡酒?能和煮水有什么分别? 但是,闻到这酒香,他有点不淡定了。别忘了,孙郎中那可是酒中仙人,好酒如命。 果酒好喝是好喝,但酒气不重,宋酒也同样寡淡无味,他哪里闻到过这般浓烈的酒味。 好奇的凑到坛口一闻,这一闻不要紧,差点没把孙老头儿呛着,那刺鼻的酒味直往心肺里钻,只是闻一下,孙老头儿都感觉自己要醉了。 “好烈的酒!”孙郎中由衷叹道。 这时范纯仁也把酒碗拿了过来,孙郎中急不可耐地抢过一只酒碗,倒上了一碗.. 酒一出坛,空气中的洒气更厚几分,孙郎中都忘了这是药酒.,端起碗来就往肚子里灌。 “慢点!” 范纯礼看得直咧嘴,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孙郎中还是按平时喝淡酒、果酒的路数,把一大碗药酒... 一口闷了... 这药酒昨天在酒坊,范纯礼是偷偷尝过的。当时只是倒了一个碗底,就辣得他舌头都麻了,肚子里像火烧似的,更是晕了一下午.。 那么大一碗啊.?孙郎中说干就干了。 还不得醉死? .... 第38章 产业效应 (求收藏、推荐) 会不会醉死先不说,孙老头豪饮一碗药酒,差点没呛死倒是真的。 只觉一股流火穿喉而过,直通胃肠,五脏六腹如同火炙。孙郎中被这股热流顶的,瞬间血气上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憋的,还是酒气烧的。 唐奕急忙上前扶着老头儿,“您没事儿吧?这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别说是初尝烈酒之人,就算是后世喝惯了白酒的人,也不敢这么灌啊! 一把推开唐奕,孙老头僵着身子,直挺挺地一屁股坐到石凳上,瞪圆了眼珠子,硬气道: “老夫没四(事)!!....让我软软(缓缓)..” 唐奕暗自偷笑,这还叫没事儿?舌头都硬了。 扑通! 还没等唐奕再有动作,只见孙郎中一头载了下去,直接趴在了石桌上。晕了! ..... “这般厉害?”尹洙吓了一跳,还从未见过谁醉得这么快.,不由心下好奇,也想来点试试。 唐奕连忙阻止,“已经倒下一个了,您就别添乱了。” 当下倒出一点药酒在碗里,再用手沾着搓热,涂于尹洙手上的关节痛处。 唐奕的手刚一接触尹洙的关节,尹洙就是痛的一哆嗦。 风痹痛症病到深处,尹洙的各个关节都已经肿胀变形,哪经受得起唐奕这般揉搓。那种如同锉骨撵筋一般的痛感,换了谁也受不了。 唐奕急忙缩出手,懊恼道:“小子没轻没重的,弄痛先生了。” 尹洙平静地一笑:“你只管弄来,老夫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不管唐奕这药酒管不管用,都是他做为小辈的一份心意。尹洙谦谦君子,忍着巨痛也不想驳了唐奕的一番好意。 无奈,唐奕只能再次上手,这回更加的小心翼翼。 却不想,醉倒的孙郎中爬在桌上嘟囔了一句,“笨...蛋!寻..块褥(鹿)...皮,隔热布敷之...”一边说,还一边咂巴着嘴,像是回味那一大碗药酒。 众人不禁啼笑皆非,看来,这孙郎中还是没醉彻底,心中还有一丝清明。 不过,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唐奕连忙叫范纯礼拿来一块鹿皮帕子,置于关节之上。又把布巾用热水投过,放在皮子上,用热布的热力来助药酒快速作用患处。这样一来不用外力推拿自然也不全那般疼痛了。 药酒还得一会儿才能看出是否有用,尹洙也借着这个工夫,和唐奕闲聊了起来。 “你那酒坊置办的如何了?” “让先生操心了,洒坊一切准备妥当,只等雇够了佣工,就可出酒了。” 尹洙点了点头,“听纯礼说,你酿的新酒需要大量的猪油?” “何止大量.,城里的几家屠户未来三个月的猪油膘,都让我们给订下来了。” 单单消化酒坊现有的四万多斤存酒,就需要五千多斤猪油。 张全福这两天跑遍了城里所有的屠户之家,连离邓州较近的几个县都拿着契约文书走到了,一一与之签订契约,大肆收购猪油。 尹洙点了点头,脸上不免浮出凝重之色,“大郎,可曾想过,你们如此大量收购大油,会致使油价腾涨,百姓受累?” 唐大郎所说的情况,也是他最担心的.。猪油紧俏,必然涨价,唐奕新酒利厚,自然不在意,最后受累的却是百姓。这也是历朝历代不喜商徒的原因,商人重利而伤民。 “想过。”唐奕如实答道,“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不是坏事?”尹洙一皱眉。 “对你来说,自然不是坏事!”范纯仁冷哼一声。“受利的是你,而多付银钱,为高油价埋单的却是百姓。“ 唐奕无奈地摇头,心说,这范纯仁和我有仇吗?怎么动不动就甩脸子。 ”先生知道,酒坊消耗大量猪油,自然会让油价腾高,但相比好处,这点弊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哦?”尹洙一声轻疑,“你倒说说,有何好处?” “且问先生,如果按洒坊现在的规模,年产五万斤左右的新酒,可卖得完?” 尹洙想都没想,“邓州一地就可消化,依新酒的品质,五万斤太容易,十万斤都卖得完!“ 唐奕点了点头,“那如果产量再涨十倍,年产五十万,可还卖的完?” ”五十万斤?“ “沿汉水一线,至长江半境可售。”尹洙沉吟一番,才给出这个答案。 “要是年产百万呢?” 尹洙一惊,”年产百万?“ “全宋之境可售!”他想不明白,如果真如唐奕所说,年产百万,所需猪油之巨高达十二万斤,只会让油价更高,好处何来? “好!”唐奕叫道:“如今酒坊年产五万斤,看不出什么来。那我们就把规模扩大二十倍,假设年产百万斤。” “哼!”范纯仁不屑道:“依你之言,那全大宋的油价都要翻上几倍了!而且,你上哪儿弄那么多猪油去?” 唐奕一声冷笑,“现在大油价格50钱,邓州一地,就算百姓不用猪油,也绝计不够酒坊百万产能的耗费。但是,如果猪油价格涨到500钱呢?” ..... 那时光猪油一项,就能多收一贯有余。这么大的利润,必然驱使畜户多养多售.。 唐奕懒得和他斗嘴,看着尹洙道:“先生算一算,年产百万的洒坊,用工几何?” 尹洙一怔,试探问道:“五百人?” “少了!光酒工就得最少千人,再加上分装、选果等等杂役,估计要两千人。” ”两千人?“ 尹洙一脸的不可置信。就算是朝堂的官办工坊,也不过几百人的规模。这个时代,还从没出现过上千人的大工坊。 唐奕笃定道:“再问先生,百万酒坊要多少果农供应果鲜?” 尹洙蒙了,他答不上来。 ”万亩果园?“ “百万酒坊用多少农户养猪炼油?” “百万酒坊要想发往全宋,又要多少人力运输?” “多少酒店销售?” “又能为邓州引来多少各地客商?” 唐奕声如大吕,震得尹洙、范纯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范纯仁也收起了不喜之心,沉思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大家只看到了眼前,却没有注意到它背后带来了潜在利益。”唐奕凝重地道。 “这是一条产业链,依新酒的品质,做到年产百万不难。巨大的利益会吸引一部分人向他靠拢,从而依托它来生存。运作得当,就能让看似平常的一坛果酒,去养活从果农、酒工、运力、销售、等等一大批的百姓。这个数字之大,是难为计算的。” “而且,先生可以再算一算...”唐奕高深地一笑。 “这些人又能养活多少家人?” 这是一个天文数字,何止巨万! “可是,油价腾高,伤害的百姓数量,比受益的百姓要多得多。”范纯仁依然坚持己见。 而尹洙却想通了其中关节,“如果老夫猜的没错,油价大涨只是暂时的。” “先生高见!”唐奕欣然笑道。心说,范二这水平和尹洙还是差点意思。 “不管是商户,还是百姓,都是逐利而生。当油价高到一定程度,养猪能获得更大的利润,养猪的人自然会更多,猪多则油价也会降下来。” 怕范纯仁听不明白,唐奕又解释道:“从三皇治世,到秦一统六国,再到汉唐我族一扫八荒六合,看似汉文化一直在不断壮大,不断发展,但是,其实从根本上的变化却不大。” “哦?” “我们一直没有从农耕型社会的原始自然经济之中跳出来。” “什么是原始自然经济?”尹洙对这个唐奕偶尔冒出来的后世新词儿,还是一知半解。 “呃....”这个好像还真不太好解释。 想了半天,唐奕才道:“就是靠天吃饭。百姓的生活水平、物价、国家的强弱,都是由年景来决定的。年景好,则物贱、民安,国有库余;年景不好,则物价腾涨,民饥国穷。” 尹洙点了点头,唐奕说的没错,历朝历代都是靠着农民田间地头的那点东西过活,丰年则盛,灾年则贫。 “这样的经济环境,财富取之于农,而农事的好坏,又取之于天,几乎不可控制。倒霉一点,两个大灾年,就能掏空一个国家;连着几个,就可亡国。” ...... 唐奕说的一点不假,尹洙做为一个在中枢为官多年之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这是一个千年命题,国人一直在寻方问药,但一直不能得解。 ...... “那大郎以为,此局...何解?”尹洙凝视唐奕。 用的语气,竟然是讨教,请学之意。 ..... 第39章 大宋引路人 如果之前,尹洙只当唐奕是一个有想法、有见识的可塑之材,那么现在,他却是诚心的请教,不齿下问了。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少年在国计民生方面的见识,在他之上。 ... 话说到这一步,唐奕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瞒先生说,从力劝老师辞官治学的那一刻开始,学生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学生知道,要是不给大宋找一条出路,老师是不会安心辞官的。” “哦?”尹洙玩味一笑,可能唐大郎还不知道,范希文已经让他劝动了,请辞的奏本也已经递上去了。 “那你想到了吗?” 唐奕摇了摇头,“学生现在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具体要如何,以学生现在的能力还说不清。恐怕十年、二十年之后,才能形成一个可行的办法吧。” 尹洙眼前一亮,“那就把你现在想到的说出来听听。” 由不得他不吃惊,这个千年命题,多少治世良臣苦寻一生,都没有找到出路,唐奕竟然说他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他能不兴奋莫名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唐奕这么说,尹洙居然信了,全然没把他当一个十四岁的蒙童。 事实上... 唐奕知道个屁!他只不过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吹牛-逼罢了。 .... “从根本上改变大宋的阶级结构。” 唐奕说出一个足够让他脑袋搬家的答案。 “什么?!”范纯仁吓的一哆嗦,就连尹洙也是一滞。 “先生和二哥误会了。”唐奕一眼就看出这二人想的是什么,急忙解释,“我可不是要造反。我说的是,改变大宋财富的阶级结构。” 尹洙暗出了一口气,刚才他也以为这小子要改天换颜呢。 “学生认为,历朝历代都无法从原始自然经济的怪圈之中跳出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财富的终极目标太低级了。” “财富的终极目标?何意?” “就是说,不管是穷人也好,富人也罢,还是上流社会,先生可想过,所有人有了钱之后,都会干同两件事情?” “同两件事情?”尹洙沉吟了起来。 倒是范纯仁这回变聪明了,猛然叫道:“置地!屯钱!!” “对!置地、屯钱。”唐奕赞赏地看了一眼范纯仁。 “不管是商贾富户,还是仕族大家,所有人有钱之后,都要拼命的买地,并把挣来的钱屯起来,这就是财富的终极目标。” 尹洙似是被唐奕打开了一扇门,眼前霍然开朗。 “所以历朝历代,都免不了土地兼并的恶运。而且,现在大宋的钱荒,多半也是受富户积铜,铜钱不流通所累。” “正是!由于原始自然经济生产力低下,流通性差,人们有钱之后,能干的事情太少了,置地和屯钱就成了最保值的手段。” “富人置地至始穷人赖以生存的土地越来越少,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而屯钱,则让百姓创造的财富淤积不动,一少部分人越来越富,国家却越来越穷,长此以往,亡国可待!” “可惜这是个死结!”尹洙皱眉道:“不论古人,还是今人,都想尽了办法阻止富财流向少数富人,但依然于事无补。” “学生现在想的,不是像先贤那样去抑制财富聚集,而是怎样把土地和银钱,从富户手中解放出来。” “哦?” “这就好比治河,堵不如疏。前人是一味的围堵,而学生想的却是,让土地不再是财富的终极目标,让屯钱变的无利可图。” 尹洙全身一振,若真的做到唐大郎所说的地步,那土地兼并和钱荒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大郎以为要怎么做?” 唐奕苦笑,“这个学生还没想好。不过,酒坊算是学生寻求新出路的一个试验吧,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经验。” 唐奕不是谦虚,也不是没想好,而是不敢乱说。 其实,他真正想表达的是,把原始自然经济转形成市场经济,用金融手段去平衡财富矛盾。 可惜他不是学经济的,不然,现在就可以给尹洙一个可行的经济方案。 制约原始经济最大的问题,就是生产力低下,但这一点在宋朝不是问题。宋朝的生产力水平已经相当高了,手工业很发达,在南方甚至已经具备了资本运作的雏形。 但因为唐奕不是专业的经济大拿,所以他也不敢瞎说。以他对经济体制的一知半解,万一哪一块弄错了,那可真是遗祸千年了。 他必须从实践中去摸索,再结合大宋的实际情况,来寻找救宋之路。 可以说,抱着享受生活而来的唐奕,在遇到了范仲淹之后,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他要帮那位老人成为大宋的.... 引路人! .... “不瞒先生说,学生打算用两到三年的时间,把严河酒坊建成一个年产百万斤的大工坊。到时,单单邓州一地,就将有不下万人围绕着酒坊生存。这样就形成了产业规模,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会很强,这也从侧面与地主阶级形成了劳动力的争夺。对百姓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先生可以想像一下,一但严河酒坊的模式成功,那再以之为蓝本推行全宋,到时会是怎样的一翻情形?” “好!”尹洙激动地一拍桌子,敷在手上的鹿皮热巾都掀到了地上。 “大郎大可放手为之,我与希文兄定当为你保驾护航。老夫倒要看看,你这个妖孽能不能成为病宋的一剂良药。” “.....” “......” 尹洙激动陈词,说完才发现,唐奕、范纯仁、范纯礼全都一脸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尹先生,您疼不疼啊?” 刚刚,尹洙拍的那一下,放在旁人身上可能没什么,而尹洙却不行。别忘了他是风痹恶疾,手上关节可都变形红肿了,别说拍桌子,就算是动一下,碰一碰都是钻心疼痛。 呃...尹洙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反应有些过大,但是..... 但是为何....不疼了? “虽有些酸麻,但并不是十分疼痛。” 尹洙看向手掌,不知是错觉,还是怎地,总感觉好像肿得也不那么厉害了。 范纯仁瞪着眼睛看着尹洙活动了几下关节,不敢相信地道:“难道这药酒真的管用?” “哪里是管用这么简单,简直就是神药!”范纯礼激动地叫道,“先生真的不痛了?” “好像...不疼了。” 听闻尹洙再次亲自确认,唐奕欣慰地笑了。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柳树皮药酒对尹先生还是大有疗效的。 “看来,这药酒还真是一剂良药,这回老夫要多谢谢大郎了。” 尹洙十分高兴,风痹痛症这两年折磨得他得几乎生不如死,哪怕这药不能治好他的病,只要减轻痛苦,对他来说,也是万幸了。 范纯仁即使对唐奕再有芥蒂,也不得不由衷赞叹,只是热敷片刻,就能让痛症立止,“当真是良药!” ... “好酒!”孙老头儿趴在桌子上,一甩大袖,迷迷蹬蹬地蹦出一句。 唐奕哈哈一笑,“只要对先生的病有用,那学生就不算是白忙活了。晚些时候,让使女给先生全身的痛处都依法热敷。定能让先生睡个好觉。” 尹洙还想与唐奕再聊一会儿,但唐奕催促老人赶紧让使女为其疗病,就与范纯礼一起搀着孙郎中暂且告辞了。 ..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孙郎中弄回去。这老头更是一直醉到第二天早上才起来,还一个劲地埋怨唐奕怎么不拦着他点,到现在还头疼欲裂。这么烈的酒,以后还是要慎饮。 唐奕心说,您老就跟没喝过酒似的,我拦得住吗? .. 又过了一天,范纯礼过来传信,范仲淹回城了,让他到宅子里续话。 唐奕心怀忐忑地跟着他去了范宅,别忘了,严河酒坊里他还藏了三个强盗呢。 范仲淹叫他过去,当然不是为了这事儿。他哪里知道唐奕胆大包天,敢把强盗藏在家里,而且还拉上了他那么不省心的儿子。 他叫唐奕过去是告诉他,辞官的奏本已经在去开封的路上了,月底应该就会摆到官家的案头,并塞给唐奕一本《韵略》。 作为唐奕的老师,再怎么说,也得传授课业吧?就算唐奕不学儒,最起码也得把字儿认全了。 唐奕的字他是见过的,对于不识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的范仲淹来说,简直是惨不忍睹。三分之一是错的,三分之一干脆只用符号代替,还有三分之一能看,但也是奇丑无比! 《韵略》有点像后世的字典,就是专门教人识字的。对此,唐奕倒是没什么异议,只要不是让他之呼者也的当学究,识字还是很必要的。 但是,对于范仲淹辞官之事,唐奕心中即欣喜,也同时心怀忐忑.。 欣喜的是,范仲淹终于放下了家国天下,也不会再走上历史的那条老路了。 忐忑的,也同样是因为老人不会再病死在赴任的路上,历史终于被他改变了。但会不会因此而面目全非呢?唐奕不知道。会不会走上另一条不同的轨迹,唐奕也无从判断。 他这只小蝴蝶,终于开始卷起大宋的狂风巨浪了。 .... 回来之后,唐奕独自出城,直奔严河酒坊。 因为对君欣卓等人不甚了解,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态,马大伟说什么也不让唐奕再住在酒坊。这两日,都是马大伟在洒坊照应。 约莫着那三人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唐奕觉得,还是亲自去一趟.,有些事情,还要与君欣卓当面说清。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 发得有点晚了,抱歉!求收藏、推荐,谢谢诸位! 第40章 谁干的 唐奕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不争之人。 刚来大宋立下的那个闲散一生的志向,貌似也不是他真正向往的东西。 可能穿越众都有同一个毛病,就是都抱着“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看他们所身处的世界。 这是一种歧视。 对!就是歧视。 超越千年的优越感,让唐奕总是站在高处看“风景”,总是用审视的眼光看事情。 唐奕用这个视角见识了大宋的美、大宋的温柔、大宋的忠义,还有,大宋百姓的疾苦。 如果唐奕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会用他所拥有的一切来成就自己。君临天下不现实,但最少要大富大贵,权倾朝野,再来个青史留名。 但是,很可惜,唐奕不是自私的人。 在见识大宋的美与丑、善与恶之后,他不自觉的就把自己当成了.... 圣人。 一个想为宋争,为民争的大争之人。 当多年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在这条路上走的太远,变成了一个撤头撤尾的.... 俗人! 比如现在,唐奕就是硬着头皮去给自己“找麻烦”的。 ..... 严河酒坊之中,马大伟正和几个乡民一同在酒坊后院搭棚子,整个后院都乱遭遭的。 酒坊开业在即,猪油的提炼不但是重中之重,而且工量不小,显然单单厨房那一口锅是不行了。此事众人早有商议,决定在后院再起一个灶棚,专门用于炼油,等把今年的新酒都兑出来之后,再起新屋。 憨牛和黑子通过两天多的修养,已经恢复大半,见马大伟忙前忙后的,也跟着搭把手,一起忙活着。见唐奕到来,二人急忙上前几步,扑通一声竟然拜倒在地,弄得大家一愣。 “恩公在上,受我等一拜!” “起来起来!”唐奕吓了一跳,活了两辈子,也没让人跪过啊。“咱大宋不兴这个。” “活命之恩莫不敢忘,恩公当得起这一拜。” “举手之劳,什么忘不忘的。”唐奕赶忙把二人扶起来。 还心虚地瞄了一眼干活的乡民,一看这俩人就是心眼儿不多的那种,唐奕真怕他们说漏了嘴。 “咱们换个地方说话,黑子大哥去把君娘子也叫过来。”说着,唐奕就出了酒坊,沿着河岸走出去老远,生怕让人听见... 其实,唐奕大可不必这般紧张,马大伟早就帮他做好了铺垫,对外直说,这三人是来邓州投亲落了难的苦人。 再说,大宋不禁制人口流动,所以像这种迁徒之中丢了银钱,家中遭灾流蹿他地的流民,比比皆是,大伙儿早就司空见惯了。 乡民唯一比较感兴趣的是,这唐大郎人小本事大,连捡人的本事都异于常人,还真是会捡,西屋那个小娘子早上露过一面,端是俊俏。 ..... 唐奕沿着河岸走了一段儿便停了下来,此时,黑子和君欣卓还没过来,他就和憨牛闲聊了起来。 ”憨牛大哥.,你原来在均州何以为生?务农?“ “好叫恩公知道,俺老牛可不是农户,俺家世代都是打铁的。” “哦?”唐奕心说,不错啊!还是个技术工种。 “那为何流落至此?有手艺傍身,就算遭灾,也能混口饭吃吧?” 憨牛眼圈一红。 “恩公不知,去年那大水铺天盖地的,整个镇子眨眼间就没了。别说我一个铁匠,就算是镇子里的大户,也什么都没剩下.,半个均州都遭了灾,根本吃不上饭,只得到邻州来讨生活。” 不管是什么时候,面对天灾,人都是最渺小的。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上有老母健在,如今....如今藏在山里。” 唐奕心说,这也算是个孝子了。灾年自己都活不了,还能顾得上娘的,就算不错了。而且,也不知道这憨牛,是怎么把老娘从均州带到这儿的。 ... 正说着,黑子和君欣卓过来了,二人也停下了话头儿。 唐奕怕君欣卓也来憨牛和黑子那一套,还没等人站定就叫道:“你可别跪了,我怕折寿!” 君欣卓一愣,转而一抱手,“谢过恩公救命大恩。” 唐奕腻歪地吐槽道:”行了,行了,客套话就免了,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救你们了。“ “恩公放心,我等休养两日已无大碍,这就离开,绝不牵连恩公。”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唐奕有些局促,“尽管住着就是,还不差你们这点吃食。” 君欣卓道:“欣卓深知恩公乃是大善之人,但无论如何,我等也不能再留了。” “为啥?等养好再走不迟。” 君欣卓摇头道:“恩公好意我等心领了,但山里还有十几老幼,不敢久留。” “那你们以后怎么打算的?” 三人闻言,不禁眼神迷茫。君欣卓也凄然道:“邓州怕是呆不下去了,只得先徙它地,再做计较。” “不会又去做强盗吧?” 其实,唐奕不问也知道,拖家带口,无籍无产,不去抢,他们还能去做什么? “.....”三人一阵沉默,算是默认了。 “算了。”唐奕一叹。 “我这酒坊正缺佣工,你们可愿意来此做工?让山中的老幼到酒坊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总好过东躲西藏,食不果腹。” 憨牛一震,心下激动不已,“恩公....” 对于他们这么无家可归之人来说,别说是当佣工,就算是只给口饭吃,也是天大的幸运了。若非逼不得已,谁也不愿意过那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万万不可!”君欣卓秀美紧皱,急忙叫道:“我等罪身,绝不可再牵连恩公!” 唐奕一笑,“谈不上牵连,我也只是图个心安。若只是你们三个还好,依你们的本事,到哪儿都能有口饭说。但听憨牛大哥说,山里还有亲人,拖家带口的,你们能走到哪儿去?在酒坊呆着吧!” “可是,万一乡里举报。”黑子也感觉这事儿有些冒险。 “放心吧,严河村里正是我嫂子的表叔,村里的乡亲大都是一姓之亲,没人会挖你们的底。只要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别招摇,在邓州还没人会察到酒坊来。” “还是不行!”君欣卓凝眉摇头,“就算乡里不举,州府也要查点户籍,必然会漏出马脚。” 唐奕嘿嘿一笑:“这个更不用担心了.。“ 在三人不解地注视下,唐奕得色地撇着嘴道:“忘了告诉你们,知州范希文正好是我的恩师,前日与我一起救下你们的另一人,则是老师家的三公子。” “.......” 君欣卓与黑子、憨牛对视一眼,一脸的不可思意。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范相公追得他们满山乱蹿,而救下他们的,却是他的学生和儿子。 这唐变和范公子还真不是一般的二啊! 话说到这儿,唐奕也不再和他们纠缠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自己看看,什么时候让黑子哥和牛哥回山里把人接下来。先在后院挤一挤,等过些时日,风声过了,再让张伯在村里看看有没有空闲的宅子,租上几间来安顿。” .... 三人一时也没了主意,唐奕此说,自然是他们最好的出路。但是君欣卓重情重义,生怕一个不甚,牵连唐奕。 正在踌躇之际,就见马大伟急匆匆地沿河寻来。 马大伟面色焦急地到了近前,“我爹来了,说张伯家的杂铺让人给堵了门,还把张伯打伤了。” 唐奕一惊,特么小爷刚吹完牛-逼,说的跟咱在邓州城能横着走似的,怎么转脸儿就让人打上门儿了? “谁干的?”唐奕脸上有些挂不住,恨恨地问道。 “钱家二公子!” ....... 第41章 教唆 一听是钱家二公子,唐奕心里顿时明白了大概,看来这是娶亲不成,有意找茬来了。 这段时间,新酒虽未上市,但是张全福却是早就开始谋划了。浸淫商场几十年,张全福哪会不懂“酒香也怕巷子深”的道理。 他先是让唐奕兑了一批样酒出来,然后分装小坛,给城中大户、食铺、酒楼一一送去推销,想在新酒上市之前就打响名号。而且,还在福隆铺店前的空场摆下长案,把新酒分于过路行人试尝。 宋人哪喝过这等不苦不涩、又酸又甜的新式果酒? 在张全福几番折腾之下,新酒还未上市,就已经大火。全邓州都知道,张全福得了新酒秘方,不日即将问市,各处订酒的富户、酒楼差点没把福隆铺的门槛踩平了,福隆铺一时风光无二。 只是短短几天,张全福接到的新酒订单就有八千斤之巨。唐奕还没把酒兑出来,存酒就已经十去其二,可想而知,新酒是何等火爆。 张全福风光了,可有人却不高兴了,这人正是一向跋扈的钱家二公子钱东豪.。 钱家在邓州是真正的高门大户,不但财厚,而且位贵。太宗年间,曾出过一个二甲进士,真宗朝更是做到了太子中允的高位,可谓是门庭显赫。 在钱二公子看来,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看上张四娘,那是张家的福气。哪想张全福不但不以为意,还把闺女嫁给了一个佣户,这让钱二公子极为不爽。再加上徐婆子从中挑唆,脑满肠肥的钱文豪自然就把张家恨上了。 如今,张全福招摇过市,大肆宣传新酒,更是勾了钱二的火气,于是直接带着几个恶仆堵了福隆铺的门。 张全福连生意都没法做了,自然与之理论,不想讲理不成,还被恶仆所伤。 钱二仗着家门势大,伤了人也不走,继续有恃无恐地堵着福隆铺的门儿。不让张全福吃点苦头,难消他心头之气。 这厢马大伟道明原委。 容不得唐奕多想,跟着马大伟就往城里跑。无论如何,现在唐、马、张三家一体,不能坐视张伯吃亏。 君欣卓皱眉思量,给黑子递了个眼色。黑子立马会意,追着唐奕二人意欲同往。 唐奕见黑子跟了过来,不禁担心道:“没关系吗?” 黑子现在是朝堂通缉的逃犯,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城,不怕被抓? “恩公放心,没人见过我的真容。师妹不放心恩公,让我跟着,也好有个照应。” “如此甚好!也别恩公恩公的叫了,直接叫我大郎就是。” 听他说没事,唐奕自无不可。黑子是习武之人,有他在,也保险不少。 “一会儿大哥直去府衙报官,我和黑子哥先去张伯那里看看情况。” 马大伟焦急点头,脚下又快了几分。钱二提亲不成,就下黑手伤人,他真怕四娘再有什么闪失。 三人一路急行,还未进城,就见范纯礼从官道上晃悠了过来,见到三人一愣。 “正要去找你呢?” 唐奕一见是他,也是眼前一亮,“来得正好,快跟我走。” 范纯礼被强拉着往城里折,不明所以地问道:“火急火燎的干嘛?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不捉上两笼鱼蟹,都对不起我爹那顿板子。” “就知道吃,回来给你捉上一盆,撑死你!” 当下唐奕和他说明原委,范纯礼也就不再闹腾了,事有轻重缓急,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进了城,一路向城东而去,要去报官的马大伟也让唐奕拦下来了。 本来他想的是己方人少势微,还是报官稳妥一些,但现在有了黑子和贱纯礼,唐奕改了主意。 你玩狠的?那小爷也跟你玩狠的! 一边急走,唐奕一边凑到黑子身边,狠声道:“黑子大哥,能打几个?” 黑子怔了一下,转而一声嗤笑,“恩公只说要打谁便可,寻常家丁健仆,来多少,打多少。” “好!”唐奕咬牙闷喝,“一会儿黑子大哥放手给我打,只要别死人,出事我担着。” 黑子闻言不禁摇头暗笑,不死人?那还叫什么放手去打? 唐奕却是忘了,黑子是当个强盗的。 叮嘱完黑子,唐奕又转向范纯礼身边,“打过架吧.?” 范纯礼一脸的蒙-逼.,“你..你干嘛?” 他好像....还真没打过架。 “只说打没打过?” “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可..以理服人,使粗是武人行径,最为我辈不齿.。”范纯礼觉得,还是得帮自己解释一下。 “废话真多!就直说,你不敢就完了。”唐奕话里带刺,甚不好听。 “算了,一会儿你一边呆着别碍事。”唐奕又扔下一句不咸不淡的酸话。 这时正好路过一个卖案板菜墩的杂货摊子,唐奕扔给货郎一串铜钱,从摊子上抄起一根一尺多长的擀面杖。 范纯礼被他呛的面红耳赤,当下一咬牙,也一把捞起一根在手里比划着。 “打就打!谁说本公子不敢?打死那个腌臜钱二。” 唐奕暗暗偷笑,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可不是我坑你。 于是,邓城城中出现了怪异的一幕:只见四个衣着各异,年龄不等的青年,他们上到二十多岁的青壮汉子,下到还未笈冠的总角少年,有人破衣烂衫,也有人儒布纶巾。 四人气势凶凶地穿城而过,直奔城东而去。 而其中三人手里,还各拎着一根擀面杖。 ........ “给我砸!” “有一件儿没砸到就不能给我停!” ........ 福隆杂铺门面,现在可谓是一片狼藉,各种瓷盆瓦罐碎了一地,调料杂货更是散了一街。 钱文豪翘着二郎腿,歪在街道正中的一张交椅之中,吆五喝六的指挥着一众恶仆把福隆铺砸得是面目全非。 过往的百姓围了一大圈,却无人敢上前劝阻。钱二在邓州是出了名的恶霸,仗着家势,无人敢惹。 ... 而此时... 离福隆铺老远的一个角落里,几个穿着差服的官役隔着人群,正盯着福隆铺那边的动静。 “李头儿.,不上去管管吗?” “再等等。”被唤作‘李头儿’的差头,一面抻头望着那边的动静,一面答道。 “那钱二不出了这口恶气,怕是不会罢休。咱们晚点过去,走个过场就得了,何毕触钱家的刚霉头。” “可是,范大人要是怪罪下来....”之前说话的那差役,还是觉得不应作壁上观。 李头儿一个大脖溜子,扇得那差役直缩脑袋。 “你是猪啊?范大人能在邓州呆几天?钱家在邓州又是什么牌面儿?” 说着,又扫了一眼砸得火热的钱二公子,“我可听说,范大人辞呈的奏章都递上去了,说不定哪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是.,..万一出了人命...” “没事!”李头儿大嘴一撇,“钱二没脑子,他的那班家仆可不傻,手底下有分寸。要不,张老头儿现在就不是这么全须全尾的了。” 正说着,只见打远处有几个面色不善的汉子急行而来。 李头儿一皱眉,心说,那不是范大人的三公子吗?怎么和一帮苦力混在了一块? 他来干嘛? ....... 第42章 暴揍 “唉,张全福小心翼翼了一辈子,怎么就一时糊涂,得罪了钱二这个煞星呢?“ 福隆铺门前,一众吃瓜群众围着看热闹,时不时还交头接耳地议论几句.。 “还不是他自己猪油蒙了心,有钱家、李家、王家这些高门大户不选,非把闺女推到马老三那个佣户家里。” “看着吧,这还不算完,钱二闹完了,还有李家四少爷、王家大公子和周大官人呢,张全福这回可是有得受喽!” “我看啊,他家四娘就是个祸水!女儿家家的,还是本份些的好,见天抛头露面的,生怕人不知道她长得俊俏,城里的那些公子哥能不惦记?“ ...... 张四娘此时搀着爹爹,蜷在角落里,暗自垂泪。看着钱家恶仆在店内肆虐,听着耳畔不时传来的众人议论之声,心中除了愤怒,就是委屈,还有无尽的恐惧。 她只祈祷,这场恶梦能早点结束! 马大伟,你个杀千刀的,怎么还不来啊? ........... 而歪坐在街面正中的钱文豪,看着桃花带雨的张四娘,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舒爽。 我钱文豪看上的女人,我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捡了痛快。 一抬手,立马有健仆把花瓷酒碗送到手里。 “嘿嘿.,小娘子真是哭都这般好看,怎地?这都砸了快半个时辰了,你那夫君呢?” 钱文豪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清澈果酒。 “啧啧,端是好酒啊!”钱文豪盯着酒碗玩味道:“可惜啊,张老板得了这么好的生意,却是做不成了。” “砸,都给我砸了!我看谁还敢来福隆铺采买?” 张全福嘴角带红,气得浑身颤抖。“钱二,你就不怕王法吗?” 钱文豪轻蔑冷笑,“王法?真是玩笑!还有人在邓州和我钱家讲王法?” “你是不是被.....” 钱二装-逼装得正爽,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一花,两个黑影儿飞似地蹿进福隆铺。 眨眼之间,就听铺子里拳肉相交之音不绝于耳,然后,自家仆伇就飞了出来,破麻袋一样摔在街上,直打滚。 大伙儿都是一惊,万没想到,事情会有这般变化。 冲过来的两人之中,有一个正是张四娘许的夫婿马大伟。众人心道,这是马大伟赶过来救场了。可这马大伟怎这般强悍,竟敢和钱家动手? “什么情况?!” 钱文豪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了身子,甚是惊骇。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忽觉脊背生风,又一黑影从背后蹿上来。一个飞踹,正中椅背,巨大的前冲之力把钱文豪推飞出去,来了个脸前着地。 “哎呦,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敢偷袭本公子!?” 来人正是唐奕。 没等钱文豪爬起来,唐奕抡着擀面杖就冲了上去。 范纯礼手足无措地跟在唐奕后面,见唐奕一炮打响,二炮开锣,当下一咬牙,面色决绝地挥舞着手中“兵刃”,也一拥而上。 “哪个不要命的敢打本.....哎呦!” 唐奕一擀面杖下去,钱文豪除了惨叫,还是惨叫。 “本公子是钱....哎呦!” “老子管你是谁!”唐奕一边骂,一边大擀面杖招呼。 两世为人,打架这个事儿上,唐奕从来就认一个死理,要么不打,要么打到你怕。 喊‘服了’都不行,必须得让你见我就哆嗦。 吃瓜群众看得直咧嘴,心说,早怎么没看出来,马大伟和唐大郎都是狠角色,婴儿手臂粗细的擀面杖啊,那捶在身上,得多疼啊! “哎呦!”钱文豪弓成一个虾米,杀猪一般地惨叫,却都被无情棍雨所淹没。 “你这是找死.....哎呦.....我要杀了.....哎呦!” “别打脸....” “有话好说......哎呦邮.....” ..... 打脸的可不是唐奕,.而是放开了手脚的贱纯礼。 这货开始还有点矜持,等一擀面杖抡下去,那硬木捶在软肉上的感觉,真让人迷醉啊! 贱纯礼心说,早怎么不知道打人这么爽?当下擀面杖抡得飞起,比唐奕下手还狠,还刁钻。 觉得抡得不过瘾,这货还用脚喘,专往钱文豪的猴儿脸招呼,那皂面儿小靴在钱文豪脸上踩啊,踩啊的感觉... 爽!! 这厢福隆铺门前的战况瞬间反转,一众钱府家仆被唐奕四人一顿擀面杖抡得,起都起不来。黑子更似恶虎下山,如入无人之境,钵盂大的铁拳,拳拳到肉,钱府仆役不是倒飞而出,就是应声而倒。 而街那边,李头儿带着三班衙役看得口瞪口呆,根本反应不过来。 “头儿,咱们过去吗?”差役呆愣地问着。 他们觉得有点不真实,那是咱们的范公子? 李差头一个激灵,登时手忙脚乱地叫道:“快快,快去拦着,要出人命啦!” 那大擀面杖可是不细,一个不好,正中要害,真能死人啊。 飞似地冲进战圈,李差头大喊阻止,“三公子,手下留情!” “滚蛋!”贱纯礼抡得正爽,哪肯听话? 李差头登时脸色一黑,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急得围着范纯礼、唐奕,还有满地乱滚的钱文豪直转圈.。 倒是被打成狗的钱文豪眼尖,认出了李差头,立马虚声痛叫:“差头,救我.。” “谁特么也救不了你,今天不踩的你满脸桃花开,你个腌臜货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 李差头心说,我的公子啊,您可是范相公的儿子啊,怎么跟个市井流氓似的。 强行命人把范纯仁和唐大郎拉开,他真怕范纯仁一个不甚把人打死,那事情就真闹大了。 唐奕见火候也差不多了,喊黑子停手。至于马大伟,这货早在把钱府仆役打出福隆铺之后,就去未来岳丈那里献殷勤了。 贱纯礼显然还没爽够,强行挣开差役,把钱文豪的猴脸当踏脚石,使劲地撵了一脚。 事态被突如其来的衙役控制,围观的众人也是一阵唏嘘,有人为唐奕等人痛扁钱文豪这个跋扈公子暗自叫好,亦有人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这回,唐大郎和马大伟算是摊上事儿了,等着钱家的报复吧。” “你还别说,这老实人发起狠来,也怪吓人的。啧啧啧,你看把钱二打的.,钱太爷怕是都认不出来了。” “那儒衫公子是谁家的?怎么看着面嫩的紧。” “李大头那势力之人,都点头哈腰的,应该来头不小。” ..... 连吃瓜群众都看出来唐奕几人来者不善,唯独钱文豪这傻货还蒙在鼓里。 钱二公子长这么大,也没吃过这等大亏啊! 刚一脱险,爬都爬不起来,就冲着三班差役和李差头阴狠大叫,“差头,把这几人都给本公子抓起来,老子要砍了他们的脑袋!” “哦擦!”贱纯礼怒骂一声,“记吃不记打啊?”又要冲上去,却怎么也挣不开差役的熊抱了。 “哼!”唐奕也是冷哼一声,讥笑道:“看来,钱二公子之前的话说得还真没错,在邓州地界,钱家就是王法啊!” “老子倒看看,你怎么砍我的脑袋!” 咻!一根擀面杖在钱二眼前瞬间放大,正中腮帮子。 “哎呦...”钱二抱着脸痛叫,噗的一口,吐出两颗大牙。 唐奕可比贱纯礼高明多了,人过不去,还有撒手擀面杖呢! “咳咳!”李差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心里把钱文豪这个土包祖宗十八代都点了一个遍。特么,你犯二能不能不拉上老子?说的好像州府是你家开的,老子是你家里的下人一样。 “如何处置,本差自有论断,就不捞钱公子费心了!”李差头板着脸,不咸不淡地道。 钱文豪一怔,他-妈的,老子才是受害者,这李大头怎么不问责罪首,反而喝斥起我来了? 立马歇斯底里地大叫,“少他-妈跟我这甩官腔,平时打点你们衙门差役的钱,给少了是吧?老子让你抓,你就老实的给我抓。否则,以后一个大子儿都别想从我家拿到。” “大胆!”李头一声暴喝,气得七窍生烟。“当街污蔑官府,钱公子可知,这是大罪?” “污蔑个屁!”钱文豪正要继续发飙。 “来人!”李差头觉得,不能让这傻货再说下去了,不然就全漏了。 “钱文豪聚众滋事,捣毁张家杂铺,理应问罪,给我压回府衙!” 钱文豪彻底蒙了,这李差头怎么一改常态,明显袒护起那几个穷鬼来了? 第43章 钱家也惹不起的存在 钱文豪迷茫地看着李差头,而李差头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会。转而换了一副谄媚笑脸,对那个行凶的少年道:“三公子,莫要听信非言,小人一定秉公处理此事,还张老板一个公道。” ... “三公子....” “哪家三公子?” 不光钱二公子心有疑虑,就连围观众人也都好奇起来。能让李大头宁可得罪钱家,也要低头献媚的三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时候,哪还有人注意钱文豪?在愤怒和不解的眼神中,钱二被差役硬架着离开了福隆铺,直奔府衙。 李差头见这傻货终于走了,稍显安心,又对范纯礼道:“今日之事若非公子出手,怕是还要由得那钱二继续闹事。” 这特么真是睁眼说瞎话啊! 范纯仁不奈烦地一摆手,“该干嘛干嘛去吧,一会儿在我爹那说话小心点,说错一句,我要你好看!” 这一架打的,范纯礼仿佛释放出了心中的小恶魔,纨绔属性爆发! 李头儿点头哈腰地应着,“三公子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说.。”这点眼力李大头还是有的。当下又说了几句好话,就欲回身而走。 只是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好叫三公子知道,今日之事,虽是钱二有失在先,但毕竟....” “毕竟什么?” “毕竟钱府仆役多半受伤。”李头儿指着地上躺成一片的钱府仆役。“所以,还得请您这几位朋友回府衙问个话,不然,小的就算说出花儿来,知州大人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李差头的要求无可厚非,范纯礼下意识地看向唐奕,无意中就把决定权交到了唐奕手里。李大头心说,这唐大郎走的什么狗-屎-运,怎么还和范公子玩到一块儿去了? 唐奕也不矫情,走到黑子和马大伟身边道:“黑子大哥先回酒坊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黑子自当从命,他一个逃犯,当然不想去府衙这种地方。 “大哥带着张伯去问个诊,这也用不着你了。” 李差头不禁皱眉,“这不太合适吧.?” 他要把几人带回府衙,也是留了个心眼。两边人都带回了府衙,范相公这边好交代,钱家那边也有说辞。最起码,钱家若是追究起来,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范纯礼和唐奕还没什么,钱二虽然看着惨了点,其实都是皮内之伤,不然也就没精神头乱咬了。 主要就是那个黑脸大汉和马大伟,好几个钱府仆役都被他们打成了重伤。他要抓的就是这两人,要是放走了,那他还多此一举干嘛?把范纯礼扔到钱家面前顶缸? “有什么不合适的?”范纯礼无所谓道。“打都打了,让他们来找我便是!” 李差头没办法,只得放黑子和马大伟离开。趁着范纯礼不注意,拉过一个差役小声道:“放一个钱府仆役,让他回去转禀钱老太爷,速来府衙。” 差役刚欲回身办事,又被他拉了回来。 “算了,让钱太爷直接去知州大人的府邸吧。” 说完,李差头让出路来,引着范纯礼和唐奕朝府街的州府衙门行去。 一众吃瓜群众看的是云里雾里,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唐家大郎和马大伟应该是找着靠山了,那年青公子定不是俗人! ... 刚刚还闹得沸沸扬扬的福隆铺门前,眨眼一空,除了满地狼藉,再看不见一个肇事的人影。唯有福隆铺的伙计见事已平息,才敢拿着扫把清理起门面来。 众人不愿离去,都三三两两的聚到一处小声嘀咕,说的大都也是猜测那年青公子的来历。 这时人群之中一个矮妇人,贼兮兮地靠到伙计面前,试探问道:“小伍子,那公子什么来历?怎么连李大头都颇为忌惮似的。” 被唤作小伍的伙计,抬头一看,不禁火气上涌:“原来是你这腌臜婆子!整天嚼老婆舌,怎么哪都有你!?” 小伍嗓门不小,弄的大伙儿为之一滞,齐刷刷地望了过来,一看骂的是这个婆子,都不禁暗自偷笑。这徐婆子还真是自找没趣,此时还敢来福隆杂铺,这不是找骂吗? 没错,这婆妇正是徐牙婆。钱二今天打上门,可以说全是徐婆子扇风点火弄出来的妖蛾子。这贼婆子哪能忘了那日被赶出门的耻辱,自要报上一报.。 其实徐婆子早就来了,一直躲在人群后面偷偷观睢。张全福被打,铺子被砸之时,这贼婆子还不免得意,心说,这就是你得罪老身的下场,老身动动嘴就能让你张家吃尽苦头,看你们还敢不敢轻辱老身。 只不过剧情逆转,一个没注意,钱二就成了被欺负的那个。 这让徐婆子心中不爽的同时,也开始忐忑起来。同样,她也好奇那个‘三公子’是何人,别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到时再报复于我。 ... 小伍斜眼瞪着徐婆子,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事肯定是这老贼妇从中挑唆。 “就你这品性还好意思来问?也不怕下了地狱,阎王老爷拔了你的舌头!” 徐婆子心虚地退了一步,见四下投来的目光多有不善,脸色一白,吭哧道:“你这小子好生无礼,老身与你好好的问话,何出毕口伤人? 小伍冷哼一声,“和你这种人还讲什么礼不礼的,等着遭报应吧!” 徐婆子未免兴致缺缺,“不说就不说便是,老身还不问了!”一甩衣袖,贼婆子转身开溜。 “说....毛么不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小伍故意拉高了声调。“不怕告诉你,那是知州范相公家的三公子。我倒看看,钱家怎么砍范公子的脑袋。” 徐婆子正欲抬腿,小伍的话让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范相公....三公子! 嗡! 小伍一句话不但差点把徐婆子吓得半死,也如水入滚油,让街面上的一众人等彻底炸开了锅。 “范相公的公子?难怪唐大郎和马大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敢与钱家作对,原来是有范相公家的公子撑腰!” “我就说那李大头,怎么改了性子,把钱二打成那样,他都不敢说一句不是。” ..... 徐婆子僵在那里,脸色青白不定,半晌才恨恨地道:“原来是攀上了范相公的高枝儿,我说怎么如此嚣张!” 小伍讥笑道:“您老还是管好自己那张嘴吧,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徐婆子脸上挂不住了,呛声道:“别得意的太早,范相公是京城大官,官家的宠臣,能在邓州呆多久?等范相公拍拍屁股走了,有你们张家、马家,还有那个唐大郎的好看!” “白痴...”小伍低骂一声,“唐大郎已经被范相公收了弟子,将来那是应举做官的老爷。我倒看看,你怎么让我们好看!?” .... 嘎.....扑通... 徐婆子直接坐到了地上,目无焦距,面如死灰。 吃瓜群众更是个个张大了嘴,露出一排牙花子。 唐大郎成了范相公...的..弟子? 哦靠~! 猛然有人一拍大腿,“难怪张全福那老人精把闺女嫁给了马大伟,这是早就想好了抱唐大郎的大腿!” “啧啧啧,你看人家马老三这眼光,难道早就看出唐大郎不是凡人?” “范相公的弟子啊!范相公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看上唐大郎了?” “唐冠宇那老色鬼,要是知道他家大郎入了范公的师门,怕是得从坟地里蹦出来吧?” ... 如今的大宋朝,百姓不敬神明,小姐不爱财锦,朝堂不重武备,上到天皇贵胄,下到平民百姓唯爱一种人... ——读书人! 而读书人中的翘楚是谁? 一曰醉翁:欧阳永叔; 一曰喜弹屡霜的:范希文。 能成为范仲淹的弟子,比财锦万万更让百姓乐道,说唐奕一步蹬天都不为过。 钱家? 呵呵... 就是个屁! ..... 府街之上。 两个黑衣健仆抬着一顶双人小轿儿,急走而行,即使累得满头大汗,也不敢有一丝滞怠。 轿中一老者正襟危坐,如同石佛一般,一动不动。 钱老太爷眉头深锁,显然是想着心事。 刚刚家仆回禀,说是二公子让人打伤了,此时正在府衙,让他去领人。 以钱家在邓州的名望,钱文豪虽然顽劣了一些,但还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像今日这般被打伤了,还是头一回。 凝视着道旁排排掠过的老柳,钱老太爷面沉似水。 “我倒要看看,哪个无礼之徒敢打伤我的宝贝孙子,老夫定让他好看!” ....... 第44章 新酒上市 钱老太爷到了范宅,见范仲淹竟出门相迎,让他颇为受宠若惊。 只是进到范宅,看到钱文豪被打得不成人形,而两个行凶之人正安坐厅前,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由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厉。 “还请范相公为我家文豪做主,严惩恶徒!” 范仲淹尴尬地一滞,狠狠地瞪了范纯礼和唐奕一眼。心说,老夫一生刚正不阿,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要给儿子、徒弟擦屁股! 范仲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钱大官人莫急,老夫叫你来,也是商量如何处理此事。” “商量?有什么可商量的?事实具清,我孙儿被打重伤,行凶之人也已服法,范相公秉公断判就是。” 呃.....这.... “钱大官人可知,钱文豪聚众捣毁福隆杂铺在先?” “范相公放心,我钱家绝不让相公难做,砸毁的财货,我们照价赔偿,定让张全福满意。” “切~!”范纯礼不爽地的小声嘟囔,“有钱就了不起啊。” 唐奕也是不屑一笑,“照您老人家的逻辑,是不是我们赔了钱了,也能了事?你想要多少?小爷给你!” 钱老太爷被二人咽得脸色铁青。 “范相公看到了吧?恶徒不但行凶在前,而且不知悔改,如不严惩,那还了得!?” “钱大官人所言极是。”范仲淹迥然附和.。转脸对唐奕二人就是一声喝骂,“都给我闭嘴!我看你们是皮紧了,打了人还有脸鼓噪!?” 范纯礼一缩脖子,唐奕则依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但钱老太爷,就连范仲淹都恨的牙根直痒,这小子就不能收敛点? “我看你是无人管教,散漫成性了,别以为老夫不能用家法治你!” “范相公所言极是,这等恶徒就应.....” 呃....家法? 钱老太爷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并感觉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实不相瞒。”事到如今,范仲淹也没什么好瞒的了。“范某教子无方,此二子,一个是范某的不孝子纯礼,另一个则是老夫的弟子唐奕。” ...... 钱老太爷眼前一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让自己来范宅,而非州府大堂。原来,知州大人就是罪徒的亲爹啊! 这官司还打个屁? ... “钱大官人,你看这事....”范仲淹一辈子没求过人,今天这般还是头一回。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钱太爷脑袋转得还是挺快的。 “既然是范相公的公子和高足,我看此事多是误会,大可不必兴师动众。” 范仲淹就坡下驴,一拱手,“钱大官人高义!” “不敢当,不敢当。” “钱公子的一应诊金汤药,都由老夫承担,了表歉意,还望钱大官人不要推辞。” “范相公说笑了,文豪有错在先,怎敢让相公破费。” .... 唐奕看范仲淹和那个老人精打起了太极,心里不禁感叹,老师果然厉害啊,自带无敌光环,不但自己牛气,连身边的人也罩得住啊! 而贱纯礼则是另一番计较,早知道这么简单,当时就应该大喝一声“我爹是范仲淹!”说不定,还能躲过一顿板子.... 一场打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钱文豪装十三未遂,还被反杀,不但一顿胖揍白挨了,钱家还赔了张全福一大笔银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而唐奕师从范仲淹的事情,也因此不径而走,全邓州都知道,唐家大郎福星高照,唐家自唐冠宇败家没落之后,只隔半年就又华丽丽地一飞冲天了。 大伙儿羡慕的同时,也不禁对张、马两家的刁钻眼光刮目相看。你看看人家这运气,这眼光,怎么就没落到自己头上呢? 而唐奕... 以后能不能飞起来还不知道,可以确定的是,现在肯定是趴窝了。 范仲淹可不是吓唬人,送走了钱太爷,立马就是一顿“小竹板子炖肉”,把唐奕和贱纯礼屁股打开了花。 之后几天,唐奕连床都没下来,睡觉都得趴着。 对于范仲淹这种封建大家长作派,唐奕是极尽谴责。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当时只顾着爽了,哪里想到会吃板子。 而贱纯礼趴在床上琢磨了两天... 本公子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跟着唐奕当起了纨绔呢? 回想当时的情形,他好像被唐奕这货给坑了。 ..... 五月十八,传得沸沸扬扬的福隆新酒终于上市。 张全福听了唐奕的主意,还特意搞了新酒特卖活动,上市头天一率半价。 十八早上,福隆铺门口排队买酒的百姓就把东市正街堵了个水泄不通。随着张全福把一块大红绸子,从门前高立的一块牌匾上扯下来,三个苍劲的唐楷大字跃然匾上,展现在众人面前。 醉仙酿! 众人不禁暗叹,这个名字起得端是美妙,连神仙都醉了,那得是何等佳酿? 有心之人还发现,在醉仙酿三个大字下面,还有一个落款,显然这字来头还不一般。待看清之后,更是惊诧莫名—— 庆历六年夏范希文。 没错.. 这几个字是唐奕厚着脸皮找范仲淹求来的。 而福隆实店面里边,还有一块匾,那是一首专门为醉仙酿做的赋,属名是河南先生——尹洙。 有这两位大牛人帮着打广告,新酒想不火都难。 张全福看着长街拥堵都是来买酒的,乐得合不拢嘴。大手一挥,开售! 可是一卖起来...却把他吓坏了... 只一个时辰,竟售出去三缸新酒,一千二百多斤!! 这可是半价啊?照这么卖下去,晚间收档之时,就是六千斤,只这一天就少挣了600余贯。吓得张全福赶紧采用限购的方式,控制销量,这才稳住了局势。 尽管如此,到了晚间一算,头天上市,新酒也卖出了四千多斤。只一天的工夫,酒坊存酒十去其一,把张全福心疼的不行。 他却忘了,别人都是发愁卖少了,他却心疼卖得太多了,要是让别家知道,非说这老货矫情不可。 这一通折腾,酒坊虽然少挣了不少,但也彻底打响了名号。醉仙之名声闻邓州,连邻近州县都知道邓州出了一种新酒,堪称酒中佳品。 而唐奕虽然吃了板子,但却心情大好。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新酒一炮而红,就算过了开始这几天的热度,以后平均日进百贯还是不成问题。老师请辞也成事实,而且,尹洙自从用了唐奕的柳皮药酒之后,病情也大好。 外患用药酒蒸敷,再加上孙郎中用汤剂调理内因,加上按医嘱控制饮食,尹洙的身体比之从前已经康复不少,昨日甚至出了偏院,到府街上走动了一圈。 日前,黑子和憨牛也从朱连山中带回了一众老幼,都被安置在酒坊之中。如今都知道,张全福与知州大人关系匪浅,自然没人注意这群来路不明的流民,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只不过.. 让唐奕、范仲淹想不到的是,邓州一片升平,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开封,却因为范仲淹的一本辞呈.,掀起了一阵狂风巨浪! ..... .... 第45章 判苏州事 十一世纪 欧洲的大城市英国的伦敦、法国的巴黎、意大利的威尼斯、佛罗伦萨等的规模都不过万人,而在万里之外的大宋,却已经有了一个人口超百万的超级都市——开封。 作为大宋的都城,开封是绝对的经济和文化中心。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这里是大宋朝权力中枢所在。 政事堂设于宫禁之内,下设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是为大宋的政事中心。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各地揍报汇聚于此,同时也有数不清的朝堂政令下发全国。 此时,刚下早朝,政事堂各部的职能官员都是忙碌非常。猛然间,只见参知政事吴育,手里捏着一本奏章,急匆匆地从中书值房跑了出来,在堂院里拐了个弯儿,一溜小跑地钻进了昭文馆大学士贾昌朝的屋里。 众人不禁皱眉,吴育贵为副相,今天这是怎地了?怎会如此失态?而且... 而且就算是汇报工作,也应该是找他的顶头上司,同平章事陈执中才对,跑到内相值房去干嘛? 不光大伙儿想不明白,连贾子明贾相公也是有些不懂,见吴育心急火燎地冲进来,连门都没报,不由脸色一沉。 “春卿贵为宰执,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吴育哪有心思和贾昌朝讲什么体统,面沉似水地道:“出事了!” 贾昌朝一愣,“出什么事儿了?” “子明兄看看这个。”说着,吴育把一本奏章塞到贾昌朝手里。 贾昌朝顿了一下,最后还是翻开了奏章。按规矩,他身为内相,是没有资格看奏章的。 只是粗扫了几眼,贾子明的脸色也同样拉了下来,阴沉得吓人。 只见奏折上赫然写着:给事中范仲淹请奏。 “范希文什么意思?”吴育一脸的凝重,急不可待地问道。 贾昌朝合上奏章,往桌子上一扔,不答反问,“邓州刚来过奏报没几天吧?” “三天前刚进来一份,范希文还在里面大夸邓州政兴民治,好像还报了个神童。说是十四岁,不通孔孟,却知天下大势,日后定是辅国之材。” “哼!”贾昌朝一声冷哼。“三天前还干劲十足,一副勤理政事的样子;三天之后,转个脸儿就要撩挑子?” 吴育一听,不禁眉头锁得更深。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还能搞什么?他这是在下面呆够了,要回中枢!” 吴育瞬间骇然,“你是说...范希文这是以退为进,要逼着官家就范?” “当是如此了。官家离不开范希文,怎能放任他请辞?这一点你我知道,官家知道,范希文更知道!” 贾昌朝苦笑着继续道:“以官家对他的依仗,他这么一逼,八成还真的就回来了。” “绝不能让他回来!”吴育一声怪叫。“他若归京,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我二人!” 吴育担心的,还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当初范仲淹等人主张新政初行之时,贾昌朝、章得象和他吴育都是支持的。但后来,见新政阻力之巨,非人力可为,再加上守旧权臣的极力拉拢,这三位竟临阵倒戈了。 不但倒戈了,范、韩等人贬出中枢之后,贾昌朝、吴育还利用手中职权,极力打压新政势力,把主新之臣全部赶到了地方。尹洙被一贬再贬,险些病死均州,那就是他吴育的手笔。 前一段时间,章得象刚刚被罢相,已经不足成虑。而中枢之中,得罪主新之臣最狠的,就是他和贾子明这两个‘叛徒’,这要是范仲淹回了京,能有他的好? “怎么办?”吴育没了主意。 “还能怎么办?先呈上去,看看官家的反应再做计较。” 如今的政事堂首相是陈执中,他虽然并不看好新政,但对范仲淹其人还是十分敬服的。有陈执中在,这本奏报,他们两人想压也压不下来。 吴育闻言也是无法,心怀忐忑地拿着范仲淹的奏报走了。 ... 陈执中看到范仲淹的奏报,也是凝重非常。说心里话,他是不想让范仲淹回到中枢的。 去岁那场地震,虽然以范希文主动下放告终,但是东西两府,三省六部几乎在那场风暴之中换了个遍。若范仲淹回朝,说不得还能出些什么乱子。 但是,陈执中并非奸佞小人,范仲淹的这份奏报是呈给官家的,那范仲淹归京与否,都应该由官家来决定。所以,下午这份奏报就呈到了赵祯的面前。 仁宗皇帝看到这份辞呈,同样脸色阴晴不定。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不像范希文的作风。 三天前刚递了折子,说一切安好,请官家放心,还报了个神童。只过三天,就要请辞?这意图也太过明显了。 以赵祯对范仲淹的了解,他绝不是耍手断以恩宠要挟皇帝的人。难道是革新之心不死,在地方等不及了? 或许吧.....也许他真的等不及了,才出此下策,急于回京。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回来。赵祯今年虽只有三十七岁,正当壮年,但是他在这个皇位上,却已经坐了整整二十四个年头。 从十三岁接位大统,太后听政,到二十四岁临朝亲政,他见过太多太多的臣子之争,政见之争、党伐之争。像去岁那样的新旧之争,短时间内绝不可再来一次,而这其中的关键就是范仲淹。 若范仲淹在京就说明皇帝革新之心不死,必会招来更为强烈的反对。 在这样的背景下,即使他对范仲淹再倚重、再宠爱,在这个时候,也不敢放他回京。 陈执中卓立堂下,看着赵祯脸色数变,心中也是忐忑不已。他也怕赵祯一时激动,真的把范仲淹弄回京,那刚消停了没几天的朝堂,怕是又要乱了。 .... “陈卿以为如何?”赵祯思量良久,方悠悠地问向陈执中。 “臣不敢妄言。” “但是臣....” “这里没有外人,陈卿但说无妨.。” “臣以为,范公不可辞,.亦不能回京!” “唉....”赵祯悠悠一叹,说了等于没说。 .... “拟一道旨,驳回范仲淹置仕之请,升资政殿大学士,判苏州事...”赵祯最后还是下了一道似是而非的旨意。正如陈执中所说,不可辞,也不能回京。 但这道旨却传达了一个十分明确的信号... 陈执中一颤.,沉默良久,方躬身领旨。 “臣!遵旨!” 这个结果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官家最终还是妥协了,没有让范希文回京。但是,改判苏州.,却意味非常。 苏州地处江南富庶之地,政通民和。判苏州,历来被地方官员戏称为度假,休养之职。 宋立朝以来,判苏州事的地方官,没有一个不是在苏州享乐两年,就升迁入京的。 判苏州被视为是皇帝要重用某人一个信号,官家让范仲淹知苏州,也就等于明着告诉范仲淹,‘别急,回京是早晚的事儿,你先在那享受一段时间....” 也等于告诉天下人,范仲淹要回京了! 只是... 只是不管是贾昌朝、吴育之流,还是陈执中这样的耿直之臣,亦或是赵祯这位一国之君,没有一个人想过,范仲淹这次请辞是玩真的!! ..... 第46章 刀伤 范仲淹为官三十余年,从来没玩过心眼儿,这也是他难得之处,更是其受人敬仰之处。 而这回,所有人都算错了.... 他是真的要辞官,不跟你们玩了! 改知苏州,升资政殿大学士的旨意,这回用的是飞马快驿,只要五天就能到邓州。 而在旨意未到之时,邓州一切如常,范仲淹本着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心态,依然勤理政务。 唐奕则在吃了一顿板子之后,被范师禁足七天,今日刚算是刑满释放。本打算用过早饭就到酒坊去看看,给自己放放风。 却不想,早饭之时,与孙郎中斗了几句嘴,竟激起了这老头儿的斗志,非要与唐奕争出个高下不可。 “你那什么盐酒去污之法,毫无根据,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老孙你不懂,这叫卫生常识。盐和酒精可以杀死皮肤表面肉眼难见的污秽之物,可以避免很多疾病。” “什么盐水净手?酒精洗创?又不是做腌菜,为何要用盐水!?还有酒精,就是你弄出来的那个喝死人不偿命的烈酒?” “对啊!” 孙郎中撇嘴,“你这娃娃又在戏耍老夫,老夫阅尽医书,从没听说过什么肉眼难见的污秽之物,也不知道哪本先贤之作说过盐与什么酒精,可以避免疾病。” 唐奕心中鄙夷,暗道:这是一千年以后的医学,你上前人的医书里能找着才怪。 正在这时,马伯进到店来招呼孙郎中,说是有人来问诊。 孙郎中一听,也没法和唐奕斗嘴了,扔下一句狠话,“且等老夫回来再与你争辨!”就折回了医馆。 却不想,孙郎中出了唐记还不到盏茶的工夫就回来了,进来拉起唐奕就往外走。 “你不是说什么盐酒可防刀疮吗?正好有个犯刀疮的,随我出诊,我倒看看,你怎么治。” 唐奕来者不惧,一梗脖子,“去就去!”正好憋了七八天,出去透透风。 只不过一出唐记的店门,唐奕就后悔了... 只见外面候着的,是个一身甲胄的军汉。一问之下才知道,有疾之人正是城西厢营的曹营头。 特么重伤曹营头的匪盗可在唐奕的地盘猫着呢,现在要他去见本尊,他能愿意吗? ..... 但是后悔也没用,孙郎中铁了心和他争到底,强拉硬拽把他拖到了厢营。 进了营帐,唐奕更是心虚的直躲。 这位曹指挥....确实惨了点..... 只见身上两条半尺长的伤口已经翻卷紫黑,从中还不时的往外冒着脓水儿,整个营帐都弥漫着一股烂肉的气味。曹满江更是脸烧得跟猴屁股似的,歪在床上,已经意识模糊了。 不光唐奕见着吓的直哆嗦,连孙老头见了都直摇头,早就收起了与唐奕争胜之心。 这种情况,他都治不了,别说唐奕了。 而唐奕则瞅着曹指挥直犯嘀咕,心说,君欣卓那婆娘也太狠了点,也不知把她留在身边是对是错。 几位都头一听邓州最好的郎中都说没救了,不由伏地大哭,连连给孙郎中磕头,求他救曹营头一命。 可是,这种情况,孙郎中也无力回天,安抚了几位兵将几句,就退出了营帐。 唐奕跟着老孙出来,就听老孙对他说:“这就是外邪入体,深入五脏,不是你说那样儿,用盐酒就能防的。” 唐奕被孙郎中一说,不由顿住了。 前世唐奕的母亲是因为癌症去世的,那种眼看着至亲之人慢慢的走向深渊,却无能为力的痛楚,唐奕深有感触。刚刚那些兵将伏倒求援的样子,在唐奕脑袋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于是唐奕一咬牙又折回去了。冲进帐里,唐奕也不管一众目瞪口呆的兵将,一跃跳上曹指挥的床帐,在他身上上下摸索,左捏右抓。 众人都不知道这半大小子在干嘛,待过了一会儿,却见这小子松了口气道:“肌肉没有僵直痉挛的迹象,还好没得破伤风....” 孙郎中跟进来听闻此言不襟问道:“何为破伤风?” “说了你也不懂!” 呃...孙郎中被呛的半天说不出话。 其实,唐奕稍懂医理就应该知道,破伤风古时叫“七日风”。故名思议,伤后七日发作,人很快就不行了。曹指挥这都受伤半个多月了,肯定没有破伤风。 唐奕跳下床,沉声对孙郎中道:“可能还有救....” “怎么救?” 唐奕不答。回到床头,对迷迷糊糊的曹指挥道:“我有一个办法可能救回你的命,但机会不大,能不能活,全看天命,你要不要试试?” 曹指挥迷离的眼睛盯着唐奕,心说,娃娃你行不行啊?但最后还是含混不清的答要试。废话!不试必死,就是只有一线希望,也得试啊。 “试可以,但是疗伤的过程极为痛苦,你能忍吗?” “能!!!”这个能字曹指挥几乎是嘶吼而出,现在多说一个字都废了大劲了。 “行!!”唐奕一咬牙。 马上命人烧了一大锅开水,又取了一个提水的木桶。 孙郎中问唐奕这是要干嘛?唐奕答道:“给他降温!” “难!”孙郎中锁眉摇头,风邪入脏,很难退烧。就算退了,也用处不大。 唐奕不管那个,若是任由曹指挥高烧不退,等不到他出手,可能人就烧坏了。 待木桶,开水备齐,唐奕让人把曹满江的衣服扒了,扶坐起来,直接把双脚就塞进了乘满开水的木桶.......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你这是退猪毛呢啊?”曹满江被烫得差点疼死。 一众兵士也是用杀人的眼神瞪着唐奕。就差没动刀了。 也怀疑小子你到底行不行.... 唐奕也是一阵冷汗,以前只是从网上看到过这种降温之法,而且.....还是从网络小说里看来的。 但是一次有失,唐奕学乖了。先在木桶中兑了凉水,再逐渐加热水,反正一阵折腾,曹指挥果然汗如雨下,不到半个时辰,体温就降下来了。 孙郎中看得眼睛都直了.....真降下来了?为了确认,孙郎中在曹指挥前额摸了半天,确认确实不烧了,才算罢了。 唐奕嘱咐照看曹指挥的兵士,只要体温一上来就用此法降温。 他明日再来...... 出了湘营,孙郎中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把他的体温降下来的,真是只是泡脚就行?” “说了你也不懂。” 呃....... “那你说的那个盐酒之道真的有效?”孙郎中动摇了... “真的有效!” ..... 回去的路上,唐奕先折去的酒坊,取了一小坛酒精才回到唐记。 第二天一早,孙郎中就已经等在唐记了,见唐奕从楼上下来,急忙迎上去。“怎么才下来?湘营那边来催了好几次了。” 唐奕不答,反而沉声对孙郎中道。“今天你别去了。” “为啥?” “我怕一个治不好,那帮军汉会杀人!” “你,你别吓我..”孙郎中腿都哆嗦了。 “所以我自己去就行了,总比两人都交代了强!” 孙郎中强自镇定下来,沉吟半晌才摇头道:“他们不敢!别忘了,你可是范相公高足。” “不怕一万.......” “那也不行,这事儿是我揽的,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扛雷。” 孙老头关键时刻还真没怂... ...... 第47章 那小子真狠! 见劝不住唐奕,孙郎中也就不劝了,反正之前和曹满江已经有言在先。 不一定治得好.... 到了湘营,一众兵士早就经过昨日翘首以盼。唐奕给曹指挥降温那一事。大家都对这半大“小郎中”充满信心。 来到曹满江床前,曹指挥因烧退,精神了不少,一双眼睛直冒光地望着唐奕....毕竟谁也不想死啊! 唐奕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不由又在心里吐槽君欣卓,“你惹下的祸,倒要小爷给你擦屁股!“ 呃.....有点污.... ..... “曹大人,小子再重申一次,疗伤的过程十分痛苦,而且不一定能救你,你确定要治吗?” 曹满江用力点头,心说:“快点来吧!大爷都快见阎王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唐奕见他点头,也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呵呵.....安慰....地笑容... “去!找一根绳子来。”唐奕一开口,整个营帐的人都蒙了。 “......” 要绳子干嘛? “去呀!”见无人动弹,唐奕又催道:“挑粗一点的,结实的。” “.....” 绳子拿来,唐奕让人把曹指挥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床上。 正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唐奕又转头对身边的一个都头道:“打晕他!” 呃....... “你...你这是要干啥??治病还是绑票啊?”都头们一脸的错愕。 “听小郎中的!”曹指挥咬着牙命令道。他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上令不可违,这些都头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上令”。 一掌切在曹指挥颈间,曹满江眼珠一翻,就晕过去了。 没办法,之前他就问过孙老头儿有没有麻药。孙老头儿说有,宋人已经可以用曼陀罗花将人迷晕,起到麻醉的效果。但问题是,整个邓州也没有这味珍贵药材,所以,唐奕只能用简单粗暴的办法了。 唐奕在曹满江脸上啪啪抽了两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把准备要用的“家伙”一一摆出来,看得一众兵士心惊肉跳.... 大小两把医刀,这是孙郎中为人挖疮排脓用的。 一把剪刀,是从马婶的针线笸箩里找来的。 酒精....一大团棉花. 当然,医刀、剪刀、还有棉花,都是从昨夜就开始在锅里煮过的。 唐奕先用浓盐水仔细地净了手。然后拿起了大号的医刀。 “他不会....”王都头红着眼睛,就要上前阻止。 现在,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这小子要在曹指挥身上动刀! “小子,尔敢!!”另外几个兵士也一拥而上,就要把唐奕拿下。 ......... 这哪里是疗伤?分明是要命!一众兵士与曹满江亲如兄弟,哪里肯让唐奕胡来? 见众兵士如此,孙郎中用老迈的身体挡在了中间。 “慌什么?古有华佗刮骨疗毒,就是现在切个脓包也得动刀,你们懂个屁!” 孙郎中声色内敛之下,还真把这帮军汉震住了... 唐奕右手握刀,回头冷哼,“真正吓人的,还没开始呢!这就受不住了?” “我早就说过,此法极为痛苦,你们要是不想治还来得急,我现在就走。” 众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妥协了。 其中一个都头上前一步,抱拳道:“小郎中莫怪,我等粗人没见过这种医术,您尽管施救,某家不说话便是。” 说着就真的退到一旁一言不发,生怕惹恼了“小郎中”。 老孙暗松一口气,这等阵帐,他也是头回经历,不由暗暗为唐奕捏了把汗。现在他已经猜到了唐奕要干什么,他要切去伤口的腐肉。 以老孙的水平,不难想到这些,早前,他也不是没想过用这种方法。 但是,切肉疗伤这种方法,他觉得并不适用曹指挥。因为创口太大,切完之后,创口更大,很难再合。 刀疮其实就是后世的伤口感染,如果创口进一步扩大,依照宋朝的卫生常识,必定再次感染,所以切与不切,与事无补。 却说唐奕宁神静坐,半晌才把气喘匀。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干,不紧张是假的。 慢慢平复心绪,唐奕一咬牙,瞄着曹指挥的创口一刀就划了下去.......... 嗷!! 在刀口上再动刀,那种噬心之痛放谁也受不住,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大营都听得见。 曹满江直接被痛醒了!! 低头一看,那小郎中手里正握着把柳叶小刀....在...在..在割自己身上的肉! 嘎....曹指挥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唐奕暗叹一声,心说曹大人为了活命,您就忍着点吧,谁让没有麻药呢! 思虑间,唐奕手上没停,刀口移动..... 嗷.........曹指挥又疼醒了,这回比上次强,竟说出了一句话才又晕过去的。 “你要害我?!” 好吧... 随着唐奕一刀一刀下去,曹满江就这样晕了醒,醒了又晕...晕了再醒...反复几次,已经是想晕都晕不过去了,痛得他面若金纸,双目充血。 只能眼睁睁看着唐奕一片、一片的在自己身上割肉。 “你...叫什么...名字...”曹满江汗如浆洗,气虚声弱地问道。这位对于从自己身上往下割肉,已经有些麻木了... “唐奕。” “唐奕....小子你若从军必是一员猛将....” “为什么?”唐奕面色不改,轻笑问道。 曹满江与他聊天是好事,这样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从活人身上往下割肉你都不怕,那提刀杀人就更不怕了。” “呵呵...那将军敢从活人身上割肉吗?” “以前不知道,因为没试过....” 紧咬牙关..声音颤抖,“但是以后一定敢,而且马上就会做!” “哦.....?” “若老子不死......老子也要把你活刮了,让你尝尝这凌迟之苦!”曹满江气得浑身发抖,怒目大吼。 “那将军一定得挺住呀,不然就见不到那一天了!”说着,唐奕放下了医刀。 一条伤口上的坏肉已经让唐奕剃干净了,露出鲜红的新肉。 曹满江松了口气,现在他满脑子除了疼,就只剩下对唐奕的恨了。看来,这小子还算识相,这是切够了吗? 正要出声.,猛然间一股钻心的炽痛从肋下的伤口处传来,比之刚才还要疼上十倍百倍!!!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曹满江歇斯底里地嘶吼,眼泪都下来了。 原来,唐奕正用棉团儿沾着酒精,在其伤口上清洗。 曹满江边骂边哭,边哭边叫。唐奕却是不为所动,好像没听见一样,专心用精酒处理伤口。 细细洗过,确认不再有半点脓液和污垢,唐奕才放下棉团,打开一个小瓷罐。 见他放下棉团儿,众不人不禁一阵脱力.... 终于完了..... 听着曹指挥撕心裂肺地吼叫,不用试,大伙也能想像到那得有多疼,这小郎中还真下得去手啊! ... 但是..... 看到唐奕从瓷罐里拿出来的东西,别说曹满江,众人也不襟眼前一黑,差点没替曹满江晕过去..... 那是一根带钩的缝衣针,穿着长长的棉线。 “你!!你!!你要干嘛?真当老子是破麻袋啊?裂了口子用线缝!!”曹满江惊恐大叫。 他是真慌了,从来没听说,人裂了口子用线缝的...... 第48章 晕了.....(加更) 曹营头吓得面无人色,一众兵士也是看着唐奕手里的带钩缝针两眼发直。 心说,特么让这大针扎一下,再剜出来,然后棉线在肉里行针走线..... 估计不比割肉舒服到哪去! .... 针就是普通的衣针掰弯了,线也是普通的棉线。只不过,从昨晚开始,针线让唐奕煮了一夜。出锅之后,又泡在酒精里。 唐奕看着曹满江俨然一笑,“您忍着点,时间太紧,只能用这个将就一下了。” .... “来人!!来人!!!” 曹满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把这小子给我拿下!拿下!!” 曹满江疯了....让唐奕活活折磨疯了。 几位都头却是不理,反而一阵哀求,“头儿,您就忍着点吧,命要紧啊!” 若是刚开始,他们还敢阻拦,但是一路看下来,这几位看向唐奕的眼神都变了,甚至开始有些怕这小子。 那是真狠啊!谈笑间,就把肉从人身上割下来,那可跟砍人是两码事儿,反正让他们这些老兵油子干,他们都得琢磨琢磨。 不管曹满江的喊叫,唐奕用弯针开始给他缝合伤口。只是,试了几次都没能穿过去,倒是在曹满江身上,扎了几个针眼儿。 “我要杀了你!我要刮了你!”曹满江被扎成了蜂窝,自然嘴上更不饶人。 唐奕似完全听不见曹满江说什么,一头细汗顺着衣领往下流,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谈笑风生都特么是装出来的。 一刀下去,听着刀口划破皮肤的声音,眼看着鲜血飞溅而出,一片儿片儿的人肉从活人身上切下来,谁特么都受不了。 唐奕就算两世为人,也没干过这么变态的事情。 孙郎中眼尖,看出唐奕双手已经开始发抖,猛一咬牙,上到前去。 “让我来,怎么缝?” 唐奕也不矫情,让出位置,让孙郎中坐下,他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缝一针打一个结,针脚不用太密,伤口不崩就行!” 孙郎中按唐奕所说,缝了一针,打了个结。 “是这样吗?” 唐奕点了点头,“别缝歪了,要不伤口长上之后..难看!” “....” 曹满江心说,老子都要疼死了,还特么管什么难不难看。 见孙郎中又开始缝了起来,唐奕长出了一口气,转身想找个地方歇会儿,只是刚转身,就觉天旋地转..... 扑通一声,唐奕栽在地上....虚脱了...... “哈哈哈哈哈!!!” 曹满江见唐奕晕了,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放声大笑。 “晕了!晕了!哈哈哈,他晕了!!这小子果然不及来将,果然还是本将硬气!哈哈哈,誓死不晕!!” ..... 众将满头的黑线,心说,头儿啊....您都晕了好几个来回了。 “啊!!!” 又是一声惨叫.... “老东西,你轻点!小心本将把你也剁了!!!”孙郎中又开使行针了。 “小心点!别歪了! 难看.....” “..........” 唐奕只清理了一条刀伤,另外一条,是孙郎中依葫芦画瓢之下弄下来的,免不了也被曹满江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说这曹满江确实硬气,生生挺过了割肉疗伤。又经过孙郎中外敷内服一顿医治,竟然挺了下来。 不过,孙郎中放下针线的那一刻,铁打的曹营头身子一软,也晕了,而且嘴角还带着一抹解脱的笑容。 终于结束了.... 只是曹营头还不知道,这种苦,还得受一次.... 唐奕不懂医,生怕伤口长不了,过了十多天之后,才去给曹指挥拆线。此时,棉线都长在了肉里,那从肉里往外抽线的酸爽,恐怕曹营头又得骂娘了。 等唐奕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回到了唐记食铺,而且外面已经是朗星拱月,入夜多时了。他这一晕,竟然整整睡了一天.... 在这一天里,不但曹满江捡回了一条命,而且,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发生。 禁中旨意终于到了邓州! 范宅偏院之内,范仲淹与尹洙对坐石桌前,范纯仁则侍立一旁。 “看来,官家还是离不开父亲大人的。”范纯仁隐隐露出激动之色。官家不但升了父亲的馆职,从门下省给事中变成了资政殿大学士,而且迁知苏州,这是大大的喜讯。 范仲淹闻言,不禁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圣旨。这个结果,其实是他也没想到了。 他想到了不会轻易准他置仕,但万万没想到,官家竟顶住了压力,令他迁判苏州。这等于明告诉那些人,他要招范仲淹回京。 尹洙不发一言,只是陪范仲淹坐着。这位知交老友他还是很了解的,一但决定,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果然,范仲淹踌躇良久,终还是没有动摇,大笔一挥,一纸复辞奏本,随快驿回京。 折子一进中书省值房,吴育就又坐不住了,急匆匆的去找贾昌朝。 贾昌朝看过奏折,老脸都快拧成了麻花。这范希文到底所图为何?难道真是不回中枢,誓不罢休吗? “子明兄,快出个主意啊?怎么办?”吴育一脸的苦大仇深。 他都不敢想像,要是范希文回京,他会是什么下场。 那位当年可是敢和刘太皇刚正面,为了扳倒阎文应敢和官家玩绝食的主儿。背后使点小手段他还行,真和范希文正面硬刚,分分钟他就被轰成渣渣。 贾昌朝现在也是举棋不定,若是让台鉴现在就开炮,明显太早,范希文现在可是做足了姿态要辞官,人家都不干了,你还挑什么毛病? 但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官家一时冲动,把范希文放了回来,那还了得?就算不放他回来,要是让贬黜各地的主新之臣知道他这个“党魁”的所做所为,也必是心思活范,死灰复燃。 咦?贾昌朝猛然一怔,心思活范......死灰复燃? 一条妙计逐渐在贾相公的心头浮现,嘴角不禁牵起一个阴森的冷笑,要的就是这个心思活范,死灰复燃! “把范希文要置仕的消息放出去!” “放出去?”吴育呆愣愣地反问,随即脸色也逐渐精采...最后竟兴奋束起一个大拇指。 “贾相果然高明!” ..... 六月初,范仲淹不授新职,复辞的奏议再次被赵祯驳回,二发升迁之旨。旨意五日至邓,范仲淹不授而三辞。 这种臣抗君意的桥段,在大宋已经司空见怪了,没人因此而告你欺君罔上。反而是你辞不授的次数越多,越有名声,越会传为佳话。一般君授臣职,你不抗个三五次旨,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传旨快驿对此也是司空见怪,拿着范仲淹第三封辞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只不过,这一次却没那么简单.... 六月初八,大宋朝最最有名的“猪队友”欧阳修永叔终于开炮了。而且欧阳公也没让贾子明白废一番苦心,这货紧跟范仲淹的脚步,上书请辞。 其实,欧阳修自从去年被发配出中枢,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但是做为革新重臣,文坛领袖,实在不好在这个时候出头。现在好了,一听范希文请辞,欧阳公立马来了精神,几乎是收到消息的同时,就把辞呈写好了。 他这一闹不要紧,身在扬州的大宋第一高富帅韩琦韩稚圭也坐不住了... 这时候的韩琦不到四十岁,离修炼成仙还早着呢,他哪知道,范仲淹是真要辞,欧阳修这货是跟风。 他还以为,这是革新旧臣的一次对中枢施压呢。 那怎么能少了我? 于是....韩琦置仕的折子也飞似的直奔开封... 而此时此刻,贾昌朝正躲在角落里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心说,老夫略施小计,欧阳永叔这蠢货就拉着韩稚圭往坑里跳啊! 等的就是这一刻,大手一挥,令吴育知会台鉴火力全开。 给我打! 给我冲!! 这次不死,也得让范希文等人扒层皮! ............ 第49章 玩真的 御史台向来是守旧派的中流砥柱。 当初,夏竦构陷杜衍、富弼谋反之时,就是台鉴各官极力推波助澜,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影响极坏。杜、富二人才不得已请出中枢,也由此拉开了新政被废的大幕。 如今范仲淹再兴波澜,做为守旧派急先锋的各位言官,自然是冲锋在前。 六月中,先是有言官弹劾范仲淹在邓州大兴土木,先是重修览秀亭,构筑春风阁,后又营造百花洲,劳民伤财,好大喜功。 后又有人上奏,范仲淹纵子行凶,三子纯礼当街械斗,重伤百姓,影响极恶。 随后,监察御史董良洪甚至把陈年旧事翻出来倒嚼,弹劾范仲淹牧守鄱阳期间行为不端,以官身狎妓,并将雏妓甄金莲纳入府宅,不为百官典范。 赵祯看着一道道弹劾范仲淹的折子,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这帮人为了扳倒范希文也是拼了,连十年前的旧账都翻出来做做文章。 不过,作为老好人的赵祯明知这些都是守旧之臣的把戏,不足为信。但左右思量之下,还是暂时把三升范仲淹的旨意留中不发,等这股倒范之风过后再做计较。 官家没了动静,一众言官都颇为意外。 这就赢?还没放大招呢啊? 他们也没指望着这些鸡毛小事能把范希文怎么样,只要官家不动让其归京的念头,就算胜利。 却不想,高兴了没几天,六月底,见言官弹劾范仲淹的声音稍弱,赵祯终于按奈不住,三调范希文的圣旨直投邓州。 贾昌朝气得直吹胡子,心说,凭什么官家单单对这个范希文恩宠倍至啊! 凭什么? 不说范仲淹的能力和可作百官典范的风骨,单是他和赵祯的私交,就非一般人可比的。 当年,刘太后专权霸政,差点成了第二个武则天,百官只尊太后,而不知皇帝。 一些有良知的大臣,对太后专权,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唯独一个敢对刘娥开炮的,就是范仲淹。他不但指责太后不应忽视赵祯这位皇帝的存在,还主张还政于朝,让刘娥回后宫养老,把刘太后气得半死,直接把他扔出了京城。一直到她死,也没让范仲淹回来。 那时的仁宗年纪尚幼,朝中大臣没一个敢为他说话的,唯有范仲淹在最危难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他能不记着吗? 而且,去岁新政受阻之时,也是范仲淹看出了皇帝的为难。为了不让赵祯难做,主动请调去邠州巡守,后来又主动辞去中枢要职,这才保住了赵祯的颜面,让新政之乱平稳落地。 庆历新政,是赵祯催着范仲淹等人干的。范仲淹虽早有革新之意,但当时西北战事未宁,朝中反对势力不可小觑,此时并非主新最好的时机。可新政失败找人背锅的时候,却是范仲淹、富弼等人。这一点,赵祯更觉亏欠了他们。 所以,庆历之风一过,除了范仲淹、尹洙长辞于世,杜衍因年迈多病而致仕。余下的富弼、韩琦、欧阳修等人,之后几年都先后拜相,就连政治智商几乎为负的欧阳修都当上了参知政事。 ...... 不管怎么说,官家是铁了心要护着范希文。贾昌朝心说,看来,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第二天早朝,御史中丞王拱辰殿上直奏范仲淹、欧阳修、韩琦、富弼等人结党结心,其心可诛! (老实巴焦的富彦国心说,老子躺着也中枪,我特么什么都没干好吧...) 王拱辰之言,内相贾昌朝、参知政事吴育,还有一众朝臣皆是附议。首相陈执中不置一词,朝堂之上敢为范、富等人进言者寥寥。 三日后,在任大名府的夏竦以快马急奏,言范、韩等人,以辞官要挟官家,置臣纲于惘然,为我辈所不齿。 与之一同上奏的,还有同样不在中枢的宋痒和章得象,都进言范仲淹结党营私,朋党之说再提。 赵祯被他们搅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由也动摇了升迁范仲淹的决心。 范卿啊,为何如此心急? 暗道若这次范卿依就不授,就把这个事情再压上一两年。 而范仲淹果然没让赵祯失望,再次不授新职。可是.... 回秉的奏折却吓出了赵祯一身冷汗! 只见他奏折上只写了两句话:“臣非虚衍,致仕之心绝已!” 这是明着告诉赵祯——官家啊,别费劲了,我不是玩儿虚的,是真要撂挑子了。 这可吓坏了赵祯,急忙回信——“范卿别闹,朕离不开你啊!有啥条件尽管提,只要不马上回京来搅局,一切都好说!” 这回,范仲淹就回了一个字...... “辞!” 赵祯看到这个字,脸色一白,心说,完了....范希文是玩真的! 而贾昌朝看到这个字,直接在值房里摔了茶杯。 就连陈执中都是脸色一白.,完了!范希文这是破釜沉舟了,不接到回京的旨意誓不罢休了。 沉吟良久,陈执中方缓缓拿起笔,一段略显沉重的文字落笔纸上。 ..... 现在京师之中,除了皇帝有七分相信范仲淹是真的请辞,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是在逼宫,让官家做一个要我?还是要他的选择题。 那官家会选谁?大家心里都没底。 终于.... 七月中,赵祯终于做出了这道选择题。 下旨——“番阳太守魏介移知邓州,原门下省给事中、知邓州事的范仲淹,即刻进京!” 中旨一出,满朝哗然。官家竟置百官的反对于不顾,招范仲淹回京? 一时之间,弹劾、重伤,请圣人明目之言此起彼伏,阻止范希文进京的声音,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对此,赵祯置若罔闻,铁了心要把范仲淹弄回京。 ..... 而此时的邓州,在范仲淹的案头摆着两个封装信笺。 一个是禁中招他入京的中旨,另一个则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陈执中的一封手书。 官家旨意自不必说,无非是让他等着魏介到邓州接班,然后举家回京。唯一有些蹊跷的就是,旨意里没有授职,连之前旨意里说好的的“资政殿大学士”也没了影儿,只说让他回京。 皇帝招地方官回京述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述职不用卸任,到京城和官家汇报完工作,还得回来继续工作。 但,这次是明令魏介接替范的职务,也就是说,他不用回来了。可是,又没授予他新的职责,这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另一封陈执中的手书,却极为不寻常,甚至让范仲淹都有些意外。 这是一封《求请书》.... 信中,陈执中竟然用几乎恳求的语气,求范仲淹不要再闹了,朝堂安稳来之不易。让范仲淹着眼大局,先委屈一下。 范仲淹和陈执中算是政敌,在新政的问题上,陈虽不似夏竦、章得象那般无所不用其极,但也是高声反对,对打压新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做用,他会给范仲淹写信,着实意外。 ..... 只是扫了几眼,范仲淹就把这封信放到了一边.,脸上的神情极近轻蔑。 他看不起的不是陈执中本人,而是轻蔑于众人的小人之心! “想不到,我范仲淹磊落一生,竟还是被这些人看成是一个虚伪投机之徒!” “来人,让纯礼去严河坊,把唐大郎叫过来。” ....... 第50章 还欠您一座书院 唐奕最近两个月过的很充实,好吧,其实是累成了狗.... 上一次,为了一时的爽快,暴捶了钱文豪。之后,范仲淹意识到再不能放任这小子胡闹了,于是,唐奕开始每天都到范宅报道,与贱纯礼一起当起了乖宝宝。 每天写写大字,背背《韵略》.... 要是只是读书倒也没什么,但偏偏酒坊那边还有一堆的杂事,令他不得清闲。 两个月的时间里,严河酒坊的醉仙酿彻底火爆邓州。原来存下的四万四千多斤果酒,日前已经售出了三万多斤,存货不足万斤。 这还是张全福眼见形势不对,开始有意控制销量,才剩下的一点点存货。不然,早就被抢光了。 现在,距离秋果成熟最起码还要半个多月的时间,而想把新果酿造成酒,也得一个多月。也就是说,如果不实行限购,未来两个月,严河坊将面临无酒可售的窘境。 因严河坊限售醉仙酿,想买酒的客商无货可进,市面上醉仙酿的价格已经炒到了3贯钱一小坛,折600文一斤。即使是张全福也没想到,这酒会火到这种地步。 而与醉仙酿一同问世的肥皂,开始之时,因为被新酒的光芒所掩盖,并不十分出彩。但是,随着这种极为实用的洗涤之物逐渐被人们所熟知,也开始慢慢火暴起来。 起初,唐奕拿着肥皂去找张全福的时候,他估价每块售价百文。后来,自己用过之后才知道,他完全完低估了肥皂的价值。这东西比皂角耐用不知多少倍,小小一块,就可用很久。别说百文,三百文也不是问题。 后来,唐奕提炼出精油,制出了香皂,更是受邓州富户的喜爱。一块香皂的价格是肥皂的三倍多,整整一贯钱一块,却依然供不应求。 现在,严河坊醉仙酿只能等新果上市才能再酿,前院的酒坊几近停工。唯有后院的炼油工坊还在日夜赶工,一方面要供应肥皂、香皂的销售,另一方面,也为酿制新酒储备甘油。 君欣卓带过来的十几个老幼,全都安置在后院,他们对唐奕的活命之恩感激不尽,自然卖力工作。唐奕与之签订了十年的佣契,不然就张全福那一关都过不了,生怕这些“外人”把酒坊的秘密学了去。 而严河坊大肆炼油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邓州油贵。 全邓州地界,包括下辖县镇的猪油都让张全福订购一空,一时之间,邓州城内竟无猪油可用。无油下锅的百姓只得把目标放到了牛油和羊油上,致使牛羊油的价格也开始腾涨。民间怨声载道,都骂严河坊扰乱民生。 无奈之下,唐奕开始在邓州推行炒菜之法,炒菜用植物油好过动物油,他想用此法来缓解动物油的需求。 还别说,在唐奕有意的宣传之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种开封大酒楼的独门秘技,就在邓州推行开来。百姓对于这种花样繁多,口感多变的餐食技法大赞不已,从而大大缓解了居民对动物油脂的需求。 .... 范纯礼找到沿河酒坊的时候,唐奕正在蒸锅前面忙活着。 一听老师叫他过府,唐奕不敢迟疑,叫君欣卓去她屋里拿出两个小瓷瓶。而君欣卓把瓷瓶交到唐奕手里时,却砐为不舍。 “最后两瓶了....夏花开败,再做,就只有明年了。” 唐奕劝慰道:“用不上明年,想弄,入秋就能做了。” “入秋?入秋有什么花?” 唐奕洒然一笑,“谁说一定要用花了...” 说完,转身随范纯礼而去。 到了范宅正是饭时,范仲淹一家还有尹先生都在饭厅用食。见唐奕来了,又给他添了副碗筷。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于这句话,唐奕的理解就是——绝对不用和“师父”客气... 唐奕现在也早就把这当成是自己家了,吃喝进出从见外。有时候饿着肚子来的,又没赶上饭时,唐奕就自己钻到厨房去喂肚子。 唐奕一边大喇喇地坐下,一边从怀里把那两个小瓷瓶掏出来,摆在范仲淹身边坐着的一个女子面前,诚然道:“一个是给师娘的,一个是给幺儿的。” 女子姓甄,名金莲,正是范仲淹第四子幺儿的亲娘。 呃....二十多岁的样子.... 甄金莲见了两个小瓶不禁好奇地放下碗筷,拿在手中端详。 “大郎又弄出什么好东西了?” 唐奕谄媚地笑道:“可不是好东西?师娘打开闻闻?” 甄氏闻言,拔开瓶口的软木塞。顿时,一股浓郁的月季花香弥散开来。 “好浓的花香...”甄氏喜声赞叹,“这是月季?” 唐奕嘿嘿一笑,“还是师娘有眼光,不像师父。上回我拿来一点月季油,来给尹先生做推拿之用,师父还说怎么闻着像喇叭红。” “哈哈...”甄氏声若金铃,也不由取笑起某人。 而范相公老脸一红,眉毛一立,佯怒道:“没大没小,不务正业,课业可曾背熟?” 呃....唐奕哑火了....低头使劲往嘴里塞饭菜。 .... 甄氏则道:“一家人吃饭笑闹,本就是天伦之乐,夫君怎么又拿起架子来了?” “看这小子,老夫就...” 这小子一身的本事,一脑袋的点子,偏偏背起书来还不如一块榆木疙瘩!时不时就气得范相公七窍生烟。 甄氏白了一眼,不理他了,转而问向唐奕,“这是月季油?” 唐奕扒着米饭,含混道:“这瓶叫香水,用月季油调的,师娘只要沾上一点,途于颈间、手腕,可保一日余香。” 甄氏眼前一亮,举着另一瓶道:“这个呢?” “这个是给幺儿的,沐浴的时候在浴汤里滴上几滴,不但香香的,还能防痱子和蚊虫叮咬。” “这两瓶都是月季油调配而成的,给幺儿的那瓶花露水,还加了麝香和薄荷。” 这两瓶东西,可费了唐奕好多的工夫。 因为只知基本的原理,对于其中精油、酒精,还有纯净水的比例,不甚了解,唐奕整整摸索了两个月,前几天才终于试验出一个最佳的调配比例。而且摸索出一整套,从提炼到调配,再到保存的完备方案。 不论古代,还是现代,什么人的钱最好挣?女人也! 香水一配成,就被张全福视为珍宝,列为严河坊的最高机密,由君欣卓这个大高手亲自保管,生怕外泄。 而试验成功的成品香水和花露水本就不多,张四娘拿去各一瓶,君欣卓以权谋私,又贪下了各一瓶,甄氏手里的两瓶是仅剩的一点。 连君欣卓那个母暴龙都对其依依不舍,可想而知,这东西对女人的诱惑力有多大。 甄氏听了唐奕的介绍,更是喜欢的不行,闻了又闻,还沾出一点涂在手腕,摆弄了半天,才让巧灵小心的收起来。 ..... 见甄氏和唐奕终于消停了,范相公又开口了。叫唐奕来可不是卖弄什么香水的,而是有正事要说。 “禁中又来了旨意......” “哦?”唐奕来了兴致。“官家还不肯放师父置仕吗?” 久未掺言的尹洙不由笑道:“何止不肯,官家招你师父进京!” “进京!!”唐奕差点没跳起来。心说,赵祯疯了?还真敢下这旨意。 “慌什么?”范仲淹斜了他一眼。“官家这是铁了心的不让老夫走。” “那师父做何打算?要奉诏进京吗?” “叫你来正是要说此事。”范仲淹放下碗,筷郑重道:“我打算让纯仁、纯礼先护送尹先生和如夫人回苏州老家,老夫一人进京!” 唐奕一震。“您这是...” 范仲淹悠然一叹,“你放心,老夫去意已决,朝堂之争已与我无干。但是,不当面和官家把话说清楚,他是不会放我走的。” 说完,盯着唐奕道:“叫你来,就是要问问你,你是继续呆在邓州,还是随他们去苏州。” “我当然是跟着老师走!”唐奕想都没想就答道:“我还欠您一座书院呢!” ......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ps:关于甄金莲本来想好好写一点的,毕竟那一段是范大神为数不多的有烟火气的故事。 但是考虑到,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和一个十四岁少女的爱情故事....在当时可能是佳话,但放到现在很多人得起一身鸡皮疙瘩...所以还是不写了。有兴趣的客官,自己查一下看看就好了。 第51章 皇帝的心眼儿 早在范仲淹第一次请辞之时,就曾与尹洙商量过致仕之后的打算。 左右思量之下,还是决定回到苏州治学。 一来,尹洙与范仲淹的身体都不算康健,苏州江南之地,四季不显,利于修养。而且,范仲淹的老家就在苏州吴县,此举也算是落叶归根,造福乡里了。 再者,江南文教兴盛,人才辈出,以范、尹二人的名声,定能吸引一批有志学子。悉心教导之下,将来必是辅国良才。 按道理说,禁中旨意潜人接替邓州之职,并令他进京,他应该在卸任之后,举家入京才对。 只是,如今幺儿尚在襁褓,甄氏刚出月子,尹洙虽然有了药酒的医治,身体大好,但也还是虚乏,不易远足。要是入京之后,再折腾回江南,显然不现实。 ...... “我当然是跟着老师走!” “我还欠您一座书院呢!” 唐奕一脸的认真,却不想,餐桌上除了贱纯礼,都是不由禁莞尔一笑。 好吧,贱纯礼这货还在闷头狂吃。 范仲淹斜了他一眼揶揄道:“指望你,估计到老夫归西,这书院也办不起来。” “呃.....”唐奕有点不服。“当初说好两年之期的,这才过了两个月,谁成想您动作这么快嘛。” 尹洙笑道:“看来,大郎还真当真了...” “以希文兄的名声,若想要治学,多少人上赶着会送钱过来,当用不上大郎的那点薄财了。” 唐奕一撇嘴,我很有钱的好吧! 不过,尹洙说的一点没错。宋人最看重的就是名声,范仲淹要办学,有大把的人会为搏一个美名,而把钱送到他手里。 “既然,你已经决定随我左右,那回去之后就准备一下,收拢生意,等魏介来邓之后,即刻动身。” 唐奕无不应允,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考虑过。 .... 从范宅回来之后,唐奕把马伯、马婶,还有张全福全都叫到了严河坊,再加上马大伟与君欣卓、黑子等人,大伙围坐在一起商量了起来。 “老师置仕之心已绝,等接任的官员一到,就要举家迁往苏州...” 张全福心里咯噔一下子,心说,到底还是走,这可刚刚找着一个大靠山怎么就走了? 唐奕看了他一眼道:“张伯放心,即使老师离邓,还有曹指挥照应。在邓州,我们依然算是根基牢靠。” 张全福悻悻然地点了点头。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之前得罪了钱家,而且曹满江一个厢营指挥使,和范相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其实,他最舍不得的,就是唐奕这个大财神。 虽然生意都还在邓州,但是这个主心骨儿是必然要跟着范相公走的。他一走,张全福总觉得不踏实。 “今日召集大家,是为了以后做一些打算。”唐奕直奔主题。“张伯,给你家大哥去个信儿,让他尽快回邓州。” 张全福一怔,立马阴转晴..... “到了苏州那边,也需要自己人把生意铺开,张大哥经商多年,是最好的人选了。” “我一会儿就手书一封,让晋文归家!”张全福难掩兴奋。 之前想让大儿子回来酒坊支应,唐奕没同意。他还有些悻悻然,以为唐奕不想张家的人过多的掺合进来。如今唐奕马上就要走了,他更是心里没底,生怕唐奕把他们给甩了。 没想到...唐奕早就有了打算。 “自己人。”这说明,以后张家和唐家从此算是真的绑到一块儿了。 “大郎啥时候走啊?”马老三拧着眉头,突然问道。 唐奕道:“应该快了,等魏大人一到,就动身。” 马老三闻言眉头拧得更深,低头想了半天,才道:“大郎身边不能少了使唤的人,让你婶子跟着你去,我留在邓州看店。” 唐奕有些哭笑不得,“咱们是一家人,我更是视您和婶子如亲生父母,就算是要使唤的人,也不能劳累马婶,花钱雇一个就是了。” 马老三脸子一板,“自己家里有人,还花啥冤枉钱?” 噗!张全福直接喷了..... “我说亲家啊!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算那点小钱儿?” 唐奕不禁吐槽道:“张伯说的没错,之前,让您给唐记雇两个人,您也是不乐意。” “呵....就那破店,我看关了算了。” 如今挣了“大钱”的张全福,哪看得上唐记那间小店。 “咋是破店?!”马老三不乐意听了。“一天三四贯钱的收入呢!比你那破杂铺挣钱多了!” 呃..... 张全福对这个憨实老汉实在是无语,觉得有必要跟他掰扯掰扯。 “亲家,不说大郎有多少钱。你知道,光你家在这酒坊里的一成份子,这俩月挣了多少吗?” “多少?有唐记多吗?” “唐记?”张全福一声嗤笑。“你玩命儿卖一年的油煎包子,也挣不来这么多!” 严河坊这两个月光卖酒,就收钱八千余贯,肥皂、香皂收三千多贯,工料开支和这巨额的利润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马老三占了一成的纯利,那就是将近一千贯钱。 一千贯,要是全是铜钱,上称量重,就是四千多斤,得用好几辆大车才能拉走。这马老三居然还是小农心态,为了一点儿小钱儿苦心算计。 唐奕也不得不附和道:“您岁数大了,家里享享福就行了,外面有我们这些小辈照看,咱们真的不差食铺那点盈余。” 马老三一算计也对,现在炒菜在邓州人人会做,嘴都吃刁了。而且生煎也不是什么多难的手意,城里已经有好几家食铺,仿着唐记开始卖生煎了,拐带着唐记的生意也不如从前了。 要不....雇两个人? 唐奕也不和马老三再掰扯,而是转向君欣卓,“你们有什么打算?是跟着我走,还是留在酒坊?” 黑子一听抢白道:“我们当然听主家的。” 君欣卓则是秀眉轻触,沉吟了一下,方道:“让憨牛带着那十几老幼留在坊里,我和师兄陪你走。” 唐奕释然一笑,“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憨牛哥的母亲岁数大了,不宜远行。” 君欣卓点点头,她和黑子都是在邓州犯的案,能不留在这里,就不留在这儿。 “那就这么定了!”唐奕一拍大腿。“邓州这边有张伯和大哥照顾生意,我带着张家大哥、君姐姐,还有黑子哥,随老师一同去苏州。” “张伯,您把这段时间酒坊的盈余,留下一些必要的开支,其余的都换成金银,我要带走。” “还有你婶子,让你婶子跟着你。”马老三发现唐奕把马婶漏下了。 “您老就别犟了...”唐奕苦着脸道:“大哥下个月大婚,这个结骨眼儿上,婶子哪能不在?等我们在那边安顿好了,邓州这边也都没什么事儿了,我就把您和婶子一起接到苏州去享福。” “那等四娘过了门儿,我就和你婶子去找你去,你身边咋地都得有个知冷知热的照应着!” ..... 唐奕无语了。 又商量了一些生意上的细节,唐奕终于把一切都敲定下来,只等新官到任,辞邓赴苏。 只不过... 只不过范仲淹从七月中旬旨意下来,一直等到八月都快过了,也没等来魏介来接任。 马家把马大伟和张四娘的婚事都办完了,唐奕也还没走。 问题出在哪儿呢? 按说鄱阳离邓州并不算远,走水路不需十日就能抵邓,魏介为何如此之慢? 朝中的守旧派又起了妖蛾子? 错了! 这回是赵祯这个老好人,玩了个心眼儿.... ........ 第52章 和稀泥 宋仁宗赵祯从历史角度来看,并非一代雄主,最多算是个守成之君。 可是同样,那些开疆阔土、傲世天下的圣明之君们,有一点也是没法和他比的,就是一个“仁”字。 一个人做一时的好人不难,做一辈子的好人却不容易。 做为一个执掌天下的皇帝,要做一辈子的好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赵祯就偏偏用一生在诠释,什么是一个好人! 仁宗在位四十二年,数十次减免各地税赋,遇有天灾人祸必拨款赈济灾民,并下诏责己,罢饮宴歌舞,亲自祭祀天地,为生灵祈祷。贵为君王却从为难下人,为免宫中浪费,宁可苦着自己,也不妄加用度。对宫人内侍,更是从不苛求。 他珍视每个普通人的生命,故决狱严谨,全国的死刑案卷都要经过他的最后复审御批方能执行,仁宗对能从宽的决不重处,故每年从他的笔下超生的死刑犯不下千人。 他曾对大臣说道:“卿等素知,朕气极骂人时,也决不说‘你去死吧’这种刻毒的话,就更不敢在断狱中滥用死刑了。“ 一个万万人之上的皇帝,谈笑间就能决人生死的君王,竟能做到珍视每一个百姓的生命。可能除了赵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就连把宋史篡改得乱七八糟的蒙元,都在他们撰写的《宋史》之中这样评价赵祯—— “于君者,止于仁!” 可见,千古仁帝的美誉,并非虚名! .... 而老好人赵祯,在内忧外痪的大环境下,还能把北宋这艘破船修修补补不至翻船,甚至推到了华夏文明的巅峰,还因为他有另一个好本事——和稀泥! 做为皇帝,即使再好的人,再仁爱,也难免会遇到两难之事。 比如范仲淹,赵祯明知范主新政乃国之良方,却不得不对守旧派妥协。而且,为了平衡朝局,也不得不把范、富等人贬黜出京。 可是,范仲淹要置仕,赵祯当然不能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范仲淹弄到京城来,当面劝阻。但,朝中大臣反对之声极大,又做何解? 怎么办? 凉拌!! 深明和泥之道的赵祯只好在这件事情上打起了太极.,一面安抚朝臣,一面又下诏令范仲淹归京。但是,给范仲淹的旨意是发下去了,可迁任魏介的调令却是迟迟不到鄱阳。 给范仲淹的圣旨之中,可是明令他和魏介做过交接之后,才能进京。现在,魏介收不到旨意,在鄱阳不能动,范仲淹和谁交接去? 一个“拖”字诀,让赵祯玩得飞起,只要范仲淹不进京,朝臣的反对也只能是打打嘴炮,掀不起什么大浪。 这给赵祯平衡各方意见赢得了时间。 ... 而范仲淹在邓州,就差没把行礼打包了,却左等右等,耗了快两个月,也不见魏介来接班。范大神终于反过味儿来,官家又开始和泥了。 实在没办法,范仲淹只好又上了一道奏本。言,尹洙病重,眼前秋寒将至,提请尹洙随我的家人先行前往苏州老家休养。即刻起程! 等于是明告诉赵祯和朝官,官家您也别拖了,我把家人都送回老家了,铁了心不和你们玩了.... 赵祯一看奏报,立马知道这是拖不下去了,急忙下旨,令魏介日夜兼程赴邓接任,范仲淹一众家眷不得回乡,随范入京。 这回也不用等魏介了,你就直接来吧! 按说,这旨意一下,守旧朝臣不还得反对吗? 如果就这么完了,那赵祯就不是和泥高手了。与这道旨,一同下发的,还有另两道旨意。 “迁夏竦枢密为副使,宋庠入职三司执掌财权。” 赵祯是做足了姿态,心说,你看吧,现在东西两府、正副宰执,包括内相、财相(注),全都是和范希文不对付的守旧之臣,连台鉴都是你们把着,这回该安心了吧? ...... 朝中异议在赵祯一顿太极推手之下,总算平息。贾相公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心说,官家还算明事,现在朝中权柄牢靠,量他范希文就算回朝,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只是不过... 草木皆兵的一众朝臣,还没喘口气,就又被吓了个半死... 九月中,范仲淹应滕宗谅之遥,为重修岳阳楼作文《岳阳楼记》。此文一出,天下皆然,不足半月,就传至京城。 贾昌朝拿着抄来的《岳阳楼记》,越看脸色越不对,越看越怒。最后,竟把抄文撕得稀烂。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 .....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 贾昌朝气得直哆嗦,“这哪里是一个厌倦官途要置仕的人写得出来的?” “文中字字珠玑,句句言志,范希文矢志不死,这是要回来搅事!”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这会儿旨意都快到邓州了。 ... 官家终下决心。 贾子明气歪了鼻子。 陈执中更愁得揪掉了大把的胡子。 而吴育则是心神不宁,连着两宿没睡着觉.... ..... 但在邓州,除了猪油越来越贵,醉仙酿越来越受人追捧之外,一切都还是那么平静。 八月中旬,马大伟与张四娘完婚,终成美眷。 之后,小两口就住到了严河坊。唐奕本来要给大哥置办一个院子,做新婚之用,可马伯死活不同意。 又不是没地方,何必多花钱?而且,在酒坊也正好方便照应。 唐奕还是住在唐记之中,而马老三夫妇,依旧每天早起晚睡,打点食铺生意。对此,唐奕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马大伟已经完婚,马老三打定了主意,跟唐奕一同去苏州。要雇人,也得等他走了之后。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苏州是去不成了.... .... 一大早,马老三开门迎客,楼下人声沸沸,唐奕想贪个早也是不行,只能爬起来,洗漱一番就下了楼。一到楼下,就听店门外一阵吵闹... 却是马老三照应的生煎已经出锅,因为有人不守规矩胡乱插队,一众乡里吵了起来。 “你这军汉好不晓事!没看大伙都在排队吗?”六婶独特的尖嗓门全开,掐腰与边上一个汉子理论。 六婶现在可谓是风光的紧,因为全邓州都知道,是他说成的马大伟和张四娘的亲。不明白其中关结的街坊们还以为这亲能成,全是仗六婶的一张好嘴。 按说,六婶现在与唐记关系匪浅,哪还用排什么队?别说排队,来吃就是,钱都不用付。 本来确是这样,只是六婶今日来早了,生煎还没出锅,就站在队首,与马老三闲聊几句。不想,横冲出一个军汉,不但插了队,还撞的六婶一个趔趄。 别人怕这些吃军粮的莽夫,六婶却是不管,指着那军汉的鼻子就骂开了。 那军汉一身戎装满是泥污,军裤也湿了半截儿,想是从城外趟着晨露过来。 军汉撇了六婶一眼,旁若无人地嗡声道:“插就插了,又不差某一个!某家饿极,让某先买又如何?!” 这军汉语气生硬,言词不善,六婶更加气结。指着军汉骂道:“你饿谁又不等着吃食,官府养你们这些闲汉,不是欺压我等百姓的!” 后队之中也有人附和:“别管你是谁,就是知州大人来了,也得排队!” “对!!排队排队,某家也等了半天了!” “快点,后面排队。” “排队........” 这军汉可谓是犯了众怒! 有六婶牵头,军汉转眼间就被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 军汉脸色憋得通红,似是被众人说急了,猛然把腰间的大刀一横,怒喝道: “某说先买!!” “就要先买!” “若是不服,问过某家腰间的大刀!” ....... ps: 注:宋朝的官制极为复杂,可能一部分深谙宋史的客官比我还熟,但是一部分对宋朝不太了解的书友读起来会很费劲,这里解释一下。 东西两府,分别是东府主政务的:政事堂,下辖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和西府主管军务的:枢密院。 政事堂的实际主官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陈执中担任的职务。一般简称为首相;副相为参知政事。 昭文馆大学士,不参政务,主要是研究国政,给皇帝出主意,称为内相。 三司使,主管财务,相当于现在的财政部,称为财相。 第53章 蹭饭 那军汉亮了兵刃,众人忍不住一滞,嘈杂的气氛乍然而止。 刚刚还吵嚷着让军汉排队的一众人等,也不由向后退了几分。 唯有六婶果真是女中豪杰,毫不退,掐我腰怒叫:“老身还不信了,郎朗乾坤,你这莽汉还敢当街行凶不成?” 说着,就拽着军汉的甲胄往队后拖。 “给老身让开,今日有老身在,你这莽汉就别想坏了规矩!” 这军汉虚有其声,也就是吓唬吓唬,真遇六婶这样撒泼的,倒显得有些应付不了。 只是,六婶毕竟老迈,又是女身,哪里拖得动这壮汉? “你这老.....”军汉气急,正要开口大骂,说了一半,却卡住了,生生把狠话咽了回去。 .... 这时众人才发现,一位身着银甲,头戴缨盔的壮硕将官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圈外,冷脸看着六婶和那莽汉推搡。 见他们停了下来,银甲将官脸色一沉,缓步走了上来。 这人一手握着腰间刀柄,另一手扛着一条大牛后腿,一张黑脸阴沉可怖,大伙儿都不由分开左右给其让路,生怕触了这恶汉的霉头。 六婶气势不禁一弱,后来的这位,一看就不是普通兵士,那身铠甲一看就是当官的武将才有资格穿的。 银甲将官来到近前,扫视军汉和六婶... 之前还气势凶凶的军汉立马缩着脑袋。 “都头...” 都头?果然是个当官的。 面对这种有官在身上的人,六婶也不敢造次,虚声辨道:“他...他插队,坏..规矩!” 银甲将闻言也不说话,抬腿就是一脚,众人由不一声低呼。 只闻砰的一声闷响,小山一般的壮硕的军汉直接就射了出去,砸在唐记门前的石阶上,半天不起。 银甲将还不解气,两步上前,照着军汉就是一顿暴踹。 “奶奶的,丢人丢到自家门前来了,老子教过你欺民霸市没有!?” 军汉被踹得起不来身,抱头惨叫.... “记吃不记打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铺子!” ... “这是咱们营头救命恩人的买卖,你也敢来撒野!?” “王都头,王都头!”此时,唐奕已经从店里跑出来,拦在银甲将与军汉中间。“多大点事儿,王都头干嘛动这么大的火!” 此人正是城西厢营的一都长官,曹满江手下五位都头之中的王都头(宋朝兵制,50人为1伍,两伍为1都,5都为1营)。 之前,唐奕从曹满江身上往下切肉的时候,就是这位王都头给找的大绳。而且,也是他一掌把曹满江切晕的。 这个闹事的军汉正是他手下的兵。 唐奕这么一拦,王都头也就坡下驴,停了下来, “给我起来!”王都头一声暴喝,那军汉不敢迟疑,勉强从地上爬起,抹了把嘴角的血迹,闷头站在唐奕身后。 “把你那驴蛋脑袋给我抬起来!” 军汉被吓得一哆嗦,怯生生地抬起头。 “说,谁让你上这来撒野的?” 这一骂不要紧,那军汉闻言,竟然大哭起来,把唐奕和六婶等人哭得都是一愣,长这么大,唐奕还没见哪个大男人哭得这么惊天动地。 王都头却是又怒了,飞起一脚踹得那军汉砰地一声砸在墙上。 “妈-了个巴-子!带刀饮血的男儿,哭个卵蛋?” “别人不知道,都头难道不晓得!?”军汉边哭边说,好不伤心。 “连日大雨,官道冲毁,我等随都头昨日开始抢修。为了赶工,一日一夜粒米未进,小的实在是饿极了,才抢排在前的。” 王都王眉头一皱,气势不禁弱了几分。 “一早不是李都头带人把你们换下来了吗?” 军汉又抹了把眼泪,“小的留下和李都头的人交割,等回到餐点儿,那帮属饿狼黑心贼,连个菜渣都没给某留下。” 噗!!王都头被这傻汉气乐了。笑骂道:“怂玩意儿,当兵的抢不着饭吃,还好意思说出来?若有战事,也是个待宰的货!” 唐奕见火候差不多了,一边安抚王都头,一边朝马伯吆喝道:“马伯,快捡十个生煎,先给这位大哥垫垫底。” 随即又对排队的众人拱手道:“各位街坊,原谅则个,行个方便.,大郎有礼了!” 六婶一扬手,却是对那军汉抱怨道:“你这军汉也真是痴傻,早说原由,谁又会为了这点小事为难于你?为咱邓州百姓修路铺桥,老身谢你还来不及,哪会为了几个油煎馒头与你为难?” 六婶说的也不是客套话,老百姓对这帮军汉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遇上匪痪、道路损毁之时,都是这帮厢军冲在前头,着实帮百姓办了点实事儿;恨的是,厢军管治松散,这帮血气方刚的大兵一闲下来就满城的乱窜,时不时就惹出点麻烦。 ..... 马伯捡了十个生煎递过来,王都头却给拦住了,对那军汉喝道:“惹了祸还想吃!?给我门角儿蹲着去,等会再收拾你!” 唐奕又劝,王都头道:“反正都饿了一天了,多一会儿死不了人!”说着就大步进了店里。 唐奕也不再劝,军队里的赏罚哲学,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是弄不明白的。 进到店里,王都头把大牛后腿往桌上一扔,震得桌子一颤。 算起来,曹满江命是唐奕捡回来的,别看当时曹营头哭爹喊娘,就差没活刮了唐奕。但事后清醒了,却是记下了这份大恩。这两个月,他时不时就让人送来一些紧俏财货,牛肉更是没断过,上次拿来的,还有剩余呢。 “今早修路雇的一只拉料大牛别折腿使不了了,营头儿让我把这条后腿给大郎送过来。” 唐奕心说,这牛还真不小,单一条后腿就得有六七十斤。 “这么大一条后腿哪里吃得完?” 王都头闻言嘿嘿一乐,“大郎莫荒,吃不完,我等帮你吃。营头去州府了,说话儿就回来了,让俺先带着牛腿过来....” 唐奕瞬间明白了,这哪是来送礼的,分明就是来蹭饭的。 “端是好借口,让小子空喜一场。” 王都头嘿嘿地直乐,也不说破。 自从交上唐大郎这个愣小子.,厢营这帮都头管事没事就来唐记蹭一顿,和唐奕早就混得熟熟的了。 .... 唐奕也乐得多与这帮人接触,这些厢营的军汉别看平时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似的,但其骨子里都是忠义耿直之人,与范仲淹、尹洙、范纯仁这些文人呆久了,唐奕也愿意他们过来,也好接一接烟火气。 让王都头把大牛腿搬到厨房,唐奕开始忙活起来,一会儿的工夫,各色色香具佳的美食就摆满了一桌。 曹满江也是不负众望,踩着点儿来了... “唐大郎,某家来蹭饭了,还不快上好酒!” 人还没进屋,曹满江就粗气大气地喊叫起来,走到门前步子一缓,心说,门口儿怎么还蹲着一个? 这时王都头迎了出来,曹满江就势拧眉问道:“怎么回事?” 王都头不由分说,拉着曹满江就往店里走,“没啥大事,我已经教训过了..” 曹满头闻言脸色一冷,瞪了军汉一眼,吓得那军汉一缩脖子,脑头差点就埋到裤裆里去了。心里对王都头却是感激不尽,别看刚才打得那么狠,其中还是护着他的。 这时唐奕也迎了出来,曹满江不好再发作,看着一桌子的好菜,曹满江不由赞道:“现在家家都能炒上几样小菜,但都不如大郎这儿的正宗。” 唐奕笑着揶揄:“营头,想多蹭几顿就明说,莫要搪塞小子。” 曹满江哈哈一笑,“蹭一顿少一顿,等大郎走了,某家想蹭饭却是不能了。” ... “一大早的,营头跑到州府去干嘛?” 曹满江闻言一滞,下意识地回头又瞪了门口军汉一眼。 “还不是因为这帮惹事生非的王-八-羔-子!” ........ 第54章 又出馊主意 说起来,曹满江也够倒霉的。他本是武举出身,这年头,虽然轻军慢武,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武举也肯定没有文举那般受万人追捧。但是,怎么说这也算是武人的最高规格考试了,再不济,也不至于沦为厢军营头的地步。 可是,没办法,大宋在武备上就是这么操蛋,不但文人瞧不起你,武人自己也不给自己长脸。 军中讲究一个从属,武将多以举荐升迁。谁的兵谁带,谁发现的好苗子,就在谁手底下为将。 北宋那几个著名的将门,除了本身出了几个能人之外,最重要的则是经年累月之下,通过这些能人举荐,扶持起来庞大派系,盘根错结。造成军将只知上司提携之恩,而不知忠君爱国之理。 像曹满江这样儿“野路子”,无上官举荐,自己爬上来的愣头青,全都不待见的紧,在派系分明的军队里,连立足都难。所以,别看他高中武举,却连个禁军营将都混不上,被发配到邓州,能主管一营厢勇,已经算不错了。 满腹的抱负不得施展,曹营头只能在厢营之中混吃等死。 上一次,范仲淹缉拿朱连盗,曹满江自然想在范相公面前表现一番,说不定,得到相公的赏识,以后或有飞天之机。于是,曹营头不但积极配合,而且亲帅一都兵士上山缉盗。 可哪成想,功没表成,倒让君欣卓给划了两刀,若不是唐奕,命都扔那儿了。 曹满江在床上躺了两个来月,这下好,营中兵士没了约束,本就桀骜难驯,这回更是撒了欢儿。只九月一个月,就出了七八起厢兵闹事扰民的案子。 昨日,一个伍长更是在勾栏吃醉了花酒,提上裤子就不想认帐,不但打伤了人,还把人家店给砸了。店家告到了州府,今天一早,曹营头就被范仲淹叫到府衙,好顿训斥。 昨天的破事儿还没了,这边就又有傻货闹到唐奕这儿来了,曹满江能有好脸子吗? 王都头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刚刚才不分从属地强拉他进店。要是由着他的火气来,门口那军汉少不得又要吃苦头。 对于这种事儿,唐奕也只能莞尔一笑。一群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儿,手里有刀,身上就有胆,再加上疏于管教,不出乱子才怪。 此时,菜已上桌,唐奕又搬来两坛醉仙酿,看得王都头眼睛直放光。 他们爱来这蹭饭,奔的就是这好酒。 如今,这醉仙酿在邓州可是紧俏得很,市面儿上轻易难买,也就只有到唐大郎这里,才能管够儿的喝。 一边招呼众人落坐,一边行出铺子,到隔壁叫孙郎中开饭。走到店门口,看着那个惹祸的军汉闷头不响地还蹲在门口,唐奕打趣道:“刚刚那么威风,都要动刀了,现在怎地?蔫了?” 军汉脸色一红,臊得说不出话来。 唐奕笑骂道:“还蹲着干嘛?我这可不用你站岗,赶紧进去吃饭。” 军汉一怔,心虚地瞄了一眼营头儿和都头儿,军汉愣是没敢动。 却听王都头骂道:“憨货!大郎发话了,还傻愣着做甚?等某把饭喂到你嘴里不成?!” 军汉闻言大喜,见曹满江只是撇了他一眼,并未言声,便嘿嘿傻笑着进来了。 王都头看他那个脏兮兮的样子,喝令道:“滚去洗手!” “这叫卫生常识,懂吗?” ... 等军汉洗了手,唐奕和孙郎中也进来了,众人围坐一团就开餐了。 曹满江端着酒碗,斜眼瞅着那军汉,看得那军汉不敢动筷。 “胆子不小啊...”曹满江似笑非笑地逗着那汉子。“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知...知道。” “知道还敢到这儿来撒野?他敢从老子身上割肉,你敢惹他?” 唐奕哭笑不得地看着曹满江逗那汉子。 “曹头儿,就别拿我逗闷儿了。” 曹满江嘿的一乐,对那军汉道:“吃吧,奶奶的,给老子惹祸还惹出功来了,还得好酒好肉地供着。” 军汉如蒙大赦,抱着饭碗低头扒饭。唐奕看他光啃白饭,也不敢夹菜,就一边帮着他添菜,一边和曹满江等人闲聊。 “曹指挥是该好好管教手下了,昨天的事儿把老师气得不轻。” 曹满江灌了口酒,扁嘴道:“可是不轻,训了我一早上。” 王都头瞅了一眼那军汉,缓声道:“都是男爷们儿,难免干点出格儿的事,责罚就是,范相公未免....” 他想说,军中汉子打个架,多正常点事儿,范相公有点小题大作了。但是,碍于唐奕在此,话只说了一半。 “那也不能睡了姐儿,提裤子就不认账啊!”曹满江眼睛一立,发誓赌愿地道: “从今儿起,都给我呆在厢营,不准进城。谁不听话,老子打断他的腿。” “总不能关在营里不放出去吧.?”王都头苦着脸。“一两天还行,长了,还不憋坏了。” 孙郎中喝着酒,吃着菜,好不惬意。闻言不禁插话道:“哼,越关越不听话,出事就是大事儿。” 曹满江点了点头,带兵多年,这一点,他是深有体会。真都关起来,肯定是不行。 “就是太闲.....给他们找点事儿干,累个半死,看谁还有心思惹祸。”孙郎中一张嘴就都是馊主意。 唐奕闻言,心念一动。 “我倒有套主意,不累人,还能让这帮人老老实实的。” “啥主意?”曹满江来了兴致。 两个多月接触下来,他可是知道,这小子鬼主意最多了。 “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等会儿得空,我给你写下来,过两天你再来拿。” “得勒。”曹满江一声唱喏,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王都头立马附和,“那,到时我来拿。”他想的是来蹭酒蹭饭。 “把李都头、周都头也叫来!”唐奕表面极为豪爽,其实心里在暗暗偷笑。 到时候,你们别骂我损,就算好的了。 ...... (字数少了点,见谅) 第55章 军人的棱角 厢营的问题在大宋不算是特例,历朝历代娇兵悍将扰民闹事,也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厢军就像是后娘养的一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不但粮饷时有亏缺,就连基本的武备也不足所需。 一套兵甲用上十来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若是穿坏了,想等着朝庭换新,那比等着瓦子里的姐儿义务劳动还不靠谱儿。要么你就光着,要么就自己花银钱修补。 所以,像邓州厢营这种内陆厢军,根本就没有武备操练这一说。不是曹满江疏于职守,而是怕甲胄兵刃练坏了,到真用的时候只能拎着烧火棍上阵。 不操练,这一营五百余个大老爷们儿能干嘛?有修城铺道的公差还好,至少不让他们闲着,但这种公务毕竟不多。没事儿干,总不能让这帮人在营里大眼儿瞪小眼儿吧?所以,你总得把他们放出去,放出去就难免惹祸,对此,曹满江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没有一点办法。 而唐奕说,他有办法.. 呵呵...他的办法连他自己都恨的牙痒痒,估计让厢营的汉子们知道是他出的主意,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 两天之后,曹满江带着几个亲信的都头,再次来到唐记食铺。 这次拎来的不是牛肉,而是几样新鲜蔬菜。 马上就到十月,天气日凉,鲜菜已成了紧俏的东西。市面儿上除了萝卜、松菜,稍稍算点花样的菜品,就比牛、羊肉卖得还贵。这还是刚刚入冬,等到年下之时,要比现在还得贵上几倍不止。 唐奕见他们来了,把写好的“馊主意”往桌上一拍。 “按这上面写的办吧!保准不出三个月,都训得服服贴贴的。” 曹满江一瞅桌上的东西,心里咯噔一下子..... 这‘主意’也太长了吧? 只见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写满了大纸,而且还不是一张,是十几张纸。 拿起来粗略这么一扫,曹营头脸都绿了。 “这这这....这法子也太损了....还不得把人管死?” 王都头几人都不识字,抻着脖子盯着纸上的小字儿干着急,到底个什么法子?把曹头儿吓成这样儿? 唐奕嘿嘿地阴笑,“你信我的没错,就按这个法子管兵,保准让他们没有一点功夫出去撒野。” 曹满江将信将疑地又翻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段念道: “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一掌距离;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拇指尖贴于食指的第二节,中指贴于腿侧正中;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向前平视。” “这这这...这是啥意思?就是干站着?” “干站着?”王都头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说,站着就是站着,咋还这多规矩?这要求得也太细了点吧?手指头摆哪都规定了? “对呀!”唐奕阴笑着。“光这一个站姿就够他们练上十天半个月的了.,决对没精力给你惹祸。” “那这个..这个什么叠内务又是何意?”曹满江又指向另一段。 “就是叠被子。” “叠被子?” 王都头又听到点有用的,但是...叠被子也有规矩?和管兵有啥关系? “跟我来!”唐奕一招呼,引着众人上了楼,到了他自己的卧房。 几个壮汉跟着进来,挤满了一屋,都围在床前,看唐奕叠被子。 看了一会儿,不但曹满江,几位都头的脸也都绿了...这哪是叠被子,这比绣花还费事。 只见唐大郎把一床大被平铺开,用手肘使劲地赶平被子上的褶皱,并把棉被压实,然后三折成一个长条,又用手掌在被条上压出几道折痕,按照折痕一折,那棉被竟然略显方正起来。 曹满江心说,这被子叠得端是漂亮。却不想,唐大郎根本没停下来,又狠掐被块儿的各条折线,鼓捣了半天,这床大被居然让他掐成了一个方方正正形,如豆腐块一般的方块。 就当大伙儿以为这回总算完了的时候,唐奕又摸出一根筷子,把被块儿各个折角的褶皱都用筷子扣平捋顺,这才算完工。 “看看吧,这就叫叠被子!” “.....” “......” 曹满江有点蒙... 他做梦也没想过,被子竟可折成这个样子。不但有楞有角,而且就像刀劈斧凿一般方正,一床软趴趴的棉被,居然呈现出一种阳刚、硬朗的美感。 一众大老粗也都靠过去,见鬼了一样地看着床上的“豆腐块儿”。 曹满江伸手想摸,又缩了回来,这被子叠得让他都不敢砰,生怕摸坏了。 王都头更是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这...这也太漂亮了吧.?” “还行吧.!”唐奕极不谦虚地笑道:“好久没叠了,要是以前,还能叠得更漂亮。” 曹满江盯着豆腐块儿,点了点头,“这个不错,回去让那帮懒汉也都这么弄!” 现在营里的那些懒汉别说叠被子,营房里跟猪窝差不多。 “不光叠被子。”唐奕接话道:“我给你写的那东西里,连军服怎么叠,脸盆面巾怎么摆放,布鞋的鞋尖儿该朝哪儿,都写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站军姿,队列训练,坐、立、行、走等等一系列操练,保准让厢营面貌一新。” 王都头听得头皮直发麻..... “这还不得把人管死?” 他终于明白,曹头刚刚为什么也说这话了。 唐奕则道:“当兵的就是要有棱角!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是行军布阵之时的兵。下了战场的兵虽然不需要这般锋芒毕露,但最起码也要棱角分明,做到整齐化一,坐立有度。这样的兵才能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 ...... 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 “说的好!” 曹满江眼神烁烁,“大郎不愧是范公门生,了了几字,就把兵者的精兵之道和杀伐之气一语成括。” 王都头则不然,“大郎所言非虚,但这与叠被子,摆破鞋有啥关系?” 强兵之道,细心操练军阵就是,和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就不搭调啊。 “其实叠被子这些,就是一种变向的管教方式。用各种细致到毫巅的条条框框来加强兵士的约束性,协调性。今天知道被子怎么叠,明天他就会知道怎么当一个好兵。今天习惯了把脸盆摆在哪儿,来日上了战场,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摆在哪儿。” “如果曹指挥真的按照这套法子去实行,那厢营里放眼望去,必是整齐如一,在心底里就给士兵种下了十人如一人,百人如一人的想法。到时候,百人行,如一人动,不光利于管教,而且真遇战事,也更为方便将令的行使。” ..... 唐奕给出的那十几张纸,其实就是一套后世的军训大纲。 上一世,唐奕的爷爷是个从战争年代走出来的老兵,所以唐爷爷七个儿子,除了唐奕的小叔,全都当过兵,唐奕的父亲更是从旅参谋长的职务上转业到地方的。 十五岁以前,唐奕就是在军队大院里长大的,对于后世的那一套军队基层管理,十分熟悉。 后世几乎每一个大学生都痛恨军训,每一个初到军营的新兵都烦透了站不完的军姿,走不完的队列,还有永远也叠不好的内务....但是,也只有那些在军中呆上几年的老兵才会懂得,这些看似无用的条条框框,到底意味着什么。 正是这些近乎变态的规矩,把一个“民”变成一个“兵”;也正是这些规矩,在潜意识里埋下了,令行禁止,不问理由服从的意识;更是这些规矩,让每一个军人在骨子,长出棱角,生出信念。 当曹满为了厢兵闹事儿的事情发愁之时,唐奕灵机一动,何不把后世治军的方法来让曹指挥试试?行不行得通,他不知道,但最起码让厢营的闲汉们有事儿干,不至于再为祸百姓。 ...... 当然了.,厢营的兵丁们恨不恨他,他就管不着了, 反正,后世他虽然没真正当过兵,但只是一个大学军训,就把他折磨得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伴他成长的军营,就可见一斑。 那真是.... 酸爽啊! ...... 第56章 我给你养老(求收藏、推荐) 唐奕想的一点也没错,曹满江拿着他出的主意回去之后,城西厢营的那些个军汉可就倒了大霉,被曹满江折腾得北都找不着了。 不过,毕竟只是听唐奕口说一通,虽有文字细解,但一通实行之下,大有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单说这“整理内务”,当时看唐奕鼓捣了一遍,也没觉得多难。但是回来之后,曹满江拿着自己的被子试了试,发现怎么也叠不出唐大郎的那份方正,反倒像个炊饼。 所谓的站军姿,更是学不来。 曹营头手底下的那几个都头,有一个算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全靠曹满江自己先读通了,再教给五个都头,都头记下了,再传给伍长,伍长回去再教底下的兵。但是,这么一层一层传下去,早就歪到姥姥家去了,往那一站,跟个吊死鬼似的.。 本来,曹满江也没指望唐奕的主意能整肃军纪,只不过,他觉得这是个消磨时间的法子,省得这帮憨货出去给他惹事。 练了两天,都头们就绿着脸找他诉苦,这么练下去,还不练出一营吊死鬼?怎么出去见人啊? 实在没办法,曹满江只得把唐奕强掳了来,让他亲自传授。 于是,厢营里多了一个让所有人恨得牙痒痒的小教官。 .... 朝庭急召范仲淹入京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只不过,大宋想要举家远行,并非说说那么简单。虽早有准备,但也还是要诸多琐碎才能成行.。 趁着范仲淹忙着搬家,终于没工夫盯着唐奕了,唐奕也乐得过一回当教官的瘾,这几天天天跑到厢营去指手画脚。 这可把厢营的兵士们愁坏了,就连曹满江都有点后悔叫他来,这小子实在是太烦人了。 唐奕不但到这儿来教他们整理内务,训练基本队列、动作,而且这货一到军营,立马想到好多之前没想起来,也没写到纸上的。 比如说.,开饭之前得先有营房前列队,然后由伍长带队走向饭堂,坐立要整齐化一,值守都头不发话不能开饭......等等等。 就连上个厕所也得先报告上司,不得允许不能去. 军汉们都想骂娘,特么老子屙尿也得打报告?牢里的犯人也没这么悲催吧! 但是没办法... 唐大郎就是这么贱! 脸盆得码成一条线,面巾得折成一般大小,搭在脸盆里方向都不能错。 军服、甲胄要叠得四四方方,放在床头一个位置,差一点也不行。 天黑就得吹灯上床,不睡都不行,鸡叫就得起来操练,晚一分也不让。 总之,就是厢营里的一个土包儿,你也得给我堆出棱角来。 这帮懒贯了的军汉哪遭过这罪,光是整理那个什么内务,就让汉子们抓狂。他们哪干过这细致活儿,好好个被子非得像绣花儿似的抠出棱角来,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有的兵士叠不出唐奕要的标准,耍起了无赖。唐奕嘿嘿一笑,叠不出来没关系啊,那就别盖了,晚上睡觉把被子放身子底下压着,什么时候压实了,能叠出来了,什么时候再盖着被子睡觉。 .... 还别说,在唐奕的一通折腾之下,整个厢营为之一新。 曹满江做梦也没想到,唐奕这么一弄,以往闲散惯了的一群老爷们儿会是这般面貌。 虽说还远远没达到唐奕说的那种整齐化一的地步,但那股子精气神儿已经初现端倪,不夸张地说,一点都不比京师禁军的风貌逊色。 要不是唐奕马上就要随范相公进京了,曹满江还真想看看,他能把这群孬兵训成什么样儿。 .... 此时 唐奕和曹满江盘膝坐在校场边的黄土地上,场中几位都头正带着兵士们整齐的列队操练。经过唐奕近一个月的教导,兵士们已经可以初步掌握要领,剩下的就是熟能生巧了。 “大郎几时动身?” “后天。”唐奕看着天边的几朵孤云被夕阳烧得通红。 “所以明日我就不来了...” 曹满江神情一暗,“那后天某去送行。” “别!”唐奕急道:“就烦迎来送去的,又不是见不着了,说不定啥时候还回来呢。” ... “也好....”唐奕说得没错,他还有那么大个买卖在邓州呢。 “大郎尽管去京师一展抱负,只要我曹满江在邓州一天,就能保严河坊一天的周全。” 唐奕也不矫情,拧腰抱拳感激地道:“先谢过了!” 说完,起身匍了匍身上的灰土,“那我就回去了,曹指挥保重!” 曹满江也起身抱拳道:“大郎保重!!” 唐奕挥手转身,又看了一眼场中的厢兵们,大步朝营外走去。 他没去和王都头等人辞行,正如他所说,迎来送往最是烦人。也许“若有重逢之期,再当把酒言欢”,那才是和这些军中汉子的相交之道。 只不过...... 只不过世事无常。 他想不到的是,今天一个无心之举,却成了这一营好男儿的送葬丧钟。 不知那时的唐奕会做何感想.... 等他与这些耿直汉子再聚之时,他们中的多数人...已经埋骨沙场了。 今日一别,却是永远..... ... 回到唐记,马伯、马婶,还有马大伟夫妇都在店里,就连孙郎中也在店里坐着。 唐奕后天随范仲淹进京,马伯和马婶死活都要跟着。这一走不知何时回来,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马家四口从一早就开始收拾,忙活了一天。 孙老头儿坐在店里看着马家四人忙活,面前摆着一坛果酒,闷头喝着.... 唐奕索性坐到孙老头儿旁边,看着他喝酒。 “我后天就走了...” 孙郎中闻言一怔,目光闪躲,“说过七八遍了,老夫不聋也不傻。” “那你就不想说点啥?” “说啥?” 孙郎中眼睛一立,不乐意地道:“你又不是我儿子,我能说啥?” .... 唐奕笑了。 孙郎中无儿无女,是个老绝户。他天天来唐奕这里蹭饭,与其说是贪嘴,倒不如说是在唐马两家人身上找一点“家”的安慰。 唐奕说话儿就要走了,他心里没点波澜,唐奕可是不信的。 “跟我走吧!”唐奕沉默了半天,突然开口。 马老三朝这边看了一眼,憨笑着没出声。 而孙郎中..... “上....上哪儿去?”显然并没有表面的那么平静,舌头都有些打结儿。 “跟我去京城。”唐奕给他添酒。 “我给你养老送终。” 声音不大,但却清清楚楚地砸在了心尖儿上,孙郎中只觉鼻子一酸,眼睛里开始不听话的泛着雾气。 “谁用你养老...”过了半天,孙郎中犯犟地呛着声儿。 “老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过得好着呢!” 嘿.... 边上的马老三手上的活计没停,却笑出声来,“老东西!装得倒是硬气。” “要你这老货多嘴!”孙老头儿脸上挂不住,瞪了马老三一眼。 唐奕也乐了,把酒推到他面前。 “就这么定了?” 马老三起哄地叫道:“可不就这么定了!” 孙郎中看着酒碗,缓缓地端起来,然后猛仰脖,一饮而尽。 “就这么....定了....” ..... ———————— ps:按照推断,宋朝的军队肯定也有军姿标准的,但是苍山查了很多资料都没找到,索性就按后世的来了,大家就原谅则个看吧。 第57章 进京 第二天下午,范纯礼领着两辆大车来到唐记。 此去京师千里之遥,说是搬家,也一点不过份,零零碎碎的可是不少。 此事与范仲淹早有商量,唐奕的家当和范家的东西一起打包装车,运往京城。 范纯礼一下叫了两辆大车,本以为两车都不一定够,哪成想,只装了半车就完了。 他哪知道,唐奕本来就没什么家当,还都是些破旧之物,干脆只收拾了常用衣物、细软,再把他那个做了一半的吉它带着,就算了事。 见憨牛和黑子从里面抬出一个小箱子,后面就再没东西了,贱纯礼不禁揶揄道:“全邓州都说你挣了大钱,怎么就这么点家当?” 唐奕斜了他一眼,“怎么着?那我还把那张一晃三摇的破床拉着?” 贱纯礼不无失落地嘟囔着:“本来还巴望着到了开封,你带着本公子也过一把花钱如流水的日子呢!” “最起码得让京城里那班公子哥知道,我范纯礼可不是小气鬼。” “....” 这货是想拿唐奕的钱去充大尾巴狼啊!这是被他老子管的太狠了,做梦都想当纨绔啊? 一边想接过憨牛手里的小箱子,范纯礼一边撇着嘴道:“怎么也得让宋为庸、唐愣子知道....” 话还没说完,就听黑子一声惊叫,“公子小心!” 原来范纯礼接过憨牛那边的箱耳,憨牛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就松手了。然后只听咣当一声,小箱子带着范纯礼直接就砸到了地上。 唐奕一惊,急忙冲了过去,那箱子可是不轻,要是砸在脚上,非把脚面骨砸塌不可。 等唐奕过去一看,不由松了口气,范纯礼只是被闪了个趔趄,并没砸到脚, “你当心点!万幸万幸.....” 贱纯礼扶着小箱子歪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叫道:“这什么啊?怎么这么沉?” “家当!” 范纯礼不明所以,干脆拽开箱扣,打开来看。这一看不要紧,把他直接吓得一哆嗦,砰的一声立马又合上了。 贱纯礼做贼似的左右看看,生怕被人看见里面是什么。 “你哪来的这么多.....” 那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根根金条,足足装满了一箱。 唐奕一笑,“你不是说我挣了大钱了吗?” “这几个月的盈余都在这儿呢。” 范纯礼有点敢相信,“乖乖!这得多少啊?” “不多..” “将将够买一块地皮盖书院的。” ...... 还不多?那可是七千贯!! ........ 范仲淹卸任邓州,百姓听闻范相公这就要离开邓州,自发的夹道相送。送行的人群从府街一直排到了城门外,场面蔚为壮观。 这样的感人情形,也让范大神颇为感动。要不是致仕之心已决,他真的想就这么留下来,为这些善良的百姓多做点什么。 唐奕和尹洙、纯仁、纯礼坐在同一辆马车之内,看着密密麻麻的送行百姓,不禁啧啧称奇。 “啧啧啧,当官当到老师这地步,也是一种境界了...” 范纯仁不无得意地道:“这有何稀奇?父亲每到一任,必是尽心职守,卸任之时,也必有百姓相送。” 唐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自从很显摆地聊了几次财商之道、宋辽大势之后.,这书呆子好像盯上他了,稍有空余就跑来和他争论一番。 开始唐奕还挺愿意看他被顶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但是时间长了,唐奕连和他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刚满二十岁就整天一本老正的,着实无趣。 这时,尹洙出声道:“孙先生那边,你都安顿好了吗?” “先生放心,孙郎中和马家伯婶的车驾就跟在货车后面,有君娘子和黑子照应着。” 尹洙眉头轻触,“怎么走得那么靠后?” 唐奕无奈一笑,“一会儿先生去劝吧,反正我是叫不动。” 这可不是他的错,是马老三非要行在最后压车。那老汉要盯着那一箱子黄金,生怕丢了。 ..... 百姓热情难辞,导致车队走得极慢。从出府街到行出邓州城,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这期间,范仲淹一直在车下步行,与百姓话别,恨不得把每一个人都照顾到了。 终于行出城门,范仲淹最后与城内百姓挥手道别,这才转身上车。 只不过,他没上自己与甄氏的车,而是钻进了唐奕等人的车里。 范仲淹上车第一句就是冲着范纯礼,“去,下去走一会儿。” 呃... 范纯礼左右看看挤得满满蹬蹬的车驾,心说,这是要占我的地方啊! “五个也不算挤吧?”贱纯礼不想动。 “嗯?” 好吧,范三公子只得灰溜溜地下车了。 范纯礼一下车,车上登时松快了不少。范纯仁把手里的暖炉递过去,让父亲暖身。 如今已经进了冬月,天气阴寒,此行又是北上,在身体上,对范仲淹和尹洙都是一次考验。 车队已经行出城门老远,但邓州百姓依然聚而不散,隐隐还能听到‘范公保重’、‘范公好走’的急呼之声。 “百姓端是热情难辞,父亲这一任又是一段佳话!” 范纯仁的溢美之辞,连唐奕都觉得这马屁拍得极好.,但范仲淹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喜悦之色。 良久,范仲淹方悠悠言声,“离邓有民之盛情.,可是到了京师,却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 “朝中视老夫如鬼魅,说不得有多少急风骇浪等着咱们呢!” 范仲淹的担心不无根据,这几个月来,朝中参他的奏本就没停过。贾子明甚至以辞相要挟官家,阻止范仲淹进京。甚至一向不言有无的陈执中都跳出来,说出“范希文不益归”的言论。 车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压抑,无人放声。 过了半晌,尹洙安慰道:“一群以已度人的小人罢了,只道是希文兄回京是为了争权夺利,又怎知兄志之高远已?大可不必介怀。” 范纯仁则担心道:“可是咱们不争,却不代表那群人会放过咱们,还是要小心提防为好。” 守旧派的君子之臣还好,但是像夏竦、贾子明之流的小人,为了达到目的,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当初为了搬倒富弼、杜衍,夏竦竟然导演了一出伪造信函,污蔑二人谋反的闹剧。 范仲淹摇头不语,放下争斗之心后,反而有些患得患失.,京师之地非他所愿也。 久未出声的唐奕,看着老师全无兴致的样子,突然出声。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 第58章 母老虎终究是母的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唐奕觉得,这句话挺应景儿的,随口就说了出来。不想,车中余下三人都是一怔。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范仲淹喃喃地念叨着,“没想到,你小子不学无术,倒也能佳句偶得。” 呃.....唐奕尴尬了,宋朝还没有这句? 他哪知道,这是八百年后林则徐的一副对联。 尹洙则是笑着开口言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此言不虚,希文兄此去京师,本着不争之心,他们就算闹,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说完,尹洙又转向唐奕,称赞道“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想不到,大郎还能深谐《道德经》中的不争之理。” 范仲淹本来还挺欣慰的,一来,这两句颇合他此时心境,让他心中宽敞不少;二来,唐奕终于还算上进,不然也说不出这等有深意的话来。 但是,尹洙这么一评价,范仲淹立马绷起了脸色。 《道德经》? 一个未满十五的娃娃看什么《道德经》?现在就学无为、不争之道,那再大点,还不直接就入道修仙去了? 唐奕也不知道范仲淹心里想什么,尹先生念了一串争不争的,立马就就坡下驴。 “先生缪赞了,不过老子确实说过的呀,‘有求皆苦,无欲则刚’。现在‘有求’的是那些朝臣,苦的也是他们。老师‘无欲’,自然也就不用烦恼什么了。” “...” “......” “......” 唐奕一说完,就发现不太对。 好像....又说错话了.... 尹先生憋不住的乐,范仲淹则是脸都绿了。 “咳,咳!”范纯仁清了清嗓子,替唐奕尴尬地道:“有求皆苦,无欲则刚。那是孔圣人说的,跟老子没关系。” 呃....唐奕臊红了脸.。 这不闲的吗?这车里有两个宰相,一个大儒。小爷跟他们拽文,那不是找死吗? ...... “哈哈哈...”尹先生终于憋不住放声大笑,“看来,大郎还是读书不精,还要勤勉上进才是。” 范仲淹哭笑不得地瞪着唐奕,恨声说出一句,“近日忙于迁徒,你和纯礼怕是又玩疯了!” 范纯礼不明所以,一把掀开帘子,“父亲叫我?” 噗... 这回连唐奕也忍不住被这愣货逗乐了.... .... 邓州到开封直线距离其中不算太远,但范仲淹与尹洙身体都不算很好,陆路行车颠簸劳顿,经不起折腾。所以,出城之后,车队就转向东行,入唐州、光州地界。在光州换船,取道淮河,再由淮河入汴水,一路逆流而上,直达京师开封。 此时隆冬之季,一路行去,难免有萧条之气。除了途中市镇还算热闹,官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旅人。范家一行走了五日,终于到了光州地界,又行一日,方在一处名为燕子坞的市集停了下来。 淮河源于唐州桐柏山麓,一路顺山势而下,聚溪成河,狂泄几百里,终在此处逐渐放缓,适宜行船。故引西来之客聚于此处登船,所以别看燕子坞只是个镇集,但却比一路上看过来的很多地方都要热闹。 到了这里,众人也算松了一口气,走水路自然比陆路舒服得多。天气寒冷,再加旅途劳顿,尹洙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若不是有孙郎中同行,怕是撑不了这六天的颠簸。 别说尹先生了,就连唐奕这种才十几岁的半大小子,都颠得差点没散了架。这个时代的车辆没有减震系统,那车轱辘和路道硬碰硬,震得胃都直抽抽的感觉,唐奕算是彻底领教了。 在燕子坞,众人有一天的时间休整,一来让范、尹二人缓一缓;二来家什物资装船也需时间。 找了间还算不错的客栈把范、尹二人安顿下来,范纯礼就强拉着唐奕到集市上转转。 唐奕本来是不想去的,这几天把他也颠得不轻。以前还没觉得,一出来,他这小身板儿就露了怯,还不如贱纯礼结实呢。 要知道,现在可是在大宋,要啥没啥,得个感冒都能死人的年代。为了多活两年,唐奕下定决心,到了开封得好好锻炼锻炼了。 .... 燕子坞不愧是客商云集之地,别看地方不大,却汇聚了淮河沿线各地的物产;别看已是冬月,但仍是人流如织,货品百样儿。 唐奕没什么兴致,却不影响范纯礼左看右选。不到半个时辰,范纯礼竟抱了一大堆东西。多是些各地小食,准备拿回去给大伙儿尝鲜。 唐奕实在是逛烦了,正要催他回去,却见不远的一个摊子边上,站着一个高挑俏丽的身影,此时正掏出铜钱付与摊贩,似是买了什么东西。 唐奕不禁嘴角一扬,扔下范纯礼就靠了过去。 .... “买了什么?” 身后猛然响起的声音把那女子吓了一跳,猛地一回身,见是唐奕,更是慌张地把手里的东西刻意地藏在了身后。 “大...大郎。” 唐奕笑了,“君姐姐慌什么?买了什么好东西?” 其实不用问,唐奕只看一眼就猜得出来。这摊子上卖的都是珠花、香囊之类的女儿家用的小东西,君欣卓在这儿还能买什么? 只不过,让他觉得有趣的是,母老虎毕竟也还是母的,也免不了那个千年不变的命题——爱美。 “没什么...”君欣卓有些局促地答着。 不知为何,她明明比唐奕大上四五岁,但这几个月的相处,每每都让她觉得,好像唐奕比她大五岁似的.。 “没什么是什么?”唐奕不肯放过,“快拿来,让我瞧瞧。” 君欣卓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得把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唐奕。 唐奕打开一看,不禁笑得更让君欣卓气结,“不过是普通的首饰,君姐姐藏什么?” “....” 对呀,我藏什么...... “不过,姐姐的眼光不错,挺好看的。” 那里面是一串珠花,还有一对耳环,都是亮银打造,并不值几个钱。珠花和耳坠上都嵌着几颗翠绿的宝石,还算好看。 唐诙拿起珠花仔细地瞧了起来,“这上面的宝石是翠玉吗?” ... 未等君欣卓开口,那摊贩老汉抢着答了。 “好叫公子知道,这并非翠玉,而是咱们光州特产的油石。虽不及翠玉珍贵,但胜在便宜,在光州可是很受百姓欢迎的。” “公子要是想要翠玉珠花,咱这儿也有,只不过贵上不少,但是这么俊俏的娘子,当配得起宝珠美玉。公子要不要看看?咱这可是用的上好赤金,加之翠玉碎饰,江南的巧工所造,用这做为定情之物最好不过了。” 这老汉端是巧嘴,而且“慧眼如炬”。 这位公子一来,那美小娘就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二人必是关系非浅,不趁着这个机会推销一番,都对不起这公子兜里的银钱。 随着老汉的一阵说词,君欣卓脸色都变了,由常转白,再由白变红,耳畔一阵阵的发热。正要呛声这尖嘴老汉,无意中却见唐奕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心思似都在那珠花之上。 君欣卓心里未免有些气结,人家都说成这样了,你也不说解释一番,要我一个姑娘家出声算什么事儿? 干脆也赌气不说话了。 唐奕根本就没听进去那老汉说什么,也没把君欣卓的脸色看在眼里,他现在把心思全放在了珠花上那点点翠绿之上。 油石? 这翠色石头确实看上去油光锃亮,乍看之下,有点像翠玉,也就是翡翠。但细瞧,又有诸多分别。 油石......不会是....? 想到这,唐奕忍不住就上了手,用力一扣,竟把珠花上的油石扣了下来。 “呀!”君欣卓一声惊叫,好好的珠花就这么让唐奕抠坏了。她心里气得不行,你不作声也就罢了,怎么还把它弄坏了? 唐奕却全然不觉自己此举有失。 “店家,这油石有黄的吗?” “有!公子想要黄油石?” “有黄色的特别浑浊的吗?” “特别浑浊?”巧嘴摊贩有些不懂了,宝石当然是越清亮越好,这公子怎么要浑的? “越浑越好,最好是形如粗石的那种!” 唐奕又补充了一句.... 第59章 宅男为什么泡不到女神 众人在燕子坞休整一天,就登船顺河而下,过光州,行两日,停休寿州。再往前,行船百多里,就到了汴河与淮河交汇之处,在那里转道汴水,六日可抵开封。 船在寿州一停,不论是船工,还是范、马两家的人几乎都下了船。 寿州因淮河之利,在中原之地算得上一等大城了,临江码头上槽船星布,甚是热闹。 大伙儿都下了船,上岸透透气,也顺便逛逛。 范纯礼当然是奈不住寂寞要进城玩耍,而且又想拉着唐奕同去。但是,这回唐奕是死活都不去了。 这两天,唐奕总一个人躲在般仓里,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撵走了贱纯礼,唐奕也觉得在客仓里闷久了,得出来放放风,就出仓上了甲板。 使劲伸了个懒腰,吸着略带水腥味儿的空气,唐奕的心情也一下子舒畅起来。 左右看看,也没看到什么人。想来,除了范仲淹、甄氏,还有尹洙,船上的人差不多都上岸了。 唐奕唯一见到的一个倚在船沿上的身影,却在看到他上来后,竟冷着脸,一个转身就要回仓。 “唉唉唉!”唐奕不干了。“见了我,你躲什么啊?” 从燕子坞上船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君欣卓就没跟说唐奕过一句话,自然是气唐奕弄坏了她新买的珠花。 君欣卓沉着脸色,“谁躲了?风凉,吹的难受...” 唐奕哑然一笑,“还生气呢啊.?” “你是主家,我哪敢生气....”索性别过脸去不看他。 “一串破珠花,也不值什么钱,你至于嘛?” “再破也是我的东西.。” “你看?还说没生气,暴露了吧?” “...” “行啦...”唐奕靠在船沿上,看着船下的寿州城,“我当时也是一时没想那么多,陪你一个好的就是了。” “不要你赔...” “真不要?” “不...不要!” “那我可扔了啊!” ...... 唐奕这么一说,君欣卓这才正眼看向他。不知何时,唐奕手里多出一个楠木小盒,正比划着要扔到水里。 刚要上前阻止,却见唐奕一脸的坏笑正盯着她看。 “扔不扔关我什么事?那是你的东西。”险些又上了他的当。 唐奕觉得再逗下去就真生气了,把小盒往君欣卓手里一塞,“得改改你这倔脾气了,小心嫁不出去。” “你....”君欣卓胀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快看看喜欢吗?” 见君欣卓僵在那里不动,唐奕只得上手帮她把小盒子打开, 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枝漂亮金玉珠花,正是燕子坞那巧嘴老汉极力推销的那一枝。 “我不要。”君欣卓只看了一眼,就急忙推了回去。 “怎么?不喜欢?” 君欣卓摇摇头,小声道:“太贵重了...” 其实,当时吸引她在那摊子驻足的,就是这枝珠花。但是实在太贵了,要十贯钱,她没有那么多钱,最后才不得已,退而求其次,买了那便宜的。 “又不要你花钱,你管什么贵不贵的?”唐奕无所谓地道:“这小半年多亏有你和黑子前后支应,要不单我和大哥是忙不过来的。” 君欣卓心里一暖,早就忘了生气,柔声道:“是我该谢你才对,不但救了我的命,还...” “嘘!”唐奕立马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心让人听了去。” 君欣卓也知自己冒失了,下意识地左右看看。 “已经过去的事儿了,就不要再提了。” “嗯...”君欣卓轻声应着。 “还有!”唐奕声调高了几分,嫌弃地看向君欣卓,“怎么说我也是你老板,别动不动就给我甩脸子,小心我扣你的佣资。” “老板?” “呃...就是主家的意思。” .... “其实我并非生气,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大郎太不爱惜东西了,好好的珠花就那么拆了。” 唐奕一撇嘴,“妇人之见!” “拆了那枝珠花,小爷却得了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君欣卓好奇地问道:“难道就是你买回来的那几块油石?” 唐奕来了兴致,“跟我来!”拉着君欣卓就往仓里走。 来到唐奕的客仓,君欣卓一看,不禁皱眉,心说,男人的房间都这么乱吗? 唐奕却不管那么多,扑到桌前,也不管桌上乱遭遭的油灯、石屑、纸笔墨砚,拿出匕首挑起桌上的一小搓石粉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宝贝。” “这算什么宝贝?”君欣卓看着那搓石粉揶揄着。 那明明就是油石碾成的粉,灰不灰,黄不黄的,全无本来的油光宝气。 “把油灯点上,咱让你看看为什么叫宝贝。” “大白天的点灯干嘛?”君欣卓不明所以。但是“主家”发话了,她也只好照办。 油灯点上,暗黄的火苗在白天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无力的跳动着。 唐奕端着匕首,把撮着石粉的尖部凑到了火苗上面,然后让君欣卓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石粉刚一接触灯火,就立刻发出耀眼的白光,刺得眼睛不敢直视,比之前的灯火不知道亮上多少倍。 “这油石其实就是独居石,其中含有一种金属氧化物,在高温下会发出白光。” 独居石中含有二氧化钍,而二氧化钍就是这强光的来缘,后世的白炽灯制造中就用到了这种氧化物。 当时,唐奕看到油石就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细看之下才发现,所谓油石其实就是独居石,后世也有人把品质好的独居石当成宝石贩卖。 但,独居石最大的应用,还是提炼钍金属和生产二氧化钍。自然的独居石中,除了二氧化钍,还有锆的化合物十分驳杂。不过,挑选其中钍含量高的直接磨粉,也勉强够了。 “要不是你那枝珠花,我还想不到这好东西呢。等到开封安顿下来,把这石粉进一步提纯,看咱给你做出一盏大宋最亮的灯!” “呵呵....”君欣卓干笑两声,好好的宝石用来点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唐奕却不管她的异样表情,自顾自地道:“你知道我看到独居石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吗?“ “就是照明!大宋什么都好,就是晚上太无趣了。虽有油灯、蜡烛做为照明之用,但亮度都不高,点多了还乌烟瘴气熏眼睛。有了这钍灯能让大宋的夜晚更明亮,你说是不是宝贝?” 在夜如白昼的后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唐奕,实在不习惯这种昏昏暗暗的朦胧美.,灯当然是越亮越好。 “这几天,我在实验独居石的同时,也在设想一种可能——沼气灯。” “....” “就是一种用气来点燃的灯,比油灯和大蜡亮得多,还不熏人。” “......” “可是结果却不乐观。”唐奕脸色暗了下来。“沼气产生并不复杂,但是却有许多无法解决的难题,输气管没有.,气密材料没有.,就连沼气池的压力问题也解决不了。” “.....” “好吧,其实是我不知道怎么解决。” “.....” “但是没关系啊,做不出沼气灯,咱可以利用二氧化钍做一个简单的灯罩,一样能起到强照明的效果。” 君欣卓听得云里雾里,强忍着他在那里絮叨.,见唐奕没停的意思,只好出言打断。 “快把灯灭了吧.,怪晃眼的。” 呃.... 唐奕有些尴尬地搔了搔脖子,被嫌弃了... 看来是宅男病犯了,自以为在美女面前堪堪而谈很酷,其中人家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无趣地收回匕首,还不死心地又添了一句.... “反正这是宝贝,能给咱们挣不少钱!” ... 君欣卓笑了。 ”大郎早这么说,我就听得懂了,能赚钱的就一定是宝贝了。“ 呃..... 说完,君欣卓生怕唐奕再说那些她听不懂的东西.,转身到床铺边上,把堆在床上的脏衣服、被子都整里起来,开始帮他收拾房间。 看来,以后要每天帮他打理一下了,乱成这个样子,可怎么住人? ... 第60章 各怀鬼胎(求收藏、推荐) 开封,禁中政事堂。 陈执中正在值房之中起笔急书,只不过若有外人在侧定会发现,这位执掌大宋朝东西两府首官的第一宰相,心思并没在手中的笔,还有笔下的字上面。 因为....他已经写歪了,而不自知..... 吱扭扭,门轴转动的轻响把陈执中拉了回来,就见几个身着紫色朝服的身影鱼贯而入。 看清来人,陈执中不禁眉头一锁。 为首的正是昭文馆大学士贾昌朝,身后还跟着吴育、王拱辰。走在最后面的两人,一位干瘦老迈,却是昨日刚刚进京赴任的枢密副使夏竦,另一个面相饱满,满身富贵之气的,正是早夏竦两天回京的三司使宋庠宋公序。 “真的不多见啊!”陈执中一声长叹,“大宋权柄尽聚于此,要是让官家知道了,还以为我陈执中也要造反呢!” 众人一怔,略显尴尬,夏竦更是目光猛然一缩。 之前,他以伪书构陷富弼、杜衍谋反之事虽无实证,但是明眼人都心中有数,陈执中这么说,和打他的脸没分别。 “相公慎言啊.!”夏竦双手抄于朝服大袖,耷拉着眼皮,不阴不阳地说道:“此等诛心之言,若是传出去,叫老夫何以立足于世?” 陈执中莞尔一笑,“夏相公多心了,昭誉(表字)说的可是自己,半个字也未言夏相公的不是吧?” “你!”夏竦怒容乍现,瞬间收敛。 “好了,好了!”贾昌朝安抚二人,“事有轻重缓急,范希文不日抵京,二位何必为了一点无根小事而闹吵呢?” 陈执中嗤笑一声,“不知子明所言之“急”是国事,还是私怨?范公进京,又事关国事,还是私怨?” 贾昌朝被他顶得脸色一阵青色,心说,这陈昭誉怎么逮谁咬谁? “当然是事关国朝平稳的国事。” “既是国事,那就明日早朝,提请官家,是反对还是如何,也要当着百官,面呈官家,都跑到我的值房来干嘛?” 几句话,就顶得贾昌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执中与贾、夏等人虽政见相合,都是反对新政,但却完全是两路人。只是他没想到,王拱辰与宋庠也在此列。 吴育苦着脸,“相公身为首辅,我等自然要和相公商量才是。” “商量也不用叫上御史中丞和三司使吧?” 夏竦撇了一眼桌上的笔纸,反讥道:“昭誉何必咄咄逼人?怕是你也没有表面上的平静吧?这字写得有失相公水准啊!” 言下之意,装什么装,你不也为此事心神不宁吗? 陈执中一怔.,随即神情一萎,叹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夏竦与贾昌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笑意,这陈昭誉到底还是妥协了。 众人分别落坐,一屋子的紫服金鱼袋,都赶上朝会了。 ... 陈执中说得没错,若是让官家知道他们六人尽聚于此,非得怀疑这是要造反不可。 要知道,现在这里有首相同平章事陈执中,副相参知政事吴育、内相昭文馆大学士贾昌朝、枢密副使夏竦、御史中丞王拱辰,还有一个财相三司使宋公序。大宋军政两府的正副主官,财权、言臣的一把手都在这儿了,而聚在一起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范希文回朝为政。 贾昌朝帅先开口,“邓州来报,范希文月初既已起程,走水路进京,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是无力阻止。中旨已下,官家心意难回,范仲淹站上朝堂是早晚的事情。 夏竦接道:“范希文入京已是不可逆转,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当如何应对吧。” 吴育也苦着脸,“范相公若是回来,我等怕是要无安宁之日了,难道官家就不想想满朝的奏兑吗?” 深深看了吴育一眼,陈执中不免心中暗叹。 吴育初入朝堂之时,以刚正耿直而闻名,想不到如今,也是这般的.... 人都是自私的,这房中的几人都是各怀鬼胎,又有谁是真正为朝为公的? 夏竦是因为新政动了他的利益,所以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贾昌朝是个政治投机者,新政得势他就辅之,失势则立刻倒戈。 王拱辰因滕宗谅之事与新党交恶。 吴育则是几次与尹洙政见不合,互相看不上眼,在尹洙的问题上他下了死手,最怕范仲淹得势与其清算,所以贾昌朝稍一拉拢就入了局。 他自己则是纯粹的守旧之臣,新政有用,但是行不通,这就是陈执中放任夏、贾等人驱逐新党而不发声的原因。 至于宋庠.....宋庠的信条只有两个,一是钱,二是官家。这是一根墙头草,对他有利的,他就同认,无利的,则看官家的意思。 “范公非以公报私之人。”陈执中觉得还是提醒一下这些人,富弼、仁衍之事绝不可再重演。 夏竦恶狠狠地瞪了陈执中一眼,现在他已经意识到,那件事情可能会成为他永远的污点。 这时,自进了屋就开始养气的宋庠悠悠开口,“现在外面都在传,内侍李秉臣似是放出话来,官家觉得范公此次非虚,怕是要真辞,所以才如之进京,欲当面阻拦。” 吴育眼前一亮,“公序的意思是?”李秉臣是官家近臣,他要真这么说,那十之八九就是官家的真实想法了。 宋痒笑着看向吴育,“李秉臣乃是官家亲信,侍奉左右二十余年,怎么会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道理?” “你是说,这传言是假的?” “恰恰相反,此言十之八九是真的。” .... 贾昌朝拧眉细品宋庠之言,马上反应过来,“李秉臣是得了官家授意,故意放话!” 宋庠笑着点头,“贾相高见。” 事实上,宋庠猜的一点都没错,赵祯确实是故意放话出去,意图也十分明显,就是为了安抚群臣。谁都知道,官家倚重范希文,不能让他真辞,如今诏之进京,也是情有可原。 夏竦面沉似水,缓缓摇头,“不可大意!若官家真的起复范希文,必是朝堂之祸!” 陈执中暗暗冷笑,朝堂之祸?我看你是更在乎自己的那点私利吧? 夏竦继续道:“老夫已经想好了,绝不可让新党再次起势,若官家真的起复范希文,老夫就算以置仕相逼,也要与之斗上一斗,还请各位助我!” 说着,夏竦起身环拱一圈,与众位大人见礼。 贾昌朝起身还礼,“老相公尽管为之,子明定随左右!” 吴育一看贾昌朝应下了,立马起身,“春卿愿随老相公同鉴!” 王拱辰虽未说同辞的话,却也保证台鉴会不遗余力地阻止范公回朝。 屋子里就剩宋庠和陈执中没有表态。 陈执中这才明白,这些人哪里是来商谅对策,分明就是要逼宫。 北宋朝臣创宫直鉴的事情虽不算稀奇,但是东西两府,正副宰执一同以辞相胁的事情,还真没出现过。 要是陈执中也同意请辞之邀,还真别说,让官家面对范仲淹和两府宰执做一个选择。为了朝局着想,官家也会掂量掂量孰轻孰重。 说实话.... 陈执中动心了! 他虽然不屑与夏竦之流为伍,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范希文!绝不可回朝!!! “我......” “昭誉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为免朝庭再入乱象,昭誉也该与我等同进才是!” 贾昌朝以朝局为据,彻底打破了陈执中的防线。 猛一咬牙! “好!!” “希望后世子孙能明白,我陈执中的一片苦心吧!” 夏竦、贾昌朝大喜过望,有陈执中这个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的首相相助,不怕官家不屈服就范。 现在唯一只余宋庠未曾发声。 当众人看向他时,只见宋庠微微一笑。 “我就算了吧...” “小小三司之职,怎能与众位相公相比?” “宋某祝愿各位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 关键时刻,宋庠怂了。 而且,夏竦想不到的是,宋庠不光怂了,还给他使了个拌子.... ..... 第61章 抵达 后世唐奕看过一些关于北宋都城开封的资料,一直让他神往的是,在小自耕农占据主导地位的一千多年前,能聚集起如此巨型的都市,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后世曾经有一篇文章这样形容开封: 一千年前的夜晚,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大宋的城市灯火辉煌、光明灿烂。 一千年前的夜晚,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一片安静,只有中国的城市人流拥动、欢歌笑语。 .... 这话说得可能有一点夸张,但却非虚言! 即使在后世的大都市中长过见识,并对这个一千年前的”世界都市“有所了解的唐奕,当真正站到它面前时,也深深的被其震撼了。 随着槽船在汴河之上缓缓上行,两岸开始逐渐热闹起来,一个个酒肆、客驿沿着汴河南岸一溜铺开,脚商摊贩把生意支到了路边上,接应着往着穿梭的人流。 牵牛打马,行车走脚的人潮,密密麻麻沿河而行,而汴河之上,更是舟船星布,好不热闹。 唐奕站在甲板上好不兴奋。 “这才是人间盛世当有的样子嘛!” 范纯礼站在唐奕身后也是一脸期盼,他离京近二年的时间,今天终于算是又回来了。 “咦?”唐奕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好像少了点什么。 “怎么没见城墙?”大宋都城怎么能没城墙呢? “城墙?”范纯礼嫌弃地撇了他一眼。“此处离外城还有最少十里,哪来的城墙?” “呃.....” 原来还没进城呢.... ... 槽船在热闹的汴河上又行出七八里,方隐见远处一道巍巍高墙横亘天边,唐奕不禁暗叹,这特么还没进城就这般繁华,那城里得是什么样? 唐奕想得一点没错,东京外城周长四十八里,面积不过五十多平方公里,和后世首都西城区的面积差不多。但其鼎盛时期,却有民一百二十余万,人口密度几乎达到了后世北上广的水平。 要知道,这可是一千年前,那时欧洲最大的城市英国的伦敦,法国的巴黎,意大利的威尼斯等城市的规模都不过万人,大宋的东京却是聚百万之众于一城。 .... 由东水门入外城一路向西,再由宋门水道进入内城。 见槽船逐渐向河边的码头靠过去,范纯礼给唐奕解释道:“再往前,过了相国寺就是州桥,那里不能走船,所以我们只得在此上岸了。” 唐奕不无不可,心里反倒有些期待。心说,开封的居民真是浪漫,小小的一个码头竟也能修得如此曼妙。 这码头并不是像城中别处那般忙碌热闹,倒有几分清幽之意。 码头青石铺地,掩映在一片桃林之间,即使此时并非花期仍不难想像,开花之时粉桃飘雪,落花流水的美意。 范纯礼道:“这里并非官埠,而是一户人家的私人埠头。官埠船多要排号,借用此处省了不少麻烦。” 唐奕点点头,不由对这家主人好奇起来,占了这么好的一块地方,必定不是凡人。 这时范仲淹、尹洙等人也出了仓,等着上岸,而范纯礼则已经开始朝岸上用力挥舞手臂。 “大哥!” 唐奕不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岸上已有一青年翘首等待。 “三弟!” 船还没停稳,范纯礼就跳下船,扑了上去。“大哥,别来无恙!” 那青年一身青布儒衫,细看之下,与范仲淹倒有几分相像,正是范仲淹的长子范纯佑。 范纯佑溺爱地抓了抓范纯礼的肩膀,“臭小子,又长高了。” 范纯礼嘿嘿地笑着,“弟已成年,大哥莫要再当我是小孩子。” 庆历五年初,新政受阻,范仲淹自知回天无力,主动请辞中枢要职。仁宗准奏的同时,也亲下旨意着范仲淹的长子纯佑恩荫入仕,而且不放地方,留在京师任大理寺评事。所以这两年,范纯佑一直呆在开封。 范纯佑又拍了他一下,见父亲等人已经下船,急忙上前,“见过父亲大人、见过尹先生、见过姨娘。” 范仲淹点点头,两年磨砺,纯佑稳重了不少。 “等久了吧?” “叫父亲操心了,孩儿也是算着日子,估摸着这两日也快到了,才在此处迎接的,并不算久。” 好吧,古代接个站,等个两天不算久。 尹洙四下张望,只见范纯佑和几个随从,不禁问道:“怎不见桃园夫人?” 呃.....范纯佑一滞,有些尴尬地道:“桃夫人今日正好去铁塔寺礼佛,不在园中.....” 范仲淹闻言一声苦笑,对尹洙道:“这东京城内,人人视老夫如洪水猛兽,倒是连累师鲁不能佳人旧续了。” 尹洙笑道:“看来希文兄还是不够紧张,还有心思调笑于我?” 范仲淹轻松言道:“那妖孽不是说了吗,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说着,更令范纯佑使唤仆从卸船归家。 唐奕则是听出点不同的东西.,小声问身边的范纯仁,“桃园夫人是谁啊?听这意思,还和尹先生有点故事?” 范纯仁白了他一眼,也不多说,只说了一句,是这桃园码头的主人。 唐奕还想再问,却见范纯佑走了过来。 “见过大哥!”范纯仁毕恭毕敬地见礼,弄得唐奕也不好敷衍了事。 范纯佑则是笑着揶揄道:“自家兄弟,莫要拘礼。” 唐奕心说,能不拘礼吗?这位读书都快读傻了。 范纯佑又和二弟闲续两句,就转向唐奕。 “你就是唐大郎?” “正是小子,给大哥见礼了。” “唉~~”范纯佑一摆手,指着范纯仁道:“父亲大人书信之中,常提及在邓州得了个天材门生,以后可当一家人处之,可别和这读呆子学。” 范纯仁脸颊一热,嗔怪道:“大哥可不敢这么说,这小子脸皮厚得很,可是会当真的。” 三人哈哈一笑,多年不见的兄弟生分,还有初次相见的唐奕,都一下子融洽了起来。 “明日大哥做东,给大郎接风。” “大哥还说一家人,这不就见外了吗?弟可是当不起的。” 范纯佑郑重摇头,“过了,这次大哥再不和你见外,这次....算是例外!” 唐奕不明其意,却听范纯佑继续道:“父亲信中说,是你力劝他致仕修养的,只此一点,就当得起!” 范纯仁一怔,“大哥也觉得父亲致仕是明智之举?”在范仲淹辞官的问题上,他一直持保留意见。 “二弟不在京师,自然不知朝中明暗。父亲辞官,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 ————————— 这两天状态不好,写得极慢,时常迟到,让大家久等了.. 而且...苍山也在刻意地减少每天更新的数量.... 有一说一,苍山不是大神,只得按照新人待遇,一个推荐一个推荐的排队往上走,更得太快了,网站推荐还没走完,编辑就强制上架了。现在和我同样字数的新人,比我开书都要早很多,推荐也就比我多。很吃亏。 原谅苍山的贪心,我想让这本书的成绩更好一点,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样我的收入才能高一点,毕竟这是我的饭碗,苍山要指望它来养家的.... 两千字的小章,说实话,苍山写的也别扭,一段剧情说不完就没了,大家忍忍吧,上架之后必保3000+的大章,新书期间少更了多少,上架就给你们补回来,保准让客官们看得爽! 第62章 诏见 唐奕随着纯佑、纯仁兄弟出了桃园埠,穿过那片小桃林,眼前霍然开朗起来。 这片桃林位于汴河大街与汴河之间,一面是车马繁华的闹市街景,另一面却是水岸听波的恬静水色,确实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唐奕看了一眼桃林间掩映的一处房舍,心说,也不知这桃园夫人是什么人,这处桃园居端是曼妙,若能在这么一个地方安家,也不失一个好选择。 不过,一问范纯佑才知道,像桃园埠这样的地方,他那点家当,也就够买个茅房。 唉,看来,和大宋真正的有钱人比起来,差距还是有点大啊。 .... 接船的马车就停在汴河大街边上,此时范仲淹、尹洙已经上了前车,范纯仁正要上车却顿了一下。 “纯礼呢?” “........”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下船之后,范纯礼只照了个面,就再也没见着人影儿。 范纯佑苦笑一声,“看来,又不知道跑哪疯去了。” “算了,刚回来就由他去吧。” 随后又补了一句,“莫要惊动父亲。” 范纯仁则是白了兄长一眼,“大哥就惯着他吧,你都不知道,这小子在邓州有多野。”说着一步上了车。 唐奕一缩脖子,也跟着上了车,范二呆子明显话里有话啊。 众人车驾沿着汴河大街前行,范家在京城的宅子在御街以西的兴子行街,紧挨着都亭驿,并不算远。沿汴河大街一路向西,穿过御街就算到了。 横穿御街的时候,唐奕又着实被震撼了一把。 一条足有百丈宽的五股大道直通南北,除了中间一股御道只按皇仪行驾之外,其余四股都是行人如织。 吾里个乖乖,唐奕暗暗乍舌,就算是后世,也很难见到百丈宽,足可百车并进的大道吧? 而五股御街两侧还有水路,各用巨大的砖石排砌成沟渠,名叫“御沟”。沟岸边交错着栽植满了桃、李、梨、杏等果树。听范纯佑讲,若时逢春夏,御沟里开满荷花,两岸果树飘香,煞是好看。 御沟的岸边安装了一排红漆栏杆,又划出了左右两条人行车马道,名曰:“御廊”。 范纯佑指着横跨汴河的一座平桥道:“此为州桥,东京繁闹之地当属此桥。“州桥夜市”指的就是这里了,晚上让纯礼带你来逛逛,保你乐不思归。“ 范纯仁似是十分不喜欢这州桥夜市,接话道:“有什么好的?一闹就是一整夜,扰的人不得安生。” 范纯佑无奈摇头,这个二弟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车马穿过御街不远,转进了一个巷子就停了下来。唐奕下车一看,终于明白范纯仁为何怨念这么深了。 范家的宅子按说地理位置是极好的,离东京最繁华的州桥不足半里,但这也是范纯仁诟病的原因,沿街的商贩都把摊子摆到家门口来了。 现在这还不是晚上最热闹的时候,想来到了夜市时分,商贩叫卖,再加上人潮熙熙攘攘,怕是消停不了。 随大伙儿进了范宅,唐奕不禁四下打量起来。这处宅子和邓州的一样,也不算大,是个三进小院,占地很小,与范大神的身份完全对不上。 而且听范纯佑讲,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也不是自己的,乃是前几年范仲淹在朝为官,租的一个宅子。后来范仲淹先去邠州,再移邓州,本来想退了租,但范纯佑却留在了京城,所以一直留着。 要知道,北宋官员的工资可是华夏几千年历史之中最高的。像范仲淹这个级别,每个月的职奉离达120贯,另外月领禄米150石,外加每年绫20匹,罗1匹,绵50两;除以上薪饷外,各种福利补贴也是名目繁多,有茶酒钱、厨料钱、薪炭钱、马料钱等等,就连家中役使的仆人衣食及工钱,也由政府“埋单”。 而更变态的是,这么高的工资,拿的还不是一份,而是双份! 北宋官制,职权分开,上面说的是官奉,是按官员的品级发工资,还有职奉,也就是按你从事的工作再发一份儿。 比如说现在的范仲淹,“门下省给事中”是他的官职,按这个官职朝廷发一份工资,而“知邓州事”是他的实际职责,又领一份工资。 反正零零种种加在一块,宰相的年薪高达千万钱。就算范仲淹一再被贬,一年拿个几百万钱也是很轻松的事情。东京地再贵,当了这么多年官,范仲淹若想置下一处房产,也不算什么问题。 ...... 众人从邓州出来折腾了半个多月,如今终于到了地方,都是累了,便各自安顿下来。 而范仲淹则不然,稍作休整,就换上官服出了范宅,他要去吏部报道。 从今日一下船,桃园夫人刻意避而不见就不难看出,整个东京似乎对他的归来并不欢迎。 既然不招人待见,那索性早点了结此事,也落得个大家都清静。 去吏部衙门,根本就不用进宫,直接出家门儿,穿过一条三四里长的小巷子就到了。 宋朝沿用唐制,尚书省下辖六部,吏部自然也在其列。 唯一不同的就是,北宋的皇城太寒酸了,装不下所有的政府职能部门。所以除了东西两府。大多数的官属部门都在皇城之外,尚书省也设在了皇城外的西南角。 范仲淹到了吏部,不想却遇到了麻烦。 他奉诏入京不假,但是他这次来即没有调令,也不是来京述职,吏部笔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相公稍侯,下官这就叫请侍郎大人前来。” 笔吏玩不转,就只好把皮球踢给了上面。 时任吏部侍郎的姓王名重,一听范希文到了,吓的一哆嗦,心说,这尊神怎么来得这么快? 急忙对那笔吏道:“让他等着,我这就进宫面禀官家。” 笔吏觉得这有点不妥吧,怎么说那也是范相公。 “您不先去见见?” 王大人眼睛一瞪,“见什么见!?躲还躲不及呢!” 说着,一甩大袖出了尚书衙门。 王大人由右掖门入皇城,本应直奔宫城面呈官家,但是左右一想.,这事儿还是先让几位相公知道一下比较稳妥。 想着想着,就拐进了政事堂。 .... 范仲淹在吏部衙门等了约半个时辰,苦等之下不由心中苦笑...... “想不到,我范仲淹竟轮落到见一个小小的侍郎,都要排队请见的地步。”心下不免更加的心灰意冷。 又枯坐半晌。 等来的不是什么吏部侍郎,而是内庭传旨的内侍。 让范仲淹意外的是,这位内侍来头还不小..... 那内侍是一老迈老者,银发无须,看上去比范仲淹还要年长几岁。进屋之后,先范仲淹一步,拱手行礼道:“相公别来无恙?” 范仲淹一见来人,急忙起身,“李大官,怎敢劳烦您老亲来?” 此人正是赵祯的内侍近臣李秉臣,幼年进宫,侍奉过三朝皇帝,赵祯更是从幼年时就由李秉臣跟随左右。 李秉臣一脸的春风和煦,“客气了不是?范公抵京,咱家怎能不先来见见?您两年未在京师,官家可是想念的紧。” 范仲淹神情一暗.,艰涩地道:“让官家分心了.。” “咱家此来就是传官家旨意,诏范公福宁殿觐见。” 福宁殿? 按说官家诏见朝臣都是在文德殿,就算是做日朝、常朝之用的紫宸殿、垂拱殿也说得过去,怎么会是福宁殿?那里可是禁宫内苑,是皇帝的寝宫,外臣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 “范公自不必多想,随咱家复旨就是。” 说着,李秉臣让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官请!” “范公先请...” 到了皇城前,范仲淹看着巍峨的青砖大瓦一阵恍惚,自庆历四年离京之后...两年有余。 想不到又回到了这里。 过右掖门,前面是一条长长的廊道,走到这里,范仲淹脚步不由的慢了下来,李秉臣知道这里勾起了他的心事,自不催促,缓步跟在他后面。 右手边与廊道一墙之隔的是大庆殿,三年前,范仲淹手握《陈条十事》在朝会之上侃侃有声的面陈百官,为大宋描绘着未来。 只不过,那时的范相公贵为参知政事,主导革新立法。而现在的他,却变成了一个“麻烦”,一个人人都想远离的麻烦,一个连官家都为之头疼的麻烦。 而廊道的右边..... 则是更让他无法释怀的地方—— 政事堂! 现在那里高居要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政敌.,都恨不得他死在外放的任上。 ... 范仲淹徐步前行,眼见就要到了政事堂门前,不禁加快了脚步。不过老天似乎并不想这么容易就让他过去,只见一个紫袍大袖的身影,从政事堂的院门里闪了出来。 肃穆! 站定! 凝视..... 范仲淹不禁一顿,缓缓地停了下来,与那人相隔数步,对视而望。 良久.... 范仲淹悠然一叹。“让昭誉久等了!” 陈昭誉抿然一笑,“若所等这人是范公,那执中等上多久都是值得的.....” ................... 第63章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 “让昭誉久等了!” “若等的人是范公,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范仲淹与陈执中对立政事堂前,对答之下更是机锋暗藏。 李秉臣眉头一皱,越过范仲淹,对陈执中道:“真是巧了,官家急诏范公,想不到进宫第一个遇上的竟然是陈相公,不知相公这是要何去?” 一个是新政魁首,一个是现任的两府宰执,守旧重臣,李大官就差没明说,是官家诏见范仲淹,你陈执中可别挑事儿。 但陈执中并不领意,沉着脸道:“哪有什么巧不巧的,执中在此恭候多时了。” “....” “大官通融则个,执中有几言想与范公直谈。” “...” 李秉臣脸色一白,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倒是忘了,这帮文臣急了眼,连官家的面子都不给,何况他一个内侍。 正当李秉臣左右为难之时,范仲淹出声道:“大官不必心急,老夫正好也有话想对陈相公说。” 范仲淹算是给了李秉臣台阶,无奈之下,李秉臣只好退到一边。 “相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唉....” 陈执中长叹一声,然后郑重地整了整衣冠,双掌抱于一处,高过头顶缓缓躬身,对范仲淹行了个长揖。 “执中对不起范公,还请范公原谅责个!” 谁都知道,新旧之争对范富等人不公平。说小一点,他们是为赵祯背了锅,说大了,就是这场朝争的牺牲品。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政治也不是善恶是非说得清的,任谁也无法身在局中而做到是非明辨。 此刻的陈执中做为一个君子,从良心上来讲觉得对范、富等人有愧。 但是,从政治抱负的角度来说,为了更加重要的东西,他不得不伤害他们,而且还要继续伤害下去。 “昭誉言重了!”范仲淹回了一礼。“若昭誉想对老夫说的话只是这句,那大可不必!” “当然不是!”陈执中猛然挺身神情一肃,刚刚那个举动是为了良心,而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却是为了责任。 “我想说的是,你不应该回来!” “哦?”范仲淹抿然一笑,“那相公觉得,老夫当何时回来?” “当你放下那股执念的时候,当你回来不是为了搅局的时候。” ..... “老夫若说,我现在已经放下了,昭誉信吗?” 陈执中全身一僵,下意识地答道:“不信!” 然后陈相公就看见范仲淹笑了... 笑得极为轻蔑,笑得他脸色一阵青白.。 “若老夫还说我也不是来搅局的,昭誉就更不会相信吧.?” “......” 就在陈执中出现在这里的前一刻,范仲淹睹物伤怀之下,还有些悲天泯人的伤感。 可是现在,面对这个惜日政敌,如今的当朝首相,他突然生出一种超然的感觉。 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有求皆苦,无欲则刚”的意境。 果然是“有求“则苦啊! 陈执中等人此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既盼着锅里的范仲淹早点消停,又被大锅烫得生不如死。 可是殊不知,锅范仲淹早就跳了出来,而且也消停了,正冷眼看着“蚂蚁”们在锅上乱蹿。 而陈执中哪知道范仲淹心中所想? 反倒被范仲淹的笑意,惹出了一丝火气,冷声相讥道:“放下?即以放下,何必置名节于不顾,宁可胁迫官家,也要回京师闹上一闹?” “难道范公真的认为,此次回京还有胜算不成?” ... “胜算?”范仲淹笑意更深了。 “让相公操心了,老夫可不是为了什么胜算而来。” 不等陈执中发声,范仲淹脸色一变,恳切道:“昭誉兄,不得不说,今日站在这里,老夫确有不甘,因为我是失败者。但是新旧之争已是定局,十个范希文也扳不回来了.,而且老夫此刻也不想扳回来。” “你...你什么意思?”范仲淹的肺腑之言反倒让陈执中有些迷茫。 范仲淹摇头苦笑,然后学着刚刚陈执中的样子,整冠躬身,长揖不起。“当年昭誉是对的,新政利国却不可轻进,老夫....错了!” 陈执中猛地倒退两步,就连李秉臣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范仲淹?这是那个刚正不阿、宁死不折的范希文?范仲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错了? “你?你要干什么?”陈执中彻底失态。一个耿直的范仲淹不可怕.,一个能屈能伸的范仲淹才让他不寒而立。 范仲淹悠然一叹,“老夫老了,争不动了,朝堂上的事情就拜托诸公了。我要去寻找另外一条兴国之路,希望在有生之年有所斩获。” 说完,范仲淹向呆愣的陈执中一拱手,大步向前走去。 陈执中僵在原地一语不发,良久方听见身后的范仲淹若有若无地吟道: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 谓我何求!!” 直到范仲淹和李秉臣消失在廊道尽头,陈相公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范希文这是何意?难道辞官是真的? 陈执中的举动没能影响范仲淹,反而让他心怀大开。 只是一到福宁殿,范仲淹不由又心思沉重了起来。 那里,大宋的皇帝赵祯正在等他,而且这次的阵仗还是范仲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福宁殿前后两殿,后殿自然就是赵祯的寝宫,而前殿则设有正堂和书斋。正堂乃是皇帝召见内臣,偶尔会见朝臣的地方,而书斋则供皇帝办公之用。 李秉承带着范仲淹进了福宁殿,不在正堂候见,却直接引着他进了旁边的书房。范仲淹一进去,就见赵祯伏在桌案之上起笔批阅着奏章。 范仲淹急忙上前一步,整冠躬身。 “臣参见陛下!” 赵祯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范卿来了...”说着,放下笔卷,绕出书案亲自把范仲淹扶了起来。 “范卿又清减了不少,要多注意身体啊。” 范仲淹被赵祯扶着,不由心头一热。他很清楚,赵祯之言并非是须臾收买之辞,而是发自内心的大仁大善。 “让陛下劳心了,.臣还算康健,倒是陛下莫要因公废私,怠慢了身子。” 赵祯比之两年前看上去苍老了不少,发髻之中竟隐有银丝流现。要知道,这位大宋君王还不到四十岁,正是春秋正盛之年。 “朕的身子,范卿当是了解的。”赵祯笑道,“注不注意并无分别。” “......”范仲淹一阵沉默,官家体虚,不算是什么秘密。 赵祯引范仲淹在桌边坐下,范仲淹这时才注意到,桌上已经摆好了酒食,怕是早就准备好,就等着他来了。 “范卿可愿与我对饮几杯?” “臣不敢....” 赵祯一叹,一边令李秉臣给范仲淹满酒,一边诚然道:“希文啊...” “今日我不称你为范卿,你也莫当联是皇帝。” “你我君臣几十载,除了为君为臣,也应该有一点师友之情吧?” 范仲淹一怔,“陛下....” “朕永远忘不了,当年联羽翼未丰,满朝文武唯希文一人为朕力鉴.。” “那是为臣的本分。” “没错....本分....”赵祯悠然笑道:“不忘旧恩,也是为人的本分。” “今日你我不以君臣侍之,从友人的角度,我只问你一句......” “陛下请问!” “真的累了吗?” “....” 终于还是绕不开这个问题。 “你若真的累了,厌倦了为大宋再出谋出力,那我这就可以发旨,准你回乡颐养开年!” 赵祯有些激动.,声调越说越高,其中还带着一丝苦涩,吓得李秉臣急忙劝慰,“陛下,保重身子。” 赵祯一挥手止住李秉臣的话头儿,一瞬不瞬地盯着范仲淹,等着他的回答。 范仲淹想都没想地答道:“臣报国之心不死,从未想过要虚度一刻的光阴!” 赵祯闻言神情一暗,苦笑道:“这么说,希文真的是在逼朕?” “臣不敢!臣非....” 赵祯心中无比失落.,根本听不下去范仲淹要说什么。 如果范希文也来逼他,那他这个皇帝当的着实悲哀。 令李秉臣从书案上拿来两本还没签发的折子。 “希文选一个吧.!不管怎么说,新旧之争希文都是受苦了,这是你应得的。” 说着,起身背对范仲淹,身影寂寥难明。 范仲淹一动不动地看着桌上的折子,没有去拿。其实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官家这是把难题踢到了他面前。 他猜得没错,其中一个是晋升范仲淹为资政殿大学士,移知苏州事。这份旨之前就发过,但是被范仲淹拒绝了。 另一个是晋升龙图阁大学士,权知枢密院事的旨意。 一个是知州从邓州到苏州算是平调,一个是直升西府宰执,赵祯倒要看看范仲淹会选哪一个。 范仲淹慢慢地从僵在一旁的李秉臣手中接过酒壶,给赵祯满上一杯,悠然道:“既然陛下说,今日无君无臣,那就让希文来给陛下讲个故事吧。” 赵祯一愣,“故事?” “对,故事!听完这个故事,到时候是走是留,臣听陛下的。” “讲....” 范仲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真的就全没把赵祯当成一位皇帝,而是像平时和尹洙闲谈一般,娓娓道来。 “在邓州有一座酒坊,名严河坊.....” ....... 第64章 妖星救宋 “范卿是说,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经营一间濒临倒闭的果酒作坊,短短两月就营收万贯?” 随着范仲淹的讲述,本来还有些气结的赵祯逐渐平静下来,竟对范仲淹嘴里的“故事”入迷起来。 “正是。” “可若如卿之言,这酒坊虽经营有道,却致使邓州猪油价格腾贵,也不值得夸耀吧?” “回陛下,邓州油贵不假,臣与尹洙当初也有此担心,但是那少年却给我等算了一笔账。” “哦?”赵祯来了兴致,一个蒙童能算出什么账? “现在的严河坊,佣工不足百人,年产新酒不足五万斤,但是,今秋邓州果农收入却翻了近一倍!” 赵祯一震。 但马上也就释然了,这种名为醉仙的果酒销路好,果农自然最先受益。 范仲淹继续道:“而且为了扩大产量,严河坊实行了一种全新的经营手段。” “什么手段?” “严河坊与果农提前签订供果契约,今后几年的果产,果农根本不用担心销路。” “对于那些想开山种果树,又无本钱的佃户,严河坊还以极低的利息放贷农户,鼓励果品种植。初步估计,明年邓州一地可新种果树万余亩;三年之后,新树结果之时,严河坊的产能将达到七十万斤;五年之后,可超一百五十万斤。” “一百五十万斤!”赵祯有点没反应过来。如果这家私营酒坊可产酒百万之巨,那得多大的场面啊? “是的,一百五十万斤!”范仲淹郑重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当初,他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着实受惊不小。 “一百五十万斤果酒,需果林最少两万亩,解决了七千户佃农的生计。” “七千户?”赵祯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按户部统计,大宋现有在册治民一千万户,人口两千余万。七千户就是一万五千多人,这绝非一个小数字。 “除了果农,还还有养-猪户,按严河坊现在收购猪油的价格,养-猪户每头活猪就要多收近一贯钱。巨大的利润致使更多的农户开始饲养活猪,以图暴利。五年之后,单单一个严河坊对生猪的需求量就高达每年七千五百头。按平均每户每年出栏三头活猪来算,可养民二千五百户。” 二千五百户,又是五千多的百姓有了饭吃,加在一块就是两万人口。 这还不算完,范仲淹继续罗列道: “还需酒工二千人。陛下知道,酒工不论在哪儿都是稀缺人才,佣资比平常佣工高上不少。一个酒工就可以养活一家子人,这两千酒工就是二千余户百姓的生活支柱。” “....” “需炼油、装坛、搬运杂工五百人。” “....” “另漕运平船运输各地,此数难计....” “从果品种植到酒品的运输销售,林林种种加在一起,一个酒坊就可带活数万宋民。” 这里,唐奕玩的是一个后世的农村合作社制度。 酒坊贷款给农户,让农民种果树。一来保证了原材料供应;二来也为那些无地无产的佃农谋了一个出路,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集中化作业的制酒模式,也吸引大批自产个体向其靠拢,进而形成更大的规模。 这一套东西,至少超越这个时代几百年的时间,今天的大宋就算有人懂,有人也这么干,但也绝对没唐奕玩得大,玩得精。 ..... “臣仔细地算过了,五年之后,单一个严河坊及围绕它而衍生出的产业,邓州每年在酒税、农税、商税,还有槽税上,就可增钱三十万贯。” “三十万贯!”赵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被彻底震惊了。 朝庭一年的财收不过六千万贯,一个酒坊就能带来三十万的财税,让他怎能不惊!?这已经抵得上每年赐与辽国的岁币了。 “如卿所言,那个叫唐奕的少年还当真是个天才.。” 范仲淹苦笑道:“何止天才,尹洙给他起了个贴切的绰号——妖孽!” “妖孽......” 赵祯心道,要是这样的妖孽再多几个,那他也就不用为财税之事发愁了。若不是朝庭这几年收支难平,他也不至于要硬着头皮改革了。 想到这里,赵祯不由问道:“此事虽是利民好事,但与卿一心请辞又有何干?” “关系很大!”范仲淹沉声道:“臣与陛下一样,当第一次听说严河坊之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此事不妥!’有违民生。” 赵祯点了点头。确实,若不是范希文算了那笔账,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油价腾高,不利百姓。 “我们只看到了最表面的东西,而那个妖孽确比我们多算了一笔大账,单就财商之道,臣还没见过比唐大郎看得更远的。” 赵祯惭愧一笑,“卿不是说了吗,那是个妖孽。” 范仲淹抿然一笑,“陛下知道臣是怎么注意到这个少年的吗?” “臣第一次与之相遇,就被这小子骂了一顿....” “哦?”赵祯心说有趣,大宋敢骂范希文的,可是不多。 “用他的话说,庆历新政,狗屁不通,早点收场,对谁都是好事。” 本来还一心期待,想要听听的赵祯脸都绿了。这哪是骂范希文,这是在骂他啊,庆历新政可是他一手促成的。 范仲淹看赵祯的脸色不对,急忙道:“陛下息怒,待臣细细道来。” 于是,范仲淹就把当日唐奕的那套阶级理论和赵祯细述了一遍。听得赵祯后背一阵阵的冒凉风,这样的言论怎么可能是一个十四岁的蒙童说得出来的?这哪里是什么妖孽,简直是妖星。 “真正让臣动容的,是他后来说的一段话。” “什么话?” “他说,宋之疾已痼,朝堂之上靠几人之言,难愈也。” “不在朝堂之上?那在哪里?” 范仲淹摇摇头,“起初臣也不知道,但是亲眼见识了严河坊的崛起,臣似乎有了一点模糊的认识..” “陛下想想,一个果酒作坊就把一州之地联通起来,带动数万百姓的生计,那要是别的呢?” “唐大郎还说过这样一句话,当大宋南货北通,东西串联之时,当我们从先民的原始经济体制里跳出来的时候,那大宋也就有了一个比百万雄兵更加可怕的武器。” “什么武器?!” “钱!” “钱?” “对,钱!”范仲淹重重地点头“按唐大郎的说辞,那是一把觊觎天下的绝世之剑,杀人不见血的妖刀。” “何意?” “臣想不通,就算是唐大郎也只有一个概念。所以臣要盯着他,一面找到朝堂之外的救宋之路,一面把这个孩子扶正,让他不要误入奇途。” “....” 赵祯直到此刻才算明白,范希文真的不是在要挟他,也不是要弃他而去。他的心还未死,血还未冷,只不过想走另外一条报国之路罢了。 “圣恩之隆,臣不敢忘,国之忧患,臣亦不敢辞。但是,臣想换一个方式报国,这一次我们败了,但早晚有一天,陛下要重谈改革之道,臣想帮着陛下把更多的种子播种到后人心中!” ..... 送走了范仲淹,赵祯正襟坐于案前,久久未动。 一方面,范仲淹忠心不改让他心怀大慰,另一方面,他是真舍不得把范仲淹放回家乡。就像他一开始的时候说的,几十年为君为臣,除了主从之谊,亦有师友之情。 “陛下...”李秉臣陪站了良久,终还是忍不住轻唤皇帝。 “嗯?”赵祯回过神来。 “皇后与其长弟在殿后求见,您看,见,还是不见?” “皇后来了?”赵祯一愣,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那还不让她们进来,岂有不见之理。” 第65章 纨绔汇聚 李秉臣唱了个喏就出去了,不多时引着两人进到书斋。 “臣妾参见陛下。” “臣参见陛下。” 赵祯笑着虚扶一计,“又没外人在,不必拘泥礼术。” 让李秉臣为二人看坐,又对那青年道:“景休今日怎么来了?” 这青年一身锦衣,玉带环腰,生得十分精神。此乃开国大将曹彬之孙,吴王曹玘之子,当朝皇后的长弟曹佾,字景休。 没错.... 这位就是传说中八仙之一的曹国舅。 现在的曹国舅还只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既没修成道仙,也没练成人精。 曹佾一听赵祯问起,急忙答道:“回禀陛下,臣日前偶得一块百年首乌,今天特意送进宫来。陛下日夜操劳,正好以其补身。” “景休有心了。”对于这位小舅子,赵祯还是十分满意的。 当年赵祯废郭氏,立曹彬之孙女为后,还不满二十岁的曹佾为了避嫌,主动辞去军中要职。大宋自开朝以来,皇亲不掌权,曹佾深谐安身之道。 曹皇后看着弟弟与丈夫叙谈,十分高兴。她今日前来,也是借着弟献百年首乌的由头,来劝一劝赵祯不要太操劳。可是,当无意间看到一边的桌上酒菜未撤,曹皇后不禁轻触眉头。 “陛下,怎么都这个时辰了,才用午膳?” 赵祯一愣,随即笑道:“倒是忘了收了,皇后莫要挂念,范希文回京,朕召之入宫闲酌几杯而已,午膳是早就用过了的。” 曹皇后闻言,眉头锁得更深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祯看出她的异样,言道:“此处又没有外人,皇后有什么话,直言就是。” “臣妾....” “臣妾是内臣,朝中政事本不应谏言,但是陛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范公之事顺其自然就好。莫要多劳心神。” 赵祯苦笑一声,“朕怕是操心也没用了。” 于是,就把范仲淹当真要致仕办学的事和曹皇后说了一遍。 曹皇后听完不禁劝慰道:“范公已经年近花甲,若有心辞休,陛下准了就是,何必为难呢?” “朕怎会不知范希文年老力衰?但是皇后不知,如今大宋内忧外痪,范希文若走了,就如同去朕一臂!” 这也正是赵祯纠结的地方。范仲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赵祯却舍不得让这位治世能臣就这么远离了朝堂。 正当赵祯两难之时,曹佾言道:“臣倒是有一两全之策,不知当不当讲?” “哦?景休有何良策?” “范公既然去意已决,那陛下自放之任之就是。一来,可让范公借此休养;二来,也可堵住朝臣非议的悠悠众口。” “这算哪门子良策?”赵祯被曹佾说乐了。“朕就是不想放其归乡,才显为难。” 曹佾抿然一笑,“陛下听臣说完。放范公致仕不假,但却可不放其归乡。范公既然要治学,在京师为其寻一处地方就是了,何必非要回乡?” 曹皇后眼前一亮,“对啊!范公不出京,就算辞官,陛下有事召见,也不用远隔重山万水。而且,将来若遇朝中用人之际,以范公的性格万不会置之不理的,陛下就可随时起用。” “这个办法好!”赵祯恍然大悟。“他要辞,那朕就准辞不准离,把他留在京师。” 曹佾见赵祯神情舒展,又道:“正好,臣在京城之外有块闲地,可赠与范公办学。” 赵祯闻言笑意更深,如此一来,范希文想走都走不了了,你要治学,朕连地方都帮你找好了! 只不过,赵祯不知道,曹佾这回出手有点大方.... 轻描淡写地的说是“一块闲地”。 其实....是特么一整个村子。 .... 唐奕到了范宅就开始蒙头大睡,连午饭都没吃。一直睡到天边泛红,日薄西山,才被贱纯礼咣咣的砸门之声弄醒了。 “走走走,随我逛夜市去!”范纯礼一进来就大吼大叫,拉着唐奕就往外走。 唐奕也睡足了,自是不无不可,洗了把脸,就跟着他出了房间。到了院中才发现,还有两个与范纯礼年龄相若的少年等在那里。 范纯礼得色地为唐奕介绍道:“这是丁源,丁文浩;这是庞玉,庞明辉。” 然后又为那两人介绍道:“这是唐奕,唐子浩,我父亲的弟子。” 介绍之下才知道,丁源的老子是现任枢密副使丁度,而庞玉他爹更了不得,就是大名顶顶的庞籍。 当然了,现在的庞籍还未拜相,正在西北主军,防卫党项。 唐奕瞬间懂了,贱纯礼一下船就没影了儿,原来是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了。 这两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儿,标准的官二代,一身锦衣华服,站没个站相。那庞明辉头上还插了一枝大红团花,让唐奕这一阵恶寒。 对于大宋男人带花的习惯,唐奕实在不敢恭维。 丁源向唐奕略一拱手,算是认识了。 而那庞明辉连正眼都没看唐奕一眼,一个劲儿的催着,“赶紧的,一会儿你爹回来,又要数落一番,本公子可不是来找骂的。” 唐奕心说,这些个官二代,平时眼高于顶,哪会把他这个白身放在眼里,早知道还有别人,他就不出来了。 但是无法,只得随在三人身后出了范宅。只是,唐奕本以为就他们四个,哪成想外面还有.... 而且就连范纯礼也有些意外的一皱眉。 就见宅门儿对面儿的食摊儿上坐着两个少年,正盯着范纯礼几人看过来。 二人之中,一个看上去有些虚胖,憨头憨脑却穿着一身儒衫,想是被儒衫裹得难受,时不时拽一下领口。 另一个更不像好人,把一条脚搭在食摊的长凳上,一边端着碗鹿犁浆,慢条斯理地品着,一边斜着眼睛看着范宅门口的众人。 “他怎么来了?”丁源眉头一皱,正要吐槽,却见范纯礼已经迈步靠了过去。 “三哥!” 那憨胖子见范纯礼过来,立马嬉笑颜开。 “今天家里的使女说在街面上看见三哥了,我还不信,来了一瞧,果然是三哥回来了。” 范纯礼点点头,“正要去找你。” 说完,就阴着脸斜眼扫向坐着那公子哥,“不过,你把他带着干嘛?” “范三抠,你够了啊!”把少年把鹿梨浆往摊子上一摔,吓得摊主一个激灵。这几位一看就是纨绔弟子,他这等平头百姓可是惹不起的。 少年一边把几个大钱扔到摊贩手里,一边起身骂道:“妈-的,父辈之间的事儿,跟咱们有屁关系!?怎地?你打算一辈子躲着我呗?” 范纯礼脸色青白,“本公子躲着你?你也太抬举自己了。” “行!你没躲着,那你倒说说,我怎么就不能来?” “你...你爹不是好东西,本公子羞与你为伍。” “你爹才不是好东西!”那少年急了,哪有这样儿的,当面骂我老子。 憨少年和丁源、庞玉一见不好,急忙上前劝解,生怕两人打起来。 “你爹是奸臣!” “你爹才是奸臣!你爹还是老顽固!” “你爹不是东西!” “你爹是什么东西?” “你爹....” “咳!咳!” 唐奕重重地咳了两声,生生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要不....你们先打着,我回去再睡一觉?” ..... 第66章 坑爹 唐奕略显轻佻的一句话,让那少年直接就炸了锅,指着唐奕的鼻子就骂了过来。 “你他-妈谁啊?” 范纯礼一看不对,急忙拦在当中,“在我家门前,你犯什么浑?” 唐奕也不禁皱眉,听这少年和范纯礼话里的意思,这少年的老子应该来头不小,能跟范仲淹对磕的,级别肯定低不了,不过看这位的作派..... 坐没个坐相不说,往那一站吊着个膀子,好好的青罩儒衫,松松垮垮的敞着。 唐奕实在是没法把这流氓作派,和那些文姿雅骨的儒官联系到一块儿 少年一听范纯礼说他浑,脸上神情更是扭曲。 “老子犯浑!?老子好心好意来给你接风,你瞅你跟个娘们儿似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现在你爹遭了灾,你就不干了?当年我爹让你爹赶出京的时候,老子是他妈怎么对你的?” “宋为庸!范纯礼脸上有些挂不住。“那是两码事!” “宋为庸?”唐奕一皱眉,这个名字好像在邓州的时候听贱纯礼提到过。 “他就是你提过的那个宋为庸?” 范纯礼脸一红,“谁提了?”他可不想在宋老四面前弱了气势。 那少年一怔,范纯礼提过他?心里一暖,不由语气也弱了三分,指着唐奕道:“范三抠,这是谁啊?” 范纯礼没出声,丁源打起了圆场,“差不多行了,都是多年兄弟,父辈的事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计较,我们掺合什么?” 说着,对那少年介绍道:“这位是唐奕,唐子浩,范相公的弟子。” 转而又向唐奕道:“他是宋楷,宋为庸,天圣二年状元郎宋公序的公子。” 宋公序?宋庠? 我噗!!唐奕一个没忍住... 喷了... “原来你就是宋庠那个著名的坑爹儿子啊?” 噗!!丁源、庞玉,还有贱纯礼.. 也喷了... “哈哈哈哈....”庞玉笑得肚子都抽了,弯着腰朝唐奕竖起一个大拇指,“坑爹....这个形容..贴切!” 丁源又补了一刀,“坑爹....宋相公要是听到唐子浩的此言,估计要哭上一夜,哈哈哈哈..” 场中几人也唯有那个憨胖少年一脸的不明所以,“你们笑啥?” 范纯礼憋着笑,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没啥,听不懂更好.。” “你!!....”宋楷臊得面色通红,想顶唐奕两句,又不知如何反驳。 唯有心里把唐奕骂了个痛快,这货怎么比我还贱呢。 ..... 坑爹... 连他自己都觉得说的有几分贴切... 宋楷的老子宋庠,乃天圣二年状元及第,而且这个状元还不是一般的状元,那是乡试、会试、殿试连中三元,风光的不得了。 不过,宋庠倒霉就倒霉在宋楷这个败家孩子上了。 宝元年间,宋庠一路从右谏议大夫坐到了参知政事,四十三岁就官拜副宰相,可谓是官运亨通。但是,也许是太顺了... 有点膨胀,干出了件很二的事儿.... 宋庠与首相吕夷简素来不合,此事满朝皆知,一些亲吕官员自然看他不顺眼。按说,这不算什么大事儿,赵祯巴不得两个宰相不对付,你们斗起来更好,省得挑我的毛病。 而且这个时候的朝廷里,还有一个人和吕夷简尿不到一个壶里,分散了大批火力.. 这个人就是——范仲淹。 稍微正常点的人都应该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可是宋庠没有。这货觉得老子才高八斗,天下无敌,年轻有为不需要盟友。 正好范仲淹当时因为甄金莲算是犯了点生活作风问题,(甄氏本为鄱阳名妓,宋官员不是能狎妓的) 宋庠一看这还了得!?开炮!! 上书参了范仲淹一本。 赵祯看了之后不乐意了,心说,这宋庠也太不会做人,如此下去朝里的人不还让你得罪光了?于是,范仲淹没告倒,他反而被下放到了扬州。 赵祯对他算不错的,扬州和苏州差不多,就是去休假的,其中之意也是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别当着宰相的职,却干着御史的活儿。 在扬州呆了两年,宋庠也算争气,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痛定思痛,终于明白逮谁喷谁那不是我风格,咱得做老好人。 .... 这其间,吕夷简终于从宰相的位置被上赶了下来,赵祯也想起了这个反省了两年的宋公序,把他招回了京。 宋庠满心的抱负,心说,这回可不能再犯二了,好好干,争取早点当上首相。但是,这个关键时刻,坑爹的宋楷登场了.... 庆历三年,宋庠回京还没几天,不满十四的宋公子就学人家行侠仗义,纠集了几个游侠儿,把马行市街面儿上几个欺行霸市的泼皮打成了残废。 按说,宋楷这事办得还算地道,那几个泼皮都不是什么好人,百姓巴不得有人替天行道呢。但是,你一个朝中要员子弟,怎么能和江湖中人混在一起好勇斗狠呢?好死不死,开封府从他雇的一人身上还翻出了命案。 这下事情大条了,御史台一看,这还了得?立马开炮! 宋状元刚回京,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被撵出了中枢。 从此,宋楷祸及老子的典故在东京也就传开了。 坑爹... 还真就是坑爹!!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都在自行脑补当初宋庠因为儿子被撵出京的表情,而唐奕却是比他们知道的还多。 他之所以一听宋庠的名字,就想到坑爹的典故,是因为,宋楷这货还不是只坑了宋庠一次。 几年之后历史重演,宋状元再次回到中枢,也是屁股还没坐热,宋公子就又热血了一把,把宋庠又坑回了地方。而且,这回开炮的,是仁宗朝两大炮神之一的包拯。 .... “你们有完没完了?”宋楷被他们笑得又起了急脾气。 “范三抠,你还有脸笑我!?你在邓州聚众闹事,殴打乡里的事情,也比我强不到哪去。” 范纯礼一滞,“你怎么知道的?” 丁源揉了肉肚子,一听宋楷提起了范纯礼的丑事,噗的一声又忍不住笑开了。 “他怎么知道?” 说着,他两只手一上一下比划了起来,“差不多...这么高吧。” “我爹说,光弹劾你爹纵子行凶的折子就能捋这么高。你范三公子在邓州那点光荣事迹,全东京都知道了。” “啊?”范纯礼一阵丧气,“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庞玉拍了拍范纯礼的肩膀,“快给我等说说,当时是怎样一番情形?可有快慰人心的精彩之处?” “都是他!” 贱纯礼指着唐奕叫道:“都是他拉着我干的!要笑,你们笑他坑师父,可别说我坑爹。” “哦?”庞玉不禁打量了唐奕几眼。心说,原来这不是一个书呆子啊?那还有点意思。 .... 唐奕这个气啊! 范纯礼!! 贱人! 第67章 早朝 年轻就是如此,不论在古还是在今,年轻人总是因为一些狗血的理由,干出一些傻事,交到一些朋友。 唐奕无心的一句调侃,反而把几个少年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无论宋楷,还是庞玉、丁源,都是无心向学的顽劣之徒,平日时最为那些所谓的文生、儒教所不喜。人家看不起他们,他们自然也对那些人无爱。 起初丁源和庞玉一听唐奕是范仲淹的弟子,自然觉得这又是一个学儒的书呆子,不然也进不了范仲淹的师门。 可是,没想到这货居然带着范纯礼打架,几人一下子就找到了共同语言。 从言谈之中,唐奕也大概了解了这几位的情况。 比起坑爹来,当属宋楷无人能出其右,但论起不学无术。 呵呵....这四头有一个算一个,个顶个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范纯礼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不管范仲淹怎么管教,心思都不在经史子集之上,这一点和丁源很像。 庞玉和宋楷则是一个老子在西北治军,一个在地方刚回来,他二人这几年都是留在京里没人管,自然就放了羊。 至于那胖子......和宋楷、庞玉之流混在一起,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这货居然和唐奕同姓,姓唐,名正平。他爹就是仁宗朝另一门大炮,唐介,唐子方。 啧啧啧,想不到唐介号称铁嘴直谏,儿子却这般木讷寡言,这货是蔫坏啊。 五人结伴在州桥夜市闲逛,范纯礼和宋楷虽然还有点别扭,但终究还是没有再骂起来。 其实,这事倒是范纯礼显得有些小气了。 宋楷说的没错,父辈的事情,自有他们自己去衡量,跟他们这些晚辈没关系。 这也是大宋文人可爱的地方,我和你不和,那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与家人晚辈没关系,这叫风骨、胸襟。 比如苏仙和章惇,两人本是同年好友,但因政见反目,最终发展到死敌的地步,可是这丝毫不影响除了二人之外的事情,章惇之子更是拜苏仙为师。 这种奇葩事情,在后世是肯定没有的。 况且范纯礼也是少年心性,一时冲动,别看他平时调皮捣蛋,心里却是最敬佩父亲,所以宋庠联合守旧派把父亲赶出京,他是十分介意的,迁怒宋楷也算情有可缘。 但是,与宋楷多年的兄弟情义是一点没变的,不然,在邓州也不会和唐奕提起他。 五人一直逛到深夜才各自归家,范纯礼玩够了才知道后怕,回来头一天就疯到这么晚,让老爹抓住,那还了得? 殊不知,范仲淹现在根本没心思搭理他,今日从宫中回来不久,就传来了旨意,着令他明日随班列朝。这个结果他早有准备,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这时候,范仲淹早就睡下了,哪还有心思管他们两个?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范宅本来就不大,后院住着范仲淹一家,偏院安置尹先生。唐奕这一大帮子人,只能在前院先凑合着。所以外面有点什么动静都听得见。 唐奕不免心中好奇,披上夹袄出去一看,见家中仆役正在套车,范仲淹也是穿戴妥当,从后院出来了。 “刚过四更,老师这是要干什么去?” 范仲淹整了整前襟衣领,“上朝。” “上朝?”唐奕一撇嘴。“幸好辞了,不然单这一个早朝就能把人折腾死。” 范仲淹抿然一笑,“许是最后一遭了....”说着大步出了宅门,登车而去。 唐奕看着老师的背景,心中也未免有些触动。对于朝堂,老师还是心有不舍的。 ..... 范仲淹安车厉马,穿街而过直奔皇城,巡夜禁军一见马车上高挑的灯笼上书一个“范”字,无不肃穆避让。 范公的车驾两年未在京师走动了。 马车在待漏院外停了下来,范仲淹下车入院,本来还有些熙索的官员们不禁一静。 待漏院是朝臣等待列班上朝的地方。得到消息知道范仲淹今日列朝的人还好,不知道的都心里打鼓,心说,这尊神怎么来了? 夏竦更是双目微眯,眼神之中多了一丝狠厉。心说,今日定叫你范希文落魄而归! 范仲淹伫立门前,扫视一众官员,不免心中冷笑。放眼望去,皆是腐儒,有几人能与老夫为伍? 现在大伙躲还来不及呢,谁还敢与之为伍? 倒是有几个不怕得罪上官的上前与范仲淹见礼,除了丁度算是个实权官员,剩下的都是皇亲,或是虚职。 王拱辰站在几个台谏官身边,目光复杂地看着范仲淹。 就在刚刚.... 唐介有心无意的一句话让王拱辰有点摸不着北。 “君贶是谏臣...” 唐介什么意思?按说,他与唐介同为御史,私交还算不错,唐子方决不会无缘无故地冒出这么一句。 谏臣.... 其实唐介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你是谏臣,挑毛病那是你的本分,谁也说不出什么。但是,串联辅臣以辞相胁那就不是你该干的事儿了,就算成功,也绝对没你的好儿。 而同样心下忐忑的,还有陈执中。 昨日与范仲淹一见,没说动范仲淹知难而退,反倒把他自己聊抑郁了。回头想了一夜范仲淹的那些话,有几分不屑,还有几分讥讽,好像还有点当真的意思.... 不多时,有内宫的小黄门儿传旨众臣紫宸殿列班。 夏竦与贾昌朝对视一眼,贾相公还了夏竦一个坚定的眼神。 夏竦重重点头,大步前行。 吴育和宋庠是多年知交好友,是以二人走在一起。 偷瞄了一眼孤身独行的范仲淹,吴育还是心里没底。 “公序莫要害我...” 宋庠抄着手,面无表情地不答反问:“曹佾和北海郡王怎么也来列朝了呢?” 王拱辰则是急行几步追上唐介.,“子方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 众臣在紫宸殿列班等着赵祯上朝,范仲淹更是站在队中,眼观鼻,鼻观心。 不多时,赵祯从文德殿来到紫宸殿,众臣唱本,算是拉开了早朝序幕。 每日常朝,无非是些琐事政务,若非遇到非常之事,基本就是走个形势。待一些常务官员汇报完工作,接下来就看是否有官员奏本众议。 礼部侍郎汇报完岁末郊祭大典的安排,这个流成也就算走完了,紫宸殿上下不禁一肃,谁都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李秉臣领了赵祯的眼色,一声高唱,“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臣!...请奏!” 朝官们心里一颤。 因为上本的正是门下省给事中——范仲淹! 终于来了! 夏竦暗自冷哼,我倒要看看是你范希文,能不能斗得过中枢四相。 给贾昌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贾昌朝回了一个,”祝你好运.......“ 夏竦一咬牙,我先就我先。扫了一眼陈执中,这位首相大人,低眉养气,根本没搭理他。 范仲淹一声唱喝,大步出班,立中殿中。 “臣范仲淹,大中祥符八年,蒙先帝圣恩进士及第,虽立愿以死效国,然在朝三十余载,空有其名,却不足分忧于陛下,造福于宋治之民。臣心惶惶,恐九泉之下无颜着见先帝英灵。今,臣已六十有余,身虚体弱,无力再续宏愿,罪也。遂奏请陛下,准臣还乡,续养残生。” 赵祯微微一叹,虽早知有此一幕,还是心中凄然,“范卿....” 赵祯话还没说完,就闻殿中又是一声高唱...... “臣!...请奏!” “.....” 夏竦没忍住... 终于出手了。 第68章 人生如戏 夏竦一声高唱。 范仲淹不禁微微一紧,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夏竦几步上到殿中,先是斜眼看了一眼范仲淹,然后正望高座,口中念念有词。 “臣请奏!” “臣夏竦,景德元年蒙圣恩入仕,为官四十余.....” 夏竦一开口,好像比范仲淹还牛掰,范仲淹是大中祥符八年入仕,而夏竦则是景德元年,党龄比范仲淹早了整整十一年。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范仲淹是正二八经的进士出身,是靠自己的本事考出来的,而夏竦则是沾了他父亲夏承皓光,蒙萌入仕。 赵祯听得直腻歪,范仲淹这一本是早就排练好的,你夏竦瞎掺合什么? 原来的剧本,应该是:男一号范希文上奏请辞,皇帝苦心挽留无果,准其致仕。然后,男配曹佾献地,把范仲淹留在京师治学;北海郡王赵允弼友情客串,捐资千贯促成美事,来个锦上添花。至此,一出君和臣顺的大戏就算圆满落幕。 哪成想,男一号刚开场只念了一段台词,反派夏竦就出来搅局,还巴拉巴拉说个没完,恨不得把他从县主薄踏入官场开始,一直升到参知政事所有的功绩全都陈述一遍。 贾昌朝在下面听得直摇头,心说,你着什么急?最起码也看看官家什么反应再出手啊? “....眼见朝之动荡,社稷危已,陛下不能兼听臣意,群臣苦唤不得圣回,臣之失也,上愧对圣隆之恩,下愧对黎民百姓。今,志以致仕罪己,望此举唤起陛下圣心回转,明辨事非!!” 夏竦慷慨激昂,言辞掷地有声,却没发现,上面赵祯的脸都绿了。 “......臣....请辞!” 嗡.... 夏竦话音刚落,整个紫宸殿就炸开了锅。 一些不明旧理的朝臣,这才知道,夏相公这是在以辞相胁。不由心想,夏相公还是狠啊,前天刚回京,昨天刚报道,今天第一次早朝就玩这么一出,也是没谁了。 夏竦低头拱手,长揖不起,笼罩在衣袖之间的嘴角却挂着一丝阴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朝臣议论之声越大,官家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大,倒看你范希文怎么我和斗。 夏竦又偷偷地瞄了一眼贾昌朝,心说,到你了! 而贾昌朝则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装作没看见,心里已把夏竦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特么的,你请辞就请辞,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你这是在和范希文刚正面,但是你带上官家干什么?还“社稷危已,陛下不能兼听..”就算把范仲淹赶出去,事后皇帝跟你算后账怎么办? 夏竦看贾昌朝没反应,心说,到你了,你倒是动啊? 贾昌朝心说,和猪做队友没好下场,我还是再等等吧。 “夏卿平身吧!” 夏竦正在着急之际,却闻赵祯终于开口,语气说不出的怪异。 借着起身的动作,又看向陈执中,心说,贾子明不出来,还有首相陈昭誉.。却不想,陈执中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压根没动的意思。 又看向吴育,吴春卿总还是靠谱的吧? 呵呵,吴育干脆把头别了过去,不与之对视.。 他哪里知道,第一个反水的就是吴育,那日刚从陈执中的值房出来,宋庠就跟吴育说,跟这帮老狐狸你玩不起,怎么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一边是因为利益联系到一块儿的,一边是多年的知交好友,吴育当然听宋庠的,早就没打算淌这滩浑水。 夏竦终于感觉出不对,抱着最后的希望回头看了一眼御史中丞王拱辰。 王拱辰还算厚道,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 “老哥,你玩大了,兄弟也帮不了你了。” 完了!夏竦总算反过劲儿来,这回是玩大了。 夏竦心怀忐忑地正望赵祯,更是一哆嗦,现在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赵祯脸色不善。 赵祯何止脸色不善,简直就是怒不可揭。 “夏卿这是何意?”赵祯声音都有些颤抖。 “臣....”夏竦自知玩大了,但是箭尤在弦不得不发。 “臣请,告老还乡...” “夏卿可想好了?” 夏竦心说,我没想好啊! “臣...心意...已绝。” 其实,夏竦早就打好算盘,官家只要稍做挽留,他就就坡下驴,收回请奏。反正今天干翻范希文是没戏了,只得以后再做打算了。 “准奏!” 嘎.... 夏竦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背过去。 一众朝官也皆是一惊,官家没按剧本来啊? 就算是准其致仕,也得是几请几留,最后皇帝苦劝无果只得恩准,这样一来,皇帝落下礼贤下士的好形象,臣子也得了不慕虚名的好名声。 这怎么夏相公一本上奏直接就准了? “准夏竦卸任一切职权,告老归乡。” 嘶!!..... 众臣倒吸一口凉气,卸任一切职权!?看来,官家是动了真怒,这是把夏竦一撸到底,连个荣衔都没给。 夏竦此时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没晕在殿上。 茫然看向左右班列,平日里与之交好之臣、与之合谋之臣,与之....幽幽排众竟无一人出班为其上言一辞。 苦笑无言... 人未走...但茶已凉... “臣,请奏!” “...” “......” 正当夏竦绝望的准备领旨谢恩之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开口了.... 范仲淹! “范卿,何奏?” 范仲淹看了一眼身边形如走尸的夏竦,暗叹一声,上前一步。 “臣有异议,夏竦乃两朝重臣,功绩可彰。若白身离朝,必令天下心寒,还请陛下慎重!” “...” 夏竦惊讶地看向范仲淹,万万没想到,会是他为自己说了一句话。 而满朝文武也不由在心中暗赞,“论心胸气度,当世唯范公可表。” 赵祯听了范仲淹之言,也是感慨万千。 此一幕不禁让赵祯想起刘后殡天,初临大朝之时,也是范仲淹,在赵祯想要清算刘后余党之时,为那些之前迫害过他的仇人请言,保全了朝局的稳定。 沉默良久,赵祯悠悠一叹: “朕..还是太草率了,夏竦辅政有功,虽辞,然青史常存,赐礼部尚书,封郑国公,准其致仕还乡。” “臣....领旨....谢恩!” 夏竦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颤巍巍地再次长揖谢恩,退到一边。 之后,范仲淹复辞之议再次提上朝议,赵祯好言相劝,极力挽留,然范仲淹去意已决,无奈赵祯只得准奏,赐尚书令,封楚国公。 可是,范仲淹坚决不授虚职,一心以白身离朝。最后,赵祯几乎是哀求地道:“范公当真要弃朕而去吗?” 此言一下子触到了范仲淹心中的柔软,再加上曹佾、赵允弼、唐介等人都出班劝慰,就连宋庠都上前劝了一句,意思是,再不接,就有点矫情了。 无奈,范仲淹只得谢恩领旨。 之后,曹佾奏报愿捐地以助范公治学,赵允弼也捐钱千贯,众朝臣一看,此时不表现还待何时?纷纷复议,由陈执中牵头捐出一月职奉,助学范希文。 夏竦呆愣愣地看着皇帝和曹佾、赵允弼一唱一喝,哪还看不出来这他—妈是早就排练好的,就玩我老哥一个呢! 吴育则趁着大伙演得正嗨,偷偷和宋庠说了一句... “公序实乃吾之恩人也!” 而贾昌朝也出了一身的虚汗,心中庆幸没跟着夏竦那个老二货一起去送死,真是万幸万幸。 殊不知,夏竦哪是那么好相与之辈,今日被贾子明阴了一道,没过多久,就给贾相公使了个拌子。 至此,包括陈执中在内都恍然悟到,范希文是真撩挑子了,他们千般算计,却是徒劳...... 人家范希文压根就没打算跟你们斗..... .... 第69章 极为光耀 下朝之时,赵祯起身而去,朝臣们也三三两两陆续步出紫宸殿。 “陈昭誉!” 夏竦从喉咙里扯出一声低吼,面目狰狞地瞪着陈执中.。 “为何不声援于我?!” 陈执中双手抄袖,面无表情地撇了一眼夏竦。 “子侨兄可能忘了...” “忘什么!?” “忘了你要胁迫的人,是皇帝!” “....” 夏竦只觉一股闷气压在胸口,拉风箱一般喘着粗气。 “既然胆怯,何不早说,有意加害于我吗?” 陈执中摇摇头,和这种已入疯魔之人,他真没什么好说的。 正要躲开这疯子,却不想,贾昌朝横插了进来。 贾昌朝一脸惋惜地道:“唉....夏相公太心急了,如此情形,让我等如果声援?” 说完,摇着头、一步三叹地走开了。 夏竦眼前一黑.... 这回是真晕了... 不说被内侍手忙脚乱抬下去的夏竦。 范仲淹步出紫宸殿长出了一口气,胸中说不出的舒爽、畅快! 这一刻对于他来说是解脱,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范公留步!” 身后一声高唱,不但让范仲淹一顿,退朝众臣也为之吸引,缓缓停下脚步。 范仲淹转身望去,只见陈执中大步出殿,在他面前站定。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陈执中缓缓.... 整冠、抖袖、双掌合抱、上身直下,长揖不起。 “范公此去,极为光耀!” 陈执中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高声大喊,显然用了真情。 范仲淹一怔,不禁莞尔,他为官三十多年,这已经是第四次离朝之时被人冠以“光耀”之名了,可这也是最后一次。 正要回礼,却不想殿前百官无不肃穆而定,躬身长揖,唱喝道: “范公此去,极为光耀!!” 百官高唱远播,走在回文德殿路上的赵祯都隐有耳闻。 李秉臣看向紫宸殿的方向,不无羡慕地道:“这是百官在给范公送行了。” 赵祯一叹,“范卿之德,众服也。” ... 范仲淹此时只觉一股血气直冲顶冠,眼眸不自觉地有些发酸,为官半生鞠躬尽瘁,只落得残烛病体流落江湖,但此刻看来,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当得起——极为光耀! 范仲淹郑重地面朝百官,回了一个大礼。 “山河社稷,就拜托诸公了!” 说完,在众人的目送之下,大步离去! 一代名臣的谢幕表演,依旧耀眼! .... 待范仲淹回到范宅,唐奕听说了朝堂的种种精彩,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才咂巴着嘴道:“老师果然还是厉害,退个休都能这么大阵帐!” 范仲淹正在伏案急书,听了唐奕的话,抬头看他一眼,“满意了?致仕这件事情上你比老夫还上心,这回官也辞了,拿来吧。” “拿什么?”唐奕一时没反应过来。 尹洙从旁帮腔道:“某人不是夸下海口,给我等建一座书院吗?” 呃....唐奕脸子一红,耍起了无赖。 “当初咱不是说好两年嘛,现在才半年.....” “哼!”范仲淹揶揄f一哼,继续埋头急书。 “明日让纯仁代老夫到国舅曹佾府上拜会一番,以谢捐地之情。” “捐地?捐什么地?”唐奕还不知道,范仲淹上了一次朝,不但把官辞了,还得了一块地,外加近万贯的助资。 等尹洙说明原由,唐奕第一反应就是,这特么当官的是真有钱,随随便便就是一万贯! “那曹佾捐的地在哪儿?” 范仲淹略微一滞,回忆道:“似是在城外三十里的汴河边上,一个叫回山村的地方。” “回山?”这个名字唐奕似有印象,好像来的时候路过来着。 正说着,就有仆役来报,说是曹家有客过府。 范仲淹一挑眉,“曹佾倒是痛快,八成是送地契来了。”连忙放下笔墨,出厅相迎。 果然,来的正是曹府总管曹福,带着之前说好的田契地契来了。 待范仲淹接过田契地契一看,却吓了一跳。 本以为只是一张地田契,最多百十亩大的地方,够建书院即可。哪成想,曹福递过来一捋的文书。 “回山共田一千三百七十四亩,佃户租农一百六十八户,杂铺、铁铺、粮埠、脚店各一间,瓷窑一座,回山半山处的宅子一座。” 曹福一一道来,别说范仲淹,连唐奕在后面听得都直乍舌。 这个曹佾也太特么大方了,这哪是送了一块地,这是送了整个回山! 范仲淹拿着一捋的契约文书如同烫手的山芋,直往外推,“还请管事回禀国舅,如此重礼,老夫万万受不得。” 曹福不接,恭敬笑道:“范公这就是为难小的了!主家有言,若范公不授,小年回去可是要吃罚的。” 不待范仲淹再推,“范公安然受之就是,此事是官家授意,要不然,家主也不敢坏范公名节。” 范仲淹一听是官家授意,也就释然了。 上朝那一出戏,肯定是官家和曹佾、赵允弼商量好的.,如此一来,他也不算受之有愧。 “那老夫就谢过国舅了!” 曹福释然一笑,“如此甚好,其实回山后半山还有一处炭厂,但那是曹府主要的一项营收,不能赠于范公。但家主有言,将来书院建成,一应用度也是不小的开支,曹家会从炭厂每年盈余之中拿出半成,以助学资。” “让国舅费心了!” “范公哪里话,范公半生为公,是为大宋栋梁,官家一直觉得愧对范公,要家主多多照应,不能让范公寒了心。皇后娘娘还特意嘱咐,要替范公想得周全,不可让您老多费心神。” ... 唐奕在后面听得啧啧称奇,心说,这曹家号称东京首富果然不假,大宋朝怕是再找不出来比他更大方的了。而且传闻曹佾深谐安身之道,看来也非虚言。一个管家都这么高的素质,既显示了主家的慷慨体贴,又把头功让给了皇帝和皇后,真不是一般人啊。 “家主有言,今日先把田契佣契给您送过来。等过几天,范公要亲去回山之时,可到府上知会一声,家主会派人与范公去回山交接。” 曹福又念叨了几句其中细处,就告辞而去。 范仲淹送走曹福,回身朝唐奕扬了扬手中的一捋文书,有些得意地道:“看到没?老夫想办学,还用你小子出资?” 唐奕白了他一眼,提醒道:“师父,得意忘形可是不美,当戒!” 范仲淹眼睛一立,“小子.,尊卑不分可是不孝,该打!” “师父,要注意形象。” “小子,要尊师重道。”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顶上了牛,却不想这欢乐了一幕全被人看了去。 甄氏刚一进厅,就见这一老一少在那里耍宝,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两师徒这是在吵架吗?要吵,也吃过中饭再吵。” 范仲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他可是少有失态之时。 “咳咳...开饭!” 说完,就僵着身子与甄氏并行出了正厅。 甄氏一边慢行,一边欣然道:“夫君今日似是换了个人。” “哦?此话怎讲?” “以往夫君可是从来不苟言笑的,好像总有一口气压着,整天都是板着个脸。” 范仲淹心头一软,“我非对你,更非对家人。” “妾身知道!”甄氏抿然笑着。“夫君是忧心国事,并不是疏离家人。” “但是今天不同了,妾身还是第一次看到夫君笑得这般轻,也第一次发现,夫君也会和常人一般与晚辈笑闹。” “....”范仲淹一阵无言,似乎是... “这叫无官一身轻!” 唐奕跟在二人后面,贱贱地接了一句。 范仲淹脸子一红,这才想起夫妻之间的秘话儿,让这小子听了去。 “午后抄十篇《孝经》,长长记性!” 我......噗! 唐奕差点没吐血,十篇《孝经》? 《孝经》全文两千多字,十遍!抄死个人啊? 看来,老师还是不能轻易得罪地。 范大神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 第70章 倒霉的胡瑷 范仲淹致仕的消息没两日就风满京师,不出冬月便天下皆知。 百姓无不为范公之辞而扼腕惋惜,皆言朝廷少了一位好相公。与之一同传出的,还有夏竦以辞胁帝,反遭帝怒的故事。 这下百姓们可算找到了罪首,把范仲淹致仕的原由都归结到受夏竦排挤上面。一时间,民怨沸腾,天天有愤怒之民到夏竦家门前泼粪,弄得一条街都臭气熏天,影响极坏。 事情传到赵祯耳中,为免民怨发酵酿成恶果,赵祯只得急忙下了一旨,令夏竦即刻离京,不得久留。 可怜夏相公在朝四十余载,此次回京,入阁不足三日而走,比宋庠被儿子坑的时候走得还快,更是破了大宋朝罢相的最快记录,一天半! 昨天刚报道,第二天就卷铺盖卷儿了。 而且想体面的走都做不到,最后还落得个灰头土脸,人人喊打的地步。 离京那日,回望长街古道竟无一人为之送行,本就老迈的夏竦受此重击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黯然登车,出城而去。 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夏竦很清楚,此次离京,恐再无归期了。 再说范仲淹致仕,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他的“好队友”欧阳修。 欧阳永叔前一次跟风上表,被赵祯回旨臭骂了一顿,心中不免郁闷。心说,老范都能辞,你使劲的挽留,韩琦那小子也跟风了,为啥偏偏骂我啊? 但不想,隔了几个月,京里传来消息,范希文已辞,醉翁立马来了精神。 有戏! 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没直接上表,而是先给范仲淹写了封信,信中祝贺范仲淹“脱离苦海”,还说老哥你等着,我这就找你去! 可把范仲淹吓了一跳,立马回信:老弟别闹!你老实呆着吧,够乱的了.... 除了欧阳修,这段时间,范仲淹还接到不少友人的来信。 韩琦的信紧随欧阳修而至,信中对范仲淹表示了慰问,还隐晦地问起还是否有再次起复的可能,并表达了拳拳爱国之心。 之后是庞籍,这位多年旧友对范仲淹致仕办学倒没说什么,不过,却给自己的那个捣蛋儿子讨了个好老师。信里说,你若办学,我儿子就交给你了,教不好,我回去找你算账! ... 转眼冬月即过,适逢腊月年关将至,初七,赵祯下旨赐尹洙礼部尚书职,准其致仕休养。 尹洙的辞奏几个月前是和范仲淹一起递上去的,但是当时风急浪涌,思量之下,二人一同请辞目标太大,怕受人非议,尹洙的折子就暂时压了下来。 范仲淹已经致仕,尹洙也旧事重提,再次请辞。为此,赵祯专门派人问过范仲淹,得知尹洙之疾确实不适合继续为官之后才准的。 而同时,赵祯还批准了另一个人的请辞——杜衍。 庆历新政杜衍被罢相之后,就有致仕之心,赵祯多方考量之下一直没有同意。如今,既然范希文已经辞了,就没有必要再绑着杜衍了。 要知道,这位老倌如今已是七十岁高龄了,也该回家养老了。 哪知道,杜衍接到准辞旨意的当天就给范仲淹去了一封信: 三月花开日, 陈酿退封泥。 请君城头立, 一翁映日西。 信里说的很明白,三月花开之时,让范仲淹备好美酒,城头相迎,老哥我映着西阳就找你去了。 赵祯知道此事之后颇为郁闷地向李秉臣抱怨,怎么这帮人都不爱当官,反而一个个都往范卿身边聚拢呢? 李秉臣抿然笑道:“官家怕是心里高兴得紧呢!” “我高兴什么?” “陛下您看啊,这些致仕老臣,虽不能再朝堂继续为国出力,却不忘追随范公脚步,发挥余热,继续为陛下选材。此等幸事,当圣心甚慰才是啊!” 赵祯点点头,心说也对,有范仲淹、尹洙、杜衍这批大儒治学,说不定真能挑出几个栋梁之才。 “听说范公已经去信山东孙复,益州王方。如今泰山先生已经回书,开春就要入京了。” “哦?”赵祯一声轻疑。“如此算下来,岂不是说,范希文的书院还没开讲,名儒底蕴就已不弱太学了吗?” 李秉臣掩面一笑,“陛下这回可是有热闹看了,太学与范公所办书院同处京师,必有一番比较。” 赵祯深以为意,一边想着有大儒胡瑷领衔的太学和范仲淹主讲的书院,到底哪个更胜一筹,一边继续翻开政事堂递上来的折子。不想只是刚看了一眼,就一把把折子甩了出去。 “真是气煞我也!” 李秉臣不知官家这是闹的哪一出,急忙把折子捡了起来,合上折页的同时,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只一眼,李大官也被气乐了。 心说,怎么这么赶点儿,刚还说到太学呢。 折子上赫然写着:太学院直讲胡瑷,请求致仕.... “这个胡翼之,真是胡闹!” “让制诰院下旨,胡翼之之请不与准奏,罚奉一年,给朕好好反省反省。” 李秉臣想笑又不敢笑,心说,胡瑷也够倒霉的.,领了旨就要下去。 “回来。”赵祯叫住他。“一年太多了,还是半年吧!” .... 范仲淹还不知道,胡瑷一时骚包,想炒了赵祯跟他干,却吃了瘪。 此时范仲淹与尹洙,唐奕正坐在出京的船上,品着醉仙酿,吃着点心蜜饯,好不惬意。 唐奕看着范仲淹与尹洙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小酒。 这酒虽不醉人,但还是忍不住吐槽,“您二老可是省着点喝,年前邓州是不会送酒过来的,咱们带过来的那点存货可是不多了。” 尹洙酒杯停在半空,“来时不是拉了一车吗?怎么这就没了?” 唐奕一瘪嘴,指着范仲淹道:“这您得问老师了,这段时间,老师大方得很,家里来人就送几坛,来人就送几坛,都快让他卖人情送光了!” “现在京里的贵人们都当咱家是酒坊了,前天曹府来人又拉走了十坛。” 呃....范仲淹一囧,“那以后不送酒了,你那香水可还有存货?” 唐奕一翻白眼,实在拿这位没什么办法。辞了官反道大方起来了,本来他带来的果酒、香水是想在京城找找门道,看看销路如何的,现在都让这老头当人情送出去了。 “反正您还是悠着点吧,别都送光了,起了馋虫可别找我.。” 范仲淹与尹洙苦笑对视,“怎么辞了官反道不自由了,好几口杯中之物也要人管着?”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豪饮,完没把唐奕的话当回事儿。 又过了一会儿,船老大进到仓中禀告,回山到了,三人闻言起身出仓。 唐奕抄起一件儿狼毫大敞给尹先生披上,“外面风凉,先生就不该来的。” 尹洙坦然笑道:“这可能就是老夫的埋骨之地了,当然要先来看看。” “先生莫要乱说,以先生的身体,想西去都难呢。” 尹洙哈哈大笑,“那还要多谢大郎的回天药酒呢!” 如今,尹洙的风痹之疾已经比从前好上太多了,虽然站久了关节还会有些酸麻,但已经可以如常人一般的坐立行走了。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往年这个时候,尹洙都是生不如死,连床都下不的。 三人出到仓外,只见一幽静山村临河而居,好不自在。 唐奕不禁叹道:“曹国舅这手笔果然非凡,端是一处绝好的地方。” 就连走遍了半个大宋的范仲淹也不由赞道:“环山抱水,自成一境,桃园秘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 第71章 回山 回山位于开封东南三十里外,顺水行舟只一个多时辰即至。 “回山”是四面山岳环抱着一块千亩谷地,正好形成一个“回”字,故而得名。 汴河如一条银链劈山而行,穿谷而过,把平原分为一大一小两个部分,回山村正座落在大块谷地临江的地方。 三人站在船上,放眼望去,只见南北两线山高险峭,把平原谷地夹在中间,东西则山缓坡平。 虽是冬日,少了几分苍翠,但丝毫不减回山美意,南北二山巍峨峭历,奇松怪石似两道屏画交相辉映。 西坡,远望平谷、长河,隐约可见一处林间院落,楼阁烟渺,宛若仙境。 曹府前来和范仲淹交割的管事介绍道:“回山最开始是老家主夏日避暑之地,起初只有西山的一片宅子是曹府的,后来老家主见这地方藏风存气,甚是喜欢,就用别处良田与当地的农户换下了整个回山。等到来年二三月,西山和南北两屏的桃树尽开之时,整个回山那才叫美的没话说。” 唐奕指着岸边停靠的一排大船问道:“不是说只是百十户的小村吗?怎么还停了这么多船?” 管事恭敬地道:“好叫公子知道,往来开封的商船是要排期的,不能直接进城。以前都是一排排停在城外苦等,阻塞河道不说,船上客商也无处落脚。” “老家主西去之后,少主也不常来此地避暑。福伯觉得这么好的地方空下来可惜,就略微经营了一下,在岸上修了埠头,供商船停靠修整。” 那管事继续道:“常走京师水路的船商都知道回山埠,一般都会先在这停船,派人去城里排了号,赶着时辰再进城。再后来,人多了,福伯又在码头周围添了脚店、杂铺、铁铺,方便船商补给。” 唐奕点点头,心说,曹福还真是会做生意。 只不过,这么好的地方做了货物码头倒有些可惜了。 .... 说话间,船靠了岸,管事引着众人下船。唐奕一看,这岸上的人还真不少,操着各地口音的行商聚集在码头周围,几家店铺专做船商的生意,买卖也还算不错。 过了码头就是回山村,一条直通西山的土路,一个个佃农的房舍沿路排开,虽略显破旧,但还算整洁。 曹府管事告了个罪,引着张晋文去找村中里正和各家店铺的掌柜办交割去了。 张全福让儿子张晋文跟着唐奕进京,这段时间一直闲着,这次正好充当起了范府的管家。 范仲淹等人则由一个曹府仆役领着,沿土路上了西山。 西山当地人起名叫望河坡,山势平缓,高处也不过百多米,但视野极好,站山望水,回山秀美尽收眼底。不然,曹佾他爹曹玘也不会特意跑到这来建宅子。 宅子范仲淹看过之后也是十分满意,曹家是京城巨富,自用的园子怎么可能差的了? 曹玘当年显然是花了心思的,整个宅子占地十亩,就建在山坡的中段,掩映在林木之间。 园内书斋、凉殿、花楼、宝阁样样俱全,后院引泉水积出小潭,水榭风亭端是曼妙,只要稍加改建,就可做书院之用。 范仲淹和尹洙两个老头儿都对这宅子喜欢的不得了,更是商量起如何改动即可满足公用,又可不失原有美态。 唐奕看他二人争得热烈也不好插嘴,悄然退了出去,围着院墙四下探查起来。 他倒不是对这宅子有什么兴趣,后世看过集园林艺术于大成的明清园林,对于这种只能算一般水平的园子,唐奕根本没什么感觉。 范尹二人觉得好,那是他们没见过,明清江南的那些大户都把园子建出花儿来了。宋园只是平铺过去,最多讲个意境,可明清园林玩的却是立体,讲的是一步一景,能比吗? 他这么转悠是想看看,在这处院子之外能不能再建一片房舍。 可是失望的是,这处宅子正好建在山腰的一处平地上,最多再阔建一倍就得把房子盖到斜坡上去了。 唐奕无奈地一扁嘴,“看来,民学只能盖到山下去了。” “不过也好,和这帮老学究离得远点,也省得沾了迂腐气。” ... 民学。 唐奕想办民学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了,从忽悠范仲淹办学开始,他就突然生出了这个想法。他想办一所不专儒,只为百姓生计教学的学校。 可以说,从第一次劝范仲淹致仕的时候开始,他就萌生了为这个老人做点什么,顺便为这个时代也做点什么的想法。 可是,唐奕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能干什么呢?他能在某个‘点’上做出突破,但却不能改变大宋这个‘面’上的所有,更不可能牵动历史这条‘线’的最终流向。 于是,唐奕想到了办学,效仿清末洋务运动中开办新学的方式,培养一批跳出时代思维的人才。只有身边有更多的助力,他才能有更大的动作。 后世,有人说大宋最缺少的是铁血,缺的是金戈所指万族来朝的霸气。 有人说,大宋最缺少的是运气,若无大金,则亡辽可期;若无蒙元,则一统天下可待。 以前,唐奕也许会认同。 但是,来到大宋一年多的时间,唐奕却不敢再说这样的疯话了。 大宋最缺少的正是这些基础科学。 他和大宋朝最顶尖的名人聊天下大势,和最底层的市井百姓品味民生。他发现,这个时代并不缺少热血,他们只是生活得太安逸了,以为全世界都和他们一样,吃的饱穿的暖,乐不思争.。 可是,宋朝的富足又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既不能突破瓶颈进阶高级,又因为太富有而被一只只饿狼觊觎。 它就像一个手握重宝的炼气巅峰修士,自以为练气期无敌,但却架不住一群炼气小修的围殴,只得用求和来苟活续命。 但是,后来一个叫金国的修士终于筑成道基,瞬间就把它手里的宝贝抢走了。再后来,蒙古这个金丹大修横空出世,炼气大宋终于命丧金丹。 那怎么改变这个局面呢? 整军治武,那是唐奕碰触不到的层面,现在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让大宋更富。 对!更富! 换句装逼的话就是,提高生产力。 只有提高生产力,才能让大宋突破练气桎梏,达到筑基,甚至是金丹大修。 绝对的实力,衍生出绝对的欲望。 只有宋的实力超脱到一个全新的层次,只有中原这片土地再也满足不了大宋的欲望,统治阶级才会对“天下”再生觊觎之心。到那个时候,很多现在看来是问题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 而财富、观念、基础科学,这三大条件就是大宋突破瓶颈的筑基丹。 财富,唐奕在累积。这需要很长时间沉淀,财富才可能大到足以撬动整个社会体制的程度。 观念和基础科学就只能靠办学了.... 第72章 民学 目前唐奕手可用的牌,只有一张半... 一张是邓州的严河坊,而那半张,就是即将建立的回山民学。 严河坊的经营模式,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农村合作社,虽不似后世为集体所有,但严河坊已起到了整合小自耕农的作用,把整个邓州的果农、花农全部串联了起来。虽然还是以家庭为单位结算生产营收,但是,统一种植,统一销售的模式已经形成。 可以说,严河坊已跳出了以自然需求来支配供给关系的阶段。 从果品种植到酿酒,再到销售、运输一条龙的经营模式,已经开始改变邓州人的生产观念。相信随着严河坊的不断壮大,越来越多的人会认识到规模经营的好处,从中吸取经验。 而未来的回山民学,则有另一番深远的意义。 唐奕之所以迫切地想办民学,起因在没入京之前。 因为唐奕要走了,以往都是由唐奕来归账的严河坊急缺一个帐房先生。可就是这么一个账房,张全福找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唐奕就奇了怪了,可着邓州城还找不着一个会算帐的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会算账的,还真就不好找。 “账房”在大宋可是稀缺缺型人才。为什么呢?因为识字又精通数术的账房来源只有两个渠道。 一是多年举业未成的老文生。这部分人中,大多数都是富人阶级,就算考不上,也不愁没饭吃。只有那些家贫的文生,才会为了生计出来挣钱养家。 只是,读书人本来就少,缺钱的读书人就更少了。这样的人只要一出来,就有商家高薪聘用,抢都抢不着。 第二种就是以师带徒,一个老帐房收了徒弟,教上十年才能出徒走单。 所以,不用细说,也知道多不了。 第一种情况是没办法,古代教育成本极高,读书人即使是在文风最盛的大宋,也是十不足一的存在。在穷人之中更是低的令人发指,要不然也不会有寒窗苦读,一朝高中,就被传为千古佳话的事情了。 第二种是实行一对一的单线教学,不但制约了普及率,而且还养成了藏着掖着的臭毛病。 这件事让唐奕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华夏古代的教育模式和现代为什么有多么大的不同。 在后世。 一直有人诟病华夏的教育体制,认为刻板的填鸭式教育,教出来的都是一些高智低能的流水线产品。 殊不知,这正是大时代下的产物,飞速发展中的华夏最急需的。 说白了,这就是让技术等人,还是人等技术的问题。 技术我们可以进口,但是人还得用自己的。照搬西方的教育模式显然不行,成才慢、占用资源多,会极大制约整体发展。于是,只能用填鸭式的速成法去快度填充基层技术用工的缺口。 至于高级创造型人才,则是靠进口或者干脆鸠占雀巢,都送到西方去学老外。 当然,也不排除流水线产品之中有基因突变的,蹿出几个能人为国争个光。 而西方注重素质教育,精英模式,讲究的是挖掘学生自身的潜能,老师只是引路人,能学到什么,更多的是靠生学自己。 是不是听起来很高大尚? 是挺高端.... 但是,这套东西咱们其实已经玩了几千年了。 唐奕发现,华夏古代的教育其实就是后世西方的教育模式,文人实行的就是素质教育和精英模式。老师更多扮演的是一个引路人的角色,更多的是靠学生自己的悟性。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说的就是这个理。 这样的教育方式优点显而易见,就是培养出来的人才素质极高,只要过了科举这一关,个顶个的都是牛人,即使未能通过科举步入官场,也都属于精英阶层。 但缺点也十分明显,一方面极大地提高了教育成本,把读书变成了富人游戏,精英阶层为了巩固地位,把读书变成了唯一的上升通道。 而另一方面,高成本、精英模式,又大大地缩小了文化普及率。 唐奕想雇个账房就费这么大的劲,要是放在后世,一声吆喝,应聘的能凑一个加强连。 于是,唐奕发了狠,精英教育让范仲淹他们玩去吧,老子就建个流水线,就算是只培养账房,也不愁没人学。 而且老子还免费! .... 唐奕正琢磨着这个民学要怎么建,就见张晋文上到山来。 “都交割好了?” “哪有那么快。”张晋文擦着脑门儿上的细汗,“只是和里正,还有几个店铺的掌柜见了一面,账还没过呢。” 唐奕点点头,指着山下的谷地道:“来的正好,帮我参谋一下,把民学建在靠山角的地方好,还是码头边上好些?” 张晋文一怔,“大郎还真要建啊?范公可还没同意呢.。” 据他所知,对于建民学,范仲淹可是极力反对的。,一来怕唐奕误人子弟,自己还是个十五岁的娃娃,就想教别人?二来是担心唐奕分身乏术,耽误了正经学业。 “没事儿,早晚能松口。” 张晋文一听只好回道:“能建当然好,这是积大德的好事。我看建在山角挺好,还能沾沾书院的灵气。” 唐奕不禁莞尔,他就是怕离书院太近被其影响,才想建远点的。 “那田地的事问得如何了?” 张晋文一拧眉头,“不太好,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大郎你看。”张晋文指着谷地之中的大片农田道:“据曹府管事的描述,靠南屏的这面地势很低,夏天汴河水稍大一点就会倒灌,根本种不了旱田。就算水田,三年里也有两年涝得厉害。只有靠北屏山的小半边地势高,能种旱田,但却不足三百亩,根不够咱们开花田炼精油。” 难怪曹佾送了园子,又送地的。这片谷地看上去有一千多亩田,但实际保产的只有个零头,勉强够回山村的佃农糊口。 唐奕一叹,“三百亩太少了....” 第73章 清华大学 见唐奕一筹莫展的样子,张晋文不禁问道:“大郎,干嘛非要在这炼精油?我看在这弄个酒坊正合适。” 唐奕解释道:“京城富足,香水、花露水消路极好,咱们邓州出的香水贩到京城,价格翻了三倍,在这建个作坊省了运费,还能卖个高价。” “那酒坊不是更好!?省的运费可比香水多多了。” “酒坊不行!”唐奕坚定地摇头 “一来京城名酒汇聚,咱们的醉仙酿未必能很打找开销路;二来,酒坊暂时还不能出邓州。” “为啥?”张晋文有点闹不明白。 唐奕道:“咱们那个酒,说白了就是果酒兑甘油,没啥稀奇的。咱们收猪油、小苏打和石灰用量那么大,根本瞒不住有心之人。” “只要材料用对了,早晚能把甘油整出来。” 张晋文一哆嗦,“那可咋整?让人学了去,咱们可就亏大了。” “学了去是早晚的事,所以酒坊现在还不能出邓州。趁着严河坊还能一家独大,尽可能的打响名号,建立起独一无二的品牌。到时候,就算出现仿制果酒,也可借着正宗的名声,占领大部分的市场。” “啥叫品牌?” “呃......”还真把唐奕问住了。 “就是醉仙酿的名号,所有人一提果酒,马上想到的就是醉仙酿,都知道咱们是最正宗的。” 张晋文深以为意。 虽然还是不太名明啥叫品牌,但他就懂名号这东西对商人的重要性。 既然酒坊弄不成,现在唐奕手里数得上的生意就只有香水了。 “倒是有一处可做花田。”张晋文突然道。 唐奕眼前一亮,“哪里?” “河东!”张晋文指着汴河东岸道:“曹府送来的地契里,还包括东岸的一片草场。” “哦?” “东岸滩浅,不能走船,而且那片地都是沙土地,曹家当时是按山地买下来的,送给咱们的时候,更是提都懒得提。” “沙土地能做花田吗?” 张晋文道:“咱们种的是月季,这花最皮实,只要肥力跟得上,沙土地一样能种。” “那东岸那块地有多大?” 张晋文沉吟了一下,“平地加上东山坡,差不多得有八九百亩。” “够了!”唐奕一算计,东岸近千亩地,再加上西岸这边的三百多旱田,应该够用了。 当下和张晋文定下了章程,如今正是冬闲时节,可让回山村的佃农去东岸开荒。年前干一阵,等年后过了上元,再干一阵,就能把地开出来。 张晋文也不耽误,匆匆下山去找里正商量了。 唐奕折回园子,见范仲淹和尹洙还在园中商量着。 “大郎来的正好。”尹洙见唐奕来了,和声叫道:“我与希文兄正商量着,咱们年前就搬出来,在此过年算了。” 唐奕听得直摇头。 “船上还说您就不该来,怎么还要住下不走了?” “这就是个避暑的宅子,根本没有过冬暖房,正常人都不一定顶得住夜寒,何况您二位这身体?” 尹洙一滞,倒是把这个茬给忘了。 “多添几个火盆不就得了?” 唐奕一边扶着尹洙坐下,一边劝道:“您那,还是在城里安心呆着吧,这园子看着是挺好,但是暖房得建吧?做书院得添几处公用之地吧.?等转过年扩建的工匠一进来,这宅子就成了大工地,肯定是得不了消停。” 尹洙一想也对,与范仲淹对视一眼道:“看来,咱们还是心急了.。” 范仲淹则是拧着眉头问道:“工期就不能快些?二月杜世昌就要抵京,不出三月,孙明复亦要带着几个山东学子来投。若是书院不能完工,只能挤在城里了。” 唐奕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书院开讲,还有工匠建屋修墙影响课业吧.?” “您二位还是耐心地等着吧。”在唐奕一通劝慰之下,范、尹二人只得放弃了现在就要入住回山的想法。 三人又在宅子呆了一会儿,唐奕把二老要改动、加建的地方一一记下,回城之后好雇工匠。 见天将近午,唐奕催着二位回城。 出宅院之时,看着一江两屏的美景,唐奕突然心念一动,“咱们这书院还没名字呢?” 尹洙一挑眉,“说得是,书院还没名字,希文兄以为当起什么名字?” 范仲淹不加思索地道:“既在回山,就以回山为名即可。” “回山书院?”尹洙重复了一遍。 唐奕则不满地扁着嘴道:“老师又要偷懒了,自打辞了官,您就开始事事敷衍了。” “书院开讲,有名儒孙复讲《春秋》,有您和杜衍两位当过宰相的讲时文策论,再加上尹先生的国学之才。天下哪还有书院比咱们的底蕴更足?怎么能如此敷衍?” 唐奕虽有责怪之意,却马屁拍得不着痕迹。 范仲淹和尹洙被他说的心里舒服极了,笑骂道:“臭小子!又开始没大没小,看来是《孝经》抄的还不够!” 尹洙则神秘地笑道:“大郎漏了一人,现在还缺一个主讲诗赋的,到时会有一位名儒前来助讲。” “谁?” “你猜.?”尹洙卖起了关子。 “王方?” 唐奕知道,范仲淹还给益州王方去了信,邀之来京助讲,这事儿还是唐奕极力促成的。 可是,王方在文豪扎堆的北宋算不得什么大儒啊?水平中等偏上,还到不了名儒的层次。 唐奕之所以让范仲淹邀请王方,是因为王方虽然不出名,但他手底下两个弟子却是太牛叉了。 苏轼、苏辙! 唐奕算着日子,这会儿,二苏的老子苏洵应该已经把两个儿子送到中岩书院去了,因为...他得安心准备高考了。 尹洙摇着头,显然唐奕猜的王方不对。 “那是谁啊?” “哈...”尹洙哈哈大笑。“大郎不是料事如神吗?你且慢猜吧。” 尹先生打定主意就不告诉他了,唐奕一撇嘴,“你不说拉倒,我还不问了呢。” 却闻范仲淹道:“既然回山为名不妥,那大郎想一个吧。” 唐奕眼前一亮,这可是个光荣的任务。脱口而出—— “天下第一书院?” 范仲淹脸都绿了...... “那就.....清、华、大、学?” 范仲淹狠狠瞪了唐奕一眼。 “我看....还是叫‘观澜书院’吧!“ . 第74章 悲哀 清华大学多好啊?唐奕恶趣味地想着。 某某:就读于清华大学,祖籍:**皇佑元年进士及第..... 好吧...... 范仲淹成功地阻止了清华大学乱入大宋,新书院正式命名为“观澜书院”。 唐奕觉得这个名字也还不错,观澜....站山观河,听涛看水。 三人一路下山,尹洙虽行得不快,但也并不吃力。 不得不说,尹先生现在的病情真的是好转太多,从码头到半山宅子,三里多的路程,一路下来,尹洙竟也只是比常人慢一些罢了。 行到山脚,见张晋文带着一个粗衣老汉过来。 到了近前,张晋文介绍道:“这是回山里正,想见见范公。” 那老汉被张晋文引着,先行了个大礼,“见过范相公,小老儿王实给范相公问安了。” 范仲淹虚扶一计,“老人家请起,老夫已辞,当不起相公之名了。” 王实微微起身,仍躬着腰道:“当得起,当得起喱!您若当不起,大宋朝就没人当得起了。” 张晋文适时插话道:“刚刚曹管事已经做过了交割,王里正听说新主家是范公,就想来见见。” “可不得来见见,这是祖上积了德啊,竟把范相公送到了咱回山。相公是大德之人,定会让回山一天比一天富裕,一天比一....” “老人家言重了!” 这老头儿还挺能说,开嘴就没完了。 范仲淹为官那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王里正虽不似是阳奉阴维,但也绝不是单单只是来“见见”。 “老人家有事尽管直言,老夫既然接管回山,驻民之事定当尽力为之。” 王实一窘,支吾半晌,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好不让人憋闷。 正想着怎么开口的王实猛然一激灵,又把话题扯远了。 “刚刚张管事已经和老汉说了,要开东山的地,范相公放心,老汉明日就带着村中青壮到对岸去开荒,开春一保不耽误范相公用地。” “老人家,有个什么话,您就直说吧,绕来绕去的大伙儿都累。”唐奕有些哭笑不得,这老汉一看就是憨厚木讷之人,但非要学人家拍马屁。 你能有小爷的功力吗? 呃....王实脸色一红,知道自己言辞拙劣,让人看出来了。 范仲淹见他还不肯道明真意,只得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冬粮不够吃?” 一般农户面临的问题都是这一个,添饱肚子的问题。 却不想,王实急忙摆手。 “够吃,够吃,还能有点富余喱。” “那您这是......?” 事到如今,王实只好直言,尴尬地道:“俺...俺就是想代村中老小问问,新主家这租子怎么收?” 嗨! 唐奕差点没绝倒,这老汉绕了半个东京原来就为这点事儿。 范仲淹哭笑不得地道:“原来曹府怎么收,以后就怎么收,老人家不必担心。” 本以为王老汉听了这话能放下心中大石,却不想,老汉闻言脸色微微一苦,艰涩道:“小老儿知晓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村里人。” 说着又给范仲淹等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老人家等等...” 范仲淹叫住王实,“老夫初到回山,不知道曹府以前的规矩..怎地?曹家以往的田租高了?” 王实回过身,“不高不高,前主家一直体恤我等农户,十取二,算是低的了。” “那老人家为何郁结?” “老夫并非完人,有想不到的地方,还请老人家言明,大家商量着来。” “我....” “是不是农税的问题?” 唐奕突然发声,试探着问道。 原来如此!经唐奕这么一说,范仲淹也是恍然大悟。 曹府十取其二确实不高,大宋地主收取田租,十取三是常价,十取四也不是没有,关键的问题在于田税。 曹家属皇亲,名下田产是不用交税的,也就是说,回山村民只交两成地租,剩下的产出都归自己。但是现在曹佾把回山赠于了范仲淹,这么大一片地入不了范仲淹的职田,只能算私产,那可就要交税了。 大宋朝开国时农税定在十五取一,加上地方杂税,差不多是一成的税。真宗、仁宗两朝,中央财政日紧,田税略有提高,大概能到一成半的程度。 这样算下来,回山的田租税金就从原来的两成变成了三成半,难怪王实高兴不起来。 “相公不知道....”王实被唐奕猜出了心思,索性直言。 “回山虽有田一千三百多亩,但涝地就占了尽千亩,十之七八的年景收不上来粮食。全村老小只靠三百多亩旱田生计,原来曹府只收两成租,每天还能有点剩余,遇到灾年,也不至于饿死人。但是,再加上农税就....” “大郎你看这....” 范仲淹看向唐奕。这妖孽可是以后书院的财务官,之前早就说好了的,范仲淹、尹洙等人专心讲学就好,书院的开支用度都由唐奕来管,这回山千亩大田自然也由他说了算。 “多大个事啊!” 唐奕一撇嘴,“老人家把心放到肚子里,既然我老师接了回山百多户乡民的生计,就不能眼看大家饿肚子。田租就免了,大伙儿只要每年按时缴了官府农税便可,莫为了几斗粮食坏了我老师的名声。” “公子说收多少?”王实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免..免了?主家一分不取,白给俺们种地?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张晋文哈哈一笑,“里正没听错,我家大郎说免了.,就是免了,老人家安心回去就是。” 就三百多亩田需缴田租,撑死不过两百贯,真不是什么大数儿。 王实一听真的免了,眼睛一热.,膝盖一弯,就要给唐奕跪下了。 “老汉代全村老小谢谢公子了!” 唐奕眼尖,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把老头儿搀住了。 “老人家,可是使不得!咱就算见了皇帝都不跪,你这是折杀小子了。” 王老汉眼泪顺着沟壑深植的面颊直往下流。 “一成半成的粮税在相公、公子眼里可能不足道哉,但在俺们农户眼里,那可是活命粮啊!” 唐奕让老头儿弄得心里憋闷,也红着眼睛道: “老人家放心,有我在,不管多大的灾年,回山也绝饿不死一个人!” ..... 汴水翻白,船行浪间。 唐奕回到船上就一直沉默不语,显然刚刚的一幕对他触动极大。 尹洙笑着看了他半天,方悠然道:“看来,大郎是动了真情,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深沉。” ..... “真情?“唐奕抬头看向尹洙。 ”三百亩薄田,年租不过二百贯,去掉官税,一百多户佃农也只剩下几十贯的银钱。” “....” 尹洙被他说愣了,不明白唐大郎怎么算起了账来。 唐奕极尽嘲讽地冷笑道: “可他-妈的就是这几十贯的‘小钱儿’,却能让一位老人向十五岁的孩子下跪......” “多么悲哀的真情!” “多么可笑的时代!” 第75章 用八方银钱养宋 穿越大宋,唐奕一直觉得是幸运的,最起码这个时代够富有,也够安宁。 即使他诟病大宋的经济形态原始,吐槽大宋的生产力低下,那也只不过是后世从书里看来的模糊概念。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大宋最底层民众过得是怎么样的生活。 宋富,也只是相对于明清这些同样处于原始经济的时代。而对于农民来说,富宋带给他们的也只是吃得饱,仅此而已。 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抵御天灾人祸,几十贯钱分到回山一百六十八户佃农身上,每户不过几百文。可就是这么几百文钱,却可以让一个长者向一个小童下跪!! 这让唐奕这个还没有完全蜕去现代思维的穿越者无法接受。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宋人了,对这个时代已经足够了解。 可惜,事实证明,他了解的还远远不够。 “怎么?只是回山百多户就让唐大郎一筹莫展了?” 范仲淹挑着眉毛,对这个弟子,他还是了解的。这番表现,说明事实真的走了心,而这个时候不能劝,反而要激。 “不妨告诉你,回山佃农的情况在大宋算是好的了。遇上灾年,别说是无产佃户,就算是有田有地的农家也照样能饿死人!” 唐奕盯着范仲淹道:“有我在,回山饿不死一个人!” “哼!”范仲淹一声冷哼。 “你不是一身的本事吗?单保回山一地算何本事?有能耐,你让旱涝之地不再饿殍载道,让大宋再无饥民!” “我能!”唐奕倔强地梗着脖子。 “做给我看!”范仲淹眼中精光暴敛。“让百姓把命攥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老天手里!” “做就做!”唐奕腾地蹿了起来。 他还就不信了,自己玩不转一个半死不活的大宋朝。 “十年!只要老师让我任意为之,十年之内完成资本累积;再给我十年,我还老师一个梦想中的大宋。” “二十年啊?” 范仲淹没有被唐奕的激动所感染,反而悠悠叹道:“可惜,老夫怕是活不了那么久了。” “能的!”唐奕道:“您只要少操心,好好养着,有生之年一定看得到。” 范仲淹莞尔,“老夫虽然不一定能看到结果,但倒是可以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尹洙也好奇道:“大郎即说十年,到底是怎样一个策略呢?” 唐奕闻言,目通狠厉,“很简单,以八方之银钱养宋!” “以八方银钱养宋?”尹洙不禁一声苦笑。“宋不以银钱养八方就不错了....“ 明面儿上,有辽、夏岁币,这是每一个宋人的痛。朝庭花钱买和平,虽是小钱,但心理上,对国人的摧残却是致命的。 暗地里,交趾、吐蕃、回鹘诸国看似时有进贡,实则就是来敲诈。朝廷一来为显国威,二来担心其找事儿,必以十倍之财回之。 就连西域八杆子打不着的国家都知道,大宋是个冤大头,时不时来敲一笔。 唐奕放言要用八方财养大宋,简直就是说梦话一般. 尹洙一边摇头,一边笑问:“那大郎要怎么用八方银钱养宋?第一步要如何走?起兵攻服吗?” “第一步?第一步大宋已经走完了,根本不用小子再多出一分力气。” “走完了?” “四海之内皆用宋钱,这就是第一步!” “何意?”范仲淹拧眉问道。 事实上,辽、夏、交趾、大理、吐蕃诸国都用宋钱,这对大宋来说是个坏事。宋钱年年外流,致使国内钱荒难解,怎么到了唐奕这儿,似乎就成了好事? 唐奕当然没法和范仲淹讲什么金融体系,更说不清什么是货币战争。 “老师只要知道,天下皆用宋钱,是我大宋的一柄利剑便可。” “那下一步呢?” 唐奕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宋钱的重要性了,范仲淹听着已经不再稀奇,他想知道的是,后面要怎么做。 “除非我们能让铜的产量爆发式的增长,否则都用宋钱也用处不大。但是,若让周边诸国相信,哪怕是印着“宋钱”二字的纸也能当钱,那用处可就大了,这柄利剑也就可以出鞘了。” “第二步,就是用足长的时间,累积足够多的财富,可以撬动大宋的整个商局。” 范仲淹和尹洙听得目瞪口呆,二人根本没听进去什么第二步,心思都放在:纸来当钱来了。 怎么可能? “大郎说的是交子吗?”范仲淹想到的是蜀地交子,也算是印着宋钱的纸了。 “不是。”唐奕摇头。“交子的本质还是铜钱的替代品,铜若贬值,那交子也就不值钱了。” “其实,不论是用铜做钱,还是用金银,亦或是交子,这只不是是贵金属本位制的一个表象。” 尹洙道:“不以贵重金属为钱,那以什么?回到以物易物的时代吗?” “以国家信用!” 唐奕抛出一个范、尹二人从未听说过的概念——信用货币。 这个想法在邓州的时候就有了雏形,那时马老三为马大伟置办婚事,唐奕取钱两百贯,让他上街采买。 两百贯有多少呢? 大宋铜价250文一斤,基本算是等价铜换等价铜钱。也就是说,一贯钱的重量是4斤,两百贯就是八百斤,得拿车装。 即使唐奕把铜钱都换成了银子,也有几十斤重。极为不便的宋钱,让唐奕无比怀念手握一叠纸票子就能出门的现代。 而从纸币的便捷,又让他有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买断世界。 现在的大宋,除了军事上弱一点,在经济和文化上,无疑是半个地球的领袖。 天下皆用宋钱,是对大宋的一种认可,辽夏即使发行自己的货币也没用,百姓只认宋钱. 这是不是和后世的美圆很像? 米国就是利用美元的广泛认可度,来买断世界财富。包括他发动的一系列战争,都是在极力地巩固其老大的位置,进而让美元继续坚挺,继续掠夺全世界。 如果大宋能跳出代用货币,发展成信用货币,那大宋就能成为二十世纪的米国,宋钱就是后世的美元。有宋钱在各国的基础,就完全可以用他国的钱来强大宋的兵,养大宋的民。 唐奕只要做到这一步,他几乎可以不用再做任何事,就能实现强宋的目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那一步,但是一但做到了,大宋将是无敌的存在,甚至可以窃一国之财不出一卒,灭一朝之地不需一将!” “....” “.....” 范仲淹和尹洙彻底听傻了.... 良久,范仲淹方一脸凝重地问向唐奕: “大郎.,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 第76章 二十年前老花魁 范尹二人沉思了一路,对唐奕所说之言一时间分不清是对是错,直到进了东水门,二人才收拾心情。 船还是停在了桃花埠,尹洙率先下船,对身后的范仲淹道:“希文不与我同去吗?” 范仲淹一笑,“多年未见,美人佳期,兄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下次,与夫人问安,就言老夫下次再去一品夫人的妙茶。” 尹洙哈哈大笑,也不再客气,“那弟就先行一步了。” 唐奕跟在后面,本来还有些心思沉重,但一听这两个老头儿的对答,不禁一阵恶寒,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为老不尊。 尹洙背身摆摆手,在唐奕诧异的目光中在桃林里拐了个弯,悠哉悠哉进了桃园居。 “尹先生这是...”唐奕的八封之火再一次燃起。 范仲淹斜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少问!”说着,一甩大袖,穿过桃林就上了车。 唐奕闹了个没脸儿,心中好不郁闷。心说,让俺办事儿的时候咋就不拿“小孩”说事儿了呢? 待范仲淹上了马车,唐奕不想和这一本老正的老师坐一辆车听他絮叨,就与张晋文一同吊在马车后面,缓步长街。 张晋文看唐奕时不时回头瞅一眼桃园居的方向,只觉好笑。 “尹先生和桃园夫人之事,大郎何需用问范公?” “嗯?”唐奕一声轻疑,“尹先生和桃园夫人果然有事?” 张晋文一笑,“此事汴京城内,就连卖炊饼的都知道,大郎非去问范公,这不是自讨没趣?” 呃..... “快说说....” “桃园夫人,乃是东京名妓,花中魁首。” “哦?”快五十的尹洙还能泡花魁?这不科学啊! “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花魁。” “嗨...”唐奕暗骂,张晋文也学坏了,说话开始大喘气了。 “一个二十年前的老花魁有何稀奇。” “大郎,莫要小看这桃园夫人,其花评登首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但是....” “张晋文!”唐奕怒了。 “若再说一半吞一半,信不信,我把你吃花酒的好事打封信捎回邓州去,看大嫂杀不杀到东京来收拾你!” “呃...”张晋文怂了,不敢再吊味口。 “大郎别急,且听我细讲。” “桃园夫人虽是二十年前的老花魁,却在二十年间艳名不减,反而更盛从前。这皆因二十年间,桃园居养出了四位花魁娘子!” “真的假的?”唐奕有点不信了。 花评榜与科举同期,差不多四年一届。除了春闱殿举,大宋这些闲得蛋疼的文人们最为追捧的,就是这个东京盛世百花赏评了。 二十年看似不短,其实也就评出五六位花魁。这桃园夫人一个人就培养出四个,当真是大神级老鸨子,金牌经纪人啊。 “当然是真的。”这些可是张晋文听青楼小姐们亲口说的。 汴京的姐儿们都恨不得到桃园居去给桃园夫人当使唤丫头,就算不能被桃园夫人看中做花评首选培养,但只要和桃园居占上点边儿,出来之后,也会身价大涨。 “京中流传一句歌瑶,‘名香多慕柳、花王问桃居’,说的就是名妓们都爱慕柳七公,而若问花魁何选,就要问问桃园夫人了。” “那还真是挺厉害的。”能和柳三变齐名,这桃园夫人的档次一下就上来了。 而且唐奕知道,在大宋想培养一位花魁,可一点不比教出一个三甲进士更容易。 别说是花魁了,东京之地,除了瓦子里卖肉的姐儿们只管吹灯比活计,但凡有点名堂的青楼小筑里,就住着个色比花娇,才比文星的名角儿。 能上花评榜的,更是琴棋书画、歌舞色艺样样超绝,让她们考个进士有点夸张,乡、会两试倒是十之六七能通过.。 “桃园夫人之名,还不只如此呢。”张晋文一脸的八卦贱样儿。 “桃园夫人的名声,还要谢谢柳七公。” “谢柳七?这桃园夫人也是柳三变捧起来的?” 唐奕心说,偶像啊,真是有美女的地方就绝对少不了你。 “错了!恰恰相反,桃园夫人是当年唯一一位把柳七公拒之门外的京中名妓!” “....” 大宋朝居然有偶像进不去的妓女门?唐奕觉得这更不科学。 张晋文继续道:“当年,桃园夫人还未入花评榜之时就已经名满京师,且调茶之功无人能及。柳七公慕其艳名,主动为其填词,并登门请赐一茶。却不想,桃园夫人非但不见,还把柳七公的词也退了回去,刻意与七公保持距离。” “....” 偶像一首婉约小词,哪个小姐的门敲不开?这桃园夫人很牛掰啊,连‘软饭王’的魅力也挡得住。 “当年京中盛传,桃园夫人拒绝七公美意,是因为一个穷秀才。此传闻一出,不但对桃园夫人的名声无碍,柳三变更是大赞其至情至性,一时之间盛名远播。” 张晋文说道这儿神秘一笑,“大郎猜猜那个穷秀才是谁?” “不会是....”唐奕回头看看桃园居,又看看张晋文,再看看桃园居... “不会是....尹先生吧?” “哈哈!正是尹先生!”张晋文羡慕地笑道。 “尹先生当年初到京城,不知道怎么就遇上了还是青楼雏-妓的桃园夫人。桃园夫人对尹先生一见倾心,仰慕他的才学和儒雅的风姿。但后来,尹先生进士及第,桃园夫人又恐其风尘之名毁了尹先生的仕途,拒绝了尹先生娶为正妻的美意。” “那后来呢?” “尹先生高中进士那年,桃园夫人也艳冠群芳,在花评榜独领风骚,然而她却在最风光的时候急流勇退淡出风尘,再不允旁人入遮,二十年间一直独居在桃花埠。” “不为正妻,也可收之为妾啊!” “桃园夫人是极为骄傲之人,桃园夫人不肯坏了尹先生的前程,又怎会甘为人下?” “啧啧啧....” 唐奕瞬间肃然起敬,一是佩服桃园夫人的真性情,二是又开始感慨起来... 这特么大宋文人幸福得有点让人嫉妒.... 以前,他以为柳三变眠花宿柳把软饭吃的飞起;范仲淹夕阳晚歌恋上处子金莲,已经很牛掰了。没想到,不显山不露水的尹师鲁也有这等传奇韵事。 能让一个青楼花魁守身持老,这也是没谁了。 看来,读书还是有必要的。 这大宋朝的文人不光皇帝宠着,百姓宠着,连小姐都宠着,就有点没天理了。 小爷要是不好好读书,将来连泡妞儿都是个问题了... .... 赌誓发愿的想了一路,一到范宅,范仲淹前脚刚进宅子,唐奕就见贱纯礼和庞玉等人躲在街对面的摊贩后面,贼兮兮地朝他招手。 好吧.. 我这不是鬼混,只是看看贱纯礼这是要干什么。 如此安慰着自己,唐奕躲着范仲淹的身影... 靠了过去.... 第77章 请客 范纯礼自从回了京是彻底玩疯了,范仲淹就差没把他绑在家里了。 但是即使这样,这货还是一抓住机会就偷溜出去和庞玉等人鬼混。庞玉也是知道自家老子已经把他交给了范仲淹,好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自然是玩得更疯,等到来年观澜书院开讲,他也就算被管死了。 今日,范纯礼与庞玉、宋楷等人趁着范仲淹不在,一同去秦家瓦子看相戏争交。据说今日之战乃是年关大戏,两位相扑手都是京中一等一的好手——靠山倒对阵黑八郎! 这等盛事怎会少了范、旁、宋这几个纨绔?自然要亲临现场,以助声威,看到兴起时,还不忘关扑两局。 宋人好赌成性,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无人不扑,无人不赌。宋楷,庞玉一边倒的看好相扑手名‘靠山倒’,半年来争遍东京未逢敌手。 而范纯礼则压注‘黑八郎’。 其实他也想压靠山倒的,这黑八郎原来确实不输靠山倒,但半年前争交之时伤了腿,休养半年今日是首次出战,谁也不知道伤愈与否。 但他与宋楷嫌隙未除,虽同进同出,但仍不对付。宋楷压‘靠山倒’,他就非压‘黑八郎’,显然是赌气之举。 结果自不用说,‘黑八郎’腿伤虽愈,但半年未打熬本领,一上手就露了怯,连输两场,输得范纯礼直呲牙。 这要是放在以前,贱纯礼必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作派直接赖帐了,反正这帮货已经认定他是‘范三抠’了,也不差这一回。 但是这次不同,他输的人是宋楷,说什么也不想在宋公子面前落了面子,这才回来找‘财神爷’帮忙。 “靠!你输了钱,却要我给你会账!” 唐奕听完缘由,心说,我就不应该过来,直接回宅子就完了,一早就应该看出来,这小子贼兮兮的准就没好事。 范纯礼一个箭步冲上来捂住唐奕的嘴,“小点声!!让他们听见本公子就没法混了!” 唐奕被他捂着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庞玉、宋楷,只见这二位抱着膀子在那憋不住的笑.,都等着看范三公子怎么出丑。 唐奕没好气地甩开范纯礼的手,“输了多少啊?” 范纯礼一听有戏,急忙嬉笑道:“不多....就一顿饭钱。” 唐奕闻言点了点头,那还真不算多.. “老师也是够意思,堂堂范家公子一顿饭钱都出不起。” 说着,唐奕从怀里摸出一角银子,差不多有一两重的样子,扔到范纯礼手里。 贱纯礼一边接过,一边附和,“可不是吗,可苦了本公子了!” 说着又朝唐奕伸手.... “干嘛?那么大一块银子还不够你们吃啊?” 贱纯礼陪笑着,“不够..” “.....” “输的是....一顿高阳正店的馆子。” 唐奕真想一脚踹死他! “你怎么没干脆输一局白繁楼的花酒呢?” 东京七十二家正店,白樊楼居首,任店次之,接下来就是不分伯仲的潘楼和高阳正店。这四家酒楼是汴京餐饮业的行首,普通馆子就算他们甩开了吃,只要不叫陪酒娘子,撑死也就一两贯的花销,但是一但沾上这四家大店,那可就没边了。 十贯八贯是它,百八十贯也是它。就算你推着千贯银钱进去,也能化于无形,那是汴京有名的消金窟。 范纯礼红着脸.,局促地搅着手指头,“这不是...想别那宋坑爹一头嘛!” 唐奕见他那样子也是可怜,本来想多说两句也生生咽了回去。他越过范纯礼,来到宋楷、庞玉身边。 “你们也够可以的,明知道他爹管得紧,还定下高阳正店。” 庞玉脸一窘,“谁也没当真,都是闹着玩儿的,闹着玩的.。” 宋楷则梗着脖子,“他自己非得跟小爷叫板,怪谁?” 唐奕一叹,心说,也好,趁着这次机会,让范纯礼和宋楷把心里的结给解了。 “行了,正好来了京里还没请你们好好吃一顿呢,这顿算我的了。” 庞玉一笑,“那感情好,也别什么高阳正店了,找个别致小店,吃喝开心就好。” 一趟高阳正店少说也得十多贯钱的花费,别说范纯礼、唐奕了,就算是宋楷这种大款也消费不起。 “也好,高阳店就不去了,正好我想去马行街那边转转,就去那边吧。” 唐奕让他们三个等着,自己进了范宅,他身上只有一点碎银子,怕是不够。 目送唐奕进了宅子,庞玉揶揄范纯礼道:“都跟你说了闹着玩的,这回好了,还要大郎破费。” 范纯礼脸色不好,“他有的是钱...” 范纯礼这么说,庞玉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一个小地方来的小酒坊老板能有几个钱?放到京城里连个响儿都没有。 宋楷盯着范纯礼半天,沉着嗓子道:“范三抠!你不别扭吗?” 范纯礼一愣,“别扭什么?” “这样吧。”宋楷天生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这顿饭算我的,咱们拼一场,谁喝趴下算谁错了。过了今天,以前咱们什么样儿,以后也还什么样儿!” 范纯礼也受够了和他顶牛,其实就缺个台阶,“拼就拼!谁怕谁?” 说着一回身就蹿回宅子,“你等着!小店儿的酒喝着不过瘾,我去拿酒。” 范纯礼蹿过仓房,抱出两个坛子,一坛醉仙果酒,另一坛...则是唐奕准备出来给尹洙泡药酒的六十度蒸馏白酒。 .... 范纯礼出来的时候正遇到唐奕。 唐奕一看他抱着两个坛子,一问之下也不无不可,两人要是能把关系喝明白了,也省了他的唇舌。 接过一个酒坛正要一起出去,却见厢房里探出一个脑袋,又缩了回去。 唐奕乐了... “都看见你啦,就别藏了。” 君欣卓窘着只得现出身来,“谁躲了...看是看见院子里有动静...看看...” 唐奕眼前一亮! 今天母老虎竟不是短衣劲装,而是换了一身女裙,难怪要躲呢。 君欣卓上身着了一件白底红印儿的碎花罩衣,下身是一条月白的百褶长裙,还别说,一点没有往日的杀伐干练,倒有几分温婉之气。 君欣卓被他看得面颊发热,微低着头。 “挺好看的。”唐奕不吝意美之辞。 “正好,随我去打牙祭,本公子带你下馆子去。” “我不去..” “走吧.!”唐奕不由分说,拉起君欣卓就走。 三人出了范宅,庞玉见唐奕拉着个女子出来,不由暗笑。 心说,这唐大郎派头还不小,吃个馆子还要带着个使女。不过,这小娘子还真是姿色不凡。 “怎么没见丁源和唐正平?”既然请客,唐奕觉得索性都叫上。 范纯礼接道:“丁源老爹今日沐休,上午没敢出来。不过,他说晌午他爹要出门,所以现在去叫应该能出来。” “至于唐愣子...” 庞玉笑道:“那就别想了,太学旬考这货拿了个丙等,唐铁嘴不打断他的腿就算仁慈了,肯定是出不来了。” ..... 第78章 马行市 既然唐正平出不了家,四人也只好作罢,准备去寻了丁源就直奔马行市。 到了丁源家中,果然丁度不在府中,一听有局,丁源跟家母扯了个谎,就随着大伙儿跑了出来。 “那咱们走吧.!” 唐奕和范纯礼一人抱着个酒坛子张罗着开动,中午在船上只吃了点糕点,他现在也有点饿得紧。 丁源疑惑地打量着唐奕、范纯礼,还有跟在唐奕身后的君欣卓。 这美貌娘子丁源在范府见过一次,还特意问过范纯礼,范三抠只说是唐大郎家里雇的人。 丁源当时也没在意,富户雇个使唤婆子,暖床的丫头,这本根就不值一提。 只是现在看来,怎么看这君小娘都不像是使唤丫头。 哪有主家抱着坛子,丫头却一点觉悟都没有的只顾闷头看路的道理? 再给她配个车,就成少奶奶了。 不容他多想,一行六人,五个少年走在前面,君欣卓则局促地吊在五人身后。 转上御街,行到皇城下向东转,再过两个街口,就算到了马行街。 站在马行街的街口,庞玉往北一指,“往上走就是马行市,大郎想在哪家打发我等儿?” 唐奕一乐,“先走着看。”说着,就帅先往北行去。 宋楷急走两步跟上唐奕。 “要不这顿算我的,我知道有家羊店,在甜水巷那边,味道颇佳,咱就去那儿。” 唐奕道:“知道你宋大公子有钱,不过说好我请就我请。” 一段时间的接触,唐奕觉得宋楷属于外冷内热的类型,别看时不时就又是犯浑,又是坑爹,其实人不坏,还颇有几分古道热肠。 宋楷闻言直扁嘴,心说,好心当了驴肝肺,我倒看看,这一顿吃下来,你心不心疼。 范纯礼则是瞪了他一眼,“省下钱,一会儿好雇两个闲汉把你抬回家!” 宋楷毫不示弱,“看谁先认怂!” “谁怂谁是王八!” 唐奕拿这两个活宝真是一点招儿都没有,索性不听他们念经,专心打量起马行市街道两边的店铺来。 马行街北起封丘门,与东华门大街交汇,也称马行市,是汴京城内最大的市集和娱乐场所。 大宋各州名产皆汇聚于此,不但商货铺子、药店、酒肆林立,而且任店、樊楼、秦家瓦子、中瓦子、桑家瓦子,这些大宋顶尖的销金窟也都在这一片。 不夸张地说,马行市不但是汴京最繁华的地段,也是大宋最繁华的地段,更是十一世纪全世界最繁华的地段。 若不是街面儿上行走的宋人都是长衣罩褂,跑的车都是牲口拉的,唐奕真的会有种穿越回千年之后,行走于繁华商业街的错觉。 范纯礼看唐奕走得极慢,每一家店铺都要细看两眼,以为他是第一次来好奇,便讲解道: “此处比州桥更为有名的原因就是,昼有万店齐开,夜有灯市连天。夜市三更收,昼档五更起,当真的不夜天。” 唐奕心不在焉地点着头,依然心思都在街道两边的店铺上。 心说。就算生意再好,也得有出兑,转让的吧.?能不能让小爷捡个漏? 可惜,他注定失望,从南街口一直走到封丘门了,也没见着一家空店铺。 大伙儿从州桥一路走过来,个个都有点乏了。 庞玉以为唐奕是想捡间便宜的酒家,不由抱怨道:“我说唐老大?别找了,这马行市就没有便宜的馆子,要不大伙儿凑点儿,随便找一家算了!” 唐奕遗憾地又扫了一圈,听庞玉的抱怨也感觉有点对不住这几位。他的本意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租上一间好开买卖,倒是苦了他们跟着自己瞎转。 “对不住了!”唐奕陪笑着。“转悠的有点多了,累着大伙儿了,这顿咱吃点好的,算是补偿。” 说着,又领着大家往回走,庞玉掐着腰,直发虚汗。他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也别管好坏了。 六人回行,一直走到东华门大街与马行街的叉口儿,唐奕才停下来,指着边上的一个高大欢楼彩门道:“就这里吧!” 庞玉抬头一看,差点没栽地上。叫道:“别逗!这不是咱来的地方!” 只见彩门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白、樊、楼”。 宋楷拍拍唐奕的肩膀,“心领了!但是,你知道来一次樊楼得多少钱吗?” 唐奕诚然道:“吃顿饭而已,能花多少?” “让你们陪我走了这么久,这顿算补偿。怎么?还不乐意?” 说着,就往彩门下走。 范纯礼乐坏了,他是一万个乐意啊。别看他是范仲淹的儿子,可是樊楼这种地方还真没来过,今日算是开了荤了。 贱纯礼立马跟上唐奕,动之前,还不忘咽这三位两句,“愣着做甚?走啊,别跟没见过世面的处哥似的!” 宋楷看着他小人得志的样子,恨得牙痒痒。但没办法,唐奕已经进去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那里面有老爹昨天刚给他的本月零用。心说,唐奕一个外来人不知京中深潜,要是花过了,这两片金叶子怕是留不住了。 后世人们都当北宋汴京的樊楼、任店只是高档酒楼,其实是不准确的。 如果非要和后世相比,京师四大正店更像是后世的夜总会或者娱乐会所。吃饭只是个由头,里面只要是你想得到的娱乐花样儿,樊楼之中应有尽有。 樊楼也非是一栋楼,而是五座五层高楼彼此相连形成的一个建筑群。 一进正门,就有跑党小厮相迎。抬眼看去,二楼廊道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姿色绝伦的莺莺燕燕,足有百人之众。 姐儿们一见进门的是几个面嫩的俊俏后生,更是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更有甚者还把手中香帕抛到几人身上,言辞露骨极尽挑逗。 范纯礼猛咽口水,他一个初哥儿,哪见过香绢流苏,艳粉迎俗的阵仗。心说,乖乖..有钱就是好啊! 别说是他,丁源、庞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阵势,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堂倌小厮见几位是华服儒气的少年公子,连忙上前,“给几位公子问安了,不知道是吃饭,还是品酒?” 这问话是有讲究的,若吃饭,自然是单纯的吃饭;若品酒,那就少不得叫上几位美艳的姐儿做陪了。 唐奕把眼目从那帮子艳姐儿身上收回来,“寻个临街看景儿的位子,吃饭。” 一听是吃饭,小厮略为失望,后面推销小姐的说辞也只好吞了回去。毕竟喝花酒和纯吃饭消费不在一个档次,他们这么走堂小二拿的赏钱也差上不少。 说了两句客气话,就要引着众人上楼,只是瞟见唐奕和范纯礼手中的酒坛子,不禁面露歉意地道:“公子原谅则个,本店是不准外酒入店的。” 唐奕一笑,脱口而出,“喝不惯别的,给你们开坛费?” “开坛费?”小二有点蒙,何为开坛费? 唐奕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宋,而非后世。这樊楼香艳的景象,让他产生了又回到后世ktv的错觉。 唐奕也不解释,直接摸出一角银子,扔到小二手里。 “这就是开坛费!” 小二接了银子,大喜过望,足有一两,这公子端是阔绰。 不管古今,只要有钱,谁还管你是喝哪的酒? 小二乐滋滋的引着众人上了楼。 一群艳姐儿见小二只是搭了几句话就接了赏钱,更是挑逗得卖力。上楼之时,就差没贴到唐奕几人身上了。 好不容易上到三楼,小二特意为几人寻了处最好的位置,临窗望街,鸟瞰京师。 庞玉、丁源遭了一场香艳的好罪,好不容易从‘兔’群中挤了过来。刚一坐定,就见楼梯处又闪上来一众身影,不禁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看向宋楷。 “为庸,别冲动!” ..... 第79章 比猪还能生 宋楷不是第一次来白樊楼,起初还担心唐奕不懂行情到最后会不了帐,但是见他一进门就甩了堂倌儿一角银子,也就放下心来。 宋为庸是愣,但是不傻。几次接触唐奕给他的感觉是.... 很特别。 虽然唐奕在几人之中年龄最小,但却是这伙人里最稳的一个。听范纯礼说,唐奕十四岁不到就扛起两家子人的生计。宋楷在佩服的同时,也对这小子生出几分好感。 能凭几句玩笑之言就融入到他们这个圈子,也足见唐奕的不俗。 所以见他甩出一角银子给堂倌,说明他心里有底,用不着他宋楷操心了。 只不过,刚上楼还没坐定,就见楼梯处鱼灌上来一众人影儿。这队人好像是要上到四楼的雅间儿,只不过无意扫了一眼三楼,正看见宋楷等人,其中一个又折了下来。 “呦,这不是宋为庸嘛?” 折回来的那位,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锦缎的袍子金线刺花,手里捏着把折扇,阴阳怪气的靠了过来。 “怎么?状元郎又给你发了月钱?看来不少啊,都能来白樊楼摆阔了。” 宋楷脸色不善,正要发作,却被范纯礼拉住了。 范纯礼扫了眼那人身后的一众人等,似有忌惮,起身瞪了眼那公子。 “贾老六,该干嘛干嘛去,今日没心思给你起腻。” 那公子被范纯礼一顿抢白,心中不爽,一声冷哼,“我道是谁,原来是范三公子!范相公当官没什么本事,看来教书也不是什么好先生,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满嘴的市井粗话。” “你.....” 唐奕刚坐下就见两帮人顶牛,心中自然不喜,听他把话头引到老师身上,更是不爽,低声问向丁源,“这位谁啊?” 丁源靠了过来,“贾子明家的老六,叫贾思文。和宋为庸同在太学授讲,向来不对付.。” 宋楷和唐正平在太学之中算是另类,家长是名儒大官,自然不屑与那些混吃等死的勋贵子弟为伍,但又不学无术,好勇斗狠,是以和一心向学的儒生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和这贾思文更是不对路,在太学里天天对碰,宛若死敌。 “哦.....” 唐奕点了点头,原来是贾昌朝家的,难怪这么嚣张。 “老贾还挺能生的,都排到老六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贾思文上面还有四个姐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 “噗!老贾属猪的吧?这么能生?” ......... 二人聊得正嗨,突然发现场中没了声息,唐奕抬头一看,所有人都眼向他和丁源,原来是刚才一不小心,没压住调门。 只见刚刚还飞扬跋扈的贾公子涨红着脸,杀人一般瞪着唐奕。 唐奕一窘,“对不住啊,一激动....没压住!” 贾思文一翻白眼儿,心说,你特么再激动点都能传到街上去了。 “哪来的野崽子?家父也是你能妄议的?!” 唐奕一皱眉,耷拉着眼皮斜眼看向贾思文。 心说,这位找事儿啊!? 范纯礼一见唐奕面色不善,就是一哆嗦。这个眼神,他在邓州暴捶钱二的时候见过.。 “大郎,别冲动,咱是来吃饭的。” 这里可不是邓州,真惹了事,麻烦得很。 贾思文看唐奕的眼神,还以为这是个狠角色。却不想,被范三抠两句话就摁住了,不由冷声讥讽,“哼!原来也是个样子货!” 说着也不理几人,回身朝那一众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拱手笑道:“让小王爷久候了,咱们上去吧.!” “小王爷?” 唐奕暗自沉吟,看来,今天这场子找不回来了,毕竟这是古代,但凡与皇权沾边的,轻易还是不惹为妙。 ... 被唤作小王爷的青年二十三四的样子,站在众人之中气度怡然,玩味地撇了眼宋楷、范纯礼,笑道:“门生旧故闲续几句,算不得什么,弟只管续话就是。” “兄,胸怀吞海,非我辈可及也!” 贾思文不免心中得意,顺杆就爬,和这位小王爷称兄道弟起来。 他故意拉高了声调道:“谈不上旧故,几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仗着父辈有几分权势,在太学之中横行无忌,今日倒是越发胆大,撒野都撒到小王爷面前了。” 宋楷一听,又要发做,却被范纯礼死死摁住。他现在一边压着唐奕,一边压着宋楷,好不忙活。 贾思文得意地看着对方,心中舒爽无比,但也知见好就收,若真惹急了宋楷,还真不好收场。 让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小王爷请,楼上的雅间备好多时了。” “诶~~!”那小王爷一摆手,“我看这三楼也是风风亮亮,还热闹得紧,坐什么雅间?这里就挺好。” 贾思文心中一喜,自无不可。 这是小王爷送了他一个顺水人情,故意留下来给宋范等人添堵,有皇族撑腰,他还怕甚? 忙叫来堂倌安排一众人等坐下。 .... “哪来的小王爷?”趁着那边闹哄哄的排座之时,唐奕又压低了声音问道。 特么就想好好吃顿饭,也能躺枪? “汝南郡王的大公子赵宗懿。”范纯礼憋曲地撇了一眼隔着不远坐下的一众人等。 “哦!”唐奕瞬间懂了。 他就说怎么一个皇族中人,会使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给他们添堵。原来,刚刚无意间,他是连着汝南王一起给骂了。 论起‘比猪还能生’来,大宋朝谁比得上汝南郡王赵允让?这老货光儿子就生了二十二个,都能当劳模儿了! 宋楷刚心思全不在二人的对答上面,阴沉着脸,看向范纯礼。 “你变了....” “以前压火气,劝架的活应该是丁源干的才对。” 丁源一听不干了,“说什么呢?好像我很怂似的!” 却不想范纯礼苦声一笑接道:“我是真怂了。” 宋楷一怔,等着他的下文。 “我爹不容易.,虽说退下来了,但是为了大哥的前程和二哥的举业,还得小心翼翼地在京城这潭浑水里泡着,我得给他省点心了。” 范纯礼扫了眼不远的赵宗懿。 “要是单贾老六也就罢了,还有赵宗懿呢。” “怕他个囊球!”宋楷眼睛一立,“惹急了,老子照揍不误!” “能不惹,还是别惹.。” ”怕啥?我就不信,他有脸告到官家那去。” “等会儿!” 唐奕有点没反应过来。 “听你们这意思,这帮子皇亲也能惹的喽?” 宋楷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皇亲多个屁!” 丁源也笑着接话道:“大郎初到京师还不了解,这京师的圈子复杂得很,赵宗懿还真不是不能惹。况且,他也不敢偏帮一方。” 这也是他刚刚没劝架的原因,有赵宗懿在,宋楷和贾思文就打不起来,最多放点狠话,快乐快乐嘴。 “老一辈且不说,单是咱们这一辈儿人的圈子,就不是什么皇子皇孙、官宦子弟分得清的.。” “啥意思?” “哼!”宋楷一声冷哼。 “赵宗懿别看是郡王长子,官家的亲侄子,可这京城里,比他横的多了去了。” “这里是京师,沾点官门儿的就算老子不是朝中实官,往上数三代你再看?” “不是开国臣老,就是前朝执宰,真掰扯起来,谁怕谁啊!” “闹到上面去,言官也是先弹劾他赵宗懿有损皇仪。再说,一个郡王之子偏帮内相的儿子,他贾子明也就别想在中枢再呆了。” “就算真打起来,这种事闹到官家那儿去,一边是臣子,一边是一姓家人,官家说哪边的不是都会被认为是偏帮,所以只会...” “和稀泥!”唐奕听着听着就懂了。 懂了之后就笑了... 心说,此话为何不早说?倒是便宜了贾公子! 第80章 酒香 唐奕有点后悔听了范纯礼的,阴狠地瞪了边上那桌人一眼,这页只好翻过去。 让丁源点了些樊楼名吃,菜品还没上,堂倌儿已经令侍女摆上了一桌的餐前小点。 唐奕不禁暗暗称奇,心说,不愧是东京第一楼,这服务水准绝不是盖的。甭管你点了什么,先上八样精致点心,八样干货,八样时鲜果品,绝不让客人干等一刻。 见君欣卓局促地坐在身边,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唐奕把几个精致的点心、鲜果凑到她面前,“吃啊,愣着干嘛?” 君欣卓不说话,直往后躲。她哪到过这么高级的酒店,况且还和这些朝官子弟坐在一桌。 范纯礼对唐诙的举动早就见怪不怪了,处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他基本没有什么尊卑观念,对谁都一视同仁。这也是范纯礼把唐奕当兄弟看待的主要原因,不做作。 倒是丁源更加的不明白了,他早就看这美小娘不像个侍女。果然,一上楼,唐奕就先按排她坐下,而且还主动送上吃食。 “大郎啊,走了一路你也没介绍介绍,这位是哪家娘子?什么时候递的亲?怎不曾听你说起?” 丁源一脸贱笑,明显没安好心,说得君欣卓又闹了个大红脸。 “别闹!”唐奕笑骂道:“这是我保镖,厉害着呢,小心她抽你!” 丁源心说,你才别闹,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娘子,你也能说成是保镖,算你能扯。 这边笑声不断,不像是刚刚吃了暗亏。而那边,贾思文他们也是笑声欢腾,能让宋楷吃憋可不容易,这货在太学一言不合就会上手。根本就不像个文生。 众人落座,自有书童仆役去点酒食,一众公子哥则是看猴戏一般看着宋楷等人怎么把这顿饭吃好。 一见范纯礼竟然是带着酒来的,有人立马哈哈一笑,环顾本桌。 “我说怎么这般阔气,原来是怕樊楼酒贵,自带了酒水.” 同桌之人除了赵宗懿基本都是太学门生,平日里与宋楷就不太和睦,自然不缺附和之人。 “范三抠,离京两年还是改不了抠门的秉性,到白樊楼来吃酒,竟也有脸外带酒水,也知堂倌儿是怎么让他们进门的.?” “怎么不把菜品也从野店带过来,岂不是更省?” 众人哈哈大笑,言辞极尽嘲讽。 笑闹一会,赵宗懿故作大度地开了口。 “人与人的格局不同,范希文从政素以苛严著称,其子自然学了他的小气。” 贾思文道:“小王爷高见,范希文自己装什么假道学,却还妄想天下人都跟着他严苛厉政,简直就是把人当傻子!” “这下好了,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驱逐的下场。” 不论是贾思文,还有赵宗懿,甚至是朝中大部分的官员子弟,对范仲淹主领的庆历新政都诟病颇多。无它,新政最主要的部分就是考核吏制,严把恩荫官的选拔,最直接的受害人就是他们这些官二代,皇二代。 “罢了,罢了。”赵宗懿飒然一笑,“不谈这些无用之事,今日小王坐请,大家尽情享用!” 说着,大手一挥叫来侍者,“起几坛陈酿,小王要与诸位不醉不归!” 赵宗懿这一嗓子故意抬高了声调,就是为了恶心恶心自带酒水的范纯礼等人。 宋楷听着刺耳无比的挑衅,恨不得把脑袋塞到桌子底下去,恶狠狠地瞪着范纯礼 “你他妈是越活越回去了,越来越怂不说,吃个酒还跟着你丢人!” 范纯礼涨红了脸,“要怪你怪唐大郎,他非得到樊楼来找晦气。” 唐奕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两头,“特么小爷想请你们吃顿好的还有错了?不吃就滚,没人留你!” 心说,怪不得贾思文嚣张,活该你们这群傻货被人家踩!他妈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就先打起来了。 丁源圆场道:“好了好了,范老三拿来的酒也不差,我看不比樊楼的酒差。” 范仲淹前一段曾送到丁度两坛果酒,丁源偷偷尝过,确实是好酒。 “那是!”范纯礼可算找到队友。“樊楼那破酒本公子还不乐意喝呢!”说着,也不等侍女伺候,自己拍开了酒封。 那边贾思文还和一帮太学生笑话着范纯礼等人,猛然间,一股奇浓无比的酒香直往鼻子里钻,有人忍不住重重地吸了口气。 “怎么这么香?哪儿来的?” 贾思文一滞,不禁眉头轻触,这么浓的酒香他还从未闻过。无意间扫到赵宗懿也被这酒香吸引,立马会意地叫来小二。 “这是什么酒?给我们也上两坛。” 跑堂的颇为为难地偷瞄了一眼范纯礼那边,“公子原谅则个,这并非是我樊楼的酒品.。” “不是樊楼的?”贾思文一声惊疑,“那是哪来的?” 小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隐晦地指了指身后的那桌没言语。心说,可不就是刚才和你们差点没打起来那帮自带的。 “自带的?”赵宗懿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唐奕那边,这酒香好像还真是从那边飘过来的。 贾思文问道:“可知这是何种名酒?” 堂倌儿一苦,“恕小的眼浊,小的还从未听过,有哪种酒有这般农烈的香味。” 宋人好酒,更别说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们。只能闻味,却无缘一尝的痛苦,恐怕也只有坐在这儿的几位当事之人能体会了。 贾思文一伙本来是想恶心宋楷、范纯礼才留在三楼大堂落。不想还没怎么着呢,就被这酒气勾得心中如百爪挠心一般难受。 就连樊楼的好酒上来之后,众人也觉入口无味,满脑子都是那边飘过来的沁入心扉的酒香。 闻着就这么大的味儿,那喝起来得什么样儿啊..... “要不,小的过去给诸位问问?” 堂倌一张嘴,贾思文差点没上手抽他。这要是问了,他这脸还往哪儿搁? 不说赵宗懿、贾思文那一桌人的心思,这边,宋楷、庞玉也被酒香震住了。 他们哪知道,这六十度的白酒闻起来是酒,喝起来却是‘火’! ... 第81章 烧刀子 丁源喝过果酒,却无缘高度白酒,甚是好奇。 “怎会有般浓烈的酒气?快给我尝尝。” 唐奕一把拦住他,把醉仙果酒抱过来,“咱们喝这个。”说着,指着那坛白酒对范纯礼与宋楷道:“你们两个不是能吵吗?今儿个不把这一坛拼光,就不算带把儿的!” 宋楷早被酒香勾去了魂魄,腾地一下站起来,一只腿直接上了墩凳,“来就来,谁趴下,谁就是娘们儿!” 范纯礼差点没一脚把他踹出去,他可是知道这白酒的厉害。这一坛五斤,要是他们两个都喝了,那就不是趴下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醉死。 不过,既然宋楷叫了板,他就不能认怂,也豪气地叫道:“怕你个囊球!” 这边叫得越欢,那边儿就越吃味儿,一共就六个人,怎么比我们这边十多人的大桌还热闹?时不时地看向那桌,连续话都忘了。 而这时宋楷正抱起一碗奇香美酒,仰头而尽.... 太学生们,只见宋为庸一大口酒水进肚,登时脸若猪肝,双目暴突,酒水含在嘴里再也不咽下,似被酒味熏得心神具颤,激动的把桌子都锤得咣咣作响,足足十多息的工夫才把酒咽下去。 酒一下肚,还大吼一声—— “痛快!” 贾思文看得目瞪口呆,不是滋味地咂巴着嘴,心说,就有那么好喝?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哪知道,宋楷是被六十多度的白酒呛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又不想在范纯礼跟前失了面子,才强撑着喊出那一声“痛快”...... 好喝谈不上,但辣得舒爽,烧得通透,倒是真的。 “要不....”太学生这边有人实在是抵不过诱惑。 “要不,我过去问问这是什么酒?哪里售卖?” 这位文生平日里和宋楷等人属于没什么嫌隙,也没什么交情的那种,他过去问问.,应该不会落了面子。 贾思文没说话,看了眼赵宗懿。而赵宗懿也被宋楷的举动和酒香唬住了,心中酒痒难耐,他默认地低头看着酒杯。 那太学生一喜,知道小王爷这是默许了,遂起身朝宋楷那边走了过去。 “为庸兄,可否告知此为何酒?哪里有售?”那太学生还算客气,过来先是拱手见礼,方道出疑问。 “你想知道?”宋楷已有三分醉意,半眯着双目看着那人。 随即放声大笑,“小爷就偏不告诉你!”说着,砰的一声坐下,一摇三晃地指着范纯礼道:“到你了!” 太学生好不尴尬,这宋楷显然已经醉酒,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了。但越是这样,越勾起心中惊奇,只一碗就能醉人的酒,那得是什么酒啊?无奈,只得求助的看向同桌几人。 唐奕一直留心贾思文那桌,现在有人过来问话,又见那边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等信儿,心中登时生出逗弄之意。 邪笑道:“此酒名烧刀子,哪儿也买不着!” 烧刀子?不光这文生,就连那边一桌子的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算什么酒名? “就叫烧刀子!”唐奕大声道:“此酒入口如烧红之刀刃,吞入腹中犹如滚烫之火灼心噬胆,乃是豪侠酒!狂心酒!非虎胆之人不可饮之。你们一群文弱小生,问了也没用,问了也不敢饮。” “说的好!”宋楷一拍桌子,“豪侠酒...烧刀子!当真好名头!此酒只供豪人饮之,你等弱儒还是回去喝‘水’吧!” 说完,就盯着已经重影儿了的酒坛子,还想再来一碗,已示豪气。 唐奕嗓门不小,宋楷声调更高,传到贾思文等人耳中,何其刺耳? 连赵宗懿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握着酒杯的指节有些泛白。 这是明着骂咱们是弱鸡啊! 贾思文腾的站起来,“好大的口气!你们能饮得?我等为何不可?” 唐奕阴不阴,阳不阳地看着贾思文,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你敢喝?” “有何不敢!?” 贾思文索性大步行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众太学生以壮声威。唯有赵宗懿碍于身份,不好过来,只坐在原处面无表情地看着。 唐奕一拍桌子,“好!我倒看看,你怎么喝!“ “小二,上几个小杯过来!”唐奕大声呼喝,“我怕用大碗,再喝死个人!” 堂倌被吓的一哆嗦。心说,真是阎王打架小鬼儿遭殃,这几位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特别是唐奕还带了个‘死’字,更让堂倌感觉渗得慌。 这要出点什么事儿,可不是他一个跑腿儿打杂的能受得住的,无奈之下,趁着拿酒杯的工夫,把三楼的事情禀了上去。 主管这一楼的管事,一听宋痒、范仲淹、丁度、庞籍、贾昌朝这些相公们的公子都聚到一块儿了,里面还掺合了汝南郡王府上的大公子。这还了得?急匆匆地冲上三楼,亲自去支应,生怕这几位祖宗真打起来。 而二楼的姐儿们也听了信儿,一些无心生意的靓姐儿也都聚向三楼。 朝中大员们的公子打架,这热闹可不常见。 一时间,酒杯还没上来,三楼唐奕和赵宗懿这两桌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姐儿们,手里舞着香帕,交投接耳地品评起这些贵公子来,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浪笑,好不诱人。 太学生们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其中有人心里没底,凑到贾思文耳边道:“可别闹大了。” 贾思文也有点心虚,左右看了看,勉强道:“无碍!量他宋楷也不敢怎么样,况且咱们人多,不怕!” 这边丁源也有点心里画魂儿,“大郎,可别玩大了.。” 唐奕鄙视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时,樊楼主事带着堂倌挤进来。先是环首众人,挨个给公子们问安,这才靠了过来和声道:“几位公子都是名门之后,小店开门.....”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奕顶回去了。 “只和贾公子小酌几杯,主事可安心!” 那管事一听,自然下面的话就没法说了,只得让堂倌把唐奕要的酒杯奉上,人却不走,站在一旁伺候着。 唐奕把几个小酒杯满上,然后斜眼看着贾思文,“你当真敢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贾思文心中暗骂,奶奶的,这么多人看着,老子能反悔吗?以后这脸还往哪儿搁? “一杯清酒,能有几份杀气?本公子怕你不成?” 唐奕摇头一笑,极尽轻蔑。也不废话,直接令堂倌儿点上一支蜡烛,然后把蜡火往几个酒杯上一凑.....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杯中酒液竟然烧了起来,蓝汪汪的火苗上下跳动,烧得贾思文心里咯噔一声。 围观众人也是不禁齐刷刷地发出一声低呼。 “我的妈呀,刚刚堂倌儿说这酒叫烧刀子,真能烧得着啊?” “这哪是什么饮酒?这不就是往嘴里倒‘火’吗?” ...... 宋人哪见过能着火的酒? 唐奕把酒点着的时候,贾思文脸都青了...... ..... 第82章 猜迷 谁见过能点着的酒?贾思文心说,这特么就是一团火!如何下肚? 唐奕适时地揶揄道:“怎地?不敢喝?” “烈火炽心!如何能喝?” “你这鸟厮屁话真多!”宋楷迷迷糊糊地嚷着。“适才叫得欢实,现在倒怂了?” “本公子才没怂?只是这根本就不是给人喝的!” 贾思文咬死了这酒不能喝,其实不光是他,一众太学生,外加围观的小姐、堂倌,都觉得这东西喝不得。 “有种你先喝给我看!” 唐奕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们在这里饮酒畅谈,是你们挑了事儿,又舔着脸凑过装什么大胆,我凭什么喝给你看?你谁啊?” 贾思文脸色一阵青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还以为是什么琼浆玉液,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穿肠火毒。 正在骑虎难下之际,后面有人突然在其耳边耳语了两句。登时眼前一亮! 贾公子立马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衫,顾作镇定道:“既是偶遇评酒,空饮自然无味,我看咱们行令而饮如何?” 唐奕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无耻?还空饮无味?还要行酒令?一会儿看你有味儿没味儿! 很光棍地一摊手,“你们都是太学儒生,和我一个市井小子比文采?” 贾思文见唐奕不上套,急忙补充道:“可不作诗文,猜字迷。猜迷无关文采,你可有话说?” 这回轮到唐奕做难了,贾思文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唐奕要是不答应,就真的成了为难一众太学生了。 无语地耸了耸肩,只得应下。却不想,那边独坐的赵宗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发声道:“行令进酒此为雅事,怎能少了好诗妙词佐酒?诗词还是要得的。” 大家一想也对,文人雅徒进酒,无诗词佐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看这样正好,两边可用迷题争胜,胜者自不用饮,败者进酒之时,要赋应景诗词两句。若对不出,则罚酒加倍!” 赵宗懿不等唐奕反驳,和声笑道:“既然这位公子不善诗词,捡选前人助酒之词对之即可;太学诸位占了文风之势,则必要现场做诗应题,可好?” 赵宗懿这一手玩的很聪明。 今天这一场要是只是猜个迷,拼个酒,那传出去最多也就是一帮纨绔大闹白樊楼。对太学诸生来说,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都没有半点好处。若是闹大了,说不得还要被台谏说三道四。 但是,若是在行令之时佳句偶得,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不但名声无碍,反而大大有易。对于贾思文的水平赵宗懿还是知道的,就算输了酒令,作出几句妙词却是不难。 这就是大宋,只要和文风之事搭上边儿,上到朝堂君臣,下到市井百姓,无不推崇备至。 无怪乎终宋一朝,文豪辈出,名臣汇聚。这样的文学环境,可着地球儿,从火箭上天的二十一世纪,一直扒到石器时代,也找不出第二个! 这也是为何唐奕就算对儒学极不感冒,但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学的原因。别管将来考不考官,在大宋,不通文道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赵宗懿这么一说,唐奕更加无法反驳,眼见一场纨绔之间的义气之争,变成了太学生的华丽表演。不管输赢,今日出采的必是太学诸生,唐奕等人也只能算是个陪衬。 见已定下了章程,贾思文立马换了一副嘴脸,颇为大度地道:“那就请吧!” 唐奕冷然一笑,“猜个迷而已,还是贾公子先吧。” “那就得罪了。”贾思文一拱手。唐奕不先最好,万一猜不出,一团‘火’酒下肚可是要命。 “写时方,画时圆,冬天短,夏天长。问一字。”贾思文张嘴就一个字迷。 唐奕直摇头,想都没想的答道:“是为‘日’字。” 呃... 贾思文心说,这题出简单了?怎么一下就答上来了。 轮到唐奕,却见他不急出题,转头看向范纯礼:“你来?还是我来?” 噗... 唐奕一问,范纯礼就知道他要干嘛,直接就喷了。 “还是我来吧,你那套太欺负人。”他可是知道唐奕那套‘歪’题有多恼人。 太学生一听,唐奕要让范纯礼出题,立马不干了。 “猜个迷还用他人代出?未免不妥吧.?” 得!! 范纯礼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这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我出就我出。”唐奕爽然一笑。“听好了!” “一加一,在什么情况下等于三?” ...... 嗯? .... 太学生们一下就蒙了,一加一明明就等于二好吧? 贾思文更是一头雾水,这特么是什么迷? “一加一怎么可能等于三?三岁幼童都知道等于二!” 围观的姐儿们更是鄙夷地看向唐奕,都觉得这个是死题,怎么可能等于三?这位公子明显就是故意为难贾公子。 小姐爱文生,遇到像柳三变那种风流大才子,倒贴都得排队。现在在她们看来,显然恶意刁难的唐奕落了下乘,都开始站在贾公子一边了。 唐奕可不管那个,嘿嘿贱笑着,“答不出来?” 贾思文一梗脖子,“世人皆知一加一等于二,我倒看看,你是怎么算出三来的?”他就不信了。 “唉...”唐奕一叹。 “纯礼!告诉他,一加一在什么情况下等于三。” 范纯礼一撇嘴... “当然是算错的情况下等于三.....” 算错...错.... 众人绝倒。 小姐们虽都声援贾公子,但是唐奕这无赖耍得也太刁钻了。 “靠!这也行...”一众太学生直接就暴了粗。 心说,还真是这个理儿,可是谁又能想到呢? 贾公子是满头的大包啊... 这孙子玩我!算错的情况下等于三.,算错了还特么等于六呢! ... 但就算有百般不服,一时也是无以反驳,只得认栽。 硬着头皮端起一杯火酒,颤巍巍送到嘴边,半天也不敢下肚。 唐奕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要是怕了,就放下,可没人逼你。” 放你妹! 贾思文心中暗骂,这么多人看着,就算是杯毒药也特么得喝啊,不然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猛一咬牙,“丈夫莫问身与名,只把毒火当甘霖!” 两句诗吟罢,贾思文闭着眼睛把‘火’酒灌了下去。 大伙细品贾思文的两句诗,虽不算绝句,但颇合意境,把心中决绝一语马词,也算大才了。 只是,大伙还没品完诗,就听那边贾公子嗷捞一声惨叫... 那酒烧了半天,酒液倒还好,酒杯却已经是烫得不行,只一沾唇,贾思文只觉撕心炙痛从唇上传来,酒的辛辣、再加杯的滚热,直接让贾思文一声惨叫,把酒喷了出来。 唐奕看得这个解气!心说,玩不死你小子!让你再嘴贱,敢骂老子是‘野崽子’? 第83章 猜迷(二) “还玩不玩了?” “完(玩)!干嘛不完!”贾思文顶着一嘴的火泡叫道。 特么都已经这样儿了,若是不让这‘坏种’尝尝这火酒的滋味,岂不是亏大了? “行!”唐奕乐了。“胜者出题,那我就继续?” 嘴都张不开的贾公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儿... “挺!(请)” 他就不信,以他贾思文的才思学识,比不过一个满嘴痞气的浪荡小子。这种歪题出一次玩个新鲜还行,再想骗我贾思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呵呵.... 贾公子都说请了,唐奕自然乐得如此。转头对范纯礼道:“是不是太难了?那可是五岁以上的题。” “嗯,是太难了!”庞玉深以为意,抢在范纯礼之前答道。 “要不,来个四岁的吧?”丁源适时补刀。 “好吧....” 丁源心说,当初唐大郎用这一套戏耍我等之时,花样儿可是多着呢。 “那你听好了!” “倘若有两个人掉到了井里,死的那个叫死人,那活着那个叫什么?” ...... “当然是叫活人。”有嘴快的围观小姐,唐奕一出完题,就立刻脱口而出。说完才知道突兀,怯生生地用香帕掩住樱唇,眼神闪躲,好似做错事的少女一般娇羞。 唐奕抿然摇头,“错了!” “姑娘再想想,很简单的哦。” 小姐被唐奕软言细语的两句话说得眼神微熏。 “那奴奴可是猜不出了。” 本来也想说叫‘活人’的贾思文,一听唐奕说不对.,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心说,他哪来的这些个摸不着北的怪迷。 “唉....”唐奕又是一叹。“看来,四岁的也不适合你。” 贾思文差点骂娘,没这么挤兑人的。 “丁源,这回你来替贾公子答吧。” 而丁少爷则一边端着酒杯抿了口酒,一边调笑道:“都掉井里了,不叫‘救命’,叫什么?” ...... 叫救命? 救命... 救...命.... “真娘贼!” 贾思文顿时有种智商被碾压了的感脚,只觉天悬地转,差点没栽地上。 吃瓜群众们也觉得这题出得太绝了,叫救命....这也太坑人了。 “公子好是小气,这样的迷题谁人能答的上来?” 小姐们同情心爆棚,直接开始声讨唐奕。 “就是,贾公子不以文采刁难于公子,公子却尽出些歪题坑人,此非君子所为呢。” “对,公子这是胜之不武!” 唐奕两辈子加一块,也没被一群娇嫩小娘指着鼻子骂过,不由摊手苦笑,对贾思文道: “贾公子还真是有女人缘,姑娘们都帮你说话呢。” 贾思文现在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哪理会唐奕的揶揄。 暗道,想我贾思文堂堂宰相之子,太学院中不说是文鳌魁首,也是盛名出众,竟沦落到让一群卖肉的姐儿们帮着出头的地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滚!”贾公子猛然冲着一众围观小姐大吼出声,面目狰狞,状若疯魔。 “你们算什么东西?本公子还轮不到你们出头!” .... 众人惊鄂不已,一众艳姐儿更是不禁退后两步。 万没想到,她们好心维护的翩翩公子会有这番嘴脸,不但心无感激,而且压根就没把她们当人。心中凄凄不说,也对这贾公子有了另一番计较.,真是好心都帮到狗身上去了。 就连太学诸生也没想到贾思文如此有失风度,赵宗懿更是暗自摇头,默不作声地退出人群,独自走了。 这贾思文已经输红了眼,这种样子货,枉费他一翻苦心招揽。 .... 唐奕冷笑着看着贾思文。 他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既然这货自己把自己玩死了,那小爷就再帮你一把。敢骂我?敢骂我老师?不让你把所有的名声、品性都输在樊楼,老子就不姓唐!! 歉意的和一众小姐拱了拱手,“贾公子喝多了,大伙原谅则个!” 转脸又对贾思文道:“也别说小爷欺负你,从现在开始,你输一杯,我陪一杯!” 说着,直接端起一杯火酒...声若春雷炸响,绕楼不绝。 “举杯天地醉,共饮三军寒!” 吟罢,不带丝毫迟疑,一杯‘火’酒仰头而尽。 “好诗!” “端是豪气!!” 围观的小姐们无不齐声叫好。 举杯天地醉...只是举起杯子天地就已经醉了,这是何等好酒? 共饮三军寒...把铁马金戈、兵寒厉影当酒饮之,又是何等豪气? 两句五言诗,了了十字,却给人一种饮酒有如沙场寒光错影的感觉,再配上这位公子豪饮火酒,泰然自若的神态,简直让看着的人都醉掉了。 一众刚刚还力挺贾思文的姐儿们无不阵前倒戈,现在怎么看这公子怎么顺眼。 贾思文现在脑子已经不算清醒,当然作不出什么好诗,勉强应付了两句,就学着唐奕的样子,饮尽火酒。 只不过,喝‘火’酒要的是一个胆气,讲究的是杯不沾嘴,酒口即闭唇。火苗到了嘴里与空气隔绝,看似吓人,其实并无危险。 他是看着唐奕一口吞火,以为掌握了其中要领。 但心不宁,则手不稳,再加之第一杯被烫得满嘴火泡,早就没了胆子,倒的时候手一抖,歪了.... 这下可好,着着火烈酒溅出来,登时燎成一片,贾公子一声惨叫,慌乱地扑打口鼻,虽没再次烧伤,但等到把火拍灭之时,半边眉毛已经燎没了。 粉头儿们冷眼瞧着贾公子璞头歪了,发髻也散了,半张脸也熏黑了,这回可是没人同情于他了。 唐奕笑眼迎人和煦地看着贾思文,心中没有半点怜悯。 不论古今,懂得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就算他不能真拿贾思文怎么样,那也得给他长点记性。 “还来吗?” 贾思文颓然坐在凳上,想说不来了,但却怎么也落不下这个面子。一众太学生正想出来圆场,拉走贾思文,却不想,唐奕根本就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那我就当你还想来了,听好了,我出题了哦。” “如果有条船....” 贾思文一颤,他现在听到什么,假如...如果...之类的“绝户迷题”,脑袋都是炸的。真想大吼一声,“本公子不玩了!”但最后还是强撑了下来,放不下面子。 岂不知,唐奕根本就不是在和他猜迷,玩的就是他这张不值钱的‘面子’。 “如果有条船,贾公子是掌舵人,我坐在船头,丁源坐在船尾,问:这条船是谁的?” ..... 贾公子下意识地想说:船是掌舵人的。但是,有了前题之鉴,他也知道答案肯定不那么简单。 那特么是谁的? 这上哪猜去? 第84章 找死的买卖 “这题已经很简单了,都已经明着告诉你答案了,若还答不出,只能说贾公子智力堪忧啊!” 唐奕玩味的笑着。 只不过,他越这么说,贾思文心中越乱,越是想不出答案,最后颓然摇头,算是认输了。 唐奕正要公布答案,不想,人群中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这船是‘如果’的?” 唐奕拧头一看,正是刚刚多嘴的那位小姐。 那粉头儿一看唐奕投来赞许的目光,就知道自己答对了,兴奋的一声尖叫。 她也是品着唐奕前面两题,发现这些题目都不能顺着想.。答案其实很简单,却是常人根本想不到的角度,再加上唐奕说已经告诉贾公子答案了,遂猛然想到,第一句就是答案啊... ‘如果’有条船.....那不就是如果的船吗?只不过,常人不会把如果当成人名罢了。 .... 大家细品之下方明白其中奥妙,心说,这公子还真是字字珠玑,当真是明着告诉你答案,你也答不上来啊! 唐奕摸出一角银子,隔空抛到那答对的粉头儿手里,“姐姐当真是好聪明啊,当赏。” 小姐得了赏钱,自然高兴,也娇态迷人地调笑道:“公子才是真的玲珑心思,奴奴好生佩服呢。” 唐奕哈哈大笑,转头对着贾思文又换了一副冷俊嘴脸。 “贾兄以后可别瞧不起小姐.,可能自己还不如小姐。”说完,端起一杯烈酒,举向围观的粉头儿们。 “水为万古无情绿,酒乃千龄不老丹。” “敬姐姐们,愿千龄不老,青春永驻!” 言罢,仰头再进一杯。 把酒杯往桌上一拍,顺便撩下的,还有两片金叶子。 朝范纯礼等人一挥手.... 范纯礼、丁源几人会意,这是装完逼要闪人了,立马架起醉得北都找不着的宋楷就走。 丁源心说,早没看出来,这唐大郎是真狠啊! 装完逼就跑,不但玩得贾思文狼狈至极,而且四句进酒诗,连赵宗懿想帮太学生争下的浮名都给抢了,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留啊。 水是万古无情绿,酒乃千龄不老丹! 啧啧.....这两句可比之前那两句诗还要意境高绝,可为佳句了! “公子且留步...” 当唐奕等人快要行出攀楼之时,一众娘子方如大梦初醒,之前得了赏钱的那位小姐更是追了出来。 唐奕停下脚步,回身笑道:“姐姐还有何事?” 那小姐双眼含春,若不是唐奕是个翩翩少年,肯定看不上她这个老粉头儿,估计就要生扑上去了。 “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唐奕一笑,“在下唐奕,唐子浩。”说完便转身随着范纯礼等人大步而去,留下一层的花痴小姐和呆呆傻傻的贾思文。 唐奕即赢了‘里子’,又得了‘面子’,事了拂衣而去。 而太学诸生却是跟着贾思文闹了个大大的没脸儿,当然也不愿再留。架起贾思文,迎着粉头儿们的鄙夷目光,逃似地出了樊楼。 等两帮人都走光了,众艳姐儿们却不散去,而是一窝蜂地扑到唐奕刚刚坐过的那桌。 唐奕他们是走了,却留下两坛子还没喝多少的酒。小姐们是想尝尝,这能醉天地的‘千龄不老丹’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一饮之下不禁骇然,这果真是豪人酒、狂心酒。炽烈如火,饮若刀光入喉,寻常喝法都这般霸道,真不知道那唐公子是怎么点着了再喝的。 倒是那色如琥珀的果子酒更合娇娘的口味,味甘色正,端是美酒。 ...... 唐奕还不知道,今日在樊楼这么一闹,不但贾思文在东京彻底臭了街,而且还捧红了自己手中的两种美酒。 众人出了樊楼并未着急归家,刚才是痛快了,可却委屈了肚子,一顿樊楼钱是花了,但饭却没吃成。 几人在樊楼外的马行街口转了个弯,上了东华门大街,随便寻了家街摊儿,点上几样小食,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 唐奕先是在边上的汤水摊儿叫了一碗梅子汤给宋楷解解酒气,又给大伙儿每人点上了一碗汤饼。 丁源挑起清汤寡水的汤饼,扁着嘴极为不爽地道:“好好一顿大餐,生生被贾思文这这厮给搅了!” “可不?”范纯礼出声附和。 “要我说,走个球?咱们是赢家,有脸赢,还没脸吃饭?” 庞玉鄙夷地斜了一眼范纯礼,“出那么大的风头,那顿饭能吃消停?你愿意让一群粉头儿围观,你就回去。” 范纯礼一哆嗦.,心说,还是算了吧! 不过,挑起汤面来,不由又吐槽道:“那也不至于吃这个吧?没滋没味儿的。” 唐奕没说话,指了指街对面。 他之所以跑到街摊来吃汤面,就是为了街对面。 众人偏头一看,只见街对面一排铺面,大概有十几间之多,都是排门紧闭,在这片汴京最繁华的地段略显萧瑟。 庞玉回过头,又抬头看了一眼摊子边上的樊楼,瞬间明白了。 樊楼位于马行街与东华门大街的交叉口儿,他们所在的位置并非正对马行街,而是东华门大街。此处正好在刚刚他们吃饭那桌的楼下,从三楼就能看到街面儿上的情况。 显然,唐奕是在楼上的时候就看到了这边的铺面,才出来就拐到这儿来了。 “刚才只顾着转马行街了,这片儿的位置也算是不错吧?”唐奕对汴京自然没有他们几个了解,半问半猜地说道。 庞玉道:“何止不错,简直是绝佳。” “这铺面虽不在马行正街,但却也是紧邻。对面是白樊楼,往西一点就是马行街与东华门大街的道口,过街就是秦家瓦子、中瓦子,直行向西即到宫城的东华门。” “而往东走几步就是任店,这位置可比马行街面儿上的还好。” 唐奕闻言,自然高兴。 “也不知这是谁家的铺面,往出兑否?” “干嘛?大郎要起买卖?”丁源一边扒着汤饼,一边问。 “对啊,进京也有月余,总得找点营生。” 丁源摇头道:“劝大郎还是别想了,你是范公门生,最好别沾这些铜臭之事,于名声无益。” 唐奕却不以为然地笑骂:“囊球!没这铜臭之事,哪来的钱到樊楼来摆阔!?” 庞玉不想纠结此事,人跟人的活法不同。多日交往之下,他也看出来,唐奕对商道并无偏见,反而深谐其中,不禁问道:“大郎想起什么买卖?” “卖酒啊!” ... 噗!丁源差点没呛着,见鬼似的和庞玉对视一眼。 庞玉玩味地看向唐奕,“你想卖酒?” “怎地?”唐奕被他二人看得莫名奇妙。 严格来说,他就是靠卖酒起家的,不卖酒卖什么? “你想在樊楼对面卖酒?” “对啊!” 丁源一声苦笑,放下筷子,不等庞玉说话,抢先接道: “那你可真的是在找死!” .... 第85章 邓州唐子浩 “大郎可知这樊楼是干什么的?” “东京第一楼呗!”唐奕摊手答道,完然不知自己想在此处卖酒有什么不妥。 庞玉一笑,“白樊楼乃东京第一楼没错,但却不是樊楼的主要营生。” 丁源接道:“想必大郎还不知道,樊楼的酒曲业务才是其主营项目。” “有所耳闻..”这一点唐奕还真听说了,只不过没有什么概念。 “怎地?樊楼酒业的规模很大吗?” “很大?”庞玉一声嗤笑。“每年光从樊楼销往京中各店的酒曲就有五万斤,汴京半数以上的酒业掌握在樊楼手里,何止是很大就能概括?” 嘶! 唐奕倒吸一口凉气,光酒曲就卖五万斤?那得是多大的买卖? 唐奕自己就是开酒坊的,虽然酿的是果酒,但对米酒的酿造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宋人酿酒的方法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小曲酒,因为度数低的缘故,用曲量很少,大概只有百分之一到六七十分之一不等。也就是,一百斤到六十斤酒,才用一斤酒曲。 五万斤酒曲,那得出多少成酒? 几百万斤! 唐奕把牛皮吹上天去,也不过是计划五年之内,把邓州严河坊建设成年产百万斤的酒业巨擎。合着和樊楼一比,只不过是个弟弟。 庞玉指着街对面的那排铺面,“这里是汴京旺地,做什么买卖都可以,就是不能卖酒!” 丁源道:“这片铺子是谁的我不知道,但却是知道,没关门之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唐奕心里猜出个七七八八,“不会是...卖酒的吧?” “正是!”丁源做出一个你很聪明的表情。 “樊楼的娇白,那是汴京第一名酒。你的醉仙酿若是细心经营几年,慢慢积攒名声,或许有一天能成为汴京一等名酒。但是,若你把沽酒铺子开在樊楼眼皮底下,不等你出名,就得让娇白挤死!” 丁源、庞玉二人说的煞有其事,唐奕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怕了。看来,这铺子还真不能开在樊楼眼皮子底下。 ..... 众人吃着聊着,等吃得差不多了,宋楷也醒了几分的酒。唐奕会了账,众人觉得今天也就到这儿了,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接下来几日,因为太学已经进了年休,范纯礼自然和宋楷、丁源等人混在一起。而唐奕则和张晋文一道把汴京的内城外城逛了遍,为的就是寻一家铺面开买卖。 唐奕之所以这么急,想在年前就把铺子定下来,是因为年后回山那边观澜书院就要开工阔建了。教舍、暖房、书斋、师宅,其中很多的工程唐奕想加一点自己的想法进去。 他估计,过完年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得钉在回山,根本顾不上买卖的事情。如果酒铺年前能定下来,年后有张晋文自己张罗就行了,也不用他两头操心了。 樊楼对面的那排铺子,唐奕还真就听了庞玉、丁源的,没再惦记了。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唐奕抱着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来到京师,但在没什么做为之前,能不和白樊楼这种汴京巨富对着干,就不对着干,闷头发财才是王道。 但是,唐奕没想到的是... 他躲着樊楼,可是樊楼却自己找上门了。 事情的起因自然是那日与贾思文对饮火酒的义气之争。 那日唐奕不但彻底把贾思文玩残了,而且还赢了一众樊楼姐儿们的尊重。 可别小看了这些混迹红尘中,常换枕边人,夜夜当新娘的粉头儿们,汴京城十成十的八封轶闻都是从小姐们的枕边风吹出来的。 她们可是好久没有见过这等即有文采,又豪气的翩翩公子了,回转之后,自然添油加醋,把唐奕当日的事迹大书特书,传于恩客、姐妹。 这下可好,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两日,唐子浩樊楼‘燃酒行令’的故事就传遍了东京。 “举杯天地醉,共饮三军寒。”还有“水是万古无情绿,酒乃千龄不老丹”这四句诗也随之风糜汴京。 而且传着传着... 已经传出花儿来了。 有的版本说,唐子浩举杯吞火,气若刀锋,两句五言绝句吟罢,场中竟隐现金戈阵鼓,杀伐漫天; 又有的说,唐子浩身高七尺,剑眉星目,貌比潘安,一杯火酒入腹,不但吐气如焰,而且眼睛都烧的通红,却泰然自若,不惧分毫; 还有的说.,人是豪迈人,酒是虎胆酒,诗是狂心诗.... 反正是传什么都有,一时之间,满京城的人都在问,这唐子浩是何方神圣?如此诗酒妙人怎么之前一点都没听说过? .... 又过几日,终于有知内情之人出来说事儿。 原来这唐子浩乃是范希文范公在邓州收的弟子,而且,范公未进京之前,还曾向朝庭上表,言邓州有神童出,不识孔孟却洞悉天下,说的就是这个唐奕,唐子浩! 再后来,有邓州来的行商道出更多内情,这个唐子浩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家道中落,不满十四岁就独挑家中生计大事,只用半年就一改唐家颓势,累财颇丰。 而且,唐子浩再起邓州,仍不忘旧日忠仆不弃之恩,竟将半数家财赠于旧仆,并助其子娶了邓州一等一的美娇娘。 “两家姓,一家人。”在邓州传为佳话。 接下来这半个多月,汴京城里的闲话儿、谈资不外乎就三件事: 一是,尹师鲁回京与桃园夫人再续晚缘; 二是,黑八郎输给了靠山倒; 再有,就是邓州唐子浩樊楼燃酒了。 而唐奕这件八卦,不但火了唐子浩的名头,还捧出了一款神酒——烧刀子! 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不是金银,也非珠玉,而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在所有有关那日樊楼之事的传言之中,都提到了一种引之可燃,甘烈似火,饮如刀兵的好酒。 传的越邪乎,就越有人欲一品真味。有好酒之人寻遍了东京,竟然无处觅之。 求之不得,是为珍。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得到。汴京城中求酒之声甚大,可是却没一个人知道这酒是从哪儿来的。 而从范宅仆役嘴里传出的一个消息,更加把烈酒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人家范府仆役说了,这酒根本就不外卖,你就是寻遍天下也买不着。此乃唐子浩专门为尹洙尹先生的风疾所酿,专作酒药所用。 今夏尹先生病植五脏,命悬一线,就是用了唐大郎用烧刀子配的酒药,方逐渐好转,如今更是恢复如常,全赖这烈酒所赐! .... 这还了得! 吃瓜群众全都惊呆了,能让尹洙起死回生,难道当真是不老仙丹不成? 一时之间,唐奕的‘仙酒’名声无二。更有甚者,出千金求酒。若不是范公名声太大,挡住了众人对酒的觊觎之心,恐怕范宅的大门都被挤爆了。 但是... 范仲淹的名声挡得住寻常百姓,却挡不住京中的显贵。 终于有人坐不住,跑来凑热闹了...... 第86章 生意 曹府与范宅关系正是蜜里调油之时,最先摸上了门,直言想求一坛千军酿来尝尝。 呃...不是烧刀子吗? 没错,就是烧刀子。只不过,烧刀子是唐奕给起的名字。但是因为唐奕的那几句诗,京里闲得蛋痛的吃瓜群众们,无不幻想这是何等好酒,喜欢凑热闹的东京百姓已开始自己给这酒起上了名字。 市井百姓管这酒叫‘天地醉’,说是能醉天地的酒.; 军中行武、将门世家,听说这酒能饮出刀影兵寒,给起了个颇为霸气的名字——‘千军酿’; 至于文人雅士、青楼粉黛,则称之为‘不老丹浆’,以示文雅。 反正都是围绕着唐奕那四句诗来起的名儿。 曹佾来要酒,范仲淹自然不能不给面子,而曹佾得酒之后,对此酒大为叹服,扬言,饮过“千军酿”,天下诸酒尽为水。 京中显贵一看,曹佾已经拉下脸子去了,那咱们也别崩着了,紧随曹府而来的,是朝中与范仲淹还算有交情的丁度、唐介等人。 你老范有好酒,那就别藏着了吧? 范仲淹心说,这算什么好酒?非醉死你们这群老货不可!但又不好拒绝,只得一一赠之。 打发走这帮人,下面来的更大牌..... 当今官家! 赵祯倒不是来求什么不老丹,只是这事传得太邪乎,连宫里头都闹得沸沸扬扬。赵祯自然也想尝尝,这能喝出兵戈之相,把天下美酒比成‘水’的酒到底是什么滋味。 .... 这一日清晨,唐奕刚起来,君欣卓就如期而至。 自从在来京的船上,君欣卓见了唐奕的卧房,就开始每天帮他收拾,打扫。 现在君娘子俨然成了唐奕的管家娘,大小事物,洗衣叠被都是君欣卓一手操持。 唐奕自无不可。心说,咱也腐败一把,享受享受封建地主老财的待遇。 君欣卓整理好了床铺,把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给他收了,又帮他准备了面汤洗漱,正要催着去用早饭,就见张晋文跑了进来,说是又有人上门求酒。 唐奕不耐烦地一甩手,“甭管是谁,回了,就说等年后!” 张晋文道:“来的人有点特别...” “谁啊!?” 唐奕心说,皇帝都打发了,还有谁能算得上特别。 “白樊楼的大掌柜.,说是想来和咱做笔生意。” .... “嗯?”唐奕一拧眉,难道樊楼也打起烧刀子的主意了? “走,去看看。” 说着,便和张晋文来到了前厅。 只见厅中坐着一个年余半年的富态老者,红光满面,精神烁烁,锦缎大袍镶金璞头,好不贵气。 老者见唐奕出来,优雅起身,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范公门生,邓州唐子浩了!” 唐奕回了礼,也客气道:“在下正是唐奕,还未请教.....” “老夫樊楼大掌柜周四海。” “见过周掌柜!不知道周掌柜此来有何贵干?也是来求酒的?” “算是,但也不全是。” “哦?” 周四海摇头轻笑,“不瞒公子,你那烈如流火的烧刀子,老夫尝过。” “尝过?”唐奕不明所以. 他不知道,那日留在樊楼的两坛酒,粉头儿们只喝了一点,剩下的,都让当时在场的那个管事给收了。 能做樊楼主事人的,不是人精,也能分清七分颜色,自然一眼就看出,这两种酒的不俗。不敢私留,急忙上报给了大掌柜周四海。而周四海尝过两种酒后,却有另一番计较。 “在老夫看来,烧刀子虽名满京师,又占了唐公子吟酒绝句的助力,但终是太烈,不合宋人口味,等坊间的这阵风过了,自然也就没有现在的热度了。” 唐奕暗自点头,这老头儿不愧是掌管东京第一楼的大商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关结。 “而且...”周四海神秘地一笑,“这烧刀子除了太烈,还有一大弊病.....” “什么?” “走的量太少!” 唐奕闻言哈哈大笑,心说,果然是老狐狸! 他说的一点没错,这也是唐奕一直不发展高度酒的主要原因。 宋人喝酒有点像现代人喝啤酒,一顿不干掉个几斤的淡酒,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喝了酒。 所以,宋酒销量极大,樊楼只出酒曲而不出成酒,就是为了走量。但是,烈酒却不同,就算是酒量不错的,撑死半斤就得趴下。 这样一种即不和宋人口味,又销量不大的产品,商业价值自然就不高了。 “老夫是来求酒,却非求那不老丹浆,老夫想和唐公子聊聊那.....醉仙酿!” “醉仙酿?” 唐奕玩味地看了老头儿一眼,心说,有点意思。 “醉仙果酒,京中也不是没有,周掌柜又何必来找小子?” 周四海闻言郎声大笑。 “唐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京中确有几家商户有醉仙果酒出售,但那都是不知道倒了多少手的小量散酒,不提也罢。老夫却是知道,邓州严河坊正是唐公子的产业,自然是来找主家说事。” 唐奕与张晋文对视一眼,心说,这周四海不简单啊!别说是京城,就算在邓州,也没几个人知道严河坊是姓唐的。周四海远在京师,怎么能知道得这样清楚? ... 不是唐奕有意藏着掖着,只是再怎么说,他也算是范仲淹的弟子,大宋朝官、商、权、钱本来就是本烂账,大商必有大权佐之。但是,不论官宦,还是百姓,却都不原意看到官与商有所粘连。 范仲淹是名臣,是大儒,这等腌臜之事,自然还是不要搭边儿的好。 唐奕是本着少给老师添麻烦的心态,才对此事不声张的。 周四海见唐奕不言语,继续说道:“老夫不但知道严河坊是唐公子的产业,而且还知道,唐公子正在京中寻找铺面,要引醉仙酿进京!” “周掌柜真是手眼通天啊!不错,小子确有在京中起买卖的打算。” 既然人家都知道了,唐奕也就大方承认了,看看这周掌柜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可曾找到合适的地段?” “尚未如意...” “那老夫帮公子找一个铺面,你看如何?” “哦?”唐奕一声轻疑,“在哪里?” 周四海抿然一笑。 “公子觉得....白樊楼这个铺面可还入眼?” 第87章 贪念起 “樊楼?”唐奕一怔。 “周掌柜的意思是.....” “老夫的意思是,不知道唐公子可愿与我樊楼做笔生意?” “怎么做?” “醉仙酿进京,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水路,都颇费周张,耗费不小,唐公子可愿与我樊楼合力,在京师建一酒坊?” “公子放心,酒権、场地、佣工都由我樊楼承担,公子只以酿酒技术入股,得利我们五五分帐!” 唐奕眉头一皱,沉吟了半天。 这不失一门好生意,不光不用操心了,而且有樊楼在前台销售,醉仙酿的名声肯定一炮而红,不愁卖不出去。 但是.... 但是周四海想拿五成利? 太多了! 周四海不知道醉仙酿里面有多大的利,开出五五对分的条件,以为很优渥了,也唯有唐家、马家和张家的人才知道,周四海若想拿五成,简直就是做梦。 现在,醉仙酿在邓州出坊价就达到了450文一斤,运到京城,就炒到了一贯钱。就算将来醉仙酿大举进京,添充了市场,价格有所回落,但也不会低于550文。 而唐奕的成本是多少呢? 他是,没有成本! 酿酒、炼油的开销,光油蜡的产出就抵消了三分之一,而肥皂不但把剩下的成本抵了回来,而且还大赚特赚。 摊到果酒上,这450文的出坊价,那就是纯利润。 如果唐奕和周四海合伙儿,那这里面不但有果酒的盈利,肥皂的产出也分不出来。这里面有多大的利?周四海想拿五成?唐奕能干吗? 但是,唐奕还不能明说,因为这里面的利太大,大到可以让人疯狂。若是透出一点其中的奥秘,唐奕都不敢想象,这些商人们会怎样把果酒兑甘油的技术挖过去。 “不瞒周掌柜。”唐奕沉吟良久,方对周四海道:“醉仙,还没有在邓州以外的地方起坊的打算。” “哦?”周四海一愣,“这是为何?” 唐奕摇头不语,这里面除了利益,有他的品牌战略和剔除商业利益之外的打算,这不能对周四海细说。但是,周四海上门,却为唐奕打开了另一个思路,干嘛非得在汴京自己开铺子?找个代理不就得了。 “周掌柜,你看这样如何?”唐奕把话头引开。“小子可把醉仙酿全部在汴京的业务交给樊楼来做,小子保证汴京一地,除了樊楼,绝不售第二家。” “那如何分利?”周四海心思电转,心说,只交给樊楼来做?那和起酒坊没什么分别了,倒也能做。 “嗯.....”唐奕又是一阵沉吟,“分利就算了,琐碎开销太杂,算起来麻烦。” “450文!小子按邓州出坊价给樊楼供货,而且,从邓州到京师的运转费用,由我来出!” 这条件不可谓不好了,就算醉仙酿价格趋稳,也有50到100文的利润,可谓暴利。 却不想,周四海眼中精芒一闪,意外地摇头道:“那老夫可得好好斟酌一番了。” 唐奕一耸肩,生意本就不是一次就能谈成的,人家要想想也属正常。 “这是自然,周掌柜可仔细斟酌一番再做决定。”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四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简单闲续几句,就起身告辞。 送走周掌柜,唐奕一回身就见张晋文大冬天的,却出了一身的汗,脸色煞白。 “张大哥,这是怎么了?” 张晋文长出一口浊气。 “被你吓的!” 呃....唐奕一愣,“我怎么就吓着你了?” 张晋文道:“刚刚大郎若有半点想要合作之意,某就得出来搅局了。” 嗨!唐奕一甩手,“我哪有那么蠢!?他想要五成利?怎么可能?” 张晋文冷哼一声,“根本就不是利不利的问题,他就算给你九成利,这买卖也不能做!” “为啥?” “这周四海就没安好心!” 张晋文一叹,“大郎虽才智过人,但生意场上的事情还是见识太少。大郎不觉奇怪吗?” “.....” “一间酒坊可不是小生意,合作更是为了寸利争心,恨不得把账算到骨头里。哪有一上来就露了自己的底牌,开出一个他自认咱们无法拒绝的条件的?” 是啊!他与这周四海素未谋面,刚认识,说了三句半就把开酒坊、合伙儿、分成一气都倒出来了,这也太反常了? “那他这是....” 张晋文道:“咱们初到京师,人生地不熟,若真合伙儿起了酒坊,从管事到佣工都是他们的人,咱们出技术,到最后还不是教给他的人?等把醉仙的奥秘都学了去,到时候,还不是想踢开咱们就踢开?” 靠!唐奕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回想刚刚,唐奕这才明白,这周四海是把他当小孩儿来糊弄了啊!料定唐奕年少,上来就用厚利诱之。 “幸好,大郎因为醉仙利太大没有答应他。”张晋文又长出了一口气。 .... “坏了!”唐奕一声惊叫。 “已经让这老货探出了咱们的底!” 唐奕何等聪明,张晋文只是一点点拨,他马上能举一反三。回想刚刚二人对话,他已经把底漏给人家了,而且是最最核心的秘密。 就是醉仙的利润! 刚刚唐奕开出‘包运费’、‘独家经营’等等优渥条件,宁可以比实际出厂价还低的价格把酒卖给樊楼,也不答应合伙儿五五分账,这说明什么? 以周四海的头脑,唐奕宁可低价卖,也不想分账,他怎么会不明白是因为其中的利润太大? 算起来,唐奕让给周四海100文的利也不分账,说明那‘五成’份子比100文还多。 “难怪那老家伙没马上答应!”张晋文听完唐奕的分析,也是慌了神。 “难道他要....” “你马上写信,派人回邓州,让张伯看死坊里的佣工,绝不能把咱们的饭碗给砸了!”唐奕神情冷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尽快补救。 可惜... 可惜,尽管周四海前脚出去,唐奕后脚就预感到了不好,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 第88章 补救 那周四海真是没安好心吗?他就不怕范仲淹名臣大儒的名声,敢来抢唐奕的生意? 呵呵... 他还真就敢!! 樊楼屹立东京几十年,一直傲视开封七十二家正店,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来,樊楼几代大掌柜都是大能之商,一步步苦心经营,把樊楼推向巅峰;再者就是,樊楼背后的靠山不是一般的强。一个范仲淹?不能说完然不在乎,但也真没太放在人家眼里。 周四海得到醉仙酿和烧刀子之后,马上就意识到醉仙酿的商业前景。通过朝中的关系,不出三日,就把唐奕和邓州严河坊查了个底儿掉。 但是,周四海唯一没查到的,就是醉仙酿到底有多大的利润,所以才用了最简单的方法,想把这门生意弄到自己手里。 这也不是周四海第一次这么干了,樊楼现在的招牌名酒——娇白酒,就是这么来的。 以合伙儿之名先将其纳入自己的掌中,之后是偷梁换柱,拿着得来的技术再开一家坊。至于是把合作酒坊挤垮,还是釜底抽薪干脆直接把合伙儿人剔除,就要看合伙儿的那位是个什么成色了。 说心里话,这一次,周四海还真就没打算太坑唐奕,毕竟范希文的名声放在那里。若真的惹急了这老倌儿,虽不能真拿樊楼怎么样,但以其在文人之中的影响力,骂你几句。也够麻烦的。 所以,周四海是准备真和唐奕合作,只要范仲淹还在,就给唐子浩五成利又能如何? 但是... 周四海万万没想到,醉仙的利润会这么大。 原本按照周四海正常的估算,这门生意做大做稳之后,每斤酒分上20文到30文的利钱,就不失是一门好生意。但是,唐子浩果然还是太嫩,一张嘴就让出了比他预期高出几倍的利润。以他心思算尽的商业头脑,又怎么样想不到,唐奕在醉仙门上的利润比100文还要高,而且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利太大... 大到,唐子浩不肯放手! 更大到了,周四海起了贪念! 什么顾忌?什么范公门生?在利益面前都他-妈是扯淡,周四海眼里只有闪着金光的财富。 ..... 而唐奕这边虽马上开始补救。 但时值腊月,年关在即,张晋文的书信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大年初四才到邓州。 张全福、马大伟看完信后,心中暗叫不好! 完了.... 就在年前,有两个佣工以家中有变为由,说是年后就不来上工了。马大伟哪知道其中的猫腻,自然给结了佣资,放其归家。 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唐大郎信中担心的事情应验了。 事实也确是如此。 周四海的人年前就到了邓州,所谓财锦动人心,厚财之下,又有当地人从中侧应,肯定就有人抵不住诱惑,而且动心的人在严河坊中分量还不轻。 酿酒工! 严河坊虽然用工大多数都是严河村的张姓本家,但酿酒技工却不同,严河村哪来那么多酒工?只得从外面雇,这些酒工中,有两个没能扛住樊楼的重金挖角,跑了。 等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上元节。 张晋文拿着回信,颓然坐到凳子上,“还真让大郎说着了....” 他还由记得,在回山之时,唐奕就说过,果酒的技术早晚会有人觊觎。只是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先别急!”此时,唐奕倒是出奇的冷静。 “把黑子大哥叫过来,这回恐怕得他亲自跑一趟了。” “我也回去!”张晋文抬头叫道。 唐奕略一沉吟,“也好,这回绝不能再出纰漏!” 张晋文重重点头,起身回去准备了。 唐奕目送他出屋,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万幸啊! 万幸周四海挖走的只是两个酒工,要是后院炼油的佣工里被挖走一两个,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周四海以为酒坊的核心技术是酿酒,殊不知,真正重要的东西都在后坊,就算是挖走两个后坊运料的杂使,也比酒工有用。 当初酒坊开业的时候,唐奕就防着这一天。前院的酿酒坊与后院的炼油坊绝对分开,佣工不得随意进出。所以,周四海挖走两个酒工,对严河坊的影响极为有限,酒工不知道炼油的技术。 但,这也足够把唐奕吓出个好歹了,酒工不知道后坊是怎样的工作流程,但不可能不知道醉仙酿是兑出来的。 从猪油、小苏打,还有石灰这些用料上猜出一些端倪,也不是难事。周四海只要有心,继续盯紧严河坊,在加上不断的尝试,早晚能破解其中奥妙。 现在,唐奕只能寄望于后坊还进炼精油的月季花、做蜡的盐卤,还有提纯高度白酒用的酒曲,希望这些原料混在一块儿,能够混淆周四海的视听,继而拖慢他把醉仙果酒复制出来的时间。 也就是说,唐奕还有时间。 .... 黑子和张晋文快马飞骑,日夜兼程,七日回到邓州。等他们处理完邓州事宜回到京师,已经出了正月。 这一趟可苦了张晋文,他可没有黑子那般精壮的身体,这半个月脚不沾地,在马上光颠就差点没把他颠死。 唐奕虽然也是着急上火,但却不敢有所表露。不管是老师,还是马伯、马婶,都岁数大了,劳不起神。特别是马老三的性子,要是让他知道酒坊让人挖了角,估计能急出个病来。 这段时间,回山那边的瓦匠、木工已经进驻。唐奕要盯着民学和书院的建设,没出正月就住到了回山。二人回来的时候,自然没在城里见到唐奕,只得坐船去回山寻他。 一下船,张晋文就有点撑不住了,是黑子背着上的西山坡。 “这几天辛苦了!”唐奕见到张晋文的时候,心中难免愧疚难当。他的一句纰漏,闹得京中和邓州两头儿的人,一个个年都没过好。 只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张大哥瘦得都脱相了。 ... “无碍!”张晋文脸色煞白,强撑着道:“都办妥了。” “先不着急,让黑子大哥扶你下去歇歇,晚点再说不迟!” “别!”张晋文费劲地一摆手,“都交代完了,我也落个踏实。” 说着,就跟唐奕汇报道:“坊里酒工、杂使佣资加了三成,一律签了十年的佣契。现在,就算有人去挖角也挖不走人,光毁约钱就没人担得起。” 唐奕点点头,“那后院的油坊呢?” .... 第89章 无毒不丈夫 一听唐奕问起后院,张晋文反倒神情一松。 “后院比前院的情况还要好,一来都是本村张姓家人,有族规束缚,一般不会生出异心,而且,这次后坊佣资也加了,并按照大郎的良策,实行工龄制,佣资每两年自行递涨一次,大伙儿都是干劲十足,新契签的也是毫无迟疑,大郎可放心。” 唐奕长出了一口气,只要后坊不走人,就万事好说,便又转头看向黑子。 黑子以为他要说他们那伙儿人,接口道:“大郎放心,跟我们来的那十几个老小,命都是你给的,见财起意的缺德事儿,是干不出来的.。” 唐奕道:“想哪儿去了?我不是说这个。不说情义,单说你们那帮人身上都有官司,平时坊门都不敢出,周四海想挖也没处下手。” “我是想问,你和憨牛都交代妥了吗?” 黑子一窘,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憨牛已经在准备了,等开春暖和一点就带人过来。” 唐奕点点头,他这次让黑子稍信儿回去,就是让憨牛带着人来京师,这边书院都铺开了,才显出人手不够。张晋文和黑子一走,他连个帮手都没有,总不能让君欣卓一个女儿家,忙里又忙外的。 “行了,别的事儿以后再说,张大哥今天就在这儿歇了吧。” 张晋文确实累坏了,也不强撑,让黑子给搀了下去。 等到张晋文和黑子下去,唐奕的脸色不由慢慢阴沉下来。 虽有补救,但严河坊继续垄断果酒市场的日子怕是不长了,要是想不出对策,恐怕还没等邓州的产业成形,就已经被周四海吞掉了大半市场。 正在踌躇之际,只见仆役跑进来禀报,有客到! 唐奕眉头一皱,跟着仆役迎了出去。本以为是宋楷、庞玉等人闲来无事跑到回山来玩,不想外面却站着一主一仆,而站在主位的那个富态老者....正是樊楼大掌柜周四海。他身后跟着那位也不陌生,正是那日在樊楼遇上的樊楼管事。 “唐公子,别来无恙!月余未见,老夫甚是想念呢。” 周四海大方的一拱手,全然不似做了什么亏心事。 “呵....”唐奕被他气的一乐。 “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来的会是你。话说,周掌柜还真是奇人,怎地?挖了两个酒工还嫌不够,连我这个坊主也想挖了去?” 周四海无所谓地一笑,“老夫还是那句话,明人不说暗话,商场没有什么仁义道德。挖来了算老夫本事,挖不来那就是老夫无能。受人之命,忠人之事。唐公子大可看开些。” “让周掌柜劳心了,小子看得很开。不过‘明人’二字还是算了吧,周掌柜当不起,有辱斯文。” “看得开就好!”周四海哈哈一笑,自动略去了唐奕后半句的夹枪带棒。 “唐公子可猜出老夫今日所为何来?” “猜不出。”唐奕光棍的一耸肩,“总不会是来求半阙诗的吧?” “哈哈....”周四海朗声大笑。 “老夫可不是那些酸娘子、闲书生,不把唐公子那两首诗补全,连觉都睡不着。” “老夫是生意人,来此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生意。” “哦?”唐奕一挑眉毛,“那可比那些来求诗的更扯淡了,咱们还可能有生意可谈吗?” “有何不可?老夫来就是想再给唐公子一个机会,与我樊楼合伙起坊。” 嗤.....,唐奕这回是真气笑了。 看来,自己还得再练练,跟这老货的无耻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抢生意,倒说成了是给我机会。 “怎么?挖回去那两个酒工,没用?” 周四海摇摇头,“说没用也不算,只是时间问题。” 唐奕道:“既然是早晚的事,还来找我合作?这不像是周掌柜的风格啊。” “老夫说的直接一些,公子不要介意。” “但说无妨。” “老夫今天来,算是给范公一个面子。” “.....”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此事若是按老夫的行事作风,生意就是生意,不带有一丝一豪的仁义。还是那句话,挖来了算老夫本事!” “但是,此事传到了家主那里,家主觉得范公是大德君子,对于他的弟子不能用商场上那一套。于是,老夫还是来了。” 唐奕闻言,眼中寒光闪烁,出离的愤怒。 “所以...今日所谓的‘生意’算是施舍?” “算是吧。”周四海倒是坦诚。 “但也不算,因为合作的条件变了。现在,老夫只能开出三七分账的条件,樊楼七,你三.!” “五五都没成,周掌柜认为三七,小子就可答应?” “会的。” 周四海笃定地上前两步,抬手点着唐奕的胸口,一字一顿地道:“因为现在形势对我有利!” “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家主的心意也就尽到了,老夫也就再无顾忌。” 周四海面色渐冷,“老夫可以实话告诉唐公子,如果唐公子不肯合作,那醉仙酿就是我樊楼娇白酒的敌人,老夫不会容许任何威胁在京中立足。“ ”就算那两个酒工一时半会儿不能复制严河坊的工艺,唐公子的醉仙也还是进不了京!” “好大的口气。” 周四海摇头,“口气虽大,但唐公子也要相信我樊楼有这个实力!” “好!”唐奕气得全身颤抖。 “那老子就看看,周掌柜怎么阻止我醉仙进京!” 说完,大步回身,直接把周四海凉在了外面。 .... “且慢!”周四海高喝一声,叫住唐奕。 “唐公子初入商道,就有如此成就,老夫佩服!” “但是,商场就是如此,不管公子不服也好,气愤也罢,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唐公子就当是交了一场学费吧.!” 唐奕很想回身暴锤这老货一顿,但还是忍住了。两世为人的他第一次明白,这世道并没有想像中的美好。 “老夫给公子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一月之内,公子随时可去樊楼,老夫扫榻相迎!” “.....” “记住!”正当唐奕有些愣神的当口,周四海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这一个月的时间是家主交代的,算是给范公一个面子,容唐公子理理心绪!” ..... 第90章 怂没怂 周四海一甩衣袖,转身下了西山坡。 跟着他来的管事一脸的崇拜,适时地恭维道:“多年不曾见大掌柜如此霸气地直击对手了!小的还尤记得,当年直面汴京百家酒店的排挤,大掌柜也如今日一般怡然不惧、风度卓绝。” 周四海横了管事一眼,脸上却满是自傲之色。“小小一个唐子浩,岂能与当年的阵仗相比?” 管事连连点头称是,转脸又揶揄道:“要说这唐子浩还真是不识好歹,早晚有他哭的那一天。” 周四海阴狠地一眯双眸,“老夫已经仁至义尽,若还不知好歹,就别怪我周某人无情了!” “那是,那是!不过......醉仙却有可取之处,大掌柜要如何拦得住?” 周四海道:“从邓州来的那两个酒工透漏出的信息来看,醉仙从收果、酿造,加上猪油、酒曲、花瓣种种用料加在一起,再算上邓州到京师的运费,成本不会低于150文。” 管事啧啧道:“那还真不低,都比得上娇白的造价了。” 随即眼前一亮,“大掌柜的意思是?” “哼!”周四海冷哼一声。 “唐子浩若是还没蠢透,就当知,与我樊楼为敌,必是惨淡收场。否则.......” “否则,他把酒铺开在哪里,老夫就把娇白罢到哪里。不管他卖多少钱,老夫都比他低。娇白的品质绝不在醉仙之下,看他如何在京师立足!” 管事听得不由直冒虚汗。在周四海跟前侍奉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这个樊楼大掌柜如此行事,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 “那.....这耗费可是不小。” 周四海默然前行,步履身形无不透出一股霸道之气,根本不理管事所说的什么耗费不耗费。 以前之所以不疯狂,是因为还没遇到让他疯狂的对手。 樊楼能屹立京师头牌多年,依仗的就是多年前与汴京群楼一战。 这一战他非但未败,还打响了娇白酒‘京师第一美酒’的名声,什么任店、潘楼,还有高阳正店的招牌酒,和娇白都不在同一个档次。 可以说,“娇白”就是樊楼傲视京师的最大依仗,容不得半点含糊。 他之所以急于拿下醉仙,之所以疯狂,正是因为当一眼看见醉仙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种澄清果酒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威胁。 就算不拿在手中,也绝不能任其在汴京立足。 所以,花多大的代价,周四海觉得都是值得的,而且.... 樊楼底蕴十足,耗得起。他就不信,一个小地方来的小酒坊也耗得起? “汴京第一美酒”,这个名号带给樊楼无尽的辉煌。而要保住“汴京第一美酒”,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周四海有这个觉悟,也愿意为之疯狂! .... 唐奕伫立半山,足足有半个多时辰一动未动。之前来禀报周四海来访的那个仆役,怯生生地立在其身后,既不敢上前,也不敢离开。 这位唐少爷从来都是笑脸迎人,范府上下不论地位高低,跟谁都没有半点架子,但是,今日.....仆役还是第一次看见唐少爷的脸色如此渗人。 “公...公子...” 唐奕猛地回头,眼中寒芒暴敛。 仆役吓得一激灵,急忙埋着头,躬着腰身,软声道:“公子....公子都站了半个时辰了...小心着凉...” 唐奕这才回过神来,面前的不是周四海。 勉强扯起一个笑容,“你回去吧...我再呆一会儿。” 仆役苦着脸道:“可是...可是,您交代找来的那几位漆匠、木匠、铁匠、金匠,还有泥瓦匠,都侯了半天了。” 仆役也是没法,要不然,谁都看出来,这时候得离这位远点。 “还有...王里正他们挖的那口大窖,也有一丈来深了,刚刚王老伯还来问过,要不是继续挖...” “哦....”唐奕这才想起,今天本来是叫了一帮手艺人。 “多给些银钱,让他们先回去吧,就说过几日再来。”他现在还真没心情干别的。 “让王伯那边也收了吧。”仆役如蒙大赦,领了唐奕的意思下去了。 待仆役下去了,唐奕渐渐敛去脸上的暖意。 “樊楼.....” “周四海!!!” “那咱们就试试,看你怎么拦住我?” .... 之后的一段时间,唐奕都窝在回山。 冷静下来之后,他也想明白了,那天周四海够狂,但是..... 他也有狂的资本,樊楼确实不简单。 张晋文打听多日,竟不知樊楼背后那个‘主家’是谁。就连宋楷、庞玉这些京中纨绔也是云里雾里,有的说与将门大族有关,还有的说,那是皇室其中一支的买卖。 张晋文隐晦地表达,是不是让范仲淹出面帮着化解一二,唐奕差点没直接骂娘。 他-妈-的,打不过就叫家长,那老子还提什么富宋强宋?这才刚开个头儿就玩不转了,那还不如早点回邓州守着小酒坊做富家翁算了,还出来瞎折腾什么? .... 就在唐奕全力运作,要和樊楼掰掰手腕之时,樊楼也没闲着。 似是周四海有意为之,京中最近传出樊楼在内城寻找铺面的消息,说是樊楼准备把酒曲和娇白外售的业务分出来。 事外之人听了没什么,樊楼家大业大,怎么折腾都不为过,但是,唐奕却知道其中的深意。 这是刻意针对醉仙的。 樊楼之所以一直没定下店址,就是周四海在等消息,等唐奕或是认怂,或是... 送死! 对此,唐奕只能抱以冷笑。 你狂!? 爷比你更狂! .... “邓州来了消息?” 今日距离周四海的一月之期已经不足三天,张晋文、黑子和君欣卓都聚到了回山。 “昨天晌午就来了信儿,大郎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厉害!”张晋文一边给唐奕的水杯里添水,一边答道,心情似是不错。 黑子则愤然道:“既然他们能玩阴的,那咱们怕啥?要我说,根本不用这般麻烦,老子找个没月亮的黑天摸过去,直接就...”说着,黑子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吓得张晋文一哆嗦。 他倒忘了,黑子那可是强盗出身。 君欣卓没说话,.却目光炯炯地盯着唐奕。似是只要唐奕一点头,这事儿就算定了。 “行了。”唐奕不耐烦地横了一眼黑子,对张晋文道: “过了一这阵,赶紧给他找个婆娘,也该有个女人管管了,要不,早晚出事儿!” “嘿嘿!”黑子不好意思地憨笑着,“那感情好。” 他倒是一点不客气.... 张晋文摇头轻笑,算是把这事儿记在了心上。 “那接下来怎么办?樊楼的意图很明显,就算咱们断了他对醉仙的念想,也绝不会让咱们轻易在汴京把买卖铺开。若无对策,咱的酒就得放弃汴京这块肥肉了。” “放弃?” 这才刚开始,唐奕怎么可能放弃? “那件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张晋文一怔,“问不出来,这一个月一直在打听,就是没有半点头。” “那就不打听了!”唐奕腾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张晋文追了上来,“大郎,这事儿我看还得再斟酌斟酌,毕竟樊楼不找咱们的麻烦就是万幸,咱们自己送上门去,不合适吧?” “囊球!” 唐奕眼睛一立,“你怂,老子可不怂!他不是想办了咱们吗?好,我送上门让他办!”说着,就不理张晋文,大步出了厅。 张晋文被唐奕说的脸色一红,“谁怂了?可是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啊!” 见黑子憋不住地乐,张晋文立马气道:“笑,笑什么笑?也不快劝劝!” 黑子闻言乐得更甚,露出一口白牙,“嘿嘿嘿....劝啥?” “囊球!你怂,某家可不怂!” “你!”张晋文被他气得直跳脚,暗骂,就是你这莽夫把大郎带坏了! 但心里想是一回事儿,嘴上却一句也反马驳不出来.。 他确实是有点怂了。 半年前,他还只是个照看着一间小杂铺的小商小户;而现在,他要面对的对手是京师第一楼——白樊楼! ... 第91章 相迎 唐奕这是要回城。 算起来,从年后到回山,也有一个半月未回城里了。 此时正是二月末,南北两屏的山石之间艳色点缀,百花齐开端是美艳。站在望河坡放眼望去,整个回山一派繁忙之象,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务农的人影。 唐奕吸了一口略带甜味儿的空气,心情也回暖不少。转头对身后的君欣卓道:“等过了这阵子,咱就在这山坡上摆张胡床,就着这景致好好歇上几天。” 君欣卓点头不语。她其实想说,等你忙完了,这花也谢了。但,还是忍住了。唐奕这段时间心力交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黑子插话道:“听说京西有个去处要桃花坳,有漫山的桃树林子,大郎可去那里修养。” 桃林...唐奕不禁心思飞到别处。 桃园居的桃花此时也开得正盛吧? ... 回城坐的并非专船,而是搭回山停靠商船的顺风船。 商船不进内城,唐奕等人在外城埠头就下了船,终还是没见到那片桃林到底开成了什么样子。 下了船,唐奕没了回范宅,而是直奔马行街的白樊楼。 张晋文还是忍不住上前劝阻,“大郎,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唐奕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黑子喝道:“把这软蛋牵走,看他就烦!” 黑子哈哈一笑,一把箍住张晋文的脖子,“跟我走吧,.软蛋.。” 张晋文哪里拧得过黑子那钢浇铁铸的大胳膊?被强掳着钻进了街边的一间木器店。 “你拉我来这儿做甚?” 张晋文差点没被黑子勒死,直到唐奕和君欣卓走远了,黑子才松开他。 黑子嘿嘿笑道:“莫急!一会儿就知道了。” 说完,转脸对店家嚷道:“老板,有朱漆没得?给俺来上一桶。” “你买朱漆做甚?” 张晋文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惊叫道。 ... 童管事最近心情不错! 那日与周四海一同去了趟回山,许是马屁拍得正道,周四海回来之后,对其十分看重。半月前,还隐晦地支会他好好干,若唐子浩不识抬举,不肯和樊楼合作,那用来对付醉仙的新酒铺子,就交给他来打点。 这可把童管事的乐坏了。在樊楼十几年,从跑堂小厮一步步干到一楼主事,走得可是颇为不易,而且想再进一步更是难上加难。 但,谁也没想到,跳出来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唐子浩,送了这么大一个馅饼儿来给他.。 掌管新铺,那可不是一楼主事能比的,最起码是独挡一面,身份、地位立马从高级堂倌儿变成掌柜级别的了。 眼瞅着,‘童管事’就要变成‘童掌柜’了,他能不高兴吗? 所以,现在他反倒盼着唐子浩蠢一点。 只要唐子浩不和樊楼合作,那他这个掌柜的就当定了。 一月之期马上就到了,童管事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了。.都这么长时间了,看来,唐子浩是不打算服软了。.如此甚好,他起铺子之时,就是咱荣升掌柜之日啊! 正站在三楼露台之上想着美事儿的童掌柜,隐约看见有四个人影儿从马行街行了过来,立于樊楼高大的彩门之下。 童管事一激灵,心跳都漏了一拍,心说,奶奶的,你来干嘛!? 稍一晃神,童管事的就回过神儿来,心中苦道,看来,这‘童掌柜’的美梦泡汤了。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慌忙回身,要去禀告周四海。只是,情急之下没注意脚下,被门坎拌了个趔趄,狼狈的冲出了露台。 “童管事,这是怎了?”几个姐儿见他慌张而走,不禁好奇,下意识地朝楼下看去。 “咦?那不是年前那位‘举杯天地醉’的唐公子吗?” 其中一个姐儿正是那日猜对了迷,得了赏钱的那位粉头儿,一眼就认出站在最前的那少年正是唐奕。 “是那位邓州唐子浩?” “快让我瞧瞧!” 一众姐儿听了风头,立刻围拢过来,嬉笑如铃,朝着楼下猛看 “那个就是只吟半句诗的唐子浩?啧啧,还挺俊俏的...” “俊俏有何用?”有的姐儿看过之后一脸失望。“还以为是个偏偏美男子,原来只是个少年,太嫩了。” “嫩的好呀,老娘就喜欢嫩的。” “呵呵呵呵,浪蹄子!” 姐儿们一阵推搡笑闹,引得楼中的食客也都把目我投了过来。心说,也不知道这群艳娘子又在调戏哪家公子了。 ... 且说童管事慌张地跑到周四海那里禀报,说是唐奕上门了。 周四海最近几天本来有些心烦意乱,但听罢之后,神情一松,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来,这个唐子浩还不算太傻,终还是妥协了!” 童管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附和着,心里却暗叫:“他是不太傻了,.我这升职加薪,却不知又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倒是要先恭喜大掌柜,又作成了一笔大生意!” 童管事知道,这时候想别的都没用,只要把周四海伺候好了,机会以后还有。 “小的这就去把他领上来。” “嗯,去吧!”周四海一脸得意,大手一挥,算是准了。 却不想,话音刚落,就有小厮跑了进来。 “回禀掌柜的,楼下来了位公子,自称是邓州唐子浩。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别结结巴巴的。” 童管事一叫厉喝,吓小得厮一缩头。 “说是...在门前恭候....要大掌柜的..亲自相迎....” 周四海一怔,“要我亲自去迎?” 随即玩味地笑了,心中更是不屑至极。 幼稚! 即已认输,又何必罢什么姿态? 图增笑尔.... “这唐子浩好大的架子!”童管事似是找到了宣泄口,跳着脚骂道:“简直不知所谓,他是个什么东西,还要大掌柜亲迎?” “小的这就下去喝斥于他,让他自己来给大掌柜请安!” “罢了.....”周四海一摆手,缓缓起身,“小孩子,想争回一点可怜面子,老夫就给他这个面子又如何?” 说着,周四海整了整衣襟,一甩大袖行了出去。童管事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得跟上。 ... 姐儿们还在好奇,这唐公子为何只站在彩门之下不进店,就见周大掌柜大步从樊楼中走出,迎向唐子浩。 姐儿们不由惊道:“唐公子好大的排场,原来是等着大掌柜亲迎。” “大掌柜?” 一众吃客本就注意这边,姐儿们叫得欢实,‘大掌柜’之名可是真真切切地传到了众人耳朵里。 樊楼大掌柜那可不是一般人物,能让他亲迎的‘唐公子’得是什么人物? 众食客不由也放下酒杯、竹箸,靠了过来,和姐儿们一起看起了热闹。 ...... 第92章 交学费 有人喜欢唐子浩,也有人对这个出尽风头的家伙极为不屑。 有食客吃味道:“唐子浩有那么大的名声,得周掌柜亲迎?” 而另一位消息灵通的客官则道:“什么名声!?只会作半阙诗的狂生,也叫名声?” “最近传闻,周掌柜盯上了唐子浩的一门生意,想要纳入樊楼手中,估计这是顶不住樊楼之威,来服软的。” “唉...”大伙儿闻言不禁长叹,“还道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只是樊楼碗里的一块肉。” “如此也好,这唐奕年前年后跳了一个年关,也该让他知道知道,咱京师的地面可不是好混的。” “就是,在邓州,其师权知一州,他那点小生意自然做得红火。京师之地可不是邓州,不是他一个小地方来的毛头小子就玩得转的!” “哼!此一时,彼一时。范公卸了公职,只余一点残名,看他还怎么跳脱?如今还不是怕了樊楼?” 一众姐儿们听得不禁拧起了秀眉,心说,好好的一个少年得志、自强自立的佳话,放他们嘴里,怎么就成了个腌臜段子? 倒是姐儿们同情心泛滥了。 此时,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可不光这些食客,连楼下的周四海和童管事也同样看戏一般,看着唐奕底到要怎么留住那一点可怜的面子。 “唐公子是聪明人。”周四海见面第一句,就直击唐奕软肋。 唐奕一笑,“聪明人不敢当,大掌柜缪赞了。” 周四海暗自发笑,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强撑笑颜,这唐子浩也算是号人物。 他身后的童管事则扬着下巴得瑟道:“唐公子怎么有空来咱们樊楼?莫不是有事相求?” 他这是明知故问,故意羞辱唐奕,也好帮周四海出了一口‘亲迎’的恶气。 从周四海沉默不语,等着唐奕答话的样子,就能看出,童管事这一计马屁又拍正了。 “小子承蒙大掌柜的教导,是来交‘学费’的呀!” 周四海点点头,倒不客气,“公子还年轻,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个学费花得不亏。” “唐公子,里面请!”周四海让开一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是给足了唐奕面子。 不想,唐奕飒然一笑,“我想大掌柜是误会了,小子是来交学费,却不是交给樊楼。” 周四海眉心一凝,“你什么意思?” 唐奕摇头上前,贴着周四海的耳边轻声道:“我很记仇...” “所以呢?”周四海预感有些不对。 “所以呢...你个老不死的敢摆我一道,那当然得让你长点记性,别以后大伙儿都以为老子是样子货,谁都来捏一把,就不美了。” “你敢骂夫老?!”周四海万没想到,范仲淹的弟子竟会暴粗。 “周掌柜,别激动!”唐奕朗声高叫,好像刚刚根本就不是他骂的。 扫了一眼楼上楼下都止步观瞧的人群... “看热闹的可不少,大掌柜可别失了身份。” “....” “你要干什么?” 周四海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低吼,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还真不知道,唐奕犯起浑来是这般的无耻,骂了人,还让我别失了身份? “不是说了,我来交学费呀!” 唐奕一边看傻子一样白了周四海一眼,一边慢慢地挽起袖口。 “交学费?”周四海怒极反笑,“老夫倒看看,你这学费怎么个交法?” 唐奕抿然一笑,学着刚刚周四海的作派,让出一步,“周掌柜...请!” 只不过,他让出来的向方却不是樊楼,而是边上的便道。 “请!!” 周四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唐奕一通抢白,倒是让他镇静下来。一个毛头小子,他还真不信能翻起什么大浪。 此时,不论是樊楼上下的小姐、食客,还是街边路人,无不惊诧不已地看着唐奕和周四海一前一后向攀楼侧面行去。 .... 姐儿们惊的是,唐子浩竟是来砸场子的。 砸樊楼的场子? 几十年也没见过了吧? 而食客们却吓出了一身白毛汗,敢骂周四海是老不死的,这唐子浩也是没谁了。 至于场中唯一一个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的.... 可能就是童管事了。 他现在恨不得抱着唐奕亲上几口,“升职加薪’...嘿嘿...又有戏了! 唐奕没走出多远,就在街边站定,此地正是樊楼的侧门。 周四海双手抄前,面无表情地和唐奕并排而立。 周四海正等着看唐奕到底如何交这个学费,却不想,唐奕猛地抛出一句让他差点吐血的话... “那两个酒工.....跑了吧?” 周四海全身瞬间一僵,随即释然道: “原来如此!老夫还道那两个废物怎么好端端的就跑了!?” 唐奕遗憾地扁嘴道:“不然,你以为呢?他们嫌樊楼的饭难吃?就跑了?” 周四海不失一代巨商的风度,也还光棍,冷声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也是他这几天心续烦乱的原因,从邓州挖来的两个酒工,干得好好的,突然就失踪了。 唐奕摇头道:“不得不说,在汴京,您还是有点能耐的,我得让你三分。” “.....” “但,您可能忘了。.” “什么?” “邓州,那是老子的主场,我能玩死你个老王八蛋!” “.....” 周四海差点没气死,心说,范希文怎么教出这么个混蛋,满嘴粗鄙! 唐奕还真不是吹牛逼。在汴京玩阴的,他玩不过周四海。但是,在邓州,他还真就不怕。别忘了,那两个酒工虽然在京城有樊楼庇护,但他们的家人却都还在邓州。 想搞定那两个酒工太简单了,只是往邓州去一封信,曹满江立刻派了一伍军汉,换了便装到两个酒工家里去‘站岗’了。 钱!驱使酒工叛出,但同样,他得有命花才行! 邓州的家信一到酒工手里,二人就吓傻了。一边是一家老小的安危,一边又是周四海决计不肯放人,只得跑路了事。 其实,唐奕不想用下三烂的手段掺合到这件事里来。因为这涉及到范仲淹,还涉及到自己本来的初衷。 但是,周四海很成功的把他激怒了。 周四海活了半辈子也没被个娃娃一口一个‘老不死’、一口一个‘老王八蛋’这样骂过。 “唐公子当真是狂人!” “呵呵,和您比还差点,那日在回山,周掌柜可是狂得没边儿了。” “狂吗?” 周四海冷笑道:“老夫怎么不觉得?倒是唐公子可想好了,怎么面对樊楼的怒火。” 唐奕横了他一眼,“能怎地?你咬我?” 周四海轻蔑一笑:“唐公子说笑了!不过,等你选好了铺面,一定要知会老夫一声,老夫好在对面也起个铺子,和唐公子搭个伴!” 唐奕没听见似的用下巴一指街对面,“您老觉得对面的铺面如何?” “怎么,唐公子要租这里?” 周四海觉得,自己有这个想法都是可笑至极的事情。唐子浩敢把铺子开在樊楼眼皮底下?除非他疯了。 “知道是谁家的吗?”唐奕不答自故自地接着问。 “知道!” “啧啧!!可我不知道,打听了一个月也没打听出来。.” 周四海暗哼一声,你若能打听出来,才有鬼了。 “算了!”唐奕一伸手,黑子立马把刚买来的朱漆桶递到他手里。 “也不打听了!” 说完,提着漆桶大步过街,来到那排铺面的门前,左右看了看,选了一处敞亮的地方.... 毛刷为笔! 朱漆为墨! 墙面为纸! 挥刷急书而出几个比澡盆还大的漆字!!! .... 周四海本来还不明白他要干嘛,楼上楼下看热闹的人也看不出,这唐子浩为何突然提着个漆桶就过街了。 但是,当墙上的大字一个个蹦到众人眼里之时... 大伙儿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食客们惊道:“他疯了!” 小姐们叹道:“他好狂!” 周四海懵逼道:“他找死!” 而童管事则骂道.... “我!日!你!姥姥!” 只见,萧瑟铺面的白墙上,一排朱红大字,离老远都看得真切! 酒、坊!求、租!——邓州唐子浩!! .... 第93章 报复 酒坊求租!邓州唐子浩.... 与其说,这算是唐奕在大宋玩了一把‘墙头小广告“,倒不如说,是把‘战书’立到了白樊楼的眼皮底下。 写了一遍还闲不显眼,唐奕干脆把那一排铺面所有的墙白都写上了赤红大字。 然后回身过街,来到脸色铁青的周四海面前。 “大掌柜觉得....这‘学费’交的如何?” 周四海眼中寒光闪动,勉强压住心中的闷气。 “很好!” “当真是人不轻狂妄少年,老夫倒有些期待,唐公子如何把酒铺开在我樊楼眼皮子底下。” 唐奕一扁嘴,“大掌柜喜欢就好,那咱们就看看,醉仙是怎么被娇白挤死的。” 周四海气得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多呆半刻都得让这小子气死,一甩大袖,“老夫等着你!”说完,大步转身而去。 童管事恶狠狠地瞪了唐奕一眼,也愤然跟上。他恨不得上去挠死唐奕这个贱人! 他-妈的,你开在哪儿不好!?非得到樊楼对面来找死? 你死不死咱管不着,但是,我的分铺掌柜的啊... 唐奕见这二人就这么走了,偏头对身边的张晋文、黑子道:“这老王八蛋真没礼貌,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只不过.... 只不过,唐奕有意没压低声调,别说是周四海,就是在三四楼的人也都听得见,唐子浩又骂人了。 “喂!”周四海都快进樊楼了,却听身后的唐奕高声叫道: “今天这梁子就算结下了,醉仙对娇白,谁先认怂,谁就不是娘养的!!” 周四海一个趔趄,若不是童管事扶着,肯定就栽地上了。 唐奕满意地环视四周,“效果不错!收工!” 说完,领着黑子、君欣卓,还有张晋文大步而去。 张晋文缩着脑袋,忐忑地暗道:这回可算是真的撕破脸皮了。 ... 周四海回到樊楼之中,一屁股坐在交椅上,胸口起浮难平,半天也没缓过来。 童管事拉着一张苦瓜脸在旁侍奉,等周四海把气喘匀了,才敢说话。 “唐子浩这算是下了战书!大掌柜您看,此事当如何应对?” 周四海面沉如水,“倒是疏忽了,让这小子占了个便宜!” 唐奕的污言秽语确实气人,但也不至于让周四海这般失态。 其实,直到唐奕在樊楼对面写下‘求租’那几个大字,他才猛然意识到... 自己犯了大错! 那边周四海还在自责,怎会如此大意。 这边的童管事却道:“话说,那片铺面到底是哪家的产业,咱们能不能从源头就把唐子浩的念想掐死!” 周四海摇头道:“这个就不用去想了,这一点咱们左右不了,全看人家自己的意愿。况且,唐子浩把铺子开在这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童管事扁着嘴心中暗道:开在街对面,您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可对我来说,却是万幸中的不幸。 “那下一步当如此处置?” 周四海冷哼一声,“不管将来怎样,这口气我樊楼怎能咽得下?最起码也要找回今天的场子!” 说完,周四海腾然起身而去。 这回童管事可没跟着,因为他知道,大掌柜这是去见家主了.,他是没资格跟去的。 .... 唐奕这次玩的不小,都不用刻意传播,东华门大街与马行街路口那一排的血红大字,你就是想装看不见都不行。每一个路过此地的城中居民,一看到这字,就不由会想... 邓州唐子浩这回不玩半阙诗了? 而是和白樊楼碰上了? 而且,比的还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樊楼最为自傲的——酒! ... 这一次唐奕算是爽了,把前面两次的场子一下都找了回来。 但是.,影响却是极坏.... 此事在汴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无一人不知,无一人不晓,没几天,唐奕就被台谏的言官盯上了。 言官上表:言范仲淹门生唐子浩,当街辱没斯文,不但与商争利,而且污言秽语极为不堪。影响甚恶,请官家治其妄行之罪。 对此,不但官家不以为意,就连一些朝臣都觉得言官有点小题大作了。人家范希文都已经卸职了,还要治罪?有点过份了。 但是,大宋的言官都有一个疯病.... 你越不当回事,我就越说! 你越不搭理我,我就越来劲! 开始,只是两三个言官连名上了一道折子;后来,竟发展到每天中书省不收个三五张参唐子浩的本子,都觉得缺了点什么。 此事虽然没把唐奕怎么着,但唐子浩的恶名算是坐实了。一度传为“京中第一纨绔”的,什么曹府的曹觉,什么潘家四公子潘越,这些京城大少,全都靠边站。 唐介做为大宋的重炮,虽在此事上手下留情,却在一次欢宴之时,喜称其是:狂生半阙郎,邓州酒天王。 来了一个神补刀! 而这一波节奏还没完,下一波更猛的又来了。 有朝臣上表,直言邓州唐子浩,之所以累财颇丰,是钻了果酒非官権管制的空子,使其能畅行大宋,逃脱地方限制和酒税。酌请户部三司尽快把果酒酿造收归官権,以丰税收。 这一下,可把唐奕吓坏了。万万没想到,樊楼有这么大的能量,搅几句舌头也就算了,竟然想在根儿上把醉仙栓死。 唐奕不怕交税...更不怕什么名声不名声。 他怕的是‘官権管制’这四个字! 大宋酒业官権制最厉害的地方就在这四个字,这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地方保护,而且比后世更加严苛。 一但收归官管,那果酒再想出邓州,光条条框框的官方制约,就足以让他百万大坊的美梦成为泡影。 但是幸好.... 这道折子算是雷声大,雨点小。上本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呈上去之后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官家连议都没议,就直接留中了。 这让一众朝臣.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官家这是有意回护? ...... 第94章 邓州新气象 此时,赵祯案头参奏唐子浩,和要求把果酒收归官権的本子已经码成一捋了. 翻开一道折子,赵祯不由苦笑着把折子丢到一边。 嘴上念叨着,“又是唐子浩!满朝的言官,就没点别的事儿了!?” 李秉臣在一旁轻言附和,“好事儿啊!正说明朝中太平,言官们没别的可参,就只能抓着唐子浩不放咯。” 赵祯被他逗乐了,笑骂道:“你这老嘴,顶得上三万精兵!” 李秉臣掩嘴轻笑,知道官家这是在夸他。 “不过话说回来,唐子浩这回确实有些冒失了。” 赵祯横了他一眼,“你啊!也就拍拍马屁再行。朕却觉得,唐奕这回是有意为之。” “哦?”李秉臣故作惊疑。“那老奴可是没陛下看得通透了。” 赵祯心情甚好,转脸给这老内侍讲起了这其中的门道来。 “唐子浩的醉仙酿想进京,就绕不开樊楼娇白,早晚都会为了争夺市场对上。” 李秉臣闻言更是不解,“范公明知陛下对邓州严河坊极为看重,绝不可能让樊楼染指,只要放出话去不就解决了?也不会有后面的冲突。” 赵祯一叹,“这就是范卿可贵之处!范卿很清楚,只要提早把此事呈上来,朕必会为他们解围,但却迟迟不报,只凭唐奕一人左右支应。” 李秉臣一颤...“老奴懂了,范公是怕因为此事让朝臣觉得和您走的太近,给陛下添麻烦!” “正是...”赵祯心有惭愧。身为大宋的皇帝,却连臣子的一个酒坊都保不了,还要畏首畏尾。 李秉臣眼前官家又要伤怀,连忙转了话头。 “老奴还是不明白,这唐子浩为何是有意为之?” 赵祯被他生拉了回来,抿然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 光脚不怕穿鞋的。 赵祯说的没错,这就是唐奕非要去樊楼闹这一出的本意。 说句实话,樊楼家大业大,娇白酒享誉京师多年,若是正常比拼,唐奕的胜算不大。就算没有周四海的狙击,也得熬上几年才能逐渐打响名号。 但是,唐奕这么一闹.... 全京城都知道,邓州来了一个酒坊,要和樊楼娇白酒争上一争。这种无形的关注度,在宣传手段匮乏的古代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而且,只要唐奕‘求租’的那几个大字还在那立着,这事儿就会一直被关注下去。等唐奕的醉仙真的开始在汴京销售之时,那么这些关注度,就会转化为实实在在的销量。 可以说,唐奕是厚着脸皮,硬借着娇白和樊楼的名声强行上位。只要醉仙的品质过硬,想短期打开市场却是简单了不少。 李秉臣听罢,满脸的惊奇,“这么说来,这唐子浩还真是个奇才,这么刁钻的想法,恐怕也只有陛下才能看得通透。” 赵祯抿然一笑,脸上浮出期待的神情,不禁拿起案头另一道折子。 “朕也十分期待,这唐子浩把事情闹大了,到底要如何收场,下一步要怎么走。” 李秉臣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赵祯手里的奏折,那道折子并非新近呈上来的,半个月前赵祯就看过了。只不过,赵祯没舍得收下去,而是隔三差五就拿出来瞅上几眼,每次看完都心怀大顺,简直成了赵祯的舒心良药! “陛下既然这般看好唐子浩,那是不是要帮把手了?” 赵祯看着折子,也觉得若是由着唐子浩被潘家的人打压,恐怕以唐大郎那点底蕴不是其对手。 只凭唐大郎现在对邓州一地的影响,赵祯就不能让他这么被樊楼压下去。 这道折子是年前他听了范仲淹对邓州严河坊的展望,心中未免有些不太敢信..... 一间酒坊就能给邓州增税三十万? 所以,范仲淹下去之后,赵祯就给刚到邓州的魏介去了一道旨意,让他详细上报严河坊,还有其连带产业。 魏介刚刚上任,还不得好好表现?哪敢怠慢,把严河坊里里外外,连着邓州商情、民生详细地写了一封长奏,呈了上来。 赵祯看过之后,惊喜不以。不但范仲淹预想的远景一点没错,而且,从魏介报上来的折子中还能看出,整个邓州竟被这个还没成形的酒坊彻底搞活了! 今天开春,邓州有近两千户佃农得了严河坊的低息借贷,开山种树。 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魏介预计,明年邓州富户地主就可能要面临无佃农可雇佣的局面。 一些富户眼见佃户越来越少,只得降低地租,或是干脆分包给有产的农户来种。如此一来,邓州今春的地价比往年低了三成还多。 地价低了,但粮价却上去了。有恐土地无人耕种粮食减产,粮食价格居高不下,富户们更不敢让土地闲置,包不出去的土地只能雇佣外地流民..... 这下可把魏介牛-逼大了.. 一上任,立马给周边府县去了公文,劈头就问,你们那有流民没有?都发到我这来有多少要多少! 魏介能不牛气吗?他就差没烧柱香把范仲淹供起来了,每回接他的班都是个好差使,这回更是留了个大礼给他,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啊! 前年均州水患,流蹿到邓州的流民,过了灾期都让范仲淹送回了均州。不是他无情,是实在养不起。 流民,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让执政者最头疼的问题.。少了为祸一方,多了为祸一国。安置不好,就要出大乱子! 可现在好了,流民一下子在邓州成了抢手货,而且,最近城中码头也开始高佣资抢占流民资源。 因为近期粮商、酒商、果商扎堆的往来邓州,码头货运量越来越大,原来的人力资源已经负担不了了,城里根本雇不到人了。 赵祯看过折子,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一个新兴产业的崛起,让一个平平常常的州府,转眼间成了生民大州。从佃农、粮农、到工商户的收入水平都提高了一大截,而且邓州一下子变的好像很缺人,.魏介上任三个月,安置了五千的流民,把周边各州头疼不已的流民全给搜刮到了邓州! 一部分分到了富户手中种地,一部分则开山种树,五千之众连个水花都没起就分光了.... 而且折子里提到,这还远远不够,预计严河坊两万到三万亩的果林成型,再加上全州富户近万亩土地,三年内,邓州还需要新增人力两万人左右。 魏介甚至管赵祯要人,豪言有灾民尽管送来! ..... “宣曹佾来一趟宫里。” 赵祯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此事,也只能由他出面才妥帖些。” ... 第95章 回山见闻 曹佾在朝中的身份十分特殊。 因为姐姐是当今皇后的关系,曹家为了避嫌,曹佾自请卸去了军中要职,安心当起了富家翁。 但是,再怎么说,他也是开国大将曹彬之孙,与将门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所以,更多的时候,曹佾在朝中扮演的是一个沟通上下的角色。 说白了,就是和事佬。 曹佾心里也明白得很,只要姐姐这个皇后坐的稳,皇帝对曹家没有芥蒂,那曹家的大船就能开得远! 这一次,赵祯把解决唐奕和樊楼之间嫌隙的任务交给他,他自然不能怠慢。亲自去回山寻了一趟唐子浩,只不过,曹国舅还真不愿意见到这小子,因为.... 他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 回山这才从曹府手里过给范希文三个多月,但这次前来,不但曹佾,连随行的曹福竟,也有点不认识了的感觉。 东岸的草坡被彻底的开垦出来,一直连到东山坡都是翻整好的垄沟,回山村的佃农们正在田间劳作。 曹福三个多月前才来过一次,不禁好奇,“这唐子浩还真能折腾,东坡的沙土地能打出多少粮食?” 曹佾颇为理解地笑道:“也不是谁都像咱们这般不在乎。范公办学不易,开销甚大,多开一块地,就能多打点粮食,多养活两个寒门子弟总是好的。” 说着就嘱咐曹福,“回去之后,支点银钱送过来,算是一番心意吧!” 下了船,一路向望河坡行去,只见村里家家院内都在挖坑,曹佾更是摸不着头脑。春耕时节本就忙碌,怎么还有闲心挖坑? 而且,这大坑是干什么用的? 在村头正碰上王里正,老王头一见是前家主,急忙放下手中的布袋子,上前行礼。 曹佾正好问老头儿,为什么家家都在挖坑。 王里正憨憨一笑,“不瞒国舅爷,咱也不知道那坑是咋个使法,不过,唐少爷说是积肥的.。” 积肥.... 曹佾更是迷糊,积肥的粪池子?那也.....用不着这么大吧? 而曹福却把注意力放到王里正身边那个布袋子上,原本他还以为是粮种,可扒开看了一眼,发现黑呼呼的根本不是什么粮食。 “这是个啥东西?” “月季花籽儿,今夏咱回山这三百多亩旱田,加上东岸的沙田,都种这东西。” 曹福眉头一拧,“种花?这么大一片地都种野月季?卖给谁去?” 王里正脸子一苦,“谁说不是呢?这红红绿绿的,也不能当饭吃。但唐少爷说让种,当是没错,咱老汉信他!” 曹佾和曹福对视一眼,心说,这唐子浩可以啊,这才几个月,就让回山村的村民都服帖听命,让开田就开田,让挖坑就挖坑,连关乎性命的田产大事都听他的了... 曹佾却是不知,现在,别说唐奕让他们种月季,就算让这些佃农把地里都盖上房子,王里正都不带说个不字的。 为啥呢?无它。 人心换人心,换出来的。 年前开河东那片地,赶工一个月,本来王里正觉得,新东家没涨租子,他们帮东家开片地算不得啥。 这年头,主家给佃户派差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没想到,年前干了一个月,全村虽累得不轻,但是东家也够仁义,每天管饭。这可把回山的村民们乐坏了,这可相当于省了一个月的粮啊。 但是,王里正更没想到的是,年根儿上,唐奕又给出力开荒的村民每人发了一贯钱的工钱。 起初,王里正不敢要,供饭就是大恩了,哪能再要钱? 可是,人家张管家说了,以后回山就没有白干活儿这一说,只要出力就有工钱,这是唐少爷立下的规矩! 所以,现在唐少爷说挖坑积肥,那就挖坑,说种花,就种花。农民就是这么朴实,他们相信这个好东家不会坑了他们.。 王里正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曹佾越听越是吃味。心说,这老头儿可真是... 哪有在老东家面前狂夸新东家的?这是嫌我之前对你们不够好? 而王里正还不知道,国舅爷让他说郁闷了,一边带着二人上山,一边数着这个年过得怎么好,杀了几头猪,添了什么新家什。 曹佾是强忍着上的望河坡。 上到坡上,曹佾就顾上不听老头絮叨了,因为整个山坡是大变了样儿。 原来的围墙都让唐奕给拆了,现在新书院根本就没准备建墙,而是依着山势,错落有致地把一座座在建的房舍点缀开来。整片建筑群还没有成型,但从开出的水塘,堆出的假山,建起的廊道来看,隐隐透着一股子清秀之色。 曹佾不由叹道:“这是请了哪位大师部的局?颇有意境啊!” 王里正得瑟地答道:“啥子大师能有咱唐少爷的本事?这是少爷亲自督建的,一砖一石都出自少爷的手笔!” 曹佾瞬间没了兴致,怎么又是这个唐子浩! 曹福则踱进一座起了一半儿的楼舍看了一眼,就不禁好奇的问道:“这地上是干嘛?” 只见屋子里不是平的,而是用青砖焦泥盘成的不足尺宽的地沟。沟深也不足尺,蜿蜒盘旋盘满了整个屋子。 “这是火道,上面铺上青砖那才是地面儿。唐少爷说,冬天从屋外的地灶起火,烟火走地下,整个屋子就暖和了。” 曹佾眼前一亮,心说,这招不错,屋里不用再起火盆,少了烟熏火燎,既干净,又实用。 小声对曹福道:“一会儿领走两个瓦匠,回去把咱们宅子里也改改...” 曹福会心点头,算是记下了。 ... 曹佾发现这片园子设计的着实不错,绝非一般的园子可比。不说别的,唐子浩在建园子上,确实有两下子。 呵呵。 能差吗? 唐奕可是按照中华四大园林之一的苏州留园来建的,宋朝人哪见过这么高大尚的园子?要不是唐奕从小就在留园边上长大,宋人还没那眼福一品明清园林之精髓。 又在工地里转了半天,却没找到唐奕。问过佣工才知道,唐奕此时正在最边儿上的一处房后。 曹佾寻了过去,就见唐应在房后正挽着袖子,一身的泥污,和佣工们一起架管子。那管子软趴趴的,似是用用上好的牛皮缝制而成。 此时,唐奕正让佣工把皮管镶到木槽里,而管的一头直通地上,隐约能看出地上有一个大铁盖子,四圈用焦泥封死了,至于里面是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而另一头则连到屋子里.... 见唐奕正忙,根本没注意到他来了。曹佾只得出声道: “大郎,这是在做甚?” “呦!哪阵风把‘仙长’吹到这儿来了?” 曹佾闻言,脸色一黑..... 这就是他不愿意见这小子的原因! 这混小子着实是没大没小,之前去范府要过几回酒,和唐大郎聊过几句,谁知这小子劈头就问他修不修道? 曹佾直言不修道,但是却对道学的几本著作有所研究。 然后,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抽什么疯,就得寸进尺的叫上了‘仙长’..... “你弄这皮管子做甚?” 唐奕一乐,“仙长来的正好,小子有好东西给你看!” 说着,就拉起曹佾往屋里钻.... .... 第96章 两百贯贵不贵 曹佾被唐奕拉到屋内,这间房舍已经基本建完。他发现,屋里也有一根牛皮管子接到房顶的,从房顶分成几股细管,垂了下来。其中一股的下面正站着个中年汉子,手里摆弄着一件琉璃器具。 曹福见了那人不禁一愣... “董权?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一回头,见是曹福,急忙上前,“老主事也来了?” 曹佾和唐奕都是一愣。 “怎地....认识?” 曹福无奈一笑,指着董权道:“这是咱曹家金玉店里的老匠人了,怎会不认识?倒是大郎,这是要给书院镶金挂玉不成,怎么把金匠叫到这儿来了?” 唐奕一乐,“原来是自己人,哈哈,那却是正好。” 他没说为什么把金匠叫到这儿来,而是对董权道:“都装上了吗?” “装上了,下面就要唐公子自己来了。” “我来吧。”说着,唐奕让人把董权手里的琉璃器具挑到房顶固定好,接上牛皮管子。 曹佾细看那琉璃器具有点像倒挂的灯笼花,尺许方圆的一个铜盘倒扣着半个琉璃制成的圆球,球里面能看出是一截瓷柱接着铜管,通到铜盘上面,和牛皮管子连在一起。 等佣工整好,唐奕就爬上架子,手托着琉璃球一拧,就把罩子卸了下来,原来那琉璃罩子和铜盘有活扣,一拧就能卸下来。 把罩子交给下人,又接过一张纱网,举到铜盘下,摆弄起来。 那纱网不只唐奕手里的一个,有很多,就在边上放着。 曹佾拿起一个细看起来,就是粗棉纱织成的网子,不算大,却是一个桶子形连在一起的。除了上下有开口,唯一有点不同的是,纱网上似是附着着一层灰渣子,一摸一手。 唐奕把纱网的一头系在瓷头上,另一头束紧。 “好了!把管子接上。” 那边有下人把外面通到屋里的管子一头儿的软木塞拔掉,快速地接到屋里的管子上。 只见唐奕接过佣工手里的火蜡,直接把刚套上去的纱网点着了... 呯的一声轻响,没想到火苗子还不小,差点把唐奕头发给燎着了。 唐奕也吓了一跳,急忙调动铜罩上面的一个活门儿,心中暗道:“咱还怕压力不够,没想到这么足!” 曹佾不明所以正在纳闷,这是灯?但也不亮啊,那淡篮色的小火苗能照什么亮儿? 却不起,奇怪的事情紧接着就来了..... 那纱网被火气吹的彻底张成一个球,但随着棉纱烧尽,又缩成了一个‘灰珠’,然后... 然后淡蓝的火苗竟变得炽白,奇亮无比,让人不能直视! 唐奕心中一喜,这就算成了。 把琉璃罩子又扣回去,欢快地跳下架子。 “仙长,看咱这灯怎么样?” 曹佾目瞪口呆地看着头上的琉璃灯,心说,咋能这么亮?即使是白天都能这般刺眼,那晚上,还不得把屋子照得跟白天似的? “端是神奇!” 唐奕得了夸奖自然高兴,让人又把两个琉璃灯装到房顶。 曹佾盯着琉璃灯不放,“这东西不错,回头让人给我府上也都装上。” “两百贯一盏,先钱后货!” “两百贯!?”曹福直跳脚。心说,你怎么不去抢! “闲贵?”唐奕撇嘴,“两百贯都是友情价!你知道为了这破玩意,我费了多大的劲吗!?” 为了这破灯,唐奕确实是费了爹劲了....从来京城的船上就开始琢磨,直到今天才算完成。 这灯放在后世,只要住过农村,用过沼气池的都知道,这叫沼气灯。原理很简单,做工也不是太复杂。但是,放在大宋,那特么简直就是重大技术难题,都能得个大宋科技进步奖啥的。 首先是沼池的气密性和压力的问题,唐奕找了瓦匠、铁匠和漆匠,专门砌出了一个又防水又不漏气的池子,采用在沼气池外面架水箱,给池子注水的方式增加压力。 然后就是更难的,也是卡了唐奕最长时间的难题——导气管。 这放在后世都不算事儿,胶皮管子、塑料管子全大街都是,但在北宋就费了牛劲了。唐奕找了木匠、漆匠、皮匠、裁缝,终于找出一个种隔气材料——牛肠的内膜。 用鱼胶粘成类似避孕套一样的薄管,在外面套了一层软牛皮防止破损,再封上一层树漆,终于做出了现在用的牛皮管子。 之后就是沼气灯的灯身打造,琉璃罩是请大食来的商人订做的。瓷泥喷头是唐奕窝在回山瓷窑整整五天,手把手教窑工烧出来的;而铜管、活门、进气阀这些精密一点的零件,是找汴京最好的金匠,用小丁锤一点一点手工打出来的。就连那一张小小的纱网,都是找织工特意织造的。 细算下来,这一盏灯,用了瓦匠、铁匠、木匠、漆匠、皮匠、裁缝、金匠、瓷匠! 大宋朝的手艺人几乎用了个遍! ...... 曹佾可没曹福那么在意贵不贵,咱曹国舅不差钱儿! 看着头上的琉璃灯,曹佾琢磨着,这灯还是太简陋,要是把铜罩换成金的,再镶上玉石,琉璃罩子也没啥特别,要是描上彩就更好了.... 这灯没烟气,还奇亮无比,简直就是为他这样爱享受的人设计的,除了每天点灯换油麻烦点... 等等!! 曹佾猛然觉得不对,换什么油,根本就不是烧油的灯.... 那这灯烧的是啥??? “大郎....外面那池子里装的是何宝贝?这灯烧的又是何物?” “宝贝?”唐奕笑了。 “跟我来,我带你去看宝贝!” 说完就引着曹佾来到另一处房舍的后面,那里又建了一个池子还没‘添料’。 之前不知道沼气池能不能行,唐奕只拿一个池子来做试验。现在那盏灯已经亮了,别的池子也就可以添料了。 曹佾走近一看,差点没熏个跟头!只见那池中都是人畜的屎尿、残羹剩饭之类的恶心东西,简直就是臭气熏天。 “这...这...这也太臭了!” 唐奕嘿嘿一笑,“嫌臭啊,刚刚不还夸咱的灯好吗?” 曹佾惊道:“那琉璃灯烧的就是这东西?” “也不算,正确的说,沼气灯点的是这些东西发出来的‘臭气’。” “臭气?臭气也能点灯?” “没错!这些废料加水,在密封和一定的温度下,会生出类似沼泽瘴气的东西,所以叫沼气。而屋里的灯烧的就是这个。” 曹福插话道:“大郎这一池子用的粪料可不少。” 言外之意是,上哪弄那么多粪去?田间用肥都不够。 唐奕一摆手,“不怕,等过上几天,万物复苏,什么猪草,稻草,苇杆,麦杆都可以代替粪便。而且出气量比粪便一点不差,积肥量更大!” “积肥!?”曹福眼前一亮,他以为这玩意是耗肥,原来能积肥。 “对,积肥!这池子除了点灯,也可以用来烧火,而且还可以积肥。等这一池子反应完,剩下的就是上好的肥料。” “那这一池可用多久?” “大概三个月吧.!考虑到工艺简陋,肯定有所流失,但是只用来点灯的话,三个月应该没问题。” 曹福闻言心中一喜,给曹佾递了一个眼神。 曹佾会心一笑,转脸对唐奕道:“大郎....咱们来做笔生意吧.......” .... 唐奕闻言也笑了... 揶揄道:“两百贯不贵吧....” 第97章 樊楼背后的主人 两百贯,乍听之下当真是不便宜。 但是,花上两百贯,之后可保三个月之久的耗费,且再投入的成本几乎为零,那这两百贯应该说算是便宜的了,绝对是一门可以做的生意。 不说别人,单是京中那些豪门大户,每月光点蜡的耗费就是一笔不小的银钱,让他们花上几百贯,换上这既没烟气,又比蜡烛亮堂数倍的沼气灯,绝对抢着换! 唐奕对曹佾想合伙儿来做这生意的提议,也不无不可。 一是,沼气池的技术十分复杂,涉及到的匠人太多,他初来乍到,掌控起来不太容易。 二是,他最近.....名声不太好....还是少出去得瑟为妙。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唐奕缺钱! 他从邓州带入京城七千贯,再加上范仲淹募集来的一万贯,几乎都铺到了书院的建设上。邓州那边又因放贷果农,今年能支援京城这边的数目也不大。所以,别看唐奕现在和樊楼叫的挺欢,其实就是个花架子...急需开辟新生意来补贴。 “全套器具成本是多少?”既然定下来要合作,曹佾自然得问问这里面有多大的利。 “这一套都下来,得一百贯的耗费吧。” “一百贯!” 曹福眼中金光闪闪,这一套卖给京里的大户三百贯都没问题,他却是忘了,刚刚唐奕要两百贯,他还闲贵呢.... “主要是牛皮管子和灯头上的那个铜件花费比较大。” 曹福一怔,在他看来,这一套里面,也就那个琉璃罩子算是值钱玩意,那皮管比琉璃罩子还值钱? 唐奕把那皮管的作工一说,曹福不禁乍舌,这么说来,还真不便宜。 “不过,这两样东西主要就是耗在工时上,要是有专门的匠人分工合作,倒是能把成本再降下来。” 光那一个引射管和活门儿,就耗了董权七天的时间。 这里唐奕不得不赞叹大宋的手艺人当真是了得,上面的螺纹都是董权一点一点用刻刀雕出来的。而且,和泥头儿装在一起居然严丝合缝,和后世车床车出来的构件一样精密。 “有啊!”曹福叫道:“皮具铺子、金银店,咱曹府都有!”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如果匠人做熟了,成本还能降下来不少。” .... 曹佾看唐奕不禁暗叹... 年后,他曾去范府拜会,与范仲淹、尹洙聊过一次。当时尹洙曾说起唐大郎的一套为商之道,当时曹佾还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看来...当真如此! 当时,尹洙言唐奕曾说,世上最赚钱的生意是垄断。 曹佾还觉得这小子有点大言不惭,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垄断的生意给你做?果酒澄清,去苦味的法门,算是一门垄断生意,但是,早晚也得让人学了去。到那时你还怎么垄断? 可是,现在来看,果酒还没丢,唐大郎手里却有了另一门垄断的生意。而且,在曹佾不知道果酒有多大利润的情况下,他认为,这沼气灯比果酒还赚钱。 沼气灯这门生意,在曹佾看来,绝对是门大生意,光汴京就能让他们大赚一笔。 试想一下,汴京号称治民百万,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官宦贵族、豪门大户装了沼气灯,那这得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一套灯就赚两百多贯,一百套是多少钱?一千套是多少钱?这可是几十万贯的利润啊! .... 又和唐奕敲定了一些细节,曹佾算是心满意足下地了望河坡.。 “今天这趟来的不亏啊!” 下山路上,曹福一脸憧憬... “咱们送了范公一个回山,却因此交好了唐子浩。只这一门生意,五个回山都挣回来了!” 曹佾也觉这回山送得太值了,原本只是为了博一个名声,外加向官家卖个好儿,没想到,反倒挣回来好几个.。 曹佾一声赞叹,“若不是官家让咱来当合事佬,还遇不上这好生意.。” 说完,就全身一僵.... 官家让咱来的... 来当合事佬儿的... 坏了! 官家让咱来,好像是有正事要办的... ... 曹佾调头就往山上走,这怎么把正事都给忘了。 “都怪你!谈什么生意?生意什么时候谈不成?害得某差点误了官家大事!”曹佾开始埋怨曹福。 而曹福也是一脸懵逼... 这事儿怪不着我吧? ... 曹国舅去而复返,唐奕还有点没闹明白,这位‘仙长’...要干嘛? “光顾着看这沼气灯,把正事都给忘了。” “正事?” 唐奕一想也对哈,光顾着装灯,倒也忘了问,曹大仙没事儿跑回山来干嘛? “有人让我来做个说客,化解一下大郎与樊楼之间的矛盾。”曹佾倒也光棍,直接交了底。 唐奕眉头一皱,“那人很显贵吧.?” “贵不可言!但不便露面,大郎可以不用问了。” “是樊楼背后的主家?” “不是!” 哦...唐奕点点头,“那就是当今官家呗,有啥不能说的。” “你.....” 曹佾眼珠子差点没突出来。 “你怎么知道?” 唐奕摊手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不是樊楼背后之人,又能请得动国舅爷,还关心我这小酒坊的,除了官家,就没别人了。” “....”曹佾无语了。 “官家是何意思?不忍心看樊楼被我打下神坛?” 噗!!曹佾直接就喷了! 都说这小子狂,但也没这么个狂法吧? “官家是怕你那小酒坊扛不住,让樊楼给打趴下了,坏了邓州一方百姓的生计!” “哦....”唐奕了然点头。 “那你回去告诉官家,谢谢他老人家关心,小子很感激。另外,也转告他老人家,让他放心,一个樊楼还拦不住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老人家?官家也能这么叫?而且,官家今天还不满四十,正当年好吧? 但是,这时候曹佾也没心思和他纠结这些无用之功。 唉...悠然一叹,他觉得有必要和唐大郎好好说道一番这樊楼的底韵... “大郎可知道樊楼背后是谁在掌控?” “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却是猜得差不多了。” “哦?” “樊楼是姓潘,还是姓柳?” 曹佾眼中精光一闪,如果唐奕猜到官家让他来的,需要一点智慧。 但如果能猜到樊楼背后的主人,那就不光是智慧那么简单了,需要的是眼光。 唐奕继续道:“能让樊楼无所顾忌的,在官民两道打压我的贵族大户,不外乎京中那几个大家——‘曹、柳、潘、王、柴、石、杨’。” “而官家不让别人来,偏让国舅爷当这个合事佬,说明国舅爷在樊楼那边说话也有分量,应当是将门中的一家,所以不可能是柴家。” 曹佾暗自点头,唐奕说的没错。 “那你又如何肯定是潘柳两家中的一个呢?” “杨家一门忠烈,尽死沙场,现在除了一个杨怀玉在军中有任,再无往日风光,已经算是末落了。而王家、石家现在皆掌军中要职,不惹事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哪还敢明目张胆地联合朝臣又是参我的本,又是张罗着收果酒官権?” “所以,就只剩下曹家、潘家、和柳家喽。” 说到这里,唐奕抿嘴一笑,“樊楼总不会是国舅爷的产业吧.?” 曹佾哈哈大笑,“端是人精!不错,樊楼正是潘家的产业!” “潘家?”唐奕乐了。 “那正好,咱也替天行道一把,帮杨老爷的在天之灵出一口恶气!” ... 第98章 奇葩将门 潘家,正是开国大将潘美的那潘家。 后人对潘美的印象大多来源于演义小说《杨家将演义》中的那个潘仁美。 不得不说,演义小说有失公允。这是国人的通病,在塑造一位英雄的同时,必需捏造出一个‘奸佞’来衬托英雄的高大,就好像《三国演义》中的刘备和曹操。 很不幸,潘美就这么中招了 真实历史中的潘美位列“昭勋阁二十四功臣”,在南北两宋之中,仅有五位武将入阁,可想而知,其名之威。 但是,演义小说的威力也是巨大的,好好一个开国功臣、大宋第一战将,就这么被打成了反革命,之后千年,不得翻身。 即使唐奕后来从一些正史之中知道这位潘美挺冤,杨业之死主要责任在争功心切的王侁。但是,从小看杨家将长大的唐奕,却对这位潘将军怎么也爱不起来,潜意识里,还当他是个坏人.. 所以,一听樊楼背后的主家是潘家,唐奕更觉无所顾忌。 他-娘的! 曹佾见唐奕知道是潘家,还这般无所顾忌,不由发笑。 “大郎还当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但是在汴京,像潘家这样的巨富之家,大郎还是不惹为妙。” “我知道。”唐奕无所谓地道。 这里面的道道儿,庞玉、宋楷早就给他科谱过。唐奕当时听了,只觉得有趣。 因为北宋真的是个奇葩的朝代。 京中这些官二代,依仗的当然是自己家里的老子。可在汴京最牛气的,却不是宋楷、贾思文这些当朝宰执的子弟,更不是赵家的龙子龙孙.... 老子的官越大,儿子越要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就得像宋庠一样,被宋楷坑得半死不活。 要说赵家对自家子孙的管制,更是严苛到令人发指,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不但皇族为避嫌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而且,皇室子孙稍有不端,都不用等开封府、大理寺这些司法部门处理,宗正寺就先请你去喝茶了。 老赵家从皇帝到王爷,再到下面的龙子龙孙,就好像被圈养在开封城里的宠物,既过得舒服,又全无自由可言。 而在汴京城中还生活着另一个群体,一个奇葩的群体,那才是京中最霸道的一群人——将门。 之所以说是奇葩,是因为这些个大宋武人在朝为将之时,文人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们的头上,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所以活的那叫一个窝囊,谁都惹不起,也谁都不敢惹。 但是,等他们卸了军职.,将门子弟反而放得开手脚了,立马变身局外人,谁都惹不起,也谁都不敢惹的存在..... 将门不是开国名将之后,就是立过汗马功劳的武人家族,赵家知道,重文轻武委屈了这些武将,所以,朝堂之外,对这些功臣之后还是很优待的。 既有皇帝撑腰,又没有职权擎肘。 那汴京什么人不能惹呢?将门!还得是无职无权的将门,有职有权的,只能当鹌鹑。 从汴京城中的几大巨富之家几乎都是将门出身,就不难看出一二。 潘家自潘美之后逐渐淡出军界,安心做起了富家翁。而因为杨业之事,赵二让潘美顶了锅,更觉愧对于潘家,自然百般宠信。潘家三代虽都不曾在朝要任,但在京中的地位却一点不低。 曹佾话说得很明白,这件事上,唐奕没吃着亏还好,一但吃了亏,连官家都不好出面为唐奕说话。 你还叫什么劲? ...... “大郎有意把事情闹大,无非是为了搏一个眼球,时下醉仙名声在外,大郎何必再和樊楼较劲?” 唐奕一摊手,“是他跟我较劲吧.?” “只要大郎愿意合解,某可为你做个说客,潘家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以后,醉仙和娇白各自发展,和气生财,岂不更好?” 唐奕沉默了...他动心了! 说心里话,娇白酒已经达到了大宋酿酒技术的巅峰,品质是绝对的上乘,唐奕想打掉它很难... 但是... 但是,沉吟良久,唐奕还是坚定的摇头! “国舅不明白,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义气之争了...” “那还能是什么?” 曹佾有了几分怨气,唐奕年青气盛,为了争口气和樊楼杠上这不难理解。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肯低头就有些矫情了。 “为了立威!”唐奕抬头看向曹佾,声音极为坚定。 “如果这次就这么算了,那就算潘家以后不找我的麻烦,也会有李家、王家、孙家接踵而至。这次只有让樊楼知道疼,以后我才能消停!” 曹佾懵了.... 立威? 拿樊楼立威? 曹佾由愣转笑,无奈道:“大郎可知,我曹家是开封首富?” “知道?” “那你可知,我曹家的生意遍布开封百行百业,唯独一个行档进不去?” “什么行档?” “酒!”曹佾正色答道:“唯独酒业,我曹家一直无法染指。而且,不光我曹家,开封酒业,除了樊楼,没有一家能做大。大郎想拿樊楼立威?简直就是梦呓!” 唐奕笑了,笑得极为轻蔑! “国舅觉得,如果真的对上了,樊楼会用何种方式打压醉仙?” 曹佾被唐奕跳脱的问题问得一时没反奕过来,愣了一下才道:“方法有很多,但是最简单直接的就是低价倾销,让你连入场的机会都没有!” “好,就算是拉低价格,那国舅觉得,以潘家的实力,能坚持多久?” “那要看低到什么地步了。” “不要钱,白送的地步!” 唐奕说出一个让曹佾脸色发白的条件。 不要钱?那即使是樊楼,也挺不了多久... “不考虑其它因素,潘家应该可以坚持三个月,拿一年的产量来压死你,之后就不好说了。” “一年的产量啊...几百万斤的量,当真不少!” 唐奕不禁感叹,潘家得多有钱,能拿这么多钱来打压他? 但,这却还是不够!! “国舅知道我能坚持多久吗?” ....... ps:有的读者反应不爱看科谱,潘美这段也确实太长,所以晚一点写一个番外,放在作品相关。喜欢的可以去看看,苍山是很认真的写的,自认还算‘有趣’。 第99章 明抢(求收藏、推荐) “国舅知道我能坚持多久吗?” 唐奕森然一笑,让曹佾心里直发毛。 “多久?” “我能挺三年!” 唐奕这一句让曹佾差点没跳起来。 “你说什么胡话!”曹佾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真的打出了火气,那就算以潘家的财力,最多三个月也得去掉半条命。换了他这个开封首富,也不会比潘家多撑多久。 唐奕说他能挺三年?做梦!他的财力怎么可能超过潘家? “唉...”唐奕悠悠一叹。 “既然是官家让国舅来的,那小子就给您说句实话吧!” “醉仙的成本....很低...” “多低?”曹佾下意识地问道。 他现在很想知道,低到什么程度能让唐奕大言不惭地敢说能白送三年。 “低到...”唐奕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低到.....反正就是很低就对了,国舅爷就别问了...”还是不能说,说出去麻烦。 曹佾憋得直想骂娘,特么话说一半最是急人,何况是最最要命的部分? “国舅爷只要转告皇帝他老人家,樊楼如果拼价格,那醉仙就更不会倒,反而潘家会死得很难看。” “大郎如此有信心?”既然唐奕不说,曹佾问也没用,毕竟那是人家的利益所在。 “与信心无关,而是事实如此。” “唉......”曹佾也是悠悠一叹。 “那大郎现在还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和某说来,反正官家对邓州之事极为看重,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这也是来之前,赵祯授意的,如果唐奕非要与樊楼对拼,那曹佾可以在各个方面为唐大郎提供一些帮助,也好让他多一些和樊楼对抗的资本。 唐奕一声苦笑,“我现在除了缺钱,什么都不缺。” “缺钱?缺钱你还他-妈把牛皮吹到天上去,妄言能挺三年?” “算了,看在邓州一地百姓的份上,晚点让曹福支一万贯的银钱送过来,算是借给大郎的。” 唐奕一愣,还有这好事?白送钱过来? 曹佾从唐奕的表情就看出他的想法,正色道:“大郞不要以为这钱借给你的,更不是我曹景休为了讨好官家,卖你一个人情!” “那是为何?” “为了邓州百姓!”曹佾坦然道:“魏介呈给官家的折子,景休有缘一见。不得不说,大郎的严河坊做成了一件官家乃至千古君王都想做,却很少有人做成的事。” “.....” “大宋现在是太平盛世,一点不弱于汉唐之盛。但自古天下承平,最多也只能让普通百姓有得吃,有得穿,就是极限了。天下有多富,说的是富人有多富,百姓的生活其实没有多大的变化。” “但是,邓州不一样,还从来没有一个地方,是从根子上开始富裕,变得生机勃勃。” “邓州一系列的动作,受益最多的不是富户贵族,而是普通百姓。这让官家看到了希望,也让大宋看到了希望。” “所以国舅这是...” “这一万贯,就算是曹佾为邓州治民出一点力吧!还请大郎三思而行,莫要把一州生计置于儿戏。” “可是....” 曹佾说得大义凛然,唐奕却没有半分敬服,甚至还摆着个苦瓜脸。 “可是一万贯不够....” 靠!曹佾真想踹死唐奕,当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唐奕红着脸道:“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小子也跟国舅说几句贴心的话吧!” “洗耳躬听!” “小子不是一个商人。”唐奕第一句话就让曹佾一怔。不是商人?那你这是折腾什么呢? “有些东西牵涉甚大,小子不能和国舅细说。但是,我可以告诉国舅,如果我只想做一个商人,只需要在别处稍稍花一点心思,五年就可以让开封首富姓唐!” “.....” “之所以要在酒上下功夫,真的是有另外的打算。” “什么打算?” 唐奕顿了一下,“国舅请跟我来。” 说完,唐奕顺坡而上,向书院最上面行去。 曹佾与曹福对视一眼,均看不出唐大郎这是要做甚,只能跟上。 穿过整个书院,在最上面的一处二层小楼停了下来。 小楼已经建好,看这意思,应该是唐奕的房间。 跟着唐奕进去,大出曹佾意料,原来这不是什么起居之所,干什么用的...曹佾没看出来。 里面摆放着各种造型奇异的琉璃器具,瓶瓶罐罐,看得人眼花。 只见唐奕来到里面的桌案前,铺纸研磨,写了起来。 趁着唐奕写字的功夫,曹佾随手拿起案上铺的乱七八遭的草纸一扫.... 基础化学?基础物理?数术、几何? 这都什么啊?没一个是曹佾看得懂的。 倒是有几张写着羊毛脱脂、沼气池工程图、琉璃烧制方法的东西,让他有点似懂非懂。 “琉璃?唐大郎会烧琉璃?”曹佾心里一颤,这可是一门大生意。 ... 唐奕伏案急书,写了三张纸方停了下来。 “国舅把这个拿回去,考虑一番。选定一张之后,再来回山,小子会把一些现在不能说的告诉国舅。” 曹佾拿起来粗略一翻...手上一抖... 三张纸的抬头分别写着,《醉仙酿分成转让契》《严河坊分成转让契》《观澜书院商合契》! “大郎愿与我分利?”曹佾惊喜明莫。 周四海费劲心思想要得到的醉仙,却这么轻易的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国舅还是先看过细则再说。” 曹佾真想现在就把契约签了,还看什么看? 曹家一直无缘汴京酒业,唐奕这算是送了一份大礼来给他。但,既然唐奕这么说了,曹佾也平下心细看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之前的喜色一下就全没了... 曹佾越看脸色越不好,最后脸都绿了! “大郎,未免太过份了吧?这样的契,曹某见所未见!” 唐奕一声苦笑:“小子只能给这么多。” “为什么?!” “不能说!只有国舅签了,小子才能全盘托出。” “你不说,我怎么可能签!” 五十万贯!! 唐奕一张嘴就要五十万贯!!! 对曹家来说,也是一笔要命的财富,他这是想一口把曹家给吞了。 可是这么多钱,唐奕给曹佾多少股份呢? 两成!只给醉仙两成的利。而且另两张更是离谱,唐奕契中写得明白,五十万贯只得醉仙两成利,要是换成严河坊就变成了一成。 而第三张观澜院,更是让人匪夷所思,简直就是明抢! 五十万贯只能得观澜书院一分的利润。 也就是百分之一。 奶奶的!你整个观澜书院都是老子送的。这才三个月,你就给我百分之一?而且,还得让我花五十万贯来买! 唐奕也知道有点难为人,但是... “国舅还是回去考虑一番,如果实在想不通,就把第三张契拿给官家看看...” 我呸!曹佾一甩袖子,恨不得把手里的三张契约撕碎了扔到唐奕脸上。 老子又不傻,还想个屁! “告辞!”掉头就走,一刻都不想多留。 只不过,那三张纸最终还是没有撕。 他要拿回去给官家看看,不是我曹佾不想帮忙,是他唐子浩太贪得无厌! ....... 第100章 告状 曹佾气呼呼地走了。 唐奕也是无法,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太大,在没有合同保证的情况下,他真的不敢信任任何人。 而曹佾也确实是真的怒了,一路胸口起浮地回到城里。 曹福在船上仔细看过了三张契约,沉着脸对曹佾道:“家主莫要气恼,唐大郎年少轻狂,恃才傲物,自觉有醉仙这个依仗,目中无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也不能这般狂妄!”曹佾咆哮着。 “这哪里是什么合作契约!?简直就是拿我曹景休当猴戏,妄我一番好心处处维护,原来只是个喂不饱的豺狼!” “家主...” 好吧,曹福也不知道怎么劝了,这次唐奕做得确实极为反常,极为过份。 不过,这几张契约却让曹福也看出一点不同来.. “家主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严河坊和醉仙怎么是分开的?” “咦....” 曹佾看到五十万的数目就已经失去理智了,倒是没注意到,醉仙和严河坊怎么是分开的。 唐奕给的是三张契,刨去观澜书院那张给傻子签的不说....好吧,在曹佾看来,三张都是给傻子签的! 反正第一张醉仙酿,给两成;第二张严河坊就变成了一成。 严河坊不就是醉仙吗?有什么区别? “难道唐子浩在严河坊中还有别的道道?”曹福一语道出其中关键。 “就算他的严河坊能挖金子,这个价格也太过离谱。” 曹佾懒得再想,这三张契就没有考虑的必要! 进城之后,曹佾都没回府,真接拿着唐奕那三张纸就进了宫。他要给姐夫看看,这唐大郎太欺负人了。 ...... 今日朝中琐事甚少,赵祯难得落个清闲,与皇后曹氏在后苑赏春。 曹佾觐见,赵祯索性把他叫了过来一同续话。 曹佾一到,赵祯就看出小舅子脸色好像不太对,隐隐有些怒气难平的样子。 “景休,这是怎了?怎么好像扑输了大钱一般?” 曹皇后抿然一笑,赵祯操捞国事,难见笑容,今日却是心情大好,竟也开起内弟的玩笑了。 曹佾勉强扯一个笑容,“怕是要扫了陛下的雅兴,陛下托付的事情,臣没办好!” 赵祯一愣,随即微笑道:“怎么?那唐子浩不肯与潘家合解?” “确实不肯。” “那就随他去吧,只能劳你多费些心神,盯着一点就是,别出什么岔子。” “臣自当尽力....只是...只是陛下先看看这个...”说着,曹佾把唐奕写的那三张纸呈了上去。 赵祯接过一看,眉头一挑,“哦?唐大郎肯让利于你?” 曹佾一声苦笑,“陛下还是看过再说吧.!” 让利?他是想要钱! 曹皇后看弟弟这表情,很是好奇,左右又无外人,也顺手拿起其中一张,看了起来。 看了两眼不禁莞尔,“这唐大郎还真是....他那酒坊莫不是金山不成?竟要五十万贯。” 赵祯刚看完醉仙酿的契约,听皇后这么一说,就接过她手中的那张看了起来。 曹佾在一旁观察赵祯的反应,心说,姐夫给点表情啊!唐大郎这可是要我曹家的命啊! 不想,赵祯看完,平静地放下手中契约... “景休怕是觉得委屈了吧.?” “委屈不敢...只是觉得唐大郎有些...过份了,陛下这般为其操心,可这小子眼里却只有钱。” “那景休这是来告状的喽?” “呃....也不算告状,只是臣觉得严河坊现在牵扯甚大,放在这样一个贪婪之人手中未免不妥,陛下是不是考虑收归官権。” “还说不是告状?”赵祯转头对曹皇后笑道:“都把唐大郎打上贪婪之名了。” 曹皇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其实,她也觉唐奕此举有些过份,要么你就什么也别给,想拉曹家入伙却开出这么一个天价来,真拿皇帝恩宠来要挟曹家不成? 但看,赵祯的意思对这唐大郎颇为看中,也就不好言语了,只能轻笑回应。 “幸好你来告状...”赵祯笑着对曹佾道:“不然,这一桩好事你就算错过了。” 曹佾一愣,心说,我可是你小舅子,你别为了国家之事坑我啊! “陛下的意思是...” 赵祯拿起醉仙酿合股契道:“这一张唐大郎给你两成份子,不需多言,你只要拿着这张契去潘家,保准潘家的人会签。” “....” 潘家会签...潘家傻啊? “潘家虽不知唐子浩的底细,但猜也能猜出一个大概,他们肯定知道这张契是不亏的.。” “还请陛下明示...” 赵祯一笑,却不明说。 又举起第二张严河坊的契,“这一张,潘家看了也不会签!” 说到这,赵祯一顿! “但是,换了朕.....朕会签...而且比第一张签得还通快!” 曹佾一头的雾水,被赵祯说得越来越糊涂。 “唐子浩有些事情不能明说,所以景休心有疑虑也属正常。” “唐大郎确实是这么说的.,非要臣签了之后,才肯告知。” 赵祯笑了,“他不能说,但是朕却能说,景休怕是要求求朕喽。” “....” 曹皇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嗔怪地横了一眼赵祯,“陛下就别拿景休戏耍了,看把他急的。” “哈哈!”赵祯放声大笑。他比曹佾大十岁,在没立曹氏为后之前,他就一直拿曹佾当弟弟一样看待。那时的曹佾也没现在这般拘谨,反倒是立了曹皇后之后,曹佾更加小心翼翼,关系越发疏离了。 赵祯今天心情大好,自然要玩笑几句。 “这里面的缘由其实很简单。” “醉仙酿在你们看来是一等好酒,可在人家唐子浩那里跟白捡来的一样,根本就没有成本!” 没...没成本...在京中售价一贯的一等好酒,没成本?姐夫你逗我呢吧? “外人只知严河坊是酒坊,其实不然。” 赵祯解释道:“准确的说,严河坊是隐藏在酒坊后面的炼油坊。除了果酒,还产出一种洗衣沐浴的皂品,甚至还有香料产出。果酒在没有出坊之前,成本就被其它产出的收入抹没了。” 赵祯其实一早就知道,唐奕在醉仙上的利益大到没边。但是,做为一国之君,他更在意的是严河坊在邓州起到的作用,至于唐奕在其中有多少利.... 有多少利都是他应得的,他这个皇帝还没到与民争利的地步。 “从范公和魏介的奏报来看,醉仙酿不出五年,就可到年产百万斤的规模。景休算算,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大?唐大郎肯五十万贯让你两成利,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 “.....” 曹佾懵了..... 心中飞快地算计起来... 第101章 选择(为懒癌患者丶万赏加更!) 年产百万,按醉仙现在的出坊价来算,每年就是45万贯的流水。纯挣45万贯,两成就是九万,五六年就特么把投进去的五十万挣回来了。 这他-妈可比挖金子来钱快多了,难怪唐子浩大言不惭说地能和樊楼拼三年。特么白来的,他想拼多久,就能拼多久! 难怪他敢说,五年就让汴京首富姓唐。曹家攒了几十年的家底子,在人家那却成了几年就碾压的存在。 “景休算清楚其中利害了?”赵祯等着曹佾的表情变了好几变才出声。 “算...算清了...”曹佾一脸震惊。 “难怪唐大郎不肯说明,原来这里面有让任何人疯狂的利润....” 赵祯点点头。 这就是唐奕厉害的地方,也是赵祯最为看重的一点。 按说,唐奕有范仲淹的庇护,并不用这般委屈的被樊楼压着。但他却一直不用,为什么?因为他很清楚,范公的名声要是用在这里,那就是暴遣天物。 不用范希文,却拉上了曹佾,赵祯看到那几张契的第一反应就是:干的漂亮! 这样一来,不但在京中有了依靠,而且就连赵祯这个皇上也算被他拉上了船。以后不论是官面上,还是开封商圈,就不怕有人再打他的主意。 赵祯想的是这回事,而曹佾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那这第二张契....也可签?”刚刚姐夫可是说了,第二张比第一张更有利可图。 ...... 第二张契,赵祯一说,曹佾就全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唐奕所有的产业的一成利。包括甘油,香水、肥皂、高度白酒,这些东西每一样儿都是唐奕所谓的垄断生意。现在唐奕是没钱,只能可着果酒先做大。 但是,只要资金到位,这些东西也就能铺开了发展。彻底起飞,只是时间问题。 曹佾听了赵祯的话,心中狂震不止,万幸当时没撕啊! 这么说来,唐奕不是在抢钱,而是在送钱! .... “陛下看看这个!” 曹皇后在二人续话之时,把第三张契也看了一遍,此时指着其中的一处递到赵祯面前。 赵祯也只看了两张,第三张还没看,顺着曹皇后玉手所指一看,不禁凝眉苦思... “这是何意?” 他看得不是什么五十万贯只给一分利,而是最下面契约双方属名的位置。 前两张契上属的都是唐奕的名字。也就是说,这契是和唐奕签的。但是,第三张上却不是...而范仲淹代签... 这不难理解,观澜书院是范仲淹主办的,既然是观澜书院的生意,自然要属范仲淹的名字。 但,为什么是代签呢?而且在契中属明了,范仲淹是副山长。 这又是何意? 山长,也就是书院的院长,观澜书院的山长不是范仲淹,还能是谁? 但,为何范仲淹只属了副山长? 山长之位...... 空缺..... 谁还能在范仲淹之上有资格当这个山长? “朕也有点糊涂。”赵祯摇着头道:“恐怕也只有你签了之后,唐子浩才能告诉你其中的深意了.。” 其实,赵祯猜到一点皮毛。但是,做为一个有德君子,他不能说,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他还真有点不信,唐子浩有这番远见! 曹皇后深深看了赵祯一眼,没说话,又转头给曹佾使了个眼色。 曹佾会意,也不在这件事上再做深究。既然第二张可以签,那就答应这张! 至于第三张,不懂,也不去懂。拿这么大一笔钱去搏百分之一的份子,就算是他也玩不起。 只不过..... 只不过,他会错了曹皇后的意。 ..... 曹佾出宫之时已经天色不早,回府歇息一晚,把那三张契约又前前后后逐字逐句地看了无数遍,深夜才能成眠。 第二天一早,曹佾就带着曹福直奔回山。 “家主可要再想想,这三张契真的能签吗?这胆子也太大了....” “一但签下,曹家就算是正式踏进开封酒业。一但潘家极力阻拦,醉仙有个什么闪失,那曹家可是跟着一起倒霉了。” 曹福的担心不无道理,这笔钱太大,风险也太大! “.....” 曹佾无言摇头,曹家世代为将,杀伐无数,最不缺的就是胆气! 到了回山,见到唐奕,曹佾面色凝重地劈头就道: “大郎果然不是凡人!” 唐奕没想到,曹佾这么快就回来了,至于什么凡不凡人,他还真没在意。 “国舅想好了?” “想好了!” “厉害!”唐奕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开封首富,端是果决!” “那不知国舅选哪张来签?” “我选.....第、三、张!” 唐奕一滞,这个结果,他没想到... 曹佾这么快就定下来,已经让他意外。 这么快的时间就定下来选第三张契,那就不是意外可以形容的了。 “国舅的胆气着实让小子佩服!” 曹佾一摆手,“客套自不用说,一会儿就就让曹福和大郎去开封府正押。不过,五十万贯对我曹家也是大数,得需要一些时日运转。” “不急,咱们现在还不需要那么多的现钱。” “那大郎现可以告诉我,这三张文契到底是何意了吧?”曹佾扬着手中的三张纸,沉着脸子道。 唐奕一声苦笑,“国舅不会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就砸了五十万贯吧?” “我没那么疯!也没那个闲钱!” 曹佾发现,这个唐子浩总能无端地撩起他的火气。 唐奕嘿嘿一笑,“国舅别发火,我保证这笔买卖您做得不亏!” “亏不亏另说!你敢紧把话都给我说明白了,某昨夜可是一宿都没睡好!” “好吧。” 唐奕拿过曹佾手里的三张契,“头两张算是还国舅的人情,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提携。” “什么意思?” “很简单,第一张契单是醉仙酿的契,只要国舅稍做调查,往邓州随便派个人,就能从严河坊进料、出货等等方面看出,这张契绝不会亏钱。” “第二张则需要一点胆气,但是,我想国舅应该可以从魏大人上的折子里不难看出,严河坊除了酒,还有别的生意。” 曹佾暗暗撇嘴,老子才懒得打听,咱有皇帝这个姐夫,啥消息得不着? “所以,国舅只要签了前两张,就不会亏。” “至于第三张....则需要信任和眼光了!” 信任个屁! 眼光更是谈不上! 要不是昨天出宫之前... 曹皇后拉住他,暗示了一番,他才不傻,拿那么大的钱白送给唐奕! ... 第102章 观澜山长 感谢“斛跋睿壱、饮水醉梦、邪神小镔、没没无言、噬魂龙逍遥”的打赏,谢谢支持! --------------------------- 这里不得不说曹皇后厉害之处,她虽不懂商,也不懂唐子浩到底卖的什么关子。但是,她却懂赵祯。 论起揣测圣心,曹皇后与赵祯十几年的夫妻,赵祯一个表情,一个作动,她都能看出其中有什么门道。当时,赵祯什么也没说,但是,他的脸色却把什么都说了。 她不知道这笔生意到底赚不赚,但她却知道,赵祯希望曹佾选第三张。 .... “这么说吧...” 唐奕换了一套说辞,“第一张、第二张是‘人情’,而第三张则是‘交情’!” “.....” 曹佾不明觉厉。 心说,坑了我,还能把话说得这么漂亮的,也就你唐子浩了。 啧啧...人情...交情...换了个字,立马意思就变了。 “前两张契,只要国舅签下,别的不敢说,大宋第一富,是肯定跑不了的。” “你还是先把潘家这关过了,再说吧!”曹佾心说。 “而第三张,却可让国舅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 “前两张都是赚钱的生意,但第三张.......赔钱谈不上,却也绝对挣不到什么钱。” “你把话说清楚!” 曹佾现在根本就不在意什么钱不钱的了,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有什么比青史留名更有吸引力的? “很简单,因为观澜书院要做的生意.....是可以吞天窃国的大生意,谁敢从里面挣钱,谁就得死!” .... “吞天窃国!?”曹佾心跳都漏了一拍,“这小子是什么都敢说啊!” 吞谁的天?窃谁的国? 唐奕说的当然不是吞大宋,窃赵家。 他的意思是,把观澜书院的生意做成一柄国之利器。至于吞谁窃谁,那就是不言而喻了。 之前,唐奕就设想过无数次,要打造一柄资本利器。但是,通过樊楼之事,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也许有能力让这件利器问世,但他却没有能力驾驭。一个小小的酒坊都被人觊觎,差一点就被挖了墙角... 要是更大的财富呢? 所以,唐奕意识到,酒坊已经到头儿了,更大的生意绝对不能再往自己怀里揽,一个不好,是要没命的。 即使大宋再开明,这特么也是封建社会,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拥有绝对财富,那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就有了‘观澜商合’这个设想。 唐奕一番解释,把观澜商合,从如何建立,到将来要干什么,全盘托出。 曹佾听傻了! 这样一番惊天之言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滑稽,但又是那么的真实.... “真能做到大郎所说的那个地步?” “只要有心,没什么不可能!” “可是,大郎把持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就不怕引火烧身?到时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我!” 曹佾只占百分之一,剩下的,可都是唐奕的。 唐奕苦笑道:“国舅也太抬举小子了,小子在这里面,最多比国舅多占几分的利,不会超过一成!” “那剩下是谁....” 话说一半,曹佾猛然一惊,他突然想到那张《观澜书院商合契》的末尾... 山长之位......是空缺的! 这个位置谁有资格坐?谁能吞下剩下的那么大一块利润? 现在他明白了.... 大宋朝只有一个人敢,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 想到这里,曹佾算是彻底服气了! 这唐奕果然不是凡人,按他的设想,最少要十年观澜商合才会初漏峥嵘。但是,他现在就已经把十年之后的事情想好了! 曹佾一甩大袖,整冠肃立,给唐奕深施一礼。 “曹家必举家财相助!” 唐奕急忙回礼,“国舅放心,观澜之事在公,小子不敢让国舅倾家财相助。除了观澜这五十万贯,小子会从自己的生意里分出一成来给国舅。” “不用!我曹景休没那么爱钱,只要这钱花对了地方,再拿五十万又如何?” 再拿五十万?唐奕心说,这牛皮吹大了.....把你曹家都卖了,差不多能凑出来。 “国舅不必推辞,这不是生意...这是交情!” “唉!”曹佾一叹。 “既然大郎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曹某也要再拿出一点东西,全当入大郎的股了。” “真的不用!” 有这五十万,足够唐奕布局开封了。 “先别推辞,先听听是什么东西。”曹佾神秘一笑。 “什么?” “铺面!” “....” “而且是好铺面.....只要刷刷墙就能用的好铺面!” “哪里...” 唐奕有了一点明悟,“那墙.....不会就是我给画花了的吧.....” “哈哈.....正是!” 樊楼对面,东华门大街上的那排铺子就是曹佾的。本来,他是不想租给唐奕。一来,不想见他和潘家对碰;二来,曹家和潘家同是将门,世代交好,没必要为了这件事生出嫌隙。 而且,潘家的人还找过曹佾,隐晦地表达最好别把铺子租给唐奕。 但是,现在唐奕既然送了这么大一个名声给他,还攀起了交情,那他也只能把那排铺子拿出来了。 至于潘家... “只求大郎一件事...” “国舅但说无妨.!”那片铺子唐奕可是惦记好久,感情就是曹家的。 “必要的时候,给潘家留下一点余地,还望别伤其根本。” “放心!”唐奕一甩手。“最多让他们丢点颜面,伤不着筋骨。” 曹佾玩味地扬起嘴角,听唐奕这意思,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樊楼? “我倒是好奇?大郎将如何和樊楼拼酒?” “拼什么拼?”唐奕翻了个白眼。 “咱走的和樊楼就不是一个路数,最多吓唬吓唬他们,只要潘家脑袋没长包,就得乖乖地让出一部分市场。” “曹某拭目以待!” ..... 事情定下了章程,曹佾又呆了一会儿,见唐奕实在是太忙,也不好再做打扰,起身告辞,约定过两日再来商定细节。 他之所以着急走,是因为他要进宫。这事儿太大了,他得和姐夫交代一声。 而赵祯听了曹佾的赘述,惊得扑通一声呆坐到龙椅之上,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他说没说,所谓的观澜商合做的是什么生意,可以聚拢那么大的财富?” 曹佾摇头道:“唐大郎直言,现在的技术还不成熟,要等他把酒坊和观澜书院的建设都完成之后,才能静心钻研。” 赵祯沉吟起来,半晌方道:“给三司下一道旨,范希文为国选材,治学不易,朝廷应大力支持,令宋公序拣选能工匠人进驻回山,助其书院早日落成。” 李秉臣急忙躬身领旨。 待李秉臣下去之后,曹佾谏言道:“陛下看这观澜山长....” 他是恨不得赵祯立马就接了观澜书院山长之任,那他这五十万贯花得就算是稳了。 赵祯庶头道:“景休太心急了!” “.....”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唐子浩深知这一点,遂只是空缺,并不让范卿上请。” “.....” “别忘了,观澜只是民学,朕如何插手?况且,它上面还有太学。” “那要等到何时?” 赵祯抬眼远望大殿之外...... “那就要看唐子浩能做出什么成就,范卿能把观澜推到什么高度了!” ...... 第103章 折腾 接下来的时间,因三司营造工匠的到来,观澜书院的建设确实快上了不少。 原本唐奕预计,整个观澜书院所有的建筑、景观,前前后后可能需要两年多的时间方可全部完工。但现在看来,估计年底就可建成。 而大批能工巧匠的到来,也彻底把唐奕解放了出来,于是把心思都放到了曹佾贡献出来的那片铺面上。 “这哪是什么酒铺!?分明就是酿酒工坊!” 曹佾原本以为,唐奕只是要用那片铺子做沽酒之用。是可唐奕对那排铺子的改造图纸,曹国舅差点没惊掉下巴! “你这个改法,工程也太大了吧.?年底之前能开张就算不错了。” “急啥?”唐奕无所谓地道。“拖得越久,对咱们越有利。” “那改门面和店内装饰就好了,你把铺子的后院都接上房舍,又把所有隔墙都打通,又是何意?真的要把酒坊都搬到这来?” 那可是开封最好的铺面,唐奕把工坊都搬过来,简直就是暴遣天物。 “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唐奕贱笑着卖起了官子。跟曹佾说也没用,他也听不懂,更不会明白后世的理念。 曹佾又有种想踹他的冲动,这小子总是这么贱!就喜欢话说一半。 但是又拿他没办法,酒业上的事情,完全是唐奕的一言堂,他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别人插不上手。 曹佾哪里知道,唐奕的折腾这才刚刚开始.... 先是樊楼对面的铺子全面开始动工改建....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出来的,改建之前,在铺面外面用幔布严严实实围了一圈,从街面儿上根本看不见里面在干什么。.本来汴京百姓就尤为关注,唐奕这么一弄,大伙儿更是好奇,这邓州唐子浩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这可急坏了周四海! 他本以为曹家不会把铺子租给唐奕,可没想到,不但租了,而且还神神秘秘地不让他看见里面在干嘛。 无奈,周四海只得回报主家。 而潘家的家主潘丰,原本就没把樊楼与唐子浩的事情当一回事,一切全由周四海全权处理。就算唐子浩被樊楼吞了,潘丰也不会有半点同情。商道本就是弱肉强食,来不得半点情义可言。 但是,唐奕求租的事情这么一闹,潘丰也不由重视了起来。明眼人都看出,唐子浩这是要借樊楼上位,潘家算是吃了暗亏。 于是,潘丰出手了.... 别看潘家现在朝中没有实权官,但是,祖父潘美的威名尤在,潘丰的老娘更是楚王赵德芳的嫡女,正二八经的皇族后裔。 呃...赵德芳可能都不太熟.... 《杨家将》《包青天》里面手持金锏,上打昏君,下打馋臣的八贤王都知道吧?那个八贤王的原型就是赵德芳! 反正潘丰虽然无权,但朝中肯为他说话的人可是不少。 要不然,朝中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参奏唐子浩,这都是潘丰运作的结果。 他曾特意找过曹佾,没想到,最后曹佾还是把铺子租给了唐奕。 如今,潘家只得静观其变,看唐子浩到底能翻起什么浪! ... 铺子的事情敲定之后,唐奕又从曹佾那里借了整整百十号得力之人,派往大宋全境。 这让曹佾更加的摸不着头脑... 咱就在开封起个铺子,你撒那么多人出去干嘛? 而且,这些人可不是空手走的,唐奕给他们每人一千贯,并勒令..... 花不完,不许回京! 曹佾这个肉疼,那特么可都是我的钱,整整十万贯! 这小子疯了? 更疯的还在后头,唐奕改造那排铺面,加上装饰,一汇帐.... 五万贯!!! 曹佾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暗地里坑他的钱了? 开封第一楼樊楼当年初建之时,号称花废十万之巨。 但是,人家那是五座五层高楼。曹家这排铺子,连在一块儿不过十一间.,东西十五丈,南北加上铺面后院的地方,也不过十丈有余,而层高更是只有二层。 就这么屁大一块地,唐奕砸进去五万贯!这小子贴金子啊? 而唐奕玩命折腾的东西,有让曹佾不懂的,但也有让他眼冒金光的.... 七月, 回山月季花期正盛! 刨去望河坡是一片大工地不说,单单是回山田间地头儿的景色,就着实让人心醉。 或圣洁如雪,或嫣红如丹,又或粉似娇娘的斑斓色彩,铺满了汴河两岸。 大片大片的花田给盛夏着了色,描了彩! 不但往来汴河的船家、水客被回山花海所迷,无不在此留连,就连京中的一些文人豪客、青楼名妓,也都慕名而来。 今夏,京中雅士依旧风流,吃花酒、办文会,品香词... 但是...若是不到回山去办文会,不到回山与娇娘同游,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个雅人... 这可便宜了回山村的佃农们,唐奕给王里正出了个主意,让他组织村里的妇女、老幼,在码头和花田边上设摊,专做这些游人的生意,卖些瓜果小食、冷饮、甜酒之类的东西。 还别说,还真就挣着钱了。仅五、六、七三个月,回山家家出小摊,挣的比以往一年的收入还要多。 而曹佾眼冒金光的还不是这个.... 他终于知道,唐奕为什么要种月季了... 七月一过,回山村开始收割花田,并盖起了花油坊。 他亲眼看着唐大郎把娇嫩的花瓣,变成黄澄澄的月季精油,再把月季精油变成一瓶瓶足以让大宋女人疯狂的月季香水! ... “这东西只要一上市,开封的小娘子们还不得疯了一样的抢!?” 曹佾拿着一瓶添装好的香水,一边赞叹,一边很自然的揣到了怀里.... 唐奕眼尖,一把夺过来,“别想再拿我的东西去送人情,上市之前,一瓶都不能动!” 曹佾见故计不成,吃味地扁着嘴,“拿几瓶而已,你至于嘛?” “什么至于?你那是拿几瓶!?几瓶用得着使车拉?” 曹佾尴尬一笑,“我就也...就给宫里送了点...” “宫里就算了,外面千万别送了,毕竟离上市还有好几个月呢。” “可惜了.....” 曹佾道:“可惜家姐不喜欢月季花香,嫌太浓烈,送进宫去的,都让陛下赏给了别的妃嫔。” 唐奕白了他一眼,给边上的张晋文使了个眼色,张晋文受意,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两个小瓶出来,递到曹佾手中。 “国舅看看这个皇后娘娘喜不喜欢?” 曹佾一看,这两瓶和其它的不同,是琉璃瓶,瓶中的液体颜色也不相同,一瓶是橙黄的,色如金菊;另一瓶则是碧绿如翠。 打开木塞一闻,曹佾眼珠子都瞪圆了,不敢相信地又闻了闻。 “怎么...” “怎么是桔子味儿!?” ..... 第104章 蔬菜大棚 谢谢! 谢谢你们这样惯着我....谢谢你们处处为苍山着想的心意。 打赏了,还不让加更,生怕上架存稿不够...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万赏加更,就是万赏加更。放心,绝不动存稿,不睡觉也要多码两章! 感谢‘斛跋睿壱’的一万大赏!感谢‘社会丿小说迷’的一万二大赏!没有过多的言语,唯有写好《大宋》回报你们的信任和支持! (今日四更) ------------------------------ 香水这种东西,在大宋绝对是稀罕物。 但是,古人也不是没有提炼花瓣的技术,只不过没有唐奕的技术先进罢了。再加上没有酒精,发挥不出花香十足的魅力。 所以,每一个拿到香水的人都说这是好东西,但还不至于惊叹。 但是,果味香水却不一样,果品精油的提炼,要比花香精油难得多。 水果原浆只要一加热就会变味,遂不能用蒸馏法,只得用离心法,或者是油稀法来提取。这种技术,大宋是绝对没有的。而且,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在交通极不便利的古代,水果有地域和时令的局限性。 在盛夏时节,闻到还未成熟的桔子的味道,让曹佾怎么能不惊奇? 而另一瓶,曹佾打开一闻,竟然是甜瓜的味道.... “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曹佾觉得,这实在是太神奇了,水果从来都是舌尖上的味道,还从来没有人把它当作香料来用。 “精油其实早就有了,只不过一直没有调配。” 要不是为了丰富香水的种类,唐奕还真不想费这个劲。但是没办法,宋境适合提炼精油的花品,无外乎月季、菊花、茉莉等寥寥几种。 而菊花要九月才到花期,茉莉更是南方独有。 总不能香水上市之后,满城玫瑰香,开封的女人们都是一个味道吧? 于是,就有了水果味的香水。 刚才曹佾说曹皇后不喜欢月季的浓郁,他才把桔子味的香水拿出来,当是卖个好吧。 曹佾小心地把两个琉璃瓶子收起来,对唐奕道:“我记得,有一次见你的案头有琉璃烧制的方法,你会烧琉璃?” “烧琉璃不难..” “那咱们自己烧制就是,还给那些红毛蛮商送什么冤枉钱?” 唐奕白了他一眼,“烧出来容易,想烧好却难。” “什么意思?” “跟我来!”唐奕领着曹佾,向北屏的山边行去。那里有一处瓷窑,乃是当初连着回山曹佾一起送给范仲淹的。 这个瓷窑不大,工艺也一般,只能烧些土瓷,所以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开春的时候,曹佾建议把瓷窑关了,反正唐奕不差这小窑的那点进项。 但唐奕一直没关。一来,要烧制沼气灯的泥头儿;二来,他想试试自己烧琉璃。 这里说的琉璃,并非是中国的五色琉璃,而是玻璃,这种技术大宋没有。所以,透明的玻璃器皿都是由大食商人引进大宋的,极为昂贵。 唐奕知道玻璃的烧制方法,也知如何用物理和化学方法得到无色玻璃,但却依然不顺利... 到了窑口...唐奕拿起一个烧好的玻璃灯罩递给曹佾。 曹佾一看,不禁皱眉。 这灯罩比大食商人那里订做的可是差远了,淡绿色,很浑,而且里面小泡密布。 “琉璃很简单,沙子、纯减、长石加石灰,按一定的比例混合烧制就行了。” “那为何咱们烧的不如红毛子的呢?”曹佾有点失望,本以为又是一门好生意呢。 “两个问题解决不了,一是铁,二是去除气泡。” “铁?” “对,沙子里含有少量的铁,这就是为什么咱们烧出来的发绿,而不透亮的原因。” 曹佾听不懂,但仍问道:“就没什么办法?” “有!”唐奕答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沙子换成高品质的石英,粉料之后,再过一遍磁石筛子。” “那怎么不换?” “因为没必要,气泡的问题解决不了,什么都是白费。” “....” 这还真是个问题.....就算再晶莹剔透的琉璃,一但有泡,就卖不上价钱了。 “不过,这样也够用了。” “这有啥用?” 曹佾撇着嘴,做灯罩都没人用,谁会花几百贯装了沼气灯,却用这么次的灯罩? 唐奕嘿嘿一笑,“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奶奶的!曹佾又想暴走!这混蛋又是话说一半.... ... 之后半月,回山花田尽数收割。 若按往年流程,农户就要着手平整田地,为种冬麦做准备,可是今年却不同。 可能是唐奕搞建设搞上瘾了.... 望河坡和城中店铺两片大工地还不够,唐奕又雇了一大批泥瓦匠,在回山的三百亩旱田又盖起了房子。 这回不光曹佾,连王里正都是极力反对。虽然今年种花田回山收入不扉,但这三百亩好田是回山人吃饭的根本,盖上房子干啥? 但是,唐奕一解释...王里正就惊了! 唐奕要种大棚蔬菜!! ... 《汉书、召信臣传》载:‘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 古代很早就有温室蔬菜,但却一直无法普及,更形不成产业。 为什么呢?因为耗费太大!温室蔬菜在古代那属于“高精尖”项目,投资很大。 从‘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就不难看出,蔬菜得种在屋子里,日夜烧火保温。 汉书中记载的温室仅供皇家用度,每年就要耗费几千万钱,而当时天灾人祸不断发生,百姓衣食尚不得温饱,皇帝也吃不起这比金子还贵的鲜菜! 至于大宋。 也有反季蔬菜,而且技术比汉唐更先进。宋朝已经可以用火炕来无土栽培豆芽,可以利用光洼(有阳光的坑洞)来形成温室效应。但依然产出有限,且花费极大。 “大郎要把三百亩地都种上鲜菜!?”曹佾有点上头。有钱不是你这么花的啊!三百亩地的温室蔬菜,那耗费得多大?谁也不敢这么玩啊! 唐奕笃定道:“放心,咱这温室耗费极小,入冬几乎不用以火薪升温。” 不用生火?那还不都冻死了? 古代制约大棚蔬菜发展的,主要就是透光材料的的问题。古人以纸蒙窗,那透光性得有多差?光源不足,导致形不成温室效应,只能用生火来提高室温。 而唐奕现在有了玻璃,虽说都是气泡,但是简单压制,做成平板的采光玻璃却是没问题的..... 第105章 晒太阳 感谢“king冰衫、janzsy、书友160829204027221”的打赏,谢谢支持! --------------------------- 做温室的“房子”建得极为简单,用土坯垒成,不求精美,只求厚实保温。建的是‘一面坡’样式,一面墙只有四尺来高,对面的墙不过七尺,不封顶盖,而是做出木格,铺上玻璃。 这样的简单大棚,几个瓦匠一天就能垒一橦。不出两个月,回山三百亩旱田就都变成了‘一面坡’的大棚。 曹佾看着新奇: “屋里和外面一样亮堂!” 唐奕笑道:“不光亮堂,而且保温。冬日只要晚上在棚顶盖上草席,早上撤去,除了极冷之时生一点火提温就可。” “开春把琉璃一撤,就能正常播种花田。” “怎么样?有这个大杀器,还怕咱们的新店不火?” 曹佾笑得合不拢嘴。 反季蔬菜,只要耗费不大,那绝对是一本万利的生意。现在即使是在开封,冬日菜品也是极为单调,除了淞菜,就是萝卜,还能有点南方的鲜耦就算不错了。 只有像曹家这样的大户,隔上十天半月能吃上一点别的花样儿。 “如此一来,今冬算是有口福喽!”曹佾心情大好。 可是,樊楼却是要倒霉了。 直到现在,曹佾才知道,唐奕为什么把铺面几乎重建了一遍...这小子脑袋里的点子... 简直匪夷所思!! 扫见王里正还是一脸的疑惑。 曹佾竟有心情和一个老佃户调侃起来。 “你这老汉还不谢谢大郎?这可是一门能让回山富得流油的好买卖!” ..... 唐奕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一切都为了东华门大街上的那个铺面... 等到其开业之时,就是唐奕向开封商户们宣布——我唐子浩来了之日! 十月中。 唐奕从曹佾那里借来的人也陆续从各地回转,带回来的消息让唐奕心情大好。 “最早的货船下个月就可进京,最晚的要出了来年正月底了。”张晋文拿着外出之人报上来的情况一一向唐奕汇报。 “黑子哥和憨牛有信儿了吗?”唐奕沉思问道。现在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铺子完工。 “信到是没来,不过,定州那边定的日子是五天前交货,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那就好!”唐奕长出一口气。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招工了?”张晋文试探着问道。 “嗯,招吧!你亲自去把关,亲自培训,绝对不能有一点差错。” 张晋文脸色一苦,“使唤佣工而已,用不着这么较真吧?再说,大郎开出的佣资也太高了一点。” “照我说的办吧...”唐奕有点不耐烦地拧着眉毛。 两辈子就没像今年一年这么累过,要不是一口气顶着,说不定早就累趴下了。 最近越是临近新铺开业,心情越是烦躁。 张晋文知他最近疲累难当,连带着脾气也不好了。也不再絮叨,乖乖下去办事去了。 .... 等张晋文走后,君欣卓从里间出来,拿着一张薄毯。 “躺一会儿吧,已经两天没怎么睡觉了。” 唐奕勉强一笑,“想出去走走。” 说着,自顾自的出了屋子。 君欣卓扭不过他,只得跟了出去。 现在回山书院已经初具规模,除了一些室内的布置还没有完成,大体上已经能看出后世留园的影子了。 唐奕一路向下来到书院正门的空地,看着整个回山,猛然想起,开春时也是在这里说过的话。 苦笑着回头对君欣卓道:“开春的时候还说,要搬张竹榻,在太阳地里晒个几天,好好歇歇呢,哪成想.....” “还没忙完.,.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君欣卓心中莫名一颤,柔声道:“何必勉强自己...该歇的时候要歇歇的。” 唐奕摇头,“邓州两大家子人,你、黑子、憨牛,还有跟着你们的那些流民、回山一百六十多户佃农、老师、尹先生,杜先生、曹家、官家...” “别数了....”君欣卓打断他。“知道你不容易....” 唐奕无奈地一摊手,“我怎么这么命苦?想吐吐苦水,还让一个使唤丫头给堵了回去。” “谁是你使唤丫头....”君欣卓白了他一眼。 “站在这儿等着,别动...” 说着,君欣卓折回书院。,不多时,便引着仆役抬着一张竹榻出来。 “你....你干嘛?” “不是要晒太阳吗?何必等忙完了?现在就能晒.。” 唐奕有点无语,那只是形容一种放空自己的状态,谁要真躺在这儿啊! “你也太实在了吧?真躺这儿,全回山都得以为我有病!” “....” 君欣卓窘着脸,“不晒拉倒,搬回去就是...” “别别....”唐奕就见不得女人甩脸子。 “晒就晒!以为爷不敢啊?“ 一轱辘的翻上竹榻,顺势就躺了下来.... 双手枕于脑后,初冬的微寒就着阳光撒在脸上有点暖,又有点凉... 君欣卓立在那里,看着他自以为很享受的样子,伸手帮他盖上薄毯,也坐到了榻边。抬起唐奕的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帮他推拿。 “你要好好吃饭了,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唐奕好像没听见一样,面上挂着笑意,眯着眼睛看天。 君欣卓气恼地一拍唐奕的大腿,“听到没有?” “莫要学马婶,整天就絮叨这些,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 “对了!”唐奕一个翻身,从平躺变成了侧卧。这样一来,倒变成了唐奕的两条大腿夹着君欣卓。 君欣卓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可唐奕却好像全不在意,枕着胳膊道:“等过了这段儿,你教我功夫吧,咱也打熬一下筋骨。” “你..你先起来...”君欣卓僵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起来干嘛?”唐奕装傻。“挺舒服的.....你先说教不教吧。” “教...教你就是,起来。” “那说这么定了!”唐奕动了动身子,捡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好像要睡觉一样。 嘿嘿..... 起来?他其实就是找个由头,占点便宜...哪那么容易就起来? “哎呦喂!!” 只不过,他这便宜才没占多一会儿,就听怪声怪气一声尖叫! “唐子浩!你白日宣淫啊!” 唐奕还没反应过来,君欣卓却是一激灵。万没想到,有人过来了。 作贼似的腾站地起来,把唐奕直接从竹榻带到了地上... 唐奕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奶奶的!哪个不长眼的坏老子‘好事’?“ .... 第106章 价牌(为‘斛跋睿壱\’万赏加更) 唐奕从地上爬起来一看... 却是贱纯礼!这二货正抱着膀子站在那里,一脸贱笑地看着他。 唐奕一怔... “你怎么来了?老师不是把你关家里了吗?” “我爹来了,我就跟着来了呗!”贱纯礼上前两步,一屁股坐到竹榻上。 “不来不知道啊,唐大郎你可以啊!书院圣地,你竟然在大门口就....”贱纯礼脸上表情极尽夸张,就像真看见什么春宫-****一般。 “就个屁!!”唐奕一听老师来了,哪有心情和他斗嘴。慌张地对君欣卓道:“赶紧...都收了,就说我不在!” 说完,一溜烟地跑没影儿了.... “你等我会儿啊!”范纯礼高声叫着,急忙起身追了过去。 临走前还不忘给君欣卓一个暧昧的眼神儿,闹的君欣卓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 唐奕干嘛躲着范仲淹呢? 事情的起因....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个叫王安石的王八蛋! 都知道扭相公王安石是个人物。 殊不知,这货年青的时候是个爱嚼老婆舌的碎嘴子。 (反正唐奕是这么认为的...) 话说王安石庆历二年龙虎榜以第四名的好成绩踏足官场,开始了他彪悍的一生。 进士及第,仁宗授其淮南节度判官之职,出京历练。 任期,王安石回家乡临川亲省,得知邻县金溪有一神童陨落,泯于常人。遂文兴大发,做文一篇,以醒世人。 此文,就是后世流传的《伤仲永》! 《伤仲永》写的是金溪一个叫方仲永的神童,从来没上过学,却能以物言诗。其父见财起意,不思让仲永进学,而是留连乡里以诗养财。最后,方仲永因后天不得研学,成人之后泯于众人的故事。 .... 按说,人家王安石写个文章跟唐大郎没啥关系,而且,王大神现在还在鄞县当县令,更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存在。 但是,好死不死,杜衍进京之后... 范仲淹、尹洙和杜老头儿,三个人聚到了一块,现在书院也没建好,也没学生给他们解闷,整天就聚在一块瞎聊天。 一次,聊到唐奕这个‘神童’。 杜衍就想起前几年,有一个叫王安石的庆历二年进士,做了一篇写神童的文章在南方广为流传,就背诵出来与两位好友一同赏析。 可是,范仲淹一听,脸都绿了!! 伤仲永?? 范相公举一反三,啊... 立马想到,唐奕现在的情况岂不是和方仲永很像? 这简直就是翻版! 无师自通,天才绝伦.... 而现在,他范仲淹和唐奕身边的那些人,干的不正是仲永之父所干的勾当?为了一自之私,竭泽而渔,让唐奕疏离学业,扑身各种各样的琐事。 这还了得?要是唐奕最后也泯于众人,那他这个老师岂不是罪莫大焉? 所以,范大神因为未来扭相公的一篇八卦作文... 急了!! 说什么也不让唐奕再管什么杂事,准备让他一心钻研学业! 唐奕能不躲吗? 虽然他现在觉得,还是看书写字轻松一点,但是,各项事务都是最关键的时刻,他还真脱不开身。 ... 而就在唐奕躲着范仲淹,一心想把铺子开起来之时,樊楼和潘家也在时刻注意唐奕的动向。 此时,樊楼之中,周四海高居正坐,童管事侍立一旁。 “查清楚了吗?”周四海沉着脸。自从唐奕闹那么一出之后,他的日子就没一天好过的! 童管事小心答道:“查清楚了!从初九开始,对面每天都有不下十车的货物黄昏之前进内城,然后连夜从后门进店。” “是邓州来的果酒?” 童管是摇头,“不是!邓州的酒船还没出邓州,七万斤果酒可不是这么快就能准备好的。昨天的货是从徐州发过来的,三天前的货是苏州的,初九那批是泉州。” 要说樊楼还真是手眼通天,唐奕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周四海的眼线,连邓州为唐奕的新店开业准备了多少存酒都摸得一清二楚。 看不看得清,是一回事,猜不猜得透,却是另外一回事。 这一年来,唐奕连续的动作,没有一件是周四海看得懂的。先是花巨资修饰新店,而新店的布置更是有悖常态。他把曹家十几间铺面都打通了,后院也同样铺满房舍,弄出一个巨大无比,像仓库一样的东西。 就是仓库? 肯定不是! 谁脑子有包,花几万贯去布置仓库? 那不是仓库又是什么?周四海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而最近更是离谱,唐奕从全宋各地大肆采买。周四海跟出去的人回报,唐子浩不光要买这一回,他与各地大商家都签了契约,似是要长期供货。 ******,你一个酒坊整那些个零七八碎的东西做甚? “这个唐子浩到底要干什么?!”周四海咆哮着,脸色潮红。 就为了这么个小酒坊,搅得他日夜不得安宁,这唐子浩真是可恶至极! 他倒是忘了,要是没有当初的贪婪之心,也就没有今日的烦恼了。 所谓有求皆苦,无欲则刚...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童管事站在那大气都不敢喘,等周四海发泄完了才敢出声:“小的倒是探到一点消息,但却不知真假!” “说!” “日前,唐子浩在城南的木器铺子订了一批东西。” “什么东西?” “底下人打听回来的消息,说是酒品的价牌!” 周四海腾的站起来,“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不早说!!” 酒品的价牌?知道了这东西,不就相当知道唐子浩的酒定在了一个什么价位吗? 童管事则苦着脸道:“小的不知是真是假啊,万一有失,怕误了大掌柜的大事...” “快说,到底是什么价牌?!” “探到的口风不多,不过却有什么‘邓州特供’‘醉仙金尊’‘千军酿典藏版’之类的名头...” “价格!价格!!”周四海直接就暴走了。谁要他起了什么花哨的名字,老子要知道他卖多少钱! “价格不靠谱啊!”童管事差点没哭出来,他是真怕说了价格,周四海直接就杀了他。 “到底多少!!” “邓州特供....188...” “188?”周四海一拧眉,这个价格也太低了。 但是... 不怕!咱们能比他更低! “还有呢?” “醉仙金尊...1888;千军酿典藏...8888;听说还有一种‘文武至尊’18888!” “18888文?!”周四海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酒他敢卖十九贯钱?想钱想疯了?” 呃.... 童管事一窘.... “大掌柜的搞错了...” “不是‘文’....是贯!!” ..... 第107章 又是一岁去又还(为‘社会丿小说迷\’万赏加更) 邓州特供188贯! 醉仙金尊1888贯! 千军酿典藏版8888贯! 而所谓的‘文武至尊’18888贯!!! 周四海愣了足足盏茶的功夫才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 “假的!一定是假的!” 周四海指着童管事骂道:“这样离谱的消息你也能信?我看你是傻掉了!” 童管事面上不敢有半点反驳之意,心里却把周四海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奶奶的!老子不说你非让我说,说完还说我傻掉了! “不可信!这是唐子浩在故布迷阵,绝不可信!”周四海笃定地叫着。 “就算是真的不老仙丹,也值不了近两万贯的天价!!” “小的也觉荒唐,这才没敢第一时间向您禀报....” “再去查!一定要在唐子浩开业之前,查出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是!小的这就去查....” 童管事转身欲走,不过行出几步又折了回来。 “小的想到一事...” “什么?” “唐子浩引进各州奇货,会不会是...” 周四海一颤,“你是说...” “你是说,他要效仿当年咱们为娇白打开销路的方法?” “对啊!当年咱们为了拿到开封第一的宝座,可是也用过这招...” 童管事的话像锤子一样凿到周四海心里,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坏事儿了! “买、酒、赠、物!”周四海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四个字,面色阴沉难明。 当年娇白初入开封市场,樊楼就玩了一招买酒送茶、送布、送瓷具的促销手段,使得娇白酒迅速的为开封百姓所熟知...效果奇佳。 “大掌柜的,这可不得不防啊!”童管事极为凝重地道。 “唐子浩运进京的各州货品,可都是紧俏之物,要是他真的学咱们买一赠一,那还真能让他抢去不少的贪利小民!” 周四海眉头都拧到了一块,不确定地道:“他送得起吗?” “大掌柜的别忘了,外面传言,曹家入了唐子浩的股。唐子浩玩不起,但曹家却是玩得起啊!” “曹家...” 周四海更是心直往下沉,曹家虽与潘家世代交好,但在生意上是却不折不扣的对手。曹家想进开封酒业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说不准,真的敢赔本赚吆喝,来这么一手。 “你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娇白、酒曲限量出货。务必在唐子浩酒铺开业之前,积攒足够多的库存!” “小的这就去办!”童管事一声唱喏,急步下堂。 周四海很清楚,如果唐奕真的玩这么一手,那樊楼必须有所应对。倒不用和他们一样卖一送一,但要是没有足够的库存,就不足以稀释唐奕倾销带着的影响。 ———————— 转眼又是年关。 这一年,大宋朝还算太平,无大灾,亦无大乱。能算上一点谈资的,也就数贾相公被罢免了。 开封百姓对此也是司空见惯,连卖馒头的小贩都知道,大宋的宰相,本就是政事堂的几位相公轮着坐。等你做到平章事,或者昭文馆大学士的时候,那说明,离外放也就不远了.....所以贾相公被踢出京,一点都不新奇。 唯一算是有点意思的,就是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物坐上了副宰相的位置... 文彦博! 在大伙儿的印象中,文彦博是个将才。虽进士出身,但却极善兵事,乃戍边之才。 哪怕是官家让他来当西府首臣——枢密使,也不奇怪。却不想,赵祯把他召回京,在枢密副使的位子上只呆了三天,就升任参知政事,当朝副相。 对此,只能说赵祯的眼光够毒辣。文彦博不但带兵有一手,但他更牛的,却是理政疏财的本事。 唐奕心说,文相公这就算是开始了!等过几年,富弼回朝,仁宗朝的黄金搭档就算正式成形,文大神执宰四朝的彪悍人生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 朝堂不说,民间更是无趣。从唐子浩和樊楼的破事儿被大伙儿足足吹了一年,就不难看出,今年的开封真是无趣的紧.... 唯一遗憾的,就是文相公进了京,可文相公的老师泰山先生孙复一直说来,却一直也没有来,让那些准备一睹孙师风采的莘莘学子又要望眼欲穿的等上一年。 这个锅,应该唐奕来背。 孙复早就要带着弟子进京,但是回山书院还没建成,来了也无法安置,范仲淹只得给孙复去信,让他晚一年再来。 直到年关之前,开封百姓才有了新的谈资,唐子浩的酒铺终于装点完工,最快来年二月就可开张迎客。 好吧....还是唐子浩.... 而此时在回山,曹佾差点没和唐奕翻脸.... “大郎可要想清楚了,年关大节,是香水、疏菜等奇货大赚一笔的好时机。大郎为何要错过?” 唐奕正色道:“国舅也想清楚了,咱们不是只为了赚过年这一笔,咱们的首要目的是推酒。所以不论是香水,还是反季蔬菜,都不能先上市!” “可是....”张晋文也苦着脸道:“可是,王里正天天来问,什么时候开始摘菜。过了年,有的菜可就烂在地里了!” “就算烂在地里也不能卖!”唐奕是铁了心和钱过不去。 “我就不信了,曹家、还有回山这么多人,还消化不了这点鲜菜了!送!可劲送!过年都吃菜馅角儿!” 曹佾被唐奕说得直瞪眼,心说,没你这么败家的!你就算把鲜菜送到王里正嘴里,你看他舍得嚼吗?不夸张地说,这个季节,一斤鲜菜比一斤铜钱还金贵,那些佃农舍得才怪! 但是没办法,唐子浩太霸道,他说什么就必须是什么,曹佾贵为国舅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我一会儿拉走一船...” “你喂猪啊!”唐奕不干了。”我就吹个牛逼,你真放开了送啊?那可都是钱!“ “我送到官里去。” 呃..... “当我没说.....”唐奕瞬间哑火....又特么嘴欠了...给官家送去,你敢说‘喂猪’.... 哼.....曹佾被他气乐了,“你啊!好好管管这张破嘴吧!” 嘿嘿,唐奕陪笑着,“那把新到的各种新酒拿上几坛,算我孝敬皇帝他老人家的。” 曹佾暗笑,还用你说? “那什么....”唐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直说。” “二月初二开业大庆,宾客都请好了?” “这个不用操心,我曹景休在开封还是有些人缘的。” “那你看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让皇上他老人家也来给咱站个场子?这一年多又吃又拿的,也该办点实事儿吧....” “滚!!”曹佾直接就暴了粗。 “想什么美事儿呢?” ..... 第108章 樊楼出手 感谢“饮水醉梦、吾桐妍语、朝阳下”的打赏,谢谢支持! --------------------------- 唐奕新铺开业的好日子定在二月初二。 本来,曹佾想赶在年前,但工期实在太紧,再加上唐奕认定了二月二‘龙抬头’的好彩头。 而这段时间,樊楼的周四海也认定了唐奕是要赠物促销的猜想。因为从冬月开始,唐子浩进货的大车、货船就没断过,隔上几天必有一船进京。 这让他越发的紧张起来,绷紧了每一根神经,要和唐子浩斗上一斗。 一过上元节,樊楼这边就开始加紧布置。开封百姓发现,不知为何,白樊楼竟在正对东华门大街的侧门搭起了欢门。不但侧门修整一新,而且还扩建了不少。 而开封酒业行当里的各家、商户也都知道,最近几月,樊楼囤积了数十万斤的上等成酒,这是要把唐子浩一下拍死! 二月初二,唐奕的铺子整肃一新,围在外面的幔布昨夜才撤去,新铺子第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 只见,朱漆大色刷得鲜亮的排门紧闭,在铺面正中的楼顶高高立着一块巨大无比的匾额。此时吉时未到,匾上蒙着大红绸缎,看不见上面写的是什么。 八串红皮爆竹从二楼的楼顶上捶下来,一直在地上盘了好几道。 过路百姓看得不由心惊,还从未见过这么长的爆竹,这得放多时时间? 此时天色尚早,还不过卯时,周四海隐在白樊楼五层的窗棂后面,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对面唐奕的铺子。 童管事在其身后吃味地道:“弄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周四海也不禁叹服地点头,“这唐子浩确实不是凡人,单看这门面就不是一般人能弄出来的。” “可不.,那排门上按的都不是窗纸,而是大食琉璃,这得花多少钱?” 周四海阴沉摇头,“面子弄得再好,也得看里子是不是过硬!” 童管事柔声道:“若唐子浩真是买酒赠物的促销之法,那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说不得要拼上几个月。家主那边....” “不管他出什么招,咱们接招就是!”周四海的声音不容有疑。 “他们的几时开业?” “巳时半!” “巳时半...”周四海喃喃念叨着。 “吩咐下去,把酒牌抬出去,咱们开门迎客!” 童管事一惊,“现在还没到辰时,是不是太早了?” “就是要比他早!我倒要看看,他唐子浩敢不敢接?” 说完,周四海回身而走,留下童管事一人下去张罗。 .... 唐奕和曹佾并不在店外,而是在店中做最后的检查。 感觉一切妥当之后,才寻了一处空场歇歇脚,.两人为了新店开业也是一夜未眠了。 曹佾扫视整个店铺,不由叹道:“这样的生意,也唯有大郎这脑袋才想得出来。只是,不知生意如何.....” 唐奕沉默不语。 他心里其实也没底,不知道这一套经营理念在大宋到底行不行得通。 “没经过开封城民的实际考验,说什么都是白费。” 正要说话,却见张晋文跑了进来。 “大郎快去外面看看吧,周四海出手了!” 唐奕一震,腾身而起,急步出了铺子。曹佾也勉强爬起来,强忍着疲惫跟了出去。 二人一出店,就见街对面立着一块一丈来高的大牌子—— 上书:‘娇白酒新春特价,酬谢开封父老,每斤160文!!!“ 唐奕和曹佾对视一眼,皆是苦笑,160文.....周四海真是下了血本。 “我还是过去一趟吧.!”曹佾摇着头无奈地说道。 唐奕撇嘴道:“去了也没用,人家不会听你的。” 曹佾面无表情地道:“心意尽到了,听不听那就不是曹某人的问题了。” 说着,曹佾安步过街来到樊楼门前。 ..... 今日,开封城中最聚光的地方无疑就是此处,有的城中百姓一早就特意跑来看热闹.。邓州唐子浩和樊楼的恩恩怨怨可是闹了整整一年了,今日方开锣对仗,大伙儿怎么能错过呢? 只是,当樊楼把牌子立出来的时候,众人差点没把眼珠子突出来。 娇白卖160文!?比平时的售价低了整整两倍。看来,樊楼果然不是好惹的,赔钱也要压死唐子浩。 一些不在乎那几个洒钱的百姓都是乐呵呵地看着唐奕铺子门前,这还没开张就被樊楼压了一头,看来不妙啊.! 而更多的人,则是直接向樊楼聚拢而去,这样的低价可是十几年都遇不上一回。有些家中并不宽裕的百姓,自然要趁着娇白特价之时,一尝这开封第一名酒的美味。 所以,现在唐奕这边还没怎么着,街对面的樊楼就已经是人挤人了。两边立马就分出了高低,可以说,唐奕还没出手就已经输了一阵。 等曹佾穿街而过,来到樊楼门前,大伙儿自然让出一条通路,都不知道这位国舅爷到底要做什么。 曹佾背着手站在樊楼门前,也不进去,“把你们周掌柜的叫下来!” 童管事有点愣神,半天才反应过来。心说,这位要干嘛?不会还没开战就要翻脸吧? 不多时,周四海得了下人的通传,下得楼来,先是给曹佾深施一礼。 “小人给国舅见礼了!” 曹佾没工夫和他费话,要是没有他飞扬跋扈的从中挑拨,根本就没今天这场面。 指着那高大牌子,曹佾冷声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们家主的主意?” “回国舅,是小人的主意,家主亲自首肯。” 曹佾一甩手,“我不管你谁的主意,赶紧给我撤了!” 周四海暗自吃惊,心说,这曹国舅也太直接了吧?就没打算留一点余地? 等着买酒的百姓也没想到,这国舅爷竟如此霸道,直接就让人家撤了。这是打不过,直接用强啊! 用强?周四海却不怕曹佾用强。曹家是大族不假,曹佾贵为国舅也不假,但是潘家,也不是吃素的。 “这可是为难小人了......” “为难个屁!”曹佾直接开骂,最看不上这老货阴不阴、阳不阳的嘴脸。 “这里面的事儿,回头我会和你们家主亲自细说,你先把牌子给我撤了!” ....... 第109章 王爷与名妓 感谢“书友160906162023484、牧幕希星、双羽燕子、没没无言”的打赏,谢谢支持! --------------------------- 曹佾一骂人,周四海反倒镇静下来,冷着脸道:“国舅可能搞错了。” “搞错什么?” “樊楼可不是曹家的产业,还轮不到国舅来指手画脚。” “你!” 现在要是手上有刀,曹佾恨不得一刀劈了这老匹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当某害你家主人不成?” “国舅又搞错了...”周四海依然不咸不淡。 “......” “国舅既然入了唐子浩的股,那咱们就是敌人,而非朋友。” “所以...” “会不会害我家主人....”周四海似笑非笑,一字一顿地道:“还真不好说呢!”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索性就死磕到底。 “....”曹佾气得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唉....” 周四海悠然一叹,佯装劝说地道: “国舅还是回去吧,娇白卖多少钱,那是我樊楼的事情,不劳国舅费心!倒是醉仙会有怎样的销路,小的拭目以待了。” 周四海这话说得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别说曹佾,就是一旁的童管事,外加一众买酒的百性,听着都是一愣一愣的。心说,这樊楼当真是不一般,连当朝国舅的面子也是一点不留。 曹佾眯着眼睛看着周四海,“好,好,好!想不到周掌柜是这般气派的人物,咱们来日方常!”说完,一甩大袖负气而走。 回到本方阵中,就见唐奕嘿嘿地贱笑着看着他。 “怎么样?吃瘪了吧.?.让你别去,还偏要去触那眉头!” “给我往死里整!”曹佾动了真火。“不用顾忌其他,促销这两月赔多少都算我的!我倒看看,周四海这老匹夫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这可是你说的!”唐奕指着曹佾叫道:“到时候,可别说我下手太狠.!” “放手为之,挤死这老王八蛋!” “啧啧...国舅可是修道之人,怎么越发狂勃了?最近可是越来越爱骂人.....” “少说风凉话,还不都是你气的!” ...... 樊楼那边从辰时就人挤人的开始售酒,足足卖了一个多时辰,唐奕这边才陆续有宾客到场相庆,看热闹的此时也算满足了八卦之心。 要说曹国舅还是有些底蕴,前来祝贺的个个都是大人物。除了朝中大员、文臣、巨儒不便出席这种商徒之事,几乎开封城内的名流贵胄都到齐了。 唐奕在曹佾的引领之下,变成了只会点头拱手的玩偶,每到一人,他都要上前寒暄几句。什么将门军将,什么开封富户,什么皇亲王爷.... 没错,曹佾请不来赵祯,但却请来了几位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最大的腕,当属唐奕面前这位南平郡王了。 唐奕一听是位郡王,还吓了一跳。仔细打量却发现,就是个温和的老爷爷,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这位南平郡王赵德刚,乃是太祖皇帝的十一子,算起来,赵祯还得管他叫一声十一皇叔.。虽然是位闲散王爷,但地位却是不低。 赵德刚对唐奕这个小毛孩当然没什么兴趣,简单地勉励几句,全当走个过场。 之后就与曹佾道:“景休可是有日子没到我府上来了,若不是让我帮你撑场面,怕是还不登老夫的家门呢。” 曹佾脸一红,“这不是忙嘛...等过了这几天,就带着好礼,去府上给您和姑母请安。” 感情这是曹佾的姑父... 因还有别的客人,赵德刚也不多说,聊了几句就到一旁休息,等着开业大典。 再后面来的也有皇族,不过都是一些小辈。如,北海郡王的长子赵宗绎、南康郡公赵惟能之子赵从照等等。 到了最后,唐奕也招待不过来了,全都交给曹佾处理。 转眼就是巳时半。 赵德刚眼见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到场宾客属他年龄最大,地位最高,自然最有发言权。 “我说景休,时辰也不早了,快些揭幕,本王可是等着看,任店备了何等美食招待宾客。” 庆典之后自然要大宴宾客,而曹佾把宴宾酒席订在了任店,顾赵德刚有此一说。 任店的老板吴亮就在一旁站着,一听老王爷此言,不禁得意地一笑,“今日定不叫老王爷失望.!” “哦?难倒找了新厨?有何花样?快与本王道来。” 吴亮看了一眼曹佾,故作神秘道:“厨子还是原来的厨子,但花样儿可是不少。至于有何花样....那就要恕小人卖个关子了,国舅让咱保密来的。” 赵德刚手点着他揶揄道:“好你个小吴亮,竟和本王卖起了关子,若不合心意,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吴亮年过半百,被赵德刚叫成了‘小吴亮’,不禁老脸一红。不过,这一叫,反而显得亲昵,不禁想起还是少年时,跟在赵德刚等一众大孩子身后,叱诧开封的过往.... 转头对曹佾道:“国舅,还是快些开始吧,再晚片刻,老王爷非拆了小人不可!” 曹佾则往东西两边又望了望,面色为难.... “姑父原谅则个,各位亲朋原谅则个。还有一人未到,暂且稍等片刻。” 大伙儿一拧眉头,心说,谁啊?现在还没来?比南平郡王的派头还大? 正想着,只见曹佾一声欢叫,“来了!” 众人顺着曹佾目光望去,只见马行街的转角处,一辆香车缓缓踏来,花窗罗盖,好似踏云的仙家座驾。 有识得此车主人的不由晃然道:“原来是花评魁首惜琴姑娘,端是等得。” 众人一听是那位传说中的花魁娘子董惜琴,不由都抻长了脖子,准备一睹仙容。就连在樊楼门前排队买酒的一众人等也都出得队来,向街对面靠了过去。 童管事不禁想骂娘,这群腌臜东西,一个花魁什么好看的! 他倒是忘了,自己也是从香车转过街来之后,眼珠子就没离开过那辆花车.... ...... 唐奕算是长见识了.... 刚才一个郡王的到来都没这么大的反应,倒被一个青楼行首抢了今天最大的风头。 那位惜琴姑娘一下香车,曹佾就跟个狗腿子似的亲自上前相迎,连南平郡王都起身靠了过去。 嗯! 全场只有唐奕没过去.... 他怕过去之后,也跟那群人一样,一脸的猪哥相... 唐奕就远远地扫了一眼... 若让他只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位董惜琴,那就是:倾城之貌,我见尤怜;勾魂摄魄,人比花娇。 好吧,这不是一个词..... 第110章 潘丰 感谢“御风四海、朝阳下、第六个气泡”的打赏,谢谢支持! --------------------------- 唐奕看着一帮老爷们儿围着一个名妓打转,不禁暗暗吃味,心说,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缺脑残粉儿。 一个青楼名妓,不就是长得好看点,身材曼妙点,举止端庄点,听说曲儿唱得也还算好听点吗?你们至于吗? 好吧... 这女人也太特么完美了,唐奕自己也快变成脑残粉儿了。 这女人‘仙’得有点过份了,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带着仙气儿,简直不像话! 黑子在一旁都看直了眼,“乖乖...这是天上的仙女儿吧.?” 唐奕撇嘴道:“喜欢吗?” “喜欢...”黑子一脸的猪哥相,就差嘴角没挂一条哈拉子了。 “喜欢娶回家不就得了,光过眼瘾有屁用!” 呃....黑子闹了个大红脸儿,局促道:“俺这粗手粗脚的,哪配得上花魁娘子。” 切!没追求! 唐奕暗骂了一句,就不再说话。看着那董行首柳叶临风一般款款穿行于人群之中。 ... 董惜琴径直走到南平郡王赵德刚面前,微微一拂,“奴奴见过老王爷,愿王爷安康。” “我道等的是谁,原来是董大家亲至。”赵德刚笑道,“景休却是出息了,竟能请得动惜琴姑娘前来。” 赵德刚一点郡王的觉悟都没有,待惜琴来到近前,主动开口。 董惜琴暗暗看了一眼曹佾,又撇了一眼远处的唐奕。 “惜琴罪过,让王爷久等了。” 赵德刚哈哈一笑,“无妨!昨日郡王妃还和老夫念叨,说是惜琴有日子没来了,要老夫去请呢。她可是好久没听惜琴姑娘抚琴低唱了。” “劳王妃挂念了,奴奴明日就去府上给王妃请安。” 赵德刚闻言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说着,转向曹佾道:“快说说你是怎么请动惜琴前来的?坊间可是传言,惜琴姑娘半年没出过桃园居了。” 曹佾脸上一发热,惜琴姑娘还真不是他请来的... 这是唐奕请来的... 准确地说,是唐奕求着尹洙,尹洙给请来的.... 整个开封府,现在也只有尹师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支使得动桃园居的姑娘了。 董惜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唐奕,替曹佾解围道:“国舅新店初开,惜琴自然要来相庆,起码要献唱一曲,为诸位助兴才行呢。” “那感情好!”赵德刚心情大好。 吩咐曹佾道:“还不快些开始,一会儿任店欢宴又有惜琴献歌,端是要得。” 既然赵德刚开口了,唐奕立刻让张晋文开始。 而张晋文此时手心见汗,他哪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正要按打好的腹稿致一段开业长词。 却不想,还没张嘴.... 猛的从人群之外传来一声高喝! “景休遍请京中好友,却独不给我潘家上贴,这是没把我潘国为当朋友啊!” 张晋文一窘,心说,谁啊!?这么会挑时候。 已经到嘴边的说辞生生咽了回去.... ..... 这一声高叫,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唐奕也望了过去。 潘家? 只见人群之外,一众皂衣仆役簇拥着一位黑脸的虬髯大汉立在街中。 而开口高喝的,正是那虬髯大汉! “啧啧...” 唐奕咂巴着嘴,偏头对身边的君欣卓小声道:“潘国为?这人就是潘家现在的话事人潘丰,潘国为?本以为是个尖嘴儿猴相的狡猾之人,没想到还挺方正。”。 君欣卓被他逗乐了,低声道:“在你眼里,看谁都不像好人...都不顺眼。” “谁说的?”唐奕佯装不服,“我看你就顺眼,比那个什么东魁都顺眼!” 君欣卓脸色一红,一不小心又让他逞了口舌之快。横了一眼,“还有心情说笑,那潘家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唐奕眼睛一立,“姥姥!真敢搅局,老子管你潘家、李家、王家,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黑子一听有架打,立马来了精神,把袖子一挽,“现在上,还是再等等!?” “你歇会儿!”唐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除了做梦娶媳妇和动粗,这货就不会点别的。 “潘丰这是来做甚?砸场子?” 有认得潘丰的宾客、百姓已经开始低声议论了。 “啧啧,今天真是没白来,刚刚国舅爷去樊楼那边砸场子却是煞羽而归。想不到,转脸潘国为就打上门来了,真是精彩。” “潘国为可不是曹景休那般好相与的,这下可要大发了。” .... 众人议论纷纷,却并不是没有道理。 潘丰可不是曹佾这样的谦谦君子,这位可是开封有名的‘大炮仗’,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曹佾一见是他来了,也颇为意外,勉强平静心神,迎了上去。 “国为兄,别来无恙,弟这厢有礼了!” “客套就不用了!贤弟还未回答某家,为何不发贴与我?” 潘丰瞪着牛眼咄咄逼人,根本就不讲什么场面不场面。 曹佾现在好不尴尬,潘丰是一点面子也没给他。 心说,就您这脾气,敢让你来吗? 可这话还不能明说,憋得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正在难以下台之际,赵德刚缓步走了出来。 “国为,莫要为难景休,他开的是酒坊,叫你来做甚?上全武行?” 曹佾不能说的话,赵德刚却是能说。 .... 潘丰见赵德刚出来了,瞪了曹佾一眼,转脸换了一副还算和气的表情道:“家公莫帮这无义之徒辩驳,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他曹景休真当我潘丰连这点度量都没有?” “家公?”唐奕一脸的错愕,“这称呼有点乱......” 曹佾管赵德芳叫姑父,而潘慧则叫‘家公’,也就是外祖父的意思。 “合着曹佾比潘丰还大了一辈儿!” 按理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曹佾的姑姑嫁给了赵德刚,所以,他管赵德刚叫姑父;潘丰之母乃是楚王赵德芳的嫡女,赵德芳又是赵德刚的亲哥哥,算下来,他当然要管赵德刚叫一声‘家公’。 但是,从二人父系来论,又是平辈,潘丰从来都当曹佾是小弟弟,自然一点都不客气。 曹佾好言道:“兄莫责怪小弟,这里面的事情弟不便说明,待今日过后,弟一定亲自上门谢罪,并道出其中的实情。” 潘丰一立牛眼,“都他娘的要扒老子的根基了,还有啥不便说的!?” 曹佾苦着脸... “总之,兄等过了今日,弟一定给兄一个交代。” 潘丰低吼道:“你曹家倒了金店,还有瓦子,黄了瓦子,还有炭场,我呢!?” “要是让你把酒行也给挖了,那老子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 ps:昨日点开某盗版软件,发现《调教大宋》高居新书榜第三位。1500+收藏。 在朋友圈发文感慨,呼吁支持正版。因为心疼.....这1500多收藏要是加到起点上。足以为苍山赢来一次三江推荐。 今天手欠,再次打开。收藏变成了2800+。一天长了一千多,着实敬服........ 各位看盗版的朋友们,苍山不巴望您能为了一本网络小说而改变传统的观念。但求能理解一下作者写书的辛苦。到起点来建个帐号,点个收藏,投几张不花钱的推荐票,浪费不了你多少时间。却是对作者莫大的支持。 第111章 骂人 感谢“为爱念生、king冰衫、白痴李牧、饮水醉梦、桐谷羽、书友160614132344090”的打赏,谢谢支持! --------------------------- 潘丰如此说辞,曹佾颇为意外的同时,更是无言以对,只得用赵德刚、潘丰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哀求道:“今日兄就给小弟一个面子...不要闹了可好?” 潘丰一言不发地看着曹佾良久..... “看来,景休还是小看我潘国为了。” “今天只为贺新,而非搅局,二十几年的兄弟,总要有个交代!” 大伙不禁一阵错愕,万没想到,潘丰会这般言语。 “来人!”潘丰一声高喝。“把贺礼给老子抬上来!” 说话间,后面一众潘府仆役,合力抬着一块大匾排众而出。潘丰一扯匾上红绸,只见四个烫金大字跃然匾上: 鹏程万里! “你开业,我来贺庆,就是这么简单。生意上的角逐,那是你开业之后的事情,不论贤弟有何手段,我潘某接招就是!” 曹佾看着金匾,逐渐凝重起来,不见有一丝喜悦,更无一丝歉意... 而君欣卓看到此处也不禁动容,小声对唐奕道:“这人好像也没那般可恶,最起码是个磊落之人。咱们是不...咱们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唐奕轻蔑一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天真....” 许是唐奕情绪不稳,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立在不远处的那位董惜琴显然听到了二人对答,不禁又多看了唐奕一眼。 说起来,董惜琴今日能来,一方面是尹先生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带着好奇来的。 传了一年的‘狂生半阙郎,邓州酒天王’据说只有十五岁。 她是想看看,被尹先生多次提及的这个少年,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而且,他到底哪来的信心,可以在酒业上击败樊楼? 可以说,从下车,她就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唐奕。可不管相识,还是陌生,几乎到场宾客都来与她这个花魁打了招呼,却唯独请她来的唐奕没有过来照面...着实让董行首有些意外。 他是不懂人情世故? 不是! 能说出‘天真’二字,足见其过人之处。 ... 潘丰奉上金匾为庆,着实惊到了一众看客。万没想到,这潘丰是如此豁达之人,曹家是酒业敌手,又无贺贴相请,竟也能坦然而来,并以重礼相送,简直就是情义无边! 正在鄙夷国舅爷有些多心之时,却见周四海听闻家主到来,也从樊楼跑了出来。见了礼,就附在潘丰耳边低语起来。 潘丰越听面色越冷,最后对曹佾道:“你要支使我家的人,撤了我家的买卖?” 显然,周四海传的不是什么好话,大伙暗道:“来了,好戏终于上场了!” 赵德刚一见事情不对,又要出来圆场,却不想,曹佾抢先一步,坦然道:“弟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不便现在告知,早晚兄会知晓弟的一番苦心。还请兄看到二十年兄弟的情份上,收了‘神通’吧!” 潘丰瞪着曹佾不说话,双拳紧握,显得气愤难平。 良久,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周四海!” “小的在!” “把牌子给我撤了!” 呃... 这个结果让周四海一阵错愕,“家主这是要.....” “今天是我兄弟的好日子,这个面子.....我给!” “干得漂亮!!”唐奕大叫一声。 漂亮到... 唐奕想拿刀活劈了这个潘、国、为! .... 潘丰今日给人的印象... 莽撞不失仗义,恩怨分明,又不失豪气。做足了姿态,也给足了曹佾面子。 可是,堂堂潘家,不但家资巨万,而且在军界依然留存不小的势力。这样一个莽撞之人,又怎么能扛起潘家的大旗呢? 唐奕之所以想杀了这装叉的货,是因为潘丰一照面,就把传了一年的他与樊楼之间的纷争,彻底扭转了过来。 以前,不管朝中怎么参唐奕的不是,也不管樊楼怎么制造舆论抹黑唐奕,其实在百姓心中,唐奕是占着理的。毕竟是樊楼不义在先,要抢唐奕的生意。 这一点看似无用,却重要至极。 可以说,唐奕一直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立于这场纷争的不败之地。唐奕和樊楼对拼,不但制造了舆论让醉仙未上市就火了一年,而且在开封百姓心中占了不少的同情分。 可是,潘丰今日不请自来,完全颠覆了以往大家对此事的印象。几句话的功夫,反倒成了唐子浩联合曹家来对付潘丰。 潘丰那句话说得漂亮,‘曹家倒了金店,还有瓦子,黄了瓦子,还有炭场。但是,潘家要是倒了酒业,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下子就让大家觉得潘丰是弱势的一方,倒是曹佾和唐奕有些不够仗义了.... 曹佾比唐奕还清楚,潘丰前来,三分情义,七分暗斗! 但是,他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越说,就越成了唐、曹二人联手挖潘家的墙角。 虽说... 虽说,潘丰这一手玩得确实漂亮,但是,潘丰算错了一件事.... 他太低估唐子浩了! .... “张晋文!” 唐奕一声暴喝,吓得众人一激灵... “在呢!”张晋文知道唐大郎这是动了真怒,急忙站了出来。 “我也在呢!”黑子又挽了挽袖子,蹿了出来。 “滚蛋!” 黑子蔫着脑袋,又退了回去。 唐奕横了潘丰一眼,转脸对张晋文叫道:“愣着做甚,这老不死的既然是来庆贺的,还不马上开业,给他‘庆贺’!” 噗!!! 所有人都喷了! 怎么把这位小祖宗给忘了?果然是个狂人,之前传闻他骂过周四海有人还不信,范公门生怎会如此不堪?没想到,骂周四海都是轻的...这位连潘丰也敢骂.... 而潘丰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样的场合,京中贵胄齐聚,连曹佾都得有些收敛,这小子凭什么??他怎么敢?老子才四十出头,怎么就成老不死的了? “你敢骂我?!” “骂的就是你!”唐奕指着潘丰的鼻子骂道:“少给我装蒜!你不让老子舒坦,老子也不会让你好过!” “你跟谁称‘老子’?” 唐奕懒得跟他絮叨,回身直冲店门口的董惜琴而去。 大伙还在纳闷儿,他和潘丰对战,怎么怒冲冲地朝惜琴姑娘去了。 董惜琴也是花容失色,这唐子浩此时脸色阴得吓人,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却不想,唐奕连正眼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越过去,到店门口,一把扯起一块红绸.... 众人恍然,原来除了房顶上那块大匾盖着红绸,门前还有一块立牌也盖着绸子。 现在,唐奕把绸子扯掉,上面的大字自然就跃入了众人眼中...... 只见牌子上写道:“开业酬宾!果酒,七日内免费相送!!” 第112章 原来是仓库? 感谢“nqm、陈丽娇”的打赏,谢谢支持! --------------------------- 开业酬宾,果酒七天免费相送......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颤,免....免费!白送? “牛气!”众人暗叫,这唐子浩不愧狂生之名,他竟然白送。 “尔敢!?”潘丰也心中大骂,万没想到,唐子浩敢这么玩。 不过,这些人还是小看唐奕了,这货不但敢白送,而且还敢疯狂地白送! “黑子!”唐奕高声大喝,声若惊雷。 “在呢!” “把七天给老子改成一个月!” “得勒....”黑子欢叫一声去找漆桶了。 唐奕回身来到潘丰面前,“你不是仗义吗?那咱也不能小气,先送一个月,我够不够仗义?” 潘丰又怒又惊! 怒的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这般欺辱,这是在当打众他的脸啊!樊楼160文,他就白送。 惊的是,唐子浩为了抢市场已经疯魔,这得赔多少? “哼!”潘丰强行镇定下来,一声冷哼。 “唐、曹两家势大,我潘丰当然没有唐公子仗义。但潘某人也不是怂蛋,纵使家败,奉陪就是!” “你大爷的!”唐奕张嘴就骂。“还跟老子假仗义...” “黑子,改成两个月!” “好勒!” “够不够?!”唐奕双目寒芒暴敛,你不是能装吗?老子直接压死你! 潘丰眼皮直跳,两个月....他要敢白送两个月,那樊楼真还扛不住。 “唐公子好不霸气!可你想没想过,如此一来,开封多少酒家要被你挤垮,多少百姓失掉生计!?” “三个月!” “你接着装....” 这回唐奕眼皮都不抬了,大有再多说一个“不”字,老子接着加码的架势。 “.....” 潘丰还真就不敢再多说一个“不”字了...... 唐奕这作派,让人一点都不怀疑,他说的是真的。 三个月!白送三个月,樊楼玩不起,也拼不起。真让他再往上加,那开封头牌的名号,也就换成醉仙了。 有一句话,潘丰说的一点不假——曹家倒了金店,还有瓦子、炭场,潘家要是倒了娇白这块牌子,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 他赌不起! 见潘丰憋得脸色紫黑,一语不发。唐奕一甩手,转身就走。 “就这点武功,还装得跟什么似的,也就是个样子货!” 潘丰一个踉跄,差点没晕死过去。 这小子太贱了... “唉....”曹佾在其身边低声叹道:“国为兄,不该来的....” ...... 要说,也算是潘丰倒霉,撞了个正着。 这一年的时间,唐奕忙完了观澜书院,忙城里的店铺,还要盯着邓州和回山的生计。每一项都要他亲历亲为,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细节都要他来拍板定音,而范公又不想他疏于学业,时不时还要敦促他读书。可以说,一个人掰成了几瓣儿在用,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受不了这么重的担子,何况,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从入冬开始,身边的人就感觉得出,唐奕已经被压榨到崩溃的边缘,脾气越来越暴躁,越来越难见笑容。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连曹佾都让着他三分。 潘丰今天出门,应该没看黄历的....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疯魔一般的唐子浩....那些打定主意看热闹的开封百姓,一个个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唐子浩!这哪是什么狂人?简直就是疯子!一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喷得潘家家主连嘴都不敢还的疯子!” 赵德刚眯眼望着唐奕,心中也是震撼不已。 老王爷震惊的倒不是唐奕的狂妄,而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管你是名将之后权势滔天,管你是富享开封的大宋贵族,敢惹我?老子就敢跟你拼命! 拼到你怕! 这让七旬有余的老郡王有些恍惚,也有些热血沸腾。 尤记得,在他也似唐奕这般年纪之时,开封城中到处都充斥着这样有血性,敢捅破天的角色。 那时,大宋第一战将潘美还没有输掉将胆! 那时,令契丹闻风丧胆的杨无敌还未埋骨异乡! 那时的太宗皇帝还未失去夺回燕云,复我河山的勇气! 那时的大宋,还是一匹有血性的狼! 而不似现在这般,如一只任人宰割的羊! ...... 曹佾一句“你不该来...” 不但唤醒了潘丰,也把老王爷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潘丰怒视曹佾,“我不该来?我不来行吗?你们都挖到老子墙根上了,我还不能来了?” 听着潘丰的言语,赵德刚暗自摇头,潘国为终还是软了,终还是被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给吓住了。 正如时下的大宋.....失去了拼搏的胆气.... 想到这里,老王爷再不想理会二人,有些寂寥的缓步走开。 也许.....多几个像唐子浩这样的‘疯子’,并不是坏事.... 潘丰这句说的并没有掺假,曹佾也只得无奈摇头,“没人要挖兄的墙角...” “哼!说得好听!你就不怕,找这么个狂妄小子合伙,失了人心?” “国为兄真的以为弟会置二十几年的交情于不顾,为了一点铜臭之物,来堵兄的活路吗?” “什么意思?”潘丰被曹佾说得一滞。 “本来弟已经劝动了唐大郎,只要你的樊楼不来惹他,之前的事已经算是过去了。他只是要一个与樊楼相争的噱头,为新店赚一点眼球罢了。” “不过现在.....”曹佾一声苦笑,“恭喜国为兄彻底惹毛了唐子浩,这回算真的对上了!” 说完,曹佾留下一脸懵逼的潘丰,着令张晋文致辞开业。 他也不是没有火气,潘丰今天这一手,外人来看是仗义,又是不请自来,又是送礼,又是撤促销牌的。 但是,曹佾不傻,知道潘丰这次就是抛下了情义,特意来挣同情的。 张晋文也还听话,一番长词,然后亲手点燃八串红竹火炮,噼啪震天的爆竹之声一下子轰鸣起来,传得老远。 据说,在皇城之内都能听得见响动.... 待爆竹燃尽,在宾客的祝福声中,唐奕亲手扯动门匾垂下来的红绳,高楼大匾上的红布随之滑下,唐子浩折腾了一年之久的新铺终于与开封百姓见面! 只不过... 只不过随着红布落下,挤得满满登登的东华门大街全都为之一肃,近前的宾客更是愣在当场! 潘丰、周四海更是见鬼了一样,看着高高在上的那四个烫金大字..... “什....什么情况?” 潘丰失声叫道:“不是酒坊吗?” “这...” “这‘华、联、仓、储’又是个什么东西?” 第113章 到底是不是仓库? 感谢“隔江吟”的打赏,谢谢支持! --------------------------- 华联仓储... 不是酒坊吗? 但看字面儿上的意思,怎么是个仓库? 不但潘丰傻眼了,一街的开封百姓也都傻眼了.....樊楼如临大敌的闹了半天,结果人家建的是个仓库? 赵德刚也是一脸的发懵,今天他就不该来...怎么状况一个接一个? “我说景休,你这是仓库开业?唐子浩要干的不是酒铺吗?怎么变成仓库了?“ 曹佾神秘一笑,“姑父不妨进店一观,就什么都知道了。” 赵德刚愣愣地左右看看,“那就...进去看看?” 他怎么说也是个郡王,能来站场子就算给足了面子。原本打算这边一揭了红绸,他就随一众宾客直接去任店欢宴的。 董惜琴抿然笑道:“奴奴也是好奇得紧,想进店一观呢。” 赵德刚笑道:“那惜琴姑娘就陪本王进去看看,看看这小子搞的是什么明堂。” 说完,就由董惜琴搀着,迈步进店。 .... 唐奕眼见一众宾客鱼贯进店,脸上终露出一丝笑意。 他本来想叫‘华联超市’来着,但怕宋人不懂‘超市’是什么意思,遂起名为仓储。 也让大宋见识一下,零售业整合之后是何等威力! 见潘丰主仆几人还立在街边,不禁眯着眼睛揶揄道: “你不进去看看?” “保准让您大开眼界哦!” “我!”潘丰真想上去撕碎了这贱小子。“某家羞于进你这破店。” 切....唐奕嗤之以鼻。 “您放心,老子说到做到!去岁邓州出酒三十万斤,我一斤都不外卖,全运进开封,我看你潘国为还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说完,一甩衣袖..... 进去了... 围观百姓此时也反应过来,有的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仓库,有的则心念门口那块大牌了,上面可是写着白送呢,此时不动还待何时?一窝蜂似的涌向华联铺的大门... 这下可好,华联和樊楼门前的情况一下子反转了过来,倒成了华联门口人挤人。 周四海回头看了一眼小猫两三只的自家门面,不禁问道:“家主....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潘丰一肚的气,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派个仆从进去看看,他们搞的什么名堂!”阴沉地甩下一句话,潘丰一转身...折回了樊楼。 周四海领命,找了个机灵的伙计,一身便装的混在人群之中进了华联仓储。 他则随着潘丰,回了樊楼,在五层临街之处罢上茶点,一边看着街对面华联铺的情况,一边等着小厮回报。 只是这一等,竟等了半个多时辰。 那他-妈的是娘们的被窝不成?睡个粉头儿也用不了半个时辰啊? 潘丰气急,“奶奶的,这是什么榆木疙瘩,只看一眼里面的情况,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吗?!” 周四海大气都不敢喘,也是气结。心说,派去的那小厮平时挺机灵的啊,今天这是怎了? 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倒是赵德刚、董惜琴,还有一众宾客先出来了,而且,这些人还不是空着手出来的.... 潘丰不禁眉头紧皱,更是摸不着头脑。 就见,众宾客身边的仆从都抱着一堆大包小盒.,南平郡王赵德刚更是亲自捧着一个尺许见方的檀木锦盒,一边走,一边乐得合不拢嘴,眼神就没离开过那盒子。 而董行首也是一样,亲手托着一个精致的楠木小盒,走到香车边上,才小心的交给使女。 潘丰心里直痒痒,心说,这到底是仓库,还是酒坊? 不光宾客,进店的百姓出来之时确实都拿着酒,但酒却不是主要的,有人一手提着一小坛酒,另一手还抱着大包小包一串商货。 难道这唐子浩不光送酒,还送别的? 更有甚着,潘丰竟看见有人提了一条猪肉出来,还有的拎了一条鱼....而且,居然还有手里捧着吃食,边走边吃的...... .... 终于.... 潘丰和周四海终于看见那小厮从华联里面出来了,周四海迫不及待地奔下楼,亲自把那小厮拎了上来。 “快说,里面什么情况?”潘丰强压怒火,那小厮一上得楼来,他立马急问。 却不想,小厮抓耳挠腮一阵支吾。 “小的也说不好,像是杂铺,却多有不同,反正是包罗万象,什么都有,小的都看花了眼。.” “我看你他-妈是吃花了眼!”潘丰恨恨地骂道。这小厮满嘴的油花,肯定是在里面塞饱了肚子才出来的。 周四海又问了几句,那小厮只说什么都有,什么都卖,就再说不出什么,气得潘丰一声大喝: “滚!!” 待那小厮下去之后,潘丰对周四海道:“你亲自去一趟!” “我去....”周四海脸色一苦,“我去不合适吧......要不.....再派个人过去?” “有什么不合适?他开门做生意,还不让人进了不成?再说,唐子浩和曹佾都去招待宾客了,你怕甚?” 周四海心说,要是让城中百姓看到我这个樊楼大掌柜亲自去刺探敌情,我这老脸还往哪儿搁? 但是没办法,潘丰发话了,周四海只得从命。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地下了楼,穿街进了华联仓储。 这一次潘丰倒是没等太久,只是半刻工夫就见周四海从对面跑了出来,急匆匆地跑上来叫道:“家主,大事不好了!” “慌甚?”潘丰暗骂,今天这是怎地了?怎么就没一个靠谱的? 周四海眉眼一搭拉... “家主还是亲自去看看吧.....一个不好,不光娇白的第一不保,恐怕樊楼也得让出开封第一楼的宝座...” 这可把潘丰吓了一跳,怎么还严重到危及樊楼的地步了? “走,过去看看!”潘丰琢磨了半天,还是咬牙决定亲自过去一观。 待二人来到华联门前,往来的百姓不禁侧目,大伙儿心说,这位怎么又来了? 潘丰迎着众人目光,脸色发青,奶奶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不走,直接就进去了。 一进店门,潘丰被店里的架势震得一愣。只见门口站了一排俊俏小娘,一水的冰蓝衣裙,见有人进店,立马齐刷刷地一拂: “欢迎光临!” “这....”潘丰一下就呆住了。心中暗道,怎么就莫名奇妙地生出一种很有档次的感觉呢?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有小娘递过来一个方方正正的柳编提篮。 潘丰不明所以,“这是做甚? 周四海代其接过,小声道:“家主进去便知.....” .... ps:新书期间,因诸多原因,两千字的章节让大伙儿看得不爽,苍山这里说声抱歉....上架之后一定改成三千大章。 第114章 前所未见的经营模式 谢谢“酷酷的大猫”的4千大赏!谢谢“御风四海、康丝坦斯、沉沦精英、小猪1381、邪神小镔”的打赏! --------------------------- 潘丰进到店内,着实被惊到了! 就见巨大的空间之内,除了柱子,竟无一堵隔墙。头上每隔一丈,就有一盏也不知是什么灯蜡的吊灯,把华联店内照得如同白昼,站在门口就几乎可一直看到最里面。 随着人流而入,潘丰也彻底搞明白周四海手里的提篮是干什么用的了.... 唐子浩这店中,所有货品竟都是无人售卖的。各种各样,让人看得眼花的商货都整齐地码在一人来高的架子上,架上钉有货品说明和价码,客人若想购买,伸手自取,根本不用伙计支应。客人把选中的货品放在提篮内,等到出店之时一同到门前的闸口会账即可。 而且,每隔十来步都站着一个模样端庄的蓝裙小娘,时不时为顾客讲解一些新奇之物的公用。 “倒是新奇....”潘丰暗暗点头,连他自己也被这新奇的售卖方式所吸引,忍不住随手拿几样开封少见的稀罕物儿观瞧几眼。 而华联不光卖商货,还卖现成的吃食。从店门口一直到最里面,沿着边墙一字排开,全是大宋各州名吃的摊子,样样诱人,且没一样儿是京里有的。 邓州的生煎、陕南的酸粉、苏杭的水果冰沙等等,甚至还有番人在现场制作回鹘烤肉。 “家主看左边。”周四海指着华联西北角的方向。“那边是专销醉仙的所在,只要在店中购买任意货品,就可到那儿免费领一坛两斤装的醉仙酿!” “只有两斤?”潘丰疑道。 “对!每人只限两斤。” 三十万斤醉仙,每人两斤,就是十五万人次,足够唐子浩占下一大批市场份额了。 “呼....” 潘丰闻言反倒面色一松,长出了口气。 还好是限量送,要是敞开了送,那对开封酒业的冲击才是灾难性的.....看来,唐子浩还没真疯。 如若真可着劲儿送三个月,那开封所有酒铺三个月内就别想开门做生意了。 他哪知道,唐奕送酒的本意,根本也不是为了推酒。从最开始,他就没把樊楼当对手,最多只能算是搂草打兔子——顺带手的事儿! 要不是曹佾碍于交情苦劝,唐奕真想直接就倾销半年,管你樊楼,还是潘家,都得给老子让道儿...他是想借着酒势,聚拢客源,进而让这种新奇的销售模式尽快被开封百姓所接受。 ...... “情况还不是太坏,既然是限量,咱们就还有时间应对。”潘丰想通其中关节,心也就定了下来。 周四海却苦声道:“哪有什么时间应对?若处理不好,樊楼明天就要生意惨淡了!” “嗯?”潘丰拧眉疑惑。 “家主随我来!” 说着,周四海便引着潘丰向华联仓储的深处行去... 潘丰不知他是何意,只得跟着他往里走。 边走边看,潘丰更加震撼,也不由佩服暗地道:唐子浩做生意确实不凡,这一间店铺,却几乎汇集了整个大宋乃至周边诸国的奇货,小到针头线脑,牙粉丝帕,大到苏锦蜀绣,笔墨文砚,要不是货架与货架之间挂着诸如‘生活用品区’、‘布料衣帽区’、‘文房四宝区’之类的牌子,还真容易让人看花了眼。 走到最里面,悬着‘鲜菜副食区’牌子的地方,周四海才停了下来,向明显比别的区域多了好几倍人流的副食区一指: “家主且看!” “还看个屁?” 潘丰差点没骂娘!奶奶的,你带老子去哪儿不好,偏往熟人堆里钻!? 只见这一片儿都是熟人,京中贵族家里的管事,各家名楼的掌柜,朝中大员的家仆......几乎都认识潘丰。这要让他们看到,堂堂潘家家主让唐子浩一顿臭骂,还亲自跑到人家店里来转悠,他这老脸还往哪搁? 潘丰转头就想走,却被周四海拉住了。 “家主,不能走啊,樊楼危在旦夕,家主还要以祖业为重啊!” “你让某怎....”潘丰暴跳如雷,但又觉有失身份,吼了一半,就心虚地左右看看,压低声调,“你让某怎么看?都是相熟之人,让某家这脸面往哪儿放?” 周四海脸色发青,窘道:“家主别看人....看货...” 潘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忍着难受,瞥向这一片的货品。 这一看,潘丰也被逐渐吸引... 这一片儿与别处不同,卖的是果蔬肉蛋、鸡鱼海鲜之类的食材,不是无人售卖的自取,而是有人称重打包。 开始,潘丰的第一感觉还只是认为华联铺想得周到,像鸡鱼之类的肉品,虾蟹贝螺之类的海鲜,都会按照客人的要求,予以简单处理。 鸡鱼是杀过、洗净的,肉可以按客人需要切好了再拿走,海鲜、河鲜也可处理好,买回家直接下锅就可以了。 可等潘丰反应过来,心内不由大惊,暗骂一声:“贼厮唐奕!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现在, 问题不是华联铺想得够周到,服务够好! 问题是,这苦春头子的时节,他-妈的他哪儿来这么多鲜菜? 而且不是一两种,是十几种!夏秋有什么菜,这里就有什么菜。 更离谱的是,这海货、河鲜也太....太全了! 南方的草花鲈鱼、登州的小海参、泉州的海王蟹、大对虾,雷州的扇贝、海螺,简直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人家这儿没有的。 潘丰终于知道周四海为什么乱了方寸.... 这里食材简直就是应有尽有,而且多是稀缺之物,围在此处的客人很多都在预订今后的供货。而华联专门在这里按排了一个管事,接受预订,不管多大的量都一口答应。看这架势,好像华联存货颇多,且有长期货源!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樊楼引以为傲的优势一下子就全没了! 樊楼立足开封,酒上靠的是娇白;菜品上则靠的是最多的花样儿、最珍惜的食材,至于粉头儿小姐、装饰、服务,开封几家名店的差距不大,甚至是没有。 周四海花了大价钱专门从各州运来珍稀食材,以吸引开封食客。“别家没有,只有樊楼有。”这才是樊楼客似云来的奥秘。 但现在.....这个优势反而成了劣势,因为华联仓储的食材比樊楼找得还全,还精! 细认之下,除了任店,开封排得上号的酒楼管事都聚在这里。潘楼、明月楼、状元楼、遇仙楼....高阳店、马行店、德昌店,一家都不少!这些名店,全都在和华联仓储订食材供应的合约。 不用想,任店承办华联铺开业大宴,肯定早有动作。那开封还差谁?就特么差了一个跟唐子浩死磕的樊楼! 潘丰都不敢想了.... 过了今日... 不!都不用过了今天。晚间时分,各家店就能推出全新的菜品,用上不比娇白差多少的醉仙酿。到那时,樊楼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优势都将荡然无存!!! 没有第一多的花样儿,没有第一好的菜肴.....那樊楼还叫什么汴京第一楼? ..... 第115章 天价酒 谢谢“社会丿小说迷”千赏;谢谢“为爱念生”的打赏,谢谢支持! --------------------------- “唐子浩怎么把这么多新鲜海货弄进京的?又哪儿来的这么多种类的鲜菜?” 潘丰一脸的愤恨。万没想到,唐子浩不但酒上玩得大,还从食材上又捅了樊楼一刀。 “据说,海货走的是槽运,唐子浩沿着运输路线建了十几个转运结点,不但快船飞运,而且每到一处即换上保鲜的冰块,这才一路进京!” “.....” 十几个转运点!?好大的手笔!这样的耗费谁玩得起? “而鲜菜来自回山三百亩地建成的暖房!” “三百亩?”潘丰飞速算计起来....现在是二月初,三百亩的菜品足够卖到开春新菜上市了! 不知不觉,潘丰已经额头见汗。看这架势,唐子浩的食材供应几乎不可能出现断货的情况。也就是说,樊楼如果不从他这里进货,很可能要长期被京中各酒楼压制,第一不保! 可是,从华联进货? 别说潘丰不干,就算唐子浩也不能干啊!都闹成这样儿了,人家当然乐意看你的笑话。 潘丰想想就窝火,酒上还没分出高低,就要在食材上被唐子浩牵着鼻子走? 而周四海的一句话,又把潘丰的想法堵死了。 “刚刚小的已经试探过了,这一区的管事直言,要是樊楼想进货,得问过东家才能决定,摆明了不卖给咱们....” “欺人太甚!”潘丰急得直跳脚,低声咒骂。 “怎么办?家主还要快些应对才是”周四海也乱了方寸。 “能怎么办?先回去,再做计较...” 说着,潘丰又看了一眼销售火爆的蔬菜副食区,转身欲走。 这时,正好高阳正店的掌柜订好了海货从人群里挤出,带着几个仆役要出店,而潘丰又正好挡在那儿...... 高阳正店掌柜送了潘丰一个尴尬的微笑,然后....绕了过去。 呵呵....潘丰比他更尴尬..... 让人认出来了! 其实这一片儿的顾客早就认出他了,只不过碍于情面,都装着没看到罢了。 说起来,潘丰今天也挺冤的,遇到唐子浩这个疯子。本以为唐子浩要在酒上和他分个高下,却不想,人家手里还有别的大杀器。 ...... “酒品都置办好了吗?” 高阳店掌柜让过潘丰,就径直出店,一边走,一边和伙计续话。 “置办好了,按您的意思,十套邓州特供共1880贯,已经搬下楼装车了。” “嗯....” 置办酒品?1880贯?醉仙不是白送吗? 潘丰与周四海对视一眼,满脸的错愕。心说,唐子浩是糊弄人的?挂着白送的牌子,却也还要钱? “走,去楼上看看!” 刚刚那人不是说‘搬下楼’吗?潘丰倒想看看,唐子浩这酒是怎么卖的。 待两人上得楼来,却是眼前霍然一亮。 二楼装饰明显比一楼更为华贵,客人也比一楼少了不少。但从衣着来看,皆是富贵之人,这二楼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事实也确是如此,二楼卖的商货比一楼高档很多,都是些京中名店,或是各州紧俏财货的专柜。 潘丰看到,有开封有名的金得顺珠宝铺子的专柜,也有神剪李的成衣展示.....这其中就有董惜琴拿出去那种楠木小盒的铺位。 一问才知道,里面装的是一种叫做香水的香料,极为特别。而董首行拿走的还是其中最贵的一种,内装月季、菊花、茉莉、桔子、香瓜五种味道,一盒售价七十余贯。 潘丰暗暗骂娘,怎么他妈这么贵?唐奕抢钱不成? 可是,你说他抢钱吧,还真有人愿意让他抢。香水专柜那叫一个火爆,眨眼的工夫,潘丰就见好几波人拿着货品去付钱了。 而这里占了最大、最好位置的,却是卖酒的。 不过....和潘丰想的不太一样... 潘、周二人走到售卖酒品的所在,立刻有举止端庄的小娘上前相迎,脸上挂着微笑,不卑不亢。 见识了华联铺内使女服务水准的潘、周二人倒也没什么稀奇,只是进了洒品售卖的隔间,潘丰就傻眼了。 里面根本就不像一个酒铺,没有排成排的酒缸,也没有捋成捋的酒坛子。整个隔间皆用上好红木装点,贴墙立着一个个一人多高的大柜,柜门上镶的都是大食琉璃,别提多贵气了。 整个酒铺看不出一丝一毫酒铺应有的样子,装点得比樊楼最豪华的包间还要奢靡。 “这是....酒铺?”周四海不确定地嘟囔道。 那销售小娘抿然一笑,“客官无需多疑,这确是邓州严河坊经营的酒类精品店。” 精品店? 这名字倒有些别致... “那你们这里的酒品售价几何?”这时候就得周四海来搭话了。 潘丰则是派头十足的由小娘引着在铺内坐了下来。 要说这唐子浩还真是败家,一个酒铺招待宾客的桌椅都是上等檀木打造,一点不比潘丰家里摆设的家什差。 “那就看客官看上哪种了。” “哦?细细道来。” 小娘又是一拂,笑容不减地介绍道: “客官原谅则个,本店初开,酒品还未齐备,目前只有‘邓州特供’、‘醉仙金尊’、‘千军酿典藏’、‘文武至尊‘这四个品类相售。” 周四海听得眉头一皱,这几个名字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那售价几何?” “分别是188、1888、8888、18888四个价次。” “.....”潘丰听得一愣。 却见周四海见鬼了一样颤声道: “是‘贯’?” 小娘一笑,“客官倒是明白人,还能有此一问,有不少人来了,直接当成是188文,1888文喱.。” 周四海呆愣了半天....原来童管事探到的消息是真的!! 潘丰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去....“什么酒这么贵?!” 小娘似是已经习惯客人这番表现,也不多说,直接让人端上来两套锦盒,分别是‘邓州特供’和‘醉仙金尊’。至于那个文武至尊和千军酿典藏,小娘子根本就没提,太贵重了,客人若无意向,是绝不能乱动的。 “客官可以自行品评,看咱的酒值不值这个价钱。” 潘丰随手捧过‘醉仙金尊’的盒子搭眼一看,不禁一惊。 “剑川瞿雕?”这木盒雕工极为精细,潘丰一搭眼就感觉像是来自天下四大名雕之一的剑川瞿雕。 “客官真是好眼力,正是出自剑川瞿家的工艺。” 潘丰暗暗乍舌,这么一个尺半见方的盒子,就不下十贯钱。一个装酒的盒子而已,用完就扔的东西,这么浪费做甚? 但是,潘大家主也不想坠了气势。 不动声色地打开盒子,这下更是说不出话来。盒子里绒布为衬,静静躺着一青、一红、一绿、一橙、一白五个五色瓷瓶,而每个瓷瓶下面都有一锦书木轴,让人只看一眼,就觉得这根本就不是酒,而是世代珍藏的宝物一般。 瓶子用软木塞封了口,显然是酒瓶。拿起一看,定窑出品,每个最少又值十贯! 光包装就耗费六十贯开外!潘丰就纳闷了,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酒,敢用这么名贵的包装? 一问之下,售卖小娘却是不答,而是嫣然笑道:“客官打开锦书一观便知。” 潘丰狐疑地拿起一木轴缓缓打开.... 潘丰彻底傻眼.... 这哪里是给人喝的酒!? 神仙的玉液琼浆也不用这么折腾吧? .... 第116章 把奢侈品做到极致 感谢“nqm、朝阳下、奇缘yy、秦风汉服”的打赏,谢谢支持! --------------------------- 潘丰拿起的锦书上并没有什么华美的词句,而是十分潜白的记录文字。 而正是这些并不算好看的潜白记录,让潘丰彻底震撼了... 活了四十多年,接掌潘家财权二十年,卖了二十年的酒,潘丰头一次发现,卖酒还可以这么玩。 那锦书上记录的是什么呢? 记录的是一个果农,在哪年哪月种下品种名为墨圆的李子树苗,之后每年用了什么肥,剪了哪些枝,除过几次虫,哪年哪月树高几尺,哪年开花,哪年结果,今年收的又是第几茬果... 下面有那果农的画押手印。 之后果农收获了墨圆李子,售到酒坊,酒坊千里挑一,只选一寸九分大小的浑圆李子为料,或大或小皆弃之.....有磕伤、碰痕的皆弃之,有虫咬痕迹的皆弃之..... 下面有选果佣工的画押。 再然后,洗果、发酵、酿酒,均有记录,每一步都严苛到发指,每一步都有经手之人的签押。 看着这么一卷锦书,潘丰就好像瞅着一颗果苗从种下地,再到开花结果,售到酒坊,经历千难万难酿成美酒一般。 而且,每一个工序都有源可查,他可以从这锦书之中随便找出其中一道工序的经手之人。 潘丰恍然顿悟,这一盒五瓶的‘醉仙金尊’售价1888贯,就算瓶子装的是金水,也不值这个价。 那它凭什么敢卖这么高的价格? 凭的是无可挑剔的品质,凭的是细致无比的精致,凭的是...心意! 不说包装如何考究,单这一锦书,潘丰看过之后,就算瓶子里装的是白水,你也能喝出滋味来。 因为这里面有若干人若干年的心血在里面! 而这样的心血有没有人买账呢? 有! 而且大有人在! 做了半辈子迎来送往的生意,潘丰太了解那些豪客富贾的心理了。 一顿酒宴,富人关心的是够不够面子;文人关心的是够不够雅致,只有寻常百姓才会管你这一桌够不够好吃。 而唐子浩做的这个酒,动辄上百上千贯的高价,洒盒用的是剑川瞿雕,酒瓶是定州定窑,酒水更是心意满满,言之凿凿! 够不够面子?够不够高雅?简直就是给那些个有钱没地方花的富贵豪客量身定作的! 一席酒宴,找粉头坐陪花不了几个钱,但像董惜琴这样的花魁却是千金难请。为什么?因为够档次,有面子,很高级。 而唐奕的酒就像是酒中花魁,只要一上桌,那就是够档次、有面子、很高级.... 不用想,这酒只要一上市,肯定能卖疯了。 “客官以为如何?”售酒小娘适时开口。 “若是喜欢,客官可要及时出手了,咱们的这几种酒品都是限量售卖,若是晚了,怕是就订不着了。” “限量?”潘丰疑道。 “好叫客官知道,这等千里选一的精酿极品,产量自然不高,邓州特供今年只产千套,‘醉仙金尊’更是只有百套有售。每一套都是独一无二的编号,刻在酒盒一角,造不得假的。” 潘丰细看酒盒,果然在盒子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刻号:“四十七”。 潘丰就纳闷了... 唐子浩这是什么脑袋?这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他怎会看不出... 只是加上一个小小的编号,立码酒的档次又上了一个台阶。什么叫独一无二?喝过这一瓶,就再找不到同一编号的酒了。意味都不一样了,简直绝了! “那另外两种酒呢?”潘丰很好奇,这两种已经做得这么精细了,那另外两种得是什么样? 小娘一笑,“‘千军酿典藏’只有36套,用的是剑川瞿家瞿离先生的雕功,定窑卢广德先生出品的极品白瓷,因为太贵重.....所以要管事首肯才能拿出来给客官品鉴。” “至于‘文武至尊’...一共只做三套,现在也只剩下两套可售....” 只剩下两套....周四海瞪圆着眼睛,这才开店一个多时辰就卖出去一套了?那可是两万来贯的价钱啊! “那这文武至尊,售价如此之高,特别在何处?” 小娘莞尔一笑,“特别在只有三套呀。” “这三样酒品随是稀少,但咱们的酒坊来年还可以产出,每年保证今年这个数量还是没问题的。但文武至尊则是只有今年这三套,以后就绝版了。” .... 绝...绝版了? 高! 真他-妈高! 潘丰算是长见识了,唐子浩都玩出花儿来了。 这三套酒原来根本就不是给人喝的.,人家把酒玩到了和玉石、宝器一样的档次——收藏品! 而且只要这三套酒一出世,谁敢说自家的酒是开封第一,大宋第一!? 唐奕立下了一个标杆,一个谁都无法超越的标杆,娇白说是开封第一,问过文武至尊没有? 什么醉仙和娇白之争,都是扯淡!这三套酒一出来,开封第一已经没有悬念了。 潘丰呆愣良久.,缓缓起身,竟然抱拳向那蓝衣小娘微微躬身,“受教了!” 说完,大步而走。 这一仗,他输得... 服! ....... 这一天,开封注定不平静,不说潘丰今晚肯定是睡不觉得了。 单是唐子浩又一次发疯,大骂潘丰的八卦轶事,就足够平静许久的京城百姓发酵一段时间了。 而华联仓储这种全新的经营模式,也成功地展现在大宋都城! 华联一直到戌时末才关门歇业,站了一天的小娘们终于松了口气,一个个累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张晋文急忙令她们下去歇息。 他现在终于明白,唐奕为什么给这些售货小娘开出那么高的佣资了。这活儿还真不轻松,站了一天,说了一天,有的小娘嗓子都哑了。 钱给少了,还真不一定有人愿意干这个活儿。 售货小娘都走了,闸口收银的伙计却还不能歇着,一天的流水要马上汇总出来,就连唐奕和曹佾也都强撑着等在这里。 总要看过第一天的账才能睡个踏实觉吧? 二十几个收银伙计,汇帐的汇账,称钱的称钱,足足又折腾了小两个时辰,子夜时分才把所有的帐目理清。 张晋文一脸兴奋地拿着汇出来的帐目,来到唐奕二人身前。 “出来了!” “你们猜猜,这一天流水几何?” 曹佾扶着腰,不耐烦地道:“别卖关子,赶紧说,惹恼了老子,扣你的佣资!” 唐奕横了他一眼,“你扣他?你占的份子和人家一样多,你怎么扣?” 呃.....曹佾心里就不平衡了,指着张晋文揶揄道:“人比人得死!你这家伙就比我先入伙半年多,凭啥你家出了几千贯钱就能占一成,老子却要几十万加上一家旺铺才拿一成?” 唐奕心中暗笑,第一轮融资和第二轮融资能一样吗? 张晋文知道曹佾在说笑,也不介意,笑道:“国舅偷着乐吧,这笔卖买可是不亏。” “快说账目几何吧。”曹佾催道。等到半夜就为等一个数字出来,这家伙还卖起官子了。 “不多...”张晋傲然道,“才一万六千多贯而已...” “多....多少?” .... 第117章 把人心算计到毫巅 感谢“你挡着我卖萌了、书友160806131429296”的打赏,谢谢支持! --------------------------- 一天的流水16447贯! “刨去二楼,单楼下的杂货流水几何?” 唐奕不关心楼上卖了多少钱,楼上是专门宰冤大头的,卖多少都不奇怪,今天一天光酒品就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邓州特供卖了一百多套,醉仙金尊也出了七八套,还有一套千军酿典藏让南平郡王买走了。 唐奕本来是不想要钱的,但老爷王说这是华联的第一笔生意,得给他们一个好彩头儿,所以也付了钱。算下来,光酒品就进了四万多贯! “二楼不算酒品,光香水、香皂,还有各州奇货卖了9千贯。” “楼下各色杂货七千多贯。”张晋文眼冒金光,他做梦也没想过,卖杂货一天就能有七千多贯的流水。 却不想唐奕拧着眉头,老大的不愿意。 “才七千多....有点少啊。” “你当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啊?七千多还嫌少?” 曹佾心说,看把你牛的,七千还少? 在开业之前,曹佾就有预期,这华联仓储说白了,就是把一个集市微缩到一家店铺里来。这种新奇的售卖方式或许会吸引一批顾客,使得生意不错。但就算每个品类的货品都按京中最旺的铺子来算,一天的流水加在一起也超不过三千,现在翻了一倍还多,这小子还嫌少? 唐奕白了他一眼,“现在才七千,入夏之后呢?” 呃...曹佾不说话了.... 现在华联占了鲜菜之利,可以说能有这般巨收,有两成来自蔬菜。但是一入夏,温室蔬菜的优势也就有没了,销售额度还得往下走。 “就算没了鲜菜之利,那也不少了!”曹佾叹道:“比别家高出一倍的流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切....没追求!”唐奕津着鼻子,把曹佾好顿鄙视。 “老子弄出来个华联,要是只比那些散铺子多一倍的流水,那丢人可丢大了!” 曹佾与张晋文对视一眼,这小子也太狂了,一倍还不够?想要多少?十倍? 没错! 唐奕理想中的华联还真就是十倍! 见二人一脸的迷糊,唐奕干脆往收银的柜台上一坐,环视一众伙计和曹佾二人,“我来问你们两个问题......” “第一,假如一个人想把相当于咱们华联货品这么多的散铺子逛完,得耗时多少?” “第二,一间京中最旺的杂铺假若从一早开门就人满为痪,一天的时候可接待多少顾客?” 唐大大手一挥,“赶紧想,先答出来有赏!” 一听有赏,大伙儿都来了精神,有机灵的伙计片刻即答:“像咱们华联这般齐全的货品,分到专营铺面,怎么也得分出个七八十家,就算这七八十家店都挨着,想逛完,也得大半天的时间。” 唐奕点点头,扔给那伙计一角银子,“不错,赏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就得精于商道的曹、张二人来答了。 张晋文沉吟良久方道:“京中最好的铺面一天接待千多人,已经是极限。再多,雇多少伙计也忙不过来。” “对喽!”唐奕调着嗓子,“那你再算算,一个人要逛完华联需要多少时间,咱们一天又能接待多少顾客?” 曹佾和张晋文猛然一滞,瞬间顿悟。 唐奕见他们的表情就知二人已经明白了,继续道:“咱们的经营模式不单单是新奇那么简单,最起码有两点优势是别的店铺比不了的。” “哪两点?” “第一就是效率,非常的效率!客人用半个时辰就能转完大半天才能走完的店铺,而做为经营者的我们,不但省去了迎来送往的大把时间,而且所有商品统一结算,又省下了大把的汇帐时间。” 张晋文眼前一亮,“这就是大郎以前提到的时间成本?” “对!客人省了时间,我们也省了时间,两处相加,我们的客流量比别的店铺高出十几倍,几十倍!” “那第二点优势在哪儿?”曹佾急切问道。这些东西真是他经商这么多年,听都没听过的东西,看似无关紧要,但成效着实骇人听闻。 “第二点是消费心理!”唐奕得意地笑答。 今天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又拿潘丰泄了火,心情不错,决定给他们来点干货。 消费心理?这个词大伙儿听都没听过... “消费心理这东西,我给他归类为两种,一种是理智消费,一种是冲动消费。” 曹佾苦着脸,你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 “理智消费,就是有目的的消费。比如说,我今天想去买块肉,那我就去肉店,想扯块布,就去布店。” “而大宋的商业模式还是比较原始的专卖制,也就是说,肉店只卖肉,布店只卖布。” 还是刚刚那个机灵的伙计,亮着眼睛抢着道:“可咱华联不同,肉店里有布店,布店里还有杂货店!” 唐奕笑道:“对喽,咱们是用最全的货品吸引所有目的性消费的顾客,然后还是用最全的货品诱使他们冲动消费!” 这个伙计不错,颇有几分灵动。唐奕一时兴起,“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人?” “小的叫刘韬...十七了,开封人氏。” “明天开始,你跟着张掌柜上工。” 刘韬一怔,随即狂喜。这算是东家给他升了职了啊!在一众伙计羡慕的眼神中,刘韬连连道谢。 “跟着你张掌柜好好学本事。” 唐奕嘱咐两句,就指点江山一般指着空旷的店铺,“这里面每一样货品都不是随便摆放的,最常用,销量最好的货品都在店铺的最里面。靠近门口的位置,永远是一些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东西。” 曹佾听着唐奕的话,有三分听懂,又有七分不懂,似懂非懂的感觉让他好不难受,倒是从小就在杂货铺子里长大的张晋文一下子明白过来。 “客人进铺大多要往里走,而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咱们的货品,无形之中就把华联逛了个遍。” “对!”唐奕赞道:“过眼的东西越多,客人就越有可能消费。只想买块肉的,也有可能多带一块布回去!” “还真是。”那伙计猛然叫道:“小的就记得有一个老妇,进店就问哪里卖碗筷餐具,可是出来之时,不但买了碗,还捡了一提篮别的杂货。” 经他这么一说,也有别的伙计插话道:“潘楼掌柜今天上楼买酒,结果下来的时候除了洒,还挑了香水、肥皂。这也算是冲动消费吧?” 唐奕笑着点头称是。其实宋人不比后世人笨,聪明人只要一点就通。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就好像后世有的人进超市只是想买袋米,却多买了一堆可有可无的东西。有的人想买瓶水,却带出来一堆零食一样。 超市利用的,就是消费者的冲动消费心理。 说完这些,唐奕转头看向曹佾二人,“咱们有比别的铺子多十几倍的人流,又充分利用了顾客的心理,却只比别人多出一倍的流水。你们还满意?太没追求了!” 曹佾苦笑着与张晋文对视一眼,心说,要是人人生意都像你这么做,那大宋百姓可就倒霉了! 太会算计了... 都把人心算计到骨子里了! 不过,二人也算是长见识了,这么一间铺子,竟有这么多看不见摸不着的讲究,连货品怎么摆都算计好了,想不挣钱都难了.... 而唐奕对于这二人的表现,也唯有报以一声长叹: “唉....科技就是生产力啊!这都是科学,你们懂吗!?” 第118章 夜谈 感谢“朝阳下、火山、饮水醉梦、过客来、沉沦精英”的打赏,谢谢支持! --------------------------- 其实,唐奕不满意华联的营业额是有些多余的。 一来,在‘出门靠走’‘通话靠吼’的古代,即使开业之前就赚足了眼球,但一家新店铺的认知度还是极为有限的,更何况,他开的还是宋人从未接触过的超市。 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熟悉华联,越来越多的百姓学会这种消费模式,华联想提高营业额并不是什么难事。 二来,就是华联自身的问题——结帐太慢。 虽然店里的销售小娘和汇帐伙计都是提前培训好的,但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模式,第一天开业有些生疏也是在所难免。汇帐伙计记不住个别价目,还要查价目表,就是一大问题。 但,这些问题,也会随着经验的累积逐渐解决。 账目统计完了,唐奕、曹佾也就不用再耗下去了,各自归家歇息。 唐奕更是告诉张晋文和曹佾,未来三天,就算天塌下来,也别找他。他要睡上三天三夜,好好歇歇。 曹佾也是累坏了,把所以的事情都扔给张晋文,准备也歇两天。 好吧,可怜的张晋文! ..... 只不过,曹佾想得挺美,却没想到,别说歇两天,就连今晚的觉都注定睡不好了。 一回到曹府,下人就来禀报,潘丰在府上候了他一个晚上了。 曹佾一声苦笑,“老潘来得倒是快。” 能不快吗?为了一个娇白酒,潘丰已经是绝招尽出,现在连樊楼的根子都要保不住了,他要是坐得住才怪! 一见曹佾回来了,潘丰红着眼睛就迎了上去,第一句话就是... “景休手下留情,放为兄一条生路吧!” 曹佾悠然一叹,“兄先坐下说吧。” “潘家基业危已,兄哪还有心情坐。” 潘丰脸色煞白,双目血丝密布,早没了白天送匾时的那股豪气与霸道。 “早知如此,兄何必...”说心里话,他和潘丰交情不潜,今天被他算计,颇有些心寒。 但曹佾话说一半,算是给潘丰留了情面。 潘丰一时无言,僵在那里一言不发。他有无奈,也有不甘。若放在以往,这种挖祖业根基的事情,杀了曹佾的心都有。 但是情势比人强,若今天不来服软,那潘家基来还真就让曹佾和唐奕给掏了个干净! 见潘丰不说话,曹佾又道:“兄真的不该把唐大郎得罪成这般,那小子除了记仇这一点,为人还是不错的,现在兄知道后悔,却是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 潘丰脸色连变,表情复杂,三分怒,三分苦,剩下的就只有无奈了...良久才哑着嗓子,喃喃地说出一句让曹佾颇为意外的话。 “难道景休真的打算赶尽杀绝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拿唐子浩来搪塞为兄?” ... 潘丰从华联回去后,苦想之下,对策没想出来,但却让潘丰想通了一个所谓的关键:唐子浩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财力支撑这么大的一个摊子。 不说装修,不说那些精品酒水的造价,单是网罗天下奇货。为了运转海鲜时货,在各地建下的转运点,就不是唐子浩能玩得转的,这里面没有个几十万贯的耗费根本就开不起来这样一个铺子。 这说明什么? 说明唐子浩在这门生意里,也就出了出主意,最多占了很少的一部份股,大头都在曹佾这里。要不然,曹景休也不会撇下潘曹两家世代交好的情义,更不会不遗余力地为开业造势,连南平郡王这样的太祖直亲都请来助阵。可想而知,他有多重视这笔生意。 只不过.... 潘丰又想歪了... “搪塞?”潘丰的话让曹佾也来了火气。“兄觉得我曹景休是玩弄心计之人?” 潘丰一怔,猛一抱拳,却把头偏向一边。 “总之求景休放潘家一马,不求保全,给娇白和樊楼一条生路即可。” 一副不情愿,但又不得不认栽的样子。 曹佾真想把他打出去。面前的潘丰既可恨,又可气,而更多的却是可怜... “娇白与醉仙同处开封酒业,但是,一个是果酒,一个是粮酒,根本上的冲突本就不大。若不是兄一时贪念要占了唐奕的产业,哪有后面的种种龌龊?” ”.....“ “今日兄不来卖所谓的人情,又哪会让唐大郎把火都撒到你身上,闹成这个地步?” “.....” “兄不思悔过,却说我曹景休搪塞于你?” 潘丰抢白道:“景休处处拿唐子浩说事,难道真当兄是傻子,看不出来谁才是说了算的?唐子浩有那么大的家底子,起这么大一个摊子?”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弱,“还不是...还不是景休出的大钱...” 他现在是心里又有不服,又不敢得罪曹佾...简直憋气... 曹佾一声苦笑,“不错...这里面弟确实投了大钱,而且几乎是倾尽家财的投入。” “现在也不怕告诉国为兄,这门生意我投了五十万贯,外加那片旺铺!” 潘丰心中一跳,五十万加一片铺子....曹佾是真大胆啊!这个数目,潘家是绝拿不出来的,除非把樊楼卖了。 “但是...”潘丰正想着,却闻曹佾继续道: “但是,这么多的银钱,弟也只占了唐奕生意的一成份子,还有一张虚无飘渺的门票罢了...卖买上的事,还是唐奕拿大头,唐奕说了算!” “什么?”潘丰惊的瞪圆了双目。 唐子浩疯了? 曹景休傻了?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五十万一成份子!说出去谁信? “唉....” “兄哪怕只听小弟一句劝,哪怕对我曹佾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信任,白天之时有所收敛,也不会是现在这般的结果。” “我不信!你在骗人!”潘丰阴沉难明。 这话别说是他不信,传出去,开封哪会有一个人相信? “信也好,不信也罢。”曹佾正色道:“兄真的以为我曹佾为了点铜臭之物就与你潘家为敌?” “难道不是?” “弟白天就说过,兄忍耐一时,晚些就会把其中关键告知国为兄。但是....” “什么关键?” “入唐大郎的股是官家授意的。”曹佾盯着潘丰一字一顿地道: “而且,官家极为看重这个唐子浩,并不是我曹佾要抢你的生意。” 潘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官家授意...难怪... “第二,你觉得五十万买一成份子太亏了,却不知道,我曹景休赚了!” 十年! 单醉仙一项,最多十年,曹佾这五十万就回本了。 而现在...... 从现在华联铺,还有精品洒业的销售来看,不用十年,只要三年,曹佾就把投进去的都拿回来了。 你说曹佾这笔买卖赚不赚? 但是,这些东西却不能对潘丰说,最多点到为止.... 潘丰根本没在意什么第二不第二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官家授意,官家看中’那句话... 只这一点,就够他琢磨几天了。 想通了其中要害,潘丰一声哀嚎,差点没给曹佾跪下。 “景休救我!” 曹佾心中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第119章 联合小舅子欺负人 潘丰一声哀求,算是难住了曹景休... 一来,潘曹两家在军界同舟同济三代的情义,虽然今天让潘丰卖了个干净,但曹佾不得不去顾忌。 二来,他也知道,把潘家逼上绝路,对大家都没好处。 但是,他知道唐奕是个什么脾气。 “实话跟国为兄说吧,事到如今,你来求我是没用的,唐子浩是属驴脾气的,我是劝不了的。” 潘丰暗悲之际,却闻曹佾又道:“求我没用,但我却可以给兄指一条明路。” “贤弟速速道来,为兄全听全信就是。” 唉....曹佾一叹,看着潘丰那个可怜样子着实不忍。 “这世上也许只有两个人的话唐子浩能听进去。” “谁?” “一是范公。” “范希文?”潘丰瞬间蔫了下来。 完了... 潘丰前一段打压唐奕的时候,可是连着范仲淹一起给参了。现在让他去求范仲淹,人家搭理他才怪。 “第二个,就只有当今官家了.。以唐奕的暴脾气,除了他老师,估计谁去说合都是白费,只有官家够份量。“ 从与唐奕的交往之中,曹佾发现,唐奕虽然没见过赵祯,但是言语之中不难看出,他对姐夫还是颇为尊敬的。 ”官家?“ 潘丰心说,老子读书少,你别骗我啊! 这事儿要是去求官家,倒不是不行,但真拉不下这个脸子啊。他要是敢把这事求到宫里去,就算赵祯呈了君臣之情,帮了他一把,但也就瞒不住了,非闹个天下皆知不可。 曹佾言尽于此,之后怎么办,就看潘丰如何选择了。是厚着脸皮去找范希文求和,还是.... 好吧,去找赵祯需要更厚的脸皮.... 送走潘丰,曹佾着实累极,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天晌午才悠然转醒.。还没爬起来,就见曹福来报: 宫里头来人了,让他即刻觐见。 曹佾哭嗓着脸,这可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倒是忘了,同样关心华联生意的还有官家。 不敢怠慢,起身梳洗,换上朝服,直奔皇城。 ... 进了宫觐见赵祯,行过君臣之礼,就听赵祯问道:“昨日可还顺利,朕可是听说,那唐子浩又发狂了,这回把潘国为也给骂了?” 曹佾暗暗苦笑,那小子发起疯来,除了他老师,就没有不敢骂的。 “让陛下费心了,一切皆好于预期。” 赵祯一愣,好于预期? “景休,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不用顾忌太多。” “要不要朕帮着你们与潘家和解?潘国为虽有些蛮霸,但是朕的话,于公于私,他都是要听的。” 这回轮到曹佾发愣了,理顺了才恍然大悟,姐夫是怕咱们跟潘丰对碰吃亏。 只是,赵祯哪里知道,现在求爷爷告奶奶的是潘丰。 “陛下可能还不知道.....”曹佾憋着想乐的心思,装得一本正经地道.:“潘为国昨日在臣弟家中坐到半夜...” “嗯?”赵祯一疑。 于是,曹佾就把昨天之事的真实版本,一五一十地向赵祯道来,连带华联仓储之中的销售模式,还有唐奕那一套又是效率,又是冲动消费的理论,全盘托出,听得赵祯一愣一愣的。 “所以,臣弟与唐大郎这边并无不妥,倒是....倒是潘国为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说不好,这位现在正在琢磨怎么去范公那里求请呢。” 赵祯闻言哈哈大笑,“这个潘国为,终于算是遇到对手了!如此也好,让他长些记性,也明白一下,强中自有强中手的道理.。” 曹佾搭言道:“现在看来,别说是国为不是唐子浩的对手,就算把臣弟和国为兄绑在一块儿,在商道上也接不下唐子浩两招。” “此乃大才也...”赵祯悠然叹道,“以后景休还要多费些心,让唐大郎从商途之中抽身出来,好叫范卿悉心教导。为商终不是正途,只有多读书,方可为国之重器。” 曹佾急忙称是。 心里却暗暗不平,姐夫还是看不起商道.,还是只重读书人。 可是...唐大郎哪里是块读书的料?看他做下的那些事情,哪像个读书人?让他去披挂上阵,都比让他高中龙虎榜要现实一点。 二人正说着,就有内侍进来禀报.:潘丰,潘国为在宫外求见! 赵祯与曹佾对视一眼,不由发笑。正说到潘国为,他倒是自己来了。 曹佾也是暗暗佩服,心说,这老潘还真是个牛人...竟然选官家,也不选范希文。 这心声要是让潘丰听去.... 潘国为一定嗤之以鼻。老子才不傻呢,去求范希文,丢了面子不说,老范还不一定搭理他,还不如索性就不要脸面了,直接来求官家。 但是,老潘没想到曹佾也在这儿。心里不由犯嘀咕,这货不会恶人先告状吧? 不想抬头就见赵祯板着个脸,沉声冷喝“潘国为!你可知罪!?” 完了...曹佾这贼厮果然是来告恶状的.... 要不是大宋不兴跪拜之礼,潘丰直接就给赵祯跪下了...“臣!....万死!” 潘丰作了个大揖,两头儿都快扣成一头儿了。 “臣不知华联是陛下为政之举,险些坏了大事,还请陛下治罪!” 赵祯和曹佾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发笑,这潘丰也学人家说起漂亮话了,什么为政之举?顶多算是有所预期,八字还没一撇呢! 但是,既然开了头,赵祯自然要演全套。 “国为平日里跋扈一点也就算了,此次越发不知收敛,险些坏了朕的大事!” 潘丰不敢顶嘴,大气都不敢喘,可是心里却是不平,为啥老子让人抢了生意,逼到了墙角,还得挨骂呢? “国为此来,何请?” “臣.....”潘丰心说,我来求救的啊!但看这架势,好像求也没用了。 “臣...无请....” “真没有?”曹佾两手抄在衣袖里,一副老神哉哉的样子,也怪声怪调地出言搭话。 潘丰眉头一皱,心说,这气氛有点不对啊?这么严肃的事情,曹佾还敢接陛下的话头儿? 偷偷地抬眼一瞅.. 差点没吐血!! 只见曹佾和大宋皇帝二人都眯着眼睛看着他,憋不住的乐... 再看看左右,发现李秉臣和一众内侍不知何时早就下去了,整个大殿就他们三个。 潘丰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让赵祯和曹佾合伙当猴耍了! 哈哈!赵祯开怀大笑,“再给国为一次机会,有?还是没有?” 潘丰哭笑不得地一咧嘴..... “有....” 也真是难为赵祯了,也快四十的人,竟联合小舅子戏耍我这大老粗。 不过,此举还是让潘丰心中一暖,陛下这是没拿他当外人,终还是没忘几十年的的情谊。 “有就好!”赵祯飒然道,“让朕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让陛下费心了...” ...... “景休...” “臣在!” “观澜书院几时行开院大典?” “二月二十六。”曹佾一怔,官家不会是想.... “二月二十六......”赵祯喃喃复述.。“唉....一直听说回山是个好去处,真想去看看啊!” 曹佾一声哀嚎.... 姐夫别闹!这事难办啊! 第120章 被圈养的赵祯 谢谢“命o运”1888大赏;谢谢“朝阳下、期望o战、白狗过隙”的打赏! 另,盗版收藏比正版还多,我也是没谁了。 求一波推荐和收藏,恳请各位在某软件上看书的朋友,来起点给个收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 按说赵祯想出城溜达一圈,放在别的朝代算事吗? 真不算。何况回山离开封就三五十里,一天就能走个来回。 但是,放在大宋...却是个大事儿。而且,还是他自己说了不算的大事.... 老赵家,绝对是华夏历史上最苦逼的皇族。 赵大开国之初,对谁都仁慈的。虽说废了武人的武功,那也只是政策需要,算不得残忍。毕竟大宋开国没杀过功臣,更没有狡兔死,走狗烹这一说。 就连前朝遗孤,败国旧主,也实行的是‘交枪不杀’的政策,给他们富贵。 若放在别的朝代,早就一刀一个,以绝后患了。 但赵大唯对自己和赵家子孙有点残忍... 单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一点,就彻底把赵家皇帝们卡得死死的。 大宋皇帝不好当,连发一道圣旨都得政事堂的相公批示之后才能生效。 一个不爽就给你打回来,而且你还一点脾气都不能有。 说到出行这个事儿,赵祯的前任还算有点自由,最起码真宗搞了个‘天书运动’,还能到泰山溜达一圈。 但是,到仁宗朝却不行了.. 因为,借封禅之名行旅游之实的把戏,让他老爹用过了。而且,一出封禅闹剧也让文臣们警觉了起来,为了杜绝皇帝出行对百姓造成影响,赵祯刚继位,大臣就联名上书,把公款旅游这个口子堵死了。 赵祯那时候小啊,又是刘太后一手遮天,所以,小皇帝只能认载。 不过,没关系,还有‘郊游’... 赵家保持着秋猎的传统,每年冬月,赵祯还能借着秋猎的机会,出去放放风,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呵呵,一年放一次风,搁现在,蹲监狱也没这么苦逼。 可是,就这么一点自由,也没了... 庆历五年秋,赵祯秋猎乃归,就有朝臣上表,说他出去打猎踩了杨村百姓的庄家,此非仁君明主所为。 赵祯看过,急忙下诏,免了杨村百姓一年的田税,只差没上门道歉了。 就这样大臣们还不干,继续上表,让赵祯废黜秋猎,意思是——您还是老老实实在皇城里呆着吧! 赵祯说不过他们,只得准奏。 于是....大宋皇帝一年一次的放风机会也没了。到现在,赵祯已经两年多没出过宫了。 事实上,庆历五年那次秋猎,是赵祯最后一次出皇城。这位华夏历史上最仁慈的帝王,从那一年开始彻底被士大夫禁足了,终其一生也没再越过皇城那道高墙。 每年上元节,站在宫墙上看着‘风华满京伦’,自己却要‘静月守宫寒”.....唉,说是与民同乐,其实就是看着别人乐呵.。 这回赵祯说想去回山溜达溜达,别说潘丰,就连曹佾也觉得这事难办。 那群士大夫肯放行才怪! 但是,赵祯一副你看着办吧的姿态。摆明了,你不给我办事儿,你的事儿,我也不办! 潘丰没办法,只能一咬牙: “观澜书院乃文教盛世,陛下理应到场观礼。”算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答应归答应,这事怎么办呢?一出皇城,潘丰就追上曹佾。 “贤弟助我...” 曹佾揶揄道:“老哥心机之深,弟可是拍马莫及,哪里用我相助?” 潘丰窘着脸舔笑道:“都这个时候了,景休就别和我这腌臜之人一般计较了!” 曹佾直翻白眼,潘国为也是拼了,为了祖业是彻底不要脸了......缓声道:“这事你求我也没用啊,我能牵这个头儿吗?” 潘丰一苦,难办就难在这儿..... 赵祯想出宫,自己不能说,朝中的文官都惯出毛病了,只要是官家想干的事,一般没有能干成的。有的人已经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就是不能让你顺心。 赵祯不能说,他和曹佾更不能说。他们都出身将门,只要一提,这事情就大条了! 你们什么居心?蓄意怂恿皇帝出城,要造反? “那该如何是好?”潘丰苦声道:“要不.....你去求求范公?让范公主动上一本,请陛下主持观礼?” 曹佾横了他一眼,“范公地位尴尬,新政余波未平,这个时候,他能出来说话吗?” “......” “不过.....” 曹佾一阵沉吟,让潘丰眼睛一亮。 “贤弟,有何良策?!” 曹佾似笑非笑地道:“不过,听说国为兄家里藏了一件稀世宝物?” 潘丰心中咯噔一声,心说,原来这是要收好处.. “兄家里确有几件还算入眼的东西,景休看上哪一件了?” “那块‘文圣石’可是真的?” “这个不行!”潘丰嗷捞一声就跳了起来,心说,曹景休你也太狠了,一张嘴就要老子大放血。 他家里确实有一块文圣石,是他准备当传家之物传下去的东西,真舍不得送人。 ....... 话说庆历元年,应天府厢军修汴水堤防,军士们从河里挖出一块七尺粗细,一丈来高的立石,此石秀丽非常,温润如墨,是一块天然的景观石。 事实上,这是一块砚石,而且是一等一等的好砚石,从上面挖下一块制成砚台,研出来的墨发墨不滞,墨汁细滑,比上等端溪名砚更好上几分。 这么大一块砚石,世间罕见,实属重宝,又因出自孔圣之乡,自然更巨其名,因而得名——文圣石。百姓们传说,这是孔圣人赐下的文宝,昭示大宋文胜古今,是祥瑞。 但是,这石头出来没多久就消失了,京中只有少数几个军界之人知道有这么块石头,隐约猜测,是被当时主管奕天军务的潘兴送给他哥潘丰藏起来了。 .... “景休,换一个!除了那石头,要什么,为兄给什么。” “那我没办法了.。”曹佾一甩大袖调头就走,一块破石头都舍不得,还办个屁? “别,别,我给!”潘丰立马拉住曹佾。“我给还不行吗?” “明天我就把石头拉你家里去!” “谁要你的破石头!”曹佾没好气地道:“真接拉到回山!” “回山....”潘丰一怔,“送给范希文?” “记着,偷偷地....别让人看见。” “.....” “能不能成事,就都看这块石头了。” .... 第121章 又演了一出 近来京中有两件事极为轰动。 一是,马行街口处新开了一家华联仓储,网络天下奇货,刚一开业即成京中一绝,生意日渐火爆。 而一直传得沸沸扬扬的樊楼与唐子浩之争,竟意外地冷了下来。樊楼自那日扯了降价酒牌,就再也没摆出来,好像娇白和醉仙从来就没有过嫌隙。 可谓是雷声大雨点儿小。 另一件事,则是应天府有百姓从河中挖出一块极品砚石,秀丽异常,有京中商贾将此石购入,运往开封,赠于了观澜书院! 有好事百姓特意跑到回山一观,只见望河坡上确有一块丈余巨石耸立,形态极美。 此事惊动了官家。 有文圣石出世,乃是大宋多年文教感天,自然满朝皆庆。赵祯更是传旨范仲淹,希望他把孔圣赐石捐予朝廷,立于礼部贡院,以勉励仕子。 但是,范仲淹则上本道:陛下说晚了,文圣石一运到回山,就已经立于书院正门,而且已经刻了字,就算朝廷拿去了也用不了了... 此事赵祯极为惋惜,二月十八的早朝,一连几叹,可惜孔圣赐石,不得一见,亦不得供奉。 朝中大臣也皆言范希文目无君上,有孔圣赐天砚之石,竟敢私用! 可是没办法,人家已经刻了字,只得做罢。 正在赵祯惋惜之时,有唐介上本道: “文圣石已入范希文之手,朝廷强夺恐受人非议,然秦汉两晋,隋唐至宋,尚未有圣人赐文兴祥瑞之事发生,唯宋一朝有此殊荣,实乃大宋之福也,官家理应以礼待之。” “既然文圣之石不得入京,陛下可摆驾回山,以谢圣人福泽。” 赵祯闻言不动声色,环视大殿,“众位卿家,以为如何?” 陈执中眉头轻触.,隐隐有些觉得哪不太对,与同班而列的宋庠对视一眼,就见宋庠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吴育本来想表现一把,高声反对,可是内相和首相都没动,他也不想出个头,准备看看再说。却不想,站在他前面的参知政事文彦博双手抄在身前,老神哉哉地出班一礼。 吴育一拧眉头,心中暗骂:一时犹豫倒是让文宽夫抢在了头里。 文彦博出班立于大殿正中,一礼作罢,高声唱喝:“臣.....附议!” 嘎..... 吴育差点没咽着! “附议?” 他没听错吧!?官家要出宫啊,而且是出京啊,见的还是范希文啊!你还敢附议? 赵祯暗暗点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众卿可有异议?” 整个紫宸殿都透着一股子诡异,一时之间竟无人答话。 良久,才见一人出班,乃枢密副使庞籍。 庞籍算是第一个回朝的庆历党人,赵祯念其经略永兴军有功,去年夏天就将之招回京中,授枢密副使一职。 只不过,庞籍回京之后极为小心,鲜少在朝会之上发声,这次竟紧随文相之后,更透着几分诡异。 “臣附议!” 他也敢附议?吴育有点懵....却听庞籍继续道: “然臣有一请,还望陛下准奏。” “庞卿请讲。” “皇仪出行,非同小可,有诸多不便,还望陛下体恤民情,轻车简从,少费周章。” 赵祯深以为意,悠然道:“准奏!” “宋卿以为如何?” 这回赵祯也不问有没有异议了,开始直接点名。 宋庠心中暗道:您都‘准奏’了,剧本都快演完了,还问我干嘛? 唐大炮提请赵祯罢驾回山,本身就不合情理,这算是打出一个信号,谏台已经统一了口径,事先肯定有人通了气的。 庞籍老实了半年多,这回也出来了,说明他也知道内情。唯一让人意外,又不意外的是文彦博...可能官家也没想到,他会出来推了一把手。但是,文彦博的老师孙复也快成观澜书院的人了,他自然乐见其成。 “臣....并无异议。” 宋庠很清楚,现在反对也没用.,索性就卖官家一个人情,一切等下了朝再说。 “嗯...”赵祯微笑点头。“那政事堂就给观澜书院发一道旨,二月二十六,朕要亲临回山主持观澜书院开院仪典,顺道拜谢圣人赐石!” 得! 又变成主持观澜仪典,‘顺道’拜圣石了.... 整件事情,从始至终,赵祯没问过陈执中一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陈执中未免有些失望.,下朝之时,落寞地坠在人后,却不想,一个小内侍拦住陈相公的去路。 “相公稍候,陛下有旨,请相公福宁宫觐见。” 陈执中一怔,有些迷惑地跟着小内侍拐向了深宫内苑。 到了福宁宫,内侍直接把陈执中带到了书房,此时赵祯已经换下朝服,一身略有些陈旧的便服坐在桌案之后。 “朕可以信任昭誉吗?” 见了礼,赵祯的第一句话就把陈执中问得一哆嗦... “臣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自可信之。” “那昭誉信任朕吗?” “陛下是大宋的陛下,臣不可不信!” 陈执中虽惊诧官家竟这样问话,但答得还算有板有眼。 赵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今日殿上所议之事,昭誉可否顺之?” “....” 陈执中彻底懵了! 官家去回山一定是另有所图,这是肯定的。但是,赵祯能说这么重的话就为了去一趟回山,那所图之事一定非同儿戏啊! “臣....不明白。” 思量良久,陈执中还是说出这么一句。 他是真怕.... 怕赵祯革新之心不死,和范希文又鼓捣出什么乱朝之事.。 赵祯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给李秉臣使了个眼色。李大官会意,出了书房,把一众内侍都赶到了福宁殿外。 “昭誉,有何不明白?” “臣可以不闻不问,但臣要知道理由!若是有误朝纲之事,臣就算拼死,也要反对!” 赵祯道:“此次回山之行,一为范卿正名;二为潘国为解围。” “那三呢?”陈执中直视赵祯,这两点理由还不够分量,对不上赵祯刚刚的问话。 唉.....赵祯悠然一叹。 “终还是不能瞒着陈昭誉.....” 陈执中走后,李秉臣不禁忧心道:“陛下还需慎重。” “无妨!”赵祯一摆手,眉心紧锁。 “陈昭誉是孤臣,朕放心.....” 二人在福宁殿中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赵祯要去回山一事却出奇的顺利,政事堂的相公们竟无一人反对。 圣旨当天下午就传到了回山,着令范希文及回山治下百姓二月二十六迎接皇仪! ...... 唐奕盯着那块文圣石,一边看着工匠在石上雕琢刻字,一面心潮澎湃地想像着大宋官家的样子。 终于要见到这位千古仁帝了! 第122章 观澜书院(一) 感谢“朝阳下、火山、luo沐、紫夜灬未央”的打赏,谢谢支持! --------------------------- 自从唐奕大骂潘丰,爽是爽了,不过一个‘疯狗’的恶名也是跑不了了,开封城里都传出花来了。 一说,唐子浩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潘丰有情有义以礼相待,唐子浩却破口大骂,如街边恶妇,根本就不像一个读书人。 一说,唐子浩唯利势图,不配做范公弟子,在邓州之时就劣迹斑斑,当街重伤本地仕族。 大宋像一个婀娜美妇,连带宋人也是极为优雅,百姓喜文风,尚雅事。像这种与之相悖的当街暴粗之事,自然被宋民所不喜。在他们看来,唐子浩这是有辱斯文,根本就不配做范公门生。 于是... 除了‘狂生半阙郎’... 唐奕又多了一个浑号——唐疯子。 “唐半郎。” “唐疯子。” “大郎喜欢哪个?”庞玉一脸的贱笑,旁边的唐正平、丁源、范纯礼也是一脸坏相,气得唐奕牙根直痒痒。 “滚!” 此时四人都穿着月白的儒袍,若不是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们,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当做文生儒士来仰慕。 今日二月二十六,观澜书院正式落成开教,几人换上新袍,马上要跟着范仲淹等人去码头迎接皇仪。 唐奕又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赶紧出去吧,一会儿老师又急了,我可不想听他絮叨。” 贱纯礼一扁嘴,“你自找的!谁让你不带上我?骂死你也不亏!” “就是。”庞玉附和道:“这么拉风的事,居然不叫上兄弟。” 唐奕不禁揶揄道:“切!叫你们,你们敢出来吗?” 庞玉、丁源、唐正平现在都入了观澜书院,范仲淹对这帮纨绔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之前,范仲淹想禁了唐奕的足,让他安心读书。但是,回山和华联确实让唐奕脱不开身。于是,范大神就把火气都撒到了他们身上,连带着范纯礼,这四人已经一个多月没下过望河坡了。 “你也别得意。”庞玉不肯吃亏 “三抠他爹可是等着跟你秋后算总账呢,过了今天,有你的好日子过!” ... 正说着,就见范纯仁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劈头训道:“我说你们还磨蹭什么?时辰快到了,赶紧出来!” 五人可不敢跟这位叫板,急忙又整了整衣冠,鱼贯出室。 庞玉附在贱纯礼耳边小声道:“你二哥越来越像你爹了....” 贱纯礼看了一眼二哥,也压低了声音,“别惹他,明年大比,焦虑得紧!” 庞玉一撇嘴,”那压力还真不小...“ 五人随着范纯仁出来,就见范仲淹等人已经在院中等候了。这时候不装乖宝宝还等什么时候?一起躬身行礼: “范师父,尹师父,杜师父。” 范仲淹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这几位虽然装得老实,可往那一站就漏了怯,歪七扭八哪像个文生该有的样子。苦笑着和尹洙对视一眼,心说,我范希文开山授业,第一批门生,怎么全都是这种货色.... 但此刻不容多想,“尔等随我下山迎接皇仪,注意仪典不可妄行!” “谨尊师命!” “出发!” 五人随着范尹等人一路下山,穿过整个观澜书院。 丁源看着书院内别致的景色,不禁心中揶揄:在这么一个好地方读书,还是很惬意的,若是把范仲淹等几个师父,换成太学那种不太管事儿的老师就更好了.. .... 接下来的事情他们五个只要当背景就好了,根本没他们什么事儿。 唐奕只要看着御船靠岸,大宋皇帝被文武官员簇拥着下船,之后该鞠躬的时候鞠躬,该靠边的时候靠边就行了。 不过,唐奕略微有此失望,在他脑海中,宋仁宗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才对。可没想到,却是个略显富态的白面大叔。 而什么陈执中、宋庠、吴育、王拱辰,更是让唐奕大失所望。一点历史名人的觉悟都没有,除了官太威仪,更是没有半点王霸之气。 唐奕心中暗道:“难怪都看我老师不顺眼,根范仲淹比起来,那气势差远了!” 这群人中,倒是有一个让唐奕多看了两眼,那是一个站在赵祯身后的中年大叔,面容精瘦,眼光烁烁! 只不过.... “那个是谁啊?”唐奕偏头低声问道。 “参知政事,文宽夫!”庞玉嘴唇都不敢动地吭唧道。他老子可就在那边呢,一个不好,回去就要吃板子。 “文宽夫?文彦博?”唐奕恍然,原来是这位大神,那他看我躲什么啊? 还不容唐奕想明白,却在人群中看到两个让他颇为意外的人.... 一个是宋楷。没想到,这货居然跟着他老子宋庠一起来了,正躲在大队后面,朝他们几个挤眉弄眼。 而另一个.....则是潘丰! 唐奕可不知道那文圣石是潘丰送的,不然,非让他掀到河里去不可。他更不知道,曹佾已经把他卖了,官家今天来就是做说客的。 ... 码头接了驾。 一众官员就簇拥着御驾向西山的观澜书院行去,此时已近三月,春意盎然,回山那叫一个漂亮。 众朝官无不赞叹,范希文也算是修得正果,在这么一个绝妙的地方养老授业,也不失一个归宿。 皇帝仪仗到西山脚下就停了下来,因为观澜书院没有围墙,严格上来说,整个望河坡都算是观澜书院,书院的门额,还有那块文圣石都立在山脚。 赵祯定睛一看,和一众官员一样,.都是满脸赞叹。 唐子浩虽是个狂人,但不得不说,真不是个凡人,这观澜书院建得确实不俗! 大伙儿都知道,整个观澜书院都是唐奕一手操办。京中已传得沸沸扬扬,不但说其是大宋第一书院,而且还是大宋第一园林。 对此,朝官们大多是不信的,只一年时间建起来的书院就敢说是大宋第一的园林?未免有些托大了! 但......今日一见.... 是不是大宋第一他们不敢说,但至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园子。 观澜依山而建,主体书院尤在山腰,此处也只能隐隐看到露在林间的一角,还有从山脚一直延伸,散落林间的别致木楼。 虽只是管中窥豹,已经让大家感觉到了不同。观澜没有什么宏大的建筑,亦不是楼阁群置,更多的是与自然的融合交汇,给人一种宁静自然之美。端是妙哉! 且山脚的门额就十分别致,并非什么拱门木楼,而是奇山秀木堆砌而成的一座假山,山峰正中劲书‘观澜’二字,气势磅礴! 而假山之上,还有一块用红绸包裹的丈高巨石,应该就是文圣石了。 ... 赵祯名义是来礼侍文圣赐石,自然要做个样子,又是一套繁琐礼仪。 终于,范仲淹亲自上前扯动石上红绸,这块被传成神的石头展现在大家面前! 赵祯一震,面容微变! “写的好!” 一众朝臣也是震撼莫名,石上的铭文这是.... 出自范希文的手笔? 第123章 观澜书院(二) 感谢“命o运、小猪1381”的打赏,谢谢支持! --------------------------- 文圣石上的铭文着实惊到了一众朝臣,更有甚者看的通身大汗,好不畅快! 寥寥几言,不但道出了观澜书院治学之本,也道出了范希文立志之远,更道出了天下仕子尊圣学儒之志! 陈执中凝视文圣石,良久方道:“观澜书院,凭此四句,名垂千古矣!” 范仲淹飒然一笑: “昭誉过讲了,四句狂心之言,当不起如此高的评价。” “不过,此石立于此,纵使希文罹于当下,若有后来人观此石而继其志,希文九泉之下,亦能含笑矣。” 范仲淹明为谦虚,但言语之间也不难看出,他对这铭文还是极为满意的。 陈执中郑重道:“范公要好好活着,为大宋活着,纵不在朝,亦为大宋之福也。” 人生最大的光荣,不是追随者的崇拜,而是敌对者的赞美! 能让陈执中说出这样的话,即使范仲淹也有些脸色潮红,心潮激荡。 ...... 赵祯此时插话道:“范卿此句,可为天下仕人之楷模。” 不想,范仲淹闻言一乐,“陛下误会了,此四言却非希文之作。” “哦?” 不光赵祯,所有人都是一疑,不是范希文?难道是尹洙,又或是杜衍? 但见,范仲淹转身一指,众人随着范仲淹所指看去... “这四句乃劣徒唐子浩碰巧偶得之作,让诸位见笑了。” “.....” 唐奕被大伙盯着,脸红得像猴屁股。 心中默念:小张同志啊,不是兄弟不仗义,实在是这四句太特么合适了,不拿来用一下真对不起观澜书院,更对不起那块文圣石啊....大不了将来若有缘得见,兄弟补偿于你就是! 陈执中愣愣地看了唐奕半晌,又转头再看文圣石...... 心道:这就是那个狂生半阙郎?这就是那个唐疯子?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少年?可以让京上巨富低头,也可以建出这样一所别致书院。可以当街如泼皮大骂,又可以写出这等豪迈千古的句子..... 只见文圣石上赫然写着: 观澜院训——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话往这里一立,只要观澜书院不出大的偏差,不难想像,必成为大宋一处文教圣地。 陈执中冥思之时,吴育却在暗暗撇嘴。 扫了一眼唐子浩和他身边站的那几位不禁暗笑。 纵使范希文志比天高,观澜书院名儒云集,目前来看,也只能教一教这帮纨绔了,看看唐子浩身边站的都是什么人.... 丁度家的那个混蛋小子,庞籍家的惹祸精,唐介家的老幺,还有范希文自己的那个不学无术的范纯礼,再加上一个‘唐疯子’,也够范希文头疼的了。 而且他还知道,宋庠今天特意把他儿子带过来,显然是另有所图的。 呵呵,在成为文教圣地之前,先成了纨绔窝子却是真的。 ... 赵祯在文圣石前驻足良久,连连称赞,最后还是李秉臣低声提醒,才恍然一悟,在范仲淹的引领之下,迈步向望河坡上行去。 望河坡本来就是曹家避暑之地,便道、林木都还算讲究,赵祯看得颇为赏心悦目,一边走,一边听范仲淹介绍。 一进山门,就能看见掩映在林间的一片屋舍,是为‘观澜民学’。 再往上走,有观澜亭、寒学廊道、鸟语林、洗笔书斋等景致散落道边,靠近观澜书院主体建筑群的地方,则是学舍和食舍。 范仲淹解释道,此为书院学子住宿、餐食所设,以后观澜主旨还要面向寒门弟子招生,书院会为他们创造最好的治学环境。 赵祯连连点头,却不由心中苦笑,朝廷也不是没有免费的义学,范仲淹年轻时就读的应天书院就是义学,不收学费。但朝廷也只能满足他们最基本的生活和学习需要.,可不敢把一所义学建得如此繁花似锦。 这事儿也就范希文玩得起,只因他有一个运财童子的学生。 上到山腰,眼前就满是别致楼阁,错落景致。 这回不光是赵祯,连随驾众臣都暗暗吃惊,这哪里有什么义学?当真是大宋第一的园林啊! 赵祯缓步前行,吃味地咂巴着嘴,“范卿...端是福气...” 呃....范仲淹当然听出,皇帝陛下这话里可是酸气十足。 但他也没办法,谁让这片园子太拉仇恨了呢?就连一向不喜享乐的自己,在第一次看到园子落成之时,也是着实心里美了好几天。 尹洙看到观澜建成之时说过一句话,正好适合赵祯现在的心情。 尹洙说:“观澜之美,就算当今官家见了,也得妒嫉呢!” 呵呵... 赵祯确实有点妒嫉.... 为什么呢? 因为号称中国古代最富有的大宋,却拥有中国古代最寒酸的皇宫。 大家都知道,秦朝有咸阳宫、阿房宫;汉有长乐宫;唐有大明宫;明清有紫禁城,这些都是统治者的皇家内苑,即使是今天,也依然被世人熟知。 那谁知道大宋的皇宫叫什么呢? 没人知道。 因为压根就没名字,只用一个‘大内’概称。 北宋的皇宫是唐代宣武节度使府改建的,虽然还算过得去,但实在是太紧巴了,以至于根本装不下内苑和所有政府机构,尚书六部都挤到宫外去了。 赵大想当万古明君,对自己那叫一个狠。 等到了赵二登基,他没他哥那么伟大,想改善一下居住环境,于是,命人去找皇城外的居民商量。意思是,你看我住得不舒服,你们能不能腾个地方?给你们钱! 可是,皇城根的百姓嫌他给钱少,死活不搬,赵二只得作罢。 到了真宗朝,真宗也想扩建皇宫,又去找百姓商量。这回给钱不少,但是百姓还没说同不同意,大臣们却不干了,你爹想扩建都没成,你就老实住着吧。于是,真宗也没扩成。 到了赵祯这儿,就更别想了。 一来,他比他爹和他爷爷还要老实,出来放个风都得机关算尽,要是提扩建.....呵呵,一朝的喷子能淹死他! 二来,赵祯连吃食用度,两季常服都舍不得浪费,更别说建皇宫了....自是能省则省。 但是,不建不代表赵祯不羡慕啊!心说,范希文看上去挺惨,政治上受到排挤,官都辞了,可这老货比我过得都舒服啊....这么好的书院...朕也想住.... 接下来,还要拜过孔孟二圣,观澜开院典礼才算完成,趁着范仲淹带着赵祯拜圣、参观的空当,曹佾从人群之中退了出来,摸到唐奕身边。 还没等他开口,却闻唐奕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潘丰怎么来了?” 曹佾一窘,自知理亏,急忙扯开话头儿,“先别管潘丰,都准备好了吗?” 唐奕白了他一眼,也没过多计较,毕竟事有轻重缓急。 “一会儿,你把官家带到老师房中休息,有人已经等在那儿了。” ..... 第124章 蹊跷 感谢“命o运、小猪1381、朝阳下、闽南浪子”的打赏,谢谢支持! 上架时间应该是在下周,目前的成绩估计也就只能这样了... 呼吁一下在某神器上看书的朋友,来起点吧! 即使上架,每月几块钱的订阅真的不算多,但是苍山的生计却是这几块钱几块钱堆砌出来的。 如果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为继,苍山真的不知道要如果面对家人,面对自己.... 写书真的不容易,如果《调教大宋》能给各位带来一点乐趣,消磨一点无聊光阴...那么请理解苍山的难处,来起点看正版吧,用最俗套、市侩的方式来支持苍山吧! --------------------------- 唐奕进京一年多,最忙的肯定是他和张晋文。不说他瘦成什么样,张晋文也是憔悴得不行。 最闲的是马老三夫妇。这老两口儿本来是来照顾唐奕的,但到了京城才知道,大户人家的生活根本不是他们这等小民可以理解的,不但唐奕用不着他们照顾,连他们自己也被照顾起来了。 而最风光的... 却是孙郎中。 说起来,孙郎中虽然岁数不小了,却是个闲不住的人,跟着唐奕进京之后,整个窝在范宅和马老三大眼瞪小眼,着实憋闷。唐奕见他熬得苦,就在范宅附近租了个铺面,开起了医馆,让他打发时间。 这下可好.... 火了! 倒不是孙郎中名气有多大,一下子震住了开封百姓,你一个邓州名医在京城谁认识你啊? 但孙郎中有一独门秘技乃是京中一绝! 医外伤! 别管是京中哪位神医说治不了的外伤,也别管伤得多重,只要及时送到孙氏伤药馆,十之六七能救得回来。 简直神了! 其实,老孙外伤治得好,还是因为在邓州治过曹满江,孙郎中对唐奕那一套外伤处治之道生出了兴趣,研究了一段日子,再加上唐奕时不时拿一点后世的卫生知识刺激他,还真让这老头儿鼓捣出一整套全新的外伤疗法。 所以,现在的孙郎中在京中名声极大,绰号——‘孙不夺’。 意为:孙神医经手的伤者,阎王不夺! .... “大郎,孙先生善治外伤,内科...能行吗?” 此时,曹佾追着唐奕直奔厨房,一边走,一边絮叨。 “放心吧,肯定没问题。” 曹佾苦着脸道:“滋事体大,我怎能放心?” 唐奕一顿,不耐烦地回头,“你当老孙头儿只会治刀疮?” “难道不是?” “切!”唐奕嫌弃地一撇嘴。 “孙老头‘儿’‘内’两科在邓州闻名几十年了,一点不比开封的那些名医差。外伤治法,只不过是到京里糊弄你们玩的!” “真的假的?”曹佾一喜。“如此甚好!此事容不得一点差池!” “知道孙思藐吗?” “药王之名怎会不知?!” “孙老头是药王第十三代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到这里,唐奕凑到曹佾耳边,微不可闻地道:“他手里还有《伤寒杂病论》....原本!” 嘶!!!曹佾倒吸一口凉气。 “医圣原本?!” “原本!” “我的老天!你是从哪儿挖出这么一尊神的啊?” 药王之后..... 手里还有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原本! 要知道,医圣绝学自汉代就已经无处觅踪,就连整理出《伤寒论》的东晋王叔和,也是从民间对《伤寒杂病论》的一些流传中整理出来的。 王叔和都没看过原本,孙先生竟然有原本! 唐奕拍拍曹佾的肩膀。 “放心吧,要是老孙查不出什么,那别人更查不出来。” ..... 孙郎中现在七分郁闷,三分忐忑。 昨天被唐大郎带到了回山,今天一早就把他关在范公房中,不让出门。在屋里憋了一个上午,脑袋里全是唐奕交待他的那两句话。 “一会儿有人进来,让你诊脉就诊脉,别管那人是谁,不应问的,也一句别问。” 孙郎中就纳闷了,这是哪个朝中大员患了隐疾?也不用这般神秘吧? 呵呵... 他哪知道,这位可比什么朝中大员尊贵得多...乃是当今官家! 话说皇帝要看个病,还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用! 因为事情不是疾患这么简单.... 如今大宋国泰民安,朝局稳定,边境之地与辽夏亦算和睦,自赵祯继位以来,算是少有的轻松年景,但是,赵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因为有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没有子嗣! 自庆历三年,雍王赵昕早夭之后,赵祯膝下再无男丁。 准确的说,自庆历三年雍王、邓国公主、镇国公主接连夭折之后,整整五年,宫中妃嫔的肚子好像集体哑火了,不但没儿子,连闺女也没有了.... 起初,赵祯未觉有异,毕竟那几年西夏乱局加上庆历新政的烂帐,让他无心多想宫闱之事。 但是,正月的一桩怪事却让赵祯不得不操心了。 说是怪事,其实算是大事! 宫中侍卫谋逆! 此事极为蹊跷,那夜赵祯睡的颇晚,刚躺下准备与曹皇后做点夫妻之间爱做的事,就听见外面乱作一团,有李秉臣跑进来说有守宫侍卫谋乱!正杀向宫城! 这可把赵祯吓了一跳!好端端的谁会谋反?而且还是在宫城之内,一个不好必成大祸! 然而雷声大雨点小,等赵祯穿好衣服出去准备主持大局,却不想曹皇后先他一步,指挥若定已经平息了... 事后,御前都知王守忠查明来报,说意图谋逆的只是十来个守城兵丁,杀到内苑之内的不过三人,想放火都没放起来,已经全部被诛杀了。 十几个守兵既无主使,又无计略,竟然胡乱冲宫,想要杀皇帝? 赵祯就算脑袋进水了也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而这次冲宫没冲进来,放火也没烧到内苑禁地,却把内侍省给烧了。 赵祯一下子警觉起来,着令内侍总管李秉臣详报宫城损毁。 等李秉臣统计完毕,赵祯一看.... 果然! 十余侍卫谋乱,三个死在内苑,其余之人皆在内侍省内被诛杀,而内侍省烧毁的屋舍之中,尤以尚药局为重,几乎夷为平地。死的宫人、医官、侍女之中,也以尚药局的太医居多。 而其中就有一个名叫董云华的太医死于非命! 看到这里,赵祯什么都明白了.... 这些侍卫目的根本不是他这个皇帝,是尚药局,而那个死了的太医才是关键! 赵祯为何一见董云华之名就立刻明白了呢? 皆因两日前,越祯的一道内旨。 五年没孩子,放在寻常百姓家都是大事,何况把子嗣视为国本的大宋皇帝? 所以,一过上元节,赵祯就令尚药局的太医为宫中所有妃嫔,外加自己做了个全身‘体检’,看看是不是哪出了毛病。而主持这次体检的,正是这位董云华。此人是年前才招进宫来的,专攻妇科、胎孕之疾。是李秉臣特意从扬州招入京的一代名医。 皇帝体检除了自身疾患,还有日常餐饮、用药、进补,所有入口、近身的东西都要排查一遍,极为繁琐。 前一天,董云华才完成排查,准备连夜整理成册,上奏官家,可当天晚上就死于非命...... 你说,赵祯能不怀疑吗? .... 第125章 又出馊主意 感谢“小猪1381”今天再次打赏;谢谢“按时玩玩、nqm”的打赏,谢谢支持! ------------------- 起初,赵祯第一个怀疑的人是曹皇后! 因为太巧了... 正好那晚曹皇后侍寝,而曹皇后表现得又太过镇定。且曹氏入宫十几年一直未有身孕,虽未查出是何原因,但多半生子无望。宫闱之中,最不想别的嫔妃生育龙种,动摇皇后地位的人就是她。 可是,回想十几年的夫妻情份,又觉不太像曹皇后所为,要是想稳固皇后地位,也不用等现在才动手。 很快,赵祯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令他不疑曹氏的人,正是曹皇后自己。 曹氏当晚指挥平乱,对其中细节最是清楚,她第一个提出疑问,向赵祯进言“其中定有蹊跷!” 赵祯此时也不知是她贼喊捉贼,还是清者自清,准备彻查此事。 却不想,曹皇后出了一个主意,而且是让赵祯再不疑她的主意。 曹皇后说:“谋乱侍卫皆已服法,尚药局太医死伤大半,陛下就算查,多半也是查不出什么,反而打草惊蛇。不如大事化小,弄成一笔糊涂帐,让谋事者认为过了这一关,日后早晚露出马脚!” 赵祯冷着脸:“如何大事化小?”若这是曹氏做下的,那不正合了她的意? 曹皇后咬牙道:“废后!” “让宫闱内外,都以为是臣妾故意在陛下面前表现争功,此事必可不了了之!” 赵祯都听傻了,曹后疯了?要自己废自己? 不是.... .曹皇后也是被逼得没招了。这事一出,她就知道不好,若不出狠招,就算赵祯没把她怎样,也得在夫妻之间生出嫌隙。所以曹皇后迫不得已,只能用废后来表忠心。 赵祯回过劲儿来,也觉曹氏所言有理,遂采用曹氏之谏,扬言要废后,把这件事糊弄了过去。 当然,曹皇后敢拿废后来帮赵祯蒙混过关,赵祯怎能真的废了曹氏? 所以朝臣稍一反对,赵祯就顺坡下驴,再不提废后之事。 另一方面,则命李秉臣引亲信内臣暗查此事。目前虽还没有结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有人在宫中做了手脚。 而赵祯首要面对的就是,必须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当务之急当然是找出症结,看看谋事之人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 大内的太医不能用了,这才有了这次回山之行..... 赵祯是借回山之行,假为潘丰说和,行问诊之实! ... 此时,赵祯入范仲淹的居所歇息已有半个时辰。 临近晌午,宫里带出来的御厨送来午膳,赵祯却言,难得与众臣一同出行,想与众官员同食。李秉臣劝之不动,只得留下一桌御食,引驾观澜食舍和众官一起吃大锅饭。 赵祯走了之后,又过了一刻钟的工夫,才见孙郎中从后门闪了出来,四下观望之后,方一溜烟儿的跑了。 孙郎中直接跑到唐奕住所附近才慢下来,喘着粗气暗骂,“这个小崽子,尽给老夫惹麻烦!皇帝的病是随便能看的吗?!” 进了唐奕的屋,就见曹佾迎了上来。屋里除了唐奕、范仲淹,还有一个白面老者未曾见过。 “怎样?可有何发现?”曹佾劈头就问。 孙郎中先看了一眼那面生老者,不答反问:“这位是?” 范仲淹道:“此为昭文馆大学士,陈相公,并非闲人,孙先生不妨直言。” 孙郎中一听是个宰相,想冲唐奕发火的心思也就压了下来,深沉地摇摇头道:“官家身体除了血燥气呃,肝胃紊乱之外,并无那方面的隐疾。” “先生可查清楚了?”曹佾一急,怎么会没问题? 范仲淹则沉声道:“不出所料,果然非是官家之疾。” 陈执中点头,“范公所料非虚,看来,董云华多半也是没查出什么毛病。” “可是,董云华若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为何会被灭口?”曹佾深为不解地问。 范仲淹道:“他若是当时就查出来问题,哪还会有什么整理成册,明日再报的道理,早就面呈官家了!” “多半是谋事之人怕他查出什么,不想冒这个风险才动的手。” 陈执中深以为意,缓声对孙郎中道:“官家的膳食先生看过了吗,可有不妥?” 孙郎中苦笑道:“若真如诸位所担心那般,有人动了手脚,哪会带出宫来落下疑柄?那御食一点问题都没有。” 曹佾面色一苦,“这该如何是好?岂不是白费了一翻周章?” 现在最想查出真相的就是曹家。曹皇后虽用废后打消了赵祯的疑虑,但是说到底,这些年曹氏无子,赵祯的儿女又接连早夭,难免有些涎言涎语把这些问题都归就到她这个后宫之母身上。 孙郎中道:“若小老儿早知道有今日之情,绝对会劝诸位相公省了这周章。” “何意?” “民间若要人不育,花样千奇百怪,根本没法查。而且,有些药石用一次就可保十天半月无法授孕。官家只在此呆上半天,就算是神仙也查不出来啊,根本就是白跑一趟。” “若连孙先生都查不出,那别人恐怕更难了。”陈执中摇头苦叹。他刚刚已经知道孙郎中家学之厚,乃药王后人,而且还看过医圣绝学,这世上绝难再找出第二人了。 “想靠这半日就查出问题,是千难万难的。”孙老头低头凝眉。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小老儿可以进宫一段时日,仔细排查陛下的日常起居。” “这有何难?”曹佾急道:“让陛下降一道旨,招孙先生入尚药局即可。” “不行!” 一直未发声的唐奕还没等孙郎中开口,就断然回绝! 曹景休是猪吗?都已经死了一批太医了,他这是送孙老头儿去宫里送死! 见众人一阵错愕.,唐奕只好勉强解释道: “能在官家手边动手脚,必有大内权柄相助,孙先生去了可能也是白费。” “.....”曹佾一阵无语,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才行? “不过,孙先生进不去,却可以让官家出来嘛!”唐奕又开始出馊主意。 “什么意思?”范仲淹拧眉问道。 “让官家生场病,在观澜书院住下不就得了!?” 嘶!!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陈执中暗道:唐疯子... 老夫算是见识了... 他是真够疯的...官家也是说生病就生病的? 而曹佾则恨不得把唐奕踹出去... 奶奶的,你这是没事找事啊!万一在这出点什么事儿,咱们谁也别想好! ..... 第126章 值得 谢谢“第六个气泡”的万赏!谢谢“朝阳下、命o运、美包宝、非凡e哥、书友160914195851387、zq04092”的打赏! 今日三更,没上架也任性!谁让过节呢! 好吧....是为了‘第六个气泡’的万赏才加的....苍山不要脸了... ------------------- 唐奕出的这个主意,主要还得看范仲淹.... 因为,一但官家在观澜病了,那范仲淹可就摊上事儿了!就算不问罪,也得让言官的唾沫腥子淹死! 但是,范大神是怕事儿的人吗? 显然不是.... 唐奕提出这个法子,范仲淹第一时间脑子里想的是可行不可行,而不是什么受不受牵连。 “若是官家在回山病了,宫中必派太医前来诊治,能瞒得过去吗?” 孙老头一撇嘴,“不是问题,只需一副汤剂,保准陛下脉象虚浮,谁来了也号不出来!” 唐奕插话道:“太医来了,殿前司也得来,孙老头儿想近官家的身就难了,如何查验?” 范仲淹却是不怕,“无妨!在咱们的地盘,还怕咱们的人进不去?!” 孙郎中低头沉思.... “问问陛下可有什么旧疾,若是做得像旧疾发作,那就更好了。这样官家以前用过什么药,食过什么东西就都能查验,找出事因的几率更大几分。” “那就这么定了!”范仲淹当众拍板。 “.....” “.....” 陈执中惊得嘴都合不上了,与曹佾对视一眼,心说,这都什么人啊!?. 官家是你说灌药就能灌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谁负责? 再说了,你们问过官家没有?官家都没定,你们就定了? 殊不知,范仲淹本身就不是一个刻板之人,与国本大事比起来,让皇帝‘生个病’,还是可以接受的。 而唐奕... 呵呵.....你指望他守规矩? 难点。 ... 于是,赵祯就这么“被病倒了”.... 和群臣用过午膳,赵祯便回到房中休息,对此百官并非催促回宫,毕竟已经出来了。煞风景,还不讨好的事情,大家也不会干。 再说,今年是润正月,二月末其实就相当于往年的三月,正是春意芬芳,万物初生之季,回山美的不像话,大伙也偷得浮生半日闲。 只不过... 赵祯午间睡下就没起来,病倒了! 这可把大伙儿惊着了,官家一向身体欠佳,膝下又无子嗣继承大统,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那大宋可就乱套了。 随行太医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心道,尚药局最近怎么这么倒霉?失了火,死了人,本是公款旅游的美差,也能遇到这种事儿。 入帐诊治,只见赵祯全身发热,舌红苔黄,脉弦微弱,还伴有口渴欲饮之感。太医算是长出了口气,官家这是老毛病了,乃肝燥火旺之象。 出了屋子,陈执中、宋庠、范仲淹、庞籍等人皆等在那里。太医躬身一礼,向几位相公道明病情,官家只是旧疾发作,静养几日,配以药石可保无恙。 大伙儿一听是旧疾,也都松了一口气。赵祯这个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就犯过好几次。 庞籍急道:“如此一来,回山之地不易静养,当速速回京才是!” 他可不知道,这是唐子浩、孙郎中联合执导,赵祯主演,陈执中、范仲淹、曹佾友情客串的一出好戏。 太医拧眉沉吟道:“不妥,肝燥之症虽非急症,但官家此次比以往病得都重,身子虚得很,不益迁徒。” 陈执中悠然一叹,“唉....想是正月侍卫做乱,陛下惊心未平,又日日操劳不怠,今日出宫舟车劳顿,一下就病倒了。” 说完,老陈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范仲淹,心说,你们也够狠的!要不是早知道是假的,非让你们吓死不可! 刚刚他可是看过了,也不知道那孙先生用的什么药,赵祯脸色蜡黄,着实吓人。 范仲淹假装没看见,却让庞籍看到了这个眼色。心说,陈相公怎么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 于是,大宋皇帝就这么‘扯淡’地在回山住下了..... 对此,唐奕是又激动,又后怕。 激动的是,大宋皇帝除了御驾亲征,又或是封禅、祭天,好像就没有不回宫城过夜的记录。只是几句话就让大宋最守规矩的皇帝开了先河,这成就感.....有点足... 唐奕还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进入到大宋权力中心那群人的视线。他的一言一行,已经开始让大宋这条战船,慢慢地、慢慢地偏离它原本的航线。 也正是他的这种无意识,在未来的某一刻,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而后怕的是,他真的没想到,就是让赵祯在回山待几天,会有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 赵祯确实不是说病就能病的,而且病的地方正好还不在京城! 消息一出,整个开封就得炸了,陈执中、吴育、庞籍、文彦博立刻起身回京,稳固朝局。 就连曹佾、潘丰也都回去安扶将门.... 回城的船上,曹佾找了个机会,凑到陈执中身边,.低声道:“相公还是要劝劝官家,这次弄得有些太过了。” 陈执中一叹,随即面色潮红地咬牙道:“为了国本大事.....值了!” 看表情就知道,陈相公现在可不是那么平静,他很清楚,万一官家在回山出点什么事,万一京中有异,那他陈执中就成千古罪人了! 曹佾心中哀嚎,这特么就是刀口上舔血,刀尖儿上起舞,一个不好是要死人的! 大宋为什么重文抑武?就是让五代乱世给搞怕了! 为什么皇帝轻易不会离京?就是怕一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宫禁极严?一入夜就上锁,谁也不能进出?就是防贼一样防着每一个人! 唐奕一个馊主意,官家就在回山住下了。虽然,陈执中和曹佾都知道,为了子嗣,为了国本,值得!但是,其中的代价和承担的风险也同样不小。 且不说陈执中等一众文官,曹佾下船之后,直奔旧曹门的祁国公府。 一听是曹佾前来,王咸熙、王咸融兄弟二人亲自到门外相迎。曹佾哪有心思与之寒暄,还没等二人见礼,劈头就问:“老公爷可在府上?” 二人一愣,“家父...在!” “速请老公爷一见,弟有大事告知!” 二人一听曹佾语气,知是不容多想,王咸熙把曹佾引入府中,王咸融则飞奔入内,禀告老父亲。 不多时,曹佾被直接带到内院与祁国公相见。 “贤侄何事登门,你且道来!”祁国公王德用,七十高龄,须发皆白,端坐高位,依稀可见杀伐之气未随岁月消弭! “好叫老公爷知道,官家此去回山,突然病倒!” 王德用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此话当真?” .... 第127章 皇帝的病真不是随便生的 感谢“朝阳下、小猪1381”的打赏,谢谢支持! ------------------- 作为三朝老臣,太宗遗将,王德用在军界绝对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所以曹佾回到京师,第一件事不是进宫禀告家姐,而是直入祁国公府,找老将军商议。 听闻官家病倒,王德用腾身而起,显然极为意外。 曹佾从怀中掏出一卷信笺,双手捧到王德用面前,“此为官家秘旨,请老公爷过目。” 这个时候哪还讲什么接旨礼节? 王德用一把接过,展开一观,紧缩的眉头随着赵祯亲笔书书慢慢舒展... 最后,不禁悠然一叹,“唉,陛下此举太过冒险了!” 曹佾道:“事关国本,官家也是迫不得已。” 王德用点头称是。 “请贤侄转告陛下,京中有老夫在,可保万全!” 曹佾一抱拳,“老公爷,费心了!”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曹佾还有诸多事务要办,转身而去。 等曹佾一走,王咸熙、王咸融立马上前,“爹,官家旨意之中写了什么?” 王德用眼睛一立,“不该问的别问!” 兄弟二人一缩脑袋,又听王德用道:“咸熙,你去把守忠叫回来,我有话交代。” 转头又对王咸融道:”去通知家中女眷,收拾用度,由你亲自带领,去回山陪驾!” 王咸融脸色一苦,“爹...官家能以秘旨传信,可见对咱们王家并无猜忌,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你懂个屁!”王德用大骂道,“正因为官家信任,王家才更要牵这个头儿,做个表率!” “是....” 王咸融不情不愿地跟着大哥下去了,等出了父亲的房间,才对大哥抱怨道: “奶奶的!真他-妈窝囊!” 王咸熙苦笑劝慰,“行了...生于斯,则顺于斯,赶紧去准备吧!.” 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妻小送去作‘人质’呢? 无奈,这就是大宋武人的命运,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窝囊,否则.... 活不长! ... 曹佾从王家出来,直奔皇城而去,剩下几家在军界有名的将门,皆由潘丰一一走访。 果不出所料,官家病倒的消息已经在宫中传开,内苑上下人心惶惶,若不是曹皇后极力压制,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曹佾一来,就见曹皇后眼圈微红,坐那那里虽仪态巍然,但却微微发抖,显然并不那么平静。 曹佾暗暗一叹,看来,是吓到家姐了。 连忙屏退左右,将实情告知。不想,曹皇后听闻,不显心安,反而像被掏空一般,一下子瘫在那儿,泪似滂沱。 “陛下....陛下怎可如此轻率....吓煞本宫了。” 赵祯称病留在回山可不是事先准备好的,而是唐奕临时起意,曹皇后还以为官家真的病倒。甚至她都怀疑是赵祯遭人暗算,能不害怕吗? 若进宫报信的不是弟弟,也非传旨内侍,曹皇后连上吊绳子都准备好了。 对曹皇后来说,赵祯就是她的天...天塌了,那她也就倒了... .... 等曹佾回到观澜书院,向赵祯禀报京中动向之时已近黄昏。 “殿前司有王守忠职守掌管禁苑,左右禁军大营亦有祁国公震慑,陛下可以放心了。” 赵祯迷迷糊糊地点头,也不知道孙郎中给他吃的什么药,赵祯现在没别的感觉,就是想睡觉,精神极其萎靡。 “皇后那边...” “皇后让臣带话,肯请来回山伴驾。” 赵祯勉强地摇着头,“内苑得有人主理,皇后还是留在宫中吧。” 曹佾暗暗点头,这个结果他早就料到了。 “张美人也请旨前来伴驾...” 赵祯犹豫了一下.... “谁都别来...让朕清静几天。” “仅尊圣意!” 曹佾也没什么要报的了,躬身下去了。 李秉臣给赵祯递上香茶,轻声道:“陛下这次确有些轻率了,万一有所纰漏,可是要出大事的!” 赵祯看了他一眼,沉默良久方道:“国本之事才是大事!” ... 这一夜回山注定不能平静,范仲淹、唐奕从下午开始就没闲着,一直忙到深夜才算消停。 “老师去休息吧,这里有小子盯着就行了。” 范仲淹望了一眼山下连绵的松油火把,摇头道:“你去睡吧,有些事,你做不了主!” 唐奕苦着脸,心道,这事是我揽下来的,我能睡得着吗? 现在的唐奕可没有白天那般镇定自若了,他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 哪知道把皇帝留在回山这么他-妈的麻烦! 下午的时候,先是尚药局的太医和尚膳局、宫内掌职、殿前朝仪的太监跟着殿前司增派的护驾侍卫到了回山,直接就把望河坡给封锁了起来。 这一来就是几百号人,唐奕要配合殿前司的侍卫扎营,还要给太医和太监按排住所。 接下来是政事堂、尚书省六部的职官也到了回山,皇帝到哪儿,他们就得在哪儿办工。 这个还好,观澜有学舍、书斋,皆可用之。 再然后...唐奕就伸不上手了... 黄昏十分,王咸融带着家小前来陪驾,算是拉开了序幕,紧随其后的是潘丰的儿子潘越、柳家的子女,之后的更加大牌,和太祖皇帝拜把子的石守信之孙石思远领着儿子石建勋到了;汝南郡王赵允让、北海郡王赵允弼结伴而来。 连南平郡王赵德刚也拖着七十多岁的老迈身子,半夜到了回山。 这些尊真神真不是唐奕能接待得了的,别看他发起疯来可以不管不顾的骂潘丰,但是真让他指使这些皇亲贵胄安排住所,分配用度,他就玩不转了。 他哪知道,谁该排前面,谁该排后面,一个不好就得得罪人... 直到曹佾从官家那里出来,又把弟弟曹觉安顿好,才急慌慌地跑过来。 “范公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景休便是。” 范仲淹终于松了口气,也不推辞,直接回去睡觉了。 范希文可不年青了,已经是60岁的老人,哪经得起这般折腾.。 范仲淹一走,唐奕冷脸看着山下,嘟囔道:“真他妈逗!皇帝生个病,这帮人都来干嘛?” 第128章 越来越热闹(为“第六个气泡”万赏加更) 感谢“第六个气泡”的又一个万赏!!今天是加不了了,明天继续三更。 在这里祝每一位喜欢《调教大宋》的客官,中秋佳节,好运连连,合家团圆! 有家才有根,有家才能无惧风雨。“家”的概念,在中华文明之中更像是一种信仰。 西方人常说我们没有信仰,其实他们不懂...比起‘帝哥’和‘阿拉老爷爷’,我们的信仰比他们更高尚,更纯洁。 家,就是传承。 家,就是我们奋斗的一切源泉。 愿每一个人都有家,都爱家,都..... 想家。 ------------------- 唐奕一句嘟囔: “真他妈逗!皇帝生个病,这帮人都来干嘛?” 曹佾气不打一处来地道:“还不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看着吧,麻烦的还在后面呢!” 唐奕横了他一眼,“麻烦?你就看到了麻烦?” “还有什么?”曹佾呆愣愣地问道。 “还是那句话,皇帝生个病,他们来干嘛?” “有何不妥?” 唐奕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没什么不妥,这才是最大的不妥! ...... 一个国家,君臣之间的信任竟需要这种近乎‘流氓’的方式来维系,而这个国家还是号称华夏几千年历史之中最开明、最儒雅、最温和的时代! 有何不妥? 全他-妈是不妥! 按理说,来到这个繁花似锦的时代,他应该庆幸,应该感恩。但是,在享受大宋开明、温润的同时,唐奕总觉得有一丝压抑和阴霾在心头挥之不去,让人好不痛快。 以前还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他-妈的,一个脊梁都被打断了的国度,一个用屈辱粉饰出来的盛世,再繁华又有个蛋用? 以前,他还牛-逼哄哄地鼓吹他那一套理论,以为用后世带来的超前思想,用经济推动一切,可以把大宋从泥潭里拉出来。 现在看来.... 屁!! 连军人都是一帮没卵子的软蛋,屈辱地把家人当人质,换取文臣和皇帝一点可怜的信任。你就算让大宋黄金铺地又有什么用?当那群不讲理的蛮子挥着大梆而来之时,该灭不还是灭吗? 越想,唐奕越来气,所性不想了,兴趣缺缺地转身就走,“我累了,你自己盯着吧...” 曹佾让他弄得有点懵,好端端的使什么性子啊? 回到学舍,摸进了范纯礼的房间,他自己的房舍紧挨着赵祯的住所,自然是回不去了。 “让让!”唐奕使劲推着贱纯礼,弄得范老三直吭叽。 这间屋子里挤着贱纯礼、丁源、唐正平、庞玉,连宋楷都在这儿。 奶奶的,出个馊主意把自己装进去了... 唐奕忍着怪味,在贱纯礼身边躺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还不知道,正如曹佾所说,麻烦的还在后面呢...... ... 唐奕睡得晚,起得也晚。第二天一早,另外几个知道他昨天累得不轻,起床之时也没叫他,直到要开饭了,贱纯礼才叫他。 唐奕不想动,又懒了一会儿,起来洗漱停当,才晃晃悠悠向食舍走去。 进去之后.... 傻眼了.... 没饭了!! 连个菜渣唐奕都没找着,无奈,只得钻向后厨。可是,掌管后厨的厨子一见唐少爷还没吃饭,脸色一苦.. “咱后厨也没剩饭...” “那随便做个汤饼吧。”唐奕倒是不挑,主要是折腾到深夜....昨晚就有点饿了,现在更是肚子闹的紧。 “没面了。” “那煮个粥总行了吧?” “没米了。” 厨子掀开米面缸,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咱根本就没准备,只昨晚加今早两顿,就把一个月的存粮吃掉了,憨牛哥进城去置办了,能赶上中午那一顿就不错了。” “我就日了!” 恨恨地出了食舍,正要去师娘那里看能不能混几个点心果子,就见宋楷几人晃荡了过来,贱纯礼手上还拿着个食盒。 “怎么样?来晚了吧?” 唐奕懒得和他们啰嗦,真接抢过食盒,打开就往嘴里塞。 “慢点,没人和你抢,我从甄姨那里特意给你拿的。” 一连塞了三块枣糕,才算是慢了下来,唐奕也有工夫瞅着宋楷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你爹不是走了吗?” 宋楷一乐,“你还不知道吧,我爹已经把我交给范公了,以后咱们就是同窗了!” 唐奕一怔,心说,宋庠心也是够大的,和老师斗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敢把儿子送到这儿来。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你爹真牛!也不怕老师把你带沟里去?” 这就是古人的可爱之处,范宋二人虽是政敌,但祸不及家人。宋庠敢把儿子送到范仲淹这里来,范仲淹是照收不误,丝毫不会区别对待。 宋楷一拍胸脯,“带就带呗,能和兄弟们一起,进沟里也值了!” “刺激!”唐奕揶揄道:“你们几个大纨绔算是聚齐了,这下可刺激了。” “刺激?”庞玉笑道:“还有更刺激,更大的纨绔,大郎没见着呢,想不想见识见识?” “谁啊?”唐奕也吃饱了,放下食盒疑声问道。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怪笑。丁源一揽唐奕的肩膀,“走!兄弟们就带你去见识一下什么是刺激!” 说完,唐奕在几人的推搡之下直奔观澜上院。 所谓上院,其实就是观澜书院的主体建筑群,古人总喜欢用上下来区分高低。观澜也分了上院和下院,而下院就是观澜民学。 到了上院外面,只见围了一圈的甲士,正是殿前司的侍卫。这几位守卫的甲士都认识,也没拦着,直接放了进去。 到了里面,只见人流穿涌... 人能不多吗?想想半个政事堂、三司六部,外加各个皇亲贵胄的家属代表,都挤在这一个园子里,那得是什么效果。 随着五人拐到观澜一角,只见树林边上的空地围了一圈的人,中间则是喧嚣不断。 唐奕眉头一紧,这群人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正围着几个年青人在看热闹,那几个年青人正在玩“战棋”。 当然不是白玩,每人身边都放着银钱贵重之物,显然在赌。 “带我来这儿干嘛?” “来看刺激的啊!”庞玉笑道。 宋楷则指着人群道:“看见没有?” “和这几位比起来,咱们都是乖宝宝。” “曹家老二曹觉、潘丰的小儿子潘越,那个是石建勋,那是杨怀文,最小的那个男孩是柳杰。” “.....”唐奕倒吸一口气。 合着官家一病,汴京有点实力的大家族就把自家儿女送到回山来了,只一夜,回山真正做到了纨绔开会! 那边豪赌的是将门纨绔,而这边看热闹的宋楷、庞玉几人算是文臣家里的混蛋。 掰着手指头数,好像也没少谁了..... ———————— ps:说军人那段儿,细节控就别喷了,那只是唐奕在当时比较情绪化的武断之思,跟本文的大概念没关系。 第129章 莫名奇妙的曹觉 感谢“朝阳下、小猪1381、一秋2738”的打赏,谢谢支持! ------------------- 唐奕对这些纨绔不纨绔的没兴趣,转身就走。 可五六个人来了又走,自然惊动了那群正在下战棋的青年人。 其中一个抛着手中的棋子,斜眼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嘟囔道:“宋为庸,范三抠边上那小子谁啊?” 与之对局的少年把折扇往脖颈子里一插,眼皮都不抬地嗤笑道:“我说大侄子,别他-妈要输了就想赖,走棋走棋,老子要赢哭你!” 那少年眼睛一瞪,“再他娘占某便宜,看我不把你脑袋拧下来!” 插着折扇的少年嘿嘿贱笑,回头瞅了一眼,“还能是谁,你爹的老子。” 那少年一听更急了,“囊球!曹老二,我看你是皮痒了!”说完撸袖子就要动手。 ‘曹老二’急忙摆手,“别别别,逗着玩呢,你急什么?”这位的武力值他可是对付不了的。 “不过,我也没说错啊,当街跟你爹自称‘老子’,那还不是你爹的老子?” “他是唐子浩?”那少年瞬间明了,眼中寒芒暴敛。 近段时间,敢当街大骂他爹潘丰的,唯有一个唐子浩。 “正是,怎么样?你爹这‘小老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吧?” 这回那少年没说话,冷冷看地着唐奕等人离去的背景,拳头攥得噼啪作响。 边上有人看不下去了,瞪向曹老二,“你少挑事儿!唐子浩现在和你大兄可是打得火热,小心你哥打断你的腿!” 说完,又转头缓声劝道:“潘越,这里是不比京师,你收敛点,咱们本来就身份尴尬,还是少惹事为妙。” 潘越没说话,依旧怒目不减。 却见曹觉噌的蹿起来,指着说话那人骂道:“我哥是我哥,跟我有屁关系,少拿他压我。多说半句,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骂完,曹觉转脸看向潘越,“明人不说暗话,老子就是挑事,怎地?你敢不敢?若有动作,算上我一个!” “有何不敢?”潘越阴沉道:“不废了他,难雪我潘家之辱!” 听了潘越之言,曹觉嘴角扯起一抹邪异的笑容。 唐子浩! .... 唐奕还不知道,已经被开封两大纨绔给盯上了,此时他已与宋楷等人分开,去见老师范仲淹了。 “官家什么时候走啊?”只半天一夜,唐奕就已经受够了。 范仲淹抿然一笑,“怎地?不是你出的主意吗?这就后悔了?” 唐奕苦着脸,“后悔了,很后悔....” “等着吧,少说也得十天半月。” “.....” “那这么多人就一直住在这儿?” “不然呢?你想怎么着?” “没想怎么着...就是太麻烦了。” 范仲淹冷哼一声,“麻烦的还在后面呢!” “辽朝的贺岁使节还没走,此次听闻官家病倒回山,不定又要使出什么妖蛾子!” “.....” “要是查出真相还好,若是查不出....” 唐奕一哆嗦,就听老师继续道:“那我们师徒二人可就成了罪人了...” ... 接下来三日,官家闭门静养,除了几个中枢大臣,拒不见外人。 而唐奕则是大多跟在范仲淹身边,帮老师处理一些琐事。 这一日中午。 范纯礼正窝在学舍里蒙头大睡,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之后就是一阵猛烈的摇晃。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原来是宋楷等人围在身边。 “别睡了,出事了!”庞玉焦急叫喊。 范纯礼揉了揉眼睛,“出什么事儿了?” “有人看见,大郎从你爹那儿出来,就被曹觉、潘越领进了树林!” 范纯礼一激灵,潘越,不会是.... 想到这儿,范纯礼惊叫一声,“快!快去叫君欣卓!” 大伙一愣... 这时候还不去找范师出面,叫一个使女做甚? 宋楷叫道:“你不会以为潘越叫大郎去是喝茶的吧?还让个使女去伺候着?” 丁源也急得脑门见汗,“君娘子本来就跟着大郎的,不用叫了,你赶紧去叫你爹!” 呃.... 君欣卓跟着唐奕呢! 丁源这么一说,这贱货居然一轱辘的又躺下了.... “那不用管了,睡觉,睡觉!” .... 正当大伙不明所以,以为三抠是不是傻掉了的时候,贱纯礼眼都不睁地咂巴着嘴道:“你们不会以为君姐姐,真的就是个使女吧?” “呃....不是吗?” “呵呵!”贱纯礼一声干笑 “十个潘越和曹觉绑一块,也不够君姐姐活动活动筋骨的,安了吧!” 君欣卓会武功? 看不出来啊,也从没听唐奕说过啊!几人有些不信,但看范纯礼如此淡定,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怎么办?”庞玉茫然问道。 “要不...过去看看?”丁源试探问道。 宋楷一咬牙,“走!看看去。” 唐正平趁所有人不注意,从门后顺出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棍子,藏在了袖子里。 嗯,有了这根棍子,心里踏实不少!唐愣子憨憨地想着。 等几人摸进树林,找到唐奕,全都吓了一跳。宋楷惊得嘴张老大,半天都合不上。 就见唐奕悠哉地靠在树上,君欣卓一手提着裙角,傲然立于场中,地上趴着两个躬成虾米的人影儿,正是潘越和曹觉。 “大郎没事儿吧.?”丁源先到唐奕身边,关切道。 唐奕摇了摇头,缓步走到那二人身边蹲下,居高临下地对其中一个道:“我惹你了?” “.....” “那我是坑了你们曹家的银钱了?” 地上躺的正是曹觉。 对于潘越来找麻烦.....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唐奕不生气,而且还有些欣赏。别管手段怎么下三烂,最起码能为老子出头,还算有点血性。 但是,曹觉掺合进来,却让唐奕极为不解,甚至是愤怒! “有本事你就弄死我!”曹觉有恃无恐地恨声叫嚷。 “你当我不敢!?”唐奕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把曹觉拍在了地上。 “唐疯子!冲我来!”潘越顶着青黑的眼圈叫道。 唐奕根本不搭理他,依然对曹觉道: “说说吧,要真是我唐奕做错了事,哪儿碍着你了,那咱们哪儿说哪儿了,今天的事出不了这片林子。但要是你...就是任性,就想弄我,那咱们就去你哥那儿说说理,你哥要是也管不了你,官家也在呢,咱们去找官家!” .... 第130章 一石二鸟 感谢“桐谷羽、自忧自仔、天拓意流、斡彦龙”的打赏,谢谢支持! ------------------- 别说唐奕想不通,换了谁也想不通,曹觉为什么对唐奕如此仇视。 不过说心里话,别看唐奕话说得硬气,曹觉要是真跟他死磕到底,他还真一点招儿都没有。再怎么说这也是曹佾的亲弟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唐奕也不能做得太过。 况且.... 这特么可是皇帝的小舅子! “大郎!”丁源出声叫住唐奕,默默摇了摇头。 唐奕知道,他意思是让自己别太过。 “你不说也行,那咱们找你哥说理去!” 说着,唐奕拎起曹觉的衣襟就要往林外拖。 曹觉也不说话,任由唐奕拽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行了,行了。”却是宋楷看不下去了,上前拦住唐奕,板起脸来对曹觉喝道: “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想想你姐皇后娘娘的处境,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 曹觉脸色一暗,嘴上却不服软地硬气道:“我曹觉做事,还用不着你教!” 宋楷被他咽得说不出话来。 丁源一叹,把唐奕的手从曹觉胸口扒下来,“算了吧!此乃非常时期,闹大了,对大家都无半点好处。” 唐奕瞪了曹觉一眼,又看了一眼潘越没说话,一甩衣袖转身而去。 唐奕带着一众人走了,曹觉则愣愣地站在那里发呆... 他们这些将门子弟跨马扬鞭,提枪引弓那是家学。但论到掌握时事,心思缜密,哪里是宋楷、丁源这些从小在墨缸里泡大的文人子弟的对手? 宋楷、丁源这么一说,曹觉才知道后怕,险些就惹了大祸! 潘越捂着肚子靠了过来,“没事吧?” 曹觉摇摇头。 潘越见他并无大碍,也放下心来,恨声道:“奶奶的!那小娘们儿也真够劲,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趴下了。” 曹觉脸色潮红,.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儿,“丢人!” 潘越板起脸来,他才不管什么丢不丢人。 “跟我说句实话,你为什么掺合进来?” 他现在也觉得奇怪,曹觉怎么会和唐子浩结仇?两家现在不正是蜜里调油之时吗? 曹觉无声摇头,他得好好想想,好像是... 好像是让人当枪使了.. ... 树林里发生了什么两边都没声张,但是曹觉和潘越顶着一脸於青从里面出来,用猜的,大伙儿也都能猜出个大概。 当天晚上,曹佾见弟弟这般模样,逼问之下,也就全都知道了。 可是把曹佾气得不轻,若不是怕丢人,他真想暴揍一顿这个二货弟弟。 第二天一早,曹佾就去找了唐奕。 “吾弟鲁莽,大郎莫怪!” 唐奕白了他一眼,“我今年十六,他今年十七。就算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少年轻狂,有啥怪不怪的。” 曹佾心中一松,暗道:唐子浩就是唐子浩,看人家这话说得多漂亮。 不过,既然少年轻狂,既然不怪罪,那你特么下手不能轻点啊?瞅瞅让你给打的,都成猪头了! 既然唐奕话说得漂亮,曹佾也只好顺着他说:“你也知道,我父王、母妃皆是早亡,曹觉五岁就无高堂管教,我这个当哥哥的又多有骄纵....” “行了,行了!”唐奕打断他,“我还能记仇再去找他麻烦不成?” “不过,我想不明白,我和你弟弟好像没什么交集吧?他怎么平白无顾地找上我了?” 曹佾一窘,“这事儿怪我...” “怪你什么?” “曹觉只知咱们两家合股数目巨大,而曹家又占股不多。” “你也知道,他整天在外面鬼混,接触的人颇杂,有些机要之事,我又不能告诉他,所以...” “所以他以为我坑了你们曹家?” “那也不至于这么大的仇吧?要不是君姐姐,我还不让他们两个捶死在林子里?” 曹佾面色阴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两年,他和汝南王府的赵宗懿,还有贾思全、张俊臣走得比较近!” “赵宗懿?贾思全?” 赵宗懿,唐奕见过一次,而贾思全.....听名字就知道是贾思文他们家的。 “那这个张俊臣又是谁?” “现任三司使张尧佐的小儿子。” “.....” 唐奕有点明白了,合着曹觉这是在为朋友出头。去年他可是把贾家得罪得不轻,贾思文直接就在京城呆不下去了,让贾昌朝送回了老家。 曹佾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唐奕全懂了。 “前日,曹觉来回山之前,张俊臣曾到过我家中。据曹觉自己说,张俊臣转达的是赵宗懿的意思,说是去年在樊楼,你一翻鼓噪,让小郡王丢尽了面子,想让觉儿借此机会替赵宗懿出出气。” “狗屁!”唐奕破口大骂。 “你弟弟是不是脑袋有坑啊?这种忙也敢帮?” 曹佾面色阴沉难明,“曹觉性子耿直,若不是遇上君欣卓这个意外,可能还真着了他们的道!” 这件事,还真不是曹觉那直肠子能想明白的。 也就曹佾这种深谐人心的玲珑之人,还有唐奕这种知道张尧佐是什么人的穿越者,才能一眼看清里面的弯弯绕。 张俊臣是张尧佐的儿子,那张尧佐是什么人? 说名字可能有人会觉得陌生,但是....看过《杨家将》、《包青天》的都知道,里面有八贤王、有庞太师.... 八贤王咱们提过,其原型是太祖四子,楚王赵德苏。 那庞太师也有原型吧? 当然有..... 很多人误会庞太师的原型人物是庞籍。 错了,庞太师的原型人物,就是这个张尧佐! 你就说这人能好到哪去吧? 张尧佐之所以能从一个以别头试考上进士的小官蹿得这么快,现在是三司使,过两年还要知开封府,死了以后还封了太师,全仗着他有一个好侄女。 张美人! 赵祯最宠爱的妃子。 如此顺下来,就一切都明了了。曹觉要是真听了张俊臣的教唆,把唐奕打出个好歹,那简直就是一石二鸟的绝计。 不但帮贾思文出了气,而且...... 而且,曹觉若犯了浑,牵扯最大的....是曹皇后! 赵祯扬言要废后可过去还不到一个月,在这个节骨眼上,而且又是官家病重,不能归京的非常时期,出任何事情都是大事,何况惹事儿的是皇后的亲弟弟。 那曹皇后的处境可就尴尬了... 那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当然是在后宫视曹皇后为最大敌人的张美人! 只是,唐奕想不通,汝南王府的赵宗懿为何会掺合进来? .... 第131章 觐见(为“第六个气泡”万赏加更) 感谢“陈丽娇”的打赏,谢谢支持! ------------------- 唐奕实在想不通赵宗懿为什么会掺合进来,他甚至觉得,有可能是张俊臣假借赵宗懿之名来诱使曹觉中计。 但是... 那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二人正说着,范纯礼突然跑了进来。 “我爹让你换身衣服过去。” “干嘛?” “好像是官家想见你。” “.....” 唐奕与曹佾对视一眼,心说,终于来了。 赵祯装了三天晕,终于不用再‘睡’了,昨天下午就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也开始接见朝臣和皇族亲族。 曹佾苦笑一声,“不出意外,我也得跟着去。” 正说着,就有内侍寻了过来,传话官家召见。 曹佾跟着内侍太监往外走,还不忘嘱咐道:“一会儿见了官家,你可管好你那张大嘴,别什么炮都放!” 呃.... 唐奕好不尴尬,这话几天前老师也嘱咐过他,说是这几天官家肯定要见他的,让他管好嘴。 我有那么不知进退吗? 有!每一个认识他的人可能都得这么答他。 .... 赶紧换上儒生月袍,来到范仲淹住所。范仲淹早就准备停当,带着唐奕直奔观澜后院。 后院本来就是给范仲淹、尹洙等人建的休养寓所,现在让赵祯占了,成了临时的中枢办公之地。 到了地方,内侍传话,把二人引了进去,唐奕这个愣头青都有点紧张。 因为里面除了当今官家,还有别人.... 赵祯起得晚,此时正在用早膳,陪坐两旁的,有杜衍杜先生、南平郡王赵德刚,还有一个长得很丑很壮的老头儿,唐奕不认识。不过,看他与南平郡王平坐,又和赵祯几人谈笑风声的样子,地位应该不低。 至于曹佾....只有一边站着的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潘丰,见唐奕进来,连忙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唐奕不动声色地撇了他一眼,随范仲淹来到赵祯面前。 “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好吧, 唐奕只知道大宋不用跪,但应该怎么说却有点懵,嘴一滑,顺嘴就把这一套弄出来了。 赵祯一愣.,与赵德刚、范仲淹等人对视一眼,随即满堂大笑! 那个丑脸老头儿指着范仲淹打趣道:“希文还说这小子嘴拙,不肯拉出来见人。哪里嘴拙,端是巧嘴!” 范仲淹也是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弟子,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古礼虽有用‘万岁’代称皇帝,但是,一来大宋皇帝讲求一个亲和、宽仁,仅以‘官家’自居,而不称‘万岁’。 再者,就是古人也没弄出来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啊? 唐奕闹了个大红脸,僵在那里。却闻赵祯慈祥笑道:“你不必拘礼,只当自家长辈闲续即可,坐吧!” “景体、国为,你们也坐,又无外人,何必拘泥?” 唐奕看了眼曹佾,见他和潘丰坐下了,自己也所性放开了,盘腿就坐下了。 这间房舍建的时候,垒的就是类似于榻榻米的地炕,所以不论是赵祯,还是赵德刚等人,都是席地而坐,面前摆着矮几。 “你这房子建得不错。”见唐奕还有些拘谨,赵祯主动找起了话题。 “待入秋之后,朕要把宫中的暖房也建成观澜这个样子,那凛冬之时就可以享福了。” 唐奕不好意思地笑道:“陛下过奖了...” 赵祯又指着矮几上的餐食道:“还有这早饭也很别致。” 这几日,李秉臣以官家喜欢观澜食餐食为由,换了御厨的菜品,每天的吃食都与范仲淹等人无异。 而观澜的饮食确实与别处不同,这可是唐奕按照后世营养配餐的标准,和孙郎中这个精通养生之道的药王之后,一同定下的,是专门为范仲淹、尹洙、杜衍这些上了岁数的人准备的。 比如,赵祯现在面前摆的早餐,就是一碗牛乳、一个煮蛋、一碗白粥、一碟清脆泡菜,虽看似不很丰盛,却是十分精致,且清淡可口。 唐奕恭敬答道:“这些早餐是草民特意为范师父、尹师父、杜师父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准备的,陛下喜欢是草民的福气。” “哦?”赵祯疑道:“有何讲究吗?比如这牛乳,朕就有些喝不贯,但范卿却说非喝不可。” 唐奕道:“常饮牛乳有健骨强身之效,初生的幼童和上岁数的老人骨松体弱再所难免,而牛乳正可补充体内外流的骨质。” 唐奕心中暗叹,没文化真可怕,两个字——“补钙”就能概括的事情,还得解释这么半天他们才能听懂。 “还有这么一说!”赵祯了然。 那位看病的孙先生,可是最善养生的药王之后,对此赵祯深信不疑。 “而且对于陛下和老师等人,牛乳还有另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宋人的大富之家都喜欢建宅之时在屋下埋入铅汞以避虫害,然不知铅汞皆有毒性,在这样的环境下呆久了,对人体伤害极大,轻者失眠多梦,头疼腹胀,重者还会祸其子孙。牛乳正好有排铅避汞之效,像陛下和老师这样的人更应该多饮。” 唐奕说得煞有其事,别说赵祯,就连赵德刚和那丑脸老头儿都不禁端起装牛乳的大碗,喝了一大口。 “还有这么一回事...”这可把赵祯和赵德刚吓的不轻。 唐奕说的一点没错,宋人建宅,有条件的都要在屋下埋上铅汞,尤其是皇宫,那可真是没少埋啊.... 赵祯暗道,一会儿就下令把皇城之内能起出来的铅汞之物都起了。 “大郎所学颇多,当真是让朕都长见识了。” “陛下缪赞了,草民只是平时喜欢思考一些别人不去想,学些别人不去学的东西罢了,老师常批评小子不务正业呢!” 赵祯哈哈一笑,“看来,还是有些用处的,最起码这养生之道就极为有用,而且,你那华联仓储也是极有新意。” 唐奕暗道:来了,终于绕到正题了。 “不过,朕有一事不明,还要问过大郎才行。” “陛下请问!” 第132章 所图甚大 感谢“朝阳下、小猪1381”的打赏,谢谢支持! ------------------- 赵祯家长里短,饮食建筑的绕了一大圈,终于把话头儿引到了华联上。 那边潘丰也打起了精神,只等官家为其化解此中困局。 至于唐奕,他也算是彻底服了这位千古仁帝。 ‘仁’的都有点过份了! 按说,一个皇帝和一个草民对话,哪用这些杂七杂八的废话,真接一句话的事儿,唐奕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但这位偏不,非要和你聊成自家大叔,才说正事儿。 唐奕觉得,这是惯性,赵祯早就习惯了这种处事方式。他的那种‘仁’还真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歌功颂德粉饰而来的,那是发自内心的仁爱! .... “华联虽是新意十足,但听景休说,大郎都是专船引各州奇货入京,即使现在华联日入万贯有余,可实际利润却是极薄。如今开封只你一家,倒还无碍,若是别人学了你华联的招数,开起铺子抢你的生意,大郎铺那么大的摊子,就不怕血本无归吗?” “恕草民直言....” “草民最开始就没打算用那个店铺挣钱。” 没打算挣钱?! 在场诸人无不一惊,潘丰心说,没你这么吹牛-逼的,开铺子你不为挣钱?谁信!再说,你没打算挣钱就把我压成这个熊样,要是想挣钱,老子还不直接让你掐死?! “草民就直说吧。”唐奕暗道,又得倒出点干货了。 “如果没有人效仿华联的模式,那草民才是真的赔了。” “何意?”赵祯越来越听不懂了,没人跟他抢反而是赔了? “草民开起华联铺,图的不是一间挣钱的铺子,而是整个开封的市场!” “.....” “.....” “.....” 整个屋子因唐奕的一句话,为之一肃,除了曹佾和范仲淹,都一脸怪异地看着唐奕。 一群加在一块几百岁的老家伙,听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侃侃而谈,画面好不怪异。 “草民斗胆问陛下、王爷、师长一句,大家觉得,是金银宝器的生意大,还是粮食转运的生意大,又或萝卜淞菜、日常杂用的生意大呢?” 赵祯不加思索道:“粮草转运是乃开封民生之本,当是最大。” 每年开封从全宋转运而来的粮食达六七百万石,折钱三四百万贯,绝对比金银宝器的金额大得多。 唐奕摇头道:“咱们来算笔账吧!” “开封消费水平略高于各州,普通百姓人均每月用度两贯多。”说着,唐奕转向曹佾和潘丰,“咱们就算是两贯钱,我说的没错吧?” 曹佾一哆嗦,心说,祖宗啊,你可别乱放炮啊! “对...对...” 唐奕给他一个安了的表情,又对赵祯道: “开封有治民百万,人均月耗两贯,加在一起就是两百万贯,一年就是两千四万贯的巨耗。而且,这还是把王公贵族、富户奢家当普通百姓的耗费来算。” “这两千多万贯,花在哪儿了呢?” 赵祯听得虚汗都冒出来了,这些钱当然是花在萝卜淞菜、杂用粮油之类琐碎之事上了。 “你!你要干什么?” 纵使赵祯再仁慈、再开明,也被唐奕吓着了。这么大的市场,这小子要一手掌控?那他这个当皇帝的能让吗? “陛下误会了。”唐奕急忙辩解,估计赵祯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这是民生国本,草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垄断而为。况且,草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你不是说吗,肯定有人会效仿华联的.....” “那大郎图的是什么市场?”赵祯心中稍安。 “草民要做的是渠道。” “渠道!?” “对,渠道!华联铺只是一个引子,把零售行业整合到一起,让开封的商家看到一种全新的经营方式。当他们认识到这种经营模式更高效、更合理之后,就会有人效仿。” 这时赵德刚忍不住开口道:“可是老夫还是不懂,别人学了你,你还怎么赚钱?渠道?什么渠道?” “供货渠道。”赵祯一字一顿地说道。 现在他一点都笑不出来,正如范仲淹所说,这小子就是一个‘妖孽’,走一步看三步。 “你沿着汴水、淮河、长江以及东南海境布下的那十几个运转点,才是关键!” 唐奕跪坐起来,“陛下圣明!” 赵德刚不解地道:“可是别人学你,自然也可以自己建立运转点啊?” 唐奕道:“请问王爷,开封城中,有能力投入几十万贯,建立起整套运转体系的有几家?” 赵德刚一阵沉吟,“不多,但也绝不是没有。” 听了唐奕这一翻话,要不是身为皇族,他都想掺合一脚了。 唐奕神秘一笑,“那没有这个实力,又想干华联这样买卖的商户怎么办呢?” “....” “十一皇叔与这小子论商道可是讨不到便宜的。”越祯目不转睛的盯着唐奕。 现在他全明白了,唐奕根本不在乎有人效仿华联,甚至希望大家都学华联。学了,就要有货源,而在货源上,唐应拥有全部的话语权。 就算有人也建立渠道,但唐奕一来占得先机;二来,当没有实力建立渠道的人找上他的时候,他的运力就会更大,数量越大,意味着运转耗费就会越小。 这就好像往开封运一百斤粮,和运一百万斤粮的花费,绝不能同日而语。 那谁还拼得过他? “开封治民百万,已经脱离了自给自足的原始经济模式。在这样的世界之城中,谁占领了渠道,谁就是赢家。说句大不敬的话,开封已经进入到一个‘渠道为王’的时代。” 唐奕没忍住.... 又放炮了... 赵祯眼神微眯,这个少年‘妖’的有些让他害怕!如果真让他做成了此事,那他就算抓住了大宋都城的咽喉,赵祯再仁慈也不能容他。 呃... 唐奕一见赵祯脸色不对,知道可能让其生出了戒心。 皇帝对一个人有了戒心,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曹佾有点止不住地抖,连范仲淹都有些担心,不知不觉让这小子又大放厥词。 潘丰则是一脸呆滞,唐子浩这不是在找死吗? “唐奕....” 赵祯沉吟良久,方悠然叫道。 第133章 都是套路 谢谢“命o运”的1888大赏!谢谢“阵风十三级、为爱念生、千秋雨11、书友160518151025370、超大号砖头、梦想永恒此生无悔”的打赏! ------------------- 赵德刚暗暗叹气,两次与唐子浩接触,这少年给他的印象很好,耿直,有血性。 但却有一点极为致命——锋芒毕露。 在大宋,而且是错综复杂的汴京城,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况且... 他是在赵祯面前展示锋锐! ... “唐奕...”赵祯面无表情地叫道。 “草民在!” “你觉得,你设想的这个‘渠道为王’能够达成吗?” 赵祯就差没明说,你觉得我会任你掐住我的脖子吗? 还‘为王’? 反了你! 唐奕低头沉吟....良久道:“草民觉得可以!” “子浩,不可妄言!” 范仲淹急了,忍不住厉喝出声,他就怕唐奕不分场合地乱放炮。平时在他面前说说也就算了,上面坐的可是大宋皇帝,你敢称王? “哈哈哈,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话一点不假!”那丑脸老头儿一声大笑,让场中气氛稍有缓和。 唐奕却不领情,“草民一定要把此事办成,因为这是观澜书院名下的第一笔生意,不容有失!” “咦....?” “呃....!” “咦”的是赵德刚、丑脸老头儿、潘丰等人....怎么观澜书院还做生意? 而“呃”的是赵祯。 这反转得有点快,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观澜的生意?” “是的,在建立渠道之初,整个运转链条就非在草民名下,而是观澜书院营收的一部分。陛下不会以为草民能掌控如此大的局面吧?” 说着,唐奕还似有深意地看了赵祯一眼。 纵使赵祯涵养极高,现在都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这倒霉孩子,说话大喘气啊?早说这是朕的买卖不就完了吗! 唐奕心说,你也没给我机会解释啊,刚画个饼您老就翻脸了。 怪我喽? ...... 不过,话说回来,赵祯气恼归气恼,还真有点舍不得踹.... 唐奕画了一个大饼,而赵祯马上延伸出去,把这个饼画得更大。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商货流通渠道,可以说,是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大杀器! 先不说成形之后能给赵祯带来多少财政收入,单是沟通汴水、淮河、长江等半数宋地的槽运网络这一点,就足够赵祯兴奋。 想像一下,一但发生战事,这个民用渠道立刻可以转为军用,为战地运兵运粮;逢大灾之年,亦可快速转运物资。这个成熟的物运体系,可不是朝廷临时调转,征夫征船的速度可以比的。 赵祯越想越兴奋,越想越笑逐颜开,最后已经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细缝。 赵德刚与丑脸老头儿对视一眼,皆是暗暗吃惊。心道,看来,观澜书院有生意官家是知道的,而且关系匪浅啊! “潘国为!”赵祯终于回过神来。 潘丰一听叫他,急忙起身,“臣在!” “你从商二十余载,今日听了唐大郎一席话,服是不服?” 潘丰长施一礼,“臣...服气!” 哦靠! 唐奕心中暗骂,不带这样儿的啊!我送了您这么大一份礼,最起码你得让潘丰赔个十万八万,再公开认错,最好再罢个合和酒啥的,才行吧?一句‘服了’就把小爷打发了? 能不打发吗? 官家问了一句‘服了没有’,潘丰就当着皇帝、王爷和几位老相公的面回道——服了... 你唐子浩绝顶聪明,心思缜密,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皇帝的面子你能不给? 可是,咱特么一点好处都没捞着啊...... 唐奕却低估了潘丰... 要是潘国为就这么就坡下驴,勉强保住了潘家基业,那他也就不是拥有汴京第一楼、汴京第一酒的潘家家主了。 从刚刚唐奕和官家的对答之中,潘丰听出很多不同的意味,他现在心里正算计着一盘大棋... 一盘曹佾走了先,他也不能落后的大棋! 场中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那丑脸老头儿,他现在的心思也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 之后,赵祯与一众老臣、唐奕、曹佾等人闲谈了一会儿,等用完早膳,大家也就起身告退了。 毕竟赵祯现在还‘病’着,不便长时间接待外臣。 其实赵祯还有另外一件事儿有‘求’于唐奕,但是今天占了唐奕这么大一个便宜,赵祯谦谦君子反而不好再开口了,心说反正在回山还得住上一段时间,以后再说吧。 ..... 有区别吗? 不过唐奕是不知道官家心里想什么,要是知道,非笑开了花不可。 占便宜? 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出了赵祯的住所,唐奕跟在范仲淹身后,就见那丑脸老头儿走了过来。 “希文收了个好弟子啊!” 范仲淹恭敬回道:“老国公过奖了!” 那老头儿却不以为意地来到唐奕身边,猛一拍唐奕的肩膀,拍得唐奕直咧嘴。这老头儿岁数挺大,手劲儿可不小。 “小子,老夫看你不错,不似那帮子读书读傻了的呆子,能干点实事儿!”说着,还捏了捏唐奕的肩膀,“就是身子弱了点...得练练!” 范仲淹苦笑道:“以老国公的眼光来看,就没有强的了。” 老头儿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大丈夫顶天立地,没有一副好身板,何以为国使力?” 唐奕陪笑着连连点头,心中却道,您老能不能轻点捏啊?要散架了! “以后有机会到我府上串门,老夫教你几招强身之术!” “还未请教,老英雄是...”唐奕还不知道这老头是谁呢。 “哈哈!!老夫姓王,双名德用,你可听过?” “听过,听过....” 这位可是十七岁就带军出征,大宋朝现存的军界擎天之柱,唐奕怎会没听过,而且,范仲淹就是这位老国公举荐起来的。 “哈,听过就好,走啦!” 范仲淹一见王德用要走,急忙道:“老国公,不用过中饭再走?” “不了!抽个空来看官家一眼,老夫也就放心了,这就回去。” 说完,大手一摆,大步而走。 王德用一走,范仲淹也随着杜先生和赵德刚一起离去,至于唐奕,该干嘛干嘛去吧。 人都走了,曹佾才和潘丰靠了过来。 潘丰一到唐奕面前,就连忙躬身一礼,“日前小儿狂勃,多有得罪,还望大郎海涵!” 第134章 唐奕的真正野心 感谢“书友141013081919606、蓉妹妹的靖哥哥、甫侠z、书友130314225808413”的打赏,谢谢支持! ------------------- 潘丰上来主动搭话。 唐奕不禁暗暗一叹,心说,本来想敲他一笔的,让官家一句话,这竹杠也敲不成了。 “唉,潘叔,不必介怀,本就是我们年青人之间的胡闹,算不得大事。” 既然官家出面了,潘丰也说‘服了’,那唐奕就没法咄咄逼人了,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潘丰一听唐奕软了下来,心中大定,急忙道:“大郎若不嫌弃,以兄相称即可,叔父之名潘某可是当不起的。” “就是!”曹佾不干了。“国为与我可是平辈,你我兄弟相称,却叫国为叔辈,厚此薄彼啊?” 唐奕心说,人家儿子都比我大一岁,你跟他比什么?但潘丰这么说了,他也不再客气。 “既然如此,子浩只好从命!”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潘丰陪笑连连,心说,这一篇儿总算是翻过去了。 寒暄之后,唐奕知道拖着也没意思,不如痛快点。 “一会儿让张大哥给华联管事写个条子,樊楼今日就可在华联拿货。” “上道!”潘丰暗叫,“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至于娇白......”娇白的事,唐奕反而沉吟了起来。 “大郎放心,只要划出道来,我潘丰一定接着,定不让大郎失了脸面!” 唐奕摇头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吧,娇白之事,等官家病愈,一切平息之后再说,一定不让大兄吃亏!” ..... 有了唐奕这句话,潘丰也就彻底放心了。当下不再多留,他得赶紧回城,这几天樊楼的日子可不好过,从食材根源上落后于几大名楼,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潘丰一走,就只剩下曹佾和唐奕二人。曹佾左右扫眼,见四下无人,方低声哀道:“大郎得改改胡乱说话的毛病了,今日可是吓坏了为兄。” 唐奕撇了他一眼,“你是心疼咱们建起来的渠道吧?” 曹佾一窘,被看穿了... 这渠道的事如果不说,暂算唐奕的产业,曹佾能从中得到一成的利。但是一入观澜的范畴,立马变成了百分之一,这可是十倍的差距。 “咱们先狠赚上几年,捂不住了再划到观澜也行啊!” 唐奕鄙夷道:“短视。” 曹佾一怔,再看唐奕这表情不对啊... 这小子从来都不吃亏,一下子送了几十万的生意,怎么不见他心疼呢? “你...你是故意的?” 曹佾一下子兴奋起来,“快,快说说,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唐奕得意道:“几十万的运转渠道建起来了,得多长时间能回本?” “等开封的商人们把华联铺吃透,再开起铺子,起码得好几年的时间,这段时间怎么也得想个来快钱的道道吧?” “什么道道?” 唐奕一边走,一边道:“你说,现在汴河上走的船,除了咱们的船,还有谁的规模最大?” 拧眉一阵沉吟.. “谁的规模最大?”曹佾猛然定住,惊叫出声,“官运粮船!” 唐奕吓得左右猛看,就差没把曹佾的嘴封上了。 “瞎叫什么!?” 曹佾也知太过激动,怯生生地四下扫了几眼,才低声道:“你要拿下官粮的运转!?” 唐奕点点头,“现在这条运路算是官家的了,你说,官家会不会把官粮转运交到咱们手上?” 肯定的啊!只要稍稍给官家吹个风.,这事基本就算成了。怎么就忘了还有官粮运转这一好处呢? 曹佾定在那发呆,脑袋里都是乱七八遭的想法...... 这小子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别人以为他要开酒坊,结果他搞了个华联仓储; 别人以为华联才是厚利的大买卖,结果他志在运转渠道; 别人以为这么大的渠道他建不成,结果他把几十万建起来的渠道送给了官家; 别人以为送亏了,结果他却打的是官粮的主意! 官粮..... 曹佾都不敢细算这其中有多大的利,因为数目太巨! 开封每年要由汴水运转粮食七百万石,这其中分了民运粮和官运粮两种。 民运,自然是供应开封百姓日常用度;官运则是开封‘常平仓’与左右禁军大营四十万禁军的军粮耗费。总数上来算,民运占三,官运占七。 对!七成! 官运粮占了这六七百万石中的整整七成,近五百万石的粮食运力。 那官粮运转算的运费几何呢? 呵呵..... 官粮不算运费,而是算路耗,就是按一路上的耗损来计算的! 一百斤粮运抵京师,路耗三成,在汴京下船就变成了七十斤。也就是说,朝廷从各地征粮,实际是征七百多万石,运到京师只余五百,两百多万石的粮食要耗费在路上。 话说,古代运力就真那么差?损耗这么大? 有!即使是走槽运,耗费也是极大。沉个船、发个霉、淋个雨,完全看老天和过路官吏的脸色。这其中有正常损耗,征夫征船的费用,但最主要的,还是沿路各地方官府的盘剥。 此事,朝廷一直头疼不已。 一来,‘刮官船’已经是地方恶吏的一大生财之道,下到刀笔小吏,上到州官大员,盘根错节,屡禁不止。 二来,老赵家向来得过且过,三成路耗,已经比唐时的‘刮一半’强太多了,只要不出巨贪、大乱,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这不代表皇帝不在乎啊!每年光路耗的粮食,就要用去朝廷一两百万贯的财政收入,况且,赵祯现在正是钱紧的时候,如果唐奕这条运路能帮朝廷省钱,就连政事堂的相公们也不会反对。 “算过没有,咱们要是接了官粮运转的生意,路耗能压到多少?” 曹佾觉得,如果剔除刮官船的钱,差不多能省下一成的粮。 唐奕却道:“专船专工,再加上点防护手段,路耗最多五分。” 咯!!曹佾惊得直接打了个响嗝。“五分!那能剩下两成半?” 掰着手指头开算,七百万石......两成半就特么是将近两百万石啊! 两百万石的粮食啊!什么概念?那可是开封治民一年的粮耗。 “这事儿先别说出去!”唐奕怕他一激动,现在就去找官家。“等时机成熟再做计较。” 呃.... “那什么时候算时机成熟?”曹佾有点等不及了。 唐奕没说话,他是在等那场大灾过去之后... 才能有所动作! ... 第135章 药方 十年磨一剑,今当出鞘时。 《调教大宋》从七月开书,稀里糊涂的就走到了今天。其实早就过了上架的字数,但苍山有几分贪心,亦有几分不甘....总希望可以多得几个推荐,多受一些青睐... 现在,也该梦醒了。 说心里话,成绩很一般... 不到七千的收藏,用膝盖想也知道没救了.... 但是.... 儿需成名酒需醉,莫问身在何处醒。 管它呢!?为了执念也好,争气也罢!亦或是那些苦心支持的朋友们,跪着也把这个故事写完! 周五上架,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周五......我们不见不散! 谢谢“命o运”的1888大赏!谢谢“朝阳下”的打赏! ------------------ “孙先生有何发现?” 赵祯已经在回山住了十天,此时陈执中、范仲淹、唐奕、曹佾几个知悉内情之人聚于一处。 陈执中心焦不已,京中虽有王德用、宋庠主持大局,还算平稳,但皇帝不在禁中,对于这些朝臣来说,总觉得不太踏实。 孙郎中也不说话,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问题可能就出在这上面!” 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小搓药渣。 “这是?” “这是陛下服用的一剂降气药的方子。” “降气药!?”曹佾一听,心里咯噔一声。 这剂汤药他知道... “这...这药有问题?”曹佾脸都白了,颤微微地问道。 孙郎中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弄得大伙不上不下,好不痛快。 唐奕埋怨道:“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有什么问题?” “我不是卖关子,是不确定!老夫是拿不准,这药与官家隐疾到底有没有关联。” 什么意思?孙郎中都拿不准? “这一剂降气方,老夫从未见过,应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下方简约、用药极稳,只人参、丁香和蒂粉三味药磨粉煎服即可。而且舒肝降气、平胃止呃的效果极佳!” 众人一听,人参、丁香?这确是给官家用药的原则,既无虎狼之药,也无臣辅之忧。 唐奕捻起药渣中间掺杂的黑呼呼的东西问:“这又是什么?” 孙郎中一撇嘴,“黑泥!” “泥.....” “老夫从地里挖出来的药渣子,能没泥吗?” “哦!”唐奕明白了。官家用过的药渣可不是随便扔的,一部份留存以待日后查验,一部份则秘密掩埋。 唐奕又道:“那蒂粉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树柿子蒂,培干磨粉,专治肝胃。” 原来是‘柿子托儿’.... 这么说,这也没问题,那孙郎中为何怀疑此方有问题呢? “柿蒂粉懂其药理之人极少,要不是老夫看过一此古籍,恰又听闻一些坊间秘术,知其功效,也不能有此一疑。”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嘛?” 本来就不通医道,孙郎中又说的云里雾里,唐奕更是迷糊。 “早年间,老夫曾给一妓寨的小姐诊病,听说....” “听说有的青楼粉头儿用柿蒂避孕!” “什么?” 曹佾大叫一声,腾的站了起来,双目圆睁,面如金纸。 “先生肯定!?” 孙郎中摇头道:“老夫也是听闻,并不确定...毕竟古今医典皆无记载。而且,就算属实,也因男女体异,女人吃了避孕,男人却不一定有效,遂有待查验。” 范仲淹则看着曹佾,拧眉问道:“国舅,为何如此惊慌?难道知悉内情?” 曹佾砰的一声砸在墩凳上,“这...这剂汤药禁中还有一个人在服用......” “谁?” “皇后娘娘!” “......!!!”在场诸位皆是愕然。 曹皇后!? 不错,正是曹皇后。 曹佾之所以一听这剂降气药可能有问题,脸色就变了,是因为曹皇后也有胃呃不止的毛病,这药曹皇后已经吃了十几年了! 陈执中沉吟道:“难怪皇后娘娘与官家结发十余载也未诞下龙种,难道真是这柿蒂的缘故?” 范仲淹凝重摇头,“在没有十足肯定之前,还不能断言!” 孙郎中一摊手,“老夫只是听闻,若想查明实情,只能找深谐此道的青楼老鸨来问问了。” 被孙郎中这么一说,范仲淹反而眼前一亮,“有一个人倒是很可能知道。” “桃园夫人。” “桃园夫人。” 唐奕和老师异口同声地说道。桃园夫人在欢场浮沉几十载,最有可能知晓。 曹佾腾的站起来,“我这就去一趟桃园居。” “回来!”范仲淹厉声喝止。“你贵为国舅,此时冒然出现在桃园居,恐有人生疑,让大郎遣一心腹去问就行了。” “一般人进不了桃园居,还是我亲自去吧!”曹佾现在心如火燎,不自己去问个明白,万难安坐。 “无碍。”范仲淹道:“尹师鲁此时正在桃园居,定能畅通无阻。” 观澜让赵祯占了,尹先生图个清净,这十多天一直暂住桃园。 范仲淹这么一说,曹佾也不好再鼓噪,只得再一次坐下,唐奕则出去叫黑子了。 陈执中借着这个当口对曹佾问道:“娘娘这剂方子,什么时候开始用的?” 曹佾知其深意,答道:“家姐气呃胃虚的毛病自小就有,但入宫之前,用的却不是这方子。” 陈执中微微一滞,与范仲淹对视一眼,“入宫之后就改了方子?” “差不多吧!”曹佾回忆道:“入宫不久,太医就给开了这个方子,一来此方四平八稳,肯定吃不坏;二来疗效也不错,家姐就一直沿用至今。” 众人一阵沉默。 宫闱之中,嫔妃争宠斗子,机关算尽,要说这是巧合,谁也不信。 陈执中又道:“官家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方子的?” 曹佾摇头,这个他还真不知道了。 “这就得问李大官了。”范仲淹接道。 ..... 未查明之前,既不能报与官家,又心中难安,众人也无心他事,只得枯坐于室,等桃园居的消息。 而黑子得了唐奕的嘱咐,立刻进城,来回只用三个时辰即归。 “确有其事!” 唐奕听了黑子的回报,急忙跑来报知。 “桃园夫人说,柿蒂除孕之法极为隐秘,只在少数青楼姑娘之间流传,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此秘法,男女皆能用!” “.....!” “我这就去见官家!”陈执中坐不住了,起身就走。 “昭誉,等等!老夫与你同去。”范仲淹也跟了出去。 此时,屋中只余曹佾、唐奕和孙郎中。 曹佾怒拳重重地砸在桌案之上,“若查出是何人谋害家姐,某必杀之而后快!” 曹皇后入宫十几年未有身孕,坊间流言蜚语盛传已久,连带曹家也跟着受人诟病。 今天突然查出,原来非是家姐之罪,曹佾怎能不怒? 唐奕不理他怒不可揭的样子,自故自地道:“你说,会是谁使的手段?” 曹佾冷静下来,沉吟良久.....“说不好...” “会不会是张美人?”唐奕猛然提醒。 之前曹觉受人挑唆,就跟这位张美人有着理不清的关系,所以唐奕第一个就怀疑他了她身上。 曹佾摇头,这里面的情况他最清楚。 “家姐入宫封后之时,张美人也是刚入宫墙,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官家还未临幸,怎会牵扯到宫斗之事?” ... 第136章 死无对证 谢谢“骚年的饭团、戌虎公子”的千赏;谢谢“想像之中、讨虏将军、三余鱻生、允小楼、薰衣草~宇、梦里酣然”的打赏! 周一了,有票交票,没票帮衬个点击。 苍山这里先谢了! ------------------- 别说唐奕,曹佾想不出是何人所为,就连赵祯听了陈执中和范仲淹的奏报,也是惊的愣了半晌。 待陈、范二人下去了之后,李秉臣哀嚎一声,对呆愣地赵祯道:“老奴罪该万死!老奴罪该万死啊!” “与你何干?” “老奴身为内侍总管大监,竟让皇后娘娘被人暗害十余载,陛下苦盼龙儿多年而不得,老奴当真是该死啊!” “唉....”赵祯一叹,“谁又能想到,一个小小的柿蒂竟可害朕如斯?秉臣不必自责,朕...不怪你...” 李秉臣老泪横流,“老奴愧对陛下,九泉之下亦无颜面见先帝矣!” 赵祯一罢手,“先不说这些,可查得出何人所为?” 李秉臣摸了把泪,摇头道:“难.....正月一把火,把尚药局历年的御医录事卷宗付之一炬,怕是谋事之人早有防备了。” 砰!赵祯一拳砸在矮几上,“怎可如此欺辱于朕!” “陛下息怒...保重身子...” “那秉臣可记得,五年前是哪位太医向朕觐的方子?” 李秉臣一阵苦思...缓声道:“老奴依稀记得,当年陛下连丧三子,悲郁成困,旧疾复发。是新任尚药局掌职太医胡为上的方子。” “之前董太医未逝之时,常说陛下血沸气燥,不益进大补。当时胡为上这方子,老奴看有人参还问过,但胡为说,陛下之疾与受补无关,可用。” “这么说,这胡为有问题?” 李秉臣脸色一苦,“那时陛下吃了几副并无不妥,且药效极佳,哪会想到,这不起眼的柿蒂才是症结所在?” “把胡为收押,严查严审!” “晚了....” “晚了?” “正月...胡为也...葬身火海了。” “......”赵祯只觉全身一软,几乎摊在当场。 李大官见赵祯颓然无神的样子,急忙说道:“陛下莫急,此事并非无从查起。” “虽皇后娘用此药十四载,年代久远,御医录事卷又毁于一旦。但是,当年内侍省总管大监可是阎文应,也不是无迹可寻。” 赵祯茫然抬头,“可是,阎文应也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陛下忘了,郭后死的不明不白,陛下一怒之下重罚尚药局相关人等,一大批御医被直接贬黜出宫!” 赵祯眼中精芒一闪,“你是说....” “那么多人出宫,总有几个活到今日,说不定就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李秉臣说的不无道理,赵祯当下令他暗中查访,务必查出罪首。 事后,赵祯想想都觉后怕,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是一副看似四平四稳的方子,就险些让他断子绝孙。如果把这方子换成致命之毒呢!?赵祯都不敢想,原来堂堂大宋皇帝,几年的时间都置于有心之人的鼓掌之上! 但此次虽未查出幕后之人,却终找出了多年无龙儿诞下的症结,虽不圆满,但终没有枉费赵祯大‘病’一场。 又在回山停驾两日,赵祯终于‘病’愈,颁旨回朝。 .. 按说,赵祯要回去了,回山住的这帮陪驾的‘家属代表’也应该松了口气。终于能归家了嘛。 但是,现在竟没一个人想走... 这回山住着太舒服了。 阳春三月,回山宛若仙境,又住着大宋最漂亮的园子,吃食用度都是聚天下奇货的华联仓储供应。就连餐食那也是紧跟开封潮流,全是炒菜。 这么美的日子想走才怪呢! 赵祯回京都两天了,这帮人还不肯走,可把唐奕气坏了,奶奶的,你们还赖这儿了不成? 最后实在靠不下去了,这些人才开始拖家带口的撤出回山。 不过,有的人好打发,有的人却不好打发... 比如王德用,这老倌回京之后命人来送信,说是在回山住了一晚挺舒服,让范仲淹给他留个宅子,等他过两年干不动了,也来回山养老。 对此范仲淹并无不可,王德刚虽是行武为人粗旷,但却不失文人风骨,况且这位还是‘范仲淹’的老领导。 老王预定了一处宅子,而另外一位则是——赵德刚。 南平郡王是彻底爱上了回山。一来,他与范仲淹、杜衍那是多年旧友,在这里一众老友对饮评谈好不快活。 二来.... 回山多好啊,吃的好,睡的好,风景也好,还远离开封的事事非非。 老王爷直接就不走了! 前前后后,从官家来回山,整整折腾了半个多月,终于清净了下来,范仲淹也开始正式教导宋楷、庞玉,还有唐奕这帮纨绔子弟。 只不过....老范第一天开讲... 唐奕就翘课了... ... 此时,唐奕正和张晋文、曹佾坐在樊楼最高处的包间,好整以暇地品着堂倌送上来的果品、香茶。 而在他面前,则板板整整地站着一个人... 周四海! 周四海现在就差没找个地缝钻楼下去了。 他-妈的,人生啊.....全都是坎儿! 前一段还你死我活,恨不得把这个唐子浩锉骨扬灰,可是一转脸儿,就得当佛爷一样供着,周大掌柜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周大掌柜坐呗!”唐奕玩味地笑着。 周四海额头见汗,嘿嘿陪笑,“唐公子在此...哪有老夫坐的份儿...” 曹佾则接话道:“周大掌柜这么客气做甚?樊楼可不是咱们的产业,咱们可不敢喧宾夺主。” 周四海心中暗骂,堂堂国舅爷,也他-妈这么记仇! 他好像忘了,前一段当着开封百姓的面儿,他可是一点没给这位国舅爷留脸面。 曹佾心中暗爽,这周四海可能一辈子也没像这一年多这么难过吧?从高高在上的樊楼大掌柜,生生被打成了嗑头虫。 正想着,潘丰虎步龙行地从外面进来,人未至,声先到。 “让二位贤弟久等了!” 唐奕和曹佾连忙起身与潘丰见礼,潘国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见了礼。 唐奕开门见山,“小弟是翘了老师的讲学来的,所以就不啰嗦了,今日只为酒的事情而来。” 潘丰和周四海眼皮直抽抽,心说,听着怎么这么怪异呢?此间是开封两大酒业巨头谈生意,可主导这场谈判的人却说他翘课而来..... 怎么听,怎么像儿戏呢! 第137章 治乱局 感谢“朝阳下、命o运、天际鸟、霜叶红似二月花0、品锅锅、风中歌语、千秋雨11、画地为王、桐谷羽、书友130314225808413”的打赏,谢谢支持! ------------------- 唐奕开门见山,潘丰也是爽利之人,当即道:“大郎划出道来,为兄定当依你。” “好!”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 “请问大兄,现在京中酒业是不是小弟说了算了?” 潘丰面露难色,但也不得不承认,潘家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自然由贤弟一言而定!” “那好!”唐奕抿然一笑。 “请大兄召集开封地界所有年产五万斤酒水以上的正店、酒坊,小弟要定规矩!” “定...规矩...” 潘丰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心道,白樊楼称霸开封酒业几十年,也从来没说给别人订过规矩,唐奕此举未免太不把酒业同行放在眼里了。 “不知...大郎要定什么规矩?” 唐奕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笑道:“大兄怕是误会了,小弟可没有要称王、称霸的意思。” 曹佾接话道:“我们严河坊酿的是果酒,没有官権制约,想卖到哪儿,就卖到哪儿。就算到了年产百万斤的程度,铺到全宋,也是连个水花都掀不起来,何必和你们在开封争得你死我活?以后醉仙在开封只走高档次路线,和你们没什么大关联。” 潘丰看着曹佾那个得色样,真想把他喘楼下去,你不就占了一成份子吗?还‘我们严河坊’听着刺耳! “那还...定什么规矩.?现在不就挺好,祖祖辈辈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有朝廷给商人定规矩,哪有一行商家自己还要定规矩?” 唐奕解释道:“大兄可想过,今日就算没有醉仙,来日会不会有别的酒,以低价倾销的方式抢占开封市场呢?” “.....” “小弟此次是情非得以的情况下,不得不用这种倾销手段在开封立威,但以后绝不能再有这种破坏市场生态的事情发生!”说着,唐奕还抬头扫了一眼周四海。 周四海下意识地一缩头,唐奕这是话里有话,摆明了指责是他挑衅在先。 可是周四海心中不服,你唐子浩玩了这么一手免费送三个月的把戏,就不许以后再有人这么干了? 明显是只许自己做初一,不许别人做十五! 潘丰却不这么想,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不服气。再说,唐奕在商业上的手段确实独道,这屋子里所有人绑在一块儿,可能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那大郎要如何施为?” 潘丰觉得唐奕说的有道理,他只用三十万斤果酒,就把开封几百万年耗的大市场冲得七零八落。这种事情,潘丰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我想邀开封各家酒店,组成一个‘开封酒业联合会’。” “.....” 什么明堂?潘丰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好像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唐奕一通解释。 其实这个联合会,就是后世的商会或者说是行业协会,介于商家与朝廷之间,用于制订行业标准,创造公平环境,集体订价等等,起到一个沟通、监督、自律和协调的作用。 唐奕这么一说,潘丰眼睛就亮了起来! 开始他以为唐奕要称王称霸,可是一路听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个什么联合会绝对是利大于弊。 在酒行中浸淫几十年的潘丰,太知道大宋酒业的行情了。 即使有官権制约,但不得不说,酒业在大宋百业之中,应该是仅次于盐铁的暴利行当。 如此大的利益,不但私酒横行,偷酿成风,而且时不时吸引一些行外的财富想以硬力冲入其中,这才是最致命的。 几十年前,潘家就是这么干的,拿下了开封酒行的半壁江山。 今天的唐奕也是如此,且比当年的潘家更蛮不讲理地冲了进来! 可以说,每一次热钱进入,必是一场血雨腥风。输赢且不论,单是对开封酒业的震荡,哪一次不是得几年才缓得过来? 就像此次,唐奕硬力冲阵,樊楼撤得早,虽在财力上损失不大,但销量却是飞流直下。要是唐奕再拖他几个月,潘家可能十几年都缓不过来。 潘丰都如此吃力,那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华联仓储开门迎客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开封七成的酒店都在降价抢市,跟着唐奕赔本赚吆喝。 酒行的这种乱象不是一天两天了,谁也没办法,谁也做不到万全。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拼财力的行当,有钱你就能吃饱,然后等更有钱的把你打下去! 但是,这事儿到了唐奕这儿怎么就这么简单呢? 潘丰就想不明白了,这特么是人脑袋? 一招聚众成规,化零为整,就把酒业的大乱局给解决了。 在潘丰看来,他要是早点想到这个联合会,早点把规矩订下来,唐奕就算玩出花来也进不来。 至于别的酒商同不同意这个联合会,那根本不用考虑。唐奕入场之前,樊楼攥着半数以上的市场,潘家就是东京酒行的天! .... 解释通了,潘丰也是极为同意,唐奕也放下心来。 “大兄与酒业同行接触时,若有人为难,也不用强求,只说入了这个联合会的酒行同仁皆可在华联铺内售酒,若还是不允,.那小弟暂时也没办法了。” “傻子才不允!”潘丰瞪着眼睛叫道,“能入华联,别说入个会,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都有人能给你摘下来!” 华联现在可不是一家铺子那么简单,每天几万人的客流量,谁看了不眼馋?而且,华联现在最缺的货品是什么? 酒! 唐奕的醉仙虽是白送,但现在唐、潘两家已经和解,唐奕无意再打压樊楼,所以,只借送酒,当一个吸引客源的噱头。 限量赠送,每天三千斤,也就一千五百位客人能领到。所以,现在进华联铺得先抽签,抽中了才能去领酒。 可是,华联除了醉仙,只有二楼的精品酒出售,也就是说,普通百姓在华联里面根本买不到酒。 这个缺口,从赵祯出面,两家和解开始,潘丰就盯上了。能在华联里卖酒,绝对是赚翻了。 说到卖酒,潘丰想起一事..... “贤弟....兄有一事相求。” “何事?” “把你那个‘文武至尊’卖给为兄一套可好?” 噗... 唐奕没忍住,直接笑喷,与曹佾对视一眼...... “还是你跟他说吧!” 第138章 真正的第一 谢谢“第六个气泡”的万赏! 弱弱的问一句,这一更留在周五加行吗........ 谢谢“朝阳下、小猪1381、书友140312164605763、书友160122162012539”的打赏! 昨天的推荐票太给力了,谢谢所有爱这书的朋友,苍山定不负诸位厚爱!拜谢!拜谢! ------------------- 潘丰想买‘文武至尊’,这事对于唐奕和曹佾来说实在太好笑了。 “国为兄想买‘文武至尊’?”曹佾一边颤笑,一边调侃。 潘丰有些懵,“怎地?” 潘丰做了半辈子酒的生意,自然也是爱酒之人,要不是之前与唐奕关系尴尬,华联开业那天他就要拿下一套了。 那酒从包装到用瓶皆是名家手笔,酒液也是千锤百炼,万里挑一。而且,据说里面还有河南先生尹洙和范希文的咏酒词。绝对值得一买! 曹佾还是憋不住的想乐。 “我要是告诉国为兄...‘文武至尊’就是专门为了对付你准备的后招,国为兄还想买吗?” “.....” 唐奕摇头笑道:“要不是大兄撤的及时,说不定这招式就落在你身上了。” “啥意思?还有后招!?”潘丰越来越糊涂。 “本来呢...”曹佾开始解释给他听。“我们的精品酒一出,想来国为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定要斗上一斗的。” “.....” “那种精品模式,懂点酒业门道的人都知道是巨利,所以我们设想中,国为兄最有可能的应对之法,就是效仿我们的精品路线,把娇白酒也做成酒中精品!” “那然后呢?”潘丰急忙问道。 曹佾猜的一点没错,要是接着斗下去,他真的会把娇白做精,毕竟娇白的品质也是不差,盛名已久。而且,想保住开封第一的名号,也只能是做的比唐奕的更精、更好。 “然后?”曹佾笑道,“然后就有了文武至尊喽。” 唐奕接道:“本来我想把那酒标成8万8888的,但是景休说没必要,太离谱,也就只好做罢了。” “你二人说话好不通快!”潘丰听得直迷糊,指着二人鼻子骂道:“快些给为兄解惑,否则休想出我樊楼的大门!” “哈....”曹佾大笑,“文武至尊就是专门来争这个‘第一’的,根本就没打算外卖。” “不卖你标的什么价?”潘丰不信。“而且不是说卖出去一套了吗?” “实话跟你说吧,那酒做了三套不假,其中一套送给了官家。” “哦....”潘丰了然,“那不是还剩两套吗?” “还有一套,刚到回山就.....就让范公和尹先生几人给喝光了。” 曹佾一摊手,说出一个让潘丰直瞪眼的答案。 “喝了....他们怎么舍得!?价值两万来贯的酒啊!” 潘丰觉得,这酒得供着,怎么能喝呢? 唐奕调笑道:“空瓶子还在我那儿放着,大兄要不要看看?” 潘丰回过劲儿来,一把拉住曹佾,“那最后一套,一定要卖给我!”就剩一套了,潘丰能不急吗? 曹佾玩味笑地着摇头,“不卖!” “为何?” “国为兄买不起.....” “不就一万多....”说到一半,潘丰呆住了.... 一共就三套..... 范仲淹、尹洙、杜衍这几位大名仕喝了一套... 当今皇帝拿去一套... 那最后一套怎么可能一万八千贯就买到手.... 哦去!潘丰一声哀嚎。 唐奕道:“大兄想想,要是你真把娇白做精,到时候,我把文武至尊只存一套和另两套去向的消息放出去,这酒能值多少钱? 潘丰苦笑道:“值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是,我就算把娇白做成造价十万的绝世之酒,也抢不来这个‘第一’!” 天下第一的酒,就是你永远喝不到的酒。只要唐奕不卖那最后的一套,文武至尊就永远是这个第一。 潘丰朝唐奕一拱手,却把头偏向一边,“贤弟奇招百出,为兄佩服!”。 他不是不服,而是一想到最后一套他拿不着,心里痒痒。 唐奕嘿嘿贱笑,“大兄不必介怀,那酒小弟尝过了,没啥特别的。” “滚蛋!”潘丰忍不住骂道。这小子好贱,有时候比和他对着干的时候还气人。 “把酒瓶给我拿来,我要留着!” “.....” 众人一阵哈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此时正事也说完了,唐奕想赶着回去,正起身要走..... “贤弟,且慢!”潘丰一边留住二人,一边从周四海手里接过一样东西,往桌上一拍,“贤弟先看看这个。” 唐奕眉头一皱,又坐了回去,拿起一看,这是潘家名下所有酒类产业的一张产契。 “潘家名下,有酒坊六间,曲窖十口,这其中还包括娇白酒、樊楼酒曲所有的制作工艺,依现在的行情,应该值四十万贯!”潘丰面色沉重。 唐奕惊道:“大兄这是何意?” 就算是和解,潘丰也不用这么实在,把老底都交代了吧? “兄知道,严河坊和醉仙酿那是大郎的根本,景休五十万才得了一成,兄这点家底,还不足入股。” “大兄想入醉仙的股?”唐奕心里飞速盘算起来,吞并娇白和潘家酒业,好像没有坏处! “不!”潘丰否认道,“兄知道,这点钱少了,所以不求入股严河坊!” “那大兄这是何意?” 潘丰看向曹佾,“为兄想要.....那张虚无飘渺的门票!!!” “.....” 潘丰尤记得那夜找上曹佾之时,曹佾对他说的话,五十万加一排旺铺,换来唐奕一成份子和一张门票。 开始,潘丰并没在意什么门不门票,但那日唐奕与官家一翻对答,让潘丰一下子明白了,所谓的门票,原来就是观澜的生意,是那条运转渠道。 而且这张门票很可能还有官家的影子,不然,赵祯不会一听是观澜的生意立马就换了脸色,还极为高兴。 所以,潘丰现在就是在赌,赌他猜对了。 现在酒业龙头换成了唐奕,娇白想再像往日那般风光已是难了,还不如拿出去插进唐奕的圏子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不过..... 只不过,潘丰想反了... 他以为观澜的生意比严河坊的小,却不知道,这两个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大兄想入股观澜?” “对!” “小弟说了不算。” 曹佾是官家小舅子,一切都好说。但是,潘丰能不能插进来,就得看官家的意思了。尽管唐奕希望拉上潘丰,可这事儿还真不是他能做主的。 “那就劳烦贤弟帮为兄说说好话了。” 潘丰眼冒金光,唐奕越这么说,越肯定他心中的猜测,做主的那个人十有八九是赵祯! “可是....”唐奕苦着脸道,“可是大兄这点东西,入股观澜还差点....” ..... 第139章 聚势 谢谢“懒癌患者丶”的万赏! 谢谢“命o运、小猪1381、银狼、书友160914195851387”的打赏! 下一章更新在凌晨十二点。 --------------------- 潘丰想反了,他以为观澜的份子比严河坊的份子便宜。殊不知,观澜的份子已经不是用‘贵’可以形容的了! 唐奕的一句话让潘丰彻底傻眼,坐价四十万的产业啊? “不.....不够?” 唐奕摇头,“不够!” “这样吧.....”唐奕继续道,“观澜之事乃是辛秘,实在不能向大兄透露太多。不过,小弟可将醉仙一成的份子来抵大兄这些酒产。” 一听潘丰四十万才能得醉仙的一成,曹佾心里这个舒坦啊,唐子浩还是够意思的,当初可是五十万买醉仙两成的份子,这才一年就涨价了。 潘丰那么大的酒产,何止四十万?只买一成.... 现在潘丰算听懂了,合着观澜的股比严河坊还要值钱。再抬眼看看曹佾得色的表情,潘丰猛一握拳,曹景休都敢进去,我凭啥不敢? 一咬牙,潘丰朝周四海一伸手。周四海一哆嗦,“家主,可要三思啊!” “拿来!”潘丰语气不容有疑。 周四第扭不过他,只得又递过来一张文书。 潘丰啪的一声把文书拍在桌上,他现在就像一个红了眼的赌徒。 “加上这个够不够?” 唐奕一看,白樊楼的产契。 唐奕苦笑道:“大兄,不用这么拼吧?” 好吧,其实唐奕心里都乐开花了,白樊楼啊,大宋第一楼啊! “大郎只说够还是不够!?” “够...够....还多了呢....”唐奕心说,其实,你再添十万现钱,我就答应了。 不过,这样儿也好,彻底把潘家绑上车,有利无弊。 “这样吧.....”唐奕属于不高兴了坑死你,你要是跟他客气,他又不好意思了的性子。 “观澜的事小弟做不了主,让国舅帮你去问。但是,小弟也不让大兄吃亏,严河坊有大兄一成份子。” 哦擦!曹佾不高兴了,那潘国为不是和我一样了吗?同样是观澜百分之一,严河坊一成股,他花了五十万加一排旺铺和潘丰的娇白酒坊加樊楼也没少多少啊? 潘丰却是乐开了花,这唐子浩就是属驴脾气的,你得顺毛儿捋。 “那就这么定了!”心中大石总算落了地,潘丰声调都跟刚才不一样了。 虽然还不知道观澜到底是什么门道,但只要有严河坊这一成份子就亏不着。他倒是还不知道,严河坊和醉仙酿完全是两个概念。 既然都说定了,那唐奕也就真的不再留了,便起身告辞。 潘丰送他们下楼,有熟悉潘、唐两家旧怨的食客、粉头儿还在奇怪,前一段还当街对骂,怎么现在又聚到一块儿了? 童管事看见家主、大掌柜都陪在唐子浩身边也是一愣,刚刚唐奕来的时候他不在,现在看见,自然意外。 小心地迎上去,“见过家主!见过大掌柜.!” 至于唐子浩,他觉得还是装没看见吧,未分清敌我之前,少说话。 可潘丰不干了,冷着脸道:“没规矩,以后见了我唐兄弟要叫东家!” 童管事连连称是,潘家主的脾气他可是不敢碰触的.。 “小的无礼,小的这就给东...” “东家?”童管事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唐子浩怎么成东家了?” 唐奕咧嘴一笑,不管童管事错愕的表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呦!”说完径自下楼。 出了樊楼,潘丰与周四海也回去了,曹佾这才颇为不是味儿地道:“大郎心里美的不行吧!?这回樊楼都让你吃下去了。” 唐奕看他表情不对,“怎么?不好吗?这里面可也有你的份啊?” 曹佾一下就绷不住了,跳着脚道:“我就纳闷儿了,你小子来了开封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怎么我们曹、潘两大京中巨富就都成给你干活儿的了?” “嘿!可别瞎说!”唐奕禁着鼻子,“咱们这是合作!合作懂不?都是平等的。” “那为啥你拿六成份子,我们只拿一成呢?” “要不给你六成份子,我当那个白拿钱的?” “呃....还是算了。”说到这儿,曹佾正色道:“大郎这一成份子给得太轻易了,若以后还有人要入股怎么办?” 唐奕摇头,“潘丰是最后一个了!” 现在严河坊,马家一成、张家一成、曹佾一成、潘丰一成,唐奕的占股已经降到了六成,以后是绝不能再轻易出让严河坊的股份了。” 其实,若不是要占股的是潘丰,唐奕本打算到曹佾这儿就算定死了,严河坊不会再给何任人分利,但是.... 潘家的酒坊可是年产五万斤酒曲、几十万斤娇白的大酒坊,吃下去,一下子就把酒坊扩建计划提速了最少五年,这个便宜傻子才不占。 那只给观澜的股,不给严河坊的,不一样能吞下潘家的酒坊? 这样做,不是不行。唐奕之所以没这么办,是因为潘家只有酒业一门生意,这回潘丰可以说是倾家荡产地扑了上来,唐奕不能太坑他。 要知道,曹佾入伙之时,唐奕就说过,观澜的股亏不了,但也挣不着大钱。 唐奕不贪,钱是赚不完的,他看重的,是潘家的势力.。 老师的名声,唐奕是不敢轻易拿来用的,而观澜商合的真正大东家赵祯,现在也没到浮出水面的时候,在明面上,唐奕其实一直是借着曹家的势,在左右支应。但事事都是曹佾冲在前,时间久了,也不是好事。 所以,潘丰能入伙尤为重要,不但为唐奕平添了助力,而且潘家算是一个信号,一个给京中大族和将门的信号,会吸引越来越多的财力向观澜靠拢。 ... 所谓人多手杂,曹佾知道严河坊中有多少秘密,所以觉得参与的人越少越好。一听潘丰是最后一家进严河坊的了,也就心中大定。 低声对唐奕道:“潘国为要入股,官家能同意吗?” 唐奕一阵沉吟,“你先去问问吧,应该不会反对。” “为什么?” “因为聚势!” 第140章 三月粉桃飘雪 求一**荐票啦!!看我多勤快,一过十二点就来打劫! ——————— “聚势?” 曹佾一下就明白了,这确实是唐奕建立观澜商合的初衷。 当下也不再多说,转身直奔皇城。 看着曹佾离去,唐奕心里还挺美,还没从吃下樊楼的虚荣心中回过神儿来。 他哪知道,曹佾这次进宫差点没坑死他! 曹佾把潘丰要入股观澜的事情往赵祯那里一报,赵祯当然得琢磨一下其中利弊。正思虑此事之时,曹佾多了句嘴,说是唐子浩说了两个字: “聚势。” 虽深感有理,但面子上却有点挂不住,朕还不知道聚势?再说,你跟朕说话就说两个字?不合适吧? 唐奕冤啊,那明明是他和曹佾说的,怎么就变成对皇帝说的了? 于是,赵祯也回了唐奕两个字.... 也就是这两个字,让唐奕在回山整整被禁足了一年多! .... 回过头来说。 唐奕站在樊楼门前目送曹佾离去,等曹佾走远,就对张晋文道:“把黑子叫出来,我直接回回山了,这边就有劳大哥了!” 张晋文点头过街,不大一会儿黑子就从华联里面跑了出来。二人一路向东,准备出旧曹门在外城搭去回山的货船回去。 可是,也不知道唐奕怎么想的,在任店门前拐了个弯,沿着任店街一路向南就溜达了过去。 黑子自然全听唐奕的,跟着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对了,黑子哥。”唐奕猛然想起一个事儿来。 “大郎,啥事?听着呢!” “去年就说让张晋文给你娶房媳妇,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黑子憨然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找了,后来又退了。” 呃...唐奕一愣,这一年多忙的,这么大的事儿,他竟一点都没听说。 “没人和我说呢?怎么还黄了?是你没看上人家,还是人家没看上你啊?” 黑子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都不是.....老张给找的是城里的一家小娘,家里是开胭脂铺子的,长的算俊,还挺勤快。除了贪点财,都挺好的,也不嫌咱丑。” “那怎么没成呢?” 黑子嘿嘿笑道:“那时候不都忙嘛,我就寻思等,过了忙劲再说,哪成想后来....” “后来,那小娘家里不在哪儿听说咱们得罪了白樊楼,怕跟着咱遭罪,就给退了。” 其实,黑子没说实话,婚是退了,聘礼却没退,他跟着唐奕两年多攒下的那点老婆本儿都搭进去了。 按说,这事照着黑子的脾气,杀了那一家的心都有了,但这一年大郎名声不好,又忙得昏天黑地,他真不忍心给唐奕再惹事儿。 唐奕一听,心里惭愧,“怪我了!” 黑子急道:“净瞎说,人家没瞧上咱,跟大郎有啥关系?再说,没有大郎,哪有我黑子今天。” 唐奕知道,现在说别的都没用了,安慰道:“没事!这种势力人家,娶回来也落不得安生。她不嫁,咱还不娶呢,等着小爷给你找个好的!” “那感情好!”黑子憨憨地乐着。 他已经二十有六了,婚娶之事由不得他在谦虚。 其实,当初那个小娘子黑子真挺喜欢的,可惜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过了任店街,穿过了甜水巷,等黑子一抬头,发现这都到汴河大街了,也不知道唐大郎这是要上哪儿。 唐奕此时正看向大街斜对面的一处所在,渐渐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黑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里有一片桃林,似闹市中的一方净土,把车马穿行的汴河大街染上了一抹粉红。 温馨、恬静。 ..... 唐奕进京第一个踏足之地,就是这桃园埠。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多就这么过去了。尤记得去年的三月,他就想着来看看这片林子开花是什么样子,可惜那时正好周四海嚣张挑衅,唐奕疲于应付,就错过了。 之后想起,不免有些遗憾,心中一直念着这片桃林。现在正好也是三月,正好所有的琐事都已暂时落定,所以,不知不觉就拐到这里来了。 穿过街市,唐奕走到桃林边上,不由眼前一醉。 此时三月正半,桃园的桃花分外妖娆,如织的花瓣或挂满桃树,或从树上落下,好似粉红飞雪煞是迷人,而铺满一地的桃瓣更将这一小方天地染成了粉红。 唐奕缓步踩在花瓣之上,心中说不出的舒服。 三月的回山也很美,但与桃园却是两个极端。 回山更脱俗。 而这里... 更妩媚... “真漂亮!”唐奕由衷赞叹。 一年多的念想今日得成,那种满足甚至超越了景色本身。 黑子则扁着嘴道:“咱可没看出啥好来,结的桃子又小又涩,一点也不好吃。” 唐奕白了他一眼,这位就是个牛嚼牡丹不解风情的粗汉,在他嘴里什么妙趣都没了。 无意间扫了一眼桃园居的方向,唐奕不禁凝眉。 桃园居今天还挺热闹,里里外外围了一群的人,看装扮应该都是文生,唐奕兴致缺缺地摇头。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一帮子酸书生,捧着一个董惜琴不放,在那里求得一见呢。 唐奕对那个花魁娘子没什么兴趣.,转身不再理会。 那女人美是美,但是,其二十二岁封花魁,如今两岁已去,都已经二十四了,比唐奕大八岁。 太老了,唐奕这样安慰自己。 下界花魁..... 不!下下界的花魁娘子还差不多。 ...... 正准备在桃花铺地的林子里再呆一会儿就回去了,却不想,猛然间从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喝斥,让唐奕骤然一顿。 “老娘在此,我看你们谁敢造次!?” “老娘....” 清亮而突兀的声音让唐奕差点没咬到舌头,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穿越回后世了。 这般彪悍的骂街,让唐奕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词——女汉子! 可“女汉子”这个物种,在后世很常见,而在大宋... 那绝对是万中无一,比花魁行首还特么珍贵吧? 这份有如“穿越”而来的彪悍,一下子触动了唐奕的某一根神经,就有点像二三十岁的成年人,突然翻到儿时老照片的感觉。 而且,这张老照片还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 愣愣地寻声望去,好吧,唐奕又差点没咬着舌头。 这“女汉子”有点......年轻,不对,是小。 准确地说,这位起码还得个十年八年,才能成为真正的女汉子。 更让唐奕意外的是,从人群缝隙之中,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立在桃园居门前。 是曹觉和潘越。 不禁暗道,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黑子也看到了那两人,低声道:“要不要过去看看?尹先生和桃园夫人那是神仙眷侣,真有什么事儿,咱们遇上了要是不管,也说不过去。” 唐奕点头,那就过去看看这两位“爷”又起什么妖蛾子! ..... 第141章 桃园有女未长成 感谢“饮水醉梦、蛋疼蛋疼蛋疼、palzmx、银狼、命o运、wistaria68、南平郡王赵德刚”的打赏,谢谢支持! ------------------- 桃园居竹篱草筑,草青花香,在朱门高墙连成片的汴河大街上实属一个异类。 但也正是这种与众不同,让桃园居如一股清流点缀在浮华若梦的汴河大街,成了开封男人们心目中的圣地。 此时,桃园居的柴门前着实聚拢了不少人,从衣着上看,多是文生仕子、风雅儒士,而站在人群最中间的曹觉、潘越却是有所不同。 二人都是一身短袍劲装,窄袖束腕,发髻既非儒布纶巾,也非富贵璞头,而是长发成瀑高高束于头顶,一看就是江湖浪子,游侠武士的打扮。 也不知桃园居今日所为何事,柴门之外摆着桌案,案上笔墨齐备,像是要开文会的样子。 二人则是一脸的不善,此时曹老二更是大手一扫,把桌上的文墨笔纸一股脑地扫在地上,手掌一支,腾的一下坐到了桌案之上。 “赶紧让惜琴姑娘出来,否则本公子拆了你这破园子!” 桃园居的使女们都被吓得倒退一步,这位“公子”可真的是惹不起。 而吸引唐奕的那个小女汉子,正掐着腰,豪无惧色的与曹老二对峙着。 “你这公子好不讲理,都说姐姐未在居中,还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做甚?” 这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女童,粉雕玉琢一般,甚是可人。此时正丝豪不惧地扬着小下巴,出声喝骂。 让唐奕侧目的是,这小姑娘声若金铃临风,清脆响亮,对于听惯了柔声细语的文生们,倒显极得为特别。 曹觉眼睛一瞪,“一边去,哪轮到你一个娃娃出来鼓噪,让你姐姐出来!” 这人好不讲理,小姑娘气得直跺脚,今日干娘和惜琴姐姐真都不在,桃园居一下子就剩下她自己,却不想遇到这两位前来找事。 “姐姐真的不在吗!” 小姑娘神情不像作假,一直没说话的潘越走到坐在桌上这位身边,低声道:“是不是真不在啊,要不先回去?” “囊球!”曹老二一拍桌子。“快他-娘的两年了,回回都不在,当我曹觉是傻子啊?今天她在也得在,不在也得在!” ..... 潘越一翻白眼,看来,曹老二不见到董惜琴是绝不肯罢休的了。 在回山,曹觉帮了他一回,虽说没帮成,还挨了顿胖揍,潘越却是心里呈了情。今天跟着曹觉来桃园居犯浑,也算是还了这人情。 那曹觉跑桃园居来做什么? 呵呵....和这帮酸书生一样,相中了董惜琴.。 曹公子可是很''”痴情“的,这一追就是两年,隔三差五就跑到桃园居来求见。 可董行首哪看得上他这种不学无术的浪荡纨绔,两年多,曹老二愣是没见着一次。 今天曹觉算是拼了,桃园居的使女们说什么都没用,老子非见不可。 京城最无法无天的两大纨绔聚到一块儿,那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 曹觉坐在桌上,斜眼看向下面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的一众文生,不免心中冷笑,一群软蛋。 “都他妈在这儿杵着做甚?赶紧滚蛋!” 文生们都知道这位惹不起,又退了几步,远远地看着,却不肯离去。 随手抄起一张有字儿的绢纸,“两春桃花渡,桃花度两春.....什么乱七八遭的破诗!” 曹觉念了两句,真接呲拉一声就给撕了。 文生中有人脸色胀红,想要阻止,却又不敢,只得憋着。 “香闺处,盈桃徐片片,缘起桃林踏花路,身如红雪情思恋。唯心冷月伴....”连曹觉这种不懂词的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他妈谁写的酸词?狗屁不通!” 呲拉...又撕了... 唐奕在人群后面直咧嘴,心说,曹佾这个弟弟还真是极品,在回山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还会评词论诗? 被点名的那两个文生也是脸色通红,有那么差吗?最起码很应景吧? 正想着,场中又有了变化,文生中有人看不下去了,排众而出道:“这位公子,何必强人所难?惜琴姑娘不肯赐见,必有其缘由,公子如此强争,未免有失礼度,实在不美。” “况且,这些诗词好坏且不论,皆是我辈心血,公子这般轻慢,实在是有辱斯文!” 曹觉眯缝着眼睛,见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儒生,除了单薄了一点,长的还算秀气。 强听他文邹邹、酸溜溜地絮叨了一大段,才不阴不阳地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还未等那文生说话,身后急急蹿出一人,一把拉住那文生,对曹觉陪笑道:“曹公子息怒,这位是新到京城的儒生,刚进太学不久,不知公子威名,曹公子莫与之一般见识!” 说着,就硬拉着那文生往出走。 可那文生根本不领情,甩开那人,冷声道:“你拉我做甚?天地昭昭,皇城之侧,还不许人说句公道话了不成?” 曹觉乐了,与潘越对视一眼,“既然是新来的,那咱也得尽个地主之谊不是?” 潘越冷笑一声看向那文生,慢条斯理地道:“来人啊....帮这位公子松松筋骨,一尽地主之谊!” 那文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几个皂衣健仆从曹觉、潘越身后蹿出来。 然后.... 他就被拳脚淹没了。 一众文生都不由在心中暗讽,这个刘之道读书读傻了?得罪谁不好,非得罪这两位,这两位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生怕那些恶仆打红了眼波及到自己身上,一个个都拼命往后挤。 曹觉心中又爽又恨,冷笑暗道:一群没卵子的怂蛋,就他妈假正经的能耐! “用点劲儿,没吃饱怎地?”曹觉坐在桌子上叫嚷。 “奶奶的,给我往脸上招呼!” ..... 那文生被一众仆从打得翻来滚去,场中竟无一人出声喝止,唯那粉嫩的小姑娘急得直哭,上又上不去,拦又拦不住,只能红着眼圈叫喊:“别打了.....别打了.....” 这书生真傻,就连她都知道,这两位煞星是惹不得的,他怎么还敢出头? ..... 第142章 下饺子 感谢“云聚云开、palzmx、白痴李牧”的打赏,谢谢支持! ------------------- “大郎,管吗?”黑子皱着眉问道。 唐奕缓缓点头,这么打下去,真容易出事儿。 “别伤了曹觉和潘越。” 黑子重重点头,猛然一声大喝! “住手!” 靠! 唐奕心说,你没病吧?从来都是能动手不动嘴的作风,怎么今天弄了个最丢人的出场效果? 不过,还别说,这一嗓子效果还是有的,不管是曹、潘二人、动手的仆役,还是那群怂包文生,都不禁侧目望来。 那小姑娘见外面来了个黑脸丑汉,更是惊声大叫着扑了过来。 “黑子哥哥,快救人呀!” 黑子放轻了声调安慰道:“靖瑶姑娘莫怕,有哥在。” 唐奕一愣....怎地? 还认识? 唐奕哪知道,平时尹先生往来桃园居,一般都是黑子接送,或是传递消息,一来二去,与桃园居上下都还算脸熟,这小姑娘名叫董靖瑶,是桃园夫人收的义女。 呃..... 其实就是从小培养的小雏妓。 至于为何与黑子这么熟,还是因为尹先生的关系。 黑子时常送一些华联的新奇用度来桃园居,这小丫头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黑子大哥一来,就必有好东西带来,自然和黑子比较亲。 曹觉、潘越可没管什么黑子不黑子的,一见来人是唐子浩,第一反应就是朝他身后猛看,见那”女煞神“没来,这才长出了口气。 潘越一声冷哼,“不去找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怎么?你那小奶妈不在?” 噗.... 唐奕直接喷了,幸好君欣卓今天没跟他出来,不然,非撕了潘越这张贱嘴。 ..... 不过,唐奕真不想跟他们闹的太僵,打架这种事,一次算是年少轻狂,两次三番就真打出仇了。 依他和曹佾现在的关系,还有潘丰入股的事实,与这两个二世祖就算是装,也不应该闹到成仇那个地步。 “你们两个什么身份,欺负一个弱书生,丢不丢人?赶紧散了吧!” 唐奕既没张嘴开骂,也没有说什么过激言语。 可惜,他越是这么说,这二位越来劲。 两大浑人要是领情,那也就不叫浑人了。 潘越眼睛一立,“囊球!没了那女煞神,老子还怕你不成?” “给我上,打死算我的!” 他却不知道,没了女煞神,唐奕边上还有一个跟女煞神不相上下的黑子呢。 恶仆得了主子的令,放下手边的那个文生,其中一个似是在仆役之中地位不低,阴笑着一抖膀子,褪去半边皂衣。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恶仆胸前后背健肉横生,锦纹刺青连成一片,看着就渗人。 “小子,算你倒霉,是死是残莫怪我青花虎手黑!” “切!”唐奕斜眼横了那仆从一眼。“画只小猫儿,就出来吓唬人?” “呃.....那是虎,怎会是猫.....” “妈的,你跟他废什么话?给我打!”潘越怒道。 上次回山是人家的地盘,还有官家坐阵,自己既没带好手艺的仆从,又不敢太过出格,自然让唐子浩占了便宜。 他潘越什么时候吃过这等大亏?这回在城里遇到,当然要找回场子。 那恶仆闻言眼中寒光一敛,大叫一声朝唐奕扑了过去,身后仆役紧随其后,一拥而上。 一众儒生不禁暗道:得...又一个不知死活的。潘越是出了名的心狠手黑,伤在他手里的浪荡公子都不知多少了,他们已经把唐奕和那个刘之道划上了等号。 可是,结果却是让大家傻眼。 青花虎刚到唐奕身前,猛地从其身边蹿出一个黑脸大汉,他连唐奕的边都没沾着,就被黑脸汉子拦了下来,只觉打出去的右拳眼看就要贴到那小子脸上了,却骤然斜插过来一只大手,正正好好地箍住自己的铁拳。 随后,小腹骤然一紧! 嗷! 呕..... 黑子只这一拳,青花虎差点没把苦胆都吐出来,撅在地上抱着肚子前后翻滚。 唐奕轻蔑地撇了一眼躬成虾米的青花虎,“就这两下子还出来丢人!?” 后面一群健仆一哆嗦,心说,这黑脸大汉好厉害,连青花虎都没能走上一招。 哪容他们多想,黑子一击得手,毫不迟疑地就冲入人群,钵盂大的拳头挨上就倒,没有一丝侥幸。 眨眼工夫,场中除了黑子,竟没剩下一个站着的。 “都给我扔河里去!”说着,唐奕还狠狠地瞪了曹觉和潘越一眼,意味极为明显——别动! “得勒!” 黑子欢叫一声,拎起青花虎的一条脚就往河边拖,直接就往河里甩。 大伙儿看的直咧嘴,三月春寒啊!那河水冰凉冰凉的,谁下去谁知道.,这位爷好像比曹、潘二人还狠。 曹觉和潘越都看傻了,这黑脸大汉比那女煞神还厉害?真是丧气,这小子身边怎么老有个能打的跟着? 唐奕才不管他们是呆是傻,趁黑子“下饺子”的工夫朝那文生走去。 其实,这就是给那两人个台阶下,赶紧跑吧.,不跑,等着黑子收拾完小的,再收拾你们。 ...... 此时,那文生趴在地上已爬不起来,靖瑶小姑娘正矮身照应,一脸关切。 “公子,没事吧?伤在哪儿了?疼不疼啊?” 这文生自不量力不假,倒不失几分正义,小姑娘自然要关切一番。 文生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柔声道:“倒让小娘子担心了,我没事。” 只不过.... 只不过眼角的那一丝狡黠,却没逃过唐奕的眼睛。 哦靠!这位是个极品啊,苦肉计?泡妞儿不要命啊! ..... 那成想董靖瑶还真吃这套,热切道:“怎样没事,公子再不可这般冒失了。” 文生又道:“这等欺辱众位娘子的恶徒,晚生若是再见,依旧不能视而不见的!” 好吧, 这回连门前的那几个使女也变的目光柔和了。 唐奕暗比拇指,高啊!孙子你真是情圣啊!特么曹老二怎么不打死你个色胆包天的。 这时,那文生又出声儿了,“小娘子,不用管我,别沾了血污。“ 这回唐奕是实在忍不了了,不由腻歪地嘟囔出声儿: “真他妈不嫌肉麻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你也好意思叫小娘子。” 他这一嘟囔不要紧,那文生一窘,没敢接,可那小丫头却不干了。 别看她才那么丁点大,但什么是好话,什么是恶语,还是分得出来的。 没胸没屁股......曹家那个无赖也说不出来这样的恶心话啊! 登时把唐奕和曹老二、潘越划到了一个档次,涨红着脸,瞪着杏眼道:“哪儿来的登徒子?尽说些不三不四的轻薄之语污人清白!” 唐奕忍不住摸了把鼻子,也知自己那话有点儿过分。 不瞅那小丫头,转移话题地对那文生揶揄:“你说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曹觉、潘越也是你能惹的?” 那文生一愣,随即梗着脖子道:“路见不平...” 唐奕懒得听他假正义,桃园居的女人吃这一套,老子可不吃,话都没让他说完,就打断道: “知道他们什么来历吗?” “呃...”文生一滞,“不知。” “一个是官家的小舅子,一个是潘美的曾孙,打死你都白打!” 文生一听,那是皇帝的小舅子和潘美的后人,脸都吓白了。 靠!这个成本有点大,早知道得罪了这般人物,他说什么也不出这个头啊! ...... 第143章 可怜 感谢“命o运、夏暑、燕非鱼22”的打赏,谢谢支持! 明天中午12点准时上架,请多多支持,苍山拜谢! ------------------- 唐奕还真不是吓唬那文生,他不怕曹觉、潘越,是因为他是范仲淹的门生,和曹佾又是利益相连,更有官家做后盾,自然有恃无恐。 但对于这些一无功名,二无背景的酸儒生来说,曹觉这种人真是不能惹的。 在他的记忆中,北宋对官宦子弟、将门之后算是纵容的,只要不捅破了天,基本都是得过且过,显少有功臣贵胄因触犯王法被治罪的,死罪者更少。 而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因犯法被处死的贵族子弟中,还就有这个曹觉,这货后来可比现在混蛋得多。 后世记载,曹觉成年之后,为祸京师,无恶不为,甚至把一个进京赶考的秀才弄死了,只为霸占了人家的老婆。最后,还是曹佾大义灭亲,把弟弟缉拿送法。 你就说,他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吧? 当然,现在的曹觉只有十七,远没有到那般人性泯灭。 但是,十七岁少年郎也是最冲动、最不知道轻重的年纪,一个不高兴,真敢下死手。 那文生一听有皇帝的小舅子,还有潘美的后人,脸色吓得一白,“多谢公子提醒,晚生谢过了!” 文生客套,那小姑娘却不领情,给了唐奕一个大大的白眼球。 “哎呀,你谢他做什么呀?他还不如你呢,只会动嘴,还不是靠我黑子哥打跑了那些坏人?” 对唐奕这个“登徒子”,这小姑娘可是一点好感都欠奉。 “快看看伤哪儿了没?”小姑娘依然一脸的关心,对那文生软言软语地说话。 只不过,她天生声音脆亮,即使刻意柔调而语,也总让人觉得不那么温柔。 唐奕鼻子没气歪了,老子出人出力,到最后还不如一个光会卖蠢的弱鸡书生?不就是说你没胸没屁股吗?至于这么记仇吗? 正要顶这小姑娘两句,却见这两人又开始起腻,“公子伤重,还是到里面稍作歇息吧!” “里面...”那文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桃园居里面,那里面可是所有男人都想进去的啊! “不方便吧.....”嘴上客气,可是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了。 那傻糊糊的董靖瑶还真就上道了,“有何不方便?桃园居可是不能慢待恩人的呢。” 说着,小姑娘抓着文生的胳膊想把他扶起来。 唐奕就纳闷了,这弱鸡手段这么拙劣也能得逞? 正郁闷着,却见小丫头哪扶得动人高马大的文生,支应了半天也没把人拉起来。 唐奕一叹,还是帮一把吧! 一把把文生拉起来,帮着小丫头搀着向园子里走。 董靖瑶嘟着嘴逞强,“谁要你献殷勤!”可是脚下却没停,默认了唐奕的帮忙。 那文生心里都乐开了花,暗道:兄弟啊,这就是第一印象的重要性啊!泡妞,你还是太嫩啊! 而唐奕则在心中还不停安慰自己,十岁出头正是讨人嫌的年纪,我不和她一般见识。 冷静,冷静..... ..... 文生勉强由二人扶着朝桃园居走,其间还不忘对唐奕客气道:“晚生刘几,字之道,还未请教?” 唐奕不想搭理他,当没听见。 走到柴门之前,正要扶人进去,却让那小姑娘一把拦住了—— “你进来干嘛?” “我进来干嘛?” 小丫头一句话差点没把唐奕咽死,我帮你忙,你问我进去干嘛? “我....!” “桃园居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呢。” “我就....” “这里用不着你了,你走吧。” 说完,小丫头回身费力地搀着刘几进了桃园居,转身之后,还不忘得意的一挑眉头。 让你说我没胸没屁股,气死你! 我就日了! 唐奕一声哀嚎,要不要这么记仇,卸磨杀驴也没你这么利索的吧? “就这破地方,让我进,我还不进呢!”唐栾酸溜溜地暗淬一口。 一回身..... 靠! 曹觉和潘越还在那儿杵着没走呢,唐奕这下可找着撒气的了。 “你们两个还不滚,等我供饭啊?” 曹觉没说话,无言地瞪着唐奕,心里除了恨,就是丢人。 潘越却脖子一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有本事你就弄死我,要不,老子早晚弄死你!” 唐奕被气乐了,“我等着你弄死我!现在赶紧滚蛋,别让老子瞧不起你!” ..... 越想今天的破事越憋曲越,“赶紧走,赶紧走!要报仇,老子在回山等着你们!” 唐奕这一阵抢白,潘越连放狠话都显得多余了,胀红着脸,进退维谷。无意间扫向曹老二,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曹觉瞪着唐奕的双目血丝密布,面颊不住地抽搐,显然是怒极。 但是..... 但是,挂在嘴角的却不是怒,而是近乎狂热和残忍的笑意。 “曹老.....” “你闭嘴!”曹觉咆哮着打断潘越,面容狰狞扭曲。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上次被张俊臣算计一道,险些令曹家陷入危局,那时他恨不得宰了张俊臣,但他那个哥却不让。 为什么不让? 因为张俊臣是文臣之后;因为自己的姐姐是皇后;更因为自己姓曹。 而今天,唐子浩敢二次轻辱于他,亦因为他是范公门生,亦因自己有个皇后的姐姐,亦因...自己姓曹! 什么名门之后,贵不可言?什么开封一霸横行无忌?在这些文人眼中,自己连屁都不算。 “你可敢与我一分高下,生死不论?”曹觉如一只发狂的野兽,低吼着...颤抖着。 潘越一颤,他知道曹觉生性偏执,但从来没见他拿生死之事做赌。 众文生亦是倒退一步,这样的曹觉实在恐怖。 唐奕定在当场,直视曹觉。 .他没想到,自己有意退让,却令曹觉更加癫狂。 良久....唐奕方沉声道:“我不敢!” “我的命没那么不值钱!” “懦夫!没卵子的怂蛋!”曹觉指着唐奕大骂。“你不是狂吗?在开封,你不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吗?怎么?怕死?” 唐奕笑了,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说出的话更加的莫名其妙。 “曹觉,你的命也没那么不值钱!” “无胆鼠辈,莫再难辨!”曹觉依旧大骂。 唐奕也不理会,“别人瞧不起你没关系,但你自己......不能瞧不起自己!” 说心里话,就算没有曹佾、潘丰,唐奕对这些将门纨绔也没太多恶感。 他甚至有些..... 同情! 第144章 上架感言 国际惯例,好像都要写个上架感言,感慨一下写书的不易,恳求一下客官老爷的订阅啥的。 但是当自己建起一个文档,敲下这一段特殊的文字的时候又不知应该如何落笔了... 这才发现这些所谓的心里话,一点也不比写一个大情结来的轻松.... 因为是骡子是马,终于在这一刻要见分晓了... 感性的话之前已经说过了。什么‘儿需成名酒需醉“什么‘十年磨一剑,今当出鞘时’ 与其说是写给客官老爷看的,倒不如说是写给自己看的。我这颗脆弱的小心脏总想从中汲取一点力量,让敲打出来的文字不至于软弱.... 今天就什么都不说了,只说一下上架之后的更新计划吧。 第一、首先是感恩。 感谢每一个支持过苍山的朋友,所以第一个加更的规则是为你们定下的。 截止今天,《调教大宋》共收推荐票19000余张,打赏12万余起点币。这些是在我还没有上架,没有出成绩之前各位对我的支持,苍山不敢忘恩。 每3000推荐票折合一章,每20000打赏折合一章(之前的万赏加更不算在内,另加更答谢)一共十二章。 第二、是上架爆发,上架头三天,每天五更打底。加更与否看订阅情况而定。 第三、订阅加更....书的收藏不好,自然订阅也就不会太好,所以不敢定多高的目标。上架之后除了头三天,之后保底两更,加更另算。 均订过一千五。每天保底三更,加更单算。(即使是正版阅读,以苍山的码字能力,一个月最多也不会超过十块钱的耗费。希望大家体谅苍山的辛苦,尽量订阅吧,订的多更的就多。) 第四、上架之后的打赏、月票加更,月票每一百票加一更。随到随加。 累计两万打赏加一更,不管10起点币,还是100起点币,每月的8、18、28、三天苍山会仔细统计,为大家送上加更。 飘红加三更,盟主加七更(之所以最后说是因为这两个太不靠谱...你懂的,有飘红估计我也没心思码字了,先躲墙角儿,乐上半天儿再说。) 没了.... ———————— 说几句感性的话.... 感谢‘老斛’呵呵,有点见外了...但是兄弟记得你为我发过的几百个红包,为我送上的每一次打赏。还有说过的每一句话。真的谢谢。 感谢‘懒十八’微信那句,“每月一百,别嫌少啊”差点把我整哭了,这个少年很像唐奕有股子侠骨柔肠的正气。 感谢‘听风’...从几万字开始陪着我。即使再累也要熬到十二点,投下那几张推荐票。 感谢‘历史啥是真实’,虽然不知道你还在不在,但尤记得你那句‘推荐票都给你!加油!“ 感谢‘朝阳下’虽很少交流,但是每天一块钱的心意,让人心里暖暖的。 感谢‘命o运’没聊过,但你和朝阳下一样,我知道你每次来看,都扔下或多或少的打赏。让人振奋。 感谢‘小猪1381’我记得你哦! 感谢‘社会小说迷’也是没聊过,但我知道在你的荣誉排名里,调教大宋是最高的。 感谢‘第六个气泡’这个酷酷的贡献榜榜首,从来没留下只言片语.... 感谢‘半阳天’那句“你写我就订”.....谢谢。 感谢‘yy之余、金蛙皮卡、雁南赵北、专看公众版、120973102’你们的推荐票是真特么的多啊... 感谢‘奇缘yy、话捞雪、饮水醉梦、寂落星语、邪神小镔、南平郡王趙德剛、白狗过隙、御风四海、烟花柳巷红尘客、陌上一念花开、紫夜灬未央、过客来、陈丽娇、非鬼影、建中靖国、1435研究所.、★℡葬ヾ花吟、1251254125.....要感谢的人太多了,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不离不弃,谢谢你们在群里为我撑起了一方天地。 还有,感谢那些一直以来默默支持我的朋友,你们的一个收藏、一张推荐、一次点击、一句鼓励,都是我写好这书的动力! 谢谢!一路上有你们,调教大宋不会寂寞! 说了那么多感谢,最后说一次对不起。 ‘大猫儿’对不住了兄弟!我有时比较幼稚,甚至是偏执,那次是我冲动了。 ..... —————— 三千越甲可吞吴,楚虽三户能亡秦。 苍山虽然是个新嫩的小扑街,但是谁也没说扑街就不能有梦想,谁也没规定咸鱼不能翻身! 我就算是条咸鱼,也他=妈的想有一天会跃过那道高高在上的龙门..... 而能助我大浪排空,冲天化龙的..... 是你们。 最后, 今天中午十二点,我们不见不散! 第145章 武人之哀 感谢“卡卡阿残、燕非鱼22、ylliu、wistaria68、小猪1381、生菜w”的打赏,谢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各种求哇!! ———————— 没错,唐奕更多的是同情。 这两位,一个是曹佾的弟弟,一个是潘丰最小的儿子。身为家族末子,既不能承袭祖宗爵位,又因身份尴尬不能一展抱负。 “尚是少年时,即窥坟中骨”的感觉,绝对是一件让人沮丧的事情。 而大宋从根儿上就瞧不起武人,更让他们连起码的尊重都成了奢望。 大宋给了他们富贵,却把武人的荣耀一并拿走了。 回山陪驾的将门家小不是他们贱;杨业为了王侁的一句挤兑,宁死保忠,不是他傻;韩琦能说出“东华门外唱名的才是好男儿”不是孤证;文彦博这个执宰四朝的千年牛人,眼里却容不下一个武人掌权西府,更不是偶然。 这些将门之后,别说是人生目标,就连最起码的尊严都被文人踩没了,除了混吃等死当个废人,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而且,自甘堕落的,也绝不止曹觉、潘越两个,整个大宋朝的军人都在渐渐绝望,渐渐沉沦! ..... 唐奕之所以同情他们,是因为这种人生无望的感觉,他体会过。 初到大宋之时,唐奕守着一间包子铺过活,他给自己做了一首打油诗: 家藏市井凡民中, 财如清溪自来投。 醒时美妾评茶笑, 梦入山水天地游。 乍看之下,好像意境闲淡、轻松惬意,但是,只有唐奕自己知道这其中的绝望和孤独。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人,身体里却藏着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太多太多的感触无从宣泄,太多太多的观念与这个时代相悖。 做为一个穿越者,财富实在是一件唾手可得的事情,随之而来的富贵生活亦是水道渠成。 但是,人活着总得有个目标吧? 这真不是唐奕矫情,实在是那种十几岁就看到老的生活太乏味了。 那个时候,唐奕特别理解后世那些网络小说中,为什么是个人穿到古代,就削尖了脑袋的,不是立志造反,就是梦想大权在握。 因为人得有目标,得知道为什么活着,不然,和咸鱼又有什么分别? 庆幸的是,在他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儿了的时候,范仲淹出现了。 所以,与其说唐奕救了范仲淹,倒不如说,范仲淹‘救’了唐奕,这个老人给了他一个以前不敢想的目标。 ...... “别人瞧不起你没关系,但你自己不能瞧不起自己!” 唐奕这话曹觉、潘越不一定能听懂,但却让他们微微的一紧。 潘越悻悻然地拉了一下曹觉,低声道:“走吧....” 曹觉被他一拉,回过神来,红着眼睛猛然大叫,“少他妈拿那些大道理绕我,我就是不要命,就是不怕死!” “来啊!” 唐奕叹然摇头,现在他真的是一点气都没有了。 “想想你姐姐的处境,想想曹家的不易,再看看后面那群王八蛋用什么眼神看着你!” 身后的一群文生无故躺枪,心说,你们纨绔打架扯上我们干啥?还王八蛋?这人怎么这般粗鲁? “他们?”曹觉轻蔑一笑。“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给老子使眼色?” 唐奕摇头,有的人救得回来,有的人救不回来。 “走吧...” “.....” 曹觉最后还是被潘丰拉走了,唐奕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蹦出来一句,“想找回场子,来回山找我!” 靠! 说完,唐奕就后悔了,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我呸!”极为不爽地淬了一口,“真他妈晦气!要知道这样,今天说什么也不来这桃园,白白毁了一翻好心情....” 正在心里骂着,身后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你怎么还没走?等着供饭呀?” “.....”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回头一看,正是那个恬燥的小丫头。 靖瑶小姑娘已经把刘之道安顿好,因为门外还有事情没了,遂又折了回来。此时正掐着小蛮腰,瞪着大眼睛看着唐奕。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刚把潘越和曹觉撵走,转脸就让人用同样的话给顶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我爱在哪呆着就在哪呆着,你管得着吗?” 不就说了你一句没胸没屁股吗,而且我也没说错啊! 其实,唐奕自己都没意识到,人们翻出一张老照片,自然要多看几眼,在手中把玩一阵才能释怀。 “赶紧走,赶紧走。“靖瑶姑娘轰着唐奕。“我们这儿还有正事要办呢。” 她可是看见了,这人语言粗鄙,这种人怎么可以留在桃园这么风雅之地呢? “走就走,老子还不愿意呆呢!” “不送!” 小姑娘一扬头,像只斗胜的公鸡。 “......,奶奶的,我忍!” 唐奕转身就走,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刁蛮娃娃讲理,难度实在太大。 黑子本来想上来解释一番,不过鬼使神差的没动,他还从来没见过唐大郎让谁给降住了。 见唐奕要走,黑子跟董靖瑶挥挥手算是话别,就跟上唐奕,准备离开。 只不过,黑子想走,董靖瑶还不让呢。 “黑子大哥等等,干娘出门前做了桃花糕,本来要遣人给尹先生送到回山的,正好黑子哥来了,就一并捎回去吧。” 说着,小姑娘就让使女进去拿。 黑子看了一眼唐奕,见唐奕停了下来,背着手站在树下左右瞎看,知道大郎这是在等了。 .... 使女把点心捡选装盒需要些工夫,董靖瑶也不傻等着,让黑子在一旁等一会儿,又令人取来笔墨,再一次铺在桌案之上。 唐奕撇嘴暗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家里没人,倒让这小丫头片子做起主来了。 董靖瑶可是听不见唐奕想什么,依然煞有其事的装老成,对再一次围拢过来的一众文生道:“好啦,好啦,终于可以安心的干正事啦!” 平的跟什么似的,能有啥正事儿? 这时文生之中有人道:“靖瑶姑娘,刚刚作的那篇,被曹觉那厮扔在地上弄脏了,小生又想到一篇妙词,且写给姑娘看。” 有人接道:“小生也心生一首好诗,定能成为桃园新宅之美赋!” “小生也有....” 他-妈的,什么玩意儿! 唐奕依旧腹绯。 一群精虫上脑的腌臜东西,刚刚曹老二坐在桌子上称王称霸的时候,怎么一个个都跟没卵子的娘们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好,‘曹觉那厮’都用上了。 真应该把曹老二叫回来,抽得这帮孙子生活不成自理。 他现在是看谁都不顺眼。 再听下去,唐奕也算是彻底无语了,就这水平? 还不如我这两下子呢! 第146章 传说中的唐疯子 这群不学无术的文生儒士,确实肚子里没几两墨水,作出来的诗词,不是情就是爱,要么就是叽叽歪歪一通无病呻吟,除了花哨没有一点干货,唐奕在旁边看得直反酸水儿。 不过,通过他们的言谈,唐奕也彻底闹明白了,小姑娘嘴里的”正事儿”到底是什么事儿了。 原来,过了年,桃园居起了一栋新草庐,桃园夫人想给新屋求一首好词,或是绝诗题于新庐之内。 本来这都不算事儿,尹先生那么大的学问随便写点什么,就能为新屋增色。但是,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尹洙笑称要借此事试试开封学子的斤两,于是就有了这闹哄哄的场面。 其实,尹先生有点想当然了,时逢大比之年,有点水平的,都铆着劲儿要在明年春闱之中一显身手,哪有心思到这种地方来寻香窃玉。能来这里显摆的,都是一些没心没肺,拿肚子里的那点墨水骗名声的样子货。 正听着,忽闻一声大叫,“小生偶得一绝句,定能拔得头筹!”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噗!!! 唐奕不是笑喷了,他是被这货彻底呛着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真是极品啊!” 那文生听见唐奕怪声怪气地猛然咳嗽,不爽地转头道:“怎地?此佳句应景,且立意脱俗,兄台为何要笑?” 唐奕一边猫着腰咳嗽,一边朝那文生摆手,“没事没事,好诗好诗,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要是让崔护他老人家听见公子‘大作’,估计要从坟茔里跳出来了!” 那文生一怔,四下张望,“崔护?干崔护何事?” 他边上的文生们都替他尴尬,目光闪躲。 有其相识之人,更是暗扯其衣角,小声道: “那是人家崔殷功的《题都城南庄》,你要抄...也挑个生辟一点的抄嘛。” “呃....崔护写过了?”那文生一滞,随即窘道:“刚刚猛然心生四句,还以为是妙手偶得呢....原来...” “原来让崔护抢了先。” 唐奕忍不住揶揄,“你怎么没偶得一个‘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文生脸色臊红,这回他知道,这是诗仙李白的句子。 让唐奕拆穿,文生脸上自是有些挂不住,强辨道:“小生也是一时不查,方错用了古人名句。” 他那同伴也帮腔道:“公子既然这般博古通今,何不也奉上大作,让我等开开眼界!?只会讽笑他人,可不是我辈君子所为。” 我呸!跟你们为伍,那才是自降身价呢! 唐奕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行啊,我古诗背得少,可‘作’不出您们这样的佳句!” “你!” 这是暗讽他们抄袭古人,文生被气个半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想那靖瑶小姑娘却出声道:“满口污言秽语,他能有什么‘大作’。” “不是,你过分了啊!”唐奕怒道。“小爷帮你解了围,你不谢也就罢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恶语相向,我不就瞎说了句实话,把你没胸没屁股的事实点了出来吗? 噗!! 这回轮到一众文生喷了,这位太极品了,没胸...没屁股...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董靖瑶。 好像,真的是实话。 “你!你!!”董靖瑶又羞又气,指着唐奕你了半天竟没说出一个字来。 “你什么你!?”唐奕撇着嘴道。“老虎不发威,真当我唐子浩是哈喽k剔啊!” 刚刚用错了句子的文生闻言猛的瞪起眼睛:“你你你,你就是唐子浩?唐....疯子?” 靠! 唐奕心中暗道,一不小心把老底儿亮出来了。 现在开封城中,你提范仲淹的门生没几个人知道是谁,但你要说唐子浩,唐疯子,十个有九个能把唐奕干过的那点破事儿,一一道出。 论起名声来,他比曹老二和潘老四更臭,现在出门儿,他都不敢自报家门。 董靖瑶张大了嘴吧,一脸惊讶,“你就是唐疯子?怪不得这般粗鲁!” “....” 黑子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回身对那小丫头道:“靖瑶姑娘,不可对我家少爷这般轻慢。” “少爷?”靖瑶小姑娘一愣。 “呀!”随即尖叫一声,“原来你们是一起的啊?” 黑子满脑袋的黑线,她竟然才知道大郎和自己是一起的,这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吧? “当然是啊,还是大郎让咱打跑曹觉、潘越那帮人的呢。” 小姑娘捂着嘴惊道:“我还以为他是和曹觉争风吃醋的浪荡公子呢!” 唐奕心中暗爽,心说,这回你知道误会本公子了吧?我可是你们桃园夫人的尹师鲁的知交好友范仲淹的弟子。 正要回身去揶揄几句,找回点面子,却听那小姑娘又说了一句,唐奕差点没吐血.。 “那也不是什么好人,黑子哥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坏人做主家?” 董靖瑶可是记得,干娘和惜琴姐姐常说,君子以言立身,这人说话那般粗鲁,肯定也是坏人。更何况,他是唐疯子啊,骂樊楼掌柜,骂潘美后人,行事张扬,性格狂傲,一点不比曹觉他们好到哪去。 这回连黑子都无话可说了,这小丫头根本就是不讲理嘛。 董靖瑶撇了一眼面如猪肝的唐奕.,又是一扬小下巴,她认定的坏人,一定好不了! .... 这时那文生一声轻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唐半郎’,那更要领教唐公子今日又要用哪‘半阙’来应时应景了!” 他刻意把“半阙”二字咬得极重,就是讽刺唐奕从来只作半阙诗。 还没等唐奕说话,只见猛然蹿过一个黑影,正是黑子,照着那文生的后脑就是一巴掌。 “奶奶的,怎么和我家公子说话呢?信不信老子把你也扔河里去!” 董靖瑶一个小女孩不懂事,黑子不能计较,别人可就不行了,谁敢说唐奕一个“不”字,黑子就敢跟他拼命。 那文生吃痛的一缩脖子,嘴上却道:“原来唐大公子不光嘴皮子溜,连手下恶奴也是这般霸道,还不让人说话了?” 黑子眼睛一立,他还就不信了,这世上就没有打不服的嘴。 “停!” 唐奕叫住黑子,走过去嗔怪道:“你也是,怎么动不动就出上手呢?” “自己不行,还怪气怪调,欠揍!” 唐奕横了黑子一眼,“狗咬你一口,你还咬回去?” ...... 第147章 又见半阙 狗咬你一口,你还咬回去? 一句话说得一众文生差点吐血,就没见过说话这么贱的。 “你你你,你用词怎会如此粗鄙?” 唐奕撇嘴道:“行啦,装他妈什么孙子,我就骂你了,你咬我啊?” 论起打嘴炮,他们一群人捆在一块也不是唐奕的对手。 不再理会那些文生,唐奕走到桌案前。 “多大个事儿,不就是半阙诗吗?本公子满足你便是。” 说着,唐奕拿起笔,点墨挥毫,几句诗文转眼即成。 把笔一扔,唐奕环视众人道:“老子今天心情好,再多送你们一句!” “黑子,走了!” “得勒!” 正好使女把给尹先生的点心也拿了出来,黑子提上点心,跟在唐奕身后就走。 “对了...”唐奕停步回身对众人道,“我说,你们献殷勤也挑挑人啊!” 说完,唐奕极尽审视地上下把董靖瑶扫了个遍。 董靖瑶一哆嗦,还从没被人这么看过。 “就她这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尼股的柴火妞,还不如身后那烧火大妈来的实在.,什么他妈品味!” 一众文生忍不住转过头去,用唐奕刚刚看董靖瑶的眼神又上下扫了一遍。 好像....是有点平.... 董靖瑶被大伙看得直冒冷汗,“唐子浩!唐疯子!!!”气急的柴火妞儿歇斯底里地大吼,“本姑娘和你势不两立!” 只不过,唐奕根本不搭理她,掉头就走。 等唐奕走了,一众文生才想起靠过来看唐疯子到底写了什么。 只看一眼,就有人暗骂,这贼厮!! 还真就多送了一句... 狂生半阙郎,邓州酒天王。 坊间传闻,这唐子浩作诗,从来都只做半阙,剩下半阙,你怎么求,人家也不作。所以,一些看不惯其作派的,都讽刺唐奕只会半阙。 而现在,唐奕写在纸上的,不能算半阙.,.但也不能算整首。 因为... 因为真如他所说,“心情好.....多送了一句。” 纸上是三句.... 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 ... 没了!!! 奶奶的,这比半阙还让人心痒难耐。 “这最后一句会是什么?”有人开始猜了。 “也许是长诗,后面不只一句。”有人猜对了一些。 “这算什么诗吗?什么都没有。”有人不服。 “也不对,又好像什么都有了。”有人服了。 “点睛之笔应该皆在最后一句!”有明白人。 “唐疯子你给我回来,有种你别跑哇!”董靖瑶大吼着追出人群。 不过,哪里还找得到唐奕的影子。 柴火妞儿气得真跺脚,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唐奕能不跑吗?要是被人抓回去,逼问后面的诗句,他该怎么答? 答不上来啊,因为后面的根本就不应景儿了。 ...... 回到回山,至于桃园居外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就不是唐奕关心的了,范仲淹第一天开讲就翘课... 范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唐奕足足把《左氏春秋》抄了一遍才算过关! 近二十万字的儒学巨著啊!要不是尹先生求了情,范师父宽限他半月抄完,唐奕非累死不可。 曹佾第二天来到了回山,显然,潘丰要入股之事官家已经有了计较。但这货一见面先不提正事,反而一脸便秘地劈头就问: “那最后一句是什么!?” 唐奕让他问得莫名其妙,一边提笔抄书,一边道:“什么最后一句?” “你在桃园居留下那三句诗的最后一句!” 呃....曹佾这就知道了? 他哪知道,那三句诗只一夜就传遍了开封,肚子里有点墨水的,都在琢磨这最后一句是什么。 “快说,快说,某昨晚想了一夜,发现最后一句放什么句子都少些意境,快些给为兄解惑!” 唐奕尴尬一笑,故作神秘道:“不可言....” 说了就露馅了。 “.....” “说了就没意思了,大家猜着玩才有趣嘛!” “你!”曹佾直瞪眼。“你不会是也没想好最后一句吧?” “嘿嘿。”唐奕干笑两声,“你就当我没起好就行了。” 在曹佾狐疑的目光中,唐奕急忙扯开话题,“说正事,官家是什么意思?” “官家自然是同意的,而且官家说,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唐奕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说,咱们是不是把官粮的事情趁现在和官家通个气?” “不行!”唐奕断然回绝。“时机未到,还要等上几个月。” “还等....”曹佾扁着嘴。 现在他看汴河上的粮船,好像每一艘都是观澜商合的一般。 “那官家还让我给你稍来两字...” 嗯?唐奕一怔,“什么字?” “官家说...‘藏匿’!” “我靠!好端端的,官家说这两个字做甚?” 呃....曹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事情的经过一说。 曹佾跟官家说唐奕说了两个字“聚势”,于是,官家就回了两个字——藏匿。 “你这不是坑我吗!?”唐奕都快哭了,让皇帝对一个草民说出这两个字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啊! ..... 更要命的还在后面呢,这事让范仲淹知道了,老头儿浸淫官场一辈子,太了解其中的深意了。 回想唐奕随他入京这一年多,官家这意思是说他锋芒太露,让他低调做人啊! 于是,范仲淹当下下了严令,不许唐奕出回山一步。 唐奕被彻底禁足了。 对此,唐奕出奇的没有抗争,皇帝说要你藏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回想这一年多的,确实有些太过出风头,而且因为性格使然,这些所谓的‘风头’还都是些有碍名声的坏事。 也应该隐藏一段时间,让京中不好的言论逐渐归于平静。 况且,他呆在回山也不是无事可做,一来,要跟着几位师父学习课业;二来,终于能沉下心来做一些以前设想过,但却一直没时间去做的实验了。 别忘了,唐奕后世所学的可是化学。 三来,则是随着书院的建成,观澜民学也要开始运作。 而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范纯仁、尹文若决定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 第148章 师侄 尹文若是尹洙长子。 之前,尹洙牵扯庆历之争,漂泊不定,两个儿子尹文若、尹文钦一直安置于相州祖地兄长家中。如今,尹洙大难不死,且定于回山,就想把两个儿子接到了京城,现在二子已在路上,不日即到京师。 那范老二要考试,关唐奕什么事? 呵呵,还真有关系,因为唐奕现在算是范老二的老师之一! 范纯仁绝对是个书呆子,这是唐奕早就给他下了定论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勤勉有余,灵性不足。 说起儒学诸经的来,范老二绝对的扎实,说是倒背如流也不为过。而且,范纯仁早几年曾随孙复学经,深得泰山先生真传。 但要论起自由发挥的诗赋、策论来,范纯仁总觉得少了那么一点灵性。 如今的进士考试,诗赋为重,策论次之,而经义最轻,这是当下大宋科举的现状。 范纯仁最为擅长的经义所占的比重最轻,那能不能考上,考个什么名次,就得看诗赋、策论的水平了。 诗赋的培养有范仲淹、尹洙两位大儒相佐,不说是大宋最好的老师,但也差不多了。 而且,范仲淹还找了一位专精诗词歌赋的能人,只是还未到回山。相信等他一到,范纯仁在这方面的能力会有一个长足的进步。 至于策论的养成,范老二也有两位师父——杜衍和唐奕。 杜衍就不用说了,这老头的政治眼光比范仲淹还要独到,对策论行文的把握,大宋朝现在还在世的人中,没人比他更精于此道。 且杜老头有个特点,其人中正谦和,这种性格亦反应在他的时文之中,与范纯仁刻板、少谋的性格正好相合。 至于唐奕,完全是尹先生推出来的。 在邓州的时候,尹洙就发现,唐奕虽不懂行文,亦文笔潜白,但其观点新奇,眼光高远,往往一偏范纯仁的作文,唐奕看一眼就能找出其中不足,且点评一针见血。 于是,在训练范老二的策论方面,唐奕的任务也是十分特别,别家书院绝对没有! 就是..... 聊天.....尹洙的办法就是让范纯仁和唐奕多聊天,汲取其独到的眼光和一些看法为己用。 如此算下来,唐奕的日子其实还真不轻松,又要管好自己的学业,又要开课民学,还有管好范老二..... 不过比起去年来,已经是轻松太多了。 日子也在这种看似忙碌,却还算惬意的生活中缓缓而过。 当然,唐奕除了这些‘正事’,又干了一件不算正事的正事。 锻炼身体! 早就说让君欣卓帮他打熬一下筋骨,像去岁那般的忙碌差点没把唐奕搞垮。十六岁的年纪,七尺身量的半大小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跟个病捞鬼似的。 唐奕是真怕了,以大宋的医疗水平,一个不好,他就得来个英年早逝。 所以,现在闲下来了,唐奕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锻炼身体。不求提枪上马,最起码也得结结实实的,别一点小病就要了命吧? 起初是君欣卓陪着他,每天一早从望河坡跑到回山码头,再从码头一路奔回。一来一回七里有余,回来之后,二人再到小树林里练一些基本的强身招式。 后来,唐奕觉得凭啥我自己天天累得跟狗似的,贱纯礼、宋楷他们却能睡到吃早饭?于是,唐奕连蒙再骗,带吓唬,把那几个懒货全都拉上一起受累。 再后来,习惯了这种每天晨练一番的生活,大伙也都自觉了,唐奕又把目光放到了范仲淹、尹洙的身上。 古人的养生之道.... 恩....不动就是养生。 这是不对的,生命再于运动嘛!这帮‘老干部’更应该多多锻炼。 这一点得到了孙郎中的认可,药王孙思邈的养生法中就提到朝阳初升,采天地之精的秘法。 于是,整个观澜书院,上到范仲淹、赵德刚、尹洙、杜衍,下到烧火做饭的火夫,太阳一擦天边儿就都起来活动,整个观澜一派生机盎然,就连不满两岁的小幺儿,都被甄姨带出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 四月初。 泰山先生孙复进京,一并而来的,还有泰山书院学子四十三人。 自庆历五年,石介西去后,泰山书院失去了徂徕先生的辟护,日渐凋零。后幸得孙复罢官之后念往昔与泰山书院旧缘,重归授业,书院才能得以再现昔日荣耀。 此次,孙复得恩师范仲淹之请前来观澜,干脆就把书院愿随他而来的仕子一并带来,算是除了宋楷那帮官二代之外的第一批学生了。 据孙复说,这其中还真有几个算是好苗子,将来很可能成为经国之才。 .... 泰山先生在文坛的地位,仅次于一代文坛领袖欧阳修和其师范仲淹,文名尤在胡瑷之上。 他一来,回山就热闹了起来,各地举子皆慕名而来,一些朝中后辈也来拜会。 其中最大牌的.,当属参知政事文彦博了。 唐奕之前一直在奇怪,这位文相公好像一直在躲着他。赵祯在回山住了半个月,文相公每次来觐见,若遇上唐奕,必是目光闪躲,从不与之照面。 现在,唐奕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原来,算起来,文相公.... 是唐奕的师侄! 哈! 唐奕是范仲淹的弟子,泰山先生未成名之时,曾在应天多次受范仲淹的接济,感念其恩,一定要以师礼事之。 所以,孙复见了唐奕,从不以年龄论辈,坚称其为师弟。 这可把唐奕美坏了,泰山先生啊,宋初三先生之一啊!而且泰山先生还有个弟子很出息,已经当上了副宰相,当然就是文彦博。 按说,文相公真不用从师长那里论辈份,要是真较真那可是乱得很。 当年,石介以师理拜孙复,而石介年轻的时候,也尊范仲淹为师。那你说,这怎么算吧?石介和孙复说是师兄弟也行,说是师徒也行。 孙复这老头可是倔得很,说白了,就是有点认死理儿。别人他管不了,自己和自己的弟子还是能说了算的,文彦博可是孙复正二八经教出来的。 所以,孙复早就给文相公来了信,礼不废,范仲淹是你师公,那唐奕那个狂得没边儿的小娃娃... 呵呵,叫师叔没商量! ———————— ps:文彦博管唐奕叫师叔这段儿,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扯,但正好后面的剧情有些地方要用到这里,所以就这么着吧,大伙儿就看个乐儿,细节党就别纠结了。 第149章 回山之危 文相公那可是将来的四朝宰执啊!上下五千年,有几个能一直牛逼了四朝的?现在却要给一个小娃娃行师礼,他能乐意? 况且,这位小师叔还不让人省心,名声一直不太好。 对此,唐奕也只能暗爽,不好真的和文相公较真。他可是知道,这位的心眼有点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自己穿个小鞋。 对于孙复的到来,唐奕还没有过多的兴奋,毕竟这种纯粹的大儒,少了些风流,少了些趣事,相比于范仲淹、欧阳修这种传奇大牛人,失色不少。 可下面来的这位,却真的惊着唐奕了。 论起传奇程度,这位丝毫不弱于老师和醉翁,论起风流,还尤在二人之上..... 好吧,就没有比他再风流的了。 老师一直说,有一位专精诗词的能人要来回山,唐奕千想万想,除了一个欧阳修,好像也没谁比回山现在这几位更牛的了吧.?还有一个胡瑷,但也是精于时文,诗赋的水平一般般。 他压根就没往这位的身上想,因为在他看来,偶像眠花宿柳,把软饭吃出了境界,那是要在花团锦簇之中仙去,方能诠释他无敌的一生的人物! 教书育人这种事情,他怎么会来干呢? 没错,要来的这位大神,就是柳永.,柳三变。 三变并非柳永的表字,而是他的本名。 仁宗初年,只因一首《鹤冲天》惹恼了赵祯,御批之时写下了,“且去浅吟低唱,何需浮名?且去添词吧。”就把柳三变的名字从中第举子之中划去了。 于是,就有了‘奉旨填词柳三变’的传说。一生填词,倚红偎翠,传为一世风流。 真实的历史却远比后世传说的种种要残酷得多。 柳永一世风流不假,大宋男人的偶像,女人的梦想,也不是吹出来的。 但其中除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依消得人憔悴’的唯美凄婉,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一种晚景愈凉的悲叹。 柳永十九岁赴考,因留恋苏州美景,辍途于苏;二十四岁再次进京,本以为“定然魁甲登高第”,却不想,连初考都没过;后来,好不容易中了举,还因一首浪词,让赵祯给遗落了。 一生屡试不中,几次异名而考,皆是枉然,最后只得寄情山水,以添词为生,与青楼香楼为伴。 直到年过半百,才因赵祯临朝大开恩科,放宽对屡试不中举子的录取标准,方得以中第。 别以为柳永中了进士就一飞冲天了,从景佑元年赐同进士及第,授睦州团练推官之职开始到现在,柳永在外面飘了整整十四年,愣是没得着回京任职的机会。 柳大神风流是风流,六十多岁了依然是美妓相伴,艳娘侍奉,但办起事来还是一点不含糊的,在地方上颇有建树,政纪斐然。但没办法,他就是不招赵祯的待见,死活不让他进京。 去岁,一听范公辞了官,带着尹洙、杜衍开起了书院,柳大神一琢磨,咱也别熬了,辞了吧.....都六十多岁了,赶紧找个好地方发挥余热算了! 于是,柳大神给范大神来了封信,要来书院养老。范仲淹自然乐意,别的不说,柳永在诗赋上的造诣,现在他若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就连欧阳修那个文坛盟主,也不行! 柳永的到来,比孙复来时还要轰动,甚至可以说,是盛况空前.... 柳七公进京了,对于京中的青楼粉黛那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不愿君王召, 愿得柳七叫; 不愿千黄金, 愿得柳七心; 不愿神仙见, 愿识柳七面。 大宋软饭王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当年,桃园夫人那一榜花评,京中名妓皆唱柳词的盛况,即使是今天,依然被百姓乐道。 来年开春就是朝廷科举盛事,与之相伴的又是一期的花评榜,有点名气的姑娘都梦想着能得柳七公一首香词,必能在榜上增色不少。 从四月中,柳永到回山开始,回山码头,一下子就香艳起来。每天都有花船画舫留连于此,各路娇娘莺莺燕燕一股脑地盯上了回山,不是来求词,就是来请见。倒贴的,更是一波接着一波。 唐奕这个看热闹的,都觉得有点过了。偶像就算再厉害,也没这么大魅力吧?都六十大几的人了,你忙得过来吗? 但是,柳七公带来的疯狂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入五月,京里的小姐们就算想来,也来不了了..... 因为,汴河起水了! 刚进五月,京师之地就是连天大雨,这雨一连下了十天,朝廷邸报上也言,凤祥路、永兴路、河东西路三地,皆是连日雨巨。不难看出,今年又是一个大涝之年。 五月中,阴郁半月的天空终于转好,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若再下个不停,是要出大乱子的。而唯有唐奕依旧阴沉难明,他知道,真正的灾难还在后头。 这几天,他每天都都到河岸上转悠,时刻盯着水位变化。 “照这么涨下去,不出三日,恐有漫堤之危!”曹佾站在唐奕身边,这几天,他也天天盯在回山。 唐奕摇了摇头,“不是恐怕,是一定!” 他指着南北两屏的狭窄河谷水道,“回山唯一的弊病就是,南北两屏的水道太窄,致使回山的水流比汴河正常水流急上一些,平时还没什么,一旦发水,必是大祸。“ “那怎么办?能挺得过开封吗?” “挺不了,提前动吧!” 曹佾当下重重点头,转身上了船,回京了。 当天晚上,曹府、潘府,还有范宅的仆从老幼,皆收拾细软,连夜行船到了回山。 而回山此时也是热闹非常,灯球火把一路从码头排到望河坡。回山村的佃农都在收拾用度,由黑子、憨牛等安排着向山上撤。 王里正站在唐奕身边,布满褶皱的沧桑面庞苦色难除。 “唐少爷,咱们回山人不缺力气,让老汉带着爷们儿们上堤吧,兴许拦得住!” 第150章 溃堤 王里正想要上堤护坝,这话老头已经墨迹一下午了,唐奕实在不知如何解释了,只得缓声安慰: “王叔,人命比啥都重要,只要有命在,田里那点东西,还有几间破屋,就建得起来,人没了,就啥都没了。” “不至于,不至于!”老里正一脸认真地道:“老汉防过水,比这大的灾咱也拦住过。” “不行!”唐奕语气不容有失,“今晚必须全部上山,村里留下一个活人都不行!” 这可不是一般的大水,这是能让黄龙起舞的千年大灾! .... 黑子在一旁帮腔道:“大郎说话你咋还不听呢?让上山就上山,莫再给大郎添乱!” 王里正还想再争取争取,但看了一眼唐奕不容有疑的面容,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闷着头,去和全村老小往山上搬东西了。 唐奕看着真急眼,“破柜烂床抬它做甚?这得搬到什么时候去!” “除了细软、粮食,一律不要了!” 王里正苦着脸,不听都不行。 唐奕站在山脚,和黑子几乎是把所有村民赶上的望河坡! 临近午夜,码头上最后一艘大船靠岸,见曹佾从船上跑下来,唐奕这才算长出了一口气。 曹佾一到唐奕身边,唐奕就迫不急待地问道,“最后一船了?” 曹佾看了一眼身后,“都来了,最后一船!” 唐奕顺他目光望去,只见一众女使簇拥着一个****徐徐而来,在她身边,有两个唐奕熟悉的身影。一个仙灵钟慧、出尘脱俗,正是开封名伶董惜琴;另一位,则是那个讨人厌的恬燥丫头——董靖瑶。 “桃园夫人!” 唐奕躬身一礼,城里与回山有点关系的各家都过来了,自然少不了桃园居。 别看唐奕来开封一年半了,尹先生又时常出入桃园居。但这位风尘传奇,唐奕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美妇微微一拂,“让唐公子费心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尹师父待我如子,夫人称一声大郎便可。” 桃园夫人点点头,也不矫情,“师鲁常常提起你,说大郎有经国之才呢!” “尹师父过誉了。” 桃园夫人一笑,看了看左右的董惜琴和董靖瑶。 董惜琴会意,上前一步,矮身一拂,“见过唐公子!”又对唐奕身边的黑子也施一礼,“黑子大哥。” 黑子腼腆地一笑,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惜琴姑娘......” 唐奕拱手回礼。 这时,那个‘恬燥丫头’也出来了... 只见她莲步轻移,颇有仪容,粉嫩的小脑袋微微低着,面容娇羞可爱,来到唐奕面前,深深地向下一拂.... “见过唐公子......公子万福!” 唐奕没吓死! “哦靠!搞什么鬼?” “呃.....这不是她风格啊?” 他却不知,这董靖瑶在桃园夫人面前,可是一点都不敢造次的。 黑子当然知道唐奕心里想什么,再说,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出声道:“夫人,请随我上山,已经准备好了住所。”说着,便引着桃园夫人等一众女宾往山上走。 董靖瑶故意稍稍落后众人一步,待所有人不注意之时,猛的朝唐奕一挑下巴.。 唐奕看得真切,不由一激灵,原来是装出来的..... 但是,现在真顾不上和一个小丫头片子斗气,人下来了,船上还有潘曹两家的细软财物,要连夜卸船。 本来,唐奕以为,桃园居算上佣工使女,最多也就十几个人。可没想到,等桃园夫人过去之后,后面竟跟了一大串。 唐奕不由低声对曹佾道:“桃园居怎么这么多使女?” 曹佾一摊手,“不知道。不过,确实不少!” 不少?哪是不少,都快赶上曹府佣仆的数量了,乎乎拉拉竟有五六十人,整整装了一船。 唐奕都不禁腹绯,这帮青楼名伶真是被惯坏了,用得着这么多使唤佣人? .... 接下来,有曹佾亲自盯着佣工把曹、潘两家的财物卸下来,这里用不到唐奕,所性他就直接回去睡觉了,回山村的事情有王里正和憨牛。 三更时分,最后一波船工和村民上山,总算是完成了唐奕吩咐的大迁徙。 现在,除了望河坡上聚拢了几百号人,山下的回山,别说是人,连只鸡都没有。 也幸好,都听了唐奕的.... 唐奕临近晌午还没睡醒,是被范纯礼把他强拉起来的。 ....... 正午时分,唐奕睡得正香,贱纯礼慌慌张地跑进来大叫:“溃堤了!!” 唐奕从梦中惊醒,“这么快就...”急忙爬起来,就往外面跑。 到了屋外,只见范仲淹、赵德刚、尹洙、曹佾、潘丰等人都站在高处,等唐奕跑过去往下一看,不由一惊,纵使早有预料,也不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脊背生寒。 南北两屏的峡谷隘口就像两道束腰,把温顺的汴河单在回山一段变成了急流猛兽,只见回山早没了往日的葱郁祥和,到处是浊浪翻腾。黄汤一般的河水一直淹到了山脚,离观澜书院的提字和那块文圣石,只有不足百丈的距离。 曹佾凑到唐奕面前,“幸好啊!要是再晚半天,就来不及了。” 现在,曹佾想想就后怕,汴河水位涨的远比他们想的要快得多。 今天一早就差不多要和堤沿平齐了,照这么涨下去,只几个时辰,就可漫过堤坝,灌入回山。 但他不知道,回山两屏束水成急,一但发水,水下的暗流比水面上凶得多,在看不见的水下,暗流早就把夯土垒起来的堤岸掏空了。就在刚刚,还没等水漫过来,猛然一声巨响,溃堤了! 大水冲破堤坝,顷刻间肆虐整个回山西岸,唐奕的几间店铺、作坊,瞬间覆于水下。 “照这个速度,最多五日,开封也要受灾。” 唐奕一叹,他现在也无能为力。要知道,即使是在千年之后,这种自然之怒都是人力无法抗拒的存在,何况是在各方面都极为滞后的古代。他能做的,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时,赵德刚出声道: “到底还是让大郎说中了...” 唐奕无言地扬了扬嘴角,这种未卜先知,没给他带来一丝的成就感。 “黄河也挺不住吗?” 范仲淹凝重摇头:“难.....” ...... 第151章 水情 范仲淹看着山下的一片汪洋摇头道:“难...” 今年的水势,他和杜衍、唐奕详尽地分析过。 “老王爷忘了景佑元年那场大水了吗?从现在来看,今年的河患可能比当年的还要凶!” 赵德刚闻言仰天哀叹:“天不佑我赵宋啊!” 可惜,老天听不到赵德刚的哀求,或者说.... 在这一刻,老天根本就没想保大宋平安! 回山溃堤只是一个前奏,真正的大灾才刚刚开始。 正如唐奕所料,汴水没有因为一个小小的回山而止住它疯涨的气势。五月十六,开封城内,汴河、金水河、蔡河、五丈河皆是水满河盈。最危处,汴水距河岸不足一尺,眼看就要漫堤而出。 朝廷此时已是焦头烂额,不光京师一地,整个西北各州皆有河防告急的奏报。二十余州府,近百万宋民至于危难! 赵祯一面令各州知州全力抢险,一面让政事堂诸位朝官定下治灾救灾良策。这个时候,在副相的位子上蛰伏了近一年的文彦博,终于开始发威了。 自从赵祯放权政事堂全力治理西北水患开始,宋庠就成了摆设,整个政事堂上下,皆是文彦博一人指挥。 对此,宋公序不但没有一点怨言,反而极为配合。 宋状元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要是平日里平衡上下关系,把朝堂弄得一团和气,那是他宋庠的长项。但要说救场子,治乱局,三个宋公序绑一块儿也不如一个文宽夫! 论起救场子、治灾平乱的本事,大宋朝文相公说他是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其果断善筹的个性尽露无遗。 汴京城中。 文相公一面把城中居于低地的城民提前向皇城四周及大相国寺所在的高地迁移,一面令内城的京属官员、富户贵胄大开府门接纳百姓,以防患于未然。 西北方面。 文相公严令各州死守堤坝,凡上堤护河者,可免夏税;更下令西军各厢,除职守必需之兵,余者皆投入河防之务;各地运转西北救灾之物资,途经各州时不得卡扣;南方各地查点粮草,随时准备转运灾区。 在文彦博辗转腾挪,左右支应下,大半宋属州县虽手忙脚乱,但却乱中有续的与天灾抗争着。 ... 五月十九,开封五河水位持续告急,已与岸堤平齐。 二十日,漫堤而出。只半日,汴河两岸居户家中就已积水三尺。 二十二日,开封城南灾情最甚处,平舍只余瓦顶,高楼亦不见街门。 城南、城东一边汪洋...... 此时就看出文相公的深谋运虑,开封虽半城没入洪水之中,但由于处治得当,迁徒及时,此次水淹开封,溺亡者竟不足百人之数,乃历次灾情之中,伤亡最少的一次。 二十三日,水灾到达顶点,汴河水势亦不再涨,但也未有退象,河官上报,预计开封水患最少也得半月才能退去。 陈执中得了城中的奏报,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若是河威不止,再涨下去,就要淹到禁军大营了。 陈执中庆幸的同时,也不由的对文彦博暗暗佩服! 此大灾之年,能处治得进退有度、井然不乱的,大宋朝绝不超过三人之数。而除了文宽夫,另外两个都已经在观澜书院养老了... 而且别忘了,文彦博如今只有四十余岁,正是当干之年,得此大才,宋之福矣! ...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大规模的,一下向内城聚拢几十万居民的行动,可能除了千年后的中华,也就只有大宋能做到了! 一来,得有像文彦博这种胆大包天,还能果断行事的宰相; 二来,大宋贵族的节操还是值得赞颂的。 不但京属官员、文武群臣乐意在危难之时接纳百姓,就连皇亲贵胄此时也显示出极大的胸怀。 汝南郡王、北海郡王率先开府,腾出屋舍接纳百姓;然后是王家、石家,这些未受灾的将门贵胄紧随两位贤王之后;就连郑国公主都腾出大半个宅邸供灾民居住,而且,日常餐食皆予救济。 试问,哪朝能做到大宋一般宽仁? 正想着,有内侍传旨,令他福宁殿觐见。 陈执中不敢有迟,他知道,赵祯这些日子每天都要问好几次救灾之事,极为重视。 一路急行到了福宁殿,进去之后,陈执中就是一愣..... 原来,赵祯不光叫了他,宋庠、文彦博、庞籍,都在! 还没等陈执中向赵祯行君臣之礼,就见赵祯阴着脸一摆手,“免了吧!叫陈卿家来,是有河防之事与众位卿家商议。” “文卿家,把你的治河之策与众位爱卿讨论一番吧。” 陈执中不由的纳闷,官家似是极为不快的样子? 正想着,就听文彦博上前一步道:“今年西北诸地狂涝不绝,灾情由在景估大灾之上。” 陈执中接道:“灾虽大,但幸有文相公主持救灾,实为朝廷之福也。” 文彦博根本不领情,“陈相公过誉了,在没有彻底排除水患之前,宽夫不敢贪功!” 宋庠道:“如今各地灾情已稳,并无大的纰漏,只要守住河防,平定水患止日可期!” “唉!”文彦博一叹,“诸位相公太乐观了!” “.....”陈、庞、宋三人一怔。 “灾情还远没有稳住,一个不甚,可能就是黄龙起舞的不世之灾!” “黄龙起舞!”陈执中惊叫出声。 黄龙起舞,听上去一派磅礴大气之象,像是赞美之词。可是,福宁殿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词绝不是好词,甚至是恐怖!! 黄龙,大河也。由西北入宋,一路奔腾东去,汇入大海。是为... 黄河。 没有一个人不希望这条黄龙能够平静祥和,既养一方水土,又可万世安宁,永不为患。 但这也只是世人的美好愿景罢了! 可以说,大宋是不幸的,她要为自汉唐以来黄河上游的过度破坏买单,这条中华母亲河至宋,也从生命的摇篮变成了一条吃人灭世的黄龙! 而黄龙起舞..... 呵呵.....别说是起舞,就算是它翻个身,都能让大宋去了半条命! 第152章 治河之策(求订阅、月票、推荐) 景佑元年,之所以说是百年大痪,就是因为黄河这条大龙甩了一下‘尾巴’。 那年春,黄河于京东横陇溃堤,浊流顺地势而下,水淹大名府,再折向北流,肆虐十余州地,注入大海。朝廷虽抢修数月,但仍不能驯服大河,只能任其改道。 至此,黄河彻底进入暴走期,两年一小溃,三年一大溃。从大名府至入海口千余里河道,更是变幻无常,肆虐河北、京东两路之地。 赵祯让河防折腾的是欲死欲仙,要是哪年黄龙没出来搞点事儿,史官都要记下“是年河宁”这种充满庆幸的句子。 黄龙起舞! 要是那条黄龙真的疯起来,那真的就是不世之灾! “宽夫,言重了吧!自景佑年开始,朝廷每年都投巨资修固黄河河防,今年水患已稳,黄河并无大险,何来起舞之言?” ... 文彦博说‘黄龙起舞’,不但陈执中不信,宋庠不信,庞籍不信,就连赵祯也不敢信。 赵祯之所以把他们都聚到一块,就是因为文宽夫的奏报实在的太骇人了。 此时,陈执中疑文彦博危言耸听,文相公也不多说,让内侍取来一张大宋山河图,指着图道:“今岁水患,截止今日,告急之处多为渭水、汾水、洛水等黄河支流,反而黄河沿线险情较轻。” “据各州报上来的水情来看,黄河水情比之景佑年情况大好,少了三分之一的水量。” 陈执中道:“如此不是更好,何来黄河大患之说?” 文彦博道:“陈相公且看。”说着,他指着渭水、汾水、洛水三条大河又道:“黄河水少不假,但今年主要险情却来自于这三条大河支流,比当年尤过之极。” “汾水水情比景估年增量五成;洛水增七成;渭水更是比景佑年的一倍还多!此三河现在虽险情已稳,但这么大的水势一并注入黄河,会使黄河水量激增,从河中府往下的黄河流段,水量会比景佑年还要大。” 嘶!! 陈执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来,岂不是危矣? 正是惊诧之时,却听赵祯道:“文卿家还是直接说对策吧!”这些他早就听文彦博说过了,而且...就连那个‘对策’他也听过了。 “掘堤分流!”文彦博一字一顿的道.。 “.....” “.....” “.....” “掘堤?”陈执中、宋庠、庞籍三人都听傻了,心说,也就你文彦博敢想这种主意吧? “掘堤?还没溃坝,你就先自掘堤防?那还不如等溃了坝之后再救灾呢!” “宽夫此策,太过激进,不可取!”陈执中反对。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一进来赵祯脸色就不对了。 自行掘开堤防?.掘在哪儿? 要知道,黄河天水在哪儿开口子都是祸害一方的大灾,都是数州百姓生灵涂炭。 那可是几十、上百万的人命! 从这里不难看出,文彦博的果绝狠厉。 文彦博闻言道:“现在主动分流还能选地方,真的等到溃河了,那可没得选了!” 陈执中一滞,“什么意思?” 文彦博冷笑一声,指着图道:“从河中府一路向下,相公自己选吧,看看相公觉得在哪儿溃河损失最小!” 陈执中凑到图前一看,心就直往下沉.... 他懂文彦博的意思了... 确实,一但任由黄河自行溃河,那真的不管在哪儿出口子,都是大宋所承担不起的。 河中府向东四百里即是京师要地,一但在此段溃堤,开封首当其冲,必毁于滔天巨浪。而开封再往下,直到东海,皆是一马平川,不论在哪儿,都会是大水弥漫数十州的不世之灾! 而且最要命的是,万一像景佑年那样堵不住,那整个京东路、河北路将永无宁日。 肆虐的河水将把东路大片的平原变成淤,形成黄泛区。少了这么一大片重要的产粮区,大宋每年粮产最少要减产二成。朝廷也会再一次陷入到,年年治河,年年泛滥的恶性循环之中! 见陈执中脸色越来越不好,文彦博不阴不阳地道:“相公选好了吗?” 陈执中无言以对,他说的没错,这个河溃不起! “严令各州死守河防,难道就守不住吗?” “万一呢?” “万一要是守不住呢?谁来承担这个后果?” 陈执中不说话了,这个保证他不敢给。 庞籍此时上前,看了半天山河图,“若如宽夫所言,此间风险确实太大,提早选址分流,也不失一个壮士断腕之计!” 庞籍不似陈执中、宋庠那般优柔寡断。对于一个经略西北数年,以治军著称的相公来说,他身上有文人少有的那股子狠劲,也只有他才敢附和文彦博。 赵祯盯着下面几个吵成一团的相公,沉默不语。他何尝不知道,一但在河中府下段溃防是万万承受不起的,但是文彦博提出要分流,他却无法接受。 赵祯有皇帝不该有的那种仁慈,人命大于天,即使他尊为一国之君,也没有权利至数州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况且,文宽夫的决堤之处,更是万万不能行的。 “宽夫把你要分流之处指给他们看。” 赵祯终于出声止住几人的争辩,陈执中一怔,下意识道:“哪里?” 文彦博一叹,抬手指向图中一处所在,“这里,现在来看,只有在这里开个口子,分黄河之水北流,损失才最小。” “.....” “不可!万万不可!” 这回出声反对的不是陈执中,而是刚刚还赞成分流的庞籍。 庞籍为什么变得这么快?因为文宽夫指的那处地方,是最要命的地方,一但处置不好,就不是河患的问题,那是国防大事! 文彦博指出的地方,是位于永兴军路与河东路交界处的石州境内的一段黄河河段。 常年在西北治军,让庞籍对西北了若指掌,石州西南高,东北低,又是多山多丘,乍看之下,如果真的在此处给黄河开个口子,那么分流之事不难,而且河水会顺地势北上,很可能只淹忻、代两州,即与宋辽界河交汇,借界河水道奔腾入海。 以两州之地,换取京东数十州县的平安,这个买卖看上去很赚,但是,庞籍却知道,最要命的地方也正是这里! .... 第153章 惜琴求诗(求订阅、月票、推荐) 一但黄流入宋辽界河,那宋辽维持了几十年的边境平衡将被打破,大宋几代人构建起来的防御工事将一去无存。这个代价,可是比水淹开封及京东数十州还要大得多! “宽夫可曾想过,开堤容易合陇难,万一像景佑年一样,最后堵不上口子怎么办?” 庞籍提出心中疑问,这个问题,也是赵祯不能接受这个策略的关键。 ....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宋辽目前的态势。 而说到目前宋辽态势的形成,就不得不提起“澶渊之盟”。 澶渊盟约把寇准送上了神坛,却因为王钦若的一句‘城下之盟何来荣耀可言?’成了国人最大的痛处。其实,除了被所有人诟病的宋辽岁币,其它各条约定都还算不错。 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 双方约定,以白沟河为界互不侵扰,且边境所在,两国不再增兵建防,维持现状。 是以宋辽之间,自澶渊之后,四十余年未有战事,保持着基本的和平。大宋彻底断了收复燕云的雄心壮志,由攻转守,开始了维持百年的战略防御。 但是,大家都不傻,一条小小的白沟河怎么可能让大宋安心把千里江山置于不设防的危局之中呢? 所以,从那时开始,宋虽不往边界增兵,亦不再添加守备,却以开荒垦田为由,沿着白沟河生生挖出了一条绵延数百里的淤塘隔离带,以阻辽骑锋锐。 这是几代人前后数十万民夫的心血所成,可以说,是大宋的水长城! 这样一条战略缓冲带是大宋的命根子,谁都不敢碰。可是现在,文宽夫说要引水北去,分流到界河入海,以缓京东危局,庞籍怎么可能同意? 要知道,一但引水北流,白沟河势必水位激增,沿河几百里的淤塘尽数没入水底,大宋几十年的心血将荡然无存。 而且,万一你开了河,堵不上呢?万一黄河如景佑年般就此改道呢? 那黄河可就成了宋辽界河,别说白沟河淤塘的第一道防线没了,就连大河天险这第二道防线也没了。 “不行!此法绝对不行!” 庞籍说明利害,陈执中立马高声反对,就连一向平和的宋庠也是摇头,文彦博还是太年青、太激进.... 文彦博冷声道:“石州段黄河水道与京东不同,掘开河堤主流依然会顺地势南下,改道的可能极微,十之七八可以堵上。只要分流度过汛期,再行修补,对宋辽界河的影响也不大,大可为之!” “不行!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绝对不能冒这个险!”陈执中认定了文彦博出的是馊主意,坚决反对。 赵祯见火候也差不多了,这才悠然一叹,把几位相公的目光吸引过来,缓声对文彦博道: “文爱卿看到了吧?此法确是太过偏激,还是另谋它法吧!” 文彦博对着赵祯长揖不起,“还请陛下为京东数十州县的百姓着想,莫要至民生于不顾啊!” “宽夫说的哪里话?”宋庠出声了。 “难道依了宽夫之策,掘堤北引,就是对的吗?那忻、代两州的百性就不算百姓了吗?此事风险太大,牵扯太广,绝不能行!” “文卿不必心急。”越祯附和道,“这事咱们再议一议。” “臣以为不用再议,就算陛下圣准降下旨意,臣身为政事堂首相,也不会让这种旨意下发地方的!” 宋庠多精的一个人,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赵祯肯定是不同意文宽夫之策的,索性唱起了红脸儿。说的很明白,这事没门儿,陛下就算下旨,也过不了政事堂这一关。 赵祯心说,果然还是宋公序懂朕的心意啊!这么多年,头一回被宰相卡的这么舒服。 文彦博现在真想掐死宋庠。当他是傻子啊,看不出来这老货又在帮着官家和稀泥?但是,没办法,他只是个副宰相,赵祯和宋庠放权给他,并不代表二人手里没权,分分种把他轰成渣渣。 文相公在心中哀嚎.,范公啊,我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掘堤北引的计策听上去太吓人了! .... 回山。 汴河肆虐还没有退去,整个回山一片汪洋,一直淹到观澜书院的院门处,连文圣石都有一半没在了水里。 水路不通,却不代表回山与世隔绝,翻过望河坡就是曹家的石炭场,从那里还可以从陆路与京中往来。只不过,现在开封南城也是大水未退,进城得先绕到西城门才行,来回走上一趟得一天的时间,极为不便。 此时,唐奕窝在自己房里,回山一下子来了几百号人,再加上回山村的村民,一下子就又挤得满满蹬蹬,范仲淹自然也就没法开讲了。 唐奕乐得清闲,只不过,有些心神不宁罢了。 正在踌躇之时,乎闻扣门之声响起,唐奕猛然起身,眼中充满希冀。 “谁?!” “唐公子在吗?小女子董惜琴,若是公子得空,还望赐见。” 门外传来的是柔柔女声,让唐奕不禁有些失望。 “董惜琴?她来做什么?” 不容多想,唐奕起身来到门前,开门一看,正是董惜琴那似云间仙子一般的面庞。 “不知董大家前来,小生有失远迎了!” 董惜琴轻轻一拂,“公子倒是客气了,惜琴还没谢过公子收留之恩呢!” “汴京水起,桃园居首当其冲,若不是公子预先知会,还不知道我桃园居上下几十口人要往何处安身呢!” 唐奕笑道:“董大家过誉了,里面请!”说着,就把董惜琴让进了屋内。 二人落坐之后,唐奕直接问道:“不知董大家此来何事?” “此来实在有些唐突,小女子确有一事要请公子帮忙.....” “哦?”唐奕一挑眉毛,找他帮忙? “董大家不会是为了那半阙诗而来吧?” 董惜琴面容一窘,“正是.....倒是让公子猜了个正着。” 果然.....唐奕心中苦笑。就说这位天仙似的花魁没事不会来找他这个‘唐疯子’吗,除了那半阙诗,还能有什么事? 第154章 可恨还是可怜(求订阅、月票、推荐) 近期,开封发大水,把那半阙诗的事情压下去了。要知道,这事闹得可一点不小,在文人当中,几乎比华联与樊楼的那段旧事影响还大。 为什么呢?因为唐奕给京中文人雅士出了一道大大的难题... 那三句诗,太难了。 这事,还要谢谢桃园夫人。 一直以来,唐奕给人唐疯子的印象尤胜过其是范公门生的名声。 那日,桃园夫人回来之后,看过唐奕的三句诗,以她的文学素养自然看出这诗的不俗,但也是苦思下句而不得。不过,桃园夫人灵机一动,觉得这是个机会,一个扭转唐子浩在开封名声的机会。 再怎么说,唐奕也算是尹洙的半个弟子,老花魁当然希望情郎的弟子别这么声名狼藉。 于是,桃园夫人把桃园埠和桃园居的名字给改了。 一曰:桃花坞, 另曰:桃花庵。 正应了唐奕诗中之名,对外宣称也颇为喜欢唐子浩诗中对桃园居的称谓。 而且,桃园夫人还把唐奕这三句诗刻在桃花庵门前,另立下了彩头,引开封仕子文人前来添诗。用意很明显,添的出,必是声名大噪,要是添不出....说明你们都不如那个‘唐疯子’。 不得不说,桃园夫人这一手可谓是用心良苦,一下子,唐奕和那三句诗就成了舆论焦点,所有人都在谈论那首三句诗后面会是什么句子。 只不过... 唐寅的诗是那么容易添出来的吗? 大宋不缺风流人物不假,但是,却没有一个能达到唐伯虎那种‘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的心境! 不论那些人在唐奕那三句后面添什么,都有些不合意境,倒是有个太学仕子叫刘几刘之道的,添上一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岁过三秋染明前。” 添得还算工整,也略合意境。但是,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也让前三句描绘出来的脱俗之感落了下乘。 越是想不出,就越让人心痒痒。不光是京中文士,就连桃园居内的人也是被这三句诗弄得不上不下的。桃园夫人虽然帮了唐奕,那块牌子立在外头,时间越长,对唐奕好处越多。但,这不代表她不好奇呀? 今天,董惜琴来,就是为了那三句诗的后面几句。 “还望公子不吝赐教,到底那三句之后是怎样的佳句。” 董惜琴也是爱诗、爱词之人,当然十分迫切地想知道后面几句是什么,要不也不会冒然来求见唐奕。 唐奕闻言,一阵苦笑,“只是随手写了三句而已,后面是什么句子,有那么重要吗?” “那公子还真是才学过人呢.!随手写了三句,就难住了开封所有的文生仕子。” 显然,董惜琴是不信的,那三句可不是‘随手’就能写出来的。 “实不相瞒...”唐奕觉得还是说‘实话’吧。 “那确是一整首的长诗不假,但是,也是依着小生当时的心境,随心而作的几句牢骚罢了,就算是全写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 “所以...还是让它只有三句吧....有时候,残缺也是一种美!” 残缺也是一种美.... 董惜琴神情一暗,“看来,公子...还是心有余怒的。” 唐奕被她弄得一愣,“余怒?什么余怒?” 董惜琴不接他的话头儿,自顾自的道:“其实,那日桃园之内的事情,干娘回来之后就知道了,还重重地罚了靖瑶,公子大人大量,不必与她一般见识的。” 唐奕心说,怎么又扯到那个柴火妞儿身上了?不过,一听那小丫头被桃园夫人罚了,不由心中暗爽。 “小生不得不说一句....”既然董惜琴提到了,唐奕也没必要装什么大度。 “公子但说无妨...” “初到京城之时,就闻桃园夫人大名,一代花王守贞如玉,着实让小生佩服得紧。且夫人御下有方,培养出几代花魁,更是人间佳话。起初,小生还不太信,但是见了惜琴姑娘,当真是水一样的人儿,小生要是再长几岁,说不准也要成了姑娘的簇拥呢!” 董惜琴脸色微红,面露羞色。谁不喜欢被人夸奖呢? “只不过....”唐奕话风一转。 “只不过,小生想不明白,夫人与姑娘这样的温婉之姿,为何那董靖瑶没学到半分?” 说着,不禁想起那天的憋曲,苦笑摇头,“倒像是个惯坏的千金小姐。” 董惜琴缓缓起身.... “靖瑶妹子确实轻慢了公子,惜琴代妹子给公子赔礼了!” 说完,董惜深深一拂,态度诚恳至极。 唐奕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姑娘这是做甚?小生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好奇,观其在桃园的地位也不算低,当是夫人为以后花评所培养的名伶,为何这般刁蛮?” 董惜琴起身道:“公子莫怪,靖瑶确实被我们给宠坏了。” 唐奕摊手道:“难道桃园的花魁都是宠出来的?” “靖瑶.....是个苦命的孩子,干娘只是把她养大,却从未想过要她榜上有名,为桃居增色.。” 呃....唐奕心说,老媬子养闺女不为了做生意?干嘛?开善堂啊? 董惜琴解释道:“公子应该听得出来,靖瑶天生嗓音脆亮,声似金铃。” “这怎么了?不正常吗?” “放在普通女子身上没什么不妥,但是像我们这些吃唱艺这碗饭的,却是不行了。” “时下的词风清冷,曲牌温婉,所以好的歌妓,大多声似温玉,柔中藏丝。” 唐奕恍然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大宋的那些歌妓舞女,个个柔声细语,唱出的词也是慢中有情。这么说来,那恬燥丫头原来是先天不足啊! 董惜琴继续道:“从靖瑶开声说话之时,干娘就知道她吃不了这碗饭,所以从未强求她学什么,时间久了,自然养成一些恶习.。” “对她,桃居上下也是多有骄纵,毕竟...等她成人之后,可能就再没有幼年这般痛快了.....” 唐奕不解问道:“为什么?” 董惜琴凄然一笑,“像我们这些风尘女子,若无歌艺傍身,又非清白之身,空有一身皮囊,将来又能有什么出路呢...” “.....” 唐奕说不出话了,董惜琴说的话他懂.... 像董靖瑶这种,唱词不行,空有一身皮囊的风尘中人,成人之后,就只剩下两个选择: 要么被哪个大户人家看中,进门做妾,可是大宅门里的‘红尘妾’有几个能得善终呢? 而且,这还得算你命好,才有做妾的机会。 运气不好,就只能像樊楼、瓦子里的那些粉头儿一样,挣些陪酒、卖肉的辛苦钱了..... 第155章 应对 唉... 唐奕悠然一叹,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董惜琴帮那柴火妞这么一通辩白,他还就真的不好再说什么了。 正要说几句劝慰之言,不想门外一串脚步声起,转眼间曹佾和潘丰推门而入。 “京里来信儿了!”曹佾根本没顾得上唐奕这儿有没有人,直接锁眉开口。 唐奕瞬间清空脑袋里所有的无用之事,腾然起身,“怎么样?官家什么意思?” 董惜瑟何等聪慧,一听二人提到‘京里’、‘官家’,知道这些东西不是自己应该听的,连忙起身。 “公子既然还有要事,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求诗。” 曹佾一怔,这才注意到董惜琴,有些尴尬地道:“原来惜琴姑娘也在啊....” 董惜琴暗暗好笑,这位国舅爷,给她的印象从来都是沉稳之人,今天怎会如此失态?当下更不敢再多留,轻轻施礼,飘然而去。 唐奕可不管什么董惜琴,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宫里是什么意思。 潘丰这时显然也不平静,董惜琴还没出门,他就急道:“文相公派人传话过来,说是....” “是什么?” “说是,没能说动陛下。” 唐奕碰的一声砸在椅子上,“看来,终还是不行啊!” 二人见他的样子,更是心里直发凉。 曹佾开口道:“你别这么吓人行不行,陛下已经亲下御令,命各州严守河防,兴许咱们想多了,大河或许可安然度过此劫,也是说不定的。” 唐奕颓然摇头,看来,老师说得没错,朝廷不敢冒这个险。 唉.... 算了,可能这就是大宋的命数吧! “但愿守得住......” 潘丰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唐奕沉吟良久,“传令各州,装船!” 潘国为莫名一震,眼中神彩乍现,“终于到咱们一显身手的时候了!” 他现在有种莫名的兴奋,因为此次若是观澜商合可以一炮而响,那么拿下开封粮运,甚至是全宋官粮转运的生意,就很可能变为现实。 潘丰真的是万分庆幸,拿身家性命赌这一把,入股了观澜商合。等他真正进到这里面来,才知道这是多么骇人的一股力量。唐子浩描绘出来的蓝图让他这个以为是大宋最顶尖商人的人,都为之汗颜。 曹佾却不似潘丰那般兴奋,因为他进来的比潘丰早,对于唐奕这盘大棋的了解程度比潘丰也要深。 “然后呢?装了船原地待命,还是运进京?” 唐奕摇头,“一百船进京,剩下的全部集结到登州、海州两地。” 曹佾眉头一皱.,心中暗道:“唐大郎就这么肯定?” 不过,现在不是他生疑的时候,既然已经决定和唐奕一起赌上这一把,那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二人当下急行而走,去分派传讯之事了。 二人刚走,唐奕只觉一阵憋闷.,这次文彦博上书掘堤北流,多多少少有些唐奕的影子在其中。 自从今春大雨不断开始,唐奕就密切地注意着朝廷邸报之中关于各地水情的报告。汴河水位刚刚开始上涨,他就找到范仲淹和杜师父详细地分析了今年各地水情,并引导二人得出黄河大患的结论。 又借着文彦博来拜访恩师孙复的机会,由范仲淹向文彦博提出了预警,并制订出了开石州河堤的方案。 只不过,唐奕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过不了赵祯这一关。 那这事为什么不由唐奕或者范仲淹直接向赵祯提出来呢?还要费这么大的周张? 范仲淹在赵祯心中的份量,确实比文宽夫重得多,由他来说,说不准能有一丝成的可能。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赵祯送给唐奕的那两个字: “藏匿!” 这两个字不光说的是唐奕,也包括观澜书院。 这一年多,不光唐奕出尽风头,就连观澜也是声名大燥。一个云集了两位退休宰相、诸多大儒的书院,过多的因一些不是文教之事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为免遭人诟病,赵祯隐晦地让观澜闷头发展。毕竟赵祯知道,这个书院将来可是有大用的。 正在烦恼之时,忽觉敞开的门外黑影一遮,唐奕茫然抬头,不由一怔,只见门外俏生生地站着一个瓷娃娃,正是董靖瑶。 柴火妞儿正掐着小腰,鼓着子腮帮子冷冷地看着他。 “你来做什么?” 董靖瑶也不说话,迈过门槛直接进来了。 唐奕就奇了怪了,自他来到大宋之后,掰着手指头算,一共也没结下几个冤家... 第一个是钱文豪,让他打成了猪头; 第二个是周四海,现在已经给他打工了; 第三、第四个是曹觉和潘越。这两位就算还没打服,但他也从来没吃过亏。 唯独这个小丫头片子... 说她可恨吧,确实太招人烦了,但是董惜琴的一番话,让唐奕又有点恨不起来,挺可怜的.... .. 不管心里怎么纠结,面上却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像模像样地把二郎脚一翘。 “让你进来了吗?” 不想,董靖瑶来到唐奕身前,深深一拂,低眉顺眼的轻声道:“公子大人大量,小女子知错了!” 嘎....唐奕又有点没闹明白。 “喂....这里没别人,不用装了。” 和桃园夫人来回山那天,这柴火妞也装得挺像的,但是没道理装啊?这里就他和她两人,没必要装吧? “公子说的哪里话,小女子是来诚心认错的.!” “你等等,等等.....”唐奕觉得自己得缕一缕。 “小女子真的...” “你你.....你先把‘小女子’这个称呼换了。”唐奕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没长开呢,就什么小女子... “民女.....” “再换一个!” “奴奴.....” “再换!” 董靖瑶抬眼看了唐奕一眼,暗暗运气。 “那公子说应该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我想想啊......”唐奕沉吟道:“就叫‘稚女’吧!” “稚.....”哪有自己管自己叫“稚女”的。 “那稚女靖瑶,请公子原谅那日鲁莽...多有得罪!” “行了,你都是个小孩儿了,我能和你一般见识吗?”唐奕心里这个痛快啊! 董靖瑶一喜,“那公子是原谅靖瑶了?” 第156章 不出所料 唐奕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一个有度量的人,一个尊老爱幼的善良的人... 所以,对于这个柴火妞儿,最多算是有点窝火,谈不上原谅不原谅,要是真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娃叫真儿,那才真叫白活了呢? 只不过... 他太高佑自己了 “其实靖瑶平时还是很乖的,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干娘和惜琴姐姐。”董靖瑶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扑闪着大眼睛生怕唐奕不信。 唐奕看得直腻歪,心说,你一个小娃娃玩什么秋波暗渡啊? “你你,有事儿说事儿...” 董靖瑶闻言急忙上前一步,“刚刚惜琴姐姐回去又训斥靖瑶了,说靖瑶不懂事,惹恼了公子.,说公子还说靖瑶跟着姐姐和干娘什么都没学到,却养成一身恶习。” 唐奕真的有点不习惯这小丫头这样。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别当真。” “虽然公子告了靖瑶的状,但靖瑶一点都不怪公子的。” “......” “公子要是还生靖瑶的气,就骂靖瑶几句,要不,打我几下出出气也行。” “你你.....你好好说话就行了。”唐奕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她。 “没必要靠这么近吧?”这丫头越说越往前,都快贴上了,唐奕对幼童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董靖瑶却好像没听见一般,“公子真的能原谅靖瑶吗?” “能能能!” “那公子原谅了靖瑶,能不能...” “能不能把那首诗的后面几句告诉靖瑶,靖瑶真的好想知道,公子的佳作全诗是何等高绝呢!” ..... “不能!” 唐奕就知道这丫头没安什么好心,装得这么像样,原来是为了套那首诗。 “为什么?”董靖瑶一副极为委屈的样子。 “不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唐奕一口回绝,一副没商量的样子。 幸好是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要是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说不准唐奕就把什么都漏出去了。 董靖瑶闻言,瞬间脸色一滞,冷冷地道: “你、说、不、说!” “不说...” 砰! ... 嗷!!!!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从唐奕房里传出来... 黑子在自己屋里都听得真真切切,急忙跑出来,就见董靖瑶气鼓鼓地从唐奕房里出来,嘴上还嘟嘟囔囔地怒道:“浪费本姑娘的表情,唐疯子,你给我等着!” 黑子不明所以,呆愣地目送小丫头离开,然后急忙跑进唐奕屋里一看,只见唐奕正抱着小腿胫骨在地上打滚。 嘴里也嘟嘟囔囔地怒道:“我就知道,这熊孩子就没安什么好心!” 黑子哭笑不得地把唐奕从地方拉起来,扶到墩凳上,正要看看唐奕伤没伤着,却见董靖瑶去而复返... 唐奕一激灵,“你要干嘛?!” 董靖瑶大步来到唐奕身前,“不许告状!”说着,还恶狠狠地一比划小拳头,然后转身离去,只留给唐奕一个大大的背影。 “我就日了!”唐奕恨恨地骂着。 ..... 等腿上的痛感消失,唐奕恨不得马上就去找这疯丫头算帐,但是好像老天也帮她.. 范仲淹派人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而来的这位还不是一般人物,是内侍大监李秉臣! 李大官见到唐奕,也不废话,直入主题。 “陛下遣咱家来就是想问问大郎,一但河痪肆虐,可否把观澜布于各州的运力,暂归朝廷调配。” 赵祯还是不糊涂的,他虽然没有准文彦博掘堤之请,但却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令李秉臣来,也是想借观澜的运力为救灾做好准备。 唐奕暗道:“归了朝廷调配,我还玩个屁?” 不过,嘴上却一口应下,并保证立刻传讯各地,令船只原地待命。 李秉臣没想到唐奕答应得这么痛快,毕竟一但观澜的船只被朝廷调用,对唐奕的生意必定影响极大。 他哪知道,唐奕从三月开始就一船一船地往京中屯货,如今,华联仓储的仓库已经被塞满了,三个月内确保基本供应根本不是问题。 而且,观澜商合在各地聚拢了大批粮食,就等唐奕的命令一到,就立马装船发往登州、海州。 送走了李秉臣,唐奕面色凝重,能不能一炮打响,就看这次黄河水患观澜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了。 ... 从五月二十三开始一直到六月初,十多天的时间,各地水情奏报如雪片一般不断飞递京师。不难看出,西北各州水情有所缓解,渭水、洛水、汾水河防之事日渐减轻。 但是,无论是文彦博,还是赵祯,亦或是回山的唐奕,谁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开封的大水至今没有退去之象。 不但开封大水迟迟不退,就连黄河也是不退反涨,流量逐日激增,已经超过了景佑年的那次巨灾。 不过,好再朝廷早有预警,各段河防要地都有专人严盯死守,几十万民夫厢勇几乎就睡在河堤上。所以,虽然比往年水大,但至今还未出现险情。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之时,六月初九... 唐奕一早起来,和宋楷、庞玉等人跟着黑子和君欣卓晨练完毕,正在食舍用早饭,就听外面憨牛急匆匆地跑进来,兴奋大叫: “大郎!退了!退了!” 唐奕手里的馒头正送到嘴边,“什么退了?水退了?” 憨牛用力点头,“退了!水退了!只一个时辰就退了近两尺!” 啪嗒! 唐奕全身一颤,馒头一下掉在了地上,整上人僵在了那里。 “大郎这是怎了?”憨牛不明所以。大水退去,这是好事啊!但看唐奕的表情,似乎不太像高兴的样子。 唐奕颓然地把手耷拉下来。 “完了.....” “到底还是溃堤了.....“ 用力甩了甩头,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去把国舅和潘国为叫出来,咱们即刻进京!” 唐奕蹭的蹿出去,就往食舍外面跑,却迎头撞上了曹佾。 根本就不用叫,那二人早就得了信儿,主动跑来找唐奕了。 曹佾劈头就问:“大郎,汴河顷刻而退,说明有地方开口子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唐奕一边往外走,一边急道:“进城,等奏报,先确定是哪里溃堤再说!” 第157章 黄龙起舞 庆历八年六月初九,黄河于大名府胡商口段溃堤。 次日,消息传到开封,赵祯急令各州上报灾情,以筹应对之法。等各州把详细灾情报上来之后,即使经历过景佑年大灾的大宋君臣也彻底懵了! 黄龙起舞!那条横陈大宋的黄龙....彻底飞了! 依奏报所言,胡商段河道溃处二里有余,浊浪夺岸而出,弥漫天际,吞噬京东西路,hb东西两路数十州县,一路向北肆虐。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不论是文彦博,还是赵祯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真正让赵祯无法接受的是,黄河决口,一路北上,大有一往无前之势,最后汇入白沟河,取界河水道入海。 文宽夫一语中第,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听他的,掘堤北引!! 赵祯和政整常的诸位相公宁可冒着水淹数十州的风险,也不愿北引黄河,正是因为界河淤塘和黄河天险是大宋对抗辽国的最重要两道防线。一个不甚失去这两道防线,必引来辽国觊觎之心。 但是,如今的情况,却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不但,京东各州弥于洪灾,而且,想保住的两条防线也彻底毁于一旦。 现在,黄河成了宋辽界河,原来的白沟河淤塘已经可以直接走大船,辽国若要侵宋,直接以船载兵,可直达开封百里之外的黄河岸边。 赵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脸色发白的在福宁殿外整整站了半天,最后还是李秉臣上前禀报,说是曹佾、潘丰求见,问赵祯见还是不见。 赵祯这才反应过来,急声叫道:“见!见!速传二人觐见!” 而在政事堂中。 陈执中、宋庠、庞籍皆是木然而坐,三人和赵祯一样,都是追悔莫及,那日要是听了文宽夫的,哪有今日危局? 反倒是文彦博临危不乱,处事若定,一道道政令由这位‘年青’的相公之手签发而出,尽其可能的挽回危局。 陈执中看着参知政事值房门前进进出出的各级属官,忽然心生老态,暗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没了当初的果绝? ... 六月十四,赵祯下罪己诏书,告慰苍天,并令各州全力抢险救灾,安置灾民。各州征调民船民夫,朝廷各属救灾物资十日内转运灾情最重的hb两路之地。 十日?如此天灾大难,十日之内怎么可能?!连征夫征船的时间都不够。 可是,这么荒唐的旨意,赵祯就这么下发了,而且政事堂的文相公就这么荒唐的接旨了。 更不靠谱的是,十日内,朝廷赈灾的粮船竟也荒唐地到了灾区! 大水还未退,赈灾粮就已经到了,这他妈有点太离谱了! 很多人还以为,这是地方官员为了争功,谎报政绩吹出的牛皮.,根本想不到,观澜的粮船确确实实已经到了灾区。 唐奕五月二十三接到官家拒绝掘堤平险的决定,就急令在各地的运力装载粮食物资,向登州、海州集结;六月初九,堪堪在决堤之前赶到两地待命。 另一方面,朝廷一接到各州灾情奏报,曹佾、潘丰就觐见赵祯。 赵祯自然大喜过望,原来他知会唐奕让观澜商合协助救灾,但万万没想到,观澜的动作这么快。 能不快吗?为了这一天,唐奕都准备半年多了。 赵祯大笔一挥,拍板将粮食转运的路耗提到了一半,一万斤粮只要有五千斤运到灾区即可。 呵呵.... 从去年秋到开春,唐奕在全宋境内一共收购了两百万石粮食,赵祯给他一半! 赚飞了! 但是.... 赵祯给了,他却不能要... 一来,这是赈灾活命的大事,这个钱他不能挣,要遭报应的。 二来,唐奕要借着这次赈灾,为观澜的船队打响名号。 所以,赵祯按往年赈灾路耗四成,多给了一成,曹佾却没要,只按正常路耗三成来算。而且,曹国舅偷偷地告诉姐夫,实际路耗不会超过一成,剩下两成,会以民捐的形势一并运至灾区。 赵祯高兴坏了,每逢大灾,无外乎吃饱肚子,防止疫病,还有严防民变,这三件大事最为重要,而这三条都与一物有关..... 那就是粮! 有粮就不会饿肚子,死的人就会少,防疫病相对就会简单很多,而灾民只要有饭吃,自然没人造反。 可以说,只要粮食还能运到灾区,那不论是灾民,还是皇帝,心里就有底,大灾之患也就去了一大半! ... 可是,赵祯庆幸之余,却也有烦恼,因为朝中又不消停了... 陈执中,宋庠....请辞! 陈执中和宋状元还真不是撩挑子,实在是两人除了干瞪眼,在朝中什么忙也帮不上。 陈执中是孤臣,正臣,他在朝中最大的作用就是把握一个度,别让朝廷因政见之争内耗太重。太平盛世用这样的人最好,庆历新政之后,朝廷最需要的就是稳,这也是陈昭誉能在首相和内相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三年多的首要原因。 别以为三年不算长,在换宰相如同换衣服一样勤快的北宋,这已经算是长的了。 而宋庠则是一个近臣,甚至是谗臣。他不管什么斗争不斗争,也不管什么对不对,错不错,宋状元只认准一条,跟着官家走,赵祯怎么想的,他就是怎么想的。 在朝中,他起到的是一个缓和各方冲突的角色,也是个太平闲臣。 但是,现在却不行了,黄河决口还没堵上,而且,很可能也堵不上了,hb数十州灾情未解,这时候需要的是像文宽夫一样,敢挑担子,有能力的治世之臣! 而且,谁都知道,这一次溃河,决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缓过来的,大宋朝因此而生的危难还在后头的。 大宋的文人还是有操守的,陈、宋二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情,他们干不出来。 况且,这次溃堤,二人自觉要付很大的责任.。还是那句话,当初要是听了文宽夫的,可能就没有后面这些麻烦了。 二人上本请辞,赵祯自然不准,正是用人之际,你们怎么能走呢? 但是,陈执中去意已决,几请几拒,最后赵祯只得准奏。 可是..... 问题来了,陈执中一走,谁来添这个坑呢? , 第158章 换相 七月初,陈执中、宋庠因治灾不利,自请受罚。 赵祯准了陈执中外放的请求,以资政殿大学士之职途知应天府。而宋庠却被赵祯留了下来,官降两级,由同中书门下同平章事,降为给事中归班。 原给事中吴育,迁任西府副枢密使。 吴育这个冤啊,特么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你们上头人员变动,关老子什么事儿,为什么把我给发配到西府去了? 不光吴育看不懂,就连一众朝臣也都看不懂。大宋皇帝换宰相上瘾,这个大家不奇怪,但是,平章事和昭文馆大学士同时下岗这事儿,可是太少见了。 而且,空出来的这两个位置谁来坐? 谁来坐? 赵祯也头疼这个事儿,放眼朝中竟无一人可用。 夏竦外放,年后传来消息,身体每况愈下,怕是叫回来也不行了;贾昌朝去岁出京,还不足一年,现在招回来又不太合适;丁度四月刚被罢黜;明镐也是老迈不堪;庞籍善治军。却不善民生... 文彦博倒是有这个能力,但是,赵祯隐隐觉得,不太合适。 倒是陈执中临行前,给了赵祯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人选。 .... 这一日,陈执中最后一次以内相的身份来向赵祯辞行,其间赵祯问陈执中,“昭誉以为,何人能执宰东府?” 陈执中闻言一叹,现在朝中看似人才济济,但放眼看去,竟没有一人能在此危难之时担此重责。 “臣...” “臣有谏,不知是否合适?” “谁?”赵祯急问。 “范希文!” “.....” 赵祯以为自己听错了.....范希文? 陈执中保举范仲淹?这太不真实了! 赵祯当然不是没想过让范仲淹复相,但是也只是想想,可能性不大,朝中一定有人极力反对,而且范仲淹这个时候回朝,非常不利于朝局稳定。 赵祯一直觉得,他要是把让范仲淹复相的想法说出来,第一个反对的人,应该就是陈执中。但是,现在陈执中却举荐范仲淹,赵祯能不意外吗? 陈执中也是没办法,放眼大宋文臣,在他看来,有能力在这个特殊时期力挽狂澜的,无外乎三人:范仲淹、杜衍,再加上一个后起之秀文彦博。 但是,这三人中,杜衍七十一岁高龄,在观澜书院开讲授业已是极限,让他担起这么重的担子,杜衍吃不消。 而文彦博能力超群不假,但这位小相公还没到独撑东府的时候,大宋的宰相太过激进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算来算去,也只能范仲淹这种沉稳,又不失果断的治世之臣可用了。 陈执中算是临走办了一件好事,这个时候什么政见之争都得放到一边,朝廷的首务是赈灾治河,让这次大灾的损失降到最低,不至于伤筋动骨。 但是,这话不能赵祯来提啊!于是,陈执中好人做到底,临走之前,上了一本推举范仲淹为相。 这下,朝臣们就更看不懂了,陈执中要干什么?这话他也敢提? 他不但敢,而且还成了,政事堂的几位相公竟无一人反比! 除了陈执中;宋庠上本附议;文彦博欢天喜地等着‘老师的老师’上位;庞籍本来就和范仲淹一伙儿的,当然乐见其成。 吴育和宋庠是知交好友,向来跟着宋庠走;明镐现在一心想回家养老,根本不关心谁打座东府。就连言官之中一向反对范仲淹回朝的王拱辰也哑火了。 大伙这才恍然大悟,不知不觉间,‘庆历党人’已经强悍如斯! 再反观当年反对庆历新政的旧臣,朝中还有几人? 夏竦老矣,章得象在家里等死,贾昌朝外放,陈执中、宋庠反,而吴育、王拱辰都成了哑巴! ... 赵祯一看没人反对自然十分满意,其实大伙也都知道,这时候,也就范仲淹回朝,才能够力挽狂澜。 于是,赵祯立刻下旨,明镐升昭文馆大学士,范仲淹出任同中书门下同章事,兼任枢密使。 一看就明白,明镐身体不行了,出任内相就是个摆设,范希文现在独揽东西两府大权。 真正的登峰造极! ... 当范仲淹拿到宫中旨意的时候,呆愣了良久亦不能平静。 同中书门下同章事兼任枢密使!! 这个荣誉太大了,即使是范仲淹,此时也动心了。 范仲淹名声虽大,但他为官三十载,却没做过首相,更没有过执宰东西两府的殊荣。 五年前,他官拜参知政事,那是他人生的最高峰,想不到今日会有此殊荣! 为臣者,何人不想登峰造极?强如范仲淹,亦不能免俗。 但是.... 沉吟许久,范仲淹还是忍住了那股再显身手的冲动,平心静气地坐下来,给赵祯写了一封长信.... .... 范仲淹决绝复相,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也只有赵祯看过范仲淹的长信之后,方才明白,这位一心为国的大贤之人的苦心。 范仲淹考虑了很多... 第一,朝中现在除了‘治’,更需要‘稳’。这一点与赵祯不谋而合,这也是他为什么放走了陈执中,却留下宋庠的原因。而范仲淹此时复相,难免会有人恐慌,对治河平患十分不利; 第二,文彦博的能力是有的,只要找个与之互补,又稳重之臣就行了; 第三,范仲淹现在觉得,把好观澜书院这一关,比回朝做首相更重要。 而且,范仲淹在信中也举荐了一个人... 富弼! 富弼虽然也只有四十五岁,算是个‘小相公’。但与文彦博不同的是,富弼生性稳重,与文彦博正好互补。且为人中正平和,是真正的歉歉君子,正好适合维持朝中稳定。 .... 赵祯看过信后,知道范希文不可能再回到朝堂之上了,心中惆怅之余,只得再下一旨,召富弼回京! 近来的种种行事,已经把一众朝臣都搞迷糊了,没有一件事是看得懂的! 范仲淹竟然拒绝复相.... 而赵祯召回来的人,更是个只比文宽夫年长两岁的‘小青年’富彦国。 靠!这是要闹哪样啊? 东府首相、副相,一个四十有五,一个四十有三.... 大宋哪出现过这么年青的领导班子? .... 第159章 黄金搭档 富弼还朝,让唐奕不禁感慨。 因为这场大水,文彦博和富弼二人竟提前数年组成了仁宗朝的‘黄金搭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朝中有这两人坐阵,绝对是大宋的福气,百姓的福气。 如今,观澜商合的运力全部投入救灾,由济水、泗水顺流而上,直抵京东、河北诸州。 第一批槽粮已经运抵受灾最重的大名府、德州、刑州、河间等地,基本稳住了民心。后续只要动转及时,加上朝廷的各种措施,相信度过此劫并不是没有可能。 即使这样儿,河北各州依然有灾民数十万无处安身,一个不甚,就可能酿成大祸。 这时候,赵祯一面是老办法,招各州饥民充入禁军,以缓解灾民压力;一面将官运粮船转运的任务交到观澜商合手上。 对此,朝中无人反对,毕竟往年救灾路耗比观澜要多出一到两成。而且,观澜广集民资用于救灾,也为朝廷缓解了很多压力。 这就是唐奕一直不让曹佾向赵祯提官粮之事的用意,让这帮朝官自己把官粮之事交到他手里,绝对比张嘴去要省事儿的多。 你不要,他会自己给你送过来;你去要,反而不一定要得来,还惹一身臊。 而远在邓州的魏介也又牛逼了一回.... 一听河北遭灾,这老货眼睛都开始冒绿光,加急上奏,要求为灾区各州分流三万灾民。 这可把文彦博吓坏了。他可不知道,邓州现在的情况,只知道邓州治民一共不过五十万,魏介敢一下要三万流民,这么高的比例是要出乱子的! 他疯了不成? 他哪知道,魏介现在是疯了,不过是想要人想疯了。 现在邓州的人口比例严重失衡,佣工难求,无人种田的情况已经初现端倪,要是没人来,那才真会出乱子呢! 这两年,邓州新开山地、果林五万余亩,分流了差不多一万户的佃农上山植果。 与此同时,邓州城民的数量也激增了差不多三四万人。 这些人是哪儿来的?除了一部分的外地客商,多数都是富户家中的佃农转投而来。 因为现在邓州粮运、果运、酒运极为昌盛,城中劳动力短缺,大批的农户发现,种地远没有在城里出力气挣的多,所以都跑到城里来了。 一下子少了五六万的佃农,邓州农事一下子就吃不消了。 现在,邓州怪象频生,种地的反而没有使力气在码头、路驿搬运的收入高。种地成了不赚钱的营生,佃户也越来越少。虽然,魏介这两年在周边各州使劲网罗流民,但依然补不上这个缺口。 如此下去,再过两年,邓州的良田将面临无人耕种的局面。 魏介一下要三万灾民,文彦博不敢专断,报到了赵祯那里。赵祯一看,自然应允,并把魏介一年前的那封奏报给文相公看,文相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中原腹地还藏着这么一个宝地! 文相公难得露出笑容,这可能算是黄河溃堤之后少有的几个好消息了。 而赵祯则不由想起魏介这个人,心说,他在邓州干的不错,是不是应该提拔一下了... 于是,在准往邓州迁民三万的旨意发出的同时,魏介的‘前程’也一并发过去了。 “魏介治理一方,政通人和,升任礼部员外郎,待河北流民安置妥当之后,入京任职。” 大宋一向如此,官员在地方干的不错就升迁,如果皇帝要是也觉得你不错,那就调入京城。在京里混两年,下入地方再呆两年,再次回京,那基本不是入职政事堂,也得是个六部职首的好位子。 魏介这是走了好运了。 可是,哪成想,赵祯想升他的官,魏介跟本不领情,死活不接任。 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算赵祯把他召回京,也没有多大的发展了。在京里呆两年再放到外面,还不知道是什么犄角旮旯呢。这么算下来,还不如一心在邓州靠住了,能呆几年,就呆几年。 邓州呆着多舒服啊!百姓富足,又无灾无难。生活也好,京城有的这里差不多都有。 魏介的态度让赵祯还挺郁闷,我这么看好你,你咋还不领情呢?但是没办法,大宋皇帝就是这么憋屈,文臣说抗旨就抗旨,你还一点脾气都不能有。 至于唐奕,现在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观澜商合的粮船去的时候运粮,回程则帮着邓州运灾民,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日夜忙碌着。 再往后,就真的没他什么事情了。 进了七月,开封大水渐退,但是城里各处淤积难除,汴河大街上的河泥足有一尺多厚,都能没膝盖了。 曹潘两家因地势低的缘故,也是不能幸免,一半的房舍都要重新修缮。一时半会儿,曹、潘两家都要在回山呆着。 唐奕除了每天范仲淹安排的少量课业,再就是范纯仁每天都要拿各种各样的天下之事来烦他,其余的时间,要么坐着发呆,要么和宋楷等人在一起厮混。 今日,上午听了杜师父的课,下午范纯仁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里作文,唐奕乐得清闲,和宋楷等人窝在房里玩‘游戏’。 此时,丁源正贼溜溜地盯着众人,“我觉得,这局唐大郎行迹可疑,颇有几分凶像,建议此轮先把他请出局。” 唐奕气得直瞪眼,“奶奶的!把把先弄我,欺负我脾气好是吧!?” 庞玉嘿嘿笑道:“谁让你太会玩了,威胁太大!” “那特么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把把拿我开刀吧?” 贱纯礼道:“你得跟正平学学,多老实,把把玩到最后。” “唉...太聪明的人活不长啊...”宋楷最后补刀。 唐奕沮丧地一踢桌子,“不玩了,没法玩!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几人哈哈大笑,唐子浩吃瘪,可是不常见到的.... 正在笑闹之时,就闻屋外一声大叫,“唐疯子,给我出来!” 唐奕闻声一阵哀嚎... 求助似地对几人道:“谁出去劝劝这二位.,别来了,算我服了,还不行吗?” , 第160章 又为半阙诗 唐奕一阵哀嚎,对门外那两块‘狗皮膏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呢? 除了曹觉、潘越,还能有谁。 这两位纨绔跋扈得还真有点可爱,唐奕都有点不忍心下狠手了。 曹家、潘家为避水痪搬到了回山,这两位二世祖自然也就跟来了。 按说,回山可是唐奕的老巢,还住着两家的长辈,又有范仲淹、杜衍这样的大名仕,赵德刚这位老王爷,这两头就算是再愣,也是不敢造次的。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好吧,好像就算在开封他们的‘地头’,二人也没占着什么便宜。 但,事情显然没按照常理来走,变数就来自桃园居。不对,现在改名字了,叫桃花庵。 桃花庵董惜琴这个‘祸水’也住到了回山,这下可把曹觉高兴坏了,他可是惦记惜琴姑娘两年了。曹少爷心里暗爽,这回都住到一块儿了,总能见得着了吧? 只是,他们一个住在观澜最下面,一个住在观澜最里面,中间隔着一个书院呢。 曹少爷满心欢喜地去找董惜琴,不想又碰了一头包。这回,董靖瑶那柴火妞终于把小脾气使对了地方。 以前在开封桃园居无依无靠,她拿曹觉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可不一样了,隔壁不是前宰相,就是郡王爷,柴火妞哪能放过这种绝佳的机会?一顿小爆发,直接把曹觉骂得北都找不着了。 要说曹觉绝对是色中恶鬼,不然将来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干出杀人夺妻这种事。 灰溜溜的被顶了回来之后,曹觉本着一根筋的优良品德,开始每天在董惜琴的院子外面蹲守。曹少爷拼了,反正大伙都住在一个书院里,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弄得董行首好多天都不能出门。 其实,董惜琴这个行首真的是当得不容易,要是文人名仕,讲的是风流不下流,她可以婉拒。 但是,像曹觉这种出身名门,却一点名门觉悟都没有的半大小子,讲的是下流不风流,真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后来,还是董靖瑶再一次挺身而出,不过,这回柴火妞没使脾气,而是给曹觉出了个馊主意。 靖瑶姑娘说得很明白,”有你这么追求我姐姐的吗?像头蛮牛一样横冲直撞,只会让姐姐更讨厌你!” 曹觉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不这么追,怎么追?这还是本少爷上了心,已经很斯文了呢!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不是本少爷要什么,底下人就给什么,哪个敢说不? 董靖瑶说你笨啊?当然要投其所好,讨得欢心才行吗! 曹觉心说,这还不简单,要钱,还是珍珠、美玉,只要惜琴姑娘开口,什么是我曹家买不来的? 不过,董靖瑶却说,这些都不是姐姐想要的。现在惜琴姐姐最想要什么?当然是唐子浩把那首桃花诗补全。 你要是能把那首诗弄来,说不定,姐姐一高兴就见你了呢。 于是... 傻乎乎的曹觉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娃给忽悠了。要把诗补全,当然要找唐子浩,曹觉为了泡妞也是拼了。 于是,开始跟唐奕铆上了。 此时,曹觉和潘越在门外叫阵,唐奕在屋里就差没跳窗户跑路了,这曹老二太磨人了。 贱纯礼等人,则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你惹得麻烦,你自己去解决吧。” “没义气!”唐奕暗骂一声,极不情愿地朝门外走。 一出门,就见这两个憨货站在门前,君欣卓和黑子也听到了二人的叫喊,已从各自的房里出来了,站得远远地看着。唐奕可不是这两人的对手,要是真动粗,可是要叫亏的。 潘越瞄了一眼黑子和那女煞神,偷偷捅了一下曹觉。意思是,你别冲动,两个都在呢,讨不到好处。 曹觉自然也知道,况且,今天也没打算用强。 .... “说吧.,什么条件才能把那半阙诗交出来?” 唐奕也不啰嗦,“你就别浪费唇舌了,肯定不告诉你!” “一万!一万贯!卖不卖?” 唐奕一愣,“哦靠!这憨货又开始用钱砸了?” 而且是......用钱砸我? “两万!”见唐奕不说话,曹觉开始加码。 唐奕简直就无语了。 “曹老二,你是不是穷的就剩下钱了?” 噗..潘越没忍住,笑出了声。 “穷的就剩下钱了?” 与唐疯子几番接触,潘少爷发现,这货嘴里全是怪话,简直就是花样儿百出。 曹觉脸色一红,用钱买诗词这种事儿,传出去确实有点太丢人。 但是,他没办法了呀,这几天他来了无数次,软的硬的都试了,这唐疯子就是油盐不进,死活不肯交出那半阙诗。 “这样吧...”唐奕觉得还是做个了断的好,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打架呢,因为我打不过你,所以你肯定是被黑子揍。” “...” “讲理呢,你肯定说不过我,所以也没戏。” “...” “那咱们就来关扑一局吧,你输了,从此以后别拿这破事儿来烦我;我输了,立马把诗给你补齐了,让你去泡妞。” 潘越眼睛一亮,机会啊!使劲儿捅了一下曹觉。 曹觉当然知道这是机会,一声冷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吧,赌什么?武的,算老子欺负你,文的,你也别欺负我,吟诗比对,不是某的长项。” 唐奕一撇嘴,心说,还吟诗比对?你丫能把字儿认全就不错了。 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唐奕扯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咱们来玩个游戏.... 说着,转头对黑子喊道:“去把二哥叫来,就说找他来放松放松。” 黑子应了一声就去找范纯仁,唐奕则把曹潘二人让进了屋里,并把君欣卓也叫了进来。 曹觉一看宋楷、庞玉等人都在,不由心里有点发虚。 “什么游戏?战棋,还是斗兽棋?” 宋楷心中暗笑,这两位又要被坑了,刚刚唐奕在外面和曹觉的对话,大家可都听见了。 “谁还玩那种东西?”宋楷觉得,这时候还是要站好立场..和唐奕一起坑一坑这两位的比较好。“都是给小孩儿玩的。” “这游戏不难。”丁源开始补刀。 “说一遍,玩一遍,就算是傻子也学会了。” 唐正平则是长出一口气,“终于有比我蠢的了!” “你说什么?”曹觉有种不好的预感,脸都绿了。这可关系到他的泡妞大计,不容有失啊。 唐奕怕他反悔,急忙解释道:“这个游戏叫——杀人游戏。” 杀..杀人... 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渗人呢? 第161章 杀人游戏 没错.,唐奕他们之前在屋里,就是在玩杀人游戏。 大宋找乐子的地方不少,但是,唐奕他们天天呆在观澜书院之中,能用来消磨时间的方法就太少了,也不能成天围在一块吹牛,或者守着战棋、斗兽棋这些弱爆了的游戏吧? 所以,闲来无事之时,唐奕就把前世,他非常爱玩的这个桌游,教给了宋楷等人。 一来二去,宋楷他们也上瘾了。而且,这是一个智力、心力游戏,极为锻炼口才和推理能力,绝对算不上是玩物丧志。 现在,回山很多人都喜欢这个游戏。君欣卓、黑子也时不时的来给唐奕他们凑个人数,就连范纯仁那个书呆子也会玩,而且水平极高,仅次于唐奕。 “大家抽签决定身份,签中有两个捕快、两个杀手,其余之人皆是百姓。”唐奕开始给二人讲解规则。 曹觉一听,什么乱七八遭的,扮演杀手、捕快.?这不就是过家家吗? 看这群人的表情,一副很有乐趣的样子,曹觉心说,你们没病吧?这是多幼稚的一个游戏啊! 潘越也觉得这也太简单了,一点难度都没有,不就是杀手杀人嘛? 但是,事关曹老二的大事,潘越就装不懂了,越简单,赢的几率越大。 “那要是唐奕和曹觉分在一边呢?”潘越问道。 “也算他赢!”唐奕笃定地道。就曹觉那智商,谁跟他一边能赢才怪。 和二人说完了规则,范纯仁也到了。 范老二一进门就极为不爽地道:“叫我做甚?”他现在一心只为来年大比,哪有心思谈什么放松? 唐奕笑道:“张弛有度,歇歇,咱们来杀几局人。” 范纯仁一怔,这才发现,屋里算上他,已经有十个人了。 本来想拒绝的... 但是,一见这么多人,范老二就有点技痒难奈了。 这个游戏是人越多越好玩,以前只有六七人,范老二一直‘杀’的不爽,总觉得要是十多个人一起,那才能显出他的水平。 “只玩三局。”范纯仁最后还是妥协了。 范纯仁一坐下,唐奕也是高兴,他现在根本不想和曹觉的什么赌不赌约。一个初学者,还没口才,脑子转的再不快,根本不可能赢。 会玩的,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坑了你,还得帮他说话。 他现在高兴的,也是难得凑了这么多人,这就是杀人游戏的魅力所在,人越多,越难找出杀手和捕快,赢的时候成就感也越大。 正要开始,又来人了。 曹佾和潘丰。 二人本来是找唐奕说运粮的事,可是一进屋就愣住了。心说,曹觉和潘越这两个不省心的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这两人和唐奕不对付,曹佾和潘丰是知道的。 但是,正如唐奕所说,这是年青人之间的义气之争,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不管这两个憨货怎么得罪了唐奕,唐奕从来不告状.,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所以,曹佾潘丰就算是知道,也只当没看见。 在他们看来,年青人交朋友有很多种,有的是义气相投,有的是一同成长,而有的则是打架打出来的.。都是男爷们儿,不打不成交的交情,有时候更加牢靠。 只是,装傻是一回事,碰上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做做样子,也不能当没事儿人一样吧? 潘丰一步蹿上去就扯住潘越的耳朵.,“你个不省心的东西,又跑到大郎这里来寻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潘越一见了老爹,立马就变了鹌鹑,顺着潘丰的手劲儿直转圈。 “我我我,....我没有啊!” 曹佾也是板起了脸,对曹觉厉声冷喝,“滚回去!再来找大郎麻烦,别怪为兄家法伺候!” 曹觉这个恨啊,难得唐疯子松了口,还出了这么简单的一个赌法,在他看来,那首诗的下半阙已经马上就要到手了。 不想唐奕这时候开口了,“行了行了!别演了。” 潘丰一窘,红着脸松开潘越的耳朵。 “大郎放心,回去我就收拾他,绝不让他再来大郎之里添乱。” 唐奕翻了个白眼,“往日他俩差点没把我房盖儿掀开,也不见你们说什么,今天好不容易不闹了,坐下来玩几局游戏,你们又来搅局.!” 曹佾一听,心中暗喜,这么说两方和解了? 正要说几句和气的话,却突然一愣,看了看坐了一圈的众人问道:“你们在玩杀人?” “杀人...”潘丰不知道杀人只是个游戏。 却见曹佾脸色瞬间转好,自己到边上搬来墩凳,“来来来....算某一个,这么多人,定能杀得爽快!” 殊不知,曹佾这个老奸巨滑的也是此间高手。 加上曹佾,已有十一人入局,唐奕干脆把潘丰也拉进来,把规则跟他一讲,潘丰也就懂了。 曹觉这时候心算定了下来,现在为了那半阙诗,他可不管曹佾在不在,对唐奕道:“你输了,乖乖把那半阙诗交出来!不可耍赖!” 曹佾在旁偷笑,原来这是和唐子浩打赌呢,立马面露温色地喝道: “先别说大唐输了,你输了怎么罚?” 曹佾这句话差点没把曹觉气得跳脚。心说,你特么还是我亲哥吗? “我看这样儿..”潘丰接道:“输者罚酒!”说着,就让人去取来一坛给尹先生泡药酒的烈酒。 曹少爷能怂吗?当然不能!京中弟子有几个喝得过他曹觉的? 而唐奕则是无语摇头,知道这两个老家伙又在玩套路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年青人嘛,坐在一个桌子上,几碗烈酒下肚,还有什么矛盾是化不开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全当调剂气氛了。 潘丰、潘越、曹觉三人都没玩过,唐奕也不欺负他们,提议试玩一局。大家自无不可,毕竟这个游戏要棋逢对手才显有趣。 让黑子来做判官,十一人的杀人游戏就这么闹哄哄地开始了。 一屋子十几个人,好不热闹,却是谁也没发现,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个老头儿。 此时,老人家看到屋里十几个人围着一张大桌子鼓噪的情形,都懵了... 第162章 开玩 范仲淹本来是要去找次子纯仁,监督一下课业,却听人说范纯仁来了唐奕这里,老头儿没事儿干,全当溜弯,就溜达过来了。 只不过,一到唐奕门前,范相公就傻眼了。 什么情况? 这屋里的氛围....有点乱! 本应一心备考的范纯仁,和唐奕这帮混小子玩到了一起这倒没什么。范仲淹反觉得,纯仁太过刻板,需要和唐奕他们多在一起呆呆,添点‘人气儿’。 但曹、潘两家的浪荡子也混进了文臣子弟的圈子,这是闹哪出? 而且,黑子这个唐奕手底下的人成了指挥众人的‘判官’;君欣卓这个女流之辈竟也能入席而坐。 最最诡异的是,曹佾、潘丰也在..... 这两位一个快三十了,一个四十多,和一帮半大小子坐在一卓,还摆上了酒! 乱了,乱了! 范相公心说,全乱了! ... 范仲淹名臣大儒,最重礼法,哪见过这阵势。主仆不分,长幼无序,大伙儿坐在一桌,根本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 但是,范相公不知道,更奇葩的在后面呢。 因为又多了两个人,所以规则改为两捕快、三杀手。捕快被全杀的情况下,游戏不结束,平民可以继续投出杀手。 第一局试玩,好死不死,曹佾和曹觉、潘越抽到了杀手签。 第一个夜晚,那还用想吗? 曹觉、潘越肯定要先杀唐奕啊!对此,曹佾并不异议。唐奕是个高手,不管是什么身份,把他先杀了都是一个好的选择。 于是,唐奕悲催地又倒在了第一个夜晚。 按照规则,出局之人要罚酒一杯! 曹觉这个高兴啊,跟唐子浩几次交手还没占过便宜,终于啊..... “哈哈哈....你输了!”曹觉实在没忍住,咽了唐奕一句。 却不想,潘越拉着他衣角郑重道:“别高兴太早,咱们要把捕快和百姓全杀光,才能算赢。” ..... “哦......!” “哦....!” “原来如此!” 宋楷、庞玉把尾音拉的老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 原来你们是杀手啊! 曹佾现在直想拿脑袋撞墙,怎么摊上这么两个猪队友!? .... 两个杀手自爆身份,这游戏就没法玩了.,杀手自然是输了。 曹佾就没见过这么蠢的。被抓出来之后,气得他指着曹觉和潘越骂了半天,就差没扒开两人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 曹觉委屈啊,心说,咱们不是不会玩吗? 第二局,曹佾终于脱离苦海。 杀手范纯仁、唐奕和他,场上三个玩得最好的。 曹觉和潘丰成了捕快。 这次,曹觉学乖了,小心地藏着,没敢暴露身份。只不过,宋楷发言之时,大义凛然地说自己是捕快。曹觉在心中暗暗冷笑,敢假冒捕快?一定不是好人,马上就把你抓出来! 轮到曹觉发言之时,他一口咬定宋楷是杀手,而潘丰根本就没想赢,他正在熟悉规则和玩法,曹觉说什么,他就跟什么,这可把唐奕三个乐坏了。 有平民装捕快给真捕快挡刀,居然没用他们说话,曹觉就把自己人卖了,这游戏想输都难。 于是,宋楷憋曲的被投出局。接下来,唐奕夜里一刀就把潘丰送走。 白天反咬一口,,说宋楷是真捕快,是被曹觉构陷而死的。鼓动之下,众人信以为真,曹觉死了一个同伴,连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百口莫辨,被投出局。 游戏结束。 两局下来,曹觉还是懵懵达.... 潘丰却从中看出许多不同寻常的东西,难怪曹佾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如此热衷这游戏。这游戏看似简单,却极为不凡,十分考验人的口才和判断力,连他都有点上瘾了。 第三局,潘丰渐入佳境,一点不比宋楷这些小辈差劲,仅次于唐奕、曹佾、范纯仁三人。 而曹觉、潘越这两个菜鸟都抽到了平民的身份,也没法卖蠢了,游戏一下子好玩了起来。 一直到了第四轮白天,场中只剩唐奕、唐正平、贱纯礼、君欣卓和丁源之时,形势依然不明朗,众人居然还不知道谁是杀手,谁是捕快。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唐正平是平民,范纯礼也是平民。 唐奕大义凛然,分析的也是极为缜密,矛头直指丁源,基本确定是最后一个捕快。 君欣卓沉稳若定,.紧跟唐奕身后,像个良民。 倒是丁源,吱吱呜呜总是说的不得要领,让人生疑。 正当大家准备把丁源投出局之时,却闻门外传来沉稳老练的一个声怒喝: “一群蠢货!” “丁小子是捕快!唐大郎就是个搅屎棍,最后一个杀手是君姑娘!” 众人回头一看,范公不知道啥时候站在门外了。 .. 范相公在门外站了半天了,从第一局开始就听着他们玩,这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出声的。 唐奕心说,老师,你也太着急了吧.?眼瞅着就要让我搅和输了啊? “师父,要不您也进来玩两把?” 范仲淹一窘,才发现自己一时替好人着急,失态了。 观棋不语的道理,范公还是懂的。 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此等儿戏,老夫就不掺合了.....”说着,背起双手迈着方步转身而去。 这时众人才回过头来,都看向君欣卓。 君欣卓知道被范公拆穿没法玩下去了,只得把自己的签晾了出来。 果然! 她是杀手! “唐大郎!”宋楷咬牙切齿地怒道:“原来你是个‘暴民’!” 唐奕嘿嘿奸笑... 没办法,这局曹觉是平民,要是君欣卓被抓出来,就算曹觉赢了,那他可是要交那半首诗的.... 曹觉也是气得直跳脚。虽然,他就是个打酱油的.,但是差点就赢了啊..... “唐疯子!你耍赖!哪有百姓帮着强盗的道理!?” 唐奕一摊手,“规则可没说百性不能当暴民帮着杀手呀?”说着,他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君欣卓。 他不但游戏里帮了君欣卓这个假杀手,现实中也救了她这个真强盗呀! 君欣卓脸色一红,低着头不说话。 曹觉继续爆走,“不行!这局不算,你要罚酒!” “罚就罚!”唐奕怡然不惧,能把这局搅和黄了就算胜利。 “让你三杯又如何!” 第163章 男儿当自强 “罚就罚!”唐奕怡然不惧,能把这局搅和黄了就算胜利! “让你三杯又如何!” 曹觉怒道:“何需你让!?陪你三杯又怎样!?” 说着,曹觉还拉上潘越,“大侄子,来!别让这疯子小瞧了你我!” 得... 俩个人杠上了。 曹佾和潘丰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狡黠之色。 二人皆是得意非常,年青人嘛...几杯烈酒下肚,还有什么解不开的仇? 曹佾适时起身道:“我与国为兄还有事要办,你们继续玩吧。” 虽然潘丰刚开始来了瘾头,曹佾也没玩痛快。但二人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他们这种‘老家伙’就不适合再留下来了... 接下来,就让年青人自己去疯去闹吧。 二人一走,范纯仁也走了。范仲淹来,很可能就是找他的,虽然还想再玩几局,但是一想到来年大比,范老二一点不敢滞怠,乖乖回去用功了。 唐奕和曹觉还未分出胜负,自然要继续玩下去。 只不过,大伙儿喝的可是高度烈酒,不论好人胜利,还是杀手胜利,出局就要罚酒,到最后,谁都没少喝。 黑子和君欣卓一看,这几位都已经喝的舌头打卷了,根本无法继续玩了,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宋楷喝得满脸通红,勾着潘越的肩膀,“我靴(说)大侄子啊!” 他是喝懵了,跟着曹觉叫的。 潘越晃晃荡荡地应着,“做甚?小舅纸...” 他是相中宋楷的姐姐了。 .... 要是有外人看见这一屋子的二世祖这般作派,估计得惊出一身白毛汗。 耍个酒疯什么的不稀奇,但是,宋楷这帮文臣子弟和将门的两大纨绔坐在一起耍酒疯,那就稀奇了。 多少年了,将门之后和文人子弟别说是喝多,就算坐在一个桌上欢饮的场面也是极少的。更何况,宋楷一口一个‘大侄子’,潘越一口一个‘小舅子’。 庞玉则是五迷三道地指着曹觉道:“你知道我最烦你们什么吗?” “就是整天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老子谁也不怕的架势!” 曹觉冷哼一声,“怎地?老子就喜欢,你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好吧,这句是前几天跟唐奕学的。 “屁!”宋楷狠狠地啐了一口,摇晃着道:“牛什么啊!?就是不爱搭理你,惹毛了老子,分分钟教你做人!” 宋楷是真喝多了,不然,这些话他是肯定不会当着曹觉的面说的。 “你找死!”曹觉气的混身直抖,拳头攥的噼啪作响。 宋楷却不以为意,眼睛都不睁地继续放嘴炮,“要不是官家的小舅子,要不是曹家的人,你真当你曹景渝是个人物了啊?” 曹觉一滞.,抢白道:“你不也是靠着你爹的名声才敢如此嚣张!?” “谁说的!?”宋楷猛一睁眼,“小爷的名声,那是自己打出来的!当年打残那泼皮,小爷可是冲在最前头的。” 曹觉脸色一白,“你..你喝多了,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 “谁说我喝多....”扑通....宋楷话还没说完,就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 “话糙....理不糙....” 宋楷一倒,就听那边唐奕端着个酒杯,小口抿酒嘟囔着。 现在,屋里也就唐奕和曹觉还有一丝清明。 唐奕是喝的少,曹觉是酒量太好。 “少说风凉话!” 曹觉心里烦躁的很,玩了那么多局,他居然一局都没赢过,再一想到宋楷之前的话,曹觉恨声道:“我曹觉虽然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最起码还算磊落!不像你们,读的书多,花花肠子也多。” 这话带着酸味儿,唐奕不由哑然失笑,“读书多,想的多,**诈是有别区的好吗?” “反正你别得意,早晚我要把那半阙诗给惜琴姑娘赢回来。” 唐奕放下酒杯,觉得有必要和这位好好说道说道。 “我问你个问题?” “问!” “就算我现在把诗给你了,你也见过董惜琴了,然后呢?” “然...”曹觉一阵语塞。是啊..然后呢?他还真没想过。 “然后.....当然是惜琴姑娘终情于我!”曹觉现想出来一个自认还算合理的想法。 “好!”唐奕不和他计较 “就算她终情于你了,再然后呢?你能娶她吗?” “....” 曹觉卡住了。 只是花前月下的玩玩?曹觉刚有这个想法就觉得唐突了惜琴姑娘。 那收之为妾? 不可能! 桃园夫人与尹洙情真意切,也是宁可孤独一生都不去尹家做妾,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么倔强的女人。 她教出来的女儿,个个有着老花魁的风骨,以至于桃园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誓不为豪门妾! 那明媒正娶!? 更是开玩笑... 皇后的弟弟要是敢娶一个青楼女子,还不得让文臣们喷死!?估计曹佾都得打断他的腿。 曹觉憋了半天,脸色几变,最后方道: “大不了,老子与惜琴姑娘远走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 噗!... 这小子天真的有点可爱。 唐奕脸色一肃,指着扶倒在桌子上的宋楷道:“宋为庸刚刚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他说你离了曹家狗屁都不是。” “还远走天涯?出了京城,你就得饿死!你能走多远?董惜琴跟了你,你拿什么养活她?” “我....” “你祖上的一身本事,你学着了吗?你姐姐的宽仁大度、善良,你学来了吗?你大哥运筹帷幄的智慧,你学来了吗?想想这些年除了撒泼、使浑、装混蛋,你还学会了什么?” 曹觉被唐奕骂得说不出话来,即使以前唐疯子说过更难听的,但今天这几句一下子打在了他心里。 说不出的难受。 曹觉眼圈泛红,“我有什么法子?就算学了一身本事,上哪儿用去?” “就算像我姐一样宽仁,那些自认高我们一等的文人们,还不是一样骑在你头上拉屎?” “就算像我哥一样,一心为曹家谋前程,可是谁信呢?人家会说我曹觉要和大哥争爵位,争家产!” 唐奕一叹,曹觉能说出这些话,说明他真的不是没心没肺。 “曹老二...”唐奕放缓了声调,帮他把酒满上。 “人有的时候不是因为别人怎么看而活,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而活着。” “给自己一个交代?”曹觉略显迷惑地抬起头。 “对!”唐奕肯定的道:“别人瞧不起你,那是别人的事,但你自己得瞧得起自己吧?” “...” “送你一句话吧...” 曹觉一摆手,“少拿你们那些文邹邹的说词来挤兑我。” 唐奕一笑,“一点都不文邹邹,一句大白话。” “什么?” “男、儿、当、自强!” “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要你高攀不起!” “莫待萧萧两鬃丝.....” 哈哈..... 唐奕喝多了,这好像不是一句.... 第164章 出走 唐奕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曹觉说这些有的、没的,更不知道曹觉能不能听得进去。 可能,他觉得曹觉并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也可能,是因为做为曹佾的‘朋友’,应该拉他弟弟一把。 只不过,他想不到的是,曹觉不但听进去了,而且还他妈是全听全信了,还直接干了一件自认很牛逼的事情,差点没把唐奕坑死。 .... “你喜欢董惜琴,可你想过董惜琴会终情于你吗?” 以后什么样,唐奕不知道,现在他只想借着酒劲儿,把心里话跟曹觉聊聊。 “会...会终情吧?”曹觉弱弱地回应着。 “终情你什么啊?你的跋扈?欺民霸恶?亦或是,你堵在桃花庵门前的气势?” “我....我只是想见见她,没别的意思...” “你要真心喜欢董惜琴,那就堂堂正正地去追求,把董行首的那些簇拥都比下去,那算是你曹老二有本事!这样仗势强求,只会让她更瞧不起你。” “.....”曹觉心直往下沉。 难道我曹觉就真的像唐疯子说的那般不堪? ... 呵呵..... 他哥曹佾要是在这儿,肯定一巴掌扇过去,就唐子浩这张嘴,你也能信?当初你哥我都让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 总之,唐奕很‘圣母’的一番话,真的把曹觉拍晕了。迷迷糊糊回到自己的住所,正好曹佾也在。 曹国舅抬眼一看,弟弟这表情不对啊,不禁问道:“怎地?和唐大郎没打起来吧?” 曹觉木然摇头,然后没头没脑地问了曹佾一句:“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太不争气了?离了曹家,我是不是就狗屁都不是了?” 曹佾一激灵,心说,唐大郎和曹觉说什么了?这么深刻的自我反醒,也是我弟弟能说的出来的? “呃....也还.....” “最...最起码咱们长的不丑,也不算一无是处.....”曹佾支吾了半天,觉得弟弟能审视自己是好事,别太打击他了。 特么的,都只能刷脸了,还不算‘太打击’? 曹觉一暗,知道在亲哥哥眼里,自己还真就是这般不堪。 曹佾看脸色哪还看不出来弟弟哀凄凄的样子,“为兄从来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疯,怎么闹,但今天为兄要说你一句。” “大哥说就是。” “多和唐奕学学,这少年虽比你还小一岁,但却有你们身上没有的很多东西,值得你们敬佩!” 曹觉一撇嘴,“他?也就是耍耍嘴皮的功夫,还不也是靠着范相公的名声,在京中横行霸道?” “那你就错了!” 很多关于观澜书院和生意上的事情,他不能和曹觉说。但是关于唐奕,曹佾觉得,在能说的东西中,也有很多是值得曹觉借鉴的。 “景渝肯定不知道,唐奕是个孤童吧?” “......”这个曹觉还真不知道。 于是,曹佾就把唐奕十三岁丧父,家道中落,他怎么带着一家忠仆东山再起,怎么说服范仲淹辞官,怎么把一间年产几万斤果酒的酒坊,变成改变一方数十万百姓生活的旁然大物,怎么在樊楼的打压之下,从夹缝中把醉仙推向开封的种种一一向曹觉道来。 曹觉都听懵了。这其中的故事,有的他听说过,有的却是第一次听到。 不过,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在短短三年间,就能从一个小地方的落魄孤童,走到大宋都城的最上层。 这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 曹佾觉得也差不多了,让曹觉回房休息。 曹觉呆愣愣地往房间走,猛地想起唐奕之前说的话,回头又问了一句,“你说,我要是娶了董惜琴为妻,你是不是得打断我的腿?” 曹佾面容一肃,迷缝着眼睛冷道:“你可以试试!” 曹觉一缩脖子,那就是肯定打断腿的喽。 .... 回房之后,一直到晚饭,曹少爷都没出来。曹佾对此也没在意,看样子,唐奕应该是和他说了什么,而且他也往心里去了。 好事啊!曹佾当然高兴,弟弟终于懂事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曹觉也没出来吃早饭。曹佾自然也没叫他,这小子向来起的晚,早饭十之八九都在梦里吃。但中饭的时候还没出来,曹佾有点生疑了,不会是病了吧?忙令仆从去他房里看看。 这一看不要紧,可把曹佾吓坏了,出大事儿了... 他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玩了一出——留书出走! 曹佾拿着曹觉留下的一封信,愣了有半个时辰,妈的!好端端的,你玩什么离家出走啊? 等他反应过来,立马腾的一声蹿起来,一面令人赶紧去找,一面到后堂呛啷抽出一把宝剑,气势凶凶地去找唐子浩了。 你他妈跟我弟弟说什么了?他就跑了? ..... 唐奕很冤啊,昨天喝得迷迷糊糊的,说话可能有点重。但是谁能想到,曹觉这么个性,说跑就跑了。 现在,曹佾提着宝剑站在堂前,瞪着牛眼看着他,中间隔着潘丰、潘越两父子在拉架,在一旁还站着董惜琴和董靖瑶。 至于唐奕,他正坐在那儿抱着脑袋直揉太阳穴,身旁的桌案上则放着三封信.。 曹少爷出走,不光给他哥留了一封信,还给好哥们潘越,还有心上人董惜琴,各留书一封。 给曹佾的信上大体写着: 哥,我活明白了,不想再当混蛋了,我出去闯闯,别找我,要是将来混好了,我自己就回来了。要是没混出个人样儿,你就当没我这个弟弟。 字写得歪歪扭扭,江湖气十足,一看就是曹少爷的手笔。 .... 给董惜琴的信上则是: 惜琴姑娘,你等着我,等小爷将来混出了名堂,就回来娶你!以曹觉的身份娶你,和曹家,和我姐姐,没关系。你保重,有什么事找潘越,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一定会帮姑娘解困。 依然还是那么霸道,但是,从中让人看出一个男人的气魄。 ... 至于给潘越那封,则是.... 唐疯子说的对,咱们穷的就只剩下钱了。昨天我才明白,让人怕咱很容易,但让人敬咱,太难了。 兄弟走了,去把丢掉的尊严找回来。你也好好的,别瞎混了,别让宋为庸、范三抠他们瞧不起咱。 最后,托付你两件事儿。 第一,帮我揍唐疯子一顿,等兄弟回来的时候,把细节好好给我讲讲。 第二:帮我看好惜琴姑娘,谁他妈要是敢打她的主意,给我往死里弄,弄死算我的。 行了,说多了没意思,等我回来! ... 第165章 曹少爷的幸福生活(求订阅、求月票) 曹觉很有个性地留书三封,然后一拍屁股... 跑了! 可把唐奕坑死了。 幡然醒悟是好事儿,但你也别特么昨天说完你,今天就跑了啊?而且,开封这么大个地方还不够你折腾的?你非往外跑个屁啊?这不是明摆着让曹佾把火气撒到唐奕身上吗? 要不是潘丰拦着,曹佾一剑劈了唐奕的心都有了。 “唐疯子,我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 曹佾能不气吗?昨天曹觉能说出那番话,颇有几分浪子回头的意味。曹佾自然是高兴,昨晚还想着,是不是该趁着这个势头给弟弟找上一门好亲。男人有了家,心也就定了,说不准那些恶习也就一气都扔了。 可是哪成想,曹觉确实是浪子回头了,却他妈回得有点大劲儿了,直接闪了曹佾的脖子。 曹觉长这么大,两手不沾杨春水,连洗面汤都没自己打过。出了开封,出了曹家的辟护,他能干嘛?他能活吗?! “行了,行了!”潘丰从中劝慰。 “你家老二就是一时冲动,出去玩两天可能就回头了。再说,你曹家名头那么大,到了哪儿,要是遇了难处,只要往府衙、厢营里一进,自报家门,还不得给侍奉地好好的送回来啊!” 曹佾神情一缓,潘国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能性还是很大了。 缓了口气,曹佾气顺了几分,问唐奕道:“你到底跟曹觉说什么了?让他下这么大决心,家都不要了往外跑?” 唐奕尴尬一笑,“也没说啥过份的啊!” 这个时候就不能瞒着了,唐奕把昨天和曹觉说的话一五一十都又重复了一遍。 还没说完呢,就见曹佾身子一挺,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曹觉那个倔脾气,唐奕跟他说什么离了曹家狗屁不是?那和激他没分别啊? 估计是回不来了! ... 回过头来再说曹觉。 曹少爷昨天确实让唐奕激着了,什么男儿当自强,这么鸡汤的话,曹少爷听不进去。但是,说他离了曹家狗屁不是,却真是给了曹觉致命一击。 从小到大,曹觉在开封横着走,没谁敢触他的霉头。可曹少爷心里清楚得很,那些文人贵胄、皇亲国戚看他的眼神就不对,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他。 只是,正如和唐奕说的,他有什么办法呢?命当如此,何来前程? 曹少爷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假装自己真的很牛逼! 但是自从遇上了唐子浩,曹觉那点强撑起来的自尊,被彻底打没了。以前没人敢说,他离了曹家狗屁不是,也没人敢说,他‘穷的就剩下钱了’。 唐奕就像一个屠夫,狠狠地给了曹觉一刀,然后,还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昨天听了唐奕的话,曹觉确实在反醒,但也没深刻到要离家出走的地步,但听曹佾跟他讲了唐奕的过往,曹少爷就不淡定了。 他-妈的唐疯子能十三岁以落魄之家、白身之躯拼出一个大大的前程,我曹景渝凭啥不行!? 于是,曹觉决定出去闯一闯,看一看。他就不信,他还不如那个一样痞气十分,一样跋扈不讲理的疯子! ... 从回山出来,曹觉没有直接跑路,而是调了个头,回了趟开封。 其实,他要是直接走,很可能就让曹佾给抓回去了。他这一走,大伙儿都以为他要出京,自然是往离京的方向撒人去找。谁会想到,这货会折回京城呢? 曹觉回京不为别的,直接去了铁塔寺,给寺里捐了一百贯的香火钱,然后得以独上铁塔最高处。他要好好看看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开封城,好好记住散落在城中的,每一个对他投来异样眼神的人。 他更要好好记住唐奕的那句话—— 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等爷爷混出明堂,风风光光地回来,我看谁还敢小瞧我? 好吧,曹少爷花一百贯装了个逼。 出城之时,他又花了一百贯在牛马市买了匹好马,身上还剩下二十来贯的两片金叶子。大手大脚的曹少爷根本没意识到,这钱花没了,他就得喝西北风。 曹少爷意气风发地出城南下,正式开始闯荡世界! ... 要说曹觉也够幸运的,狗屁不懂的他,居然一路顺畅,从开封一直走到了均州,既没被曹家的人抓回去,也没遇上什么江湖险恶。 这一夜,夜宿均州下辖的一个小镇,这镇子不大,只一家驿馆,曹觉下了马,让店家把马牵下去喂料,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店,惹得店中的各路客商不禁侧目。 曹少爷那高头大马,在这偏僻小镇,简直就是像后世法拉利下乡一样,显眼的很! 进到店里,要了一间上房,又叫上了一桌酒食。四平八稳地往那一坐,曹觉心中还不免得意,眼瞅着就到邓州了,也没他们说的那么邪乎嘛? 正美着,就两个粗旷汉子靠了过来。 “公子这马端是神俊,京里出来的?” 曹觉撇了二人一眼,也没搭话,高叫一声,“小二,添两副碗筷!” 这种江湖中人蹭吃蹭喝,曹少爷这一路见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也乐得听这帮子莽汉吹吹大牛,说一说见闻轶事。 二人闻言,立马眉开眼笑地坐了下来,“公子一看就不是凡人,这是欲往何处?” 曹觉闷头喝酒,“邓州。” 其中一人急忙道:“邓州可是个好地方,别看与均州紧挨着,那可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另一人附和道:“可不,听说在邓州当佃户的,都是顿顿精米细面,大油大荤呢!” .... 这一路上关于邓州的好,曹觉都听出花来了,他这趟也是想去邓州看看,有没有人家说的那么好,唐疯子有没有大家传的那么神。 不过,这二人乐意说,曹觉也乐意听,全当解闷儿。 两个粗汉长的粗枝大叶,嘴皮子却是极溜,见识也不俗,天南海北一顿胡侃,曹少爷边吃边听,美的不行。 三人也是没一会儿就混成了兄弟,推杯换盏一直欢饮至深夜。 最后,曹觉喝的迷迷蹬蹬,还是二人给架回房的。 曹少爷梦里还在笑,要知道出来之后是这般自在,早就不在京里呆着了。 只不过,第二天早上... 曹少爷就傻眼了..。 妈的,那两个孙子! 不是好人! .. 第166章 曹少爷的悲惨遭遇 曹觉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昨天那两个汉子还挺讲义气,不但把他架回了屋里,而且还帮他铺了床,宽了衣,解了发髻。 要不,这一夜睡的得多难受啊? 只不过,二人可能觉得,给曹少爷干活当然是有佣资的,于是,不但拿了他的包袱,顺走了紫金璞头,解了脖子上那块玉,甚至连他的那身金丝锦袍都给卷走了...... 干! 曹少爷气得直骂娘,跑下楼一问,店家也是发蒙,那两个汉子也是昨天才到,店家还以为他俩和曹觉是一起的呢! 不过,幸好..... 幸好,曹少爷昨天把马交给了店家代管,要不然,马也得让那两个贼厮牵走。 如今,曹觉是身无分文,连套衣服都没有。怎么办?卖马啊!不卖马,连门儿都出不了了。 店家也还算‘好心’,说帮他问问镇上有没有人买马。不过,让曹少爷别抱太大希望,这穷乡僻壤的,不一定有人买得起。 还不错,镇上一家富户正好要买马,一听曹觉的马不错,出价十贯。 曹觉心说,可能这穷地方马就不值钱,十贯就十贯吧! 哪成想,那富户来看马的时候,也看见了马的主人曹觉。一见他连件袍子都没有,穿着内衣就出来见人了,也挺可怜的,慷慨地大手一挥! 把价钱改成了八贯.... 曹觉差点没哭出来,一百贯买的啊.....但是,情势比人强,明知道被坑了也没办法,乖乖地接了八贯铜钱。 然后付了店家一贯钱的住宿、餐食和卖马的经济钱,又到镇上挑了一身‘勉强’能穿的衣袍,又花了五贯! 曹觉怀揣着两贯铜钱继续上路了,店家说了,此去邓州步行最多十天,两贯铜钱,足够路上用度,这让曹觉踏实不少。 只不过, 第一天投店,曹少爷改不了大手大脚的毛病,花了一贯..... 第二天,曹少爷充分反醒自己的奢侈浪费,花了500分..... 第三天,曹少爷觉得还得再省一点,花了400文... 曹少爷傻眼了.... 这特么也不够啊?还有七天呢! 剩100文可怎么花? 其实,100文也是够了,只要住7、8文一晚最破的车店,啃一文钱一个的炊饼,怎么也够了。 但是,曹少爷哪知道这个,第四天,住店50文,一碗白饭,两盘荤素小菜,70文又没了..... 之后的几天,曹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田间追过兔子,河里摸过鱼,还吃过两顿霸王餐,让人追出有二里地去。 眼见邓州城垣耸立眼前,曹觉不禁放声大笑! “哈哈哈,老子终于到了!老子终于到了!谁说老子离开曹家就活不了!?老子不照样千里独行,到了邓州城下?” 官道上的百姓被他弄得,都不禁绕着他走。心说,这乞丐,得了失心疯不成? 没错,曹觉现在已经和乞丐没什么分别。 鞋也破了,脚趾头顶在外面放风,衣服刮得一条一条的,上面不是泥点子,就是草木浆,披头散发,满脸油污。就算是曹佾现在站在这儿,也不一定能认出来这是他亲弟弟。 对于大家异样的眼神,曹觉完全不以为意,迈着方步,犹如战胜的将军一般,就进城了。 一进城门,曹觉又傻眼了... 咕噜噜乱叫的肚子提醒了他,老子来邓州之后怎么办啊? 之前,觉得到在邓州就是胜利,可是他好像忘了想,到邓州之后,他也是身无分文啊,一样要喝西北风.... 算了,不想了!能到邓州,曹觉已经很满足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添饱肚子! 正好边上有一家卖生煎馒头的铺子,曹觉大步就走了过去,今个就吃这家吧! “店家,来十个生煎!”曹觉高声唱喝,派头十足。不过,一身的乞丐装让人实在看不出,派头何来? 卖生煎的是个老妇,斜眼看了一眼曹觉,不冷不热地道:“两文一枚,共20钱。” 曹觉油脸一红,“吃过之后,自然少不得你银钱...” 好吧,曹觉这是要顾计重演,来个吃完就跑。 可是,他现在这个扮相,一看就是乞丐,那老妇撇嘴道:“没钱一边去,别耽误老身的生意!” 我!... “奶奶的!骗不来,老子还不会抢吗!?”曹少爷边想着,边要抓起几个生煎就跑。 这时,就见从店中出来一个年青汉子,一身华服,贵气逼人。朗声道:“六婶,给那位兄弟捡上几个就是,算我帐上。” 老妇一回头,不情愿道:“大伟,休要善心大发,这小乞丐,年青力盛,不想着使力气挣前程,却拉下脸皮要吃白食,不值得帮衬。” 曹觉被说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却闻那年青汉子道:“都是这一方水土里养出来的人,有难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又和善地对曹觉一笑,“不够还有。”说完,似是还有事在身,大步离去。 青年这么一说,老妇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一边不情不愿地捡着生煎,一边嘟囔道:“也就你们马家家善,白养这些闲人!”说着,还瞪了曹觉一眼。 “看着和大郎一般年纪,差距却是天上地下!” 曹觉可不管什么大郎是谁,接过生煎,也不管烫不烫就往嘴里塞,边吃边挤兑老妇道:“你这老妇,有人付钱还这般啰嗦!” 说完,又对那青年背影嚷道:“谢了啊!” 六婶却是不干了,“嘿!你这小泼皮,吃白食还这般理直气壮!” ... “谁吃白食!?”还没等曹觉说话,就听身后一个炸雷般的暴喝。“谁敢来唐记吃白食?活拧歪了不成?” 曹觉闻声回头,就见一个银甲大汉带着几个军卒行了过来,不由一挑眉毛,阴阳怪气地道: “哪儿来的疯狗,老子的事情也要你管?”心说,老子跟别人硬气不起来,跟你们这帮军汉却是一点不惯着。大宋哪个当兵的敢跟曹家的后人这么说话? 六婶定睛一看,立马了精神,“王都头来的正好,就是这小泼皮,吃了白食还理直气壮,好不恼人!” 王都头眉头一皱,阴森地看着曹觉。 这唐记生煎虽然因马、张两家生意太多,无暇顾及这小食店而转给了六婶,但厢营的军士们在这里吃惯了,三五不时的还会照顾其生意,有了麻烦,自然不能不管。 而且这小乞丐还出言不逊.,“来人,给我扔到城外去,若敢再进城找事,见一次打一次!” 几个军汉一听,立马一拥而上,朝曹觉扑了过去。 曹觉也没想到,这些军汉这么‘热心’.... 竟干起捕快的活计了! 第167章 曹遇曹 要说,别的州县军汉不惹事生非,给州府添乱就算不错了,可这邓州.....? 曹觉哪知道,在邓州却是不同,厢营军士从不为祸百姓,而且遇到有人生事,必助百姓解困,以致于百姓见到厢营的人,跟见到衙门差役没什么分别。 几个军汉扑上来,曹觉哪会束手待毙?把手里的生煎往怀里一塞,欺身而上。 王都头一滞,没想到,这半大小子手上还有功夫,几个军中汉子竟不是其对手,三五下就被这小子击中要害,一时动弹不得。 曹家的后人就算再不济也有几分家学熏陶,几个军汉就想制住曹觉?显然,王都头想多了... “小子,好手段!”王都头大喝一声,猛然扑上,与曹觉斗在一处。 王都头那是厢营数得上的高手,再加上曹觉连日劳顿,食不果腹,一时之间,还真不是王都头的对手。盏茶工夫就露出破绽,被王都头一拳打在小腹之上,岔了气。 军汉们借机一拥而上,把曹觉按在了地上。三五个大汉把曹少爷压住,其中一个军汉一边费劲地按着人,一边对王都头道:“都头,这小子还挺野,怎么办?” 王都头略一沉吟,出言狂勃,手上还有功夫,不像是寻常的灾民乞儿。 “送到府衙去吧.,让李大头先审审,看是不是逃籍。” “我逃你大爷!”曹觉破口大骂,老子堂堂曹家嫡子,让你说成了逃犯。 但是,所谓虎落平杨被犬欺,曹少爷在京城再牛气,现在也是个乞丐还不如的身份,被军汉押着,送到了府衙。 李差头接收之后,自然要审一审,还真审出点不寻常来。不是曹觉自报了家门,而是因为,这小子什么都不说。 叫什么说不,哪里人氏也不说,问家里有什么人更是一问三不知.... 曹少爷憋曲啊! 打死也不能说! 这要是让京里知道,自己是因为吃白食被抓到了府衙,才漏了行藏.... 那特么丢人可丢大了,还不如给自己来一刀,来得痛快。 本来,曹觉这就算个当众滋事,最多打两下屁股就放了。但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说,却是不能这么简单就放人了,万一是个外地流窜至此的朝堂要犯呢? 所以,李差头一琢磨,还是先关起来,查一查各州的追捕檄文再做打算。 于是..... 曹少爷再也不用为吃饭的问题操心了。 因为有牢饭可以吃了! .... 曹觉在牢里呆了半个多月,开始还有点不习惯,那掺了沙子的粗面窝头,真喇肠子,简直就不是人吃的。但时间长了,曹少爷也就习惯了,总比饿肚子强。 这一日,李差头带着两个人来到牢房,曹觉就搭眼瞄了一眼,然后继续蜷在墙角做梦吃大餐。他现在也不着急出去了,反正等这帮人什么也查不出来,早晚得放了他。 隐约能听见那差头是带着那两人挨个牢房的转悠,等转悠到曹觉这里的时候,其中一人开口道:“这个怎么连个名儿都没有?” 李差头回道:“连个屁都问不出来,估计是逃籍,府衙正在查。” “哦...”那人点了点头,正要走开,不禁多嘴问了一句,“犯了什么事?” “王都头差人抓来的,说是在唐记门前滋事。” 那人一怔.,“就是我五六个手下没打过的那个?” 李差头点头称事。 不想,那人来了兴致,“小子,站起来给某看看!” 曹觉不耐烦地翻过身来,狠狠看了一眼那人,“困着呢,没时间搭理你!” 他当是什么人物,原来又是个臭大兵。 “嘿!”那人不怒反笑,“还挺野,手上有功夫?” “还行吧!”曹觉不谦虚地得意应道。“是你手下太弱了!” “知足吧!咱这是厢军,能有这水平已经不错了。” “嗯。”曹觉煞有其事地道,“确实不错了,比京中禁军还强上一点,但比西军还差点。” 那人闻言眉头一挑,“见识还不少,报个名儿!” “没名儿!” “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也不能连名儿都不敢报吧?” “.....” 曹觉就怕人激他,那人这么一说,他反而有点不愤了。 “曹景渝!” “呦!”那人怪声一叫,“还是本家!” 曹觉不禁一哆嗦,“你也姓曹?开封曹家的人?” “那可高攀不起,某家曹满江,天圣八年武举甲科。” 曹觉暗松了一口气,不是曹家的人就好,应该不知道曹景渝就是曹觉。 “你什么职位,将阶几何?” 曹满江乐了。 看来,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人家的,能这么跟他说话,还知道问将阶。 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曹满江也不嫌他问多了,“邓州厢营指挥使,拜陪戎校尉。” 曹觉偷偷一撇嘴,武举甲科才混个营指挥,还是个从九品上的将阶,这位混得也够惨的了。 要知道,咱们曹少爷一出娘胎可就挂了个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这中间隔了二十多个军阶呢。 “小子!”曹满江对这小子挺满意。“想不想跟我当兵?” “跟你当兵!?” 曹觉心说,我没听错吧? 我爷爷是曹彬! 我爹是吴王曹玘! 老子要是想在军中混,也不用跟你个扑街的九品校慰混? “对,跟我当兵!”曹满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自顾自的继续道: “依你这情况,就算身上没犯案,但却说不出来历,一个逃籍的身份是跑不了了,依律要充军的。与其去边关遭罪,不如跟着我混!” 曹觉愣了一下... 他倒不怕什么发配,谁敢发配他!? 他是想到,曹家从后周朝开始就是军人世家,世代为将。 “要刺字吗?”曹觉突然问道。 曹满江略一沉吟,“可以不刺!” 这小子有见识,也有军人的野性,手上还有功夫,也许是个苗子。刺了字对他没好处,邓州军界曹满江一个人说了算,让他以良人从军,免了面涅之辱不难。 却不想,曹觉一听不刺字,撇着嘴道:“那不当了....” 李差头在边上听得直瞪眼,心说,这小子没病吧.?曹指挥免了他刺字之辱,他还矫情上了。 “小子,那金印刺面,可是要跟着你一辈子的!曹指挥这是有心栽培于你,懂吗!?还不谢曹头的大恩!?” “你懂个屁!”曹觉直接骂道: “老子就是要刺字!” .... 第168章 如愿 有的时候,只能说曹觉这货傻得可爱,他现在想到的,不是什么面涅之辱,他想到的,是唐奕那句话: 离了曹家,他狗屁不是! 这些天他也在想,出了牢房之后,他能干什么? 呵呵... 曹少爷发现,除了会点功夫,小时候强记过几句兵法,好像没有一样本事是拿得出手的.。 今天曹满江的到来,让曹觉猛然惊醒! 他可以当兵啊! 但是,正常途径当兵,他永远也逃不开曹家的恩荫。说死他也是曹彬的孙子,在军中谁都要让着他。 那怎么才能真的算是凭自己的本事干出一番事业,还不让人嚼舌头呢? 曹满江提醒了他... 充军! 老子要把金印刻在脸上,谁再说我是靠曹家上位,那金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子是从一个小兵做起,这金印就是证明! 到时候,我看谁敢说我曹觉是个废物?谁敢说我不是自己拼出来的? 我要像面涅将军狄青一样,做大宋的人样子! 所以,现在脑子不太清醒的曹觉...非要在脸上刻字。 .... 曹家疯找了一个多月也没找着人,最后只得放弃,祈祷曹老二能早点扛不住,自己回来。 曹佾哪里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找到了长期饭票,在邓州当了大头兵,而且是面刺金印,以最底层的罪人之身入了军籍。 这件事闹的不小,曹佾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不管此次曹觉什么时候回来,经历了这么一次大起大落,肯定会有一番蜕变;忧的是,弟弟从小被姐姐和他惯坏了,不知道在外面得吃多少苦。 总之,这事也把唐奕坑苦了,弄得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在曹佾面前抬不起头来。但事情总会过去,曹佾也知道,唐奕是好心,而且细琢磨这也不算坏事,依曹觉在开封这么作下去,早晚要出事的。 得利最多的是潘丰。.潘丰也犯愁潘越整天不务正业,没想到曹家的老二跑了,反倒让潘越老实了。 这段时间在回山,除了隔三叉五找唐奕打一架,真的老实了。从言谈之中就能看出,不似以前那般浮躁了,开始沉稳起来。 七月中,肆虐了一个多月的大水终于退去,曹潘两家,还有桃花庵,因为受灾严重皆要重新修缮,这回唐奕又被抓了壮丁.,他把观澜书院修得那么漂亮,自然少不得为几家的重修,出谋划策。 而观澜的运力依然在为朝廷救灾的事宜忙碌,不过,今年虽为千年大灾,但却无一地有灾民作乱之事发生,足见观澜运力起到了多么大的作用。 赵祯已经和富弼、文彦博商量过了,将以后向京兆运输官粮的任务交给观澜商合。对此,朝中大臣并无异议,毕竟官粮运转之事,一直是让朝廷头疼不已的一件事。经常是贪腐频生,毛病不断,正好借此把这个麻烦甩出去。 八月末,桃花庵的修缮之事最先完成,毕竟只是倒了几间草庐,重建很容易。但是,桃园夫人和董惜琴却没有走,而是继续住在观澜,倒是董靖瑶和那一大群使女先回去了。 桃园夫人是以后都不走了。对此,只能说是尹先生好福气,不但有一个死心踏地爱他一生的女人,还有一双孝顺懂事的儿子。 尹文若、尹文钦二人从老家来到回山,按说,他们应该恨桃园夫人的,毕竟父亲一生爱一个**多过自己的生母。 如今家母仙去多年,二人也终于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女人。但是,他们没有选择恨,而是选择包容。 父亲颠沛流离大半生,临近晚年,为什么还要让他留下遗憾呢? ..... 桃园夫人本来是要回到桃花庵的,却被尹氏兄弟拦下了。尹文若做为长子长兄,直接给桃园夫人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言:“父亲大人老了,夫人也老了.,如今父亲也已辞官,又何必在乎那些所谓的世俗名声呢?” 桃园夫人被两个小辈跪的一时手足无措,黯然泪下,“师鲁可以不在乎了,但是你们不能不在乎...” “你们都是好孩子,将来是要为尹家光耀门眉的,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你们的前程。” 尹文道:“如娘....留下来吧,若尹家连如娘都容不下,又谈什么光耀门眉!?” 如娘... 二人叫的不是姨娘,而是学着范家后辈叫甄氏的称呼,叫如娘。 桃园夫人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两个孩子没把自己当尹洙的妾室,而是要如自己的亲娘一般侍奉。 最后,桃园夫人还是留下了,却没有同意尹洙明媒正娶的好意。用她的话说,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能把孩子教得这么好的女人,也一定是好女人,她不能抢了她的名份。 一出儿孝母慈的正能量大剧,差点没把唐奕看哭了..... 那董惜琴为什么不走,却是唐奕怎么也看不懂的。 这董行首一点都不像个青楼女子,倒像个苦修的尼姑。除了一些京中贵胄邀请她到宴助演,剩下的时间基本就呆在回山,哪儿也不去。就算出演也是匆匆而去,弹唱两首即匆匆而回... .... 八月开始,前来回山求学、拜山的人越来越多。 离明年开春的大比越来越近,各地举子向京中聚集也属正常。而来到开封,有两个地方是一定要去的,一是去太学拜会胡瑷;二就是来回山听学。 没办法,范仲淹、尹洙、杜衍、孙复、柳三变的名头实在太大了,你要不来朝个圣,都不好意思说你是学儒的。 几位老师父都是谦和之人,而且,本来也是本着开门授讲的目的,所以,来拜山的,能见就见,绝不推诿。有能力出众者,范仲淹等人还会把他们留下来,大比之前,悉心教导。 而这其中,也确实有几位牛人... 比如,冯京,就算唐奕记不住大宋每一科的状元是谁,但也一定记得住把‘冯京’当‘马凉’的典故吧? 这特么可是皇佑元年的状元郎啊!一定得留住! 而另一位,虽然不是什么状元,准确地说,这位考了一辈子,连个进士也没考上,但却比冯京大牌一万倍! 第169章 两大名人 考试之前先拜会名儒,这已经是宋朝考场的潜规则了。 若是哪位大儒看你不错,公开赞扬几句,再把你推荐给朝中名臣,那你高中的几率会很大。 这一天。 正好唐奕和贱纯礼等人跟着君欣卓早起晨练,一路冲到码头,又折回望河坡。跑到山脚的文圣石处,就见两个中年文生站在那儿不进不退。 众人不禁暗笑,这事天天都有发生,那些应试举子都是早早就来到回山,但又怕太早打扰了几位名儒休息,所以就手足无措地等在山下,一直到临近中午才敢上山。 丁源快跑了几步,来到二人身前。 “两位是来拜山的?” 两人一见是一队跑得满头大汗的少年,不禁疑惑,“学生正是来拜会范公和几位先生的,不知几位是.....” 丁源道:“我们是观澜的儒生,二位可有作文送上,若是有就拿出来,小生帮你递给范师父。若师父觉得好,自然就会见二位。” 二人闻之大喜,急忙拿出作文送上。 丁源接过,“不知道二位高姓大名,我好向老师禀报。” “学生眉州苏洵,苏明允。” “学生眉州陈-希亮,陈公弼。” ... 我去!! 唐奕正好跑到旁边,听见二人自报家门,一个趔趄差点趴地上。 “你说你是谁?”唐奕指着苏洵叫道,吓得苏明允以为自己欠这少年的银钱不成。 “在下眉州苏洵.....” “苏洵....苏老泉?” 呃.... 苏洵一阵尴尬,“老泉之号,乃学生无聊之时自娱自乐的称呼,不知公子是从哪里听说的?” 呃... 这回轮到唐奕尴尬了,“忘了哪儿听来的了!不过,先生的文采小子还是听说过不少的。” “先生不敢当.!” “当得,当得。”唐奕笑着客气道。开玩笑,苏洵还当不起一个先生。 “来来,随我上山,等老师用过早饭,就带你去见。” 陈-希亮这时插话道:“刚刚那位公子不是说,要看过作文之后,才.....” “别人当是如此,二位的才学肯定是没问题的,老师定会见你们的。”说着,唐奕就拉着两人往山上走。 苏洵与陈-希亮对视一眼,心说,这小公子好不奇怪,他都没看过咱们的作文,怎么就知道好? 呵呵... 就这两位的文章,不用看也知道很好啊.... 一个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另一个简直就是科举考试的吉祥物!不但自己是进士,儿子也是进士,侄子还是进士,好友的儿子更是进士,反正跟他沾点边儿的都考上了,就跟礼部贡院是他们家开的一样。 到了山上,二人亦被观澜的美景所慑,心说,范公的书院就是不一样,仙境一般的好地方。 此时,范仲淹等人应该是刚散完步,正在用早饭。遂唐奕问两人道:“二位用过早饭了没有?” 二人脸色一窘,为了早点来,少排队,二人三更就出城了,还真没吃早饭。 “公子且去用饭,不用管我二人。” “那就是没吃喽?正好跟我们一起。” 丁源、宋楷等人不禁奇怪,从来没见唐子浩这么热心过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到了食舍,苏洵和陈-希亮有些不知道干什么好,因为这食舍跟别处不一样,吃法也是见所未见。 唐奕见二人不动,知道他们第一次来观澜吃饭,必是不适应,就为两人各拿了一个铜盘。 “这边是馒头、炊饼、汤饼、饺儿、枣糕等主食,那边是牛乳、豆浆、米粥,那边是时令小菜,二位想吃什么,自取便可。” 两人看得新鲜,还从来没这么吃过饭。 而且,这里面餐食种类极多,花样百出,市面上常见的早点应有尽有。 随着观澜的学生捡了几样可口的食物,二人就随唐奕找了一处僻静角落坐下。 唐奕见也差不多了,有意无意地对苏洵道:“听说先生家里有二个惊世神童?” 嘎!? 虽然唐奕装着很随意地一问,但还是惊着苏洵了。 我那两个儿子这么出名了?都传到京城来了? “呃...犬子不才,还当不起神童之说,最多算是聪慧罢了。” “先生谦虚了,令公子之才,将来必是大宋之文星也。” 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儿子啊,苏洵心下当然高兴。 只不过,唐奕下一句,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先生下次进京赶考,可要把两位公子带到观澜来啊!以他们的才学,老师一定会悉心教导的。” ... 苏洵心里这个郁闷,心说,我哪得罪你了?还下次赶考,你这是咒我这次考不上啊? “还不知道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唐奕,唐子浩。” 噗!! 不光苏洵,连陈-希亮都把一嘴的吃食喷出去了...... 原来,这位就是狂生... 唐疯子啊! 进京不足半月,满耳听的都是这个唐疯子的事迹,桩桩件件就没一件像个读书人的.。 不过,看这位的作派,确有点异于常人。 二人心说,还是离这位远点的好。 ... 别别扭扭地吃过早饭,二人终于逃似的由仆役带着去见范仲淹了。 唐奕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有点失望。 一番攀谈下来,他发现,苏洵现在还只是个屡试不第的老举子,早没到立地成圣的地步。 他那两个妖孽一般的儿子,也只不过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牙子。 苏仙啊... 十一岁的苏仙,那还叫苏仙吗? 不过,苏洵现在还没修成正果不假,但是水平还是有的。 苏洵二人去见范仲淹,范大神一看二人的文章,陈-希亮亮行文俊逸,不失大才。范仲淹又考了考他的经义、诗赋,觉得虽然还欠些火候,但假以时日必是良材。 但是,苏洵.....范公却没法评价了。 简单来说,苏老泉这个人偏科很严重.... 他的经义之学算是二流,可能还没有范纯仁学得扎实,诗赋的功力根本不入流,最多只能算通顺。 但是,这货写时文策论的本事,却是超一流水平,范仲淹看过之后,都觉得有点自溃形骇。 苏洵的文章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到无可挑剔! 读罢苏明允的文章,范仲淹有种酷夏如饮甘泉的通快之感。 “明允之时文,可为天下典范矣!” ..... 第170章 中秋宴 范仲淹还真不是夸张,当今文坛,也唯有欧阳永叔的文章比苏洵略胜一筹了吧! 说心里话,苏洵虽文章写得漂亮,但是,范仲淹并不看好他能今科高中。 无它,目前大宋的文坛风向,还是偏向五代浮夸空泛的文风,现在朝廷贡试也是重诗赋,轻策论。苏洵文章作得再漂亮,诗词功底却是硬伤,很难在举业上有所建树。 他甚至还不如陈-希高中的可能性大。 不过,如今的范公已经不是朝堂上那个耿直不讳之人了,现在的他,更平和,更知道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善意地回避问题。 老头儿也没有明说苏洵诗文不好,毕竟还有几个月就考试了,这个时候给仕子信心,比指出他们的不足,更重要。 他只是很诚恳地邀请二人在观澜书院住下了,一应食宿分文不取,并根据二人的不足,隐晦地指出,苏洵可与柳永多多论诗评词。 而陈-希高如有时政、治世之论的疑问,可随时来找他或杜衍请教。 二人当然是大喜过望。要知道,进京举子来观澜拜会求学之人多如牛毛,但能真正进入观澜书院学习的,却是寥寥无几。 能有此殊荣跟着几位老相公学习,简直就是天大的造化。 这真不是二人夸张。 从现在京里流传的四难求,就不难看出,入学观澜有多难。 什么是四难求? 文武至尊惜琴曲;狂生下阙观澜举。 就是开封最难求的四件事: 唐子浩的下阙诗; 董惜琴的词曲; 天下第一美酒“文武至尊”; 还有观澜书院的举荐和收留。 因为几位名臣大儒的关系,观澜书院已经被传神了,简直比大宋最高学府太学院都牛气,就好像入了观澜,几乎就等于中了进士一般。 ... 其实,这真不是观澜书院沽名钓誉、挑三捡四。 当初,观澜的初衷就是办一所义学,让天下间那些读不起书的有识之士,有一个可以一展才华的机会。 但是,一来从年初开学以来,大小事务不断,根本顾不上收容寒门学仕的事情; 二来,这些赶考仕子大多数来观澜,为的只是镀金。 进了观澜书院,那就算是范仲淹、孙复、杜衍、尹洙、柳永的弟子了,这等光宗耀祖的好事,谁不想要?是以,现在范仲淹等人接待举子极为谨慎。虽然见到几位名儒还算不难,但要经其首肯入学观澜,却是极难。 除了少数实在贫寒难济,又或确为可造之才的举子,观澜已经基本不收学生了。 可是,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不去找麻烦,麻烦自己会来见你。 观澜出尽风头,有人却不乐意了。 谁呢? 开封第一学府! 太学... 往年进京仕子,都会选择去太学旁听或是求教,太学的教谕们每逢大比之年是最有存在感的。不光手底下苦心教导多年的学子又一次要在贡试之中大放异彩了,而且,全宋儒生聚于太学求教、求评,那种众星捧月的光荣很难用语言来表达。 可是,今年却一下变了味儿了,儒生们都去观澜书院了。若是观澜进不去,退而求其次,才会来太学听讲.,太学院的大儒们就不高兴了.... 凭什么范仲淹一来,就把我们的风头都给抢了? 再说了,观澜书院并非官学,把奉根正朔的太学的风头都给抢了,合适吗? 于是,有太学祭酒上书朝廷,说诸生只知观澜,而不知太学,实为违背了大宋设立官学的初衷,要求赵祯下旨为太学正名。 还有人提出,要限制京中仕子出城.,意图阻止诸生到观澜拜会。 赵祯看了这些奏报,也是哭笑不得。心说,太学这帮学究怎么这么小气?连这种荒唐招数都用出来了。 最后,还是太学直讲胡瑷出来说话了,“妒者,非君子也;欲取心必唯德;比之方知真矣。” 意思是说,你们羡慕嫉妒恨屁用没有,不是君子所为,要想赢得仕子的认可和青睐,得靠德行和自己的本事,咱们来年大比见真章儿! 胡瑷其实也不是没有火气,当初他上书想跟着范仲淹走,结果赵祯不但没同意,还罚了他半年的奉。如今可好,孙复、柳永、杜衍都去了,就他没去成。 这帮老货,在观澜书院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住最好的,就连最好的生源也都一门心思往那儿跑,胡先生能平衡吗? 他现在憋着劲儿等着开春的贡试,看看我太学诸生是怎么碾压你们这帮老货的! 观澜书院可没有胡瑷那么紧张。 马上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今年一年又是皇帝假装生病,又是大河起舞,可以说,就没得消停,再加上范纯仁等十几个人要应对来年春闱,都紧绷着一跟弦,唐奕觉得,过节应该让大家放松放松。 范仲淹也觉得在理,就定下中秋月夜观澜上下一同欢宴赏月的章程。 对此,大家可以说是翘首以盼,极为重视。 潘丰直接把白樊楼名厨叫到了回山,提前三天就准备食材用度,力求尽善尽美。 桃园夫人则是给桃花庵的姑娘们下了死令,中秋不接助宴的差使,还特意编排了新曲。几位她教出来的姑娘中秋夜皆不受外请,都来回山助兴。 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要知道,桃园夫人教出来的姑娘可不只董惜琴一位花魁,还有上界、上上界的花魁娘子。虽然年代久远,都已经是过气的名伶,但再怎么说,那也是花魁啊.! 几代花魁聚于一处弹琴唱词的盛况,谁见过? 再说了,那词还是柳七公亲自为这次宴会所作,就连赵祯听说观澜有这么一个宴会,他都想来凑个热闹,却被文彦博一句话给顶回去了。 “虽是中秋大节,但京东、河北诸地灾祸未平,陛下怎可专于一宴之乐,而不顾万民之苦呢?” 其实,赵祯出去吃顿饭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文相公是怕皇帝出宫出顺腿了。今年都在外面呆过半个月了,也不短了,您还是在宫里呆着吧! 于是.... 赵祯只能苦哈哈地窝在宫里与万民同苦了... 但是,文彦博这厮也是够贱!他不让赵祯去,他自己却要去! 第171章 新衣 文彦博让人稍了信儿到回山,说是八月十五到回山陪恩师过节。赵祯知道这事儿后,鼻子都气歪了,心说,文宽夫,你等着!. 富弼进京之后,一直忙于朝中琐事,一直也没来看看范仲淹这个老朋友,于是,也定在中秋携家人与老友一同过节。 .... 有大儒,有名仕,有佳宴,还有名妓...... 十五月圆之夜,对月评弹、吟诗做对、话新词,这么奢华、这么高大上的事情,又怎么少得了大宋朝最会享受的两个人呢? 晏殊,还有宋庠,也要去。 按说,晏殊和范仲淹并不算和睦,这里面肯定没晏殊什么事儿,是范相公老看不上晏殊那奢靡成性的作风了。 但是,自辞官之后,晏殊特意写信慰问,赞扬了范仲淹的高风亮节。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晏殊除了爱享受,真的没别的毛病。 二人也算是相逢一笑抿恩仇。 这两年,虽都在京中,但也多以书信往来,如今,范仲淹自己也‘奢靡’起来了.... 晏同叔一听观澜有此一宴,心说,好你个老小子,年青的时候,我养几个歌姬你就参我的本,这回轮到你了! 他立马给范仲淹写了封信,信中笑骂:范希文晚节不保! 范仲淹看过后莞尔一笑,知道这老头儿要找回场子。但是,没办法啊.,谁让咱有个会抓钱的弟子呢?奢侈也奢侈得理直气壮! 回信之时,不但不气,反而邀请晏同叔一起来腐败。晏相公看了信,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 至于宋庠... 这位也爱享受,但是,让他主动去和范仲淹、尹洙、杜衍、富弼这帮‘庆历党人’吃酒,宋相公拉不下来脸啊! 当年,大家可是斗得你死我活,把儿子送观澜去,已经算是极限,再坐一块喝酒,他自己都觉得臊得荒。 但是,宋楷在观澜书院,范仲淹早就告诉书院诸生,凡父母家人在京者,不论贫富,皆可携家人一同赴宴。 宋状元这回算是找到台阶了,这是你请我去的,可不是我上赶着去的。 他这是借了儿子的光了... 这下可好,八月十五那天,观澜书院再一次人满为患,都快赶上赵祯在这里住的那半个月了。 中元大节,中枢休朝三日。 富弼一家、文彦博一家、晏殊一家、宋庠一家,还有庞籍、唐介早早地就来到了回山。中午之时,赵德刚的一众子孙也来到回山陪老爷子过节,再加上曹家和潘家,人数着实不少。 陈-希亮跟着范纯仁在外面转了一圈,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从眉州巴蜀之地来到这里,他哪一下子见过这么多传说中的人物? 过去一个,是宰相富弼.... 再过去一个,是副宰相文彦博.... 又过去一个,是枢密使庞籍.... 给事中归班宋庠.... 御史中承唐介.... 见了谁,都是令人敬仰的股肱之臣;见了谁,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叫‘相公’。 回到学舍,陈-希亮见苏洵正在案前看书,丝毫不被外面的热闹打搅,不禁奇道:“明允,怎么不出去看看?外面可是比朝会还要热闹。” 苏洵横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见过朝会一般。” “呃....”陈-希亮闹了个大红脸,却闻苏明允继续道:“有甚可看,待来年高中,与之共列三班之时再看不迟!” 苏老泉现在还是很傲气的,虽然屡试不中,但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 这边苏洵在玩清高,那边曹佾却在装深沉... 曹觉一去不回,曹家苦寻无果。如今姐姐在宫中,弟弟在江湖,回山就只剩曹佾一人,略显孤单。 正想着,就见唐奕抱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跟黑子来到他身边。 “想什么呢?” 曹佾横了唐奕一眼,“你说我想个什么呢?” 唐奕一窘。 只得佯装对怀里的小童逗趣道:“评儿听听,听听,你爹这小心眼可怎么治!?你可不能学他,将来要对你干爹好点!” 小童重重点头,吧嗒!在唐奕脸上来了个大大的湿吻。 曹佾没好气地把孩子从唐奕怀里夺过来,“喜欢自己生去,别拿我儿子解闷!” 说着,厉声对小童子又道:“你可要记着,将来你二叔要是回不来,就找这厮要人!” 小童被两个‘大人’夺的不知所措,自顾自地叫喊着: “小二叔,小二叔,要找小二叔.....” 正说着,就见董靖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小丫头是来让唐奕出船的。 唐奕不禁疑惑,这已经是下午了,这时候还要出船回城干嘛?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董惜琴为了此次欢宴,特意订了一身新衣,准备晚上唱词之用。只不过,新衣昨天刚拿来,今天一试,竟有些宽松了。 唐奕不禁吐槽,“现在才想起来换,哪里还来得及?” “哎呀,就是简单收一收腰身,送到成衣铺子,用不了半个时辰就改好啦!”董靖瑶依然不改恬燥的性子,乖张地大叫。 唐奕指了指天色,“一个来回,不算改衣服,就得三四个时辰.,你自己算算,来得及吗!?” “.....”小丫头一算,还真来不及了。 “要不.,,..我去吧?”黑子试探着一问。 唐奕白了他一眼,心说,就算你对桃花庵的事情上心,也得分个时候啊! “你去?你飞着去啊?不是一样行船?” “不用!”黑子急道,“翻过望河坡走陆路,快马两个时辰就能来回!” 唐奕就不明白了,穿特么什么不是一样唱,非得费这么大的劲。 黑子还没等他说话,直接就飞蹿了出去。 曹佾看着黑子和董靖瑶的背影道:“这憨汉都快把桃花庵当成自己家了,比你的事儿还上心!” 唐奕没说话,拧着眉毛摇头,他也看出一点不一般来... 黑子到董惜琴那里拿了衣服,直接飞奔上山,就他那个身手,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唐奕也跟了过来,和董惜琴一起看着黑子跑远了,不禁吐槽道:“惜琴姑娘仙子一般的人儿,穿什么都好看,何必在意一套衣服呢?” 董惜琴嘤声道:“今晚很重要。” “那怎么还能做套衣服,还做肥了呢?”唐奕心说,这种错误我都不会犯。 董惜琴低着头,不好意思地道:“几年前的尺寸,没想到自己到是轻减了...” 唐奕眉头一皱.,几年前的尺寸?开封第一名妓几年没添过新衣了? “你没事儿吧?拿几年前的尺码去做新衣?” ...... 第172章 桃园姑娘 也许老天爷就不想让董惜琴太出彩,黑子走了没多久,天色就开始阴沉下来,又过了有一个时辰,豆大的雨点子瓢泼而下。 唐奕正和宋楷等人聚在一处打发时间,雨就下来了。 “得!想穿也穿不上了。” 雨下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董惜琴看着天色雨势眉头紧锁。 一个使女模样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新衣是等不来了,只能从旧衣中选一套应付了。 “妹妹,要穿哪套?” “就那套湖蓝的吧!”悠然一叹,“倒是要让干娘失望了。” 那使女劝慰道:“干娘也是想做到是最好,别失了书院和尹先生的面子,当不会怪妹妹的。” 其实,董惜琴想的不是这些。 她还是第一次见干娘这般热心呢,她想帮干娘把这场观澜夜宴演好。 这几日,桃园夫人与甄娘子等人几乎是巨细无疑地安排着一切,像女主人一般忙前忙后,也只有董惜琴明白干娘的心思,做为一名歌妓,一生中能有几次以主人的身份去张罗一场中秋团圆之宴呢? 花名如她,董惜琴也从来都是宴中的一个点缀,甚至是一个玩物..... 她之所以非要以新衣示人,就是想让干娘张罗的宴饮更加的完美罢了。哪成想,不但尺码出了岔子,连天公也不做美。 正想着... 忽见朦胧雨中,一个身影佝偻着,从远处跑来。 董惜琴心中一颤,随即笑魇如花。 是黑子... 如一只雨中蹿行的灵猿一般,黑子躬着上身奔了过来。 董惜琴立马就迎了上去,“黑子大哥!” 黑子跑到屋檐下才直起身子,从中衣的夹层里摸出一个布包,“姑娘的新衣,快看看湿了没?” 董惜琴接过布包,也不查看,急道:“黑子大哥,快进来擦擦干净。” 黑子憨憨一笑,“嘿,姑娘的闺房,哪能随便乱进,走了。” 说完,也不等董惜琴说话,猫着腰,又蹿进了雨里。 ..... 此时,曹景休和唐奕正在黑子的屋内,鼓噪大叫。 “来来来!” “请问黑子兄弟!” 曹佾也不闲脏,拿起黑子换下来的湿衣服道: “这么大的雨,来回几十里的路程,衣袍满身湿透,唯前胸这一片干爽如初,你是怎么做到的?” 黑子刚刚换上一套干衣服,一张大脸黑里透红,支吾道:“就那么做到的呗.....咱可是有功夫的人。” 唐奕撇嘴暗道:老子信你个鬼,这分明就是趴在马背上,尽全力不让前胸淋雨才能做到这步,和会功夫有屁关系。 不过,想想都吓人,趴在马背上一路从城里颠回来,那得多遭罪啊? “黑子啊!”唐奕呼然叫道。 “啥事儿?” “你是不是看上桃花庵哪个姑娘了?” “没....没有!”黑子腔调都变了。 唐奕大手一挥,“看上了,就看上了,你慌甚?你就说,相中哪个了,咱买回来就是!” “真没有。”黑子板着脸道:“啥买不买的,多难听,大郎别瞎猜。” 唐奕和曹佾对视一眼,心说,话都不会说了,还没有呢? 不过,黑子不说,唐奕也不好多问,只道是日后多留心,要是看出什么端倪,就帮黑子说合一下。至于人家愿不愿意,他根本就没想过。 我唐子浩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容不得你不愿意! “对了。”唐奕想起个事儿来。 “惜琴姑娘说那衣服是几年前的尺码才会不合身的,她拿几年前的尺码去做什么衣服啊?” 黑子神情一暗,“因为惜琴姑娘已经好几年没添过新衣服了。” “.....” 这话打死唐奕他也不信啊,堂堂花魁几年没添过行头,这事太扯了... “谁跟你说的,也就你这大老粗信吧?她出去唱两首曲子顶得上寻常人家好几年的进项了,连衣裳都不添?” “是真的!”黑子极为认真地争辩道,“你别看惜琴姑娘表面挺风光,其实生活拮据的很。” “切!”唐奕一翻白眼,“屁大点儿个桃花庵,上上下下五六十个使女,你跟我说她拮据.。” 这时曹佾却接道:“大郎这倒是错怪了桃园夫人,桃花庵人口是不少不假,却只雇了一个使女!” 嘎! 唐奕让这两人咽的够呛.,“那好几十个使唤佣人都哪来的?老子幻觉了?” 曹佾不禁奇道:“你一点不知道?” “知道什么?” “那都是桃园夫人往年带出来的姑娘,还有一些老粉头,晚景凄凉无处安身,投奔到桃园夫人那里,夫人收留的可怜人罢了。” “....” 哦靠!这桃园夫人真是开善堂的不成? “知道为什么往年只要有桃花庵的姑娘参加花评榜,榜首之位基本就不会旁落吗?” “为什么?” 唐奕以前从来没深究过这些东西.,主要是他还没到寻花问柳的岁数。 “一来,桃园夫人教导女儿确实有几分手段,桃园出来的姑娘个个人比花娇,技艺超群;二来就是,桃园的姑娘一出来,单从品性上就高出别的名妓一筹,还没比人家就已经赢了。” “咋还越说越玄了呢?” “古住今来,为妓者不得善终,这是人近皆知的事实。运气好,入宅为妾,还要看主母的看色;运气不好,人老色衰之后无家可归,饥肠辘辘者笔笔皆是。” “桃园夫人一生看尽风尘凄婉,深知她们这些苦命人只有抱在一处相互扶持,才不至于落得个晚景悲凉的下场.。“ “自从有了桃园居,就有了规矩,一不可入富家为妾,二不管是不是桃园姐妹,只要有落魄老妓迎门,不可拒之门外。” “所以,桃园的姑娘一出去就颇受尊敬,因为她们不光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一班无依无靠的姐妹。” 曹佾一番话,说得唐奕都有点肃然起敬起来。 放眼这个时代,范仲淹身边有个甄金莲,尹洙身边有个桃园夫人,柳永身边有赵香香和陈师师。 哦,对了!偶像还有个谢玉英在路上呢..... 第173章 奇思 不过,不得不说,桃园夫人的智慧也非一般人可比,这看似毫无回报的善举,却给了桃园的姑娘们一丝希望,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传承。 比如,董惜琴。 她看似养活了桃园几十口人,辛苦常异。很多人可能会说,她傻吗?有好日子不过,当什么菩萨? 其实她一点也不傻,甚至是比很多目光短浅的人要聪明得多。 她在养活她自己! 因为她也有老去的一天,也有容颜不再的时候。那个时候,就要靠她们这些人一代一代守下来的规矩,去鼓舞后来人,然后靠后来人,让自己的晚年不至于悲惨。 “不过....” 唐奕正想得出神,却闻曹佾话风一转。 “不过,惜琴姑娘助演的赏钱可是不少,按说,也不至于这么拮据吧?” 董惜琴养活几十口人不容易,这一点,曹佾还是认可的。但要说几年舍不得买一套新衣裳,就有点夸张了。开封第一名妓要是混到这个地步,那别的妓家还不得饿死? ... 黑子隐晦地瞪了曹佾一眼。 “被张俊伟和你弟弟盯上了,惜琴姑娘哪还能安安生生地谋求生计?” “这几年,惜琴姑娘显少出门,只有推不掉的应酬,还有就是桃园实在拮据之时,才出去献唱,躲的就是这两个煞星!” “哦!”唐奕恍然大悟。“原来是让官家的两个小舅子盯上了,那确实挺惨的!” 曹佾臊得脸色通红,揶揄黑子道:“咦!咋说话呢?没大没小....” 唐奕乐了。 这实在太有意思了,曹觉看上董惜琴这事,大伙都知道。没办法啊,皇帝的小舅子,董惜琴哪惹得起,只好躲着。 而另一个张俊伟也是皇帝的小舅子。 张尧佐的儿子,张美人,哦不,现在是张贵妃的表弟。 话说,解决了御药被做手脚的那档子事儿,赵祯终于开始‘播种’了。第一个种奖的就是张美人,赵祯一高兴,前几天刚封了她贵妃之荣,张尧佐一家子这回更牛逼了。 那位张俊伟,自从曹觉走了,潘越消停了之后,俨然成了开封一霸,比曹觉还不要脸。 要说董惜琴这几年真的蛮可怜的.,花评榜夺魁,正是最巅峰的时候,不想却被两个大纨绔盯上了。以前,张俊伟她还不怕,毕竟张家也是最低谷的时候,张俊伟不敢太造次。但是,有一个曹觉也够让人头疼了。 现在,曹觉这个麻烦自己跑了,惜琴姑娘终于松了口气,也不用刻意深居简出了。哪成想,张美人一下子变成了张贵妃,张俊伟立刻变得比曹觉还难缠.。 要不是为了躲那泼皮,董惜琴也不会赖在回山不敢回桃花庵了。 三人又说了一些桃花庵的事情,天色也就不早了,唐奕和曹佾结伴而出,夜宴即将开始! ... 突然起雨让大家不由有些失望,美酒、美食、******,却唯独少了月色撩人,让人好不痛快。 可是,没想到,黑子回来没一会儿,雨就停了。等到夜色阑珊之时,一轮圆月也终于拨开乌云露出娇容。 至于夜宴.... 好像都觉得挺好.... 登观澜高楼,远望回山、汴水,两屏逐岸,圆月如玉独挂中天,映得汴水一片波光流转,颇有几分意境。 厅中也是灯明盏亮,酒香菜美,宾主分坐,相谈甚欢。 席间,还有桃花庵的娘子穿插演艺,仙乐靡靡。 反正,众位相公是享受的不得了,其间诗性大发,柳永还当场作词一首。但唐奕觉得一般,因为少了柳七公那种怀才不遇,寄情山水红尘的凄婉。 至于别的.... 对唐奕来说,却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本来是想借着中秋之夜,大家放松一下,吃好喝好玩好。但是,现在全都变了味道,一帮老家伙才是主角,他们这些后辈不但成了陪衬,而且,这么大的场合,更加不敢造次。 呆着实在无趣... 唐奕给宋楷等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一人提着一坛酒,偷偷地溜了出去。 许是刚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清新的水气。几人一路向上,一直爬到望河坡的山顶,由此下望,不但回山夜色尽收眼底,就连观澜书院的点点星火也在足下,美不胜收。 虽然月光如洗,把回山照得通亮,但是,山下的回山村刚刚遭了灾,茅舍基本被大水泡倒了,村民还没来得及重建,显得有些暗淡。 唐奕悠悠一叹,“你们说,咱回山要是也能像开封那般灯火连天多好.....” 丁源情绪不高地回道:“等重新盖起来就好了。” 他爹丁度被贬出了中枢不在京中,这个中秋,就连唐奕都能和马伯马婶凑个团圆,唯独他是孤身一人。 唐奕可没听出他什么心思,扁嘴道:“就算回山村建起来了,也就那么一丁点大的地方。我说的是,把整个回山铺满灯火,如同一个不夜天!” 丁源一撇嘴,“那你干脆把马行街搬回山来得了!” 唐奕一愣,瞪着眼睛看着山下发呆。 半晌之后,方放下手中的酒坛子,指着山下道:“你们说,我要是把东面那八百亩水田掘开,引汴河之水,弄成一处河湾是不是就更漂亮了?” 几人顺着他的话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那样一来,整个回山谷地,除了穿山而过的汴河,还多了一处河湾,变成半水半平原的一处好地方,立马变得更加秀丽。 “恩,是不错。”宋楷附和道,“这样一来,从汴水过来的船可以直接开到文圣石下面。” “就这么干了!”唐奕一拍大腿。 “什么就这么干了?”个几人都被他惊着了。 “掘田建河湾啊!” 哦去!众人绝倒.... 这孙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那可是近千亩方圆的一块地方,能走船,最起码得往下挖一丈来深,多大的工程啊? 可唐奕根本不理会他们的表情,一拍丁源的肩膀,“看本公子这就把马行街给你搬过来!” 第174章 想家 唐奕还真不是开玩笑,此次大水把回山村泡没了,他一直没让王里正带人重建,就是隐约抱着把回山下面的地方空出来的想法。 正好观澜这段时间住的人多,也暴露出一些问题,最主要的就是,人手不够! 要不是曹、潘两家的仆从也在观澜补充了一部份劳力,观澜肯定不是现在这般井然有序。不说什么照顾人的使唤佣人,单是日常房舍的修缮,收院一面山坡的卫生打扫,上下人等的吃食用度,这就需要很大一批人。 唐奕正好借此机会,准备把回山的佃农转化成观澜书院的后勤用工。至于山下的那片地怎么用,之前唐奕一直没想好,今天登高赏月,正好来了灵感。 “把东边近千亩水田掘成河湾,北面的平地建成一纵四横的街市,那里建一所樊楼分店,靠码头开一间上好的客栈,这里建仓储,那里建小食一条街......” 唐奕站在山巅,左指右点,好不霸气。 宋楷他们都听傻了,唐奕说的不是挖一条地沟,而是千亩的河湾;说的不是盖一栋高楼,而是建起一座小城! ..... “唐大郎,都知道你有钱,但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啊?你又是建酒楼,又是客栈,又是仓储铺子,谁来啊?” 唐奕坚定摇头,笃定道:“肯定有人来!” 其实,第一次来回山,唐奕就在想,这个地方要是放在后世,最适合做什么? 当然是.....近郊旅游! 这么美的仙境之地,离开封又这么近,而且,还有汴水之利。要是在后世有这么一块宝地,肯定赚飞了。 但是,那时觉得这个想法在后世行得通,在大宋这个时代却不行,毕竟古代除了闲得蛋疼的文人,老百姓就没游山玩水的那个概念。 只不过,这两年在开封呆下来,唐奕有了不同的想法。 开发回山,要是放在别的地方可能行不通,但是,在开封这种百万级的大都市却不是没有可能。 第一,回山借汴水之利,交通太方便了。别说是客货大船,就是城里的画舫也能一路划过来。 想像一下,文人、歌妓坐着画舫傍晚出城,一路行至,夜宿舫中,第二天再游回山美景,下午回航。 好吧,唐奕把‘一日游’的行程都帮他们想好了。 第二,开封城民根本就脱离了古代小城镇的概念,居民极会享乐.,这个城市已经具备了近郊旅游的发展条件。 你就说一个已经发达到有消防队、儿童福利院、养老院、收容所、免费医疗网点,夜市能开到第二天早上的百万级都市,还有啥是他们接受不了的吧? 唐奕就不信,没有几个蛋疼的出城来玩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事实已经证明,回山不缺客源。 不说别的,单是每天来观澜书院拜山的儒生就是不小的一个数字,再加上,这里的码头是汴河漕运京外的一个落脚点,客商数量也很大。 而且,就算还没怎么弄的时候,只是为了取精油种的花田,每年春夏就吸引了一大批文人骚客携亲伴友的来回山一游,要是唐奕把这里建成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地方,那帮人还不更得往这儿跑? .... 众人听着唐奕一通解释,心里都不由得震撼.:为啥他总能把别人想不到的,认为不可能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而且最后都干成了呢? 丁源默默地看着唐奕站在那里‘指点江山’,眼睛里满是兴奋、狂热! 他没见过他家老子在朝堂上真正地指点江山是什么样儿,但是,估计跟唐奕这种差不多吧.?有一瞬间,丁源觉得,唐奕此刻特别的潇洒,潇洒得让他有点妒嫉。 “大郎....”丁源出声打断唐奕。 “你说,你要什么有什么,有花不完的钱,有不属于咱们这个年纪的名声,就差一个金榜提名了......” “你想说啥?”唐奕被丁源搞愣了。 “我的意思是说.,你什么都不缺,还从邓州折腾到开封,你到底折腾什么呢啊!?” .... 唐奕沉默了,缓缓地坐了下来。 “你是说严河坊,还是观澜,又或是别的?” “都说说!”宋楷也来了兴致。 “严河坊是为了老师,那时候觉得像老师这样的人,不应该就那么沉下去。” 贱纯礼闻言,难得地严肃起来。 “大郎.....” “其实大哥、二哥,还有我,我们兄弟三个,一直欠你一句谢谢!” “谢我干嘛!?”唐奕没好气瞪地了他一眼,这贱货煽情起来,让他有点不习惯。 “兄弟之间,不说谢字!” 范纯礼摇头,“这不一样,你我之间自然没有谢字,但涉及到我老子,这个谢必须说。” “从小到大,还从没见过父亲像这两年活得这般轻松,这般快活.....” “谢了!” “哎呀!”宋楷一声哀嚎,“能不扯那么远吗?让他接着说!” 唐奕一笑,他也不想接着范纯礼的话头说下去,太沉重。 于是,接着之前的话题道:“观澜书院也是为了老师,没啥特别的。” “那观澜商合呢?”唐正平猛然一问。 唐奕一怔! 他可从来没和他们说过观澜商合的事情..... 唐正平窘道:“有一次,你和曹景休、潘国为在房里说事儿的时候,我恰巧听到的.。” ”观澜商合的事情你们最好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说。” 丁源知道唐奕有很多秘密是不能说的,所以也不纠结。 “那这里呢?”他指着月下回山道:“就算建好了之后客似云来,你好像也不缺这点钱,为什么还费这么大的劲?” 唐奕茫然地看向山下.... 半晌方道: “因为...” “想家...” “想家?”几人一头的雾水,“想邓州的家吗?” “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建一个和家乡差不多的地方,繁华、拥挤,夜如白昼。” “像吗?”贱纯礼茫然四顾,“这里和邓州一点也不像啊?” 宋楷摊手道:“为什么啊?有用吗?就算建出来了又有什么分别吗?” 唐奕抿然一笑:“有用......很有用!” “它能让我记住,我是从哪儿来的......” 第175章 不一样了 想家。 这是唐奕一真埋在心里,不敢去提及的东西。 今天他这么一说,几人以为,他想把回山建成邓州的样子。但是,他们又哪里知道,唐奕心中的那个家,在千年之后... 唐奕想把回山变成的样子,又是个什么模样呢? ... 中秋之夜,月净风清。 观澜书院,乐糜酒甜。 几个少年人坐在望河坡上,对月畅饮,说笑着,憧憬着... “来年范老二应试,下一科就到咱们了吧?”丁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别做梦了!“宋楷撇着嘴叫道,“就你这水平,《孝经》都背不全,还考进士呢?” “谁说我了!?”丁源不愤道,“我说的是唐大郎!” 说着,认真地对唐奕道:“你可得争气啊!曹觉和潘越那两个鸟人都知道浪子回头了,咱们这波怎么也得出息一个吧?别日后被他们笑话啊!” “考个破进仕,有那么难吗?干嘛要我给咱们这帮人争气,你们自己不会考啊?” 丁源摇头,“考不上。宋为庸说得一点没错,老子连《孝经》都背不下来,还考个屁?” “扯淡!”唐奕撇嘴骂道,“失败者找理由,成功者找方法。” “想不想学,全在你们自己,说别的都是借口。” “少拿你那些怪话来鼓动我等!”宋楷一下就看穿了唐奕的花花肠子。“是不想一个人用功,想拉我们当垫背的吧?” “我拉你们干嘛?”唐奕苦笑。“你们几个,已经是三岁看到死的货色了,无非就是吃喝玩乐,等家里在朝中给弄个恩荫的闲职,然后混吃等死呗?” 唐奕这话说得可不好听,不过,几人竟意外地没有反驳。 宋楷情绪不高,“这倒是真的。”宋状元已经跟他交过底了,让他在观澜书院呆几年,只要别惹事儿就行,以后的路都安排好了。 贱纯礼也接道:“我们家有我爹和我二哥就够了。” “所以说吗.....”唐奕一拍大腿,“谁也没逼着你们出人头地,你们非窜得我考什么鸟进士?” “可别指着我啊,我压根就没想当官儿!” 噗! 贱纯礼呛声道:“你要是敢在我爹面前说这话,他能一脚踹死你。” “所以,我也只敢跟你们说说啊!” “...哈.....”众人轰然大笑。 要说这唐疯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唯一的软肋就是范师父。 “不过,话说回来....”宋楷突然板起了脸。“丁源,你少他妈往唐奕身上扯,你是不是自己也想考啊?”他要不想考,瞎念叨什么?“下一科就到我了。” 丁源一滞,憋了半天才有些激动地诚然道:“你不想吗?” “那可是东华门外唱名啊!” 丁源突然来这么一句,让大家都愣住了.... ... 唐正平不禁跟着憧憬起来,还有...... “御街马上带花。” “琼林宴上得荣。” 做为一个读书人,不,做为一个宋,这最高的荣耀谁不想呢?只不过,这些不应该是他们这些纨绔该想的东西。 果然..... 宋楷立马就把话题扯歪了,“还有金榜之下被捉....” “哈....”众人大笑。 榜下捉婿,那可是每年大比的保留曲目.。 “像咱们这种俊后生,那可是最抢手的了吧?”贱纯礼也跟着意淫。 “呵呵。”庞玉似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自己先笑了。“到时候,人家捉回去一看,咦!?这不是‘坑爹’的宋为庸吗?他也能考上进士?抄来的吧?” 哈哈哈哈... 宋楷不为所怒,反而觉得极为有趣。 “那捉到我的人家,表情肯定是精彩至极!” 庞玉一边笑,一边道:“他们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不过,宋状元的表情一定够精彩。肯定把诸天道仙、祖宗神佛都拜了个遍,心中还得默念,‘坑爹’儿子终于不坑爹了!” 哈哈哈..... 众人放肆地笑着,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坑爹的不坑爹了...... 纨绔们妄想东华门外唱名.,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笑着笑着,笑声里似乎少了点什么,除了干巴巴的声音,还有几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竟无一丝欢快之意。 “.....” “.....” “.....” 终于,笑声戛然而止,至于为什么突然就笑不出声了,他们也不知道。 良久之后,范纯礼突兀地打破沉默,“要是我也有高中的那一天,估计我爹...做梦也得笑醒吧.?” .... 中秋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唯一让范仲淹、尹洙等几位师父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是,范纯礼,宋楷这帮混小子... 好像开窍了! 虽然胡闹起来依然气得人抓狂,但是,每日课业却勤勉了许多,偶尔早晨起来散步,还能看见这帮孩子打熬完了身体,居然会端着本书在林间颂读。 授课之时,也和以往不一样了。以前,像杜师父这种老好人,经常是经还没讲到一半,下面已经扑倒一片,睡得香甜了。 但是现在,杜师父讲上一个时辰的枯燥经义,也不见几人睡过去。杜师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水平越来越高,连这几个浪荡子都听得有趣了? 其实,是在中秋之夜,被唐奕这个贱人把心底的那一丝血性给钩出来了罢了。现在,大伙心里都憋着一股劲,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谁他妈也不比谁差劲。 再说了,连曹觉那个混蛋都特么知道要强,咱们差啥啊! ... 十月。 曹、潘两家的宅子终于修缮完工,两大家子人也陆续搬出了观澜书院。 但是,潘越却没走。 别误会,他可不是跟着范仲淹学文,而是拜了黑子为师学武。 潘少爷让曹少爷坑得不轻,曹觉留书出走,给潘越的信里特意提到,让他帮着揍唐奕一顿出气。 潘少爷多义气、多实诚的一个人啊,好兄弟临走所托当然要上心去办了。 只是,他要想揍唐奕,就必须得先打得过黑子和君欣卓。可他打不过黑子和那女煞神啊?于是,潘少爷决定拜黑子为师。 潘少爷的神逻辑就是——把你们的本事都学到我身上,那不就打得过了吗? .... 而唐奕这段时间,除了学业,也没闲着。 一是,观澜终于消停了,他的民学也开始张罗了。 二是,回山下面的工程,唐少爷可不是开玩笑的! 现在,他不缺钱,想干就干。对此,曹佾和潘丰一点也不反对。 唐大郎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呀? ... 第176章 开民学 其实,在回山洼地上开河湾这个事儿,要是在别的时间段,确实还有点难度。因为工程太大,粗略一算,若是用一千民夫正常的工量,最少也得挖一年。再说,一下子上哪儿找一千民夫去? 但,现在这个时期,这反倒不是问题了。 曹佾直接给赵祯上了一道折子,说要分流河北灾区两千流民。赵祯自然高兴,现在朝廷被河北、京东的灾区拖累得寸步难行,能有人为朝廷分担,自然是好事。 赵祯立马下召政事堂,让文彦博拣选精壮之士两千,优先给回山送去。 文相公一看,这太好了... 于是,文相公买一送一,给回山发过来四千。 可把唐奕气坏了,这分明是让师侄坑了啊? 四千?那特么就是四千张嘴啊!老子的钱不是钱吗? 而且,赵祯是说给两千精壮劳动力。可文彦博发来这四千里,除了壮劳力,还有一半的老幼妇孺。这特么明摆着是送过来让我帮朝廷养着啊! 想给文彦博送回去,可是文相公还特别有理。 “你要劳力,那劳力总得有家小吧.?你把能干活都挑走了,把不能干活儿的都留给朝廷养着,哪有这好事?” 文相公知道,唐子浩不差这几千张嘴,这小子有得是钱! 文彦博是怎么知道唐奕有钱的呢? 呵呵..... 大宋要说最鸡贼的就是文彦博,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他不知道唐奕严河坊有多少收入,也不知道华联仓储能有多少进项,但他知道,单单粮运一事上,唐子浩就赚大发了。 也不是文彦博知道观澜商合其中的机密,而是文相公太聪明了。 唐奕拿下官粮运转之事的时候,他就开始生疑了,哪有猫儿是不偷腥的,灾年运粮路耗四成这是底线,这是多少年来省不下的花费。 可唐子浩只要三成,他傻? 肯定不是啊!于是,文相公密令江淮各地属官严密注意观澜商合的粮船动向,细查之下,还真让文彦博发现一些端倪, 首先,唐奕的船队是专船、专工、专运。船是特意改造过专门为了运粮设计的,一船顶寻常船只运两船,工人也是单独佣资,从不用粮结算,而路上各种的防雨防灾措施也是极为严密。 算下来,他的路耗,最多也就五分粮。 这可把文相公眼馋坏了,朝廷给他三成,他净赚两成半啊!这还了得?要不是唐奕把大部份所得都捐了,文相公都想强逼着他把吃下那两成多吐出来了。 所以区区四千灾民根本不算事儿,要不是知道回山装不下那么多人,文相公都想再给他发四千。 有了劳力,就能开工。现在回山又变成了大工地,而唐奕把这些事务交给曹佾之后就不管了,他现在一心要办的事,就是观澜民学。 民学校舍早就建好了,之前一直被回山村的村民当成临时住所。现在村民都搬到了山侧新盖起的民房,终于把民学空出来了。 剩下的就是生源的问题。 这个没办法,唐奕只有一个人,还要顾及自己的学业,所以,前期他没打算收太多的学生,只有当初跟着黑子和君欣卓一起投奔而来的那批人中的几个孩子,不过六七个小童。 唐奕想得很明白,这是一个长期工程,急不来。 先把这几个孩子教出来,成人之后,把民学交到他们手中,再让他们把知识传给更多的孩子。 只不过,他想得挺好,先教六七个,轻松又不太废精力,但事情的发展往往并不能遂人愿。 .... 这天,唐奕正在整理民学所用的教材,那六七个孩子都是全无基础的蒙童,所以,前期唐奕只能以识字为主,辅以简单的数学教学。 等过了一两年,他们打好基础之后,再逐步的传授一些复杂知识,比如数学方程式、几何、自然、地理之类的人文知识。 再过几年,这批孩子完全被自己后世的思维方式所改造之后,再把力学、基础化学这些完全颠覆这个时代认知的东西传授给他们。 正在忙碌,就见门前一暗,似是来了人,抬头一看,却是王里正。 “王叔,有事进来说就是,站在门外做甚?” 王里正一阵局促,在门口徘徊不定。 唐奕不禁暗笑,看来,这老头儿真有事儿。 “老汉...老汉有点事儿要问少爷。” “咱们相处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叔有啥事还不能直说吗?” 唐奕这么一说,王里正也不好再扭捏了,进到屋来道:”听憨牛说,少爷的民学要开讲了?“ “对呀,三日之后开讲。” 王里正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布袋。 唐奕这才发现,王里正手里是拿着东西的.。 王里正低着头沉吟了半天,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把手里的布袋往唐奕面前一放。 咣当一声,吓了唐奕一跳。 “少爷,看看这些银钱够不够!” “什么就够不够!?”唐奕狐疑地撑开袋口一看,里面是一串串的铜钱。 唐奕有点懵逼。 王里正自顾自地道:“今年遭了灾,没啥进项,家里就剩下四贯七百文,老汉又管乡邻借了四贯,一共八贯七百文,都在这里了。” 显然,这老倌紧张到了极点,都没说是什么事儿,就开始说钱的问题。 “不是,王叔你先等会。”唐奕伸手止住老头的话。 “您先说清楚,这钱是干嘛的?” “少爷不是要开民学吗?俺想把小孙子送到民学里学学本事。“ 唐奕瞬间明白了,哭笑不得地道:“那您老拿钱来是做甚?” “俺听城里的人家说,那读书可是个费钱的事儿,老汉就这点钱了,不知道够不够让俺家狗蛋念书。” “听城里人说...”唐奕被老汉弄得哭笑不得,“您老在回山住着,你听咱观澜书院哪个儒生说,他在书院花钱了?” “呃...”王老汉不说话了,好像真没要钱这一说。 “王叔啊.!”唐奕先让老头儿坐下,方语重心尝的道。 “第一,民学的学生都是不要钱的。” “第二,民学并不是您老想像中的那样,将来又是考进士,又是怎样。我也说不好会把孩子们教成啥样儿,不过,肯定不是走科举这条路的。” .... , 第177章 开讲 唐奕之所以选择跟着黑子他们来的那几个孩子做为民学的第一批学生,而没有在回山佃农子弟之中选孩子入学,一来是太多教不过来;二来则是从掌控上来考虑的。 跟黑子来的那几个孩子,不说别的,对唐奕肯定是死心踏地的,将来不用考虑控制不控制得住的问题。 回山佃户子弟却不一样,毕竟不像黑子他们那样,和唐奕完全绑在了一块儿,将来若是生了异心,那他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心血也就白废了。 唐奕和王里正说得很明白,民学和书院不一样,培养出来的孩子也不是为了科举。 不想,王里正皱着老脸道:“少爷想远了,咱可不敢想让娃娃考什么进士,只愿他能识字,将来别跟俺似的,连个账都算不明白就行。” 说着,王里正躬身长揖,“少爷您是好人,就行行好,收了俺家的娃子吧。” “.....” 得!唐奕没法在搪塞了。 “那王叔把孩子带来吧,我看看.。” .... 王里正开了个“好头儿”,回山村的佃家一听里正把他家‘王狗蛋儿’送到民学去识字了..... 那还了得? 一下午,唐奕就没得消停,被这帮着人给围住了,个个拿着家里仅有的一点银钱,来求唐奕收下自家的孩子。 唐奕不怕你跟他玩横的,就怕这种苦情戏,最后,干脆让人把回山村的孩子统计了一遍,把八岁到十岁的小孩索性都收了。 民学的学生一下子从七八个,变成了二十七个! 至于村民送来的学费,唐奕缺的是时间和精力,真不是差他们那点钱。 再说,当他见到那二十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唐奕连怕费精力,怕累的心思都没了。 这个时代,‘知识’算是奢侈品。不说满腹经纶,就算是比寻常人多识几个字儿,对于百姓来说,都是改变命运的大事! 能改变这么多孩子一生的命运,那种成就感.... 是无法言语的。 ... 民学开讲不似观澜书院当初那般隆重,甚至根本就没什么仪式。 唐奕给每个蒙童发了笔墨之类的用具,再把自己鼓捣出来的‘课本’发下去,就算完事儿了。 但是,上课的时候却不一样儿了。除了二十七个学生,观澜书院几十个儒生里里外外把民学课舍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贱纯礼、宋楷这帮坑货都来看他的笑话。 不为别的,他们只想看看,唐子浩自己都没学明白,是怎么教别人的。 ... 而范仲淹等几位德高望重的师父,现在就坐在课舍的后排,也专门来听唐奕讲学。 这是当初唐奕非要办民学之时和老师说好的,范仲淹必须听他上几次课,才能决定是不是要让他把民学办下去。这不光涉及到耽误唐奕正常学业的事情,而且,范仲淹怕他误人子弟! 此时,唐奕站在课舍最前方,额头上全是细汗。 两辈子也没给别人上过课啊,说不紧张那是骗人。再说,老师和几位师父可都在底下坐着呢,给一群大儒讲课,唐奕压力有点大.... “教几个孩子识字这种事儿,应该不难吧?”唐奕如是安慰着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大家打开《蒙学》第一页。” 好吧,其实就是《语文课本》,唐奕给换了个适合大宋的名字。 见底下的一众幼童脸上带着稚嫩和兴奋地翻开面前的课本,唐奕也不多说一句,拿起一块‘白土子’转身走到墨板前书写起来。 墨板是唐奕让人特制的,开始还没人知道这是干什么的。现在看唐奕在上面写写画画,才恍然大悟,这原来是个‘教具’。 不过,还别说,对于习惯了先生在堂前用嘴说,学生在堂下用耳朵听的授业方式的宋人来说,这种一目了然、图文并茂的教学手段还挺新鲜。 而‘粉笔’则是天然的石灰石削成的,在墨板上黑纸白字,十分的显眼。 范仲淹没有孩子们手里的课本,也不知道唐奕鼓捣的是什么《蒙学》。不过,用猜的也能知道,无非是《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东西。 于是抬头看唐奕在墨板上写字,想看看他到底要怎么教。 只不过... 只不过,这小子鬼画符似的在干什么? 唐奕写了半天,范大神竟一个字都不认识。倒是杜衍见识非常,小声对范仲淹道:“像是一种大食国的文字。” “大食文?”范仲淹更迷糊了。 这些蒙童连汉字都还不认识,唐奕写什么大食文? 还真不是大食文。 所谓大食文,就是与大宋同一时代的阿拉伯帝国所用的是阿拉伯文。 唐奕可不会什么阿拉伯文,但,杜衍说的也没错,他现在所写的,确实是大食人传入中原的——拉丁字母。 拉丁字母最早是由罗马人从埃及字母中演变而来的,逐渐传遍欧洲。唐代由阿拉伯人传中原,所以,杜衍以为是大食文。 现在在开封也能找到会这种文字的大食商人,只不过拉丁字母只在少数大食商人之中有所流传,并没有被宋人所熟知。 那唐奕为什么把他弄出来呢? 图省事儿! 拉西字母是后世应用最广的文字,包括在汉语中也有应用,就是汉语拼音。 开办民学,首要的问题当然是教孩子们识字。而识字,当然就离不开注音的问题。 后世习惯了拼音注音法的唐奕,对大宋所用的‘反切注音法’简直是深恶痛绝,实在是太特么麻烦、太特么难了! 反切法,说白了就是用两个字为一个字注声,取第一个字的声母,与第二个字的韵母结合,读出新字的读音。 例如说:‘之乎’为‘诸’。 就是取‘之’字的声母‘zh’,和‘乎’字的韵母‘u’相结合得出‘诸’字的读音。 不但繁琐,而且很容易出错。 于是,唐奕豪不犹豫地选择教孩子们‘拼音注音法’这个相对简单得多的方法。 —————— ps:按照古汉语的发音和当时所用方言的发音来看,现代拼音其实不一定适合大宋... 但是...你们懂的,别纠结。 我胆儿小,禁不起细节党的蹂躏。 第178章 教大神 其实,拼音法在唐代就已经出现了,但那时候的人是用梵文代替声、韵母来拼写汉字,所以此法未能得到普及。 为什么呢? 一来,没有形成系统的拼音规则; 二来,就是梵文拼音还不如‘反切法注音’来得简单呢。 看过梵文的都知道,那东西不但繁琐,而且长得都差不多,没个几年工夫,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不用梵文注音,也可以用‘威氏拼音’,其实就是用汉字符号来代替声、韵母,类似于片假字的模样。 可是,唐奕没学过啊,让他造一堆汉字符号,还不如‘拿来主义’省事呢! 所以,唐奕图省事儿,直接照搬后世的拉丁字母拼音。 ... 把二十三个声母和二十四个韵母都写在墨板之上,唐奕才回过身来,指着墨板上的‘鬼画符’道:“大家跟我读.....b、p、m、f” “b、p、m、f” “d、t、n、l” ..... 范仲淹在后面听得脸都绿了,最后气得直发抖,就差没当场掀桌子了。但是人太多,他老人家还算够意思,给唐奕留了个面子,强忍着没发作。 还好,唐奕只讲了不到半个时辰,教了十几个‘鬼画符’就一声令下—— 下课! 不论是二十七个孩子,还是观澜上院的儒生,无不一哄而散。 儒生们走时还止不住地摇头,这唐子浩简直就是误人子弟!半个时辰都不知道他教了什么,除了记住十来个‘鬼画符’的读音,什么都没有。 “唐大郎!!” 等人群散去,课舍之中只剩下唐奕和一众老师父之后... 范仲淹一声暴喝,终于发飙了。 他其实要求不高,哪怕唐奕只是教教这些蒙童识字,那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但他万万没想到,唐奕半个时辰就教了十来个鬼画符,范大神怎能不怒? “你教的什....” “师父且慢!”范仲淹还没开始爆发,唐奕就一声高叫,止住了范大神。 刚刚在前面,他已经注意到后面老师脸色不对,已经猜出了大概。现在要是不解释清楚,估计后果很严重.... “您听我说!” “说什么!?”范仲淹立着眼睛气得不行,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 唐奕哪敢说别的? 他飞速地把墨板上的声韵母读了一遍,也不管师父们记没记住,脸色是不是更难看了,直接在墨板的上写出‘巴’‘博’‘怕’‘叵’四个字,并在字旁标出拼音。 不快点不行啊,范师父已经在爆走的边缘了。 这四个字正好是声母前两个‘b’、‘p’,和韵母前两个‘a’、‘o’的四个组合。 范仲淹一愣,“这是做甚?” 尹洙倒是看出些门道:“大郎这是在注音?” 唐奕大赞道:“还是尹师父慧眼如炬!” 说着,他指着‘巴’字的的注意道:“b为声、a为韵,合在一起就是巴(ba)的读音。” “原来是注音.....”范仲淹神情稍缓,不过既有‘反切法’,也有‘直音法’,他又弄这鬼画符做甚? 虽然还是不满,但也耐着性子看着那四个字与‘鬼画符’的声韵,细细地琢磨起来。 .... 唐奕挑这四个字都是声韵母的头两个,他只说一遍,范仲淹就记住了。一看之下,发现确实有些玄妙。 “那后面的几个韵如何读?”范大神盯着一墨板的声韵母出言问道。单单两个说明不了问题,要更多的验证才能知道此法可行与否。 范仲淹现在想的是可不可行,他根本没想过,这个注音法比反切法简单了不知道多少倍! .... 当下,唐奕也不迟疑,立刻把全套的声韵母教与几位师父。整整一个时辰,几位白胡子老头儿就跟着唐奕如孩童学语一般,在课舍里把拼音注音法学了一遍,弄得民学的孩子们下面的课都没法上了。 上院的儒生们满脑子的问号,心说,这几位师父咋还不回来了呢?咱们也得上课啊! 而在民学课舍之中... 不论是范仲淹,还是尹洙,又或是杜衍、孙复,越听越震撼,越听越心惊! 这看似鬼画符的东西,其实学起来极为简单,而且用起来更是方便至极,只要熟记这四十七个声韵母,任何生僻之字立刻就能依注音念出。再配合唐奕所说的声调标注,读音极准。 “这.....” 到最后,几位师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你想出来的?”范仲淹脸上没好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这小子终于把心思用对了地方! .. “呃.....”唐奕不好意思地挠头,“平时没事儿瞎琢磨的.....” “有此妙法为何不早些拿出来与我等细说?险些耽误了大事!” 唐奕心说,刚才你还想骂人呢,现在又嫌我说的慢了? 此时,范仲淹终于露出会心的笑容。暗道:这小子还不知道,无意间让他弄出一个造福天下的大功德,可比他挣上百万家财要有用得多!” 拼音注音法! 有了这么一个简单方便的注音法,能省去读书人多少的时间和精力!? 没经历过古代蒙学识字的过程,当然不知道那是多么的艰难,‘反切法注音’确实太不方便了。 一个蒙童从识字开始,最起码要死记几百个常用字的读音,然后才能通过这些字的读音把《韵略》上的字认全。这个过程全靠死记硬背,且十分的慢长。 “反切法”说白了就是教识字的人识字,必须要有一定的认字基础,你才能用它来认字。所以,不识字的百姓没办法应用。 在几位师父看来,这个拼音注音法,最主要的意义可不是教识字的人‘识字’,而是让不识字的人做到‘达意’。如此简单易学的四十七个符号,只要推广出去,几乎人人都学得会。 想像一下,如果这个方法普及开来,大宋百姓人人会用拼音法读字,不对,人人都会不现实,只需要一半,甚至三成的人学会拼音法,那么,到时只要在汉字上标上拼音,不识字的百姓都不需要认识字面上写的是什么,只需按拼音读出其音,按读音去理解字面的意思..... 那就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了! 第179章 三字经 为什么说那会是了不得的事情呢? 打个比方,朝廷发往州府的公榜檄文,以往都需要有人唱榜。百姓之中识字的人太少了,就算你贴出去,绝大多数百姓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增税,还是减税,是缉盗,还是施恩...... 无形之中,既增加了官府的工作量,又因为传播上的局限,影响了实施的效果。 要是标注了拼音呢?那就会有更多的人看得懂。 “还可以用在蒙学书籍之上。” 几位大儒已经开始考虑拼音的应用了。 “若是在《广韵》、《韵略》、《千字文》、《孝经》之上用拼音标注,那蒙童只要会此拼音,即使没有先生授业,也可自学识字,简直方便至极!” “嘿嘿。”听师父这么一说,唐奕忍不住乐了。 随手拿起桌上的《蒙学》课本,“我已经用上了。” “用上了?” 杜衍接过翻开,发现第一课就是拼音,随便往后一翻,果然! 无论是题目,还是正文,都已用拼音标注。可以说,只要学会了第一课拼音注音法,后面的课文不需要教,蒙童自己就可以在家阅读。 “不错,不错!”杜衍连说两个“不错”,就把课本交给其他人,让他们也看看。 范仲淹也知刚刚错怪了唐奕,正要说几句赞扬之辞,不想,尹洙拿着唐奕那本《蒙学》突然惊声道: “这第一篇作文是你所写?” “是....” 好吧,抄着抄着,唐奕脸皮也就厚了。 尹洙没说话,又往后仔细翻看,待大概看完,才把课本递给范仲淹。 “拼音注音法加之此文,大郎可为蒙学之宗师矣!” 众人不禁疑惑,什么作文得尹师鲁如此之高的评价,可与拼音注音法同日而语?于是都凑到范仲淹身边一同观瞧。 范仲淹翻开的那一页赫然写着: 《三字经》。 ...... “三、百、千”是中国传统三大启蒙教材。 《百家姓》,因其象征着中华姓氏的传承和对文字的认知,而被流传; 《千字文》,因其不重复的千余汉字,也是蒙学识字所用。 《三字经》,则是用极其精简、浅显的文字,记录了包括中国传统文化的文学、历史、哲学、天文地理、人伦义理、忠孝节义等等。 而其核心思想又包括了“仁、义、诚、敬、孝“,背诵的同时,既了解常识,学习了传统国学及历史故事,又懂得了的做人做事道理。 可以说,《三字经》是古代启蒙教育最重要、最全面的教材,地位尤在《千字文》、《百家姓》之上。 唐奕为了民学,都把拼音搬出来了,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篇蒙学巨作呢? 只不过,唐奕也不是完全照抄,其中关于历史典故的段落,他只节选到宋之前的句子,像什么 “炎宋兴,受周禅。十八传,南北混。” “辽与金,皆称帝。元灭金,绝宋世。” 这种要掉脑袋的句子,是肯定不能要的....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 “曰士农,曰工商。此四民,国之良....” “.....” “高祖兴,汉业建。至孝平,王莽篡....” 范仲淹念念有声,一气读完,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三字一句,四句一段! 全文不过千余字,却是包罗万象,无所不涉,简直是绝妙! 不但有生活中的名物常识,数字、三才、三光、三纲、四时、四方、五行、五常、六谷、六畜、七情、八音、九族、十义,方方面面,一应俱全,又罗列出四书、六经、三易、四诗、三传、五子,基本包括了儒家的典籍和先秦诸子的著作。 而史典方面,从三皇治世讲到五代乱国,历朝的经典人物典故也一一收录。 可以说,一个蒙童如果能把此文学通,就基本完成了对天地万物的认知。 尹洙说得一点没错,凭着拼音注音法,还有这篇《三字经》,唐奕便可为蒙学宗师矣! 老头儿想到这儿.... 一背手, 转身就走.... 唐奕看着老师急行而去的背影,心说,你就不夸我两句?再说,你走就走,把课本还我啊! 他倒不是心痛一本课本,而是那上面有为给孩子们上课做的批注。 唐奕当然不知道,他那本《蒙学》第二天就摆上了赵祯的案头。 ...... 范仲淹就这么潇洒地走了,另外几位师父却没走。 刚刚唐奕讲了一个时辰,虽然大致上已经明白了拼音的用法,可是,他们还想详细地听听唐奕是怎么传授给孩子们的。而且,这个用墨板白字来教学的方式很新颖,老师父们也想进一步的了解。 于是,从那之后,每天上午,唐奕在观澜上院听老师父们讲学,下午则换到民学,老师父听他讲课。 几天听下来,还真让这些名儒听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除了墨板的好处,还有拼音的应用,最主要的就是,唐奕对课时的分配。 以往,尹洙等人给儒生授课,像尹洙、孙复身体情况好的,都是一讲半天;杜衍、柳永因为年岁大了,没有那么好的体力,也是最少一个时辰。 但是,唐奕给童子授课却不然,每课半个时辰,以沙漏记时,从不增减。到点儿下课,让童子歇息半刻,再继续授业。 而且,上节课与下节课从不重复,上节讲了《蒙学》,下节就讲《数术》,两门学问穿插进行。 开始,老师父们还觉得唐奕这样施教有些欠妥,在他们看来,半个时辰根本不够讲嘛? 可是,自己亲身听了几课之后,大家的想法就都变了。 他们发现,唐奕这种短时间、穿插课目的授业方法,不但童子们学得不累,老师讲得也不累。 而且,小童们好像学的也比正常授课快很多,再加上墨板白字的明了直接,往往唐奕一节课所传授的东西,就赶上一般的先生摇头晃脑地教上半天了。 最后,老师父们找唐奕商量,是不是能在观澜上院也试行一下这种授业方式,看看这种短时授课的方式在儒生们中间有没有效果。 唐奕当然说好啊,他对那种一个师父一讲就讲半天,听得头晕脑胀的传道方式早就厌恶至极了! 于是,唐奕和几位师父一商量,给观澜上院订起了 “课程表”... ———— 第180章 传承 给观澜上院安排课程表,其实也没什么难的。采用的是,上午四课,下午四课的方式,每位师父穿插授业。 这样,不但师生都不至于疲累,而且也能按各个师父不同的善专,还有课业的轻重,来增减课时。 最主要的是,几位师父都不年轻了,这种一天最多授业一个时辰,而且是分两次进行的方式,对他们的身体也有好处。 至于他们也要试用墨板教学的要求,在唐奕极力反对之下,没有达成。 一来,写板书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二来,灰尘太大,不利健康。 要知道,这几位可是国宝级的大儒名仕,多活一天,都是观澜书院乃至大宋朝赚到了! 唐奕之所以又是定下养生餐食,又鼓动他们每日晨练,就是为了让范仲淹这几位老师父身体棒棒的,多活几年! ..... 生活就是这样,唐奕其实也没想到,小小的一套拼音注音****对这个时代这么重要;也没想到,不经意的一些合理安排学习时间的方***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更没想到,本以为会很耗精力,很艰难的民学,其实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难办。 起初,上院的儒生看先生们都去听唐子浩讲课,一时搞都不清状况,怎么几位大儒都去看唐子浩教鬼画符了? 于是,他们也耐着性子来听了几节课。 一听下来,他们才发现,原来那鬼画符是极为高绝的注音法,自然都来了兴致,认真地跟着学了起来。 后来,因为民学围的人太多,而且谁都可以来听,又吸引了一些回山村民和山下挖河湾的民夫弟子跑来听讲。 再后来,董惜琴闲来无事,也抽空来到课舍之中,听唐奕讲课。 唐奕不但不反对这些人来,反而颇有成就感。 不过,这也苦了唐奕,为了让外面的人也听得清楚,他不得不尽量地大声讲课,没几天,嗓子就受不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是,没想到的是,他这种尽心尽力、有教无类的授业精神打动了一些人,使得观澜民学以一个让唐奕始料不及的速度迅速壮大! ..... 唐奕的嗓子讲课讲哑了,以至于根本无法继续上课,二十七个孩子,加之上百号在课舍外面听课的百姓失望之余,也由衷地心疼起唐奕。 后世的人可能无法理解那个时代的普通百姓对知识的渴望,看似唐奕做了一件不起眼的事情,但对于大宋的普通百姓来说,这却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最开始,是上院的一个儒生找到唐奕,这个儒生是随孙复从泰山书院投奔而来的,姓胡,名林,字众森。 胡林来找唐奕的目的,让唐奕颇为意外,他想帮着唐奕在民学授课。 按说,明年开春就是大比,胡林二十有二,正是待考之龄,不应该到民学来分散精力。 不过,两人一聊,唐奕才知道,这个胡林,家境殷实,在老家,胡家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他在泰山书院之时,就属于不上不下,混资历的存在。 胡林跟着孙复来到观澜书院,全是因为这货想出来长长见识。对于什么春闱之事,他根本没兴趣,而且水平在那摆着,就算想考也考不上。 这些天,胡林也在民学听讲,而那种上百号穿着粗衣破袍,眼巴巴看着唐子浩一个人在堂中授业的场面,把胡林深深地被震撼了。 原来,即使不用名、不用权,也不用钱,只需要如此简单地一点点付出,就能得到如此的成就。于是,胡林来找唐奕了,他想像唐子浩一样,站上三尺讲台,用学问去感召更多的人! 对此,唐奕当然是乐意的.。 《蒙学》课本之中,除了开篇的拼音法,《三字经》后面的东西几乎都是儒家的经义节选,找一个人来教根本就不是问题。而且,说不定比唐奕教得还好呢。 ... 胡林是第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 胡林站上课舍讲台的第二天,就有一个叫马阳马子明的儒生找来了。这位更加让唐奕欣喜若狂,因为马阳不单能教《蒙学》,他还能教《数术》! 宋人,真正精研数术之学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就算精通的,在唐奕面前,真的就是不值一提.。 做为一个后世的理科生,都不用拿什么高数、微机分这种东西,只需要初中数学的一元二次方程,就能把绝大多数人轰成渣渣。 这个马子明虽然肯定达不到唐奕的水平,但是,教给蒙童的,本就是极为简单的加减法,马子明是完全可以胜任的。而且,以他的数学基础,唐奕已经在琢磨着传授他一些高等数学的知识,将来说不定会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 胡林和马阳的加入,一下子分担了唐奕很多的压力,就算他嗓子哑了没法开课,也可由两人代之。而二人也给观澜上院的儒生做出了榜样,范仲淹也似乎看到了一条全新的教学之路。 这种更开放,门槛更低的育人之法,比之儒家闭门造车,关起门来实行精英教育的方式,更容易在百姓之中传播。 所谓知书达理,识字之人、懂理之人越多,对大宋来说,就越有好处。 于是,范仲淹干脆让上院儒生,除了明年应试之人,余者轮流去民学授业,一来磨砺自身,二来传道天下。 范大神甚至觉得,要是天下的书院都能像观澜一样,那大宋得多出多少知书知理之人啊! ... 只不过,范相公也不想想.... 也就观澜书院敢这么玩吧,别的书院,就算是朝廷的官学也玩不起,因为他们没有唐奕这个拿钱不当钱的财神。 就这样,以上院文生教导蒙童、百姓的制度在观澜书院算是形成了传统,以至于观澜书院的名声进一步的提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唐奕,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撑起民学,却不想,他低估了大宋读书人的良心... 低估了,观澜上下一心的力量! ... 第181章 张老爷 一号了,收割一波保底月票,客官老爷们赏个脸呗,让咱们的月票别太难看... ps:这个月苍山依然不要命啦!每天五更,爱谁谁。 ————————— ... 唐奕算是从民学中解放了出来,只要把胡林和马阳等人教会,再让他们去传授给小童和百姓们,民学的传续就不再是没他不行的事情了。 除了偶尔到课舍上课,唐奕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把精力放到别的事情上面了。 ... 时光荏苒,转眼庆历八年就要成为去岁。 这一年,可以说是多灾多难。大河溃退,不但在大宋身上狠狠地划了一刀,而且也把宋辽两家最后的一堵高墙彻底推平。 宋辽两国因黄河改道之事,都是紧张的不得了。单单从六月到现在,大辽就来了两波使臣,生怕大宋对边界增兵;大宋也回了两次使团,也生怕辽朝趁机来犯。 西夏也不太平,反了大宋的李元昊当初杀母、杀舅、杀妻、杀子,就差没朝天上捅一刀了。这回终于遭到了报应,被自己的儿子给杀了。 赵祯觉得这一年太不吉利了,于是下旨,来年改元‘皇佑’。 ..... 离皇佑元年还有几天的时间,回山码头上来了一艘大船。 此时,唐奕、张晋文、马伯、马婶在码头之上一字排开,看着大船缓缓靠岸。等船靠稳之后,终见几个老少身影从船上下来,正是马大伟夫妇和张全福。 张四娘怀中还抱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还没下船,就被迫不及待的马老三奔上船去,抢在怀中。自从孙子出世,老头儿还是第一次见孙子。 唐奕也走上来,看着马伯怀里粉嘟嘟的小孩,咧嘴直乐。 “起名了吗?叫什么?” 张四娘莞尔一笑,“等着大郎给起呢。” “嘿....那可得好好想想。” 张晋文和父亲闲续了几句,转头见马老三夫妇和唐奕围着自己的小外甥不动窝,只得出声道:“这里江风大,回去再抱也不迟嘛!” 一听有江风,马老三也不看孙子了,马上把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让马大传抱着,急匆匆地往书院走。张晋文则陪着父亲张全福落在最后。 老张头第一次进京,看啥都新鲜,见出了码头就是密密麻麻的民夫在掘地运土,不禁好奇。 “这是在做甚?” “大郎要挖河湾。” “挖河湾....?”张全福抬眼一瞅,民夫一直排到山根儿了,这得多大的工程? “父亲大人身体可还康健?” “结实着呢,不用惦记!”张全福背着手,毫不在意地回道。 “若是觉得疲累,就把严河坊的事情都交给大伟两口子和二妹一家就好了,您老也该多歇歇了。” “那哪儿行!?”张全福一立眼睛,“那么大一摊子买卖,没了你爹我,他们几个就能玩得转?早给大郎干黄了!” 张晋文忍不住偷笑,知道老父亲这两年脾气和名气一样,长得飞快。 没办法.... 沿着汉水、长江一线的酒商、果商,谁不得给严河坊大掌柜一个面子? 现在,邓州上下都叫张全福‘张财神’,上上下下等着张老爷赏饭吃的人海了去了。就在临来之前,厢营指挥使曹满江和知州魏大人还摆酒为他送行呢。 “我说老大.....” 张全福话风一转,“你们在京里面鼓捣了两年多,到底鼓捣出啥明堂没有?要是不行,我看还是回邓州算了。” 京里面的事,张老头儿以前是从来不问,也不管。并不是不关心,而是老头儿认为,就算再怎么折腾,也肯定没邓州的摊子大。他只要把好邓州的严河坊,唐奕这条大船就翻不了。 而且,张全福对唐奕京中生意的认知,还停留在年初,唐奕调了三十万斤醉仙进京的程度。 “还算挺好吧...”张晋文谦虚了一把。 “你说,范相公也辞官了,干嘛还非得在京里呆着,回邓州多好?那是咱们的地头儿,知州、营头都和咱们一条心,干啥事儿都有底气!” “....” 老头儿正说得来劲,就见迎面走来一个衣着光鲜靓丽,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过来之后,这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住张晋文就往码头方向拖,“正好你在,给各家准备的奇物礼品船说话就到了,跟我去看看,还少些什么。” 张老爷不禁皱眉,心说,这谁啊,这般不知深浅。放在邓州,还不得被富户、豪绅笑话死? “咳咳!”张全福使劲儿的咳了两声,以示存在。 那青年这才发现张晋文身边还有个派头十足的老头儿。 “这位是....” 张晋文解释道:“此乃家父。” “哦!”青年恍然。说是唐奕的大哥等人今天到,他倒是给忘了。 急忙向张全福深施一礼,“晚辈曹佾,曹景休,见过伯父!” “嗯...”张全福不温不火地应了一声,“年青人性子要沉稳一些,且不可毛躁。” 呃....曹佾一阵尴尬,心说,这位张晋文的老子,规矩还不少。 “行了!”张全福一摆手,对张晋文道:“你忙你的去吧,我跟着大郎回去便可。” 说着,也不等张晋文说话,老头儿俩手一背,迈着四方步.. 走了... “你爹知道你在京里纳妾的事儿了?” 曹佾看着老头远去的背影,满心疑惑,这大过年的,板着个脸做甚? 张晋文满脑袋的黑线,关老子纳妾什么事儿?老头儿这是在邓州风光惯了,当京城还是邓州地界呢。 .... 张全福跟上唐奕等人,还不忘数落曹佾。 “大郎,刚刚过去那年青人是谁啊?怎么毛毛燥燥的?” 唐奕回头瞅了一眼,“你说曹景休?和您老一样,在生意里有份子的。” “哦...”张全福了然点头,唐奕在京里有合伙人他是听说了的。 “大郎,找合伙的,可得谨慎一些,这等浮躁之人可不是做生意的料。” 唐奕不以为意,“他平时不这样,这不是没外人吗。您别看他在回山无所顾忌,在京里假正经着呢,穿上朝服更是能装。” 张全福一怔.... 回头又瞅了一眼曹佾的背影,“这人还是个当官的?什么官?” “左散骑常侍。” 张全福哪听过什么骑什么侍的官员,不过,听着像是武将。 “这是个什么官?比营指挥大吗?” 唐奕笑了,“没法比...” “那这是几品?” “正三品。” 张老爷脚一软,差点没栽地上。 心说,我地个娘勒... 三品大员啊! .... 第182章 年结(求月票,月票!月票!!!) 张全福有点不信,“三品大员会和我儿子勾肩搭背的?” 却不想,唐奕回头又说了一句,“您老别觉得他多厉害,要不是他姐姐是皇后,也混不上正三品武职。” “.....” 张全福冷汗就下来了..... 原来刚刚一个三品大员兼皇帝的小舅子给自己见了礼,自己不但没领情,还训戒了一番。 正想着,只见已经进了观澜书院,斜刺的亭子里坐着几个儒仕打扮的老者,其中一人见了马老三便高声叫道:“老兄弟接到孙子了?来,抱来给老夫看看。” 马老三憨憨一笑,对身边的马大伟道:“快把孩子抱过去给杜相公瞧瞧。” .... 相公.... 咱还是老实一点吧,真是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儿小啊!怎么随便出来一个,不是相公,就是大将军呢.... ...... 安顿好马大伟夫妇和张全福,唐奕就去民学上课了,直到晚间,曹佾和张晋文都回来了,唐奕才把众人聚到自己屋里。 而潘丰此时也到了回山。 潘丰最近很少来回山,年关将近,他一直在忙着酒业协会的事情,今天也是特意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城,来到回山。一进门,见张晋文和曹佾都在,潘国为飒然大笑,“你们两个贼厮在回山躲清净,却要老哥我跑东跑西,奸诈至极!” 曹佾给他调上茶,“能者多劳!再说,在城中,我两人哪有国为兄吃得开?” 张晋文也附和道:“待会儿去我屋里,给大兄陪不是,一醉方休!” 张全福坐在一边,看着进来的这个虬髯大汉,心里犯嘀咕,“这又是谁啊?”不过,见他和官家的小舅子都相谈甚欢,应该也不是普通人物。 张全福心里高兴啊,自己的儿子能和国舅爷称兄道弟,.那是祖坟冒青气了! 只不过,张全福没想到,不光那位国舅爷不着调,这位虬髯大汉更不是什么好鸟。 .... 潘丰一听有酒喝,面露喜色,“这还差不多,也不妄老哥我处处想着你们两个!” “又有什么好事?” “嘿嘿。” 潘丰故作神秘地凑到过去,“为兄从西州回鹘商人那里得了一批西域舞姬,个个金发碧眼,体态妖娆。” 张晋文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正要说话。 不想,潘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先是对曹佾得色得道:“你们每人两个,已经给你送到府上去了。” 说着,又转向张晋文,“你的那两个就在外面,可比你那娇妾妩媚得多,要不要先过过眼?” 噗..... 张全福一口茶汤直接就喷了出来,“怪不得这逆子来京里两年了,也不说把媳妇和女儿接过来,原来在京中快活得紧啊!” 潘丰这时才想起,问问屋里坐着的这个面生的老头儿是谁。 “这位是...” 张晋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杀了潘国为的心都有。偷偷撇了一眼父亲,发现老倌儿脸都青了。 唐奕在一旁心里都笑开了花。 别看张家不是什么书香门弟,只是普通商户。但是,张全福对儿子管教可是很严的,寻花问柳,养姬纳妾,这种事是绝对不行的。 这次张全福进京,张晋文吓得把偷纳的小妾送到了城里,就怕老头儿知道。 没想到,潘国为一进屋,三句话就把张晋文全卖了。 说起来,唐奕还算够意思,决定拉张晋文一把,出声解围道: “这位是严河坊大掌柜,张全福,张伯。” 潘丰闻言一愣,随即给了张晋文一个‘不能怪我’的表情,你也没说你老子在啊? 张晋文心中大骂,你特么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唐奕适时地对身边的黑子道:“去把大哥叫过来。” 众人神情一肃,只得把杂事放到一边,知道正事来了。 不多时,马大伟跟着黑子进了屋,唐奕让他坐下,然后环视众人,“接下来咱们说正事,先报一下各家的生意,从张伯先来吧。” 这次,借着过年的机会,把马大伟和张全福叫进京,就是要把各摊的生意做个总结,并把下一步应该怎样运作和大家一同商议下。 “那我就先来说说严河坊吧。” 刚刚,张全福已经知道,那虬髯大汉就是京中最大的酒业巨头,樊楼的主家。老头心中也是骇然,唐大郎进京只有两年,竟已经壮大到这个地步! 清了清嗓子,“严河坊今年出酒七十万斤,其中,一半是邓州当地果产,另一半则是汉水、长江沿线州府转运而来的果品酿造。主要是李子和枣子,还有一部分的桔子和葡萄。除了年初运进京的三十万斤,余者已经全部售罄,得利十七万三千贯。” “另,香水、花露水出货十万零七千瓶,得利十万七千贯。” “肥皂、香皂,共计一十八万块,共盈七万贯。” “遂,今年严河坊共盈利三十五万贯,去除果农、花农的借贷钱项一十五万贯,账上还有二十万的余钱。” ... 曹佾和潘丰听得眼睛直冒光! 潘丰心说,奶奶的,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老子打拼几十年才把娇白坊弄到今天的规模,但人家唐奕,一个严河坊一年就挣一个白樊楼! 三十五万的盈利啊!就算他只拿一成,那也是三万五千贯。整个开封城除了曹家,谁敢说一年能挣上三万多贯? 张全福报完了营收,张晋文又接着道:“华联铺开业不到一年,再加上六、七、八三个月的大水,对生意影响极大,今年的收入远低于预期。” “总营业额只有四百一十多万贯,纯利只有七十三万。” 唐奕点点头,七十多万看似不多,但是他清楚,这里面几乎所有的盈利都来自二楼的精品奇货,也就是醉仙和香水的收入,一楼的大仓储几乎没什么利润。 潘丰听了张晋文的话差点想骂娘,这也太能装了.... 四百多万的流水,七十三万的利润,这货还说‘低于预期’? 按这么说,那老子的樊楼和酒坊直接关门算了!... 果然,轮到潘丰报账... 这货兴致全无的嘟囔道:“今年出酒曲四万八千斤,得利一万一千贯...” “樊楼收八千贯...” 呵呵.... 连人家的零头都没到! ............ 第183章 都惦记上了 潘丰兴致能高吗? 唐奕没出现之前,他潘家是开封仅次于曹家的大富之家。可是现在呢?自己打拼了几十年,引以为傲的娇白酒和白樊楼,连唐奕生意里的一个零头都凑不上。 曹佾管着唐奕旗下所有的运力; 张晋文管华联仓储和回山改建; 张全福管着严河坊; 自己则主管开封的娇白坊和白樊楼; 至于那个马家... 好吧,人家命好!唐奕还是个落魄蒙童的时候,人家就开始投资了,现在什么也不用干,纯吃干股。 几个人往这儿一坐..... 那张老头一张嘴,“今年挣了三十五万.。” 他儿子更不客气,“今年挣少了,才七十多万。” 轮到他潘丰,“我今年和往年一样,挣了不到两万.。” 潘国为觉得丢人啊.... 这时,张全福突然插了一句,“近五万斤酒曲?乖乖,开封酒行能做这么大啊?” 潘丰闻言,稍显安慰。若说规模,他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就算是严河坊,也达不到他娇白坊的规模。 不想,张老头儿后面又跟了一嘴,“但这利也太薄了,这生意做着实在没意思!” 潘丰差点没吐血,这老头儿怎么跟唐奕一样贱? “呵呵....”潘丰干笑两声,“明年娇白的精品酒也将上市,收入会高些....” 他潘国为也只能等明年再找回场子了! .... 唐奕不管潘丰在想什么,他在心里飞速算计,也就是说,现在账面上有八十余万的可用银钱.... 算罢,转头问曹佾道:“观澜这边怎么样儿?” 曹佾这一年,主要的心思都用在了观澜商合的运力上。 “这一年运力都在灾区,几乎没赚什么钱,甚至还赔了点。” 唐奕点头。 “不过,明年情况将会大好。三司已经把明年京粮运转,还有地方军粮转运的任务,全部交给了咱们。预计明年经手的粮食,最少也有上千万石。” “不过....”曹佾话锋一转,“不过,文彦博那厮却只给咱们开出两成的路耗。” “两成也行啊!”潘丰急道。 两成也赚飞了啊! “你答应了?”唐奕可没潘丰那么乐观,眉头紧锁。 曹佾一摊手,“那厮已经把咱们的底都摸透了,给两成已经不错了。” “不过,你没拍板,我当然没应下。” “不行,就三成!”唐奕冷声喝道。 “让他去找官家说,少一成都不行!” 众人一愣,这可不像是唐奕的作风,他可是从来不在钱上面算计的.。 年中救灾,朝廷给观澜一半的路耗,唐奕不但没要,而且还把应该自己赚下的上百万石粮食,都白送给了灾区。 所以,不论是曹佾,还是潘丰,又或是张晋文,都摸透了唐奕的性子,他能赚钱,也能花钱。而且,给特定的几人个花钱,从来不计数,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第一,给范仲淹花钱,唐奕从来不算计。 外人都以为,观澜是范仲淹的书院,却不知道,唐奕为了这个观澜书院,前前后后投进去了几十万。观澜的那几位老师父,吃穿住行,所有用度都是大宋最顶级的,就算是赵祯也没这个待遇。 第二,给朝廷花钱,唐奕从来不计数。 不说今年义捐了上百万石的粮食,单是给赵祯留下观澜商合的份子,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今天这是怎地了? .. 唐奕确实不太在乎钱,但是,现在却不一样。 他抬眼看向众人,见他们的表情不对,不得不苦笑着解释道: “我缺钱....” .... 他缺钱!? 唐子浩要说他缺钱,那特么大宋就没有不缺钱的了!! 他现在手里有上百万贯的流动资金啊! 文彦博要是知道唐奕手里有这么多闲钱,估计带着禁军来抢的心都有了,那货现在想钱都想疯了。 唐奕没说他要钱干什么,但是,曹佾和潘丰却活氛了起来。 这是又要有新动作? “大郎,若是缺钱,我曹家还能凑出二到三十万!” “我潘家也能拿十万!” 唐奕摇头莞尔,“你们还是留着养老吧,这点钱连零头都不够。” “....” “....” .他要干什么? 干什么都动那么大的钱?几十万贯还不够个零头? 不想和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聊太多,唐奕只得道:“这事儿先放一放,等过几年再说。” “酒业联合会那边怎么样了?” 潘丰精神一震,终于不用显得那么没用了。 “现今,开封七十二家正店已经全部入会,脚店也有三百余家加入。目前,基本章程已经与各家定下了,年后再召集大伙商讨详细的质量标准,再统一标识,就算大功告成了。” 唐奕点头。酒业协会的作用,主要就是用来打击私酒的,只要定下了质量标准,统一了标识,私酒再想冒名顶替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不过,有个事儿,得听听大郎的意见。” “什么?” “应天府,还有河南府,有四家酒店也想入会。” 酒业协会是开封酒业协会,京外酒行照理说是不应该掺合进来的。但是,潘丰隐约觉得,这应该有利无害。 “而且,那四家酒店也说了,只要和咱们统一标准,让咱们授权协会标识即可。” 唐奕一听,不禁暗叹,到底还是聪明人多啊! 进了协会,那可是和京城的酒楼同属一系,只要挂出去开封酒会的牌子,立马就上了一个档次。 “让他们交会费,并说明,咱们会派人寻检。若有违反会中条例或质量不过关,立马开除出会!” “得勒!”潘丰一声欢叫,看来是问对了。 “那再有外地酒行要求入会,还收吗?” “收,定一个入会门槛和会费标准。” ... 潘丰说完了,曹佾也接道:“我这也有个事,不算小。” “什么事!?”唐奕一惊,曹佾管着观澜商合的事情,可没有小事儿 ”前些日子,王咸熙找过我,想入股观澜....” 王德用的儿子?这么说,肯定是鲁国公授意让儿子来问的了? “还有南平郡王,也有入股的意思...” 唐奕沉吟了起来...半晌之后方道:“还是去问官家吧,王家应该没问题,但是,老王爷...估计官家不会同意。” 曹佾点头,这点他也想到了。 赵德刚毕竟是太祖一脉的王爷,赵祯就算再敬重老人家,也不太可能让太祖那一支掺合进来。 “华联那边没事吧?”唐奕转向张晋文。 张晋文见问到他,正要回答,却不想,还没等他开口,曹佾突然想起个事儿来,抢在他前面插话道: “说起华联,我这里倒是有个消息...” “什么?” ...... 第184章 天上掉馅饼 说到华联仓储,倒是曹佾那里说出点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的消息。 “辽国贺岁使节已经到了开封,昨天见了富相公。” 唐奕暗道:都是黄河改道闹的,今年辽使来了三四回了。 辽使见富弼也不奇怪,贺岁使节,当然是过了年,大朝之时,赵祯才会接见。而富弼在庆历之初曾经出使辽国,与大辽的官员还算熟悉。 “辽使向富相公提了个要求,是关于咱们华联铺的.。” “关于咱们的?”不光唐奕,还有张晋文和潘丰都愣了。两国通谊,关我们一个商铺什么事儿? “辽使想让咱们在大辽中京也开一家华联仓储!” “什么?” “什么!?” “.....” 唐奕以为自己听错了.... 潘丰以为曹佾说错了.... 张晋文环顾四望,看是不是大半夜的出太阳了... 这可能是今年最大的笑话了吧? ... 话说,这几人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还真至于! 稀奇的不是两国互访提到了一个小小的民商,稀奇的是,辽人居然主动让大宋商人到辽国去做生意。 要知道,宋辽两国除了雄州互市,民间的商业往来可以说是断绝的,当然走私除外。 有人可能会说,汉民族排外,闭关锁国,不与蛮夷互通有无。 真不是。 大宋乐不得和辽、夏、高昌,回鹘、吐番、交趾开放边贸,因为大宋对外贸易是占便宜的。 拿大辽为例,辽国别看比大宋还大,也十分强盛,但是,辽国能向大宋输出的无外乎牛羊马匹,还有皮货,这些都是低附加值的农副产品。 当然,马匹大宋极缺,附加值很高,只是,辽人也不敢多卖啊!那可是战略物资,到时候,你用我的马来打我怎么办? 那大宋卖给辽国的是什么呢? 是丝绸、茶、布、瓷等等,在当时属于高附加值的商货。 所谓‘蛮夷’在与大宋的贸易中,跟本不占便宜,要是开放边贸,可着劲儿地让大宋‘明抢’,用不了几年,就得让大宋掏空了。 可是,不论是大辽,还是西夏,又或是其它周边国家,因为工业不发达,又离不开大宋,所以,只能用互市的形式官方交易。 这样,既防止了被大宋经济掠夺,又满足了国内市场。所以,大宋商人自有宋一朝以来,从来也没在大辽的土地上,正正当当地做过生意。 如今,曹佾说辽使让华联在辽国开铺子,几人听了能不惊吗? 这也太扯了... 就好比,赵祯让唐奕在皇城里面开个杂货铺一样,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么,辽使为什么提了这么一个‘过分’的要求呢? 实在是,今年两国走得太勤了。 现在的辽国已经基本蜕去了游牧民族的野性,和大宋一样,信佛尊儒,汉化严重。辽国上下,处处学大宋,不论是朝政,还是民间文化。 这么说吧,范仲淹的一篇《岳阳楼记》,庆历六年九月成文,两个月后,就传遍了辽国大都;开封举子的时文选集,在开封还没过时,大辽国的书铺里就已经开售了。 辽兴宗更是个汉学簇拥,开封有什么,中京肯定就得有什么。要不,老头心里不舒服。 年初,使宋的辽使还没走,华联铺就开张了。 对于这个开封城传了一年的新奇铺子,辽使自然也去逛了逛。一看之下,简直是叹为观止,心说,要是在我大辽也能有一间聚拢天下奇物,要什么,有什么的铺子就好了。 回去之后,辽兴宗问,开封又流行什么啊? 使官就说,开封现在流行逛华联,并把华联铺详细地描述给辽国皇帝听。 辽兴宗一听,只是个商铺,虽说觉得新奇,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后来,黄河溃河,辽使再次来访。回去的时候,给辽兴宗带了一份礼物,正是华联的‘千军酿典藏’。 这份礼物辽兴宗十分喜爱,对这华联铺也好奇了起来。 心说,这么好的商铺大宋有,咱也得有啊!于是,命臣下联系本国巨商,要在中京也开一间要什么有什么的铺子,而且,规格不能比大宋的差。 这可难坏了大辽的商户,唐奕的华联仓储,那可不是你有钱就弄得起来的,你得有供货渠道。没货品你怎么开? 辽国商人鼓捣了半年,还是一点头续都没有,反倒弄得兴宗心里直痒痒。最后一咬牙,老子自己开不起来,把那个什么华联直接搬过来不就得了! ...... “朝廷应该不会同意....”曹佾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就开始揣测起来。 “同意也不能去!”潘丰把脑袋摇得似波浪鼓一般。“现在宋辽正是敏感时期,一个不好,就得打起来,傻子才去大辽送死!” 曹佾点头,算是赞同潘丰的想法。 不想,唐奕终于回过神来,猛的一拍桌子,“去啊!干嘛不去?傻子才不去呢!” “宋辽肯定打不起来,辽帝那老不死的,比咱们还不想打呢!” 曹佾一愣,“你怎么知道辽国不想打?” 潘丰也道:“是啊!别看有澶渊盟约束缚,辽国想南侵,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唐奕一甩手,“想打仗,直接往边境增兵不就得了,还一年派了三四回使团作甚?” “许是探我大宋虚实呢?” “你不知道。”唐奕笃定道,“辽帝正琢磨着怎么让亲儿子上位,现在开战,那他就是自己找死!” 曹、潘两人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唐奕为什么这么肯定宋辽打不起来。 不过,曹佾又道:“就算你想把华联开到大辽去,咱们的渠道也伸不到辽地。那咱们将面临和辽商同样的难题,没有货源!” “渠道太容易了!” 唐奕心里美的已经是不要不要的了。以前,他一直在想,怎么渗透到大辽的经济之中。想不到,瞌睡有人送枕头,这来得也太及时了! 唐奕让黑子拿来一张山河图,这图还是曹佾特意管赵祯要来的,大宋民间是不能有地图的。 他指着地图登州的位置,“从登州出海,在辽国莱州登陆,行五百里即到中京大定。” 见众人都听傻了,又指着另一处道: “你们要是嫌卸船麻烦,也可经辰州入辽河,转璜河、土河,直入大定城内。” “.....?” “....!” 现在,根本没人去听唐奕在说什么,皆是骇然地盯着图上几个大字! 那是之前,唐奕自己闲着没事儿的时候随手写上去的。 “攻、辽!线路图!!” 在图中,有两条用朱砂红线标出的线路十分显眼..... 正是唐奕所指的莱州、辰州两地!!! .... 第185章 宋人之痛 “大郎!!”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曹佾说都不会话了。 这唐奕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难道大宋还不够他折腾?居然还琢磨到‘攻辽’上去了。 好吧,唐奕其实还真没想过攻辽,这图,只不过是他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瞎琢磨,图上演练着玩儿的。 .... 大宋为什么做梦都想拿回燕云十六州? 大辽为什么打死也不肯还给大宋燕云之地?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块儿地方太重要了,是宋辽之间的咽喉要冲。可以说,谁掌握了燕云,谁就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如果说,白沟河淤塘和黄河是两国之间的一堵‘墙’的话,那燕云就是两国之间的一座山。翻过了这座山,就直接进了对方的老家。 之前,唐奕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也会和所有的宋人一样,想着一个问题.... 燕云! 这是所有大宋百姓心里的痛,也是所有宋人心中的梦! 要是有了燕云,大宋就再不怕辽国,灭辽只是时间问题。 那样,大宋就能一心对付西夏,就不用在西北、东北两地布那么多兵,更不用每年给‘蛮夷’送钱。 不过,想着想着,唐奕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干嘛揪着燕云之地不放啊!?直接把辽国灭了,燕云自然不就是大宋的了?” “而且,谁说灭辽就一定要垮过燕云啊?直接绕过去,来个黑虎掏心,在莱州登陆,占领莱州为根据地,从海上建立补给线,然后向内陆辐射。” “或者从辰州转内河,一路打,一路占。以大宋水军的实力,谁能断了它的补给线!?只要粮道不断,占城据守,辽军善骑,不善攻城的弊端就尽漏无疑,早晚完蛋!” 当然了,唐奕这个军盲有点‘想当然了’。 这个想法不错,但却有很多问题是他没想到,也解决不了的。 ... “我闹着玩的!”唐奕这才发现,大伙关心的是图上的‘攻辽’,不由局促笑道:“别当真啊!接着说。” ”这个想法用在军事上有点幼稚,但用在商贸上却是很好的,一下子就能解决渠道的问题。“ 可是,曹佾和潘丰两人根本就不听唐奕的说辞,趴在图上看了半天。 “可行吗?”曹佾凝重地看向潘丰。 潘丰缓缓点头,“只要防一手雄州越境,围魏救赵,不是没可能。” 说着,潘丰指着渤海湾道:“从登州到大辽的莱州,船行一日即到,太方便了,辽国水军根本威胁不到这条兵粮道。” 两人都是将门出身,其中门道一看就懂! 曹佾点头,“若占领莱州,则中京大定、南京折津,皆在我兵锋之下。就算不攻,也能吓死他们。” “而从辰州入兵辽河,沿路东京辽阳、沈州、通州、龙化,甚至临潢,皆可取之!辽朝失了这几大重镇,不但命去了大半,而且被一分为二,覆亡可期!” “喂喂喂......” 唐奕不干了。 “我就画着玩的,你们能不这么认真吗?” .... 潘丰根本不搭理他,“但还有一些问题需要斟酌。” 曹佾更是彻底,“走,回房细说,务必要巨细无疑,明日好面呈陛下!” 说着,曹景休把同河图一卷。 收走了! 看着二人急匆匆出去的背影,唐奕有点懵逼。 “特么这儿开会呢,你们能不能有点正事儿!” 他却没想到, 攻辽, 收复燕云, 这对大宋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 曹佾和潘丰两人在房中讨论了一夜,三更就发船回京,赶在开城门的第一时间入城,直奔皇城。 赵祯下了早朝,还没回到福宁殿,就听内侍来报,曹佾、潘丰已经候见近一个时辰了。 等到二人见到赵祯,把那副图往越祯面前一放,赵祯也傻眼了。 他也怀疑,唐奕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海路攻辽,登陆作战的点子他也想得出来? 越祯盯着图,听着曹佾和潘丰讲解足足一个时辰! 一动未动! 曹、潘二人说完全部,希冀看地着赵祯,等着大宋皇帝做下一个改变大宋命运的决定。 ... 最后... 赵祯亲手把图拿起来,亲手小心翼翼地折好,又亲自从宝阁上找出一个锦盒,慢慢地把图放了进去!! 然后,递到李秉臣手里: “收起来吧.....” 曹佾心中莫名一痛,赵祯的动作说明了一切,这张图可能永远也成不了现实。 ... 他缓缓躬身行礼,“臣.....告退.....” 礼毕,暗暗扯了扯潘丰,却发现,这位老哥,全身僵直,隐隐发抖。 最后,在曹佾的强拉之下,潘丰猛的一抱拳! “臣!!!告退!” 赵祯无助地闭上眼睛,他知道,今日算是伤到二人了。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不是他的父皇赵恒,不是一个软弱到一心只想求和的太平皇帝,他仁慈,不代表他没有雄心。 他也梦想燕云,但这张图出来的却太不是时候了。 说到底,赵祯没有钱用兵! 朝廷财税救济京东、河北的灾区尚且不足,连治河之事都得先放下。 富弼和文彦博东拼西凑,拆东墙补西墙,勉强让日子还能过下去,哪还有钱在兵事上多做耗费? 况且,战争不管输赢,对于百姓来说都是输家,赵祯不敢为一时之虚慕,把大宋子民置于水火。 .... “爱卿留步!”看二人凄然离去的背影,赵祯还是叫住了他们。 “卿当知我赵宋的难处,不是朕不想,而是百姓经不起这么大的军耗.。” 曹佾偏头躬身,“臣,明白陛下难处....”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赵祯几乎被抽光了全身力气,虚弱地坐了下来。 “下去吧....” “臣告退!” ... “回来!” 赵祯猛一抖擞,叫住了二人。 “朕早晚会把这图从锦盒之中拿出来!”赵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此句。 “至于什么时候,要等多久,就看诸位爱卿何时把观澜商合做大、做强了!” 曹佾二人对视一眼,血液也是骤然沸腾! “宁死!亦不辱命!” “好!”赵祯腾然而起。 “朕等着你们!” ... 曹佾和潘丰觐见,除了李秉臣,没人知道二人在福宁殿呆了一个多时辰,和赵祯说了什么。 不过,对于辽使想让华联铺在辽中京开铺的请求,不论富弼,还是赵祯,又或是唐子浩,都没有反对。 年前的最后一次早朝,文彦博则上奏,观澜运力因海运需要,请朝廷市舶司船工代其打造大船,用料、佣资皆由观澜折钱供给。 赵祯准奏。 可是,让人想不明白的是,观澜的海船居然是按照水军大船的规格建造。 ........ 第186章 派人入辽 唐奕要把华联开到大辽去,在他来看这是好事儿。要知道,大辽都城大定府可不像开封这般,要什么有什么。 在开封开华联,就算唐奕把全宋的好东西都搬过来,也做不到疯抢的地步,最多聚一聚眼球。但在大定却不同,那里的商品远比开封匮乏,只要华联仓储一开张,必是横扫一切的存在,赚得肯定比开封华联要多得多。 但是,在别人看来,到大定开华联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唐奕说两国打不起来,就打不起来了?谁信啊?万一呢? 整个年关,不论是马家,还是张家,都有点死气沉沉的,现在他们要面临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去辽国开店,赔赚还是小事,总得去一个主事之人吧?那么,年后谁随着辽国使团访辽呢? 别看两国官方的往来不断,但民间往来却是断绝的。大宋人心中,辽地一直都是个虎狼之地,谁也不想去那么个倒霉地方。 唐奕倒是不怕,他想亲自去,可这事好像除了他自己,没一个同意的。在马家和张家人心里,唐奕就是主心骨,谁敢让他去此‘险地’? 曹佾和潘丰就更别说了,二人一句话就把唐奕的念头给打消了。 “你要敢说你想去辽国,估计范公能把你绑起来,官家得打断你的腿!” 好吧,唐奕有些怂了。 想想也是,唐奕在范仲淹和赵祯心中的地位,可不是一摊生意那么简单。 那也总得有人去啊?最后潘丰出了个主意,“你们说,让周四海去怎么样?” 还真行!周四海别看人有些狠辣、奸诈,但这个人对潘家够忠,对生意上的事儿也够老道。细想之下,他比张晋文还适合去辽国开铺子。 周四海要是知道就这么让潘丰给卖了,估计上吊的心都有了。 要说周四海确实对潘家够忠心,潘丰把他叫到回山,把准备派他去大辽开铺子的事儿一说。周四海略一沉吟,只提了一个要求,就答应了。 “请家主照顾好我的家人!” 好吧,周大掌柜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去了,就没打算回来。 唐奕也有点不好意思,特意对周四海解释了一番。此去是应大辽皇帝之邀,绝对是畅通无阻,而且,宋辽之间绝不会打起来,又问周四海需要什么帮手。 周四海琢磨了半天,说亲信之人带两个就好,一个是张晋文的跟班伙计刘韬。这小孩儿从华联开张就跟在张晋文左右,对华联的运作模式和里面的门道十分清楚;另一个,则是樊楼的童管事。 童管事这回终于升职加薪了! 只是,为啥童管事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 年后朝廷一复朝,唐奕就先给自己拟了一张契约,把华联仓储从自己的生意里面分出来,以华联六成的份子入股观澜商合,占股一成。 现在,华联把铺子开到了大辽,将来就要涉及到很多官面儿上的事情,再由他一个白身掌控就有些不合适了。其实这和原来也没什么分别,只不过是左手换到右手,为了让朝廷安心罢了。 他还特意让曹佾把契书呈到赵祯那里,让赵祯过了目。 赵祯也够意思,知道这么一换,唐大郎又亏了。于是,大笔一挥,把一成的‘一’下面又添了两道横.... 还批了一句话,“可占三”! 三成! 曹佾回来和唐奕一说,他再仔细这么一算,不但没赔,反而赚了.... 三成什么概念? 曹家、潘家,再加上新进来的王家,都是五十万买一分股,也就是百分之一。 唐奕的份子是他们的三十倍! ..... 出了上元节的第二天,贺岁辽使归国,周四海随行入辽。 只不过,这在周掌柜认为是九死一生的一趟入辽,在后世,却被认为是大宋资本掠夺的第一步。周四海这个名字,也因此载入了史册。 送走周四海没过三天,张全福也起程回邓州了,马大伟夫妇并没有随其回去。 京中有回山改建,有华联仓储,张晋文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唐奕索性就让他们留在京里,帮着照应。毕竟邓州已经上了正轨,有张全福主持大局就没什么问题。而且,马老三也不用因为想孙子,而天天苦着一张脸了。 送走张全福,唐奕便马不停蹄地直接进城,因为明天就是个大日子——春闱。 今年是观澜书院的儒生第一次迎来大比,仔细一算才发现,虽然观澜开讲不足一年,但还真有几个颇具才华的儒生。去岁秋闱乡试,观澜共十九人应考,结果全部中第,冯京更是高中解元,给观澜书院赚了不少名声。 唐奕没记错,这货可是今年的状元。 然后还有陈-希亮、苏洵。陈-希亮这半年多在观澜,经过几位老师父取长补短的悉心教导,文章比之从前要沉稳老练了许多。而且,不擅长的诗赋部分也有所长进。 至于苏洵... 好吧.,苏老泉的人生彪悍到不需要科举来陪衬! 再然后,还是有范纯仁和尹文若,还有跟着孙复来的一班儒生,虽然不知道他们能发挥如何,但水平还是有一点的,能不能考上,就看造化了。 .... 等唐奕到了范家在京里的宅子,天已经擦黑了。樊楼的伙计刚刚送了可口饭菜,十九个考生无一例外,吃完了晚饭,食还没消化,就被范仲淹赶回屋里睡觉去了。 唐奕本来想找范纯仁聊两句,但见他也乖乖回房睡觉去了,不好打扰,也只得回房使劲睡觉。 三更时分,范宅就开始热闹,考生都被叫起各自准备考具书箱。唐奕也爬起来,来到范纯仁屋里。 “紧张不?”唐奕劈头就问。 范老二难得没摆着一张臭脸,“说不紧张是假的。” “切!”唐奕撇着嘴,大喇喇地往墩凳上一歪,“有点出息行不?我看你考不上都难。” “为啥?” “为啥?”唐奕故意把表情做得很夸张。 “你经义师成泰山先生、河南先生;诗赋得了柳七公真传;时文策论又是你老子和杜师父手把手交出来的,还有我这个小师父天天陪着你高谈阔论。可着大宋朝找找,就没有比你这配置更高的了吧!?” 范老二一想,“也对,这要是考不上,可就丢大人了!” 唐奕横了他一眼,“考不上可别说是我徒弟啊,丢不起那人!” “滚!” 范纯仁也飚起了脏话。 .... 感谢“白痴李牧、命o运、河畔漫步、wistaria68、社会丿小说迷”的打赏!谢谢投月票、推荐的朋友,谢谢支持! 第187章 坑人 要说范纯仁想考不上,还真的挺难的。这位本来就有中进士的能力,这两年又得了几位大师父的真传,至少唐奕觉得,范老二的水平不比冯京差。 事实上,范老二确实不比冯京差多少,会试完后近半月,放榜之日到来,冯京继解元之后,再登会元第;范纯仁位列会试第四,与三甲之名只差一线。 这可真是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喜的人,自然是觉得范相公掌管的书院那果然不是一般的书院,一个第一,一个第四,风光无二! 忧的人,当然是太学的那班老学究。 胡瑷看过榜,脸都绿了。他倒不是在乎那个冯京中了会元,人家确实有才。去岁秋闱未开之时,很多人已经断言,这位冯京当是今科状元了。 胡瑷上火的是,范纯仁居然高中会试第四,而且,观澜书院十七人会试得中,仅次于太学的二十八人。 那太学比观澜中的人多,胡瑷上什么火呢? 能不上火吗? 要知道,太学今科共一百七十四人应试,二十八人得中,差不多六取一的比例。而观澜书院仅仅十几人应试,却十七人得中。 这还了得?自有科举以来,也没哪家的门生以这么高的比例考过会试啊! 冯京有才,就算中了状元,胡瑷也可说是那是人家自己有本事,不是你观澜教得好。可十九个里面中十七个,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几天,因春闱的关系,范仲淹、尹洙等一班观澜的教谕都来了城里。 日前见到孙复,这老倌把嘴都撇到天上去了。就连柳永那风流鬼,都开始用下巴看人了。胡瑷这哪忍得了?当初老子想去,官家不让,现在你看看这帮老货?一个个养得满脸红光,一看就是过着腐败至极的日子啊! 不过,胡瑷羡慕嫉妒恨也没用,只能寄希望于殿试之中太学诸生可以给他长长脸。 二月旬末。 赵祯召参知政事文彦博、礼部侍郎孙沔、御史中承余靖以下官员数十人,赴崇政殿后水阁,分别任命为编排官、封弥官、出义官、初考官、覆考官、点检官、对读首、详定官,并设置编排所、考校所、覆考所、详定所等临时机构,为次日的殿试做准备。 现在殿试还不似北宋后来的那样,不遗落举子。也就是说,即使到了殿试这一关,依然不是必中进士。所以,冯京、范纯仁等人一点都不敢大意。 到了殿试这一步,诗赋、经义反而成了陪衬,最重要的是时文策论,毕竟国家选材,选的不是诗人。能走到这一步的,说明都是勤学肯练的有用之才,下一步就要看他们对时事的把握,还有文章的好坏了。 苏洵也是倒霉,糟到没朋友的诗,赋把他挡在了殿试门外。不然,以苏老鬼的文章,估计一众考官也得看得自愧形骸。 殿试只有一天,不似乡、会两试,要一连考上好几天,考完就回家等消息。崇政殿上的官员不能闲着,要弥封、糊名、初复审考,由详定官排出名弟,最后拆弥对读。 不过,一拆名,大伙就不淡定了... 头名大出所料,乃是范仲淹之子范纯仁,而一直被大家认为是状元不二人选的冯京,屈居榜眼。探花之荣,则落到了太学名仕屈元让的头上。 且观澜书院还有一个叫陈-希亮的眉州举子,位列十名之内。 余靖和孙沔看文相公的眼神儿都不对了。心说,你丫不会是舞弊了吧?十位之中观澜占了三个,状元、榜眼皆出于此。而且,谁都知道,范纯仁是文彦博的师弟。你这也太明显了,把师弟都排在冯京前面去了。 文彦博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这个结果,他也没想到。 他还真没有徇私的意思,确实是按照正常水平来排的。范纯仁诗赋的水平虽不及冯京,但一篇《宋夏兵粮论》作得却是大气磅礴,言之有物,很多关于兵制、粮道、据守方面的论述,连他这个经略西北多年的宰相,也暗暗叫绝。 见余、孙二人眼神不善,文相公就算再彪悍也得避让三分,在二人的注目之下,只得把范纯仁的名次挪到了第四.。 而那个陈-希亮....文彦博心说,也只好委屈你了....直接排在了十名之后! 余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倒不是看观澜不顺眼,只不过殿试除了考生自身的实力,还要考虑诸多因素。十名之中三位观澜学子,状元、榜眼同出一院,而且详订官还和考生占亲带帮,难免落人口实。他们这些监考阅卷之人,自然也要受到牵连。 二人满意,文彦博才把排好的名次呈到赵祯面前,最后拍板的,当然是大宋官家。 一般这个名次皇帝是不会动的,一来,得给宰相一个面子;二来,能来阅卷的都是朝中有学问的官员,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习惯性地拿起考生的作文挨个看了起来,一看之下赵祯不禁皱眉,这第四的考生明显比前三位水平更高,作文更胜一筹,为何排到了三甲之外? 一看卷首,越祯恍然。原来是范卿之子纯仁,看来,文彦博是想避嫌。 对此,赵祯并没有说什么,准备传胪之后照此发榜。殿试名次,有时候确实不是按水平排名就能说得清的.。 只不过,后来赵祯改主意了.... 所谓传胪,就是把殿试头十名叫过来,进行一轮口试。也就是和皇帝聊个天,看看是不是真有本事。 这个聊天说重要也不重要,一般传胪就是走个过场,就算皇帝对某位考生印象极好,也不会动排名。 说重要,这确是一次天大的造化。 皇帝如见新科进士,这是考生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的绝佳机会,就算不能撼动排名。但如果皇帝对你有印象,日后抬你一手,那可比排名重要的多得多! 要说文彦博也是够坑人的,本来陈-希亮有机会上殿和大宋皇帝先见个面,混个脸儿熟的,结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失去了这次宝贵的机会。 不过还好,文相公坑了陈-希亮,却没能坑成范纯仁! 这次赵祯和十位考生聊完,就改了主意,直接把范纯仁的名次给改了.... 第188章 考校 传胪赐见考生共十人。 这十人,可以说是大宋读书人精华之中的精华,将来匡扶社稷,执掌大宋权柄者,很有可能就出自这十人之中,赵祯自然要认真对待。 做为一个仁慈的君王,每次大比传胪,赵祯都会因人而异,从不同的侧面,去了解这些大宋新贵。 遇到少不经事,胆子小一些的,赵祯甚至会和他们聊聊家常,让他们放松心情。比如,说说家学传承啊,亲族高堂之类的温和话题。 遇到才思敏捷之辈,赵祯则会提一两个浅显的问题,考校一番。 但是.... 做了近三十年的皇帝,赵祯还从来没遇到一个新科仕子可以像范纯仁一样,把他直接聊懵了。 赵祯是见过范老二的,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儒生,继承了他父亲的一身正气。 赵祯一见到范纯仁,并没有直接考校,而是问起了范仲淹的身体,还有杜衍、尹洙的近况。得知道三人身体日健,无病无灾,赵祯才随口问了几句关于西北军制的问题。 他是好心,毕竟范纯仁殿试所作的文章就是论西北战事的,肯定对此有着深入的研究。问他西北之事,这孩子也不至于因答不上来而尴尬。 可是哪成想,范老二跟本就不领情,三句半就把赵祯吓了一跳。 “西北战事,依文所书,无需多言。应先巩固聚点,固守边防。只要做到让西夏李贼打不进来,也抢不到好处,就可呃住其命脉,一击而溃!” 赵祯能不吓着吗? “一击而溃?扼其命脉?”这些可是他文章里没有写过的。 而且,大宋和西夏扯皮扯了二十来年,怎么到了他这儿,说得跟坐家里打孩子似的....这么简单? “何以扼其命脉!?何以一击而溃?” “回禀陛下,西夏之地,多牧少田,无工无农,是以除牛马之外,唯青盐所产可为国计民生。” “然,我大宋虽可从宋夏互市获利颇多,但是从本质上来看,互市对西夏民生的意义,远胜我大宋取利之心。若西北据守得力,夏兵掠夺无果的情况下,而我朝又关闭互市,则夏地不出三月,便要面临民无可衣,食无可炊,军无可刃的困局。长此以往,必然大乱!” 范纯仁这真的不是危言耸听。之前,就这个问题和父亲,还有唐奕讨论过,那个破地方除了牛羊马匹,什么都没有,如果宋夏互市一关,西夏又劫掠无果的情况下,西夏百姓会连做饭的锅都没地方找去。 赵祯又道:“关闭互市,严防劫掠之事,也不是没用过,但为何收效甚微呢?” “因为走私!”范纯仁掷地有声地道,“两国走私之事一直十分猖獗,即使关闭互市権场,走私却无法禁绝,这大大缓解了西夏国内基本生活物资奇缺的危机。” 赵祯黯然一叹。 走私一直是朝廷最为头疼的问题,即使严刑酷罚加身,也不能断了一部份人的贪婪之心。 “既然无法禁绝走私,尧夫所言‘一击即溃’之言,又从何而来呢?” “臣说的‘一击即溃’之法,其实就是禁绝走私!” 赵祯猛的一震,心说,范纯仁有办法禁绝走私? “启禀陛下,宋夏走私之事,无外乎以大宋的丝茶铁器偷入夏境,换取青盐回宋。” 西夏拿得出手的东西,除了牛马,就只有青盐。但是,牛马朝廷管治很严,不易出手,所以,唯青盐最为合适,也最为抢手。 大宋实行的是盐铁专卖制。盐这种百姓必需的生活物资,由朝廷定价销售,不但价高,质量也没有青盐好。所以,西夏的青盐在大宋西北诸州颇受欢迎,百姓用盐,十之七八出于西夏。可见走私之事,何其猖獗。 “可以说,西夏能在我朝关闭互市,官方得不到生活必需之资的情况下能挺过来,主要就是依靠青盐换取。” “只要把青盐走私之路堵死,西夏最后的依仗也就没有了。用不了多久,西夏国内必是民不聊生,没有攻伐,也必被内乱所困。那时,只要我大宋略施手段,不论是控制,还是出兵攻伐,必可取之。” 赵祯心说,范纯仁不过二十岁,能说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这却又绕回来了,禁绝青盐走私哪有那么容易? 不想,范纯仁继续道:“而想要绝青盐入宋之路,也不算难。” “何法?” “平抑西北盐价,让官盐的价格比青盐还低!” “.....” 越祯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馊主意肯定是唐子浩的路子。 现在,只要一提什么价格,什么商业,赵祯第一反应就是唐奕。能把两国兵事扯到商业上来,也只有唐奕有这两下子。 事实上,赵祯猜得一点没错,这确实是唐奕的主意。 平抑盐价的道理很简单,不论是正统商户,还是走私贩子,都离不开一个‘利’字。 走私青盐利巨,就算赵祯抓一个杀一个,就算朝廷定下走私即诛全族的酷刑,也依然会有人敢挺而走险。况且,西北现在已经不是几个胆大的百姓,偷运几包私盐入境那么简单的事了。 现在的西北,从官府衙吏,到军兵将帅,都与盐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然,私盐的数量怎么可能多出官盐几倍。 所以,想要禁绝走私,光用刑是不够的,得从根儿上断了他们的念想。 怎么断呢? 直接让私盐无利可图不就完了? 走私挣不到钱,谁还干?把官盐的价格压得比青盐还低,谁还买青盐? 一招釜底抽薪,反其道而行之,除了唐子浩,谁想得出来? 范纯仁把所有的思路一说,赵祯冷汗都下来了.... 这是一条毒计! 朝堂上那些所谓的君子之臣是绝对想不出来的,只有唐奕有这两下子。 但是,不论唐奕,还是范纯仁,似乎都忽略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朝廷不能没有盐税! ... 事实上,别说没有盐税,就算是少一个大子儿,文彦博都得和唐奕拼命! —————— ps:头疼欲裂,今天只有三章了,大家见谅! 第189章 就是牛 平官盐价格以治青盐,其实这个计策很可行,就算朝廷因压低盐价,失去了大笔盐税,但也绝对比在西北屯积重兵的耗费要小得多。 要是真能一举除了西北之患,就算盐税尽失,都是值得的。朝廷每年在西北能收上来的盐税也就三五百万贯,但是,用在西军的军费却高达千万贯! 哪个更划算,不用想也知道! 但是.... 和曹佾、潘丰拿来的那张图一样,也不是时候! 现在,大宋最着急的事情不是西北,而是河北水患,而是缺钱,这个时候再失了盐税,无疑是雪上加霜。 唐奕这招最简单的金融战争手段,虽然是良策,但不是一年两年就能见效的,这是一个长期投入,大宋投不起。现在,就算是三五百万的盐税,大宋也丢不起! 范纯仁下去之后,赵祯沉吟了很久。 一是想着,范老二的那条计策; 二是想着,把范纯仁放在第四是不是合适。 十位考生一一见过,没有一个有范纯仁这般的见识。赵祯觉得,若对其加以磨砺,不出二十年,必是执宰东府之材。想到这里,赵祯大笔一挥,把范纯仁从第四,又划到了第一.... 不知道,胡瑷和太学的诸位教谕要是知道,观澜书院包揽了状元和榜眼,会不会气得吐血? ... 皇佑元年三月,赵祯钦点己丑科龙虎榜,赐礼部进士两百九十一人,范纯仁、冯京、瞿元让位列三鼎甲。 观澜书院十七人应考,十人中第。 东华门外,当传胪官将新课进士的名字一一念出。观澜书院的十位中第贡士,没有急着跟内侍直入皇城,而是齐刷刷地站成一排,回身看向密密麻麻的人群。 在熙攘人群的最前端,范仲淹、杜衍、尹洙、孙复、柳永等几位老师父肃穆而立,面容慈祥。 “谢!师恩!”范纯仁牵头高喝,随即长揖拜下。 “谢!师恩!”一众观澜仕子紧随其后。 这一刻, 范、杜等人仿佛又回到当年,白衣儒发,唱名东华门的年代.... 这一刻, 比之当年,尤为光耀! ..... 观澜书院包揽了状元、榜眼,十九人应试,过半数高中,这个成绩,简直太吓人了。 胡瑷做为太学一把手,不但名次没考过观澜,连人数上也不占忧。二十八人进殿试,九人中第,比观澜还差了一个。 老胡这个憋曲... 但是,憋曲也没办法,要想找回场子,得等上四年才行。现在,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观澜出尽风头,各地举子云至回山。 ... 春闱大比一过,赵祯终于得了空。这天,把文彦博和富弼叫到了富宁殿。 朝廷选贤大典刚过,越祯似乎心情不错,不但褒奖二人治灾之功,还特意从内库取金百两赐于两位相公。就连文宽夫新得一子之事,赵祯都说了几句吉祥祝福之言。 文彦博在殿下,眼观鼻,鼻观心。心说,官家这是在玩套路啊?肯定是有事儿... 果不其然,赵祯绕了半天,最后还是漏了马脚,意思就是:你看,今年选才大典人才济济,这是圣人赐福我大宋,是不是应该去回山拜一拜文圣石啊? 文彦博心说:想出去就直说呗,往一块破石头上扯什么? 不过,赵祯在宫里关了一年了,出去放放风也没什么。与富弼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恭敬道:“朝廷选贤确是学教盛事,当去谢圣人赐贤!” 赵祯一听,文宽夫还挺上道,当然高兴。大手一挥,那二位卿家就下去吧,明日早朝别忘了配合。 这都不叫事儿! 第二天早朝,文彦博果然如期上奏:请陛下移驾至回山拜石。 而且,这货还卖了赵祯一个好,说这文圣石现世,是真正的祥瑞,陛下不应该在选贤的时候才想起来祭奠圣人,应该形成一个常态,每年二三月份都应该去拜一拜。 赵祯差点泪流满面,文宽夫真是好人啊! 只是,赵祯有点得寸进尺,他不但要自己去回山,还想带着皇后曹氏一同去回山。 富、文二人心说,这不明摆着是去度假吗?做得也太明显了点吧.... 不过,赵祯坚持带皇后出行,二人也没办法。于是,三月末,赵祯携曹皇后摆驾回山,一众朝臣随驾前往。 这次,赵祯可没让各家的家小来陪驾。 ... 回山也不是第一次接驾了,可谓是轻车熟路。什么接驾、拜石咱也不提了,只说赵祯此来的真正目的。 放放风,这肯定是一方面,但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是给曹皇后问诊! 柿蒂案,李秉臣一直在密查之中,却一直没什么头绪。但,不无论是赵祯,还是曹皇后,那降气散的方子却是万万不能再用了。 断药之后,也确实有了成效,自去岁下半年开始,宫中已有几位妃嫔传出喜讯,赵祯简直就是欣喜若狂。毕竟谁也不想绝后,况且还是皇帝。 但是,曹皇后断药近一年的时间,却依然没什么动静。最要命的是,宫中对曹氏威胁最大的张贵妃,竟也于去岁八月传出喜兆,这让曹氏更加心下忐忑。 对此,赵祯也不是没放在心中,曹皇后入宫十几年,一直饱受无子非议,就连赵祯以前多多少少有些埋怨曹氏。如今查出是被人构陷,赵祯自觉愧对曹氏,也希望她能旦下龙儿,一解十几年膝下无子之苦。 那怎么办呢?宫中御医信不过,赵祯再一次想到了孙郎中.。 这次带曹后前来,赵祯就是想让孙郎中看看,皇后是不是自己真的有隐疾,命中无子! 孙郎中看过之后,明确地告诉曹皇后,并无隐疾。只不过,曹皇后略有阴虚,再加上服用柿蒂十几年,不易受孕,但多加调养,还是有机会的。 ... 曹后之事只能交给孙郎中,谁也没别的办法,赵祯急也没用。 在入住观澜的第一个晚上,赵祯就把唐奕叫到了行在。这是他此来回山,除了为曹后问诊之外的真正目的。 那赵祯找唐奕干什么呢? 很简单... 朝廷缺钱,而赵祯实在拿不出钱来了,就把主意打到了观澜上面..... 他想现在就把观澜商合推出去,为朝廷财政减压! ...... 第190章 官家没钱了 赵祯这是实在没办法了。 一场涛天大水,把京东北路、河北西路、河北东路数十州府变成了一个吞天巨兽,不但去岁灾区颗粒无收,而且未来几年之入也皆面临减产、绝产之危。 文、富二人去年几乎掏空了大宋所有州县的常平仓,才勉强使这数十州上百万饥民不至于饿死。朝廷制库,三司税金,也都添到了这个大坑里。 赵祯一时的心软,没有掘开石州河堤,不但没保住宋辽之间的那堵‘墙’,更是把大宋几十年间攒下的家底一下子败光了。 据富弼初步的估计,京东路最少还要一年才能恢复正常生产。而河北两路,朝廷最少还要往里面添五年的税收,合计数亿贯的银钱,才能恢复元气。 朝廷已经没钱了! 今春灾区的种粮,还是赵祯自掏腰包,从大内内库之中取绢五十万匹,用于为灾区购置粮种。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拿银钱,而是用绢代之,那是因为,去岁赵祯早就把内库里的金银掏空了,现在连大内之中的用度也是一减再减。 赵祯知道,唐奕聚拢大财,日后是有大用。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一个不甚,就要出乱子。所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好来找唐奕,看能不能把观澜商合推到台前。这样,在今年官粮运转上面,赵祯就能明正言顺地把观澜挣下的那两成半粮食用在刀刃上。 唐奕听了赵祯的说辞也是为难,他不是心疼那点钱,而是现在观澜不能出来。否则,不但无益,反而会坏事儿! 一个不好,他、曹家、潘家、王家,都将受到牵连! 观澜现在有华联的六成股份,就算不按赵祯给的三成来算,也能折价两百万贯左右,再加上曹、潘、王三家一家五十万的巨资,合在一块儿就是三百多万,可用的活钱也有一百多万! 万一有人抓住不放,唐奕说不清啊!将门、大儒门生,聚拢这么大的资金,想干嘛?造反啊!? 赵祯见唐奕沉吟不定,只能又打起了苦情牌。 “不瞒大郎,朝廷现状勉强可以应付灾情,若别处再有纰漏,必成大祸。且辽朝动作频繁,我朝必须要做出防范,向雄州增军,再所强免。” “大郎应该知道,大河溃于一夕,会有几年的稳流期,此为治河的最佳时期。然朝廷财紧,不得不把治河之事先放下..,而且未来三五年之内,都不太可能宽出余钱。” 唐奕一叹,躬身长揖,“草民也知陛下难处,但是现在,观澜商合真的不益推到台前啊!” 赵祯急道:“只三年,朕只要观澜粮运三年的盈利来度过此关,之后再由大郎支配!” “陛下....” “问题不在于几年,要是观澜推出去,不会影响后续的计划,就算陛下要十年的收入又如何?观澜商合本来就是陛下的。” “关键是,观澜商合推出去容易,想再收回来就难了!” “.....”赵祯一阵无言。唐奕所言他也知道,但现在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这样吧.....”唐奕知道,今天要是不放点血,肯定是不行了。 “草民以个人名义可以为朝廷提供一笔资金,不计息,五年之内不用还,陛下以为如何?” “心意朕领了,但大郎毕竟是一个之力,放到国朝之事只能是杯水车薪.....”赵祯心说,你唐子浩再有钱,能有多少?够干什么? “一百万!”唐奕直接报数。 “草民现在能动用的资金,也就这个数儿了。若是还不够,就只能等明年了!” “.....” “一百万!唐子浩说他有一百万!?而且,不够...明年还有...?” 赵祯彻底懵了... 他这个皇帝,现在穷的也拿不出一百万啊! 不过,看唐奕笃定的样子,赵祯还真就信了他有一百万。 赵祯飞快地在心中算计起来,半天之后方道:“再加上观澜今年的运收!” 唐奕差点没哭出来! “奶奶的,别得寸进尺行不?老子把家底都掏干了,就是不想动观澜的资金,你还打它的主意!” “一百万加上观澜今年的运收,朕就能往雄州增军十万。来年灾情有缓,也就不用大郎再出力了。你看如何?” ... “恕草民直言!.陛下往雄州增兵以防辽兵入侵,売全是多余的。现在这个时期,大辽是绝对不会和咱们开战的。” 赵祯苦笑道:“大郎却是不知道,从去岁河痪开始,辽朝使团不断,一直在刺探我大宋的虚实。此时若不增兵镇摄辽人,必遭其祸!” “错!”唐奕高声喝道。 吓得边上的李秉臣一哆嗦。心说,也就是你狂生敢这么跟官家说话吧!哪有直着就说皇帝错了的.? 唐奕才不管那个。 “陛下正好想反了,大辽是不想和咱们打,才一直遣使来安抚的。” “.....” 赵祯没说话,等着唐奕的下文。他已经摸准了唐大郎的性子,这小子从来不放空炮,这么说了,肯定是心中有了计较。 赵祯当然希望现在能不打,就不打啊! “表面上看,一下失去了白沟河淤塘和黄河天险两大防线,又有京东河北之重灾拖累,且燕云之地又在辽人手中,使我大宋处于极为被动的境地,辽人趁机南侵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陛下只要对辽朝稍有些了解就能知道,不但,陛下现在不想宋辽打起来,辽朝皇帝比您还不想两国打仗!” “为何?”赵祯皱眉问道:“辽帝怎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因为与南侵比起来,辽帝现在更想做的事情是易储!” “易储!?”赵祯猛的一震,心中多了一丝明悟,但却还不清晰。 就听唐奕继续道:“辽朝皇储之位上坐着的,可不是耶律宗真的儿子,而是他的弟弟耶律重元。这几年,辽帝一直在往自己的儿子耶律洪基身上加码,先是庆历二年封了燕国王,总领中丞司。第二年又进了尚书令,总领南北两院枢密使事。听说,去年又进封了燕赵国王。辽帝想传子不传弟的心思,几乎是昭然若揭!” “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又怎么可能和大宋开战呢? ... 第191章 打不起来 表面上看,易储传位之事好像和攻宋没什么关系。但是,唐奕一说“易储”,赵祯马上就什么都懂了。 其实,这里面的关系大了去了。 这事儿,还得从耶律宗真年轻的时候说起。 耶律宗真和赵祯挺像的,初登大宝之时都是太后把持朝政。区别就在于,赵祯很老实很听话,而耶律宗真却不让老妈萧褥斤省心。 耶律宗真继位之时老想着临朝得政,萧褥斤看这孩子不懂事儿,就想废掉宗真,立其弟耶律重元为帝。 但耶律重元这孩子可是老实,跟大哥比跟娘还亲,不但没跟着萧褥斤同流合污,反而是去大哥那里告发了母后萧褥斤。使得萧后阴谋未能得逞,耶律宗真也因此借势临朝。 此次平定太后之乱,重元立了首功,耶律宗真也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够意思,皇帝都不当也要帮着大哥。那大哥也不能小气啊,以后我死了,皇帝也不传给儿子了,就给你! 于是,耶律宗真立耶律重元为‘皇太弟’,为辽朝储君。 当年不管是大辽,还是大宋,这哥俩兄弟义气的佳话着实被盛传了一段时间。 但是,十几年过去了,耶律宗真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天长大.... 这货后悔了! 皇位这个东西,当然是给自己儿子靠谱的多... 于是,耶律宗真从几年前开始不停地给儿子耶律洪基加码,什么燕国王,总领中程司,南北两院枢密使,尚书令.....反正什么官大,就把什么往儿子脑袋顶上扣。 呵呵,傻子也知道耶律宗真打的是什么主意,特么十岁的娃娃就已经把官坐到兵马大元帅、枢密使、尚书令这个地步了,再升下去,就只有一个帝位了。 说了这么多,也只能说明,辽帝要易储,能说明他不敢对大宋用兵吗? 能! 而且理由十分的充分! 这一切都是由辽国的兵制决定的,辽朝实行的是全民皆兵,藏兵于民的军事策略,平时为民,战时为兵. 除了皇帝手中的‘皮室军’,在和平时期,不论是地方节度使,还是南北两院,又或是五京指挥使,手里是无兵无权的。 这不但使军费开支大降,同时也保证了皇帝手中拥有绝对的军事力量,威慑四方,防止造反。 说白了,只要不打仗,只有辽帝耶律宗真这个皇帝手里有兵,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就算把耶律洪基封了太上老君,也没人敢反对。 所以,不打仗的话,耶律洪基接老子的班应该问题不大。 那问题来了。 耶律宗真想赶下皇储之位的耶律重元是什么身份? 南院大王! 天下兵马大元帅! 只要不打仗,这两个职位就是个虚衔,屁用没有。 但是,一但两国开战,辽国全境以民充兵,耶律重元摇身一变就是辽朝权力最大,兵权大握的巨擎。到时候,耶律宗真再想把儿子扶正.... 可能吗? 这几年,耶律宗真为了让儿子接位,别说和大宋开战,就算打个西夏,他都不敢大规模地开战,只是控制在很小的范围之内,因此,还时不时被党项人欺负欺负。 ... “依大郎之言,辽朝频繁派使,并不是刺探我朝虚实?” 其实仔细一想,赵祯也就明白了,以前很多问题好像都想反了。 比如这次,贺岁的使团估计还没回到大定,新的辽使就已经进京了。这次辽使是以通报辽夏战况为由来的,公文之中介绍了一下辽国最新的战报,巨细无疑,连用了多少兵,发了多少粮,征了多少马匹民夫都有记载。 赵祯看过之后,当时还觉得辽国太明显了,为了刺探我朝动向,连这种无用的理由都用上了。 可是现在听唐奕这么一说,赵祯却有了不同的看法,辽帝估计这是生怕大宋疑其用兵的真正用意,所以连这种辛秘之事也一一报之。 “所以,今春辽使陈情华联仓储于大定设铺之时,大郎不但不惧,反而极力促成,就是笃定宋辽不会开战?” “正是!” “大郎何以对辽朝之事了解得如此之深呢?” 要知道,不论是政事堂,还是各馆阁学士,可没有一个人分析得这般有理有据。 “其实这些都不是什么秘闻,朝廷的邸报之中或多或少都有提及。再加上对辽国朝制、军制的了解,分析出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什么难事。” “哦....”赵祯长出了一口气。 经唐奕这么一分析,好像大辽此时还真的不足为患,赵祯一下子轻松不少,当然也不吝溢美之词地夸了唐奕几句。 “朝中若有人也能如大郎这般忠心,朕也就不用为了两国军事,日晚难寐了!” “这和人没有关系,主要还是两国芥蒂太深,再加上互通不足,难免出现误判。” “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依草民来看,辽朝如今受我天朝正统影响极深,辽国贵族崇尚汉学,尊儒、敬佛,也像汉人一样,吟诗唱词。早就失去了当年契丹狼族的野性,两国再起战端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赵祯白了唐奕一眼,“那你还弄出那个攻辽之策?搞的朕几天都不能睡个好觉!” “呃...我就弄着玩的,谁知道你们都当真了。” 赵祯玩笑归玩笑,对唐奕的分析还是认可的。 “那大郎可有良策,使两国更进一步的加深了解,避免这种误判呢?”赵祯纯就是看唐奕侃侃而谈,有心难为他。这个问题他要是能解决,也不用困扰两国几十年的时间了。 “有!” “....” 赵祯可没想到唐奕会说“有”。 “把使团变为常设使官,常期互驻两国国都。在本朝设立专门对外交涉的官员,定期相互通报政令、军调等等重大事宜。并回答外使关于朝廷事务的疑问。” 好吧, 驻外使馆、大使,再加外交部新闻发布会。 .... 大宋也不是没有对外使馆,更有驿官专门负责接待辽使。但这种馆驿与其说是官方机构,倒不如说是国宾馆。只负责接待信宿,还有陪吃陪玩。跟后世的大使馆的官方公用根本没法比。要不然,辽朝也不用一年派好几波使团来了。 这个时代国与国间的外交,还停留在礼上往来的阶段。 所以,唐奕直接就跟赵祯提意,也别来回跑浪费路费了,直接住下不就得了?有什么事儿直接叫到福宁殿去商量,那多省事儿? ....................... ps:病了...让我缓两天。 第192章 得寸进尺 唐奕提出两国互建使馆,常期驻使的建议,赵祯一琢磨,还真可行。先不说通不通告政令,这还有待商榷,但光是一波一波的使团耗费就能省下一大笔钱。 要知道,辽使来宋,接待的费用可是不低,一切都按最高规格配给用度。即使财政吃紧,也得勉强装大头,总不能在辽朝面前坠了面子。 而且,辽使来一次,大宋就得回访一次,这个费用更高。什么天朝仪驾,随行官员兵士,方方面面,都得要钱。 如果真的驻使,传信只需路驿即可,这得省多少钱啊! 赵祯心说,唐子浩这歪主意就是多,有时候还真能顶大用。 唐奕一看赵祯眉头渐展,知道这关是过了,只要皇帝不打观澜商合的主意,一切都好说! 见天色也不早了,唐奕躬身请退。 不想,赵祯就没打算这么让他走了,事儿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啊? “大郎,留步!” 唐奕心里直骂娘,奶奶的,老子把家底儿都掏空了,你还想干嘛啊? “陛下,还有何事?” “呃....” 好吧,赵祯这时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刚从人家那儿挤出来一百万贯,还要唐奕放血,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陛下但说无妨!” 唐奕也算光棍,反正老子已经被你榨干了,也不怕你再提什么过分的。 “朕是想....和你说说那个沼气燃灯、起灶的东西.....” 唐奕闻言,差点没哭出来,“陛下不会是想让草民把那套技术让为公用吧?” “.....”赵祯脸红了,还真是这个意思... 他一开口,唐奕就全明白了,这个事不光是赵祯,其实,范仲淹就已经和他说过好几次了。皇帝和范仲淹关心的倒不是沼气池点灯和做饭的用途,他们更看中的,是沼气池的积肥能力。 一个沼气池,每年可积肥一千多斤湿肥,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按大宋普通农户每户五亩左右的田地来算,每亩地可增肥两百多斤。 在这个育种、肥料、种植都达不到后世的科学标准的时代,更多的肥量,就意味着更高的产量! 这两年,范仲淹特意用两块田实验过,用过沼气池肥和没用的,亩产粮食相差了最少一成半。再加上唐奕总结出来的一套科学的施肥方法,亩产能差到两成。 这可是比什么事情都要重要的,所谓民以食为天,要是这个沼气池的技术普及到全宋,那两年多两成粮食,将会是什么概念? 所以,范仲淹不但一连向赵祯上了几道奏章,而且,还多次找唐奕谈过,希望他放弃沼气灯的生意,把这个沼气池普及开来。 ... 唐奕又怎么不知道积肥对农业的重要性呢?而且,他比赵祯和范仲淹认识得更透彻。 从根本上来说,大宋还是一个以农业为主,商业为辅的农耕型社会。 所以,想把大宋变成什么样,想让大宋从原始经济中跳出来,晋级到更高的社会形态,关键不是唐奕能把生意做多大,关键是大宋的有多少耕地,地里能产出多少粮食,这些粮食能养活多少人。 只有更多的基础产出,才能形成更大的经济力量,推着大宋向前迈进。 要是耕地产出跟不上人口增长,那就算唐奕玩出花来,也没用! 唐奕在后世曾经看过一个资料,说中国古代,即使将所有的耕地利用起来,但因为粮种和肥力的关系,人口上限最多就是一亿。 也就是说,中国这片土地,最多就能养一亿人。而且,这个是理论数字,真实情况是,人口过五千万,就很容易出问题了。 就好比一户人家,耕地是固定的,养三口人算富裕,养五口人算还能维持,养七口人就要饿肚子,养十口就一定死人一样! 土地的负荷有上限,就算再会持家的人也玩不转。 唐玄宗天宝年间,大中华地区有田十四亿亩,养民五千三百万,已经过了这个警戒线。 然后,经过五代的洗礼,又丢了燕云之地,终宋一朝也没恢复到盛唐时期的人口和耕地量。 到了明代,因为引入了土豆、红署、玉米等高产作物,才把理论上限提升到了两亿往上。而大明用三亿亩土地,养活了一亿两千万左右的人口,已经是个奇迹了。 清末土地总量翻了四倍,也把人口数推到了四万万! 只有当人工合成尿素、还有杂交水稻问世之后,人口才能不受土地的局限,开始飞涨。 所以,唐奕知道,增产不单单是多打粮食这么简单,而且还是最根本的问题。 他虽然是学化学的,但在这个时代不可能合成尿素,又无法远赴南美拿回那些高产作物,怎么办?只能在现有条件下提升产量,而沼气池积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真不是唐奕为了点个人利益抓着这门生意不放。想挣钱,他有一百种方法比沼气灯挣得多,关键是技术不成熟。 “不瞒陛下,现在沼气池的技术和造价就算草民放出去,也无法普及到百姓之家,造价实在太高了。” “听范公说,大郎不是在此获利颇多吗?朕还以为,这也如醉仙一般,是无本的买卖。” “....”唐奕一阵无语.。 老子是人,不是神! “实话跟陛下讲吧,沼气灯这门生意,从两年前开始经营,到如今,获利不下十万贯!但您知道,草民投入到技术改进和研发之中的银钱有多少吗?” “多少?” “十三万!年前汇账,不但一分未赚,反而倒赔了一万多贯。” “!!!” “陛下若是不信,草民可让国舅把账目拿来给陛下看。“ 唐奕一点都没说谎,一百万贯他都借出去了,还差这点东西?实在是沼气池技术不适合民间普及。 两年前初创之时,造价一百贯左右,苦哈哈的农民谁拿得出一百贯? 就算现在,唐奕投入了巨资研发,大批的顶尖匠人为了简化工艺,选择最便宜、最适合的材料,几乎是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是成本降到了三十贯每套。 三十贯!相当于一头耕牛的价格,又有几家能装得起? ...... 第193章 文大坑 唐奕开始就没打算从沼气池上挣钱,这两年挣下来的钱,也全都投入到了技术改进上。 比如,灯头处的铜构件,已经从两年前由金银巧匠手工打造,发展到了现了有专门镌刻螺纹的工具;牛肠内膜的处理,也从原来的手工制管,到现在的半人工流水作业。 但是,这其中也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大宋禁屠牛,牛肠始终是稀罕东西。制管依然是内膜套牛皮,再封漆,这样的繁琐工序无法替代。 有时候,唐奕都想,要不是钱不够,老子说什么也派船队去一躺美洲。粮食作物还是其次,哪怕只把橡胶带回来也值了。 有了橡胶,他这个化学生能干的事情,那就太多太多了.... .... 赵祯一听,唐奕投入这么大,成本还只能压到三十贯,就知道自己不用再做梦了。三十贯,真不是普通百姓承受得起的! 当下也不再留唐奕,让他下去歇息了。 唐奕如蒙大赦,心说,再呆一会儿,你还不把老子榨干..... 唐奕一走,赵祯却没睡,而是让李秉臣去看看文彦博休息了没有。‘抢’来了一百万,得快点让宰相知道知道,大伙儿一起高兴高兴! 李秉臣都没用到文彦博的房间,一出门,就见这货在门口候着呢。 这个老奸巨滑的,怎么会不知道,赵祯要从唐奕身上榨点油水? 若不是为这个,他也不可能这么痛快就帮着赵祯来了回山。 文相公现在一个铜子掰成四瓣花,根本不管唐子浩是不是师叔,反正能抠出钱来,就算是亲老子,他也顾不上了。 急匆匆地进来,还没等赵祯说话,他先急道:“陛下.,唐大郎可愿让出官粮的利润?” 他不知道观澜商合的真正底细,只知道这生意里面,唐奕利润颇大。 赵祯一叹,“官粮远转之事,文卿家就不要再提了,咱们的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文彦博苦着脸,他也知道是强人所难,但是没办法啊,朝廷没钱了。 “不过,唐奕虽不让运力之粮,却答应将家资借于朝廷,不计本息,文卿家明日可去与之商谈款项之事。” 赵祯这么一说,文彦博也没法说什么了,毕竟唐奕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唐大郎借了多少?” 文彦博开始盘算着,如果唐奕借了十万,那就给灾区再加十万的粮种;要是借了二十万,那京东几州的药品用度也就有着落了.... “一百万。” “一....那只够粮种了....” 文相公心里还在腹绯,这唐子浩听说不是比曹潘两家还有钱吗?也太小气....才一... “一....” “等等!!” 文相公这才反过味儿来,瞪着眼睛看向赵祯。 “一...一百万??” “贯!?” “哦!靠!!” “这小子搬金山的不成?!” .... 第二天,文彦博去找唐奕,从头到尾把唐奕好好看了个遍。 一百万贯啊!!把这小子开馒头铺的时间都算上,也不过发家才三年,他是怎么刮来的一百万啊?! 唐奕也是颇为意外,没想到,赵祯这么心急。 和‘师侄’聊了几句,他也就算是明白了,文彦博把朝廷官员的薪俸都挪到灾区去了,确实急用钱。 算了,再帮他一把吧! “想不想把一百万贯,变成两百万?” “想!” 本来还在憧憬这一百万怎么花的文彦博,听唐奕这么一句话,直接就蹦了起来。 “小师叔快说,另外那一百万哪儿来的?” 为了钱,文彦博也是拼了,最忌讳的“小师叔”都叫上了。 “笨啊!” 唐奕也不跟师侄客气,直接贴到文彦博耳边,“拿这一百万做饵.....” .... 文彦博越听越高兴,最后眼睛都笑没了... 论坑人搂钱,还得是小师叔有本事啊! 当下,文彦博也不提钱的事儿了,抬腿就走,而且直接去码头上船,回京了。 三日之后,桃花庵董惜琴携新晋花魁及京中名伶,将于四月十三在华联仓储门前义演,为受灾诸州百姓募集善款的消息就在京中传开.... 同时,文彦博以尚书省、开封府,还有市政司的名义给京中贵胄、富户广发请贴,邀大家一同观看名伶义演。 对此,各家也是心中暗笑,文宽夫为了筹钱,也是拼了。 不过,这是露脸又行善的好事,大家也琢磨着到时候捐个千八百贯,搏个好彩头。 他们哪知道,这特么是鸿门宴啊,去了就进坑,千八百就想打发了? 做梦! 演出前一天,文彦博找到唐奕,让他帮着看看哪里还有疏漏。 这主意可是他出的... 唐奕一看之下,发现这文宽夫也是够狠,连开医馆、卖杂货的小富之家都没放过,全都邀请了个遍。知道在华联门前肯定站不下这么多人,便连夜让文彦博把台子改在了皇城的宣德门外。 文彦博一想,这样更好,让官家往宣德楼上一站,效果岂不更佳。 于是,本来还想在回山多呆几天的赵祯,也被文相公拉回了京。 演出当天。 开封城几乎是万人空巷,半个京城的人都聚到了皇城之前,董惜琴携新晋花魁,这样的演出可是不多见。 一开场,先是桃花庵姑娘们献上热场歌舞,刚唱完,就有串场堂倌高声唱和: “左散骑常侍,曹佾,曹景体捐赈灾善钱,金二十万~~~!” 下面的人一听... “什么情况!?曹国舅疯了!?一下捐二十万?” 可不是疯了,曹佾不但捐了二十万,而且是真金白银地直接搬来了。十几口大箱的金锭子,直接抬上了高台,晃得人眼晕。 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儿,又听唱道: “祁国公王德用,捐赈灾善钱,金十万~~~!!” “.....潘丰,捐赈灾善钱,金十万~~~!” “.....邓州唐子浩,捐赈灾善钱,金二十万!” 曲子没听几首,台上一小半的地方已经让这几家的钱箱子占满了。 这时候,众人还怎能不明白,文宽夫这厮哪里是要大伙儿放点血那么简单? 这货是想要人命啊! , 第194章 疯子的演说 按这几家这个捐法,谁敢跟少了? 这可是尚书省、开封府衙和市政司连名发的贴子,你要是不捐,或者捐少了,尚书省还好,那开封府和市政司可不是闹着玩的。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这两尊神,谁敢得罪? 正在肉疼之时,只听宣德楼上,一个白胡子老大官高声唱和,声闻极远。 “圣人深感京东、河北三路民之疾苦,倾皇家内库之藏,与众嫔妃削用为半,筹金四十万,以恤民需.....” 得! 皇帝又出了四十万! 有明白人心中暗骂,特么官家刚刚才从内库拿出五十万匹绢,哪儿又蹦出来四十万!? .... 好吧,这回是唐奕心理阴暗了,他被赵祯放了血,于是,就想拉几个垫背的。没想到,文彦博这厮比他还狠,直接就来了把大的。 现在,皇城前人山人海,也不知道聚了多少人。站的远的,根本就听不见台子上说了什么,唱了什么,只能当个热闹看了。 但是,前面文彦博请来的人听得真切啊,而且不光听得真切,连看得也真切。 皇帝四十万、曹家二十万、王家十万、潘家十万,再加上唐子浩二十万,正好一百万! 其实,唐奕想自己名字底下就算十万就好,不过,文彦博也还算有良心,知道小师叔名声不太好,想借着这次募捐,帮唐奕抬一抬名气。 这还不算完... 官家捐了钱,文彦博也上了台。作为大宋的宰相,站在数万城民面前讲话,文相公也是头一回啊! 拿起唐奕鼓捣出来的一个‘铜皮喇叭’,文相公清了清嗓子...... “大河起舞,覆山河数十州地。苦天不怜宋,至河北诸地万民于水火,不得活。今有此演,意欲借此机为灾地饥民谋福,望我开封百姓以仁善本心行事,踊跃义捐......” 唐奕在下面听得直蛋疼,文邹邹的,说的都什么玩意! 不过,文相公还是很有水平的,扯着脖子嚷了一刻多钟,洋洋洒洒一篇长文就这么让他作完了。 最后, 文相公先是谢了官家自减用度为灾民捐资,又谢了曹、潘、王等几家捐钱的。 最后的最后,文相公有请唐奕做为捐资的代表,上台来陈辞几句.。 这也是之前按排好了,就是让唐奕来露个脸,刷点好感度。 对于赵祯和文彦博的好意,唐奕当然不反对。只有身处在这个时代,才能真正体会所谓的名声是多么重要,他要是一辈子当个商人还无所谓,但是按照范仲淹和赵祯的期待,就不得不在乎一点名声了。 接过文师侄递过来的‘喇叭’... “文相公一篇长文说得妙极...” 上来先拍文彦博一计马屁。 “但是,小子却一句也没听懂.....” 噗!! 哄~~~~! 文彦博直接喷了。 而底下的富户商贾、寻常百姓却是乐得不行,唐疯子果然是唐疯子,一张嘴就把文相公轰成了渣渣。 不过,唐奕说的没错,下面站着的,绝大多数都是大字不识的老百姓,文宽夫那锦绣文章确实没几个人听得懂。 “虽然这两年我也学了不少作文的手段,水平也还是有一点的...“ ”没有文相公作的好,但唠上一贯钱的,还是没问题的。” 哄~~! 下面又是一阵哄笑,原来唐疯子聊天是要算钱的.... 待人群重归平静,唐奕才面容一肃,“所以,今天我就不说什么仁义道德,也不说什么之乎者也的华美作文了!” .... “自炎、黄二帝治世以来,生活在这片广袤土地上的人们,开始有了同一个名字——炎黄子孙!!” “然,日月更迭,三皇五帝传血脉至周,周分数国合于先秦...” 文彦博太阳穴直突突,这混蛋损完了我,怎么自己说起了历史? 赵祯在宣德楼上听的倒很起劲儿,以他和唐奕的几次接触,这小子从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后面不一定又有什么重量级的等着呢。 ... “秦亡而汉立,我们又有了另一个名字——汉人!!” 底下的百性虽然不知道唐子浩为什么说史,但也大概听懂了,这是说咱们汉人的由来。 ... “汉儿传至大宋,虽散落神州各处, 然我们的姓氏! 我们的血脉! 我们的根!! 都来自同样的祖宗!!” 唐奕说到这儿,几乎是嘶吼着大喊,生怕离得远的听不见! “不论河北的苦民,还是开封的儿郎,我们的根是一样的!身体里的血是一样的!往上数两千年,我们的祖宗也都是一样的!” 下面的百姓哪听过这么有‘气势’的演讲,多数都喘着粗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全身血液沸腾。 “大宋!是汉儿的天下!大宋也是咱汉儿的家!” “你们说,我们汉儿,是不是一家人!?” “是!!!” 还真有捧臭脚的,底下稀稀拉拉有人大声称是。 .... “当下,京东、河北数十州,近百万‘家人’置于大河肆虐之下,与天灾抗争。咱们身为汉儿,身为‘家人’,能眼睁睁看着家人罹难,亲人受苦吗!?” “不能~~~!!” 还是那几个人猛的一声高喝,随即百姓们好像也熟悉了这种有问有答的方试,就如水入油锅,瞬间点燃了台下开封百姓的热血! “不能!” “不能!”从星星点点到轰天的呐喊,震得宣德门前守城兵士手中的大戟都是一阵乱颤! ... “我们身为大宋的家人,身为那百万灾民的兄弟姊妹!在危难之时,难道能冷眼旁观吗!?” “不能~!” “不能~~!!” 这回,百姓是轻车熟路,喊声整齐震撼! “官家尤能为灾民祈福罪已,节衣缩食。天子亦如此,难到我们就不能吗!?” “能~!” “能~~!!” “如今,大辽使节就站在那里!”说着,唐奕一指台下一搓明显有异于大宋衣着的人群。 辽使吓的一哆嗦,心说,你特么扯我这来干什么?这人山人海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我们了。 第195章 彻底忽悠瘸 唐奕很‘坏’地把矛头指向了辽使。 “如今,大辽使节在此,我们能让他们看我大宋如散沙一盘,父兄有难而不救吗!?” “不能~!不能~~!” 宋辽积怨之深,深入百姓骨髓,唐奕一下子就戳中了数万百姓的软肋,大伙开始不要命地大喊起来,仿佛要吃人! ...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寸江山一寸家!!” “大宋是家!家可蒙难,却不可灭!汉儿当自强!!” ... “汉儿自强!” “汉儿自强!” “自强!” ... “大宋!!” “大宋!!” ...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儿,台下的百姓、富商,从跟着唐奕高喊‘汉儿自强’,到开始山呼“大宋”二字,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最后,宣德守兵也不管什么军仪不军仪了,高举手中兵刃,跟着百姓一起高喊“大宋”! 整个宣德门前,一片沸腾! 赵祯在宣德楼上,看得眼圈泛红,心中呐喊:有民如此,何愁不兴? 文彦博也忘了自己是宰相,站在台上高举拳头,和百姓一起山呼‘大宋’,喊得那叫一个过瘾! 此时,曹佾、潘丰、张晋文,甚至是董惜琴、董靖瑶,则都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唐奕。 董靖瑶那恬燥丫头,此时出奇的安静,呆呆地看着台上。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 原来,人.... 真的可以发光, 而且是光芒万丈!! ... 至于台下的商贾富户们,刚刚还有点不情不愿,以为让文彦博坑了,现在却跟打了鸡血一样,面色潮红,跟着声浪高呼“大宋”! 他们从来没有如今天一般清晰地觉得,自己是“汉儿”;从来没有如今天一般,因为是“汉儿”而无比澎湃! 其中一个嗓子都喊哑了的,猛然高叫: “老子不过了!!我捐一万贯!” ... “我也捐一万!” “我捐两万!!” 有人带了头儿,后面喊捐的声音立马连成了一片。 唐奕暗暗松了一口气,还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有干传销的潜质啊! 拿着喇叭悄悄下了.台,到来后台,唐奕一把抓住张晋文的胳膊,“水....快给我水!” 张晋文苦笑着把水壶递上。 猛灌了几口,唐奕才算缓了过来。 把水壶推到张晋文怀里,反着膝盖直喘粗气,那下面可是几万人啊,远外还有更多,只不过听不见说话。这也没个电音喇叭,全靠一副嗓子,差点没喊背气了。 曹佾等人都围了过来。到现在,外面都开了锅了,他们也没想明白,唐子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文彦博都没让百姓这么疯狂,怎么他一上去,几句话就把血性都煽起来了? 就连董靖瑶也好奇地靠过来,想看看发光的人是什么样儿。 不想,唐奕下面的一句话,直接放倒一片! .... “带头喊口号的那几个,一人多加两百文的赏钱!” 他-妈的,原来是他花钱雇的!!! 这也太贱了... ... 唐奕这么一通扇风点火,比文彦博那篇长文可是有用无数倍! 但是,文相公一点都不嫉妒唐奕,甚至想把唐奕圈养起来,每次缺钱的时候,就拉他出来鼓噪几句。因为实在是太给力了!!! 只一天时间,文相公一共收了民间捐资两百四十一万贯! 没错,不算唐奕那一百万的‘饵’,就收了两百多万贯! 仅仅开封洒行的七十二家正店,就捐了五十万! 富商豪绅、皇族贵胄捐了一百四十万! 剩下的五十多万,竟然是开封百姓你一贯,我百文,这么一点点凑出来的! 就连青楼艳姐、欢场粉头,在董惜琴的带领下,也不落人后,纷纷捐出胭脂钱... 文彦博甚至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幼童拿着两文钱,跑到募款箱前扔进去,说是省下药糖钱给灾区的孩童。 除了银钱,这次还募到了一万四千多套旧衣旧袍、六千多床旧棉被... 最可笑的是,辽使怕让愤怒的百性给‘淹’了,也自掏腰包,捐了几百贯,帮助‘友邦’度过难关。 ... 算上唐奕拿出的一百万,这次义捐,一共募得善款三百四十余万,着实解了文彦博的燃眉之急。 不过,你要是以为文相公这就满足了,那你就太天真了。 文彦博从唐奕那学来了这招刮地皮的招式,怎么能这么简单就完了? 第二天一下早朝,赵祯走了,文相公却没走,而且把各班朝臣也都留下了。 文彦博倒也光棍,把昨日捐款的帐册往大伙面前一推。 “官家用度减半,又捐了四十万,连开封百姓都勒紧腰带,募集了数百万,你们这些吃官粮的,自己看着办吧...” 宋庠真想一脚踹死这厮,奶奶的,把主意打到同寮身上来了。 但是,没办法,文宽夫把皇帝和百姓一起都搬出来了,你想不放血,怎么可能啊? 于是,朝中从刀笔小吏到宰执内相,又让文彦博刮了两个月的俸禄。凑了凑,整好四百万贯。 之后,文相公没着急花钱,而是跑到了回山。他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为啥老子说了一刻钟屁用没有,唐子浩上去只吼了几嗓子,底下的人就都失去理智了? 对此,唐奕这个师叔,也只能教育教育师侄了。 “道理很简单,你就算把文章念出花来,孔圣人都从坟里爬出来,给你击节叫好也没用!还不如‘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来的实际”! “为什么这么说呢?一是,百性水平不够,听不懂;二是,思想境界不同,没有共鸣。” 文彦博就纳闷了,就算你说的是大伙都说得懂的,那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吧? 文彦博是宰相,他想的可不只是一次募捐。他想的是,为什么唐奕说大家是“一家人”,底下的百姓就真把灾区当成自己家了,近乎倾其所有的捐资捐物? 好吧, 唐奕在想,是不是有必要和师侄聊一聊强化‘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性了.... 第196章 效果极好 毛爷爷曾说: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群众的智慧是无尽的,尊重群众,发动群众,让群众当家作.... 好吧,后半句放到大宋是作死。 反正唐奕只不过是‘卑鄙’地利用了一下民族情绪,‘下流’地偷换了汉儿‘家天下’的概念。 不过,虽然动机不太纯洁,但是结果却是好的。不但募捐了大笔善款,也给大宋的士大夫们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课题—— 民心、民意到底蕴含了多大的力量?除了‘忠君不乱’,是不是还有别的用途? 这种异地之间的互动在以前是很少见的,现在,开封百姓心系家国,很好地为国家分忧出力,如果再在灾区宣传得当,灾区饥民也会感念皇帝和各地汉人的一腔热血,无形中就增强了大宋的凝聚力。 对此,唐奕说太多也没用,只能靠文相公自己去悟了。 ... 四月中,辽使归国。 按说,辽人来大宋,不住上两三个月都不好意思回去,这次来了几天就走,实在是赵祯的提议太重要,辽使急着回去和耶律宗真汇报。 而宋帝提出两国常期驻使、互通政令的建议,简直就是正中辽帝下怀。 他这么处心积虑地一年跑好几趟,不就是怕边境局势紧张,耽误了他易储的大事吗? 于是,五月末,耶律宗真就任命原南院宣徽使萧英为辽宋通政官,耶律旗为国仪点检使,一同入宋驻使。 使团六月末到达开封,赵祯不但把原来的辽国驿馆改为大辽使馆,而且还很高兴地给萧英和耶律旗封了宋官。也就是说,这两位不但拿着大辽的俸禄,在开封吃香的,喝辣的,同时还拿着大宋的俸禄。 赵祯也听从了富弼的建议,任命范镇为宋辽通政官,王德用之子王咸熙为驻辽武官。 两国自此正式开始了常驻使节、互通政令的时代。 宋辽一下成了一家子,可把西夏吓坏了。 特么你们两家玩到一块儿去了,那我还混个屁啊? 其实,从李元昊到他儿子李谅祚,这爷俩也是挺累的,充分演义了什么叫‘朝秦暮楚’。 西夏和宋、辽都有仇,都打过仗,而且互有胜负。 基本上就是,打得过就抢,打不过就求和。反正不管大宋,还是大辽,都是安逸惯了的老妇人,根本不愿意和西夏扯皮,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于是,西夏本着光脚不怕穿鞋的,今天先到大辽去刮层皮,明天再到大宋割块肉。 李元昊也不傻,充分利用了宋、辽相互掣肘的态势,打大辽就和大宋求和,打大宋就和大辽一个鼻孔出气。反正绝对不同时得罪这两个巨头,要不然,分分钟被轰成渣渣。 现在,辽朝和大宋穿一条裤子了,那还有西夏的好吗? 果不其然! 耶律宗真去了大宋这块心病,不但易储之事有了着落,对西夏用兵也再无顾忌。 只两个月,就把夏军击溃,要不是忌惮‘皇太弟’耶律重元因此军权在握,耶律宗真都想举兵兴州,直接把西夏灭了! .... 八月,辽军在内云州辽夏边境全线告捷,大破夏军主力,毙大将野利溪真,俘敌三千众,牛羊无计。 九月,宗真再次遣使来宋。这次倒不是什么互通敌情之类的事情,而是把辽夏一战劫掠的牛羊战马,分出了一部份送给赵祯,全当是两国通谊之礼。 对于设使馆、驻使这事,不但是赵祯,包括文彦博和富弼,最开始也都全当是缓兵之计,只道是让大宋缓过这口气。但是,他们谁也没料想到,只是互通政令、驻使通仪,就对两国关系的影响会这么大。 而且,不管民间情绪多么仇视,还是实际的历史遗留问题多么严重,在政治层面保持起码的和平,真的太重要了。 今年到现在,富弼、文彦博可是比想像中要轻松得多。 年初募款四百万,大大缓解了朝廷财政压力;宋辽驻使之后,两国都选择性地通报了一些以往的政令军情。结果发现,很多时候都是两国过于紧张,再加上不明敌情之下的误判。 富弼则借由这些重要情报,与西府属官重新制订了宋辽边境军防,军费压力也因此减轻了不少。 至于唐奕... 不得不说,这半年是他过得最舒服的半年。 现在,张晋文管华联仓储,曹佾管观澜运力,潘丰管樊楼和京中洒业,马大伟则负责盯着回山改建,可以说,生意上,完全不用他操心。 每天听听师父们的讲学,给民学的孩子们上上课。闲着没事时和黑子练练筋骨,偶尔和潘越再打一架,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美了。 此时,观澜书院旁边的小树林中,几个少年人围成一个战圈,看着声中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拳**错,打得正酣。 “揍他!!” “潘老四,你能不能行了!?” “揍他!你一个从小就习武的练把事,还弄不过他个半路出家的样子货!?” 宋楷叼着半个苹果,一边挥舞着拳头高声大叫,一边捅着庞玉、贱纯礼。 “来来来,下注了啊,就赌唐疯子能坚持几招!” “三十招!”庞玉摸出一角银子塞到宋楷手里,眼睛就不离场中。“大郎,你特么争点气啊!别三两下就怂了!” “五十招!”贱纯礼对唐奕还是很够意思、很有信心的。 ... “二十招....”丁源不看好唐奕。 “大侄子加油,干翻唐子浩!!” ... 唐正平这闷骚的东西看了眼场中,眼珠子一转,直接掏出一大块银子,足有十两。“马上就怂!” 几人呆呆对视一眼,觉得,唐愣子是不是傻掉了?唐奕还不至于这么不堪吧? 那边,唐奕勉强支应,已是险象环生,又听到几人的言语,不由把这几个坑货的祖宗问候了一个遍。 奶奶的,你们看猴戏呢啊?还买定离手? 不过,他们越这么说,唐奕越不服气,非要撑过五十招给你们看看! .. 庞玉一看唐奕那个拼命的样子,知道潘越一时还真拿他没办法,便得意地看向唐正平,“唐愣子,你这十两银子怕是要输光光喽!” 不想,唐正平一点都不紧张,猛的一声高喊...... “董靖瑶来了!” .... 第197章 驻学 唐正平突然嗷捞一嗓子,众人不由一愣。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那边,唐奕一个激灵,猝不及防地被潘越一拳正中眼眶。 唐奕连疼都没顾得上喊,撒腿就跑,“不打了,不打了....” “哈哈!”唐正平大笑两声,一把抢过宋楷手里的银钱,“还欠我十两啊!” 宋楷左右看看,哪有什么董靖瑶!?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这贼厮使诈!” 唐正平一边把银子塞到怀里,一边懵懂回道:“怎算使诈,我又没上前拦他。” 庞玉眼看着自己的银子转眼间变成了别人的,大叫一声,“这憨货欠揍!兄弟们,上!” 于是,唐正平瞬间被几人淹没.... 等他抱着头挺过一轮猛揍,再抬头看时,就见唐子浩顶着个乌眼青,面色阴森地看着他。 “一人一半!” 唐正平可不想等唐奕动了手再求饶,直接开价。 唐奕哪会被他这几两银就收买了?一个箭步蹿了上去,骑在唐愣子身上就开始蹂躏。 “奶奶的,属这憨货最是阴险!” .... 要说这半年多,唐奕过得舒服是挺舒服,唯一的小‘瑕疵’就是.... 就是回山还有一个董靖瑶! 所谓一物降一物,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子浩,唯独拿桃花庵的这个小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在观澜书院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也不知道唐奕是怎么搞的,一张神嘴都能把死的说成是活的,别人想要喷过他,简直是完全没有可能,就连文相公有时来找他,都能让这个小师叔喷出心理阴影。 但,凡事都有个例外,董靖瑶就是这个例外。到目前为止,唯独只有她可以把唐奕喷出心理阴影。 唐奕自己也说不清这是种什么心理,要非得解释的话,可能就是在这个时代,像董靖瑶这样的人太少了吧! 没错。 宋人的优雅深入骨髓,要么如董惜琴那般恬淡如菊;要么如君欣卓那般静谧如兰。唐奕还没见过哪个人像董靖瑶一样,从不遮掩,跳脱得很‘真实’,把所有喜欢和不喜欢都写在脸上。 如果说,唐奕用千年的见识撕碎了大宋的传统,那么,董靖瑶应该就是用自己的个性在与传统抗争。 有时候,唐奕甚至有些怅然若失,因为她终将随着长大,慢慢地学会收敛,慢慢地学会恐惧,慢慢地学会世故......也会慢慢地发现,唐子浩其实是她根本惹不起的人物。 到那时,唯一可以指着唐奕鼻子大放嚼辞,唯一敢趁没事对唐奕又掐又拧,唯一不肯给唐子浩面子的人也就没了。 真的不是唐奕犯贱.... 实在是,这个小丫头让唐奕有种再次回到千年之后,再次面对那些飞扬的女同学的错觉。 所以... 久而久之,唐奕已经养成了习惯,就像是和这小丫头在玩一场猫鼠游戏。 .... 骑着唐正平一顿暴捶,最后,唐奕累得一翻身直接躺到了地上。 唐正平捂着腰眼哇哇大叫,倒不是唐奕下手重了,而是刚刚赢来的银子被压在身下,把他搁得半死。 宋楷等人笑得肚子疼,也就势往草地上一躺,几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横七竖八倒成了一片。 潘越在一旁冷眼看着,忍不住揶揄道:“范公要是看见他苦心教出来的好学生,还是一群只会打闹的顽童,估计会气出个好歹来。” 唐奕把胳膊枕在头下,偏头对潘越道:“我发现吧,你还是做纨绔的时候比较可爱,现在是越来越不召人待见了。” “就是!”宋楷撇了一眼潘越,“这娃好像傻掉了,都不会笑了。” “....” 潘越一阵无语,.正不知说什么,却见唐奕拍拍身边的空场,“来,坐这儿,咱陪你捞十贯钱的。” 噗... 几人都笑了,“捞几贯钱的”自从开春那场义演被唐奕说出来之后,已经成了开封百姓的口头禅。 “滚蛋!”潘越白了他一眼。 唐奕面容一冷,“你坐不坐?” “不坐!” “兄弟们,上!”唐奕一声令下,五六个大小伙子瞬间弹起,直扑潘越。 潘越就算武艺再高,也架不住这一群恶狼的蹂躏,直接被按在了地上。 宋楷这厮见机会难得,掐着潘越的痒痒肉,“服不服?笑不笑?坐不坐?” 而唐正平.... 好吧,这货把潘越的靴子拽下来,扔没影儿了。 打闹了一阵,大伙儿畅快地歪倒在草地上,喘着粗气。 潘越仰面朝天,看着阳光透过树林撒下一片斑驳,突然叹气道: “不知道曹老二现在怎么样了....” 众人不由一阵沉默。 潘越这一年多心性渐稳,这和曹觉出走有很大的关系。但是,这件事的罪首是唐奕,大家平时都不愿提及。 唐奕这时也渐渐敛去笑容。 “但愿他过得好吧...” “行了,行了。”丁源又开始打起了圆场。“曹老二那秉性,出去也吃不着亏,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就是,混不下去自己就回来了。”宋楷附和道。“他要是回来,我宋为庸认他当兄弟!” “说点正事儿。”唐正平憨然发声。“听说了吗?辽使前天向官家上请了。” “请什么?” “现在不是有驻使,有驻将了吗,辽国的老皇帝想让咱们驻学。” “驻学?” “辽帝想让太学在其中京大定开设分阁,互通有无,交流学问。” “噗...”丁源直接就乐了。“跟蛮子有啥可交流的?他们也好意思提?太学随便去个教谕,辽朝那些所谓的状元、学士就得认祖宗!” 宋楷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听富相公和我爹说,辽朝也尊汉礼,也有一些有学问的大儒。不过,太学是官学,在辽朝开设分阁这种事关系太大,不说官家,朝官们也不会同意的。” 潘越依然望着天。 “宋为庸说的没错。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新的报料。.” “什么?” ..... 第198章 非去不可 潘越一句话,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士大夫们自诩汉学是天下大道,认为蛮夷来我国朝接受教化才是正理,哪有去蛮夷之地,上赶着传道的道理?况且,太学乃官学,更不可能到辽朝去设阁,官家和朝臣自然不会同意。” “但现在,大宋和辽朝正是蜜里调油之时,官家不好在这个时候落了辽帝的面子,所以.....” “所以,已经有人向官家觐言,以知名民学代替太学,去辽朝设阁。” 宋楷一撇嘴,“谁傻啊?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傻......”说到一半,宋楷瞪着眼睛坐了起来,转头看向潘越,“知名民学.....那特么不就是观澜书院吗?” “谁他妈出的这个馊主意?!” 潘越眼皮都不抬地道:“张尧佐和汝南郡王!” “又是张尧佐!” 唐奕躺在地上没动,却是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个张尧佐怎么总起妖蛾子!?还有赵允让那个老货,享你的清福就完了,瞎掺合什么啊?” 不过.... 不过,这次这两个老家货倒是干了件正事儿! ... 宋楷愤愤不平地道:“咱们观澜的老师父们个个年岁已高,派哪个去辽朝合适?!张尧佐这厮真是欺人太甚!” 庞玉撇嘴道:“那老不死的,仗着侄女马上就要旦下龙儿,现在声音大的很呢!” “老天保佑张贵妃生个公主,看这老东西还嚣张不!?” 好吧,这话贱纯礼是在心里默念的,没敢说出口。 ... 唐奕心中大喊,“让我去啊!老子年初就想去大辽看看了。” 只不过,还没等他喊出口,就忽觉眼前一暗,一个粉粉嫩嫩的小脑袋遮住了阳光。 “咦?唐疯子,你怎么变成乌眼青了?” 正是董靖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矮着身形盯着唐奕青黑的眼圈猛看。 ..... “你要去大辽?绝对没门!” 此时,唐奕面前坐着范仲淹、尹洙、杜衍,范大神正瞪着眼睛,恨不得把唐奕拍死在当场。 尹洙笑着看向唐奕,“你不会是在回山呆厌了,想出去疯了吧?” “老师!”唐奕苦着脸,“我去辽朝是有正事啊,又不是去玩的。” “那也不行!”范仲淹怒道,“整天就想着铜臭之事,就顾着你那点生意,学业怎么办?你当入辽那么简单?一去一回至少半年!” 唐奕暗暗撇嘴,没钱你们哪有这么好的生活,花钱还骂钱,不仗义了吧? 只是,这话他也就心里想想,哪敢说出来。 当下,只得软言细语地和几位师父解释,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妖法,范仲淹居然同意了。 可是,这事报到官家那里,就又卡住了! 赵祯想法很简单,唐奕现在绝对是块宝,就算宋辽现在驻使通谊,那也万万不能让他去犯险,万一路上出点什么岔子可怎么办? 于是,唐奕上请一次,赵祯拒一次,来来回回好几次,死活就是不同意! 不同意,唐奕直接回房收拾收拾,拿着个盒子,直接进宫求见,要当面陈情。 这回,唐奕是铁了心的要去大辽。年初就想去,谁都不让,这回谁拦也没用! 赵祯没办法,只得召见,想看看唐子浩又发什么疯,非要去辽地。 .... 这还是唐奕第一次进到皇城之内,引路的内侍曾去回山传过几次旨,知道官家对这个唐子浩极为重视,小心地引着他到了福宁殿。 唐奕抱着个锦盒一进门,发现富弼和文彦博都在。 “参见陛下!” 赵祯眼皮都没抬,不温不火地道:“平身吧!” 唐奕抬起脑袋一看,不论是赵祯,还是富、文二人,都没个好脸色。 不由得嘿嘿憨笑,“陛下这么严肃,草民都不敢说话了。” 赵祯冷哼一声,“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陛下?” “有啊!怎么没有?”唐奕梗着脖子,极为诚恳地鼓噪道:“在草民眼里,您不光是陛下,还是长辈。小子除了敬畏,还有尊敬呢!” “莫要贫嘴!”赵祯佯怒地横了他一眼。整个大宋,也就这小子敢这么和皇帝说话。 “开封还不够你折腾,还要跑到辽朝去?” 唐奕一缩脖子,赵祯的那两个字‘藏匿’他可是没忘的。但是,这回跟年初的义演一样,该‘露’的时候得露啊! “辽朝早晚还是要去一次的,益早不益晚嘛?” 文彦博一叹,赵祯让他们两个来,不是什么正式的议政,而是想让这两个和观澜走得近的宰相帮着劝劝唐奕。 “你可知陛下为了你的前程费了多少心思?你去一趟大辽不要紧,陛下苦心的布置就全都白废了!” “和他说这些做甚?”赵祯一副气愤难平的样子,搞得唐奕一头雾水。 “什么布置?” “唉....”富弼叹道: “我在朝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未看陛下对一个后辈如此关爱。大郎非要去辽地,倒真的是伤了陛下的心了!“ 唐奕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陛下是想你这几年专心学业,下科贡试能有所建树,早日成材,为朝廷效力。” 文彦博斜眼看着唐奕: “也不怕你知道,只要你能过了会试,就说明学问还是够用。” “殿试你不用操心,必然高中!不管名次几何,即入翰林院。堪磨两年,放出京历一任地方官,便直入三司。三十岁之前,必让你执掌大宋财权!” ... 唐奕都听懵了... 还带这么玩儿的啊? 下一科,就是四年后,唐奕整好二十岁。 听富相公的意思,赵祯宁可殿试放水,也要他高中,然后两年翰林,三年地方官,二十五岁入三司,三十岁之前拜大宋财相。 这特么不是赵祯给唐奕走捷径,这特么是让他绑着火箭往上蹿啊! ........ ———————— ps:近几天生病,再加上马上唐奕又要换地图了,而且,对于文中的一些角色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和定位,苍山要仔细地斟酌一番。 所以,最近几天更的少了一点,大伙多担待! 第199章 羊吃人 大宋官儿多,也不缺人才。 所以,就算你才比晏殊,文压醉翁,在升官儿这个问题上,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熬资历。 哪怕是高中状元之后,也得从地方县令做起。三年知县,四年京闲职,出京再到地方呆四年,十几年下来之后,能怎么样,就看造化了。 运气好,有能力回京熬十来年入中枢,五十岁能拜相;运气不好,知州无极限,就像魏介似的,在地方呆着吧! 而赵祯给唐奕安排的路,都不知道跳了多少级。 三十岁拜相?开玩乐啊? 唐奕不知道,赵祯不但把路给他铺好了,连媳妇都帮他找好了。 ....... 好吧。 赵祯和两个宰相红脸白脸的一通组合拳,还真把唐奕敲晕了。 这个诱惑太大,唐奕有点动心...... 财相啊!入主三司啊! 要说在大宋什么人最风光,当然是政事堂的相公们,而且没有之一。 但是.... “唉...” 唐奕悠然一叹,“陛下如此厚爱,草民明感五内!然,越是如此...小子这趟辽国就越要去了。” 文彦博一翻白眼,心说,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呢? 赵祯听他此言,不由问道:“大郎非要入辽,到底所图何事?” “为了这个!”说着,唐奕把手里的锦盒递了上去。 赵祯微微凝眉,打开那盒子一看,只见盒里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 唯一方布片、一轴棉线,还有一撮白毛。 ...... 赵祯拿起那撮白毛细看,发现比棉絮要粗些,但也算质地柔软。 “这是....?” “这是羊毛。”唐奕沉声答道。 “羊毛?”赵祯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把手里的白毛递到富弼二人手中。 富弼拿过羊毛一看,也不禁疑虑:“这是何种羊的毛?为何如此柔软?” “回相公,只是普通小尾羊的无髓毛,经过加工脱脂,并无特殊。” “何为脱脂?” 赵祯隐约记得,曹景休好像和他提过,唐大郎有一项羊毛脱脂的工艺,视若珍宝。 “羊毛的表层包裹着一层油脂,不但使羊毛变得很硬,而是异味难除。草民借助一些矿料,可以把这些油脂洗去,使羊毛如棉絮一般柔软,利于纺线织布。” 这个时代,即使是辽国和西夏这样的牧区,也只能用羊毛来制毡、制毯。 在羊毛脱脂技术出现之前,羊毛的利用价值极低,甚至可以说是垃圾一样的东西。 但是,在唐奕眼里,那不光是闪着光的铜钱,还是可以倾国覆朝的一大杀器。 这也是唐奕为数不多的,可以利用现有资源达到工业化的项目。 用芒硝和熟石灰反应,很容易就能得到洗毛用的碱溶液。而芒硝和石灰又是极为常见的天然矿产,成本很低。 .... 赵祯拿起盒子里的那一小块毛布,细细抚摸。发现比棉布稍厚,手感极佳,面层还有一些细密的小毛,看着就暖和。 “大郎就是为了这种毛布要去大辽?” 辽地产羊,唐奕既然拿出这羊毛布,自然是盯上了辽朝的羊毛。 “正是!” 文彦博道:“我宋境也大批饲羊,为何不在本国发展,也可让养羊的百姓多些收入?” “大宋缺钱啊,这等好事为何便宜了辽人?”文相公在心里呐喊着。 唐奕苦笑。 “不瞒陛下和两位相公,草民这项羊毛脱脂的工艺,一年多以前就已经弄出来了,但是一直不敢拿出来。就算是现在,草民也只是打算到辽朝先去摸一下底子。至少五年之内,不会把毛布放出去。至于在大宋..相公更是想都不用想!” “这是为何?”不光文彦博、富弼,赵祯也是一脸的疑惑。 在他们看来,这绝对是一件造福民生的好事,为什么还不想拿出来呢?这可不是唐奕的风格,要知道,这小子一甩就是一百万,眼皮都不眨,根本不是敝帚自珍之人。 “这么说吧,草民先说一下这布的造价。” “小尾羊每年可产毛五到七斤,而脱脂只需芒硝和石灰,这样一匹毛布的造价不算羊毛的费用,还不足一百文。就算是高价收毛,也勉强到棉布的一半。” “什么?”赵祯直接就站了起来。“这么厚实的布比棉布价钱还低?” 唐奕摇头道:“这还是咱们大宋的小尾羊,出毛量少。要是换成大辽的毡羊,一只羊一年能出十到十二斤上好羊毛,造价更低。” 这个时代,即没化肥,也没科学的优化,棉花的产量很低,亩产不过几十斤,连后世的五分之一都达不到。所以棉价和布价都很高,棉大概三十五文每斤,而棉布得三百文每匹。 文彦博也是服气,‘小师叔’真不是吹出来的....在他那里,就是个石头蛋子,也能让他卖出个天价来。 富弼现在也不管什么君不君臣不臣了,走到赵祯案前,拿起毛布和毛线猛看。他现在想的是,如果把这毛纺收归官権,每年可为朝廷增税多少。 唐奕一看三人的表现就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心说,你们光看到了毛纺的巨利,却不知道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兽,一但放出来,又驾驭不了,那就是吞噬一切的存在。 “草民给陛下讲一个故事吧...” ... “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羊吃人!” 羊吃人的故事,来源于后世的英国,飞速崛起的毛纺织业对农业和整个社会造成的破坏性连锁反应。 羊毛贸易的巨额利润致使贵族疯狂圈地放羊,大量侵占农民的耕地,使得除了一少部份贵族得利之外,百姓几乎是民不聊生。 现在的大宋和那时英国很像,既有庞大的对外贸易,又有大规模的国内需求用户。一但把毛纺工业放出去,可能会爆发更为猛烈的‘圈地运动’。到时候,百姓大面积退耕还牧,那就不是给大宋谋福,而是召祸了。 在无法大量的提高棉花产量之前,毛纺的压倒性优势是不可替代的。 小小的羊毛,绝对是吞噬一切的存在! 羊吃人! 一个不好,它不但要吃人,而且还能吃了大宋! .... 第200章 搞定 我懒又飞了个万赏... 但是实在对不住,这两天更新不给力... 我都不知道我在写什么,‘羊吃人’这个梗出来的太早了.. 脑袋不清楚手一顺就秃撸出来了... ................ 唐奕当然不能跟赵祯讲什么英国,但是,说明其利害关系却是不难。这么大的利益,引发的连锁反应,绝对不是大宋能经受得起的。 赵祯、文彦博听得冷汗都下来了,“羊吃人?”这可不真的是“羊吃人”吗! “所以,你要祸水东引,把毛布放到辽国去?” “不是!”唐奕摇头。 “辽朝的情况和大宋不同。大辽除了占咱们的燕云之地,再加上西京道、东京道一小部分,剩下的地方都是牧区,影响不会太大。” “那你为何还要把毛布引入辽朝?这么大的利益让辽朝吞下,对我大宋可不是什么好事。” ... 唐奕白了文彦博一眼,心说,这个师侄跟他学了快一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嘴上却说得恭敬,“相公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是要把毛布引入辽朝,而是只相中了他们的羊毛。至于脱脂的技术,我定会牢牢攥在咱们自己手里。纺织业也会放在大宋。” 文彦博闻言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唐奕继续道:“这么做有几点好处。” “第一,大宋不会出现羊跟人抢土地的局面。” “第二,一但辽朝与我们形成了稳定的羊毛供应态势,那么,大辽从此之后就太可能与咱们为敌了。” “.....” “.....” “.....” 这口气,也太大了吧? “只问文相公,单大宋和辽朝的人口若普及毛布,每年得需多少布,又需多少羊毛!?” 文彦博汗都下来了,根本算不过来... “再问相公,如果从辽朝引进羊毛,若每斤我给辽人十文到十五文,是养羊获利大,还是养牛马获利大?” .... 当然是养羊!牛马要三五年才能出栏,而且辽地牛马太多,根本不值钱。但是,羊就不一样了,不用屠宰每年都出毛。一只羊一年就几百文啊! “这算是一种很无赖的绑票,把辽朝的经济命脉和大宋彻底绑在一起...一但辽朝攻宋,那这条羊毛供应线也就断了。辽帝不得不掂量掂量,这个损失,他们承受不承受得起。” 赵祯三人恍然大悟! 简直就是妙计!绝计!!刚刚那笔账算下来,宋辽每年单羊毛贸易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打架就要面临军费和经济的双重压力。 “可是...”文彦博话锋一转。 “可是,辽朝在此也会获利不少,有没有办法让辽国既挣不到钱,又不敢断了羊毛供应呢?” 唐奕听得直翻白眼,文宽夫想的还真美,又让马儿快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 “可是,一旦我们把毛纺贸易发展起来,到时,辽朝把你的脱脂工艺学了去,又断了我们的羊毛供应,那我们岂不是损失更大?” 富弼想的比较深远,也提到了点子上。 “不怕!”唐奕笃定道。“第一辽朝地广人稀,没有咱们大宋的人口基数,就算他们学去了,也形不成规模。” “第二嘛...”说一半,唐奕卖起了关子。 “要是辽人这么轻易就把我的技术学了去,那我也不是唐子浩了!” 说着,唐奕嘿嘿贱笑,哈着腰凑上一步,对赵祯道:”所以,您看,这么重要的事情,您还是让我去吧.?“ “哈..奸猾小子!”赵祯被他逗乐了,坐下身形斟酌起来,“这么说,你要去大辽就是为了这毛布?” “肯定啊!”唐奕一拍大腿。 “辽朝那帮蛮子,除了会算自己兜里有几个钱,什么牧区几何,毡羊多少头,人均收入多少,运力如何,从来都不算计的。草民只得自己辛苦一趟,帮他们理理清楚了。” 赵祯忍俊不禁,突然觉得,身边要是有这么一个跳脱的小子也挺有趣的,不由羡慕起观澜书院里那几个老家伙了。 教这么个弟子,不但有清福可享,而且还不会觉得闷。 “两位爱卿看看,到底让不让这小子入辽呢?” 文彦博还是觉得不太稳妥,正要说两句,抬眼正看见小师叔祈求的目光,又把话咽回去了。心中不免得意,你小子再能,也有求我的一天吧? 富弼倒是想着毛布能给朝廷带来的利益,自然也就不反对了。 其实,唐奕有一句没说,他之所以现在不把毛纺织放出来,还有一个更为深远的用意,将来这会有大用! ..... “官家同意你入辽了?”观澜书院里,宋楷等人聚在唐奕屋里,潘越靠在门沿,连黑子和君欣卓也在。 到现在,他们还是不太敢相信,唐子浩到底是怎么说服范师父和官家的。 “这个月二十一动身。” “那也没几天了啊?”宋楷掰着手指头一算,也就十来天的时间了。 “大郎!”宋楷贼兮兮地靠过来,“你看,有没有可能....” “没可能!” “唉!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拒了啊?”宋楷一阵哀嚎。 唐奕一声冷哼,“你要不怕你爹打断你的腿,你就跟着。” “那算了吧!”宋楷扁着嘴缩了回去。 “那你都带谁去?”潘越突然插嘴。 “嗯...” 唐奕略一沉吟,“上院这面,老师已经找好了人,是和孙师父一同过来的郑教谕。他老家是雄州人氏,对辽地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民学的胡林和马阳跟着我走,加上黑子、憨牛,书院也就这些了。官家还派御前侍卫营的军将随行。” 潘越点点头,没说话,也不知心里想什么。 宋楷这个难受啊,他多想跟唐奕出去闯闯,看看宋人魂牵梦绕的燕云,看看辽人大定府。 可是,去不了啊!唐奕说的没错,他要是敢去,宋状元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众人又闹腾了一会儿,见快到饭时,就一哄而散,朝食舍而去。 唐奕没急着去,坐在那发呆,他在想,这次入辽还得准备什么。 正想着,只觉鼻息一痒,幽香袭面。一抬头,就见君欣卓立在自己身边不足半尺远的地方,面露三分委屈、三分愤怒,还有四分咄咄逼人。 “干嘛?” 唐奕故意住后仰着身子,这妞靠得这么近,就不怕老子吃了她? 第201章 流年啊,你奈我何 唐奕正想着入辽的事情,只觉鼻息一痒,幽香袭面。一抬头,就见君欣卓立在自己身边不足半尺远的地方,面色不善。 “干嘛?” “我呢?” 君欣卓不明不白的一句话,把唐奕问得一愣。 “什么你呢?” “我呢?” .... “姐姐呀,什么你呢?我呢?把话说明白!” “师兄都跟着,我呢?” “哦~!”唐奕一挑眉,“你在家呆着呗。” “不!” “呦~,还学会顶嘴了!”唐奕眉毛一立。 “好几千里地,你跟着折腾什么啊?再说了,那辽国蛮子要是看你这小娘子长得俊俏,抢去当压寨夫人,那老子不就亏大了?” 噗... 君欣卓被他逗得抿然轻笑,随即又板起俏脸。 “我要去。” “那你求求我吧!” ... “求...” 君欣卓猛然一顿,这才发现,唐奕一脸的坏笑,显然又上了他的贼当。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一扭腰枝,把脸别向了别处。 “我不去了....” “别别~!”唐奕见祸心败露,急忙求饶。“姐姐要是不去,我这一路还不得无聊死?” 君欣卓面颊一热,知道他心里没想什么好事。 “不去了,看这一路没人照顾,你会不会窝囊你!” 说完,急步出厅。 走了... .... 唐奕这一趟入辽,前前后后,最少得半年的时间。弄不好,一年也回不来,着实有许多东西要准备。 不光要备观澜书院在辽国设阁的东西,唐奕自己就不亚于一次搬家。不过,这些都不用他操心,一切都有马伯、马婶,还有君欣卓张罗即可。 ... 此时天近黄昏,唐奕独自一人抱着一把琴来到望河坡的坡顶。 还是那块孤石,不同的是,少了宋楷、贱纯礼他们几个。 夕阳从背后洒向回山,不论是观澜书院,还是回山,又或是远处的汴水,都氤氲在暖金色的霞光之中。 暖暖的... 唐奕还记得,一年前的中秋之夜,他就站在这里定下了回山改建的计划。 如今,一岁已去,回山的大河湾已经初具雏形,明年开春就可引水入湾。到时,陆上的建设也可展开,也许明年的这个时候,就可完成建设了。 到时候.....希望是他想像中的样子。 ... 在石头上坐下来,斜抱着拨动了一下琴弦,一缕深沉淳厚的音阶随着指尖流淌。 所谓‘琴’,就是唐奕从到大宋就开始做的那把吉他。这一年还算清闲,他也终于得闲,把那把只有琴头的吉他完成了。 只不过.... 这种唐奕‘自创’的乐器,在大宋好像没什么市场。用宋楷的话说,既没有琵琶之音的清脆、透亮,也没有瑶琴的悠远绵长,听着别扭。 至于唐奕那些所谓的民调、杂曲,更是不受待见,也就贱纯礼品味独特,觉得挺好罢了。 好吧,唐奕无力吐槽他们的审美,只好没事儿的时候,找个僻静的所在,自娱自乐一番。 老子自己给自己唱歌,总不犯法吧? “我不知道我可以坚持多久...” “虽然再长也不过只此一生。” ....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时常想起前世一位‘老夫子’的《流年啊,你奈我何》。 可能那位老夫子做梦也想不到,他的歌会被一千年前,一位真的要变成‘老夫子’的少年唱响吧? ..... 当唐奕手中积蓄的力量越大,身上的担子越重,他就越感到不安,甚至是心惊。 自从范仲淹的命运因他而改变,他自己也一步步从唐记生煎到严河坊,再到华联铺、观澜商合。 可以说,从范公同意辞官开始,历史已经因他而改变,甚至是面目全非了。 今后的大宋会走向何方?他这个‘异数’带给这个时代的,是好,还是坏? 他不知道... 唐奕只知道,他在玩火,在试图把一头资本巨兽放出牢笼。 至于大宋最后是骑兽君临,还是被其吞噬,他不敢想。 他只知道,范仲淹,又或是赵祯,都把希望放在了他身上。 很沉重, 很沉重! 所以...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虽然再长也不过只此一生。” 恰恰反应了他的心境吧... “我不知道我能够执着多深,虽然我只是钢铁里的丝绒...” 唱着唱着,唐奕有种想哭的冲动。 人前,他是唐疯子,是大儒门生,是赵祯眼里的希望,众人心中的妖孽! 人后,他只是个千年之后的普通人,借着千年的见识,天真的想帮大宋挺直脊梁。 他想念另一个时空的父母,想念那个时空可以放肆的歌唱,纵情的呐喊... ... “呀!你果然躲在这里!” 唐奕正在自我陶醉之中,猛然一个高亢的‘尖叫’吓的他一哆嗦。 回头一看,更是郁闷。 “你跑这来干嘛!?”来的正是董靖瑶。 “切!”董靖瑶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你家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还别说,还真是我家的地方。”唐奕来了兴致,往山下一指,“看见没有,整个回山都是我家的地方,还有地契呢!” “有什么了不起的!”董靖瑶撇着嘴。 “等之道哥哥中了状元,立刻让皇帝把回山赐给我们桃花庵,看你还嚣张!” 唐奕一阵无语,“刘之道跟你说的?中了状元就把回山送你?” “他....”董靖瑶气势一弱,嘟囔道:“他倒没说....不过,他说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 唐奕摇头轻叹,“你还是离那个刘之道远点吧!” “为什么?”董靖瑶瞪着大眼睛一脸的不解。 “不为什么,等你长大了就懂了,男人的话有的能信,有的不能信。” “喂,你也只比我大四岁好不?装什么大人?” 唐奕望向远方,“虽然只有四年,但是这四很重要,等你过了这四年就懂了。” 唐奕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董靖瑶有点不习惯,所性扯开话题。 “唉,唐疯子!” “有话说。” “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老喜欢抱着这把怪琴,唱些一点都不好听的杂曲呀?” 唐奕看了眼山下,又看了眼吉他。 “因为,这是我家乡的曲子...” 说完,唐奕从孤石上坐起来,走到董靖瑶面前,猛的抬手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 “我明天就走了,最少也得两三年才回来,你给你姐姐省点心。” 董靖瑶一边烦躁地理好被唐奕拨乱的头发,一边奇怪,不是说就去半年吗?怎么又变成两三年了? 再抬眼一看,唐奕已经向山下走去。 她急忙追上,“唐疯子,你再摸我的头,我就对你不客气!” ... “尹先生不是说,你去半年就回来了吗?” ... “还有,我为什么听你的呀?你凭什么管我?” ... 唐奕快走几步,不让她追上。 “凭我是你哥呗!” “想的美!还想有我这么聪明伶俐、貌美如花的妹妹?” .... 第202章 离京 十来天的时间转眼即逝。 出京使辽那日,给事中归班宋庠作为皇仪代表前来送行。 只不过,不论是辽朝仪仗,还是大宋的送伴使团,又或是宋状元带领的一众送行朝官,在封丘门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唐奕的影子。 辽使耶律德绪气得直喘粗气,他奶奶的,南朝送使的相公一个多时辰前就到了辽朝使馆,他这个辽使也是摆足架子,特意磨蹭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可是没想到,还特么有比他更大牌的。 ... 其实,一早得知南朝派了个十七岁少年使辽,耶律德绪就有点愤愤不平。 要说,把太学换成了观澜书院这一点,辽人倒没什么意见,毕竟范仲淹在辽朝也是威名赫赫。而且,今春观澜一榜十进士,状元、榜眼一锅端,说明这个书院底蕴颇深。 如今在辽地,观澜书院的时文集可是比南朝官学的文集卖得还好。观澜诗词教授柳七公的词集,更是书商们的最爱。 但是,派个十七岁的娃娃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当我北朝无人不成!?一个娃娃就把俺们打发了?要不是驻宋通政使萧英拦着,耶律德绪都想好好闹一闹。 冷静下来之后,听萧英一说这个唐子浩,耶律德绪还真有点不信。 原来,在大定府闹得沸沸扬扬的‘华联仓储’的幕后老板,竟是这个少年。 而且,今春鼓动得开封百姓群情群情激昂,差点把他的亲弟弟耶律德容生吃了的,也是这个唐子浩。 开封城中传言的‘狂生半阙郎,大宋酒天王’也是这个唐子浩。 没错,唐奕已经从邓州酒天王,升级成大宋酒天王了。 ....... 又等了一刻多钟,将将在约定时辰之前,才见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四架的大马车,从马行街另一头儿晃悠过来。 耶律德容眼皮直跳,在听闻这个‘唐疯子’威名赫赫的同时,又怎么会没听说,这是个极为难缠的角色呢?却是没想到,还这么讨人厌! 人马到了近前,见唐奕从马车里下来,耶律德绪正要上前揶揄几句,杀杀他的气势。不想,唐奕连搭理都没搭理他,直接越过他,来到了宋庠面前。 “让宋叔久等了!” 宋庠只觉喉头发痒,使劲干咳两声才掩住笑意。 “陛下让我带话给大郎,速去速回!扬我国威!” “速去速回”是关心体己的话,而“扬我国威”.... 那是每一个出使大辽的官员必须要铭记的信条。 是个人都知道,自雍熙北伐之后,大宋在对辽外交方面就没占过便宜。别看两国现在是兄弟之邦,几十年也没打过仗,现在又互驻使节。但是,从根本上来说,两国还是敌国。 历来是年年互访,年年别苗头。要不然,唐奕也不会被老师勒令必须踩着点到了。 连范仲淹这种退下来的持重之臣,都要在这种小事儿上和辽国计较,可想而知.... 后面的路肯定不轻松... 事实上,耶律德绪就是这么想的,现在让你可着劲的嚣张,后面有你好看!都不用过宋辽边境,保准你一点锐气都不剩! .... 宋庠又和唐奕叮嘱了几句,便让开身形,向唐奕引见道:“这是监察御史司马君实,为此次的送伴使,君实会陪同你们到宋辽边界。” “噗!” 唐奕吓了一跳,“砸缸的那个?” 好吧,司马光刚被调回京,还有点不太习惯唐子浩的风格。 司马大神满脑袋的大包,心说,这倒霉孩子谁家的?怎么这么讨厌呢!? 宋庠看司马君实那个窘样,不由暗笑,过几天习惯就好了。 现在,京官中但凡和观澜有点接触的,都已经习惯唐奕这不着调的风格了。 宋庠又指着另一位青年武将道:“这是奉日军神武营指挥杨怀玉,此次带一营兵将负责大郎此行护卫之职。” 赵祯虽然放唐奕入辽,但却一点不敢大意,连奉日军都派出来了。 要知道,奉日军可不是一般的禁军,那是专门负责御前当职的精锐中的精锐。 不过,唐奕可不在乎这些,猛一抱拳,“此行就辛苦二哥了!” 唐奕和杨怀玉可不是第一次见,如今他和潘、曹、王三家在一条船上,将门的那几家自然时有走动。做为杨文广的次子,唐奕怎会不认识呢? 杨怀玉飒然一笑,“贤弟放心,有兄在此,谁敢碰贤弟一根指头,必踏吾尸方可!” 说着,杨怀玉还斜眼瞪了一眼耶律德绪。 要说对辽朝的仇恨,谁有杨家来得深刻?杨怀玉的曾祖杨业,大爷爷杨延玉皆是战死辽地,现在还在辽朝埋着呢! 耶律德绪气的直抽抽,特么南朝皇帝怎么派了这么两个愣头青出使?当老子不存在啊? “还走不走!?”耶律德绪冷声插话。 宋庠心里笑的不行,以往大宋使辽派的都是君子之臣,讲的是周礼。对上辽人,那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这回可好,一个唐疯子,一个杨家之后,正好反过来了,也轮到辽人吃瘪了。 不过,确实时辰不早了,忙催促唐奕等人上路。 唐奕本以为也就眼前这些人了,不想,出了封丘门他才知道,‘大部队’原来都在外城等着呢。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驻使这个事他一提,不论是赵祯,还是耶律宗真,都是耗不犹豫的就同意了。 互访这事儿... 真是太他妈费钱了! 掰着手指手算,光辽朝使团就是五百之众,再加上五百辽兵护卫;大宋这边使团人数也是五百,杨怀玉手下一营奉日军也是五百;礼部派出的送伴使团千人,军兵仪仗千人。几队人马加在一块,呼呼拉拉足有四五千人。 别以为这就完了,到了辽国边境,辽朝还有‘接伴使’相迎;到了辽都大定,还有‘馆伴使’专门负责接待。 据说,这还不算多的,每年的‘贺正旦使’,还有两年皇帝和太后的‘贺寿使团’,规模还要大的多。 一年中,宋辽两国用在出使上的耗费,何止百万! 可是,这钱花的还别心疼,因为正是这种频繁、繁琐的沟通机制,才确保了宋辽之间长达四十多年的和平。 .... 四五千人的大队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穿过外城,向北行去。 有好信儿的百姓不禁夹道观瞧,一看是狂生唐子浩更是惊奇... “唐疯子这是要使辽?” 百姓不禁偷笑,如此也好,让他去祸害辽人去吧!看能不能把辽都也折腾个天翻地覆。 耶律德绪坐在马上,心里直犯嘀咕,这些南朝百姓没事儿笑个什么劲? ... 第203章 一马平川 要说唐奕也是奇葩,四五千人的大队,别人不是徒步,就是骑马,唯独到他这里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这货给自己备的是辆马车,而且是辆超豪华马车,简直是大宋最顶级配置。 唐奕的想法很实在,这一路,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遭罪,咱得按最舒服的来。 要说这也没啥,谁也没规定不许坐马车不是?只是,这车夹在这队人马中,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出了城,使团一路向北行去。 唐奕把头伸出车外,见前方送伴使司马光被颠得在马背上直晃荡,猜他可能是不善骑术,于是便让黑子拍马急行到队前,想邀司马光同乘一车。 要知道,在唐奕心中,司马大神还是非常值得坐在一块套套近乎,聊上一聊的。 司马光回头看了一眼唐奕的那架大车,心说,坐在上面应该舒服得紧。 可是,身为送伴使得陪在耶律德绪的身边啊,只好很遗憾地婉拒了唐奕的好意。 唐奕也不矫情,看司马君实在马上的架势,用不了两天估计就得趴窝。到时候再邀他上车,也不至被辽人落下口实。 没邀来司马大神,拧头看向近旁悠然骑在马上的君欣卓,唐奕不由露出一个坏笑。 “姐姐上车呗,骑马多累啊!” 君欣卓面颊一红,“不上...” “来吧,我头疼,帮我捏捏。” 一听唐奕头疼,君欣卓一阵犹豫,最后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一勒缰绳,就要下马。不想,前方队首突然一阵骚动,似是有人拦路,大队人马也跟着停了下来。 唐奕不禁抻着脖子向前看去,心里暗疑,谁啊?闲命长不是,连使团都敢拦? 而前面,耶律德绪是不明所以有点懵逼,司马光和杨怀玉却都是满心疑惑,心说,怎么是他! ... 此时,在千人大队前方,一人一骑伫立官道正中。 这人束袖黑袍,大带横腰,左手握着缰绳,右手则抓着腰间的刀柄。 耶律德绪眉头拧成了一坨,拦挡使团仪仗,这事是可大可小。虽然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但是看衣着,应该不是一般人物。他琢磨着,要不要小题大作,找回刚刚的场子。 正在耶律德绪犹豫间,杨怀玉已从后面猛地拍马急上,直奔那来人。 到了那人近前,杨怀玉压底着声音道:“你来做甚!?这不是你张扬的地方!” 不想,那人横了他一眼,“小爷的事,还用不得你管!”杨怀玉不由一阵气结。 这人也不理他,轻轻夹马上前,行到耶律德绪身边,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起晚了,差点没赶上大队。” “.....” 耶律德绪真想骂娘! 这特么是两国通谊的使团仪仗,这帮愣头青怎么都当自家后院一样? 司马光也是脑门见汗,他也有点想不明白,官家怎么会让唐奕这个小青年出使辽朝,就算让他去,也派个老成之臣压压阵啊? 现在倒好,庄重的出使叫唐奕这帮混小子几乎弄成了闹剧。 这时候,唐奕也下车跑了过来,看了一眼耶律德绪,咧嘴一笑,“跟我来的!” 说完,也不等耶律德绪搭话,拉起那青年马僵就往后走。到了车前,等那人下马,直接拎着衣领就塞到了车里。 耶律德绪强忍怒火,“此为何人?竟敢拦路!” 司马光陪笑道:“上使不必介怀,此为我朝开国大将潘美之曾孙。”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大宋第一战将潘美之孙。可是,出使人员的名单之中,好像没有姓潘的啊? ... 唐奕把潘越拉上了车,潘越四下打量一番,发现唐子浩这孙子真会享受。车厢里铺了几层的缎面大被,软活的很,小几上茶酒蜜饯,瓜果点心一样不少。 “你这哪是出使,倒像是去辽地郊游!” 唐奕哪有心思和他说这些,瞪着眼睛道:“你来干嘛!?” 潘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果酒,“来打架!” “少扯淡!” 潘越一耸肩,“真话!你这一走,把我师父也带走了,小爷找谁打架去?” “老子是去办正事儿的!” 潘越指着车厢里的物件揶揄道:“就这么去办正事儿?我看你是去躲清闲吧?” “我半年就回来了!” “骗鬼呢?师父都说了,这趟,你没个两年不打算回来!” 唐奕一翻白眼,妈的,让黑子给卖了! 气得猛一掀车帘,大吼一声,“黑子!!” 黑子一激灵,拍马靠过来,“咋了,大郎?” “找根马针,把你那破嘴缝上!” “....” 黑子一愣,嘟囔道:“没事缝我嘴干啥?” 唐奕恨恨地甩下车帘,“那你也不能为了打架,就跟着我跑大辽去吧?” “为啥不能?”潘越一副赖上了的架势。“曹老二都能跑,小爷为啥不能?” 得!唐奕眼前一黑。 “你爹要知道你跟我跑了,回来还不得跟我拼命?” .... 事实上,潘国为现在就已经暴走了.... 这老货第二天才发现儿子没了,只在儿子房里找到一封留书,说是跟唐子浩出去转转。 要是唐奕在场,他真想撕了这倒霉孩子! 他奶奶的,把曹家的小子气跑了也就算了,现在把我儿子也拐跑了。 .. 见潘越是铁了心不回去了,唐奕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 幸好,这趟去大辽,听着挺唬人的,实际上屁事儿没有,辽帝和大宋一样不想找事儿。而且,唐奕这趟是以民学观澜书院的名义去开设书阁的,对两国朝仪和邦交的影响也不大。 而且,在大定还有一个范镇在,要不然,赵祯也不会放心地让唐奕自己就去了,有他帮着照应,应该足够了。 ... 北行三百里,过大名府,就进了hb地界。 耶律德绪的心情也开始好转起来。 为什么呢? 因为在开封城,那是南朝人的主场,他是既说不过,也辨不过。但是,一过大名府... 都不用出大宋地界,就已经开始是北朝人的主场了,耶律德绪的心情自然而然就好起来了。根本不用和南人辩驳什么,事实就会给南人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 现在,只要看杨怀玉、司马光的脸色就知道,他们的心情并不美丽! 从大名府到宋辽边境,千里之地是一马平川。别说是骑兵,就算往马背上绑个娃娃,这一路也颠不丢! 宋人只有真正到看到了这片土地,才会懂得什么叫‘不设防!’;才会明白,为什么大宋和大辽从开国就相互觊觎,宋人却从来没占到过便宜。 所谓先天不足,大宋连自己的心脏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攻辽?谈什么燕云? .... “咱们这使团仪仗走的还是慢啊...” 耶律德绪看着宋人青黑的脸色,怎会放过这说风凉话的好时机? “要是我北朝骑将,这千里之地,也就两天就跑完了,哪会像咱们这样,走上半个月?” .... ps:今天只有两章了...见谅。缓一天,最晚后天...好一点就恢复五更。 第204章 让你得意 书评区真的好整齐啊....谢谢你们的溢美之词! 苍山要的真的不多,哪怕你看的是盗版,但是不要伤害。一句善意的鼓励,可能就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 耶律德绪一句“骑兵两天可至开封”,一下就戳中了大宋诸位的命门。不论送伴使团,还是随行军士,没一个脸色好看的。 杨怀玉把拳头攥得噼啪作响,额头青筋暴起; 司马光更是气得一言不发,猛一扯缰绳,干脆不听这契丹蛮子鼓噪。 耶律德绪见送伴使被气跑了,更是得意。 南朝人嘴皮子再溜,肚子里的墨水再多,又有何用?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任你巧舌如簧,也是白废。 司马光郁闷地落于人后,正在怒气难平之时,就听身后有人招呼。 “使君,何不车上坐坐?这几日怕是累得不轻?” 司马光回头一看,正是唐子浩。一想,反正与那辽使也不对付,一时半会也用不着他陪,索性停下马来,朝仆从招了招手,呲牙咧嘴的让仆从搀下了马。 司马光这两天可是累坏了,他一介书生,哪骑过这么远的马?一想到后面还有近千里的路要走,他就一阵阵眼前发黑。 迈着八字步勉强爬上唐奕的豪华大车,进到车厢内,司马光不由一愣,这唐子浩还真是会享受,不光车舒服,还有俊俏使女陪着。 君欣卓被司马光打量得有些面热,悄然下车,只留唐奕和司马君实在车上续话。 唐奕给司马光倒上一杯果酒,“使君,怎么面色不善?那辽使又起什么妖蛾子了?” 司马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舒服地呻吟一声方道:“千里之地,无遮无拦,就算辽人不说,我辈又怎能视若无睹?” 他这么一说,唐奕也就明白了。过了大名府,这一路坦途,他也看在眼里,只是,唐奕不像司马光和杨怀玉那般忧心重重罢了。 “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使君何必因辽人的几句狂言而自哀呢?” 司马光一声苦笑,“子浩倒是看得开!此为我大宋这咽喉命脉,却尽落辽掌,何其哀矣?刚刚那耶律德绪直言,辽骑两日可达开封城下,不是没有道理。” 唐奕心说,三十岁的司马大神还是年青啊!辽人两句话,这位就压不住了。 “呵呵,这个梦辽人做了一甲子了,别说辽骑,连只狗他也没跑到开封去,你还担心什么?” 噗! 司马光心说,这唐子浩说话还真是毫无避讳。不过,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几十年过去了,也没见辽人打到开封去。 “但是,现在没发生,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生。” 唐奕暗叹,老子这么苦心折腾,不就是为了以后没有异族马踏东京的可能吗? 可这话还不能和司马光说,但看着这位仁兄愤愤不平的样子,醉仙一杯接着一杯地灌,唐奕心说,算了,要不出了这口恶气,估计这一大票人没一个心里能舒坦的。 “使君且安坐,小弟去会会那个耶律德绪。”说完,唐奕就起身下车。 司马光一激灵,“子浩,不可鲁莽!” 这几天,他也听说了不少这位唐疯子在开封的轶事,知道这小子发起彪来,连潘国为也敢骂。 可是,他哪叫得住唐奕,这位已经翻身上了马,“使君放心,小子有分寸!” “.....” 唐奕坐在马上,深吸一口气,猛的一夹马肚,坐下战马腾的一声,如离弦之箭一般,向耶律德绪的方向就蹿了出去。 司马光身子一软,这特么还叫有分寸,这可是使团大队。 潘越和黑子见唐奕急射而出,虽不明所以,还是一甩马缰,急蹄跟上。 ..... 耶律德绪此时正是意气风发,宋人越是郁闷,他就越高兴。心说,要不是那个送伴使提前开溜,还有更难听的等着他呢。 突然,他直觉背后风尘卷起,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讨人厌的唐子浩打马急奔而来。 “你慢...” 耶律德绪吓了一大跳,如此大队之中放马狂奔,若是惊了马队可不是小事。只不过,他‘点’字还没说出来,唐奕已经直朝他撞了过来。 “你!” 耶律德绪吓得魂飞魄散,猛勒马缰,登时大队前头这一块,马嘶人嚎乱做一团。 唐奕急马直奔,堪堪在离耶律德绪一丈远的地方猛一勒缰绳,胯下骏马一个急停,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唐奕傲然立于马上,稳若泰山。 砰!!! 马蹄重重地砸在黄土地上,溅起泛泛烟尘。 耶律德绪惊魂未定地看着唐奕,万万没想到,这熊孩子骑术如此了得。 好!!! 宋兵暴出一声高叫,虽不知道这唐疯子为何队中奔马,但这一手御马之术着实漂亮。 番越在后面跟的好不郁闷,这特么是我教他的好不?别看唐子浩现在玩的挺溜,当初学骑术之时,差点没摔散架了。 “嘿嘿......” 唐奕看着耶律德绪煞白的脸色,就知道这货吓的不轻,贱笑着道:“差点没停住。” “你!” 耶律德绪这个气啊,都说南朝人奉行什么鸟君子之道,都是四体不勤,两手不沾阳春水的酸书生,这个唐子浩还是范仲淹的门生,怎么净干些出格儿的事情?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两国通使途中放纵奔马,真当我北朝好欺负不成?” 耶律德绪是真怒了,差点让这孙子撞死,先扣个大帽子再说! 不想,唐奕根本没当回事儿,一夹马肚子,靠了过来。 “急什么?咱俩聊聊!” “....” 杨怀玉一个武人出身都让唐奕这作派弄得哭笑不得,心说,全大宋,不,全天下,也就唐子浩能把无赖耍得这么然自吧? 耶律德绪今天是铁了心要收拾一下唐奕,两国通谊之事,就算杀了这小子,南朝皇帝也说不出什么。 不想,唐奕下面一句话直接把耶律德绪弄懵了... 只见唐子浩靠到他身前,两匹马几乎贴在一起。才探过身子压低声音道:“问你个事儿,你是听辽帝的,还是听耶律重元那个皇太弟的!?” “....” “你什么意思!?” 这特么是要掉脑袋的问题,这小子怎么敢问? 第205章 消停了不是 耶律德绪让唐奕一句话问得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 现在辽朝内部暗流湍涌,上上下下是个人都知道,辽帝想把皇位传给儿子。皇太弟耶律重元虽没有任何动作,但是谁也不相信,他会就这么把皇储之位乖乖拱手让人。 唐子浩问他这种话,简直就是在诛心。 唐奕见这憨货脸上已经没有一点人色,阴沉地撇嘴冷笑。 “我在后面听说,你扯什么辽骑两日可达我宋都?怎地?辽帝想攻宋?” “我.....我就打个比方!” “啧啧啧,谁知道你是打比方,还是有意挑衅!?” 耶律德绪被唐奕咄咄逼人的气势弄得心中大乱,却又不想落了面子,抢白道: “就算挑衅又如何!?南朝还敢抓某问罪不成?” 这是辽人的惯用计两,说不过就耍横,反正你拿我没办法。 “所以说吗......”唐奕一摊手,“所以才先问问,你是向着谁吗!” “这...这和向着谁有什么关系?” “唉....”唐奕悠然一叹,这耶律德绪也就是个草包,还不如他弟弟耶律德容脑子好用。 突然面容一紧,冷声道:“你要是北朝皇太弟的党羽,那肯定不用抓你问罪了,老子现在就砍了你,估计辽帝不但不怪我南朝,还得谢谢咱们帮他除了个大患。” “你要是辽帝的臣子,那他-妈就给我老实点!” 耶律德绪瞪着眼睛看着唐奕,这小子怎么还骂上人了? 杨怀玉在旁边听得是憋不住地想笑,这确实是唐子浩的风格。 唐奕可不管耶律德绪是什么表情,凑的又近了一些,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再他-妈敢找事儿,老子一桩桩都给你记下来,到了辽都,一并呈给辽帝,看看你家皇帝是不是当你破坏邦交!” “....” 耶律德绪不知不觉冷汗就下来了。 自己给这小子扣了顶大帽子,没想到,这熊孩子给自己扣了顶更大的! .... 唐奕见他说不出话来,猛然哈哈大笑,弄得所有人都是一脑袋问号。 只听他高声叫道:“使君真是大度之人,小子险些惊了通使仪仗当真罪过!” 噗...! 杨怀玉终于崩不住了,笑出了声..... 耶律德绪则有种智商被侮辱了的感脚,可偏偏还不能发作。 唐子浩说的没错,两国现在是非常时期,放在平时,耍耍威风没人管你,回去皇帝可能还赏个‘扬我国威’的功劳。但是,现在却不行,作为皇族中人,他比别人更明白,就算自己真死在了大宋,那特么也是白死。 ... 唐奕眼瞅着耶律德绪脸色数变,心想也不能压的太狠了,过几天可就到人家的地盘了。 “黑子。” “在呢!” “去取一套‘千军酿典藏’赠予耶律使君,当是咱们给使君压惊。” “得勒!”黑子扬着下巴拨马回后队取酒去了。辽人又如何?在咱家大郎面前,还不一样被玩得团团转! 不光黑子,五百护卫兵士也是顿感提气。别看唐奕话说的好像给辽人赔不是,但只要是不傻,就都看得出来,那辽使让唐疯子玩得一愣一愣的。 耶律德绪别提多憋曲,看来,今天只能认载。 不过,唐子浩说的那个洒..... 应该就是去年萧英给皇帝带回去的那种吧?八千八百八十八贯呢!想到这儿,心里还挺美,这唐子浩倒是大方。 殊不知,唐奕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憨货吃的还挺香。 ... “来来,使君笑一个,别让底下人看笑话。”唐奕压低了声音。 “....” 见耶律德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唐奕就势一拍德绪肩膀,“这就对了吗!以后你我就是兄弟,那酒别舍不得喝,老弟那里还有,喝完了自己来拿,别客气!” 回到后队,唐奕下马上车,还没坐稳,就听司马光劈头就问,你和辽人说什么了?他一副死了亲娘一般的表情。 噗... 唐奕心说,可以啊,司马大神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本以为是个跟范老二一样的学究作派呢。 不过,司马光问,他也不说,答非所问地道:“这个耶律德绪挺实在的,什么来头?” “耶律宗真四弟耶律宗训之子,之前一直往来宋辽的耶律德容的亲哥哥。” “哦~~”唐奕了然点头,原来还是个王爷。 “这人可交。” “为什么?” “能让我两句话就唬住的,肯定心眼不多。” “......” 司马光揶揄道:“那要是你两句话唬不住的呢?” 唐奕煞有其事地沉吟片刻.... “那就三句....” “切!”司马光一翻白眼,倒是没听说唐子浩除了疯,还是个臭屁的家伙。 ... 接下来几日,辽人果然老实了不少,不但气焰有所收敛,就连什么辽骑在大宋跑马之类的话也不说了。 而唐奕等人也没那闲功夫和辽人较劲,因为过了大名府,不出百里,就进入了去岁黄河泛滥所淹没的北河之地。 除了千里坦途的忧虑,又多了满目疮痍的狼藉。 ... 水灾虽然过去了一年有余,但依然不难看出去年大水肆虐过的痕迹。沿官道两旁,到处是被黄沙填满平的农田,到处是被洪水肆虐过后的断壁残垣。 唐奕此时也不在车里坐着了,而是和司马光、杨怀玉一同骑马前行,他主要是想看看,灾地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看着一路上面露菜色,无精打彩的灾民,唐奕不禁苦叹。 “都说朝廷救灾得力,怎么还是这般惨景?” 耶律德绪看了唐奕一眼没说话。 其实他想说..... 大宋这边已经算是不错了,辽境那边的灾区才是真正的惨。 黄河灌入白沟河,一条小小的界河又怎能拢住黄河天水? 是以,去岁辽地也是受了灾的,只不过没有大宋严重罢了,但即使这样儿,辽境灾民的情况比之大宋差了也不止十万八千里。 大辽别看以当世第一强国自居,但是论富庶,跟大宋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 推书: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从原始丛林到星辰大海》 第206章 边关故人 在这个时代,即使朝廷想的再周全,救灾再得力,也无法和后世的有子弟兵亲自抗灾、有完备的救灾机制,还有充足的赈灾物资可比的。 司马光道:“大郎一定是没见过往年大河成患的景象,今年已经算好的了,起码没怎么饿死人。” 杨怀玉接道:“这还多亏了大郎的观澜运力帮着朝廷度过了这一大关,不然,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唐奕没接他们的话,心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庆幸。 呆望良久方道: “天下亡,则百姓苦。天下兴,亦百姓苦!” “不论天灾,还是人祸,遭殃的都是百姓。” 耶律德绪眼珠子差点没突出来.... “这话是唐子浩说的?” 他实在没法把昨天那个连吓唬,再威胁,甚至于耍无赖都用上的唐子浩,和今天说出这种话的唐子浩,联系在一起。 而司马君实也是望着唐奕出神...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吗?” 灾区的惨状,唐奕现在也无力去改变。他只能用亲眼所见的东西,为以后吸取经验,好结合后世对赈灾之事的一些见闻,看能不能做出一些改进。 ...... 一路穿行河北两路,使团终于于二十天后,到达了宋辽边境重镇雄州。 司马光的送伴使团,送到此处也就到头了,因为过了雄州,就是辽人的地界了。 只不过,司马光并没有马上返程,不论入辽,还是不入辽的人马,都要在雄州休整两日再行上路。 到了这里,唐奕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去找尹文若。 尹洙的大儿子尹文若,春闱中二甲三十四名,被放到了雄州任军事推官。 可别觉得,把尹文若发到这么运的地方来,是朝廷不待见他。 事实上,雄州军事推官可不是一个散职,这里是宋辽军事重镇,要不是看在他爹是尹师鲁的面子上,肯定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位置让一个新科进士来坐。 在雄州驿馆安顿下来,唐奕就带着黑子、君欣卓,还有潘越,提着大包小包的出门了。 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雄州府衙。此时天已经擦黑,问过守衙差役,又给人家塞了一角银子,差役才打着灯笼带几人寻到尹文若家里。 尹文若一见是唐奕他们到了,急忙迎了出来。 “前天才来的信儿,怎么今天就到了?以为你们还得几天呢!” 唐奕跟着他进屋,“路上太平,走的就快。” 尹文若抿然一笑,使团所谓的太平,在雄州的人都知道,就是辽人没找事儿。 唐奕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四下打量起来,“怎么住这么个破地方?” 要说尹文若住的地方,还真不怎么样。 北方天寒,多以泥胚、石块垒屋,而尹文若这里却是个木板结构的木屋。现在都快十月中了,雄州冷得很,这破房子没四处漏风就不错了。 “这么熬两年,你不得落下尹师父的毛病?” 尹文若道:“已经不错了,咱们来的晚,一时之间也没找着合适的。将京一冬,来年再说。” 唐奕指着他道:“别省钱啊!咱们兄弟在回山吃香的,喝辣的,到了外面,更得学会享福。” “知道!怎么跟如娘一般絮叨。快说说京里,我爹和如娘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让你放心!”说着,唐奕把大包小包都打开。 “这是桃园夫人让带的裘皮袍子、皮手套、反毛靴子、护耳、毛袜子,怕你不够换,一下准备了三套。” “还是夫人有远见,没这些东西,冬天可难熬了。” “这是十坛千军酿,自己喝不了就送送人情。” “还有五百两银子,别省,咱们就是不缺钱。北方人豪爽,多请上司吃个酒,听个曲儿啥的。” 尹文若此刻,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尹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遇上范仲淹这样的知交好友,唐子浩这样的弟子。 ... “对了...还有这个!”唐奕又拎出一个小包袱,“这是你媳妇让带来的,里面有啥我没看,你自己慢慢回去看吧。” “还有!”唐奕东西都摆弄完了,突然坏笑着道:“你媳妇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她说,你要是在这实在寂寞难耐....实在...就纳房小妾,她不介意....” “去你的!”尹文若,横了唐奕一眼。唐奕哈哈大笑,男人这点事,大家都懂的。 却不想,尹文若下面接了一句,差点没把唐奕咽死。 “她真这么说了?” 靠!这老哥还真想纳一房咋的? .... 两人又闲续了一会儿家常里短,见天色不早,唐奕起身告辞。反正还得在雄州呆两天,有什么话也不差这一时。 而尹文若这里也确实简陋,就没留唐奕几人住下。 .... 两天转眼而过,第三天一早,唐奕随使团一出驿馆,就见尹文若让仆从拎着两个大包袱来送他。 “这都啥啊?” “雄州的一些特产,你回去的时候稍给几位师父。” 唐奕入辽是走陆路,回来的时候就不走雄州了,从辽地莱州下水,从水路回去。 唐奕把包袱推回去,“让司马君实帮着稍回去吧,我这什么时候回去还不一定呢。” 尹文若一愣,“不最多就半年吗?” 唐奕嘿嘿一笑,“好不容易出来的,怎么也得转一圈。” “多久?” “两三年吧!” “我看你是躲下一科大比吧?” “.....” 好吧,让他看穿了...... 唐奕主意多,尹文若知道说不动他,索性不劝,二人又话别几句,相约几年之后京城再聚。 完了,唐奕钻进车里,使团大队浩浩荡荡地出城而去。 ... 出城向北日行六十里,就是大宋到辽朝的最后一个驿馆,司马光也送到这里就算完成任务。 第二天临别之时,司马光对这个相处了近一月的少年颇有好感,难得拱地手道:“子浩,一路珍重,我们京中再聚!” “大兄,一路珍重,日后还要仰仗大兄多多照应!” 司马光奇怪,这小子有什么可仰仗我的?本想再问几句,却见唐奕已经回身上车。 ... 大队再动! 此时,队中心情最不平静的不是唐奕,而是红缨亮甲、银枪赤马的杨怀玉! 燕云! 我杨家后人... 又来了! ....... 第207章 当世强军 停了一下午电.... 晚了。 —————————— 宋辽边界两端,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景象。唯一不同的是,在官道往来的百姓、军卒之中多了一些髡(kun)发辽人,但人也不多,多数还是髻着璞头的汉人。 燕云之地虽被北朝占了百年之久,但依然是汉人占绝大多数。 契丹人的草原文化不但没能改变什么,反而自已的本族文化逐渐被汉学所蚕食。除了秃瓢儿,一边留一撮毛儿的髡(kun)头,还剩下多少狼性,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此时,唐奕没坐车,而是骑马随队,一面吹着北方暮秋的冷风,一面好奇地看着官道上往来的辽人。 只是,没多久就有辽朝的接伴使团相迎而来。 唐奕一看还是‘熟人’,正是几个月前刚回去的耶律德容。 好家伙,合着耶律宗真这两个侄子,是专门负责在两国之间跑腿儿的..... 其实说起来,这是赵祯与耶律宗真之间的一种默契。 两国虽然几十年没打过仗了,但是各方面的较量却从未停止。 例如,出发当日,范仲淹让唐奕踩着点到,耶律德绪用辽骑来刺激宋人,这都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哪次互使不是这么暗地里较劲过来的。 而为了彰显大国文化底蕴,以往大宋遣使必是朝中顶尖的文人名士;辽人为了保持体面,不闹笑话,接伴使君也肯定是北朝汉学大家。 这次赵祯让唐奕独行,连个压阵的老成之臣都没带,就是在非常时期不想和辽朝有任何摩擦,咱也别在北朝面前显摆咱多有文化。 耶律宗真也是个明白人,接伴使用的是对南朝熟悉至极,又比较‘懂事儿’的耶律德容,也是抱着尽量不惹事儿的心态。你不拿酸文人恶心我,我也不用武力压你。 大家一团合气。 耶律德容一见唐奕,尽管知道接的是他,但还是忍不住的眼皮直抽抽。开春这熊孩子不但吓了他一个半死,还坑了他几百贯的银钱给南朝救灾。 奶奶的! 可记恨归记恨,可耶律德容是个明白人,比他哥哥耶律德绪拎得清。 与唐奕礼节性地会面,便令大队开拔,直奔距边界仅几十里的新城驿馆。 唐奕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于老老实实的耶律德容,自然比对耶律德绪客气得多,不但送上了好酒,还把一些特意从南方带来的稀奇特品当作礼物送与耶律德容。 现在开始已经在人家的地盘了,多多少少得收敛一点。 只不过,唐奕是收敛了不少,可是随行护卫的五百军士却好像打了鸡血一般...... 就见自打进了辽地,这些军士个个军容整肃,昂首挺胸,行军仪仗没有一丝松懈,倒真的把南朝军人的风采体现得淋漓尽至。 唐奕看着这帮军汉目不斜视,生怕落了天朝军威的样子,不禁暗暗点头。 大宋号称养兵百万,可是现在真正能用的,也就是御前几万禁军和镇守西北的西军了吧? “杨二哥,这神威营端是威仪!” .. 杨怀玉正想着心事儿,听唐奕之言才回过神来。抿然道:“神威营这五百兵士,和西军身经百战的士卒比,可能还差一点,但是在开封禁军之中,却是无人可及的。” 唐奕点头称是。 “战力比不上西军也不丢人,单这军容,应该就不是西军可比的了。” 西军在宋夏边境,那是血里火里滚三回出来的百战之兵,谁敢说比西军能打? “这大郎就是外行了,所谓军容就是战力。换句话说,军容整肃之军,也必是强军。别看传闻西军将士蛮横无忌,但是一上战场列阵,那时的西军军容,绝不是别人比得了的。” “哦!?”唐奕一挑眉头,“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军容就是战力?” 杨怀玉环望这五百兵士,“大郎是读书人,不通战事也属正常。” 反正闲着也没事儿,杨怀玉就给唐奕讲起了军中的门道来。 一听之下,唐奕才明白,原来古代战争并不想像中的那样。 以前,唐奕一直觉得,这个时代的战争,肯定是如搅肉机过境一般的尸山血海,死人无数。 其实不然,真正正面对决的伤亡数量其实只占很小的一部份,成千上万人绞杀在一处,比拼的就是双方的忍耐力、执行力,和士气。 这个时候,个体武力的高低,已经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了。决定成败的,刨去天时、地利等外界因素,左右战局的,就只有军容和士气。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勇’不是胆子大,而是不畏死、不计死!” “两方相杀,一般死伤过两成兵力,即露败象,过三成则必溃之!丢掉刀戈的士卒,和一头头待宰的羔羊也就没什么分别了。” “这个时候,军容整齐,也可以叫作士气,它的作用也就体现了出来。伤而不乱,死而不溃,溃而不慌,靠的就是整齐的军阵仪仗和士气。” “西军之强,即使死伤过三成仍能不露败象,队列严整。” “十之去四也能退而有续,是为当世强兵!” 杨怀玉这么一说,唐奕终于明白了。 原来,真正死人的时候,不是在正面战场,而是在逃跑的路上。 所以,那些所谓斩敌几万,尸横遍野、弃戈如山的战报,是把追击溃敌时的杀伤,与正面对决时的毙敌人数,放在一起计算的。 不过,想想也是,古时威名赫赫的强军无不是悍不畏死之士,比如三国时期的‘陷阵营’兵不过千,却无坚不摧,无阵不克。 而兵法所云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则是强行的军士没有退路,战至最后一人。 不过,杨怀玉说所谓军容就是士气的言论,唐奕却有点想笑..因为他想起了邓州的那一营厢兵。 “若如杨二哥所言,军容越严整,战力越强....那小子可是知道有一营兵士,可为当世第一军了!” ... 第208章 祸起幽州 唐奕说他知道有一营军士可为当世第一军。 “哦?”杨怀玉一扬眉角,“哪一营兵士?” 杨二哥有点不服了。 在他看来,他的神威营要是能到战场上见见血,绝对是不输西军的存在。大宋第一军的名头要是有,也得扣在神威营头上。 唐奕嘿嘿一笑,“驻邓州厢防营!” “....” 杨怀玉一阵无语。 一伍乡勇,唐奕就敢说是当世第一军?这玩笑开的有点大。 唐奕也不多说,“日后杨二哥要是有机会,可以去邓州看看这一营厢兵,别的不敢说,论军容,可着大宋也找不出第二支。” “大郎何以如果笃定?” “因为......那是我帮着练出来的!” “.....” 好吧,杨怀玉心说,我信你个鬼啊! 不过,他却记住了邓州有一营厢兵这个事儿。 ...... 在新城驿馆歇息一晚,第二天使团继续上路。 一路行来,虽然辽人尽量的保持着克制,但是,燕云之地给宋人的感观,却是让一千人的使团大队无一人得见笑颜。 ... 自古以来,得燕云者,得天下。可以说,谁手中握住了这块战略要地,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燕山山脉和太行山脉如两道高墙,把北方草原和中原大地隔绝开来,形成了第一道天然屏障。 于桑河与拒马河横亘东西,串连起东西千里方圆的诸多河流沼泽,形成第二道防线,这更是骑兵的噩梦。 除了自然之险,还有万里长城和金坡关、居庸关、北古口、松亭关、渝关,这五大要塞。 易守难攻,不利骑兵的特性,使得燕云之地千多年来一直是中原王朝力抗游牧民族的最大依仗。 但,不幸的是.... 大宋从立国开始,就从来没得到过它。 反倒是辽人,不但把燕云十六州变成了辽朝的大粮仓,养活了九百万辽人,而且还以此为要挟,压了大宋百年之久。 ... 过了新城,经涿州、良乡,又行百里,就是辽朝五京之中一的重镇幽州。不过,辽人给它换了一个很契丹的名字——折津。 这里也是辽朝南院所在,执掌辽朝南面汉地兵权。 使团要在幽州休整一天。一入驿馆,唐奕就拎上两坛醉仙去找杨怀玉。这货自打进了辽境表情就不对,越往前走,越是阴沉,看辽人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善。 唐奕真怕他一个不高兴提刀开砍。 找了一圈,最后才在马厩找到杨怀玉。他正闷头喂马,根本没注意到唐奕到了身边。 “陪我喝点?” 唐奕扬了扬手里的酒坛,见杨怀玉看过来,直接把一个坛子扔了过去。 杨怀玉也不多说话,接过酒坛,打开就往嘴里倒。 灌了一口,不禁皱眉,“怎是果酒?拿千军酿来!” 唐奕乐了,让黑子去给他换一坛。 待酒拿到,杨怀玉继续大口猛灌。 “你慢点...二十出头儿就整天心事重重的,也不怕老得快。” “.....” 杨怀玉灌了足足有半坛子,也就是一斤的烈酒,才颓然地萎在马厩边上坐下。 过了半晌,沉着嗓子道:“信不?其实我是不想来的,是我爹亲自去求了官家好几回,非要让我走这一趟。” 唐奕陪着他坐下,“信....” “以你的性格,应该是堂堂正正地打到杨公祠下,而不是以仇人朋友的身份屈辱地来见杨老将军。” 杨怀玉愣住了,没想到唐奕一句就说到了他的心里。 “就凭你这句话,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值得干一大口!” 唐奕苦笑着和他‘砰坛’。 “去的时候叫上我,也去给老将军上柱香。” “.....” “其实你爹很清楚,想打回来不太可能了,所以才趁着还有机会,让你来见见曾祖。” “错了....” 杨怀玉冷然摇头。 “我爹是怕我忘了杨家祖宗死在哪了,让我来认认路!” ... “牛逼!” 唐奕竖大拇指,杨家果然个个都是爷们儿,就是硬气! 黑子在边上听得是热血澎湃。以前他总觉得,这些当兵的,功夫还不如自己呢,没什么牛气的。现在看来,那股子猛劲着实让人心折。 黑子上前一步,“到时候,也算我一个!” 杨怀玉抬眼看了一眼黑子,猛的把手里的酒坛子甩了过去,“那你也是我兄弟!” 也不管酒水沾湿了半边衣袍,黑子端起酒坛扬头猛灌。 ... 三人正嗨,却见君欣卓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别喝了!出事了!” 唐奕腾的站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现在可是在辽人的地面,出事儿就不是小事儿。 “有人回来报信儿,说是潘越和人在街上起了争执,让人扣下了。” 唐奕一哆嗦,这位祖宗不会把这儿当开封了吧? 可是,哪容他多想,一边往出蹿,一边嚷道:“叫人去通知辽使,咱们先过去看看!” 杨怀玉紧随其后、黑子把酒坛子一摔,瞪着眼睛也冲了出去。 三人随着报信的一边往出赶,一边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 原来,下午一到幽州城,潘越就闲不住地跟着使团的人一起到城中去溜达。 幽城虽不比开封繁盛,但怎么说也是辽朝五京之中仅次于大定的大城,且异域风情十足。 潘越还算长心了,自己溜达的同时,还没忘给老爹、老娘买点辽朝名货带回去。而辽人的东西对南朝来说,最出名的,当然是各色皮货。 潘越给老爹挑了一衣狐皮大氅,又给母亲选了两条围领,一共才三十来贯宋钱。小子还挺高兴,这要是在开封,这些东西没个百十贯想都别想。 可是刚付了钱,边上就来了个华裘锦袍的契丹少年。这少年极是蛮横,张嘴就说潘越没给钱,让他再付一次。 潘越心说,你瞎啊?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但这里不是开封,潘老四还算沉得住气,没动手,而是找店家为其作证。 没想到,那店家一看那少年,不敢忤逆,顺着少年的说辞,也说潘越没给钱。 这潘大少哪忍得了? 直接开骂...... 然后... 然后就打起来了。 ...... 第209章 莫名其妙要杀人 潘少爷心说,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老子特么在开封就够不讲理的了,你特么居然比我还不讲理。也好,不讲理那就比谁拳头硬呗,人死鸟朝天,怕你个卵子! 但是.... 潘少爷悲剧了... 那少年虽然功夫稀松,但却带着一班仆从,潘越寡不敌众,被人制住。跟他一起的人见事情不好赶紧回来报信,现在还不知道潘老四那边是什么情况呢。 唐奕越听,心越往下沉。 他能拿两国邦交吓唬耶律德绪让这老货别找事儿,但同样这也是套在自己头上的一个紧箍咒。 出了事儿,麻烦的很。 而且,潘越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让他如何去跟潘丰交代?! “一会儿什么都别管,先救人!” “剩下的看情况,能不动手就别动手。若是动了手,也要注意点分寸,别伤人。” 杨怀玉、黑子默然点头。 .... 穿街过市,幽州百姓见几个明显是南朝装扮的汉儿如此招摇过市,无不奇怪。 唐奕等人横穿了半个幽州城,终于在市集一家皮货铺子门前见到了潘越。 这货正被人踩在地上,口鼻溢血。 不过,看他还能挣扎,还能骂街,唐奕也就放下心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先救人,低调点。”唐奕歪头对黑子说了一句,还特意嘱咐他,别闹大了。 黑子长出了一口酒气,身形一晃,猛的冲了上去。 辽人那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几个南朝人跑了过来,然后其中一个黑汉直射而出。 踩着潘越那髡发辽人只觉眼前一花... 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外人只看他飞了出去,口鼻之中血箭狂飚,摔出丈许,晕死过去。 .... 哦靠! 唐奕暗骂,让你特么轻点!他哪想到,黑子现在正是热血上涌,酒迷心志之时,出手就没想着留情。 唐奕可是知道,若黑子全力一击,以肘代拳,碗口粗细的小树都能击断,何况是个活人? 那髡发辽人不死也特么得瘫半年。 黑子一击得手,环视辽众,血红的瞳仁看得辽人直渗得慌。 那少年也没想到,南朝人会一来就动手,一动手就是杀招。 ... 场中都因黑子一击之威而静可闻针。 这时少年身边一个文士装扮的人在其耳边低语两句。少年才一挑眉毛,目光锁定来人之中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微不可查地露出一丝笑意。也不管黑子和潘越,玩味上下打量起来。 “你就是唐子浩?” 唐奕一怔,这里是辽地,这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少年,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少年一笑,“我知道你是谁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居然敢出驿馆。” 唐奕更是心惊。 这少年明显话里有话,可偏偏他完全理不清头绪。 见黑子把潘越扶了回来,唐奕面色缓和,尽量和气地道: “多大个事儿,不就是几件皮货的钱吗?至于把人打成这样儿?” 那少年嘿嘿直笑,“你来了,咱就不说皮货的事儿了!” 说完,猛然色变,一声高喝。 “来人!” 应声从四处蹿出十几号的北朝装扮的契丹汉子,显然是早有准备。 这些人个个膀大腰圆,十月寒天还斜露着半边膀子。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少年冷笑一声,“宋人当街行凶,不但欺我辽朝商户,还打死劝架良人,给我当街格杀!” “....” 唐奕现在和潘越刚刚一个想法.... 特么真是长见识了,还有比老子更不讲理的... 当街格杀!? 这孙子疯了不成!? 那十几个契丹武士可不管唐奕想什么,得了少年之令,嗷嗷叫着就冲了上来。 唐奕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得再次提醒杨怀玉、黑子注意分寸。 两方人马瞬间战作一团。 唐奕这边能打的只有杨怀玉和黑子,唐奕这个二半吊子,连潘越都打不过,对付一两个契丹武士还算勉强。多了就不行了。 左右支应之下,左肋被一拳轰中,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那辽人见一击得手,但唐奕仍有一战之力,眼中凶光暴敛,一摸腰间,亮晃晃的短匕就亮了出来,栖身而上,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奔唐奕心口而来! 唐奕瞳仁冲血,没想到,这群契丹蛮子玩真的。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身后香风袭来,君欣卓及时赶到。 秀拳闪电击出,在那汉子手腕上啪的一点,短匕应声飞出,堪堪救下唐奕。 .... “住手!!” 这时,耶律德容的声音也终于从身后响起.... ... 那少年眼见南杀唐奕在即,只要宋使一死,这幽州城又是他家的地盘,自然怎么说,怎么有理。 到时候... 只不过,他憧憬的景象没能出现,一个美的不像话,功夫还好的不像话的汉服女子突兀冲出,坏了他的好事。 而且,远处急奔而来的那个身影让他知道,今天怕是不能成事了。 少年慌张地对身边的文士低语一句,“你来应付,我先走一步!” 文士一拱手,“小王爷且去,这里交给小的就是。” ... 只不过,耶律德容哪能让他这么就走了? 早就盯上了,没等他动地方,就已经到了身边拦住去路。 “耶鲁绾,还不叫人住手!” 少年脸色一白,极不情愿地叫人收手。 两方人马一下分开,唐奕捂着肋下喘着粗气。左右看去,还好,这边没人死伤。 当下心思急转。 今日这事透着蹊跷,若放在平时,不宰了那小子,也得扒他一曾皮,把事情弄个通透。 但这是辽地,不是他发疯的时候,只能看耶律德容如何处置。 但是,一想又太特么憋气了! 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差点把命送了,看来,老师和赵祯不让他来大辽是对的啊,这地方太凶残了! 那边耶律德容面色不善,瞪着那少年道:“为何生事?!” 少年抢白道:“他们买东西不给钱,还打死我的人!” 这话耶律德容要是能信,他就是草包.. 看了那少年半晌,最后悠悠一叹.... “看在同宗之谊...” “今日之事就此揭过,我当没看见。亦不会向皇上禀告,好自为知吧!” “....” 第210章 误会不是 耶律德容一句‘好自为之’,既做出息事宁人之态,又不乏责备之意。 少年脸色发白,不甘心地横了一眼唐奕。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唉,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耶律德容会来得这么快。 耶律德容见他不说话,知是默许。于是,给那少年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快走。 然后,就回身急步向唐奕走去。 耶律德容心知,光安抚契丹少年可不够,这边的唐疯子那也不是什么善茬子。 来到唐奕面前,耶律德容把身段放得极低,一点皇族的架子都没有。 “子浩,可否给老兄一个面子?今日之事,全当是误会。” ... 你大爷的! 唐奕气的脑门青筋直跳,妈了个巴子,老子差点把命丢了,你跟我说是误会?! 自从来了大宋,唐奕可还没吃过这种大亏。要是放在大宋地界,不玩死他一户口本儿,都算唐疯子是白叫的。 但是... 但是情势比人强,这里是终究是大辽。而且,无论是出使的身份,还是两国的微妙关系,都不允许他把这事闹大。 “算了.....” 唐奕咬牙恨道:“就当老子被狗咬了!” “.....” 耶律德容嘴角直抽抽,这话说得够毒的。 不过,他很清楚这个唐子浩在开封是什么行事风格,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很够意思了。 耶律德容急忙连连称谢,见那少年还没走,又装模作样地喝斥了两句,让他赶紧滚。 喝斥完,又回身关切道:“子浩,没什么大碍吧?要不要叫个郎中看看。都是老兄招待不周,老兄招待不周啊!” 唐奕咧嘴摇头,气闷地看向靠过来的杨怀玉和黑子。 “你们没事吧?” 杨怀玉冷哼一声,扫视全场,“要不是大郎让收着点,一个也别想活!” ... 满场的契丹武士面色一白,这银甲宋将的武艺可是不俗,与那黑汉只二人,却打得他们十几个没有还手之力。 耶律德容也是心惊,这才想起,这宋将可是‘杨无敌’的后人,也不是善茬啊.... 唐奕见杨怀玉和黑子都没什么事儿,又阴狠地扫了一眼那少年,转身道:“咱们走!” 在人家的地盘,也只好忍了。 ... “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小爷这命就搭在这儿了。” 耶律德容陪笑道:“是是是,都是老兄的不是。大郎高人大量,别和那孩子一般见识!” 唐奕回头撇了一眼那少年。 “那小子谁啊?动不动就想要人命。” “呃....” 耶律德容一阵语塞,他是真不想说。只是,事情压下去了不假,可总得让南朝人知道是何人挑的事儿吧? “乃我朝楚王殿下,耶律涅鲁古。” ..... 耶律德容一说不要紧,就见唐奕猛的一顿,停了下来,眯缝着眼睛看向耶律德容。 “哪个楚王?皇太弟的儿子?” 耶律德容不由暗叫一声,不好! 可是,已经晚了。只见唐奕眼珠子一转,缓缓地靠了过来... 一把揽过耶律德容的肩膀,“我还纳闷呢,无缘无故为何要取我性命,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耶律德容被唐奕弄的全身僵硬,心下暗叫,要坏事儿! 他万万没想到,唐奕对辽朝权贵了解如此之深,一提楚王,就知道是耶律重元之子了。 其实,今日之事,看似蹊跷,实则显而易见。 现在这个时候,谁最不想看到辽宋和睦?谁最希望宋使在辽地出事,进而破坏邦交?甚至两国开兵见阵?谁又有能力在幽州杀了宋使,又能瞒天过海? 唐奕不知道这个楚王是何来头还好,一但清楚耶律涅鲁古是皇太弟耶律重元的长子,他用膝盖也能把事情捋顺。 “这里是幽州,耶律重元父子的地界,子浩不可鲁莽!” 耶律德容近乎哀求,心说,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差事。 唐奕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耶律德容的肩膀,“怕甚?不是还有你呢吗....” 这下完了.....耶律德容都快哭了。 ..... 唐奕说完,也不理耶律德容惊惧交加的神情,扭头对杨怀玉面露一个高深的微笑。 “二哥,想不想帮杨老将军先拿回一点利息?” 杨怀玉一怔,狐疑地看向唐奕。还是黑子有默契,都不用明白话里是什么意,只看唐奕眼神,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死的?还是活的?!” “除了那个少年...” 唐奕低吼着转身,“其余死活不吝!!” “得勒!!” 黑子面色潮红,一声高叫,杨怀玉这儿还没反应过来呢,黑子就已经冲了出去。 等他回过味儿来,知道唐奕这是让他放手去干,黑子已经一肘撞在最近的一个契丹武士胸口,壮若蛮牛的髡发汉子直接就横飞出去,立毙当场。 呵呵....胸口都塌了进去,能不死吗?! “你这黑厮,且留两个与某家痛快!” 杨怀玉也不管是不是在辽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借着三分酒气,七分怒火,大叫着冲入战圏。 这杀人不偿命的好事儿,哪儿找去!? 一见黑子和杨怀玉杀入人群,耶律德容直吓的魂飞魄散。 “子浩,不可鲁莽,不可鲁莽啊!” 一边手忙脚乱地苦劝唐奕,一边对身后的仆役、属官、辽国军士急声喊:“还不快去拦住他们!” “......” 唐奕拍拍他的肩膀,“老哥放心,你不都说了嘛,只是误会!” “.....” 耶律德容暗自哀嚎,这唐子浩简直就是个疯子! 妖孽! 胆大包天! 这里可是我辽国的南京,你怎敢如此放肆? 现在,他只能是寄希望于事情别太出格,手下之人赶紧拦住那两个煞神。 但是,寻常军士哪能拦得住黑子和杨怀玉这样的高手?等他们冲入场中,耶律涅鲁古手下的那十几个契丹武士已经没有一个是立着的了。 除了少数几个还能抱着变了形的手脚呻吟,多数已经没了生息。 只是转瞬之息,十几人就这么翻了,足见二人之强。 正当耶律德容肝胆具裂,不知如何收场之时,唐奕松开了他的肩膀,缓步走入场中,向耶律涅鲁古靠了过去。 ... 来到耶律涅鲁古身前,咧嘴一笑,“放心,你是友邦的王爷,我不会动你一根汗毛,也不会张嘴就要你的性命。” .... “量....量你也不敢!” “我..我是大辽皇..皇族,杀了我,宋辽必无宁日!” “没错...”唐奕点头。“确实不敢杀你..不过..” “不过,你不了解我....” 说着,唐奕拍了拍耶律涅鲁古的肩膀,吓得这小子不由往后一缩。 ... 第211章 这个亏,你吃定了 唐奕拍着耶律涅鲁古的肩膀,吓的他直往后躲。 他此时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 从宋使一进城,他的人就一直在暗中盯着,今天就是要把事情闹大,最好死上几个人,到时候借着他老子在南京的势力把自己摘干净。 只要宋辽不睦,他老子耶律重元也好趁机稳住皇储之位。 他想过击杀宋使会怎样;想过击杀不成会怎样;也想过,耶律德容会怎样处理这件事。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确实死人了,但死的是自己的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宋人敢在大辽的城池,辽人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杀人!这个唐奕竟然会在知道他是大辽楚王的情况下,还敢放肆! ... 唐奕一说不会杀他,耶律涅鲁古心中稍松了口气...抢白道: “量...量你也不敢妄为!” “我..我是大辽皇..族,杀了我,宋辽必无宁日!” “没错...”唐奕点头。 “确实不敢杀你..” “不过..” “不过,你还是不了解我啊...” “这不怪你...”唐奕和声细语地继续道: “我这个人很会利用规则....” “什...什么规则?” 唐奕笑道:“规则就是,不论你,还是我!” “都不敢把这些龌龊之事搬到台面上来...” “...” 耶律涅鲁古此时已经懵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唐奕这话是什么意思。 耶律德容在后面不住摇头哀叹。 心说,你就算得罪了大宋的宰相和皇帝,也比得罪这个煞星要强得多。那些人都自恃君子,标榜的是圣人,最多当面咽你几句。可这唐子浩,根本就不管那个,发起疯来把自己当流氓使唤的角色,你惹他? ... “你很蠢...”唐奕继续耍猴一样戏弄着耶律涅鲁古。 “你今天要是不露面,这个哑巴亏,我是吃定了。但是,很不幸,一旦你们父子沾上了这个事.....” “怎样?”耶律涅鲁古现在有点明白了。 但是... 晚了! 唐奕阴森地笑道:“一旦你沾上了这事儿,那这个哑巴亏,就换你吃定了!” 说着,唐奕猛然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 你大爷的!! 耶律德容心中呐喊,那可是我大辽的楚王殿下啊! 唐奕一巴掌甩完,要多贱有多贱地说道:“你看现在,我甩了你一巴掌,你还得忍着,因为你不敢到辽帝那儿去告状....” “啧啧....当街构陷使臣,破坏两国邦交,这个罪名可是不小,也不知道你爹扛不扛得住啊?” “我....” 耶律涅鲁古刚一张嘴,唐奕又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边上看的人都直咧嘴,真疼啊,半边脸都歪了。 “老子说话让你插嘴了吗?”唐奕咆哮着,震得耶律涅鲁古耳根嗡嗡作响。 “所以,下次一定要偷偷地、猥琐地躲在背后...” “....” “记住了吗?” “....” “来,把脸侧过去。” “干...干嘛?” “你看脸都肿歪了,我帮你正道过来。”说着,唐奕反手又是一记耳光,甩在耶律涅鲁古另外一边脸上。 声音格外清脆...... 全街的辽人无不动容地看着那个左右开弓的少年,心中无不震撼莫名。多少年了,辽人可以在汉儿的土地上打汉人,却从没有一个汉儿敢在辽人的土地上如此霸道。 而看到这一幕的汉儿,无论是出使而来的南人,还是辽朝治下的燕云百性,心中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多少年了,燕云之地终于又来了一个有血性的汉家儿郎! ..... 回到驿馆,杨怀玉的酒也醒了,发了半天的呆也没反应过来,咱们这就杀了人了?杀的是辽人?还特么是在辽朝的地盘!? 这也太不真实了.... “大郎,咱们这般作派真的没事?” 唐奕大喇喇地往墩凳上一歪,鄙视道:“就你这胆儿,还认认路,将来打回来呢?宰几个髡头蛮子,你怕个囊球!?” “幽州可是耶律重元的老巢,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灭了咱们这千来号人啊!” 唐奕道:“心放肚子里吧,要是等到耶律重元来灭咱们,那耶律德容和耶律德绪那老哥俩也就不用混了。” 唐奕又不傻,没人给他擦屁股,他敢在辽人的地方这么疯吗?算准了耶律德容不敢让使团出事。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尽管耶律德容对唐奕当街杀人,暴扇耶律涅鲁古的行径心有不平,毕竟唐奕是一个外族人,扇的还是自己的同宗同族。 但是,职责所在,他是万不能让唐奕出事儿的。一回到驿馆,耶律德容就遣人大张旗鼓地快马出城,急报辽帝。 揍报中也没写别的,就是使团在入南京之前遭盗匪袭击,虽无伤亡,但宋使受到了惊吓,特奏明皇帝。 这一手可以说玩得漂亮,既保存了耶律重元父子的颜面,没把事情闹大,又以此来警告耶律重元父子——不要轻举妄动,在你的地头出一次事已经够意思了,要是再出第二次,那就说不过去了。 ... 而耶律涅鲁古此时正在跟老爹耶律重元哭诉,长这么大,他也没让人这般侮辱过啊,而且还是在街面上。 耶律重元是气得指着耶律涅鲁古的鼻子大骂,“你个糊涂东西!若是杀个宋使就能挑起宋辽嫌隙,还用等到你来动手!?” 耶律涅鲁古委屈道:“孩儿也是想为父王分忧啊!” “分什么忧?”耶律重元眼睛一立,“你这是添乱!” “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绝不能让唐子浩到大定啊,若是他向皇帝觐谗言.....” 耶律重元一叹,就在刚刚,驿馆那边的奏报已经发出去了,现在他不但不能杀宋使,还得祈祷天神,让那个唐子浩全须全羽的到大定。不然,就算不是他干的,也成了他干的了。 唐子浩,老子跟你没完! ... 耶律重元父子被让唐奕算计了个半死,众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解恨啊! 使团仍依原计划在幽州歇停了一天后,再次上路。 从幽州到顺州,再由顺州眼看就要进檀州地界,也不见有任何不测发生。 潘越就奇了怪了,这耶律重元也太不争气了,桩桩件件都按着唐子浩算好的来走?能不能有点惊喜? 想着,翻身下马,掀开车帘子就钻了进去。 只不过,车里的景象有点暧昧.... 第212章 杨无敌祠 马车之中。 就见唐奕这货正枕着君欣卓的大腿,四仰八叉地躺着,君欣卓把唐奕头捧在怀里,一双玉手在他额头上轻赶压。 唐奕眯着眼睛,还舒服地把脑袋在君欣卓怀里蹭了蹭。 君欣卓羞红着脸嗔怪道:“别乱动.....”这小子自从出了回山,越发不像话起来。 “你就不怕那两父子追杀而来?” 唐奕眼皮都不抬一下地道:“切..耶律重元要是有那个魄力,他也就不是耶律重元了!” 按照正常的历史,耶律重元从‘皇太弟’变成了‘皇太叔’,被耶律宗真父子当猴耍了一辈子。憋曲了几十年,最后造反的时候,竟只召集了百人冲宫。可想而知,他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当得有多窝囊。 还追杀而来?就算没有耶律德容那一封急报,这货估计都得犹豫几天。 “不提那晦气的契丹人,咱说点正事儿呗......” “什么?”君欣卓翻着白眼,唐奕口中的‘正事’,就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黑子大哥到底看上谁了?我怎么就摸不准他的脉呢?” 君欣卓一怔,没想到,他说的是黑子的事。 这两年,他老往桃花庵跑,大伙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张晋文也帮他说了几家姑娘,但这货都说没相中。 “我也不知道师哥相中了哪个姑娘,问过他也不说。” “靠,还玩暗恋啊?” “......” “算了,不说他了”唐奕顺势翻身,把脸埋在君欣卓怀里,又猛的一把捉住君欣卓的小手攥在手里。 “睡一会儿,别乱动哦!” 君欣卓一阵气结,果然还是没什么正经的。 正要推开他时,车帘暮的被人掀开了。 “哎呦喂,辣眼睛!” 潘越装模作样地捂住面门,却一点都不客气地爬上了车。 好吧,‘辣眼睛’这个词儿是跟唐奕学的。 唐奕眯眼一瞅,原来是潘越,就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了。 “不看滚,谁让你看了啊?” “算了,小爷就忍了吧!” 潘越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给自己倒上一杯醉仙,一饮而尽。 君欣卓现在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僵在那里。 “姐姐脸红什么?”潘老四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多大个事儿啊,可着开封谁不知道,唐疯子这坨牛粪上面插着支静谧如兰的俏娘子?早晚是他的人,现在要习惯!” 这样的玩笑,在观澜书院时,宋楷他们就常开。但君欣卓听了还是有些面热,揶揄道:“你们不是见面就打吗?怎么也学大郎,耍起贫嘴来了?” “就是。”唐奕一点不觉害臊。“本少爷那么多优点不学,偏学坏的。” 潘越的回答更是无耻..... “嘿嘿,揍他一顿是答应曹老二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跟他学坏啊!” “....” “滚滚滚!”这货来臭贫也不挑个时候。 “说正事儿。”潘越也开始说‘正事’。 “你咋就猜得那么准,料定耶律重元肯定不会劫杀我等?” 唐奕不想跟他细说,敷衍道:“猜的!” “骗鬼呢!” “切,我不但猜到他不敢动手,还猜到咱们前脚到大定,他后脚就得跟过来,你信不信?” “不信!” “十贯,扑一局!” “扑就扑,到时候别赖账。” “说完了?” “完了.....” “那赶紧滚蛋!” “......” “奶奶的!”潘越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看来,小爷也得找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女人了。 潘少爷现在有点嫉妒唐子浩了。 .... 过了檀州向北再行百多里,就是燕云著名的险关——北古口。 耶律德容知道,每每宋人的使团到此,都有一个必去的地方。所以,日天行路之时特意急赶了一段,下午天色尚早就到了北古口路驿住下。 而那个去处,便是‘杨无敌祠’。 一到了这里,唐奕就收起了玩乐之心,让君欣卓备上诸多酒食、香烛、供果,出了驿馆。 门外,杨怀玉已经等在那里。 见唐奕大小食盒、香烛齐备,杨怀玉扬了扬手里的一份供品。 “多了...” 唐奕无所谓道:“香烛用你的,酒食用我的。都尽一份心吧!” 杨怀玉一想也对,多了总比少了强,于是,四人结伴,寻着祠堂而去。 唐奕欲言又止。其实,他是想说,把潘越也带上吧!但终还是没开口。 杨无敌祠位于北古口的北山之上,不用找,只要沿着山路一路走下去就到了。 四人走到山角,就感觉身后有人跑了过来,回身一看,却是潘越。 “我...”潘越今天也失了平常直来直去的性子。 “我能去吗?” 唐奕没说话,看向杨怀玉。 杨怀玉怔了一下,心乱如麻。最后还是叹道:“跟着来吧...”说完,率先转身上山。 唐奕抿然一笑,揽过潘越的肩膀,大步向前。 杨怀玉虽然面色不好,但他能对潘家的人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五人一路登高,于北山之上终见一青砖叠砌的院落。 让唐奕等人颇为意外的是,这青砖祠堂虽已经建了几十年的光景,却全无破败之象,青砖对缝,朱门新亮。 门额之上有金匾题字——杨无敌祠。 七十年前,杨业于雁门关外,以几千步将大破辽朝十万大军,不但袭杀辽军元帅萧咄李,更是生擒了马步都指挥使李重海,创造了一个至今无法超越的神话。 辽人因而称这位无敌将军为——杨无敌! 不得不说,契丹人的豁达、直爽值得赞誉。他们敬畏强者,崇拜英雄。甚至不管那个强者或英雄是战友,还是敌人。 杨业虽战死异国,但却得到了比故国更多的尊重。不但得号无敌,而且作古几十年,威名依然被辽人所铭记。 进到院内,只见方院正中,一口半人多高香鼎犹在飘着渺渺青烟。显然是平时就香火不断,院中虽然没有人,但却没有一丝杂乱。 走到正殿之前,就见漆门两边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杨老令公做事忠实不二”,下联是:“专祠一座表扬英勇无双”。 唐奕左右看过,不禁调笑道:“就辽圣宗这水平,还不如观澜民学里的蒙童。” 而杨怀玉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大宋的将军,却要敌国的皇帝来书写挽联... 何其哀哉! .... 第213章 杨无敌之死 睁眼就看到泡泡的万赏,心情立马十分美丽:) 谢谢了...苍山老感动了。 ps:推荐一本三国类的好书《我在三国打直播》, 恩,简介都在书名里了。好书,喜欢三国题材的不要错过。 ———————— 门额上这副对联真的不敢恭维,这也就是在辽朝这种地方才好意思挂出来吧.... 几人进到殿中,就见杨老将军的丈许坐像端坐殿上,金甲蟒袍纤尘不染,一手托顺,一手紧握腰间宝剑,面容刚毅,目及远方,甚是威仪。 而坐像所望的方向,正是南方。 那个方向... 翻过崇山峻岭、大河平原,就是故国。 在老将军坐像两旁,分别立着随之一同战死辽地的长子杨延玉、部将王贵。 唐奕等人把各色供品、酒食一一摆上,又点上香烛,叩拜觐香。 ... “不孝子孙杨怀玉,来给曾祖、大爷爷、王爷爷请安了!”杨怀主擎着一碗千军酿,心下凄然地念道着。 ... “老将军,小子唐奕来看您了....” ... “这是咱家乡的酒,老将军多喝两口!”此情此景,连黑子这样的粗人,都觉热血灌顶,心湖难平,说出去的话亦是铿锵有声。 .... 到了潘越,只见他一脸肃然,扑通一声竟双膝拜地,把酒碗高高举过头顶! “爷爷在世时曾说,曾祖一生征战,灭国无数,但最感荣耀的却是雍熙一败。” “战虽败,却从辽人手中救回燕云汉儿无数....曾祖说,他一生以杀人立身,却从没想到过救人性命。” .. 杨怀玉眉头一锁,潘越此时说这些话并不合时宜,雍熙一役,曾祖之死多多少少与潘美不援脱不了干系。所以,虽然几十年过去了,杨家对潘家依然心有嫌隙。 却不想,潘越继续道:“但曾祖也说,最后悔的同样是雍熙一败。救了人,却折了最好的兄弟!” “老将军在上!潘家子孙代曾祖给您赔不是了!!” .... 说着,潘越把碗中烈酒洒于像前,然后重重地叩首三次! 唐奕一叹.... 杨家与潘家的恩怨纠葛剪不断理还乱,就算杨业与潘美在世,大概也分不清谁对谁错,更说不出个谁怨谁吧? 要非说怨,只能怨赵二得位不正而养出来的疑心病,助长了文人监军的气焰。 梦回百年。 周世宗柴荣与他的继任者赵匡胤都是当世名主,而经过唐末乱世的洗礼,那时的汉人开始意气风发,蓬勃向上。 那时的军人攻城略地,天下无敌,用一次次的胜利把辽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正当中原一统,汉儿准备收复中华板图上最后一块失地的时候,赵大不明不白的死了!接过王朝权柄的赵二,远没有他大哥那样的雄才大略。 身不正,则心存疑。 赵二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大哥那样,被人从皇位上送入深渊,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去信任自己的将领。再加上自诩武神一样的膨胀心理,使文人监军彻底轮为了他监视和瞎指挥的工具,三军主将倒成了摆设。 雍熙北伐,三路大军齐头并进。 曹彬令东路军攻涿州,震慑幽州;田重进帅中路军由定州北上;潘美、杨业领西路军出雁门关入云州。 大宋的军人们给皇帝定下的大战略就是,东路军牵制幽州辽军主力,中、西两路攻城略地,最后会师东路,合围幽州。 赵二什么都不用干,坐等燕云重归大宋! 可是,在前期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做为主力的东路军,却在未得御令的情况下,冒然挣功下进军涿州,最后粮道不济大败而回。 曹彬脑子一热,使得北伐满盘皆输,是为雍熙罪首! 呵呵...... 历史是如是写的。但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东军主帅乃大宋第一军人曹彬,一辈子大小阵仗无数,会在既定战略定下之后冒然突进?精的跟猴似的曹彬会犯下断粮这种低级错误? 再看导致雍熙大败的罪首曹彬受到了什么处罚... 官降一级,职权不变!!!而且,一年后,在没有任何军功的情况下就官复了原职,后来还当上了同平章事、枢密使,女儿、孙女都成了一国之母! 这说明什么?说明曹彬是帮人背了锅,而能让他领了罪之后,还能比无罪之前更风光的,除了赵二,还能有谁? ... 回头再说杨业,东军大败,赵二见大势已去,急令中军和西军撤退。田重进二话不话直接就撤,安然回到国内。 而西路军却没有那么幸运...... 监军王侁脑袋被驴踢了,要从北川大路进军,还要一路鼓行(大张旗鼓)至马邑正面迎敌。 你说,你不是脑袋有包?败退之时,还裹胁着四州的几万汉儿百姓,长点脑子都知道,这时候要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 但是,没办法,他是监军,赵二的眼线,一众将士连主帅潘美都沉默了。 唯有杨业出声道:“这样就败定了!” 王侁闻言反讥道:“你不是无敌将军吗?领军数万却只想着逃跑,不会是想造反吧?” 正是这句话,葬送了杨家父子和几万军士的性命! 杨业一个武人,还是降将,哪受得了这等诛心之言? 明知是死,亦只得答应出战。 其实... 即使出战,杨业也可以不死,问题的关键就在潘美。 杨业临行前,对在西北搭档七年的老伙计潘美道:“这次败定了,我本是降将,早就该死。只是,你能在陈家谷部下伏兵吗?我败下来的时候,若是无人接应,那就一个也回不去了!” 潘美自然答应。 只不过,他说了不算。 宋军在陈家谷口等到天明,王侁见辽军退去,不知是疑兵之计,争功心切的他带兵退下了陈家谷。 潘美苦劝不住,只得带着几万百姓,一路沿着交河南撤,行出二十里,才听闻杨业大败的消息。 这个时候,如果潘美回援,杨业也还有一丝生机。但是,身边的几万百姓怎么办? 在百姓与兄弟之间,潘美最后选择了前者。 只不过,他肯定不会想到,这个选择,让他遗臭千年!! ... 第214章 这里定会变成家乡 纵观杨老将军之死,错在谁? 潘美吗?他有责任,却不是主要。 曹彬吗?他要是不冒进,就不会有满盘皆输的局面,杨业也不用表忠而死。但是,没有赵二的命令,他敢吗? 那是王侁?可能是,但如果不是赵二疑心武将,助长了监军气焰,他一个连兵书都认不全的腐儒就能指挥得动大宋最强的两位军神? 是赵二? 是赵二... 大宋重文轻武不假,但在太祖当朝之时,还远没到这个地步。赵大也往军队里派政委,可是还没到瞎指挥的地步。 正是赵二助长了文人的气焰,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也正是他把大宋军的脊梁彻底的掰弯了! 赵二得朝,文人们从赵二这里,也彻底地惯出了臭毛病。 因监军而死的军人,杨业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宋初名将郭进,也是这么被监军逼死的! ... 潘越代祖上给杨老将军叩头,看得杨怀玉心中一阵刺痛。杨潘两家几十年的恩怨纠葛,又岂是磕几个头就能了的? 但是... 杨怀玉恨不起来。 他上前拉起潘越,“起来吧...” ... 唐奕会心一笑,上前搂住两人的肩膀,“别这么沉重,让老将军看了笑话。” “可不!?”黑子附和道:“咱们刚刚宰了契丹秃子就来给老将军上香,应该高兴才是。” “就是!”唐奕回身对着杨业的坐像高声道:“好叫老将军知道,本来官家还交给小子一个任务的...” “陛下想趁着此次宋辽邦交正好,让小子转告范镇,可否向辽帝请求,把老将军的骸骨请回大宋。” 杨怀玉闻言,猛的一震。让曾祖遗骸归宋,那是杨家几代人的心愿,没想到,官家还记得.... 事实上,这几十年间,不光杨家记得,大宋的君臣也都记得。宋帝曾多次要求辽朝归还杨业遗骸,但是,辽人都没有同意。 如果真能趁两国交好,要回遗骸.... 不想唐奕继续道:“本来,小子也想让老将军魂归故里,但是......” “但是到了燕云,到了老将军的祠堂,小子的想法变了。” “入土为安,死者为大!老将军在燕云安息了几十年,我们做小辈的,又怎能为了自己的心安,而扰了老将军的安眠呢?” “大郎....”杨怀玉有些急了。这事关杨家祖宗的大事,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唐奕却不予理会。 “老将军,且先住着!”唐奕一边说,一边脸色渐冷。 “我等后辈虽还不能让老将军归家,却可用残生绵力,让这里变成家乡!!” 燕云,一定要回到汉人手中!不然,唐奕所做的一切,都是空谈。 唐奕掷地有声,听的潘越一愣一愣的。 “你啥意思....”他没反应过来。 倒是黑子和杨怀玉热血沸腾! “要是能得燕云,俺老黑把这条命双手送上!” ... 回去的路上,夕阳渐斜。 杨怀玉却不似潘越和黑子那般热血,“大郎,何以复燕云?” 唐奕默然摇头,“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且走且看吧!” 杨怀玉不禁失望,一切都是空话吗? 唐奕撇了他一眼,知道他想什么。 “我唐奕放过空炮吗?” “那....” “唉...”唐奕叹道,“现在官家连宰相的薪俸都快发不出来了,哪有钱说什么收复燕云?再说了,就算有钱打仗,就大宋现在那些老爷兵,打得下来?” ... 回到驿馆,一夜无话,第二天上路,使团继续前行。 北走五百余里,终于到了大辽中京大定。 远望大定城郭隐现,耶律德容和德绪两兄弟也总算长出了一口气,他吗的,这一趟终于到头了。 耶律德容还特意跑到唐奕的车前喜道:“大定就在前向,大郎不下车看看?” 唐奕把脑袋伸出车外,抻脖子瞄了几眼,说出的话差点没让耶律行德容吐血。 “怎么比折津还小呢?” “.....” 好吧, 耶律德容自悲了.... 和大宋的开封比起来,辽的中京就是个大农村。没办法,谁让他们契丹是马背上的民族,论划地而居、建城铸墙的本事,自然比不上汉人。 都不用和大宋比,辽朝五京之中,最繁荣、最气派的也不是中京大定,而是南京幽州。 只是,幽州也是接了汉人的底子。 ... 进到城中,唐奕更是不屑。这大辽中京,可能也就比开封内城稍大一点,街上往来的,也以髡头的辽人为主,显少见汉服男子出入,倒是有不少契丹女子,身着儒裙,挽着汉式发髻。 不过,装扮虽像,但从那欢脱的身形,和略显野性奔放的眼神就不难看出,这是草原养出来的女人。 而且听耶律德容说,这些穿汉服的女子,还都不是一般人家女人。在辽朝盛行学汉字,读汉书,学汉人装扮的,一般都是受教育程度比较高的贵族子女。 潘越看得直撇嘴,“蛮子就是蛮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可唐奕却不这么想,他反倒觉得挺好,这才有点后世街景的感觉吗! 女人就应该这样,要勇于展示自己的美。像大宋那样,满大街的小娘子都是羞羞涩涩的,一个两个还好,要是都一个样儿,就显得太单调了。 ... 要说辽帝还是很够意思的,把南朝使馆就设在了皇宫边上。唐奕他们到了的时候,使馆门前,一众汉服儿郎已经等在那里了。为首的那位像个大冰块似的,冷眼看着唐奕下车。 “嘿嘿,范通政,好久不见啦!” 范镇根本没搭理他,“来人,请诸位同寮入馆歇息!”说完,一甩大袖...... 走了.... 这就完了? 潘越心说,特么我们千里迢迢而来,你这坐地户怎么也得慰问一下吧? “你怎么惹着他了?”潘越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唐奕苦笑一声没说话,急走几步跟上范镇,极为狗腿地搭讪道:“我带了邓州特供,一会儿就给您送到屋里去。” “喝不起!“范镇语气呛的很。 “送您的....” “无功不受禄!” 唐奕苦叹道:“又不是我让您来驻使的,您跟我着这么大的急有什么用?都是富彦国和文宽夫出的馊主意!” 范镇猛的停住,“但是,驻使的馊主意是你出的!” 范镇是真气啊! 老子京官当得好好的,你个倒霉孩子非跟官家出什么驻使的主意,然后自己就悲剧了,被发配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天天对着一群契丹蛮子。 还要他高兴,可能吗? 第215章 好像上当了 大宋天朝上邦,国大民娇,让文臣偶尔到大辽来混个资历,彰显一下大国之威还行。要是让他们在这番邦蛮夷之地长期住下来,那真的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范镇就是这个心理,要不是所学君子之道,灌输了一大堆什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之类的思想,这位宁可在京里担一闲职混吃等死,也不来这辽国国都遭罪。 一个大辽的都城,还特么没大宋一个好点的州府繁盛。他能乐意呆吗? ... 再说唐奕,一看拿好话唬不住这位,只好亮出杀手锏。 他靠到范镇耳边,神秘兮兮地道:“一套醉仙典藏....一共就带来三十套,准备糊弄辽朝那些冤大头的。” 范镇眼睛一立,“少拿腌臜东西诱惑于我,本使岂是几瓶劣酒就能打发的!?” “两套!”唐奕开始加码。 “该干嘛干嘛去,少给我添乱!”范镇大义凛然,坚决不受诱惑。 “我可告诉你,官家的公涵早就到了,让你在辽朝一切行事听命于我!” “三套!”唐奕咬牙道。 范镇依然不接他的话头,自顾自道: “既然官家把你交给我了,你就老老实实在使馆呆着吧,不许出去生事!” “四套!不能再多了!” “五套!”范镇毫不犹豫的伸出一个巴掌。 “成交!”唐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脸上神情那叫一个肉疼。 范镇满意地点点头,“一会儿把酒送到我那儿去。” 说完,两手一背,下巴一扬.... 又走了。 目送他离开,这时黑子靠了过来,“大郎,咱那五大车酒卸哪儿啊?” 唐奕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一把捂住黑子的大嘴。 “小点声,别让范景仁听见!” 呵呵...三十套!? 小范同志还是太年青啊,这话你也信? 老子连着千军酿拉来五大车。 .... 使团呼呼拉拉一下来了一千多号人,可是,扔到使馆里,根本就不显山不露水。辽朝配给大宋的使馆,原本就是大辽接待各国使节的驿馆,别说是这一千多号人,就算是再加一千人,也住得下。 把黑子等人安顿好,唐奕就拎着五套醉仙典藏寻到范镇的院子。 一进院,就见一个明显异于汉女的妙龄少女端着茶盘从范镇房里出来。 唐奕一愣,心说,这老范同志可以啊!这才来几天,都开始换口味了。 少女不似中原女子那般肤若凝脂,而是健康的小麦色,看向唐奕的眼神也是大方直接对视。 “你就是唐公子吧?老爷在屋里等着你呢。” 唐奕玩味地笑着进了屋,就见范镇老脸一红,都没用唐奕来问,自己就先招了。 “辽帝赐于,不可不授....” “懂懂懂!”唐奕挑着眉毛,“都是男人,理解理解!契丹族?” 范镇眼皮直抽抽,心说,你一个十七岁小娃娃谁跟你‘都是男人’。 “渤海人....” 正要再说话,却见那少女去而复返。“老爷,萧公子来了,要不要他进来?” “咳.....”范镇干咳一声,“让他进来吧!” 萧公子? 唐奕心说,我是不是让这货给骗了?看这意思,范景仁在大辽混得不错啊,又是异族小妾,又是辽人宾客的。 姓萧的,在大辽那都是妥妥的贵族。 大宋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大辽也非皇权独揽,乃是帝后两族共治天下。 帝族,自然就是耶律氏。 而后族,就是萧氏一族。 从耶律亿,也就是耶律阿保机,并契丹八部众,开创大辽以来,萧氏就世代为后,是大辽仅此于耶律氏的大族。 终大辽一朝,萧氏一共出了十三名皇后,还有十三位诸王,外加十七位北府宰相、二十位驸马。 范镇这货跟唐奕甩脸子,埋怨他给官家出馊主意,害自己被派到大辽受苦,并借机哐了唐奕五套醉仙典藏。可唐奕现在怎么看也看不出来,这货在大辽有半点受苦的意思,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正想着,那少女已引着一位青年进到屋内。 让唐奕意外的是,这萧姓青年着的还是汉服,发髻也是跟汉人一般的青布纶布,一股子儒生文士的味道扑面而来,一点契丹人的样子都没有。 “尊师在上,学生前来问安!” 靠!都已经老师学生了.... “嗯!” 范镇师仪威严,指着唐奕道:“此为我大宋名臣范希文的门生,唐子浩。” 那青年转身向唐奕拱手一礼,不卑不亢。 “这是我在北朝收的弟子萧誉,萧悦林。” 唐奕回礼,那青年微笑点头,算是见过了。 “既然通政师徒聚首,那晚生就不打扰了。” 有辽人在,唐奕装得还是挺像个人的,拱手退了出去。 范镇点头应允,并和唐奕约定,晚饭之后再行续话。 出了范镇处,唐奕又拎着五套千军酿寻到驻辽武官的院子。 ... 王咸熙可不像范镇那个臭屁,亲自相迎。两家现在可都在观澜商合这一条船上,亲着呢! 只不过,一进屋,在王咸熙屋也....也有一个异族女子, 唐奕心说,这要是让赵祯知道,他派出去的两个心腹都中了辽朝的美人计,估计晚上要睡不着觉了。 而且王咸熙屋里的这位,可不是什么渤海娇娘那种杂牌儿货,而是正经的契丹姑娘。 ... 和王咸熙没什么可客套的,从老师那来论,唐奕得管他叫声叔伯。其实,要不也应该叫叔伯,毕竟王咸熙已经年近五十,叫爷爷都不为过。 二人聊着京中之事,一直到黄昏,晚饭也是在王咸熙这里用的。 待天色暗了下来,唐奕才起身告辞,借着月色拐到范镇院里。 这回总算没人打扰了。 “那萧悦林什么来头?范通政怎么还收起契丹门生了?” 范镇叹道:“你当我愿意收?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被御史、台谏怎么嚼舌头呢!” “那您还收?” “不收不行,来头太大!” “谁啊?” 耶律宗真的姐夫、秦晋大长公主的驸马、辽朝北府宰执、魏国公萧惠的儿子。 嚯~~! 这一串前衔,听得唐奕直眼晕,确实有点小牛逼。 “一个契丹人不好好学学骑射之艺,学什么诗书文章啊?这不添乱吗?” 范镇苦笑道:“可不....” .... 第216章 好像都挺舒坦 要说范镇在大辽算是找着感觉了... 放在大宋,就范景仁的文学水平,最多算个中等偏上。 现在的大宋,老一辈的有晏殊、杜衍,范仲淹;再年轻点的有孙复、胡瑗、富弼、韩琦、宋公序。 当然,还有一个文坛盟主欧阳修,那可是整个大宋都要仰望的存在。 更别说,还有司马光和王安石后来居上。 有这些大神存在,哪还轮得到他范景仁装什么名师大儒? 但是,到了辽朝那就不一样了。范镇可谓是野鸡落到了鹌鹑窝,好大一只鸟啊! 范镇在大辽那是存在感爆棚,谁要是不来拜会一下这位南朝‘大儒’,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契丹贵族。而来拜会的这些人中,就有耶律宗真的姐夫萧惠。 说起来,萧惠也是够倒霉的。 今年辽国大战西夏,用的是哪员将呢?正是皇弟耶律宗训为主帅,萧惠为副帅这套班子。 可惜,萧惠出师未捷,反而被夏军突袭得手,军卒死伤惨重。本来这在辽朝是要治罪的,但是此一役,萧惠不但败得极惨,还把长子慈氏奴给搭了进去,耶律宗真念其丧子之痛,就没有追究。 可是,耶律宗真不追究,萧惠自己却不停地在反思。 自己已经走到了权利的顶峰,却依然逃不了儿死沙场的宿命。所以,萧惠觉得,死一个儿子已经够了,再不能让子孙后代靠血淋淋的军功来搏前程了。 正好,萧惠别外两个儿子都喜汉学,于是萧惠找到耶律宗真,希望让两个儿子拜南朝通政使范镇为师。对此,耶律宗真自然要给姐夫兼心腹重臣一个面子。 其实,大辽开国的两位皇帝曾严令,契丹贵族不得着汉服、学汉礼,怕的就是本族传承最后融于汉家。但是,时至今日,这些禁令早就不做数了,大辽贵族学大宋已经是不可逆转。 现在,辽地不光到处是穿着汉人衣裳,写着汉人诗文,行着汉人礼节的辽人,甚至连货币用的都是宋钱。辽朝皇帝自己都觉得,只有大宋的钱才叫钱。 所以,萧惠想让儿子拜个南朝的老师,根本就不是问题。 耶律宗真开口了,范镇能不收吗?人家是辽朝皇帝,而且自到了大辽,对咱也不错,又是送女人,又是送钱的。 范镇、唐奕在这些鸡毛小事上也不多做纠结,至于回宋之后什么样儿,只好到时候再说了。 ......“你们路遇盗匪之事,五天前就已经传到了大定。” 唐奕点头,“辽帝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自然是把我叫入辽宫解释了一番,生怕咱们误会。” 唐奕暗暗想笑,耶律宗真为了易储也真是拼了。以前遇到这种事儿,还用皇帝亲自向宋使解释?派个北府官员算是客气。就是什么都不跟你说,你也一点招都没有。 “我来问你!”范镇肃然道,“并非盗匪,而是耶律重元生事,对是不对?” “呵呵,您是怎么猜到的?” “还用猜?”范镇撇嘴道,“大定城里是个人就心明镜似的,肯定和皇太弟脱不了干系” “而且,你还不知道吧...” “耶律重元已经早你们一日进京了!” .... 唐奕一挑眉,“这么快?” “耶律重元不但自己来了,还把儿子也带来了。听辽宫传出来的消息,耶律重元很快就会回去,但耶律涅鲁古却不走了,在大定住下了。” 唐奕心说,果然没看错这个耶律重元,怂货就是怂货,这是怕辽帝起疑,把儿子放在这做人质了。 ... “耶律宗真也是,就耶律重元这怂样儿,还顾忌他干什么?直接把儿子扶上位不就得了?” 范镇鄙夷道:“照你这么做,北朝早乱成一窝粥了。” “怎地?” “皇太弟也并非毫无本钱的!事实上,辽朝之中,除了萧惠、萧芵兄弟,还有耶律宗训,大多数是不支持宗真易储的。” “还有这么回事儿?.”唐奕惊讶道,“还以为耶律宗真赢定了。” “辽人虽蛮,但重承诺。耶律宗真早年说要把皇位传给弟弟,现在又要出尔反尔,在辽人看来,这是失信之举。要不是辽帝手中有五万皮室军震慑四方,恐怕早就反对声连成一片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耶律宗真的日子也不比赵祯好过多少。 ... 耶律重元赶在宋使到来之前进京,其实就是怕耶律德容和唐奕在耶律宗真面前说什么。所以才自己先来澄清,还把儿子送过来,好让耶律宗真放心。 如此一来,唐奕就更不用担心了,遂又问起观澜书院在大定开设分阁之事。 范镇直言,此事辽帝已经帮他考虑好了。观澜分阁就设在辽朝国子监旁边,所用之地也是原来国子监的馆阁。耶律宗真已经让礼部把地方空了出来,观澜的人只要稍做整理,就可开阁。 这倒省了唐奕很多麻烦,有现成的阁址,总比新建要省事得多。 ..... 其实,在大辽设阁,也就是一个形势,观澜书院不可能跑到辽人的都城来授课开讲。 所谓汉学交流,也只是利用分阁把观澜书院各位名儒、文生的时文、诗词汇集成册,实时在辽朝发部、售卖罢了。 这一点与大宋也没什么分别。要知道,在观澜书院还没开山授课之时,就有书商找上门了,专门约稿几位名儒。 不同的是,辽人以前都是从辽商手中买南朝贩运而来的诗集、时文,这回换成了观澜书院直售。名头上好听了不少,时效上也比原来快了很多。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天色不早,唐奕就起身告辞了。 一出门,又看见那异族小妾等在门外,唐奕暗笑,就范景仁那四十有余的身体,还不让这异国妖姬给吸干了.... ... 第二天一早。 用过早饭,唐奕就带着黑子和君欣卓,随范镇派过来的仆从一同出了门。 仆从带着三人穿街过市,走到大定城东的市集,在土河边上的一个院落停了下。 唐奕左右一看,这地方不错,沿河邻市,闹中取静。要是放在开封,光地皮就值不少钱。 让黑子上去叫门,不多时,一个身着裘皮毛领的契丹女子把院门开了一个缝隙。一看是一群南朝人,就用并不流利的汉话问道:“你们找谁?” 唐奕三人对视一眼,不确定地问道:“这是周四海的家吗?” .... 第217章 新契 周四海年初来到大辽开设华联分铺,最初也是住在大宋使馆里的。可是,他是要长期在大辽扎根的,所以干脆由公中出钱,为他和几个在辽的主要管事在大定置办了住处。 现在,华联铺正在建设之中,预计要年关前后才能开业。周四海等人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唐奕昨天也就没让他们去接,今天自己找上了门来。 只不过,怎么开门的是个契丹女子?走错门了? 那契丹女子一听南人找的是周四海,呀的一声娇喝,也不管门口的唐奕几人,掉头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嚷道:“郎君,郎君!南朝来的人到拉!” “我噗!!” “郎君!?” 听这意思,好像没找错,是周四海这老货到了大辽也开始腐败了..... 那女子进去叫人,出来的更让唐奕绝倒。她嘴里的郎君不是周四海,而是张晋文的那个机灵徒弟,刘韬! .... 刘韬出门一看是唐奕,忙道:“少爷,您要来怎么不支应一声,咱好去接您!” 唐奕没急着回他,反而上下打量起他来。 “可以啊.....小子!” “本事不小啊!够俊俏的啊!” 这小崽子今年才刚满二十,媳妇还没有呢,先找了个俏丽辽娘暖床。 刘韬脸色一红,吱吱呜呜地说不出话来。他还以为,唐奕怪他不务正业呢。 倒是那辽娘一点都不认生,“您就是唐少爷吧?快进屋。” 刘韬这才想起把唐奕等人让进院子。 唐奕暗自好笑,迈着方步进院。四下观望。 这院子不小,除了周四海,刘韬和童管事也住在这个院里。 刘韬把唐奕带到自己的独院,那辽娘张罗着下人去沏茶了。 人走了,唐奕开始八卦起来。 “多大?什么人家?别告诉我是个粉头!” 刘韬一怔,“少爷不怪咱?” “我怪你干啥?这就对了,睡他娘的,这叫为朝争光!” 君欣卓在边上听的直翻白眼,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这哪儿跟哪儿啊,就成了为朝争光了? 刘韬怯声道:“少爷不怪罪就好,咱还以为,让您知道铺子还没开起来,就先行这苟且之事,肯定要挨骂呢。” 唐奕一拍大腿,“骂个囊球?只要不耽误正事,可劲睡,老子给你出钱!” 刘韬心中一热,心说,跟着这样的主家就是痛快。 但是嘴上却道:“有这一个就行了,不找了。” “到底什么来头?看样子把你个初哥迷得还不轻。” 刘韬挠头道:“叫思奴哥,十九了,父亲是辽朝刑部大狱的牢差。” 唐奕眉头一挑,颇为惊讶,原来还不是什么奴籍、妓籍的贱户,是个良人。 “那这...”唐奕瞪着眼睛指着外面道,“那这无名无份,她家里就让她住这儿了?” “少爷不知,辽人不似咱们汉人规矩多,普通辽户女子....” “怎地?” “奔放的很....” 那还真挺奔放的,这都赶上后世的小年青儿了,婚前同居啊! 事实上,除了少数民族的奔放、热情,还有另一个原因。 别看宋辽两国在政治上相互对立,宋人也十分仇视辽人,毕竟燕云在辽人手里。 但在大辽的民间,对南朝人却没有多少仇视。在普通辽民眼中,宋人更是追捧、憧憬的对象。 反而因两国民间不往来,辽朝百姓只能从诗词,话本之中听来南朝的美好。什么南人个个富贵,百姓穿绸披纱,连袜子都是丝织做的,如厕都用绢帕擦屁股等等,反正都传出花来了。 再加上大辽贵族通汉礼,学汉典,汉服、汉话已经成了贵族的象征,普通百姓自然也希望向贵族老爷们靠拢。 所以,刘韬这种南朝来的富商,在大定那简直就是蝎子粑粑——毒粪(独一份)!贵族小姐看不上,普通人家却捧得不行。 小刘同志从第一天到大定开始,各种异域小娘子的热辣攻势就没断过,于是他就‘免为其难’地挑了个还算看得上眼的。 正说着,那思奴哥端着茶点进来。唐奕又好好看了两眼,确实端庄俏丽,要不是个契丹女子,就算刘韬娶为正妻,也不算亏了这小子。 待思奴哥放下茶点,刘韬便叫她去趟华联的店址,把周四海叫回来。 “干让姑娘家的跑腿?叫个下人去不就行了?” 刘韬道:“铺子那边赶工,从家里带来的仆役都在那边跟着忙活,这边就剩一个做饭的。” 要不是知道唐奕差不多这几天到,他们几个每天轮留在家守着,这会儿刘韬也肯定在铺子那边。 “怎么不多雇几个当地的辽人?” “契丹族裔的不好雇,渤海人等下等族裔还是不难雇的吧?再说,辽朝还有奴隶,买两个充人手也是好的。” “周伯说,出来了,就得处处帮东家省着点。” 唐奕暗暗点头,看来,周四海还是挺靠谱的,别管人品怎样,对潘家的忠心是真没得说。 ... 约莫着过了一刻多钟,周四海和童管事从外完急匆匆地进来。 “见过东家!” 老头进来就给唐奕行礼。 唐奕连忙把他扶起来,“大掌柜身体可还好?北方冬寒要注意身体!” “劳东家挂念,老夫身体没问题。”唐奕点点头,给刘韬使了个眼色。 刘韬会意,让思奴哥下去,然后把房门关上。 周四海也不废话,“现在新铺装饰己经停当,只等运力一到,拉来货品,腊月中差不多就能开张。” “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也已办妥。”说着,他让童管事到他屋里,取来两张契书交到唐奕手中。 “按东家的意思,结交了一些辽朝贵族,并拣选了两家。” 唐奕接过一看,不禁暗赞,周四海办事,确实有一套,这靠山找的是真准。 这两份契,每份两成新铺的股份,一份给了燕赵国王耶律洪基。此人正是辽帝最看中的儿子,多半会顶替耶律重元登上储君之位。 唐奕点头,他知道这个耶律洪基不但能当上储君,而且更能成为大辽皇帝。 一看第二份,唐奕乐了,“怎么又是萧惠?” 周四海一愣,“有何不妥?” 唐奕摇头道:“没什么不妥,你挑的很准,这事办的也漂亮。” 把两分契书收起来,又从黑子手里接过三份新契。 “你们三个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周四海接过一看,猛的一惊...... “东家!这可使不得!” ... 第218章 萧氏兄弟 华联仓储虽然把铺子开到了大辽,可唐奕知道,这是靠的政治因素。 在两国邦交的蜜月期把铺子顺利开起来容易,但要还想靠着这个把铺子顺利开下去,那就有点天真了。说不定哪天,两国关系不好,那分分钟他的铺子就得让契丹人给端了。 于是,唐奕只能玩起了在大宋那一套手段——利益捆绑。 老子舍得花钱,直接就送股份! 把辽人和自己绑到一块,到时候,只要两国不到刀兵相向的地步,他也就不至于受到牵连。 ... 而在大辽,最粗的两根大腿当然就是帝、后二族。 后族之中,最有实力的当然就是萧惠了。唐奕没想到,刚到大辽,就有两件事情都跟这个萧惠有关,也算是缘份。 而现在的耶律洪基还不是一国之君,甚至连皇储都不是,绝对的潜力股。再说,这时候有人给他送钱,正是雪中送炭,他还不乐呵呵地收着了。 周四海在他没到大定之前,就已经把辽朝最粗的两条大腿找了出来,而且一把抱紧了,说明这老货还真的有两下子。 他办事得力,唐奕也不吝啬。 同样的道理,要想周四海、童远山和刘韬踏踏实实地在异国为唐奕的利益集团卖命,唐奕能做的依然是利益捆绑。 那几份新契就是给他们的,周四海占辽朝华联五分股,刘韬和童远山每人二分。 “东家!这万万使不得!” 周四海拿着契书的手都有点颤抖。 五分股,看似不多,但这可是华联的股,一分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给你,你就拿着,我唐奕啥时候亏待过自己人?” “这这...这太多了!” “是啊,少爷...太多了!”刘韬脸色煞白的附和道。 他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牙子,哪想过一下子就成了家财万贯的巨富? “别废话!都是男爷们,利索点!” 唐奕一甩手,懒得和他们在这事儿上絮叨,扯开话题道:“我来问你,刘韬这小色胚都找了个辽娘,周掌柜不会也藏了个番婆子吧?” 周四海还真被他带跑偏了,脸色一窘,“老夫岁数大了,可经不起番婆子折腾,比不得他们年青人。” “他们?”唐奕玩味地看向童管事。“好你个童远山,你也藏了一个?” 和着从范镇到王咸熙,再到刘韬、童远山,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到辽朝来腐败的。 “啊,啊??东,东家叫我?” 童远山这时才从那两分股份的事儿里回过味儿来,这货还当这趟大辽是苦差,哪想过还能混上华联的股份。 .... 又在屋里聊了一些新铺的事情,唐奕就起身告辞了。 他此来大辽的主业是书院设阁,华联这边有周四海等人照应就行了,根本不用他操心。 回到使馆,就听仆役说,范镇找他有事。 到了范镇住所,发现萧悦林也在,而且还多了一个比萧誉小上两岁的少年。 是萧誉的弟弟萧欣,字悦木。 萧欣显然没有二哥那般沉稳,打招呼都透着几分欢脱之相,倒和贱纯礼的性子有几分相像。 叫唐奕来,主要是辽朝礼部已经把国子监的地方收拾出来了,范镇问唐奕什么时候过去做个交割。 唐奕一想,那就明天呗。 人家师徒聚会,说完了正事,也就不想多留,唐奕起身要走,不想却被萧誉叫住了。 “唐公子,此来我大辽,可带了南朝最新的诗文集子?可否先予为兄一观。” 唐奕抿然道:“有何不可?萧公子走时,到我那里来拿便是。” 萧誉闻言一喜,其实,昨天他就想管唐奕要了。只不过第一次见面,唐奕又是刚到,没好意思开口。 范镇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就随子浩一同下去吧。” 萧氏兄弟行礼称是,小心地和唐奕退了出去。 唐奕不由在心中腹绯,马背上的民族一但离开了马背,和汉人又有什么区别?这两位已经比汉人还汉人了。 出了范镇住处,萧欣果然露了原型,“可憋死我了!范师父都不笑的,害得我也跟着扮了半天的死人脸。” 萧誉嗔怪道:“你老实点,让唐公子看了笑话!” 唐奕连忙摆手,“可别!这样儿挺好,做人不累。” 萧欣闻言,指着唐奕笑道:“我有预感,咱们会成为朋友。” “一会儿我做东,看咱们能不能成为朋友。” 唐奕道:“何必麻烦?我那就有好酒。” “就这么定了!”萧欣一声欢叫,北人爱酒可是一点都不亚于南人。 萧誉看着这两个货几句话就打成了一片,不禁摇头苦笑,“怎么倒成了我有些做作了?” “正解!” “正解!” 唐奕和萧欣异口同声叫道。 随即三人皆是大笑出声,好不痛快! ... 到了唐奕那里,唐奕一面叫黑子去取几坛千军酿和醉仙,并备上小菜,一面直接带着二人到了自己房里。 从书箱里搬出一摞的线装本推到二人面前。 “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可送的,两位看上哪本直接拿走就是。” 萧誉眼前一亮,拿起一本惊道:“这,这是范希文的时文杂记?” “还是手抄本?!” 唐奕得瑟道:“还是老师的亲笔手抄本呢!” 这一堆,可不是大辽市面上那种书商的印刷版文集,都是观澜书院几位师父的亲笔手稿。别说在大辽,就算是在大宋,也是极其珍贵的。 “还有河南先生的集子...”萧誉越看越喜欢,这可都是独本。 还有南朝己丑科进士前五十名的应试策论合集,这种合集可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转眼功夫,萧誉就抱了十几本,每一本都想要,每一本都舍不得放下。 最后,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如此珍贵之物....” 唐奕摆手道:“拿走,拿走,不用客气。这东西我有得是,在开封的家里都能码一屋子了。” 萧誉听了,不由得一阵羡慕。他痴迷汉学,要是也能有范仲淹这样的老师,那该有多好。 萧欣倒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在书堆里一阵翻找。 “子浩,你这有最新的词集吗?” “词集....” 原来萧欣喜欢词! 第219章 北朝一贱 萧欣一心想找词曲集子,唐奕一摊手,“这里面还真没有。” “你们知道的,现在不是学词的时候,老师严令,现在还不能碰词。” 二人遗憾点头。他们明白,对于以科举为目的儒学学子来说,过早沉迷于写词并不是什么好事。南朝那个柳永就是个例子,少年填词,结果落得了个一生蹉跎。 唐奕见两人都有些失望,便问道:“怎地?悦木喜欢写词?” 不想,萧欣摇头不语,翻找的动作也停了下,那一桌子的大儒手扎似是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萧誉见状接道:“他这是帮别人找的。” 唐奕立刻了然,看他那么上心的样子,那人多半是个女子了。 要说与这兄弟二人还算投缘,唐奕一想,算了,放点血吧。便回身进到里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连封皮都没有的笔记。 “看看,这个入二位的眼不?” 萧欣接过一看,顿时欣喜若狂。 这虽是一本随笔,可翻开第一页就是南朝大词人柳三变的作品。又随手翻看了几首,发觉竟都是在辽朝没有的柳词,想来应该都是新作。 “入眼!太入眼了!”萧欣越翻越喜,连连道谢,“多谢唐兄厚赠!” 唐奕急道:“这个可不能送你,只能借你回去泡妞,抄完要还的。” 这上面,柳师父的词还是小事,主要是唐奕自己做了许多标注,还真不能送人。 唐奕会弹吉他,对音律也算偏爱,因而对北宋的词牌曲目多有所探究。可古代曲谱对于只识后世简谱的唐奕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 古谱不但与现代乐谱音阶不同,只有‘宫、商、角、徵、羽’五个音准,而且记谱的方法,又是‘工尺谱’,又是‘减字谱’,要是不专门去学,根本就看不懂。 所以,唐奕特意跟董惜琴这个音乐大家学了好久的古谱,还做了记笔。 这本就是唐奕学谱时用的,不但有柳永的私藏名词,更有诸多董惜琴的音律心得及其独门的琴艺指法,还有就是唐奕把后世的一些歌曲用古谱重新标注的注释。 只此一本,不说是当世乐者的不二宝典,可也差不多了。 .... 萧欣一听只借不送,嘿嘿贱笑着靠了过来。 “唐兄,不要这么小气嘛!送与小弟又如何?反正你守着柳七公,想要什么好词没有?” 唐奕苦笑道:“你这嘴脸与我那兄弟还真是一点不差,都能组成南北双贱了!” “南北双剑?” “是‘贱’.....” “哈哈!”萧欣笑道:“那我就贱到底了!” 一扬手里的曲谱笔记,“小弟谢过了!” 唐奕苦着脸,“你还真不打算还了啊?我两年多的所学可都记在这一本里了,要不这样...” 唐奕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你回去抄录一份,把抄本给我送回来,原册留给你,这总行了吧?” 萧欣一想,“也好,过几天给你送回来!”说完,把笔记小心往怀里一掖,“走走走,喝酒,喝酒!” 萧誉见他如此,不由暗骂:“你小子急什么!?我还没挑完呢.....”可又没法再多做停留,只得依依不舍地出了唐奕的房间,心里还暗自打算着,他日再来搜刮。 ... 外间,黑子和君欣卓已经备好了酒菜,萧誉见君欣卓端庄俏丽的模样,不禁多看了两眼。心说,南人还真是异于北方,这等肤白貌美,身姿纤细的女子在辽朝可是不多见的。 而萧欣则盯着桌上的一套千军酿不放,一脸的呆滞。 “乖乖!只当唐兄是个穷书生,原来是个狗大户,千军酿典藏啊!” 唐奕一笑,“与两位兄弟相交甚欢,自然要用最好的酒招待最贴心的客人。” 萧誉也看到了桌上的酒,咂巴着嘴道:“那也用不着这么好的酒.....太奢侈了......” 千军酿就算在大宋,那也是最最顶级的宴请用酒,八千八百八十八贯的售价,真不是一般人喝得起的。而在大辽,这酒可就不是用来喝的了,那是用来当传说的。 要知道,北朝可没有南朝那么富裕。在大宋,这酒就算卖得再贵,也总有人喝得起,可在北朝就不行了。整个大辽一年朝廷的税入也不过几百万贯,只是大宋的几十分之一,喝得起这个酒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去岁,萧英使宋,回来给辽帝带了一套这酒作礼物,耶律宗真愣没舍得喝。而那些大辽贵族,也只是听说南人有这么一种万金之酒,知道辽帝宫里藏着一套,见是没几人见过。 萧欣可不不在意什么奢侈不奢侈,欢叫着抢坐下来,抱着酒瓶子不放。 “终于能一尝这万金之酒是什么滋味了!” 唐奕笑道:“尽管喝就是,不够还有!”他可是把今年三十六套千军酿的一多半都带到大辽来了。 萧欣抱着酒道:“咱也不能白喝你的,等过些日子,本公子还你两套!” 唐奕摇头,心说,还用你还? 萧欣见他摇头,以为唐奕不信,靠过来低声道:“可不是大话,实话跟你说吧.....” “说什么?” 萧欣神秘兮兮的地道:“听说过华联仓储吗?” “呃......听,听说过。” “你们大宋的华联仓储在大定开了分号,我家里有那铺子的两成份子。” “.......” “千军酿典藏是华联的招牌酒,这你知道吧?”萧欣继续卖弄。 “知道....” “等铺子一开张,南朝的奇货运到大辽,做为东家,弄几套千军酿还不简单?” “到时,小弟弄两套送与唐兄!” “......”唐奕彻底无语。 萧欣却一手抱着酒,一手拍着唐奕肩膀继续得瑟道:“请你喝个够!” 噗... 黑子和君欣卓侍立一旁,听着萧公子和唐奕吹嘘,实在是憋不住了。 “你们笑什么?”萧欣一脸的懵逼。 唐奕也强忍着笑抽的冲动,“悦木只知道家里有华联的两成股份?却不知道华联是谁的买卖?” “呃....这还真不知道,我也是在家父与家母说话之时偷听来的。” “好吧...华联的东家姓唐...” “也姓唐?”萧欣奇道。 “叫唐奕?” “也叫唐奕....?更巧了....” 好吧,萧欣终于反应过来,立时瞪圆了双眼。 “不....不会就是你吧?” 唐奕摊手撇嘴,“应该是我....” “哦靠!”.. 唐奕玩味地笑道:“现在咱们得说道说道了,你家身为股东之一,竟要干中饱私囊的事情!” 萧欣哪看不出唐奕在开玩笑,乐道:“赶紧再拿一套出来,我要喝穷你这狗大户!” ...... 第220章 真是亲妹? 北地天寒,千军酿自然比醉仙更合辽人的口味。 这一顿饭下来,萧誉、萧欣两兄弟整整喝了唐奕三套千军酿典藏,喝的唐奕是肉痛不以。 奶奶的!别看这两个货穿得斯斯文文,言谈举止也是儒风雅致,可骨子还特么是北方蛮子啊! 三套啊! 两万多贯就这么灌下去了,这朋友交得实在有点贵..... 安排完仆役把这两位抬回去,黑子才凑到唐奕面前,“这契丹蛮子也太能喝了!” 唐奕十分心疼地吩咐道:“把那十几套千军酿收好了,再不能这么浪费了。.” 黑子道:“看来,这烈酒在北朝的销路可比大宋好得多,大郎为何不把烈酒销到北朝来呢?” 这个问题,也一直是张晋文、潘丰、曹佾想不明白的。 在大宋,除了千军酿典藏每年出三十六套,适合普通百姓消费的平价烈酒唐奕却一直不让卖。 要说南人不喜烈酒,唐奕怕销量不好也还说得过去,可是,华联都开到大辽来了,辽人又这么喜欢烈酒,唐奕还是不让卖,大伙儿就有点想不通了。 唐奕看着桌上的几个空瓶,叹道:“有些钱,咱是不能赚的。” “为啥?” “因为高度烈酒,不单单是酒水,还是战略物资!” 黑子当然不会懂,要是以高度烈酒来消毒治疗外伤,那在战场上可以少死许多人。 要知道,一场大仗下来,因伤口感染死在营帐之中的士兵,几乎和战场上立毙当场的士兵持平。 唐奕之所以一直不把烈酒拿出来挣钱,就是因为他很清楚,一但让外人把烈酒的工艺学了去,那大宋在军事医疗上的这点优势也就没有了。 所以,这个钱,就算穷死也不能挣,更何况,唐奕还不缺钱呢? ... 第二天,唐奕去辽朝国子监看观澜分阁的阁址。 大辽的国子监,除了应付科举考试充当一下考场,基本就没其它的用处了。就算有教谕,有学生。也是贵族纨绔扎堆儿,根本就几个有真才实学的学生。 所以,辽帝也算够意思,把最好的一块地方划给了观澜书院,紧邻御街,背靠国子监。正房是三层木石结构的小楼,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和左右两厢房,唐奕对此颇为满意。 这里原本是辽朝贡院的文星楼,是专供考官、教谕锁院休息之地,各种设施家私齐备,唐奕基本不用动什么,只要在临街面的位置开个门,把观澜的文集、诗册往出一摆,再挂上匾额,就能开门了。 中午时分,萧誉、萧欣两兄弟寻到了这里。 萧欣都没等唐奕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唐奕的胳膊,“你那词谱手扎还有没有了?快拿出来!” 唐奕嫌弃地拍掉他的爪子。 “你当那是书商印出来的俗本不成?实话跟你说吧,里面收的词都是柳七公、尹洙、孙复等我大宋一等文人的词,而且都是未公诸于世的私货。音律批注则是开封名妓董惜琴的词曲心得。世上仅此一份!” 萧欣恍然道:“这么厉害!?难怪巧哥会爱不释手,昨夜钻研了一夜都没睡。” 唐奕得意一笑,那手扎对于爱词爱曲之人绝对是杀伤力爆表。 “怎么样?此本一出,寻香窃玉无往不利吧?” 萧欣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咱是拿给家妹的。” “呃....原来不是泡妞,是给妹妹的。” 萧誉这时拱手一礼,“还要好生谢谢子浩赠本之情,小妹自幼孤冷,性情寡淡,唯对音律之事情有独钟。那本手扎对她来说,着实是最珍贵的礼物了。” “不会吧?.”唐奕上下打量着这两兄弟,“观你二人的性格,你们的妹妹也应该是个欢脱不羁的女中豪杰才是,怎会是寡淡性子?你确定是亲妹妹?” “去你的!”二人笑骂。 “唐疯子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唐奕可一点没说错,萧欣简直是范纯礼的翻版,即贱又欢实。 而那个萧誉,要非说像谁,应该说有点像范纯仁和唐正平的结合体。表面上看文质彬彬,一本正气。其实是个闷臊的主儿。只有混熟了才知道,这货有时候比他弟弟还贱,还损! 说这两位的妹妹是个孤冷寡淡之人,唐奕还真有点不信。 三人笑闹一阵,正值晌午,寻了一处大定名楼,少不得又是杯光交错,喝了个昏天黑地。 .... 已入冬月,大定虽不及汴京繁华似锦,却有北方盈雪,银装素裹的妖娆之美。 月中,观澜分阁开门迎客,唐奕为其取名——观澜北阁。他与君欣卓、黑子等人也搬出了使馆,到阁中居住。 说起来,观澜北阁的政治意义大于其实际用途。说白了,这是两国邦交迈上一个新台阶的标志,至于有多少人来此寻书问学,似乎也没谁在意。 就算大定所有的读书人都来北阁求书,也远没有开封那般的景象,毕竟地方小,读书人也少。 唐奕乐得清闲,每天在阁中喝茶赏雪,小日子过的挺美。 萧誉两兄弟也几乎是每天必到,而且还不是自己来,三五不时就带一些辽朝勋贵到唐奕这里来做客。 唐奕自然来者不惧,能多结交一些北朝贵族总不是什么坏事。 只不过... 只不过如此一来,可苦了唐奕的肚子。 辽人真是太能喝了,唐奕就算酒量不错,也有点顶不住这么天天喝、顿顿灌。就他这刚刚练起来的小体格子,这么喝下去,估计等不到回大宋就得趴下. 于是,唐奕后来干脆称病,陪席不陪酒。 这天萧欣又来了,倒没带什么外人,一进门就掏一本无封手本递到唐奕手里。 “我妹妹抄完了,让我给你送回来。” 唐奕心说,抄了一个月才抄完,这位也够慢的。 随手一翻,唐奕不由眼前一亮。 “这....这是你妹妹的字?可以啊!” 唐奕的原稿果然被人家留下了,这一本是萧欣的妹妹手抄出的复本。 只不过,人家这字可是比唐奕的漂亮多了,整整齐齐的蝇头小楷,秀丽无比。 说心里话,自从来到大宋之后,唐奕也见过不少名仕大儒的字,但他还没见过哪个姑娘家可以把字写得这么漂亮,就算是男人之中,比这字好的,也是为数不多。 字好,唐奕就不禁多看了几眼,可是翻到后面,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呆立了半晌,唐奕才猛地惊醒,飞奔入内。 萧欣正奇怪之时,就见唐奕抱着一把怪琴跑了出来。 然后,也不他,就自頋自地对着笔记上的琴谱弹了起来.... 第221章 奇女子 唐奕给萧欣的笔记之中,除了词、曲,还有一些是他闲来无事之时,试着把后世的几首曲子用古谱标注了出来。 只不过,他本来就是个二半吊子,又是初学古谱,很多地方谱曲之时并不正确。 反正只是消遣,他也没太在意,就那么记录在笔记之中了。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萧欣的妹妹不但手抄了笔记,还把唐奕度曲不准之处都标了出来,而且做了修改。 这可把唐奕惊到了。 要知道,后世的曲子在发音用调方面,与北宋时期有很大的不同,可以说,根本就不适合这个时代的人的音乐品味和听曲习惯。 萧欣的妹妹可以只看错谱,就能做出修改,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随着琴弦的拨动,唐奕轻轻哼唱着。 这是后世邓丽君的一首《独上西楼》,改编自唐后主李煜的那首名词《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 之所以把这首拿到笔记里来练手,是因为这首词早就有了,即使度了新曲也是古风古韵,不怕被人看。 但唐奕度的古曲有好几处错误,要是照着他的谱子弹,根本就不是那个味。 可是.... 可但是! 萧欣的妹妹居然把错的地方都改过来了.... 萧欣在一旁还以为唐奕魔症了,只是听他娓娓唱来,不禁也是醉了。 “这....?我记得这道词好像是‘相见欢’的曲牌,怎么不是那个调调?” 唐奕没说话,放下吉他。看着谱子发呆。 萧欣却还在品味着曲子里的味道。 说起来,唐奕的那些后世之歌,在大宋根本没什么市场,但在大辽却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的契丹,简直就是大杂烩,不但融合了南方的汉方化,还融合了东海的渤海、极北的女真、西南的党项、西边的回鹘等等,诸多部族的文化。虽然汉词最为兴盛,但草原文明本就无拘无束,曲调民歌更是五花八门。 所以,他的那些东西宋人觉得怪,觉得不好,辽人却不会。萧欣反而觉得这曲子委婉悠扬,比原来的‘相见欢’更为好听。 .... 唐奕发了一阵呆,才回过神来对萧欣道:“你妹妹是个奇才!能不能引见一下?” 萧欣一怔... “恐怕...恐怕不行。” “为什么?” 唐奕心里现在有一种莫名想见一见这女子的冲动! 因为... 因为在孤独的千年之前,终于有人,懂得他从千年之后的带来的曲子了。 萧欣苦道:“真不方便,舍妹已经嫁人了。” 呃... 唐奕怅然若失。 辽人婚娶比大宋还要早,萧欣比他还小一岁,只有十六,而他妹妹最多也不过十五岁,这就已经嫁人了? “知音难求,可惜了!要是早来大辽两年就好了,也许还有机会和令妹切磋一二。“ 萧欣摇头道:“你就算早来两年也没用,早来十年还差不多。” 嘎! “什么意思?” “小妹已经嫁做人妇整整十年了。” 哦去,唐奕心说,你玩闹呢? “你妹妹多大啊!?” “年方十四。” “四....四岁就嫁人了!?” 萧欣一叹,“你知道的,我们北朝贵族,特别是帝后二族,婚娶之事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 唐奕明白了,不就是政治婚姻嘛!不过,特么也是够着急的,四岁就就忙着把闺女卖出去,萧惠这老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萧欣继续道:“小妹虽礼成,却未过府,但总要顾忌夫家的颜面,是已极少出门露面。” 唐奕道:“也难怪你们说令妹孤冷寡淡。还没成年,就已经苦守深闺,把一生的命运都看透了,换了谁,也应该高兴不过来吧?” “所以,家里不论爹娘,还是我与二哥,都极是宠她。” “行了,行了!”唐奕摆手制止。“你们家的事儿就别跟我倒苦水了。” 这种事儿,在这个时代不是个例,唐奕管不了,也管不着,听了反倒心烦。 “喂!”萧欣嚷道:“有没有点同情心?小爷跟别人说不了,跟你个南人诉诉苦还不行?” “不行!”唐奕眼睛一立,“我这个人心善,你弄得我晚上睡不着觉,你好思意吗!?” “好思意啊!”萧欣又开始犯贱。“要不,你再给咱妹妹找点消遣的词曲呗?” “是你妹妹,什么咱妹妹?” “你我兄弟,我妹妹不就是你妹妹!?” “谁跟你兄弟!?说不定哪天战场上你就一刀捅了老子!” “哪能啊!真有那天,我让你一刀捅了我!” 好吧,唐奕被他打败了,能不能有点北方汉子的血性!? 拿起纸笔,笔走龙蛇,写下一首曲子。 萧欣在边上看着,喃喃地念出声“《鸿雁》.....” 鸿雁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 草原上琴声忧伤..... 萧欣眼前一亮,还是写契丹草原的歌喱! ... 鸿雁向苍天 天空有多遥远 ..... 虽然看不懂唐奕写的谱子,但是歌词简单直白,颇对草原人的味口。 “咋唱的!?给咱来上一段儿呗!” 唐奕放下笔,白了他一眼,“真当我是伶人,专门给你唱曲儿的?回家让令妹给你唱去!” 萧欣悻悻然地接过曲谱。 “不唱就不唱,还不求你了呢!”说完,转身就走。 唐奕急忙叫住他,“少来卸磨杀驴那一套,还有事问你呢!” “啥事儿?” “我都到大辽一个多月了,你们的皇帝也没说要见我,怎么昨天派人到使馆通知说,腊月冬猎,点名要我跟着?” 萧欣撇嘴道:“你一个白身儒生,来大辽设阁,也是生间书院。皇帝见你,那不是太抬举你了?” 唐奕气得直翻白眼,“那还叫我去什么冬猎?” 萧欣沉吟道:“多半是因为华联的关系...” “哦...”唐奕立马了然。他华联有耶律宗真儿子和姐夫的股份,但毕竟唐奕是宋人,皇帝应该是想探探他的底,看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萧欣又道。 “不过什么?” “你射艺如何?” “老子就没摸过弓!” “嘿嘿...”萧欣贱笑两声。 “那你可要倒霉了...” .... 第222章 冬猎 本来要写个单张纪念一下苍山的第一个盟主。 可是,真到打开文档,却词穷到一个字也敲不下去了... 谢谢‘陈志扬’!真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盟主的出现。 第一个盟主加十更,病好就暴发,绝不拖欠。再次感谢诸君的陪伴和付出,苍山会加油! ................. 辽帝出猎可不像大宋玩的那么初级。 大宋是围猎,但就算是围猎,也是走了样儿的。 说白了,就是放几只鹿狍在杨村围场,到时候禁军围成一个圈儿,把猎物赶到一处,让赵祯和大臣们过过手瘾。唉,真就差没把猎物四蹄都绑上,让他们射了。 人家大辽玩的是巡猎。 千里山林任君驰骋,豺狼虎豹、熊麋狐貂,要什么有什么。有本事的,擒熊射虎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打猎是契丹人的看家本事,是民族传统,不但隆重,时间也很长。 以此次冬猎为例,从腊月初二,辽帝起驾出猎,一直到腊月二十二才回銮中京,整整二十天的时间都是在冰天雪地的深山老林之中度过。 萧欣问唐奕射艺如何,是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他这二十天的脸面和生活质量。 往年,只要宋使赶上辽帝四时捺钵,必定要随行出猎。当然了,这可不是辽人好客,而纯是为了看宋人的笑话。 大宋就算是军中勇士善骑好射,又哪里能比契丹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练出来的骑射之技更为高绝。再加上,大宋派使以儒为重,更是不善骑射之功。 所以,少不得在捺钵之时,被辽人嘲弄。 唐奕听的心里一阵发虚,忐忑道:“现在两国关系这么好,还不至于让小爷下不来台吧?” 萧欣摇头撇嘴:“真当我大辽朝这般没品?这和两国交不交好就没关系。” “祖宗传下来的巡猎之事,本该上下欢腾,却憋着心思给你们南人穿小鞋?” “这就好比,我们北朝去你们南朝一样,你们的传统是吟诗作对,就算宴请也得行个酒令什么的。我们北朝人不擅长这个,但也要入乡随俗,对的不好,多少也被你们看不起吧?” “四时捺钵则是我北朝的传统,你要马不能骑,弓不能张。肯定也会被人嘲弄,王公大臣多多少少会有找平衡的感觉,这是谁也左右不了的。” “.....” 唐奕一阵无语。 “我能不能不去啊?” “呵呵...”萧欣干笑两声,没言语。 好吧,唐奕也知道天真了,辽帝点名让你去,你敢不去? “还有更难受的呢。” “什么?” “冬猎分追猎和游猎两个部分,追猎就是大队跟着皇帝一同追逐猎物,猎到什么,当场分食图的是个热闹,也是祭奠先祖的一种仪式。” 唐奕心说,这个好!混在大队人马里,最容易蒙混过关。 “那游猎呢?” “就是各自为战,打到什么吃什么,最后看谁猎到的猎物多呗。” “....” 完了! 特么大宋这些使节,哪个也不擅长巡猎啊,只能.... “别想着多带点心。”唐奕想什么,萧欣一下就猜出来了。“要是让外人看见,更是丢人。” “....” “算了!”萧欣拍拍唐奕的肩膀。 “游猎之时,你跟着我们兄弟,饿不着你。到时再分你点猎物,保证不会让唐兄太过难堪。” 唐奕感激涕零! “好兄弟....” 萧欣一走,潘越就蹿了出来。 “巡猎要带着我啊!” 唐奕横了他一眼,“你射艺很好吗?” “呃....”潘越骑马还行,不输辽人,但是射箭嘛.... “敌不动,我不动,三十步之内,三箭可中二.。” 靠!那比他也强不到哪去。 .... 时光飞逝,转眼就是腊月初一,范镇怕唐奕明日出猎露怯,特意派人来告诉他,明天跟在使馆大队之内,别乱出去丢人。 其实,范镇的意思很明显,要丢人咱们一块丢人。 唐奕一琢磨,使馆那边,随辽帝冬猎的人中,也只有王咸熙有点武艺...... 算了,还是你们自己丢人去吧,我还是跟着萧氏兄弟比较靠谱。 ... 第二天一早,唐奕把自己裹得一层又一层,带着黑子、君欣卓、潘越和杨怀玉,早早的就出了门。 奶奶的,在大野地里要呆二十多天,别特么再冻死在外头。 杨怀玉也换下了铠甲,一身裘皮大氅,银枪挂于鞍侧,手握一把硬背长弓,还真像那么回事。 唐奕骑在马上,缩着脖子,“可全看二哥的了,别让咱太丢人。” 杨怀玉苦笑,“你就别想了,和辽人比骑射,简直就是找死。” 呃.... 连杨怀玉都没信心,看来这趟是没什么指望了。 ... 几人一路慢骑,到了辽宫东面的长公主府门前,远远就见萧家门人已经是人马齐备准备差得不多了。 萧誉迎了过来。 “正要去北阁接你,你倒自己寻来了。” 唐奕翻身下马,“又不是外人,没那么多说道。” 正说着,就见一中年汉子,一身华裘从府里出来。 萧誉立马拉着唐奕靠过去。 “这是家父!” 唐奕拱手道:“外臣见过魏国公。” 这人正是大辽秦晋长公主驸马,北府首相萧惠。 萧惠微笑赞道:“好一个俊后生!” “国公爷,过誉了...” “嗯!”萧点头,“时辰不早,一会儿你跟着誉儿就行了,晚上到我帐里来,我再和你说说见陛下的事情。” 拿了唐奕两成份子,萧惠心里也没底。要不是当时看他那个外甥耶律洪基也拿了,他还真不敢碰这笔横财。一个不好,就会从好事变成了通敌。所以,他才要和唐奕好好说说,别见了辽帝说错了话。 唐奕拱手称谢,目送萧惠上马先行。只不过,萧惠无意扫到唐奕身后的君欣卓,忍不住一愣,随即摇头一笑。 唐奕心里直犯嘀咕,这老货笑啥? 这时,萧欣也喊叫着从府里出来,能出去放马山林,肯定比憋在家里有意思,这货高兴的很。 一见唐奕,萧欣立马就扑了过来。只不过,他一见身后的君欣卓也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唐奕更是摸不着头脑。 “你们都笑个啥?” 萧誉莞尔道:“应该事先知会唐兄的,倒是为兄疏忽了。” 萧欣指着君欣卓道:“冬猎出巡,你还带着女眷做甚!?” 君欣卓脸一红,没想到,一下就提到她身上了。 唐奕也愣道:“呃.....不能带女眷?” “除了陛下带几个随行侍女,根本就不能带女人。连我家都没带一个女眷。“ “要不...”萧誉劝道,“让君娘子先别去吧?这趟来去可不轻松,女儿家多半吃不消的。” ...... 推书:《甲午崛起》,两百万字,肥到不行,而且是两百万字主角才三岁的神书。反正我给跪了,书荒可以去翻翻,比苍山还努力的作者。 第223章 必须带着 大辽巡猎历来不带女眷,也只有大宋那种郊游式的打猎,才老婆孩子一起上,使唤丫头跟一串。 契丹是马背上的民族,渔猎那是男人养家的根本,虽然现在的契丹不靠渔猎为生,但依然不许女眷从猎,这是他们继承祖宗血性的一种方式, 在辽人看来,唐奕带着个‘使女’出猎,本身就是个笑话。 可唐奕不这么觉得... 姥姥! 老子出去玩怎么开心怎么来,你管我带着谁?在大宋,老子就不讲规矩,到你们大辽还得守起规矩来了? 萧誉提意让君欣卓不要去了,唐奕不同意,非要带着。对此,萧誉、萧欣也没办法,唐子浩毕竟不是辽人。 可是,萧家兄弟说的也没错,唐奕这一路果然是让人笑话了个遍。 先是范镇。 唐奕跟着公主府的人马到了辽宫之外的广场,与大队汇合之时,范镇一看唐奕带着个使女来了,脸都绿了,趁人不注意,还狠批了唐奕几句。 “要你与我等同行,你不肯,怎么还带着她出来了?” 唐奕撇嘴道:“急啥?论功夫,那帮契丹蛮子有一头算一头,还真不一定比君欣卓强呢。” 范镇直翻白眼儿,这小子真是一点理法都不讲,在他这儿,怎么辽人都论‘头’算了? .... 接下来,是耶律德容。 这货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唐奕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这马还是他送给唐奕的。唐奕送了他一套千军酿,耶律德容礼上往来,自然不能小气。 那可是纯种的大宛白马,俗名‘照夜玉狮子’,在大辽也算是稀罕物。 不过,一见君欣卓跟来了,耶律德容不禁也跟着皱眉。他知道,这小娘子手上有功夫,可冬猎是不能带女眷的。 耶律德容好心,凑到唐奕面前。 “趁着还没人注意,我劝你把她送回去。” “就不送!”唐奕一瞪眼,有点烦了。“送回去,你给老子暖被窝啊?” 得!耶律德容一看他那要吃人的架势,觉得还是离他远点,这熊孩子不识好人心呢! 等打发了范镇和耶律德容,君欣卓才在他耳边道:“要不...要不我回去吧?” “我都不怕,你怕啥?” 君欣卓低着头道:“给你添麻烦。.” 唐奕眼珠一转,“你不在,我不踏实。” 他这么一说,君欣卓就不拧巴了,安心地退到后面,看着唐奕出神。 黑子在后面把什么都看得真切,心中暗叹,他这个傻师妹算是被唐大郎吃得死死的了。 ... 没人再来和他纠结带女眷的事,唐奕也静下心来打量起广场上等候的人群。 其中,年龄和唐奕差不多大的,唐奕认识一多半。不但认识,还都一块喝过酒,见唐奕目光望过去,不便过来打招呼的,也都点头示意。 年纪大点的,除了耶律德容、德绪两兄弟,还有萧惠一家,他基本不认识。不过,看装束也知道,这些都是大辽最顶尖的贵族权臣。 辽朝不似大宋,大宋皇帝出个宫,比生孩子还费劲。大辽正好相反,四时捺钵,皇帝基本就不在中京呆着,要不是为了易储,耶律宗真才不会这么消停呢! 所以,辽人有完善的出猎随班制度,除了各个政事衙门必要的留守职官,王公大臣皆随驾出游。可以说,走到哪儿,朝堂就摆到哪儿。 在人群中,唐奕还看到一个挺特别的身影——耶律涅鲁古。 这货被耶律重元扔在中京一个多月了,和唐奕一直没碰上。 其实,就算碰上也没什么事儿。唐奕是外人,不好在中京把耶律涅鲁古怎么样;耶律涅鲁古也是身份尴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就像现在,耶律涅鲁古一看唐奕看过来的目光,只是隐晦地瞪了他一眼,就把头别到了一边。 .... 众人又等了一阵,正当唐奕开始腹绯这耶律宗真还真是磨蹭,大冷的天让大伙儿等他一个的时候,突感地面不住的颤动,然后,隆隆马蹄之声由远而近,大队骑兵从皇城两边奔腾涌出。 这还是唐奕第一次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骑兵,那震撼的场面,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数万黑甲骑士奔而不乱,马蹄踏在皇城的石板路面儿上,发出踏踏碎响连成一片,震的人心五内具颤。 唐奕偏头对杨怀玉道:“这就是辽帝的近卫皮室军?” 杨怀玉凝重点头,“应该是了!” 皮室军也如大宋的禁军一般,乃拣选各地的精壮之士成军,虽不足五万之数,却是辽朝精锐之中的精锐。 黑甲骑军一到,即在皇城两侧整齐列队,待最后一骑站定。皇城的朱漆城门也缓缓打开,百多骑士从中鱼贯而出,皇家仪仗紧随其后。 唐奕抻着脖子猛看,只见打头的男子身着田猎裘袍,雪狐围领,头带风雪皮冠,坐于马上,威不可言,正是辽朝皇帝耶律宗真。 庆幸的是耶律宗真一点都没墨迹,直接下令开拔。看来,这种场面,辽帝根本就习以为常了。 ... 五万皮室军分前中后三军开路,辽帝和一众辽臣裹胁中间,大队人马一路向北而行,行三日即到临潢。 这里是契丹人的发源地,背靠潢河。过了临潢,就是大片的丘陵山地,也是冬猎的猎场所在。 唐奕估摸着,所谓临潢,应该是后世大兴安岭山脉的最南端。地势起伏,连绵又不失平坦之地,确实是勋猎的最佳去处。 在临潢休整一晚,萧誉提醒唐奕,过了临潢一进猎场,就没有驿馆行在可住了,要在野地搭设毡帐,要唐奕多带御寒衣物。 唐奕心说,老子等的就是住野地啊! 第二天,急出七十里,下午时分就停了下来。辽人要在此处祭祖、祭天,行追猎之礼,至少得呆上三天左右。所以,早停下,好早搭帐篷。 搭设毡帐这个事根本不用唐奕操心,他是跟着萧家人来的,自然有萧家的仆从帮着他把帐子弄好。 再说,一共就唐奕、君欣卓、黑子、潘越,还有杨怀玉他们五个人,根本不费什么事。 但是,等仆从把帐子搭好了,也布置停当。 之后.... 之后,君欣卓就傻眼了.... .... 第224章 夜宿 君欣卓之所以傻眼,是因为仆从很‘懂事’地只起了两个帐子。 算计好的,黑子、潘越和杨怀玉用一个,唐奕带着侍女用一个。 但是,她不是侍女,和唐奕更没到睡在一个账子里的地步啊! 没办法,君欣卓只能去央求黑子,让师兄帮忙动手再起一个毡帐。 可是,黑子一句话差点没让君欣卓找个地缝钻进去。 “师妹...” “没这个必要吧?” 这时,潘越走了过来,好奇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君欣卓似是找到了救星,“你来的正好,帮我起顶帐子。” 潘越一挑眉头,“有这个必要吗?” “什么叫没必要!?” 君欣卓气得直跺脚,面颊已经红的透亮了。 潘越贱贱道:“早晚的事儿嘛....” “你!” 潘越一缩脖子,拉起黑子就走,跟没事儿人一样绘声绘色道:“师父啊,前几天那招靠山崩咱还没学会,师父再指点指点。” 黑子立马深以为意,肃然道:“是要指点指点!” “....” 君欣卓有种被出卖了的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师兄也把她当成是唐奕的女人了。 其实啊... 要潘越他们看来,这都晚了! 唐奕马上就十八了,守着这么个俏娘子,他也忍得住? .... 君欣卓愤然回身,就见唐奕立在账子前,一脸的高深笑意。 “我也觉得没必要嘛.....” 一直过了晚饭,君欣卓都是心神不宁的,天都已经擦黑了,她还不肯回到帐中。 “大郎呢?”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子走到了她身后。 君欣卓悠然道:“萧誉的账子里。” “这么冷还不回帐子,在外面傻站着干啥?” 君欣卓低着头没说话。 黑子一叹,“妹子,你爹当初把你交给俺,俺说话你听不?” “师哥,直说就是,何必提爹爹。” “别看大郎平时脾气不咋好,但绝对是个有担当的爷们儿,能对你好...” 君欣卓面颊又热,“师哥瞎说什么呢,谁要跟他...” 黑子一乐,“咱们从小就一块长大,哥还不了解你?你要心思没往大郎身上放,就不会这么多年给他当丫头使了。” 君欣卓的性格外冷内热,别看平时少言少语,但是,一但对谁好,必是倾心相助。她这几年跟在唐奕身边,就差没把自己也给唐大郎了。 君欣卓辩驳不过,只能摇头头不语,装起了哑巴。 黑子继续道:“心也在他那儿,人也在他那儿,他也不小了,就顺其自然了呗。” 君欣卓依然摇头。 “那咋地?你还想让他三媒六聘把你正娶回去?” “不是...”君欣卓有些气急。 “那你到底咋想的啊?” 君欣卓抬头看向黑子,“师哥也说,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论对他的了解,你们谁也比不上妹妹。” “不挺好吗?”黑子有点糊涂了。 “正因为太了解他了,所以才不能。” 黑子挠着后脑勺道:“哥脑子笨,你说明白点。” “这么说吧。”君欣卓敞开心扉。 “不冲别的,就冲他救了咱们十几口人命...师妹别说给他做妾,就是无名无份的过一辈子也认可。” “但是,大郎却不是那样的人。” “到底啥意思吗?”黑子有点急了。“你这想跟,又不想跟的,把哥都绕迷糊了。” .... “依大郎的性子,妹妹真跟他好了,他是不会让我做妾的。” “你是说!!”黑子猛的惊叫出声,他终于听明白了。 君欣卓凄然道:“咱们是做过匪的,一辈子也洗不白,大郎怎能娶我这样的女人?” “他是要干大事的人,将来要进史书的,那是在害他呀!” “...” 黑子脑袋有点不够用。 可是,退一步想,依唐奕的性子,娶个平民百姓的姑娘,甚至是当过匪的君欣卓,这事儿他还真干得出来。 .... 黑子正想着,呼闻身后有人说话。 “你们聊什么呢?” 吓的黑子嗷捞一声! 回头一看,更似见鬼,正是唐奕。 “没,没没啥!”黑子慌张答道。 “那什么,我回去了,你们聊...” 唐奕一阵无语,我很吓人吗?这憨货太不淡定了。 黑子一走,唐奕看向君欣卓,“你们不会在说我坏话呢吧?” 君欣卓强作镇定地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唐奕摊手,“想晚上得怎么睡呢?” “....” 拖着是没用的,总不能就在外面站上一夜,最后,君欣卓所性跟着唐奕回到帐子。 ... 辽人寒冬在外设帐很有经验的,毡帐是用羊毛打的足有一寸厚,一点都不透风。 地上铺了一层厚牛皮隔潮,又上一层毡子,一层狼皮辱子。上面才是被褥。 进来之后,君欣卓把火盆点上,就开始铺被褥,只不过,君娘子铺了两床,而且离的老远。 唐奕看着她铺,也没说什么,却在心里暗笑。 待床铺好了,君欣卓就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不早了...睡吧...” “嗯...” 唐奕这一声‘嗯’还没嗯完,就见君欣卓拢手一吹,把灯就直接吹灭了。 “喂!”唐奕不干了。 “我还没脱衣服呢!” 黑暗中,只闻弱弱的一声,“摸黑脱吧。” 好吧,唐奕苦着脸脱去皮袍外衣,摸着黑寻到被褥旁,老老实实地钻了进去。 君欣卓竖着耳朵听着,确定唐奕没摸错被窝。才小心地解开大氅的带子,又褪去皮袍,然后穿着中衣内衣就躺下了,提心吊胆的,一动都不敢动。 帐子里静得连两人的呼息声都听得见。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确定唐奕很老实地真的睡了,君欣卓悬到嗓子眼的心肝儿才算放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地长出了一口气,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许是刚刚太紧张了,现在神情一松反倒睡的快,没一会儿就气息均匀地睡了过去。 那边的唐奕听着君欣卓均匀的呼吸,暗笑一声,“小样儿!和小爷比耐性?” 想着,笑着,缓缓地掀开被子,做贼似的爬了过去.... ... 君欣卓迷离之间,只觉有人钻进了被窝。初时只当是做了什么鬼梦,待那人贴到身前才猛的惊醒。 “你.....你干嘛?” 除了唐奕,还能有谁? 黑暗中只闻那个无赖回道:“太冷了,被窝都是凉的。” 君欣卓被他抱着僵硬地直往后躲,“那你也不能....” “别乱动!” “一会儿这儿也被你弄凉了。” 君欣卓果然不再动。 只是心中腹绯,这色胚让我不动,自己一双大手却不老实.... .... 第225章 夜宿(二) 帐外,莹雪风寒。 账内,除了火盆里的干柴偶尔传来噼啪细响,再无半点声息。然而,隐在黑暗中的两人却明显不是那么平静。 君欣卓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唐奕即使只贴着她的玉背,也依然可然清晰的感觉到那咚咚作响的慌乱。 唐奕不是急色之人,虽不正经,但也能算个雅贼。 君欣卓越是局促,他反倒不急,把头埋在君欣卓的颈项,只从背后抱着。不过,大手却不老实,食指轻轻的在君欣卓的小腹上画圈。 虽然隔了两层衣物,君欣卓依然觉得全身像被点了麻穴一般,躁痒难耐,轻扭了一下腰肢。 “痒....” “痒吗?帮你挠挠。” 说着,唐奕手掌一翻,无耻地撩开衣襟,把手滑了进去,真的在细滑肌肤上挠了起来。 君欣卓哪想到这色胚顺杆就爬,被他弄得更痒,使劲使唐奕的怀里缩。 “别闹.....” “好好,不闹......”唐奕停下动作,手却没拿出来,贴在她的小腹上不动。 腹间的肌肤接触,让君欣卓清楚地感觉到唐奕手掌传来的热力,烤得全身一阵阵发麻。她不由暗暗一叹,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大郎...” “嗯....” “让我做你的小妾吧!” 唐奕明显一僵,过了良久... “不要!谁纳了你这么个冷冰冰的小妾,岂不倒霉?” 说着,唐奕缓缓地抽回手掌,还不忘帮她把衣角抚平,轻轻地拥着她道:“睡觉...” “睡觉...” 君欣卓心直往下沉,果然一如所料,他想的不单是妾。 之后,唐奕果然不再乱动,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地沉沉睡去。 君欣卓睡意全无,轻轻的在唐奕怀里翻过身。黑暗中,唐奕的脸旁近可闻息,那么模糊,又那么清晰。 现在,她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既为倾心于这样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而暗暗窃喜,又怕唐奕真的做出什么有悖常理之事,而给他自己带来无尽麻烦。怪只怪世事无常,自己不但配不上他,亦有人命在身,终不是良人。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君欣卓本来睡的就不踏实,唐奕轻轻一动,就把她弄醒了。 只是,待彻底清醒之后,君娘子恨不得不醒来得干脆... 原来两人一夜辗转,不知道什么时候,中衣内衬早就凌乱不堪,大片肌肤都露在外面。唐奕的贼手更是握住了她胸前不该握的地方。 君欣卓顿时羞得全身发烫。 这色胚,不是说睡觉的吗?怎么还如此不老实? 幸好唐奕还没醒,不然,君欣卓真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可她不敢动了,生怕自己一动,唐奕就醒了。 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挺了一刻多钟,外面开始传来人声马嘶,仆役们已经起来给马匹喂料,起灶做饭了。 正祈祷着唐奕自己把爪子拿开,却见这色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君欣卓僵在那里,慌乱难当。 唐奕没事儿人一样抿然一笑。 ”亮天了?“ “嗯...嗯。” “那咱们也起吧!”说着,唐奕真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本该松一口气的君欣卓却是一声娇哼.... 原来,唐奕起身之前,还不忘轻轻地在她胸前捏了一把。 君欣卓也管不那么多了,慌张坐起,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裳。 三两下穿好皮袍外衣,就逃似的想出账子。 “回来!” “啊?”君欣卓局促立于帐门前,两只手都搅在了一起。 “干嘛....” 唐奕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道:“以后不该你操心的事,别瞎琢磨!” 唐奕语气不容有疑,君欣卓更是乱了方寸。 “什..什么呀....” “我唐奕要娶谁,就娶谁!谁也管不了,更拦不住!” 唐奕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君欣卓心里! 心底最后的那一点倔强瞬间崩溃。 默然垂首,泪水盈瞳... 唐奕穿好衣服走到她身前,捧起她的脸颊,用拇指轻轻拭去泪痕。 “这片天地有太多的诱惑,不知道会不会专情一生,但却一定爱之一世!” 君欣卓哪听过这般露骨的情话,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奔涌而出。 唐奕笑着与她对视,“我的亲人不多,所以,每一个人都希望给他们最好的,而你更...” “我什么都不要....”君欣卓哽咽着摇头。 唐奕笑着把她拥入怀中,“你可以不要...” “但我不能不给!” “.....” 二人出账的时候,黑子、潘越已经在外面喂马了。 一见两人的样子,不禁歪着脑袋奇怪。 唐奕走在前面,春风得意,一看就是好事已成的样子。 君欣卓紧跟在唐奕身后,一副小媳妇的作派,也不像是清清白白。 只不过,君欣卓红着两个眼圈,显然是哭过。 什么情况? 潘越开始脑补... 难道?唐子浩郎有意,而君欣卓妾无心?最后,唐子浩霸王硬上弓,强取其身? 君娘子抵抗不过... 好吧... 不能再往下想了,少儿不易! 几人在怪异的气氛中用过早饭,然后与萧家人一同来到中军大帐。 今天是辽人祭祖、祭天,唐奕他们这些外臣,除了观礼,也没别的事儿。 各种繁琐礼仪整整折腾了一天,傍晚各自回帐歇息。 这回君欣卓也不扭捏了,铺床直接就是一套被褥。 他要怎样....都随他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唐奕反倒老实了,除了相拥入眠,再无过份的动作。 好吧,早晨起来什么样儿另说。 .... 唐奕倒是不装什么圣人,做为一个男人,守着这么个美人而不动心,那是扯淡。 事实上,从第一次见到君欣卓,唐奕不顾她盗匪的身份留在身边,就没安什么好心。 昨夜,他真的打算和君欣卓就这么‘水到渠成’来着。可是,君欣卓自甘为妾的一句话,却一下子打醒了他。 因为... 他知道,想给君欣卓名份,哪怕是如她所说只为妾,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虽然,什么门当户对,什么民女之身、盗匪之嫌,在唐奕这儿都不算事儿。但是,问题在于,唐奕现在面临着另一个难题,这是他不能不当个事儿的。 那就是... 他很可能要成为大宋的驸马! ... 第226章 召见 离京之前,曹佾透了点‘内部’消息给唐奕,赵祯想招他当女婿,有意将长女福康帝姬下嫁于他。 这特么事情就大条了! 甭管哪个朝代,只要不是安心做凤凰男的,娶皇帝的女儿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但在家里的地位没了,还不能‘鬼混’了,更有各种皇家礼法约束,行个房都得请示、汇报,这特么日子可怎么过? 到时候,唐奕能不能纳妾,那都得别人说了算。 所以,别看唐奕话说得漂亮,也中气十足。但实际上,在没打消赵祯赐婚的念头之前,他连个妾的身份都给不了君欣卓。 不过,幸好福康帝姬现在还只有十二岁,唐奕也还是个白衣书生。赵祯的意思是,等上几年,帝女长成,唐奕也考上个官身再赐婚。 所以,唐奕还有几年时间可以斡旋。 .... 第二天起来,唐奕兴致不高。倒不是昨夜想事情想得太多,而是今日追猎,他们大宋来的这些二把刀子,终还是得拉出去见人了。 追猎,其实和南朝的围猎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辽人管这叫‘打围’,也有围猎之意。 只不过,谁让他家大辽‘地大物博’呢?整个围场百里方圆,让你可着劲儿的追跑。 五万皮室军已经撒出去了,把方圆百里的山林草淀都围了起来,然后逐步收缩到五十里。这样,猎物被赶到了一块,满山乱跑,那叫一个热闹。 一天的时间,谁猎的猎物最多、最好,谁就是猎魁,不但受万人敬佩,辽帝还会重赏。 所以,追猎,辽帝是不参加的,甚至是贵族老臣也都不会参与,这是年青人的游戏,是契丹男儿展示自己的最好舞台。 如果皇帝掺合进去,那谁还能放开手脚?谁还敢比皇帝猎的更多? ... 唐奕缩在萧誉兄弟马后,尽量不引人注意。 呵呵,让他拿箭射,那还不如让他拿刀上去砍来的实际。 正躲得好好的,不想,中军大帐里出来一个老内侍,冲着参加追猎的各家男儿高声唱喝: “宣南朝唐子浩觐见!” 唐奕一愣,随即大喜。 心说,耶律宗真懂事儿啊!这马上就出发了,把我叫过去,那岂不是说,这追猎他就不用去了? 其实,耶律宗真还真是这个用心。这几天一直没见唐奕,就是等追猎之时,借召见的由头,让他躲了这场难堪。 毕竟南朝使节范镇和王咸通不用参与,就剩一个唐奕要是太出丑,两国都尴尬。 ... 唐奕高兴了,有人却是不高兴了。 这不高兴的,正是耶律涅鲁古。平时不能拿唐奕怎么样,但追猎的时候不同,就算不能暗中使坏,到时候鼓捣众人嘲弄几句,也能解解气啊! 耶律涅鲁古面色铁青地目送唐奕进帐,恨恨道:“这贼厮,躲的倒快!” 旁边有人阴声笑道:“看来,你在南京被宋使所辱的传闻是真的啊!” 耶律涅鲁古一怔,急辨道:“莫要轻信谗言,就凭他?” 那人摇头,“那怎么这么大的怨气呢?” “就是看南人不爽,不可?!” 那人笑道:“那还不简单,明天训猎和他们走一条道,把猎物都抢了。保准回銮之时,比现在丢人得多。” 耶律涅鲁古眼前一亮,“好主意!九哥可愿助我?” 那人道:“多大个事儿,有九哥在,保准他们连个兔子都打不着。” 这人是耶律宗真六兄耶律宗愿之子耶律纳齐鲁,平时其父与耶律重元走的就近,两家后辈在皇族之中也还算亲,耶律涅鲁古求助于他,又哪有不从之理? ... 唐奕进了辽帝大帐,见耶律宗真高居正位,辽朝几位肱骨重臣分立两旁,就连范镇也在其列。 “众位卿家,且先各自归帐吧,我与这个南朝的‘唐疯子’续几句闲言。” 唐奕脸刷的就红了,心说,这疯子的名号算是做实了,都传到大辽来了。 待众臣退去,范镇还不忘瞪了唐奕两眼,那意思是让他说话小心点,别乱发炮。 .. “唐子浩,你可知罪!”辽帝第一句话就能把人吓个跟头,什么跟什么啊?就‘知罪’了...... “外臣不知,外臣入辽两月,一直安份守已,不知犯了哪条大辽例律!” “哼!”耶律宗真一声冷哼,“台奴!” “老奴在!” “念给他听听!” “是!” 老内侍唱了声喏,回身两手抄于身前,眼皮都不抬的念道: “重熙十八年冬,十月,外臣唐子浩于我大辽南京,与皇太弟府侍从殴斗,伤七人,至死九人。” 唐奕一翻白眼儿,看来,纸果然包不住火,耶律宗真还是知道了。 这还没完,老内侍继续道: ”重熙十八年冬,十月,外臣唐子浩于大辽南京折津,掌掴我朝皇太弟之子耶律涅鲁古,犯我天朝皇仪。” 唐奕一苦,忍不住出声道:“不用再说一遍了吧,这两个根本就是一件事吗?” “错!”耶律宗真冷道,“杀人是一回事,犯我皇族是另一回事,当然是两件!” “你不是说你安份守己吗?当街杀人,还掌掴皇孙,真当我大辽好欺负不成?” “......” 耶律宗真见唐奕沉默不语,露出一个快慰的表情,都说这小子很难搞,也不过如此吗?还不是让我三两句就吓住了? 随即笑道:“怎么不说了?不是盛传唐子浩长了一张巧嘴,可把死的说活吗?!” 唐奕所性一摊手,“陛下...您就承认了吧....” 耶律宗真一愣,这小子还真不按常理出牌...承认什么? “您就承认了吧,直说外臣杀的好,打得漂亮!” 吭.... 这回,连那老内侍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耶律宗真猛的大笑。 “皇兄果然没说错,唐子浩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倒说说,怎么个杀的好,打得漂亮?” 宗真这里说的皇兄,不是大辽的王爷,而是大宋的赵祯。澶渊之后,两国兄弟相称,耶律宗真称赵祯为兄,赵祯称之为弟。 唐奕暗叹,看来,赵祯这是和耶律宗真通过气的,提过唐奕乱放炮的毛病。 “嗯...”唐奕一阵沉吟。真让说,他倒有点语塞了。 “欺辱使团,破坏了大辽在宋人心目中的良好形象,是为该杀;纵容下属,蛮不讲理,毁了北朝皇家的威仪是为该打。” 唐奕只能这么说了。 总不能说,老子杀人、打人是为了破坏耶律涅鲁古的阴谋吧?无形中还让耶律重元把儿子送到了中京,成了易储之中的掣肘吧? 那也太露骨了不是? .... 第227章 送钱 听了唐奕的回答,辽帝耶律宗真暗暗点头。 看来,外面传言非虚,这小子果然不简单。易储之争,在大辽虽不是什么秘密,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拿到台面上来说。 这里虽然没有外人,但是,如果唐奕直言杀人、掌掴是帮了耶律宗真的忙,那也说明,这小子也就那么回事儿,没有传的那么神。 这关算唐奕过去了,可是还没完,耶律宗真示意老内侍,“继续念。” “还有....?”唐奕心说,我到大辽就干了这么点缺德事儿,别的就真没了啊! “重熙十八年春,二月十一,南朝商人周四海以大定华联铺两成股份为诱,贿赂我大辽皇长子耶律洪基。” “重熙十八年春,二月二十七,南朝商人周四海又以同样手段,利诱秦晋长公主驸马萧惠。” 待老内侍说完,耶律宗真阴森一笑,“你倒说说..你一个南人,贿赂我朝皇子、重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唐奕暗道,原来正题在这儿呢! “陛下,言重了,外臣只是想更好的在大辽把生意做下去而已。” 耶律宗真冷道:“那就贿赂我朝重臣?” 唐奕陪笑道:“也不算贿赂吧?外臣只是觉得,不能挣北朝太多,为了不有损两国情谊,分出一些利润罢了。” “少嬉皮笑脸!”耶律宗真怒喝道,“分出一些?为何不直接给朕,或者给大辽朝廷!?为何偏偏是燕赵王和驸马!?” 唐奕一缩脖子,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陛下明鉴,外臣毕竟是南人,要是给了陛下或是朝廷,那外臣也就不用回大宋了!” 耶律宗真略一迟疑,这个解释是说得通的,他要是真把利钱给了辽朝,那回大宋必死无疑。 唐奕知道耶律宗真不是真怒,不然,也不会把他单独留下问话了。 耶律宗真只不过是有点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罢了。 说白了,耶律宗真有些嫉妒,那两成份子看似不多,但在大辽却是一个天文数字。 若是大辽的华联也如大宋那般的收益,那两成就是年入十几万贯宋钱的上入。这笔钱在大宋就已经不少了,若放在大辽,那更是了不得。 大辽一年的税入也不过几百万贯,再扣去五京指挥属的留存,进到辽朝中枢的钱就更少了。辽帝自己的内库,一年也不过十万开销。 想像一下,萧惠和耶律洪基一年光华联就给十几万,比辽帝都有钱,他能平衡吗? 别看他要传位给耶律洪基,但是当皇帝的都有一个通病,就是不希望看到太子逾权。这一点谁也免不了俗,连老好人赵祯都不行。 既然说到这一步了,唐奕觉得也不用绕弯子了,干脆把话挑明了。 “请恕外臣直言。” “讲..” “外臣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商人,只想好好的把生意做下去,不惹事,也不生非。小子之所以送出那两份股份,也是图个安心罢了。” “什么安心?” “说句大不敬的话,现在宋辽交好,小子借着这股东风把店开到了大辽。但是,万一哪一天,陛下不高兴了,与大宋兵戈相向,那第一个倒下的就是小子的华联。” 这话说的耶律宗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华联铺是他非要带到大辽的。唐奕说的也确实没错,两国不睦之时,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华联。 耶律宗真倒也磊落,“这么说,倒是朕的不对了?” “外臣不敢!外臣只是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最起码大辽大有人能帮外臣说句公道话,毕竟外臣给大辽带来的都是好,没有别的心思。” “嗯....”耶律宗真沉吟点头,“朕明白你的苦心,但是....” “如果陛下还觉得小子此事做的有些欠妥...” 唐奕一听耶律宗真说‘但是’二字,立马打断,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把这个转折说完。 皇帝都是金牙玉口,让他‘但是’完了,那也就定性了。 “要不,外臣再与陛下做笔生意吧?” “呃....” 耶律宗真彻底石化,唐疯子就是唐疯子啊,敢和大辽皇帝说做生意? “倒要听听,你要与朕做什么生意。”耶律宗真明显语气不善,奶奶的,让我大辽的商人跑去你大宋,去说和赵祯做生意,你看赵祯怒不怒?! 唐奕却神情不变地道:“什么都行!只要陛下说得出的,哪怕是羊毛、牛蹄,小子也照收不误。而且,陛下开什么价,外臣都接着。” “......!” 耶律宗真撤底惊呆了。 这才明白,唐奕这根本就不是要做生意,而是找个名目来给他送钱。 “这你就不怕回去之后无法交代?” “怕,所以陛下也别太....” 耶律宗真笑了,“那我说卖你牛蹄,你也收?回去之后怎么交代?” “呃...”唐奕一阵为难,“牛蹄确实有些...” “要不,牛肠膜吧。”唐奕一个转折。 “牛肠膜?” 耶律宗真呆呆地和老内侍对视一眼,心说,真是新鲜,那东西好像还不如牛蹄呢吧? “外臣正好有门生意用得到牛肠膜,就算收回去,也不会太显突兀。” 耶律宗真彻底无语,这小子还真要收牛肠膜?那真是白给他送钱。 “你当真?” 唐奕笃定道:“当真!陛下开个价吧。” 耶律宗真琢磨了半天,试探道:“50文?” “50文?”唐奕凝眉复述。 “要不30文也行!”耶律宗真生怕唐奕反悔,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坑,那东西喂狗,狗都不吃,卖给唐奕50文..... 唐奕纠结的不是这个,不答反问,“陛下每年可供应多少套?” 耶律宗真看向老内侍,只见其马上答道:“我朝每年屠牛何止十万?” “十万...?十万套牛肠,每套50文...” “也就是说,一年才五千贯?”唐奕拧着眉头,“太少了!” 耶律宗真现在更是笃定这是唐疯子给自己送钱,闲五千太少啊! “这样吧....每套百文。陛下以为如何?” “这小子不错!”耶律宗真开始看唐奕顺眼了。 “那就这么定了!” 耶律宗还挺高兴,心说,又敲了宋人一笔。颁道旨下去,让各地收集牛肠膜,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那外臣就....” “嗯,你下去吧!明日巡猎也不必费心,朕派几个得力近侍随你出猎,必不让子浩难堪。” “谢陛下!外臣告退!” 看着唐奕离去的背影,耶律宗真鄙夷不已,暗道:“宋人都是软蛋!一吓唬就只会花钱消灾。” 慢慢行出中军大帐的唐奕也在心里嘀咕,“这特么契丹髡秃,脑子里都是屎,也太好骗了!” 又他娘的狠赚了一笔! ...... 第228章 找事 牛肠膜百文每副,耶律宗真还当是敲了唐子浩一笔。殊不知,在大宋,这东西是花钱都难买的紧俏货。开封一地的牛肠价格甚至比牛肉还高几倍,已经炒到了一贯左右的高价。 之所以这么高,是因为大宋本就牧区少,不产牛,全国又禁屠牛,是以牛的屠宰量极少。而开封盛行的沼气灯,又必须用牛肠膜来制作密封导气管,所以,这两年牛肠的价格越来越高。 唐奕这回每年可在辽朝进口十万副左右的牛肠,可以说,一下子就解决了密封导气管的原料问题。 每套百文.... 估计曹佾要是听说这个价格,做梦都得笑醒。 包括赵祯都得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沼气池技术对于赵祯来说,可不光是民用照明的问题,那是积肥养田的大事。 在唐奕现有的技术中,地池的搭建和灯具的制造成本已经很低了,就算是普通百性和农户也都承担得起,现在就只剩皮管和增压水箱的成本降不下来。 水箱是铁的,价格实在是降不下来,工匠们正在实验用木箱替代,相信早晚会有成果。 皮管成本高,一是因工艺复杂;二就是牛肠价格越来越高。 如今有了这么多的牛肠供应,唐奕的沼气池就离大规模普及又近了一步。可以说,这十万副牛肠已经不是生意的问题了,而是国计民生的大事。 唐奕心中快活不已,耶律宗真以为占了大便宜,其实是被坑了还在帮他数钱。 唐奕甚至有些憧憬,将来毛纺织业要是铺开,那辽人得被大宋的那些奸商坑成什么样儿? ... 出了中军大帐,追猎大队早就没影儿了,除了君欣卓立在帐外等他,刚刚还狒狒洋洋的帐前显得冷清了不少。 “怎么没跟着他们去打围?” “你不去,我也就不去了。” 唐奕笑道:“应该去的,也让他们看看,咱们君姐姐可不比男儿差。” 君欣卓嫣然一笑,没有说话,默默地陪着唐奕往回走。 其实,她心里也憋着一股火,跟着唐奕出来几天,一路上都是辽人嘲笑唐奕的眼神和含沙射影的言辞,君欣卓当然想找个机会一展身手,给辽人看看。 ... 傍晚时分,大队人马满载而回。 不出所料,猎魁之名正是皇长子耶律洪基。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和他抢风头纯属找抽,自然让着。 让人意外的是,杨怀玉和黑子两人也还不算丢人,竟猎到了两头雄鹿。 奇怪的是,这两只鹿身上没有箭伤,一只身上有一个对穿的大血洞倒像是枪伤,而另一只......脑袋都变了形。 唐奕高兴地围着猎物转了一圈,“不错,不错,最起码没空手而回。” 萧誉表情怪异地看了杨怀玉和黑子一眼。 干笑两声,“是不错.....” 这两位特么完全就是耍赖。 箭射不中,一个使出了撒手枪,把手中银枪直接甩了出去。 另一个则是趁着鹿群被堵在山旮旯之时,冲进鹿群,生生用拳头把鹿头都砸塌了。南人老笑话契丹人野蛮,特么这两位,比契丹人还野蛮、还粗暴! 追猎追猎,追而射之。比的是骑术、射艺。 哪有他们这样儿的... 一见是鹿,人就冲上去了,要是虎豹熊狼,你给我冲一个试试?卵子给你咬暴! 不过,幸好当时周围没什么人,不然,比没猎到东西还丢人。 唐奕可不管那个,黑猫白猫抓着耗子就是好猫!你管我怎么抓呢?! ... 第二天,冬猎正戏上演,包括辽帝在内,大队人马分成若干小队,撒向千里山林。 从即日算起,十天时间,大伙走向更远、更深的猎场,腊月十七回此汇合,再看各家猎物谁得头筹。 那就不只是鹿狍之类的小猎物了,有本事的抬回一两只猛虎、山熊也不是没可能。 唐奕与萧誉、萧欣同行。他们和萧惠分开之后,一路向北边猎场进发。 本来他们觉得,这回离了大队,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可没想到,耶律涅鲁古、耶律纳齐鲁,再加上耶律宗元的三个儿子耶律达、耶律将、耶律佑也都跟着过来了。 一下子,萧家兄弟这一队竟显得人马最多,仅次于辽帝的中军大队。 各家各族都分开了,也没了长辈跟着,耶律涅鲁古终于不用压着性子了。 他给耶律纳齐鲁使了个眼色。 耶律纳齐鲁会意,随即挑眉看向唐奕,高声叫道:“宋人还真会享受啊...” “打围都得带着暖床丫头,也不怕累着。” 耶律达一听开始了,忙添油道:“南朝人嘛,除了撒钱和玩女人还能干点啥?” ‘撒钱’这是在影射大宋每年给辽朝进献岁币,后面才是骂唐奕带女人出猎。 几人的声音不小,全队都听得见。 耶律宗真派来与唐奕随行的一队军士主要是保护南朝使节安全,再加上帮着围点猎物,这种笑话笑话宋人的事情,他们也只在一旁看热闹,并无人出声劝阻。毕竟两国嫌隙由来已久,他们也乐得看南人出丑 一时之间,全队都看起了宋使的笑话,君欣卓更是红着脸,把头埋在了裘领之中。 萧誉听不进去了,“你们几个老实点,别找事儿!” 耶律纳齐鲁一挑眉头,“呦....萧家也开始帮着宋人说话了?这是要投宋不成?” 耶律涅鲁古一笑,“谁不知道萧家拿了宋人的好处,早就穿一条裤子了!” “你!”萧誉气的脸色煞白,却无从反驳,这话可大可小,其心可诛,可偏偏又不能把这几个耶律姓的皇族后辈怎么样。 唐奕叹了一口气,怒骂一声,“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又靠到萧誉身边道:“消消气!” 说完,马头一拨,直接朝耶律涅鲁古几人走了过去。 耶律涅鲁古眯着眼睛看向唐奕,心说,这就崩不住了?你最好动手,这里除了萧家的侍卫都是我的人,就算不弄死你,也弄残你。 耶律纳齐鲁见唐奕过来,也是阴声冷笑。 “这荒山野岭放马奔猎,保不准就摔个好歹吧?估计南朝也怪不着咱们辽朝吧?” 辽人大队又是一阵哄笑,在他们看来,唐奕往耶律涅鲁古等人身边靠就是找虐。 唐奕根本不理众人的嘲笑,径自走到耶律涅鲁古马旁,一张嘴,差点没咽死这小子。 “脸还疼吗?” “.....” “.....” 第229章 废物 唐奕犯起贱来,别说是几个契丹髡秃儿,就算是大宋那些从小就灌墨水的文人也招不住啊,一张嘴,直接就揭耶律涅鲁古的短。 “脸还疼吗?” “....” “....” 所有人都是一怔,心说,看来,楚王被唐疯子扇成猪头的传闻是真的! 耶律涅鲁古一张大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他万没想到,唐奕这么没品,上来就揭短。 “你...你什么意思?什么脸不脸的....” 唐奕斜眼冷笑,语气也轻蔑至极。 “男人嘛.....” “出来混,有错就要认,该打要立正!” “要是你趁现在没人管,跟老子拼个命,我也看得起你。” “你说啥?我,我没听懂....” 唐奕轻蔑一笑,扫视众人。 “领着一帮蠢货嚼舌头,你也真他-妈够下作的,你爹造了多大孽生出你这么一坨废物!?” “你!!”耶律涅鲁古心虚地不敢回。 耶律纳齐鲁不干了,大怒喝道:“你骂谁蠢货?” 唐奕眼睛一立,“怎地?行你没心没肺的不要脸,还不行老子理直气壮地骂你两句?” 耶律佑则冷哼出声,“你敢牵扯我父辈皇族!?找死!” “你闭嘴!”唐奕正眼看都没看他,“长的那么抽象,没资格说话!” “....”耶律佑眼皮直跳,心中大喊,老子只是帅的不明显! ...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唐奕,都说,南朝人嘴皮子溜,但没见过骂人还这么溜的。 潘越暗叹一声,你招谁不好?招他?他能骂得你生无可恋。 和黑子对视一眼,两人就不着痕迹地拍马来到唐奕身边,防着契丹人狗急跳墙。 “一个个都活抽抽了?”唐奕接着骂,“刚出生那会儿,是不是你爹把你扔起来三次,却只接住两次?” “啥意思?”有个侍卫没听懂,一不小心问出了声。 “就是摔傻了!”潘越‘好心’解释。 我噗... 喷倒一片... 唐奕嘴巴不停,手指着耶律涅鲁古的鼻子,“还特么有脸笑话我们南朝人没胆子,看看你那熊样儿,连个娘们儿都不如!” “你干嘛?!” 一见耶律纳齐鲁气的手已经摸到刀柄上,唐奕瞪眼一指,“你们就是脑子灌开水了,都特么煮熟了吧?” “让一个没卵子的蠢货当枪使,你说你得傻成什么样儿?” “还说老子牵扯你们父辈,亲爹都没急着站队,你们倒先给人家当起了急先锋,是不是脑子有包?” 耶律纲齐鲁气得直抖,这货是什么嘴啊? 可是气归气,耶律纳齐鲁放在刀柄上的手却不着痕迹的拿开了。唐奕一骂倒是提醒了他,这个时候,就算关系再好,也不能出这个头。 而一众萧府和辽帝派来的侍卫也让唐奕这句点醒了,他们可是站在皇长子这一边的。 损几句宋人也就算了,真出了事儿,那不得跟着这几个‘蠢货’一起倒霉? 好吧,连他们也被唐奕说动了,觉得这几位是挺蠢的。 萧誉开始还有点担心,毕竟这里宋人少,契丹人多。可是现在,心下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唐子浩这两下子,一般人还真学不了。 骂了人,还潜移默化的把形势转变了过来,刚刚还所有辽人一起看宋人的笑话,现在却成了两方对立,不分高下了。 耶律涅鲁古都快哭出来了,他-妈的,这孙子好阴损! 打又不能先动手,骂又骂不过,一口气憋在心里,几近吐血。 正在骑虎难下之时,还是萧誉厚道,一句话救了他。 “山林中发现了一群野猪的踪迹....” 其实,所谓野猪的踪迹不过是山梁上的几条‘猪道’。 野猪成群而动,冬天从不乱蹿,都有固定的觅食路线,走的多了,就会在山梁上留下猪道。 其实.... 这个时代野猪遍地,差不多每道山梁都有猪道。萧誉也是借着这个由头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毕竟,要是真打起来,对谁都不好。 码着猪道寻了两道梁,还真有所收获! 众人躲在山脊另一面,远远的就看见十多头黑皮野猪正在下面的山坳里低头拱食。 萧欣看着打头的公猪足有三四百斤,不禁拧眉发愁,想了半天才道:“要不.....算了?” 耶律涅鲁古抻头瞅了两眼,缩回来道:“你们兄弟领山,当然你们说了算。” 他其实也有点画魂,只是不好意思说。 唐奕不明厉害,“追了这么远,咋还算了?” 耶律涅鲁古鄙夷道:“你懂个屁!在这林子里,所谓一熊、二猪、三老虎,这都不知道,还来打围?”他是极力想找回一点尊严,不放过任何顶唐奕几句的机会。 偏头一看,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也跟在几人中间,更是来了劲。 “娘们唧唧往前凑什么?!净添乱!” 唐奕瞪了耶律涅鲁古一眼,没说话,却轻轻拍了拍君欣卓的手臂,意思是,等回去再帮你出气。 萧誉怕他们又打起来,急忙道:“子浩,你不知道,发疯的野猪比老虎更难对付。” 要不是为了把众人的注意力扯开,他还真不愿意招惹这种一动就是一窝畜生。 “哦....”唐奕明白了。 萧誉又对众人道:“一个不好,就得伤着人,第一天出来没必要。” “走走走。”萧欣也张罗着,“不和这畜生较劲。” 唐奕当然没意见,打猎那是契丹人的本行,他们说不好对付,肯定就难办,便随着众人退了下去。 退出百步远,上马欲走之时,就见远处雪尘漫漫,一队骑士奔腾而来。 萧誉定睛一看,打马上又下来了。骑队还未到身前,他就已经迎了上去,并拱手道:“燕赵王殿下,这么巧,您也走这片山?” 打头的骑士勒住马缰,“在外面就别那么外道了,叫大哥就是!” 此人正是皇长子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四下一扫,“看这阵势,是围着活物儿了?” 萧誉苦笑,“围是围着了,但是没打算动。” “哦?”耶律洪基眼前一亮,“大家伙?” “嗯,四百多斤的大公猪,还带着一窝。” 四百多斤... 耶律洪基沉吟了起来,按说,这么大的猪,不多见,要是往下遇不上大兽,这头猪差不多就能拔得猎魁了。 想到这儿,耶律洪基翻身下马,“走,看看去!” 萧誉知道他是奔着猎魁去的,笑道:“正好围山的军士还没撤下来,我去给大哥掠阵!” ...... 第230章 猎猪 领着耶律洪基来了本方队中,与众人打了招呼,大伙就又小心地摸了回去。 待看清山坳中的情况,耶律洪基更加笃定,若无虎熊之类的大兽,这只大公猪必是冬猎魁首无疑。 耶律洪基偏头扫视众人,意思明显,你们谁也别抢! 耶律涅鲁古别看和唐奕叫得欢,等遇上了正主儿耶律洪基,他连个屁都没敢放。 唐奕鄙夷至极,心说,就特么这点本事儿,活该让耶律洪基夺了帝位。 只是,还没等他想完,耶律洪基已注意到唐奕身边的君欣卓,心说,这女子好漂亮...一点儿都不比咱那王妃差啊! 但是,再看君欣卓旁边的唐奕,立马醋意迸发,拧眉揶揄道:“女人跟来做甚?一会儿若猪群起疯,谁还有心顾得上你?” “嘿!?”唐奕暗骂,这货也不是什么好鸟,刚对你有点好感就开地图炮! 君欣卓更是面色越来越难看,她本来就是看唐奕的面子上,不和契丹人一般见识,不想给唐奕惹麻烦。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看轻,换了谁,也得心中憋闷。 君欣卓默默地抽出一把短匕,反握在手。 唐奕一哆嗦,知道她认真了,轻声道:“小心些,别逞强!” 说完,又转头看向黑子,凝眉道:“一会儿看好他,别有什么闪失。” 黑子会意点头,拳头捏的噼啪做响。 耶律涅鲁古一见君欣卓掏出匕首,不屑道:“哼!拿把剥皮小刀就挡得住大猪?” 耶律洪基倒是没说什么,他也是好心提醒。只不过因为唐奕的原因,好话没得好说罢了。 耶律洪基不再理会众人,悄悄地顺坡下了十几丈,在距离猪群五十步远的地方选了一处无遮不挡的位置停了下来,平心静气,一动不动。 唐奕见耶律洪基站在那儿半天没个动静,不禁小声问道:“他这是要干啥?” 萧誉道:“射猪!” “野猪皮厚,若射躯干就算射穿外皮也不至死,唯有一箭射中猪眼,方可一击毙命!” 唐奕暗暗乍舌,这里距山坳下的野猪群少说也有五六十步远的距离,樱桃大的猪眼哪有那么好射?看来,这耶律洪基确实有些本事。 这时,军士们也把手中的弯刀换成了长枪,小心戒备起来,就连耶律涅鲁古、耶律纳齐鲁等人也都持枪而立,一脸肃穆。 萧誉解释,就算耶律洪基一箭射死头猪,猪群中的其它大猪也不会四散而逃。 野猪是气性极大的野兽,如遇危险不但不逃,反而会拼死进攻,成年野猪发起疯来,碗口粗细的树木都能撞断。所以,若是射术不能毙之,拿刀对敌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只有大枪这种长兵器才管用.。 唐奕一听,下意识地看向君欣卓手里那把只有四寸长的匕首。 “要不,咱也换把长枪吧?” 君欣卓不答,反而把短匕握更得紧。 耶律涅鲁古讥笑着道:“听说,昨天有人用拳头和飞枪猎了两只雄鹿,也不知道今天还敢不敢?” 他心中暗笑,你倒是拿拳头和公猪拼上一拼?肠子不给你挑出来,算你本事! 唐奕怕黑子和杨怀玉被他激到,急忙安扶二人,“别听他的!” .... 说话间,那边耶律洪基终于动了,长弓一挽,一箭飞出。 众人一震,不由握紧手中兵刃。 可惜,耶律洪基却射歪了,铁头儿箭正中公猪眉骨,只留下一个血印儿,连刺都没刺进去。 公猪吃痛,顺着来箭方向,正发现了藏在山脊上的众人。 嗷的一声长嚎,四蹄翻飞地向着坡上就冲了过来。其身后,十几只黑皮野猪如十几道黑光一般,紧随其后。 耶律洪基大叫一声,“不好!” 挽弓再射,又不中! 知再无射杀可能,只得急退几步,给军士们让出位置。 契丹军士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期,上前列阵,长枪支地,枪尖斜指,野猪若是冲过来,必被枪林所阻。 见枪阵已成,耶律洪基暗松一口气,只是心有不甘,射杀和群枪刺杀毕竟在面子上有点说不过去。 正想着,猛然间,身边一道影子蹿了出去,其间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女人香。耶律洪基一阵恍惚,待看清是谁,吓了一跳。 正是那宋使身边的那个绝色侍女。 “危险!回来!”耶律洪基急声大叫,还算有那么一点怜香惜玉。 只是一句话还没喊完,又是两道黑影闪过,是杨怀玉和黑子。 唐奕在后面急的一身汗,你冲出去干嘛啊!? 他却不知,君欣卓这口气憋了好久了,早就打定主意,不管耶律洪基射得中,射不中,必要晾一晾本事,给辽人看看。 “快快,快拦住她!”唐奕急的不行,生怕君欣卓有何闪失。 可是,已经晚了.... 君欣卓越过耶律洪基,一个提纵,生生从辽人的枪阵上方飞了过去。 落地之时,顺山势一滚,速度不降反升,朝奔腾而来的公猪急射了过去,身过扬起一串晶莹雪雾。 满场的契丹人都看傻了... 耶律涅鲁古张着嘴巴,暗道:哦操,这娘们儿要逆天不成?拿着匕首就要和公猪对冲,这与找死有何区别? 而萧誉、萧欣对视一眼,均是惊诧不已。 他们哪能想到,唐子浩身边这个少言寡语的美貌小娘,身手竟如此利落! .... 黑子追在君欣卓身后。也是焦急万分。虽然知道师妹底细,但这种横行山林的黑皮畜生,谁也没对上过,自是没底。 “师妹,小心!” 随着黑子一声大喝,君欣卓与头猪的距离已不足两丈。 正当众人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君欣卓猛的一个旋身,雪貂裘袍与如瀑长发随着旋身而起舞,带起漫天雪晶,如仙子舞雪一般与头猪瞬间交错,又瞬间措开..... 唐奕吓得猛一闭眼,待他再睁眼之时,只见人猪交错之处,漫天雪飞。君欣卓白衣仙影从雪雾之中冲出,去势不减,直入猪群。 相反方向,那头巨型头猪也从雪雾之中砸了出来,顺着山坡的陡峭竟往坡下滚了六七圈才停了下来。 一动不动! ..... 第231章 辽人惊了 君欣卓与黑子的功夫虽同出一门,但所学却并不相同。 黑子学的是横练硬打的硬功夫,以力降力,以暴治暴;别看君欣卓样子柔柔弱弱,练的却是内家拳法,以打穴之技配合快而奇的身法著称。 君欣卓若动起手来,就算是黑子也要弱她三分。要不然,当初在邓州落草,也不会几十号大老爷们儿要听她一个小姑娘的了。 就拿邓州厢营指挥使曹满江来说,那可是正二八经武举人出身,在整个大宋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就这样的人物,与君欣卓一照面,连君娘子人都还没看清呢,就被她开了两条口子。可见君欣卓功夫之高。 ..... 再看此时山脊石梁上的几百号契丹汉子..... 那叫一个静啊..... 死一般的静! 耶律涅鲁古等人更是瞪圆了双眼,彻底吓傻了。 这特么哪是什么暖床丫头? 这明明是个厉鬼! 白衣绝色的鬼魅煞神! 萨满天神座下的索命妖姬! 刚刚唐奕闭着眼什么都没看见,可他们却是看得真切。那女人与头猪交错的一瞬间,就见其腰身一扭,不但避过了野猪半尺长的獠牙,而且还顺势短匕反刺正中野眼窝。那头猪被这一击毙命,死的不能再死。 而现在,那女煞神已经穿过猪群,所过之处,五六头猪就直挺挺地倒在雪窝里,每一只,都是眼窝一刀,不偏不倚。 黑子和杨怀玉也随后杀到,杨怀玉一杆银枪飞挑点刺,最击之下必见血光;黑子更是霸道,横练硬功只凭一双肉拳,迎着野猪就攻了过去。 呔! 随着一声暴喝,一拳抡出,野猪应声灌在雪地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那画面简直蛮霸至极。 这让耶律涅鲁古不自觉地就想起在幽州之时,这黑汉一拳一个的血腥场面。 .... “还他妈都愣着干嘛!?快下去帮忙啊!”唐奕高声大叫,生怕君欣卓有什么闪失,也不管耶律洪基在不在,脏话都飚出来了。 喊完,他便不顾一切地拨开枪阵,冲下山坡。 辽人这才反应过来,军士一拥而上,杀向猪群。 可是,这时哪儿还有他们什么事儿?十几只黑皮野猪连大带小已经没一个喘气的了,场中除了三位南朝煞神,再没有一个立着的。 虽然在远处见识了三人的厉害,可是到了近前,大伙儿还是忍不住咧嘴。 满地死猪除了头部外,全身个个无伤。而头部不是一刀毙命,就是略大点的枪头挑伤,而且创口皆在眼窝;有些没外伤的,则是猪头塌下去一块,一看就是被那黑汉生生用拳头砸出来的。 .. 唐奕跑到君欣卓身边,抓着她的肩膀全身扫了好几遍,“没事儿吧?伤没伤着?” 君欣卓斜了一眼耶律涅鲁古等人,吓得他们一哆嗦。 “看谁还敢嚼舌头!” 唐奕怒道:“你逞什么能?老爷们儿都死光了?要你出这风头!?” 唐奕虽然语气不善,听到君欣卓耳朵里却是暖暖的。也不管人多不多,抓着唐奕的手道:“没事儿,我有分寸!” .... “姑娘好身手啊!” 唐奕本来还想再说几句,耶律洪基靠过来了。 “倒是本王看走眼了!” 耶律洪基主动和君欣卓说话,君欣卓只得轻轻一拂,然后就站在唐奕身后不再说话。 “王爷过誉了,.倒是搅了五爷围猎之幸!”唐奕抢白道。 “唉~,无妨!”耶律洪其大手一摆,“我们契丹人敬英雄,姑娘实为女中豪杰,比之男儿亦是不逞多让!” 唐奕心说,耶律洪基倒还算磊落。正要恭维几句,没想到,耶律洪基却抢先道: “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呃...” “什么他-妈情况?”唐奕戒心暗生,“这髡秃的眼神不对啊?” “此为内子君欣卓,让王爷见笑了!” 唐奕心说,老子还是先防一手吧! 唐奕这话一出,耶律洪基和君欣卓都是一怔。君欣卓不着痕迹地拉了一下唐奕,而耶律洪基却是面露失望之色。 “内子.....” “可惜了.....” 这时,萧誉走过来,“这么多野猪怎么处理?” 这话是问唐奕的,契丹人的规矩,谁打的猎物就谁说了算。就算是这里地位最高的是耶律洪基,他也没这个发言权。 唐奕扫了一圈道:“我们就捡几个小猪,其余的萧兄看着处理就是。” 耶律洪基一怔,指着那头四百斤的大猪道:“这只不要了?” 唐奕笑着摇头,“幼猪肉嫩,外臣还是喜欢小点的。” 说完,就拉着君欣卓的手走开了。 耶律洪基暗暗点头,心说,这小子还挺上道,知道不能抢了他这个皇长子的风头。 不过,要是再‘上道’一点就更好了。 ... 唐奕等人退出山坳,剩下的,自有军士善后。唐奕挑了两头小猪,正好晚间可以来个烤乳猪。军士们也抬了几头出来,当做巡猎口粮。 至于那头差不多能得猎魁的大公猪,自始至终没有人动一下,就那么扔在山里了。 唐奕不拿,别人更不能动,而耶律洪基也是要面子的人,唐奕打的猪,他怎么可能动? 唐奕不动,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 此时还不过午,而今天收获已经很是不错。几队人马出了林子,直接就选择扎营。杀猪的杀猪,生火的生火,谁备晚间就在这野地里来个烤猪大会。 唐奕窝在帐子里不出去,君欣卓也就陪着他。 一直到天将近昏,唐奕约莫着也差不多开饭了,正要出帐,却见帘门一掀,进来人了。 一见来人,唐奕微微一皱眉,随即和声道:“燕赵王殿下,怎么亲自到外臣这儿来了?有事传一声,外臣去见殿下便是!” 进来的,正是耶律洪基。 “外面闹哄哄的,吵得头疼!本王来与宋使独饮几杯!” 说着,朝帐外吩咐一声,就有侍从端着烤好的嫩肉,还有整囊的美酒进来。 不多时,就摆满了一地...... ..... 第232章 让你瞎惦记 耶律洪基也不管有些呆愣的唐奕,自己先坐下了。 “来来,我与唐兄弟对饮几杯!” 唐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君欣卓,心说,这货不会真没安好心吧? .... 此时,帐外与唐奕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两人。 萧欣冷着脸看着耶律洪基进了唐奕的帐子,对身边的萧誉道:“查刺(洪基小字)不会真打君姑娘的主意吧?他从猎猪那会儿看君姑娘的眼神儿就不对!” 萧誉面无表情地摇头。 “但愿不是!不然,以唐子浩的性子可能要出事。” “呸!”萧欣狠狠地淬了一口。“什么东西!苦了咱小...” “你小点声!”萧誉厉声喝道,“那不是咱们可以左右的。” “我就是替小妹不值!” .... 帐内。 唐奕见耶律洪基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也只好坐下。 君欣卓想退出去,留唐奕和契丹王爷独处。不想,耶律洪基见她要走,急忙拦住。 “君姑娘,这是要去哪儿?我们北朝可没有南朝那么多规矩,坐下一同用食即可。” 君欣卓没回话,而是看向唐奕。 唐奕笑道:“与规矩无关,正好外臣有些关于华联的事与殿下说说,还是让她出去吧!” “哎~!”耶律洪基有些不悦道,“外出游猎不谈那些铜臭之事。” “我、操、你大爷!” 唐奕暗骂,但是又无他法,只得让君欣卓挨着自己坐下。 见美人入坐,耶律洪基心情大爽。 “像姑娘这般貌若天仙,又身手了得的巾帼女子,即使在我大辽也是不得一见。” “要本王说,这才是本王最欣赏的女人!” “来,本王敬姑娘一杯!” 妈了个巴子,唐奕真生气了。 有特么这么夸别人媳妇的吗? 君欣卓哪里看不出唐奕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但这毕竟是契丹皇长子,又是在人家的地盘,占几句便宜又没什么。便偷偷地从背后拉了拉唐奕,让他冷静点。 唐奕从背后捉住她的小手攥在掌心,脸上不阴不阳地一笑。 “殿下,这酒还是差了点!来,咱们换我南朝的烈酒。”说完,就让君欣卓一下取来三坛千军酿。 耶律洪基愣了一下,恍然笑道:“倒是忘了,唐公子号称‘大宋酒天王’,当然不缺好酒。那本王就尝尝,这传说中的千军酿是个什么滋味!” 唐奕给他倒了一大碗。 “来,外臣陪殿下干了一碗!” “干!”耶律洪基哪知厉害,挺实在的把一大碗烈酒仰头就灌了下去。 只是灌完之后,他才发现,从舌头到胃肠都跟火烧一般,一阵阵冲天酒气直往脑门儿上顶。 “好!好酒!” 唐奕阴笑道:“好酒就多喝点!”说着,又给耶律洪基倒了一碗。 耶律洪基还真没喝过这么烈的酒,很是好奇,就又灌了一大碗。 ... 两大碗烈酒最起码有一斤,他按喝淡酒的喝法灌,不迷糊才怪。 酒一下肚,他只觉脑袋越来越大,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唐奕看他除了有点上脸,还没趴下,心说:算你狠!我倒要看看,能不能灌死你! 于是,两人开始一边闲聊,一边喝酒...... 耶律洪基老把话头往君欣卓身上扯,却都被唐奕用各种手段化解。 ... 不知不觉,耶律洪基自己就喝了四斤多烈酒,坐都要坐不住了。 “我跟你说啊,老弟!” 此时,耶律洪基和唐奕并排坐着,一只手搭着唐奕的肩膀。 “你好福气啊....” “不像老哥...” “王妃是娶了...可还没过府!”耶律洪基舌头打结,唔噜着絮叨着。 “长的吧,和君姑娘不相上下,还算有点姿色.....” “可是一点契丹狼族的样子都没有,整天就是吟诗扶琴,吭吭叽叽,老子看着就烦!” “像君姑娘多好...游猎巡边,仗剑天涯,走到哪儿都能带着....” “饶(老)弟啊....” “你看....要不咱俩换换?” 唐奕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你特么玩的还挺前卫! 换你-妈啊! 心虽这么想,可脸上却还一点不表现出来,“来来,不说这么扫兴之事,咱们喝酒!” 说着,端起酒碗就往耶律洪基嘴里灌。 只是哪还灌得进去,耶律洪基说完刚刚那段酒话,就已经人事不省了。 “殿下??”唐奕试探着叫他。 “.....” “殿下?”放下酒碗,又伸手推了推。 “殿....” 啪!这回殿下还没叫完,唐奕就一个大耳刮子扇了上去。 君欣卓看得直拧眉头,“你轻点!” “没事!”唐奕一把将耶律洪基推开,“醉透透的了!” 一边说,一边起身,开始挽袖子。 君欣卓还在奇怪,唐奕这是要干嘛? 就见他猛的一跳三尺高,一脚踩在耶律洪基肚子上。 “王八蛋,敢惦记老子的女人!” “噗.....”君欣卓瞬间笑得不行。心说,他怎么这么无赖啊!灌醉大辽皇长子,就为了出口气? 还真就是为了出口气! 唐奕拳打脚踢,专挑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下手,耶律洪基像块烂肉似的软在地上,任其蹂躏。 “弄死你个髡秃!惦记我女人...”唐奕一边打,一边骂,那叫一个解气。 君欣卓生怕他下手重了,忙在一边提醒,“轻点,别断了骨头....” “看准了,别打脸.....” 好吧,君姑娘已经和唐奕学坏了。 “没事儿!” 唐奕嘴里喊着没事儿,脚下却失了准头,一脚正踩在耶律洪基的腮帮子上。 耶律洪基吃痛,闷哼了一声。 唐奕一激灵,急忙停下动作。 一看还是没醒,才算放下心来,把耶律洪基扶正,就见嘴角已经踩破了,青黑一片,还泛着血丝。 “完了完了....”唐奕苦声道:“你也不说拦着点....” 君欣卓心说,这是什么人啊?自己发疯却怪起我来了。 “现在怎么办?” 唐奕眼珠子一转,“好办!” 说着,把耶律洪基翻了过去,在他青黑的嘴角下面垫了一个酒碗。 君欣卓绝倒! 这也行.... 这时,唐奕的大嗓门开始喊了起来, “来人啊!王爷摔倒了.....” .... 第233章 装病 求自动订阅...这个数据对苍山很重要。全订的客官,要是相信苍山不会写崩,就点上吧。 ps:‘江洪波福灵’到底是真爱,还是哪尊神的小号?每天一千多起点币让苍山受宠若惊。不管是谁,谢谢你了兄弟! 同时还要谢谢‘朝阳下’‘一罪防锈’‘命运’‘wistaria68’‘小猪1381’! 长情不及久伴,不管是100,还是10,你们每天都来支持的这份心,比什么都珍贵。 谢谢..... ———————— 萧誉一直盯着唐奕帐子里的动静,他知道唐子浩的性子,真怕出点什么事儿。 可耶律洪基进去一个多时辰也没出来,他只当两人相安无事。却不想,帐子里突然传出唐奕大喊“燕赵王醉酒摔倒”的声音。 萧誉一激灵,急忙赶了过去。 只不过.... 只不过到了一看,耶律洪基是让侍卫抬出来的。 萧誉一阵奇怪,怎么醉成这样儿了?而且,这是怎么摔的?怎么还把脸摔花了? ... 耶律洪基醒来之时,也是奇怪。 先得说大宋的酒确实厉害,几碗就把他灌倒了。单是这头疼欲裂,全身像被围殴了一样的酸疼,就着实折磨的人难受。 耶律洪基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是怎么摔的,还能让酒碗把腮帮子搁破了。 穿上衣服下地一走,耶律洪基哎呦一声捂住了裤裆。 奶奶的,这酒绝不能再喝!喝完了,连裤裆里的男人根都隐隐作痛。 .... 唐奕一直没起床,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萧誉见都开早饭了,唐奕还没出来,就到帐子外面叫他。唐奕直说昨天喝多了,头疼的起不来。萧誉没办法,只好让本队在此停驻一天,等他病好了再走。 耶律洪基一听唐奕昨天喝的起不来床,心中才稍稍好受了一点。心说,南朝人果然还是不如咱契丹汉子,一顿酒就能喝趴下! 这让皇长子殿下找回了一点面子,还特意忍着跨下之痛到营地里转了一圈。 那意思就是说:看到了吧?别看昨天老子是被抬出来的,但咱还是比宋人强,只一晚就又生龙活虎了。 本来,耶律洪基想留下来和萧家兄弟一起,毕竟那个君姑娘在这儿。但是一想到猎魁之名还没着落,为了皇位也不能只顾泡妞。 最后,耶律洪基只得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营地,独自巡猎去了。临走前还不忘让萧誉转告唐奕,回京之后再去找他一聚。 ..... 直到耶律洪基走了,唐奕才算踏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君欣卓看他的样子好笑,揶揄道:“只道你什么都不怕,原来也有所顾忌。” 唐奕一翻白眼,“能不怕吗?他可是未来大辽的皇帝!” “那你昨天还踹那得么欢,当时怎么不怕?” 唐奕嘿嘿一笑,翻身抱住君欣卓,“敢打我女人的主意,就算惹不起,也得让他长点记性。” 君欣卓脸色一红,“谁是你女人....” “你呗!”唐奕耍起了无赖。“睡觉睡觉,奶奶的,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都走了,你还不起呀?” “怎么也得装一天吧.....” 说着,手又开始不规矩起来。 “....” ..... 第二天,唐奕‘病愈’,大队再次出发向北。 唐奕骑在马上四下扫看,“咦?耶律涅鲁古那几头憨货呢?” 萧欣笑道:“君姑娘前日露了一手,那几位差点没吓出毛病来,哪还敢再来生事?昨天燕赵王一走,他们也都溜了。” 唐奕一撇嘴,“没意思,还想拿他们解解闷儿呢!” 萧誉苦笑摇头,叔父萧英在南朝做通政使,传回来的消息果然没错,这个唐子浩谁也别招惹他,不然都得倒霉。 “你也够狠的......” 见四下没有外人,萧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唐奕一怔,“啥意思?” 萧誉继续道:“你就不怕一脚踹断了耶律洪基的子孙根?” 唐奕一哆嗦,哪敢承认,甩手把头偏到一边。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燕赵王从你帐子里被抬出来的时候,我可清楚的看见,他下身有一个大脚印。” 唐奕心说,完了! 当时没注意,那特么不就露馅了? 却闻萧欣贱笑道:“你可欠我个人情,让我帮你掩盖过去了,那套袍子也让我给收了烧掉了。” 唐奕更是迷糊。 这两兄弟啥意思啊?没好到帮他整治大辽未来皇帝的地步吧? “踹得好!“萧欣恨恨道,“要是换我,就再多踹两脚!” “呵呵...” 唐奕干笑两声,真是弄不明白,这两兄弟和耶律洪基怎么那么大的仇? “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摔的...” ... 接下来几日,纯粹就是闲逛,到回去的时候,萧誉这一队人也没走出去三百里。 不过,也还算运气不错,第四天晌午的时候,有老猎手摸到了一处熊洞,里面还真有一只冬眠的公熊。 所谓熊洞就是熊窝,有的是石洞,大多数是空心的老树洞。有经验的猎手一看这一片的山林即无‘猪道’,也无鹿狍、虎豹活动的踪迹,满山除了几个兔子坑,就没有一点活物的脚印,知道这多半是大野兽的领地。而且也只有黑瞎子(熊)冬天不出来觅食,只在洞里睡觉舔掌,不会在外面留下踪迹。 结果,待把公熊从树洞里捅出来。辽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杨怀玉和黑子就杀了过去。 冬眠的熊虚弱得很,杨怀玉看准时机一枪直取熊颈,直接来了个对穿。而黑子的老拳也同时打在黑熊下额,一拳就把下巴掀了下来。 辽人看的裤裆直跑风,特么那可是大黑瞎子啊!谁敢往它大掌底下钻?一掌拍下来,脑袋都能拍扁。 这几位南朝来的特么简直就不是人! 萧誉也是唯有苦笑,出来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说照顾唐子浩这帮,结果正好反过来了。 唐奕瞅着黑熊直犯愁。 猎到了黑熊不假,可是,这也不能带回去啊? 最后,只得让黑子把熊掌和苦胆取了,熊皮扒下来,剩下的都不要了。 又在山上边玩边走,转了几天,看着日子差不多了,众人开始向临潢的大营进发。再过几天就是小年,该回去了。 到了大营才知道,辽帝早一天就已经回来了,各家的猎手也都回来的差不多了。萧誉这一波算是晚了的。 猎魁果然还是耶律洪基的,虽没猎到熊、虎,却打了一头豹子,还算不错。 这让耶律洪基再一次膨胀起来。心说,就算没拿唐子浩那只四百斤的大公猪,老子依然是第一! 儿子又拿到了猎魁,进一步在群臣面前树立了威望,耶律宗真自然高兴,大赏了耶律洪基。要不是官职没法再加了,耶律宗真可能又要给儿子升官了。 ... 第234章 犯贱的耶律洪基 按照契丹习俗,猎魁要驮着所猎之物绕场一周,已示冬猎第一勇士的威严。 耶律洪基把那只猎来的金钱花豹担在马上,神气非常地绕场一圈。 行到唐奕面前,还不忘招呼道:“子浩,那只大公猪没带回来真是可惜,虽不得猎魁,但取第二当是不难!” 啊呸! 唐奕暗骂,这货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呢!?活该大辽败在你手里。 萧誉更是为唐奕不平,人家有心让着你,你反而拿这事儿来炫耀,确实有点过份了。 耶律洪基是一点都没看出大伙儿的脸色不对,又对其身后的君欣卓献起了殷勤。 “本王还猎到了两只火狐,毛色如火,煞是好看。待回到中京,就让宫廷匠人做成两条围领,给君姑娘送去。” .... 别说唐奕忍不了,连一众辽朝大臣都是眼皮直跳。 皇长子还真是风流,这特么不是公开在泡宋使的女人吗? 萧惠在一旁气得浑身直颤。额头之上青筋暴起,出离的愤怒。 就算你是皇长子,大辽未来的皇帝,我这个老丈人可还在这儿矗着呢,你他妈就不能收敛点?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放? 耶律洪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唐奕不开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外臣代内子谢燕赵王殿下好意!来日有空,可到北阁一叙,子浩定与殿下一醉方休!” 唐奕这‘一醉方休’四字咬得极重..... 萧家兄弟差点没笑出声来,再来一次,耶律洪基的子孙根就真保不住了。 耶律洪基也不由裤裆一凉,干笑道:“一定...一定!” 心中却暗道,宋酒可不能多喝!喝多了,‘蛋疼’。 ..... 耶律洪基打马正要往前走..... 不想,站在一旁的黑子‘一不小心’弄掉了马背上的皮袋子。 啪嗒一声,袋子摔在地上,袋口松开,一只硕大的黑瞎子前掌露出一角。 周围的辽人都看得真切,不禁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宋使和耶律洪基。心说,这回可尴尬了。 耶律洪基脸色一红,随即转青,原来这货还打到黑瞎子了? 唐奕腾的一声从马上跳下来,不等黑子下马,就把皮袋子收了起来。“干什么吃的?连个皮袋子都拎不好!” 黑子憨笑道:“小的知罪..小的该死!” 唐奕把袋子递给黑子,回头就见所有人都看着他,急忙摆手,指着皮袋子道:“别误会啊!捡来的!” 噗!辽人绝倒一片。 妈的,你当俺们都是傻子不成?哪儿捡的?老子也去捡一个来。 耶律洪基这个尴尬啊! 奶奶的,你就不能藏好点? 心里知道唐奕这是好心让他夺得猎魁,但是却别提多别扭了。 唐奕收拾完黑子的残局,还特意走到耶律洪基马前,“殿下别多心,真是捡来的。” 我捡你大爷!耶律洪基暗骂一声,嘴上局促地笑道:“呵..唐..兄弟,还真是好运气.....” 说完,也不多留,匆匆打马转完了一圈,就回了中军大帐。 萧誉和萧欣对视一眼,都在心中暗叹,这唐子浩真是太贱了。 要说真是碰巧掉出来,鬼才信他。 不过,话说回来,唐奕贱是够贱,但为了自己的女人敢让大辽皇长子下不来台,这股痞子劲儿,也确实让人佩服。 耶律洪基自比大辽第一勇士,嗜猎如命,好武成疯。可到头来,不还是默许别人让着他,才能拿到这个猎魁? 和唐奕比起来,谁更像个勇士,更像个男人?还真就不好说了。 ... 第二天,辽帝下令大队回朝。几万人的冬猎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原路而回,正好腊月二十二回到大定府。 接下来就是年节,不论是唐奕,还是使馆诸官,都是第一次在异国过年,所以大伙出奇的抱团。大年三十,连周四海、刘韬这些华联的佣工都一同聚到了大宋使馆。 大家在一起吃团圆饭,唱故国之词,追念家乡的同时,也热热闹闹地过了个大年。 大伙吃喝的热闹,唐奕则偷偷拉着君欣卓回了住处。一进屋,就从自己屋里拿出一个长条锦盒塞到君欣卓手里。 “给你的压岁钱!” 君欣卓白了他一眼,“没个正经,多大了,还要你的压岁钱?” 唐奕无所谓地一摊手,“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君欣卓温馨一笑,缓缓掀开盒盖,不禁眼前一亮。 里面是一条白雪的长毛围领,忍不住轻轻抚摸,手感顺滑无比。 “真漂亮!” “上等雪狐皮。”唐奕得意道,“在大辽都是极为少见的,最配你了。” 君欣卓又白了一眼,“小心眼儿!” 嘴上虽揶揄着,心里却甜丝丝的。 “怎么偏是狐皮围领?” 前几天,耶律洪基刚说要送她火狐皮的围领,唐奕这就弄来了更珍贵的雪狐皮,不是小心眼儿是什么? 唐奕眼睛一立,“明知故问,该罚!” 惹得君欣卓咯咯直笑,“他就算送来,我也不会要的。” “要!”唐奕夸张道:“干嘛不要?拿回来当抹布!” .... 大年初一,大家各自补觉的补觉,喝酒的喝酒。 初二开始,就没那么闲了。 先是辽朝的大朝会,宋使都要列班去给耶律宗真贺岁。 接下来,就和大宋没什么分别,各家相互走动,相互拜年。 唐奕虽是宋人,但是与辽朝关系密切的几家还是要去的。 比如燕赵王府,做为华联的股东之一,唐奕自然要去拜访。只不过,耶律洪基这货也实在是不着调..... 唐奕一进门,这货就问君姑娘怎么没来,气得唐奕直想暴走。 于是,又约了一次到他那儿去喝酒。 ... 然后,就是萧家。 因与萧家兄弟交相慎密,而且也有华联牵扯,唐奕自然要登门拜年。 萧惠对唐奕也还算客气,亲自接见,且在正堂与之聊了整整一个多时辰。 不过,唐奕这一个多时辰坐的,却比在耶律洪基那里还别扭。. 他总感觉,正厅的屏风后面有人窥视。有时他与萧惠聊及一些南朝趣事,或是说出一些什么有趣之言,那里还时不时发出一些响声。 起初,他还以为是萧欣那贱货在“听墙根”,只是,临走之时,他无意间看到屏风边上露出半只小脚..... 绣鞋! 原来,是女眷..... 第235章 初见 萧欣送唐奕出府。 唐奕试探着问道:“你们家家学颇深啊,侍女就站在屏风后面候着?” 萧欣一怔,“说什么呢?我家可没那个规矩。” “哦?那屏风后面是谁啊?站了大半个时辰。” 萧欣更迷糊,“我不知道啊!” 得! 这位没心没肺的主儿,唐奕算问错人了。 “对了!”萧欣打断唐奕的思路,“你上次那首《鸿雁》,我家小妹让我还给你。” 说着,从怀里扯出一张纸笺,正是上次唐奕写的那张。 “还我?“唐奕不解地接过纸笺。 除了那本乐谱笔记,到了这家人手里的东西,还没有还回来的。 唐奕一边走,一边把纸笺打开来看。 只见一如上次一般,唐奕谱曲有错之处皆做了修改,每一句旁边都有娟秀小字做的备注。 在歌谱的最下面,还有一段不属于这首曲子的一段文字。 “塞上歌,鸿雁掠草波,苦无瑶琴引仙乐,独梦天音载驹车。祈天歌,闻乐賖。” 唐奕不由放慢了步子,“有点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是: 《鸿雁》是塞上的歌曲,有如大雁掠过草原时掀起的草流一般优美。但是,凡琴却无法弹出应有之意,只能在梦中想象那种乘车驰骋,天音绕耳的景象。向上天祈求,能听到歌曲本来的样子! 词中这么一写,反倒让唐奕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当时确实有点恶搞和有意刁难的意思。因为这首《鸿雁》,在后世虽是草原之歌,但却是只有男人才能唱出韵味,女声很难表现出那种悠扬、辽阔的感觉。 这个时代的曲子都是女人唱,很少有男人歌,萧家小妹自然唱不好。 其次,《鸿雁》的曲子是吉他曲,古琴虽能弹出来,但却完全变味儿了。就好比用二胡拉《克罗地亚狂想曲》是一个道理,根本就不搭调。 当时,唐奕就是想看看这萧家小妹有多厉害,所以才写的这首歌。 没想到,自己那点心思都让人看穿了,而且从这词中不难看出,萧妹子也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因为,这看似简短的两句话,却是一首词。 准确地说,是一首辽词。 辽人也写词,但却不像宋人一般有固定的词牌。辽词随意做曲,更像是后世的音乐。这也是为什么,唐奕的歌在辽朝反而更容易被接受的原因。他们本就没有固定的套路,更容易接受外来的东西。 这首有词没有曲的两句.其实是把皮球踢了回来。意思很明显,“你给我出了难题,那本姑娘也给你出一道,看你解得开吗?” 唐奕被这首短词所吸引,站在那儿开始琢磨起来。 萧欣不明所以,“什么有点意思?我家妹子写啥了?” 唐奕摇头不语,把纸笺往怀里一揣,“走了!” 他还真不信了,不就是首辽词吗? 萧欣一脸呆滞地望着唐奕远去。心说,怎么和小妹一个德行,神神叨叨的! 还别说.,这两人倒挺般配! .... 接下来几天,唐奕也就不怎么出门了。一是大过年的没什么地方可去;二是专心琢磨萧家小妹的那首小词。 转眼到了上元节。 辽人也学南朝一样,在大定的中街摆上花灯夜市,弄成了盗版的上元灯会。 对此,宋人只能微微一笑。 开封的上元灯会,从皇城的宣德门一直摆到外城的南熏门。十里御街张灯结彩,亮如白昼,百万开封居民尽聚于此,也是你大辽能比得了的? 不过,说起来,倒有一点却是大宋比不了的。 那就是,辽朝的小娘子们。 异族娘子本就奔放热情,值此上元佳节,那更是把积攒了一年的香闺情深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听萧欣说,上元节在灯会之上,要是哪位娘子邀你同游,千万不要拒绝,说不准当晚你就是入幕之宾。 潘越听得目瞪口呆,“乖乖...你们北朝的粉头儿就不怕睡完了不认账?” 萧欣鄙夷道:“粉头儿?哪有粉头到灯会上拉客?都是良家小娘,就算是官宦贵族的姑娘也说不定。” 契丹女子对于贞洁之事都不怎么看重,就算是许了人家的少妇,偶尔偷个男人也不算事儿。不说别人,单说刘韬那厮,就和个契丹小姑娘未得夫妻之名,却行了夫妻之实了。 潘越听的哈拉子都下来了..... 不行,咱也得为国争光,泡个契丹姑娘啥的! ..... 上元当天。 潘越换了一件新皮袍,把自己打扮得那叫一个精神,就等一会儿街上碰到个思春小娘让他开开荤了。 唐奕心说,这货也是无耻到了极点,特么萧欣的话你也信?真那么随便,还不成了无遮大会了? 用过晚饭,唐奕带着君欣卓、黑子和潘越就出门了。至于杨怀玉,这位对契丹人的灯会无感,回屋睡大觉去了。 观澜北阁就在中街边上,出门就能看见满街的各色花灯,还有穿流的人潮。 众人走了一段,在中街的一个路口停下。等了片刻,就见远处萧欣、萧誉引着一辆马车过来,冲唐奕挥手。 唐奕迎了过去,与两兄弟见了礼。 萧誉指着马车道:“家母在府里呆了烦了,也出来游灯。 唐奕闻言,连忙冲车驾拱手一礼,“外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少卿,车帘掀开一半,就见车中端坐一位*******正是萧家兄弟的生母,辽朝的秦晋大长公主。 “免礼吧!若是愿意,叫声伯母就好。常听誉儿提起你,你们年青人玩的尽兴,不要在意我这老婆子。” “伯母哪里话!”唐奕顺杆就爬,开始忽悠。 “萧兄若是不说,晚辈只当是萧兄的长姐坐在车上呢!” “咯咯...”唐奕话音刚落,车里就传来一声轻笑,声似仙音好听至极。 唐奕这才注意到,长公主身边还坐着个女子。一身月白胡裙,披着雪狐绒披,但头带苏幕遮看不清容貌。 长公主也是一怔,随即莞尔。 “好个甜嘴的小子!本宫差点就信了.....” 唐奕憨憨一笑,也不说话。这位契丹公主可比大宋的贵族女子开朗得多,至少还能和后辈开开玩笑。 萧母也不多费话,让他们年青人自顾玩耍不用管她,然后就放下了帘子。 唐奕小声向萧欣问道:“车另一个是谁啊?” “家妹。” 萧欣低声答道。 ...... 第236章 赛灯迷 呼吁一下,知道很多书友不习惯付费阅读,但是这是苍山的饭碗,不得不老生常谈。以苍山的更新量来看,每月真的最多十块钱。十块钱成就的是苍山的事业,还望大家能够体谅,支持正版阅读。 ———————— 萧家小妹? 唐奕一震,下意识地又朝马车看了一眼。只不过,车帘紧闭,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这就是那位四岁就嫁了人的小姑娘? 君欣卓也朝车内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就是给大郎出难题的那个萧家小妹? .. 此时,天色已暗,中街大道两旁千灯万盏,倒真有几分繁花似锦的意思。 众人沿街而行,品灯看景倒也自在。 萧母和萧家小妹坐在车上,也把车窗的帘子掀开一角,看着街上景致。 由于外明内暗,唐奕往里面扫了好几眼,也看不清里面的人,只是偶尔瞥见一顶苏幕遮上的白纱闪过车窗。 几人一边走,一边聊着。 “唐兄,说说开封的上元灯会是什么样子?” 唐奕略一沉吟,“十里长街银河坠地,民间百艺月下尽享。” 萧欣闻言,一阵羡慕,“都说大宋的开封是天下第一城,真想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繁华。” 唐奕笑道:“想去就去呗!现在宋辽通使,你想去,还不是你爹一句话的事儿。” 萧欣难得露出坚涩之意,“哪有那么简单。” 唐奕道:“在我的家乡有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 “人的一生应该做两件事: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和一场奋不顾身的恋爱。” 萧誉闻言,也是苦笑,“难怪唐兄如此洒脱,原来是受家乡所染。可惜啊,这两件事对于我们萧族来说,都不是那么容易!” 唐奕一摊手,“那就只有尽情享受今天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 萧誉赞服,“唐兄果真性情中人!没错,享受今天!” 萧欣也道:“要是带酒就好了,那岂不是更享受?” “酒就算了吧....”潘越突然插话。 “喝完了....‘蛋疼’!” ”哈哈哈...“ 几人都知道其中之意,笑作一团,却不知马车之内,萧母下意识地握住了小女儿的冰凉玉手。 而带着苏幕遮的女子,凄然呓语... “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一场奋不顾身的恋爱.....” “阿娘,那样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 外面几人笑闹一会儿,正好看见路边围了一圈男男女女,却是有灯迷题主在贩灯。 “猜迷了,猜迷啦!中者送灯啦!” 几人被摊贩的叫嚷所吸引,不由靠了过去。 守摊的辽人一看,来的是几位华服公子,立马陪笑道:“几位公子,可要猜迷?三文猜一次,中者送花灯。几位一看就是读书之人,要不要试试?” 萧誉微微一笑,这种以灯作扑的灯迷可不好猜,要不人家题主还不得赔死?只看围着看热闹的人多,猜的人少就知道了。 “我来,我来...”萧欣可不管难不难,挤上前去。图个热闹也得试试。 他掏出一把铜钱塞到题主手里,就上前试手。不过,第一题就被难住了。 “‘四个晚上’?这是什么题?” 萧欣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最后只得回头求助道:“谁知道?” 摊主忙道:“多一个人答,可是要多算钱的....” 萧欣不耐烦地一甩手,“本公子像是差钱的人吗?” ... 萧誉摇头,“想不出。” 黑子和潘越也道:“想不出。” 君欣卓刚要摇头,却见那题主叫道:“这就算四位了,十二文。” 萧欣恨恨道:“贪财鸟厮,钻钱眼里去了!” 摊主一乐,“公子不差钱嘛,和小的计较这些做甚。” 唐奕被他逗乐了,心说,这摊主也是有趣,见萧欣看过来,顿时起了玩心。 “一贯钱,我告诉你迷底。” 摊主一翻白眼,好嘛!?这位比他还黑。 萧欣当然知道,唐奕是闹着玩。“快说,快说,给你一贯就是!” 摊主一听,立马抢白,“要不,公子把一贯给我吧?小的告诉你。” “你一边去!”萧欣气得直叫。 惹的围观众人一阵大笑,这摊主就是个活宝。 唐奕正要答,就闻马车之中一个柔柔的声音抢白道:“是个‘罗’字,三哥还是把一贯给小妹吧!” 嘿!? 唐奕一阵气结,还有抢生意的啊? 摊主愣道:“答对了...” “哈哈....” 萧欣闻言大笑,“还是我妹子聪明,差点上了唐子浩的贼当。” 四个晚上,就是‘四’‘夕’,可不就是个‘罗’字吗? 摊主也不赖帐,把有迷面的花灯挑下来,送到萧欣手上。 其实他也不亏,一众人答下来,他就进了十五文,比卖灯的价格还要高上几文。 萧欣挺高兴,拿着花灯又扫看起来。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萧欣一眼就盯上挂在高处最好看的几盏大灯之上。 可是,越是好灯,迷底越难,哪有那么好猜。 又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依旧无果,他只得再次转头求救于众人。 大伙皆是摇头..... 摊主兴奋大叫,“算钱了!” 众人绝倒,这就是个逗逼。 萧欣无奈地朝马车嚷道:“妹子,快帮忙。” 不想,车中人却道:“唐公子不是还没应声吗,想必定有答案。” 唐奕心说,这小姑娘这是和我杠上了啊?一下来了兴致。 “东海有鱼,无头无尾,去掉脊骨,便是此谜!” “.....” 大迷套小迷,用迷猜迷? 围观众人心说,不带你这么玩的啊..... 却不想车中人咯咯直笑,“公子好本事,小妹佩服!” “喂喂!” 萧欣不干了,“你们能不能给我这脑子不好使的留个活路?” “是个‘日’字。”车中的萧家小妹说出了答案。 一乐,急忙向题主伸手道:“拿来,拿来!” 摊主苦着脸摘下花灯,递给萧欣。这一盏他可不赚了,这灯的造价就近百文,是震场子的好灯。没想到,碰到这两个变态。 “那这个呢?”萧欣玩的高兴,直接指向挂得最高的那盏。 这回他也不问别人了,直接问向唐奕和车里的妹妹。 “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 唐奕一扁嘴,“此题不难,定难不住萧家妹子。” 既然是杠上了,有来有往才有趣嘛。 车中传来悦耳的咯咯笑声,“且先不说这一题,妹妹也有一迷,还是让唐公子一并猜了吧!” “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 大伙儿听完,倒吸一口凉气,这下精彩了! 车中人的这一迷题可不是随便出的,与上一迷正好是一副对联。 上联: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 下联: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对仗工整,大气磅礴,且上下联各是一迷,当真是好才华。 唐奕也是佩服,这样兰心蕙质的女子在大宋也不多见,何况是辽朝。 但是,即然人家已经出招,又不能不接,只得朗声答道:“分别是油灯与杆秤。” 众人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当真是这两个物件。 “好!” 围观众人高声唱好,皆被这一对男女的才华所折服。 只是,不知车中那女子样貌如何,配得上这俊后生否? ... 萧欣兴奋地大笑,对那题主大叫,“哈哈哈,又对了,快点拿下来!” 这回也不等摊主摘下灯,就又看向别的花灯,“那这个的答....” 没等他说完,就闻摊主高声大叫,“公子,手下留情!” 摊主心说,再让他们这样猜下去,裤子都赔光了! ...... 第237章 同游 “公子,手下留情!” 那逗逼摊主一声高叫,惹得围观百姓哄堂大笑。辽人耿直,像这种滑不留手的市侩之人当真是不多见。 唐奕玩的高兴,反倒一点不觉这摊主恬燥,值此年节,倒平添几分欢乐。他翻手摸出一块银子高高抛起,“赏你了!” 摊主跳得老高稳稳接住,一看竟有一两多,乐的眼睛都瞪不开了,“谢公子,谢公子打赏!” 萧誉一看也差不多了,招大家继续游灯。 萧欣离开灯摊时,一巴掌拍在摊主肩膀,拍的他身子一矮。 “走啦,以后再来光顾!” 摊主脸色一苦,“您还是别来了.....”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欢笑。 等唐奕等人已经走到了街上,才有好信儿的百姓靠到摊主面前。 “见识了吧?” “见识了!”摊主摸着那一大块银子,“有能耐,还大方,应该不是凡人!” “凡人?”那人撇嘴道,“还用你说!?知道那是谁吗?” “谁?” “南朝名臣范仲淹的门生、中街把头观澜北阁的小阁主,你在人家面前摆灯摊,那不是找虐吗?” 摊主瞪着眼睛,“乖乖,原来是南朝来的,难怪才学过人。” “另外几个也不简单。”那人继续卖弄,好似能认出这些大人物就是有本事一样。“乃是北府宰相萧惠家的两位公子。” “.....” “那马车里的.....”众人一听,这才反应过来。 “马车里的,岂不就是有我大辽第一才女之称的萧巧哥?” 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 ..... 萧誉、唐奕等人离了灯迷摊子,正欲前行,却被萧母叫住了。 众人聚到马车前,就见车帘掀开一角,露出萧母慈祥的面容。 “本宫有些乏了,且先回府了,你们年青人玩吧!” 萧誉闻言恭敬道:“那孩儿送母亲回府。” 车中萧母莞尔一笑,“莫要麻烦,为娘自己回去就是。” 说着,又对车中的萧家小妹道:“难得出来,你且下车随两位兄长玩耍去吧!” 萧小妹怯生生地回道:“女儿.....还是随阿娘回去吧.....” “时候尚早,一会儿还有龙鱼灯舞、烟花火戏,当真就不想看了?” 车中一阵无声,少卿车帘一掀,就见萧巧哥轻飘飘地出来了。看来是被母亲说动了心,想留下来继续游灯。 待她下车之后,萧母吩咐萧誉,“照顾好你妹妹!” 萧母亦是苦心,巧哥难得出一次府,今日与那南朝后生猜迷,女儿像刚刚那般笑得开心、灿烂,她已是许多年没见过了。 所以,她才让萧巧哥留下来,也是想让女儿多享受一些快乐的时光。 ... 萧母乘车而去,众人的队伍一下子没了长辈,大家也都放松不少。 “这是舍妹巧哥。”萧誉为唐奕介绍。 唐奕知道这位少女看似比自己还小,但其实已经嫁做人妇了,不敢造次,恭敬行礼道:“见过萧家妹子!” 萧巧哥也是轻轻一拂,“唐家哥哥,久仰大名。” 声音之中虽有几分羞涩,却依旧悦耳动听。 “不敢不敢...”唐奕恍然回道。 萧巧哥又道:“公子在琴乐之上的造诣让小妹尤为心折。若有机会,还要请教一二呢!” 唐奕回道:“妹子缪赞,为兄也是胡乱作曲,上不得台面。” “公子谦虚了....” “哪里哪里....” ... “喂!”萧欣又看不下去了,恬燥道,“你们够了啊!再客气天都亮了!” 唐奕一窘,随即急智地转脸对萧欣装腔道:“萧三公子,赶时间吗?且自行去便是,不用等我们。” 萧巧哥闻言,亦不给三哥说话的机会,接道:“唐家哥哥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少了‘萧三公子’,确实能清静不少呢!” 萧欣看着自家妹妹,一脸的‘胃疼’,怪叫道:“什么情况?我才是你亲哥!” “一点不像呢,哪有亲哥哥这般挤兑自家妹子的?” 虽是带着苏幕遮,但唐奕仍能想像得出薄纱下的表情..... “好吧!”萧欣哀嚎一声,“唐子浩,你回大宋的时候,记得把这丫头带走,别留下来气我!” 众人大笑,离了那个摆灯摊的活宝,萧欣立马补位,这是生怕气氛清冷。 萧誉略带嗔怪地横了萧欣一眼,“胡说什么呢!?” 虽知他是玩笑,但这种玩笑在街上可是开不得。 萧欣一吐舌头,知道自己兴奋过头儿了。 ... 众人又在街上闲逛起来,经萧誉刚刚那么一说,萧欣安静了不少,连带着萧巧哥也显少出声,默默地和侍女跟在众人身边。 晚一点有龙灯和烟火。大家就这么一边在路旁的灯摊转悠,一边等着看灯戏。 这时候,唐奕才发现有点不对.... 好像少了个人..... “潘越呢?” 萧欣来了精神,“你还不知道?” “什么?” “刚刚你和小妹猜迷之时,这货早让人拐跑了!” “拐....拐跑了!?”唐奕有点懵。 黑子插话道:“嘿,你是没看着,让个小丫头给领跑了,长的还挺俊呢。” 哦靠!唐奕对这个时代的认知有点颠覆。 还真让这货得逞了? .... 要说潘越这货现在可是美的不行,刚刚猜迷之时,他发现围观人中有个契丹小娘子长的还算标致,于是就多看了两眼。 哪成想,这一看,还真看出事儿了。 他看人家,人家小娘子也看他,心说,这俊后生面嫩的很。 那小娘子就大方地过来塔话,潘越哪被美女搭过讪?两人眉来眼去,就聊出了奸情,都没告诉唐奕一声,这货就和小娘子一同去游灯河了。 唐奕听了细节,更是蛋疼不已,心中默念: ‘潘国为啊,你儿子可不是我带坏的,这小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 正想着,前面又是一个灯摊,却不是什么灯迷,而是七彩花灯空出一面儿,全是白底,是用来提灯诗的。 萧誉一见,立马笑着对唐奕道:“认识子浩这么长时间,诗词之功还未得见,今日倒要讨教一二了!” 唐奕翻着白眼道:“我可不善诗赋。” “行了!”萧欣叫道,“你这个狂生半阙郎,在我辽朝那也是赫赫有名的。” ...... 第238章 又是该死的半阙 唐奕就纳闷了,不论古今,还是南北,怎么哪儿的人都是一个样!? 特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唐奕富甲天下、国之倚仗,没几个人知道。但是什么‘唐疯子’、‘半阙郎’之类的浑号,似是已经臭街了,连辽人都开始拿这个打趣。 萧家兄弟这么一说,连萧巧哥也开始好奇起来,“还真的未见唐家哥哥展示诗词之功呢!” 唐奕苦笑,“既然知道我半阙郎的名头,那就该明白,咱可是连诗都写不全的,还是别拿来献丑了。” “不行,不行。”萧欣开始起哄。“今日非要子浩露一手不可,就算是半阙,也得亮出来让小弟笑话,笑话!” “.....” 这货太贱了。 唐奕正不知该不该作之时,街面上一阵骚动,是舞龙灯的大队过来了。众人暂且放过唐奕,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游街龙灯上。 趁着众人不注意,萧巧哥站在唐奕身边,眼望街中的游灯,嘴上却道:“唐家哥哥,可把那首小词谱出了曲子?” 唐奕一怔,不由看过去。见她苏幕遮下的面庞根本没看他,也把头转向街中。 “萧妹子倒是为难我了,我的水平,妹妹当是清楚的。” 薄纱后面的巧哥不禁莞尔,“那可怪不得妹妹,是唐家哥哥先起的坏心,用《鸿雁》来为难妹妹。” 唐奕苦笑,“妹子赢了!” 他没说赢了什么,可是偏偏萧巧哥却是懂了,笑得更甜.. “看唐家哥哥还出不出些怪词,让小妹劳神。” 唐奕一阵出神,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欢快悦耳的声音中,他好像总能听出一丝幽怨。 看了一阵,大伙又回到灯摊前。 唐奕知道,这一次是躲不过去的,正搜肠刮肚的想着词句,却见萧巧哥走上一盏花灯前前,拿起笔墨,跃然起笔。 “元夕灯,龙鱼月下争,南朝春柳拂夕夜,北寺银装扮寒风。问老僧,许来生。” ... 又是一首辽词,而且,对仗与之前给唐奕的那一首一模一样。 唐奕不禁气结。心说,番婆子甭管大小,都不太懂事儿、老子都认输了,还死抓着不放,穷寇莫追的道理不懂啊?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萧巧哥的词写得极好,不失女儿的柔美,亦兼有北方人的豪爽.. “龙鱼月下争”...... 一个“争”字,把龙灯游街的景象描绘得淋漓尽至。 而且,这看似是一首整词,实为藏了一手。“问老僧,许来生。”问了什么?许了什么? 词中没有说。 倒是对应了唐奕“半阙郎”的名号,词虽不是半阙,但意是半阙..... 这分明是在向唐奕下战书呢! 唐奕这可就真的没法忍了。看来,这小丫头和董靖瑶属于一个类型——欠收拾啊!还真得给她露一手。唐奕拿起笔,在一盏灯的留白处泼墨起笔——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 唐奕动笔,大家自然靠了过来。一见灯上的词句,萧巧哥最先反应过来,这是南朝的曲牌《玉青案》。 萧誉也是看着词喃喃地念出声.... “东风夜放花千树...” “宝马雕车香满路....一夜鱼龙舞?” “好!好词!” 萧誉不禁叫出声来。这首词了了几言,就把上元节的热闹繁华描绘得如诗如画。 又如‘放’‘吹’‘转’‘舞’等几个词,用得更是绝妙,比小妹的那首辽词更加生动、更加美轮美奂。 萧巧哥用‘龙鱼月下争’描绘出上元游灯的栩栩如生;唐子浩则用‘一夜鱼龙舞’写出了上元不夜天的热闹繁华。 简直就是绝了! 从全词的意境来看,因为有“南朝春柳拂夕夜,北寺银装扮寒风”这种南北两朝上元节的不同之处,又有‘问老僧,许来生’这样半遮半掩的意境,小妹的辽词看似更胜一筹。 反观唐子浩,虽把上元灯节的美景描绘得不能再美了,却只有盛景,而无言志之词。可是,没关系啊,宋词讲究的是上下两阙,上阙言物铺垫,精髓皆在下阙。 唐子浩能把上阙写的这般唯美,都不知道下阙会是多么... 下... 下阙呢!? 却见唐奕写完上阙词就停笔了。 “下阙是什么?”萧誉急道。 唐奕一摊手,“咱总不能坏了半阙郎了名头吧?当然只有上阙,没有下阙。” 噗!!萧誉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不由一阵哀嚎,这唐子浩太不是东西了! 萧巧哥却咯咯一笑,揶揄道:“唐家哥哥真是小气,妹妹认输了!” 唐奕哈哈大笑,小样儿和我斗!? .... 待唐奕大步离开,萧誉为了下阙词追了出去,萧巧哥才吩咐侍女,把刚刚作词的那两盏灯,从摊主手中卖了过来。 其实,她也好奇这首词的下阙会是什么。 众人又在街上留连许久,待天色着实不晚了,才各自散去。 直到这个时候,潘越也没回来。唐奕心想,这货看来要告别处男了。 ... 另一边,萧家兄弟带着萧巧哥向公主府行去。 “妹妹,今日可还高兴?”萧欣最疼巧哥,妹妹高兴,他这个当哥的简直比自己遇上什么喜事还开心。 “嗯。”巧哥点头应着。事实上,她比表现出来的更兴奋。 往年上元,要么就是闷在家中,要么就是坐在车上游灯,还从未像今年这般,与哥哥们一同安步当街,自由自在。 这对她来说,真的太珍贵了,而且还有那个南朝的唐子浩..... 萧誉一直看着侍女拿着的两盏花灯出神,久良方对忧心的巧哥道:“小妹要向佛求什么?许一个什么样的来生?”原来,他关心的不是唐奕那下半阙词,而是巧哥的那首。 萧巧哥一怔,脚步不由缓了下来,对萧誉一笑,“二哥莫要瞎操心,小妹可是好好的。” “那你这.....” “当时心里那么想的,就那么写了呀,并没什么哀怨之意。” 萧欣这时也听出不同,“小妹若有不顺心,一定告诉三哥,三哥帮你解闷。” 萧巧哥看看两个哥哥,无奈道:“哎呀,你们干什么啊?本来心情好好的,非要弄的这般肃穆。” 说着,坦然地低头看路。 “我是萧家的人,这是我的命,妹妹不怨的。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像穷苦之家那般,为生计而忧。” “但是,今生认命,却不代表我不能憧憬来世吧?”萧巧哥笑的更加灿烂。 “希望来世,可以不做女儿身,可不为萧家人。那样,就可以放马天涯,看看南朝的上元节是什么样子,看看外面的世界.....” 萧巧哥说得轻松,笑得灿烂.... 可是,听到萧誉、萧欣耳中,却是无比的难受,胸口一阵阵的抽搐! ..... 第239章 下阙是用来泡妞的 萧巧哥今年只有十四岁。很难想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会说出好似看破人生一般的话。 “认命”、“若来生”,这样看破今生的字眼出现在一个十四岁少女口中,这可不单单是成熟,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可悲吧?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萧家人的宿命。家族的繁荣,靠的就是像萧巧哥这样一代代的萧家后人牺牲自由意志,紧密地与耶律族人绑定在一起支撑起来的。 “小妹,今年就要过府了吧?”萧欣突然开口,说的却是萧巧哥最不想提及的东西。 对于燕赵王,萧巧哥没有恶感,最多只是陌生。 萧誉不自觉地搂住巧哥的肩膀,一如小时候搂着妹妹玩耍一样。 现在,他也唯有用这样的方式来给妹妹温暖,来给她力量。 不想,萧巧哥轻轻地扭动身体,“别闹啦哥,我可是已经嫁人的小妇人了哦!不要把我当小孩儿。” 远处的中街灯市依旧绚烂夺目,依稀还有五色烟花冲上元夕的夜空,但走在小街一角的萧家三兄妹,心里却说不出的压抑难明。 ..... 唐奕回到北阁,一直等到子夜,也不见潘越回来,知道这货今晚算是回不来了。 无奈,只得关了排门,回房歇息。 君欣卓给他打来洗脚水,亲手帮唐奕洗了脚,脱了衣裳,端着脚盆就往外走。 唐奕一把拉住她,“今晚就睡这儿吧!” 冬猎回来之后,唐奕可就没有巡猎时的待遇了,大家各自睡自己的屋。 君欣卓脸色一红,“把水倒了..” “放那儿吧,明早再说。” 君欣卓扭不过他,只把把脚盆放到一边,吹了灯,摸着黑淅淅索索地脱着衣服,不一会儿就钻了进来。 唐奕轻轻抱住她,十分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 ... “大郎....” “嗯....”唐奕懒洋洋地应着。 “刚刚在夜市的那首词,有下阙吗?” “你问这干嘛?”唐奕好奇道。君欣卓可是从来不关心这些酸诗浪词的。 “不干嘛!那个萧家的小姑娘,自从你写了上阙词之后,一直就没怎么说话,似是一直在琢磨。” 唐奕撇嘴,“又看不见她的脸,你怎么知道?” “感觉。” “那你感觉感觉,我现在在想什么?” 啪...,回答他的,是一下嗔怪地轻拍。 唐奕嘿嘿一笑,“君姐姐的感觉还是准的。” “别闹,有没有下阙嘛?” “当然有,只不过,不想写给他们看。” “是什么?” 唐奕抿然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 君欣卓虽识字不多,但也知道这是写街上往来的各色美人。 又轻拍了唐奕一下,“色胚!” “还有呢?” “还有就是...”唐奕凑到君欣卓耳畔,吹着热气道: “众里寻她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呀~!”君欣卓娇喝出声,万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两句。虽羞的娇容滚烫,却依然佯装不懂的问,“是什么意思?” “真不懂?” “想听你说。” “好吧!”唐奕动了动,握着君欣卓的手轻轻揉搓。 “意思就是说...” “街上行走的美丽女子,她们却都不是我心底的那人....” “夜深了,我千百次寻找,却在不经意的一回首间.....” “怎样?” 君欣卓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说不出的激动,这是大郎第一次给她写词呢。 唐奕道:“发现那个我等的人,原来一直在身边,就在灯火寥落的地方静静看着我....” 说完,屋里就没了声音,只听见君欣卓的心跳好似闷鼓一般,咚咚的撞着心口。 唐奕暗笑,女人啊,都禁不住这样的情话。 借着瀛弱的夜色,看着君欣卓的脸,不禁起了坏心。 “不过吧.....”唐奕把声调拉的老长,“现在看来,最后一句要改一改。” “改成什么?” 君欣卓真怕他改完之后,说的就不是自己了。 “改成.——蓦然回首,那人却在被窝最深处!” 说完,唐奕哈哈大笑,又开始不规矩起来。 君欣卓绝倒... 就知道这混蛋说不出什么好话! ... 第二天临近中午,潘越才从外面回来。 一进北阁大厅,他就是一愣,因为除了唐奕、黑子和君欣卓,连萧誉和萧欣也在。 众人一边温着酒,一边玩味地看着他。 “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去报官了,就说大宋使节被辽女给绑了去!” 潘越脸不红不白地在萧家兄弟中间挤了个座位。 “怎地!?行你天天抱着某位侠女起腻,不行老子出去快活快活?” “你!”君欣卓气的不行。心说,我又没惹你,带上我做甚?狠狠瞪了潘越一眼,起身回房了。 潘越无心的一句,让她不自觉地想起昨晚。 “嫂子,别生气啊!”潘越继续卖贱。 唐奕拿他无法,抢白道:“行了!昨晚得尝所愿了?” “嘿!”潘越没羞没骚地一乐,转头对萧家兄弟道:“你们契丹女人还真是放得开,小爷算是开眼了。” 萧欣一挑眉毛,意思是,大家都懂的。 这些人里,说起来只有唐奕和黑子还是初哥,萧家兄弟都已经是有家的人了,萧誉的儿子都会叫爹了。 男人那点风流事,向来是个大热的话题。 “住哪儿了?早上我们整个萧府的人撒出去都没找着你。” 潘越左右看看,“原来你们聚这么齐,是怕小爷出事儿啊?” 唐奕眼睛一立,“你以为呢?人生地不熟的,出点事儿,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没事儿!”潘越一甩手,“昨晚就睡在得月楼客栈,哪都没去,能出什么事儿?” “得月楼?”萧欣一怔,“住的是哪间房?甲字二号?” “哎!?你怎么知道?”潘越奇了怪了,他们不是说没找着吗? 萧欣不答,与萧誉对视一眼,“我说昨夜看着就像,原来还真是她。” 萧誉苦笑道:“除了她,谁还能这般大胆,在咱们的眼皮底下,就把人勾走了。” “谁啊?”唐奕疑道。 萧欣暧昧地看了一眼潘越,才答道: “户部侍郎突吉台的掌上明珠,大定有名的美-娇-娘。” “哦靠!”潘越兴奋大叫,“还是个侍郎千金啊!小爷都没好意思问,只当是个富家小娘呢。” “那不亏!”潘越得意道,“没想到,你们大辽侍郎千金都这么奔放。” “呵呵....”萧欣干笑两声,“你当是什么好事儿?” “怎地?”潘越不明所以。 萧欣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还是要恭喜你.....” “你现在已经和大定很多家的公子成了连襟,当真是一夜打进大辽贵族圈了!” ....... 第240章 混成了‘面首\’ 原谅我这段时间生病,脑子都不清醒... 昨天泡泡荣升盟主!“丨老衲归隐丨”直接打赏了一个堂主!我竟然没事儿人一样就这么过去了,实在抱歉! 更多的苍山也不会说,唯有尽心写好每一章来回报你们,该加更的,一点不会少,定慢慢补上。 感谢所有支持苍山的兄弟的。感谢放弃盗版花钱来支持的客官,感谢! ———————— “恭喜你已经和大定许多家的公子成了连襟,当真是一夜打进大辽贵族圈!” 萧欣一句话,唐奕直接把嘴里的好酒喷了出去。 什么情况? 潘越更是一颤,只觉心肝一阵抽搐。 “你!你!你啥意思.....” 萧欣这贱货已经笑得不行,“没啥意思...那小娘子叫薇其格吧?” “对啊!” “那就没错了,正是户部侍郎突吉台的女儿,纳耶该的夫人。” “我日!”潘越像被踩了尾巴。 “是个有家的?” 那小娘子也没说她已嫁作人妇了啊?要是知道,潘越说什么也不能干啊,好好的风流韵事,怎么就成了苟且之事了? “别担心!”萧欣好心和声安扶。“她男人就是个软蛋,根本管不了媳妇。睡了也白睡,没人找你拼命!” “囊球!老子还不干呢!”潘越大骂出声。“咱虽是粗人,但风流不下流,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 萧誉拍拍潘越的肩膀,憋着笑意道:“也不错....传说,薇其格可是房中高手,昨晚定是如若升仙吧?” “滚!” 这货犯起贱来,一点不比他弟弟差。他越这么说,潘越就越是郁闷。 特么,昨夜之前,小爷还是处男啊!就这么让个番邦的浪婆子给办了? “说说‘连襟’的事!” 唐奕可不管潘越什么心理,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一下就戳到了点子上。 萧欣来了精神,很狗腿地给唐奕满了酒,然后开始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 “这个薇其格,大前年嫁与大定府尹纳耶义禄的大公子纳耶该,两家也算门当户对。而且,薇其格是大定贵族之中排得上号的美人儿,当时大伙对这纳耶该还着实嫉妒了一番。” “可是,谁知道成亲没多久,纳耶该游猎之时从马上摔了下来,一下子摔断了三条腿......” “三条腿?”黑子很纯洁,“人不就两条腿吗?” “算上裤裆里那条。”萧欣不耐烦道。 黑子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裤裆,心说,连子孙根都摔断了?那也是个技术活儿。 萧欣继续八卦。 “纳耶该本来就是个怂货,出了名的怕老婆,这回连男人都做不成了,更是管不住薇其格了。而薇其格没嫁人之前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于是这两年,他男人废了,她反倒是活出滋味来了。” “什....什么.滋味...”潘越已经感觉出来不好,但仍心存侥幸。 “这么说吧!”萧欣一拍桌子。“得月楼甲二号,那是专们给薇其格预留的客房,专门会‘面首’的...” “.....” “面..面首....” 潘越从脚后跟往上钻冷气,心里更是别提多憋曲了,小爷这就成“面首”了..... “我再帮你算算啊!”萧欣犯起贱来,那真是谁也拦不住。 “你这帮‘连襟’来头可都不小呢!” “比如,宗愿家的耶律纳齐鲁啊...副相吴兴哥家的老二啊...汉相张俭渝家的老三啊...鲁王家的耶律达、耶律将,还有耶律佑啊...” “你大爷!”潘越直接摔了杯子。“还特么带三兄弟用一个的啊?” “老子这就去杀了那荡妇!” 萧欣一看他急了,立马闭嘴。其实,后面还有一串呢。 “别急,别急!”萧欣一边拉着潘越,一边安抚。“人家正牌郎君都装不知道,你急个什么劲?” “噗.....” 唐奕实在是憋不住了,补刀道:“就是,又不亏,全当学本事儿了。” “哈哈哈哈......” 除了潘越苦着个大脸,一厅的人都笑成了虾米。 君欣卓在屋里还奇怪,这群人聊什么,这么开心? ... 堂堂大宋第一功臣潘美的后人,却栽到了一个番婆子手里,潘越算是彻底抑郁了,窝在房里好几天都没出来。 对此,唐奕却觉得没什么,更没劝他。 男人和女人‘打架’说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再说,现在他也顾不上潘越。 一来,他这次入辽,主要是想摸清辽朝毛纺织的前景。可是已经两个多月了,一直也没什么进展,他一直犯愁这事儿。 二来,曹佾通过两国官驿来了信儿,张晋文正月末会随着华联的船队到大辽。 大定华联分铺在年前就已经准备妥当了,只不过还没有货品进驻。本来快过年了,唐奕也不差这几天,就没让大宋那边往过折腾,订好过完年再开张。 这次张晋文来,除了压送船队,还有给唐奕报帐的意思。来年各家生意怎么安排,还要唐奕来拍板。 因为北方还没化冻,直接进大定的水路还在冰封期,所以只能船行至莱州转陆路。 华联船队正月二十六到的莱州,加上卸船转车,起码要半个天才能进大定。 等到张晋文带着几百辆大车的货队进大定城的时候,已经快二月中了。 大定百姓可算是长了见识。 以往,除了边境的権场互市,辽人哪见过这么多的南朝奇货?而宋人的商队更是历史性的第一次直达辽朝国都大定。 是以,商队进城那天,看热闹的百姓从城门一直排到华联铺的门口。张晋文坐在马车上吓的不轻,像他这样的普通宋人,对契丹人的印象可是不太好。心说,这帮契丹蛮子不会当街就抢吧? 在华联门前下车,就见迎接的是周四海和童管事。 见了礼,张晋文第一句就问:“大郎呢?”没看到唐奕,他心里老是不踏实。 周四海道:“东家在观澜北阁,让咱们直接过去。” 说着,一边吩咐童管事带人卸货,一边引着张晋文上了另一辆马车,直奔北阁而去。 到了北阁,唐奕已经在门口迎他们。 三人进到阁中。 唐奕也不废话,面容严肃。 “说吧,什么事儿非要你亲自跑一趟?” .... 第241章 贪得无厌文扒皮 曹佾的信中说,张晋文压船来辽报账,唐奕就知道事情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报账确实不能走书信,唐奕手里握着的钱太大,一旦走漏了风声,就不是小事。 但是,就算是这样,那也没到非得现在就报账的地步。而且,各家管的生意都已经上了正轨,也根本不用他再安排什么。 当然,就算如曹佾所说的那样,那也不用张晋文这样一个重要的股东亲自跑一趟大辽啊? ..... “说吧,到底有什么急事,非要你亲自走一趟?” 张晋文左右看看,唐奕瞪了他一眼。 “没外人,直说就是!” “文彦博要借钱!” 张晋文也不扭捏了,直入正题。 “姥姥的!”唐奕一听直接爆走。“这孙子还没完没了了?” 去年就是他怂恿赵祯刮了老子一百万贯,今年又打这主意。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了!真当我唐奕是朝廷的制库了啊?说提一点,就提一点。 唉? 不对! 唐奕气的不轻,可是转头一想,好像不对劲儿啊?按说,“文扒皮”应该不缺钱才对。 去岁,不光唐奕被他扒了一百万,他还用那一百万忽悠来四百多万善款。加在一块,有五百万整啊。 再加上宋辽两国驻使之后,朝廷觉得雄州不用再驻那么多兵了,去年撤回来五万禁军,军费就省下不下百万。而且,两国驻使不用使团来回来去的跑,接送伴使的费用又省下很多。 这些加在一块,可是近七百万贯的横财。别看大宋一年的财税几千万贯,但是去掉军费,还有“养大爷”的官俸职钱,真正能动的钱其实不多。 七百万贯!大宋多少年都没过过这么富裕日子了。 而且,唐奕知道,去年文彦博用这笔钱,不但把河北两路数十州安排得极好,甚至还小有结余。这个时候,朝廷怎么可能缺钱呢? 想到这儿,唐奕不禁疑道:“文扒皮借钱干嘛?” 周四海在一边直想笑,大宋的宰相在唐大郎这儿只能叫‘文扒皮’,他也真会起浑号。 张晋文道:“文相公的意思是,原来没钱,修河之事只能放着。现在灾区算是缓过来了,修河的事就得提前打算了。” “那特么他也不能可着我这一只羊拔毛吧!?和着我唐奕该死啊?给他们当苦力?” 张晋文无奈笑道:“国舅爷说,官家也是没办法。一般大河泛滥之后的头五年最是平静,是修河治水的最佳时机,再加上文相公在官家身边一窜得。” “官家就想抢在静水期之前,把黄河之患解决。而现在能拿出这笔大钱来的,就只有咱们了。” ... 唐奕不说话了。 这一点,他还真能理解。现在的黄河对于大宋来说,可不是汉唐时的母亲河,而是一条孽龙,随时都可能吃人!” “唉~!”唐奕一叹。 “我就他-妈的是来大宋还债的!” 这话,张晋文和周四海可不敢接。 当今世上,可能除了唐子浩,没人敢,也没人有这个财力敢说这话。 ... “还什么债啊!?”一个突兀的声音在门前响起。 唐奕抬头一看,是萧誉、萧欣。 让唐奕意外的是,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主两仆三个女子,正是带着苏幕遮的萧巧哥。 萧誉兄弟早就把北阁当成自己家一样了,大喇喇地走了进来。“大郎还什么债?你还会欠别人钱?” 事关大宋机要,唐奕当然不能说。讪笑着扯开话题道:“你们怎么来了?” 萧欣调侃,“来找你解闷儿呗!” “不巧,今天有正事,你们自己玩去吧,明日请早!” ... 怎么还下逐客令了?这让萧家兄家怔怔发愣,下意识地看向萧巧哥。 唐奕也是冲二人身后的萧巧哥道:“妹子,原谅责个!今天南边家里来了人,要说些家事,不能招待妹子了。” 萧巧歌轻轻一拂。 “既然唐家哥哥有事,妹妹就不打扰了。” 嘴上虽说的轻松,但言语之中难免有几分失落。 萧欣心疼妹妹。 “别啊,你说你的,我们等着你!” 萧誉也是拧着眉来到唐奕身边,“瞒着家里偷跑出来的,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呢....” 唐奕恍然,萧巧哥出门确实不太容易。 “可是...”唐奕摊手指了指周四海二人。“我这刚说一半.....” “说你的呗,还怕我们听去啊?”萧欣开始恬燥。 唐奕一翻白眼,“还真怕!” “那你就进屋说去,正好给我们腾地方!” 得! 唐奕算是服了这两兄弟了。 无奈,只得对张晋文道:“把账留下,我晚上看。那件事明天再说。” 张晋文一看,这几位应该就是辽朝的大族子弟,只好把身上的包袱解下来交到唐奕手里,然后和周四海一道走了。 .... 两人一走,萧家三兄妹也就安心坐了下来。 萧巧哥十分歉意地深深一拂,“妹妹出府不易,倒是给唐哥哥添麻烦了。” “小妹,那么客气做甚?又不是外人!”说话的是萧欣。 唐奕恨不得掐死他。 “君姐姐他们都出去了,没人伺候你,自己去张罗水喝。” “得勒!”萧欣欢叫一声,轻车熟路地去找点心、美酒了。 萧誉看着唐奕面前的一包袱帐册,玩笑道: “这就是你的家当?不能让我们看的?” 唐奕一撇嘴,“这有什么不能看的,老子光明正大挣来的,还怕人知道?” 除了观澜商合上不了台面,唐奕名下的生意还真不怕人看,尤其不怕辽人看。 辽人到底还是草原民族,崇尚强者,你藏着掖着反倒不讨喜,只有他们认可你的力量,才会对你更加的尊重。 唐奕把写着《观澜商合》的几本账册挑出来,把剩下的往桌上一扔。 “随便看!” 说着,唐奕还隐晦地眼中精芒一闪,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 既然唐奕让看,萧誉闲着也是闲着,随手拿起一本就翻了开来。 外面传闻,唐子浩重熙十五年(宋庆历六年)开始白手起家,至今不足五个年头,就已经富贾南朝。萧誉倒想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可是,把账册翻开一看,萧誉这个性子还算沉稳之人,也差点没吓尿了。 邓州严河坊去年结余:五十七万贯。 开封华联仓储流水一千三百万贯,盈利:一百一十四万贯。 还有开封酒业协会的会费十万余贯;娇白酿、白樊楼盈利十余万.... “你他-妈这是唬人的吧?”萧誉一着急,都暴了粗口。 妈了个巴子!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人一年就挣这么多钱? 第242章 冰雪聪明 萧誉能不惊吗? 大辽幅员万里,人口近千万,辽朝一年的财税也不过三四百万宋钱。 而唐子浩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人就他-妈顶上大辽一半还多的税产了,这几乎颠覆了萧誉的认知。 以前都说宋人富庶,萧誉还真的没什么概念。在他看来,宋民和辽民过的日子好像也没太大的差别。 可是看了这账,萧誉有点想不明白,一家民间的店铺,一年的流水怎么可能达到千万之巨?唐子浩比自己还小了两岁,怎么可能掌控这么大的财富? 和唐奕一比,萧誉觉得自己这二十年好像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坐在一旁的萧巧哥也是诧异不已。原来,这个和哥哥一般大的南朝小哥哥,不但会谱曲填词,还可以做成这么大的事情..... 唐奕一见萧誉的表情,反而镇定地微微一笑。 “怎么?这点钱,萧兄就吓到了?” 萧誉凝重点头。“确是吓到了,而且十分佩服唐兄的胆量!至少在我大辽,皇帝绝不会允许除了他以外的人掌握这么大的财富。唐兄就不怕怀璧其罪?” 唐奕一笑,“萧兄错了,掌控财富从来需要的不是胆量,而是手段!怀璧之人也没有罪,罪在他没有保护宝玉的力量!” “哦?那为兄倒很想知道,唐兄用了什么手段,让南朝皇帝放心把这么大的财富交到你手上?” 唐奕高深摇头,“不可说....” 萧誉扁嘴,可能是自己问多了,也可能是唐子浩故意装样子。其实根本没那么大的财富,也没有什么手段。 “不过说心里话。”唐奕又开口道,“在大宋,无论从朝廷、百姓收入等等方面来考量,年入这个数,已经是极限了。要想更多,只能在大宋以外了。” 萧誉淡然摇头,大宋若是做不到,别的地方就更不可能做到了。 他讥笑道:“唐兄想在哪儿挣的比大宋还多?难道是我大辽?” 唐奕笃定地提起一边嘴角,“这和你就说不着了。不过,你父亲要是有兴趣....可以让他来找我!” 靠!萧誉有点懵,听这意思,还真在大辽? 心说,这货吹牛逼是越来越没底线了啊! ... 之后,萧誉再怎么问,唐奕也什么都不肯说了。 这时,萧欣提着一盒醉仙金尊和几样点心进来,“今天招待我妹子,得用好酒!” 唐奕无语,“平时你妹子不来,也不见你给我省过!” 萧欣嘿嘿贱笑,坐下倒酒。 萧誉还惦记唐奕说的那个大财富的事儿,还想再问,却被萧欣拦住了。 “今日说那些铜臭之事做甚?二哥忘了为什么来的了?” 唐奕有点不解,“怎地?你们两位还带着目的来的?” 萧誉一怔,这才想起,小妹才是今日前来的正题。 原来,自上元节之夜,萧巧哥虽嘴上说的洒脱无比,但萧家兄弟心中却怎么也忘不掉妹妹那抹笑意背后的苦涩。从那之后,两人对小妹更是百般宠爱,想让她尽量过的快乐。 再过几日就是萧巧哥的生辰。萧欣就问妹妹最想要什么? 萧巧哥玩笑道:“想听唐子浩弹唱那首《鸿雁》。” 于是,两兄弟一咬牙,今天背着家中父母把小妹带了出来。 要知道,从现在的情形来看,皇长子耶律洪基很有可能取代耶律重元登上帝位。 如此一来,萧巧哥做为长妃,就是帝后的不二人选。这个时候,萧家更要小心翼翼,万不能让人抓到把柄,更不能为了女儿的一点小心意,让她染上半点名声上的问题。 所以,两兄弟把妹妹带出来去听一个男人弹曲,绝对是担了很大风险的。更何况,北阁是南朝的书院分阁,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起来,萧家说都说不清。 ... 唐奕一听他们的来意,心说,老子也够没正事儿的,为了给你们唱个曲,连国家大事和正经生意都不顾了。 但是,一想到萧巧哥确实挺可怜的,唐奕的心又软了,起身道:“我去拿琴。” 说着,就往里间走。 只不过,走的时候,唐奕却忘了那几本不让萧誉看的《观澜商合》账册还在桌上忘了收起来。 萧誉看着那几本账出神,他现在抑制不住好奇心地想打开看看。看看唐子浩让人看的财富就有那么大,那不让人看的东西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像是着了魔似的缓缓伸出手,靠向那几本帐册。 .... “二哥,小妹敬你一杯。” 就在萧誉眼看就要碰到账册之时,巧哥悦耳的声音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啊,啊?” “小妹敬二哥一杯啊,谢谢二哥带妹妹出来!” 萧誉把手收回来,透过巧哥苏幕遮的薄纱,萧誉仿佛看到妹妹眼中的灵动与智慧。 他尴尬地端起酒杯,“为兄只是好奇,倒是让小妹见笑了。” 兄妹之间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萧誉大方认错,薄纱背后的巧哥也是欣然一笑。“是小妹冒失才对,小妹只是不想二哥失去唐子浩这位朋友。” “.....” “像二哥、三哥与唐子浩这般,不分南北,不问出身,可以无拘无束地坦诚相交的朋友,应该很珍贵的吧?” 巧哥言语之中尽是憧憬和羡慕,这样的朋友,她这一生也不可能有。 “只是本无关帐册,二歌何必为了一观,而淡了兄弟之间的情份呢?” 巧哥一语惊醒梦中人,与唐奕的友谊,确实比那一点好奇心重要得多。 “为兄冒失了!” .... 唐奕出来的时候,三兄妹正举杯同饮。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帐册,然后朗声道:“越来越觉得,交下你们这班损友,真是亏了。不但要随时候驾,还要好酒好菜的招待,更得客串伶人以祝酒兴。唉,交友不慎啊!” 萧欣哈哈大笑,“记得来生可要与我兄弟远一点,不然,还不放过你!” 萧巧哥则是看着唐奕手中的吉他出神,“唐家哥哥果然不是用瑶琴弹的。” 唐奕道:“这是我家乡的琴,与瑶琴音色有别,等下小妹一听便知。” 说完,坐到桌前,横抱吉他,唐奕轻轻一拨琴弦..... 萧巧哥不禁眼前一亮,她从小以音律排解寂寞,不论是汉人的琴萧横笛,还是北方的马头琴,都还算精通。 但,唐奕的这把怪琴弹出的声音,却不与任何她知道的琴声相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空灵。 ..... 第243章 曲高和寡 二月北寒春未发,却入苍茫草原深。 外面天寒地冻,但在观澜北阁之中.... 随着唐奕的歌声琴调,众人仿佛置身蓝天白云之下,碧草清河之侧,牛群马堆之中...... 鸿雁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 ..... 萧巧哥听得有些痴了.....唐奕虽是一身汉服汉儿的装扮,但此时在她眼中,唐奕却仿佛就是一个草原汉子,抱着五弦琴(契丹乐器五弦),坐在天青草绿的草原上放声高歌。 那悠扬高亢的调子,几乎让人闻到了草的清香、牛羊的嘶鸣。 ..... 酒喝干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 一曲唱罢,不但萧巧哥一言不发。连萧欣也彻底傻眼了。 “乖乖...这曲子咋可能是南朝人写的?应该是我大辽狼儿写的才对啊!” 萧誉也叹道:“若是六月天气,定要带唐兄去草原上看看。那时再唱此曲,必是天神之音临凡一般的美妙!” 唐奕把琴放到一边,抿然笑道:“哪儿有那么夸张?喝酒,喝酒!” 其实,他心里已经美的不行了..... 终于啊,哥的才华终于有人欣赏了! “唐家哥哥的家乡是哪儿?” 久未出声的萧巧哥突然开口,众人不禁一滞。 萧欣一想,对啊,唐奕身为南人,怎么会唱出如此富有草原意味的歌来? 唐奕放下酒杯,“我的家乡...很遥远,不说也罢!” 萧巧哥一怔,她看出,唐奕的表情虽是洒脱,却透着一丝哀伤,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 萧欣、萧誉却看不出唐奕有什么不同,一曲《鸿雁》勾起了两人的兴致,再加上酒劲上涌,不由一时技痒,竟也唱起了契丹民歌。 他们可不像唐奕那么安静,这兄弟二人是一边唱,一边跳,气氛一下子就热络了起来。 四人围坐厅前又唱又跳,就连萧巧哥都为了助大家的酒兴,也唱了一首曲子。 她唱的,正是后主李煜的那首《独上西楼》。 当然,是唐奕改过的那首。 这回,唐奕也算见识了什么叫专业的。 因为唐奕这里没有瑶琴,巧哥只得清唱。但那也如仙音绕梁一般空灵曼妙,一点都不比后世的原唱差。而且,唐奕估计,若是让萧巧哥唱宋词,应该也不在大宋第一歌妓董惜琴之下。 听着萧巧哥清唱,唐奕不自觉地抱起了吉他为她伴奏。 有了琴声唱和,整个曲子又上了一个台阶。萧家兄弟痴痴地听着,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震惊,亦有几分惋惜。 汉人有伯牙与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典故,契丹人虽学汉典,却难懂其中妙意。 然此时此地,萧巧哥与唐子浩,一个清歌慢调,一个扶琴相随,应该就是所谓的知音吧!? 只可惜..... 唐子浩不是伯牙,巧哥亦不是钟子期,出了这个门,他们就没法再琴、腔合鸣地唱出此等天籁之音了。 ... “这酒不够烈...”萧誉喃喃自语。 “我也觉得.....”萧欣附和起身,又去取了一坛千军酿过来与二哥对饮。 “咱们是不是太冒失了?”萧欣猛干一碗烈酒。 “怎么讲?” “你看小妹...今日她越高兴、越满足,将来进到那个人府里,就更孤独、更凄冷...” 萧誉有些诧异,这番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三弟何时也变得忧郁起来了? “也许吧...”萧誉也不知道此行是对是错。 “不过,最起码现在小妹很快乐。” “也对!”萧欣一扁嘴,“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所以...” 萧欣笑着举杯与二哥对碰,“唐子浩说的没错,所以要尽量享受今天!” 至少小妹现在是快乐的! .... 这厢,萧家两兄弟开始一碗接一碗的对灌;那一边,唐奕与萧巧哥却玩出了感觉。一曲《独上西楼》唱罢,苏幕遮下露出一个谁都看不见的满足笑意。却不想,唐奕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琴弦拨动,一首曲子再次响起。 萧巧哥细听,发现还是他那本歌谱中的曲子,也忍不住随着曲子哼唱起来。 于是,两人就像后世‘茬琴对歌’一般,你一句,我一句,你一段,我一段地对唱起来。 ... 唐奕爽到了,来到大宋五年,就他-妈没像今天这般痛快过! 所有人都道唐奕是个天才,是妖孽!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除了见识比宋人多一点,脑袋转得快一点之外,其实狗屁不是。 都知道华联仓储。可是,没一个人问过‘华联’二字是哪儿来的? 都知道猪油可以提炼肥皂、甘油。可是,没一个人在乎,为什么猪油可以产出这些东西,是何原理? 都知道唐奕无缘无故就会唱一些奇奇怪怪的曲子。可是,没有人探究,他为什么要唱,为什么会唱? 大家好像都忽略了事情的根源,而只注重了结果! 所以,别看唐奕混的风声水起。有钱,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有势力,整个围在他身边的,不是名儒,就是权臣,个个在光耀千古。 还有兄弟! 可谁又想过,在他心底,有财富和情谊都化解不开的孤独呢? 曲高和寡! 做为一个穿越者,唐奕所站的高度就是曲高和寡。 让人崇拜不难,但让人懂你,却是太难了! 他的能力,来自千年之后的另一个时空,而他的孤独,同样也来自那个时空... 他不奢望,有人能理解一个灵魂为什么会跨越千年;不奢望,在有生之年,把另一个时空有关他的故事说给宋人听。 但,他奢望有人能欣赏他的歌,更奢望,有人能看懂他的孤独... 可笑的是.....这个欣赏他的歌的人,却是北方狼族之中的一个小女孩.... 更可笑的是... 这个小女孩也看懂了他的孤独... “唐家哥哥的家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 喝累了,也弹累了,二人停了下来。 萧巧哥第一句话就让唐奕一怔。 “没关系的,唐家哥哥若是不想说,妹妹自不会强求。妹妹只是好奇,唐哥哥的家乡会有这样的琴,这样的曲儿,还有这样的情怀.....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唐奕一时语塞。 “而且,唐哥哥的琴声里,让妹妹有一丝错觉...” “错觉?” “听唐哥哥的琴,妹妹总觉得...唐哥哥与小妹...” 萧巧歌顿了一下。 “是一类人....” “....” ...... 推书:《这个天国不太平》穿越南王冯云山,将华夏打造成第三个日不落帝国。 第244章 老子没钱 唐奕现在有种想掀开那道隔绝二人目光的苏幕遮的冲动,他想看看,那薄纱背后到底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他长叹一声,转头见萧誉、萧欣已经醉的不醒人事,遂悠然开口: “我有两个家乡.....” “一个在南边,一个在梦里。” “小妹想听哪一个?” .... 萧巧哥欣然道:“梦里的吧。” “梦里啊...”唐奕喃喃复述。 “梦里的家乡很大,有好多好多人,非常的热闹。大家不会为了吃饱肚子而发愁,追求的是更高的生活品质,更自由的生活方式。他们可以在天上飞,一日万里;可以海里游,潜入深渊;也可以千里之外传声绘像于瞬息之间。” “哦对了,他们还欣赏不同的音乐,有来自草原的民歌,也有异域的靡靡之音;他们编造各种各样越乎想像的故事来丰富生活,大多数人只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不用考虑门户之见;他们也学儒家,但却有自己不同的见解;他们不但了解了自己,还在努力了解世界,更想征服星空。” 唐奕说的兴起,眼中满是追忆。 萧巧哥是越听越神奇,忍不住插话道:“唐家哥哥原来是从仙境里出来的呢!” 唐奕一笑,“所以,它只能在梦里。” 萧巧哥笑道:“其实,小妹也有一个小世界,梦里的小世界。” “哦?”唐奕疑道,“什么样的小世界?” “嗯...”萧巧哥沉吟道。“什么样子好像都可以...其实,在那个世界里变的不是天地,而是小妹自己。” 唐奕心中一暗。 做为一个思想异于这个时代的人,唐奕比身处这个时代的人更理解不了,一个十四岁的女童为什么要背负那么多,以至于刚刚只有十四岁就如几十岁的人一般看破。 唐奕想安慰一下萧巧哥,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凭着感觉道:“在我梦里的那个世界...” “嗯.。”萧巧哥静静地听着。 “那个世界里,有一个胖子,长的奇丑,脸大无边!” “咯咯....”萧巧哥被他逗笑了。“原来唐家哥哥也是以貌取人的呢?” “不许插嘴,听我说完!” 唐奕佯装温怒,萧巧哥果然听话,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正襟危坐,等着唐奕的下文。 “这胖子丑归丑,但是他说过一句话我很喜欢...” “什么话?” “他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诗和远方.....” 萧巧哥一怔,心思也随着这句话沉静了下来。 “所以妹子,不要总想着眼前的不幸和生活的苟且。其实,不单单是你,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与苟且。多望一望远方,也许风景比眼前好些。若是真的不愿妥协于苟且,那就去抗争,去找你心中的诗和远方。” 好吧,话说完了,唐奕感觉有点不对。 劝人可不是怂恿,我果然不适合说教。 而萧巧哥听了唐奕的“怂勇”更是出神,抗争吗? 抗争! —————— 萧家兄弟是彻底喝多了,君欣卓等人回来之后,是黑子和杨怀玉把兄妹三人送回府的。 不过,幸好萧惠今日不在府上,萧巧哥偷偷出府的事情也只有萧母发现了端倪。但是,长公主对巧哥也是极为溺爱只当是没看见。 ...... “你和萧家小妹说什么了?” 观澜北阁之中。 君欣卓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有意无意地问道。 唐奕呆愣地回道:“没说什么啊?” “那为何萧家妹子走时神情不太对呢?” 唐奕瞪圆了双眼, “你别唬我,她带个大沿儿帽,你怎么知道神情不对?” 君欣卓嘟囔道:“你管我怎么知道?就是知道!” 咦!? 唐奕一挑眉毛靠了过去,“原来君姐姐是吃醋了呀?” 君欣卓一扭蛮腰,躲过他的爪子,冷着脸道:“谁吃醋了...还不行问问了?” 唐奕从背后扶着她的肩膀道:“想多了不是?你知道的,我对没发育的小丫头片子无爱,咱喜欢姐姐这样儿的。” 君欣卓脸色一红,“色胚!” “别闹....” ..... 第二天,唐奕还没起来,就听见外面有动静,原来是周四海和张晋文一早就来了。 知道是文彦博那档子事儿,唐奕也不懒床,穿上衣服就出了房间。 与二人坐定,张晋文又提起昨天的话头。 “现在使馆的驿马就等大郎的决断了,若大郎同意,开封那边,曹国舅也好放钱给文相公。” 唐奕没说话,沉吟了起来。 账他昨天就看过了,华联和他名下的各项生意,去年结余一百九十万贯。留下四十万做周转,可以腾出一百五十万的闲钱。 而大头主要还是在观澜商合,现在大宋官粮转运几乎都在观澜手里,去年一年就纯进两百多万。 两头加在一起,唐奕现在可以动用的资金达到了四百万。 可是,这么一年一年的,年年给朝廷添窟窿,也不是个事儿啊? 在唐奕原来的计划中,他要把资金累积到一定的数量,去干一件大事的。 “文扒皮想用多少?” 想归想,但是修河是正事儿,这个钱,唐奕不得不出。 “呃....”张晋文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他想借去年和今年的全部盈利.。” “我去他大爷的!”唐奕差点没蹦起来。 “妈了个巴子,今年才刚开个头,这孙子就开始惦记上了?” “他要拿金子铺河啊?哪用得了这么多?” 张晋文道:“河监给出的方案,确实工程很大,耗费极多,曹国舅和潘国为都看过了。确实得这么多。” “什么方案?” “开挖六塔河,复大河之水东流!” “六塔河?”唐奕一阵沉吟,“这个名子怎么听着这么熟呢?” 张晋文知道唐奕没什么概念,就道:“六塔河原是黄河支流,如今大河北去,六塔河枯水,正适合河工劳做。” “这河宽几许?河势缓急?” “宽五十步,河势?.....”张晋文也说不明白。“这咱就不懂了。” “扯蛋!”唐奕直接就怒了。 “河监脑子里都是屎啊?五十步的小河就想容大河之水东去?” “给文扒皮传信,就说老子没钱,有钱也不往这坑爹的工程上扔!” ..... 第245章 唐疯子可不是真疯子 唐奕一直觉得,经过他到大宋之后的一通“暴力拆迁”,原本的历史轨迹早就破烂不堪了。 比如说,范仲淹不再落魄,而且对朝廷的影响依然存在; 比如,尹洙不但没死,还抱得美人归; 比如,范老二考上了状元.; 又比如,开封城外的那个小山村,如今成了文星汇聚、财源广进的一大重镇。 所以,唐奕从不怕改奕历史,也从没想过按原来的历史去影响大宋。 可是...... 有的时候,还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六塔河,居然强行拨乱反正,再一次登上了历史舞台。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大宋因为少了唐子浩,少了观澜运力,少了那几百万的赈灾款,庆历八年的黄龙乱舞,不但重创大宋半境,而且与辽朝远没有现在这般和睦。 大宋要经过五六年的漫长休养,才把大灾的遗患消于无形,更是直到那个时候,大宋君臣才不得不把修河之事提上了日程。 而他们选择的,就是这个六塔河! 借六塔之利,回大河之水东去。 没想到,历史虽不同以往,但这个六塔河又蹦了出来,即使提前了好几年,可还是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告诉文扒皮,想都别想了,老子的钱得用在刀刃上,不是给他瞎折腾的!” 张晋文一怔,他万没想到,唐奕的反应这么大。 “有何不妥?” 张晋文这一问,唐奕还真没法回答。总不能告诉他,六塔河根本不行,刚引流就决堤了吧? 对于这件事儿,唐奕在后世就想不明白,六塔河宽不过五十步,文彦博和富弼得多脑残,才会妄想用这么一条“小河沟儿“去治理黄河? “反正就是不行!他要是非在六塔河修,让他先把河势测好了,找人算清楚能不能行,再来找我要钱。他要是找不着明白人,我把马阳借给他!” 唐奕这么一说,张晋文也就没话说了。 别说是他,就是曹佾、潘丰在唐奕面前,也说了不算。 唐奕一叹,语气缓和几分道:“你回去告诉文扒文,就说修河不急于一时,等我回去,有更好的修河之策给他。” 张晋文点头,他就是个传话的,唐奕怎么说,他怎么传就是了。 “还有一个事儿,国舅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大宋?还是回开封?” 张晋文愣道:“有区别吗?” 唐奕不答,“是官家让问的?” “对,官家已经关照好几回了,你在辽人的地头儿,大伙总归是不踏实。” 唐奕苦道:“事情还没办完,最起码得让我在大辽埋根钉子再回去吧?” “反正你还是快一些吧!国舅可是说了,入夏之前你要是还不回去,官家可能就要强令王咸熙把你绑回去了。” 唐奕一阵无语。 “我给官家写封信吧,省得他老人家惦记。” 唐奕很清楚,赵祯还真不是因为他对朝廷的重要性才着急他回去。他是真把唐奕当小辈,真关心。 “还有别的事儿吗?” “有,范公让捎话,让你在辽朝消停点,别发疯!” “好吧,还是老师了解我啊!” “还有,别落下课业。” 唐奕眼前一黑:当我没说! ... 转过头来,再说萧府之中。 萧誉和萧欣醉了一夜,早上才算清醒过来。起来之后,头疼欲裂。 等二人聚到一块,不禁苦笑。 萧欣抱怨道:“奶奶的!唐子浩这烈酒真不能多喝,喝一回,倒一回!” 萧誉却不接话头,忧心道:“昨天回来,父亲大人...” “放心,问过下人了,黑子和杨将军送咱们回来的,父亲不在府上,只有母亲知道。” 萧誉松了口气,“走,去看看小妹。” 二人到了萧巧哥处。 “两位哥哥醒了呀?”萧巧哥故意拉高声音揶揄。 萧欣挠着后脑勺,“呵呵,妹妹莫怪,下回再不多喝。” “哪还有下回?”萧巧哥故作哀伤。 “说是带妹妹出去散心,自己却喝的酩酊大醉,若不是父亲不在,小妹可是要受罚的。” “不会了,不会了..”萧欣哄道,“那母亲知道后说什么了?” “母亲倒是没说什么,只说下次小心些,别露了马脚。” 咦~!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诧异。“还是母亲最疼小妹,下回....” “下回我要带着琴去!”萧巧哥撒娇道。 “行!”萧欣一口答应。“你就是把闺房都搬去,哥也依你。” 萧巧哥白了他一眼,“三哥又开始胡说了。” 萧誉心情不错,也不管萧欣的贱嘴。 “没被父亲知道就好,走,吃早饭去!” 却不想,萧巧哥拦道:“二哥不去见父亲?” “见父亲做甚?” “就是。”萧欣接道,“躲还来不及呢,才不去找事!” “说昨天见唐子浩的事啊!” ... 兄弟两对视一眼,心说,小妹没事儿吧?这事瞒都瞒不过来,还要自己去说? “唉....”萧巧哥顾作老成的一叹。 “看来,你们昨天是喝的什么都忘了。” “忘了什么?” “唐子浩的一句话。” “什么话?” “二哥可还记得,唐子浩说,在大辽可挣到比大宋更多的钱。” 萧誉恍惚记得,好像唐奕确实说过一句,‘跟你说不着,要是你父亲有兴趣,倒可以来找我。’ 萧誉苦笑:“小妹不会真当唐子浩是知音难寻的知己了吧?” 萧巧哥一嘟嘴,“二哥也没个正经。” 萧誉解释道:“唐疯子的疯话也能信?大辽一年的财税也不过三四百万宋钱,连南朝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他在大宋挣不来,在大辽怎么可能?多半是吹牛的。” 萧巧哥摇头,“一个十八岁就能富贾南朝的人,是不会随便说胡话的。” “就算是胡话,也一定有他的目的。” “....!” 萧巧哥一语点醒梦中人,一直以来,大家只当唐子浩是豪爽大气的兄弟,却都忽略了他的本事。倒是忘了,隐藏在仗义背后的,是一个无比精明的妖孽。 “二哥最好把他的话转达给父亲,至于是不是疯话,也得让父亲去判断。” 若是唐奕在此,一定指着萧欣、萧誉的鼻子吐槽: 特么两个大老爷们儿,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有智慧,要不是昨天巧哥在,小爷这翻苦心就算白费了。 ______ 且说唐奕这边。 张晋文要等大定华联开业之后再回大宋,以后有的是时间相见,几人一同用了早饭,周四海就带着他回去了。 唐奕闲的没事儿,正琢磨着怎么写信给赵祯,既能打消他的担心,又能提一下六塔河之策不可取。 正想着,外面一声高叫,“唐兄弟可在阁中?” 唐奕心说,谁啊,这么大嗓门?抬眼一看... 差点把来人踹出去。 原来是耶律洪基这憨货! “燕赵王殿下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虽然烦透了这孙子,但唐奕还是迎了上去。 “正好路过,来看看唐兄弟!” 耶律洪基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答,一边四下扫看。 “怎不见君姑娘?” ... 你大爷! 唐奕觉得,今天又得跟他“喝酒”了。 ...... ... 第246章 摊牌 泡泡又万赏了,苍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拜谢!谢谢了兄弟! ———————— 耶律洪基进门就问君欣卓,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愣。 唐奕不阴不阳地道:“看来,殿下不是来找我唐奕的啊?” 耶律洪基一晃神,随即哈哈大笑,一点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唐兄弟,说的哪里话,本王自然是来探望唐兄弟的!” 哼... 唐奕冷冷一笑,没有接话。 黑子远远地站在自己的屋门口,依着门沿冷眼旁观,见唐奕脸色不对,不自觉地立直了身子。 潘越也开门出来了,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门框,指节泛白。 他倒不是像黑子那般血热,他是吓的。 跟唐奕相处这么长时间,他太知道这货的性子了,有笑脸怎么都好说,一但他冷起脸子,那就是天王老子都得哆嗦的时候。 但是,这里是大辽啊,可不能像在大宋那般肆无忌惮。 “殿下,没说实话啊?” 唐奕直接摊牌,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一次可以,两次,我也忍了! 三次?算你他-妈有种! “唉!” 耶律洪基拿起桌上的水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对随行的几个侍卫道:“你们出去候着。” ..... “既然唐兄弟这么直接,那本王也不绕弯子了。” “本王查过了,唐兄在大宋尚未娶妻,哪来的内子一说?君姑娘只不过是唐兄身边的使女,最多算个女侍卫。” “十个,不,二十个!”耶律洪基伸出两根手指。 “本王用二十个契丹美女与唐兄弟换,你看如何!?” 唐奕看了看走到门外把门关上的侍卫,面色不改地道:“看来,殿下也知道,为了一个女人来此,并不光彩。” 耶律洪基倒也光棍,摊手道:“非常时期,总要注意一些。” 唐奕冷笑一声,看来这货还不是真傻,易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想着争女人,确实要注意点儿。 “可殿下也应该清楚,她是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娶没娶都跟别人没关系,更不是用来交换的货物,即使那人是大辽皇子也不行!殿下明白吗?”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耶律洪基就敢当场杀了他。 “子浩,你要搞清楚,这是在我大辽。”耶律洪基面色渐冷。 “殿下也要搞清楚,皇位和一个女人比起来,哪一个重要。” “子浩在南朝很重要啊,若是客死异乡,就大为可惜了!” 唐奕笑了,“正因为很重要,我才一定不会客死异乡。” “哦?何来自信?” “因为我如果死了...”说着,唐奕伸出手指直接顶在耶律洪基的鼻尖上。 “你,和你的皇位,一定会给我陪葬!” .... 我靠,你大爷的! 潘越算是长见识了,他现在感觉一阵阵的发晕,气血一冲一冲地往脑门上顶,唐奕这孙子真是跟谁都敢放炮啊! .... 耶律洪基也不好受,眼角一蹦一蹦地直抽抽,场面就这么诡异地定格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 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女人的事情了,单唐奕敢指着他的鼻子“威胁”这一点,这个南朝人就绝不能活着出大辽。 可是,他在权衡,权衡大宋会不会为了一个唐子浩与大辽开战? 而权衡的结果,并不让他满意。 “哈哈哈哈!”耶律洪基猛的大笑。 缓缓拨开唐奕的手指,“人说唐疯子天不怕,地不怕,果然不假!” 耶律洪基扯起勉强扯起的一丝笑意,声音阴涩。 “唐兄,别急,本王确实不能因小失大!” 唐奕缓声道:“殿下是明白人!” 他嘴上淡定,双手却背到身后用力捻搓,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凉与麻痒, “不过,本王话还没说完。” “殿下还想说什么?” “本王想说,除了君姑娘不是唐兄正妻,本王还知道点别的东西。” “哦?” “似乎.....君姑娘的身份并不干净啊!” “.....!!!” 耶律洪基故作悠闲的一句,唐奕却是如遭雷击,头皮都炸开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唐兄是名儒门生,还是南朝皇帝倚重的红人,身边竟藏了一个悍匪,而且,还要娶悍匪为妻。” “是不是有些太过惊世骇俗了!?” ..... “什么情况!?” 潘越呆愣当场,下意识地看向君欣卓的房间。 “君娘子是悍...悍匪!?” 而那边的黑子蹭的一声蹿了出来,到了近前,紧盯着耶律洪基,对唐奕喊道: “大郎!” 唐奕伸手拦住他,这黑货犯起憨来,真敢把耶律洪基撕了。 “你想干什么?” 唐奕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回荡—— “他是怎么知道的!?” 耶律洪基笑了,有如胜利者一般站起身形,一边扑打皮袍,一边悠然道:“我确实不能杀你,但却可以毁了你。你回到大宋之时,就是你身败名裂之日!” “想想吧!”耶律洪基说着就往外走。 “把君姑娘留在大辽,对你,对她,都有好处。本王向天神保证,会对她好的。” ... “等等!”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里间传来,正是一直躲着未出的君欣卓。 耶律洪基停步转身,就见君欣卓缓步而来,越走越急,最后如流光过境,白影一闪就到了近前。 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脖颈一凉,一把冰凉的匕首已经抵在了肉上。 “你若喜欢这种夜夜防着有人在你脖子上来一刀的感觉,大可把我留下!” 耶律洪基也算硬气,低头瞄了一眼寒光闪硕的匕首,咧嘴一笑,“就喜欢你这种野劲儿!” “你!”君欣卓一阵气结,手上的匕首逼得更紧。 “你不敢。”耶律洪基不退反进,沉着回道。 “就像我不能杀唐子浩一样,你也不能杀我。所以,最后你一定是我的!” 君欣卓无法,他说的没错,她确实不敢杀他,现在不敢,以后也不敢。 但是... 她猛一提膝盖.。 嗷!!! .... 外面的侍卫一惊,破门而入,就见自家王爷捂着裤裆蹲在地上嗷嗷直叫。 君欣卓早就手掌一翻,把匕首隐于袖内,没事儿人一样站在一旁。 “殿下!” 侍卫冲了上来。 “没事!”耶律洪基大手一挥。“我没事!” 他脸憋得通红,勉强站了起来,看向君欣卓不怒反笑。 “本王就喜欢你这股野劲儿!契丹男儿猎最凶猛的野兽、驯最烈的战马、睡最好的女人,你一定是本王的!” 说完,又看向唐奕道:“本王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 “哈哈哈哈!” 耶律洪基大笑而去,留下气得胸口起浮的君欣卓,和呆若木鸡的三人。 “大郎.....” 黑子一声轻唤,人已经走了,唐奕还呆愣地站在那里不动。 唐奕回过神儿,猛的一甩头。 “潘越,去把张晋文叫来!” “黑子,给我拿纸笔来。” 潘越懵着脸道:“能不能先跟咱解释清楚了,再去跑腿儿?” 唐奕脸色极为难看,“让你去就去,废他妈什么话!” .... 第247章 脊背生寒 “大郎,现在怎么办?”黑子和君欣卓已经有些乱了阵脚。 唐奕抬头看了看二人,他很明白二人心思,遂道: “慌甚!?” 黑子脸色一苦,“是我们等连累大郎了!” 君欣卓也一咬牙,“回去之后,我去投案!” “都消停点!”唐奕冷声道。“老子要是连你们都护不住,还混个囊球?” “那大郎倒是说出个章程啊.!” 黑子脾气本来就急,他见唐奕嘴上虽说的硬气,但脸色却不好,只道他多半也在发愁。 殊不知,唐奕跟他想的就不是一回事。 耶律洪基实在是高估了这个把柄对唐奕的杀伤力。 说心里话,君欣卓是盗匪出身的事情如果败露出去,对唐奕是会有影响,但绝对到不了使他身败名的裂地步。甚至连罪首君欣卓能不能被正法,都得两说。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唐奕已经基本完成了和大宋皇权,还有贵族的绑定。 唐奕帮着赵祯运作观澜商合那么大的资本,赵祯只要脑子里没有包,就不会因为一个山贼把唐奕怎么样。 而以曹家、潘家、王家为首的几大将门,还有范仲淹领衔的一众老臣,更不可能让唐奕沉下去。 可是,既然不怕耶律洪基的威胁,唐奕为什么还愣了半天,神情冷俊呢?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唐奕被耶律洪基抓住了把柄,而在于,耶律洪基是怎么抓住唐奕的把柄的!? 要是往深了想这件事情,那就极可怕了。 一个大辽皇子,能把远在大宋的唐奕查得这么透彻?要说南朝之中没人策应,鬼都不信吧? 是辽朝密探?不可能。 连当时严河村的村民都不知道君欣卓的底细,番邦探子怎么可能查得这么细? 这说明,帮耶律洪基探查之人绝对是手眼通天,在大宋很可能也是权势极高之人。 .... 而且这些还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时间。 一想到时间上的微妙,唐奕简直就是脊背发凉。 冬猎归来,前后不过一个半月多一点,就算刚回来的时候,耶律洪基就派人南下摸唐奕的底了,可来回光耗在路上就得用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说明什么? 说明,辽人在大宋的暗线根本就没查,情报是现成的。只一去一回,直接把情报取回来就行了。 说明,早就有人把他查的底儿掉了! 那么...... 又会是谁对唐奕如此感兴趣,而且把消息透漏给辽人的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从入京开始,唐奕混的顺风顺水,说在开封横着走也不为过。 他太顺了,顺到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所以,他什么都敢干,敢不甩文扒皮,敢出使北地,更敢在北朝杀人,骂皇室。 但是,耶律洪基今天一下子把他打醒了。 树大招风,他这是被人盯上了! 而这种被人觊觎的感觉,让他一阵阵头皮发麻。 ... 谁? 谁在查他!? 这是一个迷,一个唐奕在大辽根本无法解开的迷! 他拿起纸笔,开始写信。 黑子不认字,根本不知道唐奕在写什么。 君欣卓跟了唐奕几年,多多少少还是认识些字的,一看信首,不由心中一颤。 “大郎....” 唐奕头都不抬道地:“别怕,想把此事消于无形,唯有这般运作!” 君欣卓虽心中没底,但她信唐奕不会害她。 她能不怕吗? 要知道,唐奕的信是写给赵祯的。 唐奕很清醒,既然已经有人知道了,那不管传没传出去,他的顶头上司就是赵祯,只要把赵祯这关过了,一切都是浮云。 况且,君欣卓等人上山落草也算被逼无奈,于理当罚,于情,却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大宋好就好在不像后世,做了叛匪谁也救不了你。 可是在大宋,文人那种息事宁人,多事一不如少一事的思维深植骨髓。能用嘴解决的问题,绝对不动刀。 什么土匪、叛军的,朝廷每年都得招安好几波,到时候怎么把君欣卓洗白,那就是赵祯的问题了。 唐奕写信的最大用意,其实是要提醒官家,京里有人已经盯上他了。 至于为什么盯上他,又是怎么查出来君欣卓底细的,到底是谁在查他,皇帝的手段、决断比他这个白衣要多得多,就不用他来操心了。 ... 信很长,把当年的来龙去脉,连怎么从河里救的人,怎么问的话,为什么放了,都说得一清二楚。 这里面,唐奕一点水份也没搀,也一点小机灵都没抖,绝没有半句虚言。 写完之后,唐奕笔锋不停,又写一封,这封是给范仲淹的。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范仲淹做为唐奕的老师兼家长,唐奕也没法再瞒他了。反正都告诉官家了,唐奕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写完之后,张晋文也到了。 唐奕把信交到他手里,“你明日就南下,这里用不着你了。” 张晋文是知道君欣卓身份的,此时也有些慌神儿。 “要不,大郎也一起回去吧?这辽朝当真不是好相与之地啊!” 唐奕摇头。 “这个时候我更不能走,最起码要拖住耶律洪基。若是我现在走,说不定他们的消息传得比咱们快,那就被动了。” 张晋文一叹,“那大郎还要在这虎狼之地呆到何时!?” 张晋文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唐奕就压不住火了。 他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暴怒道:“妈了个巴子耶律洪基,老子跟你没完!” “本来饵已经撒出去了,就等大鱼上勾了,结果这货这么一搅和,前面全他妈白玩了!” 唐奕原本的计划,就算此次毛纺之事敲不定,也要在辽国找到代理人。而且这个代理人他已经找好了,就是萧家。 那日,唐奕故意给萧誉看帐册,就是想以此来诱惑萧惠主动找上门来。 但是现在..... 之前,他虽不待见耶律洪基,但表面上还算是和气,把这门生意给萧家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因为惠家是亲皇长子一系的,而且唐奕知道,耶律洪基会把耶律重元挤下去,坐稳辽帝的高位。 如此一来,萧家不太可能会倒。 但是,今天与耶律洪基撕破了脸,再与萧惠接触就毫无意义了。 一但将来耶律洪基登上帝位,唐奕在大辽的生意能有好吗?在新皇和唐奕之间,萧惠会站在哪一边,用脚后跟都想得明白。 你大爷的耶律洪基,老子不把你坑出屎来,都对不起唐疯子的浑号! ...... ..... 第248章 当无情遇见绝望 张晋文不禁好奇,“毛纺之事是通天的大生意,大郎为何不直接与辽帝接触?有牛肠在前,这么大的利益,辽帝应该比他的臣下更容易接受才对。” 唐奕摇头,沉默不语,有些话真不能明说。 与辽帝接洽,把毛纺变成辽朝的官营自然是好事,而且会更高效、更直接。 既然如此,唐奕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呢? 那是因为,唐奕懂得一些这个时代的人不懂的道理。 这道理就是:辽帝可以为皇权放弃一切利益。 一但羊毛贸易壮大起来,当羊开始吃人,皇帝可以为了皇权,或者说为了多数人的利益,而放弃羊毛。 但是,贵族却不同。他们可不管什么羊吃不吃人,他们可以为了少数人的利益而放弃大多数,甚至把皇权拉下马。 唐奕想引羊吃人,可不光是为了钱,而是憋着坏要搞大辽,当然是找一个贵族引祸入辽更好。 交代完张晋文,唐奕一直到睡前还在琢磨,除了萧惠,还有谁更合适接这个摊子。 不过,他没想到,他觉得萧惠不能用了,萧惠却自己找上了门。 过了两天。 唐奕知道今天就是耶律洪基所说的两日之期,多半会上门,于是放下手头之事,专等他到来。 不想,耶律洪基没来,先来的是萧誉、萧欣和萧巧哥。 唐奕哪有心情和他们扯皮,“今天有事儿,没时间接待你们,对不住啊,妹子!” 被赶过一次了,萧欣已经不把唐奕的话当回事儿了。 “推了,推了!我家小妹驾到,还不扫榻相迎?” 萧巧哥依旧轻纱遮面,薄纱后的灵眸细心地发现,唐奕眉宇间有化不开的阴郁。猜想他可能真的有正事,便柔声道:“唐家哥哥,莫听三哥胡言,哥哥有事,我等改日再来!” 唐奕一笑,“还是妹子懂事!” 转头对萧欣道:“一会儿燕赵王殿下要来,确实没功夫招待你们。” 一听耶律洪基要来,三人一颤,萧欣更是换了副嘴脸,“他要来为何不早说,快走,快走,别撞上了!” 唐奕摇头,这贱人怎么像踩了尾巴似的。 正要送三人出门,就见门口一辆双驾马车暮然停下。 萧欣一看那马车,差点没跳起来。 “快点躲起!” 一向沉稳的萧誉也是一激灵,拉起巧哥,掉头就往里间跑。 唐奕一阵奇怪,耶律洪基到了?那货不是喜欢骑马吗?怎么换车了? 直到马车上的人下来,唐奕才明白三兄妹跑得怎么那么快。 原来,是他们的老子萧惠。 唐奕迎出去拱手行礼,“国公爷大驾,怎么不知会一声?外臣也好做些准备。” 萧惠一边随唐奕入北阁,一边笑道:“子浩,莫要客气,下朝正好路过此地,进来看看。” 萧家三兄妹躲在唐奕的屋里不禁苦笑。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萧惠是他们三个给招来的,倒把他们堵在了屋里。 那日回去之后,萧巧哥点通萧誉,萧誉真的就把唐奕那番话转告给了父亲。萧惠今天来北阁,明显就是冲着那番话来的。 .... 外厅。 唐奕与萧惠对坐,萧惠也不废话,“咱们北朝人直率,就不兜圈子了。” “国公爷,旦说无妨。” “唉~!早就说过,子浩若是不见外,叫叔伯即可。” 唐奕一笑,“莫敢不从。” “嗯。”萧惠满意一笑。“那我这个做长辈的就直说了。” “子浩和誉儿提过什么生意的事?” 唐奕神情一暗,要是没有耶律洪基那个二逼,萧惠能来,这事就成一半儿了。但是现在...... “不瞒萧伯父,原来确实有一门好生意,但是现在,没有了。” “哦?这是为何?” 唐奕苦笑,“因为有一道关过不去。” “什么关过不去?说出来,伯父帮你!”萧惠大手一挥,极是豪气。 “耶律洪基!” “呃.....”萧惠一下就咽住了。“洪基?子浩和查刺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吧?” “还真有。” “说来听听,伯父与查刺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可为子浩斡旋一二。” 唐奕摇头,“可能性不大,伯父就不要操心了,倒是让伯父白跑了一趟。” “呃.....” 唐奕越这么说,萧惠心里越痒痒,那门生意是什么还不知道呢,怎么就黄了? “子浩,还是说说是何嫌隙吧?兴许老夫帮得上忙。” “好吧。”唐奕也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事儿又丢的不是他的人。 “燕赵王看上了小子的内子,欲占而有之。” .... 屋里、屋外一片寂静。 萧惠是尴尬的,而屋里的萧家兄弟则是不约而同的看向小妹。 萧欣恨恨道:“他果然还是打君姑娘的主意,真他妈不是东西!” 萧巧哥却没那么激愤,这种事情听到了确实不太舒服,但谁又拦得住呢? 她现在担心的反而是唐奕,不由拧着眉头道:“这件事,父新应该可以帮到唐家哥哥吧?” 萧誉点头,“以父亲在陛下和燕赵王身边的地位,应该不难,毕竟要以大局为重。” 萧巧哥暗松一口气,“父亲能帮上忙就好!” 三人继续侧耳细听。 只听萧惠沉吟了许久才道:“既然到了这个份儿上,老夫有一问还望子浩如实回答。” “伯伯请问。” “那君姑娘真是子浩正妻?” “还未迎娶。” “那老夫有一言。” “请讲!” “既非正妻,送他便是!于男儿丈夫,女人只是陪衬点缀,何苦为之耽误立业大事。女人可以再找,但是机会...走了,就没了!” “.....” 外面的唐奕是什么表情,屋里的三人看不到,也想像不出。 但屋内的萧巧哥却已经是两只小手搅在了一起,苏幕遮下看不见的眼神随着心神直往下沉。 “那可是女儿的丈夫啊?就算不阻止,也不应该纵容吧?” “父亲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在父亲眼中,什么都可以拿来利用吗?那女儿呢?女儿也可以为了机会而用来交换吗?“ ..... “那女儿呢?”外间,唐奕冷冷的声音传来。 萧巧哥一怔,浑身开始发抖,她真怕父亲说出一个让她绝望的答案。 只是,萧巧哥注定要绝望。 因为,外面的萧惠连犹豫都没犹豫地答道: “老夫已经送出去一个女儿了!” ..... 第249章 笑对人生的理由 说心里话,明知萧家兄妹就在里屋,唐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问出了这么一句,他还没损到用父女亲情来给萧惠下套儿的地步。 但是,鬼使神差,他就这么问了。 而萧惠也就这么答了。 “老夫已经送出去一个女儿了。” ..... 想像不出屋内的萧巧哥是什么心情,唐奕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三人藏身的方向,心中不由有些后悔。 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来说,这话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唉....国公爷请回吧!” “贤侄,这是.....”萧惠一脸错愕。心说,怎么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直接就要送客了? “没什么。” 唐奕牵一抹笑意,“外臣尚有贵客要来,不便再招待国公。” ..... 若是以往,萧惠敢劝唐奕把人送给耶律洪基,以唐奕的性子,就算不骂得他狗血淋头,也得好好顶他几句。 可是现在..... 唐奕真的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萧惠不是个例,这种以亲换利的事情也非大辽独有,甚至不是这个时空独有。 唐奕猛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圈子并不高尚,藏污纳垢、龌龊至极。只不过,自己进来的太晚,才刚刚接触到而已。 ... 一听唐奕说有贵客,萧惠也不好再留,心中只道唐子浩还是转不过这个弯,对那君姓的小娘子恋恋不舍罢了。 “贤侄是做大事之人,这个道理不难理清,老夫在家中等贤侄的消息。若是想通,贤侄可随时派人支会一声,老夫过府来见!” 说罢,萧惠转身出门,上车而去。 .... 唐奕缓缓起身,目送萧惠离开,见房中半天没有动静,不由更是后悔有刚刚那一问。 他迈步走了过去,进到屋内,就见萧巧哥柔柔弱弱地瘫坐在桌前。 萧誉、萧欣都站着,见唐奕进来,萧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萧誉也是把头别向一边。 “我.....”唐奕有些语塞,勉强一笑,“我是不是有点混蛋了?” 萧氏两兄弟皆是不言,唯有萧巧哥苏幕遮轻纱摇晃。 “唐哥哥,问与不问有何分别吗?” “有。”唐奕无比尴尬。 “妹子本可以不知道,或者晚一点知道。” 萧巧哥尽量让声调变得轻快,“小妹不介意知道的,唐家哥哥不必自责。” .... 唐奕还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萧欣猛的开口,语气不善,“咱们赶紧走吧,还呆在这儿做甚?” 萧誉也去扶起萧巧哥,“走吧,一会儿查刺到了,就又出不去了。” 唐奕僵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拦住他们。 萧家兄弟三人正要出去,忽听外面一阵骚动。 唐奕苦笑,“这回是真出不去了。” 果然,黑子来叫,耶律洪基到了。 ..... 唐奕让三人在屋里先呆着,他出去应付。 只是,走到门口,唐奕又停了下来,回身道:“让那贼厮等着去吧,我先给小妹讲个故事吧。” 萧欣一翻白眼儿,这位心也够大的,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讲故事。 唐奕也不管外面,坐到桌前,悠悠道:“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我大宋的观澜书院之中。” “妹妹听着喱,唐哥哥讲来就是。” “诸位应该听说过,我大宋有位有名的讲学大儒,姓孙名复,字明复。” “孙师父学问渊博,特别是对《春秋左传》的研究在大宋无人可出其右。” 萧誉道:“泰山先生的名号,我们北朝也是知道的。” 唐奕笑道:“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孙师父最大的本事不是《春秋》,而是授人以理。” “你们可能也知道,我大宋上一科大比,观澜书院独揽状元、榜眼,且一榜十进士,天下闻名。” ... 三人也不说话,等着唐奕的下文。 “可是,你们一定猜不到,在春闱之前,情况却并不乐观,就连几位师父也不看好那批仕子有登科的实力。” “无他,大宋科举重诗赋,而观澜学子以策论见长,诗赋极庸。虽有大名士柳七公授诗词课业,但一直成效甚微,最后连学生们自己都对自己失去了信心,课业更不如前。” 萧欣听得起兴,不禁问道:“那最后为何考中那么多呢?”。 别说南朝,就算是大辽,现在的科举也是重诗赋。诗赋不好,登科想都别想。 “因为孙师父!”唐奕道。“孙师父干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什么!?” “帮着儒生们作弊!”唐奕一字一顿地答道。 “作弊!?”三人诧异。“观澜的十进士都是舞弊而出的?” 唐奕继续道:“柳七公为了锻炼学生们的诗赋能力,每日课上都要即兴出三题,让儒生当堂做诗写赋。众儒生本就能力不强,自然不能让柳师父满意,常常因而受罚。” “有一次,孙师父以作业为名,也出了三题诗赋考校众人,大家思量一夜,准备第二天交考。” “不想,第二天孙师父还没考,柳七公当堂出题之时,出的正是昨天孙师父留的那三题。众儒生因有一夜之功,做的自然比以往当堂作文好很多,柳七公大为满意,狠狠地夸耀了一番。” 萧欣听到这儿,瞪着眼睛不信道:“大宋名儒还能干出这等龌龊之事?提前泄题、聚众舞弊,绝非君子所为啊!?” 唐奕点头,“当时也有刚正儒生不耻孙师父提前泄题,认为这样得来柳七公的赞赏不可受,便当众拆穿孙先生,并要孙先生当面对质,为何泄题。” 萧誉点头,“当是如此。” 而萧巧哥则道:“一定没那么简单吧?泰山先生一定别有用心,对吗?” “妹子果然冰雪聪明!孙师父确是别有用心。当时,孙师父站在堂前,接受儒生的质问,不但承认泄题之事,而且最后说了一段话。” “什么话?” “孙师父说,人生并非皆是坦途,亦非总是称心如意。” “所以,有时候,.我们要为自己编织梦想,虚构故事。” “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找到更多笑对人生的理由。” “笑对人生的理由?” 萧欣心道,名儒就是名儒,说话、授业的方式都如些特别。 .... 见三人愣在当场,唐奕起身靠到萧巧哥身前,抬起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 可忽又发觉,男女有别,不太合适,手臂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孙师父并,不是要用作弊来为学生赢得夸赞,而是要用作弊来让他们重拾信心。” “我想,孙师父的这段话同样适合小妹,你的路还很长,如果躲不开,就给自己编一个梦,找一个笑对人生的理由!” 说完,唐奕转身欲走。 “唐哥哥,且慢。”萧巧哥叫住唐奕,深深一拂。 “谢谢哥哥的好意,小妹听懂了,心里也好受许多。” “那就好!” “但是,小妹有一问。” ..... “唐哥哥也会妥协吗?又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唐奕笑了,神情极为不屑。 “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找事儿来的,而不是为了妥协。” “如果妹子说的是外面的那‘头’...” “跟他,还真不需要找理由!” 靠!! 萧欣暗骂,不装,你能死啊? ..... 第250章 没有钱买不到的底线 唐奕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耶律洪基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 奶奶的,让本王等你个白身小儿这么长时间! “唐兄弟,好大的架子,在屋中这么长时间做甚?” 唐奕一撇嘴,“睡觉!” “.....!” ..... 到了厅前,唐奕也不管耶律洪基,自己先一屁股坐下了。 “怎地?还是为了那个事儿?” 耶律洪基好不尴尬,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唐兄,想好了?” “别想了,你没戏!” 噗! 耶律洪基心说,就算咱俩不对付,老子怎么也是个大辽王爷,你他-妈就不能假装一下? “黑子!”没等耶律洪基说话,唐奕就开始嚷嚷。 “琢磨什么呢!?没看殿下来了,还不上酒!” 黑子应声提着一坛酒进来,咣当一声砸在桌上。 这回连门口的侍卫都看不下去了,特么你家主人狂,你一个傻大个狂个囊球? “把门关上!大冷的天,敞门过啊?” 黑子得令去关门。 侍卫一看要关门,立马往门里挤,说什么也不能让殿下一个人在里面,上次来可是吃了亏的。 黑子眼睛一立,“你们进来干什么?” “我....我们保护王爷!” 黑子一撇嘴,“就凭你们!?” 呃....几个侍卫汗都下来了,这黑汉可是厉害的很。 “你们出去吧!”耶律洪基开口道。 然后又看着唐奕皮笑肉不笑地道:“唐兄弟应该不会在我大辽把本王怎么样吧?” 唐奕一咧嘴没说话,打开坛子开始给耶律洪基倒酒。 侍卫出去之后,大厅之中只剩唐奕和耶律洪基,还有黑子。 唐奕对黑子道:“你也回屋吧。” 待厅中只剩唐奕和耶律洪基两人,里屋的萧家兄弟都竖起耳朵听着,想听听这两位能说出什么来。 “不值得。”耶律洪基第一个开口。 “唐兄弟可是要在十年之内执掌南朝财权的人,为了一个女人,真的不值得!” 唐奕顿了一下,随即一笑,“殿下果然手眼通天。” 让唐奕执掌财权的话,在场的寥寥几人,竟也能传到耶律洪基耳朵里。 屋内的三人听的似懂非懂。 萧欣暗道:唐子浩现在还是白身吧?十年.....南朝升官怎么比大辽还快了? 他又继续侧耳细听,只听唐奕没头没脑地道:“不管是谁给殿下的消息,我会把他揪出来,然后.....” 唐奕阴森地咬牙道:“殿下应该知道,我有玩死那人的实力!” 耶律洪基扁嘴,“说不准。” .. 说不准? 唐奕玩味一笑,有这句就已经够了,唐奕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一碗烈酒推到耶律洪基面前。 “殿下要怎样才能放弃呢?” “没想好!”耶律洪基把酒碗凑到嘴边,“要不,唐兄帮我想一个?” “一百万!” 耶律洪基手一抖,酒差点没撒出来,马上又强作镇定道:“你觉得本王在乎钱吗?” 唐奕笑了,“谁都在乎钱,底线有高有低罢了!” 耶律洪基摇头,“若非因为此事与唐兄弟生出龌龊,本王相信,我们会成为朋友,因为我很喜欢和唐兄聊天。” “但是,唐兄还是错了!不怕告诉你,本王现在除了君姑娘,还有王位,对钱的底线还真是挺高的。” 唐奕心中暗骂,你他-妈也算个情种了?都把君欣卓和皇位划等号了?嘴上却道:“殿下真的要拒绝吗?是每年一百万哦?” 耶律洪基嗤笑一声,“就算每....” “每年一百万?” “多,多少?”耶律洪基觉得自己听错了。 “每年一百万。”唐奕重复了一次。 .... 噗!!! 耶律洪基喷了,看怪物一样直直地瞪着唐奕。 见过有钱的,特么没见过这么有钱的! 他疯了? 每年一百!?... 万!? 大辽一年的财税才多少钱? 大宋每年给大辽的岁币才多少钱? 唐奕为了一个女人,一张嘴就扔一百万?还是每年都有?耶律洪基有点懵。 让唐奕拿钱砸懵了! ..... 屋里的几位也有点懵。萧誉和萧欣是觉得,这家伙太疯狂了。而萧巧哥则是心折不已,他肯为了自己的女人每年花一百万..... “当真!?”耶律洪基动摇了。 “当真!不过,这个钱要等你登上皇位之后才能给你。” 耶律洪基眼睛一立,“你们人都走了,要我如何信你?” 唐奕笑道:“我来帮殿下分析一下吧!” “人,殿下就不用再想了,我肯定是不能给你的。” “那你只剩下把我的秘密散出去这一个筹码。我用一百万跟你买的,也不是君姐姐这个人,而是你攥着的那个筹码。所以,我的人在不在大辽对于这个筹码都没影响,因为这个筹码只有我回到大宋才有用!” 见耶律洪基低头沉思,唐奕又道:“殿下要是认了这个约定,就把酒干了,我唐奕付不付得起这个钱,说话算不算数,殿下应该也已经是知道的了。” ... 一百万! 若他登上皇位,这一百万能让他干很多事情。 甚至.... 甚至侵宋! 耶律洪基猛的干掉碗中烈酒,“一言为定!” 看他喝了酒,唐奕笑得更加灿烂。 “一言为定!” .... 屋内的萧巧哥听到这里,忽地站了起来,急步向门口走去。 “小妹,你要做甚!?”萧欣急忙拦住。 “我要出去。” “你出去干嘛!?” 苏幕遮下萧巧哥惨然一笑,“妹妹出不出门,守不守妇道还重要吗?这样的男人,我还用为他保留颜面吗?” “唐哥哥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倾尽财富,而他却能为了财富放弃喜欢的人。” “妹妹想出去看看,他此刻是什么嘴脸。我想,他见到我的时候,表情一定精彩至极吧?” 说着,萧巧哥不顾阻拦,一把推开了房门! 萧欣暗嚎一声,完了!今天是真够乱的。 他急忙追了出去。 只不过.... 只不过,萧巧哥走出去看到的,不是耶律洪基惊诧的嘴脸,而是正好见他铛的一声砸在桌子上,如死狗一般滑了下去。 ... 萧家兄弟跟出来,也诧异地看到耶律洪基滑到桌子底下。 然后,更为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唐子浩一跳三尺高,一把把耶律洪基从桌子下来拖出来,蹦起来就是一脚。 “狗娘养的,敢威胁老了!” 砰! “敢惦记我的女人!” 砰砰!... “老子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唐奕一边踹,一边骂,那叫一个开心。 萧家兄妹三人石化当场。 唐疯子.... 又发飙了。 .... 第251章 准备归宋 唐奕踩啊踩了的,踩了半天,最后还是萧家兄弟怕出事儿,上前拉住了他。 君欣卓也从屋里出来,先是恨恨地在耶律洪基下身来了一脚,疼的耶律洪基一哼哼。之后,才拉住唐奕,“别打了。” 萧欣眼珠子没掉出来,你先踹完了,才说别打了? 萧巧哥也一改平常恬静的姿态,在一旁咯咯直笑,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 唐奕喘着粗气,佯装怒道:“还笑!把你们大辽未来的皇帝揍成这样,你还笑?你应该拿剑与我拼命才是!” 萧欣也笑了,“你还不知道吧?他不但可能是未来的皇帝,而且还是巧....” “三哥!”萧巧哥打断萧欣的话,忍着笑意转脸对唐奕道,“而且还是巧哥的亲戚呢。” 萧欣奇怪,耶律洪基就是你的夫家,有啥不能说的? 唐奕心说,可不是亲戚?萧族和耶律族都是亲戚,但这三兄妹怎么和耶律洪基这么大的仇呢? 他板着脸道:“赶紧回屋去,我可要喊人了。” 萧巧哥轻纱下一吐舌头,乖巧地回身进屋了。 她刚刚发笑,是因为她实在搞不懂唐子浩这个人。 可以出使外国,并在辽朝混的风声水起; 可以少年得志,挣下天大的家业; 可以做出一夜鱼龙舞的好词,也可写出《鸿雁》那般的好曲,更能说出‘笑对人生的理由’那样的话。 这么看来,唐子浩着实是不世之才。 可是,同时他也能干出许多出格的、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巡猎时破口大骂,把耶律洪基灌醉,然后很幼稚的泄愤。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 待几人进屋,刚打门关上,就听外面唐奕“焦急”的一声呼喊, “来人呀,殿下醉倒啦!” 噗!! 萧誉、萧欣笑喷。 “这个唐子浩,当真无赖!” 外面一阵杂乱,待一切归于平静,只听一声喊叫,“出来吧!” 三人出门。 萧欣再也憋不住,放声大笑,竖起大拇指向唐奕比划着,“你牛!” 萧誉因为唐奕变向的为小妹出了气,也是心怀大畅。 “痛快!”说着,拿起桌上的酒坛就倒,端起酒碗就要喝。 “别!”唐奕一把夺过酒碗,横了他一眼。 “下了药的。” “......!” “你你你你你!”兄弟二人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你给耶律洪基下了药?” “那你以为呢?要不怎能一碗就倒?”唐奕撇着嘴,“话说回来,这蒙汗药还真他娘的给劲!” “.....” 现在二人算是信了,唐子浩,就没有他不敢干的! 他不但敢打大辽皇长子,而且还敢给他下蒙汗药,这种下三烂的招数都使的出来。 ..... “原来你说每年给他一百万,是为了哐他喝酒啊?” 待众人重新拿了酒,围坐一团,萧欣才开口问道。 唐奕道:“虽然很烦这孙子,但我唐奕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萧家兄弟一怔,“真给?” “真给!” 唐奕还真没骗人。 只不过,这个钱和封耶律洪基的威胁没关系,更和君欣卓没关系,而是唐奕有别的用意。 他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能成,别说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唐奕也会给。 萧家兄弟只当唐奕用这钱是为了封耶律洪基的嘴,也就不再多问。 今天有痛快,也有不痛快,舒展心怀最好的东西就是酒,大伙开始喝起酒来。 兴起之时,唐奕又拿出吉他与萧巧哥对唱,倒也还算欢乐。 萧巧哥也听进去了唐奕的那番劝慰,笑对人生的理由,而此时此刻就是她笑对人生的理由。 ... 等到三兄妹走后,唐奕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黑子大哥去趟使馆,让范通使帮着查点东西。” “查啥?” “我要大定城里所有契丹贵族的底细。” “好勒!”黑子应了一声就出了门,厅中只剩唐奕和君欣卓二人。 君欣卓走过来,“你真要给他一百万不成?” “给啊,咱啥时候说话骗过人。” “那我宁可去投案!” 唐奕知道她是认真的,“傻啊!你男人做过赔本的买卖吗?” 君欣卓都忘了又让他占了便宜,急道:“白给他那么多钱还不算赔本?” 唐奕道:“这世上有比这一百万更珍贵的东西。” “什么?” 唐奕高深笑道: “尊严!” ———————— 黑子去的快,回来的也快,而且手上已经拿到了唐奕想要的东西。 “这么快?” “嘿!当时我也这么说的,可人家范通使说了,这些东西要是还得现查,那他们这个使馆也趁早回大宋算了。” 唐奕了然,拿过黑子带回来的情报,低头看了起来。 一看就是一夜。 第二天一早,黑子起来的时候,见唐奕还坐在那儿翻着,而君欣卓则枕在他腿上睡着了,明显是陪他熬了一夜。 “啥事这么急,非得熬夜啊?” 唐奕不答,抬头看了黑子一眼,“正好,你去把潘越和杨二哥叫回来。” 潘越和杨怀玉最近都住在使馆那边,主要是唐奕这里舒服是舒服,但地方不大,没有空场让他们练武。 黑了哦了一声出了门。 君欣卓此时也醒了,睡眼朦胧地喃声道:“这么急叫他们回来干嘛?” 唐奕合上册子,“该回去了。” “回哪儿?” “回大宋。” ..... “前两天张大哥走时,你不是还说不急吗?怎么这才两天就着急走了?” 唐奕摇头,“现在急了。” 唐奕正了正身子,“昨天和耶律洪基对谈,我套过他的话。” “我说,我有能力搞死任何一个给他消息的人,这憨货却说‘没准儿’。” 唐奕盯着君欣卓,“这说明什么?” “说明,给他情报的人,以我现在的实力都不一定动得了!” “后来,谈到那一百万。我说‘你应该清楚,我有这个实力,每年给你一百万’,当时耶律洪基顿了一顿,说明他不确定我有没有这个实力。” 君欣卓道:“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给他情报的人,没有告诉他我真正的底细。也就是说,与观澜商合有关的没说。” 君欣卓还是糊涂,唐奕解释道:“那人是有意说了一些,瞒了一些。说出去的,都是让我在大辽处境极为不利的部份,比如你的事,比如我对朝廷的重要性!” 如果给耶律洪基消息的人只是单纯的通辽,那就不会选择性的泄露唐奕的消息,这说明,那人目的不是通辽,目的就是弄死唐奕! 只不过,那人没想到的是,耶律洪基打探唐奕的目的也很扯淡,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那人想置我于死地!”唐奕一字一顿地道。 君欣卓一下子就清醒了,“那怎么办?”她有点慌神。 唐奕摇头,“有这么一个权位极重,又想我死的敌人躲在暗处,大辽绝不能长呆了。” ..... 不多时,潘越和杨怀玉回来了。 “叫我们回来干嘛?” 唐奕直言,“要回家了。” 潘越一阵高兴,这破地方他早就不想呆了,而且还出了“面首”那么一挡子事儿,他就更对大辽无爱了,早就想走了。 “不过,走之前...”唐奕一阵沉吟。“走之前,得有一件事儿让你去办。” “我?”潘越指着自己。“新鲜了,有啥事儿非得找我啊?” 唐奕嘿嘿贱笑,“这段时间,那个薇其格又找过你吗?” “没有!”潘越一哆嗦。 “你你你,你要干嘛!?”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 第252章 面首变嫖客 一提‘薇其格’三个字,就如同踩了潘越的尾巴,这货一跳三尺高。 “你你你,你要干嘛?” 唐奕笑道:“我能干嘛,当然是有正事儿。” 潘越瞪着睛眼尖叫,“屁正事!和那荡妇还能有什么正事儿?” 唐奕是不知道,潘越自从上元之后,这一个多月可是让那个契丹小娘们坑苦了。 按说,背着自己男人偷个情,你总得有个‘偷’的样子吧?总不能明目张胆吧?可这个薇其格就明目张胆,她那哪里是偷,就是明抢,这个契丹小娘找潘越都找到大宋使馆去了。 潘越堂堂潘家嫡系子孙,大宋勋贵,本来给一个契丹小娘们儿当了‘面首’这事儿就够丢人的了,也正是怕唐奕总拿这个开他玩笑,他才躲到使馆去的。 谁知这下可好,唐奕是躲开了,可整个大宋驻使馆都知道了他的‘好事’,弄的潘越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跟你说啊,提这事别说我跟你急,除了薇其格,什么事儿都好商量。” 唐奕摇头,“这事儿还真就得找薇其格不可!”说着,唐奕给黑子使了个眼色。 黑子转身进屋,抬出两个箱子。 潘越打开一看,不由一愣,箱子里都是黄金。 “这是干嘛?” 唐奕道:“萧家那条线不能用了,只能另找它途。昨夜我研究了一宿,辽朝的贵族之中,只有薇其格的家族突吉家和她的夫家纳耶家勉强可用。” 唐奕确实是憋的没法了,大辽的贵族之中,除了帝后二族,只有这两家的实力最强。 虽说这两家加在一块也没有一个萧家有用,但这也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而且,从长远来看,似乎与这两家相好,对唐奕和大宋的好处更多。 从范镇给出的资料之中,唐奕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大辽虽然建国百年,名义上建立起了中央集权的统一王朝,但实际还是没有脱离建国之初的八部族分治的体系。 各部之间虽有融合,但势力分属,自治能力还是很高的。 帝族耶律氏与后族萧氏当然占着大辽最丰饶的土地,包括燕云在内的五京军路,皆在这三族手中(后族两部族同姓萧)。 次之的,就是突吉氏实掌的西京道,现在是薇其格的伯父出任西京道节度使;再后,则是纳耶氏的上京道。 若是把西京道和上京道加在一块儿,几乎占了大辽全部国土的四分之一。 不过别误会,大辽和大宋是两回事儿,除了燕云和其他四京之地,基本上属于有地没有人的状态。 地方是不小,但是上京道这个都快赶上半个大宋大的地方,把人口加在一块儿,可能还没有大宋一个州的人多。且不是沙海,就是荒漠,一点价值都没有。 那唐奕看中的是什么? 唐奕看中的,是这两家所占的地理位置。 突吉家的西京道,位于燕云十六州的左边,稍与大宋接壤,且比邻西夏。 而上京道则是一片狭长的地域,在西京道的左边,接壤西夏、西州回鹘、黑汗,且向西蔓延几千里,一直延伸到后世的哈撒克斯坦,距离里海已经不远了。 整个大辽的西京道和上京道,正好如同一条玉带,链接在大宋与西北亚和欧洲之间。 当唐奕发现这一点之后,他猛的意识到,这是一个直通西来和欧洲大陆的走廊。 如今,迫于大宋与西夏战事不断,自汉朝开辟的“丝绸之路”已经断绝多年。 汉唐时期,由陆路远商华夏的西域商人在开封已经很难见到了,有高昌商人绕道吐番进宋已经是极限。最远也不过黑汗,而且受路途艰辛的影响,与这些西商的贸易也并不繁盛。 唐奕看到西京和上京道的位置,不由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为何不在丝绸之路的上面,再开一条新丝路呢!? 突吉氏和纳耶氏就羊毛贸易来说,真的不比萧氏好。不光是地位差了一截,且产毛地也比萧氏控制的要少得多。 但是,就长远利益来说,如果这条设想中的天路真的能打通,那好处却绝不在羊毛贸易之下! 所以,这样看来,这个薇其格却是尤为重要了。 潘越苦着脸哀嚎,“你自己想招和两家接近就是,干嘛让我去找她啊?还闲小爷这脸丢的不够大是不?” 唐奕懒得跟他废话,“没那么多时间了,.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潘越脑袋甩得像波浪鼓,“不去!” 这事要是传回大宋,小爷就不用做人了,找根儿绳子直接吊死算了。 “唉.....” 唐奕一看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他起身揽住潘越的肩膀,潘越一个激灵,使劲儿躲开。“少来这套!” 唐奕尽量让自己笑的温馨一些,和蔼一些。 “让你把东西给她,转交两家长辈就行了,又不用你睡她。” 潘越眼睛一立,“我不睡她,她要睡我啊!” “你是不知道,那小娘们儿的眼神.能吃人!” “睡了也没啥吧。” “那你咋不去呢?” 唐奕眼珠子一转,“你这么想啊,她把你睡了,你成了‘面首’对吧?” “你还说。” 潘越不干了,现在一提“面首”二字,他就脑袋疼。 “不提,不提.。”唐奕跟哄小孩儿似的。“你听我说完嘛!” “她睡你算是那什么....” “你睡她,不就不算那什么了吗!?而且睡了还给钱,就当付嫖资了!” “对!”唐奕一拍手。“这两箱金子就当付嫖资了!” .... 好吧, 潘少爷意志还是不够坚定,他一想,也对,睡完了给钱,那小爷就当是睡个粉头儿了,就不是面首了呀。 “也是哈!” “对嘛,对嘛!”唐奕急声附和。“快去,快去。” 嘴上哄着,心里却在大骂:特么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嘴上说不要,下半身却出卖了自己,要不怎么一忽悠就动心了? .... 潘越还真就听话,抱起了箱子,“那,你的事那么复杂,我也说不明白啊?” 潘越又犹豫了。 唐奕一边往外推他,一边道:“啥也不用说,就是送钱,先结个善缘,等以后用得着的时候再说。” 潘越神情一松,“那还行!” 说完,抱着箱子就往自己屋里走。 “哎~!让你去找人,抱你屋里去干啥?” 潘越头都不回,“小爷什么身份,还能主动去找她!?” 唐奕急了,“你不去找她,那特么怎么送出去!?” “等着吧,昨天刚去过使馆,最晚明天,准来!” “......” 潘越抱着箱子进去了,杨怀玉瞄着他关上房门,这才朝唐奕竖起一个大拇指,“你是真能忽悠啊!” “屁!”唐奕狠啐一口。“妈了个巴子,长这么大往出送钱,就没这么费劲过。” .... 第二天,唐奕特意去了一趟使馆,让范镇把他要回宋的奏请递给辽帝。 使团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怎么也得和主人说一声,这中间还有诸多礼仪,没个半个月、一个月的,还真走不了。 而薇其格还真没让唐奕失望,第二天果然找来了。 先到的使馆,一听潘越在观澜北阁,就又追到了北阁。 潘越虽不情愿,但是有唐奕重托,又卯着劲儿的想把自己‘面首’的身份变成嫖客,于是就抱着两个箱子跟着薇其格出门了。 杨怀玉看着潘越大义赴约,不禁感慨,“潘越这小子.....学坏了啊!” ..... 潘越跟着薇其格到了得月楼甲二号房,刚一进屋,还没等侍女退出去,薇其格就扑了上来。 “这些日子,可想死奴奴了。” 潘越一把推开她,怒道:“正经点!” 随后又想到唐奕的嘱托,立马软了下来,支吾道:“先先,先说正事儿!” 薇其格一怔,那些契丹色鬼一见面儿比她还急,唯独这南朝小郎君,一脸的初哥相,倒平添几分趣意。 她缓缓地贴倒潘越身上,“潘郎,要说什么正事?可是要娶奴奴?那奴奴可要好好想想呢!” 我娶你大爷,真当老子不知道你那点破事儿啊! 潘越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更是没有好颜色,现在潘越只想早点把事说完,然后走人。 他把两个箱子打开,登时薇其格眼前一亮,金灿灿的光亮闪的人眼花。 “潘郎,这是做甚?” 潘越冷脸道:“唐子浩这次入辽,还没拜会过你家长辈,让我把这两箱东西交给你,转交你父与你夫家。” 薇其格一喜,根本没在意潘越话里的意思都知道她是有夫之妇。 “怎么好意思收宋使这么重的礼!” 潘越鄙夷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拿着,拿着。”薇其格忙不跌地应着,媚态从生。 “潘郎,别那么凶嘛!” 潘越直躲。 “唐奕说了,千军酿典藏已经没有了,只得拿这些腌臜之物走人情。等今年新酒出窖,再让华联给你家送去!” “那感情好呢!”薇其格笑着合上箱子,转脸看向潘越。 “没了?” 潘越被她问愣了,“没了.。” “正事儿说完了?” “说完了。” “那咱们是不是也该办正事儿了?” 说着,薇其格双目含春地又扑了上来。 潘越促不及防,被她抱了个满怀,心中慌乱,又觉丢人,情急之下猛的一推。 “离老子远点!!” 薇其格被推倒在地,潘越才觉不妥,心道,老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打女人这种事儿也是人干的? “你你,你没事吧.?” 只见薇其格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双目没有聚焦地喘着粗气。 潘越自知理亏,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想开溜。 “我我,我先走了!” 谁知刚一转身,他就觉大腿一缀,低头一看,薇其格正着抱着他潘少爷的大腿抬头仰望,眼中几乎要化出水来。 “潘郎摔的人家好舒服呢.....” ...... 第253章 赠琴 薇其格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身为大辽贵族之女,从小就娇生惯养,呼来喝去,别说被人打骂,连磕碰都是极少之事。记得小时候,雨天她不小心滑了一跤,父亲就把侍奉她的女奴打了个半死,责其照看不周。 如今她虽沉迷于男女之事,但入幕之宾多是有身份的契丹贵族,碍于体面,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但是今天.... 潘越粗鲁地一推,薇其格触地的一瞬间竟有了异样的感受.。 太刺激了! 于是..... 潘越悲剧了。 潘少爷本来就没经验,哪见过这样儿的啊,“你,你干嘛?” 薇其格双目含春,紧抱潘越大腿,“奴奴还要嘛!” “你给我起开!” 潘越只觉一阵阵酥麻从腿上传遍四肢百骸,再汇成一股热流直抵小腹。 “你这***快些放开,不然别怪小爷不客气!” 薇其格略一迟疑,随即兴奋呢喃,“潘郎再叫一声来听听?” “***贱货!”潘越早就乱了阵脚,放声大骂。 薇其格闻言,更是情迷心智。 “骂的好....潘郎继续....” 门外两个侍女听得目瞪口呆,夫人怎么今日换了花样儿? 接下来,侍女就听见里面乒乓一阵乱响,应该是茶杯、酒碗碎了一地,其间更有潘越的喝骂和自家夫人的娇喘,时不时还有几声噼啪扇肉的声响,臊的两个女奴急忙躲得远远的。 心说,这南朝汉子怎么比北地男儿还野? .....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潘越才狼藉地从床帐里爬了出来。 “奶奶的,小爷不发威,真当老子治不了你!?” 直到潘越穿好衣衫,薇其格还是连手指头都不想动的瘫在床上。只不过,眼波始终没离开潘越的身形。 潘越撇了一眼,眼珠子一转,从怀里摸出一角银子扔到床上。 “赏你的!” 那两箱金子是唐子浩送的,不能算,小爷得自己付钱! 潘大少很是自豪。 .... 潘越回到北阁之时,唐奕正在厅里等着他,还没等唐奕开口,“什么也别问!老子什么也不会说!” 说完,潘越瞪着牛眼回屋了。 唐奕呆愣愣地站在厅中,与杨怀玉对视一眼。 “你....看见了吗?” 杨怀玉凝重点头,“看见了!” “鞋穿反了,手背上有抓痕,甚至右颈还有一处牙印儿!” 唐奕点头,“原来潘老四好这口儿,口味瞒重的啊!” 杨怀玉摇头,“我就说他学坏了!” 唐奕一缩脖子,“这特么可不是我教坏的啊!” ..... “唐家哥哥要回南朝了吗?” 北阁厅中。 唐奕与萧巧哥对面而坐,除了二人,厅中再无他人。 萧家兄妹是一起的,只不过三人刚到,萧府就来人叫那兄弟二人进宫,说是皇帝急召。 本就没时间再送萧巧哥回去,再说,刚来就走,巧哥必不开心,二人就把巧哥独自留在了北阁,等一会儿出了宫再接她回去。 “唐哥哥,怎么不说话?” 厅中寂静无声,萧巧哥又问了一句。 唐奕一晃神儿,“没什么。” 不知为何,与萧巧哥独处,让唐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里是我的故国,早晚都要回去的.。” “什么时候走?” “大概二十天左右吧,请离的折子已经递进宫了。” 萧巧哥一阵默然。 “还回来吗?” “.....” 唐奕摇头,“不知道。” “那今天唐家哥哥就给小妹讲讲大宋吧!” 唐奕愣道:“讲什么?” “什么都行。小妹想知道,唐哥哥生活的南朝是什么样子的,将来想哥哥的时候就记得更清楚了。” “......” 萧巧哥越是这样,唐奕越是心里发紧。 这话听上去有些暧昧,但唐奕很清楚,萧巧哥于他近如兄长,而他也是如此。 只不过... 不论前世今生,离别,都是最让人伤怀之事。 南北两朝相隔万里,可能此次一别即是永远。 何况,知音难求呢? 想到这里,唐奕一叹,起身道:“妹子,稍等片刻!” 说完回到屋里,取出那把吉他。 回到座位,唐奕没有弹琴,而是把吉他推到萧巧哥面前。“送与你,留个念想吧!” 萧巧哥愣愣道:“赠与小妹,唐哥哥还弹什么?” 唐奕面无表情,“回到南朝,可能再没有一人能听懂我的曲子了,弹与不弹有何分别?” 萧巧哥道:“唐哥哥的曲子极美,一定会有人听得懂的。” 唐奕不答,唯有苦笑。 良久方道:“伯牙于钟子期坟前断琴绝弦,以示再无知音。小妹不会想让我把这琴也砸了吧?” 萧巧哥下意识地护住琴,“唐哥哥真坏,咒小妹早死喱!” ...... 这时潘越从房里出来,看了厅中一眼,钻进了厢厨,转脸攥着两个炊饼出来了。 唐奕叫道:“过来一块坐吧,这里有点心。” 他还是不习惯与萧巧哥独处。 潘越横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地钻回了屋里。 萧巧哥疑道:“潘公子怎么了?” “没怎么,养伤呢。” 唐奕总不能说和萧巧哥说,潘越面首的名号还没甩掉,又添了个重口味变态的花名。 这货已经把自己关屋里两天了,饭都不跟大伙儿一块儿吃,估计不等身上的牙印、抓痕消了,是不会出来的。 萧巧哥也不纠结潘越的事情,把琴又推回给唐奕。 “琴是我的了,但唐哥哥走之前,还要先寄存在哥哥这里。” “为什么?”唐奕不解。 “因为唐哥哥还要弹琴给小妹听呀!” 唐奕虽看不见苏幕遮下的表情,但猜想那一定是十分俏皮的。 他笑着拿起琴,“好!走之前一定让小妹听个够,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什么都想听呢!” 唐奕略一沉吟,想起那天和萧巧哥说起过后世的一个胖子,手指轻动,琴弦声转。 “妈妈坐在门前 哼着花儿与少年 虽已事隔多年 记得她泪水涟涟 那些幽暗的时光 那些坚持与慌张” ..... 琴声依旧悠扬,歌声依旧低沉。 只是,这次不同以往。 以前,唐奕都是刻意挑些草原民歌,或是古词改编的歌来唱,而这一首则是纯纯正正的后世民瑶,估计就算是音律颇杂的辽人,也是听不惯的吧? 萧巧哥静静地听着。 其实唐奕弹些什么,唱些什么都已经不在重要了。 正如她所说的,她想记住这一刻,记住唐奕弹琴的样子,将来回忆之时才能更清晰。 也正如唐奕所说的,她要把这一刻的美好,留作‘笑对人生的理由’.... ...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你赤手空拳来到人世间, 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 ... 唱到高潮,唐奕直视萧巧哥的遮面轻纱,似是在问她: 这就是来自我那个时代的声音,你听得懂吗? 随着唐奕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一曲终了,萧巧哥沉默不言,厅中再一次陷入诡秘的安静。 暮的! “唐公子的歌儿还真是怪怪的,小女子听得好生好奇,南朝的杂曲是这般调调吗?” 二人惊醒抬头,就见一个俏生生的妖艳女子倚门而立。 “薇其格!” 萧巧哥惊叫出声,万没想到,在此会遇到她.。 ...... 第254章 客官还没给钱呢 门外来人,正是薇其格。 她早就听说,宋使唐子浩是个了不起的少年才俊。今日一见,却不过是和个北朝女子对坐评琴的普通少年,而且唱的曲子还是怪怪的。 本就是一句调侃,只不过那带着苏幕遮的少女一张嘴,薇其格也是怔住了。 “我倒是谁能让宋使掌琴赠曲,原来是.......” 薇其格话说一半,就不再说下去,而是一步三摇的朝萧巧哥走了过去,眼神之中尽是“被我抓到了哟”的神态。 萧巧哥也是自知乱了阵脚,后悔不已。小手搅在一处,一时慌了神。 薇其格大喇喇地走到萧巧哥身前,看看萧巧哥,又看看唐奕,拉萧起巧哥的小手道:“妹妹眼光不错,是个俊郎君!” 见萧巧哥依旧局促,薇其格劝慰道:“怕甚?行他们男人左拥右抱,还不行咱们女人找个称心的暖暖身子?放心,姐不告诉别人,帮你瞒着。” 别说萧巧哥,就连唐奕脸子都是刷一下就红了,这娘们儿还真是一点忌讳都没有啊! “姑娘这是....”唐奕觉得,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不定还能放出什么麻痒人的浪话来。 唐奕这么一出声,薇其格才想起来意,“我来找潘郎。” “潘...郎...” 唐奕一脑门子的汗啊,“潘越在房里,我去帮你叫。” “不用!”薇其格一点都不见外,“我自己去就行了。” 说完,又拍拍萧巧哥的小手,“姐姐进去了,不耽误你的好事。” 然后就扭着腰身,顺着唐奕指的方向摸进了潘越的屋里。 ....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进来的?” “人家想你了嘛.。” “走走走!小爷烦着呢!” “奴奴正好帮你解闷。” “别碰我,你走不走!?” “就碰你,有本事你打我呀!” “你当我不敢?” “就当你不敢!” “看招!” ..... 听着潘越屋里跟战场没两样儿的叫喊,唐奕不禁苦笑。 “你和她很熟?” 萧巧哥支吾道:“小时候的玩伴。” “自她嫁人之后,倒是见的少了.。” 难怪萧巧哥一张嘴就被认出来了。 为解尴尬,唐奕急道:“我们继续。” 只是,哪还能继续? 潘越那屋里,从战场到春宫转变的那叫一个自然。潘越这鸟厮与薇其格两人从地上打到床上,唐奕在外面只听声,也觉画面感极强。 杨怀玉本来在屋里睡觉,也被二人的动静搞醒了,开门听了片刻就直咧嘴,看了唐奕一眼,就往门外走。 “我去街上转转。” 唐奕心说,你特么跑了,我怎么办啊? 却不想,杨怀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临走还扔下一句,“他娘的,早知道听到这燎火的场面,刚才就应该和黑子、君姑娘一起出门!” .... 唐奕没法走,萧巧哥还在。再说,萧巧哥也没法和他一个大男人上街去压马路吧? 两人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在厅中呆坐,半个多时辰竟一句话未说。 直到那面传来薇其格畅快、满足的一声尖叫,一切终归平静。 唐奕和萧巧哥都长出了一口气,唐奕朝巧哥尴尬一地笑,“吵成这样儿...应该去劝劝的....” “咯咯...”萧巧哥笑了。心说,唐家哥哥还真会说笑,谁还听不出二人在干嘛。 萧巧哥一笑,唐奕更是尴尬,把潘越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你他妈爽了,老子成听墙根儿的了! 不多时,潘越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唐奕心神一轻,终于出来了。 不想,出来的不是薇其格,而是潘越。 正在奇怪,就听屋内一声娇喝,“客官且慢,还没给钱呢!” 噗!!! 唐奕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与萧巧哥直接绝倒。 ..... 潘越也反应过来,臊红着脸折回屋内。 “这是我房间,你出去!” “哦。” “回来!” “没穿衣服!” “....” “....” 宝! 这两位绝对是活宝,花样儿还真特么多!! ... 又过了一会儿,薇其格穿戴整齐从房里出来。 唐奕起身,强作微笑状,“完了?” 薇其格道:“完了!你们也完了!?” “.....” 唐奕表情定格,点了点头,“完了就好.....” 说着就进了厨房,出来时手上提着一根擀面杖,怒气冲冲地进了潘越房间。 薇其格还在奇怪,走到萧巧哥身边,“他要做甚?” 萧巧哥还没说话,就听里面又炸开了锅。 “好汉饶命!” “饶你大爷!” “哎呦!轻点,再打还手了。” “还你大爷!” “哎呦!!” “你大爷的!当这是你家后院啊?扯着嗓门喊。” “哎呦!玩...起兴了,情不自禁。” “让你请不自禁!” “哎呦!” “妈了个巴子!你在里面翻云覆雨,老子在外面给你站岗。” “哎呦!下次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 “哎呦!!” .... “咯咯咯.。”外面两个明媚娘子已经笑成一团。 连萧巧哥都笑得轻纱直颤。 薇其格挽着萧巧哥,“妹妹找了个妙人呢!这汉子一看就不是那种只会耸腚的无趣之人。” 萧巧哥一下脸就红了,“姐姐说什么呢?妹妹都听不懂。” 薇其格笑道:“装!看你装到几时,没啥可害臊的,花样多的汉子才招人爱呢!” 萧巧哥嘟囔道:“那也没姐姐花样多....” 薇其格白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倒是细听起屋里的动静。 那擀面杖可是不细,别把我的潘郎打坏了。 “姐姐怎么还要他给钱啊?”薇其格不说了,萧巧哥反倒好奇起来,“那不成了...” 薇其格笑道:“不懂了吧...那叫情趣...正因为不是,才要演成是的一样。” “演...” 薇其格咂巴着嘴,“那种心里受辱,却全身麻麻痒痒的感觉...说不上来,妹妹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 萧巧哥早就耳根发烫,心里也在暗骂自己,问这么做甚? 过了一会儿,唐奕和潘越终于出来了。 潘越嘴角淤青,却捂着胳膊,一见薇其格,似是找到撒气的了。 “怎么还在这儿?” 薇其格甚是乖巧,一点都没有刚刚进门时的凌厉,轻轻一拂,“奴奴这就告退。” 说着,向萧巧哥一挤眼,就往外走。 萧巧哥一阵慌张,看见唐奕满脑子都是刚刚薇其格说过的话。 “我我我,我也回去了。” “姐姐等等,送我回府。” ..... 两个女人一走,北阁一下子就剩下唐奕和潘越。 “没出息的东西,让个女人迷现了原型!” 潘越不服,撇嘴道:“谁迷谁还不一定呢?” “看把你本事的,有本事你把她拐大宋去!?” “把谁拐大宋去啊?”门外有人搭话。 唐奕恨的牙痒痒! ”妈了个巴子,明天装个大铁门,我看谁还跟走城门似的,说进就进。“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抬头露出一个笑脸,“你们可算回来了,你们妹妹让人拐跑了!” 萧家兄弟一怔,四下一扫,果然不见萧巧哥。“谁拐跑了!” 唐奕看了一眼潘越,“薇其格!” “哦!” 二人放下心来。薇其格与萧小妹算是闺中密友,跟她走了倒是没什么事。 不过,转脸一想,不对啊... 看了眼潘越,“她来干什么?” “你嘴角怎么了?” 潘越脸一红,立马梗着脖子,“我哪知道她来干嘛...我,我回房。” 说完,调头就走。 萧家兄弟对视一眼,皆是好奇,“他怎么了?” 唐奕摇头暗笑,“没事儿!说说你们吧,皇帝召你们进宫做甚?” 兄弟二人闻言苦笑,“还不是因为你!” ... 第255章 离别?亦离别! wshzht,生日快乐! _________________ “还不是因为你!?” 萧家兄弟一句话,把唐奕说愣了。 “因为我?”唐奕不解道,“是不是有人要把我留在大辽啊?” 唐奕说的很轻松,萧家兄弟反倒有点好奇,“你就不怕?” “怕,怎么不怕?”唐奕撇嘴道。“只不过,我相信你们的皇帝知道轻重,不会那么干。” 萧誉点头,“不错,确实不能那么干,不过.....” “不过,把你扣下,要挟南朝加点岁币,应该无伤大雅吧?” “靠!”唐奕大骂,“谁这么缺德!?” 萧誉笑了,“这回怕了吧?” 唐奕沉吟良久,如果真是这么回事儿,那他还真有点怕。 他相信,即使大辽把他扣下,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他怕国内有什么变故。那个藏在暗处的人,他不知道是谁,但这人能量绝对不低,万一趁他在敌手之际使点什么手段,唐奕防不了,也不一定接得住。 “到底是谁出的主意?” “还能有谁?你把谁得罪了,就是谁呗!” “耶律洪基?!”唐奕心在往下沉。若是耶律洪基,那就更麻烦了。 因为耶律洪基与那人有联系,保不准就是那人出的主意。而一但是那人出的主意,就必有后招等着他。 唐奕低头不语,缓缓坐下。 萧家兄弟对视一眼,憋不住地笑。 萧欣揶揄道:“看来,唐子浩也不是铁打的金刚,也有忌惮之事啊!” “行了,看把唐兄吓的。” 萧誉坐下道:“放心,查刺确实出了这么个主意,想从南朝刮些好处,但我朝陛下没有同意。” “没同意?”唐奕瞬间阴转睛。“奶奶的!你们两个耍我!?” “哈哈哈!”萧欣哈哈大笑。“耍你如何?我们救你一命,还不能耍耍你!?” 唐奕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急道:“快说说。” 萧誉也不迟疑,解释开来。 原来,耶律洪基把唐奕在南朝的重要性,也就是他知道的那些情报全都抖给了耶律宗真,并提议把唐奕扣下,从南朝捞一点好处。 说心里话,耶律宗真真的不想在这个时期搞事。但,一来,提议的是皇长子,肯定不是别有用心之人;二来,单单把唐子浩扣下要挟南朝,只要拿捏得,当对大局并无影响。 于是,耶律宗真就把北府宰相萧惠叫到宫中,商议此事。 萧惠可不像耶律洪基跟唐奕有嫌隙,他在华联还有份子呢。 但这个时候,又不能反对,他只得玩了一个心眼。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说自家两个儿子与唐奕走的比较近,可以把他们叫进宫来,摸一摸唐子浩的底,看如果留下他,阻力大不大。 于是萧欣、萧誉就进宫了。 在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两兄弟知道,唐奕的命运就在他二人手中。 也是唐奕认人精准,交对了朋友,关键时刻,萧家兄弟确实拉了唐奕一把。 而且,萧家兄弟都没用替唐奕多说什么好话,只说了一句,就打消了耶律宗真的念头,就连耶律洪基都改了主意。 萧誉和耶律宗真说,有一次,他们在唐奕那里喝酒,唐奕喝多了,曾说南朝之中有人要害他,把他的底细故意泄漏给了大辽,就是想让他回不去。 耶律宗真一听,吓了一跳,心说,亏得问了问,要是真把唐子浩留下,万一南朝有人使坏,出点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耶律洪基回想这情报的来路,也是吓出一身冷汗。暗道,差点让南朝人当了枪使。 他原本还当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既可以不要唐奕的性命,又能出一口气。殊不知,自己完全是在玩火,唐奕要是死在大辽,南朝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 听完二人赘述,唐奕不禁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以后谁特么再说北朝蛮子只会耍大刀不会用脑子,我跟谁急!” “哦靠!”萧欣不干了。“你还敢骂人!?早知道,绝不救你!” “要救的。”唐奕笑道,“咱们兄弟,哪能不救!?” 萧誉笑道:”咱不开玩笑,说正经的,陛下已经定下了宋使归国之期,大概就在半月之后。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唐奕脸色一沉,“凉拌!!” 这还用说?回去后,一定要把找事儿那孙子揪出来,然后玩死他。 萧欣也收起笑脸,“你这一走,估计再见就难了.。” 唐奕一笑,“会有机会的!不管怎么说,你们这两个兄弟,我唐奕认下了!” 萧誉点头,“你和别的南朝人不一样,你这个兄弟,我们也认下了!” 萧欣则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走了,小妹又要独守空闺了。” “去你的!”唐奕直翻白眼。“说的好像我和你妹妹不干不净似的。” ...... 宋使归期已定,唐奕和使团也就又忙了起来,一是要准备归国行装;二是要参加一些辽朝送使仪典。 但是,多数时间,唐奕都是呆在北阁之中。一些交好的贵族后辈邀酒送行,唐奕都一一好言回绝了,就连有时范镇因为他要走了,叫他去使馆说说话,唐奕也能推就推。 至于为什么.... 他也说不清楚。 ...... 又过了十多天,眼看归宋的日子就在眼前。一早起来,唐奕就坐在前厅端着茶杯发愣。 “你干什么去?” 唐奕见潘越又穿戴整齐的往外走,不禁开口问道。 潘越搪塞道:“不干嘛,上街转转。” “嗯,转转可以......”唐奕端着茶碗悠哉悠哉地道,“但小心伤肾!” “靠!”潘越心虚而逃。 潘越一走,没过一会儿,黑子拉着杨怀玉,后面跟着君欣卓,也往外走。 “你们又干嘛去?” 君欣卓抿然笑道:“上街转转。” 唐奕苦笑,“没这个必要吧?” 君欣卓道:“买些皮货带回去。”说完,推着黑子二人就往出走。 唐奕回头看向角落里都堆成小山的各种皮货,心说,下次能不能换个理由? ...... 北阁就剩下唐奕自己,他继续坐在厅中发呆,没过多一会儿,门前黑影一遮,四个身影进来了。 正是萧家兄妹三人,至于第四个,则是萧巧哥的侍女。 “来啦......” “嗯。” 萧欣应着四下扫看,“怎么又剩你自己了?” 唐奕支吾道:“都出去了。” 这几天,萧家兄妹几乎天天来北阁,这里多数时候都只是唐奕一个人,另外几个连影子都找不见。 “那我们两兄弟也走了啊?” “你们又干嘛去!?”唐奕不干了。“奶奶的,你们也太明显了吧?就不怕我真把你妹妹吃了!?” 萧誉一摊手,“我们也想陪你坐坐,但今天还真呆不了,范师父有课,不去不行。” 又朝萧巧哥道:“一会儿来接你。” 萧巧哥没说话,苏幕遮下的小脸早就红透了。 萧誉说完,拉着萧欣就往外走。 萧欣对萧巧哥身边的小侍女嘱咐道:“照顾好小妹。” 侍女俏皮一笑,“三公子放心啦!” 萧家兄弟一走,唐奕只得招呼萧巧哥道:“坐吧!” 转脸对那小侍女却换了一脸凶相道:“真不晓事,还不上茶!” 小侍女朝唐奕吐了下舌头,乖乖去找茶点了。 ......... 第256章 一词许二主 这小侍女叫绿珠,是萧巧哥的贴身侍女,之前在上元灯会上见过一面。 萧巧哥以往来北阁,为了掩人耳目,是不带侍女的。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那日唐奕定下归宋之期开始,萧巧哥每次来,都要带着这小丫头了。 这小侍女绿珠的性子倒与董靖瑶有几分相似,虽不似那般刁蛮,但活泼跳脱,唐奕自然也乐得逗她几句。 ..... “唐哥哥,起程之期定在四天后吧?” “嗯.。”唐奕应着,抱起吉他。“今天想听什么?” 萧巧哥摇头,“什么都不想听,只想和唐哥哥说说话。” “好,那还说大宋的风情?” “也不要.。”今天的萧巧哥似是有些不同,平添了几分契丹女子的俏皮。 “今天就聊些唐哥哥说过的话吧!” “说过的话.....”唐奕不禁疑惑。 “什么话?” “那日在上元灯会唐哥哥做的词,能告诉小妹下半阙吗?” 唐奕笑了。 “能!”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下半阙是——”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唐奕娓娓道来,萧巧哥起初还有些兴奋,竖着耳朵听着。只是听着听着..... 待唐奕念完,萧巧哥不禁失落道:“小妹只道,唐哥哥与小妹对词,这首《玉青案》自然也是写给小妹的.....” “倒是小妹想多了,原来是给君姐姐的。” 唐奕心中莫名一痛,鬼使神差地撒了个谎。 “这就是写给妹子的啊!” “你看,那日花裳娘子盈街,只有妹子立于灯下,素手执笔,一席白衣若仙,轻纱遮面,在灯下若隐若现。哥哥一时兴起,就有了灯火阑珊的句子。” “真的?”萧巧哥欢快地问着。 “真的。” 唐奕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也许是觉得小妹命里多折,二人又再见无期吧。 一个善意的谎言,换她半刻笑颜如花,又有何不可? “那唐哥哥能写下来吗?” 唐奕嗤笑道:“我的字还不如妹子秀丽,写出来也不能裱成墨宝,写来何用?” 萧巧哥被他逗笑了,撒娇道:“写嘛!唐哥哥可是很疼小妹疼呀,定不会拒绝,是吧?” 唐奕扭不过她,只得取了纸笔抄了一份给她。 萧巧哥满意地看了半天,才小心收起来。 这时,绿珠也端着茶点出来,一样儿一样儿地摆在桌上。 “小妹还有一个问题。” “嗯。” “唐哥哥说,不要总想着眼前的不幸和生活的苟且。其实不单单是妹妹,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与苟且。多望一望远方,也许风景比眼前好些,若是真的不愿妥协于苟且,那就去抗争,去找你心中的诗和远方。” 唐奕愣愣地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萧巧哥第一次来北阁的时候,他说起后世的那个‘胖子’时,似乎说过这样的话。 “难得妹子还记得,我自己都快忘了说过这话呢。” “何止记得。”巧哥歪着头,“而且一点不差喱。” “那小妹想问什么?” “我想问唐哥哥.....”萧巧哥语气肃穆了下来。“若小妹想去抗争.....” 侍女绿珠闻言手上动作一缓。 “那就去做!”唐奕也不等巧哥说完,就抢白道,“哥支持你!” 在内心深处,唐奕是不想见到这样一个兰心蕙质的女孩沦为政治婚姻的筹码的。 “虽不知你的夫家是谁,但,若是不喜欢,也不幸福,那就没有人有这权力左右你的命运,即使是父母!” “真的吗?”萧巧哥疑道,“那小妹要如何去抗争呢?” “......”唐奕一阵无语。 总不能说,跟你爹对着干吧?总不能用后世的自由价值观去忽悠吧? “哥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抗争。但是,妹子如果有任何用得到的地方,我唐奕必倾力相助。” 萧巧哥笑了,即使隔着轻纱,唐奕也能感觉到她脸上的笑意。 “有唐哥哥这句话就足够了!” “够了吗?”唐奕心道,“这个小姑娘要的其实很少,很简单,也许只是一点心灵的慰藉吧?” “唐哥哥,知道吗?其实妹妹一直有个心愿,若有机会,真想像鸟儿一般翱翔天际,看看城外的山,看看草原的草,看看南朝的风土,看看天下到底有多大。” “可惜...”说到此处,萧巧哥顿了下来。 唐奕悠悠接道:“可惜,妹子只是笼中的金丝雀,虽衣食无忧,心思高远,却永远也飞不出那个小小的鸟笼。” “金丝雀?”萧巧哥疑道,“是一种鸟吗?” “嗯,一种很漂亮的鸟,华美高贵。” “飞的高吗?” “高.。” “那妹妹喜欢。” 唐奕叹道:“真希望能帮你打开鸟笼,让你高高的飞。” 萧巧哥不接,转了话头道: “金丝雀那么漂亮,唐哥哥又没见过妹妹的真容,怎能拿之作比?万一妹妹是个丑姑娘呢?” “心美,胜过貌美!” 唐奕现在是尽量捡好听的说,想让这个小姑娘尽量的开心一点。因为他很清楚,身处她的位置,‘抗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再说.....”唐奕继续道,“妹子把苏幕遮摘了,哥不就知道妹子是美是丑了吗? 绿珠一颤,抢在萧巧哥之前,“不行!” 萧巧哥却平静许多,“为什么呢?看与不看有什么分别吗?” 唐奕摇头苦笑,绿珠的抢白倒让他清醒了不少。 “倒是当哥的唐突了,只是觉得要走了,总要看一眼妹子的样子。” 萧巧哥闻言,沉默良久,最后轻轻起身,语气轻冷,“下次吧.。” “下次?” 唐奕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萧巧哥怎么站起来了? 疑道:“妹子这是.....” 萧巧哥轻轻一拂,“妹妹要回去了。” “你哥哥还没来。” “妹妹自行回府就是,唐哥哥不用担心。” 唐奕心说,我说错什么了?怎么这就要走? 待他回过神来,萧巧哥已经到了门口。 “妹子等等!” 萧巧哥定住,就见唐奕抱着吉他走到身前,“琴你拿回去吧.。” 萧巧哥疑道:“那下次弹什么?” 唐奕摇头,“许是错觉...应该.....没有下次了。” “.....” 萧巧哥不说话,唐奕心就直往下沉,果然没有下次了? “也好!” 萧巧哥叹道,抱过吉他 “那.....唐哥哥,我们下次再见!” 说完,便与绿珠飘然而去。 唐奕站在门前良久,这一别..... 就是永远了吗? ...... 这一夜唐奕睡得都不踏实,第二天早早就坐在厅前等。 只不过,从朝阳初升,一直到日薄西山,也没等到那个头带苏幕遮的身影。 之后两天,伊人依旧无踪。 唐奕有点失落,却也释然。这样也好,最起码少了别离的伤怀。 临行前的一天,萧家兄弟过来陪唐奕喝了一天的酒,对于小妹为何不肯来观澜北阁,二人也不太明白。 不过,二人保证,明天来给唐奕送行,到时候定把小妹带出来。 对此,唐奕并不强求。 .... 第257章 临别赠礼 就在萧家兄弟与唐奕对饮的同时,萧府之中行出一辆马车,穿街过巷,直到城南的一处宅子才停了下来。 车帘轻起,出来一个小丫头,上前叫门。 “魏国公萧惠之女萧观音来访,求见你家夫人!” 仆役一听是公主府来人,不敢怠慢急步进去禀告。 不多时,一个年青女子盘着发髻,摇着水蛇腰,亲自出家相迎。“我的妹妹呀,今日怎么想起到姐姐这儿来了?” 车上下来个女子。 虽是三月阳春天,北方也开始回暖,但这女子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一席雪狐裘裙,身姿绰约,头上带着苏幕遮,看不轻容貌。 若是唐奕在此,必会认出,这女子正是萧巧哥,而那盘髻女子则是薇其格。 萧巧哥一拂,“打扰姐姐清净了!” 薇其格佯装嗔怪地道:“说的哪里话,我们姐妹少来这些外道言语,快进来!” 说着,就把萧巧哥让进府中。 未在厅中并未落坐,二人直接进了后宅的暖阁。 进屋之后,萧巧哥开口道:“纳耶哥哥不在?” 薇其格道:“那死鬼在与不在没差别,这阁子他不敢来的。妹妹有话不需顾忌,直说便是。” 萧巧哥沉吟半晌,“明日宋使就要归国了.....” 薇其格脸色一暗,“原来妹妹是来看姐姐笑话的?”一边说,薇其格一边软趴趴地歪在榻上。 “开始还不觉得,只当是露水姻缘,走了他姓潘的,有的是汉子爬老娘的床。如今真要走了,心里却空落落的。” “谁要笑话你喱.....小妹也....空落落的。” 薇其格眉头一挑,“舍不得你那唐郎吗?” “哪有.....”萧巧哥脸一下就红了。“只是觉得....少了个说话的人儿呢。” 薇其格一翻白眼,“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人绑了,强留在大辽吧?” 萧巧哥摇头,“妹妹可没姐姐的胆子。” “不过....” “不过什么?” 萧巧哥一把抓住薇其格的胳膊。 “姐姐要帮我啊....” ..... 送走萧家兄弟,唐奕返身回厅,依旧坐在那自顾自地喝酒。 潘越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别等了,不会来了。” 唐奕抬头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没出去!?不趁临走最后一天,再去疯狂一把?” 潘越直咧嘴,“少编排某!我可告诉你,回去之后,若敢胡说,兄弟没得做!” 唐奕不接,依旧问道:“为什么没出去?” 潘越气势一弱,“见不得离别伤情,不如不见!” 唐奕本来就是无意识的一问,潘越这么一说,他倒心里一松,心说,她也是见不得离别伤情吧? 不过,马上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着潘越,“你特么不是动了真情吧?” 潘越慌了。 “说他妈什么呢?小爷怎会....”说到一半却是顿住。 “其实,那荡妇除了浪一点,也没别的龌龊.....为人还算爽直。” 唐奕闻声一颤,不由多眼了潘越一眼。 说心里话,要不是着急回宋,只能用急招儿,唐奕还真不想让潘越再去碰那个女人。 表面上看,薇其格就是个追求刺激和****的浪荡少妇,可是仔细琢磨,一个男人废了的荡妇,不但夫家从不发声,而且她这个少夫人在纳耶家的地位还不低,而她的那些‘面首’们又个个身份极贵,又从无撞车。 这样一个左右逢圆的玲珑之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荡妇呢? “你他妈可悠着点。”唐奕劝道。“别把自己搭进去!” 潘越摇头,“别扯蛋了,老子可不是情种!” 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这事倒让我看清一个道理,人无好坏之分,情无专泛之别。相处久了,总有一些别样的东西。谈不上****,却也不能说无感。只是一种留恋吧!” “牛!”唐奕竖起大拇指。“你确实有当情种的潜质!” “滚!” 唐奕笑道:“不开玩笑,夸你的。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个感觉。” 他对萧巧哥又何尝不是呢?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对饮。 这一喝就到了晚间,黑子见天开始暗下来,就要去关排门,不想门前黑影一现。 “唐公子在吗?” 声音脆亮,唐奕一震,猛的起身。 那声音他认识,正是萧巧哥身边的侍女绿珠。 迎到门前,强做镇定,“来了啊?” 只是... 只是门前除了绿珠,只跟了一个体态微胖的女子,一身侍女装扮,也带着苏幕遮。 但唐奕一眼就看出,这不是萧巧哥。而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仆役和马车。 “你家姑娘呢?” 绿珠下意识一怔,支吾道:“我家娘子说...” “说什么?” “说相见不如不见,就不来公子这里了。” 唐奕一阵失落。 “明天也不来了吗?” “明天,我家娘子与薇其格娘子相约游春,就不来送公子了。” 潘越在后面一滞,薇其格也不来送了吗? 唐奕拧眉,毛躁道:“那你来做甚?” “我家娘子说,与公子相交虽只是短短月余,但却毕生难忘,如今公子就要走了,让奴奴送件礼物与公子,算是留个念想。” “什么礼物?”唐奕兴致缺缺。 “就,就是这个!”绿珠一边说,一把拉着身后的女奴上前。 我噗!! 唐奕一口老血喷出来,萧巧哥也玩这一套!!! 辽人送礼也学大宋,只不过学不明白,大宋文人之间送歌姬、小妾是常有之事。 但宋人的歌姬、小妾都是合同制,就算送,也只是用几年,以后再想留,得自己再和姬妾签新契。而且,大宋用来送礼的姬妾素质极高,琴棋书画,歌舞六艺无所不精。 大辽却不一样,大辽虽废止了奴隶制,但贵族家里谁家都养着不少****,其实和奴隶没分别。 辽人一送就是女奴,档次跟不上不说,还特么烫手! 带回大宋试试?朝臣不喷死你。 “这,这个就不用了吧?”唐奕这些天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大辽贵族的‘好意’了。 “不,不行!”绿珠急道。“我家娘子说唐公子一.....一定要接受。” “这个真不用了,回去告诉你家娘子,就说好意心领了。” “不行呀!”绿珠急了。“这是我家娘子的一片心意呢,公子还是收了吧!” 唐奕拧眉,绿珠今天有点奇怪啊? “为什么?” “唉,实话跟公子说了吧,这女奴本是南边的黎人,被拐子贩到大辽来的,小姐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而且答应有机会送她归家。” “公子要是不喜欢,回到大宋,就放她自行回家便是。” “...。.” 唐奕一阵无语,奶奶的,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见,还让老子帮你送人回家?哪有这好事!? .... “那留下吧.。” 好吧,唐奕最后还是软了。 那女奴一听唐奕留下了她,忙不迭地鞠躬。 绿珠也松了一口气,回身对随行的仆役道:“快点卸车。” 唐奕一愣。就见一群仆役开始大包小包的从车上往下搬东西,直接就往屋里送。 靠! “你家娘子对这女奴够好的啊?这是送了多少东西?” 绿珠一窘,干脆不答。 这时,潘越靠到唐奕耳边,“这不是萧府的仆役。” “嗯?你怎么知道?” “有两个我见过,是薇其格府上的。” 唐奕心道,萧府拉东西怎么还用上薇其格的下人了? 遂对那女奴道:“把苏幕遮摘了吧,让我看看。” “不行!”绿珠急道,“她染了伤寒,不能见风。” 唐奕玩味地道:“她怎么不说话?事事要你来答?” 绿珠又道:“她是哑巴!” 得! 唐奕心说,我信你个鬼。无意间扫到那女奴袖口,从露出来的衣边上看,竟套了两层的皮袍子! 他好好地打量了那女奴半晌,看得绿珠直发毛。 唐奕也不拆穿,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朗声道:“回去转告你家娘子,唐奕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只要她想抗争,若用得到我唐奕,必倾力相助!” 绿珠下意识地看了眼女奴,“奴奴...一定转告。” 唐奕点点头,走到那女奴身边,“她叫什么名字? 绿珠一滞,憋了半天..... “青瑶!” 唐奕摇头,横了绿珠一眼,“你给起的?下回想周全一点,难听死了!” 又对那女奴道:“不过也好,从今以后,就叫青瑶吧!” 绿珠额头已见汗,下回?哪还有下回? 那女奴也是全身发颤,心道: “唐哥哥猜到了吗?那话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计划不够周全,怎么办?他会告诉哥哥吗?” ...... 第258章 私逃 仆役整整卸了大半车的东西,才算卸完。 完事之后,也不等绿珠,竟自赶着马车而去。 观澜北阁门前只剩下绿珠一人,她既不想走,但面对唐奕、青瑶二人,又不知说什么。 唐奕叹道:“要不?你也跟我回南朝?” 绿珠一愕,随即暗然道:“公子....哪里话,奴婢还要回去照顾我家娘子。” 说完,又看了青瑶一眼,再抑制不住心中激荡,猛的拜倒在地,默默地向青瑶咚咚扣了两个响头。 唐奕气的脸都青了,奶奶的!还特么嫌玩的不够大是吧? 一边四下打量生怕惹人注意,一边压低着嗓子吼道:“混帐东西,起来!” 绿珠不起,跪着转向唐奕,“绿珠自小进了萧府,与小...与青瑶一同长大,还望公子善待青瑶。” 唐奕都快哭了,急忙上去拉起她,“你是祖宗,起来!” 拉起绿珠,唐奕就把她往外推,“赶紧回家照顾你家娘子去吧!” 这小丫头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蠢的跟猪一样? 青瑶想和绿珠说几句话别之言,但她现在是“哑巴”却是不行,只得僵着身子看着绿珠离去。 绿珠三步一回头地往外走。 “公子对青瑶好点.....” “知道了,知道了。” “青瑶不会照顾自己,公子要提醒她添减衣物.....” “.....” “对了,青瑶....青瑶可不能侍寝的.。” 靠! 唐奕干脆不跟她废话,暴怒吼道:“黑子,关门!” “当老子和你一样蠢啊?都这样儿了,还猜不出是谁?” ... 待北阁排门关上,绿珠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只是,唐奕和她都不知道,在北阁街对面的黑暗之中,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正盯着北阁的一举一动。 见北阁大门紧闭,再看不见里面的情形,那人方隐于夜色之中。 ..... 北阁厅中。 唐奕看着“青瑶”暗自运气,紧咬着牙关,额头上的青筋都依稀可见。 “给她一间房,带她出去!”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有爆发。 待君欣卓把青瑶带下去之后,唐奕给潘越和黑子使了个眼色。 二人靠过来。 “查查她的行李。” 没有十足肯定之前,唐奕还是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那个兰心惠质的女孩能干出这种捅破天的事情。 ..... 萧府。 绿珠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她小心翼翼回到后宅,看着漆黑一片的香楼,绿珠暗自凄凄。 就这么走了,但愿明日薇其格那戏场能演的真。 她一边想,一边推门要进楼。 .....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啊!”绿珠被猛的一个男声吓的一声尖叫。 回身一看,却是萧欣。 “三三....三公子。” 萧欣冷脸,“慌什么?小妹呢?” “在在在,在楼上已经睡下了。”绿珠心都快跳出来了。 “在楼上?“萧欣玩味地抬头看了一眼,迈步就要进楼。 “我上去看看她。” 绿珠有些傻眼,进去一看不就全露馅了? 正不知所措,又一个声音从院子里响起。 “小妹睡了,三弟就别打扰了!” 萧欣回头,就见萧誉行到身边。 “二哥你.....” “走吧!”萧誉打断萧欣,语气沉重地拉起他就走。 最后还不忘安慰绿珠道:“小妹明日不是约了薇其格游春吗?早点歇息,也好早点出门。” ..... “二哥都知道?”还没出巧哥的香楼小院,萧欣就停下来急声问道。 萧誉苦笑,“从她去北阁突然带上绿珠开始,就有察觉。” 萧欣一翻白眼,“原来你早就发现了,为何不说?若不是下午巧哥这里跟搬家似的,我还蒙在鼓里,楼上根本就没人!” “算了....由她去吧。” 萧欣道:“得拦住她啊!万一败露,必是万劫不复!” 萧誉摇头。 “我相信唐子浩,他若觉得不可为,会把小妹送回来的。” 萧欣一喜。 “你是说,此事是唐子浩策划的?” 他也希望小妹幸福快乐,可这事干的太出格了,一但被发现就完了。 但是有唐奕,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萧誉不语,没有唐奕,他实在不相信巧哥有这么大的胆子。 所以,应该是唐奕谋划了这一出。 这个想法要是让唐奕知道,能踹死萧誉。 姥姥的! 老子能玩的这么低极?这么拙劣?这和老子的智商完全不符好吧? ...... “唉,回去吧,以后的路就让她自己走吧!” 说着,二人走出巧哥的院子。 只是,二人刚一出院就是一惊,只见院外一白身影默默地站在那儿看着香楼。 “母亲!” 萧誉心往下沉,即使黑色遮掩,依然能看见阿娘眼中打转的晶莹。 萧母回过神来,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两个儿子。 她局促转身,“不早了,回去睡吧! “母亲也...” 萧母沉默良久。 “由她去吧.,或许比起做王妃,她更愿意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明日,你们去送送她。” 萧誉一暗,沉重道:“母亲不去吗?” “我就不去了.....晌午已经送过了!” .... 北阁。 唐奕屋里聚着君欣卓、黑子、潘越和杨怀玉。 在唐奕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长包袱,里面.....正是唐奕送给巧哥的那把吉他。 这是从“青瑶”的行李中找到的,这个时候唐奕哪还能不确定,青瑶就是巧哥。 杨怀玉见唐奕愣神发呆,不禁开口道: “你可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小事儿,现在送回去还来得急。” 潘越道:“没那么严重吧?又不是咱们有意的,她自己要跑,抓住又关咱啥事儿?” 杨怀玉冷哼一声,“要是薇其格,好像还真没什么事儿,可是她却不行,你知道她夫家是谁吗!?” “谁?” “行了!”唐奕一声暴喝。 “我不想知道她夫家是谁,也不知道她要干嘛!今天就是萧家送来一个女奴,我收了带回大宋,就这么简单!” 说完,唐奕扫视众人,双目腥红。 “都明白了吗?” 唐奕眼神吓人,大伙只得点头。 “都回去睡吧,明天还得赶路.。” 杨怀玉临走前,面无表情地对唐奕说了句,“大郎,你在玩火!” 唐奕苦笑,“放任不管,那我就不是我了!” 潘越拉着杨怀玉,“走吧。” 唐奕说的没错,抛开他与萧巧哥的知交之情,若他唐奕也是个只认利益,什么都可以出卖的商人,那他也就不是他了。 ..... 一夜无话,只是大定城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萧府。 有人蒙在鼓里;有人忐忑难眠;有人离别伤情。 观澜北阁。 有人吓的蜷缩一团,哭了一夜;有人忧心重重,生怕出事;有人彻夜想着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 薇其格。 感慨萧巧哥隐忍之后的爆发是如些惊世骇俗,连她也只是羡慕,而不敢为。 耶律洪基暗喜。 那个王八蛋唐子浩终于走了,只不过,也带走了他心怡的君欣卓,这多少有些遗憾。 而耶律涅鲁古..... 则连夜敲开城门,打马南下。 ...... 第259章 送行 第二天一早,使团上下早早起来,东西都收拾停当,众人聚于大宋驻使馆前等待辽朝送伴使。 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辽朝送伴使耶律德绪才姗姗来迟。 到了之后,这货还不忘朝唐奕一挑眉头,那意味十分明显,当初在开封,你让老子等了你半天,这回报应不爽,终于换你等我了吧? 唐奕没心思和他起腻,草草与范镇等宋官,还有萧惠等大辽官员话别,就匆匆上路。 耶律德绪撇了一眼跟在唐奕车边的女奴,心说,老子给你送去那么水灵的小娘你不要,怎么接了这么个“胖丫头”? 但是,他也管不着,只装做没看见。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跋,唐奕坐在车里掀帘看着外面。 君欣卓好奇道:“大郎,在找什么?” 唐奕摇头,“萧家兄弟没来送行.。” 萧家兄弟说要来送,却没来,这本身就透着诡异,很可能这两兄弟是知道巧哥的事。 这么一想,唐奕都觉得,这就是这两个孙子策划的。 君欣卓不知道唐奕这话意味着什么,不经意撇见车下小心跟着的萧巧哥。 “让她上车吧,一个小姑娘吃不消的。” “不行!”唐奕语气坚定。“她现在就是个女奴,不能让辽人看出异样。” 也幸好使团走的不算快,不然,萧巧哥还真吃不消.。 ...... 出了大定城,唐奕才稍稍心安。.心说,最危险的一关算是过去了。 又行十里,就见官道旁有三匹俊马伫立,耶律德绪一看,还是熟人。 正是萧欣、萧誉,还有薇其格。 ... 耶律德绪知道,萧家兄弟与唐子浩相交甚密,乐得卖个人情,就让大队停了下来。 萧巧哥一见两个哥哥,情不自禁地向前迈步.. “别动!”唐奕从车上下来,一声低吼。 萧巧哥滞了滞,生生停住了身子,眼盯着唐奕独自走了过去。 一看到这三人,唐奕更加笃定,绝对是这两个孙子策划的这一出。 来到三人面前,唐奕脸上半分笑容都欠奉。 “你们想玩死我!?” 萧家兄弟一怔,唐奕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他帮着巧哥出走的? “不是你!?”萧欣低声质问。 唐奕眼前一黑,也懂了几分。 “你们不知道?” “知道,但以为是你在谋划,就装做不知道了。” “靠!” 唐奕低吼,偏头看了眼远外的耶律德绪,见他没注意这边,才愤愤道:“老子脑袋进水了,弄得这般漏洞百出?” “那.....”萧家兄弟懵了,“巧哥胆子也太大了!” 这时,薇其格突然搭话。 “我.....我是知道的,也参与了。” 萧誉眼前一黑,两个女人就把事儿干了,能走到这一步简直是奇迹。 “我以为是唐兄.....只当你还有后招!” “有个屁!”唐奕骂道。“若不是老子自己察觉,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那现在怎么办?”萧欣有点后怕了,这里面牵扯太大。 唐奕摇头,“出了城就好说了,关键是后事怎么处理!?” 萧家的千金啊,就这么丢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这个我们想好了!”薇其格得意道。“一会儿我和巧哥游春,巧哥会迷路.....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三人绝倒,这种奇葩路子得他吗多蠢的人才敢用啊? 萧誉冷净下来,沉吟道:“还有时间!” “要不这样,一会儿薇其格与巧哥郊游,巧哥不慎跌落山涯不治,可好?” 唐奕道:“尸体怎么办?找不到尸身一样瞒不过去!” “好办!”萧誉狠声道,“会有尸体,但却摔的面目全非了!” 为了小妹,杀个人算什么!? “.....” “只能这样儿了!”唐奕叹道。“你们赶紧去办吧!” “别呀!”一见唐奕开始赶人了,萧欣急道。“让我们和小妹说句话啊!” 唐奕真想踹他,“你特么找死别拉着老子!” 可是转头一想,十几年的兄妹之情,以后能不能再见还是两说,萧欣的要求真的不过分。 唐奕长叹一声,“就算老子是欠你们的!” “跟我来!” 说着,就领着萧家兄弟向大队行去,薇其格眼前一亮,急忙跟上。 ..... 耶律德绪还在奇怪,心说,怎么聊着聊着,还跟到队里来了。 可是,让他觉得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唐奕领着三人回到马车前,一掀帘子,直接就钻了进去。 薇其格更是路过潘越身边之时,猛一扯潘越衣襟,把潘越也“拎”进了车里。 耶律德绪不淡定了,奶奶的,光天化日啊,你们这要要干啥? 一看队中的契丹军士都盯着唐子浩的马车,不由干咳两声,“看什么看?把脸都转过去!” ..... 萧巧哥一见二哥、三哥上了车,下意识地也想上车,却被唐奕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靠车边站着!” “哦....”巧哥委屈地哦了一声。 唐奕像踩了尾巴一般低叫,“你现在是哑巴!” .... 隔着车帘,萧家兄弟本有千言万语,但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萧誉先开口。 “哥说,你听着,别出声。” “......” “这些年委屈你了,出去也好...” “家里不用惦记,有我和老三。” “时常给我们写信,算了,别写了,容易出事儿。” “老三,你也说两句.....” ... 萧欣声音有点抖. “我说啥啊.....” “娘让我俩带过来一箱金子,到了南边,要是唐子浩不管你了,这钱也够你置办个家了。” “不用担心绿珠,昨天我已经和娘说了,让绿珠给我做妾,牵连不到她。” “还有就是.....别忘了三哥.....等过几年,三哥争取去大宋通使,一定去看你..。” 苏幕遮下,萧巧哥已经哭成了泪人,不停地抽噎着。 她想说,妹妹对不起萧家,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哥哥,可是四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容不得她开口。 唐奕直翻白眼,“能不能别招她,一会儿再让耶律德绪那老小子给看出来。” “就是.。”薇其格附和道:“你们应该替妹子高兴才是。” “妹子,别怕!等过几年,姐姐一个心情不好也跑,到时候去找你!” 说着,薇其格还白了一眼潘越,看的潘越一哆嗦。 .. 萧家兄弟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全是些家长里短没营养的废话。 最后,还是唐奕催着,两人才下了车。他们说完了,薇其格可还没说完.。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潘郎有话说。” 唐奕想吐血,妈了个巴子,番婆子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 那边,耶律德绪一看萧家兄弟下了车,唐奕也下车了,可是..... 薇其格和潘越却没下来,心说,突吉台怎么养了这么个小浪蹄子? 至于薇其格和潘越在车里干嘛,唐奕没心思知道,总不至于脱了裤子就上吧? 与萧家兄弟来到停马处,萧誉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巧哥,“舍妹就托付给唐兄了!” 唐奕一叹,“能力之内.....二位理解吗?” 萧誉默然点头,“理解!” 萧欣则奉承道:“依唐兄的性子,就算能力之外,也不会置小妹于不顾的。” “少给我扣高帽!”唐奕瞪着眼睛道。“你们不知道这事儿玩砸了是什么后果吗!?” “知道,知道.。” 唐奕继续道:“但凡早知会一声,我也不能让她这般冒失。一个不好,可能不是我的命和她的命的问题。” “是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回是回不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个时候,就算让他俩认唐子浩当干爹,两人也没话说。 .... 第260章 萧观音 又过了一刻多钟,薇其格才从车上下来,轻拉了一下巧哥的手没有说话,就过去与萧家兄弟会合。 三人上马,萧誉一抱拳,“唐兄珍重!万事拜托!” 说完,扬马策马,急奔而走。 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 唐奕回到队中,谢谢过了耶律德绪,转身上车。 上车之前,他横了一眼萧巧哥道:“上来!” 萧巧哥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乖乖地跟着钻入车中。 潘越还在车里,“不怕被看出来?” 唐奕瞪着萧巧哥不说话。 怕! 但是,怕也没用,只出城这一小段儿路,这丫头就马脚不断,她让继续跟在外面,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你滚下去!” “哦。”潘越乖乖地“滚”下了车。 好吧,他是没心思和唐奕拌嘴,满脑子都是薇其格刚刚的话语。 潘越一下车,君欣卓就上来了。 知道唐奕在气头上,也知道他一生气就不管不顾的,遂劝道:“好好说话。” 唐奕没好气地道:“你是向着我,还是向着她啊?” 君欣卓柔声道:“别装了.....你也不忍心骂她的。” “唉!.”唐奕败下阵来。“就在车里呆着吧!” 萧巧哥闻言使劲儿地点头,虽只走了一小段路,她就已经有些走不动了。 “热吗?” 萧巧哥下意识点头,又忙不跌地摇头。 “不热?”唐奕戏虐道。“阳春三月,我看看你穿了几层皮袍?” 说着,就去扯巧哥的袖口。萧巧哥不敢躲,嘴上却嘟囔着,“不热.....你干嘛呀?” 唐奕一数,三层。这丫头为了掩盖身形,套了三层皮袍。走这一路没热晕她,真是不容易。 “真不热?” “不热!” 君欣卓轻拍了一下唐奕,“哎呀,你就别逗她了。.” 唐奕笑了。 “赶紧脱了吧!” “不要!” “嘿!”唐奕还不信邪了,“有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吗?” 探手一摘,就把萧巧哥的苏幕遮摘了下来。 “呀!”萧巧哥一声惊叫,与唐奕两个人都愣了, 萧巧哥是没想到,唐奕这般轻佻会摘她的苏幕遮;唐奕则是没想到,萧巧哥是这般明艳动人。 在唐奕的想像中,萧巧哥就算不是美女,但也绝不难看,不然就太对不起那清灵的嗓音和一身才学了。 只不过,萧巧哥虽然很美,却与唐奕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萧巧哥长得没有北方人的硬郎,倒似江南女子一般的圆润精致,尤其是那对灵动的眼睛,楚楚可怜之中还透着几分灵性。 “哟,长的还算勉强,也没到见不得人的地步,干麻老遮遮奄奄的。” 唐奕故意对君欣卓道,“看来,萧家妹子送咱这女奴还不算太差,来,叫声公子听听.。” 萧巧哥一阵气结。心说,唐哥哥不是这样儿的呀?怎么一出大定就变了副嘴脸,一点正经的都没有。 “叫啊!” “不叫!”萧巧哥把头别向一边。“不要理你!” “嘿!还使起小性子来了。” 笑脸渐渐敛去,唐奕郑重道:“约法三章!” “第一,既然出来了,一切都要听我的,不然,我不敢保证能不能把你带出大辽。” 萧巧哥略一沉吟,随即点头、 ”第二,就像我刚刚和你哥说的一样,我尽力而为,但是.....” 唐奕话风一转。 “但是,若是事情真的败露了,我保不了你,你只能跟他们乖乖回去!” “我不要回去!”萧巧哥想都没想就慌张地叫道。“死也不回去!” 唐奕一叹,换了个温和些的语气。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事前不告诉我。.” 萧巧哥自知理亏,但事关能不能跑出去,只得抢白道:“我我我,我怕你不同意嘛。” 唐奕盯着她良久,方道:“你选了一条最险、最坏的路来走,你知道吗?” 萧巧哥低着头,搅着手指,“跟着你们最安全了嘛,又没人来查你.....” 她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才会冒然行事,跟着唐奕跑的。 唐奕气的又想发飙。 多聪明的女人,怎么一遇到正事就变成傻子了? “你想没想过,万一你出走的事情被发现,又查到我这里,是什么后果!?” “我.....”萧巧哥心中一暗,原来他是怕牵扯进来,原来说什么倾力相助,支持的话都是哄人的。 心中有怨不免嘴上也不客气,“若是败露,巧哥自行了断便是,不连累唐公子!” 唐奕一听,使劲拍了几下额头。 “你是猪吗?我要是怕牵连,当初就不跟你说那番话了。当初只是觉得不合适没有直说,你要想走,华联的车队、船队,天天进出大定,哪还塞不下你个小丫头片子!?” 萧巧哥依然不爽,嘟囔道:“既然那么仗义,那还怕什么我跟着你?” 唐奕懒得跟她废话,指着车外道:“这是什么地方?外面那么多人是干什么的?!” “......” “这是大宋使团,外面是两军的送伴使仪仗,你在这儿被抓回去,搭上我唐奕一条命不算什么。” “要是有人故意做文章怎么办?你觉得是大宋使节掳走萧家嫡女好听,还是萧家嫡女私通外国来的更轻松!?” “呀!?”唐奕这么一说,萧巧哥哪还不明白?惊叫着捂住了小嘴。 “怎,怎么办?我我我,我没想那么多.....” “所以,不是我不帮你....” “我唐奕别的不敢说,自己说出去的话还是算数的。只不过,这次你玩的太大了,牵扯太大。我的命我可以不在乎,但是,涉及到南北两朝之间朝仪大事,你我都不能任性,妹子理解吗?” “理解。” “小妹错了。要不....要不唐哥哥把我送回去吧?” 萧巧哥现在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才知道,唐奕和自家两个哥哥担了多大的风险。 “唉!”唐奕一叹,挺懂事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关键时刻就犯二呢? “先呆着吧,兴许没事。” 说着,唐奕起身要下车。 “赶紧把衣服脱了吧,都快能水洗的了。” 萧巧哥小脸儿上都是细汗,额头上的碎发都湿成一捋了。 “谢谢唐家哥哥。”萧巧哥一吐舌头。 “对了,重新认识一下吧!小女子本名萧观音,小字巧哥,从今天开始,就叫萧青瑶啦。” 唐奕被他俏皮的样子逗笑了,一边掀开帘子,一边道:“老子叫唐疯子!还观音?你咋不叫如来.....” 嘎!! 唐奕感觉哪里有点儿不对... 观音? 他-妈的‘观音’!! 咣当~!! 唐奕直接就从车上摔了下去。 “观音.....萧观音!!!?” “靠操!这下玩大了!” 唐奕躺在地上,彻底傻眼了。 他就算对大辽的历史再不熟悉,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回心院》,也知道《十香词》案。更知道,辽朝败在耶律洪基手里。 而耶律洪基的正牌皇后,就是这位写出《回心院》,因《十香词》被耶律乙辛构陷而死的萧观音啊! 萧巧哥就是萧观音? 这太特么神奇了!相处数月,唐奕竟不知道她就是萧观音。 她那个夫家,就是要抢老子女人的耶律洪基? 你妹的! 叫什么小字啊!? 早说你是萧观音,老子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近身啊!? “大郎,没事吧?”黑子把唐奕拉起来。 “没事儿!”唐奕一下子反应过来。 “你去告诉耶律德绪,就说我急着赶回去给过年,让他走快点!” 噗! “大郎是不是摔傻了?这才刚过完年。” “那就说回去过十五,总之,你让他走快点!” 去他奶奶的大辽,唐奕打定主意,再也不来了。 ...... 第261章 绿了,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想要唐奕的女人,千般算计,万般威胁,就差没明抢了,结果.... 结果君欣卓没抢去,倒把自己的女人搭进去了。 唐奕心说,万一让耶律洪基这货知道媳妇跟我唐奕跑了,估计起兵攻宋的心都得有了吧? 本来唐奕一直认为,跟耶律洪基的仇,怎么也得等几年才能报。 但是,这下可好..... “惊喜”来的太特么突然了。 他都想象不出,耶律洪基这脑门子得有多绿啊! ..... 最终还是杨怀玉去找耶律德绪,言唐奕赶着回去给老师贺寿,让大队人马快些行进。 耶律德绪当然没什么意见,正好早点完了差使,早点省心。 只不过,他就奇怪了:去年在大宋的时候,他记住范仲淹应该是下半年的生辰,他还送过礼,这才三月天,怎么又过? 对此,杨怀玉嗤之以鼻,“知道唐子浩有多少个老师吗?” “杜衍、尹洙、柳永外加孙复,何止范公一个?” “.....” 耶律德绪暗骂,妈了个巴子,老师多了不起啊?再多师父,再有名的大儒,教出来的不一样是个疯子? 但不爽归不爽,走快点还是要的。 于是,大队猛然提速,步卒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队伍。按这个速度,估计用不了三天,就能到燕云地界。 唐奕在晚间入住驿馆之后,也算镇定下来。 倒不是不怕出事了,而是他想明白一个道理..... 固然萧巧哥就是萧观音,让事情变得更加的复杂、更加的凶险。但话说回来,如果他早就知道巧哥是耶律洪基的正妃,他真就会为了不惹怒辽朝而置之不理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能! 而且恰恰相反, 以唐奕现在和萧巧哥之间的友情,如果他早一点知道她就是萧观音,可能都不用萧巧哥自己下决定,唐奕就劝她离开耶律洪基了。 做为重生者,他知道耶律洪基最终会走上帝位,萧观音亦会成为他的皇后。而这一切,却只是萧观音悲残命运的开始。 这位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大辽第一奇女,虽母仪天下,并为耶律洪基生下了儿子,但换来的却不是丈夫的疼爱,而是深宫孤影的无限寂寞。 耶律洪基这个奇葩,爱畜生胜过自己的皇后。他登上帝位后,常年在外巡猎,不理朝政,只要萧观音稍作劝阻,就会招来他的反感,对萧观音更加的疏离。 自入宫之始近二十年的时间,萧观音几乎是在独守辽宫的孤寂之中度过。一首《回心院》,正是寄托了她盼君归的幽怨怅惘之情。 也正是这种深宫寂寞,不得君心的惆怅,让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勾兑了著名的《十香词》案,使得萧观音最终冤死在一首怨词艳曲之上。 宰相耶律乙辛、汉宰相张孝杰、宫婢单登、教坊朱顶鹤等人向耶律洪基进《十香词》诬陷萧后和伶官赵惟一私通。 耶律洪基不但相信小人之言,而且根本不给萧观音解释的机会,直接下令赐死,并将尸首祼身送回萧家,以示其辱! 一代才女盼君若梦,《十香词》与《回心院》一样,都只是她盼君归的精神寄托。可换来的,却是冤死祼尸的悲惨结局。 前世看到这段历史,唐奕就心有不平,更何况现在身处其中? 之前,他只当萧巧哥是个不愿屈服命运的小女孩,可要是早让他知道,萧家这个冰雪聪明、才华横溢的小妹就是萧观音,唐奕估计就没有那些纠结了。 姥姥! 唐奕就是这个揍性,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凭良心,与自己有关系的,那就靠直觉了。 你也别说老子幼稚,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事到如今也简单了,唐奕都想好了,事情要是败露,大不了跟大辽翻脸,耶律洪基要是敢炸毛,老子就直接给耶律重元送钱。 一年一百万,我看耶律重元拿了这钱是买吃喝,还是买兵甲?你看他敢不敢反你? 而且! 唐奕隐约觉得,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若是萧惠的女儿没成为耶律洪基的皇后,那萧惠,连带着他哥哥萧英,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呢? 如此一来,那这躺大辽之行可就算赚到了。 在突吉氏和纳耶氏埋下了引子,要是再把萧氏争取过来,那耶律洪基就不是绿不绿的问题了,墙根岂不是让唐奕挖空了? 这个..... 大概,好像,也许,差不多..... 可以有! —————— 此时已是第二天。 唐奕坐在车内,跟萧观音大眼瞪小眼。 直到现在,他还是有点觉得不真实,这小丫头片子就是未来的辽朝皇后?一点都不像啊? “本来咱和耶律洪基就不对付,付现在可好,又把他媳妇拐跑了。你说,你平时乖乖巧巧的,怎么关键时刻胆子这么大呢?” 萧巧哥一吐舌头,俏皮道:“唐哥哥也看到查刺是什么样的为人了对不对?一定也不忍心让妹妹跟着那样的人过日子对不对?“ 唐奕直翻白眼,“你就祈祷一路平安吧.....” 说着,他掀开车帘就要下车,并对君欣卓道:“帮我训她两句,长长记性!” “.....” 君欣卓一阵无语。 ..... 与此同时,大定城中。 昨日萧家嫡女萧观音出城游春之时坠崖身亡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事情来的太突然,大伙儿都没反应过来,燕赵王妃眼瞅着今年就要过府了,怎么说死就死了? 但不容有疑啊,尸体虽摔的面目全非,但秦晋长公主已经亲自验看过了,确是其女无疑,灵堂都搭起来了。 从早上开始,各家前来治丧的人潮把萧府挤的水泄不通。 其实,萧观音虽未过府,但四岁就已经与耶律洪基完婚了,按理说,这个丧事应该在燕赵五府办才对。但耶律洪基闲晦气,耶律宗真也觉得,还没过府就给儿子府上添了白事有些不吉利,就准了萧惠在自己府上为女儿治丧的请奏。 但做为萧巧哥夫君的耶律洪基自然也要来的,只不过,这位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 这货早上来看了一眼‘巧哥’的尸身,说了句,“怎么这么不小心.?”就没了下文,一个上午都只站在角落里应付。 萧誉、萧欣恨的牙根直痒痒,心说,小妹没跟他就对了! 别看耶律洪基不在意,可有人却在意,不过,这人在意的不是萧巧哥的死。 中午之时,萧英的长子萧无都,也就是萧誉、萧欣的堂哥,悄悄地把耶律洪基拉到一旁。 萧家兄弟这时候本就敏感,生怕死的那个‘巧哥’是假的这事被人看穿,留了个心眼,主动靠了过去。 ...... 第262章 一箭三雕 萧家兄弟靠过去,主要是想看一看顾萧无都要做什么。 若是关于巧哥之死的事情,定然会背着萧誉、萧欣。但若要是别的事情,以几人除了亲,还是友,又是同盟的关系,自然就不怕他们听了。 萧无都一看是他们两个过来,犹豫了一下,也没在意,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他先是对萧誉道:“先说明白,巧哥之事,当哥的也难过。” 耶律洪基不耐道:“尽是废话,有事快说!” 萧无都转脸换了副尊敬的样子道:“殿下不是让臣盯着涅鲁古吗?下人来报,巧哥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涅鲁古出城了,而且是不顾阻拦,砸开城门走的。” “嗯?”耶律洪基一怔。“你是说,巧哥的死不是意外,与涅鲁古有关?” 萧无都道:“那倒不是,涅鲁古是南下回幽州了,当与巧哥之死无关。” “那你说来何用?” “殿下别急,有没有关系谁说得清?臣的意思是,这是个机会,涅鲁古私自南下,本就有文章可作,要是与王妃之死扯上关系,那易储之事.....” 耶律洪基闻言,眼中猛的精光暴射。 “我这就进宫面见父皇!” 说完,他也不管合不合适,这是什么场合,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就走了。 萧无都看了一眼萧誉,拍拍他的肩膀道:“为兄也非无情,此事要是能让殿下稳坐高位,巧哥也算死得其所了。” 说完,也走开了。 萧家兄弟对视一眼,他俩现在已经是从脚底板一直凉到脑门了。 ..... 两兄弟已经不在意他们要拿巧哥之死做文章了,本就是无情之人,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而且越是这样,就越坐实巧哥已死,反而是好事。 只不过,让二人心口发凉的是..... 耶律涅鲁古! 若萧无都不说,二人还不知道耶律涅鲁古出城的消息。 “难怪今天耶律纳齐鲁、耶律达他们都来过了,唯独不见耶律涅鲁古。” “是不是太巧了?巧哥刚好是前一天晚上混到唐子浩那里,耶律涅鲁古就出城南下?” “不好!”萧誉想通利害,惊叫一声。 “耶律重元父子在大定一定布有眼线,小妹手段并不高明,很容易就能让他们查出端倪。” “那怎么办?”萧欣慌了神。本以为已经瞒过去了,却不想漏算了耶律重元父子。 “得把小妹追回来!”萧誉阴沉叫道。“一但小妹落到耶律重元父子手中,那就什么都完了!” ..... 幽州。 “父亲,此为天赐良机,且不可再犹豫不决!” “慌甚!?”耶律重元瞪眼道,“越是此时,越要冷静,一步踏错必是万劫不复!” 见父亲依旧摇摆不定,耶律涅鲁古只得再陈利害。 “只要我们拿住萧观音,就拿住了萧族的把柄。私通外国的罪名,就算不让后族为我所用,也必使皇帝与后族生出嫌隙。而耶律德绪身为送伴使,即使不是合污,一个失查之责也是跑不掉的,利用得当,在关键时候让其父耶律宗训闭嘴也是不难。” “皇帝要易储,本就只有后族与耶律宗训两大助力。此一役便可去耶律宗真左膀右臂,他还拿什么撼动父亲的大位?” “且宋使私自拐带大辽王妃,这是乱边大罪,宋人不敢声张啊!” “据孩儿所知,唐子浩在大宋地位又极高,宋帝颇为看中。若我们连同唐子浩一同拿下,依此要挟大宋,必可得南朝之助。” “一箭三雕之机,父亲还在犹豫什么呢!?” 耶律重元一叹,“吾儿可想过,今日一动,你我父子就再无回头可能,定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耶律涅鲁古闻言,猛一咬牙,单膝跪地,“孩儿愿与父王共谋大事!” 废话! 耶律重元要是当了皇帝,他就是太子,他能不拼吗? “好!” 耶律重元最终还是没能抵住这千载难逢的诱惑。 “你带两百家将执我兵符至北古口,与守将耶律纳里衣处点兵三千,拦截宋使!” “三千?”耶律涅鲁古一拧眉头,“据孩儿所知,北古口可没有三千战骑吧?” 耶律重元大手一挥,“不用战骑!” 说着,带耶律涅鲁古走到江山图前。“你在这里设伏!” “临天峡?” “对!北古口外三十里的临天峡!”耶律重元肯定道。 “此处是宋使南下的必经之路,高山险谷,进时容易,出时难。峡谷宽不过十来丈,不能跑马,所以只需三千步卒乡兵就能把使团围死。” 耶律涅鲁古点头,确是一处设伏擒敌的好所在。 “那孩儿这就动身!” 耶律重元再次嘱咐,“万事小心!最好不要伤了宋使性命,若真能拿住萧观音,宋人反而是我父子一大助力。” “孩儿遵命!” ...... 唐奕这边。 使团急奔三日,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到了滦河驿。此处座落于滦河之盼,明日过河就算进了燕云地界,再行一日,就是北古口杨老将军祠堂所在。 驻驿之前,耶律德绪派人来告知唐奕,明日在此休整一天,再行上路。 唐奕不干,休你妹啊?多呆一天老子都不踏实,还休整? 但是无法,三日急行,唐奕坐在车里没什么,但军士们就有些吃不消了。要知道,从大定到这里以往的使团可是要走上十来天的。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大伙儿还没起来,黑子就来叫门。说外面来了个小贩,说是之前宋使照顾过他的生意,问还要不要再光顾。 唐奕迷迷糊糊地纳闷,之前到滦河驿的时候没买过什么当地的东西啊? “卖的什么啊?” “吃食。” “吃食?”唐奕更是不解。“来大辽这几个月,除了他们的烤羊还算不错,别的吃食真不敢恭维。” 黑子见唐奕拧眉不语,又道:“那人说他卖的是‘新鱼糕’,一说大郎就知道了。是新鲜活鱼,捣泥揉成团子生吃。” “咦.....” 唐奕一听就觉得腥。 “问问他摊子在哪儿?等会儿我自己寻过去。” ..... 第263章 应变 黑子出去之后,唐奕睡意全无,神情凝重。 穿好衣服,脸都没洗,他就出了屋。来到君欣卓与萧巧哥住的屋前,拍了拍门。 君欣卓披着衣服开门,一见是唐奕,正在奇怪他怎么起这么早,却见他一个闪身就钻进了屋。 “呀!”萧巧哥还没起床,见唐奕就这么大喇喇地进来了,一声惊叫,急忙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个小脑袋在外面。 “你你你,怎么进来了?” 唐奕横了她一眼,“睡你的觉!干巴巴的还没长开呢,谁乐意看似的。” 说完,神情肃穆地对君欣卓道:“跟我出去一趟!” 君欣卓一看唐奕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不禁问道:“出事儿了?” 唐奕拧眉看了萧观音一眼,“还不知道,但是多半是她哥到了!” ...... 新鱼糕? 哪有人用生鱼捣碎了吃?还不腥死? 再说,唐奕来时,在滦河驿就没买过东西。 再一想‘新鱼糕’的名字..... 新鱼即‘欣’‘誉’,糕就是‘告’。 而生鱼古代叫‘脍’(kuai)与‘快’同音。拆开又有一个‘会’字。 那小贩想要传达的多半就是:欣、誉二人有事告,快会! 带着君欣卓出了门,留下黑子守着萧观音,唐奕就按黑子问来的地址寻了过去。 之所以不带黑子,而带君欣卓,是怕两个汉儿男人出去引人注目。与君欣卓装作早起游集,也还说得过去。 到了地方,就有一个粗布衣裳的辽人主动迎了过来,“二位是想买新鱼糕?“ 唐奕称是,那辽人就引两人到了一处茶棚。 果然,萧欣、萧誉身披兜帽大氅,坐在角落里。 唐奕心中咯噔一声。正常来说,现在正是巧哥治丧之期,两个哥哥怎么可能不在场? 而两人同来,必是出了大事,难道事情已经败露了? “怎么两个都来了?” “不放心,就都出来了。” 唐奕也无心问他们是怎么蒙混出来的,急问道: “出了什么事?没瞒住?” 萧誉道:“大定瞒住了,但是......” “别特么大喘气!”唐奕急了。 “耶律涅鲁古,耶律涅鲁古可能知道了,而且已经先你一步到了幽州!” “.....” 唐奕有点脑袋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其实,事情走到这一步,你说耶律洪基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儿? 弄的天下皆知?绝不可能。 萧巧哥的尸体在大定躺着,一但捅出去,萧家完了,他也失去一大助力。而且,媳妇跟别人跑了,这个面子他也丢不起。 他也就是暗恨唐奕一把,要么,就是不要唐奕许诺的那一百万了,把唐奕和萧巧哥弄死在辽朝,一了百了;要么,吃了这哑巴亏放唐奕回去,等他当上皇帝再算总账。 耶律宗真知道呢?多半和耶律洪基知道没区别,只不过,弄死唐奕的几率大一些。 唯独耶律重元知道之后,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唐奕,而且大有文章可做。 “怎么办?”萧欣见唐奕不说话,急声问道。 “要不我们把小妹接回去?”萧誉建议道。“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妹落入耶律重元手中!” “不行!”唐奕断然道,“回去,巧哥唯有死路一条!” “别忘了,巧哥的尸体还在大定,都不用到耶律洪基那一步,你父亲为了保全家族,也得要了她的命。” ..... 二人沉默了。唐奕说的不假,他们那个爹真的干得出来。 “此地距莱州有多远?”唐奕猛的没头没脑地问道。 萧誉一怔,“快马一昼夜即可抵达,像使团这个速度得三天。” 唐奕又问:“送伴使的副使萧无用和你们家什么关系?” “叔父萧英的次子,我们兄弟的堂兄。” 两人越听越糊涂,唐子浩要干嘛? “萧英的儿子?” 唐奕心中一喜,那就好办了。 “我去把萧无用帮你们引过来,你们把他带到驿东五里外的官道旁,咱们一个时辰之后在那里会合。” ...... 唐奕没时间和他们细说因果,快步出了茶棚。 回到驿馆,唐奕先让君欣卓去帮萧巧哥收拾东西,又让黑子把潘越和杨怀玉叫来。 一番叙述,杨怀玉都听懵了。 “这,这也太冒险了吧?大郎,你这是在找死!” 唐奕叹道:“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能如此!” “值得吗?” 唐奕道:“将来若你也有这一天,我也会如此,无关什么人,只因有这份交情在!” 杨怀玉不说话了,可能这就是唐子浩的魅力所在。人心换人心,他的处事哲学其实最简单不过。 “那我随你一起!” “不行,使团这边总要有一个压得住阵脚的。” 杨怀玉道:“无妨,我的副将足矣!” 唐奕扭不过他,只得同意。 “那你先去把萧无用引到萧誉那里,然后回营安排。” “嗯!” 杨怀玉也不啰嗦,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潘越和黑子看向唐奕。 “回去收拾东西,一刻钟之后,耶律德绪的屋外集合。” 二人得令,各自归去。 不到一刻钟,两人就抬着一口大箱子到了耶律德绪门外。 辽兵一看,宋使三人抬着箱子进了耶律德绪的房间,暗暗吃味。心说,南朝就是有钱,送礼都是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送。 耶律德绪也是挺开心,唐子浩就是上道啊,这都走了,还送这么重的礼。 “小小心意,望德绪兄长笑纳。”唐奕都懒得找理由了。 耶律德绪大笑,“子浩就是客气,为兄可是没少拿子浩的好处,这回是万不能再收了。” 声音不小,连外面的兵丁也听得见。 奶奶的,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不收?谁信? ...... 也确实,耶律德绪一边大叫不收,一边打开了箱子。客气归客气,收还是要收的,而且是等不急想看看这么大的箱子都是什么宝贝。 只不过.... 只不过这么大个箱子,装人都装得下,怎么是空的.....? “呵呵.。” 唐奕一笑,“可不就是装人的?“ 还没等耶律德绪发问,就觉后颈一麻,然后....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不多时,辽兵就见宋人抬着箱子又出来了。 一边走,还一边感慨:“德绪大兄为人端是方正,竟说什么也不收,却是我等突兀了。” 嘎!?...... 真没收?这不是他风格啊! 辽兵眼瞅着宋使把箱子抬上了车,然后各自回了屋。 不多时,几个宋使带着女眷出来,要去滦河岸边游玩。辽人一看只带了十来个护卫也就没当回事儿,目送宋使驾车离去。 只是他们没注意,唐奕赶走的那辆车,正是装箱子那辆。 ..... 驿东五里的官道旁。 萧无用被两个表弟架着,心下骇然。心说,这两位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强掳于他。 正想着,就见官道上十余骑拱卫一辆马车而来。那车他认识,正是宋使唐子浩的座驾。 马车在近前停下,唐奕把脑袋钻出去四下一扫,便朝道旁的小树林一指。 黑子会意,赶车行了过去。 萧无用被萧誉、萧欣架着,也跟了过去。 车停下,宋人先是从车上抬下一个大箱子,咣当砸在地上。 “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萧无用怔道:“不知道。” 唐奕一把掀开箱子,然后萧无用眼珠子没掉出去,送伴正使耶律德绪五花大绑地蜷在箱子里。 “你你你,你疯了?敢绑我朝正使?” 唐奕嘿嘿一乐,“你要是不老实,过会儿你的下场和他也差不多。” “......” 唐奕见他不语,指着耶律德绪对黑子道:“把他弄醒。” 然后转头对车中叫道:“妹子,下来吧!” ...... 噗! 萧无用一见车下下来的人,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萧观音!! 她怎么也在这儿? ...... 第264章 刀尖起舞 再次呼吁一次,苍山是新手,摸着石头过河,还有诸多不足,大伙多多包容,多多支持正版。因为若是不能养家,苍山亦无法维系这样一个强宋的梦。 求一次打赏.... 月底了,订阅也不理想,只得厚着脸皮求一次。 ————————— 萧无用彻底懵了。 萧家三兄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耶律德绪被黑子弄醒之后,先是吓的差点尿裤子,但在看清唐奕并无加害他之意后,也跟萧无用一样,开始发懵。 “我也就不废话了。”唐奕开门见山。然后一指萧观音,“她要跟我回大宋。” 又指萧家兄弟,“他们来报信儿的。” “报什么信儿呢?就是萧巧哥出走的消息让耶律涅鲁古知道了,耶律重元父子在燕云之地已经设下了埋伏。” 其实,唐奕也不知道耶律重元设没设伏,但这个时候只能忽悠着来了,先吓住这两个货在说。 耶律德绪坐在大箱子里,眼珠子没瞪出来,“你怎敢拐带....” 都没等他把话说完,唐奕打断他道:“其中利害我知道,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先说说你们的处境吧。 “你!”唐奕一指萧无用,“你爹萧英在大宋已经购下田产,不日就要叛出大辽了。” 噗! 萧无用和耶律德绪心说,你特么糊弄鬼呢啊?谁信? 唐奕笑道:“由不得你们不信。地契、房契一应手续绝对齐全,若是辽帝命人挖开萧英屋下的地砖,还能找到两箱黄金。” “......” 萧无用打了一个冷颤,一下就明白了,唐子浩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这是构陷!我爹对大辽忠心不二,天地可鉴!” “这话你跟辽帝说去吧。”唐奕阴笑着,“你可以试试,他要什么证据我就给他什么证据。” “你,你要干什么?”萧无用一脸的惊惧,这事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到时候,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就算耶律宗真内心不信萧英叛逃,对萧家也绝不是好事,谁敢拿“忠诚”二字去皇帝那里豪赌一局? 萧誉在边上听得直咧嘴,这货真是张嘴就来啊!这么损的招儿,也就唐子浩能用得出来。 唐奕一看萧无用的表情就知道这招管用。 他知道,辽朝历代都有许多重臣是被冠以叛逃大宋而诛灭全族的,所以这个罪名比造反还让人生寒。 “不用你干什么,现在你只要好好想想,如果萧巧哥落入耶律重元之手,我唐奕拐带大辽王妃的罪名也坐实了。这对你们萧家,乃至整个萧族可有半点好处?好好想想,想通了咱们再聊。” 说完,唐奕目光一转,看向耶律德绪。 耶律德绪一哆嗦,慌张道:“少,少跟我来这套!我耶律德绪向来磊落,我朝陛下定不信你的奸计。” 唐奕还没说话,萧无用先不干了,“你特么啥意思?你磊落?意思我爹就不磊落了呗?”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点,萧无用还真没法和耶律德绪比。 一来,他爹萧英是驻宋通政使,本就身份敏感,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大事;二来,耶律德绪再怎么说也是帝族中人,在朝中又无实职,耶律宗真对他的信任是萧英没法比的。 ...... 耶律德绪说的大义凛然,唐奕却撇嘴道:“同一个法子我会用两次?你也太小看我唐奕了。” “......” “你是要伙同宋使窝藏王妃南逃,并一路护送我们改道莱州出海的同谋。我怎么能用那种下三烂的法子构陷大兄呢?怎么也得带着大兄一同归宋,再亲自选好宅邸,送上银钱、美姬留大兄在大宋住上几年再回去嘛!” “你大爷!那老子还回得去吗!?” 耶律德绪眼前一黑,这回没用黑子下手,自己就晕过去了。 他不能再听了,这个疯子嘴子不定还会说出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话来。 ..... 耶律德绪装死,唐奕又转头看向萧无用。 “萧兄可想清楚利害了吗?若是想不通,那小弟再帮你捋一捋。” “不用了!”萧无用冷脸打断。 “你要我做什么?” 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萧无用也不是庸人,只要稍做思量就知利害。 别说萧巧哥落到耶律重元手中后患无穷,就算事情正常败露,对他也没一点好处。 萧巧哥出逃之事一但大白于天下,那萧惠一家肯定是完了。 那个时候说什么亲族兄妹都是虚的,单是萧惠一倒,萧族在朝中势力会萎缩成什么样子,就是他不敢去想的。 而且,正如唐奕威胁的一般,萧英绝不敢拿忠诚去试探耶律宗真的底限。 唐奕全身一松,给萧誉、萧欣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放开萧无用。 “很简单,回到滦河驿,带领使团正常南下。” 萧无用一皱眉,“南下?” “对!耶律重元在大队之中只要见不到萧巧哥和我,就不敢把你们怎么样儿。你只要把使团带到边境,与大宋的接伴使完成交接就好。” “若是回朝之后,陛下问起你们人呢?我怎么答?” 唐奕一摊手,“根本不需要你答,你就是个副使,一切都听正使的。” 嗷!! 箱子里的耶律德绪嗷捞一声弹起来,破口大骂,“唐子浩,老子和你拼了!” 这货果然是装晕。 唐奕根本不搭理他,对萧无用继续道:“放心回去,有什么讲不通的,只管往耶律德绪身上推便是。” 说着,唐奕贴到萧无用耳边道:“我不会给他反咬的机会。” 萧无用一颤,看了眼耶律德绪,又看向萧巧哥,恨声道:“若有不测,你就是萧家的千古罪人!” 萧巧哥眼泪就下来了,她要是知道会是今日的局面,宁可死也不会这么做。 “行了!”唐奕冷声道。“你且回去吧!” 萧无用也不多言,瞪了众人一眼,大步而去。 萧誉担心地靠到唐奕身边,“能行吗?” 唐奕沉声道:“他很清楚,不管怎么办,这事对萧家都没好处,当不会反水。” 说完,唐奕走到耶律德绪面前,“你说,我敢不敢杀你?” “......” 刚刚唐奕附在萧无用耳边的话,与其说是安抚萧无用,倒不如说是故意给耶律德绪听的。 耶律德绪不言。 他其实是看出来了,唐子浩是真敢。 “咱们出大定的那天,萧巧哥已经坠崖身死,明日就会下葬,大兄明白小弟的意思吗?” 耶律德绪一怔。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萧观音已经死了。大兄可以想想,除了耶律重元,还有谁希望她活过来?” “......” 谁也不希望她活过来啊! 耶律洪基丢得起这个人吗?耶律宗真在这个时候愿意失去萧家的助力吗?” “你是让我闭嘴?” 唐奕也不直说,“这样吧,我们来个约定。” “若明日萧巧哥顺利下葬,大兄回朝说与不说全凭自己。如若不能,兄回朝之后,可把所有的罪责抛给我唐奕一人。” “你可向辽帝直言,是我胁迫的你,大兄以为如何?” 耶律德绪有点糊涂,“刚刚不还说要杀我吗?怎么现在又说这番话?他是打算放我?” 不过,按唐奕所说,确实对他无害。 萧观音一但下葬,再有人想做文章就难了。就算耶律重元去说萧观音逃到了大宋,谁信呢?而唐奕归宋之后,萧观音的身份多半是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好,为兄就卖你这个人情!” 唐奕笑了。 “大兄真是爽快之人!” ...... 第265章 入瓮 耶律德绪不傻,唐奕这明显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他不愿意? 他敢不愿意吗!? 唐奕敢不敢杀他?这货连大辽的王妃都敢拐,连帝后两族的重臣都敢威胁,连可能挑起宋辽两国战端都不顾了,他还会在乎杀个人? 所以,耶律德绪除了和唐奕乖乖上路,一路之上为其充当开城过路的通行证,再无二选。 当下,唐奕给耶律德绪松了绑,让黑子与之行于队前开路,自己则和萧巧哥上了车,沿着官道一路向东,直奔莱州。 莱州现在几乎两天就有一趟大宋来的商船,只要上了船,他们就算脱离了险境。 萧誉和萧欣本是借着丧妹之劫,忧伤过度重病不起的借口偷跑出来的。虽是有萧母为其掩护,但时间长了也定是不行的,只得再次与小妹话别,北归大定。 ...... 有耶律德绪这个大辽正统皇族在,一路州县对这十余骑汉儿虽有疑惑,却也不敢阻拦。 唐奕等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急行两天一夜,终距莱州已不足百里。 其实,若非唐奕的马车拖慢了速度,此时众人应该已经到莱州了。. 但是没办法,即便是坐马车,萧观音也已经被颠得面无人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眼见天就要黑了,唐奕一叹,掀开车帘道:“找一处驿馆歇息一会儿吧!” 耶律德绪在前面气的直瞪眼,特么刚过一处村驿不足二十里,刚才干嘛去了?现在找驿馆,还上哪儿找去? 于是没好气地道:“歇也只能在野地里将就一晚了。” 唐奕无法,野地就野地吧。看萧巧哥现在这样子,要是再这般颠簸下去,到不了大宋就散架了。 这一路跑下来,他们几个大男人都有些吃不消,何况女孩? ..... 前方是一处山谷,耶律德绪与杨怀玉等人商量之下打马急行,准备在山谷之中寻一避风所在过夜。 唐奕缩回车中,就闻萧巧哥怯声道:“要不.....继续赶路吧.....我能撑得住。” “不差这一夜,正好我也累了。” 萧巧哥心下感激,回想这一路,着实给唐哥哥添了太多麻烦。 二人一阵沉默,这时君欣卓掀开帘子进来了。 为了减轻马车的负担,这一路,君欣卓都是骑马前行的。 “不能在前面的山谷露宿。”君欣卓进来就道出心中所想。 “为什么?” “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唐奕一滞,君欣卓以前是土匪。 “这山谷别看不大,但很险,万一被堵在里面就麻烦了。” 好吧,劫道儿这事儿,君欣卓是行家。而且耶律重元若是在使团之中没找到唐奕和萧巧哥,说不准会不会追击而来。 唐奕觉得是得防一手。 想到这儿,唐奕只得让耶律德绪等人穿过小谷,出谷再寻露营之地。 只不过...... 已经晚了! ...... 唐奕等人刚一进谷,就闻身后一阵马蹄急响,从官道两旁杀出五十余骑,把退路堵死。 而正前方同样有六七十骑髡发骑兵,卓然跨坐于马上。 耶律德绪一勒缰绳,定睛一看。 完了。 队首马上之人,正是耶律涅鲁古! 耶律涅鲁古本来在临天峡拦截宋使,但在使团队中哪找得到唐奕的影子。 别说唐奕和萧观音没了影子,就连送伴使耶律德绪也没了踪迹。 千多人的大队,只剩萧无用一个管事儿的。 他这才知道,唐子浩已经提前跑了。 耶律涅鲁古气的恨不得把萧无用劈了,但是劈了也没用啊,人都已经跑了,就如同到手的皇储之位就这么飞了。 此时若耶律重元在此,可能也就自认倒霉的回去了,然后再看看能不能从别的地方作点文章就是了。 但耶律涅鲁古年青气盛,加之手下兵将暗数宋使军士,发现南朝一营满编五百军士,这里的人数就接近五百,说明唐子浩并没有带多少护卫。 一咬牙, 追! 唐子浩带着萧观音驾车而行,应该走不了太快。兴许还追得上。 不过,他从北古关带来的都是步卒,身边只有两百骑兵。没办法,时间来不及让他回北古口再调骑兵,只得抛下步卒,两百余骑轻装急行,向东一路追去。 别说,还真让他追上了。 下午时分,撒出去的探马回报,发现了唐子浩等人的踪迹,且果然马车走不快。 耶律涅鲁古大喜,却没有马上截击。 唐奕身边虽只有十余护卫,但那黑汉和银枪宋将都不是什么善茬,更何况还有那个女煞神伴其左右。万一让他杀出血路一路东逃就不好办了,这事儿本就见不得光,闹的动静太大就不好了。 于是,便有了山谷合围,守株待兔之计。 ..... 车中,唐奕一听身后马蹄急驰,就知坏事了。掀开车帘,没等车停稳,他就跳了下去。 这时,十余骑护卫已经转拢过来,把唐奕围在中间。唐奕抬头一看,是耶律涅鲁古。 杨怀玉靠了过来,“前骑六十有三,后骑整五十之数。” 唐奕冷声问道:“冲过得去吗?” “难!” 唐奕紧咬牙关,“连累二哥了!” “少说屁话!”杨怀玉紧了紧手中银枪。 “你不是能吗!?先想想这关怎么过。不然,咱们兄弟就得去下面喝酒发疯了!” 唐奕点点头,只说了一句,“擒贼先擒王!” 说完,就排众而出,行至队前。经过耶律德绪身边时,唐奕一抱拳,“大兄记住,是被胁迫的。” 耶律德绪一颤,随即苦笑,“真不知你是混蛋,还是圣人,先保住你自己再说吧!” 唐奕不言,出队十余步,与耶律涅鲁古遥相对望。 “楚王殿下,跑这么远来给小弟送行,当真是受宠若惊啊!” 耶律涅鲁古轻蔑冷笑:“唐子浩还真不是一般人,这个时候还有心玩笑。” 唐奕抿然不语,直视耶律涅鲁古。 趁这个当口,杨怀玉已经与护卫和黑子等人交代了一番。 ..... 耶律涅鲁古恨不得上去宰了唐奕,以报数次受辱之恨。 但他还没疯,唐奕活着,比他死了有用。 “不说废话,交出萧观音,放你归宋!” “要是不交呢?” “不交?”耶律涅鲁古四下打量,“此处藏风聚气,也算是一处埋人的好所在!” “......” ...... 第266章 血色黄昏 萧巧哥身在车中,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瑟瑟发抖。 没想到,她这只“金丝雀”想要飞出唐奕所说的笼子是这般的艰难。 本以为走了,就是走了。出了萧府,出了大辽,就能过上唐哥哥说的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走了”并不是就走了,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事到如今,不但害了萧家,也连累了唐哥哥。 君欣卓掀开帘子,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柔声道:“别怕,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下车。” 萧巧哥想说“对不起”,但终还是没能说出口。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晚了吧...... 这时,依稀可以听见耶律涅鲁古那嚣张的叫喊从前方传过来。 “交出萧观音,放你归宋!” ...... 真的吗?只要把我交出去,就能结束这一切? “要是不交呢?”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唐哥哥竟依然镇定自若。 “不交?此处藏风聚气,正适合埋人!” !!! 耶律涅鲁古最后的威胁如一记重锤,重重地击在萧巧哥心头。 自己犯下的错,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为我所累? 想到此处,萧巧哥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缓缓地掀开车帘,钻了出去。 只不过... 刚一下车,就听见唐哥哥震慑心神的声音。 “你不敢!” 耶律涅鲁古一怔,“不敢什么?” “不敢杀我。”唐奕笃定道。“你爹还指着以我为要挟,来平定后方呢吧?” “......” 这是唐奕现在唯一的依仗,也是他能想得出的,遇上耶律重元父子唯一的筹码。 “可是你知道吗?”没等耶律涅鲁古开口,低沉的吼声从唐奕的喉咙里滚出来。 “你不敢杀我,我却敢杀你!” 话声刚落的一瞬,黑子与杨怀玉猛一夹马腹,急射而出。 君欣卓亦如白光掠地,竟一点不比马匹的速度慢。 潘越与十余护卫,亦转身冲向身后谷口的五十余契丹骑兵。 眨眼之间,马车周围只剩两个贴身守卫萧观音的宋兵。 唐奕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脚掌使劲儿地抓着地面,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已经抠到了肉里。 成败只在一瞬,若黑子三人不能在六十余骑之中擒住耶律涅鲁古,那一切就都完了。 杨怀玉手下那十多个护卫即使再为精悍,也绝不是五十多辽兵的对手,一旦拖延不住,亦是死局。 ...... 此时,兵刃划过衣甲的炸耳尖吟,血肉喷溅的呲呲渗音,还有尸身砸在地上的砰砰之声。 马蹄的乱踏, 兵士的嘶吼, 还有...自己的心跳, 汇聚成一个让唐奕一生都无法忘却的交响。 原来,这才是真实的古代! 除了诗酒风月,美妾谈茶...... 还有,血浴刀兵、金戈铁马,除了热血和荣耀,还有一个个陨落的生命! 唐奕依稀能听见身后护卫接连被斩下马来的悲壮。 只是...... 这就是战争的代价,他无能为力。 依稀能听见萧巧哥带着哭呛的呐喊: “不要啊!” “你们别打了,我跟他们回去!” 只是...... 每个人的眼中除了血,就只有刀,谁还听得见她一个小女娃的呼喊呢? ...... 前方,黑子与杨怀玉已经陷入重围,君欣卓亦被辽兵吞没看不见身影。 几个辽兵已经脱离本队,向这边冲了过来。 这时候, 耶律涅鲁古惊惧的声音终于划破山谷, “都住手!住手!” 唐奕猛的睁开眼睛,只见辽兵果然停了下来,君欣卓把匕首架在耶律涅鲁古的脖子上,正拎着他往出走。 而身后的辽兵这时已经把潘越等人围住,分出的几骑已冲到了马车前,若再晚半刻,萧观音必定落入敌手。 ...... 其实,若不是唐奕他们不眠不休的压根就没停,而耶律涅鲁古为了搜索唐奕的踪迹,把人马散出去还未聚拢齐全,也不会只聚百骑就冒然劫杀。 但,即使如此,耶律涅鲁古也没想到,一百多家将竟未能得手。 直到此刻,他也没反应过来,区区几个宋人怎敢在他百余骑兵面前先下手为强。 更没想到是,只三人冲阵,便可将其生擒。 君欣卓小心押着耶律涅鲁古穿阵而过,与唐奕等人聚于马车前。 唐奕见杨怀玉和黑子都挂了彩,关切道:“没事儿吧?” 杨怀玉全神戒备外圈的辽兵,不耐嚷道:“少废话,下一步如何?” 还特么能如何?唐奕二话不说,抽出匕首照着耶律涅鲁古的大腿就一刀。 嗷! 耶律涅鲁古一声惨嚎。 一众辽兵皆是胆寒,都已经特么停手了,怎还敢伤我家少主!? 唐奕一刀立威,双目灌血,恶狠狠地环视全场。“若要饶他不死,丢掉兵刃,下马受擒!” 不等辽骑反应,耶律涅鲁古已经惨嚎大叫:“受擒,都给我受擒!谁他妈不听话,老子回去,诛他全族!” 辽兵无法,只得下马受降。他们皆是耶律重元府中的私兵,哪敢违背少主命令!? “把人都绑上!” 唐奕一声令下,还能动的护卫,加上潘越、黑子一齐上手,把辽人聚于一处,用腰带把辽兵绑了个结实。 耶律德绪一直冷眼旁观,此时走到唐奕身边。 “绑了没用。你一走,他们脱困之后还会追。” “我知道.。”唐奕面无表情地回道。看在耶律德绪眼里,却有几分狰狞。 他不会是.....耶律德绪一惊。 果然,待众人把全部辽人绑上,唐奕给杨怀玉使了个眼色,就回身不再看场中一眼。 百余个丢掉刀兵捆住手脚的辽兵,就如百来头待宰的羔羊,整个山谷登时成了修罗场。 ...... 耶律涅鲁古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能的哀嚎: “放了我.....放了我.....我什么都不会不说,我什么都不会说.。” 只是,唐奕哪还有心思听他求饶? “马匹带走,兵器、财物找个地方埋了,弄的像点。” 黑子会意,这是要弄成遇匪劫的假像。 布置完一切,唐奕才来到眼神涣散的耶律涅鲁古身边。 “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死,或是我死,都怨不得他人了。” 耶律涅鲁古回过神来,“你答奕饶我不死的!放我回去,我让我爹把燕云送给大宋。” ...... 耶律德绪暗自摇头,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晚了。 果然,耶律涅鲁古只说出一句就觉心口一凉,缓缓低头,就见唐奕亲自把匕首送入了他的胸膛。 在意识消逝之前,他听到唐奕无悲无喜的一句话。 “有求皆苦.....你我都是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直到此刻,耶律涅鲁古才幡然顿悟,好好当他的太平王爷难道不好吗? ...... 唐奕用耶律涅鲁古的衣襟拭去匕首上的血渍,回身看向耶律德绪。 耶律德绪一激灵,“你你,你冷静点!” 唐奕此时像一个杀红眼的恶魔,耶律德绪一点都不怀疑,他也能把匕首送入自己的胸膛。 朝耶律德绪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走吧.....大辽这破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日! 谁他妈求你来了似的! ...... 第267章 故国朝阳 朝阳初起,海上一片浩瀚无垠。 一驾三桅大船,如瀚海孤叶,飘荡于蔚蓝色的海面之上。 唐奕立于船首,一边是露出半个火色金盘的红日,一边是若隐若现的地平线。 离那日小谷惊魂已去三日,前方依稀可见的陆地也非大辽的土地,而是大宋登州。 经过一天的亡命狂奔,又行船两日,唐奕众人终于在这个朝阳初升的早晨,即将踏上故国的土地。 ...... 唐奕看着远方的陆地发呆,以致杨怀玉行到他身后亦无所觉。 “在想什么?” 见他久不回神,杨怀玉最终出声叫他。 唐奕回过神来,抱歉地看了一眼杨怀玉。 “在想能看到家乡的初阳,着实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杨怀玉一翻白眼,“别高兴的太早,闹这么大动静,真正要命的还在后面。” 唐奕这次把燕赵王妃拐到了大宋,又把耶律重元之子,大辽的楚王耶律涅鲁古给宰了。玩这么大,别说大辽那边,就算大宋这边怎么交代,还是个问题。 唐奕一怔,随即释然道:“这倒不用担心,若所料不错,此事多半会不了了之。“ “你怎么这般肯定?耶律德绪会帮你瞒着?” “不会!而且我已经告诉他,让他回去实话实说。” “.....” “不过,他只会告诉辽帝,路上被耶律涅鲁古劫杀之事,却不会说是为了萧巧哥而劫杀我等。至于耶律涅鲁古之死,辽帝怎么去圆,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杨怀玉直翻白眼,这货是管杀不管埋啊! “你不怕他把你卖了?” “不怕。”唐奕笑道,“倒了萧家,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你还在这儿装什么忧伤!?” “我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和死的那几个护卫兄弟,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 杨怀玉一阵无语,“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交差吧!” “拐带王妃,我可以帮你瞒着,但离开使团,击杀耶律涅鲁古这些事,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不用,什么都不用瞒!”说着,唐奕从怀中掏出三封信交到杨怀玉手里。 “这一封帮我面呈官家,里面详细写明了此行的所有细节,包括萧巧哥的事情,没有半点隐瞒。你也不用帮我遮掩什么,一切都是听我这个正使的命令即可。” 杨怀玉不解道:“你可想好了,有些事捅出去,对你可没好处。” 唐奕道:“对咱们的官家,只需要做足一点就可,别的不用多想。” “什么?” “忠!”唐奕郑重道。“我只要做到忠,无所隐瞒,别的事情什么该报,什么不该报,官家会帮着想周全的。” ...... 杨怀玉心说,真不知道你是真精明,还是假糊涂。 可以傻到义气行事,为了一个契丹人,差点丢了命,也能把圣心揣测得这般通透。 “第二封交给我老师;第三封给张晋文,他会安排抚恤死在大辽的那几个兄弟的家属,以后那几家我养着。” 杨怀玉一摆手,“不用!我的兵,我来管!” “别跟我客气!”唐奕劝道。“第四封是给你爹的。” “给我爹?” 杨怀玉有点想不明白,唐大郎好像没见到他爹杨文广吧?怎么还给他爹写上信了? “你给我爹写啥信?” “别问了,你爹看过信就知道了。” 那里面是送给杨家的一分观澜股份。虽然观澜唐奕不能说送就送,但是,他可以替杨家出那五十万的本钱,怕杨怀玉絮叨,唐奕就没跟他直说。 “你真不打算马上回京?” “不打算。这趟是早就计划好的,要趁这趟出来,多走几个地方。” “惹这么大的祸,你就这么躲了,官家能让吗?” 唐奕道:“信里面和官家说的明白,官家会理解的。” 杨怀玉虽和唐奕已经是过命兄弟,但是唐奕的很多事情还是他不知道的,也不知他哪儿来的这番自信,更不知道官家为何对唐奕另眼相看。 “什么时候回京?” “一两年吧.....” “那就京中再聚!” 说完,杨怀玉就回到仓中,船马上就要靠岸,他要回去收拾收拾了。 ..... 登州虽是大宋北方大港,但观澜船运并不在此出海,此地也没有观澜的运转货点。 在此停船,也只是为了把杨怀玉放下,然后唐奕再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 唐奕并不是惹了祸不敢回京,而是确实早有计划,而且是计划了好几年了。 作为一个后世的化学生,这个时代能给他提供的化工助力极为有限,而且因为年代的不同,叫法也不同,唐奕很难利用后世的知识去把这个时代有限的资源转换成有用的东西。 比如油石,若不是唐奕亲眼看过,哪会知道这东西就是二氧化钍,可以用来做沼气灯?又比如芒硝,若非孙老头是郎中,唐奕也不会想到这味中药材就是含水硫酸钠。 由于工艺的落后,使得唐奕想得到一些化学制剂只能依靠天然的矿物盐,这些东西在大宋叫法不一,和后世又多有不同,不看到实物,唐奕根本就没法从学名上判断这都是什么。 所以,很早以前,唐奕就有了到各地去走一走、看一看的想法。 一来,汇总一下大宋容易得到的天然盐碱;二来,也是游历一番,见识一下千年前依然纯净的大好河山。 唐奕一路向南,因为交通的局限,计划先到大宋最南端的雷州,再一路往回走,入长江逆流而上,一路走访。只走水路行船,即不奔波劳累,又能转遍半个大宋。 这一日,船至福州。 做为东南富庶之地,唐奕自然要下船看一看。 船一靠岸,大伙儿就出了船仓,看到君欣卓带着萧观音出来,唐奕不禁眼前一亮。 这些天,萧巧哥因为出辽之时接连惊吓,又觉给唐奕惹了大麻烦,把自己关在船仓里不肯出来。连餐食都是君欣卓给送到仓里去。 今天到了福州,小姑娘再也憋不住了,她跑出来,不就是想见识一下南朝的风情吗? 这也是过了登州之后,唐奕第一次见到萧巧哥。 虽是未出三月,但东南的天气可不似北方那般春寒未灭,这里已经是箩裙纱衣满街走的景象了。 萧巧哥一身单衣薄裙,挽着汉人的发髻,虽只是十四岁少女,却明艳非常,引人注目。 ...... “终于舍得出来了?” 萧观音一阵局促,双手搅在一处,低着头不说话。 唐奕苦笑摇头,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爱钻牛角尖儿的时候,不能劝,慢慢的自己就缓过来了。 也不废话..领着几人下船。 只不过,他低估了萧观音的魅力,这刚一下船,就被人盯上了。 ..... ps:游历这段很短,只是一个过渡。 第268章 浦城二章 福州是大港,南北往来中转之地,再加上多有大食商船在此入宋,是以港口遍地的买卖商贩、中外奇货。 萧观音在大辽哪见过这般琳琅满目的新鲜玩意儿?一下船就看花了眼,和君欣卓一个小摊、一个小摊的挨个看过去,也忘了矜持。 唐奕跟在她们身后,倒也长出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萧观音经过这次波折就转了性子,再也不是那个俏皮、多才的萧巧哥了。 只不过,走着走着,唐奕就感觉有点不对。 偏头对黑子道:“是不是有人跟着咱们啊?” 潘越傻乎乎地四下观望,“没有吧?哪儿呢?” 唐奕懒得搭理他,看向黑子。 黑子道:“左边十步那个青衣文生,跟了一刻钟了。” 唐奕顺着黑子所说看过去,果然见一面嫩的文生跟在那儿,时不时偏头看过来。 “放心!好像没恶意,眼神都在师妹和萧姑娘身上。” “靠!那还叫没恶意!?” 唐奕不干了,“特么,这是你能惦记的吗?” 正在腹绯,不想那文生动了,一臂平胸,摆了个很拉风的架子,迈着步子过来了。 一到近前,冲着萧观音就是一揖,“小生唐突了,虽知失礼,然着实仰慕小娘子之清丽脱俗,特冒然搭语,还望娘子恕罪!” 萧观音不是宋人,又是逃出来的,本就心虚,一见有生人和她说话,哪还管是不是个俊后生?下意识的就往君欣卓身后躲,文生的话自然也不敢答。 正在为难之时,就觉眼前一暗,唐奕的身影挡在了二人中间。 哦靠!忍不了了,当着小爷的面儿,你就敢这么直接了当? “你看,我是不是也挺清丽脱俗?要不咱俩聊聊?” 那文生一滞,“这.....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就没有呢?”潘越一把揽住那文生的脖子, “你看我清丽脱俗不?咱俩也搭个话?” 潘越那练把式的体魄,哪是一个弱文生能受得住的?用力一勒,文生整个人就变了形,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轻点,轻点。”唐奕戏虐嘱咐。 那小体格儿,潘越再给弄出个好歹。 潘越手上一松,文生登时一阵干呕。 唐奕拍拍他的肩膀,“登徒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就你这小身板儿,回去好好读书,装什么流氓?” 文生一阵委屈,苦声道:“小生只是倾慕姑娘之容貌,并无轻薄之心啊?” “小生也是见几位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想一尽地主之谊,带几位游一游福州。” “当然.....”文生又看了萧观音一眼。“小生也想借此与这位小娘子认识.....认识.....” 唐奕被他说笑了,心说,这小伙子卑鄙的有点耿直啊! “一边玩去吧,老子有腿,自己能游!” 说完,像个护雏的老母鸡,拉着君欣卓和萧观音就走。 那文生也是奇葩,不敢追,又不死心...... 望着几人背影高叫:“小生浦城章惇,章子厚。小娘子若有闲暇,可于城东望海巷的章府寻得小生啊......” 他这么一喊,唐奕一下就停住了。 潘越以为唐奕要发飙,一撸袖子,“我去帮你教训这憨货!” “别!”唐奕一把拦住潘越,自己转身走了回去。 章惇一见那煞神又回来了,有点后悔了,吓的一缩。 不想,唐奕上前一把揽住章惇的肩膀,“你叫章惇,章子厚?” “正是......” “是不是有个老侄子叫章衡啊?” “正是.....兄台怎会知晓?” 唐奕笑了,这回笑的无比灿烂。 “知道开封城有个观澜书院吗?” “呃.....大宋第一书院,何人不知?” “那就好,那就好。” 唐奕又颇有深意地好好打量了章惇一番,看得章子厚直犯嘀咕。 这人不会有龙阳之癖吧? “你那老侄子也在福州?” “呃.....在的。族中儒子皆由家父教导,时值家父任福州盐道判官,遂章衡亦在福州。” 唐奕眼神更亮,“走!把你老侄子叫来,我请你们喝酒!” 唐奕在福州盯上了章惇和章衡,却不知道,开封现在已经炸开了锅。 ....... 司马光这次又领了接使的差事,于雄州等着故友唐子浩归国。 却不想,使团里哪还有唐奕的身影,管事儿的竟是个副营将。 这可把司马君实吓坏了,这特么没接到唐奕,回去可怎么交差? 可是没办法,此事非同小可,司马光日夜兼程就往回赶。 一进京,还没去见赵祯,就听见传闻,说使团已经先他一日回来了。 司马光不淡定了,心说,唐子浩不带你这么玩的啊?这不是把我往火坑你推吗!? 可是见了赵祯才知道,唐子浩没回来,只杨怀玉一人回来了。 好吧,眼巴巴等着唐奕回来放钱给他的文扒皮也是窝火,特么老子等米下锅呢,你能不能有点正事儿? 脸最绿的,是赵祯! 因为赵祯什么都知道,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知道我这个皇帝舍不得治你的罪,你就一点都不带含蓄的,连拐带大辽王妃的事儿都干出来了? 不过,说心里话,赵祯内心还是有点暗爽的。 毕竟唐奕什么都没瞒着他,连办的错事儿也不瞒着他。 皇帝的心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一生兢兢业业,一点毛病挑不出来,能成为忠臣,却成不了内臣。而恰恰是那些有瑕疵,又从不在皇帝面前掩饰的臣子,更能得到皇帝的信任,成为天子近臣。 也就是所谓的..... 奸佞! 唯一有点不满意的,可能就是唐奕不同意修河之策,而且还卖了个关子,说是等他回来再陈清利弊。 ...... 总之,赵祯最后还是同意了唐奕暂不归京的决定,任他在外面疯去吧! 对此,朝臣们可就不干了。没事儿都得找点事儿的他们,怎能放过这么好的开炮良机? 唐奕是以使节的名义出访的,不先回京述职,你特么瞎跑什么? 于是,朝中又掀起了一大波“倒唐”热。 连包拯都看不下去了,写了道折子,把唐奕好顿骂。 对此,唐奕在外面听见,也当没听见,全当放屁。 奶奶的,在想害老子那人没露头之前,打死我也不回去! ...... 第269章 拐带 皇佑三年。 唐奕在外面疯了一年还没回京,文扒皮终于坐不住了。 这一年之内,文彦博多次以私信的形式与唐奕好话说尽,可唐奕就是不给钱,气得文彦博直掉头发。 他也真是着急了。 自庆历八年拜相至今,文相公已经在相位上呆了三年了,这在大宋已经算是坐得比较长了。文彦博很清楚,这个时候就算他不犯错,说不定哪天就得下去。 文相公现在是急于要做出点政绩稳固相位。 再说,修河之事一但开工,赵祯也不好临阵换相,黄河最少得修两年,也就是说,这两年之内不用操心被挤走。 可是“小师叔”不给钱啊,朝廷财税又无力支撑这么大的银钱消耗。 没办法,文扒皮只能走“曲线救国”的路子,软的不行,老子跟你玩硬的。 九月初六的早朝,文彦博公然点名观澜书院。 言,书院虽名儒重臣汇聚,为天下书院之典范,然治学大道,不应与财商之事合垢,建议朝廷三司对观澜商合实施监管,并把商合之事与书院分剥开来。 文扒皮还是太年青。 他也是好心,你看观澜商合敛财之巨,骇人听闻,陛下多有招抚,唐子浩却不知感恩,手握重财而不出。咱把他收到朝廷监管之下,这一来不用受一个小娃娃的掣肘,二来慢慢的唐子浩的钱就变成陛下的钱了,多好! 他这是把唐奕当地主来斗啊! 只不过,殿上知道点底细的都暗暗为文彦博惋惜。 你特么这是在找死,唐子浩就是个幌子,观澜商合幕后的大老板是当今官家,你想监管官家的钱? 对此,赵祯虽不高兴,倒也没多想,他知道文彦博是一番好心,只是不明真相罢了。 而且,这是个机会。 赵祯不动声色地环视朝臣,“众卿家,有何意见?” 富弼站在堂下,隐隐觉得文宽夫此议欠妥,正要出班反对,却闻赵祯开始点名了。 “大家都说说嘛,两位王兄可有意见?” 赵祯先点的就是北海郡王赵允弼和汝南郡王赵允让。 赵允弼一滞,一般这种朝议之事都不会问他们啊。 身为大宗正,他和赵允让在朝上就是做个样子,不涉及皇家之事,他们是从来都不参与的。 “臣....”赵允弼沉吟了良久,方道:“臣附议!” “臣不知道观澜每年所聚资财几何,但传闻颇巨,若无监管,恐有害无利。” “嗯!”赵祯点头,看向赵允让。 赵允让出班一步,“臣以为不妥!” 赵祯又是点头,也不问为何不妥,环视朝臣。 富弼本要出班,此时却缩了回来。 “臣附议!” 高声出班之人,是张尧佐。 这位仗着侄女张贵妃得宠,这两年混的那叫一个舒坦。一路升任宜徽使、节度使、景灵宫使、群牧制置使,虽然离权倾朝野还远着呢,但也是风光无二。 赵祯微微皱眉,心说,你添什么乱? “嗯!”赵祯点点头,算过去了。 不想,张尧佐可不想就这么过去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既能踩一踩唐子浩,又能和文相公一条战线的机会,哪能错过? “臣以为,文相所言极是,唐子浩区区小儿,掌巨资而不于朝,是为私也;着使辽之命而不于职,是为逆也;拜名儒而不于学,是为废也。此等营私、忤逆、废学不进之徒,怎可掌倾国之财?望陛下三思,准许文相之请!” 好吧,别说赵祯,也别说一殿大臣,就特么连文彦博都想骂娘。 你大爷,你这是要坑我啊?我可没说唐子浩营私、忤逆,你特么少拉上我! ..... 话说张尧佐是怎么和唐奕结这么大的仇呢? 说起来,还是因为她那个侄女。 张尧佐是因为侄女才走到今天的高度,自然也是以侄女在后宫的地位为依仗。 但是..... 别看张贵妃现在得宠,那是因为赵祯能生了之后,她最先给赵祯添了两个公主。 现在后宫之中,周贵妃、苗贵妃都有了身孕,就连十几年没动静的曹皇后也于近日传来喜兆,这里边但凡出来一个男孩,张贵妃的专宠分分钟就换了别人。 而这一切的源头,亦来自观澜书院,更和那个唐子浩脱不开干系。 赵祯这几年偏信观澜名医孙先生,在宫中大掘铅汞,食孙先生的方子,用孙先生的养生之道,虽然做的隐秘,但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曹皇后十几年未孕,今得喜兆,也是拜孙神医所赐。 张尧佐能不恨吗? 而且,之前让儿子使过小手段,意图祸害曹家,牵连曹氏,曹佾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几年,曹佾利用在观澜和唐奕生意中有股份之便,接连打击张氏族人的生意,别看张尧佐官升的挺快,可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各间种种最后都指向唐子浩,他当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唐疯子的机会。 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赵祯和观澜商合的关系,一通乱枪,打不死唐奕,却坑了文彦博。 赵祯哪能再由他说下去?一会儿唐奕就成大逆不道,得砍脑袋了。 直接宣布退朝。 ..... 早朝的事情都不用刻意去传,中午就到范仲淹的耳朵里,没出十天,就到了唐奕眼前。 此时的唐奕正江西德安灌倒了一位书生和章氏叔侄。 一看老师的信件,他不由一声冷哼,也不管身边除了醉倒的三人,还有另一个同龄青年。 大笔一挥: 非张尧佐,丑儿不足为祸。 赵允让可疑,可让景休多多留意。 文宽夫不可留! ...... 身边的潘越已经见怪不怪了,而那同龄青年,看的眼睛都直了。 潘越看他的样子想笑,“瞅什么呢?” 那青年一怔,心虚道:“要不.....你们先忙....我出去呆会儿?” 潘越把他按到椅子上,“没拿你当外人,坐着吧!” 那青年心中暖暖的同时,也暗暗乍舌,唐子浩怎么这么大的本事? 说张尧佐是丑儿?汝南王有疑,还想把文相公赶下台? 这可不是一个白身士子应该说的话吧? 只是,再一扫信封的抬头..... 尊师范希文亲启,劣徒唐奕敬上。 好嘛,你看看人家,老师是范仲淹就是这么牛气! 心中对那所大宋第一书院——观澜书院更是向往不已。 “存中兄,在想什么?”唐奕把信写好,交与黑子发出。 “没什么....在想观澜书院到底是怎么的文教圣地。” 唐奕一笑,“等你沈存中到了回山不就知道了?” ... 好吧, 唐奕在福州拐了章惇、章衡,又到杭州忽悠了这位沈括,沈存中。 现在身处江西德安,外间与章氏叔侄喝得烂醉的那位,叫王韶,王子纯。 唐奕发现,这一趟真是不错,除了考察地理,还能顺道帮老师拐几个好学生回去。 这一路,唐奕与这位沈大科学家聊的最是对路,一些这个时代的人听不懂的东西,沈存中却一点即通,当真是知己难求。 唐奕指着桌上的一张草图道:“来来来,我们继续说这个‘气压计’。” 沈大科学家也不扭捏,一提到这些新鲜玩意也是精神百倍。 “依子浩之言,此物确有玄机,只是子浩当如何标出度量准尺呢?” 唐奕道:“存中说到了问题所在,此物做出来容易,难就难在无法确定标量刻度,唯有在海边测出基准刻度,再逐高确定新度。” ..... 第270章 摊牌 “气压计”,可以说,完全是被逼出来的。 文扒皮这一年多的时间,一封信接一封信地催唐奕借钱。可是,他要修六塔河,唐奕是说什么也不能把钱借给他的。 可说修六塔河不可行,唐奕却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告诉他,六塔河河道不足以容纳大河之水,且地势颇缓,此事不可为。 文扒皮就说了,你说不可为,那你拿出证据来啊? 怎么拿? 这个时代还没有能准确测量地势高低的科学手段,二十年后沈存中修汴河的时候,用的“分段筑堰法”测量地势,就已经是最先进的手段了。 所谓分段筑堰,就是沿着所要测量的河流,挖一条平行的沟渠,再分段筑出台阶式的阶梯坝,然后把各级台坝的水位高低加在一块儿,得出上下游的水位差。 六塔河绵延近千里,你想修渠筑坝来测河,那工程也太大了。 于是,唐奕就把主意打到了“气压计”上面。 这东西用来测量高度虽不甚精确,但只要同一地,在不同的气压环境之下多测几次,误差还是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而且,其原理也十分简单,后世初中物理就学过。 正好在外游历,还可趁着这个时机,在沿海地区取得“一个大气压”的基准数值。 只不过,文扒皮有点等不及了,还没等唐奕把东西做出来,这货居然想来个釜底抽薪,打起了观澜商合的主意。 这唐奕可就忍不了了。 这件事也让唐奕看清一点,文彦博是个能臣没错,本事也不小,但说到底,他还特么就是个政客。修河之事在他那里已经变了味儿了,成了他彰显政绩的一个手段。 既然你文彦博不讲交情,那我唐奕自然也没必要和你客气不是? ...... 九月中,唐奕离开德安,继续顺长江而上。 京中这时也有了动静,唐介首先开炮,直接把文扒皮和张尧佐两人一起给参了。 张尧佐且不说,刚升上来,谁都知道暂时动不了他,唐介真正的用意其实就是文彦博。 唐介上本弹劾宰相文彦博,指责他姑息养奸,对张尧佐事件熟视无睹。并揭露文彦博在担任益州(今四川cd知州期间专门制造金奇锦,通过宦官送给后宫妃子。 因而,文彦博是通过不法手段,内外勾结,以固相位。 其实,老唐有点不地道,张尧佐的事,不光文彦博,朝里除了他和包拯、吴奎等几个言官,谁都没言声,他单提文彦博本就牵强。 而送礼的事儿就更没边儿了,张贵妃生辰,大臣们送点礼这不很正常吗?谁都送过。 可是,老唐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反正只要把文彦博弄下去,让他长长记性就行了。 对此,赵祯当然不信,还当场发了脾气,直言要把唐介贬出京,并特意安慰文彦博说,爱卿你别放在心上,朕是不信地。 文扒皮暗出一口气,心叹,官家还是明事理的好人啊! 可是,第二天,他就笑不出来了。 唐介确实被赵祯赶出了京,但却非贬反升,从殿中侍御史升资政殿直学士,迁扬州别驾。 哦操!这哪特么是贬?这是出去镀金的好吗? 文彦博一下就明白了,皇帝虽未说他不是,但却不再维护他这个宰相了。 唐介弹劾于他,皇帝不降反升,让他这个当事人如何在朝中立足? 文相公是有尊严的人,当下自请外放。反正呆着也没意思了,赶紧腾地方,还能保住点面子。 赵祯自是不准,几请几拒,最后赵祯只得很“遗憾”的放文彦博出京,升平章事知苏州。 得..... 老唐和文彦博一个扬州,一个苏州,不但挨着,而且大宋最舒服的三个地方让他们占了俩儿。 另一个当然是邓州,魏介赖在那儿,是死活不走了。 唐介也算实在,上任之后,特意给文彦博写了封信,大意是:别怪兄弟不义气,实在是你老兄作的太大发了,我也就是当个出头鸟而已。 好吧,文彦博看完信有点懵,我特么到底做错什么了? ..... 皇佑四年春,唐奕途经苏州,一下船,就见范纯仁在码头迎他。 范老二中了状元,出任苏州观察判官已有三年,最晚明年就应该调回京城,出馆阁待职了。 “怎么还留上胡子了?”唐奕一见范老二,就吐槽他那两撇小胡子。 “显老.....” 范老二知他没个正经,锤了他一拳。 “听说,你从苏州过了两回了,都没想看看我!?” “你也不在州府好好呆着,下到乡间瞎跑,还能怪我?” “你就不能等两天!?” “怕你跟我絮叨!”说着,唐奕为其引见众人。 “章相公的族亲,章惇、章衡。” “德安王韶,王子纯。” “你们苏州的坐地户,沈括,沈存中。” 范纯仁一一见礼。 “你们都是要入观澜书院的学子吧?做为过来人,给你们一点忠告......” “兄长且直言!” 这位可是上一科的状元,大伙儿都竖着耳朵听。 “切记,离唐子浩远点,容易学坏!” “哈哈哈!” 众人大笑,原来这位看起来很严肃的范状元,也有调侃唐子浩的时候。 唐奕摇头苦笑,看来,范老二也学会圆滑了。 “你们知州呢?” 范纯仁一翻白眼,“你把人家给弄下来了,还指望他来接你!?” “唉......”唐奕一叹。“他不来,就只能是我去找他了。” ...... 文彦博今天连府衙都没去,专门在家里四平八稳的坐着。 仆役来报,观察判官范纯仁引着客人到了。 文彦博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请进来吧。” 唐奕一进厅,见文扒皮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把手里的一盒醉仙金尊往旁边小几上一放。 “呦....脾气不小啊?见了师叔也不来迎?” 文彦博横了他一眼,也不作答。 “拿走!老夫清廉为官,不要你的臭酒!” 唐奕大喇喇地坐下,“才四十多岁,就算称老夫,也不显老。” “......” “行啦,收收脾气,是我把你弄下去的没错!” 文彦博一滞,没想到,他没提,唐奕自己却先说了。 “承认就好!那我也只问你一句,你使的什么手段!?” 这才是文彦博最想不通的。 一个白身庶民,凭什么他一句话就把当朝副相给换了!? “就因为我要动你的观澜商合?连直臣唐介、包拯都倒向你了?” “错!”唐奕一挑眉毛。“他们可不是倒向我唐奕,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动你一个宰相。” “他们倒向谁?谁能让你下来?还用我明说吗?” !!! 文彦博瞬间脊背生寒。 “原来如此......是官家!!” 想到此处,文彦博一直堵在胸口的那股闷气一下就通了。 难怪这点子虚乌有的小事就逼得他辞相,难怪一提观澜之事没几天,唐介和包拯两门重炮就都跳出来了。 “我今天来,不是特意来看你的。说心里话,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这催命鬼。” 唐奕往那一歪。 “我来是和你摊牌的!” ...... 第271章 邓州效应 “摊牌?” “摊什么牌?” 唐奕把一本小册子甩到桌上,文彦博隐隐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下意识伸手去拿。 却不想,唐奕一把拍在册子上,倾着身子,凝视文宽夫道:“看之前,有几句话要说明白。” “什么话?” “翻开这个册子,你就算上船了,没有退路,不能背叛!干的好,你会超越我的老师成为大宋第一的功臣,名留千古!干不好.....你也会成为大宋第一.....” “大宋第一个被灭族的士大夫!” 文彦博一哆嗦,心说,你特么要干啥?造反啊? “我还是不看了....” 唐奕笑道:“没事儿,官家允许你看。” “哦.....官家允许,那就不是造反.....” 伸手就从唐奕手下把小册子扯了出来。 “你想好了?” 文彦博白了他一眼,“没什么想不想好!?不就是观澜商合的底细吗?” 唐奕暗自点头,要是他连这都猜不出来,那也就不配担起这个担子了。 ...... 那里面确实是观澜商合的底细,连官家在其中的作用都没有隐瞒。 这也是官家通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很简单,文彦博那一本参奏,要朝廷监管观澜商合,一下子打醒了唐奕和赵祯,随着商合的财力越来越庞大,就越来越难以隐藏。 像文彦博这种拿观澜商合出来说事的情况,以后也绝对还有可能发生。 怎么办呢? 曹佾、王德用这种将门出身,是绝对不可能跳出来为观澜摇旗呐喊的,他们浮出水面只会让问题更加的复杂。 所以,无论赵祯,还是唐奕,都希望在朝堂之上有一个了解观澜,为观澜说话代理人。 而这个人选,无疑就只有富弼、文彦博、陈执中和宋庠。 但陈执中太直,而且从现在来看,能力也不及富弼,一个直臣不适合干这种表里不一的事情。 宋庠更不用说,干正事儿,他还不如陈执中。 是以富弼是最好的人选,老成持重,能力过人,且人缘极好。朝中主持大局最为合适。 唐奕的偏向是富弼,但是有一点唐奕想的没有赵祯深远,那就是富弼有个弱点..... 太老实! 观澜那么大的财力,已经到了“不讲理”的地步,甚至越到后来,越不讲理,朝中策应之人太老实,肯定是不行的。 那就只有文彦博,既有文人的风骨,又有政客的奸猾。最主要的是,他关键时刻可以不讲理,还够无耻! 赵祯觉得,最好的情况就是,让富弼主持大局,让文彦博这个“恶人”冲在前面。 ..... 赵祯的这些想法要是让文彦博知道,估计这货能哭出来。 我愿意当这个恶人啊!这代表什么?代表皇帝用得着你,长期的宰相饭票有保证啊..... 不过,文扒皮看了小册子之后,也哭了。 吓哭了。 观澜商合现在账面上有七百万贯。 七百万贯啊!!! 这其中有全国官粮运转的两年红利近五百万,有杨家、王家入股的股金一百万,还有唐奕华联铺的六成利润。 哦操!七百多万抵得上朝廷十分之一还多的财税,唐子浩这是在抢钱! 而再一看观澜商合的股份构成,文彦博眼前就是一黑..... 官家占了六成? 他想把观澜充公,赵祯没把他直接发到雷州去,算他命好了。 ...... 看完册子,文彦博明白了,观澜他是动不得的,谁动谁滚蛋。 可是,他没看明白的是,官家和唐奕弄这么大一个摊子,要干什么? “大郎,这是要干什么?” 唐奕沉声回道:“为了还我老师一个心愿!” “......” 范公的心愿,当然就是革新,是强宋! “怒我直言,范公拳拳之心是好的,但现在大宋固疾已成,不是大郎凭一个观澜商合就能扭转的。” 这也是为什么庆历新政之时,文彦博独善其身,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原因。 他相信范、富等人的操守,却不看好他们能成事。 “我知道!”唐奕道。“既然你看了册子,我也没必要瞒你,观澜的作用不是敛财.....” “而在聚势!” “聚势?” 文彦博沉吟起来。现在来看,唐奕基本掌控了将门势力,而当年范公改革的阻力却不是将门最大啊。 事实上范仲淹的庆历新政,初步形成了一种南北对峙的态势,就是北方以大地主、大士族为首的勋贵极力反对,因为他们的利益主要在土地,范仲淹的新政对他们冲击最大。 而南方经济发达,以商业和民间小手工业为代表的南臣并不十分反对新政,他们的家族利益相对分散,范的政策没有影响其根本,甚至多有助力。 赵祯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恐南北对立的问题加重,所以才及时叫停。 而唐奕所弄的观澜商合,虽团结了将门,却并没有给大地主阶级什么好处。而且现在来看,还属于对立的。 “难倒?!” 文彦博猛的看向唐奕,“你要把北方士族和地主也拉进来?” 唐奕暗叹,文彦博不愧是经世之才。“没错!” “可是,你拉进来也没用啊!他们的根本利益还是土地,你只要敢动,就必遭反噬。” 唐奕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看看现在的邓州如何?” “.....!!” “邓州!?” “邓州现在物价不输苏扬二州,直追开封的水平,但偏偏土地最不值钱了,只是邻州的六到八成。” “......” “原本的地主大户经营田地已经不是最赚钱的了,已开始从经营土地,转投其它行业。别看这几年年年往邓州运流民充佃农,可是,邓州无产佃农的数量还是在逐年减少。” “你要把邓州的模式推行北方?让地主由农转商?” 文彦博有点懵,北方上百州县,那可不是一个邓州那么的地方。 “可你只有一个醉仙,北方那么大的地方,你哪来那么大的产业规模,可以改.....” 文彦博说到一半,猛然顿住。 他想到了唐奕使辽之前说过的..... 羊毛纺织!!! 那个产业的规模几百倍于果酒,要是唐奕把大辽变成了羊毛产地,变成大宋的收毛场......那临近大辽的北方诸州是最适宜铺开这个行业的。 文彦博很清楚毛纺中的利润有多厚,能形成的规模有多大,这足以使整个北方形成“邓州效应”。 “你你你!!” 文扒皮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现在终于知道,赵祯和范仲淹为什么把唐子浩当亲儿子一样供着了。 终于知道这小子横行无忌的资本何在了。 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他特么就是个无解的妖孽! ..... “还有一个问题.....”文彦博要是不趁这个机会把心中疑问都问出来,晚上肯定是睡不着睡的。 “既然你已经策划好了一切,为何此次入辽不把毛纺之事敲定?” 唐奕笑了。 “不用考我,你我都知道时机未到,现在还不能铺毛纺的事情。” “不是!”文彦博一摆手。“绝非考教,财商一途彦博自知不如,甘愿拜师,只想听听小师叔有何顾虑!” 好吧..... “第一,大宋现在可以给大辽套上项圈,却没有驯服这头北方狼的能力。” “第二,大宋自身的诸多问题还未解决,流通环境也不成熟,这时候开毛纺这条路,必自受其害!” ....... 第272章 攘外先安内 文彦博有一个错觉,一个让他浑身颤抖的错觉。 看着唐子浩坚定的眼神,他觉得,范仲淹没干成的事情,也许.....唐子浩能干成! 而此时此地,他文彦博的手里握着一本小册子,这本小册子让他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他已经身处其中了。 这让文彦博莫名地生出一种澎湃之情,一种难以抑制的亢奋。 不论成败,我文彦博注定要留史千古,任世人评说的! 这还不够吗? 哪怕最后真的如范公一样败了,即使落得个尸骨无存..... 也值得他去赌一把! ..... “所以你先拉将门入伙,就是要借此来整顿军制!?” 以文彦博的智慧,一通则百通。唐奕一点,他就什么都想不明白了,也难怪官家会任由曹潘王杨几大将门插足观澜商合。 这不但把军队中的大势力牢牢地拢在了皇帝身边,而且将来要改革军制,会少掉颇多阻力。 “最后一个问题!” 唐奕一翻白眼,“要干就干,不干拉倒,哪儿来那么多问题?你干不干?不干,我特么找别人了?” “干!干!”文彦博笃定道。“但是,这里面你有一个大问题解决不了。” “你是说经济总量?” “什么总量?” “就是大宋现在的土地产出是有限的,周边又没有产粮大国。所以,一旦在北方铺开毛纺,定会对粮食产量形成冲击对吧?” 好吧,文彦博还没唐奕想的远。他其实就是想说,毛纺用工量大,与土地抢夺劳动力怎么办? “这也是现在不用毛纺的一大原因,在粮食产量没上去之前,毛纺就不能动。” 这是唐奕最大的顾虑。 大宋的生产力有限,不能像后世一样可以毫无顾忌地发展手工业。要是劳力都去做工了,没人种地,那不用外敌,也不用改革,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粮产怎么上去?” “一是人口,朝廷必须大力鼓励人口增长。人多不但能填补劳力缺口,而且能提高土地开发率,但这是一个长期过程,没个二三十年见不到成效。” “二是增产,辽朝每年供应十万牛肠,沼气池的技术也趋于成熟,官家已经拟定,每年从观澜进项之中拿出一成补贴农户建池积肥,几年内就能见到成效。” “再有.....”再说,唐奕就没法说了。 他总不能说,老子知道哪有高产作物吧? ..... 文彦博已经无话可说了。以前赵祯说让唐子浩执掌三司,现在在他看来,让这货当宰相好像..... 好吧,他那个脾气真当不了宰相,两月就能把人得罪光了。 “那官家什么时候调我回朝?” 文扒皮终究还是忘不了升官儿的事儿。 唐奕横了他一眼,“等着吧,怎么也得让你在下面呆两年,长长记性。” “......!” 文彦博还是太年轻! 赵祯的意思很明显,现在朝中没什么大事儿,让小文同志在下面磨磨性子,毕竟再回朝中,那就是轻易不会再让他下来了。 这是好事儿,大宋朝换相太过频繁,终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能因观澜商合把富弼和文彦博绑在相位之上,在唐奕看来,绝对是功德一件。 ...... 在苏州呆了三天,因为之前来过,唐奕也就不打算多呆了。文扒皮也一改之前接都不去接的臭架子,亲自送唐奕上船。 范纯仁则是一再嘱咐唐奕,回去之后,代他好好照顾老父亲。范仲淹已经六十有余的高龄了,就算每日精于调养,也已大不如前了。 而唐奕也终于不再游山逛水,准备回京了! ...... 虽只是两年未归,但是,如今的回山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回山了;如今的观澜书院也非原来的观澜书院可比了。 回山改建在唐奕走的那一年就已经完成,第二年开始建街引商。 先是白樊楼于此建立了分楼,然后华联铺也来此开设了分铺。 这里有回山美景,又有观澜书院,更有文圣石这等文教圣物。连官家每年都要来此住上半月,寻常百姓自然把这里传的神乎其神。 改建一经完成,回山码头就热闹了起来。 开封文人雅士、花魁粉头儿对这有山有水,有吃有喝,有文学殿堂,又有诸般美景的地方趋之若骛,每天都有画舫、香船专门从开封发出到回山一游。 京中各家商户看到了商机,也纷纷前来开铺面。 现在的回山,汴河之西是回山河弯和回山商村,荷塘水色,亭榭廊桥,楼阁林立;河东是月季花海,色彩斑斓。 开封甚至有牙行专门经营每日往来回山与京中的游船,让那些雇不起花船、画舫的普通百姓也能舒舒服服地一游回山。 而观澜书院,当年一榜十进士,头甲双鳌头的盛举早就令其名满天下。 这几年,范仲淹、孙复、杜衍等大儒无朝事烦心,一心钻研学问,着实做出了许多可传世的美文。 如今,《观澜时集》要比《太学文集》好卖的多,进一步使得观澜的名声闻名宇内。 ...... 人就是这样,不想回家的时候,在外面怎么疯,怎么跑,也不会想家。可一但定下归期,却一刻也不愿意多等,恨不得马上飞回去。 唐奕走淮河,入汴水,一路行来,下午本应靠岸歇脚,最后的几十里水路,留在明天正好。 可是唐奕说什么也不想再多等一晚,多赏了船家和纤夫十贯铜钱,非要连夜回去,以至于船快到回山之时已经临近子夜。 眼见拐过下一个河弯就能看到回山码头了,唐奕不禁立于船头,等着“到家”的那一刻。 君欣卓等人也陪着他,站在船首眺望。 萧观音已经从两年前的惊惧之中走了出来,站在唐奕身边。 “马上就能见到唐哥哥说的那个回山了吗?一定很漂亮吧?” 唐奕笑道:“你看过就知道了,绝对是你没见过的景象。” 倒是章惇撇着嘴道:“再漂亮大半夜的也看不出个端倪,青瑶姑娘还是安睡一晚,等明日早起再看吧!” 章衡比他这个“小族叔”大了整十岁,已经二十几岁了,自然没有他那般恬燥,站在一旁默默不语。 他来观澜书院就是冲着范仲淹、尹洙、孙复等人的名头来的,而且,章衡自视文章诗赋在同龄人中的水平天下无二,他是来当第一,拿状元的! 至于什么回山美景,对于他来说,都是浮云。 而沈括则盯着手里的一个铜皮器物道:“若此地的气压趋于正常水平,从泗州到这里汴水河势不过二十来丈,难怪汴水趋缓。” 唐奕不语,静静地等着客船转过河弯,才露出一个畅快的笑意。 一指前方的灯火闪动,“到了!那就是回山!”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的个天爷啊!” “现在不是子夜时分吗?怎么这般热闹?” 章惇有点不淡定了。 ..... 第273章 灯火通明不夜天 四更,拼了... 求票票,求全订,求打赏,什么都求... ———————— 章惇自觉是东南豪门大族出身,什么没见过? 可是,殊不知,他章子厚在浦城长大,只到过福州,一到开封,和乡巴佬进城没什么区别。 而回山.... 那是开封城民来了,都觉得自己是乡巴佬的地方。 船刚转过来,就见隐约可见远处两山夹壁之间有一处码头。码头之外,大大小小的花船、画舫停了一溜,把码头挤的是满满登登。 而且,别看已经临近子夜,大小船舫竟没有一条是黑着灯的。离得这么远,就能隐约听见有靡靡仙乐从船中传过来。 “乖乖!”章惇呆愣地叹道,“你们开封人都不睡觉的吗?” 潘越揶揄道:“你刚才不还说,黑灯下火看不清端倪呢吗?也不看看咱回山是什么地方!?” 唐奕喃喃自语,“是我的回山...” ..... 此时,船已经入了南屏山的峡道,整个回山露出了一角。 众人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 就见码头边上有一五层高楼耸立岸边,青瓦朱墙、雕栏画栋,层层灯光摇曳,人影闪动,那叫一个气派。 潘越得瑟道:“不用说,这应该就是我家的樊楼分号了。” 隔着樊楼往里面看,整个回山一半河弯,一半城。 河弯除了停靠的画舫,其它地方都静谧清幽;另一半谷地则不同,此时还亮如白昼,整齐的街道上人流未断,一排排高低错落的商铺、楼阁一直延伸到山角。 “当真是不夜天!” 王韶本来话不多,见到此景,也不由发自内心地感叹,“在这里读书,当真不错!” 船入回山,在码头停靠。 还没等船停稳,就闻码头上一个声音戏虐高叫:“疯子,赶紧下船!让小爷看看缺胳膊少腿没有!?” 唐奕闻言,放声大笑。 “宋为庸,站那儿别动,老子让你两只手!” 码头上站着的,正是宋楷等人,却都是为了迎唐奕,在码头上等到半夜。 范纯礼贱声贱气地叫嚷:“快下来让小爷看看,你拐回来那番婆子俊不俊!?” ...... 萧观音瞬间脸就红了。心说,唐哥哥交下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呀?怎么什么难听的都说得出来? 唐奕却不在意,这帮损友再聚首,说几句调笑之言,算是轻的了。 急匆匆地跳下船,与几人又是锤肩,又是拥抱,别提多亲。 这几个可是他在大宋交下的第一批朋友,意义自然不同。 “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晚到?” “嘿,我们还不知道你!?算日子应该是明天。不过,猜你最后这段水路就得连夜走,果然让我们猜个正着!” ...... 待众人下船,贱纯礼一见潘越,“哈哈,潘老四,听说你在辽朝让一个侍郎千金给睡了?” 噗! 潘越一口老血喷出,“哪个王八蛋嘴上没个把门的!?” “嘿嘿,杨家二哥早把你在辽朝干的那点事儿告诉我等了。” “好吧,杨怀玉就算了...打不过....”潘少爷这个郁闷,威胁地一勒贱纯礼的脖子,“敢给我传出去,老子跟你没完!” “晚了....”贱纯礼幸灾乐祸地道,“至少,你爹是知道了。” 潘越一阵哀嚎,这回可惨了! 不过,自己遭罪太孤独,他准备拉上唐奕。 凑到几人耳边贼兮兮地道:“我这都不算啥.....” “还不算啥?听说小娘子浪的很呢.....” 好吧.... 偷瞄了一眼唐奕,“他那才叫厉害。” “怎么地?” “我睡了侍郎千金,唐大郎却把王妃拐回大宋了,你们说谁更牛?” “当真?”几人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不是说就是一个女奴吗?” “怎么变成王妃了?” “嘘~~!”潘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燕赵国王的正统王妃,还没过府就让大郎给拐回来了。” “啧啧....”宋楷直咂巴嘴,不由多看了跟在唐奕身边的那个少女两眼。 “下手够黑的,那个什么王也够绿的。奶奶的,早知道有这等好事儿,老子也去拐一个回来。” 潘越正在暗爽,忽觉屁股一痛,整个人就射了出去。 “说特么什么呢?”唐奕佯装温怒,转脸对宋楷几人道,“嘴上有个把门的,别听他瞎掰。” “懂!”宋楷怪叫,“都是兄弟,懂!” 唐奕心下无奈,还以为能瞒几天,结果脚跟还没站稳就都知道了。 让黑子吩咐船家明早再卸船,今天早点歇息,就带着众人往望河坡的书院行去。 章惇几人一路真跟山炮进城一般,看什么都新鲜。 比如,宋楷几人身上的儒袍,章惇怎么看怎么喜欢。 月白的布袍,朴素又不失大方,裁剪得体不说,关键是胸前的‘观澜’二字,那可是身份的象征啊! 观澜书院的学生,这在以前,说出去就是特别拉风的事情。不过,也不用羡慕,因为马上他也能穿上这一身长袍了。 ...... 看到路旁高立的炽白灯具,章惇不由问道:“这是啥灯?怎么这么亮呢?” 黑子道:“这叫沼气灯,不烧油,又亮又省。” “那怎么还立在路边了?” “路灯啊,专门夜里照路的。” 好家伙,这十几步就有一对儿灯立在道路两边,把整个回山照的跟上元灯会似的,一直排到山上。这得花多少钱? 而更让章惇心颤的,是回山的商铺不论大小,一律用透明的琉璃糊窗,从外面就能看见屋里的通亮和人影儿,当真是奢侈。 丁源看了章惇等人一眼,凑到唐奕身边,“这就是你这两年在外面忽悠来的?什么来头?” 唐奕低声道:“比混蛋,你一个顶他们一帮,比文采.....” “随便拉出一个,就能顶咱们一书院。” 丁源一撇嘴,“吹吧你就!你当现在的观澜,还是你走时候那仨瓜俩枣啊?” “告诉你,就他们这样儿,号称各地神童的,见多了,先排进书院前十再说吧!” 唐奕一愣,不明所以。 庞玉则道:“这两年,你不在是不知道,现在的书院,真的有点.....” “有点什么?” 庞玉摇头,“你见了就知道了,反正告诉你这几位朋友低调点,弄不好就得打自己脸。” “.....” 唐奕心说,来牛人了? “汪成益还记得吧?”唐正平冷不丁蹦出一句。 “汪教谕,当然记得啊!” 汪成益是随孙复过来的教谕,水平虽不及几位大师父,但也还是有的。 “现在已经不授课了。” “为啥?” “因为那几个牛气的,他根本教不了,分分钟被学生问的一脑门子汗,还怎么教?” ...... “谁啊?这么牛掰.....” ... 第274章 真的有点吓人 五更,拼不动了... 求打赏,求票票,求全订,什么都求..... ————————— 唐奕真有点好奇了,能让宋楷这几个货佩服的人,还真不多;能让他们说出“牛人”这个字眼儿的,就更少了。 要说哪个潜力之星慕名来到观澜书院,唐奕是信的。但,你要说是很多,那就有点扯了。 ..... 几人在这边说话,那边章惇他们有点受不住了。 沈括还好,他的水平中等偏上,比唐奕强点不多。他来观澜,是奔着唐奕那五花八门的恪物之学来的。 可是..... .王韶是什么人?那是德安闻名的新晋学子,向来谁也不服,连这一路来的章衡、章惇,他都不放在眼里。 章衡是什么人?那以后是能考上状元的,他能服谁? 章惇是什么人?那是和老侄子一科没考过,一生气就重考的主儿,他更是不服了。 丁源说让他们别去触眉头,可这几位已经打定主意,一入观澜,必要艳惊四座,让开封学子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学问!! 几人一路行,一路看,一路到了山角。 章惇等人一听那块墨黑的大石头就是文圣石,再看石上之字: 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几位就差没纳头就拜了,像模像样地拜了好一阵才肯上山。 借着他们拜文圣石的当口,潘越想起一事,不由问道:“这两年就一直没有曹老二的消息?” 宋楷一滞,知道潘越和曹觉亲如兄弟。 “没有,曹景休借着河运之便,派人差不多把大宋都翻遍了,也没找着这货躲哪儿去了!” ... 唐奕拍拍潘越肩膀,“没事儿,那货皮实的很,出不了什么事儿。” 潘越无言耸肩,这趟又是大辽,又是全宋的跑,端是过瘾。但要是曹老二也跟着,那就更带劲儿了。 等几人拜完,大伙儿一路行至学舍。 天也晚了,宋楷等人也不闹腾唐奕,带着王韶、章惇他们去安排住处,各自歇息了。 唐奕则和君欣卓、萧观音、潘越继续往上院而去。 都后半夜了,几位老师肯定是睡了,只得明日再去请安,唐奕也是打算回去就睡。 潘家在上院本来留着住处,但潘越刚刚听贱纯礼说,他爹潘丰这几天都在回山,潘越觉得,还是去和唐奕挤一宿吧,他还没做好接受老爹怒火的准备。 只不过,一入上院,就见路灯底下一个人影儿,潘越定睛一瞧,嗷捞一声调头就跑。 “滚回来!”一声暴喝,吓的潘越不敢动了,正是他老子潘国为。 换了副笑脸,贱兮兮地折回来,“爹,两年没见,想我没....” 潘丰看他那谄媚的样子,又气又怒又想笑,抬手就要一巴掌下去。 “住手!”关键时刻,唐奕挺身而出。潘越顿时热泪迎眶,到底是兄弟啊! 不想,唐奕神转折道:“要打回去打,大晚上的,别吵了老师休息!” 你妹! ... 潘丰瞪了一眼唐奕,最后还是收回巴掌,恨声骂道:“没特么一个省心的!” 没有唐奕,潘越也不能一翘家就是两年。 恶狠狠地瞪着潘越,“看回去怎么收拾你!” “爹~~!我都二十一了....” “滚回去!” 好吧,你就算八十岁,在老子面前也只是儿子,潘越只得灰溜溜地跟着潘丰走了。临了,还不忘瞪了唐奕一眼,奶奶的,也不说点好话! .... 回到自己的居所,四下一看,老师的院子果然黑着灯。 进到屋内,亮了灯,唐奕四下打量,随两年未归,但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萧观音也在四下打量着。 唐奕那么有钱,她认为唐奕的居所应该十分华丽才对。不想,却和她想的不一样。二层小楼,整个一层除了书,就是纸卷,还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琉璃器具。 “一会儿你和君姐姐睡一个屋,先将就一宿,明天得空再安排住处。” “嗯。”萧观音乖巧地点头。或者说,已经不能用乖巧来形容了。两年的时间,萧观音不再是那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不过,在唐奕面前,她更愿意让自己还是两年多前的样子。 各自回房,一夜无话。 第二天,唐奕早早的就起来了。别看昨天熬了夜,但这几年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早起锻炼一番,从未间断。 一身短打扮的出门,猛吸一口晨间带着甜味儿的空气,说不出的畅快。 正要去寻潘越一道晨练,却斜刺里冒出一个扎着两个犄角辫儿的小女孩,一看就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甚是可爱。 女娃娃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唐奕。 唐奕也来了兴致,看来,这两年观澜变化真的不小,这是谁家的孩子他都不知道。 来到女娃身边,蹲下身子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那女娃往后一躲,稚气道:“阿娘不让和陌生人说话。” 唐奕一阵无语,“那我叫唐奕,他们都叫我唐子浩,你看咱们现在算认识了吧?” “不算!认识要都知道对方的名字。我知道你的,你还不知道我的呢!” ..... “那把你的名字也告诉我,不就算认识了?” 女娃低头很“认真”地思考了半天。 “那应该算了....” “嗯,真乖,那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但还是不告诉你!” ..... 唐奕有点被这小娃娃打败了。 “为什么呀?” “阿娘说,被人夸奖要说谢谢。但是被陌生人夸奖就要小心了,因为很可能是捣子!” 唐奕无语了,觉得还是别在这儿费劲了。 正要离开,却闻又一个稚气男声响起,“她叫小妹。” 唐奕回头一看,“哈!小曹评,两年不见,你长这么高了!” 曹评嘿嘿一乐,“干爹!” 一边喊,一边扑到唐奕怀里。 “干爹,给我带好玩的了吗!?” 好吧,只有八岁的曹评惦记玩还是比惦记唐奕这个人要多一些。 唐奕佯装生气,“想我没?” “想!” 小女娃在边上看得好奇,“曹评,你们认识?” “嗯,这是我干爹唐子浩!大家都叫他唐疯子!” 这倒霉孩子,怎么说话呢? 唐奕抱着曹评,对那女娃道:“你看,我是曹评的干爹,不是坏人吧?” “嗯!”女娃用力点头。“曹评是我朋友,那你就不是外人啦!” “你叫小妹?” “嗯!” “那你姓什么?谁家的?” “我姓苏,叫苏小妹,当然是苏家的啦。” 唐奕被逗笑了,这小女娃机灵之中透着可爱。 “苏小妹.....苏家的.....” 苏小妹... 苏....小妹! 唐奕石化当场。 “你爹是苏明允?什么时候来的?” “对呀....来了有一个多月喱!” 苏洵又进京赶考了? 还把苏小妹带来了? 那苏小妹来了,她那两个妖孽的哥哥不也来了? 难怪他们说来了牛人... 二苏到了,就没有比这更牛的了! 正想着,远处行来两个晨读文生,其中一个见了唐奕,快步跑了过来。 “大郎,可算回来了,家父差不多天天念叨你!” 正是尹洙次子尹文钦。 唐奕抱着孩子,脑袋里还转着二苏。 “尹二哥!” “来,我为你引见一下。” 说着,尹文钦拉着身后的那位中年文生道:“此为张载,张子厚,后入书院的仕子,与我相交慎密。” 张..... 张载! 唐奕眼皮有点抽抽..... ...... ps:又出来一个苏小妹,苍山不得不在这里加一句,不是每一个出现的女性角色都是唐子浩的。 第275章 交版税 谢谢“丨老衲归隐丨”的万赏,谢了兄弟! —————————— 尹文钦一说那三十来岁的文生叫张载,唐奕就不淡定了。 妈的,这可真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啊!偷了人家的东西,现在找上门儿来了,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张载看到文圣石上那四句话是个什么心情? 淡定! 唐奕暗自打气,那个“四为句”现在不是小张同志的,而是我的。 ..... 可偏偏唐奕怕什么,来什么。 张载一听尹文钦介绍,立把神情激动地一个长揖。 “原来是子浩兄!久仰久仰!” “子浩兄文圣石前那四句题字,当真是字字入耳、句句铭心,学生佩服不已啊!” 噗!! 好吧,小张同志看到那四句话的时候是佩服的,是激动的。 唐奕心虚应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子厚大兄不觉得.....” “不觉得什么?” “不觉得耳熟吗?” 千万不能耳熟啊,可别是人家早就想好了的。 张载一愣,客气道:“不觉得,只觉子浩与我不谋而合,颇合心意罢了。当时还在感慨,为兄虽与子浩心意相同,却无子浩之才,能写出这般磅礴大气的句子。” “咳.....咳!” 唐奕被小张两句话给呛着了,这应该是他长这么大听过的最别扭的夸赞。 “子浩,这是?要多注意身体啊!”张载以为唐奕受凉有疾。 “没事!没事.....”唐奕一边假装又咳嗽两声,一边放下曹评,让他一边玩去。然后,一把揽过张载的肩膀。 “小弟与子厚一见如故,可为兄弟!” 张载心里纳闷儿,这唐子浩怎么一点都不见外,头次见面就勾肩搭背,还称兄道弟的? 他是不知道,更不见外的,还在后面呢。 唐奕一手搭着张载的肩膀,一手从腰间一扯,把自己带的三色勾钰摘了下来,往张载手里一塞。 “来,全当是见面礼!” “什么情况!?”张载有点脑袋转不过。“这唐子浩平时也这么大方?这么热情?” “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唐奕大喇喇道,“兄弟之间有通财之仪,不过是一块儿玉,子厚收下便是。” 唐奕打着哈哈,“哈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不打搅你们晨读.....” 说完,转身就走。 反正老子是交过版税了,不走还等什么!? 只不过,这版税是真他妈贵!要知道,那块玉可不是一般的玉,那是在苏州之时偶然遇到的一块三色宝玉。 这玉不是土里挖出来沁色古玉,而是天然出坑就是白、绿、紫三色,色正而艳,花了唐奕一千多贯啊! 落荒而逃的唐奕,留下张载和尹文钦二人呆呆的发愣。 连尹文钦都觉得,唐奕有点热情过头儿了。 “大郎.....平时也不这样儿,子厚收下就是.....” ...... 来到上院边上的小树林,果然潘越、宋楷、范纯礼等人已经到了。 大伙儿一看唐奕脸色有点不对,遂问道:“怎地了你?” 唐奕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没事,遇上鬼了!” ...... 众人也不多问,一边舒张筋骨,一边闲聊。 “苏明允来了,他家里那两个儿子怎么样?厉害吗?” 丁源一撇嘴,“厉害吗?那哪里是厉害!?和你差不多,应该叫妖孽才对!” 范纯礼接道:“小苏,只有十二岁,十二岁啊!却已得苏明允文章的六成功力,你说扯淡不扯淡!?” 苏洵文章的六成功力!?特么那些三四十岁的老举子,要是能有苏老泉的一半儿水平,也够春闱之用了。 庞玉则道:“更扯淡的,是那个大苏。这家伙只比弟弟大两岁,不但文章不输其弟,更是通背十三经义,把《韵略》记得一字不差,你说妖不妖?小爷要是有他那个脑袋,闭着眼睛也能考上进士。” ...... 唐奕一阵无语,唐宋八大家让这爷仨占了一小半儿,那也是能用道理讲得通的? 说了二苏的一大堆神奇,大伙儿又七嘴八舌地把书院这两年的变化一一向唐奕道来。 这两年,观澜书院的规模,已经从最初靠着孙复从泰山书院带过来的十几个学生,加上宋楷这帮纨绔来撑门面,发展到如今有儒生百多人,大小名儒、客讲十余人的大型书院。 学生多了,范仲淹等几个老儒就显的力不从心了。 杜衍已经是七十三岁的高龄,风月班头柳七公也已经年逾七十,两位古稀老朽哪还受得住在堂前一站就是半个时辰的劳累? 现在,除了一些特别好的苗子,杜柳二人会单独抽些时间指点一二外,他们已基本进入了养老的状态。 去了杜师父和柳师父,书院的师资即显匮乏。毕竟范仲淹年纪也大了,孙复和尹洙虽是正当年,但也一下管不过来这么多学生。范仲淹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为这百多学子再找几个好老师。 去年,范仲淹特意给远在眉州的苏洵去信,意在劝他放弃科举,来观澜授业。 苏洵接信也确实有点动心,其实上一次陈-希亮高中,他苏洵却没中,对苏老泉的打击就很大,那时就已有了几分退意。 几经踌躇,苏洵最后终于决定举家进京。不但自己来了,老婆孩子一大串都带来了。 不过,苏老泉可不是应了范仲淹之请,而是想再试一次。若来年大比还不中,苏老泉也就死心了,安心在观澜传道授业。 再说,观澜的师资肯定比蜀地要好得多,为了两个儿子着想,也该带着二苏过来。 而苏老泉进京,还拐来一个人——王方。 说起王方,进士出身却无意为官,反而回乡一心办学,以一己之力创下了青神中岩书院是为眉州名院。 前几年,观澜书院初创之时,范仲淹就曾去信给他,希望他能过来相助。 那时候的王方,一来想为家乡多培养几个柱国之材,二来当时手底下正有几个得天独厚的好苗子,当真舍不得走。可是,现在好了,范希文很不“地道”的来了个釜底抽薪,不来挖他,却把他寄予厚望的两个学生给挖跑了。 王方这个气啊,老子就指着苏家这两个小子给我争脸了,这还没长成呢,就让你给抢跑了! 王方一琢磨,不行,我得跟着,到什么时候苏轼、苏辙那也是我的学生。 于是,王方也举家迁来,成了观澜书院的人。 ...... 众人一边聊,一边练,又晨跑至回山码头,再往回折。跑回山上,已经到了早饭时间。 唐奕本来是要去拜过老师,可是一想,反正也是饭点儿,就别去打搅了,便与贱纯礼一道,拐进了食舍。 食舍里已经满满登登的都是用餐学子,唐奕一边打饭,一边四下扫看。 “哪个是二苏?” 苏仙都已经来了,唐奕当然要先看看,名留千古的苏东坡是个什么样儿。 “没在这儿!那两位跟他老子一起吃小灶,哪会来食舍?” 唐奕了然,苏洵在上院有单独的宅子,和教谕们是一个待遇,餐食都是送到住处的。 ...... 第276章 饿一天长长记性 “那接着说,除了二苏,还有谁比较牛?” 既然二苏现在见不着,唐奕又问起了别人。 苏仙和他弟弟苏辙再怎么妖孽,也才不过刚刚十岁出头儿,只能说是潜力惊人,远没到学问大成的地步。 刚刚丁源也说了,二苏虽然厉害,但却不是书院第一,有比他们更生猛的角色。 宋楷用下巴一指,“那边那个,叫张载,张子厚。” “不提他。”唐奕示意宋为庸换一个。 奶奶的,一早上都琢磨着抢了人家的句子,现在还提他作甚? “那.....看见那边的两个了吗?” 唐奕点头。 离他们不远,坐着两人,一个续着短须,看上去得有三十多了;另一个看着则比唐奕等人还要小上几岁。 “大的叫曾巩,小的叫曾布,为异母兄弟。他们边上那个叫郑獬,现在风头最盛的除了二苏,就属他们三个了。” 唐奕瞪圆了眼睛,“曾巩!?欧阳公的弟子怎么跑咱们这来了!?” 宋楷一挑眉,“这你都知道?” “他们确实是欧阳永步的弟子,但你使辽刚走没几天,官家就把欧阳公调回京了。后来杜师父身体欠佳,范师父就把欧阳公叫来代讲。欧阳公本来也愿意来观澜授业,就任了个客讲,每逢沐休年节得空之时,就来书院讲上两天。” “曾巩本来在太学里听讲的,但后来欧阳公说观澜比太学强,曾巩就过来了。今年出了正月,曾布也来了。” 唐奕盯着曾家兄弟两人眼睛直冒光,尤其是曾巩。 奶奶的!这么算来,唐宋八大家之中的宋六家,观澜聚了苏洵、苏轼、苏辙、曾巩,加欧阳修.....五个! 五个啊!就问一句—— 还、有、谁!? 宋楷不知道唐奕心里都美出了花,继续道:“那边坐在一块儿的两兄弟.....” “嗯。” “是张载的两个侄子,程颢、程颐。” 噗! 唐奕一口稀粥喷出来,神情一肃。 “他们怎么来的?谁收的!?” 大伙儿一怔,“怎地?认识?” “屁!”唐奕猛淬一口。“要我在,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进来!” 宋楷笑了。 “果然是兄弟,那就是两个“神棍”!” “神棍?”丁源戏虐道,“我看人家是想当圣人!” “大郎还不知道,这两位别看跟咱们一般年纪,已经有信徒喽!平时没事儿就在学舍开讲授业,讲《易》那叫一个精彩!” 唐奕板着脸不说话。 废话,这二位爷宣扬的那一套“存天理,灭人欲”的东西,本来就是教大伙儿怎么当圣人的。 ...... 理学, 是唐奕来到这个时代,说什么也避不开的一个梦魇。 谁让这是一个思想爆炸,学说林立,有点本事就想开宗立派,立地成圣的年代呢? 而理学,到时候会是其中翘楚,即使是在后世也很难评好其好坏。 程朱理学的出发点可能是好的,以儒家为本,扬弃道家、玄学、道教,甚至佛家的一些思想,形成一个新的学说。最初的“存天理,去人欲”也非后世那般变态扭曲。 但问题是,理学太容易被利用,太容易被扭曲。 经过南宋的趋于成熟,明代的思想大成,等传至清朝,已经变成了封建统治的急先锋,束缚华夏文明进程的大毒瘤! 之后近千年,华夏这个民族被理学绑住了手脚,束缚住了心智。到了清朝,统治者以其愚民愚国,把华夏都弄成什么样儿了? 当初鼓动范仲淹辞官办学时,唐奕就和尹洙说过关于儒学的问题,其中影射的就是理学。那时候,他都想过把理学直接灭了。 ..... 说心里话,唐奕对程氏兄弟并没有偏见。但他们那套对之后华夏影响最深远的儒家学说出现在观澜书院,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现在细想,特么除了宋六家,观澜网来五个;理学所推崇的“北宋五子”,观澜也聚来仨。这特么绝对不是好事! 张载还好,他的关学虽属理学分支,却并不激进。但是程氏兄弟就不一样儿了,这是正统的理学师祖。 而且,程氏兄弟已经来了,他们那个老师周墩颐..... 还会远吗? 到时候,唐奕干脆把“大神棍”邵雍也拉过来,让他们五个以观澜为根据地,把理学发扬光大? 哦靠! 唐奕有点不敢想,那特么宁可一把火把观澜烧了,也不凑这个局。 ...... 正在出神,却见程颢、程颐两兄弟也发现这边几人在盯着他们。 程颢与程颐对视一眼,放下碗筷,朝这边走了过来。 宋楷等人一见也放下手中吃食,冷冷地看着二人。 唐奕回过神来,还不明所以,就闻程颢轻蔑地扫了一眼宋楷等人,然后对唐奕和潘越道:“新来的?” 唐奕有点懵,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两年没在观澜,都不知道他唐奕是谁啊? 没等他说话,就闻程颐接话:“初到书院,可知观澜的规矩?” “规矩?”唐奕不淡定了,还有规矩? “什么规矩?” “一诗一赋一时文,先把自己的本事亮出来!” “还有!”程颢接道,“有没有本事另说,但是离这几个纨绔远点!” ...... 好吧,唐奕自动忽略了“离这几个纨绔远点”的忠告。 吃惊的是,这特么一群人尖子聚一块就是不一样啊,见面先来这一套。 唐奕一指角落里的章惇、王韶,“他们也是新来的,你先去问他们的吧!” 程颐撇了一眼那边,“早起已经看过了,一般。” “一.....般.....” 唐奕瞅了一眼王韶。 王子纯羞愧地低下了头。心说,不是兄弟不给力啊,是这帮孙子太特么凶残了! 一大早,还没睡醒就被堵屋里了,迷迷糊糊就冲来一群半大小子找事儿。 章惇等人当然接下,昨天晚上就铆着劲要给观澜学生一个下马威的。 可是一比.... 王韶就傻眼了。 他这个德安大才子,分分钟被轰成了渣渣。而灭他的,竟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孩儿,叫曾布。 章惇和章衡也好不到哪儿去。 比曾布强,但是遇上了曾巩就不行了。而后来钻出来一个十二岁的奶娃娃更是不得了,张嘴就是文章,听得章惇想上吊。 ...... 现在,程颐看见唐奕和潘越,当然不能放过。 食舍之中,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向这边看了过来,显然在等那两个“新来的”接招。 张载知道唐奕的身份,自然不能由着他们胡闹,起身过来。 “不得无理!” 二程一怔,心说,这个便宜叔叔出来干嘛? “唐兄,多包含!小孩子的把戏,当不得真.....” 唐奕玩味地笑道:“这谁定的规矩?” 呃..... 张载一阵错愕,无声看向曾巩。 这里面除了尹文钦那一波,来的最早,学问最深,年龄最大的就是他。 曾巩摇头苦笑:“我可没定规矩,就是张子厚刚来之时,切磋了一番,后来大家觉得有意思,就这么传下来了。” “怎地?” 程颢见曾巩出来说话了,胆子更大。“不敢?不做也行,一会儿就收拾东西离开观澜,观澜不收庸才!” 唐奕点头,扔下手里的馒头。 “这规矩不错!.” “要不,我也定个规矩吧....” “以后在饭堂,谁不好好吃饭,瞎特么找事儿,就给老子饿一天,长长记性!” ...... 第277章 大炮打蚊子 本来唐奕就掐着半拉眼珠子的看不上程颢、程颐。 特么你还敢上老子这里得瑟,唐奕能惯着他们吗? “以后在饭堂,谁不好好吃饭,瞎特么找事儿,给老子饿一天长长记性!” 一句话,满场皆惊! 宋楷、丁源几人愣了半天,噗的一声就喷出来。 “哈哈哈哈!”宋楷笑的就要岔气了。“舒坦!终于有人回来治治这帮憨货了。” “还有脸笑?” 唐奕一句话就给他咽了回去。“瞅瞅你们怎么混的?都指着鼻子,骑到脸上来了,还不扇******!?” “呃....” 宋楷一下憋了回去。心说,你是不知道啊,现在书院一切以学业没基准,学渣没人权啊! 那边程颢拧眉道:“你凭什么立规矩?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等吃饭?” 唐奕眼睛一立,“凭老子说了就算!” 奶奶的,学业上几个师父说了算,我管不了你们,但在生活上还治不了你了?别说吃饭,在观澜,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是老子供着你们,你看我说了算不算? “王伯!”唐奕说干就干,朝着厨房的方向大吼。 应声从厨房跑出一个老汉,正是王里正。 自从回山村的村民并入书院掌管后,王里正就专门管餐食这一块儿。 “哟,我就说这几日门口的喜鹊叫个不停呢,原来是唐少爷回来了!可把你盼回来了。” 王伯见了唐奕,跟见了自己亲儿子差不多,这可是整个回山村的恩人。 叙旧有得是时间,唐奕一指程颢、程颐,“这两位今天不给放饭!以后您老帮盯着点,谁敢在饭堂扯东扯西,当日一律不给饭吃。” 王里正一看是那程家俩小子,平时就他俩事儿最多,有一回还站到桌子上高谈阔论。 “好勒,听少爷的!” 程颐这下不干了,指着王里正叫道:“你谁啊!?一个下人也敢不给我们饭吃?” ”凭他是我长辈!“唐奕一拍桌子站起来,对王伯喊道,“三天!” “三天之内,他敢进食舍一步,您老就给我打出去!” “小样儿,治不了你!?” 说完,唐奕就往外走,宋楷等人跟上。 唐正平路过程氏兄弟身边时...... “唉,惹谁不好,惹唐疯子。” “他是讲理的人吗?” “唐疯子?”程颢、程颐对视一眼,心中暗叫,特么怎么不早说? ...... 出了食舍,唐奕没回房,而是拐到了范仲淹的院子。 一进屋,就见老师正在和甄姨用着早饭。甄姨边上坐着个五岁大的娃娃,正是小幺儿,范纯淬。 范仲淹低头喝着粥,连眼都没抬,装没看见。 唐奕也不自找没趣,凑到幺儿身边,“小幺儿,都这么大了,哥都快不认识了!” 幺儿跟他爹一样,理都不理唐奕,专心对付个肉馒头。 甄氏白了唐奕一眼,嗔怪道:“疯够了?知道回来了?你师父可是说了,再不回来,就见不到他了。” 唐奕一缩脖子,“哪能呢?老师这身子板,我再疯个十年八年回来,老师依然能把我踹出去!” 甄氏无语。 “都二十了吧?还改不了贫嘴的性子。” 说完,看向范仲淹,“你不骂两句?” 范仲淹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唐奕,却对甄氏道:“让他滚出去,影响老夫吃饭!” 甄氏把他手里的空碗夺下来,“还吃什么?孙先生可是说了,让你少食多餐。” 范仲淹被夺了饭碗,好不顺气,抢白道:“老夫还没吃完呢!” 可甄氏哪还给他说话的机会儿,帮着使女,三两下就把桌子收了。 “你们师徒聊吧。”说完,就退了出去。 唐奕心说,还是师娘够意思啊!一会儿得多挑几件带回来的好东西给师娘送来。 屋里就剩下唐奕和范仲淹两人,范仲淹也不跟他废话。 “不走了?” “呃.....不走了.....” “那明年考得上吗?” “呃.....考不上.....” “嗯.....” 唐奕觉得,还不如骂他两句来得痛快。 “辽朝带回来那女娃安排好了?” “嗯!” “瞒得住吗?” “暂时瞒得住。” “那瞒不住了怎么办?两国开战?”范仲淹语气不善,就差没动手打人了。 “瞒不住的时候,辽国想打,也没那个能力了。” “好大的口气!都布置好了?” “差不多了。” “嗯.....” 唐奕说差不多了,范仲淹还是放心的。这个学生狂是狂,但关键时刻还算稳得住。 正要再说,就闻外面一阵骚动。 “圣旨到,唐子浩出来接旨!”禁宫内侍独有的尖厉嗓子传的大半个上院都听得到。 唐奕一震,与老师对视一眼,心说,怎么昨夜刚到,今天早上圣旨就来了? 师徒二人不做多想,急忙整冠,出厅接旨。 颇为意外的是,传旨大监还是熟人,正是老内侍总管李秉臣。 对于这位大监,范仲淹也得礼让三分。 “怎劳大官亲自传旨?” 李秉臣一笑,“陛下这是体谅咱家,让咱家出来透透气。” 说着,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唐奕,“唐大郎,还不接旨?” 唐奕心中一跳,总觉得哪里不对。 “唐子浩接旨。子浩使辽两年有余,舟车劳顿必是艰辛,特准政事堂拟旨赐赏,赏唐子浩于观澜修养三月,逾期不得出。” 靠! 这特么算哪门子赏!? 唐奕心说,赵祯这也太玩笑了吧? 你要禁我的足,就明说呗,怎么还让政事堂下中旨?这不是大炮打蚊子吗!? ..... “草民接旨.....”唐奕硬着头皮接了旨。 李秉臣笑着看唐奕接旨,“陛下说,这三个月,大郎就哪儿都别去了,在书字里好好歇着吧!” “......” 说完,就随着范仲淹进到厅中用茶去了,唐奕很自觉地跟在后面。 进到厅中,李秉臣见唐奕跟了进来,“大郎,是不是好奇?” 唐奕苦笑,“是有点。” “禁足是肯定的。两年不归,只禁足三月,咱家看来,官家还是很仁慈的。” 这一点唐奕倒没什么,只不过..... “也不用大官传旨,又让政事堂发中旨这么正式吧?.” 他明面儿上就是一个无官无职的白衣书生,哪用这么大的阵势? “咱家来传旨,意不在大郎,而是有事与孙先生说。”李秉臣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和唐奕解释道。“至于政事堂发中旨.....倒不是官家的意思。” “谁啊?” “韩琦、曾公亮。” “他们?”唐奕有点不明白了,“他们这是要干嘛?” ..... 第278章 幕后之人 今天第四更,本来想五更的,但实在能力有限,只码出四章。 月初了,有月票的兄弟们,帮着甩一波吧,苍山拜谢! ————————— 其实,这事儿也是挺有意思的。 文彦博去年放到地方去了,宋庠在京中也呆的时间够长了,赵祯顺道把他也发了出去。 现在的朝中,富弼是昭文馆大学士,高居内相之职。 编纂《武经总要》的那位曾公亮被赵祯调回京中,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之职,由回朝的丁度继任。而韩琦自庆历新政之后,终于也能再临开封,出任三司。 而老将军王德用年事已高,请求置仕。赵祯舍不得让王德用就这么退下去,就也把他招回京,进爵鲁国公,挂了西府宰执枢密使的职,让他在家修养。西府军务全由副使庞籍、狄青来分担。 这样一来,朝中还是以富弼为首的一套班子,只不过政事堂的管事换成了曾公亮。 曾公亮做为政事堂新的一把手,自然要拜会一下前任兼天子近臣的内相富弼。 老曾还是很谦虚的,主动请教富弼,说我久不在朝,这几年京中有什么变化没有啊?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啊? 富弼也是实在,再加上赵祯已经跟他摊牌了。 于是富彦国对老曾说:“别动观澜商合,与唐子浩交好,最好他回京之后去见见,对你有好处。” 老曾就不淡定了...... 小官进京要拜山头儿,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我都是当朝首相了,怎么还得去给一个小年轻拜山头? 当然,这里面的事儿,富弼没法跟老曾明说,只能点到为止。 但曾公亮怎么可能服气? 一查这个唐子浩,好家伙,这小子有钱啊!管着全国的官粮运转,几乎垄断京中酒行,还开着开封城中最吸金的华联仓储。 可说一千道一万,他也就只是个白衣书生,让他一个宰相去巴结富商,老曾是做不到地。 而韩琦执掌三司,上任没几天,就听说官家内定了一个财相。 谁呢?唐奕,唐子浩。挚友范仲淹的弟子,才特么二十岁。 我刚上任,你跟我说这个位子有人预定了?就算是十年之后的也不行啊!啥意思,我韩琦不如他? 大宋第一高富帅忍不了,我才是大宋第一高富帅啊!你凭啥跟我比? ...... 当官家的口谕一下来,要禁唐奕的足。曾公亮一震,这个唐子浩回京了?看我怎么给你穿小鞋;韩琦一抖擞,你敢跟我比帅,必须灭之! 于是,以曾公亮为首,韩琦策应的政事向赵祯觐言,要以中旨下发。 意味也很明显,我是官,你是民,谁看重你也没用,给我老实点! 这种小事,赵祯也没必要和宰相对着干,倒乐见唐子浩吃瘪。 ...... 等唐奕明白其中的道理,略一沉吟,回房拿出一张条子交给李秉臣。 “请把此条转交给曾相公、韩相公。” 范仲淹撇了一眼条子,差点没乐出来。 唐奕什么时候吃过亏?那是头几年文彦博借唐奕那一百万打下的欠条。 文扒皮走了,那你们还钱吧! 李秉臣一看条子,也笑了。 “恩,有了这个条子,官家定然是高兴的。” “别啊!”唐奕一声哀嚎。“至少您先给两位相公看看,咱这钱不能白花啊!” 想要钱,唐奕直接说就行了,还拿什么条子?这条子说是给曾公亮看的,其实是给赵祯的,意思很明显,这钱咱们不要了,您老消消气儿。 而给老曾二人看,也是给他们个下马威,别当我不识数儿,想弄我?先把钱还了! 估计曾公亮和韩琦二人看到这条子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这时候,孙郎中到了,范仲淹就给唐奕使了个眼色,二人先退了出去。 “李大官找孙老头不会是......” 唐奕和老师在上院之中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正是。”范仲淹点头。“皇后与苗贵妃都有了喜兆,官家应该是不放心宫里的人,才会让李大官借传旨之名,来回山找孙先生。” 唐奕暗叹,赵祯这皇帝当的也是够苦逼的,身边连信得过的人都少之又少。 猛的心神一动。 “老师,你说,算计皇家与算计我的那人,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人?” 范仲淹道:“不是有可能,是一定是同一人!大宋朝能这般手眼通天的,一个就已经令人骇然,要是两个.....” “那会是谁?” “你猜的是谁?” “我猜....” 唐奕紧咬下唇,“汝南王赵允让!” 范仲淹一顿,停下脚步。“何以见得?” “如果有人不想官家有后,那得利最大的,就是汝南王府!” “嗯!”范仲淹点头。“看来,你这几年除了长脾气,倒是没忘了长脑子。” 其实,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难猜。 能在皇宫动手脚,又让皇帝都查不出来的,在开封,除了几个近亲王爷和几大将门,没人有这个能力。 而既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胆子,还得有这个动机的..... 就更少了。 如若赵祯无子,就只得依先帝当年的做法,在近亲皇族之中过继一子,以备不时之需。 事实上,赵祯刚刚亲政之时就这么干过。当时赵祯无子,接受了皇后的建议,在皇族之中领了一幼童入宫代养。 只不过后来杨王降世,那孩子又被送出了宫。 之后,杨王早夭,又有雍王、荆王也都没活长,但是那个孩子却一直再也没入宫。 那个孩子,就是汝南王的十三子,赵宗实。 眼看赵祯已经四十有一还无皇子降世,若再无龙儿,就算赵祯想拖,朝臣们也不会干了。必会逼着赵祯过继族亲,以立国本。 那过继谁呢? 可能没有人比赵宗实更有优势了,毕竟当年入宫的就是他。 但是,如果只是这些,唐奕也不敢去怀疑一个郡王,还要感谢赵祯的那一次试探。 文彦博上本要监管观澜商合的时候,赵祯玩了个心眼儿,试探了一下众人。当时他先问赵允弼,北海郡王是附议了文彦博的奏请。而轮到汝南王,他却是反对的。 正常的逻辑,赵允弼想对观澜下手,而赵允让反对,应该怀疑赵允弼才是。 但是,真正的逻辑恰恰相反! 如果在不知道观澜之中有赵祯的影子的情况下,把观澜收归朝廷监管,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对皇家,都是有利的,赵允弼附议无可厚非。 只有知道观澜的底细,也知道赵祯肯定不会同意文彦博的奏请之人,才会本能地顺应君心来反对。 那赵允让是怎么知道观澜的底细的呢? 如不刻意去查,他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 至于为什么会牵扯到唐奕,还有心加害? 那就更不难猜了。 当年,赵祯来了一趟回山,回宫之后就把柿蒂养气散给停了。过了半年,张贵妃就有了喜,而现在曹皇后也有了喜,显而易见,是和那趟回山之行有关。 再者,唐奕的观澜商合与曹皇后一家走的又那么近,种种迹象都把矛头指向了唐奕。 不管是不是汝南王,那个打赵祯主意的人,都应该恨唐奕入骨吧? ..... 第279章 让我授课? ————— 一师一徒,一老一少。 两人在观澜上院的学舍与楼阁之间缓步而行,迎着清晨的微暖,说不出的安静平和。 唐奕甚至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有多久没陪老师这般安静地走走了? 绝不止离开这两年。 事实上,自打谋划的东西越来越多,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开始,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情景出现了。 “官家禁你的足,应该也有维护之意。毕竟你在辽朝做的事,可能瞒不过那人,还是低调一点,省得有人拿你来做文章。” 唐奕点头。 这样看来,在回山老实呆着,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咱不出去就是了,正好歇歇。” “哼!想歇?”范仲淹玩味地的一挑眉。“没门儿!” “乖乖给我授课去!” 唐奕谄媚道:“老师放心,民学那边,我明天就会去接手,也该开新课了。” “谁说下院民学了?”范仲淹噎道。 “老夫已经和师鲁商量过了,上院学子学问是有了,但还少些治国浅见和总览全局的眼光。” “啥意思?”唐奕感觉不好,苦着脸道,“您不会又想让我去‘陪聊’吧?” “单是聊聊还显不够。再说,上院现在百多学子,你聊得过来吗?” “不陪聊就好。”唐奕暗松一口气。 不想,却闻老师继续道:“尹师鲁的意思是,干脆单开一科财税课和一门战略课。” ..... 日! “财商之学为你所专,当由你来授课。而战略课,则由鲁国公和你,两人一起授之。” 别闹! 唐奕心说,咱不带这么玩儿的,这特么还不如陪聊呢! “就我这水平,吹吹牛皮还行,给他们上课.....扯呢啊?” “就这么定了。” 范仲淹哪会给他反抗的机会?“这段时候你准备准备,理出一套思路,下月开始授课!” ..... 事实是,唐奕没回来之前,观澜书院在财税和战略方面就已经多有注意。 这一切,都源于上一科大比。 观澜书院一榜十进士,且不说又是状元,又是榜眼的。单十九人入乡试,然后会殿两试十人上榜,这样的升学率就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 外界都在研究观澜为何有如此成就的时候,观澜自身也在总结经验。 范仲淹等人发现,除了有名儒授课尤为重要之外,唐奕在临考前那将近一年的时间,与学生聊政局、聊民生、聊财商,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反观己丑科进士,其实诗赋水平都是旗鼓相当,很难分出谁好谁坏。而观澜上榜十人,出彩就出彩在策论文章之上。 行文优美大气不说,单就言之有物、眼光高远这一点,绝对是别的新科士子比不了的。 范纯仁和冯京的两篇应考论文,让赵祯拿到朝堂上去特别讨论。 范纯仁的治夏之策,更是得到诸位相公的认可,在时机成熟之时,即可做为国策实行了。 看清一切的范杜等人,虽然这两年唐奕不在观澜,但也加大了对这方面的教育力度。 因为之前,尹洙与唐奕聊这些东西聊的最多,所以尹师父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教授财商之道,和培养学生们的全局眼光。 但是,说心里话,论作学问,十个唐子浩绑一块儿也比不上尹师鲁,但论财商,论出歪主意..... 十个尹师父也弄不过一个唐子浩! 所以,唐奕一回来,范仲淹马上让他着手开课,毕竟离下一科大比只有不足一年的时间了。 对此,唐奕当然是扭不过范仲淹的,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但一想到,他要给二苏、二曾、二程、二章,这样的儒生上课,唐奕就有点头皮发麻,更何况还有个张载。 ...... 李秉臣与孙先生在范仲淹的厅里续谈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走时,更是揣了一叠的方子和食疗餐谱。 趁着范仲淹去给儒生受课的当口,唐奕回了一趟自己的小楼,安排了萧观音的住处。 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她身份特殊,住到外面去唐奕也不放心,就在二楼找个房间,打扫一番,住下便是。 之后,他又去民学转了一圈。 民学现在也有专门的讲师,都是上院之前的老儒生,因科举无望才过来的。 现在民学的孩子们,识字已经不成问题了。唐奕还考校了一番数术,发现学的也比较不错。 这个时代的孩子不像后世的小祖宗们,上学跟要命似的。 这里每一个都是苦命百姓家的小孩,有这么一个机会让他们认字进学,每一个人都尤为努力,拼命吸收着能改变他们命运的知识。 从民学出来,就见山下几人结伴而来。正是张晋文、马大伟、曹佾、杨怀玉几人。 杨怀玉急走几步率先到了唐奕面前,用力一锤唐奕的胸口,“可算舍得回来了!” 唐奕笑道:“再不回来,就要出人命了!” “哈哈!” 转脸与曹佾、张晋文、马大伟见过,这几位也都不是外人,连话都不用多说。 一同上山,把潘丰叫了出来,众人就一起来到上院最里面的一个院子。 鲁国公王德用自回京之后,一直在这里休养。 王德用一见唐奕,也是一阵揶揄,”臭小子,回来也不说先来看老夫?” “这不来了嘛!”唐奕打着哈哈,与大家一起鱼贯而入。 一进屋,王德用就换了副嘴脸,把下人都赶了出去,而君欣卓则守在门口。 唐奕见只有君姐姐自己,不由好奇道:“黑子大哥呢?” 君欣卓用下巴一指,唐奕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 好吧,这憨货一回来,就钻到桃花庵的院子里去了。 ...... 这时候不容唐奕多想,观澜商合的各家股东,只差一个赵祯。 当然,赵祯也来不了,只得由曹佾带话。 “说说吧,把我等聚于一处,大郎是何用意?” 一坐下,王德用率先开口,这里面他辈份最大。 唐奕苦笑,“得想点招儿散散财了,不然要出事儿!” 众人了然。观澜商合存的钱确实太多了,再这么存下去,不用外人使招,观澜商合自己就把大宋拖跨了。 既然要花钱,就得先报帐,张晋文把这几年商合累下的资产一一报出。 这些唐奕是知道的,各家也都知道,就是几句话重复一遍。 末了,唐奕问道:“可用的活钱有多少?” “去掉运营所需,差不多六百多万。” 唐奕点头,“那我名下的生意,结余有多少?” 张晋文一怔,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 “没事儿,都不是外人,尽管说吧!” 就因为都在,唐奕才让他说。 面对有些人,有些时候,得讲一个财不外露。 但,同样面对另一些人,另一些时候,讲的就是让大伙儿安心。 比如说......官家。 “不算朝廷欠那一百万,还有三百四十万结余。” ....... 第280章 观澜动 现在的观澜商合,手握几百万贯的重资,就算不拿这个钱去干什么,单单是放在手里屯着,对大宋来说,就是灾难性的。 大宋本就受“钱荒”所困,观澜还屯这么大的钱,无异于雪上加霜。 蜀地出“交子”以纸带币;西北以盐异货;各州以铁当钱,也都是钱荒逼出来,大宋没那么多铜投入流通市场。 而观澜两三年时间就屯了六七百万贯铜钱,这对货币市场的冲击得有多大? 但,为什么赵祯还由着唐奕这么屯钱呢? 因为赵祯放心。 论对钱荒和金融市场的理解,大宋没人比唐奕更明白,赵祯知道唐奕有分寸。 而此刻,唐奕为什么让张晋文把自己的家底晾出来? 晾这个底,其实不是露给曹、潘、王、杨几家看的,而是露给官家赵祯的。 这一趟使辽,加上历练两年,又有人觊觎迫害,让唐奕更加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大宋,与谁为敌都没关系,作出花来也不是问题...... 只要皇帝信你! 皇权大于天,就算赵祯是老实人,他也是皇帝。 所以,只要赵祯信得过你,就算把天捅塌了,也特么砸不着你! 明白这些,唐奕干脆也别藏着掖着,小爷有什么家底,让赵祯心里有数,就像观澜商合一样。 只要赵祯放心,一切都好说! ..... 几家一听唐奕自己手上就有三百多万的余钱,也都暗暗乍舌。 特么,这孙子也太能搂钱了! 观澜商合活钱加不动产,现在的规模已经不下千万贯。各家占股百分之一,也就是说,有十万贯的利钱。 相比于他们投进去的五十万,好像是少了点儿,但是你要知道,这才不过三四年的时间。 五十万也就是给了唐子浩,才能三四年挣十万。换了谁,也没这个本事。 但是,跟唐奕一比,就都是渣渣了..... 这孙子进京才几年?五年! 五年他搂走了这么多钱! 难怪唐奕说,再不散财就要出大事儿了。 特么观澜和他一共吞了近千万的铜钱,大宋每年铸币才多少?不出事儿才怪。 ...... 唐奕一阵沉吟,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动用的资金有九百万左右。 “应该够了!” 曹佾一哆嗦,“什么够了?” 散财他理解,就是开新生意呗,让钱动起来。 只是...... 九百万贯才“应该够了...”? 这是啥生意? 唐奕也不多说,让马大伟拿出山河图。 在图上一点。 “你们说,如果把这里打通,会怎样?” 大伙儿凑过脑袋细看,不由拧眉。 “你要修河!?” “对啊,修河!”唐奕笃定道。 “但是......要修河也是修黄河,为何修这里?” 朝廷要借钱修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唐奕这个时候要给钱修河,虽然有点意外,但也能理解...... 可是,他要修的,不是黄河! 而是..... 而是,汴水上段! 唐奕道:“黄河现在还不是时候,目前来看,只有修这里最有搞头。” 严格意义上说,唐奕要修的也不是汴河,而是通济渠,即隋唐大运河。 隋统一中原,结束了东汉之后四百年的分裂局面。隋炀帝将都城由长安迁至洛阳,开挖了通济渠,西通关中,南至江淮。 这条运河把黄河与淮河联通,形成了中原连通江淮的水道网络。可以说是意义深远,功在千秋。 但是,唐末战乱,五代纷扰,大运河一来疏于维护,二来黄河频繁泛滥,至使通济渠上段,也就是洛阳到开封这一段河道阻塞,彻底荒废了。 如今只余通济下段,也就是汴河,北起开封西北,南至泗州这一段河道,还能行使运河的功用。 南来的运力只到开封就不能再北上,洛阳之槽船也不能借此南下,黄河水运更是到大名府就要停住,图望二百里外的开封兴叹。 唐奕这几年一直在想,想让大宋的经济活起来,制约最大的无疑就是运力。而发展运力,陆路是暂时行不通的,只能在槽运上下功夫。 只要把通济渠上段重修,不但把黄河与江淮在内陆的联系打通,而且槽船直入洛阳,亦可深入西北,对大宋的意义将是颠覆性的! ...... 唐奕这么一说,几家都是带过兵的,自然知道其中的深意。 这一段几百里的河道一通,那意义可就太大了! 不说槽运行商,单往西北、东北的边境送军粮,就比陆路省时、省耗太多太多。而且,从开封向西北运兵,可直接行船至永兴军路,向北也可直达宋辽边境。 王德用扒着地图看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越看眼神越亮,越看越兴奋...... 可是,最后还是一叹,“好是好,但估计阻力不少。” 修通济渠不是没有人想过,太祖当年就想打通这条运河,然后迁都洛阳。最后,却在朝臣的一片反对之声中,只好做罢。 唐奕现在想修,估计也会有人反对。 “国公爷放心!现在已非当年的太祖朝,只要不涉及迁都,不动勋贵们在开封的即有利益,通此河有百利而无一害,应该阻力不大。” 唐奕这么说,王德用也觉有道理。就算有人阻拦,单修这条河的意义之深远,就值得试一试,哪怕和朝臣们掰一掰手腕也是值得的。 但是,潘丰却有不同意见。 “大郎...”潘丰皱着眉头。“修这河好是好......但是.....” 他是想说,对咱们有啥好处?上千万的资金就这么砸进去!?这也太无私了吧? “姥姥!” 唐奕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咱就是提个建议,想白花钱给他们修,做梦去吧!” “那你要怎么运作?”曹佾有点不明白。唐奕拿钱修河..... 修河有什么赚头?本身就是个赔本儿赚吆喝的事情。你就算玩儿出花来,最多算是把钱借给朝廷,吃点利息? 却闻唐奕道:“让朝廷拿这段河道入股,咱们出钱修河,通航之后,在河道设卡收钱。” 噗!!!! 众人绝倒。 “你要收过路钱?那和强盗有什么分别?这不扯淡吗!?” 唐奕一扁嘴,“老子花钱修的河,过船给钱天经地义,有本事你别走啊!原来的路没封,谁也没逼着你非走我的河。” 走高速就得给过路费,多正常点事儿。 很难理解吗? 几位都有点傻眼..... 潘丰呆愣道:“能行吗?” 王德用道:“还真没准?大郎说的没错,不想走,就按原来的路绕呗!” “可是,朝廷也不能同意吧?” “能!”曹佾笃定道。“给分成,又不用出钱,这好事儿哪儿找去!?” “只不过....”曹佾看向唐奕。“一下扔进去上千万,就算收过路费,到猴年马月才能回本儿啊?还不如把钱借给朝廷吃点利息......” 唐奕神秘一笑。 “你猜......” 这特么可比后世的高速公路来钱快多了! 中原腹地,就这么一条上通黄河、西北;下通江淮、东南的大动脉。把通济渠握在手里,就等于掐住了大宋的脖子。 估计到时候,等着数钱,你都数不过来! 猴年马月? 到时候,别闲来钱太多,吓着你们就行了! ... 第281章 天下惊 泡泡又万赏了,谢了兄弟! ———————— 观澜商合是“民营资本”,而通济渠上段则是“国有资产”。 以民营资本侵吞国有资产..... 唐奕攒了好几年的钱,就是为了玩这把大的! .... 既然大伙儿没意见,就只等曹佾报到赵祯那里,等皇帝最后拍板儿了。 让他们都散了,唐奕则自己来到码头。 昨天夜里回来,到现在还没卸船呢。 唐奕要自己来亲自监督卸船,是因为他怕佣工们弄不明白,把他的宝贝弄乱了。 什么宝贝? 嘿嘿..... 一船都是石头。 而且,不只这一船,后面还有三船,装的也是石头。这是唐奕在外面跑了两年的成果——各地的矿石样本。 这其中有大宋知道利用的,还有现在无法利用的地质样本。 这些石头在别人眼中可能没用,但在唐奕这里,却都是宝贝。 ..... 曹佾急着回京,正看到唐奕在码头组织人抬石头。 过去一看,好家伙,金子也不用这么上心吧? 就见一类一类颜色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都是用上好的木箱装着。箱外还贴着纸签,出处、品名、性状,那叫一个详细。 曹佾拿起一块灰突突的石头在手里把玩。 “铬铁石?这不就是烂磁矿吗?” 唐奕一把抢过来。 “你懂个屁!这可比磁矿金贵得多。”说着,小心地放回箱子。 “对了,帮我个忙。” “什么忙?” “这种石头是在益州找到的,有大用。但是,蜀地往出运太难了,帮我撒出去点人,看在别处有没有。” “啥大用?”唐奕说的大用,那应该不小啊! “等过两天得空,弄出来再说。让你后山的炭场,给我精选三千斤上好石炭备着。” “行!”曹佾点头。 “这又是啥?” “钨矿石。” 好吧,曹佾一个也没听说过,一个也没看懂。 正好船来了,曹佾上船回京,临走还说了一句,“等我好消息吧!” 官家对于修河应该是没意见的,就看赵祯怎么过朝臣这一关了。 ..... 赵祯知道唐奕回京之后会有动作,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混小子打起了通济渠的主意。 可是一细想,也觉得此事可行。 正如曹佾所说,朝廷在这件事上不吃亏,而且打通通济渠对大宋的意义确实很大。 以前还不觉得,自从观澜运力在救灾、货运等各方面发挥出巨大的作用之后,赵祯也认识到“流通”的重要性。只要全宋这盘大棋能被槽运搞活起来,以后局部的灾害就不再是大难题了。 而且,曹佾等人担心朝中的阻力,在赵祯这里也不算问题。 别忘了,他是有名的会“活稀泥”! ..... 赵祯先没提修通济渠的事情,而是想要修皇宫。 北宋皇宫出了名的寒酸,赵祯和他前面那三位皇帝,个个都想好好修一修皇宫,但不是皇宫边上的百性不肯拆迁,就是朝臣们大力反对。 这次再提修皇宫的事情,大臣们当然是.....不同意。 您还是将就着吧,别说现在咱没钱,有钱也不给你修。 不同意,是赵祯意料之中的。不同意好啊,那咱们就再议一议修通济渠的事情。 哦靠! 这更不能同意了。 别管谁来修河,也别管朝廷花不花钱,修好了之后,你要迁都怎么办? 以前,太祖要迁都,朝臣们的理由就是运河不通,往洛阳运粮、运兵都是大问题,开国近百年不修通济渠的原因也在这里。 开封不适合做都城,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这里却适合做商业中心。近百年的累积,各大家族在开封的利益根深地固。 所以,宁可不修这条河,也不能让皇帝动了迁都的念想。 ..... 不让修河,这也是赵祯意料之中的。 好,又不同意是吧? 那就把修皇宫和修通济渠的事儿拿到一块儿来议。 这下大伙儿傻眼了.... 曾公亮最先反应过来,觉得哪里不对。 想了好久,终于明白了。 越祯要修皇宫,其实就是给大伙儿吃定心丸。你看我把大内修缮一番,这是要安心在开封呆着的,根本没迁都的打算。 我要想迁都,还修什么皇宫啊? 而这个时候,富弼、丁度、包拯,吴育,连带架空的枢密使王德用,都跳出来发声了...... 同意修河! 富弼、丁度自不用说,和观澜穿一条裤子的;包拯则是凡对国家有利的事情,他一律支持,而且不记后果。 至于吴育.... 说心里话,吴育这几年在朝中过的有点昏昏愕愕,以他的水平根本看不懂几位相公在下什么棋,但是,幸亏他交下了宋庠这位挚友。 宋状元在临出京之前给吴育支了一招,少说多看。看不懂的时候,就跟着富弼走,准没错! 于是,富弼跳出来,他就也跳出来了。 而外在京外的文彦博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加急上本,同意修河。 就连陈执中,在朝外也上疏附议。 有人牵头,再加上赵祯做出了姿态,那些怕修完河就迁都的朝臣自然声音也就小了。 但是,曾公亮和韩琦郁闷啊! 一个首相,一个财相,本来照这个结果,直接同意修河不就完了? 可是,现在和修皇宫联系在了一起,你说修不修吧? 只能修啊!只有修了皇宫,大伙儿才能都安心。可是修皇宫得花钱啊?韩琦当然不乐意。 好吧,赵祯这一手玩的漂亮! 不但修了河,还把皇宫也拴上了。而且,他真正的用意还在后面! 朝议通过了,修通汴水和翻新皇宫两见大事。 修河的事还没落实,但修皇宫,赵祯却等不及了,立刻下令工部召募工匠,没过几天就开工了。 反正也要修,快点更好,大伙也没人说什么。 不过,开工又没几天,赵祯又出来说话了..... 以宫中改建,人杂声燥,而皇后与贵妃都有身孕,不易在宫中休养为由,要出宫静养。 哦靠,你早干嘛去了!?知道皇后有孕,你还急着开工?意图不要太明显行不? 出宫去哪儿? 当然是观澜书院! ...... 对此,唐奕只有竖大拇指的份。 皇帝就是皇帝,走一步看三步。借着修河的名义,一下干成了两件事。 一是,几辈子没修成的皇宫,让他给办成了; 二是,皇后出了宫,赵祯一直担心的胎孕安全问题,也就随之解决了。 高!真特么高! 唐奕这段时间,一边把运回来的各种矿石,进一步分类保存,一边琢磨着怎么给上院那群“祖宗”们开课。 眼瞅就是月底,下月初一,他这个“小教谕”就得出来见人了。 ..... 赵祯再一次驾临观澜,倒也没什么特别。 年年都来,早就轻车熟路了。只不过,这次多了曹皇后、苗贵妃等一些禁苑宫人。 而且,来了之后,也没急着召见唐奕,他是打定主意要晾唐奕三个月再说。 赵祯不找唐奕,有人却来找他。 正是曾公亮和韩琦。 修通济渠的事儿虽然定下来了,唐奕也答应给朝廷分成,但是分多少可还没说呢。 这事儿,得首相和财相一起来和唐子浩谈。谈多少,就看曾、韩二人的本事了。 在这事儿上,赵祯明确表态,不参与。 在他看来,无非是左手换右手,哪边吃亏,他都不吃亏! ...... 第282章 想念文扒皮 四更粗暴求票。 看得过瘾,就甩一张吧.... 还有第五更,应该得十二点之后了.... ———————— 本来,曾公亮是让人传唐奕来见他的。 对于这位富的流油,敢凭一已之力来修通通济渠的人,曾相公还是没什么好感。 毕竟在曾公亮心中,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再有钱,也只是个贱商,与我这个士大夫,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上。 但是,唐奕对传信小吏的一句话,差点没噎死曾相公..... “爱谈不谈,没空搭理他!” .... 好吧,曾相公这个十三没装成,只得亲自来找唐奕。 来的路上,他还在想,富彦国让我来找这小子“拜山头儿”,现在可好... 真成拜山头儿了。 一见面,唐奕又是只一句话,就把曾公亮和韩琦挤兑的不轻。 “两位相公,是来还钱的吗?” 唐奕也是够贱,欠条给他们看过之后,就让赵祯收去了,那一百万肯定是不要了。 可他现在还提,就是故意挤兑这两位。 曾公亮老脸一红,心说,哪来的一百万还你? “还钱的事儿....且要等等....” 曾相公还不知道,他让唐奕耍了。 唐奕一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此为信也。两位相公,当知‘信’为何物吧?.” 你妹!! 曾公亮暗骂,让他抢白了,这是用“仁义礼智信”来嘲讽我等无信? 他还是脸皮不够厚,这要是换了文扒皮,一句话就把唐奕顶回去。 “你借据上又没写还款之期,现在没还,也不算我无信。” 曾公亮无言以对,韩琦只得跳出来道:“官家令我等,来与子浩说谈修河之事。” “哦!.”唐奕点点头,把官家都搬出来了。 “怎么个谈法?” “嗯.....”韩琦也不会了,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啊! “不然,还是子浩说出一个章程吧!”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朝廷出河段,帮着募集民夫;我出钱、出物。就这么简单点事,还有什么可谈的?至于修成之后的分账嘛.....” “朝廷六成,观澜四成!” 还没等唐奕开口,曾公亮就抢白出声。这时候也不能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该争就争吧。 “多少?”唐奕以为自己听错了。 “朝廷六,你四!”曾公亮咬牙重复。 我呸,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黑子,送客!”唐奕都懒得和他谈了。 “别别!”韩琦急忙打圆场。 “曾相公出价,子浩还价就是。生意本就如此,何必动了真怒?” “呦!原来两位相公是来谈生意的啊?小子只当相公不耻与我等贱商为伍,这是要以权压人,直接吃定我唐奕了呢?” 曾公亮一阵无语。 现在他也算是摸准了,这混蛋小子,就是个不吃亏的性子,记仇的很。 “那,那你说多少?” 曾相公还是服软了,六成就是扯淡,人家出钱出力,就给四成? 唐奕一笑,“咱也不来虚的,给你们两成就不少了,毕竟朝廷分文不用出,只要下道旨就行了。” “不行!”曾公亮和韩琦异口同声的大叫,“两成太少了吧?” 唐奕一撇嘴,“那没得谈了....” “子浩,再加点吧!” “没法加,你们还是回去告诉官家,我不修就是。” “别啊!!” 二人心中暗苦,修河这事儿要是没人提,或者朝上就没通过,那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传的狒狒扬扬,要是就这么黄了,那可就是他们两个的锅了。 依唐子浩的尿性,他再把曾公亮张嘴就要六成的事儿说出去,那就更热闹了,曾公亮有理也说不清了。 “两成确实太少了,朝臣亦无法交代,子浩不会是奔着谈崩去的吧?” 曾公亮心说,我把锅甩出去,是你要奔着崩了谈,可不是我搅和。 唐奕一叹,极为肉疼地道:“二位相公也要明白我的苦衷,还不知道得修到什么时候呢?就算修通,也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把本钱收回来,这事风险太大啊!” “要不,这样吧,朝廷欠我那一百万,我也不要了,就当是给朝廷两成份子。再加一百万的买河钱,二位以为如何?” 两人一听... “咦?不错啊!” 把那一百万的账扔了,可比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拿到手的份子钱实惠得多。 “一言为定!”二人还挺高兴。 只不过,回去后,差点没让赵祯笑话成傻叉! 有没有修河这事儿,那一百万唐奕也不打算要了。俩人加一块都一百岁了,让个二十岁的愣头青忽悠地一愣一愣的,这宰相是怎么当的? 那边,唐奕也在吐槽,当初一冲动把文扒皮弄下去了,耽误多少事? 这要是文彦博在京中,还用他费这么多话?给朝廷两成,文扒皮都得觉得给多了。 ..... 敲定了分成的事情,其它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观澜打河工测算,形成初步计划,报到朝廷,朝廷再以官方的名义募集徭役。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还有一个事儿没谈拢。 就是修通之后,由谁来收费的问题,曾公亮想让朝廷派官吏设税监,以河税的名义收上来,在统一和观澜结算。 曾公亮这么干,主要就是怕唐奕民资收费开个不好的头。而且还怕唐奕贪得无厌,设的价码太高。再加上,谁知道他收多少?万一收一万,他说他收了一千怎么办? 对此,唐奕当然不干了。 他倒不是想玩曾公亮琢磨的那些小把戏,而是一旦这个卡子掌握在朝廷手中,那观澜每年进多少钱,不就全露馅了吗!? 再说,官方收税,看起来正规公正,其实真不一定比唐奕自己收来得实惠。 你怕我谎报,我还怕你贪污呢! 最后,两方谈不拢,还是赵祯和富弼出面,强行把收费权给了观澜。 这个时候,唐奕真的是无比想念文扒皮! ..... 唐子浩于五月初一,在上院开讲《财税》,这在观澜书院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不过,对此事,不但上院的那些未来大牛们不屑一顾,就连随赵祯在观澜办公的朝臣们也都摇头想笑。 那唐疯子不在京城两年多,这两年可是消停的紧。怎么一回来不去祸害城中纨绔,反而开始祸害起自家书院了?他也能授业?范希文到底怎么想的? 赵祯虽然知道,在财商之上,唐奕的见解非常高。但他也想像不出,那个动不动就放炮的混小子,怎么站在堂前给儒生们上课。 初一那天,赵祯特意换上便服,由范仲淹陪同,准备去听一听。 而对“大宋未来财相”心有不服的韩琦,也特意抽出时间,去看唐子浩到底有什么本事给人上课! ...... 第283章 数术之学 五更,已废,求票,求打赏。 ———————— 给观澜上院的“学霸”们授课,唐奕表示压力很大啊。 所以,为了壮胆儿,他觉得不能一个人去上课,怎么也得拉几个站场子的! .... 可等到初一那天正式授课之时,虽然信心满满,且带了一群“手下”。 但唐奕一进到上院的大课舍,还是吓的腿肚子一软,差点没栽地上。 课舍是后来建的,当初没想过观澜会有这么多学生,所以都是几十人的小学舍。直到小学舍装不下了,才建了两处可容两三百人同时上课的大课舍。 此时,课舍之中密密麻麻坐满了学子,观澜上院有一头算一头,一个也没少。 倒不是大家勤奋好学,有一多半都是来看唐子浩笑话的。 他们是想看看,这位连十三经义都没看全的唐疯子,作诗只写一半的“半阙郎”是怎么上课的。 ... 好吧,要是光这些儒生,唐奕倒也没什么,混不吝的唐子浩啥时候怯过场!? 只不过,一进屋,就见赵祯端坐在课舍的最后排.... 唐奕一声哀嚎,本来就怕露怯.....您老来凑什么热闹啊? 除了赵祯,还有范师父和尹师父陪在他身边。曾公亮和韩琦两人也在,眼神儿里都是戏虐。 富弼加丁度也没少,还有几个没见过的,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奶奶的! 这么大阵帐别说他唐奕没见过,范仲淹上课的时候,也没官家和一群大儒名臣在后面听着吧? “嗯~!嗯~!” 唐奕使劲清了清嗓子,已经这样儿了,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万幸啊,早有准备! 一挥手,把几个“手下”招呼进来。 儒生和大儒们一看,不由皱眉,这唐子浩搞什么鬼,弄一群娃娃进来做甚? 没错.....就是一群娃娃。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寻常百姓家的娃娃。大的不过十三四岁,小的更是只有八九岁,嘴角还流着哈拉子呢! 知道其中玄机的宋楷和范纯礼等人,差点没笑出声来,唐大郎这是要用娃娃打脸? 后边范仲淹坐忍不住乐了,笑骂道: “这混小子......” 赵祯闻声一疑:“卿家笑什么?此间有玄机?” 范仲淹道:“玄机倒没什么,只是大郎所设民学里的孩子。” “哦?民学的蒙童?”赵祯觉得有点意思,民学的蒙童带到这里做甚? “陛下可别小看了这些孩子,等下定让您大吃一惊!” ...... 正说着,就见唐奕已经站到了讲台之前,拿起粉笔回身急书: 《财税》 一、数术。 二、钱。 写完,转过来,把粉笔往讲台上一扔,故作深沉道: “师不弃,令奕于此,开财税一科,然财钱、税政、商途,货通,皆倚数术之基.....” 范仲淹在后面听的眼皮直跳,忍不住出声道:“好好说话!” 呃.... 唐奕一窘,惹得堂下诸生一阵哄笑。 大家心说:就是嘛,没那两下子,还拽什么古文?能把白话说清楚就不错了。 “好吧!” 唐奕一摊手,这时候反倒不紧张了。特么讲数术和挣钱,还有谁比小爷更权威? 怕个囊球! “学财税之道,数术得过关,别我讲了半天,你们连十以内加减法都得掰着手指头算,那还听个什么劲儿!?” !!! 这话太伤人了... 一屋子的儒生,哪一个不是人尖子?唐奕说他们得掰着手指头算术,这是赤果果的侮辱啊! 只闻唐奕继续道:“所以呢,咱们第一天上课,也别讲什么高深的的了,先说数术,再说说这铜臭之物,估计就够你们消化了。” ..... 要不是官家在坐,下面的儒生早就暴走了,这纯粹就是侮辱加糊弄啊! 数术? 爷通读《九章算术》、《张丘建算经》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再说了,钱有什么好讲的?读书人重义、轻利,最看不上眼的就是钱! 唐奕可不管他们想什么。 “这样吧,数术之道,博而难精,让你们跟我比有点欺负人.....” 一指身边的几个蒙童,“你们只要比这几个孩子的水平高,就算你们过关了,也就有资格听以后的课,如果连这几个孩子都比不了....” 唐奕一摊手,“那就请先去民学把数术之学补起来,再回来听课。” 噗..... 宋楷喷了。心说,你要来下马威,也不用这么狠吧? 让这些学霸去和一群蒙童一起听《三字经》、乘法口诀? 那画面太美,宋楷都不敢想。 而他现在想的是,这屋里连上那几位相公在内,有几人能比得过那些娃娃。 估计自己都得去民学回炉了。 别的不敢说,单数学这一块儿,民学的那帮孩子绝对是碾压一切的存在.。 有的儒生实在忍不了了,就算官家在此也管不了了,愤然起身。 “怎么比?” 唐奕一看,呦!面熟,这不是曾巩吗? “你随便出题考这些孩子,若答不出算你过关。之后,我再出一题,若答得出,也算你过关。” “好,听好了!” “竹高一丈,末折抵地,去本三尺,问折者高几何?” 唐奕一拍脑门儿,“要不,你换一个?这个太简单了。” 曾巩火气上涌,“简单你倒是答啊?” 唐奕苦笑,“王济,你来答吧” “我不答。” 没想到,唐奕点名的那个孩童一口回绝。众儒生心说,原来是吹出来的,第一个就卡住了。 不想,叫王济那少年下一句话能把人气死。 “这题也太没难度了,老师还是让憨娃来吧。” 赵祯万金之躯都没绷住,笑出了声儿。 “还真是什么人教什么样的弟子,大郎的弟子跟他一样,狂的紧呢!” 而那里最小的那个娃娃正是憨娃,嘴边那条晶莹甚是惹眼。一听有人叫他,奶声奶气地欢叫道:“我来,我来!” “是四尺五寸五!不就是勾股定理吗?俺前天刚学会呢!数儿都和这题一样,都不用算。” ..... 唐奕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曾巩,可不是兄弟要踩你,你说,你出这个头干嘛? 曾巩臊的脸色通红,本以为考几个娃娃,折竹题就够了,没想到,连最小的都会.... “我来!” 程颢见曾巩败了下来,立刻起身,官家可是在呢,这是多好的表现机会啊! “听好了!有鸡鸭兔同笼,共首三十,脚七二,问....” “停停停!” 唐奕实在听不下去了,“什第折竹题,鸡兔同笼题,这种从数术古书里扒下来的,就别往出说了,有没有新鲜的!?” 程颢一声哀鸣,你倒是让我表现完啊! ..... 儒生们出的题,不是考校勾股定理的折竹题,就是从算经里扒出来的“鸡兔同笼题”。 这种最基本的勾股定理和一元一次方程,早在民学幼童入学的第二年,就已经能轻松解出来了。而且,非是这种只认题,不认理的刻板解题。 现在大一点的民学生,可以解三元一次方程组。再聪明好学一些的,平面几何难一点的题和“因式分解”都可以试着解一解。 下一步,唐奕就要让胡林教他们立体几何和高级数学的东西了。 就上院儒生们学那点东西,不是唐奕瞧不起他们,真不够这几个孩子应付的。 ..... 如今曾巩已经在民学订下了坐位。 程颢、程颐让几个娃娃好顿羞辱,去和曾巩作伴了。 唐奕就想问问.... 还、有、谁! .... 第284章 第一堂经济学 谢谢“书友150920150555692”的万赏! —————————— 下面还有人想起身试试。 宋楷眼尖,一见身边的小儒生有起身的意思,忙一把拉住他。 “苏子瞻,你要干嘛?” 小儒生一脸的兴奋,“我也出个题玩玩呀!” “老实呆着吧!你爹都不敢在唐子浩面有买弄数术,你逞什么能!?” 宋楷他们几个纨绔唯一合得来的,也只有苏家兄弟,那也是因为早与其父相识的缘故。 “哦!”小儒生悻悻然地缩了回去,他爹都不行,那他肯定也不行了。 十四岁的苏子瞻还是脱离不了对父亲的盲目崇拜的。 ..... 唐奕见半天没人起来发问,不禁摇头。 这个结果是他意料之中的,但过程却是出乎意料的差。 当下,他也不浪费时间了,让他们一个一个起来受辱,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我出一题,谁答得上来,自不多说;答不上来,明天就去民学抄课表,自己挤时间去上学。” 说完,拿起粉笔在墨板上写道: 有铜钱、当五钱、当十钱各十枚,取其中十五枚,得钱七十文。问,铜钱、当五、当十,三种各几枚? “此题可以回去算,若不得解,去民学随便找个十二岁以上的孩子问问,也就知道了。” 说完,唐奕欠揍地一笑,“咱们明天民学见哦!” 靠!他也太贱了! 众儒生无不绝倒。这是认死了咱们答不出来,明天都得去民学报道啊! 可是, 还特么真答不上来啊.... .... 有的儒生已经开始用最笨的方法,一个数儿,一个数的去试了。 “铜钱十枚,当五五枚,当十.....不对!” “铜钱五.....” 好吧,唐奕进屋的时候说的一点没错,真都掰着手指头在算了。 范仲淹暗暗点头,唐奕弄这么一出,虽有卖弄之嫌,但却成效斐然。 最起码,百多儒生都收起了轻视之心。 年青人其实很简单,年青气盛不假,但你有真本事,也很容易得到大家的尊敬。 而赵祯则在感叹,唐大郎是怎么把那些孩子教的这么厉害的?民学的娃娃都这个水平? 还真的都这个水平! 如此简单的三元一次方程若他们还答不上来,那唐奕没法给他们讲什么统计学,更不用提基础的财会知识了。 ...... “好.....” 压住了场子,唐奕颇为满意。 “回去慢慢数,手指不够,可以把脚指头也用上!” 贱人! 原来对唐子浩没什么恶感的儒生,现在也恨的牙痒。 没这么挤兑人的就。这些可都是各地的人尖子,大家乡不说用下巴看人也差不太多。 现在让唐奕说成,手脚并用才能算明白数儿的无知小儿,谁能乐意? ...... “那咱们继续上课,接下来说——钱!” “谁能说说,什么是钱?” “哼...这有甚可说!”有儒生还没缓过来,悻悻然地嘟囔,“钱就是钱呗,买东西用的!” 唐奕也不和他们计较,“太笼统了,有更具体一点儿的吗?” “.....” 见无人能答,拿起粉笑,唐奕在墨板上写下: 钱,即——货币! 是用作交易媒介、储藏价值和记帐单位的一种工具,是专门在物资与服务交换中充当等价物的特殊商品,是社会的商品价值观的物质附属物和符号附属物。 下面的儒生们又傻眼了... 就是一个钱,多简单点事儿,怎么让唐奕说的这么复杂,所用句子之中的名词听都没听过,看都看不懂啊? 而后排的曾公亮等人却是另一番心情。 唐子浩虽然用了许多新词,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整天和民生、财税打交道的宰相们来说,却是看得懂的。 而且,他们很明白,钱,看似简单,却正如唐奕写在墨板上的一样,一点都不简单,只是就连他们也没如此详尽的总结过什么是钱罢了。 唐奕写完,知道很多人都看不懂,只能逐字逐句的去解释给大家听。 儒生们虽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钱说的这么复杂,但都不是庸人,细心记下。 “货币,也就是钱,是商品交换的产物。 在远古社会末期,最早出现的货币是实物货币。一般来说,游牧民族以牲畜、兽皮类来实现货币职能,而农业民族以五谷、布帛、农具、陶器、海贝,珠玉等充当最早实物货币。” ...... 解释通了“什么是钱”,唐奕又马上开始讲钱的发展史。 “秦赢政统一度量衡,统一币制......” 他讲了以物易物的原始社会,讲到秋春战国的货币混乱,再到秦统一货币的意义...... 唐奕就像在陈述一段历史,只不过,这段历史之中记载的不是哪一朝,也不是哪个人,而是君子轻而远之的——钱! 大家听着,开始只觉有趣,慢慢的就收起了轻视之心。 唐奕讲了什么是钱,钱的意义,再把这些定义套用到钱币发展的历史之中,很多人这才猛然意识到:唐子浩所说的“钱”是一朝民生,和占满铜臭的“利”,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钱”并不是那么简单! 随着唐奕细讲为什么单用铜制钱;为什么金银不以官方形势走入流通市场;为什么大宋会出会“钱荒”...... 众人终于借着钱的概念,认识到货币的重要性,进而对整个大宋的经济形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然后,就听的更加认真。 赵祯在后面眼冒金光,这些知识对于治国来说,可比一千一万首好诗来的有用的多。 一众大臣则是目瞪口呆。 直到此刻,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上一科观澜出去的学子,有那般见识和能力。 唐奕讲的这些,在大朝臣们看来,并不新鲜。能立于庙堂之上的文臣,要是这点见识都没有,也就不用混了。 但是,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为官几十年,从朝堂到地方走了几个来回,逐渐靠经验总结出来的“为政之道”。 可以说是,书本上没有,老夫子不教的东西。 唐奕现在把它总结出来,形成理论,再授于这些白衣儒生,使他们在没进考场之前,就对国家、对民生就形成一个笼统的概念,这份财富,可以说的无价的。 再加上,范仲淹、杜衍这样的名臣把自己为官的经验传承下去,观澜的儒生怎么可能不高人一筹? 这可比照本宣科的所谓名儒夫子强多了! ...... 唐奕要是听到几位朝臣的心声,一定嗤之以鼻。 几十年的为政之道就想总结出来这些东西?这可是几百年,无数人,无数精力的结晶,这叫科学。懂吗? 这可不是放眼一朝一地,几十年的光景就能总结得出来的。 .. 整整一个半时辰。 原本半个时辰的课时,唐奕讲的起兴,下面听的也认真,一时没收住,唐奕把宋之前的钱币发展史,外加各朝货币政策,一气讲完。 直到嗓子都冒烟儿了,唐奕才意识到,一个上午都差不多过去了。于是哑着嗓子苦笑道:“我觉得是时候放课了,若有疑问,课后可单独找我。” 下面儒生一听“放课”二字,先是一怔,接着猛然一醒,随即嗷捞一声,夺门就跑。 唐奕瞬间不淡定了.... 咱讲的有那么差吗!?这么迫不及待的就逃了? 见宋楷也使劲往门外挤,唐奕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道:“很没意思吗?怎么都跑的这么快?” 宋楷一把甩开唐奕的手。 “别特么挡我,老子憋不住了!” ...... 第285章 关于“钱”的推演 好吧,本书大盟主“陈志扬”同学要征婚!!! 年少多金会做饭,暖床嗨歌样样通... 有意者可加书友群:492、610、427 哦对了!非诚匆扰...... —————————————— 一个半时辰啊! 特么唐奕整整说了一上午,就算再好学的儒生,一听“放课”二字的第一反应也是....尿急。 不往出跑还等什么?走慢了连坑儿都占不上。 .... 唐奕愣愣地看着宋楷飞奔而出。 而曾巩则一边往出挤,一边指着唐奕叫道:“别走,且等我回来,关于钱荒之议,尚有疑问请教!” 我等你妹啊? 唐奕猛然大叫,“让开,还有没有点规矩?先送陛下!” 众人一怔,这才想起,皇帝还在呢,只得停下来,苦脸恭候。 唐奕则是一揖到底,“送陛下!” 赵祯欣慰点头,关键时刻,唐奕还是很分得清大小王的。最起码没忘了规矩。 在范仲淹等人的陪同下,急步出了课舍。 唐奕则紧随其后。 课讲的不错,赵祯觉得还是得夸几句的,一边快走,一边道: “大郎今日......” 好吧,哪儿还找得到人,只看到一个冲向茅房的背影。 这混小子是用赵祯给他开路,先去占坑儿了! 不过,赵祯现在没时间和他计较这些,因为..... 皇帝也有尿急的时候啊! ..... 唐奕第一次上课还是挺成功的,不但镇住了一众儒生,而且大家的听课热情十分高涨。 主要是,天天都是看老夫子们摇头晃脑的讲经说典,换了谁,也都腻歪。 唐子浩虽然爱挤兑人,但是讲的都是新鲜东西,且时不时还蹦出几句混不吝的玩笑之语,逗的大家颇为轻松,大伙儿爱听那是在所难免的。 范仲淹也觉得唐奕讲的这些东西有用,最起码开阔了学生们的视野,而且只一上午有些意尤未尽的味道。 遂决定,干脆让唐连讲三天,把财商之道的概略讲完,之后再按原本的计划每两天一课的进行下去。 唐奕知道之后,一阵哀嚎。 三天?一上午就够受了,三天不是要命吗? 但师命不可违,下午,唐奕只得硬着头皮接着开讲。 一进课舍,唐奕就心中暗骂,你们特么都很闲吗? 原来,包括赵祯在内,上午那几人一个都没少。 能少吗?唐奕所讲别说漟生们觉得新鲜,老大臣们也没处听去啊? 而儒生们上午光顾着听,谁也没记笔记,下午就学乖了,笔墨纸砚拉开了架势,只等小唐教谕开讲。 唐奕把事先准备的教案往讲台上一扔,“咱们下午就不讲钱的问题了...” 众人一愣,我纸笔都准备好了,怎么不讲了? 废话,再讲,唐奕的嗓子也受不了啊! “钱,或者说货币,这是一个大命题,估计没个三两个月是讲不完了,也不急于一时。” “咱们下午就用上午所学的东西来做一个‘假想题’。” 假想题? 后排的朝臣们对这个词很陌生,但观澜的师生们却十分熟悉。 观澜授课受唐奕的影响,已经是十分科学的了,不但缩短了课时,合理地安排了学习与休息的时间,而且课业上,也是各科穿插,寓教结合。 上一堂学诗词,下一堂一定不再继续灌输,而是让学生练脑,当堂出些情景考验的题目。 所以,唐奕一说假想题,大伙儿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咱们来做一个假设。” “假设钱荒的问题在大宋是不存在的,朝廷可以无限度铸币。那当下的民生环境会有何不同?” 后面的朝臣不明所以,心说,出这么一个毫无根据,又不可能实现的问题,是何用意? 但儒生们却不管这个,已经开始动脑思考了。 “咱们先结合现在的实际情况,把基本条件列举出来,然后再根据条件来推演结果。”唐奕试着去引导儒生们一点一点地剖析问题。 果然,有儒生闻言道:“如若是这样的话,金银、绢帛、铁钱、交子都会退出现在的流通市场。” 唐奕点头,这个儒生他知道,叫郑獬,文采极高,与曾巩不分高下。只是上午听了课,就已经可以活用唐奕嘴里说出的一些名词了。 “不错!” 回身在墨板上写下:“铜钱独宠”四个大字。 曾巩也起身道:“无钱荒之忧,则富户屯铜、私铸劣钱、化钱为器的问题亦可忽略。货币总量会大增,到了一定程度,钱比货多,就会出现钱贱的情况,物价就会上涨。” 唐奕点头,这是上午他提过一点皮毛的“通货膨胀”,曾巩也能活学活用。 在墨板上又写下,“通货膨胀”这四字。 有曾、郑两人开了头,儒生们也都活络了起来,七嘴八舌的插嘴。 其中还有一些是唐奕本以为他们想不到的,此间当真是人才济济,一点就通。 章惇竟提出了辽夏、大理等国皆用宋钱的问题,而十二岁的苏辙竟也能说的头头是道。 有用的,唐奕就列在墨板上;无用的,也给他们讲明为何无用。 等到都提的差不多了,墨板上已经列出了十多条。觉得差不多了,唐奕正要往下继续,却闻最后一排有人开口: “子浩是否考虑过,朝挺的铸币成本的问题?” 唐奕一怔,因为说话的是韩琦。 “韩相公提到了最重要的一个点。” 唐奕回身把“铸币成本”四字,写的比所有小项都大。 “建议大家把这十几条都记录下来,因为之后两天,我们的课都是围绕这十几条来上。” “现在咱们开始推演。首先,铜钱独宠,劣钱、铁钱退市,富户屯铜失去了利润,就会把手里的钱近一步投入市场。加之朝廷铸出来的钱只增不减,钱多于货,物价飞涨对不对?” “对.....” 下面的回答稀稀拉拉,大伙开始纳闷,如此一推,就算解决了钱荒,好像也没什么好处啊? 当然没有好处。唐奕这是把贵金属货币,当信用货币的不限量来推演,又没有金融调控机构,如此推演下去,就只有一个结果——货币倒台。 可是,无限铸币也不是没有好处,章惇提出的辽夏诸国都用宋钱,在这里就用上了,也就是唐奕之前说过的,以宋钱买办八方。 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大家解决钱荒之后,大宋这架印钞机,在宋钱一统天下的情况下,是怎么不知不觉买空各国的。 “那么问题来了!” 推演至此,唐奕话锋一转,双手死死地扒着讲台边缘,环视全场,掷地有声地发问: “我们如何解决,无限度铸币带来的负面效应呢?” “如何解决,大额交易,铜钱笨重的不足呢?” “如何控制通货膨胀,阻止货币倒台呢?” “如果,我把无限度铸币的弊端都解决掉,那是否就相当于驯服了一头吞噬天下的猛兽?” “如果这头猛兽真的存在,那我们要怎么解决钱荒之难,把这头猛兽放出来呢?” 一连串的问题砸的众人一阵阵头皮发麻。 本来还不明白唐子浩为何出这一题的一众朝臣,此时方恍然大悟: 这才是唐子浩题中应有之意! 这才是这堂可能改奕大宋命运的“财税”课的重中之重! ..... 第286章 铸币的成本 有人在纠结,那道数学题...(偷笑...) 事情是这样的,这两天实在太累了,中午码完一章就睡着了,新章节扔给老婆来修改错字。 我一向有乱用标点符号的毛病,当时看到那道题,媳妇也没叫我,以为是又点错标点了。于是把一个“、”号换成了“,”号,最后一句又去掉了一个、号。 于是..... 一道三元一次方程神奇地变成了二元一次方程..... 已经改过来了,大家再去看一眼就知道标点符号的威力了。 ———————— 唐奕用一个假想中的推演,把大宋君臣和观澜百多学子的心神全部吸引过来,进而引出了一连串值得探思的问题。 一见时间差不多了,唐奕赶紧下课,可不能像上午似的了。 “这几个问题,留做大家课后思考,明天再接着讲。” 儒生们一阵起哄,倒是忘了唐子浩是个贱人,再有学问也改不了招人恨的秉性。 就不能一次讲完?特么刚勾起一点思路....没了! 赵祯也有点急,之前他就听范仲淹提过唐奕“以八方银钱养宋”的理论。只不过太过笼统,赵祯只是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 今天终于听到了他整套的推演和系统理论,却只说了一半,就没了。 一气之下,赵祯出门之前对唐奕冷声道:“随朕来!” 唐奕不明所以,心说,我没招您啊?怎么这么大火气? 跟着赵祯到了皇帝居所,进到厅中。 赵祯往正位上一坐,待一众朝臣站定,便沉声对唐奕道:“说吧,何以解钱荒?何以去通货之危局?” 钱荒的问题于现在的大宋已经不是小问题了,市面上无钱流通,致使通货紧缩,这是制约大宋国计民生的一大固疾。 要不然,赵祯也不会等不急明天上课,就把唐奕叫来问话了。 要知道,这之前,赵祯可是打算晾唐奕三个月的,也就是三个月都不召见。今天却为了钱荒之事破例,可见这事儿对赵祯来说有多重要。 唐奕苦道:“陛下可别当真,那只是小子的推演。” “哼!”赵祯道,“朕还不知道你,若无把握,定不会拿此事来推演。” 朝臣当中有个略显富态、儒风文雅的朝臣搭话道:“素闻唐子浩从来不吃亏,亦不愿落了面子。今日第一天授业,怎会拿出一个自已都没有结果的推演来?万一被学生问住可是不美喽!” 唐奕偷偷地瞪了那人一眼,心说,这是谁啊?这么讨人厌呢! 无法,只得辩解道:“草民出这个推演,确实不是随便出的,只不过是想在众儒生心中埋下一粒怀疑的种子。将来他们走上高位,也有能力之时,自然就会往这方面考虑。” 赵祯点头,却不上当,“那你到底还是有解决之法的,对不对?” 唐奕一翻白眼,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只得咬牙道:“有!但短期不可为。” 赵祯眼前一亮,“说说!可不可为另说,先把招式晾出来,大家讨论。” “先说抑制通货吧,其实解决的办法有很多。” “比如......”唐奕咬牙切齿地道,“买买买!使劲地买!” 唐奕所说的“买”,是对国外买。 钱多就花钱,把外国买空,这个道理不难理解。 赵祯点头,对是对,但不是长久之计。 以大宋现在的富有程度,就是在缓慢地买空大辽,要是钱再多的话,可能买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再有就是....”唐奕心虚地扫了一眼众人。“扩张,用对外扩张来稀释国内市场,转移国内压力!” 果然.... “还有别的方法吗?” 大宋君臣对打仗啊,扩张啊,之类的事情根本就不感兴趣。 “再有就是,国家调控了。” “怎么调控?” “建立专门管钱的机构,控制货币总量。” “.....” 这一点,大家听的是似懂非懂。 唐奕现在也懒得和他们解释什么叫银行,反正以现在的条件,大宋也建不起来。 .... 这时,韩琦忽道:“子浩,还是说说钱荒的问题吧!” 钱荒解决不了,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唐奕无语了,怎么说? 想彻底解决钱荒的问题: 要么,打大理。那里有后世华夏最大的铜矿,几百年也用不完。 可是,现在的大宋,你让他打土匪都懒得动,还打大理? 要么,就是推行信用货币。 但是,现在和赵祯他们说什么信用货币,估计都得跟听天书似的。 “钱荒的问题,能解决,但是想彻底根除,现在还不行,最少要十年之后。” “那不彻底呢?” 好吧,刚刚噎了唐奕一道的那个“胖子”又出声了。 唐奕恨不得掐死他,这货是吃准他了。 “有不彻底的?”赵祯一看唐奕的表情就知道,唐奕还真有招儿。 “有!”唐奕道,“但是技术还不成熟,草民还得一段时间的试验。” “快说说!” “分级货币制度。” “.....?” “就是除了铜,把银和金也同时纳入货币体系,形成小额交易用铜钱,中等额度用银币,大额交易用黄金的货币市场。如此一来,铜的需求会大大降低,钱荒也就不是问题了。” 众人闻言,不见喜色,反而摇头。 唐子浩毕竟还只有二十岁,再怎么惊艳,也有疏漏之时,想出来的方法也太过想当然了。 韩琦诚然道:“子浩可知,为何汉唐以来,一直不将金银纳入币制?” “还请相公指点!” “一来,是中原不产金银,储量极少,即使纳入币制,也不够流通。而且民间以金银为饰,会令金银进一步的疏于流通,使得各级货币的币值失衡,市场混乱,不得其利,反受其害,得不偿失。” 韩琦没有揶揄唐奕的意思,反而说的极为诚恳。 在他看来,唐子浩能把财商之道悟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奇材了。 唐奕则道:“可以从别处进口白银啊!”。 唐奕知道,在美洲白银没有进入华夏之前,即使是进口白银,对华夏货币的冲击也并不大。而且,依唐奕的设想来运作,大宋不但不会亏,还有赚头。 “唉!”韩琦一叹。 在他看来,可是没有赚的,只有赔的。 “这就是刚刚在课上,我为什么提出铸币成本的问题。” “钱币不是无端成形,需要人力、火耗。大宋铸铜钱尚且亏空,若铸银,那亏空可就大了,朝廷是承受不起的。” 宋钱不是纯铜,而七两铜,配二两铅,再加一两铁,用来铸整一斤的铜钱。 乍看之下,朝廷是有赚头的,毕竟铅铁价值比铜低。 但是,若算上人工、火耗,还有成币运输的成本,这点赚头也就什么都不剩了,甚至还亏钱。 而且,铸银币是没法搀入铅、铁的,也就是说,十成银就是铸十成币。 去掉成本和火耗,赔的只能更多。 对此唐奕是知道的,而且没少吐槽,特么印钱还赔钱,这特么也是没谁了! 他也不多言,向怀中一摸,拿出一个银板交到韩琦手中。 “韩相公,看看这个......” ..... ps:极其鄙视苍山到处宣传本人偶尔出错的行为,并在强烈谴责的同时,给予饿三天的处罚! 第287章 银圆 四更,没有五更,大家不用等了,实在是累了。 ———————— 以大宋现有的冶炼条件和锻造技术,以银铸币确实是赔钱的。 不说大宋在银里掺不进东西,单是铸钱之法就足以令人抓狂。 大宋用的是范铸,而且为了防伪保证铜钱的质量,用的是母钱翻砂法。工艺之复杂,产量之少,简直都不好意思说这是国家行为。 一个铸钱熟工,一天也只能铸钱百文! 想想大宋的货币总量,这得用多少工人,多少时间来铸钱? 而一个佣工,就算没工资,一天的吃食就得多大的成本? 所以,朝廷铸钱,一点油水都没有。 当时在课堂上,韩琦其实就想说,朝廷无限度铸币的设想,根来就不成立。因为铸的越多,赔的就越多。 现在,唐奕说要铸银币,还想进口白银,韩琦只能说他很傻很天真! 唐奕递给他一块银板,韩琦拿着细看...... 其实,这已经不算是银板了,就是银币。只不过无方孔,也无正反面的字。 颠了颠,差不多半两,也就是正好值一贯钱的样子。 “子浩,这是?” 唐奕也不卖关子,“搀了东西,含银七成。” 那边曾公亮眼眼一瞪,一把抢了过去。 “掺了什么?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唐奕心说,让你看出来,老子也别玩化学了。 “相公先别问掺了什么,只说,七成银,若朝廷以此法铸币,可有赚头?” 当然有赚头! 银可不是铜这种相对不算贵的金属,能省出一成,就是好大一笔利润啊。 “要看子浩掺的是什么。” 唐奕道:“掺的是铁,但却不是普通的铁,而是铬铁。” 哦靠!铁啊!连赵祯都不淡定了。 “拿来,与朕观瞧!” 铁啊?掺在白银里,当银子用。那得多大的利? 赵祯都自动忽略了唐奕说的“铬铁”是什么铁了。 曾公亮一边把银板交给赵祯,一边急问:“工艺如何?” 其实,就算工艺繁琐一点朝廷也有赚头。只不过,曾相公幻想着要是工艺也能省点,那就更好了。 唐奕苦笑,“这也是草民一直没把这种银中掺铁的法子拿出来的原因。” “目前,我只能在我的实验室里完成铬铁的提炼,还不能实现大规模的冶炼。且模具材料的冶炼也无法实现。” “这不是问题!”曾公亮大手一挥,“明白我就令工部拣选最好的冶炼工匠来回山助你!” 唐奕摇头,“这不是工匠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炉温!”唐奕肯定道,“铬铁矿,相公可能没听过。大多数时候,人们会把它和灰磁石混为一谈,有弱磁性,却非磁石,而是一种含铁和铬的矿石。” “这种矿石的冶炼温度比正常铁矿要高很多,目前的冶炼水平是提炼不出来的。” 炼...炼不出来...大伙儿傻眼了。 韩琦问道:“高多少?”他觉得,可能是唐奕找的工匠水平不够。 “最少要冶铁炉温的两倍!” 好吧,两倍有点高,那就不是水平的问题了。 “那子浩可有办法?” “法子有,但是一时半会弄不出来。” 唐奕学的是化学,懂其中的原理,但却不懂冶金。 他可以把煤炼成焦炭来提升冶炼温度,但相应的炼焦炉,高温炼铁炉是什么样子,却不是他所学,只能带着工匠一点一点的摸索。 这真的需要时间。 曾公亮一听,还是得要工匠.... “明日老夫就给你送五十,不,一百工匠过来,还望子浩快些成功!” 范仲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特么真当我徒弟是神仙不成?神仙也没你们这么使唤的吧? 没钱了也找他,没法子也找他,现在炼个铁也找他?? 眼皮都不抬地低声道:“明日大郎还要授业开班!” 呃....曾相公心说,这事儿跟开班授业一样重要啊! 七成银!加三成铁,就能当十成的银来用,这种好事儿哪儿找去? 若是成了,单铸币一项,朝廷就有天大的油水。而且,正如唐子浩所说,就算是进口白银也是只赚不赔的, 想象一下,产银之国运到大宋一斤白银,换回去的却是七两的宋银..... 简直和耍流氓没区别! 韩琦此时发声,“曾公别高兴的太早,白银一旦入市,富户转而屯银,且私铸劣钱之事必然更为猖獗。到时,对国朝的冲击会更大,此事还要慎重!” 铜钱都造假严重,何况价值更高的白银? 唐奕一笑,不等曾公亮做答,先其一步道:“这一点,韩相公倒是不用担心。” “哦?为何?” “白银加铬铁铸币,一般人还真仿冒不了。” “一来,铬铁的冶炼技术,就算弄出来,民间私炉也肯定达不到那个水平。” “二来,就算有人用其它贱金属掺入白银之中充当好钱,老百姓也是一试就知道真伪。” “有何玄机?” 唐奕向赵祯一拱手,“陛下轻吹银板,再凑到耳边一听便知!” 赵祯狐疑地照做,轻轻一吹,凑到耳畔.... 不由猛的一惊! “这,这是何来之音!?”只闻耳边银板有如龙吟一般的轻啸不绝于耳,好长时间都不见消散。 “回禀陛下,这正是搀入铬铁的好处。只要一吹,就能发出特有的轻吟,假币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 其实,白银加铬铁就算唐奕不是化学生,也知道有这么个说法。 而白银加铬铁更不仅仅是为了以铁充银,其中的防伪意义也尤为重要。 清末民国时期的银圆,也就是“鹰洋”、“大洋”的成份就是这个。唐奕只是早于欧洲人弄出来,糊弄现在的人罢了。 .... 唐奕这么一说,曾公亮特意把那银板要过来,自己试了好几次,最后让韩琦又抢过去试了半天。 这时,那个“胖子”老头走到范仲淹身边,“希文兄,这个弟子传的是真赚到了!” 范仲淹面露得意之色。 他没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观澜的学生们,他亲传的弟子们出彩之时,他心里的舒服比自己取得什么成就来的更畅快。 “要不,让这小子给我也奉个茶,让老夫也沾点光?” ...... ps:翻砂铸币法,一人一天的铸币数,苍山有点忘了,一时也查不到。印象中应该是近百文,到二,三百文之间。大家将就看吧,别当真。那个数不准。 第288章 “猪队友”欧阳修 那‘胖子’一张嘴,唐奕还好好看了他两眼。 好吧,其实也不算胖子,只不过是比起范公的干瘦,要富态不少,且年龄也比范师父年轻很多。看样子,应该和富弼、韩琦同龄,狭眼细眉,耳大垂肩,还颇有几分慈像。 长的虽是不招人讨厌,但是两次揭了唐奕的老底,却让唐奕看着有点不爽。 范仲淹一听“胖子”说,“奉个茶”就算他的弟子了,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想的美!” 那“胖子”不干了,“希文兄怎可‘专独’?我的弟子不也让你占的光?” 范仲淹一挑眉毛,戏虐道:“谁爱要似的,要不,你领走?” 呃.....领走是万万不能的。 “胖子”说不过范仲淹,只得曲线救国。 转脸看向唐奕,直了直身子,摆了个自认庄重的神情,语气故作肃穆道:“唐子浩,你可愿拜我为师?” 唐奕心说,你谁啊?这么“欠”,还想当我老师? 却不想,范仲淹自信抢白道:“你看他敢应你否!?” 唐奕就坡下驴,嘿嘿的卖起了乖,“我听老师的....” “哈哈!” 赵祯在上面一声大笑,显然已经从铸银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听到两位大儒在抢弟子,忍不住就笑了。 “欧阳卿家,可别被这小子给骗了。此劣儿若你收他入门,你这一世清名可就要不保喽!” 噗!! 欧阳? 欧阳修? 原来大宋第一“猪队友”就长这样啊!? ...... 要说仁宗朝对当世影响最大的人物,不是辅国良臣富弼、文彦博,亦不是高富帅韩琦,更不是尚在成长之中的王安石、司马光、苏东坡,当属范仲淹和欧阳修了。 范仲淹自不多说,他是悲情的、壮烈的。一身正气,最后尽忠尽职客死异乡,可以说是千古文臣的典范。 而欧阳修..... 他的名气完全来自文学领域,至于为官,倒是少有亮点。 在唐奕看来,“文起八代之衰”不假,“才冠唐宋之巅”也不为过。 要是没有唐奕,这货凭一己之力,就教出宋六家中的曾巩、苏轼、苏辙三个大牛人,自己又是六家之一,还保举了苏洵。唐宋八大家让他这一窝占了五个,也是没谁了。 但说起为官之道,这货就是个逗逼。简直傻的天真、萌的可爱,就是个政治智慧为负数的老顽童! 都不说他的一生被人一坑一个准儿的窘态,单是他坑别人,也完全够得上一个“猪队友”的美名了。 欧阳永叔的一生,干过几件很著名的坑人把戏。 首推的,当然是庆历新政期间,把范仲淹、富弼和韩琦等人坑了个底儿掉。 当时,以夏竦、章得象、贾昌朝为首的保守派攻击范、富等人结党结私,扰乱朝纲。 结党啊! 这是千古君王大忌,换了谁也接不住这个罪名。范仲淹等人急忙上本向赵祯解释,我们可没结党。 而做为新政标杆人物的欧阳修怎么可能不出声? 于是,年轻的欧阳修来了个神助攻,不过,助的是保守派,加速了庆历新政的败亡。 欧阳公可没像范、富等人那样,这萌人是直接开大招,专门写了一篇千字美文——《朋党论》。 这文递到赵祯手里时,赵祯都气乐了。 欧阳修在文中是解释了,只不过解释的有点另类。 他说了,我们就是朋党,是君子之朋,“君子道同为朋,小人利同为党。” 而且,小人那都不叫结党,只有君子之党才是真的党.... 你说,你不是二吗? 要说出发点确实是好的,但是,别管你是君子,还是小人,只要和结党沾了边儿,那就不行,这是千年帝王之道。就算赵祯不当回事儿,朝臣肯定也得拿之来作文章。 一篇《朋党论》差点没把范仲淹拍死,欧阳修这算是做实了他们结党。 “君子党”也是从这儿来的,算是黄泥掉裤裆,说都说不清。 这是欧阳修犯的最“漂亮”的一次“二”。 ...... 第二次,则是庆历六年,当年的“君子党”被打入地狱,范仲淹要置仕的时候。 所有人都以为范希文在逼宫,是君子党的反击! 这时,也是这位欧阳永叔..... 根本没分清形势就跟着起哄,更坐实了以辞为要挟的说法,让赵祯和范仲淹都很是被动。 赵祯甚至下旨,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 第三次,现在还没发生,当然可能也不会发生了,但也充分说明了欧阳修有多“二.”。 那就是武人荣耀、大宋人样子狄青,狄汉臣的问题。 以文彦博为首的文官,见不得狄青一个武人打坐西府,诸般构陷想把狄青挤出中枢。 按说,这种事儿欧阳修是不会掺合的,而且,狄青还算是旧友范仲淹的弟子,他倒应当拉狄青一把。 但是,欧阳修觉得,狄青被挤兑成这样儿在京里呆着也没意思,倒不如去地方避避风头。 于是,他也上书劝官家放狄青出京,算是助攻了文彦博等人。 .... “欧阳卿家,可别被这小子给骗了....” 赵祯的一句话,让唐奕呆愣地看着眼前这“胖子”直晕,满脑袋转的都是他干过的那些蠢事儿。 此时,欧阳修也出声了。 “教不学师之惰,正因此子顽劣,才需我辈多加教导才是,臣是不怕的.....” 好吧,他又开始犯二了! 只这一句话,就把范仲淹和唐奕都得罪了。 范仲淹暗骂,这货是不是又喝多了!?我教不好,你就能教好?你啥意思?我还不如你了? 而唐奕则是腹绯,陛下就是一句玩笑,你咋还当真了?老子顽劣,跟你就学好了?不定把我带成什么样儿呢? 要知道,欧阳修可是和宋庠、晏殊划等号的,出了名的爱享乐,还自比寇准。 只不过,享乐之道比不过,做官的本事.....更比不过。 反正,唐奕是打定了注意,得离这货远点,别哪天他借着酒劲把我再坑了。 到时跟谁说理去? ...... 赵祯也是暗笑,欧阳永叔,让他修个史,做个学问没问题。别的事儿,还是算了吧! 圆场道:“此事你们私下议论,朕就不管了。” “众卿且先下去吧,朕与大郎还有些家常闲话要说。” 大伙儿一听,谢恩退下,只留唐奕一人。 唐奕也知道,什么话家常?这是要挨骂了。 人都走了,赵祯果然神情一肃,第一句话就让唐奕一哆嗦。“听说,你为了个女盗匪,许了耶律洪基每年一百万贯!?” 唐奕硬着头皮答道:“是....” 赵祯一叹,“说说吧,打的什么主意?大郎当知,这事儿传出去可是死罪。” 唐奕一扁嘴,倒不显慌乱。“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给耶律洪基挖的一个坑。” “坑?什么坑?” “先不说是什么坑,草民是觉得,就算有了毛纺织,就算大宋不惧辽朝南侵,哪怕就算我们把燕云之地都拿回来了,但在宋人心中,还是有一根刺是永远也拔不掉的。有这根刺在,大宋在辽朝面前就永远也抬不头来!” 赵祯一震,口中不由念叨出声: “宋、辽、岁、币!” .... 第289章 布局 感谢老衲的好几个万赏,好几个千赏。 只想说,兄弟,你手太欠了!加更的时候你不赏,打算歇两天了,打赏也来了... 那也先欠着吧,让我缓两天,真写不动了。 ——————— 宋辽岁币,就像是一道永远也好不了的伤疤。 年年要揭开来看一看,年年要感受一下,那城下之盟的痛楚。 说实话,大宋不缺那几十万贯的小钱。 但,其带给大宋从君臣到武将、从国家到百性的屈辱,却是花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 这道疤压在汉人的心尖儿上,扛在大宋男儿的脊梁上。百年间虽无外扰,却蒙住了宋人的心智,压弯了汉儿的脊梁。 现在的唐奕就像个瘾君子一样,开始了强宋这个造梦之旅! 如何把大宋带到一个全新的高度,就像毒瘾一般时刻驱使着他向前推进。 而救宋?富宋?强宋? 不重振民族自信,不让汉儿挺直脊梁,有再多的钱、再发达的经济,又有何用!? 所以,在一切开始之前,唐奕第一件要干的事儿,就是把宋辽岁币这道疤彻底治愈。 这道疤好不了,大宋的腰杆永远也挺不直! .... “能行吗!?” 听了唐奕的整套打算,赵祯眼神奇亮。 这要是成了,他赵祯就算再没有什么建树,只凭抹去岁币之事,就足以告慰祖宗了。 “草民现在也只是设想,还需慢慢布局,引辽人入瓮。至于能不能成....五成把握吧。” “够了!”赵祯猛一拍桌案。“五成把握就足以一试,朕会全力配合于你!” “明天就招辽使来此一晤,在莱州设立権场互市,辽人应当不会拒绝。” 辽人当然不会拒绝,此事对辽朝是有利无害。 “只是,陛下一定要控制好规模。” 在莱州起互市,即要钉下这个由头,又不能因此而令莱州迅速发展,这个度是一定要掌握好的。 “嗯,到时,莱州互市交由大郎来掌控,规模大小,由你自己来定。” “谢陛下信任!” “唉....”赵祯话锋一转。“这几年委屈大郎了!” 因为观澜商合,唐奕商人的名声算是坐实了。宋律虽不歧视商人,但也非什么好事。 这几年,唐奕不但要为皇家运作生意,还要顶在最前面,接下所有风言风语,赵祯觉得,确实愧对唐奕。 对此,唐奕倒是没什么。他还是秉承后世的理念,商与官在他眼里根本就没区别。 因为,不论是官,还是商,亦或是他现在所处的“官商”,本质都还是一个“权”字。 现在的唐奕没有权吗? 有,而且很大! 只不过,还没摆上台面儿。 至于别人看得比命还重的名声,在唐奕这里,就是个屁! 他宁可当一代奸雄,受万人唾弃,也不愿像老师那样,一生背着名声的大包袱赶路。 大宋不缺惜名声的能臣,却少有敢顶着骂声干实事儿的“奸佞”。 反传统不一定是坏事,好人救不了宋,也强不了宋! “陛下,多虑了,草民还扛得住!” “倒是陛下这几年......” “朕怎么了?” “两年多未见,陛下显老了。” 这话放在皇帝身上不合适,唐奕完全是出于一个晚辈的角度去说的,听到赵祯耳中,也是颇为暖心。 横了唐奕一眼,嗔怪道:“还不是你们这么小辈不省心!?” “连人家的王妃也敢拐带,我说你胆子怎么那么大!?” 呃... “陛下知道的,草民就是这个性子,见不得别人受苦。” 赵祯被他气乐了,“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嘿嘿.....” 唐奕憨笑应付,就像自家后辈在长辈面前耍宝卖乖一样。 ...... 赵祯拿也他没办法,可能是自己没儿子,唐奕给他的感觉比皇室之中的那些小辈还要更亲些。因为这儿子上脸的时候,根本就不拿他当皇帝。 “下去吧,皇后快要来请安了,要是看到你在这儿...” 唐奕一缩脖子,“那草民告退!” 曹皇后现在可是老看不上唐奕了。 从来观澜养胎开始,在上院花园遇到,曹皇后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唯独对唐奕,就没给过好脸子。 没办法,谁让唐奕把她弟弟给激跑了?估计曹觉一天不回来,曹皇后就得恨唐奕一天。 出了赵祯的住所,还没到自己的小楼,就见前面一群女子行来,看样子是要下山的。 “董大家......”唐奕先一步问候。 打头的女子轻轻一拂,“唐公子!”正是董惜琴。 “这是要进城吗?” “正是。” “哦,那让王伯点几个仆役跟着去吧,晚上回来也好有个照应。” “那就谢过公子了!” 这两年,唐奕、潘越、曹觉都不在,张尧佐的那个儿子张俊臣在京中越发猖狂,且一直也没断了对董惜琴的觊觎之心。 是以,现在董惜琴每次进城都是提心掉胆的,生敢被张俊臣做出什么过份之事。 所以,唐奕说要派人跟着,董惜琴虽不想再麻烦唐奕,但还是没有拒绝。 目送董惜琴飘然而去,说心里话,唐奕心里挺不是滋味。 桃花庵这样的存在,放在后世也是值得人敬佩的,一群风雨飘摇的女人,自强、自立。 但不论古今,这样的存在,也是注定很难生存的。 如今的董惜琴,已不似前几年那般风光了。 七年前的花魁娘子,即使琴艺依旧冠绝开封,但岁月催人,终有过气的一天。 她已经二十八岁了,按说早就到了该退下来的时候了。 但是没办法,桃花庵正是青黄不接的尴尬时候,董靖瑶先天不足,接不了她的班。上界花魁早已经不是桃花庵的姑娘了,若董惜琴退下来,那桃花庵几十张嘴连个进项都没有了。 前几年,唐奕还能以各种由头接济一下,但再怎么说,这也不是个办法,时间长了,连人家都不好意思要了。 那是一群倔强的女人,只想靠自己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这几年,董惜琴还是靠着自己的一副嗓子和一把琴,在开封接些演出的生意,但也是越来越少。 有时候,甚至大名府、应天府的一些富户请她这个京城的花魁去献艺,为了银钱,也不得不远道而去。 回到居所,唐奕让君欣卓把黑子叫来。 看见董惜琴,倒是提醒了唐奕,黑子大哥不知不觉也己经快三十了。从进京那会儿就说给他娶门亲,却不想,一拖就是四五年过去了。 也该定下来了,今天说什么也得问明白了,这货到底相中桃园的哪个小娘子了。 只不过,君欣卓回来一说,唐奕差点没气死。 “师兄进城了,你让我去找什么?” “进城了?”唐奕一愣。“他进城干嘛?” “不是你让他进城的吗?” “我让的?我什么时候让他进城了?” “王伯说的,说是你让师兄护着董娘子进城的。” “我呸!!” 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我是说找两个仆役跟着就行了,谁让他亲自护送了? “不行!!” 唐奕打定主意,晚上回来一定要从他嘴里抠出来,到底是哪个小妖精把他的魂勾走了。 咱要钱有钱,要啥有啥,还玩个屁的朦胧啊? 挑明了,直接娶了不就完了!? ..... 第290章 焦碳对大宋的意义 晚上等黑子回来,还没等唐奕开口,黑子先说话了。 “大郎,跟你说个事儿。” “啥事?你要娶哪个直说!” 黑子老脸一红,“说啥呢?我可没那心思!” “那你要说什么事儿?” 黑子一挠头,“月底,惜琴姑娘接了个去应天府献艺的差使。这一来一回好几百里地,她们一群姑娘家的,也不让人不放心啊......” “所以,你又想当保镖,全程护送?”唐奕翻着白眼,被这憨货打败了。 还死咬着没那心思,鬼才信你? 黑子不好思意一笑,“那我就当大郎同意了啊。” “不是,你能不能行了?”唐奕恨铁不成钢的叫道。 “都这样儿了,还不好意思说出来呢?赶紧的,相中谁了?咱送过去的彩礼保证让桃花庵的娘子们吃一辈子也吃不完,省得你给她们当下人了。“ 黑子臊的脸颊跟烙铁似的,局促道:“回来再说!回来再说!”说完,逃似的就跑了。 唐奕拿他没招儿,正好这段时候自己事儿也多,就由他去吧。 ...... 这段时间,唐奕的事儿确实不少。 先是连上了三天的大课,然后虽然改成了两天一课,但是,战略课还要他与鲁国公王德用轮着来,基本就是三天上两节课的频率。 看上去好像挺轻松的,可别忘了,他自己也是学生啊!这一科他是别想了,但下一科是说什么也跑不掉了。 而且,曾公亮找来的百多名冶炼工匠也进了回山,他还要着手研究铬铁冶炼的问题。 原来的回山瓷窑早就拆了,这回唐奕干脆和曹佾打了招呼,把新窑建到了后山,紧挨着曹家的炭场。 先是石炭炼焦。 这个不难,唐奕知道后世炼焦用的是“干馏法”,就是把原煤隔绝空气,高温焦化。 唐奕只要把基本的原理和工匠们说清楚,怎么去建炉就不用他操心了。 至于建成之后用什么温度,什么火候,唐奕也不知道,无非是多试验,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数据。 朝廷办事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曾公亮大手一挥,一下建了十座焦炭炉,让唐奕可劲儿的试,保证最快速度炼出焦炭。 对此,唐奕除了骂人,也不能干别的了。 曾公亮和文彦博一样无耻,这特么就是慷他人之慨。人是他出的没错,但花的却是唐奕的钱。 奶奶的,他当然不心疼! 焦炭很快就炼出来了。 出炉那天,不但唐奕在,曾公亮在,连赵祯也在。 当一块块带着细密蜂窝小孔的焦炭出炉,唐奕兴奋的猛一握拳。 曾公亮不明所以,“子浩,何来如此激动?” 唐奕都不爱搭理他,他懂个屁! 曾相公只当这是冶炼铬铁的必备之物,却不知,焦炭的出现,对金属冶炼可以说是划时代的产物,是冶金史上的里程碑式的存在。 这东西不但大大提高了冶炼温度,有唐奕在,他还可以利用焦炭的化学性质,做为催化剂,一些在这个时代得不到的有色稀有金属都可以提炼出来,进而制造各种性能的合金。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焦炭的出现,会把华夏的冶铁水平提升一个大台阶。 华夏的冶铁技术历史悠久,且工艺十分先进,这一点无庸置疑。 但是,华夏铁器在世界上却不是最强的铁器,甚至在现在的亚洲也不是最强的钢铁。日本和一些南亚小国的冶铁技术虽不如中原,但造出的兵器却一点都不比大宋的差。 为什么呢? 因为一种化学元素困扰着大宋的冶金业——硫。 中原地区炼铁锻钢,很早开始就在使用煤来做燃料了。不是煤比木炭好,而是中原地带的木材资源早就被砍光了,不得以才用煤做为替代燃料。 而煤与木炭最大的差别就在于,煤中含硫量很高,锻造之时煤中的硫融入到钢铁中,大大降低了铁的性能。 这也是为什么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原铸器的黄金时代,名剑神兵屡见不鲜,就连青铜器的铸造水平,后世都无法复制的原因。 那个时代铸器用木炭,入汉唐后,因为都用石炭,很多原来用木炭锻造的技术都失传了。 去硫,减硫,一真是困扰中原冶金的一大难题。 但是焦炭的出现,就将改变一这窘境。 焦炭硫的含量很低,进而用它来炼钢铸器之时,钢铁中的硫含量也会随之大大降低。 要是曾公亮拿焦炭去炼个铁试试,保准这老货惊的眼珠子都掉下来。 目前,最强的铁制兵器是百炼钢。故名思议,就是工匠千锤百炼,反复熔炼锻打而来。用熔炼锻打来降低含硫量,控制碳含量。 但因其工艺太过复杂,除了皇家仪仗和将官配器,别的根本就用不起, 大内禁军用的兵器缩到了七十二炼,普通士兵的制式兵器则是三十六炼。 士兵穿的甲胄则是十八炼,甚至就是寻常铸铁打造。说是一捅就漏可能有点夸张,但从古代的一个成语就不难看出寻常铸铁的强度——削铁如泥。 焦炭一出,唐奕就有信心让大宋的军械水平整体上一个台阶,而且让铸造难度和铸造成本降几个台阶。 .... 焦炭有了,下一步就是建炼矿炉和炼钢炉。 这特么可就费劲了。 大宋炼钢,用的炒钢法。就是把熟铁(含碳量低)与铸铁(高碳铁)混合在一起熔炼,以原料本身的碳含量来中和成最终的成品。因为熔炼过程中需要工匠不停搅拌,形同炒菜而得名。 这在现今来说,已经是非常的先进了。但是,唐奕听过后世的转炉炼钢,对这种一次最多几百斤,费时、费力,还费物料的工艺根本就看不上眼。 他想一口吃个胖子,借着这次机会,把那种一炉就是几吨成品钢的技术弄出来。 好吧,唐奕只是听过,原理也是懂的。 但是,转炉到底长什么样儿,他也不知道。 可是,没关系啊,这不是有人吗? 唐奕提一个思路,和这些工匠一起慢慢研究呗。 ..... 这一天,和工匠在他的小楼里琢磨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只得让大伙儿先回去,因为他今天有课.,不是财税课,而是战略课。 一到大课舍.....果然! 除了有公务在身的,能抽出时间的朝臣几乎都在。 按说,战略课不是财税课,他们不用来听。 但是,别忘了,大宋是文人带兵,这些文官,不定哪天就出去当一回监军。所以,战略课反而比财税课来听的人还多些,毕竟这门学问可是他们一点经验都没有的。 唐奕走到讲台前,抿嘴一笑,“今天还是假想题。” 下面一松,假想题就意味着能说话,比纯讲轻松不少。 唐奕把一张一丈来宽的大山河图往墨板上一挂。 “今天咱们来假设一下,若目前的战略态势是,北方蛮夷攻破开封,我族被迫南迁,立都江南,形成南北对峙的态势,那么.....” 唐奕环视全场,“做为北方蛮夷的你们,如何灭宋?!” 靠! 儒生和朝臣,倒了一片。 这特么唐疯子就是唐疯子,他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而且...... 为什么我们是蛮夷啊? 为什么不是“做为大宋如何反击呢?” ...... 第291章 最后的战神 唐奕也不是发疯。 既然是战略课,既然是可以无限假想,既然在课上说什么都不算逾越...... 那,为什么不在开阔儒生视野,培养全局眼光的同时,把几十年后,甚至百多年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拿出来说一说、想一想呢? 也许有人会记住,也许会写入史书。 一指地图,“先不说‘我为蛮夷’。先说假设现在永兴军路、京兆诸路、河北、河东诸路皆入敌手,我朝完全失去了对北方的控制权,只立足南江一禺、长江一线、蜀中一地,如何实现有效的防御吧?” 唐奕开了头,下面的儒生立刻脑洞大开,说什么的都有。 这也是大家喜欢假想题的原因,这个时候,不比谁有文采,而是看谁有想像力。把整个推演的过程设想的严丝合缝,滴水不漏,那才叫本事。 只不过,这次却没有往日的那般容易了,国与国之间的战略攻防,可不是他们这些还没出书院的半大儒生能力所及。就算有人说到点子上,也只是一些筑城排兵之类的粗浅建议,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 主要是唐奕给出的条件,对大宋来说太不利了,简直比现在没有燕云的防御更加不堪。 从江淮入海口一路向西,一直到利州路,绵延数千里的横断面,都可成为北人南侵的入口。这么长的防御战线,别说只剩半个大宋,就是整个大宋都在,也铺不开这么大的防线。 这是个死局!!! 如果真成了这个态势,宋必亡! 不光儒生们抓耳挠腮地想对策,这边朝臣们也投入进来,苦想如何破局。 赵祯坐在那里,不但没一点不高兴,反而十分欣慰。 唐奕说什么“灭宋”确实不合适,但正是这种谁都不敢想的命题,才是最应该防范的。 见所有人都认为是死局,唐奕刚要说出一他的战略,却闻后排猛然一个声如金钟的汉子试探说道:“掘河阻敌可好!?” 唐奕一怔,随即欣慰一笑。看来,大宋还是有能人的。“何人出声?且到台前细说!” 闻声从后排站起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先是向赵祯一礼,又对一众朝臣环揖而礼,到了韩琦那里,还特意腰身躬的更低。 韩琦眼皮都不抬地低声道:“且去说说看。” 中年汉子应声,向台前走去。 唐奕笑了.... 这个人他没见过,但他知道这是谁。 汉子额前一个明晃晃的刺青大印出卖了他的身份,正是“面涅将军”狄青,狄汉臣! 狄青现在出任枢密副使,兼任步军副都指挥使,可以说已经走到了武人的巅峰。 赵祯停驾回山,他就与王守忠轮流陪驾,有关军事战略的课,他自然也要随众臣来听一听。 待狄青走到台前,唐奕主动让出正位。 狄青也不扭捏,指着地图高声道:“掘开黄河,引大河之水入淮。如此一来,江淮以北必成泛区,不利北人骑后行进,且有大河阻挡,我军只要依河据守,必可御敌!” 韩琦拧眉插道:“汉臣此计只御河东一线,那蜀地和襄州一线如何防御?” 狄青向韩琦一礼,“相公有所不知,蜀地险绝,襄州一线又河网密布,沼洼成片,皆是易守难攻之地。此局说是要布置几千里防线,其实要用重兵的,也只有江淮这近千里。而掘河之后,可以把防线进一步集中,可能也就几百里的样子。” 韩琦一窘,黑着脸,闭嘴不言。狄青虽说的恭敬,但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他不懂军事,不熟地理吗? 唐奕可不管韩琦什么心情,能把几十年后南宋御金的大战略,只凭一点图上推演,在这么短的时间复制下来,说明什么? 说明狄青那是有真本事的! 郑重地躬身一礼,“将军果然是我大宋的当代战神,奕十分佩服!” 狄青连忙让到一边,“教谕,过讲了,过讲了!.” 说着,快步回到后坐。 而一众朝臣看狄青的脸色都不对了.... 唐子浩啥意思啊?他是不是和将门那些大老粗混久了,都忘了自己是个学儒的了吧? 上了这么多天课,朝臣们不是没当堂回答过唐奕的问题,其中也不乏答得十分精彩的,但你啥时候见过唐疯子给大臣们作过揖? 当今能让唐子浩作揖行礼的,好像除了官家和他那几个老师,就没别人了! 那唐奕为什么对狄青如此礼遇,原因其实很简单。 王德用老了,打不动了,这是大宋最后一个能打、敢打,还打得赢的军人了。 值得唐奕去尊敬! ...... 狄青提出的战略思路,一下子让局势反转,从大宋根本守不住,变成了北人跟本攻不进来。 于是,众人以此条战略为依托,开始设想大宋如何在只剩半臂江山的情况下发展内政,组织军事。 这就不是狄青所擅长的了,他只能认真的听着。 而唐奕也是暗暗乍舌,这里不愧都是人尖子啊,所想所说,基本附和实际,且大有可为,甚至反攻北上的可能都不是没有。 唐奕见大伙都说的差不多了,话锋再变,“好!大家说的很好啊!那咱们现在做回蛮夷,假想,兵力充足,武备完善,要如何攻破目前大宋的防御?” 大伙儿一阵哀嚎,这个唐子浩变的也太快了,大宋还没当够,又让我们当蛮子。 怎么当? 刚刚大伙已经把大宋的防御体系修的固若金汤,不可能打得下来! 果然,几乎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能提出有效的建议。 “狄将军,可有妙法?”没人说,唐奕只好点名了,而且直接就是狄青。 狄青起身摇头,“难!我朝这样的防御,就是北人再多兵力,再多时间,也打不下来河淮,别的地方更不可能!” “嗯!”唐奕点头,狄青说的没错,但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我给个提示,你可以无解的攻下任何周边小国,可以无限扩张,无限增兵。” 狄青眉头一皱,苦思良久,“还是打不下来....这条防线可以说无泄可击。” “唉.....” 唐奕暗叹,看来,就算是狄汉臣也达不到成吉思汗、忽必烈那样的大战略眼光啊! ...... 第292章 战略大迂回 狄青说江淮防线固若金汤,说的没错。 百多年后,蒙古铁骑灭金之后,横扫欧亚,却被南宋狙击在淮河一线几十年不得寸进。 可惜,大宋不走运,碰上的是当世最强的军队,还有当世无解的成吉思汗和他的儿子。 此后八百年,也只有后世的太祖,看得懂蒙古大汗的战略眼光,亦只有他老人家可以把整套大战略复制出来灭掉了****。 那,到底蒙古人用什么方法击溃了这条不可能攻破的防线呢? 唐奕一指图上! “江淮防御不可破,却也根本就不用破!” 众人一怔,什么意思? 狄青则是猛的瞪圆了双目,唐奕只是这么一点,他就懂了! 只闻唐奕道: “若我为蛮夷,则以弱兵把宋军主力牵制在江淮一线.然后从容缓进,于西北先破西夏,再灭回纥,取道南下,吞并吐番。由川西入宋,取荆湖路,威慑广南与余杭诸地,江淮一线,不攻自破!” “......” “......” 下面,从文官到儒生鸦雀无声,静可闻针。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般运作,简直就是天马行空。 唐奕环视课堂,“这就是所谓的——战略大迂回!” 蒙古人就是用这个谋划了十几年的大战略入主中原的,后世太祖也是用此战略击溃妄图划江而治的****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其他的一些客观因素,但整体战略方针就是如此。 见下面的儒生、文官还在消化,唐奕又道:“不论是为宋御夷,还是为夷侵宋,今天的课,只想让大家明白一个道理.....”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凡事多从全局的角度看待问题,当我们陷入一个死局,不妨跳出来,以局外人的眼光再去审视得失;也不妨换位而思,以敌人的思维方式去想想他们应该怎么做。” “好了,下课!!” 唐奕已经喊出了下课,却不见儒生们有所动作,一个个皆伏案急书,把小唐教谕的话一字一字地记成笔记。 甚至很多人记完了,还是不走,尚有些意尤未尽的意思。 赵祯也是暗自感叹,这就是观澜书院成功的所在啊!也是战略课的意义所在! 这门课业的目的不是让儒生熟悉某一战例,而是从战例之中去培养战略的眼光。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这才是此门课程的真正意义! ...... 下课之后,赵祯把唐奕叫了过去。原来,与辽人商谈在莱州开设権场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新设権场,又是在辽人的境内,大辽当然不反对。 其实,早前辽人就提过在云州设定権场互市,但是朝廷以云州为宋辽夏三国交境,宋夏战事不宁为由拒绝了。 现在,大宋主动提出在大辽腹地设互市,当然乐见其成。 只不过,萧英起了点妖蛾子,他提出莱州互市要收税,而且是向宋商收税。赵祯这么一说,唐奕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这老货还是气儿不顺,就是找茬。 当年把萧观音带回大宋的时候,唐奕给萧无用挖了个坑,逼着萧无用成了他拐带王妃的同谋。这事儿别人不知道,作为萧无用的父亲,萧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心里一直憋着火气。 只不过,这两年两国都挺消停,萧英没找着发泄的途径罢了。 “陛下,无需操心,先晾他几日。过几天,我去找他便是” 赵祯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吧。” 说完,就把唐奕哄了出去。 ...... 出了赵祯那里,唐奕就往自己的住处走。 如今,唐奕的小楼冷清了不少,黑子去当护花使者了,曹佾和潘丰亲自去通济渠旧道勘探,估计得两三个月能回来。 这可是近千万贯的大投资,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如今,君欣卓和萧观澜也不在。 现在上院皇帝妃子、朝臣笔吏的住了一大堆,又总有辽朝使官出入。萧观音身份特殊,唐奕干脆让君欣卓陪着她,到城里的桃花庵暂时借住了。 正好她到了回山之后还没进过城,借此全当方便逛街了。 回到小楼前,正在琢磨是把冶铁工匠叫过来,继续干正事儿,还是歇上一下午。 却不想,楼前有人,似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唐奕看清来人,立刻迎了上去。 “狄帅,怎么有空来我这小楼?” 来人正是狄青。见了唐奕,狄青躬身一礼,“子浩客气!某不过是个厮杀汉,可当不起一个‘帅’字,直呼吾名即可。” 唐奕把他让进小楼,“就算不称狄帅,也得叫声师兄呢!” 狄青早年间在西北,曾得尹师父赏识,引见给了范仲淹和韩琦。而范仲淹不但颇为看重狄汉臣,还对他说‘将帅不通古今事,就只有匹夫之勇’教授狄青《春秋左传》。 是以,后来狄青不论官位高低,对范尹二人,皆以师礼侍之。对韩琦亦是尊重有加,视之为老领导。 唐奕管他叫一声“师兄”,还真的一点都不过份。 二人在厅中坐定,既然论了师兄弟,也就不那么生份了。唐奕直言道:“师兄,此来何意?” 狄青直言,“适才在课堂之上,尚有几个疑虑向子浩请教。” 唐奕一摆手,“请教不敢当,我那都是纸上论兵,居安而言兵勇,跟师兄身经百战的实战经验比起来,不足为谈。有何疑问,与兄一道讨论便是。” 狄青也不扭捏,直言心中未解之疑。 都是一些战略、战术上的问题,唐奕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人蹙膝而谈,不知道不觉就到了晚上。 唐奕特意取来好酒让厨下把饭菜送过来,与狄青边喝边聊。 直到深夜,狄青方意犹未尽地告辞。唐奕送出门外。 “师兄,有空多来我处走动,奕虽有许多想法,然军兵之事却多有不足,还要师兄多多指点。” 狄青自是欣然应允。在朝中,他虽位高枢密副使,可一个武人处境尴尬,还真没有几个聊得来的人。 唐奕算一个!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唐奕除了上课,就是和工匠们混在一起,偶尔狄青在回山之时,就会来找他聊聊。 黑子本应半个月就回来了,不过前几天传信回来,对于京中大家董惜琴能驾临应天,应天的富户、官宦如获至宝,纷纷相邀,黑子信中说,可能要延误一锻时间。 唐奕没在意,更顾不上。 因为鼓捣了两来月的炼矿高炉,终于有了头绪。 ...... 第293章 转炉炼钢 关于书评加精的问题,全订的,脸熟的。经常出来卖个萌的。说加个精,虽然不懂有什么用,但这都不算事儿。 但是有人起了头儿,就都跑出来要加精.... 也行,苍山好说话的很。可点开帖子一看,粉丝值两位数,甚至就是个大鸭蛋!我都不认识你... 先交朋友,然后再提要求,你就算看盗版的,群里说几句话,混个脸熟没人歧视你。我就算想拒绝也拉不下这个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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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聊着,那边钢水冷却。工匠试过钢锭的成色,果然如唐奕所说,出炉就相当于原本三十六锻精铁的强度。 赵祯高兴坏了。 先不说经济效应,只是如此简单高效的工艺就足够了。他在设想,是不是把几十万禁军的甲胄先换装一个遍。 对此,唐奕是不同意的。 高炉刚刚建成,还有许多需要试验和改进的地方,等技术日驱完善,出钢的质量势必要比现在要好很多,没有必要这么着急。 而且.... 若是做铠甲兵器,锰钢绝对比碳钢好啊! 不但强度更高,而且不易生锈,最最重要的是,锰钢的可塑性和铸造难度要比碳铡容易太多太多。 锰钢的脾气十分古怪而有趣:如果在钢中加入2.5—3.5%的锰,那么所制得的低锰钢简直脆得象玻璃一样,一敲就碎。 然而,如果加入13%以上的锰,制成高锰钢,那么就变得既坚硬,又富有韧性。 最重要的是,高锰钢加热到淡橙色时,就变得十分柔软,很易进行各种加工,是锻造兵器和铠甲的最好选择。 唐奕是打算把高锰钢弄出来之后,再让工匠试着研究冲压技术,制造一次冲压成形的板甲,到时候再给大宋军队换装。 赵祯自无不可,高兴得还半真半假地嗔怪唐奕,“有这等冶铁之法怎么不早拿出来,还做什么生意?” 唐奕苦笑,说起来容意,看起来也只是几个月就把大宋冶铁的技术提升了一大截。 但是,他背后付诸的努力,谁看到了? 这可是他从来到大宋开始,就累积技术和经验,又遍游全国寻找天然矿物之后的产物。 您老以为我开挂,张嘴就有啊? 正想着,书院有仆役慌慌张张地翻山而来,到唐奕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唐奕猛的一震,忧心重重地向赵祯告了罪,就急忙的往书院跑。 赵祯心说,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确实是出事儿了。 黑子和董惜琴在应天呆了一个多月,终于是回来了。 只不过...... 黑子是被抬回来的! ...... 第294章 惹我? 为“丨老衲归隐丨、陈志扬”飘红加更(一)! —————————— 此行应天府,黑子只带了两个仆伇,随董惜琴前去。 一来,走汴河水路,方便的很; 二来,地处京兆要地,没有什么匪患,随行护卫,也就是个他献殷勤的由头。 可是,黑子没想到的是,以为万无一失的一趟应天之行,偏偏就让他碰到了“匪患”。 唐奕赶回书院之时,黑子屋外已经围满了人。 宋楷等人帮着维持大局;王里正在一旁安抚几个回山村民;潘越扒着窗户关切着师父的伤情;董惜琴则是衣裙脏乱,哭成了泪人! “怎么样了!?” 无人答他。 “都特么说话!”唐奕瞪着眼睛咆哮。 “别着急!”贱纯礼此时也老实了,和声安慰唐奕。“孙先生正在救治,怎么回事儿?伤成什么样儿?咱们也不清楚呢。” 唐奕闻言,一步蹿到董惜琴身边。 “倒底出了什么事儿?” 董惜琴只是哭,说不出话,急的唐奕直跳脚,淬了一声,“特么老娘们儿就没一个靠谱的!” 说完,也不顾众人阻拦,两步冲进屋里。 屋里孙先生正在床前忙活,一见唐奕进来了,“你进来干嘛?出去!” 唐奕急道:“倒底怎么样?您得让我有底啊!?” “伤的不轻,但无性命之忧。” 一听死不了,唐奕这才算松了口气。可走到床前一看,又不淡定了。 “操他大爷!谁干的!?” 黑子血葫芦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半个身子已缠满了绷带,可没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却还有四五处。左胸和肋下,甚至还插着两支没拔出来的箭矢。 “箭伤三处,刀伤十来处。也就是他,换了别人,早死一个来回了。” 孙郎中一面说,一面把一根拔出来的箭头递给唐奕,“看看这个。” 唐奕接过细看,全身一震,“人什么时候能醒?” 孙郎中摇头,“说不准。” 唐奕阴冷地点头,转身出屋。 直接来到董惜琴面前,“要哭也等一会儿,我有事问你!” 董惜琴抽咽道:“若非是我连累黑子哥,也不会....” “他特么就是贱的!” 唐奕没忍住,要不是为了桃花庵的女人,黑子也不至于受此大难。 “把整件事详详细细,一字不漏地说给我听!” 这时宋楷、范纯礼等人也靠了过来,安慰道:“惜琴姑娘,且先平静一下,让我们知道事情经过,也好有个谋划啊!.” 董惜琴难忍悲痛,终于说出是怎么回事。 这趟出行,一切本来都好好的,回程路上也无大碍。可是,偏偏马上就要到回山了,也出事儿了。 今天一早,董惜琴回程的船行到回山下游四十里的一处僻静河湾,暮地从后方斜插上来两艘水匪快船,二话不说,见面就是几轮弓弩齐射。 船工、使女当场死伤过半,猝不及防之下,黑子身中三箭,两个回山仆役更是死于乱箭。 待匪船勾爪登船,黑子死命护住董惜琴,在身中数箭的情况下,与水匪激战了整整一刻多钟。最后水匪死伤数十人,眼见有过往船只靠了过来,方急急退去。 “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这个宋楷知道,替之答道:“正好遇上了咱们观澜的粮船,就把董姑娘连人带船一起拖回来了。” 唐奕一拧眉头,“走,去船上看看水匪尸首!” “没有尸首。水匪逃退之时,把尸道带走了。” “没尸首?”唐奕又向董惜琴问道,“他们抢去了多少财物?” 董惜琴摇头,“倒没少什么财物......那群水匪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倒是像冲着妾身而来的,若非黑子哥抵死守住.....” 说到这,董惜琴又开始默然垂泪。 唐奕此时脸上早就阴出水来了。 潘越站在唐奕身后,“恐怕没那么简单,水匪怎么会要人不要钱!?” 唐奕无声地把手里的箭头递给潘越。 潘越一看,瞳孔骤缩,“这!!!” 这是军弩专用的箭簇,箭头的形状、样形,一看就是军械监出品。 “你说是谁?”唐奕冷声问道。 潘越摇头,“京中几十万禁军,还真不好说。” “不过,既然不是真水匪,又打的是董大家的主意..那就一定和一个人脱不了干系” “谁?” “张俊臣呗!”这回是宋楷答的。 现在京中打董惜琴主意的,也就张俊臣一个。早几年,还有不少。但董惜琴年纪大了,也过气了,那些只当是玩乐的公子哥儿们,也早没了这个心思,唯有张俊臣..... 这孙子也不是专情,而是这几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一个董惜琴没遂他心愿,自是心有不甘。 “张俊臣!?”唐奕冷声呢喃。“几成把握?” “几成?”宋楷冷笑道,“九成九就是他!不过,这孙子是怎么得了军中之助的?这倒有点蹊跷。” “问问不就知道了。” “怎么问?只凭一支箭头,他肯定不认,你拿什么问?”宋楷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唐奕咬牙切齿道:“拿拳头问!” 说完,大步朝山下走去! 潘越撇了一眼黑子的房间,猛一握拳,急步跟上。 而宋楷等人大眼瞪小眼.... “哦操!唐疯子好多年不发疯,都忘了这货是真疯子了!” 宋楷对丁源道:“快去知会范师傅,我们跟着他,张尧佐可不是一般人物。” 说着,也急步追了出去。 唐正平眼珠子一转,四下扫看,摸起一截棍子,顺到袖子里。 暗松一口气,这就踏实了.... ..... “大郎,这事最好交给官家评断,你还是慎行才是。” 回山开往开封的船上,宋楷还是一个劲儿地劝唐奕别冲动。 “姥姥的!一个过气的歌妓和一个朝臣外加舅丈,你说官家帮谁?” 呃.... 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这事儿找赵祯,估计就活稀泥了。 “那你也不能动张尧佐啊!”宋楷心说,张尧佐现在风头正盛,你把他儿子锤了,这事儿可就大了。 唐奕一摊手,“他先动了我的人,就怪不得我手黑了。” 这是黑子捡回一条命,要是黑子有个三长两短.... 唐奕定让张家以命抵命! ..... 此时,回山这边也已经炸营了。 丁源去找范仲淹,范仲淹这才知道黑子被人所伤。 一听唐奕带着潘越去张家了,心里更是咯噔一声。略一思量,就去觐见赵祯。 赵祯知道之后,也有点慌,刚刚就说唐奕有点不对,还真不对,转脸就要去找他舅、丈的麻烦。 不能去啊! 他倒不怕唐奕把张家怎么着,他是怕张贵妃又给他吹枕边风。 “快,快去拦住他!” 赵祯对随班职守的神武军营指挥杨怀玉叫道。 ...... 第295章 纨绔祖宗 自己约的炮,含着泪也要打完,都特么是禽兽!(加更二) 借着两个飘红的机会,苍山想冲一波销售榜(按订阅和打赏计算)。今晚和明天的更新注定会给力,大家想给苍山甩点打赏的,趁十二点之前扔出来吧! 只要历史分类前十就好,应该不差多少了,大家都帮着添把火。 另:万赏加更,截止十二点前。 —————————— 别看黑子平时以下人自居,但在唐奕这里,那是几番过命的交情,与亲人无异。 你别说是在黑子身上划了十几道口子,就算扇一巴掌,踹一脚,你他妈问过我唐奕了没有!? 看来,真是久不在京中,都不知道我唐奕是什么秉性了! ..... 事实上, 张俊臣还真就是唐奕这几年不在,早忘了唐子浩是什么人了。他现在对董惜琴的觊觎,与其说是贪恋其美色,倒不如说是一种执念。 曹老二没了音信;潘老四和唐子浩出去疯了两三年;宋楷、庞玉这些货色又都窝在观澜书院里当乖宝宝。 京城的纨绔圈子就成了张俊臣的天下,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也是风光无二。 他老子张尧佐在朝里有多风光,他在开封城里就有多风光。 已丑年的花魁他已经睡过了,可是上一榜的花魁董惜琴却还没成为他的跨下之臣,张大公子怎么能甘心呢? 可偏偏董惜琴长年躲在回山,他就算想下手,也没机会。 这次,张俊臣几近疯魔的举动,就是要了了这桩心愿。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居然失手了!! 不过,没关系!他就不信这个董惜琴再也不出回山,早晚有让你跪在老公子面前的一天。 ..... 正想着,门外一阵嘈杂,张俊臣不禁凝眉出屋。 拦住一个慌乱的家仆,“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唐疯子带着人在外面砸门!” 张俊臣一哆嗦,“唐疯子.....” “他来做甚?” 他还不知道,他想劫了董惜琴,却把唐奕的人给伤了。 但是,本能的张俊臣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拦住他,千万不能开门!” 这时张尧佐也从后院出来,迈着四方步,挺着个肚子,那叫一个不可一世。 “闹哄哄的,成什么样子!” 随即横了一眼家仆,“怎么回事?” 家仆一说,外面是唐子浩带着人在砸门,张尧佐眼睛一立,“这个无知小儿越来越没规矩了,竟敢到我张家门前撒野!?” 说着,大步向门口走去。“老夫倒要看看,他一个白衣秀士,凭什么到宣徽使门前鼓噪!” 张俊臣吓的舌头打卷儿,“爹,不可啊!!” “怕他做甚!?” 张尧佐根本不听儿子的劝阻,大步向正门行去。 ...... 张府门外。 街面儿上的百姓全都傻傻地看着张府门前的几个半大小子。 这群小祖宗都是哪儿来的啊? 这是要反天啊? 能不傻眼吗? 唐奕和潘越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宋楷他们拦都拦不住。 唐奕那哪叫什么“砸门”!?他是在踹门! 咣!!! 唐奕一个飞踹,在朱漆大门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巨大的响声震的众人肝儿直颤。 这还没完,后面潘越助跑.....起脚.....咣! 又是一声巨响。 ...... 然后是唐奕,助跑.....起脚.....咣!! “你大爷的,踹!我看他能忍多久!” 咣! “特么属王八的!” 咣! “我看你缩到什么时候!” 太特么热血了,贱纯礼有点抑制不住了..... 回去挨揍就挨揍吧,拼了! 心里想着,贱纯礼身形欲动,可还没等他动,身边一个身影已经飞了出去。 “哦操!唐正平....”宋楷一声哀嚎,叫你们来是劝架的,不是搓火啊! 然后,贱纯礼也飞了出去。 然后是庞玉.... “得....”宋楷自我安慰道,“老子可是很理智的,是他们把我带坏了!” 一个助跑,冲了上去! 咣!!! 于是, 开封百姓看到了奇葩的一幕,只见张府大门前,六七个大小伙子排成一排,对着张府大门猛踹。 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骂,那叫一个精彩。 有懂行的泼皮混混,一见张府门前的阵势,都脑袋一缩,躲得远远的。 这群祖宗不是消停了好几年了吗?怎么重出江湖了? 宋为庸为首的一群文痞,加上潘越这纨绔祖宗,还有唐子浩这个敢上天的活阎王..... 啧啧啧,张俊臣这个小新嫩可要倒霉了。 ...... 唐奕踹门踹的爽,正琢磨着,看你张家都挺到什么时候? 后撤数步,向前猛的一蹿,又是飞身一脚! 只不过... 好巧不巧的, 门开了! 唐奕顺理成章地飞入门中。 顺理成章地一脚正踹在门内一个“摆poss”的老头儿脸上。 嗷~! 那老头应声飞出,躺在地上只剩下哼哼了。 唐奕哪还顾得上什么老头,带着人就冲了进去。 有宋楷等人带着,自然一眼就找出哪个是张俊臣。 张俊臣早吓的魂飞魄散,“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 什么都不干! 唐奕一句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 张俊臣应声而倒,哇哇大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好好说你大爷!” 唐奕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顿暴踹,踢得张俊臣满地打滚。 而此时,潘越、宋楷等人也围了上来,二话不说,围成一个圈.... 门口的百姓已经扒到了张家门沿儿,抻着脖子向里面望。一边看热闹,一边啧啧称奇。 “这就是传说中的‘圈儿踢’吧?啧啧啧,潘越和唐疯子聚到一块,他张俊臣还是不够看啊!” “哼!张俊臣算什么?你当唐子浩是吃素的?当年这小子还不到十五就敢指着樊楼掌柜大骂,连潘家的家主潘国为都差点没让他气吐血。” “唉,这两年唐奕、潘越他们是不在京中,要不哪轮得到他张俊臣称王称霸?” ..... “你还别说,潘越、曹老二他们虽然也浑,但不欺民霸市,可比张俊臣强多了。” 本来还要往起爬的张尧佐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这特么是我们门口啊! “关门!赶紧关门!!” ...... 第296章 捅破天 感谢气泡兄的六万飘红!谢谢“wzdxhyl、御风四海、独孤克金、可惜是个绅士”的万赏! 这两天拼了!更不完剁手!(加更三) ————————— 目前的张尧佐,可以说是不可一势,鼻孔朝天! 朝中现在谁敢拿他怎样?唐介那老匹夫参他一本,不也照样出京了? 所以,什么范公门生,什么唐疯子,在他眼里,就是个屁! 敢来我家撒野,看我不告得你狗屁不是。正是抱着这样的底气,他才敢去开门。 只不过,他想多了。 唐疯子要是和你讲理,他就是不唐疯子了! 而且,你拿唐奕不当人物,殊不知,在唐子浩眼里,他张尧佐连个狗屁都算不上。 .... “住手!” “你们!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见儿子被人在自己家里围着打,张尧佐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声呼喊。 可是谁听他的啊,这群祖宗可是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疯一回。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拦下来,给我打,打死不吝!!”张尧佐急了,“养你们这群奴才干什么吃的!?” 家仆这才反应过来,疯了似的冲上去要救下少主。 可是,哪救得下来? 这里边最弱的范纯礼,也是跟着黑子、唐奕打熬了好几年筋骨,几个家仆根本就不够看。 唐奕和潘越依然是瞄着张俊臣往死了踹。 宋楷等人眼见家仆冲了过来,一个栖身就贴了上去,与之战作一团。 只是一会儿工夫,就没几个能站着的张家家仆了。 张尧佐又急又气,“反了!反了!都反了!”可是无法,喊也没用,急也没用。 正在这时,就觉眼前黑影一闪,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唐正平趁着和家仆扭打的当口,趁乱,一棍子闷在张尧佐的脖颈之上。 见张尧佐软趴趴地倒下去,唐正平狠淬一口,“呸!让你害我爹被贬出了京!” ... 张府彻底沦陷,家仆倒了一片。 张尧佐被一闷棍闷的人事不醒。 唯有张俊臣被围在中间,让人踹的死去活来,他倒恨不得和老爹一样晕过去。 张家大门早就被关上了,看热闹的百姓只能听声儿,却看不见其中的精彩,心痒难耐,恨不得扒墙一探究竟。 这时,一队禁军兵士跑步而来,打头的小将鲜衣怒马好不精神。 待其翻身下马,撇了眼围观的百姓。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 一边驱赶百姓,一边令人把张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副将趴在门上听了一阵,回来对那军将道:“头儿,里边动静不小,进去吗?” 那人瞪了副将一眼,“进去个屁!把百姓都驱散,外面等着吧!” 说完,又扫了一眼大门。看着门上的脚印,杨怀玉不禁暗叹,奶奶的,老子要是年轻个十来岁,肯定也和他们一起疯! 而那副将心说,张俊臣伤谁不好,敢伤黑子?就算唐子浩不要他的命,咱家将军能放过他?那可是与我家将军一起冲过辽阵,杀过髡秃的主儿。 ...... 大门之内。 唐奕终于停下动作,蹲到奄奄一息的张俊臣面前。 “知道我是谁吗?” “知.....知道......” “知道早间在汴河上伤了谁吗?” 张俊臣一滞,“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奕笑了,笑的极为残忍。 一伸手,唐正平非常配合地把手里的棍子递给唐奕。 宋楷这才发现,唐正平是带着“家伙”的。 暗暗咧嘴,这孙子真是蔫坏蔫坏的! 正想着,猛然听见骨碎的脆响伴着张俊臣杀猪一般的惨嚎,却是唐奕一棍敲在张俊臣小腿胫骨之上。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尽量挑我爱听的说。”唐奕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生出一股寒意。 “懂了吗?” “懂了....懂了!”张俊臣抱着变形的小腿,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声嘶力竭地嘶嚎. “哪儿来的军弩?” “神射营的禁军....啊~~~我的腿啊....” 果然是禁军!有了张俊臣这句话,宋楷暗松一口气,今天就算打死他,也不算大祸。 “谁帮你调的禁军?”唐奕脸色更阴。 别说张俊臣,就算是他老子张尧佐,也调不动禁军。 “神射营指...指挥...柳....柳安顺...” “嗯!?”唐奕双目眯成一条细线,猛一抡棍子。 嗷!!! 张俊臣又是一声惨嚎,随即疯了一样大叫,“汝南王,汝南王府的赵宗懿和赵宗楚。” .... 潘越心直往下沉,果然还是扯到了皇室,而且.... 果然是汝南王府。 轻轻一扶唐奕的肩膀,见唐奕看过来,潘越无声摇头。意思是,别往下问了,问多了麻烦。 唐奕也有些犹豫,一些事已经坐死了汝南王府的勾当。 但是,一来这事和赵祯被下药,唐奕被陷害的事情搭不上边儿;二来,皇室牵扯上了禁军.... 这是赵祯现在不愿意看到,更不愿意去掀盖子的事情。 拎起张俊臣散掉的发髻,凑到面前。 “你真走运....”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知道....知道。” “所以,以后别惹我!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咣的一声,把张俊臣的脑袋灌到地上。唐奕阴着脸,起身就往外走。 ... 张府大门洞开,杨怀玉向院里撇了一眼,直咧嘴。 “你倒是有点分寸,弄成这样儿,怎么交代?” 冷到冰点的声音从唐奕嘴里发出,“不用交代!” 谁敢要交代?这是捅破天的事,谁挖谁死! 只不过,唐奕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 张俊臣是废了,但是正主儿汝南王府那一窝****,却还躲在一边看热闹。 这简直和使辽的时候一样憋曲! “走吧....”杨怀玉叹气道,“官家还等着你回去呢。” 唐奕点头,默然跟着杨怀玉离去。 潘越、宋楷等人跟在他身后,没一个人敢言声儿。 大伙都清楚,唐奕憋着火呢。 穿街过市从张府的甜水巷,一直走到汴河大街,到了桃园码头,就见君欣卓迎了过来。 “你没事儿吧?怎么不叫我跟着?吃亏怎么办?师兄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唐奕心情更差。 无意抬头,正看见汴河大街斜对面的一处高墙朱门,门口的一对石狮威仪耸立,好不阔气。 宋楷一哆嗦,心说,坏了!怎么走这儿上船来了?那正是汝南王府啊! 果然! 唐奕猛的一淬,“姥姥的!算计老子?谁都不好使!” 猛的向汝南王府冲了过去。 宋楷要拦他已经晚了,唐奕已经蹿出三四丈。 “快拦住他!” 登时,整个汴河大街上就乱了套。 只见唐奕冲在前,一群锦衣年青人紧随其后,后面还有一大队兵丁呼呼啦啦地跟着。 “叫赵宗懿和赵宗楚出来,就说唐子浩求见!” 过门兵丁一看,“你谁啊?王府世子也是你说见就见的?” 唐奕惨然一笑,“等下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 ps:这是今晚最后一章,我可以不睡,媳妇得睡觉。没人改错字,苍山是不敢把写出来的毛坯拿出来见人的。明早一块儿发 第297章 最想要的答案 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你不能用世俗的标准去评判,亦不能用常理去揣测。 规矩这种东西,在他们面前就形同虚设。 他们就那么突兀地出现,然后实实在在地摧毁着你的价值观。 寇准属于这种人,唐奕也属于这种人! 在开封城沉寂了多年的唐子浩,就这么突兀的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几年过去,唐子浩虽然蜕去了少年的稚嫩,但不变的,依旧是疯子一般的行事。 先是领着一班拥趸大闹张尧佐府,把张俊臣打成了残废;随即疯劲儿不减,直杀汝南王府。在王府前,当着兵丁、武将、王府侍卫的面儿,直接两个大耳刮子甩的汝南王世子原地直转圈。 再然后,拂袖潇洒而去! 这样的传说,开封以前没有,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 ..... 开往回山的船上。 杨怀玉忧心重重地看着唐奕,“你疯了?蔑视皇家,殴打皇族子孙,这事儿谁也罩不了你!” 唐奕冷然一笑,“你他妈要不拦着,我让他俩去和张俊臣作伴!” 杨怀玉一阵哀嚎,跟这位爷就没法讲理。 “现在怎么办?” 唐奕无所谓道:“什么怎么办?凉拌!” “别说这事儿官家不会护着你,就算有官家肯护,大宗正和台谏院也不会善罢甘休!” “看着吧,没事儿!” “没事儿?” “真没事儿吗?” “真没事儿!” 回到观澜上院,见到赵祯,唐奕就装起了鹌鹑,低头不语。 赵祯与陪立一旁的范仲淹对视一眼,冷眼看向唐奕,“舒坦了?” “没有。” “.....” “朕只问你一句,为你自己,还是单纯为你那个护卫报仇?” “那不是护卫,是我兄弟!” “.....” “唉~~”赵祯一叹,“下去吧!” 唐奕一扁嘴,“草民告退!” ..... “回来!” 唐奕停下,“陛下,还有何事?” “下次别打脸,来告状,朕都不好为你遮掩。” 噗... 范仲淹在边上都快笑哭了,没您这么惯孩子的啊! 等唐奕下去之后。范仲淹忍不住道:“陛下,也别太纵容于他。” 赵祯摇头。 “朕想问范卿一个问题,你最看重大郎什么?” 范仲淹一滞,转而明白了赵祯的意思:“陛下是心思通透之人。” 赵祯苦笑:“这混小子,怕是就抓住了朕的这个痛脚,才会这般毫无顾忌地惹祸!” 那到底是什么让赵祯这般纵容唐奕呢? 正是唐奕那种为了情义可以不顾一切的劲头。 为了范仲淹,他可以不顾一切地投身这个大漩涡;为了那个萧观音,他可以顶着身家性命把她抢出大辽;而为了大宋,他更是不惜名声,几乎把自己都扔到了强宋之路上。 这就是赵祯欣赏唐奕的原因! 刚刚他问,是为了自己出气,还是为了护卫出气。唐奕本能地、不加思索地回答“那不是护卫,那是我兄弟!” 只这一句,就值得赵祯无条件地为他挡住风雨。这说明,唐子浩还是唐子浩,没变! 这是赵祯最希望听到的答案。 只不过,这股劲头儿用对了地方,好处无穷;用不对地方,也是真能惹祸啊! ... 话说回来,这件事上,不但唐奕要宣泄,赵祯也是越想越有气。 “反了,竟敢把手伸到禁军之中!” 赵祯一改脸上的不温不火,猛的把手中茶碗摔在地上。 范仲淹冷然道:“陛下,别忘了,他们早就把手伸到军中了。” 赵祯一怔,不由想起前几年那场匪夷所思的宫廷叛乱。 “陛下,下一步要如何处置?不能任由他们在军中妄为。” 赵祯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堆坐在那里,苦声道:“还能怎么办?忍!” “忍?”范仲淹疑道,“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忍?” 赵祯凄然抬头看向范仲淹,眼神之中尽是苦意。 “范卿忘了吗.....朕!无、子、啊!” ..... 出了赵祯行在,唐奕默然地走到黑子住处。 有孙先生在,黑子命是保守了,但至今未醒。 之前围在这里的人都已经散了,屋前显得极为冷清。 开门进屋,唐奕不由一怔。 本以为会是君欣卓,或是书院的使女陪在一旁,不想却是董惜琴坐在床边伺候着。 一见唐奕进来,董惜琴急忙起身行礼,“唐公子!” 唐奕心中一紧,黑子出事,虽是因董惜琴而起,但她又招谁惹谁了呢? “惜琴姑娘,今日也是难熬,且回去休息吧,这里让使女盯着就好了。” 董惜琴看了眼黑子,摇头道:“黑子大哥因我而伤,不等到他转醒,惜琴心中难安。” 唉.... 唐奕暗道:早干嘛去了?给你们钱就拿着,看在桃园夫人的面子,咱们还差你们一口饭吃?若是在回山老老实实呆着,也出不了这档子事儿! “对了,有一件事想请教惜琴姑娘。” “唐公子请说!.” “黑子大哥似是对桃园的哪位姑娘心有所属,惜琴姑娘可曾看出端倪?不妨指点一二,黑子大哥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董惜琴猛的一震,脸色瞬间煞白,随即眼泪就下来了。 “惜琴姑娘,这是何意?是有所察觉?” 董惜琴不说话,只是哭,还不停摇头。 “那是什么都没发现?” 还是不说话,还是哭,还是摇头。. 唐奕抓狂的想撞墙,特么好好说着话,你哭个什么劲!? 除了哭,就是摇头,唐奕实在是拿这女人没办法,“得得,你别哭了,我走还不行吗?” 说着,唐奕调头就跑。 等唐奕走了,董惜琴又哭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缓缓坐于床沿,看着黑子的面庞久久无言..... ..... 皇帝那关算是过去了,但正如杨怀玉意料之中。台谏院和大宗正这关唐奕都过不去。 唐子浩善闯民宅,什么民宅,那是官宅! 还把张俊臣打了个半死,不但腿断了,听说连子孙根也断了。 更是当街掌阔皇族子孙,这么大的事儿,台谏怎么可能放过? 连一向和观澜关系极好的包拯都没忍住,上书要求惩治唐子浩。 而身为掌管皇族宗法的机构——大宗正寺,又怎能不出来为皇族子孙主持公道呢? ..... 第298章 到底谁干的 唐奕当众掌掴龙子龙孙,就算是在极为开明的大宋,那也是逾越,也是大不敬。 宗正寺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理。 但是,奇怪的是,身为受害者的汝南郡王赵允让却出奇的平静,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与赵允让一同执掌大宗正寺的赵允弼起初还有些奇怪,可是后来,赵祯的一些举动,让赵允弼看出一些端倪。 那就是,台谏不管是谁,上本要治唐子浩的罪,赵祯一律不受,早朝连议都不议。 若有人二次上本,直接就贬出京。不管是谁,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就连吴奎这种御史重臣都不能幸免。 包拯本来一本未果,要发第二本,幸得知交长辈赵德刚出面劝阻、暗示才压住了火力。 而这几日,即使是在课堂上,儒生们看唐奕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 他们大多是唐奕离京之后才进的观澜书院,对于那个唐疯子的认知也仅限于传说。 但是,这次却不同,这次可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身边的,想想都蛋疼。 张俊臣在开封可是恶名已久,怎么说让唐子浩废了就废了?打断腿不说,还给踢成了大监,直接进宫都不用净身了。这么看来,当年唐奕在开封得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物啊? 最关键的是,踢完了,人家还和没事儿人一样。张尧佐喊冤把喉咙都喊破了,也没个屁用,官家连理都不理。 这至使程颢和程颐每次见到唐奕都是裆下一紧,这哥俩以前对唐奕还有诸多不愤..... 二程服过谁?这是从小就立志要当圣人的角色。 但是现在,哥俩觉得,还是老实点吧,这位爷,咱惹不起!不定哪天这货一个不高兴再把咱们给废了,都没地儿说理去。 可是,这个锅,唐奕可不想背。因为除了耶律洪基,他还没往别人下半身使劲的习惯。 腿是他打断的,但废了张俊臣下半生性福的,绝对不是他! ..... “说,你们谁特么那么损,把张俊臣踢成了太监!?” “不是我!”宋楷直摇头。“我可有节操的很,只踹脸了。” “也不是我!”庞玉、范纯礼异口同声道。 “更不是我!”潘越撇嘴道,“当时就顾着爽了,倒是忘了帮曹老二把他踢废!” 谁都说不是,众人看向唯一没言声的唐正平。 唐正平翻了个白眼,“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大伙儿追问的机会.. “一定是他!”宋楷看着唐正平的背影怪叫,“这孙子阴着呢!” 唐奕点头认同,“特么都是空着手去的,就这孙子不知在哪儿捡了根棍子!” ..... 接下来,赵祯还是很够意思的,帮唐奕挡下了所有的风雨! 赵允弼一看赵祯的态度,就知道这把火烧不到唐奕身上,所性送了个顺水人情,把原来要求严惩唐子浩的奏本改成了双方醉酒,误伤皇族,建议唐奕向汝南王世子当面赔礼道歉。 这已经很给台阶下了。 唐奕一听这个消息,立马就乐了,同意!必须同意! 可是.... 把汝南王家的两个儿子叫来回山,唐奕当面怎么道的歉谁也不知道。 只知当时是大门一关,当门再开,两个世子出来的时候,都是捂着肋条的。 这是什么鬼? 哈哈,唐奕还是很听话地,赵祯不让打脸,那咱就不打脸.... ...... 唐奕疯起来不管不顾,但是冷静下来却一点不傻,知道这段时间得低调点儿,再出事儿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黑子终于醒了,伤情也在一天天慢慢恢复。而董惜琴亦因为心中愧疚,一直照顾着黑子。 唐奕则过起了有规律,且十分乖巧的生活。 定点去给儒生上课,定点回来继续鼓捣各种金属。 只是,课堂之上起了不少变化。 首先是儒生们,似乎一时间都变乖了。上课之时大气都不敢喘,连以往吵得火热的假想题也都极守规矩,先举手,唐奕点头才起来答题; 再有就是,来听课的朝臣一下少了很多。这其中有一部分因为参唐奕的本,让赵祯发下去反醒了;还有一部份自认正气傍身,不耻与唐奕这种无视祖宗礼法的人为伍。 ..... 这种平静的日子一直过到八月中,终于,有了一些不平静的事情发生。. 这天,唐奕到范仲淹房中给老师请安。 进屋一看,范、尹、杜、欧阳修几位师父都在,连狄青也在下首的位置就坐。 好吧,欧阳修这“胖子”死皮赖脸地粘上唐奕了,非要收他作弟子。后来,范仲淹被他黏的烦了,只好应下了。 范仲淹见他来了,示意让他在边上稍坐,与几位师父和狄青继续之前的话题。 “侬贼之乱进一步扩大,想来官家也要坐不住了。” 杜衍闭目养神,慢声道:“靠余靖和广南几州的老爷兵就想平乱,难....” 尹洙则道:“侬贼之乱,说到底还是南夷与汉民难以融合的问题,要想根治,非平乱杀贼可破。依我看,当初不如应了侬贼的依附之请,再派遣得力能臣多加约束,说不定也就没了今日的局面。” .... 唐奕在边上细心听着,心中已经有了大概,原来几位师父在关心侬智高叛乱的事情。 想到侬智高叛乱,唐奕不禁摇头轻笑。 这个举动正好被欧阳修看到,“大郎,你对侬贼叛乱也有看法?” 唐奕一怔。 他有什么看法,有看法也肯定是这几位师父不愿意听的看法。 这么多年的师徒,范仲淹一眼就看出唐奕是肯定有话要说的。 “有什么意见尽管说来,这里又没有外人。” 唐奕苦笑,说什么啊? 在他看来,侬智高起兵,就是一笔烂账。 从汉夷关系,再到天朝上邦的目空一切;从广南军政到边境政策;从文臣到武官,里里外外想理都理不通的烂账。 “还是不说了吧。” 他真怕说出点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把几位老师父再气出个好歹。 ...... 第299章 汉夷关系 香菇,蓝瘦...欠的债有点多,可以赖账吗? 好吧,上面是扯淡!实际情况是动力满满,码字根本停不下来! 大伙儿太特么给力了,直接把我推进了历史销售榜前十! 谢了! ————————— 侬族诸部,名义生活在大宋的土地上,但却不是大宋子民。 不论是南边的交趾,还是大宋自己,对于这群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侬蛮”,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人看。 这是汉人自古以来的优越性。 汉根正朔! 只有我们汉人才是汉王朝的子民,其他的,就算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那也都特么是蛮夷! 东南沿海的疍民、西北党项羌人、西南的苗壮侬人皆是如此。 这也是古代华夏四方边患不断的一个原因。汉人的包容是有前题条件的包容,是带有优越感的包容。 我们一直在同化异族,但同时,我们也一直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异族。 边民异族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怎么可能和你是一条心? 侬族诸部的叛乱,就是在这样的民族大环境下,应运而生的。 侬族首领侬智高,与南边的交趾有杀父大仇。交趾国欺负侬族就跟下雨天打儿子一样,时不时就杀你的人,劫你的财。 侬智高活不下去了,多次上本朝廷要求依附,并且身段拉的极低。 不求大宋赏赐,只求管管我们,派个官员过来,开个権场互市,让我们侬人有个靠山,能活下去就行。 可是,就这样的要求,朝廷也不同意。 一来,是怕拉拢侬人破坏了与交趾之间的平衡;二来,是怕侬人得到休养,积蓄实力反宋。 朝廷的算盘打的叮当响,想法是极美的。意思就是,让侬族夹在大宋与交趾之间,给大宋当缓冲带。 连广源州大宋都没打算要,何况是几个夷民? 反正死的都不是汉儿,与我何干? 只不过,他们没想过,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是活人!? 侬智高活不下去了,除了反,就没别的活路。 可是,反谁呢? 交趾他打不过,他爹侬全福就是被交趾给杀的,他自己也被交趾俘虏过。 那就只有攻宋一途。 且西南军政多年息战,不是空城,就是爷爷兵,防御和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 是以,四月,侬智高率领五千侬人从郁江顺流东下,迅速攻破横山寨,守将张日新、高士安、吴香皆战死殉国。 五月,进围邕州城。 知州陈珙措手不及,急忙下令通判王乾祜防守来远门,权邕州都监李肃防守大安门,武吉守卫朝天门。 只是,宋将防御准备尚未完毕,且仅老弱之兵千人。准备不足而仓促应战。唯败一途。 但,邕州守军却也打出了大宋军人的血性,虽败,然无一人怯阵,尽数战死! 侬智高率兵攻破州城,俘虏了陈珙、张立、王乾祐、陈辅尧、孔宗旦等宋朝文武官吏, 其后,侬智高将这些官吏诛杀殆尽。 李肃、武吉、梅微之等数人,因与侬智高的军师黄师宓有过交情,幸免一死。 侬智高破邕州而后立国,国号大南,自称仁惠皇帝。改年号为启历,并大封文武百官。 皇祐四年五月,侬智高继续突进,迅速向康州推进,广南诸州皆是不敌。短短三个月,竟被其连克九州之地,举朝哗然! 目前,朝廷终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赵祯急令余靖为宣徽使,统领广南(是广西南路)军政,剿灭侬智高叛乱。 事情走到这一步,你说怨谁吧? 怨侬智高? 不客观。以唐奕后世民族大一统观念来看,侬族虽是异族,但怎么说也是大宋子民,你不给人活路,不反你才怪! 那怨大宋? 也不对。大宋要考虑的问题更多,更复杂。 说到底,就是汉夷关系的大命题。若是早早地解决了这个大问题,侬族不可能反,甚至更根源的交趾也不会自立一国。 可是,这话唐奕不能说,只听几位师父一口一个“侬贼”,就知道他们对夷狄的态度。 名儒重臣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汉人这种汉夷之别的观念有多深固。 “大郎,怎么不说话?” “啊?”唐奕回过神来。 “没啥说的,反了就打呗。如何治夷,那是打服之后的事情!” 这一点不用琢磨,既然反了,不管出发点是什么,都必须灭之! 范仲淹点头,现在要考虑的是如果平乱。 “余靖上任也有月余,却无寸进。估计官家是要等不急了,很可能从西北调兵南下。” 调用西军吗?唐奕眉头一凝,看向狄青。 果然,狄青眼睛发亮,“若要遣军南下,青自当请战!” 范仲淹点头,“此存亡之机,亦只有汉臣可解此危局了。” 话锋一转,范仲淹看向唐奕。 “且先不说侬贼之乱,正好,我们几位师父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唐奕愣愣道:“什么事儿?起学舍?直接去张晋文那支钱就是。” 杜衍被他说笑了,“你呀,现在都快成土财主了,除了钱,还是钱!” 唐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别的事儿,您几位也用不着我吗?” 范仲淹也不绕弯子,“书院近来学风不正,想听听你的意见。” 学风不正....? 原来,书院的规模越来越大,问题也就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背离创院之初的本心。 这也是范、杜等人一直担心的。 观澜治学的初衷,是想让天下寒门学子有书读,有一展才华报复的平台。 但是,观澜这几年名声大了,引来各路学子纷踵而来,却是越来越杂。 范仲淹也是人,有些是无法拒绝,有些则是太出彩,舍不得放手。 所以,除了真正的寒门学子,像宋楷、庞玉这样走后门的;像二苏、二章、二程这般学冠群生的,也都进到了观澜。 这样的后果就是,贫富混杂,攀比成性。 现在,书院之中奢靡成风,连朴素的寒门弟子也开始跟着攀比,这是范仲淹说什么也不想见到的。 而且,不同阶级的儒生拉帮结伙严重,相互看不上眼更是寻常。 范仲淹是想培养辅国之材,而不是还没出书院就开始贪图享乐、拉帮结派的浪荡子! 这要是养成了习惯,放到朝堂上那还得了!? 忧心此事已久,唐奕一向点子不少。今天范仲淹也是问问,他有什么意见。 唐奕一听老师说的,忍不住笑了。 “还真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唐奕贼溜溜地扫了几位师父一眼,“先说好了,法子有,但是有点失体统,听了可不能骂人!” “少卖关子,直说!” “那您老先管官家要个人。” “谁?” “邓州厢营曹满江。” 第300章 给观澜儒生加点料 对于上院这帮二世祖,唐奕早就看不顺眼了。 奶奶的,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拉帮结派不说,还成天牛的不行。 关键是,程颢、程颐这两个货还公开传道,让唐奕更是十分的不爽。 你自己想当圣人就算了,还鼓动别人,还特么在观澜书院里鼓动,必须灭掉! 而且,范仲淹担心的那些什么攀比啊,扎堆啊的问题,也太好解决了。 贫富不一?奢靡成风? 好办! 统一标准,统一配给,吃一样的,用一样的,谁也别带书童、使女,谁也别搞特殊化,都拉到同一个水平线上,不就得了吗! 老子连内裤都让你们穿一个料子的,我看你还怎么比? 拉帮结派,相互挤兑? 更好办了,军事化管理,让他们抱成团儿,都来恨我一个啊! 好吧,其实这里面唐奕是有私心的,或者说,有他自己的考虑。 观澜的这批学子,就算唐奕不了解历史,用眼睛去看,也看得出,这都是大宋未来的希望之星。 不说别的,这里面能当上宰相的就不下十个,能开派立说的也是一片一片的,更有的可以挥军千里,封疆阔土,可以奠定古华夏千年的科学基础。 不论你穿越到哪个时代,不论你怎么使劲,都很难聚拢像这样的一群人才了。 这些学生,不但是大宋今后几十年的顶梁柱,更是唐奕实现他的终极目标的一大助力。 唐奕十分庆幸可以聚拢这样一群人,十分庆幸在他们还没有形成完整的价值观之前,把他们改造成最好的样子。 那如何改造呢? 任由他们自行发展吗? 那肯定是不行的。 先不说二程的理学比原子弹的杀伤力还大,按原来的历史: 章惇会把苏轼往死里弄;张载会被王安王送回老家当教书匠;沈括混成了贪污犯;王韶打下的千里江山让司马光还了回去。 一场熙宁变法,让这些学子之中的绝大多数人站了队,成了党争的中坚力量。 说不好听点,一个个都成了只会吵骂、构陷的,没篮子的伪君子。 当然,如今有了唐奕,这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但是,唐奕觉得还不够。 将来,他要干的事情,不是依附于原本的历史轨迹,而是要超脱历史,把华夏民族推上一个全新的高度! 文人、君子之臣,是玩不转的。 唐奕想趁着他们还年轻,趁着还处在“被灌输”的年纪,在他们的生命中添点料。 在不失本心的同时,添一点血性,加一点儿狼性。 所以,唐奕现在需要曹满江! .... 唐奕把他的想法一说,欧阳修直接就炸了。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这怎么能行!?大宋第一书院、文教圣地之中,怎么能把武人的粗鄙沾染进来!?” 杜衍和尹洙此时也沉默了。 他们知道唐奕的本心在哪儿,但是,这种法子,做为学儒尊礼了一辈子的他们,也有些无法接受。 只是范仲淹! 范希文盯着唐奕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大郎可知,若稍有不慎,书院百多号学子的前程和命运就都毁了。” 为人师者,这是他不得不去担负的责任! 唐奕闻言,冷然一笑,“与大宋的前程和命运相比,百多人的命运又算得了什么呢?” !!! “好!”范仲淹猛一拍桌子。 “你放手为之!老夫挡在你前面!” ... 有范仲淹这一句话,唐奕心里就有了底。 只不过,想招曹满江来回山,不是说说就行的。 毕竟观澜书院是民学,曹满江就算再不得志也是官身。让他放弃军籍,以武人之身到一个民学来,听着就不靠谱。. 所以,基于朋友之间的尊重,唐奕不能直接让赵祯退了曹满江的军籍。他礼貌性地给曹营头写了一封信,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正是这番犹豫,让他晚了一步。 ... 九月,侬智高叛乱进一步扩大。 在围困广州五十七天久攻不下之后,侬军暂时退去,转攻贺州、昭州,连下两城。 广西钤辖王正伦以身殉国,王从政、徐守一等一批文武官员也相继战死。 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广西南路诸州战死的战死,出逃的出逃,竟无一人可阻侬人兵锋。 赵祯一面令许余靖引交趾军兵入境一同平乱,一面从庆兴军路调兵南下。 关键时刻,狄青终于站了出来,上表请战。 他说:“臣行伍出身,除了战场杀敌,没有什么可以报效国家。希望能带得数百个蕃落骑兵,再加上一些禁兵,去将叛贼的头砍下送回京城。” 赵祯自是高兴。 但却仍有不放心,便把王德用和庞籍两位精通战事的重臣叫到身边,让他们说一说,狄青南下平叛可行与否? 庞籍道:“值此危局,非汉臣不可!” 这是在肯定狄青的能力。 “但是....”好吧,王德用和赵祯让他这个但是弄的直腻歪。 文人说话就是不痛快,总带着个恼人的“但是..” “但是,仍需派一文臣辅佐。” 赵祯闻言点头,“卿家所言极是。” 不废话吗?大宋军人出去,什么时候不都得跟个文官监视着。 但是,王德用却不干了。 妈了个巴子,都火燎腚毛了,还特么想防着俺们? 遂语出声,“若派监军,不如不用狄青!” 王德用的言下之意,信不过就不要用。 赵祯一窘,自觉有点过份了,都这个时候了,还监什么军? “那就.....不派。” 第二天早朝,赵祯便任命狄青为宣徽南院使,宣抚荆湖南北路,负责处理广南叛乱之事。 赵祯也算够意思,既然都不派监军了,那干脆彻底放权,把将荆湖两路、广南诸路的军政大权全交给了狄汉臣。 不过,朝臣们不干了。 本来,狄青以军功入西府参与论政之事,就是大宋开国以来绝无仅有的,现在赵祯又要把整个西南的军政两务交于狄汉臣一人手中。 这怎么能行!?让我们文官去给一个武将行下属之礼? 坚决不能干! 但是,赵祯心意已决,谁说也没用。 最后,只得在用兵上给狄青打了个折扣。 原来是让他带两万西军、一厢禁军南下,现在只给了三千西军,一营禁军护卫,余者各地厢勇丁补,以此来安抚朝臣。 王德用气的差点没归了天。 奶奶的!这真是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三千西军你特么折腾什么去? 厢勇丁补!? 各地的厢军连军械都配不全,除了搬石头,就是扛土包,基本上就没拿过刀。 让他们去干嘛!? ...... 第301章 锰钢板甲 赵祯这都不算是打个折扣了,简直就是把大头儿都切了,给狄青留了个尾巴。 两万西军,那是大宋战力最强的军队。可想而知,西军一到,侬贼必亡。 但现在缩到了三千,一厢禁军,也直接减到了一个营,这特么就是坑爹! 但是,你还不能说什么,不然朝臣们又该有话说了。 你狄汉臣不是牛吗? 当初上本,可是说夷兵百骑,禁军几百就能取侬智高项上人头的。 所以,狄青只得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硬着头皮领旨。 回去之过,把几个主要的武官叫到一处,商量这仗要怎么打。什么时候出兵。 这其中,有西军统帅杨文广,亦有其子杨怀玉。 没错,那一营禁军,就是杨怀玉的神威营。 一番讨论,狄青任命杨文广为先锋官,引三千西军先行驰援广南,自己在后队聚拢各州厢勇。随后杀到。 并嘱咐杨文广传令余靖、孙沔等人,在大队人马到来之前,不得妄动。 而一提到厢勇,杨怀玉不由插了一句嘴,“唐子浩曾在使辽时说过,邓州有一营厢兵,军纪严明,是为可用之兵!” 狄青一凝眉,随即道:“那就给京西南路军政官发涵,令邓州厢营开跋广南,不用与大队会合,且去待命!” 他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管那一营兵是不是真的军纪严明,用了再说吧。 这时候,唐奕给曹满江去的信还在路上,而令其驰援广南的军令也已经发出了。 ..... 狄青挂帅南征,赵祯特意设宴为其送行! 与会朝臣心情复杂,既希望狄汉臣平定南患,保国安家,又不想这个涅面粗汉太出风头。 此时唐奕就是不在,在的话,非得把他们祖宗十八代的祖坟都骂冒烟儿不可。 自古文人相轻,真是一点不冤枉他们,什么东西?就见不得别人好! 待宴后,一众文臣都退了下去,只剩王德用、赵祯,和几个出师武将。 赵祯总算说了几句体已贴心的话。听的狄青和杨文广心里暖哄哄的,就差没哭一鼻子了。 这时,外面的内侍来传,说是唐子浩求见。 赵祯了然,听说,唐奕有礼物要送给狄青,应该就是这个事儿。 “让他进来吧!” ... 唐奕确实是来送礼的。 等他带着人把礼物搬进来,赵祯、王德用等人的眼珠子就挪不开了,紧盯着侍卫抬进来的一套锃亮铠甲。 等到侍卫把两个长条锦盒和一套铠甲放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王德用已经开骂了。 “好你个混小子,老夫算是白疼你了!有这么好的东西,不说先给老夫来一套!” 唐奕憨然一笑,“时间仓促,工匠就打出这么一套,先让狄将军用着,改日人人有份!” “明光铠?”赵祯也围着那铠甲转了一圈。 这甲也太漂亮了! 锃明哇亮,几乎可以照出人来。甲身是一整块的锃亮钢板,顺着腰身的线条,勾勒出胸肌肋条。两肩是吞天虎口,腰间有云纹战裙。 像是明光宝甲却比明光甲的防护面更全,就是一件铁皮战衣! 王德用在甲上轻轻一弹,登时金鸣龙吟不绝于耳。 “不是明光铠,倒像是骑兵重甲,可又没重甲厚实,不会就是个样子货吧?” 唐奕一撇嘴,“您老拿剑砍砍试试,出道印子,都算我没说。” “真的假的?”王德用不信,提起来一试, 这甲太薄了,也就只有十多斤重,跟兵士穿的鳞甲差不多。怎么可能像唐奕说的那么玄乎? “这是用新弄出的锰钢打出去的,薄是薄,但是别说刀剑,就算你拿大锤砸,最多也就出个潜坑。” 这就是唐奕之前一直说的锰钢板甲。 由于冲压技术还没弄出来,这件甲是工匠手工打出来的,专门赶在狄青出征之前完工。 将来,按唐奕的意思,是要把这种甲普及到全军的。 大宋军队装备的是鳞甲,由于经费的问题,有的连鳞甲都穿不上,只有极高级的将领才配得起明光铠。 有人说,明光铠就是华夏的板甲,其实不然。 明光凯也是鳞甲的一种,只不过鳞铁的面积大一点,看上去像铁板,也是镶在皮衬或者棉衬之上的,防御局部。与板板的整体防御是不一样的。 而北方的游牧民族善用钝器,也就是狼牙棒、铁骨朵之类,靠冲击力伤人的武器,鳞甲的防御就变的极为有限。 要不然,宋金对抗之时,大宋军队也不会有“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的戏虐之言。 大棒砸下来,鳞甲根本就防不了! 要是宋军可以装备防冲击力更强的锰钢板甲..... 只要冲压技术到位,把板甲做的薄而轻便,且成本低..... 那画面一定很美,让北方蛮子大棒槌一砸一个响儿,连坑都打不出来。 一说这甲的性能,大伙儿都不淡定了。 王德用甚至想当场试一试,让赵祯拦住了。 “这可是送给狄卿的出征之礼,砸坏了,狄卿怕是要心疼了。” 狄青尴尬一笑,还真会心疼。 杨怀玉在后面使劲捅了唐奕一下,压低声音道:“我的呢!” 唐奕一翻白眼儿,“且先走吧,打出来让粮船给你稍过去。” 杨怀玉这才满意地暗暗竖起一个大拇指,“这才像兄弟吗!” 看了半天铠甲,王德用又盯着另两个盒子。 “这里面是啥?” “一把配剑,一把唐刀!” 哦! 王德用点头,这是一送就配一套啊!从甲胄到配剑,外加冲阵战刃一样不少。 随手打开短一点的盒子。 王德用只看了一眼,眼珠子就差点没突出来,还不待别人看见里面的东西,砰的一声合上剑匣,一把抱在怀里。 “汉臣啊!你不用剑,拿去也是摆样子,这剑且给老夫吧!” 噗! 这不是耍无赖吗?为将帅者,谁不是拿剑去摆个样子?其公用与令旗无异! 再说了,您老要也行,也让我先看看啊! 狄青僵在那里,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王德用要,当然得给。但是做为武人,又是为将者,谁不爱配剑?他真怕那盒子里是什么好剑,给了就会后悔。 赵祯笑了,“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卿家,总要让大家看上一眼吗!” “不给....”王德用七十多岁的老头耍起了无赖,把脑袋摇的人眼花。 但他越是如此,赵祯越是好奇,“与朕看一眼总行吧?” 陛下要看,那能不给吗?王德用只得把剑匣交到赵祯手里。 赵祯打开也是一愣,随即伸手把剑取了出来。 登时,除了唐奕,满屋子的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祯手中的长剑,再也挪不开眼睛。 “这...这...这花纹是怎么刻上去的?” ..... 第302章 绝世好剑 古人对剑的喜爱,几乎上升到了信仰的地步。不光武人爱剑,连文人也以配剑为饰。 不论是君王将相,还是游侠浪儿,谁也抵不住一把好剑的诱惑。 单是那些仗剑天涯、弹剑而歌的诗词句子,就数都数不过来,足以让人心醉。 .... 看着众人的表情,唐奕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哼! 别说是爱剑如命的古人,就算是在后世,又有几人能敌得住“大马仕革钢纹”的魅力? 现在赵祯手中擎着的,是一把三尺长剑,不是现今流行的“薄格剑”,而仿秋春古风的敦厚造型。 当然了,大家现在关心的根本不是剑的造型,而是剑身上,让人看一眼就为之沉迷的黑白花纹。 杨文广愣愣地发问:“这...这剑纹是怎么刻上去的?” 赵祯手握宝剑,看得真切,“不是刻上去的,而是剑身自带云纹!” “怎么可能!?”杨文广有些不信。 百炼神兵,也有钢纹,但极潜,且不明显。 而这把剑,剑身黑白分明,黑处暗不折光,白处亮可照人。密密麻麻的黑白花纹好像要从剑中涌出来一般,活灵活现,煞是好看。 唐奕接话道:“这确实是剑身自带的焊纹,而且在碳钢之中,应当是最强的制剑钢了。” “碳钢?” 大伙儿可不懂唐奕那些稀奇古怪的名词,他们只想知道,这剑是怎么锻造出来的。 至于怎么锻造,说心里话,这把剑花费的心思,可是多了去了。 这把剑所用的材料,在后世叫作“大马仕革钢”,原产自印度,因贩运到大马仕革制成世界三大名刃‘大马仕革剑’,而闻名于世。 不过,在后世,最原始的炼钢工艺已经失传,于是大马仕革钢也就成了花纹钢的统称,轮为一种装饰用钢,性能也无法和原始的大马仕革钢相比。 后世,唐奕在读硕的时候,认识一位专攻金属冶炼的导师,这位导师对传说中的大马仕革钢十分痴迷。 他用现代工艺虽没有复制原来印度的原始炼钢工艺,却通过其他手段炼制出与原始大马仕革钢性成相近的钢材。 唐奕之前就想过,去印度抓两个铁匠回来。但是,就算有了工艺也无法复制。 因为印度的原装大马仕革钢不但有工艺上的要求,对所用铁矿要求也是极为严苛,必须是印度原产地的那一条铁矿脉。 所以,唐奕就用那位导师的方法,将低碳熟铁与高碳钢一起叠加锻打,再经过特殊工艺处理,就得到了这种强度不输原装的“花纹钢”。 这种钢的好处就是,既有高碳钢的硬度,又不失低碳钢的韧性,而且材料本身疏密不一的质地,会使剑刃形成肉眼不可见的锯齿形纹路,使做出来的兵器,更加锋利。 赵祯一听这剑不光美如画,还锋利, 当下兴起,叫来侍卫,用侍卫的武器试了试。 好嘛,大内侍卫的百炼精刃,一碰就是一个豁口... 王德用在边上看得直咧嘴,您倒是轻点啊,磕坏了还不得心疼死您的王老将军! 可惜,他根本没机会心疼..... 赵祯试过剑之后,把剑装回剑匣,顺手就递到了陪侍一旁的李秉臣手里。 用意不言而誉——你们谁也别抢了,这是我的了! 王德用眼前一黑,有苦说不出。 狄青更是心里滴血,那可是给我的啊! 赵祯可不想和他们在这剑上在纠结,一指那更长的锦盒,“这又是什么?” “陌刀。” 狄青每战必披散长发,冲阵在前。其勇世人皆知。而狄青所用的兵器不是长枪,而是陌刀。 陌刀可不是短刃,而是长柄重兵器。力道用实,可连人带甲一劈为二。 打开长盒,众人一愣,原以为这也是那种云纹钢刃,不想,出乎意料。 并不是! 盒中放的与普通唐刀差不多,若说不同,那只能说,刀身、刀刃皆是黑的。 盒中折光,让此刀更添了几分幽深、诡秘之气。 唐奕道:“之前说过。要送狄将军一把天下第一的神兵,这把陌刀目前来看,当是天下无二了。” 狄青小心地抓起盒中长刀一提。 “怎么这么重!?” 看上去比正常唐刀要细瘦几分,可是握在手上的重量,却比正常重上不少,一般人根本就耍不动。 能不重吗? 这根本就不是钢铁,而是金属钨。纯钨! 高炉和焦炭的成功,让唐奕可以提炼更多的稀有金属,钨就是其中之一。 后世用这东西造炮管和钻头,它的莫氏硬度达到了7.5,是任何铁合金都无法与之相比。 当然,密度大致使重量也比铁重得多。 正因为密度大,所以这把刀才打造的比正常刀苗条很多。要不然,就算是狄青,也不一定耍得动。 狄青疑道:“这刀很锋利?” 唐奕摇头道:“不是锋利的问题。这么说吧,当今世上,没有一把刀剑可以与之正面一砰,亦没有它劈不开的坚盾铠甲。”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话也说得太大了吧.? 不是唐奕话说大了,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普天之下,就唐奕能炼出钨,别人想用铁刃与之抗衡,简直就是作死。 这把陌刀,倒是没人和狄青抢,只是那把剑却让赵祯收去了。 不过,赵祯也算够意思,把自己收藏的一把百炼宝剑送给了狄青,全当践行之礼。 ...... 狄青就这么走了。 唐奕也在半月后收到了邓州回信,曹满江也跟着南下平乱去了。 唐奕特意向狄青修书一封,言邓州厢营皆是昔日兄弟,还请狄帅多加照拂。 没有曹满江,唐奕原定的对观澜上院的整改设想也只好暂且放下。 况且,秋闱在即,范仲淹也觉得,等来年春闱之后再行整治学风也好。 ..... 这一科,观澜虽学生众多,但决定参见这一科的儒生却很少,只有十三人应举。 本来张载、曾巩从年龄上来说,应当参考。 但是人跟人不一样,学问不济的,恨不得每一科都考,巴望着哪一次走了****运就中了。 比如,苏老泉。 但也有的人,中不中已经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了。 他们想的是,如何趁着未当官之前好好积地累学问,想的是名次。不考个状元、榜眼什么的,都对不起自己的学问。 张载和曾巩就是第二种人。 而苏老泉这一次...... 又悲剧了! ....... 第303章 帝女福康 今天补刀飘红的那哥们,你加群,我保证不掐死你! “龙蠖不关情”对!别看了,就是你! 好吧,有了个飘红,我又能梦想一次销售榜了,求波打赏啦!! (昨天赏过的量力而行,别冲动,苍山上不去也没事儿。) ———————— 唐奕抓狂的想撞墙。 特么,好不容易没什么事儿了,想躲几天清净。可是他的小楼却让一群熊孩子给占领了。 “你们不回家好好呆着,都跑我这儿来做甚?” 苏轼两只脚回在桌沿上,躺在躺椅之上,双手架于脑后,慢调斯理地答道:“不回去,现在谁回去,谁有病。” 苏辙则捡着果盘里的果子,往嘴里猛塞。 “我爹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正对着我娘发疯呢。” 苏小妹扑闪着大眼睛,“可吓人了呢....” 唐奕一翻白眼,“那你们就不能到别的地方玩去?让我清净会儿?” 现在,苏轼在那儿装大爷;苏辙在猛吃;苏小妹和曹评正拿他的草纸折飞机。 更要命的是,幺儿挂在他左腿,王方的闺女王弗挂在右腿,而马大伟的儿子小墩子则搂着他的脖子死活不撒手。 唐奕别说消停了,连动一动都是奢望。 妈了个巴子,苏洵这老货是真够完蛋的,考不上就考不上,回来拿媳妇撒什么气!? .... 苏洵今年是准备最后一搏,可惜还没开始搏,就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观澜书院十三人应举,参加秋闱,十二人过关。唯一被刷下来的,就是大文豪苏明允。 你说,他是不是倒霉催的吧? 而且,这货人品还不怎么样。你没考上就没考上呗,回来拿老婆孩子撒什么气? 弄得大中午的,苏家三兄妹没地方去了,就都跑唐奕这儿来了。而幺儿也不睡觉,跟着曹评和墩子一起来祸害唐奕。 现在,唐奕无比想念君欣卓和萧巧哥。 这两位别的不行,哄孩子却是一把好手。有她们在,这帮熊孩子也不至于到“唐疯子”身上来发疯。 正当唐奕已经到了发疯的边缘之时。门外人影一晃,唐奕抬头一看,本能地一哆嗦。 又哪儿来的两个熊孩子啊? 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华服女孩。大的和苏轼差不多,十四五岁;小的那个比墩子还小,最多四岁。 “你们是谁家的?找谁?” 唐奕以为是哪个教谕家的小孩,来找这几位活祖宗玩的。 那个大一点的女孩下意识地一缩,把小的往怀里带了带。 “不,不找谁....就是听这边热闹,过来看看。” 哦... 那女孩怯生生的样子反倒让唐奕有点不好意思,缓声道:“那就进来吧!” 大一点的急忙摇头,“不了,不了.....” 唐奕环顾身上挂着的三个,心说,你们看看人家,多乖巧! “没事儿,进来玩吧。有新玩伴,也省得他们缠着我了。” 小的那个一听大哥哥让进来玩,不等姐姐同意,就迈过门槛蹒跚地走了进来,然后乖乖地站在曹评和苏小妹身边,看他们折纸。 苏小妹见那小女童乖巧,笑着问道:“会吗?” 女童摇头。 “给你。”苏小妹把折好的飞机交到女童手里,并教她怎么玩儿。 唐奕身上挂着的这几个,一看飞机折好了,立马过去抢,几个小孩儿很快就玩到了一块儿。 苏子瞻则是盯着那个和他一般大的女孩眼珠乱转。心说,这小娘长的还挺俊俏呢。 “喂!新来的!” 女孩局促地一指自己,“叫我吗?” “对!说的就是你。你是谁家的?可听过我上院苏子瞻?” 唐奕无语了,真当自己是苏仙了啊?是苏仙也是没长开的苏仙! “别听他的,这小子没安好心。桌上有果子点心,自己找地方坐,帮我看着点这群小破孩儿。” 说完,就想往楼上去,他得把这一身全是口水的衣服换下来。 女孩被唐奕一阵抢白,想出声,但唐奕已经转身往楼上走了,只得认命地点点头,盯着几个小破孩儿满房子乱跑,生怕哪个摔了。 苏轼还不死心,“你知道上院的规矩吗?” 女孩凝眉道:“什么规矩?” 她有点不高兴了,这个大一点的孩子怎么一点样子都没有,倒像个小登徒子。 “那就是,凡是新来的,都得给本公子锤锤背才行。来来,我看你手法可还高明。” 噗! 苏辙喷出一嘴的的东西,心说,这个当哥的又开始不着调了。 女孩则是瞪了苏轼半天,方悠然道:“捶背当然没问题。” “但是,要问过父皇才行。” “这等小事儿,还问什么父.....” 咣当!!! 苏轼直接从躺椅上摔了下来。 “父父父....你皇??” “你你你,你到底谁家的啊?” 女孩横了他一眼,“陈国公主福康,不知道这位小公子哪里不舒服,要我帮你锤锤?” 咣当! 这回是唐奕差点从楼梯上折下来。 她怎么还来回山了? 唐奕可是知道,赵祯要赐婚那个事儿,可还没了呢。 .... 唐奕不知道,不光福康帝女来了,宫里大半的宠妃和帝女都来了。 赵祯自己躲清净,在回山住了好几个月了,张贵妃心里都长草了,几次上书要来陪驾。 赵祯扭不过她,只得准奏,顺道把周贵妃和几个帝女也都带过来了。 而张贵妃一见赵祯,除了苦诉相思之情,还能干嘛?当然是告状。 伯父张尧佐让唐正平拍晕了,表弟张俊臣让唐奕打断了三条腿,这张贵妃哪里忍得了? .... 话说朝臣、大宗正寺都没能把唐奕怎么样,张贵妃凭什么? 当然是凭赵祯耳根子软。 赵祯还真没什么大毛病,唯独耳根子软,听不得枕边风,这一点让人很无语。 但是,他也不能把唐奕怎么样,只不过不能像对朝臣那般强硬,开始活稀泥。活不下去了,干脆推给唐奕,让唐奕当面给张贵妃说点软话,把事情过去了就完了。 唐奕这个闹心啊,怎么摊上这么个软趴趴的皇帝?连女人都搞不定! 好吧,要是换个别的皇帝,他也不敢这么作。 但是,见张贵妃,唐奕真的要好好斟酌一下了。 而在他见张贵妃的同时。广南战况又有了新的进展。 ...... 第304章 邓州营 谢谢!你们很强大,昨天把我送到了历史销售榜第八,今天是第六,虽然欠下了很多更,要连着加更很多天,但是苍山没有痛,只有快乐... 感谢‘龙蠖不关情’的五万飘红; 感谢‘无泪懒虫’的五万飘红; 亦感谢‘陈萌萌’的五万飘红。 当然,还有‘孤独克金’的万赏、泡哥(这个称呼很低调)的万赏。 歪解一句郑板桥的诗“君有奇(财)我不贫” 有你们,还有那些默默支持的朋友,苍山是幸运的! —————————— 时间进入十一月,开封已入冬寒,而南方的广南战场却是闷热难当。 广南,狄青南下主力之军还未到。 余靖、孙沔镇守桂州,统领三军事宜,其手下大将陈曙坚守宾州,与南边昆仑关外的侬智高隔关对峙。 自九月后两个多月,侬军屡次来犯,皆不能克城,锐气受搓,战局算是稳固下来。 但是,有人却不甘于平静。 宾州军营,陈曙高居正位,一脸阴郁。 下手位置,副将袁用谄媚道:“陈帅,不能再等了。桂州传报,杨文广带三千先锋营已经出城南下,后天即到宾州前线。到时,我等可是什么都捞不着了!” 陈曙横了他一眼,冷哼道:“军机要事怎可为争功而抢战,若出差池,不想要脑袋了吗!?” 袁用不惧,反而更为激愤。 “是前,余布政引交趾夷兵来援,却被狄汉臣那厮蛮霸阻挠,且他不到就不许我等进兵半步。此间意味还不够明显吗?分明是怕我等争功,抢了他宣徽使的风头!” 陈曙一叹,郁结道:“狄汉臣....终是主帅。” “哼!”袁用冷哼一声。 “却非我袁某人的主帅!陈帅还不明白吗?在他狄青入主宾州之前,宾州还是陈帅的宾州。只要仗打赢了,功劳还是咱们广南守军的功劳!” “若输了呢?”陈曙阴阴地瞪着袁用。 “陈帅放心,此时侬贼兵锋以挫,正是士气低落之时,且昆仑关又在我军之手。就算打不赢,退守昆仑关,亦能立于不败之地。” 陈曙不说话了,他在权衡此间利弊。 说实话,他也不想把到手的军功拱手让人,但是..... 思绪良久,陈曙暮地起身。 “我要出城迎接先锋官杨文广,宾州军政之职权交于你。” 说着,手握剑柄大步出帐,行至帐门,“且谋划妥当,万不可出了差池!” “末将尊命!” ...... 陈曙一走,袁用眼中精光闪动。这时,帐外等候多时的一众将官鱼贯而入,“怎样!?” 袁用扫视众人,“纠集全军营以上军将,来大帐议事!” 众人一震,“成了!”皆急步出帐,通知各营。 然,其中一人又折了回来。 “前日到的那一营,也叫上?” 袁用一怔,沉吟道:“倒是便宜了那臭脸憨汉!叫上吧,城中只有八千步卒,多一营,就多一分力量。” “呸!”那人一淬。“就他那样儿的,活该就混个厢军营头儿。” 不多时,二十来个将校聚于中军大帐。其中一位营将显然与众人不太合群,孤零零地立于队末的角落里。 若是唐奕在此,定会认出,此人正是邓州厢营指挥使曹满江。 自从得了狄青将令,曹满江即刻从邓州拔营南下。 因本就比京师距广南近上不少,加之有观澜的兵粮船之助,甚至早于杨文广的先锋营一步进驻广南。 只不过,他这一营厢兵的到来,并不召人待见。 ...... 大宋军伍,西北是用兵重地,经过范仲淹、庞籍、王德用、狄青、杨文广等诸多将帅几十年的苦心经营,西军是为当世强军。 西军讲究的是锋芒毕露、鳌首争雄。其勇,正是因为这股相互比拼,谁也不服谁的劲儿头,经年累月熬炼出来的。 但是,除了西军,以混吃等死为己任的各州厢防,论的则是是一个中庸之道。 大伙儿都是一个军锅里搅食,谁也别强出头,装******最强的,你也就是个三流厢勇,也爬不上去,反倒招人烦。 所以,低调才是王道,比烂才是不被孤立的法门。 广南城防就是在这种“比烂”的大氛围之下,让侬智高带着一群连裤子都穿不上的侬蛮给接连攻破的。 可是,邓州营怎么低调?没法低调啊! 前天,邓州营到宾州一亮相,从百姓到军汉一个个就都看傻了。 一营军汉,十人一排,十人一列,一共五都,五队。 盔明甲亮,枪直人勇,从进城门开始就踩着一样的步点儿。 百姓们眼珠子就没离开过他们,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军队。 五百人,穿着一样的鳞甲,拿着一样的军器,军鞋踏地则发出一个声音。 那咣咣的,整齐如一的步点儿,砸的石板大路直抖,震的人心肝直颤。 且不说穿戴、步调..... 这帮汉子走路迈出去的步子距离都是不差分毫;甩出去的手臂也是一般高低;长枪斜举的枪尖更是在一个高度。 他妈这哪是几百人的满营兵,感觉倒像一个人分出来几百个重影儿似的。 都看眼花了! 宾州守军本来就为狄青南下,失了军功闹心,哪成想,又来了这么个装他-妈最强的抢风头。 能愿意吗? 而且,这个新来的营将一点都不会来事儿,更让大家不喜。 原因还是因为邓州营太惹眼了。 这几年,严河坊仗着厢营的庇护,在邓州省了不少的麻烦,张全福当然不会吝啬。 几年间,不但把邓州营兵士的衣甲、兵器从里到外换了遍,而且当得知厢营要出征,更是自掏腰包,给每个士兵都发了福利,一人五斤肉脯、十斤精面。 吃完了还有,随粮船给兄弟们送过去! 所以,到了宾州,别的军汉都是破甲烂衣,邓州营却是鲜衣怒甲; 别人草鞋漏脚后跟,邓州营却是大辽运来的牛皮软靴; 别人粗粮烂菜叶子熬糊糊,邓州营却是白面馍馍配肉汤。 战事吃紧,军资供应本就困难,别说大头兵,就算是将帅也难见到点荤腥。 你说,邓州营又是白面馍馍,又是肉汤的,能不招人恨吗? ...... 按说,这也没什么,谁让你是后方刚上来的? 可是,做为营将的曹满江,你不能不懂事儿吧? 最起码,一众同寮、上级领导多少打点一番。有肉大伙儿一起吃不是? 但是,老曹不。 我的军资都是邓州乡亲千里迢迢从邓州按人头运来的,一点富余的没有,凭啥给你们? 就算是有人厚着脸皮张嘴来要,都让曹满江给顶回去了。 老曹也是没谁了,刚来两天,就把人得罪光了。 是以,现在他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根本没人和他搭话。 ...... 第305章 夜行军 今天写慢一点,这段邓州营的剧情,很多人期待已久,苍山想写的精细一些,尽量写出我心里的那个感觉。 过了这段儿再开始拼命爆发。 ———————————— 曹满江带兵有一手,但是,武举出身的他也是眼高于顶,对于广南的这些乌合之众是半点好感欠奉。 所以,也乐得一个人在边上清闲。 等到人都齐了,袁用大步步入帐中。 也不墨迹,“兄弟们,建功只在今夜!” “未时造饭,申时拔营,亥时强行至昆仑关下,整队待战,子时三刻....!” 说到这儿,袁用环视众人,“众位兄弟可知,此一战意味着什么了!?” “明白!”一众营将呼喊震天。 “好!”袁用猛一握配剑,“待绞杀侬贼,论功行赏,我等兄弟人人有份!” ..... “都将!” 正当群情激荡之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暮的的响起。 众回头一望,不禁皱眉,只见一银甲营将立于最末,抱拳上请,正是曹满江。 “狄帅有令,我军不得擅动,此番倾巢而出,是否有些欠妥?” 袁用冷然一哼。 “怎地?曹大营指挥怕了!?” 曹满江面皮抽搐。 让一个急着抢功的“棒槌”轻辱,老曹恨不得当场发飚。 但是...他是军人。 双臂擎在半空直抖,酝酿良久,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末将!何....惧?只是军令不....” “哼!”没等曹满江说完,即被袁用打断。 “你带兵先至,在狄帅未抵宾州之前,即归我广南军统领节制。” “军令?” 袁用声色厉敛,“老子现在说的,就是军令!” “......” “曹满江!”袁用一声暴喝。“尔敢违抗军令不成!?” “......” “末将.....不敢,末将领命!” 袁用闻声,不耐烦地一挥手,“既已接令,还愣着做甚?回营准备去吧!” ...... 脸色难明地出了中军大帐,还未走开,就闻帐中有人出声儿,“这憨傻愣子,撇下就是,何必让其占光?” 袁用的声音随即传来,“且防备不测......若无差池,留其在后队压阵,屁的军功,老子让他汤都喝不上!” 回到本营,曹满江虽千般不愿,但军令如山,不得不从,便把几个都头聚于一处,分派任务。 一众都头得知营头在中军大帐所受欺辱,也是心有不愤。然,这几年苦训不歇,那种服从军令的意识已经渗到骨子里了,只得各自回去准备。 吃喝拉撒且不多谈,申时一到,宾州大营八千多军将,浩浩荡荡地出城,一路南下,直奔昆仑关。 只不过,袁用还是高估了近万人大队的行军速度。 宾州到昆仑关的路程不过四十余里,然出城只有十来里地的坦途,之后路程皆是山路。 大军刚进山,天色就暗了下来,黑灯瞎火,山路难行,更是拖慢了速度。 邓州营果然被安排在了后队。 在袁用看来,此战十拿九稳,断不能让那个臭脸直汉沾到半点儿好处。 “老二!” 队中一个长相秀气的半大小子扯着脖子喊叫,“什么时辰了?” 旁边一个年龄相仿的青年,应声抬头看天,额角的金印在月光的映照下,颇为显眼 “差不多快子时了。” “操!”秀气青年狠淬一口。 不想,却招来了本队都头。 李大魁两步上到近前,猛一扬手就要一巴掌扇下去,那青年吓的一缩脖子,认命的闭眼。 可是等了半天,李都头的巴掌也没砸下来,却是李大魁没舍得打。 不疼不痒地巴拉了一下青年的脑袋,向队首扫了一眼,低声吼道: “鬼叫个蛋球?营头心情不好,小心他踹死你!” “踹!” 边上的“老二”幸灾乐祸地起哄,“踹死这花秀才。” 秀才眼睛一立,“再特么叫老子秀才,真跟你急,咱有大名儿!” “行了!”李都头在二人脑门儿上一人来了一下。“就特么你们两个话多!” 秀才揉着脑门子谄媚道:“这不是光走道儿,也没个话头儿吗?” 老二附和,“就是,前边那群孙子跟爬似的。就这速度,天亮也到不了。” “着啥急!?”李都头颇为淡定。“反正咱们也是来看戏的,打好打坏跟咱都没关系。” 秀才撇嘴,“风头都让他们出了,还让咱跟着白跑腿。” “你懂个屁!”李都头叹道,“这种沾血的风头,能躲就躲了吧!” 秀才闻言,抿然一笑,“头儿,给咱讲讲真打仗得注意点啥?” 邓州营虽然训的一点不比禁军、西军少,但是,连营里多年的老兵也只是剿过匪,谁也没见过真的两军对垒是个什么样儿。 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全营就三个: 李大魁、李贺、李方休。 好吧,本来就是一家三兄弟。 三人原本就是邓州的坐地户,早年间和人斗殴至人伤残犯了王法,一道刺配充军到了西北。 在西北,那是血里、火里滚三回,杀出来的精壮军汉。 那怎么跑厢营来了呢? 前年,李父李母双双病亡。李家就这三个儿子,连个扛幡送终的人都没有。 兄弟三个都是孝子,在西北接了家信,一咬牙,跑了! 脸上有贼配军的刺印,你能跑哪儿去? 哥仨好不容意跑回邓州,就被逮住了。 按说,充军私逃这是死罪,但是正赶上曹满工去牢里“捡漏”,顺手把这哥仨捡了出来。 不但让他们下葬了双亲,还重用三人,让他们当了都头,也算谋了个前程。 此时,李大魁闻言,横了秀才一眼,“老二不是啥都懂吗?问他!” 老二一听,来了精神。 “两点!” “第一,死都别闭眼,闭上能不能睁来就得看老天赏不赏脸了。” “第二,轻易别往出送枪!” “为啥?”秀才有点不明白,“不出枪那咋杀敌啊?” 李大魁接道:“大枪送出去容易,收回来就难了。” “两军对仗绞杀一团,出枪之后是最要命的。力道用老,避无可避,就和等死的肥羊没区别。所以,没有十足把握,周围不会有人下黑手,千万不能出枪!” 秀才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特么要是不说,谁知道? ...... 第306章 断后 一队的愣头青都竖着耳朵听李大魁和曹老二在那胡侃。 这些都是新雏,训的再好,没到战场上见过血,甚至都不能叫做“兵”! 这可都是保命的东西。 ... 后面几都队列见前队嘈杂,不由好奇,几个都头也凑到了一块儿。 王都头戏虐道:“你大哥又在那卖弄心得了。” 李贺笑道:“要不,我把他叫过来,也给你讲讲?” “囊球!”王都头撇嘴骂道,“教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定是告诉那些兵伢子怎么逃命呢!” 李家三兄弟,老二李方休是主意多、有韧劲儿,老三李贺则是不折不扣的拼命三郎,都是铁铮铮的汉子。 唯独他们家老大,别看四十多岁的人了,那就是条“老鲶鱼”,真打起来,比谁溜的都快! 且不说后面怎个都头怎么编排李大魁,这边的“老二”依旧在卖弄。 “记住了,绝对不能出枪,特别是敌冲我守之时,万千不要看人马冲上来就猛刺。” “冲在最前面的不可怕,可怕的是第一波身后的那些人。老兵都会慢半拍,等你猛刺前敌,还没收枪的时候,冲上来就给你一刀!” ..... 李大魁此刻则是眯眼看着“老二”。 “曹老二,你家真是开封的?要不是你娃脸上的大金印子是后刺上去的,老子真怀疑你也是西北跑回的逃兵!” 曹老二嘿嘿一笑,得瑟道:“这叫家学!懂吗?从我太爷爷那辈儿开始就在军中厮混,这点东西,咱还没会走就都听会了。” 秀才揶揄道:“吹吧,你就!几辈子都在军中混?那你还能混成个贼配军?” 曹老二一滞,不说话了。 李大魁又看了他一眼,说道:“秀才这话没错。你瞅瞅,你干点啥不好,非要当个贼配军!” 嘴上虽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这应该是个有事儿的娃子.... 秀才却是一脸的委屈,“咱有大名儿,干嘛老叫秀才!” 谁让你细皮嫩肉的,一点都不像个军汉呢? ..... 有人说话,赶路就不累,不知不觉就又过了两个来时辰。 曹老二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大军真就天都要亮了,才算到了昆仑关。 昆仑关并不是什么险关,只是大宋隔绝南蛮的一道隘口,平时连驻军都没有,如今却成了侬贼与大宋的主战场。 一到昆仑关,上面就传下令来,要邓州营在关内掠阵,宾州军则即刻出关,奇袭十里外扎营的侬军。 ... 曹满江接了将令,眉头紧锁。 “让兄弟们赶紧造饭,睡觉,派两个精神的上关盯着!” 王都头、李大魁等人都是一滞,看着人家打的差使,营头怎么这般凝重? “袁用现在就是一个赌徒,已经失去理智了!” 老曹现在倒不是发愁无建功之机,这几年与唐奕也有书信往来,以唐奕现在在将门的影响力,给他谋个好职,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他现在担心的是,袁用会败! 大军行军整整一夜,早就延误了战机。此时天光大亮,还叫什么奇袭? 昆仑关外一马平川,离的老远就能看见你的军阵,侬人又不傻,肯定有所准备。 而且一夜行军,连休整都不顾,冒然出战,侬军以足养之军对阵袁用的疲兵.... 几番较量,胜负真的就难说了。 ..... 果不其然! 邓州营的军卒用过早饭,依营头之令就地休整。临近中午,就闻关外嘈杂喊叫之声由远及近。 曹满江一颤,猛然起身攀上关头,一众军将也揉着腥松双目,紧跟着而去。 曹老二上去的时候,吓的一哆嗦! 就见远处黄尘弥天,喊杀不断,红甲宋兵身后跟着破衣烂衫的侬人,疯了似的扑向关来。 李大魁只是搭眼一瞅,“坏了,大败!”说着,急下关墙。 “快!快!都收拾随身军资,准备撤!” 一边下城,还一边嘟囔,“他娘的,走了大运了,幸好是垫后的活计!” 这是老兵油子在战场上混出来的经验。 曹满江依然立于关上,紧缩眉头,眼盯着十余骑从宋军之中脱队而出,直抵关下! “操!什么东西!” 王都头一眼就认出,飞骑逃来的,是袁用和一众将佐。 特么败了不可耻,败了就撇下兵卒自己先跑,那特么才真是没卵子! 曹满江倒没什么怪话。 “下城接应吧.....” .... 等袁用飞骑入关,曹满江已经迎了上来,“都将!”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袁用歪盔甲斜地已经开始咆哮了。 “还愣着做甚!?还不整兵接应大军!” “末将领命!” “侬,侬军势猛......” 袁用依然没有从兵败的慌乱中恢复过来,但又不想在这臭脸汉子面前失了统帅之威。 “我军要....要暂避其锋,你带一营军士掩护大军撤退,务必阻挡侬军兵锋!” “我.....”曹满江想骂,“我-操-你祖宗!” 但是,衣甲在身,他就不能骂这话。 “末将.....领命” “嗯!”猿用阴狠点头。“本将且先回城恭迎杨先锋官,尔阻敌之后,自行回城!” “若大军损失惨重,提头来见!” 曹满江额前的青筋直突突,“末、将、领、命!” 袁用回头撇了一眼远处的烟尘,不再废话,打马就走,留下呆立不动的曹满江孤零零地站在城洞之下。 最多一刻钟,侬贼就会驱赶败军至关下,到时候想走,可就晚了。 ..... 回到营众面前,曹满江心头有如压了万斤巨石。 这些昔日袍泽,亲如兄弟,今日一道军令却要置他们于死地。可是,他这个当大哥的,却偏偏不能拒绝。 因为..... 这就是军人! 李大魁一见曹满江伫立队前一言不发,且拳头握的骨节泛白。就知道不好。 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粮袋子,与几位都头走到曹满江身边。 “让咱们垫后??” 曹满江一酸,“连累大伙儿了!” 李大魁虽有预感,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暗叹,看来,这大运没走成。 “没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趁着还有时间,你说咋办吧?” ...... 第307章 守 一个头两个大,比写七八更还累。 本来想把这段写完一起发,要不大伙儿看着肯定不过瘾,但是...... 我天真了! ___________________ 李大魁四十多岁了,比曹满江还要大上不少,平时偷奸耍滑,但是做为营里为数不多真刀真枪干过的,这个时候必须得稳住! 军令就是军令,从古至今,当兵的没有权力分辨军令是善还是恶,也根本就没有善恶。 因为服从,永远高于是非本身! 曹满江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大魁,毕竟对于沙场来说,他也是“新兵”。 “那咱们商量商量,这个断后,得怎么个断法!” 当下,五个都头和曹满江都蹲到了地上,拿石子儿摆起了军阵,开始琢磨对策。 而身后的一营兵卒都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平时养出的军纪,头儿没让动,就谁也不能乱。 曹老二站在队中,小声儿对身边的“秀才”道:“怕不?” 秀才撇嘴,“不怕,那是假的!” “怕就对了,记住了,别闭眼,别送枪!” “别扯淡了,等会儿,你还未必比我强呢!” ..... “咋守?”李贺瞪着眼睛问道,“看那架势,侬军得有五六千。” 曹满江道:“占关而守是没戏了!侬贼和宋兵都打在一块儿了,到时候连门都关不上,就得让堵在关里。” 王都头有点急了,“出去也不行,这是个死局。看起来咱占着昆仑关,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 “也不算死局!”李方休拧着眉头,指着大伙儿在地上画出来的草图道,“守门洞!!” “守门洞?”众人一怔,随即眼前一亮。 关城的门洞倒是大伙儿都没想到的。那城洞子进深有四五丈,却不过一丈多宽阔,绝对是易守难攻。 “还真行!”李贺道,“有二十个人就能把城洞子封死。” “要不?给我一伍兵,我来堵住侬人,你们先撤,兴许不用都交代在这儿。” 李大魁横了他一眼,“一伍你能顶多久?” 李贺一窘,也确实。 一伍他能顶多久啊?一刻钟?半个时辰? 那帮侬人都是属山耗子的,就算让宋兵先跑半个时辰,他们也能追上。 “大贺这法子不行!”王都头也觉不妥。“全营守城洞,先别想着回去,不能坏了咱邓州营的名声!” “就这么定了!”曹满江最后拍板。“下去把全营分成若干队,轮着守。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死了还让人戳脊梁骨!” 众人不敢耽误,去做战前最后的准备,关外的溃军和侬人眼瞅着就要到眼前了。 唯有李大魁还蹲在地上,盯着图闷头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来到曹满江身边。 “把上了岁数的,成了家的,都挑出来吧,我来带。” 曹满江木然地看了他半天,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出一句话。 ...... 曹老二有点懵。 尽管,此时他就站在城洞子里; 尽管,身边一个个惊慌蹿进关内的宋兵撞得他东倒西歪; 尽管,身边的同营袍泽已经把枪尾支在地上,随时准备迎来侬军的第一波冲击; 尽管,李方休在耳边声嘶力竭地大吼着些什么。 但,他还是不太相信,战争就这么来了! 李方休喊的很大声,但听到曹老二耳朵里,却是那么遥远,甚至还没有心跳声来得清晰。 “什么都不要管,听我的号子....” “我喊‘威’就是进!” “我喊‘魂’就是退!” “我喊‘定’就是原地架枪!” 曹老二心说,你他妈就不能大点声,老子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才听到点动静。 但是,李方休根本不管曹老二的抱怨,依旧是那个蚊子动静,依旧反反复复重复着那几句话。 暮的..... 世界猛的一静! ..... “威!!!” 李方休蚊子大的动静,猛然变的清晰,震的曹老二耳根直麻。 随之而来的人嚎马嘶、震天喊杀让曹老二一个激灵,仿佛三魂七魄又回到了身体里。 这他妈真是战场! 然后,本能地与众位袍泽一同大吼: “威!!!” 啌!几十号人整齐踏前一步! “威!!!” 啌!再一步..... “威!!!” 啌!! “定!”李方休位中人墙正中,猛然换号。 “定!!” 咔!!几十条枪尾顶在地上,发出同一个脆响。 哐!!! 还没等曹老二反应过来,黑压压的,穿着破衣烂衫的侬蛮士兵已经撞到了枪头上.。 血的颜色,枪尖刺入身体的弱响,侬人钝刀划过鳞甲的触感,让曹老二本能的一闭眼。 是的,曹老二还是闭眼了。 “魂!!” 这时,李方休的号子再一次把曹老二唤醒,随队大吼,后撤一步。 刚刚被大枪捅成筛子的侬兵,因大枪一抽,软趴趴地倒了下去,随即迅速被身后更多的侬兵所淹没。 “魂!” 啌! “魂!” 城洞子里曹老二就只听得见李方休撕破喉咙的大喊。 本能的进,或者退! 后面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的军士们,感觉全身都要虚脱了。 万幸营中有李家三兄弟这样的老兵,不然..... 不然,就算他们平时训练的再好,与真正的杀场那也是两个概念,这一营新丁,都不知道能不能顶住一个回合。 ...... 只过了盏茶的工夫,李贺已经在李方本身后整队,嘴里也是大声向兵士们重复着刚刚李方休那一套。 趁侬人攻势一弱的当口儿,把李方休那队人换了下来... 刚撤出城洞,曹老二就两腿一软,直接摊在了地上。 环顾四周,除了李方休,就没一个人能站着。 曹老二想笑,奶奶的,原来不只我一个吓瘫了! 只不过,李方休与曹满江的一句对话,让曹老二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死了四个......” 曹老二下意识地开始在人堆里找了起来,他想知道,是谁没能从城洞子里出来。 ...... 第308章 到点儿了 曹老二瘫在地上扫了一圈,诈尸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冲进了城洞子! 死了四个,他想把尸体拖出来。 “你他娘的疯了?”李方休一把拉住他,“要干啥?” 曹老二眼泪就下来了,“大刘....老贾.....” 李方休使劲一甩,把曹老二趔了个趔趄。 “滚回去!别他妈给我找事儿!哪还有工夫让你找尸体?” 说完,也不管曹老二,去城洞子里整队了。 都是新丁,头几波儿最为要命,得他和李贺两人轮流带队。不然,新兵一见血,又没人压阵,很容易就崩了。 曹老二呆愣愣地杵在那儿,李大魁过来拉起他,把一块肉脯塞到他手里,“赶紧吃,不定有没有下顿呢!” ..... 第二波人这时也下来了,都是轻伤或者连皮都没擦破的。 这意味着,重伤和死去的一样,也留在了城洞子里。 不过,幸好.....秀才没事。 木然地把肉脯放到嘴里,和着手上沾的人血和汗泥。 有点腥..... ...... 李贺和李方休轮着带队,等全营都轮了一个遍,曹满江和另外两个都头也带队去堵门。 一到两盏茶换一波,从靠关外的洞子口儿,慢慢地往关内缩。 不是邓州营顶不出去,而死人太多,靠外口儿都堵上了,根本插不下去脚。 侬兵根本就没有甲胄,大枪一捅就是一个窟窿,简直就和割麦子一样,一排一排的倒。 但是,架不住人多,前面的倒下了,后面就算不想上,也会被更后面的推着挤过来。 曹老二也已经麻木了! 进了洞子,见到穿烂衣裳的就捅,出来就靠在半墙上发呆。 而这趟,出来就见秀才靠在关墙上,两眼发直,胳膊上一血口子,泱泱地渗着腥红,李大魁正在给他包扎。 从开战开始,李大魁就没进过洞子,挑出来三十来个岁数大的和他一起当起了辅兵。 对于李大魁这次又滑了,没人说三道四,连开玩笑的都没有,可能都忘了说啥了。 从秀才腰间摸出一个小扁壶,拔开塞子,登时酒香就出来了。 这是严河坊专门给厢营配的,里面是二两酒精,受伤消毒用的。 “忍着点.....” 李大魁嘴里塞满了肉脯提醒着,就要把酒往秀才伤口上倒。 不想,秀才闻言好像回魂儿了,一把抢过酒壶,胡乱往胳膊上一倒,剩下的一半儿仰头都灌到了嘴里。 “他娘的,留点!”李大魁笑骂,却没阻止。“别灌迷糊了出不来,花秀才成死秀才了!” 秀才两眼发直地嘟囔,“咱有大名儿......” 老李没搭话,拿棉布把秀才的伤口勒紧。 弄完了,才起身看向曹老二,“伤了没?” 曹老二摇头。 “那就好......” 说完,李大魁扫了一圈,对那几十号辅兵嚷嚷道:“赶紧吃,到点了!” 那几十人一听,手上的活计不停,但往嘴里塞肉脯的速度却快了几分。 曹老二正在奇怪,就见李大魁往城洞子走了过去。 他一激灵,一把拉住李大魁,“你干啥去!” 在他看来,这“老鲶鱼”滑就滑到底,老胳膊老腿的就别进去了。 李大魁笑了,锤了他一下,“臭小子!没白疼。” 但是,却没停,直接到了曹满江和李贺身边。 曹老二感觉有点不对,给秀才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靠了过去。 李大魁也不废话,“差不多了,侬人也不傻,等反过劲来,从关墙绕过去一包,就都堵这儿了。” 曹满江点头。 他们已经在此堵了侬军有一个时辰了,这要是后头的宋兵再跑不了,那就只能说阎王不给他留活路了。 “把那几十人留给我,你带着他们撤。” 李大魁横了他一眼,“谁是营头?带大伙儿活命那是你的职责,别推给俺!” 老曹凝重摇头,“你比我有经验..带着他们活命的机会更大。” 老李笑了,“扯淡!他-妈逃命还要个屁的经验!?” “好了,别争了!” 老李好像换了一个人,语气不容有疑。 “本来,我们兄弟三个都得应该留下,还你个情!” “但是.....”看了眼李贺和城洞子里刚撤下来的李方休,“容我再自私一回,李家还没后,我就一个顶仨了,让他俩保条命,给李家留下种儿吧......” 李贺不说话,眼泪都下来了。大哥怂了一辈子,这是唯一硬气的一回,却是要用自己的命抢他们哥俩的命。 曹满江双瞳灌血,“我接的令!不能让你来替我添这个坑!” “你要真有心,就多带点敢拼命的兵,少下点让人送死的令。” “就这么定了!”李大魁一甩手,转向李贺。 “交给你个任务。” “说.....” “把老二和秀才活着带回去。” “行!” 曹老二和秀才眼泪登时就下来了,两人红着眼睛同时嚷道:“我不走,我跟你一块!” “别使性子,不是时候!” “我不管!”曹老二疯了。 “我们老曹家就没孬种,不用你卖我好!” 他是好话不得好说。 “你他-妈耍了一辈子滑,当了一辈子缩头王八,这时候装什么大尾巴狼?我不用你救!” 秀才也激动道:“要死一块儿。你个老王八蛋不能扔下我!” 李大魁也有点控制不住的眼圈泛湿。 “我四十大几,也活够本儿了,你俩娃子才多大点儿,连姐儿都没睡过,啥是男爷们儿都不知道。填在这儿不值了.....” “别犟嘴,要不我抽你俩!” 二人根本不听,大哭阻拦。 “老三,把他俩拉走!” 老李真想和这两个娃子再最后说几句,他是个老绝户,四十多也没个家,这俩小子,他一直当自己儿子一样看待。 但是,前边眼看就顶不住了,没时间让他扯闲情。 当下,李大魁回身冲歪倒在墙根儿下的兵士们嚷道:“伤重的,跑不动的,留下,其他人跟营头走!” 之前那几十个老兵一听到点儿了,猛的把嘴里的吃食咽下去,一口灌掉扁壶里的烈酒,有的更是从怀里摸出点散碎银子往兄弟们手里一塞。 “帮我稍家去!” 然后,便与伤重自愿留下的袍泽一道,拿起武器,聚拢到城洞子前。 终于到他们了! 李大魁整好了队,最后看了眼众人。 “秀才.....” 秀才被李贺箍住了胳膊,脸上的泪水和着血泥,哭出了两条小白沟儿。 “在呢.....” “你大名儿叫个啥?” ...... “陈志扬......” —— 第309章 若不死!必取尔命! 知道大伙看一半儿就没了,很难受,所以把这段写完一起发了。 —————————— “陈志扬?” 李大魁念叨着..... “没秀才叫着顺口儿,还叫秀才吧。” “行.....”秀才抹着泪回道,“以后就你能叫,谁人都不行。” ...... 听秀才就这么答应了,李大魁又是一笑,“以后?没以后了......” 换了个凝重之色,转脸对曹满江道: “最多一刻钟,能不能跑得了,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曹满江重重的一抱拳,“来生还做兄弟!” “还做兄弟!” 李大魁说完,面容猛然一肃,暮的的转身,长枪向前斜指,一双血瞳瞪的眼眶欲裂! “威!” ... “威!!!!!” 啌! “威!!” 啌!! 几十个老兵,随着李大魁的号子,一步一步地消失在城洞阴影之中。 ...... 那整齐的号子和脚步踏地的啌响,是曹老二听到的最后一个绝响! 神情麻木地被李贺撸着,连滚带爬地顺着山道急奔。 不管队中营头、都头怎么催促,李贺怎么喝骂,曹老二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来来回回都是李大魁的那一嗓子“威!” 起初他还不懂,为什么不直接喊“进”“退”,喊么“威”“魂”装什么架势? 等到门洞里走了一遭,也就明白了,这不是喊起来很威风的问题,而是在两方对阵,喊杀震天之时,你根本就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有这种“开口音”才能隐约听到,这是老兵们的经验。 于是,曹觉以为老兵的经验在这一个“威”上。 但是,刚刚...... 李大魁的那一声“威.....”,曹觉却又听出些不同的东西。 那里面不但有“进”,也有退;有生有死;亦是有恶,也有善。 只不过..... 进的是淹没在城洞子里的他们,退的是身后的袍泽。 ...... “不行!!我要回去!” 曹觉怎么想也转不过这个弯,一把挣开李贺的大手,拎着大枪就要往回跑。 不想,李贺根本就不跟他客气,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曹老二直接就拍在了地上。 “再他妈扯没用的,我现在就送你去下面儿等他!” 这时李方休蹲了下来,拿手点着曹老二额头上的金印子。 “知道这是啥吗?” “......” “你要觉得这印子就是为了坐实你是个‘贼配军’,那你就回去送死,不拦着你,因为你他娘根本不配当兵!” “......” “记住了!”李方休使劲戳曹老二的金印子。“这印子下面烙着你的命,烙着你做为一个汉儿的责任,烙着你做为贼配军最后的一点尊严!” 曹老二崩溃大哭,“啥尊严?” 出京的时候,想像唐疯子说的那样儿,活的有尊严。 可是几年了,他还是没找着那份尊严在哪儿。 “你是一个兵!”李方休把他拉起来。 “跑吧,我哥他们不能白死,咱得好好活着,为他们也得好好活着!” ...... —————— 事实上,李大魁那帮人,真的撑不了多久。 没人替换,最多一小会儿,不被侬蛮砍死,也得自己把自己累死。 这也是为何全营都在顶上去的时候,做为仅有的老兵,李大魁一次城洞子都没进的原因。 他早就想好了会有这一刻。 ...... 杀~~! 邓州营跑出去一刻多钟,就听见昆仑关侬蛮的喊杀震天,隐隐可闻。 完了...... 曹满江刚刚与李大魁分别的时候都没哭,这是军汉的命,他懂,李家兄弟也懂。 没啥! 但是此刻,侬兵真的拿下了昆仑关,他终还是没忍住。 那条“老鲶鱼”到底还是没滑过这一劫。 李方休也红了眼圈,但是,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 “快走!” 他们这群“平地牛”肯定跑不过“侬耗子”,走慢了,李大魁就白死了。 ...... 而事实上,侬军此时已经怒不可揭了。 本来宋人冒进,大败而回,这对提震侬军士气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本来想乘胜追击,一举击溃宾州守军,看能不能顺手再把宾州占下。 却不想,在小小的昆仑关被拦了近两个时辰。而攻上城关一看,城洞子里除了几个老弱之兵的尸身,再无宋兵。 “追!” 城洞子之中,一个衣着稍显整齐的侬人低吼出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宋兵拦了这么长时间!” ...... 西南山多路险,不善山地行军的邓州营又怎样躲得过侬耗子的追击? 是以,曹满江带队只跑出二十多里,就被侬人追上。 幸好,曹满江与李家兄弟早有预见,强令军士不得丢弃兵械战甲。不然,等侬人追到屁股后头的时候,剩下这些人就只能任人宰割! 侬人也是气急,这一队宋军跟之前的广南防军根本就不一样,装备极精不说,且溃而不散,退而不乱。 在撤退过程中,始终保持着严密的队形,时不时利用山间地形,瞬间结阵,瞬间回身反击。 这让侬军在追击之兵没有聚集成队之前,根本就不敢靠进。 侬军统帅在后队气的直跳脚,这要是一营宋军都追不死,回去怎么向“大南皇帝陛下”交待? 追!追到宾州城下,也得追死这群宋兵! ....... ———————— 邓州营中。 曹满江一边压在队后,一边给兄弟们打气。 “再提口气,眼瞅着就出山了!” 马上就出山了,前面一望到底的平田已经在眼边儿了,十里外的宾州城更是在夕阳里依稀可见。 说着,还默默的心里数着,不到两百了...... 全营满编五百人,现在就剩下不到两百。三百多兄弟,不是填到了城洞子里,就是倒在了路上。 “前面再快点,能赶上晚饭!” “老三!”李方休也冲着前队大喊,“带着伤号,紧走几步!” 说完,与曹满江对视一眼,曹满江会意大吼一声: “结阵!!” 前面是平原,不能让侬军逼得太死。不然,最后这十来里地将是所有人的坟场。 山地侬军包不了饺子,一到空场,若是被围,别看就这一点路,也跑不了。 一听“结阵”二字,除了前队伤兵,大伙儿本能的一顿,调头擎枪。 “威!” 曹满江军号一出,全营百多号汉子从落荒而逃的败军,瞬间变成血瞳圆瞪的吃人历鬼。 “威!!” 啌! 邓州营一改之前死守死防的态势。踏着号子,逼近追击侬军。 曹老二和秀才一见后方结阵,调头就要回去,却被李贺一人一巴掌扇了回来。 “跑!” 就一个字儿! 这是他对他哥的承诺。 二人也知,此时不能再添乱,只能随着李贺,扶着伤兵跑完这最后的十来里路。 曹满江带人不退反进,着实惊到了侬军。 哪想到这帮疯子,一改之前的只防不攻之势,反而杀了回来。 大败狂奔几十里,这帮傻汉哪来的精神头儿结阵?只百多人,竟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曹满江要的正是这个效果,只有让侬人恐惧,一时不敢上前,他们才能有机会跑完这最后的十里路。 但是,此翻做为,代价也是极大。 失去地形之利,又是进攻,侬人虽退,但邓州营死伤亦是极为惨重。 最后,曹满江下令回撤之时,身边只余百来人,三分之一的兄弟死于冲锋。 ...... 不得不说,最后这一冲还是有效果的,等曹满江带人出了山,已经在平原上急奔,侬军才反应过来,放步狂追,在距邓州城垣不足二里的地方,才将将要追上宋军。 “追!追到城里也要取他们的狗命!” 侬军统帅已近疯魔,这要是不灭了这伙人,他这个统帅,回去不掉脑袋,也不能好过到哪儿去。 这时候,曹满江已经不结阵迎敌了。跑吧,跑到城中就是胜利,就算袁用再混蛋,也不能不管吧? 可是...... 曹满江还是高估了袁用的为人。 眼见城墙就在眼前,越来越近,但曹满江的心也随之越来越往下沉! 因为...... 他看到,前走的弟兄们都聚在城下。 而那扇攸关生死的城门,却紧紧地闭着! ...... ———————— 城楼之上,广南军诸将皆立在其中。 而都将袁用,则在众人拱卫之下,阴冷地望着城下奔来的宋兵与侬军。 “这个曹满江倒是有点本事啊!竟能全身而归?” 一众将校一边看着,一边品评。 “都将,开门吗?” “开个屁!”袁用猛的甩了问话那人一巴掌。 让邓州营断后,就是没想让他们活着回来。 今日昆仑关下大败,狄汉臣一到,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形,若是留下这个非广南系,又不通情理的臭脸汉子,说出点对大伙儿不利的话,谁都吃罪不起。 “侬军夹杂其中,万一冲入城中怎么办?你们担待的起吗!?” 众人一怔,随即了然,“担待不起,担待不起!” 这是要至曹满江于死地啊! ...... —————— “快开城门!!!” 曹老二扯着脖子大吼,可是城上的人只是冷冰冰地盯着城下,连动一下都不动。 “****大爷的,给老子开城!!” 这一路,曹老二早就杀红眼了,管你城上是谁,破口大骂。 城上袁用冷然一笑,高声喝道:“邓州营裹胁侬贼,意图骗城,众将士觉得,本将可会上当?” “不会!不会!” 城上诸将皆是高声唱和,气得曹老二直吐血。 李贺这时冷冷地拦住要继续大骂的曹觉。 “算了......” 当了十几年的兵,没什么混蛋玩意他没见过?到城下一看城上将帅的眼神儿,他就知道今天活不成了。 曹老二怒瞪城上,钢牙咬的咯咯作响。 良久,单手猛一提大枪,斜指城上。 “我曹觉对天起誓!!” “若今日不死,必取尔等狗头!!!” 秀才闻声,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猛一提枪。 “我陈志扬对天起誓!” “若今日不死,必取尔等狗头!!!” ...... 暮的...... “我李贺对天起誓!!” “我胡林对天起誓!!” “我董烈对天起誓!!” 城下几十个伤兵无不激愤高望,对天起誓: ——“若今日不死,必取尔等狗头!” 那种临死前带着绝望的诅咒,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袁用,也是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慌乱之间他却是忘了,一年前,主将陈曙特意让他普查各州丁帐,找一个叫曹觉的人。 说是京中大佬曹家之后,当今官家的小舅子,流落坊间。若有消息,居功者保升三级,赏钱十万! ...... 城下诸人皆是绝望,等曹满江带着残兵冲到近前,秀才带着哭腔道:“他们.....他们不开门.....” 曹满江一语不发,望向高城,见袁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猛一回身,“结阵!!” ....... “兄弟们!奸将虽未除,但苍天有眼,咱们下面儿等着他们!” 兵死战,臣死谏! 今日死局已定。 但是,战未了,敌尤在侧! 曹觉凶狠的目光转向奔袭而来的侬人,提枪行至队前,“我等兄弟,虽客死南疆,但也算有始有终了!” 秀才靠到他身边,“老鲶鱼,慢走两步,等着我!” “定!!”曹满江一声暴喝。 “定!!” 哐!枪尾砸地! 威...... 城楼上士兵们,由此见证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城下,百多个残兵迅速结阵,把伤兵护在中间,背靠着城门迎接着侬人一波接一波的攻势。 他们应该是从中午一直战至黄昏,虽只余百多人,却依然如怒江中的顽石,任你刀兵似浪,却怡然不动! 他们用五百人的兵力,挡住了侬军的追击,保住了广南军近万人的性命。 但是此刻,他们却被挡在了自己城池的外面。 这! 才是真正的军人! 兵士们眼中有些湿润,这一刻,纵使是铁石之心,亦会被邓州营的气势所捍碎! 但是...... 他们只是普通的兵,做主的是旁边那些没心没肺的将! ....... 一刻钟。 他最多也就顶一刻钟,袁用冷酷地想着。 一刻钟之后,什么“取吾首级”、“在下面儿等着”的狠话,都将随着血染的大地烟消云散。 我还是我,毕竟没有重大损失,最多被那个狄汉臣责罚几句。 然而,一刻钟之后,城下的喊杀之声没有停,那百多个历鬼,还在喘着粗气应敌!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还能站着,身边尸骸已经堆了半人来高!! 袁用终于有点慌了! 一个时辰之后。 “秀才!还能动吗?”曹觉用尽全身力气劈翻一个侬人。 大枪早就捅断了,手里的刀也已经满是豁口。 “****大爷!我有大名儿!”秀才应着,劈翻身前之敌。 李贺乐了,“嘿!还有力气骂,下波儿你顶前头!” 秀才看了眼李贺身后倒着的曹满江,“行!营头,你先走,咱马上就到!” “滚蛋!”曹满江骂了一嘴,声音有点虚。 强撑着要站起来,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最后还是李方休帮了他一把,才晃荡着起身。 只不过,起身的老曹已经无法握刀了...... 整条右臂,正拎在左手! “头儿,都分家了,还拎着干啥?”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一块儿都不能丢!” 曹觉也看了一眼曹满江,“头儿,别撑了,先走吧!” 曹满江硬气道:“我还能挡一刀!” 曹觉不说话了,盯着被打退回去的侬兵。 曹满江那条胳膊,就是为他挡了一刀,掉下来的。 心说,有来世的话,还你! “最后一波儿了......” “嗯,最后一波!” 不是侬军的最后一波攻势,而是邓州营的最后一波儿了。 全营上下,还能立得住的,不超过二十个,下一波,说什么也挺不过去了。 ...... 城上的袁用长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只不过,他这一口气还没出完,就感觉脚下的城垛微微的颤动。 袁用神情一变。慢慢从疑惑变成了惊骇,因为那感觉越来越明显。 终于,地颤变成了隆隆巨响,猛的向城侧一望,只见.... 一大队骑兵举着火把,如刺破夜幕的火扇,从城侧绕路杀出。 完了.... 袁用颓然的坐到了地上,排头将旗上大大的一个“杨”字,昭示着邓州营和他袁用的命运! ...... ———— 曹觉觉得,这一切应该都是在做梦! 暮的的从城侧杀出千骑; 暮的冲入侬军大阵.... 他眼看着大宋军骑把侬人冲的七零八落,眼看着特意分出一队骑士把他们护在当中! 曹觉不敢信,曹满江不敢信,邓州营最后的这二十来人都不敢信! 本能的结阵! 擎刀! 生怕这是累的、伤的、绝望的之后的幻觉! 生怕侬人会猛然冲破幻象,杀到身前! ....... 而策马杀到的西军此时也在骇然! 这他-妈是哪来的天兵天将!? 城门口的惨烈,让这些在西北久经战阵的精兵之兵都暗暗乍舌。 用侬人尸体垒成的弧形壁垒把城门都堵死了,中间二十来个满身带伤的将士依然阵列严整擎刀戒备。 在他们身后,一百多具鲜甲宋兵安然的躺在地上。 只不过,再也不会醒来! 他们始终不肯放下兵刃,即使侬人已经败逃,亦是身姿屹立,有若丰碑!!! 最后一位鲜甲大将排阵而出,来到这二十人身前,见了这惨烈之状,亦是眼圈泛红。 西军!敬佩英雄! “在下征南先锋杨文广,众位猛士,可安心了!” 杨文广? 曹觉眼睛有点花,也看不清那是不是真的杨文广.... 只不过,曹老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本能的猛一聚长刀—— “威!” ..... “威!!” ..... “威!!!” ..... “威!!!!!” 先是邓州营的残军, 然后是三千西军带甲, 最后是宾州城上的守兵...... 威武之声,响彻广南! ....... 第310章 厉鬼还愿 谢谢“最爱见崎鸣”的万赏,谢了兄弟! ———————————— 威!! 一字如震! 天地为之色变! 广南颓废半载,仿佛被这一个字给震醒了,城上守兵亦同城下那二十个浴血战神一道,把号子喊的山岳震撼! 大家心中都有一个感觉,只要有这样的兵不倒,再来一百个侬智高又何惧之有? 只要有这样的兵不倒, 大宋就倒不了! ...... 曹觉瞪着血瞳,默默地抹了把脸,然后把卷了刃的长刀一扔,对身后的战友们阴森笑道:“到还愿的时候了.....” 说完,猛然回身。 “开城!” 那嘶吼...... 如砸烂的朽木撕扯一般难听,又仿佛从阴间归来的恶鬼一般让人生寒! 城前为之一肃,黑空之中只余这一声嘶吼响彻、激荡。 随后,三千带甲西军又是一阵马蹄踏步,自觉列队,拱卫在邓州营周围。 二十来个血人,虽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但却成了城前唯一的主角, 光芒万丈! 这是从阎王殿里杀回来的猛士,是十八层地狱归阳的英雄! 值得西军敬佩,更值得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致敬! 终于, 那道隔绝了生,与死的城门轰然打开...... 门里的太平安详与门外的血海修罗,宛若两片天地。 曹觉深吸了一口气,凝重地迈进了城洞,身后邓州营紧随其后,鲜尘不染的城洞里,留下一排排带血的脚印! ...... 陈曙此时策马来到杨文广身边,眼皮直跳道: “杨将军......这.....这不合规矩.....” 哪有主将未动,一个配军就先行入城的道理?还有尊卑之分吗? 杨文广却冷然横了他一眼,“这就是西军的规矩!尔且问众将士,他们有没有这个资格?!” 陈曙被顶的脸面全无,还未出声,就见三千西军已经用行动告诉他,什么是西军的规矩。 哗啦一声,三千骑将动作化一,翻身下马,长枪指天,猛的向地上一顿。 啌! ...... 陈曙脸色更白。 杨文广道:“陈将军,还是想想狄帅到后,怎么解释这抗命冒进,外加见死不救的罪名吧!” “传我将令,把都将袁用及其诸班部将一应拿下,待狄帅亲至,再行问罪!” 说完,也翻身下马,向这群猛士注目行礼。 “喏!” 身近近卫高声应喝,紧随邓州营入城,准备拿人。 可是...... 拿人?没机会了! ...... 曹觉此时行在最前,对肃立两旁的兵士视而不见,眼中除了血红和前方躬着身子瑟瑟发抖的袁用,再无他物。 脚下步子越走越快,待到后来,已经变成了小跑。 随手一捞,道旁兵士的腰刀应势而出,大伙还没反应过来,曹觉已经撞到袁用身前。 “你干什......” 袁用大惊失色,话还没说全,就觉眼前一花,曹觉已经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了。不由吓的双腿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曹觉就势一个旋身转到他背后,一把抱住袁用的脑袋,一个嘶哑、阴狠的声音带着血的腥味儿,从袁用耳边传来,“咱们的帐.....了了!” ...... 杨文广刚进城洞,就见到这疯狂的一幕,惊声阻止: “壮士,不要......” 已经晚了! 曹觉阴笑着,刀身猛的一拽。 呲~~! 袁用连声儿都没发出来,就看见自己的身子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 而人头...... 却拎在曹觉手里。 “尔敢!?” 宾州诸将这才反应过来,“拿下!快拿下!格杀物论!” 袁用就算有诸般龌龊,那也得由主将论罪,哪轮到你一个大头兵当众击杀?这是以下犯上的死罪。 西军将士也是心中一疼,这兵已经杀红眼了,心中除了恨,就没别的东西,当真可惜了一员猛将。 ...... “拿下?” 曹觉拎着袁用的脑袋,对众人刀兵的相向,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用长刀环指众人,脸上笑意不减,“就凭你们?” 曹老二风清云淡的样子让众人不禁胆寒,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别说你们有没有那个胆子,就算有,你们动我试试!?” “老子是曹彬之孙!” “吴王曹玘之子!” “六品昭武校尉!” “荆越候,曹觉,曹景渝!!” “格杀匆论?”曹老二笑的更加残忍。 “想杀老子?得兵部、刑部、大理寺、大宗正四衙会审,你们也配!?” “你......”曹觉长刀指向其中一人,目光横移再指一人。 “你!” “还有你!” “你们所有人,都要给我兄弟们陪葬!” ....... 杨文广一口老血喷出来,差点没晕过去。 之前他脸上又是伤,又是血,又是泥,根本看不出个人样儿。而且,还有个大金印! 打死,杨文广也不会把他和曹家老二联系到一起。 “咳.....咳!” 杨文广心说,这时候不能不拉偏架了。 对近卫吩咐道:“把荆越候.....带下去!暂且.....暂且隔离待办!” 吩咐完,回身轻笑着拍了拍陈曙的肩膀,“恭喜陈将军,惹了个惹不起的存在!” —————————— 唐奕当然不知道曹老二会跑到广南去,立了功,又惹了祸...... 更不知道,他亲手带过的邓州营就这么...... 没了。 他现在犯愁的是,赵祯真没把他当外人,自己搞不定张贵妃,却推给了他。 其实也没啥。就是陪个不是,让张贵妃面子上过的去。 但是,就唐奕这个脾气,除了赵祯和范仲淹,他跟谁服过软? 人是去了,但压根就没打算说软话。 而张贵妃也在跟唐奕拿架子。 唐奕上午求见,张贵妃让他在外面等。等了半个时辰,到中午了,又说睡下了,让他接着等。 姥姥的! 唐子浩惯你这毛病!? 向宫人甩了一句,“下午醒了再叫我吧。” 然后,直接走了。 回到自己的小楼,唐奕又开始头疼,看来,苏明允又下雨天打孩子了。 苏轼、苏辙、苏小妹都在,另外几个熊孩子当然也少不了。 这就是一群祖宗,烦的唐奕不要不要的。 不过,幸好啊! 一进屋就见二苏在下棋,而另几个年龄小的,则是围着一个稍大点的女孩一起玩耍,倒也没来烦他。 见唐奕回来,那女孩起身轻轻一拂。 唐奕则恭敬拱手,“公主殿下!” 然后, 逃似的上楼了。 福康帝姬来了回山之后,着实帮了大忙。但是,这个忙帮的唐奕心里发荒。 因为他很清楚,赵祯为什么把福康弄到回山来。 ...... 写在邓州军剧情完结之后 絮叨几句 邓州军的剧情终于完了。有人说看哭了,有人说少了铺垫缺了点感觉,还有人说没看懂.... 把这三条儿综合到一起就是苍山现在的处境... 其实大家回想一下,整段剧情一共一万五千多字,在这一万多千字里有多少东西?换了多少场景?要描写多少个从未出现过的新角色? 苍山几乎是把能压缩了都剃掉了,才缩到了一万多字。 那为什么不多写点呢,像有的朋友说的,多一点铺垫,渲染的更悲怆一点呢? 呵呵,说来心酸... 因为没人给你这个机会! 讲道理,如果我是个大神级写手,把前后铺陈好,袁用等人的恶着墨多一点,侬军攻势的猛与邓州营防御坚写的细点,让大伙儿带入感更强一些。然后李大魁临死反噬,垂死的一个号子“威”乘上起下,城门前写的再惨烈一点儿。 总之一句话:没个五六万字的铺垫,绝对不会让曹老二最后喊出那一声威! 我敢保证,现在我能写哭十个,到时候能写哭一百! 我有那个能力.... 可是不行.... 我不是大神级写手,没有那么多忠实的粉丝会耐心看我铺垫... 别说大篇幅铺垫了,就只这一万五,都有人在书评区发“看不懂,再见!” 订阅亦在往下掉... 传说中的“叫好,不叫座”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 新人,读者对你根本就没信心,他们只看主角,对你配角刻不刻画根本不在意,对你想表达的深层意思,根本不去考虑!说白了,就是来看个爽的!有两章不对他味儿,就跑了。 我要是把这段儿写个十几、二十章那就可以太监了... 所以这个时候,原谅苍山,我要先糊口,没能呈现给你们最震撼的大场面... 也许有一天,不用再为几个订阅而劳神的时候,我会细细的写,把最精彩的故事给你们... 第311章 道歉? 赵祯是个浪漫主义者,年轻的时候就曾因追逐爱情,弄的遍体鳞伤。 所以,在给唐奕赐婚的这个问题上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提,就是赵祯有利益之外的考量。 对此,唐奕只能报以苦笑。只能从长计议,看能不能打消赵祯赐婚的念头。 ...... 上楼没呆多一会儿,就有内侍过来,说是张贵妃醒了,让他过去。 去你大爷的!能不能来点高级的!? 用过中饭不过一刻钟,你特么咋醒那快呢? 下楼随着内侍到了张贵妃处。这次倒也没拿架子,直接让唐奕进去了。 厅中,张贵妃一身宝蓝华服,正襟危坐,霞帔彩冠配以其精细的五官,虽过了女人最好的年纪,但依然风姿卓然。 只是,眉宇间那几分英气,让唐奕觉得,这是个挺厉害的女人。 “听说你来找过本宫?”张贵妃一张嘴就是不阴不阳、不温不火的,让人听着好生气闷。 唐奕抿然,“陛下让草民来见一见贵妃娘娘。” “见一见就完了?”张贵娘皮笑肉不笑的道,“本宫有什么好见的?” “是没什么好见的.....” 哐当.... 张贵妃一怔,万没想到唐奕说出这么一句。而她身后的屏风则是哐当一响,似是什么东西碰到了屏风。 “你好大的胆子,陛下让你来认错。你就是这般态度吗!?”张贵妃终于端不住了,声色厉敛。 唐奕依然风清云淡,“那草民应该怎样的态度呢?” 说完这句,唐奕不由一叹,缓声道““草民能来,不是因为真的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是陛下让我来的。” “来了之后,草民也不是想向贵妃娘娘道歉,而是有一些话陛下不能说,但是草民却可以说。” 哐当.... 屏风又是一动。 张贵妃则被唐奕的几句抢白,和屏风的响动弄的心绪一乱。 “有什么话,陛下都会和本宫说,用不着你一个娃娃在此欺人!” “草民欺人什么样儿,我想贵妃娘娘应当知道的......” “你!?” 张贵妃气的嘴色煞白,却一时无语。 “这么和贵妃娘娘说吧,陛下让草民来与娘娘道歉,是以长辈的身份要求晚辈,是没把草民当外人,这是亲疏之情,而不是君臣之谊。” “草民能来,也是以晚辈听从长辈之心,来与贵妃娘娘说话。不然,娘娘认为,草民来见禁宫妃嫔合适吗?” 张贵妃这时恨不得上去挠花了这个唐子浩。 “晚辈?本宫怎么没看出你像个晚辈的样子!?进来之后,句句夹枪带棒,这是晚辈应该的?” 唐奕又是一叹,“那是因为娘娘现在还不是草民的长辈,甚至可以说是.,,..” “是什么?” “外人。” 哐当..... 这回唐奕都要忍不住笑了,您要偷听,也淡定点行不? 张贵妃反应不过来了,怎么绕来绕去,本宫成外人了? 她也不想想,就唐奕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她想在唐奕这儿找便宜,那可有点难度。 “草民也不耽误娘娘的时间,就直说了吧。” “张尧佐一家于我的嫌隙,说白了,与娘娘是没有关系的。” “怎会无关!?”张贵妃不干了。“那是本宫的族叔!” 唐奕摇头,“是族叔呢?还是娘娘在宫外的倚仗呢?” “你!.....”张贵妃瞬间色变,下意识地撇了眼屏风后头。 唐奕一下就戳中了关键。说心理话,对于张尧佐这个长辈,张贵妃是没有多少亲情的,甚至还有一丝怨恨。 张贵妃自幼丧父,与母亲投奔到张尧佐这里,而张尧佐不但没认下她这个侄女,反而以防人非议为由把他们母女赶了出去。 张母不得以,只能到齐国长公主府做歌女,抚养张贵妃。后来,又是齐国公主把她送入宫,才有了今日的风光。 “娘娘不必惊慌,这里没有‘外人’”唐奕特意把“外人”二字咬的重些。 “娘娘深居宫闱,恐无依靠,想在朝中找一个能帮着说话的人,这一点无可厚非,陛下知道也不会在意。” 张贵妃心中稍定,气势更弱,“你......你倒是个敢说话的孩子。” “既然娘娘说草民敢说话,那草民就再多说几句吧。” “张尧佐不是个好依靠......” 张家父子与汝南王府走的太近,不管从赵祯的角度来说,还是从别的方面考量,不但不能帮张贵妃什么,反而会害了她。 就算赵祯再好的脾气,能容忍一个有通敌之嫌的女人睡在自己身边吗? “那......” 张贵妃脸色一苦,她又何尝不知道? 自从那两父子得势之后,嚣张跋扈,还没见有什么用,却已经惹了一身的不是。 但是,又能怎么办?除了张尧佐,她举目无亲。 “娘娘是想说不靠他,靠谁吧?” “......” “娘娘这是当局者迷了。” “怎讲?” “不论朝堂,亦或禁宫,谁能护着娘娘?” “当然是官家。只要娘娘悉心侍奉官家,少些算计、少些争恩,官家仁爱,又怎会让娘娘受得半点委屈呢?” 张贵妃一怔,显然已被唐奕说动。只是马上又暗了下来,“子浩尚年轻,当不知这其中的规则。” 曹皇后有曹家做后盾,十几年无子依然后位稳固。 可是她呢? 除了张尧佐,她是无依无靠。一旦哪天一把火烧到她身上,朝里连个帮她说请的人都没有,那真是只有等死的份。 唐奕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拱手道:“娘娘的担心怕是多余的。陛下以仁治世,后宫曹皇后贤良礼让。从上古前秦往后数,就没有哪一朝、哪一帝的宫禁像陛下这般平静、祥和了。娘娘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若是娘娘还是心有不安,怕朝中有事牵扯娘娘,那娘娘觉得,草民可还够分量?” 张贵妃一滞,“子浩......是什么意思?” “若是娘娘信得过草民,草民可以当娘娘宫外的那个靠山。有人祸引宫墙,草民还是可以帮娘娘挡一挡的。” 张贵妃身子猛然一僵,“子浩,当真?” 随即又觉失态,稳了稳身形,偷瞄了一眼屏风。 唐奕抿然道:“其实,道理很简单,陛下是草民的长辈,若娘娘一心侍奉陛下,别无二心,那娘娘也就是草民的长辈。而曹家又是草民的朋友,这其中的关系以娘娘的智慧,应该是不难理清的。” 唐奕这番话,一半儿是给屏风后面的那位听的,另一半儿才是给张贵妃听的。 ...... 第312章 势弱 人生最哈啤的事情就是,早晨一醒,就见万赏的大红字儿在眼前晃荡... 嘿嘿,感谢“苦海~孤雏”的万赏! 兄弟,你绝对是真爱! —————————————— 既然赵祯没把唐奕当外人,让他掺合到“家事”中来,那唐奕只能是发挥他大嘴的本色,什么炮都放了。 唐奕此番话不失真诚,但也留了一个心眼儿。 意思就是,你和皇帝站在一边,那就是与我唐奕站在一边。因为我是绝对的皇帝的人,这是给屏风后面那人听的。 同时,他也是在暗示张贵妃,在宫中与曹皇后少些争斗,多些照拂,那么不光是他,曹家亦是她的盟友。 张贵妃是聪明人,唐奕一点就透。 不由起身一拂,“子浩果然如陛下所言,是个心直口快的孩子,本宫受教了。” “不敢!”唐奕急忙回礼。 张贵妃在宫中能老实些,对赵祯,对曹皇后,甚至是对唐奕,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草民说这番话,倒是添着脸没把自己当成‘外人’了,冒犯之处,娘娘还要多多包含才是!” “子浩,言重了!陛下待子浩如血亲,将来还要子浩多多帮陛下分忧呢!” 得。 屏风后面那位心说,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形,早点把他叫来啊!这小子好就好在,知道什么时候该耍浑,什么时候该收着。 他是疯子? 那满朝就没有一个明白人了! 听着外间唐奕又续了几句家常体己的话,就告辞出去了,屏风后面的这位自然也就该出来了。 当然就是赵祯本人。 赵祯亦是好心,借着听听唐奕怎么“道歉”为名,其实就是在帮唐奕掠阵,省得张贵妃太过分,为难于他。 出来就见张贵妃局促地一拂身子,“臣妾......” “唉.....”赵祯装模作样的一叹。“这个混蛋小子目中无人,说话也没个遮拦,爱妃莫要与之计较。” 张贵妃一喜。 赵祯这话,不责备唐奕逾越,反而倒像是帮自家小孩说情,言下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而且,还给了她台阶下。 张贵妃自然收回原来想要说的那番说辞,轻笑道:“这个却没觉得,倒是平添了几分寻常人家的生气呢。” 赵祯大笑,“爱妃是贤良之人,当然不会和那个浑小子一般见识。好了,朕且回去,晚上再来看爱妃。” 说着,就大步往外走,张贵妃是聪明人,应该怎么做,以后在宫中要如何自处,不用人教。 张贵妃一听赵祯晚上会来,自是喜上眉梢,“恭送陛下!” 待赵赵走后,张贵妃独自沉吟良久。 “来人。”挥手招来内侍,“去皇后那边传个话,就说等午休一过,本宫要去请安!” ...... —————— 唐奕这个美啊! 解决了张贵妃这个隐患,也除了唐奕最后一块心病。 最近真是诸事皆顺。 通济渠的疏导方案已经定了下来,来年开春儿就可征夫开挖。一旦南北水路一通,唐奕整个的商业布局也就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他就可以大张旗鼓的开干了。 与大辽莱州设互市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大辽要是莱州收宋商的税,可以啊,那大宋也要求在雄州互市收辽人的税。 耶律宗真一琢磨,这事儿好像不占便宜。于是给萧英来了诏谕,收税的事儿也就不再提了。 少了这一层阻隔,两国迅速达成协议,于来年正月起,在莱州设立権场互市,互通有无。 莱州那个破地方,别看是州府,其实就是个大农村。 事实上,除了燕云十六和辽朝五京之地,大辽别的州府都是大农村。 莱州城也就一万人口,辽人乐不得通过互市,让宋人帮他们发展起来一个富城。 再有,休养了三四个月的黑子也终于能下地活动了。 这一次是鬼门关前捡了一条命,要不是孙郎中医术回天,董惜琴照顾入微,这憨货可能就交待了。 ...... 时间进入腊月,年关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天气也越来越冷。 但,赵祯和后宫嫔妃,还有殿前诸臣,住的却更踏实了。 快过年了,皇家仪典也多了起来,年尾的大朝会,还有祭天祭祖,在回山是肯定办不了的。 按说,这个时候回宫住应该方便不少,可是,赵祯宁可往反于回山与开封之间,也不回去。 对此,朝中诸臣竟也默认了。 唐奕就奇了怪了,你们这是折腾个什么劲? 开个大朝会,都得大伙儿半夜就起来,着急忙慌地坐船进京。然后在大庆殿接待完百官和各国使节之后,再一路坐船回来,这不有病吗!? 他哪知道,现在就算他撵人,大臣们也不会走的。 观澜多舒服啊,虽然紧巴了点儿,但住的暖阁都是地龙取暧,又暖和,又干净。而且吃穿用度,都是唐子浩帮着张罗,全是当世最好的。 现在他们也算明白了,为什么南平郡王和鲁国公不在开封好好呆着,都要跑到回山来养老。 在这儿呆着,能多活好几年! 可惜,要么你关系够硬,和范仲淹交好;要么权位够高,否则,想来,人家也不要你。 这段时间,朝中又有了变动,而且,是大变动。 狄青南下,杨文广从西北急调随之征南,西北之地一下子没了两员重将,一时之间竟显空虚,大宋无将可用的尴尬也显现了出来。 无奈,赵祯只得把刚刚当上副相,还不足年的庞籍调回西北。恐其一人不足担当军政两务,又把丁度派了过去。 政事堂一下去了两人,接任之选却成了个难题。 按赵祯和唐奕的意思,当然是要让文扒皮回来。曾公亮这货有点木,一点儿都不听话;富弼又在内相的位置,理论上管不着政事堂的事情。 但是,文扒皮下去也是不足一年,就这么就回来了,也说不过去啊? 于是,赵祯想到了陈执中,那个直肠子,最起码听话。 可惜,赵祯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把准备让陈执中出任参知政事的事情拿到朝堂上一议,立马招来诸臣的反对。而且,反对之激烈是赵祯没想到的。 这不但左右了赵祯的决定,而且让唐奕猛然惊醒: 文扒皮去年放出去了;宋庠这个紧跟赵祯脚步的谗臣也走了;如今庞籍和丁度去了西北,唐大炮还在扬州享福...... 不知不觉间,与观澜一条心的重臣就只剩下一个富弼,一个包拯,还有脑子不太灵的吴育。 而赵祯迫于满朝压力,调入京的那位参知政事,更是让唐奕心惊。 离京五年有余的贾昌朝, 又回来了...... ----- 第313章 曹觉之危 贾昌朝回京,唐奕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这老货可比张尧佐难对付的多,不定起什么妖蛾子。 更让唐奕恶心的是,从庆历新政开始,就和范仲淹对着干的,顽固保守派也住进了唐奕给范仲淹建的书院。 而且,你还不得不招待他。 ...... 而更闹心的事儿,还在后面。 这一日早晨,刚起来,回来没多长时间的曹佾就一脚踹开了唐奕的房门。 进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把一份奏报复本甩在了唐奕脸上。 唐奕一看,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曹,曹,曹老二跑广南去了!?” 曹佾拍着桌子大喝:“我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唐奕苦声道:“不是,你等会儿......” 一边好声安抚,一边又看了一遍奏报。 “特么,他惹这么大的祸,没个三长两短,有点难啊!” 这上面说,曹老二发疯发到广南去了,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儿,直接把一个广南将领的脑袋给切了。 这傻玩意儿,你就算私下里把人剁了,这事儿也好运作啊? 万军之中啊? 光天化日啊? 你就算是皇帝小舅子,也没这么个作法儿。这事儿,他也救不了啊! “我不管!”曹佾咆哮着。 找了弟弟好几年,没想到现在找着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找到的。 “你惹出了的事儿,你去给我把他带回来。” “不是,仙长,咱能不能讲点理?”唐奕不干了。 “特么,你那弟弟在开封耍横儿也就算了,跑军中去装大爷,还切脑袋...这特么也怪我!?” “反正你看着办!” 曹佾是真没了主意,明天这件就得在朝堂上炸开锅。现在,除了官家和唐奕,他也找不到别人了。 “你再看看这个吧!”说着,曹佾又把一份奏报甩到唐奕眼前。 唐奕一看,腾的就站起来了。 “邓州营!?” 曹佾知道,唐奕和邓州的那一营军汉关系匪浅,但,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儿。 “你先看完再说。” 唐奕强压心里激荡,耐心看下去。 这是一份战报,报的是广南军将袁用不顾狄青将令,协近万将士冒然出战,大败而回。 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袁用大败,又令南下的邓州厢军一营将士断后,以助大军撤退。 邓州厢营不辱将命,于昆仑关阻近万侬敌两个时辰,斩敌近千,确保了广南军全线脱险。 最后,又一路撤退,掩杀路歼敌俅数百。撤至宾州,却遭袁用遗弃,不肯开城救援。 不得已,邓州厢营又与侬贼绝战宾州城下,以百人之数歼敌近千,坚持到了征南先锋杨文广所辖部到达。 五百将士,只余一十九人得活! 此后,杨文广下令将逆将袁用拿下,曹觉不满其行径,当众斩杀...... 看完战报,唐奕猛然叫道:“杀的好!” 那一营的人,很多都是他亲自训练过的,相处时间虽不长,但就这么没了,唐奕怎能不恨? 只不过...... 依这封战报来看,袁用让邓州营断后,致使死杀惨重这是肯定的了,曹老二受不了这个气,宰了袁用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你把战报写成这样儿,这完全是在藐视皇帝和朝臣们的智商啊! “这......这也太假了吧?” 曹佾一叹“......” 在二人看来,有点脑子的一看这战报,都知道是假的。 有点太扯淡了! 广南军近万人都败了,邓州一营乌合之众就能阻敌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完了还能退,退了还没乱,还杀了几百!? 最后还能跑到宾州城下,以百人残部,毙敌一千。最最后,还特么活了十九个!? 哦操!这特么是天兵天将吧? 别说是一营五百厢勇,就算是五千最精锐的西军,在败退的情况下,也做不到阻而能退,退而不乱,杀敌两千余。 此时,唐奕就算为邓州营全灭而激愤,也不能偏袒到这个份儿上,这战报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信。 “怎么办?你说吧!” “什么怎么办?”唐奕拧着眉头。 “你去跟官家说,让广南把曹觉押回京城再审。绝不能在回京之前就定了性!” “这不难。”曹佾沉吟道,“景渝毕竟是有爵位在身的,如今广南军界,除了狄青和杨文广,没有人比他的地位再高。,只要狄青不出声,送回京再审,不是什么难事!” 唐奕摇头,“这就好,但是,现在还不能回京!” “我这就给狄帅去信,让他把曹老二先扣下。” 曹佾不解道:“为什么?” 为什么? 现在广南局势未明,朝廷微词颇多。这个时候曹老二因来,很可能成为朝臣们的宣泄口,拿他开刀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唐奕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朝中能帮他们说话的人太少了。 “先看看情势再说吧。” 这份战报和那个奏本,在明天早朝上,还不定起多大的浪呢。 ...... 唐奕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第二天早朝,群臣直接就炸锅了。 广南本来就乱成了一锅粥,曹老二还敢当众杀人,更是给人落下了口实,而且那份战报,更是雪上加霜。 当初,狄青挂帅出征大伙儿就都不同意。不以文官压阵,官家独信一个武人,这让一朝的老学究儿们就不舒服。 这下可好,狄青这战报,分明就是有意偏袒,哪有这么夸的!? 照这战报的写法,有三千邓州营厢勇,大宋就天下无敌了呗? 而且,别忘了,现在政事堂做主的是曾公亮和贾昌朝。 这两位和唐子浩、和观澜商合都不怎么对付。加之对武人天然的蔑视。更不能放过这一遭死命打压的机会。 早朝之上,赵祯差点没让他们咽死。 除了富弼、包拯觐言,慎重而行,情况有待查明。列班百官无不一口同声的要求将曹觉正法,以儆效尤。 赵祯只得一个“拖字诀”行事,暂时把事情压了下来,等广南局势平定之后再说。 下朝之后,唐奕也知道了早朝的情势,气的把屋里能摔的都摔了。 他倒不是没预料到朝臣的反应,他是疼心!!! ...... 第314章 困局 整个早朝,所有人都盯着曹觉,盯着狄青的做假战报,盯着没给狄青派文臣监军。 所有人都选择性地忽略了,袁用冒进的事实! 所有人都忘了,邓州营五百军士的死活! 那个大殿上,有一头算一头。 所有人都在为了从这件事上捞一点政治上的好处而使劲,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在一个瞬间想到了那些血洒广南的铮铮男儿。 为什么没人说袁用的不是呢!? 因为,袁用的上面是陈曙,而陈曙的上前是余靖和孙沔。 绕了一圈儿,还是文官! 袁用抗令要是追下去,陈曙跑不了,做为二人直属长官的余靖肯定也跑不了。 让狄青这个厮杀汉爬到了文官头顶上,这已经触动了文人的底线。要是再让他把余靖和孙沔治了罪,那大宋朝文臣那扭曲的自尊心怎么能受得了? “滚!!!都特么给我滚!”唐奕咆哮着。 吓的门前一帮小娃娃一个个呆愣愣地看着他,苏小妹更是吓的杏眼含泪,不知所措。 “没工夫搭理你们,都一边玩去!” 唐奕也知道冲着一群孩子撒脾气有点不像话,但他控制不住。 想到当初,与邓州营的兄弟们话别,出营之时,只是简单地挥挥手,可就是那么不经意的离别,却成了永别...... 五百多条命! 就这么没了.....唐奕转不过来这个弯。 “好了好了,大哥哥今日有事,我们去别处玩好不好?姐姐带你们去河湾看红鲤鱼。” ...... “好哇好哇!” 小孩子就是这么好哄骗,福康只是一句话就让他们多云转晴,欢叫着跑开了。 福康看了眼唐奕,轻轻柔柔的一笑,也没说话,就护着一群娃娃跑开了。 唐奕颓然地坐到了墩凳上,这时,曹佾进来了。 看了眼满屋的狼藉,劝道:“这是怎么了?昨天也没见你这么大的气性?” 唐奕森然一笑,“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老子现在很不爽!” “嘿,那感情好,我家老二就靠你了!” “放心,曹老二要是有点什么事儿,我让贾昌朝去给他陪葬!” “别!!” 曹佾一哆嗦,“我宁可那个老王八长命百岁,也不想我家老二有什么闪失。” ...... 不过,话是这么说,唐奕这么激动,倒真让曹佾踏实不少。 唐子浩身边的人现在都知道,这孙子平事嬉皮笑脸的,真让他动了杀心...... 呵呵..... 大宋朝应该没有几个人扛得住。 “走吧!”曹佾拉起唐奕。 “上哪儿啊?” “家姐要见见你。” 日!! 唐奕极不情愿地跟着曹佾往外走,刚一出门,就见两个宫中女使立在院中。 见唐奕出来,轻轻一拂,“公主有命,若是公子气消了,让我等帮着收拾收拾。” ....... 曹皇后找唐奕,当然还是曹老二的事儿,就差没上来挠唐奕了。 就这位,唐奕现在还真没法用硬话搪塞。 曹皇后可是孕期即满,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生了。这个要命的时候,谁敢惹她? 所以,唐奕只能拿好话安抚,甚至拿自己的命跟曹皇后保证,一定不让曹老二出事儿。 可是,这个事儿真就那么好办吗? 难! 早朝只是个开始,一直到过年,朝臣们就没消停过,一个劲地上本,让赵祯严办曹觉。 贾昌朝等人甚至用置仕相胁迫。 ...... 唐奕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关系,想为曹觉开罪,甚至老师范仲淹都卖着老脸去帮他走动朝臣。 连萧英这个辽国大使,都让唐奕逼着在与曾公亮等人共干之时,帮着说了几句好话。 别说唐奕,张贵妃都在帮着曹家使劲。 最近,她也是想通了,不但不再为张尧佐的事情来诟病唐奕,而且为了曹觉的事儿,特意把张尧佐叫了过来。 朝中肯为曹觉说话的,除了将门、富弼和包拯,已再无他人。 张贵妃现在一心想与曹皇后休好,曹家出了这档子事儿,可以说每多一个声音肯为曹觉说话,都是极为重要的。 于是,张贵妃想到了族叔张尧佐,她也是好心,算是卖曹家一个人情。 但是,没想到,张尧佐前脚答应日后帮曹觉说话,第二天就反了水,与贾昌朝等人站到了同一阵线。 这让张贵妃差点没气晕过去,唐子浩说的没错,张尧佐果然是靠不住的。 而另一个让众人十分意外的,是韩琦。 照理说,韩琦是“庆历党人”,与富弼、范仲淹关系匪浅。而且,此事范仲淹特意与韩琦通过气,他就算不帮手,也不应该落井下石。 可是,谁也没想到,韩琦竟会和当年的敌人贾昌朝站到了一起。 ...... 朝臣反应如此之大,赵祯就算想有所偏袒,也是做不到,只能以广南战紧为由,待平定叛乱之后再说。 赵祯现在只能祈祷狄青一出广南,蛮寇皆不能敌。到时可以借着狄青平乱的势,看能不能把小舅子的事儿大事儿化小,小事儿化无了。 狄青也确实不负赵祯的信任。 年关一过,狄青整合广南诸军,用计让侬智高放松警惕,再趁夜奇袭昆仑关,一举大败侬军。 侬军大败,宋军追击百余里,歼敌数千,一举全歼侬军主力,侬智高见大势已去,一把火烧了大南都城。然后带着残部百人,逃到大理国境内去了。 至此,广南侬乱终于以宋军大胜,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哗然,面涅将军一出,天下还有平不了的乱否? 赵祯也终于有了底气,狄青果然没让人失望,有了平叛的功劳,赵祯也有了斡旋的筹码。 不过,赵祯还是怕狄青又玩儿“谎报军功”那一套,特意下旨嘱咐他,军情要事一定如实上报,不可浮夸。 ...... 可是,赵祯没想到的是,这次他打错了算盘。 侬贼之乱是被狄青平了,可是上本弹劾狄青虚报军功,要求严办曹觉的折子反而更多了。 多到,赵祯都看不过来了。 他之前想借此帮小舅子一把的想法还没开始算计,就被朝臣给打了回去。 ...... 第315章 卑贱 “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曹佾已经坐不住了,一天来找唐奕八遍,让他想对策。照这么下去,曹觉是肯定逃不过王法的。 “我想什么办法?”唐奕恨恨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全朝的文官都特么弄死!” 对此,唐奕除了气愤难平,却也是一点儿招儿都没有。 这其中的龌龊,明眼人一想就清楚,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光盯着一个曹老二了,而是把火力调转向了狄青。 为什么? 因为狄青打赢了! 多么荒唐的理由,打赢了,朝臣们反倒不高兴了,非得把你搞臭不可。 可偏偏在大宋,这份荒唐竟成了十分正当的理由。 狄青是枢密副使的身份南下平叛的,如今一战平定侬智高,立下了不世之功。 回来之后怎么办? 赏吗? 升吗? 要怎么赏?怎么升? 他已经是西府副宰执的高位,再升? 文官们能干吗? 赵祯已经透露出想让狄青打坐西府的念头,这是让文臣们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 让一个厮杀汉、贼配军、大宋最低贱的武人去执掌西府大权? 所以,现在就算不关心曹觉死活的文臣,也都站到了贾昌朝一边。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借着曹觉的事儿,借着狄青谎报军功的事儿,无论无如也要把狄青搞臭! 要是让这个贼配军坐上西府头把交椅,那就是文臣的耻辱。 ...... 贾昌朝现在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这是他五年离朝,一朝得返之后的“第一战”。能否一战成名,稳固相位,就全靠这一战了。 所以,谁说都不好使,就是干! 哪怕已经有人提醒他,这事儿可能会触怒唐子浩,触怒官家。那贾相公也管不了了,不说背后有人撑腰,这回想下去都难,单单就立威这一项,就值得他去拼一回。 反正与范仲淹,与唐子浩的关系早就是无可挽回了。 怕你个鸟! ..... 又是一年春满江。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赵祯现在除了一个“拖字诀”,再也玩儿不出什么花样儿了。 只能等狄青回师京都之后,再做计较。 而原本打算将广南局势进一步巩固之后再回京的狄青,因为朝中闲言太多的缘故,不得不率领南征之师马不停蹄地回京。 二月中,唐奕半夜就起来了,同观澜的诸位师父,把一十二位春闱应试举子送进贡院。 回来的时候一下船,就见董惜琴搀着黑子正在上另一条船。 “你们干嘛去?” 黑子憨憨一笑,“在书院憋了半年了,进城转转。“ “哦......” 唐奕没当回事儿地往回走,黑子伤也快好了,出去转转正常。 但是,唐奕要是不犯贱,他就不是唐奕了。 走出几步,回身对董惜琴来了一句,“早就好了,让他飞都飞得起来,就不用搀着了吧?” 董惜琴瞬间脸就红了,下意识的松了手。 唐奕嘿嘿一笑,“当我没说。”然后调头就走。 回到上院自己的小楼,想要补个觉,可是刚睡过去,苏轼就急匆匆的跑进来。 “小师父,快去看看吧!” 唐奕恨的牙痒痒,照着苏轼的后脑勺就是一技大脖溜子,“再特么叫‘小师父’老子拍死你!” ‘小师父......’怎么听,怎么像和尚。 苏轼揉着后颈,嘿嘿傻笑,“小师父多好听啊!” 这坏小子当然知道小师父有歧意,就是故意的。 唐奕懒得和他扯皮,“看什么?宋楷又和程家兄弟吵起来了?” “没!”苏轼这才想起来意。“书院门口儿来了几个人,想进来,让程老二给拦下来了。” “哦。”唐奕点点头。“拦就拦了呗,有什么好看的?” “找你的!”苏轼补了一句。 “找我的?”唐奕一疑。 “还是臭厮杀汉!”苏轼又补了一句。 我特么的!唐奕抬手就是一巴掌,这倒霉孩子都十五了,一点大人的样儿都没有,最是讨厌。 “你特么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苏轼委屈道:“柳师父说,这叫保留悬念,逐级切入主题!” “你学点好的!”唐奕咽了一句,就抬脚往外走。 军汉? 不会是...... 唐奕心有记挂,一路小跑的到了书院正门,远远就见几个熟悉的身影,不由脚步更快。 只是,当那几个面孔越来越清晰,唐奕却停住了,脚下像灌了铅一般,一步都迈不出去,眼泪也跟着就下来了。 文圣石下,几个带甲军汉与三五个书院儒生站在那儿。 几个军汉皆是佝偻着腰,一脸的谦卑。 打头的那个神情紧张,不停的单手作揖地对拦路的儒生们解释着什么。 而让唐奕定在那儿,一步都迈不上去的,是那军汉...... 没有了右臂! ...... “这位公子,我们真是唐大郎的朋友,并非在此生事。” “唐大郎也是你叫的!?” 拦在几人身前的程颐鄙夷地扫视着几人。 “你们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没个数儿?要套关系也换个地方,换个人!” “俺们没有......” “我不管你有没有,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观澜书院,大宋文教圣地,当今官家的行在!” “知道.....知道,我等知道。俺们就想进去看看大郎......没有别的意思。” “知道还敢闯?”程颐得色更浓。“知道什么人才能进观澜吗?” “不......不知道。” “这里除了朝中大员,就只有.....” 程颐指着自己月白儒袍上的“观澜”二字,“看见没?只有我们可以出入!” 程颐心说,就这几个贱种也敢说是小唐教谕的朋友?小唐教谕就算有过这样儿的朋友,如今是什么地位?也是他们能高攀的? 他这是帮唐奕的忙了...... 而几个军汉闻言更是萎靡,别看他们在战场上是煞神,回到现实,他们就是最低贱的厮杀汉。 别说是那些文臣,就是一个白衣文生,也能指着他们的鼻子喝骂。 “要不......回吧......”另一个汉子小声儿道。 “回!......” 几个军汉苦着脸转身欲走,却猛的感觉眼前黑影一闪,有人冲了过来。 本能的重力下搓,弓步防御,眼中精光暴射。 然而,冲过来的人却不是冲着他们...... 程颐正在得色,忽觉的腰间吃力,什么都不知道就射飞了出去,拍在地上,疼得他叫都没叫出来,雨点一般的大脚印子就落了下来。 唐奕一边踹,一边破口大骂: “我-操-你大爷的!” ....... 第316章 封神之战 观澜儒生们从未见过唐奕发这么大的火。以往,也只是骂几句,最多罚几天不给饭吃。 他是范仲淹的弟子,不到万不得已,在人前还是要保持最起码的斯文的。 但是,现在..... 唐子浩疯了! 观澜书院门前,往来的朝官、出入的儒生。还有回山街市上行走的百姓,都看到了这疯狂的一慕: 大名鼎鼎的唐子浩,把一个观澜儒生踹倒在地上,然后疯了一样狂踢狂打! “特么你大爷的!” 唐奕一边踢,一边骂,一边掉泪.....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观澜怎么教出你这么个败类?” ...... 当初,若不是他一时兴起,恶趣味地教邓州营后世的军事化管理,若不是在使辽的时候,他和杨怀玉吹了句牛逼...... 邓州那几百兄弟也不会被送到广南去当炮灰,也不会全营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 老曹更不会断了一臂,现在还让一个狗-操的假圣人指着鼻子轻辱!! “大郎,大郎快住手!” 曹满江这时也看清了来人正是唐奕,急忙上来拉他。 “大郎快住手啊!” 那儒生被唐奕踢得嗷嗷直叫,老曹真怕唐奕下手没轻重,伤了人。 “我踢死这畜生,给兄弟们报仇!!”唐奕带着哭腔,一点没停的意思。 与其说他是气程颐,倒不说他在气自己,气那些拿武人不当人的文人。 “还愣着做甚,快拉住他!”曹满江一支胳膊根本拉不住唐奕。 几个汉子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把唐奕抱住。 程颐已经爬不起来了,但心中的怒气却是一点儿也不减。 我错在哪儿了? 凭什么打我? 你是教谕也不能平白打人啊? 他们本来就...... 程颐忽然愣住了,本来要宣泄而出的话语,也是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 因为, 他看到了,他永远无法理解的一幕。 唐子浩,那个疯子,此时却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一般,抱住那个独臂汉子嚎啕大哭。 ...... 不光是程颐怔住了,书院门前一众的儒生也都怔住了。 远处,一个领着一班小娃娃的少女亦是被唐奕的惨嚎所震撼。 这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唐疯子吗? ...... “老曹.....我害了你呀!!” 曹满江独臂无措地捶着,红着眼睛柔声道: “净说胡话,这是俺们的命。” 唐奕闻言,哭得更凶。 这几个月因为曹觉和邓州营而积压下来的憋闷,在这一刻似乎再也控制不住,一股脑的宣地泄而出。 曹满江不想让唐奕这般难受,转移话题道:“瞅你给人孩子打的,读书人金贵,哪受得住你这大手大脚的。” 唐奕猛一回头,瞪向程颐,吓的程颐一哆嗦。 “过来,给我大哥陪罪!” “不用不用.....”曹满江一只手直摇,“多大个事儿啊!” 说着,还看向程颐。 “老弟,对不住啊,我兄弟脾气不好,我代他给你赔罪!” 唐奕怒道:“赔个囊球,回头我弄死他!” “好好说话...”曹满江佯装温怒。“顶两句就顶两句呗,这不是也见着了?” “俺们本来就......”说倒一半,曹满江自己也咽住了,憋了半天才道,“惯了......没啥!” 唐奕心中莫名一痛,在邓州的曹满江、在军营里的曹满江,他没见过的,那个在战场上的曹满江..... 不是这样儿的! 回身看向那几个跟曹满江来的老兵,多数他是认识的。有王都头,还有几个当年在邓州营的老兵,不认识的只有两个。 曹满江不想再纠结这些事情,见唐奕看向王都头等人,急忙过来介绍。 “那两个是后进营的,李贺、李方休兄弟。” 随后又对李家兄弟道:“这就是俺们老营卒们常说的唐大郎,咱营里的那些规矩都是大郎当年给定下的。” 李贺、李方休闻言,猛的一个立正! “那你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 要是没有那些规矩把邓州营训得比军人还像军人,昆仑关下,就没有那么强的执行力,更没有五百人的神话之战! 曹满江则爽声道:“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转而看向唐奕,“这两兄弟是营里唯一的老兵。在昆仑关头,要是没有他们,咱们营那五百来个生瓜蛋子,也不可能顶得住侬军近两个时辰的猛攻!” 唐奕闻言一怔,“两个时辰?你们真在昆仑关下顶了两个时辰?” 邓州营真在昆仑关顶了侬军两个时辰!? “那还有假?”曹满江得色道,“五百对侬贼全军,老哥这一仗打的漂亮吧?” “......” 唐奕神情逐渐敛去,“走!随我回去!” 唐奕拉上曹满江,掉头就走。 难倒狄青的战报是真的!? 带着曹满江等人回到自己的小楼,又让人把曹佾叫了过来, “把从你们到宾州开始,所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一一道来!” 曹满江呆愣地左右看看,这有啥好说的?狄帅的战报不是都说了吗? 但是,见唐奕叫来的那个华服男子面色不善,老曹也不迟疑,当下把他如何到的宾州,如何接的袁用之令,仗是如何打的,又如何退回宾州,血战城门,包括曹老二怎么杀的袁用,都一一道来。 “老二宰了袁用那鸟厮之后,就晾明了身份。之后,杨将军将其软禁了起来。此番进京,直接就送到了大理寺收监,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呢!” “嘿,要说,你老哥我眼睛够毒吧?捡了个六品昭武校尉回去!” 等曹满江说完,唐奕不敢相信地与曹佾对视一眼,亦从他的眼中看出惊骇。 五百对五千?杀敌近半? 狄帅的奏报一点虚的都没有!!! 暮的...... 曹佾一把抓住曹满江的手臂,“你可敢保证,绝无半句虚言!?” “绝无虚言!”曹满江笃定道。“咋了?这有啥虚的!?三千西军和近万广南军可为我等做证!” 唐奕闻言,猛一拍桌子,“走!!” “去大理寺!” ...... 走之前,唐奕留曹满江几人在观澜住下,老曹不肯,说是告了假出来的,一会儿得回营交令。 对此,曹佾只是微微一笑,随便叫了个仆役,让传他的话给西军营地。然后对老曹道:“安心住着吧!” 老曹暗暗乍舌,大郎现在是出息了,交的都是大人物,一句话就能把他们留下。 却听曹佾又道:“你们救了我弟弟的命,就是我曹家的恩人。这个情,我曹佾慢慢还!” 说完,就与唐奕一起坐船,直奔开封的大理寺而去。 ...... 到了大理寺,笔吏一看是国舅爷和唐疯子要见曹家老二,当然不能阻拦,恭敬地带二人进了大理寺的后院。 原来,曹老二没关在监牢,而是在衙门后院给他单备了个院子,让几个衙役守着,就算收监了。 二人见怪不怪,曹老二这个级别,受点照顾太正常了,要是没受照顾,曹佾才真该发飙了。 一进院子,曹佾心口一紧,只见曹老二正在院子练把式。 只是二月,却赤着上身,提着石锁,全身腾腾地冒着热气,额前的大金印在汗水和阳光的照耀下,夺人眼球!! 曹觉一见二人,也是一愣,缓缓放下石锁,憨憨地笑了: “哥......” 曹佾含着泪看着弟弟,猛的冲上来就是一巴掌。 “混帐东西!这几年死哪儿去了?” 曹觉被打的脑袋一歪,却一点不气。 依然憨笑着,柔声道: “哥......” “我没给咱曹家丢脸......” ...... 第317章 早朝 哈哈,一觉醒来,又有惊喜在眼前,谢谢“泡哥”的万赏!我媳妇说,你绝对是真爱中的真爱,无敌了! 还有,嘿嘿,谢谢“wzdxhyl”兄弟的大红包!嗯,这个是私房钱...... ———————————— “哥,我没给咱曹家丢人!” 曹老二轻轻淡淡的一句,一下子打在了曹佾心头的柔软处,猛的揽过弟弟,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道:“好!哥都听说了,好啊!没坠了咱老曹家的威名!” 曹觉闻言笑了,一如当年曹满江把他从牢里捡回去的时候一样,笑的极为满足。 这一趟出去,虽然没找着唐子浩所说的尊严,却找到了曹家人的血性。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大宋朝的这些军汉是没有尊严的...... 但是,却有坚持,也没忘了军人的本份! “咱姐没受啥牵连吧?” 曹佾推开弟弟,捶了他一下,“嘿,懂事儿了,先问起姐来了。” “放心,家里啥事儿没有。” “那就好!” “安心在这样儿养着,过几天,哥就接你出去。” 曹觉没接话。 出去? 哪还那么容易出去? 抬眼看向唐奕,缓缓地走到唐奕身边,“又他-妈让你看笑话了!” 唐奕眼圈有点红,“没人笑话你......” “没事儿,笑话吧,不当回事儿了。” 唐奕看着和几年前几乎换了一个人的曹觉,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曹觉又开口了。 “你说的那个什么狗屁尊严......” “我真找了,可惜.....”曹觉洒脱地耸了耸肩,“可惜没找着。” “没事儿!” 唐奕抿然笑道:“你没找着,我帮你找回来!” ...... 唐奕和曹佾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站在大理寺门前,看着汴京街面儿上的车水马龙,曹佾面色极为难看。 “广南路的那些王八蛋,老子要一个个活刮了他们!” 现实,远比狄青战报上写的更加让人不敢相信,广现诸将,就那么站在城楼上,眼睁睁地看着邓州营的军卒一个一个地倒下...... 曹佾气得浑身颤抖,若是当时他也在宾州城下,估计不用弟弟出手,他也得暴走。 “他们已经不重要了......”唐奕双目没有焦距地望着远处。“已经和死人无异!” 按说,抗命冒进,临阵脱逃,只这两条,狄青就可以在阵前砍了他们的脑袋。但是,由于涉及到曹觉之事,又不得不多留他们几日。 如今,广南涉事的三十余将官已经押解进京了,只等曹觉阵前杀将一事过后,再行处置。 不过,显而易见,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现在的关键,还是朝中百官。” 曹佾怒道:“事实俱在,我家老二杀人也有情可缘,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哼!?”唐奕冷笑一声,“他们要是和你讲理,就没有今日的局面了。” “那怎么办?”曹佾气馁道,“我要求不高,只要保住老二的命就行。” 只要保住了命,还能怎么罚?曹觉已经自己把自己充军了,不管发配到哪儿,以曹家在军中的影响,都能让曹老二在军中过的极舒服。 “好办!”唐奕大步向前行去。 “既然他们不讲理,那老子也可以不讲理!” ...... 第二天一早,早朝还没下,唐奕就与曹满江等人等在了回山码头上。此时从船上下来的,是杨文广和邓州营余下的十几个兄弟。 “人,我都给你带来了。”杨文广一指身后的邓州营。 只见这十几个兵一见曹满江等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靠过去,聚成了团儿。 他们是初到回山这种地方,还有点不习惯。 要知道,这些都是小地方出来的苦命汉子,去过最大的地方就是邓州城,哪见过这京都繁华地?对于回山这般锦绣之地,更是看着心里发虚。 边儿上就是樊楼的五层大高楼,码头上进出的,不是儒袍文士,就是蟒袍朝官,连艳光四射的姐儿都是扬着下巴走路,让他们连正眼看一眼都不敢。 唐奕拧着眉头,“都他-妈把腰杆子给我挺直了!” 大伙一滞,下意识地直起了腰。 “记住了,在这里......”唐奕一指脚下的地皮。“这是老子的地盘儿,以后给我横着走。谁特么敢对你们呲牙,就他-妈往废了打,出事儿我顶着!” “大郎!”杨文广听不下去了。“过了!” 他心说,哪有这么教兵的? 正说着,又一艘船靠岸,是官船。 从船上下来的,是大理寺的衙差压着广南的三十余将。 当然,还有曹觉。 曹老二只由几个差役压着,没上枷,倒是一身的囚服显的有点显眼。 下船左右一看,先和邓州营的兄弟们打了招呼,然后到了唐奕身边,“说吧,我哥让我全听你的,用不用先对对词?” 唐奕笑了,“不用,一会儿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就行了。” ...... 观澜上院的,朝议之地,名为休政殿,是为了应付赵祯每年都来度假后建的,位于上院的最里面。 此时,赵祯坐在高位,冷眼看着下面的百官吵成了一锅粥。 狄青还朝了,曹觉阵前杀将,狄青虚报战功的事情,自然又要牵起一波“倒狄”、“倒曹”的风波。 现在,曹佾、王德用正与一众朝臣据理力争,显得极形单影只。 ...... 曹佾面红耳赤,激烈陈词,“狄汉臣所报之情句句属实,诸位若是不信,到征南大营一问便知!” “哼!”张尧佐冷哼一声,“有什么可问的?那些厮杀汉都是狄汉臣的手下袍泽,串个供还不简单?” 王德用怒道:“三千军卒,说串供就串供的!?” 张尧佐一挑眉头,“那可说不准啊.....” “即说不准,尔等何又咬定狄青之报为虚!?” 边上的韩琦摇头道:“非常理,不足信。” “常理!?谁的常理?战场上风云万变,有常理吗!?” “圣人之理,当然就是常理。” 曹佾气乐了,打仗你也扯圣人之理!?他-妈-的,从古至今,哪一场仗是你圣人打出来的? 但是,这话却不能说出口,一说就都炸了。 王德用气的老脸通红,指着一班文臣的手直抖,“你们......你们.....” 一直没说话的贾昌朝,此时耷拉着眼皮,不温不火地打断道:“老国公,急什么?百官皆沸,说明大家都是心思通明的人。” 说到这儿,贾昌朝一抬眼,满脸笑意地看向王德用: “假的,就是假的......” “凭国公几人就想把假的说成真的,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王德用一阵眩晕,眼泪都快下来了。 “你们!......你们......” “你们不能这样啊!” 老将军七十余岁高龄,此时无助的地双手抱天,“寒了将士们的心,谁还来保家?谁还来为国而战!?” ...... 一众朝官冷眼看着鲁国公王德用哀泣长嚎,却依然无动于衷。 曹佾此时,心已经凉到了极点,恶人还需恶人磨,都特么是欠收拾,欠唐奕来打脸! ...... 第318章 殿前发疯 “你们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寒心?” 贾昌朝冷然暗道,老夫不是要寒心,而是要让你们“死心”! 大宋朝是文人的大宋朝,武人?老老实实尽到你的本份也就行了,朝堂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王德用一生征战,再困顿的局势都没这般无助过。 老将军近乎哀求:“曹家老二抛弃一切宁愿刺字配军,也要为国效力。不说广南之事真相未明,单这份赤子之心就非常人所及,你们......你们何必非要至其于死地!?” 贾昌朝嘴角一扬,“国公不说,我等倒是忘了,曹觉有爵位在身,又是名门将后,却要自辱面涅金印,却是要加上一条有辱国体的罪名了!” “你!......” ...... “好了!”赵祯终于出声了。 “老国公,保重身体!”赵祯软言道。“如今不还没有最后定案吗?国公要相信,朕定给狄青和景渝一个公道。” “陛下,这是什么话?”贾相公不干了。 大宋宰相发起飙来,可是皇帝的面子都不给的。 “好像我们群臣百官有意构陷一般,这让我们这些直臣如何自处?” “朕.....不是这个意。” 贾昌朝依然咄咄逼人,“那是何思?” 赵祯被顶的一时无言,百官趁机齐齐出班,山呼:“陛下明鉴,莫要违背民心臣意,定要严办曹觉,问罪狄青!” “你们.....”赵祯也气的不行。 望着殿下除了少数几人末动,齐齐长揖不起的群臣,心中暗道,你们这是在逼朕啊? 也罢,那就别怪朕不顾忌情面了! “算了,传罪臣曹觉上殿!” “且慢!”贾昌朝高声喝止。 “怎么?”赵祯面容逐渐冷了下来。“众卿既要查办,那朕总要审一审,听听他有何说辞吧?” “是要审审......” “但,却非在此。曹觉所犯之罪,应由兵部、刑部、大理寺等各方会审,应该在大理寺公堂,而非大殿之上!” “朕不能御审吗?” “能!但陛下要先下旨特审,再由政事堂批旨才行。” “......” 这就是大宋皇帝的窘境,别说偏袒一下小舅子,就算下道旨,也得政事堂批过才能生效。 “陛下是要下旨御审吗?” “怎么?贾相公不准?” 贾昌朝一颤,他终不是寇准、包拯那种不要命的狠角色。 人只要有私心就有弱点,他做不到顶了皇帝,还能“身正不怕影子斜”。 因为,他的身“根本就不正”! “同意.....” “嗯,同意就好!”赵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那就传景渝上殿吧!” “还是先传广南诸将吧!” 贾相公还是玩了个心眼儿,先让广南诸将进来把狄青和曹觉的罪名坐实,倒时候,曹觉进来说什么都已经失去了先机,说什么都是辩解。 只不过,广南罪将颤巍巍地进殿跪倒,还没等贾相公问话,殿外的内侍就进来传话: “启禀陛下,唐奕、杨文广协邓州厢营一十九人求见。” 赵祯闻报,松了口气。心说,这混小子终于肯进来了。再不来,朕非让这群文臣气出个好歹。 “传!” “慢!”贾昌朝又是喝止。 “唐子浩一白衣秀士,怎么随意进出朝殿,这成何体统!?” 曹佾在边上冷然一笑,“怎么,相公忘了?唐子浩是通禀了的。” “这......” 曹佾哪给他继续找茬的机会,不等内侍出去通传,自己就客串起了“太监”,高声唱和: “陛下有旨,传唐子浩及邓州厢营兵将一十九人觐见~~!” 声音刚落,就见唐奕打头在前,邓州营,包括曹觉在内,紧随其后,鱼灌入殿。 一众朝臣的目光,立时被唐奕和杨文广身后那十九名将士所吸引...... 虽只有十九人,却由一个独臂将校领着,队列整齐,昂首进殿。 曹佾给唐奕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看你的了! 唐奕暗暗点头,先给赵祯见了群臣之礼。正要说话,却闻贾昌朝指着曹觉叫道:“你你!谁让你进来的?” 广南的罪将还没问话,曹觉就进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曹觉不语,唐奕抢着一扁嘴,“陛下传邓州营见驾,曹觉也是邓州营的人,当然就进来喽!” 贾昌朝一阵气结,曹觉是罪身,能一样儿吗? 可是,唐奕根本不给他继续矫情的机会。 “草民在殿外也站了有一阵子了,诸位的争论当真是精彩啊!” “子浩!”韩琦一声喝斥。“这里是朝议重地,由不得你撒野!” 再怎么说,他与范仲淹关系匪浅,唐奕算是他的晚辈,出声喝斥也是压一压他的气势。 唐奕一扬嘴角,“草民可还没开始撒野呢!” “而且......” 唐奕冷眼看着韩琦,“韩相公好像站错队了。” 噗..... 一众大臣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知道唐奕什么秉性的心说,这小子进来,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当然,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 唐疯子果然是什么炮都敢放,竟当着官家的面,说韩琦站错队了。 韩琦慌张地偷瞄了眼赵祯,急辨道:“你胡说!” 唐奕抿然一笑,也不和他争辨,向高位郑重一揖。 “陛下,可否暂且回避?” 噗...... “草民怕一会儿说出什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让陛下难堪!” 噗...噗.... 这已经不能用惊来形容了! 让官家回避一下?这是忤逆大罪,你竟然敢支使当今皇帝!? 还什么怕陛下难堪!? 疯了!? 可是,更疯的,还在后头。 赵祯闻言,不禁没怒,反而就那么起身了。 “朕感口喝,下去喝杯水,众卿稍候吧!” “......” “!!!!” 所有人都蒙了。 等反应过来之后,也终于明白,唐子浩怎么会平白的就请见? 这就是赵祯打出的一张牌! 只不过,大伙不明白的是,官家为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让唐疯子来朝堂上搅局? 能有什么用吗? 这可不是他一个白衣秀士犯点浑,就能解决的问题。 ...... 赵祯真的就这么走了,而唐奕面对群臣,凝望良久...... “我唐奕是个讲理的人。” 张尧佐一翻白眼,你特么讲理? “所以,在不讲理之前,先把话和大伙儿说明白了。” “......” “曹觉的事情,还有狄帅战报的事情,你们不信,又不愿去找证据,其中龌龊,你们和我都心知肚明。” “现在不明说,是想在我还讲理的时候,给大伙儿保留一点体面。” “没关系。” “不愿去征南大营找证据也没事儿,我今天把证据给你们带来了!” “......” “带来了?”贾昌朝一惊,“什么证据!?” 就闻唐奕猛然暴喝,“都有了!” 啌!! 邓州营一十九人本能的一个立正。 啌的一声,鞋跟碰撞的声响暮然在大殿之中回荡。 王德用眼前一亮,只这一个动作,就能看出这是一支百炼精兵,根本不是什么厢勇所能比的。 众朝臣们吓的不由倒退一步,因为随着一个立正的口令,一十九人登时杀气凛凛,一双双凌厉的眼睛瞪得人直发慌。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挨过揍的张尧佐差点没吓尿了,唐子浩应该不会在大殿行凶吧? ...... 第319章 讲理的和不讲理的 万恶的断章,惹毛了一群人... 所以我只能两章一起发了。 感谢‘泡哥’、‘灵海听涛’、“一罪防锈”的万赏万赏万万赏!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瞎断章了... ——————— 唐奕不理张尧佐,冷然又喝,“听我口令!” “卸甲!” “喏!!” 十九个杀气腾腾的呐喊汇成一声饱含军人威势的大喏,震的大殿直颤。 殿面的轮值守卫听的手心见汗,这哪是十九人,一声喏,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要不是官家早有吩咐,早朝殿中不论发生什么都不用理会,他们差点就冲进来了。 随着一声喏,包括曹觉在内,十九人开始退去身上的战甲。 “你荒唐!”贾昌朝指着唐奕歇斯底里地大叫。“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这里是列班大殿,皇帝上朝的地方,唐子浩却让一群军汉在这里脱衣服!? “礼法何在?我大宋威严何在!?” 唐奕冷然反问:“大宋威严?” “大宋威严在这儿!”说着,唐奕猛的一扯曹觉的内衣。登时,曹老二整个上身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王德用目光一凝,随即眼圈又红了。 躲在后殿,暗中观察前殿的赵祯也是一惊,缓缓地朝前殿走去。 满堂朝臣身形也是一滞,再次倒退一步。 “这才是大宋的威严!”唐奕轻蔑地扫着一众文臣。 “不是在你们嘴上,而是刻在将士们的身上!!” ...... 一十九名邓州军汉的身上,刻满了大宋的威严! 一道道刀疤、箭创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十九人的胸膛和手臂。 每一个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横七竖八一道疤捋着一道疤,看得一众文臣惊骇难平。 有些人甚至开始想像,他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战斗?又是怎样活下来的? “这个证据够不够?”唐奕扫视众人。“摸着你们的良心说,这个证据够不够?” “若是不够?还有!” “都有了!” 啌!! “向后~转!” 唰...啌! !!! 众人再看! 一十九条汉子..... 胸前的伤疤数都数不清,而在他们的后背之上,却光洁有如初生,片痕未染。 伤疤数...... 零! “用我告诉你们,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用了.....” 富弼难以抑制心中激荡,缓步来到十九个邓州勇士身前..... 站定、整冠、抖袖,长揖不起! 此时,在富弼心中,什么武人、文人,什么利益之争,在这数不清的刀疤和光洁的后背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 曹满江一见,有位老大臣向他们这群厮杀汉行此大礼,急忙让到一边。 “曹某受不起啊!” 富弼起身,“受得起.....” 说完,又是一揖。 唐奕把富弼扶起来,腥红的眼睛扫向众臣。 “我相信,你们之中还是有良知之臣的。所以,此时要是良心过不去,在我还没开始不讲理之前,出殿去吧!” 包拯闻言,缓步出班,悠然一叹,与富弼道:“走吧.....” 说完,二人携手朝殿外而去。 吴育左右看看,心说,宋公序说了,听富弼的,立马小跑跟上。 朝臣们一看,向来只认公理的包拯都默认了唐疯子胡来..... 算了,还是不掺合了,默默地也跟了出去。 当然,邓州营将士身上的伤疤确实说明了一切:狄青的战报,没假! ...... 从稀稀拉拉到成片成片地走,最后,大殿中只余十多个文臣依然站在贾昌朝和曾公亮身边,其中就有韩琦、张尧佐。 贾昌朝直想骂娘,特么一群没立场的东西,唐子浩忽悠几句就都动摇了!? 此时,唐奕走到贾昌朝身边,“贾相公,这是要死磕到底啊?” 贾昌朝眼皮跳了跳,他现在都没功夫纠结唐奕忤不忤逆,逾不逾越了。 这是他回朝之后的第一战啊! 而且...... 反正说什么也不能败啊! 有些支吾地强辨道:“且不说狄青战报真假,曹觉阵前杀将这是事实,难逃法网!” “哦!”唐奕点了点头。 转脸对杨文广露出一个玩味笑意:“麻烦关门.!” 杨文广点头应下,同样玩味地看了眼那十几个文臣,走到大汇门前,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 众人都荒了! 他他他他,他要干嘛? 干嘛? 当然之前说好的‘不讲理的’来了! “行.....” 那我就帮你算算这笔帐。 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广南罪将,自从进殿,还没人搭理他们呢! 蹲到三十余人身前,“知道我是谁吗?有什么手段吗?” “不.....不知道.....”这帮人早就吓傻了,他们哪见过这种阵帐。 事实上,别说他们,这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没见过。 唐奕皱着眉头,“不知道啊?” “好办!” “曹老二!” “在呢!” “把张尧佐拎过来!” 张尧佐刷的一下脸就白了,开始反悔没跟众人一起出去了。可是,他不能啊,殿中这十几个没有一个是能走的。 曹老二把张尧佐推到唐奕面前,众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见唐奕一个大嘴刮子就甩了过去,打的张尧佐直接拍在了地上。 大伙儿一激灵,这才想起,唐奕这是要上不讲理的了。 转过头,“这回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很好.....” “咱也不说虚的,你们死定了!” “不管谁许了什么诺,但谁也救不了你们。” “.....” 罪将们颤抖着低下了头,其实这早就注定了,不管曹觉最后怎么处置,他也是皇帝的小舅子,他们这些人还哪来的好? “只问你们一句!”唐奕冷然继续道,“想不想让家人活?” !!! 贾昌朝觉得自己听错了,他居然在大殿上.....公然威胁? “想.....” “想就好!”唐奕满意地拍拍其中一人的肩膀,“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 “......” 暮的起身。 “杨将军!” “大郎,何事?” “当日入城之时,将军是否下令将袁用等人拿下?” “是!” “派的是何人?将军的近卫?” “不是,派的是邓州营将士!” “哦!”唐奕点头。 “这么说,原来曹觉是奉命行事啊!” “.....” “那不对啊?”唐奕开始装模作样地推敲起来。 “就算让他拿人,他也不应该杀了袁用才对啊.....” “难道.....”唐奕猛的蹲到那些罪将身前。“难道袁用拒捕?曹老二不得已才将其击杀?” “这......” 那些罪将心说,您这编的也太像了吧?一点漏洞都不带有的啊? “说!!!”唐奕一声暴喝。“是也不是?” “是.....是是!” 唐奕笑了。 起身对贾昌朝道:“贾相公,你看,草民已经帮你捋清了脉络.....”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 第320章 豺狼来了打成狗 睁眼有万赏,哈哈,连着三天了,你们不要太惯着我哦。 谢谢.“tnnu88”的万赏!谢谢“都是蒙的”的大红包! ——————————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别说是贾昌朝,连王德用都觉得唐奕这也太过份了。 当着东西两府宰执的面儿编瞎话,这已经不是疯,不是狂了,而是明着打贾昌朝等人的脸。 贾昌朝、曾公亮他们哪见过这个呀。 政治是有格调的,玩的是一个含而不露,很少有赤膊上阵的时候。 就算有,大家也都是保持表面的和气,维持基本的体面。 这是官场的规则。 而像唐奕这种,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的情形,反正是他们为官几十年,从来没见过的。 像唐子浩这种人,在官场上是绝对混不下去。 可是,他们忘了,唐奕特么就不是官,他也根本就不管你什么规则。 这哥们两辈子就认两个死理: 第一,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打成狗! 第二,最好狗都特么别惹我! 唐奕贱贱地一摊手。 “诸位相公都听明白了吗?原来是袁用拒不服法,才被曹老二格杀当场的呢!” 不讲理是吧?老子玩的比你溜多了。 “你你......你一派胡言,目无王法!”贾昌朝气儿都喘不匀了。 “对啊,我就是胡说八道。”唐奕大方承认。 随即猛的大喝:“怎么地?行你贾相公血口喷人,就不行我唐奕胡说八道吗?” 贾昌朝气势一弱,心口憋闷得别提多难受了。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这货根本就不讲理。 唐奕似笑非笑地对曹佾和曹觉等人道:“你们都出去吧!” “把这些个罪将也押出去。” 曹佾点头,与邓州营将士出了大殿,并且随手又把殿门关上了。 待殿上只剩唐奕自己与一众朝臣对峙,唐奕冷眼低吼,“既然大伙儿要这么玩儿,那也怪不得我唐奕翻脸不认人!” “唐子浩!”韩琦怒喝,“这是朝议重地,由不得你颠倒黑白!” “我还就颠倒黑白了!再喧哗一句,我让你们韩家三个月后就揭不开锅!” “你!”韩琦有点怂了。 他有官奉,可他族中却有喏大的地产,唐奕还真就办得到。 “你得守规矩啊!” 唐奕眼眉一挑,“守谁的规矩?” 文人定的规矩? 守他们的规矩,大宋朝就得让他们给玩死了! 他阴森地扫视着众人,“别说我唐奕不讲理,我讲理了啊,可你们倒是接着啊!” “为什么人家都能守着最后一点良心出去了,你们还在这儿死磕!?” “真特么当我唐奕不识数,不知道你们那点龌龊勾当是吧?” “这里虽然没外人,但是,诸位真要我把话挑明了吗!?” 贾昌朝惊道:“挑,挑什么明?”不由下意识地看了眼后殿。 唐奕一叹,上前一步,靠到贾昌朝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回去告诉你身后的人,别再惹我......” !!! 点到为止,唐奕也不说破。 当然不是他怕,而是还没到说破的时候。 这么不顾官家的态度,所有朝臣都联合起来要压倒狄青,弄死曹觉,除了文武之争的问题,要是说没有人在背后使招儿,鬼才相信! 而且,为什么多数人都走了,却只有这十几人到现在都要抵抗到底,这其中的龌龊值得玩味一番。 只不过,现在曹皇后临盆,观澜疏通通济渠已经开工,大辽又传来耶律宗真病倒的消息,不论宫墙之内,还是国内国外,最需要的是一个“稳”字,赵祯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起什么风波。 不然...... 不然单勾结朝臣这一条儿,只要深挖下去,就够那位喝一壶了。 ...... 贾昌朝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如今的开封,已经不是他五年前离开时的那个开封了。 他有点跟不上节奏。 才五年啊!这个唐奕就这么冒起来了? 唐奕看着他的表情,抿然一笑,正要说话,却闻殿后一个声音低沉而响: “你们聊完了?” ...... 是赵祯见火侯差不多了,由李秉臣陪着,从里面出来。 他怕唐奕一急,真戳破了。 唐奕抢白道:“聊完了。” “哦。”赵祯坐到正位。“那聊出什么结果了吗?” “有了。” “说来听听!” “曹觉依命擒拿袁用,不想袁用自知抗命出战、临阵脱逃必死无疑,暴力拒捕,曹觉无耐,只得将其斩杀!” “这么说......景渝不但无罪,还有功喽?” “是!” 赵祯一竖眉毛,嗔怪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说?也让众位爱卿说几句。” 说完,亲切地的望向贾昌朝,“贾卿,可有异议?” “没.....没有......” “曾爱卿呢?” “臣.....无异议!” “哦......”赵祯恍然地点点头。 “原来众位爱卿是‘信’错了人啊!” “......” 大家都是一颤,腿肚子都有点发软。 赵祯用的不是“看”错,亦不是“冤枉”,而是“信”错,话中所指,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朕也不怪众卿。” “谢陛下宽仁!” “嗯,那曹觉无罪是不是该赏啊?” “该赏!” “狄青呢?”. 狄青此次得胜回京,不但未得半点礼遇,而且颇受人诟病。回京已有三日,一直呆在征南大营,别说朝仪迎接其凯旋,迫于压力,赵祯连见还没见狄青。 “也......也该赏。” “那就升任枢密使吧!” “......” 唐奕心说,特么赵祯还是老奸臣滑啊! 本来是把曹觉救出来就算万幸,没想到,这位顺杆儿就爬,趁着朝臣势弱的机会,把狄青的事儿也给办了。 “众卿可有异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嗯。”赵祯满意地嗯了一声,终于露出一点笑模样,“那就都下去吧!” “臣,告退......” ...... 眯眼看着朝臣们低着头往殿外走,赵祯突然开口: “众卿家知道朕在何处办公吧?” 贾晶朝等人闻声,连忙回身,恭敬答道:“臣等,知道。” “知道就好,以后也少往汝南王府跑吧!” “......!!!” “没事儿了,下去吧!” ...... 待朝臣颤巍巍地出了殿,唐奕撇着嘴嘟囔,“便宜他们了!” 赵祯一乐,“便宜?别当我不知道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唐奕一怔,“您怎么知道的!?” ...... 第321章 军魂 谢谢“懒十八”的万赏,呀,好久不见! —————————— 唐奕就奇怪了,这事儿在和赵祯通气儿之时,赵祯就嘱咐过,让他别做提太过,他当时也满口答应了。 可是现在,赵祯是怎么看出他有后招儿的呢? “您怎么知道?” 赵祯哈哈一笑,站起身形,走了下来。 来到唐奕身边,像数落自己孩子似的,点着他的脑门,“唐疯子,从来不吃亏!” 唐奕认命地一扁嘴,让赵祯更为得意。 他是吃透了唐奕,依他的性子,这事儿怎么可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帮人,肯定憋着什么坏呢。 “可是,朕警告你,这次谁也不能动!” “至少,现在不能动!” “为什么?”唐奕不干了。 “要我说,您就是太善,趁着这件事儿,完全可以把那一家子揪出来。就算不彻底排患,也得让他们有所忌惮吧?” 赵祯一叹,“你还是太年青啊!” “那您教教我。” “嘿。”赵祯笑道,“让朕教你?你哪儿来的那么大面子?回去问你老师去。” 说完,也不和唐奕逗闷,“走,随朕出去。” “干嘛?” “朕要再看看那十几位大宋的英雄!” 其实,刚刚赵祯就想出来了,只是怕坏了唐奕的事儿。才忍住了。 邓州营,值得他这个皇帝去接见! ...... 唐奕陪着赵祯走出殿外,除了之前出来的朝臣还等在殿外,就见邓州营的十九人笔挺的站在殿前,在二月的寒风中有若丰碑! 重点是,十九人依前赤-裸着上身,虽然已经冻得有些嘴唇发紫,却依旧屹立不动。 富弼正站在那独臂汉子面前,看着他们胸前的大疤,确实是心疼这些军汉。 这一刻,老富心里没有什么文武,亦没有贵贱之分。他眼里看到的,就是十几个大宋最好的男儿! “壮士,还是把衣甲穿上吧!天寒,匆要轻贱了身子。” “谢相公关心!但上令没让穿,就不能穿!” 唐奕下令卸甲,却没让他们穿上。 赵祯远远地听着,心下更是震撼。能把军令执行到这般细微、这般变态,更加说明,这是一支绝对强悍的军队。难以想象,当初他们全编五百之数,是何等的气势! 两人走到他们身前,“立~~正!” 唐奕口令一出,一十九人啌的立正。 说心里话,大伙儿真没见过这阵势,禁军也能齐整化一,但是和邓州营完成是两个感觉。 赵祯和声对这十九人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壮士们放松些便可。” “跨立!” 咵~! 十九人左脚向左跨出约一脚之长,两腿挺直,上体保持立正姿势,身体重心落于两脚之间。 两手后背,左手握右手腕,拇指根部与外腰同高,右手手指并拢自然弯曲,手心向后。 一个立正大伙儿还看不出个什么,可是这跨立就不一样了,朝臣们就都奇了怪了: 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别说动作一致了,连跨出去的距离都一样儿。 有人特意绕到邓州营身后,眯起一只眼睛,掉着线,瞄他们背那身后的双臂。 特么连左手握右手腕儿的握法和高度都是一样的。 难怪啊! 难怪五百之兵可敌侬军五千,要是五百人都跟这十九个一样,那五百人动起来,还不跟一个人一样?这样的军队,谁见了都得怕啊! ...... 缓步从他们每一个人身边走过,赵祯神情复杂。先是激动,再是惋惜,最后,则是再一次被邓州营将士身上的伤疤所震撼。 走到曹觉面前,赵祯停了下来,伸手轻触他身上的疤,抬头又看向额前的金印。 “当时怕不怕?” 曹觉一梗脖子,大声回道:“怕!但,没怂!” 赵祯笑了,笑中带泪。 “好样儿的,回头给你记功!” “谢姐.....谢陛下!” 这时,富弼来到赵祯身边,悠然一叹,“可惜了啊!” “是可惜了啊......”赵祯附和。 这样一支精锐之师,却被袁用那蠢材拿去当了炮灰,就这么打没了! ”可惜就这么没了!“ 曹觉闻言,没忍住,呛道:“报告姐......” “报告陛下,邓州营没亡!” “哦?”赵祯一疑。“怎么个没亡?难道只你们一十九人也敢再战?” 曹觉没答,偏头看向曹满江,心说,你等啥呢?这是你表现的机会啊! 曹满江果然出列,单臂平前,鞠躬道:“启禀陛下,邓州营没亡!” “别说今日只剩下十九个,哪怕只存一人,邓州营的魂就没死!” “只要军魂犹在,无论到什么时候,邓州营都不会亡!只要给俺们添丁,那留下的魂,就会成为种子,在新邓州营里生根发芽。假以时日,依然还是昆仑关下的邓州营!” “好!” 赵祯被老曹这翻慷慨之辞所染,亦是神情激动。 “那朕就等着你们把邓州营的魂传下去!” “把衣甲都穿上吧!天冷,且先回去休养,只等朝廷封赏!” 赵祯本来是想当场宣布邓州营诸将士的封赏的,但是,曹满江的话,让他有了别的计较。 ...... 范仲淹房中。 “老师,陛下为何不惩治那些和汝南王府有染的朝臣?” 早朝的事过去之后,唐奕就来了范仲淹这里,自然是为了赵祯说的那他问老师的话。 范仲淹横了他一眼。 “若是官家也像你一般横冲直撞地行事,大宋朝早就乱套了!” 唐奕一扁嘴,心有不服。 心说:你们那么能,怎么还治不贾昌朝他们?不还得我“横冲直撞”? 和长辈果然是没法讲理的,用完了你,还得数落你,憋屈! “我来问你。”范仲淹道,“早朝上剩下的都是什么人?” “曾公亮、贾昌......” “没让你报数儿,只说职位。” 唐奕一震,有所领悟。 “首相曾公亮、副相贾昌朝、给事中王奎、三司使韩琦,再加上四个六部侍郎、五个御史!” “算明白了吗?”范仲淹插话道,“东府的一二三把手,财相加六部职首中的四个,还有五个御史!” “官家要是深究,朝中大半的政务都要受到牵连。何况,深查必定会牵出汝南王。” “那更要彻查啊!”唐奕叫道,“汝南王可以操控朝中这么多重臣,官家怎么还能容他!?” “唉!”范仲淹一叹。“晚了,察觉的太晚了。” “晚了!?” “正因为现在才知道汝南王的势力如此之大,才更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必定要出乱子的!” 唐奕一脸惊骇地看着老师。 现在,他全明白了。 ....... 第322章 无所不在的制衡 懒十八终于从游戏里抽出身来了,谢其万赏! 还有那位和起点有仇的哥们儿,打赏不订阅,你也是没谁了,谢万赏! —————————— 汝南王府的做为是一点点扯出来的。 开始是因为当年的禁宫侍卫冲宫作乱,因此查出有人在宫中用药上做了手脚。 那时还不知道是谁做下的,只知道能牵扯到宫闱近卫和内侍省,应该不是一般人物。 之后,唐奕在大辽被人泄了底,这才怀疑到汝南王府身上。 可是,苦无证据,赵祯亦不能冒然而动。 再然后,张俊臣动用禁军劫杀董惜琴,彻底坐实了汝南王府的野心,也牵扯出了其与禁军的关系。 但,直到这一次,因为曹觉和狄青,赵祯才恍然大悟,汝南王府已经经营至此。 朝中大臣、禁军、内宫......赵允让已经把手伸遍了大宋的权力中枢。 这个时候,如果赵祯想动汝南王,可就要好好地斟酌一翻了。 不然,真的会象范仲淹说的那样儿,一个不好,是要出乱子的。 “那怎么办?”唐奕瞪着牛眼。“总不能由着他来吧?” 范仲淹冷哼一声,“你不是挺能的吗?想办法帮官家渡过这一关吧!” 唐奕气馁道:“您是知道我的,要让我想办法,肯定就带人冲进汝南王府,一了百了了!” “......” 范仲淹无语了。 其实,以唐奕的才智,做事真的不至于都是这般的直来直去。这浑小子要是真算计起人来,一般人是玩不过他的。 比如大辽,这小子算计大辽已经把今后十年的招式都想出来了,现在就已经开始挖坑了。 又比如观澜商合,范仲淹是唯一知道唐奕全套布局的人。 所思之缜密,部局之精巧,简直是环环相扣,让人乍舌。 可是,不知怎地,在对人的方面,比起以智取胜,他好像更热衷于以力压人,做事也从来不计后果。 呵呵。 要是范仲淹知道唐奕为什么这样,估计能气吐血。 在唐奕看来,有限的一点精力还是琢磨点儿正事吧,勾心斗角不适合他,有赵祯和将门挡在前面就行了。 ...... 出了老师的院子,唐奕只觉一阵气闷。用范仲淹的话说,现在最好的处置就是等,等赵允让露出马脚。 说白了,汝南王还是冲着帝位去的,不是给他自己谋,而是给儿孙谋。 赵允让当年进过宫,那时真宗无子,把他接到宫中,按储君培养。后来,赵祯出生,他这个备胎就被送了回去。 十几年前,赵允让的儿子赵宗实也进过宫,那时候赵祯也无子,也把赵宗实当储君来养。 可是,后来也生了儿子。所以,很不幸,他的儿子也从备胎的岗位上下来了。 嗯,这一家两父子,都快成“送子观音”了! ......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赵允让现在掌控的权柄,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这般气候的。 可能是这一家两父子当“替补”养成的毛病,对那个位置,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吧! 可特么就这么忍着,这也不是我唐奕的风格啊? 明知这家人有害,你还动不了他,只能任由他活的自在,这个感觉是真不爽! 对于唐奕这个性子来说,就更不爽了。 那为什么不论是赵祯,还是唐奕,都不担心汝南王会反呢? 还真反不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压根就没那个能力。 北宋皇权势微,官冗职散,武人不振。这么做,可不单单只有坏处,也是有其存在的意义的。 那就是,无所不在的制衡! 刨去其弊病和高昂的成本不说,单说这个制度,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皇权受相权的牵制,无法一言定天下;相权也同样受到监察制度、皇权、百官的掣肘。 而百官则因为职、权分离的关系,形成相互的制约。 同样,军队也是处处制衡,大宋管军队的衙门口有两个,一个是兵部三衙,一个是枢密院。 三衙有掌兵、带兵之权,却没有统兵、调兵的权力;枢密院正好相反,只有指挥调度的权力,却没有实际的兵权。 别看汝南王把手伸到了军中,又把控了朝中重臣,可是然并卵,别说你想起兵叛乱,就算你是赵祯本人,想动军队都得一层一层的批下来。 所以,除非赵允让将驻扎在皇宫左右的四十万禁军全部掌控了,否则,分分钟把你轰成渣渣。 这也是为什么终宋两朝,从来没发生过大规模的全国性叛乱,也没出现过,过于血腥的宫斗夺权的原因。 赵允让控制几个侍卫冲个宫这个不难,想造反,不可能! 无所不在的制衡,无所不在的约束,别说造反了,让你想翻个身都难。 因此,赵祯不怕赵允让会反,这个时候反而好办,曹皇后与苗贵妃临盆再即,只要二人有一人旦下龙儿,赵允让必然会乱了阵脚。 ...... 回到自己的小楼,唐奕长出了一口气。 曹觉的命不单保住了,而且还有封赏,也算了了心中一件大事,下一步就看赵祯怎么安排邓州营的去向了。 不用回邓州这是肯定的了。 大宋就是这么尿性,地方有点好兵就往禁军里塞,留着老弱残兵在各州冲数儿,也难怪广南跟纸糊的一样,侬智高一捅就破。 ...... 正琢磨着下午的财税课给儒学们讲什么,忽闻敲门之声响起。 唐奕隔着门上的玻璃一看,不禁眉头一皱,他来干什么? “进来吧!” 来人是程颐。 撇了一眼脸上青肿未消的程颐。 “来干嘛?想让我给你道歉?” 昨日有些情绪失控,唐奕也知道下手确实有点重了。 但是,让他给这个“假圣人”陪不是,他是死活不会干的。 程颐佝偻着腰,一点都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教谕,误会了,学生怎敢......” 唐奕笑了。 心说,态度还不错,一点儿都不像那个刻薄的程老二啊? “那你来干嘛?昨天没挨够揍?今天又来讨打?” “不,不是!” 程颐脸都白了,唐奕踹得他现在还直不起腰呢。 “我是......”程颐怯生生的一时难以启齿。 “我是......” “别他娘的跟个娘们儿似的,有话说,有屁放!” 本来就气儿不顺,你特么还在这给老子添堵。 “我是有个问题想问教谕。” 程颐这回没支吾,他从昨天被唐奕暴捶之后,一直到现在,心里都憋着个疑问,昨晚更是整夜的没睡着。 脑子里,全都是唐奕抱着那个独臂军汉嚎啕大哭的场面。 ...... 第323章 阶级分化 感谢‘老斛’同志的精准补刀,让我连着四天“睁眼有万赏”.. 所以,对于你没事就在群里秀恩爱的卑劣行径,我决定忍了! 并且好好学习一番,争取虐死那帮放单儿的! —————————— 程家兄弟,特别是程颐,虽刻薄、傲慢,但对做学问和世间万物的求索之心还是极为勤勉的。 要不然,也不会未满二十岁,就吃透了儒家典籍,并开始将自己的思想和感悟揉和到儒学之中,妄图开宗立派了。 这是天生做学问的人。 所以程颐喜欢用审视的眼光看待世间的人或事,习惯用所学之才来解读万物。 幸运的是,程颐至今没有碰到太困扰他的问题,更没有碰到,儒学大典所说不通的道理,这更加坚定了他对所学所思的信心。 然而,昨天的一幕,彻底撕裂了程颐的价值观。 他发现,唐子浩的所做所为,是他无法理解的。 平时的唐奕虽然也狂也傲,但最起码他做的事情还能保持基本的体面,甚至为人师的威仪。 但是昨天,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观澜这个文教圣地的门前,为了几个贱身军汉,完全褪去了一个文人的外衣,甚至如泼皮无赖一般,殴打儒生,转脸更是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为什么? 以唐子浩的学问,以他的地位,以文人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体面”,他为什么会有这般举动? 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啊! 难道他这么多年跟着范师父、尹师父学来的东西,都学狗肚子去了? 但也不对啊?唐奕最后哭的那般伤心,就连他这个“受害者”都为之动容。 程颐想了一夜,也没想通。 最后,本着求知的美德,程老二宁可冒着再挨一顿揍的风险,也要来问个明白。 “学生想问教谕,为何只为几个军汉却要抛弃名节,不顾风骨?” ....... 唐奕看着程颐没有说话。 事实上,当程颐这么问出来的时候,他就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阶级! 从古至今,无所不在的阶级! 即使自隋开创科举,给了平民上升的通道; 即使唐灭七姓十家,门阀世家不在专独; 即使是最开明的大宋...... 阶级也依旧存在。 它不但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同样也把各个阶级之间分化、隔绝。 各个阶级之间,几乎是不互通的,甚至有着自己的生态环境。 程颐并不是真的刻薄到人情泯灭的地步,他只是活在他自己的那个上层阶级,对百性、军伍之间的情感根本半点都不懂。 说白了,就是不懂事儿。 且程颐也不是个例,士大夫阶级有几人能做到范仲淹那个程度,下到田间、军营去了解最底层的百姓? 这种阶级分化,不但让士大夫们的政治政策脱离实际,而且让他们用自己的道德和行为准则去约束别的阶级,自然就更加的激化了矛盾。 “程老二。” “学生在!” “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你的理想是什么?” 程颐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想......我想建立新学,把儒学完善成天下大学,教化万民。” 果然, 这孙子一心想当圣人。 “怎么教化?”唐奕反问。“像你昨日那般教化?” “呃......”程颐一顿。“那是他们没学过孙孟之道,若是有知,当知观澜之地不得乱闯。” 程颐到现在也不觉他做错了什么,唐奕也不生气,“那且问天下间,学过孔孟之学的人十之有几呢?” “这......” “即要教化万民,首先你要把自己当成‘万民’,有些东西,是你在书本之中学不到的。” 程颐辨解道:“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先帝也言,书中自有人间百态,还有什么是学不到的?” 唐奕被他说乐了,这是书呆子的典型自负。 “不说别人。”唐奕换了个严肃的姿态。 “孔子周游列国,看尽世间百态,方能立地成圣。” “孟子本身就出自民间,尽尝百姓疾苦,又游历诸国,才有了万世之名。” “你出身书香门第,从小身边的人就都是有才有名的文人雅士。说句不好听的,你可能连茄子是不是长在树上,稻米是不是有壳都不知道,就想高屋建瓴,教化万民?” “孔孟尚要行万里路,方知天下事。你坐在书院里,喝着茶就把这世界看透了?这么说,你比孔孟还有本事?” 程颐被唐奕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觉得唐奕说的对,但又不知道对在哪儿,要怎么去实践。 唐奕平静地看着程颐,现在,他不但不气这个学生,反而有种想笑的冲动。 为什么? 因为他正在见证历史,改变历史! 如果,今天没有唐奕说这翻话,可能二程永远也想不到这个问题,他们依然会继续着自己成圣的梦想,依然梦想着所创之学会教化万民。 可是,缺乏底层的社会实践,理学注定远离“万民”,反而成了文人专独的学问,成了披的是“以理治世”的外衣,行的是“愚民愚众”的管教工具。 不懂民而言治,不懂商而言税,不懂兵而言军,不懂恪物而言宇宙洪荒! 根本连什么是万民都不知道,用一千多年前圣人对万民的理解去套用当下的百姓,这就是扯淡! “至于你,我为何不顾斯文......” 唐奕见火候差不多了,就把话题带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这里面的东西很复杂,感情更是用语言说不清的。” “你若真想知道答案,就到军营之中,与这些你一直都看不起的军汉们同吃同住一段时间,自然就懂了。” “到那时,再把你的所见所感融入到你的学问中,那才是真正的教化万民之学!” “......” “程老二!”唐奕玩味地看着程颐。 “学生在!” “昨天打了你,确实有失师礼。” “......” “这样儿吧,给你点好处,当做补偿。” “什么补偿?” “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寸步不离的跟在我左右,不论财税、战略,只要是我懂的,你随时可以问,我随时都会答。” “当真?”程颐眼睛锃亮。 开小灶啊!这好事儿哪儿找去。 “当真!”唐奕笃定道。“我唐奕说话还是算数的。” “哦,对了,可以把你哥也一并叫来。” ...... 第324章 物是人非 程老二来找唐奕解惑,同时也帮唐奕解了惑。 唐奕之前一直犯愁,二程应当如何处置。 说心里话,宰了是最好、最省事儿的办法。 一了百了啊! 但是,唐奕干不出来,今天程颐自己送上门,倒是提醒了唐奕,二程远还没到学问大成的地步。 说白了,他们就是求知的学生,还处在接受灌输的年纪,完全可以潜移默化把地自己的思想灌输过去,以影响他们世界观和价值观。 最后,就算理学依旧会问世,那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把这两个货带在身边跟几年,他就不信不能把两个假圣人,忽悠成真混蛋! 而且,唐奕还有另一番考量。 在他看来,想改变在大宋一时的处境很容易,不需要“神棍”去帮他骗吃、骗喝、骗支持。 但是,想把这份成果延续下去,就需要理论基础了支持,就需要有神棍来摇旗呐喊了。 二程无疑是两个很好的大神棍,用的好,更是两个很好的“旗手”! 这两位的威力可是比原子弹大多了啊! ...... 送走程颐,唐奕心情敞亮了不少,忍不住走出房间,沐浴在初春的阳光之下。 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无意地一扫看,就见下边黑子的门前有动静。 唐奕眉头一挑,就贱贱地靠了过去。 “你们又上哪儿去?” 黑子一怔,嘿嘿憨笑。 董惜琴则是脸红不已地答道:“昨日给大哥定了新衣,今天......去取。” “哦!”唐奕点着头。“我就问你们上哪儿,直说进城不就完了?用不着解释那么细。” “......” 连董惜琴这种涵养极深的,都有点受不了唐奕了,这孩子有时候犯起贱来,最是天怒人怨。 ...... 唐奕又对黑子道:“那赶紧去吧,让惜琴姐姐搀着点,别摔着。” 黑子瞪了他一眼,心说,这倒霉孩子,都二十了,还跟前几年一般讨厌! “晚上回来到我屋里来一趟,有话跟你说。” “......” 见二人逃似地走了,唐奕暗笑,转身朝尹师父的院子走去。 黑子都过三十了,唐奕觉得,做为兄弟得帮他加把火了。要不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若说以前不知道黑子到底相中了谁,经过这次受伤,唐奕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就不用混了。 这憨货,眼光够毒的,盯的是董惜琴! 只不过,唐奕还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心思,问黑子,那憨货也不说,而董惜琴似乎也有什么别的想法。 反正两人就这么耗着,连唐奕这个看热闹的都觉得难受。 所以,他得找桃园夫人问问,也许这里头能破局的只有她了吧。 一进尹洙的院子,唐奕不禁一怔,随即咧嘴笑道: “呦~稀客啊!这不是咱们的小疯丫头吗?” 董靖瑶来了回山。 只见院心的石桌前,董靖瑶正坐在那支着下巴,目无焦距地发呆。 唐奕一声调笑,吓了董靖瑶一跳。抬眼一看是唐奕,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深深一拂,“见过唐公子!” 唐奕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这才想起,眼前的董靖瑶已经不是那个傲娇的小丫头了。 使辽之后,唐奕在外又游历两年,回京之时,已经是将近三年之后。 当年那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也已经出落成婷婷玉立的二八少女。 只不过,正如唐奕所说,很多东西会随着成长慢慢消逝。 那个可以顶得唐奕没话说,动不动就使点儿小性子的小姑娘,也随着年龄慢慢地沉稳了下来。 曾经让唐奕觉得即新鲜,又似曾相识的刁蛮,也再也找不回来了。 唐奕有几分失落,董靖瑶现在住在桃花庵,自从回京之后,只见过董靖瑶一面,也是她来给桃园夫人送东西,匆匆一见,相互点个头而已。 “呵......来了啊,什么时候来的?” “早间到的。”董靖瑶小声回着。“公子找尹先生吗?先生去杜先生那里了。” “不找尹师父,桃园夫人在吗?” “干娘昨夜着了凉,在里间歇息,我去给公子叫。” “哦......那不用了,我晚点儿再来。” 唐奕觉得太别扭了,干脆调头就走。 “送唐公子......” 董靖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 突然之间,也不知为什么,唐奕很想想去听萧巧哥弹琴...... 希望她不会也因为成长,而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吧! 去和范仲淹说了一声,把下午的财税课挪到明天,回小楼抱出吉他,就准备进城。 但是,刚出门,就碰到了曹佾。 “你干嘛去?” “进城。” “别去了,叫了张晋文和潘丰,说点儿生意上的事儿。” 唐奕拧着眉,“船上说!” 他是想干什么就必须马上干,不然心里不舒服。 曹佾扭不过他,只得跟着他往码头走,半路上正碰见张晋文和潘丰。 四人到码头上船,曹佾也不墨迹。 这段时间,唐奕和他都在操心曹觉的事儿,生意上的事却耽误了下来。 “通济渠初步估算,八百万贯足够了。而且,这笔钱是三年的工期逐步往出掏。加上去年各头生意的利钱也汇出来了,咱们现在手上还有一大钱闲钱。” “这钱是存着,还是干别的?” 唐奕略一思索,“不存,全撒出去!” 潘丰一惊,“撒在哪儿?那可是好几百万啊!” “派人手考察南北水网沿线的州府,华联要往出扩了!” 张晋文有点懵,与曹佾对视一眼。 “扩多少家?” “能扩多少扩多少,有多大钱使多大力!今后三年,观澜和咱们自己的利钱都扔在这上头。” “别啊!!”曹佾不干了。 “你把钱都花了,等过几年起毛纺织的时候,还哪儿有钱抢摊子。” 唐奕冷然一笑,“毛纺的摊子不用抢,照我说的做吧,有大用!” 也不给大伙儿多说的机会,唐奕又看向潘丰。 “另外,你让酒业协会开始猛吸会员,降一降入会标准也没关系,尽量往大了铺。也不用挑地方,哪怕是山沟沟里的野店,要入会,只要守规矩就行。” “咱现在京外的会员酒家就有五百了,四京外加江南诸地都有咱们的会员。还铺?再铺,酒业协会这块牌子可就不值钱了。” “没事儿!”唐奕一甩手。“要是靠牌子拉不来人,就把甘油勾兑、白酒蒸馏、窖藏提香的工艺都撒出去。” “你疯了你?那可是咱的命根子!” 三人都不淡定了,这疯子要干啥啊?听着咋这么渗得荒呢? ...... 第325章 战略布局 要知道,除去观澜的官粮转运,唐奕几乎所有生意的根本其实就是甘油勾兑、白酒蒸馏等等,这几项独门工艺。要是把这几项工艺泄露出去,等于是断了唐奕的半条命。 现在别人没来惦记,唐奕自己却要放出去,这不是疯了吗? 见三人的表情,唐奕抿然一笑,安慰道:“放心,甘油提炼还在咱自己手里,别的那几项拿出去就拿出去了,影响不大。” “还不大!?”潘丰瞪着眼珠子道,“让那些小酒行学了去,能挤死咱们!” “放心了,现在娇白和严河坊果酒的牌子已经打出去了,大宋全境的酒业这么大的一块肉,咱们自己可是吃不下去,依靠名牌完全就够吃了。” “那也没必要把绝招都白给人家吧?” “怎是白给?得入会,你也可以趁机收笔技术转让费啥的吗!” “那也不行啊!” “听我的!”唐奕不容有疑。 “现在首要目的是把市场做大,把酒业协会的摊子铺开。那点儿小得失不用算计,随便起一门生意就补回来了。” “大郎......”曹佾凝重地看眼唐奕。 “你给我们交个底,又是扩张华联,又是铺开酒业协会,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唐奕神秘一笑,“过一段时间,官家很可能把冶铁这一块也扔到观澜,再加上以后的毛纺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意味着,实业这一块,咱们已经做到头儿了,已经不能再大了!” “所以......” “所以,下一步,咱们玩资本!” 把华联开到全宋,抢占零售业,形成销售网,再加上酒业协会。 大宋的酒业协会和后世可是两个概念。 大宋的酒业和餐饮业、酒店业是不分家的。说是一个酒业协会,其实就相当于酿酒协会、餐饮协会和住宿酒店协会三合一。 一但这两个庞然大物铺到整个大宋,再加上观澜漕运、未来的毛纺织,还有官粮...... 这就意味着,唐奕掌控了相当份额的大宋的衣、食、住、行,还有生活所需。 而且,这些都不是孤立的,是形成网络的。 只要稍稍有点现代的金融意识,就能想像得到,这里面,唐奕可以玩出多少的花样儿来。 所以,现在唐奕就要着手布局,一但通济渠打通,唐奕手上就有了初步的“大交通”网络,整个大盘也就活了起来。 那时候...... 改革也就可以开始了! ...... 说完了布局的事情,唐奕又看向曹佾,“还有一个事儿得你去办。” “什么事儿?” “我想在大辽再起一家华联。” 曹佾一指张晋文,“这事儿你跟他说,我又不管华联。” 唐奕嘿嘿一笑,“他办不了,要开店的地方有点特殊。” “哪儿?” “幽州!” 噗!! 全喷了。 “你你你,你没病吧?”曹佾叫道。“你把耶律重元的儿子给宰了,还想把生意铺到他眼皮底下?” 潘丰也道:“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谁去管?万一让耶律重元知道儿子是你杀的,谁在幽州谁死,铺子也得让他端了,何必呢?” 杀子之仇! 潘丰都不怀疑,耶律重元那老货要是知道真相之后,得起兵攻宋。 “所以吗......”唐奕一摊手。“得你去办,张大哥办不了。” “我咋办?你不会让我去幽州给你管铺子吧?” “真特么死脑筋!”唐奕淬道,“你去找萧英,幽州的铺子给他六成份子!” “......” 三人心说,你这走位也太风骚了,完全看不懂啊! 而更风骚的还在后面。 “剩下四成,给耶律重元!” “不是,你图个啥啊!?” “啥也不图,就是在幽州插根钉子,以后说不定有点用。” “那咱们的船也到不了幽州啊?” 唐奕低头不语,思索起来。 这还真是个问题。 耶律重元的老巢幽州地处燕云腹地,四六不挨着,船队根本到不了,走陆路的成本也太大了。 若是不赚钱,唐奕送出去这份人情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修路!” 唐奕一咬牙。 “把黄河水道到雄州边境的官道重修,若是辽人那边也能让咱修,咱们给他出钱,修!!” 北上的官道唐奕走过一回,只能说勉强凑合。但是,对于华联这种实时运输的要求是达不到的,耗时太多。 这回三人连反对的声音都没有了。 唐奕宁可自己掏钱修这条通燕云的路,那就不是“有点用”的事儿了。 这货心里肯定是憋着大坏呢! “正好这几天事儿不多,看兄弟给你们弄出一种修路筑城的宝贝来。” “啥宝贝?” “水泥!” ...... 好吧,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 船进了开封,到了桃花庵把唐奕放下,三人坐船又得回回山。 唐奕这个甩手掌柜是只管下令,他们这几个苦力却是要忙活起来了。唐奕的布局太大,他们要好好斟酌一番才能下手。 而唐奕到了桃花庵门前,就见一个穿着太学儒袍的书生从门里出来,见了唐奕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飒然而去。 唐奕还在奇怪,这小伙儿看着有点面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这时,桃花庵的女使也看见了唐奕,急忙迎了上来。 “唐公子来了啊?” “嗯。”都是熟脸,唐奕也不用客气。 “刚刚那是谁啊?” 女使看了一眼还未走远的文生,“唐公子不记得了吗?他就是那年,您在曹觉和潘越手底下救下来的那个刘几,刘之道啊。” “哦~~” 唐奕想起来了,当年就因为这孙子,他让董靖瑶好顿挤兑。 “他来桃花庵做甚?” “来找靖瑶姑娘的,见人没在就走了。” 唐奕哦了一声,没当回事儿。 不过,为什么刘几扑了个空,唐奕心里觉得很爽呢? “君姐姐和萧姑娘呢?” 女使一笑,“君姑娘陪着萧姑娘去铁塔寺了,得晚间才能回来呢!” “日!” 唐奕大骂一声,调头就往码头跑。 “等等我!!” 但愿曹佾他们船还没走远。 刚爽过,报应就来了,自己也扑了个空。 老子的情怀啊! ...... 回到回山已经是下午了,反倒变得无所事事。 想去民学转一圈,却被赵祯派人来叫了过去。 是关于邓州营的安排。 ...... 第326章 亮剑精神 五天了!连着五天了! 感谢”aoeyuw“这哥们的万赏.....让我又多美了一天。 本书惯例,”陈萌萌“的万赏忽略不谢! —————— 对于邓州营的一十九名将士,赵祯最初的打算是晋升三级,厚赏金银,再给他们在禁军之中各谋一个高职。反正,一向以仁爱治国的赵祯是肯定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的。 但是,曹觉和曹满江的一翻慷慨之辞,却让他有了别的想法。 以往看来,将灭则军死。曹满江去了一臂,是不可能再担武职的,而整个邓州营也彻底打残了。 昆仑关下,就算他们勇冠当世,那也只能成为历史,几乎无法再复制。 可曹满江提到了军魂,提到了种子,难道这样一支不世之营还可以涅磐重生吗? 是以,赵祯把唐奕叫了过来,想问问他的看法,毕竟邓州营是他使的一套法子才练出来的。 ...... 知道赵祯的想法,唐奕道:“兵魂未死,邓州营是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陛下大可放心,只要稍加运作,把邓州营这种精神保留下去,发扬开来,再遇战事,这依然是一支敢于亮剑的强军!” “亮剑?”王德用玩味道,“有点儿意思!” “对,亮剑!”唐奕笃定道,“剑客们在与对手狭路相逢时,无论对手有多么的强大,就算对手是天下第一的剑客,明知不敌,也要亮出自己的宝剑。即使是倒在对手的剑下,也虽败犹荣,这就是亮剑精神。” “陛下和老将军可以回想历代强兵,一支具有优良传统的部队,往往具有培养英雄的土壤。” “英雄或是优秀军人的出现,往往也是以集体形式出现,而不是以个体形式出现。理由很简单,他们受到同样传统的影响。养成了同样的性格与气质,任何一支部队都有着它自己的传统。” 唐奕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远的不说,大宋的这些将门,就是一代一代遵循祖宗的性格和气质传承下来的。唐奕只不过把它延伸到了军队之中,直言,一支军队也有他的性格和气质。 这听起来新鲜,但却不难懂。 “传统是什么?传统是一种性格,是一种气质。这种传统是由这种部队组建时,首任将官的性格与气质决定的,他给这支部队注入了灵魂。从此,不管岁月流失,人员更迭,这支部队灵魂永在。 “这是什么?这就是我所说的邓州营的兵魂。我们大宋朝把华夏汉儿从唐末五代的乱事之中拉出来,从弱小逐渐走向强大,我们靠的是什么,我们靠的就是那一代的名将带出来的精兵气质,靠得就是这种一往无前的兵魂!” “反观邓州营,纵然是敌众我寡,纵然是身陷重围,但是,他们敢于亮剑,名为败退,实则心志从未败过,敢于战斗到最后一人。” “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剑锋所指,所向披靡,这才是邓州营一战封神的关键!” “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唐奕扫视赵祯与王德用。“大宋军人现在缺少的正是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正是缺少这种敢于亮剑的精神!” ...... 王德用听的热血沸腾,到底是文化人啊,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听着提气! “说的好!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就是大郎这个意思。咱大宋现在的军伍,还真就是没了开朝的那股子心气,都是些不懂装懂,瞎指挥的软蛋!” 赵祯听的这个尴尬啊,他爹和他爷爷就都属于不懂装懂,瞎指挥那一伙儿的! “咳咳......”赵祯清了清嗓子。“那依大郎的意思,如何让大宋军人既找回血性,又能......” 好吧,赵祯想说,又能控制得住。 怕武人作乱,这已经是赵家印在骨子里的恐惧了。 大前提是稳定,之后再说什么兵魂、血性之类强军的话。 唐奕一叹,这也是没办法的,老赵家除了太祖,就都是“怂将”带出来的,自然都是“怂兵”。 “若想彻底的强军塑武,非一日之功也。” 大宋的军制是从根儿上就坏了的,想靠几句口号,一点后世带兵手段就彻底扭转是不可能的,这是一个长期的大工程。 见赵祯神情一萎,唐奕又道:“但是,陛下莫急,咱们可以先把邓州营这个标杆树立起来,塑造成一个典型,大加宣传,以提震士气。然后再加上一些......” “加上一些什么?大郎直言便是。” 既然赵祯都让说了,唐奕也没什么好矜持的了。 “草民想从邓州营的将士之中调出几个,来观澜书院任教。” “书院任教?!”赵祯心说,你可真敢想啊!让武人去教文人?那还不得吵翻天? “是的!”唐奕坚定道。“草民是这么想的,陛下也看到了,观澜这批学生,不说千古仅有,但也差不太多了,将来必定是我大宋的中流砥柱。” “再加上文人监军的传统,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改变的,早一点接触军伍,早一点了解什么是兵,什么是军队,对他们,对大宋,都是有好处的。” “教些战法、战略也就够了吧?” 赵祯还是觉得不妥,毕竟以武带文,在大宋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王德用插话道:“陛下不知,文官就算再懂战法,再精战略,不懂得什么是兵,不知道手下的军将想的是什么,也一样带不出一支强军。” “那这......”赵祯苦着脸一摊手。“让朕如何去和朝臣们说呢?” “陛下!”唐奕躬身一揖。“观澜是民学。” 话下之意,用不着您跟文臣们说什么,我们是民学,怎么折腾他们管得着吗? “那就......”赵祯一咬牙,“大郎去做吧!” “陛下放心,若朝臣鼓噪,都推给草民便是。” “且安心做你的事情吧,这点事儿,朕还能帮你扛一扛!” 既然下了决心,同意了唐子浩的建议,那赵祯就不能任由观澜被文臣构陷,而自己躲了清闲。不然,会寒了观澜人的心。 “你且下去吧!” “草民告退。” “对了,看看还有空院儿没有,腾出两套,明日汝南郡王和北海郡王要搬过来。” “没有!”唐奕一瞪眼,都不管这是皇帝吩咐了。“就一套,北海郡王来了有,汝南王就没有!” 赵祯被他弄乐了,这小子使性子就从来不分场合。 “没有也得有。皇后临盆在即,他二人身为皇族大宗正,是一定要在场的!” ...... 第327章 阎王营 在后世,唐奕听到过这样的一个讨论,说,有一个皇帝想认下自己流落民间的私生子,却不敢认...... 然后,有人就开骂了,说这个皇帝窝囊死算了,当了皇帝,天底下你最大,却连自己儿子都不敢认,简直是扯淡。 ...... 好吧,别的朝代什么样儿唐奕不知道,但是在大宋朝,别说是私生子了,就不是私生的,都不是你想认就能认的。 大宋朝皇族出世,必须得有大宗正寺出面严明正身,发下皇族专属的“身份证”,你才能算是皇族了,以后才能享受皇族的待遇。 包括“赐名、爵位、供养钱、入族谱等等。” 这事,皇帝是说了不算的,一切由宗正寺来掌管。 若是没有那张“身份证”,别说你是私生的,就算是皇后生的也没用,一切皇族待遇跟你都没关系。 所以,别看赵祯把曹皇后藏到回山来生孩子,但是规矩不能破,必须要宗正寺在场才行。 这事儿不是唐奕可以任性的,只得乖乖照办。 不过,在他看来,赵祯也没必要弄的这么正式,反正是个丫头片子,这可怜的邻家大叔注定没有儿子的命。 ...... 唐奕下去了,赵祯又和王德用商量了起来,这个邓州营到底怎么个重建法儿,应该归到哪一军之下。 王德用一琢磨,“要不?干脆单设一军吧?” 赵祯一翻白眼,那也太扯了。 五百人的一营,直接扩成五千人的一军? “砍一半,设一厢吧!” 北宋军制,一伍五十人是最小的战斗单元,两伍为一都,五都为一指挥,也就是一营五百人,五营为一厢,也就是满编两千五百人。 往上还有,两厢为一军,十军为一大军。 邓州营只余十九人,这其中给观澜三人,再把曹觉剃出来,就只剩十五人,能带出一厢的精兵已经算是不错了。 “那谁来统领?”王德用问道。 “原营指挥曹满江断了一臂,肯定是不行了,把下面的都头直接跨到一厢都尉也不太行吧?” 曹觉就更不行了。 换到别的厢,他够格。但是,在邓州营,他一直以下属军卒的身份从军,直接跳到原来各级长官的上面,这在军中是大忌,就算升他的官,也要调到别军,不可在原部。 “要不......”王德用想说,“要不让我家咸融来管吧!” 可惜,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他孙子王守忠已经是殿直,掌着大内近卫了,要是把手再伸到禁军里,不合规矩。 “要不,让杨家二小子来吧?”老国公最后还是改口了。 杨怀玉?这个可以有。 赵祯点了点头,“杨怀玉此次南征表现极勇,倒是应该升一升了。” 第二天早朝,赵祯直接宣布了对邓州营的封赏。 原邓州厢营,编入禁军神威军,扩军一厢,赐名—— 阎王营! 好吧,这个名字是唐奕给起的。他觉得比什么神威、神武、震南、征西的,霸气得多。 至于什么神鬼忌讳,邓州营就是从阎王殿里爬回来的,谁还怕这个? 而邓州营一十九名将士也是各有封上,最低级的配军都直升都头。 曹满江更是连升无数级,从九品上蹿到了五品上的天雄都尉,暂待任用。 新邓州厢由杨怀玉执掌将印,并令其在禁军各营挑选精悍之兵充入新军。 而且,赵祯特意作了一篇《告邓州军勇亡魂书》,以祭奠邓州营死难将士。 圣喻一下,邓州营将士自然鼓舞振奋。 而曹满江一听唐奕要让他在观澜执教,惊的眼珠子没掉出来。 “我来教书?这可不是儿戏。” “谁也没给你说,这是儿戏啊!” 唐奕撇着嘴,“实话跟你说吧,陛下把你直接提到了五品上,就是让你置仕之后,也能有份儿好待遇。” “这事儿是官家授意?” “那你以为啊,这就是官家的主意,要让这帮文生早点接触军营。” “那行,我干!” “这就对了嘛!”唐奕大笑。 他是连蒙再骗啊,主要还是怕老曹来了观澜以后放不开手脚,干脆把赵祯拉出来给老曹壮胆。 “挑两个人跟你一起。放心,在观澜的待遇比吃饷可高太多了。” 老曹略一沉吟... “那就李方休和胡林吧!” 李大魁走了,李家就剩下李方休和李贺,有这么个机会,老曹想把兄弟两个拉出来一个,别再有什么战事,都搭在沙场之上。 “行!你们跟他们通个气儿,不用担心前程,一定让他们舒舒服服地退下来。” “这个不急,那我到书院能干点啥啊?我又不会教书。” 唐奕白眼道:“以前在军中干什么,到书院还干什么呗。” “除了排兵部阵不用教,什么吃喝拉撒站立坐走都归你管!” “......!!” 曹满江听的直瞪眼,“那这群嫩娃娃哪受得了咱邓州营那一套?” “这不是你操心的,我只有一个要求.....” “啥?” 唐奕阴森一笑,“别拿他们当人!” “......” 观澜上院的学霸们还不知道,让他们记一辈子的“曹阎王”降临观澜了! ...... 既然定下来了,唐奕也不耽误,直接把马大伟叫来,三人一起去找老师范仲淹。 上院大改,不光是规矩,还有衣着用度、相应的院规都得改,这得和老师一起商量,也得马大传去张罗着置办。 而针对上院儒生相互攀比富贵,拉帮结派的问题,唐奕订的规矩也很简单: “没收一切个人物品,穿的用的书院统一配发。” 范仲淹一琢磨,“这个可行,大伙用的都一样,也就不用比了。” “但是,出身富贵的学生总会自己掏钱搞些特殊怎么办?” “什么书童、丫鬟都撵回家去,财物一并没收。” “用处不大。“马大伟提醒道。“山下就是回山繁华之地,离的这么近,难免儒生把钱存在山下,时不时出去花天酒地。” 唐奕嘿嘿一笑,“早想好了!”拍的一声把一个小册子扔到桌上,“看看这个,能不能治得了他们!” 马大伟翻开一看,不禁惊道:“你这也太损了点儿吧?” ...... 第328章 书院大改 那小册子上,是一整套的佣工制度。 没错! 佣工制度!! 对象,就是观澜上院的这些倒霉学霸。 唐奕准备在观澜上院发行“饭票”,实行工分制。 每月给予儒生们发一些饭票。 注意,是一些饭票! 这个数量唐奕算过了,也就是能吃饱,饿不死的水平,要是想要大鱼大肉的吃好,可能困难点儿。 而且,册子里面还规定,什么笔墨纸砚、内裤袜子、牙粉、面巾,都得用这“一些饭票”来换。 所以,这个白发给你的饭票,够用才见鬼呢,唐奕是存心给他们找不自在。 那不够怎么办呢? 好办! 可以给书院打工,挣工分,用工分来换饭票。 工种、工作有很多种,给予的工分也各不相同,小册子里都记着呢。 比如,打扫公共场所啦,整里书斋啦,食舍帮工啦,后山的炭厂里打工啦,挑粪啦......什么都有。只要你肯出力气,在书院里肯定能吃得饱,穿得暖。 让这些嫩秀才去做工?干粗活?马大伟心说,大郎这招也太损了。 范仲淹也拿起小册子来看,更是看的眼皮直跳。 让儒生们去出苦力?还挑粪?这画面范仲淹有点不敢想。 “有这个必要吗?” “有!”唐奕笃定的点头,“既然要改,那就彻底点儿。” 唐奕当然不缺这个钱,但是,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彻底打破这些儒生现有的价值观。 什么两手不沾阳春水,什么君子远庖厨,全特么给我滚蛋。 唐奕就是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让儒生们现在就学会自力更生,并接触底层民众,了解民间的疾苦。 只有现在他们懂得了老百姓生活的不易,将来身处高位,做出决定的时候,才不至于脱离百姓。 可能会有人骂,可能会有人抵制,但是,那又能怎样儿呢?反正军事化管理都已经引进来了,就不差再折腾点。 范仲淹知道,这么做绝对有利无害,但同时他也知道,这么做阻力必将更大。 “那大郎就去做吧!”思量再三,范仲淹还是决定支持唐奕。 正要继续商讨,却见有内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范公,陛下......陛下有旨。”这货跑的气儿都喘不匀了。 范仲淹道:“大官慢讲,陛下有什么旨?” “陛下有旨,传范公即刻觐见!” 范仲淹眉头一皱,赵祯虽住在观澜,但没有特殊的事情是不会召见他的。 唐奕见老师表情,摸出一大块银子塞到那内侍手中,“大官,可知是陛下急召吾师是何要务?” “皇后娘娘要生了......” 唐奕一震,看向老师,却见范仲淹已经大步急行而出。 ———————— 回山不比禁宫,皇后在大内生产,朝臣来关心国本,也只能在宫外候着。 而回山的休政殿就在皇帝行在的边儿上,里面有什么动静,外面竖着耳朵听,就听得见。 所以,皇后临盆的消息一出,现在在回山的朝臣就都聚到了休政殿前,眼巴巴地等着听信儿。 赵祯身边信得过的朝臣只剩一个富弼,于是就把范仲淹、杜衍叫来,与富弼一道压住休政殿的场子。 等唐奕到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赵祯的影子,他已经亲自守在了皇后寝宫门前。 只见到老师站在文臣之中,与富弼低声交谈。而曹佾则是站在外圈,急的团团转。 唐奕靠过去,“你荒甚!?这是大喜之事。” 曹佾不搭理他,双手合十,仰头看天,“满天神佛、诸天道君,保佑家姐,平平安安渡过此关......” 那样子滑稽得很,但是唐奕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曹皇后已经三十多岁了,放在古代绝对算是大龄产妇,这个时代女性临盆本来就和在鬼门关上走一回差不多,更何况是高龄产妇。胎位稍有不正,就容易出现一尸两命的悲惨结局。 拍拍曹佾的肩膀,“别担心,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潘丰也靠过来,安慰道:“放心,必是龙儿!” 曹佾苦脸小声道:“还没什么龙儿啊,不求立下国本大功,只求平安无事吧!” 曹佾的姐姐曹皇后别看这些年一直后位稳固,其实过的也十分艰难。自入宫起,这二十年未有一男半女,足以让朝臣和有心之人诟病曹皇后无德。 曹佾现在的想法很简单,不要求必是龙儿,哪怕是个公主,也足以让曹皇后摆脱那些流言蜚语了。 唐奕和潘丰没接话,后宫这些年就像是着了魔,女多男少。 自荆王天夭之后,更是十几年未见男丁,虽然生儿生女皆由天定,但依这些年的情况来看,是男孩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潘丰那话只能是美好愿景,聊以安慰罢了。 ...... 这时,孙郎中也闻讯赶来,远远地看着这边的情形。 唐奕安慰了曹佾两句,就走到孙郎中身边,给皇后接生问脉,这事是肯定轮不到孙老头这个宫外的医生的。 “怎么样?有底吗?” 孙郎中撇嘴道:“放心,三天前刚把过脉,胎气极正,出不了什么问题。” “那就好。” “倒是你。”孙郎中横着唐奕。“你有底吗?” “我有什么底?” “那个什么酸啊碱的食疗谱子可是你弄出来的,要是生不出男孩,看你还吹不吹!” 唐奕一瞪眼睛,吓的左右看看,“你可别瞎说,本来就是没根据的事儿。” 这事儿,还得从当初孙郎中给曹皇后治不育之症的时候说起。 那时,唐奕猛然想起后世有个没什么依据的酸碱性的理论,说是想生男孩,女人要维持碱性体质,而男人则是酸性。 正好唐奕学的是化学,平时又爱研究吃,所以对一些寻常食物的酸碱性很了解。 于是,就给孙郎中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把赵祯和宫中几个妃嫔的食谱都给换了。 后来唐奕就去大辽了,回来之后,正好曹皇后和苗贵妃都有了身孕,这事儿就让孙郎中想起来了。 可唐奕完全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反正也吃不坏,后世都没找到科学的依据,他上哪儿能“有底”去? “别往出说啊,这可不是小事儿!” 万一让朝臣知道了,等会儿曹皇后再生个丫头片子,依唐奕这招人恨的劲儿,他们不作点文章才怪。 ...... 第329章 壁上静观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众臣就聚在休政殿前一个都不肯走。 可是,曹皇后的喜讯还没等来,又有人出来添乱。 只见寝宫那边暮的一阵手忙脚乱,大伙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以为出了大事,曹皇后生产不顺。 宫人出来一问才知道,苗贵妃也要生了。 孙郎中眉头一皱,苗贵妃不应该啊,算着日子应当还有半个月才到日子,怎么今天也来凑热闹!? 可是,哪由大伙儿多想,寝宫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连张贵妃都把自己的女使派过去帮着支应。 外面一众朝臣更是紧张的不得了,有的已经开始学着曹佾的样子,对天祈福了。 他们是多么期盼曹皇后或者是苗贵妃可以旦下龙儿啊,也好了却大宋无储君继位的窘境。 唐奕现在站在曹佾身边,心净如水,反而没什么波澜。 赵祯无子,这是千年的糊涂案,谁也说不清他怎么就这么倒霉。一生积德大善,却落了个绝户命。 也许......这就是因果报应。 赵二弑兄席位,抢了太祖一脉的龙根,传到赵祯这里注定无子,把皇帝让给了赵允让一脉。 而那一家子,从短命凉薄的英宗,到把大宋折腾个半死的神宗,再到抢妓女的胭脂钱,妄图保住江山的徽钦二帝,彻底葬送了大宋的半壁江山。 而走了大运的康王赵构也是个老绝户,大宋的帝位转了将近两百年,最后落到了太祖七世孙赵昚的手里。 还是回到了原点, 还是回到了太祖一脉掌中。 这其中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谁又说得清呢? 正默默地想着,寝宫院门一开,大伙一震,以为是生了,可惜出来的是赵允弼和赵允让。 他们做为宗室之人,这个时候当然要守在寝宫之外,随时等着皇后为皇室添丁。 但是,院子里,赵祯面沉似水,宫人进进出出,气氛让人窒息。俩人是有点受不住了,出来透口气。 他们一出来,富弼先靠了上去,朝赵允弼一抱手,“王爷,里面的情形......” 赵允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汝南王赵允让则是抬眼看向曹佾那边,略一沉吟,行了过去。 走到近前柔声道:“景休毋须担忧,宫中隐婆已经带出话来,皇后娘娘一切都好,旦下龙儿只是时间问题。” 曹佾面无表情地拱手道:“多谢王爷关心!” 赵允让和善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他身边的唐奕,佯装温怒,却也算和声细语地道:“唐大郎,上次你到我王府门前,都干了什么?” 说完,不等唐奕反应,又转而一笑。 笑骂道:“臭小子!你们小辈的恩怨,我本不应插手。然本王自知家里那几个不省心的顽劣得很,若有得罪之处,大郎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 唐奕心中大叹: 这特么可真是“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啊! 你怎么就能说的这么亲和友善?怎么就能这么像真的呢? “原来王爷还记得那事啊?草民倒是都忘了。” 噗...... 曹佾差点没笑出声来,你把人家儿子给扇了,完事儿你说你都忘了? 还能再无耻点吗? 能啊! 只听唐奕道:“王爷且放心,草民当时也是一时气愤才做下的错事。” 赵允让嘴角抽搐,“知道错了就好!” “是的。”唐奕装的无比恭敬。“草民当时只当这二人太过混蛋,不扇他们不足以泄愤。” “但是,后来才知道......” 赵允让表面平静,心里却已经气的要发狂,这小王八蛋说话夹枪带棒,没一句能听的。 “知道什么?” “知道,原来我误会了,混蛋的不是他们,而是另外一个老东西,错怪了两位世子,奕深感愧疚。” “噗......” 曹佾这回是真没忍住,唐奕太坏了。 “王爷,且先慢聊,佾先告退!” 曹佾一拱手,调头就跑。不能再呆了,再听下去,他这个外人都得替赵允让尴尬。 ...... 赵允让脸都绿了,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他没理呢?就是想演一波儿,看看能不能缓和一下两方的气氛。 “唉!”爽然一叹。“大郎,不必如此!本王能放下体面主动找你,难道大郎这点面子都不给本王吗?” 赵允让真的是来求和的。 说白了,在他看来,不论他与赵祯之间有何龌龊,那都是皇室内部的事情,与唐奕这个外人没关系。 唐奕也不用这么着急就站队,大可等尘埃落定之后,再用手中的筹码换取对他最有利的酬劳。 赵允让给得起!赵祯给了唐奕什么,他也敢给什么。 只不过,他算错了赵祯的“慈”在这场角逐之中的份量;算错了,说到底唐子浩先是个重情义的“人”,后才是重利益的“商”! 唐奕闻言反倒笑了。 “王爷,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草民脑子转的慢,不习惯绕弯子。” “也好!”赵允让点头。“本王从没有针对大郎的意思,若是有误伤之嫌,还望大郎体谅。” “那王爷针对的是谁呢?” 唐奕一句话差点没把赵允让噎死,这浑小子就不能好好地照着名利场中的规矩来吗!? 见赵允让答不上来,唐奕也是一叹,“王爷,何必如此呢?做个太平王爷不好吗?” “本王就是个太平王爷,现在是,将来也是,死后依然是。” “可是......” “储君一日不立,国即一日不宁啊!” “那王爷觉得谁是储君呢?” “大郎何必有此一问?难道心中没有计较吗?” 唐奕摇头,用下巴一指皇后寝宫,“是男是女可还没个定数呢!” 赵允让一笑,“陛下二十年无子,大郎觉得,这次的机会又有几分呢?” 唐奕摇头不语,尽管他也希望赵祯生儿子,但是,从历史经验上来看,这事悬。 见唐奕不说话,赵允让继续道:“大郎所求,本王也知一二,本王也不许诺什么,只求大郎一事。” “何事?” “壁上静观,待出了结果,大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陛下也好,本王也罢,亦或是宗实,甚至是......别人。” 赵允让顿了一下。 “大家为朝、为宋的心是一样的,本王可保证,没人能拦着大郎的路。” ...... 第330章 天佑皇宋 赵允让不可谓不大气; 不可谓不有风度; 不可谓不老谋深算! 像唐奕这般手握国之重器,又与将家有着撇不清的关系,几乎到了可以左右朝局地步的人物,赵允让当然是本着能拉拢最好,拉拢不来也不得罪的心理。 而现在,他更是把姿态放到了最低,把要求放到了最低。 在他看来,唐奕只要两不相帮,保持中立就好,这是在让唐奕来“坐庄”,坐一个十赌十赢,大小通吃的大庄。 不得不说,政治是功利的,有时甚至是肮脏的,来不得半点感情用事。但凡唐子浩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因为,不论从历史的角度,还是现实的形势来看,其实,站在赵祯这一边,都不是什么明智之选。 别看赵祯是皇帝,但是,单无子这一条儿,就让他的处境极为尴尬,甚至是抬不起头来。 ...... “唉!”唐奕一叹。“王爷这是要把我推入不败之地吗?” 赵允让自信一笑,“何止是不败?只要大郎答应,从现在开始,大郎还会得到朝中更多的助力,没有人会再拦你的路,你要做的事,会更加顺畅。” “那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算是本王送给大郎的见面礼吧!” “可惜......” 赵允让闻言,神情一变,“可惜什么?” “可惜我还是不能遂了王爷的愿。” “......” 赵允让一语不发地看着唐奕,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直线。 良久...... “理由呢?王爷要知道理由,别和本王说什么可笑的感情!” 唐奕抿然摊手,“因为......我信不过你!” 靠! 要是唐奕不说这句话,赵允让都忘了,这小混蛋是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 赵允让又气又恨地瞪着唐奕,心说,本王已经把话和你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信不过? 唐奕没有与赵允让对视,有意无意地把头别到了一边,因为,他心虚。 “信不过”只是搪塞,赵允让一开口,唐奕就知道他没来虚的。 堂堂郡王,暗中扶植了那么庞大的势力,若说是和唐奕一样直来直去的人,说死也没人信。 可他就这么来了,不但顺着唐奕的话在说,而且连处事方式都是迎合唐奕的性格。这其中的诚意,唐奕还是看得出来的。 但是,唐奕还是拒绝了,用一个近乎苍白的理由拒绝了。 而他没有说出来的那个真正的理由,还真就是那“可笑的感情”! 最开始决定踏上这条荆棘之路,就是因为对老师的感情;后面也因为是对赵祯的感情,才把观澜折腾到今天的地步。 亦是因为真性情,才聚拢了这样一群跳出利益桎梏的兄弟。 感情,这才是唐奕的核心价值观,是他的“基本盘”。 什么观澜书院、观澜商合,乃至一切的布局和举措,都是建立在这个基本盘之上的。 现在,赵允让让他抛弃感情,只留冷冰冰的利益和权谋...... 唐奕不敢去做,也做不到。 因为,一但踏出那一步,支撑他向前的所有构架和动力都将轰然崩塌,他怕自己像那些所谓的文人、士大夫一样,一旦妥协,就会沦为利益和权力的傀儡。 这样儿的例子不少! ...... “大郎,一定要如此吗?”赵允让声音越来越冷。 “这个选择并不明智。” 唐奕苦笑:“也许......” .也许吧的“吧”还没说出来,就猛的听见寝宫之内传来老内侍的一声唱喝,声闻休政殿前: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天佑皇宋!贵妃娘娘旦下龙儿......” ......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天佑皇宋......” !!!! 若第一遍大伙儿还没听清,紧随其后内侍、宫女扑倒一片,万呼贺喜的声音一下把众人都喝醒了。 “哦靠!” 唐奕差点没跳起来。 “男孩!这特么不科学啊?苗贵妃那个,史书上不是写是女孩吗!?” 但是,由不得他不信,富弼、范仲淹等人已经老泪纵横。 杜衍更是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向天长嚎: “天、佑、皇、宋啊!” “天佑皇宋!” “天佑皇宋!” 一众文官纷纷接踵拜匐,“天佑皇宋”的高喊,响彻观澜! ...... 而在宫女、大监拜倒一片寝宫外院之中,赵祯赤着脚,双手错后,仰天而立,眼中的晶莹顺着面颊滚滚而下,口中喃喃地自语道: “天佑我赵祯啊......” —————— 男孩? 男孩! 哦靠,男孩! 唐奕现在已经没心思想,为什么苗贵妃生的是男孩了,有男孩就行啊! 得瑟地挑起眉头看向赵允让:“看来,王爷这嘴是开过光的啊!” “现在看来,草民这选择好像还挺明智的呢。” 赵允让微不可查地阴森一笑,“大郎,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啊!” 说完,大步向寝宫而去,接下来,他和赵允弼却要行使宗正之职。 只不过,还没走出两步,寝宫那边,李秉臣的高唱再一次传了出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天佑皇宋!皇后娘娘旦下龙儿!!!” 噗!!!! 站在树根底下的孙郎中差点没坐地上,看向唐奕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酸啊碱的,真特么管用!? 怎么一下来就是两个小子!? ...... 而那边的赵允让脚下一软,也差点没摔了,幸得赵允弼扶了一把,“王兄小心!” “没.....没事儿......且进去吧......” 赵允让敷衍一句,匆匆进了寝宫的院子。 ...... “龙儿!龙儿!!” 这边的曹佾已经激动得无以附加,冲到唐奕身前,死命地抓着唐奕的胳膊猛摇。 而唐奕则是拧着眉头,望着赵允让的背景出神,任曹佾怎么摇都摇不醒。 “太反常了......”唐奕喃喃自语。 “什么太反常了?” “汝南郡王的反应。” “汝南王怎么了?” 这次唐奕只是摇头,他也不知道汝南王怎么了。 按说,赵祯得子,打击最大的就是赵允让。 唐奕的基本盘是一个“情”字,而赵允让呢?他的基本盘就是赵祯无子! 可以说,一切的苦心钻营,一切的算计,一切的潜藏暗渡,都是建立在赵祯无子这个基础上的。 可是,苗妃的喜讯一出,赵允让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基本盘算是一下子就倒了,但他却并没有太过激动的反应。 当然,这个可以解释,毕竟浸淫大宋的顶级圈子几十年,这点城府还是应该有的。 但是...... 为何曹皇后的喜讯一出,赵允让的反应会变得那么大呢? 是经受不住第二次的打击? 还是......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唐奕想不清楚。 ...... 第331章 替你们着急 唐奕自己都犯嘀咕,酸碱体质真有用? 不知道,也说不清。后世都说不清,他上哪儿说清去? 不过,赵祯有儿子了,而且是特么一起来了两个儿子,这是事实! 朝臣们已经乐疯了,困扰大宋朝二十年的国本问题啊,这下终于不再是问题了。 两个呢,选哪个都行啊! 此时,不管哪个派系,也不管平时有何嫌隙,大家都是拱手相庆,一阵欢腾。 孙郎中走到唐奕身边,“你那个食谱子我没留,回头再给我抄一份儿。” “干嘛!?” “废话,能生儿子的秘方,这得留着传家啊!” “......” 孙郎中动静不小,有朝臣听见了,忍不住靠过来。 “啥秘方?生儿子的?” 日! 唐奕调头就跑,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可不是小事儿,特么生儿子的啊! 回到自己的小楼,本想理一理思绪,一进屋,唐奕却怔住了。 就见福康帝姬趴在厅前的圆桌上睡着了。 唐奕有点犹豫了,这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啊? 进去吧,不太合适,孤男寡女的。 不进去吧,这特么是我的家。 正在为难,许是开门的动静吵醒了福康,睁眼一看是唐奕,下意识地弹了起来,慌张一拂,“唐公子......” 唐奕尴尬咧嘴,“那边有躺椅,睡着舒服些。” 福康慌张地摇头,“不了不了,我这就走。” 说着,低头快步往门外走。 唐奕拦住她,苦笑道:“你能上哪儿去?呆着吧,我去把苏小妹她们叫来陪你玩。” 福康一窘,她确实是没地方去。寝宫那边已经忙成一锅粥了,哪儿有她下脚的地方? 要不是没地方呆了,也不会跑到唐奕这里来。 “对了。”走到门口的唐奕回身道,“还没恭喜你,你有小弟弟了。” 福康闻言,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洁白的细牙,用力地点着头,“嗯,而且是两个呢!” 唐奕一怔,随即莞尔一笑,“对......两个呢。”说完就出门了。 他其实原本的意思是,昭节贵妃苗氏是福康的生母,苗氏得龙儿,她这个做亲姐姐的自然要恭喜一下。 可是,福康比唐奕想的要单纯得多。在她看来,不论是生母苗氏生的亲弟弟,还是曹皇后生的弟弟,都是她的弟弟。 唐奕不禁自嘲苦笑,看来,自己也开始功利了,远没有从前那般单纯。 可是,世间谁不是如此呢? 站在唐奕的角度,以他和曹家的关系,自然希望曹皇后的孩子最后能君临天下;而站在苗妃的角度,也当然希望她的儿子得位大统,也只有福康这个单纯的小丫...... 想到这里,唐奕猛的一顿,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理清。 ...... 心事重重地把苏小妹、王弗她们叫到自己的小楼陪着福康,又心事重重地熬到晚上。 等赵祯那边都忙完了,老师范仲淹也回来了,唐奕才到老师那里去坐了一会儿。 “陛下那边儿,没出什么事儿吧?” 范仲淹还没从兴奋之中缓过劲儿来,闻言眼睛一立,“你个倒霉孩子,怎么说话呢?能出什么事儿?一切安好!太医已经看过了,皇后与苗妃皆是无恙,两个孩子除了苗贵妃生的那个身子有点虚,也都算是平平安安。” 唐奕无声点头,没事儿就好! 可能就是自己想多了,只要都是赵祯的孩子,赵允让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 ...... 回小楼的路上,唐奕也逐渐释然。以前没储君都特么照样儿该干嘛就干嘛,从来没怕过那老货,现在一下子来了两个,还怕个囊球!? 路过黑子那里,见他屋里亮着灯。唐奕一挑眉拐了个弯,就走了过去。 也没敲门,直接推门就进。 果然。 黑子和董惜琴就那么在灯下坐着,董惜琴拿着一件黑子的袍子行着针缝补,而黑子就坐在那儿看着,一点都不嫌无聊。 一见唐奕进来,二人腾的就站了起来。 “大郎......” “唐公子......” 唐奕直翻白眼儿,先对黑子开炮,“不说让你晚上找我去吗?” 黑子一怔,随即局促挠头,“嘿,倒是忘的干干净净了。” 唐奕一阵无语,有了异性没人性的东西啊! 黑子又道:“找俺啥事儿?” “没事儿了,腻着吧!” 唐奕来回扫了两人好几眼,“等过一段消停消停,你们俩也赶紧把事儿办了吧,老子都替你们着急!” 说完,一甩衣袖,不理臊的脸通红的二人,调头就走。 ...... 唐奕一走,屋里的两人就只剩下尴尬了。 黑子憋了半天方支吾道:“大郎那嘴就是没个把门儿的,惜琴姑娘别当真......” 董惜琴嘤嘤的嗯了一声,不安地放下手中活计,“天不早了,惜琴回去了......” “我送你。” “不麻烦了。” —————— 邓州营的将士们最近一直住在观澜书院,唐奕总觉得,要不是自己瞎鼓捣,邓州营也不会死那么多人,总觉得心里亏欠他们。 把他们留在回山,一来,就在身边,可以时不时续续旧;二来,书院吃的好,睡的好,也让这帮苦汉子们好好享受一番。 可惜,唐奕想得挺美好,但实际情况却不是那么回是儿。 观澜这是什么地方?是大宋圣地。 这里出入的不是大儒,就是名臣,最次也是儒袍加身的文生。 他们这帮军汉天然的就感觉低人一等,走路都是低着头,都不敢看人家的眼睛,总感觉大伙儿看他们的眼神儿就不对。 这几天,大宋官家喜得双龙,回山更是热闹的不行,邓州营的汉子们更是连门儿都不敢出了,天天窝在屋里跟坐牢似的。 而唐奕这几天也是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他们。 “头儿,要不你跟大郎说一声,让咱回军营得了。”王都头闲的直揪头发。 “这他-妈一天天跟蹲大狱似的,可憋死老子了!” “就是的!”胡林翘着腿抱怨。“要不您老跟大郎说说,就别让我来这鸟书院当什么教喻了,咱也不是那块料,那帮着酸秀才也不带听咱的啊!” 曹满江瞪了他们一眼,“都消停点!” “大郎这几天事儿多的很,咱就别添乱了。” ...... 第332章 下连队的程颐 唐奕最近确实挺忙的。 一是因赵祯得子,开封各家的人都往回山聚,唐奕又要张罗着接待,又要给他们腾地方住。 二是因之前说过,要把“水泥”弄出来,唐奕还要领着工匠在后山起一个实验窑。 所以,他真的顾不上邓州营的兄弟们。 曹满江这么一说,大伙儿也就消停了。 王都头摇头一叹,不说话了。 胡林则眼珠子一转,捅了捅边上的秀才。 “秀才,商量个事儿呗。” 秀才横了他一眼,“叫大名儿!” “行!行!”胡林很狗腿地应着声儿。 “陈志扬!陈哥!陈大哥!咱俩换换呗,你来书院当教谕,我回去当营头儿,你看这事儿咋样儿?” 陈志扬嘿嘿一笑,“想换啊?” “对对......换不?” “美的你!”秀才眼珠子一瞪。“老子好好的大官儿不当,跑回山来受这夹板气?” 胡林一撇嘴,“真特么不够兄弟!” ...... 大伙儿正说着,突然传来敲门声,李贺打开门,一下就愣住了。 “您......您这是找谁?” 门外站着的这人,他认识,正是那天在书院门口拦下他们的那个文生。 此时,这货正抱着个大铺盖卷站在门口儿。 程颐也不跟李贺客气,大喇喇地就进来了。 “从今天开始,我就住这儿了!” “嘎......”大伙儿一噎,“那......那我们住哪儿去啊?” 李贺心说,没你这么欺负人的啊? “你们?”程颐眉头一挑。“当然还住这儿啊!” “......” 见一屋子人都愣了,程颐一笑,“没事儿,都放松点,小唐教谕让我来的。” “唐奕?他搞什么鬼?把这尊神弄进来,兄弟们还怎么过日子?” 程颐又道:“小唐教谕还让我带句话过来,说是别拿我当外人,平时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 “......” 曹满江狐疑道:“不拿你当外人?” “对!” “平时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 “对!” “和我们兄弟一般要求?” “对!”程颐点头。 还不忘指着曹满江道:“不能特殊对待,否则我跟你们急啊!” “那行!”曹满江一咬牙,大郎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 “你跟我来吧!” 带着程颐到了里间睡觉的地方,一指最里头的铺位,“你就睡那儿,一会儿让胡林教你整理内务。被子要叠得和大伙儿一样儿,东西不能摆错了,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吗?程颐就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一进屋,这货就彻底傻眼了。 哦靠,这特么是人住的床铺?那特么是人盖的被子? 就见两排大通铺,十八个铺位,十八个“豆腐块儿”。那床单捋的溜平溜平,一个褶子都不带有的,看一眼你都不忍心躺上去。 ...... 直到曹满江又重复了一遍,程颐才苦着脸道:“有......有这个必要吗?” “有!” 门口十几个看热闹的汉子异口同声、欢天喜地、幸灾乐祸地答道。 ...... 第二天。 唐奕正在后山和潘丰等人盯着一眼新窑,程颐就顶着两个黑眼圈儿跑了过来。 “教谕啊,我能不去了吗?” 唐奕撇了程颐一眼,“不是你自己要去的吗?” “可是......”程颐可是不出来了。 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这不就是贱的吗?没事儿去和那帮军汉掺合什么? 只是半天一夜,程大圣人就有点扛不住了。 单是叠那个豆腐块儿的被子,就差点没把程颐搞疯了,更别说别的乱七八遭的规矩了。 最要命的是,那帮军汉子晚上打呼,特么还一个比一个响,闹的程颐一宿都没睡着觉。 ...... 唐奕拍拍他的肩膀,“年青人,要有恒心。既然是自己要去体验一番,只一天就跑回来了,多丢人啊!” 程颐不由一声哀嚎,他现在有点后悔跟在唐奕身边了。 这么长时间,什么真本事也没学来,整天不是钻到灰窑来和泥玩,就是和一帮唯利是图的商人谈什么钱啊钱的,他程颐可是要成圣的! 见程颐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唐奕又安慰道:“这是给你小子开小灶了,等过几天你就会知道,能和老曹提前套个近乎,学点东西,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了。” 程颐愣愣道:“什么意思?” 唐奕贱贱地笑着,“等着吧,过几天就知道了!” ...... 这时,一直盯着窑口的沈括走到唐奕身边,“差不多了,可以出窑了。” 唐奕闻言,不再理程颐,和沈括一道去看窑了。 得! 程颐一翻白眼,小教谕又要和泥玩儿了。 不死心地跟过去抱怨道:“您成天弄这个有什么用?” 唐奕眼不离窑地回道:“有什么用?程老二啊,你要是还想跟着我,就把那套学问最大的想法扔一边儿去,一会儿我就告诉你有什么用。” 随着灰色的“土面儿”从窑里头出来,沈括忍不住道:“这回能行吗?” 唐奕凝重点头,“应该没问题。” 沈括不乐观地道:“要达到你说的那种强度,几乎是不可能的吧?我看上回的那样就不错了!” 唐奕一口回绝,“不够!” 水泥这东西,后世别说唐奕这种专业的,就连常看网络小说的都知道,粘土加石灰磨成粉煅烧就行了。 可是,实际操作却没那么简单,这里面涉及到石灰和粘土的比例,煅烧的温度和时间。 差一点,成品性能就差很多。而且,只是这么烧出来的水泥是没法用来修路、筑城的,因为强度不够。 后世的水泥根据不同的用途,分成很多种型号,其中还要添加辅助材料才行。 修路用的水泥,不但要有一定的延展性,适应各种气候温度,还有光晒、浸泡等等适应不同环境的高要求,还要有特别强的抗压性、抗物理硬性的要求。 所以,真不是说烧就烧得出来的。 唐奕一边把冷却的水泥加水、加沙石搅拌,等着冷却,一边对程颐道: “你觉得这是和泥,这是不务正业。可你从来没想过,这些看似简单、低贱的东西对百性意味着什么,对改变我们的生活有多大的作用。” 程颐不服气地嘟囔道:“您要是弄个别的,说是造福万民,我还能信,一个灰泥,有什么用?” 唐奕也不和他辨,等拌好的混凝土入模具慢慢凝固。 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见已经差不多了,从工匠那儿接过一柄大锤递到程颐手里。 “砸!” “砸完了,我告诉你有什么用!” ...... 第333章 从水泥中得来的思考 看了书评,我笑喷了.... 兄弟们,你们这脑洞开的有点大... 汝南王再牛逼,他也进不了皇宫内苑和苗贵妃来一下子啊! 还有狸猫找太子的...只能说,我都没想到,你们赢了。 里面确实有事儿,看得细一点儿就能看出个大概。只不过.....等着吧! 之所以没点破,是因为剧情还没推到那一步,这只是一个像邓州营一样的“坑”。 ———————— 程颐拿着大锤有点懵,心说,你这是折腾什么呢?四四方方好好一块“泥巴”,刚塑成形,你就让我砸? 可是,既然唐奕说了,那就砸呗。 砰的一声砸下去,程颐差点没疼死,两只手震的,大锤直接就撒了手。 忍着疼低头一看,程颐被打击到了,我有那么废吗? 就见那“泥板”上只留下一个白印儿,连块渣子都没掉。 边儿上的沈括可不管程颐疼不疼,猛的一喜,往手上淬了口唾沫,搓了搓,捡起大铁锤,抡圆了就砸。 好吧,他也不比程颐强到哪儿去,大锤也脱了手,也只敲出一个白印。 只不过,沈括一点儿都不懊恼,反而大喜过望地叫道:“神了!” 唐奕满意地一点头,这个规格的水泥已经就算合格了。 转头看向呆愣愣的程颐,“知道有什么用了吗?” 程颐不答,依然盯着泥板发呆。 他在想,怎么只这一会儿的工夫,泥巴就变坚石了!? 唐奕则道:“我来给你算笔帐吧!” “建屋用的青砖现在的市价十文左右一块;修城用的砖比建屋的大,成本也高出几倍,要几十文。” “条石,从开采到砸成形,再到运输,一系列的成本比青砖还高。” “而这种水泥,用的是随处可挖的粘土和极为常见的石灰烧制出来的。烧窑的石炭也很便宜,一窑几千斤,成本不过百文。” “你来算算,这样一窑能顶多少青砖、石料?” 程颐更加的说不出话来。 唐奕继续道:“你认为这是无用的泥巴,可是你再想想,水泥烧之极易,用之极便,且可随意浇筑大小形状。如果把这东西推广开来,大宋子民用之筑城修路、构建民房,能省下多少耗费?又提高多少效率?那么,这不起眼的泥巴,会把我们的生活改变成什么样子?” 程颐缓缓点头,转头对唐奕深施一礼。 “学生受教了!” 他是觉得,真的小看唐奕,小看这泥巴了。 唐奕摇头不受。 “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怎地?”程颐不解道。 “我说的关键,不是这所谓的水泥有多厉害。” “那是什么?” “是水泥背后的人。” 唐奕凝重道:“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这水泥不是我弄出来的,而是一个普通窑匠......” 程颐拧眉不语,还是不太懂唐奕的意思,连边儿上的沈括和几个窑匠也都低头沉思唐奕到底要说什么。 “我且问你。” “你说,一个高居庙堂的文臣,和发明了水泥的窑匠比起来,他们对大宋百姓所带来的福祉,哪一个更大?” 当然是窑匠。 程颐不傻,就算再瞧不起窑匠,也不得不承认,水泥对大宋所能带来的改变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是窑匠!”程颐最后还是大方承认。 “那为何人们只能记住文臣,只对文人毕恭毕敬,却从不会在意一个窑匠呢?” ...... 程颐答不出来了,从小到大学的东西只告诉他要尊儒,却从没说过,要尊敬窑匠。 事实上,不但程颐所学的知识里没有,从古至今,所有的典籍里好像也都没有。 只是...... 那窑匠不应该得到尊重吗?程颐心生疑窦。 他可是发明了水泥,改变了万民的生活啊! 唐奕见他不语,又道:“我再打个比方,如果一个农民培育出一种可以增产一倍粮食的种子,虽然他是农民,那他到底值不值得被我们铭记,被我们歌颂呢?” “值得吧?”程颐心虚道。 这可能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违背所学的儒道。 唐奕点头,“远的不说,只说我们现在。” “在荆湖路英山,有一个书肆刻工名叫毕升的,他发明了一种活字印术,虽工艺还不成熟,但是一但完善,再加以推广,他的技术可以把现在的书册印制成本降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那时,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买得起书,认得起字。” 唐奕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你说,这样一个造福了所有读书人,对文教有着不可磨灭贡献的人,值不值得我们铭记?值不值得流芳百世?” “值得!”沈括插言道。“他人在哪里?我代天下读书人谢谢他!” 唐奕凄然叹道:“晚了!” “晚了?” “他五年前就已经离世了,到死也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小小的刻工!” 程颐猛的抬头,心有所悟,但又不清不楚。 “教谕到底想说什么?” 唐奕笑了,“我想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心里是何感触。” “这天下不单单只有读书人,窑匠也好,毕升也罢,包括现在和你同吃同住的那些军汉。”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们在广南路,以一营之兵挡住了侬智高五千大军的猛攻,保下了广南军近万人的性命。你说,他们是贱配军?亦或是英雄呢?” 程颐沉思,心头的那份感觉渐渐明朗。 唐奕最后添把火道:“每个人都有被铭记的理由,这与他的出身无关,只与他们做过什么有关。” “回去想想吧,把这些东西想透了,揉到你的学问里,也许那时候,你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圣人’” 程颐一窘,“我可没想当圣人......” 唐奕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冲你这不实在的劲儿,也成不了圣人!” 程颐嘿嘿一笑,“那我回去叠‘豆腐块儿’去了。” 说完,转身想走,但又想起什么,朝边上的几个窑工鞠了个躬。 “几位师傅辛苦了!” 弄的几个窑工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唐奕欣然地看着程颐走远,心里成就感那叫一个爆表! 程大圣人啊! 就这么让我给忽悠瘸了。 ...... 第334章 又包圆儿了 其实,这些道理唐奕可以明着说,不用绕了一大圈,到最后还要留了半句让程颐自己去体会,更不用让程颐跑到邓州营里去体验生活。 但是,唐奕还是这么做了。 对于程颐、程颢两兄弟,唐奕是极为小心的。他希望通过这种潜移默化、言传身教的方法,来慢慢地把自己后世的那些思想渗透给他们。 只要二人能跳出士人阶级,更多地了解军人、百姓们的生活,更多地思考文章以外的价值,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把这些社会实践中得来的阅历容入到学问中去,从而彻底地挖了理学的墙角儿。 唐奕很清楚,想改变“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现状很难,甚至可以说,比“统一地球儿”容易不到哪儿去,这个过程是极为漫长、艰难的。 但是,即使再难,也值得他去试一试。 因为依华夏文明进程,依汉人对文教的推崇程度来看,这比他鼓捣出来一百个观澜商合都要重要。 程颐一走,唐奕吩咐窑工把打出的水泥板用草帘子盖上,定期浇水,隔几天彻底凝固再看各项指标。 然后,就和潘丰、沈括一起往书院走。 ...... 回书院的路上,潘丰一边走,一边和唐奕闲聊。 “大郎,真要用这水泥修北上大辽的大路?” “嗯。”唐奕点着头。 “这东西虽然成本不高,但用来修路,那也不是一笔一般的开销啊!” 潘丰粗略地算了一下,从开封到雄州这一段路,没有三五百万贯是肯定拿不下来的。 如果大辽再耍个赖,不肯负担从辽边到幽州那一段儿,要是像唐奕说的,也是他出钱来修,那又得加上一笔,这可不是小钱。 唐奕肉疼地咬牙道:“修吧,花多少钱都修!” 走了一趟大辽,加之这几年积攒起来的见识,让唐奕越来越认死了一条真理,那就是: 没有燕云,他就算玩儿出花儿来也是白费。那就像一把悬在大宋脖子上的铡刀,不定什么时候落下来就要了所有人的命。 所以,大宋要想有所做为,就算不把燕云夺回来,也得加强对那一片地区的掌控能力。 “早晚得走这一步,而且越早越好。” “为啥?” “因为耶律重元!”唐奕凝重道。“要趁着耶律重元还能把得住燕云之前,把这条通道打通。” 潘丰一翻白眼,“耶律重元那么重要你还把人家儿子给宰了?” 唐奕摇头不语,宰了耶律涅鲁古,他也挺后悔。 可惜,当时没忍住,后来想通了也晚了。 仔细一分析就知道,从澶渊之后到金人灭辽这一百年的时间,可能只有现在这一二十年是大宋渗透燕云最好的时机了。 大辽因为立储之事,耶律重元与耶律宗真、耶律洪基已经生出了嫌隙。而且唐奕知道,这条裂痕只会越来越大,直至耶律重元叛乱被杀。 也就是说,在耶律重元被杀之前这段时间,燕云在一个和大辽皇帝不是一条心的人手里。 唐奕之所以这么急,也就是想抓住这个时间差,想在耶律重元和辽帝之间搞点事情,看能不能捞到一点好处。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说什么也不会现在就点修路这个技能点。 本来,在准备玩出大资本,且水路运输足以满足经济发展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开始修路的。 当然,唐奕不是真不想修,而是玩不起。 任何一个大国,运输网络都是他的命脉所在,要想富先修路,话糙理不糙。 只要路通,粮货才能活起来。这样,不但地区与地区之间的联系会更加紧密,而且对平衡各地所需也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现在,唐奕已经有了槽运,但槽运毕竟有它的局限性,开通陆路当然是最好的了。 可以,陆路这个看似有水泥、有人工就能修起来的简单工程,却是最最费钱的。 即使是在千年之后,全世界也只有华夏能玩“运输网络******”,动辄上万亿的资金扔到道路建设上,眼睛都不带眨一眨的。 那么庞大的立体交通网络谁不想有? 可是,有人敢玩吗? 没有!因为......根本玩不起! 唐奕很早就勾画过一份美如画的蓝图,曾经也想把观澜挣的每一个铜板都投到修路上去。 但是,思量再三,还是放弃了。 大宋现有的经济规模根本负担不起这么庞大的道路支出,要不是等不了,唐奕才不会现在就拿几百万贯的银钱去铺地呢! ———————— 从后山踱回上院,三人不禁好奇。 因为,不但赵祯行在那边热闹依旧,唐奕发现,连特么上院的儒生们也“燥”的不行,撒着欢儿的往山门方向跑。 唐奕不仅皱眉道:“什么情况?” 皇帝观澜得了两个儿子,现在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儒生们这时候不得老老实实地给这些朝官留个好印象,怎么还乱糟糟的? 沈括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今天放榜!” “放榜!?”唐奕不由一阵恍惚。 这段儿时间,一个事儿接着一个事儿的,都把春闱的大事儿给忘了。 记得是要会试当天,接到的曹觉在广南出事儿的消息。 这之后,他只操心曹老二了,几乎没怎么关心会试的结果,只是听宋楷提了一嘴,今年会试观澜又是大获全胜,十二人会试全过。 而殿试之后,紧接着赵祯生儿子这事儿,又把贡试的事儿给压了下去,这都已经放榜了,唐奕还不知道呢。 眼见曾布正兴冲冲地要往山门跑,唐奕拦下他,“放榜了?都谁中了?” 曾布兴奋叫道:“全中!!” 嘎! “全中?十二个都中了?” 唐奕有点儿吃惊,这特么可不是考厨师证儿啊,说中就中? 这还不算完,曾布又叫道:“郑獬的状元,尹文钦榜眼!” “靠!” 这回潘丰都不淡定了,“又包圆儿了?” 上一科是范纯仁的状元,冯京的榜眼,观澜书院这是要飞啊! ...... 是要飞。 特么太学直讲胡瑗都想来找范仲淹拼命了! —————— 这两天就两更三更的稳着了。 十八号, 十八号咱们玩波儿大的! 第335章 洞天福地 胡瑗能不气吗? 观澜书院连着包了两科的头甲前两名,高中率还那般不真实。 按这个情形发展下去,太学以后想直招一些可造之材都难了,就只能捡人家观澜书院剩下的。 要说,就没有这样儿的,大家都在开封混饭吃,太学还是官学,大宋文教的脸面,你观澜书院差不多就得了,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要不是身为太学直讲,讲个为人师表,这货都想骂娘了! ...... 现在,不光是胡瑗,开封城里,小到贩夫走卒,大到当朝宰执,所有人都在琢磨一个事儿: 回山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说道啊? 这是块宝地吧?绝对有仙气! 不说别的,大伙儿掰着手指头一算: 首先,这是人家唐子浩的中兴之地,根基所在。就算不知道唐奕老底儿的,也知道这“大宋酒天王”的名号,也知道现在开封首富早就姓唐了。 说明什么? 说明回山这块地聚气,“旺财”! 其次,范仲淹在这里开了书院不过五六年的光景,只教了两科举子,就出了二十二个进士、两个状元、两个榜眼。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还了得? 说明什么? 说明回山这块地兴学,“旺禄”! 然后,赵德刚、杜衍、柳永这几位古稀之龄的老寿星,在回山住了几年,不但无病无灾,而且身体日健。 柳七公来的时候,是名妓王师师雇人抬上山的,上去就没打算再下来。但是,你看现在,身体反而越来越健朗。 说明什么? 说明回山这块地消灾,“旺寿”! 最最重要的,是赵祯! 大宋皇帝十多年没儿子了,别说皇帝自己,更不要说把国本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的朝臣,连百姓们都替官家着急。 可是,官家在回山才住了几个月,一下就得了俩儿子。 又说明什么? 说明回山送子,“旺福”! 福、寿、财、禄,让回山占全了! ...... 大宋第一“神棍”邵雍还特意来回山转了一圈儿,回去之后,写了一篇名为《回山聚气说》的卜算文。 直言,回山山水汇聚拢福聚气,东西缓而存福,南北峻而藏气,汴水龙头穿山而过是为财源。这是大宋一等一的洞天福地,住在这儿想不旺都难。 有人又问了,那为什么以前回山就是个穷村子,现在怎么一下子成洞天福地了呢? 呵呵...... 邵神棍要是想不到这个,那他就不是神棍了。 人家文中早就说了,回山原来也是宝地,只不过隐而不发,需要龙气点化才能一朝得振。 那龙气哪儿来的?当然是当今官家带来的。 对此,唐奕也只能暗竖大拇指,也难为了这老神棍,特么拍个马屁都得这么绕。 但是,不得不说,邵雍的名声可不是闹的,此文一出,更加坚定了回山是宝地的传言。 已经有信邪的朝臣私底下找范仲淹商量,看能不能在上院也给他们留个院子,时不时来沾沾仙气儿。实在不行,像欧阳永叔一样,牺牲一点休沐时间,来回山当客讲教谕也行啊! 就连山下的回山街市,也借着这股子邪风地价、租金打着滚儿的往上涨。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正街的铺面租金已经翻了四五倍。靠近白樊楼分号和华联仓储的黄金位置,价格已经比肩开封城内马行街最贵的铺面了。 对此,唐奕吩咐马大伟,只租不卖,给多少钱也不能动心,以后还得涨呢。 —————— 这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儒生们为同门学兄能够金榜提名而奔走相庆,朝官们为赵祯连得二子而激动了一个多月之外,上院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应该就是程颐了。 大伙儿都看不懂这货在干嘛,不但搬去和那帮“贼配军”同吃同住,每天还和他们一起晨跑。就连军汉们躲在他们的院子里列队训练,也能看到程二的身影。 这一天早晨。 章惇玩味地看着程老二跟在一帮军汉队后呼呼拉拉地往山下跑,手里的黑色棋子说什么也不落到棋盘上了。 “程二是不是想当圣人想疯了?” 王韶也看得直摇头,拿着黑子的手下不落定。 “还真没准儿,说不定要拿他那一套去教化这帮子厮杀汉呢!” 这是邓州营每天的必修科目,早起一趟冲到回山码头,再冲回来。来回加上山路正好八里,勉强算是活动开身体。 “多新鲜,程二也不是疯了一天了,走棋走棋,休要拖延!”二人对面,苏轼一手擎着一粒白子,死命地催促。 没错,一大早上,三人正在下棋,而且是......二打一! 三人面前摆着两个棋盘,章惇和王韶执黑各下一盘,对手正是苏子瞻。 只不过,苏轼同下两盘,还让了章恼和王韶执黑先行。可这两位,还是没招架得住,棋盘上白子大龙已现,二人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行了?” “加一块儿也是奔四十的人了,还下不过我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不行就认输得了,也没多少钱,是不是?” “你们不会是输不起吧?” 苏子瞻一通连珠炮,说的二人面红耳赤。 二人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 章惇恨恨道:“再与你苏子瞻下棋,我就不姓章!”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吊铜钱摔在苏轼手里。 王韶也是摇头,苦笑着投子掏钱,“你这嘴啊,可以和唐子浩拼上一拼!” 苏轼棋艺高超这还没什么,主要是这倒霉孩子还是个碎嘴子,从头到尾就没停过,念叨的二人脑仁儿直疼,当真棋品不怎么样! 苏轼嘿嘿贱笑着把到手的两吊钱收了。 “这叫心理战,懂吗?就是小唐教谕教的。” ...... 苏轼还没得瑟完,就忽闻身后有人说话。 “我教你什么了?” 三人寻声一看,正是唐奕。 苏轼一吐舌头,眼珠子一转,“小唐教谕,要不要来一局?” 唐奕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整天不学好,才多大点就赌!?” 苏轼装起了伤,揉着后脑勺道:“不多,就一吊,来不来?我让你一子!” ...... 第336章 家信 唐奕恨不得再给苏轼两下,这倒霉孩子,一点千古第一风流人物的样子都没有,跳的很,还没他弟弟稳得住。 这时王韶出声道:“子浩,可知官家什么时候走啊?” 唐奕疑道:“你问这干嘛?” 王韶苦笑,“刚来的时候还挺新鲜,可是这时间一长......” “你知道的,规矩太多,别扭!” 唐奕耸肩道:“快了吧,皇城改建半月前就完工了,要不是两个皇子当时还未足月,早就应该回去了。” 说完,不禁苦笑,“我也盼着陛下早点走,这么多人,都快把我吃穷了。” 他这么一说,三人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要走了。 看来,这帮学霸也不愿意天天在皇帝和大臣们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 可惜啊...... 唐奕暗叹,官家要是走了,你们的苦日子才算真的来了。 轻轻一拍苏轼的肩膀,看了眼他手里的两吊钱,意味深长地道:“赶紧花了吧,要不没机会了!” 扔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唐奕转身就走,只留给三人一个看不懂的背影。 ...... “他这是什么意思?” 王韶摇头,“不知道!” 章惇也道:“神神叨叨的。” 苏轼低头不语。 不对啊,以他十四年的人生阅历,还有和唐奕相处几个月之久的认知,唐子浩说话可从来没放过空! 不由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两吊钱,暗暗运气。 “问你们个事儿呗?” 章惇眉头一挑,“什么事儿?” “那个......”苏子瞻还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去山下吃花酒,两吊钱够不够?” 噗!!! 两人直接就喷了。 “你才多大点,毛长齐了吗?就要吃花酒?” 苏轼舔着脸嘿嘿直笑,“总要有第一次的吗!” “......” 王韶彻底无语了。 章惇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的一怔,“等等!” “你只有两吊钱?” “对呀。”苏轼来了精神,“够不够?” 章惇想的就不是够不够问题。 “也就是说,你身上一个大子儿都没有?” “呃......” 苏轼窘道:“你是知道的,我爹平时管的严吗!” 章惇闻言,直接就窜了起来,“你特么没钱还来跟我们赌棋?” “呃,我娘等着我开饭呢,我先走了。” 苏轼感觉情势不对,掉头就跑。 章惇和王韶倒没有追他,对视一眼。 特么让一个娃娃给坑了。 ...... 回头再说程颐。 怎么说呢? 程二圣人这一个月过的是欲死欲仙。 晨练和整理内务的时候,程二都要在心里把唐奕骂上几百遍,才能熬得过去。 可每次面对同窗的不解,还有那种非议的眼神的时候,他总能想起唐奕在后山炭场说的那番话,想起他在课堂上,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那种一视同仁理念。 最后,程二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 特么的唐子浩比他程颐还像圣人,这孙子太能忽悠了,要不自己怎么会着了他的道儿?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个多月并不浪费,程颐也确实像唐奕期望的那样,在一点一点地发生着变化。 起初,就算有唐奕的吩咐,加上被他忽悠,程颐心底里还是瞧不起这帮军汉的。 在他看来,这帮只会提刀饮血、喊打喊杀的糙汉子,是简单的,是粗鄙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让他看不起。 程颐是站在一个旁观者、一个高高在上的局外人的角度,用审视的眼光看待这群汉子的。 程二觉得自己就是在做作业,出题人是唐子浩,题目是了解军汉。 但是,这群所谓的厮杀汉好像远比他想像中要复杂得多。 那个独臂将校因为得了唐子浩的令,简直是无所忌惮,从程二住进这个屋开始就没给过他好脸色,逼急了更是非骂即罚。 真罚啊! 进了这个屋,老曹就没把他当儒生,做不好就罚,一点都不客气,什么站军姿、俯卧撑,折磨得程老二欲死欲仙。 而各种各样近乎苛刻的要求,更是要把程二逼疯了。 有时候,程老二都觉得,老曹就是在报复,报复那天在书院门口的羞辱。 可是,一个偶然的夜晚,程颐辗转难眠之时,却看见那汉子半夜起来帮他掖好踢开的被子;看见他把自己穿潮的靴子拿到火炉边上,蹲在那儿,用他那独臂举着靴子烤了有半个时辰。 程颐就那么默默地看着老曹,这时候他才觉得,也许,他想错了。 他开始真正地想去了解这些人,接触这些人了。 他发现,这些军汉不管是谁,要是误了饭时,根本就不用特意去提,一定会有人把饭菜留好。 他发现,那个独臂汉子每回换下来的衣物,别的汉子一定抢下来帮他洗了。 他发现,这帮人特别爱写家信,每天一有空闲,就一堆人聚到仅有的两个识字的汉子身边,一封接一封的写。 他发现,这帮人真的很顾家,官家给了邓州营每人五十两黄金的赏赐,他们一点都没打算留,全都和家信一起,让观澜的粮船带回家去了。 他发现,原来这帮汉子并不粗鄙,他们会想着给同伴留饭;知道老曹一条手臂不方便,会帮着他洗衣;他们也并不冷莫,甚至比大多数文人更热。 他发现,这些人真的是英雄,功绩就刻在他们的胸膛,扛在他们的后背! 程颐开始试着和他们接触,试着像他们一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声骂娘;试着像他们一样,晚上躺在铺上,聊家乡、聊女人、聊那些有的没的...... 而混熟了,军汉们也不再把他当外人看待,就让他帮着写“家信”,程颐自是欣然接受。 但是,当独臂老曹把一个皱巴巴的小本本儿捧到程颐面前时,程颐这才发现,之前他们每天都在写,每天都在寄的,根本就不是家信。 小本本儿上记录着近五百个名字,五百个把命留在了广南的名字! 原来,活下来的这十九条汉子,把官家赏下的金子一点不留地凑到一块儿,分成近五百份儿,然后,一份一份地寄了出去。 这也是家信,是那五百英魂...... 最后的家信! ...... 第337章 出路 程颐在帮邓州营牺牲在广南的将士们一封一封写家书的同时,也在一点一点、一个一个地了解着小册子上的每一个名字,了解着他们的故事,了解着他们在昆仑关下、在宾州城前的壮举。 渐渐的,那一张张面孔开始鲜活起来,仿佛就映在他的眼前,模糊而又清晰,挥之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程颐现在特别恨唐奕。恨他把自己送到这儿来,恨他让自己知道这些。 他-妈的,唐子浩太坑人了! ———————— 唐奕可不知道程颐心里的那份复杂,此时,他正坐在尹师父的院里,和桃园夫人一起喝茶。 来找桃园夫人,自然是为了黑子和董惜琴的事情。 唐奕都不明白黑子在搞什么鬼,从来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这回却玩起了含蓄。 那董惜琴也是一副不清不楚的样子。喜欢就嫁,不喜欢就拉到呗,粘粘糊糊、欲拒还迎的,看着就腻歪。 唐奕替他们两个着急,只能来找桃园夫人了。想看桃园夫人有没有什么法子,让这两人痛快点儿。 “奕说话直,师娘别见怪!” 唐奕也就不绕弯子了,“惜琴姑娘到底什么意思?是嫌我黑子大哥出身低贱,配不上她?” 桃园夫人苦笑摇头,“这大郎倒是错怪惜琴了,她虽身处红尘,但绝不是功利之人。不然,也不会为了桃花庵,辛苦操劳了这么多年。” “那是压根就没那个心思?” 桃园夫人继续摇头,“惜琴长这么大,还没对哪个男人这么上心过。” 日!唐奕心中暗骂,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熬个什么劲儿啊? “倒是老身耽误了惜琴啊!” “师娘还是直说吧,您是知道的,这种事儿,我是真不再行。” 桃园夫人揣测道:“想来,惜琴应该是放不下桃花庵的那些姐妹吧?” 唐奕恍然大悟,面皮抽筋。 “就,就因为这点儿事儿?” 董惜琴要是嫁了人,那桃花庵也就失去了生活来源,日子就更加难熬了。 可是...... 可是你特么也不看看你要嫁的是谁,那是我唐奕的兄弟啊,还特么能饿着她们? 唐奕脸容扭曲,“这算什么事儿啊!别人不知道,师娘还不知道?我唐奕还差桃花庵那点人口?” 绕来绕去,原来就这么点儿破事儿,唐奕有点接受不了了。 ...... “这可是两回事儿。”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唐奕回头一看,原来是另一个师娘甄金莲领着幺儿进了院子。 甄氏进来,先把幺儿送到唐奕手里,“大中午的不睡觉,非要找他唐哥儿,交给你了。” 唐奕接过幺儿,不忘刚刚甄氏的话头儿,“什么两回事儿?” 甄氏在桃园夫人身边坐下。 “知道你有钱,但那是你的钱,与桃花庵的姑娘们何干?” “桃花庵的姑娘们都是苦命人,就是不想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才聚到一块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甄氏横了唐奕一眼,“你花钱养着?那和到别人家里看人脸色,让人养着,有什么区别?” “我可没给他们脸色看过。” “那也不行!”甄氏道。“根儿上还是一个道理!” 她也是风尘出身,真能体会其中心酸。 “那还想怎么着?”唐奕肉疼道。“靠惜琴姑娘一个人,嫁人也嫁不了,拖着几十口子继续苦下去?” 桃园夫人柔声希冀:“现在有两个好苗子,下界花评榜,桃花庵应该会有所建树。到时,惜琴也就能退下来了。” “还得四年?”唐奕都替黑子屈得荒。 甄金莲听了桃园夫人的话,伸手虚拦不让她说下去,又玩味地看向唐奕。 “四年等不及了吧?大郎不是挺能的吗?就没有你办不了的事儿。” “师娘啥意思?” “你能耐要是真那么大,就想个法子,给桃花庵找条活路,让那些过气的姐妹能自己养活自己。” 唐奕一阵无语,心中吐槽:一群老娘们儿要起面子来,也真够拧巴的。 可那帮女人能干什么啊?除了唱曲、弹琴,就是会些床上的功夫了。 不由忍不住嘟囔道:“矫情!” 甄金莲眼睛一立,“臭小子,越大越长本事了,连师娘也敢揶揄了?” 唐奕嘿嘿陪笑,“我哪敢说师娘啊,我说的是......” 说着,低着逗弄幺儿,“你说,我说的是谁?” 幺儿扽着唐奕的腰带叫道:“哥说的不是阿娘,哥说的是惜琴姐姐!” 三人闻言哈哈大笑,甄金莲白了儿子一眼,“小鬼头,才多大点,就学你三哥、唐哥的油嘴滑舌!” 唐奕满意的地看了眼幺儿,笑着对两位师娘道:“行吧,回头我琢磨琢磨。不行我就开个茶园子,专请她们去助场,这总行了吧?” “那是你的事儿!”甄金莲笑道。“你可得办好了,办不好,有你好看!” 唐奕无谓所地一耸肩,对桃园夫人道:“晚点儿,师娘让惜琴姑娘到我那里去一趟。” 说完,领着幺儿就出了院子。 桃园夫人目送两个孩子出去,有些不放心地对甄金莲道:“妹妹,别太为难大郎了。” 甄氏信心满满地笑道:“姐姐,放心吧!这点事儿要是都办不了,他就不是唐子浩了。” 桃园夫人苦笑,“哪有那么容易......” 这么多年来,她也不是没想过给姑娘找点儿别的出路,但是,若是有办法,也不用拖到现在了。 “姐姐看着就是。” 甄氏依旧信心满满,她可是眼看着唐奕从一个早点铺子走到今天的。 这点事儿,还真难不住他。 —————— 唐奕回到小楼,就见福康立在院心,不禁莞尔一笑。 “怎么不进去?” 福康低声道:“没人,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说着,很自然地把幺儿接过来,跟在唐奕身后进了屋。 福康帝姬这段时间都成了观澜的小保姆了,每天定点儿到唐奕这里来帮他哄孩子。 呵呵...... 赵祯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闺女让唐奕当老妈子使了,估计得踹死他。 ..... 第338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是时候再给自己添一波压力了,开启万赏加更!明目张胆的求打赏!求月票! 谨以今天的笔耕不辍,来告慰那个老太太。 我很努力,且一切安好,你和老头儿在那边儿可以放心了... ———————————————————— 进到屋内。 唐奕没话找话地闲聊,“听说,陛下要回宫了?” 福康一滞,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奕一叹,“完了!” 福康不解,“什么完了?” 只听唐奕舔不知耻地苦道:“你一走,我得让这帮熊孩子闹死。” “咯咯......”福康被他逗笑了。 “把门锁上,不让他们进来就是了。” 幺儿马立接道:“我会跳窗户!” “......” “......” 二人被幺儿的急智之语逗笑了,相视莞尔。 ...... 对于这位公主,唐奕开始是排斥的,因为他知道赵祯打的是什么主意。即使与赵祯的关系再亲,也跳不开这其中功利的那一部份东西。 况且...... 唐奕是真特么不想娶公主啊! 但是,这几个月接触下来,单就以公主之躯,能和一帮下臣的小孩玩到一块儿的心性,就不得不让唐奕折服。 这份耐心和慈善,别说是公主,就算真是个老妈子,都不一定能顶得住这帮熊孩子的作闹。 ...... 正与福康聊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唐奕抬头一看,是黑子和董惜琴。 唐奕心说,师娘还挺效率,这就把人叫来了。 “进来了吧!” 福康一看来人了,知道唐奕可能要谈正事,带着小幺儿先去院子里玩了。 唐奕让进来,二人却没马上就动。驻足良久,又深深对视一眼,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二人才迈进屋来。 唐奕看着两人在门口拧巴,恨的牙根直痒痒。他是急性子,就见不得人家扭捏。 脸色不善地对黑子道:“你来做甚?” 他叫的是董惜琴,黑子跟来干嘛? 黑子一怔,“我,我来......” 唐奕咽道:“我叫惜琴姑娘来,是单独有话跟她说,你跟来做甚?” 说完,又补了一句,“这不还没过门儿呢吗?” 二人闻言一怔,却没理会唐奕的玩笑。 黑子不解道:“大郎找惜琴做甚?” 她这么一说,唐奕也有点懵。 “师娘没和你们说?不是她让你来的?” 董惜琴道:“我们刚从城里回来,还没见过干娘。” 唐奕心说,这可新鲜了,绕了半天,两人是自己来的,跟桃园夫人没关系。 “那你们来干做甚?” 黑子一窘,看向董惜琴,“我嘴笨。要不,你说吧?” 董惜琴脸一红,“哪有我说的道理?还是......还是你来吧!” ...... “要不......我来?” 唐奕一插嘴,两人都脸红的不说话了。 唐奕这哪儿还看不出来?听不出来?这是成了! 不过,他就纳闷了,怎么憋了这么长时间,他都要从师娘那儿去下工夫了,怎么突然就成了呢? 说起来,这事情还真有点狗血的味道。 这几天,二人连续进城,是为了给黑子做几身衣裳。这憨人别看快三十了,其实和唐奕一样,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 唐奕还好,有君欣卓这个知冷知热的。可黑子就不行了,衣服不破到不能穿了,他根本就想不起来换新的。 这段时间,董惜琴照顾黑子的伤,早就发现他没几身可换洗的衣裳,趁着伤情初愈,便拉着他去城里置办几套。可是好巧不巧,居然碰到了不愿碰到的熟人。 给黑子做衣裳的成衣铺子边上是一家胭脂铺子,开始黑子都忘了,这铺子和他还有点渊源。 当年,初到开封时,张晋文帮他说了一门亲,就是这家铺子的小娘。后来,人家知道唐疯子与潘家交恶,不但退了亲,连礼都贪下了。 此事的直接后果就是,黑子到现在都三十了,还是个光棍。 前两次去成衣铺,一次下订,一次改长短都没碰上。今天去取成衣,结果正赶上那家的姑娘回娘家,与黑子撞了个正着。 那小娘初见黑子还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谁能想到,当年得罪了潘家的唐疯子,如今不但和潘家好的跟一家人一样,还成了开封最有势力的巨富。 可是,再一看黑子一身旧衣烂袍的,小娘子也就释然了。到底是下人,唐子浩混的不好,他跟着吃瓜落;混的好,跟他也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哪像她现在,离了这黑汉子倒嫁了好人家。夫君是工部的笔吏,可比这佣户强多了。 打过招呼闲续了几句,黑子也是实在,人家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那小娘子一听,黑子到现在还没成家,更是得意,难免言语有些讥讽嘲笑之意。 其实,也就是图个一时痛快。 黑子憨直,不与一女子一般见识,也没当回事儿。 可是,刚从成衣店里拿着新衣出来的董惜琴却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冲动,无声地上前拉住黑子的手,只说了一句: “夫君,咱们走吧!” 说完,拉着黑子转身就走,留下那个势力小娘目瞪口呆地站在街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夫君?那不是上上界的花魁娘子董惜琴吗?怎么成了那黑汉的娘子?” ———————— “就这么就走了?”唐奕瞪着眼睛叫道。 “你......” 黑子嘿嘿直笑,“那不走还等啥?” 唐奕直翻白眼儿,心说:特么跟我这么多年算是白混了,这不分分钟教她做人? 转而对董惜琴竖起一个大拇指,“行,虽然狗血了一点,但是提气!” 董惜琴的脸已经红的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日在城里,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那么做了。可是做过之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个时代虽然含蓄,但感情这东西千古不变,一但踏出那一步就一发不可收拾。 事到如今,也只能对不起桃花庵的姐妹们了。 说起来,这些年黑子对董惜琴可以是无微不至、照顾有加。她虽心有所感,却没有往那方面去想。不是她心思不够细,而是她根本就不敢去想。 正如桃园夫人所言,整个桃花庵的生计都压在她一人肩上,这些年别说黑子,就算是比黑子有财有名,也要名媒正娶于她的,董惜琴都不敢动心思。 她放不下桃花庵的姐妹们。她若是嫁了人,或者退下来,那姐妹们怎么办? 让董惜琴对黑子另眼相看的,是那年中秋。 黑子冒着大雨把她的新衣裙从开封带回来,全身湿透唯有胸前护着的裙子滴水未沾。 那时,看着黑子从雨里跑过来的身影,董惜琴有那么一瞬间错觉,心想,要是将来能找一个这般踏实的男人,也不失一个好归宿。 那一刻,多少千金求佳人一笑的富贾,多少良词美句加身的风流才子,都及不了黑子那雨中的身影。 看惯了雪月红花、风雅红尘的董惜琴,最缺少的,可能就是这一份踏实。 但是,这感觉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 ...... 不过,那之后,这份踏实并没有离她而去,而是一直萦绕在她身边,董惜琴似乎也习惯了这份关怀。 再后来,黑子更是为了护她,险些丢了性命,而唐奕在黑子床前的一句话,彻底问醒了董惜琴。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位黑面堂的憨直汉子,这些年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为的不就是那份情吗? 从那之后,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不过...... 若没有今天的事儿,两人还不知道要“含蓄”到什么时候呢! ...... 此时,和黑子站在唐奕面前,董惜琴的心里依然有忐忑,依然有对桃花庵的愧疚。 但是,她还是来了。 “唉!” 唐奕的悠然一叹,把她从思绪之中拉了回来,只见唐奕悠悠念叨着: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惜琴姑娘,终还是要在终身大事和桃花庵上,做一个选择的!” ...... 第339章 什么人的钱最好挣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董惜琴喃喃复述,只觉内腹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得结良缘之喜,又有回首多年过往的心酸,更多的,则是对辜负桃花庵姐妹们的苦楚。 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女人,想抓住幸福。 “以后,桃花庵的姐妹还要仰仗唐公子多多照拂了......” 唐奕一笑,“照拂不照拂一会儿再说。惜琴姐姐运气好,这个‘两全法’别人没有,我这里却有。” 董惜琴一滞,一时没明白唐奕是什么意思。 “就在你们来之前,我刚刚答应了桃园夫人,要帮桃花庵找条出路,好让你安心给我做嫂子。” 黑子闻言,嘿嘿直笑,对董惜琴道:“我就说吧,你根本不用操心,就没有咱大郎解决不了的事儿!” 唐奕看向黑子,“本来呢,我是打算等你成家的时候,在生意里分出一些份子给你。” 黑子把脑袋摇得生风,“不用不用,你给俺,俺也不要!” 唐奕凝重道:“由不得你不要。抛开交情,这也是你应得的,我唐奕的命可比什么都值钱!” 黑子不说话了,倒不是觉得唐奕说的对,他应该心安理得。而是看了唐奕的表情,他就知道,这事儿没的商量了。 唐奕继续道:“听我把话说完。” “这是原来的打算,可惜,现在不行了。” “我的事情你什么都知道,几门现有的生意已经和官家,还有诸多筹划绑到了一块儿。牵扯太大,现在就算想往出分,也没法再由着性子来了。” 黑子笑道:“咱可不掺合到你的那些事儿里去,啥也不用,这些年,光你给的零花钱就够咱小日子过一辈子了。” 唐奕横了他一眼,“娶这么个漂亮贤惠的嫂子,你好意思让她过清贫日子?” 见黑子又憋住了,唐奕看向董惜琴。 “姐姐放心,就算没你的交代,有师娘的关系,桃花庵我也不会不管。” “但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们这么一代一代靠卖唱、陪笑养活一帮子人,终究不是个办法。” “要不,你看这样如何?我给黑子开门生意,全当你们以后的生计了。开什么买卖,咱们一起商量,捡桃花庵姐姐们能参与进来的,也好让她们彻底跳出那条老路。” 董惜琴一叹,“让唐公子费心了!” “这些,我们也曾想过......” “只是,除了唱舞之艺的青春饭,姐妹们一无所长。” 唉...... 唐奕也跟着叹气,这还真是个问题。 之前,在桃园夫人那里说什么开个茶园子的话,完全是玩笑话。这群过了气、上了年纪的粉头儿,就算去助演,谁会看啊? ...... 正想着,就听院子里福康“呀”的一声疼叫。 唐奕心中一颤,立马冲了出去。 一看,是幺儿玩欢脱了,把福康扑倒在地上了。 急忙上前扶起福康,关切问道:“没伤着吧?” 福康慌乱起身,“没事儿,没事儿,幺儿也不是故意的。” 她是怕唐奕责怪幺儿。 噗...... 却不想,唐奕和幺儿都笑了。 福康现在,虽未伤到,却也够狼狈的。 衣裙沾了尘土还好,倒是发髻摔散了,发钗也摔歪了,此时,堂堂大宋长公主已经成了发乱钗斜的“疯丫头”,唐奕能不乐吗? 见一大一小两人看着自己憋不住的笑,福康这才觉得不对,往头一摸,又是呀的一声惊叫。 “我我,我回去梳头......” “回来。”唐奕拦住她。 “你这样从我这里出去,人家还不得以为我把公主怎么着了呢。” 福康脸一下就红了,自然听懂了唐奕的言下之意,不由也断了要走的念头。 “那,那怎么办啊?要不,你去把我的梳头宫女叫过来?” 唐奕笑道:“不用那么麻烦。” 把福康领进屋中,对董惜琴道:“麻烦惜琴姐姐帮着疏理一下。” 大宋最会美的就是这些青楼花魁了,还不比宫里的梳头女使强多了? 董惜琴自然应允,让福康坐下,取了唐奕的梳子,开始给她梳头。 唐奕趁机和黑子坐到一边儿,“说说吧,你有啥想干的买卖没有?” 黑子使劲挠头,“大郎就别操心了,真不用,俺老黑哪是做卖买的料啊!” 唐奕直翻白眼,不过,这货说的没错儿,要是买进卖出的活计,他可能还不如董惜琴呢。 “算了,我还是问嫂子吧!” 抬头正要说话,却一下愣住了,董惜琴给福康梳头的样子,让唐奕想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忍不住缓缓起身来到二人身前,盯着福康的秀发看了好几圈儿。 福康让他看的脸更红了,抿着嘴不敢出声。 就闻唐奕喃喃道:“嫂子,你这梳头的技艺不错啊......” 董惜琴红着脸,柔声回道:“这是女儿家的必修之艺,歌艺、舞姬更是注重些。” “那什么描唇画黛、养肤润肌的,嫂子也是精通的吧?” “倒是......倒是有一些心得。” 董惜琴声音更小,心说,他问这些女儿家的事情做甚? 而且,一口一个嫂子的,谁受的了啊?这可还没成亲呢! 唐奕可不管这些,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你们知道这世间什么人的钱最好赚吗?” “什么人?” 三人被他的表情所吸引,好奇地看着他,心知唐子浩肯定又有什么歪主意了。 唐奕神秘一笑,“这世上啊,女人的钱最好挣!” ...... 这是前世很流行的一句话,要不是看见董惜琴给福康梳头,唐奕还想不起来。 要说,桃花庵的姑娘们除了歌舞之艺外,最擅长什么? 当然是“美”啊! 年青的时候可是靠这个吃饭的,要论盘髻、化妆、美容、养颜的心得,谁比得上这些靠脸吃饭的姐儿们? 唐奕在心中盘算,要不,就给她们开家“美容院”得了,让这些曾经专做男人生意的姐儿们转做女人生意,这可能还真行得通。 现在这个时代,还没到理学大行其道,女子三从四德,连门儿都出不去的地步。 女人别说上街了,像男人一样抛头露面开买卖的也到处都是。 开封城里,满大街的莹红柳绿,只要找对门路,想从她们兜里往出掏钱,那可比男人容易太多了。 “黑子!” 唐奕想到哪儿做到哪儿。 “去食舍取两根胡瓜、一碗蜂蜜,再来碗牛乳。” “哦,对了,再拿个捣蒜的蒜杵子。” 黑子愣愣道:“大郎,这是饿了?” ...... 第340章 没有抢救的必要 第三更,感谢“泡哥、小酒、独孤克金”的万赏!今天不抱怨,不偷懒,安安心心码字一天。 —————————— 宋人爱美,也肯在美上花钱,只看开封大大小小的胭脂店铺、簪花摊位,还有华联逐年上升的香水销售量,就不难发现这一点。 而且,别说是大宋的女子们,就连大宋的男人都要在头上插花,可见这个文人当国的时代,百姓们对“风雅”之事已经推崇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而开封又是大宋富人、权贵的聚集地,那些大宅门里的贵妇人、娇娘子每月花费在胭脂香料、衣裙珠钗上的银钱,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子。 唐奕一琢磨,那干嘛不干脆就开一家美容铺子?桃花庵的姐儿们这辈子研究最多的,可能就是怎么“美”了。 可以说,她们拥有大宋最顶尖的化妆技术、最时尚的审美标准、最高超的盘发技巧、最精细的养颜之术。 总之,只要跟穿衣美妆搭边儿的,没人比这帮姐儿更在行,可比那些富户家里的女使、丫鬟的技艺高超太多了。 再加上...... 再加上唐奕自己从后世道听途说来的一点护肤之法,他就不信了,这还养活不了一个桃花庵。 ....... 支使黑子去拿东西,唐奕顺手翻出一条全新的面巾,然后找来剪刀,剪成脸庞大小的椭圆,然后又抠出眉眼、鼻唇。 董惜琴已经帮福康盘好了发髻,二人一起好奇地看着唐子浩像个裁缝似的行剪用刀。 董惜琴不禁问道:“唐公子,这是?” 唐奕嘿嘿贱笑,也不作答,反而支使一旁的幺儿道:“幺儿,去把你阿娘和桃园姨母叫过来。” 幺儿应了一声,撒欢地就往外跑。 唐奕一边咧嘴笑,一边嘱咐飞奔出去的幺儿,“你慢点,别摔了!” 福康看着唐奕,她发现,现在的唐子浩与以往又有不同了。 平常也见他嬉笑调侃,但却不似现在这般,添了几分专注,添了几分由内而外的神采。 福康当然不知道,这是一种源于再“创造”的兴奋。 这个发现让福康凭添了几分新奇,就好像那天在文圣石下,唐奕不顾体面地号啕大哭一样,发现一个人的不同,总能让人生出更多的探究之心。 ...... 等黑子把唐奕要的东西都拿来,唐奕就把黄瓜捣碎过滤,取汁液和蜂蜜牛奶调和在一起。 这时,幺儿也把甄金莲和桃园夫人叫来了,一群人围在那儿看着唐奕做“新式饮品”。 好吧,谁能想到,这不是喝的,而是用的。 幺儿扒着桌沿儿,直流口水,“我要第一个喝!” 唐奕横了这小屁孩儿一眼,“小馋猫儿,这不是喝的。” 众人一听,更是起疑,不是喝的?又是蜂蜜,又是牛乳的,不是喝的是什么? 正想着,就见唐子浩把之前准备好的人面布巾投到调好的汁中浸泡。 唐奕这是要做“面膜”,天然自制面膜。 古时也不是没有敷面养颜的法门,唐时的杨贵妃就用珍珠、人参、玉石磨粉,再以耦面调糊,敷于面部用来美白。 只不过,古人的方法一来单一,二来,又是珍珠,又是人参的,一般人也用不起。哪像后世,精分的那么细致,什么补水的、保湿的、美白的、去角质的....... 而且,选材也十分普通,都是些蔬菜、水果、牛奶、鸡蛋之类的寻常用料。 后世的人常说:女人买黄瓜,不是吃的,而是用的。 呃,好吧,用的...... 在后世,唐奕曾交过一个痴迷自制面膜的女朋友,受其影响,他对各种各样的面膜也有个大致了解。 唐奕觉得,这要是不把这些资本拿出来捞一笔,就真对不起那份“人生阅历”了。 大伙儿看了半天,又听唐奕说这不是喝的,甄金莲实在沉不住气了。 “大郎,你这到底在做甚?” “师娘不是让我给桃花庵找条出路吗?这就是出路。” “出路?” 甄金莲心说,这小子动作还挺快,这就想到出路了?只不过,这出路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儿不靠谱呢? 正想着,唐奕已经把浸透的面巾从碗里提了出来。 “谁先来?!” 呃...... 好吧,面前这四个女人,没一个是他能动手去碰的。 “我来!”幺儿大叫,小孩子总是充满着好奇。 唐奕看了他一眼,“你就算了。” 这是大人用的型号,就幺儿那张小脸儿能盖到脖子上去。 眼珠子一转,看向黑子,“坐下。” 黑子不明所以,乖乖坐下。 “仰头!” 好吧,黑子又是仰面朝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唐奕就把湿乎乎的人脸面巾扣在了他脸上。 唐奕一个大男人,可是一点都不温柔,不但滴了黑子一身,且场面看上去那叫一个粗暴。 转头对大小四个女人道:“就是这么回事儿,你们可以试试,之后咱们再聊。” “哦,对了,要先洗过面,把妆卸掉。” 黑子敷着个白面巾张不开嘴,口齿不清地嚷道:“俺还没洗脸,你咋就给扣上了呢!?” 唐奕无所谓道:“你就是个实验品,洗不洗都一样!” “......” 四人虽不懂,但是看着有趣,索性抱着陪唐奕试着玩儿的心理,打来清水洁面。 趁这个当口儿,唐奕出去叫人又搬了四把躺椅。 黑子一看就知道,这是用敷了面之后用的。 “给我也来一把!”他仰着个脖子半天了,早酸了。 “你就算了,那张黑脸完全没有抢救的必要,拿下来去洗脸吧!” “这就是拿你做个示范,让师娘她们熟悉用法,还真当让你美白啊?” “......” 四人洁了面,董惜琴自然接过给众人敷面膜的任务。 让福康、桃园夫人和甄氏坐在躺椅上,小心地把一张张布巾敷到她们脸上。 唐奕在边儿上看的啧啧称奇。 “惜琴姐姐果然有干这一行的潜力啊,一看就是专业的!” 人家不但没弄的哪哪儿都是,而且无师自通,还知道面膜敷上之后,用葱葱玉指在脸上轻轻弹触,宛若按摩。 给三人敷完,董惜琴也取了一张,自己给自己敷上。 ...... 第341章 时尚女魔头 四个大小女人往躺椅上一躺,脸上敷着面膜,加之午后温柔的日光射进屋里,撒在身上,还真有那么点享受的味道。 甄氏一边用手指轻轻按压布巾,一边嘟囔道:“湿糊糊的,不过,还挺受用。” 唐奕笑道:“等过两天,我给你们弄一套用水气蒸脸的器具,那才叫舒服呢!” ...... 趁着敷面膜的当口,唐奕也开始向她们讲述起,这门专做女人生意的营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唐奕一说,甄金莲却不同意。 “大郎想的出路就是这个?那肯定不行!” “稍有家资的富户,家中都有丫鬟、婆子,什么盘发、描眉,这是基本技艺,谁会到你这儿来单花一份冤枉钱?” 唐奕道:“这师娘就不懂了吧?不说咱们盘发的样式、妆容的美态比家里的丫鬟、婆子强多少倍,单就这份享受就足够吸引人了吧?” 甄金莲道:“享受是享受,但是要花钱呀,有不要钱的,谁还来花钱的地方?” 唐奕一撇嘴,“家里做饭还少花钱呢,为什么还都喜欢去酒楼?” 呃......甄金莲一咽,还真是这个理儿。 唐奕继续道:“咱们就说酒楼吧,不说酒楼做的菜肴美味与否,师娘就说,有多少人去酒楼不是为了吃饭吧?” 酒楼文化发展成形之初,就被贴上了交际符号,从来就不是单纯吃饭的地方。多数人去那里不单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社交。 同理,美容院也是一样儿,后世很多女人去那里也不单单是为了美。更重要的是,那是一个女人聚集、交流的场所,是所谓的“夫人社交”地。 富人把妻儿送到美容院,舍得她们在这上面大把的花钱,可不单单是为了美那么简单,还有拓展交际圈子的意味在里面。 而现在的大宋,不但缺少给女人们聚集、交流的场所,更是缺少这样的一个圈子。只要唐奕利用现在的地位和权势建立起这样一个圈子,绝对会得到开封贵族们的推崇。 ...... “可是......”董惜琴担忧道。“唐公子所说的这个行当从来都没人做过,惜琴又没做过生意,怕是弄不来的。” 唐奕一笑,“没人做过怕什么?我下面的生意,哪一门是有人做过的?” “可是......” “可是,惜琴哪有唐公子的本事啊?” “错了!”唐应笃定道。“这门生意若是让我来做,还真不一定能做好。但是,让惜琴姐姐你来做,却一定能大火!” “哦?” 唐奕解释道:“店面修饰、项目设定,这些我都可以帮你们做出来,甚至初期的客源我也能帮你拉拢。但是,有一个最重要的点却是我没法帮你们,也是任何人都帮不了你们的。” “什么?” “审美的眼光!” 唐奕见她不解,继续道:“惜琴姐姐根本就不用去操心经营的问题,民学那边有女童听讲,不但精于数术,且这几年熏陶下来,对于基本的生意经营还是能胜任的。到时,遣两个过去帮忙就是。” “而姐姐你只要保持审美的眼光,保证开封所有的女人都跟着姐姐的审美去走就行了。” 唐奕历来如此,信奉只有抓住最关键的点,抓住核心竞争力,才能把事情做大。 美容院说倒底也只是一个低端的服务场所,解决桃花庵一时的生计是没问题,但从长远来看,还不能算是铁饭碗。 因为,这个行业终究还是太容易模仿了,看你生意好,别人也可以开,技术没什么高端的。 但是,时尚就不一样了。 唐奕要董惜琴去做的很简单,却也不简单。 桃花庵是干什么的? 那是专门训练花魁的地方,里面住着老、中四代花王,早就培养出对穿衣、妆容独到的眼光。 根据不同的气质,搭配出不同的形象,这是她们最在行的。今天流行什么色彩,甚至明天可能流行什么色彩,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 以董惜琴在桃花庵培养出来的审美观,想引领开封的时尚潮流应该不难,要换了别人,怕是真不行。 女人化什么妆,穿什么衣,用哪家的珠宝,带什么配饰,只要这些东西董惜琴能说了算,那桃花庵就算抱住了一个金饭碗。 说白了,唐奕就是要让董惜琴来当大宋的“时尚女魔头”! 他要用美容院来吸引高端客户,再用高端客户为董惜琴造势。等董惜琴时尚标杆的形象立起来,再去反哺美容院,这才是唐奕全套的思路。 而且,唐奕在想: 如果有一天,董惜琴真的可以达到后世“时尚教皇”的高度,得到大宋所有女人的簇拥,甚至是崇拜...... 那可就有意思了! 想想,开封有多少权贵之家,有多少闲着没事儿的贵族老娘们儿,她们要是都聚拢在董惜琴为其开设的社交场所,董惜琴的一句话就是时尚真理,趋之若骛,那么...... 唐奕能利用这些“贵族后院儿”做多少事儿啊! ———————— 说了半天,董惜琴还是没太听懂。 唐奕干脆道:“你就动动嘴,帮人选选衣服、定定妆容就行了。” 甄金莲愣愣地与桃园夫人对视一眼,心说,我是女人见识不多,但你别骗我啊,怎么什么事儿到你唐大郎这里就都能变成钱呢?动动嘴就把钱挣了? “谁会来花钱让你动动嘴啊?” 唐奕撇嘴反问道:“谁会?不但有人会花这个钱,而且,没个几百贯,你都别想让惜琴姐姐开这个开口,这叫形象设计。不懂了吧?” “......” “......” “......” “......” 四个女人彻底无语。 连福康帝姬都不禁心里暗道,为什么他总是那么自信,明明一点儿都不靠谱的事情,却偏偏说的那么让人信服,甚至连自己都开始相信,这个事儿可能真的能行。 ...... 董惜琴出声道:“大郎的意思惜琴懂了,无非就是把平时积攒下的一些心得分享出去。” “对!”唐奕暗叫,您可算是开窍了。 “可是,惜琴身为贱身,她们怎么会听我的呢? “这个你不用操心,使点小手段造个势,我还是很擅长的。” 想让美容院一下就火起来,那太容易了。 以唐奕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有将门相佐,让开封权贵把自家女人送到董惜琴那里去臭美,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谁能不给他面子? 至于立起董惜琴这个标杆...... 只要她有真本事,那也不难。 第342章 终于要走了 才发现,这两天还真是个好日子..... 神十一要回家了,苍山一不小心三十四了..... 还有大理又特么地震了,晃的我光着膀子就射出去了。 再有,“泡哥”第二个万赏了! ————————————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唐奕道:“差不多了,把面膜揭下来吧,看看效果如何。” 四人一怔,聊着说着,竟忘了脸上还贴着白布呢。 不过,这一刻多钟倒是过的真快,真舒坦。 等到把脸洗净,甄金莲上手一摸,“咦?好像真不太一样呢?” 甄氏兴奋道:“感觉入手滑滑嫩嫩的,确实比以前要滋润很多,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唐奕苦笑道:“哪有那般神效,要是用一次就年青好几岁,那就不用干别的,光卖这反老还童的东西就行了。” 甄师娘本来也没多大,今年不过三十刚过,属于青春未年。说是滋润不少倒是不假,要是年青好几岁,多半是心理作用。 “不过,常用的话,确有美白之效。” “不错不错!” 甄氏一面赞赏,一面对董惜琴道:“你还别说,大郎所说的这个门道兴许还真行!” “行就好!”唐奕满意道。“那就这么定了,先让张晋文帮他们选处铺面。把店先装起来,到时各中细节,再与姐姐慢慢商量。” 董惜琴深深一拂,“那就先谢过大郎了!” “自家人,谢个什么劲?” 甄氏这时上前挽着桃园夫人的手臂,得意道:“怎样?我说这小子鬼主意多吧?” —————— 开美容院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之后,唐奕帮着董惜琴定下了一些项目,比如洗头、盘发、皮肤护理、描黛上妆之类的。 这些都不用唐奕去教,桃花庵的姑娘们个各精通。只不过以前是给自己打扮,以后是给别人打扮呗。 而张晋文一听唐奕让他帮黑子找店铺,有点犯难。 一来,他没时间;二来,这个什么美容院,他是一点不懂,开在什么地方合适啊? 于是,张晋文来问唐奕。 “猪脑子,哪里女人多,就开哪儿呗!” 张晋文横了他一眼,“马街正街全是妓寨瓦子,都是女人,你开那儿去?” 呃...... 唐奕心说,还是算了,贵族富户多少要点身份,怎么会让家眷去那种地方? 不成想,张晋文又补了一句,“甜水二巷,全都是半掩门子的私妓,女人也多。” “嘿!”唐奕眼睛一立,“你这不抬杠吗!?” “那你说开哪儿?”张晋文也老大的不乐意,这位是甩手掌柜当惯了。 唐奕心说,没救了! “开相国寺对面儿吧,那里卖脂粉、金银饰品的扎堆儿。” 张晋文点头,“也行,正好沾沾那群大和尚的财气儿” “屁的大和尚!”唐奕骂道。“一群花和尚还差不多!” 相国寺的和尚那也叫和尚!?粘上毛儿比猴儿都精。开封城里第一会做生意的是唐疯子,第二会做生意的就是这帮假和尚。 “去问问黑子,他在哪家铺子做的衣裳。” “干嘛?” “我记得好像就是相国寺对面那一块儿,把那家店给我买下来!” 张晋文就奇怪了,“那家成衣店得罪咱们了?” “没有。” “但是,他旁边那家胭脂店得罪咱了!” “......” 张晋文直翻白眼儿,心里已经开始为那家店默哀了。 ———————— 最近,观澜的儒生们除了程颐都在盼着一件事儿,就是: 官家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这特么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皆因大宋皇帝住在小小的回山,弄的大伙儿上个茅房都不敢大声放屁,太别扭了。 程颐不盼,是因为和邓州营住了那么长时间,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内部消息。知道官家一走,那才叫真正的苦日子就要开始了。 而赵祯也知道,再不回官,朝臣们也得炸营了。 回山一住就是将近一年的时间,开封的皇城都成摆设了。 是以,早朝上,贾昌朝举奏要赵祯回朝,赵祯也就顺势准奏,定于五日之后回銮。 ...... 而临走之前,刚出月子的曹皇后还特意把唐奕叫了过去。 “景渝的事情还没谢过大郎!” 唐奕在下面直嘀咕:“谢我?您没挠我就不错了。” “娘娘客气了!终是因我一时狂言,才让曹景渝离家多年,甚至险死还生,奕应当出这个力。” “唉~~”曹皇后一叹。 “本宫谢你,倒不是因为你救了他的命。虽还没见到,但从外面传的话来看,景渝确实长大了。” 曹觉那天殿上脱了罪,就被曹佾关在家里了。 虽然让唐奕黑白颠倒的混了过去,但是还处在敏感时期,少出来见人的好。 “那是他自己争气,与奕无关!” “大郎谦虚了!对了,本宫还有一事要谢你。” “就是那个食疗的谱子。” 唐奕一哆嗦,这可不能乱说。 “那是娘娘福报如此,跟草民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也罢!”曹皇后也知道唐奕不愿意沾这些玄奇之事,也就不再提了。 “不过,我听说,你又鼓捣出新东西了?” “什么东西?” 唐奕一怔,倒是水泥弄出来了,但是,曹皇后问水泥有什么用? 只听曹皇后道:“就是我看福康前几天给她母妃弄的那个什么牛乳、蜂蜜敷面的那个。” 噗...... 唐奕差点没喷了。 看来,别管是贵妃,还是皇后,都逃不过一个“爱美”。 “确实有这么个东西,倒是草民一时忘了给皇后娘娘送过来。” 曹皇后嗔怪地的白了唐奕一见,“当真是要分亲疏了,苗妃那里有,本宫这里却无。” “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草民和苗妃娘娘可是连话都没说过的。” “毋须辩解。”曹皇后含笑揶揄。“不过,话说回来,福康那丫头还是不错的!” 日!! ...... 这事儿倒是提醒了唐奕,如今离大宋的权力中枢越近,就越要小心处事。象这种照顾不到的小事情,曹皇后倒没什么,但若是换了别人,可能就会因此生出嫌隙了。 回去之后,唐奕干脆列了一张面膜的明目,哪种补水,哪种美白......怎么用,详细写了一张大纸。 这还不算完,写完他又抄了两份,给曹皇后一份,给张贵妃送去一份。甚至这次没来回山的周贵妃,唐奕也准备了一份。 这回总没人挑我理了吧? 五日之后。 赵祯终于在朝臣的簇拥、观澜儒生和大儒的送行中,浩浩荡荡地回宫了! ...... 第343章 欢迎来到阿鼻地狱 群里有兄弟说,真的不用这么拼,特别是今天,就算不更也没人挑毛病。 谢谢你们的关心! 但是,正因为是今天,才要多更,这是苍山的个人原因。 所以,继续,争取再码三章! 有票的兄弟甩票,要是有闲钱更好,帮我再上一波销售榜。 嘿嘿“懒十八”又出现了,谢谢兄弟的万赏! ———————— 回山的民众、观澜的师生齐齐地聚于回山码头,随着赵祯的移驾龙船缓缓离开码头,岸上呼声不断: “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 一阵阵的山呼里,怎么都透着轻快和愉悦呢? 程颢躬着身子送驾,还不忘轻轻地捅了捅边上的程颐。 “哎~终于走了。” 程颐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你也赶紧搬回吧,天天和那帮军汉瞎混什么?” “嗯。” 章惇则抬头偷瞄了一眼开出去的龙船,贼溜溜地左右四顾。 “值此喜庆之日,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子啊?” 曾巩点头低声附和,“是该庆祝一番。” 章惇道:“晚上,樊楼一聚,我请!” 苏轼顿时眼睛贼亮。 “我也来!我也来!” “毛没长齐的不要!” “......”苏小轼这个怨念啊! 还是王韶人好,捅了捅章惇,“算了,带上他吧,回头自己出来开荤,再让老粉头儿吃了嫩草。” 噗...... 大伙儿都笑的不行。 ...... 程颐躲在他们身后,低头暗暗冷笑: 无知的凡人们啊, 这回本圣人也拯救不了你们了! 抬头撇了一眼唐子浩那边,就见唐奕已经直起身子,走到几位师父和曹满江身边。 “可以开始了。” 范仲淹沉吟片刻,“开始吧!” 说完,转向曹满江。 “曹教谕,你带邓州营的兵士,加上观澜后勤一众男女,即刻回书院。” “开始点检!” 曹满江本能的一个立正,“喏!” 老曹动静不小,吓的众儒生一哆嗦。 然后,眼瞅着他带着上百号人呼呼拉拉地向书院开拔。 程颐一激灵,趁着别人不注意,撒腿就往回跑。 程颢要拦没拦住,不明所以的愣了一下,以为他怎么了,也急忙追了出去。 唐奕冷笑着看向码头上一众愣愣的观澜学子,也不管跑出去的程颐和程颢。 “书院觉得大伙儿平时的日子过得太无趣了,所以决定换个教学之法。” “......” “......” 大伙儿皆是不语,更加茫然,怎么换? 唐奕也不多说,领着大伙往书院走,到了山门前才道: “都先别回学舍了,去院务仓库领换季常服和生活用品。” 大伙儿听闻一喜,“还有东西发?” 到了仓库。 嚯~,东西不少呢! 从儒袍到被褥,从牙具到脸盆,只要是平时能用得上的,一样儿都不少。 章惇低声对王韶道:“书院这是怎地了?发什么慈悲了?” 王韶摇头不答,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 提前跑回来的程颐,没回邓州营那边儿,而是直接冲回了原来的住所。 他去邓州营“下连队”,也只是带了生活必需,以前用的、吃的,可都还在这边儿呢。 一进屋,程颐先是从大书箱底下翻出一个小箱子,里面都是家里给的零花银钱,抱着箱子就往外跑,转了好几圈,这货最后选中了茅房的屋梁,把箱子藏了上去。 藏好之后,又折回住所,开始把有用的往起藏。 这时候,程颢才追到身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你跑这么快做甚!” 放屁!能不快吗?程颐这一个多月都快让邓州营的老兵溜成狗了。 “你这是做甚?” “别问了!”程颐一边往嘴里塞蜜饯果子,一边继续藏东西。 还不忘把半盒宝祥斋的蜜枣推给程颢。 “赶紧吃,以后就吃不着了。” 程颢看的直渗得慌,心说,弟弟这是不是癔症了? 正要拦住他,却见邓州营的老兵和观澜的佣工已经到了门口。 程颐抬眼一看,秀才已经领着两个佣工大喇喇地进来了。 秀才一看程颐鼓得跟皮球似的腮帮子,忍不住就乐了,“程老二,别吃啦,回头再噎着。” 程颐苦叫:“陈哥,手下留情!” 秀才奸笑着道:“行!” 指着程颐手里的干果道:“这盒果子给你留下,够意思了吧?” 说完,大手一挥,对佣工吩咐道:“除了书本笔墨,其它一律搬走,清点入库!” “再给我留点!”程颐上去就抢,可是哪还抢得下来。 程颢都傻眼了,眼瞅着秀才指挥佣工把床铺上的被褥,柜子里的私人物品都搬出去,这才反应过来,急叫道:“你你你......你们干什么?” 秀才嘿嘿一笑,“别急,问你们教谕去,我只管搬。” 说完,留下空空的屋子,和呆愣的程颢,当然,还在狂吃的程颐,带着人和东西走了。 把一盒果子吃完,程颐来到程颢身边,啪啪他的肩膀,“走吧,去库房领新,一会儿还有得折腾呢!” “到底怎么回事儿?”程颢还是没缓过来。 程颐苦笑道:“怎么回事儿?呵呵......” “欢迎来到阿鼻地狱!” ...... ———————— 阿鼻地狱, 永远受苦的无间地狱。 程颐可是一点儿都没说错,领完东西的观澜儒生兴高彩列地抱着新衣、新被回到学住所,然后就全都傻眼了...... 屋里已经被搬空了,他们的个人财物都被集中到一块儿,由专人登记入库,直接就封存了。 来不及惊讶,放下东西,所有人被集合到食舍门前。 然后,曹满江一番训话,彻底宣告了阿鼻地狱的降临。 “每天早上卯时初起床,一刻钟洗整理内务,然后学舍门前集合,例行早课,共半个时辰。” “之后,带回洗漱,辰时初准时用餐,辰时半准时正课。” “午时一刻中饭,午时半到未时一刻午休。” ...... 儒生们都听懵了: 什么情况?这军汉怎么指挥上咱们了? 而且...... 你特么要不要管这么严啊? 严吗?这才刚刚开始呢! 果然,说完了作息,老曹又宣布新院规。 琳琳种种百十多条,大伙儿细数了一下,特么家雇的仆役都没这么多规矩,连上茅房都得打报告,这是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人看。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书院给每个人发了一叠“费纸”,说是以后吃饭用度就用这个,不许私藏银钱。 而且还列出诸多用工名目,把这些天之骄子、大宋学霸们直接当苦力来用了。 更气人的是...... 这“费纸”特么根本就不够用啊! ...... 第344章 开始军训 第七更。 看你们在群里唱的热烈,好想掺一腿....... 等着吧,等我再码一章,让你们也领略一下本歌神的实力! 求月票,求打赏,一个多月没有网站的推荐位了,大伙儿就让苍山在销售榜上露个脸吧! ———————————— 书院给每人发的饭票相当于五百文。 五百!! 香蕉你个巴拉,每天三顿只吃炊饼、咸菜都特么得二十文。 也就是说,五百文什么都不干就光吃饭,吃到月底也还差一百文。最后几天,可能连咸菜钱都没有了,只能干啃炊饼。 可那个唐子浩和那缺胳膊的贼配军,连提醒都没提醒上大伙儿,说完规矩就直接开饭了。 儒生们一进食舍,发现果然变了样儿,除了炊饼和咸菜,各色菜肴都明码标价,贵是不贵。 有的人根本就没仔细听老曹讲的,更没算这个饭票够不够吃,像往常一样,想吃什么点什么。可是,最后一汇帐,全傻眼了。 特么,好几十文饭票就这么没了,照这个吃法儿,也就三天,这五百文就见底了。 之后怎么办? 喝西北风? 章惇更是不干了,奶奶的,他是福州人士喜食海鲜,正好今天食舍有从海州运过来的海参,章恼就很骚包地点了一份。 可是,一百文......就这么没了。 一百文啊!老子过几天可怎么活? 仗着和唐奕有几分交情,章子厚苦着脸道:“大郎,用不着这么狠吧?” 唐奕灿烂一笑,“怎么?饭票不够吃?” “怎么可能够吃!” “简单啊!”唐奕一摊手。“院务那边有得是活计给你们做,挣工分换饭票,想吃什么吃什么!” 章惇不愤道:“那也......那也太有失体面了吧?成何体统啊?” 唐奕阴森冷笑,环视众人。 大伙儿被他冷然的目光所慑,逐渐安静下来。 “有失体面?”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不解,有人不屑,亦有人仗着家里有几分权势想要抗争是吧?” 大伙儿不说话。 唐奕继续道:“跟你们交个底吧,这只是刚刚开始,更狠的还在后面儿!” “为了避免麻烦,我今天就把话说明了吧,有谁不想守这个规矩,现在就可以提出去。趁着你们的私人物品还没入库,时候尚早,码头还有出回山的船,随时可以走人!” 众人皆惊! 唐子浩平时也会发脾气,罚学生,甚至还爆揍过程颐。但是,即使把程颐打成那个样子,也没见他说过一句卷铺盖卷走人的话吧? 王韶和章恼对视一眼,哦操,这孙子玩真格的了! 唐奕又道:“给你们一顿饭的时间考虑,要是吃不了这个苦,拉不下这个脸子,趁早特么的给我滚蛋,观澜不要这种没种的学生,老子跟你们丢不起这个人!” “......” “......” 这几句狠话还真管用,下面一片寂静。 良久。 “为什么!?” 程颢突然发声,程颐想拦下他没拦住,程颢甩开程颐。 “若是不喜我等在观澜向学,直说便是,何必用此等手段羞辱我辈?有什么意义!?” 唐奕道:“羞辱不羞辱,我现在不做评判,等你们从观澜走出去那一天再自问是非吧!至于什么意义......” 唐奕沉吟了片刻,“这也要你们自己去发掘了。我倒希望有一天,你们每一个人都能明白这其中有何意义。” 说完,唐奕也不再废话。 “开饭吧!” 这种军事理念,现在的儒生是绝难接受的,即使像欧阳修那样的大儒名家都还搞不懂这其中的用意,唐奕又怎么能和他们解释得通呢? 就让他们像程颐一样,自己去体会吧! 但是,说心里话,唐奕现在也没底。 这批儒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尖子,走一个都心疼。要是真受不住苦楚跑了,那观澜可就亏了。 ...... 不过还好,一顿饭吃下来,最终并无一人想要离开。 这归功于唐奕刚刚的一顿激烈言辞,他可以说是手段用尽,又是吓唬,又是激将。 这些都是骄傲的人,唐奕又是“滚蛋”,又是“没种”的,当然没人服气。 况且...... 观澜现在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从前两次举试来看,入了观澜几乎就等于高中进士。这样的诱惑,和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比起来,当真算不了什么。 如此大事儿,范师父等人是肯定不会由着唐子浩胡来的,唐子浩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干,肯定是得到了师父们的首肯的。 也许,真的有什么道理吧? —————————— 可是,儒生们还是低估了唐奕的“无耻”! 用过饭,范师父亲自来到饭堂,宣布书院停课一个月,专门交给曹满江来操练。 大家不明所以,反正也不知道操练的是什么,无知者无畏吗! 可是,第二天众儒生就全傻了。 卯时初,曹满江带着邓州营的老兵挨个把这帮懒货叫起来,简单收拾收拾,就去院中集合,开始早课。 原本大伙儿以为,早课就是正常的教课,结果...... 这个早课根本就不是什么背书,是特么体能。 于是,回山街市上的人们看到了特别离奇的一幕: 原本是十八个军汉带着一个儒生,今天是十八个军汉带着全观澜的儒生,呼呼拉拉地从山上跑下来,再呼呼拉拉地跑回去。 半个时辰的体能下来,儒生们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而体能过后,就是老兵们教规矩、叠内务、练队列。 浩浩荡荡的观澜军训,就此拉开了帷幕! —————— “大郎,此处院规有些不妥!” 毕竟曹满江没带过这种儒生,且诸多规矩与军中也有所不同,当初定下的院规,也只是唐奕和老曹照经验粗拟出来的。 “军训”已经开始了好几天,在带这批儒生的过程中,老曹也是逐步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逐步地在完善院规。 今天来找唐奕,也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些新问题。 唐奕极为生硬地道:“哪里不妥?!” 他现在被幺儿和曹评他们缠着,心中不由无比想念福康,哪还有什么好脸色? ...... 第345章 猫鼠游戏 对于唐奕让这几个小祖宗烦出来的臭脾气,老曹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收了儒生的私人物品,却没把他们身上的钱扒干净。且观澜连个院墙都没有,一个不注意,这帮小子就偷跑下山去开小灶,吃花酒。“ “这么一来,食舍的饭票、院务的用工,还有作息制度,几乎形同虚设!” 唐奕道:“就这点事儿?” “还这点事儿?” 老曹向来叫真儿,这哪是一点事儿,这是大事儿! “放心吧,我故意的。” “故意的?” 老曹有点不懂了,故意留个漏洞给儒生? —————— 这时,门口人影一暗,唐奕抬头一看,差点儿没哭出来,死命地挣脱几个小鬼头的纠缠,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跑到近前,直接张开双臂就抱了上去。 “君姐姐啊,你可回来了!” 门口的正是君欣卓和萧巧哥,官家走了,他们也终于可以回来了。 君欣卓一把被唐奕抱了个满怀,瞬间就僵在那儿了,只觉面颊越来越热,越来越红。 连边上的萧巧歌都看不去了,悄无声息地把头别到了一边。 “你......你先放开我。” “不放!”唐奕紧紧地箍着君欣卓。 “大白天的,你干嘛?”君欣卓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唐奕这般动作,虽让她羞臊难当,但心里还是暖暖的。毕竟有人想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却不想,唐奕下一句话急转直下: “你可算回来了,终于有人带孩子了!” 君欣卓怔了一下,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原来,他是想我回来带孩子!!! 一下把唐奕推得老远,瞪了他一眼,踌躇了好久,才忍下了调头就走的冲动。 无声走到一群小鬼头身边,“走,姐姐带你们出去玩。” 噗...... 萧巧哥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唐奕尴尬地横了她一眼,“笑,就知道笑,还不哄孩子去!” 萧巧哥一吐舌头,转身去院子里找君欣卓去了。 ...... 看着院子里陪着小孩儿玩耍的君欣卓和萧巧哥,唐奕长出了一口气,这将近一年的光景过的,总感觉少了点啥,现在终于又补全了. 回身却见曹满江正望着君欣卓的背影发呆,也没去理会,“咱们说到哪儿了?” “啊,啊?”老曹回过神儿来。“说到你说是故意的。” 说完,又好好看了君欣卓一眼。心说,这小娘子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儿呢?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呵呵。 能不熟吗?不但见过,君欣卓还在老曹身上开了两个口子呢! 唐奕并没发现曹满江的异样,接着刚刚的话头道:“确实是故意开这个口子。” “为啥?”曹满江闹不明白。 唐奕道:“让这些儒生一下就接受所有的军制教条不太现实,现在这事儿还没传出去。要是朝臣们知道了,不定怎么闹呢。老师的压力本就不小,要是书院内部再因为管的太严出了事情,那咱们就尴尬了。” “可是,你这口子开的也太大了,一多半的规矩直接就形同虚设了。” 唐奕摆手道:“没那么严重,或者说严重不了多长时间。” 老曹是粗人,哪有唐奕的心思,让他绕的直迷糊。 “你直说重点。” “现在让他们接受基本的军制训练才是重点,平时训练太压抑了,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 老曹点头,这点倒是没错。 带了这么多年兵,老曹最懂这里面的门道,一方面压的紧,另一方面就要松些,甚至你要允许兵们犯错误。 只有这样儿,他们在心理上才能有平衡,才能更容易的熬过最难熬的新兵时期。 唐奕又道:“而且,他们身上没扒下来的,能有几个钱?早晚有花光的一天,还是得守着饭票过日子。” “我明白了。”老曹眼前一亮。 “等他们钱花光了,这段难挨的军训期也就过去了。到时候,再把这方面的纪律抓起来!” 说着,老曹忍不住给唐奕竖起一个大拇指,“高!确实高!这帮小子摊上你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唐奕嘿嘿一笑,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夸他呢? 老曹又道:“你放心,等过了这阵风,老子肯定把他们看得死死的。想下山风流?做梦!” “错!” 唐奕道:“即使过了这阵风,只要把住‘私藏银钱’这一关就好,下山还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又为啥?”老曹脑子不够使了。 唐奕笑道:“这里毕竟是书院,不是军营。” “有啥区别?” “区别大了!”唐奕翻着白眼道。“军营里,巴不得把兵都训成只会听命令的木头。书院里能行吗?” 要是把这帮大宋的未来之星都管成了木头,那特么才是最大的失败呢! 唐奕要的是狼,有军人的血性,也有文人的睿智,有君子的正气,还得有小人的奸猾。 所以,唐奕必须得给他们暗中开口子,以此来培养他们钻空子、破坏规矩的能力。 于其说观澜走的是后世军校的路线,倒不如把这比喻成一场对抗游戏。 儒生们在学文的同时,就是在和制度、和唐奕对抗,相互较量。 在这个较量的过程中,让他们学会善、学会恶、学会对彼此的忠诚、学会抱团对负唐奕和老曹这两个“恶人”。 ...... 老曹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心说,就唐大郎这个脑袋,那帮儒生绑在一块儿也玩儿不过他啊! 得唐奕故意让着他们,才能游戏继续,要是让他们知道,得多受打击? “那行吧!”曹满江又看了眼院子里陪孩子们玩儿的两个女人,“我就不打扰你了,走了!” 唐奕一翻白眼,随着年龄大了,连老曹也开他这种玩笑了。 “趁着邓州营还未入编,能帮着你训训,赶紧操练吧。要不他们一走,就剩你和李贺、胡林,还不得让那百多号人给气死。” 老曹一乐,“嘿,还真悬!这帮小子花花肠子多,可比咱那厢营难管多了。” ...... 君欣卓她们一回来就带着孩子,唐奕都有点过意不去了,刚想把那几个小祖宗送到甄师娘那里去,可惜没等他动,就见宋楷他们来了。 同来的,还有潘越和曹觉。 ...... 妈,一切安心。 群里已经沸腾了... 第一次码字码到看书的客官们劝我别更了。 好神奇啊! 谢谢你们,我想这已经超越了读者与作者的关系,这是真当朋友在处呢。 但是,对不起,还是没听你们的,坚持把预定的写完。 不是拼,也不是还万赏加的更。跟媳妇的浪漫每天都可以有,但对往夕的悼念却只有今天。 我有我的理由... ———————— 记得二十五岁那年,喝高了。 在大黄庄桥底下,很牛逼的和两个傻-逼茬了一架,没打过,最后不但让他们一顿暴揍,还被扔到车上拉走了。 等第二天酒醒了才知道,那是特么两个片儿警。 兄弟我华丽丽的醉战了一回人民警察。 .... 因为袭警在朝看蹲了二十七天,所以,下一本儿我要开个《监狱风云》,绝逼有生活。 反正最后,托人弄呛总算是弄了个取保候审。 出看守所大门就接到老妈的电话,一句埋怨也没有。 只说: “快过生日了,回趟家呗。” ...... 不想回去,一来老太太墨迹,二来刚犯了错,没脸儿。 和我妈拧巴了半天,后来我家老头儿看不下去了,抢过电话说了句 “赶紧滚回来!你妈肝癌......四期.....” ...... 我妈年青过,漂亮过,小时候耍混蛋,老太太也残暴过,气哭过... 可是这些.....都模糊了。 唯一清晰的,那趟回老家,老太太在院子里坐个小马扎,看我进家门儿时的样子。 虽然从小就习惯叫她老太太,可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老太太真的老了。 穿了件草黄色的毛线衫,正在门前看我家老头儿在那晾白菜。见我进来,愣在那儿抿嘴看了我半天,之后才费劲的支起身子,接过我的背包。 “咋不冻死你呢...” ..... 在老家陪了老太太一个多月,刚过完生日就接到bj的电话,案子要判了,让我第二天必须到庭。 不想回去,但是由不得我。 临走前,老妈说:“去吧,等你回来。” 第二天一早到bj中午开庭,判半缓一,来不及庆幸,下午就往回赶。 临上飞机前还接到老爸的电话,让我快点。 可惜... 还是没赶上... 老太太一直撑到中午也不肯闭眼,可是她还是没能撑到我回来。 ...... 到现在九年过去了。 她留给我最后的一句话,就是这句“等你回来。” 而我... 留在她心里最后的印象,应该就是一个不懂事儿,也长不大的孩子吧。 ... 生日,不但是娘的苦日,更是那段抹不去的记忆。 所以今天,睁眼就开始码字,一直到凌晨,并不是什么拼不拼,而是我想用这种方式告慰那个老太太。 “开始干正事儿......” “一切安好......” “不用你们再操心了...” ...... 第346章 换营 官家一回朝,曹觉也就可以从家里放出来了。 不过,城里还是少走动的好,潘越就把他领到回山来了。 唐奕一见他们进来,先对宋楷道:“不用训练?” 宋楷根本就没给唐奕好脸色,“滚蛋!别跟我说话。” 说着,直奔桌上摆着的水果、点心。 庞玉等人也是不理他,上去就跟宋楷抢。 唐奕苦笑着不去管他们,让潘越和曹觉坐下。 “任命下来了吗?” 曹觉摇头,“估计得等过了这阵风再说。不过,去哪儿倒是八九不离十了。” “哪儿?” “应该是接杨怀玉的职。” 唐奕点头。 杨怀玉接手邓州厢,那原职的神威营指挥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正好让曹老二补上。 “那正好,这段儿时间是不是没事?” “对啊!” “那闲着也是闲着,来帮我管几天儒生,老曹那里还是人手不够。” 曹觉一撇嘴,“就那帮怂蛋?还是算了吧,老子可不受这份儿累。” 唐奕玩味地看着他,“你还真是变了!” 曹觉没说话,眼神儿有点深邃。 放在以前,有机会儿收拾那帮文人,曹老二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而现在,让他来都不来。 着实沉稳了许多。 这时候,宋楷吃的差不多了,拍了拍肚皮,大喇喇地走过来,还没坐下,就开骂了。 “出的什么特么馊主意?老子吃个肉都得半夜往出跑。” 这几天,可把宋楷他们玩儿坏了,军训还好,毕竟跟黑子练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儿底子的。可是,这个吃饭真是问题。 庞玉抱着一盘桂花酥,也过来跟着宋楷一起呛唐奕。 “你就作吧!你唐子浩现在是爽了,过几天有你受的。” 唐奕正要噎他们两句,却闻曹觉道:“你还真得注意点儿,观澜的事已经传回朝里了,这几天就得有人找你的毛病。” “应该没大事儿。”唐奕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虚,毕竟这次步子迈的有点大。 “官家是知道的。” “官家知道!?”宋楷差点没跳起来。“官家就让你这么胡来?” “完了。”庞玉把盘子把案上一扔。 “这苦日子没头儿了!” “我才特么是最倒霉的好不好!”范纯礼坐过来叫道。“你们特么的晚上睡觉连个脚都不洗,老子白天被曹阎王折磨,晚上还要受你们的折磨。” 贱纯礼原本是和老爹范仲淹住一块儿的,可是书院这么一改,他,还有苏轼、苏辙这些人,连点内部待遇也没了,强行搬到大学舍,和宋楷他们一起住。 曹觉扫了他们几个一眼,“这才哪儿到哪儿?小爷刚进邓州营的时候,可比你们苦多了。” 宋楷眼睛一立,“跟你能比吗!?” 这货一言不合就敢往自己脸上烙金印,绝逼狠人。 庞玉也附和道:“曹家老二算是彻底出名儿了,开封谁不知道曹觉南疆浴血,涅面小将军的名号?” 曹觉咧嘴一笑,“别扯蛋了!” 嘴上虽这么说着,其实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他出走邓州,面刺金印,为的不就是这份“看得起”吗? 又笑着看向唐奕,“来找你,是有正事儿的。” “什么正事儿?” “我听说,新邓州营不进内城?” “嗯!”唐奕点头。 京中禁军的大营设在皇城左右,但是邓州营,也就是以后的阎王营,却不入城,营地设在城外,这是唐奕特意向赵祯觐言的。 毕竟阎王营和禁军的训练、管理方式都不一样,而且,禁军大营现在也早没了开国之初的勇武严纪,乌烟瘴气的,暗流汹涌。 唐奕不想阎王营这样一个试点队伍,受到禁军恶习的沾染。所以向赵祯请求,把阎王营放到城外,和禁军区分开。 “新营设在后山炭厂边儿上。” “哦?”曹觉眼前一亮。“怎么放在这儿了?” “朝廷的铸币监、冶铁司在后山都有重要的设施,把新营建在那儿,也有护卫之职。” 银币铸造和炼钢小高炉的核心研发技术都在后山,包括水泥的实验窑,这些都是要命的东西,放一厢禁军护卫,也说的过去。 “那我求你个事儿呗?”曹觉终于说到正题。 “你说。” “想个招,把我的神威营也调到回山来呗?” 唐奕闻言,一翻白眼儿,“你当枢密院和三衙都是我家开的啊!?” 宋楷也插话道:“换营这种事儿,不是应该你们家更在行吗?” 唐奕抢白道:“这事儿曹家也办不成啊!神威营是神威军下属的行营,而且还是殿直管辖,有御前守卫之职。是说调就能调的?” 曹觉嘿嘿直乐,“正因为没招儿了,才来找你嘛!你不是主意多吗?” “这特么换谁也不行啊,神威营可是殿直......” 说到一半儿,唐奕顿住了,低头沉思起来,“还真有个招儿。” 曹觉一看,不由笑了,与潘越对视一眼,“我就说他有办法吧,快说说!” 唐奕抬起头,“办成了,可就算我不欠你的了。” “你本来就不欠我的!办成了,算我欠你的。” 唐奕抿然一笑,“观澜上院有休政殿,有官家行在,既然有皇家设施,派一营御前禁军来守卫,应该不过分吧?” 大伙儿一听,愣了一下,随即曹觉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高,确实高!换了谁也没这花花肠子。” “去你的!”唐奕一声笑骂。 ...... 几人在唐奕屋里又闲聊了一会儿,下午唐奕有课,众人也就不再多呆。 送曹觉出去的时候,唐奕边走边道:“有个事儿得让你知道。” “什么事儿?” “董惜琴要嫁人了......” 曹觉略微一顿,随即道:“嫁就嫁吧,反正我也娶不了!” ...... 唐奕默然不语,看来,曹老二是真的成熟了,知道什么事儿可为,什么事儿不可为。 娶董惜琴对曹觉来说,真的不太可能。 “不过,她嫁的谁啊?”曹觉拧着眉毛问道。 “干嘛?” 曹觉一笑,“虽然阻止不了,但是,怎么着也是抢了我曹老二的女人,不暴捶那幸运的家伙一顿,也说不过去啊!” “......” “还是算了。” “为啥?” “为你好。” “为我好?” “嗯,你打不过!” ...... 第347章 放大招 昨天一共是加八更的打赏,还欠两更,今天补不上,明天也补上。 对于一些经济能力有限的客官来说,苍山不求你们打赏,只要订阅就好,订阅就有加更! 目前《调教大宋》的均订差一点点到两千,大伙儿能不能把苍山送到两千均订以上? 只要到2000均订,每天保底三更,持续一个月!可好? 要是还能更高....2200保底四更!2500保底五更! 那些看盗版或是跳订的朋友们,如果觉得苍山写的很一般,那就算了,没打动你是我的错。 要是觉得苍山还可以的,恳请你们支持一下正版阅读,真的用不了几个钱。 拜托了! 还有,谢了“泡哥”! —————————— 唐奕知道,观澜改制必定会受人诟病。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势头会这么猛,这么大! 起初,太学直讲胡瑷一纸奏折直接告上了金銮殿,历声喝斥观澜书院废学叛道,以军伍之礼应教,弃儒毁德。 胡瑷可以说是一上来直接就开大招了。 废学叛道、弃儒毁德?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敢接?胡瑷这是想一下子打死观澜。 当然了,观澜要是真被这一棒子打死了,那太学也就可以堂而璜之的接收观澜的学霸们了。 这几年,太学让观澜压得死死的,胡瑷这回连老脸都不要了,也要争回这口气。 这顶大帽子观澜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波攻势就已经到了。 第二天,言官王拱辰、三司使韩琦、宰相曾公亮等便联名上奏,请求官家查办观澜书院废学弃道、叛儒毁道之实。 吴育知道,这件事情上,富弼肯定是站在观澜一边的,忍不住出班噎了一句,“人家观澜是民办之学,如何授业,还轮不到朝议这么隆重吧?” 可惜,吴育那点本事哪是王拱辰、韩琦等人的对手,这一句不要紧,反到让他们抓住其缺,把吴育好顿羞辱。 赵祯实在看不下去了,提前退了朝。 赵祯打的还是和稀泥的主意,观澜的改制他是首肯了的,虽有失礼法,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远没到什么废学弃道的地步。 只不过,观澜这么一改,就踩到了文臣的麻筋儿,那是肯定的。 不说别的,狄青把手伸到了西府,就已经让文臣们如梗在喉了。如今,观澜把武人之治用到了书院里,这分明就是挖士大夫的墙角,这是要从根儿上坏了文臣的根基,怎么可能不闹? 而且,赵祯心里很清楚,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果然,之后几天,查办观澜,勒令观澜停止军制,甚至问罪观澜山长范仲淹的折子,雪片儿一样往赵祯的案头飞。 朝中百官,除了富弼、吴育、狄青没有发声,连包拯都觉得范仲淹这次弄的有点过了,亦上表参了他一本。 赵祯是依旧怡然不动。 他们爱闹就让他们闹好了,皇帝不搭理不就得了,最多把参上来的折子留中不发,总有闹够的时候吧? 但是,他还是想简单了,或者说,观澜和赵祯这次有些轻敌了。 此事出来之后,已经低调了很久的贾昌朝,终于动了。 而且,这一动,就是惊天动地。 四月十五,事逢大朝会,贾昌朝当着文武百官、各国使节的面儿出班上奏:唐子浩意图谋反! ...... 大庆殿内,有一个算一个,都听傻了。 唐子浩...... 谋反?? 这个帽子扣得可比胡瑷那个大多了,“谋反”这两个字儿,就不能往出说。只要一说,不管是多大的官儿,不管是真是假,就算不见血,也得是倾巢捣卵的大场面。 可是,唐奕谋反?别说赵祯那里过不去,殿上绝大多数文官那里也过不去啊! 你说那小子狂点儿,这个可以有,但你说他谋反?知道这里面的牵扯有多大吗? 范仲淹、杜衍、欧阳修、狄青肯定脱不了干系;将门的曹、潘、杨、王四大家子也不得脱身;皇族的南平郡王亦是没跑儿,甚至大宋兵粮和开封三分之一的民生财路都要牵连进来。 要是坐实了,都不用说杀光,就算往出贬,开封城也得空一半儿! 这一次...... 赵祯终于动容了,冷冷地看着贾昌朝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然后,一言不发甩袖而去,连退朝都没吩咐就气走了。 ———— “他凭什么说我谋反?证据呢?” 此时,唐奕和范仲淹、王德用、杜衍等几位师父,还有曹佾、潘丰聚于一处,脸色阴的吓人。 曹佾摇头道:“引儒生废学弃道、叛儒毁德、尚武尚兵,聚禁军一厢军士于回山,这还不够吗?” 潘丰接道:“而且,城内风传,你休政殿上掌掴张尧佐、胁迫三相的事迹,更加座实了目无朝纲、意图谋反的动机。” 曹佾又道:“且,你带着儒生闯入张尧佐府,打残张俊臣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 唐奕瞪着眼睛,“这特么他们也能连在一块儿?” 这得有多么丰富的想象力才能把这些都串到一起啊?连邓州营都被算计进来了。 “还不止这些呢!” “你是不是曾戏耍过曾公亮和韩琦?” “耍过啊!”唐奕大方承认。 当初,为了通济渠朝廷占股的事,确实没给他们好脸色。 “那私交禁宫贵妃的事情也是真的了?” 唐奕不说话了。 ...... 过了半天,唐奕突然笑了,“这是那老不死的要借题发挥啊?” 范仲淹冷然一哼,“大郎终于看懂了?” “懂了点儿。”唐奕摊手道。 “一个观澜书院人家看不上眼,只想把火力往我身上引,好一举废了我这个大患呗?” 这事儿难懂,也不难懂。 开始,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观澜用军制教化儒生上,矛头对准的也是观澜书院,最多把屎盆子扣到老师范仲淹身上。 可是,贾昌朝这么一动,所有的祸水就都引到了唐奕身上。 谋反!! 这个大锅甩过来,唐奕就算不死,也得去层皮,说是一招儿废了唐子浩,也不为过。 按说,明知弄不死唐奕;明知这里面方方面面都有官家的影子;明知这话一出,不是唐奕死,就是他贾昌朝被赶出京,而且,唐奕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那贾昌朝为什么还要这么弄呢? “赵允让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 第348章 反常 感谢“泡哥”的万赏。 泡泡跟我说:要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很贴心。 这书本写到现在,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这样一帮真心为我的朋友了。 泡泡放心,去广-州,一定会去找你的,你带我去东-莞...... 做为回报,来大理,我带你去领略一夜爱情之...... 好吧,我去跪键盘了。 —————————— 宁可牺牲一个贾昌朝,也要把唐子浩摁下去。 这一手够狠,尤其是对自己够狠。 这个谋反的帽子,即使压不死唐奕,但也有十足把握毁了唐奕的一生。 唐奕都可以想得到整个事态的进程。 “谋反”是肯定坐不实的,贾昌朝甚至以后都不用再提这个茬儿,他只要把这颗雷扔出来,之后怎么样,就全看唐奕如何接招了。 而且,不论唐奕怎么接招,多少人帮他摇旗呐喊,最后的结局都绝对不是唐奕、范仲淹等人希望看到的。 大宋是文人政治,亦或者说是君子政治。别说是谋反的罪名,就是小罪被弹劾,当事人不管有无罪责,为了避嫌自证都要自请贬黜, 当年,夏竦和章得象以一封伪造的书信诬告庆历党人意图谋反,谁都知道是假的,赵祯更是连信都不信,可还是将整个庆历集团一网打尽。 若是没有唐奕,范仲淹、尹洙会因此客死异乡,杜衍结束政治生涯几年即猝。而当时还属小官旁末的富弼、韩琦、欧阳修等人,也是下放近十年才得以回京,足见其威力有多大。 这个帽子一扣下来,不论真假,对当事人的政治生涯来说,都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坎。 可是,唐奕是个白身,贾昌朝这一本又能把他怎样呢? 要知道,唐奕可不用自证清白的贬官出京,因为他没得贬。长脑袋的也都知道,赵祯也不可能治唐奕的罪。 但,没得贬,又治不了罪,却不代表就没了杀伤力。 事实上,这一本的杀伤力,比唐奕是官身还大。 可以说,因为这一本,唐奕的政治生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朝堂之上,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唐奕未来必是朝中要员。赵祯对唐奕的依仗,几乎就是明着告诉大伙儿,这是大宋未来的宰相,国之重器。 可是,谋反的言论一出,不但唐奕自己要保名节远离官途,而且,走科举入官身这条路,他也不用想了。 即使赵祯再偏帮他,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主考会录用于他,谁也不会把自己的名节和这么一个有谋反之嫌的人绑到一块儿。 就算唐奕不要脸,用别的办法厚着面皮入了官身,也必遭人诟病,时不时就能让人把这段老底儿掀出来晾一晾,这其中的恶评将伴随他一生。 ———————— 此时屋中众人一片哀怨,贾昌朝这是又重玩儿了一次庆历新政时的把戏,想一棒子把唐奕敲死。 潘丰就纳了闷儿,“贾昌朝跟大郎可没这么大的仇怨,多半是背后有人指使,那个人也必定是汝南王!” “可是,以贾昌朝的能力和地位,在汝南王一系之中也是个重中之重的人物了,为了一个白衣书生,值得吗?” 范仲淹道:“值得!因为你们观澜商合所运作的事情,赵允让几乎都知道。” 杜衍接道:“阻止一个掌握这般惊人实力的政敌步入官场,别说一个贾昌朝,就是十个贾昌朝也是值得的。” 曹佾则道:“汝南王不光是要阻止大郎入朝,而且是要借这个势,把大郎彻底搞臭。” 这段时间,关于唐奕那些不好的言论,已经在开封疯传,不明真像的百姓们自然对这个目无法礼的狂徒有所偏颇。 掌掴朝臣、顶撞宰相、勾结内苑、至人伤残......哪一件放出来,都是个大屎盆子。 这么多恶名加到唐奕一人身上,那名声得坏到什么地步,想想就知道了。 “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啊!”潘丰已经急了。 “唐奕的恶名要是作实了,不但书院要受到影响,连商合,还有邓州那边都要受到牵连。” 可不要小看了悠悠众口的威力,大宋的言论自由,文人对名节的看重程度,是后世都无法理解的。 别说一个唐奕,几十年后那个权倾天下、只手遮天的蔡京,都被开封的老百姓骂得门儿都不敢出,亦要有所收敛。 ...... 众人分析了半天,唐奕始终一言不发,凝眉沉思。 尹洙见他久不言语,十分反常,遂出言问道:“大郎,在想什么?” “啊,啊?”唐奕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大伙儿。 显然,大家刚才说的,他根本就没听。 范仲淹道:“如今以到了这般境地,大郎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唐奕展开眉头,“老师安心便是,伤不到根本。” “还伤不到根本?”潘丰一翻白眼,这位的心可真够大的。 唐奕笑道:“官不官的,老师最清楚,奕根本就不在乎。”、 杜衍急道:“官还是要当的。”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儿,读书不当官,那还读什么书? 所以,入朝这个事儿,由不得唐奕,就算他不想也没用,赵祯和几位师父也不会同意。 唐奕也不和杜师父争辩,继续道:“入朝之事且先放下,要是我想,谁也拦不住。” 转头对潘丰道:“生意上也可放心,观澜商合不是他们把我一个人弄脏了就能怎么样的。商合已经上了正轨,开始发力,这一但动起来了,就谁也不能让它停下来了。” 范仲淹奇道:“那你在想什么?” 既然什么都不担心,何苦这般久不见笑容呢? “我在想......”唐奕略一沉吟。 “老师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贾昌朝这一本,毁我官运是肯定的。但是,他自己的政治生涯也就基本宣告结束啊?” 范仲淹一怔,与杜衍、王德用对视一眼,亦从二人眼中看出了震惊。 大家都是久在官场之人,唐奕一点就透。 唐奕一摊手,“就算贾昌朝是赵允让在朝中的棋子,可是,这个棋子也未免太听话了吧?” “全无私心?赵允让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都不计后果的?他有什么好处?” “对啊!” 曹佾也想到了关键,此事对贾昌朝可以说是一点点好处都没有,这个老家伙怎么会这么听话,甘愿牺牲自己,也要保住赵允让的大局!? “赵允让凭什么能把贾昌朝这般死心塌地的绑在自己的船上?” ...... 第349章 示敌以弱 贾昌朝这次玩的有点儿太无私了...... 不说别的,庆历之时,夏竦和章得象那是二人连举,且捏造了证据,一众保守派也都是站在他们一边摇旗呐喊。 就算如此,夏竦也是险死还生,只比范仲淹等人在朝里多呆了不到两年,就被赵祯赶了出去再也没回来。而章得象更是当时就被下放,死在了任上。 这次,贾昌朝明显得不到任何支援,就算把唐奕搞臭了,他自己也绝不会比唐奕好到哪里去。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要说是吴育干出来的,大伙儿绝不稀奇,但要说是贾昌朝这条老狐狸,就没人会信了吧? “而且!?”唐奕凝重地扫视众人。 “照理说,陛下一连得了两个儿子,赵允让想把他家老十三送回宫的计划已经是没有可能了。” “那......为什么不见其偃旗息鼓,反而更加迫切地要除掉我。或者说,要除掉我手中掌握的筹码呢?” “......” “......” 这的确又是个问题,而且是个大问题! 赵允让不退反进,就说明他还没死心,还有后招。 而这个后招是什么,大家并不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 敌暗我明,盲入敌阵,这才是最就该担心的。 潘丰急道:“那现在怎么办?” 他到底还是个粗人,再细也没文人那些弯弯绕。 唐奕与范仲淹对视一眼,“将计就计!” 范仲淹接道:“示敌以弱?” “示敌以弱!” “既然你要把我打下去,那我就下去好了,总比身居高处给他当靶子来得舒服。” 而且,唐奕很想看看,赵允让的后招到底是什么。 也只有明白了赵允让的意图,他才好有应对之法。 “正好借这个机会,把观澜的压力引到我身上来。” 范仲淹拦道:“不用,观澜这点儿事儿,老夫还顶得住!” 唐奕接下来要面对的态势已经是不可预测了,不能再往他身上压担子。 “那咱们就商量一下,应该怎么被他们压下去吧!” 被他们压下去很容易,难的是,怎么被压下去,还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 近几日,自贾昌朝一本炸下去之后,朝中为之一静,连事关观澜废学弃道的弹劾也都一并失声,谁也不敢再提。 这个时候是最敏感的时候,谁都吃不准大局走势,还有赵祯的态度。任何小的涟漪都可能掀起惊天之浪,所以,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谁都不敢再跳出来立旗。 大家只等贾相公和唐子浩两边哪边先沉不住气,出来发声,到时候再见机行事也不迟。 而赵祯也像忘了贾昌朝有此一奏,一连三天都跟没事儿人一样,朝议之上连提都不提一嘴。 终于,贾相之奏过后的第四天,唐子浩托付范仲淹代呈一表,为自己辩解。 直言在观澜所行这事都是拳拳为国之心,绝无反叛之意,且邓州军营驻扎回山,虽是他请谏而成,但确有必驻一厢的理由。 唐奕这一本就像扔到池塘里的一块石头,果然起了涟漪,朝臣们暗道:看来,唐子浩这是沉不住气了,想要把自己撇清。 可是,这事儿你撇得清吗? 想撇清,可不是几句话就行的,你得有实际行动啊! 于是,有自视刚正的言官开始把炮口对准了唐奕,进奏唐子浩辩驳苍白无力,不足以服众。 唐子浩一看一本效果不大,只得再上一本,这一本也终于有了点干货。 唐奕为了避嫌,自请脱离观澜书院,卸去一切教课、学务之职。 而且说动就动,当天就停了课,搬出了观澜书院。奏本呈到朝堂之上的时候,人已经住进了开封城中的桃花庵。 文臣们一看,这还差不多,总算有了点儿自辨的样子。 而这次自辨也确实为唐奕挽回了一点儿劣势,朝臣们不禁惋惜,唐子浩人狂了点不假,但也是真有本事,就这么被排出中枢之外,着实可惜。 ...... 下朝之后。 贾昌朝没回政事堂,而是称病回府修养。 下午的时候,换了便装,从后门乘小轿出府,在城里绕了一圈儿,进了相国寺。又趁人不注意,到了相国寺后门的小巷子,那里一墙之隔的,正是汝南王府。 “王爷可安心的,唐子浩自离书院,住进**窝,已经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在贾昌朝看来,唐奕这根本就是自己轻贱自己,为了撇清关系,已经连桃花庵这种地方都可以住下了。 汝南王赵允让暗暗点头,“贾相,受委屈了!” 贾昌朝一苦,“王爷只要忘了那......” “放心,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贾相安心出朝,不出十年,本王定让贾相再临卿相!” 贾昌朝暗道:十年......老夫还有几个十年? “不说这些,王爷下一步可有打算?” “贾相且安心回去,下面的事情就不需贾相操心了,也好少些麻烦。” “谢王爷体贴了!” ...... 送走贾昌朝,长子赵宗懿和十三子赵宗实从里间闪了出来。 赵宗懿看着院中走出去的贾昌朝,“父王为了一个唐子浩,就舍了贾昌朝,真的值得吗?” 赵允让没说话,正如范仲淹等人所说,为了一个唐子浩,十个贾昌朝也值得! 转头看向一直闷声不语的十三子宗实,柔声道:“你要沉得住气,咱们父子两代几十年都等了,难道还在乎再多等十几年吗?” 赵宗实五官中正,眉眼狭细,第一眼看去,只觉这是个敦厚仁爱之人,但总觉哪里有些别扭,却又说不上来。 此时,听闻赵允让的话,赵宗实眉头稍展,“父王放心,儿臣等得起!” 赵允让莞尔一笑,“那就好!” 这时赵宗懿插言道:“那咱们下一步当如何?” “废了唐子浩可还远远不够。” 大家都以为,唐子浩的事情应该昨天就划上一个句号了,最终以贾昌朝大胜,唐子浩身败名裂而告终。 可惜...... 更猛的料,还在后面! 第二天一早,官家还未临朝,朝臣们正在等着上早朝,就见监察御史司马光到了。 司马君实到了也没什么,主要是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大内侍卫抬着的一口大箱子,实在太显眼了。 而且,等上朝列班之时,司马光又把箱子直接抬上了大殿,这下朝臣们更不淡定了。 看来,今天这是有大动作啊! ...... 确实是大动作,捂了这么多年的观澜商合,今天要揭盖子!! ...... 第350章 以毒攻毒 还有一章应该在十二点之后了吧。 求票! —————————— 大宋台谏沿袭唐制,有察谏院、察院、检院之分。 谏院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言官所掌,主要弹劾劝谏,是朝廷的良心。 包拯,还有已经出京的唐介,都属谏院言官。 检院还有一个名字——登闻鼓院,有检举、督查之职。 那是百姓和朝官们告御状的地方,登闻鼓一响,上达天听,不论大小事务,皆由皇帝亲问。 而监察御史,隶属察院,品秩不高而权限广。 宋制设六人,掌察百僚、巡按州县、狱讼、军戎、祭祀、营作、太府出纳皆莅焉,知朝堂左右厢及百司纲目。 今日,司马君实抬箱上殿,大伙儿一看便知,又不知道是谁要倒霉了。 果然,李秉臣刚一宣布开朝,赵祯还没坐稳,司马光便一抖大袖出班高唱: “臣有本奏!” 赵祯眉头一皱,心说,还没到朝臣奏议这一步,你急什么? 忍不住看了一眼位列班中的汝南王赵允让,“司光爱卿,何本上奏?” 司马光一揖到地,“臣身为监察御史,有监察百僚,都护民间之职。” “今日有本奏,邓州唐子浩勾结重臣,结党营私,扰乱朝纲!” 赵祯腻歪地瞪了一眼司马光,然后不着痕迹地又横了一眼赵允让。 心说。都把谋反的帽子扣上了,你参这些还有何用? 不耐烦道:“他怎么勾结重臣,结党营私了?” 司马光闻言猛的起身,把身旁的大箱子一掀,只见里面满满登登都是一本一本的帐册。 “邓州唐子浩自庆历七年起,以观澜书院的名义,引京中诸多权贵入股观澜商合!” “观澜商合?” 很多朝臣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号,心说,观澜书院还做生意?难怪富得流油,吃用都是最好的。 以前,文彦博也在朝议之上提过一次,只不过,那次只说是唐子浩的生意,可没观澜书院,还有什么权贵的事情。 就听司马光继续道:“短短七年时间,观澜商合已经聚拢了包括曹家、潘家、王家、杨家等将门巨擎,敛财数千万贯。屯币扰民,操纵粮道,其心可诛!” “......” “......” “......” 司马光只是几句话,大伙儿都不用看那一箱子帐册,就已经傻眼了。 “数千万贯?” 是听错了,还是司马君实说错了?数千万钱吧? 大宋一年的财税也才不过几千万贯吧? 赵祯也僵在龙椅上,一动都动不了了。 唐大郎这次玩大了吧?怎么直接就把家底全晾出来了? 下面的汝南王差点儿没乐出声来,心道,这个司马君实还真是个人物啊!只是透给他一点点信息,他居然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查出这么多东西。 祡宸殿上,已经惊掉了一堆下巴了,可是司马光还没完。 “臣已经查明,唐子浩这些年与将门内外勾结,把观澜商合做到了一个足以毁国灭朝的地步。” “年入千万贯之资下落不明,致使民间钱荒更盛,已经到了撼动国本的地步。此有臣经年查证,得来观澜细目一百三十七账,还请陛下严查、严办!” 面对堂下的一片寂静,赵祯已经有点慌了。 唐奕这次玩的真是太大了,这事儿放在平时都不是小事儿,何况还和谋反之嫌联系到了一块儿? “且,且容朕细细查证之后再做定夺吧......” 没办法,只能一个拖字诀,最起码先过了今天再说。 赵祯要拖,可是有人却不让他拖。 汝南王心中暗笑,想拖?那就连下面这一本一起拖了吧! 果然,还没等赵祯再说别的,众臣之中又有一人出班。 “臣,有本奏!” 赵祯定睛一看,是在大辽做了四年通政使,年初刚回朝的范镇。 “爱卿,有何要奏?” “臣在辽多年,多方查证,得知唐子浩假借使辽之机,用大辽华联铺的所得贿赂辽朝帝、后两族,用意难明,还请陛下彻查、彻办!” “!!!!” “......” 通辽!? 范镇这个大雷扔出去,下面嗡的一声就炸开了锅。、 通敌卖国、忤逆谋反、结党营私、操纵民生...... 这个唐子浩的脑袋上还能安多少罪名?几项大罪已经让他犯全了。 不过,范镇这一出来,局势反倒明朗了。 司马光一个从六品的监察御史,年轻有冲劲,很可能是对事不对人。 但,范镇却不同。庆历年间,范镇属于保守派,这次火上浇油,对人不对事的意味更加明显一些。 一些与汝南王有牵扯的朝臣都看向赵允让,心说,原来是又有了新动作! 而那些纯粹对事不对人的中正之臣,现在也有了一丝丝的动摇。 做的有点儿过了,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至于这般大动干戈吗? 尤其是包拯,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司马光、范镇,最后把目光定到了汝南王身上。 月满则盈,水满则溢! —————————— 下朝之后没多久,在桃花庵中。 潘丰苦着脸大叫:“大郎,这次玩的太大了,如何脱身?如何脱身啊?” 唐奕坐在院中的石几前,一面品着茶汤,一面悠然道:“他们既然要压死我,那我就让他们压呗,力度不够,我再帮他添一把。” 潘丰使劲儿顺着胸口,“早晚让你吓死!” 他也是早朝之后才知道,有司马光和范镇的弹劾的,吓的急匆匆地来找唐奕。可是到这儿才知道,原来这里面有猫腻。 “之前我还在奇怪,司马光不是一向和你相交甚善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唐奕一震,低声道:“小点声,要是司马君实与我有交往的事情传出去,那这个底就白泄了!” 潘丰心虚地四顾一望,随后又忍不住啧啧称奇道:、 “难怪,难怪司马光把观澜查了个底儿掉,却偏偏没查到这里面有官家的事情;范镇把你在大辽做过的龌龊之事都抖了出来,却唯独没报你拐了大辽王妃!” 唐奕阴狠道:“这叫以毒攻毒!老子帮他们把我摁到最底下,我看你还能怎么样!” ...... 第351章 公道在人心 这章发在这个点儿,是因为过了十二点就是一位好兄弟“陈萌萌”的生日。 就一句话——生日快乐! 多了也不用说了,来点实在的,今天加更,算是生日礼物了吧。 四更,还是五更,看能写多少了。 看书的兄弟们不用谢我加更,谢他吧!在书评区刷个屏,大伙一起热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说心里话,唐奕还真不怕赵允让构陷。 一来,他干的事情没有私心,身正! 二来,赵祯知道他没有私心,有底气! 再者,唐奕无所求! 人活一世,无非“名利”二字。 而这两样儿在唐奕这里,基本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 于名,要不是老师和赵祯逼着,他是不会学儒的,更没想过当官。 所以,你想废了唐奕,要么暗杀,要么把他建立起来的金融大盘掏空。 于利,就更不用说了。以唐奕现有的财富,就算什么都不干,花到大宋都没了,也花不完。 唐奕怕的,是不知道赵允让要干什么。 敌暗我明是最凶险的,所以,面对这个局面,唐奕只能下猛药了! 老子直接触底行了吧?司马光那一箱子帐册就是唐奕给他的!要不以司马光那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小官,想一个月就把观澜商合查个底儿掉?做梦! 连范镇也是自己跳到唐奕这边来的! 范镇不傻,身为大宋驻辽通政使,观澜书院设在大辽的北阁,还有华联铺这几年的动作他能不知道吗?这里面方方面面要是没有皇帝的影子,唐子浩怎么敢这么玩?所以范镇一回国,第一见事儿是去拜赵祯,第二件事就是来拜观澜。 而当范镇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曾公亮,贾昌朝都找过他的时候,更加坚信了唐奕的判断! 那就是,赵允让不惜拿贾昌朝来换唐奕,可见在他的计划之中,唐奕必定是一大阻碍。不然,他不可能这么着急的要干掉唐奕。 那唐奕索性就让所有人以为,他不是个威胁,或者说是废人! 那时候,唐奕这个阻碍没有了,再看赵允让有何动作。总比现在保这个,保那个,最后两眼一摸黑的强。 “大郎要如何应对?”潘丰最关心的就是这一点。 单是谋逆,还真动不了唐奕。但是,再加上结党、屯币、通敌这几条,那就谁都说不准了。 唐奕撇嘴道:“老子通敌,老子还想谋逆,还结党,还操纵民生?你信啊!?” 潘丰把脑袋摇得的直出虚影,“不信!” “那不就得了,这事儿根本就不用解释,大宋的官们,还是有良心的多。” “你快别扯了!”潘丰一甩手。 “这事儿你要是没所表示,光凭几个文臣就想混过去?做梦呢!” “谁说我没有表示?” “怎么表示?” “散财!”唐奕咬牙道。“老子就跟他们玩把大的!” “散财?”潘丰一哆嗦。 这两字儿本就挺吓人的,要是唐子浩说出来,就更吓人了。 ———————— 这次,唐奕没打算拖下去,第二天就上本自辨,不过,依旧是苍白无力。 出奇的,这次没什么人落井下石,大伙儿都心明镜似的,这几条大罪压下来,唐子浩就算全身都是嘴也说不清。 赵祯许是知道这事算是拖不下去了,也没太说什么,照规矩办,令开封府抓人。 命富弼为主审官,开封府、刑部、大理寺、登闻院四衙会审,一切照律法办事。 朝臣一阵默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前些日子还风光无限的唐子浩这就下狱了? 有良心的,开始为唐奕不平,这次那人玩的有点过了。 而这其中,就有包拯! ...... 赵祯刚一下旨,包拯就缓缓出班来到大殿正中。 “臣,反对!!!” 赵祯一怔,万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反对。而且反对的人,是只认理,不认人的包拯。 “包卿家,为何反对?” 包拯深吸一口气,“陛下恕罪!其实,臣也不知道为何反对。” 噗~! 包括赵祯在内,所有人都愣了。 这不是包拯的风格啊?老包什么时候说过没底气的话,干过不合礼法的事情? “记得臣入谏院之时,陛下曾与臣说过,臣是直臣、是孤臣,要守好自己的本份!” 赵祯点头,“朕确有此言。” 包拯闻言深深一揖,“那臣反对的理由,应当就是这个本份了吧!” 百官直翻白眼,老包怎么也开始绕了起来? “臣只是单纯地觉得,做为一个直臣的本份,就是要时刻让自己的君上保持清醒。当所有人,包括陛下都认准一个死理的时候,那直臣必然要出来发声,哪怕只我一人反对,也得让大家都保持清醒。” “......” 众人都不说话了,包拯话里有话,只不过还没挑明罢了。 包拯继续道:“而现在,貌似大伙儿都不太清醒。” “何来此言?” 赵祯激动难明啊,这么多天啊...... 这么多天,终于有一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了,终于有人要拉大郎一把了! 虽然知道这是唐奕算计好的,可是这般死命的把屎盆子把唐奕身上泼,赵祯真有点儿心疼。 “平心而论......”包拯环视众人。 “唐子浩二十有一,虽有绝艳之才,但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把谋逆、通敌、结党、祸民,几条大罪堆在他一人身上,合适吗?” “老夫不管什么证据,亦不知其中玄机。纵然其有错,然这几年朝廷拿了唐子浩多少好处?用其度过了几番危机?” “想想大河天水,唐子浩一捐百万;想想河北数十州吃了唐奕多少粮食;想想沼气积肥给大宋带来多少民利;想想邓州一地因其富庶民安......种种报国之事不胜枚举。今天说他要反,你们信吗?” 很多朝臣此时已经低下了头,唐奕这些年为朝廷做了多少事,大伙心知肚明。 包拯又道:“查,确实要查,这是一朝礼法,不容有疑。可是,在查明之前就把这样一个有功之人缉拿下狱,良心何在?!” 曾公亮打断道:“希仁,此言有失偏颇!缉拿亦是法礼所至,若唐子浩自清无浊,朝廷也自当还他一个公道。希仁一味只谈功,不讲过,倒是有失公允了。” 包拯道:“何为公允?相公嘴里的就是公允吗?” “你~~!”曾公亮被老包顶的一时无言。 他是真不敢跟这位犟嘴,这位爷发起飚来,一点不比唐奕威力小。真急了,老包可是什么都敢说的。 “也不用下狱查办吧?”吴育终于干了一回正事儿,出言声援包拯。 有吴育牵头,一些君子之臣也出班应援。 王拱辰出班道:“臣以为,唐奕有功于朝,大可大方地请来问话,何必缉拿?寒了人心也是不美。唐奕身为范公门生,畏罪潜逃之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随传随到也就可以了。”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殿上朝官十之六七出班附议,赵祯一挑眉头,看向赵允让,“王兄以为如何?” 赵允让眼皮一跳,“臣,附议......” 赵祯嘴角一扬,“那就这么定了吧!” “陛下圣明~~” 朝臣一阵山呼,正要归班,只见殿外内侍进来传话,“启禀陛下,尚书令范仲淹请见!” 众人一怔,范公怎么来了?这是要为弟子出头? 赵祯凝重地长出口气...... “宣!” ...... 第352章 资产拆分 谢谢“灵海听涛”兄弟的万赏! ———————— 范仲淹请见? 殿上为之一肃! 自庆历六年范希文置仕之后,七年!这位隐世之臣七年都没上过殿了。 今天却为唐子浩而来,足见其对这个弟子的看重。 而范仲淹缓步上殿的同时,也是心有感慨,虽只是咫尺之遥,却已七年未来了。 “老臣范仲淹,参见陛下!” 赵祯虚手一抬,“范公,平身吧!” “谢陛下!” “范公,此来为何?” “为唐奕!” 果然......朝臣们虽心知为此,还是忍不住一颤。 “子浩自辨的折子刚刚呈上来,朕已经看过了,范公年世已高,就不用再跑这一趟了。” 范仲淹没有马上做答,而是环视百官。 “老臣是怕!怕要是不来,我那徒儿就要被人送进大狱了。” 范仲淹声音不大,却威仪四方,贾昌朝位列班中,听得脊背生寒。 此时的范仲淹,比之七年前,比之庆历新政之时,更加凌厉,更加锋芒毕露! 众人也都感觉到了这一点,猛然意识到,范希文置仕多年,人虽不在朝,但名声却不衰反盛。不但没淡出视线,反而离官家、离大宋的权力中枢,更近了。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屻无欲则刚! 此时,每一个人心头都浮现出观澜上院之中,范仲淹的住所门前的那对楹联。 原来,新历时的那个范仲淹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无欲无求的范仲淹。 富弼眼见范仲淹眼神不善,柔声道:“范公可安心,陛下已经着令四衙会审,子浩只需配合就是,无需下狱。” “哦?”范仲淹一滞,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结果。但转而一想也就明白了,环揖大殿,“老夫代那孽徒,谢过诸公了!” 大伙儿也下意识地的还礼。 赵祯道:“范公,安心回去吧,朕会还唐奕一个公正的!” 范仲淹摇头,“陛下,言重了!这次确实是那孽徒有错在先。” “范公,何出此言?” “观澜商合终究还是存在的,这一点,他百口莫辨!” “......” 朝官心说,也是,唐子浩能挣钱,挣点够花就得了呗,钱多了也是祸害!那么大的钱,几千万啊! “老臣自辞官之后,一心办学,子浩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想多挣一点钱,好让老臣的观澜书院更加宽裕。走到今天,也是他目空一切所至,怨不得有人诟病。” 赵祯不言,只听范仲淹继续道:“老臣已经训斥过他了。这么多年,老臣也想的明白,平安是福,无波为顺。我师徒二人守着一个观澜书院也就够了,何必再搞风搞雨?” 赵祯一怔,“范公,不可忘国啊!” 范仲淹摇头,“陛下恕罪,就容老臣自私一回吧!” 说着又道:“国事,已经离臣很远了。” “......” 赵祯无言。 就见范仲淹从怀中取出一扇本折子,“早些时呈到陛下面前的,是唐大郎的自辨。而此折,是老夫刚刚逼着他写下的。算是最后的辨驳吧!” 说着,就把折子递到内侍手中,呈到赵祯面前。 赵祯打开一看,手一哆嗦,折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范仲淹也不管赵祯的反应,“陛下珍重,老臣告退!” 说完,大步出殿。 一众朝臣心说,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赵祯猛的捡起地上的折子,用力一甩,直接甩到了堂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正砸在赵允让脸上。 “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说完,赵祯再一次拂袖而去。 为了唐子浩的事儿,赵祯已经甩了两次脸子了。 赵祯一走,曾公亮捡起折子看了一眼,虽脸色凝重,眼中却是笑意难掩。 递给贾昌朝,贾昌朝一看,递给赵允让,并微不可查的一叹,“赢了......” 赵允让缓缓翻开折子,那上面,写的是观澜商合的拆分计划。 唐子浩彻底放弃观澜商合,并按各家股分占比,把自己的那份拆给了曹、潘、王、杨四家; 自己的生意也都出让: 华联是以四十万贯的低价,出让全股于曹家; 严河坊作价三十万贯,让于潘家; 回山街市,五十万让于王家。 这还不算完,折子后面还附上了曹、潘、王、杨几家的声明。 几家怕是也吓破了胆,直言,观澜商合的生意彻底脱离观澜书院,四家也不再合股经营。除了在建的通济渠,其他观澜生意将在近期拆分各自经营,还一并归还了官粮转运的粮权。 赵允让就算城府再深,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赢了!? 何止赢了,这是大赢! 观澜一拆,还何足惧哉!? ———————— 此时,桃花庵中。 曹佾心里没底道:“他们能信吗?” 唐奕翻着白眼道:“有什么不信的?这事闹的这么大,根源就是观澜商合,朝廷肯定会派专人来监督咱们拆分资产。到时候,白纸黑字一落定,还有什么不信的?” 潘丰道:“他就猜不出来,咱们玩的是一手暗渡陈仓?” 唐奕摇头,“应该猜不出来。” “为什么?” 唐奕很想说,因为赵祯这个“影帝”演的太特么真了,就跟真的失了观澜这一臂一样。 但是,那是皇帝,不能随便拿来说笑。 “因为价格!”唐奕凝重道。 他的生意哪一项不能坐价千万? 转头看向曹佾:“要是我真把华联做价四十万卖给你,你还能还我?” 呃..... 曹佾还真得琢磨琢磨,这个便宜占的太大了,谁不动心? “问题关键就在这儿,有人监督,咱们的契做不了假。要是我按正常价来卖,还有回购的可能,他可能还要怀疑一番。但是,这么低的价格,几乎就是白送,没有人会傻到有了契约还会还给我。” 这其中有一点,是赵允让算计不到,也是唐奕唯一依仗的。 那就是,赵允让不知道,观澜商合幕后真正的大老板是赵祯,曹潘王杨几家,包括唐奕,都只是打工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唐奕才大大方方地把观澜折分了,不怕曹潘几家贪了他。 贪了唐子浩的,就等于贪了赵祯的,曹潘他们几家敢吗? 而赵允让正是不知道这一点,才会相信观澜真的拆开了,唐奕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吧.....”曹佾出声道。“这里面就算是没有官家的因素,到最后,我也会把生意还给你,你信不?” 唐奕白了他一眼,“信!” “为啥?”潘丰瞪眼道。“我跟他认识几十年了,我都不信!” 唐奕道:“因为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还给你们!” “......” ...... 第353章 挂了五年的残诗 观澜现在除了通济渠疏导工程,各项生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拆分的。而且,观澜的中期目标已经明确,除了支撑通济渠改造,余钱全部投入到华联仓储和酒业协会的扩张。 所以,唐奕现在不怕拆,而且,拆完之后三五年内,外人想查都查不出什么端倪。 曹佾四下看了看有些简陋的桃花庵。 “只是,委屈了大郎了!还要背着一个恶名,在这种地方住上好长一段时间。” 唐奕摆手道:“这个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这不是挺好吗?” 曹佾和潘丰对视一眼,皆未说话。 唐奕这段时候确实不容易,又要应对朝中变局,还要强装镇定。毕竟他现在是几大家子人的主心骨,只有他稳得住,大家才稳得住。 “以后,桃花庵也要少来了。“ 曹佾点头。 “官家让我给你带个话。” “什么?” “委屈你了!” “靠!”唐奕往后一仰,“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官家还说让你放心,正好通过此事,把曾公亮、贾昌朝等人都换下去,文彦博、唐介可以回来了。且杨文广回到西北主事,庞籍、丁度也将回朝。争取年关之前,再把陈执中和宋庠也调回京。到时,咱们就不会像再这般被动了。” 唐奕一皱眉,心道,也真是难为赵祯了。 为了让他安心,连这些最不应该说的人员调动都和他通气,足见赵祯对他的关心。 不过,确实这段时间,赵允让明显胆大不少。主要原因,还是亲唐的官员在中枢势单力薄所至。放眼朝堂,真正能为唐奕说话的,就只有一个富弼了。 但,有些人想走......? 唐奕突然出声,“留着贾昌朝!” 曹佾疑道:“为什么?今日局势全拜他所赐,还留着他?” 唐奕道:“总比上来一个我们不知道底细的强吧?” 曹佾一怔,立刻明白了唐奕的意思。 贾昌朝已经是一颗明子了,留着他,确实比不知道从哪儿还会起是非要强得多。 而且,曹佾太了解唐奕了,把他坑了个底掉,老贾想拍拍屁股就走人?哪有那么容易? 又交代了一下观澜以后的运作,唐奕把二人一直送到汴河大街的街边,呆愣愣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良久未动。 ...... 事情虽然是按照唐奕的设计在发展,但是,以唐奕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里不憋曲那是假的。 单就街面儿上,见了唐奕恨不得绕道走的百姓就知道,他现在是过街的老鼠,人人惧而远之! “操他大爷的!” 断了唐奕的官路,他可以不在乎;拆了他的观澜商合,早晚也能聚回来;但是,毁了唐奕的名声,这可就很难再挽回了。 别说是把名节看得比命还要大的大宋,就算在后世,让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那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啊! 唐奕恨恨地望了一眼斜对面的汝南王府,“老匹夫,这个场子要是不找回来,老子就不姓唐!” ...... “唐家哥哥不是最洒脱的吗?怎么这点龌龊小事就动了真火呢?” 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正是萧巧哥、君欣卓两个俏丽的身影。 时值四月,桃花庵的桃林正是抽芽落花之季,遍地的粉白花瓣映衬着两个窈窕身姿,不知道为何,唐奕只是看了一眼,心情一下就好了不少。 唐奕撇嘴揶揄:“你唐哥哥我最是记仇,你不知道吗?” 萧巧哥嫣然一笑,“还真不知道哩。” 无奈地看了眼君欣卓:“那巧哥以后可要小心了呢,万不能得罪了哥哥。” “知道就好!”唐奕嘿嘿笑着随她们往回走。 走到门前,唐奕一顿,“这牌子怎么还立在这儿?” 来时都没注意,门前一块略显陈旧的长牌,依旧挂在那里,而上面只有三句诗: “桃花坞外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 没了。 这还是好几年以前,唐奕恶搞的那几句诗。 不由自言自语道:“这都挂了有四年了吧?” “五年又一个月。” 门里,一个脆亮的声音猛然响起。 只听声音,唐奕就知道,是董靖瑶。 唐奕轻笑道:“记得还挺仔细。” 董靖瑶走到近前,也看了眼那半阙诗,低头不接。 “最后一句是什么呢?”萧巧哥俏生生地歪头问道。 唐奕正要说话,却闻董靖瑶抢先道: “没人知道最后一句是什么,可能只有刘公子的那一句补的最合意境了吧?” 唐奕眉头一皱,又要说话,特么又被人抢先了。 只闻: “靖瑶姑娘缪赞了,那也只是当年一时兴起之作,算不得佳作。” 不是那个刘几刘之道又是谁? 刘几来到近前,先和董靖瑶打了招呼,看到萧巧哥和君欣卓不禁眼前一亮,“这两位娘子是?” 唐奕翻着白眼,把身子转到一边。对于这个刘几,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那么烦。 待董靖瑶向刘几介绍过萧巧哥和君欣卓,萧巧哥不禁好奇道:“刘公子填的最后一句是什么?” 刘几一笑,谦虚道:“拙作,不提也摆。” 可是,那得瑟的神情却出卖了他。 果然,不等萧巧哥追问,他自己已经忍不住卖弄了,“岁过三秋染明前。” 萧巧哥略一沉吟,喃喃念道:“桃花坞外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化仙人种桃树,岁过三秋染明前......” 念完,无声摇头一笑。 “怎样?”刘几一脸希冀。“可还入姑娘的眼。” 萧巧哥抿然道:“确是极好的。” 刘几闻言,又是一阵得意。 可是,对萧巧哥最是了解的唐奕从她的表情就知道,口不对心,根本就没看上刘几那句酸诗。 刘几得了赞扬,自然更是欢愉。 “这要得益于唐兄的前三句留的妙啊!学生第一眼看见这前三句,心中立马就有那最后一句浮现而出,当真是投缘的很。” 萧巧哥不接,看向唐奕,“唐哥哥必定也有最后一句的吧?” “妹妹,还是别费心了。”董靖瑶哀怨地看了眼唐奕,插话道。“我们桃花庵为了这三句诗,连名字都改了,却依然不能从唐公子这里问出那最后一句。” “想来,唐公子是不想与我等分享的......” ...... 第354章 桃花庵歌 不得不说,董靖瑶在这三句诗上还是有些怨言的。 半阙郎,留诗只半阙,这是开封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唐奕这些年虽与桃花庵关系密切,却也从未透露过三句之后的那最后一句到底是什么。 也许,正如别人猜测的那般,唐子浩并无才名,半阙作来容易,整首却没了那个本事吧? 其实,这也是唐奕这么容易就被人把名声搞臭的原因。 唐子浩是个另类,可能是开封城中,唯一一个不以才名立足的名人。 在唐奕身上有很多标签:疯子、狂人、商业奇才,可偏偏最得人心的“才子”二字与之绝缘。虽有名师教导,却给人不思学进的印象,对待文学的态度亦是十分轻佻。 留诗只半阙,这可不是什么褒奖之意,恰恰说明了,他对文学的轻视与玩乐之心。 萧巧哥听了董靖瑶带着几分怨气的说辞,不禁莞尔一笑,“我认识的唐哥哥,可不是不与人分享的人呢!” “对吗?” 说完,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唐奕,让唐奕一阵无语。 “又要来这一套,再骗一个下阙?” 当年在大辽,以为是分别,萧巧哥问唐奕那首《玉青案》的下阙,唐奕一时激动,就给她了。 不想,根本就没什么分别,这小丫头早就想好了要逃。 董靖瑶闻言一滞,萧巧哥得过唐子浩的下阙诗? 刘几见那美艳小娘只对唐子浩秋波连传,未免有些吃味,“唐兄,若有佳句何必憋着?拿出来吗,也好让我等见识一番。想唐兄该不会是压根只有三句吧?” 萧巧哥秀眉微皱,这回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了。 没好气地的横了刘几一眼,“唐家哥哥想作便作,不想作,又何必非要拿来给别人品头论足?公子这般处处心存心攀比,可是落了下乘了呢!” 刘几脸色一阵青白,没想到,这轻轻柔柔的小姑娘翻起脸来,言语是这般犀利。 一时无言之时,只见唐奕嗔怪地拍了一下萧巧哥的额头,温怒道:“什么时候用你出头了?” 萧巧哥吐了下舌-头,乖乖地低下了头。 “见不得别人在唐家哥哥面前耍威风吗!”说着,又斜眼瞪了刘几一眼。 唐奕也玩味地看了一眼刘几,之后笑着对萧巧哥道:“去,取笔墨来。” 萧巧哥一喜,轻快地跑进庵中。 不多时,竟费力地搬出一张小几,然后点水研磨。 刘几更是醋意横生,心说,这位名声已然臭街,凭什么装的跟什么似的? 但是,发酸也没用,只能吃味地看着明艳少女专心给唐子浩研磨,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待少女把大毫粗笔递到唐奕手中,他依然在心中腹绯,倒看你能把最后一句添成什么样! 唐奕立于牌前,也不迟疑,笔走龙行,在那三句诗后直接落笔。 ...... 身后诸人都是神情一紧,萧巧哥一瞬不瞬地盯着看,口中又是喃喃念出声: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最后一句是“又摘桃花换酒钱”? 不单是他,董靖瑶与刘几此时也是心绪难平。 董靖瑶是感慨,这首挂了五年的残诗,终于补全了。好与不好都是其次,终究是出自唐子浩之手。 只不过...... 董靖瑶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萧巧哥,这下阙却不是为了桃花庵而作。 刘几一看最后一句是什么‘又摘桃花换酒钱’,已经在心中鄙夷了。 四句连在一起皆是无病呻吟,完全没有实际的意境,虽然和前三句契合,但这一句填的,还真不如他的那句“岁过三秋染明前”呢! 可是,还没等他开始得意,唐奕竟笔下不停,继续写道: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靠!! 刘几差点没骂出声,不是四言诗?这还有下文? 谁也没想到,“半阙郎”在桃花庵留下的三句诗,后面不是一句,而是很多句! 谁也没想到,唐子浩会在五年之后,才在这个时间、这种心境之下,突然把那半阙诗补齐。 ......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显者趣,酒盏花枝隐者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 无花、无酒、锄、作、田! ...... 五年前,唐奕因这首《桃花庵歌》与当时的情景不合,才只写了三句。后来,不论董惜琴和董靖瑶怎么苦求,也不道出全诗。 但是如今...... 这首《桃花庵歌》却正合了唐奕现在的处境。 借诗讽今,唐奕这是明着告诉赵允让那帮人,什么功名利禄,在老子这儿,就是个屁! 宁可老死花酒之间,也不愿躬身车马前。 车尘马足非我所愿,酒盏花枝谓我所求。 虽一在天上一在地,却是彼为碌碌我为闲。 无甚不可, 无甚可! “好诗!” 待唐奕写完,萧巧歌忍不住欢声大赞,更是情不自禁地靠到近前,扯着唐奕的衣袖,“小妹就知道,唐哥哥一定有佳句的呢!”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这世上的人都只道唐子浩是唐疯子,又有几人能懂他眼中的大义、心中的坚持,和性子里的洒脱不羁呢? 唐奕痛快地长出一口气,心道,老唐啊,反正咱们是“一家子”,谁用不是用呢?就先让我痛快痛快吧! 把大毫毛笔直接往地上一扔。 “痛快!” 回头横了一眼刘几,一言不发的在萧巧哥和君欣卓的簇拥之下,转身进了桃花庵。 放在以前,刘几敢这么挤兑唐奕,不大耳刮子扇他,唐奕就不是唐奕了。 可是,经过这次波折,唐奕反而沉稳了不少。 像刘之道这种酸秀才,你就算扇了他,又有什么意义? 好吧,主要还是,扇他没什么成就感! 况且,这首《桃花庵歌》也不是为了和他置气才补全的。 唐子浩在人前第一次补了下半阙,要是没点儿作用,那还写来何用? ...... 第355章 玩舆论 桃花庵前挂了五年的“三句桃花”有下文了! ...... 这在开封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事,甚至比唐子浩犯下的那些龌龊更加的引人注目。 大宋朝奇葩就奇葩在这里,任何事情,只要不是亡国、侵地的大事儿,就没有什么比一首悬了五年之久的残诗更能点燃人们的激情。 这是文潮风雅的时代,唐奕就算作出花儿来,那也只是市井八卦,跟文雅的诗句、名词是没法比的。 短短几日,开封大街小巷、酒肆、茶舍,无处不在谈论唐子浩的这首《桃花庵歌》。 而曹潘几家一看唐奕弄出这么一首自比隐士的诗来...... “这是个机会吧?” 曹佾点头,“确实是个机会。” 王咸融道:“你们说怎么办吧?反正这口气大郎咽得下,我老王也咽不下!” 曹佾一咬牙,“华联各铺、酒坊、酒楼、曲厂、回山街市,放假十天,每人发一贯酒钱,把人全给我撒出去!” 曹佾这是发狠了。 潘丰一听,猛一捶桌案,“得勒,早就该动了!我把家里的仆役佣工、丫鬟婆子也都撒出去。” 王咸融乐了,“我家守忠的御前侍卫们也该放个假了。” 玩舆论? 我们是你们的祖宗! —————— 唐奕手下的那些生意要是放假十天,会是什么效果? 开封半个城都得停摆! 别说华联铺现在掌握着开封三分之一的民生百货,光酒行停业十天,百姓们想买酒就成了问题,酒价最少得飞涨五成。 而这些,都还不是主要的。 华联仓储和酒坊、酒楼、曲厂的用工,加在一块儿得有几万人,再加上御前的侍卫营、各家的佣工,这得多少人? 把这些人撒到开封的大小酒楼、茶舍,那得是多大的声音? ...... 春暖风轻,午后的艳阳撒在开封城,让每一个角落都透着慵懒。 秦家瓦子里面已经是人满为患,开封的闲人们一边看着杂戏百艺,一边品着豆蔻香茶,一边儿还议论着现今城里的新鲜事儿。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啧啧,都说唐疯子是浪得虚名,半阙郎也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幌子。现在都闭嘴了吧?原来人家是有真本事儿的!” “可不,前四句桃花叠句,由远而近,把桃花庵那一方景致描述的跟就在眼前一样。谁能想到,三句桃花后面跟的不是一句,却是许多句。且意境之高绝,气冠当代啊!” “其实,柳七公就曾说过,三句桃花可能只是一个铺垫,真正的绝句还在后面呢!” “柳七公这算是点出来后面不止一句,可是,谁也填不出符合那三句桃花的句子啊?” “唉!”有人叹道。 “可惜了唐子浩的才学。有惊世之才,却无服人之品,这么好的文采,却是个泼皮无赖的性子。” 有尖脸儿汉子不服了,“切,你知道个屁!” “怎地?” 说话那个被骂的一滞,辩白道:“现在城里传的那些事儿,还不都是他唐子浩做出来的?”、 “是他做下的不假,可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咦!”众人一惊,“那是怎么回事儿?” 那尖脸儿的来了精神,“跟你们实说吧,我有一表哥,就在华联铺做帐房。对于唐子浩和将门几家的那事儿,还是有所了解的。” “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那大兄说了,这次是有人蓄意重伤他们东家!” “......” 众人一震,细想之下,还真有些蹊跷。 唐子浩在京里这么多年了,一直是小打小闹不断,却从没像这段时间一般,一下子冒出这么多诟病之言,连多年前的事也都被翻出来了。 这要是没人刻意操纵,谁信啊? “可是,他屯币千万、戏耍宰相、掌掴朝臣的事,总不会是假吧的?而且,他去年带人冲了张尧佐的府宅,可也是光天化日所为,很多人都看着呢!” “就是,张尧佐都出来做证了,都是真的。” 尖脸汉子左右看看,见旁桌也都围了上来,更是得瑟,“你们这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唐疯子有钱不假,家资千万也不假。可是,我表哥说了,人家根本就没屯币祸民那一说。” “知道唐疯子拿钱干什么了吗?” “干什么?” “知道北边儿在修的通济渠吗?” 有人撇嘴道:“这谁不知道,朝廷要花大力疏通南北,这是造福万民的大事。” “狗屁的朝廷!修河的钱朝廷一分没出,全是唐疯子倾家财之力干起来的。” “真的假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近千万贯的大工程啊? “当然是真的!”尖脸儿汉子立着眼睛。“我表哥是华联的大账房,华联和唐疯子的钱都去了哪儿,他还能不知道?” “而且......”汉子见人越聚越多,卖了个关子。 “据说,当时定下的章程是唐疯子出钱,朝廷出工、出地,合力修通通济渠。可是,曾相公和韩相公起了贪念,一张嘴就管唐疯子要修成之后得利的六成份子,唐疯子哪能干?这才有了戏耍宰相之说。” 大伙儿哄的一声议论开来,“这么说来,曾、韩两位相公也不地道啊?人家拿千万贯修河,他们却想要大头儿?” “就是,出工出地?河地值什么钱?出工更是容易,一句话的事儿,就让各州出役了。” 有人又道:“可是,他和张尧佐的过节总不是假的吧?冲了人家的府,打残了人家的儿子,还在大殿上甩耳刮子。” 那尖脸汉子撇嘴道:“所以说,你只知其然嘛。” 说着,汉子伸出两根指头,“两件,这其实是两件事儿!” “知道为什么冲了张府吗?” 大伙儿不耐烦道:“快说,快说!” 尖脸汉子嘿嘿一笑,知道再拖就要犯了众怒,直声道:“话说,这是张俊臣有错在先。传说,是他为了董惜琴,差点没把唐子浩手下的一个护卫打死。唐疯子为了给护卫报仇,冲了张府,废了张俊臣。” “护卫?”大伙儿一怔。“他身边好像就一个护卫吧?” 有人附和,“对,就一个黑脸大汉,我见过。” “怪不得,有一次在街面儿上见到那黑汉是让个俏小娘搀着身,原来是受了伤。” “那俏小娘就是董惜琴吧?” “说远了,说远了!接着说张家和唐疯子的恩怨。” 那尖脸汉子见楼要歪,出声把众人拉了回来。 “至于那个殿上掌掴,也是真的。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护卫,而是为了曹家的老二,曹觉!” “曹老二?涅面小将军?” ...... 第356章 大宋说书人 现在的曹老二与狄青家的狄老二狄咏,并称大宋两个“人样子”。 当然,狄永继承了老子的优良基因,帅到没朋友,负责颜值。 曹老二则完美地复制了狄青从一个“贼配军”,到大宋偶像的崛起之路。 甚至,比狄青当年,更加的耀眼。 而曹觉曾经是开封第一的纨绔,此番浪子回头,加之他身为将门贵胄却以涅面铭志,更添加了几分传奇色彩。 所以,现在一提曹觉“涅面小将军”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看热闹的一说,是不是曹觉? 尖脸儿汉子立马拍案点头,“正是!” “曹家老二自贱身份,面涅从军,为了重拾先祖荣耀,可谓真男儿!” “广南一役,他所在的邓州厢营以一敌十,大败侬智高精锐,全营五百捍将战至只余一十九人,仍死志杀敌。其威名在广南已经传疯了,被称为是当世第一军!” 大伙儿面面相觑,“这还真没怎么听说,只知道曹家老二在广南立了功,原来还有这般惊人之举?” “那是当然,现在把观澜书院搅得不得安宁的那个独臂教谕知道吧?” “听过。” “那就是原来邓州营的营头儿,现在绰号‘独臂阎王’!” “原来如此!”众人听的更是新奇。 大宋虽不重武人,但是能给国人长气势的军伍还是受人尊敬的,狄青就是个例子。 尖脸儿汉子一看大伙兴致更高,面容猛的一苦,悠然一叹,“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邓州营英雄无双,曹觉九死沙场,刚一回朝之时,却有人看不得曹家将星再起,不但没得着功,还被下了狱!” “谁人这般颠倒事非?”一众吃瓜群众已是情绪激荡,拍案而起。 忠良获陷,哪有不怒之理? 尖脸儿汉子道:“还能有谁?正是贾昌朝、曾公亮、张尧佐为首的一众文臣呗。” 大伙儿一滞,原来那些所谓良相还有这般龌龊之事? “奸相!”有人猛然怒道。“此等奸相,我大宋之祸也!” 尖脸的撇嘴附和,“可不,当时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为曹觉说话,唯独一人尔!” “谁?” “邓州唐子浩!”尖脸的声形并貌。 “传说,邓州营当年就是唐子浩帮着独臂阎王训出来的。那一营都是他的兄弟旧识,如今无功不说,反而获罪,唐疯子哪忍得了?当然要为邓州营出头。” 众人一听,知道高潮之处来了,都屏住呼吸,认真听那汉子细讲。 “唐子浩当时为了救曹觉,带着邓州营一十九位壮子殿外请见,官家准了。” “上殿之后,二话不说,你们猜怎么着?” “再卖关子,某家撕了你这鸟厮的巧嘴!” “别别,别急嘛!” “唐子浩二话不说,直接让邓州营将士脱衣服。” “脱衣服?这倒是新奇!” “除衣卸甲,一十九条猛武大汉赤膊相见,登时满堂皆惊。” “就见他们人人前胸之上,就没一块好地方,一道疤捋着一道疤。”、 此时“听书”的众人,有感性一点儿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那哪还能有好?五百战五千,只活十九,想都想不出得是多么惨烈。” “这还没完呢!”尖脸汉子就好像当时就在朝上一般,说的绘声绘色。 “只闻唐疯子一声令下,向后转!” “你们猜又怎么着?” “怎么着?”有人已经急的不行了。“后背亦是疤痕密布?” “错!” “一十九人后背未着寸疤,光鲜如常。” 所有人为之一滞,半晌才反应过来...... “好!” “好!” 有人带头,紧接着秦家瓦子里就沸腾了,大伙儿都跟着高声叫好。 “这些个才是真汉子!” “男子汉大丈夫,有去无回,一往无前,这才是咱汉家的英雄!” 尖脸儿的又道:“你们说,就这样铁骨铮铮的好汉,张尧佐等人还要构陷,以唐子浩重情重义的性子能容得下他们?当时就大耳刮子招呼了。” “打的好!” “对,打的好!......” “也就唐疯子有这般胆量,这般气势!这种陷害忠良的奸佞,就应该大耳刮子猛扇。” ...... 群情激愤也不过如此了,秦家瓦子已经炸锅了,连台上演杂剧的都演不下去了,因为根本没人看了。 台下角落里的一个短须中年人向台上使了个眼色,台上的戏把式们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后台。 至此,整个瓦子都成了那尖脸汉子的主场,所有人都听他一人讲述。 而那短须中年人看了一眼那尖脸儿汉子,对同桌而坐的另一虬髯大汉道:“你们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宝’?得亏没在我秦家对面儿开场子,要不,非让他挤兑死!” 若有熟人一眼就能认出,短须中年人同桌的正是潘丰。 潘丰低头抿着茶汤,“以前是个跑江湖的说书匠,后来到了邓州走不下去了,认几个字儿,就投了咱们的酒坊。” “啧啧,端是一张巧嘴啊!让给我怎样?某专门给他开个场子说书。” 潘丰一笑,“行啊,但要等过了这阵风。” 中年人闻之一笑,“那就说定了。这几天也别让他挪窝儿了,就在我秦家场子呆着吧!回头我再物色两个说书的,跟他换着班儿来。” 潘丰一拱手,“那就先谢过秦兄了!” “客气了不是?唐大郎那是咱商户的脸面,哪能就这么让他们压下去?” 潘丰抿然一笑,没有说话,又看向那尖脸儿汉子。 要问大宋朝掌握舆论走向的是谁,那应该就是这帮说书的,还有各大酒楼、瓦子、勾栏场子。 而唐奕他们手里什么最多?当然是酒楼、瓦子。 别忘了,唐奕他们还有个酒业协会呢。开封城里只要有酒的地方,就有自己人,想跟咱们玩舆论? 分分钟让玩臭你! ...... 场中那尖脸儿的还在继续。 而有人听到唐子浩为曹觉鸣不平,不禁不解道:“可是,我怎么听说,曹老二和唐疯子关系并不好吧?前几年,曹老二没出京的时候,两人还在桃花庵前差点打起来。” “你知道个屁!”这回都没用尖脸儿汉子出声,就有人反驳道。 “那曹家和唐疯子都好成什么样儿了,那时候两人还都是半大小子,顶两句嘴,能算得什么数?” “这么说来,唐疯子别看人狂一点,但是对兄弟、手下还真是够意思!” .“切~!何止够意思?”有人道。“随便拉一个华联铺或者酒行的伙计问问,在唐子浩手底下做工,哪一个亏着了?” 有人深以为意地点头,“这倒是真的,出来卖力气的,谁不想进唐子浩的买卖?给钱多不说,年节还有额外福利。” “要说,这帮官面儿上的人也真不是东西,把唐疯子都逼成什么样儿了?” “可不,这么一个忠义之士,愣说人家谋反结党,把人都逼到住窑子了!” “不管怎么说,唐疯子还真是个人物,若换了别人,怕早被压趴下了。看看人家那心境,此等逆境还能作出《桃花庵歌》这样的洒脱之句!” 不见五陵豪杰墓, 无花无酒锄作田! ...... 第357章 不是想过就过得去的 今天可能只有两更了,极度不舒服,歇一歇。 另外,最近光顾着码字和构思,根本没时间回复书评,也没时间水群,大伙儿见谅! —————————— 像尖脸儿汉子这种霸场子说八卦,揭露唐子浩被构陷事情始末的情况,可不只秦家瓦子一家。 开封七十二家正店、千余家脚店、大小瓦子、勾栏百余处,更别说青楼、妓寨、粉头儿窝子,几乎处处都在上演这样的戏码! 与此同时,那首《桃花庵歌》亦传到了宫里。 赵祯看后,吓了一跳,这句诗可不像是随便写写就能写出来的。 这得有心境,也得有决心啊! 唐大郎不会真的但愿老死花酒间了吧? 而在汝南王府中。 赵宗懿拿着下人抄回的《桃花庵歌?,摇头轻笑。 “这唐子浩还真是个混不吝的狂人,都这般境地了,却还有心诗酒风流、花下醉醒!” 赵允让看了一眼那诗,“可惜了,一代奇才,却不能为我所用。” 赵宗懿则道:“即不能用,就要除之以防后患。下一步,父王要如何打算?是否借此良机,一举将这个唐子浩......” 说到这儿,赵宗懿顿了一顿。他当然忘不了唐奕那一巴掌,只想除之后快。 “大理寺和刑部,咱们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只要堂审之时,留堂晚一点,让唐疯子在衙门里住上一晚,出点状况,死的不明不白,还是不难的。” ...... 赵允让略一沉吟,缓缓摇头,“急不得!” “此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能逼得太急。” 赵宗懿不解道:“这是为何?” 赵允让一叹,“因为那个位子毕竟还没到咱们手上啊!” 纵然除掉唐子浩意义重大,但是,赵祯毕竟还是大宋的皇帝,朝中耿直中正之臣还是大有人在的。若是做得太过,把赵祯压得太死,逼其反噬,对谁都没好处。 “物极必反、月满则亏,此事不能再折腾下去了。” “包拯等人的反弹已是先兆,且近几日坊间对唐子浩的风评也开始扭转,为防有变,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赵宗懿不死心地的急道:“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唐疯子?” 赵允让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要学会忍耐!老十三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得势的。此番已是大胜,不但断了唐子浩的前程,更是把他的观澜商合拆的七零八落,够了......” 赵宗懿面色一暗,知道父亲心意已决,亦不再废话。 “那接下来?” “卖官家个好儿,让贾昌朝自请外放吧!” 说完,行至窗前,默然远望。 “但愿......只折一个贾昌朝!” 赵祯的反弹在所难免,只看凶猛与否了。 如果只走一个贾昌朝,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 弹劾唐子浩的事情折腾了这么长时间,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汝南王已经想着该如何收拴残局了。 可是,在桃花庵的唐奕,又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轻松地把这关给过了呢? “唐家哥哥是故意的!” 萧巧歌虽只有十六岁,但从小生活在权贵之家,对唐奕的那首《桃花庵歌》又怎能不看得通透呢? 唐奕歪着身子半躺在塌上,端着茶碗横了萧巧歌一眼。 “就你心眼多!你看君姐姐,即使知道,也不拆穿的。” 君欣卓白了他一眼,“别拿我说事。” 萧巧哥则抿嘴道:“小妹开始只当是面子大,求了唐哥哥,才有了下阙桃花诗。可是,想明白之后才晓得,就算没有小妹,唐哥哥也会补上那诗的,自然心里有些气闷吗!” 唐奕哼的一声笑了,不承认道:“这可是冤枉我了,本来就是让他们压着的,何必要弄首诗出来呻吟叫屈?你可以在宋辽两朝打听打听,除了你们两个,谁还能从我唐奕嘴里抠出下阙来?”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反倒君欣卓和萧巧哥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 “还好意思说,一首词送了两个人,当真无耻呢!” 呃...... 唐奕一窘,当初一首《玉青案元夕》先送了君欣卓,说是给她写的。结果,从大辽临走之时,又送了萧巧哥。 如今,二人朝夕相处,又怎会不知道他一词两用的丑事? 唐奕尴尬地咧着嘴,“这次真的是看你的面子才写的,你要相信我!” 萧巧哥低头调茶,嘴角上扬,露出一排贝齿。 “狡辩!” 唐奕不接,显然心虚。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下阙?就不怕我真的就只有那三句,对不下去,下不来台?” 萧巧哥笑的更是灿烂,歪着脑袋得意道:“我就是知道!” “一个连大辽朝王爷的亏都不肯吃的人,怎么会让一个酸秀才比下去呢?” 唐奕深以为意地点头,“这倒是真的。” 君欣卓闻言又白了他一眼,插话道:“所以,大宋王爷的亏,你也肯定不会吃喽?那首《桃花庵歌》亦只是个开始吧?” 好吧,唐奕让这两个女人给绕进去了。 “君姐姐,你要注意了,可千万别跟巧哥学出个玲珑心思,女人还是笨一点儿比较好!” 萧巧哥和君欣卓不接他的玩笑,反而凝重道:“我们是想劝唐哥哥的。” “劝我什么?” “不是来人传信了吗,那个贾昌朝已经上表认错,明言报你谋反之事有失偏颇。朝廷的调查现在也只是走个形势,贾昌朝更是请求自贬谢罪。这一劫没伤筋骨已经是万幸,唐哥哥为何不就此隐匿,静待时机呢?何必与那些龌龊之人斗气?” 萧巧哥很清楚,唐奕是不能就这么就算了的。但是,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现在就暴起反击,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借着《桃花庵歌》扭转的名声,养精蓄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姥姥!” 唐奕瞪着牛眼,差点没蹦起来。 “把我踩的狗屁不是,他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做梦吧!” “既然他们已经开了头儿,那就别怪我玩的脏。小爷不说停,这事儿就没完!” ...... 唐奕现在别看被压的挺惨,但是,正应了那句老话,光脚不怕穿鞋的。 心里这股邪火不撒出去,唐奕连觉都睡不好。 就算不把赵允让烧成灰,也得把那些枝枝蔓蔓给他燎光。 ...... 第358章 民愤 这几日,政事堂人心惶惶,谁都知道,刚回来没多久的贾相公应该是呆不长了,而何人继承这个副相的位子,才是各方所关心的。 贾昌朝倒也看得开,整件事上,他就是个牺牲品,现在只不过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罪己请放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赵祯虽然还没批复,但也不过是在等刑部和大理寺那边出个结果,将整件事情定性之后,方能明正言顺地把他踢出中枢。 那日与汝南王一会之后,他曾与汝南王又见过一面。 对于这个即将失势的宰相,汝南王不但并无疏离,还特意询问他的意见,何人可接其职? 贾昌朝沉吟良久,“韩琦吧!曾公亮太软,需要一个凌厉之人佐之。” 汝南王暗暗点头,把韩琦这个三司使扶到参知政事的位子,其实并不难。放眼朝堂,文彦博下去只一年,庞籍还在西北主军,有资格接此高位的,也就一个韩琦了。 ...... 富弼主理的三衙会审,此时却是不急了。 还唐奕一个清白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这个“清白”无论怎么挽回,也是打了折扣的。 民间风评倒还好说,唐奕此番最大的损失是官途自行封闭。就算谁都知道他是冤枉的,但是,官场法则如此,这个污点算是蹭上了,这辈子也洗不掉了。 此时,不论赵祯也好,富弼也罢,亦或是赵允让、贾昌朝,所有人都以为这阵邪风算是过去了,所有人都在暗中较劲,安排“后事”。 只有唐奕压着邪火,默然冷笑。 “这事儿想就这么过去了?” “还真过不去!” 就算满朝文武想过去,开封百姓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过去! 一连十天的舆论引导,生生把唐疯子这个狂逆之徒,掰成了忠义两全、仗义疏财、为国为民的大宋良心。 而一向在人们心中是贤臣良相的曾公亮、贾昌朝、韩琦、张尧佐等人,瞬间成了祸害忠良、扰乱朝纲、藏污纲垢的过街老鼠。 百姓们可不管什么礼法、政治,百姓只认一个“理”字,而且还是情理的“理”。 唐疯子纵然有逾越、狂妄之嫌,但这是事出有因,人家是为了救忠臣、护家将、鸣不平! 这哪里有错? 大宋不缺“愤青儿”,而且大宋的愤青儿们可不是后世那些只会当“键盘侠”的货色,他们发起疯来,那也不叫愤青儿,叫——民愤! ...... 富弼那边还没出结果,开封百姓们的舆论风潮就已经起来了。 而且,谁也没想到,这阵风会这么大,这么猛! 这一日,贾昌朝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来,准备早朝列班。只不过,还没出家门,就差点被熏死过去。 贾府门前臭气熏天,也不知是哪个泼皮无赖半夜在老贾门前泼了粪,门上更是让人大字涂刷:“奸佞小人、陷害忠良!” 贾昌朝差点没晕过去,气的破口大骂:“谁?谁人坑害于人!?” “巡夜禁军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有人在宰相门前生事?”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贾昌朝哪里忍得了?连误了早朝都不管了,派家仆直接去把当夜负责巡街的禁军管事叫来。 贾相公就算不查出是谁干的,也要禁军给他个说法。 可是,本以为叫来的最多是个禁军的营指挥,没想到,来的是王守忠这个殿直。 而且,王守忠来了之后一点都不慌,还没等贾昌朝质问,自己就先开口了。 “相公,急也没用,我殿前侍卫负责巡夜不假,可也做不到面面具到。总不能在各家朝官门前专门蹲守吧?” 贾昌朝鼻子都气歪了,“你这是推卸责任,与我上殿找官家说理!” 王守忠冷笑一声,“说理?贾相公还知道说理啊?不过,您要与某说理也得排队,现在还轮不到相公。” “你,你这是何意?” “唉!”王守忠一叹。“这可问不着某家了,倒要问问贾相公、曾相公、韩相公,还有张宣徽使,到底是哪里触到了民怨,一夜之间,竟都门前恶臭!” 贾昌朝瞪着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曾、韩几家也被泼了粪?” “所以说,贾相要找我理论也得排队吗!” 正说着,街面儿上早起的百姓越来越多,几个总角小童由门前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口中歌谣成诵,声闻街巷: 假(贾)相公,黑心肠,陷害忠良命不长。 真疯子,侠义郎,气死奸臣保朝堂! ...... 嘎~! 贾昌朝眼前一黑,一头载倒在地上。 这下,事情可大条了。 若只是他一家被个泼皮恶心到了,抓来问罪就是。可,若是开封百姓自发而为之,那可就不是谁敢在他家门前泼粪,谁就要倒霉了,而是民怨已起,必有灾祸啊! 贾昌朝在朝上玩的再脏,那也只限于朝堂。 当今大宋,名节比官位、权势都要来得重要,这个时代的文人们还是“要脸的”。 唐奕因一个“莫须有”的谋反之名,为什么就铁定进不了官场了?还不就是因为名节这个东西。 至少在仁宗朝之前的大宋,名节是高于一切的,甚至是凌驾于理想、礼法之上的。 想想杨业为了保住名节,宁愿赴死;想想寇准为了能以中书令置仕,宁愿低声下气地去求人;想想庆历君子党们为了洗刷一个谋逆之名,不得不放下理想,放下高位,被推入深渊...... 你就知道,名声这个东西,对于一个大宋朝官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了。 被人在门前泼了粪,还大骂奸佞小人,这要是传出去,贾昌朝就不用做人了。 好吧,连总角小童都编出了歌谣,说明,已经传出去了。 事实上,不光是贾昌朝、曾公亮、韩琦、张尧佐,凡是与这次倒唐之事有关的朝臣,那是一个都没跑了。 一夜之间,开封民声四起、怨声载道,几位当朝宰相恶评如潮。 别小看了百姓的力量,百姓不拥护宰相,这是“失德”、“失节”的大事,即使没有什么过错,也要自贬以证清白的。 何况,这几位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主儿呢? 曾公亮首先坐不住了,民怨四起之后的第三天,就在早朝之上自辨清白,并上奏请求出朝。 此时,贾昌朝已经从慌乱之中缓了过来,暗自庆幸自己跑的快,在民情有变之前就上请下放,也算挽回一点尊严。 而韩琦一看,曾公亮都自请了,自己也就别做什么宰相的梦了,早点表态,兴许官家还能有所怜惜,留下他不贬。 可惜...... 韩琦想多了! ...... 第359章 体面 祝“王爷、陈丽娇”生日快乐! ———————— 汝南王府。 此时赵允让和他的一众儿子们聚于一处,气氛凝重。 “这个唐疯子是想抱着咱们同归于尽!” 赵宗懿盛怒咆哮,“他这是不甘前程尽毁,想拉上贾昌朝等人垫背。” 赵宗楚则阴森冷笑,“看来,还是记吃不记打,就该弄死这鸟厮,好一了百了!” “行了~~!” 赵允让凝眉喝止。 “临死反噬也属正常,只不过,咱们还是低估了唐子浩的手段。” 赵允让万万没想到,唐奕玩了这么一手儿。 本想走一个贾昌朝也就算了,可现在看来,曾公亮、韩琦等人也是留不住了。 “无须慌张!”赵允让安抚几个儿子道。“让他一时之盛又能如何?” 他还是坚信,只要折了唐奕,就算把曾、贾、韩、张等人都搭进去了,那也是值得的。 久未出声的赵宗实闻言,语带埋怨地叹道:“早知有此一失,当初父王就不应心慈手软,一举除了唐子浩这后患,最坏也不过就是失了这几个重臣吧?” “唉!”赵允让也是一叹。 谁能想到,这个唐疯子最后会来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把这盆脏水又泼了回来。 说到底,还是赵允让看错了唐奕。 大宋的文臣们输得起,恪守着君子言行,远谗修身,即使吃了亏,也就自认倒霉了。 说句不好听的,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回去吗? 可是他忘了,唐奕根本就不是一个君子。 这货睚眦必报,整个儿就一泼皮无赖。狗咬他一口,他不但要咬回去,而且要多咬一口。 “且让曾、韩等人也一并出京吧......” 但愿保住最后一点名声,将来也有回来的一天。若是真跟着唐奕一起被彻底踩死,那才真的是损失惨重。 —————— 赵允让想的挺好,各位涉及此事的相公们也是积极响应。 能不响应吗? 京城他们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换了谁也受不住,天天有人往门前泼粪,上街听得满耳皆是骂声。 大宋朝开国八十余载,还没有谁当宰相当到这个地步,让百姓骂的门都不敢出。可能,也就几十年后的蔡京可以和曾、贾几人拼一拼了。 可是,想走? 哪那么容易? 唐奕的事儿把赵祯恶心得够呛,现在你们想拍拍屁股就走? 等着吧! 什么罪已、请辞、请出、下放的折子,赵祯是一律留中不发。 在京中遭几天罪,当几天过街老鼠不是挺好? 贾昌朝、曾公亮、韩琦等人的折子在赵祯那儿这一压就是半个多月,贾昌朝都快哭了。 皇帝就算不乐意,起码做做样子,大家几驳几请都有脸面不是? 可是,这回真的是把皇帝得罪死了,连起码的体面都不给了。就是扣着折子,不说放人,也不说不放人,明摆着就是让他们留在这遭罪。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曾公亮、贾昌朝干脆把赵祯堵在了福宁殿,说什么也要个说法。 而赵祯看着堂下立着的二人,一点笑模样都欠奉。 良久,突然指着二人,对身边的李秉臣极为轻蔑地来了一句: “这就是朕选的宰相啊!” 二人闻声,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曾公亮顿时面如死灰。 这一刻,曾相公仿佛什么都明白了,一切,都结束了! 以后,大宋的朝堂之上,再无他曾公亮的立锥之地了。 赵祯悠然叹道:“既然要走,那也要把接任人选定下来啊!” 这是惯例,前任宰相有举荐继任的责任。 可是,只有善终的宰相才有这个资格,这二人算是善终吗? “臣自知无能,不敢妄言,一切皆由陛下定夺。” “嗯!”赵祯点了点头。“不用急着搪塞于朕,回去问问,明日再禀也不迟。” 二人更是惶恐,这已不是不留余地了,已经是诛心之言。 “臣不敢!” “唉!”赵祯又是一声长叹,从案头拿起一道拟好的圣旨。 “看看这个,若无异议,明日让政事堂发了吧!” 曾公亮接过,缓缓打开。 不出所料,这是朝廷新的人事任命: 文彦博卸杨州事入主政事堂;唐介回朝升御史中承;庞籍拜给事中归班;丁度为三司使。 原三司使韩琦知颖州;给事中归政吴奎知庆州;南院宣徽使张尧佐贬为荆州路按察使,即刻离京上任。 而看到自己的名字之时,曾公亮猛的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圣旨一动不动。 官升尚书令、赐韩国公..权知琼州事! 曾公亮捧着旨意,眼中早就朦胧一片。 琼州,也就是后世的海南,大宋的最南端。此任意味明显,那里将是曾公亮政治生崖的终点。 这并不意外,让曾公亮意外的是:觐尚书令、封韩国公。 曾公亮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在来之前,他还觉得赵祯已经不再顾及宰相的体面,刚刚的对答更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若不是把赵祯气到一定程度,这位从来没跟臣子红过脸的皇帝,是不会这般不顾忌情面的。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贬到底、流放边蛮......不管什么,他也只有接着的份儿。 可是,万没想到,最后的最后,赵祯还是心软了。尚书令、封国公,这是赵祯给他留下的,最后的体面。 ...... 此时,赵祯看着曾公亮也是心绪复杂,面容缓和下来:“君臣一场,朕不能见过不见功......” “明仲就在天南之地,颐养天年吧!” 曾公亮再难抑制情绪,老泪纵横,一揖到地: “臣,愧对陛下!臣......万死!” 这样一个以德报抱怨、心怀仁善的好皇帝,自己不去维护,反而利欲熏心的与别人勾结,要祸害于他。 曾公亮此时是既羞愧,又自责。 “唉!”赵祯第三次叹气。 “下去吧!临走之前,来与朕话个别,朕与你送行。” 说完,赵祯缓缓起身,向后殿行去。 正如他刚刚所说的,这是他自己选出来的宰相,赶尽杀绝,赵祯做不到。 “老臣..万死啊!!” 身后的曾公亮嚎啕大哭,却是悔不当初。 ...... 赵祯顿了一下,终没有回头。 “陛,陛下......” 眼见赵祯要走,曾公亮羞愤谢罪,贾昌朝忍不住出声叫住赵祯。 “嗯?” “这旨意上......漏了臣的罪罚。” 那道旨上有贬了谁,有升了谁,唯独少了他这个最该贬、最该走的参知政事。 赵祯撇了贾昌朝一眼,一边继续向后殿走去,一边道:“都走了,总要留下一个揽责之人吧?” 贾昌朝猛的一颤,脊背生寒,抬眼看向赵祯时,人却是早已消失在屏风之后。 走的,是种解脱;而留下的,也许是恶梦才刚刚开始。 ....... 第360章 算总账 唐奕这段时间过的很舒坦,不说贾昌朝等人彻底臭街,贬的贬、走的走那叫一个解气,单是这桃花庵里的清闲日子,就着实让他好好地缓了一口气,难得一份清闲。 “特么还当你多委屈,原来这么舒服!” 此时,贱纯礼斜倚在桃花草庐的竹榻上,一边揶揄着唐奕,一边品着醉仙酿,一边摇头晃脑地的欣赏着萧巧玉指流转悠悠而来的琴声。 唐奕则是整个人都躺了下来,闭目养心,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儿。 “要不,你跟赵允让商量商量,给我也安个谋反、忤逆之类的罪名,我到这儿跟你作伴儿得了。” 呸! 唐奕睁开眼睛横了他一眼。 “天不早了,赶紧回去吧,我这儿可不供饭。” 贱纯礼脑袋都摇出了虚影儿,“不走!好不容易借着由头出来了,怎么也得混到明天再回去。” 曹阎王现在凶得很,他们现在一天天被训的跟狗似的,能躲出来半天,他才不回去呢。 见唐奕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贱纯礼疑道:“你不会真的要‘但愿老死花酒间’了吧?” “有什么不好吗?” “呵呵。”贱纯礼干笑两声,“挺好!” “不过,肯定不是老死,而是被我爹打死!” “我可跟你说啊,我爹可是当真了,连书院的儒生们也议论纷纷。” “议论什么?” “你那诗可不像是随便写写的,真有几分看破红尘的味道,都说你真的要在桃花庵堕落下去,不回书院了。” 唐奕笑了,“那不挺好吗?” “好个屁啊!”贱纯礼坐直了身子。“那帮孙子还指望你帮着他们考个状元什么的呢,怎么可能觉得好?” 唐奕笑意更深,“那就更好了......” —————————— 有的人可以原谅,有的人却绝对不能宽恕! 抛开此次回京之后,意外地靠向汝南王一边,曾公亮为官数十年,还算是兢兢业业,且不失为一个好臣子。 让他在卸任之后保持体面,这是赵祯的仁慈,他做不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决绝。 而贾昌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让赵祯失望了。 庆历新政倒台有他的影子;范仲淹请辞回京之时,亦有他的影子;此番打压狄青、罪启曹觉、构陷唐奕,处处有他冲锋现阵。 事不过三,别说唐奕不会放过他,赵祯就算脾气再好,也早就怨气深植了。 曾公亮可以走! 韩琦可以走! 甚至,张尧佐等人都可以去避一避风头。 但是,贾昌朝不能走! 险些把观澜商合打入地狱,险些毁了唐奕经营多年的大部局,想走? 赵祯一旨任命,政事堂几乎是大换血,唯除贾昌朝被留了下来。 这一留,民间对奸相佞臣的怨愤,就都集中到他这个唯一留下来的奸相身上。 这段时间,贾府就跟死人宅子似的,白天根本就没人进出。 别说是贾昌朝本人,就连府上的亲眷、家仆也一并被百姓恨上了。 弄的贾家大门紧闭,仆役上街买个菜都得从角门儿出去,还要乔装改扮,都不敢穿贾府的仆褂。不然,别说买米买面,百姓不朝他们扔鸡蛋、烂菜叶儿就不错了。 就这么苦熬了一个多月,事态终于有所平息,贾昌朝才算长出了一口气。 他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名节、名声了,这一个月的煎熬下来,贾相公只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 可是,他哪里知道,就算民怨这关过去了,他也绝难有好日子过。 这几天,富弼主理的唐奕谋反一案也终于有了定论,结果自然是贾昌朝无中生有,唐奕并无谋反之意。 早朝之上,富弼当着众臣的面儿向赵祯禀报了案件审理的经过,最后请求赵祯下明旨,召告天下,为唐奕昭雪。 赵祯轻轻一笑,“昭雪之事且先放一放。” 然后看向贾昌朝,“贾爱卿,可有异议?” 贾昌朝急忙出班,“臣无异议,臣自知诬告有罪,恳请陛下治罪。” 贾相公现在只求能出京,开封一时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赵祯又是一笑,“治罪的事也先放一放。” 又看向一众朝臣,“众卿,可有异议?” 贾昌朝都没明白赵祯什么意思,就怱觉身后一阵躁动。 “臣,有异议!” “臣,有异议!” “臣,有异议!” ...... 吓的他面色一白,腿都哆嗦了。 怎么呼啦一下出来好几十个有“异议的”? 什么情况啊? 什么情况? 刚刚归朝的文扒皮冷笑看着贾昌朝的背影,心说,贾子明啊,真不是兄弟一回来就拿你开刀,实在是不拿你开刀,就难以服众啊! 唐大郎这回清白了,那咱们也该开始算算总账了! 心中想着,正要开口,身后的崇文殿编修宋祁就已经按奈不住了,高声起奏: “臣请重责贾子明,削官为民、放流边蛮,以还唐子浩清白之身!” 宋祁一张嘴,一年多没上过早朝都已经半退休状态的晏殊颤巍巍地急声高喝: “臣,附议!贾子明无凭无证毁人清白,为大恶也!陛下绝不得姑息此等谗佞之臣在朝。” “臣,附议!”这是唐介。 “身在御史之职,臣有弹劾奸佞之责。贾子明身为百官表率,却行此等肮脏龌龊之行,非朝仪表率,理当惩治!” “臣,附议!”这是宋庠。 “臣,附议!”这是丁度。 “臣,附议!”这是吴育。 “臣,附议!” ...... 到后来,贾昌朝已经数不清都是谁了,因为太多了。 他越听心越惊,心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当真要置我于死地吗?! 同朝为官,就算再有不睦,也不能一上来就说出削官为民,流放边蛮这种话吧? 大宋不杀士大夫,这已经是文臣最重的惩罚了。 在没有党争,只有政意不和的仁宗朝,朝堂上的争斗可从来没有这么激烈过。 是这些朝臣狭隘的要排除异己,非要至贾昌朝于死地? 是,也不是。 此并非排除异己,却也是真想至其于死地。 若非恨其入骨了,怎么满朝皆要至其于死地!? ...... 感谢大家的关心 谢谢大家的关心,已经好很多了。 之前药不对症,以为只是拉肚子,今天才知道是肠炎,应该很快就能好。 这几天会保持一天两更的速度。 一来,养一养。 二来,和编辑聊了一下,自己也仔细地考量了一番,要对前面章节做一些修改。 放心,剧情框架是没变的,只不过针对一些苍山自认为“想当然”的点,给那些对北宋历史不甚了解的书友添加一点说明文字。 为了让唐奕调教的“更严谨”一点,这也是无奈之举。 有的人说,苍山的书不严谨。好吧,认真地反思了一下,查了上千万字的资料,为什么还有人说不严谨呢?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确实不严谨,不是史实不严谨,而是苍山的写作态度不严谨。 第一次写书没什么经验,一味追求不搀水份的快节奏,却没注意到,有的时候把不是水份的东西也给忽略掉了。 举两个最浅显的例子: 比如,开篇的“牛肉”问题,有的读者只知道宋朝杀牛犯法,却不知道,牛肉还是可以吃的。所说的杀牛犯法是私屠,且不说真实的情况这条宋律实行的怎样走了样儿,单伤牛、病牛经官府报备是可以宰杀的,也是可以贩卖的。 又比如,读者知道大宋酒権官营,一听唐奕开了酒坊,就觉得苍山小白了。却不知道,大宋官方控制的只是酒曲制造,也就是“曲酶”的制造,对于无曲自发酵的果酒是没有限制的。 而且,这个官権也不是统一官方制造、官方贩卖,而是官方以招标形式贩卖酒曲制造权给商家,有官家酒権的就有自主制曲的权力,没有的只能卖酒曲回去自行勾兑,这也是所谓正店和脚店的区别。 都是我的错,写的时候考虑不周,想当然的认为所有人就都知道。 只能现在后补..... 最后,求个票,求个打赏... 以前销售榜和票靠更新数量撑着,现在更新也上不去了,只能卖脸皮了! 第361章 赶尽杀绝 谢了“泡哥”,别的就不多说了! —————————— 俗话说,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不共戴天! 而在北宋的士人阶级,断人官路,比断财路更加的不共戴天。 贾昌朝此次断的可不光是唐奕的官路,他这是断了整个观澜的官路。 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些出班的朝臣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 家中或多或少,都有晚辈在观澜书院求学。 之前就说过,观澜书院之所以接连称霸两届大比,除了名师授业之外,最最核心的竞争力就是唐子浩。 唐子浩教的不是诗赋、儒道,他教的是见识,两次大比已让观澜师生们充分认识到了这份“见识”的重要性。 别说是观澜儒生,之前唐奕讲财税、讲大战略课的时候,连朝臣都要去旁听,可见这份‘见识’的重要性。 现在,整个大宋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进了观澜书院,就等于中了进士。 观澜的儒生只要不是像苏明允那般偏科,就算用脚考,也考得上。 贾昌朝也不看看现在观澜书院里都是些什么人。 那些学霸也就不说了,单单是朝堂上的要员重臣,就有相当一部分人的子弟在观澜就读。 熟一点的,如,宋庠的儿子宋楷、唐介家的唐正平、丁度家的丁源、庞籍家的庞玉。 可以说,这些人已经站在了观澜系,就算唐奕不离开观澜,他们也会为他说话。 再看看中立一些的,晏殊的小儿子晏几道今年入的观澜,宋祁的三子宋检、王拱辰的二儿子王占林,等等等等。 这还仅仅只是中枢的这些京官们的孩子,还不算各州、各府地方官属的子弟。 可以说,现在大宋的满朝文臣,除了贾昌朝,家里只要有适龄应举的晚辈的,无不削尖了脑袋想往观澜里挤,观澜书院都快成大宋中枢的子弟学堂了。 而贾昌朝一个谋反的帽子扣下来,唐奕不得不避嫌退出观澜,住进了妓女窝。 谁不希望自家后辈也能金榜得名?谁不是对观澜那变态的中举几率眼冒金星? 你贾子明臭了唐奕的名声,那就等于断了观澜的学脉。 前一段谋反的帽子扣得太大,没人敢出来说话,现在罪名也洗清了,那大伙儿可就要说道说道了,要是还能放过你贾子明,那才怪呢! —————— “大郎,这是不是太狠了一点儿?” 此时月上中天,唐奕身前坐的是曹佾。 “狠吗?”唐奕轻挑眉头。 “他们祸害我的时候,可也没手软吧?” “可是......”曹佾一阵无语。 以前,听说唐奕在大辽捅死了耶律涅古鲁,曹佾以为那个耶律重元之子肯定是把唐奕得罪到了极致,不然,身为一个辽朝王爷,也不会让唐奕说给弄死就弄死了。 但是,看到今日的贾昌朝,曹佾才知道,那个耶律涅鲁古算是好运气,死了反倒一了百了。 原来把唐奕得罪到极致的效果,根本就不是弄死你,而是...... 生不如死! 如今的贾昌朝,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民愤不平,贾府整天死气沉沉,门前不是被泼粪,就是扔烂菜、臭蛋。 而负责城中治安防务的开封府和巡防禁军好像早有默契,根本视而不见,任由贾家在民怨之中飘摇欲坠。 另一方面,唐奕谋反之事得以昭雪,先放下别的不说,这回到观澜书院继续学习、授课,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他偏不! 谁说都不好使,赖在桃花庵就是不走了。 他不走,儿孙在观澜书院就读的朝臣们又没什么办法,只得把火气全撒在贾昌朝身上。 在朝堂上,倒贾之声一浪高过一浪,有人甚至上请皇帝开大宋先河,把贾子明收押问罪。 赵祯此时却是什么也不说,既不为宰相辩解,也不直接问罪,就这么悬着,折磨着。 贾昌朝已经认命了,哪怕是削官流放也都认了,只求快点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回首大宋开朝八十年,还没有哪个文臣受过这等煎熬,贾昌朝是头一个! 可是,即便如此,唐奕还觉得不够。 张晋文已经动身去真定了,那里是贾昌朝的老家,亲族地产皆在真定。 唐奕只给张晋文一句话,“我要贾家破产!” 派产业之中最为重要的合货人,一个职业经理人出动,可见唐奕这次是动了真怒,是要彻底玩到老贾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这般赶尽杀绝,连曹佾都觉得不妥。 唐奕这么大张旗鼓地玩弄一朝宰相,说白了,会让不明所以的人感到心寒,对以后行事并没有什么好处。 “有这个必要吗?” 唐奕叹气道:“我又何尝不知,这么大张旗鼓地至其于死地,后患无穷。” “但是......”唐奕指了指天。“你要是想早点结束这种见个面儿,说个事儿,都得等天黑躲着人的日子,也只能这么做。” “可是,代价太大了吧?” “大?” 唐奕反问:“大吗?” “一点儿都不大!” “你不觉得奇怪吗?” “贾子明位极人臣,副相、首相、内相当了个遍,虽几入几出,但当今朝堂,还有谁比他威望更高?” 曹佾点头,“确实没有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大宋权臣,为何甘当汝南王的棋子?” “......” 唐奕继续道:“再说韩琦,他本是庆历君子,此次回来,不但和贾昌朝这些人站在了一起,而且,连老师几次劝阻皆是不听,一心上了汝南王的船。” “曾公亮清白了几十年,为什么也是晚节不保,选边站队?” “还有张尧佐和吴奎。” “这些人都有远离汝南王的理由,为什么还是一意孤行?” “除了这些人,朝里还有多少重臣是汝南王一边儿的,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 说道这里,唐奕面容越发阴冷。 “所以,这次只能算贾子明倒霉,必须从他这里撕开一个口子!” ...... 曹佾一阵无语,这已经不是倒霉的问题了,贾昌朝会后悔来到这世上。 “放心!”唐奕安慰道。“无论如何,贾昌朝还是会留着的。” “有用!” ...... 第362章 两个问题 “此事一出,汝南王不会生疑吗?”曹佾拧眉道。“让其警觉,反倒不美。” 唐奕沉默了,他也怕赵允让有所察觉。 但是,就像赵允让不顾一切地要搞倒唐奕一样,唐奕现在也在不顾一切地深挖赵允让的老底。 “生疑就生疑吧。”唐奕沉吟了许久方道。 “现在看来,只要观澜商合一天不合并如初,赵允让就算生疑,应该也不会再动我。等通济渠修通,他就算想拦,也晚了。” ...... “唉!”曹佾深深一叹。 谁能想到,他们还没开始动,已经阻力重重,就算通济渠修通,当真能如唐奕所说,谁都阻拦不了了吗? 曹佾很怀疑,也很肯定,这条路并不好走。 抬眼看看天,已是月上中天之时。 “走吧,时候不早了。” 唐奕点头,与曹佾结伴出了桃花庵。 汴河大街与以往不同,靠近甜水巷的这一段大街,一个寻常百姓的影子都看不见。 王守忠引着几个近卫迎上曹、唐二人,“方圆百丈绝对没有一个外人,大郎可放心!” “有劳大兄了!” 五守忠催促道:“现在说这些做甚?抓紧时间,缉拿飞盗封半个时辰的街顶天了!” 说着,望了眼不远处的汝南王府,“再长,那家人就要生疑了。” 唐奕点头,混在兵丁之中,横穿大街向甜水巷的方向靠了过去。 一路行去,皆有禁军把守,封门封街。一直走到一处高门大宅门前,二人方停了下来。 抬头看去,本应光鲜醒目的匾额却是肮脏不堪,上书的“贾府”二字更是黯淡无光。此时,府门洞开,不见一个人影儿。 唐奕知道,贾宅上下早就被禁军控制在各自屋内,外面不可能有人,便和曹佾安然迈步进府。 左右看去,连个灯影儿都没有,如同鬼宅。 一直到了正厅前,才见厅中有一个光亮,不过,诺大的方厅只点了一个小小烛灯,更添几分萧瑟。 贾昌朝安坐灯下,冷冷地看着唐奕走进厅来。 唐奕一直行到他身前三尺才站定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之中无波无澜。 贾昌朝则抬着头,斜眼与唐奕对视。 浸淫官声数十年,贾相什么没见过,唐奕想以这点气势压他,倒是想多了。 唐奕无声一叹,“多日不见,相公却是憔悴了不少!” 何止憔悴? 贾昌朝眼窝深陷,除一双眸子依旧精光直射,面上的皱纹比之从前更加深密,头上无冠,花白发髻微乱,显然这段时间折磨不轻。 “怎么?”贾昌朝皱唇轻启。“大郎这是来取老夫的性命吗?” 唐奕左右看看,“奕还没到动用禁军,来取一朝宰执性命的地步。” 贾昌朝闻言,眼神之中失望之情稍纵即逝。 没错,是失望! 皇帝弃之,朝官鄙之,百姓辱之,就连促成这一切的赵允让也弃之不顾。 也许,现在死对于他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那老夫就不懂了,搞这么大阵帐做甚?” 动用禁军封街、封户,不是为了取他性命,那又能是为何? 唐奕寻了个墩凳坐下,“相公真的不知道吗?” 贾昌朝怔了一怔,没头没脑地凄然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会想到,与那人斗的旗鼓相当,平分秋色的,竟是个白衣秀士。” 唐奕笑了,也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看来,相公是知道的。” 随即缓声又道:“不用再左右而言他了,既然到了这一步,躲是躲不过去的。” “老,老夫躲什么?” 唐奕无声摇头,冷眼看着贾昌朝,时间有限,没工夫和他绕圈子。 “奕只问两个问题!” “回答我两个问题,明日就会有中旨下来,升太尉,去楚州养老。”、 “......” 贾昌朝一怔,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赵祯终还是一个圣主仁君,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给贾昌朝一个体面。 但是,有的问题真的不能说,特别是说给唐子浩和赵祯。 “若我不答呢?” 唐奕笑了,“相公不用着急拒绝。可还记得,之前在回山休政殿,奕对韩稚圭说过的话?” “你,你什么意思!?” 休政殿上,唐奕曾狂妄地对韩琦说,三个月让他家里揭不开锅! “没什么意思,派到真定的人起码也得三四个月才会传回信儿来,到时再谈也不迟。” “你!!” 贾昌朝瞬间全身紧绷。 “你卑鄙!” 唐奕摊手道:“无所谓卑鄙吧?斗了这几番,相公应该知道我唐奕不是什么好人。” “祸不及家人!”贾昌朝咆哮着。 这回唐奕根本就不接了。 “两个问题!回答我,对大家都好。而且,我保证,今晚在这里不论发生什么,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 贾昌朝颓然四顾,这里只有他、唐奕和曹佾,那第四个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你想问什么?”最后,贾昌朝还是妥协了。 他可以死,可以受辱,但是绝不连累贾氏宗族。 这一点,不光是贾昌朝,几乎是深植在所以古人心底的家族观念。 “第一,赵允让在谋划什么!?” “第二,包括你在内的一众朝臣,到底为何这般死心踏地地为其卖命?” “!!!” 贾昌朝愣愣地看着唐奕,万没想到,唐奕一下就就把最要命的两个关键都问了出来。 见贾昌朝看着自己不说话,“怎么?这两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很难......” 唐奕点头。 “看来,我问对了,连保全宗族都不足以让相公毫无迟疑地回答,必定是重要的问题。” “我能问大郎一个问题吗?” “相公问便是,必知无不言。” “陛下为何对你一个白衣秀士如此纵容依仗?” “呃......”唐奕尴尬了,这老货问的太刁钻了。 “除了这个不能说,其它什么都行。.” 贾昌朝笑了。 “原来,大郎也有不能说的秘密。” 唐奕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贾昌朝不答,自顾自道:“由此说来,那老夫也只能回答大郎一个问题,另一个算是不能说的秘密,大郎应该理解。” “哪一个不能说?” “第二个。” “第二个?也就是不能说赵允让是怎么控制朝臣的?” “那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不知道。” “不......不知道?”唐奕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老夫能如实回答你的,就是不知道,绝元半点虚言。” 唐奕真想掐死这老东西! ..... 第363章 天真 谢谢“都是蒙的”的万赏,谢了蒙哥! ———————— 从贾府出来,唐奕脸色阴沉难明。 曹佾虽自己心情也不太好,但还是好心劝慰道:“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知道这里绝不简单,不然,贾子明不会到了这个地步,还在为汝南王死扛。” 唐奕不语,正是如此,才越发让他担心。 谁知道以后赵允让会不会再卷土重来,不知其心,不见其行,连防都防不住。 曹佾继续道:“再说,现在做定论也为时尚早,张晋文到真定行事,总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见到效果。那时,贾子明只会比现在更惨,也许会扛不住,自己就说了呢。” 唐奕摇头,“算了,问不出来的。” 曹佾一叹,他也知道,以贾昌朝的定力,今天要是什么都没说,过一段儿多半也不会说。 “我明日就回观澜了。” “呃......”曹佾意外地一滞。“不再拖一拖了?” 唐奕苦笑道:“没有必要了,况且......” 他这个况且说了一半就没有了下文,但是,曹佾却是笑了。 “你终还是心软了。” 唐奕回到观澜,朝里倒贾的怨气自然也就泄了,老贾这次也算是渡过了一劫。 “无所谓心软不心软。”唐奕抬头看天,月色昏黄朦胧。 “不能因为我一时之气,坏了陛下保了这么多年的名声。” 曹佾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逼死贾子明,固然对赵祯以仁治世的名声有损,但是,从贾昌朝这次做下的事情来看,死不足惜。 唐奕能这么说,这么做,说明还是他自己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大郎能有这分宽仁,是我等之幸也!” 唐奕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怕我以后坑到你们身上?” 曹佾玩味道:“说心里话,于理,贾子明死活与我何干?但是,于情......” “不论是我,还是潘丰,亦或是别人,都不希望身边的人是个把事儿做绝的无情之人。” 唐奕要做的是强宋、富宋,拨乱反正的逆天之行,将来会是什么样儿,谁又知道呢?谁又知道,曹家有一天会不会拦在他前面? 比起“唐子浩有大智慧”,“有人情味儿”这一点,对于曹佾来说,更加重要。 唐奕无奈苦笑,也不说破。 有没有人情味,唐奕还真不用,用一个贾昌朝来做样子给曹、潘他们看,他想的比曹佾更加的深远。 这事不单单是影响赵祯的名声那么简单,还关系到整个大宋政治环境的问题。 北宋的政治,从太祖开国,历太宗、真宗、仁宗、英宗几朝,一直到神宗朝之前,没出过大的朝争党伐,更没逼死过一个朝臣。 虽然也有龌龊,也有迫害,但大家真的都默契地控制在,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层面,祸不及家人,事不出朝堂。 以至于,开国之初这一百年,大宋就没出过真正意义的奸臣,大家的核心利益还是为了这个国家。 即使如贾昌朝、夏竦、章得象这样陷害过范仲淹,打沉过新政的人,他们对大宋做过的好事,也绝对比坏事多。 细数上下几千年,这样的政治环境真的是太珍贵了。重文抑武的文人政治,对外固然很窝囊,但是对内,却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唐奕可不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大宋变强盛之后,朝堂上却成了乌烟瘴气、相互倾扎的另一个战场。 可能唐奕有点天真,但是,这个时代,哪一个身着官袍的人不天真呢?大家都在小心维护着这份天真。 他不能开这个头儿,正如曹佾等人也不想他开这个头儿,也固守着这份天真一样。 能守一天,就守一天吧! 当年,老师范仲淹都能够以德报怨,在得势之后,苦劝赵祯放过刘娥一系的旧臣。今天,他唐奕又为何不能给贾昌朝留一条生路呢? 况且,这个人活着,比逼死他有用! ———————— 唐奕说话算话,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回山。 出桃花庵之时,萧巧哥忍不住又看了一见门前的那块长牌,悻悻然道:“我能把它摘走吗?” “摘它干嘛?” 萧巧哥撅着小嘴儿,“挂在你院子里,时刻提醒一下某人!” 她还是天真,以为唐奕写了但愿老死花酒间的诗句,就真的变成桃花仙人不问世事了。 哪成想,这还没过几天,唐奕就又到回到那块是非之地了。 ...... 唐奕一阵无语,看了眼送出来的董靖瑶,“你先问问她干不干吧?” 董靖瑶没说话,微微低着头,显然是不愿意的。 萧巧哥也觉不妥,转脸道:“那回去之后,小妹亲自抄一遍,裱起来挂在厅上。” 唐奕不理她的俏皮,却对董靖瑶闷闷的样子感到别扭,还不如从前跳脱一点招人喜欢。 一边往码头走,一边嘱咐道:“惜琴姐姐那边也忙开了,多去帮帮忙,别整天窝在庵里,人都呆傻了。” “嗯。” 唐奕闻言顿了一下,“离那个刘几远点,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也不给董靖瑶说话的机会,带着君欣卓和萧巧哥径自登船离去。 ...... 回山还是老样子,繁华似锦、游人如织。唯一不同的是,望河坡上的观澜书院里,现在竟找不到一个“读书人”。 唐奕虽只两个月没回来,也是吓了一跳,“哦靠!怪不得贱纯礼管曹满江叫曹阎王,这憨货下手有点狠啊!” 这哪里是什么书院,简直就是军营,而且还是后世的军营,大宋的劳营都没这么规整。 先说环境,上山的石板路上别说树叶儿,连点土面儿都没有,那叫一个干净。两旁的树林里倒是有落叶杂草,不过也全都扫到了一块儿,隔一段一堆排得整整齐齐。 再说人。 唐奕从山门一直走到上院,就没看见一个细皮嫩肉的文生。 两人成排,三人成列(当过兵的应该懂,部队里出了营房不管是什么情况,两人时并排而行,三人以上竖列前进),全都是晒得黝黑,粗手粗脚的糙汉子。 关键是,这些个糙汉还都穿着观澜的儒袍,那叫一个别扭,还真有点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味道。 “喂!”唐奕眼见道旁一佣工正拿着大扫帚低头扫路。 “范师父在哪儿?课舍还是后宅?” 那佣工一抬头...... 噗! 唐奕直接喷了。 “章子厚?” 这佣工是章惇,只不过挽着袖子,还黑壮了好几个段位,唐奕第一眼没看出来。 章惇抬头一看是唐奕,先是一怔,随即黑脸立马冷了下来,二话不说,提着扫帚就抡了过来。 “你这贼厮,看打!” ...... 第364章 不要听话的“兵” 这几个月,观澜书院的儒生们被曹满江折磨得跟牲口一样。 对于这个“独臂阎王”,儒生们恨倒是不恨,好吧,其实是不敢恨。 一提老曹的名号,章惇他们现在都直哆嗦。 但,唯独对唐奕,儒生们恨不得扒了这孙子的皮。 奶奶的,出了这损招没两天,自己就跑到桃花庵去躲清闲了,又是醒时花前坐,又是醉时花下眠的。 在别人看来那是避世之句,可在观澜儒生们看来,这就是赤果果的炫耀。 此时,已经被折磨得没人型儿的章子厚,一见唐奕还是白白净净,身边还有两个******陪着,怎能不恨,抡起扫帚就打。 “你这贼厮,看打!” 唐奕心说,什么情况? 容不得他多想,急忙向后一闪,避过大扫帚,且把章子厚闪了一个跟头。 这货一击不中,更是气急,不依不饶地爬起来,又要再打。 正好,这时山上下来三五个穿儒袍的黑汉,一见这边打起来了,站在一旁嘿嘿笑着看热闹。 唐奕好好瞅了两眼,却是宋楷、庞玉他们几个。 “看个屁,还不快拦住他!” 不想,宋楷他们根本就没动的意思,不但不动,反而帮章惇加油。 “章子厚,是爷们就揍他!” “拿你那娘们儿拳,掏这孙子的肚子!” “注意下盘,靠,儒子不可教也!撩阴脚,你倒是用啊!” ...... 唐奕支应着章惇,心里彻底无语了,这帮孙子才两个月不见,怎么越来越不像个儒生了。 可是,话说回来,章惇哪里打得过唐奕?让他两只手,他也不是个儿啊。 支把了半天,连唐奕的边儿都没沾到,还招来一群看热闹、说怪话的。 最后,气的章子厚把大扫帚一扔,愤愤地瞪了一眼唐奕,“你等着!” 然后,调头就走。 只不过,想走?晚了。 走到外圈,就见曹满江冷冷地站在山道上看着这边,章惇下意识地一缩脑袋,“曹,曹教谕。” 曹满江瞪着章惇,“废物东西!” 老曹张嘴就骂,唐奕还在琢磨,估计章惇要炸。却不想,章惇连个屁都没放,低着头认下了。 “立正,向后转!目标码头,两个来回,半个时辰跑不完,中午饭就省了吧!” “出发!” 唐奕目瞪口呆地看着章惇朝山下冲了出去,心中不由一阵哀嚎。 心说,老曹啊,不是你这个训法啊!把这帮人都训成磕头奴才,我以后还怎么使啊? 正要上前与曹满江说话,不想,曹满江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儒生,已经开口了,“打个架都他-妈打不赢,要你们这帮饭桶何用!?” 靠! 唐奕眉头皱得更深。 只见一众儒生,除了宋楷他们几个在偷偷撇嘴不服,另外的,没一个有表情的,跟个木头一样,低头受训。 “来来,老曹,咱找个地方说话。.” 唐奕觉得,有必要改改了。好像之前他想的太简单了,老曹这么训下去,可是不行地。 曹满江扫了一眼散了的儒生,压低声音道:“我们也正要找你呢!” “你们?”唐奕一疑。 老曹也不多说,直接就带唐奕到了范仲淹的住处。 范仲淹一见唐奕回来了,只问了一句,城里的事情都办妥了?就把话头引到了观澜书院上。 “近几月你恶评缠身,也不好再拿书院的事情让你分心。” 唐奕左右看看,心说,看来问题还不小啊! “到底怎么回事儿?” 范仲淹苦笑一声道:“事情好像不是像你想象的那般发展,现在,新的军制之法在书院里倒是成型了,但是....” “但是怎地?” “但是,最近满江和我们都发现,书院的儒生血性是有了,可就是太听话了。” “太听话了?” 确实太听话了,这一点,唐奕一回来就见识了。 章惇敢跟唐奕抡扫帚,说明是有血性的。可是,一见曹满江,马上就老虎变成猫,连个屁都不敢放,这也是唐奕要说老曹不能这么训的原因。 唐奕要的不是听话的“兵”,而是有棱角的文人。 其实,唐奕和范仲淹他们都忽略了一点,这些儒生从小接受的儒学教育根深蒂固,用强力把军人的骨血注入到他们的身体里,即使他们不认同,但是尊师重道的观念还是会左右儒生的言行,除了最开始稍有反抗,等到适应之后,反倒比无知军汉更加的顺从听话。 老曹担忧道:“你之前说,不让俺训听话的兵,而是要有血性。可是现在,我已经在各方各面都鼓励他们去对抗,哪怕打架,也是只罚输的,可你也看到了......” “是我没想周全。”唐奕沉声道。“这帮儒生,说白了,就是不习惯破坏规矩。” 范仲淹点头。 “确是如此,宋楷、庞玉那几个孩子,平时就顽劣,再加上和你呆久了,要比他们好上很多。” 唐奕心说,您这是夸他们,还是损他们啊? 老曹接道:“你还不知道吧?那几个混小子是书院里混得最舒坦的。跟你学了一身本事,都用在老子身上了!” 唐奕翻着白眼道:“你就直接说,近墨者黑,不就完了。” 转头对范仲淹道:“那别的儒生就没跟着宋楷他们学着点?” 当初,定下工分制的规矩,又故意少发饭票,除了体验生活,学会自立,就是为了让他们脑子活份点儿“自谋出路”,别读书都读傻了。 按说,这些宋楷他们最是擅长,别的儒生照样儿学样儿,也应该很快适应才对。 “学着点儿?” 唐奕不提还好,一提,范仲淹更是忧心重重。 “现在书院拉帮结派更是严重,别说学着点,平时不打架就不错了!” “......” “按说不能啊?” 唐奕就奇了怪了,让老曹做“坏人”,又标准化了吃穿用度,按理说,这帮儒生不应该还分化得这么严重才对。 这事可不是唐奕一相情愿的事情,而是有心理学依据的。 照范仲淹和曹满江的说法,现在书院分成几波。 以宋楷他们为首,学业不怎么样,却生活的很好,军训很好的一波。 以二章、二程为首,听话的一波。 以曾巩、张载为核心,年龄较大的一波。 等等等等,反正各波学子玩不到一块儿,学不到一块,相互看不起,相互不对付。 ...... “唉!” 又听了老曹说了许多平时的细节,唐奕一叹,看来,只能用更狠的招儿了。 “还是不够绝,明天看我的!” ..... 第365章 有这个必要吗 老曹说到底还是军人作派,功则赏,过则罚。 说白了,就是他不会耍无赖。 像今天的章惇,见到唐奕一时没忍住,结果罚了两个来回的“亡命冲码头”。 而边上看热闹的宋楷他们,则是幸灾乐祸,巴不得章子厚遭这份活罪。 “你还是做的不够绝,看我的!” 唐奕夸下海口,他还真不信玩不转这帮愣头青。 ...... 既然唐奕说他有办法,范仲淹也就不在此事上多废唇舌。 “另外......”一向不跟唐奕客气的范仲淹,倒是有些支吾了。 唐奕道:“老师是想说贾子明的事情吧?” “......” 范仲淹一阵无言,沉吟良久才道:“既然你猜到了,也回来了,索性好人做到底,把张晋文撤回来吧。” 唐奕一皱眉,“老师也觉得我应该撤回来?” 范仲淹一窘。 “按说,这次你被他们构陷得不轻,我是应当让你出了这口气的。” “但是官家......官家还是不希望你把贾昌朝逼得太绝。” ...... 其实,这根本不用范仲淹说,唐奕在昨晚去贾府之前就已经明白了。 这次封街夜访是赵祯授意的,不然,唐奕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就去见贾昌朝的。 张晋文刚派出去就去叫嚣,那不是他的风格。怎么也得等在真定把贾家搅个天翻地覆,再去看看那老货是什么脸色。 可是,毕竟现在是仁宗朝,赵祯还是下不了狠心。 “老师!”唐奕语重心常道。“若是只想出这口恶气,我根本不用派张晋文跑一趟真定。” “那你这是......” “目前来看,咱们想从外面把汝南王一系撕开个口子,基本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只能从内部下手了。” 范仲淹了然。 唐奕只说一半,他就明白了,唐奕是想从内部分化贾子明与汝南王。 “能行吗?” “总要试试。不然,见招拆招,终还是太被动了。” “好吧!”范仲淹沉声点头。“只管去做,官家那里,我去说。” ———————— 从老师那里回到自己的小楼,刚一进屋,就见君欣卓往外走。 “晌午想吃些什么?我叫厨房准备。” 唐奕一愣,心说,都中午了啊? “你们吃吧,我中午去食舍。” 说完,转身又出去了。君欣卓一叹,与萧巧哥对视一眼。 这就是她们都不想唐奕回来的原因,只要一回来,保准就得不着闲,时时都有琐事缠身。 出了小楼,先去把老曹叫上,二人直奔食舍。 路上,正看见苏轼晃晃荡荡地往食舍走。一见曹满江。这小子本能的一缩脑袋。 “怎么就你自己?” 中午儒生都是在宿舍那边集合,像军营里一样,列队到食舍用餐。 “去见家母了。” 老曹点点头,没说话。 唐奕则是玩味道:“怎么没和家里人一块吃啊?” 苏轼看了眼曹满江,“教谕不让。” 唐奕嘿嘿地乐了,“我要是你,中午就不吃了。” “不吃了?” 苏轼心说,你别闹了。不吃中饭,下午可怎么熬?两节大课下来,还要去挣工分儿呢。 他却不知道,唐奕完全是看他年龄小,好心让他躲过一劫。 ...... 到了食舍,儒生们还没到,唐奕干脆坐到了桌子上,等他们到。 没一时儿,李方休和胡林带着儒生们到了。 大家鱼贯而入,一见唐奕似笑非笑地坐在桌子上,心中虽有不愤,但没一个人敢支声。 而宋楷进来一见唐奕也在食舍,忍不住就要靠过去打招呼,却被唐正平一把拉住了。 “气场不对,离他远点儿!” 宋楷狐疑地一琢磨,也是哈,处了这么多年,这货憋着坏的时候,一般都这表情。再说,坐在桌子上,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嗯,有道理,绕着他点!” 宋楷他们躲了,有人却没那个心眼儿。 程颐。 程老二一进来见到唐奕,不由心中一喜,急行两走上前。 儒生中除了宋楷等人,他和唐奕算是私下接触最多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奕咧嘴笑了,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上午刚回来。” “这段儿可担心死我了,真怕你让贾昌朝那厮压的爬不起来。” 唐奕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儿。” 程颐撇了一看曹满江,压低声音道:“用过午饭我去找你,正好有几个财税题要问你。” “想啥时候来都行,我就在小楼。” “那行,我去打饭了。”说完,程颐转身就要走。 “回来。” “嗯?” 程颐定住,回身笑道:“还有事儿?” “也不算什么事儿。”唐奕两腿一蹬,从桌子上蹦了下来,脸色急转直下。 “就是想问问你,谁让你在食舍说话的?” 嘎...... 程颐笑容僵住。 “我,我不是看你刚回来......” “我刚回来,你就坏规矩!?” “我......”程颐一时无语了,心说,这也太不讲理了吧?还有没有点人情味儿? “我什么我?!”唐奕厉声大喝。“码头一个来回,现在!” 噗! 那边宋楷实在是没憋住。 哦操,这孙子太损了,明摆着阴了程老二一道。 “你笑什么?” 程颐还没跑出去,唐奕就转头看向宋楷。 宋楷愣愣地左右四顾,“我,我没笑什么啊?” “看来,你是想陪着他吧?” “不想!” 不想?唐奕哪容你不想? “码头!一个来回,现在!” 宋楷不干了,“有这个必要吗?!” 特么还是不是兄弟?回来就拿老子开刀? 唐奕根本不搭理他,今天到食舍来就是找茬的。 环视儒生,“看来,我几个月不在,你们挺清闲啊?” “......” “所有人都有了,目标,码头!一个来回。” 日! 唐正平、庞玉几人这个气啊,特么程颐犯二、宋楷犯贱,你罚我们干蛋? 见没人动,“两个来回!现在!” ...... 门口刚跑完两个来回,正往食舍里进的章惇一听又是两个来回,眼前一黑,直接就载到了地上。 心中苦嚎,“有这个必要吗?” ...... 目送一百多号儒生呼呼拉拉地冲出食舍,曹满江道:“过了,这般赏罚不分,难以服众啊!“ 唐奕一撇嘴,“以后,一人犯错,有一头算一头,一起罚!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他们了!” 曹满江听了,直翻白眼儿。 有这个必要吗? ...... 第366章 一个都不能少 回山街市上的商家们都在奇怪,观澜书院的儒生们不都是早上冲码头吗?今天怎么大中午的就撒开欢了? ...... 儒生们看到百姓行着注目礼,却是一点四顾的心情都没有,一路上,大伙儿光骂了。 有人骂道:“他娘的程老二,你是不是脑子有包?” 王韶立马接道:“还用问!?肯定有包!那疯子正憋了好几个月的火气,你去招惹他干嘛?” 程颐这个冤啊! “怎能怪我?疯子只罚了我一个,我看你们是吃了宋为庸的瓜烙!” 庞玉一听,也觉有理,飞起一脚踹在宋楷屁股上。 “特么都提醒你了,还去招他!” 宋楷又不干了,“找不着撒气的了是吧!?不服跟老子小树林约一架。” 大伙儿一翻白眼,这货现在就是个莽汉,除了打架,不会别的。 宋楷见无人应声,瞪了眼都快跑虚脱了的章惇。 “从根儿上说,这个锅是章子厚惹的。他不招唐疯子,能有那么大的邪火都泄在咱们身上!?” “有道理!”程颐可算找着甩锅的了。 “章子厚,你是不是脑子有包?你打得过他吗?” 章子厚眼前一黑,“老子都这样儿了,你们还有没有点人性?” 而年龄最大的曾巩这时厉声喝斥众人,“都别废话了,跑不完,一会儿饭都没得吃!” 大伙儿一激灵,不由步子又快了几分,不吃饭可不行。 呵呵,要是唐奕听见曾巩还想着吃饭,估计能笑出声儿来。 还想吃饭?想多了不是。 从书院到码头,两个来回,足足跑了半个时辰。 等所有人陆陆续续跑完两趟,回到食舍,想进去吃饭时,就见唐奕堵在门前,正等着他们。 “饭就别吃了,离下午的课业还有半个时辰,现在都回去收拾东西。” 说到这儿,唐奕一笑,“恭喜你们,换宿舍啦!” “换宿舍?” 大伙儿都懵懵地看着唐奕,心说,你到底要怎样啊? “听曹教谕说,你们爱热闹,喜欢半夜往外跑,我决定成全你们。” “我已经让院务的把他们的宿舍腾了出来,怎么样?我够意思吧?那里绝对够热闹。” 噗! 唐子浩,你大爷! 院务佣工的宿舍是五间大房的大通铺,这孙子要把他们这一百多号人塞到一个屋里去,那还好得了? 晚上有一个没洗脚的,那屋里就没法儿呆了。 唐奕根本就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半个时辰之后,我去检查,没搬完,搬完没整理齐整的......” “嘿嘿。”唐奕坏笑着。“你们懂的。” “!!!” 所有人面色一白,不会又是罚冲码头吧? “解散!” 唐奕一声令下,儒生们嗷捞一声冲向宿舍。刚跑完两趟要是再跑,非死人不可。 章惇则是一把拉住王韶的胳膊,“子纯,救我!” 他已经跑了四个来回了,别说搬家,正常走路都开始打摆子,半个时辰哪搬的完? 王韶一苦,“真不是兄弟不仁义,帮你,我也得再加两趟啊!” 章惇往地上一坐,“算了,你快去吧,不用管我!” “那你?” “反正也搬不完,所性不搬了,歇他娘的半个时辰。” 王韶点头,“那我晚间帮你搬。” 唐奕看着章惇坐在地上装死猪,也不阻止,反而小声对曹满江道:“让王伯给他调碗蜂蜜水。” 老曹一翻白眼儿,“你还真要罚啊?” ...... 半个时辰之后,一百多号人除了章惇,都将将在唐奕规定时间之内搬进了大通铺。 唐奕进去转了一圈儿,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我还以为得为了抢地方打起来呢!” 宋楷抹着额上的细汗,暗道:“打起来?等晚上吧。” “行了!”唐奕欢快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门口集合!目标,码头!一趟,出发!” 嘎! 大伙儿没噎死。 宋楷真生气了,“唐子浩,你特么过分了啊!” “玩人呢啊?”庞玉也不服地出声。“不是说好,半个时辰弄完吗?我们做到了,为什么还要罚!?” 唐奕一摊手,“章惇没做完啊!” “那你罚他去!” “我又没说,谁没做到就罚谁。本来就是,有人不达标就全体受罚的呀!” 靠! 宋楷往铺上一坐,“老子不跑了!” 唐奕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跑是吧?”伸出两根手指,“两......” 两趟的“趟”还没说出来,唐正平已经知道唐奕要说什么了。 “好汉住口!” 一边喊着,一边一脚把宋楷踹起来,拉着就往外跑。 一百多号人也反应过来了,这疯子比独臂阎王还狠,惹不得啊! 哀怨地冲出大屋,向码头苦奔而去。 身后,只听唐奕贱贱地来了一句,“一刻钟,回不来接着罚呦~!” —————— 这次,唐奕干脆就等在山脚。 曹满江看他站在山门前,心知,唐奕看着扮相挺凶,其实还是留了余地的。 冲码头最累的就是书院这段上坡山路,在山脚等,就等于去了这段山路,儒学们也能轻松不少。 唐奕当然也不想把儒生们跑废了,他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训练他们能跑,而是要让他们从中学会一个道理。 他们现在悟不出来,那就只能下猛药,逼着他们悟。 果然,一刻钟对于让老曹训了好几个月的儒生来说,只跑街市这一段还是没问题的。 唯一没回来的,就是章惇。 这货已经是第五趟了,没晕过去已经算他硬气了。 看着章惇从远处一步一步地往回挪,一百多号人站在山角喘粗气,唐奕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真他妈不长记性!我说了,回不来要罚!” 众人一怔,看向远处的章惇,一下明白了什么:靠,章子厚跑不完,他们也得受罚啊! 可是,这个认识来的晚了,唐奕的咆哮已经出来了:“目标,码头!四趟!” “一个时辰,少一个就八趟!” ..... 八趟?那是要出人命的啊! 王韶知道不能让章惇自己受罪了,与章衡对视一眼,率先行了出去,架起摇摇晃晃的章惇调头向码头小跑而去。 其他人一见,只得跟上。 只不过,现在的章惇已经一步都挪不动了,被王韶二人生拖着走。 范仲淹、尹洙等人也来到山门前,看着一帮儒生狼狈地挪着步子。 孙复担忧道:“可别出事儿!看章子厚那个样子,再不停下来,就得晕过去。” 唐奕咬着牙摇头,“晕了更好!” ..... 第367章 二人三足 从山门到码头,一个来回大概也就五到六里的样子。 可是,四个来回,那就是二十多里的路程。 之前跑得最少的儒生也冲了三趟码头,如今再来二十多里,别说是他们,就算是邓州营的老兵来了,也有些吃力。 所以,唐奕定下的是一个时辰,但能不能跑完,绝对是未知数。 更何况,还有一个拖后腿的章惇呢! 起初,王韶和章衡架着章惇跑,还勉强跟得上大队。 但是,跑过长距离的都知道,别说拖着个人,真到累极之时,就算塞给你一个苹果,那都是极大的负担。 只一个来回,章惇就已经废了,别说迈步子,意识都已经模糊了,完全是王韶和章衡拖死狗一样拖着他走。 王韶二人也已经到了极限,一百多斤的活人架在身上,之前又跑了好几个来回,谁也受不住。 速度越来越慢,到后来,只剩三人一起向前挪。 眼见三人逐渐脱离大队,孙复再一次提醒唐奕:“要出事的。” 唐奕默然摇头,还不够! —————————— 宋楷、庞玉几人跑在最前面,回头一望,就发现章子厚、王子纯他们要掉队。 宋楷恨恨道:“这样下去不行!” 丁源直咬牙,“缺一个,那疯子今天就没完了!” “日!” 庞玉淬了口发干的唾沫,步下一顿,停了下来。 “一会儿换我!” 说完,就站在那儿等着,王韶架着章惇一来到近前,“松手!” 庞玉一把扯过半死不活的章惇,“废物,跑个山都能跑拉跨!” 章惇迷迷糊糊,连回骂都没心思了,只觉身子一轻,两脚就离了地。 “谢了!” “谢个屁!” 要不是唐奕逼的,看热闹还闲不够,他才不要帮章惇过这个坎呢。 王韶呆愣地看着庞玉背着章惇追上大队,这才反应过来,咬牙跟上。 庞玉就算体力再好,背着个人也跑不了多远,只一里来地,他就已经拉开了风箱,气喘如牛。 这时,贱纯礼靠过来,“放下,我来!” 庞玉也不矫情,把章惇交给他。人是卸下来了,可脸上依然没有一点儿轻松。 他们几个长年跟着黑子练武,身板是比别的儒生身强,但这样下去,早晚也得让章子厚拖跨。 贱纯礼背了一里又换丁源,然后是唐正平和宋楷。 宋楷背了一里来地,也开始发愁,庞玉还没缓过来,接下来可怎么办? 这时,章惇已经有了意识,虚声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宋楷直接开骂:“走你大爷!” 这货在背上连扒住别掉下去的力气都没有,得有人从后面托着,能走才怪。 庞玉出主意道:“放下来,两人架着吧。” 宋楷一叹,只能这样了。 却不想,前面的曾巩回头一看停了下来。把儒袍一脱,内衣蜕去,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衬裤靠过来。 “给我!” 宋楷如蒙大赦,把章惇交给曾巩,支着膝盖粗喘。 喘了片刻,抬头一看,不禁一怔。 这回换班,不光他们这帮儿和曾巩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等着他们一起跑。 这时候,大伙儿也想明白了,跑再快也没用,只要一个没完成,那疯子就不会罢休。 所以,缺一个,和所有人都缺,道理是一样的。 章衡这时道:“虽然我们没你们几个那么好的体力,但也换着来吧,背不动就两人一组架着。” 程颐闻言,把儒袍一脱,“下一个换我!” 程颢知道自己背不动章子厚,扫了一圈,拉着苏轼道:“我俩一组!” 走吧。 众人一叹,还特么有两个来回呢。 远处的唐奕眼看着他们终于抱成了一团,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这是一个“二人三足”的游戏,关键所在就是缺的这“一条腿”,就是章惇这个拖油瓶。 想让他们抱成团,唐奕能做的是手段,而真正的催化剂却是这个拖油瓶。 他们要是还悟不出来,只顾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那跑死也特么是活该! 孙复瞪着圆眼与几位教谕对视一眼,现在,他有点明白唐大郎的用意了。 曹满江这时候已经佩服的不行了,唐奕这小子确实有点花花肠子,这平时连话都不说,相互不对付的几波人,只这一天就抱到一起了。 “你是咋想出这馊主意的啊?” 唐奕不说话,这才哪儿到哪儿? 说白了,这只是唐奕强硬地把儒生的个体利益和整个团队的利益绑到了一块儿,要他们从情感上真正的抱成团儿,那还早呢! ...... 足足一个半时辰之后,一百多号儒生才相互搀扶着回到山门前。 唐奕看着东倒西歪的一众儒生,“恭喜你们,终于不用受罚啦!” 众人一松,终于解脱了。 “不过。” 唐奕话锋一转,大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今天算是我回来之后给大伙儿的见面礼。以后,咱们就按这个规矩来了。” “另外。” “还有另外!?”众人一阵哀嚎。 “别担心。”唐奕笑道:“好事儿!” “另外,鉴于都累的不轻,下午课业取消,放假休整!” “解散!” 说完,唐奕狡黠地冲众人一笑,与几位师父一同向山上踱步而去。 一声解散儒生们却没有一个动的,就地一躺,一个个光着膀子就躺在了土地上。 程颢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也没管汗水和地上的土已经在背上活泥了。 “奶奶的,疯子这口气终于出完了?” 唐正平看着唐奕的背影,凝重道:“没那么简单,气场不对!” 程颢一哆嗦,“啥意思?那疯子还憋着坏呢?” 丁源支着上身扫了眼唐奕,又扫了眼大伙儿,“你们太不了解唐子浩了,这孙子肯定还有更损的招!” “......” “......” 曾布仰天长叹:“天啊!一个曹阎王还不够,非要让唐疯子这般折磨于我等吗?” 庞玉道:“这孙子绝不是一时起兴,以后都小心着点吧!” 王韶则费力地支起身子,来到庞玉身前,一抱手,“不管怎么说,今天谢了!” “下一步怎么办?” “下一步?”唐奕嘿嘿贱笑。“等晚上吧!” ...... 第368章 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要不是庞玉他们牵头轮换着背章惇,王韶和章惇、章衡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 不管往日有什么恩怨,但是今天的事情还是要谢谢庞玉他们的。 而庞玉往边儿上挪了挪,不受其礼。 “别谢我,我那是帮自己,咱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也少来这客套的!” 王韶讨了个没趣,正是尴尬,却是宋楷腾的起身。 “现在说这些有个蛋用?都别莫几了,赶紧回去洗洗歇了,以后还有的受呢!” 大伙儿无不点头同意,起身上山。 宋楷则架起章惇,“先去把他的东西搬到宿舍,都去,别让唐子浩抓到把柄!” 曾巩此时不禁侧目。 宋楷他们几个平时溜里溜气,没个正形,所以和大家都不合群。大伙儿自然也不愿与这几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为伍。 但是今天,到了关键时刻,反倒这是几个捣蛋鬼最先站了出来。 不论是仗义出手,还是在大伙儿没了主心骨儿的时候张罗场面,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 容不得曾巩多想,随着大伙儿一同上山。 把章惇安顿好,洗了身上的汗污,一百多号人直接就砸在了大通铺上。 只盏茶工夫,整个屋里除了鼾声,就再没别的动静了。 老曹偷偷地看了看,回到食舍找到正在吃“中饭”的唐奕问道:“下一步怎么办?” 唐奕这已经脱离了军事化管理的范畴,老曹玩不转啊! “怎么办?”唐奕嘿嘿一笑。“等晚上你看着吧!” 回身对王伯叫道:“王伯,晚上不用给他们做饭了!” 王伯面色一苦,“咋了?晚上也不来吃?” 中午的还都剩着,要是晚上再不吃,就都浪费了。 ...... 儒生们足足睡到天都擦黑了,宋楷才被肚子里的乱响给吵醒了。 猛的睁开眼睛往屋外一瞅,月亮都出来了。 “都特么别睡了,起来!” 庞玉一个激灵爬起来,以为唐奕又起什么妖蛾子,“怎么了?怎么了?” 宋楷骂道:“还睡个屁,饭点儿都过了!” 咕鲁鲁,回答他的是庞玉的肚子。 挨个把人都摇起来,让他们赶紧出去列队,心里还在不停祷告,唐子浩啊,你可千万别在这上面做文章啊! 只可惜...... 大伙儿一出屋,就见唐奕抬了把墩凳坐在屋前的空场。 宋楷暗叫,完了,晚饭也泡汤了! 这追命鬼一见大家出来,笑的那叫一个渗人。 “看大伙儿睡的香,吃饭就没叫你们。” 众人一翻白眼儿,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果然。 “估计都累坏了吧?快,快,快回去好好休息,吃饭这个事儿也挺累了,就给书院省一顿吧,不用去食舍了。” 你大爷的! 刚缓过来点儿的章惇猛淬了一口,调头就往屋里走,“老子还不吃了呢!” 唐奕摇头一笑,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悠悠然地就走了。 “不吃好啊,有能耐明天也别吃!” ———————— 儒生们回到屋里,一百多号人大眼儿瞪小眼儿。 “怎么办?要出人命的啊!” 苏小轼捂着肚子哀嚎着,仰面朝天倒在铺上,悔不当初。 中午就不该不听唐奕的,非要去食舍。 苏小辙则是摇了摇苏小轼,“哥,还有钱吗?” 苏轼绝望摇头,“早花没了。” 而和他俩差不多年纪的晏几道哭丧着脸,“我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啊!” ...... “睡觉睡觉!”宋楷张罗着。“少说话,少动,兴许能熬到明天早上!” 说完,给庞玉、丁源他们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乖乖地躺到了铺上。 大伙儿一琢磨,宋楷说的有道理,纷纷躺下不动。 程颐双目无神地望着房顶,“明早我要是没醒过来,一定转告我家里一声,老子是唐子浩生生饿死的!” 说完,就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只不过,边上的程颢捅了捅他,程颐睁眼一看,程颢从腰间露出几个铜板的一角。 程二眼前一亮,“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让程颢把嘴封上了。 左右看看无人发现,程颢才做贼似的小声道:“等晚点。” 程颐会意,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 中午就没吃饭,还跑了一下午,晚饭也没吃,这一百多只饿狼哪里睡得着? 过了能有一个时辰,屋里除了肚子响,再没别的动静。 庞玉睁开一只眼睛,左右看了看,他左边是宋楷、贱纯礼,右边是丁源和唐正平。 用只有几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睡着了吗?” 宋楷压低声音,“睡你大爷!我想睡,肚子也不让我睡啊。” “大郎发什么疯?” “不知道。”贱纯礼道。“不过,上午他和我爹,还有曹阎王嘀咕了半天,多半是下午这个茬儿。” 唐正平闭着眼睛道:“看着吧,这段儿时间都不带消停的,弄不好,比曹阎王来的时候更难熬。” 丁源都快饿虚脱了,催促道:“别莫几了,差不多走吧。” “走!” 五个脑袋翘起来四下看看,无声地爬起来,穿上鞋出去了。 他们刚出去没一会儿,程颐和程颢也悄悄的爬了起来。 曾巩闭着眼睛感觉着周围的一切,暮的边上的章衡捅了捅他,“你不去?” “不去。” 章衡道:“那我去了,子厚得吃东西,要不挺不过早上出操。” “去吧,给我带两个炊饼。” 章衡一翻白眼,我成跑腿儿的了! ...... 这个时候,儒生们就要各凭本事儿了,有钱的都悄悄爬起来,偷着下山填肚子。 没钱的,那就只能饿着了。 —————— 宋楷他们五个出了宿舍。 贱纯礼恨恨道:“老子要吃樊楼,好好犒劳一下肚子!” 丁源骂道:“屁的樊楼,省点花钱,不定以后有什么状况,现钱留着应急吧!” 唐正平道:“还有不少呢。反正是白来的,不花白不花!” 宋楷摇头:“那也不行,留着吧。” “那吃啥啊?”贱纯礼不干了。“现找现弄得折腾到后半夜去了,我等不了了!” “要不......”丁源出声道。“王伯鸡窝地干活?” 庞玉摇头,望了眼食舍的方向,“去食舍!” 另外几个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还省得下山,吃的还能不错。 摸到食舍一看,诺大的食舍漆黑一片,大门紧锁。 “没人!”庞玉不愁锁了门,反而一阵兴奋。 五人熟门熟路地绕到侧面第三扇窗下,轻轻一推,窗子就开了。 这窗栓早让他们给故意弄坏了,就是为了夜里来去方便。 ...... 翻窗入内,五人迫不急待地冲进后厨。 然后,差点儿没叫出声儿来。 借着月色,只见中午的剩菜剩饭原封不动地摆在灶台上,唐正平冲过去拿手就抓,根本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了。 另外几个也不示弱,一人手里攥着好几个肉馒头往嘴里猛塞。 猛吃一会儿,宋楷才感觉不对。 “这菜色怎么都是中午的?晚上新做的呢?” 唐正平鼓着半个腮帮子道:“这还不简单?那孙子压根就没准备晚饭!” “靠!”宋楷淬了一口。“说的好听,不忍心叫醒咱们,原来这孙子压根就没想给咱吃晚饭!” 贱纯礼一边吃,一边道:“知足吧,有得吃就吃,宿舍那一帮还没得吃呢!” “也对。”宋楷点着头。“吃饱一顿是一顿,照这个情形,下顿能不能吃上还是个问题呢。” 当下五人不再絮叨,使劲往肚子里填吃食,直到实在撑的不行才停下来。就地往灶台边儿上一坐,歇食! “唉......” 丁源扶着肚子,“自从曹阎王来了之后才知道,吃饱饭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丁源一阵感慨,倒把范纯礼逗乐了,而且笑的越来越大声,越来越肆无忌惮。 “你娃笑啥?” “想到那帮脑袋学傻了的二货们,我就心里憋不住的爽!” “自从曹阎王来了之后,你看他们连饭都吃不饱的熊样儿,还特么笑话咱们!?” “呵呵。” 丁源干笑两声,是挺爽的。 庞玉和宋楷却没笑,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庞玉暮的的起身,脱下儒袍摊开,然后把灶台上的肉馒头和炊饼往袍子里捡。 “你做甚?” 庞玉一边捡一边道:“给他们带回去一些。” “你娃有病吧?”贱纯礼不干了。“平时让他们嘲弄的还不够?喂狗都不给他们!” 庞玉动作不停,“老子就当喂狗了!” “......” 贱纯礼就不明白了,这是图个啥? 这时,宋楷也脱下袍子,和庞玉一起捡。 “明早要是还是今天这个跑法,那群憨货有几个能挺下来的?” “到时候,就不只一个章子厚了。” 呃...... 贱纯礼一怔,好像有点道理。 两顿没吃,要是明早再落后,他们五个就算一人扛十个也不行啊,最后自己还得跟着受罚。 “靠!就当喂狗了!” 范纯礼也脱下袍子,跟他俩一起捡。 最后五个人拿儒袍当布包,一人兜了一包袱馒头、炊饼,鬼鬼祟祟地出了食舍,朝宿舍摸了回去。 只不过,五人谁也没注意到,食舍旁边的阴影之中,唐奕和曹满江从他们翻窗进去就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二人的眼睛。 此时,老曹忍不住对唐奕道:“到底是跟你一起玩大的,关键时刻还得看他们的啊!” 唐奕得瑟地长出一口气,“那是当然!” 其实,他之前心里也是没底,这几个货要是也只顾自己,那特么可就白费了唐奕这么大的劲了。 ...... 第369章 半个馒头洗三天袜子 苏轼捧着肚子,无助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屋梁。 那种腹中空空,连带着脑袋里除了饿,再容不下别的思考的感觉,让只有十六岁的苏子瞻瞪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咱爹是真狠啊,都快死人了,也不说来看看。” 苏辙嘟囔道:“小妹也不说来看看咱们。” 晏几道无声地白了这两个货一眼,“你家妹子才几岁?能想起这个事儿?” 苏轼不接,没头没脑地念叨着:“肉馒头、白炊饼、葱香油饼、大鸡腿......” “****!”王韶受不住了。 “苏子瞻,再念叨一句,我撕了你的嘴!” “撕吧。”苏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也不能用来吃食,要来何用!?” 王韶气的直咬牙,这货不知道越念叨越饿吗? 不由自叹一声,“唉!” 毁不当初,前日就不该把钱花光啊! “谁给我两个肉馒头,我王韶给他洗三天的袜子!” 那边有人接道:“我只要一个!” 苏轼也来了劲,“半个......半个三天!” 说着,翻身看向曾巩,“曾大伯,行不行?” “我呸,你叫谁大伯?!” 曾巩三十四,比苏轼整整大了十八岁。 但是,那也不愿意这倒霉孩子叫他大伯啊! 没好气道:“没有,我也饿着呢!” 苏轼一撇嘴,“切,我都听见了,你让章子平给你带炊饼。” 曾巩哑然一笑,“你还真信啊?章衡、章惇,我们三个人身上一共就两个铜仔儿,能换回两个炊饼,我和子平一人半个。” “那还剩一个呢?”苏轼一脸的希冀。 谁能想到,堂堂苏仙会为了半个炊饼,甘愿给人家洗袜子。 “剩一个得给子厚,看他那样儿,再饿一会儿就得断气了!” “去你的!”章惇笑骂。 支起身子对苏轼道:“等子平回来,我分你半个。” 苏轼扁着嘴道:“那算了。” 章惇那份,他是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分的。 软趴趴地倒在铺上,苏小轼向天哀嚎着:“谁分我半个炊饼啊?” ...... “半个炊饼洗三天袜子?” 猛然间,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众人这才发现,屋里中间站着两个身影,一人拎着两三个布包袱。 却是宋楷和庞玉回来了。 王韶吃味儿地道:“回来的倒快,吃饱了?” 咯~~ 庞玉很不合时宜的打了个饱嗝,“吃饱了。” 回答他的是一屋子的肚子乱叫。 王韶不禁暗骂,这几个浪荡子,日子过得倒是舒坦! 苏轼恨恨道:“莫要炫耀,你们是吃饱了,就算不管同窗的肚子,总要照顾一下我们的感受吧?” 说完,干脆闭上眼睛不看这几个家伙。 心里还不禁腹绯,吃的啥啊?这么大味儿,让人怎么受得了。 宋楷一笑也不管他,掏出两个肉馒头塞到章惇怀里。 章惇一震,瞪着眼睛看向宋楷,眼神之中的意思很明显。“哪儿来的?” 宋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玩味地看了眼苏轼,想逗逗这小子。 章惇会意,哪还管什么苏轼,张嘴一咬半个肉馒头就去了一半儿。 曾巩愣愣地看着宋楷,万没想到,宋为庸能给章子厚稍东西,而且还是两个大羊肉馒头。 对于口袋空空的观澜学子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了。 而更吃惊的还在后面,先给了章惇,这还没完,宋楷又掏出两个塞到他的手里。 然后,又掏出两个,塞到王韶的手里。 又掏出两个,塞给了曾布! 曾巩不淡定了,这几个货这是抢了馒头铺子了? ...... 那边的苏轼还在闭目养神,满脑子都是宋楷他们带进来的饭味儿。 苏轼使劲吸了两口气,心说:心魔作祟!心魔作祟啊! 可是,那味儿越来越大,仿佛就递到了嘴边儿一样儿。 嘟囔道:“不行了,我已经饿晕了,都出现幻觉了。” ...... 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是肉馒头吧?羊肉馅的,膻的够劲啊......” 这味勾的他肚子更空,忍不住嚷道:“章子厚,我后悔了,等你那老侄子回来,你还是分我一半儿吧。” 而那边章惇则含混不清地答道:“我不要了,都给你。” 苏轼还有点不好意思,“那不行,你也得吃点。” ...... 又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感觉那股羊膻味儿更浓了。而且不光嗅觉出了问题,似乎连耳朵都不好使了。 苏轼居然听到边上的苏辙和晏几道在咂巴嘴,好像真吃东西一样。 “子由啊,这就不美了。” “怎地?”苏辙也含混不清地答道。 “为兄只能闻,你却能吃。” “你也睁眼吃不就得了。” “不行!”苏轼坚定摇头。“睁眼就没了,我得多闻一会儿。” “呵呵。”晏几道干笑两声,含混道:“你再不睁眼,那才真的没了呢!” 苏轼听出哪里不对,狐疑睁眼,登时就惊了。 腾的坐起来,看着枕边的两个大肉馒头,“哦靠!!这晕的也太真了!” 哈哈哈哈...... 屋中众人无不大笑,这熊孩子耍起宝来,真是谁也治不了。 庞玉照他后脑勺就来了一下。 “你娃饿傻了吧?赶紧吃!等下他那疯子吵来,谁都没好。” 这下苏轼哪还不知道那是真的肉馒头啊! 抬头一看,满屋子儒生都坐在铺上,一人手里攥着两个肉馒头往嘴里塞,就剩他一个还在这只看不吃呢。、 一把捞起来就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揶揄: “就没一个好人,拿我一个孩子逗趣是何本事?那什么......再给我来一个!” ...... 庞玉没好气地又塞给他一个,“半个三天,三个十八天!” “......” 苏轼一苦,眼珠子一转,“那给我凑一个月的吧!” “边去!”庞玉直翻白眼。“哪儿来那么多。” 别看是五个人往回搬,但也只够一人两个,二苏和晏几道他们几个年纪小的,才多给了一个。 ...... 苏轼一边吃着,一边感慨,这是他长这么大,吃得最香的一次饭。 “哪儿来的?回头我还你们钱。” 庞玉撇嘴道:“吃你的吧!在乎你那几个臭钱似的,白来的。” “白来的?” “食舍。” 苏轼瞪着眼,瞬间明白了,竖起拇指道:“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滚!”庞玉翻着白眼。“别把我们几个卖了就不错了。” 曾巩这时向门外看看,“范纯礼、丁源和唐正平呢?” 宋楷看着一屋子人吃的都是自己偷来的肉馒头,莫名生出一股成就感。 曾巩问话,自然而然地笑着接道:“他们有别的事儿。” ...... 第370章 说他疯的都是傻子 一人两个肉馒头,虽然吃不饱,但也算是垫了垫底。 一屋子儒生总算不至于光听肚子叫唤了,躺在铺上,曾巩双目无神的突然开口。 “宋为庸,谢谢你们!” 宋楷一愣,这是曾巩今天第二次说谢了。 只不过,这一次宋楷和庞玉都没像下午那般不领情。 宋楷嘟囔道:“没啥,同舟共济呗!大郎的那些损招儿你们没接触过,不适应也属正常。” 章惇叹道:“今日要是没你们几个,我能不能挺过来,还得两说呢。” ...... 他们几个一聊开,对面铺上,平时与宋楷这帮,还有章惇这帮,都不对付的几个儒生也加入进来。 其中一个叫王之先的插话道:“其实,也不至于吧,唐疯子还真敢把咱们往死里整是怎地?” 宋楷仰头朝对面瞅了一眼,原来是王拱辰家的二公子。 “往不往死里整我不知道,不过......” “不过,他要是下了狠心,绝对让你永生难忘,却是一定的!” 苏轼苦声道:“他到底图个什么啊?我爹也不说心疼心疼我和子由。” “你爹?”庞玉一笑。“你看贱纯礼,不一样儿跟着遭罪?” “唉!”王之先一叹。“若不是冲着观澜的名声,说什么也不受这疯子的鸟气!” 曾巩摇头,“也不能一概否定,唐子浩确实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这一点,王之先倒是不否认。 “这倒是,唐疯子在商财之道上的见识,确实高绝。” 宋楷冷哼一声:“商财之道?你若觉得大郎只通商财,那就白在观澜混这么长时间了!” 曾巩一滞,显然关于唐奕,宋楷他们最是了解,似乎知道什么,却又一时抓不住重点。 “宋为庸,你与唐奕相交多年,且说说,唐子浩到底是个什么秉性,也让我等有个准备。” 宋楷道:“他的秉性就是没有秉性。” “****!” 王韶突然出声,“能不能别绕弯子?” 宋楷反讥道:“他在外游历那两年,你和章子厚不也时时跟在身边吗?你看出他是个什么秉性?” “呃。”王韶一愣,他确实也没摸出唐奕是什么性子。 宋楷继续道:“大郎行事,从来都是无迹可寻。这么多年,别说我们,就连范师父都摸不透他到底有多少手段。” 庞玉接道:“可偏偏这么一个手段百出的复杂之人,却看似只是个极其简单的性情中人,只在乎一个情字,你说他是什么秉性?” 王之先道:“我怎么没感觉出来?只觉这是个喜怒无常疯子,另外就只剩会赚钱这一点了。” “不说别的。”宋楷觉得有必要帮唐奕洗洗白。“唐大郎是庆历七年冬天进的开封,到现在几年?” 王之先略一沉吟,“六年不到。” “他刚来是什么身份?” “有什么身份?”王之先扁着嘴。“还不是和现在一样,白衣秀士范公门生吗?” “白衣秀士?”宋楷冷然道。“大宋朝哪个白衣秀士有唐大郎这般的身份和地位!?” “......” 众人无不一震。 这是一个摆在台面儿上的事情,平时不说没人去在意,可宋楷一点,大家就都想得明白。 是啊,大宋朝哪个白衣书生有唐子浩的身份地位? 六年前的唐子浩,是真真正正的白衣白身,可是现在呢? 六年,唐奕用六年,从一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白身,搏到了现在富可敌国、震慑朝堂。 曹、潘、王、杨几大将家,唯其马首是瞻。 更不要说,官家视其如心腑,有一众朝臣为其摇旗呐喊,连辽国使节都对其毕恭毕敬。 他可以在休政殿怒喝群臣,可以把曾公亮和韩琦耍的团团转,可以一已之力修凿通济渠,亦可以斥资百万铺设宋辽大路! 贾昌朝把谋反的帽子扣到他头上都没压死,这哪里是一个白衣秀士的能力所及? 宋楷继续道:“若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怎么可能只用不到六年就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把唐大郎当疯子的人,才是真的疯子!” 众人一阵无言,心想,也许宋为庸说的是对的,那个唐小教谕还真的不简单。 ...... 这时,门口一个声音猛的响起,“谁说唐子浩是疯子!?” 大伙儿抬头一看,却是程颢和程颐回来了。 程颐显然听到了一些刚刚的谈话,一边走到章惇身前,一边道:“唐子浩要是疯子,那咱们就都是傻子。” 曾巩玩味道:“哦?” 程颐道:“我跟了他好几个月,隐约看出,他应该是要干什么大事。” “什么大事?” 程颐摇头,“不知道。不过,肯定是谁也想像不到的大事!” 宋楷深深地看了程颐一眼,翻了个身。 “知道就当不知道,猜也别猜,对你没好处。” 程颐一愣,支吾道:“没,没猜。” 见宋楷不接话,才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炊饼递到章惇面前,“给你带的,吃了吧!” 章惇一怔,没想到,程颐居然会给他带吃的。 “别误会。”程颐一窘。“我可不想明天因为你再受罚。” 章惇心中一暖,“谢了......” 程颐点了点头,调头到苏轼、苏辙和晏几道的铺前,又掏出一个半炊饼。 “你们一人半个。” 苏轼接过来,“不用了吧?” “吃吧,正长个儿的时候,容易饿。” 说完,不管苏轼,摸回自己的铺位准备睡觉了。 曾巩看着这一切,由衷的一声赞叹: “唐子浩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只大半天,就把这一百来号人拧到了一起。” 他这句自言自语还没说完,就听程颐嗷捞一声惊叫: “哪个黑心贼,在我铺上放的什么东西?” 原来程颐摸黑上床,一屁股坐下去,只觉腚下两团软趴趴的东西。 一边骂,一边伸手去摸。 “怎么还油腻腻?日!!肉馒头!?” 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哪儿来的肉馒头!?” 程颐一边问,一边把已经压扁的肉馒头从铺上抠下来,就往嘴里送。 别看他和程颢出去了,其实也才买了四个炊饼。程颢吃了一个,他只吃了半个,剩下两个半都带回来了。 宋楷笑的肚子疼,“看你发善心当圣人,就没忍心提醒你。” ...... 第371章 宋辽大道 这一夜,对于观澜这百多号儒生来说,是既难熬,又新奇。 难熬的是: 连着两顿没吃,又疯跑了大半天,两个肉馒头怎么可能舔平饿瘪的肚皮,没过一会儿,就又都饿的睡不着觉了。 而新奇的是: 这一百多号人,别看同窗这么长时间,却从没有像这个晚上一般,大家不论出身,不分好坏,亦不问恩怨,躺在同一个铺上,谈天说地。 他们从怎么才能不受罚,聊到怎么对付唐疯子...... 章惇甚至开笑玩地说,唐子浩这下可是有麻烦了,一下子把这一百多号人都得罪光了,这些可都是将来朝堂上的中流砥柱,看他到时怎么混下去? 殊不知,他们越是这么想,就越是中了唐奕的圈套。 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何况还是一些不经世事的青年。 当唐奕这个共同敌人树立起来之后,自然而然的,他们就会先搁置内部矛盾,来一同对付唐奕这个‘外敌’。 唐奕就是要让他们与自己为敌,这样才能让他们抱成团,和自己对抗。 ...... 不知不觉聊到三更天,直到这时,范纯礼、丁源和唐正平才回来。 “都弄好了?” “放心。” 范纯礼貌似累得不轻,爬上床,衣服都没脱,就躺下了。 “我的手艺你还不知道?” 众人不知道这几位又打的什么主意,但确实也太晚了,来了困劲,索性也就不聊,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 每二天一早出操,就见唐奕站在曹阎王身边,笑呵呵地看着大伙儿,连宋楷都想上去在他脸上踩一脚。 太贱了! “大伙儿都挺精神吗?看来,昨天根本就没饿着啊?” “要不......” “要不早饭也省了?” 你大爷! 所有人无声地瞪着唐奕,这孙子还能再损点儿吗? 不想,唐奕哈哈大笑,“逗你们玩的,别紧张!我又不是虐待狂,起码一天得给一顿饭吃吗。” 日! ...... “不过呢。”唐奕话锋一转。“昨晚食舍遭了盗,是不是你们干的?” “......”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章惇下意识地看了眼宋楷。 “这样吧。”唐奕笑道。“我出个奖励,举报罪首十天不用冲码头,不用跟着大队受罚,而且,顿顿有饱饭。” 宋楷、庞玉心里咯噔一下子,这孙子也太狠了,你不发奖励有些人都乐见他们受罚,何况下了这么肥的一个“饵”? 但是,意外的是...... 不论是跟他们不和的王之先那一帮,还是曾经相互看不上的章惇那一帮,亦或是两个“程圣人”,竟都没沾这个彩头,大家都选择了沉默。 贱纯礼在队中长出了一口气,嘟囔道:“看来,还不算喂狗了啊!” 王韶站在他边上,脸都白了。 “我可是听见了,信不信我现在就举报你?” “你是我哥。”范纯礼认怂了。 “我本来就比你大!” ...... 见没有一个领这份奖励的,唐奕暗自点头。 “不说也行!” “那就一起罚吧,两趟码头,落下一个,你们懂的!” 众人一愣,不是因为罚多了,而是罚少了。 直到都已经冲到了山门,大伙儿还在纳闷,“不对啊,就两趟?” 昨天所有人都跑了七趟,章悸跑了九趟,两趟...... 也太轻松了。 “都精神点,跑快点儿,别让那孙子又抓住把柄。” 宋楷出声提醒,老觉得没那么简单。 可是,直到两趟跑完,都开早饭了,也不见唐奕有什么妖蛾子,宋楷这才放下心来。 上午有唐奕的战略课,大家提心吊胆地上课,中午吃了饭,午休,躺在铺上,宋楷还觉得不真实。 “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我也觉得。”章惇苦着脸道。“这一上午过得太舒服了。” “看把你们贱的!”王韶翻了个身。“睡觉睡觉,有好日子过反倒不舒服了吗?” “唉~!”范纯礼阴阳怪气地道。“熬吧,熬过今天下午,好日子才算真的来了。” 王韶脑袋一支,“怎么个意思?” 范纯礼得瑟地咂巴着嘴,“想不想听点内部消息?” “快说快说!”章惇催促道。“真有好事儿,我请大伙儿喝酒!” 范纯礼一撇嘴:“喝酒?你有钱吗?” 呃...... “欠着,早晚都请,你快说吧!” 范纯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宋辽大道三天后在大名府动工,工部今天特意来回山,请大郎去观礼。” 三天后? 一屋子人腾的就坐了起来。 三天后?那岂不是说,唐奕明天就得动身去大名府? “祈祷下午平平安安吧!”范纯礼闭着眼睛嘟囔道。“过了下午,那货最起码也得半个月才能回来,咱们就有半个月的好日子过了。” 众人闻声,无不长出一口气,他还是别在回山呆着的好。 这时,王之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们说,唐疯子到底有多少钱?” “不知道。”王韶摇头。“不过,听说修通济渠就要近千万,宋辽大道又是几百万,都是唐奕出钱。” 王之先道:“我昨晚好好地琢磨了一下,宋为庸说的还真没错,这个小唐教谕还真让人摸不透。” “怎地?” “你说他只会抓钱吧,可人家有钱干的那些事儿,是咱们想都不敢想的。通济渠啊,那可是堵了两百年的通济渠啊!眼瞅着就要让他疏通了。” 庞玉接道:“宋辽大道那才是真的有大用。” 见大伙儿都看了过来,他翻了个身,压低声音道:“听我爹说,以前从大名府往雄州运兵,最快也得半个月,那条大路一修通,五天就能到!” “五天?”王韶不信。“怎么可能?” 庞玉撇嘴道:“你懂啥?你问程老二,大郎用的是新式材料修路。据说,修好之后,那路平的,马车能在上面飞。” 王韶瞪着眼睛,“真的假的!?” 程颐答道:“真的。” “而且,大辽到幽州的那段路一修通,从白沟河到幽州只要两天。” “你大爷的!” 王韶傻眼了,唐疯子这是要干啥?从大名府七日可抵幽州? “他不会是要收复燕云吧?” 王韶从小就热衷兵事,除了儒学大道,对各路兵法也有涉猎。 这么一条路要是修通了,那大宋在整个河北两路与宋辽边境之间的军事机动性,可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要说唐奕不是打燕云的主意,王韶还真不信。 程颐摇头,“说不准。” “他要是收复燕云,我王韶给他当牛做马!” 王子纯那股子热血上来了。 ...... 第372章 北上 下午的课程,一节是杜师父的时政评事,一节是柳七公的诗赋赏鉴,没有唐奕什么事。 大伙儿还琢磨,这疯子就算想发飙,估计也是晚饭的时候找茬。 可是谁想到,一到大课舍,所有人就是一激灵,就见唐奕似笑非笑地在课室后面坐着呢。 “啊啊啊!”章惇一阵哀嚎。“祖宗啊,你赶紧走吧,再也别回来了!” ...... 一节半个时辰的时政评事,儒生们感觉比一年过得都长。 终于熬到下课,杜衍看了眼唐奕,摇着头,笑着了出了课舍。 一百多号人没动,得让唐疯子先走,不然不踏实。 可是,唐奕根本没走的意思,而是站到了讲台前。 “课上,丁源、宋楷没能回答出杜师父的问题。” 丁源一阵哀嚎,“答不上来不是很正常吗?这你也找事儿!?” 唐奕一摊手,“生活琐事都要罚的,你说,做为正业的学事做不好,该不该罚?” 宋楷一拍桌子,“你干脆给我个痛快,别钝刀子割肉,磨的人心累。” 唐奕一竖拇指,“上道!” “每天早晨加两趟冲码头!” “日!”王韶忍不住骂出了声儿。 中午还对唐奕佩服不已,现在那点好感是一点儿都不剩了。 这货说的是每天,不是今天,也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每天! “多......多长时间?”苏轼颤巍巍地问道。 总不能从此以后,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吧?那也太悲惨了。 唐奕略一沉吟,“先来半个月吧,之后看你们表现。” “......” 半个月? 他就算不在,也没打算让大家消停啊! ...... 这还不算完,下一节课是柳七公的诗赋课。 柳永现在已是风烛残年,身体就算没大毛病,也撑不住每天上课了。 本来,范仲淹不想他再带学生,劳身劳神。但是,柳永实在不舍得这批儒生,坚持要教导这些好苗子。 因为柳七公一个月只上一节课,所以儒生们格外珍惜这个机会,今天这节课就算没有唐奕盯着,大伙也都听的格外认真。 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你有认知就行的,还是宋楷他们,又被唐奕抓了现形。 宋楷死的心都有了,老子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吗?让我和苏轼、曾巩一个水平,你还不如杀了我! 没办法,唐奕就是故意找茬,就是不想他们在今后半个月舒坦。 而且,这回罚的更狠,儒生们直接和半个月的晚饭说拜拜了。 下了课,唐奕特意找到曹满江,“我一会儿就走,晚上住城里,这帮倒霉孩子就交给你了。” 老曹道:“这么着急干嘛?晚上你不去看看他们怎么过这一关了?我可是把食舍都封死了,再想进去偷食,已经不可能了。” 没了食舍,老曹倒要看看,这帮混小子今夜饿不饿肚子。 唐奕一摆手,“封不封都一样,人家也没打算再吃回头草。” “怎地?” “你等着看吧,保准吓你一跳。” 昨晚,宋楷和庞玉先回的宿舍,而贱纯礼则带着丁源和唐正平,为今晚的吃食铺路去了。 也不和老曹多说,回到小楼收拾东西。 萧巧哥眼见着唐奕和君欣卓收拾停当,马上就要走,嘟着小嘴央求,“我也想去。” 唐奕摇头道:“你叔父萧英也去。” “那算了。”萧巧哥一吐****。 萧英是知道她在大宋的,但是三年过去了,二人还没见过面,只当不认识彼此。 敢认吗?要是让辽朝知道她这个王妃没死,那天都得漏了。 ...... 唐奕安慰道:“好好在家呆着吧,我最多半个月就回来。” 萧巧哥赌气道:“修路而已,何必非要唐哥哥跑一趟?” 唐奕一笑,“我去了,就是不修路那么简单了。” ...... 进城之后,夜宿桃花庵,这里已经俨然成了唐奕在城里的落脚点了。 唐奕不禁和董靖瑶开玩笑说:“要不,你们开个价,把桃花庵卖给我得了。” 董靖瑶没说话,心道,卖给你,那我住哪儿? ...... 第二天一早,与工部的官员会合,又一同到辽朝使馆接上大辽的通政使萧英,一大队人马才浩浩荡荡地出京北上。 这时,唐奕骑在马上,才有意无意地朝萧英靠了过去。 来到萧英身边,“说吧,非要把我拉出来,所为何事?” 萧英心里一阵气结,奶奶的,大宋皇帝跟他说话也没这般不客气! “大郎,这日子过的挺舒坦啊?” 唐奕一怔,知道萧英说的是贾昌朝这档子事儿。 “你什么意思?” 萧英冷哼一声,“看样子,大郎是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产业就这么让人给分了啊?” 唐奕反讥道:“看样子,萧通政比我还担心我的产业让人给分了啊?” “我担心什么?”萧英眼睛一立,左右看看。“是我大辽有人担心罢了。” 唐奕眯眼看向萧英,大辽能担心他有钱没钱的,只有一个人—— 耶律洪基。 这货还惦记着上位之后,唐奕许给他那每年的一百万呢! 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可是不多,萧英能帮耶律洪基来探唐奕的口风,说明这老货已经选边站队了。 “萧通政这是彻底倒向皇长子一边了啊!” 萧英不反驳,也不承认。 “老夫永远都是大辽皇帝一边的人。” 唐奕摇头,说了句萧英一时没听懂的话。 “有时候,站在皇帝一边,并不一定就是好事,站在自己一边,也许更好。”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唐奕点到为止,转移话题。 “请转告燕赵王殿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区区百万,我唐奕还是没放在眼里的。” “你!” 萧英这个气啊,这家货好话就不能好好说吗?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什么叫区区百万?你有钱了不起啊?好像我大辽缺你这一百万似的。 呃...... 还真缺! “不过呢。”萧英正气着闷气,却闻唐奕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 唐奕哑然摇头,“不过,想要这一百万,萧通政和燕赵王殿下看来也得出点力才行。” “出什么力?” 萧英都想好了,不管唐奕说什么都不答应,这货就没一点儿能信得过的。 “现在还不用,用的时候再找你。” 日! 萧英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 ...... 给你们 马上这个月就过去了,聊几句心里话。 真心的感谢你们。 这个感谢源于月票。 苍山是萌新,本月1500多张月票。 没错!1500多张! 从某些角度来说,这些月票对于我没有一点的经济价值,更不敢拿月票数去和首页榜的大神们去比。 所以,苍山只看分类,历史类月票榜咱们是23名,二十三号之前更新给力的时候最高冲到过16名。(怪我自己,如果这段时间更新跟得上,也许能保住十六。) 很多人可能不以为然,连前十都没进去,你说个屁啊! 可是,对于一本上架只有7000收藏,两个月过后的现在也不过16000收,均订1000多的书来说,一个月能有1500张月票,绝对是个天文数字了! 这么说吧,历史分类月票榜前三十,只有三本书是非精品书,也就是说其它书的均定都在3000以上。而剩下的那三本,不说均订比咱们高,收藏更是倍数于《调教大宋》。 而你们在读者基数比别人小了几倍的情况下,把我送到了最高十六的位置.... 真、心、牛-逼! 上架之前,在感言里我说过一句话—— 三千越甲可吞吴,楚虽三户能亡秦。 苍山没有越甲三千,却凭着你们,干成了一件不可能干成的事!十六名啊!够我吹半年了。 知足,感恩! 下月,苍山会继续努力,还是上回感言里的一句话。 老子就算是条咸鱼,也特么梦想着有一天跃过那道高高在上的龙门!!! 你们,则是助我大浪排空,一飞冲天的人! 所以呢......(重点来了) 加更。 (好吧,不欠点外债我难受。但要等我病好了...) 至于加多少....... 你们猜......15?+? ...... (后面是另一个故事,请自行切换心情。) ···· ···· (受累了。) 最后。 发两句牢骚,也是关于更新。 弱弱的对那些书评区催更的兄弟说一句, 求求你们... 求你们心疼心疼我,但凡身体没毛病,我也不会在这种连续情节的地方放缓更新速度,自己找抽吗? 苍山是三十岁的年龄、二十岁的心态、五十岁的体格。 因为一些痼疾,免疫力极差,而且很多药不能用,还不能吊水。 可即使23号以后更新的少,11月我也码了二十几万字,可以了吧?对得起大家吧? 对于正常催更的,我明白,你们是真喜欢这本书,谢谢。 (前方高能) 但是! 但是,那些骂骂咧咧,好像他-妈老子欠你似的,我真的理解不了... 关键你还是个看盗版的,怎么好意思跑书评区装他-妈最**的? 真想爬网线过去看看,你丫是不是住在男侧所的右手边啊? (舒坦了....) ...... 另外,本评区还有一个说我不要脸的... 好吧,兄弟我当你是撒娇..... 起点是按字数收费的,一万字一章,和分五章是没有区别的。 还有一个粉丝值为0的哥们,天天来说我“水”,我就不服气了... 摸着良心说,我从来没写过一个无意义的段落,这节奏你要觉得还不够紧凑,还说我水,那我只能往上传大纲了。 再说了,咱们说句不好听的,我就算真水了,花你一分钱了吗? 对于盗版读者,苍山一直是理解的,之前也常说:国情如此,非君之罪。 平时呼喊苦求也是拉一拉那些真喜欢这本书,也真有能力看正版的读者。 真要逼着苍山开防盗吗?到时候,你不用跟着我揪心了,我也不用劳心劳神的应付你们这帮大爷了。 和谐一点,不好吗? 都是在这世上苦熬的平凡人,何必相互伤害呢? ...... 第373章 地笼 月初了,为了能在月票榜上占个好点的位置(推荐太少,只能靠这个露下脸),苍山又厚着脸皮开始求票了,拜谢,拜谢! 求票、求票、求票!!! ———————— 萧英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唐奕说什么他都不同意。 万一再让他帮着从大辽拐个侄女什么的,他这老心脏真心受不了。 可是,万没想到,唐奕比他想的还贱,吊着你。 “事先说明,有悖大辽根本的事情,老夫是万万不会答应你的。” “通政......” 唐奕还没说完,萧英又补了一句,“威胁我也不行!” 唐奕哑然失笑,“通政放心,我有那么坏吗?” “有!” 唐奕一阵无语。 “你侄女的事情是我做的过了,但也是事出有因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老还是忘了吧!” 萧英也是一阵无语。 唐奕又道:“可别忘了,这次可是我出钱给你们大辽修路,我唐奕做的够意思了吧?” 萧英默然望着唐奕,许久方是一叹,“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 唐奕苦笑,“就当是傻吧!” “就这么两国太平无事不是挺好吗?非要搅风搅雨,把两边的心思都勾了起来,最后受苦的不还是咱们这些当臣下的?” 唐奕不答,心中暗道,我也不想生事,要不,你把燕云还给我们? ...... 唐奕之所以不接萧英的话茬,实在是知道,这路修的,确实把两方的心思都勾了起来。 大宋自不多说,从大名府七日直递燕云,这让所有人都生出了希望,自太宗之后,还从未感觉燕云离大宋这般近过。 所以,修路这个事儿,唐奕只一提出来,举朝上下无不全力配合,连贾昌朝、汝南王这些人都没出来生事。 ...... 可是,同样的,这条路也是一把双刃剑。 在大宋觊觎燕云的同时,大辽也乐于看到一条直通大宋腹地的大路修成。因为,从战略上来看,这条路的意义对辽朝比大宋还大。 大辽可都是骑兵,这么一条大路修好,辽人要是南下,比宋人北上还快,而且还不用自己花钱,当然是乐见其成。 耶律宗真都想好了,只要这路一通,辽朝就又多了一个要挟大宋的本钱。 ...... 可是,萧英为什么言语之中都透着一股子不想修这条路的意味呢? 其实,这也是大多数大辽贵族们的心理。 马背上的民族一但安定下来,就很难再找回狼性。别看辽朝在军事上依然强于大宋,但实际上,契丹八部早就被高度汉化了。 现在,不论贵族,还是百姓,厌战之心是一天胜似一天,萧英这种太太平平就挺好,何必打来打去的心理,在辽人之中也是越来越有市场。 ...... 那边,唐奕和萧英打着机锋。 这边,观澜的儒生们差点没把曹满江的眼珠子惊出来。 事情还得从头天晚上说起。 唐奕把晚饭这个科目真接给抹了,就等于明着告诉这一百多号人,自谋出路吧! 可是,怎么谋?一百多人加在一块儿还凑不够五个大仔儿! 最后,王韶等人只能用期盼地目光看向宋楷。 苏轼谄媚道:“哥,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宋楷一叹,“算小爷前世欠你们的。” 环视众人吩咐道:“分头下山,在山门口集合。” 众人一阵欢叫,呼啦啦地就要往外跑。 庞玉急道:“别一起出去,目标太大!” 晏几道瞪着眼睛兴奋道:“没事儿,晚上曹阎王从来不查夜的。” 贱纯礼道:“还是小心点好。” 且不说这一百多号儒生是怎么摸到山下的。 山角处,见人都齐了,宋楷对庞玉道:“你领着他们先去等着,我们四个去起网。” 贱纯礼道:“再给我几个人,兴许搬不回去。” 王韶闻声立马自谏:“我跟你去!” “我也去。” “我也去!” “我也......” 有王韶牵头儿,大伙儿都踊跃起来。 大家主要还是好奇,宋为庸他们哪儿来的本事,能解决这一百多号人的肚子问题。 最后,宋楷、范纯礼他们只带了王韶、章惇、曾巩和王之先他们四个。 八人离开大队,七拐八拐绕到了街市后面,沿着河弯,一路往靠南屏山的位置摸了过去。 曾巩见越走越黑,越走人越少,不禁问道:“这是干嘛去?” 范纯礼回了一句,“摸鱼!” “摸鱼?” 曾巩心说,靠摸鱼,这么多人连牙缝都塞不满吧? 不容他多想,终于走到一处没人的僻静之处。 范纯礼瞪着眼睛朝水面猛看,“就是这儿!” 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宋楷一边指着水面上远远一处孤零零的草棍儿,“就这个?” 一边也开始脱衣服。 曾巩瞅着宋楷、范纯礼、丁源和唐正平眨眼就扒得一丝不挂,与王韶几人对视一眼,尴尬地对宋楷道:“我们也脱吗?” 宋楷道:“不用,在岸上接着就行。” 曾巩一阵发苦,他三十大几的人了,孩子都几岁了,竟和几个毛头小子一块下河摸鱼,说出去都丢人。 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范纯礼已经下了水,摸到那处草棍前,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半天才上来。 “不行,拉不动。都得来!” 宋楷一喜,与丁源、唐正平一起游过去,四人又是一个猛子下去。 曾巩这才看到,草棍儿开始往水面儿上涨。不一会儿,就见四人带着一个竹笼子的一角浮出水面。 !! 曾巩瞬间眼珠子没突出来,那竹笼子虽只露出一角,却已经能看到里面翻着水花了。 有鱼,而且还不少! 不少?哪里是不少!? 等宋楷他们把竹笼全提起来,曾巩才看清全貌,那是个一尺粗细,一丈来长的大笼子,里面满密密麻麻全是鱼,而且个头儿都不小。 “乖乖!”王韶也不淡定了。“这这这,这......” 这了半天,他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屁!”宋楷费劲地提着笼子往岸上抬,“快点接着!” 曾巩、王韶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帮手。 章惇更是不管不顾地跳下齐腰深的水里,跟着宋楷他们一起往上拉。 饿不饿,吃不吃倒另说,这架势看着就过瘾啊! 曾巩也不管竹笼脏不脏了,抱着一头儿就往岸上拉。 等整条大笼上了岸,曾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从哪儿学来的这等绝技?这得有两百来斤的鲜鱼吧?” 范纯礼嘿嘿一笑,“这叫地笼,大鱼有进无出!” “至于哪儿学来的......” “嘿嘿,你猜!” ...... 第374章 让孟子一边凉快去 谢谢“泡哥、苦海~孤雏”的万赏!本月第一天就有万赏,开心开心!!! ———————— 地笼这种东西,早在邓州的时候,范纯礼就玩过。 到了回山,靠着汴水,自然也下过网,起过鱼。 只不过,之前没指着这东西解决肚子问题,只当是几个玩伴打发时间的玩乐。 昨天晚上,从食舍出来他们就知道,一次顺了食舍那么多东西,被发现是必然的,第二天想再去食舍打牙祭是不可能的了,所以,范纯礼头天晚上就到山下准备了。 等八个人把地笼拉上岸,宋楷他们开始穿衣服,曾巩等人则盯着长笼转了好几圈儿。 “乖乖!”王韶感叹道。“最小的也得有一斤多,还有两条七八斤的大鱼!” 范纯礼撇了一眼,得瑟道:“够吃了吧?” “够,太够了!”王之先兴奋道。 “我看你们就算考不上,凭着这手艺,作个渔夫也能吃喝不愁了。” 曾巩则皱眉道:“鱼是不少,怎么弄熟啊?” 宋楷穿好衣裳,“不愁,跟我走吧。” 说完,就张罗众人抬起一丈来长的大地笼往街市走去。 ...... 不远处的阴影之中,曹满江、李方休和胡林躲在黑影儿里,眼瞅八个大小伙儿抬着大竹笼子走远。 李方休呆愣愣地道:“奶奶的,这帮小子有两下子啊!本来还想看他们的好戏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儿。” 老曹无语道:“这招下地笼,跟大郎学的吧?” 胡林接道:“可不就是跟大郎学的。咱们老营的兄弟都会。没想到,这帮混小子使的比咱们还溜。” 老曹哑然失笑:“白跟他们操这份心了,走吧,我那还有两坛醉仙。” 李方休和胡林相视一笑:“有好酒却不早说!” —————— 宋楷领着曾巩等人绕了一会儿,终在回山正街后面的一个小院停了下来。 曾巩左右一看,这院子一面临着正街是一排铺面,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后门儿。 都没用宋楷敲门,听见外面有动静,院门吱嘎一声就开了,从里面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 “范三哥。” 那女娃一见是他们,立马露出两排白牙,脆生生的上来叫人。 曾巩一愣,显然范纯礼他们不是第一次来,早就认识了。 范纯礼给曾巩介绍道:“这是王伯家的,男的叫王济,王伯的孙子;这个是韩九九,王伯的外孙女。” 曾巩点头,那男孩他在民学见过,女孩好像也在民学看到过几次,但是印象不深。 王济和韩九九也不废话,上来就帮着他们往院子里抬地笼,一边抬,韩九九一边还跟范纯礼说着话。 “饭都蒸上了,就等你们的鱼下锅了。” “你爹呢?晚上不回来了吧?” “放心吧,俺爹这段儿都住书院。” 街市这间铺面,是当初唐奕特意给王伯留的一间。位置不错,只是吃房租也够王伯一大家子过好日子了。 只是,王伯一家现在都在书院做工,佣资不低,不缺钱使,也懒得租出去,正好韩九九的父亲以前开过食铺子,王伯就让他们在这铺面开了家小馆子。 这几天,书院的厨子家里有事儿告了假,王伯就把女婿叫过去替班,铺子便关了门。 把地笼抬进院子,庞玉也从前面的门店迎了出来。 “嚯!不少啊!” 转身冲食铺里的一百多号人呼喝一声:“都出来搭把手!” 等大伙儿出来一看,曾巩他们是一身的泥水,地上放了一大笼活鲜。 别人还没说话,苏轼先不淡定了,“你你你,你们打劫渔家了?哪儿来这么多鱼?” 王韶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儿,弄了一脸泥,“俺们自己打的!” “吹吧,你就!”苏轼不信。 王韶眼睛一立,“骗你做甚?” 于是,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这鱼是怎么从水里起上来的。 章惇鄙视地看着王韶,这货连水都没下,还不如我呢!咱可是亲自跳下河弯,亲自拖上岸的。 他吹的倒好听! 宋楷一边开笼,一边把鱼往韩九九拿来的大木盆里倒,一边骂骂咧咧地道:“废什么话?都上手,赶紧把鱼收拾好了,吃完回去睡觉!” 嘎...... 所有人都石化了。 怎么收拾?别说杀鱼了,这帮人连厨房都没进过啊。 “那怎地?”宋楷一挑眉头,“不收拾,你们生啃呗?” 众人一阵为难,生吃是肯定不行的,关键是“君子远庖厨”,圣人都不忍杀生,你让我们杀鱼,那书不是白读了? 再说,咱们都不会弄啊! 韩九九这时道:“不用,各位哥哥坐着等就行了,我和王济做好了给你们端上去。” 宋楷白了眼众人,转脸对韩九九道:“一百多号人的吃食,光你们倆弄,得天亮去了。” “都上手,不会就学。连鱼都杀不了,还能干点啥?!” 特么失节是小,饿死是大!不杀?你问问肚子答不答应? 那边的程颢一翻白眼,咱是做学问,将来当官的,学杀鱼做甚? 但是也没办法,总不能真让两个半大孩子伺候他们吧? 再说了,在吃饭问题面前,让孟子他老人家先一边儿凉快去吧! ...... 这个时候,儒生们还没意识到,一种无形的氛围正在观澜儒生之中慢慢滋生,一种撼动那些古老的条条框框的力量正在缓缓滋养。 唐子浩改变大宋、改变天下的无敌班底,正在缓缓露出峥嵘! ...... “一人一条,自己收拾自己吃!” 宋楷吩咐着,拿来菜刀,抓起一条活鱼,熟练的用刀背在鱼头上轻轻一敲,鱼就不动了,任他在手里摆弄。然后,又在鱼腹划了一道口子,直接扔给了范纯礼。 范纯礼接过道:“看好了,刮鳞、去脏,再把鱼鳃抠出来,就算完活,简单的很!” 众人看范纯礼只一会儿就收拾好一条大鱼,好像也确实不难,当下就由宋楷、庞玉他们拿刀破肚,一人一条的刮鳞、掏内脏。 于是乎,院子里一下就热了起来,一百多号平时只会吃鱼的儒生,撸胳膊挽袖子,蹲在地上“大开杀戒”。 宋楷一边手上不停,一边对韩九九道:“把大鱼、好鱼都挑出来,明天你拿去换钱,全当是米钱了。” 九九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几斤粗米值几个钱。” “听话。”宋楷不容有疑。“一次也就算了,以后不定还得麻烦你们多少次呢!” ...... 第375章 观澜匪帮 曾巩一边笨拙地用瓷勺刮着鱼鳞,一边玩味地看宋楷和韩九九对话。 心说,以前真的小看宋楷他们了,不说这两天宋楷他们照顾所有儒生吃饱了饭,单看他们现在手里的作动就知道,摸鱼、杀鱼这种事儿,他们肯定是没少干的。 而从他与韩九九的对话来看,说明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能和这些社会底层的普通百姓相处这般融洽,这本身就说明着不简单。 要知道,宋楷、庞玉、范纯礼、丁源、唐正平,他们几人的父辈哪一个不是大宋举足轻重的重臣。论身家,这几个纨绔可是书院里最显赫的一帮。 而偏偏是这帮平时看着好像最没正事儿、最不着调,也是最衣食无忧的主儿,反倒是所有儒生中,活得最真实的人。 “你们平时也下山抓鱼?” 宋楷笑道:“今天人口太多,改天让你尝尝我们兄弟烤鱼、烤鸡的手艺。” 曾巩哑然摇头:“你们会的还真不少。” 宋楷手上的活计不停,抬眼看了眼他,“曾大伯,你是想说,你们平时就这么不着调吧?” 曾巩竟没把宋楷拿他的年纪开玩笑当回事儿,“还真不是。” “以前,我可能会说这话,但是通过这几天,我反倒觉得,是我们这些人读书读傻了。” 想想自己,都三十多岁了,除了读书,好像什么也不会。唐子浩只使了点小手段,自己就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宋楷哑然一笑:“还行,你能这么想,就说明大郎这回没白折腾。” “嗯?什么意思?” 旁边的丁源接道:“你当真以为唐子浩没事闲的,就为了折腾咱们才下这狠手?” “不是吗?”章惇也加入进来。 丁源道:“他撑着了?把人都得罪光。” “那他要干嘛?” “干嘛?我也猜不到,不过......”丁源沉吟了一下。“不过,我们都太了解唐子浩了,他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举动。” 宋楷道:“你们可以不理解,但是,别恨他,大郎不容易。” 王之先这时突然道:“宋老四,你能不能说说,唐子浩到底怎么个不容易?” 宋楷笑了,“为什么这么问?” 王之先一耸肩。 “这两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个人,越来越猜不透。按说,他那么有钱,那么有地位,只要把书读好,将来位极人臣,就已经是后人无法超越的存在了。” “可是,偏偏他对读书兴致缺缺,而且不惜身、不惜名。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又好像对某些东西极为看重。” 宋楷道:“这些我回答不了你。” “你也不知道?” “知道一点,但是,不能说。” “都是兄弟,透露一点呗。” 宋楷略一沉吟,“正经事儿我知道的不多,也确实不能说,但是......” “但是什么?” “这么说吧。”宋楷放下手里的活计。“我能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官家四年前许诺唐子浩十年拜相!”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十年?拜相!?” “还是四年前!?他特么现在还是个白身呢!” 没等大伙儿反应过来,宋楷又道:“第二,福康帝姬九成九是我嫂子。” 日! “怎么可能!?”章惇差点没跳起来。 第一件已经是骇人听闻了,可再加上第二件,就更不可想像了。 大宋外戚不得入朝,这是开国以来的铁律。赵祯要干什么!?要在唐子浩身上破例? 唐子浩凭什么让官家看重到这个地步!? 章惇道:“贾昌朝谋反的闹剧一出,唐子浩还怎么入朝为官?” 范纯礼撇嘴道:“一个贾昌朝就想拦住大郎?十个他也是白费。看着吧,有他们求着唐子浩入朝的一天!” 曾巩低头沉吟,想到唐奕是范公的门生,不由试探道:“他是不是想......想帮范公重起新政之风?” “不是革新那么简单。” 曾巩一怔,“比革新更激烈?” 范纯礼把手里的鱼一扔,“我跟你们交个实底儿吧!” “通济渠开通之日,就是唐子浩亮剑之时。到时你们就知道,他这些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 “......” 所有人一震,革新之风再起? 有些人的眼睛已经开始亮了起来! 在这一百多号儒生中,不是苦出身的寒门士子,就是家中已经打上观澜系烙印的革新派。 像曾巩,本身就是欧阳修的弟子,自然是支持改革的。 而仅有的几个原保守派的子弟,也被洗脑洗的差不多了。范仲淹的言传身教,唐子浩的财税、战略课可不是白上的。 比如,章惇、章衡是章得象的族亲,王之先是王拱辰的儿子,也早就开始认同革新的必要。 王之先玩味地看着宋楷、范纯礼、丁源等人。 用只有几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也早就打算跟着唐子浩一路向前了!?” 王之先有点嫉妒,若真按他们所说,官家这般看中,且他们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倒向唐子浩不失一个明智的选择。 而且,宋楷他们和唐子浩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的。 宋楷盯着王之先,“怎么?你觉得我们还有的选择吗?” 王之先笑了,“确实没有。” “所以,算我一个!” 王之先这一刻可不管他老子是哪一边儿的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唐奕财税课、战略课上的那些假想题。 要是把那些想象中的命题应用到革新和实践当中,那得是什么样儿? ...... 宋楷轻轻一笑,如果王之先倒向唐奕,那观澜之中应该就没有谁是不拥护他的了。 环视众人。 “下一科,能考就都考吧,哪怕只是入朝当个刀笔小吏,也能帮大郎分担一些琐碎。” 王韶苦笑一声:“考?照这么下去,又是偷饭,又是夜出摸鱼.,没等考文,先考‘土匪’吧!” “用不了几个月,估计就坏事做绝喽!” 范纯礼一滞,突然喃喃自语道:“也许,这就是大郎的目的吧?” “什么目的?”王韶瞪着眼睛道。“把书院变成土匪窝,就是他的目的?” “我爹说,大郎身边不缺文臣君子,缺的是敢跟着他捅破天的......” “土匪!” “土匪!” 宋楷和王韶异口同声的惊道。 日!这才是他的本意? “我不当土匪!” 一直就没听懂这帮“大人”说什么的苏小轼猛然发声。 “我可是立志接柳师父的班,做大宋风月班头的男人,怎么能当土匪呢?” “杀你的鱼!”王韶没好气地把苏轼顶回去。 转头看向曾巩,“有这个可能吗?” 曾巩摇头看向宋楷,“我不知道,你得问他们。” 很有可能! 宋楷暗自沉吟,正因为他知道的比曾巩他们多,才更加肯定这个猜测。 唐奕要做的事不在教条之中,所以,他身边的人,也必须藐视传统。 抬眼看向曾巩,“如果在你的骨血里加入匪性,可能吗?” 曾巩苦笑,“我尽力!” —————— 曾巩想不到的是,他这个一心只想作学问的人,就因为今天的一句话,将来有一天,会成为这一百多号人里地核心力量。 而这一百多号儒生,在若干年后,也有一个响亮的称号—— 观、澜、匪、帮! ———— ps:憋了好几天,终于可以说了.... 匪帮!这是唐奕未来的班底,是他的根基所在,值得着墨这么多。 第376章 君实可还信我 感谢“老衲”五万飘红~!! (哭着打出这几个字....) 一个出家人,毫无利己的动机,把《调教大宋》的伟大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混蛋主义的精神,这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旁观主义精神,每一个书友都要唾弃的精神! ———————— 唐奕到大名府之时,出城迎接的是位熟人,刚刚到任的大名府通判司马君实。 当然,司马光可不是来接他的,而是来迎接前来观礼的大辽通政使萧英的。 再说,二人现在可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外人看来,司马光抬箱上殿,把唐奕的老底给揭了,致使唐子浩为了保全自身,不得不把观澜商合拱手送人。所以,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唐奕和司马光也是极为配合,彼此连招呼都没打,甚至看都懒得看对方一眼。 同行的工部官员,还有辽使都觉得,要不是场合不合适,这两人就得打起来。 唐奕当然是装的,那一箱子帐册就是他给司马光的,就是要对自己下死手。 但是,司马光可不是装的,这位现在对唐奕的意见大了去了。 晚上,唐奕特意偷偷去见司马光,差点没让他给轰出来。 “滚蛋!” 司马光半点好脸色都欠奉。 本来,他当了三年的监察御史,眼瞅着就能往上动一动了,就算不混个馆阁学士,入六部贡职也是妥妥的事情。 可是,一下卷到了唐奕这档子事儿里,什么都没了。 唐奕嘿嘿直乐,“君实兄,这是做甚?怎么还骂上人了?” 司马光眼睛一立,“骂你?我还想揍你呢!” “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不是说百利无害吗!?” 唐奕装傻,“是没什么坏处啊!” 一摊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你那一本参了,也跟没参一样嘛!” “......” 司马光一翻白眼,“你是没什么事儿,破点财而已,老子的前程却搭进去了。” 说起来,这件事对司马光的影响可比唐奕大多了。 他一下子把观澜商合的老底儿都掀了出来,赵祯,还有观澜系的那些大臣们能乐意吗? 想想现在朝堂上都有谁? 昭文馆大学士富弼、平章事文扒皮、给事中归班庞籍,还有丁度、吴育、唐介、宋庠、陈执中。 司马光这一本,算是把人都得罪光了。 而且,怕走露风声,唐奕和司马光之间的事情,当时除了他二人,就没别人知道。 赵祯和曹佾等几个观澜核心,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至于其他人,都当司马光是汝南王的人呢。 可是,如果司马光要真是也还好,最起码汝南王一系还能有个照应。 关键是,他不是汝南王一系的人啊! 他就是个靠放炮吃饭的言官,这次虽然“助攻”了倒唐之役,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局外人”。 如此一来,司马光的处境就尴尬了,是观澜系不待见,汝南王系不帮手。 那一本上完之后,司马光算是吃尽了苦头,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受人排挤。 而唐介回朝之后,又成了他的顶头上司,整天就没个好脸色,连中正的包拯都对着司马光摇头苦叹,“君实还是太冒失了。” 我冒失?特么是唐子浩把我坑了! 最后司马光也是光棍,此处不留爷,爷走还不行吗?上表自请外任。 赵祯也不挽留,把他发到了大名府出任通判,官职算是升了。可是,出京容易,进京难,谁知道又要在这任上熬上几年呢? ....... 很多事情,唐奕没法和司马光明说,总不能直接告诉他,坑你的还在后面呢吧? “君实兄,消消气!陛下这也是为了保护君实兄,用不了两年就回去了。” “陛下?”司马光一愣。“陛下知道此事?” 唐奕不能说太多,只得极为诚恳道:“君实只要知道,观澜承你这个情,我唐奕承你这个请就好了。” 司马光微眯着双目,“大郎,你给我说句实话,陛下是不是知道你我有这么一件。” “知道。” “那文、富二人也是知道的,对不对?” “不知道。” “可他们却是早就知道观澜商合的?”司马光步步紧逼。 事后,从文、富二人,还有一些朝官的表现来看,司马光就看出来,他们是不想观澜搬到台面上来的。也就是说,他们都知道唐奕手里有这么大的力量。 “呃......” 唐奕一滞,再让他猜下去,就什么都明了了。 “知道!” 司马光闻言,长叹一声,“原来大郎真的在结党,你到底要干什么!” 唐奕苦笑:“君实兄还相信我吗?” “不知道。”司马光黯然摇头。 他真的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唐奕,不管唐奕要干什么,如今的朝堂已经初现两相倾扎的局势。 党争真的要来了吗!? “不管大郎在干什么,大郎都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难道大郎不知道,你的老师们为了不开这个头儿,宁可主动请出,给大宋朝堂保住了一股清流!?” “你怎么可以!?”司马光越说越激动。“你怎么可以开这个头儿?” 唐子浩刚刚二十岁,而且还是白身。如此年纪,如此地位,就已经开始搅动风雨,那将来朝堂会是什么样儿,司马光都不敢想。 “你会成为罪人的!” 唐奕被他骂的一愣一愣的,心说,大哥,不就是你和王安石开的党争这个头儿吗?怎么整我身上来了? “君实兄觉得我唐奕像是不知进退的人吗?” “不像。”司马光摇头。“但事实如此!” “我要说,我没开党争这个头,朝中文、富等人,与我也非结党之谊。君实兄还信吗?” “不是?”司马光一滞。 唐奕诚然道:“君实只,在大名府安心静候,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 司马光死死地盯了唐奕半晌,见唐奕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不似作假,方哀叹一声: “唉,我认识的唐奕,也不似是一个不顾大局的奸佞小人。” 唐奕抿然一笑,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现在的司马光还没成精,要是换做和王安石斗法时的司马光,那可就没这么好打发了。 正想着,司马光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我就算想在大名府安心静候,似乎也没那么容易了。” “什么意思?!”唐奕眼中精光一闪。 “是不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司马光一怔,“你怎么知道!?” 唐奕差点没跳起来。 我怎么知道?我等的就是这个啊! ...... 第377章 你傻还是我傻 司马光这件事之所以没与文、富等人通气,就是为了能演得像一点。 如果赵允让还有一点眼光,就一定会发现,司马君实绝对是一个值得拉拢的人才。 而且这一次,司马光算是帮了赵允让的大忙,又因此受尽排挤。就算以前没和司马光打过交道,赵允让也应该顺水推舟了吧? 唐奕坑了司马光这一回,就是要强行把司马光推到汝南王一系。 赵允让这要是不接住了,那司马光这份罪才算是白遭了呢。 “谁找你!?” 唐奕兴奋异常,摸不准赵允让的脉,才是让他最难受的地方。 “你等等!”司马光脸色冷了下来。 司马君实多聪明的一个人,见唐奕这个作派,显然是早就预料有这一出。 那岂不是说,这货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他跳? 刚刚他还奇怪,既然文、富知道观澜商合的存在,而唐奕又刻意让他把这个庞然大物暴出来,那为何不让文、富等人手下留情呢? 现在他全懂了,唐奕就是故意的。 “你耍我!”司马光顿时暴跳如雷。 司马君实怎么说也三十多岁了,让唐奕这混蛋当猴耍,立马就不淡定了。 唐奕嘿嘿陪笑,“君实兄,怎么又来了脾气?奕怎敢耍君实兄呢?” “你把话说清楚,你怎么知道有人来找我?而且,你好像也知道找我何事。” 怎么说清楚? 别说司马光没表明立场,就算他表明了立场,他这个级别,那些事儿也是没法和他说的。 于是,唐奕只能—— 忽悠。 “事到如今,奕就跟君实兄交个实底吧!” “什么实底?” “逼君实兄走到这一步的,可不是我唐奕。” “不是你?你刚刚不是已经认下了?!” “我可没认啊!”唐奕眼睛一立。“我只不过不能说是谁。” “现在能说了?” “现在是不能不说了。” “谁?” “官家!” 好吧,这个锅只能让赵祯先背着了。 “官家?”司马光一怔。 “可不。”唐奕立马道。 “你也不想想,观澜商合那么大的摊子,我怎么可能做主说放就放出去了。再者,文扒皮、富彦国又怎么可能听我一个白身的。” 司马光缓缓点头。 他信了! “官家到底......”司马光有点懵。 官家处心积虑,而找他的那人又透露出示好之意,他现在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到底卷进了一场怎样的争斗? 唐奕迫切地问道:“是汝南王府的人来找过君实兄?” 司马光可不是一般人,要是让他一点点的捋顺了,再问出点不能说的,那可就尴尬了。 “赵宗懿。”司马光软了下来。 果然! 唐奕精神一震。 “他是怎么来的?怎么说的?许了什么好处?” 其实,谁来找司马光,唐奕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赵允让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拉拢一众朝臣的。 “哪有那么明目张胆。”司马光哑然一笑。 “我刚到大名府没两天,赵宗懿曾派人来找过我。说是汝南王府在大名府地界有些产业,希望我能帮着关照一下,还送了点薄礼,最多只能算是示好。” “......” 司马光之所以觉得这事儿反常,是因为这种朝官相互关照的事情,若是放在平时,很正常。可是,换到这个时候,就有些不寻常了。 他是被孤立出朝的,这个时候谁要是主动找上他,不是傻,就一定是另有目的的。 见唐奕低头凝思,司马光突然发问:“汝南王到底要干什么?” 唐奕一苦,“实不相瞒,正是因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奕才如此心急。” “......” 司马光也是一阵沉默。 要是以前,汝南王的心思还好猜些。 可是现在,官家一下得了两个儿子,那个位置几乎已经和汝南王府没什么关系了,他还能谋划什么? “实不相瞒,贾子明以近乎自毁的方式要把我把搞下去,这背后也有汝南王影子。” 司马光玩味地一笑,“你到底让他们忌惮什么?” 唐奕摇头,“正是因为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奕也好,官家也罢,才皆是寝食难安。” “而且,君实兄不奇怪吗?” “奇怪什么?” “贾相再怎么说也是一代名臣,怎么会如此死心塌地地帮着汝南王呢?” “所以,你把我推出去,就是为了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手段控制朝臣?” “是。” 事到如今,唐奕也只好坦诚一些了。 “你就不怕我也倒向汝南王,也被他控制,把你卖了?” 唐奕摇头,“没什么可卖的。能和君实兄说的,在汝南王那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司光马这回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郎回去吧!” 唐奕笑了,抱手长揖,“那就拜托君实兄了!” 司马光斜了他一眼,安然受之。 “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你。” “我就当君实兄什么都答应了!” —————————— 这个时候,说什么忠君爱国可能有些幼稚。但是,单从利益的角度来说,司马光也没有理由站错队。 虽然不知道赵允让用什么手段把一众朝臣粘在身边,但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帮了唐奕,就是帮了官家,这笔投资没有亏本的可能。 ...... 第二天,宋辽大道正式开工。 只不过,这新式的修路之法着实惊到了所有人,特别是萧英。 眼见着工人把灰黑的泥浆搀了石子倒在夯实的路基上,两边用木板打拦出模子,再用长棍翻浆、除泡、抹平。 等第二天再来一看,那灰泥已经硬了,而且坚如金石。 萧英不淡定了,南人脑子就是好使啊!这灰泥是哪弄来的?这要是用这东西筑城...... 萧英现在终于明白,南朝人为什么安心让这条大路修通了。 路通了是没错,可是,一旦打起来,南朝筑防的水平也同样提升了几个级别。 用这东西筑城,只要人够,那还不是几天就能垒出一座堡垒来? “大郎!”萧英决定和唐奕聊聊。 “你们这灰泥哪儿来的?” 唐奕嘿嘿一笑,“通政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是我傻,还是你傻?” 日! 萧英差点没骂娘,你就不能说话客气点? “反正这条大路要修到我大辽界内,早晚不得让我辽人知晓?” 唐奕笑意更浓。 “通政放心,早防着你们呢。灰泥在开封出产,到大辽都是成品,要是通政能自己造出来,我还真得佩服辽人了呢!” 萧英一翻白眼儿,不能再和这小子说话.,容易气死! ....... 第378章 囤积居奇 本来还要在大名府呆几天,毕竟这是大宋第一条水泥马路,唐奕要盯着点,别出什么差错,有什么技术上的问题也好及时解决。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这条路的期盼,可不只是觊觎燕云那么简单。 可惜没呆上几天,开封就派人传来消息: 曹家,出事儿了! 准确地说,是华联仓储出事儿了。 ...... 华联仓储被唐奕低价“卖”给了曹家,是唐奕整个计划中关键的一环,是万万不容有半点儿闪失的。 唐奕不敢大意,马不停蹄地赶回开封,刚在桃花庵落下脚,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曹佾就到了。 “华联怎么会出事?”唐奕劈头就问。 曹佾一叹,“是我疏忽了。”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曹佾也不莫几,“江淮,江淮那边出了问题。” “江淮?”唐奕心里咯噔一下子。 “江淮”二字,任何一个朝代都代表着富庶、丰饶,是淮河、长江靠进入海口的大片地域的统称。 江宁府(后世南京)、庐州(后世合肥)、扬州、苏州、杭州,这几个大宋最富足的地方都在这个范围之内。 曹佾说江淮出问题,唐奕怎能不惊? 眉头深锁,深吸口气,“说吧,是怎么回事儿!?” 曹佾神情一暗,华联刚交到他手里没几天就出了事儿,确实有些丢人。 原来,现今华联铺向外扩张,首先铺开的就是长江、淮河两线,还有两河海岸的富庶之地,江淮几大重镇更是最早铺开的地方。 现在,那边的几间大店早就装修停当,眼看着就要开业了,可是,偏偏在这个接骨眼儿上,出了事儿。 事情的起因源于今年南方大旱,不但粮产锐减,连带桑茶之业亦是不振。 华联铺江淮路管事觉得这是个机会,借着开业备货,手中尚有大笔资金的情况下,大肆屯积丝茶。 本来,这也没什么。商人因时而价,伺机而动,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这回华联做的太大太过了。 淮南东路、淮南西路、江南东路,外加两浙路的丝茶,几乎让华联买空了。 囤积居奇,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分是谁来做。 要是士族大家,朝廷要是想查,最多也就是重拿轻放,象征性地责罚,且恢复市场也就算了。谁让大宋朝就是这么尿性,把文人惯出毛病来了。 但,这事儿要是和曹家沾上边儿,特别是手握华联仓储这个庞然大物的曹家沾上边儿,那事情可就大了。 不说曹家身分敏感,身为将门,又有女贵为后,单是华联开始囤积居奇这一个由头,就够曹家喝一壶的了。 “他-妈张晋文是干什么吃的,这种事也能干得出来!?”唐奕一听完就怒了。 江淮的丝茶,那是大宋税收重产,张晋文得多脑残敢在这上面下手!? 再说了,咱们很缺钱吗? “不是张晋文。”曹佾解释道。“老张现今正在荆湖路一带奔波,主持那边的新铺。” 唐奕一愣,“那是谁?” 曹佾窘道:“是曹福的外甥,叫马安良的在主持。” “福伯?” 对于曹府那个老管家曹福唐奕很熟悉,可是福伯的外甥,唐奕还真没见过。 唐奕不无责备地道:“哪儿来的?这么要命的地方你怎么扔给了一个外人!?” “也不算外人。”曹佾解释道。 “马安良给我曹家打理生意已经十多年了,谁能想到,一撒出去就捅这么大的篓子。” “不是我说你,曹景休!”唐奕不干了。 “你真当华联是你家的买卖了啊?把自己家的人派去管四路之地的生意?” 曹佾苦着脸,委屈道:“你当甩手掌柜的倒是说的容易,我不用自己家人,那用谁?人呢?” 呃...... 唐奕也知道,摊子铺得越大,就越缺信得过,还有能力的人手。 “先不说这个马安良,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曹佾一摊手。 “闹大了,江宁府的丝商、茶农在咱们华联铺接连闹了好几天。现在杭州、苏州也有民愤的兆头,事情已经惊动了当地的府衙,估计最多三天,消息就得传进京。” ****! 唐奕暗骂一声,真特么是没一个省心的! 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华联还扩张个屁? 囤积居奇的帽子要是坐实了,别说曹家百口莫辨,华联再想开遍大宋,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就算是赵祯,也不会想见到这样一个庞大的商业体系,搅和到这种祸国殃民的大恶之事上来。 华联要是开始操控市场,那可不是为祸一方的事情,整大宋都得跟着颤三颤。 赵允让巴不得与唐奕有关联的几家将门,都老老实实地缩着呢。 “等等!” 唐奕想到这里不禁一滞,“赵允让?这事会不会......” “有什么有可能与汝南王有关?” 唐奕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一句,让曹佾也是一愣。 “不能吧?赵允让能把手伸到华联里来?” “再说,马安良可是在我曹家十几年的老人了,不太可能与赵允让扯上关系。” 唐奕冷笑一声:“你再想想,真的不可能吗?” “......” 曹佾不敢那般笃定了,要是换了别人家没可能,一个人埋下十几年?赵允让还没那个耐心。 但是,曹家...... 他有个姐姐是皇后啊! “要真是那样儿,可就坏了!”曹佾有点急了。 赵允让有“初一”,就一定有“十五”,肯定要拿这事儿大作文章的。 “要真是那样儿,可就好了!”唐奕笑容舒展。“也许可以通过这件事,做点什么。” “你现在就派人把马安良招回京,控制起来,让张晋文立刻到江淮去主持大局,把囤货全甩出去,赔多少都认了!” “嗯,我这就去办。”曹佾点头应允。 “那京里要是闹起来怎么办?” “让他们先闹着,越大越好!” 曹佾一翻白眼儿,“能不能别玩心跳?这损的可是我曹家的根基。” 唐奕安慰道:“放心,要是赵允让不参与,这事闹不大。朝里现在都是自己人,不会坐视华联倒下。” “那要是赵允让参与呢?” “那更好,保准你曹家安然无恙。” “......” “对了。”唐奕话锋一转。“不行把周四海从大辽调回来吧,那边留刘韬一个也就够了。” 曹佾点点头,现在真的是缺人手,不光华联这边缺,潘丰那边也缺。 “那我先回去了。” “一块儿走。” “你干嘛去?” “回观澜。” 曹佾愣道:“眼瞅着关城门了,明天再回呗。” 唐奕嘿嘿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时候回去。” ...... 第379章 学坏容易学好难 说点啥呢? 求票吧! 现在起点发包开始收费了,发月票包的也少了,要是没什么用,就把月票扔给苍山吧! 养的也差不多了,周一开始,火力全开! —————————— 将将在关城门之前出了城,借着月色,顺汴水南下,等回到回山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在街市上,唐奕还特意四下扫看,心说,这些小子也不行啊,这都十多天了,竟在街上没遇到一个出来喂肚子的。 回到书院,唐奕让君欣卓先回小楼,自己则朝儒生宿舍走了过去, 走到屋外,里面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唐奕直皱眉,“这是都睡了?” 忍不住开门进屋。 好吧,睡个屁!屋里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 摸到曹满江的住处,见老曹和李方休、胡林正就着几样小食在吃酒。 ...... 老曹见到唐奕有点意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奕抓起两粒罗汉豆儿(蚕豆)扔到嘴里,“京里出了点事儿,就提前回来了。” 老曹点头,“嗯,早点回来也好。” 唐奕听他语气不对,“怎地?那帮小子又不上道儿?我刚去看过了,宿舍没人。” 老曹撇嘴道:“这个点儿,你上哪儿找人去,不过子时,宿舍肯定见不着人。” 李方休也是冷笑一声:“还不上道儿?是太他-妈上道儿了!你要再不回来,我都琢磨着,明天是不是拿麻绳把他们都拴上。” 唐奕动作一顿,“不至于吧?” 老曹苦笑道:“你出的好主意,还不给饭吃。现在好了,这帮混小子,白天为学,夜间为盗,一个个到夜里眼珠子都是绿的,都快成飞贼了!” 噗!!! 唐奕直接喷了,有没有这么夸张? 飞贼? 这才十天不到,至于这么吓人吗? “你是没看见啊。”老曹三人开始诉苦。“你走的头两天还好,宋为庸组织他们摸鱼自食。” “可是,只过了两天,这帮小子什么都学会了,开始各自为战。” “一百多条饿狼撒出去,那可是什么都敢干啊!不说别的,王伯的鸡窝都快绝种了。” “......” 唐奕一阵无语。 王伯养的鸡可不是一般的鸡,而是唐奕从江西泰和运回来的“武山鸡”,也就是后世的乌鸡,是专门养来给几位老师补身体的。 “这帮孙子怎么好意思啊?” 唐奕一阵哀嚎,那些着宝贝他都不舍得动的。 “怎么好意思?”老曹笑道。“你去鸡舍看看,就剩一只光棍儿大公鸡了,全家都让他们抄走了。” “......” “还有,食舍现在晚上要不派人守夜,光是上锁已经拦不住他们了。这几天,光窗户就被撬了三来,门锁换了两把。” “......” “还有。”胡林绘声绘色道。“连敬德堂给圣人上供的供品,他们都没放过。” “......” “祸害完山上,又开始祸害山下。大前天,你猜怎么着?” 唐奕愣愣问道:“怎么了?” “章惇半夜里背了一扇儿猪肉回来。” “日!哪儿来的?” 胡林一立睛珠子,“我当时也奇怪哪儿来的。结果,第二天山下的郑屠户就找上门来了。原来,章子厚把人家刚杀的猪给顺走了一半。” “......” “偷就偷了呗,这货还挺仗义,给人家留了张欠条,害得老子帮他赔钱不说,还让郑屠那厮好顿数落。” 唐奕彻底无语了。 家里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把他们培养成温文尔雅的文士,可是,从文士到飞贼......只用了十天! 当真是学坏容易,学好难啊! 老曹又道:“怕坏了大郎的打算,我们也不敢管啊!你要再不回来,估计就真成土匪了,就差没明抢了。” “他们现在人呢?” “别人不知道,宋楷他们应该在南屏山边儿呢。” 唐奕点头,也不多说,迈步向山下走去。 老曹在身后喊道:“用我跟你去吗?” “喝你的酒吧!” ...... 行至山下的河弯,唐奕只往南屏那边看了一眼,就不由得摇头苦笑。 看来,是找对了。 夜里虽看不见人影儿,但南屏山角儿生了一堆篝火,在夜色之中摇曳,显然是有人的。 无声地奔着篝火而去,唐奕倒想看看,这帮混蛋到底能作出什么花儿来。 ———————— 篝火边儿上,人还不少,宋楷、庞玉、范纯礼、丁源、唐正平一个不少。 再加上,曾巩、曾布、章惇、章衡、程颐、程颢、王韶、张载,一共十几号人围着火堆,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王韶正擎着一条插在细棍上的大鱼,在火上翻烤。 “宋老四,什么时候刷麻油啊!?都烤干?” 宋楷一边烤鱼,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答道:“等着吧,先刷点儿面酱。” 那边,章惇把火堆底下烧得通红的木炭拨出来,在上面架上一块不太像铁板的铁板,刷上油,把切好的五花大肉往上面一铺,呲拉拉的一阵油响,顿时香味儿噗鼻而来。 程颢在边儿上帮忙,把肉片儿往“铁板”上铺。 “这东西挺好用,先别还回去。” 要是李方休听到章子厚和程颢的话,非得气死。 那木炭上架着的,正是唐奕给老邓州营特制的锰钢板甲。李方休都舍不得穿,却被章惇顺来半片儿烤铁板烧了。 “酒呢!?” 眼瞅着烤肉的香味都出来了,章惇大声吆喝,“没酒怎么行?” ...... 唐奕靠到近前,见这帮人还没发现,不禁哑然失笑,这帮家伙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听闻章惇恬燥大叫,忍不住插话道:“想喝什么酒?” 章惇下意识答道:“当然是醉仙酿,要是有特供就更好了。” 说完,章惇一怔,这才发现不对,这声音有点熟啊? 抬头一看,嗷捞一声就跳了起来,“你你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谁回来了?”王韶不明所以,没当回事儿的一回头。 “哦靠!!” 这货干脆把手里的烤鱼扔了出去。 “你你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 “怎地?我不能回来?” 唐奕干脆行到火堆前,在所有人呆愣的目光中,一屁股坐了下来。 “听说,我要是再不回来,书院就快成土匪窝了?” ...... 第380章 还差那么一点儿 感谢泡哥的五万飘红,虽然泡哥只比我大三岁,但是“二十一岁”的人果然比小苍要成熟的多.... 感谢我的责编徐徐,给《调教大宋》补上了一个首页强推。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苍月的老司机们! 无以答谢,唯有往死里更新,泡面已备好,下周每天五更送上,月票...... 燥起来吧!~!! —————————— 唐奕大喇喇地往火堆边上一坐,反倒章惇他们都怯生生地站了起来。 连曾巩都有些不明白,这疯子要干什么。 宋楷强作镇定,“这,这可不能怪我们啊,你不给饭吃,只能自己出来想办法了。” 唐奕温和一笑,“今天没有唐教谕,也没有唐疯子......” “只有唐大郎。” 宋楷一怔,“啥意思?” 唐奕一边把胸甲上的五花肉翻了个个儿,一边白了宋楷一眼,“就是说,今天只有兄弟,没有赏罚。” “只......只有兄弟?” 换了谁都得心里画魂儿,这走之前还是凶神恶煞似的,恨不得把人坑出翔来,怎么出去没几天就转性了? 宋楷狐疑地看着唐奕,“你没事儿吧?这不正常啊?” “少特么废话!”唐奕不耐烦地骂道。“酒呢!?” 唐正平下意识地把酒递给唐奕,唐奕一看,就是一坛最普通的醉仙。 “去樊楼拎两套金尊来,记我帐上。” 转头对宋楷他们道:“都坐下吧,老子又不吃人,今天就想和你们聊聊天。” “那我去拿酒!”唐正平撒腿就往樊楼方向跑。 这个唐子浩确实是兄弟唐子浩,而不是教谕唐子浩。 宋楷坐下,还是有点不懂,“你咋了?又有人给你使拌子?” 其实,就算没人给唐奕找不痛快,宋楷也想跟他聊聊了。 这段时间,唐奕被顶在风口浪尖,可是他们这些做兄弟的,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那些倒嚼的破事儿着实把唐奕压的不轻,这货连个能诉苦的人都没有了。 唐奕一扬嘴角,“没人给我使拌子那才不正常呢。” “别往心里去。树大招风。那帮孙子越是排挤,说明你越受人重视。” “怎么能不往心里去?”唐奕目无焦距地看着跳动的火苗。. “一个处理不好,满盘皆输,哪道坎儿都可能把老子扔火堆里去啊!” 这时,大伙儿都围坐过来。 范纯礼安慰道:“等我们两年,下一科就有我们给你搭把手了。” “你们?”唐奕笑了。 “有这份心就好了,还用不着你们挡在前面。” 这批儒生就算入了朝,以他们的级别,也左右不了大局。 曾巩突然发声:“我记得,范公屋前的那副楹联就是子浩写的。” “哪一副?” 唐奕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曾巩一字一顿的念出。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这不是子浩常说的话吗?怎么现在却陷到了求则苦的窘境之中?” “......” 是啊! 唐奕悠然一叹,苦笑着看向曾巩。 “子固倒是一语中的,不知不觉却是变成了当初最不想变成的样子。” 曾巩抿然一笑,“正如你联中所说,学会放下,也没什么不好。” 唐奕摇头,“放不下了。” 唐奕用这句话开导过很多人,嘲弄过很多人。只可惜,造化弄人,最后自己也逃不开一个“求”字。 开弓哪有回头箭? 现在,就算唐奕想停下来,曹、潘、王、杨几家,还有赵祯,都不可能让他停下来,会推着他继续向前。 宋楷感觉气氛压抑的难受,插科打诨地道:“我看,你还是停下来吧,你停了,我们也就不用遭罪了。” 唐奕推手指着四周,“遭罪?这不挺好吗?” 章惇笑道:“是挺好。” “以前觉得,诗酒风流才是人生快事,现在看来—— 三五闲人月下观, 围薪而坐烹五鲜, 自理自食天过半, 粗肉淡酒品秋寒! 也不失一种美好啊!” 唐奕翻着白眼,“你们是美好了。我可听说,把王伯的武山鸡抄的就剩一只了?还有,这五花大肉哪儿来的?” 章惇嘿嘿直乐,“还不都是你逼的!” 唐奕道:“我逼的?那几只武山鸡老子可是惦记了好久了,你们倒是给我留点啊!” 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宋楷说的果然没错,唐子浩也惦记那几只鸡呢。 王韶道:“那还不简单?今天来的正是时候!” 说着,用木棍拨开火堆,从底下扒出一个烧干的泥坨子。 唐奕看的目瞪口呆,“这这......” 这泥坨子他太熟悉了,这门手艺还是他传给宋楷、范纯礼的。 王韶也不多说,使劲一敲,干泥裂开,顿时一股鸡肉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这时才得意地看向唐奕道:“最后一只,让你赶上了,这回算是真正的‘满门抄斩’了!” “日!”. 最后那只光棍儿大公鸡也没逃过一劫。 唐奕心说,这帮孙子也太没职业道德了,你倒是留个“种儿”啊? 不过,唐奕也只是愣了一下,就缓了过来。一步冲上去,扯下两个大鸡腿,“鸡腿是我的!” 既然都做熟了,那就别矫情了。 ...... 范纯礼见唐奕冲了上去,嗷捞一声也不肯落于人后,这才是当年那个无拘无束,什么都干的唐子浩嘛。 于是,十几个大小伙子,围着一只可怜的“叫花鸡”,如少年争食一般抢开了。 那公鸡就算再大再肥,又哪经受得住十几人的摧残?没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累累乌骨。 等唐正平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一个鸡屁股! 这货一声哀嚎,“太不义气,太不义气了!” 报复性地把板甲上的五花肉都塞进了嘴里。 曾巩看着这些“年青人”活力四射地打闹一团,由衷地扯起嘴角。 见唐奕撤出身来,接过他手里的好酒,笑道:“这就是子浩要的结果?似是相当成功?” 唐奕坐到曾巩身边,“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章惇瞪着眼睛。“老子都成了鸡鸣狗盗之辈了,你不知足?” “还想怎么样?杀人放火不成?” 唐奕平静一笑,“大恶、小恶皆为恶也,并没有区别。” “你们差的那一点,不是恶的不够,而是在恶的同时,心中要有一丝清明。” “或者说,知道自己为什么恶,什么时候要恶,什么时候要善!” 章惇让唐奕绕的有些发懵,曾巩却笑了,“看来,子浩还是清醒的。” ...... ps:推荐钢筋哥的历史种田文《史上最强帝主》,本周强推上架,略肥,可杀! 第381章 王之先的尴尬 建了个vip群,需要全订认证,群号在简介的开头儿。 放心,吐槽群还是原来的样子,该发红包发红包,该吹牛吹牛。 vip群,只是为了让那些给予苍山最多支持的兄弟们,有一个可以相互交心的场所。苍山有今天离不开你们,不敢忘恩,定期会在群里发些红包、番外之类的,算是回馈吧。 ———————— 像章惇这些二十左右岁的年青人,虽然,现在书院的做法把大伙儿都折腾的不轻,但是,一来,有打破旧规旧俗的新奇体验,二来,有一班同龄兄弟一起作妖儿、胡闹,自然还不会想的太多。 但,曾巩却不同。 虽然在尽力适应现在观澜书院的节奏,但是说心里话,他心中也不是一点疑虑都没有。 唐奕这般施教,确实能让这些儒生打破规则,也许真的能培养出一批和他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 但是,这般作为也太容易失控了。 不说别的,只这十来天,很多儒生就已经把从前学的儒家礼教扔得一干二净。 去食舍偷食、摸王伯的鸡窝,这还说的过去。但是,像章子厚那般,把手伸到百姓那里,就有些过了。 如此下去那还得了? 这样什么都敢干,还没有底线的人,将来得是什么样儿? 此时,唐奕直言还差那么一点儿,而差的那一点儿,就是最后的一丝清明。 曾巩笑了,由衷地觉得,范公、杜公、欧阳公等人所托非歹,唐奕,不是个疯子。 “看来,子浩还是清醒的。” ...... 唐奕正要接话,忽闻远外哇的一声大叫,“好你个宋老四!” 抬头一看,唐奕不禁一愣,沿着河弯跑过来的,却是王之先。 唐奕一愣的原因是,王之先的老子王拱辰,唐奕一直摸不准这个人。 朝中的几次较量,这老家伙都是站在唐奕的对立面,但是,观其平时的作为,又不太像是汝南王一系的人物。 所以,在事情未明朗之前,有些事,唐奕是不想让王之先参与的。 宋楷也看到唐奕脸色变了,安慰道:“没事儿,自己人!” “自己人?” 果然,王之先跑到近前,指着一众人等就骂开了。 “你们也太特么不义气了,这等好事儿也不叫上兄弟!” “......” 唐奕心说,这才几天,就称兄道弟了? 王之先一顿叫喊,见没人接他的话,这才发现不对。细细往人群中一扫,终于看见“唐疯子”居然坐在那儿。 “唐唐唐唐......唐教谕。” 王之先慌了神,什么情况?他怎么坐这儿了? “那什么?我没事儿,就过来看看,让他们早点回去,这就走,这就走。” 唐奕不禁哑然一笑,“摘的倒干净,既然来了,坐下吧!” 王之先战战兢兢地坐下,其间还一个劲地给宋楷使眼色,那意思是:这位爷怎么在这儿? 唐奕只当没看见王之先的小动作,转头看向曾巩,“刚刚说到哪儿了?” 曾巩道:“我说子浩还算清醒,没有一味求变。” 唐奕苦着脸,摊手回道:“不然呢?真由着你们性子来?” “章子厚还算厚道,还给人家留了张欠条。再这么放羊下去,早晚有连欠条都不打的时候!” 章惇一窘,局促地挠着后脑勺。 “路过郑屠户家后院,正见他杀猪卸肉,当时没、没忍住。” 宋楷看了章悸一眼,转而对唐奕道:“你到底想干啥?都是兄弟,直说!” 唐奕道:“我什么都不想干,你们就算作出花儿来,我也不管,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惹了多大的祸,我都给你们擦屁股!” 唐奕可不是犹犹豫豫的性子,既然认定了要“养狼”,就绝对不带迟疑的。 “日!”宋楷直翻白眼儿。“直接说但是!” “但是!” 果然有“但是”。 唐奕凝重地扫视众人。 “但是,到什么时候,你们也别忘了两样东西——报国!民苦!” “报国?民苦?” “对报国、民苦。”唐奕坚定道。 “只要不忘国,就算再离经叛道,路也走不偏;而知民苦,就算再恶,心中总会有善!” ...... 宋楷哀嚎一声:“给你当兄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往死了坑我们不说,还逼着兄弟们当贼,完了还不能过界,这难度有点大啊!” 唐奕笑道:“说的没错,给我当兄弟,真的不容易。” 宋楷一愣,唐奕不像是开玩笑。 一边把新肉铺上板甲,一边叹道:“兄弟,真把我当兄弟,就听我一句。” “有些事儿,就让那些老家伙折腾去不就得了,何必把自己搭进去?” 唐奕下意识地看了眼王之先,本来想说几句交底的话,但是,碍于王之先在,只道: “我也不想掺合,但是,有些事儿,只有我能干成。” 宋楷把手里的好酒塞到唐奕怀里,“看把你能的!” ...... 这一切看在王之先眼里,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黯然道:“要不,我先回去了,有些困了。” 他这么一说,唐奕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干脆直言道:“我倒不是区别对待,进了观澜,你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 “我知道。”王之先打断道:“因为我父亲。” “......” “没有要背着你的意思,只不过,你身份尴尬,有些事,确实没法当着你说。” 王之先道:“其实,其实我爹也不容易。” 本来想走,但是,既然话赶话赶到这里了,王之先心说,怎么也得帮自家老子说几句公道话。 “你们也知道,庆历年间,我爹因为弹劾腾子京,而被打上了保守派的烙印。” “放在头几年还好些,那时庆历党人势微,没人说什么,只当我父亲是顺应大势,理所应当。” “但是,这几年却是不一样了。庆历旧臣相继回朝,我爹面对一班往日政敌,不得不小心翼翼,凡事也只能尽量站在多数人的一边,只为少惹麻烦。” 说道这里,王之先向唐奕一抱拳,“以往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我待他老人家向大郎陪不是了!” 唐奕被弄得有些尴尬,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王之先又道:“现在,父亲独自在家之时,也是长嘘短叹,当初要是不接那份匿报,不管腾子京的那档子闲事,如今也不用这般如履薄冰了。” 一边说着,王之先一边起身,“总之,请大郎多多宽容吧!” 说完,转身决然而去。 “你等等!” 唐奕眯缝着眼睛叫住王之先。 “匿报?” ...... 第382章 匿报 火力全开! 这一周对苍山也是尤为重要的,老读者都知道,这个首页强推是后补的,这是你们与苍山一起努力换来的。 同样的,这个推荐效果的好坏,也直接影响以后《调教大宋》的曝光率。 所以,求月票、求打赏、求全订,各种求! 特别是全订!这个数据对于我来说是极为重要的,直接影响后续在编辑眼中的重视程度。希望跳订,或者看盗版的兄弟,能够理解苍山的苦衷。 如果真的喜欢,也有能力。请助我一臂之力,拜谢诸位! 谢谢“无泪懒虫”的万赏,谢了兄弟! ———————— 庆历党争,王拱辰可以说是保守派的急先锋。 先是借王益柔醉作《傲歌》,劾逐王益柔,又连带着苏舜钦一起受贬,劾其在进奏院祭神时,用卖废纸之钱宴请宾客。使之被罢职。 最后,又检举腾宗谅在泾州任职期间,用“公使钱”(类似于现在的公共招待资金)无度。 虽然王拱辰手段频出,其剪除的也并不是革新派核心力量,可是别忘了,那时候的王拱辰也不过三十出头,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个干掉三个,已经是不可想像的事情了。 正因为他的论奏不已,接二连三的向新党开炮,才进一步的加快了“君子党人”的败离。 当然,正如王之先所说,当年的王拱辰是御史中承,弹劾百官是其本分,而且,劾逐王益柔和苏舜钦也并未引人注意。 真正要王拱辰坐实保守派的事件,就是弹劾腾宗谅。 当时,腾宗谅侵吞“公使钱”事实具在,赵祯也对此做出了处理,将腾子京官降一级,贬至小郡巴陵任太守。 若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能王拱辰之后的人生也将和现在孑然不同。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认为腾宗谅只是官降一级,处罚太轻,要求赵祯重罚,而且还以自请出京为要挟。 不想一下惹恼了赵祯,给他带上了一顶“沽名钓誉”的帽子,这也把王拱辰钉死在保守派一边,与范、富等人彻底决裂。 ...... 这些沉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唐奕当然早就知道,也早就不关心了,他关心的是,王之先所说的“匿报”。 怎么着?当年的事情好像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还有个劳识子的“匿报”? 这就由不得唐奕不浮想连篇了。 因为,好巧不巧,日前,司马君实也收到过一份匿名举报。而举报的,正是观澜商合。 ...... 唐奕急声问道:“什么匿报?” “......” 王之先被唐奕的样子吓到了,左右看看一众好友,愣愣道:“就是,就是正常的揭发官员不检之行的匿名举报。” “揭发?”唐奕疑道。“也就是说,你父亲当年并不知腾子京有侵吞‘公使钱’?” “不光是腾子京之事,还有王益柔与苏舜钦的事,也是匿名举报而来的。” “而且......” “而且什么?”这回是宋楷。 “你就别掖着了。你看我爹,当年不也是与范公等人不睦,现在还不是同进同退?哪像你爹,抱着一条道跑到黑!” “唉!”王之先一拍大腿。 “实话跟大郎说了吧,当年我爹接到的匿报,不单单有藤子京、王、苏二人的事情。” “还有杜师父与富相公串联谋逆的细报,包括范师父行为不典,在鄱阳任上狎妓。” “你等等!”唐奕打断王之先。 “也就是说,这么多事情都在一封匿报之中?” “是的。”王之先如实答道。 “当时,我爹初入朝堂,建功心切,就没管这匿报是怎么来的,查了有实,就上表劾奏了。” 说完,见唐奕低头不语,面色阴沉,又急忙补充道: “不过,我爹觉得,杜、富二人谋逆之事太过荒诞,不齿为夏竦和章得象摇旗呐喊;而范师父一世英明,也不应该为了一个雏妓污了清名,就把这两件压下来没报。” ...... 见唐奕还是不说话,“我父亲为了这一份匿报所累,在御史中承任上十年未动。” 唐奕抬手止住王之先的解释,“你不用解释,事情早就过去了,你父亲问心无愧!” 若王拱辰真如王之先所说,只因一份匿报才有了后面一连串的反应,那唐奕还真的没必要和其计较。 他确实助攻了保守派,但是,王益柔、苏舜钦,还有腾宗谅,也确实屁股不干净。 这就是一笔烂账,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笑话谁黑。 宋楷把烤好的鱼递到唐奕手里,“怎地?匿报有问题?” 唐奕摇头。 问题是肯定有的,谁没事儿闲的,专门把新党人物查的这般细致? 但是,不管什么问题,和宋楷他们也说不着。 ...... 王之先话也说完了,局促地把两只手搅在一起,“那,我先回去了。” 唐奕笑骂:“赶紧特么坐下吧,现在回去睡得着吗?” 王之先低着头,也不走,也不坐。 庞玉起身,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让你坐就特么坐,还不懂?大郎这是把你当自己人了!” 揉了揉屁股,王之先憨然一笑,说了句掏心窝里的话。 “其实,其实我爹把我送到观澜来,就是不想再斗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宋楷撇着嘴,“你爹这台阶找的够舒服的,把儿子送这儿来考进士,自己不说话就化敌为友了?” 唐奕笑道:“你别呛他了,回头他当真了。” 宋楷横了王之先一眼,“德行!自己就把自己当外人了,还特么矫情上了。” “......” 王之先不说话,都是大小伙子,要个脸面,十多个人瞅着他,不管唐奕、宋楷他们怎么说,总感觉有点下不来台。 唐奕把手里的烤鱼又递给王之先,“回去帮我带个话给你父亲,朝中之事,不是站在多数派就能独善其身的。不求王中承偏之帮之,只求追随本心,不改正气!” “......” 王之先看着唐奕,“我,我一定转达。” “行了,喝酒!”范纯礼张罗着。 “大郎好不容易偷得一闲,不说这些烦心事儿,喝酒喝酒!” 唐奕畅然拎起酒瓶与大伙儿对碰。 “这样吧,总这么坑着你们也不是个事儿。要不,咱们改改规矩?” 众人一哆嗦,又特么改!? 宋楷差点没哭出来,“不带你这样儿的,这不聊的好好的吗?又坑人?” 唐奕诚恳道:“不坑你们。” “我之前考虑不周,总让你们偷李家,抢王家的,也不是个事儿。” “那你想怎样?” “这样吧。”唐奕道。“明天,我和街市上的各家铺子通个气,以后观澜的饭票可以在街面上流通,缺衣少食都可以用饭票在街市换购,定期书院给你们结帐。” “真的假的!?”所有人都懵了。 “还有这好事儿?” “真的!”唐奕笃定地道。 ...... 第383章 斗得过天,斗不过时间 唐奕声言,以后观澜的饭票可以在山下用,曾巩再一次眯着眼睛看着唐奕。 他倒不是猜到了唐子浩又有什么企图,而是发现一些不同意味的东西。 唐奕一句话,就能把观澜那些对外本毫无意义的纸片儿,当钱一样在回山街市花出去? 他凭什么说了算?回山街山不是让他低价转给将门了吗? 看来,贾子明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倒唐之役,对唐子浩的伤害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大。 ...... “喝酒喝酒!”范纯礼继续大声的地张罗着,把曾巩的思绪拉了回来。 唐奕也彻底放下琐碎,与一众好友喝酒吃肉,快活了起来。 一场河弯野炊、借月评酒,让唐奕品味到了久违的安详,等到众人东倒西歪地回到书院,已是子夜时分。 面色潮红地回到小楼,正要入院,却被山坡上的点点亮光所吸引。 唐奕不禁眉头一皱,光亮的方向正是几位师父住处的方向,都这个时辰了,老师还没睡? 忍不住向山上靠了过去。 走近了一看,果然,范师父、杜师父、尹师父、柳师父的院里都有灯光。 唐奕隐感不妙,快走了几步,就见范师父的使女巧灵打着灯笼在夜下急行。 “巧灵!”唐奕叫住她。“出什么事儿了?” 巧灵先是吓了一跳,看清是唐奕,方安心地长出了一口气,转而怯生生地道:“七公......” 她一提七公,唐奕心里咯噔一下子,酒一下子就醒了。 “柳师父!” 撒腿就冲到柳永的院前,见几位老师都在,“柳师父怎么了?!” 范仲淹一见急跑而来的是他,没说柳七的事情,反而疑声问道:“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有些琐事就提前回来了,夜里刚到,就没去吵您老人家。” 看了眼院中来来回回的仆役、使女,唐奕又问了一次,“柳师父怎么了?” 范仲淹平静地看着唐奕,良久方道:“慌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听老师说没事儿,唐奕不禁暗松一口气。可是,范仲淹下一句却着实吓到了唐奕。 “谁都有这么一天。” “!!!!” 唐奕感觉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一般,果然还是没逃过去吗? ...... 七公这两年的情况一直不太好,他一生漂泊困苦,身体比之杜师父还多有不如,加之年逾七旬还坚持授业。 今天正好有他的课,老头儿坚持上完一节大课,又单独指导了一会儿苏轼、曾巩,才回到住处。 陪妓谢玉英见他乏了,就劝他躺下歇歇,可是没想到,这一躺,就没起来。 此时,孙郎中正在房中诊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不知不觉间,唐奕的眼泪就下来了。 柳师父虽然不像范仲淹那般如父,也不像杜师父那般和气。但几年相处下来,唐奕也早就把这位话不多,且才华横溢的老者当成长辈一般看待。 这么小心,小心再小心,难道还是没躲过宿命之劫?! 在原来的历史之中,柳永就是在皇佑五年乍然离世。 ...... 范仲淹撇了他一眼,“哭甚?!像什么样子!?” 唐奕抹了把眼泪,“怪我,柳师父身体欠佳,就不应该让他继续授课的。” 范仲淹长叹一声,神情也缓了下来,“你不懂的。” 柳永就是靠给儒生们授业传功的那一点心力撑着,才能到今天,不然...... 杜衍不似范仲淹那么凝重,抿然拍着唐奕的肩膀,“你要有准备,我们这些老家伙儿,早晚都要离你而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 唐奕一黯,鼻子更酸。 这是一个他极力在回避的问题,就算他唐奕横空出世,改变了历史,但也改变不了生老病死的天道伦常。 就算他改变了生老病死,把尹师父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把范师父从厄运中挣脱,也改变不了岁月蹉跎,叶落归尘的自然规律。 几位老师终还是越来越老,时日无多了。 杜衍道:“等你到我们这个岁数也就明白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带着遗憾离去,耆卿应该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是。”唐奕凄然道。“你们总要看看我把大宋变成什么样子再走啊!” ...... “什么走不走的!?谁走?问过我孙不夺没有!?” 突兀的声音从院中传来,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唐奕一怔,抬头就见孙郎中没好气地瞪着他走了过来。 “什么意思?”唐奕回过神来。“柳师父没事儿!?” “有事没事儿,我孙不夺说了算。阎王想领人,也得问我答不答应!” 孙郎中霸气侧漏,又瞪了一眼唐奕:“别动不动就走不走的,有我老孙在,说走就走的?” 唐奕喜道:“那柳师父没事儿了?” 孙郎中不答:“醒了,进去看看吧!” “哎!” 唐奕一边应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屋里而去。 唐奕进去了,范仲淹等人却没动。 范仲淹先是向孙郎中一拱手,“幸好有孙先生在。” 孙郎中渐渐敛去神情,无力地一摆手,“范公,客气了!” “唉!”杜衍凄然一叹。“孙先生直说吧,是不是?” “就是一时累着了,没什么大碍。” 柳永的情况若换了别人真就不是什么事儿,但是...... “但是......” 孙郎中话锋一转,“但是,七公气虚血弱,五脏渐衰,怕是撑不过年关了。” 杜衍虽早有准备,但闻声依旧一黯。 “就没什么法子了吗?” 孙郎中黯然低头,全无刚刚的霸气。 “七公这是寿终正寝......” 孙郎中话没说完,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柳七公这是时辰要到了,他也无力回天。 尹洙转头对范仲淹叹道:“给柳涚稍个信儿,让他早点回来见老父一面吧。” 范仲淹默然点头,“先进去吧。” 说着,率先向屋中走去。 等范仲淹几人进到柳永的卧房,范仲淹脚步反而慢了下来,只见唐奕正坐在床沿上,拉着柳师父的手。 柳永则是脸色黯淡,却强撑着一张笑颜,柔声安慰着唐奕,“傻小子,哭个什么劲?不是好好的吗?” 唐奕窘道:“吓的。” “怕什么?怕老夫就这么撒手走了?” ...... 第384章 不省心的唐奕 好吧,上一章忘了,感谢我懒的万赏,感谢“申屠鸣良”的万赏! 会加更,一点一点还。 通报一下欠更情况,上个月月票15更,这个月也是一百票一更,目前是3更,打赏一共15更。 共欠....... 3....3.... 我先去哭一会儿。 ———————— “你怕什么?怕老夫就这么走了?” 柳永此话一出,唐奕急忙略带嗔怪地道:“师父您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孙老头儿说了,您啥事儿都没有!” 柳永表情不动,亦没有接唐奕的话。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 知道唐奕是个至情至性之人,遂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尽量宽他的心。 “放心,没听到你们这么帮小子东华门外唱名,老夫才不舍得闭眼呢!” ...... 唐奕笑了,柳七公一生蹉跎于举业,却终不得善。如今身为人师,却是把自己的那一点执念,都寄托到这帮儒生身上了。 “你们啊!”柳永不禁憧憬起来。“年初,咱们观澜书院在东华门外是十二个士子高唱‘谢师’。” “老夫得看看,下一科能有多少。” “肯定多!”唐奕笃定道。 “您老得好好的养好身子,下一科,一定多到声震东京,把东华门楼的房盖儿都掀开!” ...... 从七公的院子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几位师父折腾了半宿,唐奕关切地道:“几位师父都累了,早些休息吧!” “明早让老曹通知儒生们放假一天,您们也别上课了。” 杜衍与尹洙相视一笑,这小子听风就是雨,当真是被柳七公吓到了,连带他们也要开始重点保护起来了。 范仲淹这时道:“也好,那帮小子折腾了这么些天,也该歇歇了。” 既然这么定下了,几人也不矫情。上了岁数,就算授业再怎么轻松,多少也有些疲累。 目送尹洙、杜衍与孙复各自回宅,范仲淹才对唐奕道:“陪老夫走走吧!” “嗯。”唐奕拧着眉头应着。 一师一徒就这么缓步走在寂静的观澜书院之中。 借着月光,范仲淹认真地打量着书院之中的每一座书阁、学舍,看着看着,不禁哑然失笑,“由记得当年,你说要给老夫建一座天下第一的书院。” 唐奕一怔,不明白老师怎么想起这个茬儿了。 范仲淹继续道:“当时,老夫还觉得,这娃子不是傻了,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是你看。”范仲淹心口起浮,扬手环指四周,“当真的天下第一!” “老师!” 唐奕呆愣愣地看着范仲淹,不知老师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慨。 “子浩且说,观澜之盛,可传代否?” “能的。”唐奕笃定道。 只要现在这股子精气神不散,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那怕是五十年、一百年,观澜依然有它的传统、有它独特的魅力,依然能吸引大宋最顶尖的名儒来此任教,吸引最天才的学子来此进学。 “那就好。”范仲淹长嘘一声。 唐奕急道:“老师别胡思乱想,您身体正健,守着观澜三十年也不是问题!” 三十年! 范仲淹被这小子的天真逗乐了。 “三十年后,老夫不定埋在哪儿呢。” “子浩啊!”不等唐奕接话,范仲淹又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改天换颜也不为过。” 唐奕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老师说的是什么,那个改天换颜也不是篡了大宋的江山,而是篡了汉家天下千年来的传统。 “所以......” 范仲淹神情一肃,眼中精光暴敛,一瞬不瞬地盯着唐奕,“所以,今天是你最后一次掉泪!” ...... 唐奕是一个极为省心的孩子,早几年范仲淹还打算,趁着还有些薄名未冷,尽量为他保驾护航。 可是,这些年看下来,自己不但没帮上他什么大帮,反倒是唐奕一直在悉心照料他们这些“老家伙”。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唐奕就让人放心了。 而且,恰恰相反,唐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是范仲淹怎么也不放心的。 ...... 唐奕黯然道:“老师是要我做一个无情的人吗?” 范仲淹心中莫名一痛,“是的。” 将来,他要走的路容不得半点马虎,更不能搀进一丝情份在其中。因为朝堂那个地方,有情之人一定比无情之人死的更快。 范仲淹长叹一声:“老夫是怕你吃亏啊!” 唐奕无声苦笑,“可是,我做不到。” 唐奕要是能做到无情,就不会有今天。 “做不到也得做!”范仲淹声调抬高了几分。 “否则,你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老夫也永远不可能安心离去!” ...... “......” 唐奕眼睛再一次湿润,老师的咆哮之中,除了浓浓的关爱,再没有半分别的情感。 忍不住扶着范仲淹继续前走。 “老师,我就是个挺操蛋的熊孩子,别看二十出头了,依然改不了任性的臭毛病。” 范仲淹横了唐奕一眼,“你还知道啊?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随即语气缓和下来道:“你这样由着性子来,现在还没什么,但是到了朝中是不行的。” “您听我说完嘛!”唐奕继续道。 “我没有您那么高洁的品行,‘为国为民’只当是一个美好的愿景还好,真要我用其鞭策一生,为之奋斗一生,您是知道的,我根本做不到。” 范仲淹一阵无语,拿这倒霉孩子真没办法。 “直接说重点!” 唐奕停下脚步,“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一个‘情’字撑着。对您的感情,对曹、潘几家的承诺,还有对官家的责任。”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靠着情义当作动力,一步一步向前走。您让我无情......” “我要真无情,现在就找个谁也管不了我的地方,领着几个漂亮娘子,混吃等死了!” “你敢!”范仲淹眼睛一立。 唐奕总是有这个本事,既说服了你,又让你气的不轻。 “嘿嘿。”唐奕装傻地嘿嘿直笑。“我不敢,我不敢行了吧?” 范仲淹翻着白眼,“就你这个无赖的样子,老夫怎么放心得了?” “您不用放心啊!”唐奕陪笑着。 “您就在一旁盯着我,给我掌舵不就得了。” 范仲淹一阵沉默,随即叹道:“老夫还能给你掌舵多久?” ...... 而唐奕也借由着黑夜的掩盖,渐渐敛去笑意。 也许要快一点了,不然,就算真的做成了,又做给谁看? ....... 第385章 又要下猛药 第四更,求票,求全订啊! ———————————— 夜深人静,一师一徒就这么借着月色,缓步走在观澜蜿蜒俊秀的景致之间。 唐奕忽然觉得新奇,出声道:“当初建这个园子,美誉无二,被称之为大宋第一园林。可是,这才几年,却是没人提这园子的秀美了。” 范仲淹点头,“是啊,不是观澜不美了,而是看观澜的人心境皆不在意美之上了。心境变了,再美的景致也无人问津了。” 唐奕则道:“老师心境不变,这景致就不算白费。” 范仲淹莞尔一笑,有时候,真是觉得收了唐奕这个弟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夫心境也变了,不似庆历之时那般锋芒毕露了。” 范仲淹一提到庆历,唐奕不由一滞,倒是想起刚刚在河弯,王之先的那番话。 “对了,小子有个关于庆历新政的问题要问老师。” 范仲淹轻挑眉头,“什么问题?”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唐奕这个时候问它做甚? “庆历党争之烈,开国未有,老师在那段时间,可觉得汝南王有何异样?” “嗯?” “怎么又扯上他了?” 当下,唐奕把王之先说其父王拱辰曾接到“匿报”的事情,与老师细细一说。 范仲淹眉头锁得更深,“你是说,王拱辰接到的匿报是赵允让所为?” 唐奕摇头,“我也不敢肯定,只是直觉。毕竟前一段时间,司马君实也接了一份这样的匿报,手法太像了。” “而且......” “而且,我之所以急急地回京,皆因江淮华联铺的铺展出了些岔子,很可能也是汝南王使的手段。” 范仲淹不语,低头沉思。 “这还真说不准。王、苏二人且不说,腾子京也有其不甚之处;单是我与你甄姨的事情,老夫并没有外面传的那般不堪,发于情止于理,遂显少有人知晓此事;而杜、富之事,就更加微妙了。” “夏竦、章得象做的虽过,但陛下也控制的极好,开始之时,危害也只限于朝中重臣与官家知晓。” “有人能把这些事情都查出来,汇于一纸匿报,这显然就透着诡异。” 唐奕点头,“所以,我要问老师,当年汝南王是什么立场?如果他偏向保守派,那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他做下的!” 范仲淹摇头苦笑,“哪有那么简单!当年,北海郡王赵允弼还没有入主宗正寺,汝南王独掌大宗正,身份本就尴尬,是不会出来表态的。” “况且,现在来看,赵允让在朝中运作了不止十年,隐藏极深,怎么可能站到台面上来?” 唐奕一阵失望,心说,这个赵允让确实是个人物,几十年竟也没露出一点马脚。 “不过......” 范仲淹的一个转折让唐奕神情一震! “不过什么?” 范仲淹朗然道:“不过,汝南五也不用表明立场,因为他的立场一定是站在守旧一派那边的!” “为什么?” 范仲淹借着月色,又横了一眼唐奕。 “你之前不是说,老夫的庆历新政危害最大的就是北方的大士族和地主阶级,所以反对之声也多来自北方士族的官员吗?” “嗯。”唐奕点头应下,等着老师的下文。 “汝南王府的根基皆在北方,你说,他对亲政应该是什么态度?” “对啊!” 唐奕一拍大腿,事情要是这样,就明朗多了。 “对什么对!”范仲淹呛声道。“就算有十成十的把握知道是他所为又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和以往一样,查无实证!” “抓不到他的马脚,你就永远被动!” “......” 唐奕恶狠狠地一咬下唇,“抓不到马脚,那就引他露出马脚。” 范仲淹一顿,以他对唐奕的了解,这小子又要下猛药了。 “你要做甚?” 唐奕嘿嘿一笑,“老师,跟您商量个事儿呗?” “什么事儿?” 范仲淹下意识把身子往后躲了躲。 一般唐奕这个作派,说明这个“猛药”不一般的“猛”。 “我就是拿不准,让您老帮我把把关。” “直接说事儿,别卖关子!” “那我说了,您可不别激动啊!” “说!” “真说了啊?” “你说不说!?” ...... 唐奕长出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我想......煽动立储!!!” “......!” 范仲淹只觉天悬地转。 这个“猛药”,比他想像的还要猛一万倍! —————————— 赵祯没儿子的时候,朝里那些士大夫都盼着赵祯立下国本,哪怕是从皇族过继。 但是,赵祯现在有儿子了,而且,一下子就是两个儿子,这事儿就微妙了,谁也不敢张这个口了。 因为,开口就是天大的篓子! 其实说到底,到现在谁也没捅破,谁也不敢说的主要原因就是:苗贵妃这个儿子来的不是时候。 哪怕她只是晚生一刻钟,现在都没这么麻烦。 ...... 对了,问题就出在,苗妃所生的是——皇长子! 而曹皇后旦下的龙子,哪怕只晚了那么一盏茶的工夫,地位也是极为尴尬的。 这里面的缘由十分复杂,说简单点就是,若是立储,应该立谁的问题。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按礼法上来说,曹皇后是正宫娘娘,所生的儿子自然是嫡子嫡亲,当立曹皇之子。 可是,这里面有过一段插曲。 苗妃早在十几年前,就旦下过雍王赵昕。 那时候,赵祯也是连得两子,高兴坏了,把苗氏之子赵昕和朱才人之子赵曦,皆以嫡子嫡亲的宫仪厚养。并且有朝臣非义时,赵祯还夸下海口,“朕的儿子并无嫡庶之分。” 当时,一来,赵昕和赵曦皆是庶出,嫡不嫡的没什么分别;再者,皇帝得个儿子可是费了牛劲了,这点礼法逾越也不是不能忍,还能显出皇家仁爱,何乐而不为呢? 而后,两个龙子相继天夭,然后就是,一连十年后宫也没生出个带把的。 朝臣们只关心国本后继无人,别说嫡子了,这时候连“干儿子”都要逼着赵祯去认领了。 可是现在,一下就尴尬了。 曹皇后生了儿子,一下出来一嫡一庶,礼法当然是曹皇后占优。 但是,皇帝的牛皮十几年前就吹出去了啊,你说苗妃之子算嫡,还是庶? 嫡?不合规矩。 庶?那赵祯说话就是放屁。 所以,这事儿没人提,也没人敢提。 麻烦。 可是,万一赵祯说话不是放屁,那就更麻烦了。 又是礼法上来说,当然是立长不立幼,苗妃的皇长子确是继承大统的最好人选。 可是,这个话谁也不敢说。 为什么呢? 道理很简单,从政治的角度来考虑,曹皇后的龙子继承皇位才是最好的选择。 ...... 苗妃是凭着母亲的背景,才在后宫占下一妃之位的。 赵祯是个极为念旧的人,苗妃的母亲曾经是赵祯的乳娘。得位之后,赵祯就把奶娘的女儿招进宫收入帐下,以示不忘旧日恩情。 一个乳娘的女儿能有什么背景? 而反观曹皇后,那是正经百八的将门贵女,背靠曹家这颗大树,在军政两界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要真的掀起立储之争,你说立谁吧? 倒不是说朝臣们都是势力之辈,偏帮曹皇后。 (当然了,站在唐奕的立场来看,他当然会偏帮曹家,就算苗妃很可能是自己未来的丈母娘也不行。) 而是,一但真的照礼法立了苗妃之子,那么不论后宫,还是朝堂,真的就将永无宁日了。 ....... 第386章 听墙根儿 上一章脑子已经不清醒了,落下了一段儿,写前面的时候觉得放在后面一点比较好,而等写到后面又以为前面写过了.... 请重新下载重新看,嫡庶之由,差点成了bug ———————— 立长,还是立幼? 这件事,就算无关乎礼法、正义,即使是放在铁面无私的包拯面前,也是一个极难做出选择的问题。 苗妃出身平庸,无关势力,无关以利观人,放在政治环境之中,这本身就是一个绕不开的大问题。 打个比方,一旦立了苗妃之子为太子,那曹家,还有与曹家有关的势力会不会安然受之? 就算现在安然受之,那将来会不会有夺嫡之患呢? 而且,别忘了,曹氏依然是皇后。 立苗妃之子,现在还好,将来万一赵祯西去,那让曹后与苗妃在后宫如何自处? 最操蛋的是,大宋还有老妈当政的“优良传统”。 万一赵祯死的早,新帝年幼,垂帘听政的是曹后,不是苗妃,曹后会甘于给别人的儿子管家吗? 谁能保证,她不会一顺手把自己的儿子扶正了,让苗妃领着儿子一边吃土去? 所以说,立苗妃之子,必然是后患无穷。 而大宋的士大夫们又都以君子自居,谁也不愿意开这个废长立幼,自毁名声的口。 ...... 赵祯苦了二十年不得一子,现在好了,一下来了两个,又陷入到幸福的烦恼之中。 唐奕有时候都替赵祯愁得荒,他觉得,老赵上辈子不定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就是特么来还债的。 而现在,唐奕一张嘴就说,他要掀起立储之争,范仲淹能不直发晕吗? 这绝对是一颗原子弹级别的存在,不管谁去碰,都是一死一大片。 ...... “你给我老实点,容老夫再想想!” 这事太大,就算能把汝南王炸出来,也必是两败俱伤,容不得范仲淹草率。 “不急。”唐奕还是嘿嘿直乐。“我也是逼的没法了。” “行了,赶紧回去睡觉去!” 正好走到范仲淹宅子门前,范仲淹像哄苍蝇一样撵着唐奕。 刚刚还在暗夸这孩子懂事儿,谁知转个脸儿,就给他出了这么大个难题。 ...... 唐奕悻悻然地独自离去。 他当然知道,这事儿要是玩不好,得把自己玩进去。但是,逼到这儿了,不下猛药不行了。 必须要把赵允让摸透,要不然,处处被这老东西算计,能把唐奕逼疯了。 联想到苗妃与曹皇后分娩之日,赵允让无意间露出的反常举动,唐奕更加坚定了扔出这颗大雷的念头。 那里面肯定有事儿,至于是什么事儿,唐奕不知道,所以才要扔这颗雷。 算是个试探吧,就看赵允让接不接了。 ...... 回到小楼,一进屋,就看到君欣卓坐在桌旁,支着下巴已经睡着了。 唐奕悄悄地坐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拂着她的面颊。 君欣卓悠悠地睁着眼睛,“回来了啊?” 唐奕手上动作不停,“嗯,倒是你,怎么不回屋去睡?” 君欣卓睡眼惺忪地白了他一眼,“赶了两天路,又从城里折腾到城外,我要不管你,许是又脸也不洗,脚也不泡的睡下了。” 说着,就起去给唐奕打水洗漱。 唐奕摇头轻笑,不管在外面怎么千般坚难,万般阻碍,回到他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总是那么温馨、安逸。 轻声轻脚地上楼,往萧巧哥的房间望了一眼,已经快到五更天了,这丫头应该睡的正香吧? 回到自己房里,刚脱下罩袍,君欣卓就端着热水上来了。 洗了把脸,又坐在床上把脚泡上。唐奕才对君欣卓道:“那丫头知道咱们回来了吗?” 君欣卓摇头,“回来的时候已经睡下了,就没叫她。” 唐奕点头,拍了拍身边的床沿儿,“过来,坐这儿。” 君欣卓警惕道:“干嘛?” “干嘛?帮我挠挠后背!”唐奕没好气地道。“又不吃了你!” 君欣卓一阵无语,这家伙耍流氓从来都这么理直气壮。 不情不愿地坐到唐奕身边,果然,这货的大手无耻地伸了过来。 “别闹!”君欣卓声色厉敛地喝斥。“巧哥那边都听得见。” “她不都睡了嘛。” 唐奕对君欣卓的喝斥完全免疫,把手直接放到了君欣卓腿上,开始不规矩起来。 君欣卓被他弄的直痒痒,“能不能规矩点?” 唐奕嘿嘿憨笑,“别回去了,睡这儿吧!” “你......” 你还没说完,就猛然听见隔壁咣当一声,似是打翻了什么东西,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刻意压得很低的痛哼。 二人作贼似的定在那里,竖着耳朵细听,却是再无什么动静。 半晌,君欣卓才反应过来,嗔怪地拍了一下唐奕,低声道:“看你,让人听声了吧?” 唐奕摇头苦笑,心说,小丫头片子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听墙根儿! ...... 第二天一早。 唐奕习惯性地早起,一出房门,正撞见早起的萧巧哥也出来。 萧巧哥低着头。“回回,回来了啊!” 唐奕还没等接话,萧巧哥就已经逃似的冲下了楼。 等唐奕下楼,没看见萧巧哥,却见老曹进了院子。 “听说,今天‘放羊’?” “嗯。”唐奕应着。“该让他们缓口气了。” 老曹点头,“那今天就都不用我们几个盯着了呗?” “不用了。” “行,正好我也有事儿。” 唐奕一疑,“你有什么事儿?” “去后山老营看看,这几天要进新丁,帮他们把把关。” 虽然离开了军伍,但是老曹对老邓州营还是放不下心。一有空就回去瞅两眼。 唐奕一琢磨,“也好,那一会儿叫上我,我也去瞅一眼,看兄弟们缺啥不。” 老曹点头应下。先回去吃早饭,完事儿再和唐奕一起去后山的老营。 ...... 儒生们一听今天放假,一个个差点没把房盖儿鼓开。 “进城进城!” 章惇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还算看的过去的毽子肉。 “奶奶的,好几个月没进过城了,老子都快忘了,咱这书院是开在东京的了!” 宋楷则嚷嚷道:“同去同去!到了城里,某家请大伙儿吃花酒。” 王韶不客气道:“还花酒?你哪儿来的钱?” 宋楷撇嘴道:“这话让你说的,城里那可是我宋老四的地头儿,哪里弄不来点打赏姐儿的钱?” 庞玉接道:“真接去找潘越,特么还不把兄弟们招待得美美的?” 潘越要是听见,非得捶死这货不可,怎么有种吃大户的感觉? ...... 第387章 帮着要人 上午开始停电,四点多才来,匆匆码了一章发出来,大伙儿见谅! —————— 当初,赵祯的圣旨是重建邓州营,并扩为一厢,还把杨怀玉这个后起之秀调过来执掌大局,可见赵祯对这一厢新军还是十分重视的。 只不过,后山的营房刚建好,就正赶上唐奕的观澜商合被司马光泄了底,杨家也被牵扯进来。 后来,贾昌朝更扣上了个谋逆的大帽子,其中也提到,唐奕把邓州老营揽到回山图谋不轨,邓州营的处境一下子更加尴尬了起来。 所以,这么长时间,皇帝的扩军圣旨虽然有,但是,考虑到朝局的微妙,赵祯一直没让兵部下调兵的文书,事情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如今,唐奕谋逆之事有了定论,新营的扩建也就顺理成章了。 ...... 吃过早饭,老曹带着胡林和李方休来找唐奕,四人翻过望河坡,邓州老营就座落在山后的窑厂边上。 窑厂现在直属于工部,除了炼焦炉和高炉,还有水泥窑,加在一块,有十几口窑炉之多。 当然,这些窑炉的任务不是生产,而是实验。 不论是钢铁合金,还是水泥,这里只负责实验性的产出,待技术成熟之后,再分派到各地的实际生产点。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后山的这十几口窑是大宋的研发基地,重中之重的存在。放一厢的禁军守卫,还真的一点儿都不过份。 当然,这里也不光只有邓州老营,工部的一个工匠司就在邓州营的边儿上;曹觉的神威营也照着唐奕出的馊主意,以戍卫皇家行在的名义,驻兵于此。 ...... 唐奕他们到的时候,邓州营的老兵也是刚吃完早饭,正从饭堂里出来。 一见老曹和唐奕他们,“曹头儿!” 王都头热切地迎了上来。现在的老王已经升了营指挥,可对于曹满江这个亦兄亦长的上司,还是十分尊重的。 李贺和秀才也靠了过来,“还说晚上去找你们喝一顿,却是自己就来了。” 曹满江一乐,虽然在观澜吃的好,过的好,可是,他还是喜欢跟这般兄弟们混在一块儿。 “你们头儿呢?” 他指的是杨怀玉。 刚说完,话音还没落,“什么风把大郎和曹老哥吹来了?” 却是杨怀玉从饭堂里急走出来。 唐奕一笑,“听说你们要进新丁了,就来看看。” 杨怀玉笑道:“是有这么个说法,人都挑完了,明天兵部一起送过来。” 现在前路荡平,杨怀玉手中有赵祯的圣旨和兵部的调派文书,这可就牛了,他可以去内城的禁军大营之中拣选各军的精兵充入新军,谁拦着都不好使啊。 唐奕又道:“那还缺什么不?我让人给你备着。” 大伙儿闻言直摇头,“不缺,啥也不缺!” 李贺铛的一声敲了下身上锃亮的锰钢板甲,“就这宝甲,穿出去那叫一个威风,可把城里的禁军们眼馋坏了!” 这时,秀才插话道:“大郎和曹头儿是没看见啊,前天俺们去挑兵,那些个禁军老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生怕咱们把他们的好兵都给挑走了。” “可生气没用啊,咱们有圣旨,几十万人里挑两千多个,你们就琢磨,那兵苗子得啥样吧?个个都是精中之精!” 老曹用独臂扫了一下秀才的后脑勺,“都他-妈当‘营头儿’了,也没个稳重样儿!” 转头对杨怀玉道:“这花秀才不着调的很,你得多费心了。” 杨怀玉抿然一笑,知道曹满江话里的意思,可不只表面那么简单。 “老哥哥放心,就算不看老哥和大郎的面子,邓州老营的这些兄弟,也是在广南一起上过杀阵的生死弟兄,怀玉不会亏待了他们。” 老曹憨憨回道:“那就拜托杨兄弟了!” 说完,老曹转头对唐奕、李方休等人道:“还说看看新人什么样儿,看来是来早了。” 杨怀玉道:“明天再来呗,反正就是翻个山头儿的事儿。” 前一段有唐奕的烂事儿,大伙儿要避嫌,虽只隔了个山头儿,但是也断了往来。现在没了顾忌,还不是说来就来? 老曹笑道:“明天就没工夫了,儒生们有课。” ...... 这时,李贺眼珠子一转,“其实,曹头儿和大郎来的也不算不是时候。” 唐奕眉头一挑,“怎地?” 李贺贼溜溜地笑道:“有一营禁军太牛气,俺们挑完了兵,那家营头儿却不放人,这就得让大郎和曹头儿出马了。” 唐奕和曹满江对视一眼,心说,官家的圣旨都不管用,我们去管什么用? 唐奕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哪一营不放人啊?” 李贺笑意更浓,抬手一指,“可不就是对面的神威营嘛!” “......” 唐奕一翻白眼儿,心说,要我是曹觉,也特么不放人! 把手都伸到自家兄弟兜儿里了,这帮家伙儿也够孙子的。 老曹摇头笑道:“老二新官上任,你们怎么还要挖他的墙角啊?” “我也是没办法。”这回接话的是杨怀玉。 左右环指,“我这个厢头儿,手底下就十五个兵,等新丁一到,就我们这十多个人,也管不过来啊!” 杨怀玉确实是没招了,才去挖曹老二的墙角,毕竟神威营原来是他在带的,起码知根知底。 老曹一琢磨也对,从神威营那边要过来人,起码直接就能使。 看向唐奕,“要不,咱们去看看老二?” 唐奕咧嘴一笑,“小心这货暴走,把咱打出来。” 老曹眼睛一立,“他敢!?还反了他呢!” 别看曹觉是皇帝小舅子,但是在老曹这里,他永远都是那个被自己从牢里捡出来的“兵”! ...... 神威营的营址就在邓州老营的对面儿,老曹和唐奕要去看看曹觉,大伙儿嘿嘿暗笑,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地向神威营而去。 杨怀玉仗着是神威营的上一任指挥,自然更把神威营当自家后院儿一样。 这里每一个兵的名字,他都叫的出来。 ...... 第388章 掏空的节奏 杨怀玉大喇喇地走在前面,虽然是唐奕和老曹来要人,但是,这原来可是他的营,走过大辽,征过广南,都是杨怀玉一手带出来的,那还不和自家后院儿一样儿? 一见守营门的两个兵,杨二郎就嚷开了,“小酒儿,你们营头儿呢?” “小酒儿”当然不是那兵的大名儿,只不过这兵是个“酒迷湖”,好酒如命,大伙儿就给起了这么个浑号。 一见是老营头,小酒儿立马热切地上前两步,“头儿,你咋来了?我们都头还说,晚上找你喝上一回呢!” 杨怀玉不无得意地点头,老部下就是亲啊! “那晚上你也一起过来,多叫上几个兄弟,我那有好酒,给兄弟们解馋。” “得勒!”小酒儿欢声应下。 “你们营头呢?”杨怀玉又问了一遍。 小酒儿下意识地往营里瞅了一眼,“饭堂发飚呢!” “发飚?” 杨怀玉一疑,大早上的,曹老二就不消停啊? “可不?”小酒儿压低了声音。 “您是不知道啊,可苦了兄弟们了,新营头那叫一个狠,规矩都换了,没把大伙儿折腾死。” 后面一众邓州营的弟兄们不禁暗笑,曹老二这是把老邓州营的规矩都带到神威营来了,这帮生瓜蛋子,没见过那么严的管制,不叫苦才怪。 杨怀玉闻言点了点头儿,“曹老二这是要把神威营训成邓州营啊!” 说着,迈步就要往营里进。 “哎哎哎~!”小酒儿脸色一变,拦住杨怀玉。 “您这是.....要干嘛?” 杨怀玉眉头一皱,心说,你怎么还拦我呢? “我找你们营头儿有事儿。”说完,又往里进。 这回小酒儿拉住杨怀玉,连话都不说了,苦着脸直摇头。 “你拦我做甚?” “不不不,不行,不能进。” “我啊?”杨怀玉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还不能进?老子连自家后院都进不得了?” 小酒嘿嘿一乐,“俺们营头儿说了,谁进都行,就您不行!” 日!!! 哈哈哈哈!! 唐奕等人在后面实在是憋不住了,笑的前仰后和。 唐奕更是打趣道:“人走茶凉!这就叫人走茶凉吧?” 杨怀玉挂不住面子,恶狠狠地瞪了小酒儿一眼,“没良心的东西。” 唐奕憋着笑意,走上前来。 他要是再不出来,杨怀玉都悬上脚踹了。 对小酒道:“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来了。” 小酒如临大赦,“唐公子慢候,小的这就去报禀。” 走之前,还不忙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怀玉一眼,意思是:头儿,你看看人家?一点都不为难我们这些大头兵。 杨怀玉更是恨得牙痒痒,“小崽子,你给我等着!” ...... 不多时,小酒儿通禀而回,意外的是,曹老二没说让他们进营,而是跟着小酒儿来到了营门前。 一见邓州营的老兄弟们都来了,连唐奕和曹头儿也在,曹觉不但不见喜色,反而面色更差。 “你们来干嘛!?” 杨怀玉正憋曲着,“怎地?兄弟们来看你,连门儿都不让进?” “进个屁!”曹觉直接开骂。 “还兄弟?杨老二,你特么就不是什么好鸟,主意打到老子头上来了!” 秀才这时插嘴道:“这话让你说的,都是兄弟,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就要你几个兵,至于嘛?” “滚蛋!” 秀才不开口还好,他一说话,曹觉更是被踩了尾巴似的,指着秀才和一众邓州营的老兵就骂开了。 “他-妈就没你们这么干的。禁军大营几十万头南瓜不去挑,非跑我这儿来挖墙角?” 李贺道:“这话让你说的,谁不把谁当兄弟?俺们就来看看你,你连门儿都不让进,还说我们不是兄弟?” 曹觉眼睛一立,“当我傻啊,不知道你们来干嘛?” 老曹看不下去了,上前几步。 曹觉一看曹满江出来了,气势一弱,“头儿!” 老曹抿然一笑,开玩笑道:“好不容易得空儿来看看你们,结果连门儿都不让进。” 曹觉窘道:“没说不让您进,我就是拦着这帮孙子。” “那你到底是让进,还是不让进啊?” “让进,让进。” 曹觉无法,只得让开营门,把众人让进营中。 进了神威营,杨怀玉立马给李贺和老王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蔫声不语地没了踪影。 ...... 进了曹觉的营帐,老曹也没忘了来意,不就是帮邓州营管曹老二要人嘛。 “不就是要你两个人嘛,他们刚起班子,也不容易。” 曹觉一阵气结,“这帮孙子说话您也信?要是只要两个我还能说啥?” 一众邓州营的老兵相视而笑。 曹满江不知道他们笑什么,继续道:“就算多几个,能怎么着?”曹满江和声道,“少几个这营头也是一样当,给他们就是。” 曹觉无语地指着杨怀玉,“自己问他,问他挑走几个!?” 曹满江一愣,回头看了眼李贺和杨怀玉,“几个?” 杨怀玉脸色一红,“也,也没多少吧?就七十来个儿。” “七十八个。” 曹觉涨红着脸向老曹诉苦,“这厮把我十个伍长挑走了九个,像点样子的一个也没给我留!” “......” 老曹差点没噎着,他就说嘛,只是挑几个兵,曹觉不会这么大的反应嘛?这已经不是挖墙角儿了,这是拆房子卖地啊! 唐奕在边上听的都直翻白眼,杨怀玉确实有点狠啊! “你这有点过啊!”唐奕小声对杨怀玉道。“真领走了,曹老二不得哭死。” 杨怀玉局促地干笑连声,“我这不也,也是等着用人嘛?” “你都带走了,我咋整!?” 杨怀玉不说话了,心说,我先把班子支起来再说,我管你怎么办!? 两人正顶着牛,帐外进来一个都头,先是冲杨怀玉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老司,随后到曹觉耳边一阵耳语。 曹觉不听还好,听完之后,眯着眼睛瞅着杨怀玉。 然后...... 然后,这货往腰间一摸,却摸了个空,刚吃完早饭,倒是没带。 四下扫看,目光落在帐角的兵器架子,腾的起身,直奔而去。 唐奕见他反常,忍不住一问:“你干嘛?” “找东西。” “找什么?” “找刀!” “老子劈了这孙子!” ...... 第389章 两个榆木脑袋 就曹老二这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掏刀。 抽出架子上的一把大刀,就要冲杨怀玉使劲。 唐奕立马拦着他,什么情况啊?怎么说着说着就动刀了? 而杨怀玉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儿,一脸陪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说你大爷!” 曹觉彻底暴走,使劲的想挣开唐奕的熊抱。 “你杨老二长出息了啊?跟我玩阴的!” “没那么难听,没那么难听,就当兄弟欠你的。” 杨怀玉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看来是成了,不然曹觉不能这么大反应。 下意识地往曹满江身后躲,“老哥,快拦着他啊!” 说完,还回头看向邓州营的老兵,“都看着干蛋!?” 秀才不动,反而嘿嘿直乐,“我就说这招儿得出事儿吧?你看他那样儿,要吃人似的,我可不去。” 大伙儿跟着摇头,“不去,害怕!” 杨怀玉没气死,“特么主意是大伙儿出的,最后要我来顶缸!” 老曹看着这乱哄哄的声面,一拍脑门儿,头疼! 这个杨怀玉在广南之时指挥一营,颇有其父之风,怎么到邓州营才几天,也跟这帮小子一样,就成了兵痞了? “到底怎么回事?” 曹满江暴喝一声,所有人都是一滞。 “老二,把刀放下!” 咣当! 曹觉恶狠狠地把刀一扔,别人的话不听,老曹的话还是要听的。 唐奕松开曹觉,“什么事儿这么大反应?” 曹觉不怒反笑,冷笑着看向杨怀玉。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行啊,杨老二,兵法用的溜啊?” 杨怀玉陪笑道:“算我借你的,行了吧!?” “到底怎么回事!?” 老曹觉得,今天来看他们就是个错误。 曹觉冷笑一声,指着杨怀玉道:“这货趁着咱们在帐中续话,让李贺和老王拿着兵部文书,直接去营房提人了!” “......” 老曹无语,这两位都是将门贵胄,又是将官,却为了几个兵奇招儿百出,老曹也是醉了。 曹觉此时笑意更浓,“你也不想想,没我这个营头说话,谁敢跟你走?走一个试试?!老子打断他的腿!” 嘎!? 杨怀玉差点没咬着舌头,无神地左右看看。 “没领走?” 秀才又出来说风凉话,“又让我猜着了吧?别看你是老营头,多半也是说了不算。咱邓州营出来的人,要是这么轻易让你把人带走了,那老二也就不用混了!” “你滚蛋!” 杨怀玉没好气地瞪了秀才一眼,恨不得掐死他。 他刚去,还不清楚邓州营那种只听上令,令行禁止的意识,早就熔到了骨子里。 就算曹老二换了地方,但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这种意识灌输到自己的兵身上。别看神威营表面上看还是杨怀玉走时候的样子,但是“魂儿”已经换成邓州老营的魂了。 ...... 到了这一步,杨怀玉也不用装怂了。 “你说吧,怎么才肯放人!” “没门儿,想都不用想!”曹觉寸步不让。 “我还就要定了,不行咱们殿上说理去。我还不信了,老子有圣旨,有兵部调令,还要不来你几个兵?” “我特么现在就劈了你!” 曹觉暴脾气又上来了,伸手就要捡刀。 “行了,行了!” 老曹再一次拦在二人中间,看向唐奕,“俺嘴笨,你来说和吧。” 唐奕一翻白眼,为了这几个兵,两人是寸步不让了。 老曹这皮球踢的可以啊?我怎么说和? 可是,眼珠子一转,心说,这点破事儿我唐奕还解决不了? 看向众人,语气不见一丝说和的意思,反而冷了下来。 “我说和什么啊?就这两个榆木脑袋,就特么是实心儿的,说啥他们也听不懂。” 噗...... 帐中一众人等,除了曹觉和杨怀玉都乐了,唐大郎说话还是损啊! “你什么意思?”曹觉不干了。“惹毛了老子,连你一块儿劈了,你信不信?” 唐奕横了他一眼,“行啦,除了动刀,会点别的不?” “......” “挺好个事,让你俩整的跟破家之仇似的。还好意思叫唤?” “好个屁!人都给他了,他是好了,我呢?” “杨二哥不是说了嘛,借你的。” “借?”曹觉瞪着眼睛。“我天真,还是你天真,能还吗?” “还,肯定还!”杨怀玉借坡下驴。“不还你劈了我!” “你看?”唐奕和杨怀玉一唱一和。“还吧?” “那也不行!”曹觉还是不干。“人借给他了,我这怎么办?” 唐奕嫌弃道:“要不怎么说你是榆木脑袋呢!” “你借给他的,是没经过新式训练的生南瓜,他还你的是啥?” “是啥?”曹觉还是转不过弯。 “是训练有素的成品老兵啊!” “......” 好像...... 是这么回事儿啊! 唐奕见这货上道:“就靠你自己,神威营得训到啥时候去?把兵借给杨二哥使两个月,就当送去上学了,回来就是好几十的精兵。到时候,还用操心你这一个小小的神威营训不出来?” “那......那行吧!” 曹觉想通了,“但是,可得还我!” “猪啊?兵籍在你这边儿,他不还行吗!?” ...... 杨怀玉在边上听的服气啊,唐大郎确实能忽悠啊! 暗暗给唐奕竖起一个大拇指。 “那我去提人了啊?” “提去吧!”曹觉妥协了。“但是......” “但是,甲胄、兵刃给我留下啊,穿个裤头儿过去就行了。” 反正邓州营那边儿,还是唐奕给置办的好货。 杨怀玉一翻白眼,这货怎么这么抠呢? 他出去提人,唐奕没有跟出去,而是留在了帐中。 老曹一看就知道,唐奕有话要和曹觉说,领着老营的兄弟们也借着由子出去了。 ...... “现在不方便和你大哥见面。” 曹觉神情一肃,知道是正事儿。 “有什么事儿要我转达?” “嗯。”唐奕咬了咬牙。“跟你家里通个气,一但江淮那边的事儿闹大了。” “我想,推动立储!” “立储!!”曹觉一震。 这可是大事儿,一但他那个小外甥成了储君...... 太美! 不敢想! “让你大哥与皇后有个准备。” 唐奕继续叮嘱道:“这次的浪头儿可能不小。” 虽然范仲淹还没同意唐奕的这个提意,但是,以唐奕对老师的了解,这事多半也只是存在手段上的迟疑,大方向是没有错的。 所以,让曹家早有准备是必要的事情,就看到时候,曹佾和曹皇后能不能沉得住气了。 ...... 第390章 不是过去,而是升华 第四更,着急忙荒赶出来四章,不会停,继续码第五更。但是,媳妇要睡了,你们懂的,会在明早发。也就是说,不出意外明天是六更。 弱弱问一句:还有票吗?只要票,不要打赏。 真的喜欢这本书,想打赏的兄弟,等两天。 可能是周五吧。苍山会很不要脸的要一波打赏。 ———————— 曹觉得了唐奕的提醒,也没心思管杨怀玉提人的事儿了,略一思量,立马换上了轻装便服,就回城去了。 ...... 第二天,儒生们消假正常出操,唐奕早起晨练,索性就跟着他们一起。 只不过,一并入儒生队伍,唐奕不由一愣。 只见,宋楷顶着个捂眼儿青;章惇腮帮子也鼓了起来;王韶抱着一条胳膊,动也不敢动。 而范纯礼、唐正平、庞玉、丁源、二程、王之先,也是个儿个儿带伤。 就连苏小轼的额前,也有个大青包。 唐奕看着他们这副凄惨的样子,不由一乐,“这是怎地了?” “没怎么。”章惇立马惊恐道。“啥事儿没有!” 他是怕唐奕知道,又要受罚。 “那这是?”唐奕指着他们身上的伤。“没怎么,怎么还伤成这样儿?” “不小心摔的。” 好吧,这个理由很充分,充分到即使是千年之后,大家还在用。 靠到宋楷身边,用力一拍宋楷的肩膀。 却不想,宋为庸哎呦一声,身形被他拍的一矮,显然肩上也有伤。 唐奕呆愣地看着他的样子,心说,要不要这么严重啊? “说说吧,怎么吃的亏?兄弟给你报仇!” 宋楷揉了揉肩膀,“没事儿,不用你管!” 唐奕更是好奇,“怎么还客气起来了?” 不想,宋楷答道:“你出面就没意思了,老子亲自打回来就是。” 靠,这货自尊心还挺强? 唐奕索性就不问了,年青人打打架,好事儿! 况且,他现在烂事儿缠身,还真不一定有工夫管宋楷他们那点小冲动。 ...... 出了操,吃了早饭,唐奕放下筷子就出门了。 萧巧哥与君欣卓幽怨地目送唐奕离去。 回山这个破地方对于她们来说,一点都不好,只要一回来,唐奕见天的连影子都抓不着。 唐奕出了小楼,就见曹满江、李方休、胡林在院外等他。 今天邓州营正式进丁成军,本来他们昨天去过了,今天就不用去了,但是,杨怀玉坚持让他们再跑一趟。 于是,老曹三人跟范仲淹告了假,四人再一次向邓州营而去。 ...... 行到后山的营门前,正和曹觉碰上,曹觉把唐奕拉到一旁。 “我哥说,让你一定要慎重!” 唐奕一拧眉头,“怎么?他有何顾忌?” 曹觉回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江淮的事情进京了。昨天下午就已经呈到了政事堂,多半今天早朝就会有人拿来说事儿。” 唐奕脚下一顿,太快了。 前天夜里,在桃花庵与曹佾碰面,他估算要三天消息才能进京,这是按快驿从江淮到开封的速度得来的结论。可是,这才转天,就已经到政事堂了。 说明有人很急,那之后的风雨也定然不小。 “让你大哥沉住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曹觉一暗,“也只能这样儿了。” 唐奕此时也并不轻松,当初还是考虑不周啊!把华联这个比较敏感的部分名义上划给了曹家,没有考虑到曹家身份的特殊。 可是,话说回来,他名下的那些东西,哪一个不敏感呢?要是真有人刻意找事儿,还真没有挑不出骨头的鸡蛋。 心事重重地步入邓州营,唐奕抬眼一瞅。 嚯,够隆重的。 只见从杨怀玉到十五个老兵,无不把自己打扮得威猛无双。都能照出人影的全身钢甲,在阳光下晃的人睁不开眼。 “还没到?” 唐奕见除了他们十几个,校场上空空也野。 “哪能这么快?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 唐奕一翻白眼,“那这么急着叫我们来干嘛?” 杨怀玉拉上唐奕和曹满江,“让你们来,肯定是有事儿呗。过来帮我看看,这个‘营史陈列室’弄的咋样?” “咱以前也没弄过,你不能出了主意就不管了吧?” 唐奕了然。 营史陈列室,这个还真是他出的主意。 想把邓州老营的传统传承下去,光靠制度,还有口头的传颂可是不够的。唐奕想让那些后来者一进营区,就把邓州营的故事刻在骨子里。 陈列室就设在营帐的边上,算是全营最显眼的位置。之前,唐奕出了主意就没管了。而杨怀玉也知道,他最近烦心事颇多,自然也没去烦他。 众人走到陈列室前,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赵祯御笔自书的三个大字—— 阎、王、营! 看着这三个大字,曹满江不禁一叹,“今日新丁进营,邓州营这个名号也要成为过去了!” 唐奕则道:“不是成为过去,而是得以升华!” ...... 进到室中,诺大的厅堂倒也不显空旷,面向正门的墙上,是一幅七尺画卷——《镇南英烈图》。 画的正是宾州城下,邓州营以百敌千的事迹。 巍峨宾州,烽烟四起,蛮族侬氏,烈烈来袭! 而紧闭的城门,和城门下的一条条铮铮硬汉,才是整副画的核心所在。 画者笔力不俗,寥寥数笔就勾勒出城下十几人,背后百条尸,身前千般敌的气势。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热血沸腾! “好画!” 老曹虽不懂画,但只是白纸染墨,就让他有种梦回当初的感觉,忍不住由衷赞叹。 唐奕得意地一笑,不禁看了眼落款处的印——“笑笑居士,文与可”。 文同的墨宝,能不好吗? 这货虽然还年轻,但笔力已经初见峥嵘,这一副画,不说传世,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佳作了。 ...... 至于文同为什么会给一个厢军做画? 很简单,因为文同就属观澜系啊!皇佑元年龙虎榜,与范纯仁、冯京一起考出去的。 ...... 看过画,唐奕再向别处扫看。 画旁是邓州营的事迹详记和营史。 再下面,是四百七十七个名字。 曹觉、李方休看到排在最前面的那个名字,不禁眼圈一红。 李大魁—— 那条老鲶鱼! ...... 第391章 英雄 李大魁—— 一个扔到人堆里,得使劲找才能找得到的人;一个说一百遍,都不一定让人记得住的名字。 此时,静静地列在四百七十七个名字的最前面! 李方休一看到大哥的名字,虽会心一笑,可还是忍不住眼圈泛红,眼泪直流。 又笑又哭地道:“这老鲶鱼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光荣的一天吧?” 曹觉一脸追思: “老鲶鱼,让你受委屈了!” 曹满江也哽咽道:“是啊,老哥受委屈了!又有多少人知道,你在昆仑关下,守住大宋最后一关的悍勇呢?” 唐奕对李大魁这个名子虽然陌生,也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是,能让曹觉和曹满江如此感慨的人物,想来,应当是极为不凡的吧? “他是英雄!” “英雄......” 众人一怔,“英雄”这个词,在这个时代可不是随便就可以用的。那得是杨无敌、曹彬这样的存在,方可称之为英雄。 只听唐奕又道:“他虽算不上顶天立地,立下不世之功的盖世英雄。但是,至少在这一营、这一战,被你们所铭记,也必将传承下去!” “这就是英雄,属于你们这一营的英雄,也是属于大宋的无名英雄!” ...... “无名英雄吗?”曹觉喃喃自语。 “老李把命都搭上了,也只是个无名英雄吗?” 李方休拍拍曹觉的肩膀,“不错了,那老鲶鱼要是泉下有知,也应该知足了。” 唐奕也道:“别急,早晚有一天,这些无名英雄会被每一个人记住、唱颂!” 曹觉不信道:“凭什么?凭你是疯子?” 唐奕白了他一眼,“对,就凭老子是疯子!” ...... 看过营史,厅中剩下的就是一些陈列的杂物,什么都有。 有牺牲老兵穿过的战甲,有断刃,还有一些日常用品。 之前,唐奕说的时候,杨怀玉还不明白收集这些个遗物有什么用。 可是,现在摆在这儿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好像那些故去的勇士就站在你面前,活在你身边一样。 靠近门口的墙上又是一张名册,现在只有四个名字: 曹满江、曹觉、李方休、胡林。 这个是活着的,从邓州营走出去的人物名册。 除了名字,还有去向和简单的介绍。 老曹一看有自己的名字,不由憨然一笑,“咋还有我呢?” 杨怀玉道:“老哥是这一营的第一任营头儿,自然要让后来人记住,是谁带出来这样一营猛士。” “嘿嘿。”老曹笑的真诚。“没必要。” ...... 总的来说,这个营史陈列室基本达到了唐奕的要求。 有它在,不用刻意的去提,新的阎王营的兵士们天天见、时时看,潜意识里就会有一种归属感,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论战死,还是升迁,都会陈列其中,这无形中就是一种约束和鞭策。 ...... 临近中午之时,兵部的人才把呼呼拉拉的两千多人带到了营区。 杨怀玉去与兵部来人做交接,邓州营的老兵则是自觉地、笔直地站在这两千多个新丁的面前。 就连老曹、曹觉他们四个已经不是这营的人,都自觉地站的笔挺。 ...... 说是新丁,其实也都是在军中打混多年的老兵油子了。 可是此刻,就算是再老的兵油子,在这不到二十个亮甲汉子面前,也能感觉到那种来自骨子里的骄傲和彪悍。 甚至是——不屑。 对,不屑! 就是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不屑一顾! ...... 有些有经验的老兵,已经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 一个自认把从军之道摸得门儿清的老兵道:“这一身铠甲是真够拉风,这是啥甲,咋连个缝儿都没有?” 有人接道:“没见过,听说是新甲,要军都统以上的官职才给配,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呢。怎么人家都穿上了?” 又有人道:“别的不说,这几位不好惹啊,.一看就是上过战阵,见过血的狠人!” 这时,神威营过的兵撇嘴看了一眼聊得正欢的几人。 “你们要是在广南昆仑关下的血水里滚上几滚,也能穿上这身宝甲!” “!!!!”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在广南,只凭一营,就把侬智高的五千大军打得没脾气的邓州营?” 那兵凝重地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十九个铮铮铁汉。 “现在,叫阎王营了!” “切!管他娘的什么营?听说这吃的好,饷也足,俺才来的。吃粮拿饷,别的爱咋咋地!” ...... 杨怀玉与兵部的人做完交接回来,见两千来人撒趴趴地立在校场,也不多说。 行到曹满江身前,“训这些南瓜,老哥比我有经验,你先说两句吧。” 曹满江也没在这么多兵面前训过话,有点露怯,“我都退下来了,你是厢头儿,你来吧。” 杨怀玉不依,“让老哥来,就是要让你这个邓州营的魂儿,来给他们上第一课的。来吧!” “那让大郎来。”老曹把露脸的事推给了唐奕。“大郎才是邓州营最初的魂儿。” 唐奕一推手,“你行不行啊?我一个书生,合适吗?” “合适!” 老曹说什么也不出这个头。 主要还是,看到自己带过的那一营不但没散,反而壮大到这个地步,老曹激动的有点说不出话来。 杨怀玉看向唐奕,“要不,大郎来说两句?” 唐奕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老曹,“怂货,我来就我来!” 腾的一下蹿上高台,下面的兵一看,上去的是个儒衣白面的读书人,不由一怔。 ...... 唐奕清了清嗓子,心说,给这帮大老粗讲讲还是头一回,说点啥呢? 想了半天,“都知道我是谁吗?” 好吧,还是得先吓住他们。 “我叫唐奕,唐子浩!” 下面的兵痞更是迷糊,“唐疯子?他来做甚?” “先来点干货。”跟兵说话就得直接,唐奕也不绕弯子。 “饷钱,翻倍!而且,没有扣饷!” 嘶~~~! 所有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干货。 “伙食。”唐奕继续吼道。“每人每天70文的标准。” ...... 下面已经有人开始在掰着手指头算了。 “乖乖,一个人一个月就是两贯!这得吃啥能吃出两贯钱啊?” 这还没完,唐奕继续: “军械、刀甲,全是军中最好的,御前也没这个待遇。” “衣料、日杂统一配发,连牙粉都给你们准备了。” ...... 下面的兵油子们不淡定了,这是来对了啊!这好事儿哪儿找去? 唐奕在台上看着下面的反应,忍不住玩味一笑。 “说完了好的,接下来就该说点不好的了。” 你以为这么大的好处是白拿的啊!? ...... 第392章 《满江红》 下午又停电了,是时候考虑换个根据地了,老停电确实不是办法。 不过,三点就来电了,估计十二点前码得完五更。 继续求票,求全订! 另外,我看到书评区还有说入辽剧情无用的..... 哥们,你看的是盗版,那段早就修改过了,把所以之前埋的暗线都露了出来,不是你说的那样儿。 之前那段让正版书友跳订的,也可以回头订来重新看看,不算浪费了。 ——————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而唐奕这是先给个甜枣,再上巴掌。 说完了好处,这好处自然不是白拿的。 看着台下有些不明所以的老兵油子,唐奕双手一背,笑眯眯地看向杨怀玉、曹满江等人。 “告诉他们,这里是哪儿!?” “阎、王、营!!” 连杨怀玉在内的正好二十人,齐声高喝,声闻震天。 “那阎王营的口号是什么?” “招之即来!” “来之敢战!” “战之必胜!” ...... 下面两千多号人都有点傻眼,才二十来个人,咋这强的气势啊? “是他娘的不一样儿哈?” “难怪在广南一战成名!” 看到下面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唐奕也不阻止。 纪律这个事儿要慢慢训,现在他要做的,是给他们立下一个“大宋第一军”的念想。 “吃的好、用的好、拿的多......” “自然,要承担的责任也越大!” 唐奕所性往高台的边缘一坐。 “实话跟你们说吧,阎王营,住在阎王殿外,时刻拍门入内,是要走在战争前面的营!” “公子!” 下面有老兵忍不住出声,“俺是个粗人,您把话说白点,啥叫走在战争前面?” 唐奕抿然反问道:“怕死吗?” 那老兵瞬间脸色憋得通红。 实打实地的说,谁不怕死?可是,在军中打混这么多年,再加上前面的可是大名顶顶的唐疯子,老兵不想弱了气势。 梗着脖子道:“当兵吃粮,马革裹尸,怕个囊球!” 唐奕笑骂着对杨怀玉道:“把这家伙记下来,以后重点照顾,看看是不是单单只是嘴把式!” 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气氛也随之一缓。 “怕死吗?!” 唐奕又高声问了一遍,这回问的是所有人。 之前有那老兵的插曲,大伙儿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沉重的话题,当后吃粮,马革裹尸,本就是天经地义。 “不怕!!” “好!”唐奕大声叫好。 “杨无敌后人挑出来的兵,果然都是好样儿的!进到阎王营门的爷们儿,也果然都是敢死猛士!” 众人神情一肃。 这一厢的统帅是杨家之后,站在队前的那二十来个汉子,是缔造了一段神化的猛士。 不知怎地,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进了这个门儿,老子也跟着沾光,好像就跟别的兵不一样儿了的感觉。 ...... 唐奕借着这个火候,腾然起身。 “走在战争前面,换句话说,就是沙场之上洒下第一滴血的汉儿!怕不怕!?” “不怕!!” “就算怕也没用!”唐奕接道。 “记住了,一但有战,第一个为大宋冲锋陷阵的,必定是这一营,也必须是这一营!要是皇帝,或者统帅把打响第一战的荣耀给了别人,那他妈才叫丢人!” “你们身前就是敌锋万凛,身后就是家国荣耀!” “啥是家国荣耀?知道吗?” “知道!”又是那个最先说话的老兵。 “就是......” 老兵抢了白,却一下卡了壳儿,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就是当兵吃粮,马革裹尸!”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你他娘的是不是就会这一句啊?” 唐奕也是发自内心地露出两排白牙。 说心里话,大宋的军汉子一点不比什么辽人、夏蛮差,他们都是最可爱的人。差的是体制,是上边儿主军统帅的那股精气神儿。 “他说的也没错,就是这个理儿。” “但是,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更具体的解释。” “家国荣耀,就是姐妹父兄!就是汉儿的每一寸土地!就是身为大宋兵锋的锋锐!” “第一个冲锋,却要最后一个撤退,因为,你们和别人不一样儿!” 老兵好奇问道:“怎么不一样?” “因为你们是阎王营,是大宋第一军!在广南可以以一敌十,在别处也不能忘了这份光荣!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狭路相逢——” 唐奕一顿,下面的二十条硬汉猛的向前一个跨步: “勇、者、胜!!” ....... 两千多号人情绪已经被带动了起来,一个个面色潮红,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自觉地跟着高声大喝: “狭路相逢——勇者胜!” 对面儿神威营的官兵,还有窑声的工匠、力工,无不停下手里的活计,呆愣愣地望着“阎王营”这边。 神威营的兵们更是好奇,这咋刚进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呢? ...... 唐奕满意地看着下面群情亢奋的一众好男儿,“吃的、用的,朝廷都给你们最好的。将来,就算朝廷给不了,我唐奕给!” “不为别的,愿有一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 好吧,唐奕一激动,把“小岳岳”的大作也给搬出来了。 不过,唐奕在心里默念: “小岳岳啊,哥们儿要是把什么事儿都办成了,你来到地球表面之后,最多也就当个太平将军,这种抒尽国仇家恨的句子也用不着了,就先借我用用吧!” ...... 杨怀玉在台下站的既热血上涌,又憋不住的想笑,唐奕这翻话,换了哪一个宋家儿郎听了都得上头。 可是,深知唐奕秉性的杨怀玉当然明白,这两千多个“傻蛋”就这么让唐奕给忽悠了。 下了台,唐奕来到众人身边。 “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下面看你们的了。” 曹觉背对台下老兵,暗暗给唐奕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一会儿别走啊,去我营里也说上一段儿呗!” “滚!” 真当老子是搞“政宣”的? 而杨怀玉则是低声问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有全句没?” “有啊。” “一会儿给我抄下来,我挂大帐里。” 唐奕白了他一眼,“哪那么容易?不知道咱的混号叫‘半阙郎’?” “半你大爷!”杨怀玉怒骂。“今天不留下全词,别想出这个门!” ...... 第393章 占得先机 唐奕在这边忽悠的一帮军汉就差没撸胳膊上阵,立马直取辽都了。 而在几十里外的开封皇城之内,一股暗流却在渐现渐涌。 华联在江淮囤积丝茶这事儿,之所以让曹佾有如惊弓之鸟无所是从,正是因为以华联铺今时今日的地位与规模,实在是太敏感了。 囤积居奇,说白了就是恶意垄断,以垄断的方式来谋求暴利。 商人在历朝历代都被统治者归于贱民,倍受歧视。说商人重利轻义,国之大祸,本质上,也是统治者防止商人恶意操纵市场的一种手段。 大宋虽然不轻商,但是,囤积居奇依然是商家大忌。 而且,这个恶意垄断的名声要是落到华联身上,事态更要恶劣百倍。 因为,华联本身已经处在垄断的边缘。 现在,开封三分之一的日杂百货销售,都是经由华联铺之手,流通到百姓手中;另外三分之二,也有相当一部分是走的观澜运力的渠道进京。 这样一个有操纵京都市场的庞然大物,本身就足够让人生畏了。 只不过,华联幕后的大老板是赵祯,即使有朝臣上表让皇帝警惕华联的无节制扩张,赵祯也都是心里有数儿,给压了下来。 现在,华联向全国铺开,更是所到之处无人能敌。只要有华联的地方,那华联必定就是产业龙头的存在。 其实,这种自选超市的模式,别人也不是不能模仿。现在,各地的杂货大铺,也都开始效仿华联。 但是,说到底,就算把华联的所有东西都学了去,你还是达不到华联的高度。 因为,你没有渠道。观澜运力才是华联的核心竞争力。 朝臣们也是早有警惕,连包拯都曾写过一本要求朝廷对华联加强监管的折子。 可以预见,一但江淮之事闹大,华联坐实了恶意垄断的罪名,必然会有一大批朝臣会把炮口对准华联。 今日的早朝,这股气势甚大的浪潮,也终于拉开了帷幕。 ...... 昨天江宁知府的奏报到了政事堂,文扒皮自然要去和赵祯汇报。 老文对这里面的事儿门儿清,自然知道,这事儿,他做不了主。 而赵祯略一思量,“明日早朝就议了吧。” 文扒皮一怔,随即也就明白了。 万一这事儿是有人故意要作文章,那早点自己抖出来,反而不至于那么被动。 “那陛下认为,此事要如何推手?” 赵祯笑了,倒不是这事不算大,他没放在心上,而文彦博的态度. 说心里话,大宋的宰相还很少和皇帝这么客气过。 现在文彦博知道了很多,反倒听话了起来,这让赵祯十分的受用。 “大郎不是要试探一下那家人的底气吗?那就先由着他们来吧!” “恐怕不妥,万一华联牵扯太深,得不常失啊。” 赵祯一摆手,“无碍!就由着他们折腾一回!” “臣,遵旨!” 文扒皮打心底里还是有点抵触的,他现在就像一个守财奴,还巴望着观澜那个摊子让他名留青史呢。 ...... 赵祯拍了板儿,文彦博早朝之上更是主动把江宁知府的上奏提了出来,让朝臣众议。 “贾爱卿,可有奏兑?” 文彦博报完,赵祯第一个问的就是贾昌朝。 老贾一怔,心说,谁都知道我这个副相就是个摆设,您还问我干嘛?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赵允让。 “臣,暂无奏对!” “嗯。”赵祯点头。“那就等‘想好了’再奏也不迟。” “众位卿家,可有什么要议的?” 大殿之上,一时竟无人出声儿。 富弼、庞籍等人当然什么都不会说,只是静观其变。而别的朝臣,却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明情况的还在犯嘀咕,这是什么意思?就算要动华联,要动曹家,也不应该文彦博跳出来吧?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包卿家,可有话说?” 既然没人说话,赵祯只有点名了。 点到包拯,包拯不得不出班下拜。 “臣以为,华联铺于江淮祸乱民市,理当严处!曹家手握华联,犯下此等罪责,亦有监管不利之责。但是......” “但是,在事实查明之前,江宁知府即把罪责归于曹佾,恐也有失公允。曹佾是否有责,现在就下定论,臣以为为时尚早!” ...... 富弼在前暗暗点头,陛下先下手为强,又把包拯这个公正之臣推出来先表态,也不失明智之举,最起码能让朝臣有一个公平公正的认识。 “嗯。”赵祯满意地一笑,转脸看向王拱辰。 “君贶,可有话说?” 王拱辰袖下双手一颤,脸上苦涩难明。 心说,陛下啊,您这是给我出难题啊!我能不表态吗? 日前,儿子王之先休假回城,自然转达了唐奕让他带的话:只求追随本心,不改正气。 唐奕这是要让他中正就好,可是,王拱辰却听出不同的意味。 唐奕能让儿子转达这句话,就是给他台阶下,正身就是一种示好。 王拱辰琢磨了好久,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只要涉及唐子浩,还有与他有关的事情,能放一手就放一手。 可是现在...... 现在情势不明,告的是曹家,跟唐奕有关系。可告状的人是文扒皮,跟唐奕也有关系,你让我帮谁? 可是,赵祯已经问到他了,不说还不行,磨蹭着出了班,心中还在想,帮谁? 要不?追随本心,不改正气? “臣以为.......”王拱辰一阵犹豫。 “臣以为,包拯所主极是,不可不查,亦不可太过武断!” 好吧,王拱辰暗自祈祷,希望老包别坑我。 ...... 赵允让低着头位列前班,额头也是细汗隐现,这么下去要完! 这么让赵祯一阵抢白,包拯和王拱辰两个言官一下子已经把事情定了性。要是再不出来说点什么,万一让他们这么糊弄过去,那可就白白浪费机会了。 正想着,正好赵祯已经问到他了。 “皇兄以为呢?” “呃......” 赵允让顿了一下。 赵祯劝慰道:“怎么说曹佾也属皇亲,曹家的事儿,宗正寺给点意见也是应当。” “臣以为......” “臣也觉包、王二人所言极是,当查,但也不能早断。” “只不过,派谁去查呢?” 赵祯点头,看着赵允弼,那意思是,你说说呗? 赵允弼差点没骂娘,我特么就是个打酱油的! “不然那就......涉及财事,让三司出两个得力之人,着案察院和宗正寺一同查上一查也就是了。” 北海郡王在这里抖了个心眼儿,他提意宗正寺和案察院,而没提刑部和大理寺。 无形中就给这事定了性,不是什么刑事案件,让朝廷派人监管一下,咱们自己家人,查一查,处理一下就得了。 赵允弼这话一说完,赵允让差点没气得当堂把这个到霉弟弟掐死。 要特么你做老好人啊? ...... 第394章 悬而不决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赵祯这么一弄,不但把事情捅了出去,让人尽情发挥。而且,赵允弼帮了他一把,把事态控制在一个适当的范围,就算再闹在也有转圜的余地。 下了早朝,赵允让阴着脸出殿,赵允弼见他脸色不对,“皇兄,似是心情不对啊?” 赵允让瞪了他一眼,又觉不妥,勉强露出一点笑意,“近日身体不适,倒是让允弼误会了。” “皇兄保重身体!” “无碍,静养几日便可,兄先走一步了。” “皇兄慢走!” 目送赵允让急步而去,赵允弼不禁黯然摇头,自言自语:“有求皆苦,无欲则刚啊!” “王爷,说谁有求皆苦?” 突兀的声音吓了赵允弼一跳,回头一看,是王拱辰。 “没什么。”赵允弼笑着岔开话头儿。“君贶,怎么还没走?” 王拱辰苦着脸,“陛下把查办此事的任务给了我等,倒是三司那边派何人协查,让咱们自行定夺,拱辰还想问过王爷的意见。” 王拱辰死的心都有了,也不知道赵祯怎么想的,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他,还有赵允弼。 特么躲都躲不过来,还查? 赵允弼闻言,一阵沉吟。“三司......” “本王对三司之事也不尽熟悉,要不,拱辰去问问贾子明?他当能给出合适人选。” ———————— “赵允弼倒是会做人!” 唐奕得知朝上之事,忍不住哑然失笑。 北海郡王先是向曹家卖了个好,引案察与宗正寺入局。接着,发现汝南王脸色不对,又把皮球踢给了贾昌朝。 如此一来,两边都没得罪。 范仲淹双目没有焦距看地着桌上,漫无目的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看来,北海郡王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唐奕笑道:“赵允弼独善其身这么多年,什么看不透?什么不明白?不然,怎么可能一下就点中贾子明?” 北海郡王推的太准了,一下就找中了贾昌朝,说明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贾昌朝与汝南王的关系。 “老师觉得,赵允弼还知道些什么吗?” 范仲淹摇头,“说不准,不过......” “不过,一定比你多!” ...... 唐奕闻声,心思活络了起来。 范仲淹看出他在想什么,“不用费心了,赵允弼小心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来给自己找麻烦?” 唐奕一撇嘴,难度确实有点大。 “那老师想好了吗?” 范仲淹忧心不已地看向唐奕,“你就这么有把握?” 唐奕道:“无所谓把握,只是没有别的可能了。” “唉,再看看吧!”范仲淹还是心里没底。 “再看看?” 唐奕也不继续规劝,再看看也必定是这个结果。 虽然还不知道赵允让设这个局想干什么,但是,一但入局,不管他要干什么,就都停不下来了。 ...... 果然。 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 查办华联恶意垄断丝茶之业,察院与宗正寺也只是起到了一个监管之职,真正去查的,是三司。 赵允让在此事上若是没有龌龊,就不会在三司人选上下功夫。一但他有什么企图,又是贾昌朝推举人选,自然就要用自己的人。 说句实在的,唐奕不怕他们查华联。 这几年,华联的账面十分干净,既没有屯钱,也没有见不得人的资金流向。 所有资金,都指向三个地方、一是扩张;二是通济渠;三就是宋辽大道。 这三件事儿,都是烧钱的大事,唐奕就算想干点什么,也没有那个精力。 再说,江淮囤案也是十分简单。江宁、苏扬都是财务自主,这里面根本找不到曹家的影子,最多牵扯一点张晋文,还是极为有限,所有的罪责都指向了马安良。 要是真放开了查,曹家最多有监管不利的责任。反倒轻松不少。 可是,让唐奕有些意外的是,他们查来查去,目的似乎不在华联。 起初,唐奕还觉得,赵允让是不是发现了他是假拆分,要借机进一步的打垮自己。 可是,一段时间下来,众人发现,他们的真正目的可能是曹家! 开始还没什么,三司出了几个笔吏,把华联的账目仔仔细细像模像样儿地查了一个底掉,彻底坐实了华联囤积丝茶的罪名。 这是事实,曹家也好,唐奕也罢,皆是无可辩驳。 可是,让唐奕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是,囤丝茶是坐实了,但是,这个罪责是马安良的,还是曹家本身的,却一直没有一个定论,公诸于众的奏报也刻意地模糊了这里面的问题。 “他们在等什么?”唐奕有点想不明白。 要么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彻底把罪名安到曹佾身上;要么就实事求事,严办马安良。这么拖着就只有一个可能了,等着事情发酵。 悬而不决,自然就会有自持正义的朝臣抓着不放。 只要有人抓着不放,朝上就得议了再议。而议来议去,大家就一定要站队,然后......表明立场。 看来,赵允让这是在憋大招。 ...... 这段时间,曹佾是焦头烂额,门都不敢出,自请罪责的奏折就上了十来道。 他现在有点像前一段时间的贾昌朝,就那么悬着你,难受你,咯应你。 现在,曹佾是没看到唐奕,要是让他逮着机会,非扒了唐奕的皮不可。 出的什么馊主意,让老子这个遭罪? ———————— 清晨,观澜儒生晨操。 最近,曹满江也不让儒生们冲码头了,而是绕到后山,与阎王营、神威营汇于一处,一起晨跑。 还别说,以前,儒生们对这些军汉不屑得很,可是现在却不一样儿了。 不说老曹、李方休等人的影响,单是在军汉们面前显摆,就让儒生们打了鸡血一般。 呵呵,论体力,儒生们可能不及这些老兵。但是,论队列整齐,儒生们可是比这些兵还像兵。 那跑起来队形不乱,砰砰踏地都是一个动静的整齐劲儿,连老兵们都为之侧目。 ...... “他娘的,瞅你们这群怂货,连几个白面书生都比不过,净给老子丢人!” 曹老二一边骂,一边把一个落后的神威营兵士踹回大队。 跑在最先的儒生那叫一个得瑟,老子天下第一:不但学文第一,比武也不比你们差! 那被踹的兵苦着脸小声嘟囔,“还白面书生?哪儿白了?比当兵的还像黑炭!” “你还说!”曹觉比划着又要下手。 那兵一躲,顺势跑回大队。 曹觉也不和他深纠,急跑几步追上前面的唐奕。 左右看看,然后压低声音道:“我哥可是快顶不住了,让我问问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唐奕一边跑,一边回道:“等着吧,快了!” ...... 第395章 项庄舞剑 不管赵允让想干什么,想拿曹家怎样,早晚都要出招。 唐奕就等着他出招就好,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 既然还悬着,那调查就还没结束。这时候,朝中百官也确实在争论之中开始有了偏向。 最难作的,就是王拱辰。 说心里话,这事他不想沾,也不想表态。但是,有时候你不表态,反而会得罪更多的人。 可是,他实在是摸不准脉,生怕再次使错了劲。 最后,还是老包帮了他一把。 “君贶,也不用顾左右而言它,大宋朝堂还是有一丝清明的,对的就是对的,错的,谁说对也没用!” “......” “对的就是对的?错的谁说对也没用?” 王拱辰心说,老包的意思不是和唐奕一样吗?就是让我不改正气,追随本心。 正好,这个时候,三司查办的笔吏又查出了点儿新的东西。 他们在撤查马安良的同时,顺藤摸瓜,又牵出了曹家华联之外的账目问题。 今年四月,曹家账上一下子空了一十六万贯的银钱。而这些钱的去向,又指向了王家、杨家、潘家,其中还有两万贯进了观澜书院的账面。 其实,这也不算问题,完全解释的清。 这事儿还是要怪唐奕。 四月之时,宋辽大道已经立项开始准备,因为前期要在大路沿线投入大量的水泥窑厂,唐奕要倒资金往那上面添,加之华联铺扩张、通济渠疏通也都是无底洞,账面儿上一下子就空了。 时逢观澜商合向各家下发份子的利钱,本来可以拖欠一段时间,但是,杨、王两家不比曹、潘,本身就没那么富裕。王家为了入股,更是砸锅卖铁才凑出五十万贯份子。 再说,修宋辽大道本身就是个赔本买卖,唐奕不想两家跟着他任性,就与曹佾商量,从曹家先挪了十几万过来,把几家的份子发了。 当时,又正赶上赵祯连得两子,观澜往人的人颇多,顺便也拨了两万给观澜备用。 就这么简单点事儿,一说就清楚。 可是...... 可是那个时间点,真的太敏感了。 刚刚好是曹皇后喜得一子,曹家就向将门各家与观澜散财? 曹佾要干什么? 就算这个账后来唐奕给平上了,就算事实清楚。可是,赶上不对的时间就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朝臣们一下就炸了,由不得大伙儿不多想,曹景休这是在为姐姐作准备? 而下一件事儿出来之后,更加坚定了众人的想法。 查账的又发现,端午大节之时,曹佾往宫里送了一批贵重礼品,价值万贯。 而这批礼品,是送给张贵妃、周贵妃的。 这样一来,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曹佾要干什么了。 ———————— 观澜书院。 范仲淹看着面前的唐奕。 “朝上已经一边倒了,虽然还没挑明,但是,曹佾现在可是当真不好过。” 唐奕挑了下眉,“看来,猜的没错。” 范仲淹摇头,“不能任由事态继续下去,已经牵扯到皇后身上了。” “可是,这还是说明不了什么。” 唐奕给一边给老师倒茶。一边道:“说到底,就算把曹家和皇后都搞的焦头烂额,他们也不能真把曹皇后怎么样,对他赵允让没有什么实质的好处。” “那你还要等?” “等!”唐奕坚定道。 “我要是赵允让,玩了这么大一出,要是不做出点什么动作,那可就太赔了。” “......”范仲淹一阵无语。 等?能等来什么? ...... 唐奕确是猜出了一二,只不过,他要最后证实:等来的,是不是庶嫡之争! —————— 初一大朝会,朝班从紫宸殿搬到了大庆殿。 例行朝议过后,朝臣再一次把曹佾的破事儿抬了出来。 今日也列班其中的曹佾,看着满朝文武皆是口诛言剿,心下凄凄,当真是墙倒众人推。 赵祯看了眼曹佾,“正好,今日景休也在,你且出班自辨一番吧!” 曹佾抖袖而出,“臣,无话可说!” 已经自辨了无数次了,谁听你的? 赵祯一叹,“唉,景休也是一时糊涂啊!” “臣,有罪!”曹佾艰涩认罪。 “只是,不论是江淮囤案,还是.....还是臣资流向,千说万说都是我曹佾一人之责,与皇后娘娘无关,还望陛下明断!” 赵祯看着曹佾那个凄然的样子,也有些不忍。 看向赵允让,“皇兄以为呢?” 赵允让出班道:“臣,也认为,曹景休一人之过,不应牵连皇后。” 赵祯点头,“嗯。” 就一个“嗯”,没下文儿了。 等曹佾和赵允让都归班,赵祯又道:“众卿可还有本?无本退朝吧。” 朝臣们差点没噎死,拖,还是你皇帝会拖啊,这就完了? ...... 当然不能完。 “臣有本奏!” 却是回去的赵允让又出来了。 “皇兄,何事要奏?” “宗正寺还有一事未明,还请陛下定夺!” “何事?” “皇长子入宗册之事。” 赵祯一皱眉,“有何不妥?” 赵允让深吸了一口气。 “臣与北海郡王共掌大宗正事,对皇家仪典有督办之责,对皇室传承亦有造册录籍之职。” 赵允弼一哆嗦,你说事儿就说事儿,带上我做甚? 赵祯眉头锁得更深:“皇兄有何异议,不妨直言。” “那臣就直说了。” “说吧。” “皇长子到底要以嫡子之仪入册,还是以庶子之仪入册?还请陛下明示。” !!! 百官这回都不是噎了,是差点没吓死。 这个事儿,终于有人敢提了,而且,还是赵允让亲口提出来的。 放在别的朝代,这事不用提,只能当赵祯说过的话是放屁。 可是,大宋所处之机,正是最微妙的时候。 这个时代,儒学正处在又一个迷茫期,儒家礼法也并不是那么稳固,而且,老赵家就是带头不尊礼的典范。 不论是赵大与赵二那出说不清道不明的“传弟不传子”,还是赵祯死后的“濮仪之争”,根本就不是用礼法就说得清的。 况且,赵允让提出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微妙了。 原本对此事一点迟疑都没有,坚定地不希望看到两子夺嫡局面出现的朝臣,此时看向曹佾的背影都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人都是自私的,曹皇后之子如果顺利上位,那曹佾拉拢了谁,没拉拢谁,肯定是不一样的吧? 可是其中——没我啊! ...... 第396章 开始还是结束 关于苗妃所旦的皇长子,赵祯其实已经做好了自食其言的准备。 因为,就算是他不从稳定的角度考虑,朝中那些士大夫也不会让他由着性子来,毕竟牵扯太大,且后患无穷。 但是,赵祯万万没想到,赵允让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 太准了! 或者说,赵允让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开始发力,准备的太充分了。 ...... 储君之事,除非你是包拯、唐介这样儿六亲不认,百毒不侵的正义先锋。 否责,谁不想做从龙之臣? 曹佾所有动作,说白了,就是给姐姐和外娚铺路。没出这事儿之前,大伙儿都知道,九成九储君会是皇后的儿子。 可是,问题来了,你曹家向将门示好,向观澜示好,向后宫诸妃示好,可你却没把“我”当回事儿啊? 而且,文彦博、富弼、宋庠、庞籍等人,个个都与观澜关系密切。 是不是说明,人家早就通过气了? 那,万一哪天赵祯西去,新帝继位,还有我什么事儿吗? ...... 有的朝臣已经心思活络了起来,看了眼前方的文彦博、富弼,都是蠢蠢欲动的样子。 不能等了,与其让他们先声反对,还不如咱先出来赌一把。 也不算赌,只是庶嫡之别,就算没成,也不算站边儿,可以说是无本买卖,有赢无输! 况且,这可是赵祯自己放出去的炮,我这也算是“听陛下的”吧? ...... “臣有本奏!” 天章阁待制傅求终于忍不住了,高唱出班。 赵祯一见是他,脸上不见一丝波澜。 “命之有话要说?” “臣以为,当年陛下即以嫡子礼善待雍王、荆王,且金口已开‘陛下之子,不分嫡庶’,那就没有理由厚此薄彼,再议什么嫡庶之别!” “臣,附议!”御史中承孙汴也出班附议。 “陛下金口一开,不可妄改。否则,圣人自食其言,难服天下百姓!” “臣,附议!”范镇也出来凑热闹。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之间,十来个朝臣出班附议。 赵允让虽依旧躬身不起,但偏头看了一眼贾昌朝。 贾昌朝闭上眼睛一阵晃神,缓缓迈步而出。 “臣......附议!” ...... 微不可查地一笑,赵允让心中大定。 暗道,把曾公亮等人逐出中枢能怎样儿?把贾昌朝架空,又能怎样儿? 只要抓得住人心,一切,就都有可能! 不自觉地直起身形,却见赵祯脸上依旧无喜无悲。 赵允让心下冷然,装的倒是镇定。 ...... “都是朕的儿子啊!” 赵祯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声音不大,却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又分什么嫡庶呢?” ...... 赵允让一滞,心说,你什么意思? “准了!”赵祯几乎是低吼而出。 “准?准了?” 赵允让有点傻眼,哪里不对啊? 太容易了...... 再看老神哉哉的文彦博和富弼,他们怎么没出班反对?他们应该反对的啊!?老夫已经把应对他们的招数准备好了,怎么就用不上了? 可是,尽管心中有疑问,赵允让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荡。 皇长子一立,标志着真正的争斗终于开始了。 心中悠悠一叹,开始了啊! 而那边,文彦博冷冷地看着赵允让: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也终于......结束了啊! ———————— 曹佾全身无力地出朝,回府。 万万没想到会是今日的结局,赵允让扔出苗妃之子的嫡庶之争。一但苗妃之子坐实嫡子,就有了和家姐一争之资。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个最差的结果。 ...... 马车在曹府门前停下,曹佾依旧神不守舍的下车。 只是抬眼一看,又惊又怒: “唐子浩,老子撕了你!” 却是唐奕和潘丰贱贱地站在曹府门前,看着他。 曹佾不顾形象地冲过去,就要和唐奕拼命。 唐奕一边躲,一边笑骂:“知道你不好受,来看看你,怎么特么还打人呢?” “打你?老子杀了你!”曹佾不依。 特么这孙子让他忍,忍,忍!到头来,就忍出这么一个结果! 潘丰见两人当街追打,实在不成样子,抱住曹佾,“别闹,让人看笑话!” 曹佾左右看看,“你带他来做甚?” 潘丰道:“什么叫我带他来?是他带我来的。” 曹佾一听,恶狠狠地看向唐奕,“你来做甚?还嫌我曹家不够惨吗!?” 唐奕一摊手,“反正也不能再惨了。” 曹佾闻声又要动手,这孙子怎么这么贱呢? 潘丰劝道:“行了,你就别逗他了!” 唐奕哈的一笑,“好吧,曹景休,你的苦日子到头儿了!” 曹佾一怔,“你啥意思?” 潘丰左右看看,“进去说,进去说。” 强拉着二人进府,还没等坐下,曹佾就迫不急待地问道:“快说,怎么拉我曹家出这苦海!?” 唐奕扁着嘴道:“你已经从苦海里跳出来了呀!” “日!再卖关子,某家和你拼死!” 唐奕嘿嘿直笑,“今天朝上,汝南王提皇长子的事情了吧?” 曹佾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早朝刚下,他是直接回家的,唐奕怎么可能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和国为就在福宁殿候着。还没下朝,李大官就把信儿传过来了。” “......” “你......” “放心吧!”潘丰安慰道。“只要赵允让一开这个口,你曹家的事儿就算过去了。” “......” 曹佾不傻,一回想殿上的情形,“你早就料到汝南王有这么一出?” “猜到了。”唐奕道。“可不最后证实一下,也不确定。” “那官家也早就知道?” “嗯。” “文、富等人也早有准备?” “嗯。” “和着就特么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嘿嘿,我就是想让你体会一下我前段时间的感受。” “我杀了你!!!” 曹佾又暴走了。 ...... 潘丰好不容易把他拦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曹佾才算冷静下来。 “说,一字不许落下,你到底有什么馊主意?” 唐奕笑道:“也不算什么馊主意,只不过......” “只不过,赵允让以为拉开了一场大戏,可惜,却只是一场美梦!” “美梦!?” “对,美梦!而且,是很短的美梦!” “只有,一天而已!” ...... 第397章 到底谁拍死谁 曹府。 “你真要把立储之事在这个时候推出去?” 曹佾惊容难定地看着唐奕,这孙子确实是疯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唐奕扁嘴道:“本来呢,我还一直想搞清楚赵允让到底在搞什么鬼,就算他要拥立苗妃之子,似乎也有说不通之处。与原来他自己的儿子觊觎储位,变成现在从龙之臣,这其中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不过,既然他已经给了咱们机会,那对不起,老子也没闲工夫和你一层一层地剥皮抽丝了。” 说到这里,唐奕猛的双目圆瞪,“乱拳打死老师父,借着这个当口,直接拍死就完了。纵然他有千般算计,也他-妈自己玩去吧!” “......” 曹佾都无语了。 “可是,可是你也不用玩这么大吧?” 唐奕冷笑:“大吗?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这段时间,老子遭过的罪,不一样一样、一点一点的还给他汝南王,我特么这个‘疯子’岂不是白叫了?” —————— 汝南王府。 赵宗实、赵宗懿等在府中,赵允让却是日晚方姗姗迟归。 二人立马迎了出去,赵宗实拱手下拜,“恭贺父王,大事又进!” 赵允让微微一笑,坦然受之。 “早就训诫吾儿,成大事者不拘泥于一时。有初一,才能做十五,一步一步且慢慢斟酌。” “父王教训的是!” 这时赵宗懿却道:“父王总算是回来了,且不知曹佾与那唐子浩已经沉不住气,作惊弓之雀了!” 赵允让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皇长子以嫡子入宗册,宗正寺还有诸多备准,自然不能马上归来。” “怎地?急着让为父归家有何要事?曹佾与那唐家小儿又怎么了?” 赵宗懿不无喜色道:“早朝皇长子入嫡之事一成,曹景休就沉不住气了,急召唐子浩与潘国为过府密谋,现在还没出来。” “嗯?”赵允让一怔。 “确实有点沉不过气啊!” 别说唐子浩的那阵风刚刚平息,就是曹佾现在处境已经是尴尬至极,这两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就往一块凑......太急了吧? “密谋何事?” 赵宗懿凛然一笑,“要不怎么说他们沉不住气,唐子浩想要马上推动储位!” “!!!” 由不得赵允让不惊,这已经不是心急,而是狗急跳墙了! 这个时候想把曹后之子强推上位? 怎么可能? 而且他们越是这么急,朝臣的反弹就越大,阻力之巨非人力可为。 “他们疯了!?”赵允让忍不住道。 “可不是疯了?”赵宗懿阴声笑道。 “许是怕皇长子一但坐稳嫡位,那之后再想成事也就难了,想趁着还有一线生机,殊死一搏吧?” “这......”赵允让有点拿不准了。 难道今天在殿上,富、文等人皆是缄默。是早有算计? 这么说来,当真是好险啊! 万幸今天我赵允让赤膊上阵,把皇长子之事促成。要是没有今日之事,反倒让曹佾等人强推皇后之子,说不定一举就成了。 “消息可靠吗?” “可靠!”赵宗懿笃定道。 “不但咱们在曹府的人密报此事,下午提审马安良,他趁守卫不注意,偷偷塞给三司审官的纸条上写了‘立储’二字。” 赵允让沉默了,事到如今,若是没有密报,还真悬让他们打一个措手不及,毕竟政事堂的诸位相公都有偏帮曹家之嫌。 可是,一但这事让自己知道了,且早有准备,那可真是天赐良机。 赵允让还在沉吟,而赵宗懿已经急不可奈地问开了。 “父王以为,此事当如何利用?” 赵宗实接道:“我看,可着令贾子明在朝上再做一翻文章,彻底坐实曹家内外勾结,觊觎储位的野心。” 赵允让默然摇头。 赵宗懿与赵宗实一滞,“怎么?父王要放过此良机?” 赵允让道:“放过倒是不能放过,确实可利用一番,但却不能再用贾子明。” “......” 赵允让解释道:“贾子明已经是一颗明子,且被富、文等人架空于相位,暂时不能再用。” “那......?” 赵允让一叹,扳倒唐奕代价着实不小,现在放眼朝堂,除了一个贾昌朝,政事堂中竟无一人可用。 “暗中放给王拱辰吧!” 又觉王拱辰一人可能分量不够,补充道:“知会范镇,让他从旁策应一番。” “孩儿这就去办!”赵宗懿急步而去。 赵宗实目送大哥离去的背景,“自做孽,不可活!这回倒是曹家自己把自己坑了,看他们如何能过得了这一关。” 赵允让也道:“过关?若是顺利,曹、唐必死无疑,皇长子继位再无阻碍!” —————— 第二日早朝。 赵祯还未出福宁殿,在漏院等待列班的百官朝众气氛诡异。 昨日朝上,赵祯亲口定下了皇长子以嫡礼侍养的御令,有心之臣无不心下揣测,也许昨日的大朝会,将是载入史册的一天。 它可能昭示着一个时代的开始,一个变数的开始! 两个有资格荣登大宝的皇子,将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可是,为什么昨日赵允让提及嫡庶之事,虽有十来个朝臣附议,可绝大多数的官员还是选择了沉默呢? 那是因为,这段时间连番发生的事情,着实让大伙儿拿不准了。 大家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若无皇长子,让曹后之子顺利接位,是不是有些欠妥? 若是没有江淮囤案,谁能意识到,曹家手里还有这么一个吞天噬地的庞然大物?谁能想到,曹佾早就开始为曹后谋划,并把大多数人都排除在核心之外了呢? ...... 赵允让端坐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口,四周面色沉重的朝臣仿佛与他没有半分关联。 其实,这老货心中已是冷笑不已。 迟疑不定并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埋下怀疑的种子,再加上曹家不断的犯错,早晚有一天,朝臣们会做出一个让人满意的选择。 ....... 第398章 什么情况 高潮来了,今天斟酌了一天,写的很慎重,有点慢,大伙儿见谅! ———————— 赵允让正在暗自思量,一抬眼皮,见门前有人进来,却是御史中承王拱辰。 略一沉吟,就起身迎了过去。 “王中承面色欠佳,可是身体有恙?” 王拱辰先是见礼,“回王爷的话,昨夜受了些凉。” 赵允让不无关切道:“王中承是直臣,大宋的喉舌所在。若有不适,还要早做防范,莫像本王一般,临老却是恶疾缠身。” 王拱辰又是一拱手,“让王爷费心了,拱辰谨记!” ...... 送走赵允让,王拱辰面色不见半分舒展。 谨记? 记个屁! 昨天他又接到一份匿报。 又! 回想儿子王之先的话,再看匿报上告的是唐子浩与曹家密谋不轨,再想到十年前那份同样来路不明的匿报,王拱辰脸色怎么可能好的了? 奏?还是不奏? 于理是要奏上一奏的,国本大事,岂容儿戏? 可是,即使王拱辰什么事儿都蒙在鼓里,也觉得这事好似没那么简单。 这他妈是有人拿他当枪使了。 十年前就有这么一出,今天还来? 悬而不决地思考了一夜,这脸色能好吗? 来的路上在想,到了漏院还在想,一直到内侍来宣布开朝,王拱辰也没决定,是报,还是不报。 等到早朝都快结束了,赵祯一句:“众卿可还有本上奏?”一下子把王拱辰震醒了。 姥姥,怕个球! 大步出班,“臣......” “臣”字还没说完,猛的一个比他高出好几个调门的声音,把王拱辰一下就噎了回去。 “臣、有、本、奏!” 不光是王拱辰,满朝群臣无不寻声看去。 赵允让更是疑惑地的一拧眉头。 因为高声唱奏、大步出班的人,是——范镇! ...... 赵允让心说,范镇你也太急了吧?怎么也要等王拱辰奏完之后再出来吧? 按原来的打算,就是要让王拱辰赶在曹家发难之前,先把事情抖出去。 到时,曹家和皇后就算是有一万张嘴,也是分辨不清。 可是,范镇出来干嘛? ...... 别说他不明白,朝中百官无一不是一头雾水。 这段时间,倒唐、倒曹之事,范镇叫的最欢。这次又要抢在王拱辰之前出班上奏,起的什么妖蛾子? 范镇根本就不管众人的目光,坦然地行至殿中。 “臣有本奏。” 赵祯面无表情地看了范镇半天,一歪脑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来了一句: “这是,又起了什么念想?” ...... 赵允让汗都下来了,心说,你特么说就说,看我干嘛?! 赵祯说完,笑着又看向范镇,“爱卿有事慢说,也不用抢了君贶的话头吗?” 赵祯不无责备,可惜,范镇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事有轻重缓急,君贶还是等上一等吧!” 王拱辰这个尴尬啊,心说,范景仁,你不厚道啊? 可是无法,嘴上只得道:“臣下不急,景仁先奏无妨。” 赵祯一笑,“景仁,所奏何事?” 范镇拱手长揖,“请奏之前,臣尚有一问。” “问。” “皇长子以嫡礼侍之,是否已成定论?” 赵祯又笑了,“自然无改,宗正寺已然入册,朕说的对吧,皇兄?” 问到赵允让头上,赵允让不得不答。 局促一笑,“确已......确已入册。” “你看。”赵祯笑道。“宗正寺办事果断,范卿可放心了吧?” ....... 朝臣们现在要是还听不出来点别的味道,那也就不用在这朝堂上混了。 啥意思? 宗正寺办事果断?还让一个臣子放心?官家话里明显是夹枪带棒啊! 而且,确实有点果断啊! 昨天早上下的口谕,政事堂要签发,宗正寺要仪典入册,一天就办完了? 太......果断了! ...... 而范镇一听,长子入嫡已是板上钉钉,面色一展,“既然皇长子嫡庶已分,那臣这一本,也就奏之有物了。” “范卿,到底所奏何事?” 范镇不急,整冠抖袖。 “臣启奏!” 赵祯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讲!” “如今,大宋太平盛景,万世难求,朝野上下,君慈臣贤,四海之内民富国强。天下安泰,无不仰仗天家圣治,然,国本之事仍悬而不决,千里固城,唯缺一瓦,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稳,早立储君,固我天朝根基,成万世宋皇之业!” “......” “......” “......” 范镇洋洋洒洒一篇立储奏请,满朝文武都听傻了。 王拱辰站在范镇身后,心说:“老哥啊,你什么情况?” 一众朝臣位列两班,心说:“大神啊,你什么情况?” 赵允让背对着范镇,冷汗连连,心说,“你大爷的,你他-妈什么情况!?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好吗?” 范镇要干嘛? 抢功?要做从龙首臣?不像! 昨天刚立的嫡,今天就要立储,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倒向唐奕一边了?要做首推曹后之子的先锋? 更不像! 若真如此,你问皇长子立嫡的事儿干蛋!?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特么到底要干什么? ...... 正当朝臣们和赵允让惊疑不定的时候,赵祯终于开口了。 “是不是早了点儿?” 下边朝臣暗自腹绯,这不是早了点儿,是急了点。 而范镇却道:“国本大事,什么都时候都不算早。” “可是,朕的两个儿子尚且年幼,让朕如何来选呢?” 赵祯这话一出,赵允让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急忙就要出班圆场。 可是,已经晚了! 范镇催命丧钟一般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既然皇长子以嫡礼侍之,祖宗礼法,立长不立幼,当然是......” “以皇长子为首选!” “......” “......” 赵允让眼前一黑,一个摇晃,险些载倒,要坏事! 朝臣们也是呆愣愣地有点反应不过来,玩的太高端了。 ...... 赵祯。 赵祯面色朝红,冷冷地环视满朝文武,“你们,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众臣不由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是默认,而是赵祯的面色太吓人。 “朕还没死呢!” 扔下一句咆哮,赵祯腾然起身,含恨而走。 ...... “陛下且慢!” 赵祯一顿,愤然回身,却是站在范镇身后的王拱辰。 “你还有何话说?也要谈立储!?” 王拱辰长出一口气,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张带字的纸条。 无悲无喜地道:“无独有偶,臣昨夜正好收到一份匿名举报。” “上面说......” “说什么?”赵祯语气不善。 “上面说,曹佾、潘丰、唐子浩,昨天与曹府密谋,欲勾结重臣,推立皇后之子为储君!” “臣不敢妄信,只得面呈陛下,望陛下定夺!” ...... 第399章 疯子的处事哲学 王拱辰的奏报,来的“太是时候”了。 这个时候再说曹佾、唐奕、潘丰结党谋私,要推立皇后之子? 那么,重点就已经不是唐、曹等人要推立谁了,重点是“匿报”! 不明真相的朝臣们,不知道为何,突然心生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范镇的奏请,欲立皇长子,和王拱辰的“不敢妄信”,就好似画龙点睛之笔,把今年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都串连了起来。 先是无端掀起一股倒唐浪潮,贾子明更是把谋逆的帽子扣到了唐奕脑袋上,弄得唐子浩身败名裂、破财免祸,几乎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而唐奕一倒,紧接着就是曹家受难。 再回想曹佾对所犯之事的解释,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事情出在了错的时间。不由得引着大伙儿往储位的方向想。 可是,唐、曹一倒,得利的是谁?范镇已经告诉大家了,是皇长子! 而王拱辰说的那封匿报之事,也明着告诉大伙儿,有人刻意的要推倒曹、唐。 和着闹了半天,曹、唐是否要拥立皇后之子还要两说,有人要拥立苗妃之子倒是真的。 大伙儿这是都让人当猴儿耍了! 下意识地看向贾昌朝。 是他!? 不像。 不然,也不会混得这么惨了! 那是谁? ...... 等众臣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赵祯的身影,只听老大官李秉臣尖着嗓子高唱:“退朝。” 百官木然地行出紫宸殿,唯有位列前班的赵允让与赵允弼一动未动。 待殿上只余二人,赵允弼摇头一叹,“皇兄还是太心急了!” 我心急你大爷! 赵允让猛的双目圆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 “范镇!” “范!!!镇!!!” ———————— 此时,福宁殿中。 赵祯心口起浮难平,虽然早知殿上会有这么一出,但赵祯还是抑制不住地气得浑身发抖。 “陛下,何必动气?这不是咱们意料之中的吗?”下首的唐奕缓声相劝。 赵祯看了他一眼,能不气吗?!那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 可是现在,却成了别人觊觎大位的工具。 “你满意了?”赵祯语气不善。“一招祸水东引、釜底抽薪,把脏水都倒扣了回去。” 唐奕嘿嘿直笑,知道赵祯的怒气不是冲他。 有些得意地道:“也,也还好吧!” “哼!”赵祯冷哼一声。“别高兴得太早,就算拆穿了他们的阴谋扳回一城,可是,那家人还躲在幕后,就算这次不能得呈,还有下次。” 这也是赵祯生气的一个原因,明知是那家人,却偏偏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虽然解了危局,但是,到现在依然有许多疑点不明。 唐奕笑着安慰道:“陛下放心,一击必死!” 既然剥丝抽茧行不通,那就用“简单粗暴”的好了。 直接拍死,让那老东西永无翻身之日。至于他的那些秘密,自己留着去吧! 赵祯一皱眉头,“怎么个一击必死?” “嘿嘿。” 唐奕嬉笑着上前,竟端起桌上的水壶,给赵祯满了一茶。 “您先喝口水,顺顺气。” 赵祯横了他一眼,“少献殷勤!说吧,又在起什么坏?” 唐奕笑道:“您忘了吗?我可是......疯子!” ———————— 疯子? 疯子有疯子的好处,正人君子做不了的事情,疯子却可以毫无顾忌。 比如现在。 唐奕正拉着曹佾,带着黑子、君欣卓、曹觉,还有神威营的几十个兵丁,穿街过巷。 “我不去!” 曹佾使劲地想挣脱唐奕的拉扯,“我曹家怎么说也是名门贵胄,怎能干出这等有辱家风的事情?” “屁!”唐奕骂道。“都骑你脖子上拉屎了,还家风!?” 特么让人压了小一年,不出了这口恶气,唐疯子还叫唐疯子? 边上的曹觉也道:“哥,不出了这口恶气,咱曹家怎么在京中立足?” “你闭嘴!”说不了唐奕,自家弟弟还是有底气的。 “还嫌事儿不够多?跟着他一起胡闹。” 曹觉一撇嘴,不以为然地暗道,你不去也得去! 唐奕道:“听我的,没错!” 曹佾一翻白眼,我信你的大头鬼。 ...... 被唐奕强拉硬拽到了汴河大街之上,又在众人瞩目之中行到一处高宅大门之前。 门前守卫一见来人,吓的一哆嗦,“你你你你,你要干嘛!?” 这位去年也来过。 唐奕一笑,松开曹佾,“把你家王爷叫出来,小爷有事与汝南郡王续说。” “......” 侍卫脸色一白,这孙子不会还想掌扇王爷吧? ...... 等到汝南王带着一众儿子来到门前,唐奕夸张地往后一躲。 “嚯~!” “儿子多就是好啊,都特么快能组成一伍了。” 赵宗懿一阵气结,“唐疯子,你来做甚!?” “我来做甚?”唐奕笑了。“我来看看你们这一大家子是什么表情啊?” “你!” 赵允让一抬手,止住赵宗懿。 无声地看了唐奕良久,“大郎果然好手段!” “王爷果然好气度!” “我还以为王爷会左躲右闪,当缩头王八呢!” “......” 赵允让强压怒气,上前一步,靠到唐奕身边,用只有近前几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与别人,本王还是要做做样子。但是,与大郎,似乎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唐奕扁嘴点头,“能与王爷交手,奕之幸也!可惜了,少了王爷,怕要少了些趣味了!” “哼!”赵允让冷笑一声。“大郎还是年轻,咱们来日方常!” “王爷还是天真,哪还有什么来日?” 赵允让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 “老夫浸淫朝堂数十载,一个范镇就想把本王拌倒?大郎怕是想多了!” 唐奕不服道:“一个范镇就够了吧?” “够吗?” “不够吗?” “拥立皇长子,与老夫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唐奕闻声,歪着脑袋贱贱道:“所以,我来了呀。” ”你,你什么意思?“ 唐奕身子前倾,贴到汝南王耳边,轻语道: “我来,拖王爷下水。” “拖我下水?” 赵允让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见唐奕猛的后撤一步,大手一挥,指向汝南郡王府。 “给、我、砸!” ...... 第400章 舆论再起 求...打赏! 死皮赖脸的求打赏!只为一股执念,只为争一口气! 以前万赏加更,今天两万三更!五万八更!欠多少都认了! 求各位帮一把手,看苍山到底是不是“没睡醒”! ———————— 给我,砸! 赵允让和他那一众儿子还没反应过来,黑子和曹觉已经冲了出去。 汝南王府的守门侍卫只觉眼前一花,颈间一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然后,黑子已经带着一众神威营的兵丁,冲进了汝南王府。 而此时,赵宗懿、赵宗楚、赵宗球、赵宗实等人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上前阻拦。 只不过,哪里还拦得住? 迎上他们的,是一脸阴森的曹觉。 “妈了个巴子,阴我曹家!”曹觉恶狠狠地一拳就抡了过去,赵宗楚应声飞了出去。 “陷害我哥!”这回是赵宗懿闹了个捂眼儿青。 “你大爷的!” ...... 曹觉一边骂,一边暴捶赵允让的一众儿子,很有几分当年开封第一大纨绔的气势。 唐奕站在原地没动,看得直咧嘴,“你轻点!别打坏了!” “......” “......” 汴河大街上聚拢的百姓无不一阵无语,唐疯子也是没谁了啊!上回是张尧佐府,这回就换成汝南王府了。 还别打坏了,他怎么想出来的? 汝南王气的混身发抖,不怒反笑:“大郎,这是何意!” 唐奕道:“让你祸害了这么久,总要收点利息吧?” “大郎就不怕我闹大了,让你与曹家再难翻身!?” “告!” 唐奕瞪着眼睛,指着赵允让的鼻子喝道。“不告你是孙子!” 说完,一手拎起曹佾,就往汝南王府里进。 “放开我!放开我!” 曹佾苦声叫道:“你这是要闯大祸的啊!” 唐奕不理,进到府中,吩咐黑子和兵丁,“砸!给我使劲砸!” ...... 放开曹佾,唐奕左右一看,赵允让等人没有跟来,身边也没有外人,凝重地对曹佾道:“惹个祸,受点罪,却能一劳永逸,彻底把汝南王拍死!” “吃了这个哑巴亏,以后时时防备他再起事端!” “两相则一,你选一个吧!” 曹佾一愣,左右衡量了半天,“曹家真不能给家姐生事了啊!” “倒了汝南王,皇后还有何顾忌?” ...... “也是这个理儿,那一定能搬到这老贼?” “一定!” “干了!” 曹佾一咬牙,愣愣地四下扫眼,抓起一个花盆猛的往地上一灌。 砰的一声,花盆四碎。 “砸,给我往死了砸!” 曹佾状若疯魔,冲入汝南王府。 —————————— 朝堂争来斗去,再激烈。真正能传到百姓耳朵里的,也都只流于一些生民大事或是八卦趣闻。 紫宸殿上争得再激烈,百姓也不一定能懂。 而开封城中,近几日最劲爆的八封,莫过于唐疯子与曹佾、曹觉两兄弟,把汝南王府给砸了。 秦家瓦子。 做为开封数得的上数儿的几家大瓦子,杂戏百艺自然是撑场面的主业,说书唱曲儿也是抓住往来客官的一项好营生。 这几个月,秦家瓦子生意红火,就是因为秦掌柜不知道从哪儿掏唤来一个铁齿铜牙的“宝贝”。 别看人长的不怎么样,尖嘴儿猴腮,一副病捞鬼的样子。可是那张巧嘴却是无人可比,回回轮到他上场,秦家大店必是高朋满坐,人满为患。 今天。 尖脸儿的说书汉子照例往台上一站,台下的闲汉、客官们就不自觉地打起了精神,听听这巧嘴的今天又要说上哪一段儿。 尖脸汉子环视全场,小眼睛贼溜溜一转。 “今儿个,咱们说一段儿,萧何月下追韩信。” “切~~~!”下面闻声,顿时哄叫起来。 “怎地?不爱听?” 下面有人起哄,“昨个讲过了!” “哦!”尖脸儿的恍然点头,“那来一段《秦琼卖马》,如何?” “切~~!”又是一阵叫。 尖脸汉子一摊手,满脸的无辜。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要听什么啊?” 不懂的,只当是这尖脸汉子压不住场子。其实,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 别人说书卖艺,一个人在上面讲,下面人只是听,说的好坏也都那么回事儿。 可尖脸的就会与观众互动,几句话就把大伙儿的情绪调动了起来。 台下有人揶揄道:“你这贼汉莫要装傻!快说,唐疯子怒砸汝南王府是何道理?” 有人接道:“就是,唐疯子又发飚了,可不比说书好听,快说快说!” ...... “对!说说,这唐子浩哪根筋不对,都把威风抖到汝南王府去了。” ...... 尖脸汉子闻言,撇着嘴,嫌弃地扫向众人。 “这有什么可说的?这不是和尚头顶跑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吗?” 大伙儿不干了,怎么就明摆着了? 尖脸的一见所有人都是面露迷茫,“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尖脸汉子鄙夷道:“就这憨傻的心眼,出去可别说是听我猴儿七混日子的老书客,跟你们都丢不起这人!” “嘿!”大伙儿挨了损,不怒反笑。“你这贼汉,再不说明,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猴儿七一乐,“行!那咱家就给你们说道说道。以后也别老往姐儿的被窝儿里钻,多来听咱家说书,长见识!” “听好了,咱家把这前因后果给你们串一串,立马就什么都明白了。” “且说前一段,奸相贾昌朝、曾公亮栽赃架害,污了唐子浩的名声,分了唐家的家产,把唐大郎弄的是身败名裂。这事儿,大伙儿总该知道吧?” “知道啊!” “那唐子浩的风口一过,曹家江淮囤案又起,外加贿赂将门,散财宫禁,这事儿也知道吧?” “知道啊。” “且不说江淮囤案是不是真的,贿赂将门有没有那么回事儿,你们说,唐奕倒了,曹佾也倒了,对谁的影响最大?” “谁?” 猴儿七眼睛一立,“当然是当今皇后曹氏,以及她旦下的龙儿啊!” “......” 大伙儿一愣,无声四顾,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曹皇后的依仗当然就是曹家,而唐疯子和曹家过往密切,要是有人想对付曹皇后,必是一步一步剪除其靠山,先向唐疯子下手,之后就是曹佾。 猴儿七一看大伙儿都明白了,又继续道:“为啥要对付曹皇后,知道吗?” “不知道。” “那曹皇后羽翼尽除,有什么后果?知道吗?” “不知道。” “唉!”猴儿七一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在东京地头儿混下来的啊?” 大伙儿笑骂,“赶紧说,再卖关子,撕了你那破嘴!” “行吧,咱家受累,给你说说。” “只说两件,你们就全明白了!”尖脸猴儿七面容一肃。 “第一,曹家正是四面楚歌,首尾难顾之时,就有人跳出来给苗妃旦下的龙儿争这个嫡子之名。” “第二,苗妃之子坐实嫡子的第二天,就又有人出来要求官家立储!” “这回明白了吗?” ...... 台下一阵沉默。 猛的有人叫道:“难道,扳倒唐、曹两家,是为了夺......” “对喽!”猴儿七欢叫一声。“这位客官还是上道,小二记着点,茶钱算我的!” 众人恍然。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啊? “可是。”有人又疑道。“可是,即使唐、曹两家在这事儿上载了跟头,和汝南王府又有什么关系?” 猴儿七嫌弃地瞪了那人一眼。 “头天朝上嚷嚷着立皇长子为储君,转脸唐疯子和曹家兄弟不去砸贾昌朝的家,也不去砸范镇的家,却是一怒之下把汝南王府给砸了,这还想不明白?” “唐疯子是野了点儿,可是,曹佾曹国舅那是多么稳重的一个人物,他都气的赤膊上阵,怒砸汝南王府,你说吧,这里面得有多大的.....” “仇!怨!” “......” ...... 第401章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感谢“陈萌萌”的十万飘红。 感谢“wzdxhyl”的五万飘红。 感谢“老斛”的五万飘红。 感谢“泡哥”的五万飘红。 也感谢“白狗过隙、上善若墨水、1251254125、king冰衫、虹鸟之歌、各个倾倾、一罪防锈、无泪懒虫、苦海~孤雏、”的万赏支持。 目前37.5w打赏,距离那个目标还很远。 需要大家的支持(零散打赏也算加更!) —————————————— 杀人诛心! 唐奕表面上是在发疯,实为诛心之举,就没有谁比他这一手儿玩得还阴了。 不旦把汝南王府砸的是片瓦不全,而且,把本应与汝南王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一下子引到了这家人身上。 ...... 在外人看来,唐奕与曹家兄弟,不砸贾子明,不砸范景仁,偏偏盛怒之下把最不能惹的汝南郡王府给砸了,这里面耐人寻味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 百姓们还需要猴七这样的“明白人”来指点迷津,更需要猴七这样人的来煽动情绪。 可是,满朝的文武大臣们却是不用。 大家都不是庸人,连曹佾都暴走了,这说明,与汝南王的仇怨还不是一般的深。 那是什么事儿让他们动这么大的怒呢? 呵呵,之前还想不清明到底是谁要把皇长子推上大位,把一众同寮当猴儿耍的,现在,就都已经有了答案。 有些事可以暗地里谋划,坏事做绝,也没人管你。 可是,却万万不能搬到台面儿上来,因为,见光必死! ...... 朝臣若是生出被愚弄的感觉,自然要从头到尾重新审视这一年间发生的桩桩件件。 这一年来,天下很是太平,可朝中并不太平。 无端起争,几位相公换了个遍。 唐子浩出钱出力,为朝为民,却落得个身败名裂,曹景休平地生事,也是半死不活。 原来,一切的源头皆是一个储位作怂,而推动这一切的罪首,又是身份颇为微妙的汝南王。 于是,事态彻底反转了! ...... 先是王拱辰,这位把压在心里十多年的火气一下全爆发了出来。 早朝之上,直接上请赵祯重新考量皇长子入嫡。并言,应以江山社稷为重,匆要留下祸根,苗妃之子万不可入嫡。 一众朝臣皆是附议,赵祯留中不发,反而激起了朝臣们的反抗热情,请求除嫡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见闹腾了几天毫无结果,唐介终于出手了。 “你们那么都小打小闹,看我的!” 唐介直接把炮口对准了,孙沔、傅求、范镇、贾昌朝这些当初起哄的朝臣。 当初,大伙儿都是沉默,唯独你们叫得的欢是吧?奏劾请贬,重责不饶! ...... 这几位本就心下忐忑,这回却是想躲也躲不掉了,让唐介一下推到了风口浪尖。 范镇心说,唐大炮,手下留情,咱是友军! 孙沔、傅求则是一阵凄苦,站错队了,怨谁? 至于贾昌朝,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今年回朝,好似他贾子明的末日一般,不说官途尽毁,就连真定老家的贾家基业,也被唐奕搞的七零八落,家败人散。 这点小弹劾,太小意思了,要是赵祯真因为这事儿把他放出京,反倒好了。 而唐介这么一闹,有人也坐不住了,别忘了,包拯自始至终都还没出手呢! “唐介你那都是小打小闹,还是看我老包的吧!” 包拯可不管你什么皇室宗亲,也不会顾及什么皇族颜面,直接冲汝南王开炮! 朝堂之上,包拯声色厉敛。 “汝南郡王身为大宗正首,不思严督宗法,监察皇室礼度,却以陛下仁心父言为由,公然乱法废礼,拥庶祸政。其心不正、其欲不明、其职不专,是为大罪也!” “......” 大伙儿暗竖大拇指,还是老包牛逼,他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干啊! “其心不正、其欲不明......” 汝南王这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四来,除了以死自证,就没别的出路了。 有些事你拿不出证据,比如,汝南王拥储这件。 可是,有些事儿也不用证据,比如,往你身上泼脏水。 赵允让就往唐奕身上泼过,往曹家身上也泼过。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现在,轮到别人往他身上泼了。 你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都晚了! 唐奕憋了一年的火气,要是不把赵允让在他身上用过的招数都还回去,怎么可能就此揭过? —————— “怎么办?怎么办啊?” 汝南王府,收拾了好几天,终于算是不再狼藉。 此时,赵宗懿已经急得团团打转。 “天杀的唐疯子,万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 “唉~~!” 赵宗实凄然一叹,“孩儿早就说过,那疯子不好惹,当初何必要招惹于他?不然,今日也不会有此局面。” “都闭嘴吧!”赵允让一声怒喝,只觉天旋地转,险些晕过去。 “事到如今,更要沉住气!” ...... 赵宗实见父王动了真怒,气势一弱,可是,还是忍不住吐槽: “千算万算,最后还是低估了那疯子。” “本以为去其财钱,毁其名声,这个大患就算除了。可哪里想到,即使无财无名。这家伙依然有令咱们防不胜防的手段!” 赵宗楚恨恨接道:“疯子!这绝对的疯子啊!” “谁能想到,他会用这种非常手段,让这些倒嚼烂事儿与咱们家扯上关系?” 唐奕来这么一手,可谓是快刀斩乱麻。不用证据,不用再多手段,甚至不用管赵允让后续还有什么手段。 只此一下,汝南王府就彻底暴露在世人面前,所有有的、没的,都将泼到他们身上。 以后别说储位之争,想要立足,都是千难万难了。 赵允让痛苦地闭上双目,一群不争气的东西! 仿佛老了许多一般,无力叹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赵宗实苦道:“那父王倒是说出个一二,咱们应该拿何应对啊?” “要不?”赵宗懿眼光精光一闪。“要不把北方......” “不行!” 都没用赵宗懿说完,赵允让绝然打断。 “此局已败,再多手段也是妄然了!” 悠然一叹,“败,就是败了!本爷认输便是。” 说完,暮的起身,整整了衣冠,迈步而出。 赵宗实急道:“父王何去?” “见驾!” “认输!” ...... 花无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有人说:“月月啊,一百万打赏就是160更,你还得完吗?别败人品啊!” 我说:“节操虽然早已‘消失在风里’,但是,人品这个稀有物品至今保存完好!” 最起码说出去的话,都一点一点的落实了。 单日100w起点币的打赏,有个“日进斗金”的荣誉徽章,起点十年,也只有200部作品得到过这个荣誉。 本来,这么高大上的东西与我无关。 但,因为一句玩笑,结果被人百般嘲讽,心中过不去那个坎儿,就有了今天卖节操的行为。 心下忐忑,也不知道是打人家的脸,还是被人家打脸? 可是,转念一想...... 打从踏入网文儿这道门那天算起,满打满算整5个月,我特么怕个蛋球!? 干成了,牛逼!新人达能了许多老作者也干不成的事儿。 干不成......打脸? 认了啊!反正我是萌新,反正节操早就不在了。 ...... 儿需成名酒需醉,莫问明日何处醒! 很喜欢这两句,也很认真地在贯彻这两句。 先特么干了再说,管他事非成败?大不了,从今以后夹起尾巴做人,再不装圆不上的13 ...... 刚刚在吐槽群和v群也都发了。 感谢每一个支持我的人,你们就当苍山今天梦回18岁,再任性一回! 100w很遥远,只是想看看,我离它有多近! ...... 这是一个中年老男人的疯狂,也可以说,是他最后的“年少轻狂”! 望,诸君成全! 苍山是龙,是虫...... 拜托诸位了! ...... 答谢!与承诺! 感谢“老衲”的十万飘红。 感谢“泡哥”的十万飘红。 感谢“申屠鸣良”十万飘红。 当然,重点感谢“yang199174”的五十万飘红!! 作者群里的老作者让我高喊一声:“那个91年的汉子,给力!” (他们让我喊的......) 还感谢“我懒、可惜是个绅士、tnnu88、独孤克金、一罪防锈、wzdxhyl、siketo、真梦梅道爷、solitarer、无泪懒虫、小魚瑪姫”的若干万赏补刀。 总之...... 你们做到了!130w!!一天!!谢谢每一个人。 正是因为有你们,我才敢往那个目标去想,才敢大言不惭的“狂”了这一把,谢了... 儿需成名!! 酒、需、醉! 书评区告诉那些看不起咱们,说我没睡醒的家伙! 下一句是什么? ... .... ... .... ... 好吧,重点来了。 原谅苍山今天一天都是心绪不宁,一下午都没有码字。 主要是静不下心来,不敢落笔,怕写出来的都是垃圾。 只此一次,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太刺激,我这个萌新有点承受不了。 一会儿v群红包散财,答谢每一个支持苍山的兄弟! 更新,先等一等,让苍山缓一缓。 明天正式开始还债,争取,年前还完,过个好年! 第402章 英雄迟暮 迈着沉重的步子出府,抬眼四顾,汴河大街上往来的百姓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赵允让不禁凄然一笑,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毁了唐子浩的基业,反手那疯子就用同样的手段,毁了他几十年的处心积虑。 当真是...... 正要踏凳上车,抬眼看见大街对面同样停着一辆马车,同样有一人准备上车,周样抬头望向这边而停了下来。 眼神微眯,缓缓地收回已经踏出去的一条腿,汝南王一抖衣袖,往街对面走了过去。 ...... 唐奕看着安步而来的赵允让,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英雄迟暮的悲怆来。 朝黑子摆了摆手,也迈步向赵允让走了过去。 一个迟暮老者! 一个英气壮年! 就这么于长街正中对立而望。 ...... “我要是大郎,就不会动。” 唐奕抿然一笑。“奕看到的是一个老人投我而来,礼当迎之,而非敌也。” “这不是大郎的处事之风啊?” 唐奕不理其中揶揄,反问道:“王爷以为奕真的是疯子吗?” “......” “与王爷几番接触,只一句让我至今难忘。” “什么?” “王爷说: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死后也一定是一个太平王爷!” ...... 赵允让一阵晃神。 “所以,你把本王的野心和后路都封死了?” 唐奕摊手,“既然爷王要太平,奕也只是搭把手罢了。” “却把本王打成了一个身败名裂的太平王爷。” “相信我。”唐奕诚然地盯着赵允让。“我不想把任何人弄的身败名裂,但是,前提是......” “是什么?” “前提是别惹我,也别挡我的道!” “......” 赵允让笑了,从轻扯嘴角到放声狂笑,引得满街行人无不侧目。 “王爷笑什么?” “笑什么?”赵允让笑声不减。“本爷父子两代,筹谋数十载,却因为挡了一个疯子的道儿,而一败涂地!不可笑吗??” 唐奕无声摇头,默然转身回走。 “王爷且安心看着吧,看看你拦的这个道,值不值得我这般作为?” 赵允让看着唐奕离去的背影,心下狠厉。现在,在他眼中,除了那个位置,什么都不重要了。 包括别人的和他自己的命! 面容呆滞地喃喃自语:“可惜,老夫等不到了。” —————————— 福宁殿中。 赵允让面色苍凄,低眉顺目地站在下面。 而赵祯正襟危坐,原本慈祥的面容亦有些隐晦难明。 ...... 良久,赵祯率先开口,“都下去了吧!” 李秉臣会意,把殿内的宫女、内侍尽数驱逐。 待诺大的福宁殿只余赵祯与赵允让,赵祯方悠然出声。 “皇兄不该来的!” 赵允让抬起头,莫明地一牵嘴角,“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了。” 赵祯微不可查地一拧眉头。 他什么意思?没什么可遮遮掩掩?事情可还远没到赤膊相见的地步? 说白了,赵祯之所以由着唐奕去砸了一个郡王府的府邸,就是因为这个时候结束,不论是对唐奕,还是对他赵祯,亦或是汝南王,都是最好的选择了。 “皇兄应该谢谢唐子浩的。” 若无唐奕这么一闹,等到事态再无转圜余地,到时会是什么后果,就谁也说不清了。 一提到唐奕,赵允让不禁摇头,“乱拳打死老师傅。不得不说,陛下幸也,收了唐子浩这个无往不利的悍将!” 赵祯闻声亦是摇头,“皇兄错了。” “朕从来没有收服唐子浩,要说收服,降得住这悍将的也是大宋,而非朕。” 赵允让一滞,好好地看了赵祯两眼。 “陛下就这么信任那只猛虎?” 赵祯笑了,“大郎和贾子明是两回事。” “......” 赵允让一阵无语,“看来,我败的不冤。” 赵祯道:“之前,朕无子,皇兄心中期许,也是情有可缘。可朕既然已经有了儿子,皇兄又何必强而求之呢?” 赵允让惨然道:“陛下不是我,不知道我们父子两代,在这宫闱进进出出,会是怎样的心情!” “......” 说白了,真宗给了赵允让希望,可是,赵祯的出生,也同时将那股希望扑杀;而同样的,几十年后,赵祯又给了赵宗实希望,随着两个龙儿的出世,又再一次把这两父子,挡在了大位之外。 换了是谁,也会心有不甘吧? 赵允让继续道:“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皇兄何意?” “我老了,也累了,不想再费事折腾下去了。” “......” “就让这段不堪往事,始于我,也终于我吧!” “你......” 赵祯终于有些动容,说心里话,他没料到赵允让今天会来,更没料到,来了之后,说的却是这样一翻话。 赵允让抬起头,脸容显的更加沧然。 “按说,此事就算走到今日之境,我汝南王府身败名裂不假,但是,也只是身败名裂罢了。” “......” “可是,有我在一天,陛下也就难安一天吧?” “所以,为兄还是做个了断吧,也算给不孝子孙留下一点好名声吧!” “!!!” 不等赵祯开口,赵允让又道:“只求陛下一件,为兄去后,善待我那一众子孙。” 躬身向赵祯长长一揖:“陛下珍重!大宋,珍重!” ...... 说完,赵允让不再看赵祯一眼,大步向殿外而去。 而赵祯呆愣愣地目送赵允让离去,到此时也没反应过来,他这是要...... 要干什么? ———————————— 推书: 友情推书? 某某朋友的新书已肥,客官老爷们不妨举刀围观云云? 太low了。 今天,来个“****推书”! 盘点一下大起点,大历史分类的“女司机”,可好? 《大宋第一废柴神童》作者:巫山云没有雨。 第一次在作者群听到这本书,就感觉眼前一亮,切入点非常好,重生方仲永,被王安石捧红的废柴.... 作者是个挺萌的.....少妇...咳咳,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权臣风流》作者:梁可凡,写架空历史一般比较随性,嗯,我说的是作品随性哦..... 《我在三国打直播》作者:白皮小火车。 白皮儿...白...火车....污...污的模糊了性别... 嗯,就这么多了。 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神话版三国》的“坟土荒草”也是历史分类为少不多的妹纸的。 ..... 第403章 托孤 都糊涂了。 谴责“灵海听涛”的五万飘红! 谴责“独孤克金”和“懒十八”的万赏补刀! 你们都是坏银! ...... 另外,一天之间,突然诞生了三位盟主,苍山这个激动啊!六个了!离十盟也不远了... 再次感谢yang199174、申屠名良、懒癌患者“萌”了苍山一下! 当然,泡哥、陈萌萌,还有花和尚,你们也很萌。 ———————————— 赵祯在殿上呆坐了良久,李秉臣陪在身边,一脸忧虑。 “老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赵祯回过神来,横了李秉臣一眼,“莫要劝朕,朕心中有数!” 李秉臣躬身道:“这回却是不能听陛下的了,就算陛下责罚,老奴也是要说的。” “唉!”赵祯一叹,软了下来。“朕,朕不是心软,只是还没到那个地步啊!” 主仆四十载,李秉臣怎么会不了解他的这位陛下? 即使那人要以死保住汝南王一脉的名节,即使这对赵祯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可这位“仁”了一辈子的皇帝,还是心软了。 说白了,赵祯连杀一个触犯王法的死囚都要再三斟酌,连给自己带绿帽子的宫人都能放过,又怎么会忍心眼见着自己的同姓兄弟,就这么走了呢? “陛下就是心软啊!”李大官凄声苦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况乎国之根基?” 赵祯不接,喃喃自语:“真的没到那个地步啊!” ...... 一直到用过午膳,赵祯依旧有些魂不守舍。 按照以往的日常,赵祯要午休片刻,李秉臣服侍他躺下。 赵祯闭目静歇,过了好久,呼吸才渐均匀。 李秉臣在旁边一直没敢离去,此时方长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正要出赵祯的寝殿,却闻床榻之上的赵祯暮的悠然发声: “去给汝南王府传道旨吧。” ———————— 此时,汝南王府的一间僻静暗室中,赵允让危坐正中,下首赵宗懿、赵宗实、赵宗楚、赵宗汉等一众儿子肃然而立。 不多时,门外赵宗球进来。 “父王,贾子明到了。” 赵允让点头,“把贾相爷迎进来吧!” 说完,看向一众儿子。,“宗懿、宗实、宗楚留下,其他人先外面候着。” ...... 众人心绪凝重,不敢有违父命,该走的,都乖乖出去。 贾昌朝一进来,先是给赵允让见礼,微微的一躬身子,“王爷急召昌朝前来,有何要事?” 赵允让没答,看向赵宗实。 “宗实,拜过亚父!” 贾昌朝一怔,心说,这是闹的哪一出?拜的哪门子“亚父”? 正想着,赵宗实已经动了,整冠束袍,长揖到地。 “宗实拜见亚父,从今往后,身家性命、大业龙图就都依仗亚父了!” “这,这......”贾昌朝左右看看,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 这一家子人一脸的凝重,又不像是玩笑。 “王爷这是做甚?” 赵允让道:“从今日起,宗实就交给子明了。” 说完,不等贾昌朝反应,赵允让又对赵宗实道:“为父走后,万事多与亚父交心。你们还太年轻,一切听从亚父的安排,不可有忤逆妄言之举。否则,为父九泉之下亦不明目!” 赵宗实凄然拜倒,“孩儿知道了。” “这......” 贾昌朝有点懵,这是托孤? “王爷!!!”贾昌朝终于反应过来。“王爷使不得!” 赵允让面色平静地扬起嘴角。 “没什么使不得的,老夫若不以死明志,汝南王府篡权夺位的恶名也就坐实了。以本王风烛残命给小的换一线希冀,还有什么使不得呢?” 说到此处,赵允让猛的瞪圆双目,状若疯魔。 “本爷不死,一切就都没了希望!” “可是......” 贾昌朝竟一时无言。 他想劝,可是,他太知道这位老王爷对那个位置的执念有多深了,劝亦是无用。 汝南王已经疯狂到,要用自己的命去赌这一局的地步,可见其志之坚! ...... 见贾昌朝僵在那里,赵允让把语气放的更缓,“之前,委屈子明了!” 贾昌朝不接,要说没怨气,没委屈,那是假的。 不然,这段时间,包括刚刚一进屋,他也不会那般不咸不淡了。 赵允让又道:“其实......” 话说一半又是摇头,“算了,现在多说无益。宗懿,去把东西取出来。” 还没等赵宗懿去取他嘴说的那个“东西”,院中的赵宗汉匆匆地跑进来。 “父王,圣旨到了!” 屋内诸人一怔,“圣旨?难道?” 唯赵允让一听“圣旨”二字,牵起一边嘴角,“咱们这位陛下,当真没让本王失望!” 说完,起身出屋,除了贾昌朝不便露面,一众儿子也是急步跟上。 到了前厅,就见三位黄门内侍立于厅中。 赵宗懿上前,摸出三根“小黄鱼儿”借着衣袖遮掩,顺到领头的内侍手中。 “有劳大官,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那传旨内侍隐晦地收了东西,飒然一笑,“世子不必惊慌,只是口谕。” “陛下有旨,近日汝南王府是非缠身,酌令闭府三月,以避风传。” 众人一怔,赵宗懿疑道:“可还有别的?” 内侍道:“世子心急了不是?且让咱家说完吗。“ “陛下还说,下月初九王爷寿旦,陛下要亲驾王府给王爷庆寿。” “庆寿!” 赵宗懿、赵宗楚、赵宗汉等人不无精神一振,面上喜色难掩。 唯有赵允让面无表情,“有劳大官了!” “宗懿,送大官出府。”说完,转身朝回走。 回到暗室,赵宗汉跟了进来,难掩兴奋,“父王果然说的没错,赵祯还是假仁难断!” 赵允让道:“从他下生就注定与之相斗,本王又怎会看错于他呢?” 贾昌朝疑道:“陛下传的什么旨?” 赵宗汉抢白答道:“赵祯说下月来给父王贺寿!” “......” 这时,赵宗懿从门外进来,亦是兴奋莫名,进来就嚷嚷开了: “孩儿就说,没到那一步,父王不必这般绝然!” 赵允让冷哼一声:“你们懂个屁!” “去,把东西拿出来!” 赵宗懿气势一矮,乖乖地从里间抱出一口箱子,轻轻地往贾昌朝面前一放。 贾昌朝一怔,抬眼看向赵允让,“王爷这是?” 赵允让指着箱子道:“本来,奏劾唐子浩之时,以为你会出京,就应该交给你的。没想到,子明确是留了下来,一直拖到现在。” 贾昌朝狐疑地掀开箱子只看了一眼,砰的一声就合上了。 “王爷,使不得啊,昌朝怎能担此大任?” 赵允让眼睛一立,“担不得也得担!” 随即一软,“不然,本王死不明目!” “王爷......”贾昌朝急道。“既然官家仁爱,不忍王爷离去,王爷何必要一意孤行!?” 赵允让默然摇头,半晌又说了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本王不死,一切就都没了希望!” ———————— ps:今天真不是苍山偷懒,这段儿一再斟酌,一直想找一个剧情与我心里赵允让的结局、读者心里他的结局的平衡点。 改了好几次,删了六七千的稿子,才有现在这个版本。 其实,我今天码了将近六章! ...... 第404章 薨逝 感谢“小小住一段”的五万打赏! 虽然说兄弟够意思,直言不用加更,全当赞助。 但是,该加还是要加,已经记下了。 ———————————— 赵允让死志已决,赵宗懿、赵宗楚、赵宗汉几人见父王绝然之色,无不动容,潸然泪下,扑通一声拜倒在地。 “父王,三思啊!” 贾昌朝亦是长揖不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爷大可不必如此悲观。” 赵允让惨笑道:“都不必劝了。” 赵宗实见兄弟拜匐,亚父哀劝,他也是不得不随势而跪,“还请父王三思!府中若没了父王主事,让我等如何是好?” 赵允让安慰道:“别怕。”一指地上的箱子。“有它在,我汝南王一脉就不算输!” ———————————— 赵祯这一中午也未睡踏实,起来之后,还特意问了李秉臣一句,“旨意发下去了吗?” “陛下安心,传旨内侍已经回来了。” 赵祯点点头,“那就好。” “文相公在殿外候了有一会儿了,知陛下没醒,也未敢惊动。” 赵祯一疑,“宽夫何事?” 大中午的,文彦博来求见,应该是有要事。 “好像是西北盐改之务。” “哦。”赵祯有些魂不受舍地茫然应下。“让他到殿内先慢等片刻吧!” “陛下,现在不见?” 赵祯不答,反而吩咐道:“去传张贵妃来一趟,既然到了这个田地,还是早做了断才是。” 李秉臣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张贵妃依命前来,见赵祯光着脚坐在床沿上,显然半天都没动过了。 “臣妾参见陛下。” 见过了礼,立马上前,帮赵祯把鞋穿上。 “天凉了,陛下莫要轻慢了自己。” 赵祯舒心一笑,“叫你来,是有事有求于爱妃呢。” 张妃一怔,“陛下说的哪里话,有什么用得到臣妾,吩咐便是。” 赵祯道:“改天得空,你代朕去趟苗妃那里,朕现在不便出面。” “陛下!” 赵祯笑道:“就说都过去了,不必介怀。” 张妃凝重地直起身子,深深地一拂,“陛下仁泽天下,我等之福也。” 赵祯笑容中添了几分苦涩,“去吧,你是玲珑之人,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 ...... 张贵妃走后,李秉臣忍不住又搭言道:“陛下,就不查一查?” “查什么?无非是些内外依仗的烂事,查的越深,就越无余地。” “毕竟,那是朕的妃子,还是皇长子的生母。” 李秉臣不甘心道:“老奴只是为陛下不值,陛下这等仁爱之主,还有何处可寻?那人还要算计,当真是良心都让狗吃了!” 赵祯站起身行,“行了,抱怨何用?吃亏是福,万事唯稳!” 刚要出去,外面一个年轻内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李秉臣一皱眉,“混帐东西,当这是哪里!?” 赵祯劝住他,对那小内侍道:“慢点说,天塌不下来。” 小内侍惊吓不轻,头都不敢抬,“启禀......陛下,汝南郡王府来报。” “嗯?”赵祯一顿。“报什么?” “报、报,报汝南王于府中,自缢保节了!” “什么!?” 赵祯扑通一声砸回床上。 只闻小内侍结巴道:“汝、汝、汝南郡王......薨逝了。” ....... 赵祯呆愣愣地看向李秉臣,“不是已经下了旨,怎么.......怎么还这般执拗呢?” ———————— “什么!?” 唐奕本来是出来看看黑子与董惜琴的新店进展如何,特意来给他们把把关。 只是刚到,曹佾就寻了过来。 一听赵允让自缢而薨,唐奕差点没咬着舌头。 “他,他他,他也太狠了点吧?” 曹佾横了他一眼,“这回玩大了吧?赶紧想想怎么办法!” “还想个屁啊?”唐奕叫道。“赶紧让瓦子、勾栏那些说书的都停了,再晚点儿,就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了!” 赵允让这一手玩的太狠了,当真是拿命在拼啊! 本来,唐奕没有证据,只得用这种方法把汝南王府彻底搞臭。不得民心,你还争个屁的大位? 可是,这老货以死明志,不说反转舆论,最起码让百姓和朝臣心生怜悯。若是唐奕还不依不饶,把逼死王爷的罪名引到身上,那就真没得玩了。 ...... 一个时辰之后,唐奕与曹佾已经站在了赵祯面前。 唐奕见赵祯面色凄然,弱声嘟囔:“小子没想到汝南王这般绝决。” 赵祯一叹,“朕也没想到啊!” 他之所以让人传那道旨,一是不想兄弟之间非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二来...... 细细思量,赵祯倒是觉得,赵允让不死,反而好处更多一点。 曹佾这时道:“万一,汝南王府以此事来做文章。” 赵祯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儿,朕给你们顶在前面,安心办事即可。” 唐奕心中一暖,“给陛下添麻烦了。” ———————— 汝南郡王赵允让于皇佑五年秋,自缢府中,以明志保节。 赵祯对此亦是哀痛,低调处理。在防止事态扩大的同时,亦大加追赏,赠太尉、中书令,追封濮王,谥号安,以亲王礼安葬。 汝南王府哀鸿遍地,白菱遮天。 灵堂之中,赵允让的二十多个儿子更是披麻带孝跪倒一片,送老父最后一程。 这时,一仆役在赵宗懿耳边耳语几句,赵宗懿左右看看,见堂中暂无外客祭拜,给赵宗实、赵宗楚使了个眼色。 三人起身,绕到后堂,直奔府宅一角的暗室。 一进屋,就见贾昌朝已经等在屋中。 “贾相公!”赵宗实上前行礼。 贾昌朝面容憔悴,也不理他如何称呼,急忙虚手托起赵宗实,“小王爷,不必拘礼!” 赵宗实起身,“贾相公,此来是......?” 贾昌朝道:“大丧之期,昌朝不便往来过密,还望小王爷见谅。” 赵宗楚道:“贾相来的正是时候,我父王不能白死。以贾相之意,此时可否把唐子浩和曹家牵扯进来?” 赵宗楚这是要拉上唐奕和曹家垫背。 贾昌朝一叹,“几位世子,要奈得住寂寞,此时万不可轻举妄动,当伏蛰蓄力,静待良机。” “此时还不是良机!?” 赵宗实有些不服,以王爷之死牵连唐子浩,就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世子不知道,如今那唐子浩对王府戒心不减,虽是有出师之名,却非良机。” “......” “那......”赵宗实有些不愤。“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陛下已经忘了有汝南王府的那一天为止!” “......” 赵宗实想反驳,但是犹豫再三,还是拱手一揖,“且听亚父之言吧!” 贾昌朝点头,“老夫前来,还有一事。” “何事?” “老夫要把那个箱子拿走。” 赵宗实一愣,“放......放在王府稳妥些吧?” 贾昌朝不答,一瞬不瞬地盯着赵宗实。 这是一个考验,如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还谈什么托孤之重? “算了。”赵宗实软了下来。 “亚父拿走便是,以后宗实就仰仗亚父之助了。” ...... 第405章 西北盐改 赵允让之死,让唐奕震动不小,他开始重新审视那一家人。 可是,怎么想,他也理解不了,那个看上去很美,却不一定轻松的位子,真的就值得他用死来换那一点儿几乎不可能的可能吗? 看来,在任何时代,权力,都是一个足以让人疯狂的东西。 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但是,这段时间,唐奕觉得还是要小心行事,除了万不得已,他几乎就窝在回山,尽量不往城里跑。 ...... 当然,今天就是万不得已。 这两年,朝庭还算安泰,财根宽松,有些余钱可以让政事堂的相公们折腾折腾了。 加之,文彦博从回朝到现在,基本没干什么正事儿,于是,这货就想推动一下西北盐改。 西北盐改的方案,还是出自范纯仁之手。 当年贡场之上,范纯仁一篇《论盐贸治夏策》让范老二一举夺得状元之衔,“以盐治夏”的策略也因而在一众朝臣之中留下了印象。 文彦博在扬州窝了一年,正好与范纯仁同在一地,加之扬州所在距沿海不远,盐事昌盛,闲暇之余,文扒皮仔细与范纯仁研究了以盐治夏之策,认为只要朝挺财税充裕,颇为可行。 他当然也知道,范纯仁的这篇设想出自唐奕,所以,正式把此事呈于赵祯,当然要把唐奕叫来,一同探讨一番。 赵祯被赵允让的事情弄得有些面容憔悴,等唐奕、文彦博、富弼都到了之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们讨论便是,朕听着。” 文扒皮领命,把事情和唐奕一说。 唐奕一挑眉毛,“这事儿,文相公已经想的极为周全,就不用我再掺一嘴了吧。” 文彦博干笑一声,“这里面涉及太多,西北军政皆在影响之内。” 唐奕了解,这是要他去做将门的思想工作。 “而且......”文彦博话锋一转。 没等他说完,唐奕已经叫出了声,“我没钱!” 噗...... 倒是上首的赵祯笑出了声,对文彦博道:“大郎确是手无闲钱,你就别打他的主意了。” 文彦博一窘,心说,不打也得打啊! 西北盐税对大宋来说,是一个相当可观的财政收入。一但实行盐改,万一前期断了西北的财税,朝廷有可能又要勒紧裤腰带好几年。 要是唐奕不给个准话,适当支援,那就只能祈祷老天别出状况了。 此时唐奕道:“其实,相公们根本不用担心,一但西北的盐价降下来,打击了西夏私盐,百姓自然会来买官盐。盐税虽降,但销量却是大大提高,说不定,所得之利,比之现在还要高上不少!” 富弼插话道:“关键是,谁也不知道西北现今的私盐占比,万一顶掉了私盐,却达不到大郎所说的销量,那这几年朝廷可就真的指望不上西北了。” 唐奕一怔,“三司没有这方面的统计吗?” 呃...... 富弼一窘,“朝廷哪会在这上面耗费人力、财力专做统计?” 日! 唐奕差点没骂出声儿,特么大宋花那么多钱,养了那么庞大的官员队伍,却连个做统计的都没有,也是没谁了。 “这个钱是不应该省的,有大用。” 说着,唐奕转向赵祯,“幸好,观澜商合在各地都有专人做民生数据。” “民生数据?”文彦博疑道。“那是什么?” 唐奕横了文扒皮一眼,“朝廷也不能只关心税几何、民几户、出丁几许吧?” “打个比方,一州之地,粮产几何,预计明年是增是减,所产粮食多少用于酿酒,多少流于别州,又有多少存仓入库?这些数据,对于朝廷掌控州府,了解民生,适时做出相应调整,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文扒皮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毕竟这是他身为宰相的职责。 “这些......各州知州也是会做的。” “可是,朝廷知道吗?”唐奕反问。 “知州统计不假。可是,若非灾患之年,这些知州也不会上报,就算报上来,朝廷也只是留档入册就算了事,根本不作多想。” “这些数据只流于地方,中枢无法对整个大宋的生产、生活形成一个系统直观的印象,且无法预防可能带来的隐患,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况且,有些很重要的数据,各州也都不会做。” “且说邓州,魏介知道邓州现今人均收入几何?消费比重、粮菜之耗占比多少?田产造屋占比几何?金银宝器又占到什么消费水平?” 文扒皮答不上来了。 “没事算计这些有何用?” “何用?”唐奕轻蔑的一笑。“现在就有用!” “观澜的统计,西北私盐占了整个盐业市场的十之八九。也就是说,百姓消费十斤盐,里面有九斤是私盐!” “你说这个数据有用没用!?” “......” 文彦博彻底哑火儿了。 “哈哈哈哈。” 赵祯朗声大笑,圆场道:“宽夫,怎老是不长记性?和这小子比财商之道,纯属自取其辱!” 文扒皮嘿嘿地干笑两声,以解尴尬。 赵祯又道:“大郎有时间与朕说说你这个什么统计,朕倒觉得有用。” “草民遵旨。” “现在嘛?先说西北盐改,莫要扯远。” 赵祯一通说合,三人又回到了西北之事上。 “大郎莫要以为我文彦博又要敲你的竹杠,实在是一但西北有变,朝廷又要面临庆历八年的窘境。” 庆历八年,因为那场大河天水,压的大宋喘不过气,谁也不想再次重演当年的入不敷出。 “关键是,我真没钱啊!”唐奕苦着脸。“最起码两年之内,观澜商合一分余钱都拿不出来。” “要不?”文扒皮试探道。“大郎先把华联的扩张缓一缓?” 唐奕瞪了他一眼,这回是真不打算给他留面子了。 “你说呢?” 呃...... 好吧,文扒皮说了不算。 富弼道:“要不,盐改之事再缓缓?” 唐奕嫌他们莫几,叫道:“你们就改吧,没事儿!” “就怕盐价下来了,可私盐还是不能绝断。” “放心,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私盐一定能绝!” 富弼道:“大郎何以肯定?” 唐奕与赵祯对视一眼。 “这个富相公就不用管了,反正只要盐改之策一下,私盐必绝!” ...... 第406章 家事 感谢“冰岚之殇”的三万大赏! 感谢“小小住一段”的又一个万赏! 好了,真的够了,再打赏,我就得改名儿叫“坑神”“催更侠”“赖皮王”三位一体了。 你们的心意,苍山领了,真的喜欢这本书,群里多和“大月月”聊聊天就挺好了,没必要非得打赏。 别外。 求放过,苍山就是个小扑街,偶尔上一次总榜,也只是偶尔罢了,不值得各位爷口诸笔伐。 本是同根生,相煎而太急呢?谁都不容易,何况我就是个扑街,挡不了任何人的路。让我安安静静地的玩自己的,好吗? ———————— 从经济上来说,只要官盐比私盐价格上有优势,百姓为了省钱,自然会买便宜的官盐,私盐失去了市场,自然也就断了。 而且,就算不断,唐奕也能强行让它断。 ...... 西北私盐走的并不是宋夏边境,两国的边境纵深几百里,基本已经被大宋的堡垒、军屯铺满了,成了有兵无民的军事禁地。 私盐要走这里也不是不行,只要打通关节,走哪儿都行。 主要是这一片儿当兵的太多了,夏兵刮完了,宋兵刮,而且,走一段遇上一波还都没关系,只得再花钱买路。 盐贩子要是走这条路,私盐的价格得翻上好几倍,基本也就没什么利了。 所以,从西夏流进大宋的青盐,走的都是,从西夏的河套地区北上入大辽云州,再从云州过长城,南下入宋这条线。 虽然要走辽境,但是,大辽的西京道人烟稀少,需要疏通的关系也简单。 最关键的是,辽人好糊弄,守关的辽军本来就没什么油水,给点钱就让过。 “如果不出意外,相公在西北实行新盐法之时,宋夏的盐道也就掐死了!” “掐死了?” 文彦博、富弼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再看看心有成竹的赵祯与唐子浩,两人心说,这里面有事儿啊! 确实有事儿。 好像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潘丰家的那个潘越,已经好久没在京里露过面了。 那小子现在就在西北,准确地说.是在大辽的云州,会姘头。 说起来,大辽西京道就像潘越那位姘头家的后花园一样,想断了私盐路,那还不跟玩儿一样? 就一句话的事儿! ...... “大郎确定?”文扒皮还是有点拿不准。 “确定!” 这回说话的是赵祯。 文彦博闻声眼珠子一转,“那既然这样,我看盐改倒是可以等两年。” “为什么?” 唐奕不明白了,路都给你铺好了,怎么又要等了? 文彦博一笑,“既然能断盐路,那何不多收两年盐税?也给朝廷增添一点进项。” ...... ...... 赵祯和唐奕这回彻底无语了。 赵祯心说,大郎给文宽夫起了个混号叫“文扒皮”,果然是没叫错! —————— 文彦博也就是说说,一看赵祯脸色不对,立马改口。 ...... 说完盐的事儿,赵祯吩咐道:“文卿、富卿,你们先下去吧,我与大郎话几句家常。” 文彦博有些吃味地看了唐奕一眼,心说,和皇帝话家常,你小子也够可以的。 等两人走后,唐奕率先开口,“是不是那一家人又起什么变故?” 赵祯一笑,“看把你吓的,没事,他们很懂事。” “......” “那陛下留草民?” 赵祯道:“陪朕散散步。” 呃...... 唐奕有点意外,没事儿散哪门子步啊? ...... 陪着赵祯出了福宁殿,一路小心地跟在后面。 之前就说过,北宋的皇宫可以用两个词概括——寒酸,还有“挤”。 福宁殿别看是皇帝半休息、半办公的地方,但是,已经挤到了皇城的靠西北角。 出了福宁殿往西就是昇平楼,这是皇家宴请之地,再往前就是后苑,也就是御花园。 一提御花园,给人的第一印象一定就是高大尚。也确实如些,历朝历代的皇家园林,不说是天下第一,也得是顶尖的存在。 但是,这其中却不包括北宋的御花园。 皇城本就不大,而御花园也就占了皇城的百分之一。 唐奕亲眼见到,心说,最多百分之二,不能再多了。 里面除了一个御池,一个渴歌亭,还有一个广圣宫,就什么都没了。 据说,原来还有一座石塔,后来坏了,赵祯也嫌它占地方,给拆了。 “之前修缮禁苑,就当好好修一修园子的。” 唐奕都替赵祯屈得慌,这皇帝当的,还不如个富家翁过的舒坦。 赵祯一笑,“一砖一石、一草一树皆取于民,不敢妄奢啊!” 唐奕心道,就这么憋曲的皇帝,那家人还削尖了脑袋地要往这大内里挤,纯属脑袋有包。 见唐奕不说话,赵祯又道:”这就挺好了,朕生性寡淡,要是金楼玉水,倒是会不习惯喱。” “大郎啊!”赵祯换了话头儿。“朕是不是......老了?” 唐奕一怔,“陛下这是?” “当年,初次亲朝,对于太后旧党,朕还能心存记狠。要不是你的老师范公拦着,也许就真做出些狠厉之事。” “可是,你看现在?” “朕连一个心存忤逆的王爷都不忍心下手。” 唐奕一笑,“陛下想错了。” “当年的陛下年轻气盛,不是狠历,而是冲动。现在的陛下也不是心软,而是深谐仁治之精髓。” 被一个小辈说是年青气盛,赵祯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 “这么说,朕没老?” “陛下春秋正盛,何谈老矣?” “那,朕考考你。” “若你是朕,皇长子之母苗妃,当如何处置?” 唐奕一怔,有点没明白赵祯什么意思。 “草民怎么敢妄揣圣心?” “让你说,你就说,哪来那么扭捏!” “呃,这是陛下的家事。” 赵祯瞪了他一眼,“怎地?你也有不敢说的话?” 唐奕尴尬道:“草民说了,这是陛下的家事。” 赵祯顿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唐奕的意思。他问唐奕意见,唐奕说这是“家事”。 “家事”就是答案。 所谓家事,是家人与家人之间的事,有什么事是说不开,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呢? 赵祯不由笑骂一句,“小滑头!” 背手用下巴向前一指,“去吧!” 唐奕抬眼一看,就见御池边上的渴歌亭中有人。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一会儿自己出宫便是,不用来见朕了。” ...... 第407章 后院救火 渴歌亭中坐着一位妇人,远远的唐奕也看不清,走近一看,却是张贵妃。 这让唐奕有点意外,照赵祯刚刚那番话,他以为就是苗贵妃呢。 “大郎来啦!” 张贵妃一见唐奕,主动起身相迎。 “见过贵妃娘娘!” “这是?”唐奕回身瞅了一眼早就走没影的赵祯。 意思是,您这两公母闹的是哪一出? 张贵妃与唐奕接触也不是一次两次,知道这孩子是直性子,你跟他直来直去反倒容易交心。 “却是本宫有事要求大郎呢。” “娘娘,有事但说不妨。” ...... 张贵妃能有什么事儿?无非也是苗妃的事情。赵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自然要一口答应下来。 可如何完成的好,完成的漂亮,张贵妃却是有些犯难了。 说心里话,苗妃出身贫贱,性子寡淡,平时在宫中就不太合群。不像张贵妃,出身虽然也不好,但怎么说以前还有个叔叔张尧佐,现在更是抱上了唐奕和曹家的大腿。苗妃却不然,宫中十几年,却是没听过她与哪个宫人交好,宫外更是没什么依仗。 张贵妃自己与之并不相熟,纵然如赵祯所说,她心思玲珑,处事圆润,但能不能把赵祯的意思好好地传达,张贵妃心里也是没底的。 说白了,张贵妃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儿,苗妃现在母凭子贵,虽然近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是赵祯终不会把苗妃怎样,她是怕事情办不好,得罪了这位皇子生母。 无措之事,张贵妃自然就想到了唐子浩。 这年青人虽燃不按常理出牌,性子也是野了些,但是,本事却大的很,当初只凭上下两张嘴皮,就把她这个贵妃连削带打,说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把看似化不开的矛盾消弭于无形。 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谁都知道,赵祯有意把苗妃生的长公主福康下嫁给唐奕,多了这一层关系。也许唐奕更能办好此事。 于是,张贵妃也不急着去见苗妃,趁着侍寝的机会,给赵祯吹起了枕边风。 赵祯一想也是,当初只是想找个在后宫吃得开的妃子去传话,也没想那么多,就点了张贵妃。但此事若是唐奕出面,哪怕只是指点一下张贵妃,也是有益无害。 关键是,唐奕有前科,上次把张贵妃的事情办的让赵祯十分满意,一回生两回熟,也不差这一回了。 听完张贵妃的叙述,唐奕不禁哑然失笑,怎么不知不觉,我成了你们老赵家后院灭火的了? “其实......”唐奕开口道。 “其实,贵妃娘娘不必患得患失,陛下之言原封不动地转达就是。苗妃娘娘现在正是无助之时,陛下的话就是定心丸,谁去说都是一样的。” 张贵刀略一沉吟,“大郎果然心思通透,本宫却是没想到呢。” “娘娘缪赞了。” “可是。”张妃话锋一转。 “大郎是知道的,如今整个后宫都知道,本宫与皇后娘娘走的近,若是我去,我怕苗妃姐姐心生歧意。” “那娘娘的意思是......” 张贵妃提意道:“要不这样可好?反正大郎也来了,在此稍候,本宫去把苗妃叫来,大郎亲自与之对谈。” 唐奕一阵无语,个性始然,这个张贵妃还是小心的有点过头儿了。 “好吧!” 张妃一喜,“那大郎稍候,本宫去去就回!” ...... 张贵妃迈着小碎步,急风而去,三绕两绕就到了苗妃宫宅。 好吧,得绕,因为“挤”。 也不等女使通传,底气十足地直接就闯进去了。 “苗妃姐姐在吗?” 苗贵妃正在里间斜倚着软塌发呆,猛听见这声高叫,隐约猜测是张贵妃,怯怯地迎了出去。 “妹妹怎么得空到我这里来了” 张贵妃一见苗妃出来,上来拉着她的玉手,一点都不显生分。 “好事儿!” 说着,四下环顾,“小皇子呢?” “奶娘带着歇息了。” “那正好,快跟我走。”说完,拉起苗妃就往外走。 苗妃一时无措,挣也挣不脱。 “妹妹这是?” 张贵也不作解,继续往外走,行到门前,眼珠一转。 “福康那孩子呢?” “叫福康过来!” 苗妃无法,只得让女使去把福康叫了过来。 不多时,略显憔悴的福康过来,先是给母妃和张妃请了安,方怯生生地问道:“不知母妃和娘娘叫福康来有何吩咐?” 张贵笑道:“吩咐什么呀,叫你来一起游园子。” “游园子?”福康一愣,不明其意。 却闻张妃又道:“你且先去后苑渴歌亭等着,我与你母妃稍后就到。” 福康愣在那里,没动,求助地看向母妃苗氏。 “去吧!” “女儿遵命!” 福康悠然而去,张贵妃看着小姑娘离去的背景,佯装责备,“这孩子......” 苗妃与张贵妃可没这么亲热,不禁再次问道:“妹妹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张贵妃一边拉着苗贵妃往外走,一边道:“姐姐莫要戒备,妹妹还会害你不成?” “那这是?” “实话说吧,你那未来的女婿就在渴歌亭中。” 苗妃一怔,“那孩子怎么进宫了?” 可是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多半会连累福康,将来能不能成,还是未知之数,多半要换了别的帝姬吧? 面目凄然道:“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张贵妃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神情舒缓,“姐姐想多了,咱们那位陛下是什么性子,姐姐比我清楚。” 被张妃看穿心事,苗妃更窘,下意识地的低下头。 张妃道:“说心里话,那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我都是无根浮萍,谁不想找个靠山,让日子过的宽心一点?妹妹当初不也是苦心靠着我那叔叔吗?” “......” 见苗妃还是神情不展,张贵妃倒也光棍,“实话跟姐姐说吧,唐子浩可不是平白就出现在宫里的。” “是官家让他来的。” 苗妃猛然抬头,“官家?” 张妃一笑,“陛下知道姐姐这段心里有事儿,又不便亲来问候,只得让唐奕来给姐姐带着话喽!” ...... 第408章 赵祯的仁 感谢‘小小住一段’的五万飘红。 就此《调教大宋》的第七个盟主也诞生了,感谢大家的大力支持。 我能说.... 别来了,欠死我了... —————————————— 福康一路心思揣揣地来到后苑,远远就见渴歌亭中有宫女肃立。 下意识的想躲开,可是,再一看宫女侍奉的那个身影颇有几分似曾相识,忍不住又壮着胆子挪了过去。 行到亭中,见唐奕正背对着她,望着广圣宫那边的景致。 “唐公子!” 福康也说不清为什么,许是近日心神不定,一见这人心有稍安,所以也不顾什么公主的矜持,主动开口。 唐奕一顿,缓缓回头,果真是那个柔弱的女孩儿。 抿然一笑,“见过公主殿下!” 福康急道:“唐公子又多礼了。” ...... 一众女使也算懂事,知道接下来自家娘娘要带苗妃娘娘过来,轻轻向福康与唐奕一拂,知趣地退了下去。 待亭中只剩唐奕和福康,唐奕一笑,“没想到会遇到你,怎地?和苗妃娘娘一起来的吗?” 福康一怔,面露几分惊惧,联想张贵妃的反常,一下就明白,原来是让她与母妃来见唐奕。 “唐公子找母妃......何事?” 唐奕见福康小脸泛白,面容惊慌,心中莫名的一紧。忍不住道:“其实......” “其实,你没有必要那么怕。” “我。”福康一时语塞。 母妃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勾结王爷觊觎储位。她怎么能不怕? “你首先是陛下的女儿,然后才是你母妃的女儿。”唐奕一瞬不瞬地看着福康。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福康被唐奕盯的有些面热,“可是母妃......” 福康并不是为自己的处境担心过多,她真正担心的是母亲苗妃。 出了这档子事儿,苗妃心神怎能安宁?生怕哪天,赵祯一道旨意把小皇子抱走,就再也见不到了。 福康有些担忧地道:“母妃最近茶饭无思,生怕......” 唐奕摇头轻笑,心说,这不就是为了让你母妃安心,才把我都请过来了吗? 正要说两句体己的话安慰一下福康,却不想,亭外,张贵妃的声音带着调笑之意蓦的响起。 “姐姐快看,这两个小的往一起那么一站,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看着就般配。” 却是张贵妃挽着苗妃款款而来。 福康脸色一下就红了,倒是唐奕一点都不觉害臊地嘿嘿一乐,“见过两位娘娘!” 苗贵妃尴尬地一笑,“什么时候进宫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 张贵妃笑着松开苗妃,拉起福康,“走,陪本宫去那边走走,等你母妃与大郎说过正事你再来与他闲续。” 福康闻言,脸色更红,张贵妃这般露骨之言,她还真有点不适应。 被张贵妃拉走,福康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母妃。下识意问道:“唐公子与母妃说什么正事?” 张贵妃回头一望,“放心吧,好事。” ...... 亭中只剩唐奕与苗贵妃。 “陛下让你来的?” “嗯。” 苗妃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你代本宫给陛下传个话。.” “哎!”唐奕急忙虚手止住苗妃的话头。 “娘娘是不是要把那事与陛下细说清楚?” 苗妃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不管陛下如何处置,总要说清的。” “别!”唐奕又打断道。“娘娘什么也别说,也什么都不用说。” “......”苗妃一怔。 “为何?” 唐奕笑道:“娘娘难道还看不出,陛下为何要大费周章,先是托付了张贵妃,如今又把草民叫来的苦心吗?” “......” 赵祯一辈子处处为别人考虑,此事上更是最大限度的以宽仁、包容的心态来处理。 他完全可以自己来见苗妃,但是,若他亲来,有些事情问与不问都是不对。 汝王南力挺苗妃之子争储,别看最后以赵允让自缢保节而收场。可是,谁都知道,这里面有太多的问题不清不楚。可以说,现在大家都在刻意的装傻。 苗妃是怎么与赵允让搭上线的?多长时间了?之前,宫闱之内有赵允让的内应下药、劫宫、烧毁尚医局,这些事儿与苗妃有没有关系? 为什么苗妃产期明明还有半个月,怎么抢在皇后之前生的龙子? 桩桩件件,若是深挖,可能苗妃都脱不开干系。 赵祯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不管这些事情有没有苗妃参与,她终是福康和皇长子的生母,加之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份,让赵祯怎么忍心处置于她? 所以,赵祯索性不来见她,省得到时苗妃说与不说都是错。 说了,夫妻之间必生嫌隙,不说,又让人不快。 “娘娘什么都不用说,草民没资格转达,陛下也没兴趣知道。” “......” “大郎,这是何意?” 唐奕笑道:“我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意思其实很明显,那件事就此打住,陛下不想问,娘娘也不必再提。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苗妃心中一暖,此时还怎会想不明白赵祯的一片良苦用心? 唐奕见她神情有变,话锋一转,“有些话,草民作为晚辈是不应该说的。” “大郎说来便是,本宫......” “本宫听着。” “草民替陛下说句公道话,娘娘糊涂啊!” “......” 苗妃心下凄凄,既然唐奕不再遮掩,她也就敞开了心扉。 “大郎不懂,本宫怕啊!” “怕什么?” “怕我那孩儿......”苗妃泪眼婆娑。“也如杨王、荆王、雍王一般,是个天夭的命数。” “......” 唐奕竟无言以对。 苗妃的担心并不是多余,“赵祯之前的三个儿子相继离奇早夭,死的不明不白,说是病夭,可是哪能这般接二连三的出事? 换了谁也会多个心眼儿。何况,现在是苗妃与皇后同时有子,比之当年竞争更烈,万一之前三子都是有人下手而死,那谁知道会不会......” 不过,她既然这么说,唐奕心思反倒是一松。 唐奕从中读到一点不同的意味,若是她与赵允让早有勾结,下药、闯宫之事,她也有参与,那她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孩子。因为就算不知道杨王雍王荆王的死因,也一定知道给赵祯下药的事情。 “那娘娘觉得,背靠了汝南王就相安无事了?” 苗妃抬起头,“他答应拱卫我儿登临大宝的。” “至少,至少我儿能平安长大。” “错了!”唐奕笃定道。“娘娘想的太简单了。” 苗妃一怔,“怎地?” 唐奕面色凝重,“娘娘要是真信了那人,才真的是害了皇子!” ...... 第409章 盐改准备 一句“错了”让苗贵妃神情一阵错愕。 “错了?怎么错了?” 唐奕面无表情地看着苗妃,“娘娘难道不知道那人是何居心?” 赵允让最终目的是让自己的儿子登上那个位置,怎么会安心推举苗妃之子呢? “可是......” 苗妃争辨道:“可是,不管怎么说,若是事成,也是我那孩儿,与他家有何干系?” 唐奕无奈摇头,“只说最乐观的情况,就算娘娘争位成功,小皇子占据储位,皇后娘娘也失势,娘娘得以母仪天下,不能比这再乐观了吧?” 苗妃一弱,“本宫,本宫没想过要与皇后争位。” 唐奕道:“是,不用娘娘想还不行吗?曹皇后把后位让给娘娘,后宫再无隐患,不能比这再好了吧?” “不能了。” “那草民说句大不敬的话,万一哪天陛下崩逝,小皇子登临大宝,娘娘垂帘听政,手握大宋权柄。” 说到这,唐奕声调忍不住抬高几分。 “娘娘想没想到,就算这种最好的局面,娘娘在朝中还能依仗谁呢?” 苗妃一个激灵,杏眼圆瞪地看着唐奕。 唐奕已经把话说的不能再明白了。 “依仗谁?” 她苗氏,在朝中举目无人。除了一个汝南王,她还能依仗谁? 到时候,以赵允让浸淫朝堂数十载的手段,还有在朝中几十年的布置,分分钟就把她们母子架空,甚至是圈养。 那时别说是把持朝政,以赵允让的手段,易储而立也不是不可能的,那她的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 唐奕无声地看着苗妃,让她慢慢消化。 赵祯让他来可不只是为了传话的,在传达善意的同时,得让苗妃知道其中厉害。 也就是说,赵祯可以仁慈,但是只此一次,绝不能有下回。 ———————— 等到苗贵妃回过神来,唐奕已经走了。 毕竟是贵妃,还有可能是未来的丈母娘,多多少少唐奕得给她留一点颜面,点到即止,不能像当初对张贵妃那般,让她彻底认怂。 出了皇城,唐奕没急着回观澜,而是让黑子给杨、曹、潘、王几家传了话,说是明日到回山一聚,之后才坐船出城。 回到观澜自己的小楼,已经是傍晚时分。 君欣卓与萧巧哥见他回来,急忙吩咐厨下多备些饭菜。 君欣卓道:“还以为你又不回来吃饭呢,都没准备你那份儿。” 唐奕歉意一笑,“以后就好了,以后天天陪你们吃晚饭。” 萧巧哥嘟囔着:“骗子。” 唐奕总是这么说,却也总是没实现过。 “骗你干嘛?”唐奕很像那么回事儿地咋呼道。“真不走了,这段儿就踏踏实实在观澜呆着!” “而且。” “而且,没准过几天,还带你们出去散散心呢?” 萧巧哥眼睛一亮,“真的?去哪儿?” 唐奕神密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还能见老朋友哦!” ...... 第二天早起,唐奕正要吃早饭,黑子就进来说,曹佾、潘丰、王咸融和杨怀玉已经到了。 唐奕面色一萎,抱歉地对君欣卓和萧巧哥道:“不能陪你们了,我得先办正事儿。” 萧巧哥横了他一眼,“骗子!” ———————— 与曹、潘、王、杨几家人相会于曹佾的别院。 最近风紧,院子空了好久,曹佾更是有好几个月没来回山了。 众人坐下,正好都没吃早饭,让仆役去食舍拿来一些吃食,大伙边吃边聊。 潘丰往嘴里塞了半个炊饼,率先开口:“说吧,有什么大事儿?” 王咸融则道:“是不是那老东西一死,咱们就能把观澜合回来了?” 他们王家本来就是拿钱来凑热闹的,就没想过管事儿。现在观澜一分,倒塞给他们家一个大摊子,王咸融早就手忙脚乱了,恨不得马上把摊子扔回来。 唐奕道:“还早,我看现在挺好,即不惹人注意,又不影响运作,先这么着吧。” 王咸融眼睛一立,“你好,我不好!老子八辈子没管过帐,你还是杀了我吧!” 唐奕笑着安慰道:“过不了几天周四海就从大辽回来了,到时候,有他支应,就不用王二哥再多操心了。” 王咸融点头,“这还差不多。” ...... 曹佾问道:“那大郎把大家叫来所为何事?” 唐奕耸肩道:“也没什么大事儿。” “就是陛下想在西北推行盐改,让我跟你们通个气儿,都配合一下。” “盐改?”潘丰愣愣地看看众人。“什么盐改?” 唐奕一解释,潘丰顿时张大了嘴巴,嘴里嚼了一半的炊饼都掉了出来。 “这还不是大事儿?” ...... 朝廷推行盐改,为什么还要唐奕来做这几位的工作? 之前就说过,西北盐事,不是几个盐贩子走一点私盐那么简单。 私盐之盛,可以说已经渗透到西北军、政两务的各个关节。 政务这一头还好说一点儿,说白了,大宋最不缺的就是官,现在任上的西北官员要是不听话,换了就是。只要有空缺,大把的人排着队等着上任。 军队这方面,那就没那么简单了。不与将门打好招呼你就想盐改?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之前就说过,大宋的军制是统、带分离。 统兵调兵枢密院说了算,带兵节制那是兵部三衙的事儿。 将门别看窝囊,也出不了高职,但是,兵部三衙从来都是他们的天下。 士大夫与皇帝都深知不能把武人逼到死角,所以兵部,还有军中一些空饷、外快的龌龊之事,大伙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西军能战、满装、不吃空饷,青盐走私就成了西军外快的主要来源,更是将门收拢势力的一个必要手段。 “大郎!”潘丰苦着脸。“这可不是小事儿啊!” 唐奕点头,“我知道,所以才把你们叫来商量嘛。” 杨怀玉道:“商量?大郎还是想简单了。” 王咸融也道:“难啊!” 唐奕一翻白眼,“好办老子自己就办了,找你们干屁!?” ...... 第410章 军制之弊 按说,西北就算将门势力复杂,如今大宋有些实力的将门曹潘王杨都在这儿,只缺一个石家,真想动,就是几家一句话的事儿。 但是,事情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问题在哪儿呢? 还是大宋的军制问题。 宋朝军队分为四类: 禁军,是为中央军,均属三衙; 厢军,是为地方兵,属于诸州; 乡兵,系民兵,仅保卫本地方,不出戍; 蕃兵,则是异族团结为兵,而用乡兵之法保卫本地方的。 宋太祖用周世宗之法,将厢军中的强者都升为禁军,留下来的,都是些没什么战斗力的残兵,用以充数。 所以,当初老曹以一营厢兵打出了昆仑关阻击战,朝中才会无人敢信,都觉得太假了。 至于乡兵、蕃兵,本不是国家正式的军队,不去论他。 所以,所有武力的重心,实际都在禁军。 全国需戍守的地方,派遣禁军轮流前往,谓之“番戍”。 而问题,正出在这个“番戍”之上。 人们在议论宋朝兵制时,大都加以诋毁。认为唐朝之所以强,宋朝之所以弱,是因为宋朝废除了藩镇。 这纯属扯蛋! 唐朝强盛时根本没有藩镇.到玄宗设立藩镇时,是因为国运渐衰改取守势了。 战略后移,把重心放在经营自己的边境上,这才是藩镇形成的原因。 至于藩镇的利弊且不去论它,只说大宋。 宋朝的兵是全出于招募的,和府兵制相反。人们又认为这是宋代兵制的一个缺点,其实不然。 募兵制,虽有其缺点,但在经济上,以及政治上,有其相当的价值。 民间的奸悍无赖之徒,必须要有他的归容之处,最好是能惩治之、感化之,改变他的本质。 此辈在经济上,就是所谓“无赖”,他不能勤事生产,欲惩治之、感化之极难。只有在军队之中,规律最为森严,才可能约束他,使之改变(当今社会也存在类似情况)。 这种人在军队里呆上10年到20年后,已经过长期的训练,大多数人的本质会改变,可以从事生产,变做一个良民了。 这也是从北宋开国到南宋灭亡,终宋三百年没有爆发大规模农民起义的一个原因之一。就算有反,也没出去一省之地。 遇饥灾之年,收乡壮以充禁军。想想,年轻的刺头儿都被收走了,老百姓还怎么反? 而从经济上说,本来就宜于分业,平民出饷养兵,全不过问战事,对经济建设是有益无损的。若实行府兵制,则举国皆兵,实至今日乃有此需要。 可兵若真能御敌,平民原不需全体当兵。所以说,募兵之制,在经济上和政治上,有其相当的价值。 大宋立法有其深意,只不过所行不能副其所期,利未形而害已见罢了。 而刚刚说到番戍的问题,兵力的逐渐腐败,番戍之制使得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不便于指挥统驭。 而兵士居其地不久,既不熟悉地形,又和当地的百姓没有联络,三年番代一次,道途之费却等于三年一次出征,劳财何其之巨? 更重要的是,每逢水旱偏灾,又多以招兵为救荒之策,于是兵数递增。 宋开国之时,不满20万;太祖末年,已增至37万;太宗末年,增至66万;真宗末年,增至91万。 仁宗时,西夏兵起,增至125万。后虽稍减,仍有116万。 欧阳修说:“天下之财,近自淮甸,远至吴、楚,莫不尽取以归京师。安然无事,而赋敛之重,至于不可复加。” 养兵如此多,即使能战,也存在危机,何况并不能战,对辽对夏,都是隐忍受辱。 好吧,说远了,只说对盐改的影响。 上面已经说了,大宋番戍和后世正好相反。 后世华夏也有轮转番戍,但是,后世轮转的是将领。也就是说,几大军区司令,包括基层军官升迁调职,动的是官,而不是兵。 但大宋正好反过来,动的是兵,而不是将。 三年番代,士兵刚熟悉地方戍卫,就被调走了,劳身劳财不说,也确实不利于防卫。 而如此一来,如果推进盐改,将门要打好招呼的就不是某一个节点的将领,而是几乎要和整个西北的将官达成一致。 再者说,西军几代严整,军力强盛不假,但这也是有代价的。 “大郎也知道,咱们几家将门的立足根本是什么,没有好处,谁跟着你干啊?” 潘丰道出其中真意:“将门之所以叫将门,那是因为咱大宋军官升迁实行的是举荐制。我潘家举兵为将,自然就是我潘家这一系的人。这是将门建立的基础。” 大宋开国,几大名将一代一代这么举荐下来,就跟入党似的,早就形成了自己的派别。 “但是,举将是基础,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才是把大伙儿绑在一块儿的定军石!” “西军本来就没空饷、假饷这些门道,要是再把盐道的油水断了,那谁还跟着咱们干了!” “没人跟着你,那还叫什么将门?” “......” 唐奕无声一叹,这也是他至今未动军改的重要原因。 按理说,做为一个后世之人,又对历史有着相当的兴趣,唐奕怎么会不知道,大宋最大的问题其实就是军制。 改了军制,就算唐奕别的什么都不干,大宋的日子也比现在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可是,为什么他在朝堂和经济上,甚至是文化上,都准备动手脚,唯独不碰军队呢?就算碰,也只在一个阎王营搞点小试点,不敢有任何的大动作? 就是因为,他与将门混得越熟,对大宋军制了解得也就越深,就越不敢动了。 弄不好,就得出乱子,而且是大乱子! “我也没说断了西军将士的财路。”唐奕解释道。“都不是外人,我就跟你们交个底吧,军制早晚要动。” “就算我不想动,陛下也早就受不了如此庞大的军费了。” 几人一怔,“怎么动?” “现在说这些还早” “只说盐改这个事儿,这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定要做。至于西北军中的油水......” 唐奕沉吟了一下,“和下面说,盐路不断也得断,这是国之大事,谁拦路,谁死!” “但我也不会亏待了将士们,我另给大家找一条生财之路!” ...... 第411章 都是为了矿 “新的生财之路?” 四人面面相觑,“什么生财之路?” 唐奕一甩手,“先别问了,到时候就知道了。总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和下面打好招呼,我去和陛下商量,等新路子通了,再让朝廷推行盐改,这总行了吧?” 主要是西北不能乱,所以,唐奕不得不慎重,不得不妥协,只能先按照“将门的规矩”来了。 “大郎,靠不靠谱啊?”潘丰心里有点画魂。主要是,他想不出在西北还有什么能替代青盐的重利。 唐奕眼睛一眯,“我说,就这么定了!” 潘丰一缩脖子,这位最近脾气大的很,还是别触他的霉头了。 “行了,吃饭吧!”唐奕一阵烦躁。 虽然心里知道军中的那些龌龊,这几家也是身不由己。但是,毕竟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为了这种烂事委曲求全,唐奕就跟吃了苍蝇一样咯应。 曹佾递给唐奕一个肉馒头,以他对唐奕的了解,怎会不知道唐奕在憋屈什么。 劝道:“大郎,也别和我们几个生这个闷气。说心里话,下面的那些喝兵血、兵匪难分的烂事,也只是下面。几代人就这么过来的,就算想治,也没招治。” “就是。”潘丰委屈道。“你跟我发火也没用,老子没拿过一个大仔儿的好处。只不过,你不装没看见,下面儿就让你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王咸融道:“你要是真有招把这烂瘤子、枯根叉摘了,我们反正是没话说的,一准支持你!” “但是有个前提,不能乱!乱不起,大宋可经不起这折腾。” 唐奕把馒头往桌上一扔,“还特么让不让老子吃饭?” “让让让。”潘丰哄小孩似的又给他捡了一个。“你是爷,是祖宗,行了吧?” 唐奕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 “我不是冲你们,冲我自己。” 四人一怔,“冲你自己?” 唐奕拿着肉馒头,悠悠道:“其实,打从跟着老师,想干点大事儿那天起,我就在琢磨怎么把大宋的爪子磨利。”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个头绪。” 这句话莫名地戳中了几人心中的柔软: 唐奕,不容易...... 曹佾柔声道:“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天下的事儿,哪能让你一个人都干了?看开点儿。” “傻小子!”王咸融笑骂道。 “别看老哥比你笨,但是老哥比你看的通透,你终究是一个人,把你累死,也不能把事儿都办全了。” “是啊!”唐奕一叹。 王二哥的话倒是提醒了唐奕,不由想起民学。 民学那帮娃娃已经学了五六年了,有些大点的,也是十六七的大小伙子了,是该把他们放出来给自己搭把手了。 “对了!” 把民学的心思放到一边儿,唐奕看向杨怀玉。 “你那阎王营练的怎么样儿了?” 杨怀玉一耸肩,“还能怎么样儿?这才几天,且得训呢!” “不过,现在比刚入营却是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唐奕点头,那一营都是精兵中的精兵,底子好,早晚能训出来。 “抓点紧,开春儿可能带你们出去遛一圈儿。” 杨怀玉眼前一亮,“去哪儿?” “西北,入辽!” 日! 杨怀玉差点把手里的吃食扔出去。 “又入辽!?” 他现在对入辽有阴影,特别是跟着唐奕入辽。 ...... “你要去干啥?”杨怀玉苦着脸。 祖宗啊,大宋还不够你折腾的啊? 唐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老子去开财路,好喂饱你们这帮‘兵爹’!” 呃...... “那为啥是开春啊?再多给我点时间呗?” “要不现在?”唐奕揶揄道。“开春你也快训了半年了,要是还训不出来,回家哄孩子去得了。” “就是!”王咸融也揶揄道。“行不行?不行把那一厢给我。” “美的你!”杨怀玉撇着嘴,谁惦记他那一厢好兵都不行。 唐奕道:“要不是马上就入冬了,我现在就想去西北。” 潘丰附和道:“嗯!你还是早点去吧,把我家那混小子给我拎回来了。” “他娘的,给他稍信儿都不回来,也不知道那破地儿有啥好呆的!” 唐奕尴尬一笑,“呵,帮我办事,要事儿。” 总不能告诉潘丰,那小子现在有美女为抱,乐不思蜀吧? ...... “对了。”潘丰又想起什么。“汝南王府就不管了?” “能不能不提那家人?”曹佾有点恼怒。“一提起那老王八蛋,我就烦。” 潘丰道:“听我说完。” 拦住曹佾,潘丰转向唐奕:“咱们的探子可还没撤,老东西死那天,贾子明去了一回,前天又偷着去了一回,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唐奕一皱眉,“现在不能沾那家人的事儿,大不了盯紧点贾昌朝。” —————— 吃了早饭,大伙儿各办各的事儿去了,唐奕回到小楼,君欣卓与萧巧哥都在。 唐奕摸着躺椅躺下,闭着眼睛对萧巧哥道:“开春我要去大辽,你去吗?” 萧巧哥一愣,“大辽?我怎么去啊?” 他说带她出去散心,不会就是去大辽吧?从那儿跑出来的,她怎么敢回去? “放心吧,去云州,没事儿。” “薇其格在云州?” “嗯。” “那我去。” 唐奕点头,没说话,慢慢地开始享受久违的闲暇。 让潘越去云州见薇其格,为的正是当初唐奕设想的那条“新丝绸之路”,他现在急需一条大宋到西域的通道。 按说,这条通道对大宋来说,并没有唐时那般重要。因为大宋海贸昌盛,大食、黑汗的玛瑙、琉璃等商货走海路,比陆路还要便捷。 但是,有一样东西,却是非路陆路不可。 铬铁矿! 之前,唐奕把白银之中掺入铬铁,制出了银圆。这不但可以一解大宋铜荒的窘境,而且还有大概三成左右的暴利。 但是,至今这还只是个设想,未能实施,是因为朝廷和唐奕都遇到一个十分尴尬的问题,就是在大宋境内,没找到有价值的铬铁矿脉。 也不是没有,但是,以大宋的开采水平只能找明矿,也就是露天矿脉。 这就难了,唐奕找到的那条铬铁矿脉虽是露天,但储量太小,而且在川蜀之地,交通运输极为不便,基本没有开采的价值。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手伸向境外。 ...... 第412章 军校行不行得通 感谢“孙武zi”的万赏!苍山一定认真构思每一个细节,尽量给大家一个最好的故事。 ———————— 在唐奕前世的记忆中,铬铁矿在华夏的主要分部是在内蒙、新疆、西藏这些地方。 也就是,现在的大辽西部、西州回鹘、黑汗这一带。 若是正常的渠道,西夏所在的位置正好扼住了大宋与这些地方的咽喉,所以,打通之前设想的“新丝绸之路”,就是极为必要的了。 这条路,不但能让大宋与回鹘、黑汗,以及西亚、东欧实现贸易往来,最主要的是,能解决大宋实际的经济困局。 至于路途遥远,运输不便,与银圆的暴利,还有其对大宋钱荒的重要性相比,显得就不是那么突出了。 ———————— 整个上午,唐奕只是躺在小楼里闭目静思,算是彻底给自己放了个假。 当然,一边偷得浮生半日闲,唐奕也一边把最近这段时候发生的事情,沉下心来好好的捋了一遍。 细细想来,这近一年的时光,好像除了与那一家人斗,他真正想干的事情却是没什么进展。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随着一步一步地向前深入,与朝中权势相碰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多,甚至与西夏、大辽、吐蕃、大理、交趾这些周边国家,也会随着一步步地向前,产生这样那样的摩擦。 这可就不是朝堂上吵个架,互相泼几盆脏水那么简单了,一个不好,就要刀兵相向的。 可是,若真的打起来,就大宋的军队,打得过吗? 想想,唐奕又是一阵头疼。 如此看来,军制还是遏止大宋向前的一块绊脚石,早晚都得动,而且,早动比晚动强。 不由郁闷地嘟囔出声儿:“真是烦躁啊!” “烦躁什么?”萧巧哥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唐奕半睁开一只眼,撇了她一眼。 “烦躁没人给我捶捶腿啊。” 说完,唐奕还故意拔高了声调,“君姐姐,听见了吗?没人给我捶腿啊!” “无赖。”萧巧哥嘟囔着。“别叫了,君姐姐去回山街市了,叫也没人理你。” “街市?”唐奕一顿。“她去街市干嘛?” “下月黑子哥与董姐姐就要完婚了,君姐姐想给董姐姐挑件称心的礼物。” “啊......”唐奕一阵呃然。 “你不说,我都忘了。” 萧巧哥又是幽怨地横了他一眼,“除了你自己的事儿,还记得什么?” “嘿!?”唐奕一梗脖子。“小丫头片子,还学会顶嘴了!” “君姐姐上街,那你怎么没跟着?” 萧巧哥俏皮地一笑道:“这不是今天家里有位大爷得伺候嘛?都走了,谁管你呀?” 唐奕哪能让她噎住,眼睛一立,“既然是伺候着,那你还瞅什么?还不来给爷捶捶腿?” “......” 萧巧哥一阵无语,不情不愿地坐到躺椅边儿上,玉手成拳,轻轻地在唐奕腿上捶着。 唐奕满意地把双手枕于脑后,闭上眼睛享受了起来,什么汝南王、什么军制,一时之间,什么都不想了。 “到底烦躁什么?” 萧巧哥的声音轻轻弱弱地响起。 唐奕眼开眼睛,少了几分戏虐。 “瞎问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萧巧哥扁着嘴一触眉头,心说,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唐奕动了动身子,“我来问你,你们大辽的军制是怎么样的?” “大辽?”萧巧哥一怔。“就是那样儿的啊,平时为民,战时为兵。” “那现在还有以前那么厉害吗?” 萧巧哥认真地沉吟了一下,缓缓摇头,“没有了。早就没了太祖立朝之初的那股子横扫八方的劲头儿了呢。” 唐奕无奈摊手,心说,哪儿都一个样儿。 萧巧哥又道:“那时候契丹八部心气足,几乎是无往不利。可是现在,太平日子过的久了,谁还愿意打仗呀?” “嗯。”唐奕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大宋和大辽一样,也是越来越不行了。” 萧巧哥则是一边给他捶腿,一边细声说话。她很享受这种感觉,甚至不在乎聊什么。 只要与他说话就好。 秋日的上午,沐浴着阳光和秋凉徐徐而谈,谁又在乎是风月诗词,还是男儿腔中的热血呢? “其实,兵还是那些兵,老百姓都是最纯朴的,多少年也不会变。”萧巧哥缓缓地说着。 “主要还是当官的变了,安逸的日子过久了,谁还愿意去沙场拼命呢?” “嗯。”唐奕应道,“就是怎么让当官的不变,才是最难的啊?” 萧巧哥看了唐奕一眼,“你就犯愁这个?” “算是吧。” “这有什么好愁的?”萧巧哥笑道。“你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 “你是说观澜书院?” “对呀!你看那群儒生,都被你灌输的,只认国家,只知服从。我倒觉得,把这些用在军将身上,也是极好的吧?” 唐奕摇头,“没那么简单。” 观澜书院本来就是以后世军校的模式来管理儒生,唐奕又怎么会没想过用军校模式来管理武将呢? 这种军校模式,说白了,就是洗脑,处处都体现着服从,方方面面都灌输着忠君爱国,用来训练武将,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事情往往都有他的多面性,观澜模式当然好,可是在大宋,即使在文人里面玩得通,在武将中间也是寸步难行。 还是因为,大宋的武将是举荐制,根本不需要军校这个上升通道。 可是,一但废除了举荐制,转由武举、武校培养,好处自然多多。将领们一下从某一系的将,变成了皇帝、朝廷的将,确实对指挥、管理有着无尽的好处。 但是,这么一来,将门失去了血液来源,必将轰然而倒了。 倒不是说唐奕偏向将门,觉得将门有存在的必要性,而是这其中的后果,谁也承受不起。 还是那句话:大宋的国际环境不允许军队出乱子,乱不起! 一下把将门的墙角给挖倒了,人家能干吗?不乱才怪。 “观澜的模式固然好,可怎么让将门接受?就算是曹、潘这种与我同坐一条船的,也不可能眼看着我把他们挖空。” 萧巧哥顿了一下,试探道:“唐哥哥是不是想多了?好像,没那么复杂。” ...... 第413章 管的太多了 真要做一件事,不能光看它行不行得通,想落到实处,却是方方面面都要考虑的。 大宋的士大夫们,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军制所限,国之大弊?厚财养兵,然兵不能战? 当然是知道。可是,没人敢碰,也没人碰得了。 一但军队乱了,都不用国内反叛,大辽第一个就动了,紧随其后就是西夏,现实往往不允许你理想化的干事情。 比唐奕还牛的人也不是没想过动军制,他的老师范仲淹就想动,他的身后也有个王安石要动,可是,都失败了。 “观澜书院的模式固然好,可怎么样才能让将门接受呢?就算是曹、潘与我同坐一条船的这几家,也不可能眼看着把他们挖空的。” 萧巧哥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唐哥哥是不是想多了?” “嗯?”唐奕一挑眉头。“什么想多了?” “谁要挖他们墙角呀,他们举荐他们的呗,谁要拦他?” “但是,你想啊,新举之将,从兵到将,统御之能未显,总要有一个转变的过程吧?把他们集中起来上上课呀,教教学呀,也说的过去吧?” “......” “!!!” “哦、靠!” 唐奕震惊了,可以啊,这丫头有两下子啊!不愧是跟我唐子浩混的啊!腹黑加狡猾,加软刀子杀人啊! 唐奕腾的一下子坐起,吓了萧巧哥一跳,加之她本是搬了墩凳坐在躺椅中间的位置,唐奕这么一坐起来,正好与之四目相对,两人都快贴在一起了。 惊慌地缩手护胸,“你你你,你干嘛?” 却不想,唐奕猛的捧起她的小脸,使劲地揉了起来。 等到萧巧哥的一张嫩脸被他挤成了一个“包子”,才听唐奕兴奋地道:“你这小脑袋怎么长的!?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你你你,你快放......” 还没说完,兴奋的唐奕已经忍不住把萧巧哥的小脸往面前一送,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啪嗒一声,轻啄了一口。 “呀!!!” 萧巧哥哪被人这般亲近过?这让她不禁想起,有的时候晚上,从唐奕房里传出来他与君姐姐那些奇怪的声音。 惊叫一声,用力挣脱唐奕的魔掌,羞愤地夺门而出。 “嘿嘿嘿嘿。” 唐奕傻笑着目送萧巧哥跑开,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谁能想到,困扰他这么长时间的问题,却被萧观音一下子就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就是吗,他们举荐,就让他们举荐呗,举荐完了,送到武校之中再回回炉不就完了? 这样一来,既保留了将门的基础体系,又能把新军、新思想灌输到基层武将的脑子里。 而且,这是很阴的一招,阴的就是将门。 以往,或者说现在,大宋的武将们认帅不认君,说白了,老子的前程是我的顶头上司给的,和你皇帝没什么关系。 对皇权和国家自然也没什么归属感,将门才能以此为依仗,屹立不倒。 但是...... 一但开了武校,那就要另说了。 别忘了,观澜书院的山长现在还空缺着,那个位置是给赵祯留着的。 如果观澜再开了武学院,赵祯接着出任了观澜的山长,那入了武院的武将,可就算是天子门生了。 别看名义上还是将门举荐,但是,差了这一层关系,却是差的天上地下。 这等于暗地里还是挖了将门的墙角,把各家的“家将”变成了皇帝的门生。 天子门生啊?那可是进士才有的殊荣。 虽然有点损,可是...... 唐奕心说,为了大宋,老曹、老潘、杨二哥,也只能委屈你们了,大不了,别处给你们补回来就是! ...... 想通了关键,唐奕起身,急不可耐地准备去找老师商量商量。 庆历之时,范仲淹就曾设想过军改,只不过没能成功,但想法却是比唐奕成熟得多,必定能想到一些唐奕现在还没想到的问题。 出了小楼,就见萧巧哥立于院旁的树下,背对着唐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奕一挑眉毛,行了过去。 “干嘛呢?” “啊!” 萧巧哥又是一声惊叫,慌张地回身,然后下意识地往后躲,直接靠到了树上。 回身的一刹那,噗...... 唐奕忍不住就笑了,这丫头整张脸都羞得通红通红。 “看把你吓的。” “什什什,什么呀?” 萧巧哥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至于吗?多大个事儿?” “......” “要不,你也亲我一口,算是还回来?” “无赖!” 萧巧哥终于受不了这痞子,绕了个圈,跑回了小楼。 唐奕摇头轻笑,出了院子。 到老师的宅子,却是没见到人。原来,范仲淹去了柳师父的住处。 柳七公的身体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几位师父深知他时日无多,自然是一有时间就去陪陪。 等唐奕到了柳师父的住处一看,范师父和杜师父都在。 与几位老师见了礼,唐奕倒是不急着说武院的事情。 坐到柳师父床沿,缓声道:“咱又作了一首好词,却是要到师父面前显摆显摆呢。” 唐奕也知道七公时日无多,更是知道七公爱词,最近每次来,都带一首词来,讨老人的欢心。 至于什么抄不抄的,唐奕已经不在乎了,能让这位老师高高兴兴地走,把特么后世的好词都抄光,唐奕也干了。 七公闻声会心一笑,“词且等等,说你的正事吧。” 唐奕一进来,他就看出这孩子是有事儿,只不过为了讨自己欢心,强压下去罢了。 唐奕笑道:“什么正事也得等等,得让师父开心才行。” “行啦。”柳永欣慰道。“知道你孝顺,说正事儿!” 唐奕局促地一挠头,“那好吧......” 当下,把武院的设想与几位师父一说。 等他说完,范仲淹、杜衍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思量了起来。 就连柳永都拧着眉头,想着唐奕的话。 “不容易。”良久,杜衍率先开口。“单是天子门生这一点,朝中文臣就不会轻易答应。” “天子门生”,那可是士大夫独享的殊荣,文臣怎么会轻易的就把这份荣誉分出去呢? 更何况,分给的,还是武人! 柳永则是看着唐奕道:“大郎啊,你管的太多了!” 唐奕一怔,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这时,范仲淹接道:“想法是好的,也值得一试。但是......” “现在却还不是时候!” ...... 第414章 埋骨观澜,情之所愿 “想法很好,值得一试,但却不是时候。” 范仲淹的话让唐奕心中一紧,气势也自然弱了下来。 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在邓州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疯小子了,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即使想不周全,范仲淹一点,他也就都明白了。 确实,不是时候。 一来,汝南王之事刚刚平息,唐奕虽然抽身而出,但此时却也是最为敏感之时。若这个时候再起事端,很难不让朝臣有些别的想法。 所以,不管是唐奕,还是赵祯,这段时期最好的选择就是伏蛰,尽量别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以免惹来众怒。 二来,也就是柳师父所说——唐奕管的太多了。 现在的唐奕依旧是个白衣秀士,但是,且看这几年大宋的政、经之务,朝争、储位之事,等等,几乎都有唐奕的影子,这很难不让朝臣把他和“权臣”这个词联系到一起。要知道,那可不是一个好词儿。 更何况,唐奕现在只是白身就能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是等他羽翼丰满,入朝为官,那还了得? 若是在这个时候,唐奕再把手伸到军队? 可想而知,不光武人之中会有阻拦,连文人都不可能任其做大。 “将门,那是大郎的根基,也是观澜商合的根本所在。”范仲淹看着唐奕,语重心长地道。“即使军制改革刻不容缓,但是,此时天时、地利、人合,都不在大郎这边,就更不能动这个根基了。” “......”唐奕一阵无语。 “那怎么办?老师也是知道的,小子志在燕云,没有燕云,一切都是枉然。可就现在军中的情况,拿的回来吗?就算拿回来了,守得住吗?” “要耐得住寂寞。”范仲淹缓声道。“这不是你急就办得来的,等吧!” “等机会!” ...... “唉!”唐奕长叹一声。 或许,真的是他太心急了吧? 柳七公见唐奕唉声叹气的样子,不由想换个话头。 “正好大郎来了,我们几个老家伙正有事要求你。” 唐奕一愣,“师父有事,吩咐就是,还什么求不求的?” 柳永看了范仲淹一眼。 “我与你范师父、杜师父正在商量,看大郎能不能在望河坡边儿上,给我们找块清爽的地方?” “师父要做什么用?” 柳永一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做什么用?入土为安呗。” “......”唐奕愣住了。 倒不是柳七公谈起自己的入葬之所让他伤怀,而是.—— 落叶归根。 别说是柳七公这样的大儒,就算是平民百姓,也讲究个死后入祖。不管是柳七公,还是范仲淹、杜衍,离世之后,都是要入祖宗坟茔的。 可是,听七公的意思,他是想葬在回山了。 柳永看出唐奕在想什么,悠然一叹,满目憧憬地看向窗外。 “实在是舍不得你们啊!” “老夫要是再有几年薄命,一定要亲眼看着你们东华门外,金榜得名。然而,时不赋我,老夫等不到了。” “我们几个老伙儿一商量,干脆也别回祖了,观澜早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根了。” “只求在观澜寻一处景致怡然之所,长眠于此,看着你们一代一代的儒生来了又走。想来,也是足以告慰终生了吧?” 唐奕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行!” 猛的一咬牙,“师父放心,我去办!” 柳永欣慰一笑,“那最好快些,趁着老夫还能动,临走之前,先去把好地方占了。” “哈哈......”杜衍飒然一笑。“你这老家伙,心眼儿倒多,老夫不与你争便是!” 言语之中,尽是对生命的感悟与洒脱! ...... 出了柳永的住所,唐奕叫来一个仆役,“去把我马大哥叫来。” 仆役领了命,街市那边去寻马大伟。 不一会儿,马大伟到了。 “大郎,何事?” “大哥进趟城,去把开封最好的石匠给我找来。” 马大伟一愣,就找个石匠,怎么还让他亲自跑一趟? 不过,看唐奕的样子,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儿,“行!那我这就去。” “回来。”唐奕又叫住马大伟。 “算了,你还是去找一趟文扒皮吧,让他从工部给调几个御用的石匠。” “行。” ...... 回到小楼,君欣卓已经回来了,却不见萧巧哥的身影,应该是躲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君欣卓见唐奕脸色不对,“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唐奕疲惫的摊到躺椅上,“没谁惹我,就是心里堵得慌。” 君欣卓搬了个墩凳绕到躺椅后面,轻轻地给他揉着太阳穴。 “堵什么啊?不都挺好的吗?” 唐奕不言。 过了半天,又猛然道:“我要给柳师父立一块碑!” “立呗,又没人拦着你。” 唐奕又道:“立一块,有观澜,就有他的碑!” —————— 接下来几日,唐奕也算难得的清闲,白天有课上课,没课发呆,早晚也与儒生们一起出操锻炼。 而杨怀玉的阎王营,则是真的成了阎王营。 唐奕提前打了招呼,这货知道来年春天要拉出去,所以玩了命地要在这最后一段时间把这一厢好兵训出来。 ...... 阎王营一认真,每天早上一起出操的神威营和观澜儒生们,就有点跟不上趟了。 毕竟人家是全天候专职训练,而神威营却没那么系统,至于观澜儒生,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主业还是学习。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阎王营发了威,却激起了观澜儒生的争胜之心。 一帮“老子天下第一”的愣头青,哪受得了被军汉比下去? 现在都不用曹满江敦促,每天除了上课,都玩了命的练,非要和阎王营别一别苗头不可。 对此,唐奕只能莞尔一笑,好事儿,要的就是这股儿子劲头儿。 ———————— 九九重阳,登高祭祖。 唐奕是光杆司令,就他一个,父母的安身之所又远在邓州。所以,只和几位老师一同登高望远,应了个景就算了事。 而柳七公,唐奕特意让仆役用一架“滑竿儿”(竹轿)抬着。 登了高,带着几位师父没回住所,而是散步到观澜靠北的北屏山。 北屏峭立,原来是没有上山之路的,这段时间,唐奕让人强行在陡坡上顺山势凿出了一条小径。 这里,正是他给几位师父找的那处地方。 小心地搀扶着几位师父上山,行到山腰之处,地势一缓,蓦的出现一处平地,范仲淹等人虽有些气喘,却是眼前一亮。 “不错!” “大郎确是找了一处好所在!” ...... 午夜话唠 咖啡喝多了睡不着,和大伙儿聊几句天儿。 躺在床上看评论,哪的都看,起点的、qq阅读的、神器的,一些别的盗版的,还有龙空上的。 群里的都知道,苍山随性散漫,三十多岁还没个正溜儿,至今流浪不能定性。 天天跟个孩子一样,嬉笑怒骂,装疯卖疯。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出生东北,北京长大,家安在重庆,却屁颠屁颠跑大理来当农民的,没干过一件正事儿的“二溜子”,自从写了这本书之后被逼得‘认真的像个孩子’... 我是个爱较真儿的人,越是有人说三道四,越是爱较劲。不然,也不会有上架之后超过自己承受能力的更新,更不会有前几天夜郎自大的求打赏冲击“日进斗金”。 不过还好,诸君惯着,至今还未打脸。 谢谢大伙儿.... 但你们要注意了,熊孩子都是这么惯出来的... ... 说远了,回归正题。 看了很多评论,开本之初还能和喷子,或者不同观点的人长篇大论的辩上一辩,曾经还跑到盗版站去与人理论。 现在不了,主要是吵累了,也没那么多精力了。 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在乎,所以才有了这个单章。 首先,说一点儿一直有人提的问题吧... 关于严谨的问题。 这个我承认,本身就是个粗心大意的人,要是媳妇不给我改,我都不敢往出发,错字儿能砸死你们! 加之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有时确实懒得找资料了。 但是! 注意了!但是! 不说从先秦到民国的历史,这么多年累积了多少吧,光为了写这本书,资料看了没有一千万字,也有几百万了。 宋史、宋史演义、仁宗纪阅、宋刑统、中国历史年表、宋兵制初探,等等等等,以前看过的都翻出来扫了一大遍。(当然...那个化学的噱头非我所长,露怯的地方太多,不提了。) 曾经给群里的书友截过图,光整理完的文档有多少,他们最清楚。 我不去解释你们所谓的不严谨,因为之前说了太多次了,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只问大家,看了这么多资料,你们觉得还不严谨,为什么呢? 绝大多数的书友了解的历史,应该都是从小说里,或者一些所谓的网贴的一个个片段之中吧? 作为一个作者,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小说中的历史是不能信的,贴子之中的选择性史实,也是绝不能当做下结论的依据的。 所有人都听过一句话——“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女孩儿”。 这句话不是告诉你历史不能信、都是假的,而是告诉大家,历史是按照需求来决定事非对错的。 不说摄政的原因,举几个小例子:写明史小说的,一定会说宋弱明强,明朝怎么怎么硬气,写宋的作者,一定会为宋朝平反。 可事实上,宋明的对外对内政策都有他的客观原因在里面,你说不清谁强谁弱。你说,作为一个靠历史吃饭的作者,看过那么多资料会不知道这些吗? 知道,可是小说,只为自己的主题服务,只突出作者笔下的期待感和可读性。所以,昧着良心也得这么写。 又或者说,很多宋史小说里,都说宋杀牛犯法,宋私酿酒犯法。 有这事儿吗?有! 但是,就好像现在的法律,家暴也犯法,可有几个因为家暴判了的? 多了我不说,之前说过了。 看小说,看个乐儿,大事情谁也不敢瞎写,小细节,绝大多数都是为了故事情节服务。 写不能杀牛的,是为了让你把大宋和现代区分开;写不能酿酒的,也同样如此。 至于还有龙空上的一个作者,也去书评里喷,还拿宋刑统出来说事儿...... 如果你还在追书,我要多说你几句了。 你看的宋刑统是宋初的,我国宪法从开国到现在还修改了好几回了呢,既然都看了宋刑统,那应该知道牛肉税,哪来的呀?大观年间给牛肉限价,依据是什么啊? 历史不是宋刑统,历史是宋刑统之下真实的大宋。 好了,这事儿过去了。总之,大伙想了解历史,看小说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真的信小说.... 吴育会从坟里跳出来和我拼命,韩琦也落不下。萧观音会来质问怎么多出两个哥哥,而且还‘老’了五岁,尹洙会出来说:我明明是痨疾,怎么成了痛风了。 历史小说的正确打开方式,是品味大历史背景下的名人雅士,还有现代人乱入古代引发的一连串连锁反应,而不是炫技,更不是大家来找错。 有些地方确实苍山没注意,指出来,我改。有些地方是没办法,不那么写,这故事就没法看了。 吴育史实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可总得有人当龙套,烘托气氛;唐奕入辽的时候萧观音才九岁,真和个九岁小孩搞暧昧,你们会骂我变态的。 尹洙要是痨病,唐奕还怎么救?汝南王要是不夺位,全书除了一条强宋线再无一物,朝堂上死气沉沉跟灵堂似的,你们看着不烦吗? ..... 下面再分站说说看到一些评论的观感吧.. 先说起点。 起点其实没什么可说的,读者之中大能太多,一般没两把刷子也不会来评论区吐槽,就算有,也是0粉丝值看盗版的。 评论最多的不是挑小毛病,而是对一段剧情的喜好。 怎么说呢?还是举例子吧。 曹觉的支线,这段一致叫好,可惜跳订严重。为什么呢?网文养成的习惯,只看主角,很多人等不到那个高潮就跳过去了。 再比如,汝南王的剧情,还是很多人看得不爽,要我快点结束。 说心里话,我也不想写。 曹觉那段和汝南王的剧情是我写的最慢的两个地方,一小时500字,从早坐到晚,憋出来两章,还让人说我找理由,更的慢,何苦呢? 可是不行,必须写! 一本书,有皮、有骨、有血、有肉,你们认为爽的地方,是书的皮囊脸面,好写,往倾国倾城上画呗。 但是,真正支撑一本书,或者说粘住你们的却是骨架! 不说别的,曹觉的作用已经体现出来了,吐槽群入群的验证问题是:除了主角,你最喜欢谁? 人气最高的,就是曹老二。 一年之后,可能这本书除了主角,你就能记住这么一个人了,这就是他的作用。现在不喜欢正常,但是,他会在后面的情节不断地给你提供思考空间。 汝南王这一段也是这个道理,现在不喜欢,以后你会想。哪怕你们恨他,说心里话,也比你记不住他要强。 所以,遇到这种情节别急,山势起浮方现真美,平铺直叙,一定长远不了。 ..... 再说qq阅读。只有一个人的评论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位兄弟说: “我对宋史不是特别了解,但是纵然宋朝皇帝各种仁慈,但也挡不住权臣当道吧?你一介小民火速崛起,然后还敢大方谬论?尤其是宋朝大臣什么时候变成实干家了?主角那样讲学竟然有一大堆人去听?还做笔记?宋朝大臣要真这么忧国忧民,宋朝早就一统天下了” 以上是原文。 首先,这和皇帝仁不仁没什么关系,第一他是主角,要破局,而且是北宋的局,就不能按常理出牌。再者说,高大上,伟光正的角色写的人太多了,换换口味也好。 第二,如果一个人能平白给朝廷贡献三分之一的税收,换了哪个皇帝都得惯着。当然,别是唐皇、汉武、朱重八这种狠人。 第三,你确实对宋史不了解,北宋真的不缺实干家,名臣能吏,朝堂地方随便捞出来一个就是大能。这和北宋的政体有关,也和当时的文人环境、操守、只尊大义、没有党争有关,除了对武人这一点上有点操蛋,别的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 不要看小说里,或者网上所谓的评论贴,你就自己想想,一帮文人,光靠嘴皮子就保了北宋百年无大战,以当时的国际环境,真的不容易。 至于一统天下....你可能不知道,南北宋的北方异族,和汉唐、明清是不一样的。记得看过一个统计,北宋之初,全世界的国家排名,大辽是第一位,国力比大宋强的多。别看后来大宋比辽富,但是军制的原因,实际上也和辽差不多。 这有点像,现在的华国和毛子,统一?哪那么容易。看小说行,实际情况太强了。 这里多说一嘴。 有人说现在的社会,是‘后清’,也有人说是‘后明’,其实...我们生活的意识形态最接近的是‘后宋’。 不光文化传承,方方面面宋是最接近现代的。 有些人有一个误区,总觉得回了古代,普通百性连人都不是了。总拿明清的奴才主子那一套来往大宋里面套,真的套不进去。 开书的时候有人说,和范仲淹论国事...不想活了!骂权贵...不想活了!救曹觉殿上发飚...不想活了!好吧,殿上发飚是有点疯。 总之,唐之后到在理学出来之前,甚至是大兴之前,百姓还是敢说话的,人民还是平等的。这里面的原因很多,一句两句说不完,有兴趣,加群,语音跟你们聊聊。 这么说吧,别说唐奕和范仲淹论政治没事,庆历六年还是八年,具体记不清了,仁宗曾下旨,让全国的百性为国家出谋划策,畅所欲言,官方就鼓励百姓论政。 至于骂权贵,这里涉及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点...很多人让苍山办报纸左右舆论,其实.... 北宋是有报纸的,而且是八卦小报.... 当然仁宗朝有没有我没查到,但徽宗朝是有的。不但登些民间艳事,官员家丑,连皇帝家的事儿都敢写。这是真的。 徽宗时期的朝政比仁宗朝昏暗的多吧? 骂权贵?有几个比蔡京的权大?他都让百姓骂的门都不敢出,你说骂个潘国为过分吗? 还有人说,北宋生活水平没那么发达。 说几个数据,北宋的城镇化人口占比20%,这个数字相当之高了,没有一个朝代能达到,甚至是接近。 南宋临安的‘筒子楼’有十层高,住几百户。 北宋开封的城市设施全到你不敢想象,消防队、公益医院、养老院、孤儿院、免费教育。北宋末年,城市百姓穿袜子都是丝绸的... 还是那句话,把北宋说成是历史上最富有的朝代不是没有道理。 .... .... 最后说两点在哪都能看见的问题。 神器上我看到有一位兄弟说,苗妃有唐奕这个大牛的女婿,还跟着汝南王干事儿,她不是傻吗? 乍一看,我都猛住了,好像有点道理啊? 可是。真的没道理。因为,兄弟你是上帝视角啊,唐奕的底,全知道的就两个人,赵祯、范仲淹;知道很多的,曹潘王杨文富;知道一点儿的,赵允让,苗妃上哪知道唐奕大牛的? 赵允让脑残?告诉苗妃,你女婿是大牛人。而且,文里我说过一句话,大家应该是没注意到,福康首先是赵祯的女儿,然后才是她苗妃的女儿。唐奕又和曹家走那么近,正常的政治思维你们懂的,屁的丈母娘,利益面前狗屁不是。 欧阳修和王拱辰还是连翘呢,妻子是亲姐妹。庆历的时候不一样各挺一头儿,斗的不亦乐乎? 说到欧阳修,这真是个很好的例子,这货让亲戚坑了不止一回。丈母娘在政治斗争里,真的是一点分量都没有。 还有说,不明白汝南王为什么扶正皇长子的,汝南王造反造的无里头的..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看吧,不是还没完呢吗?后面我写的明白一点,可能是我想当然的以为所有人都是政治门儿清。 ... 最最后,提一个正版读者,写这么长,多半也是因为他的原因.。 这位兄弟叫:曾鄫... 他说我写崩了....为了情节而故意为之...特别是曹觉和汝南王那一段,有点清宫穿唐装。 这有点回到了上面说的骨与肉的问题。 但是,还真不是.... 他不是个喷子,正版看书,但跳订严重.... 高v全订下来,现在得1700左右的粉丝值,这兄弟才500出头,也就是有三分之二的情节跳过去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很正常,现在能水的作者太多,很多书友都跳订,只看重点。 但是... 我想对这位兄弟说,苍山真的不水,真的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的写作习惯是几条线并进,也就是写这件事的同时一定会把下件事儿,或者下下件埋下伏笔。说句不好听的,中间要是差了三五章,你都不一定接得上,你跳这么厉害,当然看起来无厘头。 比方说,桃花庵那首诗埋了四十万字,曹觉前面的伏笔又隔了多远?再往前推,如果你把邓州练兵那段也跳了,你都不知道邓州营是怎么来的! 再透露一点,汝南王进宫之前,赵宗懿提议的那‘两个字’! 如果你漏下了,等后面剧情出来,一定看着突兀。 这不怪我啊,苍山这么高速的在推剧情,你还跳订,回头来说我写崩了? 不厚道。 把你的评论删了,没别的意思,崩没崩,我自己最清楚,留着贴子我怕误导新书友。 ... 说这些,也是恳请大家,尽量别跳订。我没写好的,就像之前大辽剧情没改之前,我自己在章节前面让你们别订,不坑你们。 认真点看,你会发现,有些时候真不是苍山写的不严谨,而是客官看的不严谨。 .... ———————— 最最后,我还是坦白从宽吧... 为什么,写了近五千字,来给自己做无罪辩解呢? 因为我有我的小龌龊呗。有求大伙儿,特别是跳订和盗版的,需要你们的支持。 目前成绩尚好,均定将近2800。 怎么样?没让你们失望吧,5号上强推之前才1000多,就像我和编辑徐大说的一样。 给我一个支点.... 我能翘起篮球!!! 起点3000均定,保持一周,就能入精品频道。 入精品和没入精品,老读者都知道,天上地下之别。 还差200多一点,以苍山现在更新的270章左右的v章来算,也就是去除正常更新订阅之外,需要54000个章节订阅。 现在是最需要订阅支持的时候了,哪怕入了精品,您再回去看盗版,也行! 唐子浩是个热血的主角,吸引的应该也是一些古道热肠的读者吧! 养肥的哥们儿! 也别养了,再不杀,就养死了。 都来搭把手,先谢过了。 你们给了苍山一个又一个奇迹。 7000收藏上架,收订比7:1!(历史类在起点各分类里收订比最高,一般10:1在历史里算高的,) 从裸奔上架的扑街,到编辑重视的后起之秀,用时两个月。 首页强推收藏增幅1.2万!均定增幅1000+ 还有,小萌新单日打赏140w,得到起点第201个“日进斗金”。 现在,能不能让一个涉足网文五个月的萌新,完成从“裸奔的扑街”到“首书精品”的蜕变呢? 只差一步... 有你必赢! ————苍山月 第415章 殊荣 感谢“小小住一段”的万赏! 无需多言... 我、认、怂! 前天还了两章,欠了八章... 昨天又还了两章,欠了五章... 今天还是还了两章,可是...又欠了两章! 越还越多,这还怎么愉快的玩耍? 这样真的好吗?会出事情的啊! —————————————— 北屏半山的那块平地,背靠险山,坐北朝南,俯望下面的观澜书院、回山街山,还有汴水蜿蜒。 与南屏遥相对望,整个回山之貌尽收于此,景致绝美。 平地一边,有一苍劲古柏傲立于山石之间,古意非凡,三三两两的桃树、桂树散落遍布。 范仲淹点头,“倒是难为你了,找到这么一处好所在。” 唐奕一笑,看向柳七公。 “师父,可还满意?” “满意。” 柳永已经下了滑竿儿,由谢玉英扶着,站在平地的边缘处极目远望。正好看见观澜的儒生放课,从大课舍之中鱼贯而出。 “甚好,甚好啊!” “若于此处长眠,足以告慰平生了。” 唐奕道:“邵雍给看过,风水是极好的,若是老师喜欢,我就叫人平整一番,算是定下了。” “定下了!”范仲淹等人无不点头。” “不过。”唐奕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 “不过,邵雍也相中了这里,就是西去之后,也想来与师父们凑个热闹。” “哈哈......”孙复大笑。“要他来书院讲《易》,否则没门儿!” ...... 唐奕乐了,心情也没前几日那般沉重,几位师父都是参透生死的大儒名贤,看的开。他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其实,他早就想来沾沾咱们回山的仙气,只不过,我没敢让他来。” 对于那位“神棍”,唐奕心里也说不上是偏见,还是戒心,生怕他来了之后,把儒生们都带跑偏了。 “咦?”站在平地边缘的柳永突然一疑,指着山下道:“那是在干嘛?” 几位师父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山下,观澜山门靠里一点的山路边上,一群工匠正围着一座裹着红布的大物件卖力劳作。 唐奕也是搭眼一看,忍不住笑了,“明天师父就知道了。” ———————— 九月初十。 一大早,儒生们出了早操,回来用过早饭,没有直接去上课,而是换上一套崭新的儒袍,在宿舍里面等着。 巳时初,曹满江在宿舍外招呼众人列队。 见他一面凝重,大伙儿还奇怪,今儿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这是抽什么风?又是要换装,又是要列队的,连课都不上了。 曹满江整好了队,冷声道:“一会儿山门集会,朝中诸位相公也要列席,都给我精神点,别落了观澜的名声!” 大伙一愣,相公们都来了?啥事儿啊? ...... 懵懵懂懂地列队往山门进发,转过山道,果然远远的就见富相公、文相公、贾相公,还有狄青、庞籍、丁度、宋庠、吴育、包拯、唐介等等,有点名气的朝中重臣都来了。 儒生们一震,不由得挺胸抬头,步伐如一地向山门而去。 远远的见儒生们下来,庞籍一眼就看见了队中的庞玉,与身边的丁度道:“看见没?我家那小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丁度则道:“我家的也不差!” 宋詳也凑过来,“别看这几个混小子和唐疯子学了一身恶习,但让他们来观澜进学,看来还是受益颇多的。” 这几位能不得意吗? 观澜这架势,在军中你也见不着啊!除了晒的黑了点,但是精气神儿一看就跟别的书院不一样,一个个都是傲气之中带着几分肃穆。 那些家中没有子弟在观澜进学的朝臣眼睛都看直了。也开始琢磨,是不是和范希文套套进乎,把自家小孩儿也送来修理修理。 而此时。 贾昌朝身边的孙沔,却是吃味地看着不远处一座被红布裹着,连底座算上近丈许高的巨大物件,小声地在贾昌朝耳边嘟囔。 “没想到,柳耆卿蹉跎一生,还了一辈子的风流债,到了,却有这般殊荣!” 贾昌朝面无表情,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走在儒生后面,陪着范仲淹、柳永、杜衍一起下山而来的唐奕。 汝南王虽死,但是,与此同时,贾昌朝也成了赵宗实的“亚父”。 自然而然,汝南王府的所有秘密亦不再瞒着他贾子明。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汝南王对唐奕的了解。 贾昌朝直到现在才知道,他之前面对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直到现在,他也还是想不明白,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到底是怎么在这短短几年的时间里,积蓄出这般庞大的力量? 进而...... 贾子明不禁会想,赵允让没斗过这个疯子,那他贾昌朝就行吗? ...... 且说,柳永走的很慢,唐奕亲手搀着他。 老人眼见着自己教过的学生,在山下列好了队,目迎他下山; 眼见着,那些对他来说“高山仰峙”的相公们,在山门内伫立,目迎他下山; 眼见着,观澜书院上到院务管事,下到扫院杂工,尽聚于此,目迎地下山。 “大郎啊!”柳永气息有些不稳。“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唐奕笑着轻声道:“这是咱们观澜全体给老师准备的退休仪式。” “退休?” 柳七公一琢磨,就是退下来休息了呗?、 “瞎说!老夫就算死,也要死在三尺讲台!” 唐奕柔着调子道:“没让你退,就是得让大伙儿都记住您为观澜作出的贡献。” 七公摇头苦笑,“老夫一个靠恩科才能侥幸得中的凡俗之躯,记我何用?” 唐奕不答,默然望向山下的那抹绯红。 心说,每一个为观澜的出过力的人,都应该被铭记! ...... 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 山门前的儒生、仆役、朝臣,就那么静静地等着柳永、柳三变、柳七公,慢悠悠地走着。 终到了山门前。 那抹绯红之下,柳永也知自己不中用,走的慢了,想对那些等了半天的大臣们一表歉意。 费力的刚要拱手说话,却见朝臣之中,一人大步而出。 柳永一怔,却是赵祯的大内近侍,老大官——李秉臣。 李秉臣与柳永年龄相仿,笑脸相迎,率先开口道:“耆卿,身体可还好啊?” 七公急忙挣开唐奕的搀扶,拱手道:“有劳大官记挂,永身子尚可。” “那就好,那就好啊!耆卿身健,陛下也就放心了。” “陛下?”七公一疑。却见李秉臣回身一招手,有黄门内侍双手捧着一道锦轴御书过来。 接过锦轴,李秉臣高声唱喝: “陛下有谕,柳永接旨!” ...... 第416章 过往云焑 感谢“鴶?”的万赏。 感谢“小小住一段”的万赏。 又是两章,我也是醉了... 说明一下,苍山住的这个村儿,已经被像我一样跑大理来瞎蛋疼的外地人占领了,原本只供当地人用电量的设计电容量,早就撑不住这么多新增人口的消耗了。中午和晚饭前后的用电高峰连一壶水都烧不开,更是时不时的停电,但都还好,停一会儿就能来,基本没影响过更新。 但是这两天,好像是终于看不下去了,政府终于出手了。电网改造,要彻底解决才村的电力问题,白天停电改造,晚上也是九、十点钟能才来。可能要熬个两三天的样子。 更新不会少。只是时间上可能有点问题,苍山尽量半夜码好,第二天去网吧改错,然后发给大家。(网吧去了,嘈杂到连个章节名儿都想不出来) 就这样了,见谅。 ———————— 圣旨? 柳七公一下就怔住了,那个几次把他挡在进士门外的官家,居然给他下了一道圣旨? 柳永只觉面色一点一点的发烫,心跳也在逐渐变得强劲,咚咚的敲击着胸堂,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机械地躬身领旨,耳朵里嗡嗡做响,连李大官宣的是什么旨,也只能隐约听见。 大概意思好像是: 肯定柳永这几年来在观澜书院对学子们的谆谆教诲,赞扬其为国为朝培养出大批人才的功绩。废私忘我,七十岁高龄且病疾缠年,仍不忘治学之志的美德。 然其年事已高,荣令其卸任观澜教谕之职,追赐集贤院直学士。特令其子柳涚入京,迁大理寺主薄,留于京中侍奉左右。 而且,赵祯特作文一篇,置于观澜书院之中,以待后人瞻仰。 ..... 不光柳永有点懵,一众朝臣也有点傻眼。 这哪是荣令其卸任教谕?这是一步登天啊! 柳永置仕之时,只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屯田员外郎啊! 那是个什么官儿? 不过是,尚书省下属的工部下属的屯田曹下属的笔吏小官儿。 怎么在观澜教了几年书,一下就蹿到集贤院去了? 这又是个什么官? 三大馆阁:昭议馆、集贤院、史院(翰林)。 昭文馆不用说了,那是内相之权,富弼现在干的职务。 翰林院,主司修史,大学士由首相兼任,也就是文扒皮兼着。 而集贤院,设大学士一人、学士两人、直学士一人。 集贤院大学士一般由次相兼任,也就是贾子明;学士那是候补宰相,或者朝廷重点培养对象的专属;而直学士不常设,算是一个荣职,也是朝中重臣离退之后养老的官职。 说白了,直学士就是个荣誉,和领工资的职位。 柳七公从一个屯田员外郎,一下蹦到了集贤院直学士,众人怎么能不惊? 说句不好听的,像富弼、文彦博这种当过宰相的要是退下来,运气不好混个大学士的荣衔;混的好,太尉、太师、少师、尚书,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别人那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像王拱辰、唐介这样的,都不一定能得到三阁学士的殊荣。 历史上,包拯那么有名的,活着的时候也只做到龙图阁学士,死后也只得了一个礼部尚书的荣职。 怎么柳永在观澜教了几年书,一下子就牛逼了? 孙沔躬着身子,小声对身边的贾昌朝道:“这有点儿过了吧?” 赵祯不是一直不待见这个柳永吗?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大个“殊荣”? 这比之前大伙儿预料之中的,可是大太多了! ...... 而柳永此时此刻,想的却不是什么官职。 赵祯的这道正二八经的中旨对他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一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让他被赵祯所不喜,接连应举,即使只差一步,也都被赵祯亲笔遗落。 说柳永一生都毁在这一句上,也不为过。 他这个不得志的老举子,与那位高高在上的官家之间,因为那一句愤然之句,好像划出了一条永远也化不开的鸿沟。 可是,就在他人生即将走到尽头的今天,那位陛下终于来了一纸诏书。 上面没有“何用浮名,且去填词。”的嘲弄,也没有观澜相见的不咸不淡,有的,只是肯定、赞赏...... 近四十年的是非恩怨,因为这一纸召书,终于成了过往云烟! “陛下厚爱,耆卿还不接旨?” 见柳永愣在当场,迟迟不接旨,李秉臣只得柔声提醒了。 柳七公这才回过神来,却还是没想着接旨,而是四下顾盼。 “这,这......” “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范仲淹笑着圆场,“七公这是兴奋莫名,一时无措喽!” 唐奕也上前搀住柳七公,“师父接下便是,这是您老应得的殊荣。” “我,我......” 柳七公猛然深聚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锦书御旨长揖到地。 “谢陛下天恩那!” ...... 唐奕笑着,看李秉臣把旨意交到柳七公手中,心中也是难掩激动之情。 也许,此时的柳永终于无憾;也许,此时的大宋第一“风月班头”才是完整的! 唐奕单手一扬,环指下首的一众儒生和观澜佣工。 “老师,说几句吧!” 柳七公依旧激动难明,愣神地看了看唐奕,“我?不说了吧?” 唐奕点头,不说也好,他明白这一刻对这位老人意味着什么,一切尽在心中。 扶着老人走到那片绯红之下,“这是特意给您准备的,还是您亲手揭幕吧!” “......” 柳永抬头高望,缓缓伸出的手臂有些颤抖,他当然意识到这是什么,只是没想到唐奕会这么做。 慢慢扯下红绸,果真如他所料,绸下,一尊七尺石像显露在众人面前。 分明就是他柳永,单手执卷,迎风而立,衣带飘然的立像。 而立像之下,是一个三尺基坐,上面刻着柳永的生平事迹,下方还有一篇作文:《千古风流——柳三变》,末尾的署名是赵祯。 正是赵祯在中旨里为柳永做下的那篇文章。 ...... 日! 这回不光孙沔一肚的醋酸。多数朝臣已经抑制不住的妒嫉了。 皇帝给大臣作文,也不是没有,但也多是死后。而立像、刻碑这个,却是没有。 这个老“风月班头”,却是把好事占尽了! ...... 第417章 唐奕的阴险 感谢“小小住一段”的万赏! 感谢“上善若墨水”的万赏! 昨天一章没还上,今天睁眼又欠两章!兄弟们,我...... —————————— 无上殊荣! 对于柳七公来说,这真的是无上殊荣! 那些列席的官员本以为,官家让他们这些大臣来给一个不务正业的“风月班头”观礼卸任,已经是够抬举他的了。 可却没想到,这哪是让他们来看什么热闹的,这根本就是让他们来眼红的。 那个不务正业的“风月班头”不但升了官,而且还立了像,赐了文,好事都让他占了,上哪儿说理去? 还有啊,这赐文要是刻在你柳七公的坟头儿也就算了,这可是观澜书院的正门?要知道,这里不光是观澜书院,这可还是皇帝行在所在。 也就是说,不论将来柳七公在不在世,每年开春,随皇帝来此时,朝臣们都要看着他的立像站在这里,昭示着他的光荣。 而且,观澜书院是什么地方?那是大宋朝臣的摇篮。照现在这个势头,得有多少观澜的儒生走进大宋朝堂。 想想,不论过多少年,只要观澜还在,每一个从观澜书院走出去的儒生一定都会记得,书院曾经有一个教谕叫做——柳三变! 只此一项,柳永就注定会名垂青史。 你说,大伙儿能不妒嫉吗? 胡瑗眼睛都直了,他从太学直讲升了太子直讲,本来已经很牛叉了,可是和柳永这一比,好像,差的有点多。 ...... 唐奕转向范仲淹,“老师来说几句吧!” 范仲淹一窘,“呃,还是大郎来吧。” 他怎么好意思说下面的话。 唐奕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官家就是咱观澜的山长,这点“小福利”还要不来? 既然让他说,唐奕也不客气,上前一步环视全场。 “桃李满天下,春风遍人间!” “观澜施教五载,七公以病弱之躯不离三尺讲台。今日,荣卸观澜师职,来日,春满神州桃李芬芳之时,我等后进,当不忘师恩,不渝师志,不改尊师重教之德也!” ...... “都有了!”唐奕话音刚落,曹满猛然一喝。 啌!百多儒生瞬间立正,脚跟相碰发出一声震响。 “不忘师恩、不渝师志、不改尊师重教之德!” 齐刷刷的拱手下拜,高声唱喝。 柳永面露欣然,连连点头,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待众人声毕,唐奕又道:“今柳师父立容于山门,万世常驻观澜。将来,等范师父、杜师父、尹师父、孙师父等等,每一位老师卸任之时,我们也要立像于此,供后来人瞻仰纪念。” “我们要让后来人知道,咱们观澜就是这些名师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创立起来的,就是这些传道后来人的大德贤仕,一个字一个字教出去的。” 范仲淹、杜衍等人都有点面热,下意识地看了眼朝臣那边。这主意肯定是唐奕出的,大伙儿也都没反对。 换了谁也不能反对啊,这是多么大的一份殊荣。可是,就这么赤果果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嗯,看朝臣们的脸色就知道了。 ...... 唐奕说的来劲,他可不管朝臣们怎么看,这才哪儿到哪儿? 他不光要立碑塑像,不光要皇帝写文赞美,他还要...... “今天,观澜再立一条新规矩:自今年起,每年的九月初十,学生放假一天,是为观澜书院的敬师节。学子儒生当不忘老师谆谆教诲之恩,行谢师之礼,以此纪念天下师者之德!” “......” 儒生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个意思?敬师节?放假一天!? 而朝臣们听了,个个面容扭曲,却是都有点又爱又恨的感脚。 恨的是,没你这么玩儿的。 节? 节,是你自己说立就立的?一个书院,立了个节? 你要是自己给“谢师”定个日子,哪怕开个祭,那也就算了,可是,直接就上升到节的高度,就有点扯淡了。不说皇帝同不同意...... 好吧,皇帝多半是知道的,也是同意的。 除了民间传统大节,皇帝也只把自己的生辰和母亲的生辰定到了“节”的高度。为师者单立一“节”?可行吗? 可好像...... 好像也不错,这也是大伙儿“爱”的原因。读书人的荣耀,好事儿! 这些朝臣,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的大儒?又哪一个不是为人师,收过几个弟子的? 这种往脸上贴金的事儿,可以自己不牵头,但是有人牵头,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主动忽略了——咱们不是有一个“敬师节”吗? 每年八月二十七,至圣先师孔子诞日,其实,这就是古代实质意义上的教师节。 从唐时开始,每年的这天,天下的读书人祭孔谢师,朝廷还要挑选天下名师加以封赏。 但是,把谢师与孔祭分开,或者说,又多了一天敬师谢师的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 唐奕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朝臣的方向,见没有一个人面露肃穆,甚至有人暗自点头,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不得不说,唐奕抖了个心眼儿,而且,是个有点恶毒的心眼。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孔圣诞日即为古制的敬师节呢?之所以脱了裤子放屁,又弄出来一天,表面上是想进一步提升观澜书院的名声,这一点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但是,暗地里的心思,却不是谁都猜得出来的了。 那就是,他要在无形中,把敬师节和孔诞剥离开。 孔诞,说白了,还是儒家的敬师节,祭的是孔,敬的是儒师,道家、佛家是不过这个节的。 现在,单独开出一个敬师节,虽然还是儒家的皮囊,可是,唐奕可没说这个节是儒家的节,他说的是“天下师者,皆当敬之”。 那道家的师、佛家的师,当然也是师者,当然也要敬,当然,也能过这个节。 延伸开来,学武的、学农的、学木匠、建楼阁的,等等,他们也有师者,他们也可以过这个节。 唐奕是想潜移默化地提升各行各业、各学各派,在社会中的地位。 别小看这点儿小心思,也别觉得这点小改变没什么用,儒家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聚水成泽,逐渐凌驾于百家之上的。唐奕现在也是要一点一点积少成多,把“百家”再提上来。 明着是尊师重教,暗地里,却是在挖儒家的墙角。 ...... 第418章 幸福的烦恼 均订2970,还差30个...求全订!求正版!求助攻啊! ———————— 唐奕一番慷慨陈词,算是立了一个新节。待其说完,这个简单的典礼也算是告一段落。 本来,唐奕想办的再隆重点儿,可是范仲淹没让。这本身就是有点让人眼热的事儿,低调点儿反而是好事。 柳七公倍感光荣,只觉这几年教书育人付诸的辛劳都是值得的,直到散了场,依旧面色潮红,精神烁烁。 儒生带离之后,一众朝臣也都礼貌性地上前与之相庆。 范仲淹笑着走到他身边,“怎样?大郎此番安排可还满意?” 七公笑的像个孩子,“过了,过了,老夫怎么当得起?” “当得起!”范仲淹笑道。“若无七公,观澜也没有两科,两状元、两榜眼的佳话!” 范仲淹可不是恭维,以他和杜衍等人的水平,像前两科那般,中者居多不难。 但是,要想在举试之中出类拔萃,却是不容易了。不但要有天赋,还要诗赋策论、经史子集,无一不出类拔萃。柳永的到来,确是补上了观澜最后一块短板。 若是没有他的悉心教导,范纯仁、尹文钦、郑獬、冯京,能不能取得那样的成绩,在范公看来,却是未知数了。 “走吧,回了。” 正要与唐奕一道搀着柳七公回去,却有人把范仲淹叫住了。 回身一看,是晏殊。 让唐奕扶着柳七公先回去。 “同叔兄,何事?” 晏同叔左右看看,见几个“别有用心”的朝臣都紧盯着这边,一把拉起范仲淹,就往道旁的僻静之所而去。 范仲淹有些乐笑不得,“同叔,这是何意?” 晏殊满头花白,已经被皱纹围死了的小眼睛精光连连。 “我来问你,柳七公卸了教谕之职,可有人补位?” “呃。” 范仲淹一滞,哪里还猜不出晏殊打的什么主意。 可是...... 可是,观澜现在还真不缺填坑的。 柳七公是退下来了,可是,咱们还有欧阳修,那诗赋水平可是一点不比七公差的。 范仲淹明知故问,“同叔兄这是?” 晏殊一看说到了正题,直了直腰板儿,故做傲然道:“老夫闲来无事,且来帮帮你。” “......” “可是,欧阳永叔已经答应接替七公之职了。” “嗯?”晏殊一愣。“欧阳修?那小子不是有公职在身吗?” “他可以利用休沐之时来任客讲。” “那怎么行!”晏殊老手一甩。 “观澜举子是我大宋储臣之精髓,欧阳小子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是误人子弟吗!?” “呃。”范仲淹想笑,却是憋着。 与这位晏同叔亦敌亦友几十年,恶趣味地要看看他怎么说辞。 “朝廷这几天一直有意把贡试的重心转向策论,诗赋已经不似从前那般重要了。永叔隔几天来讲一堂,也就够用了。” “嘿!”晏殊白胡子一吹,眼睛都立起来了。“你去问问那小子,敢跟老夫抢吗!?” 话说到这份上,晏殊也不藏着掖着了。 “你,你就给个痛快话吧,让不让老夫沾这个光?” 说完,就一瞬不瞬地盯着范仲淹,然后又补了一句:“不教诗赋,老夫也能教秋春文章!” “哈哈哈!”范仲淹朗声大笑,不能再装了,要不这老货真急了。 “晏同叔来我观澜授业,那是观澜的福气,我范希文怎会不识好歹呢!?” 晏殊闻言,心中大亮,得意地一撇嘴,“算你范希文识货!明天老夫就让人搬家,你给我备好住处。” 晏殊爱享乐,早就想来观澜享福了。 ...... 送走心满意足的晏殊,范仲淹本以为可以回去了,却不想,朝臣哪会放过他? 别看晏殊有意背着人,可是,有心的人猜都猜得出这老家伙打的什么主意。入了观澜,不但立像传世,还有皇帝作文赞誉,谁不眼馋? ...... 宋庠抢先靠过来,不无责怪地对范仲淹道:“有这等美事,怎不早说?却是让晏同叔抢了头筹。” 庞籍最是直接,“客讲,就这么定了。将来置仕之后,再来你这儿养老!” 而包拯也干脆,“老夫能讲刑讼。” 庞籍一听,“那我给儒生们讲讲边境的军政连动。” 他在西北浸淫那么多年,这个最是擅长。 孙沔、贾昌朝、傅求等人远远地看着那些与范希文交好的朝臣都围了过去,好不吃味。 孙沔和傅求也想过去讨个客讲的荣职,但是,关系没处好,知道人家不一定要他们。 ———————— 人太多,范仲淹反倒有点犯愁了。 要是都来观澜客讲,那他们这些正牌教谕也就不用上课了,把时间都腾给他们得了。 可是,不接受还不行,都是名臣大儒,还都是与观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拒绝了谁都不好。 “我觉得倒不用犯愁。”唐奕安慰道。 范仲淹抬眼斜了这弟子一眼,“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唐奕嘿嘿一笑,“都来呗,让儒生选修,根据个人爱好和志向,选择性地接受专业教育,不是挺好?” 这个想法唐奕早就有了,只不过一直忙着别的事情,也没花心思在这上面。 现在,观澜除了诗赋、经义、策论、时政这几门正课,也就唐奕的财税课,还有他和王德用老将军的战略课两门细分出来的学科。 要是硬往里添,民学的数术、化学、物理也勉强可以算进去。可是,儒生们多是去听个新鲜,却是没有认真钻研的。 可是,现在山门前立起来的柳七公像,一下把文臣名儒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 这不是正好?正好丰富一下观澜的课种。 庞籍来开个军政连动课; 包拯和唐介来开一个刑讼课; 宋庠来开一个修史纪要课; 富弼来开一个政务潜通之类的; 嗯,再让文扒皮来忽悠大伙儿忠君爱国。 这画面不要太美好吗! “......” 范仲淹一琢磨,也对。 可是...... “可是,这么多朝臣来上课,你却把儒生们拆开,让他们自己选课,有点太委屈这些重臣、名儒了吧?” ...... 第419章 中央党校 “可是,这么多重臣、相公来上课,你再把儒生们拆开,让他们自己选课.....” 有点太委屈他们了吧? 这才是范仲淹犯难的地方。 要来观澜客讲的那些朝臣,哪一个不是“相公”一级的名臣大儒。 这也就是放在了北宋,大能贤士太多。这要是随便拎出一个搁在别的时代,可都是肱骨重臣那个级别的,是皇帝可以托孤那个水平的存在。 你让他们来讲课,完了还让儒生们挑?万一哪一项不被儒生重视,上课之时小猫两三只,那不就是让人家来丢人的吗? “观澜本来就只有百多儒生,若在拆开......” 下面的话,范仲淹没说,那一人还能分到几个? ...... 老师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唐奕略一沉吟,抬头看向老师。 “老师想没想过向陛下觐一言?” 范仲淹一怔,“觐什么言?” “儒生是太少了,可是,朝廷赋闲待任、新晋登科的进士可是有不少啊!” “......!” 范仲淹一愣,随即眼睛越瞪越大,“你什么意思?” “嘿嘿。” 唐奕憨然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听听课,学点专业知识也是好的嘛。” ...... 范仲淹虽然早就知道唐奕秉性,时不时就放出点你接受不了的,但是,还是被他惊到了。 这小子是真敢想啊? 给儒生上课,和给有官身的进士上课,那能一样儿吗? 这就好比后世的清华、北大,再牛叉也只是个培养人才的基地而已,和“中央党校”,能比吗? 不说一下提升了好几个重量级,性质也变了啊! 而且,大宋培养后备人才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之前说的集贤院、昭文馆、翰林院,这三大馆阁就是干这个的。 要是范仲淹向赵祯觐言,让补官新仕来观澜听课,那就等于把三大馆阁给架空了。 这可不是一句话就了事的事情,这相当于改制,观澜一下从大宋第一书院,很可能直接跳到大宋第一庞大的官属机构的层面。 “大郎可知道,这可不是你我师徒在此说说就能定下来的大事。” 别说他这个退下来的官员,就算是赵祯都说了不算。 唐奕没想那么多,只要有利于现状的,他就敢说敢做。嘿嘿一笑,“所以说,和陛下商量嘛。” “不考虑其影响的情况下,老师只要细一思量,就能知道这其中的好处吧?” 说白了,唐奕就是想让这些有经验的朝臣,把经验传授与分享出去,让新晋官员在上任之前就能少走一点弯路。 若是形成常态,把这些名臣大儒为官数十年的宝贵经验系统地整理、总结出来,那么,将来即使不用他们,观澜也可以把这些经验一代一代传下去,这可是造福大宋的好事儿。 “这其中的利弊,陛下和各位相公一定能理解的,老师好好去说,应该不难吧?” “可是,如此一来,还要三馆何用?” “研教分开嘛,三馆负责研究国史、政纲;我们负责总结经验、传道教导。” “况且......” “况且什么?”范仲淹有些无奈。 前几天刚说完这小子,让他低调点,少管点闲事。这回可好,不动军制,改向官制下手了。 “况且,有山门前柳七公的殊荣立着,朝臣们不一定反对。” 有这等好处,观澜做的越大,逼格越高,对那些来任教的朝臣来说,当然也是有好处的。 ...... “别把我大宋属官都想的那般功利!” “对对!”唐奕顺着老师说。“咱大宋都是高风亮节的风骨名仕,行了吧?” “哼!”老范吃味地横了唐奕一眼。 “那老夫就试试吧。” ———————— 想法是好的,但是,范仲淹去试,赵祯也犯难啊。 他这个和稀泥的高手,现在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主要是,把观澜一下提升到“官属”的层面,这本身就不是一道圣旨,或者朝上议一议就能决绝的问题,这其中牵扯的因素可太多了。 比如,既然观澜授业补官,那观澜就不能叫书院了,从国家角度来说,必须是朝廷有职有衔的官属机构。 按说,大宋也不是没有官办的学校,本就有太学、应天书院等等,一系列的官学。 可是,怎么给观澜评级呢?就算提了官学,也达不到三馆的高度吧?可偏偏它行使的又是三馆的职能。 好! 就算把观澜提到馆阁的高度,那儒生和民学怎么办?白衣书生就读大宋馆阁?他们也不够格啊! 再说了,范仲淹是名义的观澜主事人,这相当于给范仲淹单设一馆啊,不定朝臣们怎么想呢。 “范卿!”赵祯苦着脸。“要不?就算了吧,难度太大。” 范仲淹道:“臣知道陛下为难什么。主要还是......要不陛下下道旨,先把臣等革官,也许能少些阻力。” 为补官开设政务之课,这是好事,范仲淹当然也希望这事能成。 至于官不官的,说心里话,现在观澜的那几位,还真是没有一个在乎的。 于名声,有柳永开了先河,那立像往门山前一站,还有皇帝赐文,必定传名百世。 于钱财。 好吧,其实大宋很多官员不愿退休,或者退休想搏一高位,都是奔着工资去的。 大宋当官和不当官的工职待遇实在差太多了。 问题是,于钱财,观澜缺钱吗?也不想想,唐奕这个大财主能对自己的老师们吝啬? 要是把范仲淹他们每人每月的用度补贴说出来,能嫉妒死这帮当官的。 于名于财,范仲淹还真不在乎这个官了,反倒觉得卸了更好,可以安心做事。 “别。” 范仲淹不在乎,赵祯可在乎。前朝老臣几乎都在观澜聚着,这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可不能轻易就放开了。 “范卿先回去,让朕再想想。” “臣,告退!” ...... 第二日早朝。 朝议过后,本应下朝。 可是,赵祯却是没动的意思,笑着看向朝臣。 “对了,朕想起一个事儿来。” “昨日,范公进宫汇报休政殿养护、修缮之事。” 众人一皱眉,体政殿也没修几年,怎么就要修缮? 只闻赵祯继续道:“我听范公说,你们好多人都要去观澜客讲?” ...... 下面人咯噔一下,心说,陛下提这个做甚?是要阻止?? ...... 第420章 丢不起这个人 感谢“冰岚之殇”的十万飘红,荣升第8位盟主。 感谢“落叶将逝、都是蒙的、力农”的万赏。 ———————— 赵祯一问,听说你们都要去观澜做客讲。 文、富等人一怔,不知道赵祯什么意思。而孙沔、傅求那一帮却是一喜,感觉一下就来了,心说,让你们得瑟,出事儿了吧? 反正无论下首官员心里是怎么想的,朝堂之上为之一肃,半晌也无一人出声儿。 赵祯抿然一笑,“别误会,朕没有别的意思。” “嗯?”孙沔、傅求感觉又不是那么好了。 “众位爱卿操劳国事日夜不辍,却还能心系后辈,扑身文教,朕只是欣慰,又怎有责备之意呢?” 孙沔心中一阵哀嚎,“官家这是故意恶心我们呢吧?心系后辈?那帮为老不尊的,就是去往脸上贴金的啊!” 不想,却闻赵祯继续道:“提这个事儿,是因为......” “昨日范公有一提意,朕一时不决,要与众卿商议一番。” “范公言,如今东西两府、三馆学士,皆有重臣牺牲休沐之期要去观澜开课授业。他这个置仕之臣,一下子成了满朝名臣的山长、上司就有些欠妥了。” 孙沔暗自点头,算他范希文识趣,这般殊荣却是让人眼红的。 “所以.....” 赵祯故意顿了一下,“所以,范公自请辞去观澜山长之职,让朕......” 话还没说完,孙沔心里咯噔一下子,暗叫不好。 “让朕代理观澜书院山长之职,众卿以为如何?” ...... 噗!!! 孙沔和傅求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以为如何?当然不行!好事儿都让他们占尽了,范希文当山长,和皇帝当山长那能一样吗!? 太学那么牛叉,也没说皇帝去当山长啊? 可是,文彦博已经乐坏了。 还有这等好事儿? 大步出班,“臣以为,观澜书院是为我大宋治学之典范,范公、杜公等名儒贤臣,以布道天下为己任,虽辞公职,然教书育人之德由胜在朝。” “臣等不才,虽无范、杜之能,然,深受其所感,愿以绵薄之力助之。” “陛下此时,若能出任山长,必将感召天下儒堂,再续皇宋文风之盛也。天子之躯,亲涉文教,万民之福也!” “遂!!”文彦博一抖衣袖。 “臣!附议!” 孙沔又是一阵哀嚎,文扒皮一阵抢白,说的头头是道,好像谁反对,谁就是有黜大宋文风;谁反对,谁就是破坏万民之福一样。 太阴险了吧? 这时,富弼也已经出来了。 “臣以为,观澜两科大比独占鳌首,书院之能天下皆知,成功所在,却需我等深思。” “如今,百官志起投身师业,是为我大宋文教兴盛之兆也,需鼎力助之。此时,若陛下接掌观澜山长,必可把观澜精神推行天下。此乃宋之幸也,民之幸也,天下儒生之幸也!” “遂!”富弼也一抖衣袖。 “臣,附议!” “臣,附议!” 富弼和文彦博都已经表态了,庞籍、宋庠、丁度等人还等什么,纷纷出班附议。 别的朝官一看,几个当头儿的都已经站了立场,也别绷着了,说不定哪天,自己也得求着入观澜混个名声呢。 是以,多数朝臣也都出来附议。 孙沔、傅求他们几个反对也没法反对了,只得认了。 赵祯满意地看着下首百官的“识相”,笑着又道:“既然如此,那朕就答应了?” 文彦博正声道:“理应答应!” “嗯!”赵祯点头。“要不,我看这样算了。” “吏部那些待补官员,还有每年恩萌登仕之官,也是不盛枚举。虽都是贤能之臣,然政务、民生还属懵懂,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得空去回山听听诸位爱卿讲授为政经验,也不失一桩美事。” —————————— 唐奕就纳闷了: 赵祯就那么一招和稀泥的本事,为什么就百试百爽,万试万灵呢? 谁也没想到,只是抛出一个观澜山长的噱头,就把事儿办成了。而且,那帮朝官连个“不”字儿都没说,就过了。 头天老师去找赵祯,回来还说,不好办,结果第二天中午,旨意就下来了。 “别高兴的太早!”范仲淹给唐奕泼起了冷水。 “陛下也只是以非官家的形式,让补官出观澜旁听,却是还没到正式的地步。” 唐奕撇嘴,这还是问题吗?只要有了事实,以后随便找个理由就变成官方正式的了。担心什么? 范仲淹不想看他得瑟的样子,岔开话头儿。 “你柳师父近来身体不错,多有好转,你多去陪陪他。” 唐奕点头,“老师放心,年前哪儿都不去了。” 范仲淹接道:“也什么都别折腾了!” “遵命!” 唐奕知道老师是担心他管的太宽,让他停一停。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了,还不行吗?” “唉。”范仲淹一叹。“也该收收心,把心思往学业上转一转了。” “否则,下一科我看你怎么过!” 说道这儿,范仲淹一声冷笑,“到时候,你这个教谕没考过学生,我看你怎么有脸见人!” 唐奕一哆嗦,心说,这老头儿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让他考科举这个事儿。 ...... 关键是,下一科可怎么考啊? 别说他水平一般,就算他认认真真,充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下一科也没法考啊! 你也不看看,下一科都是些什么畜生: 二章、二苏、二曾、二程、王韶、张载等等等等。 那可是千年科举第一科啊!! 上至隋唐,下至满清,就没有比这一科再牲口的了,堪称死亡之组! 唐奕琢磨,我考得过苏小轼吗?考得过苏小辙吗?考得过章家那对叔侄吗? 好像,特么他连二程都考不过吧? 连二程都有一个没上榜,何况是他? 但是,唐奕一个激灵,正如老师所说,要是他这个“小唐教谕”连学生都考不过...... 哦靠! 那可糗大了,丢不起这个人啊! ...... “老师,您先忙着,我回去看书去了。” 范仲淹得意地看着唐奕落荒而走,不由抒怀一笑。 这个弟子,他还不了解,虽然对当官应举兴趣不大,但是,唐奕要强! 这要是真让学生给比下去了,估计,上吊的心都有了。 ...... 第421章 背书 今儿“125”生日,祝他“快生”。 感谢“伯爵战天”的万赏! —————— 要说唐奕读书这事。 好吧,自从拜了范仲淹为师后,这么多年,他就没正经学过东西。但是,唐奕也不是一点水平没有。 策论,自不用说,儒生们都得跟他学。 重生千年,最大的优势不是他有多少先进的技术,而是唐奕拥有超前的见识。和比这个时代先进得多得多的理念和眼界。 再说,唐奕本身的文笔就不算差,策论根本不在他担心的范围之内。 诗赋对唐奕来说,问题也不太大,跟着柳永、欧阳修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况且,这东西已经没有前几年那般的重要了,只要对仗工整、平仄有序就可以了。 再说了,就算唐奕诗赋不行,他还可以开挂嘛,往后一千年的绝诗美句随便用不是。 要说最让他没底的,其实就是经义。 经义不是有见识、有天赋就可以的,得完全靠死记硬背。 经史子集。 经,就是儒家十三经(《大学》和《中庸》还没被分出来,遂只有十三):《诗经》、《尚书》、《周礼》、《仪礼》、《礼记》、《周易》、《左传》、《公羊传》、《谷梁传》、《论语》、《尔雅》、《孝经》、《孟子》。 史,即为从先秦到唐末的史部收录史书。比如,《汉书》、《晋书》、《唐书》等等。 子,指诸子百家的所有典籍和类书。除去儒学之外,主要包含了:道、释、法、兵、农、医、术、艺、谱、杂,还有类书、小说等等,主要14个大类。 集,就是诗歌文集。 这其中,科举主考儒家十三经,史、子、集涉猎并不多。 但是,做为生活在大宋的文化人,要是不把这些都吃透了,你还好意思出门? 可是,纵使唐奕只为科举专攻经义,.那也有十三经之多啊! 如果唐奕没记错的话,看到是都看到过的,可是能背下来的,好像就一本儿《孝经》。 嗯,《论语》能背一半儿。 主要还是唐奕忙的跟个陀螺似的,哪有时间背这堆东西。 最让他绝望的是,他发现,就他那个经义的水平,别说和观澜儒生们比一比了,好像连个女人都比不过。 别说女人比不过,就连个娃娃都把他踩了!! ...... 回到小楼,唐奕翻了半天,把压箱底的书本都翻了出来。 君欣卓和萧巧哥看着新奇,太阳这是从西边出来了?唐子浩也开始好好读书了? 萧巧哥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看书。” “看......”巧哥有些骂笑不得地看着唐奕。“好好的,看哪门子书呀?” “考状元!” 噗! 萧巧歌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关键是,唐奕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抱着一本《论语》,扬言要考状元,这事...... “我看难了。” 唐奕头也不抬地道:“怎地?不行啊!?” “行。”萧巧哥揶揄道。“可是,小妹我十岁就把儒家经义都背下来了,要是唐家哥哥能考上状元......” 唐奕抬头白了她一眼:“看把你能的,非考一个给你看看!” ....... “谁要考状元啊?” 随着门外一声脆生生的欢叫,进来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却是苏明允家的苏小妹。 平时唐奕不在,书院的孩子时常来找萧巧哥与君欣卓。 萧巧哥一见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笑着迎她近身。 “小妹来的正好,你唐哥哥要考状元呢!” “考状元?”苏小妹瞪着杏眼。“状元不是被我二哥预定了吗?” 好吧,苏小轼现在狂的很,扬言,下一科的状元谁也别惦记了,就是他的了。 唐奕一阵头疼,决定教育教育这倒霉孩子。 “你二哥的话你也信?我是他的老师,他还能考得过老师?” 苏小妹煞有其事地点头。 “可是,唐哥哥怎么看的《论语》呀?那不是蒙学才背的吗?” 唐奕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去。 “你懂什么?半部《论语》治天下!懂吗?” 苏小妹闻言一喜,伸出两根粉嫩的小手指头,“那我会背整部《论语》,岂不是说,我能治两个天下了!?” “......” “还有,还有!”这小丫头开了脑洞完全收不住。 “我还能背《诗经》、《尚书》、《周礼》、《仪礼》、《礼记》、《周易》、《左传》......” “......” 随着她掰着手指头一路数过来,唐奕脸都绿了,气急败坏地对萧巧哥道:“赶紧把这倒霉孩子牵走!!” 萧巧哥笑的不行,难得见唐奕这么窘过,拉着苏小妹要出门。 苏小妹不干,“姐姐,拉我干嘛呀?” 说着,又对唐奕嚷道:“我能背所有的儒家典籍,那又能治几个天下?” 日!! 唐奕把《论语》往桌上一扔,这日子没法过了! ———————— 接下来一直到过年,唐奕果真如跟范仲淹承诺的一样,基本是窝在观澜书院,连城都没进过几回,一心一意地背起书来。 之所以这么用功,主要还是丢不起那个人。 本来比苏轼、曾巩这群牲口差,就已经不能忍了,特么还让一个没满十岁的小娃娃给嘲讽了,而且,而且还是个女娃娃,这就更加不能忍了。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顾兮。”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 ...... “错啦错啦!!!” 唐奕此时正襟危坐,摇头晃脑地背诵着《诗经》,对面的苏小妹欢脱的叫喊,让他不禁皱眉。 “哪儿错了?” “真笨!”苏小妹揶揄道。“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就差一个字儿,意思不都一样嘛!” 苏小妹脖子一梗,“差一个字也不行!” “差不多就得了,也不一定真考。” “那也不行!” “咯咯......” 萧巧哥在一旁看的实在好笑,唐疯子却让一个小娃娃摆弄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要凑个热闹与小妹一起揶揄唐奕几句,却闻门外有动静,宋楷、庞玉几人迈步进来了。 “呦~~”宋楷拖着长长的尾音。“唐大教谕在背书?” 他们可没苏小妹和萧巧哥那般的温柔,抓住唐奕一点糗事,能笑话他半年。 贱纯礼直接往桌子上一坐,一手夺过唐奕手里的线本,略一翻看,笑着对几人道:“《诗经》啊!进步不小,前几天还在背《论语》呢!” 唐奕咬牙切齿地瞪着几个损友,“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滚蛋!” 宋楷照着范纯礼的后脑勺就是一计“脖溜儿”。 “瞎特么起什么哄?惹毛了我唐大哥,老子踹死你!” 唐奕一翻白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赶紧说吧!”这货一个眼神唐奕就能看出来他没憋什么好屁。 “得勒!” 宋楷一声欢叫,咧着嘴左右招呼,“看见没?看见没有吧?咱唐大哥就是痛快!” “你说不说?” “说,说!” “那什么?”宋楷神秘兮兮地靠过来。“年后去西北?” ...... 第422章 准备动身 宋楷一下扯到了年后去西北的事情,唐奕不禁警惕地一挑眉头。 “问这个做甚?” 宋楷嘿嘿一笑,又开始绕。“就问问,你不要安心读书了吗?还往西北跑什么?” “我也不想折腾,但不去不行。” 宋楷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那啥时候回?” “就几个月吧,最多半年。” “哦。”宋楷点头,欲言又止。 “哦去!”范纯礼实在看不下去了,对宋楷嚷道:“你跟他废什么话啊?” 转头看向唐奕,“给个通快话,行不行?” 唐奕一摊手,“什么就行不行?” “少装蒜!” “不行!”唐奕一口回绝。这几位祖宗要是擦破一点儿皮,都是大事儿。 宋楷嘿嘿笑道:“别啊!都是兄弟,带哥几个玩一圈去呗!” 唐奕可不吃他那一套,“有啥可玩的?那破地方除了蛮子,就是蛮子。” “再说了,你们下一科不考了?安心在书院学习得了。” “切!”范纯礼不屑地横了唐奕一眼。“你当哥儿几个跟你似的,整天不务正业?” “我爹说了,我们几个该学的都学的差不多了,是到了定文风的时候了,鼓励我们出去游历一番。” “嘿!!”唐奕眼睛一立。“和着你们特么是来恶心我的,是吧?” 特么让儒生踩,让女人踩,现在这几个损友也来踩一脚!? 所谓游学,是这个时代大多数读书人要经历的一个阶段。 默经熟义之后,光靠师父讲,自己悟,是很难把经义都吃透的,而且,一般名儒都鼓励弟子外出游学,以文会友,增长见识。 贱纯礼话里的意思就是:哥几个可不用背十三经,早就学完了! “游学就游学,你去哪门子西北?” 以文会友,会的是文友,西北除了兵,就是匪,游个屁的学? “真不行。”唐奕认真道。“实话说吧,这趟可能要入辽,太危险了。” 宋楷一听要入辽,腾的一下跳起来,“那就更得带着兄弟们了,万一你自己出点啥事儿怎么办?” “别扯蛋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你们哪个爹我都惹不起!” “除非......”唐奕眼珠子一转。“除非你们家里点头,不然,想都别想。” “真的?”这回出声的是庞玉。 “真的!”唐奕笃定点头。他还就不信了,谁敢把自己儿子往宋、辽、夏三战之地送。 可是,哪成想......“那我没问题了!” 庞玉一摊手,“本来我就主攻战略和军政连动,早就和我家老子说好要接他的班儿,去西北行一番作为。” “我也没问题..”贱纯礼嘿嘿笑道。“只要是和大郎出去,我爹是不会反对的。” “我好像问题也不大。”丁源道。“我的情况和庞玉差不多。” 唐奕彻底没辄了,“你们去了,就是给我添乱!” 庞玉接道:“兄弟嘛,添乱也得受着!” 说着,拉起贱纯礼、丁源,“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们准备准备。” 宋楷呆愣愣地看着三人出去,看了看唐奕,又看了看同样发愣的唐正平。 “别走啊!特么我俩怎么办?” 他和唐正平都是家里的老幺,平时都惯的没边儿,生怕有一点不顺当,宋状元和唐大炮怎么可能放心让家里的心头肉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唐奕嘿嘿一笑,“自己想招,别来烦我!” —————— 转眼至年关,书院提前放了假,但仍有许多家在外地的儒生回不去,索性就在书院过年。 这个年过的还算安生,柳七公许是调理得当,又或是山门前的那尊像让他心怀大畅,精神甚好。原本孙郎中说挺不过年关,可是一直过了上元,也是相安无事。 二月回春,万物抽新,老头甚至还能出来散个步,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 唐奕见老头儿精神日烁,也是安心了。 又等了一个月,直到三月桃花遍地之时,才准备动身。 “你就别去了,在家老老实实陪娘子吧!” 对黑子也要跟着,唐奕是不同意的。这憨货年后刚刚结束光棍生涯,唐奕怎么忍心让娶了媳妇十天还不到的黑子,就跟着他往西北跑? 黑子不干,“不行,我得跟着!你又跑到契丹蛮子的地头,我哪里放心得了?” “那惜琴姐姐咋办?” 黑子一甩手,“两码事儿,女人啥时候陪不行?” 唐奕揶揄道:“难怪快三十了才娶上媳妇,就你这样儿的,谁敢跟你才见了鬼。” 黑子嘿嘿憨笑,心说,这不是娶上了吗?而且还是最好的喱。 唐奕看他那个憨样儿,横了他一眼,“有君姐姐跟着我就够了,你老实在家呆着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唐奕不容有疑。 “惜琴姐姐的新店也是刚刚开张不到三个月,正是需要人盯着的时候,你跟她在家把店面打理好,比什么都强。” 董惜琴的店面已经开张了,唐奕对那家店可是寄予厚望的。 “俺还是不放心。”唐奕费了半天唾沫,这倔汉子还是不开窍。 气得唐奕给君欣卓使了个眼色,“你来说,我管不了这掘驴!” 君欣卓抿然一笑,对黑子道:“师兄安心就好,潘家少爷去了辽地都大半年了,不也是相安无事儿?” 黑子不依,“那潘家少爷能跟咱家少爷比吗?” 说完,还心虚地撇了一眼唐奕。 “咱这位,啥事儿干不出来?” 噗!!! 唐奕直接气喷了。 “特么我当你是夸我呢!” 君欣卓只觉好笑,想想还真是,潘越再能作,也比不上唐奕,这家伙急眼了,真的什么祸都敢闯。 “放心吧,别看这一去可能要半年,其实入辽也用不了几天,去见个面,定个章程就回来了。” “几天?” “......” 反正好劝歹劝,总算是把黑子劝住了,送走了他,曹佾和潘丰又来了。 “已经给西军去了信儿,杨文广也会到太原府一聚。” ...... ps:这几天冲精品,更的慢一点,大家多理解。加之知道你们不爱看换地图的情节,也容我多想想,怎么把这段写的快一点儿,有意思一点儿。 第423章 难得糊涂 一听杨文广会去太原府一聚,唐奕点了点头。 西军拱卫大宋西北千里国境,包括了凤祥路、永兴军路和河东路,其中永兴军路是对夏的主要防御所在。 所以,杨文广这个西军统帅坐镇的是永兴军路重镇延安府,此次要他到河东路的太原,也是够麻烦的。 这时,曹佾不禁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吧,阎王营的开拔调令要明天才能下来。” 曹佾点头,“兴许你还能比杨文广早到太原。” 别看延安到太原比开封近,但从开封一路北上,可比杨文广要翻山过黄河省事的多。 ...... 天近黄昏,唐奕到柳师父的住处,老人在使女的搀扶下,下床用晚饭。 七公吃的很少,只喝了碗糜粥,夹了几口清淡小菜,就再没了味口。 唐奕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他吃,“师父多吃些,多吃身子才能好。” 七公把碗筷推到一边,缓缓摇头,“不吃了,吃不下了。” 唐奕也不再劝,扶他回床上。 一边费力的躺下,七公一边发声:“什么时候走来着?” “后天。” 七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嗯,去吧,家里不用操心,我们几个老的帮你看着。” 唐奕附和着也挤出一丝笑容,“放心!怎会不放心?您老等我回来,也就几个月,快。” ...... 出了七公的住处,唐奕心里憋闷,又转到范师父的房间。 范仲淹见他神情凝重,“去看过七公了?” “嗯。” “唉,若西域真有铬铁,解了大宋的钱荒之危......” “我知道。”唐奕笑道。“国事为重!” 不光是大宋急需铬铁,还有西北私盐的问题,所以这一趟是非走不可的,而且是不能耽搁。不然,在这个时候,唐奕说什么也不会离开观澜半步的。 “去吧。” 范仲淹知道他舍不得在这个时候走,最后也只是憋出了一句,“万事有为师在!” ..... 第二天,兵部的调令终于下到了阎王营。 按说,这事儿没那么麻烦。现在兵部,还有东西两府都是“自己人”,唐奕此去西北,也是为了朝廷盐改铺路,调一厢禁军随行,再正常不过。 但是,大宋用兵极为慎重,就算是自己人,也都知道唐奕出去是干嘛,可也总得有个名目吧? 一般朝廷用兵不外乎两个理由:一是番戍;二是平叛。 可唐奕这两样儿都占不上边儿。番戍是有戍期的,三年一期,一去三年;而平叛,更是扯淡。 后来,赵祯实在无法,想来想去,立了个“巡边”的名目,下了道旨,着令吴育为西北巡案使,杨怀玉为副使。巡察西北军政两务。 吴育接了旨,还心下凄凄,他在中枢混了六七年了,一直是在给事中、枢密副使,这样的二三把手的位置上徘徊。怎么还没扶正,就给发出去了? 最后,还是宋庠给他吃了定心丸。 “放心,这回是真的去西北巡察,并非像以往,找个由头把人发出去就回不来了。” “当真?”吴育心中稍定。 “当真!”宋庠笃定道。“只不过,你这个巡案就是个幌子。” 吴育一听,又不干了,苦脸道:“那不还是要把我赶出中枢?我得罪谁了啊!?” 这几年,朝堂风云莫测,他吴育小心翼翼,只想当个听话宝宝,怎么到头来还是这般境遇? 宋庠想笑,却总要给多年老友留些情面,忍笑道:“哎呀,你就安心吧,这个幌子又不是把你踢出中枢的幌子。” “那是什么?” 宋庠凑到他耳边,“陛下让我给你带个话,到了西北,且听唐子浩的便是。” 嘎! 吴育又炸毛儿了,“让我听那个孩牙子的?凭啥?” 宋庠一翻白眼,这个吴春卿还真是糊涂的可爱。 在朝里呆了这么多年,帮唐奕摇旗呐喊了这么多年,愣是还没看出来,谁才是这帮人的核心所在。 不过,话说回来,正因为吴育这一点难得的糊涂,近七年的时候,朝堂之中,所有人都是进进出出,唯他吴春卿一个,却是稳如泰山。不管是观澜系,还是汝南系,哪一方得势,都没人动他。 这也不失一种为官之道了。 “公序,跟我说句实话。” 吴育觉得还是别憋着了,他又不傻,唐奕这些年在朝中影响那么大,肯定是有什么依仗的。只不过,他为人一向小心,以前都是不该问的不问,少给自己惹麻烦。 但是现在,已经沦为给唐奕当幌子的地步,却是不得不问了。 “那唐子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宋庠看着他摇头一笑,“你我知己,也不坑害于你。” “就是就是。”吴育点头。 这几年能相安无事,宋庠可是帮了大忙的,还得是交心的朋友啊! “快说快说,一解弟之疑虑!” 宋庠笑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不知道!” “呃......” “唐子浩什么底,唯两人全知全觉。” “谁?” “陛下!范公!” 吴育一缩脖子,“那我还是别问了。” 连宋公序都是一知半解,他还刨什么根儿,问什么底? 还是老老实实的装糊涂吧。 ...... 第二天,正式出发之期。 唐奕与君欣卓,还有巧哥早早的起来,收拾停当。就见宋楷、庞玉等人一个不少的,背着小包袱,来到小楼。 唐奕看宋楷满脸的春风得意,心下好奇,“你是怎么说动你爹的?” 宋楷嘿嘿一笑,“这有什么难的,不就一句话的事。” 切~~! 众人哄声四起,现在吹的跟什么似的,忘了前几天愁的连饭都吃不下了? “我就和我爹说,范老三、庞老二,还有唐愣子、丁源,都跟着去,您就看着办吧。” “然后,我爹就答应了。” 大伙儿闻言,一阵无语。 丁源心道:别说,这招儿还真管用。 宋状元的性子,怎么会让自家儿子落于人后呢?依他的眼光,不会看不出唐奕未来的潜力,而与唐奕走得最近的几个同龄人就是他们几个,宋公序是不会让自家儿子落下的。 “那你呢?”唐奕又看向唐正平。 “我什么我?”唐正平一梗脖子。 “你是怎么搞定你爹的?” “嘿嘿。” 唐正平蓦的就笑了,“我还没跟他说呢。” ...... 第424章 武装到牙齿 提一个qq书城的书友“书友1923690806”pc端显示的是这个名子,qq书城叫“一帆风”。 兄弟,你每一条留言我都看了,有心了。 感谢“千少殿丶”的万赏! —————————— 一句“我还没跟他说”让众人不禁目瞪口呆。 宋楷咋呼道:“你知道你老子是谁吧?” 唐正平想抽他,“你特么才不知道你老子是谁!” “唐大炮啊!” 宋楷瞪着眼睛,根本不理唐正平的怒气。 “你敢偷着就跑了?回来唐大炮还不扒了你的皮!?” 唐正平决然道:“走了再说!” 乖乖,众人面面相觑,你跟唐大炮玩先斩后奏?找死啊? 唐正平也是没法,可不这样不行啊,他那个爹,是肯定不会放他去西北的。 烦躁地催促道:“赶紧走,赶紧走,夜长梦多!” ...... 出了小楼,杨怀玉已经带着阎王营的军将在山道上等候。 反正唐奕是没见过原来邓州营五百憨勇皆在的时候是什么样儿,但是,绝对没有现在阎王营这般的气势。 两千多号人齐刷刷地列队而立,一水的锰钢板甲,晃得人直眼花。右臂夹枪,左手握着腰间的长刀。 枪是新高炉炼出的高炭钢所锻,比之一般禁军好上不是一星半点儿。 而刀,则是当年送给狄青的那种大马仕革花纹钢百炼而成。 阎王营是大宋的试点营,更是精兵之中的精兵,所以,一切装具都是当世最好的。 一但有新式的钢铁、兵器问世,阎王营就是试点营,所有好东西都在这儿实验列装。 将士腰间挂着的折叠钢弩,就是唐奕和工匠们最新设计出来的一种杀人利器。 大宋的弩箭,已经到了冷兵器的巅峰。精度之高,威力之大,已经是大宋震慑四方的一大利器。即使在后世,也足以让人啧啧称奇。 最著名的当属床子弩,最大的床子弩需八牛之力方能上弦,一枪三剑箭(一次可发射三箭,箭如大枪,铁片为翎),射程可达一二里地。号称,洞穿数将其势不减。 澶渊之时,一箭把辽国大将耶律休哥连人带马钉在城下的,就是这种床子弩。 而大宋的手弩工艺也是十分精湛,禁军专设神弩营,个个都是手持劲弩的神射手。 可是,问题来了,大宋的弓弩再先进,有后世的先进吗? 现在,唐奕要高性能合金,有高性能合金;要制造工匠,也是马上就能从工部调来。 他怎么看得上大宋那种笨重货色? 于是,经过一段时间与工匠们的合力研究,唐奕设计图纸,工匠们负责制造,就有了现在阎王营腰间的折叠手弩。 这种弩最大的优点就是,体积小。 没错,只这一点,就让它远超现在大宋装备的常规弩。 大宋的弩,采用的是竹木结构,弩臂是用特殊工艺处理的竹片、木片,一层一层叠加制成。 工艺之复杂就别提了,最主要的是,弩臂不能折叠,支开足了两尺多长,再加上箭槽、弩身,一把军用手弩的体积有多大,大伙儿就可以想像得到了。 所以,刨除弩的成本问题,军弩也是无法列装到每一个士兵。因为背了把大弩,你就干不了别的了,只能专司弩箭之职。 而唐奕设计的折叠弩,采用的是弹性合金钢片做弩臂,左右两片分开,伸开来有卡槽卡死,与寻常军弩无异。不用时,还可以向内折叠,收起来就像一根一尺来长的铁棍,挂在腰间,或是背在身后都可以,作战、行军都不耽误。 至于性能,也是与常规弩不相上下。如此一来,士兵远近皆有战力,近可刀枪肉搏,远可排弩齐射。 如今的阎王营,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铜皮铁骨,可近可远。 要不是这一身装备太贵,唐奕真想直接把大宋全军换个遍。到时,我看谁还敢来呲牙? 示意杨怀玉带队开路,直奔回山码头。 一众儒生看着唐奕领着宋楷他们大摇大摆地下山而去,不禁一阵吃味。 王韶狠淬一口,骂道:“******,宋为庸那几头倒是痛快,跟着唐疯子去西北招摇过市。” 曾巩横了他一眼,“越来越不像样子,如今飚起脏话,都不带眨眼的。” 王韶不愤道:“老子气啊!跟范师父说了好几回也不让我去,结果却让这几头占了便宜。” 曾巩安慰道:“正常,他们几个志不在朝堂。” 王韶没接,倒是章惇颇有深意地看着宋楷等人的背影道:“没那么简单吧?我看是......” “你看是什么?” “我看是,咱们还不够资格。” “咱们不够资格?”王韶怒道。“咱们不够,宋为庸、范老三他们就够了?他们更不够好不?” 章惇收回目光,瞪了王韶一眼,“你懂个屁!” 他说的资格,不是他们学的比宋楷他们差,而是还和唐奕走的不够近,没资格知道唐子浩的那些玄机罢了。 ...... 唐奕与一阎王营于码头上船,直奔开封。 于外城出汴水入护城河,由护城河绕到西水门,再入汴河。 原本因为通济渠阻塞,汴水到开封就是尽头,所以,开封设计之初就没考虑南北贯通的问题,城中的州桥也设计成了平桥,把汴河拦腰斩断,走水不走船。 可是,如今通济渠已经在疏通,汴河在开封南北不通船的问题,也就成了大问题。 总不能让南北的货般走到开封就卸船,绕过了州桥后再重新装船吧? 后来,赵祯与工部的官员一商量,干脆深挖护城河,让南北货船走城外就好。 ...... 还未到西水门,唐奕站在船头,远远地就看见西水门码头之上,一众紫袍朝官已经等在那里了。 唐奕一指,向宋楷道:“你爹也在呢。” 宋楷瞅了一眼,“他是来送吴春卿的吧?” 唐奕就势看向吴育,吴育这个时候也在看他,而且是眼皮直跳地看着他。 到现在,吴育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这趟出去要听一个毛头小子的事实。 而且,这位哪像一个出去干正事儿的主? 不说身边跟了一群“狐朋狗友”,去西北公干,他居然还带了两个美婢。 好家伙,那往身后一站,倒像是驾船出游的公子哥。 不确定地偏头对宋庠道:“公序确定,陛下让我听他的?” ...... ps:看到书评有说这段没意思的。 兄弟别急,哪本书也不可能全天候无死角的全是爽吧?就算是机关枪,你也得容我换个弹夹不是? 有苦才知甜,有铺陈才有明天更好的爆发,近百万字了,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第425章 欣欣向荣 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就算唐奕这几年的神通再大,在不知道唐奕底细之前,吴育也是心里画魂儿。 关键是,看唐变在船上的作派,也不像个干正经事儿的人啊? ...... 在西水门码头靠了岸,唐奕主动下船相迎。 先是对这趟出去的正牌巡案使吴育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吴相公,此趟有劳您了!” 吴育局促地回礼,“子,子浩客气了。” 与吴育见了礼,又与一众送行朝官环首而礼,最后才到宋庠这里。 大家也都不算外人,唐奕也就没之前的那么正式了。嘿嘿笑着对宋庠道:“几日不见,宋伯伯看上去又年轻了几许呢。” 宋庠一听,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混小子话里有话? 年前,家里新养了几个美艳舞姬,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还让包拯给参了一本。后来,是赵祯给打了个圆场,事情才算过去了。 没想到,这小子竟拿这个开他玩笑。 不由笑骂道:“臭小子,一天天也没个正经,为庸就是跟着你学的,越来越没个样子。” 唐奕回道:“那小子就是欠揍,回头,您得狠收拾!” 宋庠哈哈一笑,心下也是得意。 宋楷吊儿郎当不假,可是交下唐奕这个好兄弟,却是他的福份,将来也不用他这个当爹的再多费心神。 笑罢,面容突然一肃,“与大郎说句正经的。” “宋伯伯,尽管吩咐便是。” “为庸此趟就交给大郎了,还望大郎多多照顾,管着点他,别惹了什么麻烦。” 当爹的当然还是不放心儿子出这么远的门儿,而且还是去宋辽夏三国纠缠的虎狼之地。 唐奕回头看了宋楷一眼,回过头苦着笑对宋庠道:“我也觉得他不靠谱。要不?您把他领回去得了,省得给我添乱。” “莫要贫嘴!” 宋状元是守着什么人说什么话,与唐奕说话也仿佛年轻不少,不客气地催促道:“且上路去吧,莫耽误了时辰。” 唐奕一拱手,“听您的。” 说着,转向吴育,“相公,请上船吧。” 吴育还沉浸在这一老一少之间仿佛忘年知交一般的交谈之中,唐奕要他上船,方愣愣地点点头,与宋庠拱手话别。 “公序保重,育去也。” ...... 吴育上了船,众人也不迟疑,槽船缓缓离岸,顺汴河逆流而上,离京而去。 身前身后都是年青力壮的大小伙子,而且观澜的儒生还一点儒生的样子都没有,黑不出溜的,倒像是军汉,更加让吴育有点无所适从。 左右一看:“怎不见杨将军?” 唐奕道:“杨二哥在后面的船上。” 吴育了然,此去西北,带了整一厢的禁军,还不得装个几船。 这也是他有点闹不明白的地方,就算是巡察,就算是唐子浩去西北有什么目的,也不用带整整一厢的禁军拱卫吧? ...... 与吴育也不熟,唐奕也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位交流,索性让人带着吴相公入仓歇息。 他则同宋楷这帮同龄人搬了两坛子好酒,就往前甲板上一坐,一边吃酒,一边领略沿岸风光。 汴河在开封上段,是从正西方一路入京的,所以,船行也是向西而去。 正是三月春暖农忙之季,两岸农事正忙,到处可见干农活的大宋百姓。 有的农户河边汲水,见河中几艘大船顺河而上,还不禁驻足观望。 船上众位也不由感慨:“庆历八年的大水这才过去几年,却是一点都看不出遭过灾的样子了。” 确实看不出。 出京几十里,放眼望去,不但耕农们的精气神全无半点萎靡,两岸的村乡农舍也都是墙泥澄黄、搧草鲜亮,一看就是刚盖了没几年的新房。 唐奕欣慰道:“咱汉家的百姓,是天下间最有韧性、最吃苦耐劳的百姓,一场洪灾又怎能挡得住百姓过好日子的心气儿呢?” “那倒是。”庞玉心生自豪道。“虽说京畿路占了京师之利恢复最快,但是,河北两路也不落后。据说,那数十州的灾地,现在也已经恢复元气,一片蒸蒸日上的盛世繁荣呢!” “还是咱大宋的朝廷有本事啊!”宋楷感叹道。 “文扒......文相公、富相公等几位相公当真是不世能臣,腾挪辗转,却是为灾区出了大力。不然,也不能只五年光景就百废俱兴、万物回春。” ...... 唐奕认同地点头,畅快地灌了一大口,这样的欣欣向荣的大宋,才是他甘心为之付出的大宋。 正要说话,却闻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朝廷再好,也要有米下锅才行。若无子浩之助,就算朝堂之上有万般本事,也没这么大的能耐,仅用几年时光,就消灾于无形的。” 唐奕坐着拧身回望,却是吴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仓,站在几人身后。 连忙起身:“相公,谬赞了!” 吴育一笑,“老夫说的是事实,确无半点恭维之意。” 要不是唐奕当年及时出资、出力的救灾,灾区数十州府也不会那么平稳地度过最艰难的时期;若不是唐奕这几年极力帮朝廷改善财政,文彦博也没那么多闲钱大把大把地撒到地方。 这里不得不说,大宋对百姓,或者赵祯对百姓,真的没得说。 朝廷这几年把财力极尽所能地向灾区倾斜,不但赈灾粮钱从不吝啬,还出钱帮灾民修葺房舍,重建家园。更是出人帮他们整理田地,从西北多牛之地征调耕牛来帮百姓恢复生产。 就连每年疫病多发期的药石花费,赵祯也都考虑在内,皆由朝廷出医出药,免费给灾区看病就医。 要知道,那可是数十个州啊! 可想而知,大宋在财政并不宽裕的情况下,是怎么挤出这么大一笔开销来的。 “要不是子浩尽心竭力,朝廷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啊。所以,京畿路、河北、京东各路的百性当好好谢谢大郎才是!” 吴育说的唐奕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都是应当应分的。换了谁,也不能眼瞅着咱大宋犯难不是?” 吴育摇头一笑,看向岸边的农田,“瞪眼看热闹的,当然还是大有人在的。” “比如......” “比如,被你压下去的那一家。” 唐奕笑了,没有接话。 吴育当然不知道他笑什么,可是,唐奕自己知道。 面对那么大的财政缺口,谁都得瞪眼看热闹。因为,个人的那点财富放到小半个大宋的耗费面前,谁都无能为力。 那家人? 那家人就算想出力,他也得有唐奕这么大的摊子才行。 ...... 第426章 疯子和傻子 出京百里,船过板桥,汴水亦从正西流向折道西北。再行一百二十里,即是阳桥镇。 到了此处,汴水一改之前的水深岸固,水势变得极缓,两岸也再无良田铺陈,到处是河塘、浅滩。 河面虽宽阔无比,却是越走越浅,河中星布着长草的沙洲、滩涂。 宋楷指着马上就要触到船底的河面道:“再往上就走不了船了,大河天水,三分水七分沙,把黄泥烂沙冲到汴水之中,从这里到汴口(汴水上游的黄河河口)都是这般的浅滩。” 唐奕点头,疏通通济渠,通的就是从汴口到阳桥,还有洛水从西京河南府(洛阳)到黄河这两段水道。 “汴水这边都是这般情形,那河南府那段还不得更加严重?” 这一段是黄河水势入汴河,由于汴水上下游落差不大,导致河沙在河口淤积,阻塞航道。 而河南府那边,比这边更加的严重。 那边本来是洛水汇入黄河,洛水的地势高,黄河势低,本无淤沙之患。 但是,自唐以来,上游黄土高原的泥沙不断顺河而下,于河中府开始地势放缓渐渐淤积,致使黄河河道一年比一年高,形成地上悬河。 如此一来,稍有水情,洛水就要倒灌,淤积症结更为严重。 ...... 还没下船,众人就见码头上已经有人翘首在望了。 船行靠岸,不等搭上跳板,唐奕就迫不急待地纵身上岸,宋楷等人也是呼啦一声跟上,看得吴育直咧嘴。 怎么说他也是名义上的巡案使,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可是,唐奕他们哪还管这个,故人重逢,分外亲切,唐奕已经率先冲过去了。 “存中,好久未见了!” 岸上的,正是沈括,沈存中。 沈括一见唐奕,也是兴奋地迎了上来。 “就说你们今天会到,果然让我猜着了!” 宋楷后来居上,到了沈括面前,上下打量,“行啊!晒的比老子都像黑炭。” 沈括一笑,捶了宋楷一拳。 “天天在工地上风吹日晒的,哪有你们在书院舒坦。” 贱纯礼一过来就听沈括吐槽,撇嘴揶揄道:“得了吧,你是不知道书院现在什么样儿。要不,咱俩换换?” “不换。”沈括笑着摇头。“咱在这儿呆的挺好!” 从疏通通济渠的工程一开工,沈括就长驻到了工地之上。没办法,唐奕分身乏术,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沈括。 这位本来就是大宋最高端的技术人才,再加上唐奕好几年的熏陶、交流,现在已经是通济渠修河之务的重要测绘人员。 三司主管河务的属官跟他比,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 ...... 一边随着沈括离开码头,唐奕一边道:“这边的属官教的会吗?“ “嗯,差不多了。”沈括点头道。“就是水泥有的人还用不习惯,严加督促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唐奕有点于心不忍,沈括为了通济渠的事情,在工地上一住就是一年多。 过年的时候,朝官和徭役都放假回去过年了,他都没回。就守在工地上,一面测量地势,一面研究施工图。 “那你赶紧回书院吧,下一科也没两年了。” 沈括闻言,轻笑摇头。 “下一科,我看就算了吧。” “别啊!”唐奕不干。“我把你从家里带出去,结果放到工地上当苦力,这算怎么回事儿。” 跟沈括的老子也没想交代啊。 沈括道:“你也不看看,咱们书院那都是一群什么牲口。我的水平比你还差点,怎么考?” 唐奕嘿嘿一笑,“没事儿!好考,帮你想着呢!” 伸手从君欣卓那里接过一道锦轴,往沈括手里一塞,“看看吧,别头试还能不过?” 沈括一顿,展开锦轴一看,更是目瞪口呆。 这是一封政事堂签发的御令,也就是皇帝拟定,正事堂签发的圣旨。 其间赞扬沈括在通济渠疏通过程中的功绩,特恩其荫补入仕,官拜三司水部令史,从八品职衔。 ...... 吴育也看到了那卷锦轴,又看得他直咧嘴。 那可是官家御旨,怎么让你们塞来塞去的?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沈括看完,略一迟疑,随手一扔,锦轴又回到了唐奕怀里。 “不要!” “......” 吴育彻底无语了,真是守得什么人学什么人,唐奕就是个异类,他身边也没一个正常的。 不要? 这娃到底知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重要的不是这个水部令史的闲官,重要的是官身。 大宋举考,名义上为了防止泄题舞弊,把有官身和爵位的举子与白身举子分开来考。名为“锁厅试”或“别头试”。 可是,那也只是个名义罢了。实际上,这就是给有官身、有爵位的举子开的一个后门儿,别头试的中率比贡院会试高得多得多。 可以说,水平别太洼,都差不多能中。 主要是,能进礼部锁厅应进士的,不是官宦之后,就是有爵位在身的贵族,多多少少得放点儿水,顾及一下同僚的情面。 吴育心说,唐子浩本事够大的,给这个沈存中要来了一个荫补之缺。可是,他还不要...... “怎地?”唐奕不解道。“嫌官小了?” 沈括笑道:“大小有关系吗?主要是,现在对当官没兴趣。” 呃...... 吴育不懂了,还有对当官没兴趣的? 却闻沈括继续道:“等河修完了,我就回观澜,大郎把你那些个什么化学、物理、六分仪、气压计什么的,都好好地教给我就行了。估计这些个就够我琢磨一辈子了,哪还有闲工夫当官!?” 唐奕闻言,一把揽住沈括的肩膀。 这可是沈括啊! 当官儿的沈括,哪有做学问的沈括有价值? 就算当了宰相的沈括又能怎样?大宋不缺当官儿的,但是,大宋缺科学家。准确的说,华夏上下几千年都缺科学家! “好兄弟,还是你懂我!放心,我不亏待兄弟,每月补贴多给,按宰相的职钱给!不,翻倍!” 沈括知道唐奕不缺钱,也不推辞,“这还差不多!” ...... 吴育觉得,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得气背过去。 这两位,就是一个疯子加一个傻子。 傻子宁愿不当官,也要跟着疯子干;而疯子更是花两个宰相的钱,养这个傻子来研究那些奇淫巧技。 吴育的价值观在崩塌,他实在是看不懂。 ...... 第427章 实干 众人跟着沈括出了码头,而杨怀玉带着阎王营压根就没下船。 原计划,船只能走到阳桥,之后就要转陆路,一路北上。 但是,唐奕要在这里停上两天,与沈括把整个通了的河段看一看。杨怀玉索性就让将士们在船上呆着了,等起身北上的时候再下船也不迟。 ...... 本来是想,先把吴相公安排在阳桥官驿,唐奕他们这些年轻的再去工地上转转。可是,吴育也好奇这耗资近千万贯的大工程到底是什么样儿,于是,这老头非要跟着。 唐奕也不拦他,见识一下也好,省着这些朝官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知道在朝堂上瞎嚷嚷。 ..... 通济渠修的是河,但其实是旱地工程,全程无水作业。因为整个工程其实就是重新在原来的河道边儿上,再挖一条运河。 一到工地,吴育就傻眼了。 “这、这,这就是子浩弄出来的水泥?” 河道是从阳桥住汴口的方向修的,所以,唐奕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是已经完工的河道。放眼望去,五十丈宽的河道,深逾四五丈。 最震撼的,是河堤,一水的大青石加混凝土。 望不到头的河岸就好像一整块大石拦在大河两岸一般,看着就有种固若金汤的感觉。 而唐奕看到这本不应该出现在宋朝的大堤,也是心潮一阵激荡。 不是穿越而来的后世人,不是身怀后世情怀的大宋人,都很难理解唐奕心中的那股子兴奋。 那里面有亲切,也有成就感。 毕竟,他到大宋这么多年,虽然搅动风去,但是,看得见摸得着,又最像后世的东西,可能就是这个大堤了。 唐奕甚至很恶趣味地想: 如果保养得当,千年之后,他唐奕已经归于尘土,唯一能证明他来过的,可能就是这道堤。 不知后世之人看到千年前的大宋就有这般的工程水平,会是什么感想? “相公,觉得这堤怎么样?” 吴育连连点头,“万世之基!万世之基啊!” 通济渠对大宋意味着什么,吴育很清楚。而这样一个连通南北的史诗般工程,用这等坚固的河堤拱卫,不是万世之基,又是什么? “只此一河,子浩当为我大宋功勋之臣啊!” 唐奕一笑,心中当然得意非凡,但嘴上却道:“功勋不敢当,只要朝中少给小子使些拌子,奕就烧高香了。” 吴育一暗,知道唐奕说的是曾公亮和韩琦当年的不光彩。包括现在,也有朝臣诟病唐奕把通济渠当成收钱买路的工具。 “将来,若还有人说三道四,老夫就让他到这堤上来看一看。看看谁还寐着良心,说话不嫌腰疼!” “哈!”唐奕大笑。“那就有劳相公了。” “不过,子浩,这长堤如一石垒砌,百里之岸无一蚁之穴,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沈括接道:“相公别急,草民这就带您去看。” 说完,便引着吴育来到河堤上。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还有几匹高头大马。 因为不知道吴育要跟着,所以唐奕来信只让沈括准备了一辆车,那是给萧巧哥预备的。 现在没办法,只得让吴育和萧巧哥同乘一车,唐奕、宋楷等人则是直接上马。 河道目前已经修完的部分,大概有不到二十里的样子,所以,要看现场施工,就得沿河走上二十多里才行。 沿着河堤一路前行,吴育更是新奇,单从车轮撵过传上来的感觉就知道,这大堤不是一般的结实。 忍不住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河堤,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通济渠以前不修,那是太祖和太宗留下的一笔迁都烂帐,其实,大宋臣民心里都清楚这条大运河该不该修。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件拖了一个多甲子的大事,竟让一个年青人办成了呢? 看看新修的大运河,再看看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唐子浩,吴育心道:陛下和诸多同僚对这年青人推崇备至也不是没有道理。 最起码,吴育从唐奕身上看到了大宋朝堂正在渐渐缺失的东西——实干!! 这是一个肯干实事的年青人,不拘泥于礼教。也许,大宋缺的正是这样一个实干家吧? 足足看了一刻多钟,吴育才放下帘子,收回心神。见同车的小姑娘有些局促,不禁摆出一副长辈的慈祥作派。 “你叫什么名字呀?” 萧巧哥一愣,没想到这老相公会与她说话。 “我我,我叫青瑶。” 青瑶是她的汉名,也只有唐奕和君欣卓在没人的时候,才会叫她巧哥,或者观音。 吴育点点头,“你是子浩的侍女?” “是,是......” 吴育笑了,“别紧张,老夫又不吃人。只是行车无趣,与你聊聊天,” “识字吗?” “识得。” “识得多少?” “可背《广韵》。” “哦?”吴育有点不信了。 《广韵》正文收字两万六千余,加上释音、注解,全书二三十多万字。 这女娃说她能背? 要知道,就算是考上进士的贡生,大多也只习《韵略》(广韵的精简版),而不沾《广韵》的。 “那老夫可要考考你了。” —————— 车外的人还不知道,萧观音正在车里雷得当朝给事中归班外焦里嫩。 几个少年人边骑马踏步,边闲聊。 唐奕问向沈括,“有什么困难没有?看看有什么用得着我的。” “有!”沈括也不客气。“两个。” “第一,能不能想办法把气压计的准头做的再精一点?现在测一个数儿,要好几天的平均值才能得到一个相对算准的数儿,太麻烦了。” “呃......”唐奕一窘。“这个没招儿,说下一个。” 气压计本来也不是专门用来测地势的,天气变化,大气压就跟着变,气压计读数也就不一样。所以,现在只能用笨招儿,取好几天的平均数。 至于做的再精一点,不是没可能,但是,也作用不大。 “第二是,缺人!让朝廷再征五万民夫过来。” 唐奕闻言,眉头一皱。 “还缺人?朝廷可是征了十万民夫啊!还不够?” 沈括一撇嘴,“十万?你去工地上看看,把我都算上,也才三万出点头。” ...... 第428章 可为状元 感谢“唐三玄奘”的万赏! ———————— 朝廷虽然在修通济渠上没花一个大仔儿,但也是十分积极的,怎么会只拨了三万民夫呢? 要知道,当初为了这个工程,朝廷别的方面自不多说,可以说是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周边几路地方全力配合,物料运输一律畅通无阻。 而且,单就民夫徭役,就一次性下旨征了十万。 当时,生怕的民夫不够,又特意从京东北京、河北东、西两路,远调民夫来此修河。 沈括道:“朝廷有旨不假,但实际上,除了京畿路徭役足数征调两万民夫,其它三路,加一快儿来了一万多人,远不足征调之数。” “......” “怎么可能?”唐奕一脸的骇然。 京东北路、河北两路可比京畿路大的多,人口也多得多,竟只征了一万人? “谁给他们那么大的胆子?这,这不是抗旨吗?” 沈括在马背上一摊手,“这你就问不着我了,我也好奇。”一扬下巴,指向上方马车。“车上不是有一位相公吗?你问他吧。” 唐奕一愣,强压下现在就上前一问的冲动,毕竟他对通济渠的期望很高,早完工一年,他就能早一年受用。 ...... 一路前行二十余里,河堤上由刚刚的看不见几个人,逐渐开始人多起来,远处也能隐约看见有大批的河工、民夫在挖河作业。 车马在工地边缘停了下来,唐奕还没下马,就见两个三司的水部员外郎,还有阳桥县令,已经迎了上来。 迎的当然不是他,而是吴育这位相公。 吴育下了车做的第一见事儿,不是看修河,也不是接见朝廷属官,而是一脸惊悚地看向唐奕:“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丫头!” 唐奕一愣,把要问征夫的事儿都抛到了一边。 “怎地?青瑶慢待了相公?” 他哪里知道,吴春卿在车里闲的没事儿干,考了考巧哥。结果,这一考不要紧,差点没把老头自己考懵了。 要不是眼前是个貌若天仙的小娘,吴育都以为这是满腹经纶、诗词绝艺的才子。 “慢待谈不上,只不过......”吴育回头看了一眼躲在车里没下来的萧巧哥。“此女若是男儿,可为状元!” “呵呵。” 唐奕尴尬地干笑一声,特么巧哥能考状元,老子却连十三经还背不下来的。上哪儿说理去? “相公不是要看这堤是怎么筑的吗?” 唐奕连忙扯开话题,现在一提读书,他头疼。 “哦哦,看筑堤。” 吴育这才发现,一时猎奇,有些失态了。 这时,阳桥县令与两个水部官员已经迎了上来。见马车上下来的是位年近半百的老人,一身大紫朝服,必是吴相公无疑。连忙躬身相迎,“下官阳桥县吴安,拜见老相公。” 吴育虚手一托,“吴大令,不必拘礼!老夫西巡只是路过,到此来随意看看。” 那县令起身,却不敢直腰,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样子。 “相公能来我阳桥河工之地,乃我阳桥之幸,通河大业之幸也。” 吴育知道,这些地方小吏多少年也见不到一回朝官,心里难免患得患失。于是缓声道:“那就有劳大令带老夫上堤一观。” “相公,请!”吴县令依旧躬着身子,让吴育先行。 吴育也不矫情,安然受之。 等吴育开动,吴安才看向唐奕几人,刚刚他可是看得真切,打头的这位年青人与老相公谈笑风声,应当来头不小。 “这几位是......?” 唐奕没说话,倒是宋楷接道:“不用管我们是谁,去陪吴相公便是。” 吴安一愣,心说,说话倒不客气。 能客气吗?宋楷的老子是什么身份?像这种地方小吏,他见多了。 倒是两个水部朝官上前拉走吴安,“大令,就别管了,跟着吴相公便是。” 别管官大官小,怎么说也是京官儿,这几位的大名,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吴安让两个朝官拉走,宋楷才一拍唐奕肩膀,挑着眉毛,怪声怪气道:“可为状元哦!” 说完,逃似的跟在吴育与几个官员身后,看河去了。 他一走,庞玉也走过来,有样儿学样儿,“状元哦!” “日!”唐奕脸都绿了。 却闻唐正平道:“我看,让她帮你去考算了。” “滚!!” 嘿嘿,唐正平笑着跑开。 损友嘛,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挤兑唐奕的机会? ...... 而此时。 前面的吴安心中好奇,一边走,一边小声问人,“那几个年青的是谁啊?” 水部属官一笑,“别管是谁,都是你我开罪不起的。” 吴安一怔,试探道:“皇亲?” 属官摇头,“皇亲倒还好办,看见打头后面那几个没有?” “嗯,看见了。” “把他们的父辈摆在一块儿,差不多就是大宋东西两府的大半套班子了!” “嘶!!”吴安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比皇亲还不好打发。 “那,那打头的是谁?” “来头更大!” “听过唐疯子吗?” —————— 且不说,这个吴大令心里怎么惊骇,恶名远播的唐疯子竟然到了他的阳桥。 只说吴育来到堤前,见到河道之中数万人齐力赶工的场面,让他这个在朝多年的相公都有些不敢相信。 不说河道里挖土掘道的民夫,只是河岸上筑堤的场面,就足令吴育震撼半天的了。 若是按老办法修河,是只清河道、平地深槽,再将河道掘出来的土石就地培在河堤,起到固堤高筑的做用。而这条新的通济渠,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河道挖的深,河堤的地方挖的更深。 起出来的土方也不是夯于堤岸,而是用人力运到百丈之外,生生用挖河土在两岸又起出来一道“二道坝”。 而正经的河堤,是在挖完之后,先夯实,再回填。巨石、水泥中间插入铁条、竹筋,垒到与河底平齐,是为河基。 然后,在岸基上用木板建模,用混凝土浇筑一体成形。 吴育忍不住嘟囔出声:“这......这要是建完之后,得多坚固?” 唐奕行到他身边,“还可以再坚固一点。” ...... 第429章 缺人 唐奕张嘴就说,还能再坚固一点,倒是把吴育惊的不轻。 “还能坚固?” 唐奕点头。 “本是想全用铁筋加固河堤,但是算下来成本实在太高,就算是我,也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开销。所以,只得用铁条与竹条间置的方法来代替,在坚固程度方面,倒是打了折扣。” 吴育闻声,连忙摇头,“子浩,莫要过于苛求,这就够足了啊!” 汴水说到底也只是一条运河,而非黄河、长江那种天上天水的大河。能修到这一步,在吴育看来,已经足够了。 再次望向河堤工地,吴育感叹道:“汴水一段、洛水一段,共要耗资千万贯。原来,满朝文武都以为子浩有些夸大了,哪用得了那么多钱呢?若有一千万,把黄河从头修到尾都够了,何况这么一条运河?但是现在看来,还真得这个数儿啊!” 吴安在身后听的直乍舌,望着唐奕的背景直迷糊,这位就是唐疯子啊? 千万贯修河!大宋除了这位财神爷,好像也没谁有这个本事了。 ...... “咦?” 前面的吴育猛然出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好像...... 好像河堤上的用工,比挖土掘河的用工人数上要多,而且多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修河最大的工程不就是掘土吗?怎么河岸用工好像比河里还多似的?” 唐奕闻声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给沈括使了个眼色,沈括上前,“相公,请随草民上前一观便知。” 说完,带着吴育下到正在浇筑的一段河基。 吴育更加确信之前的判断,这里的民夫数量明显比河里挖土的人多。 沈括一指前方,“相公且看!” 吴育细看,只见,除了往河基里垒砌巨石,还有推着独轮小车往来运送泥浆的民夫。 更多的人,则是把一根根七八丈长的巨竹的一头儿插进新浇好的混凝土中,由三个精壮汉子牵引,在泥池里来回拖行。而巨竹的另一头,则是二三十个的民夫手持短棍大力敲击巨竹,发出梆梆的震天噪响。 “这是......?” 吴育当然看不懂这闹的是哪一出. 唐奕解释道:“千里之堤毁于一穴,这水泥石浆筑堤确实结实,但也有它的不足之处。” “那就是,和灰混石之间难免有气泡和石料不够紧实的问题,所以,只能花大人力,用这种敲竹震动的办法,把里面的气泡震出来,把沙石之间震实.” 沈括补充道:“实际挖河的民夫才一万多一点儿,但像这样震竹夯实的民夫,整个工地上也有近万人.” 唐奕有些怨气地道:“朝廷以为三万人就够修河了,其实不然。相公别看这工地上有三万人多人,可是,实际挖土开渠的只有万把人。” 在后世,一个工人手持一台电力震动机就搞定的事情,放到现在却只能用数十人力来填补这个空缺,再加上修堤的用工,实际用工量是大宋常规修河的三倍还多。 ...... 天色不早,看完工地,唐奕等人没有返回阳桥,而是由吴大令安排,就近在一个村庄,挑了一家还算富裕的地主之家住了下来。 再去村庄的路上,吴育没有坐车,而是与唐奕漫步在农田野地之间。 走着走着,吴育猛然发声,“是老夫的疏忽啊,倒是要跟子浩赔不是了。” 唐奕一怔,“相公,这是说的哪里话?” 吴育看了唐奕一眼,不禁一笑。刚刚在堤上,唐奕话里话外的怨气他又怎么听不出来? “不瞒子浩,当初着令各州各府征调民夫修河的事情,是由老夫与韩稚圭一同负责的,没有足数满夫,确实是老夫失职啊!” 唐奕沉吟了一下道:“此事不怪相公,朝廷下了令,地方不征役,这是地方属官的问题。” 朝廷确实有监管不利的责任,但是,吴育再怎么说也是年近半百的老臣,向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认错,唐奕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可是,不想吴育轻轻摇头,“不怪地方官吏,还是老夫的责任。” “......” 吴育道:“子浩不知......” 唐奕打断道:“叫子浩显得怪生分的,若是相公不弃,就同范师父、杜师父一样,叫我一声大郎吧。” “好。”吴育笑了。 与这年青人接触多了,发现这小子并没有表面的那般张扬。 “就叫大郎。” “大郎不知,历来朝廷征夫地方都是那么回事儿。要一万给五千,要二万给一万,这都算好的了。” 唐奕愣神道:“怎么,地方州府还敢抗旨不成?” 吴育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事出有因。” “什么因?” 吴育不答,反而说起另一个话头。 “去岁,陛下在观澜小住,老夫曾听范公说起过大郎的一套‘宋之疾’的理论。“ 唐奕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拐到这上面来了,但还是谦虚道:“相公别听师父替小子鼓吹。那都是六七年前,小子还是个娃娃的时候说的疯话,当不得真。” “没有啊!”吴育笑道。“老夫反正觉得一针见血,精辟至极!” “特别是关于土地兼并的言论。” 唐奕一怔,“相公的意思是?” 吴育背手而行,缓声道:“大郎说的没错。范公、杜公庆历革新之所以会败,且败得那般彻底,归根结底还是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而这些人中,又以北方官吏为重。” 说到这,吴育尴尬一笑,叉开道:“说来惭愧,老夫也在反对之列。” 唐奕道:“当年旧事,相公何必再提?” 吴育出生浦城,与章得象是同乡,有些偏帮再所难免。 如今章得象已经西去,就连章得像的亲族后辈都进了观澜书院,还有什么是化不开的仇怨? “好,不提,接着说北方官吏,” “大郎这一点说的也很对,北方官吏之所以极力反对新政,是因为大多出身仕族大家、地主富户,范公动了这些人的根本,而问题的根缘就是土地兼并。” 唐奕猛的顿住,他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吴育只是一提,举一反三,一下就懂了。 “相公是说,民夫征调不上来,与北方各州的土地兼并有关?” ...... 第430章 瘤子 吴育一提土地兼并,唐奕立刻就想通了朝廷为何征夫难。 “相公是说,民夫征调不上来,与北方各州的土地兼并有关?” 吴育一笑:“大郎是聪明人!” “没错!确与此事有关。” “大宋目前田产向富户、仕绅聚拢的问题确实十分严重,而最为严重的,就是北方各州。” “北方重农、宽贷,不论仕族豪绅,还是有余钱的富户,都以买地、放印(放贷)为积财首务。是以,河北、京东几路兼并最为严重,有产农户十不存三。” “再加上,大宋官属职田、学田、公田多在北方,致使大量百姓要么入城为工,要么依附仕族大家。” “所以,别看北方地大,但依宋侓,有官身、爵位的仕族多不出丁出役,有义务出徭役的百性,少之又少。” 说到这里,吴育一声苦笑,“以往出役,朝廷也知道北方各州没那么多丁壮可出,只得夸大数字,用五千说一万。而靠正经征上来的,可能只有两千。” 唐奕疑道:“那剩下的呢?” 吴育道:“凭赏呗!地方仕族多多少少要给朝廷一点面子,看数目,各州各家出义丁充数。” “凭赏?” 唐奕心说,有点扯蛋啊!看来,大宋不光皇帝窝囊,连朝廷也够窝囊的。 吴育又道:“没办法,现在的仕族虽无唐前的风光,但是,北方广袤的大地历来是大宋的粮袋子、钱袋子,朝廷也不能强征强敛。” “你的老师不也是因为动了这一块的巨利才被赶出朝堂的吗?” 唐奕苦道:“那也太少点了吧?朝廷要十万,就来了三万,还有两万是京畿路出的徭役。也就是说,北方各州就出了一万丁壮。” 以前还能给一半儿呢,这次怎地?十分之一就打发了? “所以说,老夫要跟大郎致歉。” 吴育坦然道:“当初,我与韩稚圭考虑的还是不够周全,以为按往年的旧例,北方各州要八万出四万,京畿路离的近,便于敦促,满丁两万,加在一起六万人,也够你修河了。” “我们却是忘了庆历八年那场大水。” 唐奕一阵沉默,半晌才道:“那场大水把京东、河北洗了个遍,致使更多的有产农户破产,不得不质押田地依附于仕族富户。自然更征不来人了。” “没错。”吴育点头。“老夫忽略了这一点,加之这一年多朝中震荡,无力敦促......” “这不怪相公!”唐奕眉头不展。 说到底,还是仕族持田自重。 把土地的问题单拿出来,北宋现在的情况与明末很像,仕族官身不交税,不纳丁。大量的农户依附仕族,致使农税锐减。国财不振。 举个例子,大宋最近的统计人口,全国在籍百姓是两千万户,有民四千万。平均每户才两个人。 而依唐奕这么多年的了解,大宋绝不止四千万人口,起码要再翻一倍。也就是说,有四千多万的“隐户”。 隐去哪里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都隐到仕族大家之中了。 不过,好在大宋有商税,朝堂也没烂到根子里,比明末好上很多。 吴育见唐奕脸色不善,以为唐奕为征不来丁的事情闹情绪,急道:“大郎放心,朝廷对通济渠用丁估算不足,一会儿安顿下来,老夫就写信回京,上请陛下,再征丁壮。” 唐奕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有劳相公了!” 他想的远比征丁更多,北方仕族这颗大瘤子,早晚得除了! —————— 村舍农宅虽是简陋,但也没有人拣。将就一晚,第二天唐奕还想同沈括沿着通济渠新址再往前走走看看。 吴育不用跟着他,再说,吴育也没心思跟着他了。 他想好好在工地上呆几天,看看河工之务有什么还需要朝廷出力帮忙的,有一个直观的印象,好一并上报。 唐奕自无不可,正好他去几天,回来的时候,吴育也看的差不多了。 把萧巧哥留在这边,唐奕与宋楷、沈括等人一同上路,四五天才回来。 而回来的时候,六七个大小伙儿子那叫一个狼狈,一身衣袍破破烂烂,还满身的泥水。 吴育看的直犯嘀咕,“就去勘个河,你们这是怎么弄的?” 宋楷摸了把脸上的灰泥,“幸好您老没跟着去,这几天我们都成野人了!” 可不快成野人了呢?勘河又不是走大路,是沿着汴水一路向上。 这么多年,黄河接连泛滥,殃及汴水,这一段河道多是淤积、泽塘,好走才怪! 吴育轻笑,也不怪他恬燥,转向唐奕,“都看好了?” “嗯,看好了。” “可有什么需要老夫上报的?” 唐奕感激道:“存中勘测极准,目前来看,还没什么问题。” 吴育点头,“那就好!你们歇几天,咱们就上路吧。” 唐奕摇头,“歇就不用了,明天就上路。” 对于唐奕等人的体魄来说,这点儿劳累还真不算什么。 ...... 第二天,唐奕果然不休,辞别沈括,与杨怀玉的阎王营会合,取道北上,直奔河北西路的太原府而去。 太原若从地图上看,位于开封的正上方。唐奕等人向北过了黄河,至武陟,取道西北到了清化镇,然后翻过太行山脉,就进入了后世的山西境内。 再过泽州,隆德、威胜军界,直到南关镇方停下来休整。 这一路下来,已经走了十来天,吴育那老胳膊老脚,早就快颠散架了。 日近黄昏,大队在南关驿馆停下,唐奕亲自去把吴育扶下车。 “陛下也是,只让我们几个小年青来不就得了,让您来跟着遭这份罪。您放心,咱们在这休息一天,明天不走了,让您缓缓!” 吴育面色灰白,横了唐奕一眼,“我看你是嫌老夫碍手碍脚吧?” 唐奕嘿嘿一笑,没说话。 还真有点碍事儿,要是没有吴育,他们策马急奔,哪用得了十天? 甩开唐奕的手,“起开,老夫不用你扶!” 唐应心道:这老头脾气还不小。 正好杨怀玉靠了过来,唐奕也就没再贫嘴。 杨怀玉道:“明天就进了太原府地界,最多后天就进府城。你怎么打算的?” 唐奕沉吟了一下,倒忘了吴育在身边听着。 “越少人注意越好,大队不进城,你去挑十几个精壮的、身手好的,让李三哥带着直接去丰州,想办法和潘越碰头。咱们在太原呆两天就去丰州,准备入辽!” 扑通! 唐奕这里刚说完,就听身后一声闷响,回头一看,却是吴育老相公直接栽到了地上。 此时,吴育脑袋是炸的。 这混小子要入辽?带着一厢禁军入辽?? ...... 第431章 没有底线的疯子 感谢“唐三玄奘”的万赏! ———————————— 以吴育出来之前的分析,赵祯让他这个给事中归班给唐子浩当幌子,有两个可能。 一个保守,一个大胆。 保守一点的,唐子浩此趟很有可能是来西北整顿盐务的。毕竟文彦博积极推行新盐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一直只是嘴上说说,却迟迟没有落到实处,就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而唐奕此来西北,很可能就是为文宽夫创造契机的。 大胆一点的,吴育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是官家要去西军内部开刀,要不然,唐奕没必要带着一整厢的铁甲精兵千里迢迢地跑到太原。杨怀玉这一厢禁军就是来给唐奕压阵的。 可是,吴老相公万万没想到,唐奕要带兵入辽! 这已经不是捅破天了,这叫作翻天。 太平日子过拧歪了? 疯了!? 除了通使仪仗,上一次大宋军将不请自入,还是七十年前的事情。 一旦唐奕带兵进入辽境,那就意味着——战争。 战争! ...... 不是夸张,吴育一听唐奕说“准备入辽”几个字,两腿一软,真就栽到了地上。 唐奕回头一看,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怎么忘了这位还在呢。 与杨怀玉一同赶紧上前扶吴育,“相公,小心着些。” “我小心个屁!” 吴育歪在地上,指着唐奕,“你你你你,你要入辽?” 唐奕脸色一变,瞬间又消于无形。 “相公,开什么玩笑?入辽?怎么可能。” “你刚刚不是说要入辽,还要带着禁军入辽。” 唐奕与杨怀玉对视一眼,“相公是听错了吧?” “我听错了?” “一定是听错了。”杨怀玉附和。 这事儿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还不能让吴育知道。 带兵入辽境,像吴育这种中正古板之臣,怎么可能由着他们性子来? “老夫没听错!” 吴育是有点上岁数,可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刚刚唐奕明明说要入辽。 “真没有!”唐奕只能睁着眼说瞎话。 “您也不想想,别说咱们一厢禁军,就算是十厢,进到辽地能干什么?再说了,小子就算再疯,也没到拿国家安危发疯的地步吧?” 吴育一怔,渐渐冷净下来。也是啊,唐奕就算再野,也没理由到辽人的地头上去野吧? 听错了?可能吧,因为这事儿说不通。 “真没有?” “真没有!” 唐奕与杨怀玉异口同声地道。 “大郎啊!” 吴育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一边由着唐奕把他扶起来,一起语重心长地道:“咱可不能拿宋辽之间几十年的太平当儿戏啊!” “呃......” 唐奕窘道:“相公放心,小子真没要入辽。” ...... 把吴育送进驿馆,杨怀玉暗暗发笑,“还不如跟他明说,也不是他拦得住的。” 唐奕白了他一眼,“你去说试试?他能死给你看!” 大宋这帮文臣可不跟你玩虚的,要是让吴育知道,唐奕真要带兵入辽,他真敢以命相拦。 你不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就算是皇帝首肯,那也是白废。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一套信念,一但认定一件事儿是错的,那就谁也说服不了了。 别说吴育想拦唐奕,当年,范师父要拦着赵祯,都是说绝食就绝食。 可关键是,很多事情,还不能和吴育明说,牵扯太大了。 要入辽这事儿,除了赵祯和老师,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宋庠都是从儿子那里得到的一点儿信儿。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唐奕起床,坐在床沿儿上发了半天呆,总觉得好像少点什么。 看看窗外,又琢磨了半天,才想起哪儿不对。 都已经日上天杆了,怎么不见君欣卓来伺候他洗漱? 好吧,唐奕已经被君欣卓惯坏了,偶有一天不来,他都不会洗脸了。 心里纳闷儿,推门而出,想看看君姐姐在干嘛。 可一出门儿,唐奕就愣住了。 只见门外,吴育搬了一把墩凳往那儿一坐,正堵在门口儿,唐奕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抬头看了一眼被堵在外面的君欣卓,又看看吴育。 “相公这是?” “起来啦?”吴育不答反问。 “呃......起来了。” “哼!” 吴育冷笑一声,揶揄道:“年纪轻轻,比我这老头子还懒。” “......” “昨夜老夫又细细回忆了一番,一夜没睡。” “......” 唐奕不禁吐槽,您这是没睡,不是比我起的早好吧? “老夫还是觉得没听错,所以......” “所以怎样?”唐奕哭丧着脸,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左右你小子也不会承认。所以,为防万一,从今天开始,老夫要盯着你!” “那也不用这么个盯法吧?” ...... “事情确实有些荒诞。”吴育眼皮都不抬地缓缓说道。“但是,老夫觉得,还是保险一点的好。因为......” “又因为什么?” “因为!”吴育指着唐奕的鼻子。“你是个没有底线的疯子!” “......” 吴育跟他耗上了。 其实内心里,吴育也不相信唐奕敢入辽境。但是,真的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吴育很清楚,一但唐应带着一厢禁军踏过宋辽边界,那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所以,吴育觉得,还是看着点儿吧!万一真出了事儿,他也脱不了干系,必成千古罪人。 ...... “怎么办?” 趁着吃饭的光景,宋楷、杨怀玉靠到唐奕身前。 唐奕撇了一眼不远处由萧巧哥陪着的吴老头儿,心里这个烦躁。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行......” “不行在太原把他扔下就是了。” ...... 在南关休整一天,第二天大队继续上路。两天之后,就到了太原城南二十里的地方。 眼见就到太原城了,吴城也是松了口气。他知道,杨文广会到太原与之一会。到时候,老成持重的杨将军当不会由着这些小的胡闹吧? 正想着,就见官道上,有三五带甲骑士拦于大道。打头的,还是个二十左右岁的少年小将。 吴育还在奇怪,就见杨怀玉叫大队停了下来,然后猛一夹马腹,迎了上去。 “三弟!” “二哥!” 杨怀玉与打头的那员小将几乎同时出声。 这小将正是杨怀玉的亲弟弟******。 ...... 第432章 西北重镇 杨文广共育有四子: 老大杨怀良已经三十多岁,在军事上的才能一般。于是,杨文广干脆让他卸了军职,现在主要打理杨家在观澜的生意,这也看出杨家对观澜的重视程度。 老二杨怀玉自不多说,大宋军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勇武更胜其父,颇有几分杨老令公当年的风采。 老三******,就是眼前这位。现今只有十九岁,因年纪尚轻,杨文广就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至于老幺杨怀康,现在只有十二岁,和曹佾的儿子曹评差不多大,还在京中调皮捣蛋。 杨怀玉和******别看是亲兄弟,但是,去年杨文广从广南回京,就马不停蹄地到西北主持军务,兄弟两个也是快一年没见过面了。 “二哥,别来无恙!”******率先给二哥问安。 “嗯。”杨怀玉欣然受之。“臭小子,长高了,也黑了!” ******嘿嘿笑着。 杨怀玉没见杨文广,遂出声问道:“父亲大人呢?” ******道:“父亲还没到太原。怕你们来的早,就命我先行一步,来迎二哥!” 杨怀玉点头,心知兄弟情义晚点儿再续不迟。 “都安排好了?” “嗯,安排好了。已经和太原的禁军大营打过招呼,城南方圆五十里不会有西军巡查。” “那我等于何处扎营?” ******向西一指,“西边五里有一山坳,正适合藏兵。”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阎王营从过了太行山开始,就尽量避开当地守军。毕竟这一营最后是要过境入辽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 吴育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发现大军下了官道,朝西而去。 老头觉得有点不对,扒开车帘喊唐奕,“怎么不进城??” 唐奕靠过来,“相公安心!杨将军还没到,咱们先在城外呆两天,等杨将军一到,再进城不迟。” 吴育狐疑地看了唐奕半天,他现在防唐奕,就跟防贼似的。 ...... 在山坳扎了营,唐奕把宋楷他们几个聚到一块儿。 宋楷问道:“怎地?要进城?” 唐奕点头,“趁杨伯父还没到,咱们先去摸个底。” ...... 可是,几人还没走出营地,就被吴育拦住了。 “干嘛去?” 唐奕心里这个气啊,发誓以后绝不和这些酸腐儒臣较劲。 “呃......进城。” 吴老头一挑眉头,“不是要等杨将军吗?” 唐奕陪笑道:“我们去城里转转。” “那老夫也去!” 唐奕哀嚎道:“您去干嘛呀?” “我怕你跑了!”吴育瞪着眼睛,声调都提了几分。 这两天在路上,唐奕和宋家、庞家的那几个浑小子嘀嘀咕咕,还当他没看见,肯定没憋什么好事儿。 唐奕一副被你打败了的样子,上前扶住吴育,“相公又想多了不是?” 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往吴育的营帐走。 “您看,就我们几个年青的想进城开开眼界。我能跑,杨二哥,还有这一厢禁军还能跑了?” 吴育一想也是,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嘴上又不肯服软,眼睛一立,“那可说不准!” 唐奕道:“您老啊,就是疑心病太重!” 吴育横了他一眼,叹道:“大郎啊,陛下让老夫此行听你的,老夫深知陛下必有其道理,也无异议。但凡事得有个界线,大郎明白吗?” “明白明白。”唐奕连连附和。 老头儿的意思是,别过界,过界爱谁谁,谁也不好使。 “您老就在营里安心呆着,我们真的只进太原。陛下让咱来给盐法铺路,那您总得让小子去看看,私盐在西北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吧?” 吴育一顿,“陛下果然是让大郎来办盐的?” “那当然!?”唐奕可没撒谎。 只不过,办盐事不假,却不是在太原。 “那......”吴育犹豫了。 唐奕哪还等他松口?见他稍有迟疑,立马道:“那小子去了啊?回来给您老带好酒!” 说完,一溜烟儿的就跑没影儿了。 ...... 骑马出了山坳,唐奕他们六个再加上君欣卓,朝着太原的方向行去。 贱纯礼不禁吐槽:“你也真够有耐性的,哄吴老头儿就跟哄小孩儿似的。” 唐奕撇嘴道:“你懂个屁!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别管多大的本事,上了岁数就架不住小辈们磨。” “要不,怎么你爹对我,比对你还亲呢?” “扯淡!”贱纯礼不干了。“那是我爹,当然是和我亲!” ...... 一路说笑,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太原城。 太原位于莽莽太行山与吕梁山脉之间,所处是一条贯穿山西南北的断陷盆地带。南通关陇,北拒辽地,西北可直抵宋夏之交,东去则是肥沃丰饶的华北平原。 作为西北重镇,太原历来是兵商汇聚之地,大宋西北最重要的军事要塞之一。 自打翻过太行山,唐奕等人一路行来,入眼皆是西北苍茫之景,不同于中原的锦绣江山,多了几分广袤大气之感。而沿路州县,不论是人口,还是繁盛程度,与中原各州还是没法比的。 但是,太原城却不同。 三丈高的巍峨城墙围起一座巨城,甚是庄严。进到城中,更是人声鼎沸,穿流如织。 宋楷看的新奇,“是不太一样儿哈?” 开封虽比太原热闹得多,但是,却不像这里这般奔放。 没错,就是奔放! 一入城,那种西北独有的风情就已经印到众人的脑袋里了。 开封九成九都是汉人,偶尔看到几个契丹装扮的蛮子,也都是大辽使馆的辽兵上街闲逛。 这里,汉人不少,髡头皮袍的契丹装扮也不少。而更多的,则是党项人。 唐奕甚至看到几个卷发碧眼的高昌人。 整个太原城就像一个多民族大杂烩,连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是各有特色,一看就不是汉制建筑。 范纯礼小的时候曾随范仲淹来过西北,给大伙儿解释道:“这里别看是军镇,但是大辽与咱们几十年没了战事,西夏的主攻方向也是永兴军路那边。所以,现在的太原,三国早就形成了默契,成了三境的商业集散地了,高昌黑汗的夷民也都来此互通有无。” 丁源道:“那也不至于这么多蛮子吧?” 唐奕笑道:“别瞎说,什么蛮子不蛮子?商人是少数,更多的还是百姓。虽不与我辈同族,却也是宋民无疑。” ...... 第433章 五味正店(四千大章) 二合一章,晚了,见谅。 感谢“啦v5头像”的万赏! —————————— 自澶渊之后,宋辽又订下盟约,互不收留逃民,且两国贸易也以権场互市为主,理论上断绝了宋辽之间的民间往来。西夏的情况也差不太多。 但是,也不想想,当世最强盛的两大帝国之间,只靠雄州互市怎么可能满足民间百姓的商货需求? 所以,官方虽然限制民间往来,但是,走私偷贩依然是无法彻底断绝的。 现在的情况可以说,就是都装看不见。 宋、辽、夏三国似乎形成了默契一般,宋辽于河北两路雄兵对峙,却对西边的大辽京西道和大宋河东路疏于防范。 而宋夏之间,于永兴军路军战不断的同时,对于东北向的大宋河东路也是少有进犯。 如此一来,也就为民间往来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成全了太原这个特殊的存在。 大宋西北番民本就有党项一族,再加上辽地的羌人、西夏羌人以走私为业,把大宋的茶、丝、陶、铁贩入两国,几十年间从未间断。 而西夏的青盐、牛羊,大辽的牛羊、山货也是大宋所需,致使太原各民族高度融合。 除了党项人、辽地汉儿,契丹商人在此走私了几十年,有的也逐渐在大宋定居。形成了太原现在的格局。 唐奕等人下马慢行,发现在街道两边的商铺中,甚至能看到很多在开封都找不到的奇货。 比如,大辽的松子、山核桃、山果等野货。这些东西在雄州互市上都是极为抢手,辽人更是拿来当做国礼赠于大宋,可见其珍贵。 但在此处,竟是随意摆在路边售卖,与平常货物一般无二。 唐奕特意跑到集市上转了一圈,这里不但有大辽、西夏的特产,就连西州回鹘的葡萄美酒、各色干果也是一样儿不缺。 宋楷看的新奇,转脸挤兑起唐奕。 “看来,观澜运力还是有待提高啊!西北这么多好东西,你却一点也没沾上光。” 观澜运输体系走的是水路,多以江南、两湖,还有沿海的产出为主,西北水路不通,自己和观澜搭不上边儿。 可是,唐奕却是不接话,紧锁眉头,喃喃自语:“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盐。” 众人一怔,这才发现,全城奇货遍地,但确实如唐奕所说,唯独少了西北最著名的东西——青盐! 宋楷挠头道:“对哈,怎么没有盐?” 丁源撇嘴道:“买盐当然去杂铺,谁还摆到街面儿上来。” 大伙儿一想也对,特意四下扫看,看有没有卖盐的铺子。好巧,前面不足十丈远就有一间。 唐奕拧着眉头走了进去。 “老板,卖盐吗?” 杂铺掌柜是个粗壮的汉子,抬眼一瞅,没说有没有,倒是不咸不淡地反问道:“南边儿来的?” 唐奕泯然一笑,“怎地,挂相?” 汉子又是不答,一指柜上的一排白布口袋中的一个,“150文一斤,要多少?” 唐奕又是一愣,随即一边拿起一块“盐巴”细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道:“这么贵?” 汉子道:“咱这西北偏的很,自然就贵些。” “那这质量也太差了点吧?” 这盐巴略有青黑,搓下一点儿放到嘴里一尝,还有点苦涩,是官方流通的解盐。 汉子不干了,“公子识不识货?咱这是上等解盐。可着太原城,你也找不着比这更好的官盐了。” 唐奕嘿嘿一笑,“您别激动,我的意思是......” “有没有青盐?” 汉子一怔,下意识答道:“没有。” “那是犯法的!” 唐奕陪笑道:“您看我们大老远从南边来,可不是为了走解盐的。” 宋楷帮腔道:“咱们走的量可不小。”说着四下扫看。“要是成了,够您这小店儿吃个三五年,当是不成问题。” 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道:“没有!” 唐奕摇头,不再问盐的事儿。 “那城里哪家客栈住的舒坦,还请大哥给指条道儿。” 这回汉子倒没犹豫,“府街西头,有家五味正店,是大原最好的大店了。” “得勒!”唐奕飒然一拱手。“那就不耽搁大哥生意了。” 说完,带着宋楷等人就往出走。 走到铺门外,唐奕停下,回身嚷道:“小弟这几天就住在那儿了,大哥若是找到门道,可去客栈寻之。” 说完,不等汉子反应,已经消失在人流之中。 “这汉子还挺小心!”丁源抱怨道。“我还不信了,这么多杂铺,他不卖,总有人卖。” 唐奕冷然一笑,“屁的小心!你去别家看看,多半也是这个待遇。” 丁源不信邪,找了几家一问,果然是只有解盐,没有青盐。 ...... “怎么回事儿?” 唐奕答道:“估计是吴相公来西北巡案的事情,早就传到了这边。” 一进太原城,唐奕就纳闷,这和他了解到的情况完全不符啊! 据老师说,青盐遍布西北,又以太原为最,是为青盐入宋的集散之地。别说是杂铺,街边儿集市敞开口袋叫卖的都比比皆是。 怎么可能走了这么半天,他们连青盐长什么样儿都看不着。 一定是有人把朝廷要整顿西北盐务的消息早就散出去了,各家盐贩才会这般警惕。 “那现在怎么办?”唐奕把话一说明,宋楷就有点沮丧了。 “看来,果真如传言一般,私盐之利军政两务都有参与,咱们来的这么低调,还是不行。” 唐奕摇头,“先住店,等杨文广到了再说吧。” 看来,他还是想简单了。本想进城来看看青盐猖獗到什么程度,却没想到,人家早防着他呢。 照着那汉子的指引,几人寻到五味正店。 前脚进店,后脚就跟进来一个流里流气的汉子。也不说话,进来就往厅中一坐,一瞬不瞬地盯着唐奕等人。 唐奕他们进了厅,倒是没注意那泼皮汉子,反倒是不由一疑。 本以为,这传说中的太原最大客栈生意不得多好,却不想,并没有那么邪乎,大厅之中竟鲜有旅客,颇为冷清。 柜台里斜倚着一个穿缎面儿罩袍的中年人,岁数不算老,可胡子倒不少。半尺多长的美髯,再加上西北人特有的高原红,还真有那么几分后世电视剧里关云长的味道。 此时,这位正轻摇蒲扇,好不悠闲。听见动静,才半睁凤目看了唐奕几人一眼,蒲扇一缓,又好好地上下扫了个遍,才懒懒地叫伙计招呼。 “六子,来客人了。” 唐奕抿然向那美髯公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就坦然的一边等着堂倌儿上来招呼,一边四下打量起这店铺来。 这时,堂倌儿也迎了上来,“几位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唐奕没接,心思也没在堂倌儿这里。 他已经注意到那个后进来的流气汉子,心中一动,感觉刚刚在路上似乎就扫见过这人。 而更吸引唐奕的,也不是这汉子.而是汉子坐的那张桌子。 那张桌子很特别! 这家五味正店虽然冷清,但装饰却是一点不差,描梁画栋算是下了工夫的。一应木器摆设,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上等货色。 厅中十几套桌椅皆是朱漆好料,造价不菲。 但是,在十几套朱红桌椅之中,唯独那流气汉子坐的那张极为特别。 那桌子竟是原木裸色的,白花花的杵在以红色为基调的大厅之中,极为的不协调。 堂倌问了一遍,唐奕没答,只得再次缓声开口,“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唐奕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一笑,“小二哥想错了,腾几间上房,住店!” “打尖”这个词儿,并非西北方言,也非大宋中原官话,而是靠近大辽燕云河北那边的土话。 这堂倌显然是看出唐奕几人是外来的,用这个并非本地的生词儿来套唐奕的话。 听得懂,那说明就是东边儿来的,要是听不懂...... 不是西北人,也不是东边儿的,那就只能是南来的了。 唐奕说“小二想错了”话里的意思就是:咱听得懂不假,却是南来之客。 那美髯汉子闻言,不禁再一次睁开双目,又好好看了唐奕一眼。 轻笑道:“把三楼腾出去给几位歇脚,再给客官挑几个回鹘瓜送过去。” 吩咐完小二,汉子又对唐奕道:“小孩儿不懂事儿,冒犯了。” 唐奕点头示意,“无妨,谢过了!” 说完,也不多留,随小二上楼去了。 而那小二也还听话,再不试探唐奕等人,恭恭敬敬地把几人引到客房,又端来回鹘瓜,当是赔罪。 开始,唐奕还不知道这个回鹘瓜是个什么东西,等端上来一看才明白,原来就是后世的哈密瓜,因产自西州回鹘一带,故称回鹘瓜。 这东西开封可没有,宋楷他们更是见都没见过。拿起一吃,甚是惊艳,一连吃了好几块儿都舍不得停手。 唐奕看着他们吃瓜,心里却惦记别的事儿。对几人道:“你们呆着,我下楼瞅一眼。” 给君欣卓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房间,下到一楼大厅。 到了大厅一看,唐奕不由一阵失望,因为那个流气的汉子已经没了踪影,裸色的木桌前也是空空一片。 堂倌一看这公子刚上去就下来了,急忙迎了上来,“公子,还有何吩咐?” 唐奕抿然搪塞道:“腹中空空,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的吃食?” 一听是吃饭,堂倌一让,“公子先厅上高坐,小的慢慢给您道来。” 唐奕点头,与君欣卓到厅中坐下。只不过鬼使神差,选位置的时候,唐奕就选了那张裸色木桌。 小二一怔,下意识看向柜上的掌柜,那美髯汉子却是眼睛都没睁地点了点头。 唐奕装做没看见,对小二道:“有什么南边没有的好东西,说几样儿听听。” 小二陪笑道:“公子这可是问着了,咱们五味正店的特色吃食,保准公子不曾享用过。” “本店最拿手的,就是辽地密制毗黎邦。那可是在大辽都不是一般人能吃上的珍馐美味,客官要不要来上一份?” 唐奕闻声哑然失笑,“貔狸这东西,辽人当宝,咱们可不稀罕。换一样儿。” 小二一怔,“客官好见识啊!” 毗黎邦就是貔狸,也就是——黄鼠狼。 辽人用特殊方法闷炖至肉烂,在大辽确实是珍馐美味,一般人都没资格享用。 唐奕使辽的时候耶律宗真就请他吃过,确实味美。但后来知道那东西就是黄鼠狼,就怎么也吃不下了。 唐奕能一语道出毗黎邦就是貔狸,不光小二一怔,连柜上的美髯汉子都睁开了眼睛,再一次好好打量了唐奕几眼。 “公子见识通达啊,去过辽境?” 唐奕头也不回,把玩着手边的茶杯。 “呆过半年。” 汉子笑道:“倒是某家看走眼了,公子小小年纪却是走南闯北,所到甚广。” “怎么来西北这破地方了?走亲戚?” 唐奕笑道:“掌柜的又想多了,家里是有亲威在朝,却不在西北。” “哈哈哈!”汉子大笑。“倒是某家又唐突了!这顿算某的,全当赔罪。” 唐奕摇头道:“总听说西北汉子爽快利索,天下无二。今日见闻,相差甚远啊!” 那汉子也不生气,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公子多担待吧。” 唐奕神密一笑,“倒也说得过去。” “......” 这回,那汉子真的愣住了。 说实话,最后那句也是一句试探。 这公子要是听不懂,自然有听不懂的答法,可是偏偏他听懂了,还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唐奕回身,正对美髯大汉。 “我说了,家里有人在朝!” ———————— 这世上最真实的谎言,就是七分真三分假。 自打坐下,唐奕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但是,他传达的意思,却是假的。 这汉子显然和街面儿上的杂铺一样,是接了信儿的。要不然,就算唐奕是个外地人,也不至于被其百般试探。 他越试探,越说明这家店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而唐奕传达给他们的信息也是模棱两可。 不过,从这些信息中,有一点可以让美髯汉子确定,就是唐奕见识很广,背景很大。 至于是不是来西北走生意的,美髯汉子就真的看不出来了。 ...... 第434章 大商家 一见那美髯汉子脸色数变,阴晴不定。 唐奕暗自一笑,也不逼迫,与小二点了一份回鹘烤羊腿,几样儿小菜。便不再与那掌柜的搭话。 ...... 不多时,羊腿端上来,唐奕正要招呼君欣卓开动,猛的桌前黑影一遮,一个人影大喇喇的在他们这桌坐下了。 唐奕只是抬眼扫了一眼,便自顾自地夹菜:“还以为你不来了。” 坐下那位作动一僵,生生把到嘴边的套词儿噎了回去。 “公子......在等我?” 唐奕摇头,“跟了咱几条街,总不至于就这么没了下文吧?” 对面儿的,正是刚刚进店时,坐在这张桌子上的那个流气汉子。 流气汉子心虚地看了一眼柜上,一时之间竟不敢接话了。 唐奕笑道:“你的人?” 却是对柜上的美髯汉子说的。 美髯汉子答道:“不是。” 倒是唐奕想多了,他以为这泼皮是美髯汉子的人,而那泼皮看向掌柜,只是因为不确定,美髯汉子是不是把他的底泄给了这位公子。 唐奕点头,稍稍有些失望。要真是掌柜的人,倒省了些麻烦。 看向那流气汉子:“上头有人吗?” “什,什么上头?”流气汉子支吾道。心说,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直接的让他有点不习惯。 唐奕道:“放心,没问你官面儿上有没有人。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 “这买卖你做不了主,叫你家大人来吧。” 泼皮心说,瞅把你狂的!? 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抽抽着半边儿脸道:“公子就不怕咱做的是人肉买卖?” 唐奕停下筷子,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是吗?” 泼皮一哆嗦,又不敢说话了。 唐奕那眼神太吓人,他毫不怀疑,他要敢说是,这位现在就敢要他的命。 一咬牙,“不瞒公子,公子进城之后的所做所为尽在小的眼里,冒昧问一句,公子要走盐?” “走盐。” “走到哪儿?” “京畿” “!!!” 这回,连美髯汉子都怔住了。 那泼皮更是摇头,“京畿路不行!” 唐奕微微一笑,“行不行,你说了不算。别急着拒绝,叫你家大人来。” 泼皮沉默了。 说实话,他就是个给主子盯客、拉活儿的小喽罗。可是干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从没见过这般气魄、这么狂的下家。 最后,泼皮还是起身一拱手,“公子慢等,我去问问!” 泼皮一走,那美髯汉子站了起来,来到桌前坐下。 唐奕抬头看了美髯汉子一眼,“掌柜的,贵姓?” “免贵姓李,李杰讹” “党项人?” 唐奕一挑眉头,“李”虽是汉姓,但“杰讹”却不是汉名。而且,唐奕知道,党项确实有汉姓姓李的。 李杰讹拱手道:“公子果然是见识广博,某家确是鲜卑拓拔氏之后。” 这个“李”,还不是一般的李。 唐末黄巢起义时,唐王传檄天下勤王。党项族宥州刺史拓跋思恭出兵,击败黄巢叛军。 战斗中,拓跋思恭的弟弟拓跋思忠战死,唐僖宗赐拓跋思恭为“定难军节度使”,后被封为夏国公,赐姓李。 自此,党项最重要的一支——拓拔氏改姓“李”,且有了自己的领地。 后来,五代乱世,拓拔氏逐步壮大,占据河西大片土地。李元昊自立称帝,就是自称拓拔氏之后。 所以,李姓不但是党项姓,而且还是西夏的国姓,皇族专享。 唐奕来了兴致,“那就奇了怪了,如此说来,掌柜的算是西夏皇族,怎么跑到大宋来,当起了商户?” 李杰讹神情一暗,摆手道:“先祖旧事,不提也罢。” 他不愿说,唐奕也就不问了。话锋一转,“李掌柜这是想入局?不合规矩吧?” 如果唐奕没猜错,这位美髯汉子也就是个掮客的角色。不然,刚刚那个流里流气的泼皮坐下,他也不会就那么淡然地看着人家抢自己的生意。 李杰讹怔道:“公子怎么......” 唐奕笑道:“都是跑生意的场面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点了点桌子,“如果本公子没猜错,这桌子就是专谈那‘第五味’生意的吧?” 五味正店:酸甜苦辣......咸! 要不奔着这个“咸”,唐奕何苦专门跑到这来? 而这桌子,后世人可能想不明白,但是放在大宋,还真是不难猜。 说白了,这是古人玩的一手隐喻,体现在这个时代的方方面面 这就和开封的茶馆、食铺门前挂的大红灯笼是一个道理,那灯笼也不是随便挂的。 门前不挂灯,那就是正经的茶铺子、饭馆子,只能吃饭饮茶,没有别的项目。 而门前挂了灯,说明这是“花馆子”,也就是提供娼妓服务。客人一看,就知道该不该进。 再比如,人尽皆知,给青楼艳姐**儿叫“梳拢”,也就是髻发。 这同样是一种隐喻。姐儿一但失了身,就要把长发盘髻,把自己和清倌儿,还有处子雏妓区分开。客人来了,只看发髻,就知道这位能不能带出场。 同样的道理,这五味正店,摆了一张原木色的桌子,也不是随便坐的。 懂行的行商往这儿一坐,店家,还有走盐的就知道,你是奔着什么来的,自然有人上来与你搭话。 “......” 李杰讹蓦的哈哈大笑,现在是真的觉得,从这公子进门开始,自己就是小看人家了。 这位公子确是个商家无疑,而且,是走南闯北的大商家。 他已经丝毫不怀疑,唐奕与现在风传的朝廷巡案之事有关了。他相信,官府之中绝没有一个如眼前这位这般,对商事、财道儿如此门儿清的人物。 他哪里知道,面前这位不但是商家,而且是大宋最大的商家。 “李掌柜的想入局?这不合规矩吧?” 思绪再回到唐奕这句问话,李杰讹飒然道:“某家只是个开客栈的掮客,吃的是两家饭,确是没有觊觎更多的道理。” 唐奕自信地一扬嘴角,“要是这生意足够大呢?” “李掌柜就不动心?” ...... 第435章 错综复杂(四千大章) 唐奕自信地一扬嘴角。 “要是这生意足够大呢?李掌柜就不动心?” 只要这个李杰讹稍有动心,或是他只是问一句“有多大”,唐奕就能开出一个任谁都无法拒绝的数字。 可是,没想到李杰讹猛一摆手,“公子,您小看我李某了!再大,也跟我李某人没关系。” 唐奕闻声,倒被他这股子气度弄的愣住了。 “掌柜就不想听听?” “不想!” “那掌柜的这是......?” 唐奕心说,不想听,你过来干嘛? 李杰讹满脸得意,甚是满足。这还是唐奕进店以来,他第一次算是占了上风。 “可能是某家多心,现在朝廷风紧,所以,还是想劝公子一句,慎重为上。” 唐奕笑道:“李掌柜确实多心了。” “......” 李杰讹真的想立马问问唐奕,你谁啊?怎么会这么自信? 但是,做为掮客,有些事儿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他却不知,唐奕正是用这份狂傲,彻底打乱了李杰讹,包括那泼皮的思路,也让他们放松了绷紧的那根弦。 李杰讹也是好心,点到即止。既然唐奕不领情,李杰讹也没什么好说的,敷衍两句,起身回了柜上。 他一走,唐奕又等了有一刻多种,那泼皮汉子才从店外引进来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儿,往唐奕对面一坐。 唐奕搭眼一瞅,用下巴指了指老头儿身后的泼皮,“你是他家大人?” “不是,但管事儿。” ”公子要走盐?“ “嗯。” “冒昧问一句,公子高姓大名?何方人士?” 唐奕笑了,“我是谁,你不用管。只说这买卖能不能做?” 老头点点头,“那小老儿也就不卖关子了。公子要把咸面儿贩到京畿路,这买卖我们做不了。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唐奕不信道:“那你还来做甚?” 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买卖,既然不能做,那就不应该来惹他这个不必要的麻烦。 不想,那老头儿微微一笑,对着那泼皮道:“李大掌柜点头了,小老头儿就得过来看一眼。这趟生意不成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全当交个朋友。” 唐奕下意识地看了眼李杰讹。 没想到,这个自称掮客的李掌柜有这么大的分量,点个头就算把他保下来了。 其实,别看唐奕横冲直撞挺像那么回事儿,但盐行里的那些个规矩,他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李杰讹开店迎客,生脸儿在他这里先过眼,只要李掌柜的点头,这生意也就成了一半儿。若不是现在时局微妙,也就没有这么多周章了。 聊到这儿,唐奕就聊不下去了,人家既然已经把底都交了,他还能说什么? 只不过,你越是把唐奕往外推,就越勾着他非得看看这行当里面到底有什么。 开始,他只是想摸摸西北盐事的底,看看若是真实行盐改,阻力到底会有多大。 但是现在,唐奕觉得,这个行当里的人都挺有意思,并不像想像中的那般都是猥琐相。 ......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老头儿半天,唐奕终于开口:“生意成不成的没关系,可容我问一句?” “公子,但说无妨。” “是时候不对?还是京畿这个地方不对?” 老头儿笑道:“不瞒公子说,都不对。” “......” “公子既然能问时候不对,想必也是知道点什么。朝廷的巡查使已经进了河东地界,总要给官面儿上的人留点余地。” “再者......”老头儿沉吟了一下。““西边来的‘咸面儿’不出太行山,这是咱们的规矩。” “规矩?”唐奕冷笑道。“我看是能力吧。” 老头儿一愣,“公子......” 唐奕夹起一箸小菜,“过了太行山,就出了西军的范围。我看,你们是有心无力吧?” “呃......” 被唐奕说道痛处,老头儿有些尴尬,还确实是有心无力。 唐奕见火候差不多了,冷声道:“第一,若换了庞籍、丁度之流西来,还有几分希望。他吴育一个‘外人’,小小的给事中归班,能干什么?” “第二,要是你们能过太行山,我也就不来了!” “......” 老头儿终于淡定不下去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到底是多大的来头,能说出这样的狂言。 唐奕话里的意思就是,他就是看准了,青盐出不了西军势力范围这个商机才来的。也就是说,西军不行,他行! “再问公子一句,公子高姓大名?何方人士?” 这回唐奕倒没一口回绝,只道:“家里有长辈......姓赵。” 可却不想,此话一出,那老头儿一个激灵,脸色瞬间煞白。而柜上的李杰论更是腾的一声,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唐奕一惊,万没料到,二人是这个反应,心下忐忑,只得用夹菜来掩盖神情。 而那老头儿晃神之后,竟毕恭毕敬地站了起,躬身长揖。 “小老儿斗胆再问公子一句,是哪一支?” 唐奕犹在空中的筷子一顿,眯缝着眼睛看着那老头儿。 这话问的就有讲究了。 唐奕刚刚说家里有长辈姓赵,暗示自己与皇族有关系。 他这可没撒谎,因为赵祯待他就如长辈嘛。可是,这老头儿却问他是哪一支。 赵家天下,从太祖传于太宗,虽七十多年都是太宗后人掌朝。但是,对大宋稍有了解的就都知道,赵家分三支。 第一支,当然是太祖一脉。虽然让弟弟坐了大位,但是,太祖后人未绝,现在把观澜当养老院住着的赵德刚就是太祖之子。 第二支,就是太宗一脉。自不多说,现在的赵祯、赵允让、赵允弼,皆属太宗后人。 还有一支,对于宋史了解不深的可能不知道,就是赵匡胤的四弟,赵廷美一脉。 他三哥当了皇帝之后,因为杜太后的金匮之盟,皇位传弟不传子,让赵廷美也动了当皇帝的心思。这货两次想造反都没成,被太宗从魏王、开封府尹一路贬成了县公。 赵廷美一气之下,又自贬去守房陵,没几年就病死了。他这一脉,也随其在洛阳、房州一带安了家,落了户。 这若放在别的朝代,还能让他们好好活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早就赐这一家人两壶毒酒,让他们一家去地下团圆了。 但是,老赵家就是这么尿性,也不知道是真心软,还是怎地,赵廷美一死,对其后人不但不除,反倒是颇多照顾。发展至今,太祖四弟这一支不但没有没落,反而是开枝散叶,颇为繁盛,子孙后代多在西京、永兴等地为官。 时之今日,西北事战连连,这些地方也重要起来,赵廷美一系亦有抬头之势。 ...... 这老者一问唐奕是哪一支,就让唐奕犯起难来。看他们刚刚的表现就知道,这绝不是平白问出。 但是,唐奕答什么呢? 太祖一系?不用想,肯定不行。 那就只能在太宗和赵廷美两者之间选择。 ...... “本公子住在京里头,你说我是哪一支?” 最后,唐奕还是觉得,别往赵廷美那边靠的好,毕竟对那一家子人一点了解都没有。 说完之后,细看那老头儿的表现,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而那老者本有心多问一句,却也是没敢。 这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却是被唐奕抓了个正着,微不可查地眉头一皱。 “怎么?”唐奕加了把火。“和人做生意,还要看是哪一支不成?” “不敢,不敢!”老头儿陪笑道。 “那......公子当真有把握?” 唐奕道:“过了太行,有没有把握那是我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 好吧..... “那公子走多少?” 唐奕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没算过。” 老头儿想哭,总得有个数儿吧?数都不知道,你还来走什么盐? 却闻唐奕道:“那你帮我算算,京畿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荆湖路,加在一起得多少?” 噗!!! 唐奕根本就不是按量来算的,他特么是按地头来算的。 这山羊胡子老头儿倒腾了一辈子的盐,也没见过有哪个买家“圈地图”。 “公子,莫要戏耍小老儿。” 唐奕眼睛一眯,“我像是和你开玩笑吗?” “呃......” 老头儿又是左右思量了半天。 “此事牵扯太大,小老儿要上报主家。” 唐奕点头,“可以。” “但得快着点儿。” 老头儿缓声道:“总要些时间的。” 唐奕觉得也没聊下去的必要了,缓缓起身,“三天之后,杨文广就到太原了。到时候,你们想做这笔买卖,也得等着了。” “杨......将军?”老头儿更懵了。这位公子来头当真不小,什么都知道啊。 不等老头儿反应过来,唐奕已经和君欣卓安步上楼去了。 ...... 回到房中,君欣卓实在憋不住乐,“你可真能演!” 可是,唐奕却笑不出来,点头敷衍,心思早就飞到九宵云外去了。 他之所以要先进城,先来探探私盐的底细,其实就是想看看,闹得沸沸扬扬,连后世都有记载的西北青盐到底有多大的规模。如果能知道一个大概的量,唐奕就能做到心中有底,在与大辽,还有西北军政就盐事谈价钱的时候,也好有个准备。 要是按照这个思路,唐奕刚刚费了牛劲,演了那么大一出,最后火候到了,最该说出来的应该是:“你们有多少盐,我就收多少。” 可是,事到临头,他却临时转了念头。 于是,唐奕什么都没问,只是抛出一个天大的馅饼,一个没人敢吃的馅饼。 为什么这么做呢? 因为他发现,西北盐事远没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一个走私青盐的盐贩子,张嘴就问人是皇室哪一支。这不奇怪吗?这明显就是在找“山头儿”。 而当唐奕说是住在京里,表明不是赵廷美一脉之后,那老头,包括李杰讹,从脸色上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就更奇怪了。 唐奕把赵廷美一系单提出来说,就是明着告诉他们,我不是。 而他们的反应无喜无惊,却又不是无关紧要的感觉,说明这里面肯定有赵廷美系的参与。 其实,这一点不用察言观色,老头儿一问“哪一支”,唐奕就知道一定和赵廷美一脉脱不了干系了。 那一家人在西北政界占了相当的分量,怎么可能和盐没关系? 而这还不是唐奕缩回来的真正原因,廷美系再怎么样,也是远离中枢被边源化多年了,就算现在有所抬头,一时半会儿还影响不了什么。 问题出在那老头儿,他明显是想接着问,却又没敢问。 细想之下,有什么可问的呢? 京中除了太宗系,就是太祖系。 太祖系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呢,会出来唐奕这种招摇过市的子弟吗? 而唐奕后来故意更加的放狂,那老头儿和李杰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更加证明他们根本就没往太祖一脉上去想。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认定唐奕是太宗一脉的,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除非在他们心中,太宗一脉也是分出不同派系的,他们不能确定的是:唐奕属于哪一边。 ...... 太宗一脉...... 当国者赵祯。 另有能者,汝南王府也!!! 唐奕不禁想起,之前老师说过的一句话。 有一次,他问范仲淹,庆历之时,汝南王是站在哪一边的? 范仲淹答:当然是守旧派,汝南之势,尽在北方。 把这句话和今天的事情联系一下...... 难道?西北盐事,与那家人有关?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唐奕只觉背后一股冷气凭空而生,汗就下来了。 盐,不可怕! 可怕的是,因为盐,把廷美系和汝南王一家沟联起来. ......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儿?” 贱纯礼等人此时没什么事儿,来找唐奕。一进屋,就见他在那‘入定’。 唐奕被他喝醒,勉强一笑,“没想什么。” 嘴上虽这么说,表情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君姐姐,麻烦你个事儿。” “你说。” “你出趟城,让吴相公给陛下发一封密奏,让陛下派人彻底查一查赵廷美一家。” “好。”君欣卓点头应下。虽不知道唐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知道,唐奕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宋楷、范纯礼他们也收起了玩闹之心,跟着唐奕混了这么多年,这点轻重缓急还是分得出来的。 范纯礼道:“干嘛还让君姐姐走腿,我去给你当回苦力。” 一群大老爷们在,还让一个姑娘家走腿,范纯礼觉得不合适。 唐奕摇头,“你们不行,只能麻烦君姐姐。” “为啥?” “因为只有君姐姐能甩开盯梢的。” ...... 理解才是对我最大的宽慰 这几天,大家可能觉得苍山在偷懒,更得太慢,每天也总有人在催更。 说实话,打开后台,看着月票、打赏、推荐票、点击,各项数据都在往下走,我心里也着急。 可是,我特么真的是一点儿都没偷懒,甚至比以前更加的累心累脑。 ...... 站的更高,看的更远。 同时,站的更高,摔的也更狠! 以前,我以小扑街自居,无知者无畏,不单单体现在那股子冲劲儿上,同样也反映在文章里,自觉才如泉涌,猛写猛发。 管他呢?反正也是扑街,写崩了再开下一本儿呗。 但是现在,苍山不算扑街了,入精品了,出成绩了,再也不敢瞎-逼扯淡了。 说好听点儿,叫精亦求精,说难听点...... 叫患得患失。 通报一下,为什么现在更新少了,每天。 九点左右起床,开始发呆。满脑子都是今天应该写什么,明天应该写什么,以后应该写什么。 一段剧情不推演个十遍八遍根本不敢下笔,随着剧情的深入,几条线相互交错,越来越复杂,稍有疏漏满盘皆输。 下午开始码字,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中间只出去吃顿饭。结果最后一改,也就两到三章。 可能是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想写的再细致,再好一点,真的很慢。 你们可能觉得别人为什么一天能码那么多,你就非得找理由呢? 说个数字吧... 从开书到现在,《调教大宋》一共发出来100万字,而我的后台统计是160万字,多出的60万字哪儿去了? 全都是删改所至,而且这60万字之中,多数都是最近这段时间产生的废稿。 有时候真的是一章一章的删,删的我都想哭。 不信?可以加v群,我截图给你们看。 我的家,离洱海岸边的直线距离也就30米,到才村湿地公园,算上拐歪也就200米。可是整个十二月,苍山没去海边散过一次步。除了古城的超市、门前的东北饺子馆,再没到过别的地方。 真的尽力了.... 只是,我的怒力,你们看不见。 ...... 最后,单章也不能白发,没脸求票,求个自动订阅吧,知道你们在养肥,先揣兜儿里再养...... 行吗? 第436章 谁这么大胆子 感谢“无泪懒虫”的五万飘红! 感谢“天恩陆裳、小小住一段”的万赏! ———————— 几个生脸儿一进城,就已经被人从头盯到了尾。而现在,唐奕又从生脸儿,变成了让那些人捉摸不定的生脸儿。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更会有人盯梢。 也就君欣卓有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眼线,悄然出城了吧? 君欣卓一走,唐奕也无心与宋楷等人玩闹,把他们都哄了出去,独自坐在在房中,继续琢磨着西北可能的局势。 ...... 而在离五味正店不远的一处民宅之中,那留着山羊小胡子的老者也独自坐在堂中,一阵阵的心神不宁。 大约过了有一个时辰,门外传来了脚步之声。 还没等外面的人敲门,老头儿就急不可待地出声道:“进来吧。” 进来的不是一个人,除了之前盯过唐奕稍儿的那个泼皮,还有一个衣着光鲜的青年汉子。 老头儿一见二人,先向那青年问道:“去哪儿了?” 青年一窘,“跟丢了。” 老头儿不由一愣,“怎么会跟丢了?” 青年道:“咱们还是小看了那帮人,万没想到,一个侍女都有这般的警觉和身手。那小娘出了客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咱们的人甩没影儿了。” “......” 老者闻言,更是出神,喃喃碎念:“一盏茶都没盯上?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身边一个小娘子都有这般身手?” 回过神来,又对那泼皮道:“打听的怎么样?” “回您老的话,小的把那几个生脸儿进城之后走过的地方又都细问了个遍,这帮人......” “这帮人好像真是奔着盐来的。进城之后,他们在城里转了半天,就接连走了几家杂货问盐。” 当下,泼皮把唐奕几人进城之后去了哪儿,进了哪家店,和店主说了什么话,都详详细细地与老者报了一遍。 ...... “你先下去吧。”老头儿沉吟片刻,就让那泼皮先出去了。 等泼皮一走,那青年汉子才道:“这帮人太过招摇,若非不懂行,那很可能就是官面儿上下来私访的。” 老头儿摇了摇头。 不懂行是肯定的,招摇也不假,可却不太像官面儿上的人,因为招摇的有点过了。 谁要是私访还这么大摇大摆,那还不如穿着官服下去直接问呢。 而且,这几个半大小子从年龄上看,也不像是官府中人。 “州府和西军大营都派人问过了吗?” 青年道:“问过了。府衙那边说,没听说朝廷下来的有这么几个人,朝中的给事中归班吴育是个半百老人。” “赵通判分析,吴育在朝已经六七年了,也该下去了。” “这次受巡案黄牒(身份证明,正规调任受‘告身’临时差遣受黄牒),既没派什么随行属官,也没有什么特殊用意,多半就是中枢找个借口,想把吴育发到地方上去了。” “那西军大营呢?” “大营那边是孩儿亲自去的,石将军也是百忙一见。只是,他久在西北,京中的情况并不熟悉,却也是毫无头绪。” 老者闻言,眉头锁得更深。 最闹心的情况莫过于此,摸不清唐奕的底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什么来路,谁敢和他铺那么大的买卖? 可是,唐奕开出来的这个买卖实在太诱人了,三分之一个大宋的私盐生意啊!要是真做成了,这老头儿都不敢想。 “唉。”最后老者长长一叹。“这已经不是咱们能做主的了,你派个人去西京,还是让主家来拿主意吧。” “可是。”青年有些急了。“杨文广马上就到太原。他一来,这生意就得拖着了,万一拖黄了......” “拖黄了也没办法。”老者也是惋惜。 “牵扯太大了。” 青年脸色一暗,上前一步,试探道:“孩儿倒是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 老者一挑眉头,“什么计?” “现在,咱们主要还是摸不准那帮人的来路,只要知道了他们什么底细,也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青年又往前凑了凑,“这事,可以找薛老狼!” —————— 君欣卓出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所以,晚上肯定回不来。 用过晚饭,宋楷他们嚷嚷着要去看看太原的夜市。唐奕没那份心情,就放他们出去,自己则是在大厅寻了一处好坐位,要了几个干果小食,佐以美酒,自斟自饮起来。 月上中天,李杰讹店里生意也淡了下来,见唐奕一人独饮,忍不住在唐奕对面坐下。 唐奕见是他,也不多说,把酒壶推了过去,让他自己给自己满上。 李杰讹有些局促,主要是没见过这样气度的人。 一身贵气凛然,却又不失平易近人。主要是那个身份,他这个西北汉子还真不知道,原来皇亲贵胄还能是这般坐派。 “公子真是......皇族中人?” 唐奕笑道:“怎么,不像?” “那倒不是。”李杰讹倒上一杯酒方道。“只是没想过,皇亲贵胄能坐在我们这帮糙汉对面谈笑风声。” 唐奕摇头道:“皇亲贵胄也得先是人,再是贵,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再说,我也只是帮赵家管管生意罢了,也算不得什么贵胄。” 李杰讹点点头,唐奕说的也没错。皇帝也得有好恶。再说,走南闯北的商家,哪个不是八面玲珑之人。 ...... 于是,两人对坐而饮,谈天说地。 之前接触对话,都是机锋暗藏,更离不开一个“盐”字。此时却是聊开了,从西北见闻到宋辽夏局势,从大宋风土到塞上人情,几乎是无所不谈。 唐奕见识之广,着实让李杰讹为之乍舌。这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青年,要是没去过那么多地方,没亲眼见过那么多东西,是绝对说不了那么详细的。 ...... 不知不觉,二人竟聊到临近午夜,直到宋楷等人回来,方算作罢。 天色不早,唐奕也就回房歇息了。 许是昨夜睡的晚,又喝了酒,第二天日上三杆,唐奕才起来。 君欣卓还没回来,不过,所幸五味正店的服务倒还周到,小二见他起床,连忙奉上面汤,让唐奕洗漱。 可刚洗了脸,正在漱口,房门哐的一声被宋楷撞开了。 就见宋楷、庞玉、丁源、唐正平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出事儿了!” “范老三让人绑了票了!” ...... 噗!!! 一嘴的漱口水,直接喷到了宋楷脸上。 “咳咳......你再说一遍!” “贱纯礼让人绑了!!!” “哦操,谁这么大胆子?” ...... 第437章 演技 “范纯礼......让人绑了!?” 唐奕听后的第一反应就是: 你们特么又在闹! 宋楷见唐奕一脸的不信,急的满脸通红。 “没他-妈跟你开玩笑,范老三真让人给绑走了!” ...... 宋楷他们昨晚转了一圈太原夜市,对于西北与开封完全不同的风情,众人是十分新奇的,所以转到很夜才回来。 他们在夜市上还听人说,太原的早市也是西北一景,西边和北边来的客商都在早市出货,能看见很多平时看不到的好玩意。于是,今天一大早,范纯礼早早就起来,吵着要去早市转一圈。 因为昨天回来的太晚,宋楷他们还没睡饱,谁也不愿意跟他去,范老三一气之下,就自己跑出去了。 直到日上三竿,早市早就应该散了,却还不见他回来,众人倒也没在意,以为他又去别地逛了。 可就在刚刚,有人在五味正店的柜上给唐奕留了个条子。众人一看,这才知道范纯礼让人给绑了,这是叫唐奕拿钱赎人的。 ...... 唐奕接过宋楷递过来的条子,拧眉细看。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两行字: “芽儿百多斤,连皮带骨三万贯,去骨蜕皮只三钱,且问官人,出钱几何?” 后面还有署名——薛狼。 唐奕眉头一皱,“芽儿”是绿林黑话,走过商的都知道,就是“小伙子”的意思。 这条子上说的明白:“人在我们手里,活的三万贯,死的三个大仔儿,问唐奕要死的,还是活的?” “怎么办,怎么办?”宋楷慌了神儿。特么做梦也没想到,有人敢绑范纯礼。 唐奕没说话,拿着条子,站在那儿自顾自地想着。 庞玉也急了,“赶紧去找杨二哥,让他救人吧!” 丁源附和,“就是啊,还他-妈等什么呢?万一绑匪撕票了怎么办?” 唐正平则道:“要不,先给他们钱?等把范老三救出来,再让杨二哥灭了他们。” 唐奕瞪了几人一眼,还是没说话。 转身缓步出屋,拿着条子直接下了楼。到了楼下,把条子往柜上啪的一拍。 “李掌柜的,给个说法吧!” 李杰讹一怔,看了眼条子。条子是他收的,当时没当回事儿。 此时打开一看,瞳仁不禁也是骤然一缩。 “薛老狼!尔敢!?” 抬头再看唐奕,却见他脸色阴沉,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 “不管是薛什么狼,还是你,都摊上事儿了!” 唐奕心说,而且,还不是小事儿。居然敢把范仲淹的儿子,我唐疯子的兄弟给绑了...... ...... 李杰讹心中一寒,此时的唐奕,与昨天简直就是两个人。 “公子莫急!公子放心!”李杰讹把条子放下,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事儿我接着!” “你接着?”唐奕冷笑道。“你还真接不住。” 李杰讹汗都下来了,一指那张原木色的桌子,“公子既然在我店里坐过盐桌,在太原出什么事儿,都算我老李的,接不住......也得接!” 唐奕暗暗点头,看来,这事儿可能和李杰讹没什么关系,但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给你半天时间。” “公子放心!某这就去办。” 说着,朝堂倌一声吩咐,“快去把你羊叔喊来。” 堂倌得了令,一溜小跑的出去了。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喘着粗气道:“羊叔不在家里。” 李杰讹闻声,眼睛一眯,出了柜台,向唐奕一拱手,“某亲自去找,公子慢等。” ...... 唐奕目送他出门,却闻身边宋楷急道:“你跟他们费什么话?直接去找杨二哥,让他救人啊!” 唐奕摇头,“再等等,没那么简单。” “什么简单不简单的!”宋楷急道。“一厢大军撵过去,最他妈简单!” 唐奕偏头看着他,“撵谁?在哪儿?什么时间接头?” “呃......”宋楷说不出话来了,条子上是好像什么都没写。 而且,唐奕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绑匪就不是奔着求财去的。 三万贯! 哪个绑匪想钱想疯了,也要不出三万贯的赎身钱啊! 宋楷他们是跟他唐奕呆的时间长了,对于动不动就百万、千万这么使钱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真是觉得绑匪要三万,在唐奕这里不算多。 可是,他们忘了,三万在唐奕这儿不算事儿,但是,可着整个大宋,又有几家能有三万的家财? 张嘴就要三万,这不扯淡吗? ...... 又过了一会儿,李杰讹带着那个什么“羊叔”回来了。不出唐奕所料,这个“羊叔”就是昨天那个老头儿。 李杰讹出门之时只是一满愁容,现在却是添了三分怒色。进来之后,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看着那老头儿。 老头儿进来后一脸慌张,先是冲唐奕一拱手,然后走到柜上,拿起那条子一看,也是脸色涨红。 “薛老狼好大的胆子!” 唐奕没接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羊老头儿。 见唐奕看着他,羊老头儿面色一苦,“万没想到会出了这档子事儿,倒是我与李掌柜疏忽了。” 宋楷心里乱得很,不想听他再说这些没用的。 “别他-妈废话,赶紧把人给我们找回来!” 羊老头苦声道:“几位公子不知,这个薛狼......” “薛狼怎样?” “这个薛狼,官府拿他也是没辄啊!” “薛狼是太原以北八十里,狼头山的绿林悍匪,仗着狼头山地利,聚匪成寨。纠集匪众数百,专干些绑票、劫道儿的买卖。太原府衙几次围剿,皆是无果。” 宋楷一惊,更是烦乱,“这么厉害?” “那怎么办?” “我去要人!”李杰讹咬牙插话。 羊老头儿一怔,“你去?你忘了你是怎么被......” 李杰讹打断道:“人是在我这儿绑走的,不能砸了老子的招牌!” 说完,看向唐奕,“你兄弟要是出事儿,我陪你一条命!” 唐奕还不说话。 却是羊老头儿略一沉吟,“也是个办法。可光你自己去,是肯定不够的,得让府衙出差役向狼头山施压。要是西军大营也能做出欲剿之势,就算不能把薛狼怎么样,但逼其放人,应该不难。” “只不过......” 羊老头话锋一转,向唐奕一拱手,“只不过,公子莫怪,我等虽在太原有些人脉,但要迫使府衙和大营出兵、出役,却没那个本事。” “公子你看?” 话里的意思是,你看,你不是皇族中人吗?使点关系,动用官府之力,应该不难吧? ...... 对不起了诸位 苍山这身体也是没谁的了,不时就得出点毛病,这不,又把自己送医院来了...... 今天没法更新了,真是对不起每天都在等我更新的朋友,抱歉! 我会尽快好起来的,然后努力把欠的补上。 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438章 先打了再说 让大伙儿失望了...... 谢谢你们的关心、鼓励和支持,谢谢! —————————— 羊老头儿一番话,说的可谓是声情并茂、有理有据,连宋楷、庞玉等人都一脸希冀地看向唐奕,觉得这老头出的主意不错。 现在,宋楷他们是一门心思想把贱纯礼早点弄回来,哪还有心情去考虑摸什么西北的盐底子。 微服个屁啊?直接亮身份,就不信太原军政两界敢放着范仲淹的儿子不救。 ...... 可是,唐奕听完后,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就见他嘴角微微上扬...... 笑了。 那笑容带着几分诡异,别人看着明明是一脸的春风和煦,但落到羊老头眼中,却总觉得这位公子的眼神儿在喷火。 他笑什么? 正当大伙儿都纳闷的时候,唐奕说出一句让李杰讹和羊老头儿都没想到的话。 “没事儿,谁都不用。” “我给钱!” 唐奕这话一出口,羊老头只觉腿弯一软,差点没跪地上。 给钱? 三万贯啊!你疯了!? 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感觉到对面的那位公子笑得越来越冷,最后竟由笑转怒,腾的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立起身形,一个蹿步上去,照着羊老头儿的胸口就是一脚。 “****你大爷!真当老子不识数?“ ...... 羊老头儿起码得有五十多岁了,哪经得住唐奕这势大力沉的一脚,打着横儿就飞出了五味正店。 街面儿上的行人突然见一个大活人滚地葫芦一般摔在街上,知道又有打架的了。 西北民风彪悍,打架斗殴是常有之事,大伙儿见怪不怪了,急忙往后躲。 只是,定睛一瞧...... 哦靠! 这不是太原最大的盐把头“羊叔”吗? 这位可号称太原“羊三爷”! “三爷”,当然就是排行老三的意思。只不过,人家可不是在家里排老三,是在整个太原城,他排老三。 在太原,除了府尹余靖、西军大营主将石金勇,就数这位羊把头最有身份,连通判、主薄都要让他三分。 这是谁啊?竟敢朝这位老祖宗下手? 而更让人惊掉眼珠子的还在后面,因为这还只是刚开始。 只见一个壮小伙儿子追着羊老头儿从店里出来,照着羊老头儿的肚子就是一脚。 羊老头本就摔得的七荤八素,这一脚正中小腹,痛得他先是杀猪一般的惨嚎,接着就觉五脏六腹都往上涌,不由躬在地上,一阵干呕。 “你敢打老夫?” “敢你大爷!”唐奕一脚又踹在脸上。 “我要杀......” “杀你大爷!” “我是......” “是你大爷!” ...... 这股邪火要是不发出去,唐奕怎肯罢休? “你他-妈跟老子玩‘花活’!?” “跟老子玩花活儿!” “跟老子玩......” 不管头脸的一顿暴踹,不一会儿那羊老头就只剩下闷哼,却是晕死过去了。 “尔敢!?” 人群之外一声怒喝,只见一青年带着几个壮汉朝冲了过来。 唐奕不知道是谁,百姓却大多认识,正是羊把头的大儿子。 青年心里这个气啊,一眼没照顾到,自家老爹让人踹成了破麻袋。 本来他是在外面盯着,想看看那位狂得没边儿的公子要怎么应对,也好派人盯稍,摸摸底。 可没想到,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位的“狂”。 在太原地界,敢打我爹?管你是什么来历,先打了再说。 青年满眼愤怒,杀气腾腾的就冲了上来。 他是想“先打了再说”,可惜,有人和他想法一样。 眼瞅着就冲到了唐奕身前,猛然间,斜刺里黑影一遮,青年下意识地偏头。罩到他眼前的,却是五味正店里条凳的一头儿。 “给我趴下!” 宋楷拎着条凳的另一头,直接就把青年拍在了地上。 庞玉他们也不甘落于人后,大板凳抡的飞起。眨眼之间,青年带来的几个汉子也都老老实实地趴在了地上。 围观的百姓看的直咧嘴,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一群“活爹”? 唐奕此时也打累了,气喘吁吁地直起腰身。一见宋楷他们已经把人都放倒了,心说,看来这一年多的军训还真没白练,嗯,回去还得继续。 一指那个青年对宋楷道:“把他拎进去。” 说完,抓起已经昏死过去的“羊三爷”就往五味正店里拖。 宋楷有样儿学样儿,也抓着那青年的头发往店里拽。 只是,那青年尚还清醒,头上吃痛,不由哇哇大叫,顺着宋楷的手劲儿,手脚并用地向前猛爬。在外人看来,宋为庸就像牵了条狗进了五味正店。 进到店中,趁着把那青年甩到唐奕身前的当口儿,宋楷这才小声问道: “为啥打人?” ...... 好吧,先特么打了再说! 直到现在,宋楷还没弄明白,唐奕到底发的哪门子飚。 唐奕不急着答宋楷,而是偏头看向李杰讹,“怎么不拦着?” 李杰讹下意识地看了眼死狗一般的羊三爷,眼皮跳了跳才道:“我怕我要是拦着,也会和他一样的下场。” 唐奕点点头,李杰讹说的没错,刚才要是谁敢拦着,他就弄死谁。 李杰讹见他一副风清云淡、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有点要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想要问问这位: 你到底是谁啊? 你知道你打了谁吗? 可是,话倒嘴边,却怎么也没问出来。因为现在的唐奕宛如一头红了眼的野兽,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 唐奕抓起桌上的水壶,也不管是冷是热,照头就朝羊三爷倒了下去。 羊老头儿被激醒,只觉一条命去了一半儿,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躺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只得咬牙忍住巨痛,无声地瞪着唐奕。 唐奕蹲着身子,“看什么?冤吗?” 羊老头儿不说话,仍然怒目而视。 唐奕笑道:“不冤就好!也别觉得委屈,比你牛气的,当初比这还惨。” 噗......宋楷没忍住。 这位还有脸说?算起来,这几年,世子、朝臣让他捶了个遍。 当初张尧佐父子...确实比这还惨! 羊老头儿还是不说话,唐奕就继续道:“这一手玩的确实刁钻,可是,想过什么后果吗?” 这回倒是羊老头儿那个儿子暴怒开口了: “后果就是,你们谁也别想出太原!” 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管这几个公子哥儿是什么来历,今天的事都别想善了。 唐奕撇了他一眼:“出不出得去,你说了不算。” 青年冷哼一声,淬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 “哼!咱们走着瞧!” 唐奕没心思和他耍嘴皮子,一脸阴森继续对羊老头儿道:“试探我可以,但别动我兄弟。” 宋楷闻言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 “试探什么?” 唐奕道:“估计他们是黑白两道查了个遍,也没摸透咱们的底,才使了一招打草惊蛇之计吧?” “操!”庞玉直接就暴了粗。 “就为这点事儿就把范老三绑了!?” 说到恨处,这货抡起一条大腿照着身边那青年的大脸就踢了过去。 嗷~! 青年一声惨嚎,鼻子都歪到了一边,脸上更是开了酱铺。 庞玉怒道:“这他-妈的得有多蠢,才敢绑范老三!?” ...... 第439章 甚合吾意 庞玉这一脚是气极而出,把“羊三爷”的宝贝儿子踢得是满脸桃花开。 那青年疼的在地上直打滚,捂着歪掉的鼻子血泪横流,歇斯底里地大叫: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你们谁也跑不了!谁也别想好!” 庞玉本就在气头儿上,再被他这么一叫唤,是越发的心烦。抡起大腿正准备再补上一脚,却不想,唐正平比他还快,一脚踩在了那青年的裤裆上。 嗷!!!! 青年的嘶吼乍然而止,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前方,从喉咙里咕噜出一声嚎叫。 “看什么?” 见大家都一脸蛋疼地看着自己,唐正平满不在乎地道:“管用,一腿就消停!” “......” “......” 好吧,宋楷等人直翻白眼儿。 这是经验之谈啊,当初断了张俊臣子孙根的,也是这猥琐的家伙。 ...... 李杰讹此刻只觉裤裆底下飕飕的跑凉风。 真他-妈是守着什么人,学什么人,这帮着外来的半大小子,没一个不狂的。 此时,羊老头儿终于熬不住了,惊慌大叫:“吾儿啊!” 他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要是让这帮愣头青给废了...... 见儿子已经昏死过去,羊老头儿怒了,赤血灌瞳,火目圆睁地瞪着唐奕。 “小子,你要搞清楚,这里是太原!” “太原”二字几乎是撕破喉咙的怒吼。 唐奕摇了摇头,“太原怎么了?这里是太原,你就可以绑我的人?” “人是我让绑的,但绝没有图财害命之心!” 事到如今,先把眼前这关过了才是正理,羊老头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今日你放过我们父子,老夫只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你那小兄弟,老夫自然全头全尾的给你送回来。” 唐奕还是摇头。 “我要是不放呢?” “不放?” 羊老头儿阴阴一笑,“小子,你还是没弄明白,这里是太原!” “就算你是当今天子的亲儿子,也绕不开西北道儿上的法则,早晚还会回到老夫这里。” 李杰讹见唐奕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也是眉头一皱,上前把唐奕拉到一边。 “公子,还是慎重些好!” “什么意思?” 李杰讹暗暗一咬牙。 “不瞒公子,羊三爷这话说的不假。和公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西北军、政、商、匪......” 话还没说一半,唐奕就一抬手,止住李杰讹的话头儿。 他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其实,这事并不难猜。在开封时,唐奕就知道西北盐贩、军政商之间盘根错节,互为助力,利益一体。 所以,羊老头儿之前一说在府衙和军营那边说不上话,还要唐奕自己出面的时候,他就断定这事儿是羊老头儿做下的了。 至于那个叫薛狼的盗匪...... 一个纠集匪众数百的山大王就钉在离太原不足百里的地方,要说他和官府,还有西军没点儿什么猫腻儿,谁信? 李杰讹见唐奕表情释然,知道他听明白了,也就不再多言。 “反正不管公子是什么身份,最后还是要找府衙、西军大营出面,方能善了。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你那兄弟救出来。” ...... 李杰讹怕说不动唐奕,又补充道:“若是公子害怕羊三爷事后反卦,再找麻烦,公子大可放心,我李杰讹用命担保公子在太原的周全!” 唐奕闻言笑了,拍拍李杰讹的肩膀。 “李大哥倒是多心了,我还真不怕他反卦。” 说完,唐奕也不多解释,掉头回到羊三爷身边。 李杰讹怔怔地看着唐奕的背影,心里跟开了锅似的。 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野的。就算是大宋皇帝,也得讲个审时度势吧?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到这个份上了,李杰讹是实在忍不住了,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倒要看看这位到底什么来头,哪来的底气在西北横着走。 唐奕刚蹲到羊三爷身边就听见李杰讹的问话,见羊三爷也是双目敛神,竖着耳朵等着听他的反应。 唐奕一摇头,“早问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我姓唐,单名一个奕,字子浩。” 唐奕说出自己姓名的时候,还有些不无得意:唐奕,唐子浩这个名头,在大宋乃至辽朝,都应该是响当当的存在了吧? 哪成想,李杰论眉头一拧,自语出声: “唐奕......唐子浩?” “这是什么来头,怎么没听说过呢?” 说完才发现,自己竟嘟囔出声。自觉失礼,急忙躬身道:“俺老李是个粗人,没出过西北,想来唐公子在南边儿一定是声名远播的。” 噗!!! 即使场面再严肃,宋楷等人还是没忍住,喷了。 庞玉紧咬下唇,两肩抖得如筛糠,肚子笑的直抽抽,很贱地过来拍拍了唐奕的肩膀,“你也不行啊?无名小卒!” 唐奕脸都绿了,奶奶的,这个逼装的不成功啊! 气急败坏地抬手就给了羊老头儿一个大嘴巴。 打的羊三爷直想哭,你特么无头无脸,报了名号没人接着,打我干屁? 可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羊三爷苦着脸道:“不管公子什么来头,今天都算我羊老三栽了。人我还你,如何!?” 唐奕听着更气,牙缝里挤出一句: “晚了!” 羊三爷和李杰讹都是一滞,“什么晚了?” “用不着你了。” “你不是要探我的底吗?好,我就把底细露给你看!” “宋老四!” “唉!”宋楷精神一震。“在这儿呢!” “出城,让杨二哥带人直接去那个狗屁狼头山把人领回来。” “领......领人?” 李杰讹心说,我是不是看走眼了?这位根本就是疯子!这不管不顾的劲头儿,哪像个处事老练的高人? 宋楷得了唐奕的命,一扬手,带着庞玉、丁源、唐正平就要出店。 那架势,真像是去狼头山“领”人一般。 “公子且慢啊!”李杰讹心道,真不能由着这帮愣头青再胡闹下去了,不然对谁都没好处。 “公子甚行啊......”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宋楷已经推开五味正店的大门,街面儿上的情形一下子展露在众人面前。 即便是唐奕看了后,也不禁眉头一皱。 ...... 只见街上已经被堵死了,近百号的皂衣壮汉把五味正店围了个结实。手里长刀短棒,个个带着家伙,眼中更是近乎喷火的怒视店中。 而远处,更有府衙差役、带甲兵丁把整条街都封死了,呼呼拉拉正在往这边儿赶。 羊三爷趴在地上,一见街面上的阵势,不由长出一口气: “小子,你嚣张到头儿了!” 宋楷有点儿心虚地退回店中,不自觉地看向唐奕,意思是:怎么办? 唐奕嘴角微微扬起,冷笑一声,“越玩越大了哪......” “好,甚合吾意!” ...... 第440章 害苦我也 “三爷恕罪!小的们来晚了!” 街上百多号人中,打头的一个壮汉手里拎着把雪亮的扑刀,已经开始朝店里喊话了。显然是羊三爷家里的仆从。 宋楷见这阵势有点心虚,靠到唐奕的耳边,“怎么办?出不去了。” 唐奕瞪了他一眼,“笨呢!” 用下巴一指地上的羊老三和他儿子,“拎一个当人质!” ...... 宋楷瞅瞅地上的羊三爷和那青年,又愣愣地看了看唐奕,最后缓缓竖起大拇指,“高!你狠!” 宋楷心说,我爹要是知道我出去净干些挟持人质、好勇斗狠的活计,估计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唉,斯文扫地啊,斯文扫地啊!” 这货一边摇头哀叹,一边走上去照着羊老三的儿子就是一个大嘴巴。 “醒醒,带你去郊游。” ...... 李杰讹在旁边听得眼珠子直往上翻,这特么肯定是自己看走眼了,要真是的京中大族,定使不出这么下三烂的手段的。 唐奕一看外面的阵帐,略一沉吟,“让杨二哥快些,我去狼头山下等你们。” 宋楷一听,眼珠子差点没突出来。 “祖宗,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出城保险点儿。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发疯了吧?” 唐奕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咱们在城里动了手,万一先一步传到那个什么薛狼那儿,老三就危险了。我带着这老东西先去稳住局势,老三万不能出事。” “那......那你小心点儿!” 唐奕飒然笑道:“小阵势,放心!” 说完,唐奕抓起羊三爷,朗声高喝:“小二,备马!” 李杰讹大半辈子也没这么忐忑过,他是真没见过这样儿的。 你说这位不是皇亲贵胄吧,举手投足、言谈举止之中的那份自信,真不是能装出来的。 你说他是吧,又什么下三烂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泼皮打架、张嘴骂街,还挟持人质,这哪是体面人干的事情? 可是...... 可是,偏偏那股子傲气让李杰讹不得不信,这人来头肯定极大。 不说别的,外面,羊家的家丁仆役、军营过来的行伍兵士已经把他的店围死死的了。可这位好像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好像门外的就是一群弱羊,不管有多少,他这头独狼就根本没放在眼里。 唐奕,唐子浩? 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下股子邪劲儿,李杰讹一咬牙,“公子且慢!” 唐奕目光一凝,“你要拦我?” 李杰讹摇头,“我拦不住。” “所以,只得陪公子走这一趟了。” 唐奕一怔,“李大哥,你不用蹚这趟浑水。” 李杰讹道:“我说过,公子住了我的店,坐了那张盐桌子,我老李就要负责到底。” —————————— 太原府尹余靖正坐在小轿里,匆匆出了府衙。 按说,府衙与那五味正店都在府街之上,相隔也就百多丈的距离,根本不用坐轿。 但是,余靖偏不! 作为一个朝中“放”下来的要臣,余靖还是有他的骄傲的。 一年多前,在平定广南侬智高叛乱时,做为广南军政一把手,虽然由于他纵容下属、监管不利,致使昆仑关大败,还把那个和唐疯子渊源颇深的邓州厢营折在了宾州城下。 但是,在余靖看来,犯错受罚且是应当,被贬到西北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他也认了。可是,一个文人的骄傲,一个中枢要员的气势还是要有了。 所以,别管多远,架势得摆足了。 走到离五味正店还有几十丈远,余靖把轿帘掀出一道缝隙,不禁眉头一皱。 好吧,刚上轿,就得下轿,街面儿上已经堵死了。 轿边儿“腿”着的太原主薄苦着脸道:“府尹辛苦,要不您先回去?我去处理一下就行了。” 陪在一旁的,另一个中年人也一脸谄媚道:“不过是一些狂妄的野小子,打伤了我家老爷,要府衙差头主持个‘公道’就行了,怎敢劳府尹大驾,小的真是罪过。” 这中年人特意把“公道”二字咬得重些,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让这帮外来人知道知道太原水有多深。 余靖微微皱眉,“各位放心,老夫不是不通事理之人!只待事情圆满,该怎么处置,且按规矩便是。” 你当余靖想管这些烂眼睛的破事? 昨天主薄报给他,说是城里新进来几个青年,说是南边儿来的,羊老三在打听这帮人的来历。 还没他等听到下文,今天就出了这事儿。 余靖是打心眼里不放心,要真是京里来的公子哥儿,这帮西北糙汉没深没浅的,真出点什么事儿,到时候上面查下来,不还得归罪到他这个府尹头上? 见轿子走不动了,余靖一叹,“停下吧,老夫走过去。” ...... 主薄和那中年人一听,急忙招呼轿夫停脚,又搭手小心地搀着余靖下轿。 余靖一条腿刚迈出轿帘儿,下意识地抬头往五味正店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没把他眼珠子惊出来,两腿一软,直接就歪在了轿子里。 他抬眼看时,正好有人从五味正店里出去,是个半大小子,手拿短刃架在另一青年的脖子上,顶着羊家仆役和军汉们的刀尖儿往出走。 被架着的那位余靖没当回事,上任之初,羊老三宴请之时见过,是他的儿子。 要命的是拿刀那个。 那......那不是宋公序的四公子,宋为庸吗? 后面跟着的:丁度家的丁源、庞籍家的庞玉、唐介家的唐正平。 余靖心中叫苦,这几位祖宗怎么到了太原了? “快!快!”余靖慌张叫道。“去告诉石金勇,千万别伤了那几位公子!” 要是把这几个祖宗伤了,以宋庠、庞籍、丁度、唐大炮的能量,他在西北就别想回去了。 ...... 主薄和羊家的管家一怔,什么情况?怎么还没到地方,府尹就变卦了? 而更离奇的,还在后面。 余靖刚稳住身子,又看了一眼,这回又有人从店里出来了。 “唐疯子!” 扑通!!! 余府尹这回真栽地上了。 “害苦我也!害苦我也啊!” 一边低声哀叫,一边用爬的回到轿子里。 “快......快!” “快把差役都撤回来,起轿回府衙。” 有这煞星在,能躲多远躲多远吧! “......” “......” 羊家那管家不干了,怎么又变了? 急的他上前一步,几乎贴到轿子里,“余相公,可不能放着我家老爷、公子不管啊!” 余靖气的一脚把中年人踹出轿子。 “一群不知道死活的东西,招惹谁不好,招惹那个疯子!” ...... 新年快乐!!! 本来,这两章前天、昨天就应该发出来的,养病的同时也在写,只不过写的不多。 但是一想... 本身一个连贯的爽点,却要分开来吊味口,估计你们是要寄刀片的...... 其实,很想三章一起发,当做新年礼物的。但是今天状态不是很好,下午出了高压氧仓,脑子一直是胀的,晚上只码了半章,争取明天白天码完吧! 新的一年开始了,祝福的话苍山就不多说了,只愿大家身体健康,看书看的开心,苍山会逐步恢复更新的。 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有你,不孤单...... 第441章 好啊,都报给你 唐疯子也是你们能惹的? 逼急了,这货连王爷家的世子、张尧佐家的公子...... 好吧,张尧佐一家老少他都没放过! “快!快把人都撤回来!” 余靖坐在轿子里慌张大叫,说完,还不忘看了羊家的管事一眼。 “你们......自求多福吧!” 说完,逃似的......跑了。 ...... ———————— 石金勇做为太原守将、军马司河东路统领,加上与羊家这样的盐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羊家父子被人挟持,他自然要自临现场。 此时,石金勇正指挥军伍紧逼五味正店里出来的一帮愣头青,准备一有机会,随时救人。 只是...... 他这指挥的正来劲,却见府衙的差役在往回撤。 “什么情况?”石金勇就纳闷了。 疑声回头,更是满脑子问号。 因为人群之外,隐约能看见府尹余靖的四抬小轿正往回走...... 他留了个心眼儿,吩咐副统领盯紧这帮人,回身追着余靖的轿影就去了。 倒要看看,这位府尹闹的是哪一出。 ...... 一进府衙大堂,就见余靖两手搓在一处,正在堂上急的团团乱转,羊家管家则是在一旁苦苦哀求...... “府尹大人,您可不能坐视不管啊,要救我家三爷啊!!!” 余靖瞪了他一眼,“怎么管?你知道那是谁吗!?” 管事怯生生问道:“谁啊......” “唐奕!唐子浩!!” ...... “唐子浩?” 石金勇步上堂来,喃喃念叨着。他和主薄,还有羊家管事儿一样,都是一脸的懵逼...... “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啊!” 边念叨,边对余靖劝道:“羊老三于我军府两道不薄,余府尹可不能因为京里来的一个毛头小子,就寒了西北百姓的心啊!” 这位还挺义气...... “毛头小子!?”余靖冷笑出声.“说唐子浩没人认识是吧?” “他那混号你肯定听过。” “什么?” “什么?” 余靖咬牙切齿f地吼道:“唐疯子!” 嘎!!! 石金勇一下就噎住了......“唐疯子!?” 而那羊家管事更是一激灵。 “他他他,他就是唐疯子!?” “那个就是......唐疯子?” ...... “快!!”石金勇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手下亲兵大叫。“让副统领跟紧点!” 余靖苦道:“能躲就躲吧,你怎么还往上凑啊?让人都撤回来!” 那煞神,谁沾谁倒霉。 石金勇一声哀鸣,“躲?不知道可不就躲了?” “那你还往上凑?” “我的府尹大人啊!这位要是在太原地界蹭破一点皮儿,咱们谁也别想好!” “......” 余靖一拍大腿,急忙对三班差役叫道:“快!快跟着那几个二世祖!保护周全,千万别伤着、碰着!” ...... 而羊家那个主管则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完了...... 唐疯子啊!别说他家老爷羊老三,就是羊老三的主家来了,也压不住这位...... 大宋朝谁不知道,开封有个唐疯子,那是敢上天的主儿! 也有能上天的本事! ———————— 宋楷等人在城外与唐奕分开,直奔城南三十里外的阎王营而去。 羊老三的儿子被宋楷横担在马背上,一路疾驰,鞍头正搁在肚子上,五脏六腹差点没颠出来。 快到山坳之时,就见远处,君欣卓骑马而来。 君欣卓远远看见宋楷等人身后跟着一大队的军士、差役,就知道出事儿了。 到了近前,没见到唐奕,心中更是一紧。 “大郎呢!?” 宋楷见她眼神渐冷,急道:“姐姐放心,大郎没事儿!” 一指马上的青年,“这帮憨货勾结匪盗把范老三绑了,大郎去匪窝要人了,我们回......” “匪窝在哪儿!?” “城北八十里的狼头山......” 话音还没落定,君欣卓已经急射而出,官道上只留下一串烟尘! ...... 羊老三的儿子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下冷笑,“还要人?骗鬼吧!分明就是分头跑路。” “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跑?能跑到哪儿去?天崖海角也能把你们追回来!” 宋楷回头瞅了一眼身后跟的一大串儿羊家护院,还有军兵差役,心神反倒镇定了下来。 冷笑一声,猛一夹马肚,“跑?” “谁跑谁是孙子!?” 羊家青年暗淬一口,都跑出城了,还装?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你们领头的叫唐奕?” “怎么......不行?” “行,怎么不行!那......几位也报个名号吧?到时候,咱们也知道找谁算这笔账不是!” 宋楷笑了...... “好啊,报给你!连我老子的名号都报给你!” “听好了啊!小爷姓宋,名楷,字为庸。” “我老子是三司正使、莒国公宋庠,宋公序。” 噗!!! 青年眼前一黑......不会这么大的来头吧?宋相公的儿子? 宋楷来了兴致,一脸玩味地指着左右的几个兄弟道:“看见那个了吗?” “枢密副使丁度的儿子丁源。” “......” 又一指庞玉,“庞籍熟悉吧?” “熟,熟悉......” 要说“不熟悉”才是怪事,在西北,谁不知道庞籍? “庞籍家的庞玉!” “......” “另一个吗......是御史中丞唐介家的唐正平。” “记住了吗?” “以后想报仇,要找不着我们,就去找我们老子。” ...... 我找你大爷! 直到此刻,青年才知道他们父子捅了多大的篓子...... 这几位可都是大宋一等一的二世祖啊! 在大宋朝,不怕你得罪的是皇亲,因为即使是皇亲犯错也不能不讲理,士大夫们会跟你讲理。 但,怕就怕得罪这帮士大夫,因为理都在他们身上,你没法和他讲理...... “那那那......”青年脸色煞白,话都不会说了。 “那绑走的那个......是范镇家的公子?” 他听见这几位管那个叫“范老三”,朝中大员姓范的,他就知道一个范镇。 宋楷道:“不是......” 青年一听不是,脸色稍转......不就是好啊! 得命了这帮人,被打一顿,最多任栽,不追究就是。再不济,顶多让他们多打一顿出出气,要是把范镇的儿子给绑了,那特么事儿可大了,主家也保不了啊! 可宋楷下面那句话,让青年直接就晕了过去。 “那是范仲淹的三公子......” 完了...... 挑了个来头最大的给绑了...... ..... 吓晕之前,青年隐约看到马队已经转进了前方的一个山坳。 更让他心惊的是...... 那山坳里......怎么会有大军驻扎? ———————— 还有一章,晚一点。 第442章 天兵天将 此时,吴育正坐在帐子里,两指掀子,目视棋盘,嘴角还挂着一丝欣然笑意。 “看来,大郎暗访太原还是有些成效的,不枉老夫提心吊胆了一整晚都没睡好觉。” 唐奕一进太原,就抓住了要害,把目光定在了廷美一系可能与汝南王一系的关系上。 这可是大事情!在吴春卿看来,这可比什么西北盐务重要太多了。 “那是自然。”面前的萧巧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唐哥哥可是很厉害的呢。” 吴育抬眼横了这小丫头一眼。 “哼......他要不是厉害,老夫现在就把他揪回来,放身边看着。” 说着,手中棋子要往下放,可还觉不妥,慢悠悠地又收了回来。 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边没际地来了一句:“你看那几个半大小子,哪有一个省心的?” 萧巧哥可容不得别人说唐奕半点不好,嘟着嘴道:“老相公又在转移注意力了,您可是举棋不定有一盏茶的工夫了呢。” “呃......”吴育一愕,倒也光棍儿,把棋子一扔。“老夫认输便是......” 萧巧哥抿然一笑,开始收拾棋盘。 吴育在一旁看着,越看这个玲珑的小丫头越是喜欢。 连日接触下来,这小丫头是琴棋诗画无所不通、无所不精,说是当世第一才女也不为过。给唐大郎做小侍女...... 当真是可惜了...... “青瑶啊......” “在呢。” “我收你做义女可好?” “啊?”萧巧哥小手一顿,好端端的收什么义女啊? 却闻吴育道:“在老夫看来,只为侍女真是委屈青瑶了。等大郎回来,我与大郎说说,要了你的仆契,老夫再收你做义女。你改我吴姓,将来就是我吴育的亲闺女一般。等回京了,老夫帮你寻一贵人之家为妻,总好过做侍女,将来最多也只能为妾。” 吴育是真挺喜欢萧巧哥,正好自已又膝下无女,便生了收巧哥做义女的打算。 不想,萧巧哥闻言,不但不感激,反而小嘴一嘟,“不要!” “嘿!”吴育眼睛一立,心说,我一番好意,你不谢我也就罢了,也不用决绝的这么直接吧...... “怎地?给老夫当义女还委屈你了?”吴老头心下不快,语气自然不善。 萧巧哥却道:“认您老做亚父,自然求之不得,但是......” “但是什么?” 萧巧哥脸色一红,声若游丝...... “我才不要嫁入什么大贵之家......” “只要不离开唐哥哥身边......” “......” 吴育一翻白眼,那还是算了吧,我吴春卿的闺女去给唐子浩当丫鬟,老夫丢不起这个人! ...... 两人正尴尬着,就闻帐外一阵骚动。 “怎地了这是?”、 吴育拧着眉头,起身要出帐。刚一掀帐帘,就和杨怀玉撞了个满怀。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杨怀玉哪还管什么样子不样子? “范纯礼让当地盗匪给绑了,大郎只身去救人了!” 嘎~! 吴育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过去。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整队出兵......整队出兵!!救人去啊!” 好吧,吴育比杨怀玉还慌张。 瞪着老眼,对身旁的萧巧哥道:“你看看,我就说不能把他放出去,又惹祸了吧?” ...... “紧急集合!!” 外面杨怀玉已经开始大喊开来。 然后...... 然后,不论是刀架在脖子上的羊家公子,还是跟在后面,也说不上是要在“悍匪”手里救人,还是保护“悍匪”的军士差役,全都看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一幕...... 半盏茶...... 只用了半盏茶的工夫,山坳里连成一片的行军营地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只剩下一厢二千多人的大军,在主将一声令下之后...... 整齐的、飞似的,向北强行军而去! 府衙的差头儿愣愣地靠到太原守军副统领的身边儿,“老哥......这是哪来的天兵天将?” “不,不知道......” 副统领大人也一样懵逼。 他就没见过这么邪乎的兵! 半盏茶......拆营拔寨,整军出动。 连他-妈做饭的灶坑都填上了,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军队来过一般。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带信的啊! “他们穿的是啥甲?没见过呢?” “不,不知道......” 别说甲了,副统领当了这么些年兵,这帮人身上的东西,没一样儿是他见过的。 “那军帐也和别人不一样......绿的,带黄、棕花条儿。刚才离的远,都没发现这里有人!” “不,不知道......” “那......这是不是咱大宋的兵总该知道吧?” “不知道......” 差头儿横了他一眼,心说,你还是当兵的吗? ...... “那现在咋办?” “啥咋办?” “还跟不跟了啊?” “跟啊!”副统领回魂道。“还愣着干嘛?赶紧跟上。不然回去怎么交代?” 差头气的想骂娘,到底是谁愣着了? 可这不是计较的时候,只得吩咐手下跟着这些天兵天将。 只不过... 还上哪儿跟去啊?人家早就没影儿了...... “******!”差头狠淬一口儿。“这还是人吗?!” ...... ———————— 唐奕与李杰讹出太原向北,打马疾驰。 八十里路途不是一气就能到的,马匹也受不了。 跑了一半儿,眼见座下好马已经开始扑扑的打着响鼻儿,二人只得停下来,让战马喘口气。 唐奕把羊三爷从马背上拽下来,往地上一扔,那老头儿跟块儿烂肉似的一动不动。 几十里路,早就颠晕了! 李杰讹回头看看吊在二人身后的军士、官差。 “公子安心,他们也停了。” 唐奕看都不看,往地上一坐:“还有多远!?” “只跑了一半儿。” 唐奕似是还嫌不够快,恨声道:“范老三若是出了事儿,你们河东路从官到商,谁也别想好!” 李杰讹道:“公子放心,你那朋友要是真出了事儿,我老李自己砸了我的五味店!” “哦?”唐奕玩味地一抬头。 说心里话,他对这个党项汉子一直挺好奇。 按说,李姓党项人不应该混到在宋境为商的地步。就算为商,也当是唯利视图的商人作派才对。 “李大哥就不怕此事一了,在羊家和太原官面儿上混不下去?” 像这种不重利、视信誉如命、一言九鼎的人,正经商人都不多见,何况是个盐贩子? 李杰讹不屑道:“若是连这点儿信誉都保不住,那我老李也就不用在西北混饭吃了!” 唐奕开心地笑了...... “好,就冲你这句话......我唐奕送你一场富贵!” ...... 第443章 狂奔而至 “一场富贵?” ...... 说心里话,事到如今,李杰讹都不知道眼前这位公子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李杰讹苦笑道:“公子,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过眼前这一关吧?” 说着,用下巴指了指远远地掉着的军汉和官差。 在他看来,这位唐子浩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呢...... 且不说与羊三爷闹到这步田地,军政各方如何打点,单是现在怎么从狼头山把人带回来就是个问题。就算带回来了...... 唉,就不可能带得回来! ...... “实话与公子讲了吧......” “我李杰讹虽只是个掮客,但在河东路地界多多少少还算有些面子。换了是别人绑了你那兄弟,只要老李一句话,多半是要得回来的。” 唐奕见他不接自己的话头儿,轻声一笑,“然后呢?” “然后......”李杰讹面色森然,咬牙道。“唯独这个狼头山......老李没这个十足的把握!” “没事儿!”唐奕笃定道。“只要他们不动杀心,我就有十足的把握。” “......”李杰讹一阵无语。不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道:“公子在南边是干什么的?” “生意人,偶尔读书。” “生意人......” “那做的是什么生意?” “买进卖出,转运南北。” “......” “那再冒昧地问一句,唐公子到底有什么依仗,能把西北各路人马都不放在眼里?” 好吧......唐奕这个蛋痛。 “你真不知道我唐子浩是谁?” 李杰讹尴尬道:“公子恕罪!某对南边的情形一直知之甚少,只知道京里有个言官姓唐,听说是个直言敢谏的正义之臣。” “还听说,好像是邓州那边儿有个唐疯子......说是除了当今天子和范相公,没人能压得住。” “咳,咳......” 唐奕呛了个半死。 这个囧啊...... 奶奶的,唐子浩没人认识,唐疯子却人尽皆知。难不成以后再报名号,要直接报唐疯子? “公子......” “没事儿!”唐奕摆手拦住满脸关切的李杰讹。 正要说,我就是你嘴里的那个“唐疯子”...... 不想,身后官道之上急变突生,隔着老远的军士、官差队伍是一阵骚动。 收回心神,拧眉望去,还没看出是怎么回事儿,却见官兵慌乱地让出一条通路,一骑飞影急射而来。 唐奕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只听李杰讹急声大叫:“公子快躲!” “那马跑疯了,停不下来!” —————————— 唐奕一愣神,飞马已经撞了过来。 马上的人好像也发现已经停不下来了,情急之下,马缰猛的往旁边一带,腰身发力,连人带马斜斜地冲着官道旁边就撞了过去。 眼看就要砸在地上的一刹那,那人腾的拔起身形,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旋身,稳稳地落在实地之上。 李杰讹都看傻了...... 乖乖,疯马栽在地上,往前打着旋儿滚出四五丈方止住去势,而人却毫发无伤...... 这位的功夫得高到什么地步? 更骇人的是,奔马之人分明就是这位唐公子身边那个侍女...... 这人身边的一个女人都这么厉害? ...... 唐奕一看来的是君欣卓,原本还有些焦躁的内心更定了几分。 迎到她身边,“来了啊,还以为你和杨二哥他们一起到呢。” 君欣卓不答,咬着一唇,默默地瞪着他。 “你在哪儿得的信儿?城里?还是进城的路上?” 见她还是不说话,唐奕更是得寸进尺,嬉笑道: “你看,我身边没了你还真不行。你才走了一晚上,老三就让人绑了。” “......” “赶明儿,把你绑我身上得了,走到哪儿都踏实。” ...... 唐奕自己说了半天,君欣卓只冷冷地瞪着他,就是不开口。 “唉......”唐奕一叹,看来是遮不过去了。 “没事儿的......” “我就是先去看看老三,别出了什么岔子。” 此话一出,君欣卓圆瞪的杏眼霎时间被泪水沁满。 “什么没事儿?!哪有你这样儿的,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就往土匪窝里闯啊?出事可怎办?” “没闯......”唐奕狡辩道。“我就在山下等你们,让李掌柜的去保人。” “你说对吧,李掌柜?” ...... “李掌柜??” 叫了两声,没人。 回头一看,李杰讹去看摔出去的那匹马了...... “你就不能省点儿心吗?出了事儿,你让我怎么活?” 君欣卓哭叫着,两条玉臂紧紧地夹着还不住的颤抖。 “好好,好,别哭别哭......”唐奕哄小孩一般地捧着她的脸,帮她擦干泪水。 “下回再也不闯了,好不?” ...... “还有下回?”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君欣卓哄住不哭。 李杰讹也从那疯马边儿回来了。 “马废了!唉,可惜一匹契丹宝马了。” “你看看。”唐奕转移话题,嗔怪道。“让你跑那么快,把马摔死了吧?” 君欣卓没接,却是李杰讹道:“摔死?那是累死的!” 说着,还不无嗔怪地看了一眼君欣卓。 “姑娘......” 好吧,这位姑娘的身手,李杰讹有点发怵,原来准备责备的语气也变了味...... “姑娘这般使马......什么好马也顶不住的......” 马这种动物,不管好马赖马,都不知道累。一但跑起来,就相当于把命交到了主人手里,主人让它跑多远就能跑多远,让它跑多快就能跑多快。 跑到最后,心脏、血管无法负荷高速流转的血液,就会爆血而亡。 君欣卓就是这样不惜马力,亡命狂奔之下,把一匹好马活活跑死了。 刚刚远远的,李杰讹就看出不对,才会出声叫唐奕快躲。 唐奕听了李杰讹的解释,不禁道:“刚刚你说跑疯了,我还当是马惊了,原来是......” 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暖意。 这傻姑娘得多担心自己,才会把马都跑死了...... 抓住君欣卓冰凉的小手,“下回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 君欣卓赶来让唐奕安心不少,可是多了个人,却少了匹马。倒让唐奕犯起难来。 最后,还是李杰讹到后面军士那边,让人让出了一匹军马。 ...... 再次上路。 唐奕忍不住好奇:“李掌柜的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就给我这‘绑匪’让马?” “呵呵......” 李杰讹摇摇头,无奈道:“我还想问呢?” ...... 第444章 李杰讹的过去 本来,李杰讹是想劝劝身后的军丁行个方便,早到狼头山,早点解决此事,大家也好早交差。 哪成想,刚过去,还没等他开口,人家已经把马备上了,好像就在等着他过来牵一样。 “公子真是个商人?” “呃......真是个商人。” 刚刚让君欣卓一搅和,现在唐奕倒有点儿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唐疯子了。 李杰讹狐疑地多看了唐奕一眼......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身后的军士和差役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位的身份,已经不光是送马这么简单了。 现在留意一下发现,他们走的快,身后的人也走的快;他们停,人家也停,并不是在追赶,倒像是...... 从旁保护? “对了!” “刚刚说了一半都快忘了,李掌柜在河东路吃得这么开,为什么单单这狼头山却没了把握呢?” “因为......” 这回换了李杰讹吞吞吐吐了。 “因为有仇?”唐奕试探道。 “如此甚好,正好今日铲了他们的贼窝,算是送李掌柜一个人情!” 李杰讹无语摇头,铲?哪是说铲就铲得的? 不过,他也习惯了这位的说话方式。李杰讹顺着唐奕道:“铲就不用了......二十年的情份,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唐奕眉头一皱,一声轻哦。 “二十的情份?” 既然相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唯独此处说不上话呢? “为什么?”唐奕忍不住问出了口。 “因为......”李杰讹面色凄然。 “因为,那原本就是我老李的盘子!” 噗!! ...... “你,你原来是强盗?” “正是......” 李杰讹也不瞒着,西北匪帮就那么回事儿,民、匪、兵、商随用随换。 有饭吃就是民,没饭吃就是匪;辽夏来犯,拎起家伙就是兵;过了边境,扛起盐袋子就是商。 只要你有本事,洗得白,谁也管不着你是当过马匪,还是作过走商。 “不瞒公子,头一回见面,公子说的就没错,我确实是西夏皇族中人。当年元昊叛宋,立国为夏,宋人只道两国从此兵戎相见,战火不断。殊不知,党项八部亦是血雨腥风!” 唐奕点头。 权谋之血历来如此,别说是边夷蛮族,就算是汉儿天下,放眼过去,除了大宋,哪一朝君王之争不是成王败寇,血流成河? “所以,你们这一支败于元昊,只能远走他乡?” 李杰讹笑道:“算是吧......那时我还小,族中除了我父亲和我带着十几部曲逃了出去,全族皆亡于元昊之手!” 唐奕揶揄道:“怎么说也是党项贵族,怎么还当上强盗了呢?” “贵族?” 李杰讹道:“我们马背上讨生活的民族,可没大宋贵族那么多讲究,再说......” “出走天涯,谁还当你是贵族?” “那几年,我父子辗转西夏河套、大辽云州。虽都是党项人的地盘,但西夏人当俺们是逆皇叛党,大辽的党项人当俺们是异国逃人。不去抢?饿都饿死了。” “最后却留在了大宋?”唐奕接道。“也只有大宋能容得下你们了吧?” 李杰讹点头。 “确实只有大宋......” 说到这里,李杰讹飒然一笑,“所以,现在我以宋人自居。” “可你们却在大宋行匪盗之事,祸害大宋百姓!”唐奕目光渐凝。 李杰讹不以为意,“公子还是不懂西北的匪事。” 唐奕心说,老子家里养了个女土匪,就够我研究的了,懂你们干蛋? “唐公子也不想想,狼头山在太原边儿上不足百里还立得住,靠的是什么?” 唐奕冷哼,“不就是官匪勾结、贩盐营私,那点勾当吗?” “这就是了。青盐之利甚巨,盐道又要穿越夏、辽、宋三国边境。这条道儿上,有兵、有民,有党项人、有契丹人、有汉人,还有回鹘人。想把青盐贩买而回,没有个立规矩的,没有个护驾的,那还行?” “......” 唐奕明白他的意思,说直白一点,所谓黑白两道,白道有官,****有匪,匪就是那条盐道上的“官”。 “所以啊......”李杰讹一摊手。“吃盐道这碗饭就养得肥肥的了,干嘛还从苦哈哈的百姓手里夺食?” “公子说的那些劫道儿的马匪,都是犄角旮旯里上不得台面的野路子,在西北成不了气候的。” “那你怎么不当匪,改做掮客了呢?” ...... 李杰讹沉默了...... 半晌才喃喃道:“说得再好听、再体面......到底还是匪......“ “是匪,就得干点上不得台面儿的事儿。” 唐奕一指马上的羊三爷,“比如,帮着这老货绑个票?” 李杰讹咧了咧嘴,“何止是他?有人怕脏了手,只能让咱们这些不怕脏的来做了。” 唐奕知道他嘴里的“有人”指的是哪些人。 “你还是没说,为什么不当山大王,而做起了掮客。” “我......” 李杰讹噎在那里。 “只能说,父子同命吧......” ...... 李杰讹说的隐晦,但是唐奕却是听懂了,父子同命? 按李杰讹所说,他父亲是为争权内斗所累,那么以这汉子耿直的性子,多半也是被人排挤而出的吧? “薛老狼本是我父亲坐下偏将,逃出元昊毒手之后,父亲带着我和他辗转三国,最后在大宋这河东路落了脚,干起了护盐通商的买卖。” 说到这儿,李杰讹笑道:“那时候范仲淹相公在西北,那些个牛鬼蛇神谁敢造次?所以,盐道虽然没断,但是大家都很收敛,只图利,不问别的。” “但是后来,我父离世,西北也慢慢的变天了......” 唐奕一颤,“变什么天?” 可不等唐奕发问,李杰讹又道:“不管公子信不信,我父在世之时,咱们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匪,哪有不劫道儿的匪?” “最多算是......走镖收保的武行。” ...... “那后来呢?” “后来......” 李杰讹道:“后来,盐匪变成了真正的劫匪,各方了为利益开始让我们这些人接脏活儿。” “像这种绑票的下三烂手段,我老李是不屑一顾的。” “而薛老狼却乐而为之。” “结果......你看到了。” “我走!他留!” ...... 唐奕很想问问,那个变天了是什么意思,但是感觉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你和你爹不同命......” 李杰讹一愣,“什么意思?” 唐奕神密一笑,“你忘了吗?我说过的,要送你一场富贵。” ...... 第445章 存在即合理 狼头山距离太原不足百里,至于这山有多高,林有多密? 唐奕到了,亲眼看过才算明白..... 他真想骂娘! 在平原上突兀地鼓起几个“土包儿”就算是山了,且不足百丈高。山上的木寨看着倒是不小,似乎也挺结实,掩映在稀稀拉拉的几棵歪脖树之间。 可是,就算再坚固的城寨,建在这么一个地方,官兵要是想拿下,那就绝没有拿不下的可能。 这站在这山角下,恨不得能看到土匪寨子里做饭的烟火气。要说这破地方能藏住土匪,官府要不是大草包,就一定是与土匪是一窝。 李杰讹向唐奕一拱手,“上面就是薛狼的老巢,公子且在此等候,某上山与你说和。” “别!”唐奕一摆手。“我还是跟你一起上去吧.....” 边说,心里还直嘀咕:看来,大宋的土匪也就那么回事儿.....自己到现在一共就碰到过两波,一波让老师追的差点没淹死,这一波儿就和不设防没什么区别,远没有后世《乌龙山剿匪记》里的土匪那般彪悍。 再说,土匪敢在这里立寨,唐奕反倒更不怕了。不管太原里面的烂底子到底与谁有关,那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把他唐奕怎么样。 李杰讹扭不过他,一想有自己在,唐奕倒也没什么性命之忧,也就由着他了。 可是,后面的官差不干了...... 一看唐奕那架势是要上山,立马飞似的跑出一个差头拦在几人身前。 “唐大爷,您老可不能去啊!” 唐奕一怔,这怎么都叫上“大爷”了..... “你认识我?” 官差一揖到地,“小的在余府尹手下听差......我家府尹吩咐,万不能让唐大爷涉险。” “......” 李杰讹心说,看来,这位公子不是假把式,连府尹余靖都对他有所忌惮。 而唐奕也在纳闷儿...... “余靖怎么知道我来太原了?” 呃...... 差头一窘,总不能说自家府尹一见是他,调头就跑了吧? 幸好唐奕一心只想救贱纯礼,也没心思和他掰扯这些旁枝末节,一指山上的木楼土寨,“熟吗?” 呃...... 差头又被噎住了。这特么怎么回答?总不能实话实说,熟的很吧? 唐奕见他窘住,飒然道:“那就是熟喽?” “既然你们都认识,你说,我上去还算是涉险吗?” “......” 留下呆愣愣的差头,唐奕、君欣卓与李杰讹,扛着羊三爷,就调头上了山。 差头半天才反应过来...... 得! 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别绷着了,跟着一起上去吧。 给后队军营的一个副将一招手,意思是:你跟我一起吧,以防万一。 ...... 到匪寨还有一小段路,唐奕他们走在前面,差头和军将则是小心地跟在后面。 李杰讹在唐奕身边不禁好奇,“看来,唐公子确实来头不小......” 唐奕笑道:“之前怎么没觉得?” “余府尹一向自傲,牧守太原一年,没见他对谁正眼相看,唯对唐公子不同,足见不俗。” 唐奕没说话。 余靖?当时要不是他摘的干净,就凭邓州营那几百条命,就应该把他送雷州与曾公亮作伴儿去。 李杰讹又道:“公子与以前南边儿过来的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以前也来过京里的贵人,那对我们这些西北汉子真是不屑一顾,对于河东路黑白两道的环境更是指手划脚。应是觉得皇亲贵胄与我等匪类一窝,却是没了身份。” 唐奕抬眼看了下前方,“无所谓匪不匪,官不官,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法则。” “......” 这回连差头和副将都听得新鲜。 差头试探道:“唐大爷......不介意西北这种以匪治边?” 唐奕看了他一眼。 “我转过大半个宋境,走过辽地,也出过海。可能是见识的越多,也就越看得开了吧。” 其实,唐奕原本不是这样的。从后世那个高度法治的世界而来,又身受名儒教诲,向上、正气、高远才是应当。 但是,随着他走的地方多了,见识的多了,想的东西慢慢的也不一样了。 开始,唐奕总有一些错觉,以为古代和后世一样,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对错是非由法而定。别说匪类,就算是在网上发表一点公众言论,也有法律规范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可是在古代,即使是法治程度很高的大宋,却是另外一回事。 所谓皇权不下县。 天子之臣,国家法度到了县令一级已经到头儿了。 再往下,就是宗族家法、一村一镇的私律了。由此而生的仕族、宗族、地方规则,才是百姓切身体会到的生存法则。 西北以匪治边,以盐养民,这是西北的法则。 这就如同南方以宗族家法为律,一村一镇即是一世界一样。有了是非纠纷,除非是大事儿,要不没人报官,都是宗族族长代行法度。 要是也和后世一样,事事都找官府,以古代的生产力和行政效率,那地方官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光找鸡寻狗就能累死。 “西北这种黑不黑、白不白的情况,放到朝堂上,当然上不得台面,但是......” 唐奕顿了一下,“存在即是合理。只要是对百姓有好处,对大宋边事无害,那就没什么说不得的。” 差头暗暗撇嘴,唐疯子就是唐疯子,这说出来的话都和别人不一样哈。 李杰讹则是直摇头,“没听懂......” “就是说......这匪要是放在别处就得剿灭,而放到西北,只要无伤百姓,留着也没啥错!” “哦!懂了......” 李杰讹不但懂了,而且面容更是舒展不少。 不知道唐奕来头大不大时,他为唐奕担心;知道唐奕来头不小时,他又开始为山上曾经的袍泽担心。生怕这位与已往南边儿来的贵人一般,来了就要剿匪,回回都拿匪事开刀。 唐奕笑吟吟地看着李杰讹舒展面容...... “真懂了?” “懂了!” 懂了就好,只要李杰讹这个掮客把这个信息传递过去......那贱纯礼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 “我问你个事。” “公子且问。” 唐奕眼睛一眯,“以前有南边儿的贵人来过?谁!?” 刚刚李杰讹可是说了: 南边儿来的贵人...... 指手画脚...... 皇亲贵胄与匪类一气!!! ...... 第446章 贱人 唐奕之所以这么上心,又是查廷美系,又是突然关心李杰讹之前说过的贵人。 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之前与汝南王一斗,虽最后以赵允让自缢保节告一段落,但其中有太多的疑问至今唐奕无法解惑。 且不说汝南王到底是怎么把曾公亮、贾昌朝等人连成一气的,单是另一个谜团,就让唐奕困惑不已。 资金!!! 也就是,赵允让到底哪儿来的钱运作这一切? 别说动作这一切花不了多少钱,唐奕自己就掌握着一个庞大的关系网,他最清楚这是多么烧钱的一个事儿。 人情罔顾、各地消息流动、人员协调,甚至探子、暗桩,桩桩件件,哪里不要钱? 就拿一件事来说,当初耶律洪基查唐奕的时候,一到宋境,赵允让就把他的消息递过去了。 这事说起来只是几句话这么简单,但是这背后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却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查唐奕的底,是一句话就查得到的吗? 况且,唐奕那时候是一副无害的作派,汝南王就已经在查他了。那像他这样表面无害的人,朝中又有多少,他们得查过多少? 与辽国的暗中往来,也不可能是现用现交,肯定是早有勾连。 要保持长期的沟通,想不花钱,行吗? 可是,他们哪儿来的钱? 唐奕也查过汝南王府,除了官爵俸禄,还有一点职田,那一家子在明面儿上几乎没什么收入,不可能支撑这么庞大的一个“志向”。 争储啊?那得花多少钱? 所以......昨天通过与羊三爷和李杰讹的只言片语,唐奕猛然一醒:汝南王府的财源,会不会和西北盐路有关? ...... “哪位贵人来过西北?” 唐奕这么突然一问,李杰讹反倒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的差头和军将。 “公子......” 唐奕也暗暗地看了一眼差头,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先不说这个,到地方了。” ...... 确实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因为已经到了匪寨之下。 意外的是,都没用唐奕等人自报家门,寨门自己就开了...... 好嘛!唐奕暗骂,土匪当到这么光明正大的地步,也特么是没谁了。 ...... 寨门一开,从中快步迎出一个穿羊皮大褂的青年,一脸兴奋地冲到李杰讹身前。 “少主!你咋回来了?” 李杰讹一笑,“老狼在家吗?我找他有事儿。” “在的,我带你去。” 说着,就把众人让进了寨子。 “今早到城里走活儿,还说去看看少主,可是......” “薛把头不让,说怕误了正事儿。” ...... 李杰讹尴尬地看了眼唐奕。 “走活儿”......多半走的就是这位唐公子的朋友。 唐奕倒是没什么表现,好奇地左看右看,家里养了个女土匪不假,但是土匪窝...... 还是第一次来。 转眼到了山寨正厅,唐奕倒是没看到什么“聚义堂”之类的匾额,倒是见一粗状的中年汉子由众匪拱卫,立于厅前。 那羊皮褂子青年一见,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薛头儿,少主来......” 话还没说完,那头领汉子一脚就踹了过去。青年促不及防,仰摔出去,顺着台阶儿一滚到底。 “谁他-妈让你随便开寨门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头儿吗!?” ...... “我......”青年摔的不轻,嘴角溢血,想要争辩,却没敢多说。 李杰讹把青年扶起来,瞪了薛狼一眼。这明显就是杀鸡儆猴、指桑骂槐,做给别他看的。 “怎么地?我李杰讹回趟‘家’也要通报了?” “老主人的儿子回来自然是欢迎的,但是这里是山寨,规矩总要有的!要是把歹人放进来冲了寨,怎么办!?” 不等李杰讹接话,身后的差头说话了:“真他-妈新鲜!” “谁是歹人?这里一窝都是歹人,你说谁是歹人!?” 薛狼一听,急步迎下台阶,一脸陪笑,“董头儿说的哪里话,您老与王将军来了,小的自是欢迎的紧。歹人......可说的不是您二位。” 说完,还特意横了一眼李杰讹。 唐奕在边上看的直摇头,心说,之前李杰讹说的还真不是没道理,看这架势,没打起来就不错了,别说要人。 ...... 薛老狼把众人让进大厅,一看唐奕是个生脸儿,肓上还扛了个人。不禁缓声向差头儿问道:“这位是......” 也不等差头说话,唐奕把羊三爷往地上一扔。 “我来要人!” ...... “要人?要什么人?”薛狼一拧眉。 再看看地上,惊的差点儿没咬着舌头。 “羊三爷!?” 之前这老头儿扣在唐奕肩上,脸朝下,薛狼也没看见是谁,现在仰面朝天,哪还认不出来这太原的大盐把头? “你你......你这什么意思?” 唐奕撇着嘴,“什么他-妈什么意思?早上绑来的人呢!?” “人......” 除了官面儿上的,还没人敢在他的地头这么横过,求助似的看向差头。 差头隐晦地给他比了个手式,意思是:赶紧把人带出来。 薛狼一拧眉头,这不和规矩啊! 但是,事情不明了之前,他也不敢使这个横,乖乖地叫人把早上绑来的人带出来。 人一出来,唐奕差点没死气! 倒不是这帮土匪把贱纯礼怎么着了,而是这贱货...... 特么老子提心吊胆了一天,生怕这贱人出点什么差池。结果,这货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大鸡腿,啃的正欢。 见着唐奕,还特么跟没事儿人一样儿,“来了啊?” 我来你大爷!唐奕真想踹死他! “特么挺舒坦啊?” “嘿嘿。” 范纯礼没说话,倒是薛狼陪笑道:“公子什么来历且不说,咱们这趟绑是绑了,却没打算伤人劫财,自然好生伺候着,等着各位来接人。” 羊三爷递的信儿里说的明白,绑人只为试探,要留后路。 而且看这阵势,又是官又是兵,还把李杰讹搬了出来,应该是晾了底牌,疏通了关系了。 至于羊三爷为什么是被扛进来的...... 好吧,以他这脑子,想不明白,也不去想了。 ...... 却闻范纯礼含混道:“舒坦个屁!马上颠了一百来里地,早上到现在刚摸着吃食,要不是看在这鸡腿儿的份上,老子现在就拆了这狗屁山寨!” 李杰讹一翻白眼儿,也就这位爷身边儿的人能这么狂吧,一点被绑票的觉悟都没有。 薛狼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 绑了人家,还能不让人说点狠话,心里舒坦舒坦? 唐奕也是踏实不少,看着安平无事的贱纯礼,揶揄道:“撑死你算了!” 随即,面色一转,对众人道:“今天的事儿......了了!” 差头一看唐疯子松了口。 “了了?” 心中的大石头也猛的落了地,与副将对视一眼,皆在其眼中看出些许释然。 刚才上山的路上这位可是说了,西北官匪之事,人家是不管的。 他说了了,那应该就是啥时事儿都没有了,他们回去也能交差了。 李杰讹也放下心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事情过去了。 “既然事情圆满,咱们就赶紧回转,还能赶在天黑之前入城。晚上我做东,给唐公子与你这兄弟压惊!” “对对!”差头附和道。“早上路,早回城。” 怎么说这也是土匪窝,少呆一会儿是一会儿! 但是...... 有人却不想这么就完了。 “公子......公子这档子事儿算了了?” 晕了一路的羊三爷就这么突兀地发了声、突兀地坐了起来! 唐奕笑道:“装了一路,怎么?不装了?” 羊三爷抹了一把嘴角干掉的血迹,“公子且说了了没有!?” 唐奕眼睛一眯,“怎么?” “既然了了,老夫欠公子的也算还了!” “那咱们就该算算另一笔账了吧......”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羊三爷一声暴喝: “老狼!把这狂徒给我绑了!” ...... 余靖怕这来路不明的公子,石金勇也怕。 但是...... 他羊老三,却是不怕! ...... 第447章 妙到毫巅的制衡 “绑人?” 不但薛狼一怔,连李杰讹、差头和副将也都是一愣。府衙差头儿恨不得上去一刀结果了这老东西。 薛狼更是呆愣愣地看看羊三爷,又看看唐奕。 “三爷,这......” 你们这到底闹的是哪一出啊? 这肉票与羊三爷不对付,薛狼是看得出来的,但是...... 神仙打架,别带上我这小鬼儿行不行? “还愣着干什么?”羊三爷咆哮着。 做为西北的“盐把头”,在太原混了这么久,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管你是谁,先绑了再说。 “羊三爷。”李杰讹出声了。 “吃亏是福!今日这一出,也算是给咱们吃盐饭的提了个醒,万事别做绝。” 此话一语双关,意为别把事情做的太过,又是绑人,又是怎样;另一层意思就是,人没事儿就算了,何必再节外生枝。 “吃亏是福!?”羊三爷怒道。“我羊家的娃子还在他们手里,你来吃这个亏试试!?” 那军将嗡声嗡气地的圆场道:“刚刚唐大爷不是说了嘛,这事儿过去了,你家羊杰自然也就无事了。” “那、也、不行!”羊三爷怒的直拍地。 “这不是单单是我羊家脸面的问题,这是西京......” 羊三爷话说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 “反正这个脸面不能丢!不然传将出去,以后谁来了都敢在我们头上动一把,那还了得?” “说的倒挺像那么回事儿......”差头小声嘟囔着。“反正俺们府衙是不介意丢这个脸面的。” “俺们西军也不介意......” “你们!”羊三爷气的脸气酱紫。 “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差头眼光移到别处,不咸不淡地道:“见好就收的理儿,三爷比我们这些人明白得多,别到时候面子找不回来,倒折了筋骨......” 他的上头告诉他,要把唐疯子全须全尾的带回去。而羊家却要找唐疯子算账,这不是让他坐蜡吗? 到了这个份上,差头要说没有火气那是假的,言语之中自然夹枪带棒。 那副将当然与差头一个心思。冷眼看了羊三爷一眼,当着唐奕的面儿,自然不能叫出他的混号,可是...... 如果这老货知道面前这位就是唐疯子,那就不是给主家争脸面,而是给主家招祸了。 李杰讹一叹,“三爷,这是何必呢?” “本就是误会一场,何必闹得不可收拾?不就是要个面子吗?我老李给三爷这个面子还不行?一年之内,牵线搭桥成了买卖,我老李一分不抽!” 羊三爷气的已经失去了理智,“你给!?你给的着吗!?老夫定要这个什么唐子浩给我个说法!” “......” 提到了唐奕,众人自然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唐奕。 只不过,这一看...... 噗!! 哏~! 李杰讹一翻白眼,差头和军将笑出了声,而羊三爷哏的一声差点又气晕过去。 ...... 这边正要绑了他要说法,几个太原的头面人物正在拦着,薛狼正在左右为难。 而唐疯子...... 这货没事儿人一样,自己找地方悠哉悠哉地坐下了,正和那被绑来的青年一起啃鸡肉...... 好吧,唐奕也是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饿的紧呢。 ......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 羊三爷怒叫,“这贼子眼中,哪有咱们西北人的位置?根本就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唐公子......你这......”李杰讹一心为唐奕说话,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哪有你这样儿的,这边正说要绑你呢,你那还有心思吃? 唐奕闻声,不紧不慢地啃完一条鸡腿,接过君欣卓递过来的绢帕仔细擦了擦手,然后才派头十足的看向众人...... “都讨论完了?” “呃......什么讨论完了?” “那到底是绑,还是不绑啊?” “......” “......” 众人彻底无语了...... “听了半天,我也听明白了。” “你们!!”唐奕环指众人。“吵到明年去,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 “......” “......” 其实,自从知道狼头山与官面和盐商有勾结的时候,唐奕就知道,就算羊三爷仗着入了匪窝要反天,也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了。最多,也就是现在这个场面。 为什么呢?唐奕就不怕这些军、官、匪、商连成一气,最后对他这个外人不利? 还真不怕。 因为,这是在大宋! 赵祯别看人老实也慈祥,但是,真把他当成草包皇帝,那就大错特错了。 能把大宋这条破船撑了四十年没出问题,谁说他是草包,谁才是草包。 大宋无论从制度,还是细微之处的制衡,可以说是妙到毫巅。 赵祯最擅长的就是,在不改变现状的情况下,通过微调,达到相互掣肘的效果。 所以,在大宋,想权力失控这种情况出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太原, 宋辽夏三战之地,赵祯会任由一个私盐把军政两务都拉到失控的险境? 从刚刚几人争吵就不难看出,私盐之利确实把军政商勾连到了一块儿。但是,他们并不是一体的,相互之间更不是密不可分。 别说是军政商的大局势,打个比方,就连西军内部,也是制衡无所不在。 杨文广出西军都指挥使,统领整个西北防务。那么,太原这个三战要地,就一定不在杨家掌握之中,甚至都不是观澜系的将门可以染指的。 太原统领——石金勇,一听名字就知道,那是石守信的后人。 这也如观澜商合几乎网罗了所有将门,却唯独没向石家伸出友谊之手,是一个道理。 更如羊三爷,现在唐奕不用猜也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西京的廷美后人。 廷美系在西北根深蒂固,人才广布西北。可为什么偏偏在盐利最重的太原,官场上却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只留一个羊老三代行其事? 这就是赵祯厉害的地方,不论在哪一个细节,一定不能出现一家独大,权力失控的局面。 现在,石金勇和余靖代表军政两界人物,显然知道唐疯子的身份,不想与之为难。 而羊三爷不知道,可偏偏差头和副将只是劝,却不直说唐奕的身份,足见几方并不同心。 “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吧。” 唐奕玩味地看了一眼李杰讹,却是抬手一指薛老狼。 “关键在他!你们谁能说动他,谁就赢了......” 好嘛! 差头和副将怔怔地对视一眼,心说,这可真是长见识了。 这位爷是让羊老三劝说服薛狼绑自己? 他到底是疯子?还是傻子? ...... 第448章 等会儿给你面子 唐奕这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大家都忘了,现在可是在土匪窝子里。 就连羊三爷都觉得......唐奕说的对! 猛的大叫道:“老狼!你还等什么?把人给我绑了!” 薛狼一怔,还没等动,却闻差头大叫: “羊老三,你搞清楚,太原还没到你一手遮天的地步,你这是把大伙儿往火坑里推!” 羊三爷道:“差头,不必存惧!今日之事与诸位无关,乃是我羊家与这唐子浩一人之恩怨。出了事儿,我羊老三一人承担!” “你承担?”副将怪声道。“你承担得起吗?还不是抬主子出来挡刀?” “你!!” 羊老头儿就闹不明白了,这两位今天是怎么了,让这唐子浩吓破了胆不成?竟一个劲儿的往后缩。 要说后果能怎样? 羊老头儿心说,我又不傻,这位能是什么来头?最多是个皇亲国戚,老子身后一样是皇亲国威。而且,能往西北跑,掺合到私盐里面来的,那是能上得了台面儿的吗?惹了也就惹了,气势一定要做足。 至于这个唐子浩有没有可能是朝中大员的族亲......羊老头儿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第一,这小子太年青,不可能是官;第二,那帮文人就算饿死,也不会上赶着来沾私盐的利钱。 “薛狼,给老夫动手!”羊三爷再次催促。 而差头也是高叫:“薛老狼,你动一个试试!” “我.......” 薛狼心说,我特么就是奉命绑个人而已,用得着受这份儿夹板气吗!? 可是看两方的面色,今天要是不做出一个决断......怕是连自己也要一并倒霉了。 “我......我听三爷的!”左右沉吟良久,薛狼终于做出了决断。 “尔敢!?”差头急了。这要是唐疯子出个什么好歹,这一屋子人都得给他陪葬。 “信不信老子明天就带人平了你这鸟山寨!” 不想,薛狼却道:“您也别和我使劲!官府要平我的山头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差头慢想,您那上头是余府尹。” 又看向副将,“您上头是石统领。” “多了不说,最多三年,还剩下谁?最后雷打不动的,还不得是三爷和三爷背后的那一大族?” 薛狼话说的中肯,也一点儿没错儿。军将三年一次轮转番戍,不管有功还是有过,都要调往别处,府尹更是说不定哪天就换人了。 西北这套利益链条,最后剩下的不还是眼前这几位吗?靠的是什么?还不是羊三爷领的那条盐路,还有西京那一大家子人? “说的好!” 唐奕突兀地一声大叫。 转头对李杰讹道:“看来,你被人家鸠占鹊巢也不是没有道理,这糙汉比你会变通。” 李杰讹噎的够呛,心道,这位怎么就不知道怕呢?这是在说你,一个不好,你就得吃苦头! 而唐奕根本不理会这些,看向差头。 “怎么样?动心了吗?这个什么狼说的可是实话,余靖、石金勇拍屁股一走,可就把你们坑了,到时候哪有你们的立足之地?” “......” 差头很想说,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也真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了。 但是,不知道为何,唐疯子那股子气势,让他生不出半点儿变心之意,仿佛这一刻就是决定生死的一刻。 “唐......唐公子放心!外面还有咱们的人,拼死保公子周全。” “对!公子放心......”军将也是随声附和。 他倒没有差头那般左思右量,军人服从就是,上头交代什么,就执行什么。 唐奕咧嘴一笑,一共就带来不到一百号人,这匪窝里的人马比他们多得多,怎么保? 不过,有这份儿心就好。 ...... 又转向薛狼,“你待如何?” “来人!”薛狼用行动告诉唐奕。“拿下!” “恭喜你!”唐奕笑得无比阴森。“做了一个最坏的选择,但,却是我很喜欢的选择!” 薛狼一激灵,隐隐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怎么好像这位是故意引着自己绑他一样呢? 可是,想什么都已经晚了,说话间,一众土匪已经冲进厅来。 呛啷!! 差头、副将,还有李杰讹应声拔刀。 那差头更是大叫:“我看谁敢动!?” 两方人马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 唐奕隐晦地给君欣卓摇摇头,没事儿人一般蹲到地上,对面目狰狞的羊三爷道:”然后呢?“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得羊老三一怔,“什么......然后呢?” 唐奕一指厅上,“你看,两边儿都僵持着,我们是人少,但好像哪个你都杀不得。然后怎么办?” “......” 这话勾得羊三爷火气又往上走,这挑衅之言还真就难住他了。 “然后怎么办?”他还真没想好然后怎么办...... 唐奕摇着头,一脸失望的起身。 就这种级别的对手,比汝南王、贾子明之流差太多了,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一屁股坐在贱纯礼身边儿,“等吧,不就是想要个面子吗?我给足你们面子。” 薛狼看了一眼羊三爷,意思问他怎么干。要是府衙和军营都拼死保这人,还真就不好办啊。 羊三爷知道他心里不稳,也怕府衙和军界报复。 “老狼安心,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起身来到唐奕身边,“你要我们等什么?” “等面子啊!” 羊三爷想起,在五味正店时,他说过让同伴去叫什么“杨二哥”,多半就是等的他们吧。 “什么面子?!” 唐奕乐了,“你要什么面子啊?” 好吧,到了开条件的时候了。 “放了我儿子。” “一会儿就带来了。” “你还要真真正正的亮明身份!” “一会儿就都知道了。” “我......” 一时半会儿,羊三爷也想不出什么来了,打一顿?太小孩儿了。 关几天苦点苦头?好吧,和打一顿没区别? 要钱?要多少?这是个问题。 “慢慢想,不急。” 说完,唐奕悠哉地端起水碗,自己给自己满了一碗。 两方人提刀相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明白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让一个青年人当提线木偶一般戏耍...... “把刀都放下。”唐奕还不忘圆场。 “且等呢,累不累?” “李掌柜也把刀放下,过来歇歇脚。” 李杰讹刀不还鞘,提在手中,靠到唐奕身边。 “公子的人什么时候能到?”他怕等太久了有变。 唐奕也说不太清,“他们在城南二十里外,跑到这里......” 李杰讹无奈了,二十里...... 也就是说,算上他那几个兄弟去叫人,到太原一个来回就是四十里,再加上太原城到狼头山的八十里...... 还是用跑的...... 且等吧! 就算不歇脚,半夜能到就不错了! ...... 只不过...... 李杰讹没想到...... 那群活阎王,只让他们等了半个多时辰,就杀到了狼头山! ...... 第449章 你要的面子,到了 李杰讹虽不知道唐奕的那个“杨二哥”是什么人,但看到他身边那个侍女的功夫都如此高绝,心知当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只是,再厉害的人物,急奔百里,还能剩下什么力气?况且,听唐奕的意思,还不是他一个高手,应该还有别的人。 总不能个个儿都是绝顶高手吧? 即使是西军精锐悍兵,行军百里,也得一天多的时间,最快也得弄到半夜去了...... 好吧,李大掌柜还当唐奕嘴里的“杨二哥”,是什么江湖高手呢! 而差头和那副将一听唐疯子的人是“腿儿”着来的,不由在心中暗暗哀嚎: 这举着把刀与匪对峙的局面,还不得僵到半夜去了? “要不?......”李杰讹凑到唐奕耳边。“要不公子说几句软话,某家从中调停,且这般过去就算了......” “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吗?” ...... 唐奕摇头笑道:“怎么?李掌柜的怕了?” “怕?若是怕了,我李杰讹就不会蹚这趟浑水!” “那不就得了。”唐奕把李杰讹按到椅子上。“李掌柜且安心等着,等会儿我送份厚礼给你,以示酬谢。” 薛狼看着唐奕把自己不当外人似的,安排李杰讹坐下,气的直翻白眼。 这是老子的地盘好不?怎么跟你自己家似的? “小子,本就是误会一场,何必弄的不可收拾!?给三爷低个头,我薛老狼为你做保,当是交下一个朋友!” “如何!?” 薛狼有点儿心虚...... 他老有种感觉,这个疯言疯语的小子在给他下套。 “交朋友?”唐奕笑道。“好啊,你把那老货绑了,我就认下你这朋友。” “......” 薛狼说不出话了,这明显就是在抬杠。 羊三爷冷哼一声,“想绑我?老夫倒要看看,公子有没有这个实力!” ...... 且不说唐奕与羊三爷在土匪窝里打嘴炮。 寨外的官差、军兵等了半个多时辰,见里面也没个音信,有些等的不耐烦了。 正打算派个人进去看看上头是什么情行,不想,身后官道之上突然烟尘弥漫,隐约还能听见大队行军之声。 差役们一疑,心说,这是守军大营又派兵过来了? 看这阵势,还有速度,应该是一水儿的骑兵。石金勇这是下了血本儿,把太原唯一的一厢骑兵都派出来了。 ...... 可是...... 随着那队人马越来越近,等到已经能够看清真容,山下的官差、兵士们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哪来什么骑兵,那是茫茫多的重甲步兵! 一身钢甲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整队人马就如同直撞过来的洪荒巨兽。 步兵......千军奔腾,跑出了骑兵的气势,这些官差、兵士焉能不惊? 愣了半天,西军兵士最先缓过神来,伍长冲着差役们大叫: “敌袭!!列阵!!” ...... 这根本就不是大宋的制式装备,所以,肯定不是大宋的兵。 差役们哪会听他的? 列阵?傻子都看出来,要是被这大队撵过去,得特么拿麻袋捡尸体。 还列个屁......跑吧! ...... 差役们调头就往山上跑,保命要紧,谁还管你敌不敌袭? 那伍长暗骂,一群没用的东西! 即使心中也有怯意,但本能告诉他,不严整阵形,死的更快。 呼喝叫骂,勒令手下兵丁列阵以待。 可是...... 那铁甲悍军来的实在太快,百来个西军士兵将将抱到一团,人家就已经冲到了近前。 完了...... 伍长心说,这等强军,闻所未闻。却是绝无生还可能。 他已经能看到对方手里的花纹钢刀闪着烈烈寒光。 这是什么刀? 见都没见过! 即使是身经战阵的老兵、伍长,现在都生出一种不可敌的绝望。 但是...... 预想之中,碾压而过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铁甲战兵于身五丈就向两旁闪去,如同分海之流,自动绕过西军阵列,直向山上冲去! 这时,众位西军将士也终于看清了这铁甲兵们的容貌——一个个都是汉儿面庞。 “这......” 伍长愣愣地垂下手中大枪,“这是大宋的军队!?” ...... 而下一刻,伍长更加确定的自己的想法:没错,确实是宋军。 因为,在这支神秘的队伍之中,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不是几年前从自己手底下逃了的李家三兄弟的老三吗?” 只不过...... 这个逃兵,怎么就成了神兵之中的一员?而且...... 好像地位还不低..... ...... “威!!!!” ...... 杨怀玉坐于马上,拔剑斜指,身前马后,阎王营的将士们玩着命地往前冲,浮光掠影一般从其身边飞过。 “杀!!!把这鸟寨子给我踏平了!” .... ————— 山寨之中,两方对峙尚未歇阵,就见一匪探慌张跑进大厅。 “报!山来下烟尘四起,似是来了一队官兵!” “官兵?”薛狼一愣,看向那副将。 那副将明显一喜,“当是石将军带着大队人马到了!” 薛狼慌了神儿,石金勇怎么亲自来了? 羊三爷见他神情不对,安慰道:“老狼安心!不管谁来了,也得给咱们一个说法!” “报......” 他这刚说完,之前的匪探还没下去,又跑进来一个急报:“府衙差役冲上山来,叫门......” 薛狼更迷糊了,这是什么情况啊?来了大兵也就算了,差役又上山做甚? “放进来......” ...... 下面人得了令,立马去开寨门,放人。 没一会儿,一众官差慌张跑进大厅,“不好了.....来了一支神......” “兵”字还没说出来。 “报......” “寨外一支官军正在攻寨!” “攻......攻寨?” 薛狼和羊三爷一哆嗦,有点不对...... 别说他们,差头和副将也懵了,狼头寨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的内外关系,石金勇应该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唐疯子,什么都不说就直接攻寨吧? 唐奕一开始也没想是杨怀玉这么快就到了,一听攻寨,就知道应该是他们无疑了。 笑呵呵地起身,来到羊三爷面前...... “你要的面子......” “到了!” ...... “报!!!!” 这回跑进来的,是个满脸带血的。 “大事不好!寨门已破,官军杀上来了。” 日! 薛狼不淡定了...... 假的吧?这就算是他-妈纸糊的,往里挤也得挤一会儿吧?哪有这么快? 西军是强,但也没强到这个份儿上! ...... 第450章 处置 由不得薛狼不信,站在正厅之上,已经能看到飞杀而来的铁甲神兵了。 事实上,这破山寨杨怀玉都没正经攻打...... 官差稀稀拉拉地往里跑,还没等土匪们把寨门关严,李贺就已经带人嗷嗷叫着冲上来了。 一轮齐射,寨墙上的就没剩什么能站着的了。 ...... 看着冲向大厅的“天兵天将”,别说薛狼,差头和副将都吓的腿软...... 这特么根本就不是太原守军,哪儿来的啊? 唯有唐奕,两手负后傲然而立,一声宛若来自九幽的冷音传到羊三爷耳朵里: “这就是你的面子,我的实力!” ...... 羊三爷脸色煞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薛狼倒是硬气,大骂一声,都快哭了: “你个锤!” “特么带着军队来的!” ...... “我杀了你!” 说话间,薛老狼猛一紧手中长刀,大叫一声扑向唐奕。 他算是聪明的,这个生死关头,若是擒住唐奕,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 他飞身而上的一刹那,李杰讹已经闭上了眼眼,就唐子浩身边那个女人......你想近他的身?开玩笑! 果然! 等李杰讹睁开眼睛的时候,薛狼已经躺在了地上。 执刀的右手手碗一条血沟,君欣卓只一个照面就挑断了薛狼的手筋。 与此同时...... 铁甲大军也已经冲到了大厅这前,狼头寨四百多匪众,顷刻之间,连反抗都没反抗,就已经被淹没了。 唐奕见外面大局已定,看向羊三爷。 “官家亲设、御笔亲提的阎王营,成军的第一战就给了‘三爷’,怎么样儿?这个面子够大了吧?” ...... “你......你......” 羊三爷面若金纸,“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唐奕苦笑道:“不是说了吗?唐奕!唐子浩!” 羊三爷苦笑...... 唐子浩......哪儿蹦出来的啊? ...... “唐疯子!!老夫和你没完!!” 厅外,远远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阎王营将士分开一条通路,却是吴育被宋楷和庞玉抬着,朝厅上而来。 ...... 唐......疯子...... 羊三爷没看来人是谁,却已把“唐疯子”三个字听得真切。 蓦的瞳孔骤缩,”唐疯子......唐子浩就是唐疯子?“ 扑通...... 羊三爷只觉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早该想到,姓唐的......疯子啊! 而李杰讹则傻愣愣地看着唐奕...... 报你妹的表字啊!? 直接说你是“唐疯子”,还哪儿来这么多破事儿! ———————— 唐奕没想到,吴育这个老夫子也会跟来,急忙迎了出去。 “您老怎么跟来了?” 吴育死命抓着宋楷和庞玉的脖子稳住身形,就那么被抬着也不下地。 好吧,他是根本就下不了地! 足足百里强行军,他这把老骨头坐在马车里差点没颠散了。 一听唐奕问他怎么来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来?我不来你能省心吗!?”吴育咆哮着。 “你若有事,让老夫如何自处!?” 唐奕嘿嘿笑道:“放心吧,您就!这都是小阵仗。” “什么是大阵仗!?”吴育来劲了。“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土匪窝你都敢闯?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怎么办!?我怎么向官家、向范公交待!?怎么向一朝同僚解释!?” 吴育是真后怕,万一唐奕出点什么事儿,于大宋无异于丢了一个未来。 “您看,现在不是全须全尾地站在您面前吗?你还担心什么?”唐奕嬉皮笑脸地应付着。 一边给宋楷使眼色,一边关切道:“快,吴相公累的不轻,你们还愣着干嘛?把相公抬下去歇着。” ...... 宋楷会意,一脸坏笑地和庞玉抬着吴育就往回走。 “你们干嘛?”吴育这气还没出完,哪里肯走? “放下老夫!给我回去!唐疯子,老夫与你没完......” ...... 唐奕咧着嘴,目送吴育被抬了下去,心说,以后且得听他絮叨呢。 这时,杨怀玉靠了上来,“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 “你还是悠着点吧,把我都吓坏了。” 唐奕拍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杨怀玉知道他不想多说,见他和范纯礼都好好地站在这儿,也就放下心来。 “现在怎么办?” 一指四周。攻下山寨不假,但杀伤还是少数,大多匪众皆是弃械投降。怎么安置,却要问过唐奕。 唐奕略一沉吟,“先派人看压,死者掩埋,伤者医治,别太严苛。” 说完,转身回到厅上。 此时,差头和副将都下意识地缩着身子。他们知道唐疯子来头大,却没想到来头这么大。谁特么出巡也没说带一整厢禁军出来的啊! 唐奕现在也无暇理会差头二人,蹲到捂着手腕,面色煞白的薛狼身前。 “你耍我!”薛狼先开了口。 唐奕摇头,“怎么是我耍你呢?路是你自己选的。” 薛狼神情一暗,确实...... 路是他自己选的,差头与副将选择了站在唐奕身边,而他则是选择相信羊三爷。 看了一眼还没醒的羊三爷,“可有活命之法?” 唐奕摇头,“难......” 薛狼心一直往下沉,“划出道儿来,某接着就是......求公子放某一条生路!” 唐奕没说话,看向李杰讹。 ...... 李杰讹依然有点晃神儿,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就是唐疯子...... 唐奕走到他身边,“今日,多谢了。” 李杰讹回魂道:“客,客气......” 唐奕笑了,“说了要给你一份厚礼。” 一指厅外,“这些土匪,是你的了!” “是杀是留,随你处置!” ...... “我的了?”李杰讹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大宋官家倚重之臣、范仲淹的门生...... 送给他几百号......土匪!? 有点儿不真实。 ...... “他呢?” 李杰讹意外地一指薛狼。 唐奕玩味地笑道:“怎么?你要保他?” 李杰讹一怯,“可以吗?” 唐奕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李杰讹。 说实话,薛狼死活他不在意,他再在意的是李杰讹的表现...... 有点,让他失望。 这个时候,薛狼本就竖着耳朵在听,唐奕不说话,更是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 “公子三思!公子饶命!某家是自己人啊!” “谁和你是自己人!”差头怒道。“刚刚怎么不说是自己人?” “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啊!”薛狼哀嚎道。“此番都是羊老三指使,某只是听命行事!” “一如以往,听石将军与府衙的差遣一样啊!” “......” “......” “......”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无语...... 连刚进到大厅的杨怀玉都不住摇头。 李杰讹更是面有苦色地闭上了双眼。 “公子不用为难了,我也保不了他了......” ...... 第451章 旧识 朝中大臣中,几乎所有人都在私底下吐槽过赵祯最大的本事就是和稀泥。 但是...... 这话自己说,或与好友酒后八卦,都没问题,却绝不能拿到台面儿上来说。 同样的道理,西北官匪一家,暗箱操控,大伙心里都有数儿。关起门来吵架,当口头禅这都没关系,甚至当着唐奕这个混不吝的面絮叨几句也不是事儿。可你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朝廷御史、外来军将的面前瞎叫唤。 即使外人没当回事儿,“自己人”也不可能放过你。 薛狼以为抬出一大堆关系就能保命,殊不知,这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薛狼是个糊涂汉,可李杰讹却是明白人,此话一出,李杰讹不禁一声苦笑: “我也保不了他了......” 唐奕无悲无喜地看了薛狼一眼,抬头对差头道:“人交给你们了。” 差头一急,忙拱手,“谢公子!” 唐奕点头,接下来这个薛狼是什么命运,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出厅,抬眼看了看天色,已是天近黄昏。没想到,整整折腾了一天。 “看来,今天也回不去了。” 差头应道:“委屈公子,今日就在这土匪山寨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城也不迟。” “也只有如此了。” 正说着,山下又有了动静。 差头一惊,暗叫,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急忙爬上寨墙远望。看了半天,心倒是定了下来。 回来向唐奕禀报: “是跟着公子几个兄弟的那队官军......” 唐奕倒没什么,副将听了,却是脸色一红,特么这人丢的! 出太原的时候,追踪羊三爷儿子与唐疯子那几个兄弟的队伍可都是骑马的。结果,四条腿的,没跑过两条腿,人家这边把土匪窝子都给端了,那边儿才刚到...... 这兵当的,可是够窝囊的。 “公子......” 仗着刚刚与唐疯子共同御敌的情份,副将有点发怯地靠到唐奕身边儿,指着忙碌的阎王营将士问道:“这是......京里的禁军?” 唐奕道:“怎么样?可还入西军悍将们的法眼?“ 副将无趣地一缩头......这话纯是挤兑人! 不过,说心里话,他还是服气的。 心说,要是自己也能在这样儿的神军之中,那得多威风? ...... 唐奕也不是故意逗他,只不过折腾了一整天,确实有些乏了,现在饭都不想吃,只想找个地方眯上一会儿。 吩咐杨怀玉就地扎营,今晚就在这儿过夜了。然后管阎王李贺要了一张毛毡,随便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就那么窝在那闭目养神。 李杰讹愣愣地看了唐奕半天,心说,这位还真是一点都不拘小节,跟传言中的有点儿不太一样...... 传闻之中,说他疯倒真是不假,甚至犹过之。可是,这两天下来,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一个名儒门生、天子近臣的作派。 唐奕还真就睡过去了。别看他从头到尾好像没事儿人一样,但是,贱纯礼那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兄弟的,被人绑了去,不担心那是假的。 心力憔悴之下,一但过了那股劲儿,倦意就怎么也挡不住了。 阎王营把营地扎在了山寨之内,而跟来的官兵、差役看这帮“神人”直渗得慌,索性躲的远点,在山下凑合一宿。 晚饭的时候,大伙儿见唐奕没有醒的意思,也就没叫他。 而西军的几个兵头儿,还有差头,实在禁不住好奇,晚饭后壮着胆,跑到山寨里来,想看看这到底是一帮什么样儿的兵。 下午在大路上的那个伍长,更是凑到带队副将身头...... “吴头儿,这哪儿来的?” 副将直津鼻子,“没见过......” “我看见李贺了。” “李贺?”吴副将一疑。“李贺是谁?” “就前几年,为了给老娘发丧,当了逃兵的那个李家三兄弟。” “李家三兄弟......”副将还是没什么印象。 “老鲶鱼!”伍长又提醒道。“还记着那条老鲶鱼不?” “老鲶鱼!?”吴副将眼睛一立,这回想起来了。 “他娘的,哪儿呢!?那贼厮临走还他妈顺了我一套袍子!” “对喽!”伍长叫道。“李贺就是那条老鲶鱼的三弟。” 吴副将愣了一下。 “你是说......你看见他三兄弟在这支队伍里?” “下午就一个照面,只看到了老三,另两个应该也在,那哥仨一向不分开的。” “走!领咱瞅瞅去!” ...... 阎王营正在吃晚饭,伍长带着副将找过来的时候,杨怀玉正和营中几个营头儿都将,还有宋楷、庞玉他们围在火堆旁边,就连李杰讹也在。 大伙儿一边烤着肉,一边儿聊天儿,时不时还爆出几声震天的大笑。 两人走到这儿,却有点不敢上前了。 刚刚他们已经知道了,这支神军的主将是西北都部署杨文广的儿子杨怀玉。 而那几个长的比军汉还黑的半大小子来头儿更大,父辈最次也是个御史中丞,被绑的那个更是范仲淹的儿子。 副将透着火光,仔细看了看,发现火堆边上一人,还真就是曾经的那个李老三。 捅了捅身边儿的伍长,伍长只得壮着胆子,小声低叫:“老三......李老三!” 李贺听见好像有人叫他,动静还有点耳熟,疑然回头。天太黑,瞅了半天才认出来。 “老赖!吴头儿!”急忙起身迎了上去。“你们咋在这儿?” 叫老赖的那个伍长没想到李贺会是这般热切,见他过来,还局促的一个挺腰身,微微颔首,给李贺行了个军礼。 现在,这李老三可是发达了,都当上营指挥了,比他大了两级,可不是以前的那个大头兵了。 李贺一把拉起他,“少扯犊子!” 说着,转向吴副将,却是哐的一磕脚后跟,一个标准的军礼。 “吴头儿!” 吴副将有点心虚地扫了一眼火堆那边,生怕惊动了那帮大人物。 “别别......都不是外人” “听老赖说你在这儿,就过来瞅一眼。” “挺好就行,俺们就回去了。” ...... 不等李贺说话,杨怀玉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儿。 “老三!即是旧识,叫过来一块儿,外边站着算什么事儿!” 李贺一把拉起两人,“既然来了,走,一块儿!” 二人被李贺拉到火堆前坐下,更是局促。 除了那几个穿便袍的官二代,同是军伍,他俩坐在一堆威武无比、金甲着身的阎王营身边,顿时感觉,堂堂西军一下子就被比成了三流辅兵...... 好吧,阎王营的辅兵都比这两位威风一些。 ...... 第452章 就没他不操心的 西军是傲气的,但也得看跟谁比。 没有阎王营在这儿摆着,西军就是大宋第一军。不论是装备、兵源素质,还是实战经验,那都是他们傲气的资本。 可是,把阎王营拉出来一比,西军就只能认第二了...... 特别是知道这一厢的前身,就是在广南以一敌十的邓州营的时候,西军将士就更是服气。 所以,坐在这儿,老赖和吴副将都没什么底气。 可是,显然这种局促是多余的。二人一坐下,谁也没把他们当外人。贱纯礼认得吴副将,下午,在那样的情势之下,也敢站在他和唐奕一边儿,足见是条汉子。 亲自从烤架上割下两块大肉,递到二人手边儿。 吴副将只是一怔,就双手接过,还算沉稳。 而那伍长就不行了,伸哪只手都不知道了...... 这可是范公的儿子啊,给咱割肉递食? 别说是范公的儿子了,就算是个识得几个大字儿的半吊子书生,老赖也没享受过这待遇啊...... 李贺见他不会动了,帮他接过来,又提了两坛子好酒递给二人。 “咋的?还让俺伺候你们不成?自己来,都不是外人!” ...... 杨怀玉这时候也出声道:“我都听贱纯礼说了,下午多亏了两位以命相保,才护住我两个兄弟的周全!” “来!我敬二位!”说着,就举起了手中酒坛。 吴副将与老赖连忙举酒回礼,“应该的,应该的......” 饮过一大口,李贺才道:“要不是吴头儿帮衬着顶住了那么长时间,万一大郎让那个什么狼给拿了,等我们到时必是受制难攻,还麻烦了呢。” ...... 借着这话,三人拾起了话头儿,都是这些年各自境遇,还有一些家常。 吴副将和老赖这才知道,李家三兄弟回了邓州又入了厢军,这才知道......那条老鲶鱼折在了广南......而且折的是那般壮烈! “不赖!”吴副将赞道。“大魁没给咱西军丢人!” 李贺点头苦笑,却是没说话。 吴副将知道他心里可能不好受,后悔说这些伤心事儿做甚?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这是啥军种?” “有长枪,我听说还配弩兵?在哪儿呢?咋没看见呢?” 大宋枪兵就是枪兵,弩手就是弩手,不会混为一军。听说这支神军还有弩兵,吴副将就有点奇怪,可是又没见着带弩的射手。 李贺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煞了风景,顺手把腰间“铁棍子”摘了下来。 “是有弩兵,而且人人带弩!” 一扣机括,啪的一声,铁棍两边的铁片儿弹了起来。李贺左右一固定,再一扳后头,折在底下的弩把儿也现了出来。 立时间,铁棍就变成了一把钢弩。 吴副将看的眼睛没突出来。 乖乖,神了! 李贺把折叠弩递到吴副将手里。 “威力与制式军弩相当,甚至还要大些,因为射的不是寻常竹箭,而是全钢箭。” 吴副将两只手捧着,心中惊诧莫名。 与制式军弩威力相当?甚至还大些? 老天!这东西可只有制式弩的一半儿大小,一只手就能击发! 老赖在边儿上都快流哈拉子了,“给俺也瞅瞅!” “一边去!”吴副将低声喝斥。他还没看够呢。 杨怀玉看着直笑,却不奇怪,当兵的谁不喜欢一件趁手的兵器。给秀才使了个眼色。 秀才会意,把自己腰上的折叠弩摘下来,递给老赖。 “看我的吧。” 老赖大喜,朝圣一般的接过,小心在手里把玩,生怕手抖,摔了这宝贝。 看了半天,老赖开口问秀才:“这宝贝哪儿来的?能私贩不?俺想买一把。” 众人闻声,相视一笑,却是没搭话。 “咋的?”老赖被大家笑的面热。“俺有钱,你们开个价!” 李贺道:“你就别想了。别说你肯定买不起,就算买得起,也没人能卖给你!” 吴副将是个懂行市的,缓声道:“这东西不便宜,弩臂用钢片,得是上等好钢。要不,用不上多长时间就拉垮了。单这两片弩臂,就得不下三四贯!” 吴副将还是往多了说的,市面儿上不让卖刀,却是可以买剑,一把上等百炼钢剑得三四贯。 不想,李贺摇头一笑,“三四贯?卖你一个弩把儿,加个弩弦!” “这宝贝光造价就十贯开外!” “真的假的!?”老赖有点不信。 “十贯!?”能连衣带甲,加长短兵器,置办一身好货色了。 “当然是真的。”李贺嘚瑟道。 “俺们这一厢,一应用度,没一样儿不是新东西,件件都是价值不斐。别说是寻常禁军,连御前侍卫都比不了!” 说着,还故意压低声音,“都是最新、最......” “最......”回头看向秀才。“最啥来着?” “最高科技!” “对!大郎说的,最高科技的好东西。” 他吹的天花乱坠,老赖却不买账,听的直咧嘴。 “你就吹吧!还御前侍卫都比不了?那可是大宋朝的脸面,什么不是最好的,你咋跟人家比。” “你还别不信!”李贺把腰间战刀往出一抽。登时,如水波一般的黑白钢纹战刀晃的吴副将和老赖眼都花了。 “这是啥钢?见过吗?” 又一指身上,“看咱身上这甲,亮吧?又薄又结实,铁骨朵都砸不蹩!” ...... 杨怀玉看着李贺在老战友面前显摆,也不阻止。阎王营这种优越感已经出来了,唐奕兑现了建营之初许下的承诺...... 吃、穿、用,给你们最好的。 而杨怀玉他们也没让唐奕失望,这一营的兵,也是最好的! ...... 吴副将听着李贺一点点的介绍,尽是些他听不懂的新奇玩意,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李贺身上那一套...... 真是宝贝啊! 眼馋死他了。 ...... 最后,吴副将实在忍不住了,贴到李贺耳边儿,一边偷瞄杨怀玉,一边贼兮兮地道:“你们阎王营,还要人不?” ...... 李贺一怔...... 见老赖也是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好吧,既然当兵,谁不想当最好的兵!? 苦笑着摇头。 吴副将见他摇头,急道:“想想办法......”说着,还看了一圈儿火堆边上坐的人。 意思是,你李贺出息了,结交了这么多大人物,要两个人到身边儿,还不容易? 李贺道:“倒不是那个意思......” 想来阎王营的人多了,他们这些营头当然希望人越多越好。可是,阎王营不是已经满编,而是已经超编了! 原本一厢满伍2500人,结果几轮筛训下来,近三千人都达到了唐大郎说的那个标准。 杨怀玉一个也不舍得放出去,只好都留下了,现在是真的放不进来人了。 “等等吧......兴许哪天唐大郎和官家说说,把俺们这一厢扩成一军。到时候,一定想着兄弟们。” 吴副将一怔。 “怎地?” “唐疯......” “唐子浩连禁军大营的事儿都管得着?” ...... “禁军?” 宋楷听到他们说的,插话道:“你给他对翅膀,天上的事儿他都想管,就没他不操心的!” ...... 第453章 疯子的可怕 对于这个唐疯子,吴副将二人还是恐惧多一些,宋楷敢这么吐槽,他们却是半分都不敢的。 “嘿.....”吴副将陪笑着。“唐公子本事大,自然操心的就多呗。” 宋楷点头,“是挺多的,这几年就没见他闲着过。” “不过,扩军这个事儿......难!朝堂上琢磨着裁军、减负,脑袋都要想炸了。还想扩军?不太可能。” “你还真说错了!”一直闷头吃喝的秀才搭上了话。 “可靠消息,这趟拉出来算是验货。若是咱们不差,官家还真有意把咱这一厢扩成一军!” 宋楷一怔,“我们都没听说,你哪儿听来的?” 这事他还真不信,他这个官二代还比不上秀才消息灵通? 秀才鄙视地斜了宋楷一眼。 “不行了吧?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儿,咱还真比你们灵通。” 宋楷被他抢了白,咬牙道:“你个花秀才,下回别找我带你去吃花酒!” 杨怀玉哈哈大笑。 “为庸还能让这秀才拿了顶!?告诉你吧,多半是曹老二喝多了跟他吹牛的。” 宋楷了然,原来是曹老二...... “不过......”杨怀玉话锋一转。 “曹老二想把他的神威营编进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烦的大郎无法,他与官家说合,十之八九是没问题的。” 吴副将偷偷与老赖对了个眼色,心道:唐疯子咋就那么牛?大宋首富、皇家恩宠就不说了。整军换编这种事儿都插得上手,那不是军政两界都吃透了? “以前只是听些传闻,把唐公子传的都神了,今日一见,果然非一般人物可比。” “我有点想不明白......”既是围坐闲聊,自然东扯西唠,庞玉接过话头。 “以前在开封还没觉得,这一回出来才知道,大郎的名声现在都这么大了。” 看向吴副将,“你说说,你们怕他什么啊?实话跟你说,他除了损了点儿,没别的本事!” 这个问题庞玉想了一下午了。 不说别人,就是那个羊三爷,还有石金勇、余靖之流,之前猜唐奕是皇亲也没这么怕过,知道他是唐疯子,就胆都吓破了。 那个什么羊三爷更是到现在还吓的站都站不起来。 吴副将闻言道:“咱也说不准。但是吧......唐疯......唐公子干下的那些事儿,总让人感觉,没有一样是人能干出来的,所以......所以......” “所以,咱也说不好。” “切~!有什么啊!?”贱纯礼揶揄道。“不就是钱多点儿,官家宠着点儿,人脉广了点吗?” “你们怕他做甚!?” ...... 大伙儿哄然一笑,这里除了吴副将、老赖和唐奕不熟,剩下的都是兄弟。贱纯礼这话,大家是认可的,平时的唐奕还真就没什么可怕的。 ...... 不想,外圈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肤浅之见,不足为辩啊!” “还是老夫来告诉你们,唐子浩为什么可怕!” 众人一疑,回头望去,却是萧巧哥搀着吴育老相公站在那里。 杨怀玉连忙起身相迎。 “必是我等恬燥,声音大了,吵了老相公休息,怎么把您老也能惊动了?” 吴育由萧巧哥搀着,来到火堆前。 “动静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你们这又是烤羊,又是美酒,香飘满天的。老夫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大伙儿本都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吴育这么一句玩笑,倒是把众人逗乐了。 吴副将更是新奇,这位就是高居朝堂的给事中归班,想像中应当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儒,没想到,却也有亲和的一面。 吴育顺势在宋楷的位置坐下。 “拿酒拿菜,老夫来给你们解惑,还不好好招待。” “得勒!” 宋楷欢叫,把酒食给吴育摆上,然后又抢了贱纯礼的小凳让萧巧哥也坐下。 “那您老就说说,那疯子为什么大家都怕他?” 吴育也不急着答,把一小块儿烤羊放到嘴里细嚼,又就了口醉仙,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烤羊确是要在这席地幕天、团火而坐的氛围之下,吃着才有味道啊......” “当年,老夫出使西夏,也在军中享用过,却是有些年没品过这个味道了。” 别看吴育论治国理政在文扒皮、富弼面前显的平庸了些,论揣测圣意又不如宋庠。但是,大宋朝的肱骨之臣们,哪一个没点儿值得说一辈子的光耀时刻? 吴育,那也是出过使,以三寸不烂之舌平边息战的能人! 又呷了一口羊肉,吴育才道:“唐子浩这些年,确实干了些常人所不能及的大事。” “当然,也有不少疯狂之举。” “但是......这都不是他名满大宋的关键所在!” 宋楷追问:“那什么是?” “因为没人能摸准他的脉!” 吴育看了一眼宋楷,“你当唐疯子的名号是白叫的?就只是个浑号?” “错了!正是这个‘疯子’之名,才是没人敢惹他的真正原因!” “疯子?” 不光宋楷,场中所有人都有些似懂非懂。 吴育继续道:“自三皇创世以来,天下始有‘治’世之实。先秦诸圣立礼传道,以礼教闻达万物,才有汉家儿郎立于中原千载不灭的传承。” “那么,你们说说,这个‘治’和‘礼教’是什么?” “是规矩。”宋楷抢白道。“是天地君亲师,是民之本分即为安、臣之本分即为德、君之本分即为治的规矩。” 吴育闻声,欣慰点头。看来,这帮野小子除了胡闹,也还是有真本事的,一点就透。 “没错,就是规矩!为民、为臣、为君,皆有法则。” 一指整个狼头山,“连当土匪,都有当土匪的规矩。” ...... “可是,这些规矩可束缚万物,却偏偏管教不了一个唐子浩!” 杨怀玉疑道:“老相公是说,唐奕不守规矩?” “他守规矩!?”吴育苦笑。“你与他相交甚密,你且细细数来,这疯子这些年做下的事情,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有悖常理?” 呃...... 杨怀玉略一琢磨,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大郎要是守规矩,就不会力劝范公置仕,就不会有观澜书院,也不会有观澜商合,更不会当众大骂潘丰、拳打张俊臣、掌掴张尧佐,甚至到大辽都不老实,拐了王妃,杀了耶律涅鲁古...... 吴育又出声道:“为官者,不一定害怕得罪皇亲,也不一定害怕有悖上峰。因为不论皇亲,还是高官,都在法则之内,皆有束缚。” “同理,为民者,遇泼皮地痞可报官,遇尚武游侠可低头认输。他们也在法则之内,也有束缚。” “可是......”吴育顿了一下。 “不论是谁,都不愿意去招惹一个疯子吧?” “因为,你不知道他的底线,不知道他出什么招,更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 众人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吴育喝了一口酒。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手握利刃的疯子!” ...... ———————— ps:昨天停了一天电,晚上快12点才来,因此没能更新,诸位见谅! 第454章 不公平 众人心说,到底是相公一级的名臣大儒,一语就指到了痛处。 确实如此,谁都不愿意去招惹一个疯子,特别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还财大气粗的疯子! “但是......” 宋楷想说,其实他们这些身边的人真的不愿意看到唐奕变成一个疯子。 不是因为疯子可怕,而是...... 在这个名节大于天,极重人伦礼教的时代,“疯子”......说到底,并不是一个好名声。 他们离唐奕最近,自然知道唐奕的种种作为并不是为了他自己,有时候更是为官家、为身边的人背锅! 越是有人说他疯,宋楷就越为他叫屈。 “这样评价大郎,不、公、平!” 众人一怔,与唐奕相熟的几个更是神情一暗。 “哦?”吴育疑道。“怎么不公平了?难道老夫说错他了?” 无意识地往嘴里送了一块烤肉,“时值当下,文兴武废,一个不计后果的疯子,是终究不会被世人所认可的。” “可是!”宋楷不愤道地嚷嚷道。“他再疯也不是为他自己!” “相公当是不知,他初入京城为范公创办书院,日夜操劳,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当是不知,大郎为赈灾救民倾尽家财。皇城前的那场万民捐,您真当是将门和官家凑的那首捐百万吗!?那每一个铜仔,可都是大郎的血汗钱!” “当是不知,为了修河用的水泥,强兵用钢铁,他几乎吃住在后山的窑厂,与一帮匠人混了整整半年。” “更不知道,为了找回大宋的尊严,每年要扔给辽帝与耶律重元多少银钱!” “他是不守规矩,但是......” 吴育始料未及地看着宋楷,万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但是什么?” 宋楷底着头没说话,却是杨怀玉接上话头。 “但是......有失公允。” 吴育有些无措地干笑一声,“看来,老夫对这小子的了解还是不够深......” ...... “有你们这样儿的吗?” 场面正是尴尬之时,一个声音从身后发出。 “背后语人长短,可非君子所为!” 众人回头,原来是唐奕睡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众人身后。 就势来到火堆前,揉了揉还有些睁不开的睡眼。 “吃饭也不说叫我。”往地上一坐,就朝萧巧哥伸手。 萧巧哥立马把自己的那份烤肉递到他手里。 胡乱塞了两口,见众人都不说话,只怔怔地的看着他,连吴育也是如此。 唐奕目无焦距,对吴育道: “不知老相公信不信?若是可以,我宁愿远遁江湖,做个诗酒风流、快意人生的闲人,也不愿在京师之地,朝堂之上,装疯卖傻。” “那你还......” 吴育没想到唐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当真不像一个二十出头就财权尽得的风发少年说出的暮气之言。 唐奕苦笑,“可是不行啊......大宋需要一个局外人来打破陈规旧律,更需要一个疯子来做那些君子所不耻的龌龊!” ...... 直到夜深火暗,吴育还在琢磨唐奕的那句话...... 打破旧律?君子所不耻的龌龊? 也许吧...... 也许,大宋确实缺少这样的一个“疯子”! ———————— 散去之后,唐奕特意把李杰讹叫到一边。 “那些土匪,你待如何处理?” 李杰讹沉吟良久,最后还是没说出个章程。 “我......” 见他犹豫,唐奕道:“散些银钱,让他们各自讨生活去吧。” 李杰讹愕然抬头,看向唐奕。 唐奕笑道:“我知道你也有此打算,却是下不了决心,对吗?” “毕竟是我族人,又有多年袍泽之情......” “可是,他们却背叛了你,选择了薛狼。”唐奕冷声道。“这样的袍泽,不留也罢!” “是啊......”李杰讹长叹一声。“想留却不能留,想散又舍不得。” 唐奕一甩手,“散了吧,没什么舍不得的,不就几百号土匪吗?” “那就散了!” 李杰讹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心下也是轻松不少。飒然笑道:“倒是辜负了公子的一番美意,白白浪费了你给的‘富贵’。” “切~!” 唐奕扁嘴道:“我唐子浩许出去的富贵,就是一窝土匪?你也太小看我了。” “呃......不是吗?” “当然不是!”唐奕笃定道。“我且问你,还想继续开你的五味店,当你的掮客吗?” “此言......又做何解?” “你若安于现状,想继续做你的掮客,就在太原呆着。” “若是不想......”唐奕牵起一边嘴角。“敢不敢跟我走一趟?” “跟你走?”李杰讹一怔,唐子浩这是要招揽? “某只是个粗人,即便随公子南下,也是没什么本事可在京师一展拳脚吧?” 唐奕白了他一眼,“谁说要带你回京了?想进我开封的班底,你还不够级数!” “呃......” 李杰讹一阵尴尬,没你这么打击人的。 却见唐奕站了起来,往回走,“是带你北上。若是有兴趣,过几天就跟我上路,你的富贵......在北边!” “北上?” “公子还要北上?查盐之事到太原就够了,何需北上?” “盐?”唐奕的声音远远传来。“谁说我是来查盐的?这只不过是搂草打兔子,一顺手的事儿。吾志不在此!” 日! 李杰讹暗骂,若不是唐疯子,老子非踹死你不可! 一顺手!? 一顺手就把西北盐道搅得天翻地覆!? ...... 不远处的黑暗之中,酒喝多了跑出来“放水”的吴育听到二人对话,惊的一哆嗦。 北上? 这混蛋小子还是要北上? 北上还能去哪儿?过了太原地界往北,那不就是大辽了吗! 老相公不由一声哀嚎...... 原本刚刚积攒起来的,对唐奕的那么一点改观,一下子就都没了。 这倒霉孩子,是想要我的老命啊! ...... 第455章 给我绑了 若说河东路是宋辽夏三战之地,是为大宋战略要冲。那么,河东路的丰州,就是要冲中的要冲! 从地图上看,丰州就像是一把插在辽夏缝隙之中的尖锐匕首,三面皆是敌境。 就比如这保宁寨,正好地处丰州正中的位置,可是...... 向西两百里即是西夏,向东一百五十里则是大辽,而正北方向百里,则是宋辽夏三国的交叉点。 保宁寨并不是什么土匪山寨,而是一个不大的市集,大宋寻边的防务军队也驻扎于此。 ...... 此时,保宁寨外的一处山谷之中,杨文广面对自己的儿子杨怀玉和唐大郎...... “我就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接下来......” 接下来怎样,杨文广没有往下说。 说心里话,对于官家密旨让他护送唐奕和阎王营到此,他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 咱们那个一向持重的陛下,怎么会允许唐奕如此疯狂的举动!?那可是带兵入辽啊! 雍熙北伐之后,近七十多年的光景,还没有一个宋兵不请自来,进到大辽的疆域。更何况,这其中还有自己的儿子。 知父莫若子,杨怀玉怎会不清楚父亲在担心什么? “父亲放心,已有万全准备,出不了什么事儿的。” 杨文广眼睛一立,“深入辽境,怎么可能万全!?” 但是,看唐奕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 “万事小心!你们回来之前,我就在保宁寨不动,等你们回来!” 唐奕点点头,折腾了这么些天,终于要入辽了。 明天向东北方向进发,一天就可越过宋辽边境。 但是...... 心中突然浮现出那个阴魂不散的老头儿,不由苦笑出声儿: “那位老相公怎么办?” “......” “......” 杨文广父子也是一缩脖子,“那是你的问题,我们可说不动。” 好吧,又把皮球踢回给了唐奕。 唐奕头疼地一拍额头,恨恨道:“早知如此,就换个听话的来了!” “呵呵......”杨文广干笑两声。 吴育应该是朝堂上最听话的了,谁让你干的事儿让这个“老实人”都接受不了呢? ———————— 在吴育帐外转悠了半天,唐奕也没敢进去。 倒是身边的宋楷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摊牌算了!” 唐奕横了他一眼,“要是摊牌也不行呢?” 要是摊牌管用,还用等到这个时候了? “那就......”唐正平一咬牙。“那就用强。把他绑在保宁寨,看他还怎么跟!” 几个人一翻白眼儿,也就唐正平这个猥琐的家伙想得出来这种阴招,把给事中归班给绑了? 又犹豫了半天,唐奕烦躁地一甩手,面露凶光,下定决心,“去他娘的,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我就不信,他能拦得住我怎地!?” 猛地一掀帐帘儿,弯腰就钻了进去,一众伙伴儿鱼贯而入。 众人还没等站定,就见唐奕哪里还有外面的狠劲儿,已跟个狗腿子似的点头哈腰...... “您是老祖宗还不行吗?” “就吃一口吧......” 众人绝倒,太没节操了,帐外的狠话哪儿去了? 可是,大伙儿也挺理解唐奕,换了谁......也没招啊! 因为,咱们的吴育老相公...... 绝食了! ...... 一哭、二闹、三上吊。 谁说这是泼妇的三大绝招?大宋的士大夫们用的溜着呢! 自打在狼头山撒尿撒出唐奕决意北上的事情,吴育就闹开了。谁说也不好使,死盯着唐奕,一步都不让他离开视线。 后来,杨文广一到太原,唐奕耽误不起,只得由着吴育盯防,带着他一路到了丰州。他打的是从长计议、慢慢想办法的主意。 但是...... 办法没想出来,眼看离丰州越来越近,吴育却是变本加厉了。 老相公干脆绝食,唐奕不打消入辽的念头,这老头儿就不吃东西了! 唐奕不怕你跟他来硬的,就怕这种软刀子。 “您就吃一口儿吧?” 他都快哭了,要是把吴育饿出个好歹,那特么可是热闹了。 吴育把头别到一边,连话都懒得和他说。 萧巧哥端着一碗吃食,向唐奕轻轻摇头,随即帮腔道:“您老就吃一点儿吧,看把我唐哥哥急的。” 吴育眼睛一立,“你个傻丫头,少帮他说话!” 唐奕一阵无语...... “您饿坏了自己不说,也是在耽误大事儿!” 吴育身子一扭,直视唐奕,“什么大事儿?” “呃......不能说。” “不能说老夫就不吃!”吴育气的吹着胡子。“什么大事比战戈所向更大!?” 气到深处,指着唐奕的鼻子骂道: “你这是误国,你知道吗?你这是要成为罪人的!!” 唐奕现在想挠墙!!! 要是什么都能摆在明面儿上,他真想喷这老头儿一脸唾沫腥子,看看到底是谁在误国?谁会成为罪人? 但是......真特么不能说啊! 他入辽的真正目的,除了官家和老师,再无第四个人知道。 这里面的牵扯不单单是私入辽境、勾连薇其格、打通西域商道这么简单,还有更为深远的牵连。 为防万一,在事成之前,是万万不能让人知晓的。 不说别的,单要从西域引进铬铁这一项,就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这牵扯到货币政策,一个不好,把大宋要铸造银币的消息走漏出去,那么大宋境内的地主阶级不用在白银上面提前作文章,单是抛售手中所屯铜币这一项,就足以让大宋乱上一乱了。 可是不说,这老头儿又和你磕上了...... “多了也不能与您老细说,只能告诉您,这是官家授意的!” “官家?”吴育冷笑一声。“少拿官家压我,官家也不是什么都对!不然,要我们这些士大夫何用!?” 唐奕带着哭腔儿,“官家这回是对的......” “对不对不是他说了算,要拿到朝堂上议一议才知道,这事儿议了吗?” “这回入辽,对我大宋有莫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也不行!”吴育就是不松口。“置大宋安危于不顾,天大的好处也不行!” “您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怎地?大事大非当志坚意绝!” ...... “你别逼我!”软的不行,唐奕开始假横。 “老夫就逼你了,你待如何!?” 吴育还不信了,治不了你一个娃娃。 “宋为庸,把老相公给我绑了!” ...... “我,我?” 宋楷一指自己,特么你坐蜡,别拉上我好吗? “你敢!”吴育瞪着眼睛。“老夫死给你看!” “你死不死我也去定了!”唐奕面露凶光。“你不是说我是疯子吗?老子就是疯子!为达目的,我管你死活!” 说完,唐奕猛给宋楷使眼色...... 你特么倒是配合一下啊! 宋楷一翻白眼,得,硬着头皮上吧! 装模作样的,似是真要上手去绑...... 吴育暗暗一激灵,看唐奕的架势,真像是发了狠。 心说,这混球不会真把我这给事中归班给绑了吧? ...... 第456章 再入辽 宋楷作势要绑,吴育还真有点惊异不定,这帮混蛋小子可是什么都敢干。 唐奕一见他脸色有变,心中暗笑, 小样......老样儿的,就不信治不了你! “何必呢?”唐奕故作诚然地看着吴育一摊手。 “实话跟您说吧,这趟是去定了!大不了回京再让你们这帮老顽固骂上一阵子,反正又不是没骂过!” 还别说,这话真管用,吴育一琢磨,问题来了...... 问题是,他不怕骂名啊!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对文臣好用,对大宋官家更是万试万灵。但是,对唐子浩好像没什么杀伤力...... 当初,贾子明和汝南王那么往他身上泼脏水都没把他怎么着,还会在乎他们这帮老相公絮叨? “且慢!” 一见不行,吴育立马喝止宋楷。真让这帮娃娃给绑了,倒是他要没脸见人了。 “你就非要去大辽不可吗!?” 这回换吴育变哭腔了。 “非去不可!” “好!”吴育猛然咬牙,既然拦不住...... “去也行!但你要答应老夫两个条件。” 唐奕一看有门,“您说!” “不可挑起战端,不可肆意妄为!” “这个可以有!”唐奕一口答应,本来也不是去挑事儿的。 “第二,把青瑶这丫头留下。” 嘎......唐奕有点懵。 把萧巧哥留下? 不想,吴育语重心常道:“你们一帮混小子去找死老夫管不住,但青瑶一个女娃,怎能跟你们去涉险?让她留在宋境等着。” 别闹,唐奕嫌弃地暗瞪了吴育一眼。 她留下我还去干屁? “这个......不行!”唐奕道。“她必须跟着。” “不过,我跟您保证,绝不让她有半点危难,这总可以了吧?” 吴育一怔,不明白为什么么非让一个小侍女跟他到大辽去担风险? 正要力争,不想,萧巧哥一脸委屈地先开口道: “我要去的......” 吴育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心道,不识好歹,早晚让你的唐哥哥把你卖了! ...... 既然扭不过,吴育只得同意。 哀叹一声,颓然起身,慢悠悠地想出帐透口气,“去吧,去吧!现在的小辈是越来越不听话喽。” 唐奕心里那个美啊,终于把这老货搞定了。 “得勒!那下午就出发,争取午夜之前就入辽境!” 吴育一听,眼睛一立,“下午!?想的美!老夫饿了一天,还不让我修养一番?明天再说!” “行!就依您老!” 唐奕一口答应,只要吴育不拦着,也不差这一天半天。 但是...... “不是,您等会儿......” 唐奕拦住吴育,好像哪里不对劲,剧本儿不是这么设计的吧? “我,我们入我们的辽,您歇您的,不,不相干吧?” “怎么不相干?”吴育冷哼道。“真要老夫的老命不成!?连日劳顿,你们年青的顶的住,老夫可顶不住,小心我死在大辽给你看!” “什么跟什么啊?”唐奕不干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们入辽......是我们!不是您,您跟这等着就行了!” “想的美!”吴育嗓门儿比唐奕还大。 “就你们这些不省心的,老夫不盯着点儿,怎知你们会不会闯祸?想甩开我?没门!” “......” 唐奕头疼地哀叫: “我看,我还是把您绑上吧......” “这个......真不行啊!” ———————— 丰州西军的巡防范围只到保宁寨,三面边境是不去的。 也不是说边境松散,疏于防范,而是三国交界之处少有汉民居住,多为党项族人,戍卫之职亦由党项族宋民的番兵担任。 杨文广与丰州负责守卫的番军通过气,又找了熟悉边境地形的向导与唐奕等人引路。从保宁寨到宋辽之边这一段,倒也还算安稳,连个盘查巡哨的都没遇上。 ...... 其实,向导只起到一个疏通番军,避免误会的做用,至于引路,李杰讹这个走盐道的土匪,比番兵还熟。 “此岭名为锅盔岭,翻过去可就到辽朝境内了。” 唐奕点头,“这里离大辽云州还有多远?” “过了这岭是大辽的金肃军界,再往北就是渝林、东胜州,然后就是云州了,直线距离也就四五百里了。” 唐奕点头,面容也肃穆了起来。 虽与辽境之内早有沟通,但是,却不能似现在这般大摇大摆了。 李杰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是一长串儿,近三千的带甲勇士。 “公子......真要带这么多人入辽?” “怎么?”唐奕一摊手。“都到这儿了,你还不信?” “信。”李杰讹大气都不敢喘。心说,信是信,但这也太疯了点儿吧? ...... 这时,杨怀玉拍马来到队前,“吴相公让你过去一趟。” “日!” 唐奕直接就暴了粗。一勒马缰,恨恨地拨转马头向队中的马车而去。 一边走,一边还在抱怨:“都遂了他的愿,他还想怎样?” 杨怀玉苦笑,“这才哪儿到哪儿?等着吧,且听这老相公絮叨呢!” ...... 还真就是絮叨,虽然是同意唐奕入辽,也如愿跟来压阵,但是,眼瞅着就要进到辽境,吴育还是心里往出冒凉气...... “大郎......要不,咱们回去吧。” 唐奕直翻白眼儿,“都到这儿了,您就安心车里呆着吧!” 安心呆着?吴育怎么安心?三千多人的大队人马,不被发现都难。 若是进了大辽势力范围,想往起藏都没地儿藏。 等于明告诉辽人,我们带兵来了。 不出事儿......才怪! 现在,吴育只能祈祷,祈祷唐奕有什么后招儿,可以掩人耳目,不被辽人发现了。 过了锅盔岭,真踏上了辽人的土地,吴育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撞的胸口恨不得整个人都跟着颤。 跟做贼似的,马嘶人嚎,稍稍有点动静,老相公就得跟着出一身的冷汗,以为遇上辽人的探马、巡兵。 倒是车上的青瑶小丫头,一进辽地,倒比以往更欢实了,时不时还撩开车帘四个观望。 “赶紧回来!” 吴育真当这小侍女是自己闺女一般,为护的紧。 半真半假地吓唬道:“遇上蛮兵,他们可不管你是男是女,一样切脑袋!” ...... 第457章 吓死吴育 吴育一顿吓唬,萧巧哥吐了下舌头,俏皮道:“您老就放心吧,辽兵没那么可怕呢。” “不可怕?”吴育瞪着眼睛。 不请自来,是为贼! 说大点,这是起兵来犯!辽人能跟你客气了? ...... 也不怪吴育担心,唐奕就算再疯,再有底,这也是人家的地头。 大队走的极慢,为隐藏行踪,三天的光景也才走出不到两百里,连金肃军的地界还没出。 可怜吴老相公,提心吊胆的就这么熬了三天。 可是...... 这三天也让吴育逐渐琢磨过味儿来了:怎么没遇上辽兵呢? ———————— 阎王营走的是挺隐蔽,但也绝没到一点痕迹都没有地步。 三天,别说辽人的大队巡守,就连个探马、游哨都没遇上过。 吴育能不起疑吗? 这哪里是什么越境,倒像是商量好了来大辽巡游一般。要不,辽朝的边军就算是瞎撞,也应该撞上来一两个吧? 也太假了! 老相公心说,老夫日夜祈神,老天显灵了?照这个态势,辽人边境和不设防有什么区别? 难道要等唐奕把大队人马攻到辽人的城镇、关隘之下,辽人才能察觉? 呵呵,还真让吴育猜着了。 唐奕就是奔着大辽的关城去的! ...... —————— 不管怎么说,遇不上辽人是好事儿,吴育心情不错。 放松之余,甚至有点得意...... 这种在大辽境地横冲直撞的感觉,可不是一般人能有机会体验的。此等机遇却让他吴育摊上了,也算是一件奇遇了。 虽然宋辽之间,大宋一直处于劣势,但能在辽地横着走一回,也足够吴育吹上一吹了。 可是, 这一日傍晚十分,吴育就感觉哪里不对...... 因为,唐奕把阎王营带到了大路上!而且是沿路而行,一路向北。 可把吴育吓坏了! 这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啊?穿山钻林都不敢大喘气,你怎么还敢走大路?生怕遇不上辽兵是不是!?真当这是你家后院了? 而无意间听到唐奕与杨怀玉等人说话,老相公差点没从车上掉下去! “前面十里就是渝霞关,最多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关入歇脚了。” “!!!!” 渝,渝,渝霞关!? 大辽关城? 唐子浩要进辽朝的渝霞关!? 吴育不淡定了...... 一个箭步冲下马车,没站稳还折了个跟头,。 “唐子浩!唐疯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唐奕呆愣愣地看着冲出来的吴育,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我没干什么啊?” “你是怎么答应老夫了?”吴育脸都绿了。 “绝不生事!绝不挑起战端!” 唐奕无辜地左右四顾,“我也没生事儿,没挑战端啊?您闹的这是哪一出?” “你当老夫是聋子!?”吴育咆哮着。“你去渝霞关做甚!?” 唐奕恍然大悟,原来是让他听到渝霞关了。 正要解释,可看吴育一副“我看你说什么”的样子,唐奕生生又把话咽了回去。 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恶趣味...... 这老货烦了他一路,嘿嘿,我就不告诉你! 话锋一转,“没事儿,您老放心,我就去关下看看。” 噗...... 杨怀玉、宋为庸忍不住偷笑,唐奕太坏了,这还不得把吴育吓出个好歹来? 果然...... 吴育一翻白眼儿,险些晕过去。 你敢再胆儿肥点吗? 可是,不等他说话,唐奕有意愚弄于他,面色一肃,板着脸向左右吩咐:“此为存亡之时、生死之机!快把老相公扶下去,万不可动静太大,惊扰辽人。” 完了...... 吴育只觉天旋地转,三魂去了两胆,七魄飞了六只! 存亡之时......生死之机? 听唐疯子那语气,他是真要攻打辽关!! 然后,真就出来两个阎王营的壮兵把吴育给架了下去,不论吴育怎么挣扎都没用,硬是把他塞回到车里。 这个时候,老相公还不敢大叫,真就怕“惊扰了辽人”...... ...... 也容不得吴育“挣扎”多久,十里的距离眨眼即至。 尽管天已全黑,但是借着月色,吴育还是能看见,前方不远处一座巍峨关城矗立在山峦之间。 渝霞关! 吴育双目圆瞪,看着越来越近的关城,已经不会思考了。就说不能由着唐子浩胡闹吧?他这是要捅破天! 带着一厢悍勇,竟敢走到人家大辽的关城之下来。没这么胡闹的。 萧巧哥本来不忍心看吴育这般提心吊胆,想把整件事全盘拖出好让他安心。 可是,关城在望,眼着就能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了,萧巧哥哪还有心思管这老头儿? 兴奋地直接跳下了车,一路小跑着向前冲去...... 唐奕回头一看是她忍不住跑了出来,无奈一笑。 在马上一伸手,萧巧哥搭上,顺势一使劲儿,就被他拉到了马上。变成了她在前,唐奕在后的二人同骑。 借着御使马匹,抓紧缰绳的作动把她环在怀里,“还没到呢,你急什么?最后这一里,你要跑着去?” 萧巧哥一吐舌头,没说话。 唐奕摇头轻笑,算是拿这丫头没了办法,给身边的杨怀玉递了个眼色。 杨怀玉会意,接过一只松油火把,也不点燃,一夹马腹,先众人一步,向关城之下奔去。 ...... 吴育坐在车里,急得是团团乱转。想下车阻止,却被两个军汉看着,动弹不得。 只能破口大骂:“混蛋!一群混蛋!若能活着回去,老夫非要上达天听,告倒你这个小混蛋!” 好吧,是回不去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全军立定,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杨怀玉更是打马射出。 他,他这是去叫阵? 别啊!吴育一声哀嚎,唐疯子不说就来看看?怎么还要打啊? 再然后...... 吴育知道,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因为,冲到关下几百米近的杨怀玉生怕人家看不着他,把手里的松油火把给点上了...... 还一个劲的摇晃,就怕目标不够大。 砰! 原来漆黑一片的渝霞关,猛的一亮,百十个火把、灯台瞬间点亮。 “完了,完了!辽人看见了!作死啊!作死也别拉上老夫啊!?” 吴育不顾形象的搓着手大叫。一辈子就没这么失态过。 再然后...... 轰!!嘎呀呀...... 城门....开了! 在吴育看来,那城门似阎罗大殿的殿门,缓缓而开! 潮水一般的辽人战兵举着火把、擎着兵刃鱼贯而出,瞬间列阵关城两边。 更有一骑飞出,朝这边而来。 好吧,其实就百多辽兵。只不过吴育早就吓破了胆,也分不清是百多人,还是千军万马了。 “快跑!辽兵杀出来了!!列阵!列阵!”吴育又是大叫出声,也不知道他是想列阵,还是想快跑。 可是,谁听他的啊? 接到杨怀玉的火把信号,大队起阵,稳步向前。 “怎么还冲上去了!?”吴老头儿经过这一阵,就算不死也得少活十年! 更气人的是,即然向前迎敌,有点迎敌的架势好不好!?捶着兵刃,没有一丝杀气!这仗还怎么打? 咦?? ..... 老相公感觉有点不对劲啊,冲过来的辽人怎么就只有一骑?而且...... 借着月色和火把,吴育发现这人还有点眼熟: 怎长的那么像潘国为家那个浑小子呢...... ...... 第458章 疯子,我跟你拼了 这章本应是昨天发,但是抱歉,又停电了,而且是最要命的晚上。 十一点来电的时候,别说三章,两章还没码完...... _____________ 吴育老相公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眼见已方也不列阵,而辽兵更是只冲过来一骑,吓的大气都不敢喘,瞪着一双老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情势。 只是,更离奇的还在后面,那个像极了潘越的“辽人”与杨怀玉一对上,不但没亮兵刃,反倒停了下来。 离的太远,吴育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不由慌张叫道:“什么情况?他怎么停了?他怎么就停了!?” “列阵!定是辽人的缓兵之计!” 车旁的士兵抿着嘴不敢笑出声,只得痛苦地抖着肩膀,抽着气,心里更是不住地吐槽唐奕: 唐疯子实在是太坏了!看把老相公吓的,刚才是怕打起来,现在不打起来都不淡定了。 你让吴育怎么淡定?就算是大宋自己的关城,军队开拔也得有通关文书、司属调令。敢直接闯,也必然是一堆麻烦。 这可是大辽的军事要塞啊?两国还没好到穿一条裤子,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步。 别说是一厢大兵,就算是跑了几个逃人,还得拌几句嘴,恨不得打起来呢! ...... 可是,就是这么怪异,“辽将”不但没打,反而跟着杨怀玉回来了。走到唐子浩面前,又是一番攀谈,看着还挺亲热。 “他们在说什么!?” 吴育听不见,急得直问身边的大兵,可是大兵也听不清啊! 又熬了盏茶功夫,唐奕竟带着那“辽将”奔着马车来了。 吴育现在是七分疑惑,三分心虚,打不起来这是一定了,但是,这不合情理啊? 这里确定是大辽的渝霞关,确定关城上的都是带甲辽兵,吴育也确定自己还没老糊涂...... 只是,辽人怎么就这般纵容大宋军队兵临城下呢? 直到“辽将”已经到了马车前,吴育终于看清了...... 这人不是像潘越,他根本就是潘越! 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老相公不顾形像地指着潘越大叫: “潘越!?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潘越比在开封之时黑壮了不少,但仍是那般纨绔样子。嘿嘿贱笑着朝吴育一拱手,“吴相公,一路辛劳,小子在此恭候多时了!” 这个时候要是再看不出不对劲儿,吴老头就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唐奕早就知道关内有自己人,却偏偏不告诉,明显存心戏耍于他。 脸色铁青地四下扫看...... 潘越奇怪地与唐奕对视一眼,忍不住问道:“老相公,找什么呢?” “不知道......” 谁知,吴育扫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趁手的东西,索性一把举起上下车的马凳: “疯子!老夫与你拼了!” ...... 哈! 唐奕没忍住笑出了声儿,随即一缩脖子,掉头就跑。 痛快! —————————— 把斯文人逼急了,那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唐奕也知道自己实在可恶,差点把吴育吓出个毛病来。支应杨怀玉赶紧拦着,自己则是迅速逃离事发现场,与萧巧哥同骑,打马而出,直奔渝霞关下。 ...... 那里。 百多辽兵拱卫着一位一身贵气的美妇人和两个年轻公子,正等在城下。 “二哥!三哥!薇姐姐!” 还不等唐奕把马停稳,萧巧哥已经急不可待地跳下马来,向着三人扑了过去。 而薇其格也是急上两步,张开双臂,迎上萧巧哥。 ...... 唐奕在马上轻轻摇头,故土难离,至亲难忘,萧巧哥这几年虽是快乐,然却依旧牵挂北方的亲人旧友。以前不提、不念,也不表现出来,现在倒是再也忍不住了。 翻身下马,来到三人面前,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们再续别情。 ...... 萧巧歌扑到薇其格怀里,久久相拥,而萧誉和萧欣则在边上,溺爱地拂着妹妹的长发,眼中尽是湿气。 “长高了,也长大了......” “十八了......都是大姑娘了......” 萧巧哥脱开薇其格的怀抱,俏皮道:“再大也是两位哥哥的小妹妹呀!怎么样,想我了吧?” 萧誉闻声,笑容更是欣慰。巧哥比之四五年前确是要开朗、欢快了不知多少。 看来,当年兵行险招,让唐奕把妹妹带出大辽是对的。 又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转身来到唐奕身前,拱手长揖。 “有劳唐兄关照,兄......谢过了!” 唐奕虚手一扶,白了他一眼。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咱们什么关系?少来这些没用的!” “就是,就是!”萧欣嬉笑地凑过来。“咱们是什么关系?二哥多此一举了不是?” 欢脱地转向唐奕,又是一句调笑,“那什么?咱是应该叫你妹夫?还是唐兄?” 好吧,这位的性子还是那般不着调。 萧巧哥闻声,脸一下就红了,嗔怪地斜了萧欣一眼。 “三哥又没正经了呢......” 唐奕也是局促地揶揄道:“你倒是一点没变,现在比你儿子都要调皮了吧?” “哈哈哈......”萧欣大笑。“怎会不着调,这可是很实在的问题。” 薇其格一见萧巧哥那娇羞的样子,就知道二人还没到那一步,不禁给萧欣帮起腔来。 媚态横生地瞪了唐奕一眼,“真是的,我妹子这般倾国倾城,你也忍得住!” 呃...... 对于这个生猛不忌的女人,唐奕还是有点怕的,真不敢接。 ...... 这时,杨怀玉、潘越、宋楷等人拱卫着吴育,也行到了关城之下。 此时,吴相公已经基本平静了下来,只是一肚子的火气却是没地方撒。碍于有异国人在场,只得强忍着没爆发,却是恶狠狠地瞪了唐奕一眼。 ...... 至于萧家兄弟...... 杨怀玉是熟人,拱手而礼,算是见过了。 至于宋楷等人,萧欣、萧誉还真没当回事儿。一个个又黑又壮,粗旷难驯的样子,只当是唐奕的护卫呢。 倒是众人中间的那个老头儿,让他们有点儿好奇。疑惑地看向唐奕,“这位是......” “呃......” 唐奕一时语塞,来的时候可没把这老头儿算进去。 “我南朝给事中归班,吴春卿老相公。” “相公?” 不光萧家兄弟,连薇其格都是一怔。 萧誉更是眉头一锁,靠到唐奕身边,低声道:“你怎么把朝堂上的人带来了!?” ...... 第459章 忽悠 萧誉虽是低声,但吴育离的又不远,耳朵又不聋,却是听得真切...... 眼睛一立,心说,怎么地?朝堂上的人还不能来了!?对这位大辽贵公子的印象,也自然是差了几分。 唐奕则是一脸尴尬地回道:“突发状况,日后细说。” “那......”萧誉欲言又止。 “放心!自己人!无需存疑!” ...... 吴育一听唐奕说是“自己人”,气儿一下就顺了不少。满意地暗自点头,你小子还算识相! 可是,唐奕下一句话,又差点没把吴育的火气点着。 只闻他又补了一句—— “而且,就是个摆设,说了也不算,还是咱们自己做主!” ...... 当朝二品大员、政事堂的三把手,给你来当摆设!?吴育脸都绿了。 “诸位,请进城。” 薇其格礼让大家进城,吴育都没动地,恨恨地看着前面这几个败家孩子...... 就没一个省心的! 正好见青瑶小丫头与那几个辽人走的挺近,吴老头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不容有疑地命令道:“丫头,过来!” 薇其格与萧家兄弟一愣,不知道这位老相公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唐奕苦笑道:“没事儿,使小性儿呢,咱们走咱们的。” 萧誉、萧欣疑惑点头,只得在前引路。 却见自家妹子还真听话,乖巧地到了那老头身边陪着。 老头儿一把拉住萧巧哥的小手儿,半宠半训地小声儿喝斥道:“你个糊涂丫头,往前凑什么?” 萧巧哥一吐舌头,知道吴育气儿不顺,也不与他争辩,哄小孩一般扶着吴育往前走。 “不凑不凑,我扶您老进城......” 吴育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了一句,“此为辽境,要处处小心!这帮契丹蛮子可不好相与,小心把你抓回去做了压寨夫人!” 扑通...... 萧欣、萧誉闻言,一个趔趄...... 站稳身形,忍不往回头瞪了吴育一眼。 说什么呢?那是咱们亲妹子,怎么弄的跟你闺女似的!? 这老头儿也太小气了! ...... 唐奕知道这是自己惹的祸,急忙圆场,拖着萧家兄弟往城里进。 “走走走,咱还没吃晚饭,可饿死我了!” —————————— 进关之后,把阎王营安顿妥帖,薇其格等人也知道唐奕千里跋涉而来,自然要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儿自是以后再说。 安排好住处、餐食,就让唐奕等人好好休息了。 可是...... 怎么可能让唐奕好好休息?这边儿还有一个火药桶加好奇宝宝的吴育等着他呢。 屋里现在就吴育和唐奕。 “可是万全!?” 就算进了关,吴育也不踏实。这可是大辽的关城,宋军入城,就算能瞒一时,也瞒不了一世,早晚被辽朝知晓。 “相公放心,渝霞关上三百辽兵,都是接咱们那人家里的私兵,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吴育点点头,心下稍安。 可好景不长,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是一黑。 “所以,你个小混蛋早就知道,入辽之后全无阻拦,可一路通途到达渝霞关下?” “呃......确是早有准备。” “好啊!!”吴育又暴走了。 他就说这一路怎么这么顺溜,连个巡哨都没遇上,原来唐奕早就算计好了的。 “好你个小混蛋!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独老夫蒙在鼓里?” “呃......” 三千多人......好像真就这老头儿什么都不知道。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吴老头气坏了,就没你这么玩儿人的。 “您消消气!”唐奕一脸陪笑。“这不是怕您着急上火嘛!” “狡辩!黑的你也敢说成白的。你不说,更着急上火!” “嘿嘿嘿......”这回唐奕也不争辩了,任老头咆哮去吧。 ...... 过了半晌,老头儿才平静下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入辽所为何事?你与陛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老夫与你没完!” 唐奕一声哀嚎,赵祯脑子里有包,怎么会派了这么个粘人的老头儿给他? 殊不知,这正是赵祯的用意...... 吴育在朝上确实老实听话,但是,这老头儿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倔强的,正好来给唐奕掌舵。而且,不出大事儿他听话,但一旦唐奕做出什么出格儿的事儿,吴育还有他的坚持,不至于让唐奕太过妄为。 说白了,赵祯还是有点不放心唐奕的那股子疯劲儿! 可这就为难唐奕了...... 因为有的事儿不能跟吴育说,可是不说,在吴育那里就必然是大事儿,是他必须坚持的大事儿。 “唉!” 既然说不得,唐奕就只能发挥特长——忽悠了! 装模作样地一声长叹,“官家不让相公知道,必有官家的用意,相公何必还要追根问底呢?” 吴育冷哼一声,这就想把他打发了?没门儿! “官家的用意老夫不知道,但事关大宋安危,老夫就不得不追根究底了!” “好吧......”唐奕也没打算抬出赵祯就把吴育糊弄了。 “既然相公非要知道......” “少卖关子!再私瞒一点,老夫与你拼死!” “为了马!”唐奕一脸诚然地、坚定地、绝决地......说了。 “马?”吴育一愣。 “对,马!”唐奕毅然点头。 “大宋除了河套以东的一小块养马之地,再无战马产出。可是,这些年与西夏战事不断,河套以东的宋属之地早就轮为了修罗战场,马政停滞。所以,现在官家急需一个稳定的战马来缘。” “大辽......愿意供给我朝战马!?”吴育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辽朝遏止战马南贩可不是一天两天的,怎么可能愿意为我大宋供马?” 唐奕冷笑一声,“大辽朝廷当然没那么好心,但是,但是大辽贵族就另当别论了!” 吴育马上想到了引他们进城的那两男一女。 “他们......” 实话跟相公说吧,早在五年前,小子第一次入辽之时就已经埋下了种子,与契丹八部之中的突吉台部、纳其耶部早有交好。 吴育神情一震,脸上难掩喜色。 “他们愿意给我们战马!?” “愿意!” “可还是不对啊?”吴育眯着眼睛。“就算人家与你交好,你一个宋人,怎么可能让两大部族冒着滔天大罪与你私贩战马!?” 唐奕道:“相公不知道,辽朝名为八部共治,但帝后两族掌权百年,其余六部的实力早就不如当年,逐渐被耶律一族边缘化了。而这其中,因为属地的地缘劣势,尤以突吉台和纳其耶部最为凄惨。若再不自寻出路,怕是早晚要被耶律一族吞并了。” 唐奕说的可不是假话。不说别的,单看薇其格的父亲、突吉台部的领头人在辽朝之中只混了一个礼部侍郎的中级官职,就知道境遇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唐奕也正是借此契机,以利诱之,加之潘越从中牵线,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吴育还真信了...... “那这两部真敢冒此大险,向大宋私贩战马?” 战马是宋辽贸易的底线,老头儿还真不信他们敢碰。 唐奕心说,想忽悠吴育这老头还真不容易啊! ...... 第460章 舍妹,萧观音 不能告诉吴育铬铁铸币之事,就只能拿战马忽悠了。 唐奕一摊手,“相公细想,突吉台部在西京道,纳其耶在上京道,都是大辽最贫瘠的所在。过了云州,尽是万里黄沙、茫茫荒漠。而云州所在又多在党项族手中,除了河套这一小块可养马,两家再无生财之道。不贩马,等着饿死不成?” 吴育点头,沉思了起来。 如此说来,唐奕这一趟走的还真有必要。 大宋无马,只能以步战迎击蛮族狼骑。所以,大宋一向善守不善攻,只能采取守势,被动挨打。 若有足量战马供应,还何惧边蛮!?不说别的,单宋夏之间就不用步步为营,以修地堡、建工事的方法来抵御了。 唐奕看着吴育信了八分的表情,不禁心下得意。 寂寞啊......又忽悠瘸一个! 只不过...... 吴育虽然信了,但还有一点想不通:你来贩马说得过去,但带着阎王营来干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 大宋的给事中就让唐奕这么给忽悠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吴育刚起来,萧巧哥就习惯性地给他打来面汤,伺候着老相公洗漱。 临了还把洗脸水都端出去倒掉,可谓是无微不至。 只不过,萧巧哥一出来就碰上了两个哥哥...... 萧誉一见她端着洗脸水出来的,眼睛都红了,“还说一早怎么就不见人,原来是来给人当下人!” 萧欣也是心疼,破口大骂:“我当唐子浩把我妹妹照顾得挺好,却是成了他们的使换丫头!” 萧巧哥急忙拦住两个哥哥,生怕吵了吴育。 “干嘛呀?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呢,吴老待我如亲女,此番出京又没带使女,我尽一点晚辈的孝心,怎么了?” “再说,这又关唐哥哥什么事?他可没使唤过我。” 二人无语,真是女生外向,他们这不也是心疼妹子? 不想,萧巧哥一嘟小嘴,“不许再闹......” 说着,端着脸盆去倒水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苦笑,这丫头都没给老父母尽过这种“孝心”,二人怎能不吃味? 这时,吴育似是听到门外动静,从房中出来。 “谁呀?一大早就不得安生!” 出来一看,是昨天那两个小子,不由腰板儿一挺,双手负后,迈着四方步就行了过去。 在辽人面前,可不能弱了气势。 “你们......是哪家的孩子?突其台,还是纳其耶?” 萧欣昨夜被这老货说是契丹蛮子,心里可正是不美,今天又见他使唤自家妹子,更添厌恶。 索性唐奕说了是“自己人”,萧欣就觉得不用瞒他,更生了捉弄之心。板着脸道:“都不是......” “都不是?”吴育疑道。“那你们是......?” 萧誉一拱手,言辞谦逊,口气却生硬得很: “晚辈萧誉,给南朝相公见礼了!” 吴育装模作样儿地点点头,“萧誉......恩,好名字。” “萧誉......萧......萧!!!” 吴育这才反应过来,“萧?” “你你,你姓萧!?” 萧姓是大辽后族之姓,贵气无比,唐奕那混小子不是说与突吉台、纳其耶勾连吗?怎么又跑出来个姓萧的? 萧欣适时冷哼,“不错,正是姓萧!” “哪个萧?”吴育还是有点不信,怎么出来两个后族的? “家父魏国公、北府宰执,萧惠!”说到这儿,萧欣坏坏一笑,“可不正是您老心里想的那个‘萧’?” 日啊! 吴老相公一哆嗦,萧惠他当然知道,还不是后族旁支,乃大辽萧族的领军人物。 正在惊疑不定之时,只闻院门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二哥、三哥,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 “二哥?三哥?” 老相公脑子又不够用了,“啥意思,早就认识,关系还不一般?” 指着萧巧哥道:“你你,你叫他们什么?你是辽人?” 萧欣一乐,“正是老相公口中的那个,要离得远一点的‘契丹蛮子’!” 挥手一指,“舍妹,萧观音!” 嘎~! “你是萧惠的女儿!?” 萧巧哥一窘,嗔怪地瞪了一眼三哥,“瞎说什么啊?尽给唐哥哥找麻烦。” 来到吴育身前,萧巧哥轻轻一拂,“青瑶身份特殊,并非有意欺瞒,还望您老莫要责备!” “你等会儿!!” 吴育不受,让到一边。 “萧惠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更是嫁与大辽皇长子了吗?” “......” 三人尴尬的一咳,都没接话。 “那萧王妃不是五年前就死了吗?怎......” 说到一半儿,吴老头儿说不下去了,瞳孔逐渐放大...... 五年前......死的时候,唐疯子正好在大辽...... 他又不傻,怎会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也就是说,唐子浩把萧惠嫡女、大辽燕赵王妃给拐跑......了! “疯子!!” 吴育反过味儿来,跳着脚一声震天咆哮,也不管萧家兄妹,直冲出小院,一边冲,还一边怒吼: “疯子,疯子!!!” “给老夫滚出来!” “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不说分明,老夫与你拼死!!!” ...... “哈哈哈哈!” 萧欣这个爽啊,心中暗道:难怪唐子浩喜欢说话大喘气,这一下一下打脸的感觉端是通透,要好好学学...... ...... 那边的唐奕可就惨了,一大早就又被这老头儿粘上了,少不得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不过,唐奕咬死,除了拐带王妃之事,绝无隐瞒。 心里也是笃定——真没什么可瞒的了。 “真没有了?”与唐奕折腾了一早上,吴育还是不信。 “真没有了!”唐奕带着哭呛。“您想啊,拐带萧观音这种事儿我都全告诉您了,还有什么可瞒的嘛?!” “嗯。”吴育暗自点头。唐奕说的也对,拐带王妃这等大事都说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不能说的? 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嘴,“真没了?” “对天发誓,真没了!” ...... “唐子浩!!” 门外一声娇滴滴的高叫,吸引了二人注意。 却是薇其格,急冲冲地跑进门来,“你入辽是不是走露了风声!?” “东边来报,耶律重元帅八千折津守军出城向西,直奔云州方向而来!” 唐奕惊得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下意识出声: “他来凑什么热闹?” 不想,薇其格以为唐奕这真的是在问,回道: “难猜吗?定是找你来报杀子之仇!?” 坏了! 嘎...... 果不其然,唐奕看向吴育之时,这老头儿已经嘎的一声—— 晕了过去。 ...... 这回,是真的没什么可瞒着的了...... .... 第461章 独会重元 吴育也不知道是吓晕了,还是气晕了,反正嘎的一声儿就没了声息。 可唐奕哪还有心思管他,招来杨怀玉照顾一下,自己却是与薇其格商量了起来。 “耶律重元西来,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已经到了大同府以西,不出三日就要越过长城了。” “越过长城?他有这个胆子吗?!” 唐奕沉吟了起来。 此时的长城可非汉唐时期,是汉民族抵挡异族入侵的屏障,现在的长城在大辽手里,那是人家的“内城墙”。但是,以长城为界,泾渭分明确是真的。 东边即是燕云汉儿之地,尽归南京道,是耶律重元的地盘;西北则是大漠寒草的景象,是突吉台部的势力范围。 所以,越过长城,就等于出了耶律重元自己的辖区。 带着重兵出关?他要干什么?辽帝想办他还找不着门路呢,必然追究。 唐奕料定他是没这个胆子的。 而且,八千兵勇...... 大辽不比大宋,动不动就几万大军齐动。人家实行的是省钱的府兵之法,平时为民,战时为兵。 所以,除了皇家的皮侍军,还有边境戍卫的常备军,耶律重元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师手上是没有实际兵权的。 也就是说,这八千兵勇应该就是他所能调动的所有兵力了,甚至有可能还是从边军之中抽调了一部分来充数。 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更不敢太过张扬。 见薇其格一脸的焦急,唐奕安慰道:“你且安心,耶律重元多半是虚张声势。就算知道我来了大辽,也只不过是做出样子,逼我犯错,再漏出马脚罢了。” 薇其格急道:“我安能不急?此番与大宋勾连,我可是向娘家和夫家都下了大力,极力担保不出差池之下才有今日的。一但败露,突吉台和纳其耶两家必遭灭顶之灾!”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潘越与萧欣、萧誉,还有萧巧哥,也是闻讯赶来。 薇其格毕竟只是女人,也尚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再厉害,阅历在那摆着,可没有唐奕那么沉稳,心急火燎地把状况与几人一说。 萧家兄弟也是心中一颤,没想到,头天刚到,第二天就来了大问题。 而潘越接了唐奕的眼色,轻轻揽住薇其格的香肩,“别着急,有大郎在,定不会让你们出事!” 薇其格得情郎安抚,面色稍缓,倒是那边又是嘎的一声...... 刚刚转醒的吴春卿,又晕了过去。 他倒不是听见了什么耶律重元西来,而是看到潘越大庭广众搂着个番婆子,老相公有点接受不了,干脆再晕一会儿吧...... 苦命的吴育心中哀嚎,乱了、乱了!全乱了! 唐奕急忙让杨怀玉把吴育搀下去,别在这儿添乱了。 ...... 看向萧誉,“实在抱歉,你们兄妹没法再续旧情了!今天就走,绝不能让萧家再卷到此事之中。” 萧誉心中一暖,这个时候唐奕还顾忌兄弟之情,可见其人品。但是,还是一拍大腿,“晚了!” “我二人是打着寻猎的名义出来的,怎么都没事,说没来过也就是了。” “可是,家母为见小妹一面,上请辽帝来云州会友,现在已经就在云州等候。这是摆在明面儿上的出行,若是此事败漏,我萧家难逃干系的!” 萧欣也苦笑接道:“现在,你走,比我们走,还要稳妥些呢。” 薇其格还算清醒,摇头道:“大郎若想出辽,两日之内就能归宋,比耶律重元来的还快,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想来耶律重元必有后招,不用想办法阻大郎出辽就是能把事情闹大,上达天听!“ 唐奕点头,薇其格说的没错,这也是耶律重元的首要目的所在。 为子报仇许是一方面,其更大的阴谋无外乎让宋辽两国乱起来,他这个被排挤出来的“皇太弟”也可为储位伺机做最后的挣扎。 “我还是那句话,不要乱,我们一乱反倒中了耶律重元的圈套。” “可是,也不能这么干等着吧?”萧欣嚷道。“谁知道他还有什么手段等着咱们。” 唐奕不语,沉吟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 最后,唐奕一拍桌子,“好办!” “拿地图来......” 薇其格闻声知道他有了主意,急令人拿来山河地志, “这里是渝霞关。”唐奕指着山河图上的位置,渝霞关就在金肃军界偏东一点的位置。 “渝霞关往西几百里,就是横亘在西京道和南京道之间的长城,耶律重元必是沿苍头河一路西来,在白道坂外陈兵以待。” “从渝霞关到白道坂得多长时间?” 薇其格略一沉吟,“大概得两天。” 唐奕点点头,“两天?” “好!”唐奕一拍山河图。“那我就去那会会这个耶律重元!” 潘越略一观图,缓缓点头,“若赶在耶律重元之前,在白道坂提前设伏,以阎王营的战力......” “三千对八千......不是没有全歼的可能!” 萧誉等人听的直咧嘴,“三千对八千?还全歼?真当你大宋的兵是阎王不成?” 再说了,这里是大辽,来偷偷溜一圈还行,真打起来,那事儿可就真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你们疯了不成!?”萧誉叫道。“耶律重元巴不得你能和他打一架呢。” “就是!”唐奕横了潘越一眼,附和萧誉。“出的什么馊主意?” “呃......不打啊?”潘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还以为,你要拉上阎王营大干一场呢?” “干个屁!”唐奕骂道。“阎王营一步都不能动了,就窝在渝霞关,以免再起事端,我独自前去与那耶律重元一会!” “......” “你,你说啥?”潘越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行!” 还不等别人说话,君欣卓几乎用不容有疑的口气一口回绝。 萧巧哥也是急声叫道:“唐哥哥,不能去!” ...... 第462章 故意的 唐奕与耶律重元有杀子之仇,他自己去会耶律重元,这和去送死有什么分别? 是以,唐奕此言一出,屋中没一个人同意。 唐奕见大家的反应,就知道他们想多了。 嘿嘿一笑,“别误会啊,我才不会和他平地相见呢!真要让他砍了脑袋,那我不亏大了。” “那你去干什么?” 唐奕道:“不是还有长城呢吗?一个这边,一个那边,隔空喊几句话,出不了什么事儿。” “不行!”潘越还是一口回绝。 “不能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万一那老货见到你急了眼,强攻而上怎么办?” “就是。”萧誉接道。“一旦他失控攻来,那事情可就真的败露了。” 唐奕无语摇头,“你们也太小看耶律重元了。” “他要真是不顾一切的急于报仇,还能等到今天?” 还不早特么把萧家私通外国,唐子浩袭杀他儿子的事情抖出去了? —————————— 燕云之地多山多水,不适合骑兵行进。此时,苍头河中游的一处山楞上,耶律重元茫然南望。 不知为何,今日他突然想起了雁门关...... 从这里向南看去,几百里外就是雁门关! 当年,北古口供奉的那个杨无敌,那个宋人,就是从雁门关入辽,一路杀将北上,险些把燕云从大辽手中夺回去的。 而今天,他也是为了了一个宋人涉险出兵。 耶律重元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并不是天生就有觊觎大位之心,当年,放着当皇帝的机会而弃之,一心拥戴兄长坐稳皇帝宝坐,耶律重元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当皇帝。 可是,他以真心待兄,兄却为私欲弃之。 既然不想把皇位让与他这个弟弟,那为何又弄出一个皇太弟的名头?既然让他做了皇太弟,给了他对皇位的憧憬,又为何出尔反尔? 现在,又想把那个只知玩乐的混蛋侄子扶上去。 耶律宗真给了他希望,又亲手把希望夺走;让他相信兄弟之情高于皇权,又亲自摧毁。这等丑恶,让耶律重元心存怨恨,反倒生出了要斗上了斗,争上一争的心思。 ...... 先锋家将来报,再有两个时辰即到白道坂下的长城以东。 耶律重元收回心神,面容肃穆。 “全速前进,天黑前必须在长城下扎营!” ...... 白道坂,不过是万里长城上一道不起眼的小山梁。之所以出名,也不是因为这里有进出关外的一个小城郭,是因苍头河在山梁下流过。 苍头河不似燕云别的河流,此河水深流缓,十分适宜槽运。虽流域不算长,却是西北少有的优良水道。 耶律重元打的主意是,借巡猎之名逼近白道坂,以此威慑那边的不速之客;再把宋人偷入辽境的消息传出去,就不信事情闹不大。 只要耶律宗真起疑,他就可以借机出关擒贼、挑起事端。到那时,事态就不是皇帝能控制得住的了,突吉台部卷了进来,萧族亦不能独善其身,倒看看有没有机会稳固储位。 ......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耶律重元的八千精骑也到了长城之下。只是还没站稳脚,前队就有人来报,说是有人拦队,说是要见耶律重元一面。 耶律重元一怔,“谁??” “薇其格在大定的管家。” “薇其格!?” 耶律重元恨的牙痒痒,这个荡妇与唐子浩,还有萧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他得位,最先收拾的人中,就有这个女人。 “她派人来何事!?” “不知何事。” “且传过来,看她有何话要讲!” 不多时。一个契丹老者急步而来,见到耶律重元,急忙双手交叉扶于胸前,“见过皇太弟殿下!” 这声“皇太弟”叫的耶律重元好不刺耳,是个人都知道,他这个皇太弟,马上就要没戏了! “何事!” “我家主人想与殿下一会,特遣小人前来。” “哦?何时何地?” “今晚戌时,白道坂关下,美酒以待!” 耶律重元双目一眯,不知道薇其格搞的什么鬼。若是消息非虚,她不是应该正和那个唐子浩在一起吗? “所为何事?” 老仆抿然一笑,“我家主人说了,殿下一去便知。” “我若不去呢?” “主人说,殿下一定会去,因为有您想见的人。” 耶律重元目光一敛,脑中第一反应就是——唐子浩! 沉吟良久,方一字一顿道:“必如约而至!” ———————— 今夜残月如勾。 唐奕与一众人等立于白道坂关城之上,极目所望,惨白月光撒在山河大地之间,说不出的苍茫、晦涩。 “来了!”潘越眼尖,一声低喝。 众人细看,果见不远处的山道上,一悍骑月下独奔,直朝白道坂而来。 看清来人,唐奕高深一笑,对身后的吴育道:“相公你看,小子说对了吧?” 吴育不服气地又猛看半晌,果然山道之上只此一骑,再无他影。 扁着嘴,硬气道:“莫要得意,咱们回去之后再算总账!” 唐奕不以为意,转身下关。 “你干嘛去!?” “出关!” 吴育又不淡定了,心道,这条老命早晚让这小混蛋祸害没了。 “不是说好了城上说话,还出去做甚啊?” 可是,哪儿还见唐奕人影儿... 潘越这时靠到薇其格身边,小声道:“你不出去?” 薇其格一愣,“我?我出去做甚?” 潘越望了眼已到关前的耶律重元,“来时不方便,大郎让我转告你,今日可能是个机遇,也可能是大祸之始,出与不出,全在你一念之间!” 薇其格沉默了,但起浮不定的胸口昭示着,她此刻并不平静。 耳听关门已开,唐奕马上就要与耶律重元见面,薇其格再也按奈不住,一个箭步蹿下关城,追着唐奕就去了...... 潘越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语,倒是宋楷摸到他身边,“你和大郎是故意的?” 潘越横了他一眼,“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宋楷摇头。 什么事儿这一路说不了,非要潘越在最后的时刻转达?明显就是不想给薇其格思考的时机,强行拉她入局。 “啧啧......”宋楷咂巴着嘴。 “这可是你的女人,你也下得去手?” 潘越瞪了他一眼,“什么我的女人?我和她就......” 说了一半,潘越发现,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阴着嗓子冷声道:“是我的女人不假,但首先......” “首先什么?” “首先我是大宋儿郎,然后才是儿女情长。” 见他说的这么沉重,宋楷反倒别扭了,“别,多大个事儿啊?也许对她是好事儿......” ...... 第463章 用儿子换一场造化 耶律重元行过关城之下,只闻沉重的关门呲嘎嘎一声缓缓而开。 而那个杀千刀的唐子浩,就那么迈步闪出城门...... ...... “狗贼!还吾儿命来!!” 耶律重元难以抑制地猛一夹马腹,同时把手中大刀擎于身前。 人马合一,如暗夜流光一般直朝唐奕就射了过去。 关城上的诸人都是心头一紧,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说的就是此情此景。 “叫他别出去怎就不听!”吴育急的团团转。“快去救人!!” 可是...... 关下的唐奕却是不为所动,就么那笔直地伫立在大道正中,迎着耶律重元的刀锋一动不动。 眼看耶律重元眨眼及至,唐奕依然不动,使得潘越等人都是心跳漏了一拍。 吁~!~! 一声呼喝,耶律重元在离唐奕不足丈许的地方猛一勒缰绳,坐下宝马应势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心长嘶,然后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马头...... 离唐奕的面门已不足三尺。最后,耶律重元还是怂了。 呜!! 耶律重元不甘心地抡起长刀,夹着风声直奔唐奕颈项,眼看就要让唐奕身首异处,却是锋芒一收...... 唐奕依旧面色不改,身形屹立如峰,任凭寒锋抵颈,就那么冷眼看着耶律重元面色数变、阴晴不定。 两次!两次出手皆不能绝然杀之,耶律重元气急败坏地大吼: “还敢让本宫前来一会!?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声色历敛的嘶吼之声,却让唐奕轻轻一扬嘴角,“这般无声无息地杀了我,对皇太弟殿下可是没有一点好处。” “......” 耶律重元一滞,却是被唐奕一语说到了痛处。 可他怎能认载?抢白道:“至少可以告慰吾儿在天之灵!” 唐奕笑的更为深沉,缓缓摇头,“殿下今天好像不是为了另公子报仇而来吧?” “你......”重元更是语塞。 唐奕继续道:“否则,殿下怎会一骑独来?定是带着大军兵临城下!” “......” 耶律重元好气,面前就是杀子仇人,可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他却偏偏不能为子报仇。 ...... 没等二人再说话,却是关门处又有响动。 耶律重元下意识地看去,不由眉头一皱,出来的是薇其格。 “殿下,可以把刀放下了吧?” “......” 犹豫良久,最后,耶律重元还是收回大刀。长刀离体,唐奕也是暗松一口气。 借着回身迎向薇其格的当口,抹了把额前细汗。心中庆幸,亏得是晚上,白天这人可就是丢大了!别看表面稳如泰山,其实浑身都特么湿透了。 “你想好了?”这话是与薇其格说的。“劝你再考虑一番,且先回去吧。” 薇其格凄然一笑,“有什么可考虑的?若无反制,我娘家和夫家早晚让耶律宗真父子吞尽、嚼碎,倒不如赌上一赌!” 唐奕道:“还没到那一步!就凭你对巧哥的情份,多了不敢说,保你两家富贵还是没问题的。” 薇其格摇头,“什么保不保的,谁能保谁呀?命在自己手里,靠不得别人。” 说着,绕过唐奕,向耶律重元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再说,我就是来听一听,也没说怎样。怎地?你还怕我给你说出去不成?” 唐奕摇头,心说,可惜她是个女人,若是男儿,必是一代枭雄! ...... 耶律重元自始至终都把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面色几度变幻,心潮激荡难平。 薇其格要干什么? 这时,唐奕与薇其格定在耶律重元身前,要做的铺垫都已经做了,唐奕也就不再绕弯子。 “可否问殿下一句?” “问......” “要报仇?” “还是要皇位?” “我......”重元无比纠结地说不出话来。 在大仇面前,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唐奕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不用我多说。殿下既然心怀大宝,志在龙皇,那么,敢不敢用一个儿子换一场造化!” “我......” “你凭什么信你!?” 唐奕不答,倒是薇其格撇了撇嘴: “皇、太、弟殿下这般无断,怎么和那两父子斗?我看,还是安心回去做你的太平王爷吧!说不定,燕赵王登临大宝时,可怜你这个叔父忠心不二,还能赏你个‘皇太叔’当当。” ...... 唐奕心说,这娘们儿嘴是够毒的,耶律重元脸都绿了。 而耶律重元哪里是脸绿了那么简单?“皇太弟”、“皇太叔”,如一把刀子在剜心一般难受。 但是...... 即使薇其格这话够毒,耶律重元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唐奕,却指着薇其格道:“她来做甚?” 薇其格一笑,“明知故问,殿下还真是......” 耶律重元不接,依旧紧盯唐奕不放。 “突吉台与纳其耶两部愿意助我?” 这句可能才是他心中真正所想。 “我都站在这儿了,这不是明......” “不!”唐奕打断薇其格的话。“两部不会助你!” 此言一出,不但耶律重元,连薇其格都是一怔。 薇其格苦道:“唐公子不必为我族开脱,事到如今,唯有......” “不行!”唐奕再一次断然打断。“我说了,你们两部,还没到那一步!” 耶律重元冷笑,“即不是让两部助我,你让她来掺合做甚!?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唐奕沉声道:“你做的事,没有必赢的把握之前,我不会把‘朋友’拉进局中。” “必赢?”耶律重元冷笑。“争储之事哪有必赢?” “争储?”唐奕反问。 “殿下还在想着争储?大辽五万皮侍军现在已经尽在燕赵王之手,朝中也是再无阻力。储位之争只差一纸诏书召告天下,殿下不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吧?” “那你还?” 耶律重元有点不明白,既然在唐奕心中大局已定,他二人之间唯一的一点利益牵连也就荡然无存,就只剩下“仇恨”二字,他还凭什么组了这样一个月下之局? 不用唐奕说话,薇其格抢先说了:“殿下格局果然不大,既然储位无望,也就只有觊觎皇位一途喽。” “我......凭什么!?”耶律重元无比艰涩地说出这一句。 觊觎皇位? 他当然想过。可是,想直接夺得皇位,除了造反,再无他途。 他凭什么造反?别看头衔一堆,什么皇太弟、南院大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四顶帽两色袍、见天子免拜...... 看上去很美好,可是,没有兵权,说什么都是白废。 唐奕却是飒然一笑,不着边际地来了一句: “此来白道坂,殿下怎么就带了八千兵勇?” ...... 第464章 盟! 耶律重元真的有点跟不上唐奕的思路,正说到关键,这小子却话锋一转,扯到他所带的八千兵身上去了。 “殿下怎么就带了八千兵?” 耶律重元冷哼:“取尔狗头,八千足矣!” 唐奕摇头,“事到如今,殿下要是还与在下逞一时之气,怕是连最后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耶律重元一时无语。 唐奕又冷然道:“带八千兵,是因为你也就只能调得动八千。身为南院大王、统领南京道军政两务、天下兵马大元帅,却只能搜刮府内私兵,强调一点点守边乡勇......殿下这些年在幽州算是白呆了!!” “......” 唐奕字字如锋,扎进耶律重元的心里。 唐奕说的当然一点没错,说来惭愧,能调出这八千兵勇,还是近两年拜唐奕所赐。 华联铺在折津起了分店,收入的大头都让唐奕以各种名目暗中送给了耶律重元。 给他钱干嘛!?就是收买、笼络大辽边军势力,和耶律宗真父子对着干的。 要是没那笔钱让耶律重元建立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力量,连八千人他都拉不出来。 耶律重元不想与唐奕再兜来兜去,“你到底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唐奕笑了,“如今殿下只有八千兵马,当然不敌辽帝的五万皮侍精兵,但是......” “但是若有八万......那就说不准了吧?” “八万?” 耶律重元心中不屑,他上哪儿拢落八万人马去?就算有八万兵给他,他也得养得起才行。 ...... 他养不起,可有人养得起啊! 唐奕出声道:“殿下开个价吧?” 耶律重元一怔,“开,开什么价?” “在下之意,殿下还不明白吗?只要殿下摒弃前嫌,忘了那段不愉快,奕必鼎力助之!” “鼎力助之??怎么助?”、 “殿下无钱笼络人心,奕有!” “殿下无粮养兵,奕有!” “殿下无饮血利刃!奕也有!!” “......”耶律重元惊了。 今夜来之前,他不是没想过唐奕会有所表示,他也知道折津的华联铺在暗中给他送钱。 可是...... 他没想到,唐子浩会是这么大的手笔!一个宋人,替他养兵?支持他造反? “殿下,开个价吧?” “我......”耶律重元又是一阵犹豫。 薇其格抢白道:“这等好事却是闻所未闻,要不......唐公子把钱给我突吉台部如何?我是一定能说服家父,反了那父子的!” 唐奕没接她的话,心说,给你?你要是占着燕云,我就给你! 耶律重元又沉吟了良久,方下定决心道:“五十万贯宋钱!!” 五......唐奕心说,你也太没追求了吧? “每年五十万!”耶律重元又补了一句。 好吧,这还差不多...... “我给你一百万!” 耶律重元一滞,一百万?真的假的?试探道:“我还没说完,兵械、粮草也要......” “行!!”唐奕一口答应。 就怕你要的少! “殿下回去就可派人去雄州等候,一月之内,百万军资必然到位!” “......” “......” 不光耶律重元傻眼了,薇其格都懵了。 一百万啊?大辽四分之一的税收!! 刚刚,薇其格说把钱给她,她来反的话,实为激将之意。但是,听了唐奕报出来的那个数儿,薇其格都想真造反了。 “为什么?” 耶律重元从惊异之中回过神来,第一句就问“为什么”。 “你好像比我更希望我反了,为什么?” 唐奕一摊手,“我本来就比你还希望你反嘛!” “明人不说暗话,实话说吧,我大宋内政革制在即,值此紧要关头,最为重要的就是四边稳定,不论是谁都不能出来添乱。所以,大辽内乱,才能保我大宋无忧。花点钱?我唐奕最不缺的,就是钱!” 这话说的端是霸气,但耶律重元却不全信。 “四边稳定?搅的南朝不得安宁的可不是我大辽,怕是大有人在吧?公子此言不足信!” 唐奕一笑,“殿下说的是西夏?” 当然是西夏!就算大辽不捣乱,西夏怎么可能不趁火打劫?所以,耶律重元才不信。 “这样吧......”唐奕坦然道。“钱,我照给!殿下可拿着钱静观其变。什么时候西夏再不足为患,什么时候你我之盟算是生效。殿下以为如何?” “......”耶律重元沉默了。 唐子浩要先动西夏?他凭什么? 他实在不信,这个唐子浩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在大辽搅动风云,又能把手伸到西夏去,只手遮天! 可是...... 可是,由不得他不信。这就是个妖孽!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干的?什么事儿是他干不成的?单是一张嘴就是一百万、一百万的砸钱,这天下就没谁干得出来。 见耶律重元不说话,唐奕又道:“钱,我先给!殿下是用来喝酒吃肉,还是养精蓄锐,我都不管,全在你一念之间!” 又一指薇其格,“至于突吉台和纳其耶两部,在无十足胜算之前,我不会让他们卷入其中。但是,保殿下西边防线之患还是没问题的,暗中策应一二也是可以的。” “我的诚意尽露于此,现在是殿下做决断的时候了。是与我为敌,为子血恨,还是连手挣一场造化......” ...... “最后一个问题!!”耶律重元直视唐奕。“你要如实答我!” “殿下请讲。” 耶律重元眼圈儿微红,“为什么要取小儿性命?以你之能,当年就该早有谋划,明知道杀他与你无益,为何还要痛下杀手!?” 唐奕一叹...... 也不答他,“殿下可知,奕凭什么能有今日的成就?” “凭什么?” “凭的是......对手不知道我的厉害!” “......” 不等耶律重元反应过来,唐奕一个拱手,“后会有期!若有联络,折津华联留下信息便是,告辞!” 言罢,与薇其格折身而走,再无回头。 ...... 直到唐奕消失在关城之中,耶律重元还在沉思...... “对手不知道他的厉害?” 他确有厉害之处,但是,此时此地...... 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一句话呢? 想了很久,耶律重元猛的一震,深深地看了白道关一眼,拨转马头,扬尘而去。 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 第465章 唐疯子的原则 “你个小混蛋!小疯子!活腻歪了是不是?”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吴育还不住嘴地指着唐奕的鼻子骂。 “万一耶律重元脑袋一热,你这疯脑壳就得搬家!” “放心吧,您就!料定他不会砍下来的。” 唐奕无所谓地灌了一口醉仙。这一路可是苦了他了,被吴育絮叨的,脑袋没掉也快炸了。这老头是强拉他在马车上接受批评。 “看把你能的?你与那邵雍一样,能掐会算不成?” 唐奕心道,不解释清楚这是没完了。 “这么跟您说吧,没来之前我就知道,耶律重元必定会见我,而且会很‘规矩’的见。” “为什么?” “因为他拿了我的钱!”唐奕笃定道。“折津府的华联分店开了有两年了,耶律重元就是再蠢,也不会不知道给他送钱的就是我!” “......” 吴育一阵无语,这其中的关键他不是想不明白。若耶律重元一心想给儿子报仇,又怎么会容仇人的商铺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不会拿仇人的钱。 这不是什么拿人手短那么简单,而是说明,他有所求。 “那你也得小心行事,万一他收不住怎么办?” “他是一个人来的!”唐奕回道。“这说明,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那一刀也只是试探罢了。” “试探?试探什么?” “试探我到底是个棋子,还是对弈的敌手!” 吴育猛的一震,当时,他虽在关上,但夜深人静,月下三人对话,每一句都还听得真切。 最后唐奕说“凭的是对手不知道我的厉害!”原来...... “原来,那句是在呼应耶律重元最开始的举动?” “不是呼应,而是警告!”唐奕冷声道。 “上一次来,他父子把我当成棋子,结果折了儿子。这怪不得我狠,而是他们蠢!这一次,希望他别再犯这个蠢!” 吴育收起心神,默默地看着唐奕。说心里话,现在的唐奕与以往不同,他有点看不懂。 原来,收起了疯劲儿,认真起来的唐子浩,更加的可怕! ...... “唐公子......”车外一声轻唤,却是薇其格。 “可否下车一续?小女子有几句话还望公子解惑。” 唐奕眼前一亮,薇其格来的太是时候了。 “这就来!”逃似的就往车下钻,早听够了这老头儿的絮叨。 “不行!”吴育一把把他拉了回来。 “有什么话,车里说!” 说着,还指着唐奕的鼻子道:“从现在开始,再不能有半点隐瞒老夫!” 他是真怕了,让唐奕骗怕了。 没办法,唐奕只得让薇其格上车。 薇其格也没当回事儿,反正在关下的话吴育都听到了,也没什么可瞒的。 “小女子不懂......” 唐奕疑道:“不懂什么?不懂我为什么让潘越催你入局,却又不让你深入其中?” “正是!” 薇其格冰雪聪明,事后一想,又怎会不知道唐奕与潘越是刻意为之呢? 唐奕不急回答,先给薇其格倒了杯醉仙,递到她手里,然后诚然道:“关上之事并非算计与你,而是这事儿想多了反而不好。” 薇其格道:“我明白!公子有公子的计较,却是不能全与小女子细说。” “你明白就好,我们毕竟是各为其主。为故国思量,难免有不可相通之处,怕说早了,姑娘想的多,反而平生误会。” “公子无需解释,小女子都懂。一个南朝人鼓动北朝权贵谋反,说不多想却是假的。但是,我相信巧哥看中的男人,不是在朋友之间玩弄心术的小人。公子说是吗?” “呃......”唐奕有点尴尬。 怎么说也是算计了薇其格一道,这女人不吃亏,这是要找回场子...... 让唐子浩发囧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薇其格抿然一笑,心中得意,被情郎和唐奕算计的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便替唐奕解围道:“公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让我入局,又临阵变卦?是良心有愧了吗?” 唐奕道:“不是。” “第一,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两部还没到那一步,只是缺少契机重振族风,何必走造反这条极端的路?” “第二,你与耶律重元连手,于宋于我,当然是有利无害的。但是,我不能那么做!让你去听,也只是有个准备,将来若出事儿,也能心中有底,知道如何应对。” “哦?” 薇其格疑惑地看着唐奕,她关心的是那句,“有利但却不能那么做”。 “为何不能那么做?” “因为......唐疯子有唐疯子的原则。”却是吴育替唐奕答了。 “什么原则?” 吴育道:“姑娘是心思玲珑之人,放眼看去,唐大郎身边都是一些怎样的人?” 薇其格有些不明白,这老头儿为什么提唐奕身边的人。 但是细想,唐奕身边,潘越、那个杨家将的后人、君欣卓,还有没来的黑汉子,再加上这次来的那几个“护卫”(好好吧,宋楷等人哭晕在厕所,老子是官二代好吗?)好像与唐奕关系都不一般,就连萧欣、萧誉与唐奕也是可以托付的生死兄弟。 “老相公的意思是......” 吴育道:“姑娘当是想通了,唐子浩身边都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兄弟,可以说是不分彼此,完全信任。” “而且,不光你看到的,从大郎出邓州时的旧家仆,到大宋将门之后,再到名儒贵胄,与唐子浩称得上朋友的人,无不甘愿全听全信,甚至倾家财与之相携!为什么?” “因为唐子浩‘义’字当先,从不出卖朋友。” “这就是他的原则!” 薇其格心下震撼,一个走到唐奕这个高度,还能重义的人,她还从未见过。 唐奕还是头一次让吴育这般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能走到今天,凭的是对手不知道我的厉害,还有兄弟亲朋无条件的拥护。所以,只要是我的朋友,就不能为利而把人往火坑里推,这是我的底线!” “公子把小女子也当朋友?” 唐奕笑道:“只凭你能帮着巧哥逃出火坑这一点,我就认下你这个朋友了!” 薇其格心中一暖,唐子浩的朋友,这句的份量有多重,她还是知道的。 “耶律重元这个火坑,我是不会让姑娘往里跳的。” “火坑?”薇其格疑道。“公子不看好耶律重元能够成事?” 唐奕无言摇头...... “不是不看好,而是必败!” ...... 第466章 万事俱备只缺燕云 “必败!?” 薇其格愣了,“那你还出资支持?” 唐奕苦笑,“你观耶律重元其人,有赢的资质吗?” “呃......” 薇其格暗暗首肯,耶律重元优柔寡断、左右不定,还真不像是能成事的人。 “而且......”唐奕又道。“我花钱买的不是输赢这个结果,而是过程!” 薇其格恍然道:“所以公子不想我家牵扯其中?” “算是吧!拉上你,只是让耶律重元心中更有底,反的会更决然。而且,一旦他起兵与耶律洪基对抗,突吉台与纳其耶两家自可静观其变、待价而沽,是一定能捞到好处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以薇其格的聪明,又怎么会想不通? 嬉笑颜开地笑道:“多谢公子美意!”要不是吴育在车里,她都想扑上去,狠狠亲上唐奕两口。 “有公子这个朋友,小女子甚感荣幸呢!” ...... 待薇其格下车,吴育斜眼看着唐奕,“你真当她是朋友?” 唐奕眼睛一立,“您不都说了吗?这可是我的招牌,怎能说扔就扔?” “哦!?那你为何不说实话?耶律重元可不一定会败!” “燕云之地占了大辽四分之三的税收,二分之一的人口!” “若耶律重元积蓄足够力量起兵,这些可就都归了他。而且,燕云之地险关重重,易守难攻,耶律重元不说一统大辽,分廷而治,却是不难。” 唐奕嘿嘿一笑,“您老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让他一家独大?” 吴育一顿,“啥意思?” “您知道我要给他钱,却是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吴育炸毛了,“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快说!” 这老头儿都让唐奕折腾出毛病了。 “别急!别急!”唐奕急忙安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给耶律重元钱的同时,我也给耶律洪基钱,同样是一年百万!” “耶律重元拿了钱去收卖人心、厉兵秣马,那耶律洪基也不可能就喝酒吃肉吧?” “......” 吴育见鬼了似的看着唐奕。 这招太阴险了。两家都给钱,两家都撺掇,怂恿他们互掐,让他们打去。大宋好从中渔利? 这招儿也就唐疯子这个没底线的家伙想得出来、使的出来。 别人也没他这个财力! ...... 唐奕继续道:“而且,有一点您老说错了,我走过一次燕云,那里所谓的险关,可不是以前汉儿的边关。当了大辽一百年的‘内关’,早就疏于打理,破败不堪,已难以再担城塞之职。只要耶律洪基也得钱整军,那么耶律重元是没法守的,必败!” 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主要就看他是怎么败。” 听了前面,吴育暗暗点头,心说,原来五年前去大辽,唐奕就已经开始布局了,那时他才多大点? 可是听了后句,.吴育猛的一震,手指颤抖地指着唐奕: “你,你,你......” “原来如此,你志在燕云!” “志在燕云?”唐奕嘿嘿一乐,不为所动,目光渐敛。 “当然志在燕云!” “而且,燕云!必须归宋!且,必须马上!” 之所以不计成本,耶律重元要五十给他一百,要粮给粮,要甲给甲,就是要让他越快越好。 “此为大事,马虎不得,当从长计议......” 吴育当然也想要燕云归宋,如唐奕算计,还真不是不可能。但是,越是如此,越要稳,不可大意。 可唐奕却摇头一叹: “我怎会不知越稳越好!?” “但是,我等不起,大宋也等不起了......” 此言一出,吴育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反倒没了声息。 一瞬不瞬地看着唐奕,良久方缓缓吐出一句:“大郎啊,你与老夫说句实话,是不是要再起浪涛,重兴革新之政?” “是!”这没什么好瞒的。 “唉~~!”吴育忧然一叹。“果然如此......老夫早该想到。” 看着唐奕,“你是范公的得意门生,又怎会不继承公之志向,革宋为新呢?” 唐奕笑道:“老相公以为不应该吗?大宋冗官、冗兵致使财税连年入不付出。小子就算本事再大,挣的再多,也填不上这个窟窿。若无革新之举,无需外敌,早晚我们就会让自己拖垮!” 吴育闭眼低眉,“道理老夫知道!可是,纵观古今,废旧立新之举唯秦之商鞅一人得成,历朝历代再无成事者。而商鞅可兴秦,也有他的客观原因。为什么鲜有人成功?这其中,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唐奕摇头,除了商鞅,还是有人成功了的,只是吴育不知道罢了。 因为,成功的案例不在“古”,而在千年之后的未来。 ...... 不能明说,唐奕只得搪塞,“事在人为!” “难啊......”吴育又是一叹。“况且,革新与燕云何干?” 唐奕道:“因为万事俱备,只差燕云!” “万事俱备?”吴育一愣,随即满眼惊骇。 细想之下,当真是“万事俱备”! 众人只道范仲淹、杜衍是新党魁首,只要把他们赶出朝堂,就万事皆安。 可是如今,内相是富弼、参知政事是文彦博;丁度、庞籍、欧阳修皆是在朝守着两府要职;唐介、包拯也与观澜相交甚密...... 不知不觉间,朝堂之上,新党旧臣尽数归来。 可当年的保守派还剩下谁呢? 表面上看,宋庠、贾昌朝、王拱辰,还有他吴育,都是当年反对新政的守旧派。 但是,宋庠和他早已倒戈,心向观澜;王拱辰看样子也不会再像当年那般横冲直撞了,就剩一个被架空的贾子明...... 若是革新之风再起,还有谁会出来反对?贾子明独木而支吗?谁听他的? 将门吗?傻子都知道,将门和唐奕是穿一条裤子的。 现在,唐奕若想革新,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样版,有邓州商农一体的试点;要布局,还有即将通航的通济渠联通南北。 西北盐政一解决,放眼大宋,就只剩北方大族这一块硬骨头。可是,朝中少了说话之人,北方大族也是一盘散沙,还能形成什么阻力? 当真是万、事、俱、备! ...... 第467章 凉薄寡情 唐奕不知道吴育心里想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燕云的问题。 “燕云就像悬在大宋头上的一把巨刃,只要不在自己手里,咱们就没法放开手脚大行革新之策。” “所以,不管花多少钱,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必须把燕云弄回来!” 吴育收回心神,细品唐奕的话,默默点头,确实如此。 冗官、冗兵致使国家负担甚巨,这是人尽皆知的问题。冗官之弊涉及诸多,且不多说。但是,这个冗兵一直解决不了,正是因为大宋国防吃紧,才没人敢对军队下狠手。 如果燕云在大宋手里,大宋防务压力骤减,自然可以放心为之,军中那些腐败滞怠之患也再无藏身之地。 如此说来,要是有了燕云,唐奕更加的无可阻拦! ...... 他却不知道,他只想到了军队,而唐奕的真正用意却不单单是军队,还有更为深远的意义。 唐奕想经济掠夺,想买断全世界,就一定要有强大的国家后盾。可是,没有燕云的华夏,还何谈强大? 吴育突然道:“大郎可有把握?” “六成!”唐奕坚定道。“若无差池,有六成把握拿回燕云一十六州!” 吴育闻言却是摇头,“老夫说的不是燕云,而是革新!大郎可有把握不重蹈范公覆辙?” 唐奕一怔,随即道:“若有燕云,九成希望,兴宋兴国!” “好!”吴育猛然一喝。“值得一试!” —————————— 回到渝霞关。 萧家兄妹一听,耶律重元竟无功而返,乖乖退兵,皆是新奇。 “你是怎么忽悠那老货就这么回去了的?” 唐奕有些犹豫,关于鼓动耶律重元造反的事儿,要不要跟他们说。 不想,萧誉已经猜到了。眯着眼睛看着唐奕,“大郎是不是许下了什么?” “呃......” “大郎不必隐瞒,就算真许下了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 “......”唐奕意外地看着萧家兄弟。 “大郎还不知道,那位就要当皇帝的耶律洪基已经续了新妃,乃齐国公之女萧迁奴,与我萧家半分关联都没有!” “什么意思?即是萧家女儿,怎会没关系?” 两人一解释,唐奕才明白,原来他们这个“萧”,跟那个“萧”,是两回事儿。 后族,说起来好像是一族,其实是两个家族。 耶律阿保基建立大辽朝,封皇族本部姓——耶律,后族部落姓——萧。但是,后族却不是一个部落,而是两部。 也就是说,契丹八部萧族代表了两部。这个齐国公之女萧迁奴,是另外一个“萧”...... 萧欣吃味道:“从先皇那一朝开始,我们这一支一直压着另一支一头。如今********,却没有我萧家的好果子吃了。” 唐奕道:“没那么严重吧?你父萧惠仍稳居宰相要职,萧英在大宋任通政使多年,眼看就要回朝,也是如天中日。萧家各属皆位高权重,另一支想压你们一头,哪有那么容易?”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大辽皇帝还是我们的舅父,当然看不出什么。但是......” 萧欣接过二哥的话头,“但是那位一旦登基,可就说不准了。” “二月之时,他已经向我朝陛下觐言,要把我爹换下去。” 唐奕愣愣地看着二人,“不是吧?你爹那么拥待于他......” 萧誉摇头,“那就是个凉薄之人。除了陛下装看不见,如今谁还看不清他的嘴脸?” “别的不说,当初陛下生出推其上位之心,唯我爹和耶律宗训站在他这一边。其中,犹以宗训一家最为忠诚,几乎是竭尽全力助他。可是,如今大事已成,再无阻碍,他却......” 唐奕追问:“他却怎样?” “他却为了一只猎物,险些把耶律德绪的小儿子打死!” “......” “去岁冬猎一出,各家都运气不佳,基本没遇上什么大猎物,唯耶律洪基猎得一熊,正中眼窝,一箭毙命!” “回到王账,陛下一看,自然要夸上几句。本来也是必让他得这个猎魁之名,没人与他争。但是,德绪的小儿子才十一,小孩儿不懂事儿,多了句嘴,说那一箭是他的侍卫射的,他看见了。” “这下可把那位得罪坏了,回到大定,没等过年,他竟然寻了个机会,怂恿家将朝一个孩子下手,虽未致死,却是废了两条脚!” 说到此处,萧誉眼圈渐红,“一个孩子懂什么?他竟下得去手!?可怜小松颐头天还到我家哄我儿子开心,第二天就......” “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操!”唐奕没忍住,骂出了声。“禽兽!” 萧誉冷哼,“所以说,这种禽兽留他何用?若是耶律重元可以一举推翻,倒也不失美事。” 萧欣接道:“而且,巧哥之事咱们虽做得天衣无缝,但多多少少会有纰漏。耶律洪基虽不全知,但很可能也开始生疑了,对家父日渐疏远,当是因为此事!” “生疑?”唐奕一凛。“生什么疑?” 萧誉苦笑,“你以为把巧哥带回去就万无一失了?还放任她满大街的瞎转。大辽在开封可不是没有眼线的,而且,使馆那么多号人,认出她与王妃像极,自是没什么不可能。再说,耶律重元可是全知此事。透一点给那两父子添乱,更是说得过去。” “呃......”唐奕有点不好意思。“倒真的是我疏忽了。以为在大宋没人找事儿就没问题了,没想过可能会牵连你们。” 萧誉道:“多心了不是?我可没有责备之意。只是要大郎知道,对于耶律洪基,我萧家无感,大可放手为之,不必顾全我等。” 唐奕嘿嘿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 被耶律重元闪了这一下,唐奕觉得,还是小心为妙。思量再三,决定阎王营还是别跟着他去云州为好,目标太大。 与吴育一商量,最后定下让薇其格派人把阎王营带到河套以北的草原上去。那里地广人稀,一厢大兵扔进去,谁也找不着。 最主要的是,那里有战马,正合了唐奕糊弄吴育的说辞。 而吴育这回也没打算跟着唐奕去云州,他毕竟是大宋的相公,偷着来大辽“旅游”也就算了,还跑到人家的州府去招摇过市,就有点儿过了。 ...... 辞别吴育和杨怀玉,唐奕与宋楷等人,同萧家兄妹、薇其格一同上路,直奔云州, 那里,萧娘正在盼着多年未见的女儿。而唐奕少了吴育的盯梢,也可借道西行,完成他此来的真正目的。 ...... 第468章 一扔半年 云州向西,尽是塞上风光,万里飞沙,说不完的无边无际。 那里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还未被埋葬在黄沙之下的璀璨的西域文明。 靠近云州的大漠边缘,黄沙漫道之间,一队人马自西而来。开始还只是地平线上隐约的几个小点儿,不多时就已到了眼前。隆隆马蹄踏过,扬起漫天飞尘。 马队的人数也就二三十骑的样子,在沙匪横行的大漠算不得多。 可是,虽个个面罩纱巾,遮住了口鼻相貌,但只看身形就知道,这是一群精壮之士,并不好相与。 ...... 眼见就要出了大漠范围,队中仅有两个女子中的一人,扯下防沙的面巾,露出一张娇艳妩媚的容颜。 一边策马扬鞭,一边指着南边的方向嚷道:“此处向南百里即是大河,过河就到了南朝军队藏匿的草原,公子不顺路去看上一眼吗?” 旁边一健硕男子闻言,也扯下面纱,朝南方看了一眼。随即忍不住一哆嗦,与那女子道:“莫要坑害与我!去了......找骂。” “哈哈哈哈......”众人闻声大笑。 “还有脸说,吴老相公被你扔在草原上半年,估计那老头现在是每日三课,早中晚都要大骂一番唐疯子!” 男子一撇嘴,“谁知道这一去就是半年?若是先知,就给老相公稍信儿,让他自己回去了!” ”回去?他不亲手把你拎回大宋,怎么肯回去!?” ...... 没错。 这一队人马,正是唐奕与薇其格等人。而说话的那个男子,也正是西游近半年多的唐疯子。 半年前,唐奕把萧巧哥留在云州与萧母团聚,自己则是带着李杰讹、潘越、宋楷、庞玉、贱纯礼等人,由薇其格引路,向西寻找铬铁之源。 只不过,唐奕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半年,几乎走遍了整个西域。 沿云州一走向西北,经大辽的上京道,一直走到粘八葛部,再折道向南入黑汗、西州回鹘,最后再回到大辽。 可以说,这半年,唐奕不但把西域走了个遍,甚至把西域的沙子也吃了个遍。 人说北方寒风似刀,南疆暖风如絮。那西北沙风是什么呢?是特么的锉刀! 从出发时还是细皮嫩肉的书生扮相,被风沙锉了半年,已经变成又黑又糙的粗汉了。 至于宋楷他们几个,本来就不白,这回更像“护卫”了。 嫉妒地看了眼薇其格和君欣卓,女人在这方面端是神奇,总是能找到保养之法,半年的风吹日晒,却没在这两个女人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真不去看看?”宋楷又问了一句。 唐奕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左右也快回去了,要挨骂也攒一块儿吧。” 几人相视摇头,就等着看好戏吧! 大宋朝的二品大员、当朝给事中,让唐奕就这么扔在了大辽半年多,没人找,也没人问,吴老头儿要是不骂他个狗血淋头,才怪! ...... 不过,不去也好,半年的劳碌奔波,眼见云州就在眼前,谁也不想为了看唐奕吃瘪再多绕一段路程。 ...... 为了早一点脚落实地,再温人间烟火气,唐奕等人日夜兼程,两日就回到了云州城。 让唐奕意外的是,迎接他的,不光是萧巧哥,连萧誉、萧欣兄弟二人也在。 “你们,你们怎么还在云州?” 突吉台府前,唐奕把马匹交给仆从,一边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府,一边疑道:“在云州呆这么长时间,就不怕人生疑?” 萧欣揶揄道:“还好意思说我们?你这是去找矿啊,还是去挖矿!?一去半年,若不是时有消息传回来,还以为你死在大漠里了呢!” “呸呸呸,三哥臭嘴!”萧巧哥不依道。“不吉利!” “好好好~~我臭嘴,我臭嘴!”萧欣无语地应着。“你的唐哥哥可算回来了,你最大好吧?” 萧巧哥白了他一眼,只是并没什么杀伤力,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却是让那一眼全变了味道。 一边帮唐奕拍去身上的沙尘,一边略有幽怨地道: “怎么去那么久......” 唐奕心中一暖,这半年最挂念他的,可能就是萧巧哥了。 “找矿嘛......” “找到了吗?” “找到了。” 萧巧哥怨气更深,“要是找不到,是不是还不回来?迟迟不归,害得大家担心......” “是你担心吧?”萧欣呛声。“我可从未担心过。” 萧巧哥恨恨地又横了萧欣一眼,也不搭理他,继续与唐奕说话。 “很难找吗?” “呃......”唐奕尴尬了。“不难找......” 事实上,正是因为太好找了,他才迟迟没回来的。 他知道西北有富铬铁矿,但是没想到,从云州出去不到半个月,就让他在大辽的上京道与粘八葛部之间的地方找到了。 露天大矿,够他采上几百年的了。 这么容易就达成了目的,唐奕也没想到。觉得就这么回去有点可惜,反正都出来了,索性正好探一探西域商道,于是...... 他们这帮人就到黑汗、回鹘转了一大圈儿。 萧欣、萧誉一听,这货原来不是去找矿,而是玩了一大圈才回来,气的想踹死他。萧巧哥更是不着痕迹地,在唐奕的胳膊上使劲儿拧了一把。 “当真可恶!”萧欣叫道。“枉费我等冒险苦等你数月!原来你是在外风流、乐不思蜀。” “等我?”唐奕皱了皱眉。“你们迟迟不回大定,就是为等我?等我做甚?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当面说不可?” 萧欣道:“我们才不想等你呢!却是家母要见你一面。” “萧母......”唐奕更是迷糊。“令堂怎么想起要见我?” 萧欣贱笑着看了萧巧哥一眼,“我妹子再怎么说也是萧家骨血、娘亲身上的心头肉,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你给拐跑了,怎么也得让老人家看看女婿合不合心吧?” “三哥!”萧巧哥羞得一跺脚。“再拿小妹说笑,我,我就不理你了!” “哈哈......” 萧欣一指巧哥,“看看,还害羞了!” 萧巧哥气结,作势要打,萧欣一躲,“好凶!这般刁蛮,小心你唐哥哥不要你了!” “你站住!” “不站!” ...... 唐奕就那么嘿嘿笑着,看兄妹二人追闹。 待二人跑远了,唐奕才对萧誉道:“到底何事?” 萧誉一扁嘴,“母亲心思缜密,哪是我们猜得出来的?你见了应该就知道了。” 唐奕心说,不会真是丈母娘见女婿吧? ...... 第469章 我萧家的女儿怎么办 把萧巧哥送到云州母女重逢之时,唐奕没有见萧母。借故正事为重,头天到,第二天就催促薇其格上路,向西去了。 可以说,他在躲着萧母。 一来,他自己就是最重亲情的人,知道那种亲人万里相隔、久别重逢的心境,不忍心去打扰。 二来......唐奕心中有愧! 还是因为亲情,他这个“外人”拐了人家的女儿,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可是,却没想到,萧母竟在云州等了他半年。 暗暗一叹,对萧誉道:“走吧,去给令堂请安。” 萧誉上下扫了他一眼:“就你这扮相,还是先去洗洗吧。” 唐奕这才想起,连日赶路,他这一身儿还真不太整齐。 苦笑一声,“那你们等我片刻。” 回房细细梳洗一番,又是犹豫半晌,反复想着萧母可能要跟他说什么,最后待心绪平静,方推门而出。 不料,院中倒是热闹,宋楷、庞玉等人比他快多了,早就梳洗停当,聚在一处正要往外走。 “刚回来,不好好歇着,上哪儿晃荡去?” 贱纯礼看是唐奕,鼓噪道:“听说薇其格的亲弟在花园办了个文会,与你出来半年多,都快忘了咱们是儒生了,我们去沾沾文气。” 唐奕一翻白眼儿,却闻宋楷道:“要不,你也跟我们去看看?那个萧家老太太,等会儿再见也不迟。” 唐奕摇头,他也不想见,但是躲是躲不过的。 “你们去吧!” “那我们可走了啊?”贱纯礼一边儿说,一边招呼大伙儿往外走。 “等等。”唐奕想起什么,叫住众人 “看看就得了,下手别太狠。” ———————— 与萧家兄弟会合,二人引着唐奕向萧母住处而去。 “巧哥呢?”自进府说萧母要见他,萧巧哥就没了踪影。 萧欣横了唐奕一眼,“怎地?还要我妹子陪着你不成?” 唐奕回道:“就你这张破嘴,打断三条腿都不冤!” 萧欣哈哈大笑,细数起来,唯与唐子浩斗嘴,最是有趣。 ...... 萧母住所在突吉台府西边的偏院里。显然,萧母知道唐奕要来,把一众佣仆都打发了出去,三人到时院中一个人影儿都没有。风阁之中,更是只有萧母一人在矮几上调茶。 “孩儿拜见母亲大人!” 萧家兄弟上前见礼,唐奕也是紧随其后,郑重地一拱手,“晚辈拜见萧伯母,给伯母请安!” “嗯,来了啊?”萧母轻应一声,视线始终不离几上的茶汤。“先坐吧!” 唐奕一滞,今日的萧母与印象中那个慈祥的老妇人不同,少了几分慈爱,却平添了几分威仪。 没等唐奕坐下,萧母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半年远游,子浩去了很多地方吧?” 无奈,唐奕只得又站了起来,恭敬道:“回伯母,确是去了不少地方。耽搁了归期,让伯母在此久候,晚辈深感愧疚!” 萧母抿然道:“算不得久等,比本宫料想之中,还早回来不少呢。” “呃......”这话唐奕没法接了。 萧誉闻声也是一滞,他愣的是母亲的那声——“本宫”。 母亲一向不喜自持身份,更以平易近人为德。当年与唐奕相遇在上元灯会,那时一来是生疏,二来唐奕是外臣,自称“本宫”是为了大辽威严。 但是,按现在萧家与唐奕的关系,萧巧哥与唐奕的关系,怎么都不应该这般生疏了吧? 今天这是怎么了......自称起“本宫”来了? ...... 这时,萧母抬起头来,“站着作甚?坐吧。” “是。”唐奕这回终于跪坐下来。 萧誉、萧欣也是意外,没想到母亲与唐子浩一会,会是这般气氛。 萧欣给二哥使了个眼色,然后躬身道:“母亲且与子浩慢谈,我们就先下去了。” “下去干嘛?”萧母疑声道。“你们也坐吧,一起听一听。” “......” 二人无法,只得坐下。萧母转头对唐奕道:“可知本宫为何料定子浩此去颇久?” “伯母心思,晚辈不敢妄揣。” 萧母轻笑,“即使子浩一出云州就找到你要的东西,你也不可能马上就回来的。” “哦?伯母何出此言?”事实还真就是如此。 “因为,子浩想要的东西太多......” “满足了一件,还有另一件。”说到此处,萧母顿了一下,笑吟吟地看着唐奕。“我说的对吗?” ...... 唐应再一次无言以对。不错,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找到了矿,又想疏通西域商路;疏通了商路,又想权衡西北诸国的态势,看大宋能不能从中得到一点好处。 总之,他就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不在......想要! 尴尬地一拱手,“晚辈是个纵心而欢的俗人,倒是让伯母见笑了。” 萧母摇头,“没什么,年青人有冲劲儿,这是好的。” 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两个儿子,萧母猛的话锋一转,“听闻,南朝皇帝有心赐婚?可是真的吗?” “......” “......” 底下三个都有点懵。唐奕心说,这老太太怎么比我还跳跃?这是说我想要的多吗? 而萧誉、萧欣则是想不通母亲提这件不合时适之事做甚? 但是,尽管觉得这事不应该说,但还是忍不住看向唐奕。 日!!唐奕暗骂一声,只得硬着脖子答道:“确有此事!” 萧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哀然一叹:“子浩别无选择啊!” 唐奕缓声道:“确实......别无选择。” 萧母一笑,“若南朝皇帝不生出嫁女之心也就罢了,但是一旦动了这个心思,以子浩在南朝的地位和作为,就不得不答应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唐奕的处境,赵祯没动那个心思还好,一但他动了,唐奕又拒绝了,那就算赵祯心中无疑,也会平空生出怀疑。所以,这门亲,唐奕是没法拒绝的。 “可是,本宫很好奇......” “我萧家的女儿,怎、么、办!?” 此言一出,萧欣都替唐奕脑袋疼,咱娘是一点没给唐子浩留余地啊!这特么怎么答? 可是,即使替唐奕委屈,萧欣还是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唐奕身上,因为—— 萧巧哥也是他的亲妹子! ...... 第470章 诛心 唐奕静静地看着萧母,良久不语。 心中想的倒不是怎么答,而是生出一种莫名的异样之感——说不清,道不明。 “回伯母的话。”唐奕终于开口。 “晚辈还没娶呢!” 此言一出,萧母杏眼一敛,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深沉。 “没......” 萧欣愣愣地看看二哥,又看看母亲。 “啥意思?” 却闻唐奕又道:“晚辈是个直性子,说几个孟浪之言,伯母别见怪。” 萧母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两个儿子一眼,“子浩说来便是。” 唐奕深吸一口气,“晚辈与巧哥之间虽无非分之举,然多年相处,早已超脱知己的范畴。” 说到此处,唐奕一顿,眉头也不由一拧,“不错......” “我朝陛下待我如子,又意在撮合我与公主之间的姻缘,晚辈亦不能拒。” “但是,因为所谓大局,所谓妥协,而委屈了巧哥,晚辈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晚辈待外人尚能举义为先,况至亲至情乎?巧哥于晚辈身侧,细微处尚不忍其受得半点委屈,又怎能在大事大非上欺辱于她?” “所以,不论巧哥身份如何特殊,亦不论晚辈处境如何微妙,那都是晚辈的问题,伯母且安心静待。这个名份,晚辈不敢不给!” “也不能不给!” ...... “好!” 萧欣都忍不住为唐奕击节叫好。 这一番肺腑之言,放在别人嘴里,听者可能会觉得他是在做梦。不得不娶公主,又要给一个辽女名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从唐疯子口中说出来,确让人有种不得不信的感觉。确实是唐子浩的风格! 萧母脸色连变,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 她也没想到,唐奕会是这样一番说辞。 有些不死心地的道:“子浩的意思是,既要娶公主,又要给巧哥名份?” 唐奕叹道:“算是吧!” “如何做到?” “呃......那是晚辈的事情,尚无定计。” 萧母苦笑,“看来,本宫说的没错,子浩想要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 唐奕说不出的别扭,倒不是丈母娘审女婿,让他有点露怯。而是今天这整场谈话看似合理,却处处透着他说不清的诡异。 ...... 不想,萧母神情由沉思到坚定,再次话锋一转。 这倒是让唐奕一下子明朗了起来,之前想不通的,也一下就通了。 “你与重元的事情,誉儿与本宫说了,不知道子浩从中又想要什么呢?” ...... 唐奕眼神微眯,缓缓出声,有意回避道:“我与耶律重元之事,与巧哥似乎没什么关系,伯母不必担心。” 萧母哪肯罢休? “与巧哥自然没什么关系,但与萧家、与大辽,却是关系甚大啊!” 唐奕全明白了...... 原本唐奕就觉得奇怪。萧母可以甘愿助力巧哥出逃,从一个萧家嫡女、大辽王妃,变成一个漂泊异乡的普通人。 为了女儿的快乐,这位母亲什么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所谓的名份,等了唐奕半年呢?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为了巧哥的名份才找他的。 想通此处,唐奕无语摇头,“原来,是晚辈误会了长公主殿下!” “......” 从“伯母”一下变成了“长公主殿下”,萧誉、萧欣皆是一怔,不知道唐子浩又抽的哪门子疯。 而唐奕却不管,“晚辈只当面前坐着的是巧哥的亲娘,原来与晚辈一续的,却是大辽的长公主殿下。” 被唐奕奕当面戳穿,萧母奕有些面上挂不住,有些面热道:““子浩当理解才是......” 理解? 唐奕当然理解,就好比他热爱大宋,愿意为之奔波劳碌。同样的,萧母是大辽的子民,而且别忘了,萧母是姓耶律的,比唐奕更有理由为故国思虑。 她怕唐奕......窃了大辽的江山! 倒不是说萧誉、萧欣就不爱大辽,只不过,他们没有萧母想的长远罢了。 “长公主殿下有何计较,不妨直说。” “我......”萧母欲言又止。 却是萧欣不干了,“大郎!你与我娘说话客气一点!” 再怎么说也是你长辈,还是你丈母娘,一叫一个“长公主”,虽是尊称,却让人听着别扭。 唐奕苦笑,“若坐在此处说的是家长理短、亲情温良,我又哪敢造次?别说伯母,若老人家认可,叫声娘亲我也无不可。” “但是......” “伯母既然不是以长辈问话,而是以一国公主质询,那晚辈又怎么敢妄套近乎,直呼伯母呢?” 这话唐奕说的有怨气,因为想通一切他才发现,原来萧母这是给他设了一个局,一个给萧家兄弟看的局! 正好此时,萧誉觉得他们身为人子,坐在此处再听,有些不合适了,起身欲告退。 唐奕断撚道:“不行!” “你们还不能走!” 萧母更是面热,羞愧难当,却是让唐奕都看穿了。 “怎么不能走?”萧欣愣道。 倒是萧誉比弟弟心思玲珑得多,唐奕说不能走,几乎是一点就透,终于明白母亲为何让他们兄弟在此旁听了...... 适才,萧母说唐奕与耶律重元合谋,萧家和大辽有莫大关系,萧誉就猜到了母亲说的那个“莫大关系”是什么关系。 唐奕再怎么说也是宋人,他对唐奕毫无怀疑,但母亲不会。一个宋人挑起大辽内斗,所图真的只是那么一点点吗? 做为大辽公主,萧母当然会怀疑唐奕谋求的不只是那一点点,而是大辽天下。 只不过,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无条件地相信唐奕,让萧母想给他们提个醒都做不到,只得等了半年,设下了今天这个局! 什么局? 一个诛心、诛义的局! 为什么要当着萧誉、萧欣的面给巧哥要名份?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若是正常人,唐奕无法拒绝皇帝,所以只能辜负巧哥。 但是,唐奕要真那么回答了,那么无形之中,他在萧家兄弟心中,至少在这个“义”字上就不是那么无懈可击了。进而对其生出怀疑,也不是不可能的。 萧母倒不是要挑拨他们与唐奕的关系,只是要给两个孩子提个醒,让他们提防唐子浩。 可是,老太太没想到唐奕会看穿,更没想到,唐奕会那么回答那个没法回答的问题。 ...... 第471章 姓耶律,还是姓赵 萧母用心良苦,想让自己的孩子在与唐奕的交往中保持一分清醒。 但是,她没想到唐奕会那么答,而且答的那么决然。不但没动摇他心中的“义”,反倒让两个儿子更加信任于他。 无奈之下,萧母只得直奔主题,直问唐奕是不是觊觎大辽江山,这才让唐奕,让萧誉看出了破绽。 萧誉想通这些,脸色数变,有些面上挂不住。 “母亲你......” 言语之中,更是多了几分责怪之意。 急忙又转向唐奕,“唐兄莫要......” 唐奕一摆手,“什么都不用说。” 就算他心里再有气,这也是巧哥的娘,适可而止,留些情面却是必要的。 萧誉会意,给了唐奕一个感激的眼神。他没想到,即使这样,唐奕还能为母亲着想。 拉着三弟又坐了回去。现在他倒真想听听,在耶律重元的问题上,唐奕到底还有没有别的用心了。 四人之中唯独一个萧欣屁事儿都没看出来,提线木偶一般,又让二哥给按了回去。 不等他反应,萧母一叹,既然问了,也已经被看穿,所性问到底吧。 “子浩,可否与本宫说句实话?相助耶律重元,真的就只为了大宋边事不扰,子浩方可安心整顿内制吗?” 唐奕苦笑道:“还有意义吗?长公主殿下既然生出了怀疑的种子,我说什么您还信吗?“ “信!!” 出声的是萧誉,萧母没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 “好吧!”唐奕一叹。 “不是。” “不......不是?” 萧誉愣了,连萧母也没想到,唐奕就算有别的想法,却也能回答的这般痛快. 唐奕向萧母一拱手,“不管伯母怎样看待于我,说到底,奕还是当伯母是长辈.所以,我也就说几句自家人关起门来的话吧。” “子浩请讲。” 唐奕一摊手,“我不喜欢耶律洪基!” “......” “......” “在坐的都知道,我与他曾经有过不小的嫌隙,再加上巧哥尚在人世这个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劈下来的大雷。所以,对我来说,谁当大辽的皇帝,都比耶律洪基要强。” “所以呢?” 唐奕已经说出了所以,可是,萧母还是又问出一个所以。 “所以......”唐奕扁嘴道。“所以,给大宋赢得时间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就是,不喜欢他,就得把他搅合下来喽。” 说完,环视萧家兄弟,还有萧母,又道:“单就巧哥的事情,还有现在的形势,你们也不希望他来当这个皇帝吧?” 萧誉与萧母对视一眼,皆是无言。 单就现在的形势,他们真的不希望耶律洪基在皇位上坐稳。 萧观音还活着,这就是一把永远都悬在萧家头上的铡刀。洪基继位,就会让这把铡刀悬得更高,将来落下来就更狠。 而且...... 唐奕不知道的是,他不在这半年,大辽发生了许多事。 耶律宗真重病不起,无法临朝,理应监国的皇太弟耶律重元得了唐奕的重金资助,又知争位无望,干脆就窝在折津,根本没回大定。做出一副让贤的姿态,退出了储位之争。 如今,耶律洪基监理国政,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罢相。把原来的老丈人萧惠从相位上赶下去,让齐国公这个新丈人上位;更是传召在大宋任使臣的萧英回国,想把通政使也换成新丈人的人。 几番动作,萧家在大辽朝堂上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大有秋风萧瑟之感。 还没真正登顶,耶律洪基就已经向曾经拥戴他的老臣下手了。可想而知,待他上位,萧家还有什么好果子? 萧母思量再三,还是有所怀疑,“子浩真的没有觊觎大辽之心?” 唐奕把脑袋摇得生风,“这个真没有!” “您也不想一想,我大宋那一亩三分地上的事情晚辈都忙不过来,侵辽?何以为刃?” “再说了,大宋朝中的那些老儒您多少也应当有所耳闻,能用嘴解决的问题,他们全办;不能用嘴解决的问题,也要揽下七分。” “侵辽?谁会同意?” 好吧,燕云在唐奕看来,不算侵,而是“拿回来”。 “噗......” 萧欣乐了,这么严肃的话题,他都能扯出一堆怪话来。 ————————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唐奕觉得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站起身形,向萧母深深地鞠了一躬,“晚辈言尽于此,剩下的,就只能伯母自行裁断了,奕且先下去了!” 萧母心思还未回来,茫然地点头。 等自己家孩儿和唐奕已经走到了风阁门口,萧母才蓦的一震,出声叫住他们。 “子浩......” 唐奕回身,“晚辈在呢。” “你不喜欢耶律洪基继位,因有嫌隙。” “不过,好像你与耶律重元之间的仇怨更深吧?” 萧母何等聪明,怎会让唐奕这般搪塞过去? 耶律洪基与耶律重元两个争位之人,哪个都不应该是唐奕心中所想才对。 耶律洪基与他有嫌隙,但与耶律重元的仇怨好像更大。 现在,耶律重元是有求于唐奕只得暂时放下,一但他得势,怎会不报杀子之仇? 一瞬不瞬地看着唐奕,萧母嘴角轻扬,心道,就算你这小疯子嘴若悬河,却还是让本宫抓到了破绽,看你还如何搪塞。 不想,唐奕并无慌乱,点头称是。 “耶律重元也非上上之选,所以,换一个人来当这个皇帝就是喽。” “换一个人?”此言一出,萧母心跳都漏了一拍。 不说这小疯子说的好像换件衣服那么简单,单是换谁,就足以让萧母心惊。 说到底,她心中还是有点怕,怕这个妖孽窃了大辽的江山。 在云州半年,萧母想了很多,看了很多,越想越怕,越看越心惊。 这个唐子浩只来了大辽两趟,却已笼络了包括他萧家在内的一众盟友。 萧家、突吉台部、纳其耶部,还有耶律重元一系,甚至是耶律宗训的两个儿子,耶律德绪和耶律德容都与之相交慎密。 别人说吞辽可能是玩笑,但,要是这个妖孽说他吞辽,不知为何,萧母却要信上三分。 想到这里,语气不由冷了几分,“换的那个人,应该还是姓耶律吧?” 她是耶律一族的女儿,当然不希望皇权旁落。 “不会是姓赵吧?” 唐奕闻声,嘴角微微上扬。 “姓萧......也是可以的吧?” ...... 第472章 你为什么不反 从萧母处出来,唐奕顿感轻松不少。 心中吐槽:这个老太太很厉害,不好“糊弄”啊! 想起贱纯礼说的那个什么文会,便对身边的萧誉、萧欣道:“不说花园有文会吗?咱们也去瞅瞅?” 只不过一回头,发现萧誉、萧欣二人像两根木头桩子一般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状若活尸,根本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喂~!至于吗?” “至于吗?”萧誉反应过来。 “你吓着我了......” 唐奕轻蔑一笑,“怎么?萧族给耶律皇族做了一百年‘背后的女人’,却从来想过取而代之?” ...... 真的没想过...... 后族最多也就玩玩汉人垂帘听政那一套,母凭子贵,代行天子之事倒是常见。 可是,取而代之!?没有,就算有,也只是背地里意淫一下。 唐奕暗暗摇头。 大辽表面上与大宋政体一致,处处制衡,取而代之好像并不那么容易。但是骨子里,少数民族政权还是离不开部族政治。 而今,当年的契丹八部只帝后两族最为强盛。若是运作得当,后盛而帝衰,取而代之,并不是没有可能。 郑重地看向萧誉,“今天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也就给你交个实底。” “你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有心觊觎大位,那么就这么定了,我必全力助你。” “若无此宏志......”唐奕拍拍他的肩膀。“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全力助我?”萧誉瞳孔放大,说不出的惊骇。 “对!全力!”唐奕笃定道。“我的人脉、财力、资源,一切皆可助你走到最后!你应当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萧誉不言,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几乎整个大宋都是他的助力; 意味着,突吉台和纳其耶两部就成了他坚定的盟友; 意味着,华联铺在大定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攒下的人脉,都是他登峰造极的铺路石; 意味着...... 真的不是不可能!!! ...... “喂!喂~!!” 萧欣猛然打破了二人的沉默,一脸蛋疼地叫嚷。 自始至终,唐奕都是只跟他二哥说,看都没看他一眼...... 指着自己的鼻子,委屈地对唐奕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我也想啊!” “一边儿玩去!” “一边儿玩去!” 唐奕与萧誉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正说大事儿呢。 很可能就是决定历史的重大时刻,你个不着调的添什么乱!? 好吧,萧欣怨念爆表的“一边儿玩去”了。 不过,弟弟这么一胡闹,倒是提醒了萧誉。 “高堂尚在,就算有这个心思,也非我萧誉的福份。为什么和我说,而不是我爹?” “免谈!”唐奕都不等他话音落地,眼睛一立。 “刚刚在里面,当着你娘亲的面,我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换了你爹有此心思,那想都别想,我直接去找耶律德容,也不与你爹谋事。” “......” 萧誉一阵尴尬,唐奕在他爹的问题上,是一点余地没留,还是记恨当年的那点不愉快。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大郎何必再计较?” 唐奕冷脸摇头,“这与情感无关,一个为了利益可以随时出卖亲生女儿的人,我信、不、过!” “......” 唐奕把话说的这么绝,萧说不禁苦笑。 心说,当年在观澜北阁,父亲轻亲情而重权力,与唐奕说出的那番话,可能是他这一辈子说过的最失败的一段话了吧? ...... 不管怎么说,唐奕今天都为萧誉打开了一扇门——一扇不知是通往地狱,还是天国的大门! 唐奕知道他心思烦乱,要好好地捋一捋,就与之辞别,让萧欣带着他去花园找宋楷他们了。 去花园的路上,萧欣和唐奕很有默契地走的很慢。萧欣更是一改刚刚的跳脱,沉默着低头看路,一言不发。 唐奕看他如此,开玩笑道:“你不会也动了那个心思吧?” 萧欣一怔,抬头瞪了唐奕一眼,“你看我是那块料吗?” 唐奕乐了,直言道:“不是......所以都懒得问你。” 不想,萧欣不接,反倒没头没脑地道:“比起太平、顺心、快乐地过日子,那个位子就真的那么好吗?” 唐奕没想到,萧欣会说出这么一句,“你想说什么?” 萧欣停下脚步,“唐子浩,也许有一天我会恨你!” “......” “你今天画了一张饼,一张天大的饼,把二哥拉向了一个我们谁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前程。” 唐奕皱眉,“你是担心你二哥会败?萧家也会因此没落?” 萧欣摇头,“他能找到一个值得奋斗的目标,败了又如何?人生不就是如此?” 说到这里,朝着唐奕一笑,“人生百年,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容易。壮士不问功与名,莫问生前身后事!成败并不是评判一切的标准。” “靠!这话说的像个哲人。” “哲人是什么人?” 唐奕解释道:“就是腐儒!” 又疑惑不减地问道:“即不担心他的未来,你恨我做甚?” 萧欣默默摇头,“那个位子......会把人变得冷血。若家中再无往日温情,我会恨你!” “......” 唐奕第一次觉得,以前有些小看萧欣了...... 这个看似长不大、不着调的萧家老幺,其实也有细腻的一面。 “放心,他不会!因为他是你哥,也是我兄弟!” 萧欣笑了,“嗯,也对!咱们两个人应该不会都看错人吧?” ...... 见他露出笑脸,唐奕心中一缓,拉着他向花园而去。 “大郎。” “说。” “既然今天什么都说开了,我再问你个问题。” “问。” “你自己为什么不觊觎那个位子?” 唐奕一顿,没想到萧欣会问这个。 萧欣停了下来,紧紧盯着唐奕,“别和我说什么忠君爱国。既然能鼓动我哥生出这个心思,说明你就是一个藐视传统,敢想敢做的人!” “为什么?以你现今在大宋的实力,若是想反,也非难事,为什么你不反?” 唐奕叹道:“是啊,大宋立国七十余年,我是第一个......” “第一个打破种种制衡,第一个有可能失控的人物。为什么我不反呢?” “为什么?”萧欣追问。 唐奕笑道:“好好的,为什么要反呢?” 说完,又笑容敛去,似是在追忆什么。 “这个问题,你不是第一个问的。” 萧欣一愣,“还有人问过?谁?” “我的老师,范仲淹!” “......” 第473章 敬畏 你为什么不反? 萧欣这句问话让唐奕陷入了回忆,一边漫步在石阶小道之上,一边悠然说着,就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去岁大宋发生了很多事,我的诸多布置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身边的朋友、兄弟更是身陷困境。” “还好,最后都被我一一化解,并将敌酋送入万劫不复之境。” “至岁末之时,朝堂之上已无一人可对我形成威胁,俨然一副无敌于世的样子,我的老师就问我.....” 说到此处,唐奕抿然一笑,“他问的不是为什么不反,而是我会不会反?” 萧欣愣愣地看着唐奕,连唐子浩的老师都担心这一点,就更别说南朝的君臣了...... “你是怎么答的?” “我说......” “即使我能力再大,但也有一处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当今官家的,反之无益!” “什么!?” 唐奕一字一顿地说道:“人命!大、于、天!” 见萧欣听得一头雾水,唐奕解释道:“我是个藐视一切的疯子,包括生命!否则,也不会盛怒之下取了耶律涅鲁古的小命。” “但赵祯却不同。他深知人命大于天的道理,珍惜每一个生命,比爱惜他自己更为过之。” “历数上下几千年,汉夷诸国,这样的皇帝不多。” “有这样的皇帝,是臣子之福,也是天下之福。” “这样的皇帝,不能反。” 萧欣怔怔地站在原地思量了很久,才稍稍有所领悟...... 人命大于天! 这是那个南朝天子的态度,也是唐子浩的态度。 ...... 南朝皇帝向来以仁治世,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而唐奕能把这当成不能反的理由,说明他也深深认同。只不过,他的仁与赵祯不同。 赵祯是大爱无疆,但是唐奕......他在尊重生命的同时,却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也就是说,唐奕比赵祯自私,做不到连敌人、囚徒,亦不敢滥杀的地步。 深深地的看了唐奕一眼,“没想到,唐子浩也有敬畏。” 唐奕一挑眉,“怎么?我就只能当个疯子?” 萧欣笑道:“不是,挺好的,有敬畏是好事儿!” 虽然和唐奕相交非浅,但是萧欣总是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和他一般年纪的宋人,就是个妖孽、是个疯子、是个神棍!! 干出的事儿件件非常人所及、件件疯狂无比。 而且,他一共就来大辽两趟,第一次杀了耶律涅鲁古,拐跑了他妹妹;第二次喝退了耶律重元,又鼓动萧家觊觎大位。 这样的人就算再知根知底,也是让人敬而远之、不敢靠近。 但是,今天听唐奕说出这样的话,萧欣挺高兴,最起码知道唐子浩是有底线的。有底线就不是真疯子,就值得交。 ...... “其实,你还有一个原因不反,对不对?” 唐奕玩味地看着萧欣,“说来听听!” 萧欣笃定道:“因为你懒!!” “我懒?”唐奕指着自己的鼻子。“可着大宋朝就找不出一个比我再勤快的好不好!?你看我有一刻是歇着的吗?” 萧欣不以为然,轻蔑一笑,“懒不懒,你自己知道!” 说完也不管唐奕,大步而去。 唐奕无语摇头,好吧,他确实是懒。但却不是身懒,而是心懒。对于那个操心又不讨好的位子,他还真不感冒。 只不过,这个心思也就他自己知道罢了,说出去谁信?没想到却是被萧欣看穿了。 急走几步追上萧欣,“你是怎么知道我懒的?” 萧欣道:“猜不出来吧?很简单,因为我和你是一类人。” “......” ———————— 眼看到了花园,二人不再说这些吓死人不偿命的话题,转而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一进花园,二人就是一愣。 突吉台家的小花园本就不大,一群少年人围在一处目标又太大,所以根本不用找,一搭眼就知道他们在哪儿。 只不过,二人愣的是: 这是来晚了?怎么一个个都作势欲走的样子? 走到近前,更是瞧见一个书生扮相的年青公子,急匆匆地向薇其格的弟弟一拱手,“家中管教甚严,不敢多呆,小弟就......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还无比尴尬地看了一眼杵在场中的宋楷、贱纯礼。 且他还不是个例,唐奕和萧欣进园子这一会儿工夫,都走了三四个了...... 二人狐疑来到场中,萧欣率先出声,“怎地?这么快就散了?” 薇其格的小弟只有十七,还是个半大小子,不想他也涨红着脸,都没回答萧欣的问话。 “我......我也有事,先走一步......” 得,主人都走了。 一众云州城的文生可算找到了台阶下,一哄而散。眨眼之间,场中就只剩萧欣、唐奕,还有宋楷他们五个。 “什么情况?”萧欣有点迷糊。“本公子很吓人吗?” 唐奕多少猜出个大概,摇头轻笑,“不是告诉你们下手轻点儿吗?” 贱纯礼拿起桌上的香梨啃了一口,“没下狠手,就是这帮大辽书生也太弱鸡了一点。” “......” “弱鸡?”萧欣愣道。“你们动粗了?” 动粗? 还用动粗? 本来就是来看个热闹,不过却真如唐奕所料,这帮大辽书生一见来了几个孔武有力的黑脸大汉,哪会愿意。文人以文会友,相互切磋,怎是你们这些武刀弄剑的糙汉能掺合的? 好吧,他们与开始时的萧欣一样,把宋楷几人都当成唐奕的护卫了。 于是,他们都悲剧了...... 别看宋楷他们在观澜书院那是垫底的存在,但是,怎么说也都是家学深厚、名师高徒吧? 别说是在大辽,在大宋只要出了观澜,扮猪吃虎那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啊! 也没怎么着,就是一人随便作了首,“凉月入夜,塞上风黄月进秋”之类的酸辞; 对了两幅“忘川不忘千秋苦”的破对联; 又一人作了一篇评秋悼夏的作文。 ...... 这些小地方的小书生们哪儿见过这架势? 还不跑?再不跑就被轰成渣渣了! 我噗~! 萧欣听罢个中缘由,直接就喷了。 “你们也太损了点吧?” ...... 第474章 归途 在云州休息了几天,唐奕不敢再呆了。这一趟出来,预计最多也就三个月,可是一来二去,却是带着一支军队在大辽驻了半年...... 与薇其格、萧誉通了气,便定下了归期。 临行前的一晚,萧母再次把唐奕请到自己院内,叙谈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方散去。 出来时,萧誉、萧欣为之送行。 “真要我去大宋通使?”萧誉还是有点不明白,唐奕为何提议让他去大宋通使。 唐奕道:“别小看这个通政使之职,于异国常驻,疏通两国政令,接触我朝高官,这对你来说,既是一种锻炼,也是一种积累。将来,若真要走那一步,宋辽关系是绕不开的问题,提前在大宋官员面前留下一个印象,是没有坏处的。” “可是......”萧誉道。“洪基当然也知道驻宋通政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将叔父召回了。想来,他是要派遣亲信之人出任,怎么会轮到我?” 唐奕白了他一眼,“谁让你出通政使一职了?以你的资历,混个副使、武司之职就不错了。实在不行,使吏亦可接受。” “好吧......” 萧誉一叹,母亲与唐奕在这方面,确是要比他老道得多。 ...... 第二天,萧母与萧巧哥依依惜别。 萧巧哥舍不得母亲,哭成了泪人儿,“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左右......” 萧母溺爱地拂着巧哥的头,“傻孩子,你过的好,就是母亲最大的欣慰。何况,又不是永别,以后多的是机会见面。” 萧母说到此处,倒是提醒了旁边的唐奕,昨夜商谈却是忘了...... 插话道:“伯父请调东京的事情还需加紧。若有难度,先出知莱州也不是不行。” 唐奕口中的东京可不是大宋的东京汴梁,而是大辽东京辽阳。 萧母一疑,“此事难是不难,那个凉薄之人巴不得把我们赶出大定。可是,却是不用这般急吧?” 唐奕心道,我总不能告诉你,耶律宗真活不到来年入夏,耶律洪基一上位,辽阳和莱州的地位立马就不一样了,得抢这个时间点吧? “总之,此事益早不益迟。早些出京,早些准备,想见巧哥也容易很多不是?” 萧母点头,算是记下了。 见两母女又是一阵悲戚,唐奕悄然退下,给她们留些空间。 来到队前,萧誉、萧欣,还有薇其格,已经在马上等着了。 他们会送唐奕到渝霞关,与从草原过来的阎王营汇合,再送唐奕至宋辽边境。 又过了有一刻钟,耶律巧哥才极为不愿地离开母亲身边,上了马车。 唐奕一夹马腹,大队人马隆隆开动,向云州城外而去。 萧母伫立在突吉台府前,倾着身子,直到马队再无踪影,还是迟迟不肯回去...... ———————— 原本唐奕倒还没觉得有多想家,可一旦上了路,那种归心似箭之感就越来越强烈,不说日夜兼程,也是提速不少。 从云州到渝霞关,本来是四天的路程,他们却三天不到就跑完了。 只不过,行至关下,还没等入关,唐奕就有点后悔了......因为此时,吴育老相公正负手迎风,立于关城之上。一张老脸冷的都快结了冰茬子,一点都没有了当初来时那吓破胆的样子。 ...... 唐奕一缩脖子,自我安慰道:“好吧,半年没听这老头儿絮叨,倒是有点儿想念......” 轻抖缰绳入得关内。 “给老相公请安!半年不见,相公身体可还康健?” 都没等吴育从关城上下来,唐奕就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 可惜...... 吴育背着手,瞪了他一眼,就没打算搭理他...... 不搭理我?没关系啊!以唐奕这个厚脸皮,单口相声立马走起。 “看我这话问的,您这气色,比从前至少年轻十岁,身体自不用说,定是康健的很。” ...... “我都听说了,您在西边独挡一面,与辽地牧民周旋、削价,把咱们原定的购马价格又压下来三成,这等本事,小子可是不行的。” ...... “您看,我把巧哥给您带回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一个劲地给萧巧哥使眼色,你倒是上来帮个忙啊? 萧巧哥想笑,却是憋着,缓步上前。可还没等她说话呢,就让吴育给顶了回去,“车里坐着去!” 萧巧哥一吐舌头,乖乖走了。 唐奕一翻白眼,老头很生气,不太好哄...... “你......”吴育终于对唐奕开口了。“你絮叨完了?” “呃......” 唐奕心说,好像平时絮叨这个词是给您用的吧?、 “完了。” “完了就好。”吴育点头,面无表情。“那上马吧。” “上马?”唐奕愣了。“上马做甚?” “回家!” “不是,您等会儿!”唐奕都快哭了。“我这急着见您,连跑了三天,怎么着您得让我歇一天吧?” “你走不走!?” 吴育眼睛一立,气息粗重,显然是一直压着火气,但已就在发飙的边缘。 “走,走!”唐奕忙不迭地应着。 心下哀嚎,回身看了眼憋得肚子疼的众人,认命地翻身上马。 左右看看,“杨怀玉呢?他-妈没听见老相公发话了?上路!回家!” 好吧,唐奕想把这点怨气都撒在杨怀玉身上。 可惜,自进关开始就没见着杨怀玉的影子...... 不想,吴老头钻进马车之前,扔下一句,“少废话!怀玉已在关外等候,比你积极!” 日! 唐奕这个憋气,狠狠的一甩马缰,再次上路。 ******!这个门儿进来还没站稳,就得从另一个门儿出去...... 打马带着大队穿关而过,心里还琢磨着,一会儿见着杨怀玉得问问,这老头儿这半年都吃什么了?怎么不絮叨,反倒更难搞了? 只是,一出关城,唐奕眼珠子没掉出来,哪还有心思和杨怀玉问这事儿。 特么,吴育这老头是不是带着阎王营把整个河套草场给劫了!? ...... 第475章 辽骑越境 肯定是把整个河套草场打劫了...... 要不,哪儿特么来这么多战马!? 渝霞关外,阎王营整装待发,来的时候还是步兵,现在却是鸟枪抢炮,成了一水的骑兵了。 而且,这还不算,几乎每人身边都还牵着两三匹。 唐奕以前见过大辽的皮侍军,号称千军万马。今天,他算是看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千军......万马。 三千阎王营,最少也得有一万匹骏马在侧!!! “你特么怎么整这么多?”唐奕瞪着眼睛看向杨怀玉。这动静也太大了! 一万多匹战马,在大辽也不是个小数目。且辽朝对战马管制也是极其严的,杨怀玉一下掏走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压的住。 真当大辽是自家后院儿了?若是查了出来,很可能影响唐奕的大事儿。 “你,你,你这也太冒失了!” 杨怀玉一笑,“安心,今夏河套闹马瘟,战马病死无数,突吉台家已经报上去了。” 唐奕见鬼了一样看了一眼杨怀玉,又瞅了一眼无边无际的马队,最后又看了一眼薇其格。 “这特么也行??那隔三差五倒是可以让这‘马瘟’闹上一闹......” 杨怀玉贴到唐奕耳边,用不让薇其格听到的声音道:“你是不知道,突吉台他们家都穷疯了,咱们这个大财主一出手,他们是生怕咱买少了。一万一,一共一万一千匹上好良马!” 唐奕听的直咧嘴,吐槽道:“这可真是‘等咱有了钱,战马买三匹,骑一匹牵两匹’。” “不过,他们给多少,吴相公就接多少?咱大宋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么多马,三司和兵部可是又要高兴,又要犯愁了。” 高兴的是只此一趟,大宋骑兵的数量就激增了近三分之一;犯愁的是,哪挤这么多钱去?一万多匹马,就算是白菜价,也得几十万贯。 “啧啧,宋公序怕是要肉疼了!” 不想,杨怀玉玩味一笑,“吴相公说了,有多少要多少,再来一万也都收着,反正不是朝廷花钱。” 唐奕暗笑,大宋的相公也是想马想疯了,让辽夏用骑兵压了这么多年,终于有马了,这都不细算账...... 等会儿!! 不是朝廷花钱??? 唐奕心中生出一丝不祥之感,“不是朝廷花钱?那谁花钱??” 杨怀玉大大咧咧地一指唐奕,“你呀!吴相公说了,是你要出来找事儿的,你不花钱,谁花钱?” 我噗!!! 唐奕一口老血喷将出来,难怪这老头这么大方?原来是拿老子的钱去慷他人之慨。 “吴老头!”唐奕不干了,叫嚷着朝马车冲了过去。 杨怀玉死命把他拉了回来,“算了,算了!老爷子真在气头儿上呢,别去招他。” “算了!?”唐奕瞪着眼睛。“几十万贯啊?老子的血汗钱啊!” “不是,老子的钱大风刮......” “吵什么吵?”却是吴育钻出了马车。 “呃......”唐奕气势一短。 “还走不走了!?” “走,走......” 唐奕乖乖上马,乖乖指挥大队前进。 看着隆隆而动的万马长队,唐奕肉疼的眼角直跳。 奶奶的,就当是晾了你吴育半年的补偿好了...... 可是,真有点贵啊! —————— 渝霞关到宋辽边境这一段路程,一如来时一样,突吉台部早就做了布置。唐奕等人通过之时,别说军队,连百姓都见不着几个,一路通行无阻就到锅盔岭下。 看着眼前山岭,唐奕一阵晃忽,本以为最多在辽境呆两三个月,却是半年多才回到这里。 看向萧誉、萧欣、薇其格,“过了这山岭就是大宋的土地,诸位就送到这儿吧!” 三人点头,这时萧巧哥已经从马上下来,来到两个哥哥身边,就连潘越也是下马,与薇其格到旁说着悄悄话去了。 ...... 萧誉溺爱地看着巧哥,“别哭,过段时间,我争取去大宋通使,到时就能常见了。” 萧巧哥乖巧点头,眼中还是难免湿润。 萧欣也道:“我不能去大宋,但是等咱爹出了京,你可以回来看我们啊!争取让爹去菜州一带任职,你坐着船,睡一觉就从大宋到大辽了。” 萧巧哥扑哧一笑,“哪有那么快?” “有的,不信你试试?”萧欣继续插科打诨。“再说,小妹已经是大姑娘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们放心......” ...... 那边薇其格与潘越粘粘糊糊,一向飒爽的契丹女人也少有的露出小女人姿态。 “你也老大不小了,遇到心仪小娘,就......就娶了吧......” 潘越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娶是一定会娶,但是心仪......却是难了。” 薇其格笑了,泪中带笑!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等万事安定,我就舍了现在的一切去大宋找你,给你做妾!” ...... 唐奕站在萧家兄妹身边,看着潘越那边你浓我浓,酸的牙都倒了。 “这小子还是太嫩啊......当面首都能当出真情来。” 萧巧哥抹了把泪眼,嗔怪地瞪了一眼唐奕,“唐哥哥莫要编排薇姐姐,她......她也是动了真情了。” “呃......”唐奕有点不信。 萧巧哥看了眼那边,悠然道:“自那年你们来了大定,这么多年,薇姐姐却是再没让......”后面的话,萧巧哥羞于出口。 “反正薇姐姐变了!” 萧誉也道:“薇其格确实变了不少。” 好吧,唐奕再次感叹爱情的伟大。 见天色不早,与萧誉、萧欣一拱手,“来日方常,后会有期!” “咱们开封再聚!“ —————————— 唐奕不知道,锅盔岭的这一边,杨文广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早就接到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今日过境。 杨文广闻讯,亲自带人来迎接,早早的就等在这里。 这半年......可把他急坏了。 一厢三千人的队伍,大摇大摆地就进了辽境,稍有不甚,就是万劫不复。何况,这一去就是半年之久,他能不担心吗?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他的儿子! 这半年的时间,他这个西北三军都部署、防务一把手,就钉在丰州保宁寨,哪儿都没去,眼巴巴地盼着唐子浩早点回来。 终于啊! 终于特么回来了! “来了!!”手下副将眼望山林,一声高叫。 杨文广一震,极目远望,果然有动静。 只是...... 只是动静好像不对!! “是骑兵,大队骑兵!!”副将也发现有异,惊惧大叫。 “不好,辽骑越境!” 听这动静最起码有万骑之巨。 杨文广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辽人的万人队,说明唐子浩与杨怀玉...... 凶多吉少! ...... 第476章 见面切一刀 山下看不清山上是何状况,可山上看山下却有几分真切。 唐奕在山梁上就看到了山下有宋兵接应,知道杨文广会亲来迎接,心中登时充斥着故人重逢之喜。 可是定睛一看,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呢? 怎么个个长刀出鞘、大枪前指,一副要干的意思...... “什么情况?”唐奕一头的雾水。 杨怀玉也搞不懂,但是出于军人的本能,有险必防、有敌必警,急令全军戒备。 哐!! 三千带甲,齐齐列阵迎敌。 “怎么了?怎么了?”吴育从车里跳了出来。 自打进了大宋地界,这老头儿好像有几分还阳。 在大辽跑了半年都没事儿,这刚一回到自家地界,怎么就一副要干的架势? ...... 好吗,山上山下两相戒备,眼瞅就要打起来。 杨文广在山下汗都下来了,这时候要冷静,不能乱,更不能跑。 他这边都是步兵,而“辽人”是骑兵,要是往死了追,哪里跑得了? 可是不跑?他就带了一营五百甲士来接人,却不想遇上了辽人的万人队。 这特么要打起来,九死一生! ...... 心下惴惴不安地列阵迎敌,而山上的“辽人”似乎也没准备,可能是没想到在这儿就能遇到宋兵,反而显得比杨文广还要小心,虽是骑兵,又是下冲之势,前进的却是极慢。 “******!”副将有点崩溃地大骂。“一群没卵子的蛮子,四条腿还这么怂?也不知爹娘怎么生出这帮孬种!” 杨文广没说话,可心里也在大骂:就是没卵子的,更是有爹生、没娘养的怂蛋! 万人大队遇小股阻敌,就怂能这样儿,还特么当什么兵?回家哄孩子去算了! ...... 正想着,“辽兵”终于近了。从第一骑压着步子出了树林,再到密密麻麻的战骑汇聚成海,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只不过...... 只不过,不对啊? 刚刚骂人那副将道:“怎么瞅着像咱们的人?” ...... “就是咱们的人!!”副将终于看清了。 “打头的是二公子!” 啪!!!! 副将叫的正欢,杨文广猛的一个大脖溜儿就扇了过去,打得那副将呲牙咧嘴一个趔趄。 “大大,帅......你打我干啥?” 杨文广这个气啊,做势要上脚。 “打你!?老子踹死你!” 副将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早知道那是你儿子,肯定换个骂法了...... —————— 杨怀玉出了林子,也看清了对面的人是谁。不由一声苦笑,原来是自己老子,这误会可大了。 猛一夹马腹,急冲而出。到了杨文广面前翻身下马,拜倒在地,“孩子见过父亲大人!” “呃......嗯!!”杨文广胀红着脸,尴尬地应着,还故作姿态地挺了挺腰板儿。 杨怀玉一疑,“父亲,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 “无事!”杨文广急忙否认,背着手,朝那万马大队走了过去。 杨怀玉知道父亲也是爱马,连忙陪着。 “从辽人那里弄来的?” “对!”杨怀玉来了兴致。“一水的大宛马与草原马的交种!既有耐力,又有爆发,且受过牧民专训,不惧刀兵,是最最上等的战马了!” 杨文广点点头,心里早就流口水了...... “多少?” “三十五贯每匹,简直就是白送的,在大宋买头牛都比这贵。” “谁问价钱了?我问有多少匹!” “哦哦,一共一万一。” “一万一!?”杨文广差点没咬着舌头。 眼珠子乱转,半天才清了清嗓子,威仪无比地、轻描淡写地、不容有疑地道: “回头给我留下三千。” 说完,也不等杨怀玉反应,就大步穿过马队,去寻队后的吴育和唐奕了。 杨怀玉一声哀嚎,追上父亲,“爹,咱不带这样儿的啊......” ...... 大宋的兵被辽夏的狼骑欺负怕了,近百年的两条腿跑四条腿、一百多斤硬扛人家人马加一块儿五六百斤的过往,让军汉们从上到下,见到马比见到自己媳妇还要亲。 毫不夸张地说,马军都指挥司治下的军马待遇比人都要好,可见宋人惜马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杨文广这个打了半辈子仗的汉子,说心里话,也没指挥过万人以上的骑兵。 如今,自己家老二一下子发了财,竟享受起“万马齐奔”的美事儿了,他这个当老子的,焉能不来一刀? 三千?算仁义的,这是给杨怀玉留了情,知道回京之后,兵部马军指挥司也得来一刀,这是给他留了富裕。 ———————— 半月之后,开封城外。 殿前司负责职守外城各门巡防的兵士猛见西边烟尘迷茫,一支近万人的马队隆隆而来,也与当时的杨文广一样,吓得不轻。 只是一见人家只到城外,却不入城,才知道这是自己人。 此事惊动了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守忠,亲自来看,却是消失了半年的吴相公,还有唐子浩等人。 王守忠不淡定了,他可不知道唐奕入辽了。 事实上,王家与观澜上的事情王德用做的极有分寸,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让孙子王守忠掺合进来的。毕竟他现在是大宋三军统帅之一,身份太敏感。 “你们......你们这是去西北了?” 接下吴育,趁着机会,王守忠实在好奇,盘问起杨怀玉和唐奕。 “对啊!”唐奕装傻。 “信你个大头鬼!”王守忠笑骂。“要是在西北,这半年吴相公也不会一点音信都没有。再说了!” 王守忠用下巴一指马队,“把西北洗三遍你也弄不来这么多马!” “嘿嘿。”唐奕只是笑,却不说话。“走吧,随我进宫,兴许能分你杯羹!” 王守忠笑了,还是自家兄弟够意思,好事还想着自己人。但是,却不打算随他进宫。 “出来之时就猜到是你们,陛下吩咐,舟车劳顿,大郎辛苦,让你先回观澜休养,三日之后再进宫详禀,今日只吴相公一人进宫复旨便是。” 唐奕笑道:“还有这好事儿?” 五守忠吃味道:“就没有比咱们那位陛下更惯着你的了!” 唐奕轻笑不接,一拱手,“那有空到观澜,请你吃酒!” 说完,回身朝宋楷、庞玉等人一招呼,“走!” “回家!!!” ...... 第477章 来晚了 回家...... 不知不觉间,观澜已经成了唐奕的家,宋楷、庞玉、丁源、唐正平、范纯礼的家。 这句回家,唐奕喊的顺嘴,众人答的也是畅快! 沿汴河而下,时值暮秋,两岸景色金黄一片。农户在进行最后的收获,而开封秋游的文人雅士则是在入冬之前,想再细品最后的一丝大地生机。 船近回山,唐奕感觉好像比以往热闹了不少,光是码头上的画舫、花船就停了不下百艘。 上岸之后,这种感觉更是强烈。街市之上,红男绿女接踵纷来,那叫一个热闹。 不过,可能今年开封流行素白,街上的女子多是白裙素花,少了往昔的妩媚、却多了几分淡雅。 宋楷看着街两旁的门楼香阁,不禁喜上眉梢,“半年未归,怎么回山添了这么多青楼花馆?”说着,他还对庞玉等人轻佻地一挑眉毛。 众人会意,青楼姐儿多了,他们当然是喜欢的紧。 而唐奕则是苦笑...... “再这么下去,观澜书院都快变成观澜妓-院了!” 进到书院..宋楷他们直奔大宿舍,与章子厚、苏小轼他们半年未见,还真有点想念。 贱纯礼也没心没肺地跟了去。 唐奕则是让君欣卓与萧巧哥先回小楼,自己拾级而上,直奔老师的住所。 “老师,我回来了!” 一进院,唐奕就嚷开了。却是忘了,正是午休时分,他这一喊倒是扰了范仲淹的小歇。 范仲淹推门一看,是自己那个混蛋弟子,欣慰一笑,“还行,还知道回来......” 唐奕嘿嘿憨笑,半年时间,范仲淹又苍老了一些。 “老师定是没听话,又操劳了。” 范仲淹不无责备地揶揄,“你这不省心的,一去不归,老夫哪有不操劳之理?” 唐奕不接,还是一个劲的傻笑。外面再好,却没有家里的这份安心,即使挨骂,也是一种享受。 范仲淹把他让进屋来,唐奕看到才九月中的天气,屋里就已经生了火,可见范仲淹的身体真的是大不如从前了。 不等唐奕说话,范仲淹道:“说说吧,事情办的怎么样?” 唐奕来了精神,“万事顺利,而且有意外收获!” “哦?什么收获?” “重元!”唐奕也不无激动地叫着。 这半年,其实最大的收获是耶律重元。可是当时的情形,即使他再兴奋也没人去说,憋了半年,现在终于能显摆一番了。 范仲淹一震,“重元?耶律重元?” “对!”唐奕点头。把与耶律重元夜会等等事适,细细说来。 范仲淹听罢,恍然点头,“难怪你传信让晋文往雄州送钱,当时只当又做了什么生意,原来是这么大的谋划。” 唐奕请赏道:“怎么样?弟子这一百万花的值吧?” 范仲淹赞赏点头,“若能成事,当然值得,只不过......” “你与耶律洪基之间的百万之盟何时兑现?若是晚了,耶律重元得钱先动,事态可就很容易失控了。” “老师放心,最晚明年入夏,耶律洪基必与我来要!” 范仲淹无奈摇头,唐奕给他感触最大的,就是那好像永远也用不完的自信。 “且不说这个,别的事情办得如何?” 唐奕道:“老师安心,全都安即定之策在行事!而且,我还在太原物色了一个能走西北商路的商人,稍做准备,就可开动!” 范仲淹满意点头,别的都只还是谋划,唯这个银圆的事情是迫在眉睫之事,早一天实行,就早一天见效。 正要再问,却闻如夫人甄金莲带着几分责备之意的声音响起。 “我道是谁来了,惹的夫君连午觉都不睡了,原来是大郎回来了。” 唐奕一怔,这才想起,来的不是时候。 尴尬地挠了挠头,“师娘,我......” 甄金莲好好看了眼唐奕,“这是跑哪儿疯去了?码头苦力也没你这般粗糙。” 范仲淹无语道:“在说正经事,你来搅什么局?” 甄金莲不依,“正经事也得分时候,早点晚点能有什么区别?”说着,语气一缓。“夫君可不年轻了,要知保养。” “师娘说的是!”唐奕见势,急忙帮腔。“老师且先休息,我晚些再来。” 范仲淹哈哈一笑,抱怨道:“人老了,连自由都没喽。” 唐奕嘿嘿笑着,“您就好好歇着吧!正好我去柳师父那里看看,看他老人家歇着没。” “......” “......” 唐奕一说去看柳永,屋中气氛莫名一滞,范仲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 唐奕觉出不对,弱声问道:“怎么了,这是?柳师父......柳师父又病了吗?” “......” “......” “你要......”范仲淹只说出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唐奕预感不好,颤声道:“怎么了啊!?您倒是说啊!!” “大郎......”却是甄金莲出声替范仲淹说话。 “你柳师父,三个月前就......就西去了!” 唐奕腾的一下子蹿起来,眼眸之中瞬间灌血。 “不可能!!”唐奕大吼。 “前......” “前几天两边通信,不还说好好的,能吃能睡吗!?” 范仲淹一叹,“其实......” “其实你没走之前,七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怕你分神,才让孙先生一直瞒着你。你去后不久,更是一病不起,孙先生尽全力也只支撑了......三个月。” “那......”唐奕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范仲淹道:“七公临走之前嘱咐,不要告诉你,怕你分神。让老夫带话与你,平安回来就是对他最大的告慰了。” “还说,还说你给他选的地方很好,他很喜欢。” “啊~!!!” 唐奕一声凄厉长嚎,不顾一切地冲出屋子。 奔到院中,就见宋楷、庞玉、丁源、唐正平、范纯礼一个不少,正凄然地站在院子里等他。 显然,他们也从同窗那里得了消息,每人腰间,更是系着一根白孝。 宋楷眼圈通红,一言不发地把一根白孝递到唐奕手中。 唐奕双目怀恨,无声接过,在腰间一拢,打了个结,然后一言不发地向北屏上的那块地走了过去...... ...... 一路之上,唐奕耳朵嗡嗡直响,宋楷他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现在,他全明白了: 为什么码头上那么多画舫花船;为什么街上凭空多了那么多青楼花馆。再细想下,为什么满街莺红,尽着白衣...... 她们是在给七公守陵!!! 唐奕恨,恨他自己! 粉红知已、花间簇拥尚能送柳师父一程,而他这个视若亲生的弟子,却什么都没做。 ...... 北屏山上,枫红松挺,一切如故,只是添了一座新坟。 坟前无碑,孤零零地远眺整个回山...... 两行男儿泪,再也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唐奕急走两步来到坟前,碰的一声,双膝砸在地上。 身后几人,无不随之拜倒。 “柳师父在上,不孝弟子唐奕......来晚了!” “来晚了!” 宋楷等人高声跟唱,亦随唐奕长拜不起! ...... 圣母也有自私的一面 书评有一位兄弟说唐子浩什么都管、什么都花钱。 看出来了,这兄弟有点心疼唐疯子。在书评里回了两次,不知为何都发表失败。于是就单独开个单章,与大家聊聊。 正好对于这个问题有些自己的想法,绝非牢骚,大伙看过就好,不要去书评里争执骂人。 ....... 首先,先不说圣母与否。 咱们来想两个问题: 如果你有一百万,你会做什么?我想多数人会买房安家,改善生活环境,因为这是活着的基本需求。 那如果有一百亿呢?物质享受已经满足不了财富带来的成就感,可能我们会往更高的层面挺进,又或是传袭子孙?因为下一代某种意义上,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那么问题又来,如果有一万亿呢? 传袭子孙亦无法承载这么大的财富,我想那个时候更多的人会选择把财富用来实现自我价值、实现理想、梦想,甚至是幻想。多半是这样的,因为即使现实中不可能有人达到那个高度,现在的盖次、马yun、马斯克、扎克等等,已经有这个倾向了。 在作者看来,无所谓圣母与否,只是层次不同,诉求也不同罢了。 偌贝尔为什么把钱全捐出来,弄了一个基金去奖励与他不相关的后来人? 百年之前他是圣母了点,但是百年之后的今天再看,他是伟大的人,做了一件伟大的事。 释迦牟尼已经是王子了,为什么还要苦着自己创立一个宗教? 他比圣母还圣母,但是千年过去,佛教铺满半个地球,影响着多少国家、多少人?已经成神了。 再比如,汉末三国,曹操散尽银钱,征募乡勇讨董,卫兹这个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也倾家财助之呢?圣母吗?不,一个孝廉之子,本是恒河之沙,泯于凡人,可是却因为这个举动,青史长存。 钱学森、华罗庚、邓稼先,那么一大批有志之士,为什么抛弃国外优渥的生活,回到一穷二白的祖国呢? 剥去高尚的外衣,说到底还是人的层次不同,诉求也不同,对价值的理解也不尽相同。谁还会说马斯克是个商人?谁还能说诺贝尔是圣母婊? 同理,唐子浩的诉求不是财富,那么有钱,留着干嘛?要是屯而聚之,那他和那些仕族阶级又有什么区别?换句话说,要是有钱只为装逼打脸,那就真cd市小白文了。 其实他一心花钱、与别的小说主角一心挣钱是没有区别的,也不过是自我价值的体现。只不过,他的诉求高那么一点点,“野心”更大一点儿罢了。 第478章 千古风流第一人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 唐奕知道老人早晚有一天会离世而去,他也一直安慰自己:七公一生流离坎坷,有今日的结局,已经是很好了。 集贤殿直学士置仕、观澜立碑纪念,又有亲子、挚友、满城粉黛相送,风光大葬,足以告慰平生。 比之原来的历史轨迹,客死异乡,又无钱安葬,最后还是群妓凑钱送了七公一程,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但是...... 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了,那个风流老头儿真的就这么走了,唐奕还是抑制不住的悲上心头。 也许是因为与前世父母时空永隔;也许是来到这个风月无边的时代,就双亲不在。亲情的缺失,让唐奕近乎偏执的依赖亲情,依赖观澜书院的这些老师们。 ...... 范仲淹担心唐奕,由甄金莲扶着,费力地爬上北屏。 见唐奕在七公坟前长跪不起,心中也是悲凄。 想了想,上前劝慰道:“七公走的安详,了无牵挂,你就......” 唐奕不听,悲道:“怎么就不传个信,让我早点回来?怎么就不能等我回来,送之一程!?” “回来又能怎样?”范仲淹缓声道。“等了回来,又想等着看你们高中,等到了高中,又想见你们子孙满堂......” “七公说他累了,就不等了。” “那......”唐奕就像一个堵气的孩子。“那怎么连块碑也不立!?柳涚怎当人子的!?” 范仲淹平静笑道:“这也是七公吩咐的,先不立碑,等你回来,让你和柳涚一起把碑立起来。” !!! 唐奕闻言,再难自己,一双血瞳已经被泪水模糊的,看不清东西。 “柳师父......有心了。” ...... 唐奕怎会不知道柳七公的良苦用心? 他知道唐奕回来之后必是悲痛,特意把立碑之事延后,只等唐奕回来亲手立起。意为不能相送,起码让他立碑,也算是了了唐奕的一个心结。 ...... 甄金莲扶着范仲淹,看着坟前跪倒的一众弟子,心中感慨: 能遇上柳永、范仲淹、孙复、杜衍这样的名师,是这些孩子几世修来的福份。 可是同样,能有这样的弟子,也是范仲淹、柳七公他们的福份啊! 这些重情重义,见识、胆色皆是一流的孩子,又何尝不是他们生命的一种延续呢? 此时,再看北屏山的枫林秀婉,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轻风抚过,枯叶干枝沙沙作响,宛若一个老人,一边鸟瞰回山盛世,一边笑吟着一首绝世美词。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柳永《少年游》 —————————— 从北屏上下来,唐奕一直一言不发,走到自己小楼前,临要进去,唐奕才木然回身,对宋楷道:“去找个石匠。” 宋楷点头,“我亲自去!” 他知道唐奕这是要给柳师父立墓碑。 唐奕点头,怔怔地往小楼里走。 宋楷叫住他,“碑上刻什么?” 墓碑不是丰碑,简单很多,但也有很多不同。有官身的刻官职,以七公为例,当是:集贤院直学士柳耆卿之墓。 亦有以后辈之名立之的,如“先父大人柳耆卿之墓”。 宋楷不知道唐奕想以何为文。 “刻些什么?要不要墓志铭?” 唐奕顿了一下,缓缓摇头,“什么都不要......只一句话。” “什么?” “千、古、风、流、第、一、人!” 嘶!! 宋楷倒吸一口凉气,这特么也太“大”了吧? 可是,听唐奕那个语气,不容有疑,宋楷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去办了。 ...... 大吗? 是不小! 唐奕自己也知道,七公虽风流无双,但却当不起这么大的名头。不说别的,上有诗仙李白,下有苏东坡。往后数,还有个唐伯虎也不是个善茬子。 但是...... 老子说是第一人,就是第一人,谁让他是我唐奕的老师呢? ———————— 千古风流第一人柳耆卿之墓??? 这个碑,要是只有七公之子柳涚,是说什么也立不起来的。他没那么厚的脸皮,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把“第一”这个词儿安在自己父亲身上。 但是,唐奕...... 人们一听这碑是唐奕要立的,好吧,都没人觉得奇怪了。 就连杜衍听说唐奕要立这么一块碑,都只能无奈苦笑,“混小子,一回来就不消停!” 唐奕站在下面不说话,反正这个碑他是铁了心要立了,谁说也不好使。 范仲淹了解唐奕,对杜衍道:“由他去吧!不然,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杜衍歉歉君子至谦至礼,还有点接受不了唐奕这么张扬的举动。但听了范仲淹的话,也心疼弟子,忍不住调笑道:“你给七公安了个‘风流第一人’,想来不能厚此薄彼吧?” “呃......”唐奕没想到,一向不爱说笑的杜师父好像要开他的玩笑。 “老师要说什么?” 杜衍看了看范仲淹,一摊手,“那我们这些老家伙去了,你又得给安个什么名头?” “呃......”唐奕无语了。 不想杜衍哈哈大笑,“老夫可得告戒家子,将来立碑的事儿,可不能让你参与。” 唐奕道:“老师春秋正盛,莫要说些不吉利的话。” “好,不说这个。”杜衍点到即止。本就是想让唐奕心思别那么重,要是反而勾得他多想,就不美了。 “我来问你,听你范师父说,你与耶律重元搭上线了?” 唐奕点头。 杜衍知道他志在燕云,也不多问细节,直言道:“几成把握?” “五成!” “五成?”杜衍喃喃自语。 唐奕以为老师正气一生,不太喜欢他这种手段阴险的做事风格,有些心虚道:“老师是不是......不喜......” 没想到,不等他说完话,那边杜衍猛的咬牙道:“值了!!” 看向范仲淹,“若为燕云,纵使只有三成把握,亦值得一试!” 呃...... 唐奕又愣了。 看来,君子无所谓正直,只是背叛的筹码太低啊! 在燕云的问题上,连杜师父都不以君子自许了。 ...... 第479章 一窝想当状元的疯子 燕云的问题上,杜衍出奇的不计手段,不加条件的支持唐奕。 “放手为之!” 唐奕心中一畅,“老师放心,有您这句话,五成就变六成了!” “哦?”杜衍笑了。“怎么老夫的话这般有用?竟加了一成胜算?” 唐奕坦言道:“实话与老师说吧,若单论大辽的情势,奕有七成把握耶律重元会反。” “只要他反,我们就有机会。” “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担心的是,咱们大宋自己到时候不争气!” 唐奕诚然道:“放眼我朝,虽都是君子仁臣,但毕竟安逸了太久,为了一个燕云,真怕到时有的人不愿意出兵,进而阻挠燕云归宋。那就真的是前功尽弃了!” 杜衍点头,“大郎放心,只要等的时间不太长,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没死光,定会助你成事!” 说到此处,杜衍难得露出一丝威仪之气。 “汉儿的土地,就应该汉儿自己来统治!” 唐奕一震,不由得双拳猛的一抱,“定不辱师命!” 范仲淹不禁暗暗摇头,在安抚弟子这方面,他是没有杜衍这本事的。本来因七公辞世,有点发蔫的唐奕,让杜衍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就勾起了斗志。 虽是欣慰,但这个时候,他却是要泼点冷水了。 ...... “还有三天就是初十,是为吉日。我看,七公的墓碑那天立下再合适不过。完事......” 说到这里,却是杜衍笑呵呵地接过话头,“完事给我们老老实实读书!下科尚不足两年,看你要是考不上,怎么与七公交代?” “呃......”唐奕一窘。“不是说燕云的事儿吗?怎么扯到学业上去了?” 范仲淹眼睛一立,“燕云是一天就收得回来的吗!?给我滚去背书,下次书院旬考,不得甲等,以后就别给我下山了!” 嘎...... 甲等!? 唐奕都快哭了,甲等?您老没事儿吧? 观澜书院的甲等,可不是一百分考八十分就给甲等,它不是按成绩来的,而是按人头算的。 每考设甲等十人,取成绩最优者取之。也就是说,你就算考九十九分,前面有十个满分的,你也是进不了甲等的。 所以,书院里经常出现,文章写得精彩绝伦,拿到外面妥妥让人膜拜的选手,却只能得个“乙”。 没办法,实在是书院里牲口太多了...... 范仲淹让唐奕得甲等,就等于让他进前十!? 在章惇、章衡、曾巩、曾布、苏轼、苏辙、二程和张载等等等等,这些牛人中间杀进前十??? 这特么可怎么整? 让唐奕更蛋疼的是,这个“设甲十人,择优取之”,弄得书院上下拼了老命也要冲进甲等的馊主意—— 就是他自己出的! ...... 唐奕不由想起一句俚语: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 初十那天,观澜本是课期,并无休息。但是,为七公立碑这等大事。他曾经的弟子门生又怎能不到场? 是以,观澜因此放假一天。 ...... 碑是柳涚、唐奕,还有宋楷等人,亲自扛上北屏墓园的,坑是章惇、曾巩等人一起挖的。 山下自发来回山为七公守陵的各路粉黛,也是闻讯而来,整个北屏墓园满满都是人,唐奕甚至在其中看到好些身着绿袍的低阶官员。 眉头一皱,“这都哪儿来的?” 贱纯礼道:“哪儿来的?你招来的,你都不知道?” “我招来的?” “哦!!”唐奕想起来了。 去年,立了七公像,朝臣都要来观澜沾个光,唐奕顺手给观澜书院接了一个培训新进进士,还有恩萌入仕官员的活计,这些应该就是那些在观澜“上学”的新官儿。 正想着,王韶靠了过来,“坑挖好了,开始吧!” 唐奕点头,找到柳涚,与之一同焚香祭奠,叩首拜七公亲恩。然后,几个观澜的小伙子把七公的墓碑往坟前一立,柳涚培上第一捧土,唐奕第二个。 之后,观澜的学生一同上前,给柳师尽上最后一份孝心。 那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墓碑,就算立下了!!! 千古风流第一人柳耆卿之墓。 众人看着那块只一句话的墓碑,只一句话的墓志铭,无不动容。 一众新官暗想,这也就是唐疯子的老师才有这等殊荣。别人就算有柳三变的本事,却也没唐奕这样敢想敢做的弟子。 而那些上山观礼的青楼歌伎,见观澜书院对柳七公如此善待,有如此情义,亦是感激不尽。 也不知是谁,带头深深一拂,“小女子代七公,谢过了......” “小女子代带七公,谢过了......” 北屏上齐齐的软声细语,拂低了一大片。 唐奕有点哭笑不得,我的老师、柳涚的亲爹,我们尽孝这是天经地义,怎么还让一群本是“外人”的小娘子谢起来了? 不过,这就是七公的魅力,天下歌伎、美妓无不以之为家人。 ...... 众人没注意到,人群之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看着满山的莺莺燕燕为七公谢礼,心里那个羡慕啊...... “七公在上,苏子瞻今日立言,将来必定继承七公遗志,誓成大宋的风月班头!!” “噗~~!” 章惇、王之先、晏几道他们几个都喷了。 曾巩照着苏小轼的后脑勺就来了一下,“想什么呢!有没有点出息!?” 苏轼不服,“怎么了?看这阵势,你们不羡慕?不想?” 好吧,大伙儿都想,只不过,就他傻了吧唧说出来了。 曾巩训道:“你若不务正业,只知风月,看七公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踹死你!” 苏轼一矮,“那算了,我还是先考上状元,再当风月班头吧!” 曾巩一翻白眼,“状元?你当了状元?难道我们就比你差不成?看状元是谁的!” “敢不敢扑一局!?” “扑什么?” “就赌谁是下科状元!!” “好!”苏轼来了精神。“我出十贯,押我自己!” 王韶鄙夷道:“你有十贯吗?” “呃......”苏轼一窘。“没有,先欠着。” 王韶摇头不与之争,对曾巩道:“那我也押十贯!” “押谁?” 王韶撇嘴道:“谁?老子天下第一,当然是押我自己!” 章惇也来凑热闹,“十贯!我自己!” “十贯!状元非我莫属!”这是章衡。 “十贯!洒家必中状元!”这是曾布。 洒......洒家...... 身后一众绿袍新吏听得直咧嘴,自称洒家的状元...... 可是,这还没完: “十贯!”程頣...... “十贯!”程颢...... “十贯!”晏几道...... 特别是这个晏几道,那几个新吏心说,这孩子有十五?这也想当下科状元? 正在腹绯,却见一个看上去比那个十五的还要小些的儒生,从人群里挤出来。 晏几道急忙过去,“子由,你也扑了!?” 苏辙用力一点头,“嗯!” “那你押的你哥?” 苏辙不干了,“想什么呢!?当然是押自己!” 绿袍新吏们一翻白眼儿,得,观澜书院就没有一个正常的,都想中状元,还弄得好像都能中状元一样...... 看来,发疯这个事儿,传染! 唐疯子狂,他的一众同窗也好不到哪儿去! ...... 第480章 押自己 范仲淹、杜衍、孙复等人站在七公坟前,眼看着一众弟子,在本应严肃的场合,逐渐闹腾了起来,却是没有阻止之意。 也许,这正是七公希望看到的。看到一众弟子朝气蓬勃,为了他没有完成的那个心愿,奋勇向前!! ...... 可是,唐奕却不淡定了,特么你们争状元,肯定是争破头啊。那还不都得豁出命的,往死了学?本来那个甲等就有点不靠谱,这回不是更特么的没戏了!? 清了清嗓子,一声厉喝: “闹腾什么!?” 众人一滞,那些吃味的新吏心中一阵得意,让你们狂?把唐疯子招来了吧?有好戏看喽。 可是,事态却不是按他们设想的发展...... 章惇嘿嘿一笑,“我们在扑状元,小教谕要不要也来扑一局?” 我扑你大爷?唐奕脸都青了。 不想,更搓火的还在后面,苏轼这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也是兴奋道:“教谕来吧,押我就好,稳赢!” “噗......” 宋楷都乐出了声儿,特么这帮不知死活的,惹毛了大郎,谁也别想好。 可唐奕却不是这么想的。 心中冷笑,跟我扑?老子早就知道下科状元是谁。不但知道状元,还特么知道榜眼、探花花落谁家。 这特么不是必赢之局吗!? “一百贯!!”唐奕叫道。没叫太多,怕他们给不起。 ...... 唐小教谕也扑状元?大伙儿一愣,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苏轼更是一喜。 “教谕好样儿的!为了这一百贯,咱也定要拿下状元回来!” 唐奕一撇嘴,“谁要押你个小屁孩儿?” 刚要指向章衡,不想,苏轼这贱孩子闻声抢白: “不押我??噗!!”指着唐奕大笑。“教谕,莫不是也要押自己吧?” 哈哈哈哈!! 不但一众观澜儒生们都笑了,就连绿袍新吏,还有满山的莺莺燕燕也都笑出了声儿。 唐子浩是有点歪才,但是...... 苏轼笑道:“考状元?您还是算了吧。谁不知道,教谕是一篇《孝经》就背了好几年的‘牛人’。” ...... 唐奕这个气啊,老子背不下来《孝经》那是因为没时间,谁特么给我传出去的!? 那边,范仲淹都忍不住的笑了,与杜衍小声道:“这个苏子瞻倒是帮了个小忙。” 自己的弟子什么样儿,自己最知道。唐奕什么都好,就是受不得激。 果然,一激之下,让唐奕心中不服气了起来。 都是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凭啥啊?老子文采是不如你们,但老子还有见识。 “我还就押我自己了!!” 高声叫道:“唐奕,嘉佑二年状元及第!一百贯!!” “真压啊!!!” 众人有点愣,他哪儿来的自信,要争一争状元? ...... 万幸的是,所有人都被唐奕要扑自己为状元的事所吸引,倒是没有注意,唐奕一时激动说漏了嘴。 “......” “嘉佑??” 唯一人听出了不对,喃喃自语。 “嗯?希文在说什么?”杜衍听到了范仲淹的嘀咕,却没听清。加问了一句。 范仲淹摇头,“没什么......” ————————— 为柳七公立了碑,唐奕从北屏上下来就遇到了杨怀玉,说是在这里等他有一会儿了。 “走吧,陛下召你进宫。” 唐奕了然。 其实,赵祯早就等不及要见他的,只不过赵祯知道,唐奕得知柳永死讯必是悲痛,这几天就一直忍着没召见。今天与柳永立碑,此事算是告一段落,自然要召他入宫,把入辽的事儿细说一番。 与老师说了一声,就要入城进宫。可是抬眼一看杨怀玉。唐奕心说,不对啊? “怎么是你来传旨?” 杨怀玉面容一垮,一把抱住唐奕的胳膊,“大郎救命!!” 唐奕嫌弃地甩开他,“离我远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龙阳之癖呢!” 杨怀玉不依,“我不管,你得帮我!” “那你也得先说说是什么事儿吧?” 杨玉怀张嘴,就吐出一个字儿“马”! 得!唐奕懂了,肯定是有人惦记上他那些个好马了。 “这你也找不着我吧?你身为将门,三衙里都是自己人,这点事儿还搞不定!?” 杨怀玉一苦,还真稿不定。 主要是,他带回来的军马太多了,大宋从上到下,想马都想疯了,杨怀玉一下子从西北带回来这么多匹战马,哪会让他一人专享? 头天进京就被人惦记上了。当时,杨怀玉进宫回旨还没见着赵祯呢,兵部马军都指挥使石进武就已经先一步找赵祯去了。 赵祯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听石进武的意思,阎王营隶属殿前司,虽有马军配备,却也是严有限制,怎能私改兵种? 所以,杨怀玉带进京的那匹战马得统归马军指挥司调配。 石进武够狠的,准备把杨怀玉扒个干净,连裤头都不给他留。 “爱卿且先等等。”赵祯实在是一头雾水。“你是说,杨怀玉从西北回来了,且带回了军马?” “对!”石进武叫道。“他一个殿直的步军厢,怎有资格配军马!?” 赵祯里心暗笑,“几匹马而已,爱卿何必与之较真?配他几匹如何,全当将官福利便是。” “几匹?”石进武嗓音都变了。“陛下,那哪是几匹?是几千匹!粗看之下,上万都有可能!” “多少?”越祯一瞪眼,“上万......!?” ...... 于是乎,一场因为军马而引发的军界大战,就此拉开。 石进武的马军都指挥司要马,那是情理之中,而王守忠虽比石进武来的晚,但气势却一点儿不比他弱,说的也是有理有据。 殿前司马军的战马多少年没换过了,有的老马年龄比牙子兵的岁数还大,这回来了这么多马,你得给我换点儿了吧? 还有步军都指挥司,要前线探马的战马配备;就连正事堂都来凑热闹,要各地快驿驿马的配备,礼部要出使迎使仪仗的马匹配备。 ...... 反正一时之间,大宋缺马的地方都跳了出来,恨不得拽一条马腿回去也是赚了。 “反正你得帮我!”杨怀玉说明了缘由,苦大仇深的磨着唐奕。“怎么也不能成了过路财了吧?我那一厢成了给他们倒腾马的马贩子了!” 唐奕是一阵无语。 特么这帮官老爷是花老子的钱花惯瘾了,都不问问马哪儿来的?花了多少钱?就想分肉....... ...... 第481章 少女与鱼 花点钱,唐奕并不在乎。问题是,那批战马还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给分了。 不为别的,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武器还是骑兵,阎王营既然是奔着打造第一强军去的,那早晚都是要转骑兵的。 这次让杨怀玉带人在草原上呆了半年,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那里有的是马,能让他们可着劲儿地磨练骑术。 ...... “这事儿交给我了!”唐奕满口答应。 “得勒!”杨怀玉闻言,心里一下就有了底。“那我先回营了,你可记着点,别不当回事儿!” “靠!”唐奕真想踹他。“卸磨杀驴啊!?特么传旨的不跟我进宫?” 杨怀玉一甩手,“自己又不是找不着地方,我跟你去干啥?还一堆事呢。” 说完,都不给唐奕呛声的机会,调头就走。 唐奕气结,指着杨怀玉的背影叫道:“这特么可还没办成呢!?小心老子让你那一厢两条腿跑到老!” “滚蛋!” 远远的传来杨怀玉的一声笑骂,唐奕无奈摇头。 ...... 来到儒生宿舍,想找宋楷跟他一起进城,也算有个伴儿。可是,宋楷几人跟章惇、苏轼他们也不知道哪儿疯去了。 无奈之下,唐奕只得一人坐船,孤零零地进城了。 依旧船停桃花坞。 下船之后,第一件就是抬眼往桃林之中的桃花庵看去。 秋色袭人,桃花庵也没了春时的妖娆,多了几分萧瑟之感。如今的桃花庵,早已大不如前。 桃园夫人住在观澜侍奉尹师父左右,董惜琴与黑子的“美容”生意正火,与黑子也早就搬了出去。庵中只剩董靖瑶带着一班姐妹住着,由于长时间不理风月,那些总往这儿跑的公子哥们也是不来了。 ...... 缓步向前,准备直奔宫城,不想,偏偏这个时候院中有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董靖瑶。 从当年那个恬燥的小丫头,到今天十八九的熟落少女,董靖瑶已蜕去了张扬,平添了温婉。 唐奕想打招呼,却是卡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口。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见过。 也许,那个闹闹哄哄的女童更能让他生出些亲近吧?恬淡如兰的董靖瑶,反而让他生出许多疏离。 董靖瑶亦是点头示意,然后怔怔地看着唐奕消失在汴河大街上,泯于人潮。 ...... 在皇城外等着内侍传话,漏院之中进进出出的朝官一见是消失了半年的唐疯子,相熟的过来打声招呼,而不太熟的,则是有意无意地躲着走...... 谁知道疯子什么时候就发疯呢? 等了一刻钟,内侍出来传话,让唐奕后苑见驾。 唐奕一拧眉头,不是福宁殿?皇宫那个破园子有什么好去的? “陛下在后苑?” 那小黄门儿恭敬一揖,“回公子的话,陛下在福宁殿处理政事,让公子在后苑稍候,陛下随后便到。” 唐奕眉头一展,无语摇头,赵祯还真是...... “前面带路吧。” “公子这边请!” ...... 穿过皇城,行至后苑。果然,渴歌亭中有人...... 小黄门儿识趣地一拱手,公子且随便逛逛,奴婢就下去了。 唐奕翻手掏出一片金叶子,塞到那小内侍手里。 “有劳了!” 内侍喜滋滋地下去了。唐奕才深吸一口气,朝渴歌亭而去。 “公主在看什么?” “呀!” 福康本来正盯着亭下池中的锦鲤发呆,却是被唐奕突然出声吓的失声。 回头一看是唐奕,忙三分惊喜、七分荒乱地站了起来。 “唐公子......你回来了?” 唐奕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赵祯没告诉她自己会来。笑着又问了一句:“公主在看什么?” 福康面颊微热,还是答道:“看鱼。” “哦?”唐奕凑过去也朝池中一观,笑道:“公主刚刚的神情不像是看鱼,倒是像想自己也变成鱼呢?” 本来还有点紧张,可唐奕的态度言行,反倒让福康一下子就放松了。 他总是有这本事,三言两语就能让人觉得亲近。 “我刚才在想,这些鱼有专人喂养,看似无忧,其实却是凄苦。” “哦?为何这么说?” 福康悠然道:“它们只是圈养在一个小池子里,终其一生也出不得这三尺深的御池,难道不可怜吗?” 唉...... 唐奕暗暗一叹,福康的话不知道为何让他想起了董靖瑶,都是这般深沉隐忍。 说实话,他不喜欢这样的她们。 说好听点叫温婉、恬淡,说不好听的,就是把自己压抑得太深。最后,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了。 “只是公主觉得可怜罢了,鱼却不一定这么想。” “为什么?”福康好奇道。“难道它们不想大河阔水的肆意遨游?” 唐奕笑道:“公主不知,鱼的记忆很短,短到只几息之间它们就忘了曾经去过哪里,见过哪里。所以,一方池塘和万里海疆对于它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只要几息,一切就都是新的,一切就都是未知。” “真的?” 唐奕笑了,“当然是真的。年少时在邓州、我与几个玩伴最擅长的就是摸鱼。正是利于了鱼的这一点特性,造了许多让鱼迷路、自投罗网的玩意儿,甚是好用呢。” “......” 福康听的眼睛直亮,想像着唐公子与伙伴们下何摸鱼的自在情景。 可是,转眼之见,眼神又是一暗,“这么说,我倒是不如鱼呢?” 唐奕一阵头疼。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什么事儿都能贴到自己身上。 无奈下只得再转话题,“公主却是比鱼自在得多吧?且说说,都去过哪里?”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福康更是凄婉。 “回山......” “呃......” 好吧,唐奕一时忘了,她一个大宋公主能去过哪里,最远就是回山了。 ...... “若是有机会,我与陛下说请,带公主走得远些,去看看咱们大宋的壮丽河山。” 福康闻言,脸红得发烫,满目喜意道:“真,真的吗?” 唐奕笑了,“当然是真的。” “那......那静候公子佳音......”说完,福康再难抑制心中羞臊,调头就跑。 唐奕呆愣愣地看着福康的背影,“说得好好的,跑什么啊?” 又过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 一个男人带女人出游,在他这儿再平常不过,可是在福康那里,却是变了味道,她一个公主,怎么可能和唐奕出游? 除非,除非是夫妻同游...... 好吧,唐奕这一无心之举,在福康那里却成了露骨情话。 ...... 第482章 心疼钱 福康一走,没多一会儿,唐奕就见赵祯缓着步子进了后苑,满面笑容地直奔渴歌亭而来。 唐奕一阵无语,咱们这位皇帝,当真是比邻家大叔还像邻家大叔,想嫁个女儿都得绕上几绕。 “参见陛下!” “免礼,免礼!”赵祯乐呵呵地虚扶一计。 “都说塞上风沙似刀,看来真的不假。”指着唐奕,转头与李秉臣说笑。“好好一个俊后生,生生刮掉了一层皮。” 唐奕嘿嘿直乐,不敢搭话。 赵祯见他笑了,也是心下安稳,“你柳师父的事都安顿妥当了?” 唐奕点头,“今日立了碑,算是一切皆安了。” 越祯点头,“柳卿离世,朕要下旨追封,可是柳涚不受。说是其父临终前有托付,官至于此足矣,不愿再进半步。” 唐奕道:“柳师父是怕给陛下添麻烦。” 赵祯斜了他一眼,“给朕添什么麻烦?我看,柳卿是怕给你添麻烦吧?” 唐奕不接,事实确是如此。七公的官是唐奕生生给他要来的,老人心里清楚,满朝文武更清楚。 赵祯为了唐奕不吝啬再加追赏,足见对唐奕的宠爱。但老人却不能受,受了,就是给弟子招恨。 “不说这些。”赵祯摆手,四下观瞧。“咦,怎不见福康?他母亲说她也在后苑赏秋,朕还说多日不见,要好好看看这孩子呢!” 唐奕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拙劣,睁眼说瞎话!福康要是不走,你能来?) 赵祯可不管那个,继续道:“今春去回山行在,你不在,皇后与一众妃颦却是好生念叨。” (说重点!) 果然,重点来了。 “特别是福康这丫头......” (晕,您老不累吗?) 赵祯可谓是用心良苦,可是唐奕却一点不领这个情。 正是因为赵祯的这份苦心,让唐奕是接也不是,拒也不是。而且,弄得他家里那两个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可心里吐槽是一回事,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草民从西域带回了一些特产,有西域凉瓜,还是大食瓜等等,已经派人送到了内侍省。” “估计走个过场,晚间陛下和几位娘娘就能品偿得到了。” 赵祯点头,“有心了。” 说到这里,闲话也差不多了,给李大官使了个眼色,李秉臣立马让一众宫人退下,亭子周围只剩唐奕、赵祯、李秉臣三人。 “你这一路的事情,吴爱卿知道的,都与朕说过了。” 本要问唐奕独入西域的过程,这是吴育不知道的。可是说到这儿,赵祯还是忍不住加问了一句,“真要给耶律重元助资?” 看来,赵祯是心疼钱了。 唐奕无语道:“陛下,钱都已经给完了......” “哦,哦对......都已经给完了。” 有点肉疼的又道:“那耶律宗真父子那边......” 唐奕接道:“那边也是一百万。” 赵祯眼皮直跳,下一句就出卖了他的“小气”本色,“一年两百万啊!” ...... 唐奕无语,咱们这位皇帝什么都好,就是爱算小账。说好听点儿,就是仔细、节俭;说不好听点...... 格局不大。 “大郎啊!”赵祯试探道。“你说,一年两百万,经年累月也不是一笔小钱,要是给咱们自己的军队,若收燕云,也够用了吧?” 唐奕一叹,回道:“陛下,就是没有这两百万,若是上下一心,志复燕云,也够了!” “呃......”赵祯好尴尬。 唐奕这是变向在说,他这个皇帝做不了臣子的主。 事实本就如此,要是硬碰硬可以解决问题,唐奕才懒得处心积虑地使手段呢!关键是,就算大宋有武力收服燕云的实力,可有那个胆气吗!? 都不说别人,就算是观澜系内部,都得有一大批文臣犹豫不决。 说白了,就是没人想打仗。 ...... 赵祯一捉摸,既然都这样儿了,就别给唐大郎添堵了,好像人家花钱为国使力,咱还得寸进尺似的。 “不说这个,大郎放手为之,朕信你!” “多谢陛下!” “那半年西游,可有收获?” “收获甚大!” “哦?”赵祯一喜。“说说!” 唐奕道:“找到一处铬铁富矿,又与西域诸国梳理了一番。若是不出意外,草民带回来的那些西域特产,今年还算奇货,来年就能满大街都是了。” “不过,尚有一事,需陛下定夺。” “什么事?” “铬矿远在极西之地,距我大宋疆域几千里之遥,是在产地就地冶炼,还是把矿石运回大宋再入炉成铁,草民做不了主。” 赵祯略一沉吟,“大郎有何意见?” 唐奕皱眉,“最好还是回国冶炼,因为一但把焦炉和小高炉建在矿产之地,技术很难保障不外泄。毕竟,那里不是大宋。” “只是,运矿远比运成品耗费的人力、物力大得多,却是一个问题。” 赵祯点头,“耗费大点就大点吧,那是我大宋的命脉神技,绝不可落入蛮夷之手。” 唐奕应下。那这几天草民就派人西去准备,争取明年入秋之前就把铬铁运回来。 “嗯。” “还有一事。”赵祯想起什么。“今年朝廷已经停止新发铜币,朕是怕万一走漏了风声......” 唐奕道:“陛下放心!铸银之事,除了当初的几人,再无人知晓,走漏风声不太可能。” 说完这句,唐奕还在心中腹绯,没看出来啊,赵祯够损的。 停发铜币,看似是在为银币铸造做准备,实则是阴险非常的一招损棋。 往年,朝廷竭尽全力的增加铜钱的发行量,这都稳定不住铜钱市场,更抑制不住富户屯铜之举。 今年停发,而且明年肯定也不铸铜钱了。如此一来,铜钱大涨,富户不明其中厉害,肯定要加速屯铜。 这可就是正中了赵祯下怀,等银圆一发行,铜价定是立贬,以前是屯铜必赚,立马就变成了必赔,而且是割肉都来不及补救的赔。 “对了!” 说完了正事儿,越祯突然笑了,笑的让唐奕有点渗得慌。 “听说,你要考状元?” 日!!唐奕暗中骂娘。 谁特么嘴这么快!? ...... 第483章 离发疯不远了? 早上说的话,这才多大一会儿就传到赵祯耳朵里来了。 哪个嚼舌头的,生儿子没......好吧,欧阳修躺枪。 他不知道,昨天欧阳修在回山客讲,知今天给柳七公立碑,就住了一晚没回京,今早正好在北屏上听到唐奕与一众儒生的胡闹。 礼成他就回京了,正好赵祯有事召见,闲聊的时候说到了这个梗,真不是有意嚼唐奕的舌头。 ...... “听说你要考状元?” 赵祯这话可怎么答?别人问,唐奕还能吹吹牛,或者起誓发愿地赌气一番。他问...... 唐奕要说“是”,那可就算是定死了,改不了了。 李秉臣见官家一问,把唐子浩问住了,抿嘴圆场。 “陛下还别说,以咱们大郎的本事和见识,拿个状元却是说得过去的。” “哈哈!”这时的赵祯早没了皇帝的样子,一副长者作派。“他拿状元?你让他背个《孝经》来听听。” 《孝经》这个梗,赵祯也知道...... 唐奕苦道:“都已经很丢人了,您就别落井下石了。” 赵祯笑得更是开心。从见面,唐奕就一口一个草民,甚是恭敬,听得他这个别扭,生怕这孩子疏离了。现在倒是正常了。 “丢人?”赵祯不打算放过他。“赌都打了,要是考不上,那时候才是真丢人呢!” ...... 好吧,赵祯与范仲淹一样,开始用激将法了。 他可是盼着唐奕入朝,盼得眼都快瞎了。 以赵祯的意思,还考什么试?直接恩荫入朝就是了。 科举虽是正途,但恩荫官也不是没有身居高位的例子,那个夏竦也是恩荫入仕,后补的进士,张尧佐亦是如此。 可是,偏偏不行! 大宋讲究的是一个平衡、礼度。赵祯不得不顾忌各方的意见,别人倒还没什么,偏偏就唐奕不行。 别忘了,他头上还有个“谋反”的屎盆子呢? 虽说是构陷,但是,有这一层,那些所谓的清流必然会跳出来。就算是唐奕正经考上来,也都不一定一帆风顺,何况是荫补? 所以,赵祯不得不再等两年,而且激着唐奕考个状元出来。哪怕就是三甲,到时也能让诸臣闭嘴了吧? ...... 可是......状元? 怎么考啊? 回到回山,在码头正碰见张晋文和曹佾。 曹佾眼前一亮,“正找你呢!听说你入宫了?” “别找我!”唐奕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 二人一怔,这是怎地了?又发什么疯? 不过,太知道唐奕的脾气,这时候不能招他。一声不吭地跟在唐奕身后,一直跟到小楼。 进屋之前,唐奕拧着眉头回身,“你们跟着我干嘛?” 曹佾道:“气消了?那说正事儿!” “说什么正事!?”唐奕嚷道。“耽误了老子课业,算你的算我的?考不上状元,算你的算我的!?” 曹佾被他顶得面红耳赤,心说,哪惹来的气性,跟我撒什么啊!? 不想,唐奕又补了一句,“从今天开始,大小事务自己做主。没我唐奕,你们还挣不来养家钱了是怎地?” “你......你啥意思?” 唐奕进屋,反身关门。楼门关上之前,只听他郑重其事地道:“意思就是,老子要闭关苦读,你们屁事儿太多,离我远点!!” 咣,门板拍在一处,发出一声闷响。 随即,就听里面,唐奕声嘶力竭地吼道:“巧哥!!!拿《孝经》来!” ...... 张晋文愣愣地看了半天,转头对曹佾道:“他啥意思?当起甩手掌柜了?” 曹国舅深以为意,沉重点头,“大郎这回好像认真了......” “噗......” 张晋文喷了,“认真?他不会真要考状元吧?” 咣! 楼门猛的又开了。 唐奕冲出来,指着张晋文的鼻子大骂: “谁要考状元!?谁要考状元!?我考你大爷的状元!” “再特么提‘状元’二字,老子把你这些年嫖过的姐儿刻块碑,立在码头上!” 咣! 楼门又关了...... ———————— 唐奕真要考状元。 正如他在北屏山上,在柳七公坟前所想,特么都是两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啊!? 第二天一早,贱纯礼迷迷糊糊地起床;迷迷糊糊地先去给父亲大人请安;迷迷糊糊地路过唐家小楼;迷迷糊糊地听见从院里传出郎朗读书之声...... 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贱纯礼掏了掏耳朵,这动静好熟,怎么听着像唐大郎? 好奇地进院一观。 这一看不要紧,真特么是唐奕! 正捧着本《孝经》,摇头晃脑地背颂...... “特么见鬼了!” 贱纯礼偷偷地又撤了出去。 回到大宿舍。 “我特么看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曾巩知道他喜欢一惊一乍,没当回事儿地问:“看见什么了?” “唐大郎起早温书......” 呵...... 呵呵...... 一屋子正在整理内务和洗漱的同窗无不干笑。 王韶道:“那还真挺不可思议的。” 然后就没了下文。 “真的!!” 贱纯礼一看大伙的表情,就知道没人相信。忍不住大叫:“没开玩笑!” 苏小轼装模作样地捅了捅晏几道:“来观澜几年了?” “三年多。” “见过小唐教谕早起看书吗?” “没有!” 又看向宋楷,“你呢,来几年了?” “七年!!” “见过小唐教谕早起看书吗?” “没有!” “所以嘛!”苏小轼,贱贱地朝范纯礼一推手,“假的!” “你个倒霉孩子,比老子还贱!”范纯礼照着苏轼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轻点,打傻了!”苏轼白了他一眼。“要考状元的。” 范纯礼不搭理他,对众人嚷道:“反正我说的是真的,信不信由你们!” 曾巩道:“就算他看书,又能怎样?可真能考状元不成?” 宋楷则不然,停下手中动作。 贱纯礼是他兄弟,他想什么,宋楷怎么可能不知道? 有些沉重地道:“老三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宋楷环视众人,“唐疯子要是不正常了......” 王韶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接道:“那离发疯也就不远了。” 章惇也终于转喜为悲,“不会把火气又撒在咱们身上吧?” 屋里的人无不打了个寒颤!!! 这时, 独臂阎王的出操哨子,响了起来...... ...... 第484章 冬晨 想起一年前的惨状,一屋子儒生无不一哆嗦。 心怀忐忑地出屋,更是心直往下沉。因为,那个杀千刀的疯子,赫然在列。 “完了,完了!”王韶小声嘀咕。“咱们可是好久没冲过码头了......” 今天又不知道要多少趟了? 只不过,等大伙儿小心站好,准备迎接地狱的降临,却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唐疯子居然不是站在队外,而是站在了队末!! 章惇小声嘀咕:“他要干麻?和咱们一道出操?” 王韶道:“不知道,可别又憋着什么坏。” ...... “你们特么嘀咕什么?”曹满江一声暴喝,跟当兵的时候训戒手下没什么区别。 章惇一缩脖子,心说,坏了,让唐疯子抓住毛病了。 可是,预想之中的惩罚却迟迟不来,唐奕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默默站在队尾。 一直到早操出过,也不见唐奕发飚,让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待吃过早饭,照常去上课,发现唐疯子又出现了。依然老老实实地往后排一坐,手里还捧着一会儿尹师父要讲的课业温习。 章惇还是不放心,提醒大伙儿,“都老实点啊!肯定是假象,说不得就是憋大招呢!” 众人深以为意,一节课上得是提心吊胆。 可是,唐疯子好像真的是来听课的,这一节大课听得比谁都认真,课上还回答了尹师父的提问。 下课之后,苏小轼看着唐奕默默离去的背影,呆呆道:“他不会真是要刻苦读书......争状元吧?” ...... 刻苦? 还真算不上,比起唐奕之前操过的心,天天忙着的事,讲堂听课、闲时背书,简直就跟度假一样。 再说,牛已经吹出去了,且现今又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情,抛开所有琐事,唐奕还真要争一争这个状元!! 不得不说,唐奕的自治能力还是很强的,角色转变也是说换就换。从俨然是大宋的布衣权臣、观澜小教谕,只是几天工夫,就作回了范仲淹的弟子、书院的儒生。 每天与宋楷、苏轼等人同吃、同课、同出操,真的是一点外面的事儿都不管了。 至于杨怀玉托付给他的,那个战马的闹剧,唐奕只一句话就给解决了。 他让曹佾给文扒皮、石进武等争马的人带了句话,那些马是他出的钱,让他们看着办吧。 于是,石进武先缩了。 为什么?因为他怕唐奕,他心虚。 ...... 很多人忽略了一个细节。就是当年黑子保护董惜琴遇刺,汝南王府动用的是禁军的人。 而到底是哪一系?是谁与汝南府一家有勾连?唐奕与赵祯却是极为默契地没有再追查。 将门之中,除了潘、曹、王、杨几家都是观澜一系,只剩柳、石两家。柳家主要在河东,唯石家在禁军之中根系强大。 那你说,谁的嫌疑最大? 赵祯不往下查,他是怕查下去抖出来太多,与稳定无益。再说,将门大半在观澜,若是把石家放倒,更是有悖大宋制衡之本。 而唐奕也深知道赵祯需要平衡,比需要真相更重要。且既然抓到了罪首是汝南王府和张俊臣,也没必要再抓着禁军不放。 可是,事情过去了是过去了,但不代表大伙儿都忘了......赵祯记着、唐奕记着,石家,当然更得记着! 如今,汝南王一系伏蛰不动,石进武更是心里没底,哪还敢来和唐奕找麻烦? 所以一说这马是唐奕出的钱,等于明告诉他们:要马可以,去找唐疯子。 石进武敢来吗? ...... 当然,也有敢来的,文扒皮才不管那些。 只不过,他来了也是白来,连唐奕的人都没见着。到了观澜,接待他的,是自己的恩师孙复。 于是,文相公很无辜地让孙老头指着鼻子一顿臭骂: “大郎志在头筹,谁敢来给他生事,老夫就与他没完!谁敢来扰他进学,老夫就跟他拼命!” 于是,文相公灰溜溜地又回去了...... ...... 可是,大宋实在是太缺马了,八千战马要是都给了杨怀玉,肯定是要招人恨的。 最后,这事儿还是赵祯出来和稀泥,从入京的战马之中拨调三千匹,与殿前司分配。给了文扒皮五百,剩下的,让王守忠和石进勇自己扯皮去了。 阎王营剩下了五千战马,于是赵祯准其再增员两千,加上原来的三千兵勇,正更好五千之数。 一厢扩一军! ...... 秋去冬来,转眼就是年关。 今年的汴京之冬,似乎比往年又冷了几分。十月中就落了雪,却是不像往年,下完就化。年关前后,中原大地已经是白雪皑皑,回山更是被盈雪掩盖,一片银装素裹。 清晨。 回山街市虽刚从彻夜的欢宴、歌乐之中沉寂了没多久,倒有几分萧瑟。 昨夜新雪,除了几个扫街的官仆在街上清理积雪,再没什么人影儿。街边的杂铺食店、青楼、戏馆,更是排门紧闭,无一开业。 它们才刚关了没多久,不到中午哪会开门? 吱嘎...... 一声木轴转动的声响,打破了清早的沉静。 扫街仆役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家青楼花馆的二楼,小姐儿们正推开绣房阁窗,眼巴巴地往街上看着。 ...... 按说,这个时辰,这些粉头艳姐应当是刚刚睡下,却在这大冷天开窗做甚? 可偏偏扫街的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是看了一眼,就摇头轻笑着继续扫着积雪。 ...... 吱嘎...... 又是一声阁窗洞开的声音。 然后,又是几个装扮齐整的小娘子,探出头来。 “来了吗?”姐儿们柔柔软软的动静在熟睡的回山街市响起,婉转、好听。 有人出声,却是一定有人搭话。街对面的花楼之中也探出一个艳丽的面庞,嘴上却尽是调笑之意。“呦~!小浪蹄子!瞅把你急的。怎地?香榻才空了没一会儿,就又想男人了?” 这话说的露骨,被揶揄的小娘子却是一点儿都不以为意,媚态横生地一挑弯眉: “大冷天也冻不住你叶香奴一张利嘴。怎地?姐姐不好生歇着,起了大早却是为何?” 被叫作叶香奴的姐儿浅浅一笑,用香帕掩了半张脸,“明知故问......” 不想,她旁边的花馆子也传来动静,“大早上就吵个不停,端是恬燥。若让公子们听了去,看你们两个还如何装得下去?” “来了!” 却是不等她说完,已有小娘忍不住兴奋叫出了声。 三人再无心斗嘴,瞬间面带桃红,不约而同地转头朝书院的方向望去。 ...... 第485章 谁活拧了 “来了......” 这一声提醒,不光是三个斗嘴为乐的姐儿,长街之上也为之一肃,除了吱嘎吱嘎的推窗之声,再没了别的声息。 扫街老汉又是忍不住的摇头。 名花多慕柳,花王问桃居。 如今七公已经仙去蓬莱,桃花庵也非往日的桃花庵了。但是,妖娆大宋又怎么会少得了风流雅趣? 从前只“慕柳”的红粉客,现在又开始偏爱观澜的儒生们了。 寂静街市,除了一位扫街老人,还有悬在半空的一颗颗歌妓春心,再没了动静。 渐渐的,从望河坡那边,隐隐传来整齐奔跑的踏雪步子声。 一双双大脚砸在雪地里,发出砰砰的声响,宛若少女的心跳。 步子由远而近,终于在街角露出真容,不是观澜书院出早操的儒生们,又是谁? 只见百多人,五人一排,队列整齐,又不失速度地向着码头急奔。 虽是寒冬,但是活动开了身子,哪还怕冷?外面的罩袍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一个个索性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秋裤,无人说话,却有一种无声的朝气,夹着热浪扑面而来。 “来了,来了!” 沿着街市两边,青楼花馆的阁窗齐刷刷地敞着,探出一个个俏丽的面容,见儒生们出现,更是激动得叫出了声。 “嘘,小声些!惊动了他们,却是不美......” 有姐儿心疼道:“穿这么少,不冷吗?” 旁边之人闻声妩媚一笑,“穿的少还不好?姐姐是巴不得不穿呢吧?” 那姐儿也不害臊,接笑道:“不穿当是要得,这身子骨儿,穿了反倒是累赘呢。” “可不,许这大宋朝,只回山能见到这般能文能武的书生了呢!” 夏天送走七公,京城的歌伎舞妓感念七公,自发留在回山与他老人家守陵三月。 可是,哪成想,柳七公是走了,可他的那些弟子却是一点不差。原本以为开封的才子墨客皆在城里,现在才知道,和观澜的后生一比,城里的都是渣渣。 而且,大宋的**们爱才子、宠才子真是不假,甚至到了可以爱他们的一切,包括那股子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阴柔。但是,女人嘛,谁不想有一个结实的肩膀、一个强壮的男人为依靠? 观澜的儒生,即有文采、又有见识,还不失男人的豪迈、雄壮,简直就是女人心中的完美情人。 姐儿们怎能不爱? 所以,七公三月孝期一过,本应回城的姐儿们,好多却是不走了。反正回山的繁华堪比马行街,又有才子为伴,回去做甚? 每日清晨,如花痴般看着观澜儒生晨操而过。这是她们的保留节目,只要儒生们风雨无阻,各色粉黛也必是风雨无阻。 —————— 姐儿们刻意小声,却也没小到哪儿去,多多少少被儒生们听了去。 王韶不着痕迹地抬头望了一眼,热切地小声对曾布道:“今晚就这家,端是奔放!” 曾布瞪了他一眼,“滚蛋!” “要来你自己来,再不专心用功,就真让唐疯子给超了。到时,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出来吃花酒?” 王韶一怔,“不能吧?哪有那么快!?” “不能?”曾布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队前的唐奕。“这次旬考,那疯子已经拿到乙等了!” “真的假的!?”王韶有些不淡定了。 这次旬考的成绩虽然还没公布,但是他和曾布上次也都是乙等,这次想来也差不太多。毕竟牲口太多,想拿个甲等比特么上天还费劲。 “也就是说......那疯子和咱们已经是一个水平了?” 曾布扁嘴,不想认,但也不得不认。 “就算有差距,也只在微末之间了!” “日!”王韶怒骂一声。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吃花酒,这要是让唐奕给超了,那可就真没脸见人了。 “特么这孙子不但做事儿疯,读起书来怎么也这么疯?” ...... 疯?这才哪儿到哪儿? 其实,唐奕论才智、思辨比王韶他们要强很多,文章、诗赋和范仲淹、尹洙他们混了这么多年,熏也熏出一手好文采了,只是,基础和背颂方面弱些。但只要他肯下工夫,最后花落谁家,还真不一定呢。 这几个月,唐奕是大小事务一概不问,一心向学。赵祯也知道唐奕这段时间最该干什么,能不烦他的事儿绝不去找他。 是以,唐奕进步确实十分明显,虽然还达不到曾巩、苏轼那种水平,但是应付一个旬考,还是不难的。 ...... 从书院冲到码头,再从码头冲回来,一帮大小伙子个个身上白雾蒸腾,看得艳姐儿们心中一荡一荡的。 回到书院,散了队,王韶闷头往回走,苏小轼过来,一拍他的肩膀,“听说,子纯晚上要出去?” “干嘛?” “一起,一起!” “滚!”王韶骂道。“忘了?老子起过誓,再和你一起吃花酒,这辈子考不上进士!” 苏轼一苦,“干嘛呀?放心,这回再不抢兄弟们风头!” 章惇正好从身边经过,“信你才有鬼!!” ...... 好吧,苏小轼被孤立了。 只怪这孩子实在太“妖”,本来,吃花酒是个挺高兴的事儿,可回回都让苏子瞻抢了风头,大伙儿怎能乐意? 现在,书院里半夜跑出去风流的倒是不少,可是,绝没人愿意去给这倒霉孩子做绿叶。 唐奕一边摇头轻笑,一边小跑着往自己的小楼走。 苏仙啊,这才特么十八,就有点拦不住的架势了...... 跑到小楼院前,就见萧巧哥手里捧着棉袍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他跑过来,急忙又迎出来几步,把袍子给他披上。 “跑步就跑步,穿的这么少,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唐奕嘿嘿一笑,“就咱这体格,光一天也冻不着!” 萧巧哥一嘟嘴,“臭美......” 推着唐奕正要往屋里走,却闻身后有人叫唐奕。 “大郎。” 回头一看,是曹佾。唐奕眉头微皱,“不是让你少来吗?” 曹佾不以为意,拉上他就往小楼里进。 “出事儿了!” ...... 唐奕一怔,“出事自己想招去,我不管!” “大事!” 唐奕顿了一下,不再说笑。曹佾一大早就亲自跑来,肯定是出了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什么大事?” 曹佾凝重道:“有人把你给耶律重元助资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腾的一声,唐奕蹿了起来,张嘴就骂: “谁******活拧了!?” ...... ———————— 不舒服,今天只有两章了,明天吧。 求票、求打赏。 第486章 图什么 “谁特么活拧了!?”唐奕一下就炸了。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大宋朝这是怎么了?那些做臣子的难道不知道,什么事可以拿出来利用,什么事儿是关乎国本,绝不能触碰吗!? 他第一反应就是,汝南王府的余孽,又或是西北那家。 和耶律重元这次密交,最让他提心吊胆的就是事情万一败露,让耶律宗真父子知道此事。那他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多年,可就全都白费了。 耶律洪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按兵不动,不与耶律重元起正面冲突,唐奕就无从下手。 什么百万银钱?什么宋辽那条水泥路?全他妈是白送。 可再一细想...... 不对!! 除了当初陪他去白坂道的宋楷等人,就只有吴育知道此事。就算那帮尸位素餐的蠢货想泄密,他们也得先知道才行啊? 宋楷他们随然“二”了点儿,但是,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知道的,绝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吴育...... 也不可能。 那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呢? 唐奕凝重地看向曹佾,“不会是你和潘国为喝多了,说漏了嘴吧?” 除了宋楷他们和吴育,就只剩下曹佾和潘丰知道此事了。 曹佾眼睛一立,“说特么什么呢!?”曹国舅直接就急了。 “这是关乎大郎声誉的要命大事,我等怎会那么不小心!?” 唐這急忙安抚,“你别急,我就问问。” 曹佾张嘴先关心的是唐奕的名声,却不是什么别的利害,足见对唐奕的关心。他又怎会不慎重呢? “难道是大辽那边出了问题?”唐奕喃喃自语。 也不像,薇其格与萧家都算是可靠,没有出卖他的理由。 ...... 想不出,唐奕索性也就先放下。现在不是追查谁泄密,而是处理后续的烂摊子。 “目前情形如何!?耶律重元那边可还沉得住气?”他怕那老货一旦事情败露就怂了。 曹佾一甩手,无语道:“现在还管什么重不重元?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说着,神情忍不住又凝重了几分。 “除了少数几人,这事儿没人知道。传出去,你这可就是私通卖国的大恶之名,解释都解释不清!” 一个宋人资助大辽的守边重臣,这特么要是传出去,谁能圆得过来? 弄不好,比当初谋反那事儿还严重。 对!!谋反!!!唐奕那个谋反的事儿才刚过去,又来这么一出,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你还是想想怎么过自己这关,一个不好,可就万劫不复了!” 唐奕眼神坚毅,无所谓地摇头,“能把老子怎样?砍了我!?” “最多打打嘴炮,又特么不掉块肉。现在首要问题是尽快弥补,不能让这么多年的谋划付之东流。” 曹佾心口一阵发紧,他替唐奕难受。 你图什么啊? 这些年挣下的钱都添了朝廷这个窟窿,最后,惹了一身的臊,连他-妈个好名声都没落下。 而出事儿了,他的第一反应还不是牵连最大的自己,还是汉家天下。 再无私也要有个底线,这样下去,早晚不是累死,就是屈死。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曹佾闷头不语,唐奕却是不干了。“赶紧给刘韬去信,把大定咱们的人都撤回来。生意扔给辽人,不要了,人不能出事儿!” 想了想,又补充道:“把幽州的人也扯回来,耶律重元那软蛋,保不准就把咱们卖了。” 曹佾不乐意道:“这个时候,还特么有心顾这些,你这心可真够大的!” “废特么什么话,赶紧去!” “放心!”曹佾不情愿道。“耶律宗真父子比你还怕,专门派使去幽州安抚耶律重元去了,且又给耶律重元升了官。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他们可比你更不愿意出事儿!” “嗯?”唐奕一怔,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可是稍一缓神,他猛的想到一个问题,瞳孔逐渐放大,面目也越来越狰狞。 “****你大爷!耶、律、重、元!!” 曹佾有点懵,“好好的,你骂他做......” 话说一半,曹佾也愣住了。 “你,你是说,这消息是耶律重元自己漏出去的?” 唐奕咬牙切齿,“除了他,还能有谁!?” 刚还说这货够怂,可是现在看来,这孙子比唐奕想像中的,还特么的怂不知道多少倍!! 还没等别人告密,他自己先跟辽帝去卖好了。 曹佾不解道:“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只是他怕了?” “那倒不至于。”唐奕笃定道。“那老狐狸就是‘当****还想立牌坊吗’?” “啥意思?” “就是有心反,却没那个贼胆,还幻想着靠使手段夺得皇位!” 耶律重元打得一手好算盘,耶律宗真病重不起,今年的冬猎都没能去成,眼见就要不活。 这最要命的时候,辽人也是力求稳定,所以,他把唐奕助资的事情说了出去。一方面,威慑那对父子,让他们掂量掂量;另一方面,也是告诉大辽群臣,我耶律重元不是没有能力得到那个位子。 至于唐奕在这件情当中受到多大的冲击,耶律重元根本就不会考虑。杀子仇人,不盼他明天就让雷劈死就不错了。 可惜,耶律重元太天真了。 那对父子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差最后的一哆嗦,又怎么可能因为你一点小小威胁就乖乖让出皇位呢? “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曹佾恨不得活撕了耶律重元。 唐奕反倒安定了下来。 “若是如此,反而没什么大不了的。经此一次,耶律重元也应该死心了吧?” “你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 唐奕苦笑,“我?” “反正已经是臭了,还在乎这点吗!?” 曹佾无奈的一叹,“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 唐奕当然不会想的那么简单,他也只是让曹佾安心罢了。 送走曹佾,唐奕没去吃早饭,而是迈着沉重的步子去到范仲淹的院子。 可是没想到,不光范师父在,杜师父、尹师父、孙师父,就连王德用和赵德刚两位老寿星也在。几个老头儿正围坐一桌,用着早餐。 “有事儿?”一见弟子一大早就来了,范仲淹出声问道。 人太多,唐奕不想说这些烂眼睛的破事儿。 给几位老人家行了礼。 “没事儿,就是来给您请个早安。不打扰几位长辈用餐,小子就先回去了。” “回来!” 出声的是王德用,待唐奕回头,就见王老将军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怎么?还不能让我们听?” ...... 第487章 两尊门神 王德用端着粥碗,歪头看着唐奕,“怎么?还不能给我们听?” “不是......” “不是就说说。”王德用喝了口稀粥。“能把唐疯子难成这样儿,倒是少见!” 几位师父无不轻笑,这话也不知道是夸他,还是损他。 范仲淹则是道:“有事就直说吧!这里哪个不是看着你一点点长起来的?你心里有事没事儿,看一眼就知道了。” 唐奕无语,“可是冤枉我了,只是不想扰了几位用饭。” “恬燥!”王德用笑骂一句。“说事!” 好吧...... 唐奕只得把事情全盘托出。 说完了,一抬头才发现,屋中早没了那种轻松的气氛,静可闻针,几位师父都端着碗,定在那里。 过了半晌,王德用才悠然出声: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唐奕想再添几句安慰的话,毕竟他怕几位师父想的多,操心。 可是,看他们的表情,又生生咽了回去。 作了个揖,就往出走。 “回来......”是范仲淹。 “安心读你的书,其它事不用管,有我们。” “是......” —————————— 唐奕走了,几位老人家还真就吃不下去饭了。 把碗筷缓缓放在桌上,王德用先开口了,“难办!” 是难办。 这事看似简单,只是唐奕的一步谋划泄露了出去。可是,其中的牵连却是千线万缕。 孙复道:“得先把大郎摘出来!否则,这孩子的名声真就毁了。” 范仲淹痛苦地闭上眼睛,“难了......” “唉......” 全屋子的老儒、名臣皆是长叹一声,心中莫名生出曹佾刚刚的那个想法。 王德用毕竟是武人出身,有些赌气道:“也好!不当这个官又如何!?就在观澜吃香的、喝辣的,自在一辈子,也好过这般尽心竭力,却要背锅、受辱的强!!” 范仲淹劝道:“老将军,莫要说什么气话!” 杜衍与范仲淹一样了解自己的弟子,“现在,首要的问题是,绝不能让大郎的谋划旁生枝节,否则......” 都不等他说完,王德用打断道:“还管什么旁不旁生枝节!?就没这么使唤人的。把大郎当牛使,到了还要让他背这个骂名,圣人之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将军越说越气,脖子一梗,来了年轻时的狠劲,“我倒看看,谁要是敢说三道四,老夫活劈了他!” 杜衍无奈道:“且听我说完。” “老将军不是不知道,为了那块压在咱们汉人心头百年的地方,大郎几乎是倾其所有的在谋划。那块地,不光是祖宗遗失的产业,更是大郎心头的那股信念!” 说到这里,杜衍感慨道:“有人志在为官,位极人臣;有人志在光宗耀祖;而大郎的志向,就在那块地!” “也可能还有更高、更远的目标,但是,却必须从那块地开始。” “所以,为了这个信念,大郎可以劳神,可以花钱,更可以不惜身的全情投入。” 说到这里,杜衍看着王德用,“那块地......就是大郎的命!!比名声重要得多啊!” 杜衍很清楚,这事儿,唐奕要是真想摘出来,不难。 皇帝是什么都清楚的,只要皇帝偏帮,唐奕再做出姿态,把大辽的华联铺都撤回来,断了与耶律重元之间的联系,再不给耶律重元支持。就算闹,就算查,也闹不大,查不出来什么。 可是,这样一来,唐奕这么多年在辽朝埋下的雷,种下的种子,就全都没了。 王德用沉默了......他又何尝不知道唐大郎在此事上赋出了多少?可是,他见不得好人受屈。 杜衍平静地看着王德用,“在那块地与名声之间,让大郎来选,老将军当知他会选哪一个......” ...... “所以......”范仲淹胸口起浮地出声道。“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怎么不让外人把大郎的谋划搅黄了。” 孙复道:“辽人既然已经派人去安抚耶律重元,却单单与大宋并无说辞。想来就是要静观其变,在看咱们的反应。若是朝中闹得太大,那辽人朝多半也不会太消停。” 尹洙摇头,“难!这已经不是咱们如何反应的问题。只要我们查,辽人就有足够发难的理由。” “可关键是,在不明旧理之人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不论真假,都必要上请官家彻查。” 杜衍苦笑,“而且,官家还不能说不查。” “拖都不行,稍有犹豫,就等于告诉辽人,这是朝廷所为。” “那......”王德用嚷道。“那这不就成了死局!?” 事情已经败露; 事情还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事情一定会朝着言官弹劾,直臣请谏的方向发展。 而官家又一定不能犹豫...... 那可如何是好?只能等死? ...... “我看,万不得已,直接把什么都暴出去!!”王德用急了。“燕云咱用兵打,也不能让大郎受这个委屈!” “唉~~!” 一直没出声的赵德刚长叹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老王爷缓缓起身...悠悠看了眼屋外的皑皑隆冬。 “本王在回山也住了好几年了,我看,是该回京呆两天了......” 范仲淹一颤,“王爷你......” 赵德刚不接,看向王德用,“怎样?陪本王回京,上几天朝?” 王德用一怔,随即一拍桌子。 “好!” “回京!” ———————— 大宋朝,最老资格的两尊神就这么离开了回山,再临京城! 而南平郡王赵德刚更是彻底,把王妃家眷,私人用度,一并都拉走了,没留下半点呆过的痕迹...... 一副,再也不回来的架势。 唐奕有点不明白,“这两位老人家回去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范仲淹冷哼一声。 “你小子面子够大,有这两尊神给你站岗,却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 “站岗?” 真的是站岗! 好几年都没上过朝的两个老头,从第二天开始,站上了紫宸殿!!! 文武百官看见这两位都直咧嘴,俩老寿星都快八十了,在殿上站着都费劲,却就那么杵在那儿,可谁也不敢忽视二人的存在。 连文彦博这种说起正事混不吝,不管是谁都敢喷的主儿,有这两位在,说话都不敢大喘气。 王德用那是三朝元老,文武双全,为大宋立下过汗马功劳,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赵德刚亦是如此。别看他是太祖一支,但是,太祖的儿子就剩这一个老头儿还健在,也是历了四朝皇帝。别说是赵祯,连赵祯他爹真宗皇帝都是人家看着长大的。在皇族之中的威望,也是不容小觑。 可偏偏这两位就来了,而且是一起来的。而且,你还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也不奏请,也不参与议政,就那么往班中一站,眼观鼻,鼻观心,连赵祯赐坐都不坐,就站着,就听着...... 熬到下朝,二人没听到他们不想听到的那个信儿,一言不发,回去了。 朝臣们议论纷纷,这两老头闹的是哪一出? 琢磨了一天,也没人琢磨明白。 第二天,寅时三刻,鸡还没叫,百官照例到漏院静待上早朝。 一进漏院,都不淡定了。 那俩人,又来了...... 第488章 山雨欲来 这两尊神到底要干嘛? ..... 富弼也看到了二人,思虑一番,还是走了过去。 向两位老人家一拱手,“二位年事已高,怎可连日站朝?还是回府静侯,这里有我与宽夫挡着,等真不可控,再劳烦二位不迟。” 王德用扫了眼富弼,看都不眼看他,“老夫还行,没老!” 富弼闹了个红脸儿,心说,您老跟我叫什么劲?咱们是一头儿的。 而赵德刚则是不着痕迹地轻笑一下。 看来,官家也是怕事情有失,把大郎的全部计划与富彦国、文宽夫都说了。一旦两个老家伙压不住场子,好让他们从旁策应。 缓声对富弼道:“彦国,且回去吧,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你们不要参与。” 富弼一顿,他当然知道,他们若跳出来,是下下之策,而且官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唐子浩再背这个锅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王德用不容有疑。“你们几个后生早就和大郎绑在了一块儿,出来只会添乱!” 文、富和唐奕什么关系,朝里谁人不知?他们出来帮腔,只会让局势越来越乱。 “那,那就拜托王老将军,拜托王爷了......”富弼重重点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千万保重身体!” ...... 富弼一走,赵德刚看向王德用,“且不说他们,你的身份也是尴尬,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无妨!”王德用不以为意。“这点自信老夫还是有的!某就不信,谁还敢说我与大郎串通卖国不成?” 赵德刚无语,是没人能说你这几朝元老什么。可问题是你,儿子还在大辽任通政武官,孙子又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怎么也得为他们想想吧? ...... 赵德刚缓声道:“总之,若有变故,我出头阵!!” 王德用没接,上下打量了几眼赵德刚。 这位王爷小心谨慎了一辈子,怎么这次却要抢着出头了? 无意间看见赵德刚大袖兜口被什么硬物支起来一块儿,“你这揣的什么啊?” 赵德刚无声地整理好袖口,平静地一笑,“没什么......” ———————— 正好,职守的内侍大监出来传朝了,王德用和赵德刚就这么开始了每天照常上朝。 依旧是那副不请奏,不参议的作派。就往殿上一站,谁也不敢忽视他二人的存在。 可是,一连七天,朝堂上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根本就没有过这么回事儿一样。 “老师,您劝劝那两个老头儿,这么长时间都没事儿,想来是过去了,让他们回来吧。” 这段时间,人人都绷紧着一根弦,可唯独唐奕这个当事人却是最轻松的。在老师的看管下,依旧照常上课、照常出操过日子。 可是,那两位连着上了七八天的朝,唐奕实在有点于心不忍,找到机会就想让老师把他们劝回来。 但是,范仲淹哪里肯听他的?越是平静,越是可怕。 “安心读你的书,余事莫问!” 好吧,又把唐奕顶了回来。 这时,范仲淹望着窗外的白雪,悠然道:“明日即是小年,年前最后一次大朝了吧?” 唐奕心里咯噔一下,老师的意思是......明天会出事儿? ...... 第二天。 唐奕照常早起,先来给老师请安,却是没见到人。 甄姨说范师父、杜师父、尹师父,半夜就起来,驾舟进京了。 唐奕一怔,都去了!? 都去了,而且正如范仲淹所料,出事儿了! ...... ———————— 年关在即,小年这天是最后一次上朝,也是年前最大的一次朝会。不但常朝的各司主官要列班,正五品以上的京属官员皆要上大庆殿朝拜。 连各国来贺岁的使团亦上上殿觐见。 辽朝驻宋的通政使更要代表各国使官,向赵祯觐年表,也就是辞旧贺词。 漏院之中,百官待朝,更有奇服加身的异国使节也一并在内侍的侍奉下,等着见大宋皇帝。 可是,唯独少了两人—— 王德用、赵德刚! “那两位今天怎么没来?” 两尊大神陪着大伙儿站了好几天,突然没来,还有点不适应,有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了。 有消息灵通的道:“没来?早来了!” “先一步去了福宁殿......” 又有人道:“我还听说,范公、杜公,还有尹师鲁,不到寅时就进了城。守城禁军破例提前开的城门,这会儿当是与王老将军、南平郡王一起见了陛下。” 边上几个朝官闻言,无不羡慕地直撇嘴,“陛下还是不忘旧情啊,这班老臣退了下去,却荣宠更盛了!” ———————— 福宁殿中。 王德用、赵德刚、范仲淹、杜衍、尹洙一个不少地列于下首。 甚至连朝官们不知道的,曹佾、潘丰亦在此列。 众人默不作声地看着正位的赵祯。 “可否确定?” 赵祯问话,曹佾急忙上前一步,“回陛下,十之八九!” 潘丰接道:“可靠消息,北朝的辞旧年表三日前就到了。可是昨日,快马飞驿又来了公文御令,直投萧思耶的手里,应该就是针对那件事无疑了!” 王德用则是冷着声音道:“昨天晚间,北朝使馆的人先后去了贾昌朝、包拯、唐介、王拱辰,还有另外几个言官的府上。” 除了一个贾子明是宰相,剩下的都是大宋的言官、谏臣。去干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了。 ...... 赵祯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来了吗? 范仲淹道:“辽人怕是沉不住气,想要撕破面皮了。” 赵祯抓起案上的镇纸,想扔出去,却又忍住了,握着镇纸的指节发白。 “公然勾连我朝谏臣,好生霸气!” 范仲淹道:“此事咱们有愧,辽人自是无所顾忌。再说,辽人也清楚,咱们怕把事情放上台面,更添胆气。” 曹佾一叹,看了看左右的诸位老臣,咬了咬牙,终还是忍不住,再上一步,拱手长揖。 “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 第489章 皇威 “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包括赵祯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怔。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讲的? “这里并无外人,景休直言便是。” 曹佾再咬了咬牙,身子压得更低,“是陛下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赵祯愣了一愣,“决断?” 只听曹佾继续道:“是要燕云,还是唐子浩?还请陛下圣裁!” 众人无不一震,“要燕云,还是唐子浩?” 既然开了头,曹佾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事到如今,情势已然明朗。辽朝想借此事压我皇宋一头,好让耶律洪基更为平稳的上位,甚至也不排除从中捞一些好处的心思。” “可是,此事甚大,不可明示。若想安然度过,除了让大郎背下所有恶名,朝廷撇得一干二净,再无他法!” “不行!”王德用不等曹佾说完,就断然否决。“咱们大宋的男儿还没死光,难道事事都让唐大郎来堵窟窿!?” 说到此处,老将军眼中湿润,朝赵祯猛然抱拳,“陛下!!!” “他刚刚成年,前途无可限量!您不能......” “不能啊!” 赵祯急忙起身,亲自上前扶起王德用。“老将军不必如此,那孩子也算是朕看着长大,怎忍心让他......” 赵祯也说不下去了,他这个皇帝欠唐子浩的。 “臣的话还没说完!”曹佾在二人伤怀之时,突兀插话。 “若要保下大郎,只能朝上拖延,尽量化解。而且要撤回辽朝的一切布置,断了耶律重元的助资,做出缓和的姿态,安抚辽人。” 说到这里,曹佾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告诉辽人,这桩事,咱们大宋认下了。” “就算他们不事后算帐,也必会有所防范,再想从头谋划到今日的地步,却是千难万难了!” 说完,给赵祯时间消化,隔了半天才道:“所以臣说,要陛下做个决断,是要燕云?还是唐子浩?” “......” 福宁殿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若是朝廷不认,推给唐奕,那么最多费些口舌,花些银钱。唐奕在辽朝谋划的东西,埋下的人脉都还在,照着这个路线发展,取回那块地,并不是没可能。 但是,这么做,唐奕就算是彻底废了。 私通外国,不论是在礼法,还是百姓的情感上,都是无法接受的。 可是,若是保下唐奕,那么正如曹佾所说,收复燕云也就没了希望。 良久,赵祯悠悠一叹,“燕云啊......” “那是我汉家身上割下来的肉!” “却在夷狄手中变成了一把刀,一把悬在我大宋脖子上的饮血长刀!” 说到这里,看向众人。 “大郎与朕说过,不取燕云则万事难启。大宋除了守成苟活,再无建树!” 王德用听到这里,以为赵祯要放弃唐奕,选择燕云。 “那也不能......” “老将军!”范仲淹拦住他,凄然道。“那是大郎之志。” 赵祯这样选,无可厚非,这是一个皇帝应该的选择。即使唐奕站在这里,他自己也会这么选,以牺牲一人,换故土归国——值得! 赵禎笑了,“朕还没说完,老将军莫急......” “燕云确实重要,若换了唐奕以外任何一人,哪怕是朕自已!” “就换了!” 赵祯眼中精光暴射,“因为值得!” “可是......” 话锋一转,“用燕云来换一个唐子浩,值吗!?” 随后,赵祯语气更加坚定: “不值!别说一十六州故土,十个燕云朕也不换!” “废了布置,就废了!我赵祯犹在,唐子浩犹在!” “智不可得,攻之!” “朕却不信,有唐子浩,有你们,大宋上下一心,政通民和,有生之年,拿不回那一十六州的祖宗基业!!” “!!!!” 王德用有点晃神儿,这话......这话是赵祯说出来的?是咱们那个“和事佬”说出来的? 猛的抱拳,再次拜倒。 “有陛下这句,老臣愿再苟活二十载,戎装再起,助我皇宋,达成所愿!” 范仲淹、杜衍、尹洙、曹佾、潘丰,无不激动难明,齐齐拜倒。 “臣等愿效死力!” ...... 殿上诸人唯一人没动,一瞬不瞬地看着赵祯。 “好!!!” 赵德刚高喝一声,响彻福宁殿。 老王爷笑了,笑得无比欣慰。 “此情此景,老臣却是有一甲子不曾见过了!” 赵祯愣道:“皇叔你......” 赵德刚笑道:“大郎的事且先放一放,今日老臣却有几句心里话,与陛下说说。” “皇叔请讲!” 赵德刚眼神一阵恍惚。 “臣今年八十有四,垂暮老矣。当年父皇崩世之时,也还只是个五岁孩童。” 众人一怔,不知道赵德刚怎么说起太祖来了。要知道太祖之死,到现在也是老赵家的禁忌。 赵德刚却仿佛没看见大家的表情,仍然自顾自的说着。 “那时,老臣尚且年幼,对当年的人和事印象也是模糊不清。以后再想起,也就只剩下一个概念了。” 赵祯问道:“什么概念?” “精、气、神!” 赵德刚一字一顿道:“当年,不论是父皇,还是太宗皇帝,亦或是满朝文武,那股子朝气,是现在没法比的!” “虽然内蕃未平,外敌不息,百姓生活也远没今日富足。但是,从上到下脸上都挂满着希望,挂满着冲劲儿,用唐大郎的一句糙话就是‘老子天下第一’!” 听到此处,王德用被其感染,他比赵德刚小不了几岁,也是满脸追忆。 “是啊......” “那时,我们的父辈犹在!潘美、曹彬、杨无敌、石守信,我大宋战将云集、名臣无数,在太祖、太宗的带领下,南征北战,横扫六合,何等豪迈,何等傲然!” 赵德刚接道:“老臣还记得雍熙年间,太宗皇帝高临开封城头,与北伐将士送行。那股挥师百万、剑指天下的气魄,那股复我河山、铁血长空的胆气,却是在先皇与陛下身上再也没见到过了。” “因为,陛下与先皇......真的是太软弱了......” “......” 第490章 迟到了五十年的勇气 赵德刚说得露骨,甚至是忤逆,但却似全不自知。 他见识过太祖和太宗的宏志,也见识过真宗与赵祯的一味求稳求和。 雍熙北伐! 正是那次无功而返的北进,折了大宋的胆气。以至于辽人铁骑打到了自家门口,皇帝却只想着逃,却不愿再拿起剑,与夷狄拼命!! 当年,赵德刚在澶渊城头,亲眼见识了大宋君臣的懦弱,亲眼看着真宗与辽人签下那份城下之盟。 他的心在滴血,他不知道大宋到底怎么了!?哪出了问题!? 让蛮人给阉了吗? ...... 这些话,他在心里憋了五十年,整整五十年! “身为太祖之后,老臣这一辈子谨小慎微,生怕一个不好,给子孙招祸。” “老王爷!”杜衍想止住他的话。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何况当着赵祯的面儿说? “让本王说完!”赵德刚面目狰狞。 “本王虽也是懦弱一生,但是......” “但是,本王毕竟姓赵,毕竟是汉家儿郎,是大宋子民。看着大宋越来越屈辱,臣却是再也憋不住了。” 赵祯心口发闷,“叔皇所言极是......朕......愧对先祖!” “不!”赵德刚一口否认。 “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比先皇强得多。” “至少,陛下的血还没彻底冷掉!” ...... 说到这里,赵德刚环视众人。 “本王与大郎第一次见面,是在华联铺的开业大典之上。当时,那个小子当着京中贵胄的面儿,把潘国为骂了个狗血淋头。” 潘丰脸色一红,窘道:“老王爷,提那些旧事做甚?” 赵德刚笑道:“却是要提的。” “因为本王当时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像他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硬人,本王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了。他让我想起你们的祖上,与太祖、太宗一同横扫六合的那批‘硬人’!” “这些年,本王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一步步走过来。” 说到这里,赵德刚顿了一下,“诸位没发现吗?” “若是早十年,别说是谋划燕云,就算是生出这个想法,有几人会认同!?更别说,咱们已经谋划了一半儿了!” 赵祯一怔,他不禁问自己,喃喃地说出了声儿: “十年前......?朕是不敢放一个孩子这么折腾的吧?” “哪里是敢不敢的问题?”赵德刚笃定道。“刚刚那番‘智不可得,攻之!’‘有生之年必复燕云’的宏图铁志,会有吗?!” “想来,要是没有唐子浩,范希文会继续在官场沉沦!” “本王会继续混吃等死!“ “曹景休、潘国为还继续做他的富家翁!” “尹师鲁可能已经变成了一捧黄土!” “而陛下......” “陛下也必是得过且过地支应着大宋,苟活于世!” “谁敢去想燕云几时归宋!?” “......” 不会! 真的不会! ...... 赵德刚是在告诉赵祯,唐奕正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身边的人。 时至今日,虽然他革宋的志向还未实现,但是却把大宋君臣的心志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正把宋人的胆气一点点地挣回来,把众人的精气神再次点燃。 至少,从前的赵祯是绝说不出刚刚那番热血之言的。 “智不可得,攻之!” 这样有血性的话,一甲子,一甲子也没人说过了! “所以......”赵德刚目光坚定道。“陛下说的对,别说一个燕云,十个燕云来换唐子浩,也不能换!” “对!” 王德用一拍大腿,“老王爷此言甚是!” 赵祯笑了,笑的无比舒心...... 之前,他虽然说宁保唐奕,也不要燕云。话虽绝然,但也不是没有挣扎的。 燕云啊? 于一位大宋皇帝来说,意味着千秋功绩! 意味着,他的父亲、父亲的父亲、父亲的兄长,都无法完成的千秋功业! 可是,这个突然爆发的“老实”皇叔点醒了他,比起一城一地的得失,更重要的是那股子兵血未冷、宋志未寒的精、气、神! 更重要的是,唐子浩还在,这股精气神就不会丢,那就一切都有可能! “那就这么定了!” 赵祯猛然高喝,再没了往日的温良谦和,似一个嗜血猛兽,眼中血光乍现。 “且让辽人先得意着,来日,朕以兵戈取之!” ...... 众人无不拜倒,“陛下圣明,臣等愿效犬马之劳!!” 范仲淹诚心拜下,心中与尹洙、杜衍等人一样,澎湃万分。 此时的大宋皇帝,已非昔日可比! 赵祯,却是登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同样大宋也找回了缺失多年的血性! 一切——皆有可能! ......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赵德刚虽随之拜倒,却是一言未发,沟壑纵横的老迈面庞不欢不怒,心中亦是不悲不喜。 时辰......到了! ———————— 不知不觉,赵祯与几位老臣在福宁殿中已经细谈了一个时辰。 ...... 卯时半,漏院里已经快要炸锅了。 按常例,这个时辰都已经该下朝了,可是,咱们那位从来不迟到的皇帝,却在年关大朝这个接骨眼儿上,迟到了.... 富弼面沉似水,与文彦博对视一眼,“怎么还不出来?” 文彦博沉吟道:“当是快了吧......”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今早一来,他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儿。一向还算和善的大辽通政使萧思耶冷着脸,一副距人千里的样子,西夏贺岁使也是似笑非笑。心里有鬼的文彦博总觉得,这货在等着看好戏。 唐介似乎有话要与他们说,但是包拯一直贴在他身边,找不到机会。王拱辰和几个言官也是眼神闪躲。 而包拯那头倔驴看过来的目光好像刀子一般,似是要把他和富彦国扒光了。 安慰富弼道:“陛下与诸公当是知道了些什么,正在谋划,我等只得静观其变就是。” 正说着...... “出来了!”却是吴育叫出了声。 果然,漏辽侧门闪出几个身影。 众臣一看,好家伙,个个紫袍玉带,份量都不轻。 王德用、赵德刚赫然在列,而置仕已久的范仲淹、杜衍、尹洙也都来了。 更为夸张的,是王德用的一身金甲。白发苍苍却盔甲齐备,左手抓着腰间宝剑,威严无比! 而赵德刚...... 穿的是祭服!! 只有皇族祭祀大典才穿的祭祀华服。 文彦博一怔,大朝不假,但老王爷也不用穿得这么隆重吧? ...... 可是,不容他多想,职守内侍已经出来了。 ”陛下有旨,大庆殿见驾!“ ...... 第491章 文扒皮发威 谢谢“申屠鸣良、磨针井人、非rmb**”的万赏! 顺便再求一波打赏吧,借势销售榜再往前上一上。麻烦大伙儿了! —————— 萧思耶,听名字就有点不伦不类。 姓是汉姓,名却是契丹味道颇重。 现在大辽朝中,最如日中天的,就是这个萧思耶,还有萧古浑了。 当然,原因无外乎就是萧古浑有个好女儿,眼瞅就要成了大辽皇后。而那个要成为辽后的女人萧思奴,正好是萧思耶的亲妹妹。 宋辽关系,不光在大宋,在大辽也从来都是重中之重的问题。 事逢耶律洪基即位最关键的时期,萧思耶在接替萧英出任这个通政使之初,一直还算挺好说话。有时南朝臣僚在两国问题上稍有出格,萧思耶也是忍着,毕竟此时无事就是万幸。 但是今天,萧思耶是不打算忍了。南人居然敢与耶律重元勾结,却是定要敲打一番的。 ...... 大朝会,百官同殿,本来也不是为了议政而设。事逢年关,所谓参政面圣,上达天听,也就是走个过场,其实更像是一个表彰大会。毕竟一众外使也在列班,能议出个什么来? 一套朝仪下来,倒也并无异状。 赵祯照例对是年有功能臣予以封赏,赞扬几句,勉励来年再接再励。 又让李大官念了一篇祈祷来年谷丰民安的文章,还特意拿出内库财帛,把殿上的言官谏臣赏了个遍。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拿人手短,得了赏,一会儿少说话。 直到“下一环节”各国觐献年表的时候,真正的考验终于来了。 大辽做为大宋周边,乃至当世都是仅次于大宋的大国,当然要第一个致辞献表。 萧思耶适时出班,立于殿中。 大宋的官员对这位辽官已经是见怪不怪。这几年,宋辽常驻使节,成效颇丰,属实解决了许多之前无法解决的问题。不光省下许多钱不说,也让两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亲密。 这几年,辽通政使献表都是挑吉利的说,再没有了从前那种夹枪带棒,给大宋添堵的情况发生。 只不过,今年好像不太一样。 萧思耶脸上是一点笑模样都没有,而反观大宋这边,几位相公无不眼神犀利,高位上的皇帝更是目光微敛,一副全情戒备的样子。 这是...... 要出事儿? ...... 没错,不但是要出事儿,而且还是出大事! 只见萧思耶长揖而礼,语气恭敬,“外臣萧思耶,参见大宋皇帝陛下!祝宋皇万寿无疆!” 赵祯缓声道:“辽使免礼吧!萧卿来开封也有四个月了吧?朕一直没抽出时间亲见,却是怠慢了。” “宋皇言重,两国多年亲交,且经年南北皆是太平祥和之象,并无大事,外臣又怎敢惊扰皇帝陛下呢?” ...... 客套话说完了,下面就该觐年表了。可是,萧思耶却没有要进行下去的意思。 略一沉吟,“若说无大事,却也不尽然,外臣正有一事想请教皇帝陛下。” 众人一皱眉,文彦博则是不等萧思耶说下去,抢先道: “萧通使,此为我大宋年关大朝,是各邦觐表,以示万国祥和之时。值此良辰,确非请教佳期。萧通政此时进言,倒显得有些失了礼数了。” “扰了各邦使节的祝举事小,若是影响了宋辽两朝的兄弟之谊,却是不美了。” “若有请教,还是下朝之后,与我朝陛下单独献言吧!我皇宋天家向来仁善兼听,一定会耐心赐教的!!” 这一番话说得连范仲淹、杜衍都暗竖拇指。 文宽夫确有过人之处,几句话连削带打,把萧思耶堵得死死的。 可是,萧思耶要是让文彦博这么给顶回去了,他也就不算是来找事儿的了。 “文相公,此言差矣!宋辽之交近年慎密,不就是建立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上吗?正因为所有事情都放在明面,才少了诸多误会。才能走到今日的境地。” 文彦博眼睛一立,奶奶的,这是要跟我正面硬刚啊? 论吵架,整个大宋,他就怕两个人—— 一个是师尊孙复,不敢吵; 一个是唐子浩,吵不过! 正要撸袖子就上,“文爱卿,且让萧通政说吧。” 却是赵祯开口了。 在福宁殿已经做好了准备,赵祯也无所谓压不压着了,让他说就是。 萧思耶暗暗冷笑,说?说就说! “外臣想要请教大宋皇帝,宋民唐子浩,与我朝皇太弟勾结,助资银钱、图谋不轨,是何道理!?” “再问陛下,这是大宋天家之意?还是唐子浩与我北朝重臣勾结,其心当诛!” 嘶~~! 大庆殿内百官臣僚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唐子浩...... 万没想到,是与那疯子沾边儿的事儿。 ...... 赵祯冷眼看着萧思耶,这是一点余地都没留啊! 不过,心里早已有了算计,赵祯并无波澜。正要说话,却是文彦博先出声了。 给皇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陛下,还没到您出来的时候,让臣来! 回身扫了一眼萧思耶,小样儿的,噎我? “且问萧通政,这是通政自己的见解,还是大辽皇帝授意?” 萧思耶一怔,“自然是我朝陛下让外臣代为请教!” “请教!?”文彦博冷笑,故意抬高了声调。 “好一个请教啊......” 说完,扫了四下一眼,不出声儿了。 ...... 大宋百官暗道,文扒皮的那张嘴......是真厉害!! 一句话,大辽那点小心思,萧思耶那点声色厉敛,被他抓了个正着,还赤祼祼地晾在了大庆殿上。 各邦使节又不是傻子,开始可能还没听明白,文彦博这么一点,还有什么不明白? 宋朝的重要人物唐子浩勾结大辽皇太弟?这事儿可太大,大到足够让这两个大帝国开兵见仗了。 可是,萧思耶第一次说,还有文彦博第二次问,他都强调了“请教”二字。 这措词...... 如此大的事,却用了如此轻描淡写的措词? 辽人...... 辽人分明就是没有要干的意思嘛。 众人连带着,那个什么皇太弟与唐疯子勾结的事儿也一并看轻了。说不准就是辽人编造出来的瞎话,想从大宋身上刮点油水下来。 本来,王德用想冲出来了,可是文彦博这么一抢白,老将军又缩回去了,且让这“后生”先支应着吧。 ...... 萧思耶汗都下来了,这回可没之前那么好搪塞了。 正要说话,文扒皮哪能给他辩白的机会? “再问萧通政,可有证据?” —————————— ps:友情推个书《功夫状元》(冲作者,苍山是不推的,冲作者媳妇,还是要小推一下地。) 第492章 大宋吵架王 “再问萧通政,可有证据?” 这话问得萧思耶又是一懵。 “没,没有......” “哦~~!”文彦博表情夸张。“原来没有啊......” 废话! 让他们知道了是一回事儿,让他们抓住证据是另外一回事儿。要是真有证据,唐奕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还混个屁? “既然没有......” “当然没有!”这回是萧思耶抢先了。 有些支吾地截断文彦博的话头,“若是有证据,即成事实。以我辽人眼中不容沙子的性子,早就出兵来讨个说法了!” “正因尚不明了,又事关重大,才要问问南朝,可有此事?文相公何必激动!?” 文彦博笑了,鄙视地看了萧思耶一眼,“老夫激动了吗?” “你!!”萧思耶这个气啊,来大宋之前所有人都告诉他,别和南朝人比嘴皮子,当真是诚不欺我。 看着萧思耶脸色铁青的样子,文彦博又道:“就当萧通政所言不虚,那既然是我宋民与大辽的皇太弟勾连,大辽皇帝可问过皇太弟殿下了?” “呃......没有......” “没有?”文彦博眼睛一眯。“耶律重元身居皇储之位,与外国勾结,你们却不去问,反而跑到我大宋朝堂之上,质问我朝天家,一个连官身都不是的草民与外勾结之事,是何居心!?” “老夫倒要问问......” “你!!” “是、何、居、心?” ...... 萧思耶倒退两步,愣愣地瞪着眼睛看着文彦博。 好一张厉嘴!! 还没完呢,文彦博步步紧逼。 “据你们大辽使馆通报,就在不久前,大辽皇帝再次加赏皇太弟,赐天下兵权于一身。” “若如你所言,皇太弟图谋不轨,我倒是要问问,大辽皇帝脑袋病糊涂了吗!!?” “且不说年关万邦来朝的时候辽使出来搅局,单说你大辽不但不处置自己那边的涉事之人,反有封赏,却要我大宋追究一个白衣书生的罪责,这说得过去吗!?” ...... 好吧,萧思耶已经被文扒皮轰成了渣渣。 心里有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特么明明是我比你有理好吗?怎么说着说着味儿就变了...... ...... 赵祯啊,赵祯都有点傻眼...... 心说,你说我跟一群老家伙在里面起誓发愿,一副割肉的作派干嘛呢?早把这货叫进去,哪来的这么多事儿? 各邦使节也是表情不一。 有的纯看热闹,有的则是心中早有计较。 当然,大辽想敲竹杠的想法占多数。 而西夏使节则是另一番心思。 西夏使臣此时在心里把萧思耶都骂了八百遍了,你特么没事儿和宋人比什么嘴皮子?不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是喝墨水喂大的?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行啊,看来得搭把手了...... 缓步出班,“外臣以为......” “你闭嘴!!” 文彦博正是气势正盛之时,哪容得下西夏人来搅局?指着夏使的鼻子就给顶回去。 什么邦交不邦交、使臣不使臣,一概不管了,反正最多俩月就开始收拾你们这帮党项野人。 “你出来做甚!?想要挑拨宋辽之谊,西夏好从中渔利吗!?” “呃......” 西夏使臣直接败走,看了眼萧思耶,这货太猛,兄弟帮不了你。 而萧思耶暗暗哀嚎,算了,软的玩不过,来硬的吧! 一梗脖子,“反正事情确如外臣所言,南朝皇帝看着办吧!!” “什么叫看着办?”文彦博又不干了。“你还想指挥我大宋天家不成?” “反正......”萧思耶一时语塞。“反正我朝陛下说了,必须要南朝给一个说法!” 文彦博一甩手,“管你们自己的皇太弟要说法对!” “那是我大辽自己的事,与那唐子浩,大宋却是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萧思耶已经彻底不讲理了。 文彦博眼睛一立,“不给如何!?” “不给?”萧思耶毫不示弱。“马踏中原,兵临城下!” 文彦博一撇嘴,暗道,吹吧,你就! 这是辽人的惯用招式,说不过就动刀,别管是不是真的,多数时候是管用的。 ...... 文彦博冷笑一声,嘴上却不再争辩,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只看满朝宋臣的表情就知道,”马踏中原,兵临城下“的话一出,个个血气上涌,怒不可揭,已经没人在乎唐奕是不是通了外国了...... 文扒皮的脑子那是只和你吵吵架,快乐快乐嘴的吗?一手乾坤大挪移,把唐奕摘出来一多半儿。 这个时候反而不能揭穿辽人的花架子,越是让百官觉得屈辱,形势就对唐奕越赵有利。 ...... 可是,萧思耶是个草包,有人却不是。 那个西夏使臣。 说不过文扒皮,却不代表他不明白里面的猫腻儿,文彦博的伎俩都看在他眼里。 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再不出声儿,这一出就算是白演了。 “文相公此言却是让外臣有些疑惑了。” “既然那个唐子浩只是一介草民,文相公这种宋朝的重臣,又怎么这般维护呢?” “......” 好阴险,文彦博头上都见了汗。 这话不但一下子把大伙儿的注意力又拉回到唐子浩身上,而且...... 对哈,文宽夫和唐子浩是什么关系,他这么不遗余力的保唐子浩,又为了什么? 不会是真...... 一看要坏事儿!文彦博急忙要出声补救,却不想那夏使又有话说。 “其实,此事没那么复杂,辽朝有辽朝的考虑,不与皇太弟问话,想来是怕疏离了皇族之间的感情。但宋朝这边却是不同,唐子浩不过是一白衣书生,查上一查,问上一问,倒也是无伤大雅的吧?” “......” “对对!!”萧思耶来了精神。“我就是这个意思。” “不管怎么说,大宋查起来比我大辽方便得多,查上一查有了定计,我大辽也好酌情处置。” “你说查就查!?” 却是有别的宋官看不下去,恨恨出声。 夏使不与理会,朝高位的赵祯深深一礼,“启奏皇帝陛下,私通外国,放在哪朝哪国皆是大罪,纵使无评无证也不是可以至之不理的小问题。此时万邦在侧,皆静观大宋的做为,却是要妄请大宋天家与我邦做一个表率了。” “......” 殿上为之一肃,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纵然是文扒皮的巧嘴,也派不上用处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赵祯身上。 ...... 请假一天 大伙的帮衬使得《调教大宋》的成绩得到了编辑的认可,也和苍山换签了长期合作的合同,算是挺进了一小步吧。 25号以后起点就放假了,所以合同要的急,下午一直在弄这个。 主要是换约,不能签现在的老书,所以要新建一本书用来签约。最可恨的是要附一份新书大纲...... 现在脑子里,两个不同时空、不同基调的故事搅在一起,头都要炸了。 估计今天是没法更新了,大伙儿见谅! 明天争取补上。 而且,苍山承诺,过年不休息、不断更。可好? 第493章 百无禁忌赵德刚 萧思耶步步紧逼,要赵祯给个说法,堂上的气氛更是让赵祯心下凄然。 大郎说的没错—— 弱国无外交! 堂堂大宋皇帝却让一个夷狄使臣逼到了墙角。 “萧通政希望朕查什么呢?” “呃......自然是......”萧思耶略一沉吟。“自然是把那个唐子浩抓来撤查,也好与我朝皇帝一个交代。” 赵祯阴阴地扬起嘴角:“要是查不出什么呢?” “这......” 萧思耶当赵祯真是问他,“这却着实是个问题。依外臣之见,南朝查证之时,当有北朝官员在侧,已示公正!” 嘶!! 满朝文武无不愤然,欺、人、太、甚! 你辽人一句子虚乌有的罪告,我大宋皇帝就要下旨拿人?别说是唐子浩,就算真是个无关紧要的白身,也关乎我大宋国体,你说查就查? 而且,查与不查那是我大宋事情,你辽人居然要监督我大宋的法度,这分明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赵祯气得脸色发白,手指死死地抠着龙椅,混身颤抖。 “若是朕不查呢!?” “不查?”出声的却是夏使。 “宋皇当然可以不查!不过,各邦使臣也是要好好地斟酌一下了,皇帝如此偏袒一个草民,着实有些意外。那贿赂辽朝皇太弟的,究竟是那个唐子浩,还是......” 说到这里,夏使抬头看向赵祯,意味明显,不是唐子浩,那就是大宋朝廷喽! “大胆!!”文彦博暴喝一声。“污我天家清誉,你要挑唆三国邦交吗?” “挑唆?”夏使寸步不让。 “文相公此言欠妥!邦之谊,何需外臣挑唆?此事若是成真,那挑唆之名当是大宋背负才是。” 夏使停顿了一下,环视各国使臣,“众位,若真有此事,大宋以财厚为倚仗,挑唆辽朝皇族内乱,这般做为,谁还敢与大宋为交?” “各国之间若皆如此,谁还敢谈什么‘邦交’?” “......” “......” 殿上嗡的一声,尽是窃窃之声,远道而来的各国使臣还真让这夏使给说动了。 就连有些大宋官员也是面上发热,觉得丢人。心中更是腹绯,此事要是当真,那这个唐疯子还真是不“体面”了。实非名儒门生,君子所为。 那夏使暗暗得意,嘴皮子是玩不过你们,但是,谁的棒子粗,谁就有说话的权力。 再次高声道:“若是大宋破坏邦交在先,那就不能怪我们这些外臣为难了,却是要与宋皇讨个公道!” “朕要是不给你这个公道呢!?” 赵祯几乎是低吼出声,他即位虽已二十余载,但是,这种当面被辽夏屈辱的情况,却还是头次遇到。不禁想起当年,父皇在澶渊城下,是怎么面对外国辱盟、怎么面对天下百姓、怎么面对自己的!!! “不给?”萧思耶扬起嘴角,终于找到了一点自信。“那我大辽只能自己动手,兴兵来问!” 夏使一笑,“我西夏虽不是大国,但也愿追随辽朝,为小国诸邦讨一个公道!!” “......” “......” 玩大了! 辽夏......联手? 殿上无不惊恐,大宋朝支应一个尚且吃力,两国联手,岂能挡住? 宋臣们有几分心虚,而各国使臣则是万没想到,一个年关大朝竟演变到这个地步。 “好!!” 砰!! 赵祯一声暴喝,猛的站了起来。 既然撕破脸皮,那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 “陛下息怒......” 一个苍桑之声止住了赵祯下面的话。 众人寻声望去,却是南平郡王赵德刚双手抄前,悠悠地走了出来...... 朝赵祯一拱手,“两个强盗无理使蛮,陛下何必与之动怒?” “......” 大伙儿心说,这尊大神终于出来了,难道等了这么多天,等的就是这一刻?只是,当着人家的面儿,说人家是强盗,这老王爷真是百无禁忌啊! “陛下稍安,且让本王与这两位说上几句。” 回转身形,萧思耶一梗脖子,倒要看看这位宋朝王爷说什么。 不想,赵德刚搭理都不搭理他,行到夏使面前。 “夏臣如此卖力助辽朝大闹我皇宋朝堂,定是收了不少好处吧?” “你......”夏使一噎。 当然是收了出场费的,而且还不便宜。不然,他这么拼命做甚? 大辽已经答应,从云州迁出二十万党项族人与西夏。为了这二十万人口,夏使怎么不卖力吆喝? 赵德刚看他的表情也不追问,点到即止,让自己人和各邦使臣有个概念就行了。 回头再对萧思耶。 “且不说你们辽朝放着身边的皇太弟不问,却要揪着我大宋的一个孩子不放,是何居心。就算耶律重元真收了宋人的好处,你们又能怎样?” “我!”萧思耶局促道。“我们自然是要兴师问罪,讨个说法。” “哼!”赵德刚笑了,猛的抬高声调。 “兴师?你们敢吗!?” “谁不知道,你朝皇帝自食其言,想把皇位传给儿子,而不是皇太弟!?此为最关键时刻,你兴师一个试试?” “不是本王笑话与你,现在、马上,各点兵百万,雄州决战......” “可、敢、一、战?” 萧思耶倒退两步,一脸骇然地看着赵德刚。 这老头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连大宋群臣都是听得直咧嘴...... 王德用心说,这老货今天好像真不正常....说话句句带刺。别说对辽人,刚刚在福宁殿就毫无顾忌。 赵德刚适时瞪了萧思耶一眼,“没用的东西!一个遭老头子就把你吓成这样,还妄言兴师问罪!?” “怎样!?”萧思耶强装硬气。 “我大辽内因自会解决,出不出兵也用不着你关心,倒是南朝敢与我朝一战吗?” 百官一滞,扪心自问,真的敢打吗?打得过吗? 萧思耶见一句话就把宋人镇住,不由得意,“就算不兴兵,唐子浩与我朝为祸,也是我辈死敌!” “哦......”赵德刚佯装不解道。“死敌?怎么个死法?” “兴兵你们不敢,最多使一点嘴上功夫,何用?“ “......” 见萧思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老王爷一副教育晚辈的口吻,“省省吧,没用的。” “不过嘛......”话风一转。“不过,你们不能拿唐大郎怎么着,但也不能无故让一个孩子背了这个恶名吧?” ...... 萧思耶一顿,“怎是无故!?他与我皇太弟勾结,自然有情有源。” 赵德刚摇头,“只是想找个敲竹杠的由头,本王给你就是,何必抓着一个孩子不放?” “那钱......是本王给耶律重元的!可好!?” ...... “王爷,不可!” 王德用一着急,叫出了声...... 第494章 敢还是不敢 赵德刚疯了!? 要知道,他这一句不要紧,却是比唐奕来背这个锅更加的严重。 赵德刚是什么身份?大宋郡王、太祖之后。 辽朝那边要是把罪责怪到他身上,以他郡王的身份,就等于承认了,这事是大宋朝廷所为。 而在大宋这边,老王爷同样捞不到好,实在是太祖之后这个身份太惹眼了。 太祖之后与辽人勾结?意欲何为?往深了想,比唐奕与辽人勾结更加的吓人。 ...... 所以,赵德刚一句“那钱是我给耶律重元的”,顿时满堂皆惊。一众文臣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王德用更是惊叫出声,“王爷,不可!” 赵德刚自己却是镇定非常。 “没什么不可!本王做下的,自是不能让一个孩子来背罪。” 王德用急了,没您这么个扛法,这与之前在后殿议出来的章程不一样啊...... 主要是,他觉得赵德刚做得太绝了。为唐大郎开罪固然重要,但却不是这个开法。就算老王爷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子孙们想想啊! “南平郡王年老体衰,一时不清醒说出的戏言,诸位不可当真!” 王德用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入为主,语气不容有疑。 “来人,带王爷下去休息!”出声的是赵祯。 他也觉得皇叔此举有些过了。 不想,赵德刚哪里肯走...... “本王很清醒,亦不用你们为我脱罪!” 说到这里,老王爷一笑,“也算不得什么罪。当年耶律重元与老夫尚且年轻,耶律重元曾以贺岁使之职访宋,与本王有过数面之缘,相交莫逆。今岁耶律重元寿旦,本王送些贺礼与他,也说得过去吧?” “......” 这回轮到萧思耶说不出话来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是假的,但是,他不想扯上一个大宋王爷啊!!! 说白了,大辽不想打仗,只想捞点油水,顺便让宋人老实点。或者说,他们的目标就是唐子浩。 一个王爷掺合进来,你能把他怎么着?打不得,罚不得。就算大宋皇帝把他砍了,与大辽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老王爷倒真会说笑!”萧思耶冷哼一声。“贺个寿,用得了一百万吗!?” 赵德刚一疑,“一百万?谁告诉你的?可有证据?” “呃!还需要证据吗?大辽人尽皆知,如此巨资,除了唐子浩,谁有这么多钱?” 他是变着法的往唐奕身上扯,说什么也不能让那小子摘出去。 赵德刚不说话了,冷冷地看着萧思耶。 “萧通政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唐子浩身上说事?莫非你与之有仇!?” “我,我和他有什么仇?素未谋面。” 赵德刚点头,“那就是别人与唐子浩有仇,指使通政这般与之为难喽?” “难道?坊间传说,唐子浩入辽拐跑了耶律洪基的正妻萧氏,这是真的!?” 噗.... 从宋官到各邦使节都喷了。 这事儿,有点丢人...... 你大爷!! 萧思耶差点骂娘,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 大辽王妃让唐奕给拐跑了,这事儿能说吗? 别说辽人现在还不知道真假,就算知道是真的,也不能拿出来说啊!脸面何在? “王爷,莫要胡搅蛮缠,此事唐子浩是绝难脱得了干系的。” 赵德刚一摊手,“到底是谁胡搅蛮缠!?” 萧思耶脖子一梗,你说我胡搅蛮缠?好,我就胡搅蛮缠了。 “既然南朝有意在天下万国面前偏袒,外臣也无话可说。” “我们只能当是南朝认下了这桩丑事,我朝皇帝、燕赵王殿下记下了,来日方常!!” 说到这里,萧思耶看着满堂宋臣,“至于那个唐子浩,他于大辽的一切产业尽数罚没,相关人等必深追罪责。倒要看看,他在我大辽都干下了些什么不可见人之事!!!” 高位上的赵祯阴阴地一眯双目,“枕戈以待,悉听尊便!” ...... 萧思耶对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满意,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向只知求和的南人怎么一下子就硬气起来了。 只不过,已经到了这一步,最起码剪除了唐子浩在大辽的生意,也算是为燕赵王殿下出了一口恶气。 “好!!”高喝着回应了赵祯。“那外臣告退!” 说完,掉头就往殿外行去...... “慢!” 出声的还是赵德刚。 萧思耶回头,“怎么?王爷还要把外臣留下问罪不成??” 赵德刚轻叹一声...... 辽人要罪没唐奕在大辽的生意,可能他们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算计,但却正好扼住了唐奕的脖子。 在福宁殿上,众臣与赵祯为什么纠结?正是舍不得这些“生意”。一但被大辽斩断,唐奕的谋划、疏通的关系网、布下的暗桩,就都没了。 “此事与唐子浩确无关系,萧通政为何不信呢?” 萧思耶心中暗自腹绯,信你?凭什么信你? “王爷空口白牙无凭无据,何以为信?” “......” 赵德刚看着萧思耶,良久...... “本王可以性命担保!” “性命?”萧思耶一扁嘴。“我只是外邦小臣,何敢要王爷的性命!?” 赵德刚摇头,显得极为不屑,“赌上一赌不就得了?” 说着,缓缓从大袖之中往出一掏。 殿人所有人都是一怔,王德用更是一皱眉。 老王爷上殿,还带酒作甚?而且好像不止带了一天了。记得头天上朝,他就发现这老头儿袖子里有东西。 确实是酒,邓州出产的醉仙特供独有的白瓷小瓶,用软木塞塞着。虽闻不到酒气,却是没有一个人不认得。 “这是一瓶......” “毒酒。” 赵德刚只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老头儿真疯了不成?带毒酒上殿!? 而赵德刚却不理会。 “萧通政坚持是唐子浩所为,而本王却坚称是我送去的寿礼......” “你,你要干什么?”萧思耶汗都下来了,哪见过这架势? 赵德刚一笑,“既然咱们各持己见,又都拿不出实证。那不知萧通政可敢以性命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说着把酒瓶往萧思耶面前一推,“来,一人喝一口!” “......” “!!!” 第495章 值得 疯了...... 疯了!! 大宋郡王与辽使赌命? 所有人脑子里都下意识地出现了一个问号,这该是唐子浩的套路啊?怎么堂堂郡王也用上了? “我......” 萧思耶料想那酒瓶里十之七八不是毒酒,这老货不过是在吓唬人。他还真不信,大宋王爷会和他玩赌命这么“幼稚”的把戏。 但是,只要不是十成十的把握,谁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萧思耶脑袋里一片空白,一时僵在那里,话都不会说了。 这时,西夏使臣知道,以萧思耶的心智,是解不开这道题了。 上前一步道:“王爷,莫要逼迫!您贵为大宋郡王,萧通政纵使再有把握,也不敢拿您老的命与之相拼吧?” “你还知道这是逼迫!?”赵德刚猛的暴吼,震得二人耳膜生疼。 “本王是大宋的王爷,今日却要为了一点通谊之事毁了清白。来龙去脉尽数理清,你二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到底是我逼你们,还是你们逼我!?” 赵德刚面目狰狞,“本王身为太祖之后,却要在此事上让祖宗蒙羞。不说清楚,让本王如何面对天家?如何面对大宋?如何面对祖宗!?” 萧思耶与夏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面前的老王爷,面色潮红、状若疯魔,全无半点慈祥之相,反倒像是地狱爬出来的索魂厉鬼。 而殿上的所有人也都被赵德刚的情绪所感染。 老王爷说的没错,这个屎盆子太大,谁也接不过。这不但是逼,而且是往死了逼! 王德用看着场中情势,眉头一直不见舒展,这老头儿“演”得也太真了。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而且,南平郡王今天实在是反常,好像把压了一辈子的憋曲,在今日都爆发出来了一般。 缓步出班,想要上前劝劝这位老王爷。 可是,那边赵德刚根本不给他上来的机会。再进一步,酒瓶子都要贴到了萧恩耶的脸上。 又是一声暴喝,“敢?还是不敢???” 萧思耶敢个屁!? 顿时气势全无,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步。 赵德刚再笑,还是那副轻蔑至极的表情。 “契丹狼族?不过尔尔!!!” “你不敢,本、王、敢!!” 猛的拔掉酒瓶的木塞,张嘴就把瓶中之酒倒了下去...... ...... “不可!!” 萧思耶惊叫出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骇然之下,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轰! 脑袋一下就炸了。 倒不是吓的,而是...... 而是在祈祷: 千万别是毒酒...... 若是毒酒,赵德刚就这么灌了下去,那特么就不是宋人阴险,扰乱辽朝纲常,他这个通政使来兴师问罪了。而是辽朝跋扈,当廷逼死大宋王爷!! ...... —————————— “王爷!!” “皇叔!!” 事到如今,王德用、赵祯等人哪还看不出反常,齐齐惊叫出声。 王德用更是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一把抢过赵德刚手中的酒瓶。可是,一瓶子酒,已经被老王爷灌下去了一半儿...... “王爷,怎可如此想不开啊!?”王德用声泪俱下。 那酒瓶子除酒味,还发出一股异常的辛辣之气,直往鼻孔里面钻,哪还不知绝非平常的东西。 赵德刚踉跄两步,惨然一笑: “他不敢,本王敢......” “太医!!太医何在!?” 赵祯也不管什么皇仪不皇仪,冲下龙椅大声叫着太医。 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只是,哪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此时的赵德刚,已经两眼发直,轰然而倒。 王德用一把扶住他,不让他摔实。大宋的南平郡王,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大殿上。 “老王爷,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啊!?” 王德用老泪横流,心肝欲裂。除了惨然哀嚎,再也说不出别的。 满朝文武无不动容,齐声哀鸣:“王爷,何至如此啊!” 听着满堂山呼。赵德用煞白的脸上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即,猛的脸色一变,双目圆瞪,几乎用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声: “尔等记住!” “本王......”状若枯枝的手指颤抖高抬,指向辽夏使臣。“本王是被他们逼死的!!” “若为我汉家儿郎,有朝一日,为我报仇!” 说完这句,赵德刚浑身一软,昏死过去。 “太医!!” 王德用紧抱老王爷,仰天嘶嚎。 ———————— 福宁殿。 赵祯面沉似水,坐在正位一动不动。而王德用、范仲淹等人则是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整个福宁殿上,虽挤满了朝臣百官,却是没人发出一点声响。 终于,太医从后殿中闪了出来。 赵祯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一众朝臣也是忍不住向前靠了几步。 “怎样???” 太医低着头,深深向赵祯一礼,“臣下无能......是,是丹毒......” 碰! 赵祯绝望地砸在椅子上。 丹毒,也就是砒霜、鹤顶红,无药可医。 “王爷这是何必啊!!”王德用痛哭出声。谁能想到,那个“老实人”会使出这种绝户招。 赵祯也是茫然自语,“就,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太医头的低得更低,他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大宋的王爷被人逼得在自己的大殿之上饮下毒酒,而他这个医者却无能为力。 但是,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强压心头悲戚,止住皇帝与朝臣的哀然。 “王爷尚有一息,陛下还是亲自送老王爷一程吧......若是再晚,就是吊命老参也起不得效力了。” 赵祯一怔,马上起身朝后殿行去。 王德用、范仲淹、杜衍、文彦博、富弼等人急步跟上。 到了后殿,只见老王爷躺在榻上,面如死灰,一双浑浊老目半睁着,望着殿门这边,似是在盼着什么。 赵祯见状,再难抑制,热泪盈眶。 “朕无能,害了皇叔!” 赵德刚笑了,却不接赵祯的话头。 “告诉那小子,别自作多情,臣此举不是为了保他,而是为了燕云!” 赵祯闻言,更是心肝俱裂。 赵德刚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也不管赵祯神情,继续道:“请陛下下道旨,让臣葬于观澜。什么时候收回了那块地,什么时候再送我入祖陵,臣要带着好消息才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全依皇叔。” “还有就是......若陛下还感念今日之功,还请陛下善待老臣后人。别封官进爵,保其富贵,做太平闲人就可。” “皇叔放心,朕会记住皇叔今日的恩德!大宋会记得皇叔今日的恩德!” 赵德刚笑了,笑得再无牵挂。 “陛下别难过...” “用我这老弱残躯......换一个希望......” “值得!!!” ...... 第496章 三个不许 赵德刚—— 这位八十四岁的老王爷,可能从他出观澜入京的那一刻,就想好了会是今天的结局。 有些话,他没有说,也没来得及说。 上朝之前,赵祯在福宁殿中说,换了唐子浩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就换了,值得! 那时,老王爷就想说,赵祯说得对。换了任何一个人,换那块地也是行的,比如......他这个太平王爷。 可是,赵德刚知道,这话不能说。说了,赵祯和王德用等人一定会阻止。 等做了之后,众人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在福宁殿,他会毫无顾忌地说赵祯和他爹都太软;为什么在殿上,会不顾形象地自领罪责。 他这是在用命保住唐奕在辽朝的所有布置!! 正如他所说,“用一个王爷,换一个希望!!” 值得! ...... ———————— 唐奕奔入皇宫之时,就像一个杀红了眼的疯子。若是不知内情,定会被当成是闯宫做乱的叛臣。 可是,谁都知道为什么! 不但不阻拦,王守忠更是亲自为其开路,直冲福宁殿。 只不过,已经晚了...... 冲到福宁殿前不足二十丈,唐奕猛的顿住,再不敢上前一步。 因为,他看见赵祯已经从殿中出来,老师他们亦跟随在侧。 唐奕死人一般定在那里,红丝密布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殿门。 ...... 赵祯走到唐奕身边,“皇叔让朕转告与你......” 唐奕眼圈见红,“让,让他自己和我说......” 赵祯暗叹,接下来的话却是有些不忍心了。 但是,还是要说。 “皇叔告诉你,不许你到灵前悼念,不许你送葬,也不许你上北屏山祭拜......” “为,什么......” 赵祯目光一肃,“不干成那件事,皇叔死不瞑目,不想见你!” ...... 不想见我...... 不想见我? 不、想、见、我!! 唐奕眼神越来越冷......好! 碰的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福宁殿重重地扣首三次!! 起身、转头,大步出宫。 ...... 看着唐奕离去的背影,王德用有些于心不忍,“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对这孩子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不让他见一面,是不是......” 赵祯摇头,“皇叔要给大郎加点分量。” ...... 范仲淹则是突兀出声:“他去找萧思耶了。” 杜衍一激灵,急忙冲王守忠叫道:“王将军,快拦住他!” “不!!” 赵祯断然喝道:“由他去吧!” 眼神中,狠厉一闪而过。 “皇叔不能白死!” “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守忠听令!” “臣在!” “点兵十万,陈兵雄州,剑指幽州!” “臣,领旨!” “李秉臣!” “奴婢在!” “拟旨!” “诏!石进武点兵十万,陈兵定州,随时北进!” “诏!西北三军都部属杨文广,引兵五万,剑指雁门关!” 说到此处,赵祉仿佛换了一个人。 “那两父子不是想安安稳稳地易位吗!?” “朕,偏不让他们如意!” 一众臣子,无不拜倒。大宋的文臣们,从没有像这一刻这般,渴望战争...... “臣等遵旨!!” 赵祯回头看了一眼福宁殿。 “即日起,举国大丧,以亲王礼安葬皇叔!” “在福宁殿设灵,停灵七日!发丧之日,赐龙盖、玉辇相送!” “陛下不可!”文彦博第一个出来反对。 别的都好说,但是在福宁殿设灵?这算怎么回事儿?这可是皇宫。就算是帝王发丧,也没有在皇帝寝宫设灵的这一说啊。 赵祯却道:“没什么不行,朕就是要让自己记住,让大宋子民们记住,皇叔就是死在朕的住所,朕的面前!此为国耻,若敢忘,必遭天谴!” ...... —————————— 南平郡王用死,把大辽的要挟质问,变成了当殿逼死大宋皇族的跋扈之举! 用死,唤醒了大宋君臣的血性和骨气! 事件传开,全宋哗然。上到白发枯骨,下到总角孩童,无不愤恨难平。 大宋兴兵北上,要为王爷讨一个公道的做为,更是得到了百姓们无条件的支持。开封城中,壮年男子甘愿涅面从军者,不胜枚举。 大军出争之日,百姓更是夹道十里相送。 一时间,宋辽之间,本来热络的邦交之谊,降到了冰点。 ...... 昨夜,新雪。 大辽使馆门前的积雪却是无人清扫,甚至连个脚印都不曾留下。紧闭的大门在一片银白之中,显得颇为萧瑟。 门前的街道之上,亦是无一人奔走。 但是,却在马路正中,摆着四把交椅。 唐奕...... 潘越...... 曹觉...... 杨怀玉! 唐奕坐于正中,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辽馆正门,眼中杀气凛然。 杨怀玉、曹觉、潘越则是一身带甲戎装,左手握着腰间长刀,也一动不动地盯着辽人的使馆。 四人额前都系着一缕孝绫,雪白的绫尾在寒风中咧咧飞扬。 ...... 七天! 唐奕已经在这里坐了七天! 而辽朝使馆七天没有开过大门。 唐奕就这么坐在这里?会在这等? 依他的性子,应该是冲进去,一刀一刀地刮了萧思耶。 但是,他不能...... 他不能让南平郡王白死! 他在等。 蓦的,长街之上几匹飞骑从雪雾之中由远及近,马蹄敲打石板的声响,好似急鼓穿心。 曹觉转头看过去。 “是黑子回来了......” 唐奕不接,依旧盯着辽馆大门。 没一会儿,马队到了近前,正是黑子、君欣卓,还有阎王营的秀才、李贺等人。 黑子翻身下马,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布包,碰的一声扔在地上。 “带回来了。” 布包散落,从里面滚出一颗人头,却是大朝当天见事不好就开溜了的西夏使臣。 唐奕依旧不看一眼,喃喃出声:“给老王爷送过去......” 黑子点点头,看了眼辽馆的大门,“那这个呢?” 唐奕吐出一个字: “等!!” “等?” 黑子不知道等什么,但是大郎说等,他就等。 当然,也没用他等多久...... 没一会儿,急蹄飞掠之声再一次打破了长街的宁静。 这一次,不但有马蹄声,还夹杂着半生不熟的汉话高喊: “大辽皇帝陛下诏令......” “来了!!” 杨怀玉、潘越、曹觉三人腾然而起,握着刀柄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而唐奕却是不动,也不看。只不过,瞬间潮红的脸庞,还有越发残忍的血瞳,却出卖了他,显然心中并没有那么平静。 ...... 那是一骑大辽的驿马,奔到了使馆门前,人和马皆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显然是不眠不休急奔多日而来。 那髡头驿卒栽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却不忘本能地竭力高喊: “大辽皇帝陛下诏令......驻宋通政使萧思耶狂心妄言,挑唆两朝邦谊,逼死南朝郡王......罪大恶极、不可宽恕,交由大宋法办......绝不姑息!” “哼!!” 唐奕笑了,也终于动了。 一点都不出所料,那个凉薄的家伙为了平息宋怒,挽回大宋三路陈兵边境的局面,又怎会在乎一个萧思耶的生死? 从黑子手中接过长刀,斜指辽朝使馆—— “杀!” 第497章 与你无关 雪舞长街,百姓驻足。 无不冷眼看着唐子浩长刀一指,带人冲进大辽使馆。 这个时候,没人觉得唐子浩疯,甚至恨自己不能像他一样疯。 因为,只有疯子,才敢这般为老王爷报仇。 ...... 大辽使馆之内已经乱作一团,站在长街上的百姓亦能真切地听到,里面发出的惊恐喊叫。 这一刻,看热闹的百姓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似乎...... 辽人也没那么可怕,至少,他们也是血肉之驱;至少,他们也怕死!!! 良久,馆中归于平静,再没了呼喊之声。 而大雪弥漫的大门之中,亦有一个身影渐渐清晰...... 唐奕,出来了! 百姓无不动容,因为此刻的唐奕,连自己人看着都有些吓人。 长发披散,面容扭曲,冲血的双瞳仿佛没有眼白,似两个血色黑洞,要吞噬一切。 右手的钢刀之上,血犹未干,而左手...... 则提着一颗表情定格在恐惧之中的人头。 萧思耶,那是萧思耶的人头。 鲜血滴在白雪之上,洇出大片鲜红...... ...... 唐奕漫无目的地左右看看,然后怔怔地把人头往街中一扔,“给老王爷送去......” “嗯。”杨怀玉应了一声,来到他身前。 “今日王爷发丧,你真的不去?” 唐奕摇头,“他不让我送......” ...... 回首环视众人,露出一个勉强的惨笑,“帮我上柱香,就说......” “就说,我唐奕记下了,不拿回那块地,绝不近北屏半步!” 杨怀玉暗自摇头,老王爷知道唐奕的脾气,所以才留下这样的遗言。 不收回燕云,唐奕真的能一辈子不去见他。 “那你......” “你们去吧!”唐奕打断他。“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杨怀玉点头,不去劝他,与曹觉、潘越使了个眼色,三人带着两颗人头,还有一众手下,上马而去。 唐奕看了眼黑子,“跑了好几天,回去歇着吧!” 黑子点头,默不作声地走了。 眨眼之间,辽朝使馆门前就只剩下唐奕和君欣卓。 唐奕就那么站着,在漫天雪舞之中,宛若一座孤石。围观的百姓们识趣地不去看他,不去注意他,仿佛这条街上,就没有这个人一般。 ...... 陪着他在雪中站了良久,君欣卓实在心疼,默默地抓住唐奕的胳膊,想给他一丝安慰。 而唐奕强撑了七天,那探过来的玉手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觉双膝一软..朝着君欣卓就倒了过去。 二人顺势,直接坐在了雪地之上。 ...... 君欣卓抱着唐奕坐在雪地里,在唐奕耳边呢喃安慰: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唐奕闻声,全身每块肌肉都紧绷着、颤抖着,用力抓着君欣卓的衣袖,死命地往她怀里钻。 没有眼泪,只是心口好像插着一把刀,让他喘不过气来。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百姓们怔怔地看着唐子浩疯魔一般提头而出;怔怔地看着他立于雪中宛如丰碑;又怔怔地看着他颓然倒下...... 不知道为何,心中升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他不是疯子...... 他只是个不守规矩的性情男儿罢了! ———————— 大年夜,赵祯是在回山过的。 理由是:要为皇叔亲自守陵、除岁。 其实,他身为大宋天家,当然不用如此。赵祯的真正用心,是担心唐奕。 他怕这件事对唐奕打击太大,这孩子会受不了,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 大年初六,赵祯在回山开了朝。朝臣散去之后,独把文彦博、富弼留了下来。又命人去叫范仲淹、杜衍和王德用。 趁着几位老臣还没到,赵祯对文彦博二人道:“留你们下来给朕出出主意。” 二人一愣,“出什么注意?” “唐大郎除了大年夜露了个面,这几天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出来过,你们给朕想想办法。” 文扒皮一听,不禁暗道,您和范公他们都没主意,我们就更没招了。 “陛下!”富弼出声道。“这个坎得大郎自己过,谁也帮不了他。” 文彦博闻声附和,“富相公所言极是!大郎重情重义,但也不是不知轻重缓急,给他一些时日,当自己就能调整过来。” 赵祯点头,“可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这时,范仲淹等人到了,赵祯把忧虑又说了一遍。 范仲淹略一沉吟,“长痛不如短痛,陛下不如把他叫过来,咱们君臣一起把他心里的结解开便遍是。” 赵祯一想也对,遣人去叫唐奕。 过了一会儿,唐奕到了。 赵祯缓声笑道:“这个年没过好吧?” 唐奕闷声道:“不光我没过好。” “叫你来,是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陛下,请讲!” 赵祯沉吟了一下,“皇叔之死与你无关!!” 唐奕猛的抬头,不明白赵祯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赵祯继续道:“你唐子浩再能、再亲,也没资格让一位郡王替你以死脱罪。” “他是为了燕云而死,为了大宋的千秋基业而死!你的事只不过是捎带手。或者说,保华联,比保你更重要!” “所以,你别有什么负担。” “草民知道。”唐奕低着头答道。“所以,陛下也不用开解与我,草民很好,不用陛下和老师们费心。” 呃...... 赵祯尴尬了,怎么一句话就让他又绕回来了? “那你这大过年的也不出来透透气,憋在屋里做什么?” “......”唐奕没答。 也不等他答了,赵祯索性一甩手,“算了,你说没事就没事吧。” “把你叫来,还有一事要和你交代清楚。” 一指屋里的一众朝臣,最后指向自己。 “从现在开始,这屋里的任何人,包括朕,只要涉及到燕云之事,随你调遣,随你驱使!” 唐奕一怔,急忙道:“草民不敢!” 这里吧,他也就好意思使唤使唤文扒皮,连富弼他都不好意思使唤。更何况,这里还有他的长辈、老师和皇帝! 赵祯摆手,绝然道:“不敢也得敢!!” “朕想的很久,皇叔可以以命相搏,朕又能做些什么呢?唯有全力配合、全力支持,方能告慰皇叔在天之灵!” 范仲淹适时出声,“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让你主理此事,主要还是因为你对宋辽态势、辽朝内情,还有大辽的暗中布置最为了解。若换了别人,却是做不到你这个程度!” ...... 第498章 卧薪尝胆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奕沉默了。 说心里话,在夺取燕云的问题上,赵祯要是完全的放权,确实是他求之不得的。毕竟,这件事不是有条件、有实力就能干成的,还要照顾到皇帝、大臣们的怠战之心。 赵祯放权,就等于去掉了这层阻碍,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而且,赵祯这句话,也远远不是一个决定那么简单...... 大宋开国百年来,皇帝从来没有因为一件事,对一个臣子说出过这样的话。 任你驱使!任你调遣!只为燕云! 赵祯这是放权,是大宋皇帝第一次对一个臣子放权。由此可见,赵祯此时的信念是多坚定。 ...... 不是矫情的时候,唐奕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草民只有三个要求,只要陛下满足,其余的,就只看草民一人支应就是。” 赵祯点头,“漫说三个,三十个,朕也依你!” “第一......唐奕抬起头。今后五年,观澜商合无法向朝廷提供支援,陛下和相公们要自己想办法了。” “可以!”赵祯一口答应。 “不但如此,直通燕云的宋辽大道,还有通济渠未完成的工段,接下来的支出也不用观澜费心,朝廷自己想办法。” 说完,赵祯看向文、富二人,文扒皮一改往日的抠门,“没问题!大郎全心管好自己那一摊就行。” 唐奕点头。 “第二......” “耶律重元的助资,我要加到每年两百万!” “行!!”这回说话的是王德用。 “大郎尽管为之,朝廷、坊间有任何议论,有老夫给你挡着!” 范仲淹也道:“做你的事,外面的声音还传不到观澜。” 唐奕心中暖洋洋的,“最后一件......” “陛下派出去的几十万大军,常驻边关!!” “......” 这个却是有点为难了。 赵祯略一沉吟,咬牙道:“行!只要你不现在就打,驻多久都行!” 转头对李秉臣道:“拟旨,把王守忠调回御前。有他在,京里的禁军少一点,朕也能安心!” “至于粮饷......” 赵祯看向文彦博,其实粮饷才是大问题。 唐奕也知道朝廷不宽裕,再加上刚刚赵祯已经答应要负担通济渠和宋辽大道的尾款,几十万大军的粮饷对于朝廷来说,真的不是小数目。 “粮饷我可以从观澜商合里挤出一些。” 到头来,唐奕还是得贴点儿。 “不用!!”出声的是文彦博。 “粮饷,臣与彦国自会想办法!” 赵祯心里直发虚,“文卿,有什么办法?” 文彦博道:“陛下让臣等出知宰相,不就是要应对这些解决不了的问题吗?若非如此,要我二人为相还有何用?” 唐奕好好看了看文扒皮,这老货是真拼了啊...... “文相公不必......” “大郎无需多言!”富弼把唐奕顶了回去。“我们司其职,朝廷的事,大郎不用费心!” “可是......” 唐奕想说,朝廷平年都没多少余钱,别说要出兵,还要负担两个大工程了,你们能哪儿弄钱去? 不想,文彦博面容肃慕,紧紧盯着唐奕。 “大郎记住!!朝廷的事,是我们的事,再难,也耽误不了大郎的谋划。但是,燕云却是大郎的事!如果我们这般全力支持,你若还拿不下来......” “唐子浩!!你就是罪人!” ...... 唐奕怔怔地看着文扒皮,包括面前的富弼、王德用、范仲淹、杜衍,还有赵祯,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个词—— 卧、薪、尝、胆! ...... 拼了! 大宋君臣,真的是拼了! 不为别的...... 只为,挺起腰杆,不再谈辽色变! 只为,在自己的朝堂之上,不再逼死自己的王爷! ...... 此情此景让唐奕激动莫名. “定不负陛下与诸公重托,草民立誓——不取燕云,终身不娶!” 赵祯满意地点了点头,唐疯子又回来了! 以前总觉得,这娃疯起来净惹事儿,可通过这几天来看,他还是疯点儿吧...... 连终身不娶这种誓也敢...... 等会儿!! 赵祯刚反应过来,“终身不娶?” “那什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有这份心意是好的,但,终身不娶......用不着!” 你特么不娶,我闺女可咋整? “不说这个。”赵祯怕接着说下去让人看出他的心思,急忙转移话题。 “辽朝来了公涵。” 唐奕本来还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被赵祯顶回来而郁闷,一听辽朝来了公涵,立马把之前的事抛到了九宵云外。 “什么公涵?” 赵祯笑道:“还能是什么?大辽通政使让你给砍了,辽帝怕咱们真要开打,不但半个‘不’字没说,而且又派了一个来让你砍!” “谁啊?” “耶律德绪。” 唐奕一怔,“是他?” 赵祯从李秉臣手中接过一张文书交到唐奕手里。 “这是大辽的正试公书,你看看吧。” 唐奕接过,展开。 好吧,都是熟人。 大辽偷鸡不成失把米,逼赵德刚当殿饮下毒酒,把辽人吓得不轻,毕竟大宋是实打实地往边境压了几十万的禁军。 从年前到现在,短短不足半月,已经来了三封公涵了。 直到这一封,还在意图缓和两国关系。 派的是,当过几次使节的耶律德绪。而且,辽帝和耶律洪基知道,耶律德绪与唐子浩关系不错,让他来,打的什么心思一目了然。 副使萧誉、驻宋武官......萧无用。 看到这三人,唐奕乐了。 这是他过年到现在,第一次笑。 嘴里还喃喃有声: “老王爷,一定是您在天有灵,真是帮了大忙啊......” 众人听他嘟囔,不明所以。 唐奕解释道:“本来以为,让萧惠之子萧誉出副通政使之职,与咱们就是有天大的好处。” 赵祯等人点头,萧家与唐奕关系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然后呢?” “然后?”唐奕一指公涵。“然后没想到,辽帝估计是病糊涂了,全是熟人!!” 萧无用,就是前前通政使萧英的儿子、萧巧哥的堂兄。 当年带萧巧哥出大辽的时候,唐奕连蒙带唬加威胁,把这倒霉蛋儿拉上了贼船。 而耶律德绪也差不多,不但让唐奕坑了,还挟持一路,护送他们出辽。 ...... 不同的是,萧无用从那之后就没了什么联系,只和他爹有些往来,也不算太密切。 但是,耶律德绪却是自此交下。每逢年节,唐奕都会托人给他送去一些问候礼品,耶律德绪也是经年回礼,相交颇深。 忍不住得意道:“耶律宗真父子把这三个人派到大宋,是真怕自己成不了聋子、瞎子啊!” 赵祯道:“大郎别高兴得太早,耶律德绪毕竟是耶律一族之人。事关耶律族的整体利益,到时,他不一定认下你这个朋友。” 唐奕摇头,“陛下放心!耶律德绪与他的弟弟耶律德容不同,此人是个性情中人,不善权谋。” “臣有把握让他在关键时刻,不发一言!” ...... 第499章 有心了 还未出正月,大辽新的通政使就到了。 从此处也不难看出,耶律宗真父子当真是被大宋一这技“雷霆之怒”吓得不轻。 近百年来,大辽还是头一次这般被动、认怂。 耶律德绪作为接替萧思耶的通政使,到大宋的第一件事,当然是与宋廷沟通,甚至要是能亲见大宋天家就更好了。 可是...... 文彦博以公务繁忙,无暇接见为由,一推再推,根本就不见他。 而耶律德绪想见赵祯,那更是没门,大宋皇帝正在回山给皇叔守陵呢! 好吧,耶律德绪本来就不善权谋,这回被大宋给晾在这儿了,更是捋不出头绪。 来了三天,在使馆里骂了三天的娘,倒不是骂大宋君臣,而是骂耶律宗真父子。 ******好事不找我,让我老子来给你那草包大舅哥擦屁股! 第四天头上,宋廷终于来人了,可是来的这位......却是唐奕。 ———————— 辽朝使馆门前,唐奕长身而立,等着通传。 辽人的使吏见了这位腿肚子都直转筋,不到一个月前,这疯子冲进使馆,当着众人的面,把前通政使萧思耶就给砍了。 到现在,萧思耶尸首是运回了大辽,可脑袋却留在了大宋。 这才几天,这位怎么又规矩起来了,居然等着通传? 没过多一会儿,萧誉听到信儿跑了出来。 一见唐奕,萧誉嘿嘿笑了,“不像你啊?怎么这么有礼有节?” 唐奕抿然一笑,迈步往里走,“规不规矩,不看地方......看人。” 萧誉哈哈大笑,“请!” 引着唐奕来到自己的住所。 “老王爷的事情......” 唐奕一摆手,“别提!与你们无关,是我害了他老人家。” 萧誉摇头,“找个时间,你带我去给老人家上柱香吧!” 在他看来,南平郡王保下了唐奕,变向的也等于帮了他。 现在的局势,不但唐奕希望看到,萧家也乐见其成。所以,祭拜一番却是应该。 唐奕没说话,他也想去,可现在不能。 “德绪大兄呢?” 萧誉闻声又乐了,“还能在哪儿?在房里骂娘呢呗!” “骂娘?” “哼!”萧誉哼了一声。“那对父子这个时候倒想起了我们。可是,除了我们,谁又愿意来?” 唐奕点头,“也是,难为他了。走吧,带我去见见故人。” ...... 萧誉并无不可,与唐奕分开还不到四个月,确实也没什么可叙旧的。 引着唐奕到了耶律德绪的住所,只见房门紧闭,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二人不由面面相觑。 看来,这是得到了信儿,知道唐奕要来。 唐奕摇头轻笑,站在院中,隔着房门就喊开了,“怎地?故人来访,这是要闭而不见?” 房里一声暴喝,“你给我滚!” “......” “那我走了......”唐奕作势真要走。 “回来!”房门咣当一声开了。 正是多年未见的耶律德绪,却是一副恨不得掐死唐奕的表情。 这孙子怎么就从来不按套路出牌?你特么让着我点儿就不行!? “你来做甚!?砍通政使上瘾?也要把我一并砍了?” 唐奕更是无语.. 说心里话,耶律德绪不适合通政使这个需要左右逢圆的差事。 朋友之间说话都能把人噎个半死,何况是机锋不断的两国交涉? 不过,此时也不是与他计较这些的时候,“怎地?你来了开封,我还不能来看看?” “别!”耶律德绪瞪着牛眼。“你还真别来看我,晦气!” “......” 好吧,耶律德绪都弄出心理阴影了,回回这唐子浩沾边的事儿,没一件是好事。 第一次,他当接伴使,领着唐奕入辽。结果,刚到折津,就和耶律重元父子打了一架。 第二次,送唐奕回宋,不明不白地帮他拐了大辽王妃,还差点死在耶律涅鲁古手里。 第三次...... 第三次,他又砍了萧思耶,却让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我说,你是和我有仇怎地?”耶律德绪越想越憋曲。“你还是离我远点,说不定我还能多活几年。” ...... 唐奕静静地看着他发泄,“我来给你送东西......” “送东西?”耶律德绪一怔。“送啥东西?” 只见唐奕回身让仆从搬进来一把...... 一把椅子,模样甚是怪异,还带着两个轮子。 “这是个啥玩意?” 唐奕笑道:“没见过吧?” 收起笑意,缓声道:“去年秋天,听萧誉说你家老幺出了事,腿脚坏了......” 耶律德绪神情一暗,那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提这做甚?“ 神情一变,“我可告诉你,出来了,某代表的就是大辽,莫要挑唆我与燕赵王殿下的关系。” 唐奕柔声道:“不挑唆。” “当时听了只是心疼,记得上次去大辽那孩子才六七岁,跟在萧欣屁股后面去过北阁。” ...... 耶律德绪眼圈见红,显然被唐奕的话说中了心事。 “现在却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唐奕扶着怪椅子,“当时,萧誉与我说起,也就记下了。正好从前见过一种专给腿疾之人用的椅子,就请工匠做了一把。” “本来想年前当贺岁之礼给你捎过去,可是出了那档子事,也就耽搁了。“ “正好,你来了。” 耶律德绪扁嘴道:“咱家又不缺椅子。” “这不是一般的椅子,无需外人,自己就能驱动往来,就当是给孩子换了两条腿了。” “哦?”耶律德绪一疑。 唐奕道:“不信,你自己坐上来试试。” 耶律德绪半信半疑,真就坐了上去。这一试不要紧...... 还,还真挺好玩。 这椅子看上去挺笨重,可实际上精巧非常。 两个轮子都是全钢打造,结实耐用。轮圈上包了牛皮,触手还颇有几分弹性。原来是牛皮的里面还有一层牛筋,显然唐子浩是花了心思的。 用手轻轻一带,椅子就自行前进,而且转弯、倒退十分灵巧。虽然上不得台阶,但平地移位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确实好用。 耶律德绪家道殷实,当然不缺给孩子当“腿”的仆役。但是,用人抬着,和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却是两回事。在残疾之人看来,自由比腿脚更重要。 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小心地让下人收起来。 “有心了......” —————— ps:过年,家里就剩我自己了。 重点不是苍山在卖可怜。 重点是没有人改错别字了。 所以,大家对付着看吧,忍到你们嫂子回来。 新年好! 除夕之夜,合家团圆。 苍山在这里,祝愿《调教大宋》的每一位书友,新年快乐,万事大吉。 愿你们,在新的一年里,少些烦恼,多些快乐。少些劳碌。多些安逸。 感谢每一个人。 感谢你们在过去的一年里,对苍山的支持。 感谢你们把信任和赞美给了我。 感谢你们,不离不弃。 春来只为驱寒苦,岁去才能见新枝。 新的一年,我们扬帆启航! 新的一年,我们再铸辉煌! 新的一年,苍山与你们同在! —————————— ps:感谢那些打赏给苍山压岁钱的兄弟。 你们知道的,我懒,没了媳妇几乎生活不能自理。也就不翻后台,一一列举了。 第500章 条件 “有心了......” 说出这句,耶律德绪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拥立的燕赵王,打断了儿子的腿,而大定城中,竟无一人为自己出头。可是,一个远在异国的宋人,却还想着尽一份心意。 唐奕一叹,“不提了......” 耶律德绪点头,也明白,和唐奕客气不合他的性子。 让出身位,“里面坐吧。” 三人行到屋里,耶律德绪一顿,疑声道:“咦?不对啊?” 回身指着萧誉,“去年秋天......你和他说的?” “你们怎么说的?难道见过不成?” 唐奕和萧誉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心说,这位的反射弧还真有点长,都这么半天了,才反应过来。 “怎么?行咱俩时不时通个信,还不准巧哥与亲哥哥书信往来?” 唐奕秘密入辽的事儿,当然不能告诉耶律德绪。 “书信?”耶律德绪狐疑地扫了二人半天。 “信你们才有鬼!!” 萧观音诈死跑了出来,还敢往大定寄信? 见二人眼神闪躲的样子,耶律德绪更是笃定。看来,萧家与唐奕这几年,远比自己走的近。 四平八稳地坐下。 “说吧,今日前来......何事?” 唐奕也坐下,“把我当什么人?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来看看故人。今天也不谈叙旧以外的事情。” “别!!”耶律德绪急声道。“好不容易见着个管事儿的,你不谈,我谈!” 唐奕道:“我管什么事儿?我是白身!” “屁!”耶律德绪笑骂。“你是白身?那老子就是乞丐了!” “当我是兄弟就给句准话,南朝到底想怎样?” “唉......”唐奕悠然一叹,这可不是我要往别的地方扯的。 正色道:“现在不是大宋要怎么样。而是大兄此次前来,是抱着怎么的目的而来的?” 耶律德绪不说话,死死盯着唐奕,“你我旧交,我也不绕弯子。” 正合唐奕的胃口,“但说无妨。” “与你交个实底,我朝陛下只交代了我两件事。只要这两件南朝能答应,一切都好说。” 唐奕玩味笑道:“哪两件?” “第一,把萧思耶的人头还给我朝。” “第二,大宋撤兵!” 唐奕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而是问道:“那条件呢?北朝愿意付出什么样的条件呢?” “......” 耶律德绪沉默了,他拿不准,应不应该一上来就跟唐子浩把什么都交代了。 但是,一来,他就不是藏着掖着的人;二来...... 他相信唐子浩。 “萧思耶的人头,我们用杨无敌的遗骸来换。” “至于撤兵......” 耶律德绪一咬牙,“可减岁币!!” 见唐奕无动于衷的样子,又加了一句,“查刺说,你许过他百万的岁助,也不要了!” 唐奕依旧不动声色,不过,心里却在不住的冷笑。 为了平息这次乌龙,让大宋退兵,耶律洪基可以说是下了血本儿。 杨老令公的骸骨,大宋管辽人要了七八十年了,辽人一直不给。乐见这根梗喉之刺扎在那里,永远也拔不出来,永远那么疼着。 这回好,倒是不用大宋自己开口,主动送上来了。 一个萧思耶的人头,能和杨无敌的骸骨相比吗?无论名气,还是其中的意义,都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辽人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开出一个宋人无法拒绝的条件罢了。 而减岁币...... 连唐奕许的那一百万都不要了,更说明那对父子现在已经急成了什么样子。 ...... 道理很简单,只要大宋做出攻辽的态势,不管打不打,对耶律洪基来说都是致命的。 宋攻,辽则必守。 可是,怎么守? 只有招募兵勇,向幽州、雁门关、云州三路增兵。 可是,别忘了,大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是耶律重元...... 只要增兵,耶律重元就从虚职变成了手握重兵的实职权臣,那就真敢给耶律宗真叫个板,皇位到底给谁?! 所以,耶律洪基几乎是不计代价地想大宋撤兵。只有大宋撤兵,他这个皇位才能踏实,否则...... 危矣!! ...... 可是,就算他开出再诱人的条件,唐奕能答应吗?赵祯能答应吗?大宋子民能答应吗? 不能! 今天的局面,可是赵德刚用命换来的...... ———————— 唐奕不说话,耶律德绪却是急了,“行不行,你倒是给句话啊?” 唐奕抬起头,“不行!” “杨老令公的遗骸我们自会取之!” “至于岁币,我大宋的王爷比那点岁币值钱得多!” 日!! 耶律德绪想骂娘,说了半天,又是兄弟,又是情谊的,结果屁都不是。 “你特么这是坑兄弟啊!至少......”耶律德绪哭丧个脸。“至少你把萧思耶的头给我,让我能交个差吧?” 唐奕不接,反问道:“然后呢?” 耶律德绪一怔,“什么然后?” 唐奕轻蔑道:“大兄交了差,然后呢?” “然......”耶律德绪一下噎住了。琢磨了半天,才道:“然后,我特么赶紧回大辽,这破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呆!” “回去?”唐奕再次冷笑。“回去,那个冷血的耶律洪基就能对你感恩戴德?” “回去,你和德容两兄弟,还有你们的父亲耶律宗训,就能重回昔日的风光?” “回去,你儿子被打断的腿就能接上了?” “你......”耶律德绪瞪着眼睛。“我......” 噎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 缓缓低下头,唐子浩的话字字诛心,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凉薄之人是什么性子? 可是...... “大郎说得没错。可是,我耶律德绪不能对不起大辽!” 言下之意:不管怎样,我不能和大宋同流合污,出卖大辽。 在他看来,唐奕说这些,无非是诱使他改奕初衷。 可是,唐奕的回答让他颇为意外。 “谁让你对不起大辽了?” 耶律德绪抬头,“那你......” 唐奕缓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开的条件,最终接不接受,还是在我朝天家一言而定。” “不过......”顿了一下。“做为朋友,奕只是想提醒大兄。” “什么??” “对于你们那位即将登基的皇帝,交差也就意味着没有了利用价值。” “......” “只有你一直很重要,一直有价值,才是生存之道。” 耶律德绪没太听懂,“大郎不妨明示。” 唐奕摇头,却是不说了。 起身道:“大兄自己多想想也就明白了,奕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给耶律德绪阻拦的机会,转身而走。 ...... 耶律德绪怔怔地看着唐奕的背影,问向萧誉,“他,他什么意思?” 萧誉轻笑道:“大郎的意思是......” “事情办得顺利,对咱们没好处。反而事情老是办不下来,与你我两家却有莫大的好处......” ...... 第501章 你是我的祝英台 唐奕最后留下的话其实不难理解,只不过耶律德绪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打一个不雅的比喻: 耶律德绪或者说耶律宗训这一支,包括现在的萧惠、萧英两家,就像是夜壶。现在,耶律宗真父子憋尿难受,自然就把夜壶提起来了。可是,一但内急解决,马上就会把他们把扔到一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唯有让他们一直憋着,一直尿不出来,那对父子才不会放下夜壶,才会一直重视夜壶的存在。 ...... 出了辽朝使馆,唐奕没有直接回书院,而是拐了个弯,去了趟开封府。回到书院的时候,已是天近黄昏。 还没走到唐家小楼前,就远远地看见萧巧哥俏生生地立在院外向山路张望,显然是在等他回来。 见是唐奕,萧巧哥更是小跑几步迎了上来。 “唐哥哥,怎样?见到我二哥了吗?他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提到我?” 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唐奕都插不上嘴。 “没提......” 还真没提,萧誉是不想给唐奕添麻烦。 “哦!” 萧巧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两只小手缠在了一块,低头跟着唐奕往回走。 唐奕暗笑一声,也没多说。 萧家兄妹虽然都在开封,可是却极为默契地没有要求唐奕马上安排她们见面。萧巧哥也只是问问二哥的近况,却不提相见,而萧誉更是全当没有妹妹这个人一样,连问都没问。 不是不在乎,而是他们都在替唐奕着想。 出了耶律重元这档事,再加上之前就一直风传萧观音没死,兄妹二人是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给唐奕添乱。毕竟现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唐奕这里,一但萧观音诈死的事情再爆出来,那对唐奕来说,真的就是雪上加霜了。 可是,他们不提,不代表唐奕不替他们想着。 进到屋内,君欣卓给他打来了热水洗脸。 唐奕一边洗着,一边对身边默默看着他的萧巧哥道:“明天让君姐姐带你去桃花庵等着,到时接,你二哥会前来一见。” 萧巧哥一喜,随之又一暗。 “不要了,现在不能给你添麻烦。” 唐奕胡乱擦了把脸,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还行,没白护着你这么多年,还知道帮我想着。” 萧巧哥吃痛,俏皮地揶揄道:“谁要你护?” 唐奕也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张文牒塞到她手里,“早就帮你想好了,放心去吧。” 萧巧哥狐疑地打开文牒,“什么呀?” “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抬眼一看,萧巧哥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亏你想得出,这,这能行嘛?” 只见文牒上写着: 祝英台,字:子渺,男。 籍贯:邓州严河人氏,丁丑景佑四年七月初七生。 现居开封府回山村,观澜书院院生。 身高六尺三寸,貌秀、体弱。 这是一张开封府签发的“身份证”,唐奕这是要让她女伴男装...... “怎么不是......” 萧巧哥有点不明白,怎么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怎么不是姓萧?” 唐奕敷衍,“太扎眼。” “那,那姓唐也行啊!” “没这个应景儿。” “应景儿?” 唐奕圆不过来了,“反正就是个假名儿,不要太在意细节。” 好吧,萧巧哥信了。 “那,那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唐奕煞有其事地道。“我想过了,把你伴成观澜的儒生,再到城中往来也就不会引人注意了。到时,只要不去大辽使馆,只在樊楼、桃花庵等处活动,应该不会引人猜疑。” “可是......”萧巧哥苦脸道。“我能扮得了男人吗?” “没事儿”唐奕大大咧咧地道。“最多娘点,正合时下文人作派。” “可男装呢?” 扮男人,而且明天一早就扮,总得有男装吧? “呃....”唐奕一拍脑门儿。 “光顾着弄这文书,倒是忘了给你置办一身行头了。” 萧巧哥白了唐奕一眼,“那还怎么扮?” “好办!” 这点事还能难得住唐奕?转头对君欣卓道:“姐姐去找找,把我前几年的小衣服给他掏换一套。” 萧巧哥闻声急道:“你穿过的.....我,我才不要。” 唐奕翻着白眼球,“咱们谁跟谁啊,还嫌弃我?” 不想,君欣卓却道:“你就是想穿也没有。都小的不能穿了,谁还留着它,都让马婶收去做抹布了。” 唐奕咧嘴,“败家娘们儿,咋不留一......” 说到一半,唐奕顿住了,怔怔道:“你说马婶收走了?” “对啊!每到换季,马婶都收走几件你穿不了的,说是去做抹布。” “她说的?做抹布?” “嗯。” 唐奕枚头一展,“那你现在去找马婶要去吧,肯定还在。” 那老太太穷惯了,以至于现地有钱了依然见不得浪费。她说做抹布,实际上十之八九是收起来了,等着以后可能还有用。 老太太打的是留着给下一代穿的心思都不是没可能。 君欣卓半信半疑地去了。 果然,没过多会儿就拿回来几件旧衣服。 唐奕纵使早有准备,可还是忍不住直咧嘴...... 如果他没记错,这几件还是他在邓州开生煎铺子时候的衣服,马婶居然留到了现在。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唐奕把衣服塞给萧巧哥,推着她上楼,“现在就换上,让我瞅瞅像不像。” 还吩咐君欣卓帮她挽个男髻。 萧巧哥无法,只得抱着衣服去了。 唐奕在楼下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二人下楼,不禁眼前一亮。 正如他所说,也就是“娘”了点儿。眼前的萧巧哥,俨然就是一个布衣纶巾、俊美无双的俏书生。 衣服虽然旧了一点,但好在颜色单调、款式简单,反倒淡化了萧巧哥身上的柔美。除了粉白的小脸儿与观澜书院的风格不符,但放到外面却是说的过去。 萧巧哥为了扮得像,还特意拿了把折扇。 看唐奕一脸满意的表情。卖弄地哗啦一声把折扇一抖抱于身前,刻意粗着嗓子道: ”学生祝英台,这厢有礼了。” 可是,唐奕不解风情地一板脸,“把扇子扔了!大冬天的,也不怕冻着。” “哦。” 萧巧哥委屈地把扇子交给了君欣卓。 唐奕上下又扫了几眼,最后定格在胸前,说了句让萧巧哥差点找地缝钻进去的话。 “幸好平了点,不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 萧巧哥脸色腾的就红了,“人家那是裹紧......” 恨恨一跺脚,调头就跑回了楼上,再不与这腌臜之人多说一句。 ...... 第502章 你给不给! 唐奕也就是一时嘴贱,没想到萧巧哥好像真生气了,整整一晚上都没和他说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那冰霜一般的小脸儿才好不容易化开了一点儿,为了去见二哥,更是又换上了男装。 用早饭的时候,唐奕没忍住,又嘴贱了。 盯着萧巧哥的胸前,“差不多得了,别裹太紧,不长了可咋办?” “你......” 萧巧哥气的差点把粥碗扣到他头上。 “登徒子!” ...... “谁是登徒子?” 门外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止住了唐奕还想继续调戏萧巧哥的心思。 抬头一看,眉头就拧到了一块。 “你来干嘛!?找别人玩去,没空搭理你。” 门外来的正是苏小妹——整个书院最让唐奕头疼的那个“倒霉孩子”。 “来看看你这笨学生课业滞怠了没。” 苏小妹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瞪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萧巧哥。 “这位公子是......” 噗..... 君欣卓忍不住笑了,“你再看看,这是公子吗?” 苏小妹往前凑了凑,看了半天才认出来。一惊一乍地叫道:“青瑶姐姐!?你怎么,怎么变成男人啦?” 唐奕一翻白眼,这倒霉孩子本来就跳脱,在书院这么多年,从上到下又都宠着,倒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都十二三岁了,还是一点“大姑娘”的样子都没有。 “且不说她。”唐奕放下碗筷。“我来问你,一大早上的,你跑来干什么?” 苏小妹白了唐奕一眼,“当我愿意来似的,还不是......” 说着话,下意识回头,“还不是......咦?人呢?” “什么人?”唐奕心说,还有人和她一起来的?曹评?还是幺儿? 苏小妹找不到人,四下扫看着倒出门外,“刚才还在这儿呢!” 出到院中,看了半天,最后在门后找到了。 “福康姐姐,你怎么不进去?站这里做甚?” “福康?” 唐奕起身,出到门外,果然见福康缩在门后,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唐奕轻轻一笑,“怎么不进来?” “我......我晒太阳!” 唐奕笑意更浓,哪有躲门后晒太阳的,一想之下也就明白了。 许是福康一进院就听见他和萧巧哥调笑,一时乱了方寸,索性就躲起来了。 “进来吧!” 福康无措点头。 “用过早饭了吗?” 福康摇头。 “那正好,坐下一起。” 唐奕把她让进小楼。君欣卓与萧巧哥一见是她,急忙进身行礼。福康局促回礼,几人就僵在了那儿。 萧巧哥与君欣卓交换了个眼色,嫣然一笑,柔声道:“你们坐,我和君姐姐吃好了,一会儿还要进城,上楼去准备了。” 说着,二人就回了楼上,把空间留给了唐奕和福康。 看着二人上楼,福康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经意间,出气时微微鼓起了粉腮,甚是可爱。都落在了唐奕眼里,不禁暗笑。 对于唐奕和这两人的关系,福康是知道一些的。但是,一想到将来可能要与她分享驸马,福康又不知道应该如何相处了。 她是个性子柔弱的姑娘,善良、内敛,倒是从来没想过霸道独专。 ...... 接过唐奕递过来的碗筷,轻声问道:“青瑶妹妹怎么穿了男装?” “对呀!”苏小妹根本不用唐奕让,自己给自己拿了餐食,一听提起男装的事...... “姐姐不说,我都忘了,青瑶姐姐怎么女扮男装了?” ...... 要是苏小妹问,唐奕是不会告诉她的,但是有福康在,却是不一样了。毕竟二人关系特殊,这些事不能瞒她。 于是,唐奕索性就是把来龙去脉与福康细说了一遍。但是,唐奕没有直说她们看到的青瑶就是燕赵王妃,只说她姓萧,从辽国来,去见辽使之中的故人。 这么说,苏小妹是听不懂的。但是福康却不同,一下就明白了萧巧哥的真正身份。心中不但没有责怪唐奕“拈花惹草”,反倒生出一种唐哥哥真厉害,能把人从辽人眼皮底下带出来的感觉。 可是...... 可是,苏小妹没听懂重点,却是听懂了另一个她以为的关键。 那就是,青瑶女扮男装的进城了,而且唐子浩还特意给她弄了一个男人的身份。 ...... “这太好玩了,我也要,我也要!”苏小妹欢叫着。 “你要什么?” “我不管!”苏小妹叫道。“我也要像青瑶姐姐一样,穿男装,进城玩。” “我也要开封官书户籍。”说完之后,略一沉吟,怕唐奕听不明白,又加了一句,“男的!” “别添乱,一边玩去!” 苏小妹一掐腰,“你给不给?” “不给!”唐奕眼睛一立。“让你爹知道,还不杀了我!?” “我爹?”苏小妹眼珠一转。“你不给,我现在就去告诉我爹,你带我两个哥哥去吃花酒。” 噗!!! 唐奕直接就喷了,慌张看向福康,“你,你,你别听她胡说啊,我可没有.....” “就有!”苏小妹紧着小鼻子,“我二哥都说了,和你出去最逍遥,去樊楼都不用给钱的。” “......” 唐奕一声哀嚎,“我们只是去吃饭的好麻!?什么都没干啊!” 福康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无所不能的唐奕竟让苏小妹弄得百口莫辨。 替唐奕解围道“小妹就放过他吧,许是真的只吃酒呢。” 唐奕心中大赞:好姑娘啊! 福康出声说和了,苏小妹歪着小脑袋脑想了想,“也行,但是你问他答不答应!” 福康笑着看向唐奕,“就给她弄一张吧,苏先生看得紧,小妹好久没进过城了。” “给给给!”唐奕被她们打败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到了开封府衙,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 苏小妹得了唐奕的承诺,甚是开心,顿时也没心思吃饭,也没心思在这儿当“灯泡”了。 “那就说定了,我去找曹评喽!” 说着,就往外跑。 跑出两步,又倒了回来,装着大人的样子似笑非笑地道:“福康姐姐再来小楼,当不用拉我做借口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自己来就是,皇帝叔叔可是巴不得你天天往这儿跑呢。” 说完,也不给福康说话的机会,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你......” 福康看着苏小妹的背影,俏脸早就红得透透的。 “恬燥丫头,妄我为她说话。” 唐奕接道:“你来的少,当是不知,这丫头可比曹评、幺儿他们疯得多,都快上天了。” “嗯。”福康小声应着。 现在厅中只有她和唐奕二人,而且还是围桌而坐一同吃着早饭,这样的体验,倒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 ps:上一章提到一个身高的问题,本来想上章就加一个注释来着。结果忘了。 这里说明一下,六尺三寸,这是宋尺,而不是现在的市尺。宋尺的六尺三,大概也就现在的一米六不到的。样子。 第503章 目的达到 用过早饭,唐奕难得来到书案前看书,他已经好多天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看书了。 福康则是过来给他研了墨,又去调了一碗香茶。 唐奕虽然盯着书,可福康的一举一动却都在唐奕心里。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不知为何,感觉出奇的宁静。 心中暗笑,如果...... 如果能这般佳人在侧、读书品茶,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倒是比他现在忙左忙右、思前想后来得自在逍遥。 “你去过大理吗?”唐奕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说完却是后悔了。 以前聊过的,福康除了回山哪里都没去过...。 “大理国?”福康接道。 去是没去过的,但是,她知道唐奕下面肯定有别的话。 “嗯,大理国。”唐奕憧憬道。“他们的国都大理城确实是个好地方。” “有多好?” “险峰揽天域,平湖抱旧城。四时春不去,独领南国风。” “真好!”福康眼神放光,喃喃出声。 “什么真好?” “地方好,诗也好。” 唐奕牵起嘴角,“等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嗯。”...... 这时,楼梯上传来动静,福康一下子回过神来,把茶汤放到唐奕面前。 “我,我先回去了。” 唐奕一怔,“急什么?在哪儿不是呆着?” “我,我先走了......一会儿再来。” 她其实是怕君欣卓她俩下来,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福康离去的背影,唐奕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去管她,继续看书。 可是,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君欣卓和萧巧哥从楼上下来,一看厅中只有唐奕在看书,巧哥轻声问道:“她呢?” “回去了。” “......” 萧巧哥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你不随我们进城吗?” 唐奕抬头白了她一眼,“我跟你去,你还扮什么男装?直接敲锣打鼓地告诉人家,你是我身边的萧观音不就得了。” 萧巧哥一吐****,“就问问嘛。” “那我们走了。” 说完,赌气地拉着君欣卓出门,再不理这个气人的家伙。 ———————— 出了正月,也就开始回暖了,回山一年最美的时候又要来了。 与往年不同的是,来回山赏游的开封居民却是少了很多。百姓都知道,官家正在回山给皇叔守陵,而且此时正是大宋用兵之计,大伙儿都识趣地不到回山添乱。 可是,百姓们当然不知道,对大宋来说,战争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叫嚣战争,却有数不清的好处。 南平郡王之死更不是为了大宋兴兵伐武,而是用来作势,以达到以往达不到的目的。 ...... 而且,大宋的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效果还很明显。 边境上几十万的大宋禁军,让耶律宗真和耶律洪基父子急于平息时局,几乎是三五天就往大宋派快马飞驿,催促通政使尽快解决两国嫌隙。大宋驻辽的通政使更是几乎住在了皇宫里,辽帝天天召见,天天和宋使谈心。 可是没办法,过了年,大宋的通政使就病了,床都起不来,耶律宗真只得拉着驻辽武官说事儿。 而武官是王咸融...... 这货脖子一梗,你跟我说也没用啊,我就是个舞刀弄棒的,在大宋什么地位您又不是不知道,一切都是通政使做主。 无法,耶律宗真只得寄希望于耶律德绪能打开局面,可耶律德绪那边也是迟迟不传来好消息。 耶律德绪也‘没招’,到了大宋谁也见不着,你让我怎么说?怎么办? 耶律宗真知道大宋正在气头儿上,怪不得耶律德绪。但是,形势根本等不了南朝消气啊。 二月初三,燕云来报,雄州宋军向北推进,于白沟河以南五十里扎营。 五十里,离边境只有五十里!! 耶律宗真终于沉不住气了,下令五京节度使抽调府兵带甲南下,支援折津。 他也不敢多调,只征了三万兵马给耶律重元,多了是真不敢给。给了,边境是保住了,但是,皇位却是悬了。 三月初四,驻宋通政使耶律德绪再次请见南朝皇帝无果,情急之下,怒闯观澜上院。宋皇震怒,下旨向边境三镇增兵二十万,预计夏初北进。 这时的耶律宗真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闻讯更是急火攻心,喷血而倒。病上加病,眼见不活。 大辽太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耶律宗真救过来。 醒来之后,耶律宗真第一句就是对病榻旁的耶律洪基哀道:“儿啊,糊涂啊!当初万不该以耶律重元之事与大宋玩火。” 耶律洪基也是憋曲,“孩儿只当那些南朝腐儒还像往常一样一味求和,不敢与我大辽硬碰。哪想到萧思耶个杀千刀的没了分寸,把一个王爷给逼死了!” “唉!”耶律宗真一叹。“且不说这些。” “传旨萧英,再集兵马两万,急援折津。” “耶律德容赐爵鲁王,迁北府平章事。” “耶律德绪驻宋有功,扬我国威,封齐王,进两色袍,见驾不拜。” “礼部侍郎突吉台,升兵部尚书,急下云州,自募兵勇,防于边患。” 耶律洪基不甘心地一咬牙,“儿臣遵旨!”说完,转身就要下去办事。 “回来!”耶律宗真喝住他。 “父皇还有何吩咐?” “传旨耶律重元,就说我病危,随时崩离,他这个皇太弟必须在侧!” “父皇!!” 耶律洪基急了,让耶律重元回来?啥意思?那皇位不是给我了? “傻孩子......”耶律宗真缓声道。“只有他回来,你才有机会。大定府不是他耶律重元的地盘,只要回来,你手里有皮侍军,他能奈你何!?” 耶律洪基神情一缓,“父皇圣明!” ———————— 开封,回山樊楼分店。 五楼的贵宾间里传来耶律德绪粗旷的声音: “我说,差不多得了啊!要是耶律重元真的反了,老子和你兄弟没得做。” 对面的唐奕横了他一眼,“差不多?” “信不信?大宋今天撤兵,明天你们兄弟就一边凉快去,哪儿还有封王拜相的好事儿!?” “呃......”耶律德绪一阵尴尬。 他现在的地位,还真是听了唐奕的话,才得来的。 ...... 第504章 死的有点早 这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耶律德绪可算是“抄”上了。 反正大宋挺配合,就是不见他;他也挺上道,出工不出力。不见我就装着请见,该撤的时候撤,该闹的时候闹,反正正事就是办不下来,你还不能说我没干活儿,谁拿我也没招。 这才两个月多一点,大辽单给他升官进爵的公书就来了好几回。从不过是一个国公的爵位,一路上蹿,国公到郡王,再到亲王,风光的不得了,荣宠更是一时无二。 ...... “你不会真盼着耶律重元反了吧?”升官是挺高兴,但耶律德绪还是有点不放心。 “反?” 唐奕冷笑,列席的是萧誉,他说话自是一点都不忌口,“就他妈耶律重元那个怂样的,再给他五万兵力还差不多。” 耶律德绪一想也对,现在大辽虽在在幽州投入了五万兵力,但也只是做个样子给大宋看的。 这些兵,就算都被耶律重元完全掌握,也只是与皇家近卫的皮侍军兵力持平,可精锐程度却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真反,耶律重元十之七八是打不过的。 再说了,耶律重元要是真敢反,五京加上八部必定勤王合攻,他是绝无胜算的,以他那优柔寡断的性子,怎么敢反? 不过......拥兵自重却是跑不了了。 而萧誉此时也是心中暗想,唐大郎当真高明。 耶律重元不反,据兵燕云,对大宋、对耶律德绪、耶律德容、萧惠、萧英,甚至是突吉台部都有数不尽的好处,唯独对耶律宗真父子没好处。 现在,萧家和耶律宗训一家皆被重用,突吉台部也因此得到了实权。将来,就算大宋撤兵,耶律重元会乖乖交出兵权吗? 当然不会。只要他在折津一天,几家的荣宠就不会减少,因为不用防大宋了,却要防耶律重元。 而且萧誉知道,他们萧家,还有唐奕最终的目的可不是让耶律洪基难受,而是要让他滚蛋! ...... 突然想到什么,萧誉插话道:“我朝陛下以病重为由,已经诏令耶律重元回归大定。他不会......” 他怕耶律重元还抱着什么幻想,傻了巴鸡的再回去“接位”。 唐奕笑容渐渐敛去,“就算想回去,我大宋能让他回去吗?!” “他敢出幽州一步,大宋边境的几十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说不准从‘做做样子’就变成真正的北进了。” 耶律德绪一哆嗦,腾的站了起来,“不行!这可和咱们说的不一样,你们南朝可不能真打!” 唐奕咧嘴一笑,敷衍道:“放心,就吓唬吓唬,我们也不想打仗。” 耶律德绪不安地坐了回去,还是不放心,指着唐奕对萧誉道:“你看着点他,别让他发疯。” 萧誉暗笑,也敷衍道:“放心,我看着。” ...... 三人散了席,耶律德绪先走了,萧誉则是靠到唐奕身边,小声道:“你们不会真要打吧?”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与唐奕谋划是出于朋友的信任,还有各取所需的利益需求。但大宋要是真攻辽,做为一个辽人,萧誉也是没法接受的。 唐奕横了他一眼,“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得相信耶律重元的智商吧?” “智商”这个词,萧誉知道,略一沉吟,“我还是相信你吧,耶律重元那脑子,靠不住!” ———————— 不过,这次耶律重元倒真没让大家失望,或者说,至少有一半儿没让大家失望。 这伙真就没回大定,以边事告急为由,盯在燕云没动。 不过,依他的怂样儿,这么明着抗旨有点心虚,这货又上了一表,要不怎么说是“一半儿”呢。 大意是:国事体大,关键时刻,臣弟不能回京,要战斗在第一线,至于皇位,你看着办吧! 这货的想法就是,皇位你爱给谁给谁吧,我没意见,别打我燕云的主意就行。 他现在自觉思路很清晰,只要把着燕云要地,只要手里有兵,只要唐子浩还给他钱,再积蓄一段时间,让自己更壮大一点,再去争位也不迟。 ...... 当耶律宗真父子看了耶律重元的奏报,愣在当场,半晌没缓过来。 “完了......” 耶律宗真哀叹一声,“发过去的五万兵马,再也回不来了。” “儿啊!”耶律宗真艰难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朕走之后,无论南朝如何挑衅,不可再向燕云派驻一兵一卒!” 耶律洪基道:“父皇的意思是,耶律重元这是要自立?” 耶律宗真冷笑,“不是要,而是已经。” “那,那燕云税赋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耶律洪基想的还是钱。 耶律宗真沉吟道:“放心,他不敢独占!” 燕云的税赋占大辽朝廷收入的四分之三,耶律重元要是敢独占,不用耶律洪基出声,契丹八部都不会答应。到时,他就成了众矢之的,耶律重元还没傻到那个程度。 “记住,你那个叔父谨小慎微,有多大的胆气取决于手里有多大的力量!” “所以,绝不能再给他兵,绝不能让燕云兵力超过你手中的皮侍军。只有这样,大位才能稳固!” “孩儿......孩儿记下了。” 耶律宗真看着下首的儿子,心中不由凄苦,自己的这个儿子鲁莽随性、贪玩嗜猎,这些都不是一代君王应该有的品质。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都是自私的,耶律洪基再不适合,再不成器,他也是自己的亲儿子。 只此一点,就足够了。 缓缓躺了回去,“下去吧,为父累了。” 语气之中,有无奈、有苦涩,亦有决然! —————————— 大辽重熙二十四年春四月,耶律宗真崩于辽中京大定。时年仅四十岁,死后庙号兴宗,谥号神圣孝章皇帝。 子,耶律洪基即位,改元清宁。意为:祈求清平、宁静的盛世。 消息传到大宋,唐奕不禁有些意外。因为,耶律宗真死的有点快,比原来的历史足足早了半年。 他也不想想,就他这个折腾法,好人都得去半条命,何况是耶律宗真那残病之躯。 “他-妈的!”唐奕狠淬一口。“谁让你死这么快的!?” 边上的福康、曹佾、文彦博听得直咧嘴,人家什么时候死,还碍着你了呗? ...... 第505章 十赌十赢 耶律宗真死的越早,就意味着大辽储位之争越早尘埃落定。 好吧,其实他死不死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因为耶律重元那个怂样儿的,没胆子真的去争。 但是,只要耶律宗真不死,耶律洪基就上不了位,那事情就没算真的落定。这个悬而未决的结果,却是几方都不希望看到的。毕竟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 .... 现在这货提前走了半年,也就是说,留给耶律重元的时间少了半年,这货更不敢去争了。 唐奕甚至担心,他会真的就此认怂,断了争位之心。 沉吟良久,唐奕一拍桌子,对曹佾道:“加!让张晋文再给我挤出一百万。” 文扒皮听得直哆嗦,“还加!?再加就三百万了。” “加!”唐奕像个赌徒。 “那怂货没胆,只能加钱给他壮胆。” “大郎,莫要养虎为患啊!”文彦博凄声道。“我看,此事还要慎重。别忘了,燕云可是夹在大辽与大宋中间的,要是耶律重元真的怂到不敢反,那这么多钱,他却是敢养兵来威胁大宋。“ 唐奕一叹,知道文彦博担心的不无道理,但是...... “文相公放心!” 文彦博一摊手,“叫老夫如何放心得下?要知道,那是三百万岁赠啊!已经相当于燕云一年的税收了。” 唐奕不理他的抱怨,断然道:“第一,耶律重元的处境已经无法回头,不管反不反,他除了拥兵自重以外,没有任何一条路可走。” “他就算顺从耶律洪基,不反辽朝,也不敢把兵权交出去。因为交兵权之日,就是他的死期,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允许一个曾经有反心的臣子安活于世。” “如此一来,耶律重元必定要考虑来自大辽和大宋两方面的压力。一面要防着耶律洪基,一面还要防止大宋趁机生事。耶律重元怎么敢两边都得罪?” “第二。”唐奕眼光坚定。“我是商人,对财政的了解颇深,燕云虽是富地,但是短期之内,就算我给他再多钱,人口、经济总量也无法和大宋抗衡。这是经过多人细细算过的,相公可放心。” “第三,给他三百万,也只不过是把五年的钱,放到三年给;三年的钱放,到两年给。目的是给他壮胆。他实力壮大得越快,我们付出的时间成本,财务成本就越小。而且,这个钱是不会一直给的,长久不了。” “可是......”文彦博还是没底。“耶律重元就算再傻,也知道咱们这个钱不是白给的,就是逼着他反,咱们好从加渔利。他能让你如愿?” 唐奕无语,“我的相公啊!” “现在还哪有什么阴谋?哪还怕他知道?”“ “全是阳谋,几乎都已经摆到台面上来了!” “......”文彦博沉默了。 唐奕继续道:“目前的态势,无论大辽,还是耶律重元与我大宋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大家心知肚明,可又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被大势推着往前走。大辽的目的是稳,我们的目的是乱,耶律重无的目的是强大自身,只看最后谁能如愿了。” 文扒皮不死心,“这样好吗?太容易失控。” 唐奕摇头,文扒皮挺聪明个人,怎么这个时候这么糊涂呢? 也不能怪文彦博,主要是他没见唐奕这种套路,太特么疯,太特么野了! “相公还不明白吗?”曹佾插嘴了。 “明白什么?” “在这个大势推动的局里,唯一占有主动权的,只有我大宋。” “......” 曹佾解释道:“这个局,看似凶险,其实于我皇宋却是半点伤害都没有,最多是失点银钱的事情。” 文彦博一怔。 对啊,大辽和耶律重元停不下来了,可大宋却不是,想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见势不好,只要边境一撤兵,唐奕对耶律重元的供应一断,好像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曹佾见他沉思起来,又补充道:“说白一点,这个局是大郎设下的,是大宋推着大辽与耶律重元往前走。在这个局中,我们是庄家!” 说到这里,曹佾飒然一笑,“相公就安心吧!一切尽在掌握,十赌十赢。” 被唐奕和曹佾两人一通抢白,虽然话是说通了,也一下子霍然开朗了起来,但是,文扒皮面上有些挂不住,他这个宰相当的,这点事儿都看不出来...... 闷闷道:“我有什么不安心的?反正又不是花我的钱!” 唐奕暗笑,你就难撑吧!上个月向边境增兵二十万,文扒皮的军饷现在还没解决彻底呢。 “现在观澜账上还有余钱,相公要是周转不开,可以开口。” “不用。” 本来就别扭着,文相公哪肯服软,“老夫说了,朝廷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咱们各自办好各自的事!” 唐奕一扁嘴,好心当了驴肝肺。 曹佾也是摇头轻笑,“那我去找晋文了,你们先聊。” “老夫也走。” 唐奕更是无语,“相公过来,就是为告诉我耶律洪基登基这一个事?” ”呃......“ 文扒皮汗都下来了,就这点事儿,哪还用他这个宰相亲自跑一趟,主要是一着急,把正事扔脑后去了。 “让你这小疯子一通抢白,倒是把正事忘了。” “陛下让我来提醒你,大辽皇位已定,很可能辽朝对宋态度会有变化,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 这倒提醒了唐奕。 “那他们还是快点变化吧,我还等着他管我要钱呢!” 文扒皮一翻白眼,心中暗骂,你有钱给我点好不好?特么增兵的粮饷是他挪用了攒了好几年的修河钱。 他倒是忘了,刚才唐奕还要让他张嘴,是他自己犯倔。 ———————— 文彦博走后,屋里又只剩下唐奕和福康。 福康一边给他研磨,一边柔声道:“唐哥哥却是别总开文相公的玩笑,他挺不容易的。” 唐奕一偏头,笑道:“你到底哪头的?怎么帮他说上话了?” 福康道:“听父皇说,这几月,文、富两位相公为了尽力配合与你,东挪西凑甚是辛苦。要不是他们,咱们根本没钱往边境派兵的。” 第506章 本来就不大 福康这么一说,唐奕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心里话,赵祯、老师,还有一众朝臣给了他无上的信任,让他主导燕云事务,可以说,要人给人,要兵给兵。 唐奕说要往边境增兵,赵祯和文、富更是磕巴都不打一下,硬着头皮扛下所有压力,往边境派兵。 要知道,当年西夏闹得最凶的时候,大宋都没这么大规模的用兵。 为什么如此痛快? 无它,只为祖宗基业! 而这两个月,在唐奕玩命的折腾下,成果斐然确实不假。但是,朝廷这几年攒下的那点“零花钱”,却是一个大仔儿都没剩下。 看着福康认真而可爱的面容,唐奕故作委屈道:“给他钱,他还不要,硬要充什么好汉,这却要怪我喽?” 福康道:“他们也是好心,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唉......”福康一句话就戳中了唐奕心中的柔软。 为了那块地,为了让老王爷不白死,大宋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上下一心了。这种氛围让唐奕觉得,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算了,一会儿国舅回来,让他去找富相公,尽量帮他们周转一下吧!” 富弼还好说话些,不像文扒皮脾气那么臭。 福康闻言,笑得更甜了,“父皇说得没错呢,最孝顺的不是福康,而是唐哥哥呢。” “嘿嘿......”唐奕得意憨笑,一点都不嫌害臊。“一家人嘛!” “......” 福康面嫩,又被唐奕说红了脸。 好吧,唐奕可不是福康心里那个意思。 缓了半天,福康才道:“唐哥哥确是办了件大好事,两位相公也不用再动修河钱了呢。” “啥?”唐奕一下把手里的书扔了出去。“他动的是修河钱?” “对呀!倒是苦了河北两路的百姓。” 她以为唐奕一听是修河钱,有点生气了呢,毕竟河修关乎数百万百姓的民生。 不想,唐奕闻言,眼睛一瞪,“那不给了!” “......” 一听是修河钱,唐奕本打算“接济”一下文扒皮的心思立马就没了。 他和福康想的正好相反:早点把修河钱折腾光才好呢! ...... 原因很简单。 庆历八年的大水,余波一直到现在也没平息。黄河改道之后,拖了六七年也依然没有修整。 按说,修河是造福百姓的大事,关系到京东一直到黄河入海口近百州县的民生福祉,唐奕不应该拦着。可问题是,文彦博和富弼在这事儿上脑袋缺根筋,认准了六塔河那套方案。 没错,就是前几年让唐奕拦下来的那套方案,以六塔河水道引大河之水东去。 唐奕很清楚,六塔河承载不了黄河天水,肯定是要修而复决的。 可是,文、富二人不相信,坚持要修六塔河。唐奕不出钱,那他们就自己从朝廷财政里挤钱,反正是铁了心要修六塔河。已经攒了好几年,也快攒差不多了。 那么,唐奕既然不同意六塔河,也知道黄河治理迫在眉睫,他为什么不自己出一套方案呢? 真不是他不想出,而是他没那个能力。 六塔河为什么会复决?原因在哪?他很清楚,做为一个理科生测量、造图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 那可是黄河啊!唐奕本事再大,也只存在于理论。况且,水利并非他的专业,真的让他去治理黄河,他自认没那个本事。 而且,北宋时期的水利技术,也达不到永绝后患的水平。 他不是不想修,而是修不了,至少现在是真修不了。他在等...... 等沈括, 沈括主持通济渠疏通,那不但是联通南北的大工程,而且于大宋来说,也是一次万载难逢的大型水利工程的宝贵经验。 唐奕让沈括盯在工地上好几年,说实话,有点委屈了这位大科学家,沈括之才不只是一条通济渠。 但是,换成别人,唐奕不放心,只有沈括才能把修通济渠所用的新技术、新方法、新理念都整合到一块,从而积累下宝贵的经验,等时机成熟之时用到治理黄河上。 唐奕现在不修,想的是,要么不修,修就要修得像通济渠一样,起码百年无患。 他是想一劳永逸,彻底治服黄龙。 他再也不想今年修,明年溃;再也不想大宋的史书上写下——“是年河宁”,这样庆幸而又无奈的句子。 所以,一听文扒皮把修河的钱给挪了,唐奕心说,还是让他挪吧,没钱也就消停了。 ———————— 福康在唐奕这里又呆了一会儿,“掐着”时间走了。 果然,她走了还没一刻钟,萧巧哥与君欣卓就回来了。 看到她俩进来,唐奕不禁恶趣味地想:咱这日子过得也是没谁了,佳人相伴都得排班儿...... “回来的正好。”唐奕放下书本。“你夫君已经登临大宝,恐怕两国局势会有变化,这段时间尽量别与你二哥见面。” 萧巧哥横了唐奕一眼,“他才不是我夫君!” 随即面容一暗,“二哥已经告诉我了,让我这段别出回山。好像大辽的公文已经到了,说是要与大宋重新商定岁币与边境的问题。” 唐奕一顿,“这么快!?”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唐奕瞬间心情好了很多,耶律洪基上位第一件事就是与大宋交涉,说明......他很急,急不可待。 “老老实实在家呆一段吧。”看了看萧巧哥的男装,又忍不住把目光定在胸前。 “赶紧换了吧,勒小了可怎么是好?” “你!!”萧巧哥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段时间唐奕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拿这个开她玩笑,加之一想到之后可能好几个月都不能与二哥相见,心思更是烦闷。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气呼呼地回道:“要大的,找君姐姐去!” 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又羞又气地跑上了楼。 ...... “小气,本来就不大!” 唐奕嘟囔了一句,出小楼去找赵祯了。 一边走,还一边琢磨:耶律洪基要交涉边境和岁币的问题,这次可不能让步。那是个浑人,一见软的不行,就会想来硬的,很可能要以岁币为要挟,逼大宋撤兵。 忍不住嘴角扬起笑意,这货急的正是时候啊...... 到了赵祯行在,内侍略一通传,就引着唐奕进去了。 只不过,到了里面,唐奕不由一愣,因为老师,还有王德用等几位老臣,加上富弼、文彦博、吴育、宋庠、庞籍等人都在...... 而赵祯手里,正拿着一张蜡封的大辽国书。 ...... 有求皆苦 好吧,我已经没有节操了...... 开个单章,求一大波正版订阅、一大波打赏。 今天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上午,发现在三月底之前,作家积分到不了15万......他大爷的,差了一点。 先解释一下什么是作家积分,就是作家收入转换的经验值。起点每年四月分统计一次上一年的作家积分,统一升级。 低的不说,四级作家5万积分,五级作家15万积分。 苍山算了一下,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成绩还是现在的水平,差一点点不到15万,也就是说,我到不了五级作家...... 这个对苍山很重要,十分重要! 有人可能觉得,四级、五级,就只差一级,没什么的吧? 这么说吧,起点的作家等级1到4级就像自行车,区别也就在,是永久牌,还是飞鸽。 五级就是宝马x5,跟四级是两个概念,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吃窝头,一个啃鲍鱼......一个娶凤姐,一个娶雨姐。 所以,为了最后差的那一点点,为了不在地上蹲着,为了不啃窝头,为了......娶雨姐,苍山只能不要脸了。 求打赏,求正版订阅,而且是......未来两个月长期的求!!! 大伙儿见谅,还是那句话,这是我的饭碗,苍山得端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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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奕也不装样子,当着一众朝臣,展开观瞧。 不过,刚一入眼,唐奕眉头就不由微微一皱,随即又不着痕迹地舒展开来,似是怕人看到一样。 通读一遍,交还国书。 唐奕露出一个风轻云淡的表情,“和小子料想的一样,耶律洪基一上位,马上就换了一副嘴脸。” 赵祯眼神一眯,“真的一样吗?” “呃......”唐奕呃住了。 当然有出入,但也算是在他意料之中。 国书上写的是,辽朝要与大国重启会谈,只不过,这次不是说边境陈兵的问题,而是要增岁币。并且是大增,一下涨了一百万。 人家还要得理直气壮,当年,你朝唐子浩使辽,可是亲口答应了我耶律洪基,只要我做了皇帝,就每年多给一百万。 ...... 之前,辽人求着大宋撤兵,主动减岁币,大宋不干。这回,耶律洪基反其道而行之,要加岁币,确是一招妙棋。 按说,减币都不能让大宋撤兵,反而要加币,这不是更加让局势紧张吗?怎么就成了妙棋? 确实是妙棋! 因为,岁币对于大宋来说,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面子的问题。 几十万贯的钱大宋不在乎,主要是那年年割肉的屈辱是谁也无法承受的。所以,岁币的问题在大宋一直是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 别说一下加了一百万,当年辽人敲诈,富弼使辽,左右支应之下,只增了一点点岁币,而且增的那点还是赵祯在他出使之前就答应下来的。可是,富弼回来之后,依旧被言官和百姓们诟病许久,视为卖国。 一百万!?这个口子大宋要是开了,那从上到下就得炸锅。 而且,耶律洪基玩了个阴的,他把唐奕许给他的一百万的事写到了国书里。 也就是说,唐奕许的是私赠,可耶律洪基却是管大宋朝廷要钱,把这事儿上升到了国与国之间外交事件的层次。 再说了,国书啊,最高级别的邦交文书,不是赵祯看过就算完了,那是要收档归案、传檄百官的官方文书。他把这事儿写到国书里,就相当于把唐奕“通辽”的事召告天下。 不管最后大宋是撤兵,还是赠币,都要算到唐奕头上。比之前那次殿上质问还要阴毒百倍,唐奕能让唾沫腥子淹死。 “真的一样吗?” 赵祯冷脸问出这句话,说明他早就看出了这份国书之中的杀机。 “呃......”唐奕顿了一下。“没什么太大差别吧?” “装!”赵祯更是语气冷冽。“接着装!!” “朕却不信,你看不出这里面的玄机!” 唐奕卖萌地笑道:“有什么分别?现在已经没什么可瞒的了。就算耶律重元知道我与耶律洪基有约定也没什么,反而更加让他不安,更加容易走上极端。” “唉......”赵祯长叹。“你当知朕说的不是这个。” 唐奕不出声了,静静地低头站着。 他怎么会不知道耶律洪基的阴险?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离臭街又不远了? 可是,算得了什么呢? 南平郡王可以为了一个希望,壮烈赴死; 朝廷上下可以为了一个目标,倾尽所能; 文、富二人可以为了燕云挪用修河之款; 都这个时候了,他唐奕还在乎那点名声吗? 唐奕没接赵祯的话,转移话题道:“既然辽帝来了讯息,正合我朝心意,那草民就回去准备了。” 国书上还正式邀请大宋派使去大辽谈判,首点的就是唐奕。 “不行!” 富弼首先出声,“其它都好说,唯大郎不可出使!” “臣附议。”文彦博道。“子浩不去,我们还可以说这是辽人使诈,故意构陷。可子浩若是去了,就等于坐实了耶律洪基之言!” 王德用也道:“这都是其次。大郎若去,耶律洪基能不能让他全顺全尾的回来,都是问题。” 老将军知道的比文、富多,这两人之间除了国仇,可还有家恨呢。夺妻之仇,耶律洪基岂能轻易放过? “众卿所言极是。”赵祯点头,直视唐奕。“谁去,你都不能去!” 吴育闻言,“微臣不才,愿当此任!” 唐奕看他们一个个都不让自己去,不禁苦笑。 “陛下和诸位长辈的好意奕心领了,可是......” 唐奕一摊手,“可是你们知道的,这趟非我不可!” 他盼这一天盼了五年了,怎么可能不去!? 这是他所有计划之中最最至关重要的一环,别说耶律洪基点名让他去,就算不提他,他也得上赶着去。 ...... “去也不是不可以......”宋庠出声了。 王德用不干了,就跟唐奕是他自己家的孩子一样,瞪着眼睛叫道:“怎么就可以?去了,以后还怎么在大宋立足!?” 宋庠急忙安抚,“老将军莫急,听我说完。” “可以去!但是,有二点必须做到。” “哪两点?” “第一,不能在大辽谈。可以是雄州,在白沟河边境,哪怕是海上,也不能进辽地半步。这样一来,大郎的人身安全可保万全。” “第二,宁可撤兵,也不能增岁币一毫!!” “老将军想想,只要大郎去了,辽人增币的愿望没能达成,到时就算撤兵,咱们找个台阶下来,与大郎撇清关系,那大郎许他百万岁币的事情也就不攻自破了。毕竟大郎许给他,又亲自去扑灭了辽人的美梦,百姓、朝臣谁还会信他国书上的狂言?” 众人一想,对啊,宋公序说的没错! 第508章 太假了 宋庠的提议让大伙儿都沉默了,过了好久,赵祯才将信将疑地看向唐奕。 “能行吗?” 唐奕咧嘴笑了,知道要是不给这帮人吃定心丸,很难放他出去。 “我看行。” “唉!”赵祯又是哀声叹气。“只是.......又要委屈大郎一段时间了。” 至少在唐奕回来之前,“通辽”这个骂名是摘不下来的。 “陛下安心,草民脸皮厚得很,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 范仲淹也知道,这趟唐奕是非去不可的。略一沉吟,出声道:“陛下,还是派个臣子随行吧!万一有变,也好帮大郎分担一些责任。不然,回来连个替他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范公所言极是!”文彦博附和道。 站在正中间的吴育一激灵,顿时预感不妙,他刚才可是自请要去的。 正要往回缩,但是,已经晚了...... 赵祯一琢磨也对,抬头就看到了吴育。正好他自请要去,而且上次和唐奕出去配合得也不错,那就他吧! “既然如此,吴卿家可愿再陪大郎走上一遭?” “不行!” “不行!!” 赵祯本以为他就是顺水推舟,吴育肯定不会推辞。却没想到,不光吴育脱口回绝,连唐奕也瞪着眼珠子直摇头。 什么情况?? 吴育急了,“陛下,陛下还是换个人吧。” 和唐奕出去一趟,就差点没把心蹦出来,至少得少活十年。再和他出去?估计就回不来了。 唐奕也是急道:“吴相公年老体衰,禁不起折腾,陛下还是换个人吧!” 这老头儿看上去挺老实,其实一点都不听话,还絮叨。有一次唐奕就够了,才不想再和他搭伴儿呢。 可是,吴育一听这话不干了,老夫才五十,正当年。 “启禀陛下,微臣身体康健得很,只要不是和这混小子一起出去,要微臣干什么都行!” 唐奕眼睛一立,怎么着?你还嫌弃上我了? “陛下不知,吴相公身体是没问题,但心胆皆虚,动不动就吓得晕死过去。” “你个臭小子,莫在陛下面前编排与我!” 吴育怒了,也不管什么场合了。 “你干的那些事儿,换了谁都得吓个半死。自己无法无天,还要怪老夫不成!?” 唐奕一撇嘴,“陛下都知道,陛下怎么没像您似的?” “陛下那是没亲临实境!” 吴育瞪着老眼,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合适,又补了一句,“陛下是别人能比的吗?” 好吧,刚刚还是挺沉重的一个话题、挺正经的一件大事,这会却...... 赵祯就弄不明白了,怎么就提了一嘴让他俩搭伙,咋就都炸了? 王德用、范仲淹则是乐了,那一路的事情,他们是都知道的。听唐奕说时还不觉得,现在看吴育的反应就知道,这位让唐奕折腾得当真不轻。 “好了,好了。”赵祯无语地劝阻二人。 “皆是为了国事,何需动了火气?” “陛下不知道啊!!”吴育一脸委屈,都快哭了。“这浑小子在京里还好些,一放出去,那真是无法无天,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所以嘛......”赵祯开始和稀泥。“唐大郎身边就得放一个人盯着他。此人呢,还真就非爱卿莫属了!” “我......”吴育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死。怎么我就这么倒霉?还非我莫属? “好了。”赵祯拍板。“就这么定下了。” 赵祯没忽悠他,还真的就他吴育最是合适。 朝里几个重要的官员,文、富分身乏术,现在大宋既要支撑边境的几十万大军,又要保证朝廷正常运作,这两个人少一个都不行。 庞籍和丁度性格偏向硬朗,不适合出使;宋庠也不行,他一出去,就真的什么都听唐奕的了。 也就一个吴育,大事儿上做不了唐奕的主,太出格儿的事儿,唐奕又做不了他的主。 绝配! —————— 事情定了下来,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等到众人散去,范仲淹却没走。 赵祯知道他为什么没走,别看范仲淹不论是过年时候的那件事,还是今天这件事,都很少说话,但是,其实最心疼弟子的还是他。 “范卿是为了大郎的事才留下的吧?” 范仲淹长揖到地,“正是!” “陛下还要多多费心,别让大郎承受太多非议啊!” 赵祯笑道:“范卿放心,朕又怎么会不想着呢?” 说完,对李大官吩咐道:“你去宣唐介、包拯、王拱辰进来。” 范仲淹闻声不由心中一松,当朝谏臣言官以这三人为首,只要他们不发声,朝中对唐奕的压力会小上太多了。 不多时,包拯和王拱辰听宣而来,独少了唐介。原来,唐介正好不在回山,回京职守去了。 少了一个,赵祯却也没当回事儿。唐介在不在其实也没太大关系。他应该是倾向唐大郎这边的。 待包、王二人见了礼,赵祯缓声道:“朕也就不绕弯子了,今日招两位爱卿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二人闻言,急忙拜倒,“陛下言重了!君臣之间何来‘求’字,请陛下吩咐就是。” 赵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范仲淹,暗叹一声,“不瞒两位爱卿,近日朝中会有一事发生,有关国体、常伦。到时......到时两位爱卿可否缄默不言?” “......” “......” 王拱辰怔了一下,想到范仲淹在这里,那多半又是唐子浩惹了什么事。因为范公这么多年,只为了这个弟子的事情上过两次朝,所以,他才想到是唐奕。 沉吟了一下,王拱辰一咬牙,“臣斗胆问一句,是何事让微臣闭嘴?” 他觉得,既然你让我不掺合,那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事吧,这要求不过份。 可是,没想到...... “不用问了,臣......答应!” 出声的是包拯!!! 别说王拱辰有点懵,连范仲淹和赵祯也都懵了。 因为在料想之中,唐介会无条件答应赵祯的要求,因为他知道的事情最多;王拱辰只要费些口舌,也不难拿下;唯一最难的就是这个六亲不认,只认死理的包拯。 可是,谁能想到,包拯居然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比王拱辰还痛快...... 范仲淹暗道,有点太假了吧? ...... 第509章 包拯的自醒 此包拯虽然不是演义小说里的那个包黑子、包青天,但,不论是演义,还是史实,有一点却是共通的,那就是,包拯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性格。 说好听点,这是个和范仲淹一样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人。说不好听点,就是一根筋。 他只认公理,只认法度,其它一切,甭管你是谁,皇帝老子、自己的亲儿子,谁也不好使! 看看他的“战绩”就知道,这位干过多少牛逼事儿。 光运转使以上的朝廷大员,就被他干掉了六七个;搅黄了张尧佐的宣微南院使;骂得宋庠、宋祁两兄弟见他就躲;好几次喷得赵祯一点脾气没有,连皇帝想给小舅子求个情,给叔丈人谋个官都不行。 另外,大家都认为北宋换得最勤的是宰相,其实不然,大宋换得最勤的,是开封府尹这个位子。 放眼北宋百年,一共换了一百八十几个开封府尹,平均每半年换一任。 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官儿不好当。 做为当世第一城的执政官,引领一个百万人口的大城,不单单要有能力,还得要压得住场子。开封城里除了皇亲贵胄,就是重臣亲眷,没点实力,没点威望,根本挑不起这个担子。 所以,开封府尹这个职位,一般都是由皇家亲王或是宰相重臣来兼任,一般人干不了。 唯独一个包拯,区区监察御史,也只能算是中等官员,赵祯怎么敢把他放到那么重要的位置? 无它,就因为这哥们谁的帐都不买,只认一个理。 所以,整个大宋最难缠、最不好说话的,就是他。 怎么今天......突然就这么“乖”了? ...... “臣不问,臣答应陛下!”包拯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弄懵了。 看着皇帝与范公,包括王拱辰都一脸见鬼似的看着自己,包拯不由凄然一笑。 说实话,他自己都有点不适应,这还是他吗?。 “微臣有几句话在心里憋了许久,想与陛下说说......” “包卿家,但说无妨。” “其实......” 包拯整理了一下心绪,面容肃穆地坦然道:“其实年前,辽使萧思耶大闹朝堂、南平郡王饮鸠自尽的前一天,辽馆派人与臣下接触过,请陛下恕臣不报之罪!” “......” 赵祯与范仲淹对视一眼,辽人把耶律重元的那件事泄露给大宋言官,这个赵祯是知道的,只是当做不知罢了。因为赵祯知道,让他们掺合进来没好处。此时他有些不明白,包拯这个时候提这件事做甚? 包拯继续道:“微臣现在提起此事,是因那次之事过后,臣下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心中除了自责,就只剩下惭愧......” “王爷之死,臣,有责任!” 赵祯一怔,“包卿家,何出此言?” 包拯道:“那一日,臣明知辽臣别有用心,但是却没打算阻止,反而想当堂让陛下严查此事。” “只不过,萧思耶太心急,自己先跳了出来。而老王爷又抢在微臣出声之前,把所有的非议都拦了下来。不然,依臣的秉性,是一定会出来自领公道的。“ 赵祯叹了口气道:“皇叔是刻意为之的,确是不敢让众卿家掺合进来,否则只怕就更复杂了。” “所以......臣有责任。” 赵祯闻声,急忙劝阻,“卿家不必多想,皇叔之死,罪在辽人,与卿家没有半点关系。” “不,有关!”包拯又开始犯倔。 赵祯扭不过他,只得听他继续说下去。 包拯又道:“其实,那一日朝上的情况,明眼人都看得出,王爷是在代人领罪,至于保的是谁,十之八九是唐子浩。” “包括王老将军与王爷连日列班;还有陛下在上朝前就召见了范公等一众重臣。” “种种迹象都说明,事情肯定不像辽人说的那么简单,陛下和王爷、范公、文相公都在不惜一些代价的掩饰着什么。” 赵祯点头,不说他猜对了,也不说他没猜对。 “爱卿知道就好......” 包拯继续道:“可是,尽管微臣看出了不妥,尽管知道这是辽人的诡计,但是,若不是王爷以死相抵,臣还是要出来说一句所谓的公道话。” “因为在臣看来,法度大于天,公理胜似一切。尽管再怎么事出有因,私通卖国的罪名都是要查一查的,至少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 赵祯无言以对,正是因为没法给天下人交代,皇叔才会以命相抵。 “可是,臣错了!”包拯脸色凄然。“直到老王爷饮下毒酒,臣才猛然惊醒,正是臣的这种愚蠢的公道,被辽人所利用,也就是这种愚蠢的公道,逼死了王爷!” “汉家儒道讲求君子之治、尚仁重礼,卖国通敌是错,这是礼;我们手段恶劣,辽人盛怒,要给人家一个公道,这也是理,所人有都觉得天经地义。因为从蒙童开始,我们就是这么学的,先生也是这么教的。” “可是,国与国之间,真的有善恶吗?真的有对错吗?对辽人的恶,不正恰恰是对大宋的善吗?” “如果我们像辽人一样不讲理,那王爷还会死吗?如果我们也以小人手段回敬小人之志,那老王爷还用得着用这么极端的办法把唐大郎保下来吗!?” “不用!”包拯越说越激动。 “正是我们被君子之道、礼教之法捆住了手脚,凡事都要讲个公道,才逼死了王爷!” 说道这里,包拯长揖拜倒,“所以这次,臣不问了。在与辽的问题上,臣......万事万从!” “......” 堂上三人无不骇然。 包拯,牛了个逼了! 可能包拯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话表面上看是自责、自醒,可是深层次的用意,却是在拷问儒学大道,是在骂大宋的君臣读书都读傻了。 ...... 范仲淹怔怔地看着包拯,这些话让他忍不住想起唐奕曾经的“狂言”—— 儒学,只是一门学问...... 也仅仅是一门学问,解释不了这天下间所有的问题! ...... 第510章 倾尽所有,因为值得 休政殿里君臣之间说些了什么,意味着什么,唐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的心思,只在即将再次使辽之上。 回到小楼,萧巧哥正在给他整理书案,见他进来,嘟着小嘴,低着头,理都不理唐奕,转身就要上楼。 “唉唉唉,别走啊!”唐奕叫住她。 “干嘛?” “我过几天又要去大辽了。” 萧巧哥回过身,拧着秀眉,“怎么还去呀?这次去哪儿?云州,还是大定?” 唐奕道:“很可能是来州。” 萧巧哥点点头,来州离现在父亲任职的地方不远,兴许还能见到母亲呢。 “那几时走?我去收拾收拾。” 唐奕道:“收拾什么?这次你不能去。” “为什么!?”萧巧哥一脸委屈。“离母亲那么近,你倒不让我去了。” “危险。”唐奕没说去见耶律洪基。 “乖,等过了这段,可能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呢。” “真的?” “真的!” “那好吧!”萧巧哥乖巧地嘟囔着。“那你自己小心些。” “嗯......” ...... “咦,不对呀?”萧巧哥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既然没打算让我随你去,那还特意跟我说什么?” 唐奕乐了,“逗你玩呗。” “坏!”萧巧哥瞪了他一眼,欲上楼去了。 唐奕嘿嘿笑着,“去我房里,把书架最上头那个锦盒给我拿下来。 萧巧哥又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上楼之后,却还是乖乖地去到唐奕房间拿东西了。 那个锦盒并不难找,萧巧哥以前也见过。只是拿在手里,忍不住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下楼把锦盒交到唐奕手里,“你拿它做什么?” 唐奕接过,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线装册子,淡淡回道:“带它入辽。” 萧巧哥一惊,“你,你要把它交给耶律洪基?!” 唐奕不答,反问道:“怎么?你舍不得?” 萧巧哥两只小手搅到在一起,“那倒不是,这是造福辽人的重宝,唐哥哥肯交给大辽,巧哥当然高兴。可是......” 唐奕笑着替她说道:“可是,独独便宜了那耶律洪基却让人不爽,是吧?” 萧巧哥瞪着大眼睛,露出两排银牙,重重点头,“嗯!给他,也不会领唐哥哥的情。” 唐奕高深一笑,把玩着手里的书册,“不用他领情,别恨死我就万幸了......” 只见封皮上赫然写着——《毡毛脱脂法》 ———————— 把玩着手里的书册,唐奕坐在小厅里怔怔地出神,思前想后好久才下了决心:算了,给他们又能如何? 这时,曹佾和潘丰正好进来。 还没见着人,就听见潘丰的大嗓门,“听说,你又要给耶律重元多送一百万!?” 进到屋中,一见唐奕手里拿着东西,二人皆是一顿。 潘丰半天才反应过来,瞪着牛眼,一步蹿上去,夺过唐奕手里的书册。 “你要干什么!?” 曹佾也指着书册,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你不会要把它也送出去吧!?” 唐奕轻笑,“怎么,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要入辽?” “别打岔!”潘丰怒道。“说,是不是要给辽人?” 唐奕没事儿人一般,“左右现在留着也是留着,先拿来用用吧。” “不行!” “不可!” 二人齐齐出声。 “你疯了?这要命的东西怎么可以给辽人?” 羊毛脱脂,不论是商业价值,还是战略价值,对于宋辽来说,都是无可估量的。 这是个,酒业在它面前就像个巨人与孩童一般的存在大生意;是比观澜,加上唐奕手中所有生意都要赚钱的大生意;是可以彻底改变时下百姓生活观念的大生意;更是个无论在谁手上,都是可以颠覆一切的存在。 ...... 唐奕想把它给辽人,不是真疯了,是什么?? 这么多年...... 羊毛脱脂的工艺攥在手里这么多年,每每赵祯也好,曹\潘也好,想把它拿出来用,唐奕都说时机未到。现在,他却要白送给辽人,二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唐奕不想和他们解释太多,敷衍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儿个屁啊!” 潘丰那个暴脾气,哪听得进去,用力抖着手里的册子,“可是你自己说的,只要大宋攒着这东西,北主方骑蛮就必能驯服。现在你把它给辽人,还怎么驯服!?” 唐奕不出声,他也没法出声,因为潘丰说的都是事实,他比宋人更了解、羊吃人的厉害。 可是,不给不行。 “大郎要给谁?”曹佾比潘丰冷静得多。 唐奕抬头,“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 曹佾也沉默了。 过了半天才道:“大郎对燕云就那么有把握?” “要知道,一但谋事不成,那耶律重元手里握着这个大杀器,燕云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唐奕咬牙道:“正是因为没把握,我才要给!” 曹佾不解道:“三百万啊!一年三百万还不够他反?” “不是钱的问题。” “那你还给他送这东西做什么?” 唐奕看着曹佾,“关系!” “耶律重元现在不缺钱,但是,他缺关系!” “关系?” “对!你想想,他要是反了,大辽朝中谁会支持他?” “没有人!”唐奕笃定道。 一把从潘丰手里夺过那册子,扬到曹佾面前,“这就是他的关系网!有了羊毛贸易,耶律重元就和北方所有的草原部族形成了利益链条。” 曹佾急道:“不是已经有萧族、突吉台、纳齐耶三部了吗?” “萧族只是一半,况且,突吉台和纳齐耶两部也不敢明着支持,最多是勤王之时出工不出力。” “一个皮侍军耶律重元都不一定打得过,加上几大部族,他怎么可能反得成!?” “那,那你不就是让他反,但是却反不成吗?” “我是让他反不成,但却不能是一边倒的惨败。” 曹佾冷汗都下来了,现在他才知道,大宋这次,或者说唐奕这次,玩的有多惊险。难度太大了,稍有差池,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这太冒险了......” 唐奕一翻白眼,“你不就舍不得这点破羊毛吗?” “我就问你一句。”再次一扬手里的册子,“用它换燕云......” “换?还、是、不、换??” “换......” 曹佾败下阵来。 现在,大宋为了燕云,为了开启唐子浩说的那条有燕云才能开始的改革之路,已经是拼了。 一个羊毛脱脂?换了。 因为,值得! ...... 第511章 论包拯的火力覆盖 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宋君臣既然已经在谋划那块地,那么就没什么舍不得,没什么不能牺牲的,包括—— 鲜血、生命、名声! 一切的一切...... ———————— “出一营跟我再去趟大辽。” 搞定了曹潘二人,唐奕得了几天的空闲。 这期间,与大辽使臣的沟通也有了新的结果,两国会谈的地点定在了大辽来州的海上。以大宋的水军实力,辽人就算想把唐奕怎么样,也不太可能。 今天,唐奕特意到后山的阎王营来找杨怀玉。让他出一营兵随他出使。 杨怀玉此时盯着场中的训练,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道:“有危险吗?” “海上,没危险。” “那你随便拉几个禁军的老爷兵跟你去不得了?我这正忙着呢!” 唐奕一阵无语,“不差这几天吧?” 杨怀玉斜了他一眼,“新增这两千兵才训了几个月,连马还没摸着呢。谁知道哪天就真打起来了,到时拉不出去可怎么办?” 唐奕神情一暗,他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放心,真打起来,也不用你们。” “你敢!!”杨怀玉腾的一下就蹦起来了。 “唐疯子!” “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老子这五千兄弟,可不是你出去臭显摆的花架子,有正经事儿你敢把俺们藏起来,老子和你恩断义绝!!” 唐奕无言,半天才陪着笑道:“至于嘛?就出几个人跟我走一趟,又耽误不了几天。” “不去,找别人吧!” “......” 说不动,唐奕也没办法,调头要走。 “等等。” “干嘛?” 杨怀玉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了半天,“做为兄弟,得劝你一句,你得找个人泄泄火气了。” 唐奕愣道:“什么意思?” 杨怀玉皱着眉头,“你没发现吗?老王爷一走,把你魂儿也勾走了,成天跟个娘们儿似的,半天也顶不出一个屁!” 这段时间,唐奕确实像换了一个人,什么事儿都压着、憋着,就算那天冲入大辽使馆,他的那种愤怒,也是压抑的、隐忍的怒火。这和原来那个飞扬跋扈的唐疯子,简直就是两个人。 拍了拍唐奕的肩膀,“兄弟......” “你还是疯点好!疯点,我们大伙儿心里踏实。” 唐奕笑了,“滚蛋!瞅把你贱的,不骂你两句不舒服是怎地?” 杨怀玉大笑,“这就对了!” 说完,掉头回去盯着他的兵去了。 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什么......” “最近外面传什么、说什么,别往心里去。” 唐奕又是一愣,“外面说什么了?” 最近就没人在他面前提外面的事儿,难道耶律洪基的国书已经传开了? 杨怀玉大大咧咧道:“反正你别理就得了。” “用你那句话咋说来着......‘先让他们叫唤几天,过些日子,咱们亲自打他脸’!” 好吧,杨怀玉这么一说,唐奕敢肯定,是那件事传开了。 无所谓地耸耸肩,“听他们的?听他们的,老子让唾沫腥子淹死八百回了!” ———————— 唐奕许给耶律洪基岁钱百万的事情确实已经传开了,最近开封城中谈论的,也都是这件事。 虽然赵祯让唐奕出使大辽,有点让他自证清白的意思,但是,想完全压住流言蜚语却是不可能的。 百姓们也不禁要怀疑,不禁要问上一问,这个唐疯子到底是忠的,还是奸的? 因为各大瓦子勾栏、酒楼花馆与唐奕的关系不浅,这几年一直是帮着唐疯子说话。他的那么疯狂之举,也被说成了是忠义之行。 但是,百姓们也不傻,第一次贾相公告他谋反,确实有些牵强;第二次辽人说他私通耶律重元,也被南平郡王以死相抵了。 可是,第三次...... 汉人有句老话,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这么说,就算是假的,也有三分成真了吧? 这几天说什么的都有,唐奕的风评也降到的前所未有的低点。 为了收复燕云,唐奕给大宋君臣百姓打开了一道名叫——民族主义的大门。 可是,这种勾起宋人血性的东西,同时也让“通敌”、“卖国”、“背叛”这些字眼更加的敏感。 百姓不管真假,百姓只相信自己的主观感觉。 所以,唐子浩这个名字,这回是真的臭街了。 ...... 相对于民间,朝堂之上倒是还好,对于这件事,大宋的两门大炮唐介和包拯集体哑火。 不但哑火,包拯还破天荒地帮着唐大郎说话。 唯一的一个稍有质疑的声音,被包拯一句话就给轰成了渣渣。 而被老包干掉的那个人还十分微妙——贾昌朝。 ...... 贾昌朝这两年真的挺不容易,彻彻底底地成了透明人。从上到下都没人搭理他,所有的公务也基本上被文扒皮包圆了,他现在是政事堂里最清闲的人。 这次唐奕的事,他也只是在朝议的时候略略提了一点点意见,这也是合情合理。 唐奕答应辽帝百万岁币,人家大辽都写到国书上了,就算要偏袒唐奕,咱们多多少少也得做个样子,查一查吧? 真不算什么事儿,比起他以前弹劾唐奕下的狠手,这只能算是爱抚。 可是,赵祯没说话、文、富也没说话,百官都没说话,包拯却说话了,而且是大招。 “贾相公是何居心!?” 一句话差点没把贾昌朝噎死,“希仁不必激动,我就是提个意见。” “意见?你收了辽人多少好处?” 噗!!! 贾昌朝一口老血没喷出来。没你这么聊天的啊,我怎么就收了辽人好处了? “当初,辽人就是用这样的方法逼死了我大宋郡王。如今老王爷的尸骨未寒,犹在北屏山上看着你我。这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你贾子明看不出来!?你还敢说你没收辽人好处?” 贾昌朝直接败走。 于是,朝堂上再没一个人敢说唐奕不是的了。谁说谁就是通敌,就是收了辽人的好处。 ...... 赵祯都替老贾冤得荒,朕都不敢惹他,你敢往他枪口上撞? 这下老实了吧? 第512章 现世报 朝堂上的声音被包拯两句话就给压了下来,可是,民间的非议却是没有办法压的,就连秦家瓦子的说书人“神嘴猴七儿”都没法帮唐奕圆这个场了。 一时之间,唐子浩通辽卖国的说法也是越来越盛,甚至有些不堪入耳了。 对此,唐奕眼不见为净,窝在观澜书院里也不出去,倒是没受太大的影响。 但是,既然定下让他出使,早晚都要出发,出发就得出来见人吧? ...... 这一天傍晚,回山码头来了一艘商船,从船上下来的是个黑脸大汉,一身风尘,面容略显憔悴。 久在回山的百姓都认得此人,正是唐子浩的头号“鹰犬”——黑子。 黑子迎着百姓们异样的目光,全然不为所动,闷头急行,直奔观澜。 到了唐家小楼,唐奕已经迎了出来。 “怎么样!?赶上了吗?” 黑子憨憨地笑了,有些自得,“大郎放心,就咱这脚程,刚刚好比辽帝的旨意早到了一夜。” 唐奕闻言,紧绷的神情一松,又急问道:“那耶律重元呢?可还听话?” 黑子扁嘴,“耶律重元那厮当然是一百个不愿,但还是听了大郎的劝告,没有接旨。” 唐奕彻底放松下来,“那就好......” 再看黑子面容疲惫,急道:“多亏你了,赶紧回去歇歇吧!” 这事儿还要怪唐奕反应慢了,直接定下让他出使,他才想起来,耶律洪基上位,耶律重元这个“皇太弟”要变成“皇太叔”了。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唐奕觉得都不能让耶律重元接这个旨,所以只得派黑子跑了一趟幽州。 一连数日,不眠不休地奔波纵使是黑子这样的铁汉,也些撑不住了。 黑子也确实累了,“那俺先回城了!” 唐奕白了他一眼,“都累成什么样儿了,还忘不了找媳妇?就在回山歇着吧!” 黑子嘿嘿憨笑,“俺不在,惜琴一个人支应那么大个摊子,也不轻松。” 唐奕扭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 ...... 可是,第二天一早,唐奕刚起来,就听楼下来人了,正是黑子。 唐奕下楼,“你不是回城了吗?” 黑子道:“是回城了,一早又来了。” “怎么?有事儿?” 黑子点头,“确实有个事,但不知道重不重要,还要大郎自己掂量。” “什么事儿??” “听惜琴说,前两天,屯田司的王侍郎夫人在咱们店里来做髻,与人闲聊时提了一嘴,他家官人近忙得很,老是很晚才归家,大前天更是在贾府呆到半夜。” “贾府?”唐奕精神一震。 大前天?也就是说,是贾子明朝中进言的前一天晚上。 黑子见唐奕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急声道:“重要吗?我一听和贾老儿有关,就急急来找你了,可别又让他算计了!” 唐奕心不在焉地摇头,“重不重要也得先放一放了,明天我就动身去大辽了。” 黑子点头,“那行,我回去再盯紧点!”说到这儿,黑子咧着大嘴笑了。“要说大郎这个生意开得是真绝,那帮官娘子可算是找到了聚首的地方,常来不说,还什么都敢说,端是掏到许多有用的东西。” 唐奕揶揄道:“那当初让你干这个你还不愿意干呢!” “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想跟在你身边嘛。” “行啦!”唐奕把他往外推。“回去歇着吧,有事儿让底下人传话就行了,不用老往这儿跑。” “好勒!”黑子乐呵呵地走了。 ...... 君欣卓这时走到他身边,“没什么事儿吧?” 唐奕安慰道:“能有什么事儿?贾子明现在掀不起什么浪。” 不然,他也不用试探性地在朝里张回嘴了,多半就是想看看唐奕、赵祯是什么反应。 —————————————— 第二天一早,唐奕早早地起来,天刚蒙蒙放亮就穿戴停当,出了小楼。 萧巧歌送他到院门前,不舍地帮唐奕整着衣领,“早些回来......” 唐奕咧嘴道:“就是去施舍他几个钱,能用多久,你在家等几天就回来了。” “嗯......” 借着光亮,发现唐奕身后不远的小山道上有人,萧巧哥一抿嘴,“那我先回去了。” 唐奕目送她回小楼,又转身看向山道,却是又一个俏生生的身影立在那里,显然也是来送他的。 甜蜜地苦笑,难消美人恩啊...... 缓步行了过去,“起这么早做甚?不用送的。” 福康借着黎明的昏暗掩映在阴影之中,难得地直视唐奕的眼睛。 “不论如何,岁币是加不得的,千万别答应辽人的要求。” 唐奕笑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福康闻声不语轻轻转身,又看向唐奕身后的君欣卓,“君姐姐,照顾好他......” 君欣卓点头,“公主放心!” “行了行了行了!”唐奕受不了了。 “就出去几天,至于吗!?” “走了!” 利索地大步下山。 坐船来到城中,已经是天光大亮,正是百姓出门的热闹十分。在尚书院门前与吴育等人会合,当然少不得要与朝廷送行的官员人等话别。 只不过,唐奕没想到的是,来送行的,不光有熟人,还有仇人。 赵宗懿、赵宗楚、赵宗汉、赵宗实,汝南王那一家子来了四个。 “什么情况?他们来做甚?”唐奕趁着没人注意与吴育低声说话。 吴老头儿一乐,“还能干什么?来看你笑话呗!” “呃......” 原来都是来看看臭街的唐疯子是怎么走出开封城的。 唐奕一边想,一边直摇头,格局不够啊,看我出糗就能解恨了?你们的老子就能从坟里蹦出来了? 幼稚! 正想着,尚书省门前经过的百姓显然也发现了唐奕,有胆儿大的还朝这边恶狠狠地淬了一口。 “奸人!” “日!”唐奕这个憋屈。“老子连奸‘臣’都算不上,只能叫奸‘人’......” 而那边的赵宗楚、赵宗懿等人心情那叫一个舒坦。 当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当初,他们的父亲就是被百姓的唾沫腥子给淹了,被逼无奈,自缢保节。 你唐子浩也有今天!? 终于轮到你了! ...... 第513章 真没瞒着您的了 对于那一家子人,唐奕真还懒得理他们。只是挡他的道,看个热闹什么的,唐奕还真就忍了,毕竟是皇族,赵允让死的也很“体面”,小辈们不愤,忘不了老子的仇,唐奕还能大度的理解的。 可是,还没完了,就有点过份了吧? 与一众朝官辞行,唐奕等人上路,沿着皇城向东,从新宋门出京。这回他们不是往北走,而是向东到登州,再转坐船到来州。 可没想到的是,那几位没走,一路就跟在唐奕身边。 开始,唐奕还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这几头是专门来看他是怎么被百姓不待见的。 说实话,从尚书省到新宋门这一段确实“不好走”,好多百姓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即使唐奕问心无愧,都有点不敢直视。虽然没有扔臭欢蛋、烂菜叶什么的,但这一路的窃窃私语、恨声喝骂,也着实让唐奕有点受不住。 “奸人”,这是比较文雅的。 “恶贼”,这是比较苦大仇深的。 “辽人的走狗”,这是比较.... “哼......现世报啊......” 百姓的怒骂声中间,还夹杂着赵宗懿等人的冷嘲热讽。 唐奕不干了,百姓纯朴不明就里,你们特么跟着掺合个屁啊? “瞅把你们几个闲的!?小爷太长时间没大嘴巴抽你,皮痒了是吧?” 唐奕把闷着的那股火,全发到他们身上去了。 不想,赵宗懿等人根本不怕,反而大声喝斥道:“唐子浩,你还有脸嚣张?卖国求荣的狗贼,你也有今天!” 嘿~!唐奕真急了。 翻身就要下马,老子真是给你们好脸色了。 “吵什么?”却是吴育掀开车帘高声喝斥,止住了唐奕要冲上去的冲动。 拧着眉头看向汝南王那一家人,吴育故作威严道:“几位世子、王爷,百姓们不明是非,你们也不懂事?吵吵嚷嚷宛若吼街悍妇,难道就不顾忌皇家威仪吗?” 吴育看似是劝架,其实是在拉偏架,直接就把赵宗懿等人和悍妇划等号了。 “吴相公,此言差矣!”从来都不太说话的赵宗实出声了。 “唐子浩从前的恶行且不多说,还三番五次地涉嫌卖国之耻,难道我等宋民就不该不耻了吗?” 赵宗实声音不小,吸引四周的百姓都围了过来。听了赵宗实的话,无不高声呼叫为之叫好。 “唐疯子太恶,也就世子这样的身份才敢说他几句,倒是替我等小民出声了!” “说的对,三翻五次与辽人勾结,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 赵宗实眼见自己占了一个“理”字,更是有了底气。 “唐子浩涉嫌卖国,朝廷还让他出使,是何用意?难道要等他真把大宋的家底都送给了辽人才算甘心?” 吴育辨道:“陛下让唐奕随使,就是为了让他自证清白。” “自证?”赵宗实反问一句。“若他真是辽人细作,那还不正中他的下怀!?” “赵宗实!”吴育怒了。 “别再闹下去,与你无益!” 赵宗实冷笑,“大宋朝什么时候变得连话都不让人说了?” ...... 唐奕眯缝着眼睛,冷冷地看着赵宗实。若是刚刚他还想大嘴巴抽他,现在反倒平静了许多。 冷笑着嘟囔一句,“扶不起的阿斗!” “你!!”赵宗实听得真切,莫名地激动非常。“你什么意思?” 唐奕依旧冷笑不答,反问道:“谁给你出的破主意,上这儿来找存在感?” “......” “回去告诉他,没用,演得太拙劣!” “......” 赵宗实被唐奕顶得脸色一阵发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宗懿见事不妙,猛然高叫:“大家都看见了吧?这个唐子浩罪不可揭,却在此转疑话题,想要......” “行了,行了。”唐奕不耐烦地喝止他。“累不累啊?” 松开马缰,走到赵宗实面前,继续说着只有他和对面几兄弟才能听懂的话。 “你不是想露脸吗?” “好啊,我给你这个机会,但不是现在。” 赵宗实下意识出声,“什么时候?” 唐奕轻蔑一笑,“回京之时,百官之侧,望你迎之。” “到时候,让百官和天下人看看,到底是我唐奕卖国,还是你汝南王府哗众取宠。” “......” 赵宗实心里还真有点画魂儿,有些拿不准主意了。万一唐奕真的拒绝了辽人的要求,真的自证了清白,那他们去迎接,就不是看唐奕笑话了,那是打自己脸...... “好!” “一言为定!” 他不敢答应,可身边的赵宗懿却是一脸兴奋地应了下来。 唐奕撇了他一眼,也不多说,再次冷哼一声,翻身上马,与出使队伍一同在一片骂声中,出城而去。 ...... 而赵家兄弟目送着唐奕离开,没有再跟去。 “大哥,不应该答应他的。”赵宗实终于出声。 “万一他真的为了名声拒绝了辽人增币之想,那我们岂不是要自食牙烩?” 赵宗懿高深一笑,“十三弟放心!他就算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为何!?” “辽朝传了消息,耶律洪基急于要那一百万制衡耶律重元,已经不惜向云州增兵,做出真要与咱们大干一场的架势。唐奕敢不答应,辽人就敢从云州绕过燕云之地直接南下。如此一来,他唐奕就是大宋的罪人!” 赵宗实闻言,眉头舒展,心怀大悦。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 且不说城中那几个龌龊之人,出城之后上了官道,吴育掀开车帘,看向不远处骑马的唐奕。 “臭小子,给我进来!” 唐奕不知道他要干嘛,乖乖地下马上车。 “您有吩咐?” 吴育板着个老脸,好像唐奕欠他多少钱一样。 “我来问,你来答,不许有半点隐瞒。” 唐奕一翻白眼,怎么又是这套? “您问。” “你知道汝南王一家为什么会来捣乱?” 唐奕一摊手,“这有什么难想的?我臭了,他们的老子就能平反了,自然要跳出来挣点名声。” “可是......”吴育不解道。“陛下必然不喜,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唐奕无语道:“我的老相公啊,那一家子人还在乎陛下喜不喜欢吗?换句话说,已经是最差的情况了,人家还有什么输不起的?” 吴育一想也对,光脚不怕穿鞋的,那一家已经这样儿了,还有什么输不起。 “那第二件。” “有第三件吗?” “少贫嘴!” “我再问你,这一趟,你小子没什么瞒着我的了吧?” “唐奕想了想‘坚定’摇头道:“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吴育这回踏实了,点了点头,眼珠一转,说了一句,“那你还得答应老夫一事。” “什么事?” “与辽人谈判,你不许参与,给我一边呆着去!” 唐奕心中一暖,吴老头这不是在抢权,而是在背罪。 两国谈判,每一个细节皆要记录在案,以备事后朝廷审查,看使臣在谈判之中可有过失。 吴育把唐奕挡在外面,也就相当于把所有的责任都一人扛下。这个岁币最后谈成什么样,“增”与“不增”都和唐奕没关系。 只不过,唐奕没法答应他。 “这个真不行,耶律洪基估计都不会干。” “不行也得行!!”吴育瞪着眼珠子。“反正这个岁币的事儿,老夫作主,就算死在大辽,也一分都不能再加!” 唐奕劝道:“加一点儿也没啥。” “不行!”吴育怒喝。“这个事没商量,由不得你胡来!” 说到这里,吴育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唐奕的额头,“岁币这个东西,不单单是你唐子浩的名声问题,更是我大宋的颜面所在。绝不能加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 唐奕被他点得直躲,“这话小子倒真不认同相公。” “你还敢顶嘴?” “问相公一句,怎么着,岁币不增就保住大宋的颜面了?” “......” 见吴育不说话,唐奕又道:“增与不增,只不过就是宋人自欺欺人的障眼法罢了,保持现状就有尊严了?” “那每年给出的几十万财帛,你们都眼瞎啊?看不见啊?” “把那个都抹去,那才叫找回尊严,那才叫颜面!” “相公要是真有为国之心,把之前那几十万岁币都谈下来呗?以后就不给了。” 吴育被唐奕说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可是嘴上还是不甘道:“原来的岁币......还是要给的。” 唐奕横了他一眼,却是不再说了。 吴育道:“岁币是宋辽两国的底线,也是澶渊之盟的基础。只要岁币在,两国的盟约就还在,最起码还能保持表面的和平。” “所以,尽管屈辱......但为了百姓不再浴战火......” “行了吧。”唐奕一甩手,打断了吴育的话。 那区区几十万的岁赠,真把大宋的脊梁骨都压弯了,把这些当臣子的骨气都压没了! “既然如此,那与耶律洪基周旋之事相公就别给我设门槛,你们谈不下来,我能谈!” 吴育奇道:“你怎么谈?” “施舍他几个钱呗。” 吴育闻言都快哭了,“可是......真的不能再加了啊!” 唐奕看着吴育,“事到如今,奕也不瞒相公,增币就是为了把大宋的尊严找回来!” 吴育有点迷糊,不增都臊得慌,怎么多给辽人钱,反而又能找回尊严了呢? “其实吧......”唐奕心说,都告诉你算了,省得到时候给我添乱。 “其实是这么这么这么一回事儿......” ...... 第514章 你病我也病 唐奕这回是真的什么都没瞒着吴育,把自己所有的计划全盘托出。 吴育老相公开始还算淡定,可听到后面,已经是瞳孔放大、面若金纸,怔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像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 唐奕真怕他背过去,急忙拍着吴育的后背,给他顺气。 “相公,别激动,别激动!” “你......”吴育抬起老脸,颤巍巍地指着唐奕。 “你......你你你你!!” “你简直就是禽兽!” “呸!” 唐奕不干了,好端端的骂什么人呢? “你你你......简直就是没毛儿的‘老家贼’,会说话的山猴精!” 吴育是真服气了,这么损的招,唐奕是怎么想出来的。 “能行吗?” 唐奕点头,“应该能行,因为耶律洪基现在别无选择。” 吴育胸口起浮得更是激烈,低着眉眼,左思右想,最后...... “老夫全听你的!!”之后又加了一句。“若是能成,我吴育从今以后都听你的,任你唐子浩差遣。” —————————— 从开封到登州,这一路倒还顺利,等众人闻到了海的腥味儿,朝廷接他们去来州的大船也准备好了。 登州到大辽的来州就要快得多了,值此暮春时节,东南风正盛,一路顺风顺水,只一天的工夫,来州城岸就已经隐约可见了。 唐奕没有下般的打算,让军士们定了锚,船就停在海上。 又派人去通知大辽在此等候的官员,他们已经到了。看看辽朝那边派的使臣到了没有,要是到了,要怎么个谈法? 当然,辽人要是想谈,得在大宋的地盘上谈。 可是,等到传信的使吏回来,唐奕和吴育却听到一个颇为意外的消息—— 耶律洪基在来州。 唐奕和吴育对视一眼,脸上满是不解。 按说,两国谈判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从来也没有皇帝亲自上阵这一说。都是底下人交涉,皇帝最多拍个板,就算完了。 况且,此非在大辽国都,耶律洪基还真不至于亲自前来。 纵使唐奕知道这次的谈判对耶律洪基很重要,但也没想过耶律洪基会亲自来。 “那现在怎么个意思?他自己来和咱们谈?” 那使吏道:“辽人说了,既然新皇亲至,自然由皇帝亲自接见宋使,以示两国兄弟之谊。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辽人说耶律洪基病了,出不了岸。要么咱们上岸去和他们谈,要么就让咱们等着。” 吴育一皱眉头,“等多久?” 使吏一苦,“这小的哪里问得出。辽人说,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天半月。若是他们陛下固疾难服,说不得等上几月、半年也是可能的。” “......” 吴育怔怔地看向唐奕,“不会是真病吧?多半是辽人给咱们的下马威。他们那边是皇帝,拖再久咱们也得受着。” “拖!!” 唐奕一瞪眼珠子,说谁病了他都信,耶律洪基?那孙子除了一副好身板儿,就没剩下别的什么了。 “他不想拖吗?咱们也拖。”对那使吏道。“你再跑一趟,就说我也病了,也需修养。” 那小吏心说,这是玩的哪一出啊,两头对着生病玩? “那辽人要是问什么时候能好,下官当如何回答?” 唐奕一甩手,“你就说,病得比他们皇帝还严重,他好了,我都好不了!” “......” 送信儿的走了,吴育心里有点没底,“大郎,悠着点,可别搅和黄了。” 老头儿还惦记着唐奕的那个损招儿呢。 “您老就放心吧,他们比咱们急。” 吴育没招,又道:“那咱们就这么干耗着?” “怎么是干耗?”唐奕来了精神。“您老还不知道吧?这渤海湾盛产小海参、龙王蟹。” “端是人间极味,咱们好不容易来了,不趁这个时候钓蟹摸参,哪对得起这么好的机会?” “咱们爷俩儿现钓、现做、现偿,您说,还怕时间过得慢吗?” 吴育闻言,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摇头,这小子心是真大,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他还想着口腹之欲。 不过,听唐奕这么一说,倒也勾出了吴育的老馋虫,“来人啊,还不去拿好酒?” 老头也看出来了,着急没用,等吧。 ...... 其实也不用唐奕和吴育着急,辽人确实比他们急。耶律洪基本想给唐奕个下马威,顺便把这小子骗上岸。 只要唐奕一踏上大辽的土地,哼哼...... 耶律洪基都想好了,只要一谈出结果,就宰了唐奕这孙子。 可是,现在倒好,唐奕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你不谈?好啊,我特么也不想谈! 但是,不谈不行啊,多拖一天,耶律重元那边就多出一天的时间把唐奕送给他的钱变成兵。 忍了两天,耶律洪基终于忍不住了,让人传信宋使,他病好了,要和宋人谈判。 可惜,你病好了是吧?唐子浩的病还没好呢...... 大宋的联络官员把脑袋摇得直甩唾沫腥子,“谈不了,唐子浩病重,连床都起不来了。” 你大爷!耶律洪基想杀人。那孙子天天坐船梆子上钓螃蟹,你当我们都瞎啊? 可是没办法,宋使一口咬定,你们辽人看错了...... 又拖了五天,耶律洪基实在忍不下去了。 这回把宋使叫过来,好声好气地说,你看,唐奕病着没关系,按照礼仪,大宋来使,我大辽得以国礼待之吧?正常的礼仪流程咱们先走了总行吧?唐奕病了,不是还有个相公呢吗? 宋使还是直摇头,“礼仪也走不了,吴相公也病了......” ...... “那朕去船上探望南朝相公和唐子浩,这总行了吧?” 宋使一琢磨,“那我得先回去问问。” 还问你妹啊!!! 耶律洪基真想摔死这帮南朝贱人...... 你那意思,我堂堂大辽皇帝亲自去探望你们,还得“通传”? 可是,怨得着谁呢?也不想想,全是自找的。 ...... 第二天,宋使终于回信儿了。 “吴相公与唐子浩身体稍稍转好,倒是可以见陛下了。” 耶律洪基拧成麻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来人,备船!” 宋使一听,急忙摇头,“今天不行啊!唐子浩说了,见陛下这是大事,要选个好日子,后天是黄道大吉......” “滚!!”耶律洪基直接把那南朝人踹了出去。 还有完没完!? “备船,朕倒要看看,这唐子浩‘病’成个什么样子?” ...... 第515章 和皇帝骂街 说起来,真的是耶律洪基自找的。他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局势,还和唐奕玩这一套。 大宋的军队就压在边境上,皇位他是得着了,可自己那个叔叔却还是不死心,要和他掰掰手腕。整个南京道可都在耶律重元手里呢。 那可不光是大辽的战略要冲,对宋的地理屏障,还是大辽的钱袋子。 现在,耶律重元力量不足,还算老实,至少他没扣留燕云的财税收入。万一这老货哪天多长出一个胆子,把燕云的税收也给扣下,那可就热闹了...... 可就是这个要命的时候,耶律洪基还想着和唐奕抖机灵,不是找不自在吗? 坐着大辽的船靠近宋船,离得越近,耶律洪基越是没底。宋人打仗不行,但别的事情却能甩大辽十几条街。不说别的,就说眼前这种巨船,不身临其下,是绝对感受不到那种震撼的。 这船足有四十丈长、二十来丈宽,耶律洪基的座船在这艘巨船边儿上,感觉就跟一个小舢板差不多。 忍不住嘟囔出声,“宋人这是怎么造出来了?” 身边一个随行的老者恭敬道:“据臣所知,这还只是那唐子浩船运生意之中所用的二级商船。在大宋的登州、海州的船厂里,正在建造的一级巨舟才是大宋造船工艺的真正巅峰,听说有近六十丈长!” “六十丈!?”耶律洪基听得目瞪口呆。 大辽别说是在水里造船,就是在平地上盖房子,想建这么大也不容易吧...... 南人上哪儿找那么大的整木做龙骨? 在他的认知里,船能造多大,除了工匠手巧,最主要的还是看做龙骨的大木有多大。因为龙骨必须是一整根的木头,不能接。 六十丈......那得是多吓人的庞然大物!? ...... 不容他多想,他的“小舢板”已经到了宋船之侧。有兵丁放下舷梯,耶律洪基只得放下思绪,上了宋船。 上船之后,耶律洪基还有心无心地端着皇帝的架子。可左右一看,好吧,除了几个军士、两个水手,还有一个绿袍小吏,连个正经的宋官儿都没看见。 不过,倒也还好,那绿袍小吏还算客气,“见过辽朝官家,我朝吴相公和唐公子正在船尾恭候。” “嗯~!”耶律洪基点点头。 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别忘了,刚才是求宋人要见唐子浩来着。 四平八稳地由宋吏引路,朝船尾而去。 等到了船尾,耶律洪基又不淡定了...... 你大爷! 唐奕和一个老头儿正在船尾架着小炭炉,蒸螃蟹...... 连随他来的那个老者都有点面上挂不住,不是病了吗?装一装就不行? 唐奕一见耶律洪基到了,笑呵呵地起身相迎,“查刺大兄,多年未见,甚是想念啊!” 老者脑瓜仁儿直疼,这是我大辽皇帝,谁是你兄弟!? 唐奕可不管那老头怎么想的,看他那面相,与那萧思耶有几分相像,十之八九是他的老子,也就是现在大辽皇后的爹,萧古浑。 想到这,唐奕忍不住轻噗一声,乐出了声儿。 几人都是一怔,心说,你乐什么? 可唐奕马上掩去笑意,不给耶律洪基搭话的机会,拉着他就往席间落坐。 “来来来,我与吴相公正在烹蟹,大兄快来尝尝,看小弟的手意如何?” “......” 耶律洪基被他摆弄着坐下,看了眼炭炉上的蒸笼,“不就是蒸吗?要什么手艺?” “大兄不懂了吧?”唐奕故作高深。“这蒸蟹的讲究可是多了去了......” “行行行!”耶律洪基败下阵来。“没工夫听你扯闲话,说正事!” 唐奕一怔,“什么正事?”摊手一指。“这也不是说正事的场合吧?” 耶律洪基白了他一眼,冷笑道:“想不到,五六年未见,大郎还是这般不着调......” “当然是增币、撤兵的正事!” 说到这里,耶律洪基看看唐奕,又看看吴育,“两位看样子病也好了吧?也该谈谈这赠币之事,大宋到底做何打算?” “唐子浩,这可是你当初亲口答应朕的,怎么?你现在不会想赖帐吧?” “......” 吴育暗暗摇头,慢悠悠地给自己斟满酒。 这个耶律洪基跟他爹耶律宗真一比,可真是差得太多了,就这直来直去的作派,还不让唐奕玩懵了...... 果然。 那边唐奕一听耶律洪基说出这些话,砰的一声把手里的酒杯就摔了出去。 耶律洪基一瞪眼,奶奶的,你敢跟我摔杯子?我可是大辽皇帝。 可是,唐奕根本不给他发飚的机会,先耶律洪基一步......炸了! “耶律洪基!!”唐奕腾的站起来,指着洪基的鼻子直呼其名。“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妄我唐奕当你是兄弟!” 耶律洪基就纳闷了,哪种人?我是哪种人?再说了,当我是兄弟你还这么坑我? 一下来了火气,一拍桌子也蹿了起来。 “我是哪种人?好你个小人唐子浩,你言而无信却要喝骂于朕,是何道理!?” 唐奕冷笑,“我果然没有说错,面前的辽帝,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可以挽肩对饮的查刺大兄了!” “我不是!?”耶律洪基瞪着牛眼。“是谁给耶律重元送好处,撺掇他与我做对!?是谁三番两次要搅了朕的皇位!?是谁把萧......” 好吧,抢媳妇的事还不确定,耶律洪基是个有原则的人,没确定还不能安在唐奕身上。 “反正是你出尔反尔,暗中使坏,而非是我!现在却要被你反咬一口?” 唐奕分毫不让喝骂道:“还说我没说错你?当年的查刺,有胆有义,眼中有兄弟!可是,你看看你现在!?” “权力迷心、猜忌多疑。你我兄弟还不如那一百万的岁赠吗?我唐子浩说出去的话,有不兑现的吗?还要你特意发国书来催?还要你上船不问旧情,张嘴就先惦记那点臭钱!?我答应兄弟的事情,还用你舔着脸来要吗?” “嘿!!”耶律洪基鼻子都气歪了。“你怎么满身是理?我怎么就......” ...... 吵闹乍然而止,耶律洪基更是定在那里...... “你,你什么意思?” 问完之后,还不确定的回头对那老者又问了一遍,“他,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老者下意识地往后撤了半步,“臣......臣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太丢人了,大辽皇帝与一个南朝臣子宛若泼妇骂街,这要是传出去...... 丢人啊!!! 而唐奕则是轻蔑冷哼,语气极为不屑,“我说,你不相信兄弟了,许下的承诺,还用你催?” ...... 转折有点大,耶律洪基有点懵...... 请假 请假一天,写了好多,都不对味,不是我要的那个感觉...... 让我理一理! 第516章 绕死你 耶律洪基能不懵吗?他和唐奕有的哪门子交情? 关键是,唐奕太不要脸,一口一个兄弟,张嘴就来,理直气壮地说瞎话,都不带打磕巴的。 耶律洪基心说,好吧,你不要脸,我就陪你不要脸。 “你是说......这钱你没打算赖账?” 唐奕眼睛一立,面容是气愤难平,“莫要以己度人!!我唐奕可不是说话不算数,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 耶律洪基听了唐奕这话,觉得特别别扭。 你不是背后捅刀子的小人,谁是? 再说了,什么特么叫“以已度人”? 你那意思,我耶律洪基就是呗?这孙子太贱了,自辨的同时还得变着法的骂你。 不过,耶律洪基还是决定忍了,只要唐奕肯给钱,让他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吧。 皇位都坐不稳了,谁特么还在乎面子? “真给!?” “真给!” 耶律洪基心里踏实了,嘟囔着,“这还差不多......” “差不多?”唐奕冷哼一声。“我唐奕说到做到,确实‘差不多’。可是,大兄你......可就‘差太多‘了!” “......” 唐奕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答应了你,不用你说,时候一到,自会给你送去。可是,大兄刚一临朝,第一件事儿就是管小弟要钱。此为兄弟之义轻乎?亦为财锦之利重乎?!” “更是将小弟私授之财写于国书之上,当真是杀人不见血,诛心先诛名!大兄此举,是嫌我唐奕命太长吗?” “误会,误会啊!”耶律洪基急忙出声。 “我的错,我的错。”他是真怕唐奕一生气又不给了,那特么可就是抓瞎了。 “唐兄弟一诺千金,真丈夫!倒是为兄有些多心了。” 耶律洪基也开始不要脸了...... “来来来,为兄有错在先,自当罚酒!”说着就找酒自罚。 唐奕点头一笑,“这还差不多!” “小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既然大兄说是误会,那就是误会。” “来,我陪大兄共饮!” ...... 唐奕这一会儿一个脸色,一会儿像要杀人,一会儿又称兄道弟,别说耶律洪基糊涂,跟他一起上船的那老头儿也迷糊了。 绕来绕去,你特么到底是给不给钱? 忍不住出声道:“唐公子的意思....岁增百万银钱,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唐奕没说话。倒是耶律洪基眼睛一瞪,抢白道:“废话!唐大郎岂是出尔反尔之人!?自是定下来了!” 他这是开始有点能跟上唐奕的节奏了...... 唐奕看了这老头一眼,明知故问地对耶律洪基道:“这谁呀?” 语气说不出的轻蔑。 那老头儿的自尊啊......我堂堂大辽北府宰相,让你说的怎么比个路人都不如? “老夫萧古浑,大辽北府同章事......” “哦......”唐奕夸张地一哦。 “没听过。” 日! 萧古浑现在算是明白,来之前大定与这小混蛋有过一面之缘的众位同僚的劝告了...... “别和他讲理,也别和他斗嘴,更别和他比钱多。” “因为那是个比契丹人还契丹人,有钱有嘴,还不讲理的浑人!南朝立国一百年,才出来这么一个奇葩。” “既然如此......” 萧古浑也不打算跟唐奕废话了,开始行使宰相的职责。 “那咱们就谈一谈,这钱款交割的细节吧。” 唐奕白了他一眼,一指桌上,又是蒸蟹,又是参段儿,又是酒坛子的。 “急什么?这是谈正事的场合吗?” “呃......那唐公子欲什么时候谈?” 萧古浑心想,这混蛋不会又变卦吧? “心放肚子里,空口放白话,生儿子没py儿的破事儿,我唐奕还不屑为之!” 说完,还怕萧古浑听不懂,又加了一句,“比如,前段时间,在我大宋服法的那头。” “你......该死!” 萧古浑一阵摇晃。上船之后,他就极力克制,不去想那丧子之痛,可是...... 我不提,你他-妈还提!? 唐奕就当没听见,继续数落道:“要谈,明日三朝六礼,带上文书国契,正正经经地谈。” “唐兄弟所言极是!要谈,明天正正经经地谈。直接就把国契签了,这哪儿是说事儿的场合?萧卿家,坐下吧!” 他是怕萧古浑一时没忍住,搅了他的“财路”。 萧古浑心下凄然,杀子大仇不能得报,还要佯装不当回事儿。 愤愤地坐下了。 唐奕则暗暗冷哼,老王爷千金之躯一个萧思耶就想打发了?老子不搞得你全家陪葬,就不姓唐! 不过,这些现在也就想想,以后慢慢算账。 而现在,还是把正事儿办了吧。 伸手虚迎,把耶律洪基让回席中,唐奕就势坐到了耶律洪基身边。 “不过,话说回来......大兄啊!” ...... 吴育本来就当边品酒边看“猴戏”,唐奕在那把大辽君臣耍得团团转,他直当看个乐儿。 可是,唐奕此时话头一转,虽还什么都没说,吴育的心就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手上的酒杯更是不自觉的顿在了半空。 唐奕撒泼耍浑,闹得毫无体统做下的铺垫,现在终于要用到重点上了...... 而此时的耶律洪基可不知道唐奕的那么弯弯绕。 “贤弟,有何话语直说无妨!” “大兄啊!”唐奕苦着脸。“钱,小弟是一定会给的,但是......” “但是什么?”耶律洪心中一颤,这孙子又起什么心思? “但是,明日好像还真签不了......” “为何?!”耶律洪基不干了。合着你刚才都特么逗我玩呢?合着我堂堂大辽皇帝跟你演了半天,都特么白演了? 唐奕还是装着什么都没看见,“说起来,这却要怪大兄你了。” “......” “大兄一时不慎,把咱们兄弟的约定写到了国书里,现在大宋朝上下皆知,事情可就没有原来那么简单了。” 耶律洪基脸都绿了,怎么又变成是我的不是了...... 唐奕继续道:“大兄最清楚不过了吧?你我兄弟之间馈赠怎么都好说,华联的商船说带过来就带过来了。可是,一入国书......” 露出一个悲凄无比的表情,“那可是要走大宋朝廷的财面的。” ...... 第517章 好像不亏 唐奕一副要哭的样子,“那可是要通过朝廷的。” 耶律洪基一摊手,“有何不妥?不就是多费点周章吗?贤弟放心,为兄不急于这一时,慢上几天也是无妨!” 唐奕摇头苦叹,“大兄还真是为了点银钱,连小弟的安危都不顾了......” 耶律洪基脸色一红,他当然知道,只不过在装傻罢了。如今被唐奕当面拆穿,却是再难装下去了。 “唉,都怪大兄一时蒙了心智,我的错!” 唐奕道:“这不是谁的错的问题。而是一入国书,天下皆知,我唐奕名声事小,大宋国体为大。” “明人不说暗话,之前几十万的岁赠,我朝百姓、文武百官就已经无法接受了。更有武将扬言,要兵进大定,马踏北荒,一雪大宋国耻!现在一下子岁增百万......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 耶律洪基一撇嘴,“那就是你们南朝的事情了。” 唐奕不干了,“大兄要是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们的事情?那就别谈了呗?反正大宋君臣、子民无一人愿意给这个钱。” 耶律洪基抿了口酒,“贤弟就不怕我族狼骑南巡!?” “切!”唐奕更是轻蔑。“打!!谁不打谁是孙子!” “看特么是你先攻到开封,还是耶律重元先入主大定!!” “你......”耶律洪基这个气啊,这孙子怎么说变就变? 冷声道:“贤弟不会......还是想赖账吧?” 唐奕更是怒气难平,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我赖账?我想赖账,我就不来了!奕只是说出难处,与大兄商量解决之法,可大兄却开始威胁于奕,当真凉薄!” 耶律洪基脸上那叫一个精彩...... 兄弟你这是闹哪样啊?到底给,还是不给?能撂下一句准的吗? “那贤弟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奕道:“钱,我是想给的,只不过难度很大,大兄多多少少也得为小弟想想。要是真这么容易就给了,那奕就真的是叛国逆子,无处容身了。” 耶律洪基恨得牙痒,心说,老子巴不得你立毙当场,还管你容不容身? 但是,时下首务还是要钱,耶律洪基强压心火,“贤弟足智多谋,一定是有办法的,对吗?” 唐奕捋了捋没毛儿的下巴,“办法嘛......” 下意识看了眼吴老头儿,那老头比他还紧张。 “倒是有一个......” “贤弟直说!” 唐奕深吸一口气,面容整肃,“要不,你们给我两块地算了。” ...... “给你地??还两块!?” “不行!” “不行!” 耶律洪基与萧古浑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不、行! 宋辽岁币的政治价值远高于经济价值,那是大辽压大宋一头的铁证。所以,多了,还是少了,都可以谈。但是,没了......却是辽人接受不了的。 割地?还特么不如没了,性质都变了。 那还叫岁币吗?所以,是个辽人都不会答应。 唐奕一扁嘴,“大兄别急嘛!小弟可不是无义小人,要害大兄成丧土辱国的大辽罪人。” “那你什么意思?”耶律洪基有点懵。 “不真要你的地......” “租!!” “找两块无关紧要的破地,让我回去也好交差。那一百万就不是增币了,而是租金,多半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 “租??”耶律洪基与萧古浑对视一眼。 特么听过佃户、城民租地种、租房子住,但是,两国交邦租地......没玩过啊? “怎么个租法?” 唐奕一副很无奈的样子,“随便怎么租。比如,你们辽阳城租给我大宋......” “辽阳不行!!”都不等唐奕说完,耶律洪基就打断了。那特么是大辽五京之一的北京,是陪都,能租给你吗?” 唐奕恨铁不成钢地道:“就是个比方,也没说就租辽阳。” “比方也不行!” “那就来州!”唐奕随手一指岸边的来州小城。“来州行了吧?” “来州可以......” “你把来州租给我大宋,地方还是你的。我大宋在此建设、通商、设府,为本国商户、百姓提供一个落脚之所。租期一到,还给你们便是,一应基建、城郭尽归大辽。” 耶律洪基一听,好像不错...... “那你要租哪儿?” 唐奕笑道:“都说了,就是个交差的由头,哪儿都行!” “要不,这样......就来州吧!农地我都不要,就要一个城内治下。” “别一处,在辽河入海口给我找个小渔村充数就行。正好我与金五部有些药材、皮货生意,在那建个水港也方便些。” “......” 耶律洪基又看了一眼萧古浑,他有点动心了。 不是割地,就是租,这是他可以接受的。 关键是,唐奕只要来州城,不要来州全境。那才多大点个地方? 说不好听点,来州这个破地方,虽然前几年宋辽在这里设下了互市,但其中的生意都被唐奕把持着,大辽在这里根本就没什么油水。给他,耶律洪基是一点都不心疼。 至于辽河口给个渔村,那根本就不叫事儿。就算没岁币这个事,唐奕说要在那建个港,耶律洪基多半也不会为难。 唐奕看他不说话,故作轻松地往后一靠。 “小弟能想出来的主意也就这样儿了,行不行,大兄给句话吧?要是不行,那小弟也没办法了,叛国逆子的名声,我是说什么也背不起的。明天我们就回去,也不在这耽误大兄的工夫了。” 说到这里,唐奕转向吴育,“说不定还能赶上回去过端午吧?” 吴育脸都白了,心跳震得整个人都跟着颤,闻声只能强作镇定地机械点头,“能赶上,能赶上!” ...... 耶律洪基闻言,心里着急,思量再三,也没个定论。 萧古浑适时出声:“辽河口那是魏国公的属地,就算我朝陛下有心答应,怎么也得先与魏国公通个气。我看,明日再答复唐公子也不迟。” “对对!”耶律洪基连连点头。“怎么也要先说一声,再拿人家的地送人吧?” 唐奕不再逼,缓缓点头,“不急,大兄知会,不行,我们就回去。” ...... 话说到这儿,耶律洪基也没什么可呆的了,草草与唐奕假装欢饮几杯,就告辞而走。 看着辽人的御船慢慢驶离,吴育再难忍住,颤巍巍走到唐奕身边,一同目送辽帝离开。 这对大宋来说,意义太大了。 简单说,这不是租两块地的问题,就算是从大辽租了两个茅坑,那也比每年给人家“进贡”好听得多。而且,这不是后添的一百万的问题,只要事情成了,以大宋文官的嘴皮子,就能把原来那几十万也划到租地款项里来。 如此一来,压在大宋心口五十年之久的宋辽岁币,也就消于无形了...... 宋人,也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大步向前了!! 只不过,唐奕这个绝户妙招,和吴育一说,他就听懂了,那辽人也不笨,他们会不明白吗? “辽人能答应吗?” 唐奕先是缓缓摇头,随后又笃定的点头。 “到底能不能啊!?” “一定能,因为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 第518章 殖民萌芽 多年以前,当曹佾和潘丰拿着唐奕的一张攻辽草图去找赵祯的时候,唐奕就曾想过,走来州水路通商很不错,那为何不把来州就变成大宋的前哨呢? 这个时代的人对“租界”是没有概念的,可是唐奕深深明白,这种说是租,实为抢的行径有多么的无耻。 那是大殖民时代的桥头堡,他明白,在辽朝的腹地安下一个租界,对其政治、经济,甚至文化,会有多么大的破坏力。 况且,刚才唐奕抖了一个小机灵,他要了治下权,也就是行政管理权。有了治下权,大宋就能派兵保护宋民的利益。 这就是一颗钉死在辽朝心口的钉子,以后大宋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 但是,正如吴育所说,辽人不傻,会答应吗? 答案是肯定的—— 一定会! 首先,耶律洪基不知道殖民的危害有多大,只当是租了一个城给大宋; 其次,他现在太缺钱了...... 看向吴育,“您知道,为什么大宋这么多年来,从上到下没人愿意打仗吗?” 吴育道:“因为没钱啊......” 大宋的募兵制太奢侈了,真的打不起仗。 “对!”唐奕肯定道。“因为没钱!同样,大辽也没钱!” 吴育不认同,“可大辽平时为民,战时才是兵,比大宋养兵的成本低太多了。” “您都说了,那是平时。但是一但打起来,成本是一样的,大辽也花不起这个钱。” 耶律重元的存在,就是大辽花钱的理由,也是耶律洪基必须四处筹钱的原因。 “辽朝地广,但多数地方还是很原始的。从一个燕云占了大辽四分之三的财税收入就不难看出,辽朝其他所在皆是废土。” “现在,耶律重元独占燕云,虽没断了辽帝的财税,可是,一旦打起来,耶律重元就算再好心,也不会把燕云的财税再送到辽朝了吧?” 唐奕面容坚定,又道:“大辽建国比大宋还早,可是相公想过没有,为什么常备军只有区区五万之数的皮侍军呢?” “人家也不需要那么多。” “屁!”唐奕淬了一口。“当皇帝的,谁不希望自己身边的兵越多越好?和平时,其五万皮侍军是足够了,但要是打仗呢?皇卫军立马就比地方军少了不知道多少倍,辽皇就不怕?他就不知道?” “说到底,还是没钱!” 吴育点头,唐奕说得不无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说,耶律洪基急于要这笔钱就是为了防范耶律重元?” “嗯。”唐奕笃定道。“他现在比大辽以往任何一个皇帝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急需财源来扩充皮侍军!!” ———————— 而耶律洪基那边也确实动心了。 唐奕说得没错,他现在真的是太缺钱了。 至于唐奕的那些算计,他能看出来一些,但是,依大辽现在内部的局势来看,他根本不在乎。 也就是说,宋人要租地这一招,双方是都可以接受的。 宋人想要借此摆脱“岁币”之辱,但也只是单方面的摆脱,他们也就是骗骗自己人。可是对于辽,实质上还是每年给钱,而且增加了一百万。 就好比,南朝可以对百姓说,我们不给大辽岁币了,而是占了他们的地。 那辽朝也同样可以对自己的臣子说,那两地破地就是增加岁币的借口。 而且,来州给了唐奕,那个半死不活的互市到了他手里,他肯定会细心经营吧?从中又能给大辽带来不菲的收入。 耶律洪基甚至觉得,这是个双赢的局面。 “我看,就这么定了吧!” 萧古浑在旁边一听皇帝想同意,心里总有点发虚,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陛下,还是把一重朝臣召集而来,好好商议一下吧......” 耶律洪基一瞪眼,“还商量什么?那个混蛋给你商量的时间吗?” “那......”萧古浑也没了主意。 “朕且问你一句,你说,一个小小的来州每年岁入几何?” 萧古浑直撇嘴,心说,有个屁的岁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一年连上田税,能给大辽带来几千贯宋钱的收入就不错了。 “用一个来州换一百万宋钱,不值吗?” 好吧,这傻皇帝,账可不是这么算了。 萧古浑深知道这位的秉性,刚愎自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他说定了,那就定了。 ...... 第二天一早,耶律洪基没有再上宋船,不看唐奕都来气,何况当面受他那份冤枉气?只让萧古浑一人前来。 辽帝,同意了! 听萧古浑亲口说出这句,吴育半天没出声。 “老夫内急......先......” 话都没说完,吴育就踉跄着往船仓里面走,人影刚淹没在仓门之后,外面就听扑通一声,老相公激动得晕了过去! 唐奕急忙追了过去,心中大骂,坏事你晕,特么好事儿你怎么也晕? ——+———————— 萧古浑传了个话,结果就被晾在那儿了...... 吴育好不容易被弄醒了,第一句话就是,辽人没看见吧!? 他怕辽人看见自己的反常,知道有诈,又反悔了。 “放心吧!”唐奕安慰道。“辽人比咱们急,还在上面等着呢,倒是怕咱们反悔了。” 吴育点点头,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郑重其事地双掌抱于头顶,一揖到地,给唐奕深深一礼。 “老夫代我皇宋万民,谢谢子浩了!”那块快要压垮大宋的石头,终于让唐奕搬开了。 唐奕急忙上前,扶起吴育。 “您老这是做甚?折杀小子了。” “您忘了吗?我也是大宋子民。” 吴育激动点头,“对对,你是大宋子民!大宋的好儿郎!” “您老别激动!”唐奕怕他再晕过去。“好生歇息,之后的事情还要仰仗您老出马呢。” 大体是定下来了,但是,还有诸多细节需要两国协商,能在里面占到多少便宜,还要看吴育的谈判手腕。 不想,吴育一摆手,“这份荣耀是大郎的,老夫不能抢功,你自去洽谈便是。” 唐奕苦笑:“您老还真抬举我,装傻充愣、蛮不讲理是小子的长项。但是,和辽人磨工夫,奕可是玩不转的。” “有什么玩不转?”吴育不依。“我看你昨天那一通连削带打就不错,和这帮蛮子就得用你那一套!” “那也不行。您忘了,那边谈判的是萧古浑,他儿子是萧思耶啊,要是我去,他难免带了情绪,说不定弄巧成拙。” 吴育拧眉,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那老夫去?” 唐奕笑了,“正该您去!” ...... 第519章 问与不问(第四更) 接下来几天,就是吴育大显身手的时间了。 别看吴育胆子不大,但要分什么事儿,那也是曾经使过西夏,舌战过蛮夷的一张铁嘴,萧古浑这半路出家的宰相哪里是他的对手? 三谈两谈,到了最后,萧古浑才发现,好像除了那一百万的岁赠,别的什么便宜都没占着? 比如说,辽人起初想在来州与大宋共享税资,但让吴育给顶回去了。 税钱分你们,那还叫什么租给我大宋?直说就是抢钱不就完了?直接把唐奕拉去砍头就好了,还算什么给他的台阶下? 于是,没成...... 那天,萧古浑又提出,宋人在来州不能修城,毕竟这是大辽的土地。而且他还打算着,什么时候两国崩了,还能说打回来就打回来。 这一点,吴育倒没直接反对。 我们不重新筑城,我们就在原来的城址上修葺一下,总可以吧?你看,来州那城墙就不到一丈高,恨不得一靠就塌了,修一修不过份吧? 萧古浑一琢磨也是。于是答应,修可以,但工期不能超过一年。 他怕时间太长,大宋把城修太高,倒时候不好打。一年时间能修个夯土矮墙也就不错了,连石城墙都修不出来。 “行!”吴育很痛快地直接就答应了。 一年?他可是知道,唐奕修通济渠、修宋辽大道的工程队是什么效率。别说一年,半年那帮人就能把来州城修得跟开封城墙一样高大。 ...... 最后是驻军的问题。 辽人还没不讲理到不让大宋驻军,但是有限制。 对此,吴育找唐奕商量,唐奕倒是不无不可。 限制驻军是肯定的,不然,咱们拉十万大军往城里一呆,那来州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大辽也什么都不用干,光防这眼皮底下的宋军,就够他折腾的了。 唐奕的目的是软实力侵蚀,所以,让辽人放心大宋是很重要的。边境可以威慑,但来州和辽河口,一定要不引人注意才好。 所以,两相扯皮,最后,来州和辽河口的驻军人数定在了各千人之数。 一切谈好,只等唐奕把契约带回大国,由赵祯盖上玉玺就算生效。 至于大辽这边...... 耶律洪基就在这儿,早签好了,只等宋皇首肯。 唐奕也明着告诉耶律洪基,我朝陛下还是向着我的,一定会同意。只要我们那边一完事儿,什么时候大辽处理完地方事务,派官员来交接,什么时候我大宋的官员、兵将就带着那一百万,连同今年的岁币入主来州。 ...... 耶律洪基一听,什么时候交接什么时候给钱,恨不得当天就把来州送出去,催着唐奕赶紧滚蛋。 唐奕也不跟他磨叽,定下归期。 临行那天,耶律洪基意外地前来送行。 再次登上宋船,虽少了初来之时的焦躁,但耶律洪基却比那天多了几分深沉...... “陛下不必亲来,倒让奕有些受宠若惊。” 唐奕没叫“大兄”。 “子浩,客气!相识一场,送别故人却是应该的。” 耶律洪基也没叫“唐兄弟”。 唐奕牵起嘴角,看向吴育与萧古浑。 “两位相公可否暂退,让我与陛下独处片刻?” 吴育没说话,默然而走,萧古浑则是询问地看向耶律洪基。 “先下去吧。” ...... 顷刻间,甲板上只剩下唐奕和耶律洪基二人。 唐奕走到船头,远望海天之际,不说话,只等耶律洪基先开口。 没错,他要独处,并不是他有话要对耶律洪基说,而是看出耶律洪基有话要对他讲。 耶律洪基行到船首,与唐奕并排而立,“但愿此别,你我再无相见之日。” 唐奕笑了,“我倒是希望再见陛下,必是另一番际遇。” 耶律洪基看了唐奕一眼,“朕还是那句话,若非是立场不同,朕倒是愿意交下你这个兄弟!” “哦?”唐奕轻疑。“陛下不是恨我入骨吗?” “恨!”耶律洪基直言。“非常恨!” “但是......子浩是个有趣之人,再难遇到了。” 唐奕道:“没办法,谁让我们各为其主?” 耶律洪基呛声,“朕就是主!” 唐奕摇头,“你不是......我的主,是皇宋天下,是汉人。” “而陛下看似是主,实却为奴,你的主子......是那威威皇权!” 耶律洪基沉思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把唐奕的话当回事,认真地过过脑子。 唐奕暗叹,他听不懂的。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问吧,我知道你憋了这么多天,今天是特意来问的。” 耶律洪基一怔,呆立良久,方沉沉地出声,“萧观音......是死?是活?” 唐主类轻轻再笑,“我要是陛下,就算她真活着,也当她死了!” 转身直视耶律洪基,“我要是陛下,就算所有人都怀疑她活着,也一口咬定......” “她、死、了!” ...... “唉......” 耶律洪基颓然一叹,“这件事上,朕输给你了!” 唐奕说得对,这是他耶律洪基的耻辱,活着,也得当她是死了,还问来做甚? “没什么谁输谁赢。”唐奕出奇的诚恳。 说实话,要是没有萧巧哥,没有宋辽之别,他真挺喜欢这个直肠子的大辽皇帝的。 挺可爱的...... “朕最后问你一句!” “陛下但说无妨!” “你就那么希望耶律重元取代我?” “不......”唐奕面容依旧诚恳。 “我希望你赢。” ———————— 回程,唐奕的船队没有直奔登州,而是沿着海岸线南下,在宁河停了下来。 宁河放在后世,就是天津偏北一点的位置,现在隶属大辽南京道,是耶律重元的治下。 苦于宁河滩潜,大船无法靠岸,唐奕只能在海上等。 等了两天,终于见一艘小船出了宁河口,朝着大船驶来。 唐奕站在船头,手里攥着一本书册,看着驶来的辽船发呆。 那船上有耶律重元...... 而他手里的册子,则是羊毛脱脂的工艺。 即使下定决心把这东西给他,但事到临头,唐奕还是有点舍不得。 ...... 第520章 扶不起的阿斗 唐奕长身而立,站在船首,看着耶律重元上船。 待耶律重元来到近前,还没等唐奕说话,那货倒是先不阴不阳地开口了。 “怎地?子浩这是给我那侄子刚送完钱回来?” “子浩还真是钱多,送了这头,送那头。” 显然,耶律重元对唐奕资助侄子的事极为不满。 可是,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唐奕之前强压住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你大爷!你还有脸说?” 一声暴喝,飞起一脚,直接就踹了过去。 要不是这货把助资的事透漏出去,辽人也不会发难,老王爷也不用死! 可是,耶律重元说什么也是武人出身,且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哪能让唐奕踹得那么容易? 猛一闪身,将将避过唐奕的这一脚。 “你......你干什么!?” “干你大爷!” 唐奕一脚未中,不依不饶地又是一拳抡了过去。 耶律重元举臂一搪,“真,真当本王怕你不成?” “滚你妈的,怂逼一个!” 一拳被挡,唐奕趁势抡起另一条手臂,直捶了过去。这回,耶律重元避无可避,正中眼窝。 “我,我还手了!” “还你妈的!” 又是一拳,这回是嘴角...... 耶律重元捂着脸,也被打出了火气,大叫一声,“本王和你拼了!!” 砰!老拳直入,砸在唐奕面颊。 唐奕只是歪了歪头,连疼都感觉不出来,从老王爷去世之后压在心口的火气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 “今天不锤死个你怂逼,老子不姓唐......” 砰! “今天不为吾儿报仇,老子不姓耶律......” 砰!砰! ...... 于是,一船的宋兵,还是另一船的燕云辽兵,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唐子浩与耶律重元,如两个亡命之徒一般,面对面的以拳炮对轰。 辽兵离得远,不明所以,急声大叫:“快救殿下!” 可是,宋人那边冲出一个美艳娘子,功夫高绝,三俩下就把冲在前面的人放倒,然后长刀一横,“再上前,死!!” 吴育也想让宋兵去救下唐奕,却也被君欣卓拦下来了。 “这是他二人之间的事,相公就别管了。” 看着场中满脸是血,却依然不停挥舞拳头的二人,君欣卓喃喃道: “大郎憋了太久,就让他排解一下心中郁闷吧!” ...... 辽兵一看宋兵不动,自己这边也被那女煞神拦住,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不过,他们也不担心出什么大事了,这二人不像是在拼命,倒像是在发泄。否则,就不是拳拳到肉,而是刀刀见血了。 ...... 确实不是在拼命,而是在发泄。 唐奕恨耶律重元不争气,不是争位的材料,却做着当皇帝的梦。路都给他铺好了,却怂的一逼,还害死了赵德刚。 而耶律重元则是把积蓄在胸中多年的丧子之痛,通通化做铁拳,招呼在唐奕身上。 ...... 砰!!! 二人的拳头几乎同时贴在了对方脸上,一个不稳,双双倒地。 耶律重元淬了一口腥红的唾沫,想站起来,却是再没一点力气。抬头看向唐奕,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亦是爬都爬不起来。 只不过,那张已经惨不忍睹的脸上,竟然犹挂着一抹化不开的渗人惨笑...... 耶律重元心中一颤,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四肢摊平地仰面躺倒,目无焦距的看着天,“小儿的仇,算你还了!” ...... 唐奕同样仰倒看天,从怀里摸出那册羊毛脱脂法的册子,用最后一点力气扔到耶律重元脸上。 “老王爷的仇,你却没还完!” “......” 耶律重元抓起脸上的书册,看了一眼就扔到一边,又问了一遍刚刚把唐奕火气勾出来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给他一百万?” 唐奕意外地没有再发火,冷笑道:“怪你自己啊!你不自作聪明地把我给你钱的事透漏出去,弄得老子身败名裂,能有今天的局面吗!?” “呃.....” 耶律重元说不出话来了,那件事儿,他办得是有点儿太天真了。 “那这书册又是什么?” “金山。” “金山?” 唐奕不想和他废话,“过几日,我会派技工入辽,帮你把摊子支起来。要是还特么用不好,就趁早能跑多远,跑多远,别特么做什么皇帝梦了!” 耶律重元狐疑地仔细翻了几页,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还真是金山,这就是把大辽最不值钱的东西,变成最值钱的布匹的点石成金之术,比耶律洪基那一百万强了何止十倍!? 激动地撑起身子,猛一抱拳,“谢了!” “......”唐奕一阵无语。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厌恶自己,眼前的人明明是仇人,可是为了所谓的大局,你还不得不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可能,这就是权力背后的肮脏吧? ...... 正有些出神,却闻耶律重元再次发声,“有一事不明,还望子浩解惑。” “说!” “你之前派人来,不让我接耶律洪基的册封旨意,是何用意?” 唐奕脑仁儿直疼,答非所问,“我劝你还是跑吧。” “跑?”耶律重元怔住。 “跑吧,就你这脑子,斗不到耶律洪基......” 耶律重元被说得面热,“还望子浩明示。” 唐奕道:“不接新皇旨意,你就还是先皇御封的皇太弟;接了,你就是新皇的皇太叔。懂了吗?” “不,不懂......” “傻叉!!”唐奕恨不得骂出声。 “很难懂吗?先皇的皇太弟,说明你才是皇位的合法继承人。即使日后起兵,在你这边也算师出有名,不算谋逆。” “可是,新皇的皇太叔,说明你接受了耶律洪基是合法皇帝,将来起兵,说出大天也是谋反。” “一个名正言顺,一个忤逆大罪,能特么一样吗!?” 耶律重元瞪大了眼睛,这回可算听懂了。特么南朝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他这个粗人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本着稳住耶律洪基的目的,他还一直觉得,那道旨意应该接的。 ...... 再次抱拳,这回却是真心的一礼。 “子浩之恩重元铭记!来日若达成所愿,必以厚报!!” 唐奕翻了个身,在耶律重元看不见的角度,冷冷一笑...... 还?你还真不一定还得起! ...... 第521章 消息抵京 唐奕人还没回京,可他在大辽与耶律洪基洽谈的结果就已经先一步派人传回了开封。 传信的仆役深深知道这个消息对大宋意味着什么,日夜兼程,只五日就回到了京师。 可是,正值子夜,城门四闭,无法第一时间禀告朝廷。无奈之下,只得从汴水南下,直接回了观澜。 范仲淹半夜被叫醒,听说是北边回来的消息,就知道唐奕那里有信儿了。 兴奋地爬起来,与信使一见,果然是喜讯。 “成了!!” “成了......” 老人家激动得团团直转,这块压在大宋胸口五十年之久的大石头,真的让大郎给撬开了。 “快......”范仲淹心绪激动地支使仆役。“快去到曹国舅别院把他叫醒,让他连夜进城,把这个天大喜讯报于陛下。” 实在不巧,赵祯本来在观澜住得好好的,可是呆的时间太长了,昨天才回鸾开封。要是还在观澜,范仲淹都要亲自去掀赵祯的被窝了。 ...... 其实,范仲淹也是高兴得有些失态,纵使把曹佾叫起来,与那信使一样,他也进不了城。 直到早晨开了城门,曹佾才得入城。等他跑到皇宫的时候,早朝都快下了。 曹佾也不管什么早不早朝了,直接请见。 赵祯还不知道小舅子这么心急火燎地跑来是什么事儿,还以为前几日杜衍生了一场大病,至今未愈,他前脚离开,后脚就出了意外,曹佾这是来报丧的呢。 只是,曹佾人还在紫宸殿外,声音却已经先到了。 “陛下有喜......有大喜降临啊!” 朝臣们直皱眉,国舅爷今天是怎么了,怎能这般失态? 赵祯更是一阵面热,陛下有喜?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景休莫急,何喜之有?” “成了!成了!”曹佾急步上到殿中,依旧语无伦次...... “什么成了?” “唐奕的事儿办成了!” 赵祯腾的一下就弹了起来,“当真?” 而文彦博、富弼这两个殿上唯一知道唐奕真正计划的宰相,也是激动得忍不住上前两步,“国舅是说,子浩谈成了!?” “当真!” “谈成了!!” 呼~~! 无论赵祯,还是文、富二人,皆是长出一口气...... “成了!” ...... 满朝文武无不一头的雾水,唐子浩谈成了?也就是说,岁币不用加了? 你们就算再向着那小子,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儿吧? 成何体统? 贾昌朝一皱眉,谈成了?没增?这和他之前的预测相去甚远啊。 包拯更是心情一松,谈成了,说明自己之前选择的无条件相信是对的,唐奕没有通敌。 可是,曹佾下面的话,却让文武百官、贾昌朝、包拯都不淡定了...... 只见曹佾难掩激动之色,“一切皆按原定计划,增币百万,辽帝不无应允!” 噗!!! 殿上一下就炸了。 什么情况?增币?这还特么叫什么谈成了? 也就是说,唐子浩别说是断了辽人的美梦了,甚至连一分钱都没讲下来,全按辽人国书给吃了下去? 也就是说,特么派个榆木疙瘩去谈判,也不能比这个结果再坏了,还把宰相和陛下乐成这个样子? “陛下!!” 包拯再难忍住,大步出班,“微臣需要一个解释。” 说实话,包拯有点怒了,他的无条件的信任就换来这么一个结果?他的不闻不问就换来一场骗局? 增币百万......大宋的骨头已经贱到这个地步了?辽人说加钱就给加钱?还要不要脸? “解释?”曹佾忘情复述,根本没看出包拯的不善。“成了!增币百万啊!成了啊!” “......” “......” 曹景休这是疯了? “陛下!” 贾昌朝先是失落,又是狂喜。原来是增币百万一分没少的结果,这个千载难逢之机,怎能不好好把握? “臣也需要陛下明示!” “臣等附议,还望陛下明示!” “臣等附议......” “臣附议......” 一下子,满朝文武都炸锅了。 增币百万,这是奇耻大辱,怎么还把皇帝高兴成这个样子?就因为去的人是唐子浩? 大宋的官可不是吃素了,大伙儿已经做好了开炮的准备。 咳!咳...... 赵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知道文武百官可能是误会了。 不过,他却不急,事已办成,不用再隐瞒分毫了,唐奕也能把背了这么长时间的大锅卸下来了。 “文爱卿,你与众卿家细细说说这其中的玄妙吧。” “臣遵旨!” 傲然地直了直腰杆儿,刨去与唐奕私下的关系不说,这事儿是在他这个宰相任上办成的,与他文彦博脸上也有光。 “首先有一点要与众位同僚说明,五年前,唐子浩第一次使辽,确实许给了耶律洪基百万的岁赠。” “什么!?” 包拯都不等他把话说完,第一个就怒了。 他被骗了! 而贾昌朝阴阴地一笑,“希仁现在知道,昌朝并没冤枉唐子浩了吧?” 文彦博横了贾昌朝一眼,心说,老毛病还是改不了。 太贪,总喜欢早早就跳出,想挣最多的好处。可惜,往往又都事得其反。 换了个和煦笑脸看向包拯,“希仁莫急,听彦博把话说完。” “唐子浩确实许了辽人岁赠,但却非坊间所传的那般卖国叛逆之行,而是高瞻远瞩的一招绝杀之棋!” “哦?”包拯轻疑。“什么棋?” “所谋何局?” 文彦博郑重道:“饵棋!” “谋的是大宋的尊严!” “......” 大伙不明觉厉,只得竖起耳朵细听文彦博的下文。 “如果一切皆按原计划而定,唐子浩应该是用岁币换了大辽的一块地。” “一块地!?”包拯心中一颤,声音都有些颤抖。“不,不会是一十六州吧......” 文彦博摇头苦笑,“燕云哪有那般好到手?” “是来州,距离辽都大定只几百里距离的来州!” “还有辽河口。”曹佾插话。“大郎传信,不但来州顺利到手,连辽河口也一并拿下!!” “!!!” “还有辽河口?”文、富和赵祯无不意外。“这么说,还多了一块地?” ...... 朝官们有点脑袋不够用,来,来州!?大宋有多少年没占过辽人的便宜了,更别说占地。 开国之初,太祖、太宗两位官家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才从燕云抢回来十县之地,那也已经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 来州?辽河口?归大宋了? 文彦博见大伙呆愣愣的样子,以为大家都还没明白。 “大家还不明白吗?唐子浩把宋辽岁币变成了租金,占了大辽的两块地啊! “明,明白......”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只不过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大伙儿有点接受不了。 宋辽岁币...... 没了!!! 第522章 文扒皮的馊主意 所有人都是既有点懵,又是难掩激动地浑身颤抖。 唐疯子的套路还是野啊,谁想得到,他竟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把宋辽岁币的问题一下就给解决了。 也有人恍然大悟,唐疯子这次确是为了这件事背负了诸多骂名。 唯一一个心直往下沉的就是——贾昌朝。 这老货在心里把曹佾、文彦博、富弼他们骂了个遍,跟唐疯子没学点好的,学会说话大喘气了,让他是几起几落,差点神经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个重镑消息把大宋君臣激动得够呛。 而在列班朝官非常靠前的位置,一个身影却是怔怔出神...... 按说,这里是殿中除了赵祯外,最显眼的位置之一,但是两年来,大家已经习惯了无视这个位置的存在。 因为,那里站着一个异类——狄青。 那个因战功爬到文人头顶上的武人;那个自从上了位,就被孤立得犹胜贾昌朝的西府宰执;那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当世第一战将...... “来州......辽河口!?”狄青喃喃出声。虽无人注意到他的反常,但他自己已经完全到了一个忘我的境界。 相比于文官把注意力集中在岁币上,作为当世第一战将,狄青关心的,却是即将到手的来州和辽河口这两座城的战略意义。 来州自不多说,单单是距离辽都只有三四百里这一点,就足够重要了。 因为不知道唐奕与辽人签订的国契之中限制了驻军人数,狄青兴奋地认为,这简直就是辽人脑袋出问题了才答应下来的。 从来州到大定可是一路坦途,无险无滩,这可太吓人了。 想想大宋,从边境到开封尽管千里之遥,但也是无险可守,就已经让大宋付出巨大的代价。 狄青现在有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感觉。 而辽河口...... 看似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但是,实际上它的地位一点不亚于来州。 辽河口放到后世,就在辽宁锦州与辽东半岛正中间的辽东湾里,那里是辽河的入海口。 看似荒凉,可是,辽境之中的航运大河并不多,辽河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条。 大宋要是在这里占住脚,那么,不但能威慑辽阳与大定的陆路交通,还能北望辽阳,东震大辽辰州、苏州(辽国的苏州是今大连)。 最重要的是,扼住了辽河水路入海之径,如此一来,大宋就等于把辽人关在了陆地上,整个渤海湾都成了大宋的海疆,宋船可以随意进出,辽人却不敢离岸半步。 唐奕挑这两个地方,就好似排兵布阵的阵眼所在,和平时期可为商埠,一但有战,那上下两地封锁海疆,南北呼应,可震慑整个大辽。 即可单独屯兵以进,又可两相呼应阻断交通,对辽都形成多向进攻态势。 毫不夸张地说,唐奕这是一招绝户棋,一下把宋辽之间的战略优劣调了个个儿。一但大宋心存歹意,别说是燕云,吞并整个大辽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狄青深吸一口气,“臣......请奏!!” 闹哄哄的朝堂为之一肃,大伙儿无不好奇地看向狄青。 这位哑巴相公怎么突然出声了? 赵祯也有点意外,“狄卿,何事要奏?” “臣......请辞枢密使之职,望陛下放臣出知雄州领兵!” “......” 好吧,这个消息也够爆炸,也不小。 两年了,大伙儿都想把这个异类赶出西府,他却一直谨小慎微,不肯给大家这个机会,怎么突然就自请出知了呢? “雄州?”赵祯笑了。 狄青是个明白人,是此时殿上少数几个还算清醒的人,一眼就看出来州和辽河口的重要性,并且一下就猜到了赵祯下一步的用兵重心。 可是,还没到时候,不能放狄青下去。 “狄卿,莫要心急,机会尚早,西府还离不开狄卿。” “......” 狄青神情一暗,知道是自己心急了,“臣冒失了!” ...... 可是,此番对话听到朝臣耳朵里,却不是赵祯和狄青那个味道了。 有人甚至冷哼出声, 雄州?狄汉臣想得倒美,现在雄州重兵盘踞,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当过西府一把手的武人去执掌大局? ...... 不过,狄青这个“意外”却是让大宋君臣平静下来,赵祯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帮唐奕平反。 “此次唐子浩立下不世之功,朝廷自当礼遇。依朕之见,当御驾郊迎,众卿以为如何?” “陛下!” 朝臣们不干,有点太过了。 有人提醒道:“陛下,唐子浩只是白身。” 郊迎大典,那是一个白身能享受的待遇吗?别说他了,就算吴育也没那个资格。狄青平定侬智高那是多大的功劳,也担不起郊迎之礼。 “陛下!”贾昌朝出班。 “臣以为,此事虽已初成,然并未落到实处。为恐辽人反悔,现在还是低调一些比较稳妥。” 赵祯眉头一皱,最近贾子明的话,却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竟也得到一部分朝臣的赞同。 赵祯一想,郊迎当然是帮唐奕洗脱骂名的最好办法,盛大的典礼必是天下皆知、百姓关注,借此一次,唐奕那些恶名也就随之冲淡了。 可是,确实有点过份了...... 那怎么办才好呢? “唐子浩有功这是实情,我大宋不能寒了功臣的心,众卿可有好的办法?” 有朝臣觐言,”要不,陛下准他出仕,许以封赏吧。“ “不行!!”贾昌朝豁出去了,高声喝止。 “此番大辽国书之事,虽已经算唐子浩自证,但去岁末,耶律重元助资一案还尚且未平,民间多有议论。” “准其入仕,恐难平百姓悠悠之口。” 赵祯瞪了他一眼,贾昌朝就当没看见。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太过显眼,可是没办法,那疯子没当官儿都已经这样儿了,让他进了官身,真正开始摄政,那还了得? 拼得被赵祯憎恨,也得把他拦在朝堂之外。 文彦博冷笑着看着贾昌朝,这老货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不让当官是吧?好,我给你出一个更损的主意。 “启禀陛下,臣有一策,应当可行。” 赵祯面容一松,“文爱卿,请讲!” “陛下亲出,郊迎之,确有失礼度,荫其入仕也非上好时机。然,唐子浩立此奇功,陛下若不有所表示,不但寒了臣子的心,也让天下百姓耻笑陛下赏罚不分。” “依臣之见,既然陛下不能去,也不能郊迎,派皇族荫亲代行天子之仪,城门迎接,却是可行的吧?” 朝臣们点头,这确实不过份了。 而贾昌朝隐感不妙,文扒皮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不会是...... 果然,赵祯一下就明白了文彦博的意思,似笑非笑地道:“如此甚好,我看......” “就派汝南王府的宗懿、宗楚、宗实几兄弟,代朕相迎吧......” 贾昌朝眼前一黑,还不如御驾郊迎呢! 心说,赵祯也不是个好东西,明知唐子浩出使之时,与宗懿几兄弟有过那么一出,这是是明着打汝南王府的脸啊! ...... 第523章 观澜造船监 唐奕还不知道,如今开封从上到下,皆因他与辽人达成的协议炸开了锅。更有一场特殊的、符合他胃口的欢迎仪式等着他。 —————— 此时,他人在登州已经停歇多日,并没有急于回京。 一方面,是让吴老头儿缓一缓,接下来回京要走陆路,就没坐船那么轻松了。 另一方面,则是唐奕借着好不容易出来的机会,办点“私人”的事情。 吴育在登州馆驿歇了两天,见唐奕天天往外跑,早晚都见不到人,也是心中好奇。事实上,越是了解唐奕,吴老头儿对这青年就越发好奇。 他到底有多少秘密?为大宋做了多少事情?可能,只有官家才能全部知道吧? 今天唐奕又要出去,吴育呆得难受,非要跟着。 唐奕一想也没什么,就让吴育同行。 可是,吴育没想到的是,唐奕把他带到了兵部隶属的水军营造司。 更没想到的是,营造司的衙门口儿不知什么时候变成唐奕的私产了,现在的水军营造司叫“观澜造船监”......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吴育看着海边忙忙碌碌、巨大无比的造船厂,一脸的震惊。此时,船厂之内至少有十余艘巨舰正在建造之中。 这么大的营造司,是怎么到唐奕手里的? “此为兵部公产,即使归于私有,也要朝议方可决定,怎么老夫从未有印象?” 唐奕咧嘴一笑,“您老可别觉得我占了朝廷的便宜,这船厂已经在我手里有四五年之久了。” “四五年!?”吴育更是迷糊。“这么长时间了?” 唐奕解释道:“庆历八年大水,朝廷欠了观澜航运百万贯的银钱,外加上千万石的赈济粮。后来,文扒皮那厮耍赖,硬拿原来登州和海州的水军营造司抵了欠款。” 抬手一指整个船厂,“刚接手的时候可没这般繁荣,只有现在规模的五分之一,最多也就能保证三艘海船同时建造,船工也不过千人之数。” 当年那两个破造船厂连五十万贯都不值,硬是让文扒皮抵了所有的债务,唐奕现在想起来都肉疼。 “那现在呢?”吴育忍不住问。 “现在?”唐奕露出得意之色。“单登州船厂就是熟工一万二千,在建的二级商船十三艘。” “海州比这规模还大,有两万船工,在建二级商船十一艘,还有三艘船长六十丈以上的巨舰。” “六十丈!?”吴育暗暗乍舌。 他们去大辽所乘坐的就属于唐奕所说的二级商船,船长三十丈。在吴老头看来,那已经是当世巨舟,大宋造船水平的巅峰了。 六十丈?大了可是整整一倍。 “你,你弄那么大的船干什么?” 二级商船就已经只能走长江水道了,像汴河、汉水这样的支流是进不去的。若再大,连长江都进不去,只能在沿海跑一跑。以老吴头儿眼光来看,纯粹是浪费。 不想,唐奕目光一转,虚指眼前无边无际的蔚蓝,“用它征服大海!” “征服大海?!”吴育越发不明白唐奕所说。 “四海之内,唯我皇宋是为教化之地,海内诸夷具属荒蛮,降服何用?” 唐奕轻笑摇头,心说,就算解释你也不一定会认同,最后只说了一句,“我要把全世界的财富都搬回大宋!” 说完,不再与吴育多说,大步进入船厂。 吴育确实没太听懂,只觉这个唐疯子的脑袋非常人所能理解。见他动了,也只好急步跟上,倒要看看这船厂里都有什么。 只是没想到,进到里面,迎接他们的,又是一个让吴育没想到的人物,王德用的四儿子——王咸英。 这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供备库副使,属于兵部军需后勤的重要官员。他怎么跑唐子浩的船厂里来了,而且好像还挺熟的样子。 好吧,不是熟的问题,而是这里根本就是他管着。因为唐奕一路参观视察,皆是这位王咸英讲解介绍。 吴育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秘密,说不定又是官家与唐奕弄出来的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用心地竖着耳朵听这两位都说些什么,看能不能从中了解一点唐子浩的秘密。 “没想到你从大辽回来得这么快,幸好某早来了几天,否则大郎就得在登州等几天喽。” “海州那边怎样?” “不太顺,你说的那个什么拼接龙骨的法子,十几个老船工鼓捣了两三年了,还是没弄出来,目前也只能造五六十丈的船了。” “慢慢研究吧......”唐奕叹气。“我也只是从书中听说过这种斜隼套接龙骨的方法,具体如何制作也一概不知。” 吴育心说,王家老四这是专门给唐奕管船厂的? ...... “那航路探得怎么样了?” “咱们的探索船队往北已经摸到了东瀛,但是听你的吩咐,再没往北走。水手在那里驻守了一年,也确如你所说,东瀛以东的海域,海流和风向都直指大洋深处。” “往南也找到了那个海外群岛,不过不叫吕宋。那里甚至根本就算不上个夷国,除了有点光屁股的土著野人,什么都没有。” 说到这儿,王咸英一脸兴奋,“不过,那里确实有大量的铜矿,而且巨树遍地!” 唐奕点头,自己对东南亚的历史就像斜隼套接龙骨一样,并不太了解。原来,现在菲律宾群岛还没有国家,倒是省事儿了不少事。 “嗯,先放着吧。也吩咐船队,别再出海了,等两年再说。” “为啥?”王咸英显然想不通。 别的不说,单是南边群岛上的铜矿,就绝对值得立即派人开采。 唐奕苦笑:“我也想现在就占了那个岛,但是,咱们现在没钱,运作不了啊。” 王咸英无奈点头,脸上尽是惋惜。 “那且先放着,来日再取!” ...... 吴育在边上听得直皱眉头,对于唐奕探索海外的事他倒没什么兴趣,主要是...... 趁着王咸英与唐奕说话的空当,吴老头儿好奇地问唐奕,“大郎很缺钱吗?” 这才是他最难理解的,唐子浩缺钱?说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谁不知道这小子穷的就剩钱了。 不想,唐奕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出去都没人信吧?不过,您老不信也得信,小子现在真的是太缺钱了!” ...... 第524章 唐奕真缺钱 唐奕现在真的缺钱,以至于海路这边的发展只能先放一放。 ...... “不瞒老相公,小子现在手底下的生意,已经大到没法再大。” “醉仙邓州酒市的年产量是一千一百万斤,整个荆湖两路的果品尽数聚于邓州,全都酿成了果酒,发往全宋。” “而开封娇白的年产量也超过了八百万斤的数量,大宋酒业协会的会员酒店,有四成的市场专卖娇白和醉仙。” 吴育都听傻了,也就是说,醉仙和娇白的年产将近两千万斤。 这是什么概念?按照娇白的利润来算,一斤就有五十到一百文的利润,两千万斤就是两百万贯。 呵呵,吴老头这是不知道醉仙是什么利润。 这还没完,唐奕继续算帐,“除了酒,华联仓储现在在全宋有两百七十多家分店,平均每个州就有四五家。遍布大宋的每一个角落,年入几百万贯跟玩似的。” “观澜运力掌控了大宋官粮、军资的运输,就算再不挣朝廷的钱,一年两三百万进项也是不难。” “再加上香料、肥皂、油蜡、回山街市,多了不敢说,小子一年进到手里的钱,抵上大宋一半的财税收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什么?”吴育差点没跳起来。 “一半......一半!!?” 大宋去岁财收三千八百万贯,也就是说,唐子浩的生意一年就有将近两千万贯的收入!? “你,你你......”吴育惊惧莫名。 “陛下怎会容许你如此搜刮敛财!?” 吴育想不明白,就算唐奕再有功、再受宠,官家也不可能允许他把生意做这大吧?这已经到了唐子浩心念一动,就足以威胁大宋国本的地步了。 ...... “嘿!” 王咸英在边上忍不往笑出了声儿,“陛下?陛下巴不得大郎再多挣一点呢!” 现在已经不是前几年,不用那么太藏着、掖着了,而且吴育也不算是外人了,是以,王咸英这句就等于和他交底了。 吴育也绝非笨蛋,王家老四这么一说,他还哪里猜不出来? “陛下......陛下......” “陛下是观、澜、山、长!?” “唉~!”王咸英拉长了调子。“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这一刻,王老四别提多得意了,赵祯才是观澜山长这个事儿,终于有机会拿出来显摆一下了。 以前不让说,也不能说,全天下的人都只当王家是跟着唐奕发财,图的是黄白之物,也只有观澜商合自己人才知道,我们远比你们想像的要高尚得多、伟大得多...... 我们是跟着官家一起——图强图宋! ...... 吴育现在终于全知道了,为什么范仲淹的观澜书院他却只是副山长。 为什么唐子浩疯颠狂邪有悖常伦,文扒皮、富彦国,乃至宋庠、庞籍等无一人不视而不见、听之任之; 为什么唐子浩几乎垄断了大宋的航运、日杂百货、酒业等等,官家却一点都不生疑; 为什么唐子浩可以冲破所有世俗之见、仁治之礼尽情地发挥他的才能...... 原来,他早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最大的靠山—— 赵祯!! 如此一来,回头再想汝南王一家对唐奕的迫害;贾子明对他的构陷;朝中百官对他的弹劾;民间百姓对他的不理解,简直就都是笑话。 他所做的一切看似疯颠,又有忤逆,可却都是帮官家在做,甚至那些骂名也是帮官家在扛。只要赵祯不疑有他,那特么当世之中,有谁能扳倒唐疯子!? 观澜书院是在唐子浩发迹之前就建起来的,观澜山长之位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空缺的。 也就是说,唐奕从还没开始办事之前就已经设好了局,给自己铺好了后路...... 那时候他才多大?才十五岁啊!! 吴老头怔怔地呆立了半天,方喃喃出声: “子浩......天人也!老夫佩服。“ 唐奕看着吴育精彩至极的表情,心中也是通透非常。他可以为了那个目标不顾名声、恶评,但这却不代表他不享受这份伟大应该得到的赞美与崇拜。 “老相公说什么呢?奕怎么听不懂?”意味深长地对吴育一笑。“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臭小子!”吴育笑骂一声。“还与老夫卖弄起来了。 唐奕嘿嘿直笑,“反正相公心中有数就好,别给我满天散去就行。” 吴育一立眉毛,“老夫是那般不知轻重之人吗?” 唐奕不语,只是轻笑,要是不知,也不会跟你说这么多。 正要与王咸英去别处,“回来!”吴育叫住他。 “你小子挣了这么多,怎么还嚷嚷着没钱?” 唐奕一声哀嚎,“我的老相公啊,我挣的是不少,可是我花的也多啊!” 可算找着个发泄的了,冲到吴育面前,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宋辽大道,要钱吧?” “通济渠,要不要钱?” “华联仓储,两三百家门店两年之间铺起来的,还没到回钱的时候,要不要钱?” “造船厂,要不要钱?” “耶律洪基一百万、耶律重元三百万,要不要钱?” 吴育跟着他数,是挺花钱的...... 他是见过通济渠和宋辽大道的,光这两项就是个无底洞。 可是,不对啊? “宋辽大道和通济渠不是已经由朝廷接手了吗?以前你可以把钱都花了进去,可是以后却不用你再出一分。” 唐奕看着吴育,“没错,这两项是不用我花钱了。今年开始,除了给辽人的钱,所有进项都能攒下来。可是......” “可是,这个钱不能动,得存下来。” “为什么?” 唐奕不答,因为这个钱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大钱,到时能不能够用,就连他现在也是没底。 ...... 吴育见他不想说,猜想可以涉及到机密大事,也就不再多问。 随着唐奕沿着船厂的岸边走到一处板房,此时,板房门前已经有三十来个精壮汉子等在那里,见唐奕等人到来,皆是挺直了腰杆,排排而站。 王咸英指着这三十来个人道:“都在这里了,一半是登州挑来的,一半是海州和南边精选而来。都是十六到二十岁的壮小伙,而且家里都是渔户海工,从小就在海船上长大,精于远航。” 唐奕走到那些人身前,看了他们一会儿,“你们都是大海的儿子,出过海吗?” 众人一愣,“当然出过。” 唐奕点头,“嗯,不错。” “那,最远的,走过多远?” ...... 第525章 海的尽头 “那,最远的走了多远?” 唐奕这么一问,一众大小伙儿们倒是一愣,顿了一下,其中一个才得意地出声。 “回禀公子,小人随船厂的探索队去过吕宋,应该是最远的了。” 唐奕点头,“想没想过,去更远的地方!” “更远?哪儿?” “往东,海的尽头。” 那小伙子脸色一白,“老人们说,那是海龙王的地盘,有大鲲守护,去不得的。” 唐奕笑了,鲲者,大鱼也,多半说的就是鲸。 “怕吗?” 小伙子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且问公子,俺们将来也能开上船厂里的大船吗?” “能!”唐奕笃定道。“此次带你们入京,就是让你们学习在海上不迷路的法门。将来,你们这些人就是船厂里那些大船的领航员,带着汉人的荣耀,走到海的尽头的引路人!” 青年听得热络,“那俺敢!” “好样的!”唐奕一声赞叹。“不过,有些话要现在说明白了,远洋之举,非是找个吕宋,或是去东瀛矮子家门口转一圈那么简单。” “往东,不光有大鲲为伴,还有巨浪暗礁,无数未知的凶险,甚至可能迷失海上,渴死、饿死!” “很危险,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你们还敢吗?” “若是胆怯,现在退出为时不晚!” ...... “敢!”还是刚刚那个小伙子。又咬牙说道:“能上那么大的海船,死了也值!” “不错,是条汉子!”唐奕再赞。 环视众人,“你们呢!?” “敢!” “有啥不敢!” 一时之间,壮怀激烈、无不应是。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禁不起激,海娃子都敢,他们差在哪? 唐奕听着这三十来个青年个个说敢,心中也是激荡非常。 谁说宋人懦弱?谁说宋人无胆?大宋从来不缺勇者,缺少的,只是一个火种,一个燎天的火种...... “好!”唐奕闷喝一声。 “随我回京,好好学本事。将来,你们就是大宋的英雄,不输狄汉臣,可比杨令公的英雄!!” “起航之日,我给你们立碑著说!”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眼中精光闪现。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靠海吃饭,靠海为生,何曾想过立碑著说的荣誉? “公子,俺想问问......海的尽头有什么?” 唐奕抬头,发现还是那个第一个说话的青年。抿然一笑,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这孩子挺机灵。 “王则海,大伙儿都叫我海娃子。” “王则海......”唐奕玩味地品着这个名字,扑哧一声就笑了。 “海的尽头有无尽的宝藏,去把它带回来吧!” 说完也不多留,让王咸英安排他们一同返京,自己和吴育继续逛船厂去了。 ...... 回去的时候,吴育不禁好奇,“大郎怎么对那个什么海的尽头,似是十分热衷啊?” 唐奕看了一眼吴育,“不是热衷,是渴望。” “渴望?”吴育不太明白。“渴望什么?” “渴望带回来的东西改变宋人的生活;渴望远航的结果颠覆文人的认知!” ...... 其实,航向美洲,就算是不征服那里,也要把那里的东西带回来,这是唐奕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 可是,这一点不比收复燕云,富宋图强来得容易。 大宋的海贸虽然昌盛,但却是单向的,多为大食海商向宋地来交易,我们自己的海船却是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别说是大宋,就算是再后两三百年,号称远洋鼻祖的大明,郑和的舰队也只敢沿着大陆架一路探索。 大洋深处,从来都不属于汉人,更别说航向美洲要穿越那片幽幽深蓝。 如今的大宋航海技术,虽然有牟星术可以在海上准确地确定方向,但这是远远不够的。 以唐奕的知识储备,他知道从东瀛以东,顺着北太平洋洋流加上西风带,一路顺风顺水倒是很容易就能穿越太平洋,到达北美的西海岸。 可是,怎么回来,却是个问题了。 他知道的,也仅限于这么一点点。最后到底是从南美经大洋洲、东南洲回来,还是继续向东,绕行非州好望角,沿着大陆架,经过欧州、中东,回来...... 那就得靠船员们自己扔鞋来决定了。 所以,为保万无一失,必须让船队有准确的定位方法才行。 这三十来个青年,就是唐奕专门挑选出来,跟他回开封学习定位之术的。 而唐奕懂的定位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六分仪。 这玩意,只要是稍稍懂点物理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是利用太阳与地球的夹角,配合时间来计算方位。构造也很简单,唐奕前世正好还看过一眼实物,想弄不出来都难。 准确的计量时间问题,这个唐奕决定用沙漏来解决。就算有误差,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现在,剩下唯一的麻烦就是,怎么让大宋的海员接受那些物理和几何知识。另外,还得让他们相信——这世界是圆的。 所以,唐奕要把他们带到回山去,先扔到民学里洗洗脑。 唐奕必须要让他们相信地球是圆的,然后用海船去证明地球是圆的。这一点非常重要! 十七世纪,麦哲伦船队的环球航行证明了地球是圆的,从而为颠覆欧洲的宗教统治埋下了火种,人们开始更理性、更科学地看待这个世界。可以说,是现代文明的起点。 那么,地球是圆的,能不能撼动中原大地千年来的儒家信仰呢?唐奕很期待。 ...... “改变生活,颠覆认知?” 吴老头儿一看唐疯子又开始神神叨叨的了,尽说些听不懂的话,也就不想和他再说这个事儿了。 话锋一转,“在登州也呆了几天了,差不多该回京了。” 唐奕又看了一眼登州船厂,叹惜道:“回吧,呆着也没意思,谁让咱现在没钱呢!” ...... 吴育一撇嘴,“就你这么个造法儿,多少钱也不够你折腾的!” 唐奕嘿嘿直乐,“还是相公们惯着。不然,小子就算想折腾,也得有那个胆子不是?” 吴育哭笑不得地指着唐奕,这小子气人是一把好手,拍马屁也一点不差。 “明天就上路,临走老夫可是答应范公了的,要早点把你抓回去读书。” ...... 第526章 司马光的选择 看完了船厂,唐奕与吴育回到驿馆。歇息一晚,第二天如约上路,向着京城而去。 颠簸多日,眼见就到了大名府境内,离京城也不足三天之期。 吴育把唐奕叫到车里,这趟萧巧哥没跟着,没人给吴老头解闷,找唐奕这个倒霉孩子聊聊天,总比自己一个人闷着要强。 ...... “依大郎之说,若是顺利,能不能收回燕云,这两年就能有结果?” 唐奕点头,“最多两年,这是耶律重元的最佳时机。一来,耶律洪基尚且立足未稳;二来,耶律洪基得了租地钱,再加上朝廷的税钱,一定会大肆扩充皮侍军,耶律重元越拖越没机会。” 吴育点头沉思,唐奕发疯似的两头都给钱,就是要加速这个过程。 “那收回燕云之后呢?” “之后?”唐奕玩味一笑。“相公觉得呢?” 吴育知道,唐奕和赵祯打的都是改革的主意。 “老夫不是问是不是要革新,老夫是想知道,你要怎么革新?” 说完,吴育又补了一句,“像范公那次,出个《陈条十事》就想把祖宗规矩都换了,是万万不行的。” 唐奕安慰道:“您老就放心吧,就算让我老师再来一次,他也不会再用老法子了。何况,陛下已经为此布局多年。” “那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嘛?” 唐奕又是傻笑,“反正......相公这两年千万别屯铜钱。” “嘶~!”吴育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你们要从币制下手?” “嗯......” 吴育有点懵,币制?那不比范公那次还要难? 唐奕道:“差不多今夏,朝廷就要先一步设立银法,把白银引入币制,逐步过度。等燕云一有定论,会率先推进纸币,彻底把屯钱之弊断绝。” “纸币!!”吴育声调都变了。 孩子,你能不闹了吗? “怎么可能!?交子、宝抄,大宋不是没弄过,可是百姓都不认,且贬值之速非常理可期,要出大乱子的!” “您老放心,小子有办法让百姓认纸钱。而且,咱们要弄的纸币,与交子、宝钞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你......” 吴育正要再说几句,却闻车外有人通禀,说是大名府接使的官员到了。 吴育一拧眉,这才刚到大名府地界怎么就来人接了? 唐奕却不然,脸上一喜,“快请过来。” 转头对吴育道:“多半是司马君实。” 吴育一愣,司马君实?就是前两年,在汝南王闹得最凶的时候,参了唐奕一本的那个司马光?他来做什么? 不过,看唐奕的样子,一点不像仇人相见的样子,也就静观其变,想看看唐子浩又搞什么明堂。 等接使的人到了车前,果然是司马光。 唐奕没把他当外人,也不管什么礼不礼的,撩开车帘道:“上车说。” 司马光一看车上除了唐奕,还有吴育,尴尬地一拱手,“吴相公车驾,下臣怎敢逾越?” 吴育不咸不淡地道:“上来吧,车上说话方便些......” 司马光没法推辞了,局促登车。 可是一进去,就开始大眼瞪小眼。司马光不知道吴育与唐奕是什么关系,本来要说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唐奕见他有些扭捏,笑道:“吴老相公不是外人,君实有话直说便是。” 吴育却不干,“什么叫我不是外人?你跟君实很......” 说到一半,吴育一脸见鬼似的指了指司马光,又指了指唐奕,“你,你们是一伙儿的?” 司马光知道吴育说的是当年帮汝南王参唐奕那件事,不由尴尬地点了点头。 唐奕嘿嘿真笑,显摆道:“怎么样?咱这手以毒攻毒可还入得相公法眼?” 吴育气结,“简直是无法无天!” 唐奕不接,知道吴老头儿不是真看不惯。转向司马光,“倒是这两年委屈了君实兄。” 纵使司马光养气功夫再深,也忍不住瞪了唐奕一眼,要是车上没有吴育,司马光都想掐死唐奕,特么把老子扔在大名府快两年了,你也没个动静。 可是,谁让老相公在呢?得顾忌体统。 “无妨......” 唐奕笑意更深,知道司马光心里委屈,“近几日就会有旨意下来,君实可以回京了。” 司马光心中一喜,但仍是压着激动,“全听陛下差遣。” 唐奕听着别扭,“你别老绷着,多年旧友,却是生份了。” “陛下说了,给你两条路,让你自己选官,够意思了吧?” 司马光更是一颤,自己选?扯蛋吧? “哪两条?” 唐奕道:“第一条是起居注编撰。怎么样?可还满意?” “......” 这特么不是满意,是太满意了。 起居注编撰,故名思意,就是专门跟在皇帝身边,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虽然官职不大,但是...... 除了大监李秉臣,离赵祯最近的臣子就是这个位置了,实打实的天子近臣。从大宋开国至今,坐过这个位子的,基本都是将来的宰相。 皇帝这回还真是“够意思”。 可是,司马光何等人物?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冷静。 “那第二条呢?” 唐奕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驻辽通政使!” 此话一出,连吴育都有点皱眉,怎么会是这个职务? 通政使的官阶很高,正二品,司马光只是中级官员,显然是不够资格的。而且,赵祯能把起居注交给司马君实,说明对这个年轻官员很是看重。 如今他外放多年,本应回京历练,却又发配到大辽去远离朝局,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司马光眼睛一眯,看着唐奕,半晌才漏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第二条是你加上去的吧?” 他就说皇帝怎么会这么离谱,让他自己选官? “没错。”唐奕大方承认。 “为什么?” “因为大帆鼓胀、乘风破流之机,唯缺一块震得住场子的‘压仓石’!” “哦?” 唐奕索性全说了。 “给你交个底,朝廷在智取燕云,此时与大辽的关系十分微妙,急需一个八面玲珑之人去左右周旋。既要稳住辽帝,又要确保起事之时辽朝各个贵族之中不出现一心抗宋的局面。还要......” “还要什么?” “还要临危不乱!因为我不敢保证,气急败坏的耶律洪基会不会杀了宋使出气。” “......” “......” 吴育心说,没你这么吓唬人的,说的这么明白,谁还敢去? 可是,他不知道对面坐的是司马光。 司马光听完,脸上没有一丝惧意,反问道:“为什么选我?” “因为满朝上下,只有你有这个本事!” “我可从来没出过使。” 唐奕笑了,“我相信,我认识的司马君实,不是俗人!” “那如果我去了,有什么资源?陛下肯给我多大的空间?” “华联铺的暗线、萧英、萧惠两家,还有突吉台、纳齐耶两部,都会从旁暗助。你在大辽一切做为,陛下绝不过问!” 司马光不说话了,低头沉思。 唐奕静静地看着他,“怎么样?可有定论?” 司马光抬起头,双瞳之中精光暴敛。 “我选......出使!” ...... 第527章 迎接 唐奕并没有在大名府停留,司马光也只是与唐奕在车中续谈片刻,就下车目送出使的大队人马继续返京。 等司马光走了,吴育才意味深长地对唐奕道:“你从哪儿掏换出这么一个奇才?” 唐奕一挑眉头,“哦?” “您老怎么看出这是个奇才了?” 吴育道:“司马君实这名字老夫早有耳闻。据传,学问深厚、通古博今。今日一见,别的不说,这份沉稳与果断也绝非常人所及。” 唐奕已经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当下使辽,不说九死一生也是十分危险的。可那个司马光竟然毫无惧色,冷静地权衡手中资源,然后一反常态地选择这条险路。 当真就是艺高人胆大了。 唐奕笑道:“那相公觉得,这个人选的可有错失?” 吴育略一沉吟:“年轻一辈的官员之中,倒是一时想不出比他更出色的了。” 唐奕笑意更深,当然找不出,这位以后可是和王安石刚正面的存在。 吴育看着唐奕那个得瑟样子,心里好笑。这一趟出来之前,吴育还不愿意和这小子一起,倒是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把差使办完了。心情大好之余,不由想调侃唐奕几句。 “再有三天可就回京了。” “啊,对呀。”唐奕下意识应着,不明白这老头说这个做甚。 “回京之后得好好用功了吧?” “怎么了?” “再有一年多可就开始大考了。” “......”唐奕脸色由好转坏。 吴育看唐奕越来越精彩的表情,心里更是痛快。 “某些人可是夸下海口,中状元的啊......” “切!” 唐奕一甩袖子,好像车上还有第三人一般,嚷嚷道:“这老头好生讨厌,得离他远点!” “哈哈哈!” 看唐奕逃似的跳下马车,吴育捋着胡须大笑,总算占了一回便宜。 ———————— 三日之后,使辽车驾终于回到开封。 多日来,唐子浩与辽人谈判,为大宋争来两城土地之事,早就在开封传开了,这可是大宋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大好消息。 是以,得信儿的百姓尽数聚于城北的封丘门,迎接使团的归来。 唐奕安于马上,离得老远就见到城门前的人山人海。人群簇拥之中,尽是红绿官袍的京属官员,心里登时那叫一个美啊。 路上就得了信儿,赵祯办了件“正事儿”,让汝南王家的那几个傻货来接他。这两天,他可是憋足了劲要治治那几兄弟。 可是离近了,终于能看清接使官员的面容了,那几兄弟没看见,倒是见到了排在最前面的别外一个人——范纯仁。 唐奕一喜,哪还有心情管那几头腌臜货,打马急行,脱队而出。到了城门下,翻身下马,朝着范纯仁就奔了过去。 “二哥!” 范纯仁也迎了上来,露出久别重逢的欣然笑意。 “臭小子,真成大人了。” 二人上次见面还是四五年前在杨州,一晃却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唐奕嘿嘿直笑,“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不事前招呼一声?” “你使辽之后陛下才下的旨召我回京,前天刚到。” “迁了礼部郎中兼任贡院检校官,这不,正好带行职责,来迎接使团了。” 唐奕听着,暗暗撇嘴,礼部郎中......也就马马乎乎吧。 范纯仁可是皇佑元年的状元及第,这都六年头上了,才回京混个礼部郎中,确实不算皇恩隆厚。 “怎么没进翰林?” 范纯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陛下确有让我进集贤殿之心,但为兄没接旨,想在下面在历练几年再说。” 唐奕点头称是,趁着年轻在基层部门多历练一番,确实比在馆阁里啃经史、吊书袋,要强得多。 这时,唐奕才又想起那几兄弟,左右看看,“那几头呢?陛下不是让他们来接使吗?” 范纯仁苦笑,“你呀,看来就是没变,得理不饶人。” 凑到唐奕耳边,“在后头猫着呢......” 说完,又怕唐奕太出格,叮嘱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别太过。” 唐奕咧嘴一笑,“特么这几天饭都没吃好,就等这一出顺气呢,哪能便宜了他们。” ...... 范纯仁无语摇头,让开位置也就由他去了。 然后...... 然后唐奕就扯开嗓门儿,嚷开了。 “赵宗懿!!赵宗实!!人呢?出来让大伙儿瞅瞅!” “轰......” “哈哈哈哈......” 围观的百姓本来有不少就是唐奕出使那天的见证人,知道唐疯子与那几兄弟有这么一出,今天就是特意来看热闹的。 唐疯子这么一嚷嚷,大伙儿一下就乐了,情绪也被彻底点燃。 好戏开锣喽! ...... “赵宗懿......赵宗实!!”吼一嗓子没见人,唐奕接着叫,看特么丢的是谁的人。 “行了,行了!” 那几兄弟终于挂不住脸面,从旮旯里闪出身行。 赵宗楚横了唐奕一眼,“叫唤什么?有没有点规矩?” 话是挺硬气,可是说完就往兄弟几个身后躲的形为,彻底暴露了这厮外强中干的本质。 “规矩?”唐奕反讥。“还特么有脸说规矩?陛下让你们来接使,哪儿接啊?蹲墙根儿接?谁教你的规矩?” “哈哈哈......”百姓笑得更是大声。 赵宗懿、赵宗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宗实更是在心里把贾昌朝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出的什么他-妈破主意,非得让他们几兄弟露脸,这回好了,丢脸倒是真的! 唐奕见他们不说话,哪肯就此罢休,一撇嘴,“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几个还真有脸来?要是我,这特么丢大人的事情,抗旨砍脑袋也不能来啊?” “你......” “你什么你?瞅见你们几个就心烦,跟特么吃了苍蝇似的!” 赵宗懿气不过,“你当我兄弟几人愿意来看你耀武扬威?若不是皇命难违,才不来看你这小人嘴脸!” 唐奕闻声,眼一立,“不来?你不来一个试试!?” “我不愿意看见你们是一回事儿,你们来不来是另一回事儿!” 靠到赵宗懿身前,“我出京的时候,兄弟几个那怪话是怎么的说来着?约定又是怎么约的?” “来!” “趁着人多,来给大伙儿重复一遍!” “我唐奕到底是不是个卖国求荣的败类!?” ...... 第528章 疯子的宣泄 范纯礼眉头轻皱,就连有心让唐奕出出气,在车里没出来的吴育都撩起车帘,冷面看向场中。 唐奕有点过了......再怎么说也是朝廷正式的接使之礼,当着诸多朝官的面,当着开封百姓的面,他这么死咬着那几兄弟不放,成何体统? 何况,把话还说得这么难听,根本就没当那几兄弟是皇族中人。 ...... “来!” “趁着人多,来给大伙儿重复一遍!” “我唐奕到底是不是个卖国求荣的败类!?” ...... 唐奕几乎贴到了赵宗懿脸上,炙热的鼻息打在面颊之上让赵宗懿直往后仰。 今天的唐疯子是一点余地都没留,一点情面都没讲。 “你,你狂勃!”赵宗懿歇斯底里地大喝。 “再怎么说我等也是皇亲国戚,这里就是接使正仪。” “你......你怎可小人得志,如此放肆?” “唐子浩!”赵宗实也是出声厉喝。“你是范公门生、天子使节,注意你的分寸!” ...... 百姓们为之一滞,虽然这场面看着过瘾,但话说回来,要是这几兄弟真闹起来,唐疯子可就从占理变成不占理了。 “分寸?“唐奕冷笑一声。“什么他-妈分寸!?” “你们家老子拉拢朝臣、祸乱宫闱的时候,可曾想过分寸?” “你们一家污我清白、告我谋逆的时候,可曾想过分寸?” “之前当街骂我唐奕是卖国败类的时候,可曾想过分寸?” 几番大喝响彻封丘门,赵宗实这才下意识地倒退几步。这个疯子,这些东西是能当街去说的吗? 余光望见百姓们脸上的笑意尽敛,冷冷地看着他们,更是慌乱。 “你,你你胡说八道!” 唐奕再笑,“我胡说不胡说,你们心里清楚!” 猛然上前一步,抓起赵宗懿的衣领。 “你家老子干的事不光彩,但是死的却是光彩。小爷敬他没坠了皇族的威名,给你们一家留了体面,这几年没找你们一家的麻烦吧?” 越说越来气,伸手拍着赵宗懿的面颊,拍拍作响,“不去惹你们,倒来找老子的麻烦。” “分寸!?” “我有分寸的时候,你们倒记着点啊!!” “给你们脸,你们倒是接着啊!!” ...... 那哪是拍脸,赵宗懿半边面颊被唐奕打得通红。想反抗,可是唐疯子那状若疯魔的气势,让赵家几兄弟都和手脚灌铅了一般,动都不敢动一下。 “大郎!” “子浩!” 范纯仁与吴育几乎同时出声。 吴老头儿更是从车上跳下来,几步到唐奕身前,伸手就要把他们分开。 “过了!” “不值......” 唐奕全然不理,盯着赵宗懿惊惧的面容,露出一丝轻蔑,“废物!” 顺手一推,赵宗懿险些带了个趔趄。 转身看向场声中,朝官、百姓无不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听说唐疯子的名号,可真正见过唐奕发疯的,又有几个? 乖乖,这位是真牛逼......那可是皇亲国戚! 什么难听的说骂就骂; 什么串联朝臣、祸乱宫闱的话张嘴就来; 什么赵家子孙,说打脸就打脸啊...... 这位是真疯! ...... “我知道你们背后叫我什么。” 正当大伙儿愣神之际,唐疯子又开口了,这回却是对着在场的百姓和朝官们说的。 “唐疯子、小混蛋、酒霸王、大宋败类!!!” ...... “还有半阙郎......”有不怕死的百姓帮他补充了一下。 “对!”唐奕不怒,咧嘴一笑。“还有半阙郎。” “反正没一个是好听的,都特么拐着弯儿的骂我。” “可老子不、在、乎!” 唐奕此时面容几近扭曲,恶狠狠地瞪着城门前的每一个人...... “大郎!”范纯仁上前来拉住唐奕。 “回去吧......”他知道唐奕这些年心里有委屈。 一把甩开范纯仁,“别拉我!” 继续瞪着所有人冷喝,“老子不在乎!” “我......” “唐奕!” “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 范纯仁想上去再拉住他,却被吴育拦下来了,“让子浩说完吧!” ...... “我他-妈就是恶人!十恶不赦的恶极之人!” “可是......”唐奕语气一顿。“老子对天起誓!” “没刮过穷人一个大仔儿!” “没卖过大宋的一捧黄土!” “更没做过一见昧良心的脏事!” “我的恶......” 一指那几兄弟,“我的恶都给了这帮误国误朝的败类;给了觊觎我汉家天下的蛮夷!” “我是恶,是疯!” “这骂名不但今天要背着,以后也要背着。甚至百年之后,后来之人依然会说,皇宋治下有个疯子!” “但是,千古清名、百世功过,在这煌煌宋土、亿万汉儿面前......” “算得了什么!” “我唐奕是疯?是傻?是恶?是奸?又有何关系!?” “唐疯子,就唐疯子吧!” “爱他-妈谁骂谁骂,我不在乎!” 说到这里,唐奕猛地瞪起血红的眸子,环指所有人。 “我就偏要疯给你们看,偏要疯出一个不一样的大宋来!” “怎地!?” “有人不服吗!?谁不服!?” “站、出、来!” ...... 百姓、朝官无不下意识地倒退一步,一时之间场中落针可闻,大伙儿连大气都不敢喘。 纵使是范纯仁、吴育,又哪里见过这个样子的唐子浩!? 他是愤怒的,可这层愤怒背后,有委屈,有无奈,也有对百姓无志,朝官木然的恼怒,更有几分忧虑。 他在害怕,怕一个疯子扭转不了大宋的颓势,所以才希望有更多的疯子与他一起...... 至少——不孤独。 ...... “谁不服!?站出来!” 唐奕继续嘶吼,好似一头恶狼傲立在羊群之中。 终于,人群之中闪出一个粗衣汉子,突兀地来到唐奕面前。 “你不服!?” 那汉子不答,缓缓抱拳,“公子大义,某怎能不服!?” “在下马源,自许游侠儿,蹉跎半生,愧对汉儿之名。今愿弃旧名,以铭心志!” 说到此处,汉子深施一礼。 “公子既是疯子,在下不才,愿陪公子背这骂名!从今天开始,某家叫......” “马、疯、子!” ...... “在下胡三儿!”又有人急步出来,抱拳长揖。“在下胡三儿,马大哥的八拜兄弟。愿随大哥之志,与公子共担骂名!今天开始,某就叫......” “胡、疯、子!” “小的李伟,愿为——李疯子!” “小的是——张疯子!” “......” 星火燎原、雨润万物。有了那个马疯子牵头,封丘门前的百姓猛的惊醒,由星星点点连成了声海。 “我们愿随公子共担骂名!!!” “做大宋的疯子!” ...... 第529章 束水之渠,推舟之力 “不是,我就弄不明白,你是怎么办到的?” 唐奕的小楼里,宋楷、范纯礼几人围着唐奕转了好几圈。 唐奕把目光从经义之上挪开,抬眼瞅了几人一眼,“你是说怎么办掉的耶律洪基?还是怎么忽悠瘸的耶律重元?” “别扯没用的。”宋楷一甩手。“那就是两个笨蛋,绑一块儿都玩不过你,何况是互有内斗?” “我是说,你这疯发的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以前还得留下点后遗症,要老师他们给你擦屁股,这回却是不但自己痛快了,还弄了那几兄弟一身骚。” “快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教教咱们,让兄弟们有机会也可以出去爽一爽!” 唐奕无语,“由感而发,哪来那么多套路?” 贱纯礼一撇嘴,“不实在啊!” “二哥都说了,当时你那脸色说变就变,收发自如,定非肆意为之。” 唐奕乐了,“那怎么着?我还成了故意疯疯颠颠,把那一家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处心积虑煽动民情,让朝臣和宗室迫于压力不敢与我为难不成?” 宋楷听后,与范纯礼、庞玉对视一眼,使劲点了点头。 “承认吧,没事儿,咱们不笑话你!” “滚蛋!”唐奕拿这几头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使什么心眼纯属癔想,不过嘛......” “你看看!” 范纯礼指着唐奕,与宋楷起哄道:“还说没算计,这才几句话就要招供了。快说快说,让兄弟们长长见识。” 唐奕不与他斗嘴,正好借这个由头算是给范老三上一课,摇头晃脑地的吊起了书袋。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 卖弄得正爽,却是宋楷一点都不给他表现的机会,“大郎要说的是《荀子.哀公》中的......”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吧?” “......” 见唐奕脸都绿了,也并无反对之意,不由得一撇嘴,“小爷比你背得熟!” 贱纯礼哪会放过这个让唐奕吃憋的机会? 接道:“《荀子·王制篇》中也有此句——‘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庞玉补刀道:“唐代史家吴兢的《贞观政要》记载了魏征告戒唐太宗的一句话,亦出于此:‘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以为可畏,诚如圣旨。” 唐正撇了一眼庞玉,“吴兢只是整理记录,魏征最早引用此句是在《谏太宗十思疏》——‘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 唐奕啊,满头的大包啊...... “特么是我说,还是你们说?” “噗......” 几人憋不住乐,也就是背点经义比唐奕有优势了。 “你说,你说......” 唐奕涨红着脸,深吸几口气才算平复下来。 “水能载舟,亦......” ...... “还是这句吧?”贱纯礼小声和宋楷嘀咕。 “嘘,听他说,也就这个水平了。” “闭嘴!!”唐奕暴走了,抡起拳头就要捶人,大伙立做鸟兽散。 “好好的怎么还动手了呢?”贱纯礼话虽这么说,脸上却一点没有悔过之意。 宋楷急声安抚,“你说,你说,保证不打岔了。” 唐奕暗骂一声,怎么交了这么一帮子损友! “水......” 还特么水个屁啊?干脆不提水啊,舟啊的,这个茬儿了。 “民情民意!”唐奕吐出四个字,一点也不敢再罗嗦。 “民意?”宋楷拧眉。“知道你是利用了民情激愤。可是,你怎么就知道大伙儿一定会响应,一定会顺着你说的走呢?” “时机!” “时机?”几人更是糊涂。“什么时机?” “好时机!” “哦去!”贱纯礼一声哀嚎。“你是我哥行吧?我错了行吧?” 说着,装模做样地一拱手,深施一礼,“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把话说清楚,什么好时机?” 唐奕受用地往椅子上一坐,“好时机当然是大宋去了岁币之辱,还得了大辽两座城的当口儿。在这民情高涨之时,当然是我说什么都有人听,有人信喽。” 宋楷了然点头,“难怪你出京的时候不来这么一出。也对,那个时候就算你说了,也没人信啊!” 唐奕坐直身子,“还记得庆历八年皇城前的那场募捐吗?” “记得啊?”宋楷使劲点头。“当时你找了一帮‘托儿’给你摇旗呐喊,也说了这番慷慨激昂的话......” 说到这里,宋楷瞪圆了眼睛,“我明白了!” “那时没有现在的形势好,但你却借着那百万义捐,还有找的托儿勾起了民情,自己创造了一个‘时机’。” 唐奕点头,“对喽!” “不过,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圈了多少钱上,谁也没把怎么圈的往心里去,除了文扒皮一个!” “文扒皮?”几人更疑。“他往心里去什么了?” 唐奕道:“就是这个民情民意,应该怎么用的问题。” “咱们回过头来再说‘载舟覆舟’的问题。” “孔圣的本意: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不倒,亦能倾舟灭之。” “可是,有一点是孔圣没说全的。” “什么!?” 唐奕缓了缓,“那就是,水除了载舟、覆舟之外,还可引舟前行,推舟运航!” 众人面面相阙,似懂非懂。 唐奕继续道:“人无常定,水无常势,然山川地理方为束水之渠也。民意民情亦是如此,需要引导疏通方可按照正确的方向前进,而水中之舟,也可顺流而进也。” “这就是我为什么敢发起那场募捐,敢在城门前怒喝百姓的原因。”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束水之渠。” “大郎的意思是,民情民意也需引导?” “当然需要引导!”唐奕笃定道。“为君者,为臣者,不能只以‘水不覆舟’为施政之责,或者说等到出了问题才想起修复民意,那就已经晚了。” “家国情怀、汉民的荣誉感,这些细微之思,是要时时培养、处处经营的。只有这样,这股吞天洪流才能顺着大宋的利益,一路奔向我们想要它流到的方向。” “一个赵宗懿、赵宗实,值得老子跟他们生那么大的气吗?” “点燃民情才是重点,只要这把火烧起来,大宋才算是真正的上下一心!” ...... 宋楷都听傻了,这孙子是不太会背什么《荀子》、《老子》,但这孙子的脑袋真特么不是人长的。 “听见没有?”转头看向贱纯礼。“学着点!” “嗯......”范老三也有点傻眼,愣愣地点头。 “特么就是发了一次疯,都能让他说得头头是道。” “真是佩服......” ...... “滚!!!” 第530章 要人 “强宋!” 不是一句口号,也不是唐奕兜里有多少钱所能左右的,更不是赵祯和诸位相公几个政令就能解决的。 大宋朝除了唐奕、赵祯,还有几千万的普通百姓,他们才是变法革新能否成功的关键。 否则,纵使唐奕把燕云拿回来,把全世界的钱都搬到大宋,宋人骨子里还是一只羊,最多也就是一只富有的羊,而成不了狼。 唐奕要一点点把宋的血性勾出来,把宋人的胆气骂出来,复往昔“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气势。 只有这样,大宋才能说是真正的强大了。 “你们几个将来都是要当官的人,别的不敢说,只要把民情民意弄明白了,懂得引导疏通的道理,一代名臣是跑不了的。” “啧啧啧......”贱纯礼咂巴着嘴。“说话越来越像我爹了。” 唐奕横了他一眼,已经懒得和这二货斗嘴了。 却不想,门前两个人影一闪,有人出声道: “大郎这一番话,可比你死背百卷书来的实在,多少人求之不得,你们几个还不乐意呢!” 唐奕定睛一看,急步迎了上去,“尹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 门口正是范纯仁和尹洙的大儿子尹文若。 尹文若哈哈大笑,拍了拍唐奕的肩膀,“刚到,给父亲大人和范师请了安就来找你了。” “不错!是个大小伙子了。” 唐奕急忙把他们让进来,“快里边坐。” 这时,宋楷他们几个也看到了尹文若,上来见礼。 等都客套完了,唐奕才道:“调回京了?” 尹文若和范纯仁是同科进士,也外放五六年之久了。 “回来了,来给你搭把手。” 范纯仁接道:“我们那一科观澜九人得中,今年差不多也都该回京了。刚刚接到冯京的书信,他下个月进京,还让你给他接风呢。” 唐奕笑道:“自是应当。” 观澜书院也该到了挑桃子的时候了,从今年开始,前两界考中的都将陆续返京,到时对唐奕来说,又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不要小看了这些刚入官场的中低级官员,一个两个没什么,可别忘了观澜这几年考出去多少。他们都身处大朝最基层的官属衙门,特定的时候,比朝堂上的相公更有用。 尹文若则道:“刚一进京,皆是大郎使辽佳话。具体如何,尧夫已经与我细说过了。” 说到此处,尹文若大叹:“不简单啊,五十余载的岁币就让大郎这么给化于无形了!” 唐奕嘿嘿大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尹文若道:“此为奇功一件,怎会不值一提?官家封赏恐怕是少不了的了吧?” 还没等唐奕说话,范纯礼已经搭上话了,“赏?怎么赏?这件功,也就两样赏赐能拿得出手,可是又都拿不出手。” “哦?哪两件?” “一是给官,另一个嘛......当然是收做女婿。” “去!”唐奕瞪了眼范纯礼。“一边玩去!” 有这样的兄弟,简直就是交友不慎。 尹文若则是点头,没说话。 这两样,还真不好给...... 给官的话,唐奕身上脏水不少,朝里朝外那些个腐儒、道学是一定不会消停的。 收驸马......也不行。 唐奕没官身,现在收了可以,可是以后再想让唐奕当官,就更难了。 “大郎安心等着吧,官家是不会亏待大郎的!” 唐奕直咧嘴,“我有什么不安心的?现在这样最好不过,又不耽误我办事儿。” “拖着吧,能拖一天是一天。” 好吧,他主要是当驸马这个事儿有些为难。当初脑袋一热,把牛逼和君欣卓,还有萧巧哥她-妈都吹出去了,现在却是不知道怎么圆场了。 ...... 众人家常里短聊了半天,正是起兴之时,外面又来人了。却是杨怀玉。 “帮我个忙。” “不帮!”唐奕眼睛一立。“当初管你要两个人出使都不给,现在知道找我了?” “爱找谁找谁去!” 人多,杨怀玉不好和他使赖,只得板着脸道:“正事,没和你闹着玩!” 尹文若和范纯仁与杨怀玉不熟,但也知道这是一颗新晋冒出来的将星,与唐奕关系非凡。打圆场道:“大郎还是别没个正经,且听杨将军说说是什么事,别耽误了。” 杨怀玉感激地朝二人一拱手,又压底了调子,“真是正事。” 唐奕不情不愿地瞪了他一眼,“那就说说吧。” 杨怀玉一喜,“帮我要个人。” “要人?” “要什么人?” “马军都指挥司治下,疾风营的营头。” 唐奕一皱眉,“军中的事儿你还用得着找我?家里知会一声,御前的兵也要得来吧?” “这个不行,非得大郎出面。” “为啥?” “因为是石家那一系的属官。” 日! 唐奕想骂娘,你特么说不上话,我特么也不想张这个嘴啊! 石家与唐奕的关系现在十分的微妙,一来,之前有过过节;二来,唐奕闹不明白现在石家什么风向,是不是还与那家人关系不一般。 而石家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对唐奕是理让三分。当初因为阎王战马的事,也是唐奕一句话,石进勇就退了一步。 “能不能换个人,非要石家的人干蛋!?” “不行!”杨怀玉一口回绝。“黑骑营必须这个人来带。” “你大爷!”唐奕直接开骂。“你搞不定,就让我去得罪人?” 杨怀玉装傻,嘿嘿憨笑,“你面子不是大吗......” 唐奕气得一翻白眼。 之前说过,大宋将门派系根底蒂固,谁提拔的兵,就是谁家的将。杨怀玉要的人是石家提拔起来的,自然就属石家一系。 现在,杨怀玉想把人家的人拉到自己的营里,人一旦过来了,升迁任用就和石家没关系了,全听杨怀玉做主。 这和挖墙角没区别,等于是明抢。 “要不,咱们换一个吧?”唐奕服了这位杨二哥,几近哀求。 “不行!”杨怀玉不吃这一套。“非他不可,可着大宋没有比他更合适的。” 日!唐奕败下阵来。 “回去等着吧,我想想办法。” 杨怀玉大乐,“那就定了啊,我等你好消息。” 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唐奕看着杨怀玉的背影,沉思了起来。 范纯仁见他眉头不展,劝道:“只一营校,石家还不至于不给这个面子。大郎何必为难。” 唐奕无声摇头,“我是不想和那一家沾边儿,麻烦!” “为何?观澜商合独差石、柳两家,官家不会疑你,你又何必自警?” 唐奕道:“官家倒没什么,我是怕别的。” ...... 第531章 包圆儿的节奏 “怕别的?” 众人茫然对视,一时猜不出唐疯子还有什么可怕的。 唐奕抬眼看向众人,“你们没觉得,贾子明和那一家子人最近有点活分吗?” “......” 大伙儿一想,倒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贾子明在朝上已经参了唐奕两次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也没什么过激言行,但确是比以往要活分得多了,已不是这两年的那个隐形人了。 而汝南王府这次,也是因先前当街喝问唐奕,才有了城门这一出。 把这些事串联起来,倒真有一丝抬头的意思。 “大郎是怕那一家子又动什么心思?” 唐奕轻笑,“心思还不至于,但不死心是肯定的。” “哦?”范纯仁轻疑。“何以见得?” 唐奕道:“赵允让自缢保节就是证明!” “若是死心,那老王八蛋还至于去死吗!?” “......” 尹文若眉头紧皱,“既然早就知道,那为何不斩草除根!?还把贾子明特意留在京中?” 这几年,尹家大哥在雄州出知的是军务官员,性子里倒是多了几分硬朗。 唐奕肃穆摇头,“毕竟是皇亲,如何处置,陛下的想法很重要。” “那至少不能留着贾老儿这个祸害吧?” “不行!”唐奕语气更是坚定。“贾子明得留着!” ...... “可这和石家有什么关系?”宋楷插话,还是转不过这个弯。“不管他们家与汝南王府有没有关系,你正常行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呗。” 唐奕低头不语。 范纯仁看着唐奕的表情,猜测道:“你是不想欠下石家的人情吧?” 唐奕一怔,沉吟良久,随后缓缓点头。 “算是吧......” 范纯仁无语苦笑。 唐大郎什么都好,但也不是没有弱点。他太重义,欠不得别人什么。 当年,他欠了马家的活命之恩,把自己唯一的资产“唐记食铺”给了马家一半。 空口白牙忽悠了张家出钱帮他铺开生意,却还了张家一场绝世富贵。 否则,今时今日,邓州城里的一个小富户,哪有资格和大宋最顶豪门同主观澜商合。 更别说,他范家、曹家、潘家、杨家、王家,这几大家族了。 “现在石家与我互有忌惮、相敬如宾是最好的局面。”唐奕继续道。“一但欠了他家的人情,有了瓜葛,将来真有事求到我,你说帮是不帮?” “那就不管呗!”宋楷嚷嚷道。“让杨二哥自己想法去,你不出面不就得了?” 唐奕苦叹:“唉,算了......” “欠就欠吧,杨二哥那边的黑骑营确实需要一个能兵善勇的悍将!” 范纯仁点头,“那就赶紧办了。办完之后,你也该收收心,好生备考了。” “离大比可还只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了,再不用功,看你这状元的宏愿可怎么还?” 唐奕横了他一眼,“看来,二哥也学坏了,也拿状元这个茬子来戏耍于我。” 范纯仁哈哈大笑,“谁让你牛皮吹上了天,我在扬州之时就知道唐疯子要考状元。” “日!”唐奕暗骂,脸子一板,“都走都走,某要看书了!” 众人大笑,真就起身往出走。却是到了饭时,去填五脏庙了。 ———————— 帮杨怀玉要个人,虽然唐奕要欠个人情,但是实际操作却是不难。 让张晋文带上一些礼品到石家,张晋文现在可不是刚进京时那个没见识的小商户了。 如今一提张晋文的名字,开封上下谁人不知,那是唐子浩生意上的头面人物,与国舅曹景休、潘家家主潘丰,都是称兄道弟的存大。大宋的贵族圈子,多多少少要给他一点面子。 石家一见这位财神亲来,自是热情相迎。 张晋文也不拖拉,把唐奕的意思一转达,石进勇自然没有什么话说。唐子浩能让他来,就是给足了面子,哪有不允之理? 石家点了头,至于兵部那边的调令什么的,就更不是问题了,遂了杨怀玉的愿。 唐奕也就真的闲了下来,一心读书备战明年的大比。 这期间,来观澜书院求学的仕子也多了起来。 之前说过,大宋的科举实行的是解、会、殿三试,一共要考三场。 解试即是乡试,由各个州府组织应考,选拔各州精英学子送京参加会试。而会试得过才是殿试,也就是御驾亲考。只有殿试高中头名,才是真正的状元郎。 按说,解试未开,外地举子进京无用,就算再有才华,也得回州府过了解试才行。 可是,大宋早就有了“高考移民”这个概念。 因各州解试皆有配额,多则数十、少则只取三、五之数,唯开封一地取解最松。 说来也是正常的事情,不管哪朝哪代,京师重地的分数线肯定比地方要低一些,相对也好中一些。 所以,有条件的富家学子,或者是官宦子弟,都会选择把户籍迁入京城,在此取解。 一来容易中,二来高手云集,大家互有切磋,也是一种提高。 每奉大比的头一两年,都是学子进京的高潮,京中各家书院更是人满为患。 有自许才学过人的,当然挤破头的想进观澜书院。 对此,观澜还是往年的作派,可不是一概照收,而是取其中品学皆上者录之。 毕竟观澜名声越大,压力也就越大。上两界都考的那么好,这次要是中举比例下来了,少不得被人嚼舌头。 ...... 从四月到七月之间这三个月,来观澜求学的人多,能留下来的却很少,也就那么十多个。 这其中多是唐奕不认识的,但也有名气不小的,比如——安南五吕。 安南五吕当然只是雅称,是指泉州安南治下的五个同族仕子,个个才学过人,不输同年。 其中名气最大的,当属吕惠卿、吕吉甫。 唐奕听人说那个白白净净的就是吕惠卿,着实愣了半天。 倒不是这小子名气有多大震住了唐奕,开玩笑,观澜里多大的“腕儿”没有?还差他一个吕吉甫? 关键是,他一来,然后.... 唐奕掰着手指着一算,“好像下一科能中的......牛逼一点的......都让观澜给划拉来了。” 这特么是要包圆儿的节奏啊! ...... 第532章 千年科举第一榜 做为一个穿越者,做为一个对北宋历史极为了解的穿越者,虽然现在的大宋已经被唐奕搅和得“面目全非”,很难再回到原来的轨迹,唐奕的那些所谓先知先觉,也很难再派上用场。 可以说,大宋将走向何方,唐奕已经很难再预测了。 但是,有一点却是他改变不了的,那就是,那些曾经留下浓墨重彩的大宋风流人物们,依旧会登上历史的舞台。 ...... 嘉佑二年龙虎榜,也就是唐奕即将要参加的这场大比,被誉为“千年科举最闪耀的一科”。 看看这一科都考出来些什么人吧: 唐宋八大家里面蹦出来三个——苏轼、苏辙、曾巩。 张载、程頣(程颢连上榜的资格都没捞着),理学两大重要人物也出于这一榜。 章惇、吕惠卿、曾布——王安石变法最重要的三大人物。 而王韶更是一个为大宋扩土千里,打得西夏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一代儒将。 ...... 唐奕为什么之前一直抗拒科举,这次却半推半就地想考了呢? 说白了,与这么多牛人同场竞技,这本身就是无上的荣耀。 就如同独孤求败仗剑天涯只求一败,遇到称得上对手的剑客会让他莫名地兴奋一般。 要么就不考。要考,就特么要与最强的对手一决高下! ...... 而现在,唯一算是“外人”的吕惠卿也进了观澜,那下一科,唐奕心说,把考场直接定在观澜算了。 下一科......将是观澜书院的独角戏。 千年科举最闪耀的一科,也特么是观澜书院无敌大宋的一科啊! ...... 而当看到另一个名字的时候,唐奕比看到吕惠卿还不淡定了。 陈慥? 他怎么也来了? 对于这个名字,原本唐奕是应该没什么意外的,因为说起来不算是外人,陈慥是****亮的儿子。 ****亮是景佑元年从观澜考出去的,与范纯仁、冯京同科高中。同年,朝廷赐雩县县令之职,任满三年政绩斐然,升宿州知府,因到任只有两年任期未满,是那一年观澜考出去的进士之中,唯一没有回京的。 此番****亮的几个儿子也已经成年,到了应考的年纪,所以给恩师范仲淹,还有好友苏洵来了信,把四个儿子,还有两个侄子,都送到了观澜。 所以,这个陈慥算是走后门儿进的观澜。 唐奕之所以对他另眼相看,不单因为他与****亮也是知交旧友。更是因为,****亮高中那年干了件自认为很牛叉的“好事”...... 都知道大宋朝流行榜下捉婿,这是千古佳话。 一朝得中,立地乘龙。 上到八旬老举子,下到十几岁的少进士,只要你中了,也别管你有没有家室,先抓回去再说。 当年,****亮金榜提名,像他这样儿正当壮年,长得又不赖的进士最是抢手,京中大户哪敢放过?于是,****亮很幸福地被人扛回了家。 而且,这家人来头还不小,河东柳家,大宋顶级将门之一。 可是,****亮有老婆,孩子都生了四个了。他又不肯忘义再娶,所以坚决不同意。 柳家见这后生不错,说什么也不肯罢手,一门心思要让他休了原配,娶自家女儿。 于是,两方就僵持住了,险些得唐奕出面才能把人要回来。 可****亮抖了个小聪明。柳家不放人,他就和柳家人商量: “你们让我弃发妻再娶,这缺德事儿我****亮是肯定不干的。不过,你看这么着行不行?” “我有个小儿子,模样俊朗、勤勉好学,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一定也能考上进士。要不,咱们两家做亲家如何?定下一个娃娃亲。” 柳家一琢磨,这事儿好像不吃亏...... 柳家死气白咧地要拉个进士女婿,无非也是想自抬一下身价。他柳家在军中再牛,出一百个将军,也不如一个进士来得的份量重,时代使然嘛! 现在,****亮要和他们结了亲家,也不错啊,即和文官拉上了关系,又没得罪这位新科进士。而且,万一****亮家那小子将来也中了,更省得他家再去榜下扛人了。 “行!!” “正好老夫有一孙女,双闺:月娥。与你家小儿年纪相妨,正合适!” 柳家太爷最后拍板儿,这事儿就定了。 ****亮回来和唐奕一阵臭显摆,你看看,没用你,我自己就搞定了吧? 可是,唐奕不淡定了,柳月娥...... 柳月娥!! 柳月娥啊...... 嫉妇河东狮啊...... 苏轼那倒霉孩子一句“河东狮吼”,让世人记住了怕老婆的“陈季常”,此后千年一直被人笑话。 原来,那个陈季常......就是陈慥啊! ...... “季常啊......”唐奕看着眼前还是半大孩子的陈慥。“你爹给你定的那门亲,你知道吗?” 陈慥小脸儿通红,操着一口川音,像模像样儿地恭敬回道:“好叫唐叔伯知道,慥是知道的。” “那你乐意吗?” “父命如山,自是乐意。” “不乐意跟唐叔叔说,我给你做主。” “呃......”陈慥一窘,心说,这小唐叔叔什么意思啊? “慥是乐意的......” “唉!”唐奕悠然一叹,可怜的孩子...... “对了,你和苏子瞻熟识?” “自小玩伴,甚是交熟。” 唐奕急道:“离他远点,那货不是什么好东西!” “......” 陈慥无语,这话没法接啊。 回到学舍,见苏轼正坐在铺上看书。 “子瞻......” “啊?”苏轼抬头一看是陈慥。“有事儿?” “你和小唐教谕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苏功一脸发懵,“没有啊!好久没去惹那疯子了。” “疯子?”陈慥不解。 只闻苏子瞻道:“季常初入观澜,诸多事务还不熟悉,奉劝季常一句......” “什么?” “离那疯子远点,那货不是什么好东西!” “......” 好吧,和唐奕交代的一样。 他可不知道,唐奕不让他和苏轼走太近,是怕将来他那点家丑被这货传出去;而苏轼不让他和唐奕走的近,是因为这几年让唐奕折腾得不轻。 只当是这两人真有什么过节,不想让自己知道呢。 ...... 反正不管怎么说,陈慥这就算在观澜住下了,每日勤免进学,晨昏皆同观澜老生一起出操锻炼。只一个月,就从白白净净的俏娃娃变成了黑不溜湫的野小子...... —————— 进到八月,观澜还在陆续地进学生,虽是没有几个是唐奕认识的牛人了,不过水平却都不差。 七月末旬的旬考,唐奕竟然连个乙等都没评上,可见竞争之激烈。 这让唐奕更加的不敢滞怠,日夜苦读,铆着劲儿要和这些牲口们一较高下。 在这种紧张的学习氛围之中,就连宋楷、庞玉几人也放下了玩心,努力备考。 因为,距离明年的秋闱解试,只剩下整整一年的时间了。 ...... 第533章 乙等下 唐奕依旧窝在小楼里看书,有时连正课也不去上了。 他现在属于文以定体、学以成形的阶段,大课属于观澜的固定课业,讲的东西没法变通,而老师们的讲义对他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事实上,观澜老生们大多已经不怎么去上大课了,他们和唐奕一样,除了特定为了某个知识点去大课听一听,更多的是自行雕琢,经义上也转而进行些溜边扫漏的工作。 范仲淹、尹洙、孙复、苏洵等人也是把重心转移到单独指点,按需讲学上面。他们也都意识到这一科儒生的出类拔萃,可能以后再难遇上这么一大批天资绝伦的学生了,所以也是格外用心。 这一科,将是观澜的巅峰! ...... 这几个月,范仲淹等人时不时也会亲自到小楼来指点唐奕的课业。 而萧巧哥也明白,大比对她唐哥哥意义非凡,这段时间,她也很少去城里见二哥,挤出更多的时间陪着唐奕苦读。 就连一向拿唐奕说笑的“熊孩子”苏小妹,也懂事了很多,平时已很少来打扰唐奕。就算是来,也是很规矩的与萧巧哥一起帮着唐奕打磨学问。就算有的地方她比唐奕还懂,也不会像以往那般极尽挖苦,生怕唐奕情绪波动影响了读书的心情。 这一天。 一大早,苏小妹就跑到唐奕这里来了。见唐奕在案前看书,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默默地拿了本《邹氏传》,安静地坐下来看。 唐奕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埋头啃书。 看了一会儿,又起笔做了一篇《策论》才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 见苏小妹在对面贼溜溜地看着他,唐奕不禁一笑,“我这里又没什么好玩的了,你苦坐了一个时辰干什么?” 小妹大眼睛一转,使劲摇头,好像真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 唐奕见她不肯说,也就不问了,继续低头再看书。 “唐哥哥累不累呀?” “嗯?” “都看了一个早上了,歇一会儿吧。” 唐奕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外头阳光正灿。 “好吧......” 苏小妹一声欢叫,拉起萧巧哥就走。 萧巧哥本想给唐奕泡上一碗茶汤,无奈小丫头劲还不小,硬被她拖得远远的,躲到了一个小声说话唐奕听不到的地方。 唐奕玩味地看着她们两个躲在厅角,小声嘀咕。虽然听不见,但苏小妹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萧巧哥看向这边却是一个劲地摇头拒绝,哪还猜不出二人说的是什么。 “咳咳......”唐奕清了清嗓子。 “一会儿我要去后山看看阎王营,巧哥却是一个多月没进城看过你二哥了吧?” 二人被唐奕吸引,一听他这么说,苏小妹眼睛登时就亮了,而唐奕巧哥却没答。 “好端端的去后山做甚?” “杨二哥跟我说了好些天了,让我去帮他看看黑骑营的训练成果,一直没倒出工夫。” “那......”萧巧哥一阵犹豫。她当然知道,唐哥哥是故意这么说的,好让她进城看看二哥。 “那什么那?”唐奕又伸了一个懒腰。“正好都歇一天。” 说着看向苏小妹,“还不去换衣服?小滑头!” 苏小妹早就乐开了花,“晚上我把我二哥的手稿、笔记都烧了,绝不让他与唐哥哥抢状元!” 说完,一溜烟儿地跑没影儿了。 唐奕苦笑,这丫头要是男儿身,比他两个哥哥还跳。烧了苏轼的笔记就有用? 少了苏轼,还有曾巩;没了曾巩,还有章衡,哪个都不是善茬啊...... ...... 这时,楼梯响动,却是君欣卓从楼上下来了。 平时唐奕用功的时候,只要有唐奕巧哥在,君欣卓是不会在旁边的,她是武人出身,对文事是一窍不通,怕在楼下反倒添乱,耽误唐奕看书。 唐奕见她下来,“正好,你和她们一起。憋了这么久,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君欣卓不想去,唐奕身边总要留个人照顾。 可是,唐奕不允。“都去都去,今天谁也不用看着我。” 君欣卓扭不过他,只得同意。 不多时,苏小妹一身男装,宛若一个富家童子一般跑了进来。 之前,唐奕给萧巧哥弄了一个男装的假身份,苏小妹吵着也要。左右也不费什么事儿,唐奕就由着她,在开封府要了一个户籍。 萧巧哥也换了男装下楼,与苏小妹往一块一站,还真有点兄弟两儒生的感觉。 唐奕把她们三个推出去,“走吧走吧,天不黑别回来。” —————— 送走三人,唐奕没去什么后山,又坐回案前,埋头看起书来。 去阎王营只不过是借口,让她们出去散散心才是唐奕的用意。 他常年锻炼,精力旺盛,这般苦读对唐奕来说只能算是休假。但是萧巧哥却不同,天天陪他这么熬着,又闷在屋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 临近中午,宋楷来了。 “旬考成绩出来了。” “嗯。” 见唐奕头都不抬眼不离书,“你是乙等下。” 这回唐奕顿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 “不错了,上旬不是才丙等上吗?” 唐奕摇头,“还不够。” 观澜书院为了更直观地让儒生们看清自己的水平,把甲等以下的乙丙两等又细分了上中下三等。 乙等下,相当于比丙等略高一筹,在观澜不算什么。但放在科举之中,可算是一流水准了,不中进士都难。若是常科,没有什么太拔尖的人物,取三甲之席也不是没可能。 按说,唐奕应该满意才是...... 可是,问题来了,下一科特么不是常科啊。 一流水准根本不够看,得超一流的水平,才有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与苏轼、章衡他们这些千古大牛争上一争。 所以,唐奕必须保证乙等中上的水平才行。 ...... 因为观澜牛人太多了,再加上甲等只有万恶的五人之限,竞争之惨烈,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就算是苏子瞻、曾巩这种学问大成的牛人,也从未蝉联过甲等。 是以,乙等中、乙等上,与甲等的差距只在毫巅之间。说句不好听的,全看老师们的喜好定等。 唐奕乙等下的水平只能保证能中,但是争状元,却是差了点意思,必须要拿到乙等中上的成绩,才有可能不被那个赌约打脸。 ...... 第534章 唐奕都养不起的兵 宋楷见唐奕一脸认真的样子,苦笑道:“那你还想考成什么样?” “起码要乙等中上。” “日!”宋楷淬了一口。“你不会真要拼一个状元回来吧?” 这回唐奕抬起了头,“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宋楷摇头,“不像......” 可还是忍不住继续道:“差不多得了。以你的水平,考不上都难,和那帮牲口较什么劲?” 唐奕不搭理他,低头继续看书。 凭什么不能较劲? 姥姥!!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凭啥苏子瞻说要考状元大伙都觉得理所应当,章子厚说要考状元也是合情合理,老子说要考状元就特么一副见鬼了似的。 偏要考给你们看,考不上也特么吓你一身冷汗。 宋楷见他这作派,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 “日!我走了。” “不再呆会儿了?” “还呆个屁!”宋楷恨恨道。“回去看书去!” “万一你真成了状元,老子却连个同进士都没混上,可如何是好?” 唐奕抬起头看着宋楷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要是宋楷能考上进士,估计他老子做梦都能笑醒吧? ...... 唐奕看书看到下午,觉得有点发虚,这才想起,忘吃中午饭了。 伸了个懒腰,不禁苦笑,当少爷当惯了这是,少了萧巧哥和君欣卓,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起身去食舍随便捡了两个肉馒头,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顺着书院山道向后山行去。 杨怀玉确实找他好几天了,正好趁着这个工夫放松一下。 ———————— 阎王营。 准确地说,应该叫阎王军才对,只不过老兵们还是习惯叫阎王营。 阎王营现在已经是全骑兵的配置,满伍五千之数,一个空饷都没有。 为此,唐奕可是下了血本儿了。 按说,阎王营属禁军序列,理应朝廷养着。可是,就算朝廷以最高规格的重骑建制来供养阎王营,也养不起这只用钱砸出来的部队。 之前就说过,阎王营从头到脚可是不便宜。依现在大宋的物价水平,十贯钱就能置办一身“豪华”军装,从兵器到鳞甲一样不少。 而阎王营的一套军装是正常的十倍,一身板甲加上刀枪、钢弩,要整整一百贯,五千人就是五十万贯。 再加上阎王营伙食比普通禁军好,军饷比禁军高,养一个兵除去装备是一次性支出,每年的耗费就不下五十贯。 再加上这二十五万...... 当然,这还是阎王营没有转成骑兵之前的耗费。 ...... 自从阎王营有了马,花费何止翻了一倍? 唐奕以前就听说,军队之中养一匹马的耗费比养一个兵要贵,但也只是听说,心里却没有什么概念。 现在他算是知道,到底贵在哪儿了...... 首先是战马的价格奇高。大宋没有养马之地,只靠进口,每匹战马的价格都超过百贯。 这一点还好,因为唐奕这批战马是白菜价来的,和正常渠道的一比都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养的花费可是大了去了。 以前没算过,现在真养了五千多匹“大肚汉”,唐奕才知道,这帮子畜生太他-妈能吃了。 按照后世科学养马的标准,一般的饲养标准是,马要每天消耗自身体重2.5%左右的饲料。 这其中包含了2%的草料,0.5的精料(粮食、豆饼等等),还要大约50克的盐和等量的骨粉。 精养的马会把精料的比例适当提升,大概是1%。 而古代人也不傻,长年总结经验之下,最合理的饲养方法和现代差不多。只不过因为没有后世饲料那么均衡的营养,精料的比例还会更高一点。 而战马,那是要上战场的,是决定生死的要命关节,更加的不敢马虎,当然是吃得更好、更多。那些用做重骑的一等战马,甚至每天都要喂鸡蛋,战时更是全精料饲养。 那么,咱们算一笔账: 大宋的战马一般从大辽引入,品种是三河马。也就是蒙古马,体高一米三左右,体重600斤上下。 阎王营用的马从河套而来,不是三河马,却比三河马品种更好,是河曲马。这马比三河马高大一些,体高一米四到一米五,体重700斤上下。 按照上面的精养标准,阎王营养的一匹河曲马一天要干掉十斤草料、1%的精料(就是7斤粮食),还有一两食盐。 草料可以不算,大宋一束草的价格才10文,不值钱。 单说粮食和盐。 一个大活人一天才吃多少粮食?多少盐? 普通禁军,一年的粮饷也不过一百斗,也就是1200斤左右。 战马一年光吃就能吃掉两百斗粮食,二十斤食盐。 而实际消耗的精料远高于后世的这个数字,达到三百之数。 而且,这还是平时啊,要是打起仗了,还得翻一番! ...... 难怪大宋岁入财税近四千万,最高时近亿贯,却还是穷得叮当响,七成税收都添了养兵这个窟窿。 只一个阎王营,就让唐奕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 养兵,真特么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 来到阎王营,唐奕把最后一块肉馒头塞到嘴里。 “你们家将军呢?” 守门的兵卒自是认得唐奕,恭敬回道:“见过唐公子,将军正在校场演兵。” 唐奕点点,背着手,向校场踱步而去。 远远看见杨怀玉在演武台上坐着,正好一众营将也都在,唐奕径直寻了过去。 ...... 一见是唐奕来了,还没等杨怀玉说话,曹觉已经开口了。 “真是稀客,请了这么多天你不来,今儿自己跑来了?” 李贺则迎了上来,“来的正好,今日全军合练,大郎帮参谋参谋,看看还有哪里不足。” 唐奕眼前一亮,“那倒巧了,黑骑营呢?快指给我看。” 杨怀玉撇了他一眼,“还没到黑骑出阵的时候,等着吧!” 唐奕自无不可,与大伙儿坐了下来,看着场下的兵丁列队演练。 ...... 场下的骑兵唐奕并不太关心,虽然在大宋马军之中这些骑兵已经算是特立独行了,因为无论是装备还是马匹,亦或是兵源,都是大宋最最顶尖的。 但是,纵然如此,唐奕也不太上心,因为真正牛叉的还没出来呢! 终于。 猛然之间,唐奕只闻一阵隆隆巨响如闷鼓般由远而近,震得演武台都跟着一通乱颤。 唐奕忍不住腾的站了起来。 “来了!” ...... ———————— ps:河曲马这个叫法是近代才有的,大宋时期没有这么叫的,但是懒得解释叫法和来源了,别较真。 第535章 铁浮屠 说起骑兵,把骑兵的机动性、灵活性发挥到极致的,当然是蒙古人的游骑兵,也就是弓骑。 大规模的弓骑游步骑射对于这个时代的军事水平来说,无疑是一个恶梦,即使是对上大辽的战骑,也可以占到一定的优势。 但是,弓骑虽好,却不适合阎王营。 首先,弓骑讲求一个以快打快、劲装简从,这一点就是阎王营所不能达到的。 因为大宋缺马,不能像蒙古人那样一个战士带着两三匹马,累了就换,更因为阎王营的重装板甲进一步增加了马匹的负荷。 其次,阎王营配发的是钢弩,不适合骑兵作战。 因为弩不能像弓一样做到随时上弦,随时击发。弩确实比弓要省力很多,精度也有优势,但是,弩的换箭、上弦依然是制约它的一大缺陷,在马背上无法形成战斗力。 不然你这边用弩打出一发,第二发还没装上,人家用弓的已经连射出好几箭了,那还叫什么弓骑? 所以,当初阎王营改骑兵的时候,唐奕就没想往游骑的方向走,只是借助现有装备进行改组,发挥出应有战斗力就足以应付当下绝大多数的战争了。 现在的阎王营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不夸张地说,若与大辽一战,这五千铁骑绝不弱于耶律洪基的皮侍军。 但是,不走游骑路线,却不代表唐奕脑袋里没点超前的东西。 有一个兵种,在没有战马之前他就想弄了, 现在有了马,那就说什么也不用客气了。 ...... 随着隆隆震地之音越来越近,杨怀玉似是想起了什么,对唐奕道:“正好你来了,帮咱起个名!” “起名?起什么名?” “黑骑营这个新兵种,说是重骑,显然是不合适的,得起个有气势的名字,才配得上这新军吧?” 唐奕了然,想都没想,张嘴就道: “铁、浮、屠!” “铁浮屠!?” 台上的营将们无不一怔,“浮屠”是梵文之中佛塔的意思,“铁浮屠”就是铁塔之意。 倒还真贴切...... 正想着,那五百黑骑也终于露出了真容。 校场一角,猛然间,一支黑甲战骑蓦的杀出。 这一队骑兵的个头和体量明显比场中的普通骑兵要高大上一节,就连坐下战马都比河曲马高了半个头,也明显要神俊不少。连人带马皆着漆黑甲胄,当真是黑漆漆的钢铁宝塔。 而之所以会显着比别的骑兵高大,那是因为,这五百骑坐下的根本不是河曲马,而是打通了西域通路之后,唐奕花了大价钱,从黑汗弄回来的“伊犁马”。 伊犁马也就是汉唐时期与大宛马齐名的西极马,比河曲马更壮、更高,耐力、速度也非河曲马可比。 ...... 当这五百头黑色巨兽碾过校演的时候,校演武台上的一众营将也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这是黑骑营建营之后的最后一次合练,他们也想看看,唐大郎突发奇想弄出来的这个“铁疙瘩”到底是什么成色。可是,没想到......这他妈也太假了...... 纵使之前看过黑骑营演练,纵使想像过这黑铁浮屠碾过战场是什么感觉,但是,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这玩意有这么猛!! 场中的几千骑兵,见这股黑流奔涌而来,别说迎战,连正面一撼的心思都提不起来,纷纷打马避让。 有两个没来得及躲闪的孤骑,与大铁疙瘩撞在了一起,顿时毫无悬念地直接横摔了出去。要不是大伙儿眼尖把人拉了出来,立时就得踏成肉酱。 ...... 这特么真是“铁浮屠”啊!尤如镇宝塔横入战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更没有任何刀兵可以破开宝塔的防御。 杨怀玉刚才说的一点没错,说这是重骑兵都有点抬举重骑兵这个称谓。因为重骑在这大家伙面前,只能算是孙子辈儿的。 大宋《武经总要》中描述的重骑兵也是人马皆装备重甲,但那是鳞甲。为了减轻分量,更是把“马裙”的铁鳞换上了一部分的皮鳞。 而这五百黑骑...... 骑士装备的是比阎王营士兵更为厚实严密的重板甲,除了马裙是钢鳞甲,马身、马头也都是板甲。这就是一头会动的铁马,刀枪不进,战刃难开! “钢、铁、洪、流!”唐奕看着场中的黑甲重骑,脑子里不自觉地就蹦出这四个大字。 这就是宋朝的钢铁洪流,是古代的坦克! ...... “我勒个乖乖!!”秀才在台上都看傻了。“这特么可怎么治得住?” 杨怀玉也是眼睛冒光,“神兵!!神兵也!” 而曹老二,也是激动得不行,“我就日了呀,当初怎么没让我去带这一营啊?” 他也不想想,他现在已经升了厢指挥,怎么可能去带这一营? 一把抓住唐奕的胳膊,“是不是兄弟!?” “有话说,有屁放!” “把我这一厢都换成这种重骑!” “对对!秀才一下反应过来,把咱阎王营都换装铁浮屠算了!” “滚蛋!”唐奕差点踹他。 还全换?特么光这五百骑就够唐奕肉疼的了。 一指场中黑骑,“知道那一身钢甲造价几何吗?” 秀才摇头。 “七百贯!!”唐奕说出这个数儿的时候,眼皮都直跳。 “一般的锰钢要达到这个防御效果,得比现在厚三倍,也就是说,要重三倍。所以,用的是工艺最复杂的锰铬合金钢,一出炉就是一斤白银换一斤铁的造价!” “而且,做普通板甲的冲压技术处理不了这种钢,只能手工打造。全套下来,只是这甲就要七百贯!” “还全军?” 曹觉搭腔道:“嘿嘿,也没多少钱嘛?全军不才三四百万嘛?” 唐奕直翻白眼,合着不是花你的钱。又一指黑骑营坐下的战马,“知道那是什么马吗?” “伊犁马啊!”曹老二装傻。“这个咱懂。” “知道什么是伊犁马吗?” “不知道。” “就是前人所说的西极马,也就是汗血宝马!八百贯一匹。” “光这五百匹就特么砸了四十万贯,你还想装备五千?” ...... 第536章 黑甲恶汉 人们只当大宛马才是汗血宝马,其实不然。西极马与大宛马同源,都是汗血宝马,只不过产地不同罢了。 汉时,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从乌孙国带回了伊犁马。后来,乌孙王又以一千匹伊犁良马为聘,欲迎娶大汉公主。 汉武帝还挺高兴,觉得这个买卖不亏,欣然接受。把侄女细君公主嫁到了乌孙国。 当真不是自己闺女不心疼啊,殊不知,这种马在乌孙国遍地都是,富一点的乌孙富户,哪家都得几千匹,够娶四五个大汉公主了。 刘彻不但嫁了公主,还赐名为“天马”,并留下了:“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障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的诗句。 后来,大宛国又觐献大宛名马,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汗血宝马。刘彻这回倒没顺手再送个公主,而是把“天马”的名号又转赐给了大宛马,乌孙马更名为“西极马。 其实,不论大宛马,还是西极马,都是同属伊犁马种,都是汗血宝马。 而汗血宝马已经是中原地区所能得到的最好的马种了,唐奕这回和汉武帝一样,是让黑汗奸商狠宰了一刀,一匹八百贯宋钱。这钱花得唐奕眼皮直跳,发誓早晚和那帮子卷毛儿奸商算账。 ...... 算完了马匹的成本,唐奕继续跟曹老二和秀才算小账道:“除了甲胄和马,还有呢!” “再加上,这五百重骑却要养一千人的辅兵配合后勤,你们说得多少钱吧!?” 平均一个铁浮屠得配两个辅兵,不然连甲都穿不上,马都下不来。 “可是......”曹老二还是不死心。“可是,这玩意好用啊!” 唐奕骂道:“你懂个屁!” “这种重骑在特定的场合用来冲阵、打击气势确有奇效。但是,指望着它横扫一切,却是你想多了。” 杨怀玉插话道:“这倒是确实,黑骑营再厉害,但却牺牲了骑兵的机动性,跑不快的。况且,铁甲太重了,最多一刻钟,人没事儿,马也受不了了。” 黑骑营的兵,即使唐奕再想办法减轻铁甲的重量,但还是不轻。 人甲全重170斤,要不是有马驮着,骑兵下了地,穿着那身重甲连走路都做不到。再加上人的重量、马甲的重量,得有六七百斤之巨,已经超过了马匹的正常承受能力。所以,最多只能力战一刻钟,就要换马,或者卸甲让马匹休息了。 曹觉可没听杨怀玉在那说不适合全军都换重装,这种钢铁过境的场面很容易让人热血沸腾,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我能不能也来一营? 可是,掰着手指头一算...... 好吧,真有点贵! 要是阎王营都换上重甲,得将近一千万贯,还是算了吧。 ...... 这时,杨怀玉出声了,“目前来看,只一这五百就够用了。只要我这五千骑勇之中有五百黑骑,我就敢打一万!” “不!两万!” “不过......” 话风一转,杨怀玉一脸咯应地道:“不过,你把黑骑营手里的家伙事儿给我换了呗?” 又扫了一眼场下黑骑,忍不住吐槽:“我堂堂大宋骑军,使什么狼牙棒啊?” “契丹蛮子都不用这笨玩意了,咱们还用?” 唐奕闻声把脑袋摇得的呜呜发风,“不换!就是奔这个狼牙棒,才花大钱建的黑骑营。” “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 这回倒看看,谁他-妈的棒子粗?咱们谁敲谁的天灵盖!? ———————— “家伙事儿不能换!” 唐奕和杨怀玉这正纠结着,却闻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唐奕回头一看,吓了一跳。乖乖,这位是人? 却是说话的工夫,黑骑营已经撤了下来,一个全身重甲的巨汉上了演武台。 这可真是巨汉,唐奕目测身高得有两米。别的黑骑甲士下了马走路都费劲,这位却直接穿着近200斤的铁甲,没事儿人一样地上了演武台。 带着只露出双眉眼的钢盔,唐奕也看不清这位长什么样儿。 “这位是......” 没等杨怀玉介绍,那巨汉把头盔一摘...... 嚯~! 好一张大黑脸! 特么比黑子还黑,虬髯乍眼、牛瞳圆瞪,凶神恶煞般,好似阴殿修罗。 “家伙儿事不能换!” 黑汉继续刚才的话头儿,“这大棒槌可比唐刀、突枪好用得多!” 杨怀玉先放下和这黑汉争的心思,对唐奕道: “这位是从疾风营调职过来的,现在专司黑骑营指挥使之职的申屠鸣良将军!” “哦~~!”唐奕拖着长声,又好好看了这黑汉两眼,这就是他从石家要来的那个人啊? 杨怀玉又给申屠鸣良介绍道:“这位就是唐奕唐子浩,你一直想见的那个唐疯子。” “去!”唐奕横了杨怀玉一眼。“提什么唐疯子?” 而那申屠将军一听这就是唐子浩,眼睛一瞪,双拳猛然一抱,全身铠甲都跟着哗啦啦做响。 “原来你就是唐公子,某家不才,给唐公子见礼!” 话是好话,可是嗡声嗡气,再加上那张恶脸,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客气”。 唐奕回礼:“久仰申屠将军大名,短短数月就已经把黑骑营训练得如此威风,杨二哥倒是给黑骑营找了个好营头。” “公子过讲!那是某家份内之事,不足为赞。倒是公子这大‘铁疙瘩’一样的重骑之想,端是妙哉。” 说着,咧嘴露出一个丑出新高度的笑容,猛一指场下的黑甲劲骑。 “这他娘的才叫重骑兵嘛!某家以前带的疾风重骑和这一比,简直就是泥捏的摆设。” “哈哈......”唐奕哈哈大笑。“还是申屠将军识货!” 聊了几句,唐奕也算看出来了,这位就是这个作派,还真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 杨怀玉看两人聊得热络,忍不住出声:“好个屁!拿着蛮人的大棒子舞来舞去,哪有一点大宋神军的样子?” 唐奕撇嘴,“兵是用来打仗的,又不是摆设,你管他什么样子?” ...... 第537章 等我给你弄回更好的 你有连环马,我有麻扎刀; 你有金兀术,我有岳爷爷; 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 ...... 汉人就是在蛮族的大棒挥舞之下,从抗争到屈服,从铁血到懦弱的。 不论是契丹人,还是女真人,也都是挥舞着大棒子把汉家天下一口一口蚕食殆尽的。 现在,唐奕来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让这份屈辱不再重演。 当然,唐奕也不介意自己人挥舞着狼牙棒,让蛮夷乖乖送上“天灵盖”! ...... “你管他像不像样子,好用就行!” 杨怀玉还是不服,“那这大棍子也不见得就比长刀、长枪好使!” 他是怎么看黑骑营手里的狼牙棒怎么别扭,野人才用这破玩意呢! 唐奕和他没法说,术业有专攻,重骑的事儿杨怀玉就是个外行。 “申屠将军,给他解释解释,为什么狼牙棒比长兵更好用。” “得勒!”申屠鸣良嗡声应下。 “将军,且听某家与你说道说道这其中的门道。” ...... 申屠鸣良一拱手,“将军不知,狼牙棒虽是钝器,但是从黑骑营的单兵重量,还有冲击力来看,借由重甲冲锋的挥击,杀伤力已经完全不弱于有刃的利刀、尖枪了。” “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刀枪更为好用。” “哦?”杨怀玉一疑。“为何?” “因为辽人防具的问题!” 申屠解释道:“所谓一物降一物,弯把子就得配个翘镐头。什么家伙事儿对付什么活计。” “辽兵与大宋一样,精骑装备鳞甲,次一点的是皮甲。” “可是,不论皮甲,还是鳞甲,都是偏向劈刺的防御,却不防钝器冲击!” “也就是说,软甲能防刀砍枪刺,但因为它软的缘故却防不了笨砸。” “这狼牙棒正好就是专门用来砸人的,别管你是鳞甲,还是皮甲,也别管砸的是哪儿。” “借着重骑的冲击,一棒子下去,挨上就断,碰上就折,比刀枪好用得多!” “......”杨怀玉无语了。 唐奕更是咧着嘴在旁边添油加醋,“听听,听听,这才是真懂行的!” 说完,扔下杨怀玉一个人在那儿吃瘪,转头对申屠鸣良道:“这毕竟只是奕的一个设想,我也算是外行,申屠将军要是在平时操练之中发现什么仍需改进之处,告诉我就是。” “没事,不给用给我省钱!” 申屠鸣良闻言,还真沉吟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 “依黑骑营现在的装具配置来看,除非把人马累死,否则谁也别想伤我这五百个大铁疙瘩!” 唐奕点头,“那就好!” “不过吧......” 唐奕这话音还没落,申屠鸣良却是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将军但说无妨。” 申屠鸣良嘿嘿傻乐,“不过吧,要是公子能再给我配五百匹马,那就更好了。” 说完这句,申屠鸣良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当然知道,黑骑营用的都是无价的宝马,贵到天上去了。 这一张嘴就是几十万贯啊,大宋朝谁能说拿几十万就拿得出来的。 怕唐奕不同意,申屠鸣良又急着补充道:“咱不是要扩成两营,只要马,有马就行。能让咱们一人两马,换骑就行,甲胄都不用添。” “公子以为如何?” ...... 唐奕沉吟着,“有点难......” 抬头看向申屠鸣良,“这不是钱的问题。” “要是钱能解决,老子把家底子都拿出来,直接装备铁浮屠十万,撵都撵到大辽国都了,咱们还瞎费什么劲!?” 面容一苦,“问题在于,这些西极马是从黑汗买过来的,运回大宋要从大辽过,不敢太过招摇,目前也只能弄这么多了。” 申屠鸣良一叹,“唉,可惜了......” “要是给某家再来五百宝马用来战时换乘,这黑骑营的战力何止提升一倍!?” 说到此处,申屠鸣良有些激动,“哪怕不换马,能把战马的马力再提升一点,不至于冲个三四趟就趴窝,那也行啊!” 唐奕劝道:“别着急,我再想办法,给我点时间。” “公子有办法!?” 唐奕道:“有!但现在不行,得等,等我给你弄回更好的马来!” ———————— 又和申屠鸣良、杨怀玉等人聊了一会儿骑兵训练方面的事情,唐奕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他只管掏钱,军中有什么需要置办、需要改良的,唐奕一一记下,回头给他们办好就行了。 呆了一个时辰左右,唐奕见也差不多了,起身就走。 杨怀玉知道他现在一心备考,没留他。 回到小楼,发现君欣卓与萧巧哥已经回来了,倒是没见到苏小妹,想是出去疯了一天,回家装乖乖女去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君欣卓道:“城中也没什么可玩的,在桃花庵呆了一会儿,巧歌见了他二哥就回来了呗。” 一边收拾着凌乱的桌案,一边继续道: “你呢?中午可用了餐食?” 唐奕一翻白眼,“好像少了你们我就活不下去了似的。” “吃了,吃的还挺好呢!” 萧巧哥插话,“那你在后山呆了一天?” 唐奕瞪着睛眼,“可不。想回来,杨二哥都不让我回来。” 萧巧哥满意点头,“还行,没偷着看书。” 而君欣卓则是嫌弃地斜了唐奕一眼,小声嘀咕:“骗人......” 也不说破,默默地收拾着桌案上的草纸手稿。要是去了一天,怎会凭空多出这么多手稿? 萧巧哥似是想起什么,“对了,二哥说,过几日就是中秋了,想邀你到樊楼一同赏月吃酒。” 唐奕琢磨了一下,“还不如让他来回山呢。现在开封过中秋谁还往城里跑,回山比城里热闹。” 萧巧哥道:“没关系吗?让人看见你和二哥走得近,又要嚼舌头了。” 唐奕无所谓道:“没事儿。我和你哥是旧识这点事人尽皆知,平时注意一点自是应当,可过个节还遮遮掩掩,倒显得作做了。” 萧巧哥闻言喜上眉梢,“那太好了,我也能与你们一起出去了。” 唐奕上下打量萧巧哥,“你?” “我们兄弟去吃花酒,你跟着干嘛?” 萧巧哥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可是抬眼一看唐奕已经憋不住的要笑了,知道又被作弄了,嘟起小嘴,气得直跺脚。 “坏蛋!不理你!” 说完,转头跑回楼上去了。 ...... ______ 本想多码两章,但是脑子有点乱,写出来的都不满意。只有一章了。 第538章 老天无眼 八月初十,观澜旬考。 头天考完,唐奕感觉不错,第二天特意出了小楼,到大课舍去等着张榜。 “你怎么来了?” 宋楷还挺奇怪,这位从来不看张榜的。 唐奕轻笑一下,没有说话。 昨天的考题不难,经义的命题不算生僻,唐奕一题不差全都答上了,诗赋的部分也是神来之笔,作了一首好诗。 他有预感,这次可能会得个乙等中上。 “哦,对了。”一边等看名次,唐奕一边对宋楷道。“中秋萧誉会来回山一聚,你们去不去?” 宋楷一喜,“那感情好,云州一别经年,他来了大宋之后还没聚过呢。” “那你把庞玉他们几个都叫上吧。” “行。” 正聊着,苏轼贼溜溜地靠了过来,“小唐叔父......” 唐奕奕眉头一皱,“干嘛?” 苏子瞻叫上“叔父”了......那就一定没好事儿了。 苏家那兄妹三人,除了苏辙还算稳重,苏子瞻和苏小妹那是比着赛的气人。 平时不求着唐奕的时候,就叫唐哥,说什么也不从他老子那一辈论,有求于他,就立马改口“叔父”。 一看唐奕脸色不善,苏轼罢了一副苦瓜脸,“中秋带我一个呗?” “带你什么?” “我都听见了,你和宋为庸他们都约好了。” 唐奕玩味地瞅了他两眼,“你不和章子厚他们混,怎么来找我了?” “噗......” 宋楷在边上直接就乐了,靠到唐奕耳边一通嘀咕。 “噗......”唐奕也乐了。 倒是忘了,这位爱抢戏,大伙儿都不爱带他玩儿。 “行不行啊?您总不能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山上,守着我爹过中秋吧?”苏轼几近哀求。 宋楷见他可怜...... “要不,带着他?” 唐奕憋着笑没说话,带着他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是真去吃花酒,在姐儿面前争宠的。 宋楷见唐奕那表情就知道是答应了,转脸对苏轼道:“那就跟我们去吧,可是有一样啊!” 苏轼大喜,“为庸但说无妨,小弟莫敢不从!” “别卖弄!” “呃......行!” ...... 这时,尹师父拿着旬考成绩悠闲地朝大课舍走了过来。 唐奕精神一振,也没心思和苏轼逗闷了。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这次旬考对他意义不同,考得好这一次,就能考得好下一次。 宋楷捅了捅唐奕,“唉,这回能拿几等?” “应当是乙等中上。” 宋楷一愣,“不错啊,都乙等中上了。” 又瞅向苏轼,“你呢?” 苏轼一扬下巴,极为自信地道:“必是甲等!” 唐奕横了他一眼,这才刚答应完,又开始跳了。 不过,人家有跳的资本......学问、才华那叫一个“妖”,真比不了。 ...... 尹洙已经站在了大课舍前,抖了抖手里的榜: “这一旬,诸生成绩颇佳,范师有言,望大家继续努力,同耀观澜。” 众人齐声回礼:“谨遵师命!” 尹洙满意了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这一期旬榜,取甲等五人,乙等上中下共七十一人,丙等......” 乙等以下,大伙儿都注意听了,不过七十余个乙等...... 难怪尹师父一上来就勉励了一番,这个人数确实比上几旬好上很多。 ...... “甲等五人为:曾巩......” 众人释然,曾子固是甲等常客,他入甲等一点不奇怪。 “章衡、苏辙。” 这两个也是妖孽,章子平学问扎实,苏子由少年天才。 “苏轼......” 苏轼一听有自己,更是得意,一撇宋楷,“怎么样?我就说我是甲吗。” 他这边还没显摆完,尹洙已经把最后一个甲等念了出来。 “唐奕......” 嘎!!! 苏轼差点没噎死,“唐唐唐,奕!?”声调都变了。 一众儒生也是嗡的一下就炸了。 “假了吧!?” “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妈没天理了啊!!” ...... “甲等?” 唐奕自己也惊着了,居然是甲等!? 愣了半天,要不是宋楷捅了他一下,还回不过神来。 转头就看见宋楷一脸见鬼的表情,“你他-妈是怎么考的?范师父漏题了吧?” 唐奕一扬下巴,心里那叫一个舒坦,“怎地?我就不能甲等?” 见众人都表情扭曲地看着他,立马换了个哀怨的神情。 “唉......” 要是不借着这个机会有仇报仇,唐奕也就不是唐奕了,苦恼一叹。 “本来想着拿个乙等中下也就可以了,可是,没想到啊......” “原来甲等这么容易......” ****!! 大伙儿脸都绿了,小人得志!纯淬的小人得志! 有人正要顶唐奕两句,可是唐奕哪给他们机会? 说完那话,两手一背,迈着四方步,走了...... 只留给众人一个“寂寞如雪”的背影。 ...... 等唐奕都走没影儿了,王韶才反应过来,一步蹿到尹师父身边,好好瞅了瞅榜单。 “老师,是不是记错了啊?他怎么可能是甲等!?” 尹洙一点不怪他冒失,笑道:“怎么?被唐子浩比了下去接受不了了?” “接受不了就好好用功!” “啊~~!”王韶哀嚎一声,抱着头就蹲在了地上,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 “老天不开眼啊!!” ...... 新来的吕惠卿、陈慥等人有点发懵,怎么......怎么大伙这么大的反应? 就算唐奕考了甲等,你们也不至于这又是哭天,又是喊地的吧? 吕惠卿低声问向死了孩子一般痛苦了章惇,“至于嘛?” 章惇哀道:“你知道什么?这疯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怎么可以拿甲等!” 吕惠卿更懵,“他为什么不能拿甲等?” “他压了一千贯自己中状元!!”章惇瞪着牛眼。“要是让他真中了,有一个算一个,裤子都输没了!” “......” “......” 好吧,这才是大伙儿接受不了的真正原因...... 章惇哀怨地几次叹气之后,才猛然醒悟,抬手指着曾布就骂: “曾子宣,你他娘的是怎么考的?怎么让唐疯子占了甲等?” 曾布也正气闷,一听章惇冲他来了,毫不势弱,“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行,你上啊!” “我行我上......”章惇噎住,憋了半天。“我昨天拉肚子,不然还用你!?” ...... 尹洙含笑看着一众儒生开始互掐,也不阻拦,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要的就是这种谁也不服谁的气势! ...... 第539章 机会很大 “运气!一定是运气!” 回到大宿舍,章惇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那贼厮一定是走了****运,才摸了一回甲等!” ...... “呵呵。”曾巩苦声一笑,一边盘腿坐到铺上,拿起一卷文集来看,一边道: “不见得吧?” 章惇一哆嗦,“子固,莫要长他人志气,疯子怎么可能拿甲等?” 曾巩一摊手,“怎么不可能?不是已经拿了?” “可......” “可那一定是运气使然!” “唉。” 章衡故作老成地拍了拍章惇的肩膀,安慰道:“接受现在实吧,大比谁人高下,还真是犹未可知了。” 章惇不服,“你也信他有状元之才?” 章衡道:“由不得不信......” “......” 曾巩依旧眼皮不抬地看书,“子平给他说说,为什么结果难料吧。” 章衡苦笑,“也行。” 这是他和曾巩之前就分析过的,唐奕真的有实力问鼎东华门!! ...... 找了个墩凳坐下,章衡掰着手指头给众儒生们数了起来。 “刨去旁支末节,科举主试三大科:策论、经义、诗赋。” 众人点头,这是人尽皆知的东西。 “先说策论吧,你们考得过唐疯子吗?” “......” “考不过。” 这回连章惇都得大方承认了。 开玩笑,策论谁考得过唐疯子? 不说他走难闯北的见识,从商多年纵观全局的眼光,单是他的文章就不是观澜儒生们能比的。 唐奕的文章,那是范仲淹、孙复、尹洙、杜衍,这些大师父手把手教出来,经过欧阳修、宋庠、晏殊等几代名儒打磨雕琢出来的水平,是集众家之大成的手笔。 众人就算也是观澜学生,也能得到这么多名师指点,但毕竟唐奕算是几位师父的亲传弟子,跟他们还是有区别的。 尹师父都说,唐奕现在的文章已经超过他了。 “好,策论唐子浩胜了一筹。” 章衡继续。 “那经义呢?” 苏辙在一旁略一思索,“经义?” “这个还真说不好,得看他这两年多临阵磨枪背下来多少了。” 章衡道:“背下多少,只看这次旬考就知道了。这次的经义题不算太难,但也绝不简单,唐子浩能拿甲等,说明已经熟记熟学。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太偏、太生的,绝不输咱们半分。” 章惇道:“那就够用了。” 经义,是最不容易分出高下,也最容易分出高下的一科。 很多人觉得,经义只要肯花时间硬背,没什么难的。这里在坐的,哪一个不比唐奕背经啃书的年头长? 可是,这么想你就错了。 正是这个硬背,才是最难的。因为,你根本背不过来,也不可能背全。 ...... 国学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这句话不是夸大,更不是形容国学精妙,是实实在在的“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别说唐奕这个现磨刀的二半调子,曾巩这种学了十几二十年的儒生,就算是欧阳修这种大儒,晏殊、范仲淹这种读了一辈子书的老儒,也不敢说把儒家的学问“看”全了。 注意,是“看全”,更别说背全。 因为在古代,一个学儒的不是把孔孟的东西学全了,你就算出师了,他们学的是上千年文人智士积累下来的经验、学问。 除了儒家大经,还有数不清的注解、套注解、批解、论调。 你不看全、背全,就没法吸取前人经验,总结出属于自己的学问,进而用你的学问去为难后来人。 正是这种一代学一代、解一代、传一代的方式,让儒学从最开始的孔圣,传到孟圣,再传到更多的圣人先贤。 打个比方,《春秋》,孔子修订的春秋时期鲁国编国史。 今人所说的《春秋》其实不是《春秋》原本,而是左丘明所箸的注解,也就是《左氏春秋》 可是,给《春秋》写过注解的,可不只一个左丘明...... 公羊高写过《春秋公羊传》,谷梁赤箸有《春秋谷梁传》,还有《春秋邹氏传》、《春秋夹氏传》等等几十个版本。 也就是说,你要把《春秋》吃透,必须把这些后人注解全学明白了。 经义考的就是这个,它不会从《春秋》里截一句话,让你答出处和注解,这不是简单,而是白送分。 实际考的时候,是从那些衍生的典籍之中找一句。 可能是《春秋左传》,祝贺你,大伙儿都看过,只要不是来混脸儿熟的都能答上。 但要是从《夹氏传》里挑一句呢?有的人连《夹氏春秋》看都没看过,怎么答? 所以,这个经义考试,看阅读量,同时也有运气成份在里面。 唐奕虽然不如曾巩他们看的书多。但是,只要不是太生僻,他应该和他们差不了什么。 章惇越琢磨心里越没底,最后只强强作镇定道:“那还有诗赋呢?” 他那老侄子章衡点头,“没错,只差诗赋了。” “你觉得他比咱们差吗?” 大伙儿都是一怔,然后使劲摇头。 不是不差,而是...... 这个真特么不知道啊。 那货就是一把神精刀,平时写的东西一般般,应付考试足够,想当状元差了点。 可是别忘了,他还有抽筋儿的时候...... 一言不和就拿《桃花庵歌》、《满江红》这种传世之作砸得你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么算下来......” 章衡总结道:“策论我们远不如他,经义咱们和他一样要看运气。诗赋,你祈祷唐疯子考试的时候不抽筋吧!”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么算下来,唐奕还真有机会啊!” “不是有机会,而是照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机会......很大!” “完了......”章惇怪叫。“我的一千贯啊!” 曾巩苦笑,“他要是真中了状元,咱们这一屋子人就算都考上,第一任官也都只能给他白打工了,薪俸都得进唐疯子的腰包!” 晏几道苦着脸试探道:“他那么有钱,不会真管咱们要吧?” “姥姥!”王韶眼珠子一立,这几年在观澜养出来的匪气全出来了。“他不要咱也得给,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再说了,还有一年呢,胜负尤未可知,凭什么不能是我王韶当状元?” “啃书去!” 晏几道使劲点头,“啃书去!!” 转头一想,“过了中秋就啃书去......” ...... 第540章 一团和气 感谢“武器行01”的十万飘红,并成为《调教大宋》的第十五位盟主。 有些突然,很惊喜,谢谢,谢谢你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给予苍山支持,会继续努力的 ___________________ 今年中秋不但是大节,对于天下仕子来说,也意味着离下一科大比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因为历年大比的取解乡试都是紧随中秋之后,过了中秋,也意味着观澜的这些儒生,就要为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做最后的冲刺。 ...... 大家都很清楚这一点,因此把中秋当成了临考前的最后一次放纵,尤为重视。 范仲淹也知道学生们打的什么心思,老头儿离开官场这么多年,那份骨子里的一丝不苟与正经,也是渐渐被观澜的这些学生消磨得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宽仁的长者作派。 连甄金莲都说,他倒是越活越年轻了。 这次中秋,老头儿更是顺应“民心”,索性在中秋当日与第二天放假,好让大伙儿可以欢饮达旦,尽情享乐。 中秋当日。 “你怎么还在看书啊?” 当宋楷、范纯礼等人来到唐家小楼,发现唐奕这货竟还捧着书本在看。 唐奕抬眼看向几人,“急什么?这才下午,总不能现在就往花馆子里跑吧?” “唉......”贱纯礼一叹。“看来,你是真的癔症了。” “萧兄可就快到了,你不去接接?” “走吧,走吧。”宋楷也是一把拉起唐奕。“少看这么一会儿,耽误不了你拿甲等、中状元!” 唐奕被他拖到门口才挣开,“你们去接就行了,先陪着他四处逛逛,我晚点去找你们。” 宋楷愣道:“那你干嘛去?” 唐奕轻笑,“我陪老师用过团圆饭再去。” 宋楷一阵无语,今年可是长辈们开恩,特意说了不用他们坐陪的,他怎么还倒往上凑呢!? 一想到要和自家老子,还有一众大师父同席而坐,装得人五人六,宋为庸忍不住把个冷颤。 “那你自己去找虐吧,我们先走了啦!”说完,再不管唐奕,径自出院。 范纯礼贱相不改,拍拍唐奕的肩膀,“那你帮我给咱爹敬杯水酒,说两句吉祥话儿,我就不去争宠了。” “滚......”唐奕笑骂着,抬脚把他踹了出去。 大伙儿看的有趣,一声欢叫,跟着宋楷和贱纯礼就出去了。 “唉~!” 都快跑没影儿了,唐奕才想起什么,追出院子。 “哪家香阁?我特么一会儿上哪儿找你们去啊!?” ...... “新开的凝香楼......” “凝香楼?”唐奕闻声一怔,随之摇头轻笑。 没有不慕腥的猫,看来,这几位也不能免俗,哪里胭脂气重,就往哪里扑。 纵使唐奕这段时间是足不出户,对这个凝香楼也是知道的。 坊传,京城新晋红了一位姑娘,名冷香奴,是下一科花魁娘子的有力人选,最近却是舍了城中的前呼后拥,搬到回山来了。 ...... 回到院中,萧巧哥迎了上来,“怎么没和他们出去?” 唐奕笑道:“晚些再去。” 萧巧哥心说,也是奇了。 “唐哥哥真要去与范师父他们过中秋?” 她也是有些理解不了的,年轻人嘛,谁愿意与长辈坐一块受尽约束? 唐奕却道:“几位师父岁数大了,总要陪一陪的。陪一年,就少一年了。” 不想,唐奕这句话让萧巧哥一下僵住了。 唐奕一愣,“怎么?想你母亲了?” 萧巧哥不答,只无声地点了点头。母亲也是年岁大了,可她却不能在身边尽孝。 唐奕也不知怎么安慰她,默默地拂着萧巧哥的玉颈,轻轻揉搓。 “没事儿,明年来州事定,我送你去来州与伯母一聚。” “嗯......”巧哥轻声应着,被唐奕弄得脖颈发痒,却心中暖暖的。 抬眼无意扫见君姐姐还在门口,这才知道害羞,一步躲开唐奕的侵犯。 “坏人!”再次逃似的跑开了。 唐奕回味地拈了拈手指,轻笑着摇头。倒是一时没注意,这么亲昵的动作二人还是头一次。 对君欣卓道:“我去给老师祝节,且先等着我,晚点带你们去逛青楼。” 君欣卓脸红地白了他一眼,“自己去吧,才不与你去那种地方。” “切~!”唐奕不屑地一甩手,转身往院外走,“少逛了是怎地?桃花庵不知都去了多少回了!” “......” 君欣卓气得直跺脚,这坏坯怎么处处都是理? ———————— “怎么没和他们出去散散心?” 此时,唐奕坐在范仲淹的方厅之中,身边尹洙、杜衍、欧阳修等几位师父都在。还有宋庠、庞籍、唐介这些学生家长,甚至文、富二人、包拯这样的观澜熟客也都来凑热闹了。 范仲淹和声问起,唐奕只得恭敬答道:“时辰尚早,与众位长辈用过团圆饭,赏了月,再去偷欢不迟。” 杜衍岁数大了,精神有些萎靡,可听了唐奕的话还是柔声道:“难得放了假,就不用管我们这些老头子了,过了中秋,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唐奕一笑,“这不就是在放松吗?听您老说说话,又不用费什么脑子,挺好的。” 杜衍不再劝他,由衷赞道:“大郎有心了......” 年轻人有几个愿意坐在这儿听他们这些老家伙瞎絮叨的,唐奕也一样,他也不是真就是愿意在这儿呆着,而是那份孝心,让他必须留在这儿。 既然唐奕执意要留下,大伙儿也就由他。 老人家们其实很单纯,有个晚辈在身边,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就是看着,也能让大伙儿心里舒坦。 这是汉学的精髓所在,与孝道有关,隐喻着“传承”二字。 大家品酒说笑,透着闲淡与悠闲,唐奕时不时也会插几句话,逗得一众长辈哈哈大乐。 而女眷们在隔壁听着这边一团合气,也是安然而喜。心下愉悦,说些平时没得说的八封趣事、悄悄话什么的,更是没了遮拦。时不时爆出几声银铃笑声,比这边的声音还大。 却不知又聊到了哪家的不传之密。 唐奕静静地听着、看着,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在坐的,哪一个不是大宋朝权力中心的一方巨擎?又有哪一个不是青史长存的风云人物? 可是,千秋功业、百世流芳,所有辉煌终会归于平淡,所有功名利禄亦会随着时间渐渐拂平...... 繁华落尽、锦绣归无。 留下来的,只有这满园欢声笑语,一团和气的——“家”。 这,才是最宝贵的! ...... 第541章 端成什么样 一众老儒一改往日刻板,聊的都是风月之景、家长之短,偶尔也会拉上唐奕聊些有的、没有的闲事。 这时宋庠想起什么,看向唐奕,“倒是忘了,前日陛下还与老夫商量过,要授大郎一个什么官才合适。” “呃......”唐奕一窘,讪笑回道。“有一个就行呗,能进得去别头试就行了。” 这里又没外人,他也就没什么可遮掩的了,有官身就是为了考试,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宋庠点头,“老夫也是这么说的,毕竟现在朝中旧臣对大郎还有诸多不喜,官小一点倒省了麻烦,等考上进士,这个前授之官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可是陛下......” 杜衍听到这里,摇头苦笑,“陛下有些于心不忍吧?” 宋庠赞道:“杜公一语中的,陛下确实是有些为大郎叫屈。毕竟这些年,大郎以白衣之身,就为朝廷立下颇多不世之功,如此怠慢,却是怕寒了大郎的心。” 唐奕无语,还不够你们绕腾的,要不是为了进别头试,你给我官我也不要啊。 范仲淹最了解唐奕,此时出声道:“不分大小,有一个就行了,公序可转告陛下,不做多想。” “不急。” 出声的是文彦博,此时文扒皮若有所思...... “不急于一时,彦博以为,倒是可以先等一等。来年开春,子浩的官,我去给他求,小了却是不行的。” 唐奕一皱眉,文扒皮不会又打什么歪主意吧? “也好。”宋庠笑道。“左右还有一年,可从长计议。” ...... 这个话头也就这么翻过去了,杜衍动了动身子,“老夫最近越来越贪睡,倒是很久没听大郎说说大辽那边的请况了。” 唐奕不着痕迹地心中一苦。 前天,就在前天,杜师父专门到他的小楼敦促课业,还问过大辽那边的情况。 这才两天,又问了。 老人家真的到岁数了,越来越健忘了。 唐奕不介意给老头儿再叨唠一遍,因为关于燕云,每次唐奕说起,杜老都是一脸的欣慰,喜不自禁。 “师父放心,大辽一切‘安好’。” 他这个“安好”,可不是大辽多风调雨顺,而是大宋的布置一切“安好”。 “五月底,耶律洪基一拿到租地钱就立刻传令四方,募集丁勇扩充皮侍军。目前,他的皇家近卫已经增至六万之数。而且,耶律洪基有意在三年之内,把皮侍军扩充至十万整数,以保皇威。” “那耶律重元呢?” 唐奕一笑,“耶律洪基大肆扩军,耶律重元哪里还坐得住,比耶律洪基扩得更凶,短短半年,私军已经达到了三万。宋辽边境上的十万辽朝守军,也已经让他收卖了大半,十将之中,差不多六将倾向于耶律重元。” 文彦博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这么说,事态发展的比大郎预想还要快!?” 唐奕点头,“不错!现在耶律洪基与耶律重元就像两匹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在积蓄力量,谁也不敢停不下来了!” “那大郎认为,辽朝大势何时有变,我们好早做准备。” 唐奕摇头,“说不好......但也许一年,也许两年,绝不会再长了。” “就要看双方谁先积累出足够的信心了!” “是耶律重元先‘叛’,还是耶律洪基先‘平叛’!” 文彦博闻言,脸上不但未见一丝欣喜,反而眉头皱得更深了...... 大辽那边出事的时机越早,就代表着大宋很可能越早地参与进去。 可是,朝廷哪来的钱出兵啊!? 正愁着,却闻孙复出声了。文彦博是孙复的弟子,这位说话可是一点不用客气。 “以后这些劳神之事,宽夫还是少来叨扰大郎。此是大比头年,成败就在此一年,他现在的首务是读书,而非国事!” 说到这里,孙复还横了文彦博一眼,“事事都要大郎出主意,还要你这个宰相做甚?” 文扒皮这个窘啊,我要有钱,还找他干什么? 可教训他的是他师父,还不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答道:“老师教训的是......” “嗯。”孙复轻嗯一声,算是应下了。 杜衍也出声道:“大郎是要收心于一处了,不差这一年,等考完了再为国出力也是不迟。” ...... —————— 这般闲谈,反而不觉时间过得慢,唐奕陪着诸位长辈聊了一下午,又用了饭。等到众人移步后山风亭赏月,看唐奕还不想走,范仲淹终于开始撵人了。 “走吧,走吧,陪我们这些老头子坐了一下午,你也不闲闷得慌。” 唐奕无语,我就是怕您老闷得慌,好不? “我再陪......” “大郎且下去吧!”杜衍和气插话。“我们老几个吟诗唱词,你在这儿倒显累赘喽。” “那......弟子告退!” 就这么被老师们赶了出去。 ———————— 此时,月上柳稍,天幕如漆。 唐奕准备先回小楼,叫上萧巧哥和君欣卓一起去寻萧誉、宋楷他们。 可是,刚离开老师那里,就见一个黑影从道边闪了出来。 “小唐叔父,你让等得我好苦啊!” ...... 唐奕一皱眉,不用看脸也知道,是苏轼。 “你怎么在这儿?宋为庸走的时候没叫你?” 苏轼苦着脸,“叫了啊!可是,可是,我爹不让我出来。” 唐奕了然。 苏明允下午是没在范老父那儿的,这位脾气拧得很,那一屋子都是相公,就他一个是白身,苏老泉面子上挂不住,也就没来。 这是用了晚饭,躲不过了,苏明允才与众长辈会合去风亭赏月了。苏轼这是等他那个凶爹走了,才跑出来的。 “得了,那你跟我走吧。” “好勒!”苏轼这个美啊,总算没扔下他。 “那咱们去哪儿找宋为庸?” “凝香楼。” “凝香楼!!”苏轼一声高叫。“行啊,还是小唐叔父面子大啊!” 唐奕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瞅你那点出息,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出去别说是我侄子,丢人!” 苏轼脸一红,“不瞒您说,凝香楼咱还真没去见过世面。” 说着,面容一转,一惊一乍地道:“您是不知道,那香奴姑娘超然脱俗,端是难见一面。” “我去了好几回,连楼梯都没上去,房门朝哪开都没摸着。” “哦?”唐奕来了兴致,上下打量着苏轼。“有点意思。” “还有你苏子瞻见不到的姐儿?” 这可是千年第一偶像苏东坡啊,他都见不着面的姑娘,那得端成什么样? ...... 第542章 青楼的正确打开方式 端着,是这个时代青楼“名媛”的一惯作风。 自许多金,把大金锭子往那儿一拍,就能像现在娱乐场所那般排着队让你选的,那叫“娼”,而非“妓”。 说的直白一点,“娼”出卖的是肉体,只要有钱就行,管你是屠户,还是卖菜的。 而“妓”,玩的要高级得多,你得有钱、有名、有才,还得有精力,肯花心思。就算是这样,最后人家没看上你,还是白搭。 她们出卖的是情感,或者说,是初恋的感觉。 而那些名声甚大的名妓花魁,则又是另外一个层次了。 他们出卖的,可以说是男人对女人的所有——幻想。 美貌、知礼、博才、善解人意。 琴棋书画、歌舞俱精,上得厅堂,入得帷床...... 反正,你可以在她们身上找到所有你想要的品质。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让你随便上手? 这么说吧,青楼不是进去之后,自报家门,我是大才子谁谁,人傻钱多文采好,就能拿下的。 更不是把钱往桌上一拍,老鸨立马嬉笑颜开地揣在怀里,然后扯着嗓子高喊:“如花~!接客啦。” 好吧,这是逛窑子。 去青楼,若相中哪位姑娘,第一次去是绝难见到人的。 一般的青楼名妓,是不会因为你的名声就直接扑上来的,人家玩的那叫朦胧。 当然、像柳七公那样的神人另当别论。 反正第一次去,别说正主,你连正主儿身边的丫鬟都见不着。 范仲淹为什么会和甄金莲发生那段奇缘?纵使那时的范仲淹贵为潘阳太守,第一回去,人家也只是派了个十多岁的女童陪你坐坐。而且,这还算是给面子,优化了“流程”的。 一般人第一次去,出来个老妈子就不错了。你还不能有一丝色急之相,必须气定神闲,留下诗文好词赠与姑娘,并说明改日再来拜会。 然后,就可以走了。 名妓们会从留下的诗词之中拣选文采好,又合心意的进入下一轮。 等你再来之时,没选上的自然是拒而远之,选上的也别高兴,还差得远呢。 这时还是除了老鸨子谁也见不着,不过,运气好的,能多得一样东西就是姑娘的亲笔书信,或是所作诗文的赏评,或是姑娘亲手所作的诗词,意为考校,也为交流。 如此几番飞鸿往来,你被人家勾得心急火燎的同时,姑娘也在看你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过了上面这一关,再来之时,老鸨会把你请入楼中小歇。其间奉茶献酒,并让侍女、歌伎做陪,闲谈慢续。 ...... 可别小看了这些下人,这都是正主儿身边的人,是代替主子来考察客官的人品、家世的。若是不中意,对不起,您出局了。 如果过了这三关,恭喜你,终于能见到人了。但,也只是隔着珠帘远远看一眼。听首曲子,谈续几句体己的话儿。 这个时候就是比财力,比风流倜傥,比谈笑风生,比花心思的时候了...... 总之,你不但要姑娘爱上你的钱,爱在你的文采,更要人家爱上你的人。 折腾到最后,真正能走到姑娘心里,进而走到姑娘房里的人,寥寥无几。 ...... 唐奕没来到大宋之前就非常疑惑这一点,说句心里话,他觉得这事禁不起推敲,有点太扯淡了。 别说是古代,就是在后世,泡个女明星、包个二奶什么的,都不用这么劳心劳神吧?就算是正经娶老婆也没这么费劲的? 更不能理解的是,古人还乐此不疲,你要不按这一套的贱相来都不行,都不算你是风雅之士。 直到唐奕真来到这个时代,设身处地,他才一点一点地理解了这是一种什么心态。 青楼文化,一直延续到民国之后才慢慢消亡。为什么? 因为,它失去了原本滋生的土壤。 症结,就在华夏几千年的传统礼法之上——包办婚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汉人要写在律法里的规矩。 上到皇天贵胄,下到升斗小民,谁也别想对自己的“爱情”做主。别管你是谁,谁想做自己的主,谁就是找抽。 就连唐奕这个骨子里就刻着现代思维的后来人,也不得不屈服在“包办”的淫威之下。 所以,青楼成了文人们唯一品尝“自由恋爱”的土壤。 这里挥洒的不仅仅是欲望和占有,还有爱情最本质的东西。 ———————— 青楼在大宋的存在,是扭曲的,即被排除在世风之外,又被最“讲礼说法”的士大夫趋之若骛。 是以,这些个艳姐儿们都被惯坏了,口味一个比一个刁,而且越是出名的越刁。 引用著名“启蒙”读物《金瓶梅》中,西门大官人的一句话来解释下,怎么才成泡到这样的女人—— “潘、驴、邓、小、闲。” 潘——潘安的潘,意为,要有潘安之貌; 驴——呃......隐晦点说就是:那话儿要像驴子一样强壮(一点都不隐晦); 邓——像邓通一样有钱; 小——得花小心思,懂得小浪漫; 闲——最后,还得有闲工夫。 上面几条要都具备了才行。 当然,这只是常态,不是没有特例。 柳师父要是活着,横扫大宋一切青楼香阁。 范师父要是出马,不说生扑,但也没谁敢跟范仲淹拿架子,名气在那摆着。 再比如,苏子瞻......这位的魅力值直逼柳七公,应该也没有他敲不开的***门。 可是,这个冷香奴居然连苏子瞻都没见着,却着实让唐奕意外。 “我倒是好奇,你都见不到的姑娘,宋为庸是怎么办到的?” 苏轼一边急匆匆地跟着唐奕回小楼接人,一边一撇嘴: “哼!要是自凭本事,他宋为庸折腾一年也见不着香奴姑娘,谁让他有个好老子呢!?” “哦~!”唐奕拖长了声调。 懂了,原来是宋状元的面子。 “你是不知道。”苏轼吃味地开始八卦。“不光我见不着,章子厚、王子纯那些鸟厮花了大钱,天天往凝香楼跑,也是没见着。” 唐奕一拧眉,“那这个香奴姑娘想干嘛?” 据他所知,搬到回山来的名妓无外乎两个目的: 第一,这里够繁华,不输京城,客源充足; 第二,相中了观澜书院的才名。 花了大钱,还是观澜一等一的才子们都拿不下,那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 ps:本来不想太墨迹青楼是怎么回事儿,有水的嫌疑。但是昨天看别人的书评,也有逛青楼的情节,就看到有很多书友吐槽,一个***太当回事儿。 于是,今天心血来潮,就写了这么一段儿,左右挺有意思的,大家只当是科普,以后咱们的书友出去,也就不至于闹出把青楼当窑子逛的笑话了。 第543章 女人眼里也是西施 唐奕越发好奇,苏轼只得给他解释了起来,这个冷香奴为什么不待见他们这些儒生。 “这位香奴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娘子,人家是志在下届花王的奇女子。” “此番特意跑到回山来开阁,也根本不是冲着钱财与我们的那些浅学来的。” 说到此处,苏子瞻一脸的憧憬,“香奴姑娘志在高远,是来向咱们观澜的几位师父求词的,哪有闲心应付那些狂蜂浪蝶?” ...... 唐奕这个咯应啊,嘴都咧到耳根子了,瞅着苏轼,声儿都变了。 “特么瞅把你给贱的,人家没瞧得上你,你还特高兴呗?” “呃......”苏轼一窘,讪讪道。“今时没看上我,很正常嘛!早晚有一天,香奴姑娘会知道我的诚意,说不定借今晚之机,就能对我苏轼刮目相看呢?” “......”没救了。 唐奕觉得,有必要好好提醒一下这孩子。 “矜持点!” “子瞻啊,你可是励志要做大宋风月班头的男人,怎么能让一支鲜花阻拦你的去路呢?” 不想,苏轼根本听不进去,强辨道:“若是这一支都搞不定,又怎么扑身花海呢?” ...... “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 回到小楼,苏轼在外面等着。 唐奕进去一看,好嘛,萧巧哥换了男装好不俊秀,而君欣卓也是穿了一身月白镂花的白裙,一改往日的飒爽英气,平添几分温宛。 唐奕满意地几番品鉴点头,嬉笑道:“咱唐家小楼里的姑娘,端是外面的女人没法比的,可文可武。” 看向萧巧哥,更是过分地道:“可男可女......” 萧巧哥气结,却毫不示弱地一嘟小嘴,“若是封了你的花嘴,唐家小楼那才叫完美呢。” “哈哈。”唐奕开怀大笑,推着二人出门。“走走走,陪哥哥去逛花馆子!” “......” “......” 苏小轼在院外看唐奕带着君欣卓和男装的萧巧哥出来,诧异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君姐姐也......” 好吧,带着女人去青楼,可着大宋朝也就唐子浩干得出来了。 不过,苏轼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都这个时辰了,他急得很。再加上要去的地方是凝香楼,心思早就不在书院里了,哪还管唐奕带什么人。 是一路小跑走在最前,生怕去晚了香奴姑娘让宋为楷那个二世祖给抢了去。 可是,奈何唐奕一点都不急,与君欣卓、萧巧哥一边在山道上晃荡,一边抬眼看月、低头望街,还三五不时地低声细语,好不惬意。 苏轼没办法,谁让他是来“蹭局”的呢,正主儿不到,他走再快也没用。 只得快走几步,停下来,快走几步,再停下来。 ...... “一会儿是去凝香阁?”萧巧哥与唐奕闲聊。 “对啊。” 唐奕左边靠着君姐姐,右边贴着萧巧哥,很有左拥右抱的感觉。一听萧巧哥也知道凝香阁,很是诧异。 “你也知道冷香奴?” 萧巧哥点头,“却是听靖瑶姐姐提过的,说是美艳无双,男人看一眼魂就被勾走了呢。” 这话里明显带着酸味儿,就看唐奕怎么回答才不打翻醋坛子了。 唐奕闻言,立马板起了脸色,“那你一会儿少说话,也别正眼看那个什么香奴!” 萧巧哥无语,这个无赖...... “关我什么事?难道是怕我说多了,耽误了你的好事不成?” 唐奕上下打量她,“这么俊俏个嫩书生,我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要吃了你,何况女人?被她留下过夜,我找谁说理去?” “噗......” 萧巧哥面红耳赤,君欣卓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不许笑!” 唐奕又把炮口对准了君欣卓,“别当没你事儿,也给我注意点!” 君欣卓真是哭笑不得,“又有我什么事?” 唐奕一本正经地道:“像你这种冷美人,男人眼里你是西施,不过份地说,女人眼里也是西施!!” “那冷香奴多半也得被勾了魂去!” “咯咯咯......”二人再也忍不住,脆声大笑,这个坏坯。 而唐奕这还没完,“看来,明天得把你俩藏起来,谁也不能多看一眼。” “看一眼都容易出事儿!” 萧巧哥一翻白眼,低声嘟囔,“泼皮......无赖!” 其实,心里却是美美的。 ...... 前边的苏轼默默地擦了把脑门子上的汗珠,论泡妞儿,还是小唐叔父牛啊,耍流氓都能顺手把马屁拍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下,街市上人潮如织,好不热闹,而前方不远就是凝香阁。 苏轼长出一口气,“终于到了......” 不等唐奕走先,已经迫不急待地冲了进去。 “徐妈妈!快......”话到一半,噎住了。 呆愣愣地瞅向正厅旁边的一个隔间,隔着珠帘,隐约可见几个儒衣书生坐在里面闲谈吃酒。 认清里面的是谁,苏子瞻的表情一下子精彩了起来,两手一背,迈着四方步,朝隔间走了过去。 “子厚兄、子纯兄、子平兄......好巧啊!!” ...... 唐奕带着第一次逛青楼的萧巧哥和君欣卓,大方地走进凝香阁,萧巧哥还好奇地四下张望。 只是,一进来,唐奕也怔住了。怎么曾巩、章惇、章衡、王韶、曾布、张载他们也在? 此时,苏小轼正一脸小人得志地隔着珠帘与几人说话。 “呦~!这么巧啊?” 唐奕来了兴致,不急现身,站在门口看这几个活宝怎么闹。 果然。 王韶一看是苏子瞻,立马就炸毛儿了。 “你你你,你怎么跟过来了!?赶紧回去,说不带你玩,就不带你玩!” 苏轼心中暗笑,不带我玩?小爷还不求你们带我呢! 一扁嘴,“瞅你那难看的吃相,至于嘛?咱可不是来找你们的。” 望了眼楼上,“轼此来可是为了香奴姑娘。” 那边曾巩等人听罢,无不摇头苦笑。苏子瞻也开始耍无赖了,这里谁不是为了香奴来的,只不过,真不愿意带他一起见香奴罢了。 大伙儿不说话,全凭王韶一人支应。 而王韶也是一脸嫌弃,“还不知道你是为了香奴而来,问题是,咱们可不和你搭伙儿,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苏轼不怒,反而笑着问道:“几位这是......还没见着吧?” 众人一窘,哪有那么容易见到? 今天这是老鸨开恩,说是香奴有客,却非自喜。听说是辽人,推脱不得。兴许送了蛮子,会留几位在这里闲谈几句,舒缓一下心中郁结。 可是,他们见不着,苏轼马上就能见着了啊,这正是他得色的资本。 微微扬头,“我看几位还是别等了,小弟与香奴一会,说不得香奴姑娘一高兴,聊到天光大亮也犹未可知。几位总不至枯坐一夜,白白浪费了花好月圆之景吧?” 王韶瞪了他一眼,“毛儿都没长齐,还聊到天......” “你说什么!?” 王韶不淡定了,香奴要与这小子一会? 苏轼一摊手,“忘了告诉诸位,香奴姑娘可是在楼上恭候小弟多时了,当然是与我一会喽。” “日!”章惇骂出了声。 之所以不带苏子瞻,就是因为这小子一来,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这下可好,真让他拔了头筹。 曾巩摇头苦笑,“就说会是徒劳,我看我还是回书院看书去吧。” 张载大笑,“同回同回!”转头对苏轼骂道:“他娘的,苏子瞻,回去与你算账!” 章惇则是气势一泄,“得,也不用装了。” 为了见这个香奴,大伙是假模假样地装了好些日子文雅。 猛的双手一拱,朝楼上大叫:“香奴姑娘记下了,这个苏子瞻端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要上了他的贼当!” ...... 苏轼大乐,心里那个美啊,暗道,爽啊,让你们不带我玩! 却不想,屁股一疼,身后传来唐奕的声音: “装,接着装!” ...... 第544章 还有脸报名号 唐奕这一脚踹出去,把苏子瞻踢得一乐,“嘿嘿,你让我多玩儿会嘛!” 而那边,曾巩、王韶等人也终于看到了苏轼身后的唐奕。 “小唐教谕,你怎么......” 好吧,王韶一看唐奕一脸看戏加气定神闲,苏轼心虚地嘿嘿贱笑,多少猜出点什么。 “不会是,不会是你带他来的吧?” 唐奕微笑不语,王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指苏轼,“好你个苏子瞻!” “我还真当你是才冠京师,收了香奴姑娘的芳心。原来是狐假虎威,借他人之名来蹭吃蹭色的!” 苏轼不接话,躲到唐奕身后。本来也没想在他们面前装13,只不过想逗逗他们罢了。 王韶本来就等得气极,又让苏轼这货好生戏弄,瞪着眼睛道:“等回去再收拾你!” 章惇也气不过,恨恨道:“回去看你还怎么装他娘的!” 苏轼无声地在唐奕身后苦脸作揖,意在求饶。 闹着玩嘛,回去挨收拾就不好了吧? 唐奕压了压手,“行了,行了,闹一闹就得了,让人看了笑话。” 说着,四下扫看,不由皱眉。 这凝香阁装饰倒不算奢华,但胜在雅致,别有一番风情在其中。 可是...... 特么人呢!? 苏子瞻他们闹腾了这么半天,连个人影都不出来支应,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老鸨!人呢!?” 王韶闻声一弱,“别叫了,徐妈妈忙得很。” 唐奕算是服气了,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这帮憨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点上,苏子瞻也好,王子纯也罢,还真不如宋楷、庞玉那几个二世祖。 这几位毕竟是白身,再有才学,气势上还是弱了一点。不像宋为庸他们,老子位高权重,什么场面都见过,即使再好的娘子,也能把持得住。知道什么样的场合,自己应该在什么位置。 不像这几个,让人晾在这儿,还觉得理所应当。 “老鸨子!” 唐奕又嚷开了,语气之中更添几分不悦。老子好不容易打出三两百炼钢,到这儿怎么又化成绕指柔了!? 可这怪谁?还不是怪唐奕自己? 好好的俊书生,都让唐奕变成了活土匪,见天憋在书院里见不着阴气,出来之后,可不就这样了? ___________________ 不过,一码是一码,这凝香楼也真是够可以的了,就算再不待见这群莽夫,你也不能楼下都闹翻天了,主家却连个面儿都不露吧?这哪里是开花馆?这是开大庙啊,供的都是神啊! ...... 那话说回来,人呢? 其实,人早就出来了,只不过是没露面罢了。 也不怪凝香阁的人拿顶,实在是没见过这样儿的。 开花馆子,迎四方客,必是八面玲珑的人物才能撑得起场面。南来北往什么样的人没有,没有个七窍玲珑心那还行? 就算客人再不济,起码的体面凝香阁还是懂的。 可是,阁里的老妈子纵横欢场数十年,确实什么世面都见过,什么人都哄过。但,真没见过这么“野”的书生啊! 初到回山,对观澜书院又不了解,冷香奴生性孤冷、自视清高,又不愿意与同行多接触,哪知道观澜书院里养的其实就是一群“活土匪”? 更不明白,为什么一到早上,满街的娘子们会特意起个大早,依窗娇望,只等一群打着赤膊的“粗人”闹哄哄地跑过去,所为何事。 其实,打苏子瞻一进门,老妈子就知道了,想迎出来。可是,一看他和隔间里的认识,就又缩回去了。 在老妈子看来,把隔间里那几位留下来都是个天大的错误。就没见过这样儿的,拿着嗓子,荤素不忌,整个就是一群穿着儒袍的田把式。 至于送上来的诗词文章,倒是挺好。可不定是花了多少银钱,从哪个穷酸手里卖过来,招摇撞骗的呢! 想到这些,老妈子都头疼。 这是怎么了?楼上坐着几个二世祖,陪着个契丹蛮子;楼下一群跟土匪差不多,都要把楼顶给掀了。这个节还过得好吗? 现在倒好,来了个更横的。 要不是唐奕叫得欢,老妈子都抱着由他们去,只要不冲上楼搅和就行了的心态。 可是没办法。那边已经嚷开了,再不现身就说不过去了。 深吸一口气,徐妈子暗自打气,“怕你不成?我徐娘子什么场面没走过?什么泼皮没见过?怕你们一群半大小子?” 一甩丝帕,立时脸上笑容灿烂地闪了出去。 “哟~~!!别嚷了,别嚷了!一条街都知道公子来了咱们凝......”话说到一半儿,卡住了。 好吧,徐妈纵使早有准备,可是一出来才发现,还是准备不足啊,只见那新进来的公子身边,居然还站着个天仙似的娇娘。 徐妈这个气啊,您糙一点咱也就忍了,可带个姑娘来是什么意思?瞧不上咱们凝香阁?自备? 这是开馆子的大忌,丢不起这个人。 挺好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微微侧身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冷哼道:“这倒是新鲜了,公子来我们这种地方,怎么还带个姑娘啊?” 唐奕轻笑,“怎地?不行?” “行......”徐妈阴阳怪气地的拖着长音儿。 “怎敢说不行?咱要是说出一个不行,就公子这作派,还不砸了咱们的破屋?” 唐奕乐了,这老妈子挺有意思。脾气不太好啊。 从她一出来,先不问客从何来,所为何求上看,显然人家早就注意着楼下呢。再想想自己训出来的这群活土匪,唐奕也就理解了,并不是真怠慢,而是拿这群土匪没招儿了。 只闻那老鸨子继续道:“还要敢问公子大名了,以后也得让街面儿上知道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规矩’,带着娘子逛花馆子了。” “噗......” 这回,王韶他们都乐了。一是唐奕确实够绝的,带着君欣卓来凝香阁;二是乐这老鸨子不知道眼前的就是唐疯子,比这浑的事儿干的多了去了。 而唐奕想通缘由,让老妈一顿冷嘲热讽也不生气,反而玩心大起,一反常态,恭敬地长揖而礼: “唐奕,唐子浩,见过徐妈妈......” 徐妈子一撇嘴,“呵,当真不是俗人,还有脸报名?” “唐......” “嘎......”一口气没上来,徐妈子差点背过气去。 “唐子浩......” ...... 第545章 火焰一般的女子 徐妈可以不知道观澜书院里养的都是有文化的土匪,也可以不知道街上的姐儿们为什么对这些土匪趋之若骛。但是,她不能不知道,观澜里还有一个唐子浩。 大宋朝谁不知道回山还藏着个唐疯子? “唐唐唐,唐公子......”徐妈子脸色煞白,说都不会话了。 这位,她真惹不起。 别说她了,谁又惹得起唐疯子? 一着急敢冲张尧佐的府邸,当街扇皇族大耳刮子的主儿,就凭刚才那几句话,把这凝香楼拆了都没处哭去。 ...... “哎呦喂!”徐妈子猛的一声哀叫,三两步蹿下楼梯,来到唐奕面前,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瞧老身这张臭嘴!” 抬眼看向唐奕,“公子大人大量,莫和老身一般见识,老身......老身就是个说不出人话的烂桩子嘛?” “噗......” 众人无不大乐,这老妈子换脸换得真快。不过,端是解气。 王韶心说,让你不待见我等,这回知道惹了谁吧? 可是不想,唐奕一眼瞪过来,大伙儿生生把笑意憋了回去。 ...... 唐奕略一沉吟,微微长叹,微笑着缓步上前,扶起老鸨。 “徐妈妈多心了,大过节的图个祥宁,哪来什么一般见识不一般见识的。” “倒是徐妈妈别见怪,我们观澜的学生行事不拘小节,虽然随性了些,但也不是不讲理的浑人,徐妈多体谅。” 唐奕话说得极为诚恳,因为就在刚刚,他有了一丝明悟。 观澜的本意是好的,他的用心也不可谓不良苦。他要强宋,要身边有一群和他一样跳出礼教的疯子,于是有了曾巩、章惇等人现在的样子。 可是,疯子终究是疯子,野蛮说什么也上不了台面,更不可能被当下的价值观所理解。 以前他很少接触民间,还不觉得,只当这样的观澜有活力,挺好的。 可是现在,他能软语相向,也是明白这一点。 ————————.. 唐奕是诚恳,徐妈子却绝不敢受的。毕竟在外人眼里,唐奕这个人是个奇人、能人,同时也是一个狠人! 这么多年,别说她一个花馆子里的老妈子出言不逊,就算是朝中大员、皇亲国威,得罪他的,有几个有好下场了? “唐公子,折杀老身,折杀老身啊,老身有错,老身嘴贱......” 唐奕摇头,满是无奈。疯子之名已经深入人心,解释再多也是徒劳。 算了......由它去吧。 翻手从怀里摸出一把金叶子,也不管多少。塞到徐妈手里。 “且不说这些没用的,好生招待便是。” “不敢,不敢...”徐妈哪里敢接,死命的往回推。 没接都不定有什么坏事等着,再收了他的钱,那还有好? 有些人,特别是底层的人,你越和她客气,她就越没底。 ............ “公子一番美意,妈妈安心收下便是。” 正在徐妈推脱之际,楼上突兀地传来一个女声,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唐奕抬头一看...... 火焰! 二楼廊道上,绽放着一团赤色的火! 那一瞬间,唐奕感觉满眼都被红色占满,再无它物,心跳都漏了一拍。 ...... 不论古今,红色,都是最难驾驭的色彩。 不得体,便会夺了主人的光彩;不恰当,又会让人觉得刺眼,压不住便成了媚俗。 只有最好的容貌、最出众的气质,才能降服那隐藏在大红之下的妖艳。 而楼上的这位女子,此时就是一身如霞如火的纱裙,正是妖艳大红。 珠钗半髻,余丝瀑下,杏目如星,粉颊似玉,一点朱砂红唇与赤色丝裙相得益彰。 近乎完美的五官,和一双挽于身前的玉手,成了红色之中唯二的两点雪白,让人看一眼就再难移开。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好似什么都看见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入眼。 如一团夺人眼球的火焰,高高在上,却没有一丝燥动。 ...... “完了,完了......”苏子瞻呆愣愣地看着那团火红,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 “红颜一瞬百千秋,四海花塘再无春。” “唐哥儿,我想我是恋爱了......” 唐奕无语,怎么就恋爱了? 淡定地把金叶子塞到徐妈子手里,“既然姑娘都发话了,徐妈妈就不必推辞了。” 楼上那团火莞尔一笑,“还不谢过公子,请公子上楼?” 唐奕一扬嘴角,也不说话,径自踏上楼梯。 身边守着君欣卓和萧巧哥,还有一个大宋公主,个个都不差,对于楼上这位美女,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失神罢了,可没苏子瞻那般猪哥像。 更何况,同样是因为身边已经有了君欣卓和萧巧哥,还有一个大宋公主,已经够让唐奕头疼了,更没心思再招惹别人了。 可是,苏子瞻却不行了。 唐奕上楼,苏轼自然要跟着,可是这货纵使在爬楼梯,眼睛也没离开过楼上的那团火。 但是,贱贱的苏轼虽然色迷心窍,却也没忘跟王韶他们显摆一下,“诸位慢坐,小弟先行一步啦。” “日!!!” 王韶、章惇本来也是魂儿不在身上,却让苏轼一句话给打回了原形,恶狠狠地瞪了苏轼一眼,让这货又抢了先。 但是,苏轼得色大劲儿了...... 一是得意,二是心思都在楼上那团火身上,忍不住抢到了唐奕的前面。 唐奕当然不会生气他抢了先,却因为苏轼闪了过去,想起了王韶他们。 脚步一顿,默然回身,见连孩子都挺老大的曾巩都有点把持不住了,如今只能远观,不可近攀,也是一副百爪挠心的可怜样子,不由一声轻笑。 “都愣着做甚?还不上来!?” ...... “愣......” 王韶还没反应过来,却是章惇猛的一震,推了他一把。 “唉......,这就来!” 章惇大喜,心说,还是唐子浩厚道啊,忙不跌地就往楼上蹿。 这时众人哪能还不明白,这是沾了唐奕的光,能与那团“火”同席而坐了,顿时皆是三步并作两步地攀上了楼梯。 苏轼一见章惇等人都跟着上来了,心里不由一阵哀嚎,暗骂唐奕不厚道。 ...... 徐妈手里端着金叶子,想拦,又不敢;不拦,可正主儿还没发话呢,唐疯子怎么就喧宾夺主了? 无助地看向自家姑娘,却见那团火红依旧风轻云淡,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唐奕上得楼去,来到那团火身边,轻笑点头,微微颔首,然后就没事儿人一般,径直朝着里面去了。 那红衣女子也一点都不觉唐奕拿架子,更是不觉意外,轻轻一扯嘴角,算是见过。 倒是对唐奕身后的萧巧哥和君欣卓身形矮了下去,郑重地一拂。 萧巧哥一顿,下意识地想躲,心中忐忑道:不会真像唐哥哥说的,她看上我了吧? ...... 可是,哪里容她多想,章惇、王韶等人已经挤了上来。 “这位想必就是香奴姑娘吧?” “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 —————————— ps:推书《这个天国不太平》,欺负曾国藩和林肯的穿清文。 第546章 交心 也难怪苏子瞻会成为千古风流第一人,这位现在才十八,但却已经把风月班头的潜质暴露无疑了。 章惇、王韶见了冷香奴无不肃穆,连曾巩、张载这种过了而立之年的成年人也能有所收敛,一改楼下的张狂无忌,倒像是几只抱着团的鹌鹑。 唯独苏轼一人依旧落落大方,来到冷香奴面前毫不怯场,安然而礼,不卑不抗,甚至连那股子倾慕之情也是丝毫不加掩饰。 “见过香奴姑娘,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冷香奴忍不住好好看了苏轼一眼。 但也仅仅是多看一眼罢了,红唇轻启,贝齿唏合,依旧是那般云淡风清: “诸位公子,请......” 说完,红裙一荡,率先向里面的花厅而去。 苏子瞻又是一阵恍惚,“醉了,醉了,一颦一笑尽是风情,轼,殁于此,亦不为憾......” “......” 苏轼这叹句可是一点不加掩饰,尽数进了香奴的耳中,忍不住掩口轻笑。暗道,这小书生端是有趣,倒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情中人,这么一会儿已经两次出口轻佻了。 当然,这是苏轼有前面有一句“红颜一瞬百千秋,四海花墉再无春”的佳句铺垫。不然,也只能被人认做是登徒子了。 没办法,现实是残酷的,有文采的,就是直率坦荡;没文采的,就是泼皮无赖。 就好比约炮: “你想和我睡觉吗?”这是流氓。 “你愿意和我一起迎接黎明吗?”这是徐志摩。 ...... “公子,请!” 苏子瞻这句“要死要活”的话终于赢得了冷香奴的一丝热络,再次相请。 苏轼大喜,紧跟冷香奴身后。 而章惇则是一翻白眼,“娘的!估计今天又没哥几个什么事儿了。” ...... 随着冷香奴进到花厅,章子厚本来就气不顺,看到坐着的那几位更是眼珠子一瞪,特么宋为庸他们怎么也在!? 合着这趟不但沾了唐子浩的光,还有这几个头纨绔? 此时,宋楷、庞玉,尤其是贱纯礼那叫一个得瑟: “来啦......” “楼下等半天了吧?” “坐吧,坐吧,别把自己当外人。” 你大爷的!! 要不是绝色在侧,章惇恨不得上去生撕了这几个贱人。 ...... 冷香奴却根本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小心思,只是眉头轻皱,多看了一眼早一点就自己进来的唐奕。 这个传说中的唐疯子,当真是有几分狂颠之意,不但自己进来了,而且都不用她安排,自己找地方已经坐下了。 此时,唐子浩左边是那白衣女子,右边是那“绝美儒生”,身前是早到的宋楷、庞玉等人,还有那个契丹人,围坐一团,早就热络地聊开了。 就连冷香奴进来,唐奕都没抬头看上一眼,好像根本就没她这么人一般。那份从骨子里生出的不屑,任谁都不可能无视。 ...... 可惜,唐奕还真不是那个意思。 他来这儿就是和萧誉一起过中秋,而不是来泡妞儿的。 与萧誉已有多时未见,此刻正聊得投入,哪里顾不上什么美人恩重的香艳呢? —————————————— “听说,大郎今旬取了观澜甲等,当真可喜可贺。” “得了,我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蒙的!” 萧誉一笑,“那还真是会蒙,我一个辽人都知道,观澜的甲等可不好拿。” 唐奕不接,倒是想起还没给萧誉介绍。 转头指向曾巩那边,“那几位都是我观澜书院的儒生,曾子平、章子厚、苏子瞻、王子纯、张子厚(张载与章惇同字。).....” 萧誉爽声应下,向那边环手而揖,“外臣萧誉,大伙儿不必客气,今日萧某做东,还望尽兴!” 曾巩等人讪讪回礼。 现在宋辽之间可没有前几年和睦了,再加上唐奕有意地给观澜的儒生们洗脑,他们对辽人可是不待见得很。但是,碍于是唐奕的朋友,也只能草草回礼,不生枝节。 这时,唐奕道:“玩你们的吧,不用管我们。” 说完,回头不再理会苏轼他们这边的动静。 “怎么样?最近没人到辽馆去找麻烦吧?” “没有?”一提起这个话茬儿,萧誉脸色就变了。 “端是让你害的不浅,这几个月,我那使馆什么都不用干,光洗大门就够忙活的了!” “哈......”唐奕忍不住大笑。 他在城门之下一顿忽悠,倒霉的就是汝南五府和大辽使馆。 汝南王府还好些,毕竟是皇亲,没什么人敢去闹事。辽馆却是不行了,这种煽动民情的事情,开封府衙本就是睁一眼闭一眼。所以,不用亲眼去看也知道,辽馆的日子不好过。 唐奕笑过,也只能安慰道:“忍一忍,大事重要。” “忍一忍......” 萧誉看着唐奕,“大郎,说心时话,我真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忍了。” “你给我说句实话,你这么做真的对我萧家有利吗?不会最后把我一家都给卖了吧!?” 唐奕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放心吧,耶律重元一定不会赢!” “我不放心!”萧誉瞪着眼睛。“有些话早就想说了,只是捞不着机会,正好今天你我说些交心之言!” 说到这儿,萧誉苦着脸,“万一耶律重元得朝,那我萧家可就彻底完了啊!你可不能拿我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啊!” 萧家现在与耶律洪基怎么不合,那也是现在。当初,耶律洪基与耶律重元争储的时候,萧家可是出了大力的,一旦耶律重元得朝,萧家可就惨了。 唐奕听罢,放下酒杯,萧巧哥很自然地给他斟满,倒是忘了她现在是男儿身,此举有些突兀。 ”既然这样......”唐奕沉吟了一下道。“那今天就把话都说开吧。” “耶律重元若反,除了兵力足够,要有一个必备条件。” “什么条件?” “后方维稳!” “后方......稳?”萧誉斟酌着唐奕的话,猛然道:“你是说大宋!?” “对!”唐奕点头。“他想起兵,必须要保证大宋不与耶律洪基夹而攻之。所以起兵之前,他必要先取得大宋的支持。也就是说,他什么时候反,第一个知道的就是大宋的朝廷。” “那......那这和耶律洪基那边有什么关系?和他败不败有什么关系?” 唐奕道:“我向你保证,大宋第一个知道,你是第二个知道,耶律洪基第三个知道。而且,一定得经由你的嘴告诉他!” 萧誉良久不语,最后重重点头。 “好,我信你!” ...... ———————— 有的书友着急了,说这段写得慢。 别急,可以告诉你们的是,这段很重要,几乎贯穿后面的所有情节。 用心看吧,能不能看出点什么,各凭本事。 第547章 两个大忽悠 “我信你!”萧誉略有艰难地说出这句。 唐奕闻声飒然一笑,“萧兄,你不用信我!你只要相信,耶律洪基的大辽对大宋没好处,耶律重元的大辽对大宋更没好处,只有萧家的大辽对我大宋才是有好处的,就行了。” “......” 萧誉呆愣愣地看着唐奕,这句倒真是实在得不能再实在了。 “唉~~!”萧誉长叹。“是为兄有些多疑了,说来说去,倒说成了交易一般,全无兄弟之情了。” 唐奕没接,低头满饮了一杯。 有一句话唐奕没说,因为还没到说的时候。 —————— 冷香奴陪着苏轼等他续话,心思却是时不时地朝唐奕这边瞥上一瞥。 几人声音不大,且听不见说的是什么,但从表情上不难看出,聊的必是隐晦之事。 冷香奴暗道,看来,坊间传闻唐子浩与大辽勾连颇深,并非虚言。 心下顿时更生几分鄙夷,几月前,封丘门下慷慨陈调,句句可敬、字字千金,可是暗地里,不还是与辽人称兄道弟,一团和气? ...... “香奴姑娘?香奴姑娘?” 却是冷香奴略有投入,一时出神。苏轼轻唤几语,冷香奴才回过神来,抿然一笑,“让公子见笑了!” 却是没说为什么出神。 苏轼没客气地说:“没关系!”而且是又一次一脸陶醉,“香奴姑娘连呆坐都这般韵味十足,小学怕是要把魂都丢在这凝香阁了。” 章惇啊,真想把酒杯砸他脑袋上,你特么还能再肉麻一点吗? 可是,这就是章子厚不懂了,特么姑娘家还真就吃这一套...... 冷香奴轻笑,“公子说笑了,凝香阁说到底也只是章台北里之地,香奴亦不过是个青楼女子、风尘艳客。” “公子才学满腹,前程无限,又怎可把大好人生浪费在这种地方呢?” “浪费在这种地方”这句冷香奴故意咬得很重,声调亦高上几分,还忍不住扫了眼唐奕那边。 言语之中,尽是幽怨、自嘲,尚有几分无奈。 这句显然就是说给那边的人听的。 ...... 章惇等人闻言,不怪冷香奴话头转得生硬,倒是恨恨地剜了苏轼一眼,就是这货提什么凝香阁,害得香奴姑娘自哀自叹,那副我自犹怜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可是一时之间,众人竟也无话可说,不知如何安慰。 ...... 这个时候,苏轼的本事再一次凸显了出来。 “香奴姑娘为何如此作践自己呢?以小学看来,却无半点不妥。” “哦?” 苏轼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首先,青楼一说,本就不是什么坏词,姑娘何必要自寻烦恼?” 不等冷香奴多问,苏子瞻又继续道:“青楼者,华致之雅舍也,前人亦代指豪门大户,本就非是贬义。” “《晋书·麹允传》云:‘南开朱门,北望青楼。’此青楼义为贵人之宅也。” “另一说始于齐武帝,《南史·齐纪下·废帝东昏侯》云:‘武帝于兴光楼上施青漆,世人谓之青楼’。这就更不得了,是为帝王之阁也。” “然,不管如何追源,亦不管是指代豪门大户,或专指帝王之居,都丝毫不能改变青楼高贵雅致的品质。” “传至唐时,青楼之名专司风月,以青楼谓之,这本身就是文人墨客对青楼美态的一种美好寄许。” “纵至今朝,青楼又旁生出诸多称谓,章台、北里、平康、行院。然不论谓何,亦无法改变青楼之所风花雪月、琴棋风画,尽聚于此的雅名。” “身在雅居,名同雅所,姑娘又何来哀怨呢?” “......” “......” 曾巩、章惇、王韶他们都听傻了,心道,胡说你也就比唐疯子差那么一点点了。 可苏轼说得起性,根本就停不下来,这就是苏仙的威力啊!张嘴就是扬扬千句,出口就是锦绣文章。 别看才十八,有些东西那是天生的。 “依轼之见,姑娘之哀怨不得自己,更怨不得旁人,一切皆是杜牧之那厮的嘴贱!!” 又特么关杜牧什么事儿? 只闻苏子瞻道: “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不知辱没了多少青楼女子的济世情怀?又把这无情的恶名,安在了多少有情娘子的身上!” 好吧,曾巩他们算是彻底服气了,这孙子为了泡妞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引经据典把“青楼”二字好通夸,最后更是把所有的黑锅都甩给了杜牧。估计杜牧要是泉下有知,埋了两百多年的棺材盖肯定是摁不住了。 ...... 而冷香奴此时才真正地好好看了苏轼两眼,身子微微前倾,“公子......有心了。” 苏轼哈哈大笑,“言重,言重。” 不想,冷香奴却道:“公子之言端是有理,然人贵在自知,时至今日,此青楼已非彼‘青楼’。青楼之中的雅人更添了几分俗气,这一点,香奴还是知道的。” 苏轼急道:“姑娘怎......” 不等他说完,香奴已经打断他,“不信,你问问唐公子又是怎么看待我们这些风尘艳客的呢?” “......” 这转得也太突然了,怎么一下就扯到唐奕那去了? 其实,冷香奴是在赌气,也是在使小心思。 赌气的是,来了她的地方,却不把她放在眼里。 由此可见,对于唐奕带着女人来凝香阁,又无视她的存在,冷香奴心中也是颇有微词的,问唐奕却是有些有意为难的心思了。 ...... 直到场中鸦雀无声都看向自己,唐奕才算反应过来,怔怔四顾,“问我??” “对呀,莫不是唐公子没听见?” 唐奕苦笑,没听见才怪。苏轼那破孩子为了显摆,恨不得把房盖儿掀开。 “呃......” 唐奕被架在那,不答是不行了。 略一沉吟,“其实,无论是古之青楼王阁,还是今之章台北里,又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是个称谓罢了,关键还是看里面住的人。” “王阁里住的是昏君废帝,勾栏里住的却是巾帼红缨,何为重?何为轻也?” 众人忍不住低头深思,唐奕说的没错,王阁之重,而非人重,勾栏之轻,亦非人轻。 只听唐奕继续道: “英雄每多屠狗辈,侠女从来出风尘。” “古有高渐离为友荆柯复仇,萧何与刘邦之谊至死辅佐,杨素侍妓红拂女千古流名。” “可见,身居之所贵贱与否,实不足哀也。” “唯恪守本心,自惜如莲,方为重也。何以哀?” “......” “......” 唐奕说完,半天场中依旧无声。 章惇狠狠吞了口唾沫,心道,倒是忘了,苏子瞻再能忽悠,又哪里是唐子浩的对手。 ...... 第548章 千古迷案 苏子瞻那是平时不发力,却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而唐子浩则是无时无刻不在忽悠。 这两人,一个“面子”,一个“里子”,从青楼到青楼里的人,夸了个“全方位”。 当真是不要个脸皮了,说得章惇都差点信了。 现在他算是弄明白了,为什么唐子浩身边会有一文一武,两个大美女常伴左右;为什么苏子瞻一出来,三句话就能尽得美人芳心了。 跟这二位一比,自己还是脸皮太薄啊! ...... 而真要两相比较,唐奕那个什么“英雄每多屠狗辈,侠女从来出风尘”,倒是比苏轼让杜牧背锅更高明一些儿。最起码不似强辨,尽是些让你无法反驳的道理之言。 冷香奴也是这般认为,不管那个唐疯子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但能说出这番话,也足以令她心怀大畅了。 正要夸赞几句,可是哪成想...... 唐奕回答完问题,圆满完成了任务,根本不给大伙儿恭维的机会,一转脸,接着和蛮子说话去了,又把冷香奴凉在了一边。 纵使姑娘家再沉稳,也是实在气不过了,就没见过这么逛青楼的。 好月当空,中秋喜庆之期,要不是宋状元出面,答应在花评之前许以好词,她又怎会忍着不适,陪坐这些纨绔? 不过,好在这些观澜的活土匪还真不是表面上那般不堪,都是有真才学的。 可她这刚起了一点诚意之心,不想,人家不但不领情,还一脸的嫌弃,太伤自尊了。 正好看见那个“美艳”书生给唐奕满酒添菜,不知怎地,心中竟生出一股争胜之心。 倒要看看,扮成男装也要带在身边的姑娘是什么成色,可有我冷香奴这般的本事? 抿然一笑,对苏轼道:“公子之言,甚宽奴心,为表谢意,愿扶琴一曲,赠于公子。” 大伙儿一怔,刚才不是还不认可苏子瞻的话吗?这会儿怎么又认了?这女子果然和那身火红一般,变幻无常。 不过,有曲听,当是要得。 至于苏轼,早就美到天上去了,一脸期待等着冷香奴赠曲。 待使女把瑶琴拿上来,冷香奴一笑,“既然公子提到了唐时杜牧之坏了青楼之名,那奴奴就弹一首唐之乐府与公子如何?以怀念唐伎清名。” “端是要得!” 宋人当然爱听宋词,可是现在的苏轼,冷香奴弹什么他都当是仙乐。 ...... 即得首肯,冷香奴略微静气,玉指轻动,撩拨琴弦,空灵的调子就从指尖流出...... “是《木兰词》?” 在坐都是大宋的顶尖学子,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冷香奴的起手与《木兰词》相合。 不得不说,冷香奴的琴艺没的说,最起码是不比萧巧哥差的。连唐奕那边也被她的曲子所吸引,萧巧哥更是不自觉地放下手中的酒壶,侧耳细听。 听了一阵...... “不是《木兰词》。” “哦?”萧誉一疑,他也是听过《木兰词》的。 “这分明就是《木兰词》的乐府曲调,怎会不是?” 萧巧哥道:“若是旧词,早两节就开嗓唱词了。” 萧誉恍然,这琴声太美,竟让大伙儿忘了,只有曲子,冷香奴却还没有开腔。 “怎会没有唱词?”唐奕来了兴致,也是凝神听曲。 ...... 正当大家疑惑之时,冷香奴终于贝齿轻开,出声了。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的确不是《木兰词》的词,更不是唱出来的,而是诵叹朗诵。 而且,随着琴调变幻,冷香奴的声音也是时高时低。 头一句“昵昵儿女语....”宛若呢喃,可是下一句“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沙场。”立马随着琴声变的激荡昂然。虽是女儿身,诵出的声调,却如金戈铁马一般在厅中激荡。 “嘶!!!!” 王韶最先从那变幻莫测、空灵绕梁的诗中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凉气,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这是韩愈的《听颖师弹琴》!!!” “没错,正是此诗!”章惇细听半晌,也是笃定出声。 曾巩则是像是丢了魂一般,喃喃自语: “悠悠三百载啊......想不到,昌黎先生的《听颖师弹琴》可再闻于世!!” “平生可慰,平生可慰啊!!” ...... 而唐奕也是震惊莫名,《听颖师弹琴》...... 居然是《听颖师弹琴》! 萧誉这时急不奈地一把拉住萧巧哥,“是这个调子吗?” 萧巧哥不语,凝眉细听。 “应该没错吧,句与曲相合,声与调为伴,分毫不差!” 唐奕听了萧巧哥的评价,终于缓缓回头,第一次正视堂中那位红衣女子。 此女,天人也! ...... 那么,为何冷香奴一曲乐配诵,就让连唐奕在内的所有人几近失态呢? 按说,冷香奴现在只是配以朗诵,相当于后世的“诗朗诵”,形式上来说,还不如带有唱腔的宋词,哪怕唐之乐府来的有难度。 那大家为什么都一脸见了鬼似的呢? 无他! 因为冷香奴现在展示的不单是曲诵相合,而是几百年来,文人骚客一直在寻找的一个答案。 ..... 《听颖师弹琴》是昌黎先生韩愈的一首诗作,这首诗在韩愈传世的作品之中并不算是最出名的,但绝对称得上是最特殊的。 因为这首诗写的不是一物、一景、一情怀,而是听了颖师弹奏一曲之后的观感。 诗歌载文,却难言物,一首写韵律的诗就更为难得。而能和曲子合唱而分毫不差的,千年之中,只此一诗。 李白斗酒诗百篇,昌黎先生却是闻乐而感、听曲而泣、咏叹成诗,此为古之佳话。 整诗与曲相得益彰,传说当年,颖师抚琴而坐,韩愈高诵与合。全诗从演奏的开始起笔,到琴声的终止完篇,天人合一,不差分毫。何等气贯长空?让人浮想连篇。 那么,问题来了。 《听颖师弹琴》之中,颖师弹的是哪一首曲子呢? 年代久远,早已是无从考证。 几百年来,文人墨客为了一温昌黎先生之雅兴,把唐时乐府曲目反复试了个遍,却也没找到和这首诗合得上的。 昌黎先生的那种闻声起笔,乐落而毕的风流雅致,也再无人可以复制。 《听颖师弹琴》也就成了一个千古迷案,大家只当颖师所奏之曲已经失传,是为憾事。 可谁又能想到,困扰了世人近三百年的千古迷题,竟在这汴水之畔的青楼花馆之中,被一个歌伎解开了...... 众人焉能不惊? ...... 第549章 萧巧哥的《听颖师弹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仙乐不绝、幽声未断,曾巩已经失声叫道: “颖师当年所奏就是《木兰词》,只不过诗文进的比曲子慢了两节,所以大家才怎么也合不上!” 张载道:“想来也属正常,昌黎先生就算再有感,也不可能曲声一起就来了诗兴,怎也得听过一段方可入境。” “唉!”曾巩自哀自叹。“如此简单的一个道理,竟三百年无人得解,香奴姑娘心思玲珑啊!” 曾布道:“若非极高的音律造诣,很难发现这其中的玄机,香奴姑娘的琴艺,比之当年的董惜琴也不差半分。能有此机遇,也绝非偶然。” 众人点头,再次沉浸在悠扬曲调之中。 ...... “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 ...... 冷香奴琴诵合鸣、震撼全场,余光犹望见连唐疯子也被吸引,不由心中甚满,颂唱之声更为深情卖力。 “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 ...... 独特的声线朗诵完最后一句,正好木兰词的曲调也随着她的声落乍然而止,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 “奴奴献丑了!” 冷香奴轻轻一拂,却是无人回应。大家都还沉浸在曲调与解开千古迷解的喜悦之中,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前,与昌黎先生同坐堂中,听颖师弹琴。 良久,曾巩带头,一众观澜儒生,纷纷起身,连宋楷等人都起来了。 正当冷香奴错愕之际,曾巩等人深施一礼: “谢香奴姑娘为我等解惑,受教了......” 此时此刻,众人身上没有一丝痞气,尽是文人应有的尚学之风。若是进门尚有轻佻之意,此时此刻却是诚意满满,尽是叹服。 冷香奴又是一阵错愕,万没想到,这些活土匪还有这样的一面。 “诸位公子,折杀奴奴了,只是闲来无事独好古曲,胡乱琢磨出来的小趣,算不得什么本事。” 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带着几分自得地看向唐奕那边。 “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好吧,香奴姑娘又失望了,满屋子只有四个人没起来赞赏: 土匪头子、契丹蛮子、绝美书生,还有那个白衣女子。 冷香奴气得恨不得跺脚,那土匪头子听曲的时候还能认真听听,一听完,就又撂下不管,转头与那“美书生”、蛮子说话去了。 平生第一次失了方寸,闷气更胜刚刚。 她却不知,唐奕身上就有的那么一股邪气,有若罂-粟,让人恨得牙痒,却又在不知不觉间,再也离不开。 ...... 恨恨地瞪了一眼唐奕,转而又把精神集中到那个“绝色”书生身上。 “时才公子一下就听出这不是《木兰词》,奴奴进调进慢了两节,想来也是同道中人了?” “啊,啊?”萧巧哥万没想到,冷香奴会问到自己头上来。 一时慌乱,只得顾意粗着嗓子回道:“略懂一二。” “哦?” 冷香奴一挑眉头,从众人的反应来看,这些儒生都知道她是女儿身的,却要故意粗声,还当她是傻子呢。 “那正好,值此良辰,公子可愿抚上一曲,以助酒兴?” 这里冷香奴可没有一点为难的意思,开始她主动要献曲,却有争胜之心,但也只不过是想展露技艺,引来某人的注目罢了。 此时让萧巧哥献曲,也是刚刚抚琴之时,萧巧哥一下就说出不同,让她颇为意外。再观萧巧哥五指修长细腻,简直就是为抚琴而生,这才生出一品琴艺之意。 但是,纵使冷香奴自认心怀坦荡,这个时候让萧巧哥献艺,多多少少有点流于俗套,起了高下之心的。 ...... 萧巧哥的琴技当然没的说,但那也只是她自己的一项很私人爱好罢了,不是在人前卖弄炫技的把戏。 这么多年,除了家中至亲,也就唐奕和君欣卓听到过萧巧哥的琴声而已。 萧巧哥有些无措地下意识摇头,“还是,还是不要了吧?” “怎么?”冷香奴笑道。“公子不屑与奴奴赐教吗?” 萧巧哥急忙摆手,“不是,不是......” 无助之间,习惯性地看向唐奕,唐哥哥一定能为我挡下来的吧? 唐奕当然不会坐看萧巧哥受窘,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有些不快地正要出声,不想,却被萧誉抢先了一步。 “正好许久没有听你的曲子了,抚上一曲,也无大碍。” 他可没萧巧哥那般的娇羞之态,学的是汉学,但骨子里还是契丹人的好勇争胜。 冷香奴的话落到他耳朵里,却有几分刁难之意了。你刚奏了一曲千古绝响,现在却要我妹子来献技,这不是欺负人吗? 偏要让巧哥露上一手,让他们看看,咱妹子一点不比人差。 在他看里,全天下的女子都比不上自家妹子。 ...... 既然萧誉说话了,萧巧哥再无推脱之理,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可以吗?”唐奕柔声道。“若是不愿,没人可以逼你。” 萧巧哥从唐奕的眼神中得到一丝鼓舞,心中一暖,也没刚刚那么放不开了。 她倒不是拿着架子,而是从未在人前抚过琴,心中有一丝慌乱罢了。 缓缓起身,行到冷香奴的琴前,“借姑娘瑶琴一用。” 冷香奴让出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就静待佳音。 曾巩等人也是好奇,这位青瑶姑娘在观澜书院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说她会抚琴,今日可要听听是何水准了。 ...... 萧巧哥深吸口气,静心宁神,宛若带着荧光的玉手,在七弦琴上轻轻一扫...... 悠扬乍起、糜音初现,众人无不一怔。 只是一个起手,就能听出琴艺绝非等闲。 冷香奴是更意外,万没想到,这“公子”的琴艺如此之高。而且,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萧巧哥所奏的也是一首唐之乐府。 不是《木兰词》,而是《楚声》。 众人宁心细听,只是一个乐头就已经尽数沉浸其中。 琴声飘渺、曲调空灵,时而如泉水叮咚脆响,时而又声波跌宕宛若大河奔腾。 ...... 待曲头一过,萧巧哥终于开口了......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 “......” “!!!!” 所有人再一次傻眼了。 这次,比刚刚听冷香奴第一次咏叹这首《听颖师弹琴》,还要意外。 因为,萧巧哥这段不是咏叹,而是和着《楚声》之调,唱出来的。 ...... 做为爱琴之人,萧巧哥当然也研究过《听颖师弹琴》这首千古迷诗,可她却没有冷香奴那般幸运,找到其中奥妙。 但是,以萧巧哥的琴之造诣也不是无功而返,圆不通原调,就另辟蹊径,以《楚声》之调为这首诗度曲,也就有了现在大家听到的《楚声、听颖师弹琴》 “乖乖......” 王韶木头桩子一样定在那里,满眼满耳尽是琴音,喃喃自语道:“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 第550章 彻底玩坏《听颖师弹琴》 能不长见识吗? 冷香奴重现数百年前的绝响,让昌黎先先当年之境再闻于世,这已经让众人生出平生大慰之感了。 可是,哪里想得到,唐奕身边那个低调得不行的小姑娘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冷香奴此时也是诧异难明,甚至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重新度曲,把诗作融于乐府之中,既要保留昌黎先生原有的诗境,又要迎合乐府曲目调子,若非有超凡的琴艺,是绝难办到的。 若是真的拿她的《木兰词》调配以朗诵,与萧巧哥的《楚声.听颖师弹琴》的唱调相比,实话实说,她的比萧巧哥略胜一筹。 但,胜的这一筹却不是琴艺,而是昌黎先生迷诗几百年的噱头,有取巧的成份在里面。 单论琴艺,萧巧哥能以旧曲度之,合诗而唱,要比她找到前人的答案高明得多。 而且,萧巧哥沉浸曲中,完全是原来的声音演义,倒是忘了他在扮男人。 现在,冷香奴心中已是连刚刚那一点点争胜之心也没有了,知音难觅,不需言语,只是一曲一声,足已。 ...... 待一曲终了,只闻萧巧哥道:“此曲犹琵琶为善,奈何不善琵琶,唯琴代之,献丑了......” 众人还沉溺曲中无法自拔,谁还管什么琵琶不琵琶? 唯独苏子瞻心思清明,那叫一个不是滋味。甚至有些妒嫉。 没错,就是妒嫉。 怎么惊才绝艳的女了都让唐疯子给占了?谁能想到,那个婢女一般的“萧青瑶”还有这样无人知晓的一面。 而冷香奴。 “徐妈妈!”从曲境中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不是赞美,也非别的,而是开口叫老妈子。 “去我房中,把那把琴拿来。” 徐妈闻声一怔,“这......” 冷香奴一笑,“无需多言,取来便是。” 众人不解,琴?什么琴? 不多时,很不情愿的徐妈从里间抱出一个檀木条盒,双手捧着交到冷香奴手中。 冷香奴小心接过,转向萧巧哥,“姑......公子看看这反琴,可配得上公子的琴技?” 萧巧哥不敢接,看向唐奕。 唐奕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看怕什么?又没说送你。” 萧巧哥点头,一脸期待地接过。 好琴艺之人,又有哪个不爱琴呢?萧巧哥当然也好奇这条盒之中装的是一把什么琴。 放在矮几之上,缓缓打开。条盒之中陈着一个暗红的绒套,想来绒套之中就是琴了。 再拨开绒套,只看一眼,萧巧哥就再难移开目光。 端是一把好琴! 那是一把暗红色的七弦长琴,琴身并不规则,好似因材而造,顺应材料本身的形状雕琢而成。但不显丑陋,却独添几分浑然天成之美。 琴头色浅,琴尾略黑,保养得极好,一看就不是凡品。 萧巧哥轻轻地抚摸着琴身,忍不住轻声问道:“此琴何名?” 冷香奴轻轻一笑,“一把古琴罢了,何来的名字?公子不妨试试,可还喜欢?” 萧巧哥忍不住拨弄了几个音符,乍一出声,就连唐奕这种外行都听出这琴音色极美,不是刚刚二人用的那把琴可比的。 冷香奴闭目聆听,心中尽是得一知音的喜悦,平生出伯牙遇子期的感觉。 好琴,就当与知音同享才是。 “是《玉青案》......” 只是几个音阶,冷香奴就听出萧巧哥弹的是《玉青案》的词牌。 正准备细听,萧巧哥的琴音却乍然而止。 冷香奴凝眉,“怎么不弹了?” 萧巧哥看着古琴,不舍地摇头,“这琴太贵重了,弹坏了,怕是要把香姑娘心疼死的。” 这把琴确实太好了,好到萧巧哥都有些不舍得碰。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一时忘形起手就是《玉青案》。 那首《玉青案.夕元》是唐哥哥送给她的,她不舍得给外人听了去。 冷香奴一笑,却是抬头看向唐奕,“若不是唐公子提前堵了香奴的嘴,这琴本就打算赠于“公子”的。只是弹奏,又有何不可?” 唐奕一滞,随之轻轻摇头,“姑娘这推词可是有些牵强,你若真送,我一定不拦。” 冷香奴毫不示弱一挑眉头,“此话当真?”一副真要送琴的架势。 “别别别!!”萧巧哥急忙摆手。“怎可夺姑娘所爱,万万使不得。” 唐奕则道:“无妨,给你,你就拿着。” ...... 三人之间你来我往,倒不像争吵。而是...... 苏小轼终于不淡定了,特么唐子浩,你还有没有点人性!?怎么是个女人都往身边划拉?看冷香奴那作派,把琴送给萧巧哥是假的,顺带附赠一个小娘子倒像是真的。 “咳咳!!”苏轼故意使劲儿清了清嗓子。他觉得,该做点什么了。 “香奴姑娘,可否请文房笔墨一用?” 三人一怔,唐奕顺势收了声,萧巧哥也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张古琴。 冷香奴抿然一笑,也只得把萧巧哥放回坐位。 “公子,这是有佳句偶得?” 苏子瞻暗道,不得不行啊,不得,一会儿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时才闻香奴与英台两曲,心有所悟,却有偶得。” 冷香奴闻声,给徐妈妈使了个眼色,去取文房四宝了。 笔墨可不是偶尔会用,而是青楼必备,来的客人要是不留下点什么,都不好意思再来。所以,连墨都是研好的,随时备用。 待笔墨上来,苏轼略一沉吟,落笔生辉,一首宋词便逐渐展现在众人面前。 “乙未中秋,欢饮达旦,昌黎迷诗二度闻世,吾幸睹千古奇观于凝香......” “轼好音,然不专曲,只知纵论古今琴诗者,独《听颖师弹琴》最善。” “今闻二曲,感之,赋词以敬香奴赐曲。” ...... 这是词头,而非正文。一般文人写诗填词都会有此词头,意在写明白,这首词是怎么来的,写给谁的。 而这几句写的已经再明白不过,是送给冷香奴的。 曾巩等人这时也靠了过来,不得不说,在填词做赋、写文章上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比不过这个才十八的倒霉孩子。 冷香奴也忍不住好奇,探头过来,只见纸上跃然一首绝世好词!! “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 “恩怨尔汝来去,弹指泪和声。” “忽变轩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气,千里不留行。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众禽里,真彩凤,独不鸣。跻攀寸步千险,一落百寻轻。烦子指间风雨,置我肠中冰炭,起坐不能平。” “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 ..... 王韶差点没哭出来,他-妈的,怎么又是“昵昵儿女语!?” 今天晚上,是要把昌黎先生这首诗玩坏的节奏啊!! 你们这么牛逼,家里人知道吗?还让兄弟们怎么在这儿坐得下去!? ...... 第551章 过火的苏轼和小心眼的唐奕 前文说过,诗以载文,却难言物。 词犹甚之! 诗只要注意韵脚平仄即可,而词不但有平仄,还有词牌为限,更加的难。 而在命题上,还是把前人的名诗改成宋词,全文既要符合前人之意境,还要顾忌词牌的表现形势,就是难上加难。 别忘了,《听颖师弹琴》写的韵调之美,用诗来表达都已经很难了,用词那就不是难的问题了。 苏子瞻这是要成精,为了泡妞,爆发小宇宙了。 算上他这一改,韩愈的这首迷诗在今晚可就是三度现世了。 别说三度,能有其中一度,就可为佳话了。三度...... 几乎就是旷古奇观! 而苏轼这首《昵昵儿女语》,也把这场因诗而起的文坛佳话推到了最高潮。 估计韩愈要是活着,看到此景,也要大赞一番了。 冷香奴现在不得不正视眼前这个少年才子了,她搬到回山,就是来求词的。 当然,观澜文生们的水平,冷香奴是看不上的。她求的,是欧阳修的词、范仲淹的词、宋庠的词。 但是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苏轼的这首词,毫不弱于那些名儒大家之笔,简直就是绝妙。 忍不住坐到琴前,轻轻抚动,唱了起来。 “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 “恩怨尔汝来去,弹指泪和声。” “忽变轩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气,千里不留行。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 唱了一遍,众人尚在陶醉,冷香奴却感觉不满意,撩动琴弦,又唱了一遍。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对音律的痴迷之中,全然忘了身边尚有香客要陪。 而大伙儿也不觉怠慢,反而被冷香奴的专注所迷,乐在其中。 第二遍终了,冷香奴依旧眉头不展,无奈偏头问向萧巧哥,“公子以为哪里不妥?” 萧巧哥一怔,讪笑道:“此为苏公子赠词,不敢妄论。” 正主儿和作者都在这儿呢,她能说什么? 可冷香奴却不拘泥小结,略带娇嗔:“奴奴视公子若知音,公子怎可藏私,却是一定要说的。” 萧巧哥无法,只得道:“姑娘试试在第二段以宫调起,转角音,落平调。” 冷香奴一试,果然比刚才顺畅不少,喜道:“公子果然琴艺无双,如此升了一调,端是妙极。” 萧巧哥点头,不在搭话。心里却在暗自腹绯,词是好,但却没有唐哥哥的《玉青案》好。 ...... 冷香奴此刻是满心欢喜,转头看向苏轼,起身深施一礼,“公子所赐,奴奴明感五内,若无差池,下届花评少不得要拿公子的词来卖弄了。” 章悸等人闻言,只觉浑身无力,这下真没戏了。 用苏子瞻的词,也就意味着人家已经拔得了头筹,最后这一首词,当真的惊才绝艳力挽狂澜了。 ...... 而苏轼更是哈哈大笑,心里美得不行。 “姑娘哪里话,姑娘琴艺无双,歌美声甜,若用小生的词,那是小生的荣幸。” 冷香奴抿然一笑,“这话奴奴却是不敢接的,不说别的,单琴艺一道,奴奴就是比不过这位公子。”她说的是萧巧哥。 “哎~!” 苏轼一摆手,“依小生看,各有千秋,姑娘还犹胜一筹,何必妄自菲薄?” “......” 王韶一皱眉,这孙子是收不住了吗?怎么还把青瑶拿出来比了?说伯仲之间也就算了,怎么还要踩上一脚?就唐疯子那护犊子的作派,能放过你? 果然,唐奕已经被苏轼的话所吸引,抬头看了过来。 ...... 苏轼还真就收不住了,毕竟只有十八,还嫩得很。一听冷香奴花评要用他的词更是忘乎所以了。 心里只道:对不住了,青瑶姑娘!为了小生的幸福,你就忍了吧,小唐叔父应该不会在意吧? “依小生看来,青瑶姑娘......” 得意忘形的苏子瞻直接把萧巧哥的名字都给说出来了。 “青瑶姑娘那曲《楚声》虽是妙极,然也是雕琢许久、细思甚理的诚意之作。而且,青瑶久居观澜,深居简出,很难理解沙场争伐之境,亦无可体会诗中那种肝肠欲碎的情素。所以,《楚声》多了一丝温情,却少了一点厚度。” “可香奴姑娘不但恢复了昌黎先生迷诗,把诗中意境演义得淋漓尽致,而观这后一首宋词,也是只两遍就达到了尽善尽美之境,实非常人所及也。” ...... 冷香奴还真没听过这么夸人的,忍不住小女人心思地向唐奕微微昂首,意为,看吧,还是有懂风情的人物的。 但是,嘴上却不可唯心,萧巧哥的厉害,场中也只有她懂,“公子过讲,真论琴技.....” 苏轼都不等她说完,说不定说完又转到萧巧哥那边,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这时候得强势。 “事实如此,香奴姑娘又何必自谦呢?” “不信你问场中同窗,小生可有虚言?确实是姑娘更胜一筹。” 说着,真的看向曾巩、王韶、章惇等人。 可是,这帮家伙儿没一个人看他的,都把脸别向了它处。 你特么作死,别拉上我们! “过了......”曾布好心小声提醒苏轼,眼神不住地往唐奕那边飘。 没看唐子浩脸都绿了吗?你跟我们抖个机灵抢个戏也就算了,色胆包天地敢拿青瑶姑娘当垫脚石,这不找死吗?唐子浩那小心眼儿,能折腾死你!!! 大伙儿都不看他,苏轼心里咯噔一下子,终于想起这回抢的是谁的戏。 全身僵硬地转头缓缓看向唐奕,好吧,那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苏子瞻心说,完了,明天早操要倒霉...... “说完了?”唐奕终于出声了,语气平和,温柔至极。 “呃......”苏轼脸都白了,嘿嘿傻笑。“小唐叔父,您都听着呢啊?说完了,说完了......” “噗......” 冷香奴乐了,小唐叔父?还小了一辈儿?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少年才子怎么一下就就哑火了。她哪知道这些儒生曾让唐奕折腾成什么样儿? “我可不听着呢嘛?”唐奕顺着苏轼的话说。“挺精彩的,继续吧。” “不了......” “继续吧。” “不了......” “还是继续吧。” “还是不了......” “那我来?” 苏轼稍稍松了口气,唐奕要是还能和你谈笑风声,说明没啥大问题。这货要是板起脸来,那才是要发疯的前兆呢。 “您请,您请!” “好。”唐奕点点头。 “那还是我来吧。” ...... “拿纸笔来。” 轻描淡写的一句,不等冷香奴与徐妈子反应,萧巧哥就是一喜,忙不迭地亲自去把笔墨拿来,给唐奕备上。 唐哥哥这是要露上一手了。 ...... 唐奕倒没真生气,只是觉得这小子跳的有点过了,得敲打一下。 你拿我去垫一脚,唐奕都不觉得过份,人嘛,在女人面前卖弄,这是天性。虎狼求偶还得翘个尾巴,叫上两声呢。 可是,拿萧巧哥说事儿,却是不行了,这是他的底线。 拿过笔,丝毫不见酝酿,提笔就写,不带半分犹豫。 “乙未中秋,故旧重逢,甚欢。” “愉悦之暇,犹思远交,赋词,谨念他乡亲朋。” 笔走龙蛇,袖袍荡漾,唐奕整个人都变得潇洒莫明。 冷香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有一瞬间整个人都痴了。 ...... 而唐奕一边写,还一边不温不火地说话: “既然你说我家丫头临场不精、情绪不饱,那咱们也现写一词,看看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 众人面面相阙,苏轼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小声嘀咕:“他不会要‘抽筋儿’吧?” 王韶嘿嘿直乐,“多半是了。” 章悸则是狠狠一拍苏轼肩膀,“你也算可以的,唐疯子可是好久没抽筋儿了。” “什么抽筋儿?” 冷香奴好奇问道,苏轼他们说的话,她可是一句也没听懂。 王韶笑道:“姑娘有缘,唐子浩可是很久没抽筋儿了。” 冷香奴更是疑惑,却闻苏轼侥幸道:“那可说不准,兴许......有失水准!” 可千万别抽啊,要是让他比下去,可就白忙活一晚上了。 ...... 说话间,唐奕已经停笔,把写好的词,往萧巧哥手里一塞。 “唱给哥听听。” 萧巧哥已经看呆了,拿着新词愣了良久,才缓步步到琴前,脸上尽是喜悦、痴迷之色。 ...... 琴声一响,大伙儿一怔,都不自觉地看向苏轼,因为曲子和他那首《昵昵儿女语》一样,是同一词牌。 章惇愣愣道:“这就是为了灭苏子瞻写的啊!” 曾巩皱眉,“且先听听......” 苏轼的那首词水平已经很高了,真的不太可能超越的。 ...... 萧巧哥终于开口唱词,而苏轼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在巧哥曼妙的歌声里,荡然无存。 曾巩、曾布、章惇、章衡、王韶、张载等人,更是呆立当场。 “真抽筋儿了,而且还抽了个大筋儿!!” “疯了!” “别吵,让我缓缓。” 冷香奴更是一脸惊骇地看看萧巧哥,再看看唐奕,万没想到,唐子浩的“抽筋儿”是这么个抽法。 ...... 只闻萧巧哥悠扬的歌声在凝香阁中回荡: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我又来闲唠叨了。 好吧,苍山月你这个厚颜无耻之人,坏到流脓!没救了! 诸位,满意了吧? 放心,我不会改的.... ... 今天脑子胀的很,下雨,阴冷。 憋了一下午也没憋出个半个字儿来,所以来找大伙儿聊聊天,找找灵感。 昨天用苏轼的词打了苏轼的脸,一下都炸了,平均每章不超10条的“章节评论”半个小时就刷了三十多条。 挺好的,苍山这坏人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很高兴,因为这就是网文的魅力所在,写出一章立马就能得到大家的反馈,我喜欢这种感觉,希望客官们继续。 .... 当然,好的反响虽多,但也总得有不好的,不多做解释,苍山以后尽量注意。 这里只是想替所有的历史作者说句公道话。 有的书友说:“怎么所有的历史书,翻来复去,抄的就是那几首诗、几首词?就没点新鲜的了?什么水平啊?” 有新鲜的。 “一年春事都来几,早过了,三之二。” “绿暗红嫣浑可事。绿柳庭院,暖风帘幕,有个人憔悴。” 很少有人读过这首词吧?写的是什么?谁写的?好在哪里?如果单拿出来,你们看着是不是一脸懵逼? 历史文抄诗词这是必然,大家都是知道的。可是,想写好一个抄诗的桥段,不单要情节够突出,而且抄来的诗词要附和意境、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不然就是瞎抄。 中秋节我抄个《满江红》不合适,同样,作者抄个九成九的人都没听过的词,你们也得认可才行吧? 所以,抄词的同时,词要合境、意要达心。还要有极高的辨识度,减少因注解旁白出戏的可能,这很重要。 那么,什么样的词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谁写的,表达什么意思呢? 也就只有那么几首了吧? “明月几时有”写中秋的,《满江红》爱国的,“人生若只如初见”骚包耍帅的。 这就是名词名句的辨识度,不用作者再破坏整体文章的连贯性去特别交代诗词背景、意境的现成货。 就比如刚用过的《听颖师弹琴》,你们回头再看苍山用了多少笔墨去说明这首诗的成因和意境?还要刻意去渲染气氛? 可即使渲染了那么多,苏子瞻最后把《听颖师弹琴》改成宋词,似乎你们的反响也不是很大吧?甚至没当回事儿。 殊不知,苏轼改那首词从技术层面和美感上都比《水调歌头.丙辰中秋》牛的多。 这就是它的天然缺失,知道的人太少了。 所以,以后看历史文,别喷作者就会那几首词,真的是能用的太少了。 当然,喷我没事儿,自己都觉得自己挺坏的...苏小轼,我是会补偿你的.... .... —————— 接下来是加v群的问题,有人问怎么加,有什么条件。 这里说一下,只要全订就行,群号在简介,入群给管理全订截图。之后就什么都不用了,没有定期审核什么的,也没有涨条件那一说。只要全订,之后订不订都全凭良心。 昨天被踢出来的那个,不作评论。兄弟自己琢磨琢磨为什么,管理也不用再多废话,再说什么煽动性的东西,禁言、删贴。也不用问我。这点事儿都没个底气,瞻前顾后,你配做唐子浩的管理吗? ... —————— 下一个问题... 章节中的感言、求票、求赏。 有的人说凑字数骗钱... 说明:所有正文以外的废话,要么就是卡在收费结点之内,要么就是后修改粘贴上去的。绝没多挣你一分钱。觉得亏了的兄弟,可以一个字一个字的数,哪一章多骗你钱了,我退给你。 还有的书友说影响阅读体验,特别是听书的客官。 确实,苍山承认,听的正爽,突然出来一扣脚大汉在那念经,是挺煞风景的。 但是....客官多担待吧。 不止一次的说过,这是苍山的饭碗,我得端稳了。求票也是情非得已,那些感谢谢的话更是必须要加的。 将心比心,你说人家觉得我写的还行,或者和苍山处的不错,几万几十万起点币的砸过来,我连句话都没有,说不过去吧?不仗义。 您多多包含,相信都不是不通情理的浑人,会理解的,对吗? 哦对了,前几天还有一哥们说我是不是穷疯了,章头章尾要打赏。 我是穷疯了,我是靠写书吃饭的,要票要打赏,不丢人吧。 就他-妈因为你这样儿看着盗版,还他-妈哗哗个没完的,逼着作者们穷疯了。 也正是这些打赏的人,把你心安理得不花钱的窟窿帮我们堵上了,您哪来的脸皮叫嚣? .... (舒坦了) 最后,说几句与写作有关,也无关的话题。 其实这些话,我是想放在完本感言里的... 苍山三十有五,经历过很多....如今写书,开始只是图个乐。 后来可能是一直大病小病不断,生出了一丝感悟,老觉得自己活不过你们嫂子,我要是哪天嘎崩没了,她可咋整?挺大个岁数也没人要了,更没啥本事养活自己。所以,就想好好写,给她一个安稳的将来。 有求皆苦,用的最多的一句话,其实就是给我自己的。想要的东西多了,也就失去了初时的美感。 .... 现在,总是有人拿《调教大宋》和某些神作去比差了点厚重,也总是有人说,苍山你太天真的,真正的政治不可能这么美好。 苍山只是厚着脸皮,莞尔一笑,不多做解释。貌似高深,有点装。 其实没那么平静,有种不怒而笑的感脚。因为不论是拿我的书去和别人比,还是提意见都说明大家是认可的。 曾经有一个很大力支持苍山的‘豪’书友跟我说,这样的北宋有些儿戏... 依旧轻笑,不做解释....他也因此弃书好久了。 今天,可能是憋的太久,想找一个懂我心思的人吧。 说一说。 苍山当然知道,真正的大宋没有这么众志成城,真正的政治没有这么理想化。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想把我的故事写成什么样又是另一回事。 有人可能会说,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写?为什么不让这本书更“厚重”? 个性使然吧。 我不认为“腹黑”“暗斗”“利己主义”就是“厚重”,更不认为那些东西是一个作者应该拿来给低龄化读者卖弄的赚钱工具。 天真点不好吗?既然是天马行空的编织梦想,为什么还要看一眼糟心呢? 明确的告诉大家: 《调教大宋》就是一个“成人童话”,一个疯子进了傻子堆里横冲直撞的故事。 可能苍山太天真,但这是我的坚持。 ...... 有人懂吗? (没让你们嫂子改错字,对付看吧。) 第552章 还有一年 这首词的杀伤力太大了这首词的杀伤力太大了,毫不夸张地说,秒杀一切的存在啊。 包括苏子瞻,让“明月几时有”轰得渣都不剩了。 心说,咋想出来的呢?确实比我厉害...... ...... 冷香奴呆愣愣地听萧巧哥弹完,依旧不敢相信,这样一首传世好词竟出自那个满身匪气的唐子浩之手。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只此一句,别说是写词的人,就算是谁唱了,谁都是百世流芳的荣耀。 可惜,这样一首绝世好词却不是写给她的。 ...... 而待萧巧哥曲落,苏子瞻也回过神来,忍不住朝唐奕一叹。 “学生受教了,先生所作,豪迈不失柔情,凌绝万丈、情似海深......” “轼,不足也。” 好吧,“先生”都叫上了。 ...... “呃......” 这就特么尴尬了,让“正主儿”给夸了。 唐奕局促地哈哈一乐,摸着鼻头,“哈,一首浪词而已,不足为赞,不足为赞。” 本是谦虚,听到曾巩等人耳中,却是何其刺耳。 浪词?你再给我浪一个看看? 苏轼做为当事人,与唐奕无形中的一场较量,最是深刻。 此时,他反而收了平时那股子浪荡气,较真道: “先生过谦,确实写得好。” “一般般啦......” “不,确实好!” “都说一般般啦。” “真的好啊......” “好吧,你说好就好吧!” 王韶一翻白眼,心道,看把你得瑟的。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好。 正想上前看看唐奕的原词真迹,不想,萧巧哥弹完立马小心地把词折好,收起来了。 这可是唐哥哥写的,她来唱的,却是不会再给外人看了。 ...... 唐奕本来就是使个坏,给萧巧哥争回面子。现在面子也回来了,再不与苏轼等人费话,又回身沉浸在与萧誉等人这个小圈子里。 自此之后,不论那边聊什么,冷香奴唱什么,唐奕都没再掺合,一直陪着萧誉饮酒说笑,直到深夜。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子时,众人喝得也差不多了,萧誉看时辰不早,“行了,且散了吧。” 唐奕略一沉吟,“也好,你今天住我那儿吧。” 其实,凝香阁也有客房,专供客人醉酒歇息所用。当然,这和睡姑娘闺房是两回事儿。 但是,今天唐奕出了一首谁都比不了的好词,这凝香阁,就算唐奕不在这儿过夜,别人也不能住了,这是文人之中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唐奕没让萧誉在凝香阁过夜,直接邀他回观澜。 萧誉闻言一笑,“得了吧,还嫌事少吗?你还敢把我领回去。” “码头寻一画舫快快去喽,可不与你挤一张床。” 唐奕摇头轻笑,不与他勉强,“那就这么散了吧。” “就这么散了!”说着,萧誉起身,简单与主家冷香奴道别。算是尽了礼数。 观澜儒生一见唐奕他们要走,自也没留下来的理由,皆是起身告辞。 “唐公子......” 眼见唐奕等人就这么走了,冷香奴忍不住叫住他。 等唐奕回身,却又没了说辞,窘促之间转向萧巧哥。 “公子若是有空,不妨常来切磋琴技......” 萧巧哥闻言,有些动心。说实话,遇到一位琴技高超的知音并不容易。 习惯性地看向唐奕。 唐奕一笑,“想来就来,看我做甚?” 听唐奕奕这么说,萧巧哥终于露出一个甜笑,向冷香奴点了点头。 ...... 卓立楼下,依窗眺望,直到唐奕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冷香奴依然无法平静。 抬头看向半山腰处那所同样掩映在黑暗之中的观澜书院,香奴姑娘忍不住好奇,那是一所怎样的书院,能培养出一群像土匪一样的“绝世才子”? 还有唐子浩...... 忍不住缓步回身,坐于琴前,玉指轻弹......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 “唉......” 只弹了一句,就忍不住悠然一叹,停了下来,词再好也不是给自己的。 再次撩弦,流淌而出的,却是《青玉案》。 这回冷香奴自己都不禁皱眉,想起萧巧哥只起了一个头就停下来的曲子,再一想后来唱《水调歌头》的自然,不像是因为琴而不敢弹奏,她不会是有一首不愿意弹给别人的词吧? —————————— 唐奕与苏轼等人一同回山,王韶瞪眼瞅着走在前面的唐奕,使了半天劲,最后还是靠了上去。 “喂,问你个事儿。” 他曾随唐奕两年游历,私下里可是没那么客气的。 “什么事儿?” “你刚才......是佳句偶得啊?还是已经到这个水平了?” 唐奕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偶不偶得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王韶眼睛一立。 “关系到老子用不用破财的问题!” “哈!”唐奕笑了,终于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那你就等着输钱吧!” 说完,急走几步,把王韶扔到了后面。 王子纯脸色一苦,又追了上去,“你不能赢啊......” —————— 中秋一过。 书院上下又开始紧张起来,因为距离大比真的就只剩下一年了。 而唐奕又把王韶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中旬院考,唐奕乙等上。 “完了,完了!真要输钱!” 大伙儿这回彻底不干了,一回甲等是侥幸,第二回还是乙等上,那就是真本事了。 自此之后,都不用范仲淹敦促,一个个打了鸡血一般玩命的苦读,说什么也不能让唐疯子拿这个状元。 对此,唐奕却是不闻不问,安心在小楼学自己的。 这天上午。 正在萧巧哥和苏小妹的敦促下作文,范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旁边看了半天,唐奕都没注意。 等终于写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发现旁边站了个人。 “老师?您怎么来了?” 范仲淹不答,先是拿起唐奕新作的文章看了起来。 粗扫一遍,不禁满意点头,“嗯,已臻大成!” “伯伯,看看我的,看看我的。”苏小妹卖弄地把自己写的东西推到范仲淹手里。 为了陪着唐奕念书,萧巧哥和苏小妹有时也会与唐奕用同一命题作文,之后互为比较,细品长短,帮助唐奕提高。是以,此时不光唐奕作了一篇,苏小妹和萧巧哥也各有一篇。 范仲淹本来是有正事找唐奕,但是这丫头闹得很,老人又挺喜欢她跳脱的性子,平时少不得溺爱,自然顺着她的性子,真拿着小妹的文章看了起来。 ...... 第553章 解额 拿起苏小妹的文章,连范仲淹都忍不住赞叹,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以苏小妹的才学,与她那两个哥哥也是伯仲之间。 “嗯,不错......”范仲淹最终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 苏小妹眼睛一亮,“真的?”一指唐奕。“那和他比呢?谁的更好?” “这个嘛......”范仲淹捋着胡须,还真的考虑了起来...... 考虑什么,其实就是逗小孩玩儿。 而苏小妹果然上当,一脸期待。心说,要是比唐奕好,又能数落他一番啦。 不想,范仲淹装模作样摆了半天的架子,最后还是道: “还是子浩略胜一筹。” “为什么呀!?”苏小妹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伯伯偏心,明明是我的比较好!” 范仲淹哈哈大笑,“好好好,除了言之无物、确实是你的好。好得都可以考状元了,行了吧?” “哼!”苏小妹紧着鼻子。“本来就是我的好!” 范仲淹不与她争辨,也不舍得真气着这孩子。 这几年,这些老儒全靠这几个小家伙儿排解逗闷,别看是苏明允的闺女,可范仲淹就当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转向唐奕道:“天天闷在房中,不觉憋闷?” 唐奕道:“还好,倒不觉得累。” 范仲淹点点头,“张弛有度方是治学之道,给个你差使,全当放松了。” “什么差使?” 范仲淹道:“眼看来年就是考期,观澜明年要应考的举子颇多,你把诸生户籍整理出来,开封府衙昨日来了消息,过几日就要上门来查保。你看看,有没有户保不全,籍不入考的,帮着顺手补全。” “啊?” 唐奕瞬间脸就拉了下来,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麻烦着呢。 “这事儿让苏老泉去啊,干嘛非得我?” “我爹病了!”不等范仲淹答话,苏小妹已经抢白开了。 范仲淹这时也接道:“我们几个老家伙岁数大了,这段时间,书院上下皆是明允一人支应。既要照顾大课所教,又要抽空给诸生私授,却是累病了。 唐奕闻言一窘,看来自己是有点学傻了,苏洵累病了,他竟然一点不知道。 “那好吧......”说到这个份儿上,唐奕不应也不行了。 “不过,有个事儿老师得想办法了。” “什么事?” 唐奕一摊手,“解额的问题啊!” 范仲淹沉默下来,“这还真是个问题......” 唐奕苦笑,哪里是问题那么简单,这是个大问题! ...... 解额,故名思意,就是乡试取解名额的数量。 放在往年,临考之前,朝廷会给各州府配发解额,也就是一州之地取解几人。 这个数额不是每个州府都一样,而是按当地的教育水平来定的。 比如河北诸州,文教昌盛,发解也就多,一般每州二三十之数;西北各州边夷为主,发解就少。前几科,像庆州、丰州这种地方,只取一二人。 开封做为大宋首都,发解当然有照顾,一般百人左右,已经达到了庆丰二州的一百倍,多到爆炸。不然,大伙儿也不会削尖了脑袋想到开封来参加乡试。 但是,今科却是不行了...... 一百多?不是多了,而是少了! 观澜这一科要应举的人数就得超过百人,按说太学每科应举的人数也不少,这一百多个放在哪年都不算多。 但是,观澜的水平不一样啊! 这帮牲口是什么水平,唐奕这个后来人最清楚不过。要是还按往年开封的发解名额来考,他敢保证,不说把开封府一百多个解额包圆儿了,估计也挤不进来几个外人。 要真按往年的来,那还了得?大宋举朝上下就得炸窝。 况且,就算把开封解额都让观澜拿了,观澜书院还是不够,得有落榜的。唐奕也不会干。 所以,今年的解额必须得加,而且加少了都不行。 可是,增减解额不是说加就加那么简单的,这本身就已经超出了科举的范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利益博弈。 不单是观澜儒生占了京畿本地学子的名额,京师本地人不能干。 而且,不管朝官也好,各方利益勾连的仕族大户也罢,谁不想自己的同族同乡考上的多? 每年中进士的就那么几个,哪里的解额多,哪里就机会大。八百只眼睛盯着解额这个事儿,谁多发了解,别的地方肯定是不干的。 往年为了一州一地增减一两个名额,朝堂上就能吵得不可开焦,何况今天一下多出一百多个妖孽? 轻则打嘴仗,重则是要出乱子的。 ...... “你先把明年应试的人数统计造册吧!” 范仲淹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先把人数统计上来,看看有多少人要考,再去想加解额,加多少的问题。 “剩下的事,老夫去与官家商量。” “行。”唐奕道。“老师放心,这两天我就把这事办了。” 范仲淹点头,实在不行,就只能劝一部份儒生回乡去考,或者是再等四年了。 ......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范仲淹看了眼依旧噘着小嘴儿,愤愤不平的苏小妹,欣然一笑,“小丫头,还谁都不服了?” 苏小妹撇嘴,“服什么?就是不让我去考,不然谁也考不过我。” “好好好......”范仲淹顺着她说。“考不过你行了吧?不过啊,你也得能考才行喽。” “......”气得苏小妹恨恨地一跺脚。 “哈哈......”范仲淹哈哈一笑,颇为享受这种后辈顽皮,使性带来的愉悦。 不过,不想太耽误唐奕的时间,也就不再逗她,转身欲走。 突然想起什么,又对唐奕道:“对了,纯礼最近似是也很用功,你有精力就带带他,说不准这小子也能有所建树。” 唐奕应下,目送老师出院。 苏小妹则是小声嘀咕,语气之中有着一丝委屈,“范老三那锒铛样子都能考,我为什么不能?” 唐奕不接,这是社会现实,纵使他的观念不觉男女有差,但大势使然,他也无能为力。 放下读书的心思,让萧巧哥陪着苏小妹“玩”,自己却是出了小院。 统计户保麻烦着呢,要是不快点,等府衙人来的时候估计都弄不完。 ...... 第554章 死也死在这一科 科举做为文人唯一的上升通道,可不是像后世那般有个学籍,报个名就可以考的。 单以解试为例。 因各地考生人数多少不等,差距大者,乃至上百倍。然无论多少,朝廷这些年在解额分配上已经达到了相对的平衡,分配给各州郡的录取指标亦已固定。 但是,即使做得再公正,这诺大的国家也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总会有的地方给的多,有的地方给的少。 打个比方: 东南州军解者,二三千人处只解二三十人,是百人取一人,竞争之惨烈可想而知。 可是,西北州军取解,因文教不兴,应举者甚少,个别州郡不过百人,而因各种原因,解额给的却不能少,所解至十余人,是十人取一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那边是百里挑一,这边是百里挑十,肯定是这边容易中啊!是以,东南之仕假借西北户籍到西北应考的甚矣。 所以,朝廷在调控解额,尽力争取平衡的同时,亦严抓户籍审查,让考生尽量在家乡取解,也就成了必然。 现在,范仲淹交代给唐奕做的事情,就是考试之前户籍审查中的流程。 做为大宋的都城,开封每科取解都是人满为患。除了“官二代”、“权二代”这些是没有办法的,对于普通考生的审查当属前宋最严。 地方州郡要提前半年进行审查,而开封就要更早,尚有一年才到考期,就已经进入了审查程序。 其中规定,应试考生报名要递交状纸,上列姓名、乡贯、三代情况等内容。 开封府衙据此进行审查,其中乡贯的户籍要求很严格。依《贡举条例》,仅有户籍还不行,须实际居住在本贯才合格,名曰“查籍”。 虽有户籍但久离本贯者,则要有命官担保方可,是为“户保”。 而开封比别的地方不同的是,天圣七年定律,考生须有户籍7年以上,并实际居住“即许投状”;户籍不足7年,不住开封者,不在接收之限。 也就是说,不但要有开封户籍,还要在开封实际居住七年以上才行。 当然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了考试,大宋这帮文人也是拼了,可谓花样百出。 有的京师之中有亲戚,为了考试过继人子,取得户籍。更有甚者,即使认兄为父,也要在开封考试。 还有的,比如王韶、章惇等人,早在当年随唐奕进京之时,家中就已经为他们铺好了路。在开封置地,落籍于此,等考的时候,也差不多七年了。 所以,“学区房”这个概念可不是后世才有的,早一千多年就开始时兴了。 唐奕要做的就是,把书院这一科要应试的儒生统计出来,再把状纸收归整理。有个别不合要求的,或是找范仲淹等人出据“户保”,或是走个“后门儿”。毕竟观澜的地位在这摆着,不管是谁,也不会在这事儿上不给面子。 这事不难,就是麻烦,要查的精细,省得耽误了考试,却是耽误了人家的一辈子。 一连忙了三天,到最后,唐奕脸都绿了。 不是累的,而是这帮孙子今年都铆上了,统计下来......148人!! 上一科,开封取解107人,也就是说,如果不加解额,就算107个坑都让观澜占了,还有41个考不上。 可是就算加!?加多少?观澜考的越多,加的就得越多。 “要不......你们几个再等下一科得了。” “姥姥!!”一听唐奕让他们再等四年,宋楷直接就骂娘了。 “小爷这要是躲了,还不得让章子厚他们笑话死!?不行,死也死在这一科!” “可是......” 唐奕苦着脸,抖着手里的一大捋考状,“你要是连解试都过不了,那不更丢人?” “那也不行!”宋为庸上来撅劲谁也拦不住了。“老子可以考上了不当官,但是必须得考!” “......” “要不等一科?”庞玉有些动摇。“我爹也跟我聊过了,说这科有点凶,可以避避风头。” 丁源倾向于庞玉,“这事儿不是较劲的事儿,解试都不一定能过。别忘了,可还有复试呢!” 宋律规定,食禄之家的子弟参加科举考试时,必须加试复试。也就是说,还得多考一场。 唐奕接道:“你看看,还是等一科吧......” 宋楷不说话了,攥着拳头运气。起早贪黑,捏着鼻子往死了学,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抬头看向范纯礼,希望这货说几句中听的。 可是,他也不想想,贱纯礼这时候要是顺着他说,那就不叫贱纯礼了。 范纯礼嘿嘿一乐,“你别看我,谁让你乐老子早不想办法?” 好吧,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庆历七年,范仲淹退下来的时候,赵祯觉得愧对范仲淹,就把他一家都赐了散官。 范纯礼是正九品上的“儒林郎”,连幺儿都有个从九品上的“文林郎”散衔。 这东西没多少官奉,也不用上班管事儿,就是个虚名。可是,一但进了考场,可就有大用了。 不但不用跟宋楷他们考复试,而且可以进“别头场”。十取三,机会大大地。 “......” 宋楷瞪了他一眼,“什么东西!” 贱纯礼不以为意,“要不你就跟正平学学,取个郡主皇亲啥的,也能进别头场。” “滚!”连庞玉都不干了,这货太贱,就差上脚踹了。 可是一转脸儿,庞玉就对唐正平做出一个谄媚的表情,“兄弟,和你家玉竹妹妹说说,还有什么小妹啥的,表妹也行,咱愿意屈尊!!” 唐正平白了他一眼,本想安慰他们几句,却是也收回去了。 他确实也没有宋楷、庞玉的担忧,因为他老子唐介给他定了门好亲,北海郡王赵允弼的六女。已经下了聘,来年开春就成亲。 到时候,他就算是和皇族沾了小边儿,也能进别头场。 ...... “我不管!”宋楷还是老样子。“反正这科我得考,爱特么中不中!” 说完一调头,走了...... 唐奕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看来,只能自己帮着想想办法了。 ...... 第555章 商量商量别考了 148人!相当于观澜几乎是全院出动,要大闹这一科。 可是,这个解额怎么办呢!? 等贱纯礼他们都走了,唐奕看着一摞考状直发愁。 正愁着,苏小妹跑了进来。 见唐奕手里攥着一捋东西,不禁好奇道:“这什么呀?” “小丫头片子,瞎打听什么?” “哼......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考状嘛!” “那还问?” 苏小妹眼珠子乱转了好一阵,却是不和唐奕斗嘴了。 “青瑶姐姐呢?” “进城了。” “哦。”苏小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竟没怪萧巧哥进城没带着她。 “范伯伯让你过去呢。” 唐奕一挑眉头,估计也是解额的事情。也好,让老师去解决吧,他就不操心了。 把一摞考状往桌上一放,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发现苏小妹站在那儿没动,“怎么不走?” “嗯,我去青瑶姐姐房里拿点东西,你先走吧。” 唐奕一皱眉,“你去她房里拿什么东西?” “琴,琴谱。” “哎呀,走你的吧!”苏小妹把唐奕推了出去。“好像我会偷你东西似的。” 唐奕狐疑地出了门,还是不放心,指着桌上的考状,“别乱动啊!” “知道,知道......” 苏小妹哄苍蝇一般把唐奕哄走了。 ...... 目送他出了小院,苏小妹贼贼地一笑,“不动?不动才怪!” 嘟囔完,立时跳着脚跑上楼去,真的钻到了萧巧哥房里。但却不是找什么琴谱,而是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让她翻出一纸文牒。 “哈!”一声欢叫,拿着文牒就跑下楼,坐在桌案前,二话不说提笔就写。 一连写了两张大纸才停下,很臭美地端详了一番,觉得没问题了,才从身上掏出一份与萧巧哥屋里摸出来的一样的文牒,各夹一张,塞到了那摞考状里。 ———————— 唐奕到了范仲淹的住处,不光老师、杜师父、尹师父、欧阳修都在,连宋庠、曹佾、潘丰也在。 先给范仲淹见了礼,唐奕便转向杜师父。 “您老身体不好,怎么不好好歇着?这等小事就不用您操心了。” 杜衍轻笑,“看来,大郎是知道今天大伙儿要说什么了。” 唐奕点头,“当是取解名额的问题。” 宋庠接话,“正是。” 忍不住苦笑,“事先说好啊,老夫可不是为了自家那混小子才来商量此事。实在不行,我把他送回老家去考,也不给范公添乱。” “那您这是?” 宋庠道:“这一科解额的问题不光诸位犯愁,陛下也是手足无措,我们几个在朝的臣子与陛下已经商量了多日了,却也没个定论。无法,只能来看看范公和大郎有没有良策了。” 唐奕一摊手,“相公和陛下都没招儿,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杜师父缓声道:“先说说,这一科咱们观澜有多少人要应考吧。” 唐奕报出一个数字,把在坐的人都吓着了。 “148人!” “148人!?”范仲淹都有些不淡定地与杜衍对视一眼。 “怎么这么多?” 唐奕领罪,“怪我把他们都训出脾气了,谁也不肯退让。” 看向宋庠,不无告状的意味,“你家为庸说了,死也要死在这一科。” “哈!”宋庠不气反乐。“还算他有点志气。” “可现在不是有志气的时候啊!” “观澜就有148人,咱们的学生是什么水平,您多少也是知道的,这得加多少解额才能不出乱子?” 现在的情形来看,就算开封再加一百个名额,也难平开封本地考生的怨气。 除非把观澜的人都刨出来,单考一场...... 宋庠看向曹佾,“依国舅看,可有疏通的可能?” 之所以把曹佾和潘丰叫来,就是因为想松动解额,不单是搞定朝堂的问题,地方各州也要松口才行,最起码不出来捣乱。 而华联和观澜运力遍布全宋,在地方颇有威名,也许可以用得到。 曹佾略一沉吟,“商合这边确实可以搞定一部份地方大族,但也非面面具到,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潘丰急脾气,忍不住插话道:“要我说啊,诸公也不用费这个劲,把外乡儒生都发回原乡去考算了!留几个实在没门路的寒门子弟就行了,都是各地的望族,在哪儿考不一样!?” 曹佾无语,“能一样吗?在观澜考那是观澜的面子,回家考是各州的贡生。这不等于给别人做嫁衣吗?” “嘿......”潘丰也知道这话屁用没有,傻乐道。“我就是说说,痛快痛快嘴,吃亏的事情还是不干的好。” ...... “也对哈......”不想唐奕却出声了。 “都是各地的望族,谁还在乎一个名额啊!” 潘丰一愣,怎么个意思,大郎也同意他的说法? 唐奕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精彩。最后抬头看向众人,“国为大兄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我!?”潘丰指着自己。“我咋提醒你了?” 一看唐奕那贼笑的表情就知道没憋什么好主意,范仲淹笑骂道:“少卖关子,速速说来!” 唐奕贱笑,“确实有个主意,但是......” “有点损!” —————— 中午的时候,书院通知所有应考儒生到大课舍集合。 等大伙儿都到了,就见唐疯子慢悠悠地踱步进来。 往讲台前一站,“今日召集大家来,主要是说解试的事情。” “如今,下科举进士考的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想知道是多少吗?” “想......” 大中午的,大伙儿都想趁机小歇,却被唐奕拉到这儿来,无不拖着长声,不情不愿地接着。 唐奕也不废话,直接报数:“148人!”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都精神了。“148?开封府取解也才取一百人啊!” ...... “情势如何我想也不用我多说了。”唐奕绷着脸。“148人,是肯定考不上那么多的。” “就算把开封府今科的解额都让咱们包了,也得有近半百之数落榜。咱们观澜例年的乡试录取比例大家是知道的......” “几乎全中!!”两届乡试,就一个没过解试——苏洵。 “所以嘛......”说到这儿,唐奕拉长了调子。“有四五十人中不了,这个让书院蒙羞的事情是万万不行的。” “......” 唐奕一摊手,“你们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谁退出吧,等下一科再考。” 日!! 大伙儿暗骂,谁肯退啊?谁退谁是孙子! ...... 第556章 想考?自己想招 “你们商量商量,看看谁退出吧,等下一科。” 唐奕这句话一说,大课舍立时就炸了。 你大爷的!你咋不退出呢?让我们退?美的你! 嗡的一声,众人就议论开了。不过,从表情上就看得出,他们可不是在真讨论谁退出,而是在骂唐奕。 ...... 唐奕看着场中众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觉得火候还不太够得再添把柴,抬眼四下扫看,开始点名: “程颢!” “啊,啊!?”程颢有点懵,叫我干啥? “你说你那成绩,勉强进个乙等下,就算考也不一定考得上,还占着个名额干啥?我看趁早歇菜,再学四年再来吧!” “我......我不!”程颢急了,就没这么挤兑人的。 “凭啥我就歇菜!?” “要不你回原籍考吧,就你老家那水平,估计能过解试。” “姥姥!”程颢开始骂人。“我还非在开封考不可了,谁考不上谁是孙子!” 唐奕暗笑,不再激他,又转向程頣。 “程颐,你不是想当圣人吗?圣人还考个屁的科举啊!?直接立地成圣不得了?” 程颐差点没哭出来,“师父啊,你不能这样儿啊,我可是你亲徒弟......” “哈哈......”唐奕大乐。“谁是你师父,我可没你这怂包徒弟啊!” “别跟我屁股后头混两天就瞎往上贴,就你了,别考了!” “不行啊!”程颐哭丧着脸。“咱就算当圣人,也得当个中了进士的圣人!” “哈哈哈......”大伙儿无不捧腹,程颐也不乐意退出。 唐奕又看向苏辙,“小苏啊,你看你才十六,等四年也不打急的吧?牺牲一下呗?” 苏辙把脑袋摇出了幻影,“不退......” “那曾巩,你退吧!下一科还能拼个状元啥的,这科多惨烈啊!” 曾巩眯着眼睛冷哼: “好啊,你退我就退,你考我就考,就是不让你得状元!” ...... “唉......”唐奕黯然一叹。“都不退出是吧?” “不、退!” 大课舍的房盖儿差点没让这伙人嚷开,这时候算是看出唐奕这几年对他们的调教成果了,一个个两眼都直冒绿光,谁特么也不服谁! “那没办法了......” 唐奕一摊手,“那就都去考吧。” 众人鄙夷地横了唐奕一眼,这还差不多。 拼呗,谁怕谁啊?考不过算自己学艺不精! “不过呢......”这时,唐奕话头一转。“书院这个名声是不得不保的,谁他-妈落榜了都不行。” “要不想有人落榜,唉,就唯有敦促朝廷增加开封解额一途了......” 众人听了这话更是不屑,早说嘛,这事不还是得书院使劲,在这儿和我们磨叽有什么用? 可是早说? 早说就不是唐子浩了! 终于到晾底牌的时候了,“不过,咱们可丑话说在前面,这个解额书院是要不来的,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 “自己想办法?自己能想什么办法?” “现在回去就给家里写信,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烂眼的二舅母什么的,有什么关系找什么关系,有多大劲给老子使多大劲!” “不是都想考吗?有本事解额自己要去!要来了,你就考。” “要不来......” “对不住,考状在我手里,给不给你报,老子说了算,都特么给我消停眯着!” 说完,唐奕两手一背,迈着方步, 走了。 “哦操!!”再有涵养的儒生这时候也暴了粗口。“自、己、要?他-妈八辈子也没听说自己要解额的啊!!” “真他-妈孙子!”章惇狠淬了一口。“这疯子是什么阴招儿都使得出来啊!” 程颢则是愣愣地看了眼程颐,“怎么办啊?他闹着玩儿的吧?解额还能自己要?” 程颐横了他一眼,“你看像吗?” “不像......” “那就写信去吧!”说完捶头丧气地就往外走。“怎么个要法,让家里想办法吧......” ———————— 曹佾和潘丰就贴在大课舍外的墙根,差点没乐抽了。 特么唐奕也太损了,“自己要?”哈哈哈哈......光想一想两人就已经忍不住的乐了。 一见唐奕出来,潘丰立马靠了上去,“能行吗?这玩意可怎么要?” 唐奕自信地回头瞅了一眼,“还能行?吗?” “一定行!” 刚刚潘丰确实提醒了他,这些儒生多数都是地方望族出身啊,干嘛不用? 比如章惇、章衡两叔侄,这两人是章得象的族亲,在福州一带是顶尖大族;程颢、程颐出身河南府(洛阳),同样是大户。 苏轼的老子苏洵是不怎么样,但他妈程氏也是眉州望族出身。 还有张载、曾巩、吕惠卿等等,都是各地颇具名望的仕族大家。 一家两家没什么,十家百家帮着拉关系,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朝中有文富、宋庠等人,已经占了多数,加上观澜商合这些年在地方聚拢的人脉,辅以儒生们的亲族,多方用力之下,应该就没有多大的阻力了。” 拉了这么多关系,地方上应该没什么人闹了吧? 曹佾竖起大拇指,“论旁门左道,谁也比不上你!” “滚!”唐奕笑骂。“我这也是被逼的好吗!?” 曹佾、潘丰哈哈大笑,这小子太坏了,‘自己要’!? 哈哈哈...... ...... 一阵嬉笑之后,潘丰似是想起什么,“对了,李杰讹回来了,你不是要见他吗?” 唐奕一震,“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早说?” 潘丰撇嘴,“今早刚到,我这不就来找你了?只是临时被抓去说解额的事。” 唐奕沉吟......看向曹佾,“你明早带上他,进宫!” 曹佾一下顿住了,“进宫?” “嗯,陛下要见见他。” 曹佾和潘丰都有点迷糊,陛下见他?根本就不挨着的事儿啊,这是陛下和唐奕又有什么算记? ...... “对了,给他换身不起眼的行头,别引人注意。” “......” “见过陛下后,带他来回山。” “......” “......” 二人发愣之间,只见唐奕已经回到了唐家小楼。 ———————— 萧巧哥进城去看他二哥,一直到天已擦黑才回来。 唐奕不禁有些好奇,以前可是让她晚点都不晚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回来这么晚?” 萧巧哥一嘟嘴,“就知道你从来都是嘴上说的好听,晚回来一点就不乐意了。” 唐奕冤枉,“我就问问,又没别的意思。” 萧巧哥暗暗得意,她也能逗到唐哥哥了。 “早就回了回山,只是去凝香阁坐了坐,与香奴姐姐弹了会儿琴。 “哦。” 唐奕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怎么?你不愿我去她那儿?那我以后不去了。” “不是。”唐奕连忙解释。“知音难觅,你能找到一个懂琴的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不愿?” 牵起嘴角,“去吧,以后也不用等进城再去,离的这么近,想去就溜达着去了呗。” 萧巧哥笑了,宛若幽兰初放。 “嗯。” ...... 第557章 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一早,因为唐奕今天要见李杰讹,也就没什么心思看书了,干脆再歇一天。 萧巧哥不用陪他读书,加之昨天说了,她可以多去凝香阁,索性一早就和君欣卓一起去找冷香奴了。 说实话,那把琴真的让她有种放不下的感觉。 ...... 唐奕搬了把躺椅到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等人。 临近中午,李杰讹没来,潘越却是先来了。 唐奕撇了他一眼,继续闭着眼睛享受阳光。 “想好了?” 潘越也搬了把椅子坐到唐奕身边,“什么想不想好的,也该干点正事了。” “其实,我是不太想让你去的。” 潘越摇头,“曹老二已经混到厢指挥了,宋楷他们来年也要应举,独我一人还没个出路。我再这么逛荡下去,却是没脸再与你们称兄道弟了。” “哪儿不能出人头地?不一定非去那虎狼之地。” “不行!曹老二的前程是军功拼出来的,我就算不比他强,也不能让人说我是啃家里混资历上去的吧?” “唉......”唐奕知道怕是说不动他了,坐了起来。 “那和你老子说过了吗?” 潘越窘道:“不急。” “别......”他不急,唐奕急了。“你可别再玩什么先斩后奏,再来一次,你爹得和我拼命。” ...... 正说着,曹佾从院外进来,一看潘越也在,却不稀奇。 “把李杰讹给你带来了,在院外候着。” 唐奕看了眼院门那边,知道曹佾把老李扔在外面,是有话要和他先说。 主动出声问道:“陛下见过了?” “见过了。” “可传下什么话?” “陛下说,忠义之士、不失才智,可用。” 唐奕点点头,暗暗长出了一口气,要是赵祯看不上这个人,可就麻烦了。 “让他进来吧。” “不是......”曹佾没动。“你能和咱交个实底儿吗?你和陛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唐奕一笑,“留下来听听不就知道了。” 曹佾无法,只得把李杰讹叫了进来。 ...... 李杰讹直到现在都是懵的。 他给唐奕负责西域这条商路,此次回京只是来找唐奕报个帐,怎么还惊动了官家? 大宋皇帝对于他这样土匪出身的粗人来说,显然是摇不可及的。 一进院,李杰讹就连忙上来给唐奕行礼。 “东家!” 当初和唐奕回了开封,李杰讹才知道这位唐疯子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像在西北那样叫直呼“大郎”却是再也不敢了。 一句“东家”把唐奕叫乐了,“还是叫大郎吧,怎么特么还越处越生分了。” 说完,不再与他纠结这些,“自己搬凳子坐吧。” “嗯。”李杰讹点头,进屋搬凳子去了。 曹佾四下一瞅,好吧,也没他坐的地方,也自己搬去吧。 等二人坐定,唐奕直奔主题,“见过陛下了?” “见了......” “感觉怎么样?” 李杰讹不加思索道:“有此明君,我等庶民之福也,大宋之福也!” 只有真正站在赵祯面前,才知道一位皇帝竟也可以细腻到这个地步,可以仁善到这个地步。 唐奕笑道:“陛下对你的评价也很高。” 李杰讹一窘,有些局促,“陛下抬爱了......” 他对赵祯这位皇帝真的是佩服到五体投地。皇帝见他本就意外,而见面第一句不是问的他一路压送的铬铁可还稳妥,而是先关心他久不归家,家中妻儿可还照顾得周全,路上可还辛苦。 试想,哪个皇帝会把一个庶民的家事安然想在头位?只此一点,就让李杰讹明感五内了。 唐奕整了整心绪,肃穆地坐直身子,“李大哥,我也不绕弯子了,今日让陛下见你,是有大事相托!” 李杰讹一怔,“什么大事?大郎吩咐便是!” 唐奕不答,反问:“说正事之前,奕还有一问,请李大哥如实回答。” “问!” “在李大哥心里,你是党项人,还是大宋的人!?” “......” 李杰讹略一沉吟,“我是大宋的党项人!” “好......” “那如果,大宋让你做回土匪,你愿不愿意?” 李杰讹眼神一眯,“做回土匪?” “我需要理由。” 李杰论可不是曹老二、潘越这样的热血青年,他有家室,年纪也不小了,爱宋,但不盲目。 唐奕道:“西夏,我要你拿下西夏!” “......” “!!!” 不但李杰讹有点懵,曹佾都懵了。 “他?” “我?” 二人几乎同时出声。 李杰讹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是脑袋嗡的一下,只觉一腔热血直往头上蹿,可是那个劲儿一过...... “大郎说笑吧?我虽是李姓五族遗民,但是,我怎么拿下西夏?” 唐奕道:“说是拿下,还为时尚早。现在来看,只要西夏内部乱起来,没有精力扰宋就行了。” “......” 唐奕继续道:“不瞒李大哥,现在宋辽之间情势极为微妙。之前,耶律洪基为求继位无忧,极力忍让,即使我朝重兵压境,也是有意避让。做为紧跟大辽身后的西夏也是听其所命,还算老实。” “以至于我宰了他们的贺岁使,西夏也忍了下来。” “可是,现在情形不同了,耶律洪基得位,再无求稳的要求。虽然有耶律重元牵制,还是不敢与大宋用兵,但西夏那边却不用再规劝了。” “相反,西夏在西北牵制大宋对他来说更为有利。是以,入春以来,宋夏两国边境摩擦不断,已经到了开战的边缘。” “......” 李杰讹一边低头静听,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思量起来。 “所以大郎的意思是,让我入西夏放抢,让他后方不宁?” 唐奕一笑,“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当然不能让李大哥去送死。” “事实上,在西夏内部,现在已经是后方不宁了,奕只要李大哥去做一个搅局之人!” “哦?” 唐奕解释道:“西北的盐改已经推行了小半年了,成效还算显著,盐价大降,现在西夏青盐之利已经是荡然无存。而且,因为逼死老王爷的事情,咱们惩罚性地关闭了宋夏之间的権场互市,已经九月个没有开市了。 “李大哥应该比我清楚,没了互市,对西夏意味这什么。” 李杰讹嘿的一声笑了,“没了互市,西夏境内别说茶布,连他-娘的煮肉的锅都得断供!” “所以......”唐奕冷声道。“西夏内部的民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让李大哥去,就是当压垮西夏的最后一根稻草!” ...... 第558章 国运之战 其实说到底,西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做为一个部族组成的政权,好的时候,自然是众志成城;不好的时候,也一定就各怀鬼胎了。 一旦西夏的民生出了问题,或者百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那么统治者的政治方向必然会受到质疑,进而形成内乱。 现在的情形是,西夏国主与辽朝联合得罪了大宋,致使大宋关闭互市,倾销官盐,断了西夏的民生大计。西夏国内,不论百姓,还是贵族,都把怨气归结到做出这个决定的皇帝身上,李杰讹这个时候进去搅局,是最佳时机。 “可是......”李杰讹还是不太明白。 “可是我一个粗人,就算进了西夏,又有什么用?” 唐奕道:“你是皇族后裔,这本身就是你的先天优势。就算不是一呼百应,反李诈谅也是出师有名。” “我虽说是党项皇族,可我出生在大宋,对夏土之内的形势也是一知半解。大郎未免太抬举我李某了,真到了那里,可能连个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唐奕阴阴一笑,“谁让你立足了?” “呃......” “知道什么叫打游击吗?” “不知道......”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 李杰讹差点哭了,“你,你这不就是让我耍无赖嘛?” “就是耍无懒!”唐奕一脸坏相地道。“记住了,没让你打赢,而是让你打乱!越乱越好!”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 “......”李杰讹再次沉默了... “这对大宋有何好处?” “这么说吧。”唐奕诚然道。“三年之内,宋辽之间必有一战,而且,这是事关国运的一战。胜则大宋永昌,再无北患!败则......败、无、可、败!” “所以,一旦宋辽开战,必须要保证西夏无暇参战。而且,此一战是大是小现在还无法预期,做为大宋第一能战之军的西军必定要北上,西北也就没有精力再布重兵防守西夏了。” “你明白了吗!?” 唐奕语气极重,他机关算尽,布置这么多年,绝不能让西夏搅了这场关乎国运的大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杰讹这一环,是最关键的一环。一但西夏能分身出来,与大辽两面夹击,那可就是结局未知了! “实话说吧,李大哥要是搞不定西夏,与大辽,陛下不敢打!” “......” 李杰讹有点喘不过来气,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重要,会左右大宋的国运。说心里话,这个担子太重,他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 可是,不知为何,李杰讹眼前突然浮现出今早见到的那位皇帝。 “陛下......有何布置?” 唐奕闻声神情一缓,李杰讹能问这句,说明他已经动摇了。 “西军之中,三位最优秀的党项将领认你差遣,兵源上到皇城禁军,下到西军边卒,随你挑选,想带多少带多少!” “军饷三倍于常,军械与阎王营看齐。云州的突吉台氏已经通过气,若有不敌,可随时退入辽境休整。潘越与你同去,方便两方联络沟通。” “还有......” 唐奕肃穆道:“从现在开始,西域往来的所有收入我分文不取,都是你的了!” 李杰讹一哆嗦,那可不是小钱。 “你给我钱干啥?我又不是为了钱!?” 唐奕笑道:“你到了西夏境内,人生地不熟,也不能全靠打吧?该疏通的疏通,该花钱的花钱。” “而且,我给你个特权,保你在短时间内,就能笼络大笔人心!” “什么特权!?” 唐奕笑道:“陛下准你往西夏贩一定量的茶铁宋货。” 李杰讹闻言一拍大腿,“你早说这条不就得了,别的都用不上!” “干了!!!” 有了这些东西,他就等于有了免死金牌。只要不晃荡到李诈谅眼皮底下去,谁见了他不得供着? 唐奕见他答应了,心中大石终算是落了地,“我再给你配五百匹西极马。” “不用!”李杰讹一罢手。“到马窝子里当‘土匪’还能缺马!?” 大手一支站了起来,“那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定下章程,再来与大郎商议。” 唐奕起身,“拜托李大哥了......” 李杰讹一抱拳,大步出院。 ...... 等他一走,曹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道:“你就这么放心这个人?” 说心里话,曹佾觉得唐奕和陛下这回有点冒失了。这个李杰讹就算再靠得住,也是个党项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唐奕不说话,他又何常不知道,不够稳妥...... 可是,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要老李在宋辽开战之前不生异心,就足够了!” 唐奕要求不高,只要挺过宋辽这一战。 ...... 曹佾还想絮叨几句,可是没给他机会,李杰讹前脚刚走,就有仆役进来禀报,说是开封府主薄来了。 唐奕知道是来查籍的,连忙让仆役把人请进来。 而曹佾和潘越见唐奕还有别的事儿,也不多留,起身告辞。 只不过,二人并排出院的时候,曹佾才想起什么,伸手照着潘越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 “臭小子!跟你爹说了吗?” 潘越嘿嘿一乐,“保密哈。” 潘越乐的憨,却一下触动了曹佾心中的柔软。 早几年,潘越和他家的老三还满开封的惹事生非,如今却是都懂事儿了,有担当了。 “还是要跟你爹说一声的......” ———————— 查籍这种事儿,一般都是考生或者书院亲自到府衙去报备的。可是观澜不一样,这座庙太大,开封府也拿不起这个架子,不但亲自上门来取,而且还是主薄亲来。 主薄姓韩,名曲,祖父任过前朝礼部侍郎,恩荫入仕。混到开封主薄之职,也算官运颇顺。不过,在唐奕面前,却是一点都没有优越感了,大宋朝谁不知道这位爷的脾气? 属驴的,得顺着毛摸。 之前,与唐奕也有过几次接触,韩曲都是小心应付,不敢惹这位爷发飙。 此时,唐奕迎到院门前,韩曲更是忙不跌地拱手作揖,“哎呦,这是个什么事儿,怎劳唐公子出门相迎?” 唐奕哈哈大笑,“韩大哥客气了不是?多次劳烦您帮忙,这点礼数怎么还要另提?” 把韩曲领到院中落坐,转身到屋里取出一摞的考状。 “知道韩大哥是为此特意跑这一趟,早就给您备好了。” “今岁应举共一百四十八人,都在这儿了。” ...... 第559章 我懂 把一摞考状送到韩曲面前,韩主薄双手小心接过。 “148人?这人数端是不少。看来,今科观澜之名要更盛往年了。” 对于这种恭维,唐奕倒没客气。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科不止是更盛往年那么简单。 又取出一本小册子,是他这几天记录的考生之中有籍不入户,或是条件差一点的。 把册子推到韩曲面前,“又要劳烦韩大哥了。” “哪里话,公子吩咐便是。” 唐奕点头,“这148人之中多是外籍考生,难免有些纰漏。其中,有十三人是借亲籍取解,府衙查点之时还望高抬贵手。” “小事!”韩曲大手一挥。“不瞒公子,韩某亲来,就是怕咱们书院之中的公子们不董考规出茬子。下面的人再弄不明白,耽误了咱书院的大事。” 唐奕拱手,“那就谢过了。” 又继续道:“另有一多半都是购地入籍,但大多数都是家中早有准备,七年之限是满了的。只有十七人年限不足七年,好在只差半年、一年,最多的也不过两年。书院已经让他们自己去找卖地户,改一下地契,到时少不得要到府衙改底案。” 韩曲更是满不在乎,这种事每年到考期都一大把。只要别太过,今年买的地,愣说满七年了,花点钱就能改。“这就不用公子操心了,列出姓名,到时直接来找我韩某就行。” 唐奕笑道:“都给你列好了!到时该怎么花钱,韩大哥不用客气,不能让兄弟们白忙活” “好说,好说!” “公子看看,还有什么要咱出力的?” 唐奕道:“别的到没什么了,该出保的,我们观澜自己找人出保。但是......” 唐奕指着名单下面的六个名字道:“这两个儒生,还要韩大哥帮个忙。” “不瞒大哥,这两人家贫,在我观澜苦读多年,都是品学兼优之辈。可是,您也知道,穷人家的孩子,即无钱置地,在开封也没什么亲戚。所以......” 韩曲拧眉沉思,“就挂在我韩家名下吧。” “反正韩某族亲众多,又多在京城久居,把这两个公子挂到我家,不显山也不露水,没人来查。” “那就多谢韩大哥了!” 说着,唐奕把册子交到韩曲手中,“那劳烦您点验一番,毕竟您是行家,看看还有什么要我们运作,准备的。 韩曲点头,“公子稍候。” ...... 韩曲那边开始逐张考状的看过去,有册子里提到有问题的考生,就单拿出来,回去好具体操作。 唐奕让扑役端来茶点,伺候着,在一旁帮着他整理。 没过多一会儿,也只看了十几状,却是又来事儿了。刚走了没一会儿的曹佾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蜡封的信笺,进来一扬手里的东西: “范公让你过去!” 唐奕一惊,那蜡封印是十字形的刻章,大辽来的。 而信封四角则是用墨涂黑,说明是使馆通过华联传回来的密信。一个黑角是平信,没有太重要的事,要是四角皆黑......那就是十万火急了。 韩曲一看来的是曹国舅,急忙起身,“见过国舅爷!” 曹佾哪有工夫和他客气,点了头见过,就催促唐奕,“赶紧的!” 唐奕看向韩曲,韩曲哪还能不懂事儿,“唐公子忙去便是,韩某只是粗点一番,哪用公子陪着。” 唐奕拱手,“那就有劳韩大哥了,却有要事,多有怠慢。” 说完,与曹佾急步出院,直奔码头。 说是范仲淹找他只是托辞,“四角皆黑”的大辽密函还是头一次出现,要不是十万火急之事,司马光是不会发这种信的。二人要马上进宫,这封信,也只有赵祯才有资格亲自拆封。 ———————— 这边把韩曲一个人扔在了唐家小楼,但他却一点都没觉得怠慢。相反,韩曲还挺美。心说,这是唐疯子没把自己当外人啊,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唐疯子最私密的住所啊。 ...... 一边美着,一边接着办手头的差事,边上有扑役小心伺候,端是得劲。 可是,数到最后...... 怎么是150? 不是148吗? 以为自己数错了,韩曲又数了两遍,150......没错。 又对着名字,挨个查了一遍,多出来两张考状也被他掐在了手里。 这要是放在别的书院,韩曲必定要找递考状本人,还有书院负责人重新确认一番,举业大事马虎不得。 可这是观澜,范希文是多大一尊神?唐疯子是多大一个人物? 韩曲有点打鼓,再一看多出这两个人——祝英台、梁山伯。 这两个名字挺熟啊! 能不熟吗?这是唐子浩亲自去开封府,韩曲亲自经手给办的户籍。要不他这个小主薄怎么可能和唐子浩搭上关系,称兄道弟。 这才过去几个月,韩曲当然记得。 想到这儿,韩曲全明白了,要么是唐子浩数错了,要么就是这两人本来就是“假籍”,人家不好开口。 其实也不用开口,办户籍为什么啊,不就是科举这点事儿?况且,还是唐子浩亲自去给办的,可见关系匪浅。 嗯,明白了,得懂事儿...... 韩曲把两张考状小心收起来,想着回去要特意盯着点,有什么不全的,赶紧给补上,端不能出了纰漏。 收起整理好的另148张考状,起身对伺候的仆役道:“转告你家公子,这四人韩某定当竭力。” 仆役虽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小心道:“小的一定转告,另我家公子有吩咐,若是韩主薄忙完了,一定留您用饭。” “这边请!” 韩曲罢手,“不劳唐公子费心了,天色不早,韩某且先告辞了。” 仆役也不多留,“那我送主薄下山。” ...... 到了码头,韩曲一怔,来时坐的官船不见了。 送过来的仆役却道:“不知韩主薄要忙到几时,我家公子让府衙的船先回去了,韩主薄坐我们观澜的专船回京便可。” 韩曲自无不可,官府的破舢板哪有观澜的大船坐得舒坦。 上船之后,仆役把韩曲让到舱中,还没走。 四下无人,仆役便指着舱角一口尺许大的小箱子说话了。 “我家公子说了,一点观澜特产,韩主薄别嫌弃,回去给府衙的差使们分分,算是一点心意。” ...... 说完这句,仆役才算完成了任务,告辞离去。 等人都走了,船也开了,韩曲才心跳加速地打开箱子。 “!!” 观澜特产?他当然知道这是送礼,只不过不知道这“特产”是什么而以。 可没想到...... 好吧,观澜特产,是黄金,一整箱子的金饼子。 这下韩曲更加确定,那多出来的两个名字是唐子浩有意为之了。 小事用送这么大一箱金子吗? 还不懂吗? ...... 第560章 紧张过度 其实啊,韩曲懂个屁! 唐奕要是知道他把萧巧哥和苏小妹给录上了,还会送他金子?你等着收刀子吧! 这一科本来就是考的人太多,太敏感,唐奕哪能让这两个小丫头去添乱。 而且,两个小姑娘考科举? 考上之后,赵祯再给她俩许两个公主,演一出《女驸马》算了。 唐奕送那一箱金子,本来的用意是不想沾这种小恩小情。 说白了,唐奕现在什么身份,什么人脉?还用得着把两个寒门弟子挂到韩曲的名下去考吗?在哪儿不能随便弄两个考籍。 故意留下两个人,是给韩曲台阶下,也让那箱子观澜特产送的顺情顺理。 毕竟观澜这一科,几十个不合格的考生要开封府运作,这个人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没点由头,直接给钱,韩曲是肯定不敢要的。 结果,韩曲会错了意...... ———————— 且不说韩曲,此时,唐奕和曹佾二人已经到了宫中,那封四角墨信也已经到了赵祯手里。 赵祯拆信一看,眉头瞬间拧作一团。 良久,才把信交到曹佾手中,与唐奕二人观看。 “耶律洪基四日前遣密使去了西夏,因由不明!” 赵祯恨恨道:“司实君实判断,很可能是要秘密联合西夏,牵制我朝!” 曹佾一激灵,“如今西夏物资奇缺,边境劫掠又收获甚微,大辽这一去,岂不是一拍即合!?” 赵祯苦恼地揉着眉心,抬头看向唐奕,“看来,你昨天送过来的那个李杰讹得快点入西夏了。” 唐奕摇头,“来不及。” “大辽可能还有算计,不急一时。可是西夏却等不了了,一但辽使到了西夏,他们可比辽人还急,肯定会鼓动大辽马上生事!” “那可如何是好?”曹佾有点慌了。“这个时候是绝不能让两家联合起来的,太被动了!” 唐奕又何尝不知,而且不是被动的问题,是失控。 耶律洪基与西夏联合扰宋,大宋是防不下来的。即使现在的情形下,他不敢用全力,因为要防着耶律重元,但也够大宋喝一壶的了。 后果就是,西夏一定能从这场物资危机中走出来,而耶律重元也一定能多从中捞到一些好处,大宋一定要妥协,甚至撤出边境重兵。 这么多变数,后面会是什么形势,就已经不是唐奕可以预料的了。 西夏缓过来了,那李杰讹去打游击也就失去了意义。进而宋辽开战之时,西夏就有余力参战。 而耶律重元要是真借这个机会进一步超出控制地积蓄力量,那大辽皇位之争就有了变数,最后谁赢,唐奕说不准。反正谁赢,也不是大宋赢。 ...... “要不......”曹佾谏言道。“要不暂时开放西北互市,先稳住西夏再说?” 唐奕没说话,是条计策,但解决了联合之急,却也同样放开了西夏的手脚。是为下策。 赵祯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互市。” 看向唐奕,“大郎可有妙计?” 妙计?他又不是神仙,能有什么妙计?除非把密使宰了。 咦?是个办法啊! 若有所思地喃喃出声,“从大辽到西夏......燕云是耶律重元的地盘,他是肯定不敢走的,那就只剩云州这一个必经之路了。” 赵祯心中一紧,大郎的意思是...... “杀人灭口!” “不行,不行!”曹佾摇头。“你杀了一个,耶律洪基还能再派一个,你杀得完吗?” 唐奕道:“这是时间紧迫,没办法的办法。杀了一个,能不能派出第二个,就得看司马君实的本事了。” 赵祯一想也是,这是突发事件,司马光是在辽帝派出人之后才知道的,能做到这样已经算不错了。要是早有准备,以唐奕在大辽的人脉...... 毕竟大辽与西夏也是有仇的,很多人不想与西夏搅到一块儿。 ...... “不对啊!”唐奕猛然出声。“咱们是不是紧张过头了?” 赵祯急道:“何意?” 唐奕道:“细一琢磨,耶律洪基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生事吧?” “嗯?” 唐奕继续道:“陛下您想啊,咱们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看,猜想他是想连夏抗宋。” “可是,站在耶律洪基的角度来看,抗宋固然必要,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干啊。” 越祯拿不准了,唐奕这么一提醒,他还哪里想不明白。 大宋是担心两国联手,所以才下意识地往那方面去想。可是站在耶律洪基的角度,现在与大宋开战,真的没什么好处。 别忘了,那里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盯着皇位不放的耶律重元呢。 他要与大宋打,那必然要绕过燕云,从云州进兵,整个大后方都暴露给了耶律重元。就算耶律重元胆儿小,不敢打大定,那也能趁机积攒兵力、财力吧? 这个后果,耶律洪基不一定承受得起。 “是咱们想多了?”曹佾彻底迷糊了,这哪说的准? 唐奕咬牙道:“不管是不是想多了,这个辽使都不能留!”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出了大内,唐奕没有回观澜,而是拐了个弯,到了相国寺前街。 黑子和董惜琴的店铺就在这条街上,他是来找黑子的。 ...... 黑子一见他满脸愁容,就知道有事儿。把唐奕让到里间。 “大郎,有何交代。” “想让你去一趟云州。” “行!啥事儿。” “杀人。” 黑子乐了,“这个咱在行。” 唐奕继续道:“到了云州,突吉台家会出人手帮你封锁各条道路,你要保证要杀的人回不了大定!” “几时动身。” “越快越好。” 黑子二话不说,站进身形,“那我去收拾东西,这就上路。” “等等......” 黑子回身,“还有啥吩咐?” 唐奕有点不好意思,“这次......你得扮成辽人。” 黑子更乐,“这有啥难。” 说一半,黑子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珠子指着自己的脑袋,“不会让俺......剃头吧?” 扮辽人,辽人什么样?就是那个大髡瓢儿最显眼了呗。 唐奕知道,让汉人剃头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是,这次是实在没办法,宋人是绝不能掺合进去的。 苦道:“我是没招儿了,外人我不放心。” “没事儿。”黑子回过劲儿来。 “剃!” ...... 第561章 离我远点 从黑子那里出来,唐奕又让曹佾赶紧给云州去信儿。 现在看来,想在辽使入夏之前就拦住,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寄希望于回程之时断了这个祸害。 ...... 都安排好之后,唐奕才坐船回观澜,回到回山已经是日近黄昏。 漫步在回山街市之上,对于街道上的人潮如织,唐奕全然无睹。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光是这次的突发事件,整个对于大辽的谋划,现在也已经是谋无可谋了。以后的事情,一直到耶律洪基与耶律重元的矛盾爆发这一段时间,就只能看老天帮不帮忙了。 ...... 路过凝香阁时,想到萧巧哥可能还到这儿没走,唐奕忍不住就拐了进去。 凝香阁平时少有人来,主要是冷香奴眼界太高,看不上一般的儒生。 徐妈子一见是唐子浩,立时眉开眼笑的好不热情,都不给唐奕说话的机会,就急匆匆地上楼去招呼冷香奴了,而冷香奴也是第一时间就迎了下来。 依旧是一身火红的衣裙,艳丽得让人不敢直视。 唐奕不禁苦笑,“只是看青瑶还在不在这儿,正好接她一起回去,却是没想让徐妈妈惊动香奴姑娘。” 冷香奴嫣然道:“青瑶妹妹已经回去一个多时辰了。” “哦。”唐奕点了点头。“那多有打扰,告辞了!”说完,掉头就走。 “等等。”冷香奴叫住他。 有些患得患失地可怜道:“公子......公子既然来了,就不多坐一会儿吗?” ...... 唐奕顿在门前,背对冷香奴,沉吟良久,终还是开口。但语气之中多了一丝肃穆,说出的话更是让人颇为意外。 “劝姑娘一句,离我远点。” “哦?”冷香奴一挑眉头,之前的楚楚之态已是荡然无存,纵始再有修养,也被他气着了。 离你远点? 好像从一开始,这位大宋第一的“疯子”就从未没入过她的法眼,唐奕这句越发激起了冷香奴的斗志。 轻掩樱口,不怒反笑,“公子何出此言?难道,公子有毒?” “呵......”唐奕轻呵一声,大言不惭道:“对于姑娘来说,还真不安全。” 就这么接下了。 冷香奴一翻白眼,这家货好不自恋。不过,做为欢场艳客,这点阵仗还是吓不住她的。 “那不知道公子的毒,是毒心的,还是勾人的呢?” “......”这句却是没法接了。 虽看不见唐奕的表情,但见他全身僵硬的样子,冷香奴也是心中暗爽。 点到即止,话锋一转,“若是香奴略显殷勤,让公子误会什么,奴奴这相陪礼了。” “风尘儿女来到观澜之侧守居,无非是求一首浪词,添一些虚名罢了,公子何必满是戒心?” “毕竟,奴奴又不吃人。” “求词?” “对呀,求词。” 冷香奴挑衅一笑,“奴奴想要,公子肯给吗?” 想要......肯给吗? 唐奕没答,大步走了出去。 不是他有毒,而是这女人有毒。 ...... 回到书院,天已经晚了,萧巧哥和君欣卓把饭菜都已经备好,正等着他回来。 本想劝萧巧哥一句,以后少去凝香阁。但见她欢快的样子,却又没忍心开口,难得有她的快乐,何必呢? ———————— 第二天,李杰讹就来了。 唐奕倒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计较,正好西夏那边越早越好,略显沉重的心情也是一缓。 “李大哥,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来。” 李来讹道:“昨天咱想了一夜,别的东西大郎已经想得很周全了,只是这随我入西夏的人选......” “李大哥随便挑选,能带多少,带多少。”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来讹解释道。”既然是大郎所说的‘游击’之术,那人多反而无用,只要精干,有个五百一千就足够了。” “这个人选,我也不自己去挑了,把西军各部的斥候兵卒给我挑五百!” 嚯,唐奕暗赞,行家啊! 军中斥候不但要精于骑术,而且机警灵变、洞察敏锐这是必须条件。各方面的素质也得是军中拔尖儿的存在,对于游击战术来说,再好不过。 “五百够吗?” “够!但有一条,阎王营的铁甲我不要,长兵刃也不要。除了钢弩,每人再给我配把好弓。” “行!” “尽量挑选会党项话的,即使是番兵也可行。” “没问题。” “那就没别的了。以后若有所需,再让潘公子知会大郎。” 唐奕点头,“那李大哥几时动身去西北?” 唐奕最关心的就是这点,越快越好。 李杰讹道:“一早我已经派人回了太原接妻儿入京,等她们一到,我就西去。” “......” 这句话着实让唐奕意外,一下子怔住了。 “李大哥,不必如此,陛下信......” 李杰讹一摆手,止住唐奕的话。 “你和陛下都没提这个茬儿,那是信任我李某。” “但是,规矩咱还是知道的,李某不能不懂事儿。” 他越是这么说,唐奕越是无地自容。 “真的不必如此,就冲你那时敢不顾旧怨,陪我去狼头山的义气,我就信得过李大哥。” “别说了。”李杰讹上来西北人的倔劲儿。“就这么定了!” 说完,语气一缓,缓声道:“把她们放在京城有两层意思,咱就都说在明面儿上吧。” “你说。” “第一。”李杰讹整理了一下心绪。“咱这趟差万一办不好,我李杰讹这条命也就交代在那儿了。到时,不但辜负了陛下和大郎的重托,同时家里也没了我这个依靠。我想,大郎和陛下是不会眼瞅着那娘俩饿死的。” “那时就拜托大郎......多多招抚了。” “......” “第二,要是办得好......“ 说到这个,李杰讹顿了一下。 “要是办好了,那将来西北什么情势就真说不准了。有兵扰、内乱,加上大郎财力、物资的支持,把李诈谅拉下皇位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诱惑可太大了,我也不敢保证到时候就没点什么忤逆的歪心。把她们留在这儿,不但是让陛下放心,也是给自己提个醒。” “......” 唐奕钢牙紧咬,死命地抿着嘴。 平复了半天,才双手拢前,高举过顶,重重地给李杰讹行了一个大礼。 “奕,代陛下、宋土之上的万万之民,先谢过李大哥了!” 李杰讹爽声大笑,“这个礼,老子受了!” 等唐奕直起腰,李杰讹才又道:“你和陛下没当我是个异族蛮子,把这天大的事情交给我,那李某就应该做点宋人应该做的事情!” ...... 第562章 一首奇怪的好词 李杰讹走了,只过了十天,他的妻儿就到了开封。 他知道唐奕急,所以老婆孩子是日夜兼程进的京。他自己更是连和家人小聚一下都没舍得,由杨怀玉亲自陪着直奔西北。 在那里,老李要组建起大宋的第一支“敌后游击队”。 ...... 黑子一去就一个月。 后来,若不是云州有消息传回来,说是确认辽使还没有返程,唐奕还以为让人溜回了大定。 现在,唐奕能做的,就只有等。 这一个月一直心神不宁,致使连学业也怠慢了,九月末的旬考,只得了一个乙等下。 后来范仲淹急了,明令曹佾、潘丰、张晋文他们不得入观澜半步,再来打扰唐奕读书,直接就给我打出去。 而唐奕也被老头儿强行关在小院里看书,再不管举业之外的事情。 ...... 萧巧哥这段往凝香阁跑的更勤了,以至于不明就理的人以为,大名鼎鼎的冷香奴已经芳心暗许,看上了一个俊俏的不像话的观澜儒生。 这一天。 萧巧哥从外面回来,双手抱着一个长长的檀木匣子,楚楚可怜地走到唐奕走前。 “唐哥哥,有事求你......” 唐奕抬眼看了她一眼,“说吧。” “我,我欠了一个好大的人情,你能帮我还吗?” “......” 唐奕乐了,放下手里的书卷,“这倒新鲜,说来听听,欠了谁的人情?有多大?” 萧巧哥把木匣推到唐奕案前,“你看。” 唐奕不经意地打开木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而渐渐敛去。 匣中放的,正是中秋月夜,冷香奴拿出来的那把古琴。 呆愣良久,不自觉地喃喃出声,“终还是到了你的手里......” “啊?”萧巧哥疑惑出声。“唐哥哥这是说什么呢?” 唐奕回过神来,“没什么。”把匣中的长琴小心拿出来,轻轻抚摸。 “她送给你了?” “嗯!”萧巧哥用力点头,难掩喜悦之色,转而又是一暗。 “本来是不能要的,可是......”说到这儿,脸色更是红了,低下了头。 “可是我太喜欢了。” 她模样可爱得紧,唐奕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只是略微地嘲弄道:“这女人倒是大方。” 萧巧哥看出唐奕面有不快,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唐哥哥,我是不是不该拿香奴姐姐的东西?” “我看......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我与她来往。” 唐奕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言不对心道:“傻丫头,什么能不能要?给你就收着呗。” 至于愿不愿意萧巧哥与冷香奴来往,唐奕倒是刻意地避过了。 往椅背上一靠,“说说吧,这个人情得怎么个还法?” 萧巧哥眼前一亮,“香奴姐姐只想求唐哥哥一首词!” 只要一首词?那这首词也太贵了一点吧? “好!” 唐奕抓起笔来,萧巧哥立刻为他把纸铺上,然后在旁边一站,大气都不敢喘,静待唐哥哥佳作天成。 唐奕沉吟了良久,终于落笔: 甚矣吾衰矣。 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馀几。 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妾喜。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情与貌,略相似。 ...... 一尊搔首东窗里。 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 江左沈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知我者,二三子。 ...... ———————— 待唐奕写完,萧巧歌眉头已经拧到了一块儿。 这是一首《贺新郎》,时下刚刚开始兴起的一种词牌。 观全词,第二段的意境萧巧哥看得懂,因为与唐哥哥之前那首《桃花庵歌》的心意相合。 “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 这正是唐奕现在的写照,既然沙场国事无法左右,那不如学陶渊明一般,赏菊饮酒,好读书。 而“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则与“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的心意相合,都是用嘲弄的语气表达世人的不理解,还有自身的孤独。 只是,这第一段,萧巧哥反而看不懂了。 “甚矣吾衰矣?” 开篇第一句就给全词定下了一个凄婉的基调。 “白发空垂三千丈?”“能令妾喜。” 这分明是一个垂暮老妇,感叹世间孤独,苦无知己的句子。 没错,正是老妇,因为“能令妾喜”这个自问句,用的是“妾”而非“公”“君”这样的男性自称。 唐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这分明就是在嘲讽冷香奴,终到垂暮老矣之年,却独守孤舍,回望经年,尽是凄凉!! 怎么...... 唐哥哥怎么会写出这般暮气,戾气又这么重的句子? —————— 见萧巧哥眉头不展,唐奕问道:“怎么?写的不好?” 萧巧歌摇头,“词是极好的,但是......这首词送给香奴姐姐,合适吗?”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她只不过想借词登魁,只要词好,又有什么差别呢?” “再说了。”唐奕开始没了正经。“我要是再说个‘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就真甘心给她?” “......” 萧巧哥气结,瞪了唐奕一眼,“不理你了!” 一把扯过新词,愤愤地上楼去了。倒是忘了问问唐奕,为什么写这样一首词。 ...... 没一会儿,宋楷等人闲的没事儿,过来串门子。 见唐奕的案上放着把琴,忍不住上手拨弄。 “这琴挺好看的啊!” “别动!”唐奕连忙把琴收起来。“弄坏了,巧哥与你拼命!” 宋楷撇嘴,又好好看了看那琴,“看样子还挺金贵?” 唐奕冷哼,“金贵!?这不是金贵就能形容的了。” “哦?”众人来了精神,凑了过来。“名琴?什么琴?” 这个时代的文人就这样儿,见着点名琴、古谱之类的东西,就算是一点不懂,也得凑上去闻闻,沾沾仙气儿。 唐奕则是沉吟半晌,气息渐粗。轻抚古琴的手掌也是无比柔和。 “一把谁得到它....” “就足以名垂千古的琴!” ...... 第563章 同船 临近十一月,黑子终于回来了,唐奕提着的心,也终于能暂时放下了。 “大郎,坑煞我也!” 黑子一见面就埋怨开了,“俺这脑袋,算是白剃了。” “呃......” 唐奕这就尴尬了,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耶律洪基根本就不是去联夏的? 黑子从怀里摸出一个明黄的锦轴,“这是从那辽使身上摸出来的,是夏主写给耶律洪基的密信。” 唐奕连忙接过,打开来一看,好吧,确实是他想多了。 耶律洪基还真不是去找西夏联合攻宋的,而是......而是去卖妹妹的!! 这孙子当然知道,现在打大宋对他没好处,但是联合西夏对他来说却是很重要。 为了让西夏在他和耶律重元对抗期间老实点,别给他添乱,也为了应变大宋可能的动作,到时可以和西夏连成一气,这货上赶着去合亲了。 为了先不让大宋知道,甚至是偷着去的。 唐奕看完不禁吐槽,“耶律洪基也特么算是个极品了,拿自己亲妹妹换利益也就算了,还特么跟做贼似的,偷着来。真特么给皇帝这个职业丢人!” 抬眼就看见黑子那大髡瓢儿,中间剃的精光,就耳侧留了两撮儿长毛儿。 还别说,本就人高马上,黑不溜湫,再加上这髡头,还真挺像契丹人的。 不能笑话,只得奈着性子安慰道:“也不算白剃吧?最起码搅了耶律洪基的合亲美梦。” 黑子哪里肯听,摸着个大秃脑瓜蛋子直犯愁,“这可怎么回去见娘子?” 唐奕只好接着忽悠,“其实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趟比直接杀了联夏抗宋的使都更有用。” 黑子一瞪眼珠子,“你少唬我!跑了好几千里地,头都剃了,就劫了个‘媒婆儿’,有个屁意义!?“ “噗......” 唐奕实在憋不住乐。 “你想啊,这媒婆现在来看是没什么用,但是,这可是两国合亲啊?李诈谅一下子就成了耶律洪基的妹夫,那以后还不得不计代价地帮着耶律洪基?” “你把这事弄明白了,下面陛下就好见招拆招,把这桩亲搅黄了。你说,意义大不大?” “真的?” “真的!” “那还差不多!” 唐奕哈哈大乐,“行了,赶紧回家吧,惜琴姐姐快两个多月见不着你人影儿了,不定多担心呢!” “不回!”黑子意外地把脑袋摇得生风,两撮长毛儿甩得的直飞。“我就住你这儿了,啥时候头发长出来,啥时候回去见娘子。” “......” 唐奕无语了,没想到,这大黑汉还知道美丑。 ...... 黑子死活就是不走了,唐奕无法,只得由着他在观澜住下,自己则拿着黑子取回来的锦书,准备进城。 事情有了结果,总要跟赵祯交代一声,下一步是何打算,就不是他关心的了,相信赵祯会把这桩亲搅黄。 —————— 到了城里,先吩咐人去董惜琴那里告知黑子在观澜,然后径自进宫。 宫中。 赵祯看了锦书,也是长出一大口气。 看向唐奕,知道正是唐奕举业最关键的时刻,吩咐他安心备考,别的事不用操心。明年要是钦点了他的状元,就是他这个长辈最开心的事了。 唐奕自己恭敬应下,君臣之间一团和气,前几日的紧张肃穆却是荡然无存。 ...... 从宫里出来,唐奕没打算在城中多呆,直接去桃花坞坐船,准备回观澜。 只是,一到桃花坞,唐奕却是有些意外。 因为码头上,除了观澜的船,还停着一艘花船。此时,船头之上伫立着一团妖红火焰,正扬着嘴角,用有些炽烈的目光看着他。 唐奕暗道,这个女人有点阴魂不散。 假装没看见,径直往自己的船上走。 “咯咯咯咯......” 唐奕的视而不见,反倒让冷香奴放声笑了起来。 “公子装的好假呢......” 日,唐奕不干了,特么老子还让一个娘们儿给拿住了? 一个急拐,直接上了冷香奴的船。 “可有好酒?赶紧的,伺候着!” ...... 冷香奴笑的更是花枝乱颤,随之深深一拂,风情万种。 “早就给公子备好了呢。” “公子,请!” 进到舱内,唐奕大喇喇地往那儿一坐,冷香奴斟酒伺候,也是安然受之。 接过冷香奴递过来的美酒,不无责备地道:“跑到城里来做甚?” 冷香奴媚眼流转,“奴奴约了相国寺的主持,卜了一课,就来了呗。” 唐奕翻着白眼,相国寺还真都是全才,开市集、收地租、卖排场、做法事,还顺手放点高利贷,就没那帮和尚干不了的营生。怎么着?连算卦的买卖都不放过? 话里带刺儿地道:“卜的什么?唐子浩几时出现在桃花坞吗?” “咯咯......”冷香奴又笑了。“公子还真是自恋的紧,奴奴可没那闲工夫追着公子跑。” “奴奴是觉得,香奴这个名字有些艳俗,所以就想换一个喽。” 唐奕煞有其事地点头,“是有些艳俗......” 冷香奴暗气,这人说话怎么总是夹枪带棒? “奴奴可是在此等了公子一个多时辰了。” “等我做甚?” “问罪呀。” “哦?” 冷香奴立时一脸嗔怪,“公子得有多厌恶香奴?求一首词,都要极尽挖苦。” “......” 好吧,唐奕承认,那首词是有点不地道。 一时无言。 不想,冷香奴面色直转直上,竟换了一脸灿烂,“不过,奴奴喜欢。” “......” “早就说过,奴奴想要,公子怎会不给?” ...... 脑仁儿疼...... 唐奕心说。这就是个妖精,明知不是善类,却是让人生不出恨意。 低头揉着太阳穴,“那首词我都觉得过火,你喜欢什么啊?” “就是喜欢呀!”冷香奴一脸真诚。 “那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由是喜欢。” “写的真好!” ...... 第564章 破绽 冷香奴说喜欢,唐奕虽不知真假,可不想再让她说出什么露骨的话来,索性也就不说什么,顺着她去了。 “喜欢就好,全当还了青瑶欠下的情了。” 冷香奴一暗,“我那把琴可是宝贝的紧,公子一首词就想把奴奴打发了?” 唐奕苦笑:“那你还想怎样?” “总不会让我还你个百八十首,唱到孙子都满地跑吧?” “哈......也不是不行呀!那公子就作个百八十首,奴奴一辈子都唱公子的词呢。” “......” 唐奕后悔了,你说我没事儿撩她干嘛。 “倒酒。” 冷香奴得意暗笑,拖长了调子,“好~~,给爷满上。”随即又是媚态横生地白了唐奕一眼,“这么凶做甚?” “知道公子不待见奴奴,奴奴也不要公子的词了,只那一首骂人的词就够了,” “不过,公子还欠奴奴一个名字呢。” “......” 唐奕真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我欠你什么名字?你不是找和尚去要了吗?” 冷香奴道:“可是和尚说了啊,奴奴的命硬,克亲克近。和尚也是不敢起的,怕压不住。” “非要一位大贵之人赐名才好,” 唐奕夸张地一躲,“那我可得离你远点,回头再让你克到。” 冷香奴一点不以为意,自故自地撒起娇来,“奴奴不管,这个名字,非要公子来取了。” “你欠奴奴一个名字。” “你少来!我可不欠你的!” “不欠也行!”冷香奴挑笑道。“那奴奴可就自己起了。” “......”你爱起不起。 冷香奴还真沉吟了起来,“叫什么好呢?” “要不?奴奴就取‘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中的‘如是’二字可好?左右是公子的词,也算是公子给取的名。” “别!!” 本来还打算再不开口的唐奕,才两句话就让这小妖精把话头儿又勾了出来。 抄了老辛的诗也就抄了,反正那家伙产量高,不差这一首。可要是再把“柳如是”的名字给抢了,那就说不过去了。 ...... “唉......”唐奕悠然一叹。“那首词算我不对,有些过了。唐某再写一首与姑娘就是,就别再提那首词了。” “当真!?” “当真。” 冷香奴顿时眉开眼笑,也不叫使女,喜不自禁地起身拿着纸笔,放于唐奕面前。 “爷,您请!” 唐奕苦笑:“真当我的词是白菜不成?哪有说写就写的?且等着吧,哪天来了雅兴,作出来让巧哥与你送去。” 不想,冷香奴却道:“不用新词,奴奴只求一首旧词便是。” “旧词?” “嗯!!”冷香奴点头。“奴奴就要《青玉案》!!” 唐奕更是迷惑,“《青玉案》?你怎么知道我写过《青玉案》?” “那把琴还没被巧哥妹妹拿走之前,每次她去我那儿都要弹上好久,弹的最多的就是《青玉案》,却从来不唱词。” “奴奴料想,妹妹心里一定是有一首不愿与人分享的好词,对不对?” 唐奕点头,”确实有一首,但不能给你。“ “为何?” “因为已经送过两个人了。” “那不正好,公子何还介意送第三人?” “那两个,都是我最亲的人。” “......”冷香奴闻声一暗。“公子又在厌恶奴奴了。” “谈不上厌恶。”唐奕坐直了身子。“只是,不想害了姑娘罢了?” “姑娘是个好人。” “只从与青瑶第一次见,就肯把至爱宝琴拿出来,并大方赠出,就能看出姑娘是个大气之人。” 冷香奴低着头,“恐怕在公子心中,奴奴还是不够好吧?” 唐奕不接,原本有些烦乱的心神倒是定了下来。 “不瞒姑娘,奕有一个缺点,你可知是什么?” “奴奴何从得知。” “不难知道,我不懂得拒绝别人。” “公子这不正在拒绝奴奴?” “那不一样。” 唐奕一摆手,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是陛下的人......” 冷香奴一怔,“公子此言何意?” 唐奕还是不答,“为了陛下安心,陛下交代的事情,更是没法拒绝。” “如果有一天,陛下让我杀你,你说,我是拒绝陛下,还是拒绝你?“ “我......”冷香奴一下子就顿住了,心神一阵慌乱。 “公子......是说,陛下让你迎娶公主,当然融不下我这个风尘女子吗?可是奴奴没想与......” 唐奕伸手打断她的话,“姑娘心中有数就好,且不用再说了。” “......” 唐奕不想说,可是冷香奴却是彻底跨了下来,颓然地堆坐在唐奕面前,半晌过后...... “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唐奕一愣,没想到她这就摊牌了。 玩味道:“怎么,姑娘这就“变心”了?” “我......”冷香奴再次呃住。“公子就别取笑奴奴了。” 唐奕笑了,“并无取笑之意。” “那公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唐奕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抿了一口,“还是那把琴!” “琴?” “对!”唐奕抬头看向冷香奴。“那把千古名琴!” 冷香奴登时脊背生寒,“公子知道是什么琴?” 唐奕道:“我不但知道那是什么琴,而且更知道,那琴不应该在姑娘手里!” “东汉蔡邕遇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 “焦尾!” 冷香奴听到此处,已经彻底呆傻,喃喃自语道:“公子竟知道那是焦尾......” 唐奕不接,继续道:“蔡邕死后,这把琴一直为皇家所得。后来,汉末大乱,朝代更迭,焦尾名琴也是再无音讯,古籍之中也只在齐明帝时偶有显世。” “再至隋唐,世人只当焦尾名琴已经失传,不想,南唐中主李璟得到了这把琴,并把它送给了“大周后”周娥皇。” “唐后主李煜死后,这把琴被太宗收回,置于皇家宝库。” 说到这里,唐奕一瞬不瞬地盯着冷香奴,“这样一把绝世重宝在皇家宝库中躺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风尘雏妓的手中呢!?” ...... 冷香奴脸色煞白,万没想到,原来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被唐奕看出了破绽。 ...... 第565章 不想知道 冷香奴脸色煞白的瘫坐一旁,被唐奕拆穿,彻底失了方寸。 唐奕见她的样子有些可怜,暗暗摇头,自己还是不够狠啊! “你不用害怕,谁给你的琴?为什么给你?又让你来干什么?这都不重要。” “我若想把你怎样,也就不用有意躲着你了。” 冷香奴一震,“公子......” 唐奕笑道:“我说过,你是个好姑娘,我一般不向好人下手。” “各留后路,于你我都有可处。” 冷香奴喃喃道:“奴奴......愧对公子。” 唐奕一摆手,“何来愧对?你我本就没什么交集。” 不想,唐奕本来是想安慰,却是触动了冷香奴内心最深处的东西。不知为何,这句比被唐奕拆穿更让冷香奴心里发紧。 可能是失落,也可能是尊严倒塌后的凄凉。 是啊,二人本无交集,对于这位高高在上的唐疯子来说,可能自己和阿猫阿狗并无区别,只是一时怜悯地随手放过罢了。 想到这里,冷香奴镇定下来,徐徐跪坐而起,向前一拜,却是给唐奕行了一个大礼。 “谢公子活命之恩!” 礼罢,冷香奴坐直腰身,直视唐奕,语气之中倒添了几分冷漠。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香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不想欠这个人的,把能供的都供出来,就算还了他的人情。 至于后果,冷香奴已经不在乎了。她只是想在这个人面前,显得不那么卑微。 哪成想,唐奕却扁着嘴道:“问什么?有什么可问的?” “公子留香奴一命,不就是想知道幕后之人吗?” 唐奕笑了,“不想。” “呵呵......”冷香奴惨笑一声。“倒是忘了,公子既然知道那焦尾琴本属皇家,又怎么会查不出是谁给香奴的?” “又怎会不知道,香奴此来的目的?” 可笑,本还想在他面前找到一点尊严,可惜自己连最后一点利用的价值也没了。 “香奴倒是自做多情了。” ...... 让冷香奴意外的是,唐奕耸了下肩,“你说的这些,我还真不知道。” “而且,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不想知道!?”冷香奴呆住了。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以为尽在掌握的一个人,却是从来没有把他真正看透。 ...... 唐奕直视冷香奴,“那把琴是一直留在皇家内库,还是转赠给了谁,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会去查。” “甚至正如刚刚所说,是谁让你来的,来干什么,我也根本不想知道。” “姑娘又何必自寻死路呢!?” “......” 看冷香奴的表情依旧纠结,唐奕心说,我也就言尽于此了。 望向仓外,汴河之上船行如织,却是正好到了城外的埠头。 也不给冷香奴再出声的机会,“让船家靠岸,我就在这里下船吧。” ...... 冷香奴木然地看着唐奕起身,消失在船仓之外,才猛的回过神来。 “公子......”挣扎着追了出去。 “公子!!” 唐奕站定,回身。 那团“妖火”仿佛失去了光彩,黯然地撑在仓门。 “姑娘,还有何话要说?” 冷香奴咬了咬牙,说出一句颇为唐突的话。 “香奴不想欠公子的......” 唐奕笑道:“欠着吧,没关系。” 冷香奴惨然摇头,不想欠,就是不想欠! 突兀地出声道:“公子以后与狄青远些,有人要对他下手。” 唐奕一愣,随即,笑了...... 笑得轻松、释然。 朝冷香奴无声一礼,转头下船。 身后又传来冷香奴略有凄然的声音:“香奴会搬出回山,再不给公子生事。” 唐奕没回答,也没停下。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 有人要对狄青下手? 原本的历史轨迹,狄青确实是黯然离朝,客死异乡。 可是,当下?谁敢动狄青!?谁又能动狄青? 只要唐奕和赵祯要保下他,谁也动不了他。更何况,原本最看不上狄青的文彦博,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文彦博了。 所以,冷香奴的这句话表面上看对唐奕没有任何价值,因为想动狄青是一回事,能不能动得了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这其中还有一层隐形的意义,却是唐奕心情舒畅的真正原因。 “好人”一说只能算是半真半假,说到底,冷香奴也是个细作,某些人刻意接近他,所图未知的一个卧底。 唐奕就真那么洒脱,不想知道冷香奴是谁派的,也不想知道派来干嘛? 当然不是,他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敢知道,不敢查! 那把焦尾名琴,让他看出冷香奴绝不是一般的歌妓。因为他知道,那把琴应该在皇家内库,只有皇族的人才有可能得到。 但,他也仅仅是通过后世的一些记忆知道这些罢了。 那把琴是在赵祯手里,还是转送给了其他皇族之人,唐奕不知道,更不敢去查。 因为...... 赵祯也有嫌疑。 万一冷香奴是赵祯派来的呢? 唐奕甚至不敢去想,因为不论是在情理上,还是情感上,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 而冷香奴最后那句话,却为他解了惑。 有人要动狄青。 赵祯是不会动狄青的,就算要动,也不会让一个卧底细作知道他要下手。 所以,她和赵祯无关。 这对唐奕很重要,很重要! ...... 心情大畅地的回到小楼。一进院就嚷开了: “巧哥,把你那把‘破琴’拿出来,给爷弹个曲儿!” 萧巧哥狐疑地看着唐奕大摇大摆的进来,心里纳闷,唐哥哥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好事了? ———————— 入冬之后。 再没人来打扰唐奕读书,大辽那边的事情,赵祯更是明令曹佾,有什么消息传过来直接送到大内,不许再去烦唐奕。 静下心来的唐奕再无牵挂,一心读书,接连两次旬考也是恢复正常水平,一次乙等上,更有一次甲等。 而他一直担心的辽夏联合问题,也是顺利解决了。 事实证明,少了唐子浩,一样有能人补位。 这次搅黄辽夏联姻的,正是唐奕的好“师侄”文扒皮。 文扒皮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再加上这些年跟唐奕学的那些个阴招儿,这回算是派上用处了,这孙子的阴险狠毒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入冬以来,大宋在西北倾销官盐的力度更大。 可想而知,西夏物资奇缺的问题随之更为严重,因为再也没有人去西夏贩盐了。 加之互市不开。大辽正在查密使被刺之事,暂时也没接济西夏。 那李诈谅就只剩一条道可以走了——抢! ...... 第566章 损人文扒皮 西夏没了退路,除了劫掠放抢,再无他法。 可是,上哪儿抢去?大宋边境防御稳固,抢了一年也屁都没抢来。 这次冬抢,宋人更是一反常态,疯了一样抵御夏贼,见着西夏兵,恨不得剁碎了喂狗。 打退了都不行,每每追击百里,宁可两条命换一条命,也得斩草除根。吓得李诈谅不敢再去宋土生事,心说,只能熬上这个冬天了。 文扒皮哪肯就此放过?出了个损招儿,让刚刚进到西夏境内的李杰讹——开抢! 不过,不是抢西夏人的,而是调过头来——抢大辽! ...... 这招太毒了,突吉台家事先接了消息,故意在辽夏边境疏于防范,任由李杰讹去抢。 反正在他们眼里,边境住的都是党项人,不是契丹人,抢就抢了呗。 这下事儿大了,李杰讹不但自己抢,还带着人到处放风,说大辽那边已经富得流油了,好抢着呢! 于是,靠近河套的西夏部族也开始有样儿学样儿,拎着刀就去辽地抢开了。 最后,越玩儿越大,西夏强盗差点没把渝霞关给端了。 耶律洪基终于怒了。 妈了个巴子,老子的秘使是谁弄死的还不知道,正怀疑你呢,你特么就先抢到我头上来了? 打!给我打!打到服! ...... 李诈谅冤啊,他是明令不得侵扰友邦。可是西夏百姓别说茶药,连肉都快吃生的了,谁还听他的? 是以,两国今年过了一个最热闹的冬天,边境之上打的不可开交。 这可苦了耶律洪基,不但要防耶律重元、防大宋,这回还得防西夏。 为此,薇其格的老子年前再次高升,出任北府副宰相,耶律洪基甚至敦促他尽快募集乡勇防备西夏。 不知不觉间,突吉台部已经成了大辽仅此于帝、后两族的第三大部族。 ...... 唐奕听说了西北的形势,也不得不佩服文扒皮。 别看他有千年见识,还没底限,可大宋这帮臣子一个个也不是吃素的,一但摆脱了道德束缚,特么比唐奕还没底线。 调头抢盟友...... 李杰讹这个搅屎棍,放的太是地方了。 而由文扒皮这个“奸相”来使唤,甚至比唐奕用得还溜! ———————— 还有半个月就是新年。 唐奕猫在暖和的小楼里,天天看书,倒不觉得日子憋闷。 萧巧哥和君欣卓都让他打发出去了。 现在,他已经不怎么写文章背经了,每天拿着一些古籍瞎看,一边查遗补漏,一边增长见识,倒是不用萧巧哥天天陪着。 苏小妹今天倒是来了一趟,一个劲儿地问开封府的考籍发下来没有。 唐奕给了她一个鼻搂儿,“你急什么?” 苏小妹柔着小鼻头儿,嚷道:“瞎说!谁急了,我是,我是帮我二哥问的。” “让他等着吧,还早呢。” 苏小妹疑道:“往科不是年前就发考籍了吗?” 唐奕不疑有它,“今科比较麻烦,得等年后了。” “哦......”苏小妹“放心”地走了。 晚饭前,萧巧哥和君欣卓从外面回来,面有愁容。 唐奕一问才知道,冷香奴要走了。 “走?走去哪儿?” “说是搬回京城。” 萧巧哥除了君欣卓,就这么一个朋友,如今要走,当然有些郁结。 唐奕安慰道:“那也不算远,你去看萧二哥,也可以顺手看她嘛。” 萧巧哥有些失落地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说完,无精打彩地回房去了。 目送萧巧哥上了楼,唐奕收回目光继续看书,却是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 那个小妖精还挺倔...... 把书卷往案上一扔,对楼上的萧巧哥嚷道:“晚饭别等我了,我出去一趟!” “天都快黑了,你干嘛去啊?” “溜达!” ———————— 凝香阁中稍显凌乱。 使女、役从正在收拾细软日用,到处都是打包好的箱包,楼下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二楼。 徐妈子正在把冷香奴的衣裙、棉袍从柜子里一件一件地取出来,然后折好,放在箱中。 动作极慢,显然是极不情愿。 抬眼见自家姑娘正坐在桌前发呆,一双玉手紧紧地攥着,指节发白。 忍不住放下手中活计,凑了上去。 “老身忍不住又要说一句,就这么回去了?” 冷香奴回过神来,惨然一笑,“可不就这么回去了。” 徐妈子有点急,“可是......可是回去如何交代?怪罪下来,咱们可是吃罪不起啊!” “妈妈安心,香奴自会交代!此事是香奴无能,与妈妈无关的。” “唉。”徐妈一窘。“老身,老身也不是那个意思......” “只不过,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我看那唐疯子也就是面上硬气一点,多半是个假清高的样子货。” “姑娘使些手段,哪有办不熟的男人。” “妈妈,别说了。”冷香奴烦乱地打断道。“香奴自有说辞。” 徐妈无奈地摇头,说辞?有什么说辞?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 想到此处,徐妈不禁背心见汗。 “老身也是为姑娘着想,就算事无转圜的余地,姑娘何必急着回去?多拖些时日也好显出咱们尽力了,好过大家一同受苦......” ...... 正要再劝几句,猛然间,听到楼下隐约传来嚷嚷: “老鸨子,老鸨子!!有个喘气儿的没有?” 徐妈眉头一皱,哪个登徒子又来生事?狐疑地推门而出,倒要看看是谁。 冷香奴也是不自觉地站了起来,那声音......可是,怎么可能?又颓然地坐了回去。 没一会儿,楼下徐妈子跟捡了块大金锭子一般地欢叫,响彻凝香阁。 冷香奴心里一颤,除了那个疯子,可再没人能让徐妈子这般兴奋了......失态地奔出闺房,还真的是他? 急步行至楼梯处,正好遇见,不是那个疯子,又会是谁? “......” 冷香奴慌乱难平,忘了见礼,更忘了说话。 却是那疯子大大咧咧地直往进闯,“可有好酒?赶紧的,伺候着!” ...... 本来又惊又喜又乱的心绪,让唐奕这一句话敲打得烟消云散,冷香奴暗骂,又是这句,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 第567章 谁是谁的“妖火” 唐奕这一嗓子把冷香奴仅有的一点期待也给嚷没了,这就是个永远也改不了无赖本性的坏坯。 立时端起脸子,“没见正在搬家?倒是没工夫伺候公子了。” 徐妈子不干了,这丫头是傻了不成?这都送上门儿来了,怎么还往外推? 急忙上前劝合,“唐公子别听她的,您是贵客,哪有不伺候周全之理?” “快快,里面请,里面请!老身回头定要好好教训这不懂事的丫头一番。” 唐奕受用地点点头,对徐妈子道:“我看,你们俩调个个儿正好,你当小姐,她当老鸨,保准生意比现在好上不少。” “哈。”徐妈子就坡下驴。“公子真会开玩笑,老身这岁数,这卖相,还不把公子们都吓跑了?快快,您坐,老身这就去备酒菜。” 安顿好唐奕,徐妈子借着回身的时机,狠狠给冷香奴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摇三晃地出去了。 厅中只剩唐奕与冷香奴,唐奕坐着,冷香奴则是局促地站在门口。 这时,外面就传来徐妈子的叫嚷:“都瞎忙叨什么?有没有点眼力见儿啊?走不走还没个定数,都给老身收了,收了!!” 冷香奴一窘,怕唐奕误会,连忙道:“别听徐妈妈咋呼,答应了公子,香奴一定会走得远远的。” 唐奕乐了,“我让你走了吗,你就答应?” “我......” “我自己要走,总行了吧?” 唐奕更乐,“脾气还不小,回去能交差?” “那是香奴的事,不劳公子费心。” ...... 唐奕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抖了抖衣袍,一边拍打着似有似无的灰尘,一边漫不经心地道: “来年就是大比,朝中几位与我交好的官员正琢磨着帮我请个官儿,好混进别头场里谋着前程。” 冷香奴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转到这上面来了,但还是冷声讥讽道:“公子的前程还用谋?谁不知道,唐子浩是大宋朝的布衣权相、白衣勋贵?” 唐奕笑道:“还是要谋的。” “月初,文宽夫已经上请陛下,要我入三司供职。” 冷香奴再撑不起硬气了,“白身入三司?公子与我说这些做甚?不怕奴家这个细作给你传了出去吗?” 唐奕不答,继续道:“是啊,一个白身直入三司,你说可有先例?” “没有。可惜,公子本来就不是俗人,干出什么惊天之举,香奴都不觉得奇怪。” “那你说,有人容得下我升得这么快吗?” “......”冷香奴不说话了,当然容不得。 “所以嘛。”唐奕一摊手。“这个时候,当然又是一波抹黑唐疯子的好时机,只要与我有怨,拼了老命也得把我挡在三司之外。” 冷香奴声音渐冷,“你到底要说什么?若是怕香奴搅了你的好事,大可不必走上这一趟,香奴自问没那个本事。” 唐奕正色道:“你有......” 冷香奴一颤,把头别到一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奕道:“这么要命的时候,姑娘却没把大辽王妃就在我身边的确凿之证拿出来作文章,说明姑娘这个卧底并不称职。” “......”冷香奴慌了。“什么大辽王妃,我,我不知道!” 唐奕直视冷香奴,“很好,说明你还有良心,把她当朋友。” “我......”冷香奴再次语塞。 好像从初见开始,自己从来就没在他身上占到过上风。 “你不用拿什么‘大辽王妃’之类的话来试探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唐奕撇嘴一笑,“我可没试探你,要试探,也是早就试探过了。” “!!!!!” “试探过了?”冷香奴再一次慌了。“心绪飞转,不知道哪里又让这坏坯算计到了。” 猛然一惊,“你,你是故意的!” ...... 这个如妖似魅的女人人前总是那般从容,那般风情万种。可是不知为什么,唐奕更喜欢看冷香奴又窘又怒的样子,可能这个时候的她更真实一些。 坏坏一笑,“不然呢?” “那日在船上,说到青瑶时,我提了两次‘巧哥’......” 冷香奴颓然瘫坐在地上,“你是故意的?” ...... 唐奕那天在船上,说出了萧观音的真名,等于坐实了大辽王妃是他拐走的事实。冷香奴还以为是他一时顺嘴说漏了,其实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试探冷香奴的局。 冷香奴也确实从中得到了认证,但是她和谁都没有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坐实此事,必定可以给唐疯子造成不小的麻烦,可是,她就是没有说出去。 本还有些沾沾自喜,唐疯子也不是那么无泄可击,谁知道,人家根本不在乎,甚至可以拿出来当饵,自己就乖乖入套了。 ...... 唐奕继续悠哉悠哉地自故自说。 “思来想去,唐疯子这些年好像着实得罪了不少人,半个大宋的权贵想抓住我点把柄,把我摁死!” “走了冷香奴,肯定还得来这个奴那个奴。毕竟那帮人也就这点水平了,除了美人计,也使不出什么高明的把戏。” 冷香奴一窘,抢白道:“谁给你使美人计了?我可不是......” 可是,唐奕根本就不听她的,继续自故自说: “左右都得防着,倒不如留个好对付的、有良心的、看着顺眼的当幌子。” “你......” 冷香奴更气,什么叫好对付的?什么叫有良心的?什么叫看得顺眼的!?什么叫幌子! 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幌子? 为什么这个疯子总是一副故作高深、运筹帷幄的样子,总能勾起她的火气,让人恨得牙痒? ...... 在男人眼里,冷香奴是一团妖火,让人远不得,近不得。 可是,在冷香奴眼中,唐奕却是一团妖火,而且是一团已经烧到火里的妖火。永远是一副被他吃定了的感觉,压得人好生闷气。自小学的那些待人接物、仪态魅术,好像在这坏坯子面前全无用处。 越是想到这些,冷香奴越是不愤,一股邪火直往上撞。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杏眼圆睁地瞪着唐奕,“你就不怕?” “就不怕我心存歹意,要了你的命?” —————— 今天是午夜九公主“饮水醉梦”的生日,借用一点空间向兄弟说声:小酒,生日快乐,幸福长伴! 感谢这半年来的不离不弃,没你们,也就没有苍山的今天,谢谢! 第568章 让人意外的财报 “你不怕我杀了你?” “哼!”唐奕冷哼。“就算姑娘有这么蠢,你背后的人也没这么蠢!” “......” “我就是来杀你的,你留我一个试试?” “好啊,那就试试呗!” “你......”冷香奴气得说不出话来。“你没毛病吧?我是卧底,卧底你知道吗!?” “知道啊!”唐奕无所谓地起身,行至门前,低头看了眼身侧的冷香奴。 “所以,你应该干点卧底该干的事情!” “老老实实在回山呆着吧,我没让你走......” “你就走不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花厅。 冷香奴怔怔发呆,她终于知道,自己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现在的唐奕让她生出一种,无法战胜的感觉。 ...... 良久。 “哎呦,怎么还坐地上了?” 徐妈一进来就见冷香奴坐在地上,忙不跌地放下手里的酒菜,上来拉冷香奴。 “大冬天的,再坐下病根儿可怎么办?” 抬眼一看,“唐公子呢?我的姑奶奶呀,你不会又把人撵走了吧?” 冷香奴任由徐妈子把她拉起来,再也忍不住心中憋闷,顺势扑到徐妈怀里,放声大哭。 “妈妈,香奴后悔了,后悔不该来这儿。” 徐妈本来还有些责备的神情缓了下来,把香奴揽在怀里,轻拂她的肩头,柔声道:“傻丫头,哪里由得了你啊?” “忍忍......” “忍忍就过去了,等到老身这个岁数,也就算熬到头儿了。” —————— 第二天,萧巧哥本要去给冷香奴送行,可是,还不到中午就撒着欢地跑回来了。 “唐哥哥,唐哥哥,香奴姐姐不走啦!!” 唐奕头也不抬地继续盯着书,“一惊一乍地像什么样子?不走就不走了呗。” “可是,她怎么就突然又不走了呢?昨天可是把细软都装了箱的,今天就神奇地都摆了回去,说是再住些日子呢。” 唐奕抬起头,“神奇吗?” “神奇!” “还有更神奇的,想不想听?” “我跟她说,她要是敢走,惹我家丫头伤心,我就宰了她,你信不?” “哼~!”萧巧哥撇着小嘴儿。“吹牛!” “真的,怎么还不信呢?” 萧巧哥紧着鼻子,“就不信!” “不信算了,一边儿玩去吧,我要看书。” “哦......”萧巧哥悻悻然地躲开了。 等她一走,唐奕不禁摇头苦叹: “这是什么世道?说真话都特么没人信。” —————— 小年那天,出了两件事。 第一件,文彦博提请唐奕供职三司的事情有了结果,并未如愿。这倒不是有人使坏,而是文扒皮自己玩脱了。 文彦博的本意是,借着年底朝廷总结工作的机会,卡个时间点,顺手就把唐奕正式推入朝堂。 因为要在边境陈兵,又刚修完了宋辽大道,而且通济渠那个吞金巨兽还在烧钱,加上西北倾销官盐铁定无收......文彦博料定,今年的财报一出来,肯定是相当难看的。 他想提前把唐奕推出来,等过几天财报一出,他这个宰相,加上三司使宋庠一起撂挑子,直接给朝臣们施压:光花钱不挣钱的差使谁干得了?谁爱干谁爱,反正我干不了了。 那谁能干? 如今这个烂摊子,如果文扒皮和富弼、宋庠他们都玩不转,那整个大宋朝谁也别想弄顺溜。 除了一个人——唐疯子。 也只有唐子浩有这个本事,能把这盘棋盘活。 到时候,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你们看着办吧。 当然了,文扒皮也没做直接把唐奕推到三司使这个要职的美梦。但是,一个从四品起步的副长使,或者是五品侍郎,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是,文扒皮没想到的是...... 今年的财报一出来,却比去年的要好,竟然小有盈余。 本来是好事儿,可是文扒皮却是傻眼了,他编的这个剧本......没法往下演了。 问题出在西北。 西北的盐价从原来的200文每斤,降到了现在的40文每斤。一下子降了这么多,文扒皮已经做好了赔到姥姥家的准备。 毕竟能卡住西夏的脖子,赔这点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可是,哪成想,想赔没赔成,倒还赚了不少。 价钱是降下来了,只有原来官盐价格的五分之一。可是销量却直线上涨,一下蹿到了往年的十倍。 就算现在的利比以前薄很多,可是量大了,还是挣了不少。 于是,唐奕入三司是别想了,赵祯只好给了唐奕一个奉事郎的闲职,能进别头场就行了。 对此,倒是没人太过反对。 毕竟傻子也看得出来,唐子浩入朝只是时间问题,拦是拦不住的。 ...... 第二件。 小年,是南平郡王的祭日,下雪了。 开封盈白,冬雪满京。 赵祯不便来回山,只好派李秉臣、赵允弼代行天子之事。 观澜上下、满朝文武,悉数到北屏祭拜。 唯缺一人。 ...... 唐奕在山下站了好久。 快了,爷王且安心等着...... ...... 接下来就是过年。 治和三年的新年,就这无声无息的来了,对观澜书院来说,这个节过的说是没有也不为过。 书院只除夕和初一歇假两日,其他时间一切照旧。 有过年期间来书院给范仲淹等人拜年的官员,见大年初二观澜的山林、亭舍之间就尽是捧着书本、顶着酷寒诵读的“黑书生”,无不动容。 看来。今年观澜这是要拼了。 正月十四那天,范纯礼来找唐奕。 唐奕见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呲牙咧嘴地揉着后腰,不禁玩笑道:“才多大年纪,腰就不行了?” 贱纯礼咧着嘴,“你去试试,保你酸爽无比!” “怎么?试什么?” “别提了!”范纯礼往椅子上一坐,还不忘歪着身子捶着腰。 “早上到杜师父那听他讲经,可是,这老头讲着讲着睡着了。大伙儿又不敢出声吵到他,只得枯坐,老头也是能睡,大伙儿一直坐到中午都没动窝,铁腰也受不了啊!” “......” 唐奕不觉好笑,而是神情稍暗,杜师父毕竟快八十岁了,精神头也是越来越萎靡了。 不愿再多想,转了话头,“找我干嘛?不会是明天还要去城里疯吧?” “疯个屁!”贱纯礼淬了一口。“什么节不节的,都这时候了,谁有心思和你逛上元灯会?” “那你干嘛?” “我爹叫你过去。” “......” 唐奕恨不得把书甩他脸上,“下回先说正事!!” 贱纯礼嘿嘿一乐,“这也没耽误多少。” ...... 第569章 软柿子 月初了,之前说后好几次,要为了五级作家再拼一回......现在却是到了不使劲不行的时候了。 三月,结算作家积分的最后一个月。差的不多,但也不少,需要客官们的帮助。 今天最少五更,以求打赏。 多了不说,拜托诸位了。 —————— 到了范仲淹的住处,唐奕心下稍宽,因为屋里只有老师一人,说明不是什么大事儿。 “老师叫我?” “嗯,坐吧。” 唐奕坐下,就听范仲淹出声道:“课业温得如何?” “还好......” 范仲淹满意地点点头,“这一年多来,才算有了点读书人的样子。” 唐奕不接,也没法接。 只听老师接着训话,“上一旬又是甲等,不错,争取下一旬还是甲等。” “呃......”有点难。 范仲淹也不再废话,自己的弟子什么样儿,他最清楚,一但是他自己想干的事情,不用敦促。 “今早陛下已经把各州解额分配完毕,政事堂也已下发全宋。” 唐奕眼前一亮,“开封多少?” 范仲淹轻笑,“你猜?” 知徒莫若师,知师莫若徒。范仲淹这个表情一出,唐奕就乐了。 “您就别逗我了,定是喜讯,对不对!?” 范仲淹大乐,“正是!两百三十七额!” “嘶!!”唐奕倒吸口冷气。 特么这帮“学生家长”还真是给力啊! 两百多!?怎么弄来的? 要知道,唐奕“管杀不管埋”,扔了一句“自己想招”的话,就什么都不管了,可却苦了观澜的儒生们。 自己要?打从隋唐有科举一制以来,再从五代唐末,把科举分成乡省殿三试以来,就没听说过谁自己要解额的。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不要不行啊!开封取解就一百多人,光观澜就148人,这可怎么考? 要吧! 于是,家书乱飞,加上华联的人脉、唐奕的同盟,整个大宋明面儿上还算平静,可是暗地里却是都炸了窝,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不为过。 使钱的使钱,走关系的走关系,州县豪族连成一气向府县施压。京城里上到三馆学士、两府宰执,下到六部职守,谁手里都攥着几封说请的书信。 最后都没用赵祯开口,满朝文武就接连上请,此时大宋文教正兴,当增加举业取仕人数,以壮朝堂。 还壮? 再壮赵祯连工资都发不起了,可是今年没办法......得加。 于是,开封解额一下加了一百多人,各州各县也是一至三人的增额,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就这么形成了。 不过,虽是皆大欢喜,但大伙儿还是觉得,观澜书院这一出弄得有点太招摇了。 就算你有一百多儒生应举,能中几个?弄这么大的动静完全没有必要。 最后,还是大家占的便宜多,因为这么一闹,全宋加了一千多个解额,随之会试也有增录,预计殿试最少也得加个五六十个进士第。 ...... 这个结果太让唐奕意外了,两百多个解额,这要是再考不上,那就特么趁早回家哄孩子去算了! ———————— 转眼又是半年。 进五月中开始,开封大雨不断,一连下了半个月,进了六月也不见停的意思。 开封城的排水系统再也无法承受如此天涝,河槽盈满,汴水倒灌,城中一片汪洋,淹毁民房无数,百姓罹难。 对此,唐奕也是无能为力,只得如庆历八年一般,全力配合朝廷赈灾。 而朝廷在全力救灾的同时,还有另外一事搅得举朝不宁—— 狄青真的被弹劾了。 ...... 本来唐奕觉得,对于狄青的攻伐不太可能在这一时空重演。 在原本的历史中,狄青被文臣集团所不喜,又游离在将门之外,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边缘化人物,加之文彦博为首的文臣明的暗的一起上...... 又是狄青在相国寺避涝期间身披黄袍,效仿太祖黄袍加身;又是狄青家的狗生独角;又是有金光加身,反正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把脏水往狄青身上泼。 可是,现今的情势是,文彦博是唐奕这边的。之前唐奕不放心他容不下狄青,还特意警告文扒皮别动狄青。 而将门也在唐奕的掌控之中。不会与狄青为难。按说,以往的那一切就不应该再发生了。 可是,出乎唐奕意料的是,狄青不但被再次构陷,而且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比原本的历史还要严重!! 唐奕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忘了,这一条轨迹上的狄青虽然没有原来的“人缘”差,但是他却比原来的历史挡了更多人的路。 这不能怪狄青,而是要归罪于唐奕。细想下来,大宋朝已经很多年没有换过宰相了。 文彦博自从到苏州反醒了半年回来之后,再没出过中枢,已经做了四年的宰相。 富弼回朝之后,先是平章事,后又入昭文馆任内相,也已经六年。 贾昌朝就算再不招人待见,也是四五年的首相未出。 宋庠是一会儿入馆,一会儿出三司,从庆历七年回朝九年之间,就在外任了半任知州。 庞籍、丁度也只出过一任。 而最牢靠的是吴育,这老头儿不显山、不露水,存在感不高,但却已经在政事堂呆了十多年之久了! 不知道不觉间,大宋朝两年换三相,十位相公九新人的局面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东西两府风水轮留转的旧态,生生让文扒皮他们那几个人做成了“铁饭碗”。 这样的好处当然不用说,专司其职,政令畅通,朝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效过。 但是,坏处也是明显的...... 特么一堆的大能贤仕在那儿排队等着当宰相呢啊!!! 王圭、陈执中、韩琦等等一大堆人,在原本的历史中都是大放异彩,封侯拜相的角色。 可是现在...... 放下去就再没了音讯,有的一连任了两三任知州还没轮到回京供职的机会,当然会有不满。 什么时候开始,宰相上去就下不来了? 在所有人都挖空心思地想挤进中枢时,那问题来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挤谁啊? 文彦博、富弼、宋庠、庞籍、丁度加吴育,这是赵祯的铁杆儿,唐子浩的喉舌,稳得不能再稳。 老贾倒是像个风雨飘摇随时滚蛋的主儿,可是,赵祯和唐奕一句“留着有用”,就谁也动不了他。 ...... 好像...... 也就一个狄汉臣算是个“软柿子”了! ...... 第570章 猪一样的队友 昨天忘说了。 用苹果手机的兄弟们,因为ios账期的问题,你们的打赏要三个月后才能计算积分,所以对苍山升级没有任何帮助。 苍山要打赏是为了月底的升级,不是为了圈钱。所以,你们的心意苍山心领了,正常看就行,打赏就不用了,纯属浪费! ————— 狄青自打当上了西府首相,可以说换了一个人一般,处处谨小慎微,朝上更是显少发声。 一般的西府事务,他也都交给庞籍或者丁度两位枢密副使来干,自己甚少参与决策。 可以说,已经窝囊到不像他了。 对于尊为师长的范仲淹,还有忘年交一般的唐奕,狄青也是尽量克制往来,除了年节会派人送来一些薄礼,这几年就没往观澜跑过。 可是,有些时候,不是你小心就能躲得过去的,毕竟东西两府叫得上“相公”的就那么几个坑。别人的都动不了,就只能从这个武人下手了。 唐奕今天特意来了老师的住处,为的就是狄青的事情。 此时,范仲淹、杜衍、富弼,还有文彦博已经为这事商谈半天了,欧阳修也在。 唐奕进来,见众人聊得正热,也就没出声,靠边坐下了。 富弼正在分析形势,“如今,弹劾诟病汉臣的折子很多,各属知州大半都有上请,言辞激烈、恶意重伤的自不在少数。但有一些人说的还是有理有据,毕竟宋辽边境尚有重兵铺陈,汉臣作为大宋第一的战将,应该在战场,而非中枢。” 文彦博则道:“那些无理取闹、无中生有的,我等倒可利声喝斥,可是正经上请的,却是......” 说到这里,文彦博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眼刚进来的唐奕。 “依彦博之见,倒不如现在就让狄青去雄州领兵,左右最近耶律重元动作颇多,料想大事不远!” 唐奕见他看了眼自己,心下鄙夷,你特么看我做甚?还是心虚! 说白了,文彦博的心思可没有富弼、范仲淹这般中正。虽然有唐奕压着,可他还是打心眼儿里看不上狄青的。 唐奕正想出声顶文彦博两句,却不想,正闭目养神,大伙儿都以为睡着的杜师父神游太虚一般蹦出来一句: “现在去雄州,和打起来再去雄州,是不一样的......” 唐奕暗赞,听见没有?杜师父这才是深明大义的。 现在被骂去雄州,和打起来重用去雄州,能一样吗? 万一狄帅去了雄州,和原本的历史一样,自己生闷气,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这时,范仲淹也出声了。 “从朝局的角度来说,汉臣也不能放下去。” 抬头看向文彦博,“东西两府这几年好不容易稳固下来,大宋朝终于不用天天想着换宰相了。正是政通朝稳的好时候,你们着手革政的根基也在于此!” “这个时候把汉臣撵走,那这个稳固的局势也就破了。将来是不是又要像从前一样频繁换相,谁也说不准。” 文彦博一窘,“彦博也是随口一提,您别往心里去!” ...... 欧阳修这时捻着胡须。 “修倒觉得希文所言差矣。” “东西两府的稳固,与汉臣的关系不大。这几年,他在朝中的处境大伙儿都看在眼里,留下来倒是受罪。” “依修之见,倒不如出去呆一呆来得痛快些。” “再说了,如今弹劾之声颇高,要是还赖着不走,也是有辱清名。” 好吧,既好清闲,又好面子,这段话说的很欧阳修...... “我看啊,大伙儿也别争了。” “事前老夫和汉臣也聊过,他虽不想出朝,但是情势如此,已非已愿所为。一会儿我就起个折子,上请陛下把汉臣调走算了,这样大家都有一个台阶下。” ...... “唉......” 唐奕暗叹,有时候历史就是这么奇妙,他改变了很多,可是有些东西却是打死都改变不了的。 比如:醉翁这个“猪队友”—— 他又要坑人了! 唐奕觉得,不能再装哑巴了,由着这老头儿弄下去,把他自己坑了不说,连带着把狄青也给害了。 不无嗔怪地出声道:“欧阳师父,您可是要青史留名的。” “呃......”欧阳修一呃,随之傲然。“怎么?你小子要说什么?” 唐奕又道:“狄帅也是要青史留名的。” 欧阳修糊涂了,“这不挺好,有何关系?” 噗!! 除了欧阳修,所有人都笑了,显然就他自己还没听懂。 “尔等笑甚!?” 唐奕无语地摇头,心说,您老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做学问吧,当官儿真不适合你。 给欧阳修解释道:“您要是真递个折子上去,把狄帅放出京,您说后人写史,是把这个迫害忠良的罪名归到您这个文坛盟主、国学大家头上,还是罗列一堆无名小卒背罪,来得实在?” “......”欧阳修脑门儿开始见汗了。 “万一,狄帅出京之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臭小子,莫要吓唬老夫!” 唐奕一摊手,“我可没吓唬您!到时,一个遗臭万年的奸臣形象,您是肯定跑不了了。” 欧阳修这回脸都绿了。 “你这逆徒,目无师长!老夫就是随口一说,可没当真......” “哈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欧阳永叔的脑袋都用在写文章上了,朝堂政治他还真不如唐奕看得通透。 唐奕也是呲着大牙直乐,看着这老头儿吃瘪,端是有趣。 “所以,我说嘛,这种事儿欧阳师父是不能干的。” “老夫就没说要干!”转脸这位就不认账了。 唐奕自然没法跟自己的老师争辩,转头看向文彦博。 “老师自然不干,但我看文相公合适啊!” “我?” “对呀!刚刚不是说,依你之见,就把狄帅放出京吗?你来写这个折子,正好!” “切!!!”文扒皮嘴都咧歪了。“我就提一嘴,你可别瞎说!” 特么遗臭万年的事,他才不干呢。 “我刚刚也就那么一说,我看啊,汉臣还是在西府呆着吧!现在西北和辽边用兵甚多,西府可缺不了他这个懂兵的行家!” 于是,几位老儒、大臣在这个屋子里就算把事情定了下来。 狄青就是被骂死,也得厚着脸皮在枢密院坐着。 但,此一议也不是没有效果,至少这些名臣、大儒统一了意见,再有人弹劾狄青,也能为他分担一些火力。 ...... 你们成就了我 感谢“泡哥”的20万飘红。 感谢“老火炉”的15万飘红。 感谢“锦鲤”妹子的15万飘红。 感谢“七月”妹子的10万飘红。 感谢九公主妹子的六万打赏。 感谢125的五万打赏。 感谢申屠鸣良三万打赏。 感谢冰岚之殇的三万打赏。 感谢小葡萄、苦笑的万赏。 还有许许多多零散的打赏,人太多了,苍山就不一一感谢了。 每次苍山有事,你们必在左右,这份心意...... 苍山铭记在心! —————— 特别感谢老陈、泡哥,当然,还有yang爷和小小。 萌萌都和我说了,听完之后,说实话,有些无地自容......上次欠的,还没还清,这次又不知道怎么去还了。 何德何能,能得到你们这么大的支持。 只能说,苍山命里多贵人! 是你们...... 还有墨水、125、老斛、懒癌、老衲、小酒、白狗、冰岚、申屠、无泪懒虫、冰衫、一罪、wzdxhyl、灵海,吐槽群和v群的管理们,等等。 无数爱看《调教大宋》的“傻子”,成就了我这个初识网文的“疯子”。 谢谢! 距离五级尚有一点差距,大家能力所及,帮帮就好,不要勉强。 剩下的,苍山自己想办法。 已经非常知足了,拜谢!!! 第571章 气死个人 从范仲淹那里出来,唐奕没有直接回小楼,而是略一沉吟,拐了个弯,奔山下去了。 行到街市上,行人无不侧目。 最近回山百姓都知道,凝香阁的香奴姑娘让唐疯子摘了头筹。看这疯子的样子,多半又是去凝香阁********的快活去了。 ...... 不错,唐奕正是去凝香阁。 此时,一楼的厅中,徐妈子正在打发几个文士装扮的年轻人,倒没看到唐奕进来。 唐奕懒得理这老妈子,多看一眼都欠奉,径直上楼。 那几个文士也是来了许多趟了,可是还是连冷香奴的人影儿都没见着。此时,几人正在哀求徐妈妈通融责个,哪怕只是楼上露个脸,不下楼,混个脸熟也好。 这时却见一个愣书生进门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往楼上闯,众文士不干了。 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没看哥们是先来的? 指着唐奕奕叫道:“妈妈管不管?哪儿来的登徒子,进门就直往上闯!?” 徐妈妈回头一看是唐奕,本来肃穆的老脸登时开成了向日葵,丝帕一摇,就把那几个浪文士扔在一旁。 “哎呦,我的公子呀,您怎么才来啊?这些天可是想坏了咱家姑娘!” “您要是再不来,香奴这相思病可就落下喽。” 唐奕哈哈一笑,“这不就来了吗?”向徐妈子拱了拱手,转身上楼。 而那几个文士目送唐奕消失在二楼,心里是又气又恨又妒嫉,哪还看不出,这凝香楼简直就是区别对待。 什么香奴姑娘病了,什么香奴姑娘不在阁中,什么特么的...... 都是借口,人家怎么就能直接上去了!? “妈妈这是何意?”其中一文士大怒。“不说什么先来后到,难道是欺负我等外乡人初到京师好欺负不成?” “呦~!” 徐妈妈一心要上楼好好拍拍唐奕的马屁,哪还有心思管这几个愣头青?拉长了调子,斜着眼睛看那几个文士。 也不跟他们假客气,“别说欺负不欺负的,公子好大的脸盘儿,楼上那位爷也是你等能比的?” 文士更是不愤。 “比不了!?倒要划出个道来,到底是我等文采不精?还是使钱不够!” 徐妈子撇着嘴,都懒得理他了。 这些初入京城的愣小子,都让家里惯坏了,自以为在家乡那一亩三分地无人可及,就天下无敌了。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老身也不与你废话,比文采就不说了,人家楼上那位爷还不乐意搭理你呢!” “咱们就俗一回,今日就把话撂下,你只要比楼上那位钱多,你就能上去。” 文士闻声冷笑,“钱?小生最不缺的就是钱!” 旁边有人捧道:“这位陈公子,家中乃是富阳首......” 话都没说完,徐妈已经不耐烦了,“什么富阳、穷阳的,楼上那位姓唐名奕,字子浩,打听清楚再出来现眼。” “来人,送客!” 和唐疯子比钱多?纯粹找抽! ...... 二楼花厅。 唐奕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楼下那几个愣头青已经灰溜溜地走了。 入京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满耳都是唐疯子的光荣事迹,对于这位,他们还真惹不起。 对面的冷香奴正静坐抚琴,一曲《高山流水》涓涓而出。 “要说,你那把琴给青瑶还是明智的......”唐奕把手枕于后脑,慢条斯理地说话。 “心不静,再好的琴也弹不出佳音,总少了些意境。” 那边冷香奴心神一乱,手中一抖,挺好的曲子就这么弹坏了。 整理神情,强作镇定,继续拨弄琴弦。 一边抚琴,一边假装淡然地道:“哦?公子还听得出这《采桑曲》的意境?” 唐奕牵起嘴角,很像那么回事儿的点头。 “嗯,略懂一二。” “......” 冷香奴恨得牙痒,恨不得把琴摔在这“坏坯”脸上。 果不出所料,这土匪连所奏何曲都没弄明白,谈何意境!?分明就是顺嘴胡诌,故意气人。 咬牙切齿地道:“那么,公子是来听曲的,还是有别的目的?” 唐奕沉默了一会儿,目无焦距地看着房梁。 “告诉你家主子,别再动狄青。不然,后果很严重!” “......” 冷香奴再乱,“我可不敢,万一哪里说错了,出卖了唐公子,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唐奕翻了个身,侧卧着看向冷香奴。 “没事,由着你卖。” “......” 冷香奴彻底服气了,哪有求着人出卖的道理? 心思烦乱,正在思量到底要不要把唐奕的话传回主家......不想,那边的活土匪好像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劝你如实转达,不然,我不把你怎么样,你背后的人却要不放过你了。” 冷香奴皱眉,“为什么?” 唐奕说出一句极为装逼的话: “因为,他们怕我!” 冷香奴一翻白眼,不想与他纠缠,“马上就要取解,我这里你还是少来!” 唐奕又笑,“那可不行,正是因为要取解了,才要多来。” “......” “我发现,每次心神不宁、无心读书之时,跑到你这儿来听两首曲子,立马就神清气爽、背书如神了。” 冷香奴才不信他睁眼说瞎话,“刚刚不是还说我的琴没有青瑶的好吗?让她给你弹不是更好?” “才不是。”唐奕摇头。“你的琴弹得是不怎么样,但每次看到你......” “也是心神不宁,却还要强作镇定的样子,我就特别的欣慰,心神也就宁了。” “你!” 冷香奴气得胸脯起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砰的一声,玉手砸在琴上,悠扬曲调乍然而止。 “徐妈,送客!” ...... “哎呦喂......” 冷香奴话音刚落,徐妈就一步三晃的进来了,显然就没敢离太远。 “这是怎地了?怎么又吵起来了?” 徐妈子不由分说,直接就开始数落冷香奴:“我说香奴啊,老身得说你两句,唐公子正是临考的接骨眼儿上,你就不能让着他点儿?吵吵吵,就没见过你这么金贵的姑娘!” 冷香奴把头别到一边,她也不想吵,谁让这土匪说话就没一句正经的。 徐妈又转向唐奕,却见唐奕已经起身。 老妈子面色一苦,“公子别走!这才刚来,怎么就要走呢?” “这丫头不懂事儿,回头老身教训与她,公子别和她一般见识!” 唐奕一乐,“还有别的事儿,就是过来看看。” 说着,就往出走。行至厅门,又停了下来,回头对冷香奴道:“临近大比,以后就不来,姑娘照顾好自己。” 冷香奴冷笑,“看来,公子还是怕耽搁了举业啊?也没说得的那般洒脱!” 唐奕摊手,“有何不可?好不容易考一次,还不全力以赴?” “等拿了状元,再来听你唱曲儿。” 说完,大步下楼。 徐妈想拦却是拦不住。只得朝着唐奕的背影高叫:“公子再来啊......” “愿公子高中啊......” 而冷香奴则是看着唐奕的背景,暗暗诅咒: 还拿状元!?大宋朝要是把状元给了你这个活土匪,才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呢! ...... ———————— 感谢“绵羊”的十万飘红!感谢“125”的五万飘红!感谢“这个人居然”的五万飘红!感谢“毒妖宝宝”的五万飘红!感谢“苦海~孤雏、xt460、为爱念生、上善若墨水、武器行01、左斯右文、wzdxhyl”的万赏! 还有许多打赏的朋友,人好多,就不一一感谢了! 总之,谢谢大家!!! 第572章 白给的状元谁不要 出了凝香阁,唐奕刚一抬头,就怔住了。 因为街面儿上,迎面走来的是曹国舅和潘丰。 “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两位可是有日子没来回山了,因为老师发过话,再来......打出去! “找你!” 曹佾斜眼看了唐奕身后的凝香阁一眼,“又跑这儿来快活?” “滚!”唐奕笑骂。“我这是办正事儿!” 潘丰咧着嘴,连毛胡子都乍乍开了,“头回听人说,逛花馆子也算办正事儿。” 唐奕不与他争辩,“已经把话递过去了,再特么打狄青的主意,就别怪老子无情了!” 曹佾道:“能乖乖听你的?” 潘丰也道:“你还是悠着点吧!现在的情形可不是发疯的时候,且先忍忍。实在不行,我潘家在三衙给他腾个地方,让狄汉臣先呆一段儿。“ 唐奕摇头,“那是两回事儿......” “你以为狄青爱呆在西府受那份活罪?” “可他必须呆在西府!” 二人也不明白唐奕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唐奕有了计较,那就由他去吧。 曹佾又看了一眼凝香阁,提醒道:“反正我觉得,这个地方你少来,别真一时嘴快,把不该说的也露了出去。” ...... 他不提还好,越提唐奕越烦,“特么那就是个榆木脑袋!” “别说我没说露,老子就真说露了,那傻妞也不带往出泄的!!” 二人对视一眼,“什么意思,你说这是一出美人计吗?” 唐奕郁闷道:“可能是开始吓唬的太厉害,给吓坏了。” “这段时间,故意说给她听,想让她漏出去的事儿,一件也没传出去。” “看着挺有主意的一个姑娘,却是笨得要死!” 说到这里,唐奕还恨恨地淬了一口,“******,白费工夫!” 曹佾和潘丰有些哭笑不得,论瞪眼说瞎话,还是唐大郎厉害啊! 逛窑子还真让他说出了“办正事儿”的味道。 ———————— 既然在街上碰见了,曹佾、潘丰也就不上观澜去触范公的霉头,三人在街边找了一间茶棚坐下,要了三碗冰犁汤。 唐奕率先开口,“说说吧,大辽那边可有动静?” 曹佾道:”陛下发话了,一直到大比结束,不让你过问大辽的事情。” “说吧。”唐奕有点不耐烦。“不让我掺合,反倒心里不踏实。” 曹佾扭不过他,只得如实交代。这段时间,大辽还真是动作不少。 “耶律重元已经聚拢了五万雄兵,加上白沟河一线的驻边守军也尽数被其收入帐下,如今已经有十五万大军陈兵幽州。” “加之你给他的毛纺之技,他倒用得不错。借以与大辽各部拉拢关系,朝中已经有许多贵族被他绑到了一条船上,料想应该离起事不远了。” “这么快!?”唐奕瞪着眼睛。 他当然希望耶律重元快一点,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而且还聚兵十五万!?有点儿多啊......” 唐奕怕耶律重元兵太多,要是一下子把耶律洪基撵了过去,那笑话可就大了。 潘丰则道:“一点不多!我倒觉得这个数目刚刚好。再少,耶律重元就不敢动了。” “哦?” “你想啊!”潘丰饮了一大口冰梨汤。“以耶律重元的性格,是不敢把这十五万大兵全数投入到与耶律洪基的一战的。他生性多疑,西边的突吉台部虽与之有暗盟,但真到接骨眼儿上,他肯定还是不放心,要留些兵马防上一手。” “同样,对大宋他也不会放心,还要防一手。” “再怎么着,扔个五六万兵在燕云的西、南两侧,也是少不得的。” “所以,真打起来,耶律重元最多有十万可用军卒,刚刚好!” 唐奕点头,潘丰说得不无道理,可能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既然如此,让陛下在雄州一线撤兵吧!” 曹佾大笑,“还用你说?五日前,着令石进勇回撤百里的军令已经发了下去。” “咱们把白沟河一线全让了出去,这回耶律重元要是还不放心后方,那就真没辄了。” ...... 唐奕算是彻底放心了。 现在,大宋上下都憋着一股劲儿,这股劲推着大伙儿奔着燕云这个目标而去。说上下一心,也不为过。 “对了。” 曹佾转了话头,贴到唐奕耳朵边儿上小声嘀咕。 唐奕开始还没弄明白他怎么神神秘秘的,可是听下去之后,不淡定了。 曹佾在他耳边说的是,赵祯带了个话儿。 大意就是,只要唐奕过了解、会两试,状元就是他的了。 这特么多不好意思?强行作弊。 最后一关的殿试,出题人是赵祯,最后定名次的也是赵祯。唐奕只要过了解试和会试,就等于内定了状元。 “这......不太好吧?”唐奕觉得得应该谦虚一下。“状元嘛,还是要自己考的。” 曹佾白了他一眼,顺着他说:“好像是不太好!要不......我跟陛下说请一番,还是算了。以大郎的本事,考个状元自不在话下!” “别啊!”唐奕立马本性败露。“白给的状元不要,傻啊?” 节操这东西对于唐奕...... 不值钱。 “没事,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吧!” “哈哈哈哈。”曹佾摇头大乐。“你呀,陛下说的一点没错!” “陛下说什么了?” “陛下说,你肯定不会不好意思。” “哈!”唐奕这个高兴。“还是他老人家懂我。” 曹佾看着唐奕,缓声又道:“陛下还说,这是你应得的。” ———————— 至和三年的夏天。 唐奕过得悠哉游哉,虽然状元内定了,但是解试和会试还是要自己考的,书还是要读的。 大辽过得明松暗紧,耶律重元和耶律洪基各自为大辽开朝以来最大的一场内乱,暗暗积蓄力量。 文扒皮和富彦国过得却并不开心。 这一年,大宋又起水患,他们两个东挪西凑,已经是强弩之末。 这时候,二人最盼的就是先些让燕云之谋尘埃落定,好展开唐子浩那个谋划了近十年的改革大计。 可是,问题来了。就算大辽打起来,大宋有机可乘,但是,哪来的钱用兵啊? 朝廷的制库里,可是一个大仔儿都没有了!!! ...... 第573章 送考 又是一年中秋月。 回山繁华依旧,却再见不到半个儒生。 冷香奴倚在窗前下望,面无表情、神态木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还是别等了。” 身后传来徐妈妈的声音,“中秋一过,就是解试开仗。这个时候,唐公子哪还有心思来听曲儿?” 冷香奴一窘,“谁等他了,再也不来才是香奴的幸事呢!” “唉......”徐妈一叹。“老身又得劝姑娘一句了,别总是与唐公子拧着来,归根结底,他还算是帮了咱们。” “若真是被你气的不来了,姑娘还哪能在这回山清闲?” “我......”冷香奴一阵委屈,略有不服。“妈妈~!” “哪里是我气他,明明就是那土匪有意戏耍。” “与其在这儿被他气死,倒不如回去被打死来得干净!” 徐妈上前,“说什么醉话?听妈妈的,他不是要取解了吗?你去送个考,一来给家主看,二来也是贴心之举。” “兴许唐公子一高兴,就不再为难与你了呢?” ———————— 解试,又叫秋闱。故名思议,是在盛秋举行。 一般来说,各州府取解的日期都在八月初,考完五日放榜。中者,则要立即起程赶赴京师,参加来年的春闱会试。 古代可不是当今,想去地球另一头儿,打个飞的,半天就到了。 山高路远、道路险阻,走上几个月都是正常的。 像川蜀、广南诸州,因为路途太远,秋闱甚至在五六月份就已经开考了。就是为了让考生提前上路,唯恐耽误考期。 当然,这些问题对于开封来说,都不是问题,谁让它是“东道主”呢? 解试、会试、殿试,都在这一个城里,方便得很。 所以,开封的秋闱之期定在八月二十七,是全宋最晚取解的地方。 二十七当日,一过五更鼓,整个观澜就沸腾了起来。 唐奕被君欣卓叫醒,洗漱更衣,下楼用饭。 考箱是早就准备好的,里面考试能用上的东西一应俱全,根本不用唐奕操心。 吃了饭,唐奕拿起考箱就要出门,可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巧哥呢?”这一早上都没见着萧巧哥。 君欣卓道:“昨晚睡在苏小妹那里了。” 唐奕一皱眉,抱怨道:“这丫头,越玩越疯了,爷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说来送送......” 君欣卓白眼道:“行啦,有我送你还不够吗?” 唐奕大乐,“够......”说着话,贼手又不规矩起来。 君欣卓推开他,“快走吧,范公他们都等着呢。” “哈,且先放你一马!” 拎着考箱,去与范师父会合了。 ...... 此时,天还没亮,大课舍前灯火通明,观澜今科应考的148人,尽数汇聚于此。 曹满江独臂不失威仪地立于人前,整队肃穆。 老曹虽然不再军中,但是在他眼里,秋闱,就是战场。 一声喝令:“都有了!” 啌! 下首百多儒生,整齐列队肃立。 老曹回身,于范仲淹身前道:“禀告范师,148名考生,尽数到齐,可否起程赴考?” 范仲淹点点头,“嗯......” 环视众人,“诸师有训,慎思慎考、耀我观澜!” “遵,师命!” 下面一百四十八人的喊声差点没吼破天,一双眼睛直冒绿光,憋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一显身手的时候了。 这时,唐奕也到了。 范仲淹看他来了,把他叫到队前,“来的正好,你与诸生说几句吧,以壮声威!” 唐奕一笑,“这有啥说的,一个取解而已!” 回身对众儒生道:“告诉范师,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老子天下第一!!” “哈哈哈哈!” 喊完之后,大伙儿自己都笑了,原来还挺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就是嘛!”唐奕大笑。“一个破秋闱,考不过就趁早回家哄孩子,别回来给咱观澜丢人!” “对!”众人齐声应喝。“考不过就回家哄孩子!” ...... 好吧,范仲淹身后的苏洵脸色一下就憋得通红,这帮混蛋,骂谁呢!? 他当年就没过得了解试...... 唐奕不知道苏老泉窘态,继续向范仲淹玩笑道:“老师安心等着,区区解试,不足挂尔!” 说完,回身大手一挥,“出发!” 一众儒生抬头挺胸地奔着山下就去了。 范仲淹等几位师父本来还想去送考,可让唐奕这么一说,心里琢磨,也对哈,区区解试,太当回事儿了吧? 两手一背,回去了...... “让他们自己考着玩吧!” ———————— 唐奕打头,儒生们浩荡下山,行至山门,大伙儿一下就愣住了。 时晨尚早,本应黑漆漆一片的街市之上,竟然有灯火摇曳。沿着大路一直到码头,一盏盏花格宫灯把整条街照得宛若瑶台仙境,如梦如幻。 而每一盏花灯之下都摆着一把琴,都坐着一位明艳动人的娇态娘子,一直排到码头。 “乖乖......什么情况?” 苏轼挤到队前,这阵势,他哪见过啊? 呵,没见过的还在后头呢。 一看观澜应考仕子下了山,街道两旁的红尘艳姐儿们也不说话,也不起身,玉手微扬,细指撩拨,上百把瑶琴齐鸣...... 一曲《状元词》打破了回山黎明前的宁静。 百琴齐鸣、百人同唱,那感觉,根本就不是平时听曲儿能比的。 所谓仙音绕梁、慑人心扉,也不过如此了。 ...... 唐奕缓缓迈步走在前面,缓行于街市之上,两旁尽是昏灯绝艳、琴音娇唱。 别说儒生们没见过这阵势,唐奕也是没见过啊,听都没听说过! 整个回山的青楼艳姐儿都来给观澜儒生送考,这等殊荣,千古未有啊! 苏子瞻恨不得闭着眼睛走路,恨不得踩着那软绵绵的琴声进考场。 “值了,值了......取不到解额也是值了!” 啪! 啪! 王韶和章惇两个大巴掌同时甩在苏轼的后脑勺儿。 “闭嘴!!听曲儿......” ...... 唐奕行到凝香楼前,特意多看了两眼,但是,门前却是空空如也。 快走几步,临近码头,终于神表有所舒展。只见那团妖火果然安坐埠头之上,膝间琴音流转,同唱一曲《状元词》...... 立于码头静听,直到一曲终了。 满街娇娘置琴起身,朝着码头方向深深一拂,“预祝诸位,旗开得胜、金榜提名!” ...... 唐奕笑了。 大宋风流,尽收于此!! 回身对着一众儒生放声大喝: “告诉诸位娘子......” 这回都没用唐奕把话说全...... “老子天下第一!!” “哈哈......” 大伙儿哄笑着争先登船,唐奕也是向冷香奴点点头,在众娇娘的目送之下,登上了赴考的大船。 ...... 第574章 观澜匪帮 观澜的儒生被回山的姐儿们宠的不行,夹道送考、百琴齐鸣,这样的人间佳话,估计谁也没享用过。 但是,这是在回山,一到京城,可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考船进城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旧曹门外的埠头上已经人声鼎沸,大伙儿从船上一下来,码头上的百姓无不侧目。 “嚯~~!” 这哪里是什么应考仕子,一个个人高马大、黑不溜湫。要不是布衣伦巾,还个个背着考箱,真当他们是套着儒袍的禁军糙汉。 再仔细一瞅,这不是观澜的那群活土匪吗? 要说这两年,观澜在开封城里最出名的不是名院风范、学富五车,而是教出了一群“愣头青”。 谁都知道,观澜书院出来的学生已经野得没边儿,群架斗殴那是常有的事儿。逼急眼了,连禁军大营的那帮子兵痞都敢上手。 前年有一回闹得最大,十来个大小伙子竟把禁军的二十多个痞兵开了瓢儿。 后来惊动了开封府才知道,这些人里有三个老子是宰相、两个是御史,还有两个是欧阳修的弟子,其中还有范公和晏殊的儿子。 ...... 如今,百姓们看到观澜儒生已经见怪不怪了。唐子浩那个大土匪带出一群小土匪,有什么可稀奇的? 只不过,一百好几的观澜学生全体出动,这还是头一次见。 “往年,观澜应举也就十几个人吧,今科怎么这么多?” 旁边有人不住摇头,“谁知道呢,许是范公也没指望这一科能像前两科那般逆天,索性让所有人都来试试。说不定,比不过上两科的高中举率,却能保住登科的人数呗!” 说完,还是不住摇头,“瞅瞅,这般作派,哪像个读书人?” “范公啊,也是越老越糊涂喽......” ...... 对于百姓的议论,唐奕与一众儒生皆是充耳不闻。 行不行,考场上见,与一众粗衣小民何论长短? 只不过,要是以为这就完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真正的议论,还在后头呢...... 等观澜儒生到了礼部贡字门前,开封府一地的几千仕子尽聚于此。 本来呢,解试是州府一级行属的考试,用不到礼部贡院,要到府衙聚考。 但是,开封比较特殊,全宋每科来开封考试的人数有几千人,加上本地仕子,最多时得近万考生取解,开封府衙怎么可能装得下? 所以,不但礼部贡院,连旁边的太学也被征用。 这边有好几千,不远处的太学门前,还有好几千呢! 观澜的人一到场,立马就成了场中焦点。 不光百姓,儒生们也没见过这样儿的“儒生”啊。 “好家伙,这就是天下第一书院——观澜书院?有点狂野啊!” “怎么感觉像是从西军直接挑了人,送到这儿来充数儿的呢!?” “哈!”旁边的一个儒生大乐。“有何稀奇?人家观澜从教谕到学生,个个骨骼清奇,不走寻常路。” 随即恶狠狠地瞪了观澜那边一眼,又继续道:“人家那是把读书人当军汉来操练,要是教得不像莽汉,那才叫失败呢!” 说话这位穿的是太学的儒袍,做为京师两大书院,年年被观澜压上一头,当然各看各都不顺眼。学生之间也是针尖对麦芒,互有不服,仇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从这儒生夹枪带棒的言语之中就不难看出,对观澜书院,太学的学生可是恨到不行。 刚刚问话的,显然是初来京师的外地仕子,听了旁边这位仁兄的话,了然大悟,也是心有疑问。 “坊间不是传言,观澜书院卧虎藏龙,一般人都进不去吗?怎么却是这般作风?” “当然是‘卧虎藏龙’能人辈出!” 那太学生瞪着眼珠子,挑高了调门儿,说着反话。 指着观澜那边一个略微年长的儒生道:“看见那个岁数大的了吗?” “哪个?” “就是最黑的那个!!” “哦哦,看见了。” “欧阳永叔的弟子,曾子固!厉害吧?” 那外地考生听得一愣一愣的,欧阳公的弟子啊!那得多牛?可是......这位曾子固黑了巴几、目有凶光,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 “告诉你吧。”太学声继续讽刺卖弄。“这曾子固原来是我们太学的大才子,有状元之才。” “可是,你看现在。” “自打叛出太学,入了观澜,有没有才了不知道,倒却越来越像黑土匪了。文状元估计是不行了,但是绿林武魁,倒是有几分希望。” “哈哈哈......” 不但那外地考生大笑,边上一众看热闹的太学生,也是毫无顾忌地大乐。 放在平时,他们当然不敢,遇到观澜的人,躲还来不及呢。 可这里是贡院门前,有朝官巡持秩序,一但稍有逾越,就会立刻取消考试资格。所以,太学生们才敢这般放肆讽刺。 但是,观澜这帮土匪们上起头来,还管你那个? 曾巩已经瞪着眼睛朝这边过来了,一众儒生也是把考箱一扔,撸胳膊挽袖子,跟在曾巩身后。 所有考生都是一怔,下意识地往后躲。心说,还真是莽夫啊,这是要干架? ...... “干什么?干什么?” 眼看曾巩就到了太学生面前,横插上来一个绿袍官员,拦在了中间。 “取解重地、贡院门前,你们想干什么?” 太学生本来吓得脸都白了,心道,这帮土菲不会在这儿就要打人吧? 可是见官员一出面,立马心中大定,看你们还怎么撒野? 上前一步,添油加醋地叫道:“巡检上官明鉴,这帮莽夫目无王法,考场喧哗,还要打人!” 那绿袍官员瞪了太学生一眼,语气平淡,“本官尽看在眼里,何用你恬燥!且退到一边,本官自有计较。” 太学生一缩脖子,心说,还是个假正经的,倒看你怎么计较。 不过,以观澜儒生的作派,这么一个只负责外场巡视、维持秩序的贡院巡检使,应该是压不住那帮刺头儿的。 乖乖退到一边,且等接下来的好戏。 ...... 那绿袍官员回过头来,冷脸看着一众观澜儒生,还真有几分铁面无私的味道。 “科举大期,人生至重之时,岂容鲁莽!?不想要前程了吗?” 那太学生一听,忍不往插嘴,“上官多此一举,这帮莽夫目空一切,哪还有什么前程!?” ...... 曾巩瞪着那太学生不说话,却是他身后的王韶乐了。 无语地一指那太学生,对绿袍巡检委屈道:“二哥,你都听见了吧?真不是我等找事儿。” “这孙子就是欠揍!” ...... 第575章 考题有点难 “二哥!?” 太学生差点没噎死,那黑小子管巡检叫“二哥”? 什么情况? 呵呵,可不就是二哥...... 这绿袍官员,正是礼部贡院巡检使——范纯仁,范老二。 太学生有点不淡定了,怎么?还遇上“亲戚”了? 不过,细一琢磨,好像也没啥大事儿。这可是国考重地,就算是亲哥能怎么着?他敢当着几千仕子的面徇私枉法不成? ...... 而王韶这句话却没让范纯仁有丝毫动摇,冷声道:“那也不行!这是贡院门前,你还想不想考了?” 王韶一缩脖子,灰溜溜地退了回去。虽心有不平,但也无法,为了太学的孙子们耽误了前程,太不值得。 范纯仁又看向队中的唐奕,语气不容有疑,“给我收敛点,管好这帮小疯子!” 唐奕一推手,范老二什么时候也改不了他一本老正的毛病,可他从小偏偏就吃范老二这套。 “没想动手,就是吓吓他。” 范纯仁点头,见曾巩还是瞪着牛眼,一脸凶像。对于这位,他还真不太好说什么,毕竟曾巩论岁数比他还大上不少。 “子固,看开些,行不行,考场上见!跳梁小丑,何足存思?” ...... 话是挺刺耳,但是传到太学生耳朵里,还是心下一松,至少免了一场皮肉之苦。 可是,哪成想,范纯仁那只是前半句,后面还有半句没说呢。 “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考完了,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我噗!! 听了这后半句,太学生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有特么你这么劝架的吗? 看来,放考之后得走快点。 ...... 曾巩依旧不言。 他曾子固入观澜之前就不把这种人放在眼里,入了观澜,更不放在眼里。可现在却让这么个无名之辈当众嘲笑,哪能那么容易顺气? 范纯仁也知多说无益,转头对唐奕道:“别头场在太学那边,赶紧滚过去。” 唐奕嘿嘿贱笑,一拍依旧愤愤不平的曾巩,“听见了没?考完了再说,不差这一时。” 说完,对一众观澜儒生嚷道:“行了,我走了,你们老实点,不许惹事哈!” 正要调头走,见曾巩还是瞪着那儒生,他说要走也没个回应。 “唉......”唐奕无奈一叹。 “你要实在等不到考完,也别在这儿动手啊!” “傻不?大伙都看着呢,影响多不好?” 凑到曾巩耳边,却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调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地干活。懂不?” “走啦!!” ...... 目送唐疯子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众考生无不暗暗擦汗。 唐疯子还是唐疯子啊,不是俗人,这哪是偷偷地干活? 而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曾子固终于露出一个微笑,上前一步,一把揽过太学生的脖子。 “同窗之谊,多年未续,走,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聊聊旧情!” ...... 太学生腿都软了,下意识想躲。可曾巩那大胳膊跟铁箍似的勒着他,想动弹一下都不行。 “你你你,你干嘛?” “你放开我,我跟你不熟!” “救命啊!我不认识他,续什么旧!?” “啊!......” “嗷......” ...... 从远处角落里,传来那太学生杀猪一般的惨嚎。 一众考生听得直瘆得慌,特么观澜匪帮就是观澜匪帮。一窝活土匪! “都愣着做甚!?”范纯仁的声音适时响起。 “时辰已到,评考籍入场!” 说完,仿佛没听见那边的惨嚎,没事儿人一般......走了。 ———————— 解试只是一个初选的过程,所以,尽管朝廷和地方都十分重视,但也远没到会试、殿试的繁琐程度。 考生凭考籍入场,监考使吏也只是通过考籍上对考生的描述,粗略查验就算过关。不用像会试一般,得把考生扒光,恨不得菊花都得翻开来看看里面藏没藏东西。 范纯仁作为外场主理巡检,也只要监督下面的人验籍、验人罢了。 几千人光进场就得半个时辰,观澜的学生也是早就进去了,无一人有差池。 眼瞅诸生就快进场完毕,范纯仁坐在门外的桌案前,无意间扫中两个已经查验完毕正要进去的考生,不由一顿。 这两人......有点面熟...... 在哪儿见过? 正要再看两眼,二人却已经闪进了考场。 范纯仁莞尔一笑,可能是哪里有过一面之缘吧。 ...... 解试只考一天,辰时进场,酉时收卷。考题只是初选之题,一般由州官或者当地名儒出题,重在考察基础。 开封因为是京师之故,皇权重地,一般不由开封府尹出题,会上请官家。而官家又不能抢了臣子的风头,一般又会指派三馆的大学士代请题目。 可是,今年有点特殊,三馆的学士不是有亲子应考,就是和观澜走得太近。赵祯怕节外生枝,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索性也别麻烦别人了,让开封府尹自己出题就算了。 现在打坐开封府的,是臭脸包拯。老包是有名的铁面无私,他来出题,无人可以诟病。 可是,老包不但脸臭啊,这老家货伙还不通人情。 你说一个解试,差不多就得了呗,只要基础不差,略有文采的,就取了,左右还有会试火炼真金。 可是,老包不。 他觉得,国考这是朝廷的一等大事,马虎不得,一定要考出真材实学。 于是...... 开封这一科取解悲剧了,考题那叫一个难啊,绝大多数考生看到题目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有参加过几科国考的儒生无不哀嚎,这取解的题目,比往科会考还难。 这可如何是好?心慌之下,笔都拿不稳了。 其实,他们这么紧张完全没有必要。也不想想,解额是固定的,说不好听的,就算所有人一题不答,也得在白卷里挑出二百三十一额。 紧张个屁啊?你不会,大家都不会。 老包的用意只是让这些儒生认清自己,谦虚应考,将来做官也好脚踏实地。 ...... 酉时一到,准时收卷,一众儒生无不垂头丧气地出了贡院。 出来第一件事儿,就是三三两两聚于一处,议论起考题来。 有人抱怨道:“夫之大国,不尊大,不言小,不专武,亦不忘兵。文以辅政,武备于边。是为上国也。然,何以民?” “这这,这是殿试才会考的大策大论,怎么取个解也论大道?” “难......太难了!” 而有的人连题目都没弄懂,“这个‘何以民’,到底是民当何为?还是君王将相何为治民啊?” “完了,完了,这哪是我等末学能答的题?今科取解,开封一地必是尸横遍野了。” “依学生之见,除了经义、诗赋,策论共六题。能答上三题者,大概就可进会试了。” “三题?”有人瞪着眼珠子。“能解两题,必中无疑!” “哈哈!!” 一声放笑,引起众人的注意。 只见一个顶着乌眼青儿、半张脸都肿歪了的儒生,得意地走了过来。 “小弟不才,答上四题,岂不是必中!?” 正是那个被曾巩拉到角落里,“偷偷”揍了一顿的太学生。 ...... 第576章 天下第一“吹牛”书院 太学生顶着个捂眼儿青,挺得瑟地走了过来。 一听他答上四题,大伙儿羡慕的同时,也有几分吃味。 有些心理阴暗的甚至在心中咒骂,那个黑大汉下手还是轻了,怎么不打得你进不了考场!? 事实上,曾巩还真是留了分寸,这太学生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之苦,连解试都丝毫没受影响就可见一斑。 曾巩不傻,打几拳出出气这叫义气之争,要是打得进不了考场,那就是深仇大恨了...... ...... 可是,这太学生明显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儿。刚因为得瑟让人一顿胖揍,转脸就忘了,又开始显摆上了。 “小弟答上四题,应该取解不难了吧?” 说着哈哈大笑,全然不顾及众人的感受。 “若是真如大伙儿说的那般答题不易......看来,名次估计还不能低。” “哎,你们说,要是小弟幸得解元,那是不是......哈哈哈......” 妈的,哪来这么个二货?读书读傻了吧?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呢? 有人不爽道:“这位兄台,刚出贡院就这般卖弄,不太好吧?当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等考得不好,下科再比就是,但不代表天下举子都考不好,说不得就有高人,全都答上了呢!?” “哎~~!”太学生骚包地一摆手。“兄台所言差矣,并非小弟卖弄,这一科还真不那么容易考。” “适才出贡院之时,小弟正好遇到太学之中的同窗好友、今科翘楚刘之道。” “你们猜怎么?” 众人一怔,“刘之道?刘几?”这位的大名众人还是听过的,听说是太学之中多年不遇的大才子,今科魁首的最大热门。 众人忍不住好奇,问开了。 “怎样?” 那太学生神秘一笑,“之道也说这一科试题颇难,以他之才,也只答五题!”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刘几都只答五题,那这么说...... 太学生倒也光棍儿,“小弟说可能争个解元,纯属说笑,众位兄台不必当真。“ “但是,之道对解元之名那可是势在必得的,其才学也是自不用说。他只答上五题,以小弟纵观多年科举的经验来看......” “答三题,取解不难!” 有人闻声立时大喜,“我,我!”指着自己,说话都添了颤音。“我答三题!!!” “我也三题!” 众人看这太学生的眼色立马又变,好像也不那么讨厌了。 至少听他这么一说,很多人又燃起了希望。 这时,太学生身边已经聚拢了不少考生,都在听他侃侃而谈,大肆分析此科取解的大概标准。 依太学生的意思,大多数人也就答上一赋一论两道题目,三题者已经是十分稀少,加之今年开封解额充足,所以他判断,像刘几那般中五者几乎没有,四题者不超五十之数。 答三题的倒是不少,但去掉劣等,真正答得好,还能赢得考官认可的却也不多。所以,只要答题别太偏,三题即可高中。 甚至在只答两题的考生之中,若两题都答得漂亮,也有机会取解。 至于六答全答全中,他根本就没考虑,刘几都答不全,还有何人能答全? ...... 众人听得仔细,毕竟事关前程大业,都衡量起自己的临考发挥,让太学生这么一说,都觉得自己还残存一丝希望。 ...... “我跟你们说,这一科的考题是开封府尹包希仁出题,这位铁面相公从来都是不知人趣,出题难,也是正常。但又有何关系?我不会,大家都不会,可解额就在那里,矬子里面拔大个儿,他也得......” 正是唾沫横飞,说得起劲,无意间斜眼一扫圈外,太学生嘎的一下就把话憋了回去,随即局促地左右扫眼,下识意地就想往人后躲。 众人听得正是兴头儿上,他却不说了,大伙儿怎能乐意?一边催促太学生接着说,一边回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有如耗子见猫。 一看之下,忍不住都乐了,原来是观澜那帮土匪也出了贡院。 刚刚把太学生一顿胖揍的曾子固自然也在其中,正与观澜儒生聚于一处,整队待走。 ...... 好吧,太学生被这帮土匪吓破了胆,看来,这黑汉子们不走,他是不敢再张扬了。 大伙儿也不催他,静待观澜的人走了之后,再听他分析。 可是,这边静下来了,那边观澜的人说话却全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起初,观澜儒生只是闲聊,一点都没有大考之后的紧张,直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从贡院里出来加入队中,才聊起了考试的事儿。 历来科举,三十好几都算年轻人,四十岁是正当年,五十不算晚,六十也还行,七十...... 也不是没有。 这么说来,十八九岁的,可不就是“孩子”? 只见那孩子入队之后,很跳脱地扫视众人,“都考的怎么样儿啊?谁感觉可能要回家哄孩子了,早点说啊,大伙儿好给你送行。” “王子纯,就你水平最洼,怎么着,考砸没?” 叫王子纯的那个眼睛一立,“滚蛋!这破题还特么不如旬考有难度,怎么可能考砸?” “那章子厚,你呢?” 章惇横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随便答了答,应该出不了前五吧。” 那熊孩子当然就是苏小轼,听完章惇的话,立马一脸鄙夷,“瞅你那点出息,跟你们说啊,解元我预定了,都死心吧。” “切~!”观澜儒生无不鄙夷。 苏轼更乐,一点不害臊,看向曾巩,“曾大伯,考得如何啊?” 曾巩瞪了他一眼,最烦这破孩子叫他大伯,冷哼道:“肯定不比你差!” ...... 好吧。 这边聊得挺好,可那边以太学生为首,有一头算一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和着这是一帮有才的土匪,比刘几都厉害,个个答满六题,且还说题目简单...... 吹的有点没边儿了吧? 特么瞅把你们狂的,咋不上天呢! ...... 这还没完。 众人以为这“孩子”吹的已经够可以了,没想到,贡院里又出来两个更小的,也就十五六。 二人到了队中,劈头就抱怨开了,“这题是不是太简单了?考不出水平啊!” “......” 正说着,又来人了。 这回还是大伙儿都认识的“熟人”,京城几大纨绔之首的,宋楷、庞玉。 苏小轼见他们出来的有点晚,不由问道:“怎么才出来?难住了?” “屁!”宋楷骂了一嘴。 “六道题,一个时辰就答完了。老子睡了一下午,交卷都不知道,包师父拎着耳朵把我们俩揪出来的。” ...... “......” 那边的太学生和外院考生已经彻底石化...... 特么要论吹牛,还是观澜有一手啊! ...... 第577章 放榜 是不是吹牛,还真不是他们评出来的。 说句装13一点的话,这些普通儒生和观澜儒生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若是比个奇淫巧技、文学手法之类的技巧,观澜的学生可能不比外人强太多。 但是,论起大策大论、国政朝思......那外人就真没法儿比了。 也不看,给观澜上课的都是些什么人。 范仲淹、杜衍、尹洙、孙复,这种就不说了。朝堂的在职官员想来任客讲,三品以下的官员都排不上号,得走关系才有希望争得这分殊荣。 ...... 回到观澜,诸生把考题向范师父一说,范仲淹略一琢磨,与几位老师交换了一个眼神。 “嗯,是有点儿简单了......” ...... 至于唐奕和范纯礼那边的别头场...... 因为是全宋的“后门儿”考生统考,题目不归老包出,比之开封府取解要简单得让人发指,范仲淹连问都懒得问了。 而观澜的儒生们经历了这次解试,把心里最后那一丝紧张都给扔没了。 以至于,对于何时发榜?能中几人?这样本应关心的问题,根本提不起兴致。 ———————— 五日之后,贡院门前再一次被万人占领。 今日是解试放榜之期。 此时,所有开封取解的考生都汇聚于贡院之前。对于他们来说,那张即将张贴出来的榜文,将决定着他们一生的命运。 在场的众儒生之中,有的人考得并不好,但心中仍有不甘,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有的人胸有成竹,只不过来享受榜上有名那一刻的通快; 而有的人,在乎的不是中不中的问题,而是第几名的问题。比如,站在最前端的刘之道,和那天那个被打的太学生。 刘几关心的只有第一,他只关心第一是不是他。而那个太学生则没有刘几那么高的心气儿,但是期待一下前几名还是可以有的。 此时,太学生极为骚包地扫视整个等着揭榜的儒生。 “之道,看见没?观澜那帮土匪一个没来!” 刘之道轻描淡写地一笑,”来与不来,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太学生瞪眼道。“牛皮吹得震天响,到了丢人的时候却躲了,什么东西!” 刘几又是轻描淡写地一笑,没有接话。 不过,从表情上不难看出,这位大才子也只是把观澜当一个笑话。 过了一会儿,才突兀地轻声道:“煌煌大宋,还没到取一帮土匪入朝的地步!” ...... 此言一出,立时引来无数追捧。刘几宛若众星捧月一般立于贡院门前,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光芒万丈。 只不过,不论是刘几,还是一众考生,谁也没注意到,贡院对面的茶摊儿上,两个中年人正冷眼看着贡院门前的一切,极尽嘲讽...... ...... 大宋对百姓宽仁到了极至,开封城民也早就被赵家温和、仁慈的作风惯坏了。是以,商贩的点心摊子、茶担子,都摆到了皇城根儿上,丝毫没有皇城禁地,避而远之的觉悟。 此时,曹佾和潘丰二人一边品着茶汤,一边等着放榜。 “这帮浑小子,心还真大!!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一个都没来?” 潘丰无语地一笑,“没听他们整天挂嘴上的那一句吗?” “老子天下第一!!” “都天下第一了,区区解试,谁还当回事儿?” 曹佾一扬下巴,“看,那不有当回事的吗。贡院门口那个刘之道就挺当回事儿,不然也不会站在最面去骚包了。” 潘丰则是自嘲道:“还有你我二人......也当回事儿了。” 他们两个坐在这儿干嘛?当然是替唐奕来看榜的。 对于这次唐奕应举,比唐奕自己还上心的,那可是大有人在。 曹、潘二人比谁都盼着唐奕能拿一个好成绩。 一来,唐奕若是高中,那随之也就步入了朝堂。对于观澜商合和他们两家来说,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辉煌的开始! 二来,大宋朝、曹家、潘家,欠唐奕太多了...... 这些年,他所承受的误解和骂名,也太沉重了。 在这个士大夫大于天的时代,再多解释,再多宣传,也比不上金榜提名来得名声大。 唯有科举扬名,才能为唐疯子真正的正名。 所以,今科大比,曹潘二人才会无比的重视。 所以,赵祯才会违背道德良心的,把状元暗许给了唐奕。 ...... 二人没坐多一会儿,就见贡院门前一阵杂乱,曹佾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知道这是放榜了。 给身边的小厮递了个眼色,小厮会意,立马一溜小跑地过了街,使劲儿往榜下挤。 潘丰端着茶碗,一动不动地盯着榜下。 “你说,大郎能中个第几?” 曹佾嫌弃道:“你管他第几,能中就行!” 潘丰一想也对,能中就行。 当下也不再说话,专心盼着看榜的早点回来。 而那小厮足足一刻钟才又从人堆里挤出来。 “中了!中了!” 还没到近前,小厮已经开始高声报喜。 “中了!”曹佾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中了?!” 激动地看向潘丰,“中了!” 潘丰也是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俩心中也知道,唐奕的本事其实不差,应该是能中的。 但是,不到真落于榜上,他们两个,包括宫里的赵祯,谁也放不下心啊。 “第几!?” 小厮也是激动得不行,“唐公子得中......别头解元!!” “呼......” 二人长出一口气,砰的一声砸到条凳上。 那叫一个舒坦! “别头解元......解元!!” 小厮又道:“不但公子高中,京师解试,观澜书院得中137人!别头场13人!一共150个应举考生,尽在两榜!” “好!!” “太好了!”曹佾猛一拍桌子,把茶摊小贩吓了一跳。 好吧,曹佾不知道观澜具体多少人取解,只听到了尽在两榜,不然,150这个数字可就要出事儿了。 “快!”曹佾激动过后。“你我这就进宫,与陛下报喜!” 潘丰笑道:”陛下可比咱们还上心,肯定派人盯着呢,料是早就知道了,还要你报?“ 曹佾一想也对,却是他高兴过头了。 “那咱们速回观澜,好让大郎知道这个喜讯。” 说着,随便从怀里一摸,翻手就扔给了茶摊掌柜,那小贩接过,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手里攥着的,是一大锭金子。 乖乖!!!这得多大的造化啊?让他遇上了。 “客官,常来啊......” 高声一喊,可是哪还有人?两位大爷早就走出老远了。 ...... 而曹佾走了几走,一想不对,“那疯子自己都不当回事儿,咱们给他操的哪门子心?” ...... “不去了!”曹佾越想越憋曲,你考试,我堂堂国舅爷给你看榜? “且晾着他吧,看是真不急,还是假不急!” 潘丰哈哈大笑,“也好!走,去我樊楼畅饮几杯!” 曹佾点头,“走!!” ...... 曹潘二人就这么离开了贡院门前,可是,贡院门前的上万考生,却是一个也没走...... 每个人心中都不自禁地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真他娘的......日、了、狗、了!! ...... ps:这一科大比,还涉及到古文运动和太学文体的碰撞,但是苍山不想写,与大剧情无关。提到也是一笔代过,有兴趣的书友,自己去百度吧。 第578章 屠榜 当解榜贴出,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往前靠,连刘几这样几乎必中的大才子都心跳加速,上前两步,紧盯榜头的位置。 可惜,解元头名,不是他......一阵失落。心道,考场之中风云莫测,果然这个解元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但这也属正常,谁让开封取解是全宋最难的呢! 再往下看,刘几安慰自己不得头名也就罢了,只要名次靠前,也算没白费多年的苦读。 可是......前五还是没有他。 刘几微微皱眉,这一科高手这么多? 再往下看,前十?没有...... 刘几不淡定了,难道是阅卷官不喜吾之文风?给判出了前十? 他可是答上了五道题啊!这几天太学诸生当然也有交流,能答五题的,只他一人。 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除了考官不喜,没有任何可能把他扔出前十。 再看。 前二十,没有!!! 刘几有些呼吸紧促...... 前五十!?还是没有!! 额前布满细汗,双拳紧握,已经在不住抖动了。 终于...... 刘几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一百零三名!不知道为何,他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是,回头一想,“怎么可能?”刘几再难控制情绪,纵声大叫,早没了之前的泰然自若。 “怎么可能只列百位之后!?” ...... 可是,任他喊得再凄惨,周身左右的儒生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那个在他身侧的太学生,此时脑袋都不会转了。 ...... 本以为四题就能得个好成绩,结果他把前百名扫了三遍也没看着自己,倒是看见曾子固的名字高挂在第三名的位置。 无法,只得在百名开外再找,一百五,没有...... 两百,还是没有! 太学生不由脸色煞白,冷汗连连。再往后可就剩三十左右个的解额了,这,这特么是要落榜的节奏? 颤巍巍地往下数,二百一十......二百二十......二百三十!! 二百三十一——孙山!!! “呀!!!”太学生杀猪一般惊嚎,指着榜单最后的那个名字失态狂喊: “中了!” “中了呀!” “二百三十一!!孙山!就是我!!!” 左右一众考生恨不得上去掐死他,他-妈倒数第一,你还好意思叫唤?不是说三题中第不难吗?特么老子怎么就落榜了? 好吧,他们也是自己落榜,却让孙山这个逗逼抓住了取解的尾巴,心中不平衡。 再看榜单,刘之道居然出了前百,特么哪儿蹦出来的这帮妖孽啊? 解元头名,梁山伯。 第二名,苏轼。 第三名,曾巩。 第四名,苏辙。 “谁知道这个梁山伯是谁?” 众考生都是一脸的懵逼,都不知道这个梁山伯是哪儿蹦出来的。 “那这个苏轼又是哪儿来的?” 这个倒是有人有些印象,“好像就是考完之后,在门前最跳的那个‘孩子’......” “那个十八九岁的孩子!?” 真是日了狗了,他还真离解元就差一点儿了。 第三的曾巩,很多人还是熟悉的,毕竟入观澜之前就名声在外。 第四的苏辙......又没几个人认识了。 “好像是苏轼的弟弟......” “弟弟!?”那倒霉孩子就够逆天了,他弟弟,那不是比他还小。 “正是他弟弟,苏子由。”有人笃定道。“刚满十七!” 日!! 众人无不哀嚎,人比人得死。人家十七岁就能上榜前五,而再看自己,四十大几还是“名落孙山”。 “苏辙还不是最小的。”有人已经看到又一个名字。 “第十四名的晏几道,乃是晏殊幼子,那娃娃还不满十六!” “十六!?” 众人哀叹之余,猛的一惊: 苏轼、苏辙、曾巩、晏几道,好像......好像都特么是那个土匪窝里出来的吧? 再细看榜文,第五的章衡、第六曾布,第七吕惠卿,后面的王韶、张载.... 好像都特么是观澜的考生,观澜这一科又炸了!! ...... “不用数了......”刘之道终于阴着脸色开口。 他在太学的时间最长,对同城而立的观澜书院也最了解。 “前百之中,除了头名解元梁山伯,第十一名的祝英台,不知是何方神圣,余者九十八人,尽出观澜!” “怎么可能!!!!” 孙山跳着脚大叫,“怎么可能啊?” 你特么前两科,一科中个十多个咱们还信一信。这特么一科中一百多,还把前百差点包圆儿了,这怎么可能!? 而接下来,一个刚回过味儿来的儒生的一声惊叫,更是把孙山吓得腿一哆嗦,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我想起来了!” “那个梁山伯与祝英台,就在我前一位验的考籍,进的场!” 众人一震,“哦?快说说,是何等风采?” 这可是仅有的两个观澜系之外的考生,大家当然禁不住的好奇。 可是,他们注定失望,那出声的考生脸上一苦。 “那两人......也穿的是观澜儒袍。” “......” “而且......” “还有而且!?” 那考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而且,那个梁山伯......看样子也就十三四岁。” “......” “.....” “.....”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这二人坐实观澜出身,也就意味着,观澜书院这一科不但延续前两科的辉煌...... 上两科,观澜书院是两个状元,两个榜眼,已经够逆天了。 可是这一科,虽只考了解试,但是包揽开封解场前百,这是什么概念? 这特么就是屠杀,是屠榜,把开封仕子轰得渣子都不剩。 而且,还是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奶娃娃得了解元...... 简直是天理不容! ———————— 与此同时。 曹佾和潘丰到了樊楼,正欲上楼小酌几杯,却被三楼的一个包间里传出的进酒之声吸引。 二人好奇地走过云,隔着珠帘一看,登时一脸的哭笑不得。 ...... 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你们这帮混小子,不去贡院观榜,怎么还有心思花天酒地!?” 里面坐的一桌,正是宋楷、庞玉、范纯礼,外加曾布、章惇等人。 大伙儿喝得正高兴,一见是曹国舅和潘丰,立时一怔。都是熟人,哪还会外道。 宋楷热络道:“端是巧了,来来,国舅与潘伯伯上坐,小侄与你敬酒。” 曹佾才不愿意和这帮孩子一起掺合,不肯坐下。继续问责道:“少来这套,说,怎么不去观榜?” 宋楷嘿嘿一乐,“有甚好看,还不都是那么回事儿。” “好不容易进回城,当是玩个痛快,谁有心意在那浪费大好时光?” “......” 苏轼却是一挑眉头,“国舅去了吗?” “去了。” “哦。”苏小轼点了点头。“那可知解元是谁?” 曹佾答道:“没细看,好像是个姓梁的......” “姓梁?观澜可没有姓梁的。” 苏轼略有失望,“看来,坊间也不是没高手啊!” 章惇则道:“那破题能考出个什么水平?解元旁落也属正常。” 苏轼点头,“也对,会试再见真张!”说着,端起水酒招呼大家继续欢饮。 曹佾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帮混小子,“你们就不担心不中?” 宋楷摇头:“不担心。” “”... “闭着眼睛都能中!” ...... 好吧,曹佾也是服气了。唐大郎希望观澜教出一群虎狼之辈,可是这帮土匪还没断奶,牙还没长齐,却已经把尾巴翘上天了。 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 第579章 人比人得死 说起来,还真不是观澜的儒生们尾巴翘上天了,实在是,那些啃书啃出来的各院仕子与他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没办法,差距太大了。 ...... 其实,包拯糊名排次,再揭名录榜的时候,也惊得不轻。 大宋朝。 别说大宋朝,就是自有科举一途以来,也没有哪家弟子,哪个书院,哪怕包揽前十的情况发生过啊! 他比儒生们看得更通透,事实上是,观澜不但是包办了前百,把开封解榜屠了个血流成河。最连观澜考得最差的一个,宋庠家的老四宋楷,这小子在观澜之中垫底,在整个两百三十一人的大榜之中却是第147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前一百四十七名,观澜就给别的考生留了十个坑。 包拯都有点拿不准了,他倒不是不相信观澜的学生能考这么好。做为去观澜上过课,任过客讲的人,他清楚那些小子是什么水平。 可这也太好了点,好到......会惹祸! 试问,哪一个号称中正的臣子,能容忍这样一份不可能出现的榜文昭告于天下? 可是最后,包拯还是照单发了。老包还是老包,只要问心无愧,他怕过什么? ...... 把榜文贴出去之后,老包知道这事儿肯定不能消停,所性也别等人家闹了,自己先一步,进宫了。 可是,取解大计,那张几乎就是观澜内考名次一般的榜文,立时就引起了朝臣的注意。 包拯以为他是主动出击,哪成想,还是晚了。 等他到了宫里,整个政事堂,外加贾昌朝、孙沔、吴奎,刚回京的余靖,还有七八个御史、十来个六部属官,都挤在福宁殿里了。 让内侍通传之后,包拯进到殿中。 赵祯手里拿着两张榜单,不由苦笑,“包卿家来得正好,正要去传你。” 抖了抖手里的两张榜文,“这......” 赵祯手里的,不光有开封解榜,还有别头场的榜单。 别头场,不但唐奕拿了别头解元,前五也让观澜包了。 包拯正要说话,吴奎却是抢选一步,怒声大喝: “包希仁,妄你中正无私,一生清明!怎么还越老越糊涂了?这种榜你也排得出来!?” 吴奎真的气坏了,他倒不是与观澜为难,主要是这榜排得太不像话了。 就算陛下对观澜多有偏帮,就算你们一帮子人与观澜书院有说不清的关系,但也没这么弄的吧? “朝廷选材大典,岂容你如此儿戏!” 包拯一叹,“吴相公稍安,且容包拯细说。” “有什么可说的?”吴奎还没搭话,贾昌朝却是阴阳怪气的出声儿了。“陛下信任希仁,你才以御史之职出知开封府。希仁就是这么回报陛下的信任的吗!?” “观澜应举150人,尽数得中不说,还皆在前列,希仁这次未免有些太明目彰胆了吧?公道何在?” 包拯横了贾昌朝一眼,本来还想解释一下来龙云脉,让他这么一阵抢白,都懒得与他争辨了。 “他们皆是凭本事考过解试,怎么?贾相公的意思,为了已示公道,让老夫瞎排一通吗!?” “你!!” 包拯冷哼,“贾相公要是觉得老夫不公,大好向陛下上请弹劾。” “我!!” 贾昌朝这个气啊,好不容易抓住包拯的把柄,可这老货,还是那般硬气。 “那你倒是说说,这个榜是怎么排出来的!?” 包拯道:“就那么排的。” ...... “唉!”余靖一叹。“希仁还是欠考虑了!就算观澜学生水平至此,希仁难道就不顾忌一下悠悠众口?适当也得给天下仕子一个面子的吧?” 余靖这话说的还算中肯,他本不想掺合到与那个疯子沾边儿的事儿上,可是朝廷轮才大典,那是国之根本,确实太大。 他的话也是好心,就算观澜都是有本事的,在差不多的情况下,你也把别的仕子的名次适当提一提,最起码别吃相太难看了。 连宋庠、庞籍这些有亲子应考,且在观澜就读的都觉得余靖这话没错儿。 不说让你少取,起码把太学和各地的考生名次提上来几个,也省了不少麻烦不是? 可是,包拯却是摇头。 “这个面子,还真给不了......” 向高位上的赵祯拱手长揖,“启禀陛下,开封府主薄韩曲正在殿外侯见。在他手中,是此次开封取解两百三十一人的考卷。” “请陛下准其入殿。” 赵祯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知道观澜这科会很耀眼,但他也没想到,会是这般耀眼。 “宣!” 李秉臣闻旨,立时高声唱和:“宣开封府主薄韩曲,觐见......” ...... 不多时,韩曲进到殿来,与赵祯行过君臣之礼。包拯就把韩曲手上的两百多份考卷接了过来,分发到在场的每一人手中。 “是非曲直,诸位同僚自行判断吧!” ...... 吴奎哭笑不得地接过考卷,心道,这有什么可看的,都是新嫩仕子,在他们这些施政几十年、作学问几十年的老儒眼中,能答出什么花来? 他也是当过阅卷官的人,就算有出彩的,也只是略有看点,高下之分也只在审卷人的喜好之间罢了。 包拯就想用这种办法说服大伙儿? 不太可能。 而赵祯也接过李秉承递过来的一分考卷,卷头已经拆开了,一眼就能看到是谁的卷子。 梁山伯——十四岁!? 原来是解元郎的试卷,赵祯一下来了兴致。 要知道,大宋朝最爱神童,十四岁的解元,当真是前所未有了。 晏殊当年也是十四岁得中,号称大宋第一神童。但是,晏殊也只同进士的三甲出身,更没拿到过解元这样的殊荣。 翻开一看,字迹工整、秀立,端是一笔好字。 再看,经义扎实、诗赋言之有物、平仄相谊、韵声分毫无错。最难得的是,端是一手好文采,应试的诗也能写得优美。看来,包拯这个解元给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可是,往后一翻策论...... 哗啦一下,赵祯就把卷子合上了,登时汗都下来了。 不着痕迹地把考卷折了几折,然后,往袖兜里一掖,收起来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众卿,看得如何?可有良材?” “众卿家......” 好吧,赵祯还生怕让人看见他把考卷收了起来,哪成想,叫了两声,下面都没人搭理他。 吴奎,抹着额头,汗都下来了。拿着考卷的手都有点抖,这真是新科考生写的? 他手里的,正好是前几名的考卷。 第一个,苏轼,苏子瞻,一十九岁......经义诗赋不用说了,他老吴是作不出这么大气的诗的。 单是策论,就吓了他一跳—— 《六国论》! 特么一个孩芽子,就敢妄言六国?好吧,人家还写的真有料。 再翻第二个,曾巩、曾子固。策论写的是......《西北盐法之远虑言书》。 第三个,苏辙、苏子由......又是《六国论》! 第四个,章衡......《东南海事进策》 第五个,曾布....《言邓州兴民之后论》。 吕惠卿......《观澜教改案》 ...... 吴奎暗道,这帮孩子是要飞! 手里十来份考卷,皆是出自观澜书院的学生之手。每一个人的策论,从例证到实情,再到论点、论证,个个言之有物,而且涵盖了政、经、军、边,几乎是朝廷施政的每一个角落。 不客气地说,就算是当朝实权官员上请皇帝的奏本,也没人家这考卷写的漂亮,写的有东西。 除非是设身处地地真正研究过,考察过,思考过,不然绝对写不出来这样的东西。 与观澜学生的考卷一比,别的考生写的那些东西就是无病呻吟,根本就没法比。 ...... 第580章 到底是谁 宋庠心里这个美呀,以前他那个“坑爹”儿子放在观澜书院里,回回垫底儿,他还不觉得。 可是,这一参加解试,放到整个开封府的考生里面一比..... 那优越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此时,宋状元手里拿的正是自己儿子的考卷,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子,凑到吴奎面前。 “来,看看这张!” 吴奎还在震惊之中,万没想到,观澜的学生这般厉害。 接过考卷一看,宋楷?白了宋公序一眼,原来是上我这儿来显摆的。 翻开一看,经义不扎实,诗赋平平,感觉这水平包拯给他定了个147名,完全就是看宋公序的面子。 可是,再看策论,吴奎服气了。 《论三司财税统筹方》...... 好吧,又是一篇大策、大论! 现在,他又不觉得包拯是徇私了,因为这篇文章确实出彩,可进前五十。宋楷能排147,完全是文章拉高了名次。 宋庠看吴奎表情变幻,更是得意,有什么比自家儿子长脸更让当老子开怀的? “犬子拙劣,这狗屁文章,当是入不了长文的法眼的。” 吴奎更是吃味,瞅把你得瑟的,显摆什么啊?不就...... 好吧,吴长文家里也有两个不省心的混蛋小子。 宋公序家的二世祖都开窍了,怎么自己家的那两个还是那么不争气呢? 老吴头儿琢磨着,是不是也把他们送到观澜去管两年...... 他与范仲淹是没什么大过节的,范希文当不会拒绝。 “吴相公,再看看这个。” 这时,包拯又递过来一份考卷。 这回吴奎直接翻到那面的策论,前面却是看都不看了。 《言朝议思弊书》。 嚯,比前边人题目起的更大。之前的都是实政方面的建议、论述,这位更牛,直接说朝政之弊了。 ...... “嬴秦震矜厥勋,勒泰山,镵邹峄,剟之罘,刊会稽....” 好吧,太学文体,不用看名字也知道不是观澜学生的手笔。 再往下看,吴奎看不下去了...... 也不是说不好,主要前面一众观澜儒生们的文章太好了,相比之下,吴奎是捏着鼻子看完的。 “什么狗屁东西!” 吴奎最后还是没忍住。 通篇就没一句有用的,先是把官家数落一通,再把朝臣数落一通,和着从皇帝到百官都是废物,就没一个比他强的。 按说,这种骂人文章放在以前,考官和皇帝还真吃这一套,是越骂越有好名声。 可是,这回不行了...... 有观澜的在那比着,人家是有真东西,你这除了骂就没一句正经话了。吴奎哪能喜欢? “空有其表,虚浮无物!” 一看卷首,太学生,刘几,刘之道。 到了现在,吴奎也没话说了,其他儒生和观澜确实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不禁好奇,范希文到底是怎么教出来这帮学生的呢?连宋公序家的二世祖都能教好,看来,老范育人之道还有颇有本事的。 ...... 吴奎服气了,余靖、孙沔又哪有不服之理?倒也光棍,闷着头扮鹌鹑,好像刚刚在殿上吵闹取仕不公的,就不是他们一般。 而老贾......可就尴尬了。 包拯冷眼看着贾昌朝,“开封取仕,中者两百三十一人之考卷尽在于此。贾相公要是觉得哪里不公,直说!!” “这......”老贾憋得满脸通红。心中暗骂,特么也是不争气,哪怕差不多,他也有话说啊! 可是,实在差的太远,他连没理辨三分的底气都没有了。 庞籍这时也把手中一份考卷甩到贾子明手里,“这是犬子之考卷,贾相公可要好好验一验,别最后再闹出个考场舞弊、阅卷存私的罪名来!” “呃......”贾昌朝汗都下来了。特么又不是我牵头闹事儿,吴长文他们也闹了好吗?你怎么不找他们!? 呵呵,谁让你身份特殊! 拿着考卷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算了......” 赵祯终于开口了。 看贾子明也是够可怜的,这些年,这种尴尬和排挤也是没少受。 “贾相公也不‘容易’......” “既然众卿都不疑希仁取解之判,那就将开封解试的考卷张于贡院门前,以平考生疑虑。” “遵旨......”包拯拱揖领命。 “众卿可还有上奏?” “并无上奏。” “那宽夫、彦国和公序留下。都下去吧......” 包拯好好瞅了瞅赵祯,特别是袖兜......你还有一份考卷没给我呢! 这个动作自是落在赵祯眼里...... “包卿家也留下吧。” “是!” ...... 待殿上只余文彦博、富弼、宋庠和包拯。 赵祯才对四人问道:“你们谁知道这个梁山伯是谁?” 呃...... 四人面面相阙,他们几个都在观澜有客讲之职,倒还真没听说观澜里有个学生叫梁山伯。 文彦博以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考生拿了解元,赵祯颇有好奇。缓声答道:“许是今年才入观澜籍的仕子,我等都没注意吧......” 赵祯摇头,从衣袖里取出那张考卷,让李秉臣递到文彦博手中。 文彦博展开一看,吓的手上一哆嗦,立时瞪着眼睛看向包拯。 “这份考卷都谁看过!?” 包拯心中一颤,如实答道:“除了我,只主薄韩曲,阅卷官董平书,复考官范纯仁看过。” 文彦博又急道:“刚刚贾子明可看过?” “没有!”包拯笃定道。“我也觉得这篇策论有些敏感,上殿之后,却是直接给了陛下。” 文彦博长出一口气,转脸上请赵祯。 “还请陛下将旨,将韩曲、董平书、范纯仁三人,即刻幽禁,万不能走漏了风声!” 赵祯微微点头,给李秉臣使了个眼色,李大官立时会意,真的就出殿去“办事”了。 富弼和宋庠心惊不已,到底写的什么,让文扒皮和官家这般凝重? 富弼从文彦博手里拿过试卷,与宋庠凑到一处,只看一眼,也是吓得不轻。 立刻明白,赵祯为何认定这不是一个新到观澜的考生写的了。 《论大辽皇位内争与我朝收复失地之良机》 “......” 富弼抬头看向宋庠,“这应该是个与唐大郎走得极近的人才能写出来的文章!” 宋庠吓的一激灵,“莫要看我...卷主姓梁,又不是姓宋!” 抖了抖手里自己儿子的考卷,“我家那小子还是有分寸的,这种事,怎么敢明着写出来!?” “那会是谁呢?”富弼喃喃自语。 “十三岁......还不满十四!” ...... 第581章 气到炸 包拯其实早就有疑惑,不然,他也不会直接把这份考卷交到赵祯手里。 说实话,他虽然没有参与到谋划大辽的整个事件中去,但是,别忘了,赵祯之前曾经“求”过他一次,让他别掺合唐子浩与大辽之前的龌龊。 再加上,今天赵祯、文富等人看到这篇文章的反应,包拯哪里还猜不出,原来朝廷真的在谋划燕云。 “陛下放心,老臣一定守口如瓶。” “若有必要,还请陛下将老臣一并幽禁,以防消息外露。” 赵祯苦笑,半开玩笑道:“这个时候,包卿家可不能再死脑筋了,朕是信得过包卿的。” 转头看向文彦博,“现在的首务是,把这个解元弄清楚,万不可再外传一字!” 文彦博道:“臣这就亲去一趟观澜!!” 说着,告退而走。 “回来。”赵祯把文彦博叫了回来。 沉吟半晌,“算了,大郎自有分寸,让他自己解决吧!” “可......”文彦博还想争辩,却闻赵祯道。“朕乏了,众卿退下吧......” ———————— 观澜书院。 本是全院皆中的大喜之期,可唐家小楼此时却是气氛压抑、阴郁难明。 唐奕拿了个别头解元,这是挺高兴个事儿,离状元又近了一步。 可是,特么正牌解元却是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梁山伯! 看着面前如鹌鹑一般缩着脑袋楚楚可怜的苏小妹和萧巧哥,唐奕就想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报的考籍? 就算观澜的人再不关心榜单,四年一科的轮才大典的榜单也得传到观澜吧? 唐奕不看还好,一看鼻子都歪了,肺都气炸了!! 梁山伯......祝英台......一个解元,一个第十一名。 “你们两怎么不上天呢!!!” 此时,范仲淹、苏老泉、苏轼、苏辙,还有宋楷、庞玉等人都聚在唐奕的小楼里。 这么大的事儿,居然等两个小丫头拿了名次才知道,着实让人心惊。 “你们知道不知道,万一被查出来是什么后果!?” “这是要掉脑袋的!” 苏小妹低头做了个鬼脸,“这不是没查出来嘛......” “你还说!”唐更气。 这小丫头被大伙儿惯的没边儿了,和着就没她不敢干的。 “安啦!”苏小妹还没意识到错误。“皇帝伯伯也是很疼我的,才不舍得杀我。” “你......”她还有理了。 实在头疼地一拍额头,唐奕是后怕,万一当场识破,以老包的性子,连话都说不上。 看向萧巧哥,“你!”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儿!?你是什么身份?藏都藏不极,怎么还敢跟她胡闹?” “我......”萧巧哥登时眼泪就下来了。 “你别有气就往萧姐姐身上撒!”苏小妹还挺仗义。“主意是我出的,考籍是我塞进去的,与姐姐无关!” 日!! 唐奕真是服了她,看向苏洵,你的闺女,你不说两句? 可是,苏洵哪还有心思训孩子?自从知道这件事,他满脑子就两个字儿——欺君! 苦着脸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大郎还是快想办法救救小妹才是。这不中还好,可现在得了解元,这是欺君之罪,可要如何是好?” 唐奕苦笑着,摊坐在椅子上,“放心吧,欺君倒还不至于。” “哦?”苏洵一怔,“不欺君?” 范仲淹接道:“明允也不想想,刨去官家的情感因素。这让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娃拿了解元,要是传出去,大宋这些读书人还有什么颜面?” “所以,就算陛下会怪罪,朝臣也不想选才大典传出这等丑闻,多半会压下来的。” “呃......”苏洵心中一轻,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登时换了副脸色,“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骂她们了,以后看紧一点儿便是。” 好吧,这还是一个护犊子的主儿,见唐奕训自家闺女,多少有些吃味儿。 唐奕跟这老货说不清楚,也懒得再说,见萧巧哥哭得可怜,上前递过一方丝帕,“别哭了......” 萧巧哥自知惹了祸,不敢接,抽噎着。 “我,我,我就想看看自己什么水平,能不能考过你们......我,我下次不敢了。” 唐奕帮她擦泪,玩笑道:“还敢有下次?” 萧巧哥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没有了......” 那边苏轼本来还挺担心自家小妹,可是一看,只是让唐疯子说几句就算过去了,心理又有点不平衡了。 瞪着自家妹子,嘟囔道:“瞎捣乱,害得我没拿到解元!” 他是第二,苏小妹要是不考,可不就是他的解元? 这一句话不要紧,他刚说完,苏洵就炸了。 冲过来,点着苏小轼的脑袋就骂开了: “你还有脸说?瞅你那点出息,让你妹妹给比下去了,还有脸说!” “噗......” 苏辙在边上儿看二哥挨训,忍不住的想乐,让你多嘴,找骂了吧? 可是,这声笑倒把苏洵吸引了过来。 “笑?笑个屁?别说你妹妹,连曾子固都没考过,净出来给我丢人!” 日!!! 宋楷他们不干了,翻着白眼都想躲出去。 特么没你这么显摆的啊?怎么着?你们苏家这三头还想把前三都占了呗? 唐奕也是服了这苏明允了,自己是万年不中,可下儿子、闺女争气了,都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 正想把他们哄出去,却是贱纯礼从外面跑了进来。 “宫里的李秉臣来了!” “嘎......” 苏洵一下子从天上到地下,僵在了那里。 “大郎......” 唐奕也是一震。 李大官亲来,多半是知道了点什么。 不容有疑,与范仲淹一同迎了出去。 李秉臣见到唐奕也不废话,直接交给他一张考卷,临走时多说了一句,“陛下说,相信大郎能够处理好......” 唐奕打开考卷一看,顿觉天昏地暗。 只知道苏小妹去冒名考了解试,哪里知道这丫头还敢把这东西写到考卷上。 苏洵在边儿上,看到唐奕看了眼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表情扭曲,就知道要坏事儿,登时慌了心神。 “大郎,是不是?是不是陛下怪罪了下来?” “你,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唐奕强压心中烦乱,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儿,陛下是找我说别的事情,与解试无关。” 苏洵心中一松,“那......” “带小妹先回去吧,近期看得严些,别让她出门。” “好,好......” ...... 打发走苏洵等人,与剩老师在侧,唐奕才把考卷交给范仲淹。 范仲淹一看,也是心中一紧,“这......” “这丫头怎么可以写这个!” ...... 第582章 客气(月票加更) 范仲淹合上试卷,也是惊魂未定,有些责备地看向唐奕。 “你也太不小心了!这种事儿,怎么能告诉一个孩子!?” 唐奕就知道老师会这么说,甚至赵祯都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可能让李秉臣来敲打他了。 哭笑不得地道:“我就算再不靠谱,和她说这些有什么用?” “嗯?”范仲淹一疑。“你没告诉她?那这丫头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晰?” 唐奕略一猜测,就道:“我书房里都是宋辽的山河图,分析形势的草稿,与司马君实、萧家、突吉台家的书信,难免会让那丫头看到一些。” “估计是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为了炫耀,才写出这么个东西。” 范仲淹也是无语,那小丫头也是够逆天的。 “那陛下那里......” 唐奕头疼的就是这个,一咬牙道: “我这就进宫!” 说完,也不犹豫,大步下山,直奔京师。 范仲淹看着唐奕的背影,悠悠一叹,想过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试到来。 ...... “范伯伯......” 范仲淹正在失神之时,却见苏小妹怯生生地从路边的树后闪了出来,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那种忘乎所以。 “我,我是不是真的惹祸了?” 她老爹苏洵不知道唐奕手里拿是什么,唐奕说没事,与苏小妹无关,苏洵自然就信了。 可是,苏小妹自己哪里会不认得自己的考卷?唐奕在说慌,意味着事情远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范仲淹见是她,招手让她来到近前,有些溺爱地摸着苏小妹的头,“现在知道怕了?” 这小丫头不是不懂事儿,只是太小,被大家捧着,不知道什么是怕罢了。 苏小妹心虚道:“我就想......考过我二哥和唐哥,让他们没面子......” “没想......没想给唐哥儿惹麻烦。” 范仲淹一笑,“没事的,也不全怪你,回去呆着吧!” “记住,解试策论答的什么,谁也不能告诉,你爹都不能说!” “嗯!!”苏小妹用力点着头。 “那唐哥儿不会有麻烦吧?” 范仲淹望下山下,“傻丫头,他的麻烦又怎么是你一个小丫头就能惹出来的?” ———————— 其实,事到如今,不论是结果,还是成因,都是十分微妙。 结果,明面儿上的自不用说,一个观澜考生,在考场上写了一篇不应该写的文章,很可能会影响大宋对辽的所有布置。 就这么简单。 但是,隐性的结果......却是微妙得多。 因为,赵祯对唐奕开始有了“客气”。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不好的信号。 客气之中,少了一丝亲密,多了一丝顾忌。 说白了,赵祯要是放在以前,大可以直接让文彦博来观澜查个清清楚楚,或者如韩曲、董平书一般,直接把这个梁山伯幽禁起来,封锁消息的来源。 可是,赵祯两样都没选,而是看似十足信任地让唐奕自己处理。 可事实呢?以前,赵祯跟唐奕可根本不需要这种“十足信任”,甚至没有君臣之礼,没有“让对方放心”这一说。 让唐奕自己处理,不是相信唐奕能处理好,而是怕,怕自己去处理,处理的不好。 放在从前,哪来的这么多客气!? 当然。 这份客气,有苏小妹那篇文章的原因,唐奕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透漏给了一个赵祯完全不任认的人。就算赵祯再任得过唐奕,但在他的潜意识里,至少唐子浩已经不是一个密不透风的人了。 而说到底,真的一篇考题就能让赵祯动摇吗?显然不是,问题还是出在唐奕自身。 这是一个必然,而且会随着唐奕离朝堂越来越近,而变得越来越显眼。 赵祯再仁,再视唐奕如亲子,也改奕不了一个事实: 他是皇帝! ———————— 唐奕到了码头,却碰上个很尴尬的事情——没船。 观澜两艘专门往来京城的船,一艘让马大伟用走了。正好今天曹佾来找张晋文,回程的时候家船不在,用的观澜的船。而且,刚走了一刻钟。 唐奕想进城都没有船了,看了眼天色,此时已经是临近黄昏,要是再耽搁,城门一关,想进城就更麻烦了。 四下扫看,正好见一团妖火从码头的画舫上下来。 唐奕毫不迟疑,急走两步行了过去。 “借船一用!” 刚下来的冷香奴哭笑不得地看着自故自上船的唐奕,心说,真是个土匪,有你这么借的吗? 略一沉吟,又折回船上,却见唐奕扔给船工两锭金子,“关门之前进城,另有重赏!!” 船工看了眼冷香奴,冷香奴微微点头。 “得勒!您坐稳。” 说着,下船一顿支应,加了一倍的纤夫,急赶着向京城而去。 唐奕也不进仓,站在船头远望。冷香奴来到他身后,默默陪着。 “你跟来做甚?” 冷香奴无语,“这可是奴奴的船。” 唐奕不接话了,她爱跟就跟着吧。 ...... 船行飞快,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开封城虽然还没到,但是汴河水面上的船支却是被超过去不少。 这时,前面一艘同向民船也是越来越近,到了近前,就见那边船仓里颠出一个人影儿,隔着水朝这边大喊: “都什么时辰了,你进城干嘛!?”却是先走的曹佾。 唐奕看了他一眼回道:“面圣!” “面圣?”曹佾不淡定了。 正要问,可是画舫太快,眼看就要超过去了,急令船工跟上。 可苦了这民船的船工,一队纤夫,追人家两队,幸好离开封城不远了,要不非得累死。 可就是这样儿,曹佾也是将将跟得上唐奕的船,一直到旧曹门才算跟上。 这时,天已经擦黑了,将将赶在关城门之前进的城。 在桃花坞码头下了船,曹佾也不管边上有冷香奴在。瞪着眼珠子就嚷开了。 “你没事儿吧?都什么时辰了?你面的哪门子圣?宫城早就闭宫了!” 唐奕面色阴沉,“简单,砸开便是!” “......” 三月加更规则 一觉醒来,一堆人在帮苍山刷打赏榜,突然很感动,也有一丝恍然,不能再半死不活的了。 想了一下,三月加更规则。既然月票榜进了分类的前五,那索性就来一波吧。 一千月票打底,两百票加一更,当天到数儿当天还。 还不上剁手,以后用眼皮码字! ...... 打赏.... 好吧,打赏的口子还是别开了,我知道你们都很禽兽,会玩死我的.... 所以,想都别想!!不犯这个傻,也没那个体力了。 飘红加一更,意思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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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也站了起来,“让他进来” 待王守忠进来,立时躬身不起,“深夜叨扰陛下,臣有罪。” 赵祯和蔼笑道:“什么深夜,这不刚黑天吗?说吧,何事?” “呃......”王守忠有点卡壳。“这个......” “唐子浩在宫外......求见!” 李秉臣一怔,“求见?这都什么时辰了,这小混蛋又发的什么疯?” 赵祯却是沉默良久,随即...... 笑了。 也许,今天到这个时辰还没睡下,等的就是唐奕来叫门吧...... “传朕旨意,开宫门!” “宣唐子浩,福宁殿觐见!” ...... 王守忠汗都下来了,这一君一臣闹的是哪一出啊? 他是没招儿了,不来传个话,唐奕就站在宫外不走,这才壮着胆子来传话。 本来已经做好了和唐奕一起挨骂的准备,可哪成想,唐奕疯,官家竟也和他一起疯。 这要是开了门,明天朝上还不得炸窝? “要不......要不陛下再思量一番?” “臣观唐子浩好像也并无大事......” 赵祯朗声道:“不必多言,开城吧!” “臣......遵旨!” 好吧,王守忠只能当这对君臣都疯了。 他下去之后,李秉臣则道:“陛下真要见他?” 赵祯大笑,“老滑头!再来装傻,朕把你打发出宫去养老,再不用你这老大监伺候!” 李秉臣抿嘴轻笑,“陛下慧眼如炬,奴婢可不敢。奴婢还要趁着挪得动,多伺候陛下几年呢。” 眼见赵祯起身,要去外殿等着唐奕,李秉臣假装没领悟圣意。 “那依陛下之意,是在外殿接见,还是在寝宫?” “嗯?” 赵祯一怔,略一思量,“也好,让他直接来这里见朕吧。” 李秉臣喜道:“奴婢遵旨,奴婢这就去迎迎那小子,省得来了说出什么胡话,惹陛下烦心。” “去吧!” ...... 第584章 皇帝的寝宫 开宫门,并不是那么简单。 王守忠得了圣令,亲自去宣德门外把唐奕接进来。然后一过陪伴,连过七道宫门、七个关卡,才来到禁宫内苑。 这时,整个后宫都被惊动。 曹皇后、张贵妃、苗贵妃让宫人一打听,说是唐子浩深夜进宫,都以为是出了大事儿,哪还有心思睡觉,全都起来聚拢到福宁殿前。 而福康听说唐奕来了,也是不放心,硬要来看看。 唐奕来到福宁殿前,先是看到了福康,微微点头,也不知道夜幕掩映之下,她看没看见。又越过一众嫔妃,直接准备进殿。 心里憋着事儿,哪有心思和曹皇后等人说话? 但是,李秉臣挡在殿门正中,显然不想他这么容易就进去,也不先开口,就那么冷眼看着他。 对于这位老大官,唐奕还是尊敬的,躬身行礼。 “见过李大官!” “记得十年前,头一回见你是在回山,张嘴就是‘万岁’,一副疯疯颠颠的孩子相。” 唐奕一窘,“让李大官见笑了。” 李秉臣不吃他那一套,“可是,十年过去了,大郎也是二十有四了吧?” “二十五......” “怎么还是那副疯颠不改?” “......”唐奕憋得够呛,不说话。 “唉......”李秉臣叹道。“真是个一点不吃亏的小东西。怎地?陛下慢怠于你了?要半夜来宫里闹?” 唐奕还是不出声。 曹皇后在后面听得心惊肉跳,怎么的?唐大郎和陛下还闹上别扭了? 上前一步,“这孩子不懂事,总也长不大,大官还要多劝劝陛下,别和他一般见识。” “是啊,是啊!”张贵妃和苗贵妃也都在旁帮腔。 福康更是急得手心见汗,怎么唐大郎还和父皇闹起来了...... 李秉臣见状,向曹皇后等人施了一礼,陪笑道:“几位娘娘放心,陛下宽仁,自不会与这小疯子生气。” 说着,让出门前,“进去吧,陛下在寝宫等你。” 唐奕一怔,“寝宫?” 却闻李秉臣又道:“你也要体晾陛下......”后面半句李大官还是没说出口。 他想说..他毕竟是皇帝。 不再与唐奕说话,下了台阶,好生安抚几位娘娘,劝她们回去。 ...... 唐奕行到殿中,见前殿和一侧的书房果然空无一人,只得径直朝后殿走去。 这些年,唐奕来过无数次福宁殿,但是官家就寝之所的后殿,却是一次也没去过。 之前没事儿的时候还想过,见过皇帝的龙椅是什么样儿,见过皇帝办公的龙案是什么样儿,还真没见过龙床是什么样...... 看来,今天是能开开眼了。 可是,唐奕注定要失望了。 刚一进后殿,唐奕就愣住了。 这是......这是赵祯的寝宫?真特么委屈了“寝宫”二字。 只见不大的后殿之中,一衣柜、一镜台、一帽架、一书桌...... 余者再无它物! 家什用度,显有金玉装饰,四壁更是空空如野,除了书桌上方挂着一幅字掩盖了几分素气。 可细看之下,还是赵祯自己亲手所书,并非什么名家墨宝。 乃是出自《孟子.梁惠王上篇》的一句话——仁、者、无、敌! 而整个后殿最值钱的,可能就是那张四菱龙围大床。 而这张睡着天下之主的龙床,也是漆光黯淡,颇为陈旧,显然是用了多年,连翻新都没有翻过了。 这就是皇帝的寝宫?唐奕若不是亲眼所见,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别说和别的皇帝去比了,就赵祯这屋里的条件,连大宋一个中等官员的家装都比不上。 这样一个一国之主,手下官员薪俸动辄就是千万计数,每逢灾年必是慷慨捐出私库银钱的一国之主,私寝之所竟是这般简陋,让唐奕怎能不惊? 连带着,本来还一肚子的怨气也不由消了几分。 “来了......” 赵祯坐在围床上没起来,轻声算是招呼了一句。 唐奕闷气行礼,“参见陛下......” “这么晚,是为了考卷的事?” “是......” 赵祯点点头,“不是让你自己处理吗?” 唐奕气闷道:“事关国重机要,这事臣处理不了。” “也好。” 赵祯笑了,“那就朕来处理,先幽禁起来吧。” “......” “陛下还是别幽禁了......” “哦?”赵祯哭笑不得道。“朕要处理,你又不干。让你处理,你还推脱,这不是为难朕吗?” 唐奕不服气地嘟囔,“两码子事儿......” 赵祯无语摇头,听见也当没听见。 看来,这小子还是极为敏感的,真的往那方面想了。 唐奕的意思很明白,症节不在如何处理,症节在赵祯的态度。 “朕还没问你,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如此不小心?” “臣知罪!” “呵,认的倒快!那你倒说说,所犯何罪?” 唐奕略一沉吟,“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凡事不密则成害。” “臣大意失密......” “停,停!”赵祯听不下去,摆手止住他的话。 “什么乱七八遭的,失身?失什么身?你怕朕会为了这事儿杀你?” 唐奕不接,照着这个态势发展下去,还真说不准。 赵祯也有些尴尬,怎么说弄到这个地步也是他心念一动的结果。转移话题道: “那这个梁山伯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 唐奕苦道:“我没告诉她,她自己猜出来的。” “猜?”赵祯更是奇怪。“朕去观澜多次,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学生?” 唐奕更是无语,“陛下见过的......” “见过?谁啊?” “苏明允的小女儿,苏小妹。” “噗!!”赵祯瞪着眼珠子,一下就僵住了。 “就是,就是那个,和福康、福琳整天泡在一块儿的那个小丫头......” 唐奕尴尬地点点头。 借机道:“您别误会,事先没人知道她混进了考场。” 赵祯则是越想越乐。 “这下笑话大了,那小丫头倒是把天下仕子都比下去了。” 笑了一阵,赵祯终于收起表情。 本来,今天唐奕来,还有他开宫门,与这个苏小妹,还是梁山伯的关系都不大。 君臣之间,需要的是一场真正的对话,想躲是躲不过去的。 ...... 第585章 家暴(1200票加更) 赵祯看了唐奕良久,言语也冷了下来。 “本来不应该给你开门,起码要晾你一夜。越来越没个样子,发疯都发到朕的头上来了。” 唐奕则道:“若是陛下不给我开门,或者派人骂我一顿,臣心里可能还好受一些。” “......” 这话噎得赵祯满脸通红,半天也说不出一句。 “唉......” “本来还想,在寝宫见你,暗示你我并非君臣,而是长辈见后辈,想宽宽你的心。” “如此看来,此番也是过于刻意了。” ...... 在前殿见唐奕,还是后殿见唐奕,或者是今晚见与不见,又或者苏小妹泄密一事,是赵祯自己处理,还是让唐奕来处理...... 其实性质都是一样的。 说白了,就是唐奕长大了,马上就要真正走入朝堂,赵祯对待他的方式变了,从对一个晚辈毫无顾忌,到对一个臣子开始给他留面子了。 可是,唐奕最不想要的,可能就是这个面子...... “陛下不应该与臣客气......” 唐奕到什么时候都还是那个唐奕,即使面前的是皇帝,有些话他该说,还是要说。 赵祯道:“你大了,该留的情面,还是要留的。” 唐奕摇头道:“这不是面子,这是顾忌!” “陛下应当知道,臣要是有所迟疑,绝不会冒着帝王猜忌走到今天这一步。” “而陛下要是以前就顾忌面子,也不会容忍臣走到天今这一步!” ...... 余光瞄见赵祯抿着嘴不说话。 唐奕所性就一口气说完,图个痛快了。 “陛下很清楚,臣以前干了什么,臣将来要干什么!” “陛下更清楚,臣要干的事情,没有您的无条件支持,是无论如何也干不成的!” “陛下还应该清楚,如果陛下对臣有了猜忌,那臣离死也就不远了!!” 赵祯面红耳赤,实在听不下去了,苦声道:“朕只是顾忌一下你的面子,怎么就成猜忌了?” “那也不行!!” 唐奕一嘴把赵祯顶了回去。 “您是见惯了人情罔顾的一国之君,当比臣清还楚,这份‘客气’要不得!” “如果任由发展,最后会变成什么?臣不想有那么一天!” “因为,即使皇宋威临天下,然这份成果的代价却是这般,臣会失望......” “会觉得枉费一生!” 赵祯觉得脑瓜仁儿疼,摊手道:“那你想怎样?当着群臣臭骂你一顿,又或是把苏小妹杀了?你就舒坦了?” “那也比客气强!”唐奕梗着脖子和赵祯对上了。“这里面有亲疏之别!最起码,陛下不应该认为,此事处理不当,会让臣疏远。” 赵祯这个气啊!我就一时脑袋一热,想得多了那么一点,你至于吗? 一股火儿压不住地往上蹿,“你不要面子,朕要!” “你个小混蛋不要脸,朕还要脸!” 越看唐奕越来气,跳下龙床指着唐奕的鼻子大骂,“没大没小,还教训起朕来了?” “我是皇帝?你是皇帝?” “有你这么跟皇帝说话的吗?” ...... 一帮嫔妃、帝姬站在福宁殿外都能听见赵祯的咆哮,心说,这是怎地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嘛?怎么还骂起来了?说话还这么重做甚? ...... 里面赵祯不解气,继续大骂: “你这是来认错的吗?倒像是朕给了你多大委屈,来兴师问罪的!” “怎地?你还想治朕一个“客气”之罪不成!?” 唐奕嘟囔道:“本来也不是来认错的......” “......” “滚!!”赵祯咆哮着,彻底怒了。 “滚,滚,滚!” 一连三个滚,哄苍蝇似的骂道:“少来气我,朕还想多活几年!” “有话好好说呗,骂什么人?” “嘿~!”赵祯胡子都气歪了。“你还有理了?” “你滚不滚?”说着话,四下扫看,最后拎起一只鞋,真像一副老子教训儿子的架势,作势就要打。 “滚滚......”唐奕躲着。 “滚还不行吗?” 悻悻然地往外走,正撞见不明真相,跑进来“拉架”的李秉承、曹皇后等人。 “哎呦!”曹皇后一声哀嚎。“这怎么还动上手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她进宫二十多年,见过皇帝和臣子吵得不可开交,见过皇帝让臣子气得说不出话,可就没见过皇帝拎只鞋要打人的。 而唐奕就坡下驴,偷瞄了一眼赵祯,对曹皇后等人咧着嘴道:“快劝劝吧,都失去理智了......” “噗......” 曹皇后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小疯子,恨不得也扇他两巴掌。 有你这么说官家的吗? ...... 唐奕也知道嘴欠了,立时溜之大吉,逃似的出了后殿。 李秉臣把赵祯手里的鞋接过来,帮他穿上。好吧,大宋皇帝现在还光着脚呢...... “那小子就那个疯癲样子,陛下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赵祯指着殿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还当我是皇帝吗?他还当我是皇帝吗?” 李秉臣倚老卖老,讪笑道:“您不也没当他是臣子嘛?” “......” 见赵祯神情略缓,李大官趁机又道:“天色不早,是不是让唐子浩在宫里住下,省着来了又走,让朝臣诟病。” 赵祯眼睛一立,“留什么留?他一个外臣在宫里住下算怎么回事儿?” “滚!不是能作吗?给朕滚远点作!” 曹皇后扶着赵祯坐下,“瞅瞅这气生的,都是一家人,哪来那么大的气性?” 赵祯火还没撒完,登时就冲曹皇后去了,“都是你们惯的,在外面发疯也就算了,撒野都撒到朕的头上来了!” 曹皇后一阵尴尬,怎么成我们惯的了? 不想,殿外伸出一个脑袋,“可不关皇后娘娘的事哈,惯也是您惯的......” 嗖~~! 却是一只鞋,奔着那脑袋就飞了过去。 “滚!!!!” ...... 后殿里静了半天,确认那倒霉孩子已经跑了,曹皇后才敢出声儿:“这回真‘滚’了。” “噗......” 却是赵祯怒极而笑,哭笑不得地抱怨:“真的倒了大霉,怎么摊上这么个活宝!” 曹皇后、张贵妃等人想笑,却又怕落了赵祯的面子,只得心道: 还不是您惯的? ...... 第586章 承诺(1400票加更) 唐奕一摇三晃地在夜色中的皇城中穿行,仿佛这就是观澜后院儿,说不出的惬意。 左边的福康看着他,小眉头都拧到了一块儿,真不知道这呆子怎么想的,非到把父皇气得七窍生烟不可,也不怕父皇一生气,退了婚...... 而右边的李秉臣则是恨不得给这小混蛋两脚。惹得龙颜大怒,他这还跟没事儿人一般,可惜上了年纪......踹不动喽。 “大郎,心里舒坦了?” 唐奕点着头,“啊,舒坦了啊!” 李大官一翻白眼,“那陛下可是不舒坦了。” “安啦,他老人家比我还舒坦呢!” “你!!”李大官哭笑不得地指着唐奕,这混小子端是气人。 看破不说破,这才是为臣之道,怎么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 抄着手与唐奕并行。 “其实,刚刚陛下没有睡下,就是在等你。” “哦?” “陛下要看看,你还是不是原来那个敢疯敢闹敢说的唐子浩。” 唐奕咧嘴一笑,看向福康,“怎么样?我说没事儿的吧?” 福康无语,再怎么着也不能跑到父皇那儿去发疯啊...... 李秉臣看不得唐奕那个得瑟的样子,话锋一转,“你要理解陛下,他是皇帝,难免要想的多些。以后遇到这种事,多替陛下想想。” 唐奕渐渐敛去笑意,“正是因为他是陛下,我才不能理解啊!” “......” 唐奕看向李秉臣,“奕知道,这些年,大官在陛下面前替我说了很多好话。” 李秉臣不接,也不拒,等着唐奕的下文。 “但是,这件事上,我是无法体谅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那是皇帝,还非得按着你的套路来?” 唐奕回道:“奕不是任性,实在是前路坎坷,容不得半点怀疑。” 停下脚步,面向李秉臣,月光映衬之下,唐奕面容坚毅,没有一丝动摇。 “大官当知,这十年筹谋,却连个开端都算不上。今后,不论这诺大的大宋朝动了哪里,改了哪一条,都是十万凶险、困难重重。若陛下与奕之间生出嫌隙,那么......” “唉!”李秉臣一叹。“咱家明白......” 唐奕顿了一下,诚然道:“不瞒大官,奕今天此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若是不能与陛下把话说开,那么我宁可今夜就死在宫里,也不要将来一败涂地之时,落得牵连千众、人头滚滚!” “不要说死......”福康下意识地拉住唐奕的衣角。“好端端的,什么要生要死?” 李秉臣惊骇地看着唐奕,他哪来的这份决然? 转而又释然,也只有这样不顾一切的疯子,才撼得动大宋那沉积了近百年的痼疾吧? “咱家岁数大了,帮不上你们年轻人什么。”李秉臣看向前方。“但是,咱家在官家那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唐奕闻声,高揖缓落,“谢过大官了!” 在这大内之中,要说谁最了解赵祯,最能在赵祯面上说得上话,不是与赵祯有二十多年夫妻之名的曹皇后,而是这位跟了赵祯一辈子的老太监。 他的承诺,当真是重于千斤! —————————— 福康与李秉臣把唐奕送出宫城,目送他出了宣德门。 而一直守在城头的王守忠,则是看怪物一般看着唐奕。 这疯子也是没谁了,能让皇帝说出“你是皇帝?我是皇帝?”这样的狠话,还能站着从宫里走出来。 别说大宋朝,可着几千年历史数下来,好像也没听过有这么一号牛人。 ...... 出了皇城,只见月色之下,两个人影正眼巴巴地等着他,正是曹佾和冷香奴。 一见他出来了,曹佾立时竖起一个大拇指: “你狠!!” 唐奕心情大好,“你怎么还在这儿?” 曹佾撇嘴,万一你让陛下咔嚓了,总得有个收尸的吧?” “滚蛋!!!”唐奕笑骂。“赶紧回去吧。” 曹佾一挑眉,“那你呢?” “我?我回观澜呗。” 曹佾直摇头,心说,你能再无耻点吗?骗鬼呢?城门早就关了,你往哪儿走? 看了一眼冷香奴,也不说破。 “那我可走了啊?”说完,再不理这二人,悠哉离去。 剩下唐奕和冷香奴。 冷香奴还有些慌乱,“那奴奴也告辞了......” 唐奕瞪了她一眼,“你走了,我明天怎么回观澜?” 还用着她的船呢。 “可......” “可什么可?”唐奕瞪眼道。“跟我走吧,咱俩今晚找个地方对付一晚。” 冷香奴面颊一下就红了,“我不......” “嘿~!”唐奕立时一脸邪笑。“你主子不就是派你来使美人计的吗?怎么?小爷都将计就计了,你还扭捏什么?” “我......我就不!” 唐奕要是花前月下、千里共婵娟之类的说点风雅酸调,冷香奴可能就半推半就地从了他,可...... 可从他嘴里出来的话,怎么就那么像买卖呢? “少臭美,谁要对你使美人计了。” 唐奕立时板起脸色,“乖,不然小爷可要用霸王计了。” 冷香奴更乱,“你......你不会!” 唐奕邪笑着欲往她身上贴,“你可以试试啊!” “......” 见她就差没拔腿就跑了,唐奕哈哈大乐,不再逗她。 “放心吧,就算你往上贴,爷还不敢要呢!万一半夜给咱一刀,那得多吃亏。” 冷香奴恨恨道:“你知道就好!” 唐奕暗暗摇头,抬腿就走。 “跟上,不然明天你得走路回回山。” “......” 冷香奴暗骂:这个土匪! 心里骂着,可是腿上却不听使唤,乖乖地跟着唐奕走了。 ...... 这一夜,唐奕住的是桃花庵。 现在,董惜琴那里生意正好,几乎所有姐妹都在那边帮忙,桃花庵里就只留了两个年岁大的婆子照顾日常。 这里俨然已经成了唐奕的行宅,有的是地方住,冷香奴自然也不用担心唐奕要她兑现什么美人计。 ...... —————— 一夜无话。 第二天,唐奕回了观澜,可是朝上却炸开了锅。 夜叫宫门哪那么容易了事? 一个早朝,让赵祯解释唐奕一个外臣为何可在宫城随意出入,弹劾唐奕目无宗法,甚至是祸乱宫闱的参奏就有一大堆。 赵祯这回虽然没有明说唐奕为什么进宫,但也没过分袒护于他。 于是,唐奕被一撸到底,直接把官儿给免了...... 唐奕得知之后,气得嘴都歪了。 这老头儿还记仇!?这就是赤果果的报复! ...... 第587章 探报(为“磨针井人”飘红加更) 朝臣们本想着大闹一场,可是赵祯这么痛快地就罚了唐奕,却是大家始料未及的。 而且,这个一撸到底,已经是文臣之中最重的处罚了,你再闹就说不过去。 下了早朝,贾子明才反过味儿来...... 这就完事儿了? 特么好像罚了,跟没罚一样啊? 看似挺重,可是别头试已经考完了,有没有官对唐子浩来说,没用了。 而等这疯子中了进士又要重起炉灶另起火,又能当官儿了! ...... 极其郁闷地回到府上,却有汝南王府的下人来报,让他过府一聚。 老贾不禁皱眉,与那几兄弟说过多次,此为非常时期,尽量少往来,这又是干什么? 但是,思量再三,老贾还是不去不行。 当初,赵允让临终托孤,把那一家老小交于他手中,他不能不管! ...... 换下朝服,让下人抬了一顶小骄出府,依旧是先走相国寺,出后门,由窄巷入汝南王府。 ...... “见过亚父!” 赵宗实、赵宗懿一见贾昌朝,礼貌性地见了礼。 老贾不敢托大,还礼道:“不知,小王爷、世子急召老夫前来何事?” 赵宗懿一让,“亚父里面请,我们坐下细说。” 进到屋中,贾昌朝刚坐下,赵宗实就急道:“今日得了几方消息,请亚父过来看看,可还有用?” 老贾一皱眉,这几兄弟还是没听他的。 “老夫多一句嘴,上次试探未成,不但是惹得坊间对王府的诸多非议,而且唐子浩与一众将门也都紧盯咱们。此时不宜再暴露暗桩。世子怎可......” “哎~!”赵宗实不以为意。“亚父且先听听再说!” “唉,好吧,世子慢说。” 赵宗实来了兴致,“昨日殿前司王守忠亲自出马,带人秘密将开封府主薄韩曲、礼部郎中董平书、礼部贡院案查使范纯仁等三人幽禁于大理寺内衙!” 贾昌朝一怔,“这三个人?” “对!”赵宗实激动道。“无缘无故、无罪无状,莫名收押!” “这三人有什么关联吗?” “这三人除了董平书与范纯仁同是同属供职,平时再无往来,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此次开封取解,韩曲是录试官,董平书与范纯仁是复卷官。” 此时,贾昌朝眉头拧到了一起,这还真有点意思了,难道是考场上出了什么事儿? 赵宗实又道:“而且,三人被收押的时间也极其微妙。是包希仁入宫解释取解之事之后即刻就被控制的,那韩曲更是连皇宫都没出,就被拿下!” “......” “亚父再想,这边包希仁进宫,那边三人被扣,之后......” 贾昌朝抬起头,“之后就是唐疯子夜闯皇宫!!” “正是!” ...... 老贾沉吟了起来。要说这三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吧?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世子是想一探究竟?” “正是!”赵宗实道。“这其中肯定有赵祯不愿为人知的秘密,值得一探!” 贾昌朝一叹,虽也想知道其中奥妙,但是...... “那世子想过没有,知道又能如何?” “呃......”赵宗实窘道。“总好过两眼一摸黑吧?” “老夫不建议妄动!”贾昌朝道。“老夫还是那句话,近两年不论朝中文、富等人,还是唐子浩与曹潘几家,行事极为反常。” “文宽夫宁可举步为艰,也要背下宋辽大道与通济渠的尾款。世子想过没有,唐子浩那么庞大的资金都去哪儿了?” “老夫料定,其中必有大动作!在未明真相之前,世子还要沉得住气才是。” 赵宗实面色立时垮了下来,“亚父又是这句,到底等到何时才算到头呢?” “唉,世子要沉得住气啊......” 赵宗实不说话了,把头歪向一边。 赵宗懿则出声道:“其实亚父不必太过紧张。不瞒亚父,被收押的人中,正好那个董平书曾经就是咱们的人。只要疏通大理寺,与那个董平书接上线。就不难问出症节所在。” 贾昌朝闻言也有些动心,但是多年与唐子浩争斗,又在朝数十年的经历告诉他,不可妄动。 “老夫还是不同意你们妄动。” “唉!”赵宗实一叹,这个贾昌朝已经被唐疯子吓破胆了,也不知道当年父亲临终所托是不是正确。 “那,我等再等等吧。” 老贾点头,“小王爷与世子可还有别的事情?” “没了......” “那老夫告退。” ...... 送走贾昌朝,赵宗实阴着脸道:“这老匹夫难成大事,不如早些舍弃!” 赵宗懿横了十三弟一眼,“莫要如此凉薄!这些年,贾子明虽办事不利,但对我们汝南王一家,还是够忠的。”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赵宗实转移话题道:“怎么办?听他的?还是我们自己先查?” 赵宗懿沉吟半晌,“赵祯不会无辜将人幽禁,其中定有缘由。我们先查!” ———————— 进到九月,天气日凉。 解考之风也暂且缓了下来,所有得中的儒生皆在做最后的蓄力,来年开春的春闱那才是见真本事的时候。 观澜儒生都憋着劲想要再接再励,再把会试大榜屠他个血流成河。当然,要是把唐子浩压下去就更好了。 而观澜之外的儒生则也憋着劲儿,想在会试之中一改解试的颓势,不能让那帮土匪再得了便宜。 九月初九,重阳一过。 许是赵祯觉得至和三年诸事不利,先是大病一场,又是开封大水,之后取解,还出来一个“女解元”,最后还让唐奕气了个不轻。 这一年够倒霉的,所以,赵祯又想换年号了。 传旨天下,改元嘉佑。谓上天的降福,保佑之意。 至和三年,顺理成章也就成了嘉佑元年。 按说这都不算是事儿了,老赵家有点什么事儿就改年号,勤着呢。远的不说,单庆历八年之后到现在,只八年时间,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号了。而且,嘉佑也比至和好听些。 但是,改元的圣令传到回山。 范仲淹听后,却是呆愣了好长时间。 嘉佑?真的是嘉佑?那明年岂不就正好是...... 嘉佑二年!! ...... 第588章 不厌其烦(为‘磨针井人\’飘红加更) 当年与柳七公立碑之时,一众观澜儒生狂语自赌,都说自己会是下一科的状元。 唐奕也不输人后,喊出了一句“我为嘉佑二年状元”。 当时,谁都没注意到这疯子的这句话,唯范公隐约记下。 正好去岁之末,给柳七公和南平郡王祭扫,看着柳七公的墓碑,范仲淹才依稀想起唐奕的那句话。 当时范仲淹还琢磨来着,眼看就是至和三年,官家并无改元之意,又哪来的嘉佑二年之说? 多半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至和三年眼看就要到头儿了,官家竟真的改元“嘉佑”! ...... “夫君,在想什么?” 正在出神之时,却是甄金莲一声轻唤,把范仲淹拉了回来。这才发现,如夫人正牵着幺儿的手,站在身边。 “呃,没什么。” “你们这是......” 不等甄金莲搭话,已经十一的幺儿范纯粹嘴快地嚷道:“孩儿要去找唐哥儿,君姐姐说要教孩儿功夫!” 范仲淹佯装嗔怪,“你唐哥儿忙于备考,不许去扰他?” “乖,等他考完了,再去烦他。” 幺儿一扁嘴,心有不快,但父亲大人的话还是要听的,“哦......” “去找别人玩去吧。” “嗯。”幺儿点点头,不情不愿地出门去了。 甄金莲目送幺儿出房,“慢点跑,别摔着。” 待幺儿跑远了,才柔声对范仲淹道:“夫君有心事?” 范仲淹张嘴要说道说道,话到喉头,又咽了回去。 “没事儿,就是担心书院诸生的举业。” 这事儿解释不通,除非两个可能。 一是,大郎与官家早就有沟通,知道今年会改元; 二是,那小子能掐会算,未卜先知? 不论是哪点都不能乱说,特别是第二条。大郎是要走入朝堂的,万不可与这些精怪玄学掺合到一块儿,于名声无益! —————— 从九月中旬开始,全宋的解试举子逐渐向开封聚拢,一些离开封较近的州府贡生,甚至已经到了京城。 自此,开封也近入到了第四年最热闹、最繁荣的大比时间。 贡生们之所以来得这么早,那是因为每到大比之年,开封必是人满为患,来晚了,连住的地方都难找。 况且,距离会试最后这三四个月,中原精才尽聚京师,正是相互切磋、互补互进的好时机。 与往年不同,从前最受贡生欢迎的状元楼、魁星楼、文昌楼等客栈、酒楼,今年生意却是比往年差上很多。 各家掌柜尤在纳闷儿,怎么街面儿上人多了,可投店的却日见稀少呢? 一连观察了几天才知道,原来,进京的贡生基本上都是先到开封城里转了个圈,得知开封解榜的情况之后,头也不回地都跑回山去了。 对此,诸位掌柜、店家也只得报以苦笑,守着观澜这个文教圣地,回山的客店、酒楼倒是占了大便宜了。 没办法,谁让观澜那帮“土匪”考得太过逆天呢? ...... 而回山,这下可就热闹了。 大小客栈人满为患,青楼花馆客似云来,街面儿上说是人挤人也不为过,小小的回山转眼间就成了开封地界最热闹的地方。 可是,回山就那么点儿大,酒楼、客栈又只有那么多,怎么可能塞得下这么多人? 到了后来,各地贡生也不讲究那么多了,什么青楼花馆、民宿农院,只要能落脚就行,连偏僻位置的农舍都没放过。高价租下来,只为离观澜书院近些,方便登门切磋。 而观澜自然也得不着消停,从九月中开始,拜山登门的贴子收都收不过来。不是想一睹范师、杜师等名儒风采的,就是想借观澜之名自抬身价的。 打的是切磋文章之名,行的却是比较高下之实。 对此,不但范仲淹烦,观澜的儒生也烦。 说句不好听的,乌泱泱这么多来拜会的儒生,有几个是有真本事值得一会的?绝大多数都是沽名钓誉之徒。 可是,不见还不行,观澜现在是天下书院楷模,不见就是清高,就是吝才,传出去与观澜名声无益。 可是......见?哪见得过来? 光排队递贴子的,就能从山门排到码头,总不能把时间都花在这种无用之事上吧? ...... 此时,山门之前。 苏小轼抬起有点发酸的胳膊,又接过一张拜贴,一边腻歪地翻开,一边对身边的曾巩、章惇等人道: “不行了,我特么要吐了,老子宁可冲十趟码头!” 章惇苦笑接道:“谁让你考了第二?” 苏轼心说,早知道我就考个倒数了,像宋为庸他们那样多省心。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要不......咱们排班吧?” 众人一怔,“怎么个排法?” “一天两人,坐于山门前接待天下儒生。先过一遍筛子,差不多再往山上放。” 大伙儿一听,眼前不由一亮。也是哈,两人一班,观澜这么多儒生,最多轮两次也就差不多到考期了,遭罪也只是两天的事儿。 “行!” 曾巩望着山门前都看不到头儿的长队,最后拍板儿。他是主要受害者,解试第三,来讨教、切磋的数都数不过来,弄得他这几天是什么正事儿都没干。 “那就这么定了。” “把人都叫出来,现在就排!” 说干就干,在山门前的几个人也都停了手,苏轼一溜小跑地上山叫人去了。 外面的贡生还在奇怪,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不接贴子了? “等着,等着!”章惇舔着个大黑脸,向山下嚷嚷开了。 “不急递贴子,等咱们排好了座次再说。到时有专人考教才学,能者得过,失者请回!!” 下面有儒生不干了,嚷道:“晚生是来拜会范公的,凭什么要受尔等考教?” 章悸眼睛一立,“瞅把你能的?还想见范师?你先过老子我这关吧!” “你......” 好吧,说话那儒生想顶章惇两句,但见对面这位膀大腰圆的,凶神恶煞一般,一副随时要动手不动口的样子,儒生琢磨着,还是算了,容易挨揍...... 边上也有人劝阻,“如此也好,何必较真?倒让这帮土匪看看,谁才是真才实学!” “对!”另一人搭腔。 “小生不才,幸取均州解元。还就不信了,比不过他们?” ...... 第589章 蔑视天下仕子 不多时,山上呼啦啦下来一百多个“黑汉”。 各地贡生无不乍舌,乖乖,外面风传观澜教的都是“土匪”,所言不虚啊,怎么一个个儿都黑壮黑壮的?开封取解考的是体魄不成? ...... 宋楷他们从山上下来,看见山门前乌泱泱的贡生,也是直腻歪。 贱纯礼对章惇嚷道:“叫我干嘛?咱可不帮你顶这个雷,小爷睡得正香呢!” 他考的是别头试,一般除了头名的别头解元,其余的都不怎么受人重视,自然没什么人挑着他来拜会切磋,正乐得清净呢。 章惇横了他一眼,“是不是兄弟!?” “不是!”贱纯礼眉毛一挑。“哪有拉兄弟进火坑的道理。” 宋楷也在旁边帮腔,“我说你们就是闲的!都特么哄走一个不留,岂不落得清净?” “就是。”庞玉也搭腔。“跟他们废什么话?” 底下的贡生们鼻子都气歪了,这就是把开封解考屠了个血流成河的观澜儒生?怎么一个个匪里匪气,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曾巩则是一副老大哥的作派,“少絮叨,不干也得干!信不信我们一百多号人把你们几个给埋了?” 贱纯礼一缩脖子,“信......” 他也就是快乐快乐嘴,要是真不想干,也就不下山来了。 “那排班吧。” 曾巩立时拍板,他都要烦死了,恨不得马上上山躲个清净。 宋楷也不闹了,问道:“怎么排啊?要不按名次来排?今天先是苏子瞻和曾子固。” 他是观澜倒第一,这个排法,得两个多月以后才到他...... “想的美!”曾巩先不干了。“抓阄,排在前面的自认倒霉!” 宋楷一撇嘴,心说,你就是不想认“倒霉”才要抓阄的吧? 不过,这几天曾巩也确实累坏了,开个玩笑还行,真到实事儿上,宋楷也得体谅他。 “那就抓阄!” ———————— 下面等着的儒生们不淡定了,没你们这样儿的啊? 把天下仕子当什么了?抓阄......意思是观澜随便拎出一个就能考教天下仕子?这也太狂了一点儿吧? 可是,你不满意也没办法,人家的地盘,人家做主。那帮土匪已经拿来纸墨,各自写名,开始抽签儿了。 无法,大伙只得打定主意,一会不管是哪两个来接待,必要好好羞辱一翻,让这帮土匪莫轻视了天下举人。 然后...... 宋楷......苏辙。 “他-妈的!” 宋楷这个气啊,看着手里的“一号”直骂娘。 “怎么这么倒霉,特么第一天就是老子!” 曾巩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宋楷的肩膀,“为庸先顶着,我等先回去小睡一会儿。” “日!!” ...... 宋楷气,底下的人更气...... 有来回山早的儒生,早把观澜摸了个清清楚楚,这个宋为庸就是个二世祖,观澜倒数第一,开封解试排到一百四五十名的选手。 一百四五十...... 这是开封今年加了大批解额,放在往科,是连中都中不了的存在。 让他来考教天下仕子?简直就是侮辱! ...... 而宋楷一见曾巩他们要走,立时叫住,“等会儿。” “干嘛?”章惇以为他要反悔。 “帮个忙,随手作两篇文章,写两首诗词。” 众人歪头心疑,“作文何用?” 宋楷不争气道:“笨呢!?” “特么挨个看他们的拜贴,还有狗屁文章,得看到啥时候去?立个牌子,把文章往出一贴,觉得行的再来小爷这儿卖弄,否则,趁早滚蛋。” “......” 曾巩也是服气,宋楷主意还是挺多的。 看向程颢:“你去写两篇作文给他留下。” 程颢闻声一阵委屈,“干嘛是我?” 苏轼添油加醋地笑道:“你水平一般呗!要是我们留,就一个都进不来了。” “日!”程颢怒了。 “不带你们这么挤兑人的啊?那宋为庸的水平还不如我呢,怎么不让他写?” 曾巩转脸对宋楷道:“那你自己解决吧......” 说完,调头就走,实在不想在这儿闹腾下去。 宋楷气得不行,“没义气!” 瞅了眼同病相连的苏辙...... “你写!” “不好吧?”苏辙无语道。“我写,到时候一个都进不去,老师会骂的......” “......” 山门前,无数个脑袋鸦雀无声地看着这两人在那儿“吹牛皮”...... 这是真没把天下仕子当回事儿,让一个小娃娃打发咱们,人家还老大的不乐意。 可那边,宋楷不依,“让你写,你就写!废什么话?” 好吧,苏小辙才十六,胆儿小...... 于是。 贡生们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娃娃趴在那儿当场作文,只一会儿功夫,就写好了两篇文章、一诗一赋。 宋楷去院务那里取来一个大牌子,把苏辙写好的作文往上一贴...... ...... “呃,今日人太多,小生还是等人少时再来吧......” ...... “不过如此嘛......然......肚子疼......先走了。” ...... “诗赋尚可,作文却一般......非太学文体,晚生不擅长这种淡若白水的文章......” ...... 宋楷心里冷哼,想进观澜?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全然忘了,当初他来观澜的时候,还不如眼前这些人呢。 ...... 当然,也有不识向的,自认才学无二,上来自找没趣。 可是...... 上来之后才发现,不说那个十六岁的妖怪,单这个开封解考一百五的二世祖就特么跟打了鸡血一样,谁都跨不过去! ......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竟无一人过得了宋楷和轼辙这一关。 后来贡生们也算服气了,这哪是土匪?简直就是一群“雅痞”,连皮带骨都是黑的,热汗都带着墨水气...... 而且,别看这个宋楷平时溜里溜气,可是坐下之后,就完全换了一个人。 “文以主物,学以载道......”宋楷此时正襟危坐,手里攥着一纸文章,真像个老学究一般,点评开了...... “兄弟,你这文章写的确实漂亮。然,漂亮有何用?文章不是你粉饰前程的霓裳彩裙,而观世、评世、治世、言世之载具。” “所谓济世文章,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既然这是一篇《论》,说的是田亩税弊、农耕不勤之理。” “但是......” 宋楷面容肃穆,不见半分纨绔之相。 “你下过田吗?知道种田的人实际所想吗?既然说的是均州田政,可是均州有田几何?均税几何?年入农产几何?民这症疾又出之何处?” 对面的儒生被宋楷问得哑口无言,汗都下来了。 ...... 第590章 起叛 宋楷还没说完。 “不瞒你说,凡我观澜学生作文,必要先查实,再阅文录。但凡有一丝不确定之处,师父们连笔都不让碰。” 一指身边的苏辙,“他也写过有关田亩的论策,可你知道吗?为了一篇文章,他看了不下百万字的农书旧册、各州农报,还亲自跑到京郊农户家中住了一段,体验农之疾苦,回来之后才敢下笔作文。” “你想见范师?岂知范师收徒,第一句教导就是:千古文章事,重于百世秋!策论文章,马虎不得,也不是木香纸白的书房里就能写得出来的。” 那儒生听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所谓差距,这就是所谓差距! “学生......受教了!” 说完,连宋楷手里的作文也不要了,调头就走。 “四年之后,再来讨教!” 得!让宋楷说得连试都没脸考了。 ...... 宋楷不以为意,心道,这样的贡生朝廷录取了也是浪费钱银。大宋朝就是养了太多只会动嘴,不会干事儿的庸官,才致使官冗难去的。 “下一个!” 贡生堆里闻声顿时走出一个年轻人,一脸堆笑地来到“宋教谕”身前。 “兄台......你就让我进去吧!” 好吧,连文章也不递了,省得丢人。 “小生只是进去看看,绝不叨扰诸位相公。” 他是真想进去看看,观澜书院到底是怎么教出这样一帮牲口的。 “对呀......”那边有人附和。“我们就进去看看。” 宋楷嘿嘿贱笑,慢摇着脑袋,“不行......” “起码得比得上我吧?” “取解我可只考了一百四十七,在书院里可是倒数第一哦......” ———————— 观澜门前设了卡,名为筛选。 可是,以儒生考教儒生,无形之中,怎么看,怎么像是向天下仕子宣战。 虽说,在场的贡生们看了苏辙的文章,再听了二人的点评,心里是服气的。 可是,这毕竟是少数,有更多仕子没来过,道听途说之下,皆是心中不平,无不想看看,这个观澜书院到底哪来的这般狂妄? 于是,这个卡子不但没把贡生吓退,反倒引来更多的儒生前来“挑战”。 观澜门前俨然成了一处文会擂台,吸引八方仕子前来一较高下。 ...... 唐奕现在可没心思管山门下的那些个烂事儿。 因为,耶律重元来信了! ...... 接到信,只看了一眼,唐奕立时心跳加速,面色朝红。 来了! 略一迟疑,疯了一般冲出小楼。 先到老师院中,给范仲淹看过之后,范仲淹也是一阵摇晃,险些晕厥。 “速去报于陛下!” ...... 之后,唐奕急速下山,直奔开封。 一个时辰之后,唐奕站在福宁殿外等着通传,直到此时,他依旧无法平静。 信中说,耶律重元终于要动手了,起事之期就在冬月。上请南朝,于起事之后认可其正统之名,准许其派使驻宋! ...... 赵祯此时正在殿中翻阅奏折,一听李大官说唐奕来了,还带着耶律重元的亲笔书信,眉头忍不住地抽抽了两下...... “把信拿进来,人不许进来!” 好吧,赵祯还没消气儿,不想看见这个倒霉孩子。 李秉臣暗笑,也不多言,出去没一会儿就拿了一封手书进来。 赵祯翻开一看,腾的就站了起来,“让那小子快滚进来!” 李秉臣不敢有疑,忙不迭地出去叫人。心里还直打鼓,这是怎地了?刚刚不是还说不见呢吗? 这时,身后又传说赵祯的急吼: “再传文宽夫、富彦国,速速来见!” 看来,是大事! ...... 唐奕进到殿中,正要行礼,“免了!” “消息无误!?” 唐奕回道:“华联幽州主事刘韬亲自回来送的信,当是无误!” 赵祯缓缓点头,若有所思...... “等文、富二人到了,再说吧......” 过了一会儿,文扒皮和富弼二人急匆匆地进来了。 也是不等见礼,赵祯已经把书信递了过去。 二人一看,同时惊叫出声: “这么快!?” 在他们的计算当中,耶律重元反叛,最大的可能是明年。 文扒皮冷静下来,略一思量,“也说得过去,耶律重元这个时间选的极好!”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 唐奕哪有心思让他可是,立时分析起来:“这个时机选的确是极好!” “一来,一进冬月,大辽依旧礼要进行冬猎,耶律洪基与五万皮室军皆不在大定,正好让他趁虚而入!” “二来,冬月之时已是隆冬,大辽北境诸地大雪封路,耶律重元起叛,各部就算想拢兵勤王,也被大雪所阻。” 赵祯看向唐奕,“那你觉得,他能成事吗?” 唐奕沉吟道:“若我们不参与,最少七成胜算!” 抬头道:“耶律洪基聚拢兵源的速度远没有他叔父来的快,依咱们的情报,他手底下的皮待军只有六万之数。” “而耶律重元可动用的北上之兵却有十万,加之大定无守,他可长驱直入。” “先夺京师,控制朝政,再出重兵把正巡猎的耶律洪基堵在山里......” “......” “......” 众人听到这里,冷汗都下来了。 一但耶律洪基被堵在山里,既无粮草,也无援兵,冷饿交加之下,耶律重元都不用攻,只一个冬天,耶律洪基自败! 见赵祯和两位相公一脸惊骇,唐奕急忙安慰道:“陛下不用担心。” “耶律重元来信,意在安抚我朝别背后捅刀,也有让咱们第一时间出来发声拥他为正朔的意思。” “只要咱们这个当世第一大国承认他的合法性,辽朝内部必定有人心虚怯战,他也好快速地稳定各部,顺利登位。” “毕竟,现在大辽不想打仗的权贵不在少数。” “但是......”唐奕话锋一转。 “但是,这只是耶律重元一厢情愿的以为罢了。” “这个信,咱们是一定要让耶律洪基看到的!” 赵祯点头,这也是之前计划之中的事情,刚刚也只是初闻之下的骇然罢了。 “那就依计行事,将消息透漏给辽廷吧。” 唐奕摇头,“现在还早了点。” “哦?” 唐奕道:“现在就泄露给耶律洪基,他必定会准备万全。不光大定会有提防,甚至可能秘密招集自部,整兵以待!” “如此一来,那事态必定反转,耶律重元这边反倒危险了。” “于大宋最有利的情况,既不是耶律重元胜,也不是耶律洪基胜,而是两伤......” “只有两伤之下,咱们才能借机北进,一举拿下燕云!” ...... 第591章 孤注一掷(1600票加更) 大宋现在需要大辽乱起来。 这个“乱”要有一定的规模,否则,无法趁虚而入。 而这个“乱”还要控制在一定的规模,否则,以大宋千创百孔的军队,还有紧巴巴的财政,很可能吃不下这块肥肉。 由此不难看出,唐奕虽然谋划了这么多年,但是其中的难度,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走差一步,都有可能失控。 一处掌握不好,就可能影响全局的布置。 唐奕与赵祯说明其中利害,赵祯沉重的点点头。 凶险!! 大宋也好,耶律洪基也好,耶律重元也罢,对于三方来说,这都是一个凶险无比的大势之局。 看向唐奕,“西夏如何?此局走到今日这一步,西夏人绝不能再掺合进来了。” 唐奕躬身道:“对于西夏,陛下倒是可以安心,李杰讹已经打开了局面,立足在夏辽边界,聚拢了一些党项部族。虽还不能对李祚谅正面构成威胁,但是却已经让其不胜其扰。这场大戏,李贼必定要缺席了。” 赵祯心下一宽,可文彦博和富弼却是面面相觑。 二人心道,李杰讹是谁?看来,唐子浩和官家还有别的布置,是他们两个宰相都不知道啊! 更想不到的是,西夏乱象突现,原来是咱们的手笔。 正想着,赵祯又说话了,“去把狄青叫来。” 李秉臣领命,急匆匆的又出去了。不多时,狄青来到福宁殿,一看文、富二人和唐大郎都在。 “参见陛下!” 赵祯虚手一托,“狄卿免礼吧!叫你来,是有一事尚需你的意见。依卿之见,我朝尚有多少可战之兵?” 狄青一怔,问这个做甚?但不敢有疑,略一沉吟道:“不知陛下问的是......” 赵祯补充道:“马上拉出去就能打的。” “拉出来就能打的?” “十五万西军。”狄青也不墨迹了。“加上殿前司的神威军。” “......” “......” “......” 文彦博、富弼二人闻声,无不默然,赵祯更是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 “我皇宋拥兵百万,竟然只有二十万可战之兵了!?” 狄青一窘,“敢问陛下,是不是要对大辽用兵?” “是!” “何时?” “一年之内!” “那也就只有这二十万了!” 狄青解释道:“除了西军长年守边待战,满编满伍,且老弱之兵淘汰尽出,这十五万大军尚可一战。” “余者虽有百万之众,然陛下别忘了,我朝除了在西北,已经五十年没打过大仗了!“ “禁军疏于武备、兵源老弱,加之......” 后边儿的话狄青没往出说,加之将门空饷吃得太狠,五万人的一个大军,能有三万实员就不错了,剩下两万都只是兵籍上的一个名字。而那三万之中,还不乏白发苍苍的“爷爷兵”! “除了殿直的神威军有御前值守之务,马虎不得,还可一战,其他的......” “拉去与辽人骑兵一较高下,纯属填命!” 赵祯听完,颓然地摊在龙椅之上。 二十万......大宋朝现在只有二十万可用之兵!?何以保家卫国? ...... 唐奕见赵祯如此,出声劝慰,“现在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二十万若运作得当,也是够用!” 赵祯回过神来,现在确实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狄卿!” “臣在!” “朕要你在三月个之内,把西军、神威军调到雄州与石进勇换防,此事必须隐密,不可引得辽人注意。能不能办到?” “......” 狄汉臣看着赵祯,没有马上回答。 沉吟良久,“陛下这是要孤注一掷吗?” 这简直就是亡命一搏! 所有力量聚于雄州,剑指燕云。这等气势让狄汉臣热血上涌,大宋皇帝终于有血性了。 可是,这也等于放弃了西夏防御,放弃了京师戍卫。 太冒险了! 赵祯站了起来,“大郎说的对,此一战乃国运之战!大宋朝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不等辽夏来攻,自己就烂透了!” “就这么定了!”赵祯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三月之内,调集所有可用之兵,剑指燕云!” 狄汉臣重重一礼,“臣,遵旨!” 待赵祯点头应下,狄青又道:“此事了结之后,臣......请外放雄州统兵。” 国运之战,他狄汉臣怎么可以坐在西府之中看热闹?战场才是他的归属! 赵祯一笑,“汉臣莫急!三军调动、各边戍卫,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西府还需汉臣掌舵,至于雄州......” “现在你去,还为时过早。待起事之时,少不得要仰仗汉臣之能!” 狄青闻言,心中大定,这等于是赵祯把征辽之职预定给他了。 “臣,定效死力!” 赵祯大乐,“好!但有一点。” “汉臣以后可不能再做缩头鹌鹑喽!” “呃......”狄青纵使挺大个岁数了,依旧窘得老脸一红。 “臣,不敢了......” ...... 唐奕一听,心里热乎。赵祯真的不是原来的那个赵祯了,那个守成之君赵祯早已经一去不复反了。 “那我这就去辽馆,与萧誉等人......” “你去干嘛?” 都没等他说完,赵祯就把他给顶了回来。 “满朝文武皆是能事之辈,用你一个半大小子上蹿下跳吗?” “我......”唐奕被顶得差点没憋死。 我都二十五了,好吗!? 不是吧你,还记着那夜的事儿呢啊!? 只闻赵祯继续道:“老老实实回去备考,这边不用你操心!” 看向文、富二人,“你们也是,大比圆满之前,少去撩拨他!” 文彦博满脑袋是汗,这话是说给他听呢啊! 而富弼看着赵祯训唐奕就想笑,早就传闻,那夜大郎夜闯禁宫,把赵祯气得扔了鞋。看来,不像是假的。 见唐奕一脸不愤,和声安慰道:“也好,左右咱们不可能耶律重元与耶律洪基一开打就马上介入,怎么也得让这二人折腾一年半载。” “时机尚早,现在大郎的首要之务还是安心备考。” 唐奕无语点头,恨恨地的偷瞄了一眼赵祯。 心道,还不如让这老皇帝“客气”一点儿呢,也不知这股火气能顶到什么时候? ...... 第592章 丧心病狂 这边上到君王,下至唐奕这个“白身”,在福宁殿上已经拼了,而那边...... 汝南王府对于范纯仁等人为何被幽禁也有了消息。 “此事当真!?” 赵宗实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牛眼,原本还算斯文的面容此时也显得狰狞可怖。 “当真!”赵宗懿重重点头。 “真是天赐良机,天亡唐子浩!” “快!”赵宗实急道。“速传贾子明来见!” ...... 等待贾昌朝的时间,赵宗实搓着手,在厅中来回乱蹿,嘴里还一个劲的嘟囔: “若真如此......当如何利用?” “若真如此......当如何利用......”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天已经擦黑了,贾昌朝方姗姗来迟。 “亚父......” 贾子明一进来就眉头紧皱,“与世子说过多次了,此时尽量少做接触,万一被人看到......” 赵宗实面色微冷,转而隐去,陪笑道:“实在是事出紧急,不得不让亚父来做主。” “唉!”老贾一叹。“何事?世子现在可以说了。” “被幽禁的董平书传出了消息!” “......”贾昌朝又一声暗叹,这几兄弟果然还是没听他的,去碰了那么董平书。 声音有些冷淡地道:“哦?他说了什么?” 赵宗懿道:“据咱们所查,董平书虽被幽禁,然从未被提审。在大理寺后衙也是衣食从优,除了殿前司亲自看管之外,与平常无异!” “而咱们的人也与董平书接上了头。据他所言,好像也非犯了什么事儿被稽查,而像是......“ “像是封锁消息。” “什么消息?” 这个时候,贾昌朝也没法追究这几兄弟妄动之错了,只得顺着他们的思路想下去。 “董平书从幽禁的三人来分析,问题很可能出在一个取解的儒生身上。” “儒生?” “对,儒生!开封解元——梁山伯!董平书回忆,此子写了一篇大策!“ “他们很可能就是因为那篇大策,而被幽禁的!” “什么大策?”贾子明有点糊涂。一个白衣秀士应举酸文,也值得这么大阵仗? 赵宗实一字一顿道:“《论大辽皇位内争与我朝收复失地之良机》!” 贾子明眉头皱得更深,“写的是什么?” 等赵宗实把从董平书那里听来的文章原文一说,老贾不淡定了,腾的一下就蹿了起来,“当真!?” “当真!” 砰的一声,老贾又砸回了椅子,口中喃喃不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贾昌朝是何等聪明之人,依那篇捅破天的文章一理思绪,这两年诸多想不通的事情也就一下就明了了。 为什么南平郡王会莫名其妙地被逼死......原来是为了保护唐子浩在大辽的布置。 为什么久不用兵的赵祯会向边境铺陈重兵......原来也是为了保住唐子浩的布置! 为什么朝廷财源吃紧的情况下,文、富二人把宋辽大道和通济渠都接过来?也是为了让唐子浩有余钱保住他的布置!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燕云! 见贾昌朝怔怔发呆,赵宗实有此急切地提醒道: “赵祯之所以把看过那文章的人尽数幽禁,说明那文章写的都是真的。也就是说,唐子浩在玩火,稍有闪失,不但燕云不得,连他自己也得搭进去。甚至赵祯要是脑袋一热,把大宋主力西军送入险地,那么,他这个皇帝也算是威信扫地了!” “那时,只要我们埋下的力量尽数使出......” “世子......” 老贾终于打断赵宗实的话,“世子的意思,是把此事搅黄?” 赵宗实有些嫌弃道:“何止搅黄!?若是运作得当,一举胜出也不是不可能!” “那是燕云啊......” 贾昌朝声音都有些颤抖,这孩子魔障了不成!?怎可拿祖宗遗志来做筹码? “燕云怎么了?”赵宗实不以为意。“若是一个燕云都舍不得,又何以成千秋大事?” “何况,就算燕云得复,那也是他赵祯的燕云,而非我赵宗实的燕云!” “那是大宋的燕云!汉人的燕云!!”老贾狂怒咆哮。 “你们老赵家从太祖到太宗,就没断过这个念想!世子怎可说出如此忤逆之言!?” “我......”赵宗实一下呃住,这才发现言语有失。 赵宗懿急忙出来打圆场,“亚父息怒,亚父息怒!” “宗实也只是一时心急,才说出些狂逆之言。把您老叫来商议,可不就是听您的意见嘛。” 贾昌朝被他安抚下来,缓缓坐下,虽是气愤难平,但犹记得老王爷临终之托。 缓声道:“老夫纵横朝堂数十年,幸得老王爷赏识才有封侯拜相之机。” 转脸看向赵宗实,“为了老王爷,老夫可以做一个谗臣、弄臣,但老夫绝不能做一个卖国卖祖的奸臣!” “世子明白吗?” “明,明白......” “若老王爷在世,他宁可不要这个皇位,也不会至祖宗遗愿于不顾去和辽人勾结,败坏自家基业。” “世子懂了吗?” “懂......懂!” 贾昌朝点点头,“此事不可再提,老夫宁死也不会与世子谋划此大逆不道之事!” 说到这里,贾昌朝难掩激动: “这是要遗臭万年的啊!!!” ...... 说完这些,贾昌朝觉得再没呆下去的理由,起身而走。 看着贾昌朝离云的背影,赵宗实脸色渐冷,越想越气,猛的抓起桌上的茶碗,砰的一声甩在地上。 赵宗懿一看,哀声一叹,“十三弟也别太过气愤,大不了再寻良机便是。” “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的机会!?”赵宗实怒吼着。“这个老匹夫!越发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竟教训起我来了!?” “唉!”赵宗懿再叹。“不放又如何?” 赵宗实心下一横,“他不干,咱们自己干!” 赵宗懿一呃,“可是......” 谁又愿意处处受老贾掣肘?还不是因为父王临终前把最要命的东西交给了他,没有他出面,很多东西他们兄弟想动也动不了啊? “先干了再说!”赵宗实恨声道。“待尘埃落定,到时箭尤在弦,就由不得他不管了!” “可是,三十弟想没想过,一但弄不好,西军尽数被灭,就算咱们把赵祯赶下了皇位,那接手的也是一个烂摊子。到时,大辽南下......” “怕什么?”赵宗实冷声道。“你当契丹那些蛮子爱打来打去?到时,许些岁币,大不了割些土地给他们,自会无事!” ...... 第593章 倾其所有 汝南王府之中在酝酿什么阴谋,唐奕自然不会知道。 其实,还是他太过大意,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此时稍有不慎,就是无法挽回的局面。 ...... 现在,唐奕被赵祯下了死命令,一心备考,不可再分心。 但是,有些心,还是要操的。 回到观澜,唐奕就命人把曹佾、潘丰、张晋文、马大伟、******、王咸英、周四海等,几个观澜主事之人叫到回山。 曹佾等人还不知道详情,只觉唐奕召唤所有人来必有要事,所以皆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赶到观澜。 正撞见范仲淹,老头儿一看他们又来了,立马就不乐意了。 “你们来做什么?” 曹佾面容一窘,这位现在已经是大宋朝的老神仙了,他这个国舅在范公面前也得矮一头。 陪笑道:“给您老请安了,大郎召唤,许是有急事,我等这不就来了嘛。” 范仲淹略略一怔,马上想到可能是耶律重元起事的事情,点了点头。 “进去吧。” “哎......”众人如蒙大赦,喜滋滋地就要朝唐家小楼而去。 不想,刚越过去,就听见身后的范公又出声儿了: “过了今天,少往这儿跑,不知道这几个月是他最关键的时候吗!?” “是......” 大伙儿大气都不敢喘,悄悄地走了。 进到小楼。虽没了外面的那般小心,但也无人说没用的。唐奕叫他们来,肯定是有正事儿的。 “三个月!”唐奕也不废话了。“三个月之内,各地除保证正常运作的资金流,银钱尽数入京!” 大伙儿一滞,曹佾惊道:“开始了!?” 唐奕点头,“开始了!” “那三个月是不是太紧了?” 观澜现在是多大的摊子?华联门店全宋有数百家;观澜运力遍布大宋水网;酒业还好,但香料、肥皂、沼气灯池在江南、荆湖、西北、湖北诸地也有数十家分号,这么大庞大复杂的产业,怎么可能三个月之内就完成如此零散的汇总、转运? “不行!”唐奕不容有疑。 “三个月必须到位!若无银钱,粮草顶数儿;若无粮草,兵甲、战刃、马匹、民夫!” “总之,所有打仗用得上的,三个月之后,或是雄州,或是开封,必须备齐!” 众人有点懵,面面相觑。 唐大郎这回是赌上身家性命,不记后果的要玩把大的了! 他们还不知道,不光唐奕,赵祯也是赌上大宋所有可用之兵,要玩这把大的! 唐奕环视众人,“我说过,燕云不复,强宋难成!燕云能不能复,全看这一战。” 说到这里,唐奕语气有些凄凉,“我们没有精力再谋划一个十年了......” 曹佾点头,“放心,我明天就下江南,亲自督办。三个月!多一天,我曹佾的名字倒着写!” 马大伟道:“我这明天就回邓州!” “我去荆湖两路......” “那我去西北......” ...... 见大家都动了起来,唐奕欣慰地重重抱拳,“拜托了!!” ———————— 送走曹佾他们,唐奕见外面天已经黑了,没有呆在小楼,而是缓步出院,向后山行了过去,他想去看看阎王营。 ...... 让唐奕意外的是,阎王营本应在夜色中寂静下来的军营,此时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而且,唐奕还在校场边儿上,看到一个颇为意外的人——王德用。 “这么晚了,您老怎么在这儿?” 王德用背着手,月色之下,灰白的须发犹为刺眼,一双老目冷冽地看着校场之中,咧嘴笑道: “杨家小子不善夜战,老夫来给他支支招。” 这也间接地告诉了唐奕,为什么大晚上阎王营还是这么热闹。 唐奕摇头轻笑,“杨二哥还真是面子大,把您老都请来了。” 王德用凝重道:“大战将近,老夫当然要出一份力。” “......” 唐奕一暗:“范师父已经与您说了?” “嗯。” 唐奕看向场中在黑暗中走马、擎枪的阎王营,“其实,我不想他们参与此战。” “哦?”王德用偏头看向唐奕。“为何?” “这是咱们大宋军中的一颗种子啊,不能再......” 王德用笑了,也看向黑暗中奔走的军士。 “你是觉得这支从邓州营过来的铁军,被灭了一次,绝不能再灭第二次了吧?” 唐奕不说话,王德用猜到了他的心思,这些兵,都是他的好兄弟...... 见唐奕不接,王德用把话扯到别处,“官家可有定计?” “有,倾兵待战!” “那你呢?” “有,倾财养战!” “哈哈......”王德用朗声笑了。“陛下和你,这是倾其所有了啊!” 转向唐奕,“那你知道军人如何倾其所有吗?” “......” 唐奕当然知道: 国与命! 就是军人的所有...... 王德用又道:“战场就是军人的所有!你既然说这是大宋军人的种子,什么种子?惜命怕死的种子?” “......”唐奕一时无言,道理都懂,可是落到自己身上...... 人总是自私的。 “你不让杨家小子去,就是在侮辱他,侮辱这五千阎王兵!” ...... “对!!” “王爷爷说得好!” 却是不知何时,杨怀玉已经带着几个厢督、营将朝这边走了过来。 来到近前,杨怀玉重重地捶了唐奕一下,“早就说过,你敢把老子藏起来,兄弟没得做!” 那边,曹觉则是一脸坏笑,“大宋的兵七十年没进过燕云了,你敢不让小爷第一个马踏幽州,想死吧你!?” 唐奕苦笑,“前途未知,可能是我越到眼前,越是患得患失了吧!” 陈志扬乐了,一指场中飞驰的战马,“大郎好好瞅瞅,就这兵?契丹蛮子挡得住吗?” “平推,懂不?去了就是平推!” “最好辽人别太怂,不然,咱就去溜个弯儿就把燕云拿回来了,那多没意思。” “放心!咱是阎王营,谁还挡得住阎王?” “少得意!”却是王德用冷声喝斥。“骄兵必败!” 这位是军中祖师爷,秀才哪敢顶嘴,缩着脖子就退了回去。 但是,申屠鸣良却是个直性子,依旧是那一身黑漆漆的重甲在身,瓮声道:“还真不是咱傲气......” 说着,狠敲了身上的战甲两下,铛铛作响。 “就咱那五百个大铁坨子,咱还是那句话,除非自己把自己累死,辽人那破刀破棒,砸在身上也就听个响儿!” “谁也挡不住咱!” ...... 第594章 辽国之乱(为“欣宝”飘红加更) 申屠鸣良本来就黑,又着了一身黑甲,再加上晚上...... 好吧,这巨汉吹牛的时候,除了一双眸子锃亮,一口钢牙雪白,就看不见别的东西了。 唐奕被他的话逗乐了,“就申屠大哥这体魄......难了点。” “哈哈......”申屠鸣良大笑。“你大郎还怕啥?你鼓捣起来的这一军,怎么可能是纸糊的?” 唐奕陪笑,心道,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想吃下阎王营?辽人还真没那个好牙口。 ——————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唐奕也好,赵祯也罢,现在是能做的都做了,如今只等耶律重元起事之后,静关其变。 大辽那边的事,短期之内都用不到他了。 在唐奕与赵祯,还有一众核心人物无数次的推演当中,应该是在临近冬月之时,把耶律重元反叛的消息传给耶律洪基。让他“稍有”准备,一来不至于措手不及;二来也不会过分刺激耶律重元,让这货又怂回去。 等到耶律重元起兵攻打大定之时,两方乱战一处,相互消耗,这个时间大宋则可彻底撕毁澶渊之盟,挥师北进。 有西夏从旁掣肘,纳其耶、突吉台两部暗中策应,加之萧家的默许,不管最后耶律洪基与耶律重元谁赢了,应该都没有余力再反攻大宋。 至于萧家为什么会默许大宋占去燕云...... 这个时候不谈情义,只说利益,他们很清楚在争位的路上,要付出什么代价。 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可是就为了让大辽乱起来,唐奕从刚到大宋就开始思考,第一次入辽就开始布局,整整蛰伏了十年! ...... 话说回来,既然辽朝那边已经是谋无可谋,唐奕也真正的静下心来专心读书。 别忘了,还有一个状元的牛皮已经吹出去了。 进冬月。 一切如旧,唐奕依然为了状元在苦读。 观澜山门前的“文擂”也依然人头攒动。 曹佾、潘丰等人更是奔波在外,估计过年是回不来了。 而文彦博则是头发都愁白了,这个治世良相。真的就快玩不转了。 ...... 冬月十七。 大辽传来消息,大宋朝堂一片哗然,大辽那个“皇太弟”起兵自立了! 耶律重元自许皇位正统,冬月十四自立德召大圣皇帝,于幽州登基。且召告天下,即刻挥师北上,直指辽都大定。 而这个时候,耶律洪基那个没正事儿的还在钻山林、追兔子。 说起来,这还是唐奕给耶律重元出的主意。当初,耶律洪基登基,下召封耶律重元为“皇太叔”,唐奕没让他接旨。 理论上,耶律重元还是耶律宗真亲立的储君,他完全师出有名,以耶律洪基篡位为由,攻伐辽都。 可是,耶律洪基也有传位诏书啊? 呵呵,这就看你要信谁的了,完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的有理的事情。 耶律重元可以说,耶律宗真不是病死的,死因存疑。且最后一段日子卧床不起,神智不清,传位诏书有假。 反正不管怎么说,耶律重元起兵不算叛逆。如果最后赢了,那收拢大辽诸部,只这一条,就省去了不知多少麻烦。 ...... 冬月十九。 耶律重元正式向大宋上表。愿永为兄弟之邦,互不侵犯。希望大宋奉其正朔,承认他为大辽合法皇帝,并上请宋皇,准许他派遣使节,常驻大宋。 ..... 冬月二十。 耶律重元自立仅三天,就以帅十万大军兵临大定城下。辽都吃紧,还在外巡猎的耶律洪基闻讯,急速回援。 ...... 冬月二十四。 赵祯传召大辽使节耶律德绪,言明耶律重元之乱为大辽内乱,大宋概不参与。待辽乱平息之后,再向辽主递交言事书,详细说明大宋立场。 看似大宋拒绝了耶律重元之请,但是,与此同时,雄州二十万大军为解“辽朝忧虑”,再次回撤百里,已经撤到了雄州以南。间接的向耶律重元传达了信号,给耶律重元吃了“半颗定心丸”。 ...... 冬月二十六。 耶律德绪派快驿绕道云州,把大宋皇帝拒绝耶律重元的召会传给正在驰援大定路上的耶律洪基。 可是,在耶律德绪的奏报之中,对大宋边军南撤百里之事......只、字、未、提! ...... 腊月十九。 大辽再次传来消息,再次让大宋朝廷一片震惊。 耶律重元奇袭之下,久攻月余,竟未能拿下辽都。 大定,犹在耶律洪基手中! 而与此同时,耶律洪基下召契丹各部举兵勤王。松格鲁部、萧古浑部积极响应,已经于半月前加入战场。 这个消息,不但大宋朝臣们惊得不轻,唐奕和赵祯更是惊得不轻。 特么和剧本写的不太一样啊?松格鲁,还有萧古浑,反应怎么可能这么快!? 原本耶律洪基手上只有六万皮室军,耶律重元却有十万大军。又是奇袭,就算一时攻不下大定,趁耶律洪基回援,阻其锋芒,完全可以打。 而且,大定怎么会久攻不下呢?这是唐奕一直想不通的。 他去过大定,那破城一捅一个窟窿。且辽主巡猎,大定几乎是举城相随,剩下的就是一座空城,怎么可能打不下来? 而如今的形势却是,松格鲁,加上萧古浑各举兵三万,加上六万皮室军,人数上已经比耶律重元占优了。 如此发展下去,耶律重元可能挺不过这个冬天就会败下阵来,毕竟他的十万兵和皮室军这支精锐之中的精锐相比,还是差上了不少。 ...... 这个时候,容不得赵祯多想事因,要尽快把事态拉回到原来的轨迹才是正理。 急令西夏的李杰讹疯狂侵扰夏辽边境,让突吉台部借口边乱严重,无法驰援大定。又暗中与萧家相通,以大雪封路为由,再拒勤王。 同时,雄州重兵再次回撤。这回撤的更是彻底,直接把防线拉到了大名府,距离国境整整一千里。 如此一来,就等于与燕云边境不设防,撤底让耶律重元放心。 ...... 腊月二十九,大年前夜。 于白沟河一线,防卫大宋的三万守军终于北进,驰援大定战场...... 宋辽千里国境,近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了真空! ...... 第595章 突变(陈志扬飘红加更) 大辽内战打成什么样儿,赵祯等人未能得见。 但是,从耶律重元已经把宋辽边境的守兵都派去驰援了,可想而知,战况一定是十分焦灼的。 ...... 事实上,辽国战情远比想像中的要惨烈得多。 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这种叛乱与平叛的战争更加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耶律洪基冬月出猎并没有带走全部的皮室军,大定城中尚有三万守军。 这位大辽新帝并不傻,他虽不在大定城中,但这毕竟是一国都城,怎么可能拱手让给耶律重元? 从冬月二十到这段时间,辽都大定俨然就是人间地狱、血海修罗。 攻城之军把并不大的大定城围成了铁桶,而守城之军则借城墙之利,也是力战到底。 目前的情况是,三万皮室军固守城郭,而耶律重元偏偏又不能把十万大军都投入到攻城战中,他要分出五万去延缓耶律洪基回援的速度,宁死也不能让耶律洪基驰援杀到,形成内外夹击之势。 ...... 耶律重元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 不幸的是,他没想到松格鲁部和萧古浑部会反应这么快,竟举六万勤王之师与耶律洪基会合,这完全在计划之外。 九万大军一同增援大定,着实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幸运的是,北方变幻莫测的天气帮了他一把。 从冬月二十二开始,大定以北至临潢一线就连降大雪,“冒烟儿”的风雪一连刮了十多天,北地积雪厚余三尺,把南下的道路彻底封死了,致使耶律洪基的援军寸步难行推进极慢。 不然,他那区区五万阻敌之军,怎么可能让耶律洪基九万精兵临近过年都没回到大定呢? 但是,耶律重元很清楚,光靠老天是挡不住耶律洪基的。 那九万大军已经推到了距离大定不足一百五十里的位置,就算有那五万阻兵挫其锋锐,但最多也只需半个月就能兵临大定城下。 如今,他五万大军不顾冬寒拼命攻城,但是一个月下来,城头上的皮室军已经不足两万,可他的损失更为惨重,攻城之兵已经只余三万,两万多人填在了大定城下。 无奈之下,耶律重元只能挺而走险,把宋辽边境的三万守军急召而来。 只要在耶律洪基到来之前攻下大定,加上阻敌之兵的五万,他手上仍有十万强兵,占据大定城郭之利,与耶律洪基决一死战,胜面还是很大的。 ...... ———————— 耶律重元那边打成什么样且不多说,单千里边境不设防这一点,就足够让大宋君臣动心了。 别忘了,现在大宋与燕云之间有宋辽大道那条新式的水泥大路。 这条路宛若通天坦途,把燕云和大宋连接到了一起。 别看大宋军队缩到了大名府,距离边境遥远。但是,赵祯若真想北进,只要五天......五天就可以跨过无人防守的白沟河,七天就可以进兵空城一般的幽州。 从来都是大辽巨剑高悬、锋指大宋,什么时候百年燕云对大宋来说也是这般唾手可得了? 试问这样的诱惑,谁人能不动心? 朝堂上已经吵翻了天,有好战者当然声称这是千载良机,比雍熙北伐的局势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只要大宋举两路大军北上,除了云州,长城以内的燕云失地,复之有望。 而怠战居安者也是大有人在,言煌煌天宋怎可不顾道义、背弃祖德。既然撤去边军,就不能背信弃义,行小人之事,为天下万邦所不耻。 ...... 对于那些畏战腐儒,连包拯这种正义之臣都嗤之以鼻。特么不敢打就说不敢打,这个时候还讲什么大义,装他-妈的什么君子? 赵祯、文、富等肱骨之臣当然不会听信宵小之徒的谗言,但是也没有被主战者冲昏头脑。 赵祯也想马上收回燕云,实在是即刻出兵并非最佳的时机。 一来,与原本设想出入太多。大辽内叛从开始到现在也不到两个月,大宋不论君臣武将,还是后勤物资,根本没有准备好这么快就介入战场。 二来,此时无论是耶律洪基,还是耶律重元,都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一旦大宋北进,很难说耶律重元与耶律洪基会不会暂时息战,一至对外。 如若那样,以大宋现在军队的风貌,就算拿了燕云,能守得住吗? ...... 可是,正当大宋群臣犹豫不决之时,大辽战况再生变故。 正月十三,距离上元节只有两天,北方再传战报: 耶律重元,大败!! ...... 赵祯接到奏报,愣了足足有一刻钟。 “怎么......怎么会败得这么快!?” 下首的文彦博、富弼、庞籍、狄青等人,也都无不面色灰白。 文彦博道:“年后,许是耶律洪基也清楚,耶律重元援军一到,大定城破只在旦夕之间,容不得他在耽搁片刻。是以,不计代价地与耶律重元阻敌血战于仪坤州以南。苦战多日,以自损五万兵将的代价,将耶律重元阻军尽数歼灭。” “然后,其日夜兼程,终在正月初七兵回大定。” “如今,耶律重元北阻耶律洪基折损五万,久攻大定又损近三万,手中只剩下五万可用之兵,自知攻之无胜,改为防守,已经南撤北古口了。” 庞籍有些不死心,“耶律重元就没有翻盘之机了吗?” 狄青凝重摇头,“耶律重元叛乱已经有两个多月,各地勤王之师除了突吉台、纳齐耶两部要防守西夏迟于增员,萧惠的北京道确被大雪阻隔无法南下,其余各部陆续已经与耶律洪基会合。” “别看此战耶律洪基也是损伤甚巨,可他现在是越打人越多,而耶律重元正好相反,他手上一共就十五万大军,是死一个少一个!” “两万在白坂道据长城之险防守云州,余者十三万尽数投入了战场,却落得个折损八万精兵的下场。” “所以......”狄青声音有些艰涩。“所以,耶律重元大势已去!” “......” “......” “......” 在场诸臣无不默然,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赵祯心存侥幸地看向众人,“那现在,我们还有进兵的可能吗?” 狄青哀叹,“不可妄动......” ...... “不值得冒一回险吗?”赵祯显然还不死心。 “陛下!”狄青哀声道。“臣也想复我燕云,但是,此时还要强行进兵,无异于自取灭亡!” “......” ...... 第596章 到底是谁(1800票加更) 狄青的话,把赵祯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扫得一干二净。 只闻狄青解释道: “耶律洪基虽看似此一战折损也是甚重,然,除了大定守城死伤一万多是皇家近卫,仪坤州血战死伤的几乎都是松格鲁部和萧古浑部的族兵。三万精锐皮室军毫发无伤,加上大定城里还有近两万。” “也就是说,耶律洪基的御前近卫尚有五万之数!可以说,只是伤了皮毛。” “他手里的皮室军还在,他对大辽的实控能力就犹在。各部也不敢违抗皇命,必定要全力佐之。” “如果我军现在北进,就算趁虚占下燕云,将面对的很可能是契丹八部的所有精锐!” 后面的话,狄青已经不用说了。 西军加神威军一共就二十万,西北不可能一直空着,就这么点儿兵,怎么守得住燕云呢? 守不住,回撤,那进兵燕云就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事后大辽必定报复。万一南下,大宋抵挡不住,那可就是前途未知了。 富弼接道:“也就是说,现在只要我们不动,事实上就没有损失,正应了大郎之前十赌十赢的局面。” “对!”文彦博道。“大郎之计好就好在我们没有损失,可以随时见机入局。而万幸的是,咱们还没与辽廷撕破脸皮,耶律重元就已经败下来了,对我们几乎没有影响。” “唉......”赵祯苦叹。“只是,如此收场,那孩子怎能甘心?” “他可是为了此事谋划了十年啊!” ...... ———————— 众人散去,赵祯思量之下,特意把唐奕叫进宫来,又让文、富二人在侧,一同劝慰于他。 ...... “没事儿!”唐奕刚来,就一脸的无所谓。 “我还年轻!此次不成,还有下次。” 唐奕当然不能甘心,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无数双眼睛都正盯着他,好不容易提起来的那口气,也绝不能因此而放下。 赵祯很了解唐奕,知道他心里肯定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一改多日的不待见,和声安慰: “本来也非万全之策,有成就有败,大郎看开些。” 旁边的文彦博也出声道:“也非全无收获,至少莱州、辽河口咱们已经站稳了脚跟。我看,你之前那个海路入辽的计策大可一试。” 富弼点头:“正是!如此一来倒还简单,只要咱们勤练精兵、积蓄力量,我看不出十年,攻辽可期。” 唐奕知道他们是安慰自己,飒然笑道:“大伙儿不用安慰我,之后如何谋划,以后再说。” 话锋一转道:“现在首要之务倒是可以总结一下,为何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唐奕拧着眉头,当真思考了起来,“不应该是这样一个状况啊?” 大伙儿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一直存在心底的疑惑也渐渐浮了上来。 文彦博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现在想来,却有诡秘之处。无缘无故,又得信报,耶律洪基怎么还敢出猎?而且,还分出近卫守卫大定?” 赵祯接道:“而且,萧古浑和松格鲁的动作怎么可能那么快!?” “难道......耶律洪基早有准备?” 除了这一点,也没什么理由能说得通了。 只有早就知道耶律重元冬月会反,耶律洪基才会准备得这么充足,松格鲁和萧古浑部才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若非北境大雪这一变数,耶律洪基可能早就把耶律重元的十万大军灭在大定城下了!” 猛然抬头,“难道走漏了风声!?” 众人一怔,“会是谁?” “耶律德绪!?”富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耶律德绪。“他是耶律洪基的族亲,又知道我们意在燕云,很可能......” “不是!”赵祯立刻否定。“如若是他,他不会隐瞒我们撤出边境的事实。” “耶律洪基若是知道宋军在边境不设防,根本不会与耶律重元在北古口对峙,慢等各部到齐。而是会急转直入,南下大宋实施报复!” “那会是谁?” 富弼又想了一下,抬头道:“会不会是......那家人?” “哪家人?”文彦博出声一问,随即了然。“你是说汝南......” 富弼点头,“梁山伯一纸文章,老夫一直不放心,其中容易泄露的地方实在太多。” “开封府阅卷之时,谁也不敢保证还有没有别的人看过;那日在殿上,也不保证贾子明注意没注意到那张考卷;甚至到现在,大理寺也不一定就是铁板一块!” 文彦博沉呤点头,“还真有可能,那一家子要是知道此事,说不准就做出什么忤逆之事!” “肯定不是那家子人!”唐奕笃定出声。 “哦?为何?” 唐奕苦笑,“你们也太小看贾昌朝了。” “......” 唐奕继续道:“以贾昌朝的本事和才智,若是真想搅和进来,那就不是现在的局面了。” “说白了,这事儿办的,可以说是十分拙劣!” 至少在对他唐奕,还有大宋造成实质损失之前就已经知道‘不可为’,而即时收手了。 “若是老贾想害我,或者为那一家子谋事,怎么可能干这种遗臭万年,又坑不到对手的傻事儿?” “老贾就算再蠢,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都不用贾昌朝,智力稍稍超出平均水平的,就不会给耶律洪基报信了。 好比让唐奕自己来办,还特么管什么大辽啊,把消息直接捅给西夏。也不看看西夏的日子都苦成什么样了,李祚谅要是知道这件事...... 他肯定连内乱都不管了,定会趁大宋北进,西北疏于防范的时候来攻。这既解决了西夏物资奇缺的问题,又安抚了各部的怨气,还把李杰讹变成了一招臭棋。 到时候,西夏与大辽边乱自解,而大宋却要面临耶律洪基、耶律重元,西夏三方面的压力,赵祯和唐奕立马就成了千古罪人。 哪会像现在这样,连根毛都没伤着就特么散场了? ...... 赵祯细想,还真不是那家子人能干出来的蠢事。 唐奕道:“会不会是耶律洪基在幽州早就布有眼线,提前察觉了呢?” 赵祯摇头,“按说,这么大的事,不太可能是眼线提前那么长时间就探了出去。” 可是,一想耶律重元那不靠谱的样子,赵祯也拿不准了。 “此事慢慢再查,大家也不必多想了......” “大郎啊!” “已经输了一阵,这下一阵可就不能再输了。” 唐奕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赵祯挤出一丝笑意,“状元!!这就是你的下一阵!” ...... 第597章 唐疯子还是唐疯子 状元? 唐奕坐在回观澜的船上,不禁苦笑。 十年心血,一朝成灰,状元这个虚名,让唐奕有些提不起兴致。 回到观澜,唐奕没有回小楼。独自一人来到北屏山下,看着蜿蜒而上的小路,一直站到天黑...... 后来,还是萧巧哥与君欣卓把他强拉了回来。 那一夜,唐奕在房里一直坐到天亮。 而萧巧哥和君欣卓就在房门外,守着他到天亮。 她们见过唐奕的愤怒,见过唐奕的痛苦,见过唐奕的哀伤,但从未见过,如此颓废的唐子浩...... 清晨。 房门吱嘎嘎地缓缓打开,唐奕与二人隔门而望,略显疲惫的脸上浮起一丝歉意,微笑道:“一夜没睡?” 二人点头。 萧巧哥又补了一句,“我们不困的,就是担心你。” 唐奕笑意更深,没说什么安慰宽心的话,而是对君欣卓道:“那就再等一下再睡,去把曹国舅喊来。” 君欣卓欣喜地用力点头,小跑着下楼去了。 萧巧哥有点猜不出唐哥哥这是要干嘛,担心道:“你没事儿吧?” “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儿!?” “拿点吃的来,饿了。” “哎!”萧巧哥也忙不迭地跑下了楼。 目送她去找吃的,唐奕笑意更深。 颓废?挫败?那不是唐疯子的风格,只一夜,就已经足够。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去做! ...... ———————— 曹佾根本不在回山,君欣卓亲自进城把他给找来。等到了观澜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曹国舅还怕唐奕转不过那个弯儿,见面就故作洒脱地叫嚷: “无妨,成败皆有定数,只能说时候还未到。” 唐奕横了他一眼,“把好听的话都憋回去!” “找你有正事!” 曹佾不接,“正事儿一会儿再说,先给你说个笑话。” “刚刚接到燕云传回来的密信,耶律重元向我朝求援了。” 唐奕略微一怔,随即还真的笑了。 “求援?许了什么条件?”语气之中没有欣喜,没有惊讶,反倒尽是调侃之意。 曹佾也憋不住笑,“耶律重元信里说了,若大宋出兵驰援,他愿奉大宋为父国,世代纳贡!交许以永清、新城十七县。” “十七县?”唐奕轻蔑大笑。 “我最大的失误就是高估了耶律重元,实在是难成大器。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小家子气,一十七县就想让大宋替他卖命?” 别说十七县,就是许给大宋几个州,都这个时候了,谁会傻到为了他这个必败之局买单? “这货比我还天真!” 曹佾摊手道:“能走到这一步,大郎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不想想,当初的耶律生元是什么样?要抢他的皇储这货除了使点不入流的小手段,正面连个屁都不敢放。是唐奕一点一点,生生把耶律重元推到这一步的。 “不过,这次耶律重元确实天真了。” 不想,唐奕猛的叫道:“好事!正合我意!” 曹佾一怔,“什么意思?” 唐奕道:“让刘韬他们先别撤回来,在幽州再等等!” “你......”曹佾愕然道。“没这个必要了吧?” 耶律重元必败,耶律洪基入主燕云是早晚的事。万一等他攻入幽州时,华联的底子还没撤回来,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不会是还不死心,觉得耶律重元能翻盘吧?” 唐奕扁嘴道:“这不还没攻占北古关吗?急什么?” “......” “对了......”唐奕不想与他多说,换了话题。“跟陛下通个气,给李杰讹去信,让他停止辽境的侵扰,放突吉台、纳其耶两部北上勤王。” “再与萧誉、耶律德绪沟通一番,他们的爹也是时候去露个脸了。” 曹佾被他牵着思绪又不明白了,“他们去与不去还有何意义?去了,耶律重元岂不是败得更快?” 唐奕冷着脸道:“我怕耶律重元会降!” “......” 曹佾一震,立时就懂了。那货太怂,纳降保命这种蠢事他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到时为了保命,很可能就把唐奕卖了。 但是,突吉台等部要是一去,情况就不一样了,就算他想降,耶律洪基都不一定答应。 因为得了这三部的兵力,他就有了绝对碾压的兵力,可以制服耶律重元,何必还留他这个后患? ...... 想到这,曹佾也就放下心来了,唐奕能想到这么多,说明他还没消沉。 “那我这就去办。” “嗯。”唐奕点头。“去吧!” “那我去了。”曹佾说着就往出走,没两步又折了回来。 “不对啊?” 曹国舅刚才还“挺放心”,现在又不放心了。 “你倒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让刘韬撤回来。” 好吧,他还是没忘唐奕岔过去那个话题。 “不干嘛啊!”唐奕装傻。 “不行!”曹佾不依。“你得把话跟我说清楚了,不会又有什么疯点子吧?” “有个屁疯子点子,赶紧走!” “对了,这半个月别来烦我。” “干嘛?” 唐奕眼珠子一立,“老子要备考!要拿会元、状元!行不行?” 曹佾信他才怪,“你别往别的地方扯,先说明白了。”随即露出一个快哭了的表情。“你不说明白,我心里不踏实啊!” 唐奕咧嘴看着他,笑容渐渐敛去,“我要疯一回......你信吗?” ...... “你特么别吓我!” ————————— 可能是耶律重元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可能是他自己也意识到第一封求援密信有点小气了。 又过了七天,耶律重元第二封求援信就到了,这回把一十七县变成了整个逐州。 又过了五天,第三封求援信来了。耶律重元甘当属国,奉大宋为主,并割让逐州、易州、固安三地。 这已经是相当于耶律重元实控区四分之一的土地了。 而且,这三州与之前许的一十七县,还有单单一个逐州不同。 这三州位于燕云的西南一角,除了与大宋交边,还与大辽的云州接壤。若这三地落入大宋之手,大辽云州就成了突入宋地的一个孤地。 而且,这三地还有一个重要的军事要塞遥望西塞——长城! ...... 第598章 抬棺北上 观澜,唐家小楼。 唐奕端坐厅中,将一封蜡封密信交给曹佾,“马上送到辽地司马君实手里。” “我看,还是算......” “赶紧去!!”唐奕瞪着眼睛。 曹佾扭不过他,只得揣着密信出去了。 等他一走,唐奕目光平视,盯着门口却是再没动过。 过了一会儿,院中传来响动,黑子顶着个‘短发’进来。 “周掌柜的到了。” 唐奕腾的站起来,连忙迎了出去。 如今的周四海已无当年之锐气,那时就已是花甲之年的樊楼大掌柜,十年过去,白发苍苍,已经七十岁高龄了。况且,刚刚从河北为唐奕募集银钱回来,老头儿也有些吃不消。 把周四海迎进来,周掌柜四下扫看,今天就来了他自己? “东家,这是有何吩咐?” 唐奕见他一路风尘未退,面上尚有疲倦之意,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周四海老了,同样,唐疯子也不是十年前那个指着周四海鼻子骂“老王八蛋”的轻狂少年了,怎么还忍心对一个七十岁老人提这种吩咐? 见唐奕犹豫,周四海笑了,“看来,东家这次又要用得着老夫了。” 唐奕点头,“确有一事,非您不可。” “东家但说无妨。” “要您老去幽州......” “幽州?” 唐奕点头,“对,去幽州!” 周四海是华联最早去大辽的管事人,与契丹人打了多年交道,深悉辽人秉性。若不是宋内支应不开,唐奕还舍不得让他回来。 “刘韬还太年轻,有些事他掌握不好大局,非您老出马不可。” 周四海微微皱眉,“很急吗?” “瞬息万变,十万火急!” “嗯......”周四海点了点头。“难得这把老骨头还有用,去了。” 唐奕闻声,暗出一气浊气,“那......明早就动身,行不行?” 说出这话,唐奕自己都有些难为情。周四海这么大岁数,又刚奔波回京...... “不!”周四海一摆手。“今夜就起程!” “东家交代事情吧!” —————— 周四海走了,顶着初春的寒风,披着京师的夜色,由黑子护送,一路驾车北上...... 临走前,唐奕去送,特意嘱咐黑子,一但幽州有变,宁可什么都不要,也得把周四海和刘韬带回来。 黑子应下,而周掌柜只说了一句: “事儿办不成,就埋在那儿了......” 说完之后,决然上车,踏夜而走。 唐奕目送马车渐行渐远,这才发现,在厢车后面还跟着一辆板车,车上拉的是—— 棺材! ———— 周四海走后第三天,耶律重元再次来了密涵,这次耶律重元已经开不出更好的条件了。 只一句话: 有什么要求,尽管言之,唯求皇宋保其一息尚存! 赵祯把密信给文、富二人看过,文彦博虽有动心,然也只是苦涩摇头,“什么条件也不足以让大宋卷进现在的乱局!” “臣这就草一回信,断了他的念想。” 赵祯阻止,“不......” “朕已经回过信了。” “回过了!?”文彦博一惊。 赵祯道:“朕对他说,大宋礼仪之邦、道义之邦,就算驰援也不收他一寸割地。但是,朕考虑考虑......” “陛下!!”文彦博急了。 “什么意思?陛下这是要出兵?怎么还考虑上了?” 赵祯摇头,他也不清楚要不要出兵。 只不过,唐大郎说要拖一拖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说实话,即使赵祯知道很渺茫,但还是听了唐奕的意见,他也是心有不甘啊! ...... 大内之中发生了什么,赵祯与文、富二人是如何解释的,唐奕已经无甚关心。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周四海,等司马君实...... 而且,此时也不容他多想别的,因为不管大辽情形如何,也不管唐奕、赵祯如何紧张,会试大考,如期而至。 ...... 依旧是,天不亮观澜书院就已经准备停当。 依旧是,大课舍前列队待发。 依旧是,范仲淹望着底下的弟子。 依旧是,那一句话:“慎思慎解,耀我观澜!!” 不同的是: 行至山下,街市之上一片漆黑,再没了百琴送考的盛举。 苏轼不尽有些失落,“姐姐们这是忘了今天就是考期了吗?怎么......怎么一个也没来?” 看向队首的唐奕,“连香奴姐姐都没来......” 王韶瞪了他一眼。 唐子浩这几天不正常,苏子瞻还是少跳一点的好。惹毛了他,吃点苦头还是其次,要是真影响了他应考状态,那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而唐奕虽然心里有事儿,但也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了所有人的心情,咧嘴一笑:“要不怎么说你们太嫩。” “你们好好看看,街两边的青楼花馆有一处是亮着灯的吗?” “咦?”让唐奕这么一说,大伙儿才发现,好像还真是。 就算不出来送,但门前的挑灯、花盏却是不能灭的。要不怎么叫“花馆子”呢?必是要花灯燃至天亮才行。 灭着灯,说明娘子们都不在家。 唐奕抬眼看向前方,“等着吧,好戏在后头呢!” 说完,大步向码头行去,众人跟上,到了码头。 好吧,码头也是一片漆黑,使得唐奕都不禁一愣,“没在这儿?” 他也有点画魂儿了,真不来送送了啊? 不够意思啊,这几个月因为观澜书院一考天下鸣。回山多了多少来沾光的仕子,又让这些姐儿挣了多少沾光的钱,怎么一点不知道谢呢!? 可是再一想,也是,送了一次已经是殊荣,再送第二次,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扁着嘴道:“完!得瑟不起来了,悄悄地走吧!” “哈哈......” 众人大笑,“没个花娘子,还不考这进士第了不成?” 心下也是坦然面对,愉悦上船。 ...... 到了京城可就不一样了。 如今,观澜在百姓和仕子眼中......好吧,还是土匪。只不过,是上天的土匪。 谁都知道,这帮土匪是有真才实学的,却是再没人敢轻而视之了。 而观澜的儒生心态也在悄然变化,傲气不减的同时,也生出一丝明悟。是以,下船上岸、列排赴考,比解试的时候要齐整得多,严肃得多。 百姓们目送这帮天下第一书院出来的“最强集团”一路穿街过巷,来到贡院门前。 —————— “高潮恐惧症”又犯了,不敢下笔,一个字儿——慢!! 第599章 榜下捉婿 没错,确实是最强。 经过观澜山门前几个月的文擂,所有考生都知道,这帮土匪强到什么地步,又哪敢像解试时一般自取欺辱? 贡院门前的人群之中,孙山看着观澜到场万众瞩目的样子,心里有些吃味。 当然,也只是吃味一点罢了,不服......他还没那个本事。 捅了捅身边的刘几,“唉,我说你当初怎么没去观澜啊?” 刘几黑着脸瞪了他一眼,这还没考就已经怂了。 而二人身边另一个太学举子则是接口答道: “当初觉得,太学多好,就在开封城内,芳香满城、繁华不夜,诗书文章之余也不愁无处消遣。哪像观澜?”说着,压低了声音,生怕观澜的人听见,“我听说,观澜书院把儒生当大头兵练,那叫一个苦。管得还严,不让下山。你看他们一个个黑壮黑壮的,就知道肯定没少吃苦头。” “去了那儿还不憋死!?” “就是。”一人搭腔。“苦行僧一般的日子,哪有咱们快活?” 刘几不禁暗自摇头,就这点志气,还想考得过观澜? 正想着,街对面的皇城根儿下一阵骚动,挡住众人视线的往来车驾与人流自行让开地方。 随之...... 蓦的,百乐齐鸣,百娇竞唱! 叮咚琴音霎时间余绕街头,众人只觉好像天气都暖了几分,有种春意盈满的感觉。 只见皇城下,百多位花枝招展的娇娘子拂琴而坐、色彩绚烂,美艳不可方物的当街献艺。 琴乐仙渺,却是共唱一曲——《状元词》。 在所有美艳娘子最前方领琴的,则是一红衣娘子。半髻轻挽、青丝如瀑,在二月初时的春风中飞扬抖动,宛若一团妖火,应照的让人不敢直视。 而贡院前的儒生们一见那女子,除了贪慕几眼,就只剩下转头怔怔地看向观澜那边的唐子浩了。 冷香奴谁不认知?而冷香奴独宠唐子浩,回山那么多青楼馆子,这几个月唯凝香阁未接一客,又谁不知道? 如此说来,特么这百琴齐鸣、群芳送考,是给唐奕的,是给观澜那帮土匪的! 孙山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恨不得自己就站在观澜队伍的最前面体会一下,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日!!悔不当初啊......” 而刘几则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刚刚说酸话的两个太学生,“还觉得观澜苦吗?” ...... —————— 会试连考三天,进去之后,就算死里面,也得三天之后开锁,才能抬出来。 所以,临考前一天,唐奕就交代过曹国舅,万一周四海那边有消息,直接交给官家。哪怕是深夜,砸宫城也得把信送进去!! 曹佾听的冷汗连连,真当我是你啊,敢砸宫门?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唐奕和赵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不过,在唐奕的计算之中,周四海应该没有那么快。毕竟人老了,路上得照顾他的身体。 事实上,正如唐奕所料,他锁在会试的这三天里,除了耶律重元又急发了一封援信,再没有别的动静。 出来之后,唐奕长出一口气,他怕这三天有什么剧变他出不来耽误了。但同时也怕周四海迟迟不能办成,更延误了转瞬之机。 七天! 唐奕苦等七天,周四海依然音信全无。 万分焦急之下,却是连会试放榜都没心思去了。 他没去,但是观澜的儒生们得去。 因为会试和解试不同,解试观澜的儒生还可以装一把,无甚关心地去饮酒做乐,丝豪不担心落榜。 可是会试,就没有那么淡定了。因为今年的大比有一项不小的改动,殿试不黜落。 也就是说,登了会试榜,就等于得了进士第。殿试只排名次,区分三甲,却不黜落一名举子。 所以,观澜儒生再怎么牛也要去看榜,这一榜就决定了谁中谁不中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万众瞩目,儒生们欲拒还迎的保留节目——榜下捉婿。 每到会试放榜之时,开封各个名门大户,只要家中有待嫁小娘在阁,必是全员出动,把放榜的贡院门前堵个水泄不通。 只要有仕子得中,也别管你是六七十岁的老儒生,还是有妻有子的“孩儿他爹”,看着顺眼先抓回去再说。 岁数大的得看名次,要是赐进士第以上的牛人,年龄就不是问题了。 有媳妇有娃的也好说,能休就休,子女我们养。 没办法,在这个士大夫最美好的时代,何谓一步登天?这就是一步登天,中进士就是一步登天! 此时,各家的仆从男丁,一个个眼睛都冒绿光地盯着场中的每一个仕子,不定一会儿就把哪个扛回去了。 更有甚着,手里还攥着麻绳,大有榜文一出,上去就绑的架势。 看得一众儒生心里都瘆的慌,这真的像传闻的那般是好事儿?怎么看着倒像绿林绑票? ...... 终于,贡院中门大开,礼官官员擎着一纸榜文出来了。 儒生们登时不自觉地开始往前挤,想看清新鲜出炉的会榜之上,到底有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各家抢人的男丁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行动。 “中了!!晚生中了!!” 终于有人看了榜单,兴奋地叫出了声儿! “上!”一声令下,三四家子人,十几个大汉组成的队伍朝着高叫的那个儒生就冲了过去,几家围抢,恨不得把人分成几瓣儿。 ...... “中了!!” ...... “我也中了!!” ...... “就吾,必会得中了!” 不多时,兴奋大叫的人越来越多,各家抢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 “那边!” 有一皂衣仆从指着一个方向就嚷开了,立时有同家的仆役男丁被其喊声吸引。 “属那边喊中的人多!” “上!”一伙人耗不犹豫地就冲了过去。 听着是不少,总能抢到一个吧? 这时,不光他们这伙人发现,有不少豪门捉婿的也发现了这个情况,立时间,招呼叫人之声不绝于耳。 眨眼间就聚拢了百多号人,向“那边”靠了过去。 可是,冲到近前,家丁仆役一个急停,就顿在那里,手足无措地看前眼前这一伙儿人。 乖乖,这是进士老爷?怎么特么比俺们还黑还壮?不会是假的吧? “干嘛!?” 王韶一见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瞪着眼睛吼开了。 “不,不干嘛......” 有点吓人,打不过。 “不干嘛?是干嘛!?” “我我我,我捉婿......”家仆心说,还是说实话吧。 “捉婿?”王韶眼珠子一转。“哪家的恶仆这般不长眼睛!?另外,你家娘子年芳几何?可有才识,样貌可过得去?” 那家仆被吓的不轻,老实答道:“前朝礼部长史薛齐府上......我家娘子年芳二八,才识出众,样貌......” “嗯??”王韶眼睛一立。“样貌如何?” “样貌......还算清秀。” “那就是一般喽?”王子纯大手一扫,把那仆役扫了个趔趄。“一边儿去!” 对着让出来的又一伙男丁道:“哪家的?年芳几何?样貌如何?” 被问的这伙人一见前面的让这位大汉划拉小鸡子似的,就给扫一边儿去了,哪还敢废话。 战战兢兢道:“祁国公府的七娘子......年芳十七,样貌......可着开封城也数得上数了。” “哦?”王韶眼前一亮,这个听着不错。 “就你了,前方带路!” “啊,啊???”周围登时下巴掉了一地。 “啊什么?”王韶傲然扬头。“吾乃会榜第九名!怎么?还配不上你家七娘?” “配配,配得上”一听是前十的大才子,仆役哪有不认之理。只不过,这位太凶,有点接受不了而已。 但是,第九位啊,这样的好亲哪里去找,黑点儿也认了! “公子,这边请!” ...... 王韶那美滋滋地走了...... 那面曾布靠了上来,“你是哪家的啊?小娘年芳......” 好吧,一圈抢人的家仆全都傻了眼,和着不是咱们捉婿,而是让这帮土匪随便儿挑啊?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了不少麻烦,总好过抢回去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临近“报废”或者“二手”贤婿要好得多吧? 于是,大伙儿也不走了,乖乖自报家门,让他们去挑。反正会榜排前面的都在这一堆儿,要是撞大运被人家选上了,可是中了头彩一般。 挑了半天,有家仆忍不住好奇,“敢问公子,这会榜头名是谁啊?” 正挑“媳妇”的章惇不乐意了。“怎地?你还想把会元捉回去?” “不敢,不敢......”家仆急忙摆手。讪笑道:“就问问,万一会元老爷相中咱家小娘了呢?” “嘿......”章惇乐了。让出位置,让那仆役正好可以看得见榜文。 “会元是他,你去抢吧!” 仆役正好识字,定睛一瞧,吓的直往后缩...... 开封、唐子浩! —————— 会试不是重点,就不多罗嗦了,反正科举这点儿事都让人写烂了,苍山就不掺合了。 已经欠了更,实在没有状态,再缓一天,见谅! 第600章 殿试之前(2000票加更) 那家仆吓的直往后缩,倒不是视唐奕为洪水猛兽,相反,别看唐奕名声非议颇多,但是凭心而论,可着大宋朝,好像也想不出比他更大牌的乘龙快婿了吧? 可是,脑袋得有多大的包才敢捉唐子浩的婿啊? 就算唐子浩不发疯,大宋官家好像也得发疯。 章惇看着那仆役的反应甚是好笑,可是不知为何,特么的怎么就笑不出来呢? 会元...... 若说别头解元分量不大,那会元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这回那疯子算是彻底拦不住了。 因为,观澜的儒生都很清楚,就算唐奕考的一般,殿试也已经没有人可以撼动唐奕拔得头筹的事实了。 单看他这么多年为大宋做下的事,官家也不太可能让这个状元旁落。 更别说如今他是会元,官家是必定要成全他连中三元的当世佳话。 想到这里,章惇仰天哀叫:“我的一千贯啊......” “什么一千贯?”正等着章惇“挑”的一家大户立时接话。 “公子放心,只要公子点头,主家有言在先,不收公子一分彩礼。” “一边儿去!”章子厚没好气地瞪了那家仆一眼。“这么讨厌呢!?” ...... 旁边的苏轼拍了拍章惇的肩膀,“认命吧,算是考不过他了。” 言语之中,尽是失落之情。 苏轼这个冤啊,解试让亲妹妹压了一头,拿了第二,本想在会试扳回来,没想到唐疯子又打了鸡血一般,连中两元,他又是第二...... 殿试就更不用想了,嘉佑二年状元,必是唐奕无疑。 难道自己注定就是“千年老二”的命数? ...... 还真不是苏轼、章悸等人悲观。 会榜一出,看到高挂头名的是唐奕、唐子浩,连城中的普通百姓都看出来了,唐奕必是状元。 甚至许多与唐奕交恶的朝官也觉得,唐奕拿这个状元是理所应当,没有一点维和。 说白了,唐子浩要是会试名次一般,或者靠后,大家还有理由闹一闹,或者是行“捧杀”之实,提前把唐奕为状元的消息传出去,让赵祯颇于压力,至使状元旁落。 可他解、会两榜皆是头名,连中两元,官家要是不给他状元,倒显得有点儿不正常了。 是以,会榜刚放,不等殿试开考,开封城中已经传开了,唐子浩今科高中魁首、范公门下再添文星。 观澜书院更是连续三科选才大典,摘得头名。 ...... —————— 因会试中者皆在京中,省了远道而来的周折,是以会试与殿试的间隔是十分紧凑的,不用像解试之后还要等上好几个月。 会试一完,七天放榜,紧接着就是最后一关——殿试。 ...... 因为会试不黜落,观澜上下也没了前两考的气氛,连范仲淹送考之时雷打不动的那句“慎思慎解”都换掉了。 “宽心以代,放手为之,耀我观澜!” ...... 殿试,故名思意,当殿考试,皇帝亲选。从出题、监考、最后的定名次,皆由赵祯亲为。 朝阳初起,宫门一开,今科会试取中的380多名贡生就由礼部官员,文彦博、宋庠两位相公亲自引领,于文德殿前候考。 对于许多贡生来说,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进到皇宫大内,忍不住好奇,自然要四下扫看。 而观澜之中不乏权贵名门的子弟,年节大宴,跟着父辈多多少少也进过两次皇城,此时也是卖弄开来,与一众同窗解释了起来。 宋楷一边走,一边点指江山一般的地小声与众人讲解,“咱们殿考是在文德殿,是仅次于大庆殿和明堂的第三大殿,正好在政事堂与大庆殿中间。 行到文德殿前,宋楷指着右边高墙后隐约漏出的一角飞檐,“看见那房尖儿了吗?那就是大庆殿,大朝仪典都在那儿举行。” 又指左边,“皇城一角的这一大片院落就是政事堂,东西两府、三司两省都在这里面。” 对于宋为庸的卖弄,观澜儒生当然不以为然。他们虽然多数也没进过宫城,但是官家年年去惯澜小住,朝里的相公们哪个不脸熟? 不但是脸熟,又有几个没给他们讲过学?有什么可稀奇。 可是,外省贡生就不一样了。现在就看出来差距了,不是观澜权贵多,而是这见识就不是他们可以比的。 一个个也都不顾上看着的考官大员,凑过来听着宋楷吹牛。 可是,宋庠不干了,一声低沉冷喝猛然响起: “皇城重地,岂容造次!” 诸生一凛,下意识地都退回原位。 宋楷则是一缩头,表情却没有一点儿恐惧之色。 宋状元这个气啊,特么你老子我就在这儿站着呢,给我留点面子不行? 恨恨地瞪了宋楷一眼,“等考完再跟你算账!” 有外省考生好奇,等宋状元走了回去,又小声与宋楷道:“这位是谁啊?” 宋楷嫌弃地撇了宋状元一眼,“我那事儿多的爹!” 那考生一缩脖子,好吧,比不了。 ...... 这时,两个人影急速从政事堂旁边小跑而过,直奔内廷。一个是三十多位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须发皆白的苍暮老者。 宋楷没忍住,又开始卖弄,“看见没有?那个年轻点的,就是当朝曹皇后的亲弟,曹佾,曹国舅!” 外省诸生皆是多看了两眼,忍不住问道:“那个老的呢?” “老的就更厉害了,鲁国公,王德用!”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位可是大宋的老神仙了,比相公们还难见到。 而宋楷则是看向一旁的唐奕,“王爷爷早上不还和范师父一起给咱们送考呢吗?怎么这会儿跑宫里来了?” 唐奕根本没听见宋楷说什么,拧着眉头看着曹佾和王德用一闪而过,脑子里也同样在想这个问题,王老将军进宫干什么?还是和曹佾一起? 被唐奕晾了一下,宋楷也不为然,继续说的起性。 那些外省贡生哪见过这么多大能贤臣,政事堂门前进进出来的,随便一个都能叫得上号,都是高山仰峙一般的存在。 又等了一刻钟,眼看就要到了进殿待考的时辰,从后宫又出来一个名人,急步拐进了政事堂。 宋楷一下来了精神,“这个,这个老头最了不得,平时就算你天天在宫里,都不一定见得着!” 诸生侧目,“谁呀?” “内务省大监,李秉臣!” ...... 说着,宋楷也看出一点不对,李大官那是赵祯身边的亲随,一般事儿可是用不着他来政事堂传话的。 ...... 第601章 时辰已到(2200票加更) 李秉臣亲来传说,肯定是有大事,再联想匆匆进宫的曹佾和王德用...... 唐奕心中疑窦更甚几分。 ...... 果然,李大官进去政事堂没一会儿,庞籍、富弼、狄青、丁度、吴育等几位相公尽数从政事堂里出来,不顾形象地小跑着直奔后廷。 而李大官则是拐了个弯,直接朝文德殿这边来了。 贡生们心虚地往后躲了躲,连见礼都忘了。 可是,李秉臣根本连看都没看诸生一眼,直接到文彦博、宋庠面前。 “陛下急召,福宁殿议事!” 唐奕心里咯噔一下子,赵祯现在的首务是殿试选才,什么事能让他不顾抡才大典,先召几所有政事堂相公议事? 急忙上前两步,“李大官!是不是......” 李秉臣不等唐奕说完,“无甚大事,陛下让你安心待考。” 后面的贡生们听着,心里这个不是滋味,这疯子得多大面子,官家都特意传话安抚。 唐奕哪里肯依? “可是......” “没什么可是!”李秉臣长者之风尽露。“非是急事,且等考完再说!” 说完,与宋庠、文彦博二人急步离开,根本不给唐奕反驳的机会。 ...... 这时,礼部官员见时辰已到,高声招呼诸生进殿待考。 宋楷等人应声往里进,都走到殿门口了,见唐奕还在那儿站着,宋楷只得折了回来,拉着唐奕往里拽。 “走吧,左右就考一天,考完有得你操心。” 唐奕无法,只得跟他进殿。待所有考生入得文德殿,守殿侍卫吱嘎嘎一声将殿门关上。直到下午殿试完毕,这道门算是不会开了。 唐奕找到自己的考座坐下,依旧心神不宁。 曹佾进宫...... 难道,周四海有消息了? 不然,王德用老爷子可用不着跟着他一块进宫,赵祯更不会在殿试之前就急召东西两府的诸位相公议事。 越想心里越不安稳,却是忘了时间。直到殿中的诸生有些嘈杂,礼部的官员几次训斥都有些压不住了,唐奕才回过神来。 原来,众人已经在文德殿里枯坐了半个时辰了,而做为主考官的赵祯却还没出现。 唐奕一凛,必是天大的事情无疑了。 当下再不迟疑,腾的一声从考案前站了起来。 殿中一肃,所有人都惊诧地看了过来,不知道这疯子又起什么妖蛾子。 只见唐奕双手支案,站立片刻,最后仿佛鼓起莫大勇气一般,低吼: “麻烦......开门!” ...... “!!!” 礼部的官员一哆嗦,差点跳脚。 开门?你难道真疯了不成?殿门已关,是说开就能开的? “开门!!” 见殿中无人应声,唐奕又是一声低吼,吼得那礼部官员差点没哭出来。 小跑到唐奕面前,压低了声音,“我的唐大公子啊,您又要干什么?殿门岂是说开就开啊!” 唐奕拱手一礼,露出一个和煦笑容,“劳烦,开门!!” 官员急了,他算是孙复没来观澜之前的门生,对唐奕也算有同门之谊,着急道: “殿门一开,出去你可就进不来了!” “我知道,开门!” “你!!”官员气得不轻,这疯子怎么不知道好赖呢? 唐奕没那耐性和他多废话,声音渐冷,“你别等我自己踹!” “......” 官员没了法子,求助一般看相另一同僚。那同僚心说,你看我干嘛,这疯子谁压得住? 再看向守门的殿前司侍卫统领,那统领也把头偏向一边,他也惹不起。 这时唐奕又逼问道:“你开不开?”说着,作势真要去踹门。 “开!!”官员一咬牙。 “作吧,你就!”他也管不了了。 “大郎!!” 观澜儒生们眼见文德殿中门大开,终于急了。这可是殿试,你唐疯子离状元就只差一个过程,这闹的是什么啊!? 做为年龄最长的曾巩上前急道:“你不想考了吗!?” 出了大殿,就算赵祯想袒护也没用了,唐奕注定和这一科无缘。 宋楷、范纯礼也上前拉住他,“你要闹,考完再说!” 唐奕心意已决,哪里肯听,扫视一众贡生,“状元......让给你们了!” 说完,大步出殿,消失在殿门之外。 ...... —————— 而此时文德殿中有一个算一个,都傻眼了。 这位爷还真是疯到极致,特么说不考就不考,状元之名说不要就不要了? ...... 唐奕当然想要,当然也想等考完再说。但是,若真是那件事,他还真就等不了了。 辽国战场瞬息万变,晚一天,结果都可能差出十万八千里,他怎么可能坐得下去? 虽然多年苦读为的就是争了状元这口气,但是,与那十年筹谋相比,状元之名简直不值一提。 ...... 一路小跑冲到福宁殿,只一通传,就进到殿中。此时,两府宰相只少一个贾子明,都挤在赵祯的书房之中。 一见唐奕进来,赵祯立时就急了,“你来做甚!?回去!” 唐奕咧嘴一笑,“回不去了,砸门出来的。” “你!!!” 赵祯这个气啊,特么等着盼着,就等这“熊玩意”登科及第,好还他一个好名声。可是临了临了,又让他疯没了。 唐奕依旧是嘿嘿傻乐,全当没那么回事儿。 “您就别操心了!快说说,是不是周四海回信了?” “哼!”赵祯冷哼一声还是消不了气,随手一甩,把手里的一张密信直接扔在了地上。 唐奕捡起来一看,果然。 周四海回信:“幽州事成!” 唐奕猛一挥拳,“成了!!” 抬头看向赵祯,“陛下......” 赵祯虽怒其不争,但这个时候不是扯闲话的时候,把案上又一份东西递到他手里。 “耶律重无的第五封求援信,昨夜刚到!” 还与之前一样,拜请大宋出兵相助。 看过之后,唐奕嚷道:“陛下,可以了,是时候了!” 赵祯没出声,却是富弼急道:“此事尚需慎重,这可是与大辽正面开战,不可妄动!” 吴育也道:“臣也以为,此事不可鲁莽,我们还没做好与大辽正面一战的准备!” 赵祯还是不说话,又从案上拿过一张密报,先递给了唐奕。 唐奕接过,发现张上只有两个字: “可......为!” 登时惊喜异常地看向赵祯,虽只有两个字,但是这字他认得,是出自司马光之手。 “司马君实搞定了!” ...... 第602章 倾家荡产 “司马光?” 众臣一怔,皆不知道赵祯与司马光还有吩咐。 富弼接过唐奕手里的那两个字。 “可为......” 抬头看向赵祯,“这么说,陛下在耶律洪基那边也有布置?” 赵祯缓缓点点。 “是何布置?” 不等赵祯搭话,唐奕已经急了,“有什么布置待日后再细说。” “陛下!”抬头看向赵祯。“耽误一刻,赢面就弱上一分,是您要决断的时候了!” 赵祯面沉似水,一眨不眨地看向唐奕,“有几成把握?” 唐奕略一沉吟...... “五成!” “傎得一试吗?” 唐奕缓缓点头,“值得!!” 赵祯猛然觉得气血上涌,面色潮红,“那就试上一试!” “好!”唐奕大叫。“我这就去准备!” “回来!”赵祯眼睛一立。“你去准备什么?” “我......”唐奕怔道。“不是该我去......” “陛下!” 文彦博适时打断这一老一少的“哑谜”。 事到如今,他当然看出唐奕与赵祯之间肯定有一个计划,而且是耶律重元这边,和耶律洪基那边皆已准备好了。 可是...... “陛下!此事不可为啊!” 文扒皮上前两步,几乎是贴在了赵祯案前,躬身大礼。 “臣还不知陛下与大郎有何布置,可是......” “大宋真的经不起与大辽正面为敌的折腾啊!” ...... “是啊,陛下!”富弼也是出来。“一失足则是千古恨,陛下还要慎重啊!” ...... “臣附议!”宋痒最后也站在了文富二人身边。别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文富二人为何反对。 “臣等也想扬我宋威,不管陛下有何布置,五成之机,足矣!臣等不是没有胆气赌这一局!” “然......” 宋痒言语有些艰涩,“然,哪怕宋辽开阵,咱们有十成把握,这个仗也不能打啊!” ...... “臣附议!”吴育即而出班。“纵有万般理由,可是只一点,就足够让大宋不能与大辽开仗。” 赵祯有点懵,王德用有点懵,狄青也有点懵...... 怎么?怎么这些文臣一副很想打的样子,却还绝然拒绝开战呢? ...... 这时宋庠道:“臣主理三司,最是清楚这仗固然应该打。可是,咱们拿什么来打?制库既无银钱,也无兵粮,何以战?” 赵祯闻,言神情一缓,而王德用、狄青则是神情一暗。 他们只想着为皇宋建功立业,倒是忘了,这个千疮百孔的王朝已经扛不起与大辽开战的重负了。 这些年,唐奕用沼气池积肥法普及河北、荆湖诸路,使用者,年增粮产颇丰。平均下来,一年可为朝廷增税一成。加之西北盐改并没有伤及财税,邓州、华联、酒业几项也进一步增加了税收,使得朝廷的收入比之从前增加很多。 可是,别忘了,朝廷还有一万二十百冗军,数万高俸禄的冗官,宋辽大道、通济渠两个烧钱的大工程。 去年开封大涝,更是让朝廷入不付出,哪里还有钱粮支撑一场国与国的全面战争? ...... 正当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之时,唐奕贝齿翕合: “三千万。” “呃......”文彦博一怔。“什么三千万!” “三千万贯军饷,打这一仗,够、不、够!?” “......” “......” “......” “......” 除了赵祯、曹佾,所有人都傻眼了。 文扒皮毛了魂儿一样喃喃道:“哪来的......三千万?” 曹佾适时出声,“早在耶律重元起叛之初,大郎就已经将华联铺、观澜运转、各地酒业、副业,所有能动的银钱尽数归拢,运抵京师、雄州两地。” “几个月下来,共聚现钱一千九百万贯、粗细兵粮六万百石、草料三百万捆、兵甲二十万套!” “另有战马一万四千匹,正在从西域回宋的路上!” “总计军资折钱——三千四百六十万贯,加上今后观澜商合的所有收入!” “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观澜就算倾家荡产,五年之内,也不用朝廷出一分粮饷!” ...... —————— 疯子! 这是文扒皮的第一反应。 也只有这个疯子才敢倾家荡产,要独自支撑当世两个最大国家的战争。 三千四百......万贯! 疯子!当真的疯子! ...... “好!!!”福宁殿上,猛然一声爆喝,正是鲁国公王德用。 猛的抱拳,啪的一声,发出皮肉交错的脆响。 “老臣,请战!愿以此残躯,谏我天宋!!” “微臣请战!!”狄青紧随其后,长揖到地,高声绕梁。 ...... 一众文臣这才从那三千万的震惊之中回过味儿了,一见朝中新老两员大将齐齐请战,登时面上发热。 虽说他们拒战是情有可缘,不知道唐疯子手里还有这么大一笔钱。 可是,一边是拒,一边是请,顿时形成对比,让一众文臣好不惭愧。 “呃......”却是赵祯一呃,缓声道:“两位爱卿别急,尚未到出兵之时。” “嗯?”所有人一愣,怎么又没到了? 不是辽廷、耶律重元两方皆有布置,现在军饷也有了,那还等什么? 赵祯一看,给唐奕递了眼色,意思是,你还是把全部计划与他们说了吧,不然没法聊。 唐奕也只好从命,当下,细说与赵祯二人之前的谋划。 ...... “所以,现在的首务不是即刻进兵大辽,而是派遣使团,先将燕云和大辽之前的布置连成一片,才可进兵!” 众臣一听,立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只见狄青和王德用神色一暗,却是还没轮到他们。 可是,文彦博等人就不一样了,原来......还得我们这些做学问,靠‘嘴’吃饭的先出马啊。 文扒皮立刻上请,“此次出燕云,臣愿往!!” “宽夫主理政事堂,怎可妄出?”却是富弼出声了。“我吧,还是臣去吧。” 文扒皮脸一下就黑了,老搭档了,怎么这个时候抢上了?不君子! 而那边庞籍也说话了,“朝廷于文富二位相公是哪个也离不开吧?” “臣精于兵事,正有用武之地。我看,还是臣去吧!” 好吧,庞籍也抢上了。 “不!!”吴育难得强势。“臣虽不才,然不论是耶律洪基,还是耶律重元,臣都打过交道,臣去才是最合适的!” ...... 唐奕看着这几个文臣就快打起来了,面无表情的看向赵祯。 “陛下......” “您应该最清楚,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 第603章 国士无双 所谓巅峰时刻,什么是巅峰时刻? 纵论古今,范仲淹殿上请辞,百官送行,喊出“范公此去,极为光耀”的时候,就是他的巅峰时刻。 蔺相如完壁归赵...... 项羽乌江自刎...... 赵匡胤黄袍加身...... 这也是这些前人的巅峰时刻! 然而,只身入燕云,见证汉人百年屈辱的终结,亦或是以身正道,埋骨于这段百年屈辱。对于文彦博、富弼等人来说,可能没有比这更巅峰的存在了。 哪怕是死在燕云,也足以千秋不朽、百世流芳了! 所以。 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搭档、同僚?抢吧,谁抢着算谁撞上大运了。 可是,唐奕看向赵祯,这是千秋大事,容不得他们争来争去。 “陛下应该最清楚,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赵祯闻声,默默地看了唐奕良久。 “谁去,你都不能去!” “对!”富弼难得的说话硬气。“谁去,大郎都不能去!” 直起身形,“大郎可知,何为国士?” 唐奕真不想和这些老儒浪费时间,但是,碍于富弼一向是他尊重的长者,还是耐着性子答道:“士者,能事者也。国士者,国之最才也。” 富弼点头,“不错,独一无二之才,是为——国士无双!” “于大宋,大郎就是那个无双国士。老夫虽然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大郎之才,非我等可及。此去之凶险,非常使可比,不论陛下,还是我等朝臣,都不能,更不敢,把一个无双国士送入险地!” “所以,我们都能去,独你不能去!” ...... 唐奕无语了,连富弼都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扁嘴一笑,“说到‘国士’,奕倒还真有些感悟。” “相公想听听吗?” “呃......” 唐奕不管他,“奕生于富贾,出自市井凡俗,以利量人,以俗慰已。” “然,幸得范师不弃,引入京门,十年奋进,却是有了与年少时不同的感悟。” 说到这里,唐奕抬头看向赵祯,“不怕陛下笑话,奕在拜入范师门下之前,在来到京城之前,一直不把‘官’,不把“士大夫”放在眼里。老师敦促之下,也是消极怠工,不愿进学。” “可是,真的见识了什么是官,什么是士大夫之后,奕才明白,何为‘士’。” 众人听他说话,无不茫然,不知道大伙儿“争”的好端端的,他说什么“士”。 唐奕继续道:“在出邓州之前,奕虽知‘士者,能事者也’的道理。但却一直不理解何为‘士人文化’,何为‘士大夫’的光荣。” “只道‘士’只是一个称谓,文士、勇士、死士、方士......” “只道‘士大夫’也不过是高人一等的代称,是权力与财富的象征罢了。” 唐奕说得诚恳,没有半句虚言。 事实上,做为一个现代人,一个穿越者,古人所谓的“士”,与后世滥用之下的“士”有什么区别,肯定是没有概念的。甚至喜用后世的‘功利主义’来衡量人与人之间的处事哲学,来看待古人的行事。 但真正在这世间走一遭,真正见识了什么才叫“士”之后,唐奕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小时候......” 唐奕喃喃自语,仿佛是在回忆,“那时也看过司马迁《史记》之中的《刺客列传》,不禁会想,堂堂国朔正史,何以把一些刺客抬举得这么高?最多也就是传奇、野趣罢了。” 说到此处,不禁自嘲地摇头,“后来才懂司马子长的良苦用心,这是在告诉天下读书人,何以为——‘士’!” “豫让‘士为知己者死’,刺赵襄子为智氏复仇。” “荆轲刺秦,‘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还有要离、聂政、专诸,这些春秋死士,无不在告诉后人什么才叫‘士’!” “告诉后人,‘能事者’身背的责任!” “士者,不但要能其事、专其事,还要奉献其事!!” 说着看向富弼,“相公说奕是无双国士,可是一个谓死之‘士’,还何以称‘士’?” 不等富弼反驳,唐奕又道:“远的不说,只说当下!” “奕身边有一武人黑子,十余年间出生入死,护我左右。一句吩咐,二话不说,削发入辽,是为死士!” “邓州厢营,五百悍勇,以一敌十,至死方休,是为勇士!” 一抖司马光的那“可为”二字。 “司马君实明知这二字一出,他在辽朝凶多吉少,却仍不迟疑。这才叫士大夫!这才叫国士无双!” “甚至周四海这个一生功利的商户,得朝召唤,也是七十岁高龄抬棺北上,丝毫不疑。这才叫士!” “可现在,相公却说,奕为国士,不可犯险?” “对得起这个‘士’之称谓吗!?” 富弼一阵惭愧,“大郎说的是......” 转脸一想,不对啊。怎么让这小子给绕回来了? 却闻唐奕又加了一句:“相公若真当奕为无双国士,那就不要拦我。这一趟只有我能去,也只有我能办成!” ...... ———————— 唐奕从福宁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一出来,就见殿侧一角,一个小脑袋正探头探脑地往这看。 看清是谁,唐奕不禁笑了,拐了个弯,缓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正是福康。 福康哪还有心思与他说这些,眉头拧到一处,“怎么没去考?” 唐奕罢考,外面还不知道,但在宫里却是已经传开了。 “呃......事发突然,顾不了那么多了。” 福康一听,眼圈就红了,“你,你,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唐奕慌了,“你哭什么啊?一个破殿试,考不考有什么区别?真有急事。” “那你现在回去考!”福康板着脸,一副她作主的样子。 唐奕无语道:“我的傻丫头,哪有那么简单。我要是回去了,你父皇可就做蜡了。” “那......那怎么办啊?”这回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就下来了。 “别哭,别哭,跟你说个事儿。” 唐奕只得玩小心思,转移话题,“我又要入辽了,三日之后。” “啊?”果然管用,福康一下就愣住了,也忘了哭。 “又去做甚?” “去把咱老祖宗的地收回来!” “危险吗?” 唐奕不答,“想不想出份力?” 福康神情暗淡,“我一个女儿家能出什么力?又不能和你一起去。” 唐奕笑道:“帮我个忙。” “什么忙?” “绣面旌旗!” “好。”福康一口答应下来,女红之事她还是做得来的。 “绣什么样子的?” “大、宋、龙、旗!” —————————— ps:关于士人文化,富弼这帮大能当然不用唐奕去教。要说写这一段,也不是写给富彦国的,而是写给看书的每一位书友。 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书友们明白,不要用现代的功利主义去揣测古人。 我们看似幼稚,看似傻的事情,在那时只是人家的基础道德标准罢了。 所谓人心不古,文化缺失,说的可能就是这些吧? 第604章 临行之前(2400票加更) 起程之期就在三日后。 其实,唐奕觉得赶一赶,还能再提前一天。但是,赵祯认为还有诸多细节需要仔细推敲,怎么也不差这一天。 文彦博、富弼等人也说,事到如今不可心急自乱。唐奕一想也对,晚一天也能让他多一天的准备,是以不再反对。 等他从皇城出来的时候,四下的百姓、官员一见他都觉得奇怪。 都是京中老户,十个里有十个都认得这疯子。心说,才什么时辰,这位爷怎么就出来了? 直到晚间,殿试的贡生考完从宫内出来,整个开封才算炸了锅。 特么,唐疯子罢考了! 这可真是新鲜了,大宋朝开朝近百年,还没听说哪个状元之才临门一脚就不玩儿了。 疯子果然是疯子,非常人所能及也...... 而一些爱嚼舌头的、善于揣测的,更是臆想地认为,唐子浩前两考是不是蒙的啊?到最后自知蒙不下去了,索性不考,省着露怯。 呵呵,他们也不想想,前两科都蒙过去了,最后这一哆嗦,官家能不让他蒙过去吗? 要说,这一科观澜奇葩还真不少。解元罢考了会试,会元罢考了殿试,照这么下去,那状元......好吧,状元没得可罢了。 ...... 唐奕罢考的事自然传得沸沸扬扬,然而连一天的“头条”都没占上,另一个惊爆天下的消息再次引燃了百姓们的心跳。 大宋,要介入辽朝内乱、剑指燕云。 这太......吓人了! 倒不是百姓们觉得不应该有染指燕云之心,而是,万年求和、永远软弱的煌煌大宋,突然间就硬气了起来,让人有点不适应。 而且,这次好像真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据说事态之急已经到了非常之态,官家耽误了两个时辰的殿试,临时与相公们定下的决策,绝非空谈。还说三日后先头使团就要出发,真的不能再真!! ...... ———————— 有人不禁要奇怪,福宁殿议事,大宋剑指燕云,这等国之机密,一个不好就要万人殉葬的大事,怎么会传得这么快,传得这么真? 无它,有意为之。 曹佾出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并代唐奕去了一趟大辽使馆,让萧誉把消息即刻传回大辽。 而耶律洪基听闻此讯,本来还想等开春之后,万物回暖再慢慢收拾耶律重元这个忤逆狂徒,可现在却是吓出他一身冷汗。 急令北古口战场不惜一切代价,半月之内攻入燕云腹地,绝不可让耶律重元得到喘息,有与大宋联手的机会。 后来还是不放心,竟御驾亲临北古口督战。 ...... 而唐奕回到观澜之后,第一件事是把潘丰、张晋文、马大伟等一众商合主事叫到一处,让他们明日就去三司和枢密府把粮饷、军资与朝廷交割。 观澜运力除正常官粮和各地华联常耗,其余运务一概停运,所有余船待命,随时听调。 折腾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上楼的时候萧巧哥已经睡下,而君欣卓则在打点行装。 “商量一下,你别去了。” 这一趟,甚至是辽朝生变之后的整个谋划,是唐奕干过最没有底气、最不把握的一件。一个不好,性命不保。 君欣卓闻声顿了一下,然后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脸就那么看着唐奕,也不说话。 她不说话,唐奕也不说话,瞪眼看着她。心说,看咱俩谁能瞪过谁!? ...... 一盏茶之后。 “好好,去去!!死也死一块!” 唐奕怂了。 君欣卓嘴角一扬,微微一扬下巴,露出个胜利的笑容。 ...... 第二天一早,唐奕本就无心贪睡,起的很早。 可是,有人比他起的还早。 一推开房门,惊的差点一个趔趄栽地上,院子里密密麻麻全是人。 只见杨怀玉、曹老二、秀才、申屠鸣良等一众阎王营营将带甲而立,站在最前。 观澜上下一百多儒生在后,把小楼堵了个水泄不通。 其实,宋楷他们昨天就想来,可是奈何殿试耽搁了两个时辰,考完已经天黑了。 他们将将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城,半夜才回到书院,也就没来打扰唐奕。 ...... 先不管宋楷等人,一看杨怀玉那要吃人的样子,唐奕就知道他为什么来的,索性也不和他磨叽。 “三日之后,全营开拔!这一次,咱们堂堂正正地步入辽地!” 杨怀玉点了点头,无声抱拳,一声令下: “回营准备,三日后,拔营入辽!” 说完,一句都不和唐奕废话,调头就走。 曹觉可没杨怀玉那么装,朝唐奕比划了个大拇指,“够意思!” 申屠则是上前两步,巨掌一下子拍在唐奕肩头,差点儿没把唐奕拍扁了。 然后做贼一般凑到唐奕耳边,“让咱打头阵,我把耶律洪基那小子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儿踢!” 说完,也不给唐奕说话的机会,大脸一扬,调头追杨怀玉去了。 “......” 等阎王营的一走,宋楷等儒生自然就靠了上来。 “你殿试都不考,真是为了打大辽?” 唐奕点点头。 宋楷服气地看着唐奕,“你是真疯,比不了!” 唐奕笑了,“滚蛋,老子不考还不好?你又能往前上一个名次。” “你不考......就没意思了。” 宋为庸依稀记得,有一年中秋,他们几个跑到望河坡的坡顶俯视回山,说过要一起考的。 可是现在,东华门外唱名独缺了最应该考的唐奕,心里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要不,我跟你去大辽得了?我就是兄弟几个一起考,考着高兴。其实不想当官儿。” 唐奕斜了他一眼,“你爹会打断你的腿的。” “呃......”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我这还一堆事儿呢!” 抬头看向所有儒生,“我宣布!” “从今天开始,你们终于脱离老子的魔掌了!” —————— 临行前一天的晚上,唐奕去与几位师父辞行。 范仲淹、杜衍等人也知此去万难,也不愿这个弟子犯险。 但是,正如唐奕在殿上所说,这一趟只有他去才行。所以几位老师父也没多说什么吧,只说几句祝愿的吉祥话。 “对了......” 最后的时候,范仲淹突然轻描淡写地说起一事。 “我们都老了,明天东华门外唱名就不去凑合了,你去代我们应个景儿就行了,等完事了再起程不迟!” ...... 第605章 东华门外唱名 范仲淹一说,明日的东华门放榜他们这些老家伙都不去了,唐奕立时愣了一下,转而就全懂了。 难怪赵祯一点儿都不着急,非要多等这一天,难道就是为了让我赶上放榜? 哭笑不得地对老师道:“没这个必要吧?” “有!” 却是杜师父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地吐出一字。 ———————— 东华门外唱名,代表着大宋文教的最巅峰盛况,更是文生秀士一朝得道、鱼跃龙门的时刻。 每隔四年,当宫城的东华门缓缓洞开,传胪大监把一个个光容无比的名字由深宫大内传楔天下之时。 开封这座百万人巨城,几乎所有的人都将汇聚于华东门外,每一声悠扬唱字背后,都是一位足可青史长存的风流人物。 这样的旷古盛典,甚至盖过任何一个年节的热闹程度。 那龙虎榜上登科及第者,也是这皇城之侧、皇宋治下—— 最最耀眼的存在! 此刻,东华门外,除了见证盛典的百姓、慕名而来的妖娘、翘首以盼的贡生,还多了另外一道风景。 靠北的一角,数千精甲骑士威严肃立,宛若雕像,与场中热闹嘈杂的情形形成了鲜明对比。 百姓无不侧目,一时之间,更不知这一军精骑是哪儿来的,又来干嘛。 “这军汉是干嘛的?瞅着也不像是殿前司维持秩序的禁军啊?” “听说朝廷遣使入辽,莫非这一队人是准备入辽的?” ...... 有懂行的则道:“多半是了。这一军就是传说中的阎王营,大宋第一强军!若是官家真的志在燕云,肯定是要派这一军去打头阵的。” ...... “确实不一样啊,与东西两厢的兵痞相比,着实强了不少!” ...... 然而,阎王营再惹眼,今天也注定只是配角。因为,万众聚首看的不是大兵,而是最最中央那些意气风发的进士公子。 “怎么不见观澜书院的举子?” “切,人家那是大宋第一书院,范公治下的天之骄子,哪有心思和这帮俗生挤在一块儿?” “等着吧,肯定是踩着放榜的点来。” ...... 果然。 眼见传胪的时辰就要到了,东华门大开,一众内侍大监、中枢大员鱼灌而出。 隐约可见传胪内侍从东华门外一直向皇城深处延伸,嘉佑二年龙虎榜马上就要呼之欲出。 而此时,人潮外圈也适时的一阵嘈杂,却是把百姓的目光尽数吸引而去。 观澜书院的人,到了...... 远处东华门大街的尽头,依稀闪出一队身着月白儒袍、胸前绣着“观澜:二字的儒生。 百姓们都不用看字就知道这是观澜书院的人,因为一个个都太黑了,好认。 有人不禁感叹,“看看人家这气势,当真不一样!” 却是忘了,不久之前,还暗地里骂观澜出来的都是土匪呢。 ...... 随着观澜学生缓缓走来,挤得不行的百姓也是自动让出通路,好让这些儒生过去。 毫无疑问,今日盛典中,最最闪耀的就是这一帮! 但是,走在最前的人却是让众人不禁皱眉。 唐子浩? 他不是罢考了吗?还来这东华门外做甚? “啧啧啧,他还真有脸来......” 有些自视正统的儒生一直看不惯唐奕的行事作风,此时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挖苦他的好机会。 “疯子就是疯子,到什么时候也不知何为廉耻,何为礼教!” 边上有人斜了他一眼,虽然不怎么待见唐疯子,但是,你这么讥讽、挖苦,似乎也不是什么君子所为吧? 而百姓们虽然没有场中贡生想的多,但是,在他们看来,成王败寇,只重结果。 唐子浩连中两元,却在最后一关临阵脱逃,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注定他不是今天的主角。 ...... 而正好观澜儒生走到近前的时候,宫城深处隐约传来唱鸣。 “来了!!” 所有人再没心思关心什么唐子浩,都竖起耳朵细听。 场中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无不几乎静止一般听着那缓步而来的第一个名字到底是谁。 “一甲......” “一甲,第一名......” “一甲,第一名......开封、苏轼!” “一甲,第一名......开封、苏轼!” “一甲,第一......” 苏子瞻的名子被连念了三遍。 ”一甲,第二名,开封......章衡。” 当章衡的名字都已经念出来了,苏小轼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愣愣地指着自己,“我?......我第一?” 唐奕不无羡慕地笑骂道:“还等个屁?赶紧去啊!” 要是没有辽朝的事情,这个最荣耀的一甲第一名,应该是开封唐奕,才对...... 看着苏轼又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咱们,两不相欠......” 苏轼当然不知道唐奕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唐奕到底欠过他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他哪还有心思琢磨这个,头名状元啊,牛了个逼了啊! 兴奋地就要往出蹿。 可是,却被曾巩一脚给踹了回来。 苏轼这才想起忘了什么,老老实实又退了回来。 按照旧例,那边内侍大监传胪唱名,得中者立马要随礼部的官员步入宫城,于殿上得圣恩御赐进士袍、笏。 可是,这是旧例。 第一名是苏轼,第二名章衡,第三名也是观澜的学生,窦卞。 前三甲都唱完了名,却不一见一个得中三鼎甲的贡士出列,连礼部引官都不急着上前催促。 唱名大监也不有疑,继续高唱: “二甲......苏辙......” “二甲......曾巩......” 一连念了十余个名字,还是没人出来。 这时候,有不名所以的百姓都有点急了,“什么情况?光听名,你也得出来让咱看看是谁吧?” 而见过几次传胪的人则是一脸鄙夷,“你懂什么?这十多人都是观澜儒生,照前两科的旧礼,观澜儒生不管第几,都要先行过谢师大礼之后,放可入宫听赐。”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可是...... 可是,今科有点不一样啊? 前两科观澜应举的也就十多人,就算他们不上去,大有别人出来,冲淡了少人的尴尬。 可今科观澜有一百好几十号人,而且皆是排在前列。他们不出去,这传胪就好像独角戏一般,光一群太监在那喊,一点意思也没有。 ...... 别说百姓了,唱到六十多名,唱名的大监和礼部引官都急了,六十多名就出来两个人,其余的都在底下站着呢,好像根本没他们事儿似的。 趁着两名间歇的当口儿,最外头唱最后一遍的大监汗都下来了,问向身边的人,“这......这还唱不唱了?” 不想,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在其身后响起,“唱你的名,余事莫要理会!” 那大监一回头,急忘恭敬回话,“小的听老祖宗的......” 却是内务省总管大监李秉臣出现在了东华门外! ...... 第606章 威!! 李大官出现在东华门外,着实让人意外。 百姓们,还有一众官员无不好奇地看着这位满头银白的老大监,都弄不明白,这老头也不是传胪唱名的,这是干嘛来了? 李秉臣全然不把众人异样的眼神放在眼里,双手抄前,就那么往那儿一站,既不说话,也无动作,好像根本没他这个人一样。 这时,大伙儿也顾不上他了,因为唱名内侍又继续硬着头皮干着“只闻名,不见人”的活计。 ...... “三甲......程颢。” “三甲......范纯礼。” ...... “三甲......宋楷。” ...... “三......” 宋楷之名一念完,内侍惯性地又一张嘴,可这个“三”念到一半,生生让他吞了回去。 因为,自第一百六十一名宋楷之后,深宫之中没动静了。 ...... “怎么停了?” 包括传胪内侍在内,外面听榜的儒生和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愕然。 今天这一榜怎么这么不太平呢?这才一百多怎么就停了? ...... 他们却是不知道,念到这里,观澜书院今科一共一百四十七人已经尽数唱完名了。 宋楷之名一停,观澜队伍之中的曾巩立时面容一肃。 “观澜上下......都有了!” 哗啦啦整队之声立时响起,只见一百四十七名进士迅速整装肃立,排成一个整齐的方阵。 百姓无不惊骇,所有人不自觉地向后靠,让出地方,万人成聚的东华门前为之一清。 这一刻,仿佛天地间都再无他物,只这一众白衣秀士闪耀乾坤。 ...... 而一百四十七个观澜弟子列队完毕,目光聚拢,所有视线齐齐聚向位于队前的那个身影。 曾子固一抖儒袖,带头将双掌缓缓将抱于身前,高举过顶,长揖到地。 “谢......师恩!” 余下一百四十六人整齐化一,有样学样儿,抖袖、抱手、师礼及地! “谢......” “师恩!!” “......” “......” 这一刻,除了观澜学子山呼一般的呐喊震彻整个东华门外,再没了任何声息...... “这......这是观澜的谢师大礼?” 百姓们都看傻眼了,“给唐......子浩的......谢师大礼?” 所有人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范仲淹八年前第一次立于东华门前接受一十九位进士的谢师大礼,那已经是旷世奇观。 试问,谁的弟子一科能中一十九人? ...... 但是今天,一百四十七个今科进士同执师礼...... 以前谁见过?以后又有谁能见到? “啧啧......”所有人不禁乍舌,恨不得在最前面受师礼的就是自己。 “以前只道,这世间最荣耀之事莫过于这东华门前唱状元之名,现在才知,这世间比唱状元名更荣耀的是,当状元之师!” ...... “****!!” 混在人群之中的赵宗懿本来还挺高兴,唐奕罢考,这对他们一家来说跟吃了“参宝”一样提气.. 可是,闹特么这么一出...... 咬牙切齿地大骂: “他特么这是要飞!” ...... 事到如今,大伙儿哪里还看不出来,深宫传胪都停了,就是为了给观澜谢师大礼让道。 官家这就是要让唐子浩集万千瞩目、无上荣耀于一身啊! ...... 传胪的内侍们心说,唐疯子这回这风头算是出到头儿了。自此之后,东华门唱名再无人可以超越他了吧? 要说谢师也谢过了,这回该让我继续了吧? 哪成想,刚想到这儿,就见身旁的李秉臣缓缓上前两步,一声尖锐的唱喝再次把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一处。 “有,旨意~~!” 噗!!! 众人差点没喷了,传胪传一半儿,又要宣旨? 可是哪容有疑? 旨意一下,东华门前万众折腰,躬身接旨。 “圣人召御,任唐奕为雄州观察使,率团北进,代天子行事......” “狄青狄汉臣知征北召讨使,即刻北上,主理河北两路军政事宜......” “鲁国公王德用领河北两路禁军都监之职。随使入辽,权宜行事!” “......” 唐奕上前几步,双手高托于顶,接过圣旨。 “臣等,领旨......” 待唐奕接了旨,李秉臣面容肃穆,全无半点平时的和蔼之色,从身后接过一方锦盒。 “这是公主殿下亲手所绣的大宋龙旗,愿子浩亲手把这面龙旗插在燕云的城头!” 说到这里,李秉臣立视唐奕,老目之中精光暴敛。 “陛下让咱家带话儿——大宋百年荣辱全在汝一肩之重!” “拜托了!” 言罢,李秉臣躬身一礼,长揖至地。 ...... 东华门外落可闻针,除了李大官的尖声厉嗓,就只有唐子浩那一声——臣、等、领、旨,在空中激荡盘旋...... 此时此刻,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收起了原本的神情,目光渐敛、庄严冷冽。 大宋朝时隔七十年之后,终于再燃北伐之志! 对每一个宋人来说,这是心结,是宁死亦能不忘的国愿! ...... —————— 而此时,唐奕接过锦盒缓缓打开,伸手一抖...... 立时,一面红底黑围上绣金龙腾舞的七尺大旗展现开来。 心中热血猛的上涌: “杨怀玉!!” “末将在!” “立旗!开拨!” “得令!” ...... 呼...... 许是苍天亦见汉儿之志,晴空之下罡风乍起,大红龙旗瞬间鼓胀,迎风烈烈。 “众将听令!!”杨怀玉一声大喝。“开拔......” “北进!!” 曹觉闻声,打马出列,猛的抽出腰间长剑,斜指北方: “威!!” ...... “威威威!!” 五千精骑如钢铁洪流,向着北方那个汉人的百年夙愿......前进! 而此时,一直压抑着胸中戾气的东华门前的百姓、朝官们随着曹觉的那一声“威”,再难抑制心中激荡: “威!!” “威!!” “威!!” 威......就是前进! 霎那间,开封城内每一个角落都被这声“威”点燃,天地之间满耳都是这汉儿的呐喊—— 震彻山岳! ...... 观澜儒生应和着这威武之声来到唐奕身侧: “一路珍重!!” ...... 唐奕闻言大笑,胸中豪迈无以言表,飒然翻身上马。 待阎王营走远,百姓呐喊平息,唐奕环视马下的观澜弟子,继而目光延伸,看向东华门外的所有百姓及官员。 “尔等闲时,可极目北望!” “红旗南下之时......就是燕云复得之日!!” ...... 刚回来,正在码字。 《唐朝好地主》的作者木子姐姐来了大理,今天耽误了一天刚刚回来,心急火燎的坐在电脑前,又一下子接不上了之前的情绪了..... 可能会耽搁更新,大家原谅。 之前说过,燕云这段苍山要任性一回,尽量写的细一些,只要客官们有耐心,一定给大宋一个震撼的故事。 如今,也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真的没想到上午那一章反响这么好,这是对苍山最大的肯定。 谢谢,谢谢你们的耐心等待,让我补上了广南一战的遗憾。 容我细思,还你最美的童话。 第607章 十里长亭送君去 封丘门外。 狄青、王德用等一众北上之臣安坐马上,等着与阎王营,还有唐奕汇合。 随着城中山呼海啸一般的威武呐喊渐渐收敛,阎王营的五千精骑终于自城门之中鱼贯涌出。 唐奕行在最前,一夹马腹,快行几步来二人身前。 想抱拳见礼,却是扑哧一声苦笑,再也礼貌不下去了。 “王爷爷与狄帅好不义气,独留我一人在皇城之下现眼。” 狄青大笑,却不接话,“子浩莫要多言,速速启程!” 王德用也是飒然笑道:“我等要是去了,哪还有你接旨立旗的份?陛下一片苦心,你个臭小子还不领情?” 唐奕闻言也只能无语摇头,还真是难为了这一众君臣。 轻甩马缰,与狄青、王德用三骑并行,徐徐向北开动。 一边走,一边侧脸看王老将军鹤发枯容坐在马背上,唐奕忍不住道:“我看,还是给您老配辆车得了,此去千里,挺累......” 话都没说完,王德用就不干了,眼睛一立,“军人,自当骑马!” “车是娘们儿坐的东西,老夫还没老到与女人争车的地步!” 得...... 唐奕一缩脑袋,这老头儿还倔上了,都快八十了,逞什么能? 不过,一想到这个快八十岁的老头儿要和自己一起入辽...... “王爷爷!” “什么事!?”王德用挺胸昂首,丝毫不服老。 “您跟我说句实话,陛下让你跟着我,到底为什么?” 王德用瞥了唐奕一眼,又是目视前方。 “你还太年轻,总需要一个老的给你压阵。” “信你才怪!”唐奕暗自腹绯。 压阵谁来不行,文扒皮、富弼、吴育,哪个不是沉稳之辈?就算是庞籍、宋庠,和这位爷爷比,也算是年轻力壮的,怎么偏偏派了这老头儿来压阵? 王德用见他一脸不信的样子,“怎么?你不信?” “不信。”唐奕一点儿都不掩饰。 “哼......”老将军冷哼一声。“不信也得信,老夫还真就是来压阵的。” “陛下对你不放心,让老夫来看着你。” 唐奕撇嘴,“更不信了。”就算真不放心,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不放心。 ...... 王德用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赵祯确实不放心,但不是不放心唐奕的能力与忠心,而是不放心这小子到了节骨眼儿上,会不顾死活的又发疯。 唐奕那天一通“国士无双,怎可谓死?”说服了众人准他入辽。 但是,让他去是一回事,真到危机万分之时由着这小疯子不要命却是另一回事。 赵祯让这位年近八十的老将随行,不是因为他可以在关键时刻帮得上唐奕的忙,而是因为到了危机抉择之时,老将军能喊“停”,只有这个老将的话唐奕才听得进去。 观澜的那些老师父且不说,纵观朝堂,除了王德用,谁还管得住这个小疯子? ...... —————— 不知不觉,大队人马北出开封已经近十里。 见往来的百姓、商贩渐稀,王德用开始闲走的慢了。 “这般磨蹭,几时可抵辽地?” “杨家小子,让你的人跑起来!” 杨怀玉无语地一翻白眼,这老爷爷还来劲了。 “全军听令,急行!”话还没说完。 苍凉的旷野之上,蓦的一声弦惊,无端端地响起了铮铮琴音。 众人一怔,以为听错了。 但是,紧接着,连成一片的琴乐之声在荒野炸响,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来。 那琴声,全无半点温柔婉转,倒像是兵甲过境、万卒奔腾,一派气象万千、声威磅礴之势,就连这些不懂音律的厮杀汉子都听痴了。 杨怀玉不禁好奇,“哪儿来的琴声?” 这时众人也回过神来,皆是四下扫看,寻音望去,才见官道一侧的土岗之上,有一长亭孤立。 亭中,一簇绝美妖火平琴而坐,玉指撩拨。 烈烈红裙在春风中妩媚飞扬,配上指间那有如兵戈的铿锵乐曲...... 众人心中暗叹:好美的女子,好提气的琴声! 唐奕一见那团妖火不由嘴角上扬,露出一缕会心的笑意。 她又来送了...... 心中一暖,想要打马上去,却是迟疑之下,生生的止住了。 古道荒野,佳人送琴......似乎贴上去,反倒不美了。 止住马势,看向那抹妖红。正好,那抹娇红也是肃然抬首看来。 四目相对,无言,却另有一番美意;无言,却用一双眸子,送出万千风情。 ...... 良久,唐奕终还是收回目光,猛一夹马腹: “驾!!” 一骑射出,绝尘而去。 霎时,五千精骑扬烟暴起,追着唐奕急射而出! 天地间。 马噪、烟尘、旌旗、古道,还有一抹妖红,应和琴鸣,送别着五千宋魂浩荡北去...... —————— 阎王营急奔三十里,却是要让马匹得以喘息,大队不得不放缓了步子,徐徐而进。 申屠鸣良这才得了机会蹿到队首,“刚刚那是啥曲子?” 杨怀玉道:“《十面埋伏》” “嘿!”申屠鸣良不干了。“咱这是出征,这小娘好生晦气!” “早知如此,某家砸了她的破琴!” 杨怀玉可没他这么没品,嫌弃地横了这巨汉一眼。 “整曲虽是十面埋伏没错,却单节选了第一十段曲调,名为《得胜曲》” “哦......《得胜曲》。” 申屠老脸一红,抬眼看向唐奕,自解地尴尬道:“还是大郎本事大,什么样儿的娇娘子都稀罕得紧。” 还别说,真管用,大伙儿立时被他把思绪引了过去。 曹老二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吃味地好好打量了唐奕一番,“早没发现呢,你小子怎么女人缘这么好?” 身边有个武娇娘君欣卓,有个文娇娘萧巧哥,宫里有个****想着的帝姬,这又来了一个看一眼就勾魂慑魄的小妖精...... “冷香奴都让你拿下了,不知道京里有多少二世祖恨不得挠墙了吧?” 杨怀玉打趣曹老二道:“你也快挠墙了吧?” “去!!”曹老二呛声道。“讨厌呢?”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可曹老二转脸一想,咂巴着嘴道:“不过吧,要是有这么个绝色妖精给我弹首仙音弥乐,来个十里长亭,依依惜别......” “啧啧啧......”曹老二咂巴着嘴,仿佛真在品味有一绝艺女子孤坐长亭,为他抚琴送别。 ...... 唐奕不以为意地斜眼道:“就是一庸脂俗粉,至于吗你?” “......” “再说了,多没诚意啊,《十面埋伏》那是琵琶曲,却用琴弹。” 撇嘴摇头,“少了点味道。” “滚蛋!”曹老二恨不得上去抽他。 特么得便宜卖乖的东西!! ...... 第608章 过境(2600票加更) 唐奕装的跟二五八万一般,曹老二真恨不得弄死他,忍不住揶揄道:“瞅把你美的!你这么牛,那你咋不娶呢?” “有本事你都娶了呗!” “呃......”唐奕气势立马一弱。“我那是心系国事,没时间顾及儿女情长,你懂个屁!” “哼!”曹老二不屑轻哼。“有时候啊,招惹太多也不好,看你最后怎么收场!” “姥姥!”唐奕眼珠子一立。“这点破儿事还难得倒我?” 说完,不再与他拌嘴,心虚地打马急走,脱出大队老远,登上了官道旁的一个土岗。 停马回身,极目远望,只见数千精骑在荒凉的郊野上拉成一条长长的线。 不知怎的,想到这一队战骑将是七十年来大宋第一支北出国境据边收土的汉人,突然想起后世,老谋子电影中的一个桥段: 那首用古调秦腔唱出的——《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 心中有想,忍不住扯开嗓子就唱了出来: “万里长程......人、未、还。” 杨怀玉等人本来见他单骑上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却没想到,这疯子竟来了歌兴,唱了起来。 细听之下......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叫......胡马....度......阴山。” “嘿!”杨怀玉闭眼摇头品着其中的调调。 “还挺有味儿......” 这个俗调和那个《十面埋伏》比起来,当然不算雅致,更上不得台面,但却和这些军汉们的味口。心说,这才是武人的调子嘛。 忍不住和着唐奕的调子,干嚎起来: “秦时......明月......汉、时、关。” ......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曹老二听着也挺有味。 然后就是第三个,第四个...... 声音由小渐大...... 只一句,这几千个汉子就都应和着这个关中古调吼了起来。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叫胡马......” “度......阴......山!!” ———————— 五日之后,白沟河畔。 此时,唐奕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心中越来越难平静。 在他身后,除了阎王营的五千精骑,还有王守忠统领的五万神威军,杨文广帅领下的十五万西北悍军。 大宋朝二十万精锐,所有敢战之将,尽聚于此。 狄青打马行至唐奕与王德用身前,“青会在此地翘首以盼、枕戈待旦!” “大郎一但有讯,十二个时辰之内,我大宋铁骑必达幽州城下!” “若有延误,提头谢罪!” 狄青这是立了军令状,唐奕闻声,重重抱拳: “等着我的好消息!” 说完,再不迟疑,率先登船渡河。 这一次,宋人不再以“客”自许,这一次,宋人是来做主人的。 ...... 河对岸,耶律重元派来迎接的伴使已经等的头发都白了。眼见大宋使团渡河,身后还有无边无际的汉人大军,心道,终于来了! 恨不得迎上去,亲自下河把人背过来。 还没等唐奕与王德用下船,那伴使已经迎到船前。躬身大礼,高声唱喝:“天朝上使大驾光临,实乃我大辽之幸也!” “嘿!!”唐奕和王德用对视一眼,心里这个受用啊,打八辈子算起,辽人好像就没这么客气过。 既然人家这么客气,唐奕自然也不能客气。 清了清嗓子,不咸不淡地道:“嗯,免礼吧。” 说完,还不经意地扫向辽人身后,那里有个汉人打扮的年轻人,正是一起前来接使的刘韬。 见刘韬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唐奕心中大定,继续不急不徐地道: “我朝陛下遣我来使,主旨意在辽廷纷乱之时,确保我大宋在辽子民的安全。” 说到这里,唐奕摇头晃脑地装起了十三。 “汉家儿郎不论身在何处,即使非皇宋治下,也依然是我大宋子民,不可轻辱,不可蒙难......” 耶律重元伴使忍着腻歪,听唐奕长篇大论絮叨了半天,最后还不敢反驳,恭敬道:“上使安心,别处且不敢说,燕云治下的宋民,我朝陛下一直待为上宾,绝无怠慢。若有局变,亦把保护宋民当做首务。” 唐奕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本使此来为客,还要烦请伴使暂且安置食宿事宜、马料军粮。” 既然是求到咱们头上,那这五千人你得帮我养着吧? 伴使急道:“上使放心,在下早已经安排妥当。此时启程北上,明日子时即可抵达国都析津,那里已经备好馆驿酒食,以供上使休......” “停!!”唐奕一脸惊骇地打断耶律重元伴使的话。 “子时入城?岂不是半夜?伴使之意,是让我们奔波数日之余,还要连夜赶路?” “呃......”那伴使尴尬了。 是有点过份,但是真的等不了了啊,古北口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大宋再不驰援,随时可能关破。 “烦请上使体谅责个......” “唉!!”唐奕长叹。“倒是伴使要体谅我等吧!” “我等自开封而来,千里之途,日夜兼程,现在是真的走不动了。” “可是......”那伴使急了。 “没什么可是!”唐奕不容有疑。 没过河,唐奕急。过了河,就算再急也要稳住,得让辽人比他还急。 “伴使不必多言,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的,还请原谅责个吧!” 说完,不给辽人解释的机会,回身下令:“就地扎营,休整一日。” 那辽人脸都绿了,急得面容扭曲,但人在矮檐下,哪有不低头? 眼见着宋兵徐徐渡河,却不肯向前一步,真的扎营造饭,原地休整起来。 算了,伴使心说,停一天就停一天,上方大战也不差这一天。 可是,没一会儿他就又不淡定了。因为大宋的军队只过河几千之数,就再也不动了。 “敢问上使,怎么......怎么大军还不渡河?” 唐奕闻言,眼睛一立,“伴使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军渡河即是侵犯。我皇宋天朝上邦,以礼立国,怎可做出这等无德无礼之事!” “......” 那伴使心说,你倒是过啊,我们一点都不介意。 —————— 送走了热锅蚂蚁一般的辽人,唐奕把留下来的刘韬引入帐中。 之所以要停一天,就是唐奕对燕云整个的大形势还不够了解,需要刘韬详报之后,方可定计。 在这之前,当然是不动为妙。 此时,帐中只剩唐奕、王德用,还有刘韬。 “说说吧,现在的情形到底如何?” ...... 第609章 愚蠢(2800票加更) 刘韬十七岁入华联,从一个柜上的算账小厮做起,华联第一家铺子开业的时候他才十八。 周四海从大辽撤回来之后,他一直与童掌柜共理大定的生意。后来幽州开店,他又独自到了燕云,撑起了整个燕云的生意和布置。 如今,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当年的少年已经成长为唐奕手下能独挡一面的能干之士。 ...... 到了帐中,先给东家和老将军见了礼,唐奕问起,刘韬也不磨叽。 “形势上来说,对咱们还算有利。周大掌柜一到,与幽州各个大族富户基本见了个遍。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态,但也只是想再观望一番罢了,毕竟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要是耶律重元顶不住,自会选择退路。” 唐奕点头,“那个接伴使什么来头?” 刘韬答道:“耶律重元的小舅子,现任幽州朝廷的北府宰相,尧文赞。” “嘿!”唐奕着实意外了一下,与王德用对视一眼。 “连小舅子兼宰相都派过来了,还这么客气。看来,耶律重元真是山穷水尽了。” 刘韬摇头,“这还真不清楚。现在除了耶律重元的亲信,谁也不知道古北关到底打成了什么样,几乎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了起来。” 话锋一转,“不过,越是这样,越说明前方打的不如意。不然,耶律重元也不会为了稳住后方,而极力封锁消息了。” 唐奕再次点头认可,刘韬在幽州多年,他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那幽州城中,现在谁在主事?” “耶律重元的皇后,尧氏。” “哦。”唐奕下意识应了一声,一点都不觉奇怪。 这年头,女人当政是常有的事情,大宋还时不时来个垂帘听政呢,何况是更不轻视女人的大辽? 可是,转脸一想,唐奕才反过味儿来,“特么是皇后主政?” 这可就麻烦了,别忘了,他可是亲手宰了耶律涅鲁古的人。也就是说,把人家的亲儿子给灭了。 耶律重元这个“干大事”的可以为了皇权不顾杀子之仇,可是女人.....绝大多数母性都是第一位的,是为了亲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眉头皱到了一起,“这下真麻烦了......” 刘韬闻言却是一笑,“东家放心,耶律涅鲁古之事,尧皇后不但不会找东家的麻烦,相反,尧氏还要谢谢东家呢。” 唐奕一愣,“什么意思?” 刘韬道:“尧氏根本就不是耶律涅鲁古的生母。耶律重元的原配王妃姓鄂砌,也就是耶律涅鲁古的生母,尧氏本来侧妃,素来被鄂砌氏所不喜,多有刁难。” “后来,耶律涅鲁古一死,鄂砌氏悲痛成疾,病死了,尧氏这才得以扶正。” “所以,这个尧皇后不但与耶律涅鲁古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还得谢谢东家帮了她一个大忙!” “......” 唐奕无语了,这么说,老天都在帮忙啊!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用和他们再磨叽了,明天启程,速抵幽州!” ...... “对了!” 定下行期,唐奕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耶律重元到底是怎么和大辽贵族打的交道,羊毛纺织的大杀器都给了他,却还能让耶律洪基聚拢这么多部族?” 刘韬苦笑,“说起这事儿,还全都得怪东家的那个羊毛纺织呢。” “嗯?” 刘韬继续道:“若非周大掌柜亲来,与幽州各家有了接触,咱们还不会知道。” “耶律重元那厮拿了东家的羊毛之法,不但没用它笼络人心,反而当成了一件敛财利器,大肆在燕云之外低价吃进羊毛,再把成品销往大辽,所得巨利皆用在养兵收兵。” “大辽贵族在羊毛贸易上非但没有得到多少好处,却被耶律重元的巨额利润弄得的心生贪念。如今,他们不但不暗中支持耶律重元,反而巴不得耶律洪基攻下燕云,好让他们瓜分羊毛巨利!” “他大爷!” 唐奕听闻,跳着脚的破口大骂,这厮得蠢到什么程度才能这般短视? 就说这一战打的蹊跷,原来病根儿还是在这个不成器的笨蛋身上。 也不想想,少一家支持耶律洪基,就少了数万兵马的压力。 ...... 不过,气愤之后,唐奕心思一转,“好像是个机会啊!” 刘韬与王德用一怔,“什么机会?” 唐奕贱笑道:“难得的机会!” —————— 第二天。 唐奕还是厚道的,说第二天走,就第二天走。而且路上也不磨蹭,虽然没到辽人希望的日夜赶路,但也在两天之内到达了幽州。 但是对于尧文赞来说,南朝人速度是不慢,可不顶用啊!一共就来了五千人,真就是出使的仪仗数目。谁特么让你来出使?燕云现在要的是南朝大军! 五千人?你特么逗我呢? 而且,这个唐子浩也就痛快了两天,赶到幽州是挺快,可到了就不往前走了,这又是闹哪样? 按尧文赞的计划,在幽州最多让宋人休息半天,然后即刻奔赴古北关与耶律重元正式会面的。 只有见了耶律重元,宋人到底援还是不援,才最后有了定论。 而现在,唐奕在幽州住下了算怎么回事儿?我朝皇帝可还在前线,两不相见,还算什么援助? 无奈之下,只得一边与宋使软言轻语的劝说,一边急速传讯耶律重元,不行的话......您先回来一趟? 可是,耶律重元回得来吗? 回不来! 前方圣驾亲自督战都已经败象频生。皇帝一走,恐怕就再也回不去古北关了。 ...... 而唐奕到了幽州,也终于知道耶律重元的形势已经紧迫到什么程度。 诺大的幽州城,竟然无一兵一卒守卫,所有城防都派进了古北关战场。 此时要是唐奕沉不住气,都不用狄青帅众到来,只他手里一个阎王营就能把耶律重元的都城一窝端了! 强忍着就这么把耶律重元都城变成大宋治下州府的冲动,唐奕在幽州住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不走了,理由很简单,我们是来保护大宋子民安全的,去古北口做甚?那里又没宋人。 但是,对于尧文赞力荐宋使北上与皇帝一晤的请求,唐奕也没拒绝得那么死,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而是开始提条件。 “当初,我把羊毛妙法暂借给你家陛下,如今也到该收回来的时候了。” 尧文赞一惊,“收?怎么收?” “燕云各地所有经营羊毛生意的大族富户,必须交出所有洗制工艺,所有作坊、工具一并捣毁!” “所有技工、熟工,不论辽汉,必须随我大宋子民一同返宋!” 尧文赞听后,差点没晕过去。 都不用耶律重元反对,燕云望族就得和他唐子浩拼了。 ...... 第610章 知道我的浑号吗(3000月票加更) 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 耶律重元利用幽州大族运作羊毛纺织之事,为其敛财养兵,这很容易。 但是,你再想把它收回来?那就有点太天真了。 不论古今,贪婪都是资本的天性。巨额利润的驱使之下,有谁会愿意把手中的巨利乖乖交出?更何况,唐子浩只是一个宋人,有人会和他拼命的。 ...... 古北关城头。 耶律重元鲜衣怒甲,一身戎装,颇有几分威仪。 然而,身陷的眼窝、涣散的眼神,昭示着这位新帝并非如衣着那般光鲜顺妥。 在他所在的城头上,却也早就没有了皇帝衣甲那般的整齐。 到处是歪倒的疲兵,一脸绝望的有若行尸;到处是丢弃的刀兵甲盾,创痕累累锋芒暗淡;到处是血,把城垣染成了暗红的血关。 关下,无边无际的辽廷大军潮水一般向这残关败城涌来。 城下百丈之内,尸横遍野,血沁山河...... 这里,是真正的修罗场。 ...... 耶律重元有些无助地看向关外远处众星捧月一般拱卫在敌军之中的中军将台,隐约可见他的对手耶律洪基四平八稳地安坐台上。 他知道,这一仗败定了! 但是,耶律重元不能退。一但古北关失守,燕云腹地就和中门大开别无二致。就算退守幽州,也和孤城无异,守不住的。 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钉死在古北口,期盼宋军可以来援。 他知道,宋人就算再不想战,他耶律重元治下的燕云,总比耶律洪基接手对宋人有利吧? “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古北峰上的那座孤庙,口中开始喃喃有词: “杨无敌,你不是无敌将军吗?你不是恨辽人入骨吗?保佑我吧,保佑我尽退敌僚!” 却是忘了,他自己也是辽人,杨老令公在天有灵,又怎会保佑于他? ...... 身边的将佐只闻耶律重元喃喃有声,却是没听清他说什么。 “陛下,您说什么?” “没什么......”耶律重元木然摇头,随即狠咬钢牙。 “答应他!!” “要什么都答应他!羊毛给他,要两州之地、三州之地、五州之地都给他!” “只要南朝肯出兵稳住战局,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下首战将一阵凄然,“遵旨......” ———————— 与此同时。唐奕已经见到了先一步入辽的周四海,周大掌柜自然要把自己的想法与之细说。 “耶律重元为了尽快从羊毛贸易中获取巨利,自他得到此重宝之后,迅速笼络各门各族,为其壮大规模。如今光幽州城中,十门望族就有九门是跟这门生意有关,大郎想收回来,却是不容易啊!” 听了周四海的话,唐奕低头不语,思绪飞转。 “用强呢?” “难......”周四海叹道。“辽地的豪门望族可非我宋地的仕族可比,大辽政体松散、藏兵于民,又不禁止续养私兵。是以,大辽的贵族大户家家都有自己的护院、家将。” “若是一家两家,东家的五千精兵倒是丝毫不惧,但是,一旦他们联合起来......” “那可就是不容小阙的一股悍勇了。” “哦?”唐奕轻疑。“很多吗?” 周四海道:“凑个万把人当是不难。” 唐奕闻声,沉吟起来,万把人啊...... 那还真是不少啊。 ———— 进驻幽州的第三天,耶律重元的回信到了,羊毛之事尽数归还大宋,且再次期盼大宋来援。 唐奕当然不肯答应来援,不过,羊毛之事却是心安理得的收下了,且可依计进行下一步的计较。 ...... 第四天。 尧皇后亲临大宋馆驿求见宋使,希望南朝感念多年情谊出兵援战,愿以五州之地为礼,感谢南朝救难之恩。 唐奕哪里肯见她?把堂堂大辽皇后凉在外面等了一天。最后实在没招,只得派周四海出面,“婉拒”了她的请求。 也请大辽帝后体晾大宋的难处,实在是出不了兵。 第六天。 唐奕让周四海传话,召集所有幽州大族于大宋馆驿一聚,看样子真是要收回羊毛生意的架势。 辽人那些大族还真来了,不过,皆是带着家奴私兵来的。 真如周四海所言,辽人彪悍,家家都有私货。 聚在一处足有万人之众,把大宋馆驿围了个水泄不通。 ...... 此时,各家主事汇聚于馆驿门前,耶律重元准许大宋收回羊毛的消息,他们自然也是早几天就知道了。 姥姥! 说白了,拥立耶律重元还不是为了有利可图?如今你要断了大伙儿的财路,那还拥你干屁!? 要是逼急了,直接倒戈投靠耶律洪基,来个内外夹击,送耶律重元归西也不是干不出来。 置于这个宋使...... 今天他要是多说一句让大家交出羊毛生意的话,直接剁了就是。 这里是大辽,什么时候南朝的软蛋也敢走到这儿来耀武扬威了? “走!” 众人之中,打头的一个髡头汉子大手一挥。 “倒要会会这个宋使,有什么底气敢说收回羊毛生意!” 走出两步,又顿了一下,与自家的一员家将吩咐道: “把耳朵给我竖起来,里面有一点不对,立时给我杀进去,一个不留!” 那家将信心满满地应下,“主家放心!只需片刻,这馆中就绝没有一个活人!” —————— 馆驿之中倒也安静,除了一个引路的黑脸“和尚”,再没见到别的什么人。 等众人步入正厅,只见正位上坐着个小年轻儿,除了其身后站着个婢女,再就什么人都没有了。 那髡头汉子心下腹绯,宋人也够寒颤的,连个下人都没有。 至于眼前这个年轻人,听说在大宋是一号人物。但是,这里是大辽的幽州,什么人物也得给他缩着。 髡头大汉还真没把一个唐奕看在眼里,他可是幽州望族推举出来的话事之人。 待那黑脸和尚也站到青年身后,髡头汉子敷衍地一抱拳,“不知宋使召唤我等前来,有何贵干?” “周大掌柜想必已经与众位说了吧?” 大汉眼睛一立,“说倒是说了,但是和原来说的可不一样啊!” “确实不一样,因为规矩变了。” “娃娃......”髡头汉子也懒得和他废话。 这小子就是个痴子,原来许以重利让大家关键时刻帮其成事,大伙还考虑考虑,毕竟没人和钱过不去。再说,耶律洪基南下对他们来说并不见得是好事。 可现在倒好,脑袋出问题了不成?不但不给好处,还想要收回羊毛,简直就是做梦! ”娃娃,你他娘的读书读傻了不成!” 辽人粗鄙直接开骂。 “想毁我们的买卖?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把你那几千个花架子怂兵都剁了喂狗!?” 唐奕笑了,诚然点头,“信。” “不过......”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大汉一扬下巴。“什么唐奕、醋奕的,老子管你是谁!” “到了大辽,一样说杀就杀,你待怎样!?” 唐奕扁了扁嘴,点了点头,“知道我是谁......” “那你知道......” “我还有一个浑号吗?” ...... 第611章 禽兽(欠更1) “浑号?”髡头大汉一愣。 “叫什么?” 唐奕笑道:“我叫......唐疯子。” “恭喜你,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和小爷说话了。” 说着,拿起桌案上的茶碗淡淡地抿了一口。 “黑子...砍了。” “噗......” “噗!” “噗!!!” 第一声“噗”是众人笑喷了,真是新鲜了,比咱大辽的爷们还硬气。 第二声“噗”是吓着了,那个黑脸儿和尚还真就听话的动了。 第三声“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了。 “哦操!!” 众人下意识一声怪叫,“真砍啊!?” 而那个髡头汉子还没弄清楚状况,就感觉身上多了个洞,随之全身气力潮水一般退去。到死他也没明白,咋说要人命就要人命呢? ...... 禽兽...... 等髡头汉子破麻袋一样的砸在地上,一众豪门才反应过来。 有人高声大叫: “大胆!!” “来人啊,来人啊!” “把这几个狂徒给我宰了!” 唐奕不急不徐地抬眼横了大叫那人一眼: “恬燥......” “黑子.....砍了。” “噗.....” 这回就一声儿刀子入肉的动静了。 一众豪门嘎的一声把到嘴边儿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大气都不敢喘,脸色惨白。 妈的,太不讲理了吧?就没见过这么狠的,这才几句话啊,两条命就没了。 禽兽不如...... ...... 霎时间,厅中落可闻针。 众人不敢出声,只得盼着外面的家兵赶紧杀进来。不然,说不定下一个身上开洞的会是谁呢。 可是,外面都特么想什么呢?没听见喊叫啊?进来啊! “看什么呢?”唐奕催命修罗一般的声音响起。 “等着外面杀进来呢吧?” ...... 吱嘎...... 那疯子的话音刚落,厅门适时而开。 众辽人一喜,来了! 可是,从厅外进来的却是一员宋将,大伙儿再次吓的一哆嗦。因为,那宋将手里拎着颗人头! 砰的一声扔在地上,嘴上还抱怨道:“乌合之众,连他-妈热手都算不上!” 说完,一调头......走了,砰的一声把厅门又关上了。 众人这才收回目光,定睛一看,嘶!!那人头正是死的那个髡头汉子的家将。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正当所有人惊乱难明,不知所措之时...... “好啦!!”唐奕欢快地叫出了声。 环视一众幽州豪门,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大伙儿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却闻那个疯子道: “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 唐奕在厅中与幽州豪门之间“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只知道,那些人从馆驿里出来一个个就像丢了魂儿一般,谁要是在面前提一嘴唐子浩或者是唐疯子,都会条件反射的全身一缩。 那真就是个魔鬼、疯子! ...... 唐奕在幽州住下的第七天,一骑黑衣黑氅、黑布罩面的快马到了幽州城。打马急行,一直来到大宋官驿所在才停了下来。 唐奕亲自出迎,把人接到了馆内。 厅中。 唐奕把一封密信递到那黑衣人手中,那黑衣人接过信件,小心地贴身收好,不敢多留,拱手话别。 临走之时,唐奕另有嘱咐。 “告诉司马君实,若有惊变,什么都不用管,立刻把使馆人员撤向来州,那里有人接应。” 黑衣人闻言,抱手道:“司马通政让小的转告公子,国事为重,个事为轻。若需取舍,公子当知何取何舍。” “......” 唐奕闻言,眼睛有些湿润。 看来,不光是司马光,驻辽使馆的文武官员这是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了。 家国之下无个人,这是华夏数千年文明的根基所在,是汉人之所以伟大的源头。 ...... “走吧......”唐奕无力地摆手。到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黑衣人不再迟疑,抱拳、行礼。 “公子......珍重!” —————— 第九天。 尧皇后再次来到馆驿求见宋使,这一回唐奕倒是见了...... ...... 索性也不与她多做周旋,见礼之后,直言以对。 “娘娘心里很清楚,重元大兄败局已定了啊!” 现在这个时候,难听与否对于耶律重元一家已经不再重要。 尧皇后闻声,登时泪如雨下,悲凄莫名。 “子浩与重元也是多年旧交,难道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唉!!”唐奕一叹,一副于心不忍,又极是为难的样子。 “这样吧......” “怎样?”尧氏登时杏目圆睁,重燃希望,宋使终于肯松口相援了吗? “嗯......”唐奕低目沉吟。 “此番收拢羊毛产业,幽州各家多有阻挠,小弟一怒之下痛下了杀手......” 尧氏立时打断道:“子浩何需在意?杀了也就杀了,我家重元是绝不会怪罪于你的。” 唐奕轻笑,“娘娘且听我说完嘛。” “震慑幽州豪门的同时,也收拢了各家近万人的私兵。等会儿我吩咐下去,让人把这一万人一并送到古北关去,兴许还可助重元大兄一臂之时。” 尧氏听完,眼神摇摆,“有万人增援当然是好,但是......但是也只能是杯水车薪啊!” “唉......” 唐奕再叹,“小弟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 诚然道:“若论个人感情,大兄有难,小弟定当竭力助之,但是......” “娘娘也是明理之人,当知国与国之间的事情,非小弟一人之愿所及也。” “......” 尧氏不语,其实她心里也清楚的很,事到如今这个地步,谁又愿意掺合到这个烂摊子呢? “娘娘!”唐奕适时出声,把尧氏的思绪拉回来。 “说句自家人的话,是时候想想退路了......” 尧氏登时泪若滂沱,更是凄然,“行此君临之事,哪还有什么退路?” 唐奕则道:“别的奕保证不了,实在不行,娘娘把两个小皇子交与在下吧!” “有我在,保他们一生衣食无忧还是不难的。” 尧氏一个妇道人家哪听得了这般有情有意的话语,登时哭得更凶,矮身就要给唐奕行大礼。 “使不得,使不得。”唐奕虚扶一计。“娘娘是万金之躯,折杀小弟了。” “什么万金之躯?”尧氏更是哭的厉害。 “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让他动了这个心思......” 唐奕眼前一亮,终于有一句没一句的嘟囔出一声: “其实......现在也不晚呢。” “!!!!” 尧氏瞬间石化,怔怔地看着唐奕。 良久...... 扑通一声拜倒在地,“还望子浩指条明路!!” ...... 后厅中,王德用、周四海等人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直咧嘴。 这个小混蛋是真特么坏!忽悠起人来是半点儿廉耻之心都没有,就连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放过。 衣冠禽兽! ...... 这不是感谢! 感谢“小葡萄”的三十万飘红。 感谢“九公主”的十万飘红。 感谢“绵羊羊”的十万飘红。 感谢“七月妹妹”的五万飘红。 感谢“妖宝妹妹”的五万飘红。 感谢“欣宝妹妹”的五万飘红。 感谢“锦鲤妹妹”的五万飘红。 感谢“云云妹妹”的五万飘红。 感谢“火炉大哥”的五万飘红。 感谢“少妇冰岚”的五万飘红。 感谢“黄瓜狂魔”的五万飘红。 还有老斛、一醉、白狗、同归、天下无双等等的万赏支持。 有心了,苍山很感激。 但是... 注意!有“但是!” 你们这是搞事情啊!?别特么再来了,再飘就只剩两个可能。 要么死人,要么碎节操,选一个吧。 老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问,“到底欠多少报个数呗” 自己数去吧,没加更的飘红都在上面了,包括前两天飘的。 当然,十万飘红和五万一样也加一更。别问我为什么,就是这么无赖! 再加上欠下的三章保底,基本也就这么多了。 有人说苍山你都没节操了,上次不是说当天加更,当天更完吗,不是更不完剁手吗?怎么手还在? 这可得说道说道了,回头自己看去(手动情表包:得意)。 我说的是月票加更,当天更不完剁手。 可没说保底不欠、飘红不欠.... 无耻吗?气得你肝颤吧? 嘿嘿!智慧啊.... 今天...应该还有三到四更吧。要是食言...(嗯!反正月票加更是不会欠下的。) 第611章 北进古北关(3200票加更) 里面怎么编排唐奕且不多说。 外厅中,耶律重元的尧皇后扑通一声直接就给唐奕跪下了。 “还望子浩,指条明路!” ... 唐奕登时混身通透! 心道,你早问这句不就得了,省了我多少弯弯绕? 不过,他也清楚,要是没有这些弯弯绕...已经‘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又怎么可能说出这样保命的话呢? 急忙上前扶起尧氏“娘娘使不得啊...” “小弟也只是随口一说,娘娘切莫当真。” 尧氏不肯起身,摊在地上哭诉:“子浩是能人,这个时候若真感念旧交,就给哀家一条活路吧!!” “唉....”唐奕叹道:“我就是随口胡说,不足为信,不足为信的。” 尧氏闻声哀鸣“到底怎样,子浩还肯出手相助?” ..... “那...”得了,再推脱下去就是矫情了。 “那小弟也就不说虚的了。” “事到如今败局已定,重元大兄再抱着那虚无飘渺皇位还有何用?是该想想退路了。” “子浩的意思...” 唐奕整肃面容,沉声道:“若娘娘与重元大兄抱着必死之心与耶律洪基死战到底,那小弟别的不敢说,依我在大宋的地位,保住大兄的一点骨血还是没问题的。” “可也只限于此罢了。就算我唐奕想援,我朝陛下、满朝文武也不会为了奕之私情,把大宋万民置于战火之下!” “但是......”唐奕心道,话都说这么明白了,再不上道就不好了吧? 果然! 尧氏银牙一咬,绝然道: “我们降!!” “燕云之地本是汉土,我家重元要是降了,南朝当是出师有名了吧?” ... 我们降。 三个字一出,唐奕是什么心情就别提了,后厅中,王德用、杨怀玉、周四海等人,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虽然这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但是,当尧氏真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抑制住心中澎湃! “降了!!”杨怀玉猛一挥拳!把声音压的极低!但其中的激动之情却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来。 “降了...”周四海也是什么都不故的附和着,甚至不故形象的抓着王德用的衣袖狠摇。 “别激动,别激动”王老将军声音发颤!说着‘别激动’其实一点不比另外二人好到哪去。 “她只是个女人,降与不降还要看重元最后如何说辞。” .... 而前厅... 唐奕当然也是激动难明,但是戏还没演完....不能乱! “降...” 脸上登时纠结万分:“倒不失一个法子...若是重元大兄归顺大宋,最起码我朝也算师出有名...” “可是...娘娘这是在给小弟出难题啊..” 尧氏急道:“南朝陛下不是一直觊觎燕云之地吗?如今我们拱手相让,总不至于再拒绝了吧?” “这....”唐奕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我朝是想要燕云之地,可...” “可是我朝要燕云,那是为了防范辽朝,使中原富地永享太平。却不是反过来激怒辽朝,成为祸事东引的诱因啊..” 唐奕说的真切,自己都信了,尧氏登时慌了神儿,原来在大宋眼中,燕云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不愿去碰,倒是自家的那位还当是定贝,攥着不放! 再多的软话她也说不出来了。“不论如何,还请子浩救救我们这一家子吧...” 这个节骨眼儿上,尧氏也分不清唐子浩倒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了,只一个最本能的念头! 活命! “唉!!”这么一会儿,唐奕都快成叹气蛤蟆了... “那...那小弟与我朝陛下上请一番看看有无可能?” 尧氏拜伏..“仰仗子浩了。” “起来起来。”唐奕急道:“这样吧...小弟即刻起程前往古北关。总要知晓前方情形如何,也好与我朝陛下报请吧?” “再说了,到底是舍身成仁,还是归顺皇宋,还要看重元大兄的意思嘛。娘娘终还是做不了主的。” 尧氏眼神之中喜色迸现!什么也不顾的爬起来。 “哀家与子浩一同北去!劝夫归顺!” .... “好!!”唐奕终于一声大喝! “那小弟这就北上!会一会,重元、大、兄!” ... —————— 无耻啊! 内厅的几位可算见识到什么叫无耻了... 忍不住回想了一番自己与这混蛋的过往,看看有没有也被他这么忽悠过... 但是,这个时候当然不是吐槽的时候,都没等尧氏出了馆驿,杨怀玉已经去吩咐阎王营准备开拔,直指古北关! ... 说走就走,唐奕这回可不在和辽人罗嗦, 其实特么早就憋的心急火燎,恨不得飞到古北关去了。 ... 只半个时辰之后。 五千阎王营,还有幽州豪门治下的近万私兵正式开拔,向古北关而去。 杨怀玉、曹老二也终于有机会好好和唐奕说道说道了。 “你也太无耻了一点儿...” “把一个妇道人家逼的哭天抹泪,要死要活,还跪地不起。真下得去手!?” 唐奕瞪了几人一眼!“狠吗?”回头撇了一点随军北上的尧氏。 “不这样她能愿意亲自北上?帮着咱们去忽悠他丈夫吗?” “.....” 一阵无语...反正换了他们是干不出来这事儿的,忒损了。 却闻唐奕目无焦距的看向前方... “其实这和两军对垒没有区别...”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敌人!只有死与活的分别,没有男与女的差异!” “...” 杨怀玉心道,唐奕说的没错,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看向前方,仿佛古北关就在眼前。 “接下来!就该看我们的了!” .... —————— 从幽州到古北口,要经过顺州、檀州、出金门关一路数百里,又是宋辽大道那种坦途所不及。要是正常的昼行夜伏起码要走三天的路程... 但是,形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唐奕再没了磨蹭下去的道理!日夜急行!只一天半就来到了古北口五里外的地方。 虽然还没到关下,但是.... 只在这里,就隐约可以听到关城之上的喊杀之声、还有弥漫四野的滚滚烟障! 微风送过,空气中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之气,让人几乎不敢想像,那不远的关城之中正经历着怎样的战斗! ... 第612章 稳坐一片石(3400月票加更) 眼看古北口在即,满耳又都是杀伐鼓阵,杨怀玉等人打马来到唐奕身前。 “看这情形,喊杀都是关外的辽兵传出来的,耶律重元这边估计是快顶不住了。” “怎样?现在就接手吗?” 申屠鸣良大脸一凝,“接什么手!?放某出关,必直冲辽军大帐,把耶律洪基那厮的狗头拎回来也非难事!” “还跟他们废什么话!?” 唐奕横了他一眼,这巨汉是手里握着一支无敌铁浮屠却不得施展,憋坏了。 “急什么?” “先派人摸清状况再说。” 说话间,眉头不自觉地又拧到了一块儿。只是远望就看得出,古北关这仗打的远比他想像得要激烈得多。 抬眼正看见前方二三里小道旁的一座石坡。 “这叫什么山?” “一片石。” “一片石?”唐奕喃喃复述,突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难道......这就是天意? “传令下去,一片石扎营!” “派人给耶律重元递个话,就说我唐奕已经到了!” “若是想谈......那就来这‘一片石’与我好好谈谈吧。” ...... 王德用老将军这时翻身下马,望向关城旁边的一条上山小路...... “老夫去见一见杨老令公。” 说完,只身一人向着半山腰的那座孤庙走了上去。 经他这么一提,唐奕、杨怀玉、申屠鸣良,还有五千阎王营的军卒,皆是抬眼高望。 杨怀玉有军务在身不能上山,只得念念有词: “曾祖在上,不孝孙杨怀玉,来接您了!” ...... —————— 大队心急火燎地急奔一天多,现在却停了下来,阎王营还好,他们是唐奕让往东绝不往西的主儿。可是,尧皇后却是慌了,眼看就要到关下了,怎么还停了? 唐奕正安排人休整之时,尧氏就已经找上门来。 “子浩,这是何意?怎么不进关?” 唐奕则苦笑答道:“皇后娘娘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小弟要是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关,那就不是来看看情形,而是敌袭了!” 尧氏一怔,马上明白了唐奕的意思。毕竟这是宋兵,她家重元也还没降,甚至没有准许宋人进关呢,确实不能冒然进关。 可是,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一个妇人都看出来关上已经危机万分,随时可能城破。 “事急从全,子浩怎可在意这些?” 唐奕摇头,“不说这是不是对重元大兄的尊重,单我这些人马就已经是奔袭了整整一天半。早就都疲惫不堪了,娘娘总要让我休整一番吧?” “那......”尧氏也知救夫心切,有些操之过急了。 “这样......”唐奕开始给她出主意。“娘娘现在可独自入关,先与重元大兄通个气。省得万一重元大兄视死如归,不愿归顺,你我面子都不好看。” “如此也好。”尧氏立刻应声。也不敢耽搁,下了一片石,直奔古北关。 ......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杨怀玉忍不住靠上来道:“耶律重元能答应吗?” 唐奕冷笑,“一定不答应。” ......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好好皇帝不当,去向大宋纳土称臣?耶律重元就算再走投无路,一时之间也很难答应这个事吧? 杨怀玉急了,“那你还让她去?这不就是打草惊蛇吗?!” 唐奕则无端问道:“炖过老母鸡吗?” “呃......没有......” 唐奕给他解释:“老鸡肉柴且硬,不易熟,当小火慢炖,逐渐入味。待炖至稀烂,其味犹胜嫩鸡百倍。” “懂了吗?” “不懂......” “不懂学着点儿。” “哦......”杨二哥灰溜溜地下去了。 等了约两个时辰,尧氏终究回转。不出唐奕所料,脸色难看,显然耶律重元的答复不甚满意。 唐奕就当什么事儿都不知道,迎了出去。 “重元大兄可有佳音?” 尧氏一苦,眼泪又下来了,“子浩快想法劝劝这鬼迷了心窍的憨人吧......” 说着,取出一封耶律重元的亲笔书信递到唐奕手中。 唐奕一看,忍不住笑了。 信中无他,大抵就是,重元身为契丹皇族,可为不公而反,却不能为苟活而降。士可杀不可辱,之类的。 最后,当然不敢把话说的太绝,还是肯请大宋出兵相援,并许以五州之地为礼。 看后,唐奕轻笑摇头,“娘娘也看到了,不是小弟不帮......” “不过,之前说过保住大兄血脉的承诺依然作数。” 尧氏一听更急,“子浩莫要如此绝然......” “非是小弟绝决,实在是大兄心意已绝,打算舍身成仁。做为知交,小弟唯有成全一理了。” 尧氏大惊,“他只是一时糊涂,子浩切莫当真。” “妾身这就再去劝他......” 说着,忙不跌地转身又走。 唐奕看着她离去,对身后的杨怀玉道:“你跟去!” “然后问问那些幽州豪门,谁家有在耶律重元手下为将的,派人入关报个信儿。” 杨怀玉又不懂了,“我去做甚?我又不会劝降?” “笨呢!”唐奕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把咱的大宋龙旗带着,到城头上转一圈儿。” “......” 杨怀玉瞬间了然...... 这孙子太坏了,幽州豪门是去扰乱军心,这个他明白。 可大宋龙旗一上城......外面的耶律洪基哪还看不见?等于告诉耶律洪基,大宋的兵来了。 那傻货不知虚实,还不玩命攻城? 这是把耶律重元往死里逼啊...... ...... 当然是往死里逼! 唐奕冷笑着看向大战中的古北关,不把耶律重元逼得山穷水尽,他还觉得自己是什么铁骨铮铮的硬汉呢! 老子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赴死的那个骨气! “来人!” “搬把交椅来,咱们就坐在这儿!” “看看耶律重元要怎么打这一仗!” ...... 怎么打?怎么打都是必输之局! 关上还剩多少人唐奕不知道,但关外有耶律洪基御驾亲征的二十万大军。 果不其然,大宋的旌旗出现在关头没一会儿,耶律洪基那边攻势骤增,古北关前的战况进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以至于一直到了入夜,关上的战事竟也没有停歇之意。 显然,耶律洪基要连夜攻城了。 曹老二有点担心,对四平八稳地坐在一片石上的唐奕道: “乖乖,你别玩脱了!这特么要是让他给打下来了,可就没得搞了。” 唐奕也有点心虚,“没事儿吧,应该?” 转头一想: 特么多尔衮都坐得住,老子怕个蛋球!? ...... 第613章 阵前束发 古北关上,耶律重元双目血丝密布。 关外的辽兵已经知道宋军就在关内,疯了一样的猛攻关城。原来还能趁夜喘息,现在却是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了。 “陛下!!”手下一员战将绝望地看向耶律重元。 东面的关墙已经塌了一角,虽还离地有两丈之余,但是,那边已经形不成有效的防守了。 “陛下!!”将官再出哀叫。“可以了!我等在这残关败城坚守月余,已经是可以了!!” 耶律重元大怒,手中长剑猛的抵在战将的脖颈。 “你大胆!” 将官怡然不惧,“陛下......” “臣自不畏死,可是,您看看!!” “看看关上残存的这些儿郎,他们和我一样也不怕死!但是,大家之所以守到现在,就是因为很清楚,耶律洪基一入燕云,不但他们活不了,他们的家人、亲族也都活不了!” “陛下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这些兄弟们想想啊!! 似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啷一声,长剑颓然落地。 耶律重元茫然四顾,入眼之物,除了血污!残刃!死肉!! 就只剩下一双双绝望的眼神! ...... “陛下......”尧氏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耶律重元回首:“你不许多说!无论如论,我都不会降宋!!” 尧氏轻轻地搀着他,“且不说降与不降,趁着夜色,耶律洪基攻势稍缓,去见一见那个唐子浩,有何不可?” “只是见见......不管降他,还是求他,总要见见的......” “......” “唉......”耶律重元长叹一声。“见见......哪是见见那么简单!” “算了!!”再叹。“随我下城!” 说完,与尧氏并行向城下走去。 随着这一声“随我下城”,城上的兵将眼中无不燃起一丝希冀。正如那个将官所言,男儿战死沙场那是本分,但是,连累亲族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而刚刚出声的那员战将给身边的几个将校递了个眼色,无声地跟在耶律重元身后而去。 ...... —————— 耶律重元一出关城,就见黑夜之中,对面山岗上火把灯球密布,把整个山岗照得通明。 走到山角,一个个衣甲锃亮的兵卒举着火把向坡上延伸,每个人的眼中都仿佛喷出火来,每一副衣甲都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耶律重元心下骇然:这是大宋的军队? 不做多想,沿着兵廊火道上坡。 立见唐子浩与一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坐在坡顶,众将拱卫,旌旗烈烈,好不威风! 此时,耶律重元生出一丝感悟,谁才是胜利者...... “重元大兄,别来无恙?” 唐奕朗声开口,语气高高在上。 “......” 自己的颓然败相与唐子浩神彩烁烁一比,耶律重元只觉无地自容,把头别到一边。 “给宋使见礼了!” 唐奕轻笑,“大兄还是那般,从来都与我太过客气......” 耶律重元不想与他纠缠,更不想被其羞辱。 “明人不说暗话,你怎样才肯驰援于我!” 唐奕摊手道:“大兄还不死心吗?” “......”耶律重元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咬牙到,“一半!!” 唐奕再笑,轻声问道:“什么一半?” “幽州以南尽数归宋!”怕唐奕再拒绝于他,又补充道。“另外每年愿向宋皇纳贡五十万!” “呵......” “大兄还是不明白......”说完,唐奕露出一个你懂的神情。 “师出无名啊......” “唐疯子!”耶律重元登时就炸了。 “莫要得寸进尺,这已经是我的底线!若还不允,我宁可战死关下,也不把我辽人的基业拱手让人!” 唐奕腾的站了起来,“那是我汉家的基业!!” 人都已经站在这儿了,唐奕再也不用跟他绕来绕去了。 “耶律重元,只问你一句!” “降?还是不降??” 尧氏一见唐奕真的翻脸了,轻轻地从后面扯了扯耶律重元的衣甲,“陛下,降了吧......” “你走开!!”耶律重元一声暴喝,扬起大手就要抡下去。不想身后...... “陛下!!!”随之而来的一众兵将山呼伏倒。 “降了吧......” ...... 耶律重元闻声,绝望莫名。 “陛下......” 还不等他有何动作,唐奕身后数十个幽州豪门也是一声高呼: “降了吧!!” “你们也......”万没想到,唐子浩只入幽州十日,就把豪门大户尽数收拢。 “妄废我一番信任,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你们!” 那些豪门大户闻言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嗤之以鼻,给我们是一回事儿,能不能保住却是别一回事儿。 如今古北口城破在即,耶律洪基一进来,那些关外的大辽贵族怎么可能眼瞅着他们继续坐享巨利?还不把他们都活刮了才怪! 只有跟着唐子浩降宋还有一丝生机,而且,唐子浩已经保证过了,只要保证燕云顺利落入宋手,他们还能做他们的羊毛生意,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乐不为? 总好过与这个落魄“皇帝”一起死的要强吧? ...... 耶律重元此时肝胆俱裂,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重叛亲离的结局。 “你们......你们......” “你们好啊!!”耶律重元怒目圆睁环当场,只觉胸中一闷,险些晕厥。 “好啊!忠啊!!” ...... “陛下......”还是那个苦劝他的战将。“为儿郎们想想吧......” 耶律重元想骂,但却一时无言。 再次看向唐奕,“你......你狠!!” 什么出资助其争位?什么燕云独立出来对大宋有利?什么出谋划策!? 此间种种,皆是此子一手谋划。自己殚精竭虑多年,最后的结果却只不过是给宋人做嫁衣罢了。 “好!!”耶律重元眼中含泪,绝望大吼: “我降!!” “我倒要看看,你唐子浩处心积虑布下的这个局,当如何收场!!” “我倒要看看,我耶律重元守不住的关,你唐子浩,怎么守得下来!” “我降!” “我降......” “我降总可以了吧......” 说到最后,耶律重元崩溃低语,再没了问鼎天下的枭雄本色。 ...... 唐奕笑了,十年心血,终还是今日得报! 魇笑轻语: “如何收场......怎么守住这道关......那是我的事。” “不劳大兄费心了!” 说到这里,猛的一声暴喝: “来人!!!” “末将在!!” “给重元大兄,束发!换袍!!” ...... 今天就到这儿了,已经写的有点不在状态了,为保质量,我情愿不要节操了。 第614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束发?” 日!! 耶律重元本来已经心如死灰、形若枯槁,让唐奕这一嗓子气得直接就还了阳,差点没跳起来。 “有这个必要吗?” 唐奕奸笑点头。 ”当然有......我皇宋礼仪上邦,束汉髻着汉袍,治下之臣怎可髡头散发?” “......” 耶律重元心说,哪特么来的这个破规矩!? 再说了,还束发?正是因为是髡头散发才特么没个必要束发,一边耳后一撮长毛,你告诉我怎么束发!? 但唐奕可不管那个,你就是把那两撮毛儿扎到头顶上,前后露个秃老亮,你也得给我束发。 既然天意如此,老子脚下的这个石坡儿叫“一片石”,那要再不应个景儿,都对不起自己。 “来人!帮耶律重元把汉髻扎上!” ...... 也不给耶律生元分辨的机会,看向他身后的一众辽将: “耶律重元归宋,事急从权,日后回京一并封赏。众将大可放心,献土燕云乃是夺天之功,我朝陛下仁爱,自不会亏待功臣!我唐子浩是什么人,你们应该也是略有耳闻,今日做下担保,你家主公必享荣华!” “至于尔等......只需记下一点!不论是汉人,还是契丹人,既然是我大宋治下之民,我天朝上邦还从没亏待过一个宋人!” “明白了吗?” 一众辽将立时下拜:“末将明白!” “好!!”唐奕大喝一声,心里别提多痛快。 谋划十年,却变象丛出。但是到最后,还特么不是被老子扳回来了!? 耶律重元见不得他那个居傲的样子,一边任由汉人在自己脑袋上摆弄,一边揶揄道:“你还是先守住这古北关再说吧!” “别忘了,就算你飞马传讯回去,宋军即刻横渡白沟河,这一来一回也得七八天时间!” 在他看来,古北关可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七八天的。 唐奕轻蔑一笑,“七八天?” “杨怀玉。” “末将在!” “传......讯!” 砰!砰!砰! 正当所人不明所以之时,三声闷响猛的在一片坡上炸响。 刹那间,两红一白三发霹雳火弹腾然升空...... 那火弹可不似过年节的花火爆竹,极亮、飞得极高!!、 “这......”耶律重元一脸惊骇,不明白唐子浩放什么“烟花”? 砰!砰!砰...... 他还没反过味儿来,古北关以南二十里处猛然又是三发火弹—— 两红一白...... 宛若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砰砰砰......极目所望,火光再起。 若是耶律重元可以高临半空,他就会看到,从第一发火弹升空开始,那搅动着夜空宁静的烟火仿佛是指引大宋北进的启明星,以极快的速度向南延伸。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幽州城下,并一刻不停的,向着几百里外蔓延!! ...... 白沟河畔。 一伍寻边辽兵望向河对岸无边无际的火把,有些手脚发麻。 每一个火把下面应照着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孔,宋人这是要干啥? 他们已经在这么站了一天一夜了! 就在一天之前,唐子浩出幽州,率团北上的消息刚一传到这里,那面的宋军就已经拔营,一副枕戈待旦、随时渡河北上的样子。 辽兵也是人,见到这时的阵势也心虚。 “头儿..”..一个契丹兵卒一边瞅着对岸,一边对身边的伍长问道:“要是南人真打过来怎么办?” 那伍长横了兵卒一眼,“什么怎么办?” “千里边境除了装装样子的寻兵,哪还有人?挡得住这么多南人吗?” 扫视身边的十来个兄弟,“跟你们说啊,要是南人生了歹意,真的过了河,立刻弃械投降!南人讲究一个礼数,要是投的快,兴许还能保条命。” 砰...... 说话间,隐约一声闷响从身后的燕云腹地传来。 辽兵一怔,回头远望,特么不是年,不是节的,谁放的花火? 正想着...... 砰!!砰!!砰!!! 三声巨响就在这一伍辽兵身边不足两丈的地方炸开了。 辽兵定睛一看,哦操,那特么有个大活人! “什么人?”伍长吓得不轻,这几乎是顶到自己鼻子底下了,怎么就没发现? 可是,哪还有他问话的机会? 随着这三发火弹升空,大地开始震颤,隆隆马蹄、震天人吼,霎时间在河对岸爆开。 宋军......过河了!! “敌......敌袭......” 喊着敌袭,伍长却是把手中长兵一扔,双手高举过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至于身边是不是藏了个人,放了什么烟花,哪还有心思去管? 身边的辽卒有样儿学样儿,宋军还没过河呢,就已经降了。 这时,夜暗中走出一个人影,“诸位莫怕!吾乃大宋御前禁军阎王营斥候!!” “耶律重元已然降宋,我大宋不杀自己人!” ...... ———————— 一白,表示辽人归顺。 两红,则是十万火急、全速来援!! 一白两红,三发信号高高跃起,照亮着燕云的夜空。 不但古北关内的降臣、宋将看得清清楚楚,关外的辽朝大军也被那比星还亮、飞得比山还高的烟火吸引...... 战场之上为之一滞,耶律洪基望着夜空中那宛如妖星一般的烟火,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谁来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皇帝的咆哮,一众辽臣除了沉默,再无他法。 他们哪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事出突然必为妖! 难倒?大宋出兵了? ...... —————— 古北关内,耶律重元顶着一个滑稽的“汉髻”,呆愣愣地看着天空中飞腾不落的烟火。 “怎么样?”唐奕的声音适时响起。“这消息传的可还算快?” “......” “三天!!”唐奕伸出三根手指。“我只要守住三天,大宋的二十万大军必至!到时,耶律洪基就再也别想踏入燕云半步了! “......” “杨怀玉!” “在!” “把幽州豪门那一万私兵遣上关头!告诉他们,谁出的力多,将来谁得到的好处就大,我唐奕从不亏待自己人!” “是!!” 吩咐完杨怀玉,唐奕志得意满,看向耶律重元。 “说说吧,现在关上是什么情况?” “呃......”耶律重元一窘。 “靠东的关墙塌了一角,不太好守......” 唐奕心里咯噔一声,关墙塌了?不过,马上又镇定下来。 之前,耶律重元有八万人守关,加上幽州私兵也有一万。就算用人填,也守得住这屁大一点儿的古北关三天吧? 实在不行,把阎王营也派上去,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对了,你手下还剩多少人马?” “呃......” “不太多了......” “不太多,是多少?” “一,一万二......” “一万二!!!?”唐奕立时眼珠子没瞪出来。 “你大爷!!” ...... 第615章 抉择 关墙塌了,唐奕还是可以理解的,甚至可以接受。 古北关,百年之前那是汉人的边关险塞,固若金汤! 但是,这百年来,它却从汉夷边关变成了大辽腹地的‘内关’,早就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 既没有必要的加固,更没有必要的修补,是已百年之后,以破败之关承载这数十万人的大战蹂躏,塌了一角也是再正常不过。 但是!!!! 耶律重元只剩下一万二千守兵!?却真把唐奕吓到了。 “你大爷!”也不管什么别的了,唐奕直接破口大骂。 “你他-妈还能再败家一点吗!?” 耶律重元也不干了,不管降不降,他和唐奕之间的关系从来就是那么微妙......有杀子之仇,也有助资之恩。还有那次海上用拳头对话的放肆。 唐奕开骂,他当然也不示弱,“你上去守一个多月试试!!” “那你也不能把人都打光了吧!?” “八万人守一个险关绝地,防守面儿又不大,打的只剩一万二,说出去都丢人!” 原本唐奕以为,耶律重元打了一个月,就算有所损耗,剩下一半儿的人马还是应该有的吧?加上幽州私兵一万、阎王营五千,特么还守不住一个古北关三天? 可是现在...... 坏事了!! 耶律重元只余一万多的残兵,加上阎王营和私兵也不过三万,最最要命的是,关墙还塌了!! 唐奕脸都白了,看向王德用。 王德用接到唐奕的目光,知道这小子虽多智近妖,但终没经历过大战,已经慌了。 “慌甚!?” 老将军一副荣辱不惊之态。 “传我将令,营以上将校大帐议事!” “是......” 看向耶律重元,面容又是一缓,“莫要与这小子一般计较,把你的佐将也都叫来。你们在这里钉了一个多月,对情势最熟。此战成败,还要仰仗尔等!” “如何安排,也要听你们的。” 耶律重元虽然还不知道这老将是谁,但这几句话说的倒是比唐奕提气得多。 立时抱拳一礼,下去安排了。 一刻钟之后,阎王营、私兵家将,还有耶律重元的残将,尽数聚于一片石大帐。 王德用见人到齐,率先开口:“万事莫急!现在得那一万私兵增援,又是深夜,暂时无甚危机,至少天亮之前不用操心怎么跑路!” “哈哈哈......” 众将大笑,军心被老将军一句话就给稳住了。 伸手一让,把众人引到大帐中间的桌案前,借着灯光,却见案上摆着一张山河图。 宋人还好,那些降将,包括耶律重元在内,只看一眼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古北关附近的地形图?” 和这个一比,辽将只觉自己军中用的那些山河图,就特么是擦屁股的草纸!! 太详细了。 古北关周围有几个土坡,有多高多大,甚至哪里有棵树,哪里有块石,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王德用可没时间和他们纠结图的问题,看向辽将,“你们最是清楚,若是加上这一万私兵,再加上五千宋兵,依现在的情势......” “能不能守得住三天?” “难!!” 既然已经降了宋,虽然还没有细化章程,但事急从权,现在挡住耶律洪基的大军才是重中之重,也没人与宋人客气、歉让了。 “难......”王德用一问,就有人回答了。 契丹人纯朴,说话直来直去,也不隐瞒。 “要是关墙不塌,再守十天也行!” “但是......”言下之意,人太少,堵不住那个缺口。 王德用闻声看向杨怀玉,“你点子多,又走过古北关,你说说。” 其实不是点子多不多,而是老将军不全信契丹人的话。 杨怀玉道:“确实不容易,但也不是没可能。死守,他们攻不进来!” 耶律重元等一众降将闻声一暗,看来,宋人是准备牺牲这些残兵守将了...... 那个宋将不可能不知道根本守不下来,但还强主要守,为什么?因为如果守下来,哪怕是守不住多拖延两天再关破,到时大宋军队一到,形势也会好上不少。 可是,牺牲的是谁?还不是我们这些降兵降将? ...... 王德用可不知道耶律重元心里想什么,就算知道,现在也顾不上。眉头已经拧在一块儿...... 老将军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竟要他来做如此艰难的决定。 守! 还是撤? 现在撤,退守幽州与狄汉臣的大军汇合。然后在幽州附近与耶律洪基决战,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是,要是这么干了,就等于把燕云一半儿的土地让给了耶律洪基。 能不能打赢?打赢了能不能再把地夺回来?那就没人说的准了。 可是,不撤,死守!! 就正如耶律重元所想,这里每一个人可能都回不去,新降的辽人也不一定死心踏地的帮着大宋守这三天,最后可能还是白守。 ...... 正当老将军左右为难之时,唐奕死死盯着图上的一个地方,“王爷爷以为......退守幽州的话,之后有几成胜算?” 唐奕的声音不大,却有几分阴冷。 “五成......” “那就退吧!”唐奕迟疑了一下,随之艰难的出声。“咱们军饷充足,兵源也不比大辽少,不怕和耶律洪基耗!” 说着,指点山河图,“我们趁夜从关上撤下来,到金门关以巨石阻塞通路,为狄帅争取......” 砰!! 正说着,一只大手猛的砸在图上,挡住了唐奕所指的金门关。 唐奕一皱眉,见是杨怀玉,“你干嘛!” 杨怀玉不答,眯着眼睛看着唐奕,“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唐奕一颤,心跳都漏了一拍,被他看出来了? 脸上却是抑制不住,一下子就怒了。 “少他-妈扯淡!这个时候了,别他-妈给我添乱!” 杨怀玉笑了,唐奕越是这么说,他笑得越笃定。 他知道唐奕有守下来的办法,否则这么多年的兄弟就白做了! 猛的把手拿开,一指古北关外的一处所在。 “你刚刚在看这里,你已经有了固守的计策!!!” “我......”唐奕一下子就沉默了。 他是有计策,但是,不能用! 却是耶律重元有些急了,“这位将军,既然大郎已有退兵之意,为何阻拦?” “真拿我们这些降将不当人吗!?” 难道真要把这些人填在古北关,省得到时南朝再防着他们了? ...... 杨怀玉轻蔑一笑,“你怕死吗?” “我......”耶律重元语塞。 “我,我不怕死!但我也不会无谓赴死!执意守关,无异于送死!” “哼......”杨怀玉更是不屑。“还是怕死。” 再指图上那处所在。 “放心,我大宋还没有让臣子无谓送死的习惯!这一仗,你们只管看着,不用你死!” 说到这里,蓦的瞪圆双目。 “只管看着......” “我的兵是怎么不怕死的!” ...... 耶律重元等一众降将无不骇然,都被杨怀玉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看向杨怀玉所指的那个地方—— 送、魂、岗! ......苍山月说让我歇一天吧,昨天真的弄伤了。 第616章 支点(3600票加更) 三雄并峙古北关, 黑龙腾舞群峰端。 地扼溯漠三千里, 锁钥幽燕万重山! 古北关从高处看,就是一个两峰夹道的天然漏斗。一侧的古北峰与另一边的仙女桥把仅有百丈宽阔的关城挤在两山之间,有如一个张开双臂的巨人,把千里北境揽入怀抱。 而在关城之外,巨人一臂之上还有一山岗。 山岗紧贴在古北关城东侧,不过是一个十几丈高的黄土坡。 因为靠近关城一侧的高度比关城还高一点点,且距离正好是一箭之地,若有攻城之兵,几乎可以站在岗上向城上平射。 看似对守城不利,其实却是一个死地,上去就下不来了。 因为其背靠古北峰,背面和东面都是万屻峭壁,若想上岗,就只能从正面和西面硬冲。而这两个方向又都在守关弓弩的射程之内,只要一队弩兵就可轻易封锁山岗。 从唐时有古北关开始,守关的兵卒就开玩笑说:谁上那山岗,谁就是箭靶子,和送死无异。 所以,就给它起了个应景儿的名字——送魂岗! ...... 现在,杨怀玉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送魂岗上,唐奕脸色登时煞白。 王德用则是低头沉思: 送魂岗? 送魂岗! 而一众降将一看是这么个死地,皆是愕然。 这宋将是什么意思? ...... 那边,杨怀玉见唐奕装起了鹌鹑,只得自己继续给众人解释道:“此处在攻城的兵将眼中是死地,但在守城之军眼中却是一个绝佳的支点!!” “支点?” 耶律重元一怔,似是明白了什么。 可那也只是理论上的支点,百多年来,来此守过关的辽兵汉将把这个关口的一草一木都摸透了,怎么还会不知道这个地方? 只不过...... 只不过那只是存在于想像之中,却是从来没有人真的依靠那里守得住关。 ...... 只见杨怀玉猛点图上“送魂岗”三个黑字。 “只要放一队人在岗上,就可与关城遥相呼应,互为支点!” “辽兵攻关,则岗上骑兵冲出将其腰斩,以缓解城上压力。” “若辽兵攻岗,则关城上的弓弩齐射,封锁上岗的坡道。两相照应之下,关城攻势必减。塌掉的城墙就在送魂岗下,有外面的骑兵震慑,辽人就算想从这里攻,也得有胆子来才行!” “如此一来,只要送魂岗上的兵不灭,古北关就破不了!” “......” 除了耶律重元之外的一众降将都听傻了,看来南朝不止唐子浩一个疯子,特么个个都是疯子! 宋人什么意思?宋人要出城迎战,在无边无际的耶律洪基大军之下抢下送魂岗?疯了!? 这时,耶律重元忍不住出声: “将军可能不太了解,那送魂岗并不宽阔,只能装下个几千人之数......” “我看过了!”杨怀玉打断他。“适才上城的之时,某就细仔看过了。的确不大,但放下一军之数不成问题!” “正好装得下一个阎王营!” ...... “将军误会了!”耶律重元急道。“我的意思不是能放下多少人的问题,而是就算是能容下五千人,你也......” 下面的话耶律重元没好意思说,你特么当你那是天兵天将不成?五千人的一军敢弃城打野战?出去不用一刻钟,就得被杀的渣都不剩。 耶律重元的言下之意杨怀玉怎么能不知道?只不过,他没时间和这些契丹人显摆阎王营的战力。 抬头看向王德用和唐奕。 “让我去!肯定能行!” 王德用眯起眼睛看着杨怀玉,“外面可是有耶律洪基近二十万的大军。” “我知道。”杨怀玉重重点头。“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必须我去!” 老将军沉默了...... 良久。 “老夫还是倾向于大郎的建议,以稳为上,退守幽州!” 唐奕闻声猛的一拍桌子,“王爷爷说的对!就这么定了,我是主使,都特么得听我的!” “现在就撤!” “......” 杨怀玉不说话,整个人定在那里,一双眸子喷火一般地瞪着唐奕。 缓缓抬起手......所指方向正是古北峰上的那座孤庙。 “我们杨家的祖宗就在山上看着我呢!你让我撤!?” 唐奕一下就炸了。 怒吼道:“正是因为杨老令公在山上看着,我更不能把他的子孙再折在这里!” “大郎......”杨怀玉几近哀求。“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闭嘴!!”唐奕咆哮着。 “三天!狄帅要三天才能到。你告诉我,你怎么守三天??” 杨怀玉分毫不让: “三天?” “你明知道,哪怕多守一天,耶律洪基就少一天的南进之机,狄帅就多向北推进一天! “那也不行!”唐奕急了。 去他妈的国事为大,拿自己兄弟的命去填,他干不出来。 即便知道这个牺牲值得,他也无论如何下不了这个令。 “大郎!!” “不行!!” ...... “都闭嘴!!”关键时刻,王德用一声怒喝把二人压了下来。 他是赵祯派来稳住阵脚的,是派他来防止唐奕关键时候不要命的。 但是...... 真到了这个时候,老将军发现,他也......下不了这个令了。 多拖延一些时日,对狄青来说,对大宋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最后,老将军缓缓抬头,看向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心中一颤,这老将的眼神好犀利! 只闻老将开口道:“给你两万人......两天!!守住古北关!能、也、不、能!!?” “......” 耶律重元只觉全身僵硬,上下嘴唇在打架。 他想说不能,但是他不敢!他怕说出一个“不”字,这老头儿会杀人!! “能......能!!” “好!!”王德用一声厉喝。“守下来,老夫亲自给尔等请功!” “多,多谢将军......” 耶律重元一咬牙,守!就特么当是投名状了! “定不辱命!” 只是,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这些宋人哪来的自信?就算他能守住古北关两天不倒,那五千宋军又能干什么? 他这一说能,杨怀玉立时喜上眉梢。 “若是关上能挺两天,剩下一天,交给我!” 看向唐奕,“这回你放心了吧?” 唐奕不言。 一天...... 就算一天,他妈也比登天都难!! ...... 第617章 守(3800月票加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唐奕没法再任性了,因为这个诱惑太大了....、、 可以说,哪怕阎王营守不了一天,半天就死伤殆尽。那个时候再破关,与现在也完全是两回事儿。 到时留给耶律洪基进兵燕云的时间只有半天,甚至更少,那狄汉臣很可能都不等辽人走到金门关,就把耶律洪基堵下来。 那样,大宋入手的,还勉强算是一整个燕云。 可是,明知必守之局,但他却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定。 ...... “俺能说句话吗?” 正当场面僵持之时,一个嗡声嗡气的动静突然在帐内响起,耶律重元回头一看...... 嚯!!好大一尊黑煞神!! 出声的正是申屠鸣良。 这黑汉见杨怀玉和唐奕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终于忍不住了。 “大郎未免把事儿想的太悲观了。” “其实依某之见,这趟出战,屁事都没有。” ...... “.....” 耶律重元暗暗擦汗,得,又来了一个疯子。 ...... 耶律重元就不明白了,这帮宋将都哪蹦出来的? 那个杨无敌的后人执意要守,甚至要犯险出城抢占送魂岗他还能理解一点儿。 汉人的家国情怀嘛,脑袋一热,舍身取义。他不得不承认,多守一天,对大宋的局势就会有利不少。 甚至他自己也倾向于守,因为,降宋是被逼无奈的保命之策,他自己明白,宋人也明白。 将来怎么安排他这个降了的皇帝,就只能看宋人的心情了。 但是,要是死守这一仗,那就不一样了,至少是表了忠心。宋皇本就仁慈,多半也不会辜负了这份忠心。 但是,守就守呗,咱们能守多久就守多久,尽力就好。 特么那个宋将却要带五千人主动出战? 而那黑汉......那黑汉更不像话。 “根本没危险......”说的那叫一个风清云淡。 你当自己是什么啊?铁打的?刀枪不入?二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你! ...... 而唐奕则是怔住了,申屠说没危险? “申屠大哥什么意思?” 申屠鸣良闻言一脸的嫌弃,一步蹿到图前。 “大郎怎么转不过来这个弯呢?忘了俺的黑骑营了吗?” 一指图上。 “东有送魂岗这个支点,上有古北关这个箭矢支援,再加上我的黑骑营!” “这三阵一成,耶律洪基别说二十万人挤在一个狭小的古北关,就算再来二十万,他也别想进军半步!!” 说到这,申屠鸣良对杨怀玉道:“把全阎王营的战马都给我备着,到时我这一营铁浮屠换马杀阵!” “只要我这一营在送魂岗和城墙之间来回冲杀,耶律洪基就算有再多人,这两个地方哪个他也打不下来!” 抬眼看向唐奕,“就算有漏网之鱼冲上了送魂岗,能有多大能耐?阎王营要是吃不下,那还混个屁!?” “......” 好吧,申屠鸣良再次刷新了耶律重元的认知。 还以为是五千人守得住送魂岗是扯淡,原来人家五千人都不用。是要用五百人就把两个地方都守下来了。 这时曹老二也终于出声了,嘿嘿笑着对唐奕道: “你也别纠结了!这一趟咱们要是撤了,那阎王营的招牌也就砸了,特么以后还怎么见人?” “就这么定了,打了!” “......” 唐奕也有点动摇了...... 不确定地向申屠鸣良问道:“能行吗?你们只有五百人......” 申屠鸣良眼睛一立,“老子站那不动让耶律洪基那小子砍,伤到点儿皮儿算他本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唐奕没法再矫情了,看向王德用。 老将军一叹,“只能如此了......” 抬眼对耶律重元再次强调道:“两天,头两天看你的!” 耶律重元点头,“重元领命!” ...... “好!”王德用拍板道。“各自领命,去准备吧!” 也没什么可准备的,这前头两天,纯靠耶律重元的残兵,加上幽州支援来的私兵死守。 阎王营利用这两天时间养精蓄锐,等待最后一天的到来。 耶律重元心道:不管最后一天宋军是不是找死,只要我守住了两天,已经算是尽力了。 对身边的一众辽将到,“众位也都听到了。” “两天!这两天不论多难,必要固守!” 众将重重点头,他们和耶律重元的想法一样,只当这两天是投名状了。 “陛......将军放心!宋人都不示弱,咱们契丹狼族更丢不起这个人!” 说到这里,一众降将一口同声: “人在城在!” ...... “都是宋人......”却是唐奕不咸不淡地出口。 “从现在开始,没有宋人、辽人,汉人和契丹人!只有战友、袍泽!只有大宋一心!” 众将一窘,“上使说的是......” 当下不再迟疑,出得大帐,准备上城。 接下来的两天,将是最艰难的两天。 只不过,一出大帐就是一哆嗦。 不知何时,五千宋兵尽数聚集在大帐之外,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是战意澎湃,仿佛嗜血恶狼!显然在等着里面的决定。 杨怀玉、曹觉等人这时也出了大帐,一见手下的兵都等在帐外不由一笑。 “怎么?等不及了?” 有职守任务在身的李贺没有参加帐议,还不知道里面做了什么决定。 一步蹿到杨怀玉身前,“几时出战!?” 杨怀玉再笑,“等着吧!两天之后!” “两天之后?”李贺一阵失望。“有点晚。” 耶律重元等人站在一旁简直无语...... 你还不知道让你们这五千兵将干什么去吧?什么就有点晚? 和着这一军都是疯子! ...... 杨怀玉不理会有些纠结的李贺,转向阎王营众人,高声喝道:“两天之后!出关迎敌!” “喏!!” ...... 而申屠鸣良则是走到黑骑营所在,“都他娘的给我吃饱喝足!两天之后,终于到了咱们一显身手的时候了!” ...... “喏!!” 申屠鸣良哈哈大笑,“终于轮到老子出来试试身手了!” 铁浮屠的第一仗,申屠鸣良可是期待了不知道多久了。 ...... 而直到这时,耶律重元才发现一个细节: 整个宋军皆是精钢战甲着身,唯独这个黑汉和他手下所谓的黑骑营,不着甲,不带兵刃。除了衣服整齐一点儿,看不出一丝骑兵的样子。 就这五百人......就想上天? ...... 第618章 孤魂野鬼(3000字呢..算两章可好?) 天光微明,朝霞把天空烧得火红! 大辽军中,耶律洪基眼窝深陷。 整整一夜,他都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古北关不放,可那道破关就有如巨浪中挣扎的一叶扁舟,风雨飘摇,却迟迟不翻。 “攻!给我猛攻!” “传令萧古浑,让他率部猛攻!” “把皮室军也给我派上去!!明日午时,要是还拿不下古北关,让他提头来见!” 耶律洪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连一直刻意保存实力的皮室军也尽数派出。 不为别的,只为最快拿下这道残关。 昨天,大宋的旌旗已经在关门乍现,说明宋人已经到了。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直觉告诉耶律洪基,不可再拖延下去了,一但宋人真的参战,胜负难明。 “传我召令,命人把大定的大宋使臣都给我抓起来砍了!!” “把唐子浩的华联铺给我抄了!!” 即然已经撕破脸皮,那也就没有必要和宋人客气。 ...... “陛下......” 耶律洪基刚下完令,身边就有人出班高喝。 “陛下......还需慎重啊!” “嗯?”耶律洪基面色一变,显然这个时候谁帮宋人说话,谁就要倒霉。 可是不光一个人,顿时一众文巨武将出来了七八个。 “陛下,不可啊!” “你们!!” “陛下,如今情形尚不明朗,要是真的杀了宋使,抄末了唐子浩,那就真的把大宋得罪透了。时局末稳,万不可再添劲敌!” “......” 耶律洪本一想也是,“那就......那就传令大定把宋使都给我控制起来,一但大宋有异,立刻处死!!” 说完,再次咆哮:“给我攻!!拿不下来,都他-妈给我去死!” ...... —————— 两天, 最艰难的两天...... 甚至可以说,决定两国命运的两天!! 然而,尽管耶律重元已经拼尽全力,他也无法坚持两天。 辽朝精精锐的皮室军一出,登时攻城之势凌厉了起来。加上那个要命的缺口,只过半天,耶律重元就几次险象环生。 入夜,纵使耶律洪基攻势不停,但也无法像白天那般不顾一切了,所以晚上反而更好守一点。 但是...... 第二天天刚刚亮,辽军的猛攻就一波强似一波,仿佛不要命也要拿下古北关一般。 “不行了!”杨怀玉站在城头,眉头深锁。“坚持不了两天了,最多中午,必破关!!” “......” 唐奕在他身侧,只觉心中一阵绞痛,“还有一天半,你能行吗?” 杨怀玉道:“依申屠的办法,应该问题不大!” 唐奕道:“再等等......” “等不了了!”看了唐奕一眼。“我去了!” 说着,转身下了关城,去准备去了。 唐奕下识意地四下扫看,他想找王德用,他想让王爷爷再出出主意,看还能不能再拖一拖。 只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老将军的身影。 ...... —————— 一片石,阎王营大帐。 王德用坐于帐中,没一会儿,外面进来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却是黑子和君欣卓。 进到帐中,君欣卓深深一拂,黑子则是抱拳,“您老单独叫我们来,有何吩咐?” 王德用一笑,“有事相求。” 二人怔了一下,却没想到老将军说话这么重,竟用到了“求”字。 王德用也不废话,“老夫拜托你们一件事。” “您老只管说......” 王德用扬脸指向古北关,“要是这关守不住,我要你二人不顾一切也要把大郎安全带回去!” 黑子急道:“您老放心,不用您吩咐,我们也会拼死护住大郎的。” “不!”王德用面色凝重。“你没懂我的意思。” “不顾一切!!”老将军又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真的有那一刻,你们要不顾一切!他想救谁,你们不能听!杨家老二、曹家老二,还有阎王营他的那些兄弟,包括老夫在内,一个也不能管!必需不、顾、一、切!!” ...... 又看向君欣卓,“丫头,你只要办成这一件事,老夫就记你的好!” “只要老夫不死,回去之后,你就是我亲孙女!你和大郎的事,我给你做主!” ...... 君欣卓闻声,眼中泪雾隐现,重重点头。 ...... ———————— 耶律重元疲惫地靠在关城之下,做为军人,他是羞愧的。因为他没能兑现他的承诺,没有守得住两天! 但做为降将,他又是无愧的!因为他真的尽力了......耶律洪基皮室军尽出,真的攻势太猛了。 ...... 这时。 杨怀玉从城头上下来,在他身前站定。 因为是背身对着他,耶律重元不知道这个宋将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要干嘛?真的要出城一战? 果然,下一刻杨怀玉冷咧的军令已经发出: “阎王营整军待命!!” 耶律重元傻眼了,他一度以为,这只是宋人诓骗他们这些降将多守两天的借口。 毕竟这种开始把话说得满满,临阵又缩回去的事情在宋军之中是常有之事。 但是,他们真的要出城...... 这时,杨怀玉下完将令转身看了过来。 耶律重元惭愧地挣扎起身、偏头抱拳: “未能履令,惭愧之至!” 杨怀玉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力就好......” “下面......看我的!” 说完,回到自己的战友身边,整装,待出! ...... 耶律重元心中一暖,好奇地靠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勇气能让这些宋兵丝耗无惧。 却见...... 那一直不着衣甲的“黑骑营”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申屠鸣良接到出战将令,一张黑脸兴奋莫名,双眸之间杀气凛凛。 “来人!!” “抬甲!!” “抬甲?” 不光耶律重元不明所以,城下的伤兵、换守的将领,也是不知其然,靠到阎王营近前一探究竟。 下一刻...... 都特么傻眼了! 日!! 耶律重元暗骂,还真他-娘是铁疙瘩,刀枪不入啊!? 只见两个辅兵当真是抬着一套漆黑战甲,给申屠鸣良披甲。 五百黑骑营,别说是人,连马都是这种看一眼就让人胆寒的超级重甲!! 耶律重元现在终于明白,这黑汉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底气,敢凭五百骑就能在送魂岗与城墙之间来回冲杀了。 ...... —————— 这时,唐奕也进了关城,入眼的除了五千精骑、五百铁浮屠! 还有...... 还有一员战将! 盔明!甲亮!手持环首重刀,须发皆白亦安坐马上,缓缓行来! 王德用!八十岁高龄! 披甲上阵! ...... ——————————— 一看王爷爷衣甲齐备、马骏刀利,唐奕心跳都漏了一拍。 不顾一切地拦在马前,“你,你下来!!” 王德用大笑,“臭小子!跟谁说话这般没大没小!” 唐奕不管,“你,你给我下来!” 说着,上前就要拉王德用下马。 老将军换了个温和的语气,“不小了,别使性子。” 唐奕还是不依,“谁出去也用不着你出去,下来!” 王德用心中一酸,强压着没让老泪流下。 耐心给唐奕解释道:“阎王营除了老邓州营过来的十五个,还有西军来的一小撮,其他还都是兵牙子。杨家小子冲劲儿是有,但也没见过大仗。” “爷爷得去给他们压阵......” “就像给你压阵一样。” 说着,再不与唐奕纠缠,一夹马腹,行至关门之前。 ...... 那里申屠鸣良的五百铁浮屠在前,其余阎王营将士紧随其后,已经蓄势待发。 杨怀玉见老将军到了,让出主将之位。他们都是军人,比唐奕更善于隐藏情绪。 “王爷爷,说几句给兄弟们提提气吧!” 王德用摇头,表情淡然无惧。从十七岁随父出征,老将军这身衣甲已经穿了一甲子,早没了年轻时的热血,多的却是一份沉稳。 “老夫只管压阵,怎么打,还看你们年轻人,你自己说吧。” ...... 杨怀玉闻言,下意识抬头,再看了一眼古北峰上的孤庙。 良久...... 方收回目光,看向五千袍泽。 竖起拇指往身后一指,“这道门后面,有二十万大辽铁骑!!” “怕不怕?” “哈哈!!”申屠鸣良狂放大笑,猛的面目狰狞。 “怕他个卵子!!” “对!”五千阎王营异口同声。 “怕他个卵子!” 杨怀玉闻声咧嘴......还是那句—— “怕不怕?” “不怕!!!” 众人恨声大喝。 杨怀玉三问: “怕?还是、不、怕!?” ...... 回答他的,是一声声闻百里的怒吼: “老子......天、下、第、一!!” “好!!” 杨怀玉战意愈涨,不由得想想营中一直流传的几句打油诗—— “人间富贵!!爷不恋!” ...... 阎王营所在立时沉声接句—— “阎王殿上!!爷不留!” ...... “爷生只做!!汉家犬!” “爷死也为!!汉家魂!” “爷就是煌煌大宋的......” “孤、魂、野、鬼!” ...... “开城!” “战! ...... 第619章 阎王营,冲! “人间富贵爷不恋....” ... “阎王殿上爷不留!!” .... .... 城外! 无边际的大辽军卒,有如击岸巨浪!一波一波疯狂的拍打着摇摇欲坠的古北关! 眼看着,这道横垣在大辽兵将面前一个多月之久的百年残关就要屈服.... 眼看着,皇帝陛下,午时破城的最后期限就要到达... 就在这时,那道阻隔了生死...分割了敌我的破败关门之内... 却传来了震天的呐喊! 战场为之一肃...天地间都仿佛只容得下那一声声呐喊!!! “爷生只做汉家犬!!” ...... “爷死也为汉、家、魂......” 辽兵无不面面相觑! 都不明白,关城内的残兵败将哪里冒出来的这般雄浑气势! 可不容他们多想... 吱、嘎、嘎!! 让人牙酸的木轴转动之音,有如地狱恶鬼的尖啸! 紧跟着呐喊,在战场上空炸响! 阻隔生死的古北关门....开了!! ... “威!” ... 嗒.. ... 嗒...嗒.. 嗒..嗒.嗒嗒嗒嗒嗒!!! 隆隆隆隆....... 马蹄踏地,借由城门洞窟的拢音,格外清脆! 起初...只是一骑一步.... 随之...千骑千调!! 最后...隆隆的地震山摇,伴随着一声威武喊杀!从残关败城之中冲出。 ... 离城门最近的辽兵,第一反应就是.... “守军出城了!!” 有悍不畏死者登时向城门处冲去! 守军出城,非降即是垂死一击!说明胜利不远! 有辽将甚至高举战刃,大吼鼓噪! “杀啊!!!见功立业就在今日!” 然而.... 迎接他们的是一只只漆黑的钢铁巨兽,协冲锋之势直直的朝大军撞了过来!! 咔! 长兵前出!撞在黑甲魔骑之上!登时枪杆崩碎! 碰! 别说杀伤,连阻基锋锐都没做到,黑骑直接撞在人堆里!登时人仰马翻,踏于铁蹄之下! 辽将骇然大惊! 却是已经晚了...被撞飞的同时,一只狼牙大棒,耗不留情的砸在他的胸口! 整个前胸都塌了下去!! 那辽将....直到临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识幻灭之前...最后映入眼帘的... 只有那无可阻挡的黑甲战骑.... 一双双嗜血的眼眸... 一面... 迎风烈烈的——大宋龙旗!! .... —————— 唐奕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发疯似的奔上关城。身后..耶律重元等一众辽将紧随其后... 当上到城头,整个战场的尽收眼底... 唐奕惊呆了....一众降将也不由得心底生寒。 天兵天将!这他-妈就是天兵天将! 只见关外漫山遍野的辽兵辽将枪林旗阵之中! 五千铁甲....有如一叶劈波斩浪的孤舟! 在辽阵之中肆意穿梭!铁蹄之下,无一合之将!刀锋所指,皆朽败之兵! 申屠鸣良的五百黑骑!是真正的钢铁战神!所过之处,辽兵像割麦子一般成片成片的被撞飞踏碎! 别说是人!就算是战马,与那黑甲撞上亦是下场凄惨! “铁浮屠...”耶律重元喃喃自语...“这确实是...铁、浮、屠!!” ... 唐奕入眼皆是阎王营借黑骑之威,摧枯拉朽一般的如入无人之境! 有此战况亦是心下稍安....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冷香奴... 若有她红衣妖色安坐城头。为城下的阎王营抚一曲弦惊若刃的《十面埋伏》! 当是十分应景的吧... 想到这里... “来人,升起御赐龙旗!!” 从现在开始,古北关是汉人的了! “拿鼓槌!!”没有《十面埋伏》,却有战鼓已震声威。 猛扯衣袍,露出一边臂膀,来到战鼓之前! 咚!! 咚!!咚咚!! 古北关上,霎时间旌旗招展,战鼓大作! 为城下的五千勇士....壮行! .... —————— “那是什么东西!!” “谁能告诉朕,那是他-妈什么东西!!” ... 阎王营出阵!古北关上士气大振!可敌方的耶律洪基却是再没了好日子! 此时这位新帝,在点将台上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 眼见着城里冲出几千骑甲,就把整个古北关战场搅的天翻地覆! “谁能告诉朕!!”指着场中有若杀神一般的黑骑营!!“那是什么东西!!” 下首一众文臣武将,哪答得上来?一个个缩着脑袋,装起了鹌鹑。 说实话。他们也不知道这是特么哪蹦出来的... 虽然隔了好几里,但是,那漆黑铁甲之下蕴含的无尽力量,还是让辽将无不胆寒——这东西...怎么打得动!? ”陛下息怒..“ “我息你大爷!!”暴虐的耶律洪基,一脚把出声的大将踹倒在地! ... 眼看就能拿下古北关,进而挥师燕云腹地! 却在最后关头出来这么一支饕餮之军!焉能不怒!? “给我灭了它,灭了它!” “若放他们回城,我耶律洪基誓不为人!!” .... ———— 好吧,阎王营一定会遂了他的愿! 因为根本也没打算回城。未来的一天多时间将是耶律洪基永远也醒不了的恶梦! 此时,黑骑营冲锋在前,申屠鸣良有若巨灵神一般将一切挡在前面的人和马碾压在脚下! 而其余的阎王营精骑则是护住两翼!大辽的兵将哪里见识过这么精锐的骑兵?被冲杀得七零八乱,竟有败象。 申屠杀的正爽!杨怀玉也是热血上涌恨不得直接冲到大辽皇帝的点将台下,陷阵杀将! 但是王德用可比他们这些年轻人冷静的多! 辽人只是一时乱了阵角,等他们反过味儿了,二十万大军你杀得完吗!? 手中环首重刀,斜斜劈下!将一辽将斩于马下! 收刀屏气!“申屠!” “在呢!”申屠嗡声应着,手底下却是一点不停,大棒翻飞,砸碎了两个辽兵的脑袋。 “带着你的人继续前冲!把辽兵压回去!” “得令!!” 这可顺了申屠鸣良的意,铁浮屠一出!自要让他杀个痛快! .... 第620章 傲战古北关 “杨怀玉!!” 吩咐完申屠鸣良,老将军立时把目光对准杨怀玉。 “王爷爷,有何吩咐!?” “别冲了!趁着辽人势退,抢上送魂岗整队!” 杨怀玉有点不情愿,阎王营成军之后,就打过一次土匪,好不容易撒开了欢,还不让他杀爽!? “咱冲到大辽将台之下,再回来也不迟吧?” 老将军眼睛一立,吼声不容半点质疑: “让你回就回!” 他可没有阎王营这群兵牙子乐观。 一天半!后面还有一天半,由不得他们撒欢儿! “有你发威的时候!现在,撤!” 无法,杨怀玉只得悻悻然地带队撤了下来。 五千精骑分成两股,一股申屠鸣良带着,赶牲口一样驱赶着辽兵,给关城之下让出空间。 另一队则是一个急转,登上了送魂岗! 来到岗上,王德用率先下马,一阵气喘,毕竟八十岁高龄。 廉颇老矣! 但是,老将军不能歇息,“杨老二!” “在!!” “整军布阵!” 一边吩咐杨怀玉趁着申屠鸣良争取的时间压住阵,一边摆弄着还有点没进入状态的新兵,一边又继续吼道: “曹老二、李贺......” “在!” “在!” “收拢各营马匹,都放到最后面去,给申屠留下备用!” “陈志扬!” “在!!” “你那一营......杀马!布于坡道。” “爷爷......!”陈志扬一听就急了。 马呀!大宋缺马,他们对马就跟自己亲儿子一般。 老将军哪有工夫和他多言,面目狰狞,早没了平时的慈祥。 “让你杀就给我杀!多说一句,我砍了你!” 陈志扬心痛莫明,但是他也算是见过大仗的老兵,知道这个时候由不得他舍不得。 “杀!!杀马!!” “全军结阵!!”老将军一声暴喝。 “定!!” 啌!! ...... 送魂岗上,有若铁桶一般的军阵,瞬间结成! ...... —————— 而那边,申屠鸣良继续如入无人之境。 一直冲到大辽军帐不足一里,吓得耶律洪基不惜一切代价生用人去填,才把黑骑营堵在了外面。 申屠鸣良一看再难有建树,只得拨转马头,回到送魂岗。 回程之时,还不忘把辽人丢弃的云梯、撞车通通捣毁,彻底缓解了古北关城之危。 “痛快!” 申屠鸣良回到阵中第一件事,就是大喝一声,以畅胸怀。 “真他娘的痛快!” 王德用可没他那么高兴,面无表情地命人赶快给黑骑营卸甲,让他们下去休整。 这一趟,别看申屠鸣良只冲杀了一个来回,且除了个别倒霉的,从甲缝里擦破儿点儿皮儿。但是铁浮屠实在太重,只一个来回,人马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老将军厉声道:“给你半个时辰休整,赶紧下去吧!” 申屠鸣良无所谓道:“不用,让兵卒们歇歇就行,我在这里与你们同守!” 王德用不依,“滚下去!这才刚开头,后面全要仰仗你这一营。” 申屠鸣良也怂了,乖乖窝到后方休息去了。 ...... 事实上,王老将军的担心并不是多余。辽人只是一上来被黑骑营和阎王营的大队骑兵打懵了,等反过劲来儿,立马整队再战,黑压压的压了上来。 老将军眉头深锁,“整军!结阵!!” “定!!” 啌!! 而此时,曹觉、陈志扬一众营将也收起了轻视之心,穿梭于各队之间。 “我喊‘威’就是进!” “我喊‘魂’就是退!” “我喊‘定’就是原地架枪!” ...... 这是在广南第一战时,那条“老鲶鱼”教给他们的。现在,他们成了老兵,又一字不差的传给新兵...... 曹觉在每一个兵牙子耳边大吼,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当年,邓州营在大宋的最南端,一战成名!如今,他又来到大宋的最北边,再战蛮夷。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是军汉子!额前那道金印底下压着的,除了耻辱,还有什么...... —————— 辽人终于压上来了,又一波人浪直接拍在古北关墙,还有送魂岗上。 但是,由于攻城机械被申屠鸣良尽数毁去,对于关城一时半会儿还没什么威胁。 至于送魂岗...... 五百匹死马让冲上山岗的辽兵异常难受,根本冲不起来。而箭矢弓弩,对于阎王营的板甲来说又形成不了威胁。 所以,送魂岗刚一开战就是最血腥、最暴力的——肉搏! “威!!” 当第一波辽兵撞到枪尖上之后,阎王营不退反进,杨怀玉一声号响,全军猛的提枪挺进。 “威!!” 啌! 这支苦训多年的强军千人如一人,啌的一声前踏,顶着挂在枪上的尸体,向前一步! “威!!” 啌!! 再一步!! “威......” 本来就密密麻麻的辽兵被阎王营压的一步步后退,而岗下的辽兵却还在往上涌。 只片刻,送魂岗上,阎王营身后空空荡荡,而阎王营身前却是不同,人挤人、刀碰刀!! 前面的人被杀破了胆往后退,后面的人想立功一味猛冲,中间的辽兵就成了人肉罐头,挤在一块越聚越多、越多越挤!! 到了最后,中间的辽兵想把兵刃从身下抽出来都做不到,更别说挥刀应战!! ...... “放箭!!快放箭!!” 唐奕站在城头怒目大吼。 登时,一个千人队的弓弩手由城上居高而射,瞄着坡底的位置几轮齐射,封锁了坡道。 刹时间,坡上挤在一起了千多名辽兵就成了孤军,除了被阎王营捅草靶一般的收割,绝无第二个结局!! “威!!” 啌!! “威......” 只一刻钟,送魂岗上,除了阎王营,再没有一个辽兵站着。 ...... “魂” 啌!! 啌...... 五千战将退回送魂岗顶,杨怀玉一声令下: “定!!” 啌...... 长枪斜指天际、躬腰缩身,目光凝视。 再次......待战而发! ...... 古北关前,鸦雀无声。 送魂岗上宛若修罗猎场,除了那五千厉鬼再无活物。 辽兵心胆具裂,下意识地都想躲那山岗远远的。 ...... 耶律重元看傻了,一众降将看傻了,城上的守军、攻城的辽军也特么看傻了。 和这支悍勇一比,古北关前有一头算一头,就特么是娘们儿兵! 不但他们傻眼,那边耶律洪基也傻眼了...... 怔怔地看着那小土坡上,抱成一团,像个铁刺猬一样的阎王营。 “那特么到底是什么东西!?” ...... 第621章 再战 耶律洪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 这是宋人的军队?怎么可能!?若说出城冲阵是挟黑骑之利、兵甲之精,倒还说得过去。 可是,送魂岗上那一幕就已经不是兵甲之利那么简单了...... “陛下......” 一员战将出班上请,“宋军骁勇,依臣之见......先撤下来,稳一稳军心当是上策。” 此人若是唐奕在场,一定会眼熟,正是薇其格的父亲。 耶律洪基闻声,阴森摇头。 是要稳一稳军心不假,接连两阵被宋人压下来,士气必然低迷,若是不稳一稳,这仗就没法打了!可是,独不能撤下来。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撤! “传令各军!再攻送魂岗!” “可是......” “可是陛下也看到了,我们各部之兵与这股宋军确实有差距......他们又与关城互为支点,当真难攻啊!” “依臣之见,还是撤下来,一来稳住军心,二来商量一下对策。” “无妨!”耶律洪基摆手止住其话音。“命萧古浑亲帅皮室军!给我攻!” “必须拔了这颗眼中钉!” 这股宋军就算再能,也不过几千之数。耶律洪基就不信,大辽最精锐的皮室军以十倍之数攻之,还拿不下这几千个铁疙瘩。 还有一点就算耶律洪基不说,众人也清楚,那就是——抢时间! 对,还是抢时间! 宋军参战,看似对辽军不利,这一支强军也确实让人束手无策。 然而,这五千神兵出城迎战,得胜之后却不回城,而是抢占送魂岗,这本身就耐人寻味。 说明什么? 说明关城里只有这五千宋兵!说明大宋的援军还没到,否则也不用这一军以身犯险,来换取守关时间了。 “给我打!” 耶律洪基咬牙切齿地再下御令:“一定要抢在大宋援军到达之前,攻占古北关!” ...... —————— 送魂岗上。 趁着战事稍缓的当口。 杨怀玉整军待阵,而王德用则是奔走呼喝。 “伤的、死的,拉到后面去,让黑骑营的兵边歇边处理!!” 转脸把杨怀玉拉到一边,“不能再冲下山坡,保存体力,还有一天多要守!” 杨怀玉点头,“都是新兵,冲一波见见血,之后就要慎重了。” 这一冲确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伤的死的,加在一起有一百多。但是,这却是有必要的,至少经此一次,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新丁,眼中多了一丝从容,多了一丝经验,也多了一丝底气。 契丹狼?不过尔尔! 对王德用道:“您老放心,只是固守坡顶,伤亡和消耗肯定就没这么大了。 老将军点了点头,算是应下,其实心里并没有表面那么轻松。 辽人不傻,不会一波一波地来送给你喘息的机会。要是二十万大军一齐压上,攻势连绵不绝,阎王营可就连歇气的工夫都没有了。 这一军再神,也不过五千之数。耶律洪基就算拿人填,也能把这五千恶鬼重新埋回地底下去。 “把人分成两队轮流守岗,不可再多费一丝气力!” 说完,老将军抬目远望。 远处......只见无边无际的辽兵又冲过来了。 数万明显甲胄、兵刃更为精良的一股大军直直地朝送魂岗压了过来,而队首的一面旌旗更是格外显眼——大辽王旗! “皮室军?”老将军眉头微皱。 “申屠!!着甲......迎战!” ...... 没等老将军喊完,辽军已经到了岗下。 杨怀玉一声暴喝:“定!!” 啌!! ...... 虽到岗下,辽人却是不急。 皮室军从队列、衣甲上来看,就知道显然比各部的族兵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到了坡下,并不急着全速冲阵,纵使顶着城墙上的箭雨,亦能做到队形严整、稳扎稳打,缓缓向阎王营扑来!! ...... 只不过,耶律洪基势在必得,萧古浑指挥得当的一次冲锋,阎王营却根本就没准备接招。 待皮室军上到距离阎王营不足十丈,杨怀玉猛然大喝:“分!!” 呼啦啦一声,阎王营潮水一般朝两旁分开。 萧古浑和一众皇家精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见从阎王营身后蓦的的冲出五百个大铁疙瘩,挟下山之势直接向皮室军砸了过来。 “完了......” 萧古浑眼前一黑,想要下令后撤已经来不及了。 五百黑骑瞬间把阵形冲乱,如穿心之箭,从头到脚把几万人的大队劈成了两瓣儿! 冲到山下一个急转,横着再来一道...... 四瓣儿! “稳住!!稳住!!” 萧古浑放声大叫,可是哪里还稳得住?面对铁浮屠之威,皮室军本能的就想躲开这无敌的重骑。 慌乱之下,严整队形亦是荡然无存,四散闪躲之时,有一部分又不自觉地躲到了城下,被关城上的弓弩几轮箭矢射成了刺猬。 “撤!!” 萧古浑无奈,只得下令撤下送魂岗,整军再图。 而黑骑营见其退却,并不追击,调头冲到关下,一个来回把攻城的辽兵冲散,才返回送魂岗。 辽人的第三次兵袭,再次宣告失败。 ...... 耶律洪基眼见再次无果,气得哇哇大叫,二十万大军竟对区区五百铁骑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也非全无收获,最起码让他看清一些门道。 那五百黑骑确实无敌,可却不是完美无暇。甲太重,失去了骑兵的机动性,而且还战不长,只在城下两三个来回就要缩回送魂岗换马体整。 “令各部族兵从西面攻城,皮室军专职趁重骑休整之时攻打送魂岗!” ...... 此令一下,立时见效。 西面城墙一吃紧,阎王营不能动,因为一但他们下岗驰援,东面的塌城就暴露了出来,辽兵立时冲上猛攻。唯有黑骑营不得不出战驰援。 可黑骑营又冲不长,几个来回之后马力耗尽,回坡休整。这个时候,皮室军就冲了上来。老将军想到借铁浮屠之威取胜皮室军的法子,也就失去了支点。 阎王营......对皮室军! 大宋与大辽最精锐的战兵,终还是要硬碰硬地一决高下! 第622章 轮回之门 这是真正的王对王。 寰宇之内,最强盛的两大帝国的最强军之间的对决。 ...... 阎王营,大宋第一军。 这名声是打出来的、练出来的,唐疯子用钱砸出来的。 就算是他的对手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帮真正的活阎王! 而皮室军,也绝非浪得虚名。 大辽皇室穷几代之工打造了这支精锐,单凭其百年之中,威慑契丹八部无一兵乱的气势,就不难想像这五万带甲的威名。 而事实证明,皮室军的战力也绝非一般契丹族兵可比。 攻岗之时,进退有制,绝不冒攻。虽是仰攻,亦不急不徐,步步为营。阎王营想像前一次那般“赶木桩,收麦子”却是绝难行得通了。 一刻钟的工夫,皮室军也只是试探性的与阎王营正面接触过两次,然后就毅然下岗。退出了战场。 因为,时间上来算,那队真正的战场杀神,黑骑重甲要出来了。 ...... 耶律洪基在将台上紧盯战场,表面上看皮室军算是稳住了阵脚,两次接触也算勉强打了个平手。 可是,耶律洪基的脸上却是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 “传萧古浑回来见我!!” 趁着皮室军退下来的当口,萧古浑回到中军将台。 耶律洪基披头就是骂:“你能不能行!?不行趁早换人!” 那特么是近五万人对五千!!以十倍之兵竟只以平局收场?以耶律洪基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么可能满意? 萧古浑有种日了狗的感觉,心中暗骂,你行你上啊! 可那毕竟是大辽皇帝,这话也只敢在心里念叨念叨。 “陛下恕罪,臣......万死!” “万死有个屁用!” 耶律洪基面目狰狞,指着送魂岗大骂。“那他-妈就是个土岗子,上面就五千南朝带甲,死活就是攻不下来!你说,要你何用!?” “陛下......”萧古浑这个憋曲。 “少跟我扯东扯西,朕且问你,就这一个破土岗子,你要打到什么时候!?” 萧古浑略一沉吟,一咬牙,“明天黎明时分!” “你......” 这回是耶律洪基有种日了狗了感觉,特么就这五千个阴魂不散的军卒,你居然要打一宿? 而且还挺理直气壮...... “好!!” 耶律洪基也不管了,一宿就一宿,只要拿得下送魂岗,古北关就是囊中之物。 “黎明时分,朕要见到我大辽王旗插上那该死的土岗!否则......” 不等他说完...... “老臣提头来见!”萧古浑也是拼了。 要是一夜光景,五万还打不下来五千,那也别回来了。 抱手行礼,大步离去。 “传我将令,不惜一切代价猛攻送魂岗!” ...... —————— 事实上,萧古浑这个黎明之约也不是白许的。阎王营现在确实是铁板一块,与五万皮室军正面硬刚亦不落下风。 但是!! 五千就是五千!在这场几十万人的大战之中,就算五千战神,他也只有五千罢了。 说句不好听的,皮室军就是十个拼一个,把人拼光,大辽这边还有十几万的各部族兵,古北关一样守不住。 再说了,再勇、再能战,他能挺多久?熬也熬死了。 ...... 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例不是没有,但无一例外都是以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占了料敌先机、攻敌不备的便宜,方能成就神话。 以寡敌众,还要正面硬碰!? 就算面前的真是活阎王,萧古浑也不认为他们有取胜的可能。 总之一句话: 一夜!打不下来,也耗得下来! ...... ———————— 一夜...... 除了黑骑营出击之时,阎王营上下能得片刻喘息。 只要申屠鸣良的铁浮屠撤回来换马休整,皮室军就如附骨之蛆一般,必定杀到。 拼着一命换一命,两命换一命,五命、十命换一命,也要从阎王营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这个时候,不论是大辽精锐皮室军,还是大宋的五千活阎王,拼的已不再是武力、战力...... 拼的是耐力和意志! 关城之下战火依旧,而另一侧的两支强军则是像两只死斗的雄狮,虽已伤痕累累,力竭濒死,却依旧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依旧亮出寒光凛凛的獠牙!! 王者之战,有死无生! ...... 五千...... 四千...... 三千!! 随着时间的推移,阎王营已斩敌过万。然而,自己也同样付出血的代价!原本还可两队轮守,到了后半夜,却是早已经凑不齐两队了。 秀才砍翻一个辽兵,目送着皮室军再一次退却,然后才面无表情地狠一用力,拔出卡在甲胄缝隙里的半截断刃。 曹老二靠过来,帮他卸甲包扎。 “你特么也够背的,这都能捅进去?” 秀才不搭理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巍峨关城......宋旗,飘扬依旧! “哎,你说有天道轮回这一说吗?” 曹老二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秀才道:“在南边的时候,咱们那些兄弟到死还盼着那道门能开......” “可是现在......” 秀才愣神儿地看着古北关的关门。 “不死......就不能让这门开!!” 曹觉听完,撇嘴乐了,“打赌吗?” “赌什么?” “赌你能活着,看着这门开!” 秀才也乐了,转个方向,看向无边无际的辽兵。 “一年的饷,赌了!” ...... 那边,申屠鸣良的铁浮屠已经杀回来了。戮战至今,黑骑营不出意料是损失最小的,辽人对这超级重骑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个别几个倒霉的被流矢从眼窝子里射进去了,再无死伤。 但是...... 五百铁骑奔上山坡,杨怀玉立时派人上去接应。 当申屠鸣良被人从马上抬下来的时候,铁盔一摘...... 露出来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黑脸。 这个巨灵神一样的男人,也已经累了。 王德用知道黑骑营死的最少,却是早已经体力透支。 一百多斤的重甲在身上,就是光六七个时辰都是不太可能的事,何况是力战? “一个时辰!”老将军咬牙对申屠鸣良道。“一个时辰之内,不用黑骑营出战!” 说完,转身提刀,与一众阎王营兵卒一同迎向冲上来的皮室军!! ...... 第623章 关还在,阎王还在! 黑骑营必需得到足够的休整! 因为不论是送魂岗,还是古北关城,之所以能守得住,依仗的就是这支重骑的不断冲锋,打乱辽兵的阵形。 然而...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对于不得轮转的阎王营,还有残关败城的古北关,这一个时辰几乎就是最慢长的一个时辰! 王德用刚刚给申屠下了令,皮侍军就已经攻了上来,不给阎王营半刻的喘息之机! 古北关下的大辽族兵,也开始重新整队向关城攻去! 一刻钟之后... 关城尚且还好,送魂岗上却已经开始吃力!逐渐收缩之下,竟被压到了山壁之前!再无可退! ... “放箭!!快放箭!!” 唐奕站在城上,眼见阎王营险象频出急的放声嘶吼! 可是...关城靠东的一侧回答他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弓弩手们,皆看向箭囊... 箭矢...耗尽! .. 古北关已经打了一个多月!哪里还有箭可放!?之以消耗的是阎王营的储备,现在整个古北关,却是半只箭都找不着了.... 若有城上的飞矢支援,阎王营也不至于被压到了绝境! ... 唐奕急的团团乱转!箭呢!?关键时刻,却没有箭了! 着急也没用... 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寄望于阎王营自己...顶住这艰难的一波狂攻! 只不过,哪里那么容易顶住? 萧古浑见皮室军已经攻到岗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机会来了! “杀,杀,杀!!” “皮室军、各族部!全军出击,给我杀!!” 整个古北关战场,肉眼可见的一细涌动!几乎一半的大辽兵卒,向那个只有丁点大的送魂岗涌去。 杨怀玉眦目欲裂!照这个势头别说一天半!天亮也挨不到! “定!!” 啌!! “定...” 啌!! 阎王营诸兵,虽几近脱力!可烙印在骨子里的服从却还在!随着老将军的号子,死死钉在原地!寸步不退! “威..” 啌... “威...” 刚刚稳住,杨怀玉就想压出去..可是.... 辽兵实在太多...真的压不动了... 心急如焚之下,不停的高喊!! “威!!” “威!!” 压不动也得压!他太明白现在的情势... 生死成败,就在这一口气! 这口气不能断!一旦势弱。必全军崩离!! ... “威!!” 老将王德用,苍桑沉吼暮的在岗上炸响! 这个时候,他必需站出来! 白发老将一步蹿到队前!身先士卒!配合号子,向前一步! “威!!”阎王营上下,齐声大吼! 挑着前排敌阵的尸体,随之向前一步! “威!!” 半步! 前排辽兵已经和后排挤在了一块儿。 “威!” 没动...挤死了! “威!” 又没动! “完了...”老将军暗叫不妙,辽兵太多了,顶不出去了... ... 绝望之时... 身后猛的传来一声暴喝! “黑骑营...冲锋!” 申屠鸣良.....铁骑杀出! ... —————— 眼见宋人终于势弱,萧古浑激动的就差没自己冲上去干一仗! 成了!终于成了! 和那帮简直不能算是人的宋兵终于顶不住了! 那帮活阎王最后的挣扎被压下来,他就知道赢了!现在打的就是一口气!谁存得住这口气!谁就能笑到最后! 可是... 就差这最后一哆嗦....隆隆震地之音在耳畔响起... 那一队索命恶鬼....又一次刺破山岗,又一次向山下砸了过来!! 又一次让数万大军,无功而返!! 萧古浑只觉天悬地转,看向微微泛亮的东方... 黎明...就要来了。 “攻!!”气急败坏的大吼:“老夫就不信!他们都是铁打的不成!” 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战术,什么部署。 只需连绵不绝的猛攻!他就不信这几十万大军,就踏不平一个小土坡! ... ———— 辽兵退去之后。王德用庆幸的长出一口气... 看来真的老了..瞻前顾后,高佑战情。 若不是申屠,险些功亏一篑。 一个时辰?现在的阎王营,半个时辰都顶不住! 而一刻钟... 说明申屠压根就没有听他的!否则卸甲再穿的时间也超过了一刻钟! ... 趁着辽军退却的机会,阎王营抓紧整队休整。只不过... 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辽兵攻的太猛... 全营兵将只觉得刚坐下...申屠的黑骑营就冲了回来.. 意味着辽人的进攻...又来了! “一刻钟!”王德用冲申屠大吼,却是再没敢许出一个时辰之类的狂言。 申屠则是摘下铁盔,看着老将军没说话.... 搭眼扫向全营的将士... 非伤即疲!一刻钟?申屠清楚,顶不住一刻钟... “换马!!” 说完,由两个人架着,向队后而去。 无暇顾忌申屠鸣良。老将军提起兵刃,走到队伍最前!直指前方! “定!” 啌! 这样无休止的攻势...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 ... “黑骑营...冲锋!!” 让老将军意外的是,辽兵眼看就要到近前... 申屠那震得人耳根直麻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回连一刻钟都没有歇,换了战马就冲了出去... ... 战场另一边。 眼见那队黑骑间不停歇的又冲了下来,萧古浑几近绝望! 天边的火烧云已经通红!紧随其后的朝阳,已经照到了古北关的城楼。 那该死的大宋龙旗,在金光之中,烈烈招展!仿佛嘲笑着关下的大辽军队... 旗还在! 关还在! 阎王还在! 黎明已到,那残余的一点儿宋兵...还钉在送魂岗! 那梦魇一般的黑骑铁甲,还在战场上驰骋! 为什么就攻不下来!? 为什么! 萧古浑气的只觉喉头一甜,几近吐血!更不要说后面的耶律洪基,恨不得生吃了萧古浑! 他说黎明...好!给你到黎明!! 可是黎明到了!关呢?岗呢?一个都没拿下来! “把萧古浑这个废物给我....” 话还没说完.... .轰!!! 一声有若山崩的巨响,盖过了古北关战场所有的声音!也盖过了耶律洪基的咆哮。 猛的抬头!只见那横垣前方的古北关,已经吞没在漫天烟尘之中!甚至大半个战场皆是黄土漫漫!什么都看不清... 耶律洪基面色瞬间潮红!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隐有期待,却不敢说出口... 这场面...几天前他见过!! ... 果然!!待黄风散去,露出一切... 耶律洪基看清缘由,猛的跳脚大叫!!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 “攻!!给我攻!!朕要在古北关内用早膳!!” ... —————— 哪里还有什么古北关? 只见险峰夹道的残关,现在只余一座高高的关楼,和左右各连着一截残破关墙... 两个巨大的豁口...各陈东西两侧! 西城墙... 塌了! .... 第624章 申屠鸣良的巅峰时刻(2合1) 关城塌了! 这座被世人冷落了百年的燕云北大门,在几十万大军的蹂躏之下,终于是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烟尘散去。 申屠鸣良刚被两个兵卒搀扶下马,一声巨响之后,骇然回望。待看清形势,灰败的脸色瞬间潮红,一双巨目瞪的眼眶欲裂。 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猛的挣脱两个兵卒的搀扶,一个旋身蹬鞍上马。 “黑......”强压一阵天旋地转。 “黑......黑骑营......冲、锋!” ...... 五百黑骑顾不上多喘一口气,提气上马,紧随申屠鸣良之后,向那个缺口冲了过去...... 目送申屠鸣良的背影离去,老将军王德用没有阻止,而面似寒冰地看着那个一塌到底的西城墙。 这个口子一开,只需片刻,辽军就可冲入关内,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将徒劳。 老将军缓缓转身,看向只存不足三千的阎王营,沉重道:“能与众位壮士同伍,老夫之幸也!” “此生......无憾!” 杨怀玉、曹觉、秀才等人慢慢靠了过来,老将军言语之中的绝然他们又怎么听不出来? 阎王营上下异口同声: “与老将军并称袍泽,亦为吾等之幸!” 王德用欣慰点头,“好!不愧是我汉家的好儿郎,那就......” 杨怀玉一抹脸上的血污,露出恶鬼一般的凶相。 “请......将军下令!” ...... 曹觉蹭了蹭额前的金印,把身为大宋军人的耻辱和骄傲都晾了出来。 “请将军下令!” 阎王营余众齐齐上前一步: “请将军下令!” ...... 王德用再次好好看了看这些不知屈服的兵将,都是好兵啊!唐大郎用新军之法训出来的真汉子! 可惜...... ...... 猛一提手中大刀,老将军沟壑纵横的面容瞬间狰狞。 “整军......” ...... “下岗!” ...... 拿人堵!这是王德用当下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喏!”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直冲云霄。 ...... 霎时间,送魂岗上风云变幻,岗顶的残兵转守为攻,借着山坡俯冲之势,裹胁着空乘战马,铁浪一般向岗下杀去。 萧古浑放声大吼:“顶住!顶住!!” 攻不攻下送魂岗已经不再重要,只要把这帮活阎王拦在岗上,光那五百铁骑是堵不住西城墙的,关破就毫无悬念。 可是,宋军已经疯了!! 阎王营哪怕战至最后一人,那也是阎王营! 三千甲士不要命的往岗下猛冲,任你枪寒如林伫,刀锋似海稠。 撞上去...... 砸碎它! 就算不能......用血肉之躯也要给身后的袍泽生推出一条通路。 胆寒...... 萧古浑只觉一阵阵凉气从脚后根往上钻。他想不明白,这些宋兵哪儿来的力气,哪儿来的杀胆!? 这样的军队他没见过,即使见过也不敢相信。 这是南朝的军队?若是南朝治军个个如此,不消太多,只要几万,大辽就将永无宁日。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萧古浑声嘶力竭的大吼。 可是...... 大辽精锐皮室军已经和他萧古浑一样,被阎王营冲破了兵胆,哪里还拦得下这些疯子? 眼看着阎王营扔下近千尸首,刺破重围,打到了西墙之下与黑骑营会合。 王德用面色煞白,虽未有伤,但也累得不轻。拽住杨怀玉,“把申屠那一营迎回来。” “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战,让大郎和耶律重元带着他们弃关,算是给阎王营留下一颗种子。” 杨怀玉重重点头,回身整队。 ...... “结阵!!” 只余不足两千的阎王营军容依旧,一声号子,啌的一声,就如两千颗钉子钉在了废墟之上。 身前,漫山遍野的辽兵。 身后,迢迢燕云...... 大宋的燕云! 王德用、杨怀玉、曹觉、秀才一众将首,身先士卒,立于最前。 血甲污袍、钝枪裂刀,前指...... 待战! 曹觉更是不知哪儿来的豪情,猛的对阎王营诸将大喝:“来世......还当阎王营的兵!” 杨怀玉等人被其所染,也是猛然大喝: “来世......还做兄弟!” ...... 回答他的是全营将士的承诺—— “还做兄弟!” ...... “定!!” 啌!! ...... 铁甲、刺阵、两千血肉之躯! 筑起燕云一十六州,最后一道防线! ...... 战场之上,为之一肃。 那枪甲铸就的“城墙”比之未榻之前,更让辽兵望之生畏。 一时之间,两千残兵竟震慑大辽十几万人不敢向前一步。 ...... 申屠鸣良本已经打马准备回阵休整,若是回来,他会被人架到关内保住一条命。 但是...... “来世还做阎王营的兵......” “来世还做兄弟......” 一声声呐喊却是让申屠鸣良猛的一震!! “阎王营的兵......” “兄弟?” “燕云......” “大宋!!” 一个个名字在申屠鸣良脑中飞速闪过。 眼前那巨大的豁口,更是与不足两千的阎王营战友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顶得住吗? 顶不住! ...... 那...... 还是我来吧! 猛的勒住马势,拨转马头。 “黑骑营......整队!!” 王德用等人见申屠鸣良行事,就知道他要亡命一冲,心中猛然一颤。 黑骑营已经很久没有换马休整了,这一趟冲出去,可能就回不来。 王德用大喝:“申屠,别逞强!” 杨怀玉更是心急,要是申屠鸣良也折在这里,那阎王营就真的满军覆没,断了传承。 “申屠!回来!” 可是,申屠鸣良哪里肯听? 拨转马头,平视前方辽军。 ...... 五百铁骑都知道自家营将要做什么,深深看了一眼城下的兄弟、袍泽。转马,在申屠鸣良左右一字排开。 登时,古北关、辽朝大军,被一线黑骑阻隔。 五百恶骑把古北关、袍泽,还有燕云,挡在了身后! 申屠鸣良左右看看,“弟兄们,对不住,要你们与我再冲一趟!” 五百黑骑早就脱力,累的说不出话来,无声地看向上方辽军,眼神里却是战意冲天。 申屠鸣良就知道,自己带出来的兵,不会让他失望。 转头最后再看了一眼阎王营余众,却是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意。 “兄弟们......” “先走一步!” ...... 说完,打马向前,五百铁骑一字前压。 ...... 申屠鸣良走的并不快,黑骑营走的同样不快,却如一张黑色巨网把辽朝大军隔绝在古北关之外。 萧古浑眼见那五百恶骑压了出来,气急败坏下令出击。 天赐良机,城塌关破,怎能让这区区五百骑就拦了下来!? 辽兵虽早就士气低落,然而亦开始缓慢前突,与申屠鸣良的大网撞在一处。 死战! 对于黑骑营来说,这是有去无回的死战! 每一个人宛若燃烧生命一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把每一个试图冲破防线的辽兵砸倒在马下;把每一个想到以力硬碰的敌人,撞毁在身前。 那张单薄的黑网就是冲不破!就是打不碎!让萧古浑再次生出一种不可战胜的感觉。 而早就被黑骑骑吓破了胆的辽兵,又一次屈服在铁浮屠之下。 溃! 再一次溃退! 真的就被黑网死死地压了回来。 萧古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稳住军阵,正不知怎么突破黑骑营之时...... 却见! 那五百恶骑行至辽阵之前百丈,方缓缓地停了下来。 “不是人!” 萧古浑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些根本不是人!他们不知道累吗? ...... —————— 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辽兵,申屠鸣良重盔之下的面容满是不屑。 巅峰时刻,这就是他申屠鸣良的巅峰时刻! 古有霍去病驱蛮狼居胥山,李卫公千骑入漠北。 今天,他申屠鸣良五百悍骑震慑北蛮万军不得寸进,亦可千古! ...... 豪情万丈间,申屠鸣良缓缓抬起微微颤抖的臂膀,擎着手中狼牙大棒,怒视前方。 “吾乃......宋将......” “申屠鸣良!!” “契丹髡儿......” “可敢一战!?” ...... 战场之上,大辽兵众之间,申屠鸣良恶鬼一般的狂吼响彻激荡。 辽兵辽将无不默然骚动,却是下意识地再撤数步。 ...... 敌退,则我进! 申屠鸣良向前几步,气势更盛。 狼牙棒猛一变向,直指万军簇拥的主将萧古浑。 “吾乃宋将!申屠鸣良。” “契丹髡儿......可敢一战?” “......” 萧古浑脸色煞白,无声后撤。 他,不敢。 ...... 哈哈哈哈! 申屠鸣良大笑,再前几步,狼牙棒再指,却是大辽皇帝所在的点将台。 “吾乃宋将申屠鸣良!契丹髡儿,可敢一战!?” ...... 耶律洪基亦倒退半步。 他,也不敢! ...... 申屠鸣良狂笑。再近几步。 “无胆鼠辈,还敢妄言征宋!” 辽军胆寒的当口,申屠鸣良却是猛然瞪眼,一双巨目神光乍现。 你们不敢一战,我敢! “黑、骑、营......冲锋!!” 黑骑营上下早就心领神会,辽兵气势无存之时,正是一鼓作气之机。 “杀!!” 嗒! 一骑......一步。 嗒嗒嗒...... 百骑......百步! 五百恶骑马势由缓入急,朝着百丈之外的十数万辽军,冲了过去! ...... 早就被阎王营冲破了胆,被申屠鸣良吓丢了魂的辽兵辽将本就全无气势,如今敌骑竟不退反进,怎不骇然!?一个个眼珠子没掉出来。 宋人疯了! 可是,不管是疯了也好,胆大也罢,可有人敢应战否? 没有! 溃! 大溃! 输了兵胆,就算是十数万之众,也与待宰之羊无异。 就像冲入羊群的恶狼,所过之处,辽兵无不潮水般避让。 虽深入敌营,可黑骑营身前十丈无一兵一将敢于近身,无一刀一兵敢于正面一碰。 不管耶律洪基、萧古浑如何呼喝,如何指挥,然而溃军......已经不足一战。 ...... ———————— 阎王营所在,古北关城上,王德用、耶律重元,无不大喜。 申屠鸣良五百退万军,他居然干成了!! “兵呢!?” “兵呢!?” 王德用急的面色通红。 现在不消太多,有三万兵马配合申屠鸣良,辽军必败! ...... —————— 场中。 申屠鸣良已经管不了别的,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一边狂冲,死死盯着一个方向,那里是大辽的将台。 心中亦是不断给自己打气——冲...... 冲到台下,斩旗杀将。辽军再无敢战之心,阎王营有救了......燕云就有救了! ...... “整队!!整队!!” “稳住!!” 那边耶律洪基亡命大吼,可是收效甚微。 勉强稳住将台左右的御前侍卫,心下稍安。五百骑就算再勇,也冲不到这里,只要给我时间,整军再战,那道关城,必破。 而这时,申屠鸣良领五百骑已经冲到将台之前二十丈。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黑骑营已是强弩之末,马背上显有人再挥舞大棒,全靠马势、重甲一路向前撞。 ...... 眼见将台之下越来越密集的辽兵,知道不可能冲得过去,申屠鸣良急得撕心大叫: “吾乃!宋将......” “可敢一战......” 回答他的,是大辽御前死士,用人堆出来的屏障。 脑中猛的一轻,眼前瞬间清明。 身形一侧,腰间使力,右臂抡圆: “开!!” 瞄着将台之上那个衣甲最鲜亮之人,把手中狼牙棒就抡了出去! 申屠鸣良眼眶欲裂、血目圆睁,必杀一击,全看天意! ...... 然而,天意不亡耶律洪基! 狼牙重棒携申屠鸣良搏命之势,直飞点将台。 轰!! 一声巨响,却是没有把大辽皇帝砸于棒下,点将台的一角轰然粉碎。 耶律洪基砰的一声坐在地上,看着离脚边不足三尺的大窟窿: “救......救驾!!” 霎时间,潮水一般的侍卫把耶律洪基挡在了申屠鸣良视线之外。 ...... 可惜...... 申屠鸣良绝望地气势一散: “吾乃......” “吾乃......” ...... “吾乃......宋......将......申屠鸣良......” “契丹......” “髡儿!” “可、敢、一、战!?” ...... 说完这句,申屠鸣良马势一停,五百骑士随之站定...... ...... 黑骑营,有如五百座钢铁丰碑: 不动! 不语! 不杀!! 可是,十丈之内,依旧空空如野。 十数万辽军无一人近身,甚至,!无一人敢直视! ...... 这时,耶律洪基茫然远望: 北古关上,烟尘再起。 关门洞开之处,宋旗、龙旗...... 一个大大的“狄”字帅旗,随着潮水一般的大宋步卒...... 向关处涌来。 ...... 第625章 丰碑 当狄青帅旗出现在古北关的那一刻开始,耶律洪基就知道,大事已去了。 溃败之军,士气无存,纵有百万,也只是任人驱赶的绵羊。 耶律洪基从高处俯瞰就会发现: 关外。 他的十几万大辽兵将死死围住五百黑骑,不敢上前,更不敢一战。 关前。 鲜衣怒甲的大宋步战潮水一般涌出残关败城,向其杀来。 关内。 数万马尸,匐满旷野...... ...... “撤、军......” 艰难地下了命令,这位大辽皇帝最后看了一眼古北关,这座他猛攻一个多月也没拿下来的燕云门户。 然后,怔怔地又看了距皇帐仅二十丈远的黑骑营半晌。 若无这五百恶骑,宋军守不住送魂岗。一天之前,他就已经拿下了古北关。 “申屠鸣良!” 耶律洪基也算光棍,朗声大喝:“朕记下这个名字,咱们来日方长!” “你我,沙场再见!!” “......”五百恶骑傲立依旧,无声凝视。 此时,无言,即是最大的蔑视。 耶律洪基不再多说,转身而走,心中却在暗暗运气: 铁甲重骑?等着吧!我大辽最不缺马,最不缺骑士。你有五百?我就有五万。待我大辽铁骑出世之时,就是马踏中原之日! “全军后撤,来日再图!” 萧古浑也好,辽兵也罢,得御令无不如蒙大赦,仓惶败走。 直到此时,五百黑骑依旧傲立不动,目送辽兵逃遁。而辽兵经过黑骑营亦是绕道避让,不敢靠近分毫。 ...... ———————— 另一边。 唐奕手提长刀,随一众宋兵冲出关城,一双血目瞪得甚是骇人。 以前,他以一个穿越者自居,自恃无所不能。 现在,经历了真正的战争他才知道,那个无所不能的唐奕是多么的渺小...... 至少,在这样的战场之上,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顾一切地冲到阎王营所在,想看看他的那些兄弟还剩下多少。 在他身后,还跟着黑子和君欣卓。只不过,黑子躬着个腰、夹着个腿,一脸的便秘。 刚刚西墙一塌他就想听王德用的吩咐,直接把唐奕拉走,结果...... 只能说武功再高,也怕撩阴脚。 至于君欣卓,王德用找她就是多余。这傻姑娘,就算老将军吩咐一万句,也不如唐奕说一句管用。 唐奕不想当懦夫、逃兵,她就宁可陪着他一起死。 ...... 而阎王营余众险死还生,顾不得喜悦,更顾不得唐奕。 杨怀玉冲着疯涌而出的宋兵大吼: “出击!!尽歼辽敌!!” 王德用则是看着用两条腿往前冲的宋兵急得大叫: “骑兵呢!?” “狄青这个笨蛋!!骑兵呢!?摆设吗!?” 恰巧狄青、杨文广已经出现在众人视野,两位大宋武臣直奔阎王营所在而来。 急走几步来到王德用身前,猛一抱拳: “青,万死!” “文广,万死!” “让老将军涉险了。” 二人虽知古北关告急,战况一定激烈非常。但是,真到了古北关下,才知道这一战到底有多惨烈。 百年雄关只剩一个孤楼。 关下,辽兵宋将尸山铺地。方圆千丈之内,入眼就是血色,触手尽是刀兵。 一个月,十几万人埋在了关下。 唐奕说这是国运之战,所言非虚。燕云复宋,一战定之! 杨文广看着所剩无几的阎王营,痛心疾首。 “我们来晚了啊!” ...... 而王德用哪特么有心思和他们客道,批头就骂: “你们他-妈怎么带的兵!?为什么不出骑兵!?” 狄青闻言,一指用两条腿追着辽兵跑的步战,苦声道: “这些......就是骑兵!” “......” 王德用一怔,这才知道,接了烟火传信,狄青下了死令,不惜一切代价驰援古北关。 大宋五万骑兵首当其冲,连口粮都扔了。两天一夜,奔袭近七百里横穿燕云。 五万战马尽数毙匐,现在场中的宋卒皆是骑兵弃马出战。 别说军卒,老将军没注意到,连狄汉臣和杨文广都是徒步出战,他们的马,也累死了! ...... “唉!”听完缘由,王德用老迈之躯一阵摇晃,老拳捶在自己的大腿上惋惜莫名。 老将军血战近一昼夜都没触一个眉头,此时却是老泪纵横。 “千载难逢之机啊!!” 辽人已溃,若出骑兵,追袭千里,大辽必亡! 唐奕上前扶住他,急声安慰:“王爷爷放心,后面的事儿交给我。” 眼见远处辽兵退得极快,前方除了援兵,就只剩黑骑营傲立场中。又对阎王营一众将士道:“赶紧把申屠叫回来,扶王爷爷下去休息。” 一提到申屠,王德用猛然一震,挣脱唐奕的搀扶,缓缓向战场深处而去。 阎王营余众无声跟上。 狄青等人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下意识跟着老将军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狄青等人越感觉气氛越不对,前面的兵卒全都停了下来,擎枪肃立,注视着场中一处。 而唐奕似是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逐渐凝重,向着万众目光所聚之处急奔过去。 到了近前,唐奕瞬间泪下。 五百黑骑, 面朝北方, 队形严整, 临风而立! ...... 依旧不动、不言、不杀!! “申屠......”唐奕心存侥幸地轻声呼唤。 “辽人退了,可以歇歇了......” 轰!! 似是回奕唐奕的轻唤,轰的一声,申屠鸣良坐下战马轰然跪倒,没有一丝生息。 而马上的人重甲在身,依旧骑坐在马尸之上,不动、不言、不杀、不倒!! ...... 五百黑甲战骑! 五百铁血丰碑! 守边北望! 不动、不言、不杀, 屹、立、不、倒! “申屠?”唐奕泪目再唤。“下来歇歇吧......” ...... 一只大手搭在唐奕肩膀,回望,却是眼中亦有朦胧的杨怀玉。 “他累了,让他歇歇吧!” 此时,五万大宋援军,关内不足一万之数的降将守军,阎王营残众一千六百七十余勇,尽数聚拢在这五百黑甲丰碑左右,肃然敬目。 朝阳如血,将魂如歌! 大宋百年夙愿,因这五百丰碑北望,因这五百忠烈英魂...... 终于达成!! 复汉唐之威,收中原旧土。 大宋——再不残缺! 汉人——再无屈辱! 狄青猛然高喝: “壮士先行,守土有我!” 五万宋卒:“壮士先行,守土有我!” “壮士先行,守土有我!” “壮士先行,守土有我!” ...... —————— “秦时......” 唐奕蓦的仰天长嚎。 “明月......汉、时、关!!” 阎王营的兄弟知道,这是来时路上,大郎哼的那调秦腔。 肃然随之高唱: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叫......胡~马......度阴山......” ...... 大宋兵将随之附和: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叫胡马......” “度阴山!” ...... 第626章 万里江山一片红 天下。 更新最快 在读书人的文章里,在君王的指点间...... 若非真正到古北关走一遭,看一遭。 唐奕可能也会一直觉得..... 天下.....也只不过是谈笑间运筹帷幄的那个‘天下’罢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心里的那个所谓天下....轻了。 ..... 关内,五万马尸毙匐遍野! 关下,三千阎王营魂损。 关外,五百黑骑力竭而亡,临风北望! 而举头千尺的孤庙之中..... 还有一位七十年前的杨家老将,亦把一腔热血散在这片天下! ..... 天下 汉人的哪一寸天下...不是用血与火铸就!? 天下 那是融在英雄的热血里,烙在汉家儿郎的灵魂中。 亦应该刻在每一位英魂的墓志铭上的天下! 天下....唐奕眼中,血色长天,白骨铺就的....天下! ..... “杨怀玉!” 唐奕凝视着脚下黄土,这片申屠为汉家争回来的‘天下’..... “命人擎旗南下!将燕云复宋之讯,告于...天下!” ..... 说着,唐奕回望古北关...关城之上,大宋龙旗、历烽火而不化!迎攻伐而不倒! 临风依就,飞扬依就! “把御赐龙旗...插上杨公祠。” “老令公再天有灵,当与天下等同贺!” ..... 杨文广、杨怀玉父子闻声,登时眼中精光爆射!七十年,杨家先祖战死异国七十余载!如今...当年的‘异国’终于归宋! 杨怀玉激动道:“我去。” 不想王德用望着古北峰上的孤庙出神,插话道:“老夫亲自去....” 杨怀玉一怔,望了父亲一眼,这事当然是杨家子孙来做才是正理。却见杨文广缓缓摇头,紧跟着步履有些蹒跚的老将军缓缓而去。 “杨家小子...” 王德用一边缓行向前,一边唤道... “找些酒来,我要与杨老令公.....” “对饮......” 老将军八十岁高龄,刚历一昼夜的血战。如今那口气一散,整个人都萎靡了起来。唐奕有点不放心,急忙跟了过去。 但是,许是心中一股执念。王德用坚持不要人搀扶,甚至亲自爬上半城,亲手取下宋旗。 然后... 挺胸抬头,面容整肃。正如他当年,初披战袍之时一般虔诚。 枯枝一般的大手擎着大宋龙旗,浑浊的老目放出光华!沉步拾级,直上古北峰! ..... 峰顶之上,杨公祠居高北守,陈列依然。 不同的是....今次,是在大宋的土地上,由大宋的人,祭奠大宋的英雄! ..... 把大宋龙旗插在堂前,王德用直接在杨公像前盘膝而坐... “杨老将军再上!王超之子德用,接您回家了!” ..... 杨业战死燕云之时,王德用只有七岁。在他的记忆中杨无敌,也只在蒙童之时,杨业回京与其父的几场家宴... 但是,正入赵德刚临行之前所说,那个年代...太祖、太宗、杨业、曹彬、潘美、石守信、王超...大宋朝气昂扬,傲视天下! 每一天都有希望,每个人都有斗志!是他们这些老臣最最向往的时代... ..... 浊酒泼洒,给杨公敬上。王德用抱着酒坛痛饮一口! “杨老将军在峰上当是看到了吧?” “关下一战,汉家儿郎没有输了胆气!咱们大宋又活了!” ..... 杨公坐像当然不能回应王德用,一成不变的平视前方... 但是..那无波无澜面旁似乎... 似乎,在笑。 再饮一口浊酒...王德用大笑后指: “看看吧!” “看看这些后辈,不输当年!” “您再天有灵,英魂可慰了!” ..... 唐奕与杨家父子、狄青等人站在王德用身后,听着老将军的自语... 不..... 那不是自语,而是... 那个时代的对话! ..... 白沟河以北。 蜿蜒官道,黄尘弥漫!三骑交进,一路向南。 血甲,伤兵,长路,飞骑! 还三骑手中,举的笔直的...三面大红龙旗!! ..... 白沟河以南。 大宋军卒照常寻边,狄帅虽已北进,然这里还是大宋的边境!燕云的消息一日不回,他们就还要在这里寻守一天! 暮的.... 眼尖的边卒,猛然望见对岸,有三匹飞骑奔来! 高举的红旗格外刺眼! “红旗!”兵卒激动大吼! “是红旗...” 红旗南下!代表燕云复宋了! 一队边卒登时面色潮红!激动莫名!白沟河...再不是边境! 待三骑过河,寻边守卒,立时打马跟上!随着红旗...向南狂奔! ..... 雄州城上!王守忠翘首北望!隐约间,宋燕大道飞马急来。 红旗..... 不知为何,看到红旗烈烈的那一刻,这位殿前司大将,又眸竟瞬间湿润! “传我将令,昭告全城!燕云复宋!” ..... 大红龙旗由远及近!眨眼冲入雄州城门。 “前方捷报!!燕云复宋!” ..... “燕云复宋!” 雄州守军,一伍旗手,手擎红旗,一边紧跟三骑狂奔,一边沿街大喝,昭告全城! 百姓闻之,稍有错愕,随之眼见正道上红旗飞扬,瞬间沸腾! 燕云?复宋?我汉家的地、又回来了!? 好事者无不奔走相告,复传喜报!有甚者,更是效仿传报骑兵,高举红旗摇曳全城!没有红旗亦是不妨,红衣、红被套,只要应景,尽数取出高挂! 只是片刻!雄州上下,即被红色所染,满城尽是欢腾雀跃! ..... 而那三骑... 高擎红旗,北门入城,南门冲出,一刻不停,继续南下。 ..... 真定城上,眼见红旗在望,立时于城头高悬血色龙旗呼应!霎时间!州府!东西两市、府街正道。无数面同色龙旗烈烈飞扬。 早就等侯多时的一队旗手,迎着红旗,迎着燕云复宋的捷报,飞马跟骑! ..... 邢州...... 相州....... 大名府....... 三骑所过,无不被染成红色! 同时,以宋燕大道为轴,燕云复宋、红旗南下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向四方扩散! 大宋由北而南,万民欢腾!万里江山红旗飞扬!! ...... 开封城中,繁华依就。守城禁军无不凝神北望.... 那边...数千骑士马蹄震地,神彩熠熠!!每个人手中!都擎着一面...大红龙旗。 旗海招展,拱卫三骑直临京师.... 封丘门前...... 各州护旗卫队勒马立定,不得入城。 而那三骑,也在城门前分开,一骑继续南下,两骑飞驰不停! 马行街...... 东华门......所过之处尽是蹄急马嘶。 皇城正前,宣德门外! 擎旗之人终于停下。 翻身! 下马! 长旗矗地! 一身战甲,残痕累累,一脸血污掩去真容。唯额头的金印,熠熠生辉!! 曹觉擎旗傲立.... 抬眼看,宣德楼上,大宋天家亦是一身大红龙袍,眼神热切的等着他的答案... 狠咽了一口唾沫,润润发干的喉咙... 猛一提气!狂声大吼 “汉土归一!!” “燕云复宋!” ...... 回山... 杜衍安详的躺在院子里的一张躺椅上,看着山下 这里,风景甚好。不但可以把整个观澜书院看的真切,连山下的街市,远处的码头,亦可尽收。 范仲淹坐在他身边陪着。 “外面风大,世昌还是进去歇息吧...” 杜衍微笑着摇了摇头...... “再等等......” 范仲淹轻笑“世昌不够豁达啊...” “看与不看,有何区别?图增嗔恶尔......” 杜衍还是看着山下的方向舍不得眨眼...... “心有不甘啊.......” 范仲淹玩笑道:“是要下地狱的哦......” “......” 杜衍却是不答了.. 老目之中仿佛看见,码头上冲出一员兵将...手中红旗烈烈,刺得老人双目泛起泪光... 杜衍笑了...... 笑的满足...笑的释然.... “值得啊......” 说完...缓缓闭眼。留给这世间最后的一个表情... 就是那抹满足的笑意。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写在燕云复宋之后 收复燕云的部分到这里算是基本完结了,憋出内伤的苍山终于又能和你们聊聊了。 知道更的慢,断的恶心,大家憋的难受,其实,我比你们更难受。每天从早坐到晚,写出几千字往往都不能打动自己,又何谈打动你们? 重写、重写,不停的重写。 还是经验不足,还是笔力不够。 我会努力,下次!下次一定做到完美。(好像不太可能有下次了,再来一次,真的要寄片刀了......) ...... 说一些遗憾吧。 首先,大家已经看出来了,古北关一战,主角不是唐奕,而是申屠。但是,经验不足,还有苍山自己的一点执念,把王德用拉下了水。 然后问题就出现了,八十岁老将披甲上阵本身就自带光环,加上阎王营成军的第一战,必然期待感爆表。曹老二、秀才等人从广南的新兵到古北关的老兵,也十分抢戏,再加上申屠...... 王德用... 阎王营... 曹老二... 申屠.... 还有一个打酱油却不得不写的唐子浩。 五个着重点,就等于五个没有着重点......苍山一下子找不到主次了,写出来的东西散了吧唧,各个出彩,各个不出彩。 这里把我卡疯了,差点儿没上吊! ...... 然后,就是申屠这个人物。有的书友已经知道了,申屠鸣良是本书的一位盟主客串的角色。其实,当初和申屠本人讨论这个角色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会领盒饭。 所以,正主都认了,你们就别寄片刀了吧? 当然,申屠萌主也不用哀伤,五百黑骑不会就这么没了,会有传承、会有惊喜......卖个关子。 这里也提一嘴,很多书友要龙套,不是不给,首先你自己得用心,苍山才会用心去把你揉到大宋这个故事当中去。想要角色没问题,来和我聊聊吧。 希望大宋不是一书,各位看着挺顺眼的书,而是一个人人都可以参与进来的人生经历。 放心,苍山并不高冷,一直抱着一颗谦卑的心写作。每天再忙也会在v群里露个脸,与大伙儿玩笑几句。渴望赞美,同时也渴望交流,更渴望你们的意见。 ...... 再然后...... 对管理群的兄弟们说声抱歉,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没舍得把王德用写死。 尽管早在开写燕云之前,就想好了他的结局,尽管那天你们帮我整理出一个近乎精彩绝伦的剧情, 尽管......一个军人最好的归宿就是沙场,一个与杨业同时代的老人,笑死于杨公像前是最完美的一生。 苍山还是没忍心...... 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相信美好,喜欢童话,就让他好好活着吧!活着看唐奕把大宋引向巅峰,做为那一代人的代表,见证汉人的崛起。管他八十岁、九十岁,还是一百岁呢?我不要合理,只要美好。 ...... —————— 写完邓州营剧情的时候,苍山发过一个单章,字里行间尽是遗憾,那时我是扑街,那时不敢任性。 而现在,三十多万字...... 只为了赵德刚临死前的那句值得; 只为赵祯赌上国运时的那句值得; 只为唐奕倾尽家财时的一句值得; 只为阎王营五千对二十万的值得; 只为申屠鸣良力竭北望时的值得; 只为杜衍离世前笑言的那句值得...... 值得!!三十多万就写了两个字——值得。 谢谢! 谢谢你们让我补上了邓州营那一处的遗憾。 谢谢你们耐心看我把这样一段家国情怀写完。 谢谢! 谢谢你们的眼泪。 ...... 对不起! 对不起各位,苍山没能写到最好。 对不起各位,要忍受苍山用生离死别来赚取情怀。 对不起! 本应更精彩,但是苍山笔力不够,没能把“值得”二字写得淋漓尽致...... —————— 另外,更新上,让苍山缓几天。燕云写完了,也要忙些生活中的事情,要看房,要搬家,还要沉淀下来,真正开始对宋潮的“调教”。 那将是新的篇章,依旧精彩。 ...... 最后,这段时间写得昏天黑地,忘了感谢月票和打赏的朋友们。 谢谢你们! 但是,五级作家已经够了,大家不用再玩命打赏。 心意领了,比起收入的增加,更希望交下你们每一个人,像朋友一样。 我讲故事,你们聆听、鼓掌,分享悲喜...... 人生快意,莫过于此! 第628章 胜一时,而不能强一世 “尔等闲时且可北望,红旗南下之时,即是燕云复宋之日!” ...... 唐子浩的这句豪言,实现了。 从十年筹谋,为之计,到阎王营铁血怒战,现之力。 从赵德刚以命相保,表之忠,到申屠鸣良最后时刻绝命冲锋,为之义。 从赵祯倾举全国之战兵; 从周四海抬棺北上; 从司马君实独舞龙潭; 从王德用白发披甲豪饮杨公祠。 大宋朝终在建国整百年之后,才完成了中原一统。 祖魂有灵,当可含笑幽冥。 ...... —————— 此时,唐奕与狄青卓立古北关上,狄青心怀大畅。 “自唐末之乱,天下分崩,今终得复,汉土归一,汉人才算真正的站起来了!” 唐奕无声摇头,怔怔地看着关下一队人马自南方而来。 “汉人站没站起来不在土地。” “而在......”唐奕看向狄青。“在这儿......” 唐奕指着胸口的位置,“一颗自强不息的心。” 说完,大步下城,朝着那南来之队迎了过去。 路还很长,燕云,也只是一小步罢了。 ...... 马队行至关下,缓缓停了下来。 本行在队后的百余骑打马走到队前,抬眼看向只余一座城楼的古北关无不骇然。 “何其惨烈,才能打成这个样儿!?” ...... 眼见关下的唐奕迎了过来,众人更是惊讶: “他怎么弄的比咱们还黑?” 有人沉声道:“因为他扔了状元,选择了这个!” 说完,百骑一同下马,向着走来的唐奕深深一礼。 “与恩师见礼!” ...... “少特么扯淡!” 经历的一场大战,唐奕更是把最后的一点斯文埋在了城下,言辞行事,更是狂野。 也不与他们废话,“来了多少?” 范纯礼闻声嘿嘿贱笑,“师命岂敢不从?”一指身后。“除了个别实在脱不开身的,都在这儿了。” “说说吧,恩师差遣,有何贵干?” 唐奕点了点头。 他让观澜书院今科进士放弃试后的假期,尽数北上,自然是有原因的。 “且先去休息,稍后再与你们细说。” 四下扫看,“朝廷派谁来的?” 宋楷搭话,“不是一个,而是半个朝廷!” 说话间,众人身后的几驾马车已经有人下来。 唐奕一看,好吧,真的是半个朝廷。 内相富弼首当其冲,身后是宋庠、吴育、庞籍,再往后还有唐介、赵允弼。 这还没完,后面还有。呼呼拉拉唐奕认识的,不认识的,足有数十人之众。 说半个朝廷都是谦虚的,资政殿大学士富弼是内相,东府政事堂代表吴育,三司使宋庠、枢密副使庞籍,加唐奕身后的狄青,西府正副宰相全在。御史台有大宋的良心唐介,宗室有当代第一贤王赵允弼。 而后面那几十个,应该就是三省三司三衙,六部的属官了。 ...... 唐奕脸色一垮,无语道:“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 “用!!”却是富弼走了过来。 先的高揖大礼,与唐奕和狄青深深一揖。 “诸公辛劳,受弼一拜!!” 唐奕和狄青手都不知道摆哪儿了,急忙上前搀扶。 “相公,折煞我等了。” 富弼被二人扶起,却道:“不世之功,当此一拜!” 说完,才把话头转了回来。 “若是可能,陛下恨不得亲至燕云,我们这些又算得什么?” 唐奕道:“其实有观澜众生就己经差不多够了,陛下只要派一得辩之臣来......” “老夫知道。”富弼慈笑着接道。 “江山由将士们打下来了,下面,大郎且看我们这些无用文士的就是。” 燕云是收复了,但是收复绝不是终结,而是另一个开始。 十数州地,百余郡县,原本行的是大辽的法,用的是大辽的官。现在一朝归宋,却要遵大宋的律,受大宋管制了。如何交接?如何过度?耶律重元的******如何安置?已经离群百年的燕云汉儿如何回归?这都是问题。 且不说,古北关以北还有一个怒不可揭,视大宋为侵国仇敌的大辽。 耶律洪基是败了,但还没有退,是打是和,还未有定数。 ...... 归根结底,大宋收回燕云不假,但却非武力硬夺,有诸多取巧之处。大宋朝也不是一飞冲天,君临天下。更不是盛世荣姿,中气十足。 大宋还是大宋,还是那个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大宋。强宋,还只是一句空谈。 “大郎且安心,接下来就交给老夫。” 唐奕点头,他也想驱兵千里,直捣黄龙,也想北击辽都,一锤定音。 可是不能,大宋仅有的二十万可战之兵都在古北关下。西北无守,国库空虚,大宋可以威武一时,却不能长胜一世。 最终,还是要靠文人的嘴来稳住局势,赢得喘息之机。 “十年!!”唐奕紧盯富弼。 “相公只要给我争取十年!” “到时,不管是大辽,还是西夏,又或四海诸夷,大宋都会用刀和他们说礼。” 富弼点头,面露憧憬。 “那老夫就等着你的十年。” 抬眼看向关外,“接下来,就要看司马君实的本事,还有大郎下的那份饵料够不够份量了。” 唐奕随着富弼的目光看去,露出一丝笑意。 “应该问题不大。” “哦?”富弼轻疑。“大郎何来自信?” “相公还不知道吧?” “古北关一战,除了一战定燕云这个最大的战果,还有一喜,一点不比燕云本身更轻。” “什么?” 唐奕笑意更浓。 “耶律洪基的皇家近卫军,打的只剩一万了。” ...... ———————— 六万皮室军,经大定保卫一战,损失万余。古北关大战,耶律洪基刻意保存实力,只以各部族兵出战。不然,也不会二十万大军攻关,打了一个月也没打下来。 但是,阎王营出战,让他不得不精锐尽出,然后...... 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只一昼夜,送魂岗成了皮室军的送魂岗,三万余众,尽数葬送。 大辽皇室的近卫精锐,一战而衰!! ...... 第629章 纨绔皇帝 大辽表面与大宋无异,中央集权,三省六部政体严整。 而说到底,它还是一个多部族组成的松散政权。皇帝巩固统治、威慑八部的手段就在于大辽唯一的常备军——皇家近卫军。 一万多的皮室军能干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即使阎王营现在打残了,只剩不到两千,都不会把这一万多人放在眼里,更别说耶律洪基要用它威慑八部了。 纵使大辽外敌当前,上下一心,可以预见的是,大辽内部必然要经历一番重新洗牌。耶律洪基就算还能坐在皇位上,也不可能像从前那么稳当了。 ...... 而事实上,耶律洪基比唐奕料想的还惨。 因为此一仗,不但皮室军近乎武功全废,还有耶律洪基的两个铁杆部族也打残了。 萧古浑、松格鲁...... 当初,两族举九万之兵勤王,驰援大定的时候损失了一部分。攻打古北关时,萧惠部、突吉台、纳其耶、耶律宗训几部更是后来的,整个古北关战场还是这两部的余兵做为主力冲阵,一战下来,几乎十不存三。 而古北关大败,不论是耶律洪基,还是契丹八部,都需要一个说法。近二十万大军,一月有余,关墙都干塌了两处,为什么没打下来? 做为古北关大战的主帅,萧古浑首当其冲,耶律洪基为了泄愤也好,安抚各部也罢,败下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咔嚓了这个无能之辈。 第二件事,收拢各军,再图一战。 第三件事...... 好吧,到了第三件事儿,耶律洪基才发现,他第一件事儿好像办错了。 第三件肯定是杀了大宋驻辽使臣,以泄心头之恨。 可是,耶律洪基闹不明白的是,杀萧古浑你们都没这么大反应,怎么老子想咔嚓个宋使,抄没了唐子浩那个破华联,你们就跟死了亲爹一样,一脸了蛋疼? 而且,萧古浑一杀,特么朝堂上突然没人替他说话了。 “陛下!” 出声的是突吉台,他统八万大军来援,现在是各部之中最有底气的一个。 “宋使杀不得啊!!” 耶律洪基眼睛一立,“怎就杀不得!?” “南朝侵我辽土,杀我辽兵,折辱朕于阵前,此为国耻,每一个宋人都该杀!” 突吉台则道:“道理如此,臣自是知耻。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我军新败,士气全无,南朝二十万大军陈兵古北关,窥视大辽,挥师北上只在旦夕之间,这个时候万不可给南人进兵之由。” “望陛下天下为重、社稷为重,不可轻怒啊!” “我......” 耶律洪基一口气憋在胸中,好不难受。 却闻萧惠出班道:“陛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此为上邦之仪也。即使现在与大宋交恶,也不能斩使泄愤,传扬出去,必被天下万国秘不耻。失仪事小,损威事大。望陛下三思!” “你!!!” ...... 不等耶律洪基再有反应,一众大辽朝臣已然出班。 “陛下!” “杀不得啊!” “陛下,杀不得..”.. 不杀之言盈满军帐,耶律洪基心中哀嚎,老子就想出口气,这都不行吗? “那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那个什么司马什么的给我抓了,关进天牢!” “不!!”耶律洪基还不解气。“给我发配到极北伐树去!” ...... “......”众臣无语。 可不等反对,耶律洪基又叫道:“还有!” “把唐子浩的华联铺尽数抄没,所佣宋人统统处斩!” “陛下!!” “陛下!!” “陛下......” 好吗,这回比杀宋使动静还大! “陛下,唐子浩虽是白身,然其在大宋的地位可是比驻辽通政高出太多,得罪于他,与我朝无益。” 耶律洪基只觉天旋地转,特么的,老子杀宋使你们不让,这回连拿唐奕出口气都不行了!? 他哪知道,大辽贵族汉风盛行,处处学大宋,不光礼教文化学的溜,享乐用度也一样不落下。 华联铺这些年把大宋的好东西弄到大辽,又与贵族交好,专门给他们送大辽没有的,吃的、喝的、用的。 要是把华联封了,多了不敢说,大辽贵族的生活水平倒退二十年是跑不了的。 更别说...... 反正不能由着咱们这个纨绔皇帝胡来,断了各部的财路。 ...... 宋使杀不得,华联又封不得,耶律洪基气得脸色酱紫,坐在高位上喘着粗气。 “那你们说!!” “接下来当如何处置?怎么把朕的燕云夺回来!?” 对于耶律洪基来说,大辽旧土还是小事儿,他心疼的是燕云的收入。 要知道,燕云做为大辽最富庶的一片土地,每年的税收占了朝廷岁入的一多半。 失了燕云,就等于失了钱袋子,他的近卫军已经所剩无几,要是再没了钱,他如何重整皮室军? “呃......” 既然皇帝问下来了,突吉台与萧惠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与各部朝臣交换了一个眼色。 “如今南朝大兵压境,我朝又无再战之力......” “依臣之见......” “少说废话!”耶律洪基极不耐烦地打断。 “只说计策,何以为攻?” ...... “依臣之见......” “还是以求和为上!” ...... 你大爷!! 耶律洪基就差没当场骂娘,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求和?” 你特么也说的出口?大辽立朝百年,什么时候和南朝人主动求过和?都是南朝求和,北朝求战的好吗!? 怎么到了朕这儿就反过来了?这特么不是打我脸吗? 眼中杀机乍现,“你敢再说一遍!?信不信朕杀了你?” 突吉台低着头不说话,却是萧惠出声道:“陛下可还有一战之力?” “呃......”若有一战之力,还要你们出什么主意? 萧惠根本不用耶律洪基做答,继续道:“若无再战之力,也就唯有求和了。” “你?”耶律洪基怒了。 “信不信,朕也杀了你!?” “陛下!!”久未出声的耶律宗训站了出来。 “突吉台与萧惠二人所说非虚,现在军心不稳、国库空乏,已无再战之力。现在陛下想的不应该是怎样攻宋,而是如何守辽,才是正理。” “宋军不北上已经是万幸了,求和,不失良策啊!” “......” “况且......”耶律宗训话锋一转。 对于这个不成器的侄子,耶律宗训还是很了解的。 “况且,以南朝的一惯作风,花钱买太平。若是求和,阻止宋军北进的可能很大,且南人富庶,趁机多要岁币,说不定就能补上失去燕云的损失。” 果然。 耶律洪基闻言喃喃出声:“要是能补上朝廷所失税钱,倒也可行......” 双目放亮的猛然抬头,“能要多少钱?” “这个......”耶律宗训沉吟道。“还看谈成什么样儿。” “那你亲自去谈,多要岁币!” “臣,遵旨。” ...... 大辽臣僚无不暗自摇头,皇帝到现在还盯着钱,以为只要补上燕云的亏空,失不失地倒没什么。 殊不知,痛失燕云,真正要命的可不是税产损失,而是大辽与大宋的战略态势彻底翻转。 大宋燕云在手,那把悬在大宋头上的利刃,现在......却是锋指大辽喽! ...... 第629章 人精 说到底,耶律洪基有君临天下的心思,也有君临天下的福缘。 但是,不论是原本的历史轨迹,还是当下,这货就没有君临天下的本事。除了游猎、算小帐、任用谗臣、坑队友好像也不会干点别的什么了。 让耶律宗训去多要岁币,燕云就这么着了,这心得有多大? 他老子耶律宗真要是活着,非再气死八回不可。 再说了,大宋就再是“大怂”,如今也是燕云在手,可攻可守。而且,打了胜仗士气如虹,怎么可能你想多要岁币,就多给你岁币? 论政治头脑,论嘴皮子,大辽所有的臣僚加在一块儿也不可能是富彦国的对手。 况且,不论是去求和的耶律宗训,还是契丹八部的臣子,各自心里又都有各自的小九九。 ...... —————— 谈判这个事,唐奕是不会参与的。如今耶律洪基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他要是去谈,那就是奔着谈崩去的了。 谈判的事儿交给了富弼、庞籍,唐奕与吴育、宋庠聚于一处,下首是燕云各地的豪门大户。 此时,从各豪门大户的表情就看得出,眼中即有热切,也有忐忑。 这次死守古北关,各家的私兵都是出了大力的。但是,毕竟新降,对大宋的行事作风还不了解,谁知道会不会卸磨杀驴呢? 唐奕看着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一个个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唐奕一向说话算话,各位可以安心,以前在大辽什么样,现在归大宋还什么样儿。” “那......毛纺?” 好吧,各家关心的还是毛纺这个大头儿。 “放心。”唐奕笑道。“毛纺还是你们的。” 众人闻言,登时长出一口气。有这一条,那就都放心了。倒是吴育眉头微皱,但碍于场合,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有一条。”唐奕面色微冷。“咱们得丑话说在前头。” ...... “生意归你们没问题,但是产销,包括粗毛收购,必须经观澜商合统一定价,统一调度。” “这......”各家面面相觑。 这样一来,那还算什么他们的生意? 唐奕则是笑道:“怎么?信不过我唐奕?” “不......不是” “放心,上了观澜的船,就算是我观澜的人。我唐奕还从来没让自己人吃过亏,统一调配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众人虽还是心里没底,但说心里话,被这煞神杀怕了,那日在幽州还没开口就先宰两个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大伙儿都怕说出一个“不”字,又特么得见血。 况且,如今的情形也由不得他们说不。 “全听唐公子的......” ...... 唐奕点头,既然他们都应下了,他也不废话。 入观澜的门到底是好是坏,现在说什么他们也自带三分忧虑。来日方长,且等时间久了,也就知道是不是吃亏了。 “还有一条!” 唐奕话锋一转,眼中隐有杀机。 “毛纺放在你们手里,挣多少钱,那是你们的事,但是!!” “谁要是把这门手艺漏了出去,不管是大辽的贵族,还是大宋的富户,到时,可别怪我唐奕翻脸不认人!” ...... —————————— 送走了燕云豪门,吴育终于忍不住了。 “大郎,就这么把毛纺这么大个摊子交给了他们?” 吴老头很清楚,唐奕所谓的毛纺是多大的一盘棋。抛去利益上的收入,其战略意义就非同小可。 之前,为了筹谋燕云,唐奕把这门技术拿了出来,算情有可原,可是现在...... 燕云已复,这些北地豪门又都被唐奕治得服服贴贴,何不趁此良机把毛纺直接收回来呢? “大郎要燕云平稳过度,完全可以许些别的好处,何必用毛纺这个利器呢?” 唐奕闻声,知道这老头儿是心疼了,轻笑道:“相公当知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啊。” “哼!”吴老头儿撇嘴道。“狼?你也就套来几个狗崽子。” “......” 唐奕无语,看向宋庠。宋状元也是摇头苦笑,吴春卿这是关心则乱,忽略了唐奕这么做的另一层深意。 “春卿以为,毛纺就算收回来,又当如何?” 吴育扁嘴道:“当然是交给咱大宋自己的百姓来谋福利。” 宋庠又道:“那交给谁呢?” “给......”吴育一下子卡住了,他现在才有点明白唐奕的用心。 宋庠也适时解释道:“不说燕云现在也算宋土,这些燕云豪族也算是宋民,单是毛纺收回来给谁这一点,就值得商榷了。” “毛纺当然要用羊毛,而产毛之地无外乎大辽和西夏。就算是不情愿,但是天然的优势,让临近两地的河北两路、西北诸路成为了毛纺最佳的滋生地。” 这是地源上的优势,使得毛纺一旦铺开,必然会以北方为产销中心。 可是,别忘了,不管是河北两路,还是西北诸州,都是保守派的大本营。 如今燕云已定,通济渠通航在即。南北水路已通,下一步,唐奕只要一回朝,新政将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宋朝堂的主题。 唐奕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毛纺产业交到潜在对手的手里? “除了这些,还有两个原因。” “一来,大辽贵族之所以怠战求和,就是因为我已经知会了司马君实,只要大宋与大辽继续保持相对和平,对于大辽的羊毛收购不会像以前那般苛刻。而把毛纺留在燕云,也算是我的一种表态。” “最起码,他们还是与契丹人做生意,心理上会有所缓冲。且燕云豪族我都没动,说明我唐奕是讲信誉的人。” “二来......”唐奕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您老不觉得,毛纺在燕云,北方各州的仕族看着会很眼馋吗?” ...... 说到这里,吴育哪还会不明白唐奕的意思。 “臭小子,就你精!” 唐奕闻声,不以为耻,得意地咧嘴直乐。 而宋庠则是看着唐奕半真半假的笑道:“大郎还是快些把燕云这边的事务处理好吧,陛下可是盼着你这个人精还朝呢。” “......” “盼我干嘛?” 宋庠、吴育闻言,神秘一笑: “有惊喜!” ...... 第630章 盖棺定论 宋状元说有惊喜,那就确实有惊喜,而且还是不小的惊喜。 ...... 燕云收复,大宋百年夙愿今朝得成,中原一统终于实现。 不说当下,就算放到后世,也没人能拿大宋不是大一统政权来说事儿了吧? 而大宋百姓在雀跃之余,人们才猛然发现,收复燕云的头号功臣是那个名声极臭的唐疯子。 那个自己贴钱给大辽,背负卖国骂名,却从来没给自己解释过一句的唐疯子。 那个连状元都不要的唐疯子! 原来,我们错怪他了。 一时之间,唐奕在民间的名声算是彻底反转,一时无二。 还唐子浩一个清白,还唐疯子一声喝彩,这样的呼声甚是高涨,甚至已经影响到朝堂上的相公臣子们。 而在朝中,文臣武将一边感受着民间呼声,一边也发现一个问题: 收复燕云...... 收复燕云啊! 这是什么样的功劳? 说句夸张的,就算官家直接封了异姓王,百姓肯定不觉奇怪,朝臣可能还觉得将将凑合。 而以白衣之身立此吞天之功的,以前有过吗? 还真没有。 问题就在于,唐奕立此不世之功,却还是一介白衣...... 有朝臣甚至开始上表,要给唐奕“追封”官爵,否则显得朝廷太不任人知用了。至于真正的封赏,日后回京再说。 ...... 可是把赵祯憋屈坏了,当初要给唐子浩封官,你们一个个都跳出来反对。现在他立了功,拿回了燕云,你们又上表说得好像是朕的不是一样。 追封?这字眼能用在活人身上吗?亏他们想得出来。 总之,追封什么的,赵祯是没准的,马后炮的事情赵祯不会干。 但是,等唐奕回朝,那可就说不准了。 坊间甚至有传闻,封王虽不太可能,但是回京之日,就是其拜相之时,应该是没跑儿的了。 从白衣入政事堂,二十五岁任宰相,大宋朝升得最快、年纪最轻的相公就要诞生了。 这个惊喜够大了吧? 大宋开朝百年,独一份了! ...... —————— 什么“惊喜”宋庠没说,唐奕也没问,但猜也猜的差不多了。 毕竟这回立的功劳确实不小,赵祯给的小反而不太可能。 但是,对于这些,唐奕还真不太在意。说句装逼点的话,干成这件事本身的成就感和自我证明,比什么赏赐都来得重要。 挣多少钱,唐奕没什么感觉,因为历朝历代都有大商出世,不足为奇。 改什么革,唐奕也没太大成就,一来还没开始干,二来...... 改革这事也不是没人干过,最多算是与贤能同列。 但是,收复燕云...... 很多人干过,但是没人干成过。 他唐奕,独此一人! 不管他将来功过与否,就算大奸大恶、大昏大庸,只此一件事,就可以在史册上盖棺定论了。 就是这么牛叉! ...... ———————— 与吴育等人分开,唐奕把观澜北上的一百多人都叫到了一起。 贱纯礼最是嘚瑟,“这回说吧,把我们叫过来干嘛?不会是你把功劳都挣完了,让我们来给你出苦力吧?” 唐奕也不多说,拿过一张燕云山河图往案上一铺,指着图道:“自己挑个去处,明天就滚去干活!” 众人一怔,啥意思?没懂。 唐奕解释道:“燕云名义上是归了大宋,但是各州各地行的还是辽律,燕云驻民更是对从辽民到宋民的转变没有任何概念。” “你们的任务就是,分配到各州,配合当地完成这个过度。” 说完,唐奕又补了一句,“越快越好!” ...... “靠!!”范纯礼一脸的蛋疼。“还真是当苦力啊?” 而曾巩却是眉头紧皱,“子浩此举未免有些冒进了吧?” 抬头看向唐奕,“燕云初定,如此大换血,未必是好事。” 唐奕则道:“换什么血?各属官员只要有心归宋,一概官录原职。你们去不是取而代之,而是配合。” “还有,燕云豪门望族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全力支持你们尽快完成燕云的汉化。” 曾巩怔怔地与同窗们对视一眼,不换官?各地豪门又已经被唐奕搞定了? 而且,燕云诸州还有一点是对大宋十分有利的,那就是,这里生活的驻民绝大多数都还是汉儿。 即使做了百年的大辽汉儿,但是对于大宋的认可程度还是相对比较高的,稳中过度,一点不难。 如此说来...... 范纯礼无语道:“你把事儿都干完了还用我们干嘛?这不已经挺好了吗?” 唐奕摇头:“还不够。” “我要的是燕云迅速认可宋民的身份,燕云汉儿迅速融入到中原汉人的大环境之中。” 范纯礼不耐烦道:“你就直说让我们干什么就得了。” 唐奕笑了,笑的极贱,“我要你们......” “洗脑。” “洗......”范纯礼眼珠子瞪得溜圆,似是有点明白唐奕的言中之意了。 “像......像咱们观澜那个洗法?” “对!”唐奕认可道。“喊口号、贴标语、爱宋爱汉,给我可着劲儿的招呼!” “一个月!” “就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到时候,燕云驻民要不是满脑子万恶大辽,皇宋万岁,你们就别回来了!” “日!!” 连曾巩都是狠翻着白眼,这孙子太损了,祸害了他们好几年不说,现在又要祸害燕云百姓。 不过一想,损是损了点,但一定有用。 “那要是有异心者闹事呢?” “笨呢!”唐奕恨铁不成钢道。“团结大多数......” “......” 曾巩抹了一把额前的冷汗,“我要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把我儿子还送到观澜......” ...... —————— 在唐奕看来,这不叫损。而是必然手段。 试想一下,一个汉家的孩子被送到外姓之家为奴百年,其间不闻不问,甚至连这个孩子心系亲人逃回家中都被老父母狠心送回去继续为奴。 如今突然跟他说,你可以回家了,你是咱汉姓的家人,不管换了谁,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怨气吧? 为了平息这股怨气,为了所谓大局,唐奕也就只能用这种极端手段了。 ...... 第631章 心真够大的 把观澜这帮活土匪撒到燕云各州,这是一个急招儿,或者说,是唐奕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 更新最快 正常来说,大宋雄兵进驻,官员接掌民生,安抚顺民、惩治暴徒,稳中求稳只需三五年。不论是政令,还是武备,把这一大片土地彻底纳入大宋版图,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此次兵指大辽,也把赵祯得过且过、缝缝补补支撑起来的这个大宋的所有问题都暴露了出来。 国库空虚、缺兵少将、禁军糜烂,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 ...... 唐奕身历其中,却是不得不说句公道话了。 后世只说大宋软弱,不够硬气。可真不是宋朝逢战必和,实在是这个大帝国底子太差,老得太快,问题也太多了。 大宋根本就打不起仗。 说句难听点的,要不是唐奕早有准备,把观澜商合搬空了来赌这一把,恐怕耶律重元就算把燕云拱手送给大宋,赵祯都接不住。 煌煌天宋,当世第一富庶之地,竟然连二十万可战之兵都凑不齐,连出征复土的军饷都拿不出。 就连修个河都没钱,赈个灾都要赵祯出内库接济,更别说最烧钱的打仗了。 坐拥数千万贯的岁入,全养了一堆废物官、百万老爷兵。 唐奕进过赵祯的寝宫,他亲眼见识了这个大帝国的皇帝已经节俭到了什么地步。 说句实在的,赵祯就算再不喜享乐,皇帝应该有的正常待遇却是没法再拒绝了吧? 一个皇帝都能“穷”这样儿,特么还什么富宋? 不怪乎一甲子之后,即使大辽已经败落成那个样子,还是打不过;不怪乎要从金人手里把燕云买回来,转手就又丢了。 这个帝国,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 ...... 唐奕深深意识到大宋对改革的迫切需求。 而前方和谈的富弼,也同样遇到一个大问题。 ...... 求和是辽人主动提出的,但是,蛮狠的态度却是一点儿没减。 燕云归你们了可以,但是,你们得给我们岁币。 这可就让富彦国受不了。 燕云是唐子浩花了十年谋划回来的,是阎王营用命打回来的。说白了,就是宋人堂堂正正自己拿回来的,这对于提振民心是无可替代的。 要是说远一点儿,唐奕下一步行驶改革之策,燕云这一役单对其在声望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可是岁币...... 要是打赢了还要给人家钱,那特么可就出笑话了。 你就说,这个燕云到底是打回来的,还是买回来的吧? 所以,这个岁币是万万不能加的。 可是话说回来,大辽现在是败了,但这种游牧民族很容易就能缓过气来。若此时不好好安抚,你不让他顺气儿,过个三两年,他缓过来了,再来打你,怎么办? 富弼已经答应唐奕,要给他赢来十年。这十年,是大宋内改生死攸关的十年,是绝对不能和大辽在这个时候再起战端的。 ...... 富彦国现在纠结的就是,这个岁币到底给,还是不给呢? 而且,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本来还想,和谈第一件事就是把驻辽通使撤回来。 司马光是这场大仗的无名英雄,若非他在辽廷暗中联络各部,把唐奕的好处都许出去,各部族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罢战,古北关也等不到狄青驰援。 但是,一开始谈才知道,大辽那个不着调的皇帝一怒之下,把大宋的驻辽使臣都发配到辽北五国部去了。 岁币还没弄明白,司马君实倒成了辽人谈判的筹码。 富弼没办法,只能一点一点和辽人磨,争取不加岁币,又得把人救回来。耗了半个多月,也没和辽人谈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辽人自己都谈得不耐烦了,耶律宗训趁着没人注意,用只有富弼能听到的小声儿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让唐奕自己来谈,一切好说!” “......” 啥意思?富弼有点懵。 好说?岁币也好说? ...... 当然好说,岁币是耶律洪基想要的,与耶律宗训和各部却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无法,富弼只能把唐奕叫过来亲自上阵。 ...... 唐奕也是无语了,他躲开就是怕触动耶律洪基的敏感神经,结果绕来绕去还是要他去。 见了耶律宗训,唐奕张嘴就道:“您老放心,德绪大兄在大宋吃的好,睡的好,大宋更没把人发配到雷州去。” 耶律宗训老脸一红,“宋使之事,非我所愿,都是我朝陛下......” 唐奕摆手道:“伯父不必解释,奕知道查刺的性子。” “说吧,伯父叫奕来,所为何事?难道还信不过小侄的人品,怕我食言?” 耶律宗训道:“这倒是子浩想多了。这些年,不论宋辽关系如何,子浩与我这一支,还有各部的往来还是值得称道的,老夫信得过你。” 唐奕点头。 说白了,这些辽朝贵族对于燕云没有什么利益纠葛,更谈不上感情。没了就没了,反正不是自己的属地,捞一点实惠才是重点的。 至于耶律宗训,他虽然是皇族之人,但是耶律洪基登基之后,把他一家弃如敝履,更把他孙子打成了残废,早就寒透了耶律宗训的心。 可是唐奕不明白了,“既然你信得过我,还让我来干什么?” “叫你来的,是我朝陛下。” 噗!! 唐奕直接喷了。耶律洪基叫他来?这孙子心真是够大的。 “他不会......” 唐奕心里拿不准了,这货不会把他哐来,一刀咔嚓了吧? “子浩放心,他还没到那个地步。主要问题还是岁币,久谈无果,也只得叫你来了。” “......” 原来这孙子是认准他是财神爷了。 那就见吧,唐奕其实挺愿意和耶律洪基聊天的,起码不用费脑子。 ......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对不起大家,更的这么少,发的还晚。 没办法,白天要找房看房,琢磨改建装修,只有晚上的时间可以码一点。尽量保证质量,却是无法照顾数量了。 好在已经看好了一处新窝,下一步就是装修改建,很快就能恢复更新。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32 章 又被坑了 耶律洪基还是那个耶律洪基,见到这位“故人”,唐奕不仅唏嘘。 记得上次见时,耶律洪基说,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他。结果,才两年,二人就在这距离古北关不足百里的山野之间,再见了。 为了见唐奕,耶律洪基特意屏退左右。此时,这片山岗之上,除了唐奕和耶律洪基,再无他人。 唐奕看了眼不远处的大辽皇帐,玩笑道:“怎么?都不请我进去坐坐了吗?” 耶律洪基背对唐奕,远望南方。 “那是见臣子和敌人的地方!” 唐奕一挑眉毛,“哦?” “陛下没把我当敌人?” 耶律洪基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 “朕还是把你......当朋友。” “......” 唐奕前行几步,与之并肩,“国事为重,看来查刺是理解的。” 耶律洪基还是摇头,“在我这里,朋友为重。” 唐奕不禁好好看了看耶律洪基。 这是他第二次正视这个大辽国主,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 耶律洪基不适合当皇帝,却应当做个侠士。 “可惜......无酒。” 耶律洪基撇嘴道:“干嘛?让朕为你巧取燕云,举杯相庆?” “不。”唐奕矢口否认。 “大战初定,于屠戮之地举杯畅饮、笑谈成败,却是查刺应有的气概。” 耶律洪基眼中闪过憧憬,“的确气盖云天......” “不过,朕是失败者。” 看向唐奕,“最后还是与你这个胜利者举杯相庆。” “不。”唐奕再次否认。 “是与朋友,醉饮成败......” 这是唐奕第一次与耶律洪基朋友相称。 ...... “唉。” 耶律洪基闻言一叹。不知道为何,他这个一国之君在唐奕面前总觉矮了一头。 “子浩确实是豪气之人,朕,佩服!” “这就是你不恨我的原因吗?” “谁说我不恨你?”耶律洪基眼睛随之一立,看向唐奕。“只不过成王败寇,朕输的起!” 唐奕彻底无语了,这货光棍的真让他佩服。 ...... “若是当年,朕不与你因那个女侍卫结仇,今天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唐奕坦然道。“我是宋人,你是辽主。” “......” 看着唐奕临风而立的面容,耶律洪基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应该现在就杀了这个失土乱国的罪首。 但是,正如他所说,如果没有宋辽之分,他们会是朋友,这是一个值得他欣赏的疯子。 这一仗他输的,服! “三百万岁币!别废话,乖乖拿来!否则,燕云你就算拿回去了,也拿不稳!” ...... 唐奕笑了,也没打算和他废话。 “三百万岁币和六百万税得,查刺选一个吧。” “......” 好吧,耶律洪基又端不住了。唐奕总能让他瞬间乱了方寸,特么这货怎么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 “你,你什么意思?” 唐奕笑道:“很简单,你要岁币,我就给你岁币,我唐奕就是钱多。” “当然,有比岁币更能让你快速弥补燕云所失,重整皮室军的办法,看你选哪个了” “什么办法?” “羊毛!”唐奕吐出两个字。 “你以羊毛收税,我收你的羊毛。” 耶律洪基拧眉道:“就是你给耶律重元的那个毛纺?能收那么多?” 唐奕笑道:“只比六百万多,不会少。” “不干!!” 耶律洪本来有点动心了,一看唐奕那个邪笑,登时脑袋摇得生风。 “上次与你两州之地换了百万岁入,结果却是失了燕云!” 耶律洪基信不过唐奕,怕又被他坑了。 唐奕依旧笑得邪性,“你没有选择!” 耶律洪基顿时不愤,“怎么没选择?信不信朕把大军就压在古北关下,让你得了燕云也久无宁日!” 唐奕摇头,不与他制气。 “不说大辽还有没有那个能力与大宋开战。也不说你的皇家近卫还剩多少。” 抬头紧盯耶律洪基,“单是契丹各部的怨气就够你折腾的。” “羊毛,不但可以让你得到喘息,而且用于安抚各部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唐奕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一个没有皮室军的皇帝,总要给各部一点好处,人家才能踏踏实实地跟着你吧?” “你!!!” 耶律洪基心里一口气憋的难受。 不等他说什么狠话,唐奕下一句直接把他堵了回去。 “朋友,这不是威胁,而是出于朋友的苦口良言,查刺想想吧。” 说完,唐奕转身大步离去。 他不想再多留,因为多留一刻,他都可能心软...... 阴谋、权术,实非他所好。 ...... ———————— “搞定!” 唐奕见到富弼的第一句话,就让老相公差点没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就搞定了? 等唐奕把事情一说,富弼无语了。 “还不如许他岁币!” 羊毛税看似不用大宋出钱了,可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个税钱最后还是要加在毛纺加工的成本里,还是大宋来买单。 有这么多钱给辽人做甚?补贴国库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 “多吗?”唐奕笑着反问。 一点都不多! 富弼当然不懂工业化的威力,特别是做为工业革命起因的纺织业的巨大能量。 只要唐奕把大宋的纺织技术进一步改良,再解决粮食问题,以大宋的人口基数,和劳动力水平。达到后世欧州的产业规模是没有问题的。 到时候只要大宋的织布机一开动.... 羊毛就是吃人的狼!支配权力的剑! 而做为下游产业,原料供应地的大辽。将彻底被大宋掐死了命脉。成为大宋的附属产业国,还谈什么威胁? 唐奕现在把一部分利益让他耶律洪基,让他乖乖上了这条贼船,等他反过味儿来,想下船却是由不得他了。 富弼听明白唐奕的小九九,不由暗暗乍舌,这么说来,耶律洪基,还不如不要岁币,更不要这笔税收。闷头吃哑巴亏来的舒服。想敲一笔,却是又被唐奕坑了。 “唉....”唐奕苦声一叹。 “对不起人的滋味果然不好受。” “权谋,非我所长也啊.......” 富弼恨不得踹死这臭小子,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 ...... 第633 章 唯一不能发疯的问题 “权谋......非唐奕所长?” 富弼仔细想了想,唐奕说的有点嘚瑟。 但,也对...... 他好像确实不太喜欢棉里藏针、一步看百步的权谋之术。 除了国与国之间的大策大略没办法要勉力为之,他解决问题的手段,更多的则是“疯子”那一套。 想来也是无奈,这小子的处事之道用四个字就可以概括—— 简单粗暴。 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却是从来不用脑子。像从前的潘国为、张尧佐,朝堂上的贾子明、曾公亮,无不是一路以力碾压过去。 而能让他动脑子去解决的问题,除了燕云,似乎就只有一个汝南王府了。 想到汝南王府,富弼不禁玩味地看向唐奕,“大郎对那一家人,似乎有些......” 唐奕反问道:“有些什么?” “有些另眼相看,太过仁慈了。” 这么多年,连富弼都觉得这不是唐奕的行事风格。 细想唐奕经历的种种磨难,几乎都与那家人有关,可偏偏他最没把对手怎么样的,就是那一家人。 “大郎是个从不吃亏的人。站在大郎的角度,或者以唐疯子的行事作风,那家人到现在还能安然于世,清名得存,老夫倒真有点儿想不通。” 唐奕闻言,苦笑摇头,“相公这是在考我吗?” 富弼则笑,“无关考不考,只是好奇。” “相公不会真的以为,我不想把那一家人摁死吧?” 严肃地看向富弼,“我想!天天都在想。但是,不能。” ...... 富弼眼神微眯,“哦?” 唐奕暗自无语,以富弼之能又怎么会不知道,想来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才会安心吧。 “我不能开这个头儿......” 富弼闻声,畅怀大笑。 “所以,曾公亮也好,张尧佐也罢,大郎也都没有赶尽杀绝。” 唐奕面色凝重,“抛开个人的心思,陛下也不希望我赶尽杀绝。甚至为了大局,不得不刻意‘下手’很轻。” 富弼满意地点着头,“大郎与陛下还能保持这份清醒,实属不易!!” ...... 这件事看似很难理解,其实很容易理解。 刚刚唐奕提到了一个词——“大局”。 那么是怎样的“大局”让皇帝连觊觎皇位的人都可以宽容,让唐奕连几次三翻构陷于他的人也可以轻描淡写地就放过了呢? 不外呼一个“稳”字。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大局”,可能都不用这么憋屈的求“稳”的。 大宋的政治相对华夏任何一个时期都太温和了,温和到终宋一朝没死过一个文人,处死的武将也是少之又少。 臣子结仇还局限在政见之争,君王之怒也只到于“眼不见为静”的程度。 甚至“党争”还只存在于欧阳永叔的文章里。 但也正因为如此,唐奕才更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当然恨那一家人入骨,但是他不能开这个头,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开这个头。 唐奕也好,赵祯也罢,终极目标都是革宋、强宋。 在这个大方向面前任何怨气、是非,乃至私欲都要放下,都要为之让道。 改革,即使唐奕有一个完整的蓝图,也有十足信心,但说到底还是打碎旧制、改天换颜。不管怎么样都如同绝壁行马,如同薄冰走履。 任何一点小的差池都可能把整个大局付之一炬,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开这个头呢? 将来,当改革真正开动,会有反对,也一定有“杀鸡敬猴”,但绝不是像汝南王府这种庞然大物。 所以,对于明显存有异心的贾子明,赵祯在装糊涂;对于关键时刻站错队的曾公亮,赵祯也是为他留了体面。 就是想在这个时期让朝局依旧看上去很温和,更不想触动一部分人的敏感神经。 “富相公应当知道,那一家人与很多朝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盘是大是小,我到现在也没有摸清。” “如果我下手太早,就算把那一家彻底铲除,也不可能铲除所有的关联之臣。如此一来,人心惶惶不说,将来会有多大的阻力,谁也预测不了。” “......” 富弼看着唐奕,良久方道: “大郎能有这番心思,老夫就放心了。” “......” 唐奕无语,说来说去,富弼还是不放心,还是考校。 “陛下在这个时候还能仁心不移,大郎少年得志、功高盖世,尚能保持清醒,让老夫对即将到来的这场风雨又多了几分信心。” 唐奕登时肃然起敬,富弼是真正的有德君子,也是这个时代士大夫的典范,真正的为国为民。 郑重拱手一礼,“奕性烈,亦不成熟,以后还要相公多多提醒。” 富弼慈祥一笑,“放心去做吧,老夫给你坐阵后方!” ??? 唐奕拧眉,“后方?相公的意思是?” “大郎不会以为,陛下派老夫来只是与辽人谈个岁币吧?” “此次入燕云,老夫暂时就不回朝了。” 燕云收回来了,十数州地赵祯必然要派一个能干、且持重之臣来主持大局,富弼是最合适的人选。 富弼继续道:“不但老夫要留下,宋公序,吴春卿二人也会留下。” “燕云之重,非常地可比。况且,你的毛纺根基在这里,陛下也是十分重视,却是要我等来给你看家喽。” 看家?东府三位宰相出知燕云?足见赵祯对唐奕信任到了什么程度。 “那回朝......” “回朝?”富弼摇头。“傻小子,那是属于你的巅峰时刻,我们这些老家伙却是不能去抢子浩的风头。” ...... “除了唐介,身为御史,有监察使臣得失之责,要随你回朝,狄青、庞籍做为西府宰执,要等燕云军备整肃之后才回师。各部属官也要等政务平稳之后,再行调动。” “所以,只子浩与王老将军统阎王营,携杨老令公骸骨回京。” 唐奕有些发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安排。 赵祯这是要让他独领奇功、万众瞩目啊? ...... 第634章 真正的牛人 回京,说远也远,说近也近。 如今他在辽营,怎么也得等和谈出了结果之后才能抽身。 但是,这个结果似乎也不用拖太久了。 耶律洪基正如唐奕所说,他没有选择。两人的那次谈话之后不满三天,这位大辽皇帝终于不再坚持岁币之事,愿意与大宋心平气合地坐下来谈。 一旦正经开谈,也就没什么阻碍了。说白了,大宋本来也没什么过份的要求。 之前的五十万岁币,莱州和辽河口两地的百万租金,还给你,大宋不差这点儿“小钱儿”。 两国依旧是兄弟之邦,相通军政。 至于羊毛贸易,根本不用谈,那属于自然商业行为,只要大宋用羊毛就一定得买大辽的。 唯一条,承认燕云是大宋国土...... 不承认也没办法,燕云已经在大宋手里了,耶律洪基就算不情愿,他也没这个实力拿回来。 不过,在这里,唐奕这个“不善权谋”的混蛋又给耶律洪基挖了个坑。 耶律重元! ...... 耶律重元是以大辽皇帝的身份降宋的。一片石阵前髻发,一句“降了”,燕云就算给大宋了。 战后,自然要补“投降召书”。 到这里,他依然是大辽皇帝。至于他和耶律洪基承认哪个,哪个合法,富弼打了马虎眼,大辽也没当真。 辽人还是很光棍儿的,燕云给你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扯皮。大宋需要一个合法性,一个合性的占令燕云的理由。 战时承认耶律重元,也就承认了。战后奉耶律洪基为辽主,也就可以了。 可是,他们忽略了一点,扣小字眼儿,玩政治手段,契丹人永远玩不过宋人。 ...... 投降召书。 耶律重元的这个召书是唐奕给写的,内容就是:他以辽主的身份归还当年石敬塘割让给大辽的燕云一十六州之地。 如此一来,大宋占领燕云也就算名正言顺了。 这是大宋自己的问题,大辽上到纨绔皇帝耶律洪基,下到和谈首臣耶律宗训都懒得管。 可是,问题来了...... 特么“燕云一十六州”! 一十六州可没有全在他耶律重元的手里,这次燕云复宋,一十六州也没有全归大宋。 燕云,燕云。 “燕”给大宋了,“云”还在大辽手里呢。 云州是突吉台部的领地,怎么可能给大宋? 唐奕这个小机灵抖的太损了,直接在大宋和大辽之间、大辽内部之间,埋下了一根钉子,一根把耶律洪基送入深渊的钉子。 ...... —————— 抛去唐奕的阴险不谈,别的方面双方皆是认可。 富弼立即将前方进展上表官家,只等赵祯御批,即可与辽人签订正式的盟约。 奏表这一来一回,又是半个多月。 此时距离古北关大战已经一个多月,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 赵祯御批的旨意到达的同时,观澜诸生也已经基本完成了唐奕交与的任务。他们没有来古北关,而是聚于幽州,等待唐奕南归。 而另一个人也被辽人送到了古北关外——司马君实。 司马光这一遭看似有惊无险,实则九死一生。耶律洪基稍稍任性一点点,他这个驻辽通政使的小命儿就没了。 即使萧惠、耶律宗训极力担保,还是难免一场苦难加身。只两个月时间,去辽北走了一个来回的司马光就几乎让唐奕认不出来了。 许是耶律洪基故意的,此时的司马光与乞丐无异,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原本有几分仙气的短须现在也打绺儿了,手腕脖颈间尽是红肿破皮,显然是带过重枷。 唐奕心里过意不去,急步迎上前去,张嘴就道:“看来‘苏武牧羊’,不是一般人能效仿的,也就君实兄能来一来,换个人就挂掉了!” “噗!!” 富弼在后面没忍住,这小子放嘴炮也不分个时候,司马光现在必然委屈的不行,你这般调侃,还不跟你急。 哪成想,唐奕张嘴就拿苏武打起了哈哈,而司马光闻言立时露出一丝不屑,捋了捋擀毡的短须。 “苏武?那是想死没死成才被北蛮轻辱。” “我司马光可不想死,还要留着命风光回宋,把这些欺辱还给辽人!” ...... 唐奕哈哈大笑,意思是他比苏武牛多了。 “好!不愧是司马君实,司马牛!” “快去洗漱一番,晚些与君实兄摆宴庆功。” 司马光闻言登时急了,“洗什么洗?先摆宴!” 他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到荤腥了。 “多上酒肉!” ...... 富弼忍不住好好看了看这个司光君实。 以前像司马光这样的“年轻人”自然得不到富相公的关注,今日一见...... 富彦国开始明白,当初唐奕为什么执意要让这个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去大辽主持大局。确有过人之处,至少胆识、气魄非常人可比。 ...... 富弼哪里知道,要单单是胆识、气魄,唐奕就让曹觉去了。 这位司马牛,论情商,论心境,论手腕,论心智,在整个华夏历史那都是能排在前几的人物,岂是一般人的标准可以衡量的? ...... 席间,唐奕收起玩笑,郑重地给司马光一礼,“此次君实兄功在社稷,奕,拜谢!” 司马光放下手里的羊腿,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奕。 “这一拜,当我拜你。但是,光就不拜了。因为太重,一拜不足表光之敬意。” 唐奕抬头,“君实兄言重了!没有你在大辽的暗中走动,大宋收不来燕云。” 司马光摇头,“不说这些。” “只问子浩一句,接下来,你要如何重兴庆历之事?” “......” 唐奕与富弼对视一眼,皆有诧异。 唐奕可是从来没对司马光说过要改革,重兴庆历新政之事这样的话。 ...... 一看唐奕的表情,司马光更是笃定。再不看桌上酒食一眼,正襟危坐。 “实不相瞒,古北关战事一定,光不是没想过舍身取义,宁死不受辽人轻辱。” “可是,光得活着......”司马光目光如炬,紧盯唐奕。 “活着看看大郎弄下观澜商合这个庞然大物,又不惜巨万修通南北水路,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到底要把大宋引向何处!!” ...... 唐奕服气地看着司马光,不愧为千古大牛人,只凭这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看通全局。 “那么....” 唐奕面色渐冷,悠悠开口。 “君实兄可愿助我?” ...... 有些话不吐不快 有些话不吐不快。 能不能别总用上帝视角,来试图帮我写书?等到完本的那一天,或者是赵宗实把唐疯子弄死了,再来喷!我接着。 特么是怎么个故事我还没写,您就帮我定了,干嘛啊?就没这样儿的。 我说过就此放过那一家了?燕云使的坏你看书的知道,主角知道吗?你看仔细了吗张嘴就来? 那一家是想反,可是证据呢? 要是让你们当了皇帝,手里抓了权力,就特么没底下人好日子! 想杀谁就杀谁,怀疑谁就弄死谁。 醒醒吧兄弟,别看着点阴暗面就当是帝王心术。古往今天明君圣主不是想杀谁就杀谁,而是想杀谁却能不杀谁。 李二留着魏征,才传下了君臣佳话, 赵大不杀柴家人,不搞走狗烹那一套,才定下了大宋三百年的温和基调。 赵祯一年死两个儿子,好几个闺女说是巧合你信啊?之后到死近二十年光生女儿不生儿子,一但有儿子,立马就传出是野种,可能吗? 装不知道才保证大宋这条破船没翻。 再往后数,皇权在太宗一脉手里传了八辈子,赵构选来选去却选了个太祖后人接位,合理吗?也是为了一个稳字。更保证他有善终。 这才是真本事,真正的帝王心术。 张嘴就杀人的那是夏桀、商纣,只图一时爽的是隋炀帝。你不能要求每一位皇帝都是唐宗汉武,爽完了还有本事收拾烂摊子。 你更不能要求,你要谁今天死,苍山就把谁今天弄死。 弃书没问题,但别弄的好像作者都是你们家使唤丫头似的,让您不爽了,撵出去还不行,非得骂难听的,恨不得打几巴掌才爽了。 我没那么下作。 读者就是上帝。你想当上帝也没问题,但你也得有上帝的仁爱之心吧?得有上帝替世人赎罪的胸怀吧? 否则让我怎么尊重你?怎么把你当上帝捧着? 您拿我当人,我才能把尊重给你。 您要是只当我是个爽一下子的工具,花两个遭钱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对不起,留着您的钱去买手纸,能撸成人干儿,爽到天际! .... 贴子删了,章节说里那哥们也删了。为你们好,不想引得一帮人骂来骂去。更不想让人抓错了混蛋。 还是那句话,我就是个萌新,这书里没套路,没那么多烂眼睛的破事儿,就想踏踏实实写我的。谁也别招我,更别教我怎么写。 我有我的故事,等不了可以走。我不是人-民-币,做不到所有人都满意。谁也没拦着,更拦不住。 但是别来恶心我,干着看盗版的破事儿,说着盟主一样的敞亮话,还弃书?我特么挣你一分钱了吗?当婊-子还想评个三八红旗手,心也是够大的。 这句有点过了,不针对所有盗版读者... 算了,也特么别解释了,敞亮人都懂。事儿逼说一千道一万也特么当我放屁! 总之.... ... 我去你大爷的! 完了。 第635章 与君并肩,风雨同舟 大宋从不缺少能人,从唐奕现有的布局看出他有革新之意,可能也绝非司马光一人。 但是,唐奕现在问出这句:“君实可愿助我?”绝对是心怀忐忑的,甚至有一丝慌乱。 在原本的历史之中,司马光是反对变法的首臣,甚至可以说唯一可以和王安石正面一战的坚定保守派。 虽然唐奕不是王安石,虽然现在的局势与原本的历史不同,虽然现在的司马光还没有登峰造极,但是,唐奕还是怕,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司马光。 “君实可愿助我?” 唐奕的这句话让司马光也是一阵沉默。 看了看富弼,又看了看唐奕。 “富相公在此,请恕下官无礼了。” 富弼面沉似水,不知为何,这个青年人竟让他感到一丝透不过气。 “君实,直言无妨。” “其实......”司马光坦言道。“其实,庆历之举光是不看好的,只是人微言轻,不得上达天听罢了。” “为何?” 司马光一笑,“有心无力!” ...... 这四个字一出,富弼脑中瞬间闭过一个念头:一语中的。 即使是庆历革新的主导人物,现在回首,富弼也不得不说,范仲淹他们是准备不足的。 实则就是年轻的赵祯和一群良臣看清了国之弊端,急忙想要补求。心是好的,但却忽视了,沉年痼疾岂是虎狼之药可一济得愈的。 《陈条十事》确实对症,但却只是美好的愿景罢了,想一朝得改难如登天。 司马光看向唐奕,“相公与大郎不毕在意光的‘马后炮’。光虽不看好庆历之举,甚至如果将来有类似的所谓冒然革新依然会不看好。” “但是这次......”说到这里,司马光话锋一转,目光也随之转向唐奕。 “这次,我看好大郎。” “哦?”唐奕闻声心中稍定,疑惑出声。“为什么?” 司马光道: “虽然以我的眼界也只能看懂大郎前面的布置,却是对接下来要怎么做全无了解。但是光觉得,大郎起码没有画饼充饥,而是踏实实干。先立起了革新的基础,谋而后动,起码不是空谈高论。” “光以为......” “不妨一试!” 唐奕眉头彻底舒展,“那君实可愿与我同行!?一同试上一试!?” 司马光沉吟片刻,眼神逐渐坚定,抱手过顶,高揖落下。 “与君并肩,风雨同舟!” ...... 唐奕只觉心中闷气骤然而散,朗声大笑: “如此甚好!明日起程,归京!” “归京......”司马光复述此句。“归京......再战!” 燕云是第一战,那么下一战将如何打响,司马君实很期待。 ...... ———————— 唐奕临走前没有见耶律洪基。想见,终还是作罢了。 那天耶律洪基问他,若是没有打君欣卓的主意,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唐奕后来真的仔细想了想。 国之大义,有没有君欣卓依旧不会改变。但是,两人可能真的会成为朋友,收回燕云之后的结局,也许会不同吧! 与司马光策马引队向南缓行,出辽军大营,只见道旁的山岗上,隐约有一骑孤立。 唐奕抬眼望去,心中一软,下意识地打马上坡。 不想那一骑似乎不想与唐奕正面一会,见他上来,立马一夹马腹急驰远去。 唐奕勒住马缰,怔怔北望。 孤骑。 长天。 塞上草海,碧波如鳞。 ...... —————— 回到古北关。 此时,关上人声鼎沸、热火朝天。西军将士正在重新修葺关墙,东面的塌城已经焕然一新。雄关依旧,却好似那场血战从未发生过。 关外。 距离关城三四里远的地方,也有一群人在忙碌。却是一批石匠凿刻着一座座巨石,其中一石已经接近完工。 高头大马人立而起,马上一重甲巨汉提兵北指,活似一尊门神守护着大宋的北大门。 杨怀玉靠到唐奕身边。 “五百雕像却是一时半会不得完工。” 唐奕默然。 “在心里,已经完工......” 杨怀玉点头,唐奕说的没错,在大宋的心里,那五百黑骑已经立起,已经完工,也已经......不朽! 指着申屠鸣良石像旁边刚刚立起的一块石碑,正面空空如野,尚且无字。 “给这片碑林起个名字吧。” ...... 唐奕闻声缓缓下马,朝那碑走了过去。 转到碑后,却是有字: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 澶渊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 正是唐奕为阎王营专门写的那首《满江红》。 看着旧词,唐奕不禁挑起嘴角,“这词不合时宜了,却是要改一改。” “改成什么?” ...... “怒发冲冠,雄关处、塞上云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澶渊耻,今得雪!!!” “臣子恨,未敢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北狩旧山河......” “朝天阙!!!” ...... 杨怀玉细品其中滋味,确实要改一改的好。 澶渊耻,今得雪。臣子恨,未敢灭! ...... “那......”杨怀玉指着石碑正面的空白。“那到底起个什么名?” 唐奕环视当场,仿佛五百黑骑就在眼前。 “就叫......” “阎王阵吧。” ...... —————— 一路向南,到了幽州。 未得进城,就见宋楷、范纯礼等人打头,百多观澜儒生行装齐整,已经等在城门外。 宋楷迎上唐奕,“不进城休整一下吗?我爹还等着与你践行呢。” 唐奕抬头看了看城门上的“幽州”二字。 原本那里写的是“折津”,是辽人的名字,现在却是时隔百年终于换回了汉人的称呼——幽州! 缓缓摇头,“不进城了!” 玩味地看着诸位观澜儒生,“归心似箭!” “这里的事儿......办完了!” “千里之外的开封城,还有另一场大战等着咱们。” “怎么样?”唐奕语气之中尽是戏虐。 “可敢与我走上一遭!?” ...... 宋楷大笑,招呼众人,“告诉小唐教喻,有咱们不敢的事儿吗?” “没有吧?”范纯礼装模做样地好像真仔细想了想。 “咱们的口号是什么来着?” “老子天下第一!” ...... 不可一世的嘶吼,震彻云霄。 待这一嗓子吼完,宋楷、范纯礼等人无不收拾神情,恭敬地向唐奕抱手行礼,肃穆沉声: “与君并肩,风雨同舟!” ...... 第636章 杨公归宋 功臣,特别是有功的文臣,大宋还是不会忘记的。 唐奕是范公门生,虽然殿试罢考,但那也是事出有因,为国为民。 所以,他勉勉强强算是个文臣。 而等唐奕一过幽州,富弼所说的那个“惊喜”也就来了。 确实是惊喜...... 刚过幽州,朝廷前来迎接的仪仗也就到了,规格之高,让唐奕有点没想到。 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守忠亲帅皇家仪仗接伴,一路陪同南下。 而过了白沟河,自雄州开始,清城除道,张乐设饮,遇城则迎,逢州必仪。 百姓从城头送到城尾,无上荣宠尽归复燕英雄。 而当唐奕帅队终于回转京师的时候,赵祯更是祭出最高礼仪——郊迎三十里。 ...... 距离开封还有三十余里,眼见前方人山人海隐约可见。 开封城的百姓把这最后三十里已经塞满了,满朝文武、皇家仪仗,尽是翘首以盼,等着复燕功臣的到来。 唐奕这时却没有行在队前,而是拨转马头,与队中的一骑并行。 杨怀玉、王守忠等人无不拧眉,特么眼见就到了,你往哪儿跑? 唐奕却不管那个,向并行的那人看去。 只要一搭眼就能看出,马背上的耶律重元心中忐忑难安,不由笑道: “重元大兄在不安什么?” 耶律重元一怔,这才发现唐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身侧。 “没,没什么。” 唐奕摇头轻笑,也不与他争辩。 侧脸看了一眼耶律重元家眷的车驾,“查讫那小子不错,将来是条好汉子!” 耶律重元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尴尬道:“查讫只有六岁,还不懂事,子浩别厌恶这小娃娃就好。” 唐奕再笑,突然出声:“这孩子我喜欢,给我当干儿子吧。” “!!” 耶律重元瞬间双目圆瞪,不可置信的看着唐奕。 “怎么?大兄舍不得?” “子浩......” 唐奕转头看向前方,风清云淡地道: “大兄应该知道,我不喜欢绕弯子。” “直说吧,我坑了你的地盘,我也逼降了你这位皇帝,但我也承诺了嫂嫂,保你一家平安。” “所以,从今天开始,耶律重元就是我唐奕的异姓兄弟,你儿子就是我儿子。” “大宋的地界,有我唐奕保你,大兄当能安心了吧?” “......” 耶律重元此时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这个人杀了他一个儿子,诱着他反出大辽......但是,现在他又送上一块免死金牌。 偏头抱拳,“谢了!” 唐奕摇头轻笑,“不用谢我,其实我也只是送个顺水人情罢了。” 见耶律重元一脸疑惑,唐奕道:“重元大兄是不是觉得降了宋,不论是在燕云,还是在返京的路上,皆受了冷落,心有忐忑,怕不受官家重视,日后不得保身吧?” “......” 耶律重元沉默了,算是认下。 事实上,他确实心有不平。 献土燕云,又在古北关一战立了战功,可是南朝好像视而不见一样,难免心有不平。再加上他契丹人的身份。正是汉人所说的那个异己,心中忐忑很正常。 “其实大兄大可放心,正因为官家重视,才有此情势。” “哦?”耶律重元一疑。“这是何道理?重视还刻意冷落?” 唐奕解释道:“大宋与大辽终不能开战啊。” 认真地看向耶律重元。 “交恶,与两国都没有好处。所以,宋辽的关系自然处于微妙的‘友好’。” “这个时候官家把重元大兄推出来,捧上天,那才是害了大兄。” “万一你那侄子以战相挟,要大宋把你送回大辽,又当如何?” “此时刻意把大兄低调处理,正是说明官家念了大兄的好,在保护大兄。” “......” 耶律重元登时大悟: “多谢大郎解惑,为兄真是......真是自寻烦恼了。” 唐奕再笑,“大兄明白就好。” 眼看就要到万民之前,耶律重元急道:“改日为兄定登门拜谢,现在却是不能搅了子浩的风光啊。” 唐奕欣慰道:“那就这么定了,我那有好酒,等着大兄前来一醉!”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完,唐奕不再多言,打马上前,迎着开封百姓,迎着大宋群臣而去。 ...... —————— 郊迎,唐奕经历过一次,虽然没有这次隆重,一下迎出三十里,但大体流程基本差不多。 无非就是宣一纸圣旨,都是漂亮话,摆酒、张乐、祭祀天地之类,最后再受百官万民的拜礼。 风光是很风光,这可以说是旧礼之中除了拜相,天子对臣子的最大礼遇了,足见赵祯为了给唐奕抬身价、挣名声出了多大的力。 但是,说心里话,唐奕对此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因为,他是出了力,他是花了钱、但他也在古北关下亲眼看到了,真正用命为大宋保下那块地的,不是他...... 待郊迎首臣文彦博把赵祯的表功圣旨交到唐奕手里,场中一静,大伙儿都认为这个时候唐奕得说点什么。 而唐奕面容肃穆,没有一丝兴奋和喜色,贝齿轻启,宏亮之声响彻全场。 “迎......” “杨、公、回、家!!” 众人一怔,心说,你着什么急?这时候不装一波,不是唐疯子的作派啊。 可是,已经不容大伙儿多想,唐奕让出正位。 立时万众为之一肃,再没心思吐槽唐子浩。 因为,杨业尸骸,大宋要了七十年,宋人盼了七十年,民间对这位抗辽英雄的敬仰之情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此时,几位鲜衣怒甲的将士已经抬着一口沉棺行来,正是每一个宋人魂牵梦绕的——杨公遗骸。 ...... 而行在最前,抬着棺木一角的,正是年余八旬的老将军王德用。 杨文广、杨怀玉,两位杨家后人也在其中。 开封郊外,万众宋民眼睛瞬间湿润。 杨无敌回家了,由大宋最年长的军神,由杨家后人亲手接回家了...... 唐奕眼睛有些湿润,猛然扯开嗓子高唱: ”老令公.......魂归来哟!!!“ ...... 第637章 这,就是传承 “魂归来兮......” ...... “魂归来哟......” 随着唐奕的一声高唱,开封万民无不动情,嘶声高歌。 更新最快 “魂归来哟......” 大宋在召唤,召唤杨无敌魂归故里,召唤那个曾经的铁血年代重回大宋。 ...... 大宋百姓瞩目凝视,目送杨公遗骸一步步走完这最后的三十里。待棺木前行,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众人才回过头,把把目光集中到唐奕身上。 不居功自傲,不忘乎所以,不忘让老令公先行,说明唐子浩不愧为名师高徒、德行高尚。 不过,虽然杨老公已经走了第一,唐子浩却是没有再让的理由了。 文彦博也是心道,平时这小子不是挺能鼓动人心的吗?赶紧说几句吧! 哪成想,唐奕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待杨业尸骸一过去。立时再次大吼: “请!!” “守土功臣......先行!” “......” 文彦博一翻白眼,你就是那个功臣,你还让谁先行!? 却见唐奕让开大道,登时露出阎王营的真容。这些大宋勇士挺胸抬头,昂首向前。 文彦博不说话了。 记得出京北上之时,这是五千何等威风的铁甲雄骑...... 如今归京,却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唉......”文彦博一声长叹,纵使对武人向来不喜,此时也有一丝伤感。 唐奕站在文彦博身旁,让出所有的荣光,让出所的的瞩目,与这些真正的守土功臣。 “这才是守土功臣。” 文彦博点了点头,“古北关一战,阎王营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大宋,他们......” “确实是守土功臣。” 唐奕则道:“没有他们,大宋守不下古北关。” 文彦博再叹:“可惜了申屠鸣良与那营重甲骑士,如此神军却是一战断了传承。” 唐奕闻声,却是缓缓摇头。 文彦博虽想问唐奕为何摇头,却是无瑕一问了。因为,眼前的一幕,纵使是文彦博也不由怔住。 ...... 只见,走过来的阎王营勇士们四人一组,步伐沉重、面容肃穆,在他们的手里,抬着五百套伤痕累累的漆黑战甲...... 文彦博沉默了,只看那甲胄之上的箭痕刀创,就能想像古北关下那是一场怎样的惊世之战,就可想像五百黑骑何等壮丽地发起那最后一次冲锋。 仿佛申屠鸣良就在他眼前,仿佛五百铁浮屠就在这队中! 百姓们也沉默了,目送着这群大宋英魂回到他们出发的地方。 有人甚至有了一丝明悟: 七十年前,有杨无敌。 七十年后,也非后继无人,我们又有了申屠无敌...... 汉家天下,从不缺少英雄! ...... 唐奕目光迷离,看着那五百战痕累累的黑甲对文彦博道: “这......” “就是传承!” ...... “这......这就是传承?”文彦博喃喃复述,心中登时明悟。 猛然间,好像那五百黑甲都活了,化作冲天宋魂弥漫在千余阎王营将士周身。 无畏、威武! 目光延伸......宋魂所染万众肃立 庄严、不屈! 心思所至......茫茫宋土,兆万宋民 嗜血、沸腾! 这, 就、是、传、承! ...... 直到最后。 唐奕也依然没说什么煽情的话,更没有光芒万丈地闪耀京郊。 正如他所想的一样,他不是英雄。至少在杨老令公与阎王营的将士面前,他算不得英雄。 ...... 对此,文彦博除了无耐,也只有任之了。因为他很清楚,真正属于唐奕的时刻,还没到呢! ...... 郊迎大礼,百官迎驾、三十里陪行。 唐奕与杨老令公和阎王营将士先行,但是到了城门前,却是不行了。 凯旋之师纵使功盖当世也不得入城,阎王营只能停在城外待赏。 这是规矩,也是大宋武人与文人的差别。 唐奕再想让,也让不了了,与百官入城,登时成了万从瞩目的焦点。 大宋首富、范门子浩、臭名昭著的唐疯子! 何曾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伫立在天下人眼前? ...... 百姓恍然,不禁回想唐奕名震天下这十年。 十五岁入随师八京。 一年,统开封酒业; 三年,掌半宋水路; 五年,导通济渠水、兴宋辽大道。 十年...... 十年之后,二十五岁的唐子浩已经将燕云旧土重归祖宗,不世之巨,何人比肩? 万众侧目,谁与争锋? 连并列一旁的大宋宰执文彦博,在唐奕身侧都显得暗淡无光。 走在身后的文武百官,不由生出一个念头: 二十五岁...... 唐子浩现在只有二十五岁,若是再给他十年,那将会是什么样子? 有人更是羡慕的发狂,二十五岁啊,从白衣到卿相!恨不得他们就是站在最前的唐子浩! 而百姓们也是心中感慨: 凡人以十年立家,公卿以十年立业,而唐疯子则是用十年奋进、十年荣辱、十年的所有,换回了一个燕云! 不...... 用不了半日,唐疯子就要变成唐相公了。 ...... 宣德门前,万众聚首。 开封百姓从京郊三十里一直陪到这里还不肯散去,因为真正的好戏,还没开始。 而赵祯做为大宋天家,虽不得出宫亲迎唐奕回京,但是亲临宣德楼迎见,还是可以的。 宣德楼下。 一旗,临风烈烈,曰:北归龙旗。 一人,独望高楼,曰:功臣子浩。 ...... 尚有一案,笔纸齐备。 众星捧月一般的唐奕抬眼望向楼上的赵祯,端庄一礼,朗声唱奏: “草民唐奕,北使方归,幸得天宠,不辱圣命。燕云归宋,汉土得全,特来交旨!” 赵祯凝望着广场上的唐奕,一时间,没有开口。 耳边仿佛回荡着出征前,唐奕在福宁殿上那段“国士无双”之辞。 国士无双...... 国士无双! 场中那个青年正是真正的国士无双! 自嘲地苦笑一声: “草民......” “我大宋国士、复土首臣,直接今日尚需自称‘草民’!” 抬眼看向皇城前的千万双眼睛,一指唐奕: “为皇宋鞠躬尽瘁,呕心十年,朕却未许一官,公平与否!?” “......” 好吧,百姓心知不公平,朝臣心知事出有因。但是,特么皇帝自问之辞,谁敢答啊? ...... “朕有罪,朕有大罪!” 赵祯本就是感性之人,此时更是情难自已。“朕,慢待了......这个草民啊!” 唐奕在下面都尴尬了,不置于吧?赵祯怎么一上来就这么煽情呢?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38章 前无古人,后来来者 不光唐奕有点懵,百姓们也觉得怪怪的...... 王师凯旋,功臣归京,这是大喜大庆的事儿。官家就算再激动,再觉得对不起唐疯子,也不用刚一见面就先罪已吧? 你这是让大伙儿高兴还是不高兴? 只有一些朝廷重臣才听的直咧嘴,官家也是拼了...... 文彦博心说,陛下这么说了,但咱们不能这么听啊?得兜着。 急忙于城楼下上前:“陛下言重了....” 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陛下言重了!” 百姓们立时也得跟进,宣德门外登时拜倒一片。 “陛下言重了!” ...... 赵祯于城楼之上缓缓摇头... “非也...一点都不言重。” “众卿家,众子民,尚不知唐子浩倒底做了什么。” “只当他使了一趟燕云,在古北关九死一生走了一遭,就把这吞天之功立下了!” “其实...不然。” 说到这里赵祯向前一步,双手扶着城墙,俯视广场上的朝官百姓。 “今日,朕就给你们数一数....” “他十年间都干了什么!” .... “陛下!!” 文彦博也急了! 这十年间干的好多事儿是不能说的啊! “陛下...”文彦博急道:“君子不惜己身,唐子浩乃有德君子,所做之事实为德行所至,不提也罢...” “提了...反而不美。” 赵祯笑道:“却是要说的...” 抬眼看向城下“为了燕云,他三次使辽,十年间所耗资财以兆万计!所背恶名罊竹难书!” “本是解、会两头名,却为国事,毅然放弃唾手可得的状元之名!” “这样一位大宋功臣,却还是布衣,你们说!!” “朕,是不是有罪!?” .... 好吧,文彦博虚惊一场,赵祯心里有数.... 既然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他也就推一把吧... 立时哀声长叹.... “大宋!!欠唐子浩一个功名啊...” 得! 朝臣们一听,也没端着了。 齐声哀鸣“欠唐子浩一个功名啊...” 嗯! 百姓们一听,相公们说的对! 众人同呼“大宋,欠唐子浩一个状元啊!” 好吧,一激动,‘功名’直接升级成了‘状元’...... .... 万民急呼,场面那叫一个沸腾。 赵祯给李秉臣递了一个眼色。 李大官登时上前一步,尖锐的嗓音登时响彻宣德门内外! “有旨意!!” “唐奕,唐子浩。” “成名师,不惜洁身。拥万贯,亦不知享乐。为国为朝,呕心沥血!奋进十载。” “取解会两试之魁元,成百年佳话,却以国由,视功名于无物,苍天可鉴,宋之无双国士者也。” “士可无私,然,天不可无情。圣人祈天开恩,特....” 绕了这么大一圈,就为了这一个‘特’字。 说明要坏规矩了. 而且听这意思还是个大规矩... 果然...李大官下面的话,让朝官,百姓无不大惊!! “特.....” “特恩开殿科于宣德门前,应试者一人!取试者....” “一人!!” “文武百卿,天下万民,皆为监考。” .... 哦操!! 不知道底细的朝臣心里有一万头***狂奔而过! 这特么玩的也太大了吧! 终于知道赵祯为什么一上来就又是罪己,又是煽情的了。 这个口子开的....作了这么多铺垫,还特么让人有点接受不了啊.... .... ———————— 这事儿,已经不是破例的问题,而是破了一个最不能破的例!! 科举,这是立国之本!一丝一耗都马虎不得。别说破这种例,就算是现在正在殿试,唐子浩出来了,去大辽转了一圈,把燕云收回来了,殿试还没考完,他想再进去也是绝无可能! 国本,就是根基!就是永远也不能碰的底限! ... 说实话,唐奕立这么大的功回来,直接拜相,大家并没有觉得不妥,毕竟唐奕就算是没立功之前,影响力已经到了那个高度。再说,恩萌这个取官之策,虽然没有先例说,从白衣直接到宰相。但本身就是以个人或者祖辈的功勋大小来评定官职。 收复燕云,这个功劳,值一个宰相,更值得破一回例。 但是... 特恩开殿试一科,应试一人,取士一人?这特么就是玩闹! 什么意思? 唐奕一个人考,且取士一人,也就是说必中!交白卷也是中。这只不过是在走个过场。 而且殿试,就算一个人考,也得评等啊?这是规矩! 怎么评? 三甲头名,只一个人选.... 状元...唐奕! .... 老贾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出来和唐奕对着干,但是.... 这特么不出来,都对不起他当朝第一大反派的名声了啊。 “陛...” 好吧,只出了一个字。 下面百姓的,山呼已经把他盖下去了.....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 赵祯的铺垫很到位。百姓们的情绪已经起来了。 老百姓可不管你什么国本不国本,规矩不规矩。 老百姓只认一个死理儿——好人,就得有好抱! 唐疯子帮咱们拿回了燕云,汉儿的腰板儿又直了,别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重开殿试。就是直接给他个状元又算得了什么? 考!干嘛不考? 正好看看传说中的殿试是个什么样儿。 ..... —————— 贾昌朝鼻子都气歪了! “刁民!!” “刁民!!” 可是没招儿了.... 喊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他,更没人听得见. ...... 唐奕,听着山呼一般的‘陛下圣明’。看着觉面那张笔墨齐备的桌案.... 刚才他还奇怪这案子罢这儿是干嘛地!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大戏等着他啊.... 他终于知道富弼所说的那个惊喜有多大了... 这个惊喜,以前从来没有出,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千古独一份,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了。 看着那案上的笔墨,唐奕心中蠢蠢欲动! 只要他往那一坐! 功名... 历史上最牛的一科恩科。 万众瞩目之下帝王钦点。 状元! 这些荣耀,就都是他的了! 但是.... 唐奕心里很清醒。 这个桌案,他能坐得下去吗? ... ———————— 可忙叨死我了... 八点才回来,开始写,又停了两个小时电,差一点600块的全勤就没有了。还没改错字。发完再改。 第639章 比天下第一科更牛的 贾昌朝此时心中说不出的挫败感,在万民急唿面前,他这个宰相的声音简直微若蚊蝇,看向紧盯那一案一席的唐奕,更是感到一阵无力。 更新最快 似乎从庆六年冬,唐奕第一次进京开始,从范仲淹殿上请辞开始,他贾昌朝就从没在那对师徒身上沾到半点便宜。 甚至脑中又回想起几年前,唐奕夜访贾府,他问出的那个问题: 赵祯凭什么对这个疯子如此荣宠?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找到答案,而且,甚至比那个时候更加的疑惑。 起码当初官家在表面上还会有所掩饰,如今却是连掩饰都不屑为之了。 一人开一科,这在四百多年的科举史上从未出现过。可想而知,等唐奕进了朝堂,谁还拦得住他? ...... 而文武百官心下也是骇然,现在看来,这十年前官家不是对唐奕视而不见、功而不赏,这特么是都给他攒着呢,一次憋把大的。 不过,这特么也太大了一点儿吧? ...... 唐奕此时心中亦难平静,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登峰造极;才知道,什么叫后无来者。 达到古人曾经达到的高度不算牛比,牛比的是,突破古人曾经的高度。 而现在,就有这么个高度摆在他面前: 天子之下,万民之前。 皇城正首,百官身侧。 一案一席,一纸一墨。 只要坐下去,十年间失去的一切都将复得。 只要坐下去,十年间得到的一切都将升华。 那他能坐下去吗? 他能! 这么多年所做出的努力,还有燕云复宋的吞天之功,值这么一出登峰造极。 真能坐下去吗? 他不能...... 他要的那个登峰造极,比宣德楼前,天下第一科要厚重得多,牛逼得多! ...... 整冠,抖袖,长揖大礼,敬于天子。 “谢陛下隆恩!!” “然,奕,不敢受之!” “......” “......” “......” 宣德楼前,万众失语。 “不......不受?” 百姓们差点儿没惊掉下巴。 傻啊?不受? 百官亦是皱眉,心说,这个疯子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要来个“三辞三请”的戏码吧? 这特么再矫情,就要遭雷噼了。 赵祯也是一怔,没想到唐奕会说出“不敢受之”这样的话。 赵祯太了解唐奕了,这小子就不懂什么叫矜持。“三辞三请”这种文人扭捏,也不是他能玩得出来的事儿。 “为何?” “启禀陛下......” 唐奕躬身不起,高奏之音却是声传颇远。 “抡才大典,国之根本,政兴之基,不可赏,更不可因草民而乱。” 赵祯笑道:“子浩多心了!朕特为你开一科,是不想愧对功勋。然也非徇私,以百官在侧,万民监考,就是维持一个公正。” 唐奕缓缓摇头,抬首望向赵祯。 “如此说来......草民更不敢受。” “陛下心意,草民明感五内,可举试不是这么个考法。” “文生应举,一来,检验所学;二来,以才效国。” “而东华门外唱名之所以万众瞩目、光耀当代,除了以上两条,还因那千军万马过独桥,众人皆黜我独鳌的荣誉感。” “草民若要取试,必要同年竞考,分出个三六九等,方才痛快!” “若要状元之名,必要东华门外,昂首挺胸把天下仕子比下去,那才叫状元。” “功名......是考出来的,而非陛下赏出来的。” “状元草民若有兴趣,四年之后,重返贡试拿来便是,何用陛下赏赐?” 说到这里,唐奕面色从容,眼神略有不屑,“这样的功名......不要也罢!!” ...... 广场上有一头算一头,都特么听傻了。 百官万民也是服气,要不怎么说他是唐疯子,别人学也学不来呢。 这分傲气,也特么是没谁了! 看看人家说的那话:想当状元,再等四年,去拿回来就是,何用皇家赏的不明不白。 “拿”...... 人家用的是“拿”,说的就跟去自家地里拔棵萝卜一样简单。 ...... 文彦博冷汗都下来了。 这几天,他的认知就一直跟不上想像力,而想像力又跟不上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实。 本以为,白衣入卿相这事儿就够玄乎的了,结果,赵祯来了一个天下第一科...... 本以为,这个天下第一科、“特赏的状元”就够扯淡的了,结果,唐奕很不在意地来了个辞不受,要自取之...... 把“蛋”直接扯上了天。 原来,比万众面前天下第一科更牛逼的,是在万众面前拒了这天下第一科。 高啊! 文彦博就差没给唐奕上柱香了,敬仰之情那真叫一个滔滔不绝。 小师叔是真他-妈高啊! 只要往那案前一坐,名声就算站起来了。 可是,不往那案前一坐,这个名声......是特么飞起来了!! 大良贤士、深明大义、识体为公,自我牺牲...... 只要是好词儿,你就往他身上招唿吧,肯定错不了。 而且,这么做还有另一层好处。 官家弄这么一出,是觉得愧对唐奕,觉得这于唐奕名声有利。但这么做却也不是全无坏处,至少朝臣们心里会不平衡,唐子浩这还没拜相就这么宠着,待入了朝那还了得,自然会有担心。 可是,唐奕这一不受,既得了名声,又打消了朝臣们的顾虑。 至少,不管官家怎样,在群臣眼中,这个唐子浩还是懂事儿的、识大体的、有分寸的...... ......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赵祯就没法再说什么了。幸而唐奕不受反而比安然受之效果更好,赵祯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幸得子浩,我大宋之福也!” “陛下圣明......” 什么都不懂的百姓又一次山唿开来。 登时,宣德门大开,唐奕由正门、正道入宫。 这是新科进士才有的待遇,一生只此一次可走皇城正门入宫。 只不过,进士们走的是东华门,算是皇城的侧门,而宣德门...... 贾子明眯眼看着坦然入宫的唐奕,心中更加阴沉。 一个疯子已经够可怕的了,而一个有分寸、知进退的疯子,老贾真不知道将来要如何与之争锋。 ...... 大庆殿上,百官林立,天家高坐。 李秉臣手持锦轴圣谕,身后的黄门内侍手捧紫服大袍、长翅乌纱、白玉朝圭,一应官仪所用俱全。 待唐奕行至大殿正中,赵祯郑重与李秉臣道: “宣吧!”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0章 选坑儿 “宣吧......” 赵祯这一句,百官皆知其为何意。 唐奕就算原来不知道,看到李大官身后内侍捧着那套紫袍,大概也猜出来是何意了。 而百官之中,除了文彦博,众人更好奇的是,这套紫袍到底占的是哪个坑。 燕云初归,朝廷将整个燕云分成了两路:燕赵东路和燕赵西路。 宋公序出东路宣徽使,富彦国出西路宣徽使,吴春卿知幽州的旨意几天前也已经发出去了。 西府的涅面军汉狄汉臣,和副枢密使庞籍早晚是要回来的,那么...... 中枢之中一下子就算空出三个位子。 特么的,终于有人挪窝儿了。 昭文馆大学士,也就是内相、给事中归班,政事堂的三把手,还有一个三司使,大宋财相。 大家好奇的是,唐奕会占了哪个坑?在大伙儿看来,好像哪个都有可能。 可能性最大的,是给事中归班。唐疯子毕竟初入中枢,才学、本事是有的,但毕竟没有经验,政事堂的三把手上前还有文扒皮和贾子明扛着,不用他一上来就挑大梁,会有足够的时间缓冲。 再次之,就是三司使。唐奕搂钱、管钱的本事,大宋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让他管朝廷的大帐,也说的过去。 可能性最小的,就是昭文馆大学士,也是三个坑中位置最高的一个。 这特么可是馆职,要是刚才在宣德门外,唐奕接了那扯淡的一科还好说,可是现在...... 连进士都不是,怎么可能直接就是大学士了?有点扯。 不过,也不是太阳从西边出不来。 别忘了,内相也就是皇帝谋士、天子身边最近的臣子。 唐奕...... 他比内相还内相。不排除赵祯怕他在政事堂太忙,没时间见驾,直接拉到身边,天天聊一聊的可能。 ...... 李大官一宣旨,大伙儿都竖着耳朵听。 前面那些车轱辘话没人当回事儿,只等李大官念出到底是哪个坑! “......主理三司事,即日到任!!” “三司?” 众官一震,也不管什么是不是“权知”,还是“主理”了。更不理会官家为什么这么急,要“即日”到任了。 心下也是一松,三个坑里最轻的一个,大宋的钱袋子......勉强可以接受。 像余靖、孙沔、王圭,这种资历够,也没犯过大错的朝官已经在琢磨了,剩下两个坑,一个给事中、一个昭文馆大学士,到底会落在谁头上? 而其他人也是心思活络,说白了,无关节操,也无关德行,只要是站在这个大殿之上的,谁没有君子抱负?谁不想更上一层楼,名垂青史? 此时,欧阳修也在琢磨,唐奕出了三司使,内相他还不够格儿,但是这个给事中...... 估计是跑不了了。 春闱大比,他欧阳永叔兴古文,罢太学文体,着实为朝廷选了一批堪用之才。之前官家就已经多次赞赏,要招他入政事堂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咱们的醉翁想到此处,心下一苦。 没错,确实是心下一苦。 大庆殿里,唯一一个不想往上爬的,可能就是欧阳永叔了,他想和范公一起去观澜当教书匠! 而那边,范镇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比欧阳修不论资历,还是别的,都差那么一点点。 内相,想都别想。朝中够资格的只有一个王圭,外放官员中,挑来选去也就陈执中有可能。 给事中......应该是欧阳永叔的。 老范看了眼殿中的唐奕,是羡慕嫉妒恨啊!心道:我在大辽帮你折腾了那么长时间,你就不能把这财相的位子让我来过过瘾? 二十五岁......三司使! 老范回想了一下,他二十五岁的时候还在摇头晃脑地死记硬背,梦想着一朝得中呢。看看人家。都相公了。 正琢磨着,李大官的旨终于宣完了,也该唐奕领旨谢恩了。 只见唐奕还算压得住,脸上看不出什么少年得志的癫狂浮躁,依旧不急不徐地整冠、抖袖,高揖大礼。 依旧是那句: “谢,陛下隆恩!!” “然......” “奕,不敢受之!” ...... 老范满意地点了点头,还行,挺稳!看在忘年旧交的份儿上,三司使且让你坐...... “嗯?” 老范发现哪里不对。 “嗯!!” 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老范终于明白了,这小子......不受!!? “这厮!!怎可如此!?” 一着急,范镇嘟囔出声,甚至骂出了脏字。 可是,没人在意老范的失态。有一头算一头,都特么是日了狗的表情。 小疯子!你够了啊!! 特么三司使啊?你还不知足? 这分明就是嫌三司使是那三个坑里最小的一个,还想再进一步啊! 连文扒皮也是这么想的。其实,给唐奕三司使确实轻了点儿,可那也是事出有因。 低着头,瞄着唐奕,小声催促:“别闹,先接旨!事后我与你解释。” 唐奕好像没听见,依旧躬着身子不起来。 赵祯拧着眉头,良久不语。他也没想到唐奕不受恩科之后,又来了这么一回。他甚至不明白,唐奕是什么意思。 是三辞三请的谦虚,还是真的觉得三司使一职不够他施展拳脚。 ...... 思量再三,赵祯干出了一件让朝臣们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的事儿。 “朕觉口干,众卿殿上稍侯。”说完就真的起身,要去后殿喝水。 走了两步,突然回身,“子浩,陪朕同去吧。” ...... 日你!! 众朝心说,不带您这么惯孩子的...... 这分明就是,把唐疯子单独叫到旮旯,两人商量着来。 分明就是,让唐子浩自己选,到底要入哪个坑!! 余靖眼瞅着唐疯子跟着赵祯进去,李秉臣拿着旨意,小黄门捧着紫服官袍跟在后面,消失在大庆殿。 忍不住对孙沔小声道:“他,他不会想要给事中归班之职吧?” 孙沔也望着唐奕离去的方向冷笑,“给事中?” 看了眼不远的王圭,孙沔玩味道:“若是这般简单,还用去后殿?” “我看,那小疯子盯上的是昭文馆大学士!” 王圭似是听到了孙沔的议论,下意识地看过来,脸色阴的吓人。 ...... —————— 其实昨天就应该开始新的一卷了。只不过回来的太晚,加上停电,忙活忘了。 另外,我看有的书友着急了。 别急,这段是高潮,同时也是新的一卷,非常重要的、影响深远的、贯穿全文的开端。 多写几章......有用。 第641章 功高震主,独揽大权 王圭的心情很差,非常差。 更新最快 富彦国去了燕云,陈执中又不在朝,而且刚下去没两年,这个内相之位就应该是他王圭的。 可是现在...... 孙沔说的没错,唐子浩若只想搏一个给事中之职,是用不着和官家去后殿的。 他甚至有点恨唐奕,恨这个一点不守规矩的疯子。 “不能由着他胡来!”王圭的声音在大庆殿上炸开。 “朝堂不是他唐疯子的戏台子,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贤丰所言极是。”孙沔声音不大,却让有心之人都听得见。 “国朝司职来不是靠功绩得之,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多年资熬到了这个位置。为何他唐子浩一来,却要由着他挑了?” 有人立时附和:“此事确实过分了一些,若朝廷开了这个先河,那还了得?” “若是哪天西北的厮杀汉取了西夏,是不是就可以自己挑个平章事当当,坐在咱们的头上了!?” 有武将听了,心有不服,怎地?就不行咱们坐在你们文人上面。 可是,却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大宋的朝堂,从来都是士大夫的天下。 这时,王圭又出声了:“若唐子浩在后殿真的是选官,那待会儿出来,就别怪老夫与陛下为难了!” “老夫倒要问一问,这朝廷是大宋的朝廷,还是他唐子浩的朝廷?” 这个时候,王圭也不管那么多了,唐奕都可以不要脸的自己选官,那他这个正经八百靠政绩爬上来的,凭什么就不能出声闹上一闹? 一众文臣听罢,个个跃跃欲试。 本来对唐疯子就没什么好感,很多人之前还参过他的本。要是真让他上了高位,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哪还有大家的好果子。 ...... 欧阳修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想要出声为唐奕说上几句。却被包拯拉了回来。 老包心如明镜,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要是唐奕真在乎官职的高低,那他就不是唐疯子了。刚刚在宣德楼,更没有必要拒绝那么大的一个殊荣了。 “让他们闹去吧,且再等等。” 而在后殿之中,正如包拯所料。 ...... 赵祯看着刚刚凯旋而归的唐奕,“子浩是嫌三司使之职太轻?” 唐奕急忙恭敬道:“陛下,误会了!我......” 赵祯不等他说完,“也罢,就与你给事中归班之职。不过......” “子浩领了给事中之职,也必须要把三司的事情先接过来。 唐奕眉头一皱,看来是朝廷的财政出了问题,不然赵祯也不会急于让他去接这个财权。 和声道:“陛下当知,不论草民身在何处,能出力的地方,一定会出力,给事中归班与三司使是没有分别的。” “草民的意思是......” “不行!!” 赵祯太了解唐奕,根本就不让他把话说完,直接就给怼了回来。 唐奕苦笑,“陛下何必执着?” “......” 赵祯闻声,心往下沉。 果然还是...... “此事不许再提!三司使、给事中,还有昭文馆大学士,三选其一,不得抗命!” 说到这儿,赵祯干脆转头对李秉臣吩咐道: “也别给事中归班了,直接改旨昭文馆大学士,速去拟旨!” 再看唐奕,“革宋在即,大郎必须在朕身边!你可明白?” 唐奕沉默了半晌方道:“草民一直在陛下身边,不曾离开。” “不一样。”赵祯言辞生硬。“这个官,是你应得的!” “可是,得来还不如不得,那还要之何用!?” “......” 赵祯眯眼看着唐奕,在宣德楼前拒考,他就猜到了这小子还是不想当官。 “不行!”赵祯面若冰霜,再次重复着“不行”二字。 “这个官,子浩必须要当。否则,就算守旧之臣如意,与你一同奋斗了这么多年的革新之臣也不得安心!” 唐奕一摊手,“陛下真的是这么想的?” ...... 赵祯了解唐奕,唐奕也同样了解赵祯。 他是为大宋付出颇多,他是立下了吞天之功,他也确实够资格当这个改革的引路人。 但是,他不能当这个官。赵祯知道这一点,刚才在宣德楼前,唐奕就明显看出了赵祯的反常。正是因为不确定,赵祯才要极力往唐奕身上加码,连为他一人开一科这种事都干出来了,正说明赵祯心虚。 “陛下!”唐奕直起身形。“恕草民无礼了。” “这些年,草民做了些什么,陛下最清楚不过。” “草民与将门过半的家族捆绑在一起。” “草民的老师是范仲淹、杜衍、孙复、欧阳修。” “草民的朋友不是相公,就是御史,侍郎一级与我一会都要毕恭毕敬。” “且,还有......” “草民的学生连续三科的魁元、探花,听我讲过学的进士已经接近二百之数。不夸张地说,十年之后,大宋朝廷要职半数是要尊我为师的。” “草民还掌掴过皇亲国威。” “骂过功臣之后。” “砸过汝南王府。” “扇过朝廷大员的耳光......” 说到这里,唐奕淡然一笑,“陛下,草民是唐疯子啊,一个背景深到无可描述的疯子!” “而且......” “陛下别忘了,草民还是观澜商合的主事人,每年过手的银钱几乎是大宋税金的一半。” ...... 赵祯气闷道:“朕都没说什么,你担心什么?” 唐奕道:“陛下是仁主,您可以不在乎,但是有人会在乎。” “......” 唐奕终于戳到了赵祯的痛处,或者说是他心虚之处。 他认可唐奕,又是观澜商合的真正主人,当然可以不在乎。 但是,朝臣们怎么可能不在乎这样一个与军界勾连颇深,在政界翻云覆雨,视礼法于无物、飞扬跋扈的疯子降临朝堂。 而且,现在还算好的,因为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观澜商合的存在。唐奕做过什么,拥有怎样的背景,皆被复燕之功盖了过去。 但是,随着改革的启动,观澜商合这个庞然大物很快就要浮出水面。到那时,一个手握军政两权,还支配着可以与国税匹敌的财富,这样一位盖世权相,怎么可能让人不防? “况且......” 唐奕的声音把赵祯拉了回来,只见他不温不火地出声道: “况且,草民也在乎......” 赵祯无语道:“你在乎什么吗?” 只闻唐奕一字一顿道:“功高震主,独揽大权!!” “陛下就真的放心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草民吗?”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2章 诸位留着玩吧 “功高震主、独揽大权”,这八个字用在唐奕身上,再合适不过。 更新最快 复燕之功,大宋太祖、太宗两位明主也未能得愿,唐奕干成了。 而手握观澜商合的实控权,与将门绑在一块,朝中大把名臣与之为党,再让他得了高位不......是大权独揽,又是什么? 就算赵祯再仁,也得琢磨琢磨,哪天唐奕要是不高兴,分分钟就把他架空了。 “哼!” 唐奕这句话一出,赵祯立时变了脸色,“信不信朕再扔鞋与你!?” 唐奕苦笑,“您要真的把官给我了......” “那陛下与草民之间的的情份就不是闹上一闹,扔一只鞋就能解决的了。” “......” 赵祯一下扼住了。 趁着赵祯不说话的当口,唐奕喃喃自语,少了几分君臣之礼,更像是与长辈吐露心声: “以前,我可以不考虑这些东西。” “因为不论我怎么折腾,说到底我都只是一介布衣。白衣的身份不但与之无害,反而成了草民的一道挡箭牌。” 唐奕自嘲道:“所谓无欲则刚,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吧?” 除非你把唐奕弄死,否则所有的攻伐对于他来说都显的苍白无力,因为他没什么可失去的 而有赵祯撑腰,有将门在侧,还有一堆听名字就让人肝儿颤的老师,想弄死唐奕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就在那里除不掉,也奈何不得。 看着赵祯,“况且......” “那时我不是陛下的臣子,而是子侄。” “长辈是允许他的孩子们任性的......” ...... “可是当了官,在您的面前,我就再也不是一个孩子了,而是臣子。臣子有臣子的本份,可恰恰奕不是个守本份的人。” 诚然目光直视赵祯,“陛下明白的,当了官,可就不一样了啊!” 赵祯拧眉,“朕不疑于你,你却自寻烦恼起来了。” 唐奕摇头,“草民不是防陛下疑心加害于我,草民是防自己...” 眼中现出迷茫,“以前草民也没想过这些,只当贪上一个仁慈的长辈,怎么搞都没有大碍。” “但是,去一趟燕云,却是不得不想了。” “草民亲眼见耶律重元迷失在权力的漩涡之中不能自拔;亲眼见那些大辽贵族为了一己私利,出卖故国;亲眼见耶律洪基为了所谓的皇权,把无数人命堆在古北关下!” “草民不禁会想,他们最初的样子应该也是身怀家国,赤子之心可鉴日月的。” “只不过有某种东西推动着他们,驱赶着他们,走到了这一步,迷失在了这一步。” 看着赵祯,唐奕飒然一笑,“那个东西,就是陛下现在要给我的。” “奕不知道,我将来会不会也把一片赤子之心喂了狗,把最初的理想蒙了尘。” “不知道会不会迷失其中!” “......” 此话一出,不但赵祯愕然,连李秉臣也不禁为之动容。 心道:这个小疯子,终于长大了...... “话说,老奴要插上一句了。” 看向赵祯,恭敬地道:“大郎看的通透啊,陛下也就别勉强这孩子了。” 李秉臣一劝,赵祯更是纠结。 “可是......” “没什么可是。” 唐奕不等赵祯说完,就把话接了过来。 “陛下想想。” “如今的朝局已经不是从前了,士大夫唯尊的时代已经被奕打破了。” “虽是布衣,然......” “军界有曹、番、王、杨四大将门。” “文坛有范师、孙师、欧阳公助我造势。” “宗室有陛下和北海郡王护我。” “朝中有文彦博、富弼、宋庠,庞、丁、唐、包一众名臣与我同心。” “这么多助力之下,草民是站在台前,还是隐于幕后,又有什么分别呢?这个官当与不当。又有什么不同呢?” 赵祯眼圈儿都红了,“你既然说我是长辈而非皇帝,那长辈怎能不存私心,愧对了子侄?” 唐奕没回答,也没法回答,依然笑得平静...... “那就让小子再任性一回吧!” “就这么定了吧......” “晚辈,告退!” ...... 说完,不给赵祯分辨的机会,转身而走,大步离去。 背对赵祯的唐奕依旧平静、依旧从容。 白衣卿相,重点不是卿相,而是白衣! 不当官,唐奕还是唐奕,疯子还是疯子。他要的那个大宋,依旧在前方。 ...... 赵祯看着唐奕离开的背影,心中苦水翻腾,对于唐奕的亏欠却是越来越多了。 李秉臣轻声劝导:“大郎懂事了,陛下当高兴才是。” “可也离朕越来越远了......” 赵祯怎么会看不出,唐奕说的那些固然有道理,可是说到底,还是为了一个自保。 “陛下这么说就差着意思了。”李秉臣安慰着。“大郎不受这个官,却不正是不想离陛下越来越远吗?” “......” 赵祯心下的复杂且不多说。 只说在大庆殿上等了半个多时辰的文武百官,要是唐奕和赵祯再不出来,估计他们就得冲进去了。 王圭早就等不及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以他的岁数,怎么可能熬得过唐奕? 别说他了,他儿子的岁数都熬不过唐奕。 真让唐疯子把内相的职位一占,以朝廷现在的换相频率,那真就是“随缘”了。 “这个无耻的......” 老王圭越想越气,正骂到一半,就见后殿闪出一人 唐子浩! 王圭一怔,百官也一怔。 愣愣地看着唐奕从后殿走出,大步行来。 “有结果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什么结果?”众人不禁往唐奕身后看,他后面肯定得有官家。 不对,官家得走他前面,前面没有,说明就不出来了。 那得有宣旨大监,还有那个捧着紫袍的小黄门儿吧? 可是瞅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正琢磨着怎么回事儿,唐奕已经越过众人直朝殿门而去。 看那意思,这是要走了...... 王圭沉不住气了,“唐子浩!” 一声厉喝把唐奕叫住。“把话说清楚,你到底管陛下要了什么官职?” 唐奕缓缓转身,“官职?” “哼!”冷哼一声。“诸位自己留着玩吧。” “老子......” “没兴趣!”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3章 那是燕云的味道 唐奕是从漏院那边出的宫,宣德门前依旧翘首以盼的百姓,还等着唐子浩这位大宋最年轻的相公出来,让大伙儿看上一眼。 更新最快 却不知道,唐疯子只留给满朝文武一个潇洒孤傲的背影...... “自己玩去!”这句说的何等霸气。 唐奕还是当他“草民”,还躲在后面当他的唐疯子。 至于大庆殿上,百官此时做何表情,开封城民听闻这疯子把相公的高位给推了,是什么反应,他还真没什么兴趣知道。 一出宫墙,就见街对面的尚书省门前,曹佾与潘丰负手而立,一派很高深的样子,等着唐奕。 唐奕则是一挑眉头,晃晃当当地横穿过街。 “你们怎么知道我从这个门儿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以你的性子,要是想当官就不会拒考。” “既然不当官,也就没必要去宣德门被万民指指点点了吧?” 唐奕听罢,只得报以苦笑,十年的搭档实在太了解彼此了。 “那你们到底希不希望我当这个官?” 潘丰大乐,“官?你还用当官吗?白身挺好!” 曹佾也道:“你不适合朝堂,还是回去做你的疯子吧!” 唐奕满意地点点头,“我就说我没选错!” 说完,大步向前,把二人甩在了身后。 曹佾望着唐奕的背影发呆,身处这样一个士大夫的时代,他知道唐奕又怎么会那么不在乎官职呢?只不过是在个人与理想面前,这个疯子又做了一次取舍罢了。 ...... 追上唐奕:“那接下来什么打算?” 唐奕顿了一下,转身看向二人。 “转告文彦博、丁度、包拯、王拱辰、欧阳修,三日之后,观澜一聚!” 潘丰神情一振,“要开始了吗?” 唐奕郑重点头。 “让观澜商合所有股东三日之后亦要到场!”说着,唐奕继续向前。“是时候晾一晾底牌了!” 曹佾则拧眉道:“不用这么急吧?你刚回来,先歇几天再说呗。” “歇几天?”唐奕无奈道。“要是我猜的没错,陛下连三天都不想等!” 要是赵祯有这份耐心,也不用在三司使的任命旨意里特意提了一句“即日上任了”。 如果唐奕猜的没错,朝廷现在必然出了大问题,至少在财政上出了大问题。 ...... 于桃花坞坐船顺汴水南下,一刻也没在城里多呆,一个时辰之后,回山即在眼前。 ...... 回山还是那个回山,街市上纸醉金迷,繁华依旧。 唐奕是悄悄回来的,悄悄下船,并没有什么排场。 然而,“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他这个复燕功臣又有几人会视而不见!? 识得唐奕的无不伫足侧目,目送这位复土英雄回家。而不认识唐子浩是谁的,见了这长街夹道的阵仗也不由低声轻问,得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子浩,也跟着注目行礼。 而唐奕也忍不住好奇,几个月未归,回山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可是...... 这人? 街面儿明显多了很多装扮有异京师民俗、口音颇重的外地人。 要知道,大比之时,京师的外地举子也不过现在这个水平。 大比都过去四个月了,哪儿来这么多京外的人? 正想着,耳中突而传了琴音,唐奕细听,却是《十面埋伏》。只不过...... 不禁拧眉抬首,凝香阁的二楼临窗处,那个红妖精正对街抚琴。 却是更加妖艳了。 只不过,为什么不是后三节的《得胜曲》? ...... 顿了一顿,还是打消了进去的念头,眼望前方的观澜书院,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他过去了。楼上的琴音也是乍然而止。 砰的一声,那绝少开启的花窗再次闭合。...... 拾级而上,唐奕略有沉重地从山门一路上行,至上院门面。 范仲淹、尹洙等一众师父已经站在那里迎他。 没有什么壮怀悲烈的言语,甚至没有一句夸奖。 范仲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回来了......” “恩,回来了。” 范仲淹缓缓点头,抬头侧目,视线所指正是北屏山角的那条羊肠小道。 “先去与三位师长道喜......” 唐奕点头,从范纯仁手里接过麻服孝带,一步一顿地向着那北屏而去。 三年...... 近三年之后,老王爷的“不许唐奕上山祭拜”终于废止。因为那块祖宗的地,拿回来了。 ...... 三座孤坟,凝望汴水,俯视观澜。 唐奕来到坟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小心展开,把里面的一捧泥土分别添在三座坟茔之上。 展眉轻笑道:“三位尊长,闻到了吗?这就是燕云的味道,是咱们祖宗那块地的味道!” ...... 看向柳七公的墓碑,“对不住,让柳师失望了,奕终究未能取得功名。” 看向杜衍的新坟,“杜师父却是天天都可以安睡了,再没人叨扰。.” 最后,在那坐立了近三年,他却是第一次看到的墓前重重跪下...... “燕云已复,老王爷却是再也不能拦着我了......” ...... 山风荡过,夹着一丝丝夏日的香甜,拂去唐奕面颊的湿润。 ...... 唐奕在北屏山上一直呆到黄昏。 许是真的累了,回到唐家小楼,君欣卓去食舍打来饭菜回来,就见他歪在榻上,死死地攥着萧巧哥的玉手,睡的香甜。 “我,我我......” “他,他他......”萧巧哥臊得脸色通红。“他说他头疼,就就就睡过去了。” “怎么也叫不醒。” “让他睡吧!”君欣卓轻语。 从出征那一天起,似乎唐奕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回家了,那根紧绷着的弦也终于松开了。 ......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唐奕才睁了一次眼。 “什么时辰了?” 萧巧哥坐在榻边,小手依然还在唐奕的掌握之中。 “都深夜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唐奕往榻里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吃了。”说完,又睡了过去。 只是攥着萧巧哥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萧巧哥心虚地看了眼楼上,又看了看空出来的半张榻,心绪烦乱地想着: 也不知道君姐姐是不是真的休息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4章 想的美 第二天一早,萧巧哥在唐奕的怀中醒来。 更新最快 先是一阵心跳,随即又大气都不敢喘地侧耳细听. 半晌,确定楼上没有动静,才鼓起粉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抬眼又是一怔,那坏胚棱角分明的脸,原来就在自己的鼻息之间。 怔怔地看了好久,萧巧哥不由心跳越来越快。忍不住就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离的这么近的看这张脸。 过了好久,萧巧哥竟做出一个连自己都有些惊讶的举动,慢慢地靠了过去,在唐奕有些干裂的嘴唇上轻啄一下。 然后,立时又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逃似的跳下了木榻,见唐奕依旧熟睡,放才安心。 刚把衣衫整理妥当,楼梯上就传来响动,却是君欣卓下楼了。 萧巧哥登时就慌了,左右乱看也没找到藏身之所,只得调转身形跑出了小楼。 君欣卓只瞄见半个背景,不仅摇头轻笑,忽然开口,“起来用个早饭再睡吧!” 那边一副熟睡模样的唐奕突然翻了个身,“不吃......” ...... 唐奕一直睡到下午才起来,洗了脸,草草吃了口东西,左右找了半天也没见萧巧哥的人影儿。 “巧哥呢?” 君欣卓横了他一眼,“那丫头面嫩的紧,却是跑出去一天也没敢回来。” 唐奕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面嫩吗?不见得吧?” 君欣卓一翻白眼,“我看就不能让你这闲下来,一闲下来就全脑子坏水。” 唐奕哈哈一乐,支起身子。 “我去给老师请安。” ...... 到了范仲淹的住处却是扑了个空,原来老师去王德用那里了。 王老将军在古北关一战之后就精神萎靡,想来也属正常。 八十岁老将阵前厮杀一昼夜还能回得来,这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唐奕只盼得回了观澜,有孙郎中的妙手施补,能让老将军慢慢的调养过来。 到了王德用的住处,尹师父、孙师父都在。 与王德用,还有几位师父见了礼,唐奕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听几位老师说话。 可是他一来,话头自然也就扯到了他身上。 范仲淹看着唐奕精神头不错,欣然道:“还好,还以为你要萎靡几日呢。” 唐奕轻笑,“让老师担心了。” 昨天,他在北屏山上待了整整一个下午,按照以往的情况,杜公离世,唐奕未能见上最后一面,必要悲痛一阵。 可是,经了古北关那场大战,唐奕似是一下子沉稳了不少,情感也是内敛许多,只是一个晚上,就再难看出悲喜了。 不想再勾起往事,见王德用除了脸色有些发黄,精神倒还健硕,不由转移话题道:“王爷爷可得好好养着,以后还得指望您老帮我压阵呢。” 王德用眼睛一立,“养什么养?老夫好着呢!” 老头又开始犯倔。 “若不是你和杨家小子硬把老夫摁在马车里,老夫一路骑马而回,最少比你们快五天!” 唐奕也是无语,所谓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越老越要人哄。 “好好好,您老硬朗着呢,过两年帮我哄孩子都没问题!” “那是自然!”王德用大嘴一咧,果然十分受用。 范仲淹则是想起一事,“中午宫中来了旨意。” “陛下明日摆驾回山消暑。” “嘎?”唐奕差点没噎着,顺嘴就熘出一句。“昨天不是刚见着了,怎么这么快就跟来了?” 范仲淹对这个弟子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责怪道:“看把你美的!” “不过,也算说对了。” 唐奕更是诧异,“真是冲我来的啊?” 范仲淹叹道:“你都二十五了,就算不为别的事,单是终身大事也值当陛下跑这一回了。” “呃......”唐奕先是尴尬的一愕,随后的一句话,差点没气得范师父扔鞋。 “和您老当年一比,我还能逛荡几年吧?” 好吧,范大神三十四岁才娶妻。 一声咆哮:“你拖得起,福康公主等得起吗!?” 说白了,这个时代男人晚婚是风尚,范仲淹三十多岁才成家也非个例。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三四十岁的老进士被榜下捉了婿了。 可是,男人晚婚正常,女人却是不行了,更何况是公主? 福康早五六年前就已经被赵祯暗许给了唐奕,如今这位帝姬已经是双十年华,再不嫁就说不过去了。 ...... 唐奕神情一暗,“老师当知我心意......” 范仲淹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你心意?你心意就是天下间的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不想,却是王德用接过了话头,“说起这个事儿,老夫有一事与大郎交代。” 唐奕一愣,“什么事?” “君丫头老夫要收了干孙女,你看着办吧!” 唐奕立时一喜,“谢谢王爷爷!” 范仲淹却是哭笑不得地看着王德用,“您老就别添乱了!” 王德用摆手止住范仲淹的话头,“一肩挑两房,虽在礼法之外,但也非没有。”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老夫倒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就是,就是!”唐奕捧着王德用的臭脚。“春秋有叔疾一宫二妻,西晋有魏收、陈诜、刘芳和贾允皆是左右夫人平坐。就算是唐时,也有王毛仲得两国夫人鼎助。” 谄媚地嘿嘿贱笑,凑到范仲淹身边,“一肩挑两房,也不是不行的嘛。” 范仲淹立着眼睛道:“你那是一肩挑两房吗!?” “呃......” “你那是三个!!” 范仲淹气闷的不行,这败家孩子齐人之福还不知足,想三个一起娶。 这里面有一个是皇帝的长女,一个假死的大辽王妃,另一个则是土匪头子! 这事可能吗? 你就是想平娶三个普通人家的小娘子,朝上那些老儒都得喷死你,何况这三个,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都是雷,不定哪天就得炸! ......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唐奕只得耍无赖了。 “那没招儿了,要么就不娶,要娶就三个一起娶!” 娶一个,两个做妾,唐奕是坚决不能干的。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5章 起不来啊 其实。 更新最快 对于婚姻大事,唐奕的这个坚持看似有些矫情。 因为,即使他娶了福康,以赵祯对他的宠爱,福康的善良,许他再纳君欣卓与巧哥为妾,根本就不是问题。 君欣卓与萧巧哥也不见得受什么妻与妾的委屈,公主之威的压迫。 况且,以二人的身份来说,有妾这个名份也是知足的了。 但是... 这还真不是唐奕矫情。 对于不了解古时婚制和家庭构成的人来说,觉得妾没什么,也只是比妻地位上低了那么一点呗,只要男人有情,更吃不得什么苦头。何必坚持要三妻并娶这么高难度的呢? 大、错、特、错! 别的且不说,只一点就是唐奕或者说稍稍有点人性的正常穿越者,无法接受的。 不论是哪朝哪代,甚至是女性地位最低的满清。 妻,于法于礼都是与丈夫平等存在。那些所谓的的封建压迫至少对于名媒正娶的正妻还是极为尊重的。 但是妾则不然...妾者,立女也。 只要妻在,妾就只有站着的份儿,而这还是轻的。 最让唐奕无法接受的,换成后世的一句话就是:妻是与夫平等的人。而妾,只是夫妻共有的一件财产罢了... 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家里的一件东西!有用就留着,用烦了就卖掉、扔掉爱去哪去哪! 所谓大户人家,不论夫家地位如何高,也会不让自家女儿过门为妾,可不全是因为面子。 妾,就是卖女儿。谁家也没无情到这个地步,把女儿当货物一样卖掉! 一些古言小说,把妾的家人奉为丈人家,妾的北兄张嘴就叫妹夫,姐夫。那纯粹是扯淡! 妾过门夫家连娘家人都不用见,更不用奉什么丈人之礼,那就是买到家里的一件商品。交了钱就和原产地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再拿现在的两人做个比较... 甄金莲与桃园夫人。 两人跟了范仲淹和尹洙。然而范尹二人都是正妻早亡,为什么尹洙包括他的两个儿子都多次提出要续弦桃园夫人,而范仲淹却从来没提过这个事儿呢? 范希文没有尹洙有情有义? 不是的,正是因为妾的身份。不允许范公有情有义。 甄金莲是范公正经纳过门的妾。 依律,妾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可扶正。妾就是妾,永远不可能是妻。 而桃园夫人则不同,虽然几十年过去,尹洙从来没给过他名份,甚至是一个妾都不是。但是...正因为他不是妾,尹洙可以大大方方的续娶为妻。 即使她也是个风尘女子。 然,风尘女子再贱也是人。而不是某人的财产。 .... 回头再看唐奕身边的君欣卓与萧巧哥。 君欣卓十九岁就跟着唐奕,出生如死未曾离开过半步。可以说唐奕到哪里,她就在哪里。从邓州到京师,从大宋到大辽。从北国的千里山林,到古北关上万人成屠... 如今十年过去,这个女人从来没要求过什么,从来没抱怨过什么。她就像是唐奕的影子,把女人最好的年华都给了唐奕。 而巧哥,也是在人生最迷茫的时刻,把全部的信任给了唐奕。从大辽皇族贵女到唐子浩身边的小丫头。甘愿守着一座小楼,等着他回来,盼着他平安。 这分情谊,唐奕就算是个傻子也不能视而不见。 身处在这个并非专情的时代,入眼就是姬妾成群的呢喃软语。他在影响这个时代的同时,也在被这个时代影响。更做不到像后世那般...一生只爱一个。 但是,他能做到的就是爱一个,就呵护一个... 话说回来,就算君姐姐与巧哥都不在意这个名份。 但唐奕就算再滥情,他能让君姐姐轮为物品吗?能让萧巧哥成了唐子浩的财产吗? 唐奕做不出来。 有些东西,一但成真,是无论多少呵护,多少宠爱,也弥补不回来的。 这就是唐奕的坚持... 他宁可学尹师父与桃园夫人不明不白的一辈子,也不想像范师父一样,只能用一个“如夫人”聊以慰藉... 如夫人... 说到底也不是夫人... .... “要么三个一起娶,要么一个也不娶!” 唐奕没招了,只得和范仲淹耍起了无赖。 老范气的不行!特么你还想让皇帝的长女与另外...两个!!平起平坐? 一着急,真就捡起床边的一只靴子就甩了出去!! “滚滚滚!!有能耐你娶八个!老夫不管你!” 王德用看着落荒而逃的唐奕,还有咆哮的范仲淹.... “希文啊....你扔的是老夫的鞋....” “呃...” .... 这边唐奕躲着一只靴子,从王德用的宅子里跑出来,心里那叫一个无语。现在很流行扔鞋吗?这个习惯可是不好...上到官家下到名儒,体统何在?威严何在? 他也不想想,可着大宋朝,能让赵祯和范仲淹气的扔鞋的人物,除了他唐子浩好像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 正撞见宋楷等人朝这边过来。 宋楷看唐奕这个狼狈样儿“什么情况?” “没事!”唐奕装成没事儿人一般。 “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里面范师父正在发飙,他们要是这个时候去见,估计讨不到好果子。 可惜这几位根本就不是来看师父的,而是来找唐奕的。 宋楷拧着眉头,一把揽过唐奕的脖子,趔得唐奕直呲牙。 “来来来,给哥儿几个说道说道。放弃给我爹当上级是什么感觉?” 唐正平也凑过来“还有我爹!” 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唐奕居然在殿上把相公的美名给拒了。 这孙子要上天啊!宰相都不当。你特么要干什么? ... 唐奕也是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嗨!!” 煞有其事的甩开宋楷的纠缠。很像那么回事儿的一耸肩。 “本来我也想去中枢找找当相公的感觉来着...顺道帮你们管教和教你们的爹。” “那你还拒绝!?”宋楷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在他看来....我老子是宰相,和我兄弟是宰相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的好吗! “就算去熘个弯儿,那也是当个相公的人。你特么脑袋有包啊!” 唐奕撇着嘴...一脸的痛苦。 “本来真想去过个瘾的....” “可是听说当了相公,每天早上还要上朝....” “兄弟我起不来啊...” “还是算了...” 日你! 宋楷一脚就朝唐奕抡了过去! “你他-妈敢再装逼一点吗?” “哈哈哈!”唐奕向前一躲,朝山下跑去。 “去不去?爷请你们吃花酒!” 宋楷一怔。刚回来就吃花酒?这货搞什么名堂? ... 上个月第三,这个月上来就第五,被花式虐菊,你们忍心吗?票呢?票呢?再不喂就废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6章 这是老子的路数 这货心得有多大? 前脚回到观澜,后脚就要去吃花酒? 宋楷几人追上唐奕,“我说,你可悠着点儿。 更新最快” 贱纯礼则是凑到唐奕近前,“我可是听说,明天官家就到了,你这......” “这也太不知检点了点儿吧?” 官家为什么来,几乎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唐奕二十有五,要不是福康帝姬在那挡着,他这个开封最最晃眼的单身才俊哪还能留到今天?八百双眼睛盯着呢。 唐奕嘿嘿一乐,“正因为明天官家就来了,可不得趁着没来好好乐喝乐喝?” 看傻子一般横了贱纯礼一眼,“等来了,还怎么出去?” 日! 几人绝倒,家里三个还不够你乐喝的? 唯独丁源心眼儿最多,心道,这孙子不定又憋着什么坏。 “正经点儿,到底干什么去?” 唐奕认真道:“就是去吃花酒啊。” “你拉倒吧!”丁源一嘴把唐奕顶了回去 “谁不知唐疯子练的是童子功,家里守着两朵娇花都是摆设。” 唐奕无语,“真是去吃花酒。” 既而又解释道:“昨儿个回来的路上听了首曲儿不错,今儿个再去听一遍。” ...... 说话间,就到了凝香楼。 宋楷等人到了也没弄明白唐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要去哪家花馆倒不用唐奕吩咐。 必是凝香阁,必是冷香奴那个红妖精。 推门而入,众人皆是一拧眉头。 这凝香楼是不是开不下去了?怎么连个把门的大茶壶都没有了? 进了正厅也就释然了,原来是有客人,而且看样子好像还不太好支应。徐妈子、门头茶壶、丫鬟婆子聚了一堆,把楼下的一个雅间堵得死死的,众人连里面是什么人都看不见。 唐奕本可以直接上楼,见了这阵势,也是心中好奇,越过楼梯朝那雅间靠了过去。 宋楷众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玩味之意。 开封城谁不知道,冷香奴是唐子浩人,怎么还有人上这儿来吃闭门羹?多半是外地来的吧? ...... 而靠过去一看,果然。 只见雅间里坐着四五个青年人,从衣着上看就非是一般人家的子弟,而且个个都操着外地口音,倒是印证了之前的猜测。 庞玉眼见其中一人,忍不住出声道:“原来是他!” 宋楷疑道:“认得?” 庞玉指着一个穿着儒袍,却带着削金璞头,怎么看怎么别扭的一个青年道:“这人姓林,我老家单州那边的林家公子。” “前几年回乡省亲时,却是见过。” 唐奕一挑眉头,听出了几分味道。 以庞籍的身份,回乡省亲还能凑到身前的,必然是单州有头有脸的大族。而又能让庞玉记得住的公子哥,要没几分才气,就肯定是家里够硬了。而看这公子的扮相,显然然是后者。 说明,这林家在当地地位还不低啊。 宋楷也是有点那纳儿,“今科仕子?” 不然的话,谁没事儿往开封跑? “屁!”庞玉一脸的嫌弃。“斗大的字能识一筐就不错了,用大郎的话说,穷的就剩钱了!” 宋楷见庞玉这么一说,登时和唐奕冒出同样的想法。 单纯的富户大族,怎么可能让庞玉这种宰相家的公子记住的? 庞玉也不卖官子,“林家除了出过几任小官,倒是没什么名望。但是,在单州地界,却是跨不过去的存在了。” 贱纯礼轻疑道:“哦?很有钱?” 哪朝哪代都一样,权上不济,就只能钱上来补了。 庞玉咧嘴摇头,“这么说吧,单州地界,一半的田产姓林。” “......” 那确实有钱。 唐奕则是视线不移,指着居中正坐,显然几人是以之首的一人道:“那这个呢?认识吗?” 庞玉摇头,“这个倒没见过。” 唐奕闻声,好好瞅了那为首之人一眼。 “这位......” “有点儿意思。” 这是个文人时代,就算无才,富族大户一但有了钱,也拼了命的往文人上贴。 就像庞玉说的那个林家公子,再有钱也得弄一身儒袍显得自己像读书人,这是大宋的年代符号。大族有钱很正常,藏拙也不稀奇,但一定要显的自己有学问。 可是,坐于正中这位,特么不是生怕人不知道他有钱,而是生怕人不知道他没文化。 胖!真特么胖! 这是唐奕入眼的第一个反应。 在古代能吃这么肥绝对不容易,往那一坐,就是个球儿。 而第二个印象就是: 俗!恶俗! 而且有钱!非常有钱! 一身金丝锦袍,没个千八百贯根本下不来,腰间挂了六七块玉挂子,哪块儿都不是凡品,金玉镶嵌的璞头少说也得有四五斤。 更别说举手投足,那手指头上的大金戒指晃得人眼晕。 特么这货就差没把手指头卸下来也换上金的了。 ...... “有点意思......”唐奕嘴角挂着笑,心里低估着。 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俗得这么直接了当的。 登时来了兴致,也不着急上楼了,且听听他们怎么个闹法。 ...... 其实都不用听,搭眼儿一瞅就知道来者不善。 凝香阁别说和唐子浩挂上了勾,就是随便一家上点档次的青楼花馆也不会让这几位进门儿的。钱财是小事儿,丢不起这个人。 徐妈子这帮人,当然是想方设法地要把这几位快点儿打发了。 可是呢,这几位爷还就跟凝香阁扛上了。 “少废话!赶紧的让香奴小娘子出来一见。” 徐妈老脸都拧到了一块儿,这老几位怎么就听不进去人话呢? “我家香奴真的不方便见几位......” “少搪塞老子!”叫得最欢的,正是那胖子。 “今儿个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徐妈无语,干脆也不和他们讲理。 “实话说吧,咱们这馆子也不是谁想进都进得来的,是唐......” “一千贯。” 那胖子根本不听徐妈说什么。 “扯东扯西有什么意思?不就是钱吗?一千贯!下来让老子瞅一眼。” “你......”徐妈更气,真当这是卖肉的窑子了啊? “你无耻!” “两千贯。”胖子轻描淡写地又报了个数儿。 “你无......” 这回“耻”还没说出来...... “三千贯!” “你......” “四千贯。” 徐妈子老脸通红,额头见汗。 “你,你你你!!” “你真他妈有钱!” 好吧,徐妈子让这胖子拿钱砸晕了。 而场外,唐奕、宋楷、范纯礼、庞玉、丁源,不无惊骇地相互对视一眼。 宋楷苦笑着盯着唐奕,“这好像是你的路数啊!” 对哈,唐奕也有点懵。 这特么是老子的路数好不好!?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7章 从现在开始攒钱逛窑子 还真有钱,为看上一眼,就敢往出砸五千贯。 更新最快 徐妈子就算再不待见这种使钱买欢的俗人,五千贯也有点儿让老妈子抗拒不了。 而唐奕也有种日了狗的感脚,特么这是拿老子的路数砸“老子的女人”? 正想着...... 却是徐妈子还算懂事儿,明白别说五千贯,就是五万贯也不能收。她要是敢收,唐疯子是什么人?她们把凝香阁开在这儿又是干什么来的? “这位公子端是豪气。” 不管怎么说,徐妈子语气却是软了下来。 “可是,您得容老身把话说完吧?” “香奴姑娘那是复燕功臣唐子浩照顾的人,您就是砸下一座金山,那也见不着。” “唐疯子?” 其中几位公子哥一听唐子浩的名头,先是一怔,随即立时软了下来。显然来之前没打听,不知道这花馆子还和唐疯子有瓜葛。 唐奕见这几人本来还是嚣张至极,一听他的名号就软了下来,换了谁也得露出几分得意: 看来,这些年没白混,最起码有怕的。 可是,还特么没高兴多大一会儿,那胖子却是一下子就炸了。 砰的一声,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唐子浩?这里面还有唐疯子的事儿!?” “奶奶的,一万贯!!”那胖子瞪着个小眼睛,一脸凶相,盯着徐妈子像是要吃人。 “一万贯!你让见,还是不让见!?” 徐妈都傻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也傻了。 什么情况?怎么一提唐子浩反倒涨了五千? 一万贯,这已经不是钱多的问题了,是太特么多了。 别忘了,这世上可没几个是曹佾、潘丰、唐子浩这样的巨富,一万贯对绝大多数富人都是一个天文数学了。 包括曹佾、潘丰这种京中首屈一指的富户,在遇见唐奕之前,也不可能砸一万贯在一个名妓身上啊? ...... 别说凝香楼的人傻眼,跟着胖子一起来的那几个公子哥儿也有点儿傻眼,特么一万贯就瞅一眼,你疯了不成? 庞玉认识的那个林公子上前一步,“辜大哥,别......” “为了一个娘们儿,不值当。” “钱还是小事,关键是真惹急了那个疯子,谁也压不住。” “姥姥!”胖子更怒。“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个唐疯子,非要抢了他的女人不可!” “......” 外边,唐奕就纳闷儿了...... 我好像不认识这人吧?姓辜?这个姓很少,结仇的人里好像也没姓“辜”的啊?在哪儿招了这么一位极品? 可是,这辜胖子接下来的话,差点没让唐奕载地上。 ...... 先是徐妈子有点好奇了,谁和唐子浩有这么大仇啊? “公子......和唐公子,有过节?” “过节?过节大了去了!”辜胖子眼睛一立。 “凭什么特么他比老子有钱!?凭什么他家里就金山银山?” 噗!! 徐妈子喷了,忍不住帮唐奕说话。 “人家家里有金山银山,与公子何干?” “怎么没关系!?”辜胖子脖子一梗。“关键是,这疯子再有钱也他-妈没一个大仔儿是老子的!!” “你说,气人不气人?” 噗...... 徐妈又喷了,就没见过这样儿的,忍着笑,“公子......公子这都哪来的歪理?” “怎么歪理了?”辜胖子不干了。“怎么、就、歪理了!?” “钱不是老子的,这就是正理!” 噗!! 噗!噗...... 从唐奕到宋楷,再到庞玉、贱纯礼等人,也都特么喷了。 这孙子够极品,这理由他也说得出来? 庞玉憋得难受,又不敢笑出声儿,没看唐奕脸都绿了吗? “要不,我过去说一嘴吧,赶紧打发了。” 以他爹的身份,那个林家的子弟怎么说也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 没等唐奕说话,庞玉就要往里挤,哪成想,楼上突得传来一个声音: “来者是客......” 众人抬头,却是冷香奴妖火一般立在高处。 顾盼生姿地看了一眼辜胖子,又有意无意地扫过外圈的唐奕。 “既然这位公子肯花钱,奴奴今日也放荡一回。” 辜胖子大喜,魂儿都丢了,“姑娘开价,辜某绝不还价。” 冷香奴轻笑,“公子别急嘛!” 丝帕半遮面地又扫了一眼唐奕,“这可就要看看哪位肯为了奴奴撒得千金之财喽。” 说完,红衣一荡,转身回去了。 ...... 徐妈子感觉哪里不对,就这么个人傻钱多的,怎么自家姑娘这话说的好像是窜到着一帮子人抢似的? 而外圈的唐奕眯缝着眼睛,目送冷香奴离去,心中暗骂:小浪蹄子,这是要老子破财啊? 不过也好...... 一把拉回庞玉,直接向雅间之内走去。 徐妈子和一众丫鬟婆子这才发现唐奕来了,心道,昨天请着不来,怎么转过天自己就来了? “唐......” 唐奕一摆手,止住徐妈的招唿,大大咧咧地进了雅间,直接就坐在了辜胖子的对面。 指了指楼上,“好看吗?” 辜胖子下意识地答道:“好看......” 转瞬间又觉得不对劲儿,好好瞅了瞅唐奕,“你谁啊?” “谁让你坐下的?” 怎么一眼没照顾到,进来个穷书生? 好吧,不得不说,唐奕现在的扮相确实不怎么地。 昨天回来倒头就睡,因为有萧巧哥在侧的缘故,却是连衣服都没脱。压了一宿,再好的袍子也变得皱皱巴巴,搭眼一瞅,还真像个穷酸秀才。 辜胖子问,唐奕却不答,“好看吧?” “想见见?” 辜胖子又下意识张嘴,“想......” 唐奕更乐,“想就对了。” “我也想。” “既然那丫头要自贱身价,那爷就来陪你玩玩呗。” ...... “你!?”辜胖子一脸的嫌弃。“你有钱吗,你!?” 噗! 徐妈又喷了。 大宋朝可能就这胖子能干得出来,问唐子浩有钱吗? 不过,以这老妈子的心智,哪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小姐要说出那番话,唐疯子又为何不让他叫出名字? 一发现自己失态,立时摆手急辩:“没事儿,没事儿,公子继续......” 辜胖子瞪了一眼徐妈子,转脸看着唐奕,“没钱赶紧滚蛋,耽误老子美人佳期!” 唐奕闻声一皱眉头,“还别说,今儿来这儿,还真没带钱。” 辜胖子怒道:“没钱你逛什么窑子!?” “没钱没关系呀!”唐奕叫道。“我可以现挣啊。” “就这么定了!”唐奕一声欢叫。 “从现在开始,攒钱逛窑子。” “一......” “二......” “三......”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8章 千年世家 “一...” “二...” “三...” ...... 唐奕开始数数,大伙儿还没明白他这是干嘛,就听他勐的又是一声高叫: “好了!挣够啦。 更新最快” “......” “......” “哈哈哈哈!”宋楷他们终于明白这货是什么意思了,再也憋不过,放声狂笑。 这孙子太会玩儿了,一二三...日啊! ...... 楼上隐在暗处的冷香奴也是忍不住乐,紧咬下唇,双肩抖动...憋的那叫一个难受。 这坏胚,亏他想的出来。 ...... 而做为当事人的辜胖子心里一万头***狂奔而过。 现挣?你怎么不说你去现抢!? 至于什么一二三,以辜胖子的境界,显然是理解不了的。 冷笑道:“老子出到了一万贯,够你挣几辈子了!” “一万贯啊...”唐奕真就仔细地琢磨了琢磨。 “确实不是个小数...” “一二三好像不太够啊。” 够你大爷!辜胖子这才明白唐奕这个一二三是个什么章程,感情数三个数的工夫就挣钱了。 结果唐奕下一句更是气人。 “得挣一个时辰呢。” “......” 一个时辰一万贯,你还真是去抢不成? “要不,我出两个时辰?” “......” “你有病!”辜胖子怒了。 “三个时辰。” “你有......” “六个时辰......” “你......” “一天!” ...... “停!!” 却是徐妈子沉不住气了。 “我的爷啊,别再加了!” 老妈子都快哭出来了,“再加...您真给,老身也不敢收了。” ...... 特么唐子浩一天的收入,别人不知道那是多大的数目,徐妈不能不知道。再让他喊下去,就是有命拿,没命花了。 “徐妈妈急什么?”唐奕嗔怪地横了徐妈一眼。“咱还没玩够呢。” 转头看向辜胖子,笑呵呵道:“要不,我再给你加一天?” 当初拿钱砸耶律洪基,砸耶律重元的时候,也没现在花这点小钱有快感啊! 说明一个问题,用钱装十三,不在钱多钱钱少,而要分人... 胖子就长了一张让人有拍下去**的脸。 “哎呦,我的爷啊!”徐妈可不敢再让他玩下去了。拉起唐奕就往楼上推。“小家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世面,您就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辜胖子脸色煞白,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让人说是“小门小户”。 “你特么谁啊!?” 徐妈子安抚完唐奕,又来扯辜胖子,“爷......您是爷!快走吧!” “和唐子浩比钱多,您也算出了大名了。” “唐......”辜胖子一颤,瞪圆了小眼睛瞅着唐奕,一时话都说不出来了。 唐奕也玩的差不多了,顺势就往楼上走,还不忘对那个还有点不知所谓的胖子一乐: “你看,我的钱还是我的钱,到什么时候,一个大仔儿也不是你的。” 宋楷等人亦是无语轻笑,看这胖子,就像看个笑话。 却不想,唐奕已经行到了二楼,楼下勐然传来一声高叫: “唐子浩!!” 唐奕回头,出声的却还是那个胖子。 辜胖子此时一拱手,“有眼不识泰山,领教了!” 唐奕不出声,只是看着他。 而胖子似是想抢回一点面子,倒没了刚刚的那副愣样子。 “占了凝香阁的场子浪这么一回,输了!” “但辜某也不是输不起!” “回头。一万贯银钱如数送到,只当是给姑娘们添点胭脂钱!” 说完,肥脸一转,跟着同行的几个青年,走了...... 贱纯礼无语摇头,“这胖子也真够逗的,装什么大个儿?” 唐奕却是不以为意,深深看了那胖子一眼。 ...... 凝香阁的二楼,宋楷几人正襟危坐,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 只是唐奕歪在榻上,都不正眼看冷香奴一眼。 “行啊,长本事了!学会坑老子了?” 冷香奴咯咯轻笑,声音腻的人发酥: “那公子给,还是不给呢?” 宋楷坐在那儿险些把持不住,暗自咧嘴,这红妖精端是厉害,大郎怎么就把持得住? 公子给还是不给? 唐奕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说给,也不说不给,“那姓辜的什么来头?” 冷香奴再笑,“公子又要套奴奴的话,奴奴可不认识,却是第一次来我这儿呢。” 唐奕眯起眼睛,“真不认识?” 冷香奴摇头,“真不认识,不过猜也能猜出一二。” 说完,不等唐奕噎她,就把话头甩给了宋楷等人。 “我想,几位公子对这个辜姓之人,当也有一点猜测吧?” 宋楷一拧眉头,略一沉吟。 “难道是真定辜家?” “真定辜家?”唐奕疑声复述。 宋楷诧异道:“你不会连真定辜家都不知道吧?” 唐奕一翻白眼,“老子朝里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心思管什么辜家、负家!?” 庞玉则接道:“能和单州林家走在一起,应该就是那个辜家了。” “到底哪个辜家?” 宋楷解释道:“真正的千年世家。” 唐奕瞪着眼珠子,“这么!?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宋楷嗤笑道:“你没听说过的多了去了!” “只说一点,你就明白这一家有多牛了。” “辜家的宗祠建于魏晋,一千年来从未断过香火,而且越烧越旺!” 日! 唐奕还真有点儿吃惊,一千年没断过香火... 也就是说,五胡霍乱中原、两晋南北朝、隋唐之交群雄并起、唐末五代天下分崩,都没把这个家族怎么样。 那确实够牛的。 “呵...”想到这儿,唐奕忍不住乐了。 “啧啧,千年世家,还真不简单。” 庞玉接道:“辜家厉害就厉害在,千年之中,也没出过什么青史存名的人物,但就是倒不了!所谓大隐于市,不显山不漏水,但它就在那里,谁也忽视不了。” “从真定到大名府,乃至河北两路的望族之中,都是极有威望的存在。” ...... 冷香奴则是提起另一个话头儿,“传说,辜家太爷去年离世,现在的家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富态年轻人呢。” “嗯?”唐奕目光一凝,冷香奴绝不会无地放矢。 “这么说来,这个胖子还是辜家家主?” “有意思了......”唐奕笑意更浓。 刚刚还在奇怪这胖子是什么用意,现在却是有些明朗了。 宋楷闻声似笑非笑地接道:“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据说,贾子明的正妻,就是辜家嫡女......”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9章 北边来的土财主 辜姓别看稀少,却是渊源颇深,始于汉代,分支于林姓。? 所以刚刚庞玉会说,怪不得那胖子与林家人走的那么近,人家原本就是一姓家人,当然走的近。 而林姓,究其根源,乃是比干之子。为躲避商纣王之祸,隐于长林,遂改姓林。 所以,辜姓算起来,也是“文曲星”比干的后人。 不过,辜家虽千年不倒,然而好像并不怎么争气,没出过什么光宗耀祖的人物。 但是,唐奕却不这么看。要是辜家真那么招摇,又怎么保得了千年不倒呢? 现在,冷香奴忽又提到了辜家嫡女是贾昌朝的正室。 ...... “贾子明?” 这个消息着实让唐奕意外了一下。 这个辜胖子怎么还和贾昌朝扯上了关系? 说白了,今天在凝香阁楼下这个场面,唐奕基本看得通透。 一个世家浪荡子弟到京城来耀武扬威、重金买欢,唐奕懂。 知道凝香阁与他唐奕有瓜葛还敢万金一掷,他也懂。 而知道眼前的就是唐疯子,还把一万贯留下,唐奕多多少少也能懂一半。 但是,这个胖子与老贾有关系,还这么干......那他就真不懂了。 到最后,唐奕也没太想明白,这个胖子是真蠢,还是假笨。 这些年,让他摸不透的人物好像就一个汝南王了吧?忍不住出声道: “这胖子有点邪性啊!” ...... 宋楷怔道:“怎么邪性?” 唐奕缓缓摇头,“要是知道怎么邪性,那也就不邪性了。” 抬眼见冷香奴好像根本没听他们说话,依旧似笑非笑地摆弄着手中丝帕。 “你把我招来,就因为这胖子?” 冷香奴抛了个媚眼过来,“公子说的哪里话,奴奴可不知道他今天会来。” “奴奴更不知道公子今天会来呀!” 唐奕暗翻白眼,不知道你还坑了老子一大笔!? 当时砸人的时候是挺爽,可是过后就有点儿不是滋味了。 唐奕一天的收入得多少?近十万贯!就为吃个花酒?而且这花酒还吃在了一个女细作身上...... “说吧,招我来何事?要是不值这十万贯,我可是不付钱的哦。” 冷香奴一翻白眼,“说的好像公子付过钱一样。” “呃......” 这回宋楷他们都替唐奕尴尬,原来这货老往凝香阁跑,一个大仔儿也没花过啊! 逛花馆子不给钱?人品不行啊! 冷香奴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公子不妨细算,这一年来,凝香阁除了公子,可是没进过别的客人。” “奴奴也是要生活的呢,凝香阁上下几十张嘴也是要吃饭的。” “......” “行了,行......”唐奕甩着脸子,有点不耐烦。 敢情你来我这卧底还得我养着你,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先说吧,招我来做甚?” 昨天正是唐奕凯旋之期,这妖精却在窗前奏了一曲《十面埋伏》,而且非是十节之后的《得胜曲》。 若是唐奕没听错,她弹的是正是第六节,名字就叫《埋伏》。 真正的“十面埋伏”! 什么意思?唐奕之所以睡醒了就跑到她这来,为的就是找到这个答案。 冷香奴好像还没闹够,“找公子来,自然是凝香阁支应不下去了,找公子要钱喽!” “不然,哪有刚刚那一出?” 唐奕知道这绝非她本意,也不想与她继续纠缠,冷着脸道:“说正事!” 冷香奴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真是无趣。 “什么事公子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唐奕眉头一锁,“我看到了?你是指那个胖子?” 冷香奴声音略带慵懒,“除了那个真定姓辜的,还有单州姓林的,浦阳姓钱的......” 低头沉思良久,唐奕有些似懂非懂,这帮纨绔来花馆子找乐不正常吗? 好像,还真不正常。 “最近京城里外地人很多吗?” 冷香奴低头把玩着丝帕,冷着脸不说话了。人就是这么奇怪,盼着他来,又怕他真来。 来了怕与他对坐,又怕坐下来就只剩下公事公办了。 就像现在,冷香奴因为在两边都还有价值,所以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可正是这份价值,让这个红妖精有些无所是从。 唐奕从她的沉默当中找到了答案,宋楷等人此时也反过味儿来。 “这些人都跑到京城来干什么?” 唐奕接道:“出手还都这么大方......” 辜胖子一张嘴就扔出一万贯,简直就是不把钱当钱。大宋朝除了唐奕,还真没几个这么富的大族。 看向冷香奴,“说吧,你到底知道什么!?” 冷香奴赌气地小声嘟囔:“你本事那么大,自己猜去呗!” 但也知道凡事有个度,真把唐奕逼急了,他要是不来了,可如何收场? “开春之后,北边来了许多大族子弟,在京城里比着赛地花钱。” 唐奕一愣,“比赛花钱?” “对呗。”冷香奴继续道。“买田产、兑铺面,现在城中出手最阔绰的就是这帮北方大户,千金一掷,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 唐奕眉头皱得更深,突然来了这么多土财主? 而冷香奴又道:“听说,汴河上的槽船一船一船地往京里运铜钱,都是这些大户家的,似是恨不得把整个开封城都买下来呢。” “铜钱!?”唐奕腾的站了起来,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杀人一般瞪着冷香奴,“你还知道什么!?” 冷香奴却是幽怨一叹:“唉,问完这句,公子怕是一刻也不会多留了吧?” “少他-妈废话!”唐奕哪有心思与她**。“说!” 冷香奴吓了一跳,还从没见过唐疯子这般脸色。 “说就是,你急什么?” “传说朝廷要以银代币,铜钱马上就不值钱了......” “!!!” 唐奕登时脸色阴沉无比,而宋楷等人随唐奕去过西域,行银圆的事情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此时也是一脸惊骇。 银圆之事,就这么漏出去了!? “大郎......” 唐奕摆手止住几人的说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沉思开来。 足足半个多时辰,不论是宋楷,还是冷香奴,都没人敢打扰于他。 终于,唐奕动了。 缓缓支起身形向厅门走去,脸上看不出半分悲喜。 到了门前,停了下来。 “明天我派人把钱给你送来。” “十万贯吃个花酒确实贵了点,但十万贯买下这个消息却是值了。” 冷香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随手把几上的茶碗甩了出去,正砸在唐奕脚边。 “谁稀罕你的臭钱!” ...... 第650章 大势将起 冷香奴呆呆地看着唐奕出了凝香阁,又孤坐了好久,不曾动上一动。 更新最快 徐妈子端了一碗冰糖莲子过来,“这天气闷得很,吃一碗顺顺凉。” 冷香奴无声摇头,无助地看向徐妈,眼中粼光隐现。 “妈妈,我不想干了......” “唉!”徐妈凄然一叹,没有接话。 ...... 第二天一早。 冷香奴刚刚起床,街上的人还没多少,就听得楼下一阵骚动,却是辜家那个胖子真的送来了一万贯。 而辜家送钱的刚走,又来了一波。 这波人,真的把徐妈和冷香奴吓到了。 十万贯...... 十万贯到底有多少? 昨天唐奕许出去这么多钱,她们还真没当回事儿。因为在冷香奴和徐妈根本没见过十万贯,心中更是连个概念都没有。 现在十万贯真的摆在眼前,她们才知道这是多大的一笔钱。 即使换成了金条,也整整装了十大箱,凝香阁一楼的花厅满满一厅的金子。 十万贯! 徐妈腿都软了,乖乖啊,什么叫有钱?唐疯子这才叫真他-妈有钱! 可着大宋找,有几家能拿出十万贯的?可是,那个疯子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啊! 等仆役们把钱都搬完了,一个中年人泰然自若地来到手都不知道放哪儿的徐妈与冷香奴面前。 徐妈立时身子就矮了半截儿,面前这位,开封城谁不知道? 姓张名晋文,唐子浩身边最得力的大管家! “张,张老爷!” 张晋文笑着点头算是见过。 “十万贯整,妈妈点一点吧。” “不,不不,不用了......” 十万贯的黄金,过称就得小一天吧? 张晋文再笑,也不矫情,没有马上就走,而是从怀中抽出一纸画好押的契约。 把契约交到冷香奴手中,“这是一纸运契。” “凭此契去码头找观澜槽运的主事,姑娘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把这十万贯运到大宋的任何一个角落。” 看着冷香奴的脸,张晋文又加了一句:“我家大郎让我给姑娘带句话。” “什,什么?” 张晋文笑道:“姑娘可以放心,没有任何人知道姑娘去了哪里。” 冷香奴闻言,身子不自觉的一颤,那纸运契飘然落地。 “姑娘......”徐妈也是激动难明地失声叫出。 十万贯财富! 天涯海角,无人得知! 这么说来,唐子浩送来的就不是十万贯宋钱,而是一个重新开始的命运。 张晋文见这一老一少尚需消化,微笑着一拱手,转头欲走。 “张老爷......” 却是冷香奴从身后叫住张晋文。 回身就见那个妖娆的女子双拳紧握,隐隐发颤,眼中更是泪雾弥漫。 “麻烦您,把这些都拿回去吧......” “嗯?” 张晋文似有深意地好好看了冷香奴一眼。 “姑娘不要钱?” “不...要!” 唐奕昨天回来就没再出去,把自己埋在一堆琉璃罐罐儿里,一夜都没睡。花花绿绿的罐子瓶子混在一起、调在一处,也不知道在弄什么。 “大郎。” 一声轻唤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回来。 抬眼就见张晋文一边小心躲着瓶瓶罐罐,一边近了身。 只看了一眼,唐奕又低头弄着他的东西。 “送去了?” 张晋文来到他身前,“送去了。” 瞪眼瞅了半天,也看不懂咱们这位东家在鼓捣什么。 “不过,人家没收。” “没收?”唐奕一滞。 “十万贯摆在那儿,她居然没收?” 张晋文摇头,“没收,还哭了。” “......” “你到底怎么着人家了?” 唐奕笑骂:“别给我扣屎盆子,我可没怎么着她。” “对了。”立马扯开话头儿。 “那个辜胖子也送钱去了吗?” “送了。等他送完,我才进去的。” 唐奕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看清了吗?” “看清了。和咱们一样,也是黄金,而非铜钱。” “不是铜钱?” 唐奕笑了,越来越觉得这个胖子有意思了。 ...... 临近中午,官家的仪仗到了。唐奕没去接驾,依旧躲在小楼里鼓捣。 用过中饭,福康如期而至。 唐奕见她来了,也只是浅浅一笑,“来了...” “嗯...来了。” “等我忙完,一会儿就好。” 福康也浅浅一笑,“好。” ...... 可惜,唐奕这个一会儿有点没谱儿,真等他忙完,一抬头,发现天都黑了。 “福康呢?” 萧巧哥无语地横了他一眼,“这么晚了,哪还等得起你?” “晚饭时就回去了。” 唐奕局促地挠着后脑勺,“怎么不多等一会儿?” 萧巧哥更是服他,“难不成,公主殿下还留在你这儿过夜不成?” “呃......” 第二天,正是之前与曹佾说好的三天之期。 早上起来,刚用过早饭,范仲淹、王德用就来到了唐家小楼,而范公却是多少年都没像今天这般严肃了。 “都准备好了?” 唐奕亦是面色凝重: “准备好了!” 范仲淹重重点头。 这一刻,和他十多年前在福宁殿与杜衍一同受皇命起动革新的时候很像: 江山社稷,悬于一线! ...... 不多时,曹佾带着文彦博、丁度、唐介、包拯、王拱辰几人到了。 曹佾只说今日唐子浩有请,却还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进了小楼,见范公与王老将军都在,不由心下一惊: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与范仲淹和王德用见了礼,不论是唐奕,还是范王二人却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似是还在等人。 几位朝廷重臣也不好问,只得干坐着,看看等的是什么人。 幸好不用等太久。 没一会儿,潘丰带着杨怀玉的大哥杨怀良、王家在观澜商合的主事王咸英,还有张晋文、马大伟两位股东也进了唐家小楼。 至此,人算是到齐了,曹佾面沉似水,“关门吧!” 包拯、王拱辰二人闻声面面相觑,这唱的是哪一出? 而曹佾一声“关门”,张晋文正要去关...... “等等。” 却是唐奕出声阻止。 “还有一人未到。” “谁?” 曹佾左右数了半天,唐奕需要召集来的人物都在这儿了啊? 正纳着闷儿,门外一阵骚动,一人径直进了唐家小院,把一众亲随甩在了身后,又丝毫不停地朝小楼而来。 众人看清来人,急忙起身,高揖过顶,恭敬落下: “参、见、陛、下!”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51章 底气 赵祯亲至,不但一众朝臣有点摸不着头脑,连曹佾等一众观澜商合的股东也是懵的很。 更新最快 今天不就是和文扒皮通个气吗?怎么陛下也来了? 而赵祯进了唐家小楼,只李秉臣一人伴其身侧。 一改往日的仁善面容,肃然道:“都齐了?” 唐奕沉声道:“齐了。” 赵祯缓缓点头,“关门!” 随着唐家小楼的木门吱嘎嘎地闭合,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密会就此拉开了大宋自强自救的大幕! ...... 屋内。 众人拱卫着赵祯围坐一团,而赵祯依旧不见笑颜。 看向唐介等一众朝臣,“几位卿家都是朕信得过的贤臣良仕,叫诸位来,一来是商量,二来则是与几位交一个底。” 王拱辰、包拯更是迷煳,交什么底?心道,陛下你别吓我们啊,你一这么说,怎么我们心里反倒没底了? 赵祯却不管他们,看向唐奕,“你与包卿家、王卿家、唐卿家说一说吧。” 唐介还好,这么多年多少知道一些。可是包拯和王拱辰就不行了,这二位也就偶尔搭过一把手,对于这屋子里的人到底要干什么,那是一概不知。 赵祯这么一交待,二人立时眼巴巴地看向唐奕,等着他出声。 王拱辰甚至还在琢磨,这位小祖宗不会又把天捅漏了吧? 唐奕深吸一口气,“那就先从观澜商合说起吧!” “目前,华联铺在全宋有七百七十四家分铺,遍布大宋全部三百五十五个州府。” “除了河北诸路因为黄河下游水路还不畅通的缘故,只能做到一州一铺,其余各地,基本上一州两铺,到一州三铺。” 王拱辰、包拯二人本来还疑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只这一句,一下子就把担心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们知道唐奕有钱,知道观澜商合的生意做得大,但是大到什么程度却是没有概念。 现在唐奕把这个数目一报,二人才明白,已经大到天上去了。 不光是王拱辰、包拯,文扒皮这个知道的最多的人也是乍舌不已,照这么说,唐子浩已经把华联铺做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由记得七年前,唐奕在扬州第一次找上他的时候,给他看过观澜的账册。那时候文扒皮已经是惊心不已,可是这才七年,当年那点儿摊子已经没法儿和现在比了。 这七年,唐奕利用水路减少运输成本,再沿河网布下关键节点,然后以点及面,利用赵祯的维护,把大宋各地彻底打通。 一州一铺,甚至一州两三铺? 这是什么概念? 意思就是说,华联铺的布网几乎赶上了大宋的驿站系统,天下所及,必有华联。可以说,整合了大宋全境的民生百货,这个摊子得有多大,文彦博根本就想像不出来。 ...... 事实上,文彦博看到的只是表面。 为了华联铺的布网,外人根本无法理解唐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河网所及之处还好说,观澜槽运的成本已经达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 但是,不是每个地方都可以走船,也不是每个地方开了铺子就能赚钱。很多偏远之处,或是水路不通之地,运输的成本已经超过了货物本身的价值。 实际上,为了做到每州每地都有华联,这近八百家分铺之中,有四分之一是不赚钱的,甚至唐奕要往里贴钱。 文彦博看了眼唐奕,又看了眼稳坐高位的赵祯,心说,唐子浩和官家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下了血本了! “这......”文彦博忍不住出声。“这就是大郎所说的根基所在?” “什么根基?”王拱辰疑声问道。自从进了这个屋,他就是一脑袋的问号,试图抓住每一个关键。 而唐奕也不急着和他解释,摊手对文彦博道:“根基?” “算是,但非全部。“ “......”文彦博无语了,这还不是全部? 唐奕继续道:“准确地说,只能算是一小部分。” ...... 唐奕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下面还有更勐的。 文彦博声音都有点发颤,“还有别的?” 只听唐奕出声道:“还有酒业联合会。” “这个数字有点大,我就不细说了吧?” “能......能有多大?” “这么说吧,大宋境内五成左右的正店、四成左右的脚店、八成的官酒坊,都是酒会名下的会员店。” “......” 日啊! 文彦博眼前一黑,幸好唐奕是为官家办事,要是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产业,文扒皮都想现在就置其于死地。只这两样在唐奕手里,就足己治其死罪! 民生百货,还有全宋酒业。大宋朝半数的命脉就攥在唐子浩手里,怎能让文彦博不惊? 至于唐介、王拱辰和包拯,就跟听天书一般,看唐奕更是跟见了鬼一样。 他们根本就无法想像这小子是怎么把这些东西都揽在手里的,更无法想像,这样庞大的生意,他又是如何掌控的。 “还有就是......” 正当大伙儿迷煳的当口,唐奕又出声了。 “还有......” “还有!?” 文彦博腾的站了起来,“还有什么!?” 唐奕嘿嘿一笑,“您忘了,还有观澜运力呢!” “......” 文彦博真的忘了,唐奕手里还有观澜海槽两运之个大杀器呢。 那才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唐奕适时出声,“观澜的海槽两运......” “这个大伙儿都看得见,大宋每年除当地自行消化的粮食,正常流通走的都是观澜的船。各地通行的货物,两成吧,两成是我们在运。” 货物没办法,两成已经是极限了,就算想多吃,观澜运力也没有那么多船了。 但是别忘了,这可是整个大宋货物流通的两成。 至于粮食,那就真的不能怪唐奕了,垄断!绝对的垄断! 实在是观澜的路耗太低了,系统的运输标准、完备的防水防潮措施,就算有人想照样学样,他也无法形成观澜的规模。 当初观澜一插手槽运,只三年间,就已经总揽了民间和官府的粮运。 至此,唐奕基本也算把手中的力量说得差不多了。 华联铺和酒业协会铺就的末端供应网络,观澜运力形成的系统渠道,这就是唐奕今天的底气! 一个超越时代的金融网络!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我不是‘断章狗\’! 行啦,知足吧。? ? 连着十多章,让你们骂的狗血淋头。从‘坏’升级到‘无节操’再到‘眼泪骗子’现在又成‘断章狗’了。 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作者和读者是敌对关系,这话一点也不假,你们恨不得把我摁电脑里一天码八万...看完之后再骂一句,“什么特么玩意!又水又短!” 而我呢,则是挖空心思,骗着哄着,让大伙儿花钱看我顺嘴胡诌。有时候花钱还不够,得夸着、赏着。心甘情愿把票捧过来。 作者和读书是朋友,因为你我都被同一个故事吸引。 作者和读者也是敌人,因为我的故事永远要吊着你的胃口,我才能有饭吃。 但是... (注意了!但、是!) 真特么不是我卡章节啊... 其实字数和从前是一样多的。 实在是苍山很有良心,很有节操,很够意思,很呕心沥胆,很吐血三升的.... 放出来的都是干货啊!干货啊!干货啊! 没特么掺一点儿水啊!一点水啊!水啊! 大伙儿细琢磨呗。 照你们这个说法,我是连着断了二十来章的‘断章狗’ 那我得把二十多章合成一个大章出来! 好像也脱不开“断章狗”这个恶名了吧? 因为下面那章,你们还会说我断章狗。 从燕云回来,虽然都是一些琐事,但苍山写的还行啊。各种挖坑,各种断(咳咳)。 反正没让你们以养肥的名义把我养死。 说明苍山进步了,更坏了。你们更爱我了.... 。。 别急。 从这一卷开始,都是这样的连贯剧情。苍山要把改革线和大剧情串联起来,尽我所能,给你们一个合理又有趣,又血性,又精彩,又无敌,又美腻的故事... (上面是吹牛逼的,莫言也写不出又合理又有趣,又血性,又精彩,又无敌,又美腻的故事。) 再括弧(无形中水了好几十字。) ... 不许再骂我断章狗!虽然我真的是断章狗.... 可是我也没招啊?要不你们把票交出来,把自动订阅点上。再把骂我的话收回去,再夸我几句?我考虑考虑? .... 好了,不闹了... 说正事儿。 这个单章主要就两件事儿。 第一,更新。 这段时间不是断章的问题,而是一天就两章,确实不给力。我知道,所以两天了,没敢张嘴要月票。 实在是分身乏术...逼得苍山把九公主这种纯书友拉到大理来给我看着装修。你们就说我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吧。 每天要找装修队,要研究方案,还要逛建材市场。 (原谅我这么矫情,这是我准备养老的地方。) 总之码字的时间真的有限,能做到不断更,已经是极限了。 大伙儿多多包涵。 月中吧,月中我会抽出三四天时间专心码字。 一来这几天把后面的剧情捋顺,二来集中爆一下也有脸要月票... 能码多少多少,可好?必让你们看爽。少于十更剁右手! (左手上个月的月票已经剁了。) 再括弧(上个月月票记着,一定还。) 再再括弧(无形当中又水了几十字。) 好了,第一件事说完了。月中!炸死你们! ... 第二件事,关于一点心意。 之前让v群管理统计过一份名单,(125干的很差劲,人数很少) 什么名单呢?一份感恩的名单。 《调教大宋》能有今天,离不开大伙昧着良心的生抬还有破费。尤其是那些傻盟主和水群专业户。苍山不是个忘本的人,谢谢你们。于是就想送上一份心意。 让125要来一部分活跃分子和盟主的地址,想邮寄一份小礼物。 不值什么钱,大理的一些土产,《调教大宋》的主题书签什么的。一份心意,别嫌弃。 可惜一直到今天也没寄出去。 一来是赶上事儿多,没有时间。 二来...还是因为赶上事儿多,没时间。 之前说过,邓州营那段苍山是五六万字删减到一万五千字的。这是我的遗憾,也是很多书友的遗憾。 原来说寄东西的时候,答应随件送上邓州营剧情的原版和签名(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要签名有什么用。) 可是那段剧情的原稿,已经找不到了。正好苍山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写作,自认又有新的领悟。所以就想重写邓州营广南的剧情,给喜欢的兄弟一观。也算弥补当时的遗憾。 没时间写,所以整件事儿都耽误了。 等我写完了,一起邮寄过去。 正好,125统计的很潦草,很多人没有照顾道。 他现在工作很忙,也没什么时间,大伙儿受个累,别不好意思,我不拿你们当外人,你们也别客道。盟主,还有自认话唠为v群灌水事业堵过枪眼的,自己m一下125。 在国外漂着的也有几个,同m,邮费不是借口。你们几千大洋都扔给苍山了,我还能差你那点儿邮费吗? (谁知国际包裹能不能到付?留言。) 第三。 (我好想说只有两件事...) 第三就是面基这个事儿。 群里一帮败家孩子,性情爷们,觉得隔着网线聊还不够!非要跑大理来祸害我。 我是欢迎的。 (上面那句哭着说的。) 七月份,路费自己出,食宿我包。 就像我和陈志扬说的那句... 坑了你们这么多,总得吐出来点儿吧? 也算是回馈大伙儿的生抬。 ... 这个事儿,不看你在《调教大宋》花了多少钱,只要是v群全订的书友,想来就来多少都可以。 当然,有一个前提。 这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是群里的几个人组织的。出来玩,图一个乐呵。我这没要求。但有一点要事先说明白。 你得合群儿。 有心来玩的,先去群里和大伙儿聊聊,真正能融进来就没什么不可以。 苍山都欢迎,都管饭。 (这句也是哭着说的。) ... 没了! .... 再说一个事儿! 最后一个事儿!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才是重点! 一会儿可能还有一章。 第652章 观澜山长——赵祯 停停停停。 那个单章主要是说后面那几件事儿,‘断章狗’只是调侃...而且...我那也算解释?你们也太好糊弄了吧? 其实挺喜欢你们这种笑骂的。说明真的看进去了。说明大月月抓住你们的心了。 继续,这是一种交流,正合我味口的交流。 ———————— 观澜商合。 若说这十年间唐奕除了燕云还做了什么。可能就只有观澜商合了。 这个庞大的商业网络,为唐奕和赵祯带来多少财富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潜移默化间,它在悄然的改变着大宋百姓的生活方式。 北方的宋民不再为市面上可以买到南边的特货而新奇。 东边沿海的水产,也不再是渔季多如土,卖不个白菜价的贱物。因为观澜槽运的船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收购,然后或晒成干货,或冰鲜冷藏,往全宋。 老百姓冬天的饭桌,也开始有绿色。南方的鲜菜,又或是观澜的冬菜已经到了寻常百姓家。 从大辽运来的贱牛。使着牛肉不再是稀罕物。禁止屠牛的律令也越来越行同虚设。 种种微妙的变化,正一点点把大宋的原始自然经济盘活!把整个大宋联通起来。 物活,则人通。 虽然华联铺的奇货,价格相对较贵,但是至少城镇中的富户,愿意花钱享受这种改变。进而带动一方商贸,欣欣向荣。 唐奕前一世只是一个普通的化学硕士。对于经济与政治,只只局限于考研时的一点点累积。还有越这个时代的一点点见识。 这些年,对于怎么盘活大宋这潭死水,唐奕也是与赵祯商量,与老师们讨论,与史为鉴。 但是纵使摸着石头过河,不论赵祯还是范仲淹,亦或是唐奕,都有一个共同认识。 那就是想让大宋活起来。而且还不能像庆历新政一般硬力改革。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先让钱活起来! ... 从古至今,各朝各代。 财富达到一定高度,就会沉淀在土地之上。 说白一点儿,就是富户大族,有了钱之后,最终的流向,绝大多数是买地!无止境的买地! 注意!这种买地可不是后世的房地产,而是实实在在的养活人的土地! 农耕社会,土地就是根本,土地就是最高信仰,土地就是财富保值的究级选项! 这就好比一条永不断流的大河,流入一个没有出口的死湖! 湖水有进无出,越积越多! 总有一天会决堤溃坝,总有一天会淹没天下! 这就是各朝各代跳不开,也防不了的一个死结——土地兼并。 怎么办?唯有把死湖变成活水。而落到实处,就是让土地投资不再是最赚钱的买卖。 唐奕的观澜商合。就是试图,把大宋的商业彻底盘活,彻底脱离一城一地的限制。进而带动资本向商业靠拢。 商业是活水,而非死湖,有来有回。 当土地不是终极选项,死湖也就变成了活水。当投资土地不是最佳选择,那囤积在富户大族手里的钱,也就自然而然的流向了别处。 而这个别处...只能是商业。 大宋不抑商,是政策和人口流动上不限制。可不代表不收税... 大宋对于商人的税赋,那是一个大仔儿都不比前人少! 商者重税!要不哪来那么多钱,养活那么庞大的官员体系和军队? 所以,让资本流入商途,是向朝廷回流资金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打个比方,在邓州,买地已经不是富户的要选择。因为从事醉仙酿果酒的上下游产业比种地挣的多得多。 邓州比之十年前,富得多,可是富户们购地的**却是不高,土地兼并的程度也是逐年衰退。近两年甚至略有倒退! 把土地还给农民,富户们利用商业谋得更多的财富。两相受益,朝廷因此也税得颇丰,皆大欢喜。 再比如东南沿海,富户大族更瞧不上买地。 一部分人,因西北用盐大增的缘故,把买地的钱用来开盐田,官府不限量的收购。比买地放租收入更高。 而另一部分人,则是成了专营水产干货的大商家。以手工作坊的形势参与到唐奕的商业链条中来。 当然。邓州与东南的改变只是个例。并不代表在全宋都行得通。 但这也给了赵祯和唐奕足够的信心! 所谓“试点”不就是让朝廷从中吸取经验吗? 观澜商合,这个庞然大物的目的就是把大宋盘活!把蛋糕做大! ... 没错。 吃了庆历一次亏的赵祯,和见过‘世面’的唐奕,这次的革新,不是‘劫富济贫’而是分蛋糕! 像后世的邓爷爷一样,团结大多数!剩下的少数人,就算闹,也掀不起大浪。 如今这个蛋糕已经做好了,把文彦博等人叫过来通气,也不过是让他们帮着握住刀,看看怎么分这个蛋糕... ... 说完了观澜商合都有什么,唐奕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赵祯。 而赵祯也是微微点头,似是在肯什么。 唐奕心中一颤!这位观澜商合背后真正的大佬,终于要露脸了.... 也不迟疑,这些年都是他在前面顶雷,也该换换人了。 可是唐奕也不想想!那边的唐介、包拯和王拱辰可不知道赵祯和他有什么猫腻,更不知道他们要再兴革新之举。 赵祯这么冷不丁的露脸,没把他们吓死! ... 此时唐奕环指在坐的观澜股东。 “与几位相公介绍一下吧..” 一指曹佾:“曹家,在观澜占股一分。” 曹佾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尽量风轻云淡的朝文彦博、唐介等人点了点头。 唐奕再指潘丰“番家,占股一分。” 潘丰此时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十年磨一剑啊... 今当出鞘时! 让这些相公们也知道知道,为国为朝非士大夫的专属!潘家... 可不是只有铜臭气的庸门俗户! “王家...”唐奕不停顿,继续介绍。 “杨家、邓州张家、邓州马家。皆是占股一分。” 杨怀良、张晋文也是点头示意,表情甚是自傲。就连马大伟,此时也是心潮澎湃! 十年前他是一个连媳妇都娶不上的佣户,十年后。他坐在皇帝身边。参于着大宋朝最关键的一次议事。 而唐奕介绍完几个股东,一指自己:“我本人,占股三成。” 这些文彦博都是知道的倒还没什么。可是王拱辰他们就有点迷糊了。 曹潘王杨四大将门,原来只各占一分!? 唐奕也只有三成?那另外一大半是谁的? “几位爱卿不用猜了....”赵祯终于悠然出声... “朕其实才是观澜的山长...” ... 王拱辰、包拯听罢。 只觉天旋地转! 观澜山长? 悬了十年的观澜山长,原来藏了这么一个惊天玄机... (没改错字) 第653章 官、兵、钱、税、农、商 赵祯是观澜山长? 赵祯是... 观、澜、山、长! 王拱辰只觉胸中一口闷气憋的他几近吐血,缓了半天才顺下去。 更新最快心思电转,却是什么都明白了,多年间一直存在于朝臣之中的那么一点点疑惑也是豁然开。 观澜商合草创十年... 为什么官家会听之任之,使之发展到今天这般庞大? 朝中要臣、将门诸族,包括官家,又为什么对唐疯子信任到这个地步,纵容到这个地步? 近而唐疯子为什么顶着一个疯子之名,几次牵连谋反都是屹立不倒。 原来一切的根源皆因一个,观澜山长是赵祯! 想到这里,王拱辰勐然一颤,“陛下,容臣冒昧!” “陛下到底要干什么!?” 王拱辰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赵祯是观澜山长,潜台词就是:那一多半的股,都是赵祯的! 王拱辰怎么能不惊!?所谓的华联、酒业,乃至观澜运力,都是皇帝在背后推手。 难道...... 而赵祯下面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大宋行至今日,国泰民安、内贤外服,算是太平盛世了。” 这个开场白,聊的有点儿大,说明下面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儿。 “然......” 赵祯果然话锋一转,让王拱辰更是紧张。 “然,大宋九十八年,旧政难理时事,痼疾亦添新疾,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 完了,老王眼前一黑,强打精神,却是看向范仲淹。 十余年啊。范希文隐忍十余年,到了还是没断了革新的念头。满朝只当他是人走政息,哪成想,他还藏了一手唐子浩,当真好手段! 而看这一屋子的人的表情,.好像就他和包拯什么都不知道吧? 延伸开来,王拱辰越想越心惊,燕云的富彦国、吴春卿,还有一个宋公序,加上很快就会回朝的狄青、庞籍。 这些朝臣难道都与唐奕一气了吗? “希文兄!”王拱辰连赵祯这个皇帝就在上坐都已经顾不上了,直接瞪着范仲淹。 “当真......当真要革新吗!?”说话都有点发颤。 庆年间,他反对新政,可不全是因为一己私欲。说严肃点儿,他王拱辰的君子之德还没丢,不能由着范希文硬来。 范仲淹看向王拱辰,淡然一笑,“怎么?王中丞心有顾虑?” 老王闻声冷然道:“庆一举已经证明革新非人力可为,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国朝震荡、天下骇然的灾难吗?” “范公是君子,是浩然贤士,难道一次还不够,非要把这个朝堂搅得再无宁日吗!?” “你,你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王拱辰字字千斤,直指范仲淹。 ...... “唉!”唐奕一声轻叹,为老师解围。 “王中丞不用咄咄逼人,此次与我师无关,乃奕一手推动。” “哼!”王拱辰冷哼一声。“范公当真是教了一个好弟子啊!” 说到底,王拱辰可以顺应时事与唐奕方便,甚至在许多时候站在唐奕这边。但是,革新是根本政见相悖,没有转圜的余地。 极尽讥讽地揶揄道: “师父闹了一场,现在轮到弟子再来一场!?” 唐奕暗自摇头,说心里话,他是不愿意让包拯,王拱辰,乃至唐介这样的直臣参与其中的,不够和他们费口舌的。 可是不行,革新不论是“劫富济贫”,还是“分蛋糕”,说到底还是革新,实在太敏感了,要是台谏压不住,没等他把招式晾出来,朝廷就已经翻天了。 “王中丞,且听我把话说完。” “此次革新与庆之举从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哦?”却是不等王拱辰发难,包拯已经冷声疑道。“老夫倒要听听,有何不同?” 王拱辰一皱眉头,老包怎么还跟着他起哄?有什么可说的? 包拯看出他的心思,轻声劝慰:“听听无妨。” ...... “这么说吧。”唐奕朗声道。“之前不论是奕,还是陛下与老师,都认为庆之举之所以不能成功,根源不是《陈条十事》不够好,根源是《陈条十事》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包拯点头,“革新当然要与许多人的利益与政见背道而驰,这是绕不开的事情,大郎现在行的新举又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唐奕给出一个让包拯意外的答案。 “我也不与各位画饼放空了。”大道理是说服不了这些扭臣的,直接取出事先就准备好的几支竹签往桌上一放。 老包和王拱辰拿起一看,只见一支竹签上一个,。分别是:官、兵、钱、税、农、商。 二人一看就懂,这是大宋面临的最直接的问题,也是有待解决的问题。 官:冗官难除,致使朝廷费杂奉厚,所累颇深。 兵:只燕云一战,大宋军队的问题就已经暴露无余,百万禁军,竟只有二十万可用之兵,已经到了不治不行的地步。 后面的钱、税、农、商其实是一个意思,无外乎开流节源,为朝廷增加税入,唐奕只不过是把它们细化了而已。 唐奕指着这六根签,“两位选一个吧,奕一项一项地与二位解释,看看我的办法可行与否。” “......” 包拯拿着六条签又看了看,签签当动,签签值得先行。 抬头看向唐奕,“若是大郎要动,先动哪个?” 唐奕缓缓抽出其中一支,放在二人面前。 只见上面一字钱! 王拱辰一怔,钱?就是钱荒? “大郎有钱荒之解?” 唐奕轻笑,与赵祯、范仲淹对视一眼,“不瞒王中丞,钱荒之解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想好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实施罢了!” “没有实施?” “对。” 唐奕点头,把银圆之事和盘托出,并把做蛋糕和分蛋糕的道理与二人细说。 直听得王拱辰目瞪口呆,心道,还真和庆不太一样。 “大郎真能做到无惊无变、四平八稳?” 唐奕摇头,“我做不到!” “所以,才把王中丞叫到这里来。” 唐奕诚恳地看着王拱辰,“今日叫王中丞来,不是让中丞站队,更不是让中丞帮我摇旗呐喊。” “那你是何意?” 唐奕整冠肃礼,“不求中丞偏帮半分,只求中丞秉公而行,不带偏见地看待这次革新。如遇政见相悖之臣,不求中丞挡下反对之声,但求中丞挡下那些无理取闹的.反对之声!”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54章 又是那个胖子 “武器行01”看到的话,请加群私密苍山你要的角色名字或者书评区发贴告诉我。 更新最快 只说要角色,没有说叫什么,我怎么给你加啊! 王拱辰沉默了,唐奕要求的并不过分。不求鼎助,只求客观,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只不过,他没意识到,默许,也意味着认可了革新。 他的不带偏见,更是代表着已经向他原来的初衷之外偏离。 ...... 至于包拯...... 自他上次无条件地偏帮唐奕开始,他就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包拯了。 ...... 送走王拱辰、包拯和唐介。 曹佾有点为唐奕叫屈: “何必呢?” 唐奕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摇头,“却是有必要的。” “只要台谏不与我们为难,就算有再多非议,也是另一回事。” 朝堂上的御史台谏若是不出声,别人叫得再欢,也总是感觉缺了点什么吧? 此时,小楼之内只都是“自己人”。 赵祯看着桌上的那几支竹签官、后、钱、税、农、商...... “大郎真的要从钱上下手?” ...... 没等唐奕回答,却是王德用、范仲淹默契的起身,“陛下,臣等不便多留,且先告退了。” 赵祯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不由苦笑,“两位爱卿却是多心了。” 范仲淹摇头,“老臣已经致仕,新政初草有参谋的义务,一但真的开始动起来,却是不能公私不分的。” 王德用也道:“王家在观澜有股,也是有咸英一人在此听命也就够了,老臣就不为陛下添麻烦了。” “......” 赵祯心中莫名一暖,这两位肱骨之臣当真是为大宋鞠躬尽瘁了。 其实不难理解,万事开头难,范仲淹是庆之臣,在这个最敏感的时期,刻意避嫌多少会减轻一点赵祯和唐奕的压力,更能让反对之声少了一条攻伐新政的理由。 而王德用的情况也差不多,作为复燕功臣之一,又是三朝元老,姿态放低一点,同样可以减少阻力。 赵祯和唐奕要实行的是温和的改革政策,所以,当然是动静越小越好。这也是为什么富弼、宋庠等人,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在朝的原因。 可是,赵祯却十分清楚,再起革新之举,若有差池,范仲淹、王德用绝脱不了干系。 观澜表面上还是范仲淹的观澜,他这个烙上庆标签的老臣,更与革新划上了等号,不找他,找谁? 但是,若真的成功了,大宋兴盛可图,那二人今天一走,这个千古功绩也就与他们没关系了。 范王二人这是为了革新,甘愿委屈自己了。 ...... 等范仲淹、王德用一走,小楼里就只剩下赵祯和观澜的股东,只文彦博一个算是外人了。 张晋文与马大伟对视一眼,也想起身。 二人别的本事没有,眼力见还是有的。范公都走不,他们两个平头百姓还跟着掺合什么? 可是不想,赵祯见二人起身,不等他们开口,就把人拦下来了。 倒是没有了对朝臣的正式和威严,更是是话家常: “你们就别跟着添乱了,坐下吧!以后还要你们观澜上下一心,才能把革新之策推行下去。” 二人不敢违抗圣命,只得又坐了回去。 赵祯这句“坐下吧”,可不是一般说说的。 一句“坐下吧”,也就就是承认了张、马两家在这场变革之位置,更是为以后观澜商合议事定下了基调。 ...... 转回正题。 “大郎要从钱上先下手?” “嗯!”唐奕点头。 钱荒必须先解决,才能彻底释放大宋被制约多年的经济总量。老百姓手里连流通的钱都没有,他还怎么折腾? “推出银圆?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却是曹佾突然出声. 唐奕一挑眉头,看来不是i光自己得了消息啊。 “你知道了什么?” 曹佾眉头不展,“根据这一段时间的情形来看,似乎朝廷要以银代铜的消息传了出去。” “京西、京东、河北诸路的富户望族都在大力抛出存铜,京中更是热钱涌入。我算了一下,最近两个月,城中牙行接到的兑铺、购产的生意,有六成都是这些外来热钱。而且,都以铜钱交易!” “反倒银价飞涨,目前已经接近四贯一两了。” “这种时候还推银圆,岂不是正中人家的下怀?” 唐奕更是好奇,曹佾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一看就是有针对性地调查过。 “你是怎么发觉的?” 唐奕对于这件事泄露出去并没有太多的惊慌,说白了,就是拖的时间太长了。 银圆的这个想法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儿了,这么长时间,要么是条件不足,要么是有别的事情挡在前面不得不先放到一边,加之朝廷这些年一直在有意存银,被人察觉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奇怪的是,他们这边要银改算是个秘密,可民间的资本储备由铜转银,也是个秘密吧?为什么冷香奴会告诉他?那个女人可还没站在他这一边呢。 而更离谱的是,曹佾也知道了,而且是早一步知道的。 “冷香奴告诉你的?” “冷香奴?”曹佾一疑。“与她有什么关系,我自己发现的!” “哦?” 曹佾撇嘴道:“近几个月,曹家的金店、酒店、粮栈都有人高价收购,用的还都是铜钱,我又怎能不疑?” 唐奕闻言,眉头锁得更深。 哪个二百五这脑子进水了,抛铜都抛到曹国舅头上来了,这是生怕咱们不知道吗? 想着想着,勐的心头一颤,转向番丰、王咸英。 “最近也有人收你们几家的产业吗?” 潘丰和王咸英愣愣地摇头,他们自己家族倒是也有一点私产,却是没人去高价要收。 见二人皆是否定,唐奕愣了一下,一时有点无措。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又问向曹佾,“谁要收你的家铺子?你可知晓?” “知道啊,这个我怎能不查?” 曹佾一脸的嫌弃,好像唐奕侮辱了他的智商。 “真定,辜家!” 唐奕登时瞪圆了眼睛:“又是那个辜胖子?”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55章 不要银圆直接放大招 唐奕惊讶失声: “怎么又是那个胖子?” 而曹佾闻之,却是一声讪笑: “不是那个蠢货又是谁?也只有他蠢到跑到咱们的头上来使铜钱。 更新最快” 赵祯此时也是一脸担忧,还没开始就已经出了问题,让这位大宋官家哪里还高兴的起来? “如此一来,银圆之举岂不是还未出世,就已经......” 唐奕心不在焉地想着别的事,听赵祯出声,不得不收拾心思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 “陛下放心,他们想抛铜止损,屯银阻止币,却是想多了,咱们还有别的办法治愈钱荒。” 民间大族抵制银改,反制朝廷换币,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说银中加铬铁使得仿冒没了可能,以次币充良币的手段失去了意义,单是铜与银的屯储利润就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越是贵重的金属,价格就越趋于稳定,可操纵的利益空间就小。 拿铜和银来说,富户大族把官方发行的铜钱屯积起来,市面上铜越少,价就越高,他们手里的钱也就越值钱。 这是第一层利润。 而收到手里的铜,不顾律法私熔私铸成铜器,价值又会翻上一到两倍。 这是第二层利润。 更出格的,则是把铜钱融掉,加入铅铁制成劣钱,那能赚多少,可就全凭良心了。有的地方,州府流通的铜钱次到一掰就碎,好似土石。 这是第三层利润。 但是,银就不行了,这种仅次于黄金的贵金属,价值十分稳定,极难操控。 铸造银器还涉及到百姓消费能力的问题,掺杂贱铁,也只有唐奕有这个本事。 所以,银代铜,对朝廷而言只要解决铸币成本,就绝对比铜钱有益。民间富户则是正好相反,阻力也是显而易见的。 “陛下不用担心,民间抛售铜钱,本身就是在帮咱们嘛。”唐奕开始安慰赵祯。 短期来看这确实是好事,让流通的钱多起来,这不正是币改的本意? “而且,就算银圆被他们扼住,咱们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 唐奕闻声,把一物往桌子上一拍,“就凭这个!” 赵祯定睛一看,一张纸!? “宝抄?”桌上正是一张个别州府发行的宝抄。 “对!”唐奕重重点头。“正是宝抄!” 开始的时候想弄银圆,也只是为了一个前期过度,后期辅助。 因为知道金银本位货币的弊端,更知道信用货币对资本的掌控能力,所以从一开始,唐奕的眼光就放到了信用货币上面。 既然已经让人知道了,那干脆也就别折腾了,直接进后期,上纸币。先从代金属币开始,慢慢向终极目标挺进就完了呗。 ...... “这......这能行吗?” 文彦博忍不住把那张“纸”颠在手里,纸能有多沉?轻若无物,正如唐奕的妙想天开一般,轻若无物! 这个是真金白银,黄灿灿的铜钱为币的时代。纸币... 朝廷也不是没想过,也不是没干过。像蜀地的交子,正是因为缺铜,朝廷又不想把珍贵的铜钱注入川蜀,所以才想出的以纸代币的权宜之计。 各别州府铜钱奇缺时,也会以宝钞的形式让纸钱加入流通。 可是...... 事实证明,千百年来,以金石当钱的老百姓根本就不认这东西,这是骨子里的观念问题,可不是一道政令,几番强加就能解决的。 朝廷当一贯钱发下去的纸钞,得用强制手段让百姓接受。而且,一到民间立马贬值,一贯钞换五百钱算好的,有的地方一贯钞连十分之一都顶不上。 “不行的!”文彦博攥着那张纸。“若是纸钞可解钱荒,朝廷早就实行了。” 唐奕撇嘴一笑,“原来不行,那是因为你们没遇上唐子浩!” “臭小子!”赵祯忍不住笑骂。“好好说话!” 多大个人了,还没个正经。 唐奕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确是一时激动有点得意忘形了。 可是.,得意一下不过份啊! 纸钞这个东西谁要是能送到百姓手里还不被退回来,那这个成就,绝对不比收复燕云小,这可是足以改变世界的东西! ...... 而这件看似不太可能在宋朝干成的事儿,却是让唐奕差不多干成了。 “我又没说错,纸钞这个事儿以前干不成,但是现在,却是一点儿都不难喽。” “哦?”赵祯见唐奕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一时也想不明白他哪来的自信。 唐奕也不卖关子,“陛下与文相公忘了吗?咱们的根基是观澜商合!?” “......” “陛下不会觉得那七百多家华联分铺、大宋酒业一半以上的酒店酒坊,都是摆设吧?” 唐奕脸上尽是自信的神情,“要是一个纸钞都推不出去,那咱们可就白花这么大的力气了!” ...... 纸钞不被百姓接受,除了心理上的不认同,最最重要的,不还是在流通上不如铜钱吗? 说白了,要是纸钞到哪儿都能用,到哪儿都是照面值做价收取,百姓也就不至于这么抵触了。 唐奕的观澜商合提供的就是这么一个地方,而且是特么一个联络全宋,真正到哪儿都能用的地方。 “还是不行!”等唐奕解释完,文彦博眉头不展出声道。“纸钞就算行得通,但仿冒实在太容易,一但放出,必是假钞漫天,拦都拦不住!” 现在宝钞极贱的一个原因,不也是假钞太多吗? 唐奕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文相公把这张宝钞对光再观!” “嗯?” 文彦博不知其何意,但还是照做,举起宝钞对着阳光这么一看...... 一看之下,眉头皱得更深,立马把纸钞放下,“咦?” 一声轻咦,又举了起来,对着光亮细看。 然后...... 放下、举起、放下......反复数次,弄得赵祯与曹佾等人都有点不耐烦了。 “爱卿这是看什么呢?”赵祯忍不住出声。 文彦博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这......这纸里面有字!” “有字?” 众人心说,文扒皮这是癔症了吧?宝钞上怎么可能没字? “不是。”文彦博急道。“是纸里!有隐形的字!” “隐形的字!?” 赵祯疑惑地接过宝钞。 ......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56章 华联仓储的购物券 赵祯来了兴致,接过宝钞有样学样儿地对光一看。 更新最快 好吧。 放下... 举起... 放下... 再举起.... 大宋官家也玩儿上瘾了。 原来,那宝钞正常放在那儿,除了上面有墨字再无特别。可是透光一看,只见纸白处凭空生出几个字的影子 “天佑皇宋!” 可是放下一看,哪有什么“天佑皇宋”?出现影子的地方空空如野,只是白白的纸张。 “这是......”赵祯诧异地指着宝钞看向唐奕。 “这还真有影子......” 唐奕笑道:“这叫水印。” “谁要是能把它仿冒出来,那也算是逆天了!” ...... 水印,这是后世钞票的防伪手段,是织在纸张里面的,常时不见,透光一瞅,就是影子暗藏纸中。 唐奕在大宋当然做不到在造币用纸的内部织出水印来,但是别忘了,他是学化学的,他织不出来,却可以用化学药剂印出来。 这几天,自打知道银圆的事泄露了出去,他就一直在楼里鼓捣这个事儿。 就是配出一种近乎无色,却有透光反应的染料,然后弄出这种在大宋几乎无法仿冒的防伪手段。 当然,这也并非是唐奕原创,这个‘防伪’的灵感正是来源于...来源于后世“造假”的灵感。 ...... 后世的假币犯罪,当然也无法复制繁琐的织币水印工艺,于是就用这种山寨版的印水印的方法造假。 唐奕前世恰好在网上看过一个视频,专门讲如何识别假币和假币的造假手段,其中就有这个,用极其普遍的日常用品怎么往钱上印水印。 ...... 指着宝钞上的水印,唐奕自信道:“这个东西往上一印,百姓就算不识字,不认得真假,但钞上有没有水印,有没有影子,总会看吧?” 赵祯看着那张宝钞,如此说来,真如唐奕所说,流通与仿冒两个大问题都解决了,纸钞代铜并非不可能。 但是。 赵祯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唐奕,提出心中最后一个疑虑,“大郎可知......” “一但纸钞出师不利,亦或贬值,那不光钱荒事无解,观澜商合,也将为之陪葬!” 此言一出,文彦博和观澜各家股东心里都是咯噔一声,官家却是一针见血,说到了点子上! 要是纸钞出了什么差错,做为支撑纸钞流通的华联铺,还有酒业协会,必将是万劫不复之境。 唐奕缔造出来的这个庞然大物,精心布置的联通网络,可就全没了。 “不行!”文彦博第一个反应过来。“陛下所言甚是,这个风险太大,冒不得啊!” 曹佾拧眉沉思良久,这个时候他本不应该出声,曹家投身观澜本来就不是为了钱,如果现在出声,反倒好像他曹景休在乎观澜的钱一般。 可是,最后他还是出声道:“大郎三思,慎重为上。” 牵扯太大了,由不得他不出声。 ...... 而唐奕此时却是一点都没被场中阴沉的气氛所感染,扯起一边嘴角,“陛下、诸位......” “你们想多了!” ...... 众人一怔,“想多了?” 却闻唐奕继续道:“纸钞发行,谁都可能受到冲击,却唯独观澜会立于不败之地,只有好处,全无害处!” “......” 正当大家更是疑惑之时,唐奕又加了一句: “诸位忘了此番再起革新之举,陛下定下的基调了吗?” “温和。” “潜移默化。” ...... 唐奕把手按在那张宝钞之上,“这东西发出去,不但悄无声息,而且不到最后一刻,那些屯银的富户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 唐奕根本就没打算大张其鼓f地、正而八经地、傻了巴几地让朝廷发行纸钞。 发什么发?发完了让有心之人准备充分的来对付他? 做梦去吧! 论使邪招儿,唐奕手里有的是,随便亮出一样儿都不是你们理解得了的。 ...... 一个月之后。 全宋的华联铺同时贴出告示: 为了方便百姓携带和大宗交易,利于华联铺整体管理,储在全宋的七百多家分店将于三日之后同时推出 购物券。 购物券?什么东西? 不明所以的百姓一问之下才明白,这个所谓的购物券,其实就是在华联铺预存银钱,得到一个凭证,等需要到华联采买之时,就不用背着铜钱去了,只拿着这个凭证交易,按额扣减。 ...... 百姓一看要把自己的钱先给华联,换来的却是一打‘纸’,当然是心有抵触。钱这个玩意,还是放在自己手里踏实些。 可是,百姓们这么想,对于这个购物卷心有抵触,另一部分人却不这么想。 别忘了,与华联有生意往来的,可不止是普通百姓,还有全宋的商家呢! 而且,他们与华联做的还是类似批发供货的长期、大宗交易。 这个举措一出,却是正中商家的下怀,每次去进货采买,都要背着大笔铜钱或者金银,数额过大时,甚至要用车拉。 现在好了,一次性把钱存在华联,只凭轻便的购物券交易,反正是常来常往,不用担心有失。 华联的信誉又在那儿摆着,不可能侵吞他们这点儿小钱。自然是纷纷响应。 而且,华联购物券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这个凭证不单单可以在华联铺购买货物,在观澜酒业协会的所有会员酒店都可以代币消费,包括观澜海槽两运的运资结算也可以用华联购物券。 这就太方便了,民生百态无外乎衣食住行,柴米油盐。 衣和柴米油盐,华联铺都有; 食,有酒业协会的会员店; 行,有观澜运力。 也就是说,有这个华联铺的购物券,就算手里一个大仔儿都不留,也能好吃好喝,行遍天下。 最主要的是,全宋都能用,还不像宝钞一般随时贬值。因为钱就是自己的啊,不想要券,去任何一州,任何一间华联铺都能换成十足成色的铜钱。 所以,这个购物券一出,开始还只是各地商家,只要手中资金不是太缺的,都会换上一些购物券方便和华联做生意。 后来,这些商家为了省事儿,去酒店消费也用购物券,甚至是给姐儿们的赏钱也是怀里一掏,大方地把一打“纸”拍在桌上。 ......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57章 第七支签 不怪商户们追捧,这多方便。 更新最快 千贯巨财就是几张薄纸,往怀里一揣就行了,不用再像从前一般,吃个花酒还得特意带上两个仆役背钱。 而酒业协会的会员酒店因为收券,使得用券的富户都会特意光顾这些酒店,无形之中,生意也比非会员店好上了一截。 迫于无奈,那些没有加盟酒业协会的酒店要么立刻申请加入酒业协会,要么就算不是协会酒店,也开始收券招揽生意。 没几天,整个大宋的酒店行业就被购物券攻陷,加上华联的下游商家,各行各业相继开始较少流通华联购物券。 因为用的好,携带方便,甚至是去外地走商,商人们也特意把手上的铜钱换成华联购物券。 后来百姓们见商户都用华联的“纸”,而且用的还挺好,慢慢的,也开始试着换一点点购物券来用。 一用之下,还真比沉重的铜钱方便得多,而且华联铺家大业稳,无论拿铜换“纸”,还是拿“纸”换铜,从不打折扣,更不会拖延,使得百姓更加放心。 百姓彻底认可之后,华联购物券席卷大宋就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这时候,文彦博、曹佾再看唐奕就跟看个怪物一般: 这小子的心眼儿是真特么多! 购物券!? 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朝廷的宝钞是死都推不动,可华联铺推购物券,就跟过年搞个特价活动一样简单...... ...... 而唐奕则是先把纸钞的问题放在一边,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有待他去解决。 那日在小楼之中,唐奕拿出来六支签,分别是:官、兵、钱、税、农、商。 这是大宋面临的六个大问题,也是改革的六个大部分。 但是,实际上,还有第七支签! 只不过,唐奕没敢把第七支签拿出来,他怕文彦博和赵祯看到那支签直接就跟他翻脸。 因为,第七支签要动的,是儒学。 ...... 没错,唐奕要向儒家大道开刀,向这个政治根本、礼教之源开刀! 前六支签可以救宋强宋,这是治表良药。 但是,正如十年前他三问尹洙的时候想的那样,汉家的根本是儒学,而儒学解释不了这世间所有的问题,更不能把大汉民族变成一个开放的、具有侵略性的民族。 汉家之后的近千年里,三次被敲开国门,两次异主蛮夷,不是没有思想上的原因的。 还是那句话,汉人被管得太严,活得太安逸了。 他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官兵钱税农商,这六签是治标,而向儒学下手,这才是治本! ...... 此时,唐奕却是把观澜的今科进士中的两人叫到了唐家小楼。 “想好了吗?” 面对身前的程颢和程颐,唐奕难得收起了平时的严厉与苛刻,言语之中更是多了几分沉重。 “想好了......吧。”程颢有点没底地答道。 ...... 唐奕闻言又道:“没想好也没关系,我不强求,尽可去庙堂一展抱负。” “还是算了。”却是程颐沉吟出声。“官场实非我兄弟所志也,我们还是想专心做学问。” “真想好了?” “想好了。” 唐奕不确定地再问:“那就这么定了?不改了?” “不改了!” “好!” 唐奕勐一拍桌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可是看在二人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让这个唐师父给诓了,不会又让他给算计了吧? 正纠结着,就见唐奕一脸的舒坦相儿,继续说道: “留下来做学问也不失一个尚佳选择,观澜的资源任你们使用。” “放心,我从不亏待自己人。不当官,但你们一定比当官过得还好!” 程颢暗自苦笑,他们还真不在乎什么黄白之物。轻问道:“唐师这般苦劝我兄弟弃官做学问,还是先说说让我们做什么吧。” “做什么?”唐奕笑的那叫一个狡诈。 “既然是做学问,让你们做的事情肯定也与学问有关喽。” 程颢程颐对视一眼,“什么关系?” “没事!”唐奕出声安慰。“一点小事儿,难度不大。” 程颢心说,唐疯子的话还有准儿? “你先说什么事儿吧!” ...... 唐奕闻言,端起茶碗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嘴里风轻云淡地吐出一句话: “我要你们在儒学大道里.加进去一句话。” “加一句话?”程颢有点不信,甚至有点懵。 不是太难,而是太简单了...... “就这么简单?” 唐奕乐道:“就这么简单!” 二人面面相觑,这有什么难度? 这个时代对于儒学来说正是动荡变化的大时代,各种学派、学说群雄并起,二人想做学问不也是想在这个大时代中建立起自己的学派,立地成圣吗? 而加进一句话?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也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必须的。 不加入自己的主观见解,还叫什么开学立说?二人不也致力于把释道两家的思想融入儒学吗?更是受周敦颐、邵雍的影响学《易》而精‘儒’。 “你想加什么话?” 二程问得十分轻松,在他们看来,这都不算事儿。 ...... 唐奕现在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他是多么的庆幸,庆幸在二程还在接受灌输的年纪就来到了观澜; 庆幸他能在二人思想定性之前给这二人灌输后世的理念,进而彻底拉到自己的身边; 庆幸现在的二程已经不是原来史中的二程,对儒学的敬畏之心却是大不相同了。 “其实,就很简单的四个字儿......” “求索存疑!” “......” 唐奕生怕他们不明白,面露狰狞,恶狠狠地道: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在“仁治、礼治、德治”后面给我加个‘求索’!” “我也不管你们怎么编!” “反正在‘内圣’‘外王’(儒家思想的基本盘:‘内圣’即个人修养,‘外王’即政治主张)后边,再给我塞一个‘万物存疑’!” ...... 你大爷! 程颢立时摆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唐师....” “我们改主意了。” 程颐也是死了孩子一样的哀怨面容。 “要不....” “你还是让我们回去当官儿吧......”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58章 我没来过 这特么哪是添四个字!? 这是颠覆! 是...... 鸠、占、鹊、巢! 说心里话,被唐奕折磨了这么多年,熏陶了这么多年,程颐更是亲自在唐奕身边见识了这么多年,对于儒学,二程真的没有什么节操可言,更没有什么不能改的。 更新最快 可是...... 特么唐疯子的这个“加一句话”难度有点儿大啊,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谓开学立说,其实就是把自己的私货加入前人的学问里。 再说,为什么要改前人的学问呢?因为就算你弄出自己的一套东西不用前人之学,然后四处宣扬,但那也得有人信你吧?这个是儒学的时代,脱离儒学你就是放“主义”的大招也没人信你。 所以说,改前学是为了借前学的势,你不能太特么扯淡啊? 唐奕这四个字加进去,那就不是借势了,那是逆天改命。准确地说,他就加不进去! ...... 儒学。 大道理可能很多人都不爱听了,那咱们就说的俗一点儿吧。 就是孔圣人嫌大伙儿太没规矩,吹出来的一套“礼法”。 意思就是:“你们也别求索存疑了,也别诸子百家了,听我的, 学礼!尊礼!信礼!” “其它的都靠边站,一概别信!” ...... 再说的通俗一点,儒学是一个内向形的管理哲学,是教人修身、治国的。 可是,唐奕要加进去的东西却是外向型、开放式的思维方式,是完全与儒家背道而驰的。 什么是求索?什么是万物存疑?就是让人不守规矩地去探索呗? 可是孔圣人明确地说过: “君子,不器!” 意思很明显了,读书人读书治国就完了,这才是天下大学,别琢磨着钻营探索...... 二程就最再昧着良心的编瞎话,可圣人的话就撩在这儿了,你还让程颐和程颢怎么编得下去!? “你还是让我们回去当官儿吧......” 程颐死的心都有了,这特么就是拿我们哥俩儿开涮啊? “这可怎么改?” 唐奕扁嘴道:“怎么改那是你们的事了,要是这点儿本事都没有,还想立地成圣?” “......” 一句话就戳中了二程的软肋,也对,就是吗,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开什么学,立什么说? “那我们......”程颢一咬牙。“我们回去琢磨琢磨。” “行!” 唐奕一口答应。 起身拍着程颢和程颐的肩膀,“自己人,我也与你们交个实底吧。” “你说。” 程颐闷头应着,心里却还在想着怎么把唐疯子这勺热油融到儒道这锅水里去。 “十年!”唐奕吐出一个数字。“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 此时,唐奕的脸上没有一丝玩笑之意,使得二程也不由正色起来。 只闻唐奕继续道:“我不急,大宋也不急。” “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终你二人一生,只要把这四个字揉进去,你们就是不世之功,超越先圣的存在!” 程颐被唐奕的话语所感染,诚然道:“这四个字对你很重要吗?” 唐奕摇头:“对我不重要。” “但是,对汉家天下......很、重、要!” “!!!” 二人呆愣愣地看着唐奕,他说的不是一大宋,不是儒学大道,而是汉家天下! 这时,唐奕依然用那种沉重的语气对程颐道:“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应当知道这句话里面的分量。” “......” 程颐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阎王营的那十几位老兵,还有在后山窑场,唐子浩关于“水泥”的那一番话。 想到他提起的那个雕版匠人毕升,想到那个该不该尊重的问题! ...... 想着想着,程颐下意识的重重点头: “交给我!” 唐奕再笑,由衷地开怀大笑。 “拜托了......” 送走二程,一转身,就见曹佾从里间闪了出来。 “你是真能忽悠!这两兄弟与你有多大的仇啊?” 特么半逼半骗让人家放弃前程,来干这么个不靠谱的事情,曹佾都替这两个小兄弟叫屈。 唐奕一翻白眼儿,“我可没忽悠他们。” “还没忽悠?”曹佾瞪着眼睛。“往儒学里掺这么不靠谱的私货......” “怎么掺?就算掺进去,有人信吗?” 唐奕冷笑:“不靠谱吗?” “你......”曹佾傻眼了。 “你真的要动儒学!?” 他还真不信唐奕刚刚和二程说的都是真的,但是看唐奕的表情,好像不特么像是假的啊! “我真的要动儒学!”唐奕笃定的回答让曹佾不由浑身发冷。 而唐奕下面的一句话,更是让曹佾有点...... 有点儿害怕! “至于怎么让人信之立之......” “以观澜的影响力,还怕没人来学,没人来信吗!?” 曹佾闻言,心中有如翻江倒海一般澎湃。 “你......你这么干,陛下会答应吗!?” 唐奕神情一暗,说实话,他不知道。 不知道,在这一时空的史会走向何处; 不知道,让他一番胡作非为,对大汉民族是福是祸; 不知道,皇权这个资本的敌人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更不知道,赵祯能不能理解他这么做的深意。 但是...... 未来是什么样子?唐疯子是功是过?赵家是谢他,还是恨他? 谁他妈说得准啊!? 见招拆招,遇水搭桥,天塌下来,老子再盖一座天! 还是那句话,爱特么谁谁谁吧! 眼神之中愈发坚定,抬头看向曹佾。 “我有我的用意,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 曹佾无言。 唐奕看着他,诚肯地继续说道:“但你应该相信,我不会害陛下,更不会害赵家天下!” “......” 曹佾又是沉默良久,凄然苦笑,“陛下一心为公,力持革新。” “可是,谁又能知道,唐子浩的治本之策却是动摇他的根基呢?” 唐奕一时语塞,曹佾在怪他。 “我......” “什么也别说!”曹佾摇头惨笑,抬脚就往门外走。 “当我没来过......” 动儒学,就是动皇权统治的根本。曹佾不明白,唐奕为什么要这么做。纵使他有千般理由,但是,那个大宋官家待他如子,他不应该这么做! 他今天也不该来,不该听到这番话! ...... 咦? 想到这,曹佾一怔,却是把心里那点愤愤不平先放到了一边儿,一个抹身,掉头又回来了...... “不对啊,我来过啊!” 两步抢到唐奕身前,“你今天给我个准话!” “将门和禁军,你要怎么改!?” ......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59章 防着曹佾? 那天唐奕虽然拿出六支签,但却只说了一支“钱”字签的解法,其余五支签却是只字未提。 更新最快 曹家做为将门大家,最关心的当然还是“兵”字签。 官家和唐疯子到底要下什么勐药?这才是曹佾最关心的。 说心里话,兵签应该是那六支签中最好解决,但也最难解决的问题了。 曹潘王杨,四大将门尽在观澜。 这四家与唐奕,与赵祯已经是利益共同体,兵制要怎么改,关起门来商量就是了。 但是,难的也在这儿...... 曹潘王杨几家也知道,大宋的军队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可是做为将门,军队是他们的根基所在,即使他们是“忠”的,也不得不用“奸”的方式把控军中的势力。 唐奕要动“兵”字签可以,他们入股观澜,说白了是赵祯对将门的一点补偿。军中有损,但观澜却是有利有名。 四大将门也做好了割肉的准备,但是怎么个割法,割多大一块下来?却是难点了。 总不能别的地方还没动,就先拿自己人开刀,那几大将门还跟着观澜折腾个什么劲? 那日唐奕只说了“钱”解,却一点没说“兵”解。 这段时间,不论曹佾,还是潘丰,都是旁敲侧击地想探一点儿消息。可惜,唐奕这回是一点儿兄弟情面都没讲,嘴比什么都严。 今天曹佾本来还是来探口风的,没成想,碰上了二程的事情,倒是给吓忘了。 可是,现在想起来了,曹国舅不淡定了。 特么这个疯子连儒学都敢动,还真说不准就把将门给坑了。却是不再遮掩直入主题,要唐奕把兵签的事情给他摆出个一二三来。 ...... 唐奕稳稳地往那一坐。 “不能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完了。”曹国舅心说。“看来这孙子是真没打算留情啊!” “唐子浩!” “停!!” 唐奕都不等他发飙,就把曹佾顶了回去。他和赵祯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或者说,软磨不行,早晚会用硬的。 “第一,不能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第二,兵制之改与将门没有损失,你大可放心!” “没损失?”曹佾心下不由一怔。“怎么可能没损失?” “真的没损失?” “真的没损失!” 曹佾有点不信,自革新一起,唐奕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似从前的那般真挚了。 华联发行购物券之初,唐奕只字未与各家通气,还是等购物券发行之后,才让他们知道。而且,下一步要如何走,也是没和他们说,突然之间好像生份了一样。 包括现在的兵签的事儿,更是瞒得死死的! 曹佾有些赌气地嘟囔道: “怎......怎么可能没损失?” “连官家你都......何况是我曹佾?” 唐奕一下就炸了. “我再说一遍,我没算计过陛下!” 曹佾不服道:“那你找两个人动儒学的根基!?...” 唐奕闻声一阵无力,想解释,又解释不通,只得无奈道: “日后,自见分晓!” ...... 诚然地看着曹佾,“咱们搭伙行事也有十年了吧?我唐奕是什么人,以前是什么样,将来还是什么样儿。你若信我,就踏踏实实等着,时机一到,兵解自来。与你将门几家是好是坏,你拿着刀在我唐奕的脖子上来评价!” 曹佾心下一软,“当真?” “当真!!” 曹佾心道,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要说这世上最不可能出卖陛下,出卖朋友的,可能就是唐奕了! “那......为何现在不说?” 唐奕苦笑,抬眼看着曹佾:“你就没看出点什么不对吗?” 曹佾一怔,“什么不对?” 唐奕道:“耶律重元起叛的事情你忘了吗?谁透漏给耶律洪基的?” “加上这次银圆之举,又是消息不径而走!” “仙长啊!!”唐奕恨铁不成钢地出声道。“咱们内部已经不是铁板一块了!!” 曹佾闻声先是一惊,随之大怒,“你在怀疑我!!?” 不跟他说不就是防着他? 防着他,不就是怀疑他吗?曹佾哪受得了这种侮辱? “好你个唐疯子!”曹佾顿时大骂。“还说没变,却是怀疑到某家头上来了!” 唐奕恨恨地横了他一眼,“怀疑你,我就不跟你说这话了。” “额....”好吧,曹国舅都快让唐奕折腾的也成疯子了。 七上八下的。 曹佾窘道:“那你怀疑谁?” 唐奕正色道:“我谁也不怀疑!” 观澜商合,包括文彦博,这些人的利益已经捆绑在一起了,没有理由把消息泄露出去。 但是......但是不会出卖,却不代表万无一失。 “国舅爷啊!你们四大将门,还有文富庞宋几位相公,包括马家、张家,哪个不是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 “有些时候,就算你不想泄露,但涉及到自家利益,又怎么会没有私心?里里外外这么复杂的家族关系,什么秘密都等于没有秘密了!” “......” 曹佾再窘,唐奕说的一点没错,有些事儿是不可避免的。 比如说,银圆代铜这事儿,就算再怎么保密,再怎么嘴严,自家不能再屯着铜钱等着吃亏吧?当然要抛铜存银。 利己,这是人的天性,避免不了的。 可是,曹家上下百多口子人,再加上仆役、佃户,人口轻松上千。一但主家有什么动静,下面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有心之人要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秘密。 “那这......” “这什么啊?”唐奕无语道。“这是陛下的意思,除非事到临头,否则谁也别打听!” “唉......”曹佾一声长叹。 “你不说,我心里不踏实啊!” 唐奕立时眼睛一立,“那你与陛下找踏实去吧!” “额......”曹佾无语了。 “那,那也只好就这么等下去了。” 事到如今,好像除了相信唐奕,还真没别的路可走了。 ...... 这边曹佾还在纠结,那边赵祯也在纠结。 赵祯和曹佾不同,曹佾是心里没底,而赵祯则是心里没人。 这个“没人”,是没有人选的“没人”。 ...... 唐奕回京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而从他回京前就一直空缺的那“三个坑”,到现在还空着呢! 一个内相、一个给事中、一个三司使。 这三个位置本来有一个是唐奕的,一个是欧阳修的,还有一个是王圭的。 可是,唐奕很潇洒地把皇帝封的官儿给拒了,却是一下子把赵祯原本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60章 还是那三个坑的破事儿 平常年景,加上朝廷确实财源紧张,唯文富搭配可堪一用。 更新最快再加上赵祯刻意为之,只留一个贾子明在朝堂上当摆设,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无论越祯多么偏袒观澜系的臣子,朝堂法则还是朝堂法则,帝王手段也还是帝王手段,恒古难变。 那什么是朝堂法则?什么是帝王手段呢? 无他,唯平衡尔。 独大就意味着失衡,就意味着一定会出问题。 这些年,大宋朝虽风雨不断,但政治上还是很温和的,所以偏一点也没什么问题。甚至是看似观澜独大,但赵祯对冲突的处理上却是很有分寸,甚至是刻意从轻处理。 所以,时至今日,并没有什么问题,更没人来闹。 但是,改革一但启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之前那一套却是再难行得通。 皇帝反倒要给保守派加码,一来防止革新派失控,二来恰恰可以适当地减少保守派的不满。 正如庆之时一样,赵祯重用范杜等人的同时,像章得象、夏竦、贾昌朝这样的坚定反对派,也没有被彻底冷落。 ...... 同时让富弼、宋庠、吴育出知燕云,也是出于这一层的考虑。 在赵祯原本的计划中,唐奕出三司使,欧阳修任给事中归班。这样一来,虽然走了三个观澜系的重臣,有唐奕和欧阳永叔补上,仍占了三席之中的两席。 昭文馆大学士之职则是让王圭这个老顽固来接手,这样的话,守旧之臣多了一人,观澜系在朝中也是依旧声高,两全其美。 ...... 可是,唐奕拒不受官,一下子就把赵祯的算盘全打乱了。 少了唐奕,欧阳修这个文坛盟主就显得太轻了。说不好听点儿,还是那个问题,欧阳修的斗争能力太差了一点儿,赵祯都怕他再来一篇《朋党论》把大伙儿坑死。 用他,是因为唐奕太强,找个弱一点儿的来平衡一下。说白了,他就是个添头儿。 现在唐奕不来了,那上谁呢? 放眼大宋,真正的观澜系臣子还是少了一点。名气倒是不小,可就那么几个,剩下的都是刚入官场的新丁,能顶唐奕这个坑的也就一个范镇了,别人还真就不行。 只是,范镇毕竟不是唐子浩,能力和气势上都差了一个档次。如此一来,欧阳修这个“添头儿”就不够用了。 那谁来? 只有一个陈执中! 可是,召他入京的旨意发下去,却被陈执中拒了回来。 陈昭誉老了,再也不是那个赵祯一声召唤,即使赴汤蹈火也来的耿直之臣了。病疼让这位在中枢几进几出的老相公失去了当年的锐气,更失去了进京的能力。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在任上静待那一刻的到来,也算是站好最后一班岗了。 ...... 赵祯无法,只得把给事中的人选先放一放,去解决另一头儿,内相的问题。 说起来内相之职真不是谁都能干的,要有资,要有名望。待升的官员之中,也就是王圭和陈执中有这个资了。 陈执中就不用说了,已确定无法进京,所以就只剩一个王圭。 而王圭这个早就内定好的昭文馆大学士,却是也出了问题。 他的问题,怪他自己。 ...... 唐奕当初与赵祯进了大庆后殿,这老货没沉住气,怪话连连。等唐奕出来,更是当殿质问。 可哪成想,唐奕根本就不和他玩儿,潇潇洒洒地拒官不受。 王圭这一拳算是打在了棉花里,说不出的难受。不但名声有损,而且让包拯这门大炮抓住了把柄。 包希仁当时在殿上就看他不爽,这回哪里肯放过他?这几个月,连上了几道奏本,参王圭失德。 虽然赵祯没把王圭怎么样,但是升任内相的事儿却是想都别想了。 ...... 于是,不光观澜系没了定数,连保守派也失了主意,赵祯是想破脑袋也没把握平衡两边了。 现在赵祯把文彦博叫到休政殿,又是商议起那三个烫手山芋的归属来。 ...... “陛下!” 文彦博心说,圣上都没有主意,我又上哪儿去给你找人选去? “要不,刚刚回宋的司马君实,您看如何?” 赵祯无语,“司马爱卿是不是太年轻了?” “......” 是有点儿太年轻了,刚三十八岁,还不到四十! 要是唐奕也就算了,别人....还达不到四十岁之前就拜相的地步。 “要不......”文彦博没办法了。“要不还是去劝劝那小疯子,让他入朝不就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赵祯苦笑,“那爱卿去劝吧,朕是劝不动他。” 在观澜这两个月,赵祯找过唐奕多少次了,就是劝他入朝。可是那倒霉孩子死活就是不同意,他这个皇帝也是没办法。 “我去!!”文彦博一咬牙,还真就答应了下来。 “这个难题说到底也是因为他,他不顶上来,谁顶上来!?” 于是,文彦博还真就去了唐家小楼。 ...... “想都别想!”唐奕一句话就把文扒皮顶了回去。 “你还真成扒皮的了不成?” 特么什么事儿都找我,要是没我,你们还不开朝了是不是? 文彦博太知道他这个小师叔了,跟他讲理没用。 “我不管,这次你不顶上,也得顶上!”说着往唐奕的厅里一坐。“你不答应,老夫还不走了呢!” ...... 唐奕一阵头疼,他不怕软的,不怕硬的,就怕无赖的。 “笨呢!多简单个事儿,干嘛非得让我去朝里受夹板气?” 赵祯他不敢说,对文扒皮唐奕可是没准备留一点儿口德。 “这事儿很难办吗?” 文彦博一愣,他有办法? “怎么简单?” 唐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问你,现在有三个坑是吧?” “对!” “内相无人选,咱们的人又凑不上两个对吧?” “对!” “那特么直接给那帮老顽固两个坑不就得了!” “俩......” 文彦博立时哭笑不得,让保守派进来一个他都嫌多,还两个!? ......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61章 一个浪就拍散的破船 当年,汝南王一系想搞倒唐奕,又借题发挥直指储位之争。 更新最快结果偷鸡不成,反倒被唐奕用司马光和范镇两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人来了个以毒攻毒,彻底毒了个底儿掉。 不但汝南王自缢守节,连带着一众臣僚也被赵祯借机清理出京,只留了一个贾昌朝在那儿当摆设。 这么多年,也不知是官家处理的好,还是那一系的臣僚有意伏蛰,一直还算是安静。现今是没办法,不得不放回来几个平衡朝局。 可是...... “一个都嫌多,还两个?”文彦博看傻子一样看着唐奕。 “忘了当年他们是怎么构陷你的了?一旦使其势大,必又是一场争斗!” 唐奕是真有点儿服了文扒皮,“关心则乱,你怎么就不能换个角度想问题呢?” 嘴贱地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挺聪明个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傻掉了呢?” “你!!” 文彦博这个气啊,特么五十多岁的人了,让个小年轻这么数落,文扒皮不憋屈才怪。 “你什么你?”唐奕睛眼一立,一句话把他顶了回去。“师叔说你几句,怎地?还不服?” “服......!” 文彦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服”字,心里却道,小混蛋,你等着! “服就对了。”唐奕四平八稳地往那一坐。 这段时间,唐奕让赵祯烦的脑袋都大了,可是有些话还不能跟皇帝直说,今天文扒皮算是撞到枪口上来了,正好让唐奕把心里的话说了,也正好让他发泄发泄。 见好就收,掰着手指头给文相公算起账来。 “现在缺的是三司财相、政事堂的三把手,还有一个昭文馆大学士,对吧?” “对。”文彦博眼皮都不抬一下,不耐烦地应着。 只闻唐奕继续道:“按照陛下原来的设想,内相是交给王圭。此人虽是守旧之臣,但君子德行尚在,不会太难对付,更做不出什么太出格儿的事情。官家也可放心一些,对吧?” “对......” “三司使和给事中给咱们的人,这样一来,政事堂二三把手,还有三司财权,加上原本的西府枢密院就都是自己人。真正掌管朝政的东西两府,除了一个架空的贾昌朝,没有什么阻力,方便施政。对吧?” 文彦博点头,“对!” 还特么用你说?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唐奕不搭理他那阴阳怪气的作派,继续自说自话。 “可若是三个坑让出两个与守旧之臣,那么内相不但是他们的人,三司和给事中归班两职必然也要让他们一席。” “陛下和你是不想让财权有异的情况下,让给事中归班旁落,进而激活贾子明。对吧?” “对!” 文彦博瞪了唐奕一眼,“就是这么个理,知道你还出什么馊主意!?” 东府一二三把手加一个财相就剩下他自己,还能压得住贾子明?若是给事中加三司使中的一个再进了外人,与贾昌朝连成一气,那被架空的就不是老贾了,而是他文扒皮了。 老贾毕竟是首相,要是东府之中有了助力,哪还能像现在这般老实? 唐奕无语道:“那就把三个坑都给他们就是了吗!” “你有病!?” 文彦博直接飙起了脏话。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刚才还说给两个坑,现在又三个都给。特么你懂不懂啊?你就瞎指挥!? 可是,唐奕下面的话却是把文彦博到嗓子眼儿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只见唐奕慢调斯理地说道:“让贾昌朝升任内相嘛!” “嘎!!” 文彦博傻眼了。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一下就听明白了唐奕的意思。 愣了半天,勐然一声大喝: “高!!” 吓得唐奕一激灵。 “真特么高!” “贾子明升内相?” 文彦博心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贾子明升内相,只这一步棋,就把之前的问题全解决了。 简直画龙点睛! 简直神来之笔! 简直高明的不像话! ...... 唐奕说三个坑都给他们,也就是内相、三司、给事中三个位置都让给守旧之臣。 唯一不同的就是,内相之职是升任贾子明,好空出一个平章事之职。 ...... 关键就是空出来的这个平章事。 如此一来,首相、副相都是观澜系,就算把三司和给事中归班的职位让出来,东府也不至于被旧臣占领。一二把手仍旧大权在握,还是有十足的话语权。 后进来的给事中归班和三司使只要不太强势,还是无甚做为。 而升了内相的贾子明,他可比王圭难对付的多,把他放上来,岂不是更遭? 错!恰恰相反。他要是上了内相,比他在平章事任上还要不如。 这是明升暗降,真就成了有他没他都一样的角色了。 内相,也就是昭文馆大学士,权力很大,权力也很小。 权力大是因为,这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内相有时候一句话,顶得上满朝文武一千句、一万句,那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说权力很小,因为从职权上来说,内相除了陪皇帝聊天、修史、修书,不管正事儿。 ...... 从上面看,内相这个职位有个大前提,那就是:得皇帝信任和宠爱你才牛叉,像富弼那样儿的,那才是权臣之姿。 但是,贾子明...... 显然不具备这一点,他已经伤透了赵祯的心,他说的话,赵祯会听吗? 当然不会,可能连王圭都不如。 至少王圭不理亏,行的正,言则顺。关键时刻,还能闯宫直谏和皇帝对喷。 可贾昌朝呢?他连这个底气都没有,除了在馆阁里修书,他老贾就再没了别的正事儿。 ...... 文彦博心说,还是小师叔够坏啊,老贾要是知道了,估计死的心都有了。 忍不住问道: “那子浩以为,让谁回朝比较合适?” 唐奕无语道:“我的文相公!” “啊?” “奕是只一届白身。” “呃......” 文彦博一怔,随之又尴尬起来,却是得意过头,有点忘形了。 唐奕出这么个主意已经是很“过分”了,要是他再指手画脚的,把什么事儿都安排了,那就是真过分了。 文彦博忍不过多看了唐奕一眼,这句“奕只是白身”,却是太不“唐疯子”了。 不论是之前的辞官不受,还是现在的留有余地,唐子浩开始想的多了,开始小心了,开始不那么肆无忌惮了。 想到这里,文彦博不由暗自冷笑,却是找到了“报仇”的机会。 “子浩的主意甚妙啊......” 唐奕不无得意,“还行吧。” “然,老夫却不能全用。” “很好啊,我也就是一时性起想的一个法子,很多地方肯定还没考虑到,陛下与相公再斟酌一番也是应该。” 文彦博闻声摇头,“把贾子明推上内相之职,这是一步好棋。” 空出来的位置,当然是他文宽夫往上再进一步了。 “但是,三司使这个职位......” “却不能给外人。” 说到这里,文彦博一瞬不瞬地盯着唐奕。 “老夫还是要拉你去当这个财相!” “噗!” 这老货有毛病吧?怎么还不死心?! “想都别想,我不去!”两人又绕回到了开始的那句话。 文彦博则是冷然一哼,“哼,你不去也得去!” “革新是你挑起来的,事到临头你却想躲,门儿都没有!” 唐奕气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怪叫: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 “你看老子是块当官的料吗?” 文彦博哪肯听他的,“是不是现在你也得给我顶上去!” “不去!” “不去?再不答应,老夫直接去找范公说理。” 论起耍无赖,文扒皮可是一点不比唐疯子有节操。 “你爱找谁找谁去!”唐奕勐一甩手,还就和他铆上了。“老师更不会逼着我往火坑里跳!” “你当我做不出来!?”说着,文彦博真就往外走。“我就不信了,范公的话你也不听!” “好走,不送!” 唐奕瞪着牛眼目送文彦博出了小楼,心里还真就一点儿都不怕,老师是个明白人,哪能不知他拒官不授的用意? 可惜。 文彦博走了没多大一会儿,贱纯礼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疯子!疯子!” 唐奕抬眼看了他一眼,“你来干嘛?” 贱纯礼往唐奕身边儿一瘫,“闲得无聊来看看你。” 唐奕无语摇头,新科进士都有半年到一年的假期,十数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鱼跃龙门,再怎么着也得让人家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之后,再为朝廷效力不是? 而观澜仕子因为国与他入燕的原因都放弃了回乡,回朝之后,剩的假期也不够回乡了,索性在书院之中修整,等着销假上任,正式为官。 “好好享受吧!”唐奕老神哉哉地念叨。 “等真穿上那身官皮,可就没这么清闲喽!” “嘿!!”贱纯礼斜眼瞅着唐奕。“我怎么听出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唐奕撇着嘴,“有吗?” “有!” “那就算是吧。” 贱纯礼闻声立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比唐奕更瑟地开口道:“所以说嘛,小爷的同情心果然不能浪费在你头上。” “你什么意思?” 贱纯礼露出他那标志性的贱笑:“我是闲的没事儿来看看你,但是吧......” “但是,也是顺道替我爹传个话。” “呃......”唐奕浑身一麻,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冒出来。 “传什么话?” “嘿嘿嘿,让你过去聊聊入主三司的事儿呗。” “真的假的?” 唐奕心说,老师不能吧? 贱纯礼把嘴岔子都咧到了耳朵根儿,“真的。” 心怀忐忑地冲到范仲淹的住所,唐奕那叫一个憋屈,还没进门就嚷开了:“师父!你不会真把我卖了吧?” 果不其然,厅中范仲淹与文彦博都在。 听唐奕杀猪一般的哀嚎,范仲淹苦声一叹:“大郎,且先帮帮宽夫吧!” “哦去!” 唐奕瞪着文彦博,一副要杀人的表情,“你特么到底跟范师父说什么了?” 范仲淹是知道唐奕的心思的,也知道他有必要拒这个官。可是,怎么文扒皮才过来这么一会儿,范师父就倒戈了呢? 文彦博可是一点儿和他斗嘴的心思都没有,“我只与范公说了事实,范公深明大义,当然会助我劝你。” “什么事实?你能有什么事实!?” 瞪着牛眼:“我可告诉你,我师父岁数大了,耳根子软,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 “大郎!”却是范仲淹说话了。 “你且听他说说吧。” 唐奕差点儿没哭出来,“老师啊,你可不能和他一块儿坑我啊!!” “且听听......”范仲淹也是一脸为难。“听听。” 唐奕无法,只能再看向文彦博,“那我就听听你有何话说!” “哼!”文彦博冷哼一声。“朝廷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这个财神爷还在玩什么独善其身?” “只这一句,够是不够!?” 唐奕一脸的嫌弃,“你能不吓唬人吗?要是你文扒皮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那肯定就不是光钱的问题,让我去也没用!” 文彦博一点不为唐奕的话所动,冷冷道:“老夫只说一点,大郎自己去琢磨吧。” 唐奕下意识反问:“什么!?” “朝廷已经四个月没有给五品以上的官员发过奉了!” “日!” 唐奕闻言没忍住骂出了声。 “这么严重!?” 文彦博再次冷笑:“严重?” “最多两个月,东西两厢的几十万禁军就要断粮了,到时候才叫严重!” 当兵的拖欠个饷钱还说得过去,要是连饭都吃不饱,那就不是出乱子那么简单了。 唐奕瞅着文彦博,气不打一处来地嚷道:“这家让你当的,可真是......” “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儿,你也好意思说?” 文扒皮却一点也不嫌害臊,寸步不让,“还不是让你给折腾的!?” “呃......” 被唐奕折腾的?文彦博还真没打诳语。 ...... 唐奕来到这个时代,改变了这个时代。但是,朝廷的日子却没有因此而好过,反而比之原来的史轨迹更加的不如.。 这是事实,而非文彦博夸大其词。 按说,唐奕就长了一个钱串子脑袋,这为朝廷带来的收入也不算少。 西北盐改,税收不降反升;邓州果酒、华联仓储亦是增税颇丰。 但是,别看唐奕赚钱的本事一流,可他花钱的能奈,却比挣钱还高。 大宋这艘破船,平时风平浪静还算过得去,可只燕云这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差点翻船沉底儿了。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62章 人生如戏 燕云用兵,虽然是唐奕倾尽观澜财富成的事,朝廷没花一分钱。 更新最快 但是,这毕竟是大宋数十年来,第一次动用这么庞大的军队,又是涉及到扩土千里的举国盛举。朝廷就算再不花钱,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动用财政,且一动还不可能是小数目。 而只要一动,就不是现在的大宋所能承受得起的。 这些年来,唐奕确实为大宋增税不少。可是,去岁开封等地大水,不说周边的府县,单开封城就大半受灾。清淤重建、安置百姓,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朝廷已是捉襟见肘。 紧接着,今年开年就对燕云用兵,要是没有唐奕那三千多万贯的军资,燕云就算送到赵祯手里,赵祯都接不住。 古北关一战定干坤,燕云是回来了。可是,为了安抚归顺之民,赵祯免了燕云一地三年的税赋,又急调粮种、物资帮助战地百姓恢复生产。 况且,一十五州有近两百府县官员,旧官要安抚,又要派遣新吏,里里外外,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刚收上来的春税还没在手中捂热,就已被文扒皮花了出去。却还是不够,无奈之下,只得动用官员俸禄来堵窟窿。 不然,为什么唐奕凯旋初归,赵祯在封赏旨意里即指明让他“即日上任”,就是指望着他这个财神爷想办法帮朝廷度过难关。 大宋是真的顶不住了! ...... 唐奕也真是服气了。 现在他可算是切身体会了,为什么后世都说宋朝的战争都是小打小闹。是真打不起啊! 仁宗朝算是北宋财政状况最好的时期了,可即使是加上了唐奕这个变数,燕云一战才出动二十万大军,军费还不是朝廷自己出,却是已经承受不住了。 你就说,这“破船”得破到什么地步了吧? ...... “看来......”范仲淹为难地看着唐奕。“看来,朝廷财税之事真得大郎去了方有出路啊!” 唐奕无语一叹,“老师,这就不是谁去就能解决的问题。” “这就是个无底洞,若不从根儿上解决,换了谁也填不平啊!” “所以嘛!”文彦博立时接过话头儿。“所以才叫大郎出马啊!” 唐奕沉默不语,好像是真的有些动摇了。 文彦博满怀希望地看着唐奕,显得极是紧张。唐奕要是受了三司使之职,那他这个宰相起码能轻松一半。 “让我再想想。”唐奕最后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抬眼看向文彦博,“给我一点儿时间。” 文彦博看着唐奕良久不语,最后...... “好!” “那我去回禀官家,多给大郎一点时间!” ...... 目送文彦博离去的背影,唐奕脸上的神情渐渐敛去,面容越来越冷,就连范仲淹一直挂着的为难之色也是荡然无存,问出一句与刚刚力劝唐奕入朝截然相反的话: “你真的要考虑?” 唐奕也不感意外,而是闻之一笑,“老师果然在演戏......” 演戏? 范仲淹无奈地苦笑摇头,“文宽夫演得这般投入,却是应该配合一下的。” 唐奕长吐一口浊气,“单是这份算计,我就说什么也不能入这个朝堂!!” 却不想,范仲淹闻言冷哼一声,责备道:“还不是怪你自己!!?” ...... 今天看似是文彦博要强拉唐奕做官,是一出苦劝无果,只得拉出范仲淹的真情大戏。 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事实恰恰相反...... 文彦博打心里并不希望唐奕入朝。 从他去唐家小楼,到中途转至范仲淹处,说白了,就是一出做做样子的闹剧。 无论第一男主唐奕,又或是范仲淹,甚至是没出声的赵祯,只是陪着文扒皮演了一出罢了。 而唐奕,此时恰恰扮演了一个他最不想成为,也最不擅长的角色 政客! 那谁才是希望唐奕入朝的那个人呢? 当然是赵祯! 赵祯才是那个一心想让唐奕入朝为官的人。 那三个坑的问题,说白了,根本就不是问题。 只要把贾昌朝升任内相,则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观澜系对朝政的掌控亦不会有半分动摇。 做为大宋的官家,做为一个“和稀泥”的高手,这么简单的办法赵祯会想不到? 既然想得到,那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还要装煳涂,让文彦博来闹这么一出? 当然是为了,逼唐奕入朝! ...... 而文彦博是何许人也?那是上下几千年也能排得上号的一代名臣,是四朝宰执的大政治家。 他会连这都想不到? 更不是! 只不过,在皇帝身边呆了十年,这位宰相太了解赵祯的心思了。 文彦博如此做,不过是顺着赵祯的意思来罢了。 说白了,文彦博虽然是自己人,但他说到底还是一个政客,而且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狡猾政客! 他以前与唐奕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甚至是无所顾忌。 为什么? 因为唐奕是白身,又是直姓子,直来直去,好坏不说,反而更容易沟通。 可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又是求,又是怒,还把问题扯到了范仲淹这里? 本来这事根本就不用这么绕,只要文彦博把话撩在那儿,“这是陛下的意思”,轻轻松松就能把皮球踢给唐奕。 文彦博今天这么做,说明他还是不想让唐奕入朝。 原因也是显而易见。 唐奕不入朝,同时富弼还远在燕云。这样,不管唐奕在背后有多少话语权,在朝堂之中,他文彦博却是革新首臣,功在千秋。 可是,唐奕一旦入了朝,就等于走到了台面上,还有他文彦博什么事儿? 所以,他顺着赵祯的意思来了,可是却把范仲淹拉下了水。有唐子浩的师父出面,劝没劝动,那都不是他文彦博的责任了。 不过,话说回来,问题的症结还在赵祯身上。他为什么要装煳涂?为什么要让唐奕当官呢? 按说,唐奕在殿上拒官那番话至情至情,也有情有理,更符合赵祯的利益。毕竟哪个皇帝也不希望手下出来一个掌控不了的权臣,即使这个人很忠也不行。 既然这样,那赵祯还为什么呢? 因为改革...... 因为唐奕改革的第一步,就吓到了赵祯! 此时,范仲淹有些责备地看着唐奕,“还不是怪你自己!?” “潜移默化、温和过渡!?” “我看你也没潜到哪里去,也没温和到哪里去!” “初行新措,没先把别人怎么样,却是把官家先吓到了。”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63章 疯到自己人头上 对于范仲淹的埋怨,唐奕也是一阵无语。 更新最快 他当然不想新措一出,第一个吓到的就是赵祯。可是,没办法啊! 钱,必须先动。而钱解,只有动用华联仓储,问题也正好就出在这个华联仓储上。 好死不死,改革刚有个影儿,唐奕动的就是观澜。 购物卷一出,赵祯勐的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观澜商合隐藏着比聚财、聚势更可怕的能量。 不难预见,大宋的钱币发行,将来必要依仗观澜商合。也就是说,大宋朝印钱的权柄已经握在了观澜手里。 赵祯虽说在观澜占股最多,可是,别忘了,观澜的实际掌舵人是唐奕! 这叫赵祯怎能不怕!? ...... 唐奕现在是真的脑袋疼,老师说的没错,观澜动的太早。 整件事情,因华联而变得极为复杂。 赵祯在全盘装煳涂,实则心中早有算计。让唐奕入朝,就是弱化其在观澜之中的作用。 不说文彦博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就连号称千古名臣、浩然正气的范师父,此时也在顺着文彦博演戏。 以往从不用唐奕费心琢磨的几位长者,此时一旦牵扯政治,也都...... “我去找陛下!” 唐类勐的咬牙,“逼急了,什么官不官、观澜不观澜的,老子全不管了!” “才不浪费这个心思在算计上!” 范仲淹也是一阵无语,官场本就如此,你这疯子就算再有能奈,又如何能改变人心呢? ...... 唐奕管不了那么多了,这就是个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纵使他没存半点私心,更没有别的用心。但是,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根本就解释不通。 除非,赵祯还当他是个疯孩子,还能像从前一样,朝他扔鞋。 ...... 唐奕勐然意识到,燕云归宋,新政,大宋开始了全新的旅程,可是他和那位仁爱慈祥的“大叔”之间,也因此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尽管如此,唐奕还是去了赵祯那里。 整整三个时辰..... 君臣之间,或者说,这对如父如子的老幼之间,整整在休政殿里呆了三个时辰。 等唐奕从休政殿里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 “陛下......”李秉臣在旁边轻唤。“时辰不早,歇息吧......” 赵祯抬头,这才发现殿上已经掌了灯。殿外更是一片漆黑。 “歇息吧......”李大官又劝了一句。 赵祯缓缓摇头,“传文宽夫觐见......” 文彦博已经睡下了,赵祯急召,只得爬起来,胡乱穿了衣袍,就跑来见驾。 休政殿上显得有些昏暗,赵祯就隐在灯影之后,看不清眉眼。 只是,细心的文彦博发现,官家那双露在明亮处的双手,隐隐发颤。 “陛下召臣来......” 赵祯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明日召令三司属臣,把朝廷年财报准备出来,交于唐子浩......” 文彦博下意识一颤,“他......他答应入朝了!?” “入朝?”赵祯渐渐露出一丝苦笑。“以后却是不用再提了......” 说完,双掌用力直起身形,缓步朝后殿蹒跚而去。 落在文彦博眼中,赵祯的身形有些佝偻,却是好似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岁...... “不用再提了......” 黑暗中,赵祯的喃喃复述回荡在朦胧的休政殿中,显得孤独、无助...... 文彦博心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四个字: 孤、家、寡、人! ...... 千古帝王家,何来膝下福? 百世春秋,君王列侯,向来有君无父,有臣无子。又哪来的至性亲情、至情父子!? ...... 出得休政殿,文彦博凄然抬望,正见山边一株老柳临风摇曳,遮住一弯皓月若隐若现。 而树下,一白衣男子沐月而立,好似雕像一般,望着休政殿的方向,一动不动。 ...... 树下。 文相公这才反映过来,特么这么晚了,谁没事儿往树底下站。 仔细一看,“唐大郎!?” 随着文彦博一声诧异的惊唿,树下的唐奕也终于动了,缓缓向文彦博走了过来。 文彦博看他只向这边走也不出声,不由又问了一句:“大郎,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回答文相公的,是一个不断放大的...... 巴掌!! “让你跟老子演!” 一巴掌下去,文彦博官帽都抽歪了。 一脸懵逼地看着唐奕,“你!你!你!!你疯了?” ...... “让你跟老子玩心眼儿!” 唐奕哪肯听他的,又一巴掌抡下去,把文扒皮扇了一个趔趄,心里那点憋屈全特么发泄到了他身上。 “让你给老子没事找事!” ...... “让你......” ...... 休政殿前的守卫禁军一个个看的直咧嘴,特么大宋宰相,五十来岁的文相公,让唐奕疯子追的抱头鼠窜。兵头不敢去拦,只得飞跑去给赵祯报信,可是得到的答复却是: “陛下已经睡下了,不便打扰。” ...... 第二天。 整个观澜已经传开了,昨夜唐疯子又发了一回疯,却是把参知政事文宽夫给打了。 起初大伙儿还不信,只当是守殿兵丁吃了熊心豹子胆,瞎传的胡话。 文宽夫是什么人?观澜系的急先锋,唐子浩最铁杆的盟臣,怎么可能被他给打了? 可是一上朝...... 文扒皮顶着个捂眼儿青就来了,大伙儿这才知道不是谣传,是真的。 顿时,举朝哗然,无不乍舌。 唐子浩复燕有功,一时名声无二,却是忘了,他是个疯子! 这小子一言不合,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这货牲性到连自己人都下得去手? 却是都暗下绝心,得离他远点儿。 ...... 而此时,在范仲淹宅中,孙复正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唐奕。 “你呀,你呀!!” “就算宽夫是你师侄,打了也就打了。” “但是......但是......”孙师父蛋疼地咧着嘴。 “但是,怎么说他也是当朝宰相,你怎么能在休政殿前就动手打人?” 唐奕假装惭愧,一时没忍住...” “没忍住?”范仲淹横了唐奕一眼,恨不得上去给这小子一巴掌。 不过,也着实佩服这个弟子,能想出这么个绝户招。 心思细一点儿就不难看出,唐奕没下死手,他是一个二十多岁正当年的大小伙子,文彦博呢?五十多岁干巴老头儿! 唐奕要是真打,他还能转天儿就上朝? ...... 无语地看着唐奕。 “这个疯发的也不算坏事,但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宽夫却是要恨上你了!” 唐奕先是一怔,随即坦然地嘿嘿贱笑,“端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老的法眼!” “放心,他谢我还来不急呢,又怎会恨我?”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64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文彦博平时心眼儿是多了一点儿,但自从当年在杨州一会唐奕之后,他的心眼儿却是从没有使到唐奕身上。 更新最快 这次不希望唐奕入朝,虽然是存了私心,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顺了唐奕不想为官的心思。 如此说来,唐奕根本就没必要动手打人。 说白了,他就算再疯,也没疯到对自己人动手的地步。 他可以扇张尧佐,可以扇赵宗实。但他不能因为一点不顺心就扇曹佾,更不能扇文彦博。 这不是疯的问题,这是人品、甚至是人性的问题。唐奕是个有血性的疯子,但却不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 那么他打文彦博为的什么? 这可不是演戏,而是一种姿态。 ..... 所谓的帝王心术、臣子算计,还有大宋无处不在的平衡,因为唐奕这个变数的横空出世,而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十年间,大宋已经习惯了君仁臣贤上下一心的政治生态。 以至于在这种不平衡之上,形成一种新的平衡,一种君臣与唐子浩这个疯子之间的平衡...... 皇帝和朝臣只需治国安天下,朝堂高坐,指点江山,脏活累活、疑难杂症皆有唐奕这个疯子用非常手段去解决。 大家合作得很顺手,皆因不论是君,还是臣,都不用担心这个手握重柄的疯子会构成威胁。 因为他本质是地位最低的“商”,他也志不在朝堂。 商和白衣之身压着唐奕的同时,也恰恰是唐奕的保护色。也正因如此,他才可以肆无忌惮的“疯”! 可是现在,这种习惯成自然的平衡荡然无存。 第一,唐奕复燕有功,入朝唿声之高前所未有。 第二,革新,观澜商合正在以不可阻拦之姿摆脱“商”的本质,左右着大宋的走向,甚至危及到皇权。 ...... 大宋的制衡之道之所以能够平衡,是和谐和默契的结果,士大夫与皇权唯一要提防的只有武将。 可是现在,唐疯子可比武人能量大得多,朝堂正在因为唐奕和观澜的崛起而失去和谐与默契,君、臣与唐疯子之间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赵祯也好,臣子也罢,已开始恐慌了。 没有人知道唐奕与赵祯在休政殿里三个时辰都说了什么,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摆在唐奕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一,就是如赵祯所愿,入朝为官,接着淡化在观澜商合之中的存在感。 这是唐奕不希望见到的。因为一但他入朝,像文彦博那样的口不对心的戏码将会一直伴随着他,他也将变成那个他最不希望变成的人。 而且,他的志向是强宋,或者说是强汉,又怎么放心放手观澜呢? 二,则是重新建立一个平衡,一个几方都能接受的平衡。 所以,他在休政殿前,在赵祯的眼皮子底下,暴打了文彦博! 看似这是一个疯狂之举,一个自己作死的举动,可实际上,却是唐奕展现出的一个姿态,发出的一个讯号。 他还是那个疯子,甚至是比以前更过分的疯子! 一个...... 六亲不认的疯子! 此举势必使朝臣对其心生戒备,毕竟谁都不愿意和一个真疯子走的太近。 孤立自己的同时,也出于赵祯的根本顾虑。 既成事实的与文彦博成仇,就等于和改革派的臣僚形成了对立,在改革派内部制造出观澜商合与士大夫的“不合”局面。 赵祯这个平衡高手也就有了分而治之,相互制衡的机会... 这是一个急招儿,唐奕不论出于拒官,还是明哲保身。都是一个上上之选。 而文彦博真的就会恨上唐奕吗? 不见得! 他甚至会感激唐奕。 不单单是唐奕坚定的不入朝态度,使得他在文官集团之中的地位无可撼动。 而且,唐奕打了他,让他在百官面前失了面子,赵祯一定会体会到唐奕的用心。而出于对文彦博的亏欠,总会有所补偿。 贾子明空出的那个首相之职,十之**是他文宽夫的了。 ...... 这其中的晦涩、隐秘,若非政坛高手,是绝难看得出来的。 孙师父说到底也只是一代名儒,对于朝堂上的这些弯弯绕自然没有范仲淹和唐奕通顺。 昨夜,唐奕当着守殿兵丁的面儿动手,就是在打给赵祯看。而今早,文彦博带着伤照常上朝,就说明文扒皮明白唐奕的用心。 顶着个捂眼儿青,去找赵祯邀功去了! ...... 事实证明,唐奕料想的也一点儿没错儿,拖了两个多月的任命,在今天就有了结果。 贾昌朝升昭文馆大学士,文彦博任中书门下平章事;范镇走了大运,让他捡了便宜,而且是天大的便宜,直接出知参知政事与文扒皮搭班子。 如唐奕所说,政事堂的一二把手依旧在观澜系的掌控之中。 蔡襄知给事中归班。 而三司使之职,却是给了这个让人很意外的人物韩琦,韩稚圭! 唐奕对此倒也觉得没什么,蔡襄虽是旧派人物,但与王一样,都是中正守德的君子,至少做事还有底限。 而韩琦...... 纵观韩稚圭的政治生涯: 庆年间是君子党人,与范仲淹一同力主革新。 前几年,虽然与唐奕有过不快,但毕竟与范仲淹、欧阳修等人交好。让他回朝,不排除赵祯对其尚有期许,希望他回心转意,以解革新用人之急。 可是,唐奕却对韩琦不太感冒。倒不是他记当年的仇,而是唐奕与将门,还有狄汉臣相交莫逆,韩稚圭那句“东华门外唱名者才是好男儿”让唐奕打心眼里看不上这货。 太装!欠教育! ...... 可惜,这一切唐奕已经不在乎了...... 不管怎么说,这三个破坑总算是有人跳,唐奕昨天那么一闹是真见到了效果,赵祯对于让他入朝的事情也算是彻底死心了。 ...... 在唐奕看来,这是好事。 最起码,在那个仁善的“大叔”与之彻底翻脸之前,尚有一丝真情可期。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65章 找抽的老贾 等下了朝,刚刚“升了官儿”的贾昌朝直奔码头,回城了。 更新最快 唐奕是拒了官,可是也答应帮朝廷度过这个难关。 赵祯昨夜诏令文彦博把三司年财报准备出来,可是文扒皮出门就让那疯子一顿暴揍,今天哪还可能去寻那疯子的晦气? 一早,文扒皮就把这个差使推给了老贾,让他去三司与唐奕交割,也算是暗中使了个坏。 ...... 唐奕也是下午才进城,直奔三司。 各州年的财报卷宗,赵祯自然不可能带到回山来,唐奕只得亲自去三司取阅。 朝廷揭不开锅了,唐奕想要帮忙,也得先对近几年大宋朝廷的收支有一个系统的了解,方能对症下药。 所以,调阅卷宗却是必须的了。起码他要知道,大宋一年到底能挣多少钱,又花多少钱吧? 到了地方,一看是贾子明,唐奕怔了一下,随即暗自苦笑,文扒皮真是个不吃亏的主,挨了顿揍,却是把老贾放过来恶心他。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更显的二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况且,贾昌朝要是能难得住他,那他也就不是唐疯子了。 ...... “哟!!贾相公。” 唐奕咧着嘴,没事儿人一样就朝贾子明走了过去。 “恭喜高升啊!” 只一句话,贾子明脸就黑了,特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谁不知道他在被架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这孙子就是成心恶心他。 “哼!” 贾昌朝冷然一笑,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他贾子明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不敢,不敢......” “倒是子浩又要殿上扬名了,倒是要好好恭喜恭喜。” “嘿嘿。”唐奕厚着脸皮大乐。“多大个事儿?当年贾相公不也昧着良心帮咱出过名儿吗?” 无所谓地甩着膀子,“和那一比,小风小浪,小风小浪!” 贾昌朝恨得牙痒,表面上却不能失了阵,依旧冷哼:“那老夫这回可要好好看看,失了文宽夫,子浩这次是怎么挺得过满朝的弹奏的!” 唐奕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怎么挺过去,却是要看赵祯的意思了。 ...... “时辰不早了,贾相公把年财报拿出来吧!” 贾昌朝闻言,扯起一边嘴角,老脸立时开了花。 “好啊......” “来人,把东西给唐公子抬上来!” 唐奕一怔,“抬?”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众三司的使吏已经进来了,两人一口大箱子,还真特么是用抬的。 ...... 好吧,老贾够特么绝的啊! 抬,足足抬了一刻钟,箱子一口摞一口,码了一人来高,占了整整一屋子。 唐奕脸都绿了,“怎么这么多?” 老贾很享受地看着唐奕的表情,那叫一个解气。 “时间仓促,只准备了从景德四年至今的财报,也不知道够不够子浩查阅的,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你大爷!! 景德四年?也就是五十年前,特么真宗朝的财报都翻出来了。 “真是难为贾相公了。” “怎会难为?”贾昌朝昂然道。“陛下吩咐的事情,做臣子的自当用心。子浩若嫌不够,可再等两日,老夫把太祖年间的财报给子浩翻出来,也是应该的。” 唐奕瞅着那一大堆财报,再瞪了一眼贾昌朝。 这老货就是存心给他添堵,还太祖年间?他的本意是只看看近两三年的财报也就行了。要知道,哪怕只是两三年的,也够他看几天的了。 也不想想,大宋朝一共三百五十五个州府,每年春秋两税都要上报收支,单这一项就得有多少?加上朝廷兵、政、农、灾,还有营建赏赠、迎送使臣、内外双支等等等等的账目加在一块儿,又得多少? 这不是一摊买卖,也非一府农商,这是一国,一国的财政! 五十年...... 唐奕要是想都看全了、理顺了,得累死他。 ...... 懒得理会贾昌朝,无语地随手打开一个箱子,翻出一本一看,正好是去年的财报。 唐奕不禁眉头一皱,在刚打开的箱子里翻了一阵,发现都是去年的卷宗。 再开一箱,前年的...... 唐奕在心中顿时乐了,脸上的无语之色荡然无存,随之换了一个嫌弃的表情看着老贾。 “你啊,也就这个水平了!” 贾昌朝一顿,“你,你什么意思!?” 唐奕闻声,恨铁不成钢地点着那一口一口的大箱子。 “要是换了我,五十年的财报卷宗,我非掺在一块儿,让你光理顺就得费他三五个月,那才叫使坏嘛!” “这特么看着是挺多,可一年是一年,还不是想找哪年就找哪年?想看哪地就看哪地?” 说完,还白了老贾一眼,“笨呢!” “......” 贾昌朝也算是服气了,这孙子到底是疯子,是真特么的损。也是,他怎么没想到把这一屋子卷宗都打乱呢? ...... “唉!”这时唐奕悠然一叹。“这些年端是苦了贾相公了。” “呃......” 贾昌朝一愣神儿,唐奕跳的有点快,真弄不明白他没事儿提这个干嘛。 “你想说什么?” 唐奕一脸诚然,“瞅瞅把您老憋的......” 又指着一屋子的财报卷宗,“都使起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你!” 都不等贾昌朝“你”完,唐奕立时阴阳怪气地抢白出声。 “小人行径啊!!” 老贾差点没背过气去,一口老血都到了嗓子眼儿。 合着我坑你的手段差了点,倒让你好生奚落? 转头一想,老贾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今天这一出,还真就有几分意气用事在里面。被唐奕踩了这么多年,能给他添添堵也能痛快痛快吧? 可是,唐奕堵没堵着他不知道,自己倒是好像胸口压了一块大石一般上不来气。 “你嫌多就直说,莫要含血喷人!” “多?”唐奕冷笑一声。“一点都不多!你要把太祖朝的卷宗找出来,老子照样接着!” “来人!!”昂然高喝。“给我抬走!” “且慢!!” 贾昌朝登时抓住了什么。 “你不能搬走!” 唐奕眉头一皱,“为什么?” “为什么?”贾昌朝冷哼道。“朝廷财税卷宗让你一个白身查阅,已经是陛下开恩。你还想带走!?” “此乃国之重册,岂容儿戏?” 唐奕无语道:“你不让我带走,我怎么看?” “就在这儿看!” 说完,老贾又加了一句,“陛下让你查阅,却没说让你带回家查阅。” “嘿!!” 唐奕歪着脑袋看着贾昌朝,火气一下就窜了上来。 “过了啊!”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66章 我和你,不一样 唐奕不知道贾子明为什么用这么拙劣、这么不入流的手段为难于他。 更新最快这不是他这个段位的老臣应该干的勾当。 更不是贾昌朝当下的处境,应该行的事。 但他现在...却是没那个心思想这个为什么... 仅仅这两天的时间。让唐奕明白一个道理。 所谓高居庙堂,所谓位极人臣。真不是看上去越精明就越厉害。更不是装精明就玩得转,爬得高的。 相反,八面玲珑,能文能武,能屈能伸倒是比‘精明’有用得多。 能走到朝堂这一步,哪个不是人精?哪个又不是戏子? 赵祯可以高明的装煳涂,文扒皮可以高明的忍受被打之辱,范师父也可以高明配合。 那他贾子明也可以高明的‘拙劣’吧? 延伸开来,富弼、宋庠是不是也高明的躲开了此时的朝堂? 唐奕不敢多想,更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在大势将起,革新初现的这个节骨眼儿上...人心!好像突然复杂了起来。 赵祯的全信全爱,士大夫的忠贞为国。在利益面前真的就那么不堪一击吗? 他不懂,更不理解! 说到底,他唐奕是靠一腔热血,满腹真情,还有超越千年的见识才走到今天的。 可不是腹黑钻营... 他只是个热血青年,他不是一个政客! 他只是个两辈子都不爱玩心眼儿的拧人,但不是个话出三分真的....戏子! 他的心情很差,脾气.... 也很差! 冷冷的看着贾昌朝:“老贾...我唐奕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 “这里,可不比休政殿更不好动手。” 贾昌朝闻声,出奇的全无惧色! “哦?你是什么人?老夫还真有点儿煳涂!” 说着,老贾眯着眼睛看着唐奕“十年前老夫当你是个浑人。” “五年前,老夫又发现你是个高人。” “可不论浑人也好,高人也罢,老夫从未怀疑你是个性情中人。” “可惜....” “现在嘛...”贾昌朝砸吧着嘴极尽嘲讽。 “原来子浩也逃不开人伦私欲,不过是个也知道怕,也知道自保的俗人罢了!” “....” 俗人? 俗人! 唐奕一边琢磨着这两个字,一边抬步朝老贾走了过去... 贾昌朝眼神犀利!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一步未退。 “怎地?又要用你装疯卖傻的那一套,动手打人吗!?” 唐奕轻蔑的与贾子明对视... “贾相公...” “你错了...” 贾昌朝一颤,唐疯子不动手?改讲理了? “错,错什么?” “你当我打了文宽夫,是为自保,是为私欲?” “哼!” 老贾冷哼“难不成子浩真是疯劲儿上来,偏偏文宽夫才能解气?” 唐奕轻笑:“打他,有别的用意,不假!” “但是...你当那是低头、是自保,却是看轻了我唐奕了...” 说到这里唐奕勐的双目圆瞪!!爆喝之声就在贾昌朝的耳边炸响! “老子就是因为低不下这个头!” “更不想与你们这帮脏人为伍才动的手!” 老贾震的耳朵嗡嗡作响!下意识倒退一步,怔怔的看着唐奕。 而唐奕此时继续吼叫! 极、尽、嘲、讽! “真当谁都他-妈跟你一个揍性!削尖脑袋就为了那点权,那点利!?” 紧逼一步,扯着老贾的大紫官袍!到他眼皮底下。 “这身官皮真就那么好披?” “傻逼!” 唐奕真的无从宣泄!后世的脏话都飙出来了,也不管老贾听不听得懂。 “装了几斤墨水,就当万物通达,识人知物了?脑袋进水了吧!?” “实话告诉你!你连世界有多大都特么没认明白,还人心?你懂个卵子啊!?” .... “你他-妈知道老子想要什么啊?就把我往自己身边儿拢?” “听清楚了!”唐奕越说越来劲! “老子和你不一样!” 贾昌朝骚的通红! “你,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唐奕无语的摇头,渐渐平静下来... “多活几年吧,我做给你看!” “呵...”说完这句,唐奕自己却是笑了,笑出了声儿。 看着贾昌朝那张疑惑不以的脸... 心中却是没了怒气,反而有一丝超然的怜悯。 帮贾昌朝平了平衣襟... “你....” “才是俗人...” “理解不了老子的高尚!” .... 说完。 唐奕转身而走,大步离开。 “既然不让搬,那就放这吧,我明天再来。” .... “相公最好找个人看着点,要是一不小心,有人给弄乱了....” ... “我可是会打人的哦...” ... 老贾怔怔目送唐奕离去。 心中一直回荡着他的那几句话... 不低头...等着看? 他要干什么? 以贾子明的心境,他还真想不出来唐奕要干什么.... ... 出了三司职房。 唐奕面容渐冷,心情也是越来越阴沉... 刚刚对贾昌朝,他话说的硬气,老贾一点便宜也没占着....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唐疯子,真的就那么硬气,真的就不是为了自保吗? 不见得... 若不心虚,何用动手打文扒皮? 甚至文彦博找上他的时候,乃至赵祯装煳涂的时候,他就应该像以前一样直接怼回去! 可惜... 他没有。 ... 出了皇城,一抬眼就见大街对面,一人负手而立,很有派头的站在那等他。 唐奕行了过街去。 “以后别摆这造型,和你那络腮胡子一点不搭调。” “呃...” 潘丰闹了个大红脸儿,还真就当真了“真的假的,我看曹景休总这么站着,挺有样子的。” 唐奕无语,曹仙长自带仙气儿,也是你一个糙人成学得来的? 不和他逗贫。 “你怎么在这儿?” 潘丰嘿嘿一乐,这才想起正事儿“听说你心情不好,却是来开解开解。” 唐奕不信,潘丰可不是这么善解人意的主儿。 “谁让你来的?官家?” 潘丰笑着摇头“错了,曹景休。” 唐奕闻言眉头微皱,“他自己怎么不来?” 潘丰道:“景休怕你多想,就只有让我来了...” 唐奕神情一暗.... 曹佾不来,他才真的会多想... “走吧。”潘丰拉起唐奕“今天你选地方,老哥哥陪你到底!” 唐奕略一沉吟:“那就去你那吧。” 潘丰不解道:“我那有什么好去的,门槛都快踩平了,没有一点新鲜...” 唐奕轻声道:“想喝酒...” 潘丰怔了一怔。相识十年,还是头一次听唐疯子这么深沉的说想喝酒... “看来...这次陛下伤大郎不轻啊。” 唐奕残笑一声“伤我的不是陛下...” “是这狗日的世道!”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67章 平趟定了 长街之上,唐奕与潘丰并肩而走,看上去倒也悠闲。 更新最快 潘丰借着长街漫步的当口儿,也是劝慰起唐奕来。 “行了,知足吧,这些年朝廷让你弄的都不像朝廷了。总有个例外,总不能全由着你的性子来吧?” 唐奕反问:“怎么就由着我的性子来了?” “难道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好。”潘丰坦然承认。“但是,太不真实!” 说到这里,潘丰看着唐奕,“十年啊,大宋十年没换过宰相!十年间,除了一个唐疯子,台谏再找不到使其提得起斗志的攻伐对象。 十年间,官家下的旨、东西两府行的令,被延误、驳回的,还不足原来一年间的数量。 十年......咱大宋朝好像忘了内忧外患的狂风暴雨,好像真成了太平盛世。 十年间,铁相不换、西北盐改、调兵边境、兵指大辽,这些事因为你唐疯子好像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就办成了。可是,放在以前呢?” 潘丰有些激动地道: “要放在以前,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哪一件不是困难重重、顾虑重重?” “哪一件又办得成!?” “......” 唐奕有些无语地一摊手,“这样不好吗?” “好啊!”潘丰瞪着眼睛叫嚷,惹得街上的百姓不禁侧目。 “可是,不真实。” ...... “不真实!?” 潘丰提出了一个唐奕从未想过的问题。 不真实...... 正是因为他唐奕的不真实,才能成常人所不能之事。 所以,不论是老师当年只凭一个十几岁孩子的苦劝就辞了官,还是赵祯把国运大势都压在了他身上,这看似都有些不真实,甚至是天真。 ...... “官家、范公、文富等人,包括我和曹景休。”潘丰干脆停了下来,继续说道。“把朝堂上的阴暗挡在了外面,让大郎尽情挥洒你的才华,造就了这份‘不真实’。” “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唐奕自嘲地接过话头。“现在唐疯子要的‘不真实’太多了,甚至把手伸到了,将门、士大夫,还有官家头上。” “所以......”唐奕凝视潘国为。 “所以,你们要集体给我来个警告,对吗?” ...... “呃......”说到点子上,潘丰还真有点不习惯。 “什么警告啊?言重了......” “就是,就是给大郎提个醒。” “提什么醒!?” 潘丰正视唐奕,“前路风急雨骤,官家也不敢保证挡不挡得住,大郎要有一个准备。” 说到这个,潘丰长叹一声:“正如大郎所说,这狗日的世道就是如此,人心就是如此,朝堂亦是如此!” “可以疯一时,却不能疯一世!” “有时候,大郎适当也要妥协的......” “妥协?”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老贾说他妥协的时候,他还有怒气。可是现在,潘丰说要他妥协,唐奕反倒一点儿波澜都没有了。 抬眼看去,发现二人就站在马行街的街口。对面,左边是白樊楼,右边则是华联总店。十年前,他的征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十年后,好像画了一个圈...... “国为大兄!”唐奕喃喃出声。 “妥协......我,就不是我了。” ...... 潘丰也是一阵恍惚。 抬眼见此情此地,忍不住无端感叹:“老王爷......果然没看错人。” 唐奕拧眉,“哦?” 潘丰一指华联总店的门前,“十年前,你我第一遭相见,你当着开封百姓、曹景休、老王爷的面儿,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还记得?” “哈!”唐奕大笑。“怎么会不记得?” 潘丰继续道:“后来,老爷王与我说,那小子要么是个无君无父的浑人,要么,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头撞南墙也不回头的狠人!” 唐奕还真不知道,赵德刚居然对他还有这么一番评价。 登时来了兴致,“那你说,我是浑人,还是狠人?” 潘丰大乐:“你?” 在唐奕的肩上狠捶了一计,“浑人好像你还不够格,起码还有点儿小情小义可堪一赞,只能当个狠人看待吧!” “对喽!!” 唐奕心怀大畅,本还有些摇摆不定的心神也是豁然开朗起来。 “我都天不怕地不怕了,如何妥协!?” “陛下也好,你们也罢,当知我就是靠着这股子冲劲儿才有的今天。不管以后如何,当然还是靠着这股子冲劲继续向前! “老子还真不信,这世上有比我脑门儿更硬的南墙!!” “疯子!!”潘丰无语地指着唐奕的脑门儿哀嚎。“不折不扣的疯子!” “不好吗?”唐奕反问。“实话告诉你,爷来到这世上,就是看这狗日的世道不顺眼,就是来平趟的!” 潘丰更加无语地指着唐奕道:“你呀你,又开始说疯话。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怕是又要睡不着觉了!” “陛下......” 唐奕轻笑,“陛下当知我心意。” “行了,行了!”潘丰拽着唐奕就要过街。“再疯下去,不定又说出什么吓人的言语。” “走,大醉三百杯!” ...... 二人不再多说,过了街,直入樊楼。 堂倌儿一看是两位大东家到了,立时迎到了街边儿。 潘丰高叫:“好酒好菜备足,再叫两个伙计在一旁侯着!” 唐奕一怔,“叫伙计做甚?” 潘丰则道:“一会儿好把你这疯子抬回去!” “哈!谁横着回去还不一定!” 说完,铆着劲就和潘丰进了樊楼。 今天不管是曹佾让潘丰来的,还是官家让他来的,都是一个极为成功之选。 潘丰为人不失精明,但骨子里又有与唐奕甚是相投的一股豪气。换了别人来说辞,唐奕绝不会像面对潘国为这般开诚布公。 事实证明,潘丰虽然没劝动唐奕妥协,但是却让唐奕豁然开朗。对于这些与他在一条船上的人来说,这绝不是坏事。 ...... 然而,准备大醉一场的二人刚一进樊楼的大门儿,门口站着的一个人却是让二人都是一怔。 “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是不来吗?” 唐奕和潘丰几乎同时惊异出声。 而门口那位负手而立,长衫飘逸,可比潘丰有派头得多。 此时的曹佾,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对着唐奕淡然一笑,“来吧,怕外人多想,当咱们是结党营私。” “可是,转头一想......”曹佾无奈地一摊手。 “咱们好像本来就是一党,不来,子浩倒是要多想了......”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68章 只有两句话 “咱们本就是一党......” “我不来,子浩倒是要想多了......” 简单两句,把十年知交的情份道得明明白白。 更新最快 唐奕原来对曹佾的一点点芥蒂也是荡然无存,凝视着曹佾一脸真诚的在那“耍帅”,唐奕嘴角渐渐牵起一丝笑意,勐的高叫:“小二!” “在呢。” “多叫两个伙计,在一旁侯着。” “嘎?” 曹佾一怔,“叫,叫伙计做甚?” 唐奕大乐,“一会儿......好抬你回去!!” ...... 潘丰见此情形,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曹、潘两家那是最早上船观澜的两股势力,虽然占股都一样,但在心理上就比王、杨两家高那么一截。 在他看来,两家早就和唐奕绑在了一块儿,只要三家齐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熊臂一伸,潘丰一手一个,揽着二人上楼,也不管什么体统仪态。 两个字 高兴! “来来来!今天要你二人知道知道某家的厉害,非把你们灌躺下不可!” 曹佾立时应道:“怕你不成!?” ...... 来到雅间,未等上菜,甚至冷盘还没摆上,潘丰就急不可待与两人满杯。 “来,痛饮三杯,以鉴莫逆!” “慢!”曹佾端着酒杯,出声阻止。 肃然地看着唐奕,“有些话,还要与大郎说在前面。” 唐奕站起身形,端杯相应,“但说无妨。” 曹佾平复了一下心神,深吸一口气。 “当年入股观澜,兄就曾经说过......” “身家性命全交于弟,进退与共!” “哈!!” 一句话就勾起了唐奕的回忆,立时对潘丰道:“国舅爷端是不实在!当年我把三张商契摆在他面前,他差点骂娘,还去官家那里告我的状。可是没有什么进退与共的话。” “哈哈哈。”潘丰附和。“我也不信!他比猴子都精,没见到甜头,哪说得出这般豪言?” “倒是老哥哥我啊!”潘丰标榜起来。 “当年咱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把身家性命都交给大郎了!” 曹佾闹了个大红脸,本来还挺正经的样子,倒是端不住了。 “严肃点儿,严肃点儿!” 红着脸强辩道:“我后来说过吧?对不对,后来是不是说过?” “好好好!”唐奕笑着安慰。“算你说过!” 曹佾得了台阶,立时就想往下接,“所以......” “所以......” “......” 还所以什么?让唐奕和潘丰这么一打岔,哪里还煽情得下去? 苦着脸道:“我要说什么来着?” “我哪知道你要说什么。” “唉!!”曹佾一拍大腿,沮丧地坐了下去,。 埋怨地看着二人,“你二人端是可恶!” “哈哈哈哈!”二人再笑,却是很少见曹国舅吃瘪。 唐奕笑够了,一边顺着气,一边安慰道:“行了,无需多言。” “毕竟国舅身份特殊,这个时候你不来,我不怪你。” “但是......”唐奕肃然望着曹佾。“你能来......” “我很感激!” ...... 曹佾笑了,终于接上了情绪 “总之一句话,当年曹家与唐疯子就绑到了一块儿,现在咱们更是密不可分!” 举起酒杯,“不论如何,同进同退!” ...... “同进同退!” “同进同退......” 三人郑重地举杯。 ...... 曹佾有一点说的没错,他在接了唐奕的那份观澜商契开始,就已经上了唐奕的贼船,荣辱与共,生死难离! 赵祯在忌惮唐奕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忌惮观澜旗下的这些将门? 文彦博等一众文臣阻止唐奕入朝,说到底,不还是有一层不想让将门得到更多的话语权的意思在里面吗? 这个时候,曹佾是应该避嫌,可是他没法避嫌。 或者说,在皇权桎梏、士大夫专权与唐奕之间,他更愿意相信这十年间建立起来的无间信任。 ...... 雅间之中,三人痛饮三杯,心怀大畅。 曹佾更是带着几分调侃地苦笑出声:“咱们三人今天这出一醉方休,那边官家却是要睡不着觉了。” “哼!”潘丰冷哼一声。 “不是我说,陛下这次做的有点过了啊!咱们观澜这些年为大宋做下了多少事情?事到临头,大势隐现,陛下第一个疑心的却是咱们观澜,让人好生憋闷!” 唐奕摇头,对赵祯却是没有什么怨恨。 “陛下......也不容易。” 为了保证大宋这条战船不翻,赵祯左右支应、小心翼翼,在国家和祖宗大义面前,不容许他有任何私情,有所顾忌实在情有可缘。 曹佾看着唐奕,由衷赞叹: “你若真这么想,也不枉费陛下这些年对你的真情。” “其实......” 见曹佾欲言又止的样子,唐奕不禁好奇,“其实什么?” “其实......陛下知道你命二程动儒家根本的事情。” “......” 唐奕愣了一下,心中略有释然,难怪赵祯慌了...... “子浩!” 曹佾诚然劝道:“陛下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动儒学大道,更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心思。” “他没明说,却只是略微地给你提了个醒,已经是宽仁无二了。你又何必固执,不肯道出实情呢?” “陛下没问?”潘丰端着酒杯,瞪着牛眼。“你也没说!?” “那昨天你与陛下在休政殿足足呆了三个时辰,都说什么了?” 唐奕暗自摇头,身边这两位老哥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 曹佾话里话外,意思很明显,与赵祯是通过气的。而潘丰这个莽夫,什么事儿都知道啊,什么事儿都明白着呢! 接着潘丰的问话答道:“没说什么......” 潘丰不信,“没说什么,呆了三个时辰?” 接话的不是唐奕而是曹佾。 “还真是没说什么。” “啊?” 潘丰知道,曹佾要是说没说什么,那可能就真没说什么了。 “那到底说了什么啊?” 唐奕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就说了两句话。” “什么话?” 唐奕也无可隐瞒,和盘托出: “我说:我不想当官。” “陛下答......” “好。” “......” ...... 潘丰等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没了?” “没了。” “日!” 潘国为砸吧着大嘴,冷汗都下来了。 一君一臣,如父如子,诺大的休政殿呆了三个时辰,结果加一块儿却只说了两句话,六个字...... 这其中的心思较量、五味杂陈...... 可能,也只有赵祯与唐奕这两个当事之人,才能体会吧?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69章 别瞧不起“农户” 休政殿上,一君一臣,如父如子...... 唐奕明知圣心所向,却任性的说出,“我不想当官”。 更新最快 而赵祯也知,放其在观澜生长是险,却也答了一个,“好!!” 潘丰都不敢想象,两人对峙三个时辰之后,就说出这么两句话,那得是什么样儿的场面! ...... “那,那接下来要怎么打算?” 在潘丰看来,赵祯与唐奕虽然只说了两句话,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唐奕讪笑着,再饮一杯,“能怎么办?凉拌!” 又叹气道:“朝廷就要揭不开锅了,却是要管一管的。” 曹佾顿了一下,“你要如何解决?” 唐奕苦笑摇头,“还没看年财报,说不好。“ “不过,多半还是用钱砸。” “用钱砸......” 曹潘二人对视一眼,国无小财,这可不是小数目就堵得上的窟窿,这疯子怎么说得这般轻松? “想让朝廷度过这一劫,绝非扔个几百万贯就能行的。”曹佾分析了起来。 “说不定,不比用兵燕云花费小,咱们还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唐奕神秘一笑,“放心......” “咱们有得是钱!” ...... 二人不明所以,可唐奕却是卖起了关子,不想多说。 话锋一转,唐奕又道:“等三司的事一完,我会去海州一段时间,算是避一避风头吧。” 海州船场的第一批海舟巨舰已经基本完工,是时候往出走一走了。 况且,出京一段时间,对唐奕来说很有必要。 给赵祯和朝臣一个缓冲,唐奕也算淡出人们的视线,甚至是淡出观澜,算是给赵祯吃一剂定心丸吧。 若有所思地看着曹佾和潘丰,唐奕突发其想地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出去玩一趟?” “玩什么?” 唐奕玩味一笑,“你们不是很关心军改吗?带你们去看看,这个军改是怎么个改法!” “真的!?” 二人登时来了兴致,难道军改的关键不在京城?要去外面看? “真的!”唐奕重重点头,再饮一杯。 ...... 三人在樊楼喝到后半夜,皆是醉的不省人事,方才罢休。 好在樊楼作为开封第一名楼,要什么有什么,客房的档次一点不比观澜差,唐奕就睡在这里,也省了一番折腾。 第二天临近中午,唐奕才悠然转醒,顿感头疼欲裂。 想到与贾子明还有一阵未了,只得勉强爬起来。 到了楼下才知道,昨夜他传讯回观澜,现在,回山来的人已经等了他一上午了。 ...... 迷迷煳煳地带着人就奔了皇城,可是到了左掖门,守卫皇城的兵丁却不敢放唐奕进去了。 因为...... 因为...... 因为特么唐疯子带的人有点儿多,足足有三百多。 这哪敢放他进去?皇城几时成他们家后院儿了?带这么多人进皇城? 可唐奕还真就不在乎这个,规矩?老子偏不守这个规矩,你就说你让不让进吧? 无法,官家又不在宫内,守卫只得上报政事堂。 可政事堂里除了老贾在这儿等着唐奕,其他管事儿的都在回山。 老贾一听唐奕带了三百多人要进宫,顿时脸都绿了。 这孙子是真损啊,存心给他找别扭。这要是放进来,官家要是怪罪下来,他是铁定跟着唐奕吃瓜捞的。 可是,不放...... 不能不放啊! “放!!” 贾昌朝一咬牙,你敢作,我就敢陪着。 报传的侍卫统领都快哭出来了,贾子明和唐疯子不是有仇吗?他不是应该拦一拦,给唐奕找点儿不自在吗? “这,这不合适吧?要不,和陛下禀报一声?” “有什么不合适!?”老贾眼睛一立,倒也光棍。 禀报?一来一回又拖到明天去了,他又得在这儿陪那小混蛋一天。 “放!政事堂所在属外城节制,进出不用禀报陛下!” “行!” “放!” 那统领捏着鼻子应下,只得自认倒霉,这才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呢! 等唐奕带着人到了三司职房,老贾都不禁一阵眼晕,特么大朝会也没这么多人吧? “你带这么多人来做甚!?” 唐奕一耸肩,“查账啊。” “......” 老贾也是服气,“朝廷的账也是谁都能看的吗!?” 唐奕一撇嘴,“那我可管不了了”。 五十年的账目,要他自己看,不得看到明年去?不找帮手来可怎么弄? 再说,刚打了文扒皮,正是疯传他胡来的当口。赵祯又出于别的原因不好真和他动怒,那还不借题发挥,好好再疯一疯? 贾子明还想说话,可是唐奕根本就不给他机会,一指满屋子的账册,对跟来那三百来人吩咐道:“自己动手,天黑之前,我要看结果!!” “得勒!” 贱纯礼一声高叫,一下把贾子明划拉到一边,抱起一个箱子就和宋楷他们闪到一边儿干活儿去了。 于是乎,三百来人有样儿学样儿,登时屋里就忙开了。 贾昌朝瞪着眼睛,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特么唐疯子哪儿找来的这帮愣头青!? 其中一部分是观澜的那些活土匪,老贾倒是见过几个,知道这些都是今科进士,过个账的本事还是有的。 可是另外一部分,贾相公就不淡定了...... 一个个粗衣麻袍,一看就是农户出身,哪是会看账的料子? 年纪更是离谱,最大的不过二十出头,还有十几岁的娃娃,贾相公甚至在其中看到几个女装的身影。 女人也能来查朝廷的账了?这都是唐疯子哪儿淘换来的极品!? ...... “唐疯子!”老贾终于炸毛了,简直就是胡来。 “唐......” 喊了一嗓子没反应,第二嗓子刚出一个字,老贾就停住了,只见那个小疯子歪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特么唿噜都出来了。 老贾眼前一黑,暴吼一声: “唐疯子!!把你这帮农户领走!!” “嘿......” 唐奕宿醉未醒,早就睡死过去了。 却是那边宋楷一边看着账,一边心思飞快算计,一抄录在一本新账之上,一边嘿嘿讪笑。 “不是瞧不起您老,论起算账的本事,相公还真没这些‘农户’来得精通。” “农户?” 宋楷暗自撇嘴,这是观澜民学出来的牲口,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农户。 这十年间,唐奕在民学专教术数,还有他那些没人看得懂的“缪学”。 这些民学的“牲口”论起数术之学,那是上院宋楷他们这些进士老爷的祖宗。 不客气地说,大宋朝最会玩术数、最会算账的,就属这帮“农户”了。 贾子明还瞧不起这些农户? 呵呵...... 宋楷暗笑,等着打脸吧! ......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0章 这个问题有点儿大 宋楷一句“还真不是瞧不起您老”让贾子明心中无怒,反倒一阵哀戚: “不是瞧不起?” 分明就是瞧不起! 他贾昌朝竟已沦落到如此地步,被一个官场新丁、昔日纨绔这般奚落? 老贾一时无状,却是老脸胀得通红,无可辩驳。 更新最快 可是转念一想,怪得了谁呢?在大宋这个以德立威的时代,贾相爷失臣德以轻身,失言德而轻心。 干下的那些事,有哪件值得尊重? 勾结汝南王而不臣,佞言功勋而不义。 别说是一个观澜出身的活土匪,就是现在满屋的布衣农户、街面儿上的平头百姓,又有几个正看一眼他这个大宋宰相? 恍惚之间,却闻宋公序的那个“纨绔”儿子,再次悠然出口: “相爷在想什么?” “是不是正琢磨着,怎么从这场面里扣出一点毛病,好再上唐疯子一本?” “你!!” 贾昌朝勐然惊醒,这是怎地了?真的老了?怎么无端端地悲天悯人起来了?这可不是他贾昌朝纵横官场几十年的作风。 “哼!” 老贾骤然冷哼,恢复了一位相公应有之威。 “毛病还用老夫有意找吗!?” 环指场中,“你们找来一帮农户把三司职房弄得乌烟瘴气,视国朝财所如同儿戏,真当这政事堂里都是瞎子,看不见吗!?” ...... “呵呵......” 宋楷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不再多言,反倒是转向那帮“农户”,半开玩笑道: “都听见了吧?贾相爷可没把你们放在眼里,都查仔细点儿......” 说着,再看了一眼贾昌朝,“可得查出点什么,让相爷过过眼。” 贾昌朝一怔,随即释然。 朝政也好,国财也罢,那是士大夫之所长也,职所在也,他还真不知这群愣头青能查出点儿什么。 “那老夫倒看看,你们能查出点......” ...... 砰!!! 打脸来的就是这么快,老贾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箱子关死的声响。 回头一看,只见十几个“农户”正合上一口账箱,同时,为首的一位清秀少女抬眼看向这边。 “庆六年的查完了。” “......” 老贾张大着嘴巴,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假的吧? 你骗谁呢!? 三司一年的账......查完了? 要知道,所谓三司,是三个财属部门,盐铁司、度支司、户部司的统称。 而除这三个总司之外,又复置:都磨勘司、都主辖支收司、拘收司、都理欠司、都凭由司、开拆司、发放司、勾凿司、催驱司、受事司、衙司、勾当司、三司推勘公事司、勾当诸司、勾当步马军专勾司,共一十五个分司。 也就是说,三司下属十八司囊括大宋朝国计民生、军政百务,从上到下,吃喝拉撒,所有的财务收支。除每年各州春秋两季的税收大账,连皇帝吃了几斤咸鱼,朝臣发了几石冬碳的小账也都在这里面。 这得是多么庞大的账务? 可是,从唐奕带人进来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不到,一年的账就查完了!? 这要是换作三司在册的属官来复查一年的账册,怎么也得三天吧? 就不到二十来个人,半个时辰,特么翻也得翻一会吧? 唐子浩那个民学里教的都是妖怪不成? 老贾不由怪叫一声:“你们这叫查账?!走马观花一般也叫查账?” 宋楷闻之一笑,“九九,听见了吗?仔细点,贾相爷可是等着你挑出点儿毛病呢!”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王伯的外孙女韩九九。 刚刚那位老相公的轻言她自然听在耳中,此时宋楷一激,也来了胆气。 小脸儿一扬,傲然道:“放心!” “这账记得太糙,可比咱们观澜的差远了,想不看仔细都难哩!” “......” 贾昌朝无语了,这可是国账! 太...... 太糙? 而韩九九下面的话却是让老贾差点没坐地上。 “宋哥儿,有污账,要报出来吗?” “嘿!!”宋楷登时来了精神。“还真查出点什么了?贾相爷等的就是污账,还不快报上来?” ...... 你大爷! 贾子明差点没骂娘。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庆六年...... 那一年正好是他出知首相,三司之事由他分管,这要是真查出污账...... 宋楷这是成心给他找事儿。 ...... 十八司所辖冗繁,大宋的钱袋子尽归这一个衙门口儿,要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可能说的人自己都不信。 所幸朝廷高俸养廉,鲜有巨贪,一些小恶小污,上到官家,下到御史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掀出来,没人在钱上做文章。 说白了,大宋“钱多”从来不反腐。 可是,前提是别掀出来...别放到台面儿上来,一但掀出来,那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德。 失德,事情就大条了。 ...... 宋楷看老贾表情精彩,那叫一个爽啊,让你特么使坏,让你特么装! ...... 接连给九九使眼色。 九九自然会意,无所畏惧地斜了贾昌朝一眼。她可是知道,这个老相公不是什么好人,多次与唐哥儿为难,最是恨人。 随手从箱中翻出一本账册: “庆六年秋,青州、那州、真定、登州等十七州府,因市少铜绢流转,以粮抵税,上缴谷粟一百二十万石,市价折钱20万贯。” 贾昌朝一皱眉,也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极力自证: “这有何不可?以粮抵税,常有之事。” 九九轻笑:“这批抵税粮确实无错,收开封府常平仓代管。” 老贾暗暗长吐一口浊气,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了,这事儿他有印象。 “你这小娘大惊小怪!此笔税粮,老夫尚有印象,屯田司有案可查,如数入仓。大概是庆八年实量出仓,绝无贪没,怎是污账!?” 实收实入,实出实报,怎么和污账扯上关系? 九九再笑: “就知道相爷会这么说.,所以刚刚咱们顺手也看了庆八年开封常平仓的度支账目。” “这批抵税粮确实实量出仓贩售,做钱二十万贯纳入制库,分文无错呢。” “那你还......” “还......” 贾昌朝面对九九别有深意的眼色,辩不下去了。 放在账上确实无错,应收税款二十万贯,以粮抵资,一两不差,出仓也是足量实出,得钱二十万,如数入库。 可是,单拿出来说,这里面还真有问题。 庆八年是什么年景!?黄龙起舞、水漫山河。 粮价岂是两年前可比?最少最少也要差出五六倍。要是赶在最高价时出仓贩售,可能十几倍的价差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这......” 贾昌朝汗都下来了。 这事儿他还真不知情,甚至九九不拿出来,到现在他也看不出问题,肯定是底下人做下的好事。 可是,若是查下去,那一百二十万石的粮款差价哪儿去了?可能是近百万的巨资,这是小事儿!? 而事出之时,文富二人还没入朝,责任还不是得他来担? “啧啧啧......” 宋楷这货从韩九九手里接过那本账,慢悠悠地塞到贾昌朝手里。 “您看看,真查出点什么事儿了吧?” “还不小呢......” “我......” 老贾开始后悔了,真不应该把这帮农户放进来。 进来就挖了个坑,差点没摔死他...... 就一句话:我胡汉.... 不对!我苍山月又回来了! (撒花、撒票、撒赞美,没毛病......)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0章 这个问题有点儿大 宋楷一句“还真不是瞧不起您老”让贾子明心中无怒,反倒一阵哀戚: “不是瞧不起?” 分明就是瞧不起! 他贾昌朝竟已沦落到如此地步,被一个官场新丁、昔日纨绔这般奚落? 老贾一时无状,却是老脸胀得通红,无可辩驳。 可是转念一想,怪得了谁呢?在大宋这个以德立威的时代,贾相爷失臣德以轻身,失言德而轻心。 干下的那些事,有哪件值得尊重? 勾结汝南王而不臣,佞言功勋而不义。 别说是一个观澜出身的活土匪,就是现在满屋的布衣农户、街面儿上的平头百姓,又有几个正看一眼他这个大宋宰相? 恍惚之间,却闻宋公序的那个“纨绔”儿子,再次悠然出口: “相爷在想什么?” “是不是正琢磨着,怎么从这场面里扣出一点毛病,好再上唐疯子一本?” “你!!” 贾昌朝猛然惊醒,这是怎地了?真的老了?怎么无端端地悲天悯人起来了?这可不是他贾昌朝纵横官场几十年的作风。 “哼!” 老贾骤然冷哼,恢复了一位相公应有之威。 “毛病还用老夫有意找吗!?” 环指场中,“你们找来一帮农户把三司职房弄得乌烟瘴气,视国朝财所如同儿戏,真当这政事堂里都是瞎子,看不见吗!?” ...... “呵呵......” 宋楷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不再多言,反倒是转向那帮“农户”,半开玩笑道: “都听见了吧?贾相爷可没把你们放在眼里,都查仔细点儿......” 说着,再看了一眼贾昌朝,“可得查出点什么,让相爷过过眼。” 贾昌朝一怔,随即释然。 朝政也好,国财也罢,那是士大夫之所长也,职所在也,他还真不知这群愣头青能查出点儿什么。 “那老夫倒看看,你们能查出点......” ...... 砰!!! 打脸来的就是这么快,老贾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箱子关死的声响。 回头一看,只见十几个“农户”正合上一口账箱,同时,为首的一位清秀少女抬眼看向这边。 “庆历六年的查完了。” “......” 老贾张大着嘴巴,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假的吧? 你骗谁呢!? 三司一年的账......查完了? 要知道,所谓三司,是三个财属部门,盐铁司、度支司、户部司的统称。 而除这三个总司之外,又复置:都磨勘司、都主辖支收司、拘收司、都理欠司、都凭由司、开拆司、发放司、勾凿司、催驱司、受事司、衙司、勾当司、三司推勘公事司、勾当诸司、勾当步马军专勾司,共一十五个分司。 也就是说,三司下属十八司囊括大宋朝国计民生、军政百务,从上到下,吃喝拉撒,所有的财务收支。除每年各州春秋两季的税收大账,连皇帝吃了几斤咸鱼,朝臣发了几石冬碳的小账也都在这里面。 这得是多么庞大的账务? 可是,从唐奕带人进来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不到,一年的账就查完了!? 这要是换作三司在册的属官来复查一年的账册,怎么也得三天吧? 就不到二十来个人,半个时辰,特么翻也得翻一会吧? 唐子浩那个民学里教的都是妖怪不成? 老贾不由怪叫一声:“你们这叫查账?!走马观花一般也叫查账?” 宋楷闻之一笑,“九九,听见了吗?仔细点,贾相爷可是等着你挑出点儿毛病呢!”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王伯的外孙女韩九九。 刚刚那位老相公的轻言她自然听在耳中,此时宋楷一激,也来了胆气。 小脸儿一扬,傲然道:“放心!” “这账记得太糙,可比咱们观澜的差远了,想不看仔细都难哩!” “......” 贾昌朝无语了,这可是国账! 太...... 太糙? 而韩九九下面的话却是让老贾差点没坐地上。 “宋哥儿,有污账,要报出来吗?” “嘿!!”宋楷登时来了精神。“还真查出点什么了?贾相爷等的就是污账,还不快报上来?” ...... 你大爷! 贾子明差点没骂娘。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庆历六年...... 那一年正好是他出知首相,三司之事由他分管,这要是真查出污账...... 宋楷这是成心给他找事儿。 ...... 十八司所辖冗繁,大宋的钱袋子尽归这一个衙门口儿,要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可能说的人自己都不信。 所幸朝廷高俸养廉,鲜有巨贪,一些小恶小污,上到官家,下到御史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掀出来,没人在钱上做文章。 说白了,大宋“钱多”从来不反腐。 可是,前提是别掀出来...别放到台面儿上来,一但掀出来,那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德。 失德,事情就大条了。 ...... 宋楷看老贾表情精彩,那叫一个爽啊,让你特么使坏,让你特么装! ...... 接连给九九使眼色。 九九自然会意,无所畏惧地斜了贾昌朝一眼。她可是知道,这个老相公不是什么好人,多次与唐哥儿为难,最是恨人。 随手从箱中翻出一本账册: “庆历六年秋,青州、那州、真定、登州等十七州府,因市少铜绢流转,以粮抵税,上缴谷粟一百二十万石,市价折钱20万贯。” 贾昌朝一皱眉,也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极力自证: “这有何不可?以粮抵税,常有之事。” 九九轻笑:“这批抵税粮确实无错,收开封府常平仓代管。” 老贾暗暗长吐一口浊气,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了,这事儿他有印象。 “你这小娘大惊小怪!此笔税粮,老夫尚有印象,屯田司有案可查,如数入仓。大概是庆历八年实量出仓,绝无贪没,怎是污账!?” 实收实入,实出实报,怎么和污账扯上关系? 九九再笑: “就知道相爷会这么说.,所以刚刚咱们顺手也看了庆历八年开封常平仓的度支账目。” “这批抵税粮确实实量出仓贩售,做钱二十万贯纳入制库,分文无错呢。” “那你还......” “还......” 贾昌朝面对九九别有深意的眼色,辩不下去了。 放在账上确实无错,应收税款二十万贯,以粮抵资,一两不差,出仓也是足量实出,得钱二十万,如数入库。 可是,单拿出来说,这里面还真有问题。 庆历八年是什么年景!?黄龙起舞、水漫山河。 粮价岂是两年前可比?最少最少也要差出五六倍。要是赶在最高价时出仓贩售,可能十几倍的价差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这......” 贾昌朝汗都下来了。 这事儿他还真不知情,甚至九九不拿出来,到现在他也看不出问题,肯定是底下人做下的好事。 可是,若是查下去,那一百二十万石的粮款差价哪儿去了?可能是近百万的巨资,这是小事儿!? 而事出之时,文富二人还没入朝,责任还不是得他来担? “啧啧啧......” 宋楷这货从韩九九手里接过那本账,慢悠悠地塞到贾昌朝手里。 “您看看,真查出点什么事儿了吧?” “还不小呢......” “我......” 老贾开始后悔了,真不应该把这帮农户放进来。 进来就挖了个坑,差点没摔死他...... ———————— 就一句话:我胡汉.... 不对!我苍山月又回来了! (撒花、撒票、撒赞美,没毛病......) 第671章 吓出毛病的贾昌朝 说实在的,宋楷还是心大,加之虽然干了点儿正事儿,但骨子里还是个纨绔公子,对这批抵税粮根本就没什么概念。 更新最快 他只当是抓住贾昌朝一点把柄,让这老货难堪一回,也帮唐奕出一气恶气。 可是,他心大,老贾可是明白着呢,这哪里是“一点儿”把柄的问题? ...... 一百二十万石谷粟抵税二十万贯,到了庆八年贩售出去...... 老贾没记错的话,那一年粮价最高时翻了十几倍,开封府一贯五百钱也买不到一石粗粮,这里面得差了多少钱!? 要是操作的人心黑一点儿,以最高价抛出,这批原本二十万贯的粮就能卖出两三百万贯,中间差价有两百多万。 两百多万贯...... 想想当年,开封首富曹景休才有多少家财?只这一笔,就能抵得上两个开封首富。 这是要捅破天的啊! ...... 此时,宋楷还在没轻没重地紧抓不放,贾昌朝已是脸色煞白。 把韩九九查过的账本拿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又找出庆八年开封常平仓的出仓账册和三司入库二十万贯的账本仔细核对。 确认无误,老贾扑通一声,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是吓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一次就侵吞两百多万?谁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啊! 没有庞大的串联密谋,没有上下如一的指挥策应,谁能把一百二十万石粮食在灾年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平了!? 贾昌朝不敢往下想了,这会是一场风暴,一场掀翻无数人的风暴。而第一个倒下的,就将是他贾昌朝。 ...... 宋楷见老贾坐在了地上,还不肯放过,登时一声怪叫: “哟!”他很是意外,贾昌朝怎么这么大反应。 “贾相爷,怎么还坐到地上了?”假模假式地上前去扶,嘴上却是一点也不饶人。 “不会是......这事儿您也有份儿吧?” ...... “咳!!” 宋楷刚说完,还不等老贾有什么反应,那边睡得正香的唐奕勐的一声清咳。 三司职房为之一肃,众人无不怔然看向那个歪在椅子上的唐疯子。 老贾此时已经不会思考了,浑身冰凉地看着唐奕。 与唐子浩斗了这么多年,突然让他抓住自己这么大一个把柄,老贾都不敢想,这疯子会利用这事做出多大的文章。 ...... 而唐奕,清咳一声引得众人注意,眼皮微抬,似真似假地扫了一眼众人,尤其是贾昌朝。 宋楷心中大乐,大郎这是要发飙了。 正等着好戏开锣,只闻唐奕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让你们来,是看年财税收支概况的,而不是来查账的!” 说完,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嘎!? 宋楷直接噎在了那里。 “完了?” 急叫出声:“这多好的机......” “闭嘴!” 做为观澜进士老大哥一般存在的曾巩终于站了出来,一把拉回宋楷,“可不是完了!” 一边说,还一边招唿众人,“听大郎的,只计收支概况,污账、坏账非我辈所及,暂且不计。” “......” 此言一出,不但宋楷有点煳涂,贾昌朝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唐疯子玩的是哪一出!? 完了? 不计了? 不管了? 过去了!? 这不是唐疯子的做事风格啊? 老贾心里没底,这事别说是这个小疯子,就算是换了任何人,也大有文章可做。 可是,只见那个叫九九的小丫头真的就极为听话地把有问题的那两本账册扔回了账堆,再不多看一眼。三百来号人好像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统计账册。 老贾就算是不信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三百来号人忙活开来,把他扔到了一边儿。 ...... 整个下午。 除了宋楷依旧愤愤不平,时不时挑出几处有问题的账目故意高声唱叫吓一吓贾昌朝外,余者真的就再没放出一处污账坏账,真的就只是统计年的财税收支。 而贾昌朝也不知道是该放心好,还是不放心的好...... 真的没人再揪着污账不放,唐奕也是真的睡过去再没有醒。 可这一下午,只一个宋楷就够贾昌朝受的了。被宋楷吓的,说老贾少活十年都不为过。 “哟!” 宋楷只发出了一声“哟”,贾昌朝就条件反射一般弹了起来,杀人一般瞪着宋楷。 宋楷嘿嘿奸笑,“贾相爷快来看,这个账做的可是高明得多。” 我看你大爷! 老贾乌纱也歪了,袍子也拧了,胡子都吹乱了,早就乱了心神,那叫一个狼狈至极。 这小子怎么比唐奕还坏!? ...... “为庸!”曾巩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喝止。“干你的活,少说话!” 宋楷委屈地一摊手,“哪里还有活?都让他们干完了啊,闲着也是闲着嘛!” 老贾一阵恍惚,五十年的账啊,这帮“农户”真的一下午就查完了? 现在,他是一点也不敢怀疑这帮人的能力了。 无怪乎唐子浩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有这样一群精兵在手,再大的摊子也玩得转啊! 而曾巩却是无语地看着宋楷,这货跟着唐奕是一点好的都没学到,毛病倒是攒下不少。 左右看看,发现大家手上基本已经完活儿了,等韩九九把统计好的数字都收上来,统计到一处,曾巩这才叫醒唐奕。 唐奕被曾巩推醒,伸了个懒腰,回头瞪了一眼歪了一下午的那把椅子,“他娘的,这什么破玩意儿?睡得老子腰疼!” “......” 曾巩等人无不对唐奕白眼相向,有种你别睡啊? “咦!?” 刚骂完椅子,唐奕就夸张地看向贾昌朝。 “贾相爷,怎么还站着呢?坐啊?坐。” 坐? 贾昌朝哪里还坐得下去?那一百二十万石粮食就像一把穿心剑,刺得他坐立不安。 唐奕当然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儿,苦笑摇头,“我唐奕没别的优点,说话还是算数的,今天只做统计,不查坏账!” “你!!” 贾昌朝一阵错愕,面上有些挂不住,抢白道:“你爱查不查,这......” “这一桩与老夫没有、没有半点关系!” “呵。” 却是宋楷讥笑出声,“没关系?那相爷磕巴什么啊?” “我......” 贾昌朝再次哑火,他还真不敢打包票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唐奕观之轻笑,为贾昌朝解围道: “行了。” 又看向韩九九,“把统计结果拿给我看。” 之后,真的不提半个字那一百二十万石抵税粮的问题。 ...... 足足半个时辰,唐奕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盯着财报不放,仿佛这屋里除了手上的财报,就没了别的东西。 期间,紧皱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最后,唐奕有些失望地放下手里的财报,揉着发酸的眉心道: “果然如此......” “如此什么?”老贾心都提到到了嗓子眼,他不会是说果然污账繁多吧? 而唐奕抬头看向贾昌朝,也不回答他的突兀问话。 过了良久,咧嘴笑了。 “说个数儿吧,多少钱能让朝廷度过难关?” ......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2章 神仙还是妖怪 唐奕让曾巩他们和民学的学生把朝廷几十年的账目过了一遍,又汇总统计到一起,其实也是抱着一个幻想,试图从根本上找到症结,进而一步解决。 更新最快 可是,唐奕注定是要失望了。 大宋近五十年的日子基本就是一鸟样,用唐奕的话说,就是癌症晚期,没治了。 将近六七成的财政收入填了禁军的大坑,剩下的那一点钱,又给士大夫们发了工资。真正能用的活钱少得可怜,也都是攒几年就扔进了黄河这个大坑。 一百二十万的常驻军队,臃肿繁冗的官员队伍,加上连年发生的水涝之灾,让这个老帝国根本就没法腾出别的精力来干一翻大事。 可偏偏这三条中,没有一条是唐奕只要用个邪招儿就能立马解决的问题。 所以,这账看了也白看,到最后,还是得用老办法 唐财神出钱堵窟窿。 ...... “说吧,得多少钱才能让朝廷度过难关?” “噗......” “噗!!” 宋楷喷了,唐大郎还是牛气啊,什么时候都是一招鲜,老子有钱! 贾昌朝也喷了,得多少钱...... 老贾现在看怪物一样看着唐奕,这疯子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有底气?说的那叫一个轻描淡写。 “多少钱?” “呵呵......”贾昌朝气极而笑。 “多了去了,你肯定是出不起。” 唐奕不耐烦地一咧嘴,“少废话,报数!” 老贾气的一瞪眼,被唐奕激出了火气。 “一千......” “不够!” 你不是牛吗?那咱就多报点儿,我看你傻眼不傻眼? “三千万贯!” 报完数,贾昌朝冷笑着看着唐奕,“三千万贯,你拿得出来吗!?” 他还真不信了,你小子就算再有钱,复燕三千四百万的军费也早就把你这小疯子给掏空了,现在你还哪儿来的底气在这儿逞能? ...... “哎,贾相爷!” 宋楷不干了,拉高了调门儿,上前插话。 “不带你这样儿的啊!坐地起价不是?” 谁都听出来了,贾昌朝一张嘴说的是一千万,怎么转个脸儿“一”就变成“三”了? “三千万?” 唐奕拧着眉头喃喃复述,眯缝着眼睛看着贾昌朝。 “三千万?” 看得老贾有点发毛,心道,不会是要多了,要把这疯子惹毛了吧? 心虚地辩白道:“算......算上已经迫在眉睫的黄河修治,非......非三千万贯不可!” “当真三千万?”唐奕还是看着老贾,又重复了一遍。 老贾真有点怕了,他可是没忘,还有那笔抵税粮的把柄在唐奕手里呢。 可是,话赶话已经到这儿了,就算再怕唐奕翻脸,他老贾也得死扛着了。 “三千万!”贾昌朝几乎是咬着舌头吐出这个数字。 “一分都不能少!” ...... “哦。” 唐奕点着头,又问了一句: “够吗?” “嘎!?” 一口气噎得贾昌朝差点去见了祖宗。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唐奕翻着白眼,“怎么,贾相公今儿没带脑子来吗?我问你三千万够不够?” “够,够吧......”贾昌朝说都不会话了。 三千万啊,他真有三千万不成? “那行,既然够了......”唐奕勐的一拍大腿。“明天相爷领着三司的人去观澜办个交接吧!” 起身扑打着衣袖,笑着看向老贾,“记着,多带点儿人。” “干嘛?” “拉钱。三千万贯铜钱可是不少呢......” “真的假的!?” 老贾不淡定了,声调儿都变了。 这疯子就算是神仙妖怪,吹口气儿就能变钱,可也不能年初刚变了三千多万贯,这又变出来三千万吧? 而且,听这意思,现在就有现钱!? 他哪儿来的这么钱? 可是,由不得贾昌朝不信,更由不得他多想,唐奕就像做了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儿一般,说完这话,打着哈气就要走了。 宋楷、曾巩等人是暗暗咂舌,论起派头儿来,还是大郎足啊,砸了三千万贯,眼皮都不眨一眨。 “行了,行了!”唐奕一边往外走,一边招唿一众观澜子弟。“收了!” ...... “且慢!” 眼见唐奕已经走到了门口,从震惊中回过味来的贾昌朝终于反应过来,不能让唐奕就这么走了。 回想今天整个下午,老贾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甚至是诡异。 死对头唐子浩竟然主动让人放开那批抵税粮的把柄,而且,不但是放了他一马,临了又送了三千万给他。 ...... 确实,这三千万是唐奕给朝廷解围的,不是给贾昌朝的。但是,经了谁的手给朝廷,这里面的学问可是大了去了。 有这三千万,不但当前的危局自解,连修河款都有了。 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政绩?不客气地说,这笔钱在谁手里过一遍,谁就是功臣。 在朝中,无论是威信,还是话语权,一下子就上了不知道多少个重量级! 回想一下唐奕刚才都干了什么,问他贾昌朝朝廷缺多少钱? 传出去,钱虽然是唐奕出的,可却是他贾昌朝要来的。 后来,唐奕又说明天让他带人去观澜交割,这等于把所有的功劳都推给了他。 这事......不诡异吗? 凭什么啊?观澜系的人都死光了?唐疯子要把这笔功记到死敌头上? 肯定不是,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老贾这些年让唐奕坑怕了,要是不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可真不敢接这笔功。 “且慢!”贾昌朝叫住唐奕。 “为什么?为什么是老夫?” ...... 唐奕定住,暗暗长出一口气,贾昌朝要是不叫住他,这功可就白给他了. 转头笑看贾昌朝,“怎么就不能是你?” 贾昌朝脸上一点儿得了大功的喜色都没有,老臣子的沉稳尽露无余。 “你有何企图?” 唐奕一摊手,“看不上文扒皮,就不想让他占这个便宜呗。” “哼!”贾昌朝冷笑一声。“子浩又说笑了,以为老夫会信吗?” 唐奕撇着嘴道:“你若不信,我也没招儿。” “子浩......”老贾一阵无力。 对于这个疯子,这么多年他一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此时更是一声轻唤,哀叹出声。 “你我都是明白人,子浩何必用这般手段玩弄老夫?你知道的,就算你亮明招术,老夫也不一定接得住!” “唉......”唐奕跟着他一声长叹. “贾相公何必想这么多呢?” “你我虽有不睦,然为国之心是一样的。这笔钱亦是解国朝之危,与相爷无关。” “不!”贾昌朝摇头。“即使是给朝廷的,也不应该过我贾昌朝的手。” 唐奕苦笑,无语摇头。 “好吧,那我就换个说辞。” 直视贾昌朝,神情肃穆。 “这笔钱之所以过相爷的手,纯粹是还你一个人情!” 完了...... 老贾更煳涂了,我和你有什么人情可言!? ...... 还有一更(不是都喜欢这句吗?)(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3章 你诈我!? 唐奕越说,贾昌朝心里越是没底,这要是传出去,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更新最快 堂堂贾子明,贾相公,让唐奕吓的,给他钱都不敢接了。 可是,贾昌朝现在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脸色铁青地看着唐奕。 “你到底有何企图?有何算计!?” ...... 唐奕闻声,与贾昌朝无声对视。良久...... 缓缓摇头,略有讥讽地出声道:“省省吧,贾相公!” “还企图?算计?” “在我这里,没那那么多见不得人的算计!今天这一出什么也不图,就是我还你一个人情。” 老贾立时咆哮道: “什么人情?我和你有什么人情!?” 谁不知道,他贾昌朝和唐奕就差没刨坟戮尸,抱着孩子跳井了,还谈什么人情? 唐奕淡然一笑,却是不急着回答。 “唐疯子是什么人,想必贾相爷已经很清楚了。” “谁敢坑我,老子就扇谁的巴掌。但谁有恩于奕,奕也记谁的好。”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唐奕不笑还好,一笑,对面的老贾汗毛都炸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我有恩于你!?” 这真就是个疯子,怎么他说“好”话的时候,比说“狠”话更渗人呢? 只见唐奕双目放光,声似洪钟般道: “燕云的事,相爷有恩于我!” “!!!” 贾昌朝闻之一震,心里咯噔一声,脸都白了。 “什,什么燕云!?” 唐奕淡然再笑。 “不管怎么说,相爷在燕云这件事上能心存家国,暂放私利,也算无愧士大夫之名了。” 唐奕这是夸老贾呢,可...... 可老贾这那敢接啊?立时失口否认: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相爷不用否认。”唐奕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 “以相公的智慧,要是与耶律洪基报信,绝非已经发生的那般拙劣,所以......” 唐奕顿了一下,脸上还真现出几分佩服,几分诚然。 “所以,相爷可以深明大义让奕把这件事办成,这番恩情,奕是要还的。” “什么耶律洪基?他知道咱们要攻辽?”这事儿老贾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虽然唐奕这几话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虽然贾昌朝现在暗暗自得; 虽然他在心中呐喊:“老夫也是爱国的!” 然而,还是不能认! ...... 唐奕轻笑摇头,“相爷认也好,不认也罢,反正这个情我还了。以后咱们还是仇人,再有嫌隙,奕却是不会手下留情了。” “我......” 唐奕没打算给老贾继续开口的机会,“大家都是聪明人,相公也不用过多推诿了。” 说着,唐奕掰着手指头给老贾算了起来。 “陛下有复土之心,这是绝秘之事,朝中有能力探知的没有几个人。” “知道此秘还不想陛下和我办成的,更没有几个人。” “而不想事成,又与耶律洪基有过接触,且轻车熟路的.....又还剩下谁呢?” “唉!!”唐奕悠然一叹。 “也就只剩那一家子人了吧?” “......” 贾昌朝想辩,却是无可辩驳。只闻唐奕继续道:“依那家人凉薄的性子,奕是不信他们会以国事为重,己事为轻的。” “除非......” 唐奕正视贾昌朝,“除非相爷臣德未泯,君子之心未暗,把他们拦了下来!” ...... 唐奕的层层剖析彻底打碎了贾昌朝心里的那一丝理智。 说实话,老贾还不至于被唐奕几句话就说得心思大乱,主要是今天一下午,从抵税粮,到唐奕不统帐,再到三千万的巨款砸到了他贾昌朝的头上,桩桩件件,早就把老贾搅乱了。 此时的贾昌朝全无章法可言,全凭牙根紧咬的一丝清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贾昌朝大手一甩,老眼一瞪,干脆当唐奕说的他都没听见。 “这个‘恩’,老夫不领!” “您不领没关系啊!”唐奕贱贱地笑着。“反正我还了!” “还什么还!?” “还恩啊!?” “还什么恩!?” “还复燕之恩!” 唐奕正色道:“于奕来说,为国为朝,始为吾之志向也,相爷在此事心存大义,那就是于我唐奕有恩。有恩,就要还!” 老贾这个气啊,好话都让你说了。说得好像大宋朝就你一个疯子为国为朝始为大志一样儿,我们都是奸佞小人!? “少臭美,大宋朝不止你一个有志之士!” “没臭美,天可怜见!” “啊呸!”老贾压不住了。“你少恶心老夫,你干的那些事儿,有几件上得了台面?” “上不了台面也是为国,也要领相爷的情。” “我不用你领情!” “要的。” “不要!!” “要的吧......” “老夫那是为国,跟你个疯子没关系!?” “......” “......” “......” ....... 三司职房鸦雀无声,老贾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宋楷、贱纯礼等人怪理怪气地一声长嚎: “哦~~~!” “相爷那是为国,与唐疯子没有关系啊?” ...... 唐奕双目微眯,隐有杀机,“看来,这事儿那一家子真的是知道的啊!” “你!!” “你!!” “你!!” 贾昌朝颤抖枯掌,指着唐奕:“你敢诈我!?” 唐奕眼神冰冷,直视贾昌朝,“诈你?谈不上吧?” 疼心地闭上眼睛,“多希望这只是我的自以为是,多希望这些都只是一场诈言!” 转身再不看贾昌朝一眼,“相爷明天别忘了带人去观澜取钱......” 走到门口,唐奕又顿了一下: “劝相爷一句,为这样的主子真的值得吗?” ...... 从出了政事堂,一直到出了皇城,曾巩等人愣是还没回过神儿来。 宋楷怔怔地喃喃出声:“这,这会是真的!?” “攻辽之事,真是那家人泄露出去的?” “哼!”曾巩冷哼一声。“一帮利欲熏心的禽兽,早被权力迷住了心智,还谈什么家国天下!” 勐然看向唐奕,一向沉稳的曾子固此时也是激愤难平。 “大郎,要怎么办?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怎么办?”唐奕冷笑着看向众人,却是扯起了别的。 “累了一下午,就地解散,在城里乐上一乐,今夜谁也不许回书院!” 众人一怔,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唐奕还想着玩乐? 可是,下面一句却是有人听懂了。 “尽情的玩、尽情的喝、尽情的说......” “全算在我账上!” “......” 贱纯礼立刻就明白了,老贾说漏嘴的时候可是这三百来人都听见了,这要是撒出去,只这一夜,开封城里的百姓、官员想不知道都难。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4章 开动的印钞机 民学的学生们自然是听唐奕的,立时一哄而散,三五结伙儿,哪人多往哪儿去,非要让那一家子再来个“一夜成名”不可。 更新最快 而曾巩、苏轼等与唐奕走得近的观澜进士则是暂时留在了唐奕身边。 没走的,还有韩九九和王伯的孙子王济,现在,他们看唐奕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唐奕是真够坏的,这事一传出去,不但那一家人要摊上麻烦,更可乐的是,这事是从贾昌朝嘴里漏出来的,可以想像,那一家子人要是知道这是老贾干的好事儿,估计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啧啧啧......”宋楷砸吧着嘴,还在回味刚刚的精彩。 “要知道老贾嘴这么不严,早怎么不诈他一诈?那不早就把那一家子连窝端了?” “早?”唐奕横了他一眼。“说的真容易,老子是拿三千万贯才撬开了他的嘴!” 宋楷一怔,“靠!你不会真要给他三千万吧?你哪儿来的三千万!?” “你看我像说假话的吗?”唐奕表情严肃地看着宋楷。“实话跟你说吧,别说三千万,他再多要三千万,我都给得起!” ...... 今时不同往日,唐奕还真不是吹牛。别说三千万贯,事实上,别看燕云这一仗把他给掏空了,但是,现在唐奕手上又已有一亿五千万贯。 为什么赵祯信任了唐奕这么多年,突然就生了忌惮?为什么唐奕自从回京之后,一点功臣之荣也没享受着,却越过越憋屈? 因为,他掌握的能量实在太大了,是个人都得琢磨琢磨,何况是皇帝!? 华联这个印钞机一开,唐奕手里的资金就近乎是无限的存在。 用纸换铜,全宋兑到华联手上的铜钱就超过了两亿贯。去掉各铺正常流通和防止大规模挤兑的保仓钱,其余的铜钱都运到了回山。 只两个月,唐奕手里就存了一亿五千万。 最近回山码头每天都有数艘可容万石的大槽船停泊卸货,几乎是日夜不休。 卸的什么? 钱,一箱箱全是钱,唐奕在观澜后山紧急建的一个大库几乎都要填满了。 你就说,赵祯能放心吗? 大宋开国到现在,制库里也从来没存过这么多钱啊!可是,唐子浩两个月就办到了。 ...... 话说回来。 这一亿五千万虽然理论上还不是华联铺的,可是,唐奕是个后世杀过来的人,他能不知道后世的银行体系是怎么利用滞留资金来生钱的吗? 去掉留存总库的压仓银,至少有八千万到一个亿的活钱可以让他安心使用。 有人可能会说,华联发行购物券这种变向货币不可能把这么高比例的滞留资金再投入市场,这对大宋的金融体系的冲击是致命的。 呵呵...... 错了。 以后可能不允许这么大规模的冲击市场,可是现在的大宋完全没有问题。 别忘了,大宋闹钱荒,市面上最缺的不是货,而是币,市面上有极大的货币缺口等着唐奕去填充,他也有很大的空间享受这个初期的钱荒红利。 可以说,华联的变向货币只要解决了信任问题,那唐奕拿纸印钱,就是印多少就值多少。 而且,这个时期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三千万!? 观澜利用这个红利期可动用的资金岂止一个三千万,十个、百个都不是问题。 ...... 曾巩他们当然不知道,此时的唐奕和原来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之前,他就是个卖百货日杂的商人,只不过做的比较大而已。 而现在,这孙子是开印钞厂的。 一时半会儿,曾巩他们也理解不了后世的资本运作法则。像宋楷这样儿的,甚至都不明白华联铺的购物券到底意义何在? 他们只知道一点:这货是真他-妈有钱啊!一开口就扔出三千万,而且再拿三千万都没问题。 “乖乖!”宋楷眼皮直跳。 “特么你就为坑个贾子明就甩出去三千万?” “过分了点吧!?” 唐奕一翻白眼,“坑不坑贾子明这三千万也省不了,只不过借题发挥一下罢了。” 宋楷咧嘴道:“我说你就是多余!还发挥什么?那批抵税粮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有些惋惜地郁闷道:“多好的机会,连大带小能拽出一大窝,你却却偏偏不让查。”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善心?” 他不提还好,一说这个事儿唐奕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甩在宋楷的后脑勺。 “你特么还好意思说!!” “哎呦!”宋楷捂着后脑勺直咧嘴。“你特么打我做甚?还不行人说啊!” 唐奕更气,伸手又打,却被宋楷躲了过去。 只得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特么充大头也不分个时候,拿死玩啊?” 宋楷闻之一怔,拿命玩?这句却是勐然吓到了他,“啥意思?” 曾巩在旁无语摇头。 “我看你就是欠揍!刚刚大郎不让你再穷追勐打,是帮你捡回一条命!” 这是多简单的一个道理,也就宋为庸这个纨绔想不明白是个什么理儿。 还是那句话,一百二十万石的抵税粮,涉及粮款亏空上百万贯,这么大一笔钱,别说和老贾有关系,就算是关系,宋楷这么为难贾子明,老贾不恨死他? 况且,一两百万贯啊,要是把这笔账翻出来,得牵连多少人?背后得有多少黑幕,谁也说不清。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了,他宋楷这一脚踩下去,踩出来多少人,就得有多少人想弄死他,冒出多大的黑幕就得有多大的力量不让他活。 ...... 等宋为庸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登时汗就下来了。太多的弯弯绕他不懂,但是,挡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况且这已经不是挡财路的问题了。 “不......不至于吧?” 唐奕冷笑着看着他,“你说呢?” “我......”宋楷一阵愕然。 心里有点儿发虚地抢白道:“这,这不是还有你呢吗?” 唐奕无语摇头,“我?” “我又能保你几时呢?” “哦靠!”宋楷不干了。 “得!” “这个官我特么可不当了,你就保着小爷到老吧!” 太特么吓人,有点不适合小宋。 ...... (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5章 想让他们家死人 趁着宋楷和范纯礼那帮没心没肺地嬉闹的工夫,唐奕不着痕迹地靠到曾巩、韩九九身边。 更新最快 “都记下来了吗?” 曾巩含笑点头,掏出一张记得密密麻麻的纸,唐奕接过,无声地塞入怀中。 ...... 要做文章,却不是宋楷那个做法,唐奕怎么可能就这么睡着觉似的一句梦话就把事情掀过去了呢? 当时的一个眼神,曾巩就完全明白了,不光是那笔抵税粮,这五十年间,只要账面上有问题的污账坏账,都让曾巩与韩九九等人给记录了下来。 此时,曾巩看向宋楷那边,“为庸他们过手的应该还有。” 唐奕摇头,“那几个没轻没重,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 曾巩想想也对,“那子纯、子瞻他们......” “也不要说。” 唐奕面色凝重,又加了一句,“暂时连几位师父也不要惊动。” 曾巩一震,“你不是要查贪?” 连范师父都要瞒着,显然,唐奕的目的不在贪腐。 “查贪?” 只见唐奕翻着白眼,嫌弃地看着曾巩道:“查什么贪?这个时候就算我想查,陛下也不会让我查。” 革新初起,本就树敌重重,还要查贪?找死无异。 唐奕还真不是要查贪,甚至在三司职房喝止宋楷,不让他继续纠缠,也最少有一半儿是真的。 一来是保护宋楷,二来......这件抵税粮案,在贪之外,让唐奕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可以说,唐奕被那批抵税粮给打了一个激灵,他勐然意识到一个十年都没想通的不解之迷。 ...... 这十年间,唐奕一直在琢磨一个事儿,那就是: 汝南王是怎么把曾公亮、韩琦、贾昌朝、张尧佐等等等等,那么多当朝重臣串联在一起的。而且关系之稳固,组织之严密,让赵祯和他查了十年都没查出一点头绪。 更不可思议的是,赵允让一死,那一家子剩下的小辈可以说并没有一个是成气候,可与其父比肩的,按照常理来说,树倒猢狲散,早就应该消于无形才对。 可是,事实证明,那家并没倒,且一切如常。 这绝对是不可思议的,说明除了一个赵允让本身,还有其它的因素把那一家人和朝臣串联起来。 可到底是什么?唐奕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唐奕很确定,不管那家人是不是通过利益链条把半朝文武勾连到一起的,但要维持这么庞大的一个组织结构,少了钱是肯定不行的。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汝南王府的财源,就有可能对他们的整个势力进行突破。 可是,钱从哪儿来呢? 那一家的表面工夫可是做得十足漂亮,个个是廉洁勤俭。赵宗实更是一切向赵祯看齐,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 那家人除了爵奉职田,再无半点额外收入,哪来的钱啊!? 难不成那半朝臣子、一大家子人都特么是“无产阶级革命者”?全是一群只爱理想,不爱钱的主儿? ...... 而这笔抵税粮提醒了唐奕,正好可以解释他们的财源从何而来。近两百万贯的差额,只凭一些朝官小吏吞得下去吗? 没有一股通天势力在背后支撑,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贪下这么大一批钱? ...... 而如果这件事与那一家人有关,那他们可就不是没钱了,而是太有钱了。 想象一下,单单这一笔就不下一两百万的差额。 一两百万,就算是唐奕都不敢说这是一笔小钱。 而且,别忘了,这才只是一笔! 曾巩刚刚递给他的那张纸上记得密密麻麻,全是污账。这里面就算只一小部分和那家人沾上边儿,唐奕都不敢往下想,那得是多大的一个数字。 且这还只是账面儿上的,那账面儿上看不出来的呢? 这还只是三司的国账,那地方各处不在三司入账之列的呢? 唐奕勐然觉得,他好像掀来了一个口子,一个这一世还有上一世都没人解开的千古之迷的口子。 ...... 回到观澜,唐奕把自己关在小楼里,捧着曾巩记下的那张纸凝神发呆。 事情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只看了一小部分,甚至只看了从皇佑二年到现在这七年间的几笔问题账目。 ...... 别忘了,这个时间点上,赵允让已经死了,贾子明已经被架空了,那一家子也彻底伏蜇了。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这七年间几笔账所涉及的数字都让唐奕这个财神爷有点为之咋舌。 君欣卓见他一回来就眉头不展,眼圈微暗,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端来一碗冰梨汤,“喝了,睡觉去。” 唐奕根本没听进去,下意识地摇着头。 落在君欣卓眼中,却是心下一颤,缓缓上前,帮他揉着有些发硬的后颈,“怎么了?好久没见你这般犯难了。” 唐奕这才抬头,露出一丝苦意,“我发现......” “我好像低估了对手。” 君欣卓轻笑安慰:“低不低估有何分别?” “怎么没分别?” “你不是唐疯子吗?疯子是不用讲道理的。” “......” “!!!” 唐奕先是一怔,随之眼前一亮,登时眉头一展。 “姐姐真是大智大慧!” 对啊,唐奕自己都忘了,老子就是个疯子。 这话落到君欣卓耳中,倒是有些不知所错,她就是半开玩笑的一句安慰,怎么就智慧了? 正要细问,却听院中有急步走动,还没等她多想,楼门砰的一声就被撞开了...... “小疯子!!你特么有毛病吧?” 来人进来就骂,唐奕也是一阵错愕。 稳下心神,定睛一看,好吧,唐奕又稳不住了,腾的一下蹿了起来。 “你特么来做甚!?找揍啊!” ...... 来的是,文扒皮。 前天晚上,两人刚上演了全武行,到现在文彦博那个捂眼儿青还没好利索呢。 可就算再怎么着,你也不能两天不到就又往这儿跑吧? 可惜,文彦博哪还顾得了那么多,瞪着眼睛状若疯魔。 “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 “我怎么了我?”唐奕也看出好像哪里不对。 “你怎么了?”文彦博如丧考妣,一脸的哀怨。“三千万!三千万贯啊!!” “你怎么就把这事便宜了贾子明!” “哦,原来是为这个事儿。” 唐奕心说,传的还挺快,这就让文相公知道了。 “怎么就不能便宜他?” 文彦博不干了,“你是真疯,还是真傻!?这么大一笔钱过了他的手,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那怎么着?给你?” “我......” 文扒皮一时语塞,半天才憋出一句,“给我也比给他强!” “呵......”唐奕讪笑一声,坐回椅子。 让君欣卓去给文彦博端上一碗茶汤。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文彦博的层次,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一点功劳就不顾大局地跑来和唐奕小肠小肚,肯定有别的事儿。 ...... 文彦博闻声,也知被唐奕看透,渐渐沉静下来,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奕。 “你要干什么!?” “为什么让民学和上院的进士先去四处宣扬,却不先与陛下通气!?” 与那三千万一同传出来的,当然还有老贾说漏嘴的那件事儿。 文彦博拿不准的是,这件事只要报与官家,有三百多人为证,贾子明想翻供都不行。那一家坐实了卖国之举,就算没有实证治不了罪,重重一击却是跑不了的。 可唐奕偏偏让人把消息散入民间,回来也不与赵祯汇报,他这是要干什么? ...... 唐奕笑了,单肘支案,身体前倾,缓缓靠向文彦博。 “我想让那一家......” “死几个人!”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6章 来时容易,走时难 唐奕的用心其实很简单,这事儿如果上报赵祯,也就等于把事情拉到了另一个层面。 更新最快 可是,那个层面好像并不比简单粗暴来的更有用。 以咱们那位皇帝的仁慈,能怎么样?就算能彻底把汝南王一家扳倒,但有一点是绝对可以预见的,那不是: 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及性命。 现在是非常时期,赵祯绝不敢,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杀个人头滚滚。 而且,这位爱惜羽毛、德治长留的千古仁帝,更不会在晚年之时破了他的仁世金身。 所以,唐奕一出皇城就让人把消息散出去,其实是有几分胁迫的意思。 他受够了,那一家人也彻底把他惹毛了。 若是没有这番波折,按照唐奕原本的计划顺利实施,收复燕云,大宋根本不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甚至可能兵不血刃地得一十六州之地,同时让大辽彻底无法翻身。 不杀几个祭旗,怎能消唐奕的心头之恨? 更对不起那几千万军费,还有阎王营数千忠魂。 他要把事情闹大,他可不想只是“扳倒”就算了。 他要让赵祯受民心所驱,不得不“狠一把”。 ...... 本来,看了曾巩记录的那一份污账,唐奕还有点儿犯嘀咕,如果这些都与汝南王府有关,这么大的牵扯,唐奕怕就算民心沸腾,赵祯也不敢发狠。 可是,君欣卓提醒了他,扯那么多弯弯绕干什么?他是唐疯子,做事从来不计后果,发狠从来不看人的好吗!? 所以,唐奕现在紧盯文彦博: “我想让那一家子......死几个人!” “呃.......” 文扒皮眼皮一抽抽,低头沉思。 那是赵姓皇族、大宋宗室,这小疯子张嘴就说要弄死几个...... 可为什么文彦博就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 “不至于吧?”老文拧着眉头。“现在这个时候,动静闹得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大郎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唐奕眯缝着眼睛,“不至于吗?” “至于吗?” “至于!” “那......那你就去砸一砸,扇几个巴掌,打折两条腿都行!” 说到这儿,文彦博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最好,别死人。” 唐奕冷笑,无声摇头。 正是因为这个时候,唐奕才再也不想和那一家子扯皮,想要一劳永逸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文彦博见劝不住唐奕,实在无法,“那,那你也别一张嘴就是几个啊!” “闹得太大,陛下也保不了你!” 那毕竟是宗室,有多大错也轮不着唐奕来出头。 “一个!!”唐奕发了狠。“我只要一个!” “谁!?” “赵宗实!” “.......” 文彦博沉默了,终于明白了唐奕的用心,他是想一步到位! 赵宗实幼时曾经被送进宫中继养,自然就比那一家其他的兄弟高了一头。加之他这么多年以勤俭自持、仁爱为性,是所有宗室子弟中最像赵祯的一个。 这么多年,即使是赵允让自缢,那一家牵连到长嫡拥立之事中去,赵宗实的名声依然无损。 要是唐奕真的把赵宗实干掉了,那汝南王一系也应该彻底死心了吧? 肃然地看着唐奕,文彦博心思电转,沉吟半晌。 “我会劝陛下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唐奕笑着点头,文扒皮是聪明人,知道这个疯要是发作是值得的。 “还有!”文彦博再次出声。 “老夫今天没来过,什么也不知道!” 说完,掉头就往回走。 “等等!” 唐奕叫住他,把手里的那张纸甩到案上,“既然来了,那正好,这个就交给你来查吧。” 文彦博狐疑地拿了起来,一看是三司账目。可是,粗看之下,却没看出什么门道。 “什么东西?” 唐奕无语,“明天我让韩九九去帮你查。” 账是肯定有问题的,唐奕现在想知道的是,这账是什么人过的手,而这些人与那一家又有没有关系。 查官员的底细,文扒皮一定比他更擅长。 拧着眉头,略有沉重地道:“很可能和汝南王府也脱不了干系。” 文彦博一怔,他刚才只是扫了一眼,这账上的数目可不小,要真有问题,又和那一家有关系,那问题可就大了。 “老夫这就回去细查。” 看唐奕孤零零地坐在那儿,文彦博突然来了感慨。 以唐奕的本事,本不应该坐在这儿,而是高居庙堂,甚至应该在他文彦博之上。可他,偏偏只能坐在这儿。 而且谁都很清楚,唐疯子是忠的。可是,有时候光“忠”还不够,这个疯子实在太危险了。 郑重地抱拳,“委屈大郎了。” 唐奕闻之洒然一笑,“这不挺好?你唱红脸,我唱白脸。” “大宋需要一个德行法度之外的疯子。” “唉......”唐奕越这么说,文彦博越过意不去。 “老夫当初就应该和富彦国一起躲到燕云去,好给大郎腾地方。” “算了,多说无益!” “走了!” ...... “等等!” 唐奕第二次把文彦博叫住。 “就这么走了?” 文彦博定在那里,“还有事儿?” 只见唐奕嘿嘿阴笑,“没事。” “可咱们刚结了仇还没三天,你就往我这儿跑,那不是白挨打了?” “......” 文彦博老脸一红,这孙子还好意思说。 “老夫不是说了吗?当我没来过!” 唐奕一撇嘴,“太儿戏了吧?满朝文武可都在观澜呢,你说没来就没来,当大伙儿眼瞎啊?” “这......” 主要是那三千万加唐奕的非常行事让文彦博和赵祯都拿不准,他这才跑来亲问的,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文彦博有点犯难,确实不太好办。刚因为挨打升了平章事,转脸就往唐奕这儿跑,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正想着,只见唐奕已经从桌案后面绕了出来,一边朝他这儿走,一边挽袖子。 文彦博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好! “你你你你,你要做甚!?” “嘿嘿嘿嘿!”只见那小疯子一脸阴笑。“委屈相公了啊!” “你你你你......”文扒皮差点没哭出来,这还没完了啊! 可是还没“你”出来,唐奕的大巴掌已经在面前放大,啪的一下就把文相公的乌纱扇了下来。 老文见势不妙,掉头就跑。 “疯了,疯了!!没有王法了!” 一边跑,还一边极为配合地放声高叫,被唐疯子追着就逃出了小院儿。 “啧啧......” 正赶上曹佾和潘丰来找唐奕,老文心说,你们倒是拉着点儿啊!怎么还淡然地看着当朝宰相抱头鼠窜而遁。 而看戏的潘丰叹然出声儿: “这宰相也不好当啊!”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7章 又见胖子 文彦博算是没脸活着了,三天让唐奕扇了两回。 更新最快 回到住所,连闻讯前来探望的唐介、包拯都肩抖嘴颤,险些憋出内伤。 “宽夫也是。”唐介忍着笑。“何苦又去招惹那小疯子?” “我......” 文彦博这个气啊,还不能说出去找唐奕的真正目的。 “我......我再年轻二十岁,趴下的就是那个疯子!” 唐家小楼。 “大郎,你还是收着点吧!”潘丰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宰相让你三天两头揍一顿,确实说不过去了。 老祖宗几千年的传承,就没这么个说法,就算礼教未兴的先秦、遗周,也没有说宰相动不动就被扇一顿的闹剧吧? “就算是你师侄,也没你这么个教育法儿吧?” ...... “国为!”不等唐奕说话,曹佾却是出声拦下他。 曹佾很清楚,以前的唐奕是真疯,而现在,他是不得不装疯。 拉起唐奕就往出走,“不说这些无趣之事!” “走,喝酒去!” 唐奕一翻白眼,“还喝!?” “昨儿个让你们灌的,到现在还没醒呢。” “少废话!”曹佾根本就不依。“昨日未分高下,今儿又岂有不喝之理!?” 唐奕心中一暖,曹佾这不是喝酒,这是在站队。 正是他和文官集团闹得最僵的时候,也正是赵祯心神最摇摆之季,他和潘丰连日与唐奕欢饮,让外人怎么看? ...... 被两人拉着上了回山街市,灯火阑珊间,尽是盛世荣姿。 曹佾感叹道:“有时候,看着回山繁华如斯,不禁会想,若天下尽如回山,那为之奔波一生,又有什么不值得?” “嘿。”潘丰飒然一笑。“俺是个粗人,可没景休那般花花绿绿的感慨。” “某家只知道,钱挣再多,寐不过三尺,食不过五味。老子吃得饱,就让全家老小吃得饱;全家吃得饱,就让身边的兄弟吃得饱。然后就是开封......大宋!” “要是天下人都吃得饱,那某家当是很高兴的。” 说着,潘丰看向唐奕,“大郎呢?十年奋起,所图为何?” 唐奕如二人一样,眼中都是回山胜景。 “我和你们一样,只不过想的远一些吧!” “哦?”曹佾玩味轻疑。“有多远?” 唐奕没有回答,他心里的那个目标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 他想让金辽永远淹没在大汉文明之中;想策马欧亚的不是蒙元,而是皇宋;想每时每刻汉土所治,太阳永不落;想这世界只有一种语言,一种文字。 ...... 曹佾眼见唐奕不想多言,也是无奈。 说心里话,他和潘丰本是开封城中混吃等死、心若死水的所谓勋贵,要是没有唐奕,也就不会有今日之所想,之所向。 但是,唐奕他真的无私到只有一个强宋的志向?为了这个目标,他真的能付出这么多? 曹佾不确定,若是没有什么超乎想像的理由,他真的不能理解。 ...... 一抬眼,见正走到凝香楼门前,曹佾半开玩笑道:“要不,就这儿吧?” “现在最需要一位红颜知己坐陪,好排解你心中郁结。” 唐奕瞅了一眼,见楼上花窗紧闭,摇头道:“算了,今天想喝好酒,这里没有。” “好酒!?”二人对视一眼。“要多好?” “最好的!” “你不会是......” 潘丰想到樊楼回山店的镇店之宝,登时哭丧个脸。 “不会是......打我那瓶酒的主意吧?” 唐奕一翻白眼,“酒嘛,就是用来喝的。” “滚!”只见潘丰立时瞪圆了牛眼。“想都别想,我跟你拼命!” “小气了不是?”唐奕嫌弃地横了潘丰一眼,一边说,一边往凝香阁里进。 “爷当初送给你的时候,可是痛快着呢。” 潘丰想把他顶回去,可是唐奕已经进了凝香阁。 曹佾说的没错,今天的心情,最适合就是听听这红妖精弹曲儿。 也不往里走,只到厅前,随便抓了个门前打杂儿的仆役。 “让你家小姐收拾收拾,爷在樊楼等着。” 说完,也不等仆役回话,调头就要出去。 “爷!”那仆役一脸的便秘,急忙拉住。 “我家姑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从来不出阁的。” 唐奕眼睛一立,“嗯?!” 好吧,仆役立时蔫儿了下来,这位是唐疯子,谁和你讲理啊? ...... 出了凝香阁,潘丰还在那肉疼。 “走,今儿就把那酒喝了!” “别!”潘丰还是舍不得。“好酒有得是,换一样儿。” “就它了!废什么话!” 唐奕拽着潘丰就走,几乎是用“拖”的向樊楼而去。 曹佾虽说也觉得有点“奢侈”,但是那瓶酒他可是没沾过,让唐奕这么一提,倒也想试试这天下第一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立时上前,和唐奕一起架着潘丰往前走。 于是,回山街市出现了令人费解的一幕:大名顶顶的唐疯子和曹国舅,架着都不会走道儿了的潘国为穿街过市,喝酒去了。 ...... 樊楼回山店,当初在建的时候,一切规格皆是比照开封店而造。无论是奢华程度,还是规模气象,可以说与开封总店那是一分都不差。 当年,也正是樊楼作出如此姿态,才能在短期内就让回山成为国都开封的城外城。 樊楼,五楼并起,屹立在汴水之畔,让从南边来的客人还没入开封城,就感受到了大宋天城的第一道风景。 此时,唐奕和曹国舅好不容易把潘国为架进了樊楼。 唐奕正要高声吩咐堂倌去备酒。可临到嗓子眼儿,却是咽了回去。 “今儿个好热闹啊?” 曹佾也有点迷煳,攀楼平时就客似云来,热闹一点也是正常,可是今天...... 热闹的有点过了吧? 入门花厅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全是人。 两人不由一同看向潘丰,“什么情况?” 潘丰终于挣开二人纠缠,“我就说好酒有得是,干嘛非喝那瓶?死贵,还不一定好喝!” “别废话!”唐奕不耐烦地嚷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潘丰一撇嘴,“忘了?” “今天是严河坊,还有白娇坊新酒开售的大日子,各地客商正在争筹呢。” “哦~~!”唐奕恍然大悟。 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出。 现在,邓州出的果酒虽然产量够足,只要下单,不管新酒陈酒最多半月必能出货。 可是,有几样东西却是没有因为严河坊的扩建而足量供应,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紧俏,越来越难买,以至于定价出售都不行。各地客商非得拍卖争筹,方能有机会抢得一两瓶。 这几样东西,就是当初唐奕弄出来的三种“奢侈酒”。 ...... 不得不说,唐奕这招玩得绝了。直到现在,潘丰想起此事还是赞叹不已。 特么这就是明抢! 邓州特供、醉仙金尊,千军酿典藏,名字是俗了一点儿,可是,架不住它少啊! 唐奕最绝的,就是“限量”这一手儿。 邓州特供每年千套,醉仙金尊百套,千军酿更是只有三十六套。 可以说,严河坊的名气越大,这三种酒就越抢手。 大宋不缺骚包的有钱人,就缺够骚包的酒。 这三种绝对够骚包,有钱你也买不着。 原来唐奕定的那188、1888、8888的价儿,潘丰觉得贵,可是现在,这个价儿,你连个瓶子都买不来。 ...... 潘丰见唐奕来了兴致,就势谄媚道:“来来来,咱们上三楼挑个好地方,开上一瓶千军酿,一边喝着,一边看热闹!” ...... 刚说完,还没等着拉着二人上楼,场中一声高叫却是吓的潘国为一激灵。 “八万贯!!我看谁和我抢这瓶醉仙?” ...... “八万贯?” 潘丰心说,谁啊?脑袋进水了吧,八万贯拍一瓶醉仙?特么再贵也没贵到这个份儿上啊! 而唐奕也听到了这声高叫,顿时来了兴致,竟向圈儿里挤了过去。 嘴上更是玩味嘟囔:“怎么又是这胖子?”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8章 一个时辰 一瓶醉仙金尊出价八万贯,这已经不是冤大头的问题了,得是多脑残的人能败家到这个份儿上? 可是,这呈也要分是谁干的。 更新最快要是辜胖子这位脑满肠肥的主儿,樊楼之中所有参与争筹的客商皆不意外。 这胖子只要一上头,什么事干不出来?看他那一身扮相就知道,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钱啊! ...... 听出喊价的声音是他,唐奕登时来了兴致。一边往里挤,一边玩味地嘟囔:“怎么又是这胖子?” 曹佾也是好奇,“哪个胖子?” 唐奕不答,倒是开起了曹国舅的玩笑:“我终于知道仙长为什么只敢说是开封首富,却不敢声称是大宋首富了。” “原来,真正的有钱人都不在开封。” 这话立时提起了曹佾的兴趣,听这意思,里面这位比曹家还富? 边跟着唐奕往里挤,边道:“那我倒要看看,哪儿来的人这么阔气?” 挤到圈中,只看一眼背影,曹佾立刻就认出是谁来了。哭笑不得地指着胖子的背影道:“这,这不会就是传说中那个辜家的胖子吧?” 那一身土豪到极致的衣袍,肥的直打横的身材,加之八万贯就买瓶儿醉仙的愣劲儿,曹国舅此时真想不出来还有第二个这样极品的胖子。 唐奕点着头,上下打量着辜胖子,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疑问: “哎,你们说,这辜家......到底有多少钱?” 曹佾闻声直撇嘴,“那可真不知道。不过,听说只这两个月,这胖子在京中就撒出去不下三十万贯了。” “应该比我曹家有钱。” 说完,又加了一句:“从前的曹家!” 现在嘛,大宋富豪榜的前几名,应该都在观澜。 潘丰也道:“一个千年世家要是没点儿底子,谁信?至于有多少,也许只有辜家自己知道吧!” ...... 听二人这么说,唐奕的兴致更浓,突然起了玩儿心。 “有多少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话,人已经靠了上去。 此时,辜胖子正在那里洋洋自得,下巴要是再长点,都能把天花板捅个窟窿。 “八万贯,我看谁和我抢!?” 醉仙金尊就算再紧俏,目前的行市也不过万贯左右。八万贯?八倍的价格,够豪气了吧? 正得意着,身后勐的响起一个贱得要死的声音: “一个时辰......” ...... “噗!!!” “嘎......” 场中众客商正在不愤之际,这句“一个时辰”却是把众人彻底引爆。 谁不知道“一个时辰”的典故?谁不知道辜胖子在凝香阁装大爷,被唐疯子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砸晕了。 “一个时辰”,这已经是开封府最最流行的一句装十三的境界了。 现在有人喊“一个时辰”,那不就是明着打辜胖子的脸吗? 大伙儿怎能不笑喷? 可笑喷的同时,也是心中大奇,齐齐向胖子身后看去。 这谁啊?可真够坏的,成心给辜胖子找不自在。 当看清来的原来是唐疯子本尊,更是无不露出一个精彩的表情,心说,又能看好戏了。 ...... 而辜胖子本人听到那声“一个时辰”,嘎的一声差点没栽过去,火气登时就上来了。 爆怒回身,“谁他-妈.......” 好吧,这个疯子什么时候站在这儿了? 辜胖子顿时肥脸涨得通红,“你你你,你来做甚!?” 唐奕一下就乐了,学着辜胖子的样子,“我我我,我来看看你呗。” “哈哈哈哈!”满堂爆笑。 唐疯子就是唐疯子,从来不管什么君子德行,亏他学得出来。 胖子这个气啊,可又表现出一副不愿向唐奕低头的模样,“看就看,你你,你叫什么价?” 胖子心里在滴血,今天这是要大放血? “哎?”唐奕却不干了。“我可没叫价。” 辜胖子闻之,一脸的便秘,“你不是喊了‘一个时辰’?” “我就打个招唿啊!”唐奕一脸的戏虐。“怎么?‘一个时辰’也算叫价了?” “我......” “我抢不过你,行了吧?” “爷就算再有钱,也比不过你一个印钱的!” 说完,再不想多留,调头就要走。 ...... “印钱的?” 唐奕瞬间双目微眯精光暴敛,这胖子懂得还不少...... “别别!”唐奕哪肯这么容易就放他走了。“别走啊!” 一把揽过辜胖子的肩膀,“醉仙金尊算什么好东西?我这儿还有更好的酒,要不要也一并拍下来?” 嘴上全是戏虐,可是手上却使了大力,死死抓着辜胖子的肩头。 可惜,这胖子肉太厚,唐奕抓的用力,辜胖子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样子。 “拍下来?什么酒?”纯粹是本能的要摆阔,一副忘了唐疯子就是在明着坑他一般。 唐奕则是大包大揽道:“绝对的好酒,包你满意!” 说着,立时给潘丰递眼色,让他去拿酒。 潘丰肉疼的眼皮直跳,“真拿啊?” “拿!!” “拿,快去拿!” 曹佾在一旁帮着腔,把潘丰推去拿酒。他现在也有点明白,唐奕为什么对这个胖子这么感兴趣了。 ...... 花厅中围拢的客商们也是来了兴致,“什么酒啊?把潘国为心疼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不过,听说这几年潘国为可是藏了一批上品好酒,据说庆年间的第一版千军酿他这还有存货!”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东西搁到现在,可是值了大钱了。 今天可算是来值了,长见识啊! 十年间,观澜的尚选精品酒已经上升到了收藏品的高度,比金石文宝更受大宋富人推崇。潘丰做为藏酒大家拿出来的东西,足够开封城传上个几个月了吧? 虽然所有人都做好了见识一下十年千军酿是什么成色的准备,可当潘国为磨磨唧唧终于从楼上“捧”下来一套木盒之时,众人还是蒙了,或者说,是意外地不会思考了。 一些外地客商没见过,疑道:“这是什么酒?也是严河坊出品?” 有人更是看了半天之后笃定道:“某家对十年间严河坊,还有娇白出品的精选酒都有涉猎,绝对没有这种包装,绝对没有这一版的酒!” 而另一些开封本地的客商却是直接吓傻了,“乖乖,我没看错吧?” “疯了!?这酒怎么可能拿来喝!?” 外地客商更是好奇,“你认得?什么酒?” “酒?” “这哪里是酒!?这是一个传说!” ...... 吃个饭,去新房转一圈,马上回来继续。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9章 喝不起也尝不起 此时,辜胖子也是眼神不眨地盯着潘丰手里的那个酒盒子。 更新最快 盒子已经打开了,看不见盒子上到底写的是什么酒。但是,单从外观上来看,就绝非醉仙金尊可比。 剑川瞿家的名师雕盒,里面两瓶酒用的是定窑上品白瓷做的瓶子,瓶下的两轴锦书都是极品苏锦制成。 这东西往那儿一放,不管是对爱酒的,还是不爱酒的来说,天生就散发着一股让人想要据为己有的**。 辜胖子第一反应就是:老子要买下来! 可是,辜胖子有点犯憷,心里算计着,妈的,刚才玩儿大了? 一瓶醉仙金尊就开了八万贯的价格,这个得多少钱?出少了,辜胖子丢不起那个人,可是出多了...... 特么再怎么说,也就是两瓶子酒。唐子浩这孙子,明摆着就是拿他当冤大头啊! 思来想去,辜胖子觉得,还是算了。 大嘴一撇,“很平常嘛,还当是什么好东西。” “噗!” 懂行的人都喷了。 “你真识货吗?!” 辜胖子眼睛一立,“怎地!?老子就是没看上,不行啊?” 识不识货他不知道,但一定贵的要死是肯定知道的。 他来开封确实是来败家的,但不是这个败法啊。 “老子就是没看上,怎么地吧!?”辜胖子所幸耍起了无赖。 ...... 唐奕一听他说没看上,这怎么能行?立时出来打圆场,“别急嘛,好不好,也不能光看看就定。” “先尝尝再说。” “尝,尝尝?” 辜胖子更不淡定了,所有人也都不淡定了,这酒还能尝? “对啊!”唐奕肯定地答应。 拎起一个酒瓶想都没想,砰的一声就拔掉了瓶口的木塞。 “当然可以尝。” ...... 然而,随着木塞出瓶的声音,看热闹的人中勐的蹦出一片撕心裂肺的嚎叫: “啊!!!打开了!!” 有人更是疯了一样指着唐奕,“他他,他打开了!他怎么可以打开了?” 哦去! 辜胖子本来心里就没底,被这帮人一叫唤更是死的心都有了,特么有这么金贵吗?你们至于吗? 至不至于,他一会儿就知道了。 ...... 此时,唐奕拎着瓶子,直接到桌前拿了一个三钱的小酒杯,咚咚咚,倒满一杯。 “啊!!他倒出来了!” 又是一声嚎叫,“糟蹋了,糟蹋了!这酒怎么能倒出来呢?” “这酒怎么能用这等凡杯装盛?” “这酒......” 好吧,人群之中哀叹之声一片,皆是为这传说中的酒叫屈。 辜胖子实在忍不了了,还非要尝尝这是什么琼浆玉液,让这帮人一惊一诈成这个样子。 端起酒杯就要往嘴里倒。 “等等!”唐奕笑着出声喝止。 “有句话得说在前面。” “什么话?” “尝,也是要钱的。” “日!” 辜胖子这个来气,你敢再小气点儿吗?尝也要钱!? “行,老子就是不缺钱!” 他还真不信了,一整套他嫌贵,只是尝一口,他还是尝得起的吧? 既然要花钱,所幸辜胖子也就不急了,缓缓把酒杯凑到嘴前先闻了闻.。 嗯,.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肥唇轻触,沾了一点酒液,在嘴里砸吧砸吧......比寻常好酒也就强那么一点点吧! 正要嘬一小口细品,却闻那边潘丰一声高喝,差点没把辜胖子吓出毛病来。 “一万贯!!” 辜胖子一个声怪叫:“什么一万贯!?” 许是太过激动,端着酒杯的手一抖,满杯的酒水漾出一滴。 ...... “两万贯!” “你你你,你有病啊?”辜胖子不干了,指着潘丰就骂开了。 动作太大,洒出更多。 “十万贯!” 你大爷!辜胖子不敢动了。 “你们这是明抢啊!” “还真没抢你的。”唐奕一脸诚然。“这都是给你打了折扣的。” 曹佾看着辜胖子又惊又怒,还有三分害怕的表情,心有所悟。 凑上前去,接过唐奕手里的酒瓶,送到辜胖子眼前:“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辜胖子定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手里的酒洒了唐奕又管他要钱。 “什么酒也不能只舔了一口就要我十万贯吧?” 曹国舅无语摇头,“所以说吧,老老实实在真定当你的土财主多好,非要跑到开封来见世面。” “现在世面也见了,知道了吧?” “有些东西,真不是你这等俗人享受得起的。” 说到这里,曹国舅笑意更浓,“我来告诉你这是什么酒。” “此酒尊享酒中之王的美誉已有十年,共两瓶,一淡一烈,上文下武。酒名就叫文武。” “庆七年严河坊极中选极,取剑川瞿离之木雕为盒,定州窑白瓷为盛,只制三套,留传于世。” 辜胖子只听这一个开头,就暗暗咋舌,听着怎么那么玄乎呢? 可是,曹佾下面的话,才让他知道什么叫玄乎... “此酒刚一问世就受尽世间赞誉,连我朝陛下都赞赏有加。” “唐子浩为感圣恩,将其中一套赠于陛下。而陛下得此酒不足三年,即得双龙降世之喜,更视此酒为祥瑞之兆,于两位皇子满月之期,大宴百官,当殿开瓶与众臣分饮。” 得,辜胖子没底了,都上升到祥瑞的地步了? 曹佾还没说完。 “这第二套嘛......庆八年上元节,观澜群儒欢饮,范公,杜公,文、富两位贤相,加之晏殊、尹洙、宋庠、唐介等等近百名儒重臣共赴盛会。” “唐子浩尽孝举,献第二套“文武”与群儒共饮之。会上范公以酒为愿,许下愿大宋国富民安、汉土归一的心愿。” “九年后,燕云复宋,宏愿......” “停!” 辜胖子现在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终于知道,为什么唐奕就开了一瓶酒,所有人都跟死了妈似的。 他听明白了,就是唐疯子弄了三套酒,一套让皇帝喝了,生了两个儿子;一套让范仲淹他们喝了,燕云就归宋了。 特么你怎么不说喝了就能成仙呢? 可是,不管是能成仙,还是能生儿子,还是能把燕云喝回来,这三套酒已经被传神了,剩下这最后一套也特么成了蝎子粑粑“毒一粪”了。 这东西,已经没法用钱来衡量了。 辜胖子心说,幸好刚才没一口闷啊! 要不,倾家荡产也不够唐疯子讹的吧? 想到这里,辜胖子一激动,砰的一声把酒杯顿在桌上。 “我不尝了!” ...... 说完这句,胖子只觉手间一湿,低头看去,由于用力过勐,酒又洒出来了。 辜胖子僵在那里,恨不得给自己个大耳刮子,好几万,又没了...... 这时,潘丰那催命鬼一般的高调儿如期而至: “十五万贯......”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80章 我敢让你入帐,你敢睡吗? “啧啧......” 此时,在樊楼回山店的四层雅间里,曹佾砸吧着嘴,仔细地端详着手里的酒杯。 更新最快 “一口就十五万贯啊!” 潘丰端着酒杯却舍不得喝,反倒问起了曹佾,“是个什么滋味?” 曹国舅又品了品,“贵!除了贵,没什么特别。” 潘丰翻着白眼,心道,还不如不问呢! 瞅着手中酒杯犹豫再三,终还是凑到嘴边,小品了一口。 良久。 “一口就十五万啊......” 好吧,他和曹国舅一样,也只品出一个“贵”字。 转头看向唐奕,“这酒就不是给咱们这帮俗人喝的,浪费!” 唐奕笑道:“一口十五万,你不觉得很过瘾吗?” “你是过瘾了,有人却要哭了!” “我说,你是真够坏的,怎么欺负人尽可着一个人欺负。” 文扒皮让他揍了两回,贾子明也让他坑了好几次,这回,又换成那个辜胖子。 那胖子刚刚从樊楼出去的时候,好像魂儿都没了,潘丰看着都有点于心不忍。 唐奕轻笑,捧着酒杯一饮而尽。 “不是挺好吗?他钱多,我就喜欢他钱多。” 曹佾接道:“你就偷着乐去吧,要是那胖子还像上回那般光棍儿,真拿十五万出来,估计就被你榨干了。” 潘丰也道:“你们说,要是咱们的对手都是那胖子这般脑满肠肥,那可就省事儿多了。” “哼!”唐奕轻笑一声,无语地看向潘丰。 “脑满肠肥?不尽然吧?” 潘丰一怔,听出一丝不同。 “大郎的意思,这回他不会乖乖给钱?” 唐奕摇头,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潘丰立马心疼的要死,恨不得上去把酒瓶子抢过来。 “慢点喝!慢点喝吧,祖宗!” “这可是最后一瓶文武至尊了,你就不能喝慢点儿?” 唐奕索性放下杯子,自信笑道:“若所料不错,他应该还会给钱!” “乖乖给钱?”潘丰一脸的不信。 十五万贯啊,就沾了沾唇,那胖子怎会甘心? 正要问为什么会乖乖给钱,雅间之外却是传来响动。三人望去,只见堂倌引着一团火红进来。 “三位东家,香奴姑娘到了!” 曹佾和潘丰对视一眼,心说,还真让唐奕给叫出来了? 而依旧红衣似火的冷香奴一进来,却是没有往日笑颜如花的脸色,一张绝美容颜冷冷地摆着,宛若冰霜一般盯着唐奕。 “来了啊!”唐奕轻笑着,略带几分释然,拍拍身边的坐位。“快,这里坐。” “公子有令,奴奴怎敢不来?” 冷香奴一边落坐,一边带着怨气地回话。 这疯子两个月不来,来了就又是这般霸道,竟把她叫出凝香阁坐陪。真当她冷香奴是寻常花伎了,可以唿来喝去? 但怨气是发了,可那疯子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还是那般恼人的神情,斜着眼睛看着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让张晋文给你送钱,怎么不收?” 冷香奴一翻白眼,这都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他居然这时才想起来问。 “无功不受禄,奴奴可不敢随便拿公子这么大一笔钱。” 唐奕顿了一下,本想说这是你应得的。 冷香奴提前告知他银币换铜之事走漏了风声,只这一点,为朝廷,为唐奕挽回的损失绝不是那十万贯就可以衡量的。 可是,话到嘴边,唐奕又犯起了贱,一挑眉头,“你看看......” “怎么就不敢拿了?不是你说的,咱见天地往你那儿跑,却没花过一个大仔儿。” “哟!”冷香奴轻佻地拔高了调子。“爷还知道呢,真是难得。” “只当爷是真忘了呢!” 唐奕登时眼睛一立,“这点事儿我会忘了吗?只不过,咱是想效仿柳师父,也能眠花宿柳而不染黄白,那才是人间佳话嘛!” “可惜啊!”说到这里,唐奕也挑高了调门,有意挑衅。“我就算是柳七公,姑娘却不是谢红英。” “臭美什么?” 冷香奴恨不得挠花了唐奕的俊脸,这坏胚总有本事几句话就勾起人的火气。不由银牙轻咬,恨恨出声:“就不要你的破钱,怎地!?” “嘿!”唐奕也顶起了牛。“可是当天你自己说的,谁出的价高,谁就可得姑娘垂青。怎么,咱把钱给了,你自己不要,现在却反过来怪起我来了?” “你......” 不等冷香奴反驳成句,唐奕已经是啧啧出声,把她堵了回去。 “啧啧啧,这才听你几首曲子,就老大的不愿意,要是真睡在你屋里,还不把我编排到阴沟里去?” 冷香奴杏眼一瞪,“还垂青?你倒是来呀?” “我敢让你入帐,你敢睡吗!?” “呃......” 有点生勐,唐奕接不下去了。 “哼!”看唐奕吃瘪的样子,冷香奴甚是得意,嫌弃地看着唐奕。 “有嘴胆,没手胆......” ...... “咳咳......” 曹国舅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们能不能收敛点?这还有两个大活人呢! “要不,我与国为先出去转一圈儿?” 冷香奴登时面红耳赤,瞬间恢复原本那股风情雅致,朝曹佾深深一拂,“让国舅爷见笑了。” 曹佾有些无语地苦笑:“这世上能和唐疯子斗嘴超过三句的,估计也就只有姑娘一人了。” 冷香奴闻言,知道曹佾是在夸张,但也只能顺着他说。 “国舅抬举奴奴了,奴奴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再说......”特意看了唐奕一眼。“奴奴还真就不信,连官家与范公说他,也超不过三句。” “不是一回事儿。”曹佾一摆手。“官家和范公说他,不用三句,一句他就听了。” “别人嘛,也到不了三句。” “为何?” “因为......”曹佾摊着手,满脸的无奈。“到了第二句,这疯子就要动手了。” “哈哈......”雅间之中顿时传来三人的欢笑,刚刚那一点点尴尬却是消于无形。 潘丰捧腹大乐,心情大好,“还真是,能和这疯子斗上三句的,只姑娘一人尔!” 唐奕阴阴地瞪了曹潘二人一眼,“见色忘义的东西,竟编排起我来了!” “你看。”潘丰抓住唐奕的表情不放。“这才一句,某人已经要火了。” 冷香奴好不容易找到与人合伙对付唐奕的机会,怎会放过,立时接道:“奴奴也算看出来了,这位公子就是属驴脾气的,打不得,说不得呢。” 唐奕无语了,“行了,行了!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 潘丰怔了一下,冷香奴的到来却是打断了三人刚刚的话头儿。 下意识问道:“说到哪儿了?” 曹佾当然记得说到哪儿了,可是没接,看向唐奕。 唐奕顺嘴道:“说到那胖子会乖乖给钱。” “呃......” 曹佾和潘丰沉默了,有点意外,这个话头儿却是不敢接下去的。 和冷香奴逢场作戏,表面和睦没问题,可是涉及到太私人的东西,却是要有分寸的。 之前聊到那里,二人都知道唐奕必有话说, 现在有这个女人在场,却怎么接得下去? 不想,唐奕看了眼冷香奴,转脸笑道: “没关系,不用背着她。” ......(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81章 入局 “不用背着她?”曹潘二人有点不明白了。 这个冷香奴是什么身份,大家心知肚明,而那个辜胖子的身份也很敏感,唐奕竟然不背着她,他又要搞什么鬼? 而冷香奴此时却是看出了深浅,显然在她来之前,三人聊的话题不适合让她听。 知趣地起身一拂,“奴奴只是应唐公子之邀来打声招呼,却是不好扰了三位的清谈,奴奴告退了。” “坐回去!”唐奕近乎命令的口气猛然响起。冷香奴虽有不愿,但也只得乖乖地坐了回去。 唐奕一边从桌上翻了一只酒杯,放在冷香奴面前,一边意外地亲自给她满杯。 “让你来,是让陪我喝酒的,不是打声招呼就走的!” “我” “尝尝,这酒不错。” 冷香奴无法,只得端起杯子浅尝一口。 “确是好酒。” “嗯。”唐奕满意点头,举着酒瓶。 “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不知。” 唐奕轻轻把酒瓶放回桌上,淡然道:“你尝的那一小口,值十五万贯。” “” “你看。”唐奕做样子一般,把自己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这酒太好,却成了不是谁都喝得起的东西了。” “官家喝过,我的老师喝过,贾子明喝过,赵宗懿、赵宗实也喝过。” “辜胖子只沾了一沾,就吓的再不敢喝。外面的各地客商也只是闻了闻,却是从不敢奢望品上一口。” “可是现在,你也喝上了这酒。” 冷香奴听着唐奕话,脸色渐渐发青,嘴唇亦开始不住颤抖。 “奴奴,奴奴明白了” “哦?”唐奕玩味的一声轻疑。“你明白什么了?” 冷香奴神情更加暗淡,她可以与唐疯子风月**,可以斗嘴解闷假装冤家。 可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两方手中各有用处的一枚棋子,没有资格入官家、范公、贾子明,还有唐奕等人的这个局,更没有资格喝这酒。 “香奴失了分寸,不应该喝这一杯的。” 唐奕摇头苦笑,“该不该喝,能不能喝,我说了算。” “我让你喝了,就说明你有这个资格!” “” 见冷香奴低头不语,唐奕不禁感叹:“其实,我更希望你拿了那笔钱,去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你却没有。” 唐奕一眨不眨地盯着冷香奴,“你应该拿的。” “我” 唐奕再叹,不理会冷香奴的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原因非要留下。” “是忠于你的主子,还是那边有你的顾忌走不了。亦或者姑娘心比天高,非要在这大风大浪之中一试身手。” “不管怎么说,姑娘已经入了这个局,就有资格喝这杯酒。” “呵呵”冷香奴一声惨笑。 她很想告诉唐奕,不要他的的钱,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只是一时赌气,不想在他面前失了尊严。 可惜,她和唐疯子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懂他的济世大义,他也不懂她的儿女心思。 “好!” 沉沉地长出一口气,冷香奴紧咬下唇,眼神决然。 “既然公子看得起奴奴,那奴奴只有奉陪到底了!” 说话间,端起酒杯,学着唐奕的样子,一饮而尽,颇有几分豪气。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奴奴也有几句话要对公子讲。” “你说。” “香奴占得几分姿色,却不是香奴的幸运反倒是灾祸。自小被人严教,只为以色诱人,为上主谋利。” “可是,说倒底,香奴只是一个少不经事的柔弱女子,没有公子的通天权势,更没有局中各位的玲珑心思。日后,还要公子手下留情。” 这话说的不似是恳请,倒像是埋怨。 说到这里,冷香奴已经是眼圈泛红,似有无尽委屈。幽怨地看着唐奕。 唐奕一叹,“姑娘别怕,奕没有别的意思。” 又诚然道:“入局,是执黑,亦或是执白,我可没有帮姑娘做主的意思,更不会胁迫姑娘。” “让姑娘留下,也不是让你站在我们一边。” “只不过,今天说的话,没有必要瞒你罢了。” “姑娘还是他们安插在我身边的一双耳目,自今日起,从我这里听到的任何话,看到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往外传。” 唐奕看着冷香奴,“明白了吗?” “明白。” “公子的意思是,奴奴不是公子的人。” “呃”唐奕心说,我好像不是那个意思吧? 他当然想这个女细作能反水,可是却不想用别人的手段一般去逼她。 “算了,姑娘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这个女人心思不算坏,这一点唐奕还是很清楚的。加之萧巧哥对她有姐妹之情,所以唐奕还真没有利用她的意思。 只不过有些话不能说,从她几次和唐奕斗嘴,使性子就不难看出,冷香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若是唐奕把话说得太满,她会演不真。 不想再与之在这无用的问题上纠缠,转向曹佾,“辜胖子多半会给钱。” 曹佾此时也有点弄不明白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不过既然唐奕转了话头儿,他也只得顺着他说下去。 “为什么?” 唐奕轻笑,“你不觉得这个胖子有些奇怪吗?” 曹佾沉吟了一下,“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胖子确实有点儿” “蠢的太过分了!” “怎么回事儿?“潘丰不知道二人打的什么哑谜。急声问道。 唐奕不接他的话,自顾自道:“正因为蠢的太过,才更反常啊。” 一个千年世家的少家主,弄的比爆发户还像爆发户,一身俗出高度的装扮,这本身就够扯淡的了。 而想想他入京之后干的那些事儿,倾销铜钱,偏偏买的都是曹家的产业,似是生怕曹家不知道他们在抛铜。 而唐奕头一天凯旋回京,第二天他就去招惹“唐奕的女人”,让唐奕撞个正着的情况下,又白送了一万贯摆阔,这特么得多蠢? 若只这几件,唐奕也还没这么笃定,关键是这次。 他白天刚在三司职房给贾子明下了个套,一天都没用上,晚上他这个贾昌朝的亲外甥就跑到樊楼来一掷八万贯 八万贯就买一瓶醉仙金尊,这孙子就算再脑残也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等唐奕把这胖子干过的“好事儿”一桩桩、一件件摆在潘丰面前,潘国为总算是明白,唐奕为什么说这胖子有意思了。 “他,他他”潘丰瞪着牛眼。 “他到底是哪头儿的啊?” 第682章 聊聊 那胖子到底是哪头儿的?还真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 表面上看,辜胖子在卖蠢,或者说,唐奕回京这两三个月,他一直在“无意”地挑衅,却又没能占到半点便宜。 可放在唐奕眼里,这却不是蠢,而是怎么看怎么象这胖子在示好。 “示好?”潘丰一脸的疑惑。“好象还真是。现在看来,这胖子甚至在香奴姑娘之前,就让咱们把目光转到了铜钱上。” “他进京之后,偏偏挑着景休的产业动手,这不是明摆着让景休警觉吗?” 潘丰越想越肯定,“之后又往凝香阁送钱,这是变向在大郎身前露脸啊!” “这回老贾掉进了坑里,辜胖子就马上跑到樊楼来一掷八万贯” “可是,不对啊!”潘丰分析来分析去,还是觉得不对味儿。 “话说回来,他是贾子明的亲外甥,又是北方世家大族,不论是政治上,还是利益上,与咱们都是绝对的对立面。” “他示的哪门子好?” 唐奕沉吟摇头,这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这个辜胖子倒是有充分的理由与唐奕成仇,却唯独没有一个理由让他花这么大的代价来示好。 “刚刚在楼下,你们注意到没有?” 曹佾心思电转,把辜胖子在楼下说过的话又过了一遍,猛然一惊。 “你是说那句” 刚刚辜胖子可说了,他钱再多,也比不上一个印钱的。 “他!!” 曹佾呆立当场。 不论辜胖是一时激动说漏了嘴,还是有意为之,要向唐奕暗示什么,这都逃不开一个事实,那就是:这胖子知道华联购物券的本质。 “这么说来,这个胖子还真不简单” “查!”唐奕猛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抬头看向曹佾、潘丰,“半月之内,把真定辜家除了贾子明外还有何倚仗,辜家有多少产业,多少人口,多少官身,都给我查个一清二楚!” 潘丰在唐奕眼中看到了杀气。 “大郎这是” 只见唐奕阴狠地看着手里的酒杯,“老子没工夫和什么辜家、负家的打哑谜!” “若他再不显露意图,那就” “连、根、拔、起!” 四字如金,重若千斤,字字砸在在场的三人耳畔。 冷香奴更是吓得娇躯一颤,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怎么了?”唐奕发现她的不对,转头问了过来。 “没什么。” 冷香奴声若蚊蝇,面有惧意。 唐奕玩笑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 见她不答,唐奕也不想再打击于她,端起酒杯,与曹潘二人喝起酒来。 临近子夜,唐奕与曹潘二人不光把那唯一的一套文武至尊下了肚,又干掉了三瓶千军酿,才算尽兴。 唐奕由冷香奴搀扶着出了樊楼,夜风一吹,精神略回清明。 就见长街对面的路灯下,一团肥肉负手而立,注视着这边。 唐奕淡然一笑,对曹佾和潘丰戏虐道:“看看,我说他会乖乖给钱吧?” 潘丰正是酒气雄雄之际,眯眼看向街对面儿,登时来了兴致。 “来的正好,倒要问问这胖贼是何居心!” 唐奕摇头,让我和他单独聊聊。 他这么一说,尚且清醒的曹国舅便拉起潘丰,晃晃荡荡地往观澜行去。独留唐奕一人在原地。 冷香奴自然知道,不该知道的最好不知道。 在唐奕耳朵轻语道:“那奴奴也先回去了。” 唐奕眼睛一立,“回去干什么?” “你走了,让我趴着与这肥子周旋不成?” “咯咯”冷香奴忍不住的轻笑。“公子说笑,这不挺清醒的吗?怎至如此?” 唐奕可不听她的恭维,命令道:“扶爷过街。” 辜胖子就那么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唐奕把曹潘二人打发走,静静地看着冷香奴扶着唐奕朝自己走了过来。 圆脸之上,少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倒有几分阴郁难明之气。 “见过香奴姑娘。” “见过唐公子。” 冷香奴吃惊地樱唇微启,这胖子见了自己竟没有上次那般的猪哥之像,语气更是不卑不亢,冷热得体。 只此一句话,就完全颠覆了以往对他的印象。 而唐奕,不但不意外,反倒有些释然。 这胖子果然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轻轻挣开冷香奴的搀扶,渐渐敛去神情,今天这才算正式认识了吧? 双掌抱前,郑重一礼: “邓州,唐奕,唐子浩!” “真定,辜凯,辜敛之!” “敛之?”唐奕玩味一笑。“财而‘敛之’的‘敛之’吗?” “倒也贴切。” “错!”辜凯大方回应。“行而敛之的‘敛之’。” “行而敛之?”唐奕上下打量着辜胖子那一身的金光灿灿。 “那还真没看出来。” 辜凯当然听出唐奕的戏虐,却是依旧沉稳,淡然再笑: “众而从凡,贵而从俗,不也是一种收敛吗?” “众而从凡,贵而从俗” 唐奕喃喃复述,良久,由衷地竖起大拇指,“高!!” “不愧是千年世家!” “说吧,等我出来,所为何求!?” 辜凯摇头苦笑,“还能有何求?欠债还钱!” “哈哈哈!”唐奕放声大笑。“端是要得,老子最不嫌钱多!” 辜凯点头,“与公子一叙的价码还真贵!” “贵吗?”唐奕反问。“那要看叙的是什么了吧?” 辜凯无奈一笑,也不磨叽,抬手一让。 “请!十五万贯就在码头船上,公子现在就可以去点一点。” “不急!”唐奕甩手阻止。“既然你付了钱,那咱们” “聊聊?” 说完,唐奕似笑非笑地看着辜凯,只见他也露出一个释然之色,长出浊气。 “聊聊!” 秋高气爽,水静风平。 正是子夜,月明星繁之时,岸柳垂苏,夜入柔香。 河湾处,除了一妖艳琴伎搀扶着微醺的郎君与一富态青年缓步并行,倒也鲜有夜游之客。 “敛之兄,今天倒是有些心急了。八万贯买一瓶醉仙,却是要让有心人多想的。” 唐奕一边看着河湾里的画舫游船,一边轻描淡写地开始了这所谓的“聊聊”。 即使是夜色掩盖,此言一出,唐奕依然能看见辜胖子脸上的肥肉抽抽了两下。 “我也不想急,可是” “你对贾子明下的是死手,我再不快点,怕是以后想急也没这个机会了。” “怎么?你是来给贾子明求情的?” “不!” 辜凯停下步子,紧盯唐奕,肃然出声:“我是来澄清一个事实的!” “辜家就是辜家,与贾子明没关系!” 第683章 千年智慧 “辜家就是辜家,与贾子明没关系!” 辜胖子说出这句话,着实让唐奕有点意外。 ?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辜凯半晌。见他面容坦然,绝非戏言,才悠然出口:“是与贾子明没关系,还是与汝南王府没关系呢?” 辜凯不急回答,反而咧嘴一乐: “看来,这几十万贯花的还不算冤,若是不来,子浩还真把辜家归到那边去了。” “哦?” “可以明确地告诉子浩兄,不论是贾子明,还是汝南王府,与我辜家,都没关系。” “有点意思。” 唐奕真的有点不懂了,要说老贾这艘船要翻,辜胖子在极力撇清关系,这说得过去。 可是,汝南王府在北方仕族之中的根基极为牢固,真定又是北方除大名府之外的第一重镇。做为真定第一世家的辜家,怎么可能和那一家人绕得过去? “为什么?”唐奕干脆不猜了,直言问了出来。 “汝南王府可还没倒,敛之就这么急于保身?” “汝南王府倒或没倒与我辜家何干?”辜凯苦笑摊手。“子浩不会以为,辜家是靠着汝南王府的吧?” “不是吗?” 辜凯诚然道:“还真不是。” “这么说吧。” “古今大家旺族,要么先有权,权而有术,再把权力变现兑换成财富,进而守牧一方。” “要么就是先有钱,钱多了,自然就与权多的勾结于一处,寻求权力支撑。” 唐奕细品辜胖子的话,连他这个后世过来的人都是十分认可。 “不错,很透彻。” 辜胖子一笑,话锋一转,“子浩觉得,辜家要是靠着这两点,可以支撑千年吗?” “......” 唐奕一时无言,还真就不能。 一千年有多长?几乎与儒同寿。 从汉初一直到现在,世道轮回,朝代更迭。除了儒圣孔家、天师道张家,这种意义凡的存在,有哪个世家大族躲得过天下大势呢?又有哪个靠山可以千年不倒呢? 这时,辜凯的声音再次响起:“借势可强一时,却不能长存百世;顺势虽难高居一峰,却可千年不倒!” 唐奕笑了。 “顺势、敛之。”辜家的千年法门。 “这么说来,我倒觉得,敛之兄这几十万花得贵了。” “唐奕虽然号称是疯子,但却不是真疯子。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既然辜家与那边没关系,光明磊落,又何必跑来亲自相告呢?早晚会有一个定数。” 辜胖子闻言,一翻白眼,半天玩笑道:“得了吧!” “我今日若不来,等贾子明的事情彻底坐实,到时就算想解释,却也真成了临时跳船,弃旧从新了。” 见唐奕轻笑不语,登时一脸见鬼似的大呼小叫道: “是不是我今晚要是不来,你明天就得灭了我辜家啊?” “噗......” 却是冷香奴没忍住笑出了声,真让这胖子猜着了。 辜胖子一见冷香奴的样子,更加笃定,“还真是啊!” “我说唐疯子,你也太狠了吧?” ...... 本是玩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唐奕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你既然知道华联铺在印钱,也知道顺势而断,与那边划清界限。那也应该猜到,我要干的事情,不狠不行!” “......” 辜凯轻轻摇头,却是没有接话,无声地目视前方。 “怎么?花了钱就得有什么说什么,过了今天,可是要另收钱的哦。” “呵!”辜凯干笑一声。“说了也没用。再说,要说的话,得你给我钱。” “哦?”唐奕来了兴致.“开个价。” “算了,当我送你的。”辜胖子停下脚步,看向河湾的幽幽黑水。 “子浩现在非借势,更不是顺势。而是在造势!” “是啊!”唐奕附和。“造势最难,也最险。” “那何不退一步,让别人去造势呢?” “嗯?”唐奕闻之眉头一皱。 辜凯既然开了话头,所幸一次说完。 “子浩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什么。” “跳出来,做个旁观者,或者执戒者,比你亲自冲锋在前,要安全得多,容易得多。” 唐奕眼神微眯,许是他太过敏感,又许是对辜凯还是心存戒备。 辜胖子这句劝退,却是正中唐奕的神经。他不知道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更不知道,辜胖子目的何在。 “这才是今夜‘聊聊’的重点吧?” 只见辜胖子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坦然道:“看来,还是要收钱。收了钱,子浩才能当真。” 转身看向唐奕:“我来,只为告诉子浩,辜家的顺势之道、敛之处事。” “至于这句话......” “辜家以前既不会站在汝南王府一边,也不会站在西北那一家一边。所以,现在也没法站在子浩这一边。” “不能为子浩所用,又何以求子浩放过呢?” “这句话全当卖你一个好,进而信了我之前的那句话。” ...... 唐奕猛然现一个问题: 这胖子身上有一种智慧,一种他所不具备的贵族智慧。 这种智慧不是他十年呼风唤雨就能积累的,而千年世道点点滴滴所沉淀的。 这种智慧不但他没有,连曹佾、潘丰也不没有。 “看来,我还真该给你点钱......” “哈哈哈!”辜凯放声大笑。“钱就不用了,把那瓶文武至尊给我留上一杯。” 说到这里,辜胖子有些幽怨地埋怨道:“十五万贯就沾了沾唇,可把老子馋坏了!” 唐奕摊手,“晚了,喝光了!” “嘶......” 辜凯狠抽一口凉风,不死心道:“一瓶都喝光了?” “是两瓶!”唐奕伸出两根手指。“一文一武,全让我们干光了!” “败家啊!!”辜胖子哀嚎着。“比老子还败家!” “本来还想着,今天若聊得好,你请我喝上两杯,把那十五万喝回来呢!” 唐奕大乐,“还想着那十五万呢啊?” “怎会不想?” 辜凯眼睛一立,恢复了几分平日的粗鄙之相。 “妈了个巴子,为了今儿个这几句话,老子买了曹景休的一堆破烂儿,又往樊楼扔了十几万。” “你若再不上道,辜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唐奕试探着笑道:“要不,那十五万我就不要了?” 辜胖子闻言,顺势一乐,“我看行!” “美的你!”唐奕脸子一变。“一个大仔儿都不能少!” “哦,对了。”一指身边的冷香奴。“你还得给她送点钱。” “呃,为何?” 辜胖子心说,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坑了我几十万了,到了你养的女人还得我花钱? 却闻唐奕贱贱地开口: “因为,她是个女细作啊!” ...... 第684章 累了 “女细作......” 唐奕一句话,差点没把辜胖子吓个跟头。. “什,什么女细作?” 唐奕故作天真,“就是别人派来监视我的细作呗。” “我噗!!” “你是真疯了,细作!?” “知道是细作,你还往身边放?” 唐奕大乐,“也没什么嘛,我在她身边说的话,都是可以往外传的话。” 辜胖子算是彻底服气了,本以为今夜玩命装了一把“高深莫测”把这小疯子镇住了,结果这孙子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你的话能传,我的话可不能传啊!” “所以我才说嘛!”唐奕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所以才让你给她送点封口费啊!” “你......” 辜胖子噎个半死,一声哀叹:“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赵允让、贾子明、曾公亮等人在你唐子浩面前一个回合都撑不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伪君子,而你是真小人!” ...... —————— 辜胖子气鼓鼓地走了,冷香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会明天真往凝香阁送钱吧?” 唐奕嘿嘿贱笑:“看着吧,还不会是小数儿。” 冷香奴一嘟嘴,“我不要!” “给你就拿着,不要白不要!” 冷香奴摇头,“说不要,就不要!” 唐奕无语摇头,这红妖精上来倔劲儿的时候,真是一点都没有“细作”的样子。 “爱要不要!” “走,扶爷回去。” 冷香奴真想把这位“爷”直接推到河里去,好好说话就不行? 憋着一肚子气,扶着唐奕往回走。 而唐奕此时却是目光内敛,肃然地看着前方,再没有刚刚的乖张。 ...... 玩世不恭,痞气十足,越是如此,越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辜胖子的话戳中了唐奕的内心: 造势... 跳出来... 旁观者... 执戒人!! 不由得回归京之后这几个月的种种,可以说越来越艰难,越来越不顺心。 也许,辜凯说的没错。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听那个胖子的,选跳出来?” “啊?” 唐奕没头没脑的一句,问得冷香奴一怔。 “爷这是问奴奴吗?” “嗯?”唐奕这才反应过来。“我问你了吗?瞎答什么?” “没问就好!”冷香奴有些赌气的回着,真是个不讲理的坏胚。 “算了。” 许是唐奕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出声道:“那就算我问了吧,你说,我应不应该听他的?” 冷香奴知他心神不宁,也不好再使性子。 “奴奴只是个小女子,可不敢给爷出什么主意。” 只闻那坏胚语气缓了下来,“说吧,我就随便听听。” 冷香奴竟在其中听出一丝哀求,心中极为震撼,他也有柔弱无助的时候吗? “奴奴真的不知道。” “不过......” 冷香奴深吸一口气。 “不过,尤记得第一次见爷的时候,那时的唐子浩意气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名诗佳句信手撵来,谈笑风生间就识得奴奴的来意,十足的狂生傲士之姿。” 唐奕认真的听着,“嗯,然后呢?” “然后?” “然后抡才大典,爷依旧耀眼啊,考前大有舍我其谁、唯我独尊之势,考中又能大义忘私洒然退考,考后亦领兵北上、策马扬鞭。” “那时的唐子浩,让多少思春娘子为之心折。” 这番话说得唐奕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有那么好吗?” “有吧?”冷香奴也不确定。“至少那时的唐疯子很真、很狂、很男人。” “那现在不男人了吗?” 冷香奴摇头,“也不是。” “只不过,现在的唐子浩更像一个政客,心思阴沉琢磨不透,却是看不到之前的放荡不羁、狂生傲士之姿了。” 说到这里,冷香奴暂时抛开所有个人的心思,诚然问道: “爷,不累吗?” ...... 唐奕猛的一震,“不、累、吗?”三个字好似当头棒喝,把他死死钉在原地。 “不累吗!?” “累啊......” “那就歇歇吧!”冷香奴柔声道。“奴奴知道,爷是做大事的人,不把奴奴的小女儿心态当一回事。可为了所谓的大事,忤逆了本心,真的值得吗?” 唐奕没法回答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要好好地想一想。 ...... —————— 回到小楼,君欣卓和巧哥已经睡下了,唐奕懒得洗漱,就这么一身酒气地上了楼。 本想悄悄的就睡下了,可是走到君欣卓房前,忍不住轻轻地推了一下门。 没落锁,竟就那么开了。唐奕有点后悔,君姐姐这下肯定是醒了。 索幸也不回房,直接就钻了进去。 “睡了吗?” 床上的身影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往里面挪了挪。 唐奕嘿嘿笑着,直接就钻了进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酒气,君欣卓微微皱眉,“怎么就这么上床了,我去给你打水。” 说着,就要起身。 “别。”唐奕轻轻喘着气,抱着君欣卓的胳膊。“不想动。” “怎么了?” 唐奕苦笑,“竟让一个胖子和那红妖精教育了一顿。” 君欣卓闻之淡笑,“倒是难得。” “君姐姐......” “嗯。” “你说,这些年你什么时候过得最快乐?” 君欣卓不知道唐奕为什么问这些,倒也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在邓州的时候吧!” “为什么?”唐奕抬起头,借着月光看着君欣卓。 “那时候你可是逃犯,连严河坊都出不了,有什么好的?” 君欣卓轻笑着翻身与唐奕对视,忍不住伸出玉手,摩梭着唐奕的面颊。 “那时......大郎也天天都在严河坊。” “......” 唐奕心中莫名刺痛: 于国,他是忠良。 于师,他是孝徒。 于友,他是信义。 可是,于君欣卓,他就是个混蛋! 十年,君欣卓要的很简单,只想他少一点忙碌,多一些陪伴。可是,他偏偏没给,还让她等了十年。 “姐姐......” “嗯。” “奕还你一个邓州好不好?” “有你吗?” “有。什么也不操心,天天都陪着你。” 君欣卓笑了,虽然知道这已经不太可能,还是笑了。 “好!” ...... 第685章 要被玩坏的节奏 再建一个邓州,这不是有可能,而是有必要。 老邓州以点带面的商业思路,为大宋提供了全新的视野。 赵祯也觉得这个模式很好,不论是政,还是军,又或是农商之法。在一地先试一试,通则用,败则改。 改革已经逐步起动,大宋正需要另一个试点来为革新增加信心。 只不过,这个试点不太可能由唐奕亲手来建。 君欣卓深知这一点,只当他说的是醉话。可是唐奕却有另一番计较。 ...... —————— 第二天。 唐奕起床之后,就真接去了赵祯的行在,以至于贾子明来找他提钱扑了个空,只得耐着性子在唐家小楼外苦等。 而此时,在赵祯的住所。 殿上只有唐奕与赵祯两人,连李大官都回避出去。 “你不是不愿与朕说话吗?还来做甚?” 唐奕在底下暗自腹诽,看来,赵祯也是有脾气的,上次三个时辰就蹦出一句话的事儿,这还记恨着呢。 “草民此来,有一事上请。” “草民草民草民!!”赵祯腾的站了起来,指着唐奕大骂。 “再叫草民,朕撕了你的嘴!” “呃,小子此......” “你都多大了,还叫小子!?” “......” 得,咱还是装鹌鹑吧。 草民不让叫,小子也不让叫,“臣”咱还当不起,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哗啦啦...... 唐奕正在运气,赵祯已经不耐烦地把一纸诏书扔了过来,散了一地。 “不是不知道怎么自称吗?看看吧!” 唐奕不情不愿地捡起来一看,“哦靠!!” 一着急,直接暴了粗口。 抖着诏书,一脸见鬼地看着赵祯 “陛,陛下......” “这,这这不合适吧?” “哦?”赵祯玩味地看着下面那个气人的小子。“怎么不合适了?” 唐奕一声哀嚎:“我可还没死呢啊!” “哈!”赵祯被他气乐了。“朕倒觉得挺合适!你不死,朕却快让你气死了!” “那这也不合规矩啊?” 赵祯更乐,还是极尽嘲讽,“难得啊!唐疯子竟然也讲起了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祖宗规矩不可轻废,但也不是不能改。权事而立,并无不可!” 哦去!唐奕心中大骂不已,怎么今天这么痛快了? “那您......能不能换一个啊?这个也.......也太扯了吧?” “呵呵......” 赵祯冷笑连连,“你不是不知道怎么自称吗?这不是正好!” 唐奕都快哭出来了,“我嘴贱,小的嘴贱,孩儿嘴贱,晚辈嘴贱,您饶了我吧!” “饶了你?” 攒了好几天的闷气,可算是今天一下子出出去了。赵祯哪能让他几句话就说过去了? “就这么定了。” ...... 日!! 唐奕捧着那份诏书,眼泪都快下来了,心道: 这一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大宋,这一定不是那个严肃认真的赵祯,这是要被玩坏的节奏。 只见诏书上写道: 唐奕为国为民,复燕有功,忠义无双。不领恩赏,不居功自傲,仁德无二。 天子请天从愿,上议宗正寺...... 反正磨叽了一大堆,最后的重点就一个—— 封王。 封王啊! 唐奕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大宋立国百年之后,第一个活着的异姓王竟然要出世了,而且还是自己! 这里面的阻力、忌讳、影响。唐奕都不敢想。 他甚至觉得,赵祯是不是疯了? 而更让他蛋疼的是,这个王爵还不是常爵,非是秦晋齐赵燕鲁魏之类的亲王,也非北海、汝南、南平、荆越之流的郡王。 而是,癫王! 疯癫的癫...... 我去他大爷的! 这哪丢得起这个人? 癫王——唐奕? 特么还不如那些斗争失败,被贬黜的什么“幽王”、“废王”来得好听呢。 赵祯这得有多恨他?纯粹就是让天下人看他的笑话。 “我不干,打死也不干!”唐奕不管了,耍起了无赖。 “不干也得干!” 赵祯少有的硬气,金口一开,你不干也得干。 “就这么定了!下午令大宗正签押,报政事堂复议,明日早朝宣旨!” “不是......” “你的不是,朕的不是!?” “不是,那我还娶不娶福康了?” 唐奕是急中生智啊,我都封王了,还怎么娶公主? 赵祯扬起嘴角,“早就给你想好了。异姓王,不领国姓,怎么不能娶?” “我......” “好了,先下去吧!” 根栖不给唐奕分辨的机会,赵祯起身就要走。 “别啊!”唐奕急了。“我还有正事儿没说呢。” “累了,不想听你聒噪!” ...... ———————— 癫王...... 癫王!! 唐奕从赵祯那出来,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癫王啊,不让人活啊! 反过劲儿来,第一时间就冲向老师的住所。这个时候,也只有范仲淹能救他了。 可是,把事儿和老师一说,范仲淹沉吟半晌。 “我看行!” 日! “老师你到底哪头儿的啊?” 范仲淹笑了。 “你先别急,听老夫与你说。” “这是陛下的一招妙棋。” “妙棋?”唐奕瞪着眼珠子。“老师,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我看,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小心眼儿,让所有人看我笑话。” “明日早朝,这旨颁得下去,颁不下去都不一定,可是一但传开,我这脸还往儿哪儿搁?” 范仲淹轻笑,“这个你放心,依我看,这旨多半是颁得下去的。” 唐奕听了直咧嘴,“我不放心!” “您醒醒吧,大宋朝近百年没出过活着的异姓王了,朝臣们能同意?” “还真说不准呢。” 范仲淹解释道:“今时不同往日,百年前,天下分崩,太祖、太宗为免兵权旁落,再起唐末之祸,才定下不封异王之规。” “可是现在,大军禁军尽在京师,地方武备薄弱,不存在当年之虑,有没有异姓王其实关系已经不大了。” “况且,以一个戏虐的‘癫王’破了这道口子,对诸臣来说,倒也是容易接受的。” “最主要的是,革新已经开始,陛下以不先平下,而先开上的手段为有功之臣打开一个进爵王侯的希望,更有助于稳定。毕竟大宋那么多国公爷,谁不想更进一步,得王衔之荣呢?” 唐奕算看出来了,“和着官家得了安抚群臣之利,朝臣得了升迁之机,百姓也看了‘癫王’出世这个笑话。” “到最后谁都有好处,就特么损了我一个!?” “错了。” 范仲淹大笑,“得利最大的就是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这是陛下给你下的一道护身符!” ...... 护你大爷啊! 癫王? ...... 第686章 良苦用心 护身符? 一个王爵就算是护身符了?为什么唐奕怎么看怎么象是“狗链子”呢? “您就瞅瞅大宋的宗室、爵职,有几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 范仲淹闻之,倒被唐奕气乐了。 更新最快 “夹着尾巴?” “你还好意思说夹着尾巴?白身十年也没见你消停过,一个王衔就能让你这小疯子夹着尾巴了?” “呃......” 唐奕局促地挠着后脑勺儿,“老师,您到底哪头儿的啊?” “再怎么着也不能是个什么‘癫’王吧?传出去,您脸上也无光啊!” 范仲淹摇头,“老夫可没你这么矫情,倒觉得挺好,这次还真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了。” 赵祯此举有四意思: 一来,正如刚刚此说,在革新之初打开一个上升的通道,对于大宋说话最有份量的那些公侯爵职是一种安抚。 再者,“癫王”之名虽不好听,但说到底也是爵位,让唐奕在以后的行事之中也省去了白身的尴尬。一个白身打了宰相和一个王爷,就算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多少还说得过去。 况且,这个王爷还是“癫”王。 还有,唐奕顶上“癫王”之名,于内、于外,都是一件好事。 于内,对逐渐成形的观澜与文官的对立来说,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一个把唐疯子摆在何处的信号。 大宋革新离不开唐奕,更少不了唐奕的千古功绩。可是,这个功绩与臣功无关,他是癫王,依宋制不可入朝,抢不了士大夫的臣功。 于外,“癫王”,戏尔! 在百姓和保守派眼中,被唐奕这个白身的革新先锋整治,还是被奉旨疯癫的王爷整治,就好比是被平级同事骂一顿,还是被上级领导骂一顿,心理上就是两码儿事。 赵祯这一封王之举,是一举四得。可以说,是把唯心之术用到了极致,范仲淹说完,唐奕冷汗都下来了。 抬头看向范仲淹,“恐怕陛下还有一层意思吧?” 范仲淹玩味一笑,“哦?还有什么意思?” “老师真不知道吗?”唐奕阴着脸。“癫王!” “这个‘玩笑’扣在我头上,那么即使唐奕将来出多大的力,观澜商合掌握多大的权柄......”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玩笑’罢了。” 在唐奕看来,这是赵祯在削权,在弱化他的存在。 ...... “玩笑?” 范仲淹呆愣半晌,悠然出口: “原来大郎是这么看问题的。” “也无不可。” 唐奕眉头一皱,“老师的意思是?” 范仲淹不答,略带几分寂寥的长叹一声:“大郎还是和从前不同了啊!” 唐奕猛的一震,这已经是一天之内,第三个人这么说他了。 “老师......” 范仲淹不再卖关子,肃然道:“你还是太年轻啊!” “燕云凯旋,你功盖当世,又辞官不授,却有几分少年热血、风骨卓绝之色。” “然改革初起,第一件事,动的就是‘购物券’。这个杀器一出,陛下固然意识到观澜的暗藏潜力,对你有所多思。” “但是,这分思虑,却非全是大郎想的那般,都是猜忌。” 唐奕怔怔地听着,心里好像摸到了一点什么,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只闻范师父语重心长地继续道:“你太顺了,又太年轻,且是个火暴的性子,少年义气在所难免,遇事少思也是必然。” “在这个敏感且多事之期,让你这个愣头青冲在前面,对大宋来说,是好事儿吗?” “陛下的真正用心是要你慢下来,冷静处事,所以才又生出让你为官历练的心思。” “可是你呢?” 范仲淹一句反问,问得唐奕面红耳赤。 这话就是赵祯现在和他说,他不一定会信,但范师父是绝不会害他的。他的话,唐奕要听。 “我......” “我却在殿上和他顶了三个时辰的牛,彻底把自己推到了革新先锋的位置。” 唐奕不懂政治,但他不傻,不由得想起昨夜的那个辜胖子。 以前,唐奕只认得横冲直撞,可是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唯、心、智、术。 跳出来......旁观者。 唐奕猛然意识到,赵祯让他为官,何常不是种智慧?何常不是让他跳出全局偏安一偶,做一个旁观者、戒错者?何常不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见唐奕理清了思路,范仲淹欣然一笑:“现在明白了?” “有些话,你和陛下越近,陛下就越没法与你直说。委婉地让你撤下来行不通,那就只得用强,用这个‘玩笑’来让你强行慢下来。” “我懂了!”唐奕重重点头。 范仲淹大笑,“别想那么多,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一个癫王就能把你为大宋所做的一切抹去?怎么可能!?” “百姓的眼睛不瞎,后世写史的贤者也非傻子。就算当下不正,后人自会为你正名。” “反倒是陛下,用心良苦啊!!” 说到这里,范仲淹长叹一声,心中怎是一个“服”字可表? 这个“癫王”是赵祯封的,只有两个结果: 改革不成,后人如何评说?是他这个皇帝在改革之初就把手下最得力的革新大将废了,与唐奕无关。 改革成了,那也是他这个皇帝埋没了千古良臣,以“癫王”之名污辱了能臣。 这个“玩笑”确实扣在了唐奕头上,可是开这个玩笑的人,注定要背上骂名。 ...... 赵祯这是在用恶心自己,来成全唐奕。 这份慈爱与胸怀,他范仲淹也要自叹不如。 ...... 从老师那里出来,唐奕就像丢了魂儿一般。 一力降十慧,这些年,他仗着长辈维护,手段超前,又得曹潘等人力助,几乎就是以力破局。 这会儿本以为又是一拳打通了阻碍,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这一拳,打错了地方。 这种挫败感让唐奕无比沮丧,同时也开始第一次审视自己。 到底怎么了?哪里出了问题? ...... “大郎还是和以前不同了......” 范师父那句感慨一直在心头萦绕。 不同了...... 非我所愿啊! 茫然抬头,却是不知不觉溜达到了赵祯的寝宫之外。 欣然一笑,似是找到了方向。 决绝上前,与门前侍卫朗声道:“上请陛下,唐子浩求见!” ...... 晚了,抱歉,卡文,理顺。 三更。 慢等。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87章 做回自己 御前侍卫看着唐奕心道,他怎么又来了?不是刚走没一会儿吗?而且,好象还是让官家骂出去的。 更新最快 “公子,要不......等会儿再来吧?” 这些侍卫见天和唐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就熟悉了,自然也是为了唐奕好。官家的气还没消,你现在来也讨不到好处,何必呢? 唐奕闻声笑骂:“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文相公可是在里面儿正告状呢!” “哦?”唐奕一挑眉头。“那正好,速去通传!” 侍卫一缩脖子,“得,你是爷,你说了算!” 乖乖的去传话了。 ...... 赵祯正听着文彦博在那儿诉苦,当然是昨天晚上让唐奕又给揍了的事情。 听得赵祯昏昏欲睡,这里面的门道,他怎么会不清楚,不过是唐奕和文宽夫演给他看,演给百官看的一场闹剧。文宽夫演的真,他也假装听罢了。 重要的不是真还是假,重要的是态度。 这时,侍卫来报,唐奕又来了,赵祯腾的火气就上来了。 这倒霉孩子,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呢!? “让他进来!” 正好文宽夫也在,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要怎么接着演。 而文彦博也是气闷得紧,早不来晚不来,怎么现在来了。 也想着,一会儿是装可怜不与之正面相对,还是也撒一次泼,先声夺人,当着赵祯的面儿把那小疯子骂一顿,出出恶气。 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第二种好。他堂堂文相公,总要找回个场子吧? 这时,唐奕已经进来了。 文彦博猛一咬牙,老眼圆睁: “唐子浩!” ...... “见过文相公!” 只叫了一个名儿,唐奕就极为恭敬地迎面一礼,长揖到地,倒是把文扒皮弄得一怔。 “奕在这里给相公陪罪了!” 嘎! 老文心说,你闹哪样?剧本儿不是这样的啊!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只见唐奕一脸真诚: “之前两次犯下不德之举,非奕本心,实乃心昏智迷之举,望相公见谅。” “......” “......” 不光文彦博懵了,连赵祯也迷糊了。 心说,剧本儿不应该是这样儿的啊? “你,你什么情况?”文彦博都忘了演了,一脸茫然地问出了声儿。 “没什么情况。”唐奕坦然回答。“只是想......” “做回我自己!” “做回你自己?” 文彦博一脸惊骇的与赵祯对视一眼。 这孩子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做回什么自己?不会是让那个癫王刺激着了吧? 赵祯也是玩味地看着唐奕,“做回什么自己?” 唐奕回道:“启禀陛下!” “最近,奕把自己给弄丢了,现在却是幡然醒悟,要找回自己了。” 赵祯笑了,“说说看。” 唐奕点头,“燕云得复,奕只当万事俱备,陛下倾力十年打下的根基已达万全,改革势不可挡。” “可惜,奕忽略了一点。” “不错,外物皆备,然奕本身却还没准备好......” “哦??”赵祯没想到唐奕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哪里还没准备好?” “奕只当大宋需要一个不顾一切的疯子来破局,却不知道这个疯子破局之后,却是会搅局。” 抬头看向赵祯,“奕这十年间,承蒙陛下与诸师教导,学会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唯独没学会,也最不想学会的,就是权谋。” “可是,改革一起,奕这个无知小儿却自做聪明地玩起了权谋心术,沉溺其中而不自知......” “实在可笑!” 赵祯心中甚慰,开怀道:“子浩还年轻,日子还长,犯些小错无伤大雅。” 不想,唐奕却是默然摇头。 “奕不想要这个‘日子还长’,奕想做原来的自己!” “嗯?”赵祯一怔,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什么意思,你还要跟我顶着干? 只闻唐奕继续道:“记得十年前入范师门下,老师给我上的第一课就是‘君子唯德,不忘初心’。” “甚至要把奕的字起作‘纳德’。” “可惜,十年奋进,所得太多,反而忘了最初的本心救宋、救师。” 又看向文彦博,“与文相公相识十年,不说相交莫逆,也算是忘年之谊。” “可惜,为了平衡,为了利益,却忘了交情,而做出追打之事。” “这......不是原来的我!” 文彦博老脸一红,“说这些做甚?老夫当初也确有不周之处。” 唐奕摇头否认,“你是政客,是相公,那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可我不是。” “所以......”唐奕再次郑重向文彦博一礼。“所以现在不是‘有什么情况’,也不是‘要干什么’,奕是真诚地向文相公道歉,请求原谅。” 文彦博此时神情一肃,!郑重回礼,“是老夫俗气了!” ...... 不知为何,上首的赵祯并无不快。 他当然想要一个有政治智慧的唐疯子,但是,此时此刻,唐奕说他要做回自己,做回那个愣头青的时候,赵祯心中却是升起一股释然之意。 开怀道:“真是奇了,怎么变得这么快?” 只见唐奕嘿嘿笑道:“昨天有一个很有智慧的胖子与我说,要跳出来,纵观全局才行;又有一个名妓与我说,现在的我失了从前的狂士风流。” “刚刚范师公也感叹我与从前不同了。” “奕没什么优点,就是听得进去话,敢认错!” 说到这里,唐奕很真诚地朝赵祯深深一礼,“让陛下费心了!” 赵祯点头大赞,“还算你小子有良心,不过嘛......” “想几句话就哄着朕收回‘癫王’之诏,可是不容易。” “再拿出点让朕开心的东西,朕考虑考虑。” 唐奕直起身行,“没有了。” “其实,‘癫王’也挺好。” “奉旨发疯,咱这也算师出有名了吧?” “......” 赵祯这回倒是真的意外了,“癫王”......他这是认下了? 殊不知,范公早就把这个‘癫王’给唐奕分析了个透彻。 官家既然都能不怕恶名,他这个疯子又怕什么丢人? 癫就癫吧!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88章 我要娶媳妇 “癫就癫吧!”唐奕很光棍儿的就这么认命了。 更新最快 赵祯倒有点心里没底了,“要不,这事儿再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唐奕诚然道。“依现在的情形,奕要么出仕为官,要么就是接了这个王爵。” “可为官......”唐奕脸色一苦。“奕真不是那块料啊!” 赵祯疑道:“那就癫王,不用换一个?” “不用!” “换一个也就达不到‘癫王’的效果了,反倒不美!” “那好吧!”赵祯最后拍板。“明日颁旨,若无异议,则吉日行册封仪典。” “行了,你且下去吧,朕与文卿家还有事要议。” “哎哎哎!!”唐奕不干了。“别啊!” “怎么又赶我走?刚才就不让说话,把我赶了出去。” “咱还有正事儿没说呢!” 赵祉没好气地横了唐奕一眼,“你有什么正事儿?又要使疯招对付那一家子?” “且先等等,昨天你不是给了宽夫一张烂账吗?先查一查再说。” 唐奕一撇嘴,“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都奉旨发疯了,第一把火总是要烧一烧的。” “今日来见陛下,不是为了这事儿。” “看把你能的!”赵祯揶揄道。“朕还是那句话,且先等等!” 这次,赵祯内心是同意唐奕这么做的,他也意识到,那一家子人,不能再留了。 可是,昨天那一纸烂账也惊到了赵祯,他也隐隐有唐奕一样的担忧。所以,为稳妥起见,要等文彦博查清楚了再说。 “那说说你的正事儿吧!” “呃......”真让唐奕说,他倒有点不好开口了。“我,我......” “你怎样?” “我要成亲!” 唐奕一咬牙,终于把话说出来了。他不能再让福康、君姐姐,还有巧哥在迁就他了。 “成亲?”赵祯玩味复述。“好啊!” “难得你自己开口了,选个吉日,子浩马上就是朕的女婿。” “不过,要看子浩想怎么办了。” “呃。”唐奕又是一窘。“我想......” “三个,一起办!” 噗! 文彦博心说,这就尴尬了,这小疯子他也真敢开口。 他想三个一起娶的事儿,谁都知道,大伙儿心里都清楚。 可是,你当着皇帝老丈人的面儿,说还要娶另外两个,那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吧? 砰!! 果然,那边赵祯猛一拍龙椅,腾的站了起来,怒目而视,指着唐奕就骂开了。 “你你,你还有脸说!” “嘿嘿......”唐奕无赖地奸笑着。“您看,这么总拖着也不是回事儿。要不,准了算了?” “做梦!”赵祯怒吼。 “朕的女儿不是没人要。” “您别急嘛,福康当然有人要,娶了她那是福气。可是......” 唐奕继续赖皮道:“可是,换了别人,福康也不要啊!” “你!” “陛下!”唐奕反倒一脸责备地嫌弃道。“拖了这么多年了,要是到了还是这个结果,那您这皇帝当的可太不高杆儿了啊!” “......” 文彦博这个后悔啊,唐奕说他有正事儿的时候,他就应该回避,这特么听的都是什么啊!? “好啊!”赵祯气乐了。“倒成了朕的不是了。” “是朕要拖吗!?” 唐奕更不要脸地回道:“谁拖不是拖啊!” 扑通一声坐回龙椅,赵祯指着唐奕却对着文彦博说话。 “体统!!成何体统!?文卿说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当着朕的面儿,要朕的女儿,他也张得开嘴。” “呃。”文彦博得说句公道话了。“也不是没有......” “当年狂儒柳开的正室,也是从亲家抢回去的。” “这小子是要抢一个吗!?他要抢三个!” “陛下!”唐奕出声阻止。“她们都是自愿的,怎能算抢?” “......” 赵祯现在这个后悔啊,当初是怎么想的,居然想招这个小疯子做驸马。 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是不是驸马都一样。 现在可好,不嫁帝女吧,小疯子不干,自己那个闺女也不干。 嫁了吧,这小子贪得无厌,要平娶三妻,他这个皇帝都只有一个皇后,他却想娶三个。 ...... 可是,话说回来,赵祯纠结的也不是唐奕要娶三个。他是皇帝,要不是真宠着这小疯子,一句话就给他顶回去了,还容他在这里撒泼? 要是这里面没有自己的亲闺女,他就是想娶八个,赵祯也能依他。 何况,那两个里面,一个已经被王德用收做义女,另一个又是大辽萧家的嫡女。唐奕有本事都娶回去,不是坏事,反倒助力多多。 可是,赵祯闹心的是,这里面偏偏有一个是自己的女儿,哪个当父亲的愿意自己的女儿与别人分享一个男人? 何况,还是威威帝王! ...... 赵祯也懒得看他那个恼人的熊样儿,干脆一甩脸子,“只能娶一个,你自己挑吧!” “不行,一个都不能少!” “你敢顶嘴?反了你!” “您不公,还不行说啊?” “朕不公?”赵祯哭笑不得地指着自己。“你要好处全占,不顾纲常,倒是朕不公!?” “陛下!” 唐奕“语重心长”地长唤一声,“声泪具下”地哀然道:“您老人家惯着我,待我如子,不正是看中我不辜负每一个人,真心对待每一个人的一片赤子之心吗?” ...... 哦去!! 文彦博差点没吐了,这孙子为了娶媳妇是真不要脸了,哪有这么“忍心”夸自己的? 捏着鼻子继续听下去。 “陛下您说!”唐奕继续为了媳妇不要脸。 “您说,这三位我能辜负哪个?辜负了哪个,不算忘恩负义?辜负了哪个,我还是我?” “陛下也不希望你喜欢的小辈是个权衡利弊,就可忘情忘义之人吧?” 赵祯无语了,刚才就应该直接把他哄出去,就不应该听他说什么正事儿。 实在是无以为辩,“这事儿以后再说!” “不能等了啊!” 唐奕哀嚎着:“都等多少年......” 赵祯怒了,“赶紧退下,以后再说!” 好吧,唐奕心道,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不过,他也打定主意,既然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见赵祯一次提一次,就不信你能拖多久。 “那,奕告退了......” “滚蛋!”赵祯气得粗话都出来了,就差没扔鞋了。 “不对。”唐奕走出两步又回来了。 “还有正事没说完呢!” ...... 只见赵祯的神情比哭还难看,彻底被唐奕弄崩溃了。 “你还有什么正事?”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89章 又扔鞋? “还有正事?”赵祯快要让这倒霉孩子逼疯了。 更新最快 这小疯子怎么就那么讨人厌呢?十年了,不但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越来越懂事儿,反倒是越来越气人了。 赌气地想着,大宋摊上这么个妖孽是福,可他赵祯摊上这么个东西就是祸,早晚得让他气死! ...... 而此时,一老一少二人的氛围落在文彦博眼中,却是另一番计较。 文相公丝耗不觉得这是闹剧,更不觉得这有失体统皇仪。相反,他甚至有些羡慕。 十年了,唐奕之所以在赵祯眼里越来越气人,那是因为十年间,这一老一少都是在用权力之外的东西解决冲突。 亲情,这是在用亲情解决问题! 赵祯不但不因此而生厌,反倒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 为什么? 纵观古今,天子之家,帝王之侧,何来至亲至性!? 远的不说,有隋唐至今,君杀臣,臣叛君,子弑父,弟弑兄,父戮子,妻叛、子叛、臣叛,父兄皆叛...... 只隋唐两代,就活生生的一幅皇不认亲、寡人于世的人伦惨剧。 赵祯重仁,也许唐奕带给他的至亲有情,比强国强宋更让他觉得珍贵吧? 而反观唐奕,每一次当君臣二人开始不和谐,开始有裂隙之时,他都会用只属于他的方法把这层微妙的关系拉回来。 这,也不失是一种智慧吧? .... “你还有什么正事儿?” 此时,上首的赵祯一脸的嫌弃、一脸的不耐烦,可还是耐着性子,要听听这小子的正事儿。 “嘿嘿。”唐奕咧着大嘴嘿嘿一乐。“过几日,我想去一趟海州,望陛下恩准!” “海州?”赵祯眉头一锁。 “诺大个开封还不够你折腾!?这才回来几个月,又要出去?” 唐奕一顿,随即讪笑道:“谁不知道家里好?只是海州巨舟已成,是到出海的时候了。” 赵祯闻之,更是疑惑,唐奕那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却是全在他的眼里。 “真的是巨舟出航?” “是。” “宋内正是革政之期,这个时候,还何必去顾及那些蛮夷?” 唐奕肃然道:“陛下莫要小看了海外,却是有必要的。” 之前,登州和海州的造般监是朝廷用来抵债抵给唐奕的。 那时,除了谋辽,再无别的事儿,加之观澜手上钱多,唐奕要造巨舟出海,赵祯也没多想,更是连问都没问。 可是,等登、海两州的大船造出来,赵祯才知道,这小子所图甚大。要是出海随便走走,断不需要那么大的海船,那么庞大规模的舰队。 “依海槽监司历年的奏报来看,海外商贸确有利可图,但也十分有限,大郎何必如此重视呢?” 唐奕摇头苦笑,只得一点一点给赵祯解释起来。 大宋的海贸垄断在朝廷手里,有专司在沿海各州设监收税,行使贸易。 每年确实为大宋带来一些收入,但是这个收入不多,所以赵祯不是十分重视,这也情有可缘。 也只有唐奕这个后来人才会疑惑,为什么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最最赚钱的远洋贸易,大宋却在其中获利极少呢? 说白了,问题还是在这个垄断上面。 大宋禁止民间海商出海贸易,目的是为了把海贸这一块的利易牢牢掌握在国家手中。可也正是如此,反倒制约了大宋海贸的发展。 国民出不去,只得眼看着东瀛海商和阿拉伯商人平白占去了海贸的最大利润。 用现在的说法就叫贸易逆差。 是别人把海外的廉价货物运到大宋,赚取巨额差价,把宋钱搬走,又把大宋的奇货低价购入,带到欧亚各国。 大宋表面上看是赚的,可是从国家层面,反而是赔了。 “赔了?” 赵祯一脸的发懵,看向文彦博。 那意思是问:“赔了吗?” 文彦博心说,你别看我啊?我哪懂唐子浩的那些“歪理邪说”? 可是,既然赵祯看过来了,文相公不得不说点什么。 “赔不赔的,臣还真没细算过账。不过,既然大郎的海船已经造好,不妨出去看看。左右这是观澜的船队,控制权还在陛下,是赔是赚,去了就知道了。” 赵祯嫌弃地瞪了文彦博一眼,有时候,这种臣子的车轱辘话还真不如唐奕的直来直去,来得中听。 直说你不知道不就完了,弄的两边儿都不得罪,其实就是什么都没说。 冷着脸看向唐奕。 “既然如此,那就出去看看吧!但你也要有个分寸,知道现在的重点何在,别把时间都花在这些小道之上。” 唐奕这个无语。 小道?远洋这才是真正的大道好不好?不懂就别乱说,行不!? 可是,有些话和赵祯说不清,等大宋的船队去了西亚,去了欧州,去了海对面那片处女地,大宋君臣自然也就知道这世界有多大,大宋的路有多远了。 现在,说了也白说,所幸不说。 “那行,还有一个事,得和您商量商量。” 对于唐奕这一个事接着一个事儿,赵祯已经麻木了。 “说吧。” “那什么......”唐奕犹豫了一下。“让福康跟我一起出去看一看呗?” 嗖!! 大宋天子又扔鞋了...... 赵祯胡子都气歪了,指着唐奕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奕则是躲过了飞鞋,看赵祯那个样子有点儿吓人,讪笑着狡辩道:“我就是之前答应过福康,要带她出去看看咱大宋的大好河山。” “男人嘛,说话得算数不是?” 见赵祯依旧脸色铁青地看着他,知道这是动了真怒,无奈道: “不去了,不去了还不行吗?” “滚!!!” 吼得唐奕一缩脖子,“滚,滚......这就滚。” 悻悻然地掉头走了几步,一回身。 “要不,您就把婚事定了算了......” “娶过了门,带到哪儿去都名正言顺不是?” 嗖!! 又一只鞋飞了过来。 唐奕无法,只得抱着脑袋,狼狈地被砸出了赵祯的寝宫。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90章 祁雪峰 唐奕狼狈地出了赵祯行在,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轻松。 更新最快 正如前几年赵祯第一次朝他扔鞋一样,他知道,那个‘温和的大叔’又回来了。 回到小楼,还没进门,唐奕已经嚷开了: “小娘子们,收拾东西,过几天爷带......” 喊到一半,又噎了回去,唐奕没想到,客厅里有人。 一脸嫌弃地看着来人,“你来干什么!?” 贾昌朝这个气啊,你个疯子让我今天来找你拿钱,结果让老子干等了一上午,现在你问我,我来干什么? “哦!”不等老贾说话,倒是唐奕自己想起来了。 一点尴尬、错怪、不好意思的表现都没有,一边儿往楼上走,一边儿朝老贾一甩手,“直接去找张晋文,让他带你去地库提钱。” “你!!” 好吧.,老贾在这儿等了一上午,一句囫囵个儿的话都没说上,就让唐奕扫苍蝇一般给打发了。 找张晋文就能提钱,你还让我在这儿等!? “哼!” 老贾冷哼一声,与这个无下限的混蛋多说半句都嫌掉价,掉头就走。 当然,钱还是要提的。 可是,走到门前,却让唐奕又叫住了。 只见楼梯上到一半儿的唐奕倚在栏杆上,“有件事儿倒是要知会贾相爷一声。” “......” 不说话,唐奕也无所谓,继续自顾自说。 “那笔抵粮款的事情被文扒皮知道了,他我却是拦不住的,非要查上一查。” “你!!”老贾脸都白了。 “你出尔反尔,小人是也!” 唐奕一摊手,“我也没招儿,真不是要坑你。想坑你,也就不和你打招呼了不是?” 见贾相爷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唐奕“好心”道:“劝相爷一句,趁文扒皮还没查出什么来,还是赶快想想怎么把自己摘干净为上。” 说完,再不理会老贾,蹬蹬地上楼去了。 ...... 楼上,因贾相爷在,不便出来的萧巧哥与君欣卓此时也是探出头来,与唐奕在窗前驻足,目送贾相爷丢了魂儿一般的出了小楼。 萧巧哥狐疑地看着唐奕,昨天文彦博来小楼,她在楼上可是听到了的,明明是这个坏胚把烂账给了文扒皮,怎么今天又当着贾相爷睁眼说上了瞎话? “你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唐奕讪笑,“没事,就是搂一搂草,看看有没有收获。” 萧巧哥了然地点着头,随之提醒道:“小心惊出来的不是兔子,而是毒蛇哟。” 唐奕顺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哪儿来那么多怪话,赶紧去收拾东西,咱们又要出门了。” 只见萧巧哥吃痛,嘟着小嘴,不情愿道:“急什么,不是还有些日子吗?” 唐奕看向窗外,二楼正好可以目极回山,轻声道: “这次去的时间长,自然要多带东西。” 而君欣卓实在有些心痛唐奕,埋怨道:“这才回来三个月,又要劳碌远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唐奕转头看向君欣卓,牵起她的玉手,安慰道:“不是劳碌远行,而是为你再造一个邓州。” ...... 整整一个下午,唐奕都没有下楼,就在房间里看着君欣卓与萧巧哥二人喜悦着、忙碌着。 躺在躺椅上,想睡了,就闭眼小憩。醒了,就继续享受这份宁静。 直到晚饭前,楼下呼得传来一声高叫: “唐疯子,还不下来一见!” 唐奕一震,坐直了身子,这个声音可是很久没在观澜书院出现了。 连忙起身,快步下楼。 果然,楼下一个续着短须,皮肤黝黑的青年卓然而立。 粗犷,却不失儒雅。 唐奕大喜,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上去。 “存中兄!” 来人正是沈括,沈存中。自通济渠开工之始,这位大科学家就钉在了修河工地,五六年的时间未得一日之闲。 “子浩,别来无恙!” 此时,沈括也是开怀拱手,上前几步,迎了过去。 唐奕激动之余也有疑惑,“如今通济渠通航大典在即,存中兄做为修河首臣,怎么就回来了!?” “哎!”沈括飒然摆手。“什么首臣不首臣,图虚名尔。” 唐奕闻声,无声抱拳。 不管原本历史中的沈括是什么样的为人,但是现在的沈括,不但在学术上与唐奕是知己,而且在性格上,与唐奕也是十分的相像。 不说别的,这份洒脱,却是常人所不及的。 只闻沈括又道:“当年在堤前拒绝你给讨的官,这些浮名与括来说就已经是过眼云烟了,还在乎什么大典不大典的?” 唐奕竖起大拇指,“对脾气,像我唐奕的兄弟!” 沈括则道:“与子浩比起来,修个河当真不算什么了。” 唐奕佩服沈括的同时,沈括又何常不是在佩服着唐奕。 甚至他能有今日的胸襟,对他影响最大的,可能就是唐奕了。 这六年,他虽在修河前线,可是朝中之变、天下大势,沈括又怎能不知? 唐奕背负的那些东西,受过的那些冷遇,丢弃的那些浮名,完成的百年夙愿,由衷震撼着沈存中。 与原本历史之中那个重私欲的沈括比起来,现在的沈括才更像一个理想主义者,像一个做学问的科学家。 “行了,行了!”唐奕无耐摆手。“你我兄弟就别相互吹捧了。” 一指沈括身后,“这位是?” 直到此时,唐奕才注意到,沈括身后还有一个人。 唐奕一问,沈括这发恍然想起身后的人,自嘲道:“瞧我这记性!” “来来来,今日却是要给子浩兄介绍一位奇人!” “哦?”唐奕来了兴致,沈括口中的奇人? 不由得好好打量起那人。 ...... 三十多岁的样子,白面短须,纶巾束发,身材极为消瘦,一身海蓝儒袍似是大了点,有些飘空。且旧的已经发灰,甚至袍角和袖口还上着两处补丁。 一看就是家境并不殷实的柔弱书生,而让唐奕生出兴趣的是,这人的眼睛极为有神、锃亮。 即使面前的人是声名赫赫的唐疯子,也依旧射出不卑不亢的荦荦之光,四平八稳地站在那里,与唐奕对视。 只见沈括一指那人:“洛阳,祁白山!” 那人也是适时上前一步,拱手抱拳:“祁雪峰,字白山。” 唐奕回礼“唐奕,唐子浩。” “唐公子,久违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91章 能惊到唐奕的牛人 沈括说这是一个奇人,奇在哪里,唐奕还不知道。 更新最快但是,他之所以对此人另眼相看,是因为那双眼睛。 ...... 有神倒不算奇,关键是,唐奕在其中看出一股莫名的自信、坚毅和执着。 许是错觉,但这样的眼神,唐奕也只在一人身上看见过 他的老师范仲淹! 十年前,就是因为老师的这样的目光,才让唐奕生出好奇,才让他以稚子之身,说出那番改变自己、改变范仲淹、改变大宋的惊天之言。 此时,沈括见唐奕露出少有的正色之意,立时冲着唐奕畅快大笑: “哈哈哈,怎么样?子浩也觉此人非凡吧!?” 唐奕点头,“不俗!” “来里面坐,咱们畅饮几杯!” ...... 把沈括和祁雪峰请到里面落坐,又让君欣卓去准备一桌酒菜,沈括也道出了这个祁雪峰的来历。 此人是洛阳人士,家境贫寒,却是要强不屈,自学十数年。此番进京,却是得沈括引见,想入观澜求学,下一科准备搏一搏前程的。 要是只是这样,倒也不算出奇。 从沈括的言谈之中,唐奕还知道,这个祁雪峰白天在修河工地出役养家,晚间才能自学文道,励志功名。 本来上科已经地了乡试,可以进京会考。可是天不随人愿,正赶上老母病重,家中实在无钱,只得放弃。 沈括在工地上见他身弱又识文断字,便生出恻隐之心,就安排些统计、调度,不用出苦力的活计与他。几番接触之下,倒是把沈存中给惊着了。 原来,这人不但有些文采,对于天文地理、恪物之学也有涉猎,而且极有见解。在地志、绘图,星象天学等方面,更是在沈括之上。 比如,唐奕的气压测高法,沈括会用,但是原理还有诸多不顺。可是,这东西到了祁雪峰手里,都没用沈括讲解,他只是拆了一个气压计,山上山下跑了几趟,就把原理说的似模似样,用的更是比沈括还溜,还准。 都是读书人,又有了共同话题,二人自是抛去门户之见,相交莫逆。 此次沈括把他带入观澜,也算是拉了这个寒门知己一把。 ...... 对于祁雪峰恪物之学上的造诣,这着实让唐奕刮目相看。 这个儒家大道横行的时代,像沈存中这种不务正业的人可是不多。而这位既有正业,还有副业,还上有老,下有小的要他来养,真是不容易。 “如此说来,白山可比存中这个笨蛋强多了!”唐奕开怀大笑。 “当初单一个气压计,这小子跟我学了半年也没全弄明白。” “哈哈哈。”沈括脸色一红。“莫要揭我的短处!” 祁雪峰则道:“子浩的气压测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懂的,精巧至极。其中玄妙,雪峰到现在也还是没弄明白。” 唐奕可算是抓到一个能聊点有“技术含量”话题的人了,登时与祁雪峰聊开了。先是把所谓气压与他细说,没想到他居然听懂了。 唐奕兴致更盛,神秘一笑,与祁雪峰道:“我这儿还有比气压计更玄乎的东西,白山兄要不要见识见识?” 祁雪峰眼前一亮,“自要见识见识!” “随我来!”唐奕立时起身,连酒都不喝了,带着二人就直奔自己的“实验室”。 可抓着一个懂行的了,伏蛰多年的“技术宅”本质彻底爆发出来。 到了地方,唐奕直接拿起一个物件递到祁雪峰前面。 “白山兄看看,这个东西你可玩得明白?” ...... 可是,祁雪峰此时哪还有心思理什么唐奕,双目圆瞪,呆立当场。 入眼就尽是图纸、仪器、新奇之物,没有一样儿是他见过的。 “白山兄?”唐奕轻唤一声。 祁雪峰才恍然回魂,局促道:“早就听沈存中吹嘘,说唐子浩有一个房间,一个穷尽天下之奇技的房间。于雪峰来说,那简直就是宝库。” “今日得见,果然不假啊!” 他今日之所以跟沈括来,就是想见识一下唐子浩的那间屋子,只不过刚刚还没好意思开口罢了。 唐奕是学化学出身,可是这些年迫于无耐,在大宋一展拳脚的,不是经济之道,就是政谋之思,真正让他学有所用的地方其实不多。 这间屋子可以说才是真正的唐奕,才是唐奕真正的本事所在。 今天不但沈括回来了,又带回来一个臭味相投的,他又怎会吝啬? “白长兄若不弃,可以住在我这里,这间屋子你可随意进出!” “嚯!!”沈括一声惊叫。“白山可是面子大了去了。” 祁雪峰嘿嘿大乐,“怎地?” 沈括解释道:“这间屋子,整个大宋,你是除屋主之外,第二个可以随意进出的人!” “第二个?”祁雪峰一疑。“那第一个是谁?” 只见沈存中得瑟地一扬下巴,“当然唯我沈括有此殊荣!” 唐奕哈哈大笑,“别听他鼓噪,来来,看看这个物件。” 祁雪峰这才把目光放在唐奕手里的东西上。 “这是......” “此物叫六分仪。” “六分仪?” 祁雪峰把六分仪拿在手中,现在他还看不出具体用途,不过看到上面有镜片、标尺,心道,多半是目镜一类的东西。 “所为何用?” 唐奕笑道:“这是一把尺子。” “若奕告诉白山兄,若在一地立下基准,配合日轨或沙漏计时,所得横纵两轴之数各一,这两个数,不管何时何日都不会变。“ “可若换到别地,以上一地为基准,同样可得两不同之数,不管何时何日,亦不变更。” “那白山兄觉得这东西能干什么?” 祁雪峰沉思起来,“一地两数,横纵各一......” 抬头看向唐奕,“这个数,亘古不变?” “亘古不变!” 祁雪峰登时释然,“测地、量图!” “!!!” 唐奕大喜,这真是个奇人! 却闻祁雪峰道:“单一个基准地数不足为测,子浩还需要何物为参照?” “没错!”唐奕更是激动,一指当空之日。“以日为照,量与地角而测。” 基准横纵地数,就是经纬度,六分仪的用法则是观测太阳的夹角,祁雪峰猜的一点都没错。 而祁雪峰此时下意识抬头望天,又低头看向手中六分仪上的数字刻度,“子浩的这个六分仪,难道是以浑天说为据,打造而成?” “......” 唐奕震惊了...... 你大爷的! 老子捡到宝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92章 你们到底哪头儿的 你大爷的,捡到宝了! 唐奕彻底震惊了,这个祁雪峰,人才啊! 首先,“浑天说”这个东西就不是一般人能学的。 更新最快 不光要有求真务实的天性,还得有胆子。因为天文历法之学于普通百姓来说,是犯法的。 这事儿,还得从汉人对宇宙认识的起源说起。 虽然现代天文学的奠基咱们汉人基本没啥贡献,但是,咱们老祖宗那可是牛到了天际,是足以让今人叹服的。 ...... 早在春秋战国那个百家争鸣的时代,汉人对“科学”的探索就已经很发达了。 有时,唐奕不禁会想,如果始皇帝不一统六国,如果不因为那么多的政治因素而独尊儒术。那么,华夏虽然可能会继续乱下去,但是,整个世界的文明进程却不知道要被那个大时代提速多少年了。 那是个大师云集的时代,甚至可以说,是一次文明大爆炸。 好吧,扯远了,回到正题。 在那个时代,对天地、宇宙的理解众说纷纭,主观臆想还是起到绝定性作用的。 但是,即使是单单凭借想像和肉眼极为有限的观测,古人所取得的成就也是叹为观止的。 主要的学说有六说:盖天说、浑天说、宣夜说、昕天说、穹天说、安天说。而簇拥最多的,则是前三种。 ...... 其中,最扯淡的是“盖天说” “天圆如张盖,地方似棋局。” 主张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四野为方,上有九州,华夏所居,赤县神州。 每个州四周环绕着一个稗海,九州之外,还有大瀛海包围着,一直与下垂的天的四周相连接。 这也是古人以“九州”代指天下,“神州”意为中华的由来。 之所以说它扯淡,后世的人一看就知道,全无学术价值。 ...... 靠谱一点儿的是“浑天说” “浑天如鸡子,地如鸡子中黄。” 此说成于战国,被西汉张衡所发扬光大(就是发明浑天地动仪的那个)。主张大地是球形的,居于中心,日月星辰组成天球围绕在大地周围,升落往复,日月更迭。 这个就厉害了,虽然还是和事实差了点,但提出了地球是圆的,并为天文历法提供了科学依据。 同志们,两千多年前啊!老祖宗的智慧还是很牛叉的。 ...... 而浑天说还不是最先进的,最牛的是“宣夜说”(“宣夜”这个名字是清代才有的,学说始于战国。) “宣夜说”也主张大地是圆的,但其外而非天球,而是无尽的气体。宇宙无限大,日月星辰都浮于气体之上,亦由气体组成。 怎么样?很接近正确答案了吧? 可惜,“宣夜说”没有解释日月天体运行的规律,无法运用在历法推演上面,所以说。“宣夜说”是最没有市场的。 (还有“安天说”是“宣夜说”的改进版,比宣夜更接近真理,可惜,宣夜都没市场,况安天乎?) ...... “宣夜说”既然不够完善,按理说那“浑天说”应该可以了吧? 毕竟在历法演算、日月缺食方面,它的应用已经得到了证实。唐朝时的诸多天文学家更是彻底否定了“盖天说”,“浑天说”应该是称霸华夏文明的主流天文思想了。 ...... 可惜,错!! 拥护者最多、应用最广的,恰恰是最最扯淡、漏洞最多的“盖天说”。 这个锅,又要甩给儒家了。 “盖天说”天圆地方、上尊下卑的谬论,恰恰迎合儒学关于“礼'',关于“天尊地卑”的说教,正好在封建王朝的天地理论中占据了正统位置。 比如,历朝历代祭祀的皇家建筑明堂,都是圆的,上合天意;帝王宫殿都是方的,下合地心。 历朝历代,祭天之坛必为圆,祭地之坛亦为方,这些都足以证明“盖天说”在实际应用中的主导地位。 甚至是到了后世,国学势微,天地本物早有定论的现代,连普通面姓的家装都还在讲求天圆地方的格局,足见其对华夏影响之深,已经是深入骨髓。 “浑天说”、“宣夜说”在“高级知识分子”之中虽然有一定的市场,但是面对皇权正统、大道“真理”,这也只不过是一家之言,荒谈谬论罢了。 儒术最操蛋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为了迎合统治阶级,为了巩固儒教的至高地位,无所谓科学,无所谓真伪。 有用就是真,无用,就算是铁证如山,也只当没看见,甚至把你打成假的。 天文,也只是无数被“正统”左右工具罢了。 他们连远古夏商诸朝的历史都可以改,可以毁,还有什么事儿是干不出来的呢? 两千年前! 两千年前啊!! 老祖宗就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 但是,只是为了政治需要,只是为了自圆其说,纵使真理昭昭,纵使大师荟萃,纵使天眷华夏...... 可历史是胜利者的历史,为了统治,始皇帝可以一把火把历史和真理烧掉;董仲舒可以尊儒罢百家;魏晋士族更可以神化道学,凸显儒术。 “浑天说”应用是多,但也只能当是不知道。甚至装不知道还不行,还得掩人耳目吧? 为了垄断历法、星像,垄断天文说学,自唐朝开始(唐是浑天说最盛行的时期),统治者把天文历法列为禁学,不许普通百姓学习、质疑。(1) 祁雪峰能说出浑天说,不但说明这不是一个一味啃书的腐儒,说明他敢问真理。 最主要的是,只是把六分仪拿在手里看了几眼,连怎么用还都不知道,就能说出其原理,这就是个天才啊!! 唐奕不管浑天说说的是地心,还是日心,又有多少谬误,祁雪峰只要明白地球是圆的,只要从这个圆里能看出一些特别的东西,只这一点,就特么有得聊了。 此时,唐奕真的有点激动了,由衷感叹: “白山兄,大才啊!” 而祁雪峰此时也被手里的六分仪所吸引,哪还顾得上唐奕的夸赞,急声道:“子浩快说说,这六分仪如何用?” 当下,唐奕把六分仪怎么用,还有原理细细地与祁雪峰说了来。 足足半个时辰,祁雪峰听得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连连点头,这可苦了沈括。 现在的他可还没到学问大成之境,对唐奕与祁雪峰聊的东西只是一知半解,云里雾里,这半个时辰比一天还难熬。 “我说,你们能不能也照顾一下我的感受?”沈括实在受不了了,哀怨出声。 唐奕一怔,登时明白了沈括的尴尬,急忙安慰:“术有专攻,存中之长在于水利地质,却是让存中兄无聊了。” 沈括一撇嘴,这是三个同道中人的相遇,他当然不想置身其外,只不过,确实不太懂。 唐奕这么说了,也算是给了他台阶下,搜肠刮肚寻思着说点什么能融入二人之中。 “我听明白了,这个六分仪就是量图、定位用的。” “不错!” 回答的是祁雪峰,他现在激动的不行。这东西太精巧了,若真如唐奕所说,那绝对是个神器。 而沈括则是眉头一拧,“既然如些,误差有多少?” 沈存中也不是吃干饭的,一下就问到了点子上,量图定位要是误差太大,那意义也就不大了。 这个问题就只能唐奕来回答了,朗声道:“现在制出来的精度还不高,有时可能差出百里之遥。” “百里!?”沈括一下子就找到了宣泄点,有意打击唐奕。“那你做它还有何用?” “差出一百里?也就是说,在开封测之,弄不好就定位到大名府去了,这还怎么用?” 好吧,有点夸张,但意思是这个意思。 “呃。”唐奕有点尴尬,这确实是个问题。“现在我的能力也只有这样了。” 沈括心中暗爽,嘴上没打算放过唐奕,“听你吹了半天,原来是个半成品。” “足够了!” 却是祁雪峰突然开口,为唐奕辩解。 “现在的精度,在陆上应用可能还不合适,但是,它真正一显神通之处,却不在乎这百里误差。” “哦?”沈括急问。“用在哪儿?” “海上!” 祁雪峰笃定道:“对于航海定位来说,特别是远航,最大不过百里的误差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海上!”沈括猛然一震,终于抓住了一些什么。 现在的航海技术还只限于指南针和观星定位,能做到方向正确就已经不错了,要是有了这个东西,意味着: 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是晴天,有日有星,就能做到不迷航,这对航海的意义...... 一脸叹服地看着唐奕,“原来这六分仪,大郎是专门为你的远洋舰队所制?” “远洋!?”祁雪峰一惊,双目圆瞪看着唐奕。“子浩要远洋!?” 而唐奕此时也是一脸震惊,还没回过神来。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儿,就这么呆在了那里。 唐奕震惊的是,这个祁白山神的有点过头了吧? 特么不但懂六分仪的原理,还特么一眼就看出这东西对航海的意义。 有点心虚地对祁雪峰突然问道: “你知道原子弹吗?” “呃......” “改变世界的那三个苹果知道吗?” 这货不会是同行儿吧?也特么穿越过来的吧? “‘原子蛋’?”祁雪峰一脸的懵逼。 “原子为何物?也能下蛋?” “至于三个苹果......”祁雪峰一脸的为难。“雪峰更是不知,什么苹果可改变什么世界。” “真不知道?”唐奕不信,继续追问。“很有名的三个苹果。” 祁雪峰窘道:“雪峰家贫,倒是很少吃水果。” 好吧,唐奕也反过味儿来。 看祁雪峰这一身行头,要也是穿越众,那混的也算够可以的了。 “没事儿,我就问问。”唐奕局促地想转移话题。 “对了,你怎么能想到六分仪的应用重在航海。” 祁雪峰果然被他的话头吸引,朗声大笑,“我还想问子浩,你怎么要远航?” 唐奕怔怔道:“听白山兄的意思,白山兄对航海也有涉猎?” “岂止是涉猎!?”祁雪峰昂然回道。“雪峰就是大海的儿子!” 什么情况?唐奕更迷糊了。 “你不是洛阳人士吗?” 唐奕那边正在和祁雪峰相见恨晚,而与此同时。 观澜乃至开封城的几处所在,要是知道这小疯子正在“不务正业”与人秉烛夜谈,非要气出个好歹不可。 他惹出来了一堆麻烦,自己却落得个清闲。 此时。 文彦博不在回山,与唐介、包拯齐聚开封府衙。 包拯看着烛光下包拯列出的一排名单,指着其中几人道:“可以先拿来问问!” 唐介则是指着另外几个有官在身的名字狠声道:“惊天大案,怎可大意?依吾之见,这几个小吏也可拿来一问。” 包拯摇头:“关系重大,不可妄为,以免打草惊蛇。” 唐介不干,“不抓不行,不抓难平民愤!” 包拯回道:“不行,时机未到。” 唐介眼睛一瞪,“包希仁,你到底哪头儿的啊?必须抓!” 包拯寸步不让,“你唐子方到底哪头的!?这就是给那一家通风报信!” “好了!”文彦博实在看不下去了,怎么还没怎么着,大宋这两个大炮仗先对着炸起来了。 沉吟再三,“就依希仁之见吧!” 唐介气得胡子都歪了,炮口一转,瞪着文彦博。 “文扒皮,你到底哪头儿的啊!?” 另一边。 贾府内宅。 一个胖子深夜来访,直接由仆役引着,进了贾昌朝的宅寝。 见厅中等侯的只一老妇,淡淡一笑,上前一礼:“给姑母请安了!” 厅中老妇闻这轻笑,“敛之来的倒是时候,你姑父给你传了几次话,请敛之前来一叙......” 说到这里,老妇玩味地看了辜胖子一眼,“人倒是来了,可偏偏赶在他不在家中的时候来了。” 辜胖子淡然回道:“姑父此时当是在汝南王府了吧?哪有心思见我?” 老妇一暗,柔声道:“敛之真的不打算助你姑父一臂之力吗?” 辜凯答非所问:“凯是来辞行的。” 老妇愣道:“回去?” “也许吧。” “唉!”老妇立时潸然泪下。 “姑姑虽然嫁到了贾家,可怎么说也还算是辜家的女儿,敛之怎可......” “如此绝情!” 辜胖子没答,就那么默然地站在那里,心里却不住吐槽。 特么那艘破船眼看就翻了,脑袋进水了,这时候还往船上挤? 良久。 “侄儿有一句话,还望姑母转告姑父。” 老妇急道:“什么话?” “一刀两断,天赐良机!望姑父莫再执迷不悟了......” 说着,辜胖子郑重一礼。 “言尽于此,姑母,保重吧!” 说完,辜凯转身而走,大步离去。 “敛之!”老妇急叫出声。 “敛之到底要辜家站在哪边啊!?” 辜凯顿了一下,“姑母忘了吗?” “辜家,不站队!” 也许他不应该来,可他,还是来了。 而贾子明...... 这个时间确实不应该在家里,因为三千万贯的铜钱出库,就算朝廷派足了人手,也得搬上三天天夜。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回山督办借款事宜。 可惜,他也不在回山。 中午,唐奕的话让贾相爷寝食难安,思前想后,还是在关城门之前回到了城中。 此时,他正站在汝南王府的门前。 没错,老贾没有走侧门,也许到了这个地步,正门还是侧门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足足半个时辰,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进去。 不进去,纵使与这一家脱不开干系,但那笔抵税粮,甚至更多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可是,一但进去......知不知道就不再有任何分别。 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举步为艰、进退两难。 守门侍卫早就将此事通传。 “他来做什么!?还是走的正门!”赵宗懿阴沉着脸,眼中尽是疑惑。 “这个老东西!”身边的赵宗实气得恨恨出声。“越来越不知进退,他怎敢立于正门?” “十三弟先别急。”赵宗懿出声安慰。“可能是出事了吧!?” “出事才更要小心,没长脑子吗!?” “算了。”赵宗懿把这个十三弟压了下去。 “韩稚圭不日就要回京,蔡襄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这二人认本事不比贾子明差多少,倒是前景可期的。” “把东西要回来!”赵宗实还不解气。“瞻前顾后、不知奋进,怎当大任!” ...... “启禀世子!”这时,侍卫来报,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贾相公已经进府,正朝这边走来了。” “这鸟厮!”赵宗实竟当着侍卫骂出了声。 “他到底是哪头儿的?还是不是我汝南王府的话事人!?” ...... 开封城中,山雨欲来。 观澜之中,赵祯倒还算轻松,但也没轻松到唐奕那个份儿上。 此时,大宋天子刚刚忙完政务,李秉臣上前,“天色不早了,圣人歇息吧!” 赵祯怔了一下,露出一丝苦笑,“是有些乏了,歇息吧。” 说着,支起身形,又猛的恨恨出声:“早晚让他把朕气死!” 李秉臣憋着笑意,“老奴怎么看陛下甚得其乐的样子呢?” “嗯?”赵祯一顿,斜了李秉臣一眼。“老东西,你是哪头儿的?” 李秉臣更乐,“正因为老奴是圣人这一头的,才觉得那个小疯子难得嘛?” “你啊!”赵祯长叹一声。“比朕还会和稀泥。” 李大官上前搀扶赵祯,答非所指,“圣人是回皇后娘娘那里吗?老奴这就让人知会一声。” 看似是问去向,却是提醒了赵祯,“算了,去苗妃那儿吧!” 李大官笑意更深,“圣人慢些!” ...... 苗贵妃得了内侍通传,等赵祯圣驾到来,自是已经准备妥当,把赵祯迎进寝宫。 还未行礼,赵祯已经先开口了,“福康那丫头呢?” 苗妃一怔,怎么来就问福康。 “回陛下,许是在她房中,这个时辰已经睡下了吧。” 赵祯嗯了一声,略一迟疑,最后还是对李大官道:“去把福康叫来,朕有话问她。” ...... 还好,福康今天心事重重,内侍来叫还未睡下。 忐忑的去见赵祯,心道,也不知道父皇叫她是问什么。 不过,听说那家伙今日在父皇那里提了亲事,还被大骂了一顿,多半是这个事情吧? 想到此处,福康不由面色一红,自己跑到父皇面前,说要娶媳妇,亏他脸皮够厚。 ...... 到了赵祯面前,果然。 见了礼,赵祯也不绕弯子,“今日,当着你母妃的面,朕要问你一句,你要如实回答。” 福康大窘,声若蚊蝇: “父皇且问。” “你......” “唉!”只一个字,赵祯就长叹一声,摊着手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儿!” 赵祯叫福康来见,苗妃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这时也只能急忙拂着赵祯的手臂安抚,“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说什么呗?” “说什么!?”赵祯愤愤地把她顶了回去。“朕的闺女万中无一,又不是嫁不出去!” 苗妃则是泯然笑出了声儿:“可谁叫咱们就相中那个小子了呢?” “相中什么?”赵祯立时不认账起来。“现在是越来越不顺眼!” 看向福康:“只要你一句话,朕就回了那混小子,再给你找个好夫君。” “儿臣愿意......” “什么?”福康声儿太小,赵祉没听清楚。 “儿臣愿意......”福康又说了一遍。 这回赵祯听见了,哭笑不得地看着福康,“朕还没问你愿不愿意,你急什么!?” “那小子想娶三个,与别人共侍一夫,你也愿意!?” 福康想都没想就答道:“愿意......” “这......” 赵祯算是服气了,一向内秀、寡断的女儿这回倒是痛快了。 只闻苗妃适时出声:“这件事依臣妾看来,陛下就不用纠结了。” “那孩子有情有义,要是扔了那两个女娃,娶了咱们闺女,臣妾反倒不放心了呢。” 得! 赵祯彻底无语了,当妈的都帮那个混蛋说话了。 凄然怨道:“和着,你们都是好人,就朕一个坏人?” “你们......” “你们到底哪头儿的啊!?” ...... 苍山是不愿意写很多的说明文字的,水的嫌疑是一方面,主要是这些东西网上细心一点都能查到,食人牙慧没什么意思。 可是,个别时候还不得不写,因为很重要,要让不知道的人也知道。因为这是故事的重要一环。 懂行的多担待,不懂的也认真看下,就算不是科谱,将来也会发现它其实就是小说的一部分。 (1):昨天有书友提到了“私习天文”,因为与正文的关系不大,就不在正文中过多做出赘述,影响阅读体验了。 这里明确的回答大家,私习天文,不但在唐代是重罪,在宋也是斩刑的重罪,至明清最轻也是杖刑。 这其中如文中所说,巩固盖天说的用意,但更主要的是古时“天文”一词和现代是不一样的,更多的是意指:星象、占卜,窥视天机等玄学范畴。 禁“私习天文”于理论研究有制约作用,但客观来说,却是要分“人”的。说简单点,祁雪峰这样的百姓,肯定是发现一个死一个。但是,唐奕这种,他就是公开宣扬,也没人管的。 像张载、沈括这些文人都发表过天文著作。 总体上来说,就是看你名声够不够大,地位够不够高。 大伙儿都知道盖天是扯淡,只要你够硬,那就能学、能说。但是,多少人信你就另说了,无它,儒家簇拥太多。 就好比你现在说相对论有错误,是不是有错的,人类还没能力验证,但是,肯定没人认你。因为,爱因斯坦的簇拥太多一样。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93章 作死 赵祯纠结的,并不是唐奕要三妻并娶。 更新最快 之前就说过,要是这里面没有自己的女儿,就算唐奕要娶八个,他这个皇帝也不带多说一句的。不为别的,唐子浩值得破这个例。 可是,什么事要是真落到自己头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堂堂大宋公主殿下要与别的女人分享夫君,赵祯丢不起这个人。 现在可倒好,爱妃和闺女都站在了那小子一头儿,赵祯真有点儿孤家寡人的寂寥了。 “不行!”赵祯眼睛一立,倒耍起了小孩儿脾气。 “此事朕还要再想想!” 看向福康,“你且先回去歇息吧!” 福康不由得一阵担心,万一父皇赌气拒绝了这门亲事,那可如何是好?求助地看向母妃。 苗贵妃知道赵祯心中有怨气,也不便再多劝什么,见福康连矜持都顾不得了的可怜样子,立时安抚地暗回了她一个眼神。 缓缓起身,向赵祯请示道:“那臣妾送福康回去。” 赵祯点了点头,板着脸,任由宫人服侍着洗漱去了。 ...... 福康刚随苗妃出了寝宫,就焦急唤道:“母亲!” 不等她说完,苗妃已经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安了吧!” “你父皇只是气那小子占了便宜,想拖他几日,福康早晚都是他的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福康脸色一红,嘟囔道:“谁心急了?” 转而又有些不放心,“父皇真的会答应吗?” 苗妃嫌弃地横了自家女儿一眼,意思是,还说没心急,转脸就露馅了吧? 嘴上却道:“你父皇与那浑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老小孩儿对上一个小小孩儿。” “表面上顶牛顶得吓人,其实亲着呢,他才舍不得让唐子浩做了别人的女婿喱。” 又大包大揽地安慰道:“看着吧,不出十日,必会遂了那小子的心愿。” 福康闻之,露出一丝浅笑,倒也真的安心了。 苗妃溺爱地指了指福康的额头,“傻丫头!!” ...... 贾子明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也不管面前的是几位世子殿下,啪的一声把一本帐册摔到几人面前,脸上尽是“亚父”之威。 “说,这是怎么回事?” 赵宗懿、赵宗实对视一眼,心说,我们还没发火,这老货却是来脾气了。 赵宗懿狐疑地拿起账册一看,心里立马咯噔一下,把账册递给了赵宗实。 赵宗实看过,倒还算镇定,抖着账册,“亚父这是何意?怎么把三司帐册拿到这里来了?” 贾昌朝涨得老脸通红,“老夫只问一句,这笔抵税粮与你们有没有关系?” 赵宗实轻笑,“关系?怎么,这笔账有问题?这不有进有出,粮款无赊,不挺好的吗!?” “......” 贾子明沉默了,阴着脸色看着赵宗实良久。 “好!!”狠叹一声道。“既然不愿与老夫说,那就留着话与唐疯子去说吧!” 说完,绝然而走,再不想多留一刻。 “唐疯子!?”这三字一出,赵宗懿暗叫一声,坏了! “亚父等等!亚父等等啊!” 急步上前拦住贾昌朝,生生把老贾拉了回来。 “有话好说,亚父何必动气?气坏了身子却是不好。” 贾子明愤愤地不接他的话,可人却总算是没有决意要走。 赵宗懿急忙与赵宗实使眼色,可赵宗实哪肯把自己说的话收回来,也是愤愤不平地把头别到一边。 得! 赵宗懿哀叹一声,十三弟金贵得很,不愿把这种破事沾嘴,那还是我来吧。 “实不相瞒,这事儿,确实与咱们有关系。” “是你们!!”老贾一声爆喝。“莫要拉上老夫!” “是是是是......”赵宗懿忙不跌地应着。“孩儿有错,与亚父赔礼!” 老贾气得的嘴唇都发颤,怎么就摊上这么一窝不知轻重的废物? “几次三番与几位世子提醒,要耐得住寂寞,要耐得住寂寞......” 指着那不下两百万贯出入的账册气愤怒吼:“你们好大的胆子!” “两百万啊,这么大的数字,你们也睡得着觉?一但朝廷发现,那就是无可挽回的倾天之祸!” 赵宗懿当然知道这次要出大事,当下不敢再瞒。 “其实,也没亚父说的那么严重。” 心虚地瞄了一眼贾子明,“到咱们手里,也不过百万......” “!!!!” 也不过百万?老贾彻底吓傻了。 也......不过百万!! 当下,也顾不上追究这帮狂徒为何不与他知会了,阴沉喝道:“说,从头到尾,几人涉案!?都有谁?如何运作!?” 追究已经来不及了,老贾现在只能幻想着,能不能帮他们把屁股擦干净,别让文扒皮查到汝南王府。 “呃......”赵宗懿吞吞吐吐一阵扭捏。 他倒不是不想说,而是一下子答不出来。 “有点多,孩儿一时也......也说不全了。” 老贾一阵眩晕,“完了!人越多,越难封口。” “想,一个也不能落下!” 赵宗懿无法,只得看向赵宗实。 而他这个十三弟,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犹豫。 沉吟了半天,也知道瞒不过去了。 “算了。”肉疼地对大哥一叹。“给他看吧!” 老贾闻言,哪还有心思在意他的不敬?身形一颤,“看什么?” “账册。” “......” 黑前一黑,贾子明真的晕了过去,“账册!” “他们还有自己不知道的账册!?难道不止这一笔?” ............ 等那几兄弟七手八脚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风把老贾弄醒,贾子明睁开眼睛第一句话: “老夫只问你们两个问题。” 赵宗实这时候真的知道怕了,贾子明就算再不中用,应有的稳重还是有的。能把他吓晕过去,这事小不了。 当下,也不端着了,“亚父老大人且问,孩儿定言无不尽!” 老贾深吸一口气: “第一,像这笔抵税粮一样的事情,你们还做过哪件?” 他问的是哪件,可是赵宗实回答的却不是哪件。 “父王薨世之后,应该有个十几次吧......” 这是“哪几件”!“哪十几件”! 幸好晕过一次,贾子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倒没太过惊讶。 “把账册拿来我看!” 赵宗懿不敢怠慢,起身去拿密账。 赵宗实想跟去,却被老贾喝住。 “你回来!” “老夫还有第二件事问你。” “您,您问......” 贾昌朝盯着赵宗实,“你告诉老夫,耶律洪基那里,是不是你报的信?” ...... 太累了,睡了一觉,过点了。 还是三更,太晚的话,明早再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94章 建一座城 贪,在大宋朝不算什么大事儿。 更新最快文官就算巨贪,也不会杀头,何况是皇室? 但,这次贪的这么大,一笔就两百万之巨,老贾不得不重视。 可是,话说回来,只要这事不涉及那个疯子,只要处置及时不让文扒皮抓到太多把柄。老贾觉得,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问出来的第二个问题才是关键。 这几个糊涂蛋到底掺合没掺合燕云的事情?要是真的掺合了,那才是真的麻烦了。只那一个疯子,就足够汝南王府喝一壶的了。 ...... 可惜,赵宗实的回答,注定让老贾肝胆俱裂、万劫不复。 他甚至有些后悔,刚刚不应该进汝南王府的门。 还是那句话: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 开封城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但,比起那一家子的心神不宁、困兽犹斗,另外几搓人却是轻松得多。 文扒皮与包拯、唐介,正干劲十足地四处拿人,要为大宋朝揪出一批蛀虫。 辜胖子出了贾府,晃荡着一身的金光闪闪,直奔马行街。与贾子明彻底切割,他要找上两个粉头艳姐儿,继续他的扮猪吃虎。 赵祯正在寝宫里犯愁,这个女儿到底嫁还是不嫁,什么时候嫁? 而唐奕,则是久逢知已千杯少,恨不得与祁雪峰、沈括大聊三天三夜。 言谈之中,唐奕也终于知道,祁雪峰为什么自许大海的儿子。 他是洛阳人士不假,但是,其祖父幼年时就已经迁居海州,祖孙三代都是以渔为业。 祁雪峰二十多岁时,父亲因海难离世,他这才带着老母回祖籍洛阳定居。 正是因为远航渔猎的需要,祁雪峰才先学的观星测位,自学儒术之余,才会进而对恪物之学生出兴趣。 随着细数那段过往,祁雪峰不由一阵感叹:“海州有渔户十万,大小船只星布,近处的海货早就被捞得干净。” “为了生济,雪峰七八岁就随父兄出远海渔猎,对大海却是有着别样的感情呢。” 一方面,他的父亲就是远航遇难;另一方面,祁雪峰对那片无边无际的海疆却是有着深深的迷恋。 唐奕黯然道:“既然如此眷恋大海,白山兄又为何迁居洛阳呢?” 祁雪峰苦叹:“母命难为啊!” 看向唐奕与沈括,“我的祖父因远海迷航,而深埋海底;我的父亲亦因此而葬身蔚蓝。母亲对那片蓝水已经是深深恐惧,再不敢让我与家兄走了长辈的老路,所以......” 唐奕点头,“这个时代,渔航确实是九死一生的营生。我去过海州,那里就算最有经验的船把式也不敢说次次都能平安而归。” “所以啊!”祁雪峰有些激动。“大郎的这个六分仪简直就是渔户们的福音,不知道能救回多少条人命啊!” 唐奕一窘,“说来惭愧,奕弄这个六分仪的初心却非为渔户谋福音。甚至为了不传入外族手中,直到今天,此仪出世已经很多年了,仍只在最亲信的几十个水手手中教习。” “水手?” 祁雪峰这才想起,刚刚沈存中说过,唐奕要远航。 “子浩这是要远航?到哪里?东瀛,还是大食?” 唐奕叹道:“真想带白山兄去看看咱们大宋的新海船。” “东瀛?大食?”一声轻笑。“比这远得多!” “哦?有多远?” 唐奕一字一顿道: “海的尽头!” “甚至证明,这个天下,是圆的!” “......”祁雪峰呆住了。 没见到唐奕之前,这个疯子在祁雪峰眼中,就是一个虚无飘渺的存在。巨富、权势滔天,甚至是被世人所神话。 见到唐奕之后,他发现,这不是一个疯子,也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特别。若非说不同,也只是和他,和沈存中一样,是个喜欢恪物“穷理”的同道中人。 但是现在,祁雪峰似乎又发现,他确实是个疯子! 下意识地看向这满屋子的新奇,“那子浩弄出这一屋子的‘宝贝’又想证明什么呢?” 唐奕笑了,笑着看着祁雪峰,脸上现出诚然之色。 “证明什么?有点不准确。” “哦?” 随着祁雪峰的一声轻疑,唐奕坦然地环指屋中的每一件事物。 “恪物之学乃穷理之道,求索之行。” “然而,证明出的道理,其根本何在?又有何用呢?” 见祁雪峰沉思开来,唐奕则是给出了答案。 “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让这天下变得更好罢了。” ...... 这些话绝非唐奕曲高和寡地自唱高调,而是他的真心话,或者说,是他的志向所在。 这些年,刨去勾心斗角、努力挣钱之外,他大多数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一间屋子里。 做为这个时代的异类,做为一个千年之后的后来人,唐奕很清楚,除了对历史的先知先觉、技术的超级跳跃,能从后世带到这个时代的东西,其实有太多太多了。 哪怕是一个想法、一个创意,甚至是后世的一点记忆碎片,他都不敢丢掉。 因为这些想法、创意、碎片,对于这个匮乏的时代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财富。 唐奕擅长的、不擅长的,更有些是唐奕根本不懂,只是一个概念的东西,他都一一记录下来,保存下来。 有些已经推广应用,有些,却暂时只能静静地躺在这间实验室里,等待着未来的某一个时间,发挥它应有的效用。 比如,皂化反映、甘油、基础化学、沼气技术、羊毛脱脂、焦炭、冶炼,还有水泥,这是他擅长的,也可以应用的。 比如,传统黑火药的改进、硝酸甘油、化工产业、石油治炼、炒茶、火柴、世界地理,甚至是尿素化肥,这些也是他擅长的。但是,因为种种技术限制,或者顾虑,却是不能拿出来的。 比如,蒸汽机、火枪、杂交水稻,这些他不擅长的。但是,可以提出一个概念和原理的。 再比如,他连原理都谈不上,只是想起来后世有这么个东西。只能提出一个创意。 ...... 所有和后世有关的东西,唐奕都把它记录下来;所有能做出实物的东西,他都尽量做出实物。 他很清楚,老天把他送到这个时代,靠着一点先知先觉,他可以救范仲淹,可以让赵祯有后。 可是,想救天下,想让汉人免去屈辱的将来,甚至说大一点,想推动文明进程,却是要靠这间屋子里的东西了。 这里的每一个物件,将来都可能让后人少走不知道多少弯路。 ...... 见祁雪峰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唐奕随手拿起一个小物件。 “这个东西很平常,叫作打火机。” 唐奕解释道:“构成他的火石随处可见,铁皮盒子也是一般铁匠就能打造,木棉线也不难得。” 祁雪峰好奇地接过,“能引火?” “现在不能......” “因为少了一样东西,一样极易燃烧的火油。” 祁雪峰当然看出这东西比火石方便得多,“那火油哪里找?” 只见唐奕淡然摇头,“哪里都没有,这世上还没有这种油。” 祁雪峰闻言,蛋疼地怨道:“那你还做这个什么打火机做甚?” 却闻唐奕坚定道: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 祁雪峰一震,呆愣愣地看着唐奕。 唐奕从他手中拿回打火机放回原处,“等哪一天真的有了那种火油,世人也就不用再费心去创造一个打火机了。” “......” 祁雪峰有些似懂非懂,却见唐奕又拿起一张纸,上面的字祁雪峰就没几个认识的。 唐奕介绍道:“用通俗一点的话说,这是一张方子,一张道士炼金的方子。” “什么......方子?” “一种肥料!” “农事重宝!” “可惜,现在我缺少一种稳定的、高产的,又不占用耕地资源的密封材料。只要有了这种材料,我就能量产一种气体,进而把这种肥料制造出来。” “有了它,作物产量将以倍数增加!” 说到这里,唐奕苦笑。 “可惜,我还没得到它,也许这辈子也没有机会。” 唐奕说的是,尿素。 他缺少的密封材料则是橡胶,这也是他还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就急于派船出海的一个重要原因。他需要美洲橡胶,虽然在中原本土也有橡胶榕、橡胶草,但是,无论是产量,还是种植条件,都无法达到量产。 有了美洲橡胶,唐奕就有了密封材料制出气体容器,近而合成氨气,然后才能有改变农业结构的大杀器尿素。 祁雪峰彻底明白了: “所以,你把它记录下来,若后人有了那种材料,这张方子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没错!”唐奕点着头。 他没有什么穿越者非得藏着掖着的觉悟,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用他藏着掖着。 再说,只要他不大嘴自己出去现眼,当下的宋人也不可能想到,他是一千年以后过来的“鬼”! 若说他头十年做的事儿对百性贡献不大,只对赵家天下有功。 那他除了这十年之后干的事,还有这一屋子的东西,才是给大汉民族留下的真正财富。 至于他死后,将来有没有人猜出他是一个穿越者...... 去他大爷的,管那么多干屁?他根本不在乎。能给子孙后代留下点儿真东西,那才是实在的。 只见唐奕淡然开口: “人生不过百年,若我身死,唐奕到底是个疯子,还是个智者?是忠的,还是奸的?是有功,还是有过?” “与这一屋子的真理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 不但祁雪峰此时肃然起敬,连沈括都觉得唐奕现在有点...... 有点儿光芒万丈! 听闻十年前尹洙第一次见唐子浩,就留下了,“三十年后,此子可立地成圣”的评价。 可是,这十年间,唐子浩变成了唐疯子。事实也证明,唐疯子虽有国才,却无心向学。那个成圣的批语,也只当是尹师鲁一时看走了眼。 可是,现在沈括终于明白了,看走眼的不是尹洙,而是天下人。 这疯子,早就成圣了! 只不过,他走的是一条不同的路,一条更高尚、更不为世人所熟知的路。 百年之后,是一学一说来得厚实,还是这一屋子的财富来得更加沉重呢? 万民心中有杆称,公道自在人心。那时,当世界真的因为这个疯子而改变,又有谁不会记得唐子浩的好呢? ...... “唉!”沈括由衷感叹。“与子浩一比,括的格局却是小了一点。” “哦?”唐奕轻疑。“存中何来此言?奕一直觉得,存中与我是同一类人,可是没有分别的。” 只见沈括急忙摇头,“你可别抬举我,括确实也有造物福泽百民之心。”又指着一屋子的宝贝叹道:“可是,却没有子浩的本事喽。” 唐奕闻之一笑,并不认同沈括的说法。 “我的本事在将来,可存中的福泽却在当下!” “有通济渠,再加上即将开工的黄河大修。只要存中办好这件事,沈存中的名字就足以被世人所铭记了!” 这话说得沈括那叫一个舒服,红着脸直摆手,“子浩言重了,言重了......” 可是,祁雪峰却是一叹,摊手道:“与两位贤弟比起来,雪峰却是俗气了。” “无耐,家中上有老下有子,还有祖宗寄托,却是没法与两位一起造福苍生了。” “哎!”唐奕阻止道。“此言差矣!入朝为官,且做个好官,也是造福苍生。” 祁雪峰摆手,“不行不行,没法比啊!” 三人立时大笑,场面融洽至极。 沈括借着这个机会四目望去,心有疑惑,不由问道:“这里很多东西已经是成品,可刚刚大郎却说不能拿出来......” “这是为何?” 唐奕立时也露出惋惜之色,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的心血,都是他的功绩。 谁不想自己的心血得到世人的认可,得到应有的荣耀呢? 可是...... “有些东西对于现在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里有一部分东西确实是缺少制造出来的条件,可是,相当一部分却已经是成品, 但是,唐奕并没有拿出来,或者说,他不敢拿出来。 比如说,硝酸甘油,也就是炸药。 这东西自打有了甘油,也就等于有了它。唐奕一个玩化学的硕士生,配点炸药还不跟玩儿似的? 甚至于沈括修河的时候,就管他要过这个开山裂石的利器。 可是,唐奕没给。 宁可花大价钱,用人力一锄头一锄头地挖,也没敢给。 他很清楚,这东西一但放出去会是什么后果。那就不是炸得泥石满天的,那是要炸得血肉横飞的。 那代表着冷兵器时代的终结,钢铁狂潮时代的到来。 这是好事吗? 大宋固然可以在短期内占据优势,但是,一但火药成了战场的主流,有些秘密是你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 现在的大辽,可不是汉唐时期连冶铁都成问题的落后部族,他们有完备的工业体系,不输大宋。 一但这玩意让人家学去了,就算不和大宋拼个你死我活,那将来的金人呢?后边儿跟着的蒙古呢? 成吉思汗要是有这玩意儿,他非把整个地球儿都炸平了不可。 还有一点,是唐奕深深忌惮的。 那就是,人类用木棍石斧对砸了几万年,用铁刀铁剑对砍了几千年。可是,从燧发枪到大炮,用了多少年?从地上打到天上,又用了几年?从飞机大炮到原子弹,又花了几年? 也许唐奕有点杞人忧天,也许他想多了。也许战争的几何式升级有文明基础的支撑,不是一个炸药包就能左右的。 但是,他坚信一点:有需求,就一定有创造;有因,也一定有果。 一只蝴蝶的翅膀,真的可以掀起一场风暴。 谁也说不准,炸药出来之后,原子弹还有多远。 文明程度跟不上,这就好像把核按钮放到一个三岁孩子手里一样,他真敢给你往下按。唐奕不敢冒这个险。何况,这屋子里又何止一个炸药呢? 再比如望远镜,有了它,就必然推动天文学的飞速发展,什么盖天、浑说、宣夜,全部推翻。 月亮上的环形山、土星上的碎石环一但出现在眼前,就标志着儒家的那一套彻底玩完。在唐奕没有从根本上撼动儒学之前,这些要是暴出来,会是什么后果? 再比如,牛顿的那个苹果也是撼动儒学的利器。可是,看看欧洲那批科学的奠基人,有几个没让教廷迫害过? 在信仰面前,一切都得多考虑一下,特别是在大宋改革的节骨眼儿上,唐奕更要慎重。 待唐奕解释清楚,沈括和祁雪峰无不扼腕叹息: “可惜了啊!” 他们等不急要看看唐奕用这一屋子创造出来的大宋,会是个什么样子。 唐奕看他们的样子,莞尔一笑,技术狂人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二位也不用惋惜,虽不能马上就改变这个天下,但是......” “但是什么?”二人齐齐问出声。 唐奕故意卖着关子,“但是......” “但是改变一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见唐奕此时也露出满眼的憧憬,“我要建一座城,一座......未来之城!” 沈括急声问道:“什么时候?” “马上!” 沈括再次追问,“马上是什么时候!?” 唐奕笑道: “等我再发一次疯,就出京去建那座城。” “带上我!”却是祁雪峰飒然出声。 “建一座城......一座未来之城!” 祁雪峰喃喃道:“若是那城中也能留下我的名字,当是此生无憾了吧......” ...... 有人看我说“不还完,不完本......”遂惊叫道:“要完本了?” 道爷啊,哥们啊,醒醒吧! 你兄弟我欠下的更新都特么在起点创记录了,丢人都丢出历史圈子了,哪那么容易完本? 有数的三百章,没数儿的,比三百只多不少。 你就算吧,咱啥时候能完本?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95章 嗣癫王 感谢“东月京少”的十万飘红!同时也窃喜第三十九位盟主的到来。 更新最快 39盟了,也许生活正是如此:“做好眼前,等待精彩。” 感谢“东月京少”,感谢你们每一个人! 这一夜,唐家小楼注定无眠。三个走在时代最前沿的人秉烛夜谈,好不痛快。 破晓时分,沈括与祁雪峰谈兴不减,看不出一丝倦意,倒是唐奕似乎被黎明提醒,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了。 祁雪峰最先发现,以为是自己和沈括在这儿赖了一夜,扰了唐奕的作息。颇感内疚地提意道:“不知不觉却是天都亮了。我看,咱们就此散去,来日再叙吧?” 沈括知道唐奕没这么矫情,再说,刚刚这家伙可是比他们两个兴致还高。正要把祁雪峰劝下去,不经意地抬眼一看唐奕,倒是也发现了唐奕的异样。 疑惑出声:“大郎?” 可是,现在的唐奕心思还真不在这儿,两人的话却是全没听进去。沈括轻唤,他却是没头没脑地望着窗外喃喃出声: “已经上早朝了吧?” “......” “......” 二人面面相觑,心说,这是怎地了?怎么无端说到早朝上了? “大郎这是......有心事?” “呃......” 唐奕这才回过神来,尴尬一笑,“无甚大事,无甚大事。” 他总不能和二人说,今天朝上要出大事儿,小爷混了个“癫王”扣脑袋上了吧? “没事儿,没事儿,咱们继续。” 唐奕张罗着,心里则是祈祷着千万别来人叫他。那样就说明,赵祯这个提议反对颇多,没成。 可惜。 刚说完这句,院内立时传来内侍大监独有的尖亮嗓音: “宣,唐奕休政殿见驾!” 得! 唐奕登时哭丧着脸,特么就不能念叨。 沈括和祁雪峰一看,心说,看来还真有事儿。急忙起身要走。却被唐奕拦下来了。 “别走了,奕去去就回,回来陪我痛饮几杯!” 二人更是迷糊,一大早上喝什么酒啊? 唐奕也没脸解释,吩咐人备好吃食,让两人先吃着,等他回来。 自己则是与内侍大监一道,直奔休政殿。 ...... 封王唐子浩,这事还真如范仲淹所料,并没有什么阻力。 一来,原本认为最有可能反对,提出异议的,是以贾昌朝为首的旧臣。 但是,今天老贾很老实,从头到尾一个字儿都没说。王圭等人见他都没出声,心知其中必有蹊跷,也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二来呢,这事儿本事就是好事儿。唐子浩最近入朝的呼声又高了起来,与其让他到朝上来碍眼,倒不如弄个闲散王爷让他一边呆着去。 何况还是“王”...... 三来,则是与范仲淹分析的分毫不差。 休政殿里,那么多国公爷,还有将来有希望往上走一步、走几步的文武重臣,谁不想开这个口子? ...... 当然了,没有阻力,并不代表风平浪静。有些人很不高兴,只不过,没胆子跳出来罢了。 比如,赵宗懿、赵宗实。 昨夜,赵祯连夜下旨让宗室各府今日上朝,这两兄弟就知道肯定有事儿。 心下忐忑,还以为是抵税粮那批款子出了事儿,这一夜都没能合眼。上了朝,总算松了口气,二人心道,早就说不可能查得这么快嘛! 可是,等赵祯把真正的意图一说,二人一翻白眼: 得,也不比抵税粮的那个事儿好到哪儿去。 那个疯子要封王!?嗣癫王!! 爵位别说比他们兄弟,比他们的死鬼老爹还高了一级。 而且,还是疯的“癫”,那以后还不更加变本加厉地想收拾他们这一家就收拾? 赵宗实当然不能让这事儿成了,一个劲儿地给老贾使眼色,让他站出来。只要老贾一开火,总会带动一波人响应的。 可惜,贾昌朝铁了心当聋子、瞎子。眼观鼻、鼻观心,死活就钉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能动吗?还嫌事儿不够多? 这事儿,赵祯一提,他就知道拦不住。不但观澜系肯定早就通了气,连自己人这边也得有相当一部分不想封上这个口子。 因为,除了开了王爵的口子,这里面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宋承袭的是唐制,爵位制度略有不同。而这个不同,今天就让赵祯用上了。 唐制的爵位由高到低分为:亲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郡侯等等。 唐朝亲王死后,其长子可承袭爵位,同亲王或自降一级为嗣王。 而大宋呢?则是比唐时狠了一点儿,不但没有平级承袭,而且要自降两级,亲王之子为郡王;郡王之子则是降一级,为国公。 赵大、赵二定这个规矩当然还是出于一个目的削权。 只是,当时没什么,宗室还是宗室,王爵还是有不少的。 可过了几十年过去之后就尴尬了,赵室宗室竟面临着无一王可出的局面。 宗室族谱就赵祯一个光杆皇帝,那时候又没儿子可封,下面就跟着一堆国公、郡公。 像话吗? 于是,庆历四年。 注意,是庆历四年。这个时间点非常微妙,正好也是革新之初。 这一年,赵祯实在“看不下去了”,下召并封十王。 把太祖之弟赵廷美、太祖之子赵德芳、赵德昭,还有太宗的七个儿子封了亲王。 当然,还有曹佾的老子曹也借了光,封了吴王。 依律十王,子袭郡王,孙袭国公。 所以说,赵允让、赵允弼这些人都是借了老子的光,后得的郡王爵。 可是,问题来了。大宋立国百年,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有嗣王爵。 谁都没想到,十多年之后,这个嗣王却是让赵祯用到了这里。 ...... 旧酒装新瓶,赵祯这次还是改革一上来就开爵位的口子,用来安抚朝野。 这招看似没什么稀奇,可是,这个新瓶太不一般了,诱惑太大了。异姓王这就不说了,文武大臣必是蠢蠢欲动。更绝的是,赵祯刚刚在议的时候加了一句: 唐奕的这个嗣王可世袭。 那是不是说,以后所有爵封嗣王的......都不用自降?都可世袭!? 老贾现在十分的清楚,唐奕的这个嗣王是封定了,谁也拦不住。 ...... 可惜,他看得通透,有人却看不明白,比如赵宗懿、赵宗实。 赵宗懿是长子,他老子是郡王,到他这儿就是个国公;而赵宗实更是屁都不是,只是出生时皇帝赏了一个郡侯。 现在,唐疯子一下子野鸡变凤凰,白身变嗣王,他们就算看得明白,也不能干啊! 恨恨地看着贾子明,就差没上去硬拽着老贾出来和皇帝干上一场了。 可是,已经晚了,那个杀千刀的唐疯子此时已经上殿。垂目抄手来到殿中,先是与赵祯见礼,之后...... 很自然地往边儿上靠了靠,好死不死,正站在赵宗实身边。 ...... 赵祯也不废话,让唐奕上殿就是说明所有的障碍已经扫除,让他来就是宣旨、听封,走过场的。 着令李秉臣宣旨。 李大官一手中拂尘,上前一步,高声唱喝: “唐奕,上前听旨!!” 唐奕没动,原地再次高揖大礼,大袖一拢,把整张脸都挡上了。 李大官也没注意这些,反正就是过场,自顾自地宣起旨来。 “唐奕行德兼备,复燕有功......” 整个休政殿都回荡着李大官尖亮的唱喝,文武群臣虽然知道李大官念的是什么,但也不由得屏住呼吸,见证着大宋百年首位嗣王的诞生。 而赵宗实也知道回天无力,面色铁青,心中咒骂。 自私的人向来如此,自身的灾祸都推诿到别人身上。 现在的赵宗实把贾昌朝、唐奕,包括无辜躺枪的王圭等党臣,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骂的不解恨之时,却忽闻正听旨的唐奕用只二人听得见的声音戏虐出声: “啧啧啧......世子的脸色,不太好看啊......” “你!!”赵宗实更气。 “小人得志!” “呵。” 唐奕轻笑一声,无端端道:“赶紧想办法吧,离吉日登王还有几天。” 赵宗实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袖下的唐奕闻之一笑,“癫王嘛,得了这个封号,若不揪出来一个开刀,那还算什么‘癫王’?” 赵宗实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由不得他多想,那边,李大官已经宣完了旨。 “钦此......” 赵宗实只听见一个“钦此”,前面的,什么都没听见。 身边的唐奕则是猛的一声高唱: “臣!!谢恩!” 吓得赵宗实一哆嗦,下意识地一躲。 此时,唐奕已经领旨。起身,环视群臣,最后还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宗实。 悠然开口: “癫,是疯癫的‘癫’!” “若是将来真疯到谁头上,诸位,还请多多担待!” ...... 完了。 赵宗实心中哀鸣,这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啊! ...... 嗣王这个梗,不是仁宗开的口子,而是神宗。并非一定就是亲王苗裔才可封,所以,这个“嗣”只是一个爵位。 提前说明,省得又有热心书友来书评问,回不过来。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96章 引蛇出洞 一号了,求月票!求抚慰苍山这个熬夜的灵魂。 更新最快 散了早朝,皇帝绕到后殿,身边只剩李秉臣一人。 赵祯终于噗的一声,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个浑小子,还不把朕那侄子吓出个好歹?” 李秉臣笑着应承,“端是逃不过圣人的法眼。” 唐奕那点小动作,赵祯和李大官当然是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用心,二人更是清楚的很。 此时,李秉臣笑着出声:“子浩这回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圣人您看,是不是敲打一番,别太过分?” 赵祯闻声,敛去笑容,良久方道:“由他去吧。” 说完,赵祯又补了一句,“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李秉臣一怔,看来,官家这回是真的怒了。 他跟了赵祯这么多年,这位皇帝仁到别说置亲侄子于死地,就算是嘴上,也从来没对臣子骂过一个“死”字。 一个把别人的生死看得这么重的皇帝,这次却要任由唐奕去“弄死几个人”,可想而知道,这份怒火已经积蓄到了什么地步。 见赵祯依旧闷气难舒、郁郁寡欢,李大官劝道:“恶人还需恶人磨,圣人忍了这么多年,也算仁至义尽了。” ...... 许是赵祯近两年日渐老迈,此时听了李大官的话,倒失了帝王应有的果决。 “秉臣啊,你是知道朕的,不到万不得已,断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李秉臣知道,官家这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自己。 搀着赵祯向前走,心中却是感激起唐奕来了。 赵祯封了唐奕一个癫王,是成全唐奕。而唐奕用这等手段为大宋解决掉那个大患,又何尝不是成全赵祯呢? “圣人,你说那一家会如期入瓮吗?” 赵祯寂寥地轻轻摇头,“难说......” ...... 另一边,唐奕出了休政殿,就见曹佾迎了过来。 只见曹景休涨红着脸走到唐奕面前,居然高揖大礼,给唐奕鞠了个躬。 “参见,癫、王、殿下!” “滚!!” 唐奕没好气地骂出了声,这货就是特意来看他笑话的。 骂完,又顾不得与曹国舅嬉闹,一把将他拉到一边,避开朝臣。 沉声道:“派人盯住那一家,看看他们有什么动作。” 曹佾闻声奇道:“盯他们做甚?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跑个屁!”唐奕恨恨出声。“我刚才在殿上威胁了赵宗实一下,明告诉他第一个就拿他开刀。” 曹佾一怔,总算明白了一点。 “引蛇出洞?” 唐奕点头,“引蛇出洞!” 这个癫王不能白当,死几个人是一定的。 但是,要是让那家死几个人的同时,能再露出点别的马脚,那对赵祯之后的善后将是有益无害的。 ...... 曹佾也知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正要如唐奕所说去安排人,可是临走之时,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你真想好了啊?这么一闹,动静可是不小。” 唐奕一笑,“干完就出京了,怕他个球!?” 曹佾急道:“出去你不还得回来啊!” “到时候,不论陛下怎么护着你,开封,甚至大宋的勋贵朝臣之中,可就再难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唐奕眯缝着眼睛看着曹佾,“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呃......”曹佾一窘。“得,算我话多,你好自为之。” 说完,办正事去了。 ...... 唐奕没直接回小楼,而是在人群之中四下扫看,找到文彦博,迎了过去。 “文相公,查的怎么样了?” 唐奕直奔主题,文扒皮倒也没像曹佾那么没正形,也不磨叽。 “昨夜已经动了手,包希仁正在审。” 唐奕急道:“最好快些!” 文彦博重重点头,“老夫这就回京,亲自督办,这几天定给子浩一个结果!” ...... 两人在这咬耳朵,从休政殿里出来的朝臣们却是看不懂了。 这两位前几天不还斗得你死我活吗?都上全武行了,怎么又凑活到一起去了? 王圭与吴奎对视一眼,“这是要出事啊!” 好吧,什么叫做贼心虚? 此情、此景、此言,落到赵宗懿、赵宗实兄弟眼中,却是又要吓得睡不着觉了。 不等出了观澜,赵宗实已经与大哥急道:“让宗楚出京,去迎一迎韩稚圭。让他三日之内,必须把韩琦带回来。” 赵宗懿则道:“若是来不及呢?要不要先与贾子明......” “莫再提那个老东西!”赵宗实都不等赵宗懿把话说完,就已经恨骂出声。 他对贾子明已经是彻底失望了。 ...... 钦天监上报,七日后正是黄道吉日,唐奕的封王仪典自然也就设在了七日之后。 可是,这七日。注定是风云变幻、吉凶难卜的七天。 首先,唐奕令观澜进士,还有民学的人,散播出去的八卦已经彻底发酵。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汝南王府那一家人暗中勾连大辽,泄露攻辽大义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 若没有此次泄密,根本不用耗费如此之巨就能收复燕云的假设,也已经成立了。 大宋第一军血战古北关,折损大半的铁血悲歌,申屠鸣良等汉家英魂埋骨的账,也都算在了那一家头上。 百姓群情激愤,喝骂之言不绝于巷,严惩奸佞之声山呼海应。 那架势,好象就等官家一句话,百姓就会冲进汝南王府,活撕了那一家人。 其次,文彦博、包拯,还有唐介,突击彻查三司历年疑账,京城之中的涉案官吏简直就是风声鹤唳、鸡飞狗跳。 这个时候,文扒皮也没那么多顾忌了。只为极速破案,好为唐奕进一步造势。 可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简直就是触目惊心。 单抵税粮一项,涉案金额之大,牵扯臣吏之广,已经超出了文彦博的想象。 最后,文彦博甚至有点害怕了。 吩咐包拯不能再查了,等他并报官家再说。 拿着抵税粮一案的全部卷宗,文彦博回到了回山面圣。 ...... 而另一边。 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赵宗实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 韩琦,进京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97章 韩琦的骄傲 说到韩琦,就不得不提到一个年号,赵祯接掌大位的第一个年号天圣。 更新最快 赵祯是乾兴元年二月继承大统,次年改元天圣,共历十年,取进士三科。 如果说苏轼、曾巩等的嘉佑二年进士集团是千年第一榜,文星集萃,无与伦比的话,那天圣年间这三科,则是对北宋影响最大的三科了。 我们看看这三科中都有谁。 天圣二年出了宋庠、宋祁、曾公亮、尹洙、高若讷、余靖。 天圣五年出了韩琦、文彦博、包拯、吴奎、王尧臣。 天圣八年,则是欧阳修、富弼、王拱辰、石介、蔡襄,加唐介。 只看这些名字,就应该明白了吧? 远的不说,天圣这科在当下,就已经占领了大宋的整个政治至高点,垄断了从政治到文化的绝对话语权。 说当今朝堂,尽出天圣,也不为过! ...... 再来说说韩琦本人。 他出身世宦之家,父韩国华累官至左议谏大夫,是正二八经的高官二代,正二八经的高富帅!正二八经的“指天长歌三万首,就问老子服过谁!?” 天圣五年。 韩琦以弱冠之年,进士第二名高中。 二十岁的年纪..... 在群英毕会的天圣五年榜中榜眼及第,何其风光?何其骄傲? 韩琦是个倨傲之人。 但是,这份自傲若是到在有本事的人身上,那就不叫倨傲,而是自信。韩稚圭,显然有这份自信的本钱。 一入官场,说韩琦是一遇风云便化龙也不为过!顺风顺水,碾压一切!。 二十七岁,开封府推官。 二十八岁,入三司,迁支度通判,太常博士。 二十九岁,拜右司谏。 三十六岁.... 西府二把手枢密副使。 论升得快、论政绩,韩稚圭怕过谁? 别说是同年进士,与范仲淹一同在西北治军之时,连范大神都被他压了一头,并称“韩范”。 韩在前,范在后。 ...... 韩琦所向披靡,稳坐天圣五年进士头把交椅.要是没有庆历新政,四十岁之前拜相,也非难事! 别说是天圣五年了,就是整个天圣进士集团,韩稚圭也统统没放在眼里。 包拯、文彦博这些同年在韩琦眼中就是土鸡瓦狗!就是欧阳修、宋庠、富弼、曾公亮,他也要通通踩在脚底下。 事实上,要是没有唐奕这只疯蝴蝶,韩琦也是这么做的。 一个庆历新政根本不能阻拦他的向上攀登的脚步。 ......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韩琦创下出相十年稳如泰山,仁宗、英宗、神宗三朝为相的巅峰记录。 放眼天圣进士集团,除了一个耗死了四位皇帝的文彦博可与之比肩,他连个“车尾灯”都没给别人留下。 (没办法,文扒皮太特么能活,这货活了九十二岁,韩琦实在熬不过他,足足比他少当了二十年的官。) 可惜,韩琦倒霉,遇上了不讲理的唐奕。遇上了这个把大宋搅的天翻地覆的疯子! ...... 韩琦恨唐奕。 要是没有这个疯子,皇佑年间,回朝出任三司,将是他政治巅峰的另一个开端,将是韩稚圭彪悍人生的另一个里程碑。 背靠汝南王府这棵大树,他完全有能力把人生拉回到原本的轨迹之中。原本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辉煌轨迹。 可惜,人生没有假设,唐奕来了....唐奕还他干下去了.... 出任三司使,不但没让韩相公嗨起来,反而成了他政治生涯的一场“滑铁卢”。 还称霸天圣进士集团?还天圣五年头把交椅? 这十年,他韩稚圭被扔到一边,就好像被遗忘了。别说头把交椅了,特么垫底都不为过了。 你就说,他比谁强吧? 宋庠、富弼、文彦博就不用说了,铁铁的倾权之相,十年在中枢那叫一个稳。 欧阳修官做的不大,却已经是文坛盟主了。那叫一个浪。 唐介、王拱辰虽然没拜相,但是和唐奕走得近,在京城呆也挺好,那也叫舒服。 包拯都打坐开封府了......火力越来越猛。 高若讷、吴奎、余靖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人家低调,最起码还有早朝上。 曾公亮......嗯,这货比他还不如,被发配到雷州去了。 可是,人家进爵国公了啊!算是另一种功成名就。 连狄汉臣那个顶着个大金印子的厮杀汉!都稳坐西府四五年了....韩相公怎能服气? 不对.....他至少比一个人强。 他至少比石介命长,因为石介已经挂了。 好吧,韩相公现在只能和死人比一比了。 ...... 这五六年,韩琦窝在那州那个破地方,恨不得早晚三课把唐奕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 他恨! 他恨唐奕,恨文彦博,恨富弼,恨赵祯! 恨这些敲碎他的骄傲,并踩在脚下狠碾几下的人们。 他甚至恨赵允让。 恨他有志无谋,竟被一个二十岁的娃娃打入了深渊;恨贾昌朝,身居高位却畏首畏尾不拉他一把。 但是,恨归恨,韩稚圭没有放弃。这五年多的时间,他在那州依然是那个勤政不辍的韩琦,依然是那个“西北有一韩,西贼闻之心骨寒”的韩稚圭。 五年伏蜇,五年隐忍。 他甚至没有给老搭档范仲淹、同年文彦博去过一封求请的书信,更没与汝南王府现出一点关联的迹象。 而机会,终于来了。 赵祯的圣旨到了! 三司使...... 接到旨意的韩琦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笑得宛若当年一般倨傲、自信! 又是三司使...... 韩琦心道:也许这就是天意,从三司跌下来,老天又让他从三司站起来。 ...... 如今,韩琦立于开封城下,“南熏门”三个大字深深地印在韩相公眼中。 赵祯.... 我回来了! “相公,咱们速速入城吧!” 身边的赵宗楚很煞风景地突兀出声,他可没有韩琦那么多的“骚情”。 家里都火燎腚门了,哪还有工夫让您在这临风傲骨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正感慨着的韩琦,不得不收拾心神,无趣地斜了赵宗楚一眼,心中暗骂: 俗气! 脸上却是不露一点心思,再看一眼巍峨的开封城墙,深吸一口气: “入城!!” “得勒。” 赵宗楚忙不跌地欢叫一声,吩咐车夫,“相国寺东门,快着点!” “不。”韩琦漠然出声。“汝南王府......” “正门!” ...... 赵宗楚一惊,苦着脸出声道:“不太好吧......” 您这回京脚还没沾地就大摇大摆地走我们家正门?? 从相国寺东门偷摸儿的进去,再出后门出来,再从五府后门进家,这已经是很不错了好吧? 赵宗楚心说,没拿箱子把您抬进去就够意思了。还正门? 而韩琦此时却是眼神坚定,杀气隐现。 “正门,有何不可!?” “就走正门!” 得! 赵宗楚也看出来了,这位韩相公这次是猛虎归山,霸气侧漏啊!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98章 戾气 “正门?” “怎么又是正门!?” 赵宗实此时就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猴子,对着通传侍卫一阵大吼大叫,心里更是日了狗一样的无语。 更新最快 特么贾子明脑袋进水走了一回正门,这个韩稚圭刚回来也特么走正门,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一窝的啊! “十三弟稍安勿躁!”赵宗懿只得是好声安慰。 “韩相公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许是有他的用意吧?” 赵宗实眉头拧到了一块儿,使劲揉着太阳穴。 头疼。 “算了,赶紧请进来吧。” 侍卫如蒙大赦,急步出厅。 最近,这位本是温文尔雅的十三世子,可是脾气越来越大了。 ...... 不多时,五年未见的韩琦出现在王府正厅,依然气宇轩昂,依然彪悍,依然高富帅。 赵宗懿、赵宗实、赵宗汉、赵实球几个在府的赵家兄弟全来了,齐齐地迎了上去。 “相公,别来无恙!” 只见韩琦稳若磐石,气度不减,飒然地一摆手,止住几人无用的寒暄。 “事急从权,路上宗楚已经把情况与老夫说过了,世子殿下不必客套。” “贾子明此时何在?” “......” 赵宗懿、赵宗实闻言,愕然对视。 韩稚圭这回这是猛龙过江啊,很强势啊! 这是要一上来就拿老贾立旗? 可是,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们多想。赵宗实吃味地冷哼一声:“他?还能在哪儿?” “正心甘情愿地给那个癫王当搬运苦力呢!” 韩琦一皱眉头,这个时候了,这位世子殿下怎么还顾得上说怪话。 “只说在京与否?” 赵宗懿不敢绕弯子,“在!” “定在三司典库收银。” 韩琦闻之,语气更是不容有疑,“那就立刻派人知会一声,过府一叙。” 赵宗汉闻之,心中暗叹,得!又回来一个指手划脚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 可惜,吐槽归吐槽,满屋子就他最闲,跑脚儿吧。马上抬步而去,去吩咐人叫贾子明。 赵宗实一看人也去叫了,你也装完大爷了,该让我说点正事儿了吧? “韩相公......” “不急!”韩琦一抬手,又把他顶了回去。 “等贾子明到了再说!” 说完这句,韩相公两眼一闭,再没了动静。 一屋子赵家儿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特么还是这位有气场啊! ...... 半个时辰之后。 厅外传来急徐脚步之声,随着脚步越来越近,韩琦终于抬起了眼皮。 满屋子的人见韩琦终于动了,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果然,进来的乃是守府侍卫,禀报府门之外,贾昌朝到了。 赵宗实已经麻木了,特么又是正门? 急声道:“快让他进来。” 吩咐完,赵宗实暗自摇头,瘫回到椅子。可是还没坐稳,只见韩琦已经站了起来,向厅外走去。 “韩相公这是哪里去?” 韩琦则道:“贾相乃琦尊重的长者,却是要迎一迎的。” “呃......”赵宗实无法,只得支起身子,跟了出去。 在厅前少候,就见贾昌朝出现在影壁之前。 韩琦上前几步,恭敬抱礼:“多年未见,相公却是苍老不少......” 贾昌朝没接话,先是好好地看了韩琦半晌。 韩稚圭第一眼给他的感觉就和五年前不太一样,可是,贾昌朝一时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许是多了几分...... 戾气? 对,应当是戾气吧?回京第一件事就是登门汝南王府,听说还走的是正门,这又把自己急急的叫来...... 看来,来者不善啊! 缓缓抱拳,“稚圭却是变化颇大啊!” 说完,不等韩琦多想,老贾又加了一句:“可是,样子却是没变,还是当年那般意气风发。” 韩琦闻之大笑,让出道路,“相公,里面请!” 进到厅中,也不知是韩琦有心还是无意,堂前正位,一左一右两个位子,他直接坐在了其中之一。 坐下之后,见贾昌朝还站着,疑惑出声:“相公怎么不坐?” 老贾怔了一下,心道,还真是戾气。正位他占了一个,让自己坐哪儿?另一个?那赵宗实这个真实的主子坐哪儿? 暗自苦笑,微微摇头,也不与他争这些,捡了侧坐的位子淡然地坐了下去。 只不过,坐下去的同时,老贾一直看着赵宗实。 可惜,这位十三世子注定让他失望了,在其眼中,已经没有他这位亚父了。 ...... 赵宗实当然是连让都没让,心安理得地坐在了正位,与韩琦并坐。倒是赵宗懿还没混蛋到那个份儿上,领着一众弟弟,在老贾的下首落座。 见众人都坐下,赵宗懿率先开口:“亚父,韩相公,事到如今......” 韩琦打断道:“事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就不用再做赘述,且说对策吧。” “对策?” 贾昌朝双目微闭,眼鼻观心。什么对策?除了让这一窝笨蛋擦干净屁股,还能有什么对策? 现在最好的对策,就是如他现在一般,什么都不做。 与唐奕斗了十年,与赵祯斗了几十年,老贾太清楚这对君臣了。 那个疯子的性子是不能让他抓住把柄。否则必是杀招。 而那位皇帝正好相反,重名顾势。百性骂得越凶,你越是可怜,他就越要顾忌他的仁德而不敢下手。 以老贾看来,你现在做什么都是错,越做越错。 可是,看韩琦的样子,这是要大干一场,并不打算偃旗息鼓。 果然,赵宗实闻声面色一苦,“现在的情况极为严峻,却是没有什么上策可施啊!” “贾相呢?”韩琦突兀地问出了声。 “唉......”贾昌朝一声长叹。 也许真的是他老了,对这种官场上的暗斗开始厌烦透顶。 从一进王府,韩琦就处处要压他一头,若是放在十年前,贾昌朝定会让他知道贾子明的厉害。可是现在...... 看着正位上稳坐的韩琦,贾昌朝竟生出一股无趣的意味。 甚至,是鄙夷。 “稚圭若是有良策,倒是不妨直说,老夫静听便是。” 韩琦没想到贾昌朝会这么平静,意外的同时倒也坦然。 “琦确有应对。” “是什么!?” 赵宗实腾的一下站起来,急问出声。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月初例行话唠 生物钟全乱,码完了字儿,却睡不着。 更新最快 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向来标榜平和,却从未平和的人。 粗衣麻裤,淡茶观史,甚至寄情山水,向往简单。可惜,内心却从未安分,从未淡泊。 其实也属必然,一个写疯子的人,内里怎么安静呢?只不过是从未从这个角度审视自我罢了。 做不到“不争”,更做不到一笑置之。 既然有比较,有竞争...... 那就只能全力以赴地去“争”吧。 呼唤大伙儿,多多帮衬,多多投月票。 起点515粉丝节的活动,《调教大宋》的粉丝称号叫:“观澜匪帮”。用活动的宝珠就可以领,大家都去领一领,算是帮苍山顶排名了。 有赞赏票的书友,投投票,那玩意也有排名。 红包...... 只要月票红包,别的就省了吧。 咦?还是排名...... 515红包加码......这个随缘吧。 好吧,(狗日的起点)这个也排名,而且是最最重要的排名。 ...... 积少成多,虽然知道这次又是“大神的游戏”,咱们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还是不甘心啊,想往前凑一凑。 ...... “闲话”说完了,聊点正经的。 有的人说苍山破万均订之后心态就变了,就开始患得患失了。 开始我也这么觉得,可是现在才发现,其实苍山心态从来都没变过,依旧好斗,依旧不服! 若是没有这份争的心,《调教大宋》不会从几百均订,一路爬到一万多均订。更不会几次为了一些无聊之人的挑衅,而挑战不可能。 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前几天,当跨过10000均定的那天,苍山把群名片改成了“吐四个圈儿”,好多人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没说,其实... two,4个‘0’。20000才是下一个目标...... 已经改回来了。 倒不是放弃了,而是今天才认识到,可能到了20000也不会停下脚步,人的**是没有尽头的。 若不**,我这个一年要进几次医院的“病秧子”断不会一宿一宿的熬着。每天超过四千字的更新于我,绝逼是难得了。 其实,很想像香蕉大魔王那样慢下来,一个月一更,可以有时间玩乐,也能细细地沉淀文字。 可惜,**停不下来,自然也就慢不下来。 ...... 看书的人多了,才知道什么叫众口难调。 有人要看唐疯子疯,于是就骂写的沉重; 有人要看官斗智计,于是就骂这疯子小白; 有人要那一家死人,于是就骂为什么还不弄死; 有人要看唐奕娶妻,于是就骂为什么还是童男; 有人要后宫、有人要纯情、有人要攀科技树、有人要改革快点...... 有人说水,有人说短,有人说断章可恶。 于是.... 苍山就成了你们泄愤的目标。 没事儿,骂吧,苍山已经改掉了看书评、看章节说的坏毛病,已经麻木,已经被撕裂。 ...... 凯旋归京之后,写了很多官场,其实苍山也很不乐意写,无他,不喜欢。 可是,还是写了,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比较敷衍,剧情需要,增加厚度,铺垫、转折,承上启下。树敌,为下一个大剧情开篇。 反正能说出一大堆理由。 唯一不是理由的就是,疯子还是疯子,风格没变。 第二个,比较显摆,或者说,也是我看清自己好斗的原因。 不都说白吗?不都说幼稚吗? 那就写点深的呗。不是不会玩儿,也不是玩不转,快四十的人了什么人情世故看不透?又什么尔虞我诈没见过呢? 可以写,也写得好。 就像最新的两章,又有兄弟说了,韩琦政治觉悟太低了,怎么可以走正门? 猜不透吧?等着吧,会有交代。 ...... 好在,这段官斗快完事儿了。 呸!!! 再特么也不碰这种东西,恶心! 也有很多兄弟觉得这才是真实,确实,官场生态就是如此,只不过出发点可绝不是网文写的这么简单。 我不认为这是真实,只不过是人性的丑恶罢了。 有什么好看的? 也特么是我天真了,知道你们喜欢这个,开篇就来多好。 ...... 还有很多很多想说的,想聊的,只是......脑袋要炸了,一下键盘都不想摸了。 大伙儿记得开头的“闲话”哈...... 一定记着,一定照办哈! ...... 完了 (看完的都是真爱,下辈子娶你!)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99章 胆怯的文彦博 感谢“独孤克金”的五万飘红,并成为《调教大宋》第四十位盟主。 更新最快 好久不见,一来就破费,多不好意思? 啥时候还来? 对不起,我暴露了。 与此同时,观澜的休政殿中,赵祯与文彦博这对君臣也在进行着一场谈话。 ...... “陛下!” 文扒皮恭敬一礼,先开了口,“事态有些,超出想像......” “哦?” 赵祯心下一颤。文彦博在京中彻查三司疑账,此时急急地赶回来,又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怎能不惊? “如何?” 只见文彦博深吸一口气,凝重开口:“事情远比臣等想象的严重得多!” “经过包希仁几天突审,到案的十几位嫌疑使吏已经招认,那笔抵税粮款确实有问题。” 赵祯闻之点头,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他现在关心的是,到底怎么个严重法。 文彦博也不停顿,把现已查明的部分和盘托出。一件瞒天过海的惊天大案,也就展现在了赵祯面前。 ...... 此事说来简单,就是一百二十万石抵税粮在灾年出库,所得差价被相关人等侵吞。数目大概是多少,大伙儿一看账,再结合当年的实情,也都能猜出个大概。 真正触目惊心的,不是数目,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和涉案人员。 文彦博查案的过程中,据一个当年开封常平仓的小吏交代,这笔粮不是被偷偷运出常平仓,在外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贩卖的。而是,在开封大水,槽运阻断,粮价最最贵的当口,就在常平仓中,大摇大摆地被开封粮商竟价买走了。 粮商买走之后,是直接运到开封城中,高价售出。 而从开封府到朝廷,当时竟无一人得知此事。 这还不是让文彦博胆寒的,他胆寒的是涉案人数。 具体有多少人,文扒皮都不用说了,他只与赵祯说了一点。 常平仓归三司的屯田司掌管,账目出入归三司的支度司。 这个案子从屯田使和支度使封顶,往下排,屯田、支度两司下面的账房使吏、常平仓值守、禁军城防、开封府、市政司,随便抓出一个下狱,绝不会是冤枉的。 这代表什么? 代表着,除了三司财相、政事堂的相公,还有赵祯这个皇帝,只要和这笔抵税粮沾边儿的人,就没有人不知道这个事儿,就没有人没参与这个事儿的。 赵祯都有点慌了,他想过此事涉案的官吏应当不少,可是从没想过会是这么的“不少”。 “真有这么严重?” 文彦博凝重道:“回禀陛下,单这一案涉案的官员中,有从三品要臣一人、正四品三人、从四品属官十一人、正五品到从六品官四十七人、正七品以下属官八十四人、吏员两百五十四人、武职将官十三人、商籍民户二十三人。” “共四百三十三人!贪没银钱两百二十万贯。” “其中,有一百一十万贯赃银被这四百三十三人以不同数额瓜分。余之一半一百多万银款,则是下落不明!” “......” 四百三十三人!赵祯怔怔地坐了好久也没反过味儿来。 四百多人,就瞒了他这个皇帝。 猛的回过神来,瞪着文彦博,“那一百万贯去了哪里!?” 文彦博苦笑,“陛下,这还用问吗?” “......” “!!!” “这还用问吗?”赵祯瘫坐在龙椅之上,心如刀绞。 咬牙切齿地恨恨出声: “尔等怎敢如此!?” “查!”一声爆喝。“彻彻底底地查!” “把大郎给你的那张纸上的烂账,给我细细地查!” “一笔账就四百多朝臣涉案,一百多万贯的进账。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贪了多少,到底结了多大的一个党?” 赵祯越说越是气愤,不由得站了起来,在殿上来回踱步。 “也不用大郎使什么疯招了,只这一件,朕就绝不能再姑息养奸,朕要亲自办了他们!” “陛下!” 文彦博长揖到地,高呼圣驾。 “不能再查了啊!” 他回来面圣,就是因为查不下去了,也不敢再查下去了。 一笔账就四百多人陷进去了,三司从上到下一大半儿的官吏涉案。 要是再查下去,文彦博都不敢想,会是怎样的滔天巨浪。 他不是胆小,也非纵容贪官。最最要命的是,这事和汝南王府扯上了关系,那么就肯定不止这一件。那一家拉下水的官员使吏,也肯定不止四百多。 有多少?文彦博不知道。 但是,可以肯定的,这些贪官污吏之中,绝不会全部都是那一家人的簇拥。否则的话,赵祯也就不用折腾了,直接把皇位拱手让出去就行了。 当然,这里面像贾昌朝那种,和那一家人在一条船上的肯定不少,不然这事他们也干不成。 但是,相当一部分则是一时起意,贪了这么一笔。至于是忠君,还是忠汝南王府,倒还谈不上。 可是,要是把那张烂账都查了,会挖出多少与那家结为一党的恶臣,文彦博算不出来,赵祯也肯定接受不了。 这其中又有多少抱着贪一笔心态的小人,文彦博更算不出来。 到时候,查完了,办是不办? 就算法不责众,官家放过了这波人......可是经此一吓,为求自保,就势倒向那一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这个朝廷就真成了那一家的朝廷,赵祯也就真得把皇位让出去了。 大宋朝不是没出现过这样的局面,太祖最大的败笔就是要迁都,彻底把在开封有既得利益的朝臣推向了太宗一边。最后弟承兄位,成就了太宗一脉。 原本历史轨迹中,赵祯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庆历新政又把一波人推到了悬崖边上,最后在立储的问题上,是选了一个悬疑最小的,还是正中下怀让那一家人得利的,更是成了千古迷案,谁也说不清楚。 现在...... 扑通一声,赵祯砸回龙椅,刚刚一时气愤难当,说出那番话。可是经文彦博一提醒,赵祯哪里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真的不能再查了。 不说别的,只这一案,要是公事公办,严惩贫徒,那三司就得彻底瘫痪,干活儿的都被抓进去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0章 以毒攻毒,破釜沉舟 这不是查一个小贪小吏,更不是处置一个几人勾结的小党,赵祯清楚这其中的厉害。 更新最快 而且,还有最最要命的一点文彦博没提。 那就是:狄青还在燕云,没回来...... ...... 赵祯看向文彦博,“依宽夫之见,当如何处置才妥当?” 文彦博深吸一口气,“全当没看见......” 赵祯心尖一痛,不甘心道:“又放过那一家人?这又白查了!?” 文彦博低垂着头,坚涩出声道: “也不算白查!这十余年间,困扰陛下的那个问题,经此一次却是彻底明了了。那一家人到底是靠什么把一众朝臣绑在一处,也算清楚了吧?” 说到这里,文彦博抬起头,“这一点,很重要!” 赵祯沉吟点头,从其表情中就知,他还是认可文彦博的说法的。 只要知道他们的底细,又有那一张烂账为引,花些心思彻底查清他们有多少人,埋了多少桩,也就一目了然了。 想到这里,赵祯猛然抬头,“宽夫......” “臣在!” “朕给你半年时间,务必将那一家的底细彻查个清楚,务必清理朝中关键位置的官员任用!” 文彦博郑重点头,“臣领旨!” “到时......” 赵祯眼中杀机尽露,“定片甲不留!” 文彦博闻之,亦是亢奋。心中暗道,也该与那一党算算总账了。 急声道:“臣这就回京,令包希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作出放任之姿。” “等近日的民潮平息,定不辜负陛下所托,彻查彻办!” ...... 说道这里,文彦博不禁苦笑,“如此说来,倒真的要看大郎的疯计了......” 朝廷不敢查了,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可还真就是唐奕那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弄死几个来的直接,既行之有效,又能转移主意力。 这话让赵祯沉吟了起来,他原本是不太赞成唐奕这么做的,有些太过极端,对唐奕没好处,对他这个以“仁”立世的皇帝,也没好处。 可是现在,不得不说,赵祯真的怒了。 朝廷因有诸多顾忌,不敢掀出更多的弊案,但是...... 恨恨地一砸龙椅,“死几个也好,让他们心里也有点数儿。” “朕,不是好欺负的!” ...... 文彦博说完,刚要告退,却是殿外急报,曹佾请见。 曹景休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赵祯略有疑惑,猜是有事发生。当下多留文彦博一会儿,一起听听曹景休到底何事。 曹佾进到殿中,满脸凝重。赵祯和文彦博的脸色也是随之暗了下来。 “景休,何事来奏?” “启禀陛下!”曹佾大礼过后,直接开口。 “韩琦,韩稚圭今日到京......” “第一时间,进了汝南王府!” ...... “这个白眼狼!”文彦博一听,立时就炸了,瞪着老目直接开骂。“陛下错信了这个白眼狼啊!” 而赵祯倒是没有文彦博这么激动,但心情也是直往下沉。 喃喃自语:“稚圭终不是朕的稚圭了......” “陛下!”文彦博昂然出声。“多半,韩稚圭早已经与那一家不可分割了!” 只见赵祯哀然一叹:“宽夫啊......” 猛的坐直身子,指着文彦博状若疯魔。 “你任重而道远!” 赵祯没想到,这个他给予着希望,带着他能在这五年前回头是岸的幻想招回来的臣子,在进京的第一时间就表明了立场,而且半点余地都没留。 ...... 而韩琦也正如赵祯所想,根本就没打算给自己留有余地。 赵宗楚没有迎上他之前,他确实还想委婉一些,徐徐图之。 可是,赵宗楚的到来,在韩稚圭眼中不是危机,而是天赐良机,是老天给他五年伏蜇的一个天大补偿。 赵宗楚见到韩琦时,用到了一个词: “生、死、关、头!!” “生死关头”,韩琦听闻这四个字时没有一丝胆怯,却从中听出许出微妙的信息。 生死关头,赵祯已经摸到了这一家人的脉门? 生死关头,老王爷数几十年的谋划、布局,终于到了不动不行的地步了? 生死关头,他们不去倚仗贾子明,却急急地来找他?说明贾子明在这一家人眼中已经失去了信任,已经是昨日黄花。 生死关头...... 韩琦心中浮现的不是兵临城下、命悬一丝的柴家小皇帝,而是烛声斧影的赵光义。 他想的,不是死,而是生;不是败,而是胜。不是做贾子明的备胎,而是取而代之,从龙首功。 ...... 所以,韩琦大摇大摆地由汝南王府正门而入,不是太嚣张,而是刻意的做给所有人看。 韩琦回来了! 韩琦稳如泰山! 韩琦...... 在向赵祯宣战! 而这仅仅只是第一步,后面,韩稚圭还有更狠、戾气更重的举动。 ...... “琦确实有应对之法。” 汝南王府中,韩琦此言一出,满堂皆寂,声可闻针。 赵宗实更是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什么办法!?” 韩琦轻笑,朝赵宗实点头示意,让他稍安勿躁。 转头看向贾昌朝。 “贾相以为,此时,咱们那位官家与文宽夫在干什么?” “当然是死攥住咱们的把柄不放,要把我这一家老小连根拔起!” 却是赵宗实还是没沉住气,急切出声,替老贾答了出来。 而贾昌朝此时暂且放下琐碎,认真地思考起韩琦的话来。 “未必!!” 老贾沉着出声:“老夫却觉得,恰恰相反。官家现在想的是,怎么把这件事压下去。” 说完,老贾又加了一句,“暂且压下去!” 这个判断,也就贾昌朝为什么会主张以静至动的原因。 这个时候,两方都需要冷静,不然,大宋必乱。 “没错!” 出乎赵宗实的意料,韩琦竟认同贾子明的观点。 “此事牵扯之大,超乎官家的想象。以官家的性子,断不会一条道走到黑的与咱们硬碰。” “况且......” 说到这里,韩琦自信的顿了一顿。 “狄青可还没归京呢。” “!!” 此话一出,倒是提醒了赵宗实。 对啊,狄青那厮可是还没回来呢! 一个厮杀汉上来的西府宰执还不至于让韩琦和赵宗实这么重视,问题的关键在于,与狄青一起还没回来的,还有大宋二十万的可战之兵。 燕云初复,赵祯是小心再小心。为保燕云万全,这二十万禁军基本都是曹、潘、王、杨,观澜四将门的嫡系。 可惜,赵祯没想过的是,自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燕云是稳固了,可京中明里暗里,与这位官家真正一心的禁军却是少了。 ...... “稚圭要干什么!!” 贾昌朝急得站了起来,“你......你要!?” “贾相放心!”韩琦却是淡定地单手下压,示意贾昌朝坐下。 “琦的意思只是说,此时京中空虚,官家更不敢轻举妄动,可没有忤逆犯上的意思。” 老贾闻之,稍稍安心,缓缓坐下。想起韩琦的那一脸戾气,还是有些不放心。 “燕云未稳,西北犹危。稚圭此时可不能过于激进,让诸蛮有了可乘之机!” 赵宗实闻言,气得脸色通红。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东西还在这唱高调。正要出声,却被韩琦抢了先。 “贾相说的哪里话,家国大义,琦还是懂的。” “此说只是为了证明官家没有底气,不敢一查到底,其实本意和贾相还是一样的。” “如此甚好!稚圭只说如何应对吧。” 贾昌朝真的厌了,不想与韩琦再推来斗去,所幸直入主题。 “官家不敢妄动,所以我们还有时间,稚圭是想利用这个时间差作什么文章吗?” 韩琦闻之,洒然的一摊手,“作什么文章?官家想要这个时间,想等狄青回来,想徐徐图之。” “那咱们就别给他这个时间,不就好了?” “不行!” 韩琦此言一出,贾昌朝又坐不住了,急急地吼叫出声。 “破釜沉舟绝非妙计!!” 而韩琦寸步不让,身体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贾。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 两位政坛风云人物,就这么对上了眼。 而赵氏兄弟此时却唯有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个心里都日了狗一般。 特么你们能不能别玩这么深奥啊?说点我们听得懂的,行不? ...... 那韩琦到底是什么用意,能让老贾反应这般激烈? 老贾没法淡定,因为韩稚圭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人疯了,使的是一招以毒攻毒的肃杀之招。 赵祯需要时间,所以不会再查下去,而韩稚圭说不给赵祯时间。 什么意思? 就是,你不查也得查,不想掀盖子也得掀盖子。 事实上,韩琦比老贾想的还狠。 他不是要让赵祯查下去,他是想让赵祯根本不用查,直接把所有案子都亮出来。 ...... 如此一来,一个抵税粮案,四百多朝中官吏涉疑,赵祯就不敢查了,怕把不相干的人推上汝南王府的船。 要是赵宗实兄弟把这些年干过的类似事情,都自己放出去呢? 那么,不但这四百多官吏全无退路,赵宗实所说的那十几件弊案的涉案官吏也没有了退路。他们只能与汝南王府一心,来谋求生路。 韩琦这是不光要自己“走正门”,还得逼着所有人和他一起“走正门”!! ...... 等赵宗兄弟彻底明白两位相公为什么顶牛,全都傻眼了...... 如果现在的赵祯是“投鼠忌器”,那韩琦的此招一出,就变成彻彻底底的二虎相争了。 “韩......韩相公。”赵宗实有点怕。 “这,这能行吗?” 韩琦冷笑着收回目光,看向赵宗实。 “十三殿下,还有退路吗?” “没......没有。” “那天下还有人不知道十三殿下的宏图大志吗?” “没,没有了吧......” “那皇帝会放过一个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侄子吗?” “没......” “那十三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呢?” “......” 赵宗实突然“开窍”了...... 对啊,还特么犹豫什么呢!? “韩相所言极是!此存亡之机,不可犹豫,就依韩相之法!” ...... “宗实......” 贾昌朝缓缓地站了起来,老目之中有愤怒,有凄苦,亦有......决绝。 猛一拍桌子,暴吼出声: “你问过我这个亚父了吗!?” “呃”...赵宗实第一次见贾子明如此凶恶,一时被其所摄,竟也手足无措起来。 “亚父,息怒......此时首要任务却是渡过难关,韩相之言也......” “也什么?”贾昌朝怒喝着。 “你想做太宗,明刀明枪的上阵吗!?” “我......” 老贾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想做太宗,老夫不拦你!但也不想想,你有太宗的实力吗?” 韩琦的招子固然有用,可是后果呢?之后怎么办?真与官家摆明车马?别忘了,赵祯可不是孤家寡人。 他手里有狄青,有曹潘王杨四大将门。 还有唐子浩那个疯子! 如此一来,固然能聚拢一大批可用之力,可是...... “你有十成胜算吗? “下一步你又当如何?等着狄汉臣带着二十万大军杀回京师,要你们的命吗!?” “呃......” 赵宗实被老贾问得哑口无言,下意识看向韩琦,求助似的问出了声儿: “下一步......?” 韩琦则是低头抖了抖衣襟,全然不把贾昌朝的愤怒放在眼中。 “下一步,琦倒还真有对策......” 贾昌朝一皱眉,“什么!?” 只见韩琦笑了,抬眼看向老贾,从容淡定地说道: “不能告诉贾相。” “你!!” 老贾只觉天眩地转,险些晕倒,指着韩琦半天无言。 “你......” “你......” “你做梦!”贾子明愤然大喝。“老夫还没死,还是老王爷钦点的这一帮孩子的亚父!”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亚父......” 赵宗实想劝,却被老贾抬手堵了回去。 “什么也不用说了!” “老夫......” “老夫......” 老贾是真的气着了,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老夫累了,暂且告辞!” 说完,所性一甩袖子,走了。 赵宗实目瞪口呆地目送贾相爷离去,僵在那儿,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这,这可如何是好?” 却是一直没插上话的赵宗懿上前劝阻,“亚父一向多思求稳,许是觉得此计太过激进,十三弟就别......” “可现在怎么办?” 赵宗实无语哀嚎,再怎么着,你也不能议到一半甩袖子就走吧? ...... 正在此时,韩琦暗暗轻笑,满意地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一口。 “既然贾相爷走了,那咱们就来聊聊,下一步当如何处置吧......” 说着,韩琦从怀中抽出一纸书信推到了赵宗实面前。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1章 底牌 贾昌朝有些颓然地出了汝南王府。 更新最快 做为赵允让的托孤重臣,做为那几个傻兄弟的掌舵人,老贾很明白,“一走了之”、“负气而走”,这显然不是他这个亚父应该干出来的事情。 可是,贾昌朝更清楚,在那几兄弟心中,他这个亚父已经失去了威严,更失去了信任。 在韩稚圭戾气冲天的挽天之策面前,赵宗实已经动了心,再不会多听他这个老人家多说一句了。 “对策?下一步?”贾昌朝不由冷笑。 韩琦不说就真当他贾昌朝猜不出来吗?能有什么对策?又能有什么下一步? 一个离开了中枢五六年之久的弃臣,他对局势能有什么了解?又有几分实力扭转乾坤?无非是在外面的时候得了什么奇遇,就不知天高地厚地以为乾坤在握罢了。 他是从西北那州归京而来的,那么,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西北无外乎“两患”可撼动大势,一曰,西夏边扰;一曰,魏王后人。 西夏现在正内战不断,自己都顾不过来自己,那就只剩下一个能让韩琦如此大胆的理由了。 ...... 话说回来,韩琦要真能劝动魏王一脉助之,有用吗? 有用。 那一脉在西北经营了七十多年,在军政两界可以说根深蒂固。若决心入京搅动风云,还真够赵祯喝一壶的。 韩琦打的好算盘,魏王一脉加汝南王府,其势必盛,很有得天之机。 可惜,韩琦百密一疏,那几个傻兄弟更是记吃不记打的蠢货。 老贾在京中与赵祯斗了十年,他明白自己的对手是谁了。 他斗的是赵祯吗?错!他斗的是唐子浩。 韩琦也好,赵宗实也罢,都把那个疯子漏掉了。 那个疯子,才是最可怕的。 诚如赵允让临行之前与唐奕当街对谈,那个疯子当着满街百姓说过的一句话: “他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但前提是,别挡他的道!” 诚如那疯子还曾说过的一句话: 他之所以纵横无忌,凭的是......“对手不知道他的厉害。” 与唐奕斗了十年,老贾都不知道这个疯子到底有没有底限,到底有多厉害。 一个刚刚回京的韩琦就敢把他忘了?简直就是找死。 ...... 抬眼望天,贾子明长叹一声: “老爷王,老夫回天无力,您别怪我......” 说完,下意识地四下扫看,然后也不登车,就那么蹒跚而行,任由使役、车夫在身后跟着。 沿汴河大街,漫无目的的向前行去。 ...... 事实证明,贾昌朝这几十年的官场没有白混,所料之事不说十之中十,也猜中了**。 与此同时,赵宗实捧着韩琦递过来的书信,双手都已经有些颤抖了。 神情更是由初接信封的疑惑,转而变成了震惊,到了最后,又化做无边狂喜。 “此事当真!?魏国公真愿助我!?” 韩琦微微一笑,“千真万确!” 赵宗实闻之,心思飞转,“他......他有何要求?” “只有一请,大事得成,望十三世子为其父正名!” “这有何难?”赵宗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里边儿那点儿事,其实谁都知道。只是为一个逆臣平反,这对于赵宗实来说,简直就不算是条件。 魏国公是谁? 也是赵氏子孙,全名赵德锦,也就是魏王赵廷美的七儿子。 当年,太宗继承兄长帝位的法理依据是“金匮之盟”,也就是其为弑兄找的那个理由。 借生母杜太后的训示,意思就是大宋皇位不应父传子,而要兄传弟。 所以,太祖崩世,依金匮之盟顺理成章地就要传位于弟。可是这个“弟”接掌了皇位却又不想认账了,对弟的弟隐瞒了金匮之盟这回事儿。 后来,弟的弟,也就是赵廷美得知了此事。原来二哥传位三哥是因为这个,那三哥为啥不传给他这个四弟呢?心有不满,自要造反。 而他的这位三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二哥都死了,对四弟却手软了。 得知赵廷美要造反之后,很讲亲情地没下死手,而是把他赶到了西京。后来见四弟贼心不死,又削去了一切官职,一撸到底,从魏王贬成了县公。 这也就是廷美一脉一直在西北盘踞的原因。 老赵家的皇帝都是老好人,从太宗到真宗对那一脉还算厚道,虽无大赏,却也算是纵容了。到了赵祯这里,庆历封王还特意想起了那一家,恢复了赵廷美的王爵。 只不过,反过就是反过,直封魏王不可能了,改封“魏悼王”,一个“悼”字用的似是而非。 加之廷美七个儿子大多已离世,只余七子德锦在世,赵祯心一软,七个儿子都封了国公。 ...... 说心里话,大宋斩草不除根的毛病真的不是赵祯一个人的嗜好,这一家子为了名声,可以说是拿生命在演。 也不想想,有“金匮之盟”在前,那一脉能服气吗? 他们的老子赵廷美就是因为这个,才三十八岁就活活气死了,又在西北苦寒之地窝了七十多年...... 于赵祯这里,封王进爵自认做的仁至义尽,可是,于赵廷美的后人来说,却不见得领他这个情。 “魏悼王”! 这个“悼”字就是压在那一脉头的一座大山,不把这个“悼”字去掉,这一脉就永远都是赵氏叛民。 ...... 赵宗实简直高兴坏了,天可怜见,苍天庇佑。 激动莫名地惊叫出声:“有魏国公之助,西北诸路尽为我所用,加之......” “加之......” 加之什么?赵宗实还不傻,不能说。 而韩琦却是自信轻笑,“事到如今,世子还不能与琦坦诚相见啊......” “呃!”赵宗实一窘。“韩相公哪里话......” 韩琦也不与他磨叽,所幸一下都挑明了,今天不谈条件,可能以后都没机会了。 “世子......” “韩相您说!” “老夫与你分析分析吧。” “想破今日之局,唯破釜沉舟之计可为。这个咱们已经说过了,老夫就不多费唇舌了。” “之后呢,正如贾子明所言,世子与官家再无转圜余地,必是一场龙争虎斗。” “世子得了魏国公西北之助,又强拉一大批朝臣使吏同阵,看似大优,可是,世子别忘了......” “忘了什么?”赵宗实跟着韩琦的思路一路沉吟下来,见他顿住,急问出声。 “别忘了,最多三个月,狄青就要带着大军归京。” “到时候,谁胜谁败犹未可知。” “三个月!”韩琦伸出三个手指。“世子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这三个月,世子必要全力以赴,用出十二分力气与官家周旋。” “成王败寇,尽在这三个月!” “......” 赵宗实怔住了,三个月?这么快?这么急? “可是......” “没什么可是。”韩琦一摆手,极为强势地打断赵宗实。 “这三个月,世子有什么招数就要使什么招数。存亡之机,世子还不能与老夫坦诚相见吗?” 说到这里,韩琦满脸真诚,甚至有几分哀求。 “老王爷到底都给世子留下了什么倚仗,都这个时候了,世子还不肯告知与琦,让琦悉心谋划掌控全局吗!?” “......” 赵宗实犹豫了,该不该告诉韩琦?该?还是不该!? “十三弟!” 却是赵宗懿一声轻唤。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决然看向韩琦,“相公猜的没错,父王却有所遗。” “什么?”韩琦面上平静,可是心下却是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只闻赵宗懿一字一顿的答道: “整、个、北、方、氏、族!” “加上将门石家!” ...... 呼..... 韩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任由身体靠在椅子上。 他,赌对了!!! 赵允让果然不光只攥着他韩家所在的安阳这一张牌,整个北方氏族?老王爷好算计。 他知道,汝南王一家必有倚仗,也知道肯定不小。可是,他没想到,是这么个不小法。 整个北方氏族? 整个北方氏族代表什么? 代表着,北方四路一百多州府政、经、商、农的绝对控制权。 代表着,赵允让把一个一个的仕家大族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韩琦终于明白,贾昌朝、曾公亮、张尧佐等等等等,为什么这么多朝臣致死都跟着赵允让了。 原来,都和自己一样,放不下一大家子人啊! ...... 大宋不杀士大夫,又以高薪养廉,所以,贿赂、笼络对朝官的吸引力真的不大。 可是,不杀士大夫,并不代表不杀士大夫的亲族。 士大夫有钱,也不代表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有钱。 只要把一家子都拉上船,在宗族观念极为看重的当下,有几个能做到大义灭亲呢?反正他韩琦做不到。 想到这里,韩稚圭由衷感叹: “老五爷宏图远志啊!” 现在想想,赵允让为了保住这个根基不惜身死,确实是值得的。 ...... 韩琦越想越兴奋,如此说来,现在的形势比他想象的还好。 有西京的赵德锦雄踞西北,再加上整个北方。大宋半数之地心向一处,何愁大事不成? 可惜,还没等他高兴完,赵宗懿的冷水就...... 就砸下来了。 “不过......” “不过,北方这股力量现在不在我们兄弟手中。” “嘎?” 韩琦一噎。 “什么意思?” 只闻赵宗实苦道:“也不知道父王薨世之时是怎么想的,把北方诸族的控制权交到了贾子明手里。” “交到贾子明手里!?”韩琦瞪着老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各家各族不是应该只认汝南王府吗?与贾子明何干?” “韩相有所不知。”赵宗懿苦着脸。“父王在世的时候,为了不暴露这股倾天之势,从不让我兄弟插手其中。除了他老人家一人,谁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底细。死后留下一箱账目、名册,所有的联络和过手之数,都在那里面。” 韩琦腾的站了起来,“账目呢?” 赵宗实都快哭出来了,“父王死前,交给贾子明了。” “......” 韩琦有种日了狗的感脚,看着赵宗实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 起初,他只当是赵允让是普通的托孤,把赵宗实交到了贾昌朝手中。 这几年诸事不顺,赵宗实对贾子明多有不满也属正常。像刚刚那样,完全不把贾昌朝放在眼里的作派也说得过去。 可是,你命根子就在老贾手里,你还敢造次?这特么不就是作死吗? 韩琦有点没底了,这位爷到底能不能扶得起来啊? 韩琦这还想着,一回来就把贾昌朝挤掉呢。哪成想,闹了半天,自己在这儿耍了半天的猴戏,人家根本就不跟你玩儿。 “试,试试能不能要回来。” “要,要回来?”赵家兄弟也是有点懵,韩相公也是敢想。 “他会给吗?” “试试,总是可以的......” 韩琦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不然怎样?不然,他韩稚圭就得登老贾门的,亲自把人请回来。 ...... “得......” 赵宗实也是无语,他现在六神无主全得倚仗韩琦,听他的吧。 看向赵宗懿,“大哥去一趟?就说有急事借阅。” 赵宗懿登时脸就绿了,你大爷!你不去让我去? 转头看向赵宗汉。 赵宗汉:你俩大爷!好事儿怎么不找我? 看向赵宗楚。 赵宗楚一捂肚子,“屙尿......急!” 赵宗汉:你们仨大爷!! ...... 一想也无所谓,反正老贾也不能给。以贾昌朝的段位,就算说点什么风凉话他也听不懂,去就去! 于是,赵宗汉又当了跑腿的。 ......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老贾给了,而且,是很痛快地给了。 ...... 韩琦看不懂了。 可是,箭在弦上,由不得他分心。现在万事俱备,只待他韩琦一声令下。 打开那口箱子,韩稚圭眼冒金光,他仿佛看到了所有人为辜负他韩琦而付出代价,看到了恨意的彻底抒发,看到了...... 权力的闪光! “令几个心腹御史上本参奏,把所有弊案都捅出去!” 一声令下,转头看向赵宗实。 韩琦郑重拱手一礼,“十三殿下,咱们这就算......” “开始了!” 赵宗实也是郑重回礼,“韩相公,拜托啊!” ...... 此时,在回山。 唐奕躺倒在摇椅之上,闭目养神,嘴角则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面前站着的曹佾却是另一个极端,一脸的苦大仇深、焦急万分。 “我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得着!?” “韩稚圭进了汝南王府。” “老贾也进去了。” 不想,唐奕眼皮都不抬,没正经地接道:“那你也进去呗,正好听听他们说什么。” “你!” 曹佾这个气啊,“你就一点不急?万一那一家子狗急跳墙使出点什么狠的,你待如何!?” 唐奕不接,脚下稍一用力,让椅子摇得更大些,嘴里没头没脑地哼出一句: “任你狂风如涌、浊浪排空,我自......” “岿然不动!”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2章 欺君 感谢“xt460”成为《调教大宋》的第四十一位盟主。 更新最快 意料之中,但却依旧窃喜。 谢了,兄弟! “任你狂风如涌,浊浪排空,我自岿然不动!” 曹佾听了想骂娘,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儿玩高深? “你......” “哎,你说......”却是唐奕猛的坐了起来,打断了曹国舅的抱怨。 “你说韩稚圭和贾子明这两个人能出什么馊主意?” “我哪知道!?”曹佾一瞪眼睛。“他们又没事先向我报告。” 不想,唐奕这话根本就不是问他,而是在自娱自乐。只见他玩味地摇着头,认真地沉吟了半天: “嗯,韩琦这孙子应该使不出什么好招儿......” 曹佾真的有点急了:“刚刚我从陛下那里听来的,你递上去的那张纸牵扯可不小,陛下和文相公都开始投鼠忌器,颇为忌惮,现在正苦无良策呢!” “你还是快些想想,怎么帮陛下度过难关吧!” 唐奕闻之,微不可查地苦笑了一声。 那张纸会牵扯多少人,查出多大的数儿,他交给文扒皮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很清楚了。 说心里话,要是赵祯查下去,确实得心里发慌。 而这次他不怪赵祯,这事儿换了哪个皇帝也不敢轻举妄动,更别说是赵祯这位仁帝。 “可恶的韩稚圭!”却是曹佾语无伦次地又恨恨出声。“早知如此,当初陛下就算弄头猪上来,也不会放他回京!” 唐奕无语道:“猪要是跟那一家子一伙儿,陛下早换上来了。” 正说着,王济、韩九九带着一众民学的孩子进了院子。 唐奕马上站了起来,先不管曹佾,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实验室”,吩咐道:“所有东西分类装箱,贵重或者危险的东西,王济和九九亲自动手。摔了一件,我可打你们板子!” 王济等人闻之嘿嘿憨笑:“唐哥儿放心,摔了一件,你给我装箱子里拉走。” “滚!”唐奕笑骂。“你可没我这些宝贝有用。” “......” 曹佾这时也跟了进来,见唐奕不放心地盯着民学的孩子们打包装箱,心不在焉地问道:“就去几天海州,你把家底儿都搬着做甚?” 唐奕没答,曹佾也没心思多问。 “你先给我透个信,那一家的事儿到底怎么打算的?” 唐奕转头看向曹佾,见他实在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也只好放下心情好生劝慰。 “放心吧,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严峻。” “这就好比是一个人长了一个疖子,不把脓拔出来,是永远也好不了的。” “至于这脓里裹着什么汁......”唐奕轻轻一扬嘴角。“重要吗?” 曹佾凝重地想了一下,摇头道:“这个疖子可不小......” “弄不好,会要命。” ...... 要命?那要看要谁的命了。 不过,不知为何,唐奕心中突然浮现出五个字,不由感慨出声: “在德,不在险啊!” 曹佾闻之,差点没哭出来。 “我现在脑子不好使,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 “这个时候,你提这句话做甚? 这是当年太祖意欲迁都,太宗皇帝对太祖说的话。表面的意思很明显:“江山稳固在于天子德行,而非据险固守。” 可是,唐奕现在说出来,明显是另有所指。 而唐奕还沉浸在这句话中无法自拔,又是喃喃出声:“不像吗?却是十分应景的。” “在德不在险。”只一句话,赵光义就打消了太祖迁都的念头。 后人皆言,好一出千古佳话,好一对君贤弟忠。 可是,许是唐奕太腹黑,想多了...... 不知为何,每每想到这句话,唐奕都有一番不同的感悟。他总觉得,这个“德”非指德行,而是人心。 也许,赵光义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也许事实远比“君贤弟忠”来得更加残酷。 也许,这就是赵二在警告赵大,“失了人心,迁不迁都没有什么分别。” 引伸开来,也许真正的意思就是:“天下,德者居之,而我比你有德! 也许,这是太宗在向太祖宣战。 也许,唐奕曲解了这五个字。但是,有一个事实谁也无法否认,“在德,不在险”这五个字确实重于千钧,击溃了太祖要迁都的念头。 一年之后,太祖在最鼎盛的时候离奇崩世,也宣告了这场兄弟之争的成败。 金匮之盟、烛影斧声......可惜唐奕来晚了七十年,无法见证那段千古迷案。 在德,不在险! 若是按照唐奕的歪理,那就是拉开那次皇权之争大幕的第一次亮剑。 而现在,岂不是极其相像? 什么是拉开仁宗与汝南系之争的那一次亮剑呢? 赵祯在怕。 赵宗实在想。 而唐奕,在等...... 等那家人如太宗一般威风八面;等他们也用五个字敲碎赵祯的防线;等他们自己把疖子掀开,他好下手拔脓! 可惜,唐奕失望了。 等来等去,却只等来一个正七品的殿中侍御史上了一本奏折,远没那五个字来得气贯长虹,甚至有点...... low!! 不过,这位七品侍御史注定要千古留名了,因为他的这一纸参奏是把整个朝廷都给告了。 一下抖出来弊案十九起,朝廷三省十八司、六部分属,除了礼部的钦天监是个清水衙门,实在没什么可告的,其余没有一处幸免。 共十年间或这儿或那儿,牵扯官员使吏三千余人,光名单就写了一寸多厚。 整个朝廷震惊了,也不知这七品侍御史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属实...... 不可能是真的吧? 那些不明真象的朝臣在怀疑直假,而那些牵扯其中的臣子却是心如明镜。 这十年间,涉案之人虽有些已经离世,或有调动升迁,但是绝大多数还在朝中。 这一本参下来,无不惊若寒蝉,人人自危。 接连两日早朝,休政殿就宛若灵堂,死气沉沉。 赵祯终于怕了,虽然他把这那张折子当殿撕毁,大骂这是妄言诬陷,并“一怒之下”把那个侍御史发配岭外,算是明确的表明了立场。 可是,赵祯知道,既然人家已经出手,就绝不会拿一个七品言官试试水就算了。 有第一个,就一定有第二个。 “不行!”此时,赵祯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在寝宫之中来回踱步。 “不能让大郎妄为了......会害了他!” 急声吩咐李秉臣,“你亲自去!去把他叫来,朕有话要与他讲。” 李大官不敢怠慢,领旨而去。 到了唐家小楼时,唐奕还在盯着民学的人打包装箱。 见是李大官亲至,急忙迎了上去,“怎么还让您老亲自跑上一趟,吩咐下面过来就行了呗。” 李秉臣一笑,却是没心情和这小疯子逗趣,直入主题。 “陛下让你过去一趟。” 唐奕虽早有准备,还是愣了一下。过去一趟?干什么? 鬼都知道,那位好心肠的皇帝又要瞻前顾后了。 沉吟良久,唐奕扬起嘴角,与李秉臣道:“麻烦大官一事......” 李秉臣微微触眉,“大郎何事?” “回禀陛下,就说......” “奕不在观澜。” “......”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3章 有借无还 “不在观澜!” 李秉臣冷冷地看着唐奕,老大官当然明白其中的用意。 更新最快 “大郎莫要冲动!” 唐奕回道:“值得!” “值得......” 李大官再次怔住,足足有盏茶工夫才缓缓回过神来。 “大郎......” 说到一半,老大官再开口,眼神之中渐渐多了一分敬服。 抖了抖衣袖,双手前抱高举过顶一揖到地。向唐奕无声一礼后,转身离去。 ...... 默默受了李秉臣一礼,唐奕目送老大官出院。 “呼......” 长出一口浊气,吩咐王济和九九盯着点,也迈步出了小楼。 不是去见赵祯,而是绕了个远路,朝着后山的阎王营走去。 南有昆仑关一战成名,北有古北关下再战封神。 南北两战,彻底奠定了这支大宋第一军的地位。是以,回京之后,都不用赵祯主动去提,朝野上下就一致上表请求重建阎王营,重塑大宋国威。 三衙、三司更是放出话去,阎王营要钱给钱,要兵给兵,就算饿肚子,也要把这支威慑四蛮的神军再造出来。 由此可见,大宋这些年早就吃够了这些边蛮欺负的苦头,有这支外战无敌的神军存在,无论是士大夫,还是将门,更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利益,意见都是一致的。 这几个月,杨怀玉他们一直在四处挑人挑马,只捡大宋最好的儿郎、最雄壮的战马。 正如当年曹满江在赵祯面前所说,阎王营只要还有一人在,那魂就没死! 魂没死,就还是阎王营。 别看这次古北关一战,阎王营再一次打残了。可是,杨怀玉信心满满,只要给他时间,神军之威犹在,兵勇之气犹在! 唐奕到的时候,阎王营中正是热闹,各地挑选的精兵这几天刚刚入营,杨怀玉他们正忙着收拾这帮生瓜蛋子。 老兵自然都认得唐奕,一到营门就热情地把他迎了进去。 “你们营帅呢?” “正在帐中与几位营头议事。” 唐奕心说,那正好,直直朝大帐而去。 进到里面,果然都在。杨怀玉居中,曹老二、秀才、李贺、王都头等人一个不少。 杨怀玉一见是唐奕,咧嘴一乐,“哟,大郎怎么来了?” “老二,去把生瓜蛋子都拢一拢,”杨怀玉一边把唐奕迎进来,一边给曹老二派任务。 “老规矩,正好让大郎给训个话。” 唐奕无语的苦笑,“来是有个事要求你,却是别训什么话了。” “哦?”杨怀玉疑然出声。“这倒是不容易,你还有求我的时候?” “说吧,啥事儿?” “借我点人。” 杨怀玉恍然,倒是忘了,他还能有什么事儿,哪次来都是借人。 “借多少?” “五十。” “行!”杨怀玉这回倒是痛快。“让老二去给你拎出五十个脑袋来。” 唐奕没接,顿了半晌才道:“这次可能是有借无还。” “嗯?” 此言一出,不但杨怀玉一怔,就连满屋的阎王营将士也是不由得一僵。 “有借无还?” “什么意思?” “你要干嘛?”杨怀玉忍不住问出了声儿。 “别问......” “那是公事,还是私事?” “即是公事,也是私事!” “......” 杨怀玉沉默了,沉吟了好久,“行!” “老二,给他!” 曹觉没出声儿,好好地看了看唐奕就出去了。 不多时,帐外一阵喧嚣。 杨怀玉出去一看,立时心痛地直咧嘴。 对唐奕道:“我说,你可悠着点使唤啊,别给老子用死了,这可是咱营里最好的兵!” 唐奕摇头,“我不敢保证......” 杨怀玉知道,这回事儿大了。 秀才、李贺他们对视一眼,也知道肯定事儿不小。 ...... 此时,唐奕走到那五十个兵身前,刚要说话,似又想起了点儿什么,回头见杨怀玉、曹老二他们站在身后,没动的意思。 “都走,没你们事儿了!” 杨怀玉无语道:“不至于吧?我们你也瞒?” 唐奕不依,“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赶紧滚!” ...... 杨怀玉扭不过他,只得给众将使了个眼色。大伙儿该干嘛干嘛去了。 感觉身后的人都走光了,唐奕长出一口气,看向面前的五十个兵。 “丑话说在前面,不是什么好事儿。” “今天跟我出了阎王营,就再也别想着回来了,甚至......” “甚至会掉脑袋!” “所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唐奕不怨兄弟!” ...... 这五十个老兵都是古北关战场上下来的兵尖子,有几个更是从邓州营的时候就跟唐奕混熟了,哪是几句话就能吓走的? 有人轻蔑一笑,“脑袋?脑袋在老子自己腰袋上别着呢,谁也拿不走!” 更有人道:“唐哥儿有事说事儿,莫讲那些无用的废话!” 唐奕无语摇头,“我真的没开玩笑。” “唐哥儿痛快点儿。”有人打断了唐奕的话。“咱营里的规矩你最清楚,二哥既然下了令,那这里的人就不可能抗命而回。” 说到这儿,那人还咧着带疤的大脸嘿嘿一乐,“二哥,你说是不是?” 唐奕闻之笑骂,“曹老二就是个......” 说到一半儿,唐奕才发现不对,猛然回头。 日! 身后还站着两个人,曹觉和秀才没走。 “你们两个还在这干屁!?” 曹觉撇嘴骂道:“你特么不识数儿啊,下面是四十九个。”一指自己。“老子是第五十个!” 秀才闻声,无辜地一摊手,“老二没走,我就没走。我跟他一起!” 得,这两人还挺有理。 这不胡闹吗?正要说话,却被曹觉拦了下来。 “只问你一句。” 曹觉怎么说也是曹家的少爷,朝里的那点儿事儿,曹老二是不愿意琢磨,真要上心,还不门儿清? “你是不是要对汝南王府下死手?” 见他猜到了,唐奕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重重点头。 哪成想,曹觉听后,不但没吓着,反而乐了,大嘴岔子都咧到了耳根,额头上的金印子都拧了个儿。 “巧了,正好小爷这个兵也当不下去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4章 曹觉之问 唐奕就纳闷儿了,这货怎么笑得出来? “你特么裹什么乱?谁都能去,就你不行,赶紧滚回去!” 曹老二潇洒一乐,“哎,你还真说反了,谁都不能去,就我能去才对。 更新最快” 说到这里,曹觉再也装不下去,脸上尽是凄然与不舍。 “没开玩笑,这个兵,我是真当到头儿了。” ...... 其实从燕云回来之后,曹老二的位置就很尴尬。 一面,他是战功赫赫的古北关功臣,理当加官进爵。 可是,另一面,他又是观澜系最大一支,曹家的二公子。 不论是出于哪一点,他都不应该在军中再任要职。 不光是他,这次北上,杨怀玉和他老子杨文广本都应该得到封赏。可是,赵祯也好,还是朝臣也罢,都默契地选择性忘了这个事儿。 致使阎王营也受到了牵连,大伙儿武阶是连进两级,可是官职还是原位没动。 没办法,征辽大将杨文广都没升,阎王营的营帅杨怀玉也没升,甚至曹觉这个皇帝的小舅子更是没升。别人还怎么升? 纵有不舍,但是,曹觉不是个不知进退的人。 改革一开动,他知道,他这个兵要当到头儿了。现在不退出来,将来他大哥曹佾也得逼着他退出来。甚至那个皇后姐姐,也希望他退出。 与其窝窝囊囊地调出阎王营,还不如临走之前轰轰烈烈地干他娘一场。 再说,癫王唐奕,加上他这个皇帝的小舅子,也许能救这五十个兄弟的命。 ...... 最后,唐奕没办法,只得依了曹觉。 把那四十九个兵留在阎王营最后一晚,约定明早行事。 换了便装,曹觉,还有秀才就跟着唐奕出了阎王营。 二人知道,今天这一走,就永远也回不来了。那“威”与“魂”之间的荣耀,也将离他们远去。 唐奕见秀才依依不舍的样子,忍不住出声:“秀才,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秀才怔了一下,缓缓摇头,“老二走了,我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滚!”曹觉笑骂。“老子又不是你媳妇,粘着我做甚?” 可惜秀才正想着别的事,没有心思与之逗闷儿,眼神有些茫然。 “正好,不当兵了,可以去广南看看老鲶鱼....” “......” 曹觉闻之,也收起笑意,抓着他的肩膀,“我陪你一起。” 唐奕没见过他们嘴里的那条老鲶鱼,不过看二人的神情,唐奕猜想,那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 三人闷头儿走了一会儿,曹老二和秀才才发现哪里不对。 “我说,好好的大路不走,你钻什么林子?” 出了阎王营回观澜,有一条宽宽的水泥大路,可唐奕偏偏不走,带着二人钻起了小树林儿,这货有病啊? 唐奕苦笑,“估计你姐夫正满观澜抓我呢,走大路?自投落网啊?” “......” 曹觉一翻白眼,“合着,你这回连我姐夫都绕过去了?” 唐奕无语,“还说,你姐夫什么人你不知道?事到临头又怂了。” 只见曹老二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也对,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 “不是,你们等会儿。” ...... 秀才出声拦住二人,问向曹觉。 “你姐夫谁啊?” “官家!” “陛下!” 唐奕和曹老二齐齐答道,吓的秀才一缩脖子,倒是忘了曹老二是皇帝的小舅子。 ...... 若是此时林中有人,定要喊出“捉贼”二字了。 三人绕来绕去,敌后侦查一般绕过了观澜书院。 到了回山街市,秀才有点茫然,“咱上哪儿去啊?这天都快黑了。” 唐奕神密一笑,“跟我走吧。” 曹觉一笑,心道,还能去哪儿,就多余一问,除了樊楼,好像也没什么好去处了。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还没到码头,唐奕就停了下来,抬头一看 凝香楼? 曹老二无语吐槽,“倒是忘了,大郎还有这儿有处“外宅”呢!” “滚!” 唐奕一边骂,一边率先进了凝香阁。 “徐妈子,接客啦!”刚一进门,唐奕就嚷开了。 凝香阁的丫环婆子一见是这位爷,早就习惯了,徐妈更是一步三摇地小跑下楼。 “哟,唐公子,哪阵风把......” 亮相都没亮完,唐奕一叠购物券就砸了过去。 “少废话,酒菜伺候着。” 徐妈子颠着手里的一摞票子,足足有一寸多厚。 这可是凝香阁收的第一笔唐子浩的赏钱,一张老脸都笑开了花儿,也不看,直接就掖到了袖子里。 “公子快请,公子快情!” 忙不迭地支应着唐奕步上楼梯。而冷香奴依旧一身红装,妖艳似火,已经等在二楼的回廊上了。 待唐奕上楼,冷香奴一边把唐奕往里让,一边温柔出声,“怎么来的这么早?” 唐奕大乐,“不但来的早,走的还晚呢。” “给爷铺好床,今儿个不走了!” “你......”冷香奴下意识看向唐奕身后的两个人,粉颊立时烧得通红。 这还有外人在呢...... “坏胚!”却是自己多此一举,不该给他好脸色。 倒也没工夫和他打情骂俏,一边请曹觉和秀才坐下,一边亲自调茶招待二人。丝毫不因曹老二额上的金印有半分怠慢。 这不由让曹觉多看了冷香奴两眼,心道,这孙子就是好命,遇上的姑娘个个都是万里挑一。 ...... 招待好三人,冷香奴刚要坐下,却见厅外,徐妈子探进来半个身子。 “姑娘,你来......” 冷香奴一皱眉,有什么事儿是徐妈子做不了主,非要叫她的? 看向唐奕,见他递来许可的眼色,这才起身出厅。 ...... 曹老二算是彻底服气了,等厅里只剩三人之时,不由赞叹出声: “挺不错个姑娘,可惜了......” 唐奕一边品着茶汤,一边点头,“是可惜了,若为良家,必是女中豪杰。” “可惜,是个细作。” “说什么呢?”曹觉翻了个白眼。“我是说,这姑娘跟了你,可惜了!” “日!” 唐奕气结,原来有这么一句在这儿等着他呢。 “有没有点正经的?” 不想,曹觉面容一肃,“还真有,就不知道你敢不敢答?” 唐奕一顿,“什么?” 只见曹老二也学着唐奕的样子端起茶汤,故作高深道:“其实,刚才就想问了。” 唐奕催促,“赶紧的,别磨叽!” 曹觉闻声,坦然说道: “明天这事,只要阎王营这五十个人蒙了面,挑个月黑风高的好时间杀进王府,那一家一个都活不了。” “既干净利索,又不会惹祸上身。就算全天下都知道是你唐疯子干的,可只要没证据,谁又能拿你如何?” “可是......” 说到这里,曹觉抬眼盯着唐奕,“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自己大摇大摆地去呢?”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5章 杀进去 这也是曹觉想不通的问题,唐奕是疯,但他不傻,何必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暗中做掉,古来有之。 更新最快以他的身份地位,谁也不敢把这盆脏水泼到他身上。 可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偏偏要惹这一身骚?偏偏要自己登门,亲手砍了那一家? ...... 唐奕放下茶碗,与曹觉对视。 良久。 “那你说,我为什么非要大摇大摆地去呢?” “我哪知道!”曹老二眼睛一立。“就是想不明白才问你。” “因为......”唐奕无端端冒出一句,让曹觉更回的迷惑。 “因为,我怕,舍不得!” “哦去!”曹觉越听越玄乎。“你别吓我行不?” “不是,你这疯子到底要干什么!?” 唐奕无言,出神地端起茶碗饮过,不由皱眉。 太淡了...... 四下扫看,却是在找酒。 ...... 厅中气氛略显压抑,而厅外,徐妈子此时也不好过。 见冷香奴出来了,急急把她拉到一边。也不废话,从袖子里扯出一摞票子,有点发抖地捧到冷香奴面前,就像捧的是烫手山芋。 “小姐你看。” 冷香奴接过,展开一看,心里登时也是咯噔一声。 只见是一寸多厚的华联购物券,足足有百十多张。 而每一张的面值,却是市面上绝难见到的 一千贯。 ...... 这一摞足足有十几万贯,徐妈子方寸全无。 “老身只当是寻常赏钱,看都没看就揣了起来。刚刚去置办酒菜,这才发现,吾的亲娘,一千贯一张!” 冷香奴捧着那摞票子怔怔发呆,半晌不由苦笑,“也不想想,他从来不发赏钱,却是怎会无端散赏?” 下意识回首厅中,心道,这是干嘛? ...... “酒呢?拿酒来!”里间传来唐奕阴沉的咆哮。 冷香奴这才收回心思,略一沉呤,把一摞票子收了起来,对徐妈道:“妈妈去备酒吧!” “哎,哎!” 徐妈急忙应着,调头就要下楼,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折了回来。 “姑娘也别太......” “妈妈放心,香奴自会好生处理。”不等她说全,冷香奴已经把话堵了回去。 徐妈子一脸的悻悻然,还是补了一句: “该收就收,也是公子的一点心意。” 说完,许是怕冷香奴怪她多嘴,急走几步,下楼去了。 可惜,还没出凝香阁的大门,只觉眼前一黑,一堵闪着金光的肉墙把整个门都封上了。 “香姑姑娘在不在?快出来接客啦!” 却是辜胖子那特有的贱嗓儿在楼前炸响。 徐妈一翻白眼,接你妹!和着你们真当这凝香阁是窑子了。 有唐奕撑腰,徐妈才不怕这胖子。老脸一拉,“我家姑娘不在,公子慢走!” “不在?”辜胖子玩味一笑。“没关系,爷在这儿等着!” 说着,就往里闯。 那肉山一般的身子徐妈哪里挡得住?几乎就是被辜胖子倒推着进了花厅。 “哎哟喂,都是死人啊?不知道拦着点!” 徐妈气的不行,却是拿边儿上看热闹的丫鬟婆子、门头使役出起了闷气。 “给我赶出去!” 众人得了令,正要上前,不想,二楼突然响起冷香奴的声音: “让辜公子上来吧!” 辜胖子登时咧嘴大乐,下巴一扬,很得瑟地迈步上楼。 到了楼上,只是淡淡地朝冷香奴点了点头,然后都不用她让,自己大大方方地就进到了厅中。 “呦!不够意思啊,吃花酒都不叫我某家?” 唐奕在那里苦笑一声,知道这胖子是奔着自己来的,也不和他客气,“你不该来!” 辜胖子闻声,气势一泄,颓然地坐下,“也不想来,可是......” “还是火候不够,做不到无懈可击啊!” 唐奕点点头,“既然来了,那就陪我好好喝上几杯吧!” “好!不醉不归!” ...... 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一夜,唐奕、辜凯、曹觉、陈志扬,从黄昏喝到月上中天,又从月上中天,一直喝到后半夜。 到了后来,唐奕已经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张牙舞爪地自歌自唱自跳,载歌载舞,好不痛快。 最后,曹觉等人见他除了酒,连人都分不清谁是谁了,只得散去。 冷香奴看着唐奕那个醉相是出不了屋了,还真得在凝香阁住下,只得安排房间与他歇息。 辜胖子是多么八面玲珑之人?只一顿酒,就和曹觉、秀才混成了兄弟,揽着二人豪气大叫: “走,咱们不耽误这醉汉的好事,哥带你们换场子,接着喝!” 接不接着喝另说,但这凝香阁是不能呆了,倒是真的。 曹觉二人也是知趣,与辜凯下楼,告辞而去。 ...... 唐奕也是会挑时候,等三人都走了,只剩他和冷香奴,这货终于出了洋相,只觉腹中一阵翻腾,噗! 吐了...... 吐的都是酒。 冷香奴莫名一阵心疼,倒是忘了,这坏胚一晚上只顾喝酒,却是一口下酒的吃食都没动。 也不嫌她脏,上前帮他收拾。 徐妈带着丫鬟进来,急声道:“让下人做就是了,姑娘怎还亲自动手?” 冷香奴一叹: “我来吧,天色不早,你们且去歇息吧!” 说着,搀起胡话连篇的唐奕直朝客房而去。 ...... 第二天一早,唐奕被人摇醒。 “爷,起床了!” 唐奕迷迷糊糊地挣开眼睛,见是冷香奴穿戴齐整地站在床下。 抬眼望窗,外面只微弱的一点光亮透进来,“这不还没亮天呢吗?” 翻身还想再睡,却是冷香奴不依,“曹公子他们已经在阁外等着了。” “哦......” 唐奕一下子精神了,支手坐了起来,顿觉头疼欲裂,却是昨夜喝的太多,曹觉等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记得了。 见唐奕起身,冷香奴眼神有些闪躲,“奴奴去给爷打水。” ...... 借着冷香奴忙活的当口,唐奕倒出功夫四下扫看。 先是觉得身上有点儿不对,“谁给我换的衣裳?” 冷香奴倒是不答,反而怪道:“还说呢,吐的满身,不换还给你沤着不成?” “哦......”唐奕面上一红,丢人了。 为解尴尬,只得拿睡觉这屋子说事儿,“不仗义啊,就给爷睡客房?” 冷香奴一顿,“那你......还想睡哪儿?” ...... 在唐奕眼里,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红妖精居然也有顺贴的一面,不但伺候洗漱,连更衣束发都是亲自动手,好不周到。 心道,这十几万花的还是值的,至少不惹老子生气了。 钱啊,真是好东西。 ...... 冷香奴不知道唐奕心中所想,认真地帮他穿上罩袍,系上襟扣,又扎上衣带。每一步都做得极用心。 “用了早饭再走吧!” 唐奕摇头,“不了,下面还等着呢!” 冷香奴略有失望,但也知今天是他的大日子。 “倒是忘了,公子今日要封王进爵了,确实要早些回去。” “回去?”唐奕一挑眉头。“谁说我要回去?” “哦?公子不回去接受册封?” 唐奕轻笑道:“那个王爵,回不回去都是咱的。” “但是有些人,你不去看看他,他还觉得自己过得挺滋润!” 说完,唐奕大步下楼。 “公子!”香奴追到楼梯。 “有事儿?” “公子......还什么时候来?” 唐奕略一停顿,带着几分凄凉轻轻一笑,“以后都不来了......” “你......” “你若想抽身,就去找张晋文,已经安排好了。” “都不来了......” 冷香奴呆立廊前,直到唐奕消失在门外,一沫香泪黯然而下。 ..... 唐奕出了凝香阁,只见曹觉和秀才带着那五十个阎王营的兵已经等在了那里,黎明尚暗。 扫街的老仆役见了这一方肃杀冲天,也是下意识地躲的老远。 唐奕扫视众人,“今......” 只一个字,就卡住了。 因为,在人群之中,他看到一个不应该看到的窈窕身影。 两步冲了上去,“你来做甚?回去!” “不!”君欣卓一点都没给唐奕留面子。“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唐奕一翻白眼,正要劝她,余光一扫,又看两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你们又来干嘛!?” 是宋楷和范纯礼。 二人闻声大乐,“这好事儿不带着兄弟,却是不义!” “带你大爷!” 唐奕大骂:“别给你们家里找事儿!” 二人一撇嘴,宋楷道:“我爹都跑燕云去了,还能找什么事儿?” 贱纯礼也不示弱,“我爹都辞官了,更不用我操心。” 说着,贱纯礼一把揽住唐奕的肩膀,“安拉,咱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就算出事儿也死不了,正好和你一起发配岭外。” 宋楷则是揽住另一边,“就是,这已经是很够意思了,没把庞玉、丁源那几头睡猪也给你拉下水。” 二人一边说,一边架着唐奕就往码头去,一点都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其实,宋楷和范纯礼这两人深受唐奕毒害,就没打算当官。 正愁怎么能躲过外放,好混个闲职。至于光宗耀祖这种大志向,还是留里家里的其他几个哥哥吧。 ...... 没办法,唐奕被这两人架上了船,架到了城里。 一下船,唐奕又不淡定了。 只见桃花坞里,黑子已经是一身劲装等在了那里。 “你又来做什么?” 黑子憨憨一乐,“你惜琴嫂子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大郎看着办吧!” 日!! 他就怕这帮人不顾轻重跟着他来,所以这事儿一直刻意瞒着。 可是,现在倒好,一个都没落下,足见他唐奕这些年“人缘”混的多好。 “算了!” 事到如今,汝南王府就在街对面,唐奕就算想劝也劝不回去了,索性干了再说。 “秀才!” “在呢!” 秀才闻声,登时来了狠劲,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尽露无余。 “说话!” 唐奕冷声道:“带十个人去韩琦府上。” 秀才登时一脸的蛋疼,“十个太多,给我五个就够。不弄死那老货,老子提头来见!” “不!” 唐奕冷声否认,“我不要他的命,只要他一条腿。” “啊?”秀才一怔。“不是说好......” 唐奕阴笑,“改了,让他变成瘸相公就够了。” 说完,唐奕任由秀才离去,自带着剩下的人,气势汹汹地朝街对面的汝南王府而去。 ...... 此时,回山行在。 赵祯正沐浴更衣,准备上殿,癫王的册封仪典,他这个皇帝要亲自为唐奕披上王袍。 可是,还没出去,内侍黄门就上来禀报,唐奕还是没找着。 赵祯的心登时直往下沉。 一夜了,竟然还没找到? 转头看向李大官,“秉臣,那小子去哪儿了?” 李大官知道瞒不住了,不然,赵祯不会无端问他,显然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也不再隐瞒:“子浩此时,应该已经在汝南王府了吧......” 赵祯一惊,暴吼而出. “大胆!!” “胡闹!!!” “你怎可和他一起胡闹!!” 李秉臣丝毫不惧,老迈之躯竟颤巍巍的一矮,给赵祯行了个跪拜大礼。 “圣人醒醒吧,那一家不能再留了!” “大胆,大胆!!”赵祯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窝混蛋重要?还是朕的唐子浩重要?你不知道!?” 李秉臣抬起头,字字千钧道:“陛下要复太祖的老路吗?” “......” 一句话,噎得赵祯如遭雷击,颓然泪下。 “可是......可是......可是不能让他为朕承这个祸啊!” ...... 开封城中,汝南王府。 天光早已大亮,开封城民或出街用饭,或早起劳作,汴河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潮如织。 熙攘人群,此时却被一队人马吸引。 只见,桃花坞中鱼贯而出一众短衣精壮,个个龙行虎步、杀气凛然。 虽然都是便装,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军中勇士。而为首之人,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宋癫王,唐子浩! 此时,百姓无不驻足观望,好奇唐疯子这是要做甚。 很快,人们就有了答案。 ...... 汝南王府门前的侍卫眼见一众汉子穿街而来,正要上前盘问,不想其中一人已经迎了上来。 一看,却是曹家的二公子、阎王营的那个曹老二。 “没事儿,别紧张,就是溜达溜达。” 一边往上走,曹觉一边笑脸寒暄。 侍卫正在奇怪,曹觉已经到了近前,只觉眼前一花,两技手刀正中颈间。两个侍卫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围观百姓倒吸一口凉气,无不大惊失色。看来,唐疯子又要发疯! 可是,这场面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前几年也是在这儿,也是唐疯子...... ...... 曹老二一招得成,大手一挥,“给我砸......门。” “门”字说的带着拐弯儿生生又吞了回去,因为,身旁有两道黑影已经射了出去。 只见黑子和君欣卓如两道流光,直射汝南王府大门。 门旁一丈来高的高墙哪里挡得住他们,二人飞身一踏,借力再起,直接就翻了过去。 霎时间,府内传来几声凄厉惨嚎,隔着墙也听得真切。只数息的工夫,那道朱红大门就缓缓而开。 曹觉看得直撇嘴: “啧啧,嫂子这身手。”看向唐奕。“你可对她好点,不然啊......” “要吃苦头!” 唐奕哪有心思和他斗嘴,回身环视大街上围观的百姓。 “汝南王府通敌卖国,陷大宋儿郎于万险,至祖宗威严于羞愧......” ...... “今日!!!” 唐奕停顿一下,竭力喊出: “奕要为死难将士血仇!” “为宗室皇威正法!!” “以恶惩奸!” “纵死......” “无、怨!!” 缓缓转身,向汝南王府一指: “杀进去!”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6章 生不如死 唐奕从地上捡起一把侍卫的长刀,抬眼望,“汝南郡王府”五个烫金大字组成的匾额,高高在上。 更新最快 当年,赵允让自缢保节,赵祯心软,没有收回王府,而是让这一家人继续假借着汝南王的威名混事儿。 可惜...... 听着王府之内传来曹老二带人横冲直撞的喊杀之声,唐奕忍不住呢喃出声: “这一家确是作到头儿了!” 长刀斜垂,迈步而入。 ...... 开封百姓无不骇然,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唐奕也是刀锋一指,“杀”字成咒,霎时间大辽馆驿血流成河。 今天...... 众人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他不会要把汝南王府也杀个血流成河吧?” “杀的好!”有人则是恨恨出声。“这一家子从上到下哪有一个好东西,杀了倒也干净!” “对!没听唐子浩刚刚说吗?他们勾结辽人,私通卖国。” “杀!” “对,杀!” 百姓们从最开始的议论,到异口同声地喊杀出声,只恨自己手中无刀,否则定要跟着唐奕杀他个干干净净。 ...... 杀? 唐奕进府之前,听着身后的凿凿民意,不禁冷笑出声。有些时候,有比死更让人难受的活法。 汝南王府。 王府侍卫早已被尽数打倒,与阎王营这些血里火里趟过来的真正死士相比,他们哪是一合之将。 正厅之中,曹觉此时长刀在手,眼中满是嗜血的腥红。 “除了赵宗球不在府上,剩下二十一个脑袋,都在这儿了!!” 唐奕闻言一愣,由衷感叹:“挺齐啊!” 他只盯着赵宗实和赵宗懿了,还真没想到,就漏了一个赵宗球。 铛!刀尖支地,唐奕蹲了下去。 “别怕,这脑袋不还在脖子上呢吗?” 呵呵...... 这倒是没说错,此时厅中,赵家这一窝除了漏网的那个赵宗球,全都蜷在地上瑟瑟发抖。 “唐......唐子浩!”赵宗懿声色厉敛,脸色发青。 “你,你要干什么?” “嘘......”唐奕作了一个噤声的手示。“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看向赵宗实:“你来问吧,问我要干什么。” 赵宗实也算硬气,紧咬下唇一言未发,他恨。 恨自己,恨漏算了这个疯子,恨忘了唐疯子是不讲规矩,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三个月...... 韩琦说三个月就能一定高下。 可惜,三天。 只过了三天,这疯子就杀上门来了。 ...... “不问是吧?”唐奕无所谓地一摊手。 “那好,我说你听!” 索性不急,悠然出声: “我唐疯子不是不讲理的人,今天上门,不冤枉吧?” 见赵宗实还是不出声,只怨毒地瞪着自己,唐奕一笑。 “那就是不冤枉了。” “别怪我,只能怪你们不该与一个疯子为敌。” 赵宗实终于端不住了,“你到底要怎样?” “没要怎样,就是寻仇。” “唐子浩!”却是赵宗懿再次嘶吼出声。“私闯王府,意欲行凶,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唐奕偏过头,猛的冲了过去,一脚踩在赵宗懿的胸口。 “老子和你讲王法的时候,你不懂事儿啊!” “你特么不接啊!” 唐奕是什么体格,只这一脚,赵宗懿就吐血倒地,再难爬起。 做完这件,唐奕端详着手里的长刀,猛然挥出,赵家兄弟一声惊呼,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之时,原来只是把刀架在了赵宗实脖子上。 众人稍松口气,他没真动手杀人。 可是,有人却是没法松气了。 赵宗实吓的眼珠子瞪圆,脸都绿了,咔咔咔咔,上下牙关磕个不停。 看来,也没表面上那么坦然。 ...... 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崩塌,赵宗实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什么恨意,什么皇位。 “子子,子浩!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莫要伤人!” 唐奕一乐,盘腿坐到了赵宗实对面。 “世子在求我?这可不是一个励志当皇帝的人该有的懦弱。” “我......我......”赵宗实我了两声,眼珠儿四顾,沉吟良久。“我可以不当皇帝......” “我可以不争皇位......” “晚了。” “不,不晚!你相信我,我退出,我不当了。” 唐奕低首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劝你说些有用的,有什么想交代就赶紧趁早,别一会儿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欠老王爷的命,欠申屠鸣良的命,今儿个得还!” 赵宗实抖个不停,可是,脑子还算清醒,赵德刚确实是因为他告密而死。 可是...... “申屠鸣良是谁?” “你不能把什么都算在我头上。再说,我与他无冤无仇,何需要他性命?” “!!!” 曹觉等阎王营兵士此时也是气愤难当,若不是唐奕坐在那儿,曹老二恨不得上去亲手刮了这混蛋。在他眼里,一个厮杀汉连名字都不配知道。 唐奕倒是有耐心,“一个死在古北关的宋将。” “军汉?”赵宗实惊疑出声。“一个军汉,子浩也要与我计较吗?” 唐奕闻声,再难沉得住气,怒吼着站了起来,长刀就指在赵宗实的鼻尖。 “只凭这一句话,你今天就不冤!” ...... “子,子浩,你你,你要冷静。杀杀,杀了我,与你没有半点好处。” “你忘了吗?”唐奕喃喃出声。“我是个......疯子!” “疯子做事,是不需要好处的。” “还有。”唐奕笑得极为残忍。“谁说我要杀你了?” “你!?” 赵宗实满眼的不可置信,看今天这架势,他以为十死无生了。 可是,他不杀人? 这时,唐奕的声音好似穿过九幽而来: “知道吗?对于你这种人,死并不是最可怕的结局。” “可怕的是.......” “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唐奕猛然一转刀把,刀锋朝上,厚背朝下,抡圆了膀子,冲着赵宗宗的膝盖骨就砸了下去。 “啊!!” 整个汝南王府霎时间只剩下赵宗实的惨嚎。 只这一下,赵宗实的一条腿就已经违反常态的向上微微翘起,膝盖骨更是塌到了腿里,碎的不能再碎。 赵家兄弟一个个吓得面似金纸,有进气却不敢出气。 就连曹觉看着那变了形的大腿都直咧嘴,真疼啊! ...... 唐奕还没完,拧着眉头,“也不对称啊!” 再次抡圆胳膊,手起刀落...... “啊啊啊啊!!” 这回,两条腿对称了.。 赵宗实疼得眼瞅就要晕过去了,唐奕一巴掌扇过去,把他打醒。 “你瞧,腿折了。” “老赵家就算人都死光了,也不会让一个瘸子坐到皇位上去丢人.吧?” 赵宗实哪还听得见唐奕说什么,疼的在地上直打滚,当真是活不成也死不了。 “唐奕,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唐奕闻之,咧嘴一笑,“我好不好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好好活着。” “活着受尽世人唾骂,活着看皇位离你越来越远!” 说完,不再理会赵宗实,抬眼看向满厅的赵家兄弟。 “老二!” “在呢!” “这一屋子好腿我看着难受,全给我打断!” “噗!!” 曹觉心道,你是真特么损啊! 从此之后,汝南王府一窝瘸腿儿,这还真比杀了他们来的残忍。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7章 但有召唤,疯子必归 “腿打折,全部!” 唐奕说的看似凶狠,可是心中却有几分郁结,再不愿多看这一家人一眼,迈步出厅。 . 晨光沐浴,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着不应该有的宁静。 曹觉只是一愣神就回过味儿来,随即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兄弟们,有样儿学样儿” 霎时间,大厅之中好似修罗道场一般,骨碎、惨嚎声不断 唐奕这边刚闭上眼,还没怎么着呢,就觉袖口一沉。睁眼一看,却是君欣卓也跑出了厅,此时正满脸通红,又娇又羞地看着他。 唐奕心说,不对啊,怎么是这么个眼神儿?这种小场面可是吓不到他君姐姐的。 疑然回头向厅中看去,我噗!!! 他终于知道君欣卓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了,曹老二此时已经把活儿干完了,而且是“超额”完成任务。 厅中的赵家兄弟不但两膝之处骨碎筋折,连裤裆那里也是血肉模糊。 唐奕下令是断两条腿,结果,这货把第三条腿也没给留下。 二十一个人,六十三条腿,全断。 这孙子,够狠的啊! “你你” 这时,曹觉也已经出来了。唐奕指着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只觉自己的裤裆也凉飕飕的一阵阵发紧。 曹老二则是拎起袍角,擦了擦长刀。 “既然不能斩草除根,那怎么着也得绝个后吧?” 咧嘴一笑,“知道你有顾虑,就替你做主了。” “没事儿,这一笔算我的!” 日!! 唐奕一阵无语,原来曹老二心里明镜儿似的 本来,唐奕是打算带着阎王营的人把事儿直接就办了,真就是杀他个干干净净。 到时事情闹大,他是肯定死不了,最多搭上阎王营的兵。 所以,他才会在营账前说出那样的话。 可是,意料之外的是,曹觉掺合了进来,这就复杂了很多,但也唐奕没有太多担心。谁让曹老二是赵祯小舅子,大不了和他一起发配出京。 可是,再后来 宋楷和范纯礼又强插进来,君欣卓和黑子也入了局。 这些他最亲近的人越是接近,唐奕就不能不心生顾虑了。 万一一个处理不好,把这些人都搭进去,这个结果,唐奕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所以,事到临头,唐奕才改了主意,不要命,只要腿。 有一句话唐奕说的没错,老赵家就算人都死光了,也不会让一个残废当皇帝,这是天子威仪,皇室颜面。 从这个层面来说,杀了赵宗实,和废了赵宗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可是,唐奕今天来不是寻仇,而是除患。 寻仇当然是越残忍越大快人心,而除患,没有什么比死人更让人踏实 曹觉也是刚刚才恍然明白,唐奕今天为什么不杀人。若是早些明了,也就不会由着宋楷、君欣卓他们跟来。 但同时,他也帮唐奕把没想到的补上了 “带着兄弟们出京,泗州等我!”事到如今,唐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对曹觉交代完,又转身看向君欣卓和黑子,“你们也跟老二一起走。” 不想,曹觉一撇嘴,“让黑子大哥和秀才领着就行了,我得和你回观澜领罪。” 唐奕一翻白眼,正好瞅见宋楷和范纯礼,“怎么着,你们两个也不走?” 宋楷大乐,“咱大宋朝可是不杀士大夫的哦!” 唐奕只得报以苦笑,“那走吧,一起回去挨骂!” 众人大笑,昂首朝汝南王府外走去。 这么多年,或沙场建功,或金榜题名,可细细想来,还是和唐奕一起发疯来得痛快 只不过,一出王府,唐奕等人神情一紧。君欣卓和黑子,还有阎王营的一众兵勇不由得长刀一横,做出防御之势。却是几百号禁军已经把汝南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唐奕眉头拧在了一块儿,一时也不明白禁军怎么会来,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直到看见一银甲大将从禁军之中闪出来,唐奕才略微松了口气,正是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守忠。 “王大哥?” “咳咳!” 王守忠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理唐奕,却是对手下兵将高声吩咐:“京盗猖獗,犯案不断,追缴之下逃入王府,都给我盯紧点,不可放一人出府!” “得令!”殿前司兵将山呼回应。 这时,王守忠上前与唐奕错开身子,一副不是与他说话的样子,用只二人可闻的声音急道:“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 “呼”王守忠长出一口气,责怪地瞪了唐奕一眼。“你呀” 也知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急声又道: “陛下有旨,午时之前,汝南王府一只苍蝇也飞出来,大郎明白了吗?” 唐奕点头:“明白!” 王府出不来人,那里面的发生了什么事儿也就传不出去,赵祯这是在给他争取时间。 只闻王守忠又道:“时间还来得及,让他们先走。你回观澜见驾,陛下在唐家小楼等你。” 唐奕感激地看了一眼王守忠,“多谢王大哥,告辞!” 说完,带着曹觉等人就要走。 “哦,对了!”走了几步,唐奕又折了回来。 “麻烦王大哥一事。” “说!” “派人把韩琦那里也围上。” 王守忠一怔,“什么意思?韩稚圭也” 唐奕一耸肩膀,“他不是嚣张吗?” 王守忠彻底服气了,甚至有点可怜韩琦。 你说你非得惹这个疯子干嘛?夹好了尾巴不挺好?看人家老贾多聪明? “行了,走吧!” 唐奕轻轻一笑,再次拱手,大摇大摆地带着人走了。 过街上船,直接出城。 到了回山,只唐奕、曹觉、宋楷、范纯礼四人下船,载着君欣卓等人的大船则是一刻不停地顺汴水而下,直奔泗州。 这一路到处是观澜的运转河点,就算什么都不带,众人也不至狼狈 回到观澜,还没到小楼,就见范仲淹、尹洙、曹佾等人在小楼前站着,连萧巧哥也不例外。 见唐奕回来,萧巧哥急步迎了上来,苦声道:“皇帝,皇帝把自己关在屋里了,谁也不让进。” 唐奕轻轻地握了握她的小手,送出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就迎着老师们走了过去。 “师父!”唐奕有些气弱地开口。“给您添麻烦了” 范仲淹看着唐奕,也不说话。看了一会儿,悠然一叹,却是转向范纯礼。 “滚去收拾东西!” “哎” 贱纯礼对于这个爹还是很怕的,忙不迭地点头,拉着宋楷往学舍跑。 而曹佾此时也靠了过来,“陛下在里面等着你呢,进去吧!” 唐奕见老师递来同样的眼神,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唐家小院。 曹觉想跟上,却被曹佾拦了下来,“你进去做甚!?” “我”曹觉上来了愣劲儿。“我和他一起去领罚啊!” “少添乱!” 曹佾一句话就把曹觉顶了回来,缩着脑袋,“没事儿吧?” 不想,曹佾不怒反笑,“混账小子!倒是帮了个好忙!” “啥意思?” 曹佾沉声道:“我来问你,没死人吧?” “没啊!” “呼!!”在场诸公无不长出一口浊气。 曹佾更是看向唐奕的背影,略有轻松道:“没死人就好!” “原来子浩早就打算离朕而去了。” 这是唐奕进到小楼之中,赵祯说的第一句话。 “陛下!” “呵呵” 赵祯根本不想听唐奕的辩解,龙颜可怖,苍目圆瞪,在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 “你在将朕的军!” “臣不敢。” “不敢?” “大闹汝南王府,就算朕不想让你走,你也不得不走了,对吗!?” 一指空空如野的小楼大厅,“不敢,这是什么!?” 急步走到唐奕的实验室门前,一脚踹开房门,里面同样是空空如野。 “不敢?这又是干什么!?” 唐奕不答,也没法答。他确实打算要走,也确实想借这次机会毅然决然地走。 可是,真的与这位老人说自己要走,唐奕又怎么开得了口? 十年间,皇帝是唐奕的伞盖,而唐奕是皇帝的手眼。 十年间,一个老人,一个孩子,一同奋起,才有了大宋今日之局。 十年间,他和赵祯使过脾气,赵祯也冲他发过火。 十年间 这对君臣不像是君臣,更像是父子。 “为什么?” 赵祯看着满屋的空旷,喃喃出声。 “为什么要离朕而去?朕对你还不够宽容?不够爱护吗?” 唐奕惭愧低头,“陛下与臣,已经超出了一位皇帝应有的容忍。” “那你为何要走?”赵祯激动地逼近一步。 “你不是要变法吗?你不是要改宋吗?你不是要强汉吗?” “这个时候,又为何要走!?” 唐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臣不想做范师,无力回天,却只能贬放终了。” “臣也不想做商鞅,做法自束,落得个不得全尸。“ 抬起头,坦然地看问赵祯,“臣更不想做刘邦,废旧而立,改天换颜。” “所以,臣,必须走!” “胡说!”赵祯怒不可遏地大吼大叫。 “朕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刘邦?朕第一个不信!” “你还要怎样?” “陛下!”唐奕诚然打断赵祯。“您” “太纵容你的臣子了。” “不!”赵祯寸步不让。“你不是臣子,你是朕的孩子啊!” 唐奕心中一阵绞痛,这位老人几乎是放下身段,放下尊严地在求他,求他留下。 可惜,木已成舟,不走也不行了。 “我只是”唐奕喃喃道。“我只是散漫惯了,受不得京中这等高压,您就” “您就让我再任性一回,躲几天清净吧。” “那你的改革怎么办?你的福康怎么办?” “改革您就放心吧。”唐奕大包大揽。“步子已经迈出去了,以后怎么走,陛下不是都知道了吗,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甚至我不在京中,于改革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臣,臣出去也是为了改革。” “臣要去建一座城,一座世人无法想像的城。到时,这座城会像邓州一样,成为大宋的指路明灯,指引着改革的方向。” “至于福康”唐奕神情一暗。“左右现在也不能完婚,等几年也一样。” 赵祯闻言,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朕昨日传你,除了让你收手,就是为了赐婚!现在可好,汝南王府添了一窝断腿太监,不罚都不行。还赐婚?还三妻并娶?” “啊?” 唐奕有点懵,怎么这一闹,把媳妇闹没了? “我” “我对不起福康。” 赵祯见唐奕心思松动,立马精神一振。 “你别管了,朕是皇帝,朕不让谁走,谁就走不了!” “陛下!”唐奕恳切道。“您就放我走吧!” “你!!” “你就那么不待见朕,那么不想留在朕身边吗?” “我想!”唐奕也是嘶吼出声。“您知道奕无父无母,范师和陛下在奕心中,就是父,就是母!可是” “我不想让自己变成文彦博,变成贾昌朝!” “” 见赵祯怔住,唐奕尽量让自己神情轻松一些,“您老何必这么难过?” “咱只是在京中呆腻了,想出去转上一转,又不是不回来了。” 此时的赵祯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他知道,他拦不住唐奕了。 可唐奕真的要走了,他才发现,这个孩子远比他相像中的要重要得多,不舍得多。 没了这个小疯子,赵祯甚至生出一丝迷茫。 听唐奕说回来了,疑声道:“真的还回来?” “当然还回来!”唐奕笃定地叫嚷。“这里还有您,还有我的范师,还有那么多牵挂,奕怎么会不回来?” “那朕若叫你回来,你就回来?” 唐奕面容一肃,郑重地双掌抱前,深深一礼。 “但有召唤,陛下的癫王必再临开封,为君分忧!” 说完这句,唐奕见赵祯仍有不舍,恭敬再礼。 “还请陛下记住,唐奕,是大宋的唐奕;疯子,是陛下的疯子!” “唉” 赵祯长叹一声,哀戚不可名状。 颓然认命地嘶声召唤:“李秉臣” 厅门吱嘎一声,却是李大官应声而入。 赵祯向前几步,有些踉跄,李大官急忙上前扶住,“圣人,保重龙体!” 赵祯则是任由李大官搀扶,一边朝小楼之外走,一边沙哑出声:“传旨着令癫王,代天子出游” “巡视浙东诸路,即刻出京。” 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奉癫王为皇长子少师,皇长子宗麒随师出京,长姐福康公主伴弟出巡,陪伴左右” 直到赵祯的身影消失在小楼之外,自始至终,赵祯都没再看唐奕一眼。 “走吧,都走吧!”院中传来赵祯怨苦长叹。 唐奕再难自持,潸然泪下,追到楼前,哀然下拜。 陛、下、珍、重! 第708章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等唐奕招起头的时候,赵祯已经消失在院外,小院之中秋色渐起,人去楼空,略有几分萧瑟。 更新最快 院门处,一个老人孤独地站着,默然地看着唐奕,想上前嘱咐几句,脚下却似有千钧磐固,不得迈进一步。 范仲淹此时身形好似有些佝偻,眼神带着几分凄凉。 “师父......” 唐奕想要迎上去,范仲淹却是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纵使知道这个弟子已是非走不可,纵使知道他离开这是非处是对的选择,纵使他是范仲淹! 然而,春秋往复,百世轮回,最难叙的是别情。 递上一个复杂难懂的眼神,范仲淹最后还是选择了逃避,蹒跚转身,渐行渐远。 ...... “唐哥哥!”却是萧巧哥不知何时到了唐奕身边。 “范师父已经走了。” “嗯......” 唐奕轻轻地应着,身子却如灌了铅一般,一动不动。 萧巧哥见他如此,心痛劝慰,“一会儿走时,再与范师作别也不迟。” 不想,唐奕回过神来,却是凄然苦笑,“老师......不会见我的。” ...... “算了!”唐奕终是释然,不送也许更好。 牵起萧巧哥的手,“走吧,陪你唐哥哥远遁天涯!” 萧巧哥重重点头,“嗯,小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呢!” “不过。”萧巧哥上下打量着唐奕。 “走之前,得先把衣裳换换吧?” “嗯?” 唐奕低头自观,这才发现,袍子上星星点点都是血渍。也不知道是赵宗实的,还是杀进王府时,沾了侍卫的。 萧巧哥很乖巧地一边帮他解开布扣宽衣,一边俏皮打趣,“幸好还有几件不常穿的没装船,不然啊......” “你就光着出京吧!” 唐奕不禁莞尔,“哪会光着?”这丫头是怕他心事太重,故意逗他的。 “放心,你唐哥哥哪是想不开的人。” “从此天涯、云海,纵情四方,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嗯嗯!”萧巧哥点着头。“这么说,唐哥哥一点都不伤心啦?” “伤心什么?”唐奕夸张地立起了眼睛。“又不是不回来了。说不定,哪天心情好了,咱们就杀回来,再把京城搅个天翻地覆!” 可惜,萧巧哥关心的可不是这个。 既然他都说不伤心了,登时露出一个酸酸的表情,“那你说,这身衣服哪儿来的!?” 昨日唐奕走时,穿的可不是这套。 “呃......” 唐奕脸色一红,眼珠子一转,“你知道的,昨夜我哪敢回来,与曹老二在樊楼吃酒,弄了一身,临时在街市上买的。” “哼!”萧巧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骗子!”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却是把一只玉手伸到了唐奕眼前。 “什么怎么回事儿?”唐奕疑然出声,朝着萧巧哥手中看去,瞪时编不下去了... 只见萧巧哥手中擎着一方丝帕裹成的小包,那丝帕不但唐奕认得,萧巧哥也认得,正是冷香奴日常所用,却是萧巧哥刚刚从唐奕的袍子里摸出来的。 唐奕不禁心中暗骂,这个红妖精,找事儿啊?没事儿往老子身上塞什么丝帕? “这个......这个......” 唐奕一边支吾,一边接过丝帕小包缓缓打开,一边飞快想着,要怎么编下去。 “这个......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了。” 萧巧哥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去就去了,还不说实话!” “骗子......” ...... 可是,唐奕却没了声息,再没有接下去。 等萧巧哥反映过来抬眼看去,就见唐奕怔怔地捧着丝帕发呆... 包裹好的丝帕已经打开,里面是一千贯一张的华联购物券,足足有一寸多厚。 “怎么这么多钱?” 唐奕不答,缓缓把票子拿起,交到萧巧哥手里,两手又小心地展平丝帕,上面绣的是一簇荷花,叶翠藕白,花开似火。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甚妖...... 荷下有两句词: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她直到最后,也不肯要唐奕的一文钱。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唐奕喃喃自语,转而又有些懊恼地一阵自嘲,“当初怎么偏偏就给了她这么一首词......” ...... 等唐奕和萧巧哥从小楼出来的时候,发现院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却是曾巩、苏轼、王韶、章等人来与他送行。 “你们来干嘛!?” 唐奕一脸的蛋疼,他就怕这种场面。 可是,曾巩却是没那么轻松,整冠肃穆,长揖大礼,高声唱道:“师远行,弟子送送,望恩师一路珍重!” “一路珍重!” 观澜弟子无不齐声唱喝,与唐奕送行。 唐奕更是闹心,“停停停!怎么越说越来劲了呢?” “又特么不是不回来了,好好当你们的官,别丢老子的人才是正事儿!” “遵师命!” 得! 唐奕一阵无语,这帮玩意还没完了呢? “唉......”长叹一声,唐奕也软了下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走之后不久,你们也要各奔一方。” “外面的世界诱惑很多,若心中还有我这个教谕,那就记住你们在观澜所学的每一份点滴,记住你们读书的本心是什么!” “来日再聚,若还能自诩‘好官’,那唐奕就陪你大醉一场,以谢思情!” “若失了本心......”唐奕扫视众人,眼神犀利。 “那就别说你是观澜出去的官,更别说是我唐疯子带出去的兵!” “唐师放心!”苏轼昂然回应。“若悖初心,轼再不踏入观澜半步!” “好!”唐奕心潮澎湃。 若说他唐奕这十年干了什么,燕云居首,那第二位,就是教出这么一群牛逼的学生。 转向萧巧哥,“拿笔来!” ...... 待萧巧哥奉上笔墨,唐奕一把拨开同时递上的白纸,就在唐家小院的院墙上,以墙为纸,飒然泼墨。 南岭望汴梁, 云海,天涯,两渺茫! 何日功成名遂,还乡! 醉笑陪公三万场。 不用诉、离、觞!! ...... 停笔,随手把笔一扔,唐奕又从萧巧哥手中抢过那一摞票子,一把塞在苏轼手里: “给你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9章 辜胖子的人性 “给我!?” 苏轼不淡定了,特么这么多钱,吓人玩啊? “给给给,给我了?” “你有病啊?” 唐奕一笑,“老子就是有病,就给你了!” 不再给苏轼多说的机会,一甩手道: “走了!” 说完这句,再不回头,越过众人,下山而去。 更新最快 众人看着那几句词一阵阵发愣,可是,苏轼却是一脸蛋疼地追了出去。 “哎,我说,不带你这样儿的啊!” “又是半阙?” “下阙呢?下阙写出来啊!” 唐奕头也不回的,挥手作别。 “下阙等再聚之时补给你。” 苏轼一翻白眼,你特么是走了,我们却要睡不着觉了。 “那这是哪个词牌,总能说吧?我自己补。” “哈哈哈......”唐奕放声大笑。 “你猜?” 他还真不认为苏子瞻能猜得出来,估计任何一首词牌的格律都套不进去。 无它,因为苏轼只当是半阙,其实呢,是半阙多了一句。 一时没忍住,豪放了一把。 不过,十几万贯买你苏子瞻的一首词,老子也算交过版税了吧? ...... 回山码头,一艘江船静静停泊。 除了曹觉、宋楷、范纯礼,码头之上,还有一大群的人等在那里。 唐奕一到,先是走到程颢、程颐身前。 “想好了啊,和我出去,可没有在观澜舒服。” 二人重重点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唐奕满意地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又走到祁雪峰身边。 “据我所知,一年多之后,陛下要开一次恩科。白山兄,这个时候还是留在观澜向学为好。” 祁雪峰闻言也是一笑,“错过了这一科,还有下一科。” “可是错过了你唐子浩,却是再难有知己了。” 唐奕闻声,心情大畅,也不娇情,看向另一边。 那里有一消瘦女子亭亭而立,牵着一位五岁出头的孩童,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唐奕没有过去,只是微微颔首,而女子从唐奕的眼神之中,却读懂了些许。 那是一个承诺,一个天涯与共的承诺。 缓缓矮下身形,把孩童揽在怀中: “麒儿,看到了吗?那就是你的师父。以后啊,师父要带你去闯天下,去看外面的世界了。” “麒儿高兴吗?” 小宗麒还听不懂皇姐的话,只是好奇地歪着小脑袋,喃喃道: “师父......” ....... 此时,唐奕暂且放下儿女情长,环视当场。 此次出京,不但有宋楷、范纯礼、曹觉这样的兄弟,有观澜民学的一百多名民学生,还包括几年前从登州带回的王则海等几十个水手。 加上曹佾、潘丰,还有观澜商合的一众随役,再加上赵祯给皇长子和大公主指派的近卫百人,这一众大队,可算是着实不少。 见众人都肃然而立地看着他,唐奕出声问道: “可有未了之事?” “没有!” “好!”唐奕高喝一声。“登船,远航!” 众人精神抖擞地一声大诺,转身上船。 江船解锚,缓缓出港,顺着汴水之势,一路向南,渐渐远去。 回山码头的百姓还不知道,威风八面的癫王唐疯子此一别,开封城却是能平静好久了。 ...... 直到江船转过了河湾,唐奕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四下扫看。 “辜胖子呢?” “哼!” 曹佾闻之,哼唧一声,“还能在哪儿?昨夜让你喝趴下了,在仓里睡的跟死猪一样。” “屁!”唐奕一口长痰啐了出来。“屁的喝醉?这货就是不想在码头露面,不想让人知道,他上了老子的船!” “把这货给我拎出去!” “别别别......”话音刚落,仓门口儿就传来辜胖子的求饶之声。“别啊!” 随着声音,横着长的辜胖子从仓里晃出来,“都是兄弟,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吗?” 唐奕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就你鸡贼!” 说着,又两手一背,玩味地瞅着辜胖子,“说吧,这个人情你要怎么还?” 曹佾闻声一疑,倒是抢在辜胖子之前出声:“什么人情?” “什么人情?”唐奕大乐反问。 “老贾的一条命!” “哎哎哎!”辜胖子不乐意地瞪着唐奕。“说的好像你杀人不犯法似的,” “两条腿,最多算是两条腿的人情!” “啊呸!”辜胖子说着说着自己都蛋疼。“早知道你要腿不要命,胖爷哪至于还来找你?断腿就断腿呗,也不是啥坏事儿,省着他给贾、辜两家招祸。” 听到这里,曹佾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其实,他今早听到城里传回来的消息还在奇怪呢,怎么韩琦都断了腿,与那一家走得最近的贾子明却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原来是这辜胖子从中使了力。 “唉!”辜胖子一声长叹幽怨传来。 “还是狠不下这个心,修炼的还不够火候啊!” 唐奕哈哈大笑,“怎么?后悔了不成?” “嗯,后悔了!”辜胖子答得极为干脆。 “要不,我帮你打断他的腿,昨晚说的话就不作数了,如何?” “晚了!”唐奕眼珠子一立。 “上了老子的船你还想下去?”一指曹佾和潘丰。 “你问问国舅爷和潘国为,他们下得去吗?” 曹佾和潘丰极为配合地一声长叹:“下去?这辈子是下不去喽。” 辜胖子一脸的蛋疼,“唉,辜家怎么就出了我这么个败家子,竟上了一个疯子的船。” “哼!”唐奕冷哼一声。“偷着乐去吧,你!” “也不怕与你说句实话,你昨夜能来,能为了老贾来求我,说明你这个人尚有亲情,尚有人性。只凭这一点,说明你这胖子可交!” “否则.....” 辜胖子一激灵,“否则如何?” “否则,你就算把辜家摘得再干净,再想置身世外,老子也要收拾了你。” “你大爷!”辜胖子忍不住骂出了声儿。“老子又不惹你,为啥啊?” “为啥?”唐奕冷笑。“因为辜家必然会挡我的道,老子也不信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会甘心做一个看客!” 辜胖子一翻白眼,“倒是忘了,你特么就是个疯子!” “老子从未没服过谁,就服你。” 刚说完,辜胖子不禁一肃,一道悠扬琴音游离江上,宛若仙音。 众人也被琴声吸引,抬眼寻望。 只见,一叶小舟停于岸边,舟上,一琴一坐。一团红火映着两岸落落黄叶,格外刺目。 辜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岸边的那团红火,缓缓靠到唐奕身边。 “啧啧啧,这是一曲......” “《凤求凰》吧?”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0章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一曲《肝肠......》,不对,一曲《凤求凰》,唐奕脸都绿了。 萧巧哥靠到唐奕的左边,小嘴嘟着,“还真是凤求凰呢,某人好有女人缘呀!” 而福康也是牵着宗麒的小手来到唐奕的右边,“这就是那个香奴姑娘吗?好漂亮的小娘子......” ...... 宋楷等人只觉场中温度骤降,隐有肃杀之气刮得人面皮生疼,忍不住倒退两步,却是都躲得远远的了。 “有杀气!” “嗯!”辜胖子深以为意地点头。“都往后靠靠,往后靠靠,别溅得一身血!” 贱纯礼闻言,方知天下之大,有比他还贱的存在,顿感五内敬服,朝着辜胖子凝拳一抱: “在下范纯礼,小字彝叟,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辜胖子哈哈大笑,郑重回礼,“不敢当不敢当!在下辜凯,字敛之,这厢有礼。” “久仰久仰!” “客气客气!” 得,这边这两头算找着组织了。 ...... 唐奕鼻子都气歪了,你们大爷啊,落井下石啊! 左看看巧哥,右看看福康,尴尬地咧嘴一笑,“嘿嘿......” “嘿嘿......” “挺好听的哈!” 左边的萧巧哥笑魇如花,脆生生地回道:“是呀,挺好的。”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转向右边。 “还行哈?” 右边的福康也是扑闪着大眼睛,抿然一笑,“岂是还行......” “《凤求凰》呢。” “呃......” 唐奕只觉压力山大,这个红妖精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啊! 不过,这等小场面也想难倒唐子浩? “咳咳!”一本正经的干咳两声。“也不知是唱给谁的哈,却是个幸运的小子!” “唐哥哥真不知道?”萧巧哥笑意更深。“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呢。” 而福康虽然平时与萧巧哥接触也不算多,但是女人都是如此,在感受到另一个威胁的存在之时,天然的就与身边的同类抱成了一团。 此时,与萧巧哥可以算是一唱一喝,配合默契了。 “公子糊涂的可真是时候,那不就是弹给公子的吗?” “是吗?”唐奕挺像那么回事儿眼睛一立。“给我的?真是弹给我的?” ...... 连身后一众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都听不下去了,这孙子是真不要脸啊! 编,接着编,看你能编到什么时候。 连得了萧巧哥和福康肯定的答复“这就是弹给他的”,唐奕登时义愤填膺,啪的一声,猛一拍船梆。 “可恶!” “这红妖精怎可如此生事?怎可如此害我清名?” 恭敬拱手,“两位小娘子放心,奕岂是见色起意之人,对两位之心,天地可鉴,绝再装不下第三人!” “那君姐姐呢?” “呃......那就再加一个......” 萧巧哥点着头,煞有其事的思考着,“那什么时候可以再多加一个呢?” “不加了!”唐奕笃定回道。“就三个,多一个都不加了!” “那这个呢?”福康一指岸边。 “这个?”唐奕轻蔑地看向河岸,他现在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哪儿来的狂浪女子,二位且安心,奕这就去把此女骂走,断了她的痴心妄想。” 说完,唐奕真的贴到船沿,扯开嗓子就嚷开了: “呔!” “冷香奴!”唐奕暴喝一声,指着岸边的火红就骂开了。 “那什么......” “那什么......” “那什么,船上还有空位,你要不要上来?” 我噗! 我噗噗噗!! 船上登时绝倒一片。 特么你敢再无耻一点儿吗?有那么一瞬间,曹佾、潘丰真的以为唐奕要丢军保帅,骂一个安抚两个。 结果......结果这个转折有点突然啊。 辜胖子与贱纯礼也是相视无言,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钦佩,论起贱来,这孙子无人可比,天下第一! 而萧巧哥与福康则是满脸的哭笑不得,这坏胚怎么想的?不是说骂走的吗? ...... 此时此刻,唐奕在耍宝卖贱,一船的人在吐槽看戏。 本来还有几分尴尬的场面,让唐奕这么一闹,却是欢乐非常。 唯有一人,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船上还有空位,你要不要上来?” 唐奕此言一出,悠扬曲调乍然而止,冷香奴脸色煞白,抬头远望。 “公子在邀请奴家?” 唐奕怔了一下,局促回道:“山河秀美,江山无限,姑娘不想去看看吗?” “山河秀美?江山无限?”冷香奴喃喃复述。 随之缓缓摇头,她只是一棋子,连能不能入局都要唐疯子说了才算,又哪里有资格去领略山水之情呢? 凄然回道:“香奴是细作......” 唐奕闻之,心中莫名一紧,本想说些好话,却又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岂不正好?我身边正缺一个细作。” “不,公子不需要细作了......” 说完,冷香奴玉指轻拨,继续着那首没有弹完的曲子。 直到汴水急下,带着那艘江船远去,冷香奴也没再抬头望上一眼。 ...... 此时,萧巧哥与福康也是收起了玩笑与敌意,或者说,二女皆被冷香奴的行为所震。 福康望着化作一个红点,渐渐远去的冷香奴,“她为什么不上船?” 萧巧哥回道:“她是个倔强的女人...” 而唐奕则是缓缓摇头,“她是个倔强的傻女人。” ...... —————— 江风徐徐,月迷云走。 船行一日,正是深夜,唐奕卓立船头,看天望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辜胖子不知何时站到唐奕身边,“有时候,老子还真是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 辜胖子答道:“有陪着的,有想着的,有兄弟陪伴,有师长指路,还有一个官家给你擦屁股!” “不像我,为不偏权,而孤身。” “为不偏义,而寡情。” “活着,没意思!” 唐奕一翻白眼,别的不敢说,这胖子活得精彩着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辜胖子一阵沉默,“你到底拉我来干什么!?” 唐奕一挑眉头,“看你顺眼,一起溜达呗。” “滚蛋!”辜胖子笑骂。“给点干货。” “哈!”唐奕大笑。“干货没有,得等官家处理完这事儿之后,再告诉你。” 日! 辜胖子一阵无语,等官家? 那且得等等了。 —————— 一个新封的嗣王跑到郡王府大闹一场,虽然没出人命,但却一下弄出二十多个瘸腿太监。这不是小事儿,就算赵祯想拉偏架,这里面明里暗里涉及的关系势力,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理清的。 等官家处理? 哪有那么容易? 也正如辜胖子所料,唐奕拍拍屁股走了,可是后面赵祯、范仲淹、文彦博这些为他擦屁股的,可是焦头烂额了。 时值深夜,观澜书院灯火通明,赵祯行在休政殿外,密密麻麻尽是朝臣。 不为别的,法办癫王,严惩恶徒...... 第711章 自取其辱 今天状态实在不好,本来想就懒下来,歇一天。 更新最快可是,双倍月票最后的最后了,还是强憋出来一些,大伙儿有月票的就投了吧... 寝宫之内。 烛光影动,桌案前,皇帝仍在办公,而苗贵妃则是倚在床前默默垂泪。 ...... 赵祯端着一本奏章,看似是神情自若地批阅,只不过侍奉左右的宫人大监都知道,官家已经擎着这一页折子,“瞅”了半个时辰了。 “行啦!”赵祯摔下折子,一声哀叹。 “都哭了一天了,还有完没完?” 苗妃闻声,用衣角拭泪,“臣妾......臣妾没哭,臣妾只是想念麒儿。” 赵祯一翻白眼,也是心烦得很,“还说没哭,那眼睛都要肿的睁不开了。” “唉!”又一声哀然长叹。“还不是你自己挑的好女婿,惹得一手好祸!” 苗妃抬起头,一日之内走了女儿,又走了儿子,自然是有怨气的。只不过,丈母娘看女婿,对唐奕当然是一百个满意。这个时候唐奕又不在,那点小脾气却是都使到赵祯身上了。 “怎能怪大郎?大郎不也是,也是为陛下分忧吗?” “却是陛下,怎么忍心赶他走?” “你......” 赵祯这个气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替那混小子说话。 “你,你当朕愿意他走?汝南王府断了四十几条腿,当朝三司财相也成了瘸腿相公,不走行吗!?” 苗妃不依,“那为何让麒儿跟去?” “总不能让福康不明不白地就跟他跑了吧?总要有个由头。” “还不是怪陛下!”苗妃胆子越来越大。“早些赐婚,麒儿也就不用当这个由头了。” 说到这里,苗贵妃哭声更甚。 “现在可好,麒儿还不到六岁,就要吃尽旅途奔波之苦。” “唉!”赵祯三叹,“好好好,都是朕的不是,都是朕自找的!” 一赌气,赵祯干脆甩袖子走了。 行至门前,却是被李大官拦下,“陛下,都这个时辰了,还是别出去了。” “嗯?哦!” 赵祯这才想起,外前已经让满朝官员给堵了,他现在是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苦笑一声:“这个混蛋小子,朕要好好惩治于他!” “自己一拍屁股跑了,却是留给朕一个烂摊子。” 李大官泯然偷笑,“这个摊子却是比原来好上不少呢!” “聒噪!”赵祯横了李秉臣一眼。“朕还没与你算账!” 李秉臣一礼,“但凭陛下责罚.。” “责罚?” 赵祯心道,我罚谁去?我罚我自己。 两手一摊,一边指着寝宫里面,一边指着外面,露出一脸无奈,“诺大的开封,却是连朕的容身之所都没有喽。” 这话李秉臣却是没法接的,只得婉转建议道:“娘娘想念皇子殿子也是情理之中,陛下多劝劝也就是了。” “至于外面,晾他们一夜,也没什么的。” “算了。” 不想,赵祯悠然再叹,却是笑出了声儿。 “几十条断腿,要是在殿前再晾上一夜,却是要说我这个官家不够仁厚了。” “走吧,去会一会儿他们!” 说完,率先踏出门去。 ...... 休政殿外,一众臣子昏昏欲睡,只是人群拱卫之中,时不时传出几声呻吟,却是让人不得不精神。 直到现在,众人还是一阵阵地脚心往上蹿凉气。 那个癫王是真他妈狠啊,汝南王遗子、皇族后人,说特么打断腿就打断腿!? 还有韩琦,这位大宋高富帅也算是折腾到头了。 回来三天,就三天!本是以为呼风唤雨要在京师大干一场,一进京就大摇大摆地去了汝南王府,可谓是锋芒毕露。 可惜,那个疯子想和你过招就过招,不想和你过招就来横的,韩相公一个回合都没走下来,却是连内裤都输掉了。 再看看人家老贾。 现在众人看老贾的表情都变了,原来只当这老相公是窝囊废,早就失去了当年的锐气。 可是现在再看,老贾这才是大智慧...... 听说三天前,老贾也去了汝南王府。只不过,人家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还是一副闹僵了,颇为挫败地独步长街,一步一步走回家的。 也不想想?贾子明能让一个韩琦挫败?明显就是见事不对,躲了! ...... 此时,蔡襄凑到孙沔身边。 蔡襄这些年也是借了文彦博、富弼的光,本来早就该回京了,可是朝中没有他的地方,就只能一直在外面等着,心中自然有怨气。 本来还想和韩琦一样,回来大干一场。可是现在看,这京里的水有点深,还不如在外面过得安心。 “元规,怎么就闹到这个份儿上了?” 往孙沔耳边又凑了凑,“我听说,这个癫王势大业大,陛下更是有心收做驸马。怎么这次这么糊涂,干出这种事儿不是自毁前程吗?” “自毁前程?”孙沔冷笑一声。“毁什么?怎么毁?” “呃......” 孙沔别看也算是汝南王一系的老臣,可是他陷的不深,心里明镜儿似的。 “人家是复燕首臣,百姓心中的英雄,正是春秋正盛。” “你再看咱们这几个爷,通敌卖国,害死南平郡王,陷阎王营于险地,差点让杨公骸骨不得归宋,早就臭大街了!” “两相比较,你就说,你能把唐疯子怎么着吧?” 贼溜溜的环视一圈,“你别看现在人是不少,可你看着吧,没戏!” 说到起兴,孙沔掰着手指给蔡襄数了起来。 “官家护着他,还有王德用和范仲淹两尊老神,加上文彦博、狄青、富弼、宋庠这班帮凶!” “朝议都难过,还能把他怎样?” 蔡襄有点茫然,“不至于吧?王法何在?” 孙沔轻笑,“王法?你还别不信,就算过了朝议,那你说,你能把他怎样吧?贬黜?那疯子要是在乎这个,他也就不是唐疯子了!” “杀了?” “百姓就第一个不答应!” 说到这儿,孙沔特意凑到蔡襄耳边,用只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你还别不信,沔把话放在这儿,今天谁闹的凶,明天谁家就得被百姓泼粪,闹得不得安宁!” “所以啊!”孙沔一脸过来人的样子。“学学人家老贾,该撤就撤。一家断腿的世子,你还指望什么?一会儿进去做做样子,过得去就得了,别把人得罪死了!” 蔡襄还是不太信,“那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是肯定不会算了。”孙沔沉吟一番。“你有一句说的没错,王法还是要顾及的。不过,依我在朝多年的经验,这事多半要扯皮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官家给个适当的惩戒,也就算交待了。” “......” 蔡襄闻之,感慨道: “听元规这么一说,襄觉得,还是我的青州知州好当一些。” “可不。”孙沔深以为意,长叹一声。 “当年老王爷在时还好些,起码有个分寸。自从王爷走后,他的这几个儿子却是越来越不像话。连贾子明都压不住,你说得什么样儿吧?” “我啊!”孙沔长叹一声。“要是有外放之机,也该想想,是不是也出去躲一躲清净的好了。” 说到这里,孙沔还特意撇了一眼趟在一边的韩琦。“哪像这位,生怕落下他,结果怎样?” “真当他比贾子明看得还通透!” ...... 孙说沔这句时,情绪没控制好,有点大声,韩琦趟在那里似是听到了,脸色煞白,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怨毒地看着趟在一旁的赵宗实等人,韩相公扭曲地想着,若不是因为那一箱子东西,他真想现在就掐死这几个废物。 ...... 这时,休政殿的大门呼然而开,李秉臣缓步而出。 “陛下有旨,众臣殿内觐见~~!” 众人闻声,有人一怔,比如孙沔。他巴不得在这站一宿,既照顾了汝南王府,又没去和赵祯硬刚。 有人大喜,大喜的还不少。心说,这是臣子的又一次胜利,皇帝迫于压力,不得不深夜召见。 有人则是赌誓发愿地要借此群臣逼宫的机会,一雪断腿之耻。 “抬我进殿!”韩琦吩咐左右。 他带着汝南王这一家断腿的来,不就是要当殿与赵祯施压吗? 可是,到了殿上,高位上的赵祯一句话就让韩琦差点没吐了血。 “韩爱卿回京三日,就落得个残疾,当真难得啊!” “难得??” “难得?” “难得!!” 不光是韩琦,殿上百官也琢磨着官家的这个措辞.。 难得...... “陛下!”韩琦站不起来,上不了礼,只得坐在地上,与赵祯回话。 韩琦虽是腿断了,可心依然骄傲。 “陛下何出此言,臣不懂,还望陛下解惑。” 他这是反将赵祯一军,做皇帝的用词不当,当殿讽刺臣子,这是失德。 可是,赵祯笑了。 “不懂?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听说,韩爱卿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某人府上,却是三天之久,也不来见朕。朕也不懂,在韩爱卿眼中,到底谁是皇帝?” “我......”韩琦一阵慌乱,一时语塞。 可是马上镇定下来,“陛下这是要臣死吗?怎可说出这等诛心之语?” 赵祯闻之,默然摇头。 他不是唐奕,要是那个小混蛋,现在会立刻回答是。 如果是这样,那韩琦就必须死在殿上。 赵祯不下手,他自己也得了断,以求自证。 可惜,赵祯不是唐奕。 “算了......”长叹一声。“爱卿此来何事?” “臣要状告唐奕,目无王法,伤臣致残!” “大胆!”却是李秉臣大喝一声。 “癫王殿下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吗?” “呃......” 韩琦一阵无力,气势又弱几分。 “臣口误,是状告嗣癫王......殿下,目无王法,伤臣致残!” 赵祯闻之,满意地点点头,“可有实证?” 韩琦急道:“臣家中亲眷,府前百姓皆是实证!” “哦。”赵祯点头。“竟有这么多人看见癫王行凶?” “呃,不是癫王,是癫王派来的军将。” “癫王派来的军将?”赵祯再疑。“癫王手中并无兵权,甚至今日新封,连府邸、家臣都没有,何来军将?” “这......臣久在西北治军,一看就知那是军中好手。” “那他们可曾说是癫王指派?” “并无。” “那就奇怪了。”赵祯大乐。“只是认出是军中之人,人家又没说是癫王指派,你又何以认定这犯法的是癫王!?” “这......!” 韩琦瞬间石化,看了看赵宗实那帮断腿的兄弟,又看了看殿上的群臣,他说不下去了....... 这时,赵祯自言自语,又极尽鄙夷的声音再次传来,“哼,也就这点章程了。” “既然撕破了脸皮,又装模做样的给谁看?”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2章 谁去把唐疯子勒死 韩琦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上来就告唐子浩。 更新最快 可是,他韩稚圭凭什么告唐奕? 唐奕一没和他照面,二没踏入他韩府半步。三来,打折他腿的所谓军将又没说是唐奕派去的。他觉得理所当然,但是在赵祯和众人眼里,却是韩琦失去了理智,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 刚刚赵祯问起,凭什么认准是唐奕,韩琦本想借此拉出赵宗实那一窝断腿。可又一想,不对啊,赵宗实一家被打断了腿,这是唐奕所为,毋庸置疑。 可是,自己要是往上靠,这不明摆着给赵祯落下口实,认定他们相互勾结吗? 瘸腿韩相公看看赵宗实,又看看殿上众臣,一时间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这......” 这什么?更狠的还在后面。 “也就这点章程了,既然撕破了脸皮,又装模做样的给谁看?” 嘎!! 任你养气功夫再足,也让赵祯极为漏骨的一句暴击揍得瘸腿韩琦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陛下!” 眼瞅着韩琦晕过去,众朝臣抢前一步,急呼陛下。 赵宗实心里虽骂韩稚圭是个没用的东西,可是面上却不能不管。 “陛下!”几乎是拖着断腿爬出抬床,趴在了地上。 “事到如今,陛下还要如此偏帮吗?” 赵祯笑了,温和地看着赵宗实。 “皇侄莫要激动!你且安心,出了这等大事,朕又怎会偏帮?” “不过,公事公办之前,却有一句话要与皇侄说来。” “陛下请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赵宗实面色煞白,趴着都止不住身躯一阵阵颤抖。 现在,他终于明白,赵祯既然能深夜接见,就根本没打算再留余地。字字诛心、句句杀机凛然!在他的印象中,这位仁慈的陛下什么时候也没这般硬气过。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韩琦要和赵祯撕破脸皮,到底是有多愚蠢。 也不想想,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大宋天家?何况是这位在位三十多年的大宋天家? 什么三个月?什么魏国公西北之助?在这位陛下眼里,连屁都不是。 人家都不用出招,只出了一个唐子浩,只用了三天,就打碎了一切,你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气晕了韩稚圭,转过脸又气定神闲地问自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赵宗实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气。 “侄......侄儿不懂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懂没关系。”赵祯依旧微笑。“回去慢慢想,有的是时间!” “......” 缓缓支起身子,看向众臣。 “你们也不懂吗?要不要也回去好好想想?” “呃.......” 殿中一肃,群臣无不低头,不敢与管家对视。 而赵祯威然再笑,“别紧张,朕可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大伙儿帮着朕这位皇侄好好想想。” “没关系嘛!”赵祯一边往后殿走,一边念叨。“在家想不清楚,可以去汝南王府陪着宗实一起想。” “癫王又不在京,可是没有断腿之危了。” “......” 一众臣子惊若寒蝉,从进殿开始,就是赵祯与韩琦,还有赵宗实的针锋相对,他们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现在,谁还敢插话? 无端端地,大家不由恨起韩稚圭来,他要与官家撕破脸,可是大伙儿却还没做好撕破脸的准备。 孙沔、蔡襄等人无不恨恨地暗骂韩琦,“这是在西北呆傻了,断腿也是活该!” ...... 而此时,眼看着赵祯就要消失在殿中,赵宗实不干了,刚刚回过来点儿味儿的韩琦也不干了。 事到如今,虽是满盘皆输,可唐子浩绝不能放过。 赵宗实甚至心理扭曲地在想,就算是死,也得拉着唐奕。 “陛下!”赵宗实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高呼陛下,喝止赵祯。 “陛下就是这样维护王法,维护国体的吗?唐子浩闯府行凶,众目睽睽。若陛下就这么走了,天理何在?大宋王法何在!?” “陛下!” 韩琦也是不管不顾地趴在地上,身为相公的威仪与骄傲却是荡然无存。 “陛下,要严惩凶徒啊!” ...... 赵祯拧着眉头,阴森转身。“严惩凶徒?” “朕有说不严惩吗?刚刚不是说过,公事公办吗?你们还要怎样?” “嗯?” 不光赵宗实几兄弟怔住了,韩琦怔住了,满殿的朝臣也都愣愣地不知所措。 他们,没听懂...... 赵祯轻蔑摇头。 “有些人要遮遮掩掩,可是癫王可没那么遮遮掩掩,他有撕破脸的觉悟。” “出京之前,擅闯汝南王府的事情癫王已经认下了。” “认下了?”这话一出,惊掉了一屋的下巴。 什么情况啊? 只见赵祯环视全场,目光最后定格在赵宗实身上,“唐疯子,还是有撕破脸的觉悟的。” “......” “那陛下?”韩琦忍不住脱口而出。 唐奕认下了,也就省着扯皮了,下一步当如何? “接下来......” “什么接下来?”赵祯把他顶了回去。“朕说了公事公办!” 说到这里,赵祯笑了,“癫王已经认罪,你们谁要去拿他法办啊?” “你去!?”恶狠狠地点名韩琦。 又抬起手指起向赵宗实,“还是你!?” “我......” “臣......” 赵宗实和韩琦一缩,今天的赵祯火力有点猛,有点招架不住。 韩琦急道:“此非臣的职责此在。” “不是你的职责?”赵祯冷笑。“猛的怒瞪朝臣,却是你们的职责。” “你们去!?” 说着,赵祯好似癫狂地佝偻着腰抢前几步,两个膀子乍着,比划着勒人的动作,咬牙切齿地嘶吼出声: “最好找根麻绳,把那混小子勒死!” “勒死!?” 朝臣们吓的倒退一步,连回话都不敢回。 “哼!” 动作太大,以至于赵祯的帽子都歪了。牙缝里挤出一声不屑,大袖一甩,消失在后殿。 ...... 众人面面相觑,啥意思啊?您这是公事公办,还是公事公办啊? 怎么没看懂呢? 而蔡襄苦笑着与孙沔对视一眼: “咱们这位官家,和稀泥的功力却是越来越高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3章 算计辜胖子 此时,在南下的船上。 更新最快 唐奕与辜胖子本来对月闲聊,可是后来曹佾、潘丰、宋楷、范纯礼、祁雪峰等人,许是出京之后的兴奋,也都睡不着,都跑到甲板上吹风。 唐奕索性取来好酒,与众人对月而饮,畅谈家常。 辜胖子豪饮一口,才痛快地放下酒坛子。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自己一直以为辜家千年不倒,得天独厚,那是尝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 可是,和眼前这几位一比,辜胖子才知道这个差距有点大。 不说别的,外面抢破脑袋也得不来一点儿的醉仙金尊,人家这儿都是拿坛子直接往嘴里倒的.。 “痛快!!”辜胖子大喝一声,豪迈非常。“若是天天这么喝酒,却是醉死也值了!” 唐奕闻之,玩味一笑,“喜欢喝啊?跟着我混,我天天让你喝个够。” 辜胖子愣了一下,转而一撇嘴,“别闹了,你身边可不缺我一个。” “还真缺!”唐奕诚然的坐直了身子。“既是朋友,那我也不瞒你。以前,有曹国舅在旁边,又有范师父和官家与我掌舵,所以还没什么。”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已经出来了,身边却是正少一个像你一样,能冷静下来不冲动的人。” 辜胖子眼睛一立,“和着你把老子当谋士用了啊?” “哈哈哈哈。”众人放声狂笑。“这胖子不认识的时候只当是个纨绔,可是真相处一段才知道,原来是个有大智慧的能人,而且也是性情中人,至少很有趣。” 辜凯见众人大笑,也是随之大笑,他也很喜欢唐奕这帮兄弟。 可惜...... 一指曹佾,“现在也不差什么,不是有国舅爷呢嘛?” 曹国舅摇头轻笑,“我只是陪他出来转转,过一段却是要回京的。” “怎么样?”唐奕接过话头。“考虑考虑?” 辜胖子略有沉吟,“子浩......” “说句赌誓发愿的话,我辜凯当你是可交的朋友,甚至可以做兄弟。” 抬头看向唐奕,“但是,祖训不可忘。” “辜家......不站队!” “哼!”唐奕许是早知道他不会马上答应。“我有招儿让你站队。” 辜胖子一怔,随即小眼睛瞪得浑圆,“唐疯子!” “你特么不会算计到兄弟头上吧?” 只见唐奕轻轻摇头,偏头看向辜凯,“我像那样的人吗?” “像!” 辜胖子不淡定了,“你得和我说明白了,到底憋着什么坏?” 唐奕却是怎么也不说破了,只道:“你等着看吧,两年之内,辜家不可能再独善其身。这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辜凯混身发凉,呆坐当场。 “这不会就是你把我拉上船的原因吧?” 唐奕得瑟地哈的一下笑出了声儿,“那你以为,你这一身肥油就有这么大的面子,一句话就让老子放过了贾子明?” 见辜胖子一脸的见鬼,“不过,不止这些。” ...... 这一宿,辜胖子是别想睡觉了。一方面,他隐隐觉得与唐奕上一条船不会是什么坏事;一方面,辜家祖训又如一副枷锁紧紧地禁锢着辜胖子心中的冲动。 可是,大伙儿都知道,唐奕绝不会害了这胖子,能让他认做朋友的人不少,但至今唐疯子还没有辜负一人。 ...... “我说大郎,你就不担心陛下要怎么帮你解这个局?”宋楷首先换了话题。“这事闹的确实不小,万一陛下无力回天,你要如何收场?” 自己说的话,倒是先勾起了自己的瘾头儿,“哎,你们说,现在陛下是不是也睡不着觉了?” 曹佾闻之,轻笑一声:“陛下睡不着觉是一定的了,但那也是因为走了两个亲儿子、一个亲闺女,绝不会是因为大郎惹的这个祸!” “哦?”宋楷疑然出声儿。“国舅就这么放心?那可是二十一个太监,加上一个瘸腿韩琦。” “担心?”曹佾心道,宋楷还是太年轻。 “陛下为君三十年,比这难缠的局面遇到的多了。你就放心吧,顶多拖些时日,早晚风平浪静。” 正好见辜胖子还是一脸郁闷,想给他找点事儿干。 “敛之,你来给宋为庸说说,这事儿难不难办?” 辜胖子被从唐奕挖下的那个坑里强行拉了出来,先是一怔,后是不屑的一声轻哼。 “难办?陛下有什么难办?谁闹事儿,谁难办!” “为什么?” 辜胖子无语地看着宋楷,“挺一表人才的一个小伙儿,怎么长了个榆木脑袋?” “我来问你,你觉得陛下第一步要如何处置?” 宋楷当然不服气,可越不服气,就趣要拼命的想。心道,如果我是陛下,我要如何处置? 想了半天,“当是老路数,和稀泥,装糊涂!” “错!”辜胖子一个字儿就把宋楷打发了。 “这时候还和什么稀泥?情势大好,自当摆明车马,硬碰一计。然后把皮球踢过去,谁闹谁就去抓这个烫手山芋。” “啥......啥意思?” 宋楷是彻底懵了,他是一句都没听懂.。 “哎!”辜胖子一声哀叹,看向唐奕。 “你让老子跟着你,可是天天要对着这么个棒槌,老子宁可上吊,也不遭这份活罪!” 往前一挪,对着宋楷掰着手指头给他解释了起来。 “赵宗实撕破脸皮了吧?” “啊,对啊!” “那十九桩弊案,又把一大帮朝臣推向他身边了吧?” “啊,对啊!” “可是,现在赵宗实成瘸子了啊!”辜凯恨铁不成钢地大声提醒。 “他要是全顺全尾的赵宗实,那他就是所有人的希望,是大伙儿抱团对抗管家的资本。” “可是,他瘸了,三条腿全断!” “这个希望一下就破灭了,所谓的资本更是成了泡影。” “你要是涉事的朝臣,与赵宗实有染的官员,你现在怕不怕?” “怕......吧?” 宋楷还是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儿,可是,还是下意识地顺着辜胖子话思考起来。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4章 舱门没锁(还更001) “那不就得了!?” “陛下根本就不用装糊涂,只要略有敲打,然后直接把癫王推出去,甚至是摆明了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公事公办!” “那怎么行?”宋楷不干了。 更新最快“那不是害了大郎?” 日!! 辜胖子彻底无语了,指着宋楷对唐奕吐槽,“这就是你教出来的进士?多亏没进朝堂,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奕讪笑,“少挤兑他了,直接说重点!” 宋楷也是气结,骂起了辜胖子,“你这胖子,真是讨厌!你说不说?不说老子把你扔下船。” “得得!”辜胖子服气了。“疯子教出来的土匪,果然不假。” 也不卖关子了,直入主题。 “既然公事公办,你就说,谁接手这个事儿吧?” “自然是大宗正,大理寺。” “呃......“ 宋楷一下子噎住了,他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辜胖子说的对啊,现在谁敢接这个扎手的刺猬? 赵宗实已经残了,皇帝梦彻底就算是破了。也就是说,这棵大树让唐奕用蛮不讲理的方式就给拔了。 正是人人自危、人人恐惧的时候,官家只要强势一些,略有敲打,谁还敢去顶风而上?不说即刻倒戈,但是自保求稳却是免不了的。 再说了,那是癫王,那是唐疯子!有几个不怕?有几个想像韩稚圭一样,回来三天就断了腿? 癫王是被官家打发出去避避风头的,早晚是要回来的,他回来那办他的人可就要小心了。 如此一来,即使癫王这次犯了王法,不得不处理。可是谁来主导这个案子呢?朝臣们不敢伸手,那就只能是宗正寺主导了。 而知宗正寺的大宗正是北海郡王赵允弼,他是帮着唐奕,还是帮着赵宗实?用脚后跟去想也知道了。 “还有一点。”曹佾适时出声。“使朝臣敢出这个头。” “什么?” 曹佾笑道:“民心!” “这个时候,谁与大郎过不去,谁就是与民心过不去,谁就绝对没有好下场!” 宋楷今天是真的长见识了,他一个愣头青从来不跟着宋状元学本事,哪见识过这么多弯弯绕? ...... 事实上,赵祯做的比辜胖子和曹佾分析的更高明。 敲打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接下来当然是发甜枣儿。 第二天早朝,赵祯正常上朝,有意无意之中,突然提了一嘴: “那个妄言诬告的侍御史贬出去没有?” 得到文彦博否定的答复,赵祯立时露出不耐之情,“赶紧给朕赶走!多留一天,朕都嫌丢人。” “......” 这是赵祯的一个态度,明眼人懂的同时,也是长出一口浊气。 ...... 此时此刻,几个大老爷们儿喝到了后半夜方各自散去,而唐奕则是面临着一个天大的难题:他到底要敲开谁的门呢? 这事儿得怪曹佾。 船是国舅爷准备的,众人上船之后,也是他安排的起居。 可怜曹佾堂堂的国舅爷临时给唐奕客串了一回大管家,却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艘船是不小,可是,再大的江船能有多大?顶层上等客舱一共才六间。 他自己中饱私囊占了一间;潘丰多年兄弟怎么也不能亏待,分了一间;皇长子赵宗麒虽然只有五岁,可也是官家的儿子,必须占一间。 同理,福康公主也得占一间。 萧巧哥得有一间,不然唐疯子会发飙。 那君欣卓自然也得有一间。 然后,六间都满了...... 没有唐奕的份儿。 “你特么故意的吧?”唐奕都快哭了,老子总不能睡甲板吧? 曹国舅闻声,阴阴一笑,“不是忘了嘛,大郎多多担待!” “那特么别的舱,你倒是给我留一间啊!?” “哈......”潘丰大笑。“本来就人多,哪有空舱给你?你呀,还是看谁的门好敲,自己想招儿去吧!” 说完,还贼贼地给大伙儿使了个眼色。 ...... 唐奕无法,先是看向贱纯礼。 “三哥?” “别!”贱纯礼一个激灵。“这声三哥,可是有好多年没叫过了吧?听着刺耳,刺耳啊!” 说着,急忙打着哈气,就钻进了舱中。 宋楷这时也不用唐奕叫,过来一拍唐奕的肩膀,“都是兄弟!” 唐奕感激地重重点头,“还是你够意思!” “说什么呢!?”宋楷撇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兄弟能不帮你吗?放心,绝不让你进我的门,兄弟成全你!” “滚!!”唐奕大骂声中,宋楷一溜烟地跑了。 再看向祁雪峰,“白山兄......” 可惜,祁雪峰也是个“懂事儿”的兄弟。 “**一刻值千金啊,雪峰就不打扰子浩的好事了!” 得,就剩一个辜胖子了。 “大郎要与我同塌而眠吗?”辜胖子一脸真诚。“凯是绝不会拒绝的。” “你起开!”唐奕一脸的嫌弃。 这货那体形儿,一张床能不能睡下他自己都是问题,唐奕去了也是睡地板。 “姥姥!” “爷还不信没地方睡觉了!” 大步回舱,却是再也硬气不起来了,这得敲谁的门呢? 福康?不行!两人还没到那一步。 巧哥?好像也不行吧?半夜钻她舱里去,多毁哥在她心中的光辉形象啊! 那君姐姐? 可是,巧哥和福康知道了,会不会吃醋呢? 唉! 唐奕很臭美地想到一句话幸福的烦恼啊...... 算了! 摇头哀叹,有什么好选的? 两眼瞪时笑成了月牙,措着大手,朝一个舱门走去,轻轻推门,居然没反锁。 唐奕心道,天助我也!猫着腰就闪了进去。 “麒儿....” “师父来陪你睡,好不好?” ...... “癫王殿下!” 屋里掌着灯,一声恭敬女声让唐奕瞬间石化。 原来是麒儿的贴身侍女坐在床前,麒儿正躺在宫女腿上睡得香甜。这孩子早让赵祯和苗妃宠上了天,都五岁了,还得人哄着才肯睡觉。 他这么一进来,赵宗麒没怎么着,倒是把宫女吓了一跳。 “咳咳......” 唐奕脸都绿了,尴尬地清着嗓子,“还,还没睡啊?” 宫女也有点懵,这大半夜的,癫王殿下来干嘛?可是,又不得不答。 “殿下说笑了,奴婢怎敢睡下?” “呃......没没没事儿,我就来看看麒儿睡了没。”唐奕一边说,一边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也不管宫女异样的眼神,死死关上舱门,唐奕这才长出一口气,特么的!什么臭毛病?大半夜的不锁门。 ...... 可是,转头一想,唐奕更是气结。连个五岁的奶娃娃都有小娘陪着,我唐奕却是混到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不管了,老子也得找娘子陪着。 牙关一咬,心中一定,唐奕直接就朝君欣卓的舱中摸了过去。 管她们吃不吃醋,反正早晚都是老子的人。 轻推舱门,咦!?又没锁...... 天祝我也! 心下高兴,赶紧缩闪进去。 “君姐姐,我来找你了......” ...... 屋中的君欣卓、萧巧哥、福康瞬间僵住,见一个猥琐男人色咪咪地进来,无不满头黑线 这个坏胚!!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5章 什么叫家教 “君姐姐,我来找你了。 更新最快” 唐奕这句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可是,进门的一瞬间,癫王殿下差点没哭出来。 “你们怎么在这儿!?” 君欣卓、萧巧哥和福康也是一脸的呆愣,“你又进来做甚!?” 君欣卓刷的一下脸就红了,刚才唐奕那句,就算是傻子也听出其中的韵味了。暗道,这色胚怎么出门在外还不忘龌龊? 而萧巧哥则是另一番计较,看样子,这坏蛋没少往君姐姐的房里跑啊,他们是不是...... 至于福康,脸色煞白,心中也算坦然。守着君欣卓和萧巧哥这么多年,唐奕要是什么都没干过,那就得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了。 好吧,福康脸色发白,不是因为唐奕,而是晕船。 公主殿下就没出过京,最多到回山来坐上一个时辰的船。这回倒好,坐了一天,晕了一天,又吐又难受。 而唐奕在那边,一会儿担心京中诸多事务,默默发呆;一会儿又如脱笼之鸟,和那狐朋狗友胡吹海擂,哪注意到福康的不适? 入夜之后,福康难受得实在无法入眠,正好君欣卓这里有孙老头配的一些常用膏丸带在路上应急,就把福康叫到房中,服了一粒清神醒脑的丸药,又陪着她闲聊打发时间。 结果,唐奕进来了。 “福康病了?” 唐奕可算是找到了借口,抢前一步来到福康身边,“怎么样?怎么样?” “严不严重?难不难受?吃药了吗?看过郎中了吗?” “呀!”又一声怪叫。“看我这急性子,这次出来的急,倒是船上没有郎中!” “要不,咱们掉头吧?把孙先生也带上,他是天下一等一的名医。有他在,我才能放心啊!” ...... 福康本来还有点愣神,一听唐奕要调头回去,心下一急,连忙说道:“别别别,你干什么呀?” “只是晕船,过两天就习惯了。” “那可不行!”唐奕一脸的焦急。“你刚出来就病了,这我得担多大的罪过?” “哎呦!”说着,唐奕夸张地一捂心口。“可心疼死我了!” “你等着,我去看看,他们谁带了管晕船的东西没有。” 说完,唐奕偷瞄了一眼福康不知所措的表情,掉头就往舱外跑。 心下暗叹,寂寞如雪啊,又让哥糊弄过去一次! ...... “回来!” 福康中招,可不代表萧巧哥和君欣卓也能让他瞒混过关。相处这么多年,一个眼神就知道,这坏人憋的是什么鬼主意。 “先别走嘛!” “啊,啊!?”唐奕僵在门口,怔怔转身。 “两位还有何吩咐?” 君欣卓轻笑,“别急着跑,大半夜的,你来做甚?” 左右看了看萧巧哥和福康,“要是不说清楚,两位妹妹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好像是呢。” 福康这才反应过来,一不小心就着了这坏胚的道儿,心中气结,自然也乐见唐奕吃瘪。 萧巧哥这回倒是没说话,却是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过来,显然也在等着唐奕的答案。 “这个......” “这个这个......” 唐奕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个可怎么解释? “这个,我没地方睡了。” “什么?” 三女没听清楚,没地方睡了是什么意思? 算了,唐奕也霍出去了。 “老子倒霉啊!” 一声哀鸣,差点把隔壁几个舱的人都吵起来。 “老子所识非人,误交损友,曹佾那个杀千刀王八蛋没给老子留舱。” ...... 哐哐哐...... 一句还没骂完,就听舱壁的木板墙一阵爆响。 “哎哎哎!!”曹佾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你骂我也背着点儿我吧?这可全听见了。” “他娘的,你堂堂国舅爷,听什么墙根儿?” “一边儿呆着去,没你的事儿!” 曹佾也不干了,学着唐奕那个疯劲儿,扯嗓子就骂:“怪老子!?你他娘的恨不得把一船人都嚷嚷起来,谁听不见?” “不信,你问国为。” 话音刚落,“嗯,别问我,老子睡着了!”却是潘丰的动静从对门传来。 哐哐哐...... 地板一阵乱颤。 “大半夜的,还睡不睡觉?还能不能利索点儿干点正经的?” 声音是范纯礼的。 ...... “此言差已,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正经的?” 好像宋楷在贱纯礼房中。 ...... “我就说吧,让你跟我睡。这破船舱一点儿都不隔音,干点儿啥正事儿听不见?” 是辜胖子。 ...... “哎......”曹觉一声哀叹。“我就说吗,齐人之福弄不好就是齐人之祸。三妻并娶?岂是那么容易的?” 唐奕脸都绿了,暴跳如雷地一声大吼:“这特么都跟谁学的?一个比一个贱!” “你!!” “你!!” “你!!” 上下左右,齐齐一声回话。 “哈哈哈哈......” 三女实在憋不住地脆声大笑,难得见到唐奕这般被众人挤兑。 “笑,笑笑!”唐奕恨恨地瞪着三女。“被人听了墙根儿,还有心思笑?” 萧巧哥闻声,虽然面颊有些微微发烫,可是终究进的不是自己的房,要脸红也是君姐姐脸红,倒也不愤地与唐奕呛了起来。 “某人若是不起什么歪心色胆,怕是想看热闹也没那个机会呀?” “你!!”唐奕横了她一眼。“臭丫头,你到底哪头的!?” 干脆心一横,还不走了呢,不是想听,老子就让你们听个够。 一屁股挤到君欣卓的身边儿,坐在床上,“往里点!” 君欣卓急忙挪了挪,离得唐奕远远的,生怕萧巧哥和福康多想。 可是,唐奕却不依,又贴着君欣卓往上一蹭。 “既然都这样儿了......” “那就让他们听听,什么叫‘正经’的。” “什么就都......哪样儿啊?” 三女哭笑不得地看着唐奕,说说笑笑倒还罢了,正如他的那帮兄弟近墨者黑,一个个都跟唐奕学的不拘小节。 可是,真到动真格的,却是都怕了。 “你你,你可别胡来,他们都听着呢!” 萧巧哥声若蚊蝇,真后悔刚刚激他。 福康也有些发懵,这才出京一天都不到啊,自己怎么就根换了个人似的? 而唐奕眼睛一立,“听着怎么了?还就让他们听着。” “别犯混。”关键时刻,君欣卓都不淡定了。 “你闭嘴!”唐奕此时大家长的风范尽露无余,一句就让君姐姐再不敢多嘴插话。 索性一把捞过福康,还有萧巧哥的小手一手掌握,又把君欣卓的手拉过来四手相握。 “都别说话,听我说。” ...... 此时此刻,曹佾快四十岁的人了,不顾体面地贴在舱壁之上。 其实,这舱与舱之间倒也没那么不隔音,除非你贴着墙特意去听,否则隔壁说什么话,办什么事儿,倒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当然,像唐奕那般大喊大叫另说。 曹国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疯子不会是要大被同眠,三个一起办了吧?这可还没完婚呢! 而潘丰更过火,出了舱,靠在舱门上听。还不断安慰自己,君子非礼匆视,非礼匆闻,某就听个结果。 楼下。 宋楷站在桌子上,贴着天花板,贱纯礼急得直打转,“你特么让点地方不行啊?” 辜胖子则是颇为淡定地躺在床上,双手枕于脑后,不由撇嘴,“有什么啊?不就男女那点儿事儿吗?胖爷十三岁就食笋知味了,到现在睡过的娘子没一百也有八十。” “不过......”辜胖子一阵心痒。“三个一起,胖爷还真没试过呢?” “这疯子行吗?下得来床吗?” ...... 此时,两层船舱静可闻针,都等着唐奕的“听我说”。 “听我说。”唐奕面容一肃。 “这次,怪我!好好一场赐婚让我给作没了,我对不起你们三个。” 三人都是一怔,没想到唐奕会说这个。 感觉得唐奕掌中传来的热力,萧巧哥低声道:“其实,唐哥哥不用如此。”下意识看了眼福康。“我和君姐姐不在乎这个名份。”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答应过王妃娘娘给你名份!” 转向君欣卓,“我也答应过你,要给你名份。” 君欣卓心中一暖,她算什么啊,她就是个女土匪...... “嗯,十年都等得,又怎怕再等几年?” 唐奕手上稍一用力,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又转向福康,“对不起!” 福康闻声一颤,“好端端的,说这个做甚?” 唐奕回道:“你是公主,跟了我,却连个名份也没有。” 只见福康登时脸色更红,“谁,谁说跟你了......” 而唐奕刚是无赖地坏笑一声,“上了我的船,却是由不得你了。” “对不起!”唐奕又说了一次这三个字。“奕放不下她们,让你受委屈了。” “我......”福康急急出声,却是在替唐奕辩解。“我没觉得委屈。” “哈哈......”唐奕大笑。“那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现在不能完婚,但那也是早晚的事儿。” “今天就算是说开了,也甭管完没完婚,咱们这个家算是凑齐了,三位娘子,多多担待!” “谁是你娘子!?”三女霎时间不知所措起来,这色胚是什么漏骨的话都说得出来。 “聒噪!”唐奕佯装温怒。 “老子是一家之主,谁也不许质疑老子的决定。” “......” “还有,从今天开始,得给你们立个家教,否则出去还不丢我唐家的人?” 三人立时哭笑不得,这坏坯明明一脸戏虐,可是话却不容有疑,还拉着你的手,极尽温柔,却是让人拒绝不得。“什么家教?” 唐奕眼睛一立,真有几分大家长的派头,严肃道: “我负责赚钱养家,你们负责貌美如花!若有违背,家法伺候!” “扑哧......” 三女忍不住笑出了声儿,见他一脸严肃,还当是真的家教。 原来...... 而那帮听墙根的狐朋狗友,一个个石化当场,都听傻了。 这特么也行? 屋里边,唐奕眼看着三个娇滴滴的娘子就要化成水了,心里那个得意。 “既然立下家规,那为夫可就得丑话说在前头了。” “嗯。” “说吧。” “大郎且说。” 三人小声应着,怎么听唐奕的厉喝之声,怎么像柔言蜜语。 唐奕登时来了精神,一脸的蛋疼,“像刚刚那般情况若再发生,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你们的夫君让一帮混蛋王八蛋算计,眼瞅着都不要睡甲板了,你们呢?” “居然为虎作伥,帮着他们挤对自家人,你们到底哪头的!?” “在外人面前,我是一家之主。回到家里,谁是一家之主......另说!” “咯咯......” 萧巧哥闻之,忍不住大笑,他总是有理,辩解道:“就是逗趣嘛!” 唐奕眼睛瞪,“顶嘴!?” 一吐舌头,萧巧哥不敢说话了,现在的情况适用“在外人面前”。 “哎,这就对了嘛!”唐奕很“大度”的赞赏一声。“来,说声‘错了’,与夫君听听。” 萧巧哥嘟着嘴,“唐哥哥......” “叫错了,重叫!” “夫君......我错了。” “嗯。”唐奕极为受用地点点头。 又转向福康,“你呢?” “夫,夫君,我错了......” “还有你!”又对准君欣卓。“大姐没有一个大姐的样子,带头顶撞一家之主,当罚!” “夫君息怒,奴奴错了!” ...... 哐当! 宋楷一个屁墩儿坐在地上,却是把桌子都压塌了。 吃瓜群众彻底服气,难怪这货能三妻并娶,妈的,是真有两下子啊! 福康才跟着出来一天不到,就服服帖帖了? 呆怔怔地看着贱纯礼,“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学会了吗?” 贱纯礼怔怔答道:“学会了,下船就去试试。”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5章 什么叫家教 “君姐姐,我来找你了。” 唐奕这句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可是,进门的一瞬间,癫王殿下差点没哭出来。 “你们怎么在这儿!?” 君欣卓、萧巧哥和福康也是一脸的呆愣,“你又进来做甚!?” 君欣卓刷的一下脸就红了,刚才唐奕那句,就算是傻子也听出其中的韵味了。暗道,这色胚怎么出门在外还不忘龌龊? 而萧巧哥则是另一番计较,看样子,这坏蛋没少往君姐姐的房里跑啊,他们是不是...... 至于福康,脸色煞白,心中也算坦然。守着君欣卓和萧巧哥这么多年,唐奕要是什么都没干过,那就得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了。 好吧,福康脸色发白,不是因为唐奕,而是晕船。 公主殿下就没出过京,最多到回山来坐上一个时辰的船。这回倒好,坐了一天,晕了一天,又吐又难受。 而唐奕在那边,一会儿担心京中诸多事务,默默发呆;一会儿又如脱笼之鸟,和那曆狐朋狗友胡吹海擂,哪注意到福康的不适? 入夜之后,福康难受得实在无法入眠,正好君欣卓这里有孙老头配的一些常用膏丸带在路上应急,就把福康叫到房中,服了一粒清神醒脑的丸药,又陪着她闲聊打发时间。 结果,唐奕进来了。 “福康病了?” 唐奕可算是找到了借口,抢前一步来到福康身边,“怎么样?怎么样?” “严不严重?难不难受?吃药了吗?看过郎中了吗?” “呀!”又一声怪叫。“看我这急性子,这次出来的急,倒是船上没有郎中!” “要不,咱们掉头吧?把孙先生也带上,他是天下一等一的名医。有他在,我才能放心啊!” ...... 福康本来还有点愣神,一听唐奕要调头回去,心下一急,连忙说道:“别别别,你干什么呀?” “只是晕船,过两天就习惯了。” “那可不行!”唐奕一脸的焦急。“你刚出来就病了,这我得担多大的罪过?” “哎呦!”说着,唐奕夸张地一捂心口。“可心疼死我了!” “你等着,我去看看,他们谁带了管晕船的东西没有。” 说完,唐奕偷瞄了一眼福康不知所措的表情,掉头就往舱外跑。 心下暗叹,寂寞如雪啊,又让哥糊弄过去一次! ...... “回来!” 福康中招,可不代表萧巧哥和君欣卓也能让他瞒混过关。相处这么多年,一个眼神就知道,这坏人憋的是什么鬼主意。 “先别走嘛!” “啊,啊!?”唐奕僵在门口,怔怔转身。 “两位还有何吩咐?” 君欣卓轻笑,“别急着跑,大半夜的,你来做甚?” 左右看了看萧巧哥和福康,“要是不说清楚,两位妹妹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好像是呢。” 福康这才反应过来,一不小心就着了这坏胚的道儿,心中气结,自然也乐见唐奕吃瘪。 萧巧哥这回倒是没说话,却是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过来,显然也在等着唐奕的答案。 “这个......” “这个这个......” 唐奕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个可怎么解释? “这个,我没地方睡了。” “什么?” 三女没听清楚,没地方睡了是什么意思? 算了,唐奕也霍出去了。 “老子倒霉啊!” 一声哀鸣,差点把隔壁几个舱的人都吵起来。 “老子所识非人,误交损友,曹佾那个杀千刀王八蛋没给老子留舱。” ...... 哐哐哐...... 一句还没骂完,就听舱壁的木板墙一阵爆响。 “哎哎哎!!”曹佾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你骂我也背着点儿我吧?这可全听见了。” “他娘的,你堂堂国舅爷,听什么墙根儿?” “一边儿呆着去,没你的事儿!” 曹佾也不干了,学着唐奕那个疯劲儿,扯嗓子就骂:“怪老子!?你他娘的恨不得把一船人都嚷嚷起来,谁听不见?” “不信,你问国为。” 话音刚落,“嗯,别问我,老子睡着了!”却是潘丰的动静从对门传来。 哐哐哐...... 地板一阵乱颤。 “大半夜的,还睡不睡觉?还能不能利索点儿干点正经的?” 声音是范纯礼的。 ...... “此言差已,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正经的?” 好像宋楷在贱纯礼房中。 ...... “我就说吧,让你跟我睡。这破船舱一点儿都不隔音,干点儿啥正事儿听不见?” 是辜胖子。 ...... “哎......”曹觉一声哀叹。“我就说吗,齐人之福弄不好就是齐人之祸。三妻并娶?岂是那么容易的?” 唐奕脸都绿了,暴跳如雷地一声大吼:“这特么都跟谁学的?一个比一个贱!” “你!!” “你!!” “你!!” 上下左右,齐齐一声回话。 “哈哈哈哈......” 三女实在憋不住地脆声大笑,难得见到唐奕这般被众人挤兑。 “笑,笑笑!”唐奕恨恨地瞪着三女。“被人听了墙根儿,还有心思笑?” 萧巧哥闻声,虽然面颊有些微微发烫,可是终究进的不是自己的房,要脸红也是君姐姐脸红,倒也不愤地与唐奕呛了起来。 “某人若是不起什么歪心色胆,怕是想看热闹也没那个机会呀?” “你!!”唐奕横了她一眼。“臭丫头,你到底哪头的!?” 干脆心一横,还不走了呢,不是想听,老子就让你们听个够。 一屁股挤到君欣卓的身边儿,坐在床上,“往里点!” 君欣卓急忙挪了挪,离得唐奕远远的,生怕萧巧哥和福康多想。 可是,唐奕却不依,又贴着君欣卓往上一蹭。 “既然都这样儿了......” “那就让他们听听,什么叫‘正经’的。” “什么就都......哪样儿啊?” 三女哭笑不得地看着唐奕,说说笑笑倒还罢了,正如他的那帮兄弟近墨者黑,一个个都跟唐奕学的不拘小节。 可是,真到动真格的,却是都怕了。 “你你,你可别胡来,他们都听着呢!” 萧巧哥声若蚊蝇,真后悔刚刚激他。 福康也有些发懵,这才出京一天都不到啊,自己怎么就根换了个人似的? 而唐奕眼睛一立,“听着怎么了?还就让他们听着。” “别犯混。”关键时刻,君欣卓都不淡定了。 “你闭嘴!”唐奕此时大家长的风范尽露无余,一句就让君姐姐再不敢多嘴插话。 索性一把捞过福康,还有萧巧哥的小手一手掌握,又把君欣卓的手拉过来四手相握。 “都别说话,听我说。” ...... 此时此刻,曹佾快四十岁的人了,不顾体面地贴在舱壁之上。 其实,这舱与舱之间倒也没那么不隔音,除非你贴着墙特意去听,否则隔壁说什么话,办什么事儿,倒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当然,像唐奕那般大喊大叫另说。 曹国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疯子不会是要大被同眠,三个一起办了吧?这可还没完婚呢! 而潘丰更过火,出了舱,靠在舱门上听。还不断安慰自己,君子非礼匆视,非礼匆闻,某就听个结果。 楼下。 宋楷站在桌子上,贴着天花板,贱纯礼急得直打转,“你特么让点地方不行啊?” 辜胖子则是颇为淡定地躺在床上,双手枕于脑后,不由撇嘴,“有什么啊?不就男女那点儿事儿吗?胖爷十三岁就食笋知味了,到现在睡过的娘子没一百也有八十。” “不过......”辜胖子一阵心痒。“三个一起,胖爷还真没试过呢?” “这疯子行吗?下得来床吗?” ...... ———————— 此时,两层船舱静可闻针,都等着唐奕的“听我说”。 “听我说。”唐奕面容一肃。 “这次,怪我!好好一场赐婚让我给作没了,我对不起你们三个。” 三人都是一怔,没想到唐奕会说这个。 感觉得唐奕掌中传来的热力,萧巧哥低声道:“其实,唐哥哥不用如此。”下意识看了眼福康。“我和君姐姐不在乎这个名份。”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答应过王妃娘娘给你名份!” 转向君欣卓,“我也答应过你,要给你名份。” 君欣卓心中一暖,她算什么啊,她就是个女土匪...... “嗯,十年都等得,又怎怕再等几年?” 唐奕手上稍一用力,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又转向福康,“对不起!” 福康闻声一颤,“好端端的,说这个做甚?” 唐奕回道:“你是公主,跟了我,却连个名份也没有。” 只见福康登时脸色更红,“谁,谁说跟你了......” 而唐奕刚是无赖地坏笑一声,“上了我的船,却是由不得你了。” “对不起!”唐奕又说了一次这三个字。“奕放不下她们,让你受委屈了。” “我......”福康急急出声,却是在替唐奕辩解。“我没觉得委屈。” “哈哈......”唐奕大笑。“那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现在不能完婚,但那也是早晚的事儿。” “今天就算是说开了,也甭管完没完婚,咱们这个家算是凑齐了,三位娘子,多多担待!” “谁是你娘子!?”三女霎时间不知所措起来,这色胚是什么漏骨的话都说得出来。 “聒噪!”唐奕佯装温怒。 “老子是一家之主,谁也不许质疑老子的决定。” “......” “还有,从今天开始,得给你们立个家教,否则出去还不丢我唐家的人?” 三人立时哭笑不得,这坏坯明明一脸戏虐,可是话却不容有疑,还拉着你的手,极尽温柔,却是让人拒绝不得。“什么家教?” 唐奕眼睛一立,真有几分大家长的派头,严肃道: “我负责赚钱养家,你们负责貌美如花!若有违背,家法伺候!” “扑哧......” 三女忍不住笑出了声儿,见他一脸严肃,还当是真的家教。 原来...... 而那帮听墙根的狐朋狗友,一个个石化当场,都听傻了。 这特么也行? 屋里边,唐奕眼看着三个娇滴滴的娘子就要化成水了,心里那个得意。 “既然立下家规,那为夫可就得丑话说在前头了。” “嗯。” “说吧。” “大郎且说。” 三人小声应着,怎么听唐奕的厉喝之声,怎么像柔言蜜语。 唐奕登时来了精神,一脸的蛋疼,“像刚刚那般情况若再发生,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你们的夫君让一帮混蛋王八蛋算计,眼瞅着都不要睡甲板了,你们呢?” “居然为虎作伥,帮着他们挤对自家人,你们到底哪头的!?” “在外人面前,我是一家之主。回到家里,谁是一家之主......另说!” “咯咯......” 萧巧哥闻之,忍不住大笑,他总是有理,辩解道:“就是逗趣嘛!” 唐奕眼睛瞪,“顶嘴!?” 一吐舌头,萧巧哥不敢说话了,现在的情况适用“在外人面前”。 “哎,这就对了嘛!”唐奕很“大度”的赞赏一声。“来,说声‘错了’,与夫君听听。” 萧巧哥嘟着嘴,“唐哥哥......” “叫错了,重叫!” “夫君......我错了。” “嗯。”唐奕极为受用地点点头。 又转向福康,“你呢?” “夫,夫君,我错了......” “还有你!”又对准君欣卓。“大姐没有一个大姐的样子,带头顶撞一家之主,当罚!” “夫君息怒,奴奴错了!” ...... 哐当! 宋楷一个屁墩儿坐在地上,却是把桌子都压塌了。 吃瓜群众彻底服气,难怪这货能三妻并娶,妈的,是真有两下子啊! 福康才跟着出来一天不到,就服服帖帖了? 呆怔怔地看着贱纯礼,“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学会了吗?” 贱纯礼怔怔答道:“学会了,下船就去试试。” ...... 第716章 是不是不行啊(还更002) 众人还在感叹唐奕驭妻有术,不想那边又有了动静。 更新最快 吱嘎...... 舱门开启之声传来,大伙儿一怔,什么情况?唐奕走了? 不对啊,都夫君、娘子了,都立家教了,都八目相对了,闹了半天,就是一顿嘴炮?正戏还没上呢?你别这就完了啊? 还好还好,没一会儿,唐奕回来了。 先是一阵脚步,吱嘎,又是一声门音。 众人稍有安心,唐奕去而复返,吃瓜群众觉得理所应当,但君欣卓三人有点不明白。 看样子,唐奕好像是去了厨房,因为手里多了几片生姜。 交到福康手中,“贴一片在肚脐,可以缓解晕船。” 福康接过,心中登时暖暖的,心道,他却是一直在想着呢。 见她接过,唐奕又柔声吩咐君欣卓。 “记得,一会儿你帮她贴上,我脑袋涨得很,就不打扰你们姐妹聊天了。” 说着,就往出走。 “大郎!” 君欣卓起身叫住他,“那你今晚......”说到一半,君欣卓略有羞涩。 “睡哪儿啊?” 睡哪儿? 所有人都来了精神,正戏终于来了,磨叽了一万字,可算到关键的地方了。 ...... 唯独唐奕淡然一笑,“想来你们今晚就睡在君姐姐这儿了,我去萧巧哥房里将就一晚。” 萧巧哥闻声,立时起身,“不要。” “这么晚了,我还是回房去了,你还是在君姐姐这里‘将就’吧。” 福康闻之,也随之站了起来,“我也回房去了。” “别!”唐奕一摆手。“你们可别客气!” “爷我守身如玉十来年,眼看着意志越来越薄弱,不定什么时候可就真兽性大发了,你们可别害我。” 说着,又环指四周,“这破船,打个喷嚏恨不得水下的虾米都能听得见尾音,我可不想犯错误的时候一堆人听着。” 说着,推门出舱,“你们三个挤一挤吧,我走了。” ...... 唐奕消失在门外,留下三个怔怔的女人,还有一众呆傻的损友。 福康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吃惊地看着君欣卓和萧巧哥。 “守身如玉?你们......” “你们和他......” 而某些人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是这么个事儿! 一脸的见鬼。 曹佾早就知道唐奕与君欣卓、萧巧哥没有同房,所以才使了回坏,安排了这么一出,看看他到底忍不忍得住。 可是现在,唯有暗竖母指了。 你牛! 唐奕要平娶,这是他的坚持,他也确实做到了平娶应该做到的责任。无媒无聘就同房,那是妾,是通房丫头。 这才叫男人! ...... 啊呸!! 这话要是让唐奕听见,非淬曹国舅一脸。唐奕是在乎礼法这些烂事儿的人吗?你情我愿,我管你婚前还是婚后? 不过,不在乎儒家那套礼教,唐奕却要在乎世俗人伦。 他也不是怕别的,他是怕弄出了事儿不好收场。 这个时代,最操蛋的是避孕,没一个靠谱的方法能有效的阻止生育。 青楼里常用的倒是有,但是不能保证没有副作用的情况下,唐奕怎么会用在她们身上? 那此一来,万一哪一枪打的准,真的有了小唐奕,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不娶,在这个大环境之下,孩儿他娘要么就是铁定做妾,要么就是没法立于世间。 娶?在赵祯没有明确下旨让他三个一起娶之前,娶一个就等于抛弃了另外两个。唐奕敢娶吗? 所以,曹国舅也是太高估礼教在唐奕心中的分量了。 至于别人,此时却是另一番计较。 宋楷看看贱纯礼,“十年啊!这孙子怎么忍得住?他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贱纯礼一脸的嫌弃,“你那是脑子吗?喜欢男人会非得娶三个吗?” “我看是......” ...... 辜胖子则是直接坐了起来,“他娘的,还以为真能三个一起办了。倒了什么都没干,你特么不会是不行吧? “嗯。”辜胖子笃定地暗自点头。“肯定是不行!” “要是守着那三个娇娘你还把持得住,胖爷给你端洗脚水。” ...... 这一夜,谁都没睡好。能睡好吗?这都后半夜了。 第二天临近中午,眼看就要到泗州了,大伙儿才起床出舱。 而辜胖子见到唐奕的第一件事,就是贼兮兮地凑到近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声道:“事前活酒而服,保你威风八面,所向无敌!” 唐奕一脸呆傻,“什么事前?你没事儿给我药做甚?” 胖子拍拍唐奕的肩膀,无声送上一个你懂的表情。 贱纯礼、宋楷也靠了上来,小声说道:“管用吗?” “管用!”辜胖子使劲儿点头。“祖传的,汉时成帝的宫廷秘方。” 宋楷一听,登时眼前一亮,一把抢过小瓶儿,就掖到唐奕怀里。 “如此甚好。”不住地嘱咐唐奕。“今晚就试试!放心,兄弟绝对什么都听不见。” 唐奕懵逼地把小瓶儿又掏了出来。“不是,什么就试试?你们几个意思?” 曹觉也来凑热闹。 “给你就拿着,有病就治。就算是隐疾,也不能耽误了大事。” “隐疾?”唐奕僵在那里,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味儿。 把瓶子举到辜胖子眼皮子底下,“不是,这到底什么玩意?” 辜胖子一阵得意,“此为真龙丹,专治男人不行。” “你大爷!!” 唐奕破口大骂,喷了辜胖子一脸。 “你他妈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暴跳如雷地抡圆了膀子把药瓶直接扔江里去了。 “你可以我说不会干,但你不能说我不行!” 这特么哪忍得了? “你看看?”辜胖子还挺委屈。“讳疾忌医可是不行的。” “滚!!” 唐奕破口大骂,“老子行!” 却是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怎么老子就成不行了吗? ......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唐奕也就顾不上生气了。 还没进泗州,就见江上一艘同向槽船越来越近。 这船他当然认得,正是昨天从开封出来,黑子他们坐的那艘船。 是黑子他们还没跑到泗州,就让唐奕给追上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7章 灭了金五部 到了泗州,那么离入淮河也就不远了。 更新最快只要顺江而下,出海北上两三百里,即是海州治下。 大船汇合黑子的小船,也只在泗州稍做停靠,补充一些物资,然后即刻离港,不出半日,就进了淮河水系。 此时,唐奕站在船头,迎着朗朗秋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众人各自悠闲,享受着淮河风光。 唐奕也在享受这份美景。 时值盛秋,淮河两岸谷穗金黄、稻米飘香。数不清的村庄、镇集沿江而聚。只在船上,就随处可见收获的农户操着下江方言点缀岸旁欢快、满足、安乐。 ...... 江、淮,江是长江,淮即淮河。 江淮,指的就是两江颊佑的这片土地。此间,湖泊星布,河网如织。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使得江淮之名成了富庶、丰饶的代名词。 古人云:天下税赋仰仗江淮。 从唐时起,在此设立江南道,历唐宋元明清几代风云,江淮一直都是天下富庶之所在。 ...... “只有到了这里,满眼都是盛世荣姿,入目皆是欣欣向荣,才能体会大郎十年奋进的苦心啊!” 不知何时,曹佾已经站到了唐奕身边。 “就应该让那些朝臣们来看看,只有看过了才知道,陛下与大郎守护的是‘民’!” “而他们心里,就只剩下‘官’了。” 听着曹国舅的夸赞,唐奕脸上不见半分喜色,略有几分忧虑地道:“你看到的是繁荣,而我.看到的,却是饿殍遍野的人间炼狱!” “嗯?”曹佾一愣,好端端的,玩什么深沉? “什么意思?” 唐奕面容不改,“还记得多年前,我于观澜上过的一节战略课吗?” 曹佾闻之,搜肠刮肚地回想起来,“好像是有一次提到过江淮,我想想......” 唐奕不用他想,直接悠悠道来。 “那次我问,若北方蛮族入侵占领北方,当如何防御?” “我想起来了。”曹佾猛然一震,某段记忆渐渐清晰。“你与狄帅皆言,掘开黄河,改道入淮。” 唐奕苦笑一声,“没错。如此一来,江淮千里沃土即成泥泽,哪还有什么盛世容姿、欣欣向荣?” 曹佾闻之,彻底无语,“你这不就是杞人忧天嘛?” “那只是一个设想,大辽可没那个本事打到淮河边。” ...... 曹佾拍了拍唐奕的肩膀,“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操心太多了?却是要好好歇歇了!放心吧,大辽内部乱象已生。再说了,燕云可是你亲手拿回来的,更不怕北蛮南下。” 一个设想吗?只有唐奕知道,那是真实发生的历史。 不错,他是拿回了燕云,有此为屏障,原本的历史不一定会重演。 可是,大辽是没什么能力南扰了,但是金呢?蒙元呢? 一只东北虎,一匹草原狼,燕云挡得住吗? 不保险! “仙长.....”唐奕转身看向曹佾。 而曹佾一听,登时蛋疼地一皱眉头,“什么仙长不仙长的,怎么又提起这个茬儿了?” 唐奕不理,“仙长觉得,是燕云保险,还是死人保险?” 不等曹佾作答,唐奕已经有了答案。 “当然是死人!所以......” “得想办法灭了五国部啊!” “关金五部什么事儿?”曹佾声调都变了。“那就是一帮连裤子都穿不上的野人。” 所谓的金五国部,就是后世的东北三省。金人和后金也就是满清的发源地。 别看再过几十年,铜钱儿头、鼠尾辫儿的大金铁骑很牛叉,可是现在,五国部可是真真正正的蛮荒之地、未开化之所,还保留着原始部族的生活习俗。 曹佾对那帮披张兽皮,恨不得漏着腚就出来的“野人”并不陌生。因为大宋在大辽所设的两个殖民城市之一的辽河口,主要做的就是和这帮野人的药材、皮货生意。 说实话,曹佾对这帮五国部的金蛮也没什么好印象,若是用一个字来形容这帮野人,那就是狠。 两个字又野、又狠。 三个字又野、又狠,还愣。 名义上,五国部是大辽治下,可是到了过不下去的时候,连大辽的城镇这帮蛮子也不放过,抢! 说抢就抢,更别说宋人了。 辽河口设城之后,平时交易上的纷争就不提了,还发生过多起抢劫宋商,杀人越货的事情。 甚至有一次,一个百多人的部落出了几十个壮丁就敢攻城。想要把整个辽河口镇集都给抢了,你就说愣不愣吧? 不过,纵使如此,唐奕也不用这么大怨念吧,要灭了五国部? “不至于吧?”曹佾疑道。“这得多大仇啊?” “呃.....” 唐奕还真没法解释了,索性嘴一撇,眼一横: “老子就看他们不爽,行不行?” “行。”曹佾一脸的见鬼,这个理由,够充分。 曹佾正在纳闷儿,却发现船停了。 “船怎么停了?” 急忙叫来船工,一问才知道,跟在后面的小船传信说要停船。没办法,大船只得就近在一村埠停靠。 唐奕也是纳闷儿,没多一会儿,却是黑子怀里抱着娃,后面跟着董惜琴,屁颠屁颠儿地从小船上下来,要上大船。 唐奕一看,脸都绿了,堵在跳板上不让他上船。 “你特么来干什么?回你的船上去!” 黑子让唐奕骂的有点儿懵,心说,俺也没招你,骂啥人啊? “没你地方,滚回去!” “噗......” 一船的人都喷了,这才知道唐奕为什么不让黑子上船。 和着,唐奕到现在还没个落步的地方,再来这一家子..... 黑子看大伙儿笑得猥琐,更是迷糊。可是,人都到这儿了,再回去却是心有不甘。 只得嬉皮笑脸地看着唐奕道:“那船上一帮大老爷们儿,就你惜琴嫂子一个妇道人家,多有不便。” 日! 唐奕暗骂一声,看向董惜琴,却是没法再拦了,只得极不情愿地把这一家三口让上了船。 正在琢磨怎么安排,稍一分神,一个人影从身边闪过...... 等唐奕反应过来,登时一声哀嚎:“你又来凑什么热闹?真特么没地方了!” 秀才闻声,一脸无赖: “怎地?你们在一块吃香的喝辣的,就把老子一人扔在外面,忍心吗?”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8章 太过刻意 “陈志扬!!”唐奕暴跳如雷。 更新最快 可是,偏有那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主儿。 曹佾哈哈大笑,“没事儿,没事儿,花秀才来了也住得下,某这就给你安排上等住处!” 秀才大喜,抱手谢过曹佾,“还是曹大哥疼咱。” 曹佾也不废话,根本不给唐奕说话的机会,还真是颇有几分“大哥”风范地安排起来。 “暂时人口多,大伙儿挤一挤将就一下。 正好君欣卓等人听到了董惜琴的动静,迎出了舱。曹佾便对君欣卓道:“你师兄一家来了,君娘子且委屈一下,与福康公主同室可好?” 君欣卓欣然点头,“自无不可。” 福康也是高兴,拉着君欣卓,“快走,妹妹来帮姐姐腾房。” “且慢。”曹佾叫信二人,转向萧巧哥。 “巧哥姑娘也要委屈一下,你看......” 萧巧哥正为福康和君姐姐一起,少了自己而烦心,一听曹佾的意思让自己给秀才让出一间,哪有不肯的道理。 欢快应下,三人立时下舱,去搬东西了。 曹佾满意地看向秀才,“你看,你的地方也有了。” ...... “不是,你等会儿!”唐奕不干了。 瞪着眼珠子,“为毛都安排的上层好仓?” 曹佾无良地一摊手,“下层没地方了啊!?” “那我呢?”唐奕呆傻地指着自己。“下面没地方,老子还没地方呢!” “哈哈哈哈......” 众人无不大笑,曹国舅这就是故意的。 而曹佾是一点都不慌,靠到唐奕身前,“福康那间是大舱,睡四个人也不是问题。” “滚!!” 刚骂走曹佾,辜胖子又靠了上来,“别说兄弟不仗义。” 偷偷摸摸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好东西,晚上用!” 唐奕眼前一黑,“老子行!” ...... 晚饭过后,唐奕没地方去了,叫曹觉喝酒,曹觉不干,还拉走了秀才。 又去找宋楷赏月,宋楷也不干,跟着贱纯礼一同加入了曹觉的局。 无法,唐奕又只能在甲板上吹冷风。 曹佾闲着没事儿,又凑了上来。 “怎么不回舱?” 唐奕横了他一眼,赌气没说话。 曹佾只得干笑两声,“其实,也没什么。” 在曹佾看来,唐奕还真不用这么端着。 赵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福康跟着唐奕出来,有些事情就等于是默许了。至于赐婚,也只不过是现在风头正盛,等过了这一段,必是水到渠成。 他直入主题,唐奕也不是磨叽的人。现在只他二人在此,唐奕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开了的好。 “其实,你也没这个必要” 曹佾一怔,“你......” 唐奕冷哼一声:“你当我傻啊?什么都看不出来是吧?” “我觉得,你明天就可以下船,回去和陛下说了。就说,他老人家越是这样儿,唐奕就越不好意思了。” “呵......” 曹佾尴尬地干笑一声,绕着弯子道:“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唉!” 唐奕悠然一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太刻意了......” “......” 曹佾一怔,终于抛开幻想,当真是唐奕什么都猜到了。 再没了掩饰下去的必要,局促开口,“我就说我干不了这活儿,都相处了这么多年了,谁不了解谁啊?” 见唐奕还是默不出声儿,只得又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 “其实,从那几天你和潘丰连着找我喝了好几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啊?”曹佾有点不信。“有这么明显?” 唐奕轻蔑地横了他一眼,“再怎么说,你也是陛下的小舅子。在我与陛下关系尚未缓和之前就急着来帮我摇旗呐喊,你也太把我当回事儿了。” “呃......”曹佾一窘。“那潘国为你怎么不怀疑?” “他和你不一样!”唐奕直视曹佾。“他是什么直肠子,你又是多么冷静慎思的人。” “那么急着站出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陛下让你来的。” 曹佾再次干笑,“陛下是怕你多想,让我去可不是别的意思,而是真心去给你站台。” “那现在呢?” 唐奕再问一声,曹佾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么急着撮合我和福康,也是怕我多想?” ...... “陛下......”曹佾一阵支吾。“陛下只是想成全你们。” 唐奕无语地摇头,“恐怕是担心我与他不是一心吧?” “子浩!!”曹佾急了。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怎可如此揣测?” 唐奕再次摇头,并不认同曹国舅的苍白辩驳。 “于个人,陛下待我如子,确实是绝对信任的。” “可是,于国......” 唐奕顿了一顿,“他是大宋天家,有些事,不得不想。” 这也是唐奕刚刚才想明白的事情,或者说,这也是赵祯矛盾的地方。 大宋离不开唐奕,这是第一;赵祯做为长辈也信任唐奕,这是第二。 可是,赵祯不光是唐奕的长辈,他同时也是这个国家的掌舵人。理智不允许他把这么大的信任交给唐奕,理智也不允许这样一个功高震主的人物存在。 大宋的历史也告诉赵祯,不能任由唐奕这般野蛮生长。 太祖的天下是怎么来的?就是信任和野心的滋长才有了皇宋天下。 太宗又是怎么行的金匮之盟?一样也是信任和野心的滋长,成就了太宗一脉的九世君临。 再往远一点说,唐时郭子仪手奉两京还天子,功大不大?值不值得信任?结果又如何?不一样也得收权。 ...... 如今的赵祯就是活在这种矛盾之中。 大前提是,还要用唐奕。左右为难之下,既不能听之任之,又不能伤了唐奕的心,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做出看似不合情理的事情。 “子浩!” 曹佾此时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你要理解陛下。” “我理解......” 唐奕淡然回道。 “可是,福康不能做筹码。” 说完,再不理会曹国舅,转身回舱。 “娘子们......我又来了!” 进到福康舱中,唐奕又是这句贱贱的开场白。 可是,一看见三人都愣愣地看着自己,唐奕还真不知道干嘛了。 讪笑道:“没地方睡了,只能求娘子们收留了。” 三人也是无奈,赶出去是不行的,可是,这可怎么“睡”啊? 唐奕也有点尴尬,局促打趣道:“看看,咱们四个都够凑一桌麻将了。” “麻将?”萧巧哥一疑。“那是何物?” “呃......”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9章 听不懂(还更003)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更新最快” 这话说完,唐奕自己都愣了,对呀,麻将是个好东西啊! 后世有一种说法,传说麻将这东西就是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大伙儿呆在船上没事儿干,闲得人都快疯了,三宝太监特意弄出来给船上将士打发时间的。 正好,大宋的船队也要出海了...... 想到这里,唐奕眼珠子一转,扫看四周,坏坏地一笑,不是都爱听墙根儿吗?老子让你们听个够。 立时对三女高声大叫:“等着我哈,我去拿一样东西,今夜咱们大战到天明!” 三人都是“单纯”的好女人,一时还没听懂唐奕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某些人却是不淡定了。 哦操,他这是要来真的了? 一个个都来了精神,倒要听听唐奕是怎么个“战”法。 ...... 曹佾更是心怀大畅,别看唐奕嘴上说的挺硬,其实还是很理解陛下的嘛,这就要成事了。 心思一转,不行,不能让这帮坏小子听了去。 立时出舱,挨个敲门。 “赶紧睡觉,非礼匆闻!” “赶紧睡觉,赶紧睡觉!” 曹觉他们酒性正浓,都生生让这个亲大哥给驱赶散场,为的就是给唐奕让道儿。 可是,唐奕足足去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却是找船工生生劈了一百多块厚竹片。 曹佾是不让别人听,他自己却是忍不住贴到墙上猛听。 ...... “拿笔墨来。” 依稀听见唐奕要笔,曹佾就奇怪了,要笔干什么?事前还要作词一首,已示纪念?那你这心也是够大的。 ...... 曹佾等了足足一刻多钟。 “这是一万、二万、三万......” “......” 怎么还数上钱了?曹佾一声哀嚎,这小子什么事儿都办得漂亮,怎么单单这个事儿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 “东风、南风、西北......” 你大爷的,还特么刮旋风呢! 曹佾一赌气,老子还不听了呢,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可是,过了一会儿,曹国舅还是没忍住,贱贱地又贴到了墙上。 ...... “杠!!!” “杠上开花,胡了。” 曹佾觉得,自己智商跟不上唐奕的节奏了,实在想不出隔壁是个什么情形。 可是,更离谱的在后面。 ...... 起先还只是唐奕一个人大喊大叫,可是过了一会儿,福康、萧巧哥和君欣卓的动静也起来了。 一会儿三六九万的“数钱”,一会儿东南西北的刮“旋风”,更有甚者,福康喊出一声“吃幺鸡”。 曹佾还以为公主殿下这么能吃,宵夜要吃一整只鸡呢。 再到后来...... “胡啦!” “点炮!!” “碰、吃、杠”的声音不绝于耳,三个女人甚至比唐奕的喊声还大,还兴奋。 曹佾憋闷得想吐血,终于彻底放弃,这一家子就没一个正常的。 推门而出,想要透透气,结果一到甲板...... 潘丰、辜胖子、宋楷、范纯礼、曹觉、秀才加祁雪峰,有一头算一头,都在甲板上大眼瞪小眼。 潘丰见曹佾出来,一竖大母指,“你牛!坚持这么久。” 曹佾顿时全明白了,无语地讪笑一声:“我是没听懂,你们听懂了吗?” 大伙儿都把脑袋摇得生风,“没听懂......” 曹佾痛苦地一拍脑门儿,“大半夜的不干正事儿,他要干啥?” 又看向众人,“他......” “他不会真的不行吧?” ...... 现在,曹佾也怀疑唐奕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了,不然这货在屋里那是干什么呢? 哪成想,五日之后...... -------------------- 淮河到入海要船行三天,之后沿着海岸线又要走上两天,一共五天的船程,即可到达海州。 做为东海大港,又有观澜的大船厂在此,海州城可以说是河东诸路首屈一指的沿海大城了。 州府治下的渔民不下十万,盐户数万灶,在册的造船工匠也有两万之众。 如此大城,人口众多,政务繁复,农商盐课、海事渔业,治理起来,别说是大名、应天青、定、徐、邓这种一等州府,就算是开封府的政务也不比海府繁重太多。 做为海州知州的王绎此时心里那叫一个膈应,州府事务都顾不过来,却要在这里迎接什么癫王仪仗,简直是胡闹。 对,就是胡闹! 嗣癫王?唐疯子? 王绎都不知道官家是怎么想的,大宋朝纲振奋、礼教空前,怎么会允许唐疯子这个笑话横空出世。 ...... 也不怪王绎嗤之以鼻,这位王知州来头可不小。正经的出身名门,乃是一代贤相王曾的侄子,或者说是继子。 王曾无后(有争议,这里取的是《宋史》的正统说法。)过继其弟王之子王绎为继子,亲自教导,助其成材。 所以,王绎自幼受的就是儒家正统教育,礼法森然,对唐奕这种疯疯颠颠不守规矩的人最是不耻。 可是,不耻也没办法,礼教让王绎看不起唐奕,礼教也让王绎不得不对癫王以礼待之。 此时,王绎已经在观澜船厂等了整整一天了,可怜他五十有余,满头花白,却要在这里迎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辈,怎会愿意? 好不容易临近黄昏,海面上一大一小两艘江船沿着海岸而来。 王绎算是长出一口浊气,可算来了。 可是,等船进了船厂,王绎不禁眉头一皱。 人呢? 甲板上除了船工,还有一些穿着平常的平民,一个像“王爷”的都没有。 王绎更气,这个癫王也太不懂事儿了吧?老夫仪仗相迎是礼,你作为王爵,船头接仪这也是礼。这点儿“礼”都不懂!? 一直到船都落锚了,也没见癫王的影子。王绎不淡定了,催促船上的人去叫这个疯王爷赶紧下船。 船上的人脸色一垮,早一个时辰就催过了,可他不出来,我们有什么办法。 唐奕在干嘛? 他正一脸兴奋地把竹牌摔在桌子上: “自摸八条,给钱给钱!” “直娘贼!”潘丰瞪着牛眼。“怎么把把都是你?” 同桌的曹佾摸出一张票子甩在唐奕面前,“再来。就不信了,再战八圈儿,某家还不得回本儿!?” 好吧,曹国舅已经输红眼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20章 气冒烟儿的王绎 亏得王绎没看到这一幕,否则非得气死不可,我在这儿等了一天,你们却在那儿还要再战八圈儿? “国舅爷!”仆役一声哀鸣。 更新最快“不能再打了,已经到地方了!” “嗯?到地方了吗?”曹佾一怔。“这么快!?” 悻悻然地把麻将牌一推,“不打了,不打了!想那王恪之怕是等得心烦了。” “王恪之?”唐奕也把麻将一推,倒是很好奇这个名字。“这是谁?” 潘丰大笑,“王恪之你不知是谁?他父亲大郎却是一定知道的,乃王文正公、王孝先!” “哦!”唐奕恍然大悟,登时来了精神。原来是王曾的儿子,那来头倒真还不小。 王曾这个名字在后世可能不太被人所熟知,但是放在当下的大宋朝,那绝对是响当当的牛人。 因为他是与寇准、范仲淹齐名,是“斗士”那个级别的神人。 寇准就不用说了,那是个用一生去战斗的勇士。 有时候,唐奕都不由得去想,寇神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整个一浑不吝。 范仲淹就更不用说了,这一辈子就是斗奸臣、谋强宋。而且,刘太后如日中天眼瞅就要走上武的旧路之时,范仲淹打响了倒刘的第一枪。 这两位这么牛,那王曾呢? 呵呵,王孝先比这俩位还猛。 他这一生斗倒过三位权臣奸相王钦若、丁谓和吕夷简。 这三个人里,有范仲淹都没招儿治的主儿,也有寇准都低头服软的大牛。 甚至可以说,要是没王曾,没等范仲淹成气候、发挥威力,刘娥就已经让赵祯靠边站了,他是第一个在刘太后完美梦想中敲出一丝裂缝的人。 当年真宗驾崩后,王曾奉命入殿起草遗诏: “以明肃皇后辅立皇太子,权(代理)听断军国大事。” 宰执丁谓偏向刘后,让王曾去掉“权”字。 王曾说什么也不干,坚持这个“权”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这个“权”和没这个权,差别得有多大。 后来,赵祯即位,王曾出任礼部侍郎,朝臣政议“权听断军国事”的刘太后上朝仪典时,丁谓又起了幺蛾子,想弱化赵祯的存在。上谏让赵祯只逢初一、十五来露个脸儿就得了,其它的时候就听刘太后的足已。 又是王曾极力反对,一直战斗到丁谓倒台,终获大胜。 所以说,要真论起来,范仲淹只是接了王曾的班儿。 可惜,王曾死的有点早,元宝元年病逝,至今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唐奕倒是没有机会领略王文正公的风采了。 然而,贤相陨落,其名尤在。 大宋朝从未忘记这位名相,赵祯对于有恩于他的王曾更是从未忘记。前两年,刚刚御赐王曾碑篆,名曰‘旌贤之碑’,并改其乡为“旌贤乡”。 唐奕倒真不知道,原来海州知州就是王曾之子,登时来了兴致。 “不打了,不打了!” “走,下船见一见这位王恪之。” 与曹佾、潘丰等人出了舱,转过走廊,却是听见宋楷舱里还在“五条”、“六万”的摔着麻将牌。 顿时一阵无语地推门而入,“怎么还玩儿呢?别打了,别打了,到地方了!” 宋楷、范纯礼、祁雪峰和程颐四人玩得正嗨,哪肯就此罢手,“打完这一把......” 唐奕没招儿了,干脆用强,上去就是一扫,把牌局搅乱。 拉起祁雪峰就往外走,“我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和他们也能玩到一块儿去?” “走走走,带你去看看我造的大船,就在仓外!” “哎呀,你别拉我嘛!” 祁雪峰也有点不好意思,这几天打麻将都打疯了,这个时代娱乐本来就少,少了风月娇娘之趣的船上,那就更闲得慌,这个麻将...... 好吧,别说是宋朝了,就是在后世,那也是极为魔性的一种娱乐。 “我自幼在海州长大,什么样的大船......” ...... 祁雪峰卡住了,再难说出半个字来。 一出舱中,还没踏上甲板,只觉眼前一暗,晴朗湛蓝的天空只余头顶一线。 “这......” “这是什么东西!?” 祁雪峰只见左右两旁乌黑一片,比他们所乘之舟足足大出好几倍的巨大海船遮天蔽日,脚下的江船和这比起来,简直就是小舢板。 “这就是你说的大海船?”祁雪峰面色潮红,一把拉过唐奕。 这下,又换成是他拽着唐奕了。 “快与某上船一观!” ...... 王绎在码头上又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见舱中有人鱼贯而出,看装扮就知道,那个什么癫王终于是出来了。 刚松了口气,还没等怎么着,就见一个“疯文生”拉着其中一青年就往船下跑。 王绎不由微微皱眉,“成何体统?” 眼看那两人下了船就跟自己擦身而过,连多看他一眼都欠奉。王绎更是来气,心道,这个癫王身边怎么尽是些疯癫之人? 这时,船上的人也都下来了。虽有不原,但王绎还是迎了上去。 为首的国舅曹景休,王绎还是认识的,早年在京中为官时见过。不过,人家是皇亲国威,又是功勋之后,却是没有机会攀谈。 这次倒是有机会了。 上前一礼,“海州知州王绎,见过曹国舅。” 曹佾急忙虚扶一计,“王知州毋须多礼,倒是我等晚至,让知州久候了。” 王绎对曹佾的印象倒不错,谦逊礼让,不愧是将门大家出身。 “国舅客气,这是绎份内之事。” 当下,曹佾也不絮叨,为王绎一一引荐。 其他人倒不用介绍,“这是皇长子癫下,此次随师出巡。” 王绎了然,赵祯让皇长子拜癫王为师的事儿旨意里提到了。 别看赵宗麒才不到六岁,屁事不懂,但是身份在那里摆着,做样子也得做。此时,曹佾又转向赵宗麒,“这位海州知州王绎,王恪之。” “就是你父皇常提起的那位王文正公的后人呢。” 这句本来就是给王绎听的,意思就是,陛下从来没忘记王文正公。 可惜,麒儿哪知道这些,稚气未脱的一歪小脑袋:“哪个yi” “是舅父,曹佾的佾吗?” 曹佾立时尴尬地干笑两声,“呃,不是。” “那就是师父,唐奕的奕喽?” ...... 王绎听得脸都绿了,这倒霉孩子,故意的吧? 为解尴尬,王知州只得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道:“这个......” “怎不见癫王殿下?” 呃...... 这回到曹佾尴尬了。 “癫王殿下......”一指正登上大船的两个身影。 “那就是癫王殿下!” 王绎眼前一黑,差点没端住骂出了声儿。 “气煞我也!!”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21章 四不像的海船 唐奕也不想啊,他还真不是故意的。 更新最快 可是,疯狂的祁雪峰强拉硬拽把他拉上了大船,对于这位王知州只能是对不起,先放一放了。 至于祁雪峰,从以往言谈就不难看出,他虽然迁居内陆,志在功名,但是心中所向,依然是那片大海。 这人心里装着海,也装着这个时代难得的探索精神。 上到巨舰之上,远比在下面看还让祁雪峰震撼。 “这......这是什么船?” 他发现,这船和一船常见的海船不太一样。 至少船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帆,就和传统的福船不同。 “这是......” 好吧,还真把唐奕问住了,因为他也说不上这是什么船。 “算是福船的一种改良吧。” “那这帆......”祁雪峰一脸疑惑。“还有,这船身也比福船要窄一些吧?” 祁雪峰是懂行的人,只一搭眼就看出这船和福船有太多不同,说是福船的改良,却是有些牵强了。 首先是船身,福船吃水深,所以宽度可以很宽,一般十丈长的船四丈宽,这个比例最为合适。而现在他所身处的巨舰,起码有五十丈长短,可船宽不过十余丈。 这样做的好处很是明显,船越窄,则越有利高速航行,也越容易操控。 唐奕是想用这大船航向大海的尽头,航速和操控性自然是首要考虑的问题。 但是,窄也有窄的坏处。 海船是尖底,越窄越不利平衡。为了平衡上下,也为了更抗风浪,就需要越多的压仓石,也就意味着吃水越深。吃水越深,则需要的帆力越大。 这么大的船,这么深的吃水,起码要双舵、六到七桅的横帆,才能保证航速。 也就是说,甲板之上起码要立起六七根的同高大桅杆,这样才能把窄船身的优势体现出来。 可是,这...... 祁雪峰奇怪的也在这里,借着夕阳,甲板上的事物一目了然。整艘大船只有一杆高桅杆、两杆低桅,小的桅杆倒是不少,但远达不到横帆大桅的要求。 而且最奇怪的是,桅杆上竟没有横桅,这往哪儿挂帆? “这船不像是福船,而且这帆?” ...... 唐奕闻之,不由苦笑。 “我也不想这样儿,可惜,想不出更好的船形了。” 他也不想弄的这么“四不像”啊,只不过,老子不是神,真不知道那些什么卡尔克船、卡拉维尔船,或者是盖伦船怎么造啊? 就这,还是为了配合远洋,海州船厂的老船工绞尽脑汁,尽可能地改良福船而来的。 在唐奕看来,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 汉人不擅长远洋,包括后来的三宝太监说是下西洋,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沿着大陆架的近海溜达到南非,充其量穿越了几次孟加拉湾和阿拉伯海。 所以,汉人的造船技术也不适合远洋。 首先是船,最适合航海的福船,也是水上高耸、船体宽重。虽高大稳固,便于操控,可是也正因为过于高大,抗风浪的能力并不十分出众。 其次是帆,汉人用的都是工字形硬帆。而中式硬帆的优点是操作极简,用人极少,升帆、降帆用时也非常少。特别适合近海和江河贸易,又节省人工。 可是,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第一,由于支撑点只有一个,所以帆的面积有限,大量使用木质骨架也限制了其吃风,因此航速很慢,跨洋航行时效率低下,不适合远洋贸易和探索。 第二,硬帆只能一升到顶,不能根据情况调整帆力,这点对于躲避礁石和穿越岛群都很不利。 说白了,福船和硬帆就是为近海和江河用船设计的。 可是,这次唐奕要把船开到哪儿?海对面的美洲大陆。中间隔着一个太平洋,绝非一个阿拉伯海就能比的。福船不是过不去,但是危险系数绝对不低。 这百多艘海船,倾注了唐奕和船厂数万船工太多的心血,能造成今天这个样子,已经是十分的不容易了。 “至于这帆......”唐奕神密一笑。“等有机会,白山兄倒可以见识见识。 祁雪峰闻之一怔,“怎么?有什么玄妙?” 唐奕一指大船旁边的一艘小船,是当年专门用来实验三角软帆的。 “明日咱们坐那艘小船出海溜一圈儿,白山兄就明白了。” 好吧,这个帆也不全是唐奕的功劳。对于三角帆,唐奕也就能提出一个样子,到底什么样儿,要怎么做,还是船工们的功劳。 “走吧,走吧!”唐奕没工夫和祁雪峰解释三角帆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码头上还一堆人等着呢。 祁雪峰有点不想走,真想就住在这巨舟之上。 “说好了,明日还来!” “一定一定!”唐奕不耐烦地拉着他就走。下面还有一个王曾的后人等着他去见呢。 .... 可是,从大船上下来,唐奕呆愣愣地左顾右盼,“特么人呢?” 人? 就他那个不着调的劲头儿,谁还等他啊? 刚才曹佾一说上大船的就是癫王,王绎脸都绿了,就没这么欺负人的,再好的养气工夫也是面色阴沉下来。 曹佾一看王知州脸色不对,也知道这个祁白山和唐子浩有点过份了,急忙圆场: “巨舟初建,癫王大喜,却是忍不住要上船先看一看了。我等且先回去,落脚馆驿。至于癫王,让他自己走回去便是。” 不能让王绎再等着了,再等一会,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 而王绎的忍耐也确实到了极限,曹国舅给了台阶,也没有不下之理。一甩衣袖,引着皇子和国舅爷,还真就不管唐奕,直接走了。 走了还不算,王绎这口气可还没出,恨恨不平之下,暗中给随行使了差头儿个眼色。 差头儿会意,找了个机会靠了过来,“知州有何吩咐?” 王绎阴沉道:“让王通判晚间一同赴宴,给癫王接风!!” 噗!! 差头儿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这......这合适吗?” “有何不可?”王绎愤愤道。“恶人当需恶人磨,也该有人杀一杀这个唐疯子的威风了!” 差头儿肩膀乱颤,乐的肚子都抽抽儿了,却是不敢笑出声儿。 只是心里吐槽,咱们这位知州大人倒是够损的啊!王通判?那这个唐疯子估计要吃苦头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22章 唐奕最讨厌的文章 差头儿暗自腹诽,王知州真是个妙人,竟能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让王通判去整治唐疯子。 更新最快 忍不住摇头偷笑:“这读书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亏他想得出来!” 再一想起那个人间极品“王通判”,差头儿又忍不住混身一个激灵,这下有热闹看了。 倒不是王知州和王通判相交莫逆,王通判听说王知州受了委屈,必定要为他出头讨回一个公道。 事实上,王知州和王通判的关系...... 还关系?两人就差没抱着对方的孩子跳井了。 好吧,事实上的事实上是,海州衙门口儿里有一头算一头,都恨不得抱着王通判的孩子跳井。 这王通判就是一人间极品! 才华、能力皆是一品,这一点无人不服,无人不敬。 可那一身卖相,再加上那副臭脾气,就算是再厉害的人物也招人烦啊! 此人极为强势,一年前,刚调任海州通判的第一天,就给王绎来了个下马威,跟知州来了个正面硬刚。神奇的是,王知州还没犟过他。 再后来,衙门里上到知州,下到捕快小吏,都见识了这位王通判的厉害。他吩咐的事儿,办差一点都不行,甚至换个样儿办也不行,非得是按他的来,才算了事。 这一年,他不光管着海州刑名,田务海事、民生朝奏这货都要插手。也是奇了怪了,样样办的都不差,样样儿都成绩卓然,王知州就算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可是,你就算再有能力,也没你这么办事儿的啊?功劳都是你一个人的,别人都喝西北风去? 所以,王通判在海州的人缘儿是差到了极点。若非公务必要,府衙上下和这货多说一句都嫌费舌头。 总结来说,这位就是脾气臭、口才好、学问大、人缘差! 本来,今天来接癫王殿下,连叫都没叫他,晚上的宴请也没他的份儿。 可是现在...... 就癫王这个行事作风,王通判是肯定看不惯的,不当宴开怼,都对不起王知州的一片苦心。 ...... 唐奕当然还不知道王绎给他找来了一个极品。 他现在在码头上左右四顾找了半天,最后一问才知道,人都走了,就把他给扔下了。 无语地瞪了一眼祁雪峰,“都怪你,这回可好,腿儿回去吧!” 祁雪峰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局促地搓着后颈,“一时观船心切,忘了。” “忘了......” 唐奕也是服气,无法,悻悻然地出了船厂。 得!曹佾也是够绝的,不就是赢了你几个小钱吗?连辆车都没给唐奕留下,只得和祁雪峰一路走回了馆驿。 刚到住处,说是知州带着府衙的人已经走了,人员住宿也已经安排妥当。 还没等他找曹国舅算帐,君欣卓就忙不迭地摆弄他洗漱更衣。说是州府一会儿有接风宴请。 像这种一帮人假模假式地坐一块相面,吃也吃不好,聊也聊不透的场面活儿,唐奕一般是不去的。可是,对那个王知州刚才就怠慢了,要是不去,兴许就把人得罪了。唐奕一琢磨,还是算了,去一趟吧。 赴宴倒不用所有人一起出动,只有唐奕、曹佾和潘丰。本来小宗麒做为皇子也当出席,可是他还太小,唐奕不想他那么一丁点儿就去受罪,便没让他去。 地点就设在府衙之内,出得馆驿,府衙的使吏已经等在那里,一路指引,把唐奕等人带到府衙。 虽然来过几次海州,但是府衙唐奕还是第一次来。颇感意外的是,海州府衙还不小,比开封府还要稍大一些。至于气派程度,那就没法和开封府比了。 总之,占地确实不小,一应设施齐全,甚至有专门用来宴请使官、众吏的宴厅。 等唐奕到达之时,菜肴美酒早就齐备,厅外往来的使女、歌姬也不算少,想来宴中还有歌舞助兴。 只不过,唐奕到了之后,等了半天,正主儿却还没出来。 曹佾、潘丰不由苦笑,这个王绎别看是名相之后,可心眼儿却真是不大,癫王摆了他一道,没转天儿就要还回来。 对此,唐奕还真没觉得什么,因为墙上挂着一幅字吸引了他的注意。也不是喜欢那字,而是,那幅字是 《伤仲永》。 唐奕腻歪地看着这副字,心道,谁没事儿闲的,把这破文章挂这儿了? 熟悉唐奕的都知道,他和这篇作文有“仇”。 当年,就因为这个作文,惹得范仲淹草木皆兵,差点没把唐奕逼得跳井,就差没拿小鞭子抽着他做学问了,生怕他成了下一个方仲永。 回头儿跟曹佾撇嘴道:“一会儿让他们把这破玩意摘了,看见它我就吃不下饭!” “哦?癫王殿下不喜欢这字就要摘了,那要是殿下不喜欢这府衙,是不是老夫也得拆了?” 不等曹佾说话,却是后厅的王绎迈步而出,出言搭话。 ...... 王绎也是很有分寸的人,只让唐奕等了一刻多钟,稍表不平,也就不拿架子,出来见人了。 只是,一出来就听见唐奕在那儿放嘴炮,一时没忍住,顶了回去。 曹佾一看气份不对,急忙上前圆场引荐。 倒不是怕了这个王绎,不过是觉得,到海州第一天就和知州干起来,有点不太好。 唐奕虽然心里纳闷儿,这位火气不小啊?可一听是王绎,顿时心里也就放下了,依礼待之。许是把他对王曾的好感和敬仰,转到了他儿子身上吧? 可惜,王绎却不想这么就算了。见了礼,主宾落坐,立时又把话头儿牵了回来。 “癫王殿下不喜欢这字?” 还不熟,唐奕也没法吐槽,只是委婉道:“字是极好,只是文章嘛......” “于别人是警文,于奕却有一些旧日往事让人不快。” “哦?”王绎一挑眉毛,玩味笑道。“这是本州通判亲笔所书之警世之文。挂在此处,意在让官吏、使臣馐食醉饮、安逸享乐之时,抬眼望去,不忘本心呢。” “不想癫王殿下如此不喜,倒是值得斟酌了。” 唐奕闻一言皱眉,火药味儿有点重啊? 俗话说,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到了唐奕这里,有一没二。 一次,我忍了;两次,就过份了吧? 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主儿,就算老子有错在先,你有一说一,哪的疖子往哪贴膏药,这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 一股火气直往上蹿,“我说不好,那是我的事儿,不用王知州扣帽子。” 不等王绎回顶,“哦?”厅外一声朗朗之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倒要听听,哪里不好!?” “嚯!?” 唐奕不自觉地往后稍了一步。 味儿有点大!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23章 你是不是傻(还更004) 唐奕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海州有点邪性啊,叫花子都穿着官服上岗了? 进来这人,卖相着实不怎么样。 倒不是真的味儿有点大,而是看着味有点大。一个人要是邋遢到这个份儿上,那也真是不容易。 一身大红的官袍已经变成暗红的了,胸前干脆就是黑亮的,还绽放着几点油污,沾着黑泥儿。一看袍角儿就知道,这人今天下过盐仓。 因为,下摆还沾着一圈儿白,最起码得有二两盐面儿。 胡子凌乱,没有一根儿是顺溜的。 好吧,有点夸张,应该是没有几根儿是顺溜的。 眼神倒是挺亮,只不过,这张脸得有三天没洗过了,都落灰了...... 这是第一感觉。 至于第二感觉,唐奕不由得双目微眯。因为这不是一个像官的乞丐,而是一个象乞丐的官。 至少一搭眼就能看出,这人不好惹。 “倒是要听听,哪里不好?” 人随声至,话音刚落,这人已经进到了厅中。 也不等唐奕做答,先是无悲无喜地朝王绎一礼,“见过王知州。” 又是环视席间陪坐的府衙官员,又是一礼,“见过诸位同僚。” 二礼做罢,也不窘促,直接在席上唯一的空位坐下,这才抬眼看向唐奕。 “哪里不好?还请赐教。” 不光唐奕有点懵,曹佾和潘丰也有点懵。 这谁啊?按说,几人都是着便服,此宴也没明显说是官方与癫王所设,只不过是王绎出于礼貌的一次宴请。但是,哥几个身份在这摆着呢,你也不能装没看见吧? 话说回来,赐教?怎么赐教? 唐奕总不能告诉他,就因为这破文章,老子当年让范师父追的满山跑吧? 看向王绎,“这位是......” 可惜唐奕问错人了,王绎就是叫这位来,他好看热闹的,那会让唐奕这么容易下台? 而那个邋遢官也当真没让王绎失望。 “下官王安石,不足让癫王挂齿!只是,安石有一问。”一指墙上的《伤仲永》。“哪里不好?” 唐奕一翻白眼,今儿出门没看黄历啊,怎么个个都吃了枪药似的? “哪里不好是吧?”唐奕火气更盛。 “王安石是吧?” “有一问是吧?” “我就...” 刚要发飙,突然一滞,感觉哪里不对。 “王安石......” 你大爷!! 死命地抓着桌沿,骨节泛白,看着眼前的邋遢官,唐奕眼中有几分意外,但更多的是阴沉。 ...... ———————— 仁宗盛世,有赵祯,有范仲淹,也有欧阳修、文富、包拯;有少年风华的苏子瞻、苏子由、曾子固,有冉冉升起的司马光,又怎么少得了拗相公王安石呢? 唐奕现在并不意外,甚至与王安石用这样的方式见面也不意外。 这是一个被历史着墨颇多的风云人物,也是一个后世评价在范仲淹之上的青史重笔。 事实上,唐奕要改革,要强宋,要在大宋搅动风云,王安石都是一个绕不开的人物。 所以,与其相遇,唐奕早有准备。 只不过,唐奕至今也没想好,哪天与这尊神遇上了,要如何处之。 说心里话,唐奕宁可和王安石擦身而过,永远不要有交集。 因为,这是一个他没有把握去说服的人。 于情,王安石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也是一个有坚持的好官,唐奕不应该排斥。 于理,唐栾要改革强宋,而王安石是熙宁变法的决策人,也要改制图强,二人理念相同,唐奕也不应该排斥。 可是,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位拗相公太强势,也太自信。 换句话说,唐奕老觉得,王大神情商好像不太高。 而且,熙宁变法那一套,已经被历史证明了是失败的。 唐奕怕自己玩得好好的,王安石要是插进来,自己还真不一定犟得过他。到时候,要是成了熙宁变法提前上演,那可就真热闹了。 ..... “子浩?子浩??” 曹国舅看唐奕跟丢了魂儿似的在那儿发呆,只得轻唤几声把他拉回来。 “啊,啊?”唐奕回过神儿来,四下扫看,尴尬一笑。 “说啥了?” 王绎闻之,微微低头,强忍得意。看来,把王介甫叫来就对了。 落在唐奕眼里,却是恨得牙根痒痒,这小心眼儿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正要怼王绎两句,可王安石不愧是极品,就抓着唐奕那句话不放了。从进来就开始逼问,到现在也没想着罢手。 不过,他还算有自知之明,“癫王殿下一定觉得,安石是个不通情礼之人,让人恼火。” “可这是原则问题,却是马虎不得。” “仲永兴灭,安石亲眼所见,以此为戒,有何不妥?” 这回连潘丰都看不下去了,略有怒意地呛声: “某家就觉不妥!方仲永的经历意在告诫学子,不可仰仗天资,不知后进,强调的是后天努力的重要。” “此确实是警世之文,可是挂在府衙又有何用?这里又没童子进学,岂不是不妥!?” “就是就是。”曹佾急忙接话。 别看潘国为平时莽莽撞撞,其实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癫王殿下就是这个意思,这位王通判却是反应过激了。” ...... “此言差已!”王安石可没想让他们就这么糊弄过去。 “学子不知后进,误的是己;官吏不知勤政,误的是民!” “为官入吏有如学子踏入读书之途,仰仗的是天资。而如何为官,为好官,却如学子后进,靠的是勤思。” “此文挂在这里,表面是警示学子,但仍有其暗合之意。安石此为,意在让每一位在此宴食的官吏都能明白,不要吃着百姓的血汗,却忘了为官之本,勤政之责!” 得,一通地图炮。 不光是冲着唐奕那句话去的,连王绎,还有府衙官吏,甚至是曹佾、潘丰这种来吃饭的,也一起教育了。 王绎老脸一红,心说,早知道王介甫会如此,这货就是逮谁喷谁。此时尴尬,也算是自找的。 此时,席上就没有一个脸色好的。和着就王介甫一个觉悟高的,大伙儿都是尸位素餐的主儿。 唯独唐奕,眯着眼睛看着王安石。 他还真不生气,或者说,王安石有点正经的可爱,他被这货气乐了。 铛铛铛铛...... 手指轻敲桌面,缓缓抬头,“你累不累啊?” “嗯?”王安石一愣,什么就累不累? 正要问出口,唐奕就没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世上只有一个唐疯子,我就从来没奢望所有人都变成唐疯子。” “这世上也只有一个王介甫,可你却希望所有人都变成王介甫。” ...... “你说,你是不是傻?” ...... 最后一次话唠 磨叽两句,“微语卮言”这位兄弟,万赏看到了,之前的两次其实也都铭记在心,都是恩情,不敢忘记。 之所以不提,主要是苍山不想再变向的鼓励打赏,之前说过几次了,打赏这一块儿于苍山来说除了收入,就只剩一个“百盟争霸”的成就。 而这两点,一个意义已经不大,另一个又太过遥远不太可能达成。 飘红是没办法,有加更的问题在,更有大恩情在里面,不提说不过去。 所以,打赏就尽量的淡化吧,省下来的钱就当是苍山帮你们省的,以后开了新书,记着有这么个作者,记着来支持,比什么都强。 当然,一块钱一块的任务打赏,苍山是不反对的,正好帮我顶打赏次数的榜单。 好了,这个话题就到这里,感谢每一个万赏、千赏,一块、五块的支持,会好好写本,还了这份情。 第二点,关于一些盗版的问题。 印象中,苍山自从成绩上升之后,也就是从靠写书可以养家之后,我从来没有煽动过盗版读者转投正版吧? 不求从各位爷身上挣到一分钱,也不求从您那里得来一丝成绩,我理解你们的同时,也请你理解我。 但求各位保持一份起码的敬畏之心,看着我的书还骂着我,那叫不义。包括个别把看正版当成一种怜悯,甚至恩赐的朋友,苍山不需要。 最近一直在活动榜单上,所以引来各种各样的非议很多,恶意带节奏的更多。只求您别添乱,别让正版阅读成为一个“善举”。我想,那将是所有写手的悲哀。 这事儿不提了。 第三点.... 让我先笑一会儿。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凌晨四点多,失眠逛书评,惊现一位可爱到爆炸的书友,让我又笑了两个小时才睡着觉。 他把(还huan更004)看成了:(还hai更004).... 以为我后面还有四更,结果等了一宿....估计是实在等不动了,发贴吐槽了一顿。 .... 哥们,你太可爱了! 为了补偿你的苦等一夜,今天专门给你加一更,争取四更。 (其实苍山一直想戒掉话唠、戒掉开单章的习惯,可我忍不住啊?心里憋不住事儿。)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从明天开始,每开一个单章就加一更,我想这样应该就可以戒掉了。) ...... 完了。 ...... ...... 不行,还没完,最后一个不花钱的单章,让我多说几句。 又有人说,最近的章节不好看,这个...... 这个不作解释,摸透苍山写作习惯的应该会猜到一些。 就像当初写曹觉出走时,你们也说不好看;写赵德刚殿上饮毒,你们还说过扯淡、夸张,是一样的道理。 现在,只能算是布局,一个比燕云还大的局。 多给我一点耐心,现在的不合理、压抑、甚至是看不懂,只是这个局的一部分,我没法解释,慢慢等吧。 何况还没到不合理、压抑、看不懂的地步,不是吗? 嗯,只能说这么多了。 ...... 还有还有,粉丝节得到的宝珠15号一定记得来押注,可以赢起点币。《调教大宋》的红包是第六大的,小钱钱多多哦! 再次重申:再发单章,加更!我要戒话唠! 第724章 王安石的首败 “你是不是傻?” “噗!” “噗噗!!” “噗......” 厅中登时绝倒一片,一言不合就放炮,这是一点都不含糊啊? 曹佾苦笑着看向潘丰,那意思就是:看来,这饭是又吃不消停了。 王绎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说白了,他瞧不上唐奕,更多的是因为文人的那股子酸腐气,加上今天的不愉快。叫王介甫来则是出于一种恶趣味,还真没有太大的恶意。 让两个人吵吵架、拌拌嘴,让癫王也感受一下王介甫的火力,这算什么大恶?只不过是文人的傲娇,老小孩儿一般的赌气罢了。 可是,哪成想,这个疯子比传说中的还暴躁,一言不合就开骂。那事情可就有点无法收拾了,若是传出去,是他王绎使的坏,让王介甫与癫王交恶,那别说是他自己,连老子王曾的名声也要蒙尘。 “呃......癫王。” “你闭嘴!” 唐奕直接把王绎怼了回去,还是盯着王安石不放。 “说,你是不是傻?” 王安石一听唐奕又重复了一遍,脸色更是阴沉。别看他平时也不少放炮,还动不动就说别人“读书少”,效果和唐奕这句是一样的。 可是,他也没说得这么直白啊? 你特么才傻! 而唐奕根本就不打算给“愤青王”还嘴的机会。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货当官儿就是屈才了,应该把他交给马克思。以王安石的行动力,共产主义事业就全靠他了。 “人有七情六欲,事有阴阳两面,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王介甫一样,把禁欲当成生活的一部分,你也不能想让这个人间变成什么样儿的,这朗朗乾坤就得一定变成什么样儿的。” “人情、事故,以德唯尊当然好。可是别忘了,利己、物欲也是人情事故的一部分。事以从权、孤而思众,这是我的老师用失败换回来的教训!” 说到这里,唐奕停顿了一下,诚肯地看着王安石。也许是现在的王安石也只有三十多岁,比唐奕大不子多少,更能让唐奕产生出说一些心里话的冲动。 “王介甫,你不是凡人。” “将来有一天,登堂入室也非难事。希望到了那时你能跳出来看看身边,不是谁都能理解《伤仲永》隐藏的暗喻,也不是谁都适用这则警世名篇,更不是谁都是观文自醒的圣人!” “言尽于此,与君共勉!” 说完这句,唐奕再没留下的心情,起身离去,只留给厅中众人一个无比拉风的背影。 ...... 一屋子人顿时都傻眼了,说心里话,大伙儿都没听明白唐奕说的是什么。 怎么开始还一副“挽袖子就上”的姿态,说着说着,就成这个样子了? 而王安石...... 好吧,愤青王,大神王。 真是日了狗了! 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一顿教育,愤青王能舒服吗?而且,偏偏这中间他一句话都没插上。强辩无敌,一言不合就给别人扣帽子的大神王哪受过这等委屈? 偏偏这还不算完。 王绎略有犯贱的声音适时传来,唐奕这些话虽是云里雾里,但却说到王绎心坎儿里去了。可算有人说句公道话了。 “介甫博览故典,当识兼听则明之理啊!”。 气得王安石差点没掀桌子,落井下石的家伙! 眼睛一立,“公坐不读书耳,何以言安石?” 你大爷! 王绎登时无语,你才坐不读书!你全家都坐不读书! ..... ———————— 这顿饭,唐奕是跑了,可是苦了曹佾和潘丰,好好的一个接风宴请,最后却成了知州和通判的嘴炮大战,二人是忍着烦闷吃完的饭。 王绎更是气结,本来是算计一道唐奕,结果,唐奕装完就跑,把王介甫留下了。当真是偷鸡不成失把米,倒让这个邋遢大王气得个半死。 ...... ———————— 第二天一早,风和日朗。 唐奕刚起来,就被告知祁雪峰已经等在外面了。这才想起,答应了祁雪峰今天带他去试一试新式帆船。 这自无不可,本来现在来海州也没什么必办之事,来这儿本身就是一种放松。 远洋船队的出海时机也不是现在,原定计划要来年开春方可成行。 稍有海洋知识的人都知道,其实横度太平洋到达美洲在气候上并非什么难事,北半球的信风带长年刮的是西南风。 所以,唐奕设计的路线是这样的,开春船队由海洲出发,先到达东瀛,沿东瀛海岸线以东入太平洋,之后一路顺风顺水,一两个月就应该能看到阿留申群岛。 阿留申就像是美洲大陆伸进太平洋的一支玉臂,沿着阿留申继续向东,就算是进入美洲大陆的怀抱了。入秋之前,抵达后世的阿拉斯加,应该不难。 到了这个时候,那块富饶的处女地将展现在汉人面前,那上面的诸多宝藏,甚至会彻底改变大宋的生活方式。 玉米、土豆、辣椒、西红柿...... 还有橡胶,取之不尽的黄金,足够唐奕买断全世界的白银。 总之,信风带会把大宋舰队带到美洲,唐奕只要避开严冬就可以了。 至于热带风暴,那是船工们的事情,不在唐奕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直到来年开春,是王则海他们熟悉新船,试航准备的时间,而唐奕则有大把的光阴来浪费。 既然祁雪峰已经来了,唐奕登时也是精神百倍,对君欣卓道:“你也别管我了,去把巧哥和福康都叫上,爷带你们去吹海风!” 君欣卓欣然点头,唐奕能放下朝中的那些琐事,她自然开心,满心欢喜地去找巧哥和福康了。 “对了!” “把宋楷、曹老二、潘国为他们都叫上,!咱们就当是海上郊游了!” ...... 唐奕干脆也不洗了,套好衣袍,直接去了厨房。亲自吩咐厨下备些方便外带的吃食,又让仆役带了麻将、军棋、象棋、酒水果品。 经他这么一搅和,整个驿馆都热烈了起来。到海州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玩儿,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等一切准备妥当,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驿馆正门。每个人都是满心欢喜,唐奕更是春光满面、心怀大畅。 可是,出门抬眼一望,登时有如兜头一瓢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日! “王介甫?你来做甚?” ...... 第726章 棋品太差 唐奕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应该就是王安石。 还是那个缘故,唐奕不知道怎么和这个人相处,不敢靠太近。可是,理性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坏人。 昨天那些话,唐奕虽然是有所期盼,但他还真没抱太大希望。 拗相公要是让唐奕一通嘴炮就给骂醒了,那他就不是拗相公了。 此时,王安石就站在街对面,显然是在等他。还是昨天那副邋遢相儿,目测胸前又多了些油点子,估计是昨天吃饭新添的。 “你来做甚?” 唐奕是一点没客气,张嘴就是嫌弃。 而王安石倒还镇定,“奉知州之命,陪侍癫王殿下!” 日! 唐奕闻之一翻白眼,王绎这老货还真是个不省心的。 “他让你来,你就来?你可以不来的。” “是我自己要来的。” “......” “那到底是他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 “安石上请在先,不过,知州准许,方名正言顺。所以,自然是知......” “停!” 唐奕也是服了这位了。 “即是陪使,那请你别一本老正的,好像谁都欠你钱的样子。今儿个是出游,跟着可以,少说道理!” 王安石略一皱眉,“我来就是为了道理......” 唐奕脑袋直疼,看来,这位是昨天没占到便宜,今天非要找补回来。 立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要么回去,要么闭嘴,你挑一个。” 最后,王安石还是妥协了。在愤青王眼里,还是懂一点点变通的,不跟着怎么说道理?所以,先去了再说。 ...... 唐奕最后也是后悔给愤青王这么一个选择,就应该直接把他撵回去。 总体来说,这个王安石不但邋遢、无趣、嘴臭、一根筋,而且人品还不怎么好...... 都没等他和唐奕说“道理”,唐奕就有把老王踹下船的冲动了。 上船之后,众人先是各自悠闲。 曹佾、潘丰等人凑了两桌麻将,就把桌案支在甲板上,吹着海风,摔着二五八万,别提多美。 萧巧哥、君欣卓、福康,外加一个董惜琴,四个女人在后甲板煮茶、温酒。 出游这种事儿,唐奕是从来不带仆从使女的,要的就是自己动手的乐趣。 祁雪峰则是围着船工转,心思都在那新式三角帆上。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出港之后一大段近海,往来的渔船商舟颇多,根本放不开速度,船工只升了半帆。 而唐奕见王安石独自一人站在一边挺没意思的,忽得想起,后世史书上好像说过,拗相公善棋艺,好像下得还不错。于是,主动邀王安石对弈一局。 坏也就坏在这上面了,唐奕记得王安石善棋不错,可他忘了,书上还有一句话—— 王荆公棋品殊下,与人对局未尝致思随手疾应,觉其势将败,便敛之曰:“本图适性忘虑,反苦思劳神,不如且已”。 这货的棋品,简直让人无语。 按说,和唐奕还顶着牛呢,你矜持一点啊,怎可暴露天性,受人以柄? 结果,愤青王不负“耿直bog”之名,眼看要输,立时眼歪嘴斜,呲牙咧嘴地叫嚷: “苦思之局,劳神,劳神啊!” 随手一挥,黑白凌乱,登时就下不成了。 唐奕气的脸都绿了,“你这赖皮,好生无品!” 赢了王安石,也算是值得吹嘘的一件事儿吧?特么就让他这么赖过去了。 王安石也非善类,登时面红耳赤地反击,“君子之弈,以小见大!汝之棋风,有若豺狼,穷思竭力,对的却是小人之局,安石不耻也!” “哈哈哈哈......” 却是旁边搓麻将的几位同时大乐。他们现在倒有些同情王安石。 潘丰一边打牌,一边偏头插话,“你与子浩对弈!?简直就是找虐!” “殊不知,他十六岁就杀遍开封,未有敌手。” “晏殊相公与之手谈一局,气的三天没吃下饭,起誓发愿再不与之对弈。” 王安石一阵呆愣,还真没看出来,唐奕是个中高手。 而唐奕也是被这货气乐了,“你管我是豺狼,还是虎豹?君子,还是小人?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能赢就是好棋。” 好吧,唐奕的棋路是出了名的野路子,别说是王这石了,有时候把范师父气的都想踹他。 说起来,其实唐奕原本也不会下棋,实在是大宋娱乐太少,逼得他学棋娱乐。 只不过,学的是大宋的棋,用的却是后世的思维。 这个时代下棋,讲求的是君子之弈,淡雅之风。事有余地,棋有分寸。 见了唐奕这种野路子的功利下法,哪里适应的了?这货就是死缠烂打,绝不讲分寸,能打死绝不打残,能吃光觉不留劫。 要是不知道,冷不丁和他来上一盘,非下出一身大汗不可。 ...... “以棋见智,以棋见心!”王安石撇着嘴,一本老正。“你这棋品,端不可取!” 唐奕眼睛一立,“你这棋品,也不咋的!” “汝坐不读书耳,何以言安石?” 噗!! 唐奕一口老血喷出来,和着是个事儿就能用读书少这句噎回去是吧? 正要发飙,却是船工过来说,已经出了船多的区域,可以升帆了。 唐奕虽愤愤不平,但也得暂时放下,不与之争辩。 起身之际,眼珠一转,行到潘丰等人桌前小声提醒,“抓紧船梆!” 众人一怔,几个意思?不过,以他们对唐奕的了解,八成这货要使坏,下意识起身,靠到了船梆子上。 贱纯礼更绝,一个熊抱,抱着船梆子就不撒手了。 ...... 唐奕行至船头与祁雪峰并立,“白山兄不是说这帆慢吗?且让你见识一下!” 祁雪峰昨天是说帆力不够,可是今天上船这么长时间早就感觉出不同。只是主桅半帆就与硬帆的满帆速度等若,要是满帆,绝对慢不了。 下意识攥紧船梆,满心期待。 “来人!”唐奕适时高叫。 “满风!升......球帆!!” “球......球帆?” 船工登时一愣,主帆还未张满,升球帆? “让你升,你就升,哪那么多事儿!?” 唐奕一脸的坏笑,大声吆喝。 ...... 第726章 胸怀天下(二合一,还更005、006) 球帆。 略懂帆船的人都知道,西式的软帆船正面顺风的利用率不高,比硬帆低上不少。但是,软帆船没有硬帆受力面积的制约,所以可以做得很大来弥补顺风的不足。 为了进一步提高顺风航速,又加装了球帆,那就是船首垂直海面的一块四角帆。 因为帆面吃风面积大,重心又低,几乎与船首平齐,所以是提速最明显的一块帆。 正面满风的情况下,若是风力过大,都不敢张满。因为帆力太大,有时候甚至能把木结构的船拉散架。 中世纪的西方帆船为了追求速度,有的还把球帆装的比船首还低,压低了帆船重心,又快又稳。 现在海面上虽然风力适中,但是主帆还没升,就直接开球帆,船工们自然心有疑问。 这要是...... 不过,唐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船工也只得照办。 砰!! 帆绳的扣子一开,船首一面大帆砰的一声张满,震得人耳朵发麻。 还没等大伙儿反应过来,只觉船头猛然向下一扎,有如脱疆之驹,直接就射了出去。 得亏这是小船,若是大船,只此一下,不说散架,帆绳、桅杆也全得被拉断不可。 咣当! 不出所料,毫无准备的愤青王一个不稳就载到了地上,摔得王安石是七荤八素,混身都疼。 可是,王介甫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和唐奕较劲了,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怎么这么快!?” 船上同样震惊的,还有曹佾等人。包括祁雪峰,此时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速度......” 唐奕得意地看了一眼祁雪峰,“还能再快!” 说着一声令下,船工领命,升满主桅杆大帆——三角横帆,反正只要是块布就都抻平了,船速登时再升一大节儿,达到极限航速。 准确地说,这艘船还不是严格意义的软帆船。因为唐奕不懂行,船工们为了求稳,主桅杆用的还是硬帆,只不过在副桅、前后,又各加了唐奕所设想的三角帆。 所以,不光是船身是四不像,帆也是四不像,是硬帆与软帆的结合体。 不过,哪成想,歪打正着,就连唐奕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后世的帆船发展到现代,最合理的帆力组合,就是硬帆加软帆的组合。既有硬帆船的操控性,又有软帆船的受风面积和航速。 只现在这艘实验用船来看,用后世的单位来看,速度已经达到了十节左右。换算成大宋的里,大概就是每个时辰航行七十余里。 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比福船何止快上一倍。 当然,这还只是正常航速,若是合适的风向和海况,比如现在,速度还能快上将近一倍。 速度与激情,不论古今,男人于速度都有着近乎偏执的狂热。 除了陆上奔马,这世间能体验极致的速度也就只有当下了。此时,船行已稳,有如一支飞箭,在海上突进。 众人无不聚于船首,脚下飞舰分海破浪,前方海风拂面掠过,几只鸥雀逐船而飞,久久不散。 此等感受,绝非寻常古人可享。 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程家兄弟,此时却是挤到前排。程颢感叹:“这就是唐师要求索四海的利器吗?” 唐奕笑骂:“怎么,不够利吗?” “够......够!”程颢满脸喜悦。“有此飞舰,航穿四海也属易事。要是能证明天下是圆的,那就更好了!” 程颐也接话道:“王则海此次出海,必要让他一路向东航穿天下。要是真能佐证地圆之说,那唐师交代的任务我兄弟也就有把握了。” 唐奕笑着摇头,“想得美!王则海此去,不会航穿四海。” “为什么?”二程急了。 “地圆之说至关重要,王则海怎可......” 唐奕道:“则海第一趟出航,只求稳妥,不求全功。” “可是......” “没什么可是!”唐奕不容有疑。 二程的心思他懂,但不能急于一时。 “怎么?”却是祁雪峰疑惑出声。“这里面有何门道?” 唐奕解释道:“这一次,我只想让王则海沿信风东去,再到极南之地,沿海风而回,不打算让他冒险。” “为何?” “若真如你我所料,天下至圆,那么若是再向东行,应该就是大食之境,(那时候不管欧洲,还是西亚,国人都叫大食。)冒然前往,实属凶险。” 祁雪峰点点头,心中仍有不解,怎么二程这两个小兄弟这么希望证明天下至圆呢? “你们又不出海,怎么这么上心?” 别看程颐比祁雪峰小上不少,可人家是正二八经的进士,自然倨傲。洋洋自得道:“出海对我们不重要,但是出海的结果对我们很重要!” “哦?” “少听他显摆!”唐奕玩骂一声。 二程这辈子是改不了了,记得刚入观澜的时候,就是这个欠揍的样子,现在还是时不时地翘尾巴。 唐奕亲自给祁雪峰解释起来。 “你当知我心,要把恪物穷理之说融入儒道。” “我明白了。”祁雪峰一点即通。“你是要用天下至圆敲开一个破口!?” “对!”唐奕郑重点头。 这船上没有外人,也就不怕什么说漏嘴了。 他让二程改儒,要把求索这个与儒家完全相悖的思维揉进去哪那么容易。唯有用事实说话,把铁铮铮的事实拍在那些腐儒的脸上,才有可能打开一个缺口。 祁雪峰沉吟半晌,“那这么说,‘天下至圆’对子浩尤为重要了!” 他和唐奕的理念相合,自然信他之言。 ...... 可惜,祁雪峰忘了,唐奕也忘了,这船上还有一个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人物呢。 “你要立说?”愤青王的声音在唐奕身后响起。 唐奕一怔,转头一看,这才想起王安石在船上。 “怎么,介甫不认同?” 王安石摇头,“立学证道,人皆可为,就算不认同,但安石不反对。” “况且,听你等之言,非是考据旧理之腐学,倒与吾之理念甚合,可为佐证。” 抬头看向唐奕,“怎样,你若有心,可愿听我讲学?” ...... 啊呸! 唐奕差点一口老痰淬他脸上。 这货还真是顺杆儿就爬啊,怎么老子到你那只为佐证了?上来就想收编我?这货也是够可以的。 倒是忘了,王安石也有一颗做圣人的心。所谓新学,倒还真的与唐奕的求索有点沾边儿。 之前说过,北宋也是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 呃...... 好吧,是儒家内部的百家争鸣,有点本事的大儒都想重解孔孟之道,建立起新的儒家秩序。 这里面,二程、周敦颐成功了,把儒学改的更加操蛋。 王安石属于没成功的,被二程给踩了。 简单来说,自汉代儒学复兴以来,大体沿着两个方向发展: 一个是考据之学;另一个是义理之学。 前者顾名思义,就是不能废祖忘典,一切都是老祖宗的好,一切都要按老祖宗的来。 后者则由今文经学开启。今文经学讲究“微言大义”,比较注重从思想理论角度阐发儒学。 听上去就是创新、穷理,好像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可惜,它虽开展了义理之学,但因其喜欢借天的名义立说,终于流为谶纬神学。粗俗的说教代替了哲理的论证,浓重的神学氛围窒息了义理之学。 很不幸,王安石就是新学,也就是义理之学的代表人物。 用唐奕的话说,这就是借老天的名义忽悠人,特么就是神棍。 新学表面上看和唐奕的求索之学是一回事,可是内地里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且,更戏剧性的是,现在站在这的程颐,后来就正面怼过愤青王,直言:“介甫之学,大抵支离。” 王安石还想收编唐奕,收编二程? 美的你! 唐奕实在拿这可爱的王安石没办法,一脸无奈。 “佐证还是算了。不过,哪天你要想通了,想给我当佐证,可以来找我,咱们再聊。” “......” 于是乎,王大神又被无视了。 唐奕转头继续与祁雪峰聊天。 “也不瞒你,大宋改新在即,篡儒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所以,天下至圆也就尤为重要。只不过,王则海你也看到了,虽然跟了我几年,可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又有点愣。” “第一次出航就让他走那么远,着实不动心啊,历练几年再说吧!” ...... “你要革新!?” 得,王安石又呆不住了。 也许,这就是这人的可爱之处,唐奕不待见他吧,他还不生气,遇上走心的话题还想掺合进来。 一听他又插话了,唐奕这回可不淡定了,王大神在改革上的杀伤力可比对立说的威力大得多。 “停,停哈!你当什么都没听见,这事儿你别掺合!” “你!” 让唐奕连着怼,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王安石? “一个坐不读书的疯王爷,尚可言政,安石为何不可掺言?” 你大爷! 唐奕心说,你没完了啊?只会这一句是吧?老子可是差点中状元好不好? “黑子,把他给我弄船尾去!” “得勒!” 黑子笑着上前就伸手,倒也不用强。说实话,这个邋遢官儿挺好玩儿的,最起码这世上可是少有人能让大郎这般吃瘪。 王安石那小身板肯定挣不过黑子,只得乖乖被架走。不过,要是这么就算了,他也就不是拗人了。 不是不让我掺言吗?好,咱自己来,不比你癫王差! 回去之后,愤青王一宿没睡,奋笔疾书,极尽才华,写了一道洋洋万言的奏折,还起了个十分霸气的名字——《上官家言事书》。 唐奕要是知道因为自己的一顿挤兑,王安石的万言书提前了一年问世,非得吐血不可。 ...... —————— 当然,这些是后话。 此时的前甲板少了王安石,立时轻松不少。大伙儿吹了一会儿风,祁雪峰又开始研究唐奕的新式帆,其他人则是再次坐到一块,打麻将的打麻将,吃茶的吃茶。 在京中虽然守着回山这块宝地,可是心不静,自然也不得清闲。此时船木淡香、蓝海为伙,又有好友知交左右为戏,这才是真正的悠闲、真正的宁静。 午间,船就停在海上,大伙儿垂钩海钓,现钓现做,好不惬意。 唐奕玩疯了,趁着董惜琴不在甲板,三两下脱的只剩一条衬裤,扑通一声就跳到了海里。 秋天的海水微凉,却也不难受,尽情扑腾,尽情游曳。 众人看得眼热,也想下水,可是苦于船上还有福康、萧巧哥等人不好放肆,只得在船上吃味地骂唐奕,骂他是个疯子,想一出是一出。 而船上年纪最大的三人,曹佾、潘丰、祁雪峰倒是安静,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看一众年轻人嬉笑玩闹,看唐奕游鱼入海,自在混然。 “年轻真好啊......” 潘丰不由一声长叹,甚是羡慕。 曹佾则笑道:“国为兄也不算老。” “嘿!”潘丰讪笑附和。“说起来,咱还真不觉得老。” “最起码在京中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比大郎还年轻。” “这家伙比我心事还重,看上去比我还老!” “是啊!”曹佾也叹。“大郎不容易。” 祁雪峰诧异地看着二人,其实他之前只觉得唐奕思维跳脱,与曹国舅和潘国为也只是生意、利益上的往来。现在看来,倒是不然。 别看潘丰年近五十,曹佾也比自己还大一点,近四十岁了,可是与唐奕是真正的兄弟之情。 不然,以他们的身份,却是说不出这样的感慨。 此时,船上众人没有什么爵勋之见,贵贱之别,祁雪峰自然而然地问出口。 “子浩不易,来源于范师、陛下的期许?” 曹佾看了祁雪峰一眼,“都不是。” “没人在奢望他什么,更没人向他索取更多。” “那是什么?”祁雪峰不解。“累财之不易?” “累财不易?哈!”潘丰大笑,与曹国舅对视一眼。 “你知道他有多少钱吗?累财不易?唐子浩要是累财不易,那这天下就只剩下穷鬼了!” “呃......”祁雪峰一阵茫然。 他知道唐奕有钱,但还真不知道他有钱到什么地步。 想来也属正常,若非知情之人,恐怕没有人可以知道唐奕的财富到底有多大吧? 祁雪峰依旧不解,却是曹佾看着唐奕的身影悠然开口: “他的不容易,你理解不了的......” “世人只道唐疯子癫狂奇才也,疯人随性尔。却不知,在其癫狂的面皮之下,装着的,却是整个天下!” ...... 第727章 纵横四海 胸怀天下? 祁雪峰微微一怔,良久无语。 更新最快 潘丰一见祁雪峰那个神情,也颇有几分感慨地插话道: “都说我兄弟罢殿试、拒官封,疯疯癫癫,逾越礼教。可是,有几人明白,大郎拒了朝廷的封,可身上却挑着大宋最难当的官。” “最难当的官?”祁雪峰疑道。“什么官?唐奕不是只有一个爵位在身吗?” “隐相!”曹佾顺口接道。 转向祁雪峰,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布、衣、卿、相!” “布衣卿相?” 祁雪峰半天也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海中游曳的唐奕。 “布衣......还卿相?” 他也是布衣之身,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怎么?”曹佾见他表情变幻,轻笑出声。“你不信?” 不怪他不信,不了解唐奕的底细,又有几人明白他身上的担子,还有权柄呢? “不是。”祁雪峰的回答让人意外。 “信倒是信的。只不过,这布衣卿相,无品权臣......” “怎么就听着比正经八百的宰相还要拉风呢?” “哈哈!”曹佾大笑。“还真就比正经宰相还拉风。” ...... 船在海上停了好久,唐奕也游了好久,直到即将返航才恋恋不舍地爬上了船。 福康见他打着赤膊,一身扎实肌肉哪像个读书人,更别提是刚从水里出来还滚着晶莹水珠儿,不由一阵面热。 一边把衣袍亲手递过去,一边嗔怪道:“只顾自己痛快,却是害得惜琴姐姐不敢出舱。” 唐奕嘿嘿嘿地傻乐,也不搭话。披上袍子,欢声高喝: “回去喽!” ...... 本就走的不算远,只一个时辰,海州大港就已经隐现轮廓。 昨日随亲登巨舰,可是今天再看,祁雪峰已经难以抑制心中激荡。 登船,只临一船一舰之美。可现在却是“悍舟如龙百多数,横卧幽港掩半天。” 太震撼了! 祁雪峰被眼前之景深深吸引,静立船头,不愿挪开一丝目光。 曹佾、潘丰又走了过来。 “怎么样?大宋有寻海重器,只看看就觉提气吧?” 祁雪峰深以为意地点头,“若能掌舟长天,纵横四海,那就此生无憾了!” 曹佾不着痕迹地与潘丰对视一眼,皆有笑意。 “这么说,白山愿意执掌这支舰队?” “嗯?”祁雪峰一怔。 什么意思? 只见曹佾此时脸上半分玩笑欠奉,郑重地看着祁雪峰。 “你愿意执掌这支舰队,纵横四海吗?” ...... “你看你,比某家还急!”却是潘丰接过了话头。“抽冷子这么一问,白山不愣才怪!” 转向祁雪峰,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咱老潘是个直肠子,也就不绕弯子了。” 一指前方。 “船队有了!” “航线有了!” “船员也有了!” “可是,少一个代替大郎横游四海的船长。” “你是说......”祁雪峰终于明白了。“你是说,让我来执掌这支舰队,远洋海外?” “对!” 曹、潘二人异口同声。 “直说吧,起先,大郎是想培养王则海来领导这支船队。可是,那小子你也看见了,就是个愣头青。” “再之后,倒是那个沈存中合适。但是,黄河治理在即,沈存中在这个关键时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海的。所以......” 说到这里,曹佾接过话头,“所以,也就唯有白山贤弟可以胜任了。” “白山知书懂礼,通恪物之学,晓航海之道,对于大郎的那个六分仪也能玩得转,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 祁雪峰一阵阵发蒙,下意识问道:“这是子浩的意思?那为什么他自己不亲自来说?” 曹佾登时苦笑,“大郎若是张得开这个嘴,我二人也就不当这个说客了。” 左右扫看,却是没见到唐奕的人影,也不去管他。 “他是真把你当朋友,是不会主动开口至白山于险地的。” 潘丰急忙接道:“可是,靠他一个人实在是力不从心。朝中在下一盘大棋,少不得大郎;观澜几大家子人要他拿主意。远航之举,实不可再让大郎分心了。” 得,祁雪峰算是听出来了,这两人一唱一喝,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可是,同时他也听出来了,唐奕这个布衣卿相也没那么好当。 “让我想想......” 潘丰一见祁雪峰犹豫了,急忙叫道:“还想什么啊?就是出去溜达一圈儿呗。” 曹佾也是语重心长道:“我知你志在功名。无非就是官嘛?这个你放心,只要你答应,这个官我亲自去找官家要!” “对对!”潘丰瞪着眼睛叫唤。“这是理所应当,出去了就是代表皇宋,总要师出有名。” 祁雪峰无语苦笑,“官不官的,我倒不在意。只是雪峰家中尚有妻儿,我若远游,那娘俩儿可就......” ...... 直到最后,祁雪峰也没定下来去还是不去,只说回去好好想想。 他确实要好好想想,纵横四海说起来的确挺拉风,可是真要落到实处,却是另外一回事。 宋人不进远海,离了海岸,那片汪洋一切都是未知。 航向大海的尽头,这话一听就让人心生敬畏,祁雪峰又怎么可能草率而定呢? ...... 这些天,唐奕当真是清闲了下来,除了一个愤青王天天以陪使之名在身边晃悠,其余一切安好。每天就是晒晒太阳、打打麻将、下下棋。 嗯,下棋就算了,至今他和王安石也没下过一个完整的棋局。 总之,好像之前的那些麻烦真的就扔在了开封,没有随之而来一样。 不过,唐奕不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来找他。而且,这个麻烦,还是到海州之后惹下的。 王绎那个小心眼儿,参了唐奕一本。 ...... 说起来,这一本若是放在平时,屁事儿都不当。 别说唐奕现在身为癫王,就算是一席布衣之时,他吵吵两句天下至圆,又能有什么?谁要是拿这个说事儿,谁就是找抽。 可惜,现在不同。 汝南王那一窝瘸腿还没下床呢,满朝的文官进退惟谷。治癫王,唯恐引火烧身;不治他吧,又说不过去。放下私欲,就算心里那个坎儿也过不去。 于是,王绎这纸奏报算是赶到了点子上。 天下至圆?有悖常伦。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28章 歪打正着 感谢“混格拉斯”的五万飘红,同时成为《调教大宋》的第四十三位盟主。 更新最快 只能说哥们儿这个疯发的,棒棒达! 儒家就是这么尿性,他们说的真理就是真理,甚至就是常伦。 正愁找不到宣泄口儿,满朝文臣乐坏了,可下抓住了这疯子的痛脚。 呵呵,其实痛脚不痛脚倒还是其次,他们乐的是,终于有个“台阶”下了。 ..... 王绎虽然不待见唐奕,虽然很想看这个疯子的笑话。可是,王恪之毕竟离“小人”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毕竟他是王曾的儿子,与范仲淹等一众君子党人渊源颇深。 可以说,是王曾提拔了范仲淹,范仲淹也记着王曾的好。王曾死后,其对王家颇有照抚,在王绎的仕途之中起到了正面的作用。 所以,在关键时刻,对于唐奕这位范公门生,王绎不能落井下石,反倒要拉上一把。 没错,他这一本本来就是好心,说白了,就是一个顺水人情,以小掩大,以轻盖重。既让朝野上下有一个台阶,又不痛不痒地顺手释放接船的怨气。 这一本到了开封,连赵祯都乐了。心道,王恪之这回倒是懂事。 汝南王府的事情他能拖,但是早晚要有一个黑白。唐奕闯府行凶是事实,就算再不罚也是一个污点,于他不益。 而这个奏本一到,稍做周旋处理的同时,顺手把汝南王府的事情一并解决,并非难事。 毕竟朝中除了那一家,谁都想这事儿快点过去。 可惜,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小事儿,是好事儿,只有唐奕知道,这回让王绎坑出翔了。 说心里话,要是换了别人,或者换了别的事儿,有什么啊?正常流程就是官家问责,唐奕也上一本领罚的折子。 语气诚恳点,承认不该私习天文,承认妄言废礼,再说点软话,知道错了,以后改之类的就过去了。 赵祯最多也就是罚个一年半年的奉就算了事。 可是,这个错能认吗? 他的天下至圆不是猜测,而是亲眼所见。 他的天下至圆也非沽名钓誉的论述,而是要撬动儒学的一个支点。 今天他认了错,那以后船队真的带回天下至圆的铁证,他再翻供,那谁还信他? 王绎这回算是好心办坏事儿,本来屁大点儿事,却没想到,这个屁正赶在了犯痔疮的时候。 ...... “你最近倒是清闲,也不怕我哪股火上来,把你的腿也打折了?” 已经入冬,海州的冬天一点不暖和,又阴又冷。 此时,唐奕窝在房中,就差没抱着炭盆与王安石下棋了。 王安石正端着棋子举棋不定,对于唐奕打断腿的威胁倒是一点不怕,“安石屑言谎。” “呸!”唐奕恨恨地淬了一口。“谁让你说谎了?你不说不就得了!” 只见王安石一耸肩,“知州问起陪驾癫王的细节,自当详述,怎可不说?” 唐奕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货的表情里有几分幸灾乐祸。 特么天下至圆,就是从王安石这里传到王绎那儿去的,进而传到京师。 咬牙道:“那王老儿是闭门不出,否则必让他好看!” 王安石轻笑抬头,“认下不就坏事变好事儿了?” “认!?”唐奕一翻白眼,认了再想翻供可就难了。 这段时间,唐奕一直在死扛。 赵祯都急了,明明领个罚就了事的简单局面,也不知道这混小子在死扛什么,是跟他在赌气?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面上却不能让王安石知道,颇有几分自傲地道:“我唐疯子说出去的话,还有收回来的时候吗?” 王安石闻之,又好好看了唐奕一眼,一抿嘴,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子浩与安石很像。” “......” 只闻王安石继续道:“大丈夫存于天地,浩然正气,对的就是对的,错的也得是对的。怎可食言而肥!?” 唐奕是听够了这货的那些大道理,“行行行,你披上袈裟就可坐化成佛!” “走棋,今天说好了,必须下完全盘,不可再赖!” 而王安石听罢,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看棋盘,其实他已经是山穷水尽,败相尽露了。 把手里的棋子一扔,“今天......也留一个残局吧!” 抬头看向唐奕,“明天我就不来了。” 唐奕本来还想损他几句,可见他说明天不来了,而且说的还这么郑重,不由一怔。 “怎地?王老儿给你安排了差使?” 王安石摇头,“非也,是朝廷给我安排了新差使。” “嗯?什么差使?” “资政殿直学士、权支度司判官。” 噗!! 唐奕一口老血飙了出来。 “你......你要回京!?” “怎么?”王安石还是那副死鱼样子。“我就不能回京?” 一边小心把棋子装盒,似有留恋。一边言道:“其实,旨意半月前就下来了,收拾准备,却是到了不走不行的时候了。” “......” 如果唐奕没记错,原本的历史之中王安石可不是这个时候回京的,甚至在当下,他才在海州呆了一年,正常情况也不可能回京啊? 还好,没让唐奕诧异太久,王安石自己就给出了答案... “之前上了一本长奏,幸得官家赏识,特召吾入京。” “长奏?什么长奏?” 王安石大笑!也不说是什么长奏,只道:“这世间不只你一个能人!安石也在求索革新之道。” 唐奕心里咯噔一下子...哭丧着脸道:“不会是...什么万言书之类又臭又长的东西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 唐奕差一点仰天长嚎!时也命也! 怎么怕什么来什么!?海州跟他犯冲啊? ...... “王介甫!”唐奕回过神来,立时瞪着王安石... 良久,就在嘴边的话却是怎么也没说出来。 “算了...那是你的前程。” 他本想劝他别入京,可是... 这是王安石! 先不说会不会听他的,单是这个名字,唐奕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他登堂入室呢? 说心里话,唐奕不讨厌王安石,对他的那些微词,也都是理念上的不同。远没到憎恶的地步。 这是一个和老师一样,很纯粹的人。朝堂上多了这么样一个人,是大宋的幸运。 况且,王安石只是犟,不是傻。若他真的进入到文富的那个圈子,接触到唐奕的改革之道,不一定就非抱着自己的那条路不放。也许并不是阻力,而是助力。 “王介甫....”唐奕郑重的看着王安石“只求你一件!” “什么?” “多跟司马君实学学...” ...... 不知道这对宿敌,是注定死磕到底,还是变成朋友呢?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29章 吴育归来 现在的司马光,与原本历史之中的司马光,在政治倾向上已经有了根本的不同。 更新最快 他不但非是守旧派,反对改革,反而是如今观澜系中一位相当重要的中层官员。 其实,就算是原本的历史,司马光反对的也不是改革,而是石安石理想化的硬来。 只不过,斗争这个东西实在太可怕了,斗来斗去,不论是王安石,还是司马光,都偏离了原本的初衷。 如今,唐奕倒希望他们可以成为朋友,而非敌人。这两位未来大宋最闪耀的风云人物若是能联手,那还有什么干不成的事儿? 可惜,唐奕还是想多了,一山难容二虎,宿敌就是宿敌。像文、富这般双星同耀的局面,也是因为两人的性格一硬一软。可让司马牛和拗相公这两个强势的人学文、富,可能吗? 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用后世骚包一点的词语,这两个人应该叫作羁绊。 ...... 一听唐奕让他跟什么司马光学学,王安石拗劲立马就上来了。 “司马君实是谁?安石何需学人?” 好吧,天老大,地老二,愤青王服过谁?让他去向一个不知名的司马什么看齐,没直接掀桌子,就算是给唐奕面子了。 “你吧......”唐奕歪着脑袋看着王安石。“情商太低,还真不如司马光。” “情商为何物?” “呃,就是说,你一根筋!” 王安石不说话了,冷冷地看着唐奕。 其实,这个唐奕从见第一面开始,不知道为何,就好像对自己有所防备,王安石虽然心有不解,却一直也没太放在心上,可是现在都直接骂他一根筋了,愤青王有点忍不了。 “殿下厌恶安石?” “没有!”唐奕急忙否认,真谈不上厌恶。 王安石闻之点头,“吾也觉得殿下不至如此。” “毕竟安石是朝廷的官,还轮不到殿下厌恶。” “噗......” 特么说你一根筋吧,你还不服气。三句话不把人聊出火气来,就算你说话过脑子了。 “诶!”长叹一声。 唐奕抬头看着王安王,“说句实话,我不厌恶你。但是,我忌惮你!” “嗯?” 唐奕诚然道:“一个太过执拗的人,在官场上是混不下去的。” “比如我......” “可是,一个太过执拗的人一旦在官场混得下去,那他所带来的破坏力也是常人所无法比拟的。” 王安石眉头一皱,“你在说我?” “那你以为我在说谁?” “可是,这个朝堂不应该破坏一下吗?” “应该,但非介甫想像中的那种破坏。” “......” 二人沉默下来,唐奕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安石,而王安石在思考唐奕的所谓“应该”。 良久,王安石缓缓摇头,从怀疑到坚定。 “我知道殿下的意思,可是,恕难从命!” 支起身行,“对即是对,非即是非!大宋要自强,就不能瞻前顾后。安石自从踏入官场那一天就知道,若吾也圆滑转圜,与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又有何分别?” 见唐奕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王安石没有一丝动摇。 “吾生来如是,若真如殿下所言,破坏了什么,那就让安石第一个倒在这破败之中吧!” “告辞!” ...... 唐奕有点脑袋疼,一是没说服这头倔驴有点懊恼;二是,特么老子也是脑袋进水,和这头倔驴说这些干什么?他要是会转弯儿,他也就不是王安石了。 纯属自己找罪受。 ......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平常。 王安石走了,踏上了通往权力巅峰的征程。 临门前,还特意与唐奕辞行。唐奕也算豁达,再不提那些烦心之事。只是祝愿这头倔驴前程似锦。 其实,想解决了这个麻烦很简单。以唐奕的本事,老贾都能架空,那一家子都能干瘸,何况一个还没成气候的王安石?一封书信,保准他在朝中过得欲死欲仙,没几天就放到京外再也别想回来。 可是,唐奕没这么干。王介甫再怎么着也是个英雄,不应该被埋没。再者,现在也不是十年之后,没到他一个支度判官搅动风云的时候。 王安石一走,王绎倒也没给癫王再派陪驾。这老头儿也算识趣,知道癫王正找他呢,索性也不去触这个霉头。 其实,王恪之也委屈,我这是在帮你,你还不识抬举,纯是有病。 ...... 年关之前,唐奕特意让曹佾回了一趟京城,又从海州运了一批海货回去。一部分孝敬观澜的老师,一部分则是分给京中各家相熟的勋贵官员,王安石也有一份。 还有一批年货,不光是海鲜,囊括了年节用度,都是珍稀之物。这是特意是送到宫里去的。 还让曹佾给赵祯带了句话: “孝敬您老,别委屈了自己。” 而赵祯也让曹佾给唐奕稍了句话:“少气我两次,比什么都强!” 赵祯还是生唐奕的气,怪他不肯顺着天下至圆的那个台阶下来。 曹佾不但带回了赵祯的怨气,还带回来一个人孙郎中。 而就在孙郎中到海州的第三天,也就是大年三十的黄昏,一艘从燕云南下的海船停在了海州港。 不等船上的人下来。在港口冻了一天的唐奕和王绎等人就急急地奔上了船。 吴老相公,病重归来。 ...... 其实,吴育入燕云之前身体状况就不算太好。可是,那时燕云初复,几个个州的土地百废待兴,吴育哪还顾得上自己。 这一年的光景,老头儿又是独撑一路之地的军政两务,又要管民生,又要操心边事,还要把当了百年辽人的汉儿变成大宋子民。政务何其繁冗?入冬之后,老头儿就撑不住了,终是病倒。 赵祯得知,先是急派御医北上,可仍不见好转,且每况欲下。赵祯只得再下旨意,召吴育回京修养。 可是,临从燕云回来之前,又传来消息,说是吴相公的情况不妙,好像是挺不到开封了。 没办法,只得劳烦孙郎中跑一趟,直接到海州来接应吴育。 此时,唐奕急步冲上船去,直奔舱中。 “老头儿!” “你可不能死!”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30章 富贵病 “这个倒霉孩子,盼着我死不成!?” 吴育这个气啊,见一次气我一次,这破孩子上瘾是吧? “闭上你乌鸦嘴!” “呃......” 唐奕一怔,眼圈里的晶莹生生憋了回去。 这老头儿还有心思骂人......不是说,快不行了吗? 此时的吴育情况确实不算太好,面色灰白地躺在床上,只骂了唐奕一句,就痛得老头儿直哆嗦。可是,能骂人,唐奕就安心不少。京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吴育连开封都回不去了,他还以为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呢。 “老头儿,你没事儿吧?” 吴育瞪了他一眼,见他眼中有泪,心下也是一软,声音放缓,“扶我起来。” “诶......”唐奕忙不迭地应着。上前一步,小心地把吴老头儿扶坐起来。 正好这时,王绎也终于进到舱中,推门就喊: “春卿,你没事吧?你可不能死啊!” 噗!! 吴育差点没吐血,怎么又来一个张嘴就咒他死的。 眼睛一立,“老夫结实得很,还死不了!” 唐奕撇嘴,“逞什么能?跟结实可不搭边。” 扶着他才知道老头有多虚,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唐奕的胳膊上,不然根本就坐不住。 被唐奕噎了一句,吴育也是无语,但是实情如此,又无以辩驳,只得岔开话题吩咐道: “穿靴。” 吩咐的是随身使女,可是唐奕却是很自然地动手了。坐在床边儿,让吴育靠着自己的身体,空出两手给老头儿拿起靴子套在脚上。 吴育见唐奕动手了,还挺受用,开口问道:“巧哥那丫头呢?怎么不来接老夫?” 唐奕一边给他套靴子,一边道:“你就心疼心疼她吧,大冷的天,我都冻麻爪了,她来还不冻出毛病?” “要来,我没让。” 吴育闻声,点头急道:“那别来了,你比老夫想的周全。” 那边儿,王绎眼睛都直了,他没看错吧?这个疯子,还有......还有...... 还有这么“乖”的时候? 而且这个吴春卿,几年没见,越来越牛叉了啊! 唐奕是谁?那可是癫王,正二八经的嗣王爵。他也真受得起!? 他哪里知道,这一老一少的感情,那可是实打实三次入辽磨练出来的。单是吴育被唐奕吓出来的那几次的“情份”,把唐奕当亲儿子使都一点不过分。 ...... 等唐奕给老头儿穿好鞋,王绎也算反应过来,急声叫差役进来,把老头儿抬下船。 唐奕则是一摆手,舱道狭窄,再把吴育摔着。 “我受个累,背你出去吧。” 吴育闻之,眼睛一立,“那是你应该的!” 说着,很不客气地扒着唐奕,让他背了出去。 王绎也算是服气,啧啧,这待遇,吴春卿算是值了。 一时呆愣,却是挡住了舱门。 “起开,开挡道!”唐奕呛声着王绎,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要不是心里挂念着吴老头儿,今天唐奕非和他掰扯掰扯不可。 ...... 唐奕背着吴育,感觉后背的吴老头儿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趴趴地贴着后背,本来挺富态的一个人,却是没多少重量,全是虚胖。 心里一酸,略有责备地嘟囔:“才五十出头,就弱成这样儿,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吴育知他心思,“无碍,养养就好。” “嗯,那你就别回京了。你那两个儿子全在任上,也指望不上,就在我这儿养着吧!” 吴育不愤,“我那儿子比你有出息!” 唐奕不服地出一声鼻音:“切!” 也不争辩,径直下船。 ...... ———————— 回到馆驿,孙郎中看过之后,就让老头儿先小歇一会儿,晚些再一起用年夜饭。 而唐奕和王绎则是等在外面,孙郎中一出来,唐奕就迎了上去。 “怎么样?有无大碍?” 孙郎中只说了两个字:“麻烦!” 王绎一听,瞪时急了,“孙先生神通广大,哪有您医不了的病,天下间谁不知道您号称‘孙不夺’。” 孙郎中一听,就不乐意了。 “我说医不了了吗?我说麻烦,是医起来麻烦,不是我医不了!” “呃......” 王绎没脾气了,这唐疯子身边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您先消停一会!”唐奕横了王绎一眼。“听孙老头儿的。”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王绎和吴老头儿关系还不一般,既是同年,又是亲家,王绎的女儿嫁给了吴育的长子。 孙郎中适时道:“病能治,只不过是个麻烦的病。” “什么病?” “和当年你尹师父一样。” “哦......”唐奕一咧嘴,立时心安不少。 “不过,吴相公比尹师鲁严重得多。” “啊?” 孙郎中解释道:“尹先生当年那是慢病,可吴相公现在却是急症。且吴相公之前就有心病和肾疾,风邪入体,加之心肾不洁,却是麻烦很多。” 唐奕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按照尹师父那个治法是不行的。 暗中庆幸,得亏有孙老头儿这个神人在啊! 说心里话,当年尹洙的那个痛风,病及五脏,他那个柳树皮泡酒的方子只能治表,不可安内。要不是孙郎中本事大,尹师父也就救不回来了。可是,正是他治了表症,才让孙郎中治里成为了可能。 现在的话,孙老头说能治,那就应该没有大问题了。 ...... 至于什么心肾之疾,那是属于这个时代的贵族病,孙郎中这些年在京里见得多了,更不是问题。 所谓心肾不洁,其实就是糖尿病和高血压。 在后世,这两种病在老年人身上虽然常见,但是,绝对没有大宋这么泛滥。 这个时代,士大夫的待遇太好了。别的不说,饮食上绝对的高脂、高蛋白、高酒精。说白了,就是大鱼大肉吃多了。 唐奕现,在大宋,十个上了年纪的士大夫,得有三个是糖尿病,剩下的几乎全是“三高人群”。 当然了,肾虚的也不少。一个个都是老色鬼,家里不养十个八个姬妾都不好意思出门。 ...... 孙老头见唐奕的面容缓和下来,继续道: “吴相公这个病要想根治,花的工夫却是要比尹先生长得多。” 唐奕轻松道:“没事儿,您老就治吧,缺什么说话就是。” “还有!”孙郎中话风一转。 “冷的地方他是呆不了了,送到暖和的地方慢慢养着吧!” ...... 第731章 脑袋不转个儿(还更007) 说起来简单,吴育这回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他的情况,御医都没办法,也就孙老头这个神人可以神气活现地打包票——阎王不夺。 反正老头儿在海州就算住下了,虽然子女都不在身边,可是有唐奕这半个儿子在,也算是安慰。 况且,自打来了之后,还有萧巧哥这个贴心的丫头陪着,自然不觉孤独。 ...... ———— 而唐奕等人因为吴育的关系,这个年只能说过得一般,没有太多的欢乐气氛,平淡中出了上元节。 期间,赵祯派人来过海州,一方面慰问吴育,别一方面则是劝唐奕别再执拗。 汝南五府那一桩已经悬了半年了,再不处理,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王绎的那个台阶,这个疯子又死活不下。以至于赵祯都开始不明白这破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特意派人来问。 唐奕有他的坚持,可是外人却不知道他坚持的必要。这回连范师父、文彦博都做起了说客,劝唐变服个软,赶紧让事情过去就算了。 ...... 这一天,唐奕、祁雪峰、宋楷三人坐于一处。 唐奕脸色难看,盯着祁雪峰。 “你想好了?” 祁雪峰飒然一笑,“想好了。” 唐奕摇头,“我其实不希望你去,至少不应该现在去。” 祁雪峰则道:“国舅说的对,除了我,这个时候你还能用谁?” “王则海足够了。” “真的吗?” “......” 唐奕不说话了。祁雪峰确实是出海的最佳人选,王则海还不够稳。 但,毕竟是航,船、人、海,还有未知的大6......这些都是变数,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让祁雪峰冒这个险。 “你在担心什么?”祁雪峰开口道。“船队的各项准备我都看在眼里,已经是万无一失了。” 唐奕依旧不说话,心里却是认同的。确实是万无一失了,能想到的准备都做了。 别看大宋比哥伦布的时代早了好几百年,可是真论起来,现在大宋的船队比哥伦布的可要先进得多。 无论是船只,还是航海定位,都绝对是越哥伦布的。甚至是早期航海常的败血症,咱大宋都不怕,因为我们有豆芽,不缺维生素。 “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唐奕看着祁雪峰。 “一切以求稳为上,安全为。若有异6,就带回一些珍奇物种,能找到农事有益或者我这里急需的那种材料最好,别的都可以不管。” “风物地志可以慢慢补全,海图也可以以后再绘,天朝之威更可以不扬。” “我只要那几样东西,只要你们全须全尾的回来。” 祁雪峰没有马上就答,而是直视唐奕,一字一顿道: “天下至圆!” “不行!”唐奕瞪时就急了。“你想都别想。” “我只要那几样东西,天下至圆不是你考虑的事情。” 祁雪峰笑了,“你就那么确定,海对面有异6?就那么确定,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 “子浩!”祁雪峰语重心长。“天下至圆!” “你死扛官家,不就是为了这个天下至圆吗?不就是要把恪物穷理烙印在每一个人的骨子里吗?” 说到这里,祁雪峰站了起来。 “我希望有一天,万民求索的开悟时代有我祁雪峰的名字!” “雪峰可以不取功名,但是,这一趟你必须让我航大海,必须让我证明这个——天、天、至、圆!” “可是......”唐奕无力感叹。 “可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啊!” 有些话,他没法去说。他总不能告诉祁雪峰,他是穿越来的,他知道除了大宋,还有很多个强大的存在,冒然闯入,绝对讨不到好处。 他总不能说,现在欧洲都快打成一团浆糊了,非州那个老帝国又拿下了圣城,欧亚非三地混战就要开始。没有十足把握和绝对的力量,去了也没什么好处吧? “你看看......” 却是宋楷看两人铆上了,出来打圆场。 “好好说话,吵什么吵嘛?” “什么天下至圆,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去就不去,不去就不去!” 一边安抚唐奕,还一边劲给祁雪峰使眼色。 “你闭嘴!”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唐奕倒是来了火气。 “你又跟着添什么乱?” 宋楷闻这一怔,随即讪笑: “怎是添乱?白山兄可以出去,我也可以出去吗!” 宋楷之所以坐在这儿,是因为他也要随船出海。 “你爹要是知道,还不与我拼命。” “放心!”宋楷大乐。“我和我爹打过招呼了,他不反对。” “打过招呼了?”唐奕瞪着眼睛,有点不信。宋状元那惯孩子的老子,怎么可能让宋楷出海? “真的。”宋楷来劲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正是宋庠的家书。 一边递给唐奕,一边信誓旦旦道:“我跟他说我想出海,想出去闯闯,结果他就回信了。你看!” 唐奕拿过来一看,还真是。 上面除了家常琐碎,还真提到了。 “楷之提请,父亦熟思,虽无功名之欲也,然鸿志可表,吾心甚慰。只道:天高任鸟,海阔凭鱼,大可为之!” “盼儿早归,光耀门楣。” ...... 唐奕傻眼了,宋状元这觉悟可以啊! 宋楷见他呆愣,忙不迭地把信收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啊!” 说着,拉起祁雪峰就走,根本就不给唐奕辩驳的机会。 “我们回去准备了。” ...... 出了唐奕那里,祁雪峰还有点不乐意,冲着宋楷较劲。 “你拉我做甚?环航天下方能为子浩正名。” 宋楷闻声,嫌弃的斜了一眼祁雪峰“你说你岁数不小,怎么心眼就那么实呢?” “你去跟他争吧!急眼了,别说环航天下了,码头他都不让你出。” “那......” 宋楷无语道:“笨呢,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 祁雪峰有点懵,一时没听懂。 这时宋楷又道:“先出去再说!到时候,是回航还是环航天下,他倒是想拦,拦得住吗?” ...... 祁雪峰终于听明白了,看来,还真是自己脑袋不转个儿了。 ...... 第732章 天下皆知华联之巨 相对于海洲的井然有序,开封的春节过得却并没有那么平静。 或者说,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 不论唐奕最后要领什么样的责罚,汝南王府这棵大树算是彻底轰塌了。 按说,那些与汝南王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的官员们此时最该安静,也最该庆幸。 可是,所以人都有一种山雨欲来的焦虑,官家好像要有大动作。 事情的起因,还是出自三司。 秋收之后,各地开始征收税银,年底的商税也在汇总,逐步报往京师。 正当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按照往年税政收入府库,年前好运往开封的时候,朝廷却下了一纸诏令: “各州各路田捐、商税皆可用华联购物券抵交;农户、商家以物代税者,亦可由华联铺、观澜运网以平价易货,换券纳税。” 这纸谕令表面上看没什么,即使是朝臣们也觉得,这是一个利国利民的方便之举。 现在,华联购物券普及之广,可谓空前,彻底释放了民间的购买力,解决了大宋钱荒的问题。以券带税,该多少就是多少,还少了恶吏盘剥,可行,亦便民。 到了年前,各州税款入京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以往州税入京,从秋后开始,陆陆续续,起码要折腾到来年开春。 那时大宋缺钱,所以十之六七的税款不是钱,而是物。朝廷也允许各州以粮食、绢帛入税。 可想而知,那么庞大的全国税收得需要多么繁冗的运力才能抵京,得多少路耗损失。 可是,今年...... 三天!! 全宋三百五十五州府税银入库,只用了三天。 那路耗是多少呢? 零...... 各州税券收上来,直接到华联铺换取大额凭证,然后一张纸揣在怀里,一人一马就进京了。都不用担心路上遇盗匪,因为是朝属专票,就算劫去了,没有三司亲提,你也换不出来钱来。 ...... 这虽然是好事儿,可是放在某些人身上,却是当头棒喝。 官家和唐疯子这一手玩得高明啊,润物细无声。 这里面的关键,不是大宋的钱荒迎刃而解,也不是税款收缴更为便利,关键的是华联这个庞然大物。 这时候有人才注意到,华联到底有多庞大,而这个庞大的商铺起到的真正作用又是什么? 网联大宋,钱通天下。大宋的钱活了,再加上观澜运网,大宋的货也活了。钱和货都活了,大宋的商也就活了。 而盘活这一切,掌握这一切的人,是赵祯这位皇帝。 明眼人开始担心,一位手握重器的皇帝会不会开始心思活络,会不会开始动什么“歪”脑筋? ...... ———————— “京中人心惶惶,民间的风已经起来了,都说官家要重兴庆历之志,要变法。” 曹佾回了一趟开封,自然什么都清楚。 对此,唐奕也有点蛋疼,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就引起警觉。说白了,还是纸币出来的太早,打乱了原本的节奏。 “怪我......”唐奕难得认错。“当初富户屯银,老子就是冲动了,想阴他们一道。” “其实,屯他的去呗?咱们是银圆,掺了铁的,与咱们又没有多大损失。” 曹佾讪笑,“真是难得,唐疯子也会认错。” 唐奕轻叹一声,“其实出来还是对的,我真的不适合玩心眼儿。” 见他长吁短叹,曹佾立时阻拦,“得得得,这事儿不提,说说你那个船队吧,明天就起航了?” “嗯。” 见唐奕点头,曹佾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两卷锦轴。 “你要的东西。上午刚接到海州,还是你交给他们比较合适。” 唐奕一看就知道是圣旨,接过打开,却是微微皱眉。 “陛下也够抠门的,怎么就是个郎中。” 再看第二轴,瞪立不愤,“特么宋为庸都是侍郎,就给白山一个郎中,合适吗?” 曹佾无语地横了他一眼,“不错啦!已经是破格了,承恩入仕,一上来就是正六品,你还想怎样!?” “可是,白长是主使,宋老四就是个打酱油的好不?” 这是两纸御封旨意,给祁雪峰的是寻海需仪、天朝有威,代行天子事,当出师有名,封六品朝奉郎权礼部郎中。而宋楷那张就好得多了,这货怎么说也是进士出身,直接就是从四品的太中大夫权礼部侍中。 曹佾知道他为祁雪峰不平,可是有什么办法,大宋朝就这么尿性,进士天生就高人一等。 于是规劝道:“等他们回来,让白山去补一科大比就是了。” 唐奕闻之神情一暗,是他亏欠了祁雪峰,以他的才华,高中不难。可是现在,出去走这一遭,却是不知道要一年,还是两年才能回转。 这时,曹佾又道:“你先别担心祁白山了,顾顾你自己吧。”用眼皮一指那两卷锦轴。“还有呢。” “还有?不就这两卷了吗?” 唐奕低头细找,原来在宋楷的那卷里面,还颊着一张纸条儿,上面就一句话: “速速与朕认罪了事!!!” ...... 好吧,唐奕一缩脖子,怎么又是这个事儿。 曹佾见他没有一点上心的样子,出声劝道:“现在京中形势又变了,你还是别太过执拗了......” 现在,华联铺浮出了水面,天下皆知,守旧朝臣在担心官家变法的同时,更加担心的却是唐疯子。 别忘了,华联名义上可是他的产业。 情势也立马微妙起来,汝南王府的事情和私习天文本来是绑在一块儿的,大伙儿只愿大事化小,赶紧过去。 可是现在,很多人心里画魂儿,唐疯子这么危险,要不要借此一举打掉这个隐患。 若非如此,赵祯也不用急着在圣旨里颊纸条儿了。他怕唐奕再犟下去,等朝中积蓄了一定的力量,事态会一发不可收拾。 唐奕也知道事情的关键,低头沉思片刻: “等送完白山和为庸,回来之后再说吧!” ...... 第733章 海中孤岛(二合一,还更008) 所谓回来之后再说,是因为唐奕想送送祁雪峰和宋楷,他想送他们到东瀛以东,看着他们航向太平洋。 因为,汉人还没意识到这趟出航意味着什么,甚至连祁雪峰和宋楷,包括王则海这些海员,也没意识到什么。 但是,唐奕知道,知道这是比括疆千里、一战成国更伟大的一次探索,值得他去送行。 ...... —————— 第二天一早,海洲船厂的码头上,人头攒动。 此次出航,有长五十丈的旗舰宝船四艘,三十丈的海舰二十七艘,另有粮船、货舟共五十三艘,马船十七艘,总共一百零一之数。 码头上,光船员本就达到了一万多人,再加上送行的家属亲眷、观礼船工,整个海州船厂码头几乎被塞满了。 唐奕当着曹佾、潘丰、祁雪峰、宋楷,还有近万海员、无数见证者的面,猛地扯下一块红绸。 霎时间,一丈余的四方石碑展露在众人面前。 “你们!”唐奕高声大喝。 “是汉家的英雄!” “我,给你们立碑!” ...... 霎时间,满场皆静,无不骇然,尤其是王则海这些普通船员。 就连现场观礼的亲眷、船工也都是面面相觑,呆若木鸡。古往今来,平民百姓何时有这等荣耀,被人立碑著说? 这果然是癫王的手笔,唐疯子的行事。为百姓立碑,只这一点,何人不惊? 那碑上,不但有一万多船员此去的功绩,还有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个再平凡不过的名字...... 可就是这些平凡的名字刻在了碑上,屹立在海州船厂,留传于朗朗乾坤。 哗...... 短时间的呆愣过后,取而代之的,是震天的狂吼、撕心裂肺的激动。 只这一下,万人船队的激情被点燃了、烧红了,别说让他们去远航,唐奕就是让他们去死,有些人都不会有半分迟疑。 ...... 一块碑而已,可在百姓心中,却重于万斤!唐奕感慨地看着场中的所有人。 汉人从不麻木,只是他们被压抑得太过彻底。古往今天,有君王高喝“民为本”,有墨客狂书“天下忧。” 又有几人看得懂帝王心术、文人骚情?又有谁实打实地把一块百姓碑立在万民眼前呢? 就好像古北关外黑骑营的五百丰碑,纵观古今,比申屠鸣良更壮烈的猛士不胜枚举,比黑骑营更忠勇的军人也不是没有。可是,谁曾想过为普通一兵立一块碑、建一座祠呢? 唐奕不禁暗暗自嘲,也只有我这个藐视礼教的家伙才敢这么干吧? 可是,管他呢,谁爱骂谁骂。要是以此能召唤一点汉人的血姓,能警醒一批士大夫的良知,也算是值了。 ...... 祁雪峰看着碑上列在首位的“祁雪峰”三个大字,不由一阵心热,但同时也有不安。 “有这个必要吗?等雪峰载誉而归之时,再表功绩不迟。” 唐奕坚定道:“有!” “只要是出去,不管结果如何,就是大功一件,就应该被人铭记。” “至少告诉后人,咱们敢出去、敢探索!” 抬眼看向一万多即将出海的船员。他们当中,有船厂的修船工,有唐奕在民学培养出来的航海士,有重资招募来的普通海员,还有通过赵祯从禁军中选出来退归民籍的兵将。 一指石碑下面,众人这才看见,石碑下压着一条线,一条用青石铺就,与码头黑石截然不同的线。 纵贯南北,向两方延伸。 “这条线,就是你们六分仪上的0度!” “名曰:本初子午线。” “你们从这里出发,再回到这里。这就是你们回家的方向!” “有一天,你们再从这里出发,一路向前悍不回头,如果还能回到这里,那这就不光是你们回家的方向,同时也是大宋前进的方向!” 唐奕也不管众人能不能听懂,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场合,面对这样一群勇士,他忍不住要抒发,忍不住要把这些都说出来。 至于“本初子午线”...... 其实,唐奕原本是想直接叫“玫瑰线”来着。可惜,大宋还没有“玫瑰”这个称谓,就算叫了也没人懂。 直接叫“月季线”......好吧,想想还是算了,有点别扭。 再指高耸的石碑: “这块碑会永远立在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这条线,将永远见证汉人的勇士们是怎样探索未知,见证你们是怎样征服大海!” 王则海闻之,面色潮红,“唐哥儿放心!我发誓,一定把最详细的海图给唐哥儿带回来。” 唐奕一笑,“那就拜托诸位了!”深吸一口气。 “登船。” “起锚。” “出航!!!” ...... —————— 此时,吴育、王绎眼见着唐奕带头登上那一艘艘的巨舟,王绎忍不住撇嘴,“这个癫王,真是......” “真是什么?”吴育轻笑出声,偏头看向这位亲家。 “真是不应该给船工立碑?” 王绎不愤,“难道不对吗?有辱斯文!” 吴育摇头不语,欲言又止。从前的他可能也这么想,立碑这是殊荣!到了大宋,恨不得就是专属于士大夫的殊荣。文人不想与百姓分享这分殊荣。 可是现在,吴育真不这样觉得。也许他这个曾经的老顽固,已经被唐奕所影响了吧。 犹记得庆历八年,黄龙起舞,唐奕在宣德门前,当着官家与百官与开封万民的那次盛举。那一次唐奕触动了文彦博,同时也给百官提出了一个命题,如何引导民心民意? 而这就是唐奕厉害的地方,别看他疯,但是吴育知道这小子有多聪明。立碑,或有七分真情,但是其中必有三分是拉拢人心。煽动群情的意思在里面。 不说别的,只这一块碑能有什么?可是看在那些船工眼中却是不一样了。很多人为了这一块碑,会把命都卖给唐疯子。 可是也就是这么一块碑,多少人又死抱着不想给? 满脸笑意的看着王绎,却是不提碑的事情了。 “听说恪之与大郎关系不睦?” 王绎一听,立时眉头一拧,“不睦?老夫巴不得他离我远点!” 说着,还扫了一眼唐奕的背影,嫌弃道:“不识好歹、目无礼教的疯子!” 这两人是对着看不顺眼,唐奕不待见王绎,王绎这个儒家正统又何尝瞧得上癫王这个没规矩的浑人? “恪之啊!”吴育憋不住笑。“劝你一句。” “什么!?” “别惹唐子浩!” “嗯?”王绎颇为诧异。“连你也这么说?” 在王绎看来,吴育可不是亲礼不分的人。他和唐奕是亲,但是因为亲就纵容这浑人,任他废礼忘典,那就是小人行径了。 吴育大笑,却不与他争辩,这里面太多事情不能与王绎明说。 “大郎不容易......” “再不容易,他也不能至法度于不顾吧?” 王绎来了精神,“远的不说,就说汝南王府那件事。我也听说了,那一家子心存不轨。可是,忤逆之事有国法,有刑律,他私刑妄为,这算怎么回事?” “若是人人学他,看谁不对,就私刑处之,那朝廷还不乱套?” “唉!”吴育一叹。“事情没有恪之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 “这么说吧。”吴育只得道。“他的功比他的过要大,这件事的利也比它的害要重!” “......” 王绎还是不愤,但也听出,吴春卿有些事儿不愿意和他说。 横了吴育一眼,“我看你啊,是被这疯子哄开心了,失了君子之德。” “嘿!”吴育上来了脾气,这老伙计越说越过份了。 “还非要与恪之辩上一辩了,看看到底是育失了德行,还是恪之眼盲。” “辩就辩!他不就是收了一个燕云吗?只此一功,还要受用千年不成?” 吴育暗自鄙夷,“一功?这一功还不够大?再说了,唐奕何止一功?他的功多了。” 很多东西,并不像燕云那么明显,可是,这并不代表唐奕没有做别的,或者说这十年他只做了燕云这一件事。 事实上,除了燕云,西北盐改、宋燕大道,还有通济渠,哪一件不是千秋功业? 这些大的不说,很多细微之处的小改变,大家只是没发现,可是其意义却是一点都不比前面的大功来得轻。比如,黑板和粉笔。 这看似微末的两样东西,却是彻底改变了师教的传统方式。 此法从观澜传出,几年就风靡大宋。教书先生从原来的口传讲学,到现在的板书与讲教结合,让多少儒生受益? 再比如,拼音。 大宋的读书人相较从前倒是没有因此而发生变化,可是,经过十年的努力,大宋拼音的普及程度却是已经过了半数。 也就是说,百姓虽然不知书,不通学,可是却可以实现基本的识字。只这一点,绝对是功在千秋。 ..... ———————— 唐奕可不知道吴老头正在帮他卖力推销,其实就算知道,他肯定也不领情。 就那个老顽固,你跟他废什么话啊?王曾老相公也是,给他取字“恪之”...... 恪:格物、穷理。可是王绎倒好,整个就是一腐儒,连他老子的十分之一都没学到。 此时,船已经起航,一路航向东北,渐渐地远离海岸线。 一百多艘海船编队航行啊,别说是大宋,唐奕上辈子也没有亲眼见过呀。 浩浩荡荡的一大片,在首舰恨不得都看不见尾舰的样子。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那是多么的震撼、多么的壮观。 ...... 船行一日,无风无浪。 第二天一早,唐奕刚起来,上到甲板上,就不由一怔。 “嗯?那是什么?” 只见船舷左侧,隐见一海岛掩映在晨雾之中。 “琉球群岛?好像没这么快吧?” 王则海上前指给他看,“那是一无名孤岛,看到它,正向东北,就可到琉球了。” “咱们的海船一般都用它来导航。” “孤岛?”唐奕拧着眉头,几乎趴在船梆上猛看。 “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 想了半天,猛的瞪圆了眼睛,“靠,老子想起来了......” “停船停船!” “号令船队停船,我要登岛!!” 所有人一惊,这癫王又起什么幺蛾子? 王则海更是劝道:“那就是个无人荒岛,既无水源,也无驻民。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 “让你停船就停船,废什么话!?” 唐奕根本就不解释,霸道地非要上岛不可。 “可是......”王则海无语哀嚎。“岛边都是浅滩,咱们的大船根本靠不了岸啊!” “这......”唐奕沉吟片刻。“放小船。” “登岛!!” 得,这是上来疯劲儿了。 大伙儿知道,谁也拦不住他了,无奈之下,只得大船落锚,放出几艘小舟载着唐奕,还有十几个海员,向小岛划去。 祁雪峰、宋楷、曹佾等一众随行之人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心下好奇,跟着唐奕一起上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踏上孤岛,果然如王则海所言,这岛上除了一座半高不高的石山,再无它物。 可唐奕却是满脸潮红,兴奋异常。 先是好好看了一圈荒岛,然后下了一个更疯的决定: “就地取材,找块大石给我凿一块碑出来。” 祁雪峰一翻白眼,你立碑上瘾啊?又立碑? 还是宋楷了解唐奕,凑了上去,“你到底要干啥?” 唐奕恶趣味地一乐,“没事儿,就是想立块祖宗碑!” ...... 这块石碑,船队的船员整整凿了三天才算完工。多亏为了万全,船上什么手艺人都有,石匠的活也能干。 总之,这碑着实不小,比海州那块碑还大。 唐奕看后,十分满意,甚是自得。 曹佾都无语了,“你是不是真疯了?耽误三日船期就为这么一块破碑,有这个必要吗?” “有!”唐奕梗着脖子。“当然有,功在万世呢!” 曹佾气得直翻白眼,“就算有用,那你特么能不能刻点好词儿?” 仰天哀嚎:“你可是状元之材,就想出这么一句破词?” 只见,碑上刻着七个无比显眼的大字—— “钓、鱼、岛、是、汉、人、的”。 下现有落款: 嘉佑三年戊戌,四月初一,唐奕。 ...... 第734章 做人要有原则 感谢“苍生梦寐”的十万飘红,同时成为《调教大宋》的第44位盟主,谢了兄弟! ———————— “钓鱼岛是汉人的”,看着这几个大字,大伙脸都绿了。特么在这破岛上折腾了三天,就为这么一块破碑!? 也就宋楷记住了唐奕的那句—— 祖宗碑。 ...... 但是,不管怎样,这里唐奕最大,他说什么是什么。说在这儿立碑就立碑;说这个无名孤岛叫“钓鱼岛”,那就叫钓鱼岛。 大伙儿庆幸的是,终于可以继续成行了。这破地方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能活活把人憋死,是一刻都不想多留了。 唐奕见众人的表情不由苦叹,环视全岛,除了那孤零零的石峰,再无它物。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破“石头堆”,像扎在华夏喉头的一根刺,咽不下,也吐不出。 忍不住喃喃念叨: “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总以天朝上邦自许,常以地大物博自傲。” “什么边边角角、蛮夷荒地,说扔就扔,说不要就不要。” “有钱、富庶,就是他妈的败家,岂知......” “岂知什么?” 宋楷又贴上了来。他明白唐奕为什么要立这个碑,但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不过就是一个无人荒岛嘛。 唐奕看了他一眼,“一寸山河,一寸血!” “今人弃之、轻之,岂知后世子孙却要用百倍、千倍的代价再夺回来。” 别说是这个破荒岛,早前的广南侬族,再之前的吕宋、琉球。再往前数,至汉唐起,除了中原之地,外邦番夷凡有内附提请,咱们好像都兴趣不大。就算圣允也都是敷衍了事,从没有深入渗透,进一步巩固。 殊不知,就算这么一个破荒岛,千年之后,有心之国依旧可以大作文章,牵制汉儿崛起,扼住中华之喉。 ...... 宋楷不知道唐奕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怨气,但也深以为意地点头,有那么点道理。 正好刻碑了石匠从旁经过,唐奕一把拉住。 “你,还有你,你们以后跟我一条船。” 上船之前,宋为庸又从岛上弄了几块大石上船。 “呆着也是呆着,都别闲着,就凿碑吧。” 几个石匠一苦,没事凿什么碑? “可是,宋侍郎......” “凿碑不难,刻些什么啊?” “就刻......”宋楷略一沉吟。“就刻:大宋疆域圣界,敢犯者,虽远必诛!” 宋楷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他是要把唐奕的思想贯彻到底。 ...... 离开钓鱼岛,向东即是琉球群岛。只不过,大宋船队并不想到琉球停靠,取道东北,直奔东瀛四岛。 直到东北方向逐渐出现零星岛屿,王则海说,再继续向前就是东瀛大岛。 这时,船队转向,取道正北,继续航行。 其实,在这里只要航向不变,继续东北直航,到时沿着海岸线航行,只需要三天,祁雪峰等人就可改道向东深入太平洋了。 可是,唐奕却制定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航线。 他不走东瀛以东,而是要在东瀛西海岸航行,穿过后世的朝鲜海峡,进入日本海。再由北海道与本州岛之间的津轻海峡,深入太平洋。 这条航路虽然绕远了一些,可是后世的日本海,还有朝鲜海峡,可以说是一条连通朝鲜半岛、东瀛,还有北太平洋的重要航道。早些开辟,绝非坏事。 一路沿着东瀛的西海岸航行数日,待前方出前一座大岛,王则海便给唐奕介绍: “这是东瀛的佐渡岛,孤悬海外,贫瘠异常,几乎没什么人烟。” “岛南水深,是为天然深港。” “咱们要在这里停靠几日,最后一次补充淡水。” “佐渡岛”,唐奕听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半天才算忆起,佐渡岛那不就是除东瀛四岛之外,最大的一个岛吗? 后又听王则海提到,这个佐渡岛有点类似于大宋的岭外,是专门的流放之地。 除了流亡至此的政治犯,岛上几乎没有原住民,正符合唐奕的要求。 “需要在东瀛补充给养,但要避开东瀛城镇,至于交易,更是想都别想。” 这事儿唐奕有点小心眼儿,他想的是:这条通往美洲的航路一开,可就跟丝绸之路差不多,不但大宋会有获利,沿路所经也必会受益。 但是,说特么什么也不让鬼子沾光。 别问老子为什么,就是这么任性,就这么小心眼儿。 不灭了它,是因为“和谐神兽”震慑四方,不代表老子心慈手软。 可惜,唐奕慈悲为怀,有人却是比他愣得多。 ...... 宋楷一听王则海说这岛上没什么人,船一靠岸,就立刻招呼他那几个“手下”干活。 唐奕随便在岛上溜达了一会儿回来,宋楷把碑都立起来了。 “大宋疆域圣界,敢犯者,虽远必诛!?” 唐奕眼珠子瞪得溜圆,“你特么要干啥?” “立碑啊!”宋楷忙得满头大汗,愣愣地回着。 见唐奕一副听傻了的样子,更是来劲。 “你放心,这一路走到哪儿,咱就把碑插到哪儿。什么边边角角,咱不挑嘴,全给你划拉回来!” 咕噜...... 唐奕只觉喉头发紧,狠咽了一下口水。 走到哪儿,立到哪儿?那还不把美洲大陆都圈下了? “赶紧拆了,别给老子丢人!” “为啥!?”宋楷不干了。“钓鱼岛屁大点儿个地方你都不放过,这么大个岛又没人,凭啥不要?” “为庸啊,做人要有原则啊!”唐奕决定教育教育他。 “是咱的,谁来也拿不走;不是咱的,抢来也是麻烦。懂不?“ “你出去代表的是大宋,别跟个土匪似的。” “原则!!” “原则懂不?得有个天朝上邦的样子。” “你能不装吗?” 宋楷听着就牙碜,唐疯子开始讲原则了?真特么新鲜。在钓鱼岛的时候,这孙子还像个无赖呢,这就原则了? 眼睛一立,还就和唐奕杠上了。 “老子看上了,那就是老子的!” 唐奕这个无语啊,话虽这么说,可这都占到人家家门口了,不合适吧?欺负人了吧? “这特么是有主儿......” 刚扯着脖子嚷到一半儿,就听有人叫他,“大郎!” 却是曹佾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块石头。 “你看这是什么!?” 唐奕一怔,接过一看,“你大爷的,这是金矿石!?” ...... 唐奕瞬间石化。 曹国舅拿回来的是一块灰中带黄的石头,他从十几岁就开始玩石头,哪能认不出来?一眼就看出是金矿石,而且成色极好,含金量还不低。 “哪儿来的!?” 曹佾急道:“就在前面一座塌了半边的小山包儿下捡的。” “还有吗?” 曹佾摇头,“就看见这一块。” “不过......”曹佾盯着唐奕。“这么大块的矿石,成色又这么好,说明这岛上一定有金矿脉。就算不在那个小山包,别处也一定能找到。” 唐奕点头,深以为意。 这块石头足有篮球大小,成色极佳,绝非偶然。这岛上一定有金矿,而且弄不好储量惊人。 影影绰绰地回忆起前世,印象中,好像东瀛那破地方确实有产黄金的地方,而且储量好像还不小。 “不会就是这个佐渡岛吧?” 猛然间反应过来,调头就冲宋楷大叫: “快!” “快把碑立起来!” “多他-妈立几块!” ......” 第735章 一个屁三个谎 做人不能太唐奕,宋楷现在是深有体会了。 更新最快刚刚还象模象样地让他讲原则,结果这脸色变的倒是真快。 你的原则呢?还不如一块金子值钱! “金子?”唐奕都懒得和他争辩。 “你特么第一天认识我啊?节操这种东西,我......有吗?” 盯着宋楷立碑,活脱一个地主老财唐扒皮。 眼瞅着碑立起来了,唐奕又靠到曹国舅身边。 “看来,送完他们,咱俩得去京都转一圈了。” 曹佾和唐奕是一个揍性,这个时候比唐奕还无耻。 “自己跑去多掉价啊!左右东瀛使节年年都到开封朝拜,让陛下出面,就算要不来,也能租来。” 说着,还递给唐奕一个隐晦的眼神。意思是,这事儿又不是没干过,莱州和辽河口就是范例,大不了,贸易上与东瀛一点儿好处。 “也行!”唐奕点着头,煞有其事。他清楚,现在的东瀛应该还处在“平安时代”,看名字就知道了,还远没有形成那种近乎病态的侵略性。 简单来说,这个时代学的是中原唐制,可惜学的不是大唐的武力,而是大唐的奢靡。以至于到现在,大宋本来就够温柔,够软弱了,特么东瀛比大宋还软。 让赵祯去管他们要一块流放之地,还真没准儿能要来。 没想到的是,唐奕和曹佾预谋的本来已经很轻松了,可是还是把事情弄复杂了。 ...... 在岛上停靠的第二天,有岛民摸了过来,一个个面露惊容,却不敢上前,远远的在船队所在的海岸徘徊。他们哪见过这么庞大的舰队,不明真想之下,还以为这是要攻打本岛呢。 中午的时候,有两个倭人胆大靠的太近,王则海领着船上的武卒直接把人抓了回来。 唐奕和祁雪峰等人都不在,都散出去找金子去了。王则海不敢做主,只得关着。 直到入夜唐奕才回来,王则海终于长出一口浊气,哭丧个脸,“唐哥儿,你可算回来了!” 唐奕看他那个样子,心说,这是怎么了? “有话好说,怎么了?” “抓了两个倭人,结果,抓回来就后悔了!” 本来嘛,大宋天朝上邦,到哪儿都得讲求个面子,就算是俘虏那也是要优待的。行饭前抓回来了,正赶上饭点儿,大宋的舰队还差你两个人的饭食不成,于是,王则海很大度地也给这两人弄了点吃的。 结果,这两人太能吃了,简直就是饿死鬼附身一般,中午整整干掉了八个人的饭量。 到了晚饭点儿,都没等王则海说话,这两个倭人直接不管气地伸手要了。 “正吃着呢!”王则海一脸的无语。“唐哥快去看看吧,一会儿就撑死了。” 唐奕横了王则海一眼,“你就多余抓人!又听不懂倭话,抓回来干嘛?” “还真不是。”王则海瞪着眼睛。“咱不会倭话,可是那两人里有一个会咱们的话。” “嗯?” 唐奕一怔,转而又释然,佐渡是东瀛流放之地,什么人会被流放呢? 官!贵! 也就是说,别看这岛上没多少人,但是个个都应该是有点来头的。会说宋话,也就不足为奇了。 “走,瞅瞅去!” 众人也是来了兴致,跟着唐奕一起去看看那个会说宋话的倭人。 到了跟前,嚯...... 可算知道王则海为什么大惊小怪了,这就是两头猪啊,两头瘦得皮包骨的饿猪。 只见两个破衣烂衫的“乞丐”被武卒看守,正在上演一出吃饭大戏。 ...... 之所以说是大戏,那是因为,就没见过这么吃饭的。 人家吃饭,那是一口饭食、一口菜。就算吃像难看,也就是个狼吞虎咽之态。 可是这两位,根本不管什么饭不饭、菜不菜的,逮着就得见底。 唐奕眼瞅着一人抱起一整盘腌菜就往嘴里塞,也不说换个样儿,直到吃光了事,连盐汁都没放过,舔的是干干净净。 特么也不嫌得慌? “停停停!”唐奕实在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今晚他就吃不下饭了。 “这得穷成啥样?看把人饿的。” 强行命人把两个倭人手里的饭食抢下来。 “会说汉话的出来!” 那两人本是一脸死了孩子一般的痛苦,望着眼前的吃食却不能吃。 宋饭真香啊! 这时唐奕问话,其中一个略显年长的倭人立马看了过去,见唐奕一身华服,肯定地位不低,也只得强忍扑向饭食的冲动,站起身形,扑打一身“布条儿”,很像那么回事儿的高揖过顶,重重落下。 礼罢挺身,一指周边众人,字正腔圆的洛阳官话,对唐奕言道:“汝其首乎?” “......” 大伙儿都看傻了,这矮子比宋人都宋人啊! 唐奕更是无语,下意识答道:“对......对......首乎。” 那倭人闻声,再行一礼,却是露了怯。 “吾为东瀛左府持刀舍人,敬宫雄二,见过天朝上使。” 唐奕登时眼神一眯,你拜天地呢?一礼一礼又一礼的? “一个屁三谎的东西,拉出去,给我砍了!” 那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武卒已经上来拖人,吓得他面无人色。旁边另一年轻倭人更是大急,叽里呱啦叫嚷了一堆,没一句能听懂的。 这时唐奕倒不着急了,换了个台阶直接坐下,慢看武卒提刀作态,一副真的要砍的样子。直到那个敬宫雄二反应过来,高呼冤枉,大力挣扎,方叫人把这两人都拉了回来。 刀口前面走了一回,二人都吓的面无人色,此时瘫软在地。 敬宫雄二缓了半天,见上首那个宋人一副老神哉哉的模样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实在沉不住气,哀然辩解。 “上使,慢礼疏仪,至天宋皇威于何处?” 唐奕笑了,好整以暇的单掌支着下巴,“编,接着编。” “我......” “没关系,我来帮你编。”唐奕继续戏谑玩笑。“你,使过宋?” “然也。”倭人立答,颇为傲然,好像出使过大宋就是天大的荣耀似的。 唐奕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这句应该是真的,没有到过大宋,宋话不可能说的这么好。” “还不只一次吧?” “四次!”倭人更是得意。 “嗯。”唐奕点是点头。“这句也像是真的。” “可是......”话风一转。“没听说东瀛的哪个天皇子嗣亲使大宋啊?” !!! 两倭人瞬间呆傻,面若金纸。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36章 曹佾的野儿子 (太晚了,为了全勤,要在十二点前发,没改错字。 更新最快等下重新加载再看) 两个倭人吓的面无人色! 心中更是惊骇莫名!?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 唐奕玩味的看着两人,说他一个屁三个谎一点儿都没冤枉他。一句话,正好三个谎!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虽说唐奕对东瀛内部的情况不太了解,前世对那个岛国也不感兴趣。可是对于一些比较有趣的小细节还是偶尔能记得下来的。 再说了,怎么着也在大宋的贵族圈子混了十年了,诸夷番邦的那点事不敢说知道,但是官制还是懂一点的。 这人一上来,第一句话就是自报家门,好像官儿不小的样子。 左府持刀舍人。这是一个什么官呢? 东瀛的左府,全称叫左卫府,而更早的称谓叫“持刀舍人僚”。一听就是武将机构,而且还是一个地位极高的武将机构。 左府持刀舍人,听名字好像挺低调,好像官儿不大的样子。实际上,相当于汉人王朝的大将军!武将之中第一的军阶! 和着这位是东瀛的大将军被流放到佐渡岛了。 可是,唐奕还知道一个事儿。 这个左府持刀舍人...武将第一没错,可是平安时代的东瀛比大宋重文轻武的程度尤过不及!他就算是武将第一也是屁用没有,这个岛国四六不沾,内部更是太平了两百多年了,军队本来就是个摆设,武将更是个摆设。 那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显然是使过宋。可是问题来了,一个边缘化的武将怎么可能把去大宋这么高级的任务交给他?此为第一谎。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持刀舍人’是个官位,而不是官职,也就是虚衔。有点类似于唐宋的紫光禄大夫、朝奉大夫之类的虚衔,只是一个官位,没有任何职能。 比如宋楷,官家的封诏上,封其为太中大夫,权礼部侍郎。之个太中大夫就是虚阶,礼部侍郎这才是他的职责所在。 宋为庸出去见,自我介绍的时候,也会自称是礼部侍郎,而非什么太中大夫。 这矮子报了虚衔,却隐瞒了流放之前的实职。此为第二个谎! 还有就是.... 这个人自称叫敬宫雄二.... 换了别人可能真看不了什么,可是不好意思啊,唐奕刚刚好知道这个名字有问题。 倒不是说这个名字是假的,而是说,这个名字太大....这乞丐当不起! 可能别人会以为,他是姓敬宫,名叫雄二。 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敬宫...不是姓,而是宫属名称!与大宋的福宁殿、坤宁宫、养心宫一样,是一座皇家宫殿。 整个东瀛只能有一个人姓敬宫中,那就是住在皇城敬宫之中的那个人。 ...... 这里不得不说到他们的天皇世家。岛国的天皇世家不敢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家族,但绝对是最古老的皇室家族。 远了不说,到大宋这个时候,这个家族已经传承了一千七百年了,同时也在岛国的皇位上坐了一千七百年了。 而且这还是只从第一代天皇开始算起,没法再往前数,因为再往上数就是岛国的天照大神(太阳神)。那就没边儿了。 之所以不像中原大陆一样,皇帝轮流坐,各领风骚五百年。这里面有很多原因,比如神话了天皇,再比如天皇家族实际掌控权力的时间比较短。 总之一这家能传承到现在,为了与平民区分开,可能也为了显示他们家足够古老。所以.... 天皇家族是没有姓的。 也就是说,这个人叫雄二,但是没有姓。只用宫属和爵位代姓。敬宫雄二,就说明他是住在敬宫、离宫雄大,那就是住在离宫。 而且天皇世家也会贬黜族人,流放民间的之后,为了已是此人已经不是天皇族人,会赐姓,通常姓‘源’。 这乞丐要是自称叫“源雄二”唐奕都不能太怀疑。 一个明显使过宋,又只报散衔的武将。为称叫敬宫雄二。 一句话,正好三个谎言。 特么也是够高级的了。 唐奕也懒得和他废话“说吧,别扯谎,我没什么耐性!” 那人似有挣扎,最后猛一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 “汝若有义,肯载我二人与宋,吾即如实告知。” “嘿!!”唐奕眼睛一立,特么还讲上条件了?“砍了!” 一听砍了,武卒立时上前,那个说宋话的还没怎么着,却是那个年青的急了,猛的蹿起身来,一把抱住了...... 抱住了曹佾的大腿。 .... 什么情况啊?唐奕傻眼了,宋楷傻眼了,潘丰傻眼了。特么所有人都傻眼了! 呆傻的看着那倭人青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曹佾的大腿,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那叫一个哀怨断肠! ... “国舅爷...”唐奕不确定的指着那个青年“这是...你亲儿子?” “失散的?” ... “滚!!”曹佾咆哮着! 他比谁都懵逼! 这娃吓傻了不成?有一瞬间他也以为这是失散多年的野儿子。要不怎么哭的这么悲壮? “这,这,这怎么回事儿?” 唐奕指着场中那对“父子”... “¥%……&*” 却是那个青年,回头冲着唐奕和年长倭人咆哮。当然,其间依旧抱着曹佾的大腿不撒手。 潘丰闻之更加笃定... “这绝对是国舅的种!” .... 唐奕憋着笑意,实在没想到曹国舅认儿子都认到东瀛来了。转头看向年长那人。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实话,可就真没机会了。” 事到如今年长倭也知道不说点什么是肯定蒙混不过去了。 “唉!” “实不相瞒!东瀛慧源天皇雄二,见过天朝上使!” 我噗!! “天皇!?” 在场所有人皆是意外!就这破一烂履的乞丐是东瀛天皇? ... 准备的说,这是“前天皇”宫斗大戏,争权夺位,哪都一样。简单说,这个雄二,就是宫廷政变的牺牲品。 “你是雄二。”唐奕一边听,一边试着理顺这里面的事儿“嗯,天皇很闲,说点宋话也说得过去。” “对,我是雄二。” “然后皇位让雄大给抢了。” “不,是雄三。” “....”唐奕一翻白眼,还特么真有雄大和雄三啊。 “也就是说,你被流放到这个岛上。” “不是!” “那是什么?” “逃出来的。” “那你不好好躲着,找我们干麻?” “我...” 那人看了一眼曹佾,又看了一眼抱着曹佾大腿不撒手的青年。 一指青年,“他去过大宋,见过这位曹国舅!知道他才是你们的真正头领。他可以带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哦... 唐奕深以为意的点头“那你说....” “要是我把你送给现在的天皇...” “你说他一高兴,能不能就把这岛送我了啊?” “你!!” 年长倭人大惊!指着唐奕一时呆楞说不出话来。 而唐奕则是挂着淡淡笑意。“没关系,你接着编。” “我当故事听。” .... (大家都懂的原因,岛国的天皇封号、名称全属虚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37章 真有金矿 三个谎言,这矮子貌似都解释清楚了。 更新最快 报虚不报实,是因为他是东瀛天皇,政变被赶下了台,逃到这个流放之地。 因身边的年轻人使过宋,在朝会上见过曹佾,所以心存侥幸想求宋人把他们带到大宋去。 又怕宋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把他们交给现在的天皇,所以隐瞒了身份。 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啊呸!! 最大的不合何理就是: 既然都隐瞒了,既然都怕唐奕他们把他们送给现任天皇,那你特么吃饱撑的,又报了一个天皇世家的敬宫雄二出来? 而且,唐奕知道,东瀛的天皇说白了就是个空架子,屁事儿都不管,真正掌权的是关白,也就是宰相。所以,到底是天皇,还是天皇他弟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同样是混吃等死,谁没事儿闲的篡这个位? 所以,这矮子说的一定是假话。 可是,这老货不但能编,而且嘴还硬,这次又让唐奕拆穿,索性不开口了。要杀要刮随便,任唐奕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说了。 实在没办法,唐奕只得让人把这两个倭人先带下去。 “怎么办?”曹佾等人靠了上来。“要不直接砍了了事。” 唐奕缓缓摇头,“先留着吧。” 进而又出声疑道:“你们觉不觉得,那个年轻的有点古怪?” “有什么古怪?”潘丰提到那个年轻的就想乐。“有古怪,也是景休有古怪。” “我说......”大喇喇地瞅着曹佾。“二十年前,你是不是真让东瀛小娘借过种啊?怎么我瞅着长的也有点像你呢?” 曹佾差点没载地上,“潘国为!” “哈哈哈......”潘丰见曹佾真急了,大笑摆手,不敢再拿这事儿说笑。 看向唐奕,转移话题道:“大郎看出什么古怪?” 只见唐奕拧着眉头,“总觉得这青年不像是那个“雄二”的仆从,他那行事和眼神儿就不像一个仆从。” “而且,既然使过宋,又见过国舅,怎么连一个字儿的汉话都不会说?“ 大伙儿一想,也对哈。 “要不,叫过来再问问?” 唐奕想了一下,“算了,那个雄二不会开口的,” “先把两人分开关押,回去再找个懂东瀛话的汉人问问。” ...... 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了,那个雄二和青年虽然还不得自由,可是看宋人也不审了,也不赶他们走了,三餐照给,看架势是要带他们上路,也算安下心来。 现在,只想离开这破岛,能吃饱饭。至于怎么离开,已经不重要了。 ...... 两个倭人想离开,而唐奕他们却在想怎么留下。 还真在岛上找到了金矿。 本以为金矿这种东西不是那么随便找的,可是哪成想,两天就让唐奕他们找到了。 而且,还是裸矿! “这......这也太假了吧?”潘丰看着前面塌了一小块儿的土山,露在外面的,全是略带暗黄的矿石。 潘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大的矿脉就露在外面,东瀛人都是傻子吧?不知道这是好东西? ...... “应该是不久之前有地动才露出来的吧?”唐奕猜测道。 东瀛这个地方够倒霉,地震频发,好像是全世界百分之二十的地震都发生在这个岛国。 “那现在怎么办?” 船队马上就要,这么一走,要是让东瀛人发现了这个大矿,那估计到时候再想要,就得动刀子抢了。 曹佾建议道:“要不让祁雪峰他们先别走了,咱们这有一万多人,先把这片地圈下来再说。我这就回京,让官家想办法把这个佐渡岛要过来。” 唐奕闻声,立时摇头,“不行,祁雪峰他们必须走!” 远洋的意义可是比金矿来得深远,这点事儿,唐奕还是想得明白的。 “再说,东瀛使节得年关左右才会入京,最快也得明年才能拿到手。” “那可怎么办?”曹佾也有点儿着急了。 眼前这可是一座真正的金山,放一年不定出什么变故。再说,也不能上赶着去东瀛要吧?人家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唐奕沉吟良久,“让祁雪峰他们走,咱们船上的人都留下,以兴建码头的名义先把露出来的矿圈起来,不让倭人靠近。” 潘丰闻言,担心道:“咱们来送行就两条船,几百个人,够用吗?” “够了。”唐奕重重点头。“这岛上本来就没什么人,几百人圈一个山头绰绰有余。” “就这么定了!” 说到这儿,唐奕最后拍板,“留下一条船,把除必要船员的人手都留下。咱们赶紧,送完祁雪峰就回航。” ...... 说动就动,唐奕连夜指挥人手把这片山头圈了起来,除了自己人,一概不得靠近。又立刻命舰队,争取早日返京。 只不过,实际的行动与唐奕设想的不太一样,他的船并没有与祁雪峰一道穿越津轻海峡,而是直接调头回航大宋。 这也是祁雪峰力劝,还有曹佾等人深思熟虑的结果。 送到日本岛以东,这是唐奕对远洋船队的尊重。可是,以现在的情况,要是再非到东瀛以东,就是矫情了。 一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二来,唐奕的船只有少量的水手,再无多余随从。人都留在佐渡岛了,这时候再要绕东瀛航行并不明智;三来,唐奕急着回宋,往佐渡岛调派人手,再多绕远,更是不智。 临别之前,唐奕亲自为祁雪峰和宋楷斟满烈酒。 此去千里万里,一碗家乡酒算是唐奕送上的最后心意。 “奕必日日东望,等着你们回来。” 祁雪峰闻之,抱碗痛饮,“且看我航穿这片大海!” 唐奕重重点头,又转向宋楷。对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多余的话唐奕根本不用说。 “回航的第一站就是到燕云之地借人,有什么话让我捎给你爹的吗?” “啊......啊?” 宋楷楞了下神儿,“你要去见我爹啊?那就......那就......” “那就说我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38章 挤兑富弼几句 海蓝无边,万里晴空。 更新最快 卓立船艏,眼见百多艘大宋巨舟在面前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 唐奕不由生出一种感慨:“勇士,这才是真正的勇士!一群探索未知,征服世界的敢死勇士。” 曹佾这时也走到唐奕身边,望着消失在天际线的船队感叹: “宋公序是开明之人啊......” “嗯?”唐奕偏头一疑。“怎么讲?” 曹国舅立时撇嘴:“反正换了是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我家老二去冒这个险的。” 说着,似乎知道唐奕要吐槽,“这和沙场可不一样,沙场是男儿的归宿,这个......” “这个要是死在半道,你说算怎么回事儿?” 好吧,曹佾到现在也不理解唐奕对大海为什么那么执着。他一直觉着,不值。 只见唐奕长叹一声: “有一天,你们会懂得,这到底值不值得。” 说完,唐奕有几分寂寥地转身,吩咐水手,取道回航,目标燕云。 ...... 离佐渡岛最近的宋土就是燕云,只要穿过渤海湾就能到达。比唐奕回到海州调派人手,却是要近得多。 而且,现在狄青还在燕云,他手里的二十万禁军也在燕云。只要与官家传书,让他下令向佐渡调一批人却是不是什么问题。 而在燕云的狄青、宋庠、富弼等人还不知道,唐奕要来。 直到唐奕已经在宁河口登陆,派出两路人马,一路直接回京禀报,请官家许以人手;一路则是直抵幽州,告知狄青和坐镇在此的富弼。 唐奕到幽州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狄青和富弼亲自出城相迎。 先与狄青见了礼,二人相交忘年,却是没有太多客套。 至于富弼,唐奕就更不客气了。暂且放下那座金山,也得埋汰这老头儿几句。 不咸不淡地斜了一眼富弼,撇着嘴吃味道:“富相公躲的好清闲!说的好听替陛下守住燕云,结果却是远离是非的保身之举。” “哟~~!” 富弼直接笑了,不理唐奕,却是与狄青玩笑道:“汉臣看看,这浑小子却是不知道自省,反怪起老夫来了。” 狄青只笑不答,这是富彦国和唐子浩之间的事,他可不好参与。 好在富弼也不是要他表态,转向唐奕,依旧笑的轻松。 “你自己非要拧着来,不肯顺着陛下和宽夫,怎么倒是老夫躲出来了?” 唐奕不愤道:“奕是什么样的人相公不清楚吗?我就是不会转这个弯儿,才有了唐疯子的浑号。” 富弼闻之,唯有报以苦笑,“看来,这一年大郎还是没从中得到教训啊!” “走吧,回府衙再说。” 说着,三人并肩而行,一同入城。 此时的幽城却是与从前大不相同。 只一年时间,原本辽人的南京,却是很难看见契丹的影子。街上汉人穿行,汉风当道,偶有契丹人行走,穿的也是汉服汉冠,且一点违和之感也没有。好像中原州府一样,一切都那么的和谐,一切都那么的大宋。 不得不说,把富弼等人放到燕云成效斐然,换了别人,是绝对做不到这个程度。 富弼见唐奕脸色轻松,适时出口,“怎么样?老夫在这没有躲‘清闲’吧?” 唐奕一撇嘴,“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吧。” 富弼无语,“老夫可是累的头发都白了,你却‘还算过得去’?” 唐奕不依,转过头来,“可是,这也无法磨灭你把我们扔在开封,不管不顾的事实。” “诶......”富弼知道唐奕这是在说笑,可是还是忍不住一声长叹。 “要是老夫在京师,那挨打的可能就不是文宽夫了吧?” “......” 唐奕一顿,却是接不下去了。 这就是富弼的立场吗?他在隐晦地表达,如果他在开封,那他也会站在文彦博一边,而不是对唐奕全听全信。 “你的购物券出来的太早了......” “不但对手会怕,官家会怕,宽夫和我,也会怕啊!” “......” 狄青适时出声:“其实,富相公这段时候没少替你说话。这一年间,连着上了七八道奏折,与你说请,只不过子浩不知道罢了。” 富弼又道:“宽夫常年主持财税、吏制,难免有些功利、务实之气。” “其实他也不一定非要和你争什么,子浩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 等会儿,唐奕不淡定了,停下脚步看着富弼和狄青。 “什么情况?你们两个是不是串通好了,有什么阴谋啊?怎么还一唱一喝的?” “这......”富弼顿住,与狄青大眼瞪小眼。 “这个小子,鬼精鬼精的!” “你看看!”唐奕甚是得意地一挑眉头,果然有所图谋。 “说吧,别绕了,这几天让一个倭人绕的我脑袋都大了。” 富弼闻之,给狄青递了一个你来说的表情。 狄青也知道这事儿他来说合适,于是也不推诿,“其实,陛下早就知道,你送过远航船队会到燕云,所以......” “所以你们两个就来给陛下当说客了?”唐奕一下子就猜到了。 “不错。”狄青坦言。“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说客,陛下知道你委屈,还在气头上。” “可是,赌气归赌气,拿身家名声来至气就是不智了。” 富弼适时缓声掺言:“陛下说,你可以怨他,但不能拿自己出气。赶紧借着王恪之的奏本下了台阶,不用两年,等时局平息,必下诏把嗣王封号换了。” “到时你也能回京,想叫什么王都行,不想当官也行。只帮他看好观澜这一摊子就可,万事随你。” “......” 唐奕一时,竟无言以对。 赵祯能让两个臣子说情,还把姿态放得这么低,是唐奕没有想到的。 可是,同时也说明,赵祯还是不理解他。 不光是不肯认天下至圆这个错,还有这一年在京中的所做所为。 不由苦笑,那老头儿还当他在赌气,还当他在争。 在京中看似与赵祯已经坦诚相见,可是现在看来,赵祯还是没有真正理解他,还是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抬头看向富弼:“麻烦相公帮我转告陛下。” “你先等等!” 富弼一看唐奕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根本就没听进去,绝不能让他把话说全。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39章 宋状元拼了(还更009) 富弼与唐奕也算是相处十来年了,怎会不知道他的秉性。抢在唐奕之前,说什么也不让他把话说死。 “似乎子浩还不知道京中的近况吧?” “现在,朝臣对你的购物券已然心生警觉,京中也是风言四起,说是官家又生革新之意。” “此时人心惶惶,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对你戒备异常,宁可不顾汝南王府那事的影响,也要置你于死地!” “官家的压力非常大,你老师的压力也不小。这个时候,你不能再任性了!” 唐奕闻之,淡然一笑。其中的苦意,富弼和狄青亦难理解。 官家压力大?到现在他们还当我出京是使性子,是给官家找麻烦!? 只闻他轻声道:“转告陛下,奕会去涯州醒罪。” “什么!?” 纵使是富弼,也是惊叫出声:“你要自贬‘崖州’!?” 唐奕点了点头,“涯州独悬海外,够远了吧?够荒芜了吧?这回没人在担心癫王再搞出什么事情了吧?” ...... “陛下也就没什么压力了......” “你等等。” 这回连狄青都瞪着眼睛看着唐奕,惊愕半晌方不确定地颤声道:“你是说,这个‘涯州’,还不是那个‘崖州’!?” ...... 富弼说的“崖州”是什么地方?是后来陆秀夫抱着小皇帝跳海的地方,在广东的新会附近。 那唐奕说的“涯州”是什么地方?就是后世的海南岛。 别觉得那是四季温暖、风光无限的好地方,在宋朝,那是正二八经的五岭之外的之外,未开化之地。 这么说吧,大宋文官犯错,没有斩刑,多为流放。流放到哪儿?五岭之外,岭南烟瘴蛮夷之地,差不多就是两广和南海的全境。 可是,流刑也是有区别的。 轻一点的,流放振州、崖州、炎州。虽然也是五岭之外,但唐时张必龄修建了梅岭栈道,使得岭南之地逐步开放,这几州离中原近,相对环境还过得去。 而重一点的,就是流放钦州、桂州(桂林),最最严重也就到雷州,也就是曾公亮现在呆的地方。 再往南,名义上虽然还是大宋疆域,可是实际上,大宋根本就控制不了,也很少有人直接就发配到涯州。因为要是发到那儿,还不如直接宰了来得干脆。 大宋开国近百年,流放岭南之臣繁多,也只有卢多逊、丁谓两位宰执之臣被发配到了海南。可想而知,这地方是不是人呆的地方。 富弼、狄青对视一眼,心道,唐子浩和官家之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他怎么可以直接就把自己发配到涯州去了? “子浩!”富弼急声劝慰。“不可鲁莽!” 狄青也是长叹一声,“何至于此啊?” 唐奕不答,再多解释他们也不会信,就让他们误会去吧,就让赵祯以为他一气到底好了。 “早晚你们会明白奕的用心吧......” 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唐奕不想再与二人多说,迈步径直向前,却是不等二人,先一步去了州府。 ...... 现在唐奕什么都做不了,本以为到这里就能有人手去佐渡岛。可是,唐奕想的简单了,这事儿富弼、狄青不是不想帮忙,而是无从帮起。 朝廷为了安抚新地,除了那二十万守边禁军,并未向燕云派遣过任何的宋人,这里基本还保持着燕云本地汉辽两族自治燕云的程度。 可靠的人手本来就不多,而禁军又不是唐奕说调就能调的。狄青都没这个权力,得赵祯发话才行。 所以,现在唐奕就算到了幽州也调不出人,只能等朝廷的诏令。 想来也用不了几天,赵祯就算再误会唐奕,这点事儿还是不会拒绝他的。 可是,没等来皇上的圣旨,却是把宋庠等来了。 到幽州的第三天,早上,唐奕还没起来,却是宋状元得知唐奕到了幽州,连日赶路,从涿州杀上了门。而且是手里提着一把三尺青锋,面色潮红,甚是骇人。 一到唐奕的院子,宋状元就气冲冲的要杀人,得亏和他住一个院儿的曹佾和潘丰起的早了点,把宋状元拦了下来。不然,唐奕睡着觉,小命儿就没了。 潘丰死命地抱着宋庠的老腰,“相公,有话好说,这是何必?” 曹国舅则是伺机想要夺剑。 宋公序被两人拦着动弹不得,可是事到如今,哪还好说得了?也不管什么君子德行,什么文墨姿容了,挣命的想摆脱。 “唐子浩......” “老夫与你拼命!!” 唐奕迷迷糊糊地从屋里出来,也是懵得很。 “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和我拼什么命!?” 宋庠状若疯魔,“唐疯子,还我儿命来!!” “嘎!?” 唐奕更是不懂,“为庸活得好好的,怎么就还命来了?” “你......你......” 宋庠喘着粗气。 “你......你唆使为庸出什么海?此去千里万里,风急浪涌,若有差池......老夫,老夫现在就劈了你,走在吾儿前面!” 说着,使劲想要挣脱潘、曹二人的束缚,还真要和唐奕玩命。 “诶诶诶!”唐奕不干了。 “这话咱们得说个明白了,怎是我教唆他出海?” “你自己同意的事儿,现在反悔却要找我拼命,说不过去吧?” “老夫同意什么?” “诶!!”唐奕眼睛一立。“国舅和国为可都在这儿呢,咱不能翻脸就不认账!我可是亲眼看了你给他的家书,才肯放他出海的。” “是啊,是啊!”曹佾、潘丰急忙帮腔,音儿都是颤的。 俗话说得好,狗急了还跳墙,这特么文人要是急眼了也一点不含糊,曹佾、潘丰两个大汉几乎抱他不住。 ...... “楷之提请,父亦熟思,虽无功名之欲,然其志可表,吾心甚慰也。只道:天高任鸟,海阔凭鱼,大可为之!” 唐奕的记性可不含糊,当下就把宋楷当时拿出的那封家书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 “这是你跟为庸说的吧?”唐奕立着眼睛,底气十足。“就是因为你这封家书,我才放他出去的!” “嘎......” 宋庠闻之,嘎的一声就背过气去了。 曹佾、潘丰一见不好,连忙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风,半天才把宋状元弄醒。 宋状元醒来,第一件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个孽障,骗煞我也!” 唐奕到现在哪还看不出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只得好声安慰: “您也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宋庠一边哭,一边哽咽道:“那是......” “那是年前,他说,他要回老家去主持修葺宗祠,与我商量要请休三年,老夫与他的回信!” .... 噗!!! 唐奕直接就喷了,这孙子,是真能忽悠啊! ...... 第740章 出海都比去涯州强 推书,《醉枕山河》。 名字就很霸气,新人正在上三江热推(怨念...苍山都没上过三江。)保险起见,亲自看了几章,很有味道,大伙儿可以去看看。实话,只看第一章就明白虚实了。 ———————— 宋楷这孙子是真能忽悠。 忽悠他老子说回家修宗祠,结果却是和唐奕跑到海州去了。然后,又拿着宋状元的回信来忽悠唐奕,下一站就是海对面儿了。 唐奕就纳闷儿了,这货到底是跟谁学的,咋就这么“坏”呢? “都是你......” 好吧,宋庠心中灵犀,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一点没因为不是唐奕鼓动宋楷出海而给唐奕好脸色,此时指着唐奕大骂。 “早就该让为庸离你远些,习得一身恶习,却是连老夫都骗!” 唐奕一翻白眼儿,真是拉不出屎赖地球没有吸引力,过不去河赖裤裆大啊,说的你儿子好像原本是二十四孝中国好儿子似的,那家伙原本就是个坑爹货好不好? 可是,看宋庠瘫在地上那副可怜相儿,唐奕又不好意思和他硬刚。 宋状元这辈子几乎是圆满了,唯一的弱点就是家里这个小儿子。本就宠的不得了,现在远赴海外,还不把他疼死? 不情不愿,又于心不忍,悻悻然上前,与曹潘二人一起把宋庠扶起来。 “这次算我欠相公的。” “欠?”宋庠不依不饶。“怎么欠?吾儿要是回不来,你还的起吗?” “相公,放心吧!”却是曹佾出来帮腔。“相公是没见过大郎的百舟船队吧?” “不夸张地说,那简直就是不可能沉没的巨舰,为庸肯定出不了什么事儿。” 唐奕也是烦躁,嚷道:“他要回不来,我赔你个儿子,这总行了吧?” 宋庠听了曹国舅的话已稍有心安,再闻唐奕说还他个儿子,瞪时一撇嘴,嫌弃地横了唐奕一眼,“老夫可不要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 “嘿~!” 唐奕这个闹心啊,谁说我要把自己赔给你了? 可惜,不等他呛声,宋庠顺着话头往下一顺,“说到不省心,你小子赶紧服个软,让陛下省点心吧!” 唐奕闻之,无语苦笑,怎么忘了这个茬儿......赵祯把富弼和狄青都搬出来了,又怎么会忘了宋公序这个“馋臣”。 “不是,你到底是来跟我要儿子的,还是来给陛下当说客的?” “儿子也要,话也要说!”宋庠还挺理直气壮。 指着唐奕的脑门儿开始倚老卖老。 “不是,你们这些小辈怎么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你多大了?还和陛下使小性子?赶紧认错,早点回京!” 唐奕神情渐敛,“此事奕已经做出了交代,就不劳烦宋相公了。” “嗯?”宋庠一怔。“交待完了?” 狄汉臣和富彦国把这小子拿下了?左右看看曹佾和潘丰,虽然表情古怪,可是眼神里那个意思,还真是有了结果。 “交待......完了啊?”宋庠终于沉静下来,神情恍惚。 说白了,一个在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什么看不通透?就算宋楷在心里再重,但木已成舟,他就算来找唐奕拼命,又能怎么着,不过是借题发挥,看看能不能帮上官家一把。 没想到,富弼和狄青把活儿都干了。 立时没了待下去的欲望,悻悻然就往院外走,还不忘数落唐奕两句:“早点服软,何必闹的这么不愉快?” ...... “陛下还是太惯着你了,换了别人,谁有这胆子和陛下顶牛?” 唐奕也是无语,有时候人缘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一个个都是长辈,说你几句,除了听着,连反驳都不行。 “对了,你是怎么交待的?” 走到了院门的宋庠无心一问。 唐奕答道:“我去涯州,不与陛下难做。” “哦,涯州......也好......” “嗯!?”宋庠猛的顿住,这才反应过来。 “涯州!?” 呆愣愣地看着唐奕,“你要去涯州!?” 唐奕一摊手,“这不正好吗?我去那儿躲个清闲,陛下对群臣也有交待,大伙儿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一举三得,多好!” “......” 唐奕说完,宋庠在门口定了许久,最后一句也没劝,一句也没骂,只是黯然回身。 “幸好为庸出了海,不是跟你去那个鬼地方!” ...... 等宋庠都走没影儿了,唐奕才对曹潘二人苦笑,“有那么严重吗?特么去涯州还不如出海来的舒服?” 二人很肯定的点头: “有!” ...... —————— 其实,曹潘二人也不明白,唐奕为什么一门心思要去涯州。 古书云: 南岭遐阻,人强吏懦,豪富兼并,役属贫弱,俘掠不忌,古今是同。 人杂夷獠,不知教义,以富为雄。父子别业,父贫乃有质身于子者。 意思就是说,那破地方烟瘴气流毒、林深人稀,根本不懂礼教,六亲不认,有钱就是大爷,老子给儿子当儿子都是常有之事,官府更是形同虚设。 唐奕这个癫王在京师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到了涯州...... 呵呵,屁都不是。 而且,还有一点,使得现在的涯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险恶。 事实上,自汉时囊入华夏版图开始,到明清彻底开发为止,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乱过。 因为前几年的侬智高叛乱,把涯州稍稍建立起来的一点点秩序彻底打乱了。 当年,侬智高一直打到了海南,占领了涯州。可是,这地方太荒,连侬人都没看上。打下来之后,派了一些侬人驻守,然后大队人马就撤回了内陆,再也不管了。 后来,狄青平叛,把广南两路的侬人清缴,也是因为海对面的琼州、涯州太荒,没兴趣,所以也没管。 如此一来,侬智高一败,海南的侬军群龙无首,被当地的土箸赶出了城郭。这下可好,海对面全是宋军,回不去,海南岛上的原住民又彪悍打不过,干脆落草,当起了山贼海匪。 现在,那个岛上是盗匪横行、豪强雄踞,还有一些疍民靠海为生,抱团自卫。 数来数去,就是没官府什么事儿。 你就说,唐奕非去那儿凑什么热闹吧? ...... 第741章 躲的那么远 开封。 唐奕一走,赵祯在回山呆的也是索然无味,于是早早摆驾回京了。 对此,朝臣们也是心知肚明,这唐疯子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当真不是一般人可比。 而文彦博若是听了这话,必定会大声吐槽,一般人?二般人也比不了啊! 现在,朝中局势微妙,有过庆历教训的赵祯更是不敢妄动,这段时间,文彦博除了黄河治河之政,再没敢有大的动作。 他更知道,赵祯的脾气也是越来越不好,时不时就要发上一回。今日早朝过后,就让赵祯从福宁殿里哄了出来,弄得他一脑袋的包。 包拯、唐介、范镇、司马光几人颇为同情地聚到一处,想安慰一下文相公。 这段时候,文彦博压力不小,既要应付朝臣,又要忍着官家时不时的小脾气。 “老夫这是何苦?” 面对几位同僚,文扒皮也是倒开了苦水。 “早就该想到,陛下离不开那个小疯子,何必让他出京!” 说心里话,唐奕出京,这里面文彦博有责任。只是没想到,赵祯虽然默许了他的做为,可是,好像这位陛下似乎更愿意那个小疯子天天来气他。 “现在倒好,却是有得苦头吃了。” 包拯和唐介闻言,对视一眼,却是没出声。 放在以前,这两门炮是要噎文彦博几句的。子浩就不是心向名利的人,你非得多那个心眼儿,怪谁? 范镇倒是有点同情文彦博,“要不,让陛下把他召回京算了?” “召回京?”文彦博眼睛一瞪。“哪有那么容易?他一回来,朝上还不炸了!” “可是,子浩不回来......”却是身份最低的司马光说话了。“诸事皆滞,如何为继!?” “......” 文彦博不说话了。 司马光可以说是唐奕一手捧起来的,他当然希望唐奕回京。而且,他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儿就这么悬着,官家不敢动,他文彦博更不敢动! “算了!”文彦博一阵气馁,腾的站起来。 “老夫这就去与陛下说请,就让那小子回来,让他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刚要出去,门下走吏进了文相公的职房,手里还拿着一纸蜡封奏折。 “相公,燕云富相公急奏!” “哦!?”众人一怔,富弼急奏? 文彦博急忙接过,打开一看,忍不住感叹: “陛下所料不错,那小子果然跑到幽州去了。” 再往下看,就不淡定了,“老夫这就去见驾!” 说着,一阵风似的冲出了职房,留下三人,一脸的便秘。 这文彦博也有不靠谱的时候,你倒是先说说,奏折上写了些什么啊!? ...... 福宁殿中。 赵祯一听是有关唐奕的奏报,登时忘了与文宽夫还生着气呢,急急的把他传进来,第一时间翻开奏折。 只看前面,赵祯忍不住露出喜色,喃喃笑骂: “这个混小子,还是那般唯利是图......” “简直不像话,为了一点金矿,都把手伸到人家鼻子底下去了。” 嘴上虽这么说,可是笑模样却是一点儿都没少。大手一挥,“拟道旨,着令汉臣点五千禁军与他。既然东瀛也不当那是好地,占了就占了吧!” 说完,又觉不妥,“告诉狄汉臣,不可以朝廷明义占岛。” “臣,遵旨!” 文彦博小心应着,他知道赵祯还没看到下面,要是看到,说不定又要发火了。 果然,赵祯本来欣喜,可是越往下看,越是不对,神情更是越来越冷。 到了最后,大宋官家呆若木鸡,足足有一刻钟一动未动。 “陛下......”文彦博担心地开口轻唤。 “卿下去吧......”却是赵祯悠悠令退。 声音不大,可是传到文彦博耳中,却比早上那遭更让他浑身发凉。 不敢有违,无声退下。 待文彦博终于出了福宁殿,殿中只余赵祯和李秉臣...... 哗啦,奏折随手而落,散于地上。赵祯宛若不知,颓然转头。 “他......” “他竟然要躲朕,那么远......” 李丙臣一时无答。 这次,他也不知道怎么帮唐奕圆这个场了。 ...... ———————— 唐奕在幽州等了七天,才等回官家的诏令。 五千人马足够他暂时控制佐渡岛,至于以后怎么管东瀛要这个岛,赵祯没说,但也肯定放在心上了,就不用唐奕操心了。 还有一个事,赵祯在旨意里也是一字未提。 那就是,唐奕让富弼转告赵祯的那句话。 没有挽留,没有怒骂,就好像唐奕根本没说过,赵祯也根本不知道。 唐奕不知道,那老头儿是彻底死心了,还是彻底伤心了...... 又或者,他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唐奕了。 ...... 不管怎样,既然幽州的事情已了,也就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第二天唐奕就准备启程。 富弼、宋庠,还有狄青来送,一直送到城外。 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三个半百的相公加上唐奕,就如郊游一般闲散于燕云的春色之中。 富弼不由感慨:“却是有许久没有这般闲淡了啊!要是日日如此,当是美事。” 唐奕淡淡一笑,打趣道:“那奕今天就不走了,明天您接着送。” 富弼横了他一眼,“聒噪!” 话风一软,“话说子浩就非要去涯州吗?” “文宽夫已经来信,说是京中少了你寸步难行,主动想让你回京呢。” “京中寸步难行可不是因为少了我。”唐奕通透得很。 一指狄青,“是因为少了狄帅和那二十万大军!” 京城里的事,固然有一部分他的原因在,可是根本问题还是军权在外,赵祯说话没有底气。要是狄青回去,那也就没有之前的那么多事儿了,甚至韩琦也不敢摆明车马和赵祯硬刚。 “其实,最好的结果就是我走。要是狄帅早些带大军回朝,宵小之徒也唯有避让一途。” 狄青一听说到了自己这里,不由苦涩一笑,“我回去很容易,可是大军回去很难!” “哦?”唐奕轻疑。“怎么讲?” 富弼接过话头,“不瞒子浩,大辽的威胁并没有彻底解除。经北古关一役,倒是激起了耶律洪基图强之心,正在试图整理国内,卷土重来!” “所以,这二十万大军,暂时还不能回去。” 唐奕一挑眉头,这一年尽忙着国内斗来斗去,却是没太关心大辽那边的情况。 “富相公安心,若他敢再来,打回去便是。” 唐奕信心满满,“能打哭他一次,就能打哭他第二次!” 在骨子里,他不信耶律洪基有翻身的本事,也不信萧家对付不了一个纨绔皇帝。 眼见时辰不早,唐奕朗声又道:“行了,诸位就送到这儿吧,奕要上路了。” 富弼眉头一拧,正经的还没说,他却是要走了。 “不去涯州......不行吗?” 唐奕摇头,“不行。” 他有必须去的理由。 “诶......” 三人长叹一声,都知道他的性子,谁也劝不动的。 “那大郎这就动身?要不,回京一趟,与陛下辞行也好。” 唐奕苦笑,“你们就别操心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告辞!” 再不与几人多说,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 第742章 要佃户不要胖子 开封最近有两件事,被百姓广为议论。 其一,西北的魏国公突然上了一道折子,一方前上请官家,四月十四乾元节(赵祯生日)之时,请求入京为天家庆寿;另一方面,则是把矛头直指唐奕,不外乎是目无宗法、为恶京师,还顺嘴提到,华联铺的购物券在西北成患,弄得物价滕高,百姓甚苦。 这位老国公和王德用、赵德刚是一个辈份的,算起来是赵祯的皇叔。就算是那一脉的后人,赵祯也不好薄了面子,只得下旨准奏。 至于他为什么要提到唐奕,百姓们倒是挺奇怪,按说,唐疯子与这位老国公应该没有什么过节。 不过,赵祯和满朝文武倒是心明镜儿似的。这两人不是过节的问题,而是新仇旧怨加在一块,问题大了去了。 西北盐改动的是谁碗里的肉? 当年私盐在西北横行无忌,唐子浩一技绝杀,彻底断了青盐之利。那一脉虽然消停,可是心里不可能没有记恨。 现在,风传赵祯再起革新之意,必然又和庆历之时一般,首当其冲就是北方这些以土地立足的世家大族。而这其中,当然也就包括立足西北的魏国公。 试问,做为官家先锋大将的唐奕,又怎么可能不招人记恨? 百官只道,不是猛龙不过江!魏国公这次人还没到,就已经把矛头指向了癫王,可见其要把唐疯子压下去的决心了。 唯一让人不解的是,明显魏国公就是冲着唐疯子来的,官家怎么会这么痛快就答应让他入京? 很快,众人终于明白,官家为什么这么做了。 就在魏国公入京的当天,还没来得及进宫见驾,政事就颁下一道旨意: “癫王目无法纪,搅乱宗常,迁判朱涯军团练使,择日即任。” ...... 哦靠! 朱涯军?贬到涯州去了!? 文武百官直接就炸了。 “涯州!?” 官家是疯了?那可是他最心爱的臣子,这得多大仇,直接就往最远的地方发配? 惊讶之余,又是莫名狂喜。不管怎么说,唐疯子这是去了最最远的南边儿,且是鸟不拉屎的涯州,当是再难翻身了。 这分明就是官家的态度,是陛下在安抚群臣。 而魏国公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你早点说啊,我就省了这一趟了。老头儿都快八十了,从西京到开封,走这一趟就得去半条命。 结果却是白来了,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 ———————— 海州。 回转多日的唐奕终于决定再度起航,魏国公入京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心中只道,也算是再帮了赵祯一个忙吧。 来到辜凯的住所。 从年前开始,这货就一直在海州呆着。想回家,唐奕不让,可把辜胖子憋坏了。 其实,就这么陪唐奕在海州闲着倒也没什么。问题是,年后传出来这疯子要去涯州,辜凯不淡定了,特么他不会是想把胖爷也带到那破地方去吧? 一见唐奕来找他,辜凯直接开门见山,“丑话说在前头,别想我跟你去涯州!” 唐奕轻笑,“不让你去。” 嘎? 这么痛快?胖子反而心里有点不踏实了。 “你你你,你打的什么主意?” 唐奕还是轻轻地笑着,“没打什么主意。我说过,不难为于你。不过,你早晚得上我的船!” 说到这里,唐奕笑意更深,“我等着你自己到涯州来找我!” “啊呸!”辜凯狠淬一口。“做梦去吧!” “谁去找你,谁是孙子!” ...... 唐奕不接话,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水。 辜凯看他那个样子,气势一缓。 说心里话,做为朋友,他挺替唐奕不值的。复燕功勋、观澜执舵,到头来为了给皇帝开道,还得把自己发配到那么个穷山恶水之地,图啥啊!? 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你来找我,不会就为了跟我说,不让我跟你去涯州吧?” 扁着大嘴,“话说回来,你要是求求我,胖爷一心软,跟你去溜哒一圈也未尝不可。” “不过,先说好啊,跟你去是交情,和辜家无关。” 唐奕抿了一口水,“真不用你去涯州。” “来找你,也真是有事儿求你,但不是这个事儿。” “那是什么事儿?” “借我点人。” 辜凯瞪着眼睛更是开蒙,“你跟我借得着人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唐奕就算再怎么不济,也不用管他借人吧? “还真就得管你借。” 说着,唐奕一脸诚恳,“借我一百户佃农,我要带到涯州去。” 噗! “你要佃农做甚?开荒啊?” “对啊!” “日!” 辜凯是越来越弄不懂这个疯子了。就唐奕那关系面儿,要什么人,要多少人没有?别说一百,就是他想要一营殿前司的精锐,皇帝也不会驳他这个面子,可他偏偏管自己要佃户。 “哪儿还不弄几百个佃农?你还差这几个钱?” 唐奕摇头,“随便招来的我不放心。” “你们家地多佃户也多,我要你挑一百户最精农事的好手给我。” 之所以去涯州,一来那里离中原足够远,唐奕可以安心地刷一刷科技。 二来,海南的气候可是一稻三熟,是最合适做农业试培的所在。虽然他不通农业,不过他想试试。 杂交水稻不太可能,可是就算总结出一套科学的种植技术,改良出一两种优良的作物品种,那也绝对是意义非凡的。 因为,这十年间,唐奕唯一没有解决的,也是改革路上必然会碰到的一个障碍,就是粮食。 解决不了粮食,就算赵祯解决了朝堂,摆平了北方保守士族,唐奕推动了改革的全面展开,没有粮食,释放不了生产力,那一切都只是空谈。 ...... 辜凯见唐奕真的只是要佃户,也是无语。 “一百户够吗?” 唐奕咧嘴大乐,“你有多少给我来多少,我不嫌多!” “有病!”辜胖子嘟囔了一句。 “真不用我跟你去涯州转一圈?” “不用!”唐奕心情大好。“有这么多佃户,还要你这胖子何用?回家当你的缩堆乌龟去吧!” “滚!”辜胖子很受伤,自己还不如佃户来的重要。 “几时动身?” “很快,就这几天!” ...... 第743章 拔锚南下 辜家弄来的佃户,不用马上随唐奕去涯州,所以,辜胖子也不用着急把人给唐奕凑齐了,好跟他一块儿上路。 目送唐奕离开,辜凯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做为一家之主,理性告诉他离这个疯子远点,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他行走在悬崖边上,他要的比所有人都多。 所以,他随时可能倒下去,辜家也会随着他一起倒下去。 ...... 可是,做为一个正常的人,辜凯很愿意和唐奕呆在一块儿。 这疯子,还有这疯子身边的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一种不属于自己,还有唐奕这个层面的味道。 非要去形容是什么的话,也许是......人情味儿吧? ...... ———————— 回到自己的住处,君欣卓与萧巧哥都不在,只有福康一人支应着使女丫鬟在收拾东西。 “她们呢?” 唐奕没话找话,其实他一早就知道,那两个丫头去了城中,想买些海州土产带着上路。毕竟这一走,可就真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了。 福康做答,唐奕心不在焉地应着,“那宗麒呢?” 这回福康却是看出来他的反常了,偏头轻笑,“有事?” 唐奕挠了挠头,“其实吧,也没什么事儿。” “就是,涯州那个地方好像挺苦的,你要......你要......” “你不想我去?”福康轻声追问,却是不让唐奕再支吾下去。 “我......” “你......” 唐奕当然想都跟在身边才最好。不过,那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对于唐奕来说,一切都是未知,而且在中原的很多助力根本就用不上。 萧巧哥和君欣卓不同,这二人是必定要跟着他的,可是福康...... “你毕竟贵为公主,从小就没吃过苦。” “我要去。”福康再次打断唐奕,声音微颤,却是不容有疑。 唐奕闻声,心里别提多美,面儿上却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不怕苦?” “不怕。” “咱到那可是啥都没有,连房子都得现盖。” “那我要一个面朝大海,还能看见花开的房间。” “开始的时候,说不得还要睡露天地呢。”唐奕继续吓唬福康。 “有巧哥和君姐姐陪我。” “可海边风可......” “我不去了。” 福康冰雪聪明,哪还看不出唐奕这是故意逗她,索性也顺势一扭身,“你自己去吧。” “别呀!”唐奕立时变脸,大大咧咧地上前揽着福康的香肩。 “你不去,那我多无趣?” 福康顿时脸色通红。 屋中仆从、使女人来人往,这家伙怎么敢这般放肆? “放手......” “都被人看见了。” 唐奕一抬头,果然一屋子人愣愣地瞅着他,心道,咱们这位爷,当真是豪放的很。 “看什么看?”唐奕眼睛一立。“没见过爷哄媳妇啊?” “......” “都把眼睛闭上!” 使女低着头,小声揶揄:“爷,闭眼就没法干活了。” 福康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疯爷,无语地把他推出房去。 “再来捣乱,却是再也不理你了。” 嘻嘻哈哈的出了院子,唐奕心中宁静无比。 海州馆驿忙碌而有序,曹佾那边,潘丰那边,贱纯礼,还有民学的百多学生,此时都在忙碌。 虽然涯州非是好去处,可是大伙儿并无忧虑,来来往往,脸上时不时还有几分笑意。 唐奕一阵恍惚,不知道为何,却是想起曾经在邓州时的过往。 那时的唐奕,无欲无求,心无大志。 那时的唐奕,坐在唐记食铺的柜台里,看人来人往,观日升日落。 突然生出一丝对涯州的期待: 那里会是大宋的下一个邓州,那里也会是他唐奕的下一个邓州。 ...... ———————— 离开并没有多么的隆重,两艘海船,简单行装,唐奕就打算这么上路了。 王绎来送行。 当然,送的不是唐奕,而是吴育。王恪之还是不太理解吴春卿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养病,上请陛下,判个苏州或者扬州。人间极美,差事悠闲。再不济,就在海州呆着,有他在,还能慢待了这个亲家? 可他偏偏要跟癫王去涯州...... 这不就是自己把自己流放了吗? 即使吴育已经上船了,王绎还在苦劝:“春卿大病未愈,又到颠簸万里,这是何苦?” 唐奕在一边听着,只道这是王恪之干的唯一个件靠谱的事情了,急忙帮腔。 “王知州说的对嘛!你说你就算想留在我身边沾光,也大可先在海州住着,等我在涯州安顿好了,你再过去嘛。” 吴育横了他一眼,“脸皮怎么就那么厚?” “跟着你沾光?老夫这是去看着你,省着你胡闹!” “你以为陛下就那么放心把皇子和福康公主送到那么偏僻之所?” “是老夫上请,给你说了好话!” 唐奕一翻白眼,没话说了。赵祯这是要在他身边放个人才能安心吧? 正要与这老头顶上几句,却见潘丰和曹佾正张罗人往船上抬东西,还不是一般的东西,全是刀甲兵戈之类的战器。 “这......”唐奕心虚地撇了一眼王绎。 这些东西来路可是有点微妙,都是曹潘二人利用关系,从海州各厢营淘换来的公家的东西。 没办法,时间太仓促,只能以公谋私了。 “你们......你们搬快点!”王绎这个老顽固还在呢,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而王绎横了他一眼,却是没阻拦。涯州不是什么善地,备些刀甲防身,也属必要。况且,曹、潘、唐奕都不是一般人。 可是拧劲儿上来,还是忍不往呛道:“地方武备就是让你们这些人给掏空的!” 又觉话太重,很不情愿地又补了一句:“回头折钱,给老夫补上!” ...... 不管怎么说,这事算过去了。 唐奕嘴贱,临了还不忘挤兑王绎一句,“这点儿事儿,你不会又要参我一本吧?” “你!”王绎气的差点没背过去, “哼!”冷哼一声,却是再不与唐奕多说一句,和这混蛋犯冲。 ...... 唐奕暗爽,不再与王绎斗气,四下扫看,却是没见过辜凯,那胖子果然没来送行。 当下不再迟疑,督促船工搬完行装,下令拔锚。 两艘海船缓缓离港,向着大宋最南端的那座大岛驶去...... 第744章 京里那点事儿 癫王被贬涯州,此事在朝中震动极大。 十年间唐子浩在京师呼风唤雨,不可一是,从张尧佐到贾子明,再到韩稚圭。但凡与之为敌必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了,最惨的却是汝南王一家,一家二十一个瘸腿世子,就剩赵宗球这个愣头青逃过一劫。 可是谁想到,怎么就一撸到底,直接发配到涯州去了? 无不感叹伴君如伴虎。果然是再仁慈的的皇帝都不是好相与之辈啊。 “不像是假的啊!” 汝南王府兄弟齐聚,还没反过味儿来。 赵宗懿拖着两条还没木头棍子灵巧的断腿,疑然纳闷! “要是做样子,怎么也不至于弄的这么彻底,直接就去涯州了吧?” “大哥!”宗汉闻之撇嘴埋怨“你管他那么多做甚?涯州那个地方,别说他是个疯子, 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别想翻身!” “咱们还是琢磨琢磨自己吧!” “诶?”说到这儿赵宗汉一声轻疑,左右扫看“宗球呢!?这个不省心的又跑哪去了?” 众人被他提醒,也是四下扫看,屋中还真就独缺了赵宗球。 “来人!去宗球找回来!”赵宗懿一阵烦闷。家中唯一一个逃过一劫的,却是个不学无术,心无大志的赵宗球! 说实话,唐奕这一棍子下去,要是换别人,所有的幻想,也就都随着那断掉的大腿一同毁灭了。可是...偏偏手中还有一个大杀器,还没用到,就被唐奕废了! 这一家人怎能甘心? 此时赵宗懿还觉得,幸好家里还有一个宗球身体健全,只要这张牌还在,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不过他们太高估赵宗球了。这货从小就没想到担当什么家族重任,更没想到有一天,家里的皇帝大梦会落到他身上。现在恨不得他的腿也断了,省得这帮鬼迷心窍的兄弟们,还指望他来顶替赵宗实干出点什么事儿。 所以...... 找回来?哪儿找去?这货直接跑了!眼不见心不烦,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一条,别把老子算上! “其实....” 赵宗球找不着,赵宗实却是支吾开口“其实就算没有宗球,也不是不行....” “停!!”赵宗懿立时就把他堵了回去“十三弟!死了这条心吧。你...” 看了眼他的断腿“你已经没有希望了!” “我......”赵宗实神情一暗却是再难强辩。 “诶......”长叹一声,赵宗懿也觉刚刚的放有点重了“宗实啊,咱们如今已经无力完成父王的遗愿了。能否自保都是大问题啊!” 腿断了,不但断了赵宗实的皇帝梦,同时断掉的还有北方诸族多少年的希望和连接。现在人心惶惶自乱如麻!眼看父王数十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倚仗就要无存。他这个十三弟却还不肯放下他的皇帝梦? 这是汝南王府最后的依靠!万一没了,那么这一大家人可就活到头了,赵祯再没了顾忌。朝中再没了接应。大宋皇帝,成放过他们一家? 到时可能还不如那个去了涯州的唐子浩呢。 “宗球是指望不上了......” 看向一众兄弟“现在有两条路可走,还要与大家商量商量。” “这第一......” “事前亚父传过话来,要咱们把东西给他送回去,趁着局势还不算太坏,多多少少还能保咱们这一家无祸。” 赵宗楚闻声,忍不住感叹“亚父还是靠得住的...”撇了一眼赵宗实。 “之前十三弟那般对他老人家, 现在还能为咱们着想,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赵宗实猛的抬头,怨毒的瞪着赵宗楚。他的希望没了...却是连自家兄弟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别吵!!”赵宗懿怒喝一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说着也有些烦躁,暗暗瞪了赵宗实一眼,当初他确实有点过份。 “第二,魏国公也想要那东西,开出的条件不低!” “大伙儿商量吧!反正是留不住了!给谁!?” ...... “魏国公开的什么条件!?”赵宗实忍不住问出了声。 “别的都是虚的,但有一点他打包票!” “什么?” “唐子浩,不得好死!” “那给他!”赵宗实立时疯了一样吼叫“只要让那个混蛋王八蛋,死在咱们前面!我什么都愿意!” “十三弟....”赵宗楚悠悠出声“给了魏国公,可就要不回来了...” 众人一凛!宗楚确是说到了点子上... 要是东西到了他的手里,这位就真正掌握了西北,东北几乎大宋半壁江山的隐性力量。赵祯又少了唐疯子,真要斗上一斗才分高下。 可是那位同样也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东西到他手里,就等于是肉包子打狗了。 “要是...还是给亚父吧......”赵宗汉出声。 “亚父是自己人,给他不过是换了个人操持,还算是咱们家的东西...” “对!”几兄弟立时附和“还什么唐奕不唐奕的,东西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 “万一哪天见事不妙,咱不是还能要回来嘛!” 上回管老贾要,人家也是很痛快的就给了? “我也觉交给亚父稳妥一些”赵宗懿低头沉思。 “其实交给亚父,让他去和魏国公商谈,咱们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那还商量什么?”赵宗楚出声道:“就这么定了呗。” “就这么定了!!”赵宗懿最后拍板,自始至终,没再问过赵宗实一句。 ...... ―――――― 对于汝南王府没能把东西交给自己,魏国公出奇的平静。整个北方的大族联动,那一家要是这么容易就交出来,反倒有鬼。 “老夫所料不错吧?稚圭还是心急了啊。” 此时魏国公面前坐的正是‘瘸腿相公’韩琦。 对于老国公的感叹,韩琦只道:“那几个小子再笨,也知道那是他们的命根子,是不会轻易交出来的。” “可是此举不再于能不能拿到东西,而是....给贾子明传递一个信号。” “他要是聪明,会自己找上门的。” 魏国公闻言,放声大笑! “那几个草包!只看到你失了就弃如敝履!却不知稚圭雄才,却是比那虚名强上百倍!千倍!” “老国公过谦虚了...” 韩琦恭声回道。 “客气客气!”魏国公飒然摆手!“稚圭放心!那个什么癫王,老夫会如稚圭所愿。让他身败名劣,生不如死!!” “癫...王!!” “唐子浩!!” 韩琦恨恨的念叨着这个名字! 眼中...怨毒流光,杀机隐现! ...... 第745章 隔海望琼州 感谢“我是阿茶兄”成为《调教大宋》的第五十二位盟主。 感谢“秉政”成为调教大宋的第五十三位盟主。 欢迎你们的加入! ―――――――― 魏国公和韩琦所料非虚,那几兄弟果然又把东西交给了贾子明。而老贾更是没让大家失望,果然怀揣着那份倾天的筹码找上了门来。 只不过,事情也非全都顺心。 老贾来谋求合作不假,但让魏国公和韩琦有些诧异的是,他虽然愿意以北方诸族之力助魏国公一臂之力。但是,所求回报却让魏国公一时理解不了。 不是要的太多,而是,太少。 贾昌朝只要求保住汝南王府一家的香火传承,至于什么功名权力、欲望志向,一概不要。 给都不要。 哪怕只是维持汝南王府现有的地位都不奢望,只求将来不管事态如何,能保住那几兄弟的性命就行了。 更让人不解的是,贾昌朝特意提出一点: 他不针对唐子浩,而且要求魏国公也不要碰唐子浩。 这要求也太低了,一分付出即得一分回报,反之亦然。更多的回报,也意味着更多付出。 老贾要的少,也意味着他付出的也少。 话虽是“北方诸族助之”,可是“助”多少,怎么“助”,却是要看回报够不够丰厚了。 “贾子明这是什么意思?”老贾一走,魏国公自然要把韩琦叫来,商榷一番。 “看来,他在朝多年,倍受排挤,却是最后的一点锐气也荡然无存了。” 而韩琦却不这么想,“老国公无需多虑,依琦之见,这也属正常。” “哦?” 韩琦轻笑道:“老贾为人谨慎,怎么可能初识国公就把所有的底牌交出来?” “他今天来,与其说是来求同,不如说是来试探。” “咱们抛出一个饵钓来了贾子明,贾子明同样也可以抛出一个饵,来钓国公。” 魏国公闻之,一阵恍然,“倒是老夫看轻了贾昌朝。”随即眉头又是一皱。“那他特意提到,不要针对癫王又是什么意思?” 这倒问住了韩琦。 “这个......,琦一时也无从得知。许是贾子明故布疑阵,想让我们分心吧?” 魏国公点着头沉吟,“有些道理,不过......” “稚圭以为,会不会是另一种可能,他是真的不想我们对癫王下手。至于为什么不想,可能是现在全朝文官都想癫王死在涯州,永远也别回来。” 听魏国公说到这里,韩琦也是豁然开朗,接话道:“特别是北方诸族!” “他不想我们迎合守旧仕族,毕竟那股力量在他手里,可现在却要我们来用。” “他怕万一我们做的比他好,鸠占鹊巢!” “没错!”魏国公畅快大喝。“就是这么个理。” 说到这儿,老国公玩味地捋了捋长须,“这么说来,咱们还真要好好想一想,怎么从用别人的东西,变成用自己的东西了......” ...... 魏国公和韩琦分析得十分透彻,几乎猜到了贾昌朝的意图。 但,也只是“几乎”罢了。 他确实是真心的不想魏国公动唐奕, 但是目的...... 屁的力量、屁的北方诸族。 要不是为了报答汝南王的知遇之恩、托孤之责,老贾才不要这烫手的山芋,能甩多远甩多远。 他是真的怕了那个疯子。 最了解你的,是敌人。最了解唐奕的,应该就是贾昌朝。 唐奕那就是个亡命之徒。纵使韩琦刚杀回京城的时候,他猜到了唐疯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可是,就算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疯子会来一招釜底抽薪,一了百了。 老贾现在就两个念头:保住那一家,算是仁至义尽;离唐疯子远点,永远不要再招惹他。 当然了,那疯子要是真能在涯州自生自灭,却是最好不过。 话说回来,唐奕会自生自灭吗? 不会,朝堂吞虎食狼之地都没把那个疯子怎么样,一个小小的涯州能奈他何!? 所以,老贾觉得,还是乖乖地眯着,谁爱上谁上,反正我是不上了。 ...... ―――――――― 琼州海峡。 东西一百六十里,南北至窄处更是只有不到四十里。天气晴好之时,所目极远。站在雷州最南端的徐闻水寨高处,甚至可以看到海对面的琼州椰树成排,组成一条绿线横垣在天边。 唐奕一行人等,此时就站在徐闻水寨远望南方。隐隐约约可见大岛横陈,似是等着他们的到来。 “还不错嘛,起码景致尚好。” 范纯礼左右扫看,徐闻水寨的景色确实不错。 海风微咸,徐徐软软; 碧浪击岸,声声漫漫。 白沙伴游鱼,鸥雀倚长天。 远处亦可见形如鸡子的d民船家往来渔猎,甚是祥和。 “也没人传的那么险恶吧?” 潘丰闻之,横了范纯礼一眼,“除了扯闲,你小子还懂点儿什么!?” 一指海峡对岸的大岛。 “一海相隔,天上地下。雷州虽也是五岭之外瘴聚獠凶之地,但是多多少少朝廷尚可掌控,可是海对面儿......” 说到这儿,潘丰面色阴沉,“除了琼州城,可就再没安生的地方喽。” 看向唐奕,心虚道:“要不,你就在琼州扎根算了,非要去什么涯州干嘛?” “那可是最南边,最没谱的地界。” 唐奕不答,看向东面,几艘水军兵船却是出现在视线之内,缓缓驶来。 答非所问道:“曾公亮还真来了。” 潘丰只得收拾心思,顺着唐奕的目光看过去,不由一惊: “乖乖,这老货怎么带了这么多兵?” “不会是趁着咱们到了他的地头儿,要报了当年之仇吧?” 三艘兵船,只比唐奕的座驾小一号,这要是装满水军,估计得有近千人。 旁边的吴育闻言,狠狠地瞪了潘丰一眼。 “明仲是有德君子,国为莫要胡言!” 潘丰一缩脖子,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改不了大嘴巴的毛病。 悻悻然咧嘴大笑,“某就说说,相公怎么还当真了呢?” 说着,自笑语失,主动请缨,去接曾公亮。 ...... 曾公亮的善意 唐奕与曾公亮接触并不多,除了当年的通济渠这老货想敲他竹杠,再就是邓州营那次了。 之后,曾公亮被贬雷州,一去就是六七年。在雷州倒也老实,这么多年从来没搞过事情,以至于唐奕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这次南下,也不是唐奕把这个人想起来了,而是吴育。 吴老头给唐奕出了个主意,可写信与曾明仲见上一面。 以后唐奕要立足大岛,少不得要与海这边的雷州多多往来,见一面没坏处。当年的仇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是说不开的呢? ...... ―――――― 此时,在徐闻水寨的椰树阴凉之下,唐奕安了一方茶案。 脚下是软软的沙滩,与曾公亮就这么席沙而坐,临水而谈。 自小炭炉上提起银壶,温杯、洗茶、注水。 “这是杀青炒熟不上碾的青茶。” “只在奕这里有,不知曾公喝不喝得惯。” ...... 曾公亮眯眼看着唐奕, 眼前的这个青年比之六七年前成熟了很多,也比六七年前,更加的让他不认识。 “子浩今日这一局,老夫却是看不太懂。” “善意。”唐奕轻笑。“吴老头儿让我友善一点,我还是很听话的。” “子浩却是沉着了不少啊!” 曾公亮不由感叹,这样的唐奕他还真没见过。 “是吗?”唐奕抿嘴一笑。“装的。” 噗...... 曾公亮到嘴边儿的茶汤差点没喷出去,倒是自己看错了,还是那么不着调。 “咳咳......”勉强收拾心情,“学会‘装’了,也是一种沉着!” 二人很默契f地没有再提唐奕的那两字“善意”。 唐奕伸手请让,“曾公请茶。” 曾公亮这才把主意力放到茶上,好香! 不掺杂多余味道的纯粹茶香! 低点看去,汤水碧绿清透,热香盈鼻。 尝了一小口,微微皱眉,随之舒展。 “略有苦涩,却是回甘无穷....” “好茶!” 唐奕大乐!忍不住赞道“曾公是属于少数‘识货’的人。” 在膏茶当道的大宋,喜欢炒茶的人实在不多。至少唐奕身边就没有这种懂行的人。 曾公亮再品一口,却不再喝。而是看着唐奕。 这个唐疯子,他真的有点陌生。 从一下船见到唐奕,他就一直在纳闷。唐奕根本看不见当年乖张跋扈的影子。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但和声见礼,现在还悠悠然的泡茶给他喝? 事实上从接到唐奕被贬涯州的消息曾公亮就没踏实过!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子浩真的要去涯州?” 唐奕苦笑“都已经到这儿了,曾公还有什么不信?” “不信!”曾公亮摇头“陛下不会忍心让你来这种地方!” “曾公来得,我又为什么来不得?” 曾公亮神情一暗,却是没接,他来... 那是他罪有应得。 “别去!” 唐奕抬头“为什么?” “太乱!你若真是贬黜至此,大可在雷州落脚,就算朝中也没人说你什么。” 唐奕笑了“听曾公这么一说,我更想去看看了...” 曾公亮一时气结,忍不住骂出了声! “疯子!”随之苦笑“看来老夫还是没算错你的。” 说完把杯中清茶一饮而尽“行了,把这茶和茶具给老夫留下。你可以上路了。” 唐奕闻言,支起身形,也不准备多留。与曾公亮一见,不再于兴师动众让他跑这么远来。也不再于聊了什么。 重点是唐奕释放了善意,曾公亮同时也释放了善意。 拱手一礼“那...奕就告辞了,曾公保重。” “嗯,曾公亮点了点头,没有起身还礼。” “那三船水军你带上两船。” “....” “带他们做甚?”挺淡定的唐奕不淡定了。 “护送你过海。” .... 和着曾公亮劳师动重,弄来的兵是给他带的? “有这个必要吗!?” “有!”曾公亮盯着唐奕“你我虽有过结,但是错在老夫,与你有两次仇,还你两船兵,算是了却一个心结。” “....”唐奕心道,吴育说的没错,曾公亮算是个君子,君子的脑回路都不正常。 “曾公与我不是私怨...大家身不由己。” 这句似是触动了曾公亮的心事,不由出神长叹“是啊....身不由己。” 他这般作派倒是让唐奕生出好奇“这么说来,曾公现在不算是汝南王一系的人了?” “呵...”曾公亮闻之苦笑“一个流放五岭的曾公亮,又怎么算是那么一系的人呢?” “曾公心中有怨?” “没有!”曾公亮极为笃定“有庆幸!” “庆幸他们放过我,没让老夫错的太深!” “那....”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奕再也忍不住好奇“那曾公可愿告知,那一家凭什么让曾公甘愿犯错?” 凭什么? 曾抬起头,现在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老夫是泉州人氏。” “嗯” “可老夫的兄弟姊妹,全都扎根北方。子浩明白了吗?” 全都扎根北方!? 唐奕心中那个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深深向曾公亮再施一礼,不再迟疑,转身行向码头! “子浩!”却是曾公亮叫住唐奕,既然是“善意”.... “西北的魏国公进京了。” 唐奕停了下来“这个我知道。” 曾公亮又道:“京中有消息传来,上月魏国公几次放话,指责你的所做所行。还曾上表,意指陛下处罚过轻,要求追办于你。” “恐怕,他的目的不光是你,还有笼络人心之意。” 笼络人心?唐奕微微皱眉。 汝南王府一倒,他倒是眼尖,盯上了北方守旧仕族这块肥肉? “麻烦曾公帮我传个话回京。” 曾公亮下意识一问“传什么?老夫尽力”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不是往身上招腥吗?唐疯子能传什么好话。 果然! “转告那个魏国公....” “少他妈找事儿!否则我让他也全家蹦着见人!” “....” 曾公亮差点没载地上.... 这个话可怎么传? .... ―――――――― 大伙儿都在船上等唐奕,待他上船,立时起航。眼见曾公亮带来的两艘兵船也跟着起锚。 潘丰楞楞的问向唐奕,“他们跟着做甚?” 唐奕也是无语:“说是护送咱们过海....” 潘丰眼睛一瞪!“有这个必要吗!?” “我刚刚也是这么问的...” “那曾公亮怎么说?” “有!” “....” 不再理会潘丰。走到吴育身边。 吴育抬眼看他,“可有收获?” “有!而且很大!” “哦?”这到是出乎吴育的预料。曾公亮再怎么着也不会一上来就给唐奕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吧? “您老可知汝南王府倚仗的是什么?” 吴育一楞,更加意外... “不会真的是...北方诸路吧?” “是!” “!!”吴育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纵使早有猜测,可是一但证实,还是让人难以置信“他们...他们倒底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唐奕不得不赞叹:“赵允让果真好手段啊...” 第746章 曾公亮的善意 第746章 曾公亮的善意 唐奕与曾公亮接触并不多,除了当年的通济渠这老货想敲他竹杠,再是邓州营那次了。 之后,曾公亮被贬雷州,一去是六七年。在雷州倒也老实,这么多年从来没搞过事情,以至于唐奕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这次南下,也不是唐奕把这个人想起来了,而是吴育。 吴老头给唐奕出了个主意,可写信与曾明仲见一面。 以后唐奕要立足大岛,少不得要与海这边的雷州多多往来,见一面没坏处。当年的仇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是说不开的呢? 此时,在徐闻水寨的椰树阴凉之下,唐奕安了一方茶案。 脚下是软软的沙滩,与曾公亮这么席沙而坐,临水而谈。 自小炭炉提起银壶,温杯、洗茶、注水。 “这是杀青炒熟不碾的青茶。” “只在奕这里有,不知曾公喝不喝得惯。” 曾公亮眯眼看着唐奕,眼前的这个青年之六七年前成熟了很多,也六七年前, 更加的让他不认识。 “子浩今日这一局,老夫却是看不太懂。” “善意。”唐奕轻笑。“吴老头儿让我友善一点,我还是很听话的。” “子浩却是沉着了不少啊!” 曾公亮不由感叹,这样的唐奕他还真没见过。 “是吗?”唐奕抿嘴一笑。“装的。” 噗 曾公亮到嘴边儿的茶汤差点没喷出去,倒是自己看错了,还是那么不着调。 “咳咳”勉强收拾心情,“学会‘装’了,也是一种沉着!” 二人很默契地没有再提唐奕的那两字“善意”。 唐奕伸手请让,“曾公请茶。” 曾公亮这才把主意力放到茶,好香!不掺杂多余味道的纯粹茶香。 低点看去,汤水碧绿清透,热香盈鼻。 尝了一小口,微微皱眉,随之舒展。 “略有苦涩,却是回甘无穷。” “好茶!” 唐奕大乐,忍不住赞道:“曾公是属于少数‘识货’的人。” 在膏茶当道的大宋,喜欢炒茶的人实在不多,至少唐奕身边没有这种懂行的人。 曾公亮再品一口,却不再喝,而是看着唐奕。 这个唐疯子,他真的有点陌生。 从一下船见到唐奕,他一直在纳闷,唐奕根本看不见当年乖张跋扈的影子,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不但和声见礼,现在还悠悠然地泡茶给他喝。 事实,从接到唐奕被贬涯州的消息,曾公亮没踏实过。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子浩真的要去涯州?” 唐奕苦笑,“都已经到这儿了,曾公还有什么不信?” “不信!”曾公亮摇头。“陛下不会忍心让你来这种地方!” “曾公来得,我又为何来不得?” 曾公亮神情一暗,却是没接。他来,那是他罪有应得。 “别去!” 唐奕抬头,“为什么?” “太乱!你若真是贬黜至此,大可在雷州落脚,算朝也没人说你什么。” 唐奕笑了,“听曾公这么一说,我更想去看看了。” 曾公亮一时气结,忍不住骂出了声:疯子!”随之苦笑,“看来,老夫还是没算错你的。” 说完,把杯清茶一饮而尽,“行了,把这茶和茶具给老夫留下,你可以路了。” 唐奕闻言,支起身形,也不准备多留。与曾公亮一见,不在于兴师动众让他跑这么远来。也不在于聊了什么。重点是,唐奕释放了善意,曾公亮同时也释放了善意。 拱手一礼,“那奕告辞了,曾公保重。” “嗯,曾公亮点了点头,没有起身还礼。” “那三船水军你带两船。” “” “带他们做甚?”挺淡定的唐奕不淡定了。 “护送你过海。” 和着,曾公亮劳师动重弄来的兵是给他带的? “有这个必要吗!?” “有!”曾公亮盯着唐奕。“你我虽有过结,但是错在老夫!与你有两次仇,还你两船兵,算是了却一个心结。” “”唐奕心道,吴育说的没错,曾公亮算是个君子,君子的脑回路都不正常。 “曾公与我不是私怨,大家身不由己。” 这句似是触动了曾公亮的心事,不由出神长叹:“是啊,身不由己。” 他这般作派倒是让唐奕生出好,“这么说来,曾公现在不算是汝南王一系的人了?” “呵”曾公亮闻之苦笑。“一个流放五岭的曾公亮,又怎么算是那一系的人呢?” “曾公心有怨?” “没有!”曾公亮极为笃定。“有庆幸!” “庆幸他们放过我,没让老夫错的太深!” “那” 话说到这个份,唐奕再也忍不住好,“那曾公可愿告知,那一家凭什么让曾公甘愿犯错?” “凭什么?” 曾抬起头,现在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老夫是泉州人氏。” “嗯。” “可老夫的兄弟姊妹全都扎根北方,子浩明白了吗?” “全都扎根北方!?” 唐奕心那个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深深向曾公亮再施一礼,不再迟疑,转身行向码头。 “子浩!”却是曾公亮叫住唐奕,既然是“善意” “西北的魏国公进京了。” 唐奕停了下来,“这个我知道。” 曾公亮又道:“京有消息传来,月魏国公几次放话指责你的所做所行,还曾表,意指陛下处罚过轻,要求追办于你。” “恐怕,他的目的不光是你,还有笼络人心之意。” “笼络人心?”唐奕微微皱眉。 汝南王府一倒,他倒是眼尖,盯了北方守旧仕族这块肥肉。 “麻烦曾公帮我传个话回京。” 曾公亮下意识一问:“传什么?老夫尽力。” 问完他后悔了,这不是往身招腥吗?唐疯子能传什么好话。 果然。 “转告那个魏国公,少他妈找事儿,否则我让他也全家蹦着见人!” “” 曾公亮差点没载地,这个话可怎么传? 大伙儿都在船等唐奕,待他船,立时起航,眼见曾公亮带来的两艘兵船也跟着起锚。 潘丰楞楞地问向唐奕,“他们跟着做甚?” 唐奕也是无语,“说是护送咱们过海。” 潘丰眼睛一瞪,“有这个必要吗!?” “我刚刚也是这么问的。” “那曾公亮怎么说?” “有!” “” 不再理会潘丰,走到吴育身边。 吴育抬眼看他,“可有收获?” “有,而且很大!” “哦?”这倒是出乎吴育的预料,曾公亮再怎么着也不会一来给唐奕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吧? “您老可知汝南王府倚仗的是什么?” 吴育一楞,更加意外。 “不会真的是北方诸路吧?” “是!” “!!”吴育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纵使早有猜测,可是一但证实,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他们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 唐奕不得不赞叹:“赵允让果真好手段啊!” /bk 又一个单章 请假,原因很简单,我崩溃了。 原本在燕云剧情结束之后,苍山说要搬家,要弄房子。虽说已经事前说明要缓下来,结果... 我以为我可以兼顾,我以为尽在掌握。 可是,这两个月拼月票、拼粉丝节,甚至豪言壮语的说要还更,我特么也是没谁了。 苍山你咋想的啊?脑袋进苍蝇了吗!? 结果更新量不但没少,反而略有增加,牛逼吧? 可是,这两个月我基本没有时候沉淀思考,更没有时间雕琢文字。 前天跑一趟家具城...... 昨天报装一个宽带...... 今天工人地面做的不行要返工...... 明天又因为忘交电费被掐电...... 我不知道后天又有什么糟心事儿等着我。 每天忙完家里外头,做在电脑前已经是八九点钟,离十二点前的更新还有三个小时,忙忙叨叨地码字,忙忙叨叨地发布。 猛然发现: 我已经不是那个“文之百考,灌于一书;慎之千思,落于苍笔。”的苍山月了。 不想断更,因为想要的东西很多。 想要百盟,想要均订更高,想要.... 一书封神。 可是,不断不行,我得花时间来补救。 没错,就是补救。 很多问题你们看不到,可是我自己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没有时间沉淀,甚至是“赶工”,苍山已经开始在剧情上丢三落四了。 不怕你们知道,没出京之前,重建阎王营那点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剧情,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爽点。 可是头一章,已经做好了铺垫,转过天,忘的死死的,唐奕到阎王营就借了点儿人就走了。 ....... 还有, 你们没发现吗?曹佾把恩萌祁雪峰的圣旨给了唐奕,说你自己交给他吧,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老子上了个厕所,用圣旨擦屁股了! 还有, 魏国公进京,明明有一声朝堂大战,包拯、唐介两门重炮舌战群臣。一来把魏国公的形象突出出来,二来暗示观澜系在朝中形单影只,好让王安石和司马光隆重登场。 结果,我又给忘了...... 这么下去就废了。 ...... 希望还来得及,敷衍了大伙儿,很对不起。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身边的事忙完,把落下的东西理顺。 请假多久,苍山不确定(高呼太监,巴不得我死了了事的,滚!) 可能脑回路畅通,明天就复更,也可能等工人最后这三五天收尾之后再动笔。 ...... 理解我,就相信我,等着我。 《调教大宋》会更精彩,因为苍山月还在努力做到最好。 ...... 月票就不要了,没脸。 投一点推荐票吧!很少求这个东西,每天来投一投,看一看书评区。苍山不更新正文,但会利用散碎时间每天在书评发一篇贴子与你们聊聊。 算是一个问答贴,有关历史、人生、两性,想想有什么想了解的,想怼我的,来吧! 第747章 磨刀 在众人眼中,赵允让确有过人之处。不管他用什么方法,能把北方各族笼络到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个壮举。 反正唐奕自己掂量了掂量,要是换了他,单单只靠撒钱的话...... 难! “啧啧啧......”唐奕砸吧着嘴。 “我开始想念赵允让了,是个人物啊!” 众人闻言,忍不住直咧嘴,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自夸呢?赵允让再厉害不也让你给弄死了吗? 吴育最见不得这小子跳脱的样子,揶揄道:“帮陛下把北方各族的问题解决了,那才算你小子有本事。” “嘿,老头儿!”唐奕心情大好。“你还别激我。如果那一家的底牌只是北方各族,小爷抬抬手就灭了它。” 唐奕自己正说的得意,却是没人再关注他的狂言。原来,海面上的一艘小船吸引了大伙儿的注意。 唐奕悻悻然地也把目光投了过去,嘴上还忍不住嘟囔:“本来就是易如反......” ...... 唐奕也发不出声音了,同样被海面上那艘小船吸引。 其实也叫不上船,只能算是一叶舢板。由一个赶海的渔民汉子驾着,不知道怎地就靠到了几艘大船旁边。 开始还好,护航兵船只派一军汉朝着小船喊话。 “他喊的什么?”曹佾忍不往问出了声儿。 那军汉明显就是南人,呜哩哇啦地说着潮汕话,这船上没一个人听得懂。 唐奕缓缓摇头,他也不知道喊的是什么。 “从手势和神情来看,应该是喝离。” 此时,他们离海岸已经有些距离,按说这种小舢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个大点的浪头儿就能掀翻的东西,离岸这么远就是找死。 可是,让大伙没想到的是,“找死”的,还在后面。 只见那舢板刚离近大船二十丈远的距离,兵船上就如临大敌,猛然传来一声将令。 这句将令唐奕倒是听懂了,因为就一个字——杀! 霎时间,百箭齐射、弓弦惊风。 舢板上的汉子一声凄厉惨叫,毫无悬念地被射成了刺猬,栽到了海里。 海面登时殷虹一片,只余一叶空舟在浪尖摇曳。 唐奕他们都看傻了。 什么情况?这就杀人了?有这个必要吗? 吴育腐儒的劲头又上来了,指着海面上的大片血红失声大叫:“草菅人命!草菅人命啊!” 在老相公看来,那汉子破衣烂衫可能是疍民,也可能就是赶海的獠子。但不管是何等贱民,也不能说杀就杀啊? “曾明仲治下水军,怎可凶残至此!” 众人不答,却是抬眼看向远方。曹佾则是好心提醒吴育,“老相公,您看。” 吴育怔怔远望,心里咯噔一声。 只见海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十来条高桅大船,直直地朝这边过来。 “这......”吴育也没见过这阵仗。 虽然那十来条长船比唐奕的座船还是要小上一些,甚至连水军的兵船也比不过。可是,架不住它多啊,那气势足令老相公咋舌。 这时,兵船上又有了动静,又是旗语,又是喊话。这回倒是说的中原官话,让唐奕的船全速过海。 眼见兵船已经满帆提速,唐奕这边就算是还有点懵,但也只能升帆跟上。 不过,却是升的半帆,不然兵船跟不上。 四艘海船登时加速射出,朝着海对面的大岛快速逼近。 过了一刻多钟,船上的人才算松了口气。 那十来条阻截之船虽然还吊在后面,但许是比较老旧的缘故,速度却不快,被甩在了后面。 “什么情况?”吴老头儿终于有心思说话了,一脸呆楞。 唐奕苦笑,“谁知道是什么情况。” “还说!”唐奕不开口还好,他一说话,老头儿立马气血上涌。 “与你出来,就没一次省心的!” 唐奕一翻白眼,这怪我吗?索性不理吴育,转向曹、潘等人。 “海匪?” 曹佾点了点头,“应该是。这么说来,之前那小舟应该是瞭敌的哨子。” “乖乖......”潘丰擦了一把冷汗。“这么猖狂?水军在船队都敢劫?” 说着,潘国为脑筋一转,又换了个脸色。 “妈-的,曾公亮那厮没安好心!” “就特么派了两船水军,端是可恶!” 噗...... 众人喷了。 刚刚离岸之前,大伙儿还在吐槽曾公亮弄了两条船护送过海是多此一举呢。 就转眼之间,又嫌少了。 ...... 不管怎么说,这一波“下马威”算是暂时过去了。 海匪虽仍然穷追不舍,但始终不得靠近。兵船上也传过话来,靠了岸就算安全了。 大伙儿无不长出一口浊气,只等在大岛靠岸。 果然,越临近大岛,海匪越不敢靠近。等唐奕等人进了琼州水港,那十来条匪船也只得远远地停在远海张望。 吴育回望一眼,满意点评:“琼州的治安还不错......” 可是,老相公话还没说完,又来了状况。兵船传来了消息,不让唐奕他们下船。 哦去,老子的目的地就是这大岛,你不让我下船? 不过,有了刚刚的那场惊吓,唐奕这个楞头青也有点犯怵。居然听话,当真不下船,静观岸上的动静。 眼见兵船靠岸,从船上下去一个带甲的将校。 而最吸引人的,是码头四平八稳地摆着一把交椅,一位缠头老者稳坐其上。身后另得一着官服的汉官侍立一旁,数十壮汉手持钢刀利刃左右而站。那排场,好不霸气! 曹佾砸吧着嘴,有些吃味。 “看来,贬到这里也不是什么坏事。” “单这知州的排场,京中大员也比不了吧?” 潘丰深以为意。 “比?怎可以比?天高皇帝远,想怎么使威就怎么使官威,京里?” “官家不治罪,言官也得骂死你!” 唐奕却是没他们那么好的心情,“贬过来的知州,有缠头的夷狄吗?” “......” 二人一怔,多看了几眼。 “应该没错吧?”潘丰不确定道。“你看,水军那将官下船,人家屁股都不抬一下。这派头,非知州莫有!” “但愿吧!”唐奕冷哼一声。“且等那员水将回来再说。” 曹老二探出头来,靠到几人身边,似有深意地撇嘴看向唐奕。 “唐疯子从北闯到东,从东疯到西。这回到了南边......可有好戏看喽!” 说完,留下一脸懵的曹佾和潘丰,回到阎王营将士的人堆儿里,磨刀去了。 ...... 第748章 小瘪三 曹佾和潘丰楞楞地看着曹觉蹲在那磨刀。 “什么意思?” 曹佾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叫嚷着追到曹觉身边。 “老二,把话说清楚,再卖关子我抽你!” 曹觉只是笑,就是不说话,自顾自地在那儿磨刀。 却是唐奕上前拍了拍曹佾的肩膀,给了他一技暴击,伤害一万点...... “你呀,有时候还真不如老二脑袋来得灵活。” “你!?”曹佾大窘,指着唐奕。“我可跟你说啊!” 刚才曹觉可是说了,要有好戏看了。这疯子能有什么好戏?不会是又要发疯吧? “我们曹家就这两棵嫩苗,可都在这船上呢,你消停点,别发疯!” 噗呲...... 大伙儿都乐了。曹佾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嫩苗儿”? 而唐奕也是咧嘴轻笑,却是不接曹佾的话头儿,答非所问道:“你说,海上那十来条船,会不会就是这琼州出去的?” 曹佾一怔,被唐奕揽着肩膀也不顾了。 “不......不能吧?刚刚吴相公不说琼州治安不错吗?海匪都不敢靠近。” 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味儿,一把挣开唐奕的纠缠。 “别打岔!” “说正经的, 我曹家的命根子可都在这儿呢,你悠着点!” “没事儿,不用担心!”唐奕一边笑,一边安慰曹佾。“你不是有儿子吗?不是还有曹评吗?断不了香火。” ...... 说着话,水军将校已经与岸上的人聊完,愁眉不展地回来了。 那缠头老者还是屁股都没抬一下,默然目送着将校离去。 不过还好,将校没回兵船,而是朝着唐奕的坐船而来。 众人一看,立马放下跳板让他上船。 一上船,正要与唐奕等人见礼,却见曹觉等人在磨刀,将官立马吓得脸都白了。 “快收起来,快收起来!” “且不可让岸上的黎人看到。” 曹老二一皱眉,抬眼看向唐奕。唐奕则是玩味一笑,在没弄清状况之前,也不想太过招摇,压了压手,让曹老二收敛点。 眼见曹觉带着几十个军汉进了舱,水军将校这才安下心来。 不敢迟疑,转向唐奕等人。 “末将雷州军师急风营营指挥使,施雄。” “见过癫王癫下,见过曹国舅,见过吴相公,见过潘将军(潘丰没有实职,但将阶是右散骑常侍)!” “行了,行了......”潘丰抬手拦住施雄的话头儿。 这船上都比他大,还有曹觉,还有公主,还有皇长子,让他拜个遍,今天就不用干别的了。 急不可待地问道:“我来问你,琼州知州可来迎接?” 施雄急答:“来了!” 潘丰闻言,长出一口气,我就说是知州吧? 眉头一皱,气势也起来了。只要在大宋的官员体系里,潘国为还怕你个囊求!?一指岸上那老者。 “这鸟知州是谁?为何不让我等下船?” “呃......” 施雄窘迫的一声语塞。 “潘将军......指错人了......” “哦?” 施雄一指在老者身边那个跟乖宝宝似的汉官,“那才是知州......” 噗!! 潘丰一口老血喷出来,手指都有些颤抖。 “那,那那那,那他是谁?” “他是琼州通判......” “老子说问的是那个屁股生根的老不死的!” 潘丰立时咆哮,也不说是他自己手一抖,指到了另一个汉官身上。 “他是......琼州......都老......” “都老!?”别说潘丰,曹佾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都老”是什么?也就是五岭之外的“獠子”才用这称呼。听着好像挺有派头,其实就是个恶霸头子。 最多最多算是有钱的宗族长,真不能再抬举了。 一个恶霸头子让朝廷指派的知州都得低头?这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他不光是琼州都老......”施雄又补了一句。“也是大岛以北半数黎峒部族势力最大的都老。” 曹佾闻之怒吼:“那特么也是个恶霸头子!” 心有不甘,“你没跟他说,这船上有皇子,有公主,有大宋王爷,有朝廷相公,还有老子这个国舅爷!?” “行啦!”却是唐奕出声安慰。“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岭之地以富为尊,谁有钱谁就是天。要是朝廷知州真那么管用,那这里也就不是岭南了!” 还朝廷相公?这特么就是个专门埋相公的坟墓。人家见多了,谁还在乎你这个? 再说了,什么皇新国戚?讲礼教这就不是岭南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爷。不然皇帝老子来了,也得低调。 确实有点骇人听闻吧? 可是,这就是真实岭南! 自秦汉以来,中原人宁可杀头灭族,都不愿意来的凶恶流放之地。 中原人管五岭以南的人叫什么?獠子。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那都不是人, 是禽兽、牲口! 你和他们讲什么相公、皇亲国戚,人家认识你是谁啊? “......” 曹佾无言,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大宋治下竟还有此蛮荒之地,让曹国舅一时无法接受。 忍不住看向吴育,刚刚吴老相公可是说琼州“治安不错”呢...... 吴育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想找台阶下,看老夫做甚? 之后,也是心虚地闭上双目,一副老神哉哉事不关己的样子。 曹佾没招了,强辩道:“怎会恶乱至此?” 一指还停在海上的那十来条匪船,唐奕根本不给他下台阶的机会。 “连兵船都敢抢,匪盗都顶到家门口儿了,一个都老那还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 “实力为尊......” “有钱就是大爷......” 不等曹佾反驳,忍不住感叹出声儿,“真好啊,再没人在耳边唠叨什么礼法教化了!” “!!!” 曹佾见鬼一般瞪着眼珠子:“还好?哪儿好!?” 唐奕不搭理他,疯子到了疯蛮之地,不好吗? 转向施雄,“那个什么都老都说什么了?什么时候可以上岸?” 施雄一听,心道,这是个明白人。 恭敬地取出一块铜牌,“都老发下平安牌了,这一路咱们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 好吧,唐奕哭笑不得地接过牌子。特么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还得人家发“路牌”。 “不过......”施雄又开口了。 “不过,咱们不能上岸,得从海上到涯州。” “......”还不让上岸?那这路牌有什么用? “而且,路牌只能保咱们到昌化,后半程得拜会南面另一位都老......” “......” “半程票......” 你大爷的! 唐奕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成心的啊。涯州在大岛的最南端,也就是要从琼州直穿大岛。走陆路,当然就是走这个什么北面最大都老的地头。他要是点头,自然畅通无阻。 “意思就是说,他说让我过......可实际上却没让我过?”唐奕声音已经不对了。 一听他那个声调儿都变了,曹佾不由暗自撇嘴。 就说嘛,唐奕自己那个火爆脾气还劝别人?他没先炸就已经算是好的。 话是问的施雄,可现在施雄有点发颤,却是不敢接了。 眼前这位是大宋疯王,他干过的邪乎事儿,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听这意思,要发飙? “殿下息怒......强龙......” “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呼!!!” 唐奕长出一口浊气,强压心头怒火。还没上岸就惹了一身骚,确实不太合适。 恶狠狠地瞪了岸上那都老一眼,心道,你等着,老子早晚收拾了你! 不巧,那老者正好也向这边看过来,似是看清了唐奕的面容不善,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冷然出声:“#¥%amp;amp;amp;amp;amp;amp;amp;amp;*!” “他说什么?” 唐奕问向施雄。 “他说......” 施雄汗都下来了,那可不是一句什么好话,怎么翻译? “说!!” “他说......” “你说不说?”唐奕眯眼看着施雄,面容恐怖。 施雄一咬牙,“他说,无知小儿......自不量力......鼠辈蛇......”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好吧,施雄还是挑好听的说的。 实际意思就相当于现在的――“小瘪三” ...... 唐奕笑了。 众人一看他这个笑脸,同时翻了个白眼,疯劲儿上来了。 同时看向舱门,果然。 “曹老二!!” 随着唐奕一声厉喝,曹觉领着阎王营的几十人拎着刀就冲了出来。 “死的?活的?”曹老二眼睛直冒绿光。 唐奕凝视岸边,“留口气就行。” “得勒!”曹觉二话不说就跳下了船。 阎王营那帮活阎王就像生怕去晚了捞不着喂刀鬼一般,蹭蹭地跟着冲了出去。 这都是修罗场上走过一两回的恶鬼,以一当十的真正猛士,就岸上那几十只弱鸡根本就没放在他们眼里。 黑子和君欣卓都没动,这点阵仗真用不着他们这种大高手。 施雄肝都吓颤了,“殿下......不可!” “那可是都老最精悍的黎兵.” ...... 话还没说完,施雄就僵在那里,瞪着眼珠子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着。 这都是什么人? 鬼啊!? 第749章 杀一还百(三合一) 本来黎人也没想到船上会冲下一群活阎王,虽有短暂呆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 琼州毕竟是他们的地头儿,有底气得很,何曾怕过谁? 几个健硕大汉已经迎了上去,就不信他们敢动手 动手? 曹老二不但要动手,而且要杀人。 长刀收在胸前,刀尖指前,暮地提速向黎人冲了过去。 直到此时,黎人这才感觉出不对,提起兵刃本能地斜砍。但是,已经晚了。 曹觉眨眼冲到近前,眼见贼人的刀光已到,却丝毫不肯避让,腰身猛然一缩,有如蓄势待攻的豹子,刀刃堪堪擦着头皮掠了过去。 曹觉混不在意,刀尖儿往前一送,噗 碰!!! 先是钢刀入肉的瘆人声音,随后是冲势太猛,撞锤一般的铁肩顶在贼人胸口的闷响。 那黎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让长刀怼了个透心凉,挂在了刀上。随即又被巨力一撞,打横飞了出去。 眨眼不活。 不说刀伤如何,单是胸前那一撞,胸骨就已经塌了下去,足见曹老二这一下子有多狠。 “@%” 琼州都老到现在也不信,中原来的汉人敢当场行凶。这可是琼州,他的地盘,还没有一个汉人敢在这里撒野。 可是,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已经死人了,立时哇啦大叫。 怒不可揭地招呼手下格杀“凶徒”。 可是,凶徒哪给他格杀的机会?曹觉一击得手,绝无迟疑,刀锋顺手一撩。 噗 另一黎人也是稀里糊涂地就觉脖子一凉,喉头漏气了。随后,血如泉涌,喷出一丈来远 连杀两人,曹老二略有停顿。这也是战场上养成的习惯,绝不冒进、多看少动。 恰逢秀才和阎王营的恶鬼们也就到了,这也足见曹觉动作有多快。 他前脚下船,秀才后脚跟上。可是,等秀才追上他,地上已经躺了两个了 直到此时,黎人才算是魂鬼归位,那边都老一声格杀号令也才刚刚下达。 “¥%@……” 嘴里嚷嚷着听不懂的蛮话,除了近身护卫都老的几个黎兵,其余尽数嗷嗷叫着向曹觉这边冲杀而来。 要说,黎峒兵勇也不是吃素的。岭南穷山恶水养出来的蛮兵,论起好勇斗狠,绝不输汉人 曹觉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鲜血,顿时五条血印子横在脸上,映着额前金印,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一双鹰目泛着红光,直射正前面的琼州都老,“杀!” “杀!!”秀才等人震天一喝,立时盖过黎兵的吼叫。 本能地以曹觉为首,拱卫左右,如出鞘利剑,朝着黎人所在直插了过去。 两方人马有进无退,眨眼撞在了一起。虽只是百人械斗,竟弄出了有如千人冲杀的阵仗 可是,黎兵就算再勇,又哪里是这帮活阎王的对手? 阎王营,那是在战场上几度生死历练出来的大宋第一军。一身本事更是用人命喂出来的,是真正的杀人之技,根本没有任何花哨。 简单、粗暴,一招制敌! 只是数息之间,高下立判。黎兵的兵刃连对手的衣角都还没沾着,己方就已经倒下六七个了。 曹觉冲在最前,左右丝毫不管。眼见旁侧黎人兵刃直砍而下,曹老二连躲都不带躲的,只顾眼前之敌,只是一门心思地往前冲。 兵刃离头皮不足一尺,铛!! 关键时刻,秀才长刀一探,把必杀曹觉的一刀生生拦了下来。 这就是阎王营的厉害之处,他们不但可以把后背交给兄弟,甚至左右之兵、加身之刃,亦可放心置之。 因为,兄弟永远都在身边! 只要兄弟不倒,战阵不破! 施雄都看傻了。 他在军中厮混十余年,自认什么样的悍卒都见过,可压根就没见过这样凶猛的兵。 四五十人,对手也是四五十人。 可是,偏偏就给人一种滴水不漏、不可战胜的感觉,偏偏让你觉得对决的是百人、千人。 绝望! 那种感觉叫绝望。 即使是自己那一整营的水军,陆战与之为敌,依然要面对这种绝望,依然不可敌 一晃神儿工夫,施雄更是咋舌。 他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 还不到半盏茶啊!? 四五十人如一人,组成一把利剑,生生在黎兵的防线上撕开了一个口子。 此时,那个头顶金印的煞神已经把刀架在了都老的脖子上。 可惜,施雄又想错了。 都老虽已经被拿下,可战斗却还没结束 琼州都老。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番茂(姓)叫德拉海,因为不需要知道,“都老”二字就代表了一切。 在琼州,甚至在大岛以北,只要提到“都老”二字,人们想到的就是他德拉海。 他是大岛以北不折不扣的霸主。 在这里,他就是天,他就是一切! 皇帝? 在都老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很遥远、很飘渺的存在罢了。 只要他一句话,皇帝派来的知州连饭都吃不饱;皇帝的军队连岸都上不了;皇帝治下的汉人连狗都不如 更别说是什么皇亲国戚,什么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又不知为什么被贬到这儿的癫王了。 所以,曾公亮派人来送信说是什么癫王驾到,德拉海就根本没放在心上。加之北边有人送了信儿,要他赏人情,“关照”一个癫王。 德拉海更是顺水推舟,想给这个什么癫王一个下马威。 可惜 当还在滴血的杀人之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德拉海才明白到底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到底什么是,大宋疯王。 当死亡逼近,德拉海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了。面若金纸,两手下意识地虚举起来,冲着曹觉声调都带着颤音。 “壮士!别冲动!” “呦!”曹老二玩味出声儿。“会说官话啊?刚才不是端的挺好,骂人都不让老子听懂。” “会会!”德拉海忙不迭地应承,现在可不敢再端着架子了。 “小老儿会说官话,壮士有话好说,我这就叫手下停手。” 说着,德拉海当真扯开嗓子要喊:“住” “嘘!” 曹老二中指抵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生生把德拉海的话给噎了回去。 “谁让你喊停的?” “这”德拉海不懂了,不应该停吗? 却见曹觉贴了上来,扳着他的脑袋看向场中,阴森的声调在耳边响起: “我比较喜欢死人” 死人!? 当然是死人,若是停下来,活人还怎么变成死人? 这种状况下,曹觉比任何人更懂唐奕的心思。 恶匪横行之所,蛮獠乱舞之地,又是初来乍到,不见点血怎么好立威? 不留下几条人命,怎么让他们知道唐疯子的作派? 什么怀柔之策、循序之举?全他妈是扯淡。这就是个比谁拳头大,比谁心肠狠的地方。 很不幸,显然德拉海低估了唐疯子的狠劲儿,更低估了曹觉要杀人立威的决心。 从下船那一刻起,除了这个劳什子都老,曹老二就没打算留活口 于是乎,德拉海混身冰凉地眼瞅着手下数十黎人如待宰的羔羊一般,一个一个的倒下。 到了最后,黎兵已经被杀破了胆,哪还有一战之勇,丢下刀兵跪地求饶。可是,那帮恶鬼好像根本没有恻隐之心,照杀不误 “好狠啊!”德拉海忍不住颤抖出声。就是黎峒各部最严重的世仇相杀,也没有这般绝决。 “呵”曹觉一声轻笑。“狠吗?” “既然已经开了杀戒,那索性就杀到怕,杀到再也不敢呲牙!” “你说是不是?” “曹老二!” 却是那边陈志扬已经结果了最后一个黎兵,打断了曹觉的话。 “你跟他废什么话!?船上的都还等着呢。” 曹觉这才看了眼船上,咧嘴一乐,拎着德拉海的脖领子就要往船上拖。 “等会儿!”陈志扬又把曹觉拦下了。 看了眼德拉海,坏笑道:“唐哥说了,留口气就行。” “呃” 曹觉一怔,也低头看德拉海。 “是有点儿太便宜他了哈?” 这老家伙身边的人都死光了,可他却除了脸吓的有点白,还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呢,身上连点灰都没沾着。 朝船上吼了一嗓子,“再等会儿啊!” 转过身,抡起大脚丫子朝德拉海的老脸就踹了下去。 “啊!” “啊啊啊!” “嗷!” 岸上登时响起杀猪一般的惨叫。 码头上本来三三两两还有些人影,现在却是一个都看不见了,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 施雄在船上看的嘴都咧到了耳根子,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怎么比蛮子还野!? 同时,更忘不了暗骂曾公亮这个杀千刀的混蛋,给他派的是什么差事? 杀了人,又把都老打成这样儿,以后他是再也别想来琼州了。 “殿下” 施雄觉得,还是应该好心提醒一下这位癫王。 现在是解气了,那过后呢?过后他倒好说,大不了再不来大岛公干就是。可是,癫王却走不了,他是要在这岛上扎根的。 “没,没这个必要吧?” “有!” 唐奕面容恐怖,很肯定地回答施雄。怕是他再敢多劝一句,就跟德拉海一个下场了。 施雄一缩脖子,只得闭嘴,眼睁睁看着船下那煞神劈头盖脸把德拉海踢得不成人形。 等曹觉把德拉海拖上船,这位“都老”满脸是血,真的就只剩一口气了。 唐奕缓缓蹲了下来,斜眼看着他。 “我叫唐奕,从北边来。” 德拉海瘫在那儿,气息微弱。 “见,见过癫王殿下”语气极尽谦卑,却是一点锐气都没有了。 “谁是小瘪三?” “小,小老儿是瘪三。” “呵”唐奕笑了。“早这样儿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行了”长叹一声,啪的一拍膝盖支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德拉海。“这事儿算过去了。” “谢殿下,宽仁。”不知为何,德拉海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过嘛,得给你们立个规矩。” “殿下,吩咐” “从今天开始,再有人敢跟老子呲牙。”说着,唐奕竖起一根手指。 “我就抓谁回来,给老子干一年的苦力!” “从今天开始,岛上若有一个汉人被欺压。”唐奕又伸出两根手指。 “我就抓谁回来干两年的苦力!” “为为什么是干苦力?”德拉海忍不住问出了声儿。 “呵”唐奕轻笑。“让你们也尝尝被欺压的滋味呗。” “” “还有一条。” “从今天开始,岛上若有一个汉人死于非命。”这回又变回了一根。 德拉海惊骇地看着唐奕,忍不住稍稍支起身子。他想知道,这个疯子还能说出什么狠话。 “我就杀一百个都老族亲偿命!” 杀一还百! 唐奕可不是吓唬德拉海,这里不是中原,现在的黎峒也不是后世的一家亲。 人不狠站不稳! 想在狼群里求存,除非你比恶狼更凶狠。 “” 德拉海怔怔地看着唐奕,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位真的是中原来的王爷。听说,还是朝廷一位大官儿的弟子。 怎么比蛮人还野蛮呢!? “小小老儿记下了。” 不管怎么说,情势比人强。现在自己还在人家手里,当然他说什么是什么,一切得等把命保回去再说。 “小老儿回去一定敦促黎峒各部,善待汉人。” “回去?”唐奕笑了。“你还想回去?” 回头吩咐曹觉,“去把这几条新规矩立在码头!” 又转向德拉海,“就不用你敦促了,我自己想办法。” “至于你嘛” “你刚才朝我呲牙了,所以” “先干一年苦力,再想着回去吧!” 德拉海一声哀嚎,晕死过去。 这是哪儿来的混世魔王?偏偏倒了八辈子血霉让自己给遇上了。 晕过去之前,德拉海心头不禁浮现出最后一个念头: “德旺都老,你自求多福吧。” 事发突然,没有准备。 曹老二临时找了节木桩子把唐奕那几条新规矩刻了上去,钉在了码头上。 就立在那五十条尸体的前面,绝对的气势十足。 可是,曹觉左看看,右看看,老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这要是让人给拔了,那谁还能看到? 眼珠子一转,在唐奕那三条下面又加了一条: “拔桩毁碑者,屠其一城!” “别特么磨叽了,上船!” 正在臭美,却是唐奕和曹佾下船催促。 曹觉一疑,“还上什么船?人都抓了,那还不走陆路,等啥?” 曹国舅一翻白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雄霸海南的人物,手下怎么可能就五十来条咸鱼?等人家杀过来,还走个屁的陆路?走阴阳路吧!” “嘿嘿!” 不想,曹觉咧嘴乐了,这点儿事儿他还不懂,故意吓他亲哥的。 唐奕无语地苦笑,这货前一刻还是嗜血的煞神,转脸儿又成了玩事不恭的曹家老二,一时间真的有点让人适应不了。 推搡曹觉往船上走,“赶紧滚上船!” 曹觉一边走,一边朝唐奕竖起一个大拇指,“装完逼就跑” “我喜欢!” 唐奕暗道,不装完逼就跑,还等着人家再打上门啊? 可不是装完逼就跑? 船出了琼州海岸,船上的人却没有一个表现出解气解恨的喜悦。 唐疯子这回是爽了,可是玩的有点大。 杀了黎兵,抓了都老,黎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要如何收场,却是个难题了。 要知道,整个南海大岛上,别说现在是大宋对海南掌控最弱的时期,就是从前鼎盛之时,也只是沿海南大岛的外围海岸线上建立了琼州、昌化、感恩、涯州、瞻州、文昌、万宁,这几个小型的市镇,整个海南的腹地都在黎峒各部的掌控之中。 对汉人来说,那里是禁区一样的存在,那里面生活着几十万的黎峒部族。 唐奕带这点人也就灭灭德拉海,摆出来装13的仪仗。真与整个黎峒为敌,都不够人塞牙缝的。 何况,他现在已经为敌了 “现在岛是上不去了。” 曹佾又回头瞅了眼海上,那十来条杀千刀的海匪船如跗骨之蛆一般又跟了过来。 “要不,咱们回去吧?” 曹国舅真有点怕了,不到这儿是不知道这破地方真不是人呆的。脚还没沾地呢,就已经惹了一身骚。他都不敢想,等真到了涯州上了岸,又得有什么阵仗等着他们。 唐奕也知道曹佾这回吓得不轻,好声安慰: “放心吧,没你想的那么坏。” “还没有?”曹佾瞪着眼睛。“这都什么样儿了?还没有?” “我就问你一句,就算琼州黎峒不追究你杀人、抓人的恶行,就算身后这帮海匪追不上咱们,最后只得放弃。” “可是,琼州你已经把话放出去了,这就是与整个黎峒为敌!” “到涯州你怎么上岸?一路杀过去吗?” “还杀一还百?” “有实力那就是警告,没实力那就是挑衅!” 唐奕眯眼瞅着曹国舅,极尽嘲讽:“要我说,你这脑子有时候真不如老二。” “你!!” “你什么你?” “我提过一个字的‘黎峒’吗?” “呃” 曹佾立时无言,好像,是没提 心有不甘,强辩道:“那黎峒的都老,不就代表黎峒嘛?” 唐奕闻言,指着曹国舅半天没说出来话,有时候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景休,稍安勿躁!” 却是吴育出声了,老神哉哉地的一捋长须。 “景休显然来之前没做过功课,都老是不能代表黎峒各部的。” 吴老头是除了唐奕,众人当中唯一还算轻松的。此时,也是耐心地给曹国舅等人解释了起来。 都老确实不能代表黎峒各部。说白了,他们也只不过是有势力、有财富的普通黎人罢了。 只不过,岭南富霸成风,有钱就有一切,才使得他们的地位更高。 虽然都是黎人,可是与黎峒各部的族长、首领是有本质区别的。甚至可以说,在相处上并不和睦。 “不和睦?”曹国舅疑声道。“不是说蛮夷之地的异族都是很抱团的吗?其心甚齐,动一而牵百吗?” 吴育摇头,“不尽然。” “这么说吧!”唐奕把话头接过来。“你说都老甚富,这钱财都是哪儿来的?” “”曹国舅不说话了,他大概摸到一点门道。 可是,潘丰还没听懂:“哪儿来的?” 唐奕无语道:“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大岛商贸不畅,除了盘剥穷苦,还哪来的生财之道?” “这岛上又有多少汉人?绝大多数不还是黎峒苦人?这些所谓都老靠的就是盘剥腹地各部产出才累下的家财!” “哦!”潘丰恍然大悟。“难怪这一路看到、听到的都是岭南贫富差异甚巨,原来是这个缘故。” 唐奕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收拾的是都老富族,与黎峒各部有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可不是兄弟。” 这么一说,大伙儿倒是松了一口气。 黎峒各部数十万之巨,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只要不与整个黎峒为敌,倒还好过的多。 “可是”曹国舅依旧不放心,“就算只是得罪都老富族,到涯州你依然不好办啊!” 提醒唐奕道:“你可别忘了,这可不是过路,你是要在那儿扎根的。” “不是到琼州杀完跑路就能了事的。” “放心吧!”唐奕满不在乎。“好办!” “大郎!”曹佾柔声道。“你要知道,你可不是一个人。” 要是唐奕自己,有黑子和君欣卓,有曹觉和阎王营,还有两艘快船,疯得下去就疯,疯不下去就跑,谁也拦不住他。 可是,问题是,不是他一个人啊! 船上还有吴育,还有萧巧哥和福康。最最重要的是,官家把亲儿子都让你带出来了,你就这么去冒险? “万一宗麒有什么闪失,你我万死莫辞啊!” “景休多虑了。” 又是吴育出来替唐奕解围,使得唐奕怎么看这老头怎么可爱。以前都是和他对着干,这回怎么这么帮忙了? 只闻吴老头又对曹佾道:“老夫倒觉得,大郎说的有些道理,涯洲似乎没那么凶险。” 说完,不等曹国舅再絮叨,转向唐奕,“老夫倒有一计,可保你在涯州畅通无阻。” 唐奕闻言,登时喜上眉梢,“关键时刻,还得您老出马啊。” “快说说,是什么馊主意,看与我想的是不是一样?” “去!”吴育嫌弃地瞪了唐奕一眼。 这浑小子,什么时候都没个正经 第750章 潘丰的锅 吴育心有定计,唐奕自然欣喜,急声问道。 只见吴老头横了唐奕一眼,“什么计?将计就计!当然是使你最擅长的手段。” 曹佾下意识一问:“他擅长什么?” 吴育闻言,心道,曹景休今日确实有点脑袋不转个儿。 “还能是什么?” 指着唐奕,“你说他除了发疯和撒钱,还有什么别的擅长?” “哈!” 不等曹佾反应,唐奕已经笑出了声儿,吓了曹国舅一跳。 只见唐奕竖起一根大拇指给吴育,“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老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去!”吴育毫不领情。“少在这里聒噪,老夫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唐奕嘿嘿傻乐,“这都跟我下海南了,还不算我家的?您就认命吧,放心,肯定把您老养的白白胖胖的。” 吴育哭笑不得,这小疯子越说越不像话了。 面容一缓,“话说回来,景休有一点说的没错。宗麒殿下和福康公主都在这里,纵有九成把握,你也要小心再小心,万不可有一丝差池。” 唐奕笑着点头,“没有万全把握,我是不会让他们下船的。” “” 两人唠的热呼,边上的曹佾却是看不下去了。这一老一少心倒是够大,还打起了哑谜。 “别卖关子!” “发疯我懂,无非就是谁使横,就砍了谁呗。” “可这撒钱” 曹国舅有点发怵,这岛上有黎峒族民数十万之众,唐奕要是想放买,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放心!”唐奕好声安慰。 “撒钱也不是撒咱们的钱。” “那撒谁的钱?” 却是不等唐奕再多说,曹觉和秀才看不了他们在那儿磨叽。强把唐奕拉到了一边。 秀才二话不说,递给唐奕一把长刀。其实上船的时候就想给他看,可是碍于唐奕抽不开身,只好忍到现在。 “那些黎兵用的,唐哥儿瞅瞅。” 唐奕狐疑地接过,顿时怔一下,脸上也添了一丝诧异。 海南蛮夷之地冶铁工艺几乎为零,加之中原对刀枪利器的管制,遂如长刀这种东西在岭南是极为难得的,最偏远的海南当然更是难得。 所以,在这里,一把杀人的刀比一个拿刀的大活人还金贵,有些黎兵甚至还是用的石斧骨枪。 能用上铁器的,已经是稀罕,更别苛求什么上等兵刃了。 可是 唐奕手里这把,却是一把好刀。纵使他不是内行,但是一搭眼就看得出来。 钢口极好,闪着寒光,刀身隐见锻纹,非是寻常铁器。 “十八锻?” 唐奕有些不确定地问向曹老二和秀才这两个行家。 这是一句冶铁术语,用锻造的精细程度来区分钢材的好坏。 世传,中原冶铁工艺的巅峰是百炼钢。这个百炼,就是指锻打的次数和精细程度。 但是,百炼钢当然不是随便就拿得出来的,成本太高,纵使是禁军也配备不起那样的精钢。 御前的皇家近卫取其次,所用兵刃都是七十二锻的精钢,只比百炼差上一点。但还是耗费颇高,所以普通禁军配备三十六锻钢刃。 民间私造,能有十八锻就已经不错了。 唐奕觉得,这么偏远的地方能有十八锻的好钢铸刀,当真不易。 可是没想到,二人闻声齐齐的摇头。 “你翻过来看!” 唐奕更疑,翻过刀身,登时瞳孔一缩,眉头渐紧,却是刚刚的好心情瞬间无存。 “侍.步军司.监。” 五个明晃晃的钢字赫然在目,这竟然是一把制式军刀。 抬眼看向秀才,秀才立时会意。 “绝对不是偶然。我看过了,死的那五十几人,用的都是军中配刀。” “而且,皆出自侍卫亲军步军司的军器监司。” 唐奕闻之,陷入了沉思,一个海南的恶霸怎么可能有成批的制式军刀? 说句不好听的,施雄的雷州水军都配不齐这么好的刀,德拉海哪儿来的? “大郎不觉得奇怪吗?”曹觉适时出声。 “一船的皇亲国戚、大宋勋贵,那老家伙就算再狂,也没必要一上来就恶语相向,连岸都不让咱们上吧?” 唐奕点了点头,曹觉说的有道理。 他们与那个都老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做人留一线,这个道理他要是不懂,那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提着刀,转身朝曹潘等人走去 “怎么了?”唐奕面色不善还提着刀,众人不禁怔怔发问。 唐奕不答,吩咐人把德拉海带上来。刀是哪儿来的,他当然最清楚。 不过,问之前,唐奕把刀递给了潘丰。 “瞧瞧吧” “这” 潘丰一搭眼,也发现了不对,怔怔的不知所措。支吾道:“这,这黎匪倒是好命,从哪儿抢来的? 唐奕玩味一笑,“可不是抢来的,琼州死的那几十人用的都是这种刀。” “哦?”曹佾、吴育皆被唐奕的话吸引,凑上去看刀。 一看“侍.步军司.监”几个字样,曹佾登时和唐奕一样,抬头看着潘丰。 潘丰装不下去了,差点没哭出来,“你你看我做甚?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曹佾露出与唐奕同样的表情。 “谁知道?” 唐奕和曹佾这么看着潘丰不是因为别的,正因为这刀和他潘丰脱不了干系。 三衙各军的军器监和兵部钱粮司一样,那是军中最肥的衙门口儿了,怎么可能不在将门掌握之中? 所以,大宋的制式装备不是出自曹家,就是出自潘家;不是潘家,那也是石家、王家、杨家。 好死不死,侍卫亲军步军司的军器监是潘家的“私产”,从上到下都是潘家的嫡系,谁也插不进手。 这事不找潘丰,找谁? 唐奕开口道:“成批的军械不经过你这个潘家家主点头,是不可能流出来的吧?” 曹佾也歪着脑袋玩味地看着潘丰。 “没想到,国为还有这么一门好生意,往岭南贩军械!?” “啊呸!”潘丰直接就炸了,指着曹佾就开骂。 “少特么给我扣屎盆子,老子有几个脑袋敢这么干?”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曹佾偏不让潘丰痛快,阴笑着扬着手里的军刀。 “我” 潘丰一时语塞,索性眼睛一立,解释不清,老子还不解释了呢! “反正这事儿我不知道,你们别问老子!” 说完,还很委屈地嘟囔:“爱信不信,这种事儿老子十来年没碰过了。咱家财百万,还在乎这三瓜俩枣的?” 曹佾憋不住乐,他就是成心的。 别说潘丰没干过,他就算干过又能怎么着?去告发他?几十年兄弟又不是白做的。 况且,这事儿铁定不是潘丰干的,因为完全没必要。 军器监那点油,放在十年前,可能是将门的一大进项。可是现在,和观澜的分红一比,那就是个芝麻。谁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顶着掉脑袋的风险,私卖几把破刀? 这时,吴育淡淡一笑,看出曹佾是在给潘丰逗闷,解围道:“行啦,依老夫之见,也不像是国为所为。” 又转向唐奕,“大郎是什么意思?” 唐奕道:“我怀疑咱们到琼州的遭遇不是偶然。” 吴育闻言,点头沉吟。 按说,今日到琼州确实有点反常,德拉海太草率了。 “步军司军器监不单只管步军这一衙禁军的军械,各州厢军配给也由步军军器监带管。” “军械到了地方,那就不是国为能左右得了的了。” “所以,大郎要想撤查军械的来历,非得问过德拉海本人才行。” “国为是不可能知道内情的。” “看看!”潘丰来了精神。“吴相公是明白人!“ 正好,这时德拉海被人架了出来。 潘国为立时要杀人一般瞪着牛眼,冲过去就是一脚。 “老东西,说!” “你说不说?”又是一脚。 德拉海嗷嗷惨叫,死的心都有了。 说?你倒是说,想让我说什么啊!? 关于断更,和恢复更新。 两天没更,都不淡定了。 书评区已经炸了。还好,书友群还没沦陷。 有人说苍山惰性已经养成了..... 兄弟,放心。别说惰性,哥们没累瘫已经算是老天开眼了。 之前只在作者的话说了一嘴,“要搬家,等我两天”。其实我是想省下一个单章的,结果....你们赢了。 单章不发,您是真敢看不见! 今天在v群发了照片,群里的兄弟都看到了家里现在乱成什么样子,行李和饭锅还有装修垃圾堆在一块,院子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能怎么办? 我可以一熬一宿的码字,但我不能坐在锅上,闻着废漆桶组合还没种下地的花苗儿的异味码字。 希望大家理解一下,这不是大学换寝室卷个铺盖卷就冲下楼的事情。 也不是城市里叫个搬家公司,就可以抽烟喝茶等结账的阵仗。 给我点时间,最晚后天恢复更新,过一星期左右彻底收拾好,开始爆发。 这几天欠下的,会还。 第751章 抵达(二合一) 德拉海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不是说中原人礼教森严,温文尔雅吗? 不是说汉人懦弱到要给极北的蛮子上贡的地步吗? 难道老子遇到的都是假的吗? 那个唤作曹觉的军汉,是个行武出身,年纪小脾气急了一点也就罢了,让德拉海无法理解的是,这“上了岁数的”怎么也是个暴脾气? 你让我说,我倒是得知道说什么吧? 实在受不住潘丰的暴打,德拉海哀嚎出声:“这位老哥......让小弟说什么啊?” !! 不讨饶还好,只一句,潘丰更是怒不可揭,瞄着脸,上去就是一脚。 “老哥你大爷!” “老!”咬牙切齿地边踹边骂。“我让你老......” “老子很老吗?” ...... “不老不老!贤弟年轻体壮,正当年......” “谁特么是你贤弟!”潘丰又是一顿暴揍。 最后,直接把军刀一横,直接架在了德拉海的脖子上。 这个冤屈潘丰可是背大了,凶器竟然是从他的眼皮底下流出来的。这要是弄不明白,别说唐奕这里不好交待,万一传回京去,官家都不能轻饶于他。 宋辽之间兵戈未止,正是军资奇缺的当口,可兵备物资却被送到了海南?而且还是“自己人”干的?而且还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不问清楚,潘丰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说!哪儿来的!?” “什么哪儿来的?”德拉海被揍的已经不会思考了,下意识脱口而出。 低着猪头一样的脑袋看了眼脖子上的长刀,这才知道潘丰说的是这刀。 “买来的......” 怕潘丰不信,忙不迭又道:“便宜,一颗海珠......两把!” “......” 众人一肃,交换了一个眼神。 海珠就是珍珠,虽是稀罕的珠宝,但也不最稀奇,寻常货色,开封市价也不过一两贯。可是,一把军中的制式刀具要多少钱? 工本就要三贯,两把就是六贯。 是够便宜的...... 潘丰立时又是向前一步,“谁卖给你的!?” 德拉海刚要犹豫,却是潘丰又一个大脚送出,“若有半句虚言,老子活刮了你!” “不敢不敢......” 德拉海最后一点小心思也不敢有了,低着猪头,颤巍巍地吐出真言。 “是属下经手,所售之人姓甚名谁,老夫当真记不得了。” “只知是......” “兴化军支度推官。” “!!!!” 不说还好,德拉海此言一出,潘丰立时大怒。 “老子宰了你!!” 说着,举刀就要砍。 “老哥......啊不......贤弟,啊不......”德拉海说都不会话了。 “好汉饶命!” 为了保命,只得急声哀求。 “就是这个支度推官让老夫卖个人情,为难诸位的啊!” “你这鸟厮还敢胡说?”潘丰更是盛怒。 “老夫绝不敢蒙骗诸位啊!”德拉海歇斯底里。 “昌化的查干、涯州的德旺,买的可比老夫还多。他们也呈了那贼推官的情,要让癫王有去无回。” “啊!!!!” 潘丰怒嚎而起,再也听不下去。 一刀抡下去,这回可不是吓唬,力道十足,真想要了德拉海的命。 “国为住手!” 曹佾急叫出声,抢步上前,堪堪拦下潘丰。 “国为兄,冷静一下!” 潘丰急于自证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德拉海现在那个样子,也说不出什么假话了,倒也没必要取其性命。 命人把德拉海带下去,曹国舅又来劝潘丰。 “都是自己人,这点小事儿何必当真?” “真是你手底下出了问题,那也是底下人的问题,查清便是,何需大动肝火?” 潘丰颓然地垂下钢刀,差点没真哭出来。 查清? 这事儿是真说不清楚了! ...... 可惜,曹佾没看见潘丰的表情,已经转向众人。 “会不会是章家?” ...... 德拉海的供词让曹国舅第一反映就是,章得象的章氏一族。 兴化军,是正处在福州与泉洲夹缝中间的一处军路,不大,却挺重要,东南水军大营就设在兴化军路。 可是,支度推官虽算是肥差,却非要职,谁也没闲工夫记下一个军路的后勤推官姓甚名谁。 但是,按推测来看,福、泉两州最大的仕族也是唯一的与守旧派渊源颇深的家族,就是前宰相章得象的家族了。 曹佾一下想到章家,再自然不过。 “不太可能。”唐奕摇头沉吟。 提醒道:“章得象已经离世多年了。” 言下之意,他的影响力已经很低了,没必要在唐奕都已经被贬到涯州了的时候,还要落井下石。 “况且,章家除了章得象,再没出过什么高官。现在在朝的进士出身的政客,就是铁杆观澜系的:章惇和章衡叔侄。” “章家只要还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他们家族将来能走多远全看这两叔侄,又怎么会在背地里拖二人的后腿呢?” 吴育点头认可。 “老夫也认为不太可能是章家。纵使章得象在世的时候,也没有传闻他与军中有染。死了这么多年,更不可能把手伸到厢军之中。” “那是谁呢?”曹佾一阵头疼。 “嗨,想这么多做甚?且等回转中原,查一查这个支度推官不就得了?” ...... “不用查了。” 却是潘丰打断众人思绪。 大伙儿一怔,抬头看去,只见潘丰一脸呆傻,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国为知道?” “知道?”潘丰无语反问。 “岂止知道?” “正是我家老二......潘勇!” 噗!!!! 唐奕一口老血喷出来,“谁!!?” 刚说完章家脑袋不进水就不能拖章惇和章衡的后腿,结果真就来个拖后腿连带坑爹的。 潘勇?潘丰的亲儿子。 潘丰连苦笑都憋不出来了,他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是潘勇。 假如说刚刚看到刀是出自他底下的军器监司,潘丰还有点委屈,这回倒好,连委屈都不用了。 自己的亲儿子,这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大郎......”潘丰一声哀嚎。“为兄以性命担保,这一定是个误会!” ...... 唐奕缓步上前,缓缓接过潘丰手里的钢刀。 “我信你!” 这事经不起推敲,潘丰要是起了异心,脑袋得多大个包会自己陪着唐奕来涯州? 可是...... 唐奕随之苦笑,“我和你家潘勇好像没什么过结吧?” 过结?他和潘勇连面儿都没见过,还谈什么过结? 潘家老二,年少时是比潘越还混蛋的一个二世祖。 唐奕还没认识潘丰的时候,就被他打发到军中历练,一直在南方厢军中轮职。因为离家太远,这十来年鲜少回京,一般都是潘丰南下照顾生意的时候去看他,跟唐奕一点交集都没有。 他怎么可能要坑唐奕? “他不会是......那边儿的人吧?” 潘丰急了,“为兄这就回去把那兔崽子抓来与大郎说清楚!” ...... “行了,行了!”唐奕急忙拦住他。 “后面还有海匪追着呢,你往哪儿去?” 又安慰潘丰道:“以后再说吧,不急一时。” 这都已经到了海南了,就算中间有什么猫腻,那也暂时无碍。 “可是......”曹佾插话道。“昌化和涯州怎么办?” 下意识扫了一眼潘丰,刚刚德拉海可是说了,昌化和涯州的都老也都收了潘勇的好处,等着唐奕自己往坑里跳呢。 ...... ———————— 唐奕说的对,潘丰就算想马上就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不可能。后有海匪穷追不舍,前有昌化的查干都老、涯州的德旺都老虎视眈眈,眼前的危机可比中原大得多,由不得潘丰任性。 ...... “这应该是交趾的海匪。”施雄在船上做出判断。 “一般东南的汉人海贼不过琼州,只在琼州以东到福州以南的海面儿活动。” 唐奕闻声,阴沉地盯着身后的海匪大船。 “奶奶的,看来船还是造少了!” 回身对曹佾道:“让海州、登州两个船厂别停,接着造!” “老子要再弄一个百舟舰队,把这沿海盗匪都平了!” 曹佾无语,“只是些不成气候的匪盗,你至于吗?” “至于吗?”唐奕立着眼睛。“都顶到家门口了,你说至于吗?” 不到大宋,是真不知道这个王朝到底有多窝囊...... “特么异族海盗就沿着你的海岸线劫掠,怎么就能一点脾气都没有呢?” 要是换了唐奕管事儿,都得给我缩回去,不弄得你出不了海,都算老子白活! 曹佾不说话了,也许唐奕的杀一还百不一定是坏事儿。 对于异类,只有打服了才能讲仁慈,大宋缺的正是这么一点血性。 收拾心思,“且先不管这些海盗,又追不上,不足为患。” 一扬下巴,“眼瞅就到昌化了,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 唐奕闻之一乐。 “好办!” “抓!” ...... ———————— 海南比起中原之广袤只能算是微末。 从琼州到涯州,纵使绕行海上等于绕岛半圈,也只有六七百里,至多航行两日便达。 在昌化略作停留,也只是耗时三日便可到达涯州。 此时,从琼州跟来的海匪早在到昌化之前就被甩的看不见踪影。之后也再没出现,想来是已经放弃。 唐奕站在船头放眼望去,心中不由热络起来。 涯州,此行的目的地。北靠高山,南临大海,有大小海湾近二十,岛屿四十余,串联成华夏最美的一处山海合景。 在后世,唐奕也来过三亚,可是与现在的涯州相较,却是一番不同的韵味。 蛮荒也有蛮荒的好处,少了公路、别墅,更看不见广厦林立。多的,是野性,有的,是苍翠。 放眼望去,除了碧海无垠,就只剩下无尽苍翠、山峦叠嶂。 在邻海的山林之间,一座小城掩映其中。 施雄一指,“好叫殿下知道,那就是涯州城了,掌握在南岛最大的都老德旺手中。” 说完,还下意识看了一眼船舱。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不过就好像里面的恐怖历历在目一般,正午酷日之下,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唐奕点了点头,凝神望去。 涯州城并不临海,与海湾码头尚有距离,倒是看不清城中近景。 不过,码头上的船只不少,似乎比琼州港还有繁荣一点,唐奕甚至在其中看到两艘明显有别于福船的阿拉伯大帆船。 忍不住问向施雄,“这里还有大食人?” 施雄立刻恭敬回答,不敢有一丝怠慢。几天相处,他是越来越知道这位癫王到底有多疯、多狠。 “回殿下的话,这里是大食商人往来大宋的必经之路,多半要在涯州停靠。” 说完,又怕自己解释的不够,急声又道:“小人也没进过涯州城,不过却知道,这城里除了黎峒、侬峒,还有不少的大食人定户。听说,还有不少的大食奴隶呢!” 唐奕一挑眉头,转而也就释然了。 大宋对西亚和欧洲的诸国没什么概念,不管是阿拉伯人,还是塞尔柱人,又或者是欧洲人,都叫大食人。 算起来,施雄说的可能是波斯奴隶。 看了眼施雄,不由戏虐道:“你从前天开始就不对劲儿,怎地了?老子又不吃人,你怕个什么?” “呵......”施雄唯有报以奉承的干笑,却是不敢答了。 你是不吃人,你特么吓人! 昌化所发生的事情尚且挥之不去,谁知道这位爷在涯州又要闹出多大的动静? 想着想着,施雄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舱门。 ...... 眼见船已经入了海湾,施雄试探问道:“殿下,咱们靠岸吗?” 唐奕点了点头,“当然靠岸!” 施雄心跳又漏了一拍,“好叫,好叫殿下知道,这个涯州的德旺不比查干,甚至势力尤在德拉海之上。” “依小人之见......” 他想说,要不您还是悠着点得了。 可是没敢说出口。 唐奕抿嘴一笑,有意逗弄施雄,“你说,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当,当然是您......厉害。” 说到最后两个字,施雄声若蚊蝇,就够出气儿的声儿了。 得,他算看明白了,这位癫王还是要来硬的。 “那不就完了!” 唐奕畅然大笑,高声吩咐水手靠岸。 ...... 随着离码头越来越近,施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会又和前两次一样大开杀戒吧? 等船进了涯州港,施雄又松了一口气。好像德旺比较“懂事”啊,码头上竟然除了商船和渔户,没人。 “大郎,德旺没来啊!” 曹老二和秀才靠到唐奕身边,一脸的失望。 他们也发现,码头上一点要干的意思都没有。 施雄闻声,急忙略有庆幸道:“许是德旺都老非是查干与德拉海那样的楞人。” 不楞? 曹觉点了点头,是有点那个意思,最起码不像前两铺,码头上就梗个脖子一副不怕杀的架势。 秀才却道:“人家这是静观其变,等着咱们自投落网呢。” “哼!” 唐奕冷笑一声:“也好。” “也好?”施雄一楞,什么叫也好? 只闻唐奕又道:“我没工夫陪他起腻,那就给他一个自投罗网。” “老二......” “带人杀进城,连大带小,一锅端!” ...... 第752章 扔出来的肉馒头 唐奕一声令下,曹觉、秀才立马带人下船。 有些不放心,唐奕又对黑子道:“黑子哥也跟着去吧。” 黑子蓦地眼前一亮,可算有他出手的机会了,搓着手跟了出去。 “我也去。” 却是君欣卓来到唐奕身边,简短出声。 唐奕凝眉,略一沉吟,缓缓点了点头,“小心些。” “嗯。”君欣卓低嗯一声,追着众人朝涯州城奔了过去。 ...... ———————— “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曹佾和潘丰都凑了过来。 连黑子和君娘子都放出去了,可见唐疯子这回是颇为谨慎。 唐奕道:“涯州不比别处,小心些没坏处。” 码头这边还有雷州水军的近千将士护卫周全,倒不担心,可是城里却不一定好对付。 涯州自古便有“珠涯”之称,皆因此处盛产珍珠。即使是现在,中原所用的海珠也有相当一部分产自这里。 而且,此地又地处海上丝路的必经所在,因此商贸极其繁荣。所以,别看比起琼州、昌化,涯州要偏僻不少,可不论复杂程度,还是富庶程度,都是海南之最。 能在涯洲这个地界称王称霸,用脚后根想也知道,德旺的家底子绝对不是琼州德拉海、昌化的查干所能比的,手下的打手、死士,也绝对不少。 唐奕这么一说,曹佾倒还真往心里去了。别忘了,那群不要命的活阎王里,还有他亲弟弟呢。 “那,那让施雄带点人去更保险些吧?” 唐奕倒没怎么着,施雄听罢却是一缩脖子,心说,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接了这么一趟差事。 癫王是爽了,可是他却要把琼州、昌化、涯州的地头蛇得罪光了,以后还怎么在海南的地界混饭吃? “属下......”施雄为难地直挠头。“属下自当从命。” “可是,船上还有殿下和皇子、公主,万一有什么差池......” 唐奕拧眉一琢磨,“你说的也有道理。” 施雄大喜,“殿下英明!” “那就让巫启航那一营留下护卫,你带你那一营去城中吧。” 嘎!! 施雄差点没背过气去,要不要这么不仗义啊? 巫启航是与他一同来行使护卫之责的另一营头儿,只不过,那家伙不爱“巴结权贵”,没上癫王的船。 “怎么?施营将怕了?”唐奕玩味地看着施雄。 朝廷里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位施将军打的什么心思,唐奕怎么会看不出来? 上前一步,也不拆穿,拍了拍施雄的肩膀,“放心,本王随你一同去。” “啊?”施雄更不干了。 得罪了本地都老,大不了不到海南来了。可是,癫王要是出了点什么差错,他是要掉脑袋的。 悻悻然地嘟囔道:“殿下还是在船上安坐吧,小人......这就点兵出战。” 说完,下船去聚拢人手去了。 唐奕看着施雄的背影,贼贼地贱笑。 人是好人,本事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有点小市民的市侩,倒也不算大毛病。 曹佾一眼就看出唐奕打的什么主意。 “你不会是要把人扣下吧?” “废话!”唐奕一翻白眼。“曾公亮扔出来的肉馒头,还想收回去?” 正是缺人的时候,这两营兵,唐奕就没打算还。 曹佾一翻白眼,要是施雄是肉馒头,那咱们是啥? “你还是悠着点吧,曾公亮是有善意,可是还没到白送你两营水军的地步。” “放心!”唐奕大大咧咧地一笑。“咱们要是不扣,那还算什么人情呢?” ...... 这也是唐奕后来才想明白的,路上固然凶险,可是依宋船的先进性,就算打不过也能跑。 真正凶险的,还是上岸之后怎么处理这些地主恶霸。 曾公亮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个善意,或者说这两营水军,真正有用的是在岸上。 至于真让唐奕把人扣下,曾公亮会不会担什么责任......大宋朝三岁的奶娃娃都知道癫王的行事作风。扣你两营兵,算事儿吗? 再说,赵祯会追究唐奕扣了他两营兵的事儿? 只不过,这事儿要心领神会,不能明着说,不然就真成了曾公亮私调守军,逾越枉法了。 唐奕畅快大笑,“施雄和巫启航自打接了曾公亮的令,就注定回不去了。” 一边笑,一边下船。 “诶......” 曹佾长叹一声,与潘丰对视。 其实,唐奕要是真的琢磨人心,一点不比朝上那些所谓政客来的粗糙。 可惜,心智是一回事儿,个性使然却是另一回事。 唐疯子有玩弄权术于股掌之才,可是却没有左右人心之志。 不然,也不会跑到这个鸟不拉屎、乌龟不下蛋的破地方来躲清净。 这时,吴育开口道:“景休也当释然吧!” 看着唐奕正走向城中的背影,“国舅没发现吗?自从离开海州之后,大郎却是越来越轻松,越来越见笑脸了。” “也许,这才是他喜欢的生活吧!” 曹佾顺着吴育的目光看去,一时无言。 唐奕的大自在与大宋求强求新的目标,终究是不可调和的两极。 他真的能置身事外,自在逍遥吗? “国舅不跟去看看吗?”吴育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啊......” “啊?”曹佾这才反应过来,那疯子怎么下船了? 急急追了出去。 “大郎回来!你去做甚!?” 唐奕回头等他,待曹佾跟上,才继续向前。 “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呆在船上稳妥。” 在国舅爷眼中,这涯州是个喘气的都是洪水猛兽,还是船上安稳些。 唐奕不听。 “我说过,没闲工夫和这些地头蛇扯皮。” “否则今天一个都老,明天一个族尊,老子光应付他们就不用干别的了。” “今天一并解决了事!” 曹佾一翻白眼,一并解决? 怎么解决? 你总不能打完了德旺,然后挨家挨户把涯州都头都抄了吧?那不现实。 况且,就算你一天之内清理了涯州,那周边散聚的势力怎么办?也一天打下来? 要知道,所谓涯州都老并不是说涯州只有这一个都老。 就好比后世所谓黑道大哥,也不是说黑道就一个大哥。 只不过是他的实力最强,名头最响。 只要有钱有势,攒个山头儿就可尊都老。 涯州方圆百里,怎么说也得有几十个山头儿,你一天清的完吗? ...... 第753章 击鼎求援 涯州城虽不临海,但也相隔不远,最多两盏茶的工夫,就可从码头行至城下。 唐奕溜哒着往城里走,但却后发先至,正好在城门前追上了施雄的一营水军。 一见施雄居然还没进城,唐奕忍不住与曹佾、潘丰调笑道:“这个滑头,爬着他都比他快!” 潘丰冷笑:“他巴不得曹觉把活儿都干完了才到呢!” 而施雄这时也看到唐奕领着曹国舅和潘丰逛街一样过来了,立马调头迎了过来。 “殿下!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在船上等的嘛?” 唐奕没接话,倒是曹佾冷着脸道:“在船上是等,在城门口儿也是等,在哪儿等不是等!?” 欺前一步,“不如咱们一起在这里等?” “呃。”施雄一窘,明摆着曹国舅嫌他动作慢了。 “行啦。” 唐奕出声解围,安抚曹佾道:“有黑子和君姐姐在,老二出不了什么岔子。” 又转向施雄,不命令,也不绷脸。 “进城吧。” “小人遵命......” 施雄算是拖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城里闯。 ...... 说是城楼,其实就是个两丈来高的土楼子。年久失修,随时能塌的样子。连城墙也是只有不到一丈的夯土。 听说,这城池还是唐初的时候建的,之后就没怎么修葺过。前几年侬智高那么一闹,最后一点儿汉军也没了。 珠涯军路连个兵都没有,已然是名存实亡。 而唐奕这个珠涯军路团练使,就是光杆司令一个。 ...... 随着施雄的人马进城,奇怪的是,这么一大队宋军气势汹汹地进来,街面儿上好像一点都不奇怪,一个个不是木讷的低头做事,要么就是急匆匆地往城里赶。 这还不算,就离城门不足十丈远的土路上,明晃晃可见一具死尸横陈街道。 尸体还在泱泱地渗着鲜血,显然是刚死不久。 可是,街上的人却视而不见,没人收尸,甚至没人多看上一眼。 尸体旁边就是一家脚店,进进出出有黎人,也有大食客商,好像门前就是一截木头桩子,而非一个死人! 唐奕甚至看见,一个穿的破破烂烂十来岁的孩童,神态木然,就那么没事儿人一般从尸体上跨了过去,踩了一脚的血红,却浑然不知惧怕。 “麻木”,唐奕脑袋里现在就这么一个词。 这还是他到海南之后第一次上岸,映入眼帘的,就只有“麻木”二字。 无怪乎中原人当这里是修罗地狱,也无怪乎宁可砍头也不愿流放岭南,更无怪乎宋庠庆幸儿子出海也没跟他来涯州。 才一进城,唐奕就感觉到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扑面而来。路上源自后世对海南的那些好感,那些憧憬,也是荡然无存。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里啊......” “哎呀,你还管什么低估,还是高估?”曹佾拉着唐奕。“先看看老二如何再说!” 唐奕只得收拾心思,在一营兵将的拱卫之下,径直向城中走去。 ...... 德旺所居必不难找,城市正中,最大的一处碉楼便是。 唐奕到了地方一看,好家伙儿,修得比城墙还气派,院墙就足有两丈来高,全是青石所垒。就算涯州城破,他这儿都能再守上几个月。 只是,唐奕到的时候,已是院门大开,走进去一看,曹老二他们已经把活儿干完了。 院中除了一口一人来高的巨大铜鼎,就只剩横七竖八的死人。 ...... 身边的施雄暗暗咂舌,纵使看过两次活阎王出手,可是施雄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号称大宋第一军的阎王营里出来的兵。 太牲口了,德旺蓄养的一百多个打手、死士,没留一个活口,全在院中趟着。 而反观曹觉等人,除了一点轻伤,屁事儿都没有。 施雄暗道,早知道又是这么快,就早点到了,起码别让癫王以为咱们出工不出力。 “殿下,您看,这接下来......” 施雄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现在唐奕让他当挖坑埋死尸的苦力,他都没话说。 可唐奕却是一点都不介意,和善笑道:“清理一下院子,然后让你的人准备准备,还有大仗要打!” “得令!”施雄急忙应下,抬尸也行啊,也算咱出过力。 高声吩咐下去,“清理尸首,然后准......” “准......”准不下去了。 怔怔回身看着唐奕:“殿下,还,还打啊?” 唐奕玩味道:“这才刚开头儿。” 正好曹觉从内堂出来,见了唐奕,立马靠了过来。 “还当这涯州是多难啃的骨头,也就这么一百多口子,太容易了!” 唐奕则是不与施雄废话,盯着曹觉的胳膊。 “受伤了?” 曹觉扫了一眼小臂上的一处殷虹,“没事儿,蹭破了一点皮儿。” ...... 还真就是大意了,有黑子和君欣卓出马,反倒让曹老二觉得十拿九稳,结果一放松就挨了一刀。 见大哥也在,怕他担心,又絮叨个没完,曹觉立马转移话题,掉头对兄弟们吆喝,把那个什么德旺带上来! 随着一说令下,内堂押着一众黎峒装扮的老小,鱼贯而出。 唐奕一瞅,还真不少,这一大家子又是一百来号人。 更意外的是,原本以为这个都老又是个老头儿,结果却是个年轻的。也就三十多岁。 缠头、刺面,一搭眼就知道不是善茬儿。 可惜,刀架在脖子上,再横的凶人也得老实。低眉耷眼的被压到唐奕面前。 “会说汉话吗?” 德旺抬头扫了一眼唐奕,“你就是癫王殿下?” 虽不标准,但勉强听得懂。 唐奕点点头,“我很直接,谁跟我使横,我就给谁立规矩。” 德旺脱口而出,“立什么规矩?” 唐奕闻之,更是干脆,就一个字: “抓!” 德旺一哆嗦,还真是就一个字。 他一家老小一百多口子,都让这疯子抓了。 眼珠子一转,“我可没招惹你,抓我做甚?” 事实上,他是还没来得及招惹。 中原唐子浩南下涯州,他是知道的。只不过,本以为在琼州和昌化会被德拉海和查干拦上一道,没想到这么快...... 一边暗骂德拉海和查干不办事儿,一边强辩道:“殿下一来就杀人闯院,却说某使横,有些牵强了吧?” “呵呵......” 唐奕干笑两声,懒得和他耍嘴皮子。 “牵强就牵强吧,只当你倒霉。” “......” 德旺一阵无语,就没见过这么楞的。 扫视院中,正好瞅见院心的那口铜鼎。 这鼎可不是随便立的,岭外以都老为尊,尊就尊在这口鼎上。 熔铜铸鼎,聚众而食。 把鼎立起来,你才能算是都老,不但手下人服你,同为都老的势力也才能认你。 凡遇大事,击鼎传音,四方都老才会出手相助,这也是都老习俗传承至今的根本。 不然,一个恶霸就算再有手段,又能养多少死士?像德旺这样百多人的顶天了,多了也养不起。 可是,为什么秦时岭外就已纳入中原,却一直不得掌控,反倒让这些都老做大? 原因就是这鼎上。或者说,就在都老之间这种连成一气的击鼎相助的习俗上。 百多手下的都老不可怕,可怕的是百多都老带着手下一起。 而且,鼎越大,说明势力越大,击鼎之时前来相助的别家都老就越多。 这口铜鼎足有一人多高,起码千斤之重,足见德旺的财富和实力有多强。 “怎么没击鼎求援?”唐奕看着铜鼎问道。 德旺倒也光棍儿,“没来得及...” 岭外的人恶是恶,但是生性爽直不会说谎,确实没来得及敲就被曹觉那帮阎王给拿下了。 唐奕笑了,嗔怪地瞪了一眼曹觉,“怎么不让他敲?” 曹觉没什么,施雄和德旺可不淡定了。 施雄心里隐隐觉得不好,这个癫王又要搞事。 而德旺还不知道唐奕的疯劲儿,只道这个汉人王爷狂的没边儿。 要是给他机会击鼎,那结局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不想,他这还没吐槽完,唐奕已经贴到了他脸前。 “去......” “敲鼎。” “啊?”德旺没听清。 “敲鼎?” 他让我敲鼎求援?他是不是疯了!? “去!”唐奕又说了一遍。“敲鼎。” “把你那些狐朋狗友都叫来!” ...... 第754章 发疯和撒钱(二合一) “去!击鼎。” ...... 德旺都听傻了。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哪儿蹦出来这么一个妖孽? 击鼎传音在岭外那就相当于军中战鼓,号令一响,四面八方的都老势力必要提刀来援,声势甚大。 做为南岛最大的都老,德旺的鼎可不是随便敲的。 他的鼎一响,路远的尚需口口相传费些时日,而涯州方圆所至,半日之内必尽数来援,城里的几大都老更是一刻钟之内就肯定能杀过来。 德旺刚刚是没机会敲,让曹觉等人杀了个错手不及。现在倒好,这疯子让他敲?真当这里是中原治下,王公贵胄无法无天了? “你敲不敲?” 德旺还没缓过来,唐奕又是逼问一句,大有再不敲就动刀砍人的架势。 德旺斜眼看着唐奕,“鼎一响,你今天出不了涯州。” “......” 这句倒真让唐奕挺意外,不由咧嘴笑了。 “你还挺有意思,好心提醒?还是真有这自信?” 德旺坦然道:“都有!” “我敬你是条汉子!同时,我也很自信,鼎一想,你出不了涯州。” “敬我?”唐奕更不懂了。 “敢在涯州撒野的汉人......还没有。” 唐奕一摊手,“那现在不就有了?” “老二!” “干嘛?”曹觉提着岛刀就过来了。 “他不肯敲鼎,你帮帮他。” “得勒!” 曹觉应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德旺。 “你特么敲不敲!?” 手腕儿一翻,刀身翻个儿,猛的抡起刀背儿就砸了个去。 “啊!!!” 一刀背儿正砸在德旺肋间,登时一声脆响,伴随着德旺的惨叫。 “你干嘛?”唐奕目瞪口呆地看着曹老二。 “啊?”曹老二也有点懵。“帮帮他啊!” 会错意了? “我让你帮他敲鼎,谁让你打人来着。” “呃......”曹老二一窘,还真是会错意了。憨憨地挠头“还以为......” “以为个屁!赶紧敲鼎!” 好吧,曹觉听话的乖乖去敲鼎了。 “真是杀红眼了。”唐奕嘟囔着,吩咐施雄。“叫人来瞅瞅伤,我还挺喜欢这人的呢。” ...... 德旺听罢,没有一丝欣慰,反倒暗自哀嚎。 忍着巨痛,无语问苍山...... 这都是什么人啊? 天杀的德拉海!挨千刀的查干!都干什么吃的?怎么就把这么个疯子放到了涯州? ...... —————————— 铛! 铛铛!! 铛铛铛...... 那铜鼎一人多高,实心足铜所铸,用铜锤敲起来,比开封相国寺里的初钟还响,震得人脑仁儿嗡嗡作响。 别说一个小小的涯州城,就连城外都听的真真切切。 ...... 鼎鸣一响,施雄也算是看明白了,没有最疯,只有更疯! 这位癫王殿下这是要来一个守株待兔,把涯州的都老都招来啊,怪不得刚刚说要今天一并解决。 可不是一并解决?这疯子连挨家攻打都懒得跑,想来个一锅烩。 心知躲是躲不过去了,忙招呼手下小心戒备。还不忘暗中吩咐,.一会儿别往前冲,让那帮‘活阎王’打头阵就行了。 可惜,施雄多此一举了,曹老二本来也没打算把施雄放在前面。 雷州水军按说不算太差,周边海域盗匪横行,起码实战经验还是有的,不是内陆诸州那种纯粹的苦力厢军。 可是,他们这样子看在曹觉等人眼中,却还是差太远了,连阎王营的新兵都不如,还指望得着吗? 再说,德旺的碉楼墙高院深正适合防守,把院门一开,那就是进来一个死一个。只要来援的人马不是有组织的一起到,曹觉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一波一波的来,纯粹就是填鸭送死。 铛铛铛...... 铜鼎铮鸣不止,整个涯州城瞬间沸腾,就连看惯都老大族争斗的涯州城民也都惊愕侧目。 那可是德旺都老的鼎鸣,看来不是小事。 而城中的几家都老闻之,立时整顿人手,向德旺家杀了过去。 有一营宋军入城,这事儿大伙儿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德旺鸣鼎,说明宋军就是奔着他们来的。 涯州已经五六年没有宋兵驻守了,现在想插进来? 没门! 大不了反他娘的,又不是没干过。 在他们眼里,南方的宋兵都是花架子,别说就来了一营,就是一厢也不惧怕。 可是,带人冲到德旺门口一看,中门大开,没看见德旺,倒是真有宋兵在内,还没有一营,只有五十人队的一伍。 那还怕他做甚? 冲!! 于是...... 等人冲进院子,唐奕一声令下,“关门,留大不留小!” 曹觉、秀才立马关门、放狗...... 来势汹汹的一队带刀勇士立时成了圈里的肥猪,只待挨刀。 这位来援的都老本来也姓德旺,后来改了汉姓“黄”。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刀架在脖子上,手下人马更是一个一个被斩杀。 黄都老一见院中除了汉人一个德旺的手下都没有,立马知道坏事儿了,掉到人家的圈套里来了。 可是后悔已经晚了,被押到后堂才见德旺一家老小五花大绑蹲作一团,立时眼眶欲裂地瞪着德旺。 “德旺害我!既已成擒,何要鸣鼎设伏?” 德旺一翻白眼,有苦说不出。 “不是我敲的......” “不是你?”黄都老下意识回头一望,正见汉人首领命人接着敲鼎,接着把门打开。 一声哀嚎: “汉儿奸猾,果不足信!” 说什么都晚了,黄都老只能和德旺做伴。 接下来没过多一会儿,猛钦都老、施都老、查阳都老、阮都老...... 一个个都来和德旺,还有黄都老做了伴儿。 等胡思都老来的时候,德旺已经麻木了,开口打着招呼: “来了啊!” 啊噗!!! 胡思差点没吐血,什么叫“来了啊”? 让德旺这厮坑死了! ...... ———————— 至此,涯州城的七大都老只半天就让唐奕办了个干干净净,有一头算一头,全在这儿捆的结实。 “施雄!”事办完了,唐奕立马吩咐施雄。 “属,属下在!” “遣一都兵将把德旺家小,还有几位都老押到船上去,余者扫荡各家!” “老规矩,连大带小一个都不能少!” “属下遵令!” 施雄现在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叫一个服贴。 真是开眼了,说一天解决,决不拖到第二天啊! 才半天工夫,那帮活阎王就像不知疲惫的杀人机器,几乎把涯州城里能拿刀的男爷们儿砍光了。 现在,那帮人眼睛里冒的都是红光儿,施雄怕自己稍有怠慢也得做了他们的刀下鬼。 而他手下的兵看曹觉等人的眼神那才叫精彩:既恐惧,又崇拜。 这特么才叫兵! 可是,却没有人想成为这样的兵,因为他们无法想像这些人都经历了什么才练就了今天的嗜血。 大气都不敢喘地进到内堂押人。 ...... 七大都老一出来,纵使是德旺这样硬气的人物也觉头皮发麻,腿肚子一阵阵的转筋。 院中俨然就是一处修罗道场,每一寸石板都是殷红之色,每一个人都是血染的修罗。 得亏德旺的碉楼够大,不然院角的那几百具尸首就把把院子填满了。 黄都老几乎站立不住,看着那五十来个血葫芦一样的活阎王,黄都老半边身子坠在德旺的胳膊上。 “德旺都老.....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啊?” 德旺差点没哭出来,我谁也没来得及招惹啊! 绝望的被施雄押着,向前迈着步子。 大宋癫王他算是见识了,看来这涯州是要变天了。 行去码头的路上,德旺还在想,当初从兴化军支度推官那里购入那批军械,答应帮那个汉官一个小忙的可不止自己,德拉海、查干也都在其中。 可是,这个癫王一路从琼州过来,怎么这么顺当?上岸第一件事就是找上他...... 不会是德拉海、查干和他一样,也被这个癫王给拿下了吧? ...... 果然。 刚上癫王的船就看见德拉海和查干跟一瘫烂肉似的窝在那儿,和着那个疯子是走一路抓一路。 查干和德拉海一见德旺,也是打着招呼: “来了啊......” 啊噗!! 这回轮到德旺吐血了。 .... —————— 另一边,唐奕吩咐曹觉就住在德旺家了,接着敲,誓要把方圆百里的都老抓个干干净净。 曹国舅一听,不干了。 阴沉着提醒道:“大郎,莫要搞得太大!” “今天是杀了涯州都老一个措手不及,一但时间长了让他们反过劲儿来连成一气,咱们可只有千多人,老二他们也就没这么神勇了!” 唐奕闻之,一丝担忧都不见显露,冷笑一声:“连成一气!?做梦!” 说着,大步迈出德旺碉楼。 街上,涯州的寻常百姓已经把德旺家围满了。 这么大的阵仗,折腾了半天,不好奇才怪。 一见那个华服汉人从都老家出来,不由都连退数步。这人连都老的人都敢杀,连都老都敢抓,顺手杀几个百姓更是不在话下。 唐奕环视众人,入目依然是木讷、漠然......只是比刚刚多了几分恐惧。 “从今天开始......”唐奕高声大喝,试图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涯州没有都老,只有癫王!” “杀人者斩!枉法者罚!” “听懂了吗!?” “......” “......” 下首一片默然。 多数黎人是听不懂汉话的,就算少数能听懂的也不敢接话。 唐奕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话放出去了,总会传播开来。 “两日之后,城中各都老之家中门大开,任取三日!” “但是,两日之内,擅动者斩!” “这句......听懂了吗?” ...... “真的吗?” 有人终忍不住诱惑,怯怯地问出声儿。 唐奕淡然一笑,“唐疯子,从来不骗人!” 嗡...... 底下顿时炸开了锅,低声议论起来。 任取三日? 也就是说,随便拿? 涯州百姓被这些都老盘剥甚苦,现在让他们自己去都老家里白拿,不懂汉话的听了懂汉话的人的翻译,霎时也议论开来,使得场中声音更大。 直到场中声音渐弱,唐奕方徐徐开口道:“得了我的好处,是不是也得帮我办点事啊?” “......” 场中又是一肃。 有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壮着胆子道:“贵人千金之躯,哪用得着咱们这些苦主儿?” 唐奕又笑,尽量谦和:“以后咱们就是邻里,哪有用得着,用不着的说法? “帮我传个话儿,不分苦主儿不苦主儿。” “传什么话?” “传话给山里各部的黎峒兄弟,两天之后一并来城中分财!” 众人呆楞,连山里的部族也有份? 唐奕见众人无声,只得又道:“放心。” “不让你们白跑,谁去送信,回来可以到我这里领一贯宋钱。” “有一个算一个,去多少人,回来我就发多少人!” 众人还是没懂,这个汉人为什么要请山里的部族也来分钱? 不过,一听送信就有钱拿,自然乐意。 只要是尚有脚力的,全都一窝风的撒了出去,以涯州为中心向各方奔走传告。 只一天时间,方圆百里之地皆知涯州都老已除,大宋癫王驾到,要给大伙分钱粮。 寻常百姓还好,主要是山中的黎峒部族,一人来报不信,两人来报生疑,三五人十人来报却是不信不行了。 他们靠着山中物产为生,可是卖到城中却被都老盘剥,得利极薄,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现在,癫王要散尽都老家财,怎可错过?四面八方的黎峒苦主儿立时拖家带口地往涯州赶。 甚至一些在海南讨海饭的疍民也是破天荒地上了岸,看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一些实惠,哪怕背回一小袋稻米也是好的。 ...... —————— 撒钱...... 曹佾现在终于知道吴育老头儿所说的这个“撒钱”到底是什么含义了,确实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啊!都老之家积攒了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家财,唐奕是准备一天时间全给他撒出去。 至于刚刚他说的什么“连成一气”...... 谁还嫌命长,敢连成一气? 只这一招,唐奕就把涯州百姓,还是山中部族拉拢到了自己这一边。 从前没人撑腰,都老大族还能压着他们。现在有了癫王这个硬人撑腰,又有财锦在前为饵,到时候,反唐奕就是反所有黎峒百姓,就是不给他们活路,他们就要和谁拼命。 曹佾就纳闷儿了,唐奕这都哪儿学来的损招儿?拿别人的钱慷自己之慨. 不过...... “你可悠着点!”曹国舅又开始患得患失。 “分习惯了,等以后没得分了,小心他们来分你!” “分啊!”唐奕讪笑道。“我巴不得整个海南的几十万黎峒都贴到我身边分食呢。” 以后的大宋什么最值钱? 人力! 就大宋这点人口,根本不能兼顾农业和工业的双向需求。所以,这几十万黎峒要是真能为唐奕所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第755章 野蛮只是一种生存方式(二合一) 回头再说船上的德拉海、查干和德旺等人。 德拉海没进城,当然不知道城里都生发了什么。不过,这癫王殿下去了半天才把德旺抓回来...... 朝德旺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大岛第一都老,竟可坚持半日之久。” 德旺老脸一红,可没当这是夸赞。 实际上,他连一柱香都没挺过去就被人拿下了。后面,又是敲鼎,又是厮杀,都是那个疯王一手操办的。 撇嘴瞄了一眼德拉海。 “不愧是琼州一霸,被打成这样,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你!” 德拉海气了个半死,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 这时,昌化都老查干却是面容不善地瞪了一眼德旺,对德拉海出声儿道:“老哥多余了吧?人家是德旺,何曾眼里有你这个琼州德拉海?” 查干是唐奕路过昌化时,捎带手给撸了过来的。 这家伙骨头软,是苦头吃得最少的一个。几乎是刀还没架在脖子上,就鼻涕眼泪全出来了,曹老二想下狠手都有点不忍心。 加之昌化不像琼州比邻内陆,也不像涯州有海贸之利,所以,算是个实力微末的存在。而且,昌化与涯州接壤,还受过德旺的鸟气,自然对德旺没什么好感。 所以,查干很有当“黎奸”的潜质。 现在,德旺吃瘪,和自己一样成了阶下之囚,不逞几句口舌之快,他就不是查干了。 “现在,癫王殿下威临涯州,我看啊......”查干继续阴阳怪气。“某些人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吧!” “老东西!”德旺哪受得了这气。“我现在就弄死你,走在我前面!” “好了好了。”德拉海好言相劝。“咱们的命运都掌握在癫王手中,又何苦自相残杀呢?”、 德旺闷气不已,他对查干和德拉海都没什么好感。 瞪着二人,“要挨刀一块挨,你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 德拉海不与他置气,默不作声的与查干对视一眼。 他俩和德旺他们可不一样,他们没被抄家,也没被抓亲眷。 再说,癫王要立足的是涯州,与昌化和琼州离的远着呢。癫王说了,只要听话、懂事儿,一年就放他们回去的。 这时,铛铛铛的击鼎之声再次从城中传来。 德旺脸色一白,骇然出声:“他到底要干什么!?” 德拉海玩味一笑,“还看不出来吗?癫王是要把涯州的都老一网打尽哟!” —————————— 德拉海只说对一半,唐奕不但要一网打尽,而且要让他们倾家荡产。 ...... 两天之后。 站在船上就能望见涯州城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到处都是人。 德旺看得肝儿都在颤。 现在城里聚集了涯州方圆百里的黎峒百姓、沿海疍民,还有山越部族,得有几万人之众。 一天?那个疯王说让这些穷鬼白拿上一天! 哪用得上一天!? 最多一个时辰,他苦心经营之下攒下的家底,就得被这些穷鬼抢光了,估计大门板都得让他们卸走吧? 查干看的那叫一个舒心,这回德旺彻底成穷鬼了,看你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 而另一边,曹佾、潘丰却是心惊胆战的紧。 “他们不会收不住把咱们也给抢了吧?” 二人的担心不无道理,民潮如虎,稍有人煽动,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唐奕声色厉敛地瞪了二人一眼。 “在船上你怕甚?” 好吧,他也有点虚。 玩儿大了?这场面确实有点吓人。 ...... 确实没想到,海南的黎峒百姓“实在”到这个份儿上。真是一点不含糊,四岁到四十岁(五十岁以上基本活不到。)只要能动的,都来了。 “让船工解了缆绳,随时戒备,稍有不妥,立刻离岸!” “......” 曹佾一翻白眼,和着你也有一怕? 回头扫了一眼身后,“那这群都老怎么办?” 这两天,曹觉又抓了七八个。涯州周边的恶霸一个都没剩下,连上家眷,得有好几百。四艘船都塞满了,眼瞅就装不下了。 唐奕闻之,不放心地又瞅了一会涯州城,这才收拾心思。转身看着一帮从前不可一世,现在却如同蔫萝卜一船的“都老们”。 众人本来看着城中的情势心中正在滴血,数十年累积的家财转瞬就没了,恨不得把唐奕和那些苦奴的生吞活剥。 可是,那个疯子真的一回头看过来...... 登时都脑袋一缩,连看都不敢看唐奕一眼。 这疯子就不是汉人,太狠! “琊琅湾是谁的地盘?” “琊琅湾?” 众人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其中一个都老颤巍巍出前一步,“是某的治下。” “你的啊......”唐奕喃喃复述,给曹觉递了个眼色。 曹觉一挑眉头,立马就懂了,上前一步,右手在腰间一捞。 锵!!噗...... “啊!!杀人......” 一众都老本能惊叫,随之又紧闭其口,生怕把后半句叫出来。 这两天,他们已经被唐奕杀出魔障了。 唐奕淡淡地看着已经趟在地上的尸体,“现在,是我的了!” “......” “野猪岛是谁的地盘?” “......” 谁这会儿吱声,谁脑子有病。 “没人认领吗?”唐奕疑然出声。“那也是我的了。” “嗯嗯嗯!!”一众都老点头如捣蒜。 “那东、西洲呢?”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唐奕终于神情一缓,畅快大笑,“早说嘛!” “我还是很讲道理的,只要听话,保你们有吃有喝,日子过的比以前还舒坦。” “......” 包括德旺在内的一众都老心道,信你才有鬼!家都被抄了,现在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已经是万幸了。 “德拉海。” 唐奕一声招呼,立时从都老堆里躬身出来一个小老头儿,正是琼州都老德拉海。 猫腰行至唐奕面前,“殿下有何吩咐?尽管交待小老儿便是。” 神情那叫一个谄媚,态度那叫一个谦卑。 唐奕满意的点了点头。 “把规矩给他们说一遍,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头人。” “那我呢?” 没等德拉海说话,却是查干从人群里又颠儿出来。 “癫王殿下忘了给老夫安排差事了。” “你啊......” 唐奕略一沉吟,“那你就管家眷吧。” 查干闻之大喜,“谢殿下赏识!” ...... “呸!”德旺暗淬一口。“奸徒!” 可惜,不等他继续吐槽,岸上有了新的动静,别说德旺,连唐奕都吓的不轻。 “百姓朝码头这边来了!” 潘丰惊骇大叫。 果不其然,那帮黎人已经抢疯了,把都老之家搬了个精光还不算,却是涌出城门,朝码头这边来了。 “拔锚!快!快拔锚!” 曹佾高声呼喝,这要是让几万人堵在码头里,曹老二的人就算再勇,也不够这些人塞牙缝的。 船上登时乱作一团,查干和德拉海在这个时候还不忘到唐奕身边谗言几句。 “殿下还是太心慈手软,这些穷鬼见钱眼开,怎会记得殿下的恩情?” 唐奕则是深锁眉头,若有所思。 “先等等!”高声吩咐船工。“离岸五丈,静观其变。” “你干嘛!?”曹国舅瞪着眼珠子。“不要命啦?” 只闻唐奕沉吟道:“等等看,不像是来抢的。” 一个个手里并无兵刃,倒是抱着大包小包的财物,而且来的也不快,不是冲过来,而是走过来的。 ...... 曹国舅稳了稳心神,仔细一看,“好像真不是来抢的......” 脸色一变,“不过,还是稳妥些的好,先把船开到海上再说。” 唐奕摇头,“不用。起了锚,要走随时能走!” “可......” 曹佾一边看着岸上的情形,一边还想再劝,只是只出一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发现,朝着码头而来的百姓之中,跑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个黎峒幼童。 至多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虽然皮肤晒得黝黑,可是一脸稚气未脱。 浑圆的小脸扬着笑意,白白的细牙与黑肤映衬严明,怀里还抱着一只大公鸡,显然是刚从都老之家抢来的。公鸡个头很大,占了那幼童的整个胸口,让他跑起来显得十分笨拙。 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让曹国舅怎么也没法与劫掠之事联系到一起,怔怔地看着那孩童往码头跑来。 ...... 那孩子跑的不快,堪堪突在万人之前,却是极为显眼。临近码头,船上的众人甚至能看见小孩额前的细汗。 那只大公鸡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终于。 孩子跑到了码头上,因为癫王的船已经离岸,上不得船去,孩子左右看了看,把大公鸡往岸边一放。 然后。 “阿爷说你们是我家的恩人,让峒嘎有饭吃......” “这只大鸡送给恩人解馋。” “......” 船上。 肃穆无声,连船工水手都停下动作,手中的帆绳默然滑落,怔怔地看着那岸上的孩子。 满耳都是那稚气、清脆、饱含深情的呼喊。 这还没完。 小孩刚到,又是一青年汉子到了船前,在大公鸡的旁边放下一串海珠。 “¥%@” 说的什么众人听不懂,想来应该和那孩童一样,尽是感激的话。 后来。 一个黎妇...... 一个老瓮...... 一个疍民...... 都是把抢来的东西分出一点,放在船前。 少的,只抢了百多铜钱,却也分出三五枚。 多的,海珠、金银,自是慷慨。 杂的,腊肉腌菜、陶盆木碗,什么都有。 ...... 最后。 一个满面刺青的健硕老汉一身皮裙皮褡,显然地位不低,亲手把一张豹皮放在岸边。 “恩公惩治都老,为涯州除去一霸,是我山越黎峒的恩人!” “小老儿岭曲黎峒族长,在这里,给恩人磕头了!!” 说着,老汉当真拜到,冲着四艘大船重重下拜。 “给恩公磕头了!” “给恩公磕头了!” ...... 随着老汉一拜,岸上万人匐倒,山呼海啸一般的激动拜服。 “......” “......” ...... 大船之上,鸦雀无声。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更没想到,以彪悍、野蛮著称的岭外蛮夷还有这么细腻的情感。 唐奕看了一眼曹国舅,这货的眼睛里竟然闪着晶莹,亦被眼前之景所感。 “世人只道南獠野蛮,却不知再野蛮的人也终究是人,也有淳朴、憨直的一面。” “野蛮,只不过是他们的生存方式,可是本性与中原、与汉人,是没什么区别的。” 吴育此时也行至船边,看着岸上久久不语。 最后,老相公长叹一声:“人之初,性本善啊!” 说完,背着手转身欲走,不去看向船下。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大郎啊,你要是能把这岭外荒蛮之地变个模样,让这些不是大宋治民的治民有衣有食,那也算功德无量了。” ...... 唐奕闻言笑了,竟朝吴育深施一礼,“定不辱命!” 礼罢,唐奕直起身子喝醒众人: “来人。” “靠岸,请这位老人家上船一叙!” ...... ———————— 一天之后。 唐奕的船队已经离开涯州城,沿着海岸向他昨天刚“抢”来的那块地——琊琅湾驶去。 “为什么偏偏选这个琊琅湾?” 曹佾都快成好奇宝宝了。他现在是深深体会到,和唐奕出门那是多么的可怕的事情。 同时,也深深佩服起吴育来。这老头和唐奕出去了三次,没被吓死真的是不容易。 现在,吴育是已经练出来了,轮到他时时心神不宁,不知道唐奕又要起什么妖蛾子了。 “涯州城你都拿下了,有城你不住,非得去什么琊琅湾那个大荒地?” “我喜欢啊。” 唐奕打着机锋,“哪儿自在就去哪儿,不行啊!?” 曹佾闻之,翻着白眼。他问过了,琊琅湾在涯州城的东面,可是不近。 陆路穿山过岭得走上整整两天,近两百里的路途。海上不绕,也得大半天。 跑那么远,图什么?你喜欢个屁! ...... 呵,理由还真是唐奕就喜欢那儿。 船行至下午,转过一处半岛,立时一个巨大的海湾呈现在众人眼前。 两山抱一谷,两山抱一湾。 两条苍翠无比的山脉就像伸到海里的两条玉臂把海湾抱在怀中,景色绝美,世上罕有。 曹佾就纳闷儿了,唐奕这是来过?怎么就知道这个琊琅湾有如此胜景? 不过,一想也就释然了,这还真是唐奕的风格。 想想回山,也是两山夹谷,俯视汴水,和这里的格局很像。 他好像就喜欢这种调调吧! 而唐奕看着眼前的海湾,心神大畅,不由朗声道:“琊琅湾这个名字有点一般。” “要不,改个名字吧。” “改什么?” 唐奕扬起嘴角,“要不,就叫......” “亚龙湾吧!” ...... 睡一会儿再写,今天还三更。 第756章 野猪岛的重要性 亚龙湾、野猪岛,加上东、西洲两岛,三个小岛就像是三颗明珠,被亚龙湾抱在海湾之中。 至于为什么琊琅湾要改名叫“亚龙”,众人不得而知,只道是唐奕一时兴起罢了。 把众人叫到一起,“我是这样设想的。”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里就是第二个回山、第二个邓州,唐奕要扎根于此,现在已经急不可待地开始规划了。 “在海湾谷地辟荒为田,用作试验之用。”略一思索。“这岛靠近海湾,土地不一定适宜耕种。” “但是没关系,只取少量开辟即可。等咱们掌握了整个海南大岛,再向岛内开辟就好。” 又一指海湾东面景色最为秀丽的所在。 “在东面海岸建房子,未来的新涯州城就以此处为中心,向谷地辐射。” 曹佾实在忍不住问道:“我还是不理解,何必新建一座城?回山那么大点的一个地方,咱们前前后后动了多少土木,耗费了多少年,才具规模?” “你不会是真想在这里扎根,再也不回中原了吧?” 唐奕摇头,“取现在涯州古城之便,当然省事儿不少。可是,一定要在这里建城!” “为什么啊?就因为你喜欢?” 唐奕扬起嘴角,抬手指向海湾之中的小岛。 “你看野猪岛的位置。” 曹佾一怔,顺着唐奕手指的方向看去,众人也被唐奕引着朝那边看去。 范纯礼特意向前挤了挤,“这里面有何玄机?” 这些天可把他憋坏了,唐奕到了海南,行的都是打打杀杀的事情,范老三再怎说也是“文人”,想掺合也掺合不进来,只得和民学的一众人等窝在船上,可算有一件事儿能让他出点力了。 可是看了半天,他也没看出这个破岛有什么让唐奕另眼相看的地方。 大伙儿也没想出来。 “位置,看位置!”唐奕再一次强调野猪岛的位置。 位置? 野猪岛的位置确实特别,就位于海湾正中偏东一点的地方。如果细说,这个岛三面被海湾包围,唯一面向大洋的一方还被东、西洲两个岛阻隔。 说起来,有点像事俗家庭中的‘老幺儿’被上辈捧在手心,外面又有两个长兄守护。 可这又说明什么? 唐奕解释道:“如果在亚龙湾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山岗上设立据点,阻隔陆地上进入亚龙湾的道路。”转头再指东西洲两岛。“在这两个岛上兴建港口,驻扎水军,那么这个野猪岛......” ...... “那这个野猪岛可就谁也上不去了。”曹觉替唐奕把话说了出来。 真如唐奕所指,不需要太多的兵力,整个亚龙湾将为一个“内湾”,地处中心的野猪岛更是绝对的安全可靠,谁也进不来,谁也靠近不了。 “对!”唐奕猛一击掌。 “这样一来,这个野猪岛完全与世隔绝,谁也别想知道我在岛上干什么!” ...... “不是。”曹佾有点发虚。“那你到底要用这岛干什么啊?” “你不会就为了这么个岛,而非在这个荒郊野地建一座城吧?” 呵呵,唐奕还真是因为这么个岛,要在这里建一座城。 至于用野猪岛干什么,曹佾不知道,范纯礼也不知。 如果祁雪峰在此,他一定会知道。 唐奕要是这里建立新的试验室,一座超越时代的灯塔,或者说,是大宋工业爆发的第一块基石。 ...... 之前就说过,唐奕对于把后世的科技引入大宋一直抱着十分谨慎的态度。所以,他一定要找一个万全的所在,才可以放手为之。 否则,万一有人觊觎,把一些东西弄了出去,他真的不敢相像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 ———————— 曹国舅劝不了唐奕了,但唐奕也说服不了他。直到最后,他也没觉得在这里新建一座城有什么必要。 而潘丰此时却出声提醒:“大郎所要弄的这个工程可是不小。” 言下之意,这里不是开封,有的是工匠、民夫任你驱使。当初,在回山挖河湾、建立街市,那可是官家鼎力相助,调拨灾民为徭役,才干成的事情。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人手?” 唐奕一扬下巴,“那不就是?” “他们?” 潘丰顺着他所指看去,正是施雄押着的那一船都老和家眷。 “就算能干活儿,也才几百人而已。” “别急嘛,人手总会有的。”唐奕故作高深的一笑。 “有钱能使鬼推磨!” 潘丰听的直撇嘴,“这鬼地方,有钱都没地方花去!” 唐奕则道:“放心,明天......” “明天推磨的鬼就到了。” ..... ———————— 唐奕可没说大话,这一晚众人没有上岸,又在船上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刚起来,就见岸边有人。七八个刺面的黎人已经等在岸上,显然是冲他们来的。 ...... 唐奕立时让人放下小船登岸,朝那几人迎了过去。 还没到近前,就拱手施礼,“炎达族老来的真快!” 来人正是前天在码头上的那个刺面老汉,名叫炎达,岭曲部族长。 昨天一早,这老汉与唐奕同时从涯州出发,只一天一夜就到了亚龙湾,显然是连夜赶路才有这样的速度。 “昨日还不如与奕同船,倒是省了您老人家的体力!” 炎达的年纪要是放在中原,可能还算不上“老头儿”,算起来比潘丰还要小上不少,只有四十出头儿。可岭外环境恶劣,人很少有活过五十岁的。为讨生活,终年劳累,却是显老。 一听唐奕的客气,炎达爽快地一摆手,“山里的汉子不下海,海里的鱼儿不上岸,这是老天的规矩,破不得。” 唐奕讪笑,却是无从反驳。 黎峒山民淳朴耿直,和他们不能用世俗常理论事。你要是和他说出什么不同的意见,这老汉非和你争个面红耳赤,要杀人不可。 炎达直来直去惯了,却是不想与唐奕争什么走哪儿来的问题,反正我已经来了,你管我哪儿来的? “殿下还是直说吧,那天说赏咱全族老小一口饭吃,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唐奕立马笃定回答。 那天把炎达请到船上,费了牛劲才把这老汉忽悠到亚龙湾来,为的就是这个。 ...... 第757章 汉人的姐儿这么贵 炎达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山里人,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烤猪肉,去过最大的城镇就是涯州城,见过最有钱的人物就德旺。 可炎达也绝对是一个实成的山里人.... 突然来了一个中原的王爷,斗倒了都老,还分好处与黎峒百姓,炎达感激他.... 现在这个王爷又说给他全族一口饭吃....虽然不太信这种好事有一还有二,可是还是忍不住来这里看看。 现在唐奕一个劲儿的跟他套近乎...他哪有心思陪着? 直入主题,把问了无数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这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唐奕回答的也是干脆。为了把炎达忽悠到亚龙湾,前天唐奕可是废了牛劲了....就差没动手用绑的了,又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还是那句话。 未来的大宋什么最贵?人力! 别看炎达现在为了一点部族生路,几乎头发都愁白了,四十出头儿看着比吴育还老。 可是在唐奕眼中。这老汉手里有数千劳动力还在山里抓猪撵兔子!简直就是暴遣天物,浪费啊!!把这些人给唐奕,绝对比留在山里自生自灭有用的多。 既然炎达不绕弯子,唐奕也就直说了。 “老哥交句实底吧,你族中有多少人?” 炎达略一思索“能动的...大概得有七八千!” “还有不能动的?” 炎达憨然一笑“剩下的都是未满十岁的山娃子了,不能算人口。” 山里的黎人,过了十岁就算成年,就要进山讨生活。十岁以下不算劳力。 这里面炎达没提老人...因为黎人没有青壮和老人之分!活动死,干到死。 七八千...唐奕低头沉吟“还是太少啊...” “呵,不少了。”炎达颇为不愤“岛上靠南边的寨子,除了五指山的索切部,就属我炎达的寨子大!” “那行吧...”唐奕也深知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慢慢来。 “把你的七八千人都带到这里来,给我干活!” “呵...殿下口气可不小呢。”炎达更是不信了“你哪养得起七八千人?” “德旺都老都养不起俺们这么多人!” “哈....” 跟着唐奕下船的曹佾、潘丰等人立时忍不住大笑出声。 拿唐奕和德旺比.....亏这老汉想得出来。 炎达又不傻,一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岔了,试探道:“怎地?殿下比德旺都老还有钱?” “哈哈哈哈....“ 众人笑的更是大声,曹佾握着肚子,眼睛都笑的睁不开了。 “这位老哥哥...德旺就在船上,一会儿您把他叫过来问问,看他敢不敢跟唐子浩比有钱...” “啊?”炎达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的大事儿:“真比德旺有钱啊....” “老人家...”范纯礼亦是大笑不止:“你面前这位唐子浩,乃是大宋首富的不二人选。” 别说是岛上的一个都老,就是中原富族,也没人敢说比唐子浩有钱...” “就德旺那点家当...还不够他逛一趟窑子的花销....” 这还真不是夸张....昨天贱纯礼闲的难受,问过德旺,这一遭让唐奕给分了多少家产。 德旺肉疼的不行,说是他祖孙三代做涯州都老首尊,攒下的折六七万贯宋钱的家财都让唐奕给分了.... 六七万贯....唐奕去趟凝香阁,一扔就是十万!人家还不屑一顾,可不是不够他逛一趟窑子? 可是没想到,炎达听后,下一句话更是让人爆笑不已...、 “我地娘啊...你们汉人的花姐姐咋那贵呢...” “哈哈哈哈哈!” .... 唐奕是哭笑不得的直摇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贱纯礼,这货也是个人才了,什么事都能让他聊跑偏了。怎么又弄到姐儿身上去了。 缓声对炎达道:“族老别听这腌臜之人胡说....中原的花姐姐可没有那么贵的....” “总之,你只要相信,别说你一个岭曲部,就算再来十个岭曲部,我也养得起!” “那来了干啥?总不能让你白养着吧?” .... “这个不急...”不等唐奕搭话却是曹国舅接过了话头儿,“炎达族老可以先在这里住上几天看看,一来看看这个唐子浩有没有实力养你这一族,二来也等等我们。” “我们也要仔细思量一番,看看这个海湾要怎么建设才好。” “总要规划一番,哪里建房,哪里开荒,却是不能马上就定下来的。” “行!”炎达倒是痛快,这么大个事儿,可不是一时就定得下来的。 ... —————— “你拦我做甚?” 等炎达带着本部的几个青年去找地方落脚,唐奕才有机会与曹国舅说话。 依着他刚刚就把事儿定下来了,让炎达回去带人过来,早有人来,早动工不是? 曹佾无语... “爷!知道你有钱,可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吧?” 掰着手指头给唐奕算了起来,“你要建城,要盖屋。” “工匠呢?不能指望这些山里人给你搭树棚凑合吧?” “得从中原调派吧?一去一回,最少两个月!” “你要开荒种田,可是农户呢?炎达懂耕种吗?” “辜胖子的佃农起破也得两个月才能到这里吧?” “不管干什么,都不是短期之内就能动手的,你现在就把人都叫过来...白养两个月?” 七八千人!加上施雄和巫起航的一千水军,再加上抓回来的几百都老之家,还有唐奕从中原带过来的,民学、仆役。 林林种种近万人!光特么吃饭、出佣资就是一笔巨资! 其实说心里话,曹佾到现在也不认可唐奕的想法,好好的在这么个地方建一座城做甚?简直就是有钱没地方花了! 曹国舅没有什么唐奕那些所谓的长远眼光,也不知道他非要把他那些奇淫巧计搬到野猪岛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大兴土木有什么回抱可言。 从商人的角度来看,这就是个十足的赔钱买卖。花些小钱儿,建个住的舒心的宅院没问题。 可是投入巨资那就不值当了。 劝不动唐奕,总可以缓缓他,让他多一些时候思考。 .... 可惜他不知道,唐奕建这座城的决心有多大! —————— 还有一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码完,别等了,明天一起看。 第758章 硝化甘油和小钢炮儿(二合一) 曹佾是真想不明白,唐奕这么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唐奕是有钱,可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吧? 要知道,笼络人心可以撒都老们的钱,可是,唐奕要想把更多的人绑在自己身边,那就得花他唐奕自己的钱了。 他要在涯州建一座城,在亚龙湾建造一座堡垒...... 这需要人手,而且是很多人手,工程尤在当年开发回山之上,甚至可能堪比通济渠这种国之大建。 可是,岭外不比中原,这里可没有官家给唐奕撑腰,更没有宰相、将门的势力帮他左右支应。 当年在回山挖河湾,建街市,唐奕说干就干,一副大爷做派,完全不顾忌成本,那是因为有底气。 别看那么大的工程好像是唐奕出钱干的,其实大头儿都是官家出的。因为最耗财力的人工费用是以朝廷的名义招募的灾民,不用唐奕来负担。 要是让唐奕自己来出数万灾民的佣资,以他当年的财力,说什么也不能让回山大变活人一般,瞬间崛起。 可是现在呢?官家管不到岭外,将门、相公也帮不了他,除了拿钱生砸,没有别的办法。 这么大的工程得多少人力啊?又得花多少钱? 就算唐奕铁了心,非要花这个钱,可以!多年的默契让曹佾潜意识里选择相信唐奕,选择站在他的一边。可是,曹佾希望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冷静的。 “你就算非得修,也得算出个数儿来,心里有了底再动手吧?” ...... 唐奕一琢磨,确实有点心急。 可是,依旧心有不甘,继续道: “其实,现在让炎达来也不算是白养,种田需要开荒,建屋也要伐木、备料,这些都可以先动起来嘛。” “粮食呢?”曹佾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么多人,你总得有那么多粮养吧?” 唐奕神情一暗,确实是他太心急了,就算从中原调粮,也需要一些时日。 “唉!”曹佾一叹,生怕自己说的太直白落了唐奕的面子。 “你就算要干,咱们也要先算出个数儿来再做计较嘛。” “万一太多,连你也弄不起,那炎达又是开荒,又是备料,不都白干了?” 唐奕猛然抬头,“修不起也得修!” “这事,你不用劝我!” “你......”曹佾气的话都不会说了。 这不是费力不讨好吗?老子替你着想,你非但一点不领情,还跟我使横儿。 这时,吴育走了过来,默不作声地朝曹佾压了压手。意思是,让他先冷静一下。 来到唐奕身边,收去往日与唐奕斗嘴的劲头儿,和声道:“能和老夫说说,为什么非得要在这里建城吗?” 唐奕只觉心中气闷,凄然道:“因为,有必要......” “现在燕云虽归,然大辽未定,西夏又震荡难安,大宋最大的两个通商国都成了变数。” “朝廷要把改革进行下去,必然要庞大的的税收支撑,单靠中原一地的农商税得是远远不够的。这个时候,只能开辟新的市场。” 吴育沉吟片刻,唐奕的这个说法不难理解,也说得过去。 “大郎是指,西边的大食?” “对!”唐奕用力点头。 “此地是大食商人进入大宋的必经之路,而现在大宋又在与大食的贸易中占不到什么便宜。想改变这个现状,我需要一个支点,或者说一个根基。” 吴育一边听,一边点头。 以唐奕的本事,让他在涯州站稳脚跟,从而改变宋与大食之间的商贸角色,并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 “还有呢?” 唐奕这些句糊弄得了别人,却糊弄不了吴老头儿。 “要是单单如此,涯州老城再合适不过了。既有基础,又是大食商人公认的落脚点,你大可不必再选这么一个地方大兴土木。” “......” 唐奕无语了。心道,看来,不晾出一点东西是真不行了。 “相公,等我一会儿。” 说完,唐奕竟转身离岸,回到了船上。 过了一会儿,他再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身边多了几口大箱子。 别说吴育,曹国舅等人也是莫名好奇,什么宝贝让唐奕捂的这么严实,非得他亲自去取不可?看他那神情,简直是生怕让人靠近,窥得其中奥妙一般。 “老二、纯礼,搭把手。” 上岸之后,唐奕也没有马上打开箱子,而是连仆役都不叫,让曹觉和范纯礼等人帮着他一并把几口箱子抬进了树林。 足足走出一里多地,才停下。 “这什么东西!?这么沉?” 曹老二满头大汗的把箱子放下,忍不住抱怨。 他和秀才合力抬一口最大的箱子,三尺见方,却足有两百来斤重,两个壮汉活活给累的虚脱了。 唐奕一边极为小心地放下手里的箱子,一边把一串钥匙扔给他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曹觉一听能打开了,立马上前要开箱看看,到底什么宝贝能让唐奕金贵成这个样子。 可是,鼓捣了半天,他也没打开箱子。 “你行不行啊?”秀才忍不住吐槽。 “你来?”曹觉眼睛一横,特么这疯子在箱子上上了四五道锁,够开一会儿的了。 等终于打开了,猛一掀箱盖...... “日!!” 箱子里就两样东西,而且都是不值钱的铁器:一个铁架子,还有一个厚壁的粗铁管。 要说哪里特别,可能就是那个铁管了,好像是钨钢所铸,还算值一点钱。 “唐疯子,一个大铁疙瘩你至于宝贝成这个样儿吗?” ....... 唐奕没搭理他,开始从自己的箱子往出捣腾东西,依然是极为小心。 曹觉无趣的上前,随手拿起一个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木盒就要摆弄。 “这又什么啊?” “别动!!” 曹觉的动作吓的唐奕惊声大叫,一把夺了回来。 “不要命了!?” 曹觉怔怔地看着唐奕,“至于吗?碰一下都不让?” “至于吗?” 唐奕冷笑复述,“待会儿你就知道至不至于。”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圈稻草,中间还塞着一个木盒,再打开,又是一层木棉,中间又一个木盒...... 再开一层,还是木棉,中间却变成了绒布缠着的小包。 咕噜..... 众人不禁干咽了一下口水,皇帝藏玉玺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等最后一层绒布打开,里面的东西终于落在众人眼中。 “这......这是什么宝贝?” 此时,唐奕手里捧着一个琉璃小瓶,只有大拇指那么高,里面是淡黄色的一小瓶油。 “这肯定不是一般的油!” 曹觉秀才、范纯礼,外加曹国舅和潘丰,没一个认为这油一般的,要不唐奕也不至于包得跟传家宝似的。 ...... 唐奕现在也不着急说这是什么油,而是看向吴育和众人。 “你们应该知道,在观澜我的小楼里,有一处谁也不让进的地方。” “嗯嗯!!”众人点头如捣蒜,重点来了,你快说吧。 “不都好奇我在那里面鼓捣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今天,就给你们看看!” 说着,唐奕把手中的小瓶瞄着一处土坑,往里一扔。 “别......” 别扔啊..... 曹老二就奇了怪了,这么金贵怎么就扔了呢? 可“别”还没说完。 轰!!!!!! 一声震天巨响随着瓶子落地,在数丈之外炸响。 曹老二只觉一股无形巨力拍在身上,灌在嘴里,整个人向后一个趔趄。 “我地个娘啊!!这特么是什么东西!?” 而曹国舅和潘丰更是不济,热浪一掀,直接坐在了地上。 “这......这......!” 国舅爷看看唐奕,再看看已经变成大火坑的土坑,“这”了半天也没这出来什么。 吴育离的最远,所受冲击不大,可是看潘丰、曹佾他们齐齐掀倒的情形,也不难看出那一个只拇指大小的瓶子威力有多大。 “这是一种爆炸油,全名要硝化甘油。”等众人反过劲来,唐奕开始出声解释。 “威力比军中那些什么霹雳雷火不知道强多少倍。可是性状极不稳定,稍有震动就会自暴。刚刚老二要是动作再大一点儿,在他手里就炸了!” “!!!” 曹老二只觉手心发麻,冷汗都下来了,好特么险啊! “你你你,你天天在小楼里就鼓捣这玩意?” 唐奕一笑,“它?只能算是算低级的爆炸物,用不着多花心思。” 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罐子,这回倒是随意了许多。打开一看,有点像灰色的碎石粒。 “这又是什么?” “就是硝化甘油调配出来的固体炸药。” “咦......!”曹老二一跳老高,瞬间躲出去老远。 特么那一小瓶就那么大的劲儿,要是这一大坛子都炸了,骨头渣子都找不着了。 唐奕一笑,“放心,这种比瓶里的那些稳定得多,轻易不会炸。” 硝化甘油对于唐奕来说简直太容易了,而从它衍化而来的塑胶炸药,固体炸药,安全雷管,更是易如反掌! 说着,唐奕吩咐秀才和曹觉把那个钨钢管子架在铁架子上。 不难,架子和铁管之间有卡槽,一卡就固定住了。 唐奕把坛子放在一边,又拿出一个柱状扎的结实的包袱。 “这里面装的就是坛子里的东西。” 来到铁管前,把包袱塞到里面。 众人这才发现,那柱状的药包,正好是钢管内壁的粗细,一通到底。 从另一个箱子里取出一个铁丸,看上去一斤左右的重量,同样是能塞到钢管里。 “你这要干嘛?” 唐奕道:“这东西叫炮。” 说着,调整了一下炮口,在炮管后面插了雷管,就要点火。 “你等会!!” 大伙儿一看唐奕在人堆里就要点,吓的脸都白了,一边叫,一边四散开来。 这货是不要命了啊!! 唐奕讪笑,也不解释,等大家都猫到了树后,这才打亮火折,点火。 轰!!!! 曹觉一瞬不瞬地盯着唐奕点火,只见一道火舌从钢管一头儿喷出好几尺远,随之一声比刚才响过百倍的轰鸣震彻山林。 啌!!咔咔!!轰!! 一连串的巨响好似天崩地裂一般,连曹老二这种两次从阎王殿上摸回来的老兵都暗暗胆寒。 不过还好,只是喷了一道火,并没有第一次那么大的威力。 待烟火散尽,大伙也都从树后出来,曹觉撇嘴道:“这个够吓人,但还是第一个厉害!” 唐奕也不反驳他,一指炮口所对的方向。 “你看那边....” “......” “......” “......” 在场诸人顺唐奕所指方向望去,无不呆立当场。 “这......”吴育汗如雨下,喃喃出声。“这是不应该属于人间的杀器!!” ...... ———————— 唐奕这一炮,其实瞄的是一里之外的一块山石,这种1磅的小炮儿也就打一里地。 可是...... 他瞄歪了,炮口太平,炮弹几乎是直射出去的。当然没打中石头,却是飞了几十丈撞到了树上,水桶粗细的大树根本挡不住,一连轰断了四棵树,最后砸在山壁上,把石壁砸塌了一大片。 那景象,反而比唐奕要打的那块山石更震撼。 众人都看傻了,人间何曾有这种杀器出世? “乖乖,一炮下去,山都轰塌了,要是拿它攻城......” “都不用人堆,轰他娘的一天,多牢靠的城墙也立不住吧?” “一天?”唐奕冷笑。“这只是一斤沉的实心炮弹,不足三尺的小炮。” “要是想弄,可以弄的更大。几千斤的重炮,炮弹能做到几十斤重,而且里面可以装炸药,击中目标还能炸!” “就算是开封的城墙,几炮就能轰塌,哪用得上一天?” “哦靠!!”曹觉直接暴了粗口。 “这要是装备给禁军,那还什么大辽,什么西夏,大杀四方啊!?” “屁!!!” 曹老二此言一出,立时就让另一句粗口给顶了回去。 而令人意外的是,暴粗口的人,竟然是吴育。 吴老头儿直到现在才收回心神,面色潮红,正听见曹觉的“幻想”。 “屁的大杀四方!?” 转向唐奕,不由分说,“毁了它!!马上!!绝不能让此妖物现世!” “为什么!?” 曹觉不干了,这么好的神器,为什么要毁了? 唐奕惨然赞叹:“吴相公,还是明白人啊......” 看向曹觉,“因为大炮一出,最吃亏的是大宋!” ...... 第759章 大宋没有秘密(二合一) 唐奕没有直接告诉曹觉,为什么吃亏的是大宋,而是反问了一个看似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知道古北关前,大辽二十万大军一触即退,大宋几十万大军只是陈兵燕云,却不趁胜远击的真正原因吗?” 曹觉怔了一下,那一战是他的痛,申屠鸣良、黑骑营,还有过半的兄弟都长眠关下。 那也是阎王营的巅峰时刻,一战定燕云,阎王营居功至伟。 但是,那也是曹觉看到大炮之威后,莫名激动的原因。 要是那时候就有炮,何需兄弟们用命去堵关?申屠也不会...... 黯然道:“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原因的,我只知道,有了炮,能让咱们少死人!” 唐奕知道他想到了关下的惨烈,柔声道:“你是兵,考虑的是能不能赢,手里的刀够不够利。职责所在,人之常情。” “可是,官家和相公们也有他们的职责所在。他们要考虑的不是一兵一卒的生死,而是一国一朝的兴衰。” 也就是说,谁会不会死,士兵手里的“刀”是什么样子的,在决策者眼中的分量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这话说出来可能有点不中听,甚至是伤人。 可事实如此,战争是什么?对于决策者来说,就是派人去送死。 一眨不眨地看着曹觉,唐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缓和下来,不去触动他心中的那道伤疤。 “那一战之所以没有发展成宋辽全面开战,正是因为不论辽朝君臣,还是咱们的官家、相公都很清楚。” “当世最强的两个老帝国一但生死相搏,纵使有胜的一方,那也一定是惨胜,没有人想承担这样的后果。” 拍了拍曹觉的肩膀,“战士需要一往无前,可是统帅却要时刻清醒,甚至保持克制。” “穷兵黩武、居功冒进,纵古论今,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纵使偶有成就流传千古,可更多的却是不被人们所熟知的惨痛。” “轻者葬送一只军队、一位名将,重了,则要亡国!” “你们克制你们的。”曹觉还是没认可,颇为不愤。“和这炮有什么关系?” 战略上的决策他管不了,曹觉只知道,他手里要是有了炮,就能打赢,就能少死人! “关系很大。”吴育诚然道。“这种克制不单单是战略上的克制。” “俗话说,刀是男儿胆。同样,大郎的炮属国之重器,是一国之胆。” “那一战如果有炮,你们会甘心只把辽朝大军打退吗?” “官家会甘心放虎归山吗?可是,一但进军大辽,一战阻击战就变成了国与国的拉锯战,大辽立朝百年,早就不是毫无根基的游牧民族,岂是一朝一夕之间就可荡平?” “旷日持久的熬战,以大宋现在的家底子,打得起吗?” “可是不打,从上到下谁又能甘心?那时大宋就是赶鸭子上架,不打也得打,不然对天下人没有交待。” “而把大宋逼上那条路的,就是这炮!” ...... 见曹觉默不作声,吴育继续道: “景渝可知,为什么黑骑营在古北关一战建下奇功,其威力当世无敌。班师回朝理应重建黑骑营,甚至有朝臣谏言扩充黑骑营的规模,官家却一直没有准奏吗?”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大宋需要稳定来解决内患,而非战争。” “五百黑骑就杀得耶律洪基二十万大军胆寒,要是五千呢?五万呢!?” “如果换了你,手里有五万黑甲重骑,又主导宋辽之战,你会安于现状,眼看辽人耀武于世吗?” “换句话说,唐宗汉武,要是手里也有五万黑骑呢?或者说有大郎的炮,会只满足于番邦称臣吗?会不想天下归我一处吗?” “可是现在来看,无论强汉、天唐,还是当下的大宋,国力再强,又何以支撑这样庞大的征服之战呢?” 说到这里,吴育很理性地看着曹觉。 “欲望不是说有就有,也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纵使儒道世昌,教化人放下欲望,可是也没法灭除欲望。胆气有了,欲望就随之而来。占了一点便宜,就会想再多占一点,潜移默化,就成了穷兵黩武,进而失控。” “这炮就是欲望,就是军人手里的胆气,放出来,就收不回去!” 好吧,吴育是典型的文人思维,大宋文人的思维。 有一点吴育没说,那就是:炮是在武人手里,不是在文官手里。 摁着炮,就是摁着武人的胆,不但要防穷兵黩武,而且要防五代重回。 是有偏见,但却不无道理。最起码有一点说的很对,欲望是因实力而生的。 这个实力如果是由良性的国力提升所滋生的实力,那自然没问题。 可是,如果这个实力只是依赖一门炮,其它的配套都跟不上,那将是一场灾难。 ...... 曹觉还是不能放下。 唐奕见他还不释然,只得又道:“我就问你,这炮是野外遭遇战的威力大,还是阵地战更有用!?” 曹觉不假思索:“当然是阵地战。” 这个曹觉想都不用想,小炮还好,要是唐奕说的大炮,必是笨重无比,遭遇战打的是机动性,炮的威力不见得能发挥出来。 “再问你,是攻城好用,还是守城好用?” “攻城。” 攻城相对还是具备一定的机动性,可是守城就没法动,没法躲了。对于大炮来说,就是活靶子。 “还不明白吗?”唐奕冷然道。“大宋比起游牧骑兵,谁更善野战和机动性?” “比起大辽和西夏,谁又以城防著称?” “又是谁的人口密度更大?更能发挥炮火覆盖的威力?” 一个靠城墙围起来的民族,比起骑兵,更怕的是炮火。 “可是......”曹觉叫道。“炮是咱们的,他们没有啊!” “早晚会有的!”唐奕长叹一声。“如果别人永远也学不去,那就不用这番争论了。”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前装炮这种东西复杂吗?说句不好听的,这小炮看上一眼回去琢磨两天恨不得就能造,麻烦的反而是炸药。 可是,一但装备军队,置于万众瞩目之下,还能保密多久?一年?五年?还是十年? 就算十年之后才让人学了去,那大宋的好日子也就到头儿了。 长城变成了摆设,城墙变成了禁锢,密集的人口变成了大炮最好的靶子,大宋朝就算顶得住狂轰滥炸,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也问你一句!”唐奕说了这么多,反倒激起了曹觉的怒气。 “古北关下要是有炮,申屠会死吗!?” “不会......”唐奕黯然回答。 申屠鸣良和阎王营对于唐奕来说,也是无法磨灭的痛。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曹觉瞪着眼睛几近失控。 揪着唐奕的脖领子,“你早就有炮对不对!?为什么不给我!?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们出关去堵!?” “因为当时要是给了你,以后会死更多的人。” “我不管以后死多少人,我就知道现在能少死多少人!” “老二......”唐奕被曹觉拎着,喃喃出声。“大宋不缺利剑,缺的是精气神!” ...... 单从军械装备而论,大宋乃至汉人从来都不输诸蛮。纵使骑兵当道,也只不过是限制了汉人的扩张之路,我们也依然有防御的手段和武器。 可以说,我们一直是领先的。 可是,战争从来是不基数堆砌而成的数学题。1+1可以大于2,也可以小于0,太多因素影响一场战争的结果。 大宋之所以弱,也绝对不是弱在装备上。若以装备而论,一千年前四夷就被荡平了。 在大宋内部那些问题没解决之前,除非给他原子弹,否则单单几门炮能左右什么? 除了阎王营,还都是弱兵;除了狄青,还都是弱将。 朝堂上还是一群想靠嘴炮忽悠的文人,体制里还是一窝尸位素餐的蛀虫施政。 你让唐奕把这么超前的东西交给他们? 弄不好,给你把制炮的方法编纂到《武经总要》里,供大宋的天下人和蛮夷的天下人一起参详。 以、振、国、威! 别不信,不是没干过,而且就是赵祯亲自干的。 他让曾公亮和丁度汇总的《武经总要》,收录了大宋所有制式装备的图样和详解,包括当世最先进的八牛床弩。 那也是国之重器,军事机要。 可就那么记载在书里,连制造流程都写得明明白白,传了出去。 现在在大辽500文就能买一本儿,是最便宜和普及的宋籍。 “不会的!”曹觉依旧是不死心。 “你放心,只要你把炮交给咱们,我曹老二发誓,军中的每一个兄弟必像守护自己的命一样守住这个秘密。” “呵。”唐奕干笑一声,却是看了吴育一眼。 “你不会,有人会啊!”言下之意,当然是怪起了文人。 “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儿吧,你知道辽夏的细作都是怎么从大宋窃取情报吗?” “怎么窃取?”曹觉一怔。“无非就是收买渗透呗。” “错!!”唐奕撇嘴道。“哪用那么麻烦?只要转个书摊儿,什么都有了。” “......” 曹觉没怎么着,吴育却是老脸一红。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武经总要》就不说了,除了这种炫耀大宋装备的书,还有别的呢。 大宋的文人都好出个文集、杂记什么的,而这其中,朝中文臣尤为鼎盛,卖的也最好。 那文集、杂记里都记的是什么呢?无非就是寻常的日记、书信往来之类的东西。毕竟不是谁都是欧阳修,出手就是文章。 可是,问题来了。书信日记,还是相公、大臣、守牧一方的大员的书信日记,那里面可是什么都有啊。 小到税收议政,一方民生;大到用兵布防,两国边事,全都印成了书,昭告天下了。 别觉得骇人听闻,也别觉得是个别现象。远了不说,这事儿吴育干过、富弼干过、文彦博干过,连唐奕的老师范仲淹也干过...... 以至于辽人转个书摊儿就什么都知道了,哪来的什么秘密? 吴育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此事官家已经提醒过群臣,现在却是注意很多了......” 提醒? 唐奕无语地翻着白眼儿,这事提醒就算了?就应该谁泄密剁谁脑袋。 就这种觉悟,怎么可能把炮交给他们? 没心思和吴老头掰扯这些事儿,某些方面来说,大宋的文人就是中了有文化的毒。癌症,没救儿了! 转向曹觉,“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吗?” 曹觉气馁地低头不语,唐奕和文官的那些弯弯绕他不懂,也没把懂,谁让他是军人?人家是士大夫呢? 大宋的军人负责送死,士大夫负责放嘴炮。 不懂唐奕也没办法了,这是一个大道理,其实想说清楚也不难。 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就是疯子,甚至是傻子。太过超前的东西对于一个不是很成熟的世界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在这个方面,谨慎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有些话没法与吴育、曹觉等人去说。 这些东西来自于后世,与火炮一样,同样是超前的存在。 在人类慢长的进化史当中,太过超前可能不是机遇,而是灾难。 比如尼安德特人,这个处于人类进化中段的原始人种,在十几万年前统治着地球。可是,当比他们更为高级的近亲人种出现之后,尼安德特人迅速消失、灭绝。 而那个人种就是——现代智人。 对于尼安德特人来说,现代智人就是超前的的存在。只不过,我们很幸运,是后者罢了。 当然,大炮不是智人,不会取代人类。可是道理是一样的,学会用大炮的后来人同样可以消灭前人。 在唐奕看来,他手里的大炮有点像马镫,双侧马镫。 汉人普及双侧马镫带来了便利,可是双侧马镫落在草原民族手里,却也变成了汉人的灾难,骑兵入主中原的利器。 ...... 说不通,又不想曹觉寒心,唐奕只得道:“老二,相信我,我比谁都不想看你们去送死!” “可是,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我不能把这头怪兽放出来。” 炮,不光是一件战场杀器,它同样还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一个时代的来临。 冷兵器将成为历史,热武器大行其道。 唐奕不确定,那个时代来得这么早,是好,还是坏。 “那......”曹佾哀然长叹。“那真就这么毁了?” “不至于。”唐奕讪笑回道。“要是真毁了,我也就不会非要在这里建城了。” “野猪岛的与世隔绝就是为它准备的。” 吴育此时插话,“还是毁了干净。” “相公,不能因噎废食吧?” 唐奕有顾虑,但还没到投鼠忌器的地步。他只是慎重,想尽量稳妥之后再拿出来。 “留着它就是个祸害!”吴老头瞪着眼睛,什么开明老头,早就没影儿了。 火炮碰触了他的底限,现在他就是个腐儒,代表大宋的士大夫阶级。 “你留着它,早晚不得传出去?” “你看看。”对付吴育,唐奕自有一套,这时候不能顶着来。 “你看这是怎么话说的?咱俩原本不是一头儿的,一起劝曹老二的吗?” “呃......” “你想啊,火炮短期之内对大宋军事确实有大用。可是与之相悖的,则是长远的考虑和担心对吧?” “那你要怎么办?” 唐奕笑道:“能怎么办?只得我受累,想个短期见效,又不碍长远的办法呗!” 说白了,就是防伪。 让唐奕放弃火炮,他也舍不得。 可不论是铸炮,还是硝化甘油,都属于低端产品,太容易被人仿制。唯一的办法就是,提高技术含量,高到这个时代谁也别想“造假”的地步,把独占其利的优势期尽量拉长。 “等着我!” 一拍曹觉的肩膀,准备给曹觉来张空头支票。 “等我在这里补全工业基础,给你造谁也造不了的,更好的大炮!” “补全什么?” 工业基础是什么,曹觉不懂。 “那你到底是造,还是不造?” ...... 第760章 借钱 即然没人能劝动唐奕,那大伙儿也只能随他去了。 这几天,唐奕又找到了点当年建回山时的影子,指点江山,尽心规划着亚龙湾的未来。 “这里,要建两座高炉。” “这里,是挖几个碱池。” “还有!!”唐奕颇为认真地曹潘二人道。“回去之后,你们暗中联系一下潘越。他那里离西域近,看能不能弄回一些棉花。” 这个时代棉花还没传到中原,大宋所谓的棉被、棉衣都是木棉,棉花是极少,且都是从西域不远万里运来的奢侈品。 曹佾闻之,点了点头,“行,你要多少?” “大量。”唐奕凝重道。“有多少要多少!” 曹佾一瞪眼睛,“在这么热的地方,你要那么多死贵的西域棉做甚?” 涯州这地方,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热的人恨不得不穿衣服。他弄那么多保暖的棉干什么?而且,还非得是西域棉花。这要是运到海南,那价格,差不多和黄金一个价了。 现在一提花,曹佾就肉痛,暗中运气。 “还有....”曹国舅也来了一个还有。 “你可轻点败家吧!” 野猪岛就是个孤岛,唐奕要在这里建这个,建那个。行,你想建什么建什么,谁让你说了算呢? 可是,唐奕根本就没考虑后续成本。 先不说建高炉要花多少钱,就说高炉所用的矿石、焦炭,那都得用船特地运到岛上,没法因地取材。 还有就是挖碱池。挖没问题,可是唐奕没考虑一下,制碱的原材料却一样需要付出高昂的成本。 总的来说,整个亚龙湾就是个赔钱的买卖,看不到一点回报。 “这不是买卖。”唐奕再一次强调。“所以,你根本不用计算成本。” “......” “不计算成本是吧?”曹国舅臭着脸。“好,让国为给你算笔账吧!” 潘丰一听让他算账,不情愿地一咧嘴,“你怎么不算?” “我懒得和他废话。” “......” 见唐奕好奇地看过来,“算什么账?” 潘国为只得紧着头皮,干起了得罪人的事儿。 “昨夜,我和景休算了一笔账。” 一指远处的野猪岛,“现在,不算那个岛要扔多少钱,光是在海岸沿线建城、开荒,垒砌拱卫野猪岛的军事要塞,已经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了,足够让你肉疼的了!” “得多少钱?”这个唐奕还真没算过。 “光物料耗费,起码就得一千万贯,这还不算人力耗费和佣资。” “怎么这么多?”唐奕哪里是肉疼?他是根本不信。 修一条几百里长的通济渠差不多也就一千万,就这么一个海湾,连通济渠工程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吧?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钱? “你忘了这里是涯州了吗?”潘丰出声提醒。 心道,咱们这位爷,得亏是挣钱的本事比花钱的本事大。不然,就他那个大手大脚的样子,有多少底子都得让他败光了。 “除了木料可以就地取材,其余一切用料都要从中原运过来,光路耗就是材料原本价值的几倍!” “木料?”曹佾那一旁阴阳怪气的又出声儿了。“也只是寻常木料,大料巨材还得从远处运!” ...... 这里不是开封,天下财富尽聚于京,要什么有什么,要多少有多少。 这里是荒芜一片的岭外,一无所有。别说是物料,就是一把种田的锄头都得从中原运过来。 别看是小小的一个亚龙湾,可是真算起来,不比在中原真实建一座州城来得节省。 唐奕喃喃道:“这还真是个问题...” 按说,华联铺的账上有大笔的可用资金躺在那睡大觉,一千万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可是,这个钱终究不是自己的,早晚要还。 那唐奕还得起吗? 还不起。 只是,这件事涉及到太多敏感的东西,唐奕压根不想让别人插手,曹潘不行,官家更不行。 所以,从最开始,他就打算用自己的私库来运作此事。 可是话说回来,唐奕自己的账上,有钱吗? 真没钱。 燕云大战刚刚过去一年,那是唐奕把观澜和自己的家底都搬光了才支撑起的复土之战。才过一年,他哪儿来的一千万贯? 就算后续还有进项,够还这一千万。可是,曹潘二人刚刚也说了,野猪岛以后就是个无底洞,少不得又要砸钱。 ...... “要不....”唐奕琢磨了半天,最后抬头看向曹国舅和潘丰。 “要不,你们借我点吧?” “......” 曹佾半天也没反应过来,你败家,要老子给你买单?想的美。 “不借!” “有多大能奈干多大事儿,没钱你建什么岛?” 唐奕无语,看向潘丰。 “嘿,你别看我啊!”潘丰一脸便秘。“他借我就借。” ...... “借!!他们不借,我借!”却是曹觉从那边蹦了出来。 唐奕要弄大炮,曹老二是坚定的拥护者。 “我哥不借你,我借!” 曹佾立时翻脸,“一边儿去凉快去,你哪儿来的钱!?” “我怎么没钱?”曹老二瞪着曹佾。 “曹家还有我一份家当呢!大哥,你不会想吞没亲弟弟的家产吧?” “啊啊!”曹佾气的一声长嚎。 “曹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曹老二闻之,不但不气,反倒得意地朝唐奕一扬下巴。 唐奕无语摇头,这个时候,他不但不觉得好笑,反而有些尴尬,不能说什么。 亚龙湾真的就是个赔钱买卖,将来怎么收回投入,唐奕到现在也没个头绪。所以,也不好让曹国舅跟着他往坑里跳。 “要不,我给你们利息?” 利息? 唐奕这句说的有点欠考虑,和曹潘二人谈利息,显然就生分了。 曹佾一怔,没想到唐奕的决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居然和他谈利息了,一时之间僵在那里。 而潘丰一看,知道不能再让曹佾闹下去了。 “利息就说远了!”潘丰立马出来打圆场。“多少年的兄弟了,景休岂会在乎这点黄白之物?” 给曹佾使了个眼色,“他只是不想大郎做这劳民伤财的傻事罢了。” ...... 曹佾也知道,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不割肉就真伤了十年情份了。 “算了,再陪你疯一回!” “借就不借了,算我入股。” “也算我一股!”潘丰见曹国舅开了口子,立时激动附和。 其实,他是偏向唐奕的,只不过不得不跟着曹佾的步子走,毕竟曹国舅不光代表曹家,还有官家那一层关系在里面,不得不考虑。 “回头咱再给杨文广和王咸英去信,让他们也放点血!” “那是自然。”曹佾阴笑回应。“总不能好事落不下他们,败财却没了影子!” “这就对了嘛!”潘丰大笑。“什么特么钱不钱的,咱们观澜几家同进同退,就算败家也是乐子!” 略一沉吟,“也别送什么信了,我亲自回去一趟,正好在中原招募工匠、准备物料都需要一个人盯着。” ...... 第761章 狮子大开口 潘丰要回去张罗,唐奕自无不可。确实要一个来过涯州,熟悉海南情况的人回去主理诸般杂务。 其实唐奕知道,潘丰急着回去,还有一个原因,他那个不省事的儿子潘勇的事儿,还一直悬着。虽然这事唐奕也好,曹佾也罢,都当没这事儿一样,谁也不提。可是,潘丰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定,显然他自己十分在意。 定下归期就在明日,潘丰立马回去准备了,而唐奕和曹佾则是找上了炎达。 炎达老汉在亚龙湾已经住了几天,原本还有几分疑虑,可是这几天见那个癫王左指右点,真是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倒也真信了唐奕要在这里大兴土木。 至于雇佣他的族人为其所用,炎达觉得,不是什么坏事,总比在山里饱暖无常来得好。 “炎达族老,咱们来谈谈价钱吧。” 唐奕也算摸准了和这老汉交流的脉门,别绕弯子,直来直去最好。 “建城造屋的工匠和物料已经着手筹备,想来最多两个月就能到涯州。在这之前,炎达族老可以先伐木开荒,为工匠的到来做准备。” “价钱?” “啥价钱?”唐奕太直接, 炎达反倒没听明白。 唐奕道:“当然是用工的佣资。你们给我干活,我总要付酬劳的吧?” ...... 要是放在从前,是肯定没有这么一出的,唐奕从来没亏待过使力气的工人。不论是观澜的佣工,还是各个工程的苦力,一律比大宋正常用工的佣资只高不低。 可是这回......财神爷也有走窄的时候,手里没钱,能省就省点儿。岭外的用工肯定比中原成本要低,唐奕却是不敢再装大方了。 “这样吧,每年采珠季节都老们雇人给多少工钱,我翻一倍。老哥觉得如何?” “这个嘛......” 炎达立时抖了抖肩膀,下意识的挺了挺身板儿。 城里的都老们平时都是这个样子,炎达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和癫王殿下谈“生意”,应该有个派头。 认真地沉思了起来,这可不是小事,关系到全族老少的生死,得好好琢磨一翻。 唐奕也不催他,和曹国舅在一旁静等。 压一压佣资也是无奈之举,打心眼儿里,唐奕不想沾穷人的便宜。 过了好一会儿,唐奕才笑着对炎达道:“怎么?两倍族老还嫌少?没关系,可以再加一点。” 纠结了半天的炎达一听,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身板依旧挺直,不敢弱了气势。 终于开口了。 咬着牙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要不这样吧!” “工钱......就算了。” “可是殿下要管饭!” “管饭......” 急忙又补了一句:“可不敢糊弄,要管饱!” “管饱?” 唐奕一脸懵逼的和曹国舅对视一眼,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还特么有这好事儿? 可是,落在炎达眼里,却是另一回事儿,只当要多了。 立时气势一弱,老腰一佝偻,从一个像模像样儿的讨价“商人”,变回那个憨直老头儿。 苦着脸道:“殿下莫怪,可不是老汉贪心啊......” “工钱换不来多少粮食,根本吃不饱。” “殿下的活计都是力气活,吃不饱哪能干好活?” “不是,你等会儿。”唐奕不让炎达再说下去,出声打断。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和着管饱比工钱还多? “都老们给多少工钱?” 炎达如实答道:“像德旺这像的大都老给钱少,半绑半雇,一月才十个大钱。 ” “小门户的都老却是实在些,一天就有一个大钱呢!” 说到这里更是委屈,“可是,就算是一个大钱,也不够一个成年汉子一天的吃食啊?” “殿下就算给翻倍,也是不够的。” “所以......” 下面的话炎达没好意思说,所以还是管饭实惠一些。 ...... ―――――――――― 唐奕呢,心里一万头***狂奔而过啊...... 猛的扯开嗓子大吼: “老二!!” 回过味儿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曹觉。 “啊?” 曹觉正海边闲逛呢,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叫他。 “去把德旺那帮混蛋捶一顿!” “因为啥啊?” “老子不爽,行不行!?” “行!”曹觉一缩脖子,调头就去了。 你开心就好。 ......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炎达一看唐奕生这么大的气,还以为是因为自己。 “要不,再少点也行......管一顿饭,剩下的咱们自己想办法。” ...... “老哥啊!”唐奕哭笑不得地看着炎达。 他现在算是知道都老之家是怎么敛财的了,一个月十个大钱,亏他们想的出来。 “老哥啊,在我们汉人的地面儿上,就算是无产佃户给最黑心的地主出义佣,也没到不管饭的地步。” “啊?” 炎达闻之一脸呆愣,“都管饭?真的?这么好啊?” “当然是真的。” 曹佾也是服气了,难怪岭外贫富差距如此之大。这么盘剥法,简直就是不给人活路。 就算是给大宋朝廷出徭役,不给钱也不管饭,可是那抵的是役税,也相当于给钱了,哪像炎达说的这么黑。 海南偏僻,物价很低,宋钱很值钱。曹佾在涯州城里见过,一条五六斤沉的海鱼也才几文钱。 可是,一个月十个宋钱能干嘛?还是太低太低了。 曹佾现在早忘了什么省钱,什么赔本了。 “老哥,管饭管饱这个事儿,你根本就不用提,这是义务,而非佣资。” “佣资是你付出劳动,赚取的额外养家之资。这是汉人的规矩,天经地义!” 说出这话,曹佾还颇为得意,满脸都是汉人的自豪与傲气,这就是蛮夷和汉地治下的区别。 “啊......” 炎达一听汉人的地界那么好,惊诧的脸都僵住了。在老汉眼中,那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这么说,不单管饭,还有工钱?” “当然有!”唐奕朗声大笑。“老哥开个价吧,看看多少工钱合适!” “......” 炎达再一次沉默了。 本来想说管饭就行,可是,黎峒太穷了,来了这么一个阔老爷,却是难得的机会。 又过了半天,这位黎族老汉终于下定了决心,伸出两根手指: “一天......两个大钱!” ...... 唐奕算了一下,一个月六十文...... 嗯,这老汉还真要得出口。 ...... 第762章 想走也走不了 一天两个大钱...... 一个月六十钱...... 一年七百二十钱...... 什么概念?概念就是,在海南,一个大活人累死累活的干一年,都不够中原养一头猪一年所耗费的粗料。 就算炎达把全族老少都叫来干活,挣唐奕的钱。算八千人,一年下来,唐奕要支出的佣资也才不到六千贯。 八千人啊,干一年才六千贯!这还是炎达使了老大的劲,认为占了多大便宜才喊出来的价格。 唐奕都不好意思答应了,“老哥,要不你再加一点吧!没事儿,不差你们这一点儿。” “可不敢再多了。”倒是炎达一口回绝。 两个大钱还供饭,这样的好事在老汉看来已经是占了大便宜,再有贪心,老天是要惩罚的。 得,唐奕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这就是所谓的价值差异、地域差异。 两个大钱就能雇佣一个大活人,要不是这里太过偏远,唐奕都想把酒坊什么的,乱七八糟费人工的生意都搬到海南来了。 “那就这么定了。”唐奕当即拍板。“老哥可以回去准备,现在粮船还没到,我就算想快点开工,也养不了那么多人。起码要一个多月,到时老哥再来。” “哦。”炎达一听略有失望,前几天不是还恨不得咱把人直接带过来吗? “定了?” “定了!” “要不这么着吧......” “咱现在就把人带过来先干着,殿下只管开工钱。” “饭食,咱先自己想办法...” 说着,炎达老汉嘿嘿憨笑,“最多不就两个月嘛,挺挺就过去了。” “......” 得,又白送了两个月。 唐奕心道,这海南的黎人是真实在啊,殊不知粮食才是大头儿。 既然下来了,炎达也不敢耽误,立刻辞别唐奕,连夜赶回岭曲叫人。 在这老汉看来,山里人靠山讨食再正常不过了,一天有两个大钱的收入,却是白来的一样。 ...... —————— 炎达头天走,第二天却是潘丰也要上路。 施雄一见潘丰要回中原,立刻来了精神,说什么也要‘护送’潘国为回去。 理由倒也极为充分,遇上海盗可怎么办? 唐奕哪看不出他那点心思,海盗追得上他的快船吗?这货分明就是想赶快回去雷州,好继续当他的老爷兵。 怎么可能让他得逞?来了就别想再走。 “施雄啊,不着急上路,去把巫启航叫来,我有话和你们说。” 一听癫王话里的意思,这是有心放他们回去? 施雄听完立马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去叫巫起航了。 “真放他们走?”潘丰有点不信。 “放个屁!”唐奕淬了一口。“他们走了,谁来看管那几百号都老?” 潘丰登时了然,就说唐奕没那么好心,不再去理会施雄的事儿。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唐奕沉吟了一下。“要是回京的话,给范师父带个好。” “别的呢?” “别的,没有了。” 潘丰怔了一下“,官家那里就没什么要我捎的话?” “让......让他老人家保重身体吧!” “诶。”潘丰暗叹,这一老一少,何必呢! 气氛僵在这里,倒是施雄拉着巫起航回来了。 “殿下,起航到了。” “嗯。”看了巫起航一眼,这家伙从来都是个冰块儿脸,也不见个笑模样。 也不与他们废话,“可有家眷?” “有!” 施雄答的那叫一个快。心说,看在我们拖家带口的份儿上,你就放了我们吧。 “嗯。”唐奕又点了点头。 “也在雷州?” “在!”施雄又是快问快答,也不管癫王殿下怎么聊起了家常。 “那就好。”唐奕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没再理这两人,却是掉头看向潘丰,“都有家室,在雷州,记下了吧?” 潘丰嘿嘿一乐,登时明白了唐奕的意思。 “记下了。” 看向施雄和巫起航,“两位放心,且等某家回转,必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嘎..... 施雄差点没噎死,死了老娘一般的哀戚:“几个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们回不去了。”唐奕眯眼看着施雄。“老老实实在这里给我呆着吧!” “殿下!”施雄哀嚎出声。“小人尽心竭力护送殿下,这一路没有功劳却也有苦劳,您可不能啊。” ...... 唐奕懒得和他扯闲篇儿,“明告诉你,于公于私你都回不去了。” “所以,老老实实在这儿给我干事儿,我唐奕不会亏待自己人。” 施雄苦着脸,哪敢反驳,这位爷就是个纯疯子,施雄怕他。 听闻唐奕又道:“除了朝廷的粮饷,我再给你和你的兄弟们每人一份私饷。” “不算多。可是,给我干个三五年,回去之后,搬到中原置一份家业却是足够了。” ...... 施雄怔怔地看着唐奕,那还不多?在中原置业啊,还不是岭外,是富庶的中原,不干是傻子啊! 只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原本愁云满腹立时来了个多云转晴。 一个大礼到地,就差没给唐奕跪下了,“殿下隆恩,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唐奕点了点头没说话,而是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巫启航。 “怎么?你没意见?” 这段时间,打从雷州水军跟着他入海南开始,这个巫营将基本就没说过话。要不是看他发号过施令,唐奕还以为这是个哑巴。 问到巫启航头上了,他却是不得不说话。可是,就好像唐奕欠他多少钱一样,还是那张臭脸。 “若有调令,末将自是不敢不从。可是,要是殿下一家独断,你想拦也拦不住我!” “呵。”唐奕干笑一声。“行,等着吧,调令很快就有!” 说实话,比起施雄的谄媚,他更不喜欢这个叫巫什么的。有点像王安石,情商太低,交流太累。 解决了这两个人,也就不用纠结了,与潘丰道别:“路上多加小心,等着你回来!” 潘丰也是一抱拳,“大郎不必挂念,少则两月,多则三四月,必归!” 也不迟疑,上船就走。 ..... 潘丰没说虚的,这一趟可以说是马不停蹄,从涯州到开封,何止万里,当真是两个月就回来了。 第763章 民族统一 今天好像独孤飘红了....谢谢!看出苍山最近有些惨淡,这个飘红很珍贵。 更新最快 求个月票吧,其实没什么底气,原因不说了,只求别太难看就好。 潘丰走后的第三天,炎达带着岭曲部近九千族众到了亚龙湾。 唐奕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来的这么“光棍儿”。 放眼望去,近万人的老老少少破衣烂衫不说,且几乎都是空着手来的,偶尔看见几个抱着做饭的陶盆的,还是少数。 曹佾看得直咧嘴,“这老汉还真打算吃穷咱们是怎地!?就带了做饭的陶盆?” 曹觉则是看得嘿嘿直乐,“大郎,你快成乞丐头子了。” 唐奕也是无语,迎着炎达就过去了。 “老哥!”哭笑不得的与地炎达道。“咱们这个活计,起码得干个两三年呢。” 怎么着也得把家当都搬过来吧?这么空着手就来了,连个睡觉的铺盖、换洗的衣物都没带? “您倒是多做些准备啊!” 炎达一听,也挺奇怪,“准备个啥啊?” 一指身后,“全族上下,连没断奶的山娃子都带过来了,寨子里可是一点人口都没留。” 炎达有点委屈,他这回可是赌上了,把全族的命运交到了唐奕手里。怎地?他还不满意? “还要准备啥?” “那这......”唐奕怔怔发呆。“你们......大伙儿怎么都空着手?” “哦。”炎达恍然大悟,登时老脸一红。 “让殿下见笑了!” “咱山里人穷,哪来的什么家当?” 窘迫地搓着老面,“不瞒殿下,还有一帮娃子连衣服都没有,遮了块芭蕉叶子就出来了。都在后面,不敢在众位贵人面前出丑。” “......” 唐奕沉默了,默默地穿过人群向队后走去。 曹佾知道炎达的话触动了唐奕心中的柔软,这个疯子见不得人受苦,也随着他往人群深处走。 穿过人群,眼前的场面连曹佾也是愕然无语。 只见数百个男男女女,就那么蹲在海滩上,身上只用树叶和手护住了一丝隐秘。见有生人过来,一个个蜷缩得更紧,眼神中尽是慌张地看着唐奕等人。 “老二!!!” “在呢!” 曹觉就在身边,也被眼前的景象所感。 在中原也有穷人,穷到这个地步的也不是没有,可是人就在眼前,谁也接受不了。 “还楞着做甚!?赶紧找衣服去!” “好勒!” 曹觉这才反映过来,飞奔回船上,把大伙儿的换洗衣物全都收了出来。 此时,吴老头也来到岸上,看着岭曲部众的凄惨,老头也是眼圈儿泛红,竟当场脱下罩袍,披在一个十一二岁的黎人女孩身上。 那女孩有些受宠若惊,可又舍不得拒绝,把软软的衣衫使劲儿地裹紧。 “江山社稷是为大义......” 吴育直起身子,却是看着唐奕悠然开口: “牧一方百姓安乐,也是大义!!” “这些人跟了你,将来是死是活,却是要看你癫王的本事了啊。” ...... 唐奕也把自己的罩衣披在一个黎族孩子身上,听了吴育的话,只穿中衣,高揖过顶。 “奕,定不辱命!” ...... 曹佾在一旁怔了一下,倒不是唐奕和吴育的此番作为触动了国舅爷的神经,而是......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近几天来,唐奕第二次这么郑重地给吴育行礼,说出“定不辱命”这句话了。 按二人的交情来说,唐奕根本不用这么正式。 为什么? 等安顿好炎达全部,众人往回走,曹佾特意避开吴育,把唐奕拉到一边。 “你和吴相公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儿?” “什么‘定不辱命’就行那么大的礼?” “哦!”唐奕恍然。 “那是吴老头儿应得的。” 曹佾更是迷糊,怎么就应得的了? 唐奕解释道:“换做以前的吴育,万不会与我说这样的话。所以,我敬重他的转变,施大礼,不为过。” 曹佾不信,“吴春卿虽然和你老师曾经有过一段不愉快,可是为人还是没问题的,算是心怀家国的好相公。换作以前,也一样见不得百姓疾苦。” 唐奕轻笑反问,“哪儿的百姓?” “哪儿的百姓不是百......” 曹佾顿住了,也终于明白唐奕话中之意。 唐奕赞叹道:“吴育也好,别人也罢,包括我的老师们,他们都是好官,都是好人。” “可是,他们的这份好,又何曾给过夷狄南獠?” 说白了,士大夫的善针对的是汉人。对于四边之蛮,他们从来也不曾存过一丝怜悯。 这无关道德,乃是烙印在民族血液里的东西。 自古以来,只有汉人才算是大宋子民,只有汉人才是高人一等的天朝娇民。 “这很重要吗?”曹佾有些不解。 吴育把黎峒也当是宋人一般,嘱咐唐奕要善待。在曹国舅看来,这不算什么大事儿吧? “很重要!”唐奕十分认真地回答。 曹佾是将门出身,终究不是儒家正统,不明白这些老儒们的固执,也不明白在唐奕眼里这代表着什么。 同情异族,进而慢慢的开始真正认可他们是大宋的一份子,再进而在未来的某一天使他们真正融入到大宋这个大家庭,像汉人守护自己的家园一样守护大宋。 这样的意义才是最非凡的!! 在唐奕看来,吴育有这样的转变,或者说,朝中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有识之士有这样的转变,绝对是划时代的,不亚于一场革新的胜利。 因为,只有他这个后世来的人才知道“大汉民族圈”和“大中华共荣圈”的区别在哪里,其对汉文化的攻守两端起到的作用有多大。 “你说......” 唐奕看着海滩上忙于安顿的近万岭曲部众。 “如果有一天,岭曲的黎族百姓,乃至整个海南的黎峒,不再以黎峒自居,而是大宋子民。朝迁的相公、官家再不以南獠贬之,而称其为子。那海南烟瘴之所,还会是谈之色变的流放之地吗?” “如果当年侬智高也能得到这样的礼遇,当自己是大宋的一份子,还会有那场惊天叛乱吗?” “再往前数,如果我们把党项各部也当是汉人一样,而非区别对待,李元昊会反叛而出,自立西夏吗?” ......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曹国舅已经不会思考了。 他回答不了,但是,他明白唐奕要说什么。 自古以来,好像没人考虑过这个问题,天朝上邦,下国来朝,汉人从来没把夷狄当成过自己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真能把必异的蛮夷,变成族类? “现在是不是有点晚了?” “毕竟西夏已经自立多年,黎峒、侬峒、百越各族,自成一派也早就根深蒂固了。” “不晚!”唐奕笃定地回答。 “什么时候都不晚!!” 有一位伟人,千年之后才把各族连成一家。那都不晚,何况是早了一千年的大宋。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64章 扒裤子 领土扩展并不一定要用刀子,平定四边也不一定非要征服。 更新最快 可是,大汉民族的优越性,让汉人先天的排斥异族。 汉家王朝的正统观念,也让生活在中原边缘地带的少数民族很难融入到中华文化圈之中。 可实际情况呢? 一直到南宋,汉人实控的领土一直都是那么三四百万平方公里。 北不过燕幽;南不出五岭(明朝以后,岭外的黎、苗、壮、百越、民才逐步被同化);西则不出甘陕。 就算有些地方一度归入汉土,也最多是武力进驻,从来没有真正掌控。 这种思维确实巩固了汉文化的传承。 可是,自古以来,从匈奴到诸胡,再到突厥、党项、辽金、蒙古、吐蕃、苗壮,包括现在的黎峒,这些所谓的异族一直威胁着汉民族的生存环境,阻拦着汉文化的扩张之路。 为什么?为什么中原那么先进,那么美好,却历尽千年也不曾改变四边。为什么打下来,却永远也站不住? 因为,汉人太高傲。 要么如汉唐,拿刀子说话;要么如大宋,只会玩嘴炮。其实是打心眼儿里没把这些外人当人,更不屑于把这些外人变成自己人,为我所用。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客观原因。那就是,古代的通信交通水平有限,皇权所能实际掌控的领土面积能到汉人这个地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可是,纵使有这个理由,也改变不了汉家正统左右对边政策的事实。 这一点,唐奕并不认同。 放在后世,不看身份证谁知道哪个是满族,哪个是黎族,哪个又是蒙古族? 后世太祖之所以是伟人,就是因为他老人家懂得左手大棒,右手甜枣的道理。把大汉民族圈扩展成了大中华文化圈,五十六个民族一家亲。 才多长时间?几十年而已,成果又如何? ...... 唐奕想要汉化黎峒,把这里变成真正的宋土,那么就要双管齐下。 琼州立碑,杀一还百。而现在,则是要喂甜枣了。 要让黎人看来他的善意,看到跟着他干有奔头。这样他们才成转变原有的观念,进而真正的接受中原文化。 而吴育,能把黎人当宋民一样看待,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当然值得唐奕大礼敬之。 ...... 曹国舅听唐奕念叨了半天,还是有点云里雾里摸不到边际。没办法,这本来就不是他这个闲散国舅应该考虑的问题。 “算了。”最后,曹国舅听得实在头大。“你高兴就好。” “我去看看炎达他们还有什么需要。” 唐奕看着曹佾的背影发笑,这好像也不是他这个闲人应该考虑的问题。可是,想以他现在手里的力量去掌控整个海南,这也许是最有效的办法了吧? ...... 转了个弯,上了施雄所在的兵船。 好吧,唐奕本来是想,炎达的人已经到了,等都安顿下来,便可开始大干一场。而现在首要的,是让炎达他们先造几座木楼,好让大伙儿从船上搬下来。想着施雄等人闲着也是闲着,打算让他盯着点儿。 可是...... “施营头儿,你怎么不穿裤子?” 从施雄到底下的兵卒,有一个算一个,一船的大老爷们儿都是只穿了一条衬裤满甲板的晃荡,外面的罩裤却是一个都没有。 见到他们这个样子,唐奕不悦道:“就算再热,你也得注意点体统啊,我那边还有一船的女眷呢!” 不想,施雄嗷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殿下啊,你杀了我吧,我不活了,太丢人了!” “怎地了这是?” 唐奕也有点懵,怎么就哭上了? 只见施雄一把鼻涕一把泪:“曹景渝,曹景渝那厮欺人太甚啊!” “带着他那帮活阎王,上船就扒俺们的裤子,却是一点理都不讲啊!!” “噗!!!” 唐奕一口老血喷出来,听说过当兵的被缴械,还没听说谁被扒裤子的。 “他扒你们裤子做......” 好吧,说到一半儿,唐奕也就明白了。不意间看了眼岸上,曹老二正欢快地拿着施雄等人的裤子分发给黎峒老幼。 “你看你看......” 施雄也看到曹觉,“殿下你看,某家的裤子啊!” 呃...... 唐奕一时语塞,让曹觉去弄点衣服给炎达的族人,可却没让他从施雄身上扒啊。 源头在自己这里,唐奕也不好说曹觉什么,只得没理辩三分,斜了一眼施雄。 “瞅你那窝囊样儿!” “当兵的能让人把裤子扒了?你这兵当的也够可以的。” “干他娘的啊,士可杀不可辱!懂不懂?” 施雄心道,我得打得过才行啊。 却闻唐奕又道:“你这兵当的不行,得空让曹觉好好训练训练。以后在我手底下干事儿,出去可别丢老子的人。” 说完,两手一背,调头下船了。 “我的裤子啊!”施雄望着唐奕的背影哀嚎。 得,裤子没了不说,又捞了一顿挤兑,将来还得受那个曹阎王的鸟气。 “别想你的裤子了。” 却是巫启航来到施雄身边,同样是差一点就光腚了。 “想想怎么熬过那所谓的训练吧。” “......” 施雄一个机灵,差点没坐地上,表情夸张地看着巫启航,“他不会......照着那帮活阎王的样子来训吧?” ...... 唐奕可不知道施雄在那边儿愁的快上吊了,更不知道他无心的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回到自己的船上,见君欣卓与萧巧哥、福康,还有董惜琴等一众女眷在甲板上吹海风,立马奔过去急道:“出来做甚?赶紧回舱。” 一众女眷一怔。 要知道,自打过了琼州,唐奕一直是铁腕行事,一路打杀过来,众女见不得血腥,整日都躲在舱里,气闷难耐。 好不容易到了亚龙湾,唐奕也不再打打杀杀,自然是想好好出来透透气。 可是,这才刚出来,怎么就又让回去? 萧巧哥嘟着小嘴,很是不满,“这是怎么了?还不让人出来了呢?” 唐奕下意识看了见旁边的大船,“让你回去就回去,过两天再出来。” “为什么呀?”萧巧哥也顺着唐奕的目光看去。“那边有什么?” “别看!”唐奕急忙捂着萧巧哥的眼睛。 “一群光腚老爷们儿,你看什么看?” “呀!” 萧巧哥一声惊叫,跳着脚地跑回了舱里。 福康与君欣卓等人也是红着脸,急步回去。 唐奕一阵无语,就差没问候曹觉的祖宗十八代了,特么你没事儿扒人家裤子做甚? 不过,转念一想,是得抓紧让炎达他们先给自己盖一处住所了。不然,天天和这帮男爷们混在一块,他倒是没什么,一众女眷却是太不方便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65章 不懂享受 感谢“灵海听涛”的五万飘红!又多了五张月票,又能在热销榜多待一天...... ———————— 涯州不是开封,最好的建筑也不是亭台楼阁错落、雕梁玉瓦有致的汉宫飞檐,而是竹木飘香的吊脚木楼。 所以,唐奕根本就没打算像观懒那样建的极尽奢华,而是入乡随俗、返璞归真。 选一处依山傍海的僻静海滩,修上三五竹楼茅舍,院子里种上花花草草,一切自然恬静,景致也不一定会比开封的唐家小楼差上多少。 ...... 搭竹楼的活计炎达最在行,人手又足,根本就不用唐奕操心。 只几天的工夫,在亚龙湾靠东的海滩前,一处别致竹篱围着几栋小楼的院落就已见端倪。 萧巧哥和福康来看,知道这是她们以后的家,又听唐奕说可以自己随心布置,立时眼前一亮。 二人,一个是在观澜里鲜有出行的大辽贵女,另一个是久居宫中的大宋公主,哪想过有一天也可为与唐奕的新家添砖加瓦,自然新奇的紧。 欢快地让君欣卓陪着,亲自去山间海畔移植来奇花异草,更是亲自培土照料。唐奕看着三人忙前忙后,活脱脱就是三个乡间农妇,既觉好笑,又温馨。 海景别墅啊,还带私家花园和海滩,放在后世,可是值钱了。 可是现在,物料就地取材,人工两个大钱一天。盖这么一个院子连一贯钱都没花出去,说出去谁信? ...... 曹佾过来看唐奕的新居。 “不错嘛,给我也留一栋。” 唐奕横了他一眼,“想的美,你又不在这儿常住,留什么留?” 曹国舅眼睛一立,“长不长住,你也得给我个住的地方吧?总不能老让我住船上啊?” 和唐奕出来这趟是遭了活罪了,别的不说,光船舱就住了好几个月了,现在曹国舅见着船舱就腻歪,住的够够的了。 “那也不行,要住自己建去!” 曹国舅这个气啊,怎么这么抠儿呢? “算了,大不了让炎达再建一处!” 隔着木栅栏,往唐奕院外一瞅,“那我就建你边儿上,做个邻居总行了吧?” “不行!”唐奕瞪着眼睛。“最少一里之外,自己找地方去。” “做邻居也不行!?”曹国舅怒了。 你至于吗?老子没瞧不起你这个被贬到这里的癫王,你倒嫌弃起老子来了。 “你够了啊,我还非得跟你做邻居不可。” “炎达,在边上给我建个一模一样的!” 他还就不信了,治不了唐奕这个小疯子。 唐奕无语地直摇头,更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曹佾一眼。 “你说,你一个堂堂国舅爷,曾经的开封首富,怎么就不懂得享受呢?” “这点事儿还得我教你?” “享受什么?”曹国舅一脸懵逼。 “这破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还享受个什么劲儿?” “诶......” 长叹一声,揽过曹国舅的肩膀,“算了,受个累,教教你。” 一指这花草飘香、色彩斑斓的小院儿。 “鲜花、绿草、椰子林,其景可还雅致?” 曹佾下意识点了点头,“还行。” 唐奕又一指碧海蓝天,“海阔、天高、云荡漾,气候可还舒爽?” 曹国舅又点头,“也还行。” “那到了晚上,星空如缀、月照白沙、海波南岸、幽香满楼,情趣可还妩媚?” “嗯嗯!!”这回曹国舅更是连连点头,仿佛眼前就已经浮现出唐奕描绘的海天胜景。 “不错不错!” 唐奕心道,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咋还不明白? “你说,老子要是在那样的景致之下,在院子里弄个大浴桶......” “美人在侧、温香软玉,多了你这么个邻居在边儿上围观,煞不煞风景!?” “!!!!” 曹佾眼睛都绿了,僵着身子看着唐奕,特么这孙子还真会想啊! 立时破口大骂: “如此迷乱之举、伤风败俗之事,你也......” ...... “炎达!!!”话说一半,曹佾就嚷开了。 “给我在东边海岸也选一处好所在。” 说着,奔着正在指挥建屋的炎达就去了。 “离这腌臜之人越远越好!” “......” 唐奕无语,这货怎么这么猥琐? 这时,身后一个声音踩着点儿的响起:“你们在说什么?景休这般激动?” 唐奕一回头,却是吴老头儿也来看他的小院儿。 “您来了啊,没事儿,就是教教曹国舅怎么享受。” “哦。” 吴育漫不经心地点头,四下扫看着唐奕的小院儿。 老头儿心说,曹景休什么没享受过,还用你教? “嗯,不错。”老头儿看着院里栽满的花草满意点头。“巧哥那丫头还挺能干的。” 一背手,“老夫住哪间啊?” “这个,没您老的地方。” “嗯!?”吴育一皱眉头。“没老夫的地方?” 老头有点急了,这小子不厚道啊! 得,唐奕心说,打发走一个,又来了一个。 “我跟你老说啊......” “你看这鲜花、绿草、椰子林......” “嗯,还行。” “那你再看......” .... 没过一会儿,唐奕说完了。 吴育回过味儿来,红着老脸瞪了唐奕一眼。 “咳咳。”清了清嗓子,又是把手一背。 “炎达啊,照着癫王的院子给老夫也建一处。” “离他远些,省着他扰了老夫的清净。” ...... “......” 唐奕彻底石化。 “吴爷爷啊,您都五十多了,悠着点儿!” ...... ———————— 于是乎,炎达领着全族老少头一个多月什么都没干,光给这些汉人老爷建院子了。 唐奕的盖完了,又盖曹国舅的,然后是吴相公、范纯礼的,连曹觉和秀才也来凑热闹。 这帮汉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哪儿偏僻往哪儿钻,专捡没人的地方落脚。炎达觉得,这帮人有病。 这边离唐奕规划的市镇可是老远,将来进趟城都得走上一两个时辰,图啥? ...... 而终于把这些大爷的海滩别墅都建完了,开始伐大木、开垦荒地,却是海上突然来了十余条巨舰。 大宋龙旗猎猎招展,却是潘丰回去之后准备的第一批物资到了。 只不过,潘丰没有随船而归,带领船队到此的是另外三人,三个唐奕没想到的人。 观澜商合王家主事王咸英、杨家主事杨怀良、还有唐奕的大管家张晋文。 ...... 第766章 失去 三人的到来,让唐奕颇为意外。 更新最快 涯州可不是回山,说来就来,恨不得溜着弯儿就到了。 “你们怎么来了?” 张晋文哈哈一笑,“听闻大郎要在岭外大兴土木,我等自要来看看,癫王殿下这是打算长住,还是压根就要烂在涯州了。” 唐奕白了他一眼,不与之贫嘴,转向王咸英。 “老国公身体可还安好?” 王咸英道:“父亲大人身体甚好,一顿尚可食一斤牛肉,特意转告大郎不必挂怀。” 唐奕闻言,欣慰一笑,又看杨怀良。 不等他发问,杨怀良已经开口了。 “我爹已然回京,一切安好。怀玉也还行,就是挂念你和景渝。” 唐奕闻言,木然点头,“都好就好!” 王咸英见他一副心系远方的样子,出声道:“挂念就回去!陛下说了,想回去说一声,一道圣旨的事情。” 唐奕听了,又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想再与几人说这些无趣之事,猛然问道:“你们都出来了,那观澜怎么办?” 现在商合那么大一个摊子,没人盯着可是不行。 算起来,几大合股家族的主事可都在这儿了。除了一个潘丰,也是回去为涯州的事情奔走,肯定也顾不上商合。 张晋文道:“我爹进京了,有他老人家和大伟支应,足够了。” “张伯?” 唐奕一拧眉头,张晋文要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唐奕倒起了疑心。 张全福管邓州那一块十多年了,从来没插手过观澜的全局布置,他怎么可能胜任?就算多一个马大伟,可是马大伟和张伯的情况差不多,也不是独挡一面的好手.。 三人看唐奕表情,就知道他多想了,王咸英瞪了一眼张晋文。 说那多做甚?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 知道不说不行了,王咸英只得道:“李大官退下来了。” “李大官?李秉臣?”唐奕轻疑一声,随之暗自点头,李大官年岁已高,是该退下来了。 “陛下安排他在观澜颐养天年。” 下面的话,王咸英没说,可是唐奕一下就懂了。 “现在观澜商合的事务都是李大官在主理?” “......” 扫视众人,“别告诉我,你们几家也被架空了!” “呵....”问完,唐奕自己都乐了。 “还用问吗,要是有事儿干,你们也不至于闲到往岭外跑了。“ “不是的。”王咸英急辩。“现在朝中对观澜微词颇多,官家也是迫于压力,实在没办法。” “行了。” 唐奕打断道:“无需多言,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现在他收归已用也是应当。” 朝臣有压力这是肯定的,可是要说没有赵祯自己的意思,那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说到底,还是购物卷动的太早,吓到了赵祯。 “也好.。”唐奕安慰众人,也是安慰自己。 “不用出力就有钱拿,做个富贵闲人,也不枉和我一起折腾了十年!” “真不是大郎你想的那么回事儿!”王咸英急了。“不信你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 “这是你离京之后,观澜所有的大帐。陛下特意让我拿来给你,还嘱咐说,让你列出来年商合的主要方向,带回去让李大官照办。” 杨怀良也道:“陛下说,观澜还是唐子浩的观澜,谁也动摇不了。” 唐奕默然地接过册子,默然地掖进怀里,看都没看。 他知道有这么一天,甚至从最开始创建观澜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庞然大物他留不住。可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就像让人抢了孩子一样心疼,进而对那个如父如亲的官家,也隐隐有着怨气。 “算了,不说这些。”戏虐地看着三人。“你们不是空着手来的吧?” 这倒说到了点子上,王咸英嘿嘿一乐,指着身后的十几艘大船,“怎么可能空着手来?” “你就说吧,你缺什么!?” “我什么都缺!”唐奕扁着嘴道。“这破地方,你就说能有什么吧?” “别卖关子,快给我交个底,老子都快揭不开锅了。” “七十万石细粮,够不够!?” “够!”一听有粮食,唐奕眼睛都冒绿光。“最缺的就是粮食。” 王咸英得意道:“国为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筹粮。陛下听说之后,急调了禁军的军粮南下,要不哪能这么快!?” “还有呢?”唐奕急道。,“工匠和物料也是急需。” “那个就没那么快了。”张晋文接道。“国为兄在京中正在筹措,应该还得个把月才能南下。” “这一趟只有九船粮食和两船的副食干货,别的就没什么了。” 唐奕一皱眉,数着码头上的船只,“这才十一船,多出两船是什么?” “你是说那两艘小的?”王咸英接道。“那是两船水军,从雷州护送过来的。” 说着,王咸英还颇为不愤,“国为说海南不太平,非得让咱们到雷州找曾公亮那厮调派两营水军护送。” “要我说,哪有这个必要。可是国为不干,一定要我等照办,说是到了涯州,交给大郎就知道了。” “哈....”唐奕听完,笑出了声儿。 喃喃出声儿:“还是潘国为懂我啊!” “老二!” “又来了两船‘南瓜’” 这两船水军也别想回去了。 ...... 码头自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也只是寒暄几句,唐奕吩咐炎达派人卸船,就引着三人朝自家的小院走去。 而炎达一看,来的都是粮食,且都是大米、白面这等精粮,眼珠子都直了。癫王殿下说话算数,不但管饭,没想到还是精细好粮,差点没又带着族人给唐奕磕上几个。 亲自敦促族人卸船,而且小心到了极致。谁要是不小心撒出一粒粮食,非得挨上他一顿暴揍不可。 且不说炎达,众人回到唐奕的住处,又命人把曹国舅叫了过来。 这货正盯着仆役装点自己的小院,弄的比唐奕的还精致。 众人落坐,王咸英三人也终于言归正传,说出来此行的来意。 “听说大唐缺钱,我等来看看,这钱都要花在何处?”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67章 五味杂陈 唐奕多少也猜到一些,潘丰回去,不定说了什么呢。 更新最快弄不好,就是打着唐奕的旗号管几家要钱。 要说千万贯之数放在观澜商合,算不得大钱,可是换做是几家的私库,那就另说了。 观澜这些年是赚了不少,可是别忘了,曹潘王杨,还有张家在商合之中的占股不过百分之一,纵使观澜赚的再多,分到几家手里的也是有限。 “确实缺钱!”唐奕实话实说。 看向王咸英和杨怀良,“可是你们两家和曹潘两家不同,你们在入观澜之前就没什么家底,不用听国为瞎说,陪着我填这个坑。”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王咸英斜了唐奕一眼。“十几年的交情,最后因为几个臭钱就没有了?” “要是让我家老爷子听见,非大耳刮子抽你不可。” 杨怀良也道:“来之前,父亲大人让我带话与你。” “大郎有恩于杨家,但有所用,赴汤蹈火。” 杨怀良说的“恩”,当然不是观澜为杨家挣了多少钱,而是收复燕云,让杨老令公魂归大宋的恩情。单凭这份恩,杨家也不能看着唐奕犯难。 而张晋文更是干脆,“三百万!我爹说,家里现在能拿出三百万贯,要是不够,变卖邓州的田产家什需要些时日。不过,最多半年,再出百万,不是问题。” “嘿!”王咸英吃味地一声干笑。“咱家可是和你们家比不了,但是拿个百万出来,应该还不难。” 张家、曹家、潘家,这三家是占了入伙早的便宜,不但观澜有股,在唐奕自己的生意里也有一成份子,自然是财大气粗。张家可以出三百万,王咸英能拿出一百万贯,已经是极限了。 “杨家也出一百万。” “......” 唐奕的眼睛有点发酸。 十年间,几家与他因利结缘,可是却早已经超出了利益的范畴。有些东西,已经不是用钱可以来衡量的了。 这三家甚至都不知道他要钱干什么,就倾力相助。这份情义,却是在什么时候都是极为难得的。 “我......” 想说几句体己的话,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什么我?”王咸英把唐奕堵了回去。“你就说够不够吧?不够咱们再想办法。” “还真不够。”却是曹国舅接过话头儿。 苦笑着看向三人,“潘国为跟你们说大郎起码要一千万贯吧?” “可那是两个月前,没算野猪岛的投入。” “野猪岛?”三人一怔。“什么野猪岛?” “就那个巴掌大的小岛!”曹国舅一指海上的孤岛,那个岛才是真正砸钱的地方。 “天勒!”王咸英望着海上那个丁点儿大的小岛。“这么点地方就要那么多钱?” 言语中尽是不敢相信,可是却没一点意外。 没头没脑地嘟囔一句:“看来,还是陛下了解大郎。” “嗯?” 唐奕一声轻疑,“什么意思?” 只见王咸英回过神来,从怀里又拿出一张东西。 “陛下说,唐疯子行事,从来没有一个定数,说要一千万,弄不好就得花出两千万。” “所以,让我把这个给你。” 唐奕接过一看,僵在当场。 那是一张华联铺朝廷专用的大额兑票,面值是,一千万贯! “陛下说,这个钱不用你还,朝廷来还,算是他欠你的。” ...... 欠我的?什么意思? 遣散费?安家费?还是补偿款!? 也许唐奕此时有点偏激,可是,他总觉得,这一千万他要是接了,从今往后,观澜商合与他,可能就只剩下分红时那一点点关系了。 刚刚王咸英说什么永远都是他的观澜,什么官家的承诺,早就抛之千里之外。 他又不傻,一国之财政,掌握在一个商铺手里,而这个商铺又掌握在一个疯子手里。哪个皇帝都不会放心。赵祯如此,他也是理解的。 可是,他想不明白,拿去,那就拿去好了,何必又拿一千万贯来打我的脸!? 如果他们只是君臣,这样自然合情合理。可有那么简单吗?唐奕宁愿赵祯什么都不说,或者只说一句:这个我有用,给我吧! 因为,那才是父子之间应有的默契。 “呵呵,当真是,人走......茶凉啊!” 寂寥地转身回到竹楼之中,留下满院子的人怔怔地看着唐奕的背影,不知道其哀从何来,叹从何出? ...... 入夜。 唐奕坐在窗前发呆,还在为白天的事烦心,福康来到他的身边。 “怎么了?一天都是闷闷不乐?” 唐奕回过神来,“没怎么,就是想起好些以前的事儿。” “什么事?和我说说行吗?” 唐奕轻轻一笑,让出地方让她坐在身边。 “都是些琐碎小事。记得第一次见你的父皇,我张嘴就说什么渠道为王,要掌控大宋的运输命脉。” “把你父皇吓的,以为我要造反呢!” “呵呵......”福康听的咯咯直乐。心道,可惜当时没机会看到,想来一定是很有趣的。 “还有呢?” “还有?”唐奕不着痕迹地抓起福康的小手。“还有一次,他让我去帮忙搞定张贵妃,自己却躲在屏风后面听墙根。” “你也知道我那个冲脾气,当然没什么好话,结果张贵妃没怎么样,倒是把你父皇惊的差点没把屏风扑倒了。” “哈哈哈哈......”福康笑的不行,真不知道唐大郎和父皇还有过这么有趣的一段。 “还有吗?” “有啊!”要是说他和赵祯的过往,唐奕能说上三天三夜。“记不记得?有一点我夜闯宫门去见你爹,结果让他拿鞋给揍了出来。” “记得。” 福康一边笑,一边道:“当时你还强撑着说,说他老人家失去理智了。” “可不是失去理智了!”唐奕扁着嘴道。“哪有皇帝扔鞋的?” 福康自然要为父皇说话,“那也没有臣子半夜冲进宫去,气得皇帝扔鞋的呀。” “也对,那算我自找的吧!” “诶......” 说到这里,唐奕不知为什么顿感无趣,长嘘一声,望向夜色中的亚龙湾。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 福康静静地看着他,说了这么多,她哪还听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回不回得去,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福康很肯定。” “什么?” “大郎没有变,父皇也没有变。” 唐奕闻之,心口好似堵了一块大石。 “我们都没变,那到底什么变了呢?” 这个问题福康回答不了,只能唐奕自己去解开这个心结。 转头见案上一本小册子,“这是什么?” “你父皇让王咸英稍来的观澜大账。” “那你为什么不看?” 唐奕回来之后,就随手把账本丢在那里,未曾看过一眼。 唐奕冷笑,却是不答。 已经拿走了,还给我看这东西有什么用? 他不说话,福康只得自顾自地打开,自顾自地念了起来。 她是唐奕的人,同时也是赵祯的女儿,她不知道怎么化解父亲与爱人之间的矛盾,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做一点事情。 福康固执的想着,父亲让唐奕看这本账,想来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吧? 夜空下,一个少女柔声细语,朗读着枯燥的账目。 唐奕斜倚在竹榻上,观海、赏月、听涛,好似根本没听少女的诵读。 只不过,心中却在盘算: 通济渠通航一年了,为何所得甚少?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68章 给魏国公的信 通济渠通航一年有余,连通汴水以南的淮河、长江,进而通达荆湖两路、川蜀、江浙、淮南、福广等沿海市镇。 . 而北通黄河、洛水,使得西北诸路,以及黄河沿线近百州府相通。 说句夸张一点的话,如果不考虑江船海船的限制,现在的大宋从涯州发船能一直开到西京去。 可以说,南北水道之咽喉、大宋航远之命脉,全系一渠。 当初修渠之时,唐奕就是引入的后世高速公路收费理论,在这条枢纽之渠上收过路费来收回成本。 这件事,看上去有点惊世骇俗,而且有点傻,毕竟私人出资修路、修河,大宋可是没有过的。 可纵使投入千万之巨,但是别说是唐奕了,就算是曹国舅、潘国为这些不懂行的人也一看就明白,这事不可能赔钱,而且是大赚特赚的一笔买卖。 曹佾曾精算过一笔帐,通济渠始成,大宋每年有近四成的漕运要走这条水道。 四成?那得是多庞大的一个数字。 可是,赵祯传的账目之中所载,通济渠这一年,观澜只收了三十多万贯。 闹呢?特么这账是谁会的?文扒皮?当老子不识数啊? 福康但见唐奕脸色数变,可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不过却是说明他实实在在地听进去了。 继续脆声念叨,虽未亲看,但唐奕也是被动听了个大概。 直到最后一笔账目念完,福康顿了一下,盯着册子的最后的一行小字,一眼就看出是父皇亲笔。 “岭外瘴气流毒,大郎且自珍重!” 唐奕一怔,随着起身抢过册子,随手一扔。 “睡觉!” 次日晨昏,唐奕与曹国舅、张晋文、王咸英,还有杨怀良用过早饭,就带着众人来了涯州新城所在。 此时,炎达部的青壮早就开始劳作。 物料未齐、工匠未至,工人们也只得干些伐树开荒,平整土地的粗活儿。 看着近万人热闹劳作的场面,王咸英等人也是服气,唐奕这才来多长时间,竟已经聚拢这么多人为之所用。 “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张晋文不由感叹出声。“子浩这匹疯狼,走到哪儿都是吃肉的命啊!” 王咸英撇嘴接道:“嗯,就是这肉有点贵!” 哈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这话一点没错,涯州这破地方,唐奕都能折腾出那么多钱,可不是有点贵? 唐奕也是嗤笑出声,误交损友,这帮家伙却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通济渠那一块儿,现在谁在主理?” “” “” “” 三人一滞,相看一眼,却是丝耗没觉得唐奕问得轻松。 “大郎看过账了?” 唐奕拧眉看着远方,“没看,听了一遍。” “怎么?我不在,文扒皮又开始翘尾巴了?” “呃”王咸英愕然,这事瞒不了唐奕,却还是得他来触及唐奕的那根神经。 “通济渠的事情文相公却是没有插手。” “嗯?”唐奕转头看向王咸英。“那是谁?范镇?还是包黑子?” “敢贪老子的钱?三十万贯,他也交得出手!” “这”王咸英迟疑了一下。“也不算贪。” “陛下把通济渠事务,交给了魏国公。” “你大爷!!”唐奕直接爆粗,立时就炸了。 “陛下脑子有包啊?怎么能用他!?” 文扒皮还好说,这家伙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人,扣唐奕一点钱,也是进了赵祯的兜,左手倒右手的事情。 可是,魏国公那老不死的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你说,这话让王咸英怎么接吧? 说陛下脑子有包,全大宋也就他骂得出来。 “其实,也怪不得陛下。” “那怪谁!?”唐奕眼睛一立,都快失去理智了。“怪我喽?” “当然也不怪你。” “此次魏国公进京,说是给陛下贺寿,可是住下就不走了,谁都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想干嘛?” 王咸英讪笑:“西北盐改彻底断了魏国公的财路,这次来,当然是想捞一点补偿。” “啊呸!!”唐奕猛淬一口。“哦,和着还真怪我啊?” 西北盐改是他的主意,魏国公的财路也是他断的,现在就拿老子的通济渠给他补缺了? “也不是。”王咸英和唐奕说不明白。 “你不是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陛下” “陛下也是逼不得已,暂时安抚。” 其实,实际情况比王咸英描述的要严重得多。 在魏国公的问题上。满朝上下都在给赵祯施压。那位老国公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唐奕又不在京中,富弼等人也不在,甚至狄汉臣和那二十万禁军也牵制在燕云,官家独木难支,只得退而求次,把通济渠交给了魏国公。 “又是破财免灾!”唐奕脸色阴沉,“他妈咱们大宋就不会别的了!” “” 王咸英又不能接了,破财总比大乱要好得多。 却见唐奕猛的抬头,瞪着王咸英。 “回去告诉陛下,温和改革不是这么个温和法,他这是在养虎为患!” 长点脑子就看得出来,那家伙儿所图甚大,赵祯怎么还敢把通济渠交给他? “老子拼了命弄倒了汝南王府,他不能再立起来一个魏国公挡道!” 王咸英悻悻然道:“就是点钱财之事,总好过他在朝上给革新找麻烦。” “” “要不,你回京得了。” “有你在身边,陛下还有些底气。” 唐奕闻之一怔,随后缓缓摇头: “够了也累了。” 大宋的文雅曾经让他很向往,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是个最美好的时代。 可是,当唐奕开始不是一个普通百姓,他又深深地痛恨这份文雅,甚至痛恨赵祯。 也许,他并不怪自己混到这个地步,被挤到了涯州。 也许,他并不怪赵祯人走茶凉,夺了他的观澜。 也许,他只是只是见不得这个国家和皇帝的文弱与隐忍。 “拿纸笔来。” 吩咐仆役拿来笔墨。 王咸英一看,立时大喜,“给陛下写信?” “这就对了嘛,你说的话,陛下还是听的。” 唐奕摇头,运笔如飞。 “给魏国公!” “给他?”大伙儿心说,你给他写的哪门子信? 正迷糊着,那边唐奕已经写完了。 一把塞给王咸英,“帮我带给那个老不死的。” 王咸英拿着信,低头一看。 我噗!!! 当真是口水都喷到了纸上。 “这这这这不是挑事儿吗?” 只见纸上只有一行大字: “敢贪老子一文钱,老子弄死你!!” 今天只有一更了,下午送家具的大车进不了村,从村口到家,一里多地啊折腾死我了,以累瘫。 明天补上。 第769章 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王咸英心道,这信要是带给魏国公,那老货就算是不气死,估计也彻底恨上了唐奕。 更新最快 他哪知道,就算没这封信,魏国公现在也恨不得扒唐奕的皮,吃唐奕的肉,搓唐奕的骨,盖因除了这封信,还有另一个口信儿也传到了京城。 等王咸英一个月之后把这封信带回京城,其热闹程度,绝对不是他现在可以相像得到的。 ......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两个月前,唐奕路经雷州,曾公亮那厮半挑事儿,半提醒地和唐奕提到了魏国公,结果唐奕让他也带个信儿回京: “别特么搞事,否则让他一家也蹦着见人。” 本来呢,这事儿曾公亮不该嚼这个舌头,可是转念一想,干嘛不传?他既不是观澜系的人,不用给唐奕保名声,现在又不算是保守派的人。 于是,王咸英、张晋文他们刚出京,曾公亮的信就到了。 这下可好,笑的笑,喷的喷,怒的怒。 百姓们无不大笑有趣,这个癫王唐疯子贬到涯州都不消停,蹦着见人......亏他想得出来。 而汝南王那一家本来都快被人忘到旮旯去了,唐奕这口信一传过来,立时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他们这一家子现在就是蹦着见人的。 赵宗实气的直接一翻白眼晕了过去,听说在床上躺了三天也没起来。唐奕就是他命中煞星,纵使远遁万里,也能搅得他不得安宁。 而魏国公,也算是真证见识到了什么是唐疯子。都沦落到五岭之外了,还能放出这等狠话,确实不是俗人啊。 但是,气愤之余,这老头可不是汝南王府的那一群草包,唐奕放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嘴炮,落在他手里,却是难得的政治资源,怎能不用其做点文章,就这么轻易过去? 从这个角度来说,魏国公不但不恨唐奕,甚至有点庆幸。 可惜,魏国公不但低估了唐奕,同时也低估了赵祯。 自打曾公亮的传信儿一到,魏国公这老家伙就开始又是喊冤,又是哭诉。明白人知道他要搞事,不明白的还以为唐疯子真的打断了他的老腿。 满朝文武也是齐齐上表,痛陈癫王不顾礼教,疯疯癫癫有损皇家威仪。更有甚者,甚至上请赵祯,要废了唐奕这个癫王了事。 这要说幕后无人指使,傻子都不信。 ...... 对此,赵祯也是哭笑不得。吐槽唐奕,这算怎么着?走了都不省心,还要朕给他擦屁股。 要么你就别逞这口舌之快,给朕省省心;要么,你就回来真打断他的腿给朕办点实事儿。 连带着曾公亮也给恨上了,吃饱撑的,传这个信儿干什么!? 于是,唐奕还没怎么着,先下召罚了曾公亮一年的俸禄,指责他讹传罔顾,有违君子之道。 可把曾公亮乐坏了,心中自叹,这个信儿传的漂亮! ...... 岭外的臣子不怕什么责罚,更不怕什么骂名,都已经是流放三千里的罪臣了,已经不能再坏,还有什么担心的? 要说担心,可能唯一的担心就是怕被遗忘,怕皇帝想不起这个人,怕百姓忘了曾经有这样一个相公...... 所以罚不罚俸对于曾公亮来说根本无所谓!他在意的是:赵祯还能想起他,还有心思责罚于他.... 且不说曾公亮,京里这几个月一直被癫王的这个口信儿弄的不得安宁,群臣鼎沸,百官激昂,非要赵祯给个说法。不然,唐子浩说要打断谁的腿就打断谁的腿,那还了得? 对此,赵祯还是和稀泥,闹的轻的安抚,实在闹的凶,或者上来就要削唐奕的王的,则是直接打发出京,小半年也没个准确的说法。 终于,魏国公和群臣们反应过来了,不能再特么闹了,他们让赵祯给耍了。 这半年,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在一个岭外的流放之人身上,倒是把“正事儿”放到了一边。不知不觉,却是让赵祯又把革新之举向前了一步。 文扒皮前些日子上了一本,请谏重设官员考勤、堪舆制度。大伙儿都在跟唐疯子使劲,官家随口一提,包拯、唐介等人附议,这事儿就算成了。 本来大家也没当什么大事儿,考察吏制大宋改的勤着呢,几乎是三五年一动。可是,这几天文扒皮和范镇把亲制报上去,大伙儿才发现不对味了。 新制明显就是针对恩荫举荐之制,要是照着新法行事,那将来谁的七大姑八大姨,八杆子打不着的二舅母家的亲戚想蒙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上了赵祯的鸟当!”魏国公大怒。“这分明就是官家与那个疯子唱的一出双簧好戏。” 下首韩琦、赵宗懿个个低眉顺眼,这事儿是大伙儿疏忽了,可这时候不能出声,出声就是给自己扣屎盆子。 而贾昌朝,此时不知为何,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这回知道唐疯子的手段了吧?除非你把他弄死,否则别说是涯州,就算把他流放到大辽去,他也有招儿让你不自在。 魏国公现在可不知道贾子明心里在想什么,依旧怒不可揭,几近抓狂。 让一个万里之外的疯子牵扯了他小半年的精力,吏制一改,表面看不出什么,可是深远影响却绝对不小。 谁家还没几个烂眼子的亲戚,谁家还没个想吃皇粮的后人?让官家这么一弄,却是把恩荫的窟窿堵上了大半,再想往朝迁里安排白吃粮的自己人,却是没那么容易了.... “且先放过那个疯子!”魏国公阴沉着脸。“涯州虽远,但也跑不了他,早晚收拾了那疯子!” “先......” ...... “先个屁!!”魏国公拍着桌子跳着脚,想说先把吏制的事情扳回来才是正事儿。 可是,还怎么扳?当初他是在朝上点了头的,百官也是山呼过“臣等附议”的,这块吐出去的肥肉是说什么也收不回来了。 “那就继续死盯唐子浩,不除了这个后患,老夫终不得安寝!” 正说着,“老爷,小人有事禀报。” 门外的传来仆役的禀报之声。 “什么事?” “鲁国公府上的王咸英来访。” “王咸英?”不光魏国公一怔,一众人等也是怔怔地左右四顾。 “他来做什么?” “而且,听说王咸英出京好几个月了,这是回来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70章 嘴炮最强阵容 王咸英来访,这是魏国公说什么也想不到的。 更新最快 王家与唐奕合股观澜商合这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王家的那尊大神王德用就住在观澜,几乎就是观澜的一块镇山神石,魏国公又怎会不知? 说王家和唐奕是穿一条裤子的都不为过,王咸英怎么会来魏国公的地头儿? 狐疑良久,最后还是给韩琦等人使了个眼色。 “几位且先回避片刻,老夫见一见这个王咸英!” 众人自然没有话说,由使女引着,先到后厅吃茶。 不一会儿,王咸英到,魏国公倒也算客气,起身迎出厅外。 “贤侄到访,当真是意外之喜,快请快请!” “国公爷客气!”王咸英松松挎挎地一拱手。“过府叨扰,罪过罪过!” 话是好话,可是语气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魏国公心里犯嘀咕,看来,这是来者不善啊。 只是心里想着王咸英到底为什么来,倒也没工夫和他计较这些礼术。 把王咸英让进厅中落座,一边等着下人备上茶汤,一边寒暄道:“听闻贤侄出京数月,不知是何要事,要贤侄亲出方可顺达?” 王咸英一笑,朗声道:“去了趟岭外,倒是让国公爷惦记了。” “......” 王咸英用的是“惦记”,不是“挂怀”“挂心”之类的客套话。 魏国公就纳闷儿了,没听说王家老大是个愣头青啊?你来拜访我,说话还夹枪带棒,这也是没谁了。 强忍着不悦,“哦?岭外?贤侄去岭外做甚?” “呵。”王咸英干笑一声。“国公爷还真是有趣,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去岭外,当然是见我那个兄弟唐子浩!” “呃......”魏国公有点不适应,够直接的。 王咸英也没工夫和这老货磨洋工,伸手探怀,取出书信。 “咱们本来也不是一路人,且直来直去些来得干脆。” “这是子浩让我带给国公的书信,但请国公爷过目。” 魏国公眼睛一眯,脸色拉了下来。既然人家已经撕破面皮,那他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冷着脸刚要去接书信,可是,王咸英把手又缩了回去,把信放小几上一扔。 “您老自己看吧,某家告辞!” 说完,起身就走。 “你!!!” 魏国公这个气啊,欺人太甚!耍横已经耍到自家门里来了。 可惜,王咸英根本不给他撒气的机会,充分贯彻了唐奕那一套装完逼就跑的理论。调头就走,留给魏国公一个大大的背影。 行至门前,又停下了,看了看门口侍立了两个使女,蹦出一句: “还不去扶着点你家老爷?别一会儿一头载下去,明年就得过祭日喽!” ...... 等王咸英走了,韩琦等人出来,大伙儿都看不下去了。 看着魏国公脸色铁青的样子,赵宗懿只得出声: “这个王咸英与那疯子呆久了,却也沾染了一身匪气,简直不像话!” 韩琦则道:“老国公保重身体,何必与这粗人一般见识?” “且先看看唐子浩的信上都写了什么吧。” “呼......”魏老国公长出一口浊气,这才想起唐奕给他写的那封信来。 立时好奇,那个疯子怎么会给他写信?写的又是什么? 拿起信来,拆开蜡封。 “写的什么!?” 魏国公还没来得及看着,赵宗懿就急不可待地凑上去急问。 嘎...... 回答他的,是老头儿嘎的一声翻着白眼儿就往地上载。 真如王咸英所说:得扶着点。 “老国公!!” 众人大惊,七手八脚地上去搀扶。唐子浩到底写的什么啊?这么大威力?说晕就晕了? 韩琦狐疑地捡起地上的书信展开一看,“......” 瞬间石化,脑袋都不会想事儿了。 “敢贪老子一文钱,老子弄死你!” 韩琦哭笑不得,就一句话,真的很唐子浩。 “扶老夫起来!!”此时,魏国公已经缓过劲来。 “诸位......随我面圣!” 这就是再一再二啊! 魏国公咬牙切齿,“前面那件还没解决,他自己又送上门儿来了,这回且看赵祯如何为他开脱!” 韩琦和赵宗懿眼前一亮,登时明白了魏国公的用意。 气是挺气人,可从另一方面来看,却是好事。正愁怎么才能永除后患,唐疯子这算是自己往刀尖儿上撞。 ...... “国公,还是慎重行事吧!” 出声的却是贾子明。 这老货可没另外三位那般激动,双手抄前,不温不火。 魏国公登时就来气了,不说他说的话气不气人,单这神情就该杀。老夫让人几次三翻的威胁,你就是装,能不能装得义愤填膺一点!? “老夫心意已决,怎地?汝南王府要做壁上静观!?” 一下子就上升到整个汝南王府的高度,赵宗懿却是不能不说话了。 “国公爷哪里话,我汝南王府自然是站在国公一边的。”说着,还瞪了一眼贾昌朝,意思是说,你别出声。 贾子明暗暗摇头,心说,我也是多余有此一劝。 “那我回去换朝服,几位先去,随后就到。” 说完,转身离去。 魏国公看着贾昌朝离去的背影,眼神微眯。 “宗懿啊,贾子明已经不是从前的贾子明了。” 赵宗懿一怔,“国公的意思是?” 魏国公也不说破,“你们兄弟,要早做打算啊!” ...... 老贾说是回去换朝服,可是这货分明就是做朝服去了。魏国公在皇城前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他来,心道,贾昌朝果然是躲了。 看向赵宗懿,“老王爷英武一生,最后却所托非人。宗懿,现在明白老夫之前的话了吧?贾昌朝已经不会尽心为你兄弟出力了。” 后面的话魏国公没说,只能赵宗懿自己去体会。那北方诸族的网联细账放在贾昌朝手里,已经不是最明智之举了。 他有此一说,图的不也是那样东西吗? 多说无益,老贾不来也是他意料之中,看向身后,十数文武位列左右。 少了贾子明,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召集这么多的朝臣与他一同入宫,这阵仗也不算小了。 与韩琦、赵宗懿对视一眼,不再迟疑,进宫请见。 ...... 而此时,赵祯正在福宁殿中听支度判官王安石汇报工作,起居注编修司马光侍立一旁,记录着皇帝的一言一行。 文扒皮和包拯、唐介在一边没事儿干,就那么站着。 内侍来报,魏国公、汝南郡公,还有三司使韩琦等十数朝臣请见。 正听着王安石汇报的赵祯轻声一笑: “来的倒是挺快!” 文彦博则是苦笑,“子浩这一封信,没把魏国公气出个好歹,却是苦了陛下又要与他受累。” “诶......”赵祯长叹一声。“子浩心里有怨气啊!” 唐介和包拯则是眼观鼻,鼻观心,这一仗可不好对付,大宋的两门重炮此时也是严阵以待。 王安石就算情商再低,都这份儿上儿了,哪还看不出原来文相公和唐、包二人在这是等着别的事儿,自己在这汇报纯属多余。 “既然陛下不便,那臣......改日再报。” 赵祯摆了摆手,对于这个新任的三司支度判官他还是比较满意的,现在朝中就缺这种能干实事的踏实官员,自然宠爱多些。 “不用,且在此听听,对介甫无害。” 这是明显有栽培之意,王安石自然谢恩从命,站在末位,等着魏国公等人的到来。 ...... 这要是拖后十年,如果魏国公知道福宁殿里等着的是这样的阵容,说什么也来不触这个霉头。 可着两宋三百年,最犀利的几张嘴,嗯,少个寇准,剩下的都在那儿了。 ...... 魏国公一进殿,人还没见着就嚎开了。 “陛下圣明,为老臣做主啊!” “陛下圣明,为臣等做主啊!” “陛下圣明,为宗礼正典啊!” 呼啦啦拜倒一片。 赵祯眉头微皱,纵使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但见这场面也有点发怵,暗骂唐奕怎么就没个省心的时候呢!? 想来也属正常,王咸英拿着唐奕的信回来,怎么可能不给赵祯先看后再说送不送呢? 按常理来说,赵祯应该把这信扣下,不能由着唐奕胡闹。 但是,他也知道亏欠了唐奕。不管是唐奕发疯也好,还是打断了汝南王府一家的腿,包括天下至圆之说,哪一件不是为朝廷在分忧,哪一件又不是为了他这个皇帝? 可是,最后不但人去了涯州,辛苦十年创下的观澜也被收走,有些怨气也是正常。 所以,赵祯明知道这信让魏国公看到肯定又是一番大闹,可还是硬着头皮让王咸英送去了。不为别的,只为那个混小子能顺气。 和声一笑,尽量平静,“老国公这是作甚?有话好说。” 魏国公心说,好说得了吗!? 也不废话,直接拿出唐奕的亲笔信。 “陛下看看吧,且为老臣做主!” “且为臣等做主!” 一帮跟风的大臣又是一阵山呼。 赵祯让人把唐奕的亲笔信承上来,展看假装细看。 纵使看过一次了,也不由得眼皮子直跳,就是土匪也没这么直接的。 “这......” 赵祯抖着信,“这是癫王亲书?会不会弄错了?” “王咸英亲自送到府上,绝无差错。” “诶!”长叹一声。“还是朕把他惯坏了啊!” “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那......”赵祯为难道。“那你说,子浩已经贬到涯州去了,还当如何?” “削藩贬职,纵容必害。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得,这老货占着理,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让赵祯给他做主。 而下首的一众臣子也是随之附和,也是那么一句,“为臣等做主!” 赵祯不说话了,低眉冷目,看着自己的脚面。 文扒皮一看得我出场了,扫了一眼魏国公,“国公爷和癫王有仇?” 魏国公眼睛一立,“文相这是什么话?老夫连见都没见过那个什么癫王,何来仇怨?” “哦......”文彦博点了点头。“那国公爷这是快死了?” “你!!”魏国公气的不行,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老夫活得好好的!” “那就奇怪了,癫王就写了几个字,您老就激动成这个样子。要是他在京城,还不直接就吓死了?” “......” 不给魏国公反驳的机会,文彦博继续放炮。 “马行街的李四抢了张三的生意,张三放言要杀之报仇,那开封府是不是就可直接把张三拿来砍头?” “癫王就写了几个字,还没真把你‘弄死’吧?国公又激动什么?” ...... 赵祯在上面都快笑出了声儿,文彦博这是没理也要辩三分。 包拯和唐介微微点头:还行,但是终究还是强词夺理,压一压气势还可以,解决不了问题。 而赵祯身边的司马光,站在角落里的王安石,则是一个急的直冒汗,一个不屑地暗暗摇头。 司马光是想说话,可又不能说,只能干着急。 文相公太弱,让我来啊! 可惜,他身为起居注编修只有看的份,没有说的份。 而王安石更是不屑,多简单点儿事,倒让文相公弄复杂了。 ...... 其实呢,文彦博现在有点灯下黑的味道,只想赶紧化解此事。包括赵祯,还有包拯、唐介,都没有完全领会唐奕这封信的真正意图。 文彦博见魏国公不说话了,又道:“国公久居西北,当不知癫王的性情。其向来有口无心,放几句狂言,陛下都习惯了,不与理会,国公何必揪住不放?” 言下之意,半劝半威胁,官家都不出声,你想干嘛?明着和官家对着干吗? “文相此言差矣!”韩琦开口了。 论诡辩之术,他一点不比文扒皮差。 “癫王是没有行动,可是做为大宋王族,这样的狂言浪语是他所应说得出口的吗?” “礼法何在!?大宋宗室尊仪何在!?” 瘸着腿上前一步,“陛下宽仁,不忍与罪。可是,我们做臣子的怎可置若罔闻,不管不问!?” 说着,转向赵祯,大礼及地。 “恳请陛下明查正法,以正宗威!” 文彦博一拧眉头,正要反驳,却是唐介抢先一步,冷笑出声:“韩相公倒真是尽心竭力啊!” “那是自然。”韩琦一脸正气。“为大宋正仪守制乃我等臣子的本份。” “呵。” 唐介干笑一声,不接他的话,却是生蹦出一句,“稚圭理解错了。” “!!!” 韩琦瞬间脸色涨红,哪还不懂唐介的意思? 唐大炮可不是盖的,这句话顶的韩琦差点没背过气去。 尽心竭力,可不是为大宋尽心竭力,为谁,韩琦自己清楚,否责也不会做贼心虚的脸红。 “诶......” 包拯上前一步,“有宋以来,君慈臣贤,还没有一人流放涯州(丁渭也只是到詹州)。 看向魏国公等人,“唐子浩是第一个!” “祖上有训,收燕云者封王爵,是为不世之功!” 又看向魏国公等人,“唐子浩收了燕云,封的却是一个戏虐癫王。” 魏国公一众暗自嗤之以鼻,心道,又来这一套,功过岂可同论? 却闻包拯继续道:“陛下重刑处之有宋为最,做为有德天子,是为不仁!” “以癫王戏之,不义复土这功,是为不义!” “......” 连文彦博都惊了,包拯开起火来是不管不顾,连赵祯也成不仁不义之君了。 “今,复燕功臣经年不足就被贬至岭外......” 包拯瞪着魏国公等人,“老夫且问,你等是何居心!?” “我......”魏国公有点懵。 主要是,他一时没懂包希仁的意思,怎么扯到我们是什么居心上了? “有功自当封赏,有过也是当罚,何来居心?” “哼!”包拯冷哼一声。“为了安抚某些人,陛下已经是违背君德,行不仁不义之事,把千古功勋流于海外。” “可是,某些人尚不满足,还要陛下落井下石。” “且问!!” “居心何从?是要陛下灭君德,失民心,以带之吗!?” “......” “......” 绕了半天,包希仁是扣帽子,天大的帽子。 谁敢接!? 魏国公和韩琦暗嚎一声:你狠! 急忙拜倒,朝着赵祯高呼:“臣等不敢!臣等无心!” 赵祯苦着个脸,让老包这么一说,他真成不仁不义之君了。也不知道他是为了解围的无奈之举,还是根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庆幸把文彦博、唐、包三人叫来。有这三个在,好像就没有打不赢的嘴仗。 就坡下驴,双手虚抬,“众卿平身吧!” 柔声道:“你们也要体谅一下朕啊,唐子浩已经去了涯州极南之地,你待如何?” “要不......” “朕下旨把他召回来,按律宗正寺大理寺并审,再治他的罪?” “不用不用!”魏国公没说话,倒是韩琦吓坏了。官家这是威胁,让召癫王回京? 那疯子回来干嘛?治不治罪另说,他回来就是大事儿。 魏国公也是看出来了,官家这是早有准备。 自己来的太过草率,反倒让他得以蒙混过去。 这要是放在朝会之上,文彦博断不敢胡搅蛮缠,唐介和包拯也不敢这么嚣张啊! 正在琢磨是不是等大朝会,辽夏和诸邦使臣都在的时候重提此事,那时效果和现在肯定是不一样的。 “爱卿且先下去?” 赵祯开始下逐客令了。 “老臣......”心有定计,魏国公一咬牙。“老臣鲁莽......老臣告退......” 说着,一众朝臣也是称罪欲退。 ...... “且慢!” 正当赵祯、文彦博暗松一口气,唐介、包拯冷眼静看众臣退走,司马光急的就差没冲到赵祯身边咬耳朵的时候,王安石一声大喝,吓得魏国公一哆嗦。 “老国公就这么走了?” 魏国公心说,我不走还等着供饭啊?但见眼前这位油渍麻花整个儿一邋遢大王。 哪儿蹦出来的? “你是何人?还有何事?” “诶!”王安石暗叹一声,大有寂寞如雪之感。 “国公爷不再追究癫王之过了?” “......” 魏国公一滞,这怎么答? 他当然不想就这么完了,可是,此情此景,他又不能说没完。 赵祯也是眼前一亮,心说,这个支度判官当真不错,这是强逼着魏国公落下口实,以后想翻案都难。 无法。魏国公只得硬着头皮道:“老臣不能违背圣心,且不与癫王计较!” 赵祯闻之大喜,王介甫干了件好事。 殊不知,王安石要是只为落个口实,他就不是大神级的人物了。 点了点头,“完了就好......” 看向魏国公,“那咱们来聊聊,癫王为什么要弄死国公吧!” 轰! 如果这句话是一颗炸弹,那此时福宁殿上必会有一个惊天炸响,震晕所有人的心神。 魏国公脑袋嗡的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聊......聊什么?” 王安石淡然一笑,“癫王殿下在信中说,再贪他一文钱,就如何如何......” “言外之意,岂不是说,国公已经贪了癫王的钱?” “可是,正如国公所言,从未与癫王谋面。” “下官左思右想,似乎,只老国公主理通济渠槽钱一事,与癫王的观澜商合有交集。” “莫非......” 王安石摆着一张臭脸,不咸不淡地看着魏国公,“莫非在通济渠上,国公爷有所贪墨,触怒了癫王!?” ...... 文彦博都听傻了,这小伙儿行啊,比我猛! 司马光也听傻了,这王八蛋哪儿蹦出来的? 抢戏啊!? ...... 哦靠,居然更了这么多,能不能求个票?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71章 既生瑜,何生亮! 魏国公现在,心里有一万头神兽狂奔而过,小心肝儿啊,踩的稀碎稀碎的。 更新最快 心道,光盯着文扒皮和唐、包三人了,这位你算干嘛地?竟敢质问老夫? 他哪知道,这殿上论吵架,文扒皮只能算是三流,唐介和包拯勉强入二流。真正的一流强者,一个正在皇帝边儿上满心怨念地记笔记,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邋遢大王了。 好吧,别管他干嘛的,反正这一问却是一刀见血,直取要害,差点没要了魏国公的老命。 “我......” “你!......”魏国公一阵慌乱。 “你是何人,怎可在陛下面前胡说?” 王安石都懒得和他废话了。 这事儿要是魏国公藏着掖着忍这一次,只让癫王一时痛快那也就罢了,赵祯把通济渠给魏国公,本来就是安抚、补偿之意。 说白了,就是让你去贪。 可是,你别瑟啊!得了便宜就闷声发大财好了啊,非要得理不饶人地来殿上闹,那王介甫还能惯着你那个臭毛病? 那封信往出一拿,他就开始为魏国公默哀了,更是暗自佩服唐子浩杀人于万里之外,只一句话,某些人就自己往刀口上撞。 唐子浩那要是普通的警告信件,言辞委婉一些,甚至措辞激烈一点,也不要紧。估计魏国公不那么激动也得掂量掂量,说不得真就把该是唐奕的那一份让出去了。 可是,偏偏是这么一句不入流的污言秽语,再加上之前那一出“蹦着见人”,纵使魏国公再老成持重,也气的什么都不顾了。 “国公心虚什么?”王安石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恼人样子。“下官只是随口一问,国公就这么大的反应,莫非......“ “莫非这里面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你血口喷人!”魏国公不得不反唇相讥。“此为空穴来风,不足为信!” 指着赵祯手里的信,“只赁那个疯王的一句污言秽语,你就妄加揣测,是何居心!?” 王安石淡然一笑,“国公慎言。” “癫王乃陛下亲册的嗣王,爵高你一等,直呼疯王,有失礼数。” “我......” “再说,是不是妄揣,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你......” “国公不会是怕查吧?” “......” 魏国公直接让王安石轰的北都找不着了。 “王介甫!” 却是韩琦看不下去了,再让王安石说下去,可就没法收场了。 “你一支度判官,官不过六品,职不通监察,何以乱权,妄论国勋!” 韩琦是王安石的顶头上司,自认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而且,他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大宋官体庞大,各司其职,监察贪腐那是台谏的事情,各部属官是不能妄论的。 不论是士大夫,还是皇帝,对这个都尤为敏感。私议、越权,甚至是告密,这种事儿是小人事,奸民所为,非君子也。 “还不退下!?” 王安石闻主,眉头一皱。 “计相(同财相)所言极是。” “乱权、妄论,实非我辈所能事。” 一抬头...... “那韩相公在这里干什么?” “我......”韩琦没噎死。 他在这干什么?他在这当然是借着那条断腿旧事重提,和魏国公今天的事两相叠加,给赵祯施以重压来的。 可惜,一进来就直入主题了,没他什么事儿。 “其后文武诸官,又在这里干什么?” 王安石把炮口一转,火力覆盖之下,没一个跑得了。 众官属面面相觑,一时无答。 怎么答?说我们是来给魏国公站台的? 以前这种群臣请见的场面多了去了,也没人这么刁钻,从这上面挑毛病啊? “诶......” 王安石长叹一声,一转头,看向赵祯。 “看来,陛下还真要好好查上一查。癫王就一句话,就勾起诸般反映,说不得当真有贪墨**之举,牵扯甚大啊!” 赵祯差点没笑出声儿,这真是个宝啊!刚才还是魏国公一群人气势汹汹的逼宫逼朕,只数息之间,却是反转的这么彻底。 “嗯......”赵祯煞有其事的一阵沉吟。 “此事......” “陛下!!” “陛下!!” 韩琦、魏国公皆是急急抢前一步。 “陛下,老臣冤枉啊!” “陛下,王介甫越权弹奏,不可纵容啊!!” “韩相公这计相当的,可真是不称职啊。” 都没用赵祯出声,更不用王安石再冲锋了。 接下来,文扒皮和包拯、唐介要是还接不下去,那也不用混了。 老包那嘴可是一点口德都不留。 “王介甫身居支度之职,分掌计司八案。其中,发运案所辖汴河、广济、通济、蔡河槽运、桥梁、折斛、三税。” “正是其所辖之务,怎么就成了越权了?” “韩相公不会连自己主司之职所概何务,都不记得了吧?” 唐介也道:“清者清,浊者浊,查一查却是没有坏处的。否则,此事传将出去,癫王旧习自然让百姓更知其性,可是,若误会了魏国公真的贪墨枉私,那可就不好了。” “臣请奏!” 唐介话音刚落,文扒皮气都不让韩琦和魏国公喘一口,高揖大礼,直接就给赵祯拜下去了。 “臣提请大理寺监察院,伙三司同出,查办此事。待事实清楚,妄言者重罪,还老国公一个清白!!!” ...... 魏国公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聊着聊着就成了这么个局面了呢? 文彦博这么一拜,这事儿基本就算是板儿上钉钉,就这么定了。 看着福宁殿上安然高坐的赵祯,似笑非笑的文彦博,还有老神哉哉的唐介和包拯,再加上一个臭脸臭衣袍的王安石。 魏国公心中暗骂,特么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赶上这么一帮子恶鬼拦路! 不过,万幸。 赵祯最后指派监察院的殿前侍御史贾昌衡、大理寺承吴奎,并三司共检,监察通济渠槽钱。 看上去是查了,可是,可能是官家也不想此事闹大,用的这两个人却是很是微妙。 贾昌衡是谁?看名字就知道了,和贾昌朝就差了一个字,两人是亲兄弟。而吴奎则也是守旧党人,听命与汝南王府。大伙儿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让魏国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想来,赵祯的君子病又犯了,之前把通济渠交给魏国公,现在也只是把事情翻篇就算了事,没打算真拿他开刀。 至于三司,韩琦就是三司使,还有何惧怕? ...... 可惜,魏国公想多了...... 好不容易熬到赵祯令退,众人低眉臊眼地往出走,那个杀千刀的王安石也跟了出来。而且贴着韩琦,生怕韩相公闻不着他身上那股子怪味。 “你跟来做甚!?”韩琦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呵斥。 今天他是既丢了里子,又丢了面子。弹劾唐子浩没成,还让这个“下属”挤兑的屁都放不出一个。 “回去干你的分内之事,少在老夫面前晃荡!” 王安石一摊手,“计相又糊涂了,下官就是在干份内之事。” 韩琦狠不得踹死他。 “你干什么份内之事?” “不是彻查通济渠账目吗?小官当然要跟着。” “你!!!” “陛下已经指派了官员查验,与你何干?” “计相真是健忘,却是要好好回去看看大宋官各职辖了。”王安石冷着脸道。 “刚刚包龙图已经说了,计相忘了?槽运三税皆在支度司管辖,下官不跟着,怎么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徇私舞弊之举?” “......” 韩琦算是看出来了,不光要防文彦博,防唐介、庞籍、丁度这几个老臣,这个新冒出来的王介甫,也不是什么好鸟!!! ...... 韩琦还不知道,王安石必成大患已经初见端倪,而另一个不世妖孽,还在福宁殿里伏蛰,也等着一个一炮而红的机会呢。 ...... “君实似乎也有话要说?” 等人都走了,殿中只剩皇帝和司马光,赵祯方悠悠开口问向司光君实。 他心思如发,又怎么看不出刚刚司马光一直也是跃跃欲试,只是碍于职责所在,一直没开口呢? 温和一笑,一点没有为君为帝的架子。 “说说吧,憋在心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司马光一阵局促,恭敬回道:“倒是逃不过陛下的慧眼。” “什么慧眼?”赵祯讪笑。“只是心中有愧罢了。” “臣...惶恐...” 赵祯言下之意,当然是有愧司马光。 对于这个唐奕力荐的司马君实,赵祯确实有亏欠之心。 远的不说,只他在大辽周旋数年,为燕云得复立下的功劳,回朝之后,就不应该只是一个起居舍人的微职。 可是,也正因为司马光不止一次为唐奕解围,和唐奕走的太近,过于敏感,赵祯不得不在这个微妙的时期委屈于他。 “若朕没看错,刚刚殿上逞威的,不应该是王介甫,而是司马君实吧...” “这....”司马光当然想说是,文相公灯下黑,看不出端倪,可是.... “臣不敢冒领。” “呵...”赵祯轻笑,知道他是谦虚。“说说吧,此事你怎么看?” “臣以为....”聊到这个份儿上,司马光也就不能再谦虚了。 别看起居舍人官儿小,还不如王安石那个支度判官。可这个官还不是一般人能求得来的,天子近臣,盖莫如是。 “臣以为,陛下把通济渠交与魏国公,已经是宽仁无双了。” “哦?”赵祯一歪头。“怎么讲?” “给了他是陛下的恩,可是魏国公拿在手里却不知分寸,那就怪不得陛下了。” “臣觉得,借机收回来,也是顺理成章...” 赵祯一笑,不无考校之意:“可是朕已经把差事交了出去,想必吴奎是查不出什么的。” 司马光顿了一下,“臣不敢妄揣圣意!!” “说说看,朕不怪罪。” “......” 司马光沉吟了片刻,终还是开口道: “王介甫终还是管着发运案的槽河税支,韩计相是压不住他的。” “还有呢?”赵祯可是知道,一个王安石还不足以左右此案。 “还有就是......贾昌衡!” “......” 赵祯赞赏的好好看了看司马光。 “君实为起居舍人,屈才了啊...” 司马光闻之,急忙拜倒,“陛下谬赞!!” 有赵祯这一句话,司马光想不起飞都难了。 心下感激圣恩,却是不知为何,猛然想起一位远方的故人,忍不住叹道:“子浩神来之笔,千里杀将!!” “可惜....” 赵祯怔了一下,随之接过司马光的话头:“可惜,此信一但传开,癫王恶名更甚,却更是回京无期了。” ...... 话说回来,为什么司马光提到贾昌衡,赵祯立时大赞呢? 因为这一步棋,可以说非惊才绝艳之辈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这是一步活棋,一举数得,连赵祯自己都有点小得意,却被司马君实看得通透。 首先,他要是想用这件事做文章,大可用唐介、包拯这种大杀器,保准魏国公一败涂地。 换而言之,要是想不了了之,也可用别人。只要是守旧派,都可以保证魏国公平安无事,可偏偏赵祯用的是贾昌衡! 司马光能一语说中赵祯的心里,正因为他发现一个细节,那就是: 今天魏国公带群臣逼宫,韩琦来了,连汝南王府都出动了一个赵宗懿,可是却偏偏少了一个贾子明。 贾昌朝为什么没来?赵祯不知道,司马光也不知道。 不过,从贾昌朝最近几年的行事来看,这位汝南王的托孤之臣,并不是与魏国公一条心,这几乎是肯定的。 所以,赵祯用了他的亲弟贾昌衡,主旨不无试探之意。如果这个守旧派的关键人物有所松动,那么赵祯以后在朝上的活动空间会大上很多。 老贾要是和魏国公站在一边,那么此事不了了之,赵祯可以接受。可是,如果他和魏国公不是一条心,那就有意思的多了。这件源于通济渠的贪腐之案能做的文章,却是足够让皇帝开心上几天。 ...... 事实上,贾昌朝并没有让赵祯失望。 等魏国公一众人等出了皇宫,也终于摆脱了王安石的纠缠。毕竟不是说查马上就查,王安石总不能就这么跟着了吧? 刚松口气,就见老贾顶着个大太阳站在皇城之外。一见众人得出,急忙迎了上去。 “老国公怎么不等等我?却是有些心急。” 魏国公差点没骂娘,等你!?老子不出来,你也不带来的。 “哼!贾相爷这朝服换的可是够精细的。” “呃......”老贾一阵尴尬。“忽起腹疾,却是耽误了一会儿。” 我肚子痛,这没办法吧? 魏国公懒得和这老奸巨滑的家伙磨嘴皮子,再说以后的事还要仰仗他的亲弟。 缓声道:“陛下下诏令子平主理、大理寺、三司监理彻查通济渠槽税,子明还要与子平通个气啊...” “啊?子平主理?” 意外的是,老贾听到这个事儿一点都不意外。 唯一有点吃惊,就是自己的弟弟来管这个事儿。 心中暗道:陛下啊,你这是逼我... 见贾昌朝半天都不言声,魏国公眉头一皱,“怎么?子明很为难?” “不是不是......”贾昌朝急忙摆手。“老国公误会,昌朝一定支会子平,让他办的妥帖。” 魏国公无力地点点头,老贾能答应,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子明费心,老夫回府去了...” “老国公慢走,昌朝这就去子平府上,与之交待。” “劳烦子明了....” 魏国公说着话,由下人搀着,缓步离去。 ...... 贾昌朝看着众人的背影,神情渐冷,转了个方向,真的就去了亲弟贾昌衡的府邸。 贾昌衡一见是兄长来访,急急的迎了出去,这可是稀客。 别看两人是亲兄弟,又同朝为官,可是,这些年老贾处境不好,为了不连累亲弟,除岁末年节,祭祀先祖,两兄弟很少往来。 把老贾迎入内堂,亲自点茶相待。 “兄长终于肯来弟这里一叙了。” 这么多年,两兄弟形同陌路,换了谁,心里也肯定不是滋味。 老贾一摆手,“为兄不德,不能连累于你。” “兄长说的哪里话?两兄弟,又什么连累不连累!?” “再说....”要说贾昌衡没怨气那是假的,但不是对老贾的怨气。 “再说,你看那一家不成气的样子,何劳兄长如此殚精竭虑!?” “诶....”老贾一叹。“老夫也算仁至义尽了。” 他何尝不知那一家不成气候,可是,若没有赵允让当年的知遇之恩,哪有后来的“贾相公”?可惜,昌朝已经尽力了...... “算了,闲话少说,今日前来,有一事相告。” 当下,贾昌朝把赵祯的有意让他主理通济渠案的事情与昌衡一说。 贾昌衡一听,皇帝给他派了这么个差事,又是兄长亲自来送信。 “兄长的意思是?” 他有点不确定贾昌朝是什么意思,是让他网开一面,让魏国公得以脱身?还是说要改庭异张,借机靠近皇帝一边? “拖!!!”老贾吐出一字,是昌衡说什么也没想到的。 “拖?”贾昌衡瞪着眼睛。“那不是两头都得罪了?” “错了!”老贾闭着眼睛,一副高深之相。“你拖的越久,陛下越高兴;拖的越久,魏国公也无话可说!” “......” 贾昌衡明白了。 拖!! 魏国公的屁股不干净,要是一下就查清,反倒太假了。拖的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这种事儿在大宋是常态,一抓一大把。 可是,真的能不了了之吗? 显然不是,要是没人想找你的茬当然就不了了之。可要是有人想在适当的时机,做适当的文章,那可就另当别论了,何况那个人还是皇帝? 赵祯的真正用意也就在这里,现在办了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他自己默许的事情,能把魏国公怎么样?况且那老国公手里还有守旧派的支援。 可是,找准时机,用另一个事儿把这件事再牵出来,那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兄长放心!”贾昌衡深施一礼。“此事定不让兄长失望。” “嗯...”老贾点了点头,默然地看了昌衡半晌。 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以后为兄不在了,子平遇事要多个心眼...轻易不要站队,别学为兄....苦悔一生!” “兄长!!!” 贾昌衡大惊,“兄长何出此言!?” 老贾苦笑。 “心意,我已经给官家了,他也应该放我走了吧....” 在京师困顿十年,老贾最大的心愿可能就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了也好,可是...” 贾昌衡不明白,走就走了,兄长这些年在京城受的气罄竹难书,走了反倒是好事。可是听兄长之意,怎会这般哀戚? 只闻贾昌朝道:“很多人....” “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老夫活着离开京师的。” “兄长!” “不必多言!” 贾昌朝抬手止住贾昌衡的惊骇,沉默良久方吐出四字:“这就是命!”... 老贾从昌衡的府中出来之时,下意识地抬头看天,英雄迟暮,不复当年。 现在,他开始理解赵允让最后时刻的那种心境了。 以他贾子明之才,放眼大宋可曾服过谁?怕过谁? 可惜,瑜亮同出,时不复我! 偏偏遇上那个妖孽唐子浩! 苍、天、无、眼!!!! ...... 唐奕可不知道,老贾此时已经把自己和他自比瑜亮了。 那封信发出去之后,唐奕很解气,进而也算释然了。 老子跑到涯州来就是来躲清净的,要是真在乎通济渠那点钱,真在乎观澜商合到底归谁,那还来涯州干什么? 把建城的事彻底扔给了曹国舅,放飞心情! 玩! 乐! 胡闹! 是一点正事儿都不管了。 潘丰载着中原高价请来的工匠、物料再次回到涯州的时候,船还没在亚龙湾靠岸,就见不远处一艘小排筏上坐着萧巧哥、福康和君欣卓。 碧波荡漾,水清至极,映着水底的珊瑚水草,虾蟹游鱼,三女宛若仙子临凡。 潘丰心道,这也不算啥破地方,起码呆的舒服。 拢声高喝和三女打起了招呼,随后又叫道:“大郎呢!?怎不见大郎!” 三女咯咯大笑,齐齐往水下一指。 似是应景儿,哗啦一声,水面翻起白浪,一精壮青年鱼跃而出,一身扎实肌肉黝黑锃亮,泛着水光。不是唐奕,又是何人!? 潘丰眼睛都看直了,随之苦笑: “你要不要这么放肆啊?” 这货就穿了个大裤衩子。 而唐奕一点不觉害臊,猛一举右臂,手里擒着一只一尺多长的大龙虾,张牙舞爪好不威风。 唐奕见是潘丰,咧嘴露出两排白牙: “醉仙烩龙虾!” “国为大兄有口福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72章 宰了 海天一色,纵游随心,却是有别于繁花似锦的开封古都,别有一番韵味。 更新最快 见唐奕把大龙虾扔上排筏,吓的三女叽喳一阵惊叫,躲的老远。 而唐奕似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水中哈哈放笑,好不快活。 潘丰立时被此情所染,附和大笑,“三位弟妹,失礼了!” 说着,一扯锦袍,虽然不能像唐奕那般只一条内裤就出来见人,却是也剩了中衣在外。 “大郎,且看某家的本事。” 纵情一跃,扎到了水里。 “......” 一船人都看傻了,你老可悠着点儿啊。 别忘了,潘丰已经快五十了。再说,这可不是小排筏子,这是海舟巨舰,离水面起码四五丈高,潘丰就这么跳下去了。 ...... 而且,随潘丰一起来的潘家仆从心里甚是纳闷儿:没听说家主还有戏水之技啊? “不好!”脑袋灵光的立时大叫,奔向船沿儿。 果然,潘老爷一激动,忘了自己是个汉鸭子了,只在水里扑腾着,大叫救命。 “快,快拉......快拉老夫上去!” 这下可把大伙儿吓坏了,水性好的扑通扑通下饺子一般往水里跳,剩下的人则是又扔绳子,又顺竹竿,一船人忙成了一锅粥。 要是潘国为刚到涯州就投海而亡,那可就笑话大了。 七手八脚,众人总算是把潘丰救了上来。 万幸,潘丰还不算淹着了,自己扑腾了几下,就有人下水施救了。 而此时,唐奕也是游到大船之侧,顺着船上顺下来的绳子上了船。 “你说说,你得多想不开吧?再激动也不至于跳海啊?” “呸呸!”潘丰一边吐着嘴里的腥咸,那叫一个闷气。 “老子不是看你游的欢快,想......” “想一起凉快凉快吗!” “哈哈哈哈......” 一船人都忍不住大笑,咱们这位潘家主从来都不服老,却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这回倒是真凉快了。 唐奕也跟着大伙儿轻笑,却是不好意思再戏虐于他。 “怎样?我要的人都招齐了吗?” 潘丰一撇嘴,悻悻然道:“癫王有令,谁敢不从?” “陛下亲自过问,还有不成之理?” 唐奕点头,物料之需他不担心,有钱就行,可是营造匠人却是个难题。 中原汉人视岭外如蛮荒地狱,不好招人那是肯定的,但是官家亲自帮忙,却是唐奕没想到的。 “弄了多少?” “匠师八百,熟工千五!”说到这里,潘丰不无得意之色。“营造司都让老子给搬空了。” 凑到唐奕耳边,压低声调儿,煞有其事地又道:“有些不想来的,都是绑来的。” 唐奕一阵无语,这事儿也就潘丰干得出来。 回首四顾,此时甲板上都是人,都出来看“潘老爷戏水”。 一指除了潘家仆役的一众生人,“这些都是?” “这只是一小部分,另外还有五船呢!” 唐奕点了点头,不与潘丰再说,而是向着众人所在行了几步。 一众匠人呆呆着着唐奕。 唐奕不知道,皇命难违,这些人是不来不行。 他们中,有些人来的时候,甚至把后事都交待好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现在大宋疯王就在眼前,这群人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两步。蔫头耷脑,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活脱脱一帮活死人。本来就不想来岭外这种地方,哪还会有精气神儿? “怎么?”唐奕讪笑。“怕我?” 众人不语,皆是心道,怕倒算不上,都知道癫王疯是疯,但从不与百姓为害。 只不过,中原对岭外传的邪乎,大伙儿心中疑惧在再所难免。再者也没想到,与这位传说中的唐疯子见面是这番情景。 见大伙儿都在自己身上扫看,唐奕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嗯,是挺另类。 光着个膀子就穿了条大裤衩子,还被海水浸湿,就贴在身上,裆下还鼓了个大包。 “看什么看!?”唐奕面不改色,笑意不减。“都是男爷们儿,谁没见过站出来我看看?” “轰......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却是没想到,癫王是这样的癫王。 “嘿!”唐奕一撇嘴。“都会笑啊?老子还当你们一个个把笑脸儿都落在姐儿的肚皮上了呢!” “哈哈哈......”众人又是大笑。 癫王倒会说笑,都是苦出身的穷手艺人,哪有大钱往姐儿的肚皮上扔? 而太熟悉唐奕的潘丰则是暗自撇嘴,这货又要开始忽悠了。 侧耳静听,倒看看他是怎么忽悠的。 ...... 气氛缓和,唐奕也不再耍宝。 “涯州到底什么样子,是好是坏,本王不废唇舌,你们自己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 “咱们今天就说两件事。” “第一,佣资!” “你们来给我唐奕做事,多了不说,我不但让你过活得下去,而且让你们活的好,活的滋润!” “佣资,三倍!” 嗡的一声,全船的匠人皆是哗然。 三倍?那可当真不少。 这些都是靠手艺吃饭的平头百姓,在大宋,他们不像后世的手艺人,日子过的并不算好。 要说大宋开明是开明,可是士农工商等级分明的遗毒并非荡然无存。从地位上来说,匠人不如农户,而单从收入上来说,又不如商户,属于底层的存在。能糊口,但别想发财,更攒不下什么余钱。 癫王一张嘴就是三倍佣资,这代表什么? 代表着,他们不但能糊口,而且还能攒下余钱寄回家。 这么说来,远赴万里来岭外做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件!” 待众人静下来,唐奕再次出声。扔出去的又是一颗重磅炸弹,比三倍佣资只强不弱。 “在涯洲,士农工商三六九等,都给老子扔到茅坑里去!” “这里不分贵贱,只看本事。” “没有黎汉之分,也没有农工商贱之别。” “谁有本事造最好的房子,谁就拿最高的佣资;谁有能种出最多的粮食,谁就是人上之人!” “做的好,不管你是土坑里刨食的佃户,还是地位低下的工匠,也不管你识不识字,读不读书,老子给你请官,给你重赏,给你这天下最好的享受!” “......” “......” 此言一出,底下的工匠竟一点动静都没有,足足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个个眼睛都直冒绿光。 “殿下所言当真!?”大伙儿都不敢相信。 这样的所谓不分贵贱,赁本事吃饭的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唐奕一笑,也不说是真是假。 “下船之后,别着急干别的,领上半年的佣资,等大船回转,先给家里稍回去,乐呵乐呵!” 众人闻言,再不疑有虚,扑通扑通拜倒一片。 “殿下隆恩,我等定效死力!” ...... 潘丰啊,服气啊...... 这孙子忽悠人是真特么疯啊,又让他煽动了一帮子憨汉替他卖命了。 可是,这本钱下的有点大啊! 趁着船行入港,大伙儿都去领工钱的当口儿,潘丰靠到唐奕耳边。 “过了啊......” “别忘了,你正缺钱呢!” 没想到,唐奕面容一肃,双手背后,看着欢天喜地下船迎接新生活的一众工匠们: “再缺钱,也不能省!” 看向潘丰,依旧无比正式,“国为大兄知道我最痛恨儒家什么吗?” 潘丰愣了一下,“什么?” “路!”唐奕吐出一字,掷地有声。 “儒道把除了读书人的路全部堵死。” “士农工商,唯士通达。” “天下巧匠、善耕利农者,无上升之路,无报国之门,无光耀宗门之机,更无改变命运的手段!” “......”潘丰怔怔地看着唐奕。 “所以你,你要在涯州给农户艺匠开辟一条上升之路?” 唐奕长叹一声,不胜哀戚。 “在中原,我做不到......” “只得远遁海外!” ...... 有学而优则仕,可是却从没有农而优则仕、工而优则仕的说法。 这是士大夫的天下,唐奕暂时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他只能躲得远远的,给精农者、重技者、格物穷理者一个上升的通道。 纵使达不到后世那样,全民向上生机勃勃的社会大发展,但至少在涯州一地,他可以营造一种氛围,一种探索求是、积极向上的氛围。 毕竟......唐奕只有一个人,他需要更多的助力。 “我明白了!”潘丰难得思考起来。 “你这是千金买马骨、抛砖引玉?” 唐奕欣然一笑,“国为兄明白就好。” “不是,你等会儿。” 潘丰脸色一变,退后一步,上下扫看唐奕,这货已经上升到神棍的高度了,三两句话把自己也给忽悠的北都找不着了。 可是,潘丰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且看唐奕现在的造型: 双手附后,做高深莫测之姿,只不过,光着个脚丫子,露着个肩膀头儿,一条大裤衩子裹着蛋...... “你这鸟厮,耍着流氓就把我忽悠了!” “哈......”唐奕大笑。“句句肺腑,绝非忽悠!” 一揽潘丰的肩头,“走,曹仙人昨天刚好打了一些野味,晚上咱们沙摊起火,烤野味,蒸螃蟹,醉仙烩龙虾!” “保准你吃的舌头都吞到肚子里去。” “那感情好!”潘丰欢叫一声,就要随唐奕回去。 走了几步,又想起点什么,“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 “且先等会儿!” 唐奕一疑,又等什么? 只见潘丰一回身,朝仆从吼道:“把那小王八蛋给我带出来!” “谁啊?”唐奕更是纳闷儿。 潘丰也不说是谁,只道:“本来早一个月就应该回来了,专门去把这小崽子抓来,与大郎处置。” 说话间,仆从从船舱内押出一个三十左右岁的汉子,披头散发,嘴角带着血嘎巴儿,一身又油又臭,那叫一个惨啊。 押到近前,唐奕都直紧鼻子。看这样子,估计塞到船舱里就没出来过。 “这是......?” 潘丰上去就是一脚,“小崽子,说话!” 那汉子被踹的一个趔趄,恨恨地撇了潘丰一眼,可是大气都没敢喘。 抬头看向唐奕,却是不善,又恨恨地瞪着唐奕半晌,方咬牙道: “潘勇,给癫王殿下赔罪来了!” 日!!! 唐奕差点没咬着舌头,怔怔地看向潘丰。 “国为大兄啊,过了啊!” 潘丰眼睛一立,“过什么过?打死他都不过!留着狗命就是带到大郎面前有个交待,是杀是刮,但由贤弟。” “真过了啊!”唐亦哭笑不得。“你这么弄,就是见外了。” 说着,急令仆从给潘勇松绑。 却是连问都没问,为什么给他使绊子,暗中资助海南都老暗算于他。 怎么问?潘丰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明摆着就是让唐奕没法下手了。 见仆役给潘勇松绑,潘丰也是暗松了一口气。 怎么着也是自己的亲儿子,他能不心疼?可是没办法,这个姿态必须要摆出来。 潘家和唐奕,唐奕和官家,这种合作无间,信任如一的关系,绝不能因为这个儿子而产生裂隙。 再说了,正如唐奕所想,潘勇都这样儿了,唐奕还好意思下手吗? 上去又给了潘勇一脚,“杀了你都不解气!” 吩咐仆役:“押下去洗洗,严加看管,且等日后再与之算账!” 等把人带下去,唐奕才道:“大兄这是何必?问清楚就是,如此一来,反倒生份了。” 潘丰摇头,面色极冷。 “不光是给你一个交待,也是给自己一个交待。” “不管怎么说,这小王八蛋是老子的种,说明我管教无方。” 知道唐奕是给他留面子,什么都没问就让潘勇下去了。潘丰又道:“已经问清楚了。” 唐奕拉着他,“不着急说这些,走走走,五十多岁的人了,跑了几个月的船也不嫌累得慌。” 潘丰立马不干了,“老子还没到五十!” “对对,没到五十,一个猛子扎海里直喊救命。” “我......” “行啦!”唐奕无语地看着潘丰。“谁家还没两个败家孩子?我都不上心,你非得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走,回去喝酒!” “不行!”潘丰甩开唐奕的胳膊。“这事儿不说清楚,老子觉都睡不好。” “你说咱们是什么关系?可偏偏朝你动刀子的是我儿子,你让我如何自处?” “好好好!”唐奕也是服了他了。“那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潘丰长出一口气,终于道出其中真相。 ...... 其实呢,特别简单,潘家老二本来就是个纨绔,还不像潘越那么有脑子,整个就是一个莽夫。 加上年纪轻轻就被潘丰一恨心扔到了军中,对自己这个老子也是不太感冒。 这些年,很少回京省亲,对于潘家与唐奕合股的事儿也只能算是知道,但是其中细节却是一点也不上心。 此次唐奕被贬涯州,曹国舅和潘丰是跟着他出来溜达的,可是潘勇知道了这个信儿,加上别人一撺掇,说是京城都传开了,潘家的家底儿都让唐疯子给充了军费了,他亲弟弟潘越和唐疯子倒是关系非浅,可是也被他坑害的不知所踪,至今音信全无。 潘勇一听,这还了得?潘家岂不是让这个唐疯子败光了?于是,立马给家里写信,问家中近况,还有四弟潘越去哪儿了。 那时候,潘丰正和唐奕在海州,自然看不到儿子的信,回信的,是潘丰的老婆。 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只言其父与癫王同去海州了,至于四弟潘越。 潘越深入西夏,那是绝对的机密,连潘丰都只是知道儿子去了西夏,干什么连他都没权知道,潘妻怎么可能知道? 这下潘勇不干了,四弟生死不明,家财尽数充公,老爹也跟着唐疯子受苦。这特么不弄死这个鸟癫王,还留着他? 于是,就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乌龙之事。 “挑唆潘勇的人呢!?” 唐奕听完,立时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潘丰眼睛一立,“宰了!那还留着他!?” “宰了?”唐奕呆愣地看着潘丰。“你倒是干脆。” “放心!”潘丰知道唐奕担心什么。“查的明明白白,否则怎可放之黄泉。” “谁啊?” “兴化军团练使,姓赵。” “姓赵!?”唐奕更懵。“哪,哪个赵?” “西北赵!” 靠!! 还真是皇亲国戚。 唐奕原本以为和汝南王系或者西北魏国公有关是肯定的,但也是“赵”姓...... “那你就给宰了?” 潘丰杀了个人,是一军团练使,还是皇族旁支。 “怎么让你说的这么容易?” 潘丰目光一敛,“在军中死个人,那还不容易!?” ..... 好吧,唐奕也算是服气,这将门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那这个西北赵,什么来头?魏国公怎么把手都伸到东南来了?” 潘丰嘿嘿一笑,“来头不小。” “魏国公的嫡孙!” “靠!!!” 唐奕差点没蹦起来。 “你特么比我还疯!”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73章 给黎人一个前程 宰了? 别看潘丰说的轻松,可是这回他却是下了血本儿。 更新最快 魏国公的嫡孙,也就是说,这是正统的赵氏子孙,说宰了就宰了? 潘国为也不傻,哪会不知道这不是小事儿? 弑杀皇族,还是朝廷命官,一路团练使,万一事情败露,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谁也救不了他。 可是,不宰了怎么办? 自己的儿子和魏国公的孙子搞到了一起,还设计欲截杀唐奕,不痛下杀手,他说得清吗!? 而此时,唐奕看潘丰的眼神儿都变了,这位爷也真是够愣的,跟谁学的? “问你个事儿。” “何事?” “当年醉仙和樊楼对着干,你要是一激动,是不是把我也给宰了?” “嘿!”潘丰咧嘴一笑。“我还怕你一激动把我的腿也打折了呢!” 唐奕一翻白眼,和着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 “我看,你暂时还是别回中原了,在涯州看看情况再说。” 这事儿确实有点麻烦,毕竟潘丰不是唐奕。唐奕可以玩了命的疯,打断那一家子的腿都没事儿,因为他是唐子浩。 可是,他身边的人却是不能出一点差错。一但被人抓住把柄,必是一场亡命攻伐,因为大宋绝不会允许出现第二个唐子浩。 而且,一但出事,唐奕还是救无可救。只要一施救,那就是结党,这顶大帽子谁也顶不起。 当年的庆历新政是怎么倒的?不就是一个朋党之说吗? “不是,我说......”唐奕苦声道。“你这人杀的有点冒失。” “我的老兄弟啊!”潘丰的声调儿更苦。“你也为我想想啊!” “就算你不疑我有它,陛下那里我怎么交待?将来在咱们观澜内部让老哥哥我又如何自处?” 也是,听潘丰说完,唐奕也一想也对。 这事潘丰要是不做的绝一点儿,那就是黄泥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别说官家了,就算是唐奕自己心里也得犯嘀咕。当然了,他也不会相信潘丰有变,但是以后说话做事却是不得不防一手了。 “他娘的!” 潘丰越想越气,撸着袖子就往前冲。 “这个小王八蛋,坑煞我也!!” “看某家这就宰了他,永绝后患。” “行了行了。”唐奕急忙拉住他。 忍不住嫌弃地揶揄一句:“真有心下手,也不押到这儿来了。” “且不说你家老二的事。”唐奕话锋一转。“带来了吗?” 潘丰怔了一下,“什么带来了吗?” “哦哦哦。”随之反应过来。“带了带了!瞧我这记性,险些给忘了。” 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陛下亲笔,还是商量下一步观澜商合的事儿。” 唐奕没接,把信打到一边,“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兵!”唐奕瞪着眼睛。“兵呢?你不会是白跑了一趟吧!?” “哦哦哦......”潘丰被家里老二的事搅得脑子都有点不太灵光了。 “带了,带了!” 一指身后海上一艘明显小一圈的海船,“都在那儿呢,这怎么能忘?” 唐奕一皱眉,“怎么才一船?” 噗!! 潘丰差点儿没呛着,“知足吧你,曾公亮的家底儿都快让你搬光了。” “你也不能可着一只羊身上拔毛吧?都快拔秃了。” 唐奕初来的时候,曾公亮给了两营水军;王咸英南下运粮,曾公亮又给了两营;这回潘丰回来,又去找曾公亮那儿“借”兵压送。 曾公亮都要疯了,整个雷州水军一共就整五千人的一军,这都让你们捣腾走一半儿了,还来借!? 关键是,借完了你倒是想着还啊?整个就是肉馒头打狗,有去无回。完了连个谢都没有,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所以这次,潘丰软磨硬泡,就拉来一营。 “差不多得了啊!”潘丰提醒唐奕道。“加上这一营,你手里已经是整整一厢的水军了。再多,京里又该不消停了,少不得又来一个癫王拥兵自重的大帽子。” “姥姥!”唐奕瞪着眼。“老子堂堂朱涯军团练使,手底下就一厢的兵还多?” “不是,你要那么多兵干嘛呀!?”潘丰就想不明白了。“涯州方圆百里的都老势力让你扫了个干净,还养那么多兵?没必要!” “没必要?” 唐奕暗暗冷笑,老子要荡平整个海南,要把周边海匪都打回姥姥家去,一厢水军够吗? 唐奕算过,要是想把海南的几十万黎峒全部收编,“甜枣”当然有用,可是手里的大棒也必须得粗。最少最少,他手里要有两万人以上的武装才有底气。 更别说将来海南与中原的航路如果形成常态,那周围那些跟苍蝇一般的海盗是必须要清理掉的。这又需要一批人手。 可惜,这些事儿暂时和潘丰说不着。吩咐人去叫曹觉来接收那一船南瓜,便带着潘丰回自家小院细谈。 可是,没想到仆役没找着曹觉。唐奕回到住处,但见这厮正等在自己院儿里。 萧巧哥与福康她们还没回来,曹觉正在院里看着唐奕用石头垒起来的大澡池发呆。 看唐奕引着潘丰进来,先和潘丰打了招呼,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澡池子上。 其实什么澡池子?那分明就是个后世的游泳池。别说洗澡了,里面能放一条小船。 “你不厚道啊!”曹老二撇着嘴。“早怎么没告诉我还能这么干?” 他的院子里就摆了个大木澡盆,和唐奕这个根本就是爷爷和孙子的差别。 唐奕一撇嘴,“你光棍儿一条,弄那么大有什么用?” 曹觉的家小都在京城呢,黎峒的小娘他又勾搭不上。现在海滨别墅是有了,可惜就他自己一个人住,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 曹觉一听,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怎肯放过唐奕? “你家小倒是都在这儿,怎么着?”用下下巴一指那大池子。“用过吗?” “呃......”唐奕一窘,还真没用过。 “你们说什么呢?”潘丰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这大水池子是干什么用的?” “嘿嘿!”曹觉大乐。“来,我告诉你。” 说着,附到潘丰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潘丰本来全脸疑惑,听着听着眼睛都直了。 “炎达呢?给我也弄一个!” 唐奕一阵无语,男人啊,都逃不过那点事儿。 讪笑道:“炎达现在没工夫给你弄这些,你先住曹国舅那套吧,过几天他就要回中原了。” “我来了,他怎么就走了?” 唐奕道:“正因为你来了,他才能抽出身子走啊。” 唐奕现在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整个涯州新城的建设就都压到曹国舅一个人身上了。 此时已经临近十月,还有两个月就到年关,曹国舅却是不得不回京了。 “行吧。”潘丰佯装为难的一点头。“某家受点累,接了他的班。”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唐奕心情大好,直接进了厨房。“都别走了,晚上我亲自掌厨,咱们兄弟好好喝上一场!” “那感情好。可是有日子没尝过大郎的手艺了。” “对了,老二。”唐奕从厨房里出来,取了干柴,准备直接就在院中生火。 “又来了一船水军,你盯着点。” 曹觉一听,登时不干了。 “你够了啊,再别把那种榆木疙瘩往我那儿塞!” 唐奕讪笑,“条件有限,你就将就着用吧!” 雷州水军当然没阎王营的兵训着顺手,阎王营那可是从几十万禁军里挑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个个都不是凡人。曹觉这是被惯坏了,突然接手这样一群渣子兵,自然瞧不上眼。 “你是没看见啊,一个个除了草包,就是笨蛋,老子和他们都生不起那个气。” 唐奕不信,“就没几个像样的?” 曹觉略一沉吟,“有倒是有,那个巫启航不错,是块好料!” 唐奕一瞅眉,“他?脾气臭了点吧?” 曹觉道:“臭归臭,但是,绝对是个人物。” “那施雄呢?” “他!?”曹觉扁着嘴,满眼不屑。“那特么就是块烂泥,还滑的很,老子恨不得抽死他!” 唐奕闻之,一边摆弄着干柴,一边笑,“你要不待见,干脆踢出来算了,正好我有用。” 曹觉默然良久,“还是留着吧,其实他挺像一个人......” “谁啊?” “你不认识,说了你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似是某些东西触动了曹觉心中的柔软,喃喃道:“有些人,没人认识,也没人知道他们做过些什么。” 唐奕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曹觉,“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吧?” “没他,就没我,也没现在的阎王营!” 唐奕点了点头,“那他是英雄,应该被铭记!” ...... 夜幕四合,星月映波澜。 白色的沙滩上燃起篝火,四周用木签串着整只的锦鸡、成串的海虾,还有螃蟹。 映着火光,唐奕、吴育、孙郎中、曹国舅、潘丰、曹觉、秀才、黑子等人围火而坐,抱坛痛饮。 萧巧哥、福康,还有君欣卓,则也是斜坐在细沙上,手里端着刚从树上摘下的椰子,用麦管小口小口允着清甜的椰汁。 潘丰见巧哥和福康三女都来凑热闹,独不见黑子家那口子,不由发问:“怎不见弟妹?” “老哥我还特意给你们两口子带了礼物,还想借此讨一首曲子听听呢!” 黑子闻声,憨然一笑,“嘿,夜里风冷,却是不敢让她出来吹风。” 潘丰一怔,“怎地,弟妹病了?” “病倒没有......”下面的话黑子没好意思说,却是吴育大笑接过话头。 “国为好生多事,人家黑汉的内子当在安胎,可不是不能吹风?” “啊?” 潘丰大乐,“那倒是要恭喜老弟,又要当爹了!!” 董惜琴这已经是第二胎了,当然要用“又”。 黑子家的老大还太小,没有带到海南,留在京里交由桃园夫人代养。 没想到到了海南,这黑汉还能又添一喜。 转向唐奕,“你看看人家,再瞅瞅你?” “某家这个干爹却是何时能落到实处!?” 唐奕恨不能上去给潘丰一脚,五十岁的人了,一点正经的都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偷偷撇了一眼萧巧哥三人,正好三女也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唐奕目光一躲,做贼似的低下了头。 他也想啊,可是前期装逼装大了,现在骑虎难下。 特么也是,非要三个一块娶,现在可好,发配到涯州来了,一个都娶不成,当初装这个十三干嘛!? 真以为唐奕真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啊? 他都快憋神经了,可是自己装出去的十三,含着泪也得装下去啊。 正是尴尬之计,万幸的是有人帮他解了围,正赶上范纯礼领着炎达老汉来了。 唐奕急忙借着由头起身相迎,“炎达族老,可是就缺你了!来来来,快坐快坐!” 三女立时无语地横了唐奕一眼,这家伙,好狡猾! 其实,依萧巧哥和君欣卓来看,还不如就让唐奕正娶福康,她们做妾也比现在来得干脆,那起码也算是一个名份。 当初被唐奕三妻并娶感动得稀里哗啦,可是现在倒好,打断了几十条腿躲到涯州来了,等官家赐婚却是摇摇无期了。 ...... 且说炎达老汉这边,由癫王亲自相应,自是受宠若惊。 “殿下可是使不得。” 看着火堆旁围坐的人,不是皇亲,就是贵胄;不是帝女,就是国舅。他这个粗人、乡巴佬,哪敢上前?” “坐就不坐了,工地上还有一大摊子事儿,老汉得去盯着点,不然那帮混小子不好好干活!” 唐奕立时强拉着炎达坐下,“族长就别客气了,没有外人,何必拘谨?” “不行啊,老汉得看着,不然那帮......” 炎达不胜言词,既不敢坐,也说不出别的。 唐奕讪笑,“黎家儿郎都是好汉子,哪还用您看着?” 说起来,还真不用炎达看着,黎人的实在劲让唐奕都有点不好意思。 开了佣资,也管着工人们的一日三餐,在黎人眼里这是大恩情。知道癫王急着建城,岭曲部的汉子们自发的日夜赶工报答癫王。别看现在已经入夜,可是新城工地那边却是灯火通明,干的正是热乎。 “来,拿着。”唐奕不容炎达推辞,硬是把一坛子醉仙塞到老汉手里。 “喝酒聊天最是快活,这些人以后都是熟脸,低头不见抬头见,族老总不能天天躲着吧?” 炎达老脸一红,“没躲着,就是,就是咱黎峒面恶,怕吓着各位贵人。” 老汉指的是刺面。 黎人有在脸上刺青的习俗,所以,从炎达到族里的青壮年个个是大花脸,乍看之下,确实凶恶。 这话倒是引来了曹觉的注意,一指自己额前的大金印子,“老哥哥看看我,咱也是大花脸!” “哈哈哈!” 众人大笑,气氛顿时融洽不少。 炎达老汉抱着酒坛子也终于释然,小口抿着香甜的果酒,心道:汉人的酒就是好啊,这么好喝的美酒老汉八辈子也没尝过。 唐奕见他喜欢,正好借此有话要说。 “老哥哥喜欢这酒吗?” 炎达急急点头,“好酒啊!” “喜欢就好,那等新城建妥,老哥哥也就别回山里了,我教你们酿这种酒。” “将来卖到中原去,可算是为全族老少谋一个前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74章 升米恩,斗米仇 要问海南所产之最为何? 除了海珠,当然就是四时果鲜,不胜枚举。 更新最快 把果酒厂弄到这里来,绝对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且,唐奕更是想借此机会让黎峒各部走出深山,为之所用。 “老哥就别回山里了,我教你酿这种酒,也好谋一个前程。” 炎达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酿酒?能吃饱饭吗?” “哈哈哈哈!” 众人闻声,放声狂笑。 曹国舅言道:“炎达老哥,我要是你,立时给癫王行个大礼,哪还有心问什么吃不吃得饱?” “啊?”炎达还是没明白。 曹国舅继续道:“看到那些做苦力的都老们了吗?” “啊,看到了。” “老哥要是得了这门生意,他们加在一块儿都没有你们岭曲部有钱,哪还有吃不饱吃之理!?” “我地老天爷!”炎达差点没咬着舌头。 二话不说,直接就要给唐奕跪下,行跪拜大礼。 得亏唐奕眼尖,有过在码头那次,却是早有准备,急急将之扶住。 “老哥哥快快请起,在咱们中原,连皇帝都不肖跪,您老这是折煞我也。” 炎达不肯起来,“活命的大恩,哪能不拜?殿下就是天神降世,仙人下凡,来拯救咱们黎峒苦人的啊!” 老头儿劲儿还挺大,唐奕扶之不住,只得瞪向曹国舅,“却要你多嘴,还不来帮忙?” 曹佾一扁嘴,好心当成驴肝肺,老子帮你捧臭脚,最后倒落了个埋怨。 与唐奕一起把炎达搀扶起来,老汉倒也实诚: “殿下的恩情老汉领了,可是......” “怎么?”唐奕一疑。“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炎达急忙摆手。“自然是愿意的,可是......” 炎达面色一苦,“可是,你看这酒,在中原也是很值钱的吧?” “酿造更是少不得投入,咱们......” “没钱......” 开酒坊啊,在老汉眼里那得好多好多钱。他们岭曲问穷的叮当响,哪来的钱酿酒? 唐奕闻言,忍不住笑了。 “老哥安心,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出钱。” “我出钱,你们出力,咱们合伙儿。” “啊?”炎达大喜。“当真?” 还有这好事儿,不出钱光出力就行? 唐奕轻笑,“自然当真!且等老哥把新城建妥,咱们的酒坊即可开动。到时,本王别的不敢保证,黎族兄弟的日子越过越好,却是没问题的。” 炎达一听,盖完新城就开酒坊,登时来了精神。 “那还等着什么?老汉这就是回去盯着,越快越好!” 说完,放下酒坛子就往工地跑,拦都拦不住,恨不得今天夜里就把涯城新城盖完。 唐奕看着炎达老汉的背影,无语摊手,“还说和他多聊聊增进一下感情呢。” 吴育大笑,“你许了那么大一张饼与他,这老汉哪里还有心思和你喝酒聊天?” 唐奕心说,确实是这个理儿。 往地上一坐,“那就不去管他,咱们喝!” 众人举坛共饮,一大口醉仙下肚,痛快无比。 潘丰抹着嘴角的酒渍道:“无怪乎炎达欣喜若狂,你这回许的好处可是不小。” 醉仙的酿法,别说是岭外了,就是在中原,这么多年,多少酒商做梦都想得到。 唐奕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许给了这个老汉,换了谁也淡定不下来。 “是不是给多了?”范纯礼觉得给多了。 “你要弄酒坊,花钱雇他们做工就是,大不了多开佣资便是。” “你看现在,两个大钱一天的佣资就把黎人乐成那样儿,有必要许那么大的好处吗?” 说句实在的,唐奕就算酒坊也是两个大钱一天的佣资,黎人照样给他干活。 “就算你大发善心,佣资与中原相若也就算了,何必直接就是合股?” 唐奕闻言一笑,他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有的时候,事儿不是这么干的。 看向曹佾,“你与他说说,让这小子也长长见识!” 曹国舅眼睛一立,“你自己说!好事儿怎么想不着某家?” 唐奕哈哈一乐,只得自己与范纯礼解释开来。 “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况且,咱们的目的也不是生意。” “什么意思?” 唐奕道:“说到底,咱们都是外来户,想在涯州站稳脚跟,甚至是入主此地,那就不能算这些蝇头小利。” 唐奕掰着手指头给范纯礼算了起来。 “我当然可是只开佣资,独占其利。更为甚者,在修建涯州城之前,依着炎达老汉的本意,甚至可以不开佣资,只要管饭就行。” “可是。” 话锋一转,“可是,黎人不可能永远这般蒙昧,也不可能永远满足于管饭就行的待遇。” “将来,等他们看懂了,明白事理了,回过味儿来了,大钱都让咱们挣了,他们连零头的零头都没落着,那纵使今日有千般好,到时也成了万股仇!”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范纯礼一边思索,一边点头。唐奕说的很明白,他自然也听得懂。 “可是......” “到时再把佣资涨上去不就得了?” 唐奕轻笑摇头,“临时抱佛脚和雪中送炭,哪一个更得人心?” 抬头看向夜色笼罩的亚龙湾,环指四周,“咱们是引路人。” “将来,涯州新城拔地而起,海外诸国的海商在此补给停靠,加上黎峒极其廉价的劳动力,中原商贾必然闻风而动,大举进驻。” “可是不管谁来,也不管谁为黎峒百姓做了什么,那也只能算是临时抱佛脚。” “可咱们今日这一点利让出去,就是雪中送炭。到什么时候,黎人只要记得谁的恩情最大。” “咱们在海南的地位,就谁也撼动不了!” 范纯礼听得脑袋都大了。 “我就说吧,我果然不是做官的料,更不是经商的命。你瞅瞅,你们这些弯弯绕,我可一点都学不会。” “哈......”潘丰大笑。 “这有什么绕的,这一招大郎用的可是熟着呢!” 范纯礼一挑眉头,“怎么讲?” “你想啊!?”潘丰鄙夷地斜了一眼唐奕。“当初他在邓州去找张全福,和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当年,他也大可让张老汉代销,让出一部分利就行,何必直接给股份?” 范纯礼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一成份子,不但给马大哥忽悠来一个俏媳妇,还把张家彻底绑在了唐奕的船上。 猛然一惊,看向潘丰和曹国舅。 “那这么说,你们......” 二人一脸无奈地一摊手,“不然,你以为呢?” 这两人当然也是让唐奕这么绑上船的,五十万入股观澜,亏吗?当然不亏。 可是,唐奕除了观澜的股,等于又白送了自己生意的一成分子。 也就是这份慷慨,让曹潘两家彻底上了唐奕的贼船。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75章 唐奕也会害怕(三合一) 唐奕讲了一堆的大道理,最后,潘丰仍有疑虑。 “大郎!” 潘丰喝着酒,借着跳动的篝火映出一张满是疑惑的脸。 “纵是如此,某家还是觉得,你给多了......” 似是怕唐奕理解有误,潘丰又继续道:“某说的不是炎达,而是我自己。” 唐奕眉头一皱,“你?” “对,我!”潘丰严肃点头。 “当年,我以全部身家赌观澜的一分股,而你不但给了我那一分股,而且,还把严何坊的一成份子送给了我。” “以你我那时的交情......” “啊呸!”潘丰自己都嫌牙碜,狠淬一口。 “你我那时就谈不上交情!你大可不必又送了严河坊的一成份子给我。” 那一成份子,潘丰当年自然是不知意味着什么的,只当是唐奕给官家面子送给他点好处,借此来消除芥蒂。 可是,唐奕自己当然不会不知道,那一成有多少的。 太多了。 说句不好听的,就潘丰当年开的那个价儿,观澜一分股是够了。可是,要是换作是唐奕自己的生意,就算三个潘丰搭进去,也不够那一成股。 唐奕这等于是卖了芝麻,另外又送了个西瓜,心肠好的有点过分了。 这是潘丰一直到今天也想不明白的,也是一直到今天依旧不懂的。 要知道,那时的唐奕已经有范仲淹这个老师,又得了曹家之助,还有官家为其开道,他大可不必把他潘丰放在眼里,更可以不这么仗义。 何必破财?钱多烧的不成? ...... ———————— 既然聊到这儿了这事,潘国为自然要借着酒劲儿问个清楚了。 “为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升米恩斗米仇,什么雪中送炭之说解释得了的吧?” “......” 唐奕一阵默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醉仙。 “我要说,我是害怕了,你信吗?” “不信!”潘丰把脑袋摇的生风。 “唐疯子还有害怕的时候,这可是新鲜的紧。” 他要是真会害怕,就不敢当着开封百姓、满朝官员的面,把他潘丰骂的狗血淋头了。 “我就是害怕了!” 唐奕诚然出声,面容不掺一丝狡黠,抬头看向潘丰。 “而且,一直在害怕。” 众人见他的样子不像是说假,皆是惊讶。 唐奕也会害怕?这可是大宋头等新鲜事儿。一个个集中了精神望着唐奕,只等他的下文。 此时,唐奕也不卖关子,讪笑一声,悠然开口:“都觉得不可思议吧?” “嗯嗯嗯!” 连萧巧哥都使劲地点着头,唐哥哥也会有怕的时候?当初把她带出大辽,面对耶律涅鲁古的围追堵截,千里杀阵,可没见他怕过。 “我真的害怕!” 唐奕又重复了一遍,依旧诚恳。 自嘲地一笑:“这句害怕,我在心里憋了十几年,本以为会永远烂在肚子里,没想到,今天倒是勾出来了。” 吴育闻之,默默地看着唐奕。 唐奕说他害怕了,吴育也很意外,但是心中又隐隐不觉意外。 “你在害怕什么?” “很多。”唐奕叹道。 “孤身一人行走在这个陌生的人世间,朝堂之争、商贾之诈、权力之威,哪桩哪件都是从前的我所无所企及的。” 看向吴育,“您老可知,初出大世的奕只有十四岁,心中纵有千般变化、万般本领,却也还是一个生于微末的市井顽童罢了。” ...... 众人神情一暗,都以为唐奕说的是他的身世。 天下皆知,唐子浩少年丧母,继而丧父。家道中落之后,奋发图强,才闯下了今日的成就。 可是,没有人知道,唐奕指的不是这个,是指比这惊世骇俗万倍不止的另一个真相。 说着说着,唐奕笑意更浓。 “那时的我,就好像一个怀抱重宝的幼童,行于闹市,觊觎之心不胜凡几!” “我不知道下一刻面对的是善意的笑容,还是凶恶的屠刀。” “所以,从决定拜入范师门下那一天开始,或者说,从我决定要登云驾雾,闯出一片天地开始......” “就无时无刻不活在恐惧之中。” “所以,从最开始,我就需要朋友,需要靠山。” 说着,看向范纯礼,“你,当年虽跳脱、荒诞,可我看到了你的真诚,所以,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又看向君欣卓和黑子,“你们虽是强盗,但心中有义,我知道施以恩情必有回报。” 再看向众人,“和张家、曹家、潘家!” “从最开始我就没在乎过钱。我在乎的是,身边有人与我同风共雨,走过这一程!” “......” “......” “......” 众人默然,这样的心里话,还是头一次听唐奕说。 曹国舅木然接话,“所以,陛下收权观澜......你......” “没错!”唐奕坦然承认。“在我心中,他是如父如师的长辈,是可以扶着我前行的最大倚仗。” “可惜......”自嘲地苦笑。“他终究还是帝王。” 当一个可以依靠的大山忽而变成唐奕另类人生的潜在威胁,其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 ——————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许是实在憋的太久,唐奕需要倾诉,他说了很多,而且句句肺腑,没有半点虚言。 他确实很害怕,确实很孤独。 一个千年之后的灵魂行走于千年之前这个陌生的人世,这整整一千的差距在带给唐奕无尽机遇的同时,也把无尽的恐惧强加于身。 他知道的太多,懂得的太多,以至,他所要背负的东西也太多太多。 在这个繁花似锦的大宋,他是独一无二的,同时,他也是格格不入的。 一步踏前,就是荣华富贵、千古风流。 一步踏错,却也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何以求安? 唯抱团取暖,给自己一些慰藉罢了。 ...... 福康似是感受到了唐奕身上的那股寂寥,“那你何必......” “何必冲锋在前,何必把自己置身危难?” 他完全可以不疯,他甚至完全可以躲在邓州做他的小财主。 “......” 唐奕一笑,茫然长叹:“老天爷把我送到这世上走一遭,要是不做点什么,问心有愧啊!” ...... “问心有愧”,字字千斤,砸在众人心头。 这就是唐子浩,纵使惆怅诉怨,依然是那般坦荡轩昂,依然不肯低头。 ...... 可是,他们还是不知道,这不是装出来的,这是唐奕的心里话。 他解释不了,为什么会有这场穿越千年的造化?更不明白,凡人兆亿,为什么又偏偏是他?可是,他相信,上天如此安排,却是一定有他的理由。 既然前世从生到死,今生从死到生,经过了生死劫,看尽了两世人间。 既然大宋千万黎民,他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上苍既然让我来,那就做点什么吧!” “纵有惧怕,也能无悔于心。” 福康闻之,更是心疼。 “有愧就有愧,不要为难自己。” 唐奕欣慰大乐,“傻丫头,要是我安于邓州的一家小食店,又哪来今日你、君姐姐,还有巧哥,咱们四人月下共饮,听我大倒苦水的这一遭美事?” 福康不依,“那以后不要了,不要让我们担心。” 唐奕这次却是不答了,哪里还停得下来? “喝酒喝酒!”潘丰似是猜到了唐奕所想,为他解围。 “好风好景、好酒好肉,你这鸟厮,尽说些煞风景的胡话。” 说着,张罗众人又是好一通豪饮。 饮罢,潘丰又道:“有一点,大郎说错了。” “某家这个朋友,可不是你用一成份子买来了的,而是唐子浩的一颗仁义之心换来的。” 看向曹佾,“你说,是也不是?” 曹国舅一撇嘴,“你这粗人倒也说了句好话。说到底,还是唐子浩的人值得一交。否则,一成份子就想我堂堂国舅与之卖命,想也别想!” 众人哈哈一笑,这一篇就算翻过。 不过,唐奕的一翻肺腑之言却是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大宋疯王他也是人,也有脆弱的一面,更有不堪承受之重。 ...... ———————— 夜色渐浓,众人酒足饭饱,尽兴而归。 回到院中,福康吊在最后,待巧哥与君欣卓先进了竹楼,这才转身迎向唐奕。 借着月色,唐奕看着福康白皙俊俏的小脸儿上隐有忧虑,“怎地了?还想着刚刚的事情?” 福康抿嘴,与唐奕对视,眼中柔情仿佛要化出水来。 “你若累了,那就停下来,父皇是不会怪你的。” 唐奕心道,果然是还惦记着刚刚的那事。 只是有些话不知与福康怎么说,他要是停下来,就算赵祯没什么,又怎么过得了自己这一关。轻轻揽过福康的细肩,“大可安心,我有分寸。” “可是,刚刚你不还说害怕?我不想你害怕。” 唐奕轻笑,“害怕,也要做啊!” 之前,他可以说十年奋进只为燕云,可是后面还有一句话,是他和赵祯都不敢明说的。 收复燕云,只为强宋啊! 如今大幕拉开,谁又能做这个逃兵? 长叹一声,“你的父皇也在害怕,可是他也不得不做。” 福康闻声,眉头清触。说实话,她只是一个小女人,不懂男人的大道理。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做?” 唐奕不答,反问道:“你不想看到大宋越来越强、百姓生活越来越好吗?这就是必须做的理由。” “不想,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心安于世。” “......” 唐奕把福康搂的更紧,无言对月,静立良久。 这就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只想他好,余者,皆是浮云。 ...... ———————— 潘丰刚到涯州没几天,曹佾却是要踏上归途了。 已进十月,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年关了。 他与潘丰不同,身为国舅,皇后之弟。不单单是观澜的一份子,唐奕的好伙伴,同时也是曹后在朝中最大的倚仗,却是不能与唐奕在涯州就这么耗下去。 临行之前,唐奕又备了许多海南特产让曹国舅稍回去。当然,还是给官家的那份最为丰厚。 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而是...... 这位皇帝太过委屈自己,唐奕若是不帮他想着,赵祯就又要节省了。 临行送别,曹国舅问唐奕:“可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 唐奕略一思索,艰难摇头,“让陛下保重身体,其它的......就没了。” 曹国舅无语暗叹,这又何必? 自从唐奕到了涯州,几乎每月赵祯都有书信送来,可是唐奕从来都不回信。最多就是一句:保重身体的客套话,却是半句多余的话也欠奉。 “你这又何苦?陛下不是说了,观澜还是你的观澜。且每月都有财报账目送到涯州,足见陛下之心,没有要取而代之的意思。” 唐奕苦笑,“你这和事佬,越来越会顺嘴胡诌了。” 心中暗道,咱们这位官家没有什么盖世武功,亦不是治世明君,唯有一点千古第一,那就是处事待人滴水不漏,绝对让你挑不出毛病。 否则,也不能落得个仁宗的庙号了。 说是不取而代之不假,也确实每月送来观澜财账与唐奕过目,甚至每次都问计唐奕。 可是,让李秉臣坐阵观澜是真,把王、杨、张几大股东架空也是真。 其中意味,曹国舅会看不出来?睁眼说瞎话。 ...... 被唐奕说是顺嘴胡诌,曹国舅自然有些面热,讪笑道:“他毕竟是陛下,你何必......” 唐奕眼睛一立,“那你还想我怎地!?” 把老子架空了,我还得年年好礼相送,生怕他委屈了自己,唐奕自觉已经够意了吧? “得得得,东西你也别往宫里送了,只当没我这个人,省着个个说我的不是!” 犯起倔来的唐子浩可是谁也拦不住,一摆衣袖,“走吧,回去当你的老好人!” “别别别!”曹国舅急急拉住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我这一去,可是没时候能回来了,你好歹与我个安心啊!” 这话倒是不假,涯州与开封相隔万里,哪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曹佾这趟回去,却是很难再回来了。 唐奕讪讪地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软了下来。 “告诉陛下,防着点儿魏国公。” 想了想,又道: “至于观澜,别动官也别动兵,剩下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说完,甩开曹佾的纠缠,大步而走,却是没有半点留恋。 曹国舅不怒反乐,唐奕能说出这话,已经是很大进步,回去也好交差了。最后看了一眼正是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亚龙湾,心道:“再回来却不知是几年之后,那时的亚龙湾,当是大不相同了吧?” 转身上船,离港而去。对于下一次再来却也有着小小的期待,不知唐奕所说的新城,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他哪知道,下一趟,哪是几年之后? 三个月都没到,这位国舅爷成专门跑腿儿的了,回到开封三天都没呆上,就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涯州,苦了曹国舅年都是在船上过的。 至于原因...... 曹国舅没想到,但是想骂娘。 赵祯也没想到,但是想骂唐奕。 特么唐奕也没想到,但是,想骂自己...... ———————— 那是后事,且先不说。 曹国舅走了没几天,涯州又来人了。 要是换了别人,唐奕都懒得搭理,老子不来,你们也不这么勤快。岭外极南之地现在倒成了好地方,谁都来溜一圈儿。 可是,偏偏这位的到来,既是大喜事儿,也是惊喜之事,唐奕管辜胖子要的精于农事的佃户到了。 准确地说,是整整五百户、两千余人到了。 辜凯这次还是很厚道的,确实是把唐奕的事当正事来办了。辜家就算再家大业大,选出五百户精农那也是下了血本儿了。 可把唐奕乐坏了。 岭曲黎部不懂农耕,王咸英带来的工匠里也没有长于农事的人物。亚龙湾这段时间一共开垦出近千亩田地,却是一直荒着,只等辜胖子的人到。 一下来了五百户,唐奕高兴的不得了,亲自到码头迎接。 可是,好几艘大船一靠岸,还没等唐奕迎上去,一个肥得离谱的胖子就从跳板上蹦了下来。“他娘的曾公亮,老子与他没完!” 唐奕愣住了: 第一,他没想到,是辜胖子亲自来了涯州; 第二,这货一下船就骂曾公亮做甚? “你怎么来了?” 辜胖子没急着答,先是四下扫看,暗暗咋舌,特么这孙子来了也就半年吧?怎么就折腾出这么大阵仗?只见亚龙湾内,到处是在建的房舍楼台,到处都在忙碌。 要不是干活的黎人一个个都是刺青满面,有异汉人,辜胖子都以为这是中原哪个新兴大城呢! “你是真不消停啊,涯州这么远都拦不住你折腾!” “别扯没用的,你来做甚?”唐奕不与做答,依旧逼问。 之前,这胖子跟着他在海州转了一圈都是极不情愿,这回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辜胖子一撇嘴,戏谑道:“我来瞅瞅你过的怎么样。要是让都老压的连饭都吃不饱,胖爷还能接济接济你这家伙。” 唐奕闻之,欣然一笑,辜胖子还是够意思的。 接济什么的,那都是玩笑,能千里迢迢跑来一见,就说明这人值得一交。 顺着他戏谑的语气一点不落下风: “这回就不怕把你辜家都搭进来了?” 辜胖子一立眼睛,“少提辜家!我来,辜家可没来。” “那这五百户佃农,下了血本儿了吧?” “那是当然!”辜胖子立时来了精神。“我跟你说,这回你得给我补偿!再这么下去,有多少家底都让你搬空了。” 在开封就坑了他几十万,加上这五百户佃农,等来年开春,辜家的地至少得荒上一半儿无人耕种。“行!”唐奕满口答应。“回头补偿你个大头儿。” “什么大头儿?” 唐奕一笑,“这个不急,先说说,曾公亮怎么你了?下船就骂?” “别提那鸟厮!”辜凯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娘的,老子去他那借点人护送南下。” “这家伙跟胖爷要抢他闺女似的,死活不给。害得老子这一路让海匪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娘的!”辜胖子想想就来气。“要不是跑的快,胖爷这身贵肉就喂了鱼虾了。” “哈!!” 原来是这么个事儿,唐奕大笑。 “曾公亮给你一个兵算你本事!” 那货已经让唐奕拔秃了,哪还敢给辜胖子人? “不提那鸟厮。”辜凯懒得再提曾公亮,心里念着别的事儿。 “你先跟我说说,什么好处?” 辜家日子确实不好过,要是能从唐奕这里捞回来一点儿,还不至于把全家都搭进去,自然最好不过。 唐奕闻言,似笑非笑。 “毛纺织你想要吗?” “毛纺织!?” 辜凯心里咯噔一下子。 毛纺织啊!现在不论是大宋,还是大辽,毛布横行,极为流行。 可是,毛纺织只在燕云一地铺展,辜凯知道,那边儿的名门望族只毛纺一项都赚飞了。中原北方的富族想要这笔大财都想疯了,挖空着心思,就想把毛纺南引。 可是,朝廷明令毛纺不出燕云,加之那边各族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谁也拿不到毛纺工艺。 唐奕能给他弄来毛纺织的生意? “你,你有办法得其工艺?” “呵。”唐奕干笑一声。“什么叫我有办法,那本来就是我的生意!!” “噗!!” 辜胖子直接就喷了。 “真的假了!?胖爷很单纯,你别骗我。” “我骗你做甚?”唐奕无语。“你真当燕云的那些大户有本事把羊毛变成布?” “那是老子教他们的手艺。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一边儿倒的反了耶律重元,一心归宋?” “靠!!” 辜胖子大骂出声:“你是真损啊!” 原来朝廷能顺利拿下燕云,还有这么一层事儿在里面。 “少废话!”唐奕笑骂。“说吧,想不想要?” “......” 辜凯沉默了,王八蛋不想要,现在毛布就是闪闪发亮的铜钱。不,比铜钱还值钱! 可是,换用现在的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 辜胖子太明白这个道理了,天上掉馅饼那是做梦,很可能掉下来的是磨盘。 他也太了解唐奕了,这孙子不定又憋着什么坏,不然早怎么不给我? “你有什么条件?” 辜胖子自认猜出唐奕必有所图,可惜,唐奕的回答大出所料。 “没有条件,只当补偿。” “真的假的?胖爷单纯,你别骗我!” 唐奕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你要不要?不要我给别人!” “要,要!!” 既然真是白给,那凭什么不要!? 辜胖子不放心,“真没条件哈?” “真没条件!”唐奕笃定点头。你只要敢要,这特么就是个事儿,还要什么条件? 心中暗道:“胖子啊,这可是你自己要要的,可不是我坑你啊!” “这回辜家,想不上老子的船都难喽。” ...... 第776章 你的?你的(四合一啊四合一) 唐奕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儿。 “洗毛技工只需我一封书信,就可从幽州给你调回来。” 又扬了扬小本儿,“选毛、脱脂、纺织的工艺都在这册中记着呢。” “你若想要,一句话,就是你的了!” 咕噜...... 咕噜!! 辜胖子狠咽了两下口水,心里除了贪念,也有一丝感叹。只道世事真是奇妙,天下人垂涎苦久、梦寐以求的东西,原来不在北方,而在大宋之南,而且得来如此容易。 缓缓地伸出手去,只要接过这个小本本儿...... 这哪是什么小本本儿?这就是无尽的财富啊! 可是,不行。 辜胖子把手又缩了回来,事到临头缓三分,这是祖宗的训诫。 一脸狐疑地看着唐奕,“你特么不会坑我吧?” 唐奕讪讪一笑,“我坑你做甚?” “不对!” “不坑我,怎么连小本儿都准备好了?” 不是冲着我来,你准备小本做甚? “靠!”辜胖子越想越不对。“这特么不就是个暗坑,等着胖爷往里跳呢吗?” 唐奕一阵无语,这胖子机警的很,还真不好忽悠。 立时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说的好像真的一样,老子差点就信了!” “我能掐会算,特么知道你来涯州啊?有种你别接。”眼睛一立。“本儿上有毒,一碰就死!” “嘿嘿...”辜胖子局促地干笑。“这话让你说的。” “也对哈。” 好吧,真相只有一个,这个本还真就是给辜胖子预备的。 只不过,唐奕以为护送佃农南下,辜家怎么也得出一个可靠的管事,准备让他带回去给辜凯的。 到时候,东西已经在辜家手里了,唐奕一点不用废话,重利之下,就不信辜胖子不着道儿。 没想到的是,这货自己来了,反倒不好忽悠了。 “你要不要?”唐奕也懒得废话了。 这本子要是扔到北方去,说能逼人造反都不过分,他还真不信辜凯有那么大定力。 “要!!” 辜凯最后还是一咬牙,满脸的便秘,好像吃了多大的亏一样接过了小本儿。 “真不是坑?” “真不是!” “也没什么条件?” “不要拉倒!”唐奕急了,做势就要把本子夺回来。 “别别别!”辜胖子肥躯一拧,挡住唐奕,直接就把本子揣到了怀里。 最后,还不放心地拿大手捂着,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相儿。 “胖爷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其实吧,真像还有一个—— 这胖子在演。 辜胖子多精明一个肥猴儿,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本子里一定有故事。这天下就没白来的便宜,唐奕这孙子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只不过,以他对唐奕的了解,就算憋什么坏,也不会是针对他的,最多是又让他当一回枪使。 再说了,一没过分的条件;二没字据,这就是一门生意,还不至于把辜家怎么着。 “嘿嘿...”辜胖子还是护着胸口不放手。 “该说不说的,这事办的不赖,够意思!” 毛布现在在大宋和大辽都卖疯子,这东西虽然没有丝绸那样顺滑服帖,也不光鲜亮丽,但胜在厚实笔挺。 幽州出产的上等毛料,据说是用羊羔的绒毛所织,柔软棉滑,和丝绸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 现在,大宋普通毛料两贯一匹,上等货色有市无价。 这里面有多大的利润,辜胖子不知道。不过,现在燕云也属宋土,只观那些幽州、涿州的布商南下中原,一个个财大气粗不可一世的样儿,就知道绝对没少赚。 “嘿嘿!”既然毛纺已经在手上了,辜凯也是心下好奇。 “你给兄弟交个底,这玩意儿有多大的利?” 唐奕冷笑一声,“大到你无法想象!” “真的假的!?” “真的!”唐奕笃定。 “不过......”话锋一转。“有句话,咱们得说在前头!” “咦!”辜凯不干了。“不是说没条件的吗!?” 东西已经在手上了,这胖子是下定决心,什么条件也不答应唐奕了。 “拿走拿走,老子不要了!” 嘴上说不要,本子却还在怀里,捂着胸里的大肥手也是一点没挪开。 “别急着鼓噪,且听我说完。”唐奕一脸正色,全不似玩笑。 “东西给你没问题,老子也不指望你这胖子能给我出什么力。” “但是,你要是捂不住,给我泄露了出去....” “辜敛之!”唐奕面色冷的吓人。 “你应该知道我唐奕是什么人,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那不能,那不能。”辜胖子把肥脸甩的都变形儿了。 “兄弟放心,咱就是把命扔了,也不敢把你的宝贝让人得了去。” 这不废话吗?这可是大钱,谁会不捂严实,拿去与人分享? “那就好。”唐奕面容一缓,立时换了个笑脸儿。“你我兄弟说多了就伤感情了,走吧,带你看看这亚龙湾的风光。” “......” 辜胖子恨不得骂娘,这孙子连蒙带唬,没一个屁是准成的。辜家这回占了便宜不假,可是唐子浩肯定有别的念想是他想不到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辜胖子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呢! 心中吐槽,又不肯吃了这个哑巴亏,胖子眼珠子一转,想从别的地方找吧回来。 一边和唐奕参观亚龙湾,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口: “最近京中可有信息送来?” 唐奕不疑有异,诚然答道:“每月都有讯息。” “哦。”辜凯点着头,反倒略有失望。“那都是谁来的信儿?官家?还是范公?” “都有。” “魏国公摊上事儿了,这事你知道吗?” “哦?”唐奕来了兴致,玩味道。“摊上什么事儿?” 这事算起来,是潘丰南归之后才出来了,唐奕还真不清楚。 “你真不知道?”辜凯眯着眼睛。“我可不信,你那句‘弄死他’是无心之举。” 唐奕不答,迈步前走,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是疯子,又是癫王,发疯说胡话不是很正常吗?” “你果然早有预谋!”辜凯指着唐奕,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 一提魏国公,一说那句话,这货连想都没想就答,不是早有算计还能是什么? “你真是太坏了!”辜凯指着唐奕由衷感叹。 “魏国公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都快在京里呆不下去了。” 唐奕怔了一下,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依官爱的性子,多半会给他留些余地吧?” “还真不是。”辜胖子道。“这回陛下办事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怎么?”唐奕停了下来,这倒值得听一听。 “监察院、大理寺并三司共审。” “嗯。”唐奕点了点头。“三司使是韩稚圭,大理寺也没有观澜系的高职,监察院那边却有唐介和包拯,不会放任他们徇私,这事还真让人猜不透。” “错了!”辜凯道。“要是真这样儿那还好猜一点,唐大炮和包黑子可不是善茬儿,就算不打懵魏国公,多半也是闹的极大,不好收场。” “可是。”辜凯笑道。“你肯定想不到,陛下是怎么安排的。” “王介甫?”唐奕脱口而出。也就王安石一个变数了吧?那家伙入京不是支度判官吗? “.....” 辜凯立时呆愣当场,嘴角还挂着一条口水。 半天才叫道:“你早就知道!你早就得了信儿,对不对?” 他还真不信唐奕神到这个地步,可以洞悉万里。 撇着大嘴,极为吃味,“还当能吓你一吓呢?” “我知道个屁!”唐奕大骂。 他是真不知道。现在范师知道唐奕的重心在涯州,意在为大宋找到另一条出路。所以,朝廷里的事儿不管与他有关无关,一概不提,不去触动唐奕那条敏感的神精。 而赵祯的来信也只说观澜内部的事情,也在刻意避开朝政。 眉头一皱,辜胖子的做态已经印证了他的猜想。 分析道:“韩稚圭确实压不住王介甫。” “这么说,陛下下定决心要办了魏国公?” 有三司和监察院站在陛下这边,大理寺独木难支,不敢枉法。 “不应该啊?”唐奕喃喃自语,又觉得不对劲儿。 连他都知道,现在还不是查办魏国公的时候,赵祯不比他想的多? ...... “看来,你真不知道。”辜凯长叹一声。 “你猜到了王介甫,却没猜到另一个人。” “谁?” “贾昌衡!” “贾子明的亲弟,而非唐子方和包希文主导监察院!” “......” 唐奕呆立良久,终有一叹: “陛下果然老谋深算!” ...... ———————— 说着,再不想提这些与他没有关系的琐事。赵祯不提朝政,不就是不想他参与吗? 迈步前走,只当没这么回事儿。 “哎,你等等胖爷!我还没说完呢。” 唐奕偏头,却是不停。 “你还有什么八卦?要是还是朝堂琐事就算了,我不想听!” “这个,还真不是朝里的事情。” 魏国公那都是开味菜,下面才是正经想说的,这货反倒不上心了。 左右看看,假装若无其事。 “涯州这个地方好住吗?” “好住。” “嗯。”辜凯点着头。“看你们一个个满面红光的样子,就知道过的是极为滋润啊!” “还行。” “就一点不想京师繁华、故友亲朋.....“故意拖了一下。”知己红颜什么的?” “不想!” 唐奕越来越不耐烦,调都变了,铁青着脸瞪着辜凯。 “你到底要说什么?” “呃....”辜凯心道,这个效果也不好啊? “你那三个天仙似的未娶之妻相处可还和睦?” 唐奕怒了,“再多废话一句,老子撕了你的嘴!” 辜凯吓了一跳,但还不肯放弃,“最后一句。” “说!” “香奴姑娘没给你飞鸿....传个情?“ ”信上没......说点什么别的事?” “嗯!?”唐奕猛的一震。 “冷香奴!?” “别的事?” 一把抓住辜胖子的衣领,“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听辜胖子那绕了半天,貌似这才是重点。 “辜胖子,你知道,有的事不能拿来说笑。” 辜凯啊,心中一万头草ni马奔腾而过,这个有了异性没人性的东西! “你你你,你放开!发什么疯?香奴姑娘好着呢!” 挣开唐奕的大手,揉着发紧的脖颈,“也不想想,胖爷是不知进退的主儿吗?” 唐奕闻之,这才面容一松。 自去年出京,那个女人确实没给他来过只字片语。他与京中住来,也没直接与她有过书信。 也许,江边一别,于唐奕,于那个女人,都是一个心结吧? 心中想起那抹火红,还有那无谓的倔强。 喃喃,“她怎么了?” “没怎么,好着呢!”辜凯整理着衣衫。“吃的好,睡的好。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凝香阁的花楼牌匾也摘了。” “要不是你们观澜派去的护院、侍卫、使唤婆子每日进进出出,京中都快忘了有这么个琴色双绝的香奴娘子了。” 唐奕听罢,更松口气,忍不住傻笑。 “牌子都摘了?” “还护院侍卫、使唤婆子?老师也是多余,何需这么大的阵仗?” 在与范师的书信当中,他确实提过,让观澜多多照抚那个红妖精。可是没想到......这照顾的有点过了吧? “嗯?”想着想着,唐奕眉头一拧。 “不对!” 又瞪着牛眼朝辜凯使劲,“好端端的,你提她做甚!?” “定是有变。” 说着话,面容更冷,“是不是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又特么去她那里找事儿了?” “行了。”这回可是没吓住辜胖子。鄙夷地斜了唐奕一眼,“你观澜家大势大,哪个没长脑子去触这个霉头。” “放心,好着呢!” 说着,似是想到什么,表情更是精彩,言辞不无埋怨,“你瞅你那样儿,惦记着,又拧巴着。” “香奴娘子也是一样的脾气,都不知道你们拧的是个什么劲儿,累不累?” 确定真的没事儿,唐奕也总算放下心来。 “那是一种情趣,你懂个屁!” “呵...”辜凯干笑一声。“那你就慢慢情趣去吧!” 斜眼一琢磨,抽冷子蹦出一句,“这会儿曹国舅大概也快回到开封了吧?” 唐奕讪笑,“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不过,你提他做甚?” 辜胖子笑意更浓,不接唐奕的话,更不说为什么提曹国舅。 只道:“那他也差不多快起程了。” “干嘛?他刚回去,官家又派了差事?” 曹佾出京一年多了,刚回去就又出去?赵祯在给他的信里可是没提这事儿。 “可不是嘛!”辜凯两手一背,那叫一个高深。迈着四方步儿走在了前面,只留一个能遮半边天的背影给唐奕。 “算起来,年前年后也就到涯州喽!” “噗!?” 这下还真惊着了唐奕,却是万万没想到。 “他还来?来干嘛?” 辜凯答之: “不可说,不可言!” ........ 长叹一声,自得其乐,“简直就是.....” “妙不可言啊!” 这胖子打定主意,要吊着唐奕的胃口,任是唐奕怎么威逼利诱也不肯吐露半句了。 .... —————————— 辜胖子挺喜欢涯州,现在的北方正值隆冬,哪似涯州这般温暖和煦?(当然,除了刮台风) 所以,胖子也不打算急着回去,且先在住下,准备领略一下海南的年关怎么过。 再说了,要是那出好戏他不亲眼看一看,可是要抱憾终生的。 ...... 一进腊月,中原又来了几船货物,这次倒不是什么物料、建材之类的东西,全是活猪活羊、活鸡活鸭,还有雪白的面粉。 炎达老汉一边卸船,一边生疑,海南不适合放牧这是常识,癫王殿一下子弄了一千多头肥羊,好几百头猪来做甚? 一问,老汉惊了,这是专门给大伙儿过年用的。 老汉立时满口拒绝,大手摇的根蒲扇一样,“这可使不得,太金贵了!” 这个时代的海南岛不缺野味,也不缺肉食,可是猪羊这种驯养家畜却是稀少的很。 所以,别看平时饭桌上鹿禽山珍、虾蟹海味并不少见,可是对于中原最平常的猪羊,在这里却成了稀罕物儿。 唐奕这是不远千里,劳师动众,特意给黎峒兄弟运来过年的。 此等盛情,炎达哪受得起? “殿下大恩,老汉心里有数儿得很,怎么还能让殿下费这么大劲,操这么多心?” “殿下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 唐奕差点没笑出声儿,这老汉也是有趣,我留着自己吃? 特么五百头猪、一千只羊,还有鸡鸭若干、白面五万斤,我自己吃,能吃到解放后去。 大笑着开导炎达,“没什么使不得,这大半年辛苦诸位日夜赶工。” “从腊月二十开始放休,出正月再开工。” “咱们杀鸡宰羊,老哥也过一过我们汉人的大年!” “这....” “这是命令!”唐奕佯装温怒。“就这么定了,老哥这就去与工人们报信儿,也让大伙儿先高兴高兴。” 炎达拗之不过,只得从命,下去传话了。 老汉心道:“癫王也是心大,一休就是一个半月,何时才能完工?”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唐奕的慷慨、善良,通过事,炎达更是明感五内,对癫王的崇敬更盛几分。 ...... “啧啧啧....” 炎达一走,辜胖子砸吧着嘴靠到唐奕身边,“十万贯啊,你是真他娘的有钱!” “十万贯,就这么撒出去过个年?” 唐奕鄙夷地横了他一眼,“十万贯很多吗?还不够你看一眼‘文武至尊’的呢?” “去!”辜凯立时怒了。“讨厌呢,哪壶不开提哪壶!” 特么花费巨万却是只看没喝,全特么撒了,那是辜胖子永远的痛。 “至少老子过瘾了!”心有不服,呛着唐奕喊叫。“你这算怎么回事儿?” 唐奕闻言,看傻子一样看着辜凯,“怎么回事儿?” “知道这个城建起来,光佣资我省下多少钱吗?” “多少?” “不下百万!”唐奕吐出一个数,没把辜凯吓着。 都不想正眼看辜凯,“我还在乎这十万贯?” 说完,唐奕还不解气,又补了一句:“你说你是不是傻?就这点眼界还辜家家主,还千年世家呢?” “我呸!” “靠!”辜凯被顶的一句话没有。 知道这货是因为在曹国舅为什么又南下涯州的事儿上拿顶,气不顺,可自己也不干示弱,两手一背,掉头就走。 “算着日子,曹国舅可是快到喽。” “某些人啊,好日子可是到头儿喽!” “.....” “你回来!”唐奕追了过去。“把话说清楚,到底有什么事儿?你们都瞒着老子。” 这事儿悬了一个多月了,赵祯信中只字不提,甚至连每每信末,那句体己的话都没有了。 老师来信也是不说,唐奕现在就是百爪挠心,痒痒的无法无法的。 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辜胖子这么笃定可以拿住他唐疯子,唐奕还真猜不出来。 ..... 好不容易熬到了年关,大年三十,雷州曾公亮派来快舰传信。 唐奕还以为曾公亮挺会来事儿的,过年还来送点吉祥话,虽不当吃喝,却是让人心悦。 可是哪成想,确实是来送信的,而且是两封信。但是,一封都不是曾公亮写的。而且,要是让曾公亮知道唐奕想的美事儿,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 老子都让你掏空了,还想我给你吉祥话? 做梦! 那两封信,一封是赵祯的信,一封则是曹国舅已离雷州,明天即达的消息。 赵祯的信没什么特别,福康念,唐奕听。还是观澜的常账常务,还是那套一成不变的说辞。唯一的差别,许是算准了会在年关前信到涯州。 最末,久违的话语终是出现了。 赵祯的信每月都来,可是最末的那句贴心话却好久没来了,就像两个人真的疏远了一般。 当福康念完账目顿住,却没有放下信笺。 不知为何,唐奕竟神情一松,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一扬,静待下文。 ...... 半晌,福康还是没出声。 “怎么不念?” 福康犹豫,不过终还是柔声念了下去,一段温情暖心的文字就这么在室中悠然回荡,直击人心。 信上写道: “又逢年关,万民沸腾,举朝欢庆。兹忆往昔,唯今之盛冠绝三秋。” “然,朕所思者,不语膝前。守岁贺新,嘘问寒暖,唯缺三儿....” “纵,朝野上下山呼,万邦贡岁锦贺!亦不足盈。” “叹兮,哀已....” 福康念到此处,眼中闪着的晶莹垂然落下。 此时,一幅画面仿佛就在眼前,一位老人高居圣位,接受百官朝拜、万邦来贺,看着治下的锦绣江山,百姓安乐,却无法填满老人心中的空虚,因为最思念的人不在身边,远隔万,颓然起身,留给下天一个孤独、无言的背影。 ..... 唐奕亦是默然。 三儿,赵祯信上还是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 “还有吗?” “有...” “念!” 福康抹了一把红红的眼睛,把信塞到唐奕手里。 “你自己看吧!” 说完,逃似的跑开了。 唐奕捧着信,目光下放,落在信上。 先入目的,是观澜常账,字迹工整,笔锋有力,又不失儒雅之风。 让唐奕惊讶的是,这些琐碎账目,竟然都是赵祯亲笔。 原来他每次都是亲抄账目,其中心思足令唐奕一时动容。 木然地往后翻,终于看到福康没念的那一段。 “子浩吾儿,志向高远,朕所不及。远天涯铭志,朕,愧也...” 吾儿... 唐奕心中一阵刺痛,再往后看。 “景休乃至,子浩自处之,毋须尊礼,香奴姬暂处京师,朕自善之,预留预迁,悉听子浩。” “然,帝女良善,不知争仪,望子浩善之,匆负其德...” ...... 我,噗噗噗...... 唐奕连着三口老血飙出来。 神他妈转折!怎么好好的煽着情就转到曹国舅南下上来了,还提到了冷香奴? 还福康良善,不知道争宠,让老子善待? 你们到底闹哪样啊?辜胖子就算了,老师信里不提,赵祯信里留尾巴..... 特么断章狗是要挨刀的,懂不懂? 这特么也太悬疑了。 不过万幸,也不用等太久了,只要明天曹国舅一到,也就什么都清楚了。 (好想在这里结束这一章...) ...... ———————————— 大年夜过的稀松平常。 炎达他们还好,杀猪杀羊,白面下饺儿,真过了一回汉人的春节。 可是,唐奕不行,满脑子都是那个迷案。勾得大伙儿也跟着过不好年,也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就辜胖子一个人知情,还差点没憋出内伤。 几乎是数着星星,盼着时辰的等天亮,等曹国舅的到来,等唐奕看到那一幕时有惊有喜,有恐有惧,有尴有尬,有故事的“神奇”表情。 大年初一的太阳刚露一个边儿,一宿没睡的唐奕就红着眼睛奔了码头。 他娘的,折磨死老子算了,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值得你们这样装神弄鬼? 大伙儿守岁一夜也都没睡,贱纯礼就差瓜子、板凳都搬到码头去看戏了。吴老头儿和孙老头儿两老顽童凑到一块,一边等船,一边猜到底是什么事儿。 潘丰也凑了过去。 好吧,现在他也自觉归类到老头儿的行列。 这三老头儿也是够可以的,他猜的这个事儿,另一个猜是那个事儿,最后三人决定关扑一局,看谁最有先见之明。 福康、萧巧哥和君欣卓也不能错过,赵祯的信里提到了冷香奴,那这事多半和那女人有关,三女怎能不来? 而曹觉和秀才..... 提着刀就来了。 唐奕立着眼睛,“你们拿刀干屁?” 曹老二嘿嘿一笑,“万一是什么对你不利之事,我们兄弟立马上船杀回开封,谁特么出嘴宰谁!” “嘿嘿...这不是省事儿了嘛,省着回去再拿。” “滚!” “你看....”秀才揶揄。“不识好人心呢?” 好吧,其实他们是刚刚出完早操,怕来晚了赶不上趟儿,直接就冲过来的。 ..... 造孽啊,唐奕瞅着码头上一堆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大爷”,心只道怎么交了这么一群损友。 不过,事到临头,唐奕也不知道是释然了,还是给自己提气。 “他娘的!”大骂一句。 “老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十年就是疯过来的,我还真不信了,谁能把我怎么样!?” 众人闻声,略一沉吟,“还真是。” 贱纯礼附和:“想难住这厮,有点难。” 曹觉一听,立时失望,“那不就没意思了?” “放心!”辜胖子大声说话,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吓半死,我辜字倒着写!” “靠!” 唐奕心里刚刚提起来的一口气,又泄了。 .... ———————— 终于。 终于啊! 一艘海船从海湾一角转过来,一看就是中原来的。 辜胖子下意识抢前一步,脱口而出:“来了!!!快看!!来了!!” 众人一震,急急望了过去。 而唐奕也是急不可待地看过去,却是眉头一皱。 什么情况啊? 转过来的那只是头舰,随着时间推移,后面还跟着一串儿,足足五艘海州船厂出品的大海船,气势汹汹就朝海湾过来了。 这还不算完,二十五艘! 还有整整二十五艘大宋水军的制式福船,把五艘大船围的严严实实。 其中五艘挂的是雷州水军的大旗,余下二十艘则是御前侍卫、殿前司才能挂出来的红底黑绣、明黄四围的大宋龙旗。 “靠!”曹老二忍不住骂出了声儿。 “陛陛陛,陛下自至!!!” 碰! 秀才直接给曹觉一个脖溜子。 “什么特么陛下亲至,想什么呢?” 怎么可能?大宋皇帝是说出来就出来的?况且还是涯州这种地方。 打醒曹觉,秀才转过头去,再看海上来船。 “不过,这阵仗也特么够大的了...”指着挂雷州水军旗的五艘海船。 “连曾公亮都下了血本儿,把全部家底都搬出来了。” 可不是吗? 曾公亮手里就幸存了一厢水军,也就是两千五百人,正好五船。 吴育则道:“这是殿前司足足两个军,两万人!” “再加上雷州水军护送....” 老相公也有点迷糊,就是太子南下也不至于这么大仪仗,何况大宋还没立太子呢? 他哪里知道,那根本不是仪仗,是实打实的护送。 因为,如果中间那条船要是出点什么问题,官家不好说,但是唐奕,那就得真疯了。 .... (又想断章...) ———————— 煎熬,无比的煎熬。 什么如坐针毡,如踏赤碳,那都不足以形容唐奕的心里的闹腾。 他现在就是坐在火山口上,熏着燎着,恨不得屁股底下的熔浆直接喷出来,一了百了了。 .... 终于,大船靠岸,落锚停缰。 好不容易熬到跳板放下,唐奕已经能看到曹国舅站在甲板上看着他了。 急不可待地冲到船边上,就等曹国舅下来给他个了断。 可是,唐奕又愣住了。 无语问苍天,这是闹哪样啊,还有完没完? 只见船上下来的不是曹国舅,而是一群使女、老妈子.... 特么你们有没有点规矩?让正主先下来啊! 而且这人还不少,貌似曹国舅这次是把家都搬过来了。丫鬟婆子、使女侍从,加一块没有两百,也得有一百九十九,呼呼啦啦那叫一个隆重。 终于,下人都走完了,自动在船下拱卫两旁,极为正式,曹佾也终于出现在跳板的另一头。 唐奕实在等不了了,特么还以为真来了什么大人物,最后不还是你这鸟厮故弄玄虚? 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上跳板,把曹佾堵到了船上。 “你他娘的得绝症了是怎地?带这么多人伺候!?” “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曹佾不答,把怀中的一个“棉包包”递到唐奕怀里。 唐奕这才注意到,曹佾手里还抱着东西。 无所谓地接过,入手还挺软。 掀开一角,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 靠!!!是个婴孩!? 抬眼愣愣地看着曹国舅,“你的啊?” 曹佾淡然一笑,“你的!” “!!!” 唐奕一哆嗦,差点把孩子扔地上...... 第777章 一次十环(二合一) “你的?” “你的!” 唐奕一哆嗦,差点没把孩子扔海里。 “去,别闹!” 脸上的表情,岂可用惊悚便可形容? 心中也是呐喊止:老子练的可是童子功啊,还是处男好不好?哪蹦出来的孩子?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曹国舅闻言,嘴角上扬,“你当本国舅连年都过不安稳,万里迢迢就是来给你送个玩笑!?” “呃......” 唐奕登时呆立当场,纵有不信,也是无言以对。 真是我的种?不能啊?真当看一眼就怀孕啊? 特么脑子都不会转个儿了。 孩子啊,还是活的! 特么还是我的!? 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把这辈上起过的邪念,加上辈子射在墙上的都算进去,也想不出来他妈老子什么时候开过荤!? 是不是“九世处男”那咱不知道,可是至少这两世,唐奕敢肯定,我是清白的...... 面容一垮,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衰样儿,“真不是我的。” 曹佾观之,登时脸上表情比唐奕还精彩,有几分怨气、几分幸灾乐祸、几分想笑,还有几分无语,这爹让你当的,也是没谁了。 “还真是你的!” “真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猛的传来,吓的唐奕差点又没把孩子扔海里。 “哟,好俊俏的娃娃呀!” 纵使萧巧哥的嗓音婉转动听,现在落在唐奕耳朵里,也好似九幽轰鸣。 僵着身子回望,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的娘亲哟,萧巧哥、君欣卓,加上福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 坏了,唐奕脑子嗡的一声,更是不好用了。 看着三个女人面无表情,却又好像什么表情都有的面容,唐奕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呵呵,心中的如意郎君,有情有义的唐子浩,突然冒出一个娃...... 人设要崩! 下意识脱口而出:“和我没关系!” “噗!” 曹佾直接就喷了,和你没关系?你的孩子和你没关系? 而三女之中,属萧巧哥性子最辣, 唐奕一说和他没关系,萧巧哥依旧盯着他怀里的孩子,也不直说。 “还别说,眉眼与唐公子却有几分相像呢。” “......” 都唐公子了? 唐奕一时无助,被萧巧哥带沟里去了,下意识低头,这才第一次细看那小模小样的奶娃娃。 此时,小家伙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唐奕,小鼻梁高挺,小嘴唇儿薄薄的。见唐奕也看他,一咧嘴,笑了。 ...... 唐奕一阵恍惚,小孩他见多了,可是这个却尤为不同,一时间,心都化了。 下意识喃喃出声:“还真挺像我......” 说完才发现,说错了。 立时一个机灵,“不不不不,不是,哪哪哪哪,哪像啊!?” 萧巧哥抿嘴一笑,不与唐奕说话,转向曹佾。 “敢问国舅爷,孩子的生母却是哪家的娘子呀?” “对对对对,这谁生的?” 唐奕脑袋不好使,萧巧哥一问,他才想起来,特么孩他娘是谁还不知道呢。 “哼....”曹国舅半哼半笑。 “孩子的娘亲可是来头不小呢。” “谁!?”唐奕眼睛一瞪,声色厉敛。 “倒要听听,是哪家的恶妇竟敢诬陷于我!” 曹国舅更乐,“诬陷?也对。” “堂堂大宋嗣王爵,复燕首功之臣的唐子浩,却和一个不入流的歌伎名妓生了个庶出长子,这还真是天大的诬陷啊!” “嗯...”唐奕点了点头。 “啊!?!?” “冷冷冷冷,冷香奴!?”也是怪了,第一反应就是那个红妖精,几乎是脱口而出。 紧接着发现,又说错话了,又加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这回连一码头的丫鬟、婆子都笑了。 癫王就是癫王,这话也说的出口?你欠下的风流债,你还不知道? 曹国舅也是哭笑不得地看着唐奕,知道这个孩子会对他震动不小,可是没想到这么大。也不知道是脑子真不好用了,还是在三个女人面前装傻。 “孩子的生辰是七月二十九,你自己算算日子吧。” “七月二十九....” “往前数十个月....” “正好是嘉佑二年离京前后....” “靠!!” 唐奕登时一脸惊恐,怪叫道:“不可能!那日老子就在她那过了一夜,还特么喝的不醒人事,怎么可能无端端就有了!?” “.....” “.....” 他一激动是一点没含蓄,全码头的人听的那叫一字不落,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就一夜.... 不醒人事... 有了.... 无不感叹:行啊!准啊!一次就有了?牛啊!吃药了吧?特么吃药也没这效果吧? ..... “行了行了!”却是萧巧哥打断了唐奕。 上前接过唐奕手里的孩子抱在怀里晃了晃,小家伙还真有点唐奕的影子。天不怕地不怕,谁抱都不哭闹,朝着萧巧哥又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儿。 萧巧哥立时扬起嘴角,对着小家伙哄道:“真是个好宝宝,我们不听你阿爹在这里耍宝好不好?” “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小家伙就像真的听懂一般,咯咯大笑两声,当是回应。 萧巧哥更是高兴,也不与唐奕说话,回身对君欣卓和福康道:“咱们走吧...” 说着,就像对待自己亲生骨肉一般爱护,小心地抱之下船,径直离开码头。 ...... —————— 唐奕看着萧巧哥三人的背影,心里哇凉哇凉的。 而曹国舅显然也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主儿,“这回可是热闹喽!” “滚!”唐奕大骂一声,就差没把自己扔海里,来个一了百了。 萧巧哥极尽贤惠,对孩子宠爱有加。可是,唐奕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里面的故事深了去了,满满的都是套路。 .... 这个时代不是后世,“喜当爹”、“后妈难当”,什么破事儿都有。 这个时代,新娶之妇进门儿就当娘,甚至是十几、二十几岁大小伙子的娘,也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唐宋仕人流行晚婚,但不代表禁欲,家里丫鬟、侍妾难免擦枪走火,弄出个庶出的长子来。 别看有的士大夫二三十岁、四十大几才婚娶,可是,说不准家里的娃已经会打酱油了。 更有甚者,老子和儿子同场科举,同时高中,又同时被榜下捉婿的事情也不是没出来过。 所以啊,像唐奕这样儿,庶出长子见正妻的事儿并不少见。 而且,正娶之妻不能有任何怨言,要以理待之,视若己出,那才是女德中的“慈爱”所述,生嫉就是失德了。 《左传》有云:女德无极,妇怨无终。这是记录在儒家正统的教科书里的。 萧巧哥三人此翻作态无可厚非,况且三女都不是善嫉之辈,对那孩子定是真心以待。 但是,《左传》教导妻子慈爱善待庶子,却特么没说不能给丈夫穿小鞋。 关起门来,帷帐一拉,谁知道得有多少苦头等着唐奕? 更何况,这三个还没娶成呢,孩子就送来了,这算怎么回事儿? 萧巧哥她们就算再良善,心里肯定也不舒服。最后,那点怨气还不都撒在唐奕身上? 越想越发冷汗,越想越是.... 忍不住抱怨出声儿:“红妖精啊,坑煞我也!” 曹国舅大乐,“行啦,人家给你生了孩子,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唐奕闻之,虽有不愤,可是一想到那抹火红,想到开城城外、贡院门前、江岸之侧的靡靡之音,又是颓然地暗了下来。 “她...可还好?” “还好。”曹国舅答道:“有陛下和范公照拂,你不用操心。” 说着,曹佾又道:“陛下的意思,想在京中为你设府,好让她住进去静养。再不济,也可住到观澜去。” “可是....” “可是她不肯?抱着她那个凝香阁不放?” “嗯...” 唐奕一阵无语,咬牙骂道:“这个倔女人,逞什么能?” 曹佾接不下去,冷香奴是倔,放在别人,知有身孕,又是歌伎的身份,不是做掉,就是得赖上唐奕这棵大树,谋一个终身。 可是,要不是唐奕送信让照顾一下她,马家大哥亲自去了一趟,看见她挺着个大肚子,竟没人知道她怀了唐奕的骨肉。 那这小唐奕出生,就得在青楼花馆里面养着,那热闹可就大了。 悠然出声:“陛下暗自彻查,你出京前后半年,只有你带人进出过凝香阁。并且,只有你在那里过了一次夜。” “那女人除了你,再没接触过别的男人,确是你的骨血无疑。” “可是....”下面的话曹国舅憋了一道儿了,终于能问正主儿了。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什么怎么办到的?” “一次...还是大醉...就有了?” “滚!!!” 唐奕还纳闷儿呢,老子枪法有那么准吗?第一次开枪,还是喝多了,就特么是十环? 愤愤下船,追着萧巧哥等人过去,后面还一堆烂事,不知道怎么解决呢.... 可是,码头上那一帮子人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别说唐奕吓傻了,大伙儿也都看懵了,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啊,是这么个“大事儿”! 吴育与孙郎中,还有潘丰见唐奕下来,不由玩味大笑。 吴老头道:“小疯子就是小疯子,这喜酒老夫不知道有没有命享用,却是可以先喝一杯新生酒。“ 唐奕白了他一眼,恨恨道:“为老不尊,妄为人长!” 吴育哪肯示弱,同样眼睛一横,“为少不检,妄为人夫!” “......” 唐奕立马就怂了,躲着老头儿就逃。 这老头,逮着揭短了呢? 再往前走,就见贱纯礼、曹觉几人刚刚从愣神儿里反应过来,立时竖起一个大拇指,“还真他娘的精彩!” “啊呸!”唐奕狠淬一口,不与理会,老子当爹看把你们乐的? ..... “啧啧啧...”辜胖子这贱人砸吧着嘴的声音传来。 显然还嫌唐奕窘的不够,半真半假戏谑道:“用的什么方子,如实招来!” “你等着!!” 最可恨的就是这胖子,特么早点说,老子哪至于这么被动? 可惜,现在不是和辜胖子算账的是时候,家里还有三只老虎等着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呢。 早晚是一刀,早肯定比晚好,硬着头皮也得回去。 悻悻然地闷头儿往回走,琢磨着这个事儿怎么解释。 走了一会儿,觉得不对。一回头,后面跟了一大串儿。 “你们跟来做甚!?” “我看孩子...”秀才答得理直气壮。 “我看大侄女。”贱纯礼、曹觉还是理直气壮。 “我看我干儿子!”潘丰、曹佾更是理直气壮。 “老夫看我干孙女!怎么,你能拦我?”吴育更更理真气壮。 而孙郎中一捋胡须,觉得大伙儿的理由都是渣渣。 “尚不足月的婴儿,奔波万里,恐不服水土,老夫要去号号脉!” 好吧,大伙儿连高兴,带看唐奕吃瘪,都忘了问孩子是男是女了。喜欢男孩的只当是男孩,喜欢女孩的自认是女孩。 “......” 唐奕一翻白眼,这特么分明就是来看热闹的。 ...... ———————— 郁闷地回到家里,发现上百号丫鬟婆子把院子都占满了。 “出去出去出去!!”唐奕不耐烦的开始轰人。 “都凑过来算干嘛地!?” “放休三日,各寻住处,少在本王眼前晃荡。” “可是...” 一个妇人刚一开口,唐奕瞪时眼睛一立,“可是个屁?” “再可是,把你们都扔海里去。” “谁敢近我小院半步,老子弄死他。” 唐奕现在烦着呢,瞅谁都不顺眼。 “滚滚滚,都滚!” 一众使女吓的不轻,哪还敢还嘴?低眉扫眼地鱼贯而出。 但是,众人走了还没一会儿,唐奕就傻眼了。 他是不知怎么面对三女,在院子里直转圈。曹觉,吴育等人说是来看孩子的,却不进去,在院子里抱着膀子看着唐奕直转圈。 没过一会儿,萧巧哥从屋里小跑而出,张嘴就喊: “奶妈呢?奶妈快进来!” “奶......” “奶妈......” 唐奕傻眼了,奶妈、婆子什么的,刚刚都让他撵走了。 “我...” “你什么你?”萧巧哥一点笑脸都欠奉。“找奶妈来,孩子一直哭闹,定是饿了。” “啊?刚才不还笑得好好的吗?” “少废话,快找乳娘过来。” “奶妈都让我撵走了....” “你!”萧巧哥闻声更气。“那还不快去叫回来。” “可....” 唐奕心道,怎么叫啊?刚刚炮都放出去了,这是让我坐回去? “要不,你喂喂就得了,奶娘也挺累的,别麻烦了。” 萧巧哥差点被他气哭了,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儿。 “我,我怎么喂啊......” 第778章 谁说无解(二合一) 萧巧哥差点被他气哭了,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儿,“我,我怎么喂啊?” 跺着脚,指着唐奕,“哪有你这般当爹的?” “呃......” 唐奕大窘满头黑线,好像还真喂不了....只道养个孩子还真是费劲。 无法,转头对曹觉和秀才道:“去,叫乳娘!” “不去....”曹老二、陈志扬异口同声,抱着个膀子脑袋直摇。 “谁撵走的谁去。” 开玩笑,我们就是来看热闹的。 唐奕一阵无语,大脖筋直疼,求助的眼神看向贱纯礼。 这货干脆往地上一坐,“站累了,我得歇歇。” “你们大爷!”唐奕大吼出声。 又扫了一圈,没办法了,剩下的更大牌,支使不动了,只得硬着头皮自己追了出去。 追上一问,这下可好,乳娘是谁?正是刚刚“可是”的那个妇人。 心中暗骂,也是日了狗了,怎么倒霉事儿都让老子赶上了? 低眉臊眼,好言好语,又把那妇人请回。 还行,乳娘毕竟是下人,不好和一个王爷斤斤计较,纵有不愤,也只得从命,和唐奕又折了回来。 看着唐奕绿着脸回来,大伙儿这个高兴啊,今天是过足了眼瘾。 这么多年也没见唐奕如此难堪,一下子就把从他身上受的气都找补回来了,那叫一个过瘾。 而唐奕还行,没气糊涂,正愁怎么进去呢,趁着乳娘入室的机会,也跟了进去。 看着他的背影,大伙儿立时讨论开来。 “能不能打起来?” “应该不能,只要君大嫂不出手,公主和巧哥小嫂子不至于。” “那多没意思,还当有好戏看呢。” “那也未必!”吴老头儿竟也加入到年轻人的讨论之中。 高深地一撇老嘴,“三妻并娶,齐人之福,是那么好享的?” 孙郎中接道:“啧啧啧,本来只需解释一次,现在却是要三次。一次不过,全都不过,大郎哦......” “这就是找罪受!” 潘丰最是八卦:“这都是小事儿,更难办的还在后头。” “嗯?”大伙儿立时被其吸引。 潘国为道:“你们就想吧,就算今天这关大郎有惊无险,可是以后呢?” 说到这晨,潘国为玩味一笑,“某家只问一件,洞房花烛之夜,大郎是要先进谁的门?” “......” “......” 众人当场石化。 原来最贱的是这为老不尊的潘国为,琢磨人家洞房那点事儿,你也好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啊! 三妻并娶? 什么叫三妻并娶?就是三妻平等,不分大小先后。 但是,生活中哪来的平等?光洞房这一关都过不去。 洞房得有先有后吧?先进谁的门,先起谁的盖头,先上谁的床,自然而然就分出了大小尊卑、荣宠先后。 “这么说来....”吴老头轻轻一笑。“老夫倒是真的很期待大郎的喜酒了。倒要看看,他这绝世的脑袋儿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哐当!! 正贼溜溜准备进门儿的唐奕听到身后的议论,一个趔趄差点没磕门槛上,你们特么敢再损点吗? ...... —————— 众人正嗨的不行,哪管唐奕的窘态? “对了...” 说到这里,吴育想起一个正事儿,“男孩,女孩?” 一下船,大伙儿光顾着吃惊了,倒是把正事儿忘了,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 “对啊!” 站在门口的唐奕也回过味儿来,特么三魂七魄都吓丢了,却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怔怔地冲进屋内,“儿子,还是....” 话都没说完,外面曹佾也还没来得及做答,屋里就猛的传来唐奕变了调儿、撕心裂肺、狂喜癫笑一般的嚎叫: “带把儿的!!!” “快看!!带把儿的!!” “哈哈哈哈......老子有儿子了!!!” 得,外面一众人等想听不见都难,不用问了,男孩。 吴老头更是一捋胡须:“还行,是个小疯子!” 辜胖子也是一怔,随即更是扁嘴吃味,“这货一定是吃药了,不然哪有那么准的!” “一下就有了,一下就是男孩,好事儿都让你赶上了。” 而屋内,唐奕本来冲进来要问,正见乳娘摊开襁褓,小家伙胯下只有一丢丢的小肉丁正对着唐奕。 霎时间,什么害怕,什么难堪,什么尴尬,都扔九霄云外去了。不但狂叫,甚至是手舞足蹈,满身上下的零件儿都不知道摆哪儿好了。 可把萧巧哥气的不轻,与那红妖精勾勾搭搭也就算了,这下连孩子都有了,却还敢在我等前面显摆? 斜眼看着唐奕,“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娃娃,某人心里都乐开花了吧?” “呃....” 唐奕脖子一缩,立时泄气地停了下来,受气包儿一样往墙角儿一站,大气都不敢喘了。 儿子跑不了,可是三位娘子这关却是还没过呢。 抻着脖子,恋恋不舍地远远又看了两眼,口不对心道:“小孩儿嘛,也就那么回事儿。” 萧巧哥一翻白眼,这家伙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刚刚还我儿子这个那个的。 正想挤兑唐奕几句,却是乳娘出声把众人的心思引了过去,“好叫殿下与三位娘娘知道......” “临下船刚刚喂过,不是饿着了。” 一扯婴儿的小脚儿,露出裆下,只见里面湿乎乎一大片。 “小家伙这是尿了。” “你轻点!”唐奕不干了,立时大怒。 这“恶妇”扯着他儿子的小嫩腿儿提的老高,“要是扯坏了,老子和你拼命!” 说着话,人也离开墙角冲了过来,吓的乳娘脸色煞白,心道,这癫王的脾气还真是说变就变,孩子不都是这么带的吗? 而唐奕一把扫开乳娘的手,亲自下手,把孩子抱了起来。 借着抢孩子的当口,声若蚊蝇地在乳娘耳盼嘟囔一句,“回头去领赏钱。” 乳娘差点没笑出声儿,知趣地退到一旁。 看着咱们的癫王殿下终于把儿子抱在了怀里,也不管小娃娃裆下还湿湿的一片蹭污了衣袍。 “儿子!!” “哈哈哈......” “儿子!” “来,给你爹我笑一个!” 三女看他那个贱相,猛翻白眼,这家伙分明就是借着乳娘的话头儿想上来抱抱儿子。 萧巧哥顺势问了一句,“喜欢吗?” 唐奕眼睛一立,“我儿子,谁敢不喜欢!?” 说着,抱着小唐奕一阵嘚瑟,“瞅瞅,多像我!” “将来也是个迷倒一片娇娘子的风流小子!” “那你这个当爹的又迷倒了几个呀?” “呃....” 得意过头儿了。 “没,没几个...” “没几个是几个呀?”顺势与福康,还有君欣卓往那一坐,颇有几分威仪。 “说说吧,与那红妖精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奕抱着孩子不撒手,更弱几分,“没怎么回事儿....就是那天喝多。” “哦....”萧巧哥有模有样地点着头。“酒后乱心,倒还是说得过去的。” “对嘛!”唐奕顺杆就爬。“喝多了,谁想到就出来这么档子事儿?” 不想,萧巧哥接了一句,“早就有贼心了吧?” “没有没有!”这唐奕哪敢承认。“老子看她就来气,哪还有什么贼心?” 萧巧哥不依,哪肯信他,“借酒壮胆?” “没有没有...”唐奕继续强辩。“你是知道我的,胆子这东西咱可是一点都不缺。” “所以就把孩子都生了?” “......” “可惜啊!”萧巧哥长叹一声。“某人海誓山盟、言之凿凿,说什么三妻并娶,谁也不辜负。” “只当他真有那般情义,原来,原来是外面还有解闷的红颜知已,不急着兑现承诺呢。” “......”唐奕是百口莫辩。 而院子里一众吃瓜群众看着厅中三女正襟危坐,唐子浩抱着个孩子低眉顺眼地往那儿一站,那场面别提有多精彩,此时就缺一个卖瓜子饮料矿泉水的大妈点缀一下了。 “啧啧...” 贱纯礼歪头看着里面,由衷感叹:“妻纲整肃,家风严整啊!” 曹觉更贱,揽着辜胖子的肩膀大赞: “这事办的不赖,当浮一大白。” 要不是这贱胖儿足足憋了两个月,大过年的哪见得着这场面? 辜凯一撇嘴,颇为得意,“这家伙不是能吗?不是疯吗?倒看他如何处之。” 而那边的孙郎中有点看不下去,他是看着唐奕长大,早就当自己儿子一般看待,真到了唐奕难堪的时候,老头又见不得这小子受得半点委屈了。 向吴育建议道:“要不,进去劝劝?” 吴育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还是由大郎自己处理吧!” ..... ———————— 外面的议论断断续续传到唐奕耳朵里,倒是让他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看看三堂会审一般的三个女人,又低头瞅了瞅孩子,忍不住喃喃自语:“不对啊,老子这是干嘛呢?” “这不是爷的风格啊!” 看着三个似笑非笑的女人,还有怀里的亲儿子,唐奕这才反应过来,老子可是唐疯子,御封的癫王,特么不就是突然冒出个儿子吗?高兴才是,怎么弄的跟死了儿子一般气弱。 “奶奶的!” “让曹国舅抽冷子塞了个孩子过来,一下给打懵了!” “倒是不知如何处之了。” 三女听着唐奕在那自言自语,怔怔地互看一眼,他不会是癔症了吧? 不想,唐奕猛的一抬头,目光犀利,吓得三女不由气势一弱。 “都给老子站起来!” “他娘的,夫家在这儿站着,你们坐得倒是安稳。” “干嘛!?造反啊!?” 三人下意识弹了起来,起来之后又后悔了,咱们是占着理的,却是让这家伙吓住了。 君欣卓和福康求助似地看向萧巧哥,三人里面,也就萧巧哥有那个本事,能与这疯子对上几句了。 萧巧哥重任在肩,却是不上不行,小脸儿一扬,声色厉敛。 “你你你,你干嘛!?” “你你你,你在外面风流,还,还有理了?” “哼!”唐奕冷哼一声,把孩子交到乳娘手里。 “那怎么着?老子喝了顿酒,小娃娃自己就蹦出来了,怪我啊!?” “噗!” 三女直接气乐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不怪你怪谁? 萧巧哥笑罢,又自知弱了气势,扁着小嘴呛声:“不怪你,怪那红妖精,太美、太妖!” “某些人见了她,却是自己说过什么话都忘了。” 唐奕眼睛一立,“我说过什么?你倒说说,我说过什么?” “你说....” 萧巧哥登时语塞,这家伙太不要脸,外面都是人,他说过什么,让她又怎么能当众说的出口? 恨恨骂道:“无耻至极!” “还什么把所有的美好都留在...留在...” 下面实在说不出口,留在洞房花烛之夜。 “那还不简单!?” 唐奕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眼睛一立,心一横,“老子今天就洞房,给你补上就是!” 噗! 噗噗! 噗噗噗!!! ...... 此话一出,外面绝倒一片。 贱纯礼脑袋都不好使了,心道,唐疯子果然不让大伙失望,是什么炮都敢放。 怔怔看向众人,面色由惨白到潮红,表情由呆滞到兴奋。 “越,越越越......” “越来越他娘的精彩了!” ...... 再说厅中三女,简直雷的是外焦里糊,福康恨不得找个地缝就钻进去。 “你你你,你说什么胡话!” “什么什么胡话!”唐奕瞪着眼睛。“这事儿还就这么定了。” “先洞房,再拜堂!!” 说着说着,猛淬一口,“拜堂得官家赐婚,特么洞房我看谁拦得了老子?” “涯州地面儿,老子说了算!” ...... 屋里屋外的全都成了木头疙瘩,动都不会动一下了。 癫王就是癫王,没有最疯只有更疯。别人不消说,那里面可还有一个福康公主呢。 这疯子想先上车,后补票...... 唯有萧巧哥一人算是镇定一点的,怎么说她也是在大辽长大,还真不怕唐奕这流氓行径。 再说了,萧巧哥别看平时温婉懂礼,其实骨子里有股野劲是君欣卓都比不了的。要不然,原本的历史里也不能写出那么多堪比黄段子的诗词了。 眯看着唐奕,“好呀,那你且说说,你要先洞了谁的房!?” “......” “......” “......” 吴老头儿不淡定了,番婆子就是番婆子,什么话都敢说。 至于别人,哪还有心思想这想那,只等唐奕怎么答。 心道,潘国为是不是能掐会算,刚说完这个事儿没一会儿,就出现了。 “呵呵”潘丰干笑两声,也十分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此题无解!大郎这是自讨苦吃。” ...... 而厅中唐奕,闻萧巧哥问出此话,不由牵起一边嘴角,淡然冷笑: 无解?打从有一下娶三个的想法的那一天开始,这个问题就有解了,老子早就想好了。 “来!”上前一步揽过三女。 “咱们抓阄吧....” 噗!!! 扑通通!!! 院中绝倒一片。 潘国为眼冒金星儿,仰天长叹:“子浩非人,不可常理断之啊!!!” 随笔,与君分享。 今天没更新,只想聊聊天。 当然明天必保是四合一往上走补回来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心里不爽,写不下去。 ..... 连着折腾了三个来月,终于明白什么叫心力交瘁,说句题外话,不是逼到睡马路的份儿上,千万别弄房子。去半条命算是“房爷”开恩。 总之,终于终于勉强算是尘埃落定。可以沉淀下来好好码字。也能和大家多多交流了。 早起在v群水了一会儿,群里的兄弟应该看得出来,逗逼的苍山又回来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用了整整四个小时,把三个月来的章节说、近万条书评、还有qq书城,所有的评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说心里话... 一点点想动键盘的心思都没有了。 .... 兄弟们不要说什么不用理会,安心写你的书这样的宽慰之言。 看书评,是对写书评的一种尊重。同时,商业写作与传统文学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无法无视市场的反馈。 当然。 千人千面,凉介有别。 套用一句挺贱的话说:我不是人民币,做不到所有人都满意。 书评说什么的都有,我都很理解。有不喜欢的,您慢走。 有挑毛病的,确实是毛病咱们虚心接受。 有盗转正的,苍山甚感欣慰。 有夸的我都不好意思看的.....我还是看了....而且看的还挺乐喝。 当然,还有许多比苍山还懂的,来斧正。我谢谢你。 给咱留点脸面,靠它吃饭呢。砸我饭碗不合适吧? ..... 种种种种,不胜枚举。 别急着表态! 作为一个脸皮够厚的作者,这点书评还不至于让我写不下去。正如我常对历史新人作者说的一样。怕挨喷就别写历史,写历史就别怕喷。 因为肯定有比你还不懂行的被你忽悠住。 我再意的是,不被理解..... 断更、更的慢,这无可厚非,纵有千般理由,耽误各位爷看书了,你就有资格喷,甚至有资格说些风言风语。 我说的理解,也不是这种理解。 我说的是...不被环境所理解。当然,不光是我,现在几乎所有历史作者都面对同样的问题。 就是历史网文该怎么走下去? 我有点混乱,不知道自己说得清说不清。 历史网文,学名叫历史背景下的商业网络文学。 商业需求决定了整个行业的现状。商业模式也决定了历史文的意识形态。 商业模式,更决定了,十五年前的历史文是穿越流,十五年后的历史文还特么是穿越流。因为市场决定着产品的命运,不不穿,就没有带入感,就得扑街。(个别至高神级除外。) 那市场是什么样的市场呢? 说句得罪人的话,市场是低龄化,非专业,鲜少有对中国大历史有自己独立的历史观的年青人。问大伙儿一句,看过正统二十四史加清史搞的有几人?资治通鉴有多少人读过?古文观止、群书治要。十三经,还有清版的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又有多少人读过? 那些枯燥到让人抓狂的之乎者也才是真正的历史.... 而现在年青人所谓的历史,在论坛里,在百度百科里...甚至是在像我这种无良作者的小说里!! 他们看到新奇的观点,看到有别于今的表述。深深的记在脑子里,当那就是历史。那就是正确答案。 殊不知,要是有那么简单,历史也就没有如今百家论鸣。一言说,有万般解的局面了。 也不会有人喜欢陈寅恪,有人推崇钱穆,更有人只信吴晗了。 当朝太祖读了十几遍资治通鉴,一代伟人也不敢说全通全悟。何况咱们就网上看几个标新立异的贴子,读几个无良作者的讨巧噱头? 说了这么多,不是吐槽,也不是鄙夷某些读者。 因为这样的现状,作为历史文化输出者的作者本人,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我想说的是现状。 小说! 历史小说! 它首先是个小说!!是一个自然人脑袋里臆想出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的艺术文字。 文字的魅力不在于感观,而是读书的人通过自己的思维形态,在脑袋里二次构建起来的另一个虚幻。 所以.... 即使再贴近历史,它也不是历史! 可是现状又是什么呢?现状就是作者为了猎奇,为了标新立异,为了让读者相信这就是真的历史。极近所能。搜肠刮肚,把一些不是真相的真相写的言之凿凿。 众位爷立马信以为真,只当中华文明五千年风风雨雨就是这么过来的,你别人不是这样儿那你就是胡写!就是什么都不懂!! 有异文者,必群起而攻,彰显学之渊博,思是缜密。 于是!像我这样的作者,更是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规规矩矩自己也把自己的小说,当成了历史... 甚至到,一些有争议的,还不算错的东西宁可不用,也不拿来招骂。 再于是乎,历史文就成了,一条越走越窄,越走越没新意的“大分类”。 读者以小说当史,作者不敢施展拳脚。放飞想像力。 也就形成了今天: 十男九穿越,还有一个是扑街。 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 穿古若从商,纯属脑灌浆。 等等等必需的套路。 禁锢了作者的思维,也禁锢了读者的眼界。 .... 其实,我们跳开所谓的历史常识。用客观的眼光看古人。傻吗?比猴儿还精! 刻板吗?一点都不木讷。 .... 还是举几个例子吧。都是今天在书评区看过的。事先说明,没有对喷的意思,咱们心平气合的来一回“学术讨论”。 比如有一个读者,吐槽主角天下至圆之说,就自配涯州,太过牵强。他说打断了皇族的腿都没事。疯疯颠颠也没事儿,就一个天下至圆就不行了? 兄弟,我给你说一个事实。 元末宰相脱脱所整理的《宋史》全书一共:本纪,四十七卷,志,一百六十二卷,表三十二卷,列传二百五十五卷。 本纪就是两宋皇帝的日常还有国家大事。这个自然不用说,是要第在第一位的。 志,则是介绍两宋的地理天文、礼乐仪卫、选暗官制,食货兵守等等的文献。 表,和列传这里不提。 只说这个志。包括了两宋的方方面面,那么地理、天文、礼、乐、仪、卫这些介绍,哪个排在首位呢? 天文!!天文居首、律历其后。 这样一说,你可能就明白天文在古代,至少是宋朝的重要性了,也应该理解“天下至圆”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了。 ....... 再比如,种马说。 好像吐槽这个的还不少(多为女性读者)。 种马吗?一百八十五万字才有孩子,一百八十五万字才刚要主观开荤。这特么要是种马,我也是没招儿了。 这是一部男人书,全书写到这里,我敢保证,女性角色把对话、表情动作都加一块儿,绝超不过五万字。还种马。 哦.... 你们可能会说,都四个了,还不算种马? 好吧,如果这算种马,那么我告诉你,要是按照你们的逻辑去考究,主角还必需种马... 因为在古代,一夫一妻那是平头百姓的事情,要是有钱人,士大夫,皇亲国威一夫一妻,那特么事就大了! 就算男的再爱自己的老婆,不想纳妾,老婆都不干,不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算你抄上了。 因为不管男人愿不愿意,不纳妾对于正妻来说,就是她责任,是失德,是善嫉。是要被人唾骂的。这个锅正妻就算不想与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她也不想背。 失德的后果不光是名声不好,而且还有实际利益的牵扯。因为失德是“七出”之罪,哪天惹男人不高兴了,随时可以评这一条休了你! 当然,七出三不去。如果你有“三不去”保身,你不用怕这个。但这毕竟是少数,多数正妻是不敢失这个德的。 ........ 再比如——“日” 我可没骂人啊,我只是说“日”这个字。 有读者说挑毛病,古人听得懂‘日’?太出戏了,带了一波好节奏。 那么咱们来说说日这个字。 说到日,不得不提另外一个字“肏” 这个字.....不太文雅,不过一般“有点学问的”男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读“cao”四声。字如其意,入肉.... 可是,古时这个字却不读‘cao’。 读.....“ri”。 许多古籍,还有《康熙字典》都有记载。而且意思和现在的“日”相同,都是粗话。 有意思的是古人还用它来形容别的。 “肏攮(nang)”就是粗话里的“吃喝”的意思。 原文中,苍山要是写“肏!”那以现在的读音,就太直白粗鄙了。所以还是“日!”吧.... ..... ———————————— “坊巷御街,自宣楼一直南去,约阔两百余步,丙边乃御廊,旧许市人买卖于其间,自政和间官司禁止,各安立黑漆杈子,路心又安朱漆杈子两行。中心御道,不得人马行往,行人皆在廊下朱杈子之外。杈子里有砖石砌御沟水两道......” 这段文字节选自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原文。 用来回答一位创世书友的疑惑,我在书中描写开封繁盛的时候写到:御街宽余百丈,他认为不可能,现在也没三百米宽的马路,古时怎么可能? 只得拿古人的牙慧来回答。 孟元老在文中道:“约阔两百余步。” 古时的一步,是左右脚各行一步,也就是现在的两步。标准是一点五米,换算下来,正好三百多米,百丈有余。 这不是苍山胡编乱造,最多只能算孟元老吹牛逼。如果他写的是假的的话。 ..... ———————— 这样的书评太多太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没有和大伙儿茬架的意思,只是通过这些书评让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在讲故事吹牛逼之余。苍山有责任让大伙儿了解一些,正统的...非猎奇、卖弄的真正历史。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什么,一家之言微而寡之。可是....至少我能让看我书的这三万多个正版读者。对历史有一个真正的,客观的认识。 至少让我笔下所写的北宋中页,真实的呈现在你们面前。 当然,我的笔力不够,我没有能力在写出锦绣文章的同时,还要兼顾历史真实性。 所以.....有一个想法。从明天开始,每隔几天,苍山现在作品相关里摘录一些,至少可信的,有可读性,还好玩的,正史原文,译文。 不过多卖弄,只做一个搬运工。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 也许有人说我是来看小说的,又不是看什么真实的。没关系,那你就只看小说就好。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只改变了一个人原本的谬误。那也算功德一件吧.... ...... 放心,这个工作不会影响更新,我只把自认有价值的东西拣选出来,抄录可以交给老婆来完成。 今天就说到这儿吧,啰嗦了。不知道你们能否懂得苍山心中的焦虑。我相信你们都是深明大义的,善解人意的。会懂的,对吗? ..... 我爱历史,也爱我的故事。 我想一直写,一真写到写不动为止。 可是我不想前方的路越走越窄,不想十年后,我的故事,还是一个屌丝穿越千年。即小心翼翼,又得假装精彩。 我心里的故事,宏大,且天马行空。可惜...它违背了商业写作的条条框框。它终究要伏蛰。可能随我化做尘土.... 泯然于世。 (没改错字,且心烦意乱,将就看。) .. ps:最后啰嗦一句,现在你们看到书中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明白,在不远的将来,都会有答案。没崩,只是我要吊着你们。咬我啊!? 耐心点,高潮是需要低谷来衬托的。 第779章 要你多嘴 抓阄? 抓阄!! 抓阄...... 众人只道这疯子也是没谁了,怎么就想出这么个损招? 太...... 太特么...... 太特么天才了! 刚刚还言之凿凿说并娶不是什么好事,难共处的潘国为回过神儿来,怔怔出声:“好像,好像也没什么难的哈?” 特么有什么难事儿抓阄不就得了?万事天定,谁也别怨谁。 怎么他早先就没想到这个道理呢? 别说潘丰了,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想到原来这么简单。 为什么呢?一来,大伙儿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二来,也没一个有唐奕这么无耻。 当着三个老婆的面,说咱们抓阄来决定先上谁的床,亏他说的出来。 ...... ———————— 不过,等大伙儿回过劲儿来,一个个把脖子抻的老长,注意力更是集中。这场面,八辈子也见不到一回,可要看个真切,起码得知道谁拔得头筹,谁又落于人过吧? “日!” 曹老二不禁暴了粗口,“直娘贼,这厮好事占尽,却是恼人!” 得,都不出声还好,唐奕都快忘了院子里还站着一帮子看热闹的。 曹老二这一嗓子,倒是把唐奕骂醒了,先不说抓阄的事儿,一回身,咣当,把厅门给关上了。 “该干嘛干嘛去!我们家的事儿,你们上什么心?” “......” “......” “......” 看着紧闭的厅门,众人欲哭无泪,正是精彩时刻啊! 精彩没了,你让我等怎么痛快得了? “啪!”回过味来的秀才照着曹觉的后脑勺就是一个大巴掌。 “让你他娘的多嘴!!” 曹老二被打的一愣一愣的,哭着脸道:“我哪......” 啪!!! 身后又是一下。 曹觉怒了,特么没完了啊!? “妈了个巴子,谁......” 好吧,是自己的亲哥哥,曹佾。 “大哥你也...” 啪!! 曹国舅不解气地又来了一下,“让你多嘴!” 曹老二彻底崩溃,看看秀才,又看看大哥,再看看怒目以视的众人,登时觉得人生了然无味。 里边那位温香软玉,正愁今晚和谁睡,老子在这儿不光愁今晚谁和我睡,而且还得背锅。 眼睛一立,瞪着牛眼,冲厅门大吼: “唐奕,老子和你没完!!” 骂完,调头就走,大有生无可恋之势。 他走了,别人可是不想走,只盼再听听,说不定能听出来个谁先谁后。 ...... 等啊,等啊,里面半天也没了动静。 终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无端惊叫出声儿: “我不要......” “给福康姐姐吧。” 秀才立时来了精神,这声音是萧巧哥的,难道? 这时,福康公主糯糯的细语也拔高了几分,外面听得真切。 “为什么是我?我也不要。” ...... 众人以为听出了大概,贱纯礼一撇嘴:“看看吧,我就说没那么简单!” “还抓阄?”面上表情大有幸灾乐祸,愿见其哀的味道。 “再贤惠的娘子,这个时候也得放下身段争一争了吧?” “谁不想挣一个头筹,将来也有底气?” 秀才深以为意,幸灾乐祸道:“且看这厮还如何疯得下去!” 这可比洞房花烛之夜去听墙根儿有意思多了。 这时.,屋里又有动静传来: “君姐姐,还是你....” 得! 众人只道果不其然。 福康自不用说,那是官家之女贵不可言。 萧巧哥又是什么人?是大宋盟友大辽后族嫡女。 唯有君欣卓,无依无靠。虽然王德用视其如亲孙女,但和那两位却是没法比较的。 吴育满意地点了点头,背起手来,转身与孙郎中慢悠悠地出了小院儿。 既然有了结果,那他也就不用像这些年轻人这般跳脱了。 他能听到现在,可不是什么幸灾乐祸看热闹。 事有缓急,人有亲疏。萧巧哥那也是老头儿当闺女一般看待的人,当然希望她好。 至于萧巧哥和福康谁占先,那就不重要了,毕竟那是大宋的公主。吴老头儿这点还是很明事理的,两人谁占先都行。 ...... 哐当.... 似乎真有了结果,厅门应声而开。不见三女出来,却是唐奕春风满面地跨步而出。 见院子里还站了一圈儿人,立时眉头一皱。 “怎么还没走?缺德不缺德!?” 众人心头一热,才不管他乐意不乐意。 “谁先谁后!?” “....” 唐奕一翻白眼,这帮人也是闲出屁了。 “滚滚滚!”不耐烦的开始轰人。 “老子洞房与尔等何甘?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秀才不依,“洞房你总得摆酒吧?” “洞房摆什么酒?又不是拜堂!” 范纯礼则道:“那你洞房总得有喜服吧?且说先与哪位嫂子?我这就去准备!” 唐奕面容一肃,“喜服?也不必!重要的是过程,而非形式。” 噗!! 人要是无耻到这个地步,是个人也没招了。 贱纯礼吃味道:“直说乃淫人是也,何苦强辩?” 唐奕眼睛一立,“直说乃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何苦强辩?” “滚滚!”再次轰人。 说着,还直接在范纯礼屁股上镫了一脚,强把这货踹出了院子。 范纯礼不肯走,“大过年的,咱还没用嫂嫂们拜年呢。” “爱哪儿拜哪儿拜去。”撵牲口一般把包括曹佾、潘丰在内的众人赶出去。 篱笆墙一关。 “今儿个谁也别来烦我。”脸上不自觉露出得意之色。“我要陪儿子,没空搭理尔等!” “日!”贱纯礼暗骂一声,嘟囔道。“也不知道哪个猢狲刚刚吓的面无人色,差点跳海。” “你!!” 见唐奕吃瘪,这贱人更是来劲,一边加快脚步远高唐奕,一边又道:“一夜三洞房,也不怕累死你!” “贱老三,你回来!” ...... ———————— 这一天,唐奕几乎抱着孩子没撒手。结果小家伙也不含糊,在唐奕身上又拉又尿,那叫一个欢实。唐奕也不嫌弃,一天换了四五回衣衫,却乐此不疲。 两世为人,突然来了个儿子,别管是酒后乱性,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这个上苍赐下的小生命让唐奕不知所措的同时,也让唐奕猛然意识到: 他当爹了,而且马上又要为人夫,再不能无所顾忌的活着了。 ...... 第780章 夜夜新郎 夜幕四垂,乳娘几乎是用抢的才把孩子从唐奕手里夺下来。 更新最快 虽有不舍,怎么也亲不够,可唐奕抬头看天,却是时辰不早。 又看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随时过睡过去的小娃娃。 志得意满的诚心一笑,满足了而去。 到了院中,海风一吹,倒让唐奕为之一松。偏头看向散落院中的几个小楼都亮着灯。不由会心一笑。 再不迟疑,大步朝其中一间走去。 行至门前,深深的吸了口气,推门入。房内燃着一盏小灯,略有昏暗。 一红妆丽人危坐床头,朱唇黛眉、红衣金钗,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但见唐奕推门,忐忑的抬眼望来,眼中有柔情、亦有无措。 唐奕安步入内。来到床前,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丽人... 淡淡一笑:“姐姐今日最美...” ... 君欣卓一时无措,纵有甜蜜,却是开始暗骂巧哥与福康把她推到最前来了。 “这裙子好看,怎没见你穿过?” “巧哥拿来的...说是总要有些喜气。” 唐奕不由暗笑,那丫头的心思他哪里会不知道?要说福康讲究这些他还信,巧哥.... 红衣喜庆不假,可是远在开封还有一个人也偏爱红色.... 这是在向唐奕无声示威,表示不满呢。 渐渐敛去笑意。默默看着君欣卓良久。 群欣卓本就无措,被唐奕这么严肃的看着,更是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心中一暗,无端端怎么摆了一副冷脸? 不是该....该说些体己的甜蜜话吗? “你不喜欢....我这就换下。” 说着就要当真要换掉红衣。 可是,刚有动作,唐奕那边也动了.... 不是好言劝阻、也不是急声催促。 不是怒了走之,更不是走上前来.... 而是.... 两手前抱,高举过顶。然后缓缓落下,一揖到地。 “奕得天眷,承蒙娘子,十年不弃,受我一拜!” “你...你这是做甚!?”君欣卓又喜又急。 万没想到唐奕会有这么一出... “你,你起来啊,我,我自甘心,你何必....” 还没等君欣卓说完,谁知那边的唐奕脸子又一变嘿嘿一乐。直起腰来。 “愿意就好,吹灯!” “睡觉!” “....” 君欣卓哭笑不得,这什么人啊,还反应过来,那边唐奕噗的一下吹灭灯火,屋内登时漆黑。 紧接着,君欣卓就觉一股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家伙趁黑一把将自己揽在怀中,就势一倒,二人便滚在了床上。 君欣卓心神一乱,下意识的推远唐奕。 “你,你你要做甚?” “自是做该做的事。” “可...”君欣卓更是心乱如麻,盼着这一天,真到了这一天,却又有患得患失起来。 “可是别人洞房花烛...不是要...” “要什么?”唐奕停下动作静静等着君欣卓的下文。 “不是要...”君欣卓声若蚊蝇.....“不是要先说些...” “你我不用...” “唯独你我,不需那些繁文俗礼,甜言蜜语...” “你我早就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话,都在心中...不消说。” “因为....都懂。” “....” 君欣卓听得痴了...只当这是天下间最美的甜言蜜语。主动抱动唐.... 这一抱,正应了,‘不消说,因为都懂’。 黑暗中,唐奕自知十年等待终是水道渠成,顺势任意施为。 竹楼花香所至,尽是满园春色。 .... 唐奕不知道,此时。 此刻。 小院外的黑暗里,一个脑门儿顶着大金印子的龌龊汉子,见唐奕进了君欣卓的屋,没一会就熄了灯。 登时一脸得色。 “小样儿的!关门就不知道你玩的什么把戏了!?” 猛一转身,看向身后。 “拿来!!” 黑暗中,又露出两张苦瓜脸.... 一边呆呆的看着黑灯下火的竹楼,一边不情不愿的各掏出一叠票子。 秀才恨恨不平“这鸟厮!还真干得出来!” 另一个贱纯礼,则是满脸懊恼“我就说这货不那么简单,竟真的把君姐姐排在首位!?” “有什么稀奇!?”曹老二一脸得意,他是先走了,没听到后面的话。可他还是敢和这两个家伙打这个赌! 结果...赌赢了吧? “直娘贼!” 秀才又骂了一句。和着他们听到的东西都是反的,白天在厅里人家不是争头筹,而是在歉然。 “这鸟厮好事占尽!端是恼人!” 贱纯礼则道:“家风真好...得跟大郎取取经了..” “取个屁!”秀才一下输了相当于从前半年的饷钱,心里自是不愤。 斜眼瞪着竹楼方向“一夜三洞房,也不怕累的明天下不了地!” “那叫啥来着?就他常说那句。” 贱纯礼立时接道:“****!” “对对!****!” “一夜就耗尽精魄而亡!” 再不想多留,大步离去! ..... 第二天一大早,大年初二。 照例大伙儿还得聚在一处会餐庆新。 日上三杆,早饭都要凉了,才见唐奕带着三女姗姗来迟。 曹觉他们几个小年青,立时来了精神,紧盯着唐奕,就着这厮,是不是腿软的走不动道儿了。 可是,这孙子行啊,腰不酸腿不疼,走路带风,一点事都没有。 几人不由失望,特么三个都没吸干这厮。 倒是曹佾眉头一皱,不对劲儿啊? 他关注的不是唐奕,而是她身后的三个娘子。 怎么只有君欣卓挽起了发髻,做人妇装扮?萧巧哥和福康则是长发及腰,依旧是少女姿态。 小声儿和潘丰嘀咕,潘国为也是一怔,是有些蹊跷.... 趁着吃饭的当口,众人自聊自的没人注意这边,曹国舅实在难忍疑惑,小声与唐奕嘀咕: “你不洞房吗?” “啊,怎么了?”唐奕答的理直气。 “那怎么.....” “什么怎么?有话直说!” 得,曹佾暗道,这可是你让我直说的。 “怎么只君娘子一人挽髻?” 说到这儿,曹国舅上下打量着唐奕,“你不会是不行吧?昨天都是吹的?” 这货肯定是力不从心,一个就败下阵来了。 只见唐奕大嘴一撇,“你当老子是说评话的,赶场子啊!?” 说着,靠到曹佾耳边,压低声音,“我这洞房和别人能一样儿吗?” “洞房三天,一天一个!” “噗!!!!” 曹国舅当真是刚到口的一口白粥直接就喷了出去,看怪物一样看着唐奕,言语之中嫉妒满满。 “你他娘的还真是夜夜做新郎啊!” 又食言了,我的问题。 昨天羊羊将近十点才到,耽误了一会儿,本想连夜码字。 可是.... 羊羊给咱带来一罐子外国糖,说是吃了能睡好觉。 苍山土鳖了.... 尝了两颗,挺好吃的,又吃了两颗.... 结果特么比我吃的安眠药还冲,直接撂倒,一觉天亮。 ...... 今天都补回来。大伙勿怪。 另外,昨天在作品相关更新了一点历史小知识,那个更新不提醒,很多人看不到,想看的自己翻到最前面去找。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81章 疯子之怒 曹国舅尚要继续吐槽,见曹觉凑了过来,知这聒噪的弟弟要是知道此事,又要大喊大叫一番,便闭嘴不提,没事儿人一般坐直了接着吃饭。 而唐奕眼见打发走一个,又来一个,登时火气就上来了,还有完没完? 都不等曹老开口:“闭嘴!” “多说一句,我给你撕了!” 他也不想想,他的个人问题早就被众人视作是“老大难”问题,现在终于开了荤,大伙在起哄的同时,也是为唐奕高兴。 可惜,这次唐奕错怪曹老二了。 曹觉被唐奕吼的一愣一愣的的,幸好昨天赢了钱,这货倒是出奇的有耐心,嘿嘿一笑,“莫急,别的事儿。” 唐奕一皱眉,“什么事儿?” “护送前来的两万禁军今个就要返程,放不放?” “放个屁!”唐奕瞪时眼睛一立,全当刚刚的话没说过,嫌弃道:“傻啊!?正缺没人手呢,你说放不放?” 曹觉一撇嘴,“那你可得自己想招了。” “想什么招?” “干掉那两个领军虞候。” 嘎? 一句话把唐奕憋的够呛,回过神来却是为之一肃,眼神一眯。 “谁啊?得费这么大劲?” 看曹老二的表情就不对,按理说,殿前司那就跟自家后院一样儿,一般的殿前司军将,不管是看都指挥使王守忠的面子,还是看官家的面子,都不至于头天到第二天就想跑。 再说了,这么好的一个巴结癫王的机会,有点脑子的起码要出来露个脸。 而这次,要不是曹觉提醒,唐奕还真想不起来从昨天抵达到现在,那整整两个整编军的头头脑脑就没往前凑。 看来,这里面是有文章的。 ...... 曹觉会心一笑,看来唐奕是察觉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吐出两个名字: “石全海、石全安。” “日!!” 唐奕直接骂娘,“这特么怎么干掉?” 那是马军都指挥使石进武的两个新儿子.... “那没办法,你只能放他们走了。” “......” 唐奕一阵沉默,心道,放走了不甘心啊! 可是再一想,这事儿不对啊? 偏头看着曹老二,似是自语,又似是逼问:“赵祯这他妈是什么意思!?” 唐奕这回可没压低调门儿,一桌子的人为之一肃,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唐奕。 “这....这是怎地了?”曹佾无措地问出声儿。 大过年的,又是他大喜的日子,怎么好好的提到了官家,而且言辞之烈已经到直呼陛下名讳的地步了。 唐奕不答,目欲喷火。 “他这么玩,就有点过分了吧?” “大郎!”吴育放下筷子,冷声喝令。“好好说话!” “......” “......” “好好说话?”唐奕反问一声。“拿我儿子架在火上烤,我他妈还好好说话!?” 曹国舅一怔,既是随船来的,当然知道禁军领兵的是石全海和石全安,瞬间明白了唐奕的话外之音,登时冷汗都下来了。 “陛,陛下还不至于吧?” 砰!!! 唐奕猛一拍桌子,“你闭嘴!” “让人当棋子,现在才知,你还好意思说!?” “......” 曹国舅立时哑口无言,脸色灰白。 良久方道:“若真如此,那...” “那陛下确实过分了!” ...... 此时,桌上除了曹家兄弟和唐奕,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吴育眉头已经拧到了一块儿。 知道唐奕发起火来是没法交流的,只得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曹国舅。 “到底怎么回事?” 曹佾颓然地萎作一团,出神道:“护送的两军虞候....” “是石进武的家的老三和老五。” “嘶!”吴育倒吸一口凉气。 打混官场几十年,老相公又怎么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这......”这了半天,吴老头竟一时也无言以对。 “大郎......”却是曹佾率先打破僵局。“某以性命担保,事先我曹佾绝不知情!” “而且,而且我相信陛下也非......” “行了!” 唐奕不耐烦地打断曹佾的话,此时只觉心烦意乱,再难控制情绪。 “他就算有那么一丝丝的歧想,那也不行。那是老子的骨肉,不是你们官场弄潮的棋子!” “大郎!” 此时场中最尴尬的是福康,轻唤唐奕,眼中含泪。 “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父皇......父皇一定不会害你的。” 唐奕抬眼,见她楚楚可怜之态,心中一阵刺痛,想说什么,却是绝难出口。 只能心中暗道:“他会不会害我且不说,但他绝对是对那个孩子起了歹念啊!” ...... ———————— 此事看似迷离,其实一说就懂。 护送南下的禁军出自殿前司,既显出赵祯的重视,又用的是观澜系的力量。 可是,领兵的将领却特么不是观澜系的人,而是汝南王府那一头的。 石家是什么背景赵祯会不知道吗? 那他为什么用了这么两个人? 有非常多的可能,但是,没有一个可能对唐奕有利,也没有一个可能对赵祯不利。 第一,唐奕和一个青楼歌伎生了孩子,不论从赵祯要嫁女的角度,还是唐奕癫王这个身份的角度,对皇族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赵祯不喜欢这个孩子,不想他活着到涯州。用和唐奕有大仇的汝南王府的人,其心自明。 第二,赵祯在试探石家,对于这个不弱于曹王两家,而且比潘杨量更重的将门,赵祯不可能不在意。借此南下之机试探一下,不无可能。 也就是说,不论那孩子能不能活着到涯州,对赵祯皆无害处。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远赴万里,死在路上再正常不过。可是,唐奕却要把这笔账算在石家头上。以唐疯子之名,石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而若孩子平安到达涯州,说明唐奕断腿之策确有其效,确实从根本上瓦解了那一家的影响。那么,赵祯便可不记前嫌,展现他的仁慈大度,重新把石家拉回到自己的麾下。 那意义可就大了去了。 改革方兴,有石家之助,即使狄青的二十万大军不回京,赵祯在京师也有了底气,自然可放手为之。 .... 还有一种可能。 唐奕从曾公亮那里扣了一厢的水军,这事赵祯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以癫王的尿性,现在往涯州送军队就是肉馒头打狗有去无回,赵祯不想唐奕手里有太多兵。 所以,才派石家人来,唐奕就算想留也留不住。 .... ———————— 不论哪一种可能,对唐奕都没有好处,对唐奕的孩子都是一种威胁。 你说唐奕能不炸吗!? ...... 可惜,唐奕还是太嫩,论度人之术,他和赵祯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还有另一种可能是唐奕没想到,曹佾没想到,连久历权谋的吴育也没想到的。 ...... 第782章 着不着急 赵祯可能是在试探石家,也可能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可是赵祯同样也知道,路上出事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唐奕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比起石家,赵祯更了解唐奕! 他太知道那个小疯子的性子了,太知道没有人能左右他的想法,包括他这个官家。 .... —————— 此时唐奕面容冷俊,几乎要阴出水来。 不管是出于什么因为,赵祯不应该拿他的家人作赌注。 “好!”唐奕猛然冷喝! “不让我养兵?我就偏要养兵!” “料定我留不住石家的人?老子就非得把他们留下!” 说着话,呛啷一声!直接把曹觉的配刀给抽了出来。 “黑子!跟我走!” “得勒!”黑子往嘴里猛塞了口吃食,站起来就跟唐奕往外走。 他是不管什么官家还是谁的,只要唐奕有吩咐,让这莽汉造反都不带含糊的! “你你你,你干嘛去!?”曹国舅急了,听话里那意思,不会真的要干掉石全海和石全安吧? 那特么事儿可就大了。 瞪着曹觉,“你怎么不拦着他?” 曹老二闻之撇嘴,悻悻然道:“你拦得住啊?” “....” 不情不愿的起身,嘴里还嘟囔着“陛下也真是,年都不让人过好!” “走吧,跟去看看。” 这话是说给秀才的,秀才没办法,只得也站起来,跟着曹老二往外走..... 见这四个愣头青已经出去了,曹国舅更是不淡定了,这是要出事儿啊。 急声高喝:“来人!快来人!拦住他们!” “算了....”却是吴育把曹佾拦住了,悠然起身也往外走。 “景渝说的对,拦不住的,由他去吧。” .... ———————— 且说石全海、石全安两兄弟。此时正在码头上忙活,准备补给一些淡水,即刻起程。 这趟差使接的,两兄弟别提多腻歪。 也不知道官家使的什么心眼儿,竟让他们来给癫王送孩子。 刚接到诏令,别说他们了,就是他们的老子石进武都愁的好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的掉也弄不明白赵祯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想借石家的手除了这个不该有的娃娃,还是试探石家啊? 最后石进武实在想不明白,不过却得出一个结论,违背圣意石家担待得起。 可是得罪癫王.... 那就真得掂量掂量了。 得,装傻吧。只当是正常的差使。护送南下! 特意嘱咐两兄弟,可千万别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可苦了这两兄弟,别出岔子?特么刚满月的小娃娃,就算他们不起歹心,这万里迢迢的路途也够孩子受的了。 这一路提心掉胆不说,生怕那刚出生的小娃娃生点什么意外。 那两百来个丫鬟婆子,其实有一大部分都是石家倒贴的! 石进武怕赵祯真要动什么手脚,把锅甩给石家。这一路,特么自己亲儿子都没这么上心过。 好不容易到了,两兄弟本来还挺美,在唐疯子这儿也算有个交待了吧?你就是再疯,再不待见,总得有个表示吧? 可是这货接了儿子,就连面儿都没露。太不给面子了,二人一琢磨,你不待见老子,老子还不想招惹你呢! 走吧。反正事办完了,早点回去也好交差。 正在船上敦促将士们搬运淡水,整装待发。 猛的...哆的一声! 二人一回头,吓的差点没坐地上。只见一把钢刀正砍在身后的船梆上! 入木寸余!刀尖还在不住的颤动! 定睛再一看,不是那个唐疯子又是何人? “认得我吧?” “认,认得...”二人正瞅不上唐奕这时候也不敢含糊,恭敬见礼。 “末将见过癫王殿下。” 恩,唐奕点了点头,又一指身后的黑子“那认得他吗?” 二人抻脖子一看,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唐疯子莫不是来寻仇的吧? 黑子别看无财无官看似没名气,可是京师官面儿上的人物不认识这黑煞神的还真没几个。 尤其是石家.... 别忘了,数年前石家和黑子还有一桩旧帐没算清呢。 “认,认得.....” “嗯....”唐奕还是点头,一语又关,“还真认得。” 伸手一捞,使劲儿把刀从船梆上扥下来!嗖的往前一送。差点又把石全海吓了一个跟头。 因为那催命的钢刃,就特么架在自己脖子上! “殿殿殿下这是何何意?” 唐奕闻之咧嘴一乐,“没啥意思,我来问点事儿。” 完了完了,石全海暗道,还真是来寻仇的。有特么刀架脖子上问事儿的吗? “殿殿下,要问什么?” “听说你们要走?着急吗?” “啊,啊?” 石全海怔住了,这是啥问题? “这...” “少他妈废话!”唐奕瞪着牛眼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嗯,手上加力“我问你着急吗?” “着,着急!”石全海脱口而出,满然就是应付。 “嗯?”唐奕再次力,石全海的脖子上已经见血丝了.... “答错了。” 什,什么情况啊?石全海心中哀嚎,你能不能按常理出牌?这是答错了? “不!!” “不着急!” “嗯。”这个答案唐奕很满意。 点了点头,刀刃挪开“不着急就好。” 立时换露出一个和煦的笑脸儿“正好此地海匪猖獗,石家三哥既然不着急回去,那就帮本王抓抓海盗再回朝不迟。” 说完,两手一背,拎着刀..... 走了。 .... 扑通! 石全海一屁股坐在甲板上。身上都快湿透了! 等唐奕彻底看不见人影儿。这位才抹了一把冷汗!左右看看了一众呆愣的兵将。 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都他妈是死人啊!!京不知道拦着点啊!?” 石全安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苦声道:“行啦,怪不得大伙儿,那是御封的嗣王,谁敢动他?” 石全海不信,有瞪着自己弟弟,“他们不敢,你也不管!?” 石全安苦笑,“你真当那黑汉是吃素的?我要敢动,咱两兄弟今天就都交待。” “....” 明知五弟说的有理,可是怎么想怎么憋屈。 “直娘贼!这对头让咱当的,还得被他呼来喝去!” .... —————— 且说另一边曹觉刚追过来,可唐奕已经把事办完了。 曹老二一见刀上没血,不由暗松口气。 “怎么回来了?” “办完了。” “靠!”曹觉淬了一口“有点快。” 唐奕没心思和他废话,更没心思吃什么早饭,调头朝自己的院而去。 也许现在看一眼儿子,才能消解心中烦闷。 .... 可走到院前,就见吴老头儿已经等在那里。却是暂时见不着儿子了。 “别劝我!没什么可说的。” 吴育闻之,摇头苦笑,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看来还是陛下最了解你。不愧是圣心独断的天子啊...” 唐奕一怔,“什么意思?” 吴育抬头,诚然看着唐奕“你错怪官家了...” 第783章 粗鄙凡人 雁九爷新书《族长压力大》,是要推一推的。 前两天刚开过单章,不希望历史文的路越走越窄。 原来已经有人走在了前面,算是一种缘份吧。 还不算肥,但是诚意满满,就算嫌瘦也可收藏慢养,穿二代的幸福生活起码已经前进一代了。不容易,是尝试,也是勇气...大伙多多照拂,且给历史文留一条新路。 ———————— 吴育也是唐奕提刀冲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 “你错怪陛下了。” 唐奕怔了一下,心里也是一晃神儿,觉得好像是哪里不对。可是却一时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什么意思?” 其实,这要是放在别的事,或者别的人,以唐奕的智慧不会看不出端倪。只不过,事关骨肉,其心必乱。 吴育见他迷茫,也不卖关子,缓声道:“试探也好,借刀杀人也罢,都是被动的。” “事态能不能按官家的意思发展,全在石家或者你这个疯子的一念之间。” “你也好,石家也罢,会蠢到看不透这里面的因果吗?” “!!!” 唐奕瞬间僵住。 “你,你是说......他的是主动!?” 吴育淡然一笑,做高深状。 “关心则乱!那是你的儿子,所以你愤怒,你不能原谅,无法理智地思考问题。” “可是,正因为如此,你才忽略了最最关键的一点。” 抬手一指唐奕,“你!” “陛下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陛下更知道,不管他有什么算计,也不管他派谁来。” “你,都不会放人走!” ...... 唐奕全明白了,只觉浑身发麻,呼息尽堵。 “大爷的!” 回过劲来的唐奕破口一声大骂,把老头吓了一跳。 而唐奕此时,已气的蹦着高地骂开了。 “都他妈不是好东西!” “老子就说不能当官,都躲到涯州来了,还得不着清净。” 这特么权谋度厄之术,罗织小人之经,没有最深,只有更深。人心猜人心,简直可怕。 “早晚得让你们玩死。” 吴育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唐奕哪还不明白? 他刚刚为之所怒那些所谓智计,都特么浅了。 他是走一步看两步,可是赵祯这种高手是走一步看三步、五步、十步。 正如吴老头儿所言,什么试探,还是借刀杀人,那都是被动的,不可控的,浅显直白的。 真正高明的是什么? 是唐奕把石家人留在涯州了,这才是最对赵祯有利的。 想想吧,马军都指挥使的亲儿子把唐奕的亲儿子送到了南边儿,还就此留下,成了癫王的势力,石家撇得清吗? 黄泥掉进裤裆里,不屎也是屎,这回不是观澜系,也是观澜系了。 这才是主动,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真正手段。 赵祯这个大招的关键也不在于用的是石家人,在于赵祯知道唐奕有脾气,也有手段把石家兄弟留下。 ...... “妈了个巴子!” 唐奕这个气啊,这不就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吗? “老子现在就去把那两个棒槌撵走,谁也别想如愿!” 说着,真的就要冲向码头。 再怎么说,赵祯把他的骨也算计进去了,别管是不是庶出,这都是他不能容忍的,也赤果果的印证了一个问题: 在帝王眼中,没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 什么胜似父子,都他妈是扯淡,早就已经不在了。 “回来!” 吴育一声爆喝,却是没了往日的儒雅之风。 “你疯什么疯!?陛下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还要怎样!?” “哪个份儿上?” 唐奕大吼:“我的骨肉!” “他的国舅!” “还有他自己的骨肉!” “都是他的棋子,老子也是他的棋子。” “早晚让你们玩死!” 要是吴育不说,唐奕可能永远转不过这个转儿。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要永远作这枚棋子。 ...... “两万!” 吴育知道唐奕钻了牛角尖儿,根本不与之争辩,直接吐出一个数字。 “你想没想过,护送一个孩子,或者说把石家兄弟留在涯州,用得上两万禁军吗!? “别说是一个异姓王,就是大宋朝的赵家子孙,谁不是圈养开封?谁可以远离皇权自成一境?” “谁又可以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涯州手握两万禁军!?” “这两万禁军,就陛下对你的交待,对你的信任!” “......” 唐奕僵在那里,又是一个他没想到的算计。 不觉欣慰,反倒露出一丝惨笑。 “好一个交待!好一个信任!咱们的官家,还真是滴水不露啊!” 唐奕抬眼看着吴育,“可是,老头儿......” 吴育心头一颤,因为他在唐奕眼睛里,竟看到了一抹不曾有的凄凉。 只闻唐奕悠悠开口:“这个交待,我不认,我也不需要。” 下一句话让吴育更加意外,“我和你们玩不起。” “我就是个怀揣幻想,尚不成熟,阴差阳错来这世上走一遭的愣头青。” “说白了,我不是什么天才、神童。” “老子就是个粗鄙凡人,还是天真、感性的凡人。” “我没想过登堂入室,更没想过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 “于范师,于陛下,于您老!奕从来没掺杂过一丝丝的功利之心,更不容忍这样的功利之心加之吾身。” “呵......”唐奕再次惨笑出声。 “我竟天真地以为,你们也能如此!他妈的,得亏躲的够远。否则,不死我,死谁!” 吴育一时愣住了,他没想到唐奕能说出这样的话。 准确地说,他没想到唐奕这个看似官场高手的天才,会说出这样“幼稚”的话。 看着唐奕真的是伤了心,吴育于心不忍,行至唐奕身边,缓声道:“可是,你身处这样的漩涡之中。” “宦海浮沉千载,帝王心术百代,从来如此,你如能如何呢?” “那就打破它!”唐奕猛的目光一凝。 “打破这个所谓的宦海帝王之术!” 心中似做下了一个决定,绝然转身,大步而去。 吴育只觉晴天霹雳轰然炸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你要干什么!?” “你,你不可行忤逆之事!” 唐奕停了下来,没有回头看吴育,只是淡淡地道:“干我该干的事?做我想做的事。” 说完,任由吴育如何嘶吼也不回头,扬长而去。 第784章 理由充分 月上中天,唐奕才再次回到小院。 今天,他在海边坐了整整一天!也胡思乱想了整整一天! 打破谈何容易? 不过他终还是没有履行那句气话,把石家兄弟赶走。 心道就再给赵祯做一回枪吧 抬眼望去,也许是心情不佳的缘故,往日绚烂多彩的海滨小院,此时好像也不那么生机昂然了。 只有巧哥与福康的房间还亮着灯。君欣卓那里倒是漆黑一片。 睡下了?唐奕不禁摇头苦笑。 这才想起,他那个荒唐的“洞房”还没完呢。 今天却是应该萧巧哥了 一码是是一码。 外面有什么风风雨雨那是男人的事情,却是不能带回家里。这一点唐奕还是分得清的。 强行让自己静下心来,长出一口浊气,朝着巧哥的房间行去。 一推门 “嗯?”不由眉头一皱,门从里面反锁了。 “开门” 里面亮着灯,显然巧哥还没睡下。 “你你你,你来做甚?”巧哥结结巴巴的动静传来,却是让唐奕大乐“你说我来做甚?别废话,开门!” “你走吧睡着了!” “” “睡着了还点灯?还会说话?莫不是得了夜游症?” “” 屋内登时无声。过了半天,有脚步声往门口过来。吱嘎一声开了门。却只露出萧巧哥略有惊慌又有几分幽怨的小脸。 唐奕想迈步往里进,巧哥却把门抵的死死的,说什么也不让唐奕进 “你今晚还是别睡我这儿了”巧哥嘟着嘴,怎么也不肯放唐奕进去。 “为什么?” 巧哥道:“你,你去福康姐姐那边吧” “福康”唐奕一怔。 “姐姐一天都闷闷不乐的,准是还想着早间那事,你还是去劝劝吧” 说着话几乎是用挤的,把唐奕推了出去 最后还颇有几分幽怨的看了唐奕一眼。 “哎呀,反正你快走便是!” 哐的一声合上房门,却是唐奕怎么叫都没了动静。 唐奕哭笑不得。怎么还被人嫌弃了? 无法,只得行向福康的房间。 轻轻一推门,却是没有落锁。 行进去,就见福康依在桌案边儿上,单肘支下下巴,似乎没发现有人进来 纵使烛火不明,唐奕也依然看见红红的眼圈儿,显然是哭过。 “诶”心中莫名一痛,这才觉得早间在饭桌上有点过火了。不管怎么说,不应该当着福康的面儿说出那样的话。 而且这一天心烦意乱,也忘了这女子绝对也是难熬的紧 他与赵祯心生嫌隙,最难受的应该就是福康了吧? 行至福康身后:“早间” “呀!” 唐奕忘了福康还不知道他进来,而福康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自是惊叫出声。 “别怕”唐奕就势把福康揽在怀中。 “是我” “你”福康也看到了唐奕,依偎在他怀里,心神一松“你不是应该在” 唐奕嘴角一扬,带着几分坏笑:“早间惊吓到你了,所以啊” “让萧巧哥等明天吧!咱得先看看公主殿下气顺了没有。” 福康扑哧一声笑了这个无耻的家伙! 晚饭时巧哥为了哄她,却是信誓旦旦的说过的,说什么也把他推到这边来。 定是没进去巧哥的门,这才来了她这。也只有他说的出口。 可是笑过之后,福康神情又暗了下来,却是没心思听他的胡说八道。 “你与父皇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儿,我又犯倔了” “那” 唐奕大手轻轻的盖在福康的朱唇之上。 “你别说,听我说。” “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脾气急,不自觉就会说些做此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情。” “早间却实是我的问题。” 福康一暖,终是放下心中大石,宽心道:“他是皇帝,有时也没办法” 唐奕点着头,有些事是男人之间的事,唐奕不想让福康牵扯进去。“我懂” 福康会心一笑:“大郎重情,自是理解的。” 唐奕也跟着笑,没有接话。 帮着她揉了揉发肿的眉眼,“这下放心了?” “嗯。” “那你坐下。”把福康扶到床边。 “干嘛?”福康由悲转喜自是顺从,一边坐下,一边发问。 只见唐奕还是不答,待她坐好,后退三步 两手前抱,高举过顶。然后缓缓落下,一揖到地。 “奕得天眷,承蒙娘子,不离不弃,受我一拜!” (君姐姐若是在此,一定觉得很耳熟) “你你这是做甚!?”福康一阵慌乱,没想到唐奕会有这么一出 “你,你起来啊” (好吧,也挺耳熟。) “愿意就好,吹灯!” “睡觉!” 更熟!!! 这个无耻的家伙连台词都没说换一换。 (竹楼花香所至,尽是满园春色什么的,反正也挺耳熟,所性就省了吧。) 第二天早间一到饭堂,众人一看福康也盘了髻。 不由皆是一翻白眼,得!这货又当了一天新郎。特么出多大事儿倒都不耽误他及时行乐。 不过唐奕心里的那块石头拿不开,虽然在福康面前不好显露,可是明眼人也一眼就看出,没了第一天那样的春风得意。 还没坐下,就对曹觉道:“吃完别走,有点事儿和你商量。” 曹老二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边吃边说。” 唐奕坐下摇了摇头。“还是一会说。” 曹觉深深看了唐奕一眼,没再多说。 “行吧。” 都知道唐奕有事儿,这顿饭吃的倒是不磨叽,一会儿,就该走的都走了。 唯独吴育,吃完了也不动窝,老神哉哉往那一坐。 曹觉四下一扫看,饭堂里就剩他和唐奕还有这老头儿了。 嘿嘿一乐,出声提醒“吴相公?” “做甚?” “大伙儿都走了,要不您老” 吴育干脆眼睛一闭,“说你们的,老夫就听听,不插嘴。” 他这是不放心唐奕! 昨天弄出不明不白那么一句,今儿就找带兵的曹老二。老头儿哪放心得了? 唐奕也是看了吴育一眼,知道这老头儿是走不了了。 干脆也不瞒他。 与曹觉道:“那五千水军,训出来没有。” 曹老二一撇嘴:“大过年的,还不给放几天的休啊?” “快了,年后在最后折腾几天,拉出去就不至于丢人了。” 唐奕点头“上点心。” 刚说完,没等曹觉接话,那边吴老头儿,眼皮不抬一下。“你着急要兵干嘛?” 曹觉直接就乐了“您老不是不插嘴吗?” “分事儿!” “” 好吧理由够充分。 唐奕一笑,故意气吴老头儿。 “陛下既然能送我两万禁军,当然也不在乎我这区区五千。” “您老着急什么?” 呵呵,理由也够充分…… a 第785章 赵祯的战略布局(二合一) 对于书评区议论的书友,请你们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你的亲人把你刚出生的儿子放在仇人手里,从河南带到海南,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达到某种政治目的。 你什么心情? 还有,别的自信苍山没有,但是我要写什么,你肯定猜不到。 童话还是那个童话,只不过此时唐奕这个天真的白雪公主误食了那只毒苹果,是童话中最丑恶的那一段。 ———————— “您老着急什么?” 一句话噎得吴育差点没背过气去,瞪起眼睛再没了刚刚的淡定。 “小兔崽子,你给我听好了!” “不管你怎么疯,老夫挺你,你范师挺你,全朝中正之臣也挺你!” “可是,你要是敢造反,有悖臣纲,那老夫第一个不管应!” ..... “不是...”曹觉愣愣出声儿。“先等会儿。” “几个意思?要造反?” “怎么?”唐奕眯眼看着曹觉。“你不敢?” 咕噜,曹老二狠咽了一下口水,看了唐奕半天才蹦出一句: “你这回疯的有点......” ...... “哈哈哈!” 唐奕无端大笑,笑得两人更是迷糊。 曹觉心里这个急啊,“不是,你到底几个意思,真要造反?” 吴育也是胸口起伏不定,“你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老夫,老夫......” “您老就怎么样?”唐奕把老头儿的话接过来。 面色一缓,“行啦。” “消消气。” “还说我关心则乱,您这不也是一上头就脑袋不够用了?” “我想造反,找陛下的小舅子商量?他大姐是皇后,他外甥是将来的太子,你问问他能干吗?” “呃.....”吴育顿时噎住,好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那你要?” 唐奕一摊手,“我就正常聊聊岛上的军务,看把您老急的,我还不能问点正事儿了?” “不对!” 吴育早就被这小疯子忽悠出免疫力了,哪肯信他? “那你昨日说什么‘打破’,难倒不是起了歹意?” “......” 唐奕一阵沉默,随后暂且撇开曹觉,在吴育身边坐下。 吴育见他这般正式,也是不由直了直腰身。 “说吧,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您说,我和陛下的问题出在哪里?” 唐奕没回答,却是一个反问把吴育问住了。 “老子就是不会玩权术!”唐奕激动地梆梆砸着桌子。 “也不想看到我和陛下相互猜忌,相互利用,才特么发的火。” “那您老觉得,我会为了这么一个因果,反而把自己推到更深的漩涡之中?” “这和见不得别人为恶,自己却要去做恶有何区别!?” ...... “那你....” 吴育一下被唐奕吼醒了。关心则乱,唐奕因为关心孩子而看不透官家的用心,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唐奕违背他为臣之德的原则,而看不透唐奕到底在想什么? 缓下声来,“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打破它!” “打破什么?” 唐奕摇头,却是又沉默了下来。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要打破什么。 与赵祯重回原本的父子亲情?那不叫打破。 改变这世道人心?那是痴人说梦。 可是,唐奕心里有一个声音让他当时喊出那句“打破”。 也许,是个性使然,疯劲上来了。 也许,真的有什么东西需要唐奕去击碎,去破局。 “您老放心!”唐奕终还是开口道。“直到今天,他在我心里依旧如父如亲,从来没有变过。” “正因为如此,在您老眼中最正常不过的官场小计,却是我无法容忍的。” 停顿了一下,唐奕眼神之中尽是哀戚。 “我给的已经够多,你们不能再要了......” “......” “......” 此时此刻,无论是吴育,还是曹觉,皆是默然。 唐奕确实付出太多了,他把十年积累给了这个大宋朝,把所有精力和才华都给了官家,却落得个远遁天涯的下场。 他抱怨过吗?没有,甚至自得其乐。 财富、权力非其所欲,也许心里唯一在乎的,只是那份情义不容亵渎,更不容利用。 “诶....”吴育悠然一叹,缓缓起身。“也许大郎说的没错,你还真就是个‘粗鄙凡人’” 唐奕会心一笑,“从来都不是天才。” “可是你要的东西,却是做为皇帝最不能有的,也最不可能改变的!” 佝偻着腰,转身欲走,“老夫也懒得管了喽。” “倒看看你要如何‘打破’!” ...... 唐奕看着吴育的背影,一时无言,老头儿这是准备看他笑话啊! “哎~!”身后的曹觉出声儿了。 “什么打破?” 听了半天,曹老二还是没太听明白,打破什么啊? 唐奕更是烦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就算说,你听得懂吗?” “有啥听不懂?”曹觉不服气。“昨天还是咱先发现石家兄......” “你还说!”曹老二不说还好,他一说,唐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你多嘴,老子也....” 算了,说出去丢人,他和曹老二一样,都是二百五。 “你也啥?” 唐奕懒得和他解释,转移话题,“尽快把那五千水军训出来。” “石全海和石全安的禁军是汉鸭子,不习水战,得施雄和巫启航带着才能下海捉匪。” 一提正事儿,曹觉也就不含糊了。 “行!出正月,我还你五千精兵。” “嗯。”唐奕点着头。 “另外。” “有话直说,别磨叽!” 唐奕一笑,“也不算什么事儿,就是和你商量。” “你觉得炎达手底下那些黎人,能不能当兵使?” “能!”曹觉的回答极为笃定。 “要我说,你把他们当力工用,简直就是浪费。那帮黎族汉子有一个算一个,只要稍加管制,都是好兵!” “哦?”这倒是让唐奕颇为意外。 曹老二来了兴致,凑上前来。 “你是不知道吧?” “那帮汉子,下工之余,还要去打猎。” “啧啧啧......”说到这儿,曹老二不禁砸吧着嘴。“那简直就不是人,就是一群牲口!” “啊?” 唐奕是真没想到,这么高的评价,居然能从曹觉嘴里说出来。 曹老二一见唐奕的表情,更来了兴致,立时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原来,在操练施雄那五千南瓜之余,曹觉没事儿的时候也会和炎达族部的青壮一同进山,打猎玩玩。 可是,在他眼里是玩乐,在黎峒眼里,那就是活命的本事。 曹觉可算见识了什么是韧性。 长期生活在恶劣条件下,与生存斗争锤炼出来的韧性,让曹觉这个久经战阵的老兵都为之动容。 “那帮人,特么就不知道什么是怕!” “赤手空拳就敢擒狼,攥根棒子就敢斗野猪。” “老子要是把刀给他们,虎豹都敢试吧试吧,简直就是不要命。” “而且,一点没有中原人的娇气。添道口子,流点血,根本就不当回事儿,就地寻点草药一糊,该干嘛干嘛。” “照样抓猪斗狼,第二天照样上工。” “嘶!” 唐奕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来,黎峒还真是一个好兵源啊! ...... 他哪里知道,黎峒也好,侬峒也罢,论起骁勇之性,绝对不比任何大宋的精兵差。 不然,当年侬智高也不会仅凭着几千个乞丐一样的侬峒族兵,拿着木棍柴刀就把大宋南方搅了个天翻地覆。 这里面纵然有大宋军制腐败的原因,可是也与少数民族的彪悍性情有着不小的关系。 要知道,侬智高其实没什么雄才大略,手下也没有什么善战之将,手里更是无甲无刃,能成那么大的事,靠的就是族兵的勇猛无畏。 ...... 此时,唐奕心思活络起来,喃喃自语:“照这么说......” “咱们有良将,有刀甲,还有阎王营式的正规化训练,再加上这样的骁勇之兵......那就算在海南再起一支阎王营,也不是不可能啊?” ...... 曹老二没接,拧着眉头看着唐奕,“不是,我有点不明白。” “现在你手上有两万五千之数的军队,还不够你折腾?你要兵干嘛啊?” “不够!”唐奕的回答极其笃定。“远远不够!” “那你想要多少?” “十万!” “!!!” 曹老二吓了一跳,“你特么不会真要造反吧?” 唐奕冷笑,“我造反,你敢跟着啊!?” ...... 其实,昨夜让吴育点醒,唐奕反倒明白了一件事儿,或者说他有点明白赵祯的用意了。 他把两万军队加上石家兄弟,借着给唐奕送儿子的机会送涯州,那用意何在呢? 赵祯可不知道唐奕要通海商,要打海盗,要大力发展海贸。他给唐奕送来二万兵,那是出于皇帝自己的某种目的。 “老二啊,.你想没想过一个事儿。” “什么事?” 唐奕略一思索,索性以水代笔,沾着米汤在桌上给曹觉比划了起来。 “这里,是燕云!” “大宋最北端有狄帅二十万大军陈兵于此。” “对啊。”曹觉怔怔出声。“抵御大辽嘛,我听你和我大哥说过,现在官家想往回调,但是却调不回来。” “所以啊。”唐奕接道。“陛下不可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狄帅身上。” “他要想好调不回来的情况下怎么办。” “怎么办?”曹老二的脑子不够使了。 唐奕轻笑,“二十万大军啊!” “震慑大辽的同时,对河北诸路那也是一种震慑啊!” “......” 唐奕再不迟疑,用米汤在中间一点,这里是开封,石家兄弟被咱们一扣下,石进武就算不是观澜的人,也得是观澜的人了,京师的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一大半。” 再一点最下,狠狠的画了一个圈。 “这就是咱们的涯洲。” “地处大宋最南。” 唐奕把从北到南,上中下三点连成一线。 指着那条线,“这就是陛下对狄帅不能归京做出的后招!” “只要这三个点上有重兵震慑,整个大宋除了西北一地尽在掌握,还有什么事儿是陛下不敢放手为之的!?” “所以,不是我要掌多少兵,而是官家想让我掌多少兵!” “十万,你觉得多吗?” “不,不多。” 曹老二就纳闷儿了,这身居高位的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这他妈一个事儿得绕多少个弯? 这特么唐奕要是不说,他就算把脑袋想破了,也想不出官家在下这么大一盘棋。 说白了,赵祯经历过一次改革失败,这一次为了做到万全,可以说是巨细无疑。不做到里里外外尽在掌握,他是说什么也不敢妄动的。 “那你还纠结个啥?” 曹老二瞪着眼睛,“陛下敢让你掌兵十万,足见信任之大!” “呵.....”唐奕干笑一声。“你忘了吗?我只是朱涯军团练使。” 长出了口气,不想再和曹觉说话,淡然转身准备离去。 “不出意外,咱们这边弄的差不多了,官家肯定要派一个我认可,他又放心的人物南下,来执掌这十万大军喽。” 所以,唐奕恶心就恶心在这儿,被赵祯算计的不要不要的,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你还得心甘情愿的给他当苦力,等着人家来摘桃子。 奶奶的,帝王心术!?老子非给你板一板。 ...... “等一下!” 却是曹觉从身后叫住唐奕。 “干嘛?” “一句话,你说错了。” 曹觉嘿嘿一笑,“家姐是皇后不假,我外甥是太子也不假。” “可是,千古帝王家,哪来的亲情?” “而且,有一点你没提。” “什么?” “你我是生死兄弟!!” “所以,只凭这一点,你要是敢真造反,我就敢跟着你玩命!” “......” 崩没崩啊? 我不知道这波节奏又是谁带起来的。 我也不知道“人设崩了”句话话是高级黑,还是无脑喷。 然后真的有一帮人,跟着闹了起来。 我是不想理会的,写入辽那段,写邓州营那段,包括古北关一战,都有人带这种节奏,最后也都让我用故事打回去了。 很简单,因为你没看到完整的故事。 不与理会的理由也很简单,发这种言论的,无外呼两种人。 一种是纯喷子,就是见不得你好。一种是跳订加大嘴巴。 第一种苍山从来就没在乎过,因为无论你怎么喷,我还是我,书还是书,成绩还是嗷嗷往上走的绩。 第二种,我也不太在乎。因为态度。你没有认真的看过我的东西,说句不应该是作者说的话,你丫看懂了吗? .... 可是这回有点不一样。 ““混天一世间”还有“步月” 这个单章是专门给你们开的.... 虽然没接触过,也没私下聊过。但是像你们这样的活跃书友, 发过的每一个贴子,每一个章节说,我都看过。 连你们都被带了“人设崩了”这种荒唐的节奏,那苍山就真得琢磨琢磨。是不是真的写崩了。 ...... 真崩了吗? 先不说崩没崩。 我帮你们回忆回忆吧.... 唐奕的出场,也就是全书的开篇是怎样的一个开篇? 就是一个无知者无谓的大嘴巴开局吧?虽然我没明说,但是看到现在你再回头看,那符合唐子浩这个人设吗?很唐奕吧? 再往后看,拜师范仲淹,唐奕为什么拜?又为什么不想拜?里面有一点私心已欲,想借着范仲淹往上爬的意思吗? 之后,马大伟的婚事、私放君欣卓、邓州起酒坊给张家的份子。到京城与潘丰的冲突、与曹国舅的结交。、 种种种种,已经固化了唐奕的人设了吧? 他就是个冲动、有血性的性情中人。 那么现在咱跳到全局来看。 唐奕身边最亲最近的人、赵祯、范公、曹佾、潘丰、曹觉、番越、还有那一帮纨绔和一众观澜系的儒生。 现在你们可以一个字一个字的查、从开头数到现在,唐奕借没借过谁势、利用没利用过任何一个人。甚至他刚入京时一穷二白,可他老师是群臣楷模,大宋第一等名臣。唐奕利用过范仲淹的名声吗? 这是他的底线,也是苍山的底线。 前面二程不让曹满江进观澜,唐奕是怎么做的? 赵祯第一次和他使权谋,唐奕是不是夜闯官门也要把这事儿摆弄清楚? 为什么赵祯朝他扔鞋的时候他那么高兴? 古北关下,为什么宁可丢关也不让杨怀玉去守关? 为什么宁可远遁崖州也不入朝为官,也不妥协?写一本书最危险的过渡就是换地图,你们真当我傻,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人说人设崩了? 看看书评你们在说什么? 你们在说,掌握了那么大的观澜被排挤是应该的,赵祯跟你使心眼是合理的, 庶出的孩子在古代根本不重要,太矫情。 重生了十四年还看不透官场权术,不成熟。 ....... 兄弟们啊。我们怎么了? 相互猜忌成了理所应当,亲生骨肉生死不见,不妥协度心就是不成熟。 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可没教咱们这个啊。 诚然,当下功利主义、利已主义大行其道。我们可以为了生存变的市侩。可是想没想过,这些东西,你希不希望你的儿子、女儿、看到!!你希望他(她)的童年看的是成语故事,还是厚黑学!? 这是一个虚构的故事没错,这是一个为了赚钱而生的商业写作也没错。可是,什么人能利用,什么人不能利用!这是苍山的做人底限。也是我能在这个故事里,唯一传达的所谓正能量。是不能妥协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的儿子为了所谓的合理,所谓的利益,把你这个当老子的卖掉、 反之,你这个当老子的,如果为了权谋、为了妥协、可以至自己的骨肉于不顾。 那我想.....不单是人设崩了,这个世界也崩了。 ....... 回头咱们再看最近写的东西。 ....... 我就明告诉你们,我既然能把一个送孩子,写出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没一步是你们想得到的,我就不能把唐奕写的聪明点,功利点,龙傲天一点? 不能! 如果唐奕功力了,妥协了,那就是我崩了。 .... 可是问题来了。 为什么唐奕没变,却有人说人设崩了呢? 是不是我先面把越祯写的太好了,你们不想看到一代仁君也有心术呢? 是不是唐奕最近太憋屈了,你们想他龙傲天一点呢? 这才是问题的所在吧?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苍山能不能写一个只凭一腔热血、只凭心中情义走完这个故事的粗鄙凡人做主角? 起点也好,网文大环境也罢,能不能容忍这样的异类存在? 你们既要故事出人意料,又稍有不顺就大喊大叫。 你们到底要我哪样? 别把你心里的想当然,当成《调教大宋》的故事。也觉得君臣不合就是要造反、稍有不顺就是要君主立宪、这句话一出来,接着的肯定是下一句话。 让诸位猜到我会怎么写的那一天,也就是我写不下去那一天。。 言尽于此,大伙儿到此为止。 当然,你要是觉得不爽,或者是坚持说崩了,那苍山挥手送别。 我还就非得写一个愣头青做主角。你咬我!? ..... ———————— 玩个游戏,大伙儿可以在这个单章的章节说里猜结局。 猜唐奕和赵祯到底要怎么打破这个亲情的死局。 猜对了,等我写到那里的那一天,答案揭晓。qq或者微信,200红包做噱头。 第786章 一个阎王也是阎王 江山无限,盛世容姿。 百姓只看到太平盛世,丰衣足食。 臣子只道,政通人合,君慈臣忠。 唯有帝王,能看到太平粉饰背后的真相,远比世人想像的要肮脏得多、灰暗得多。 唐朝酷吏来俊臣所箸《罗织经》,被誉为“让人冷汗迭出的整人诡计全书”。虽是小人之术,可全书开篇的第一句却道尽世态炎凉,人间百态。 “人之情多矫,世之俗多伪,岂可信乎!? 唐奕想打破这“多矫的人情,多伪的世俗”,所面对的人,又是万人之上看尽世伪的君王。 岂、可、信、乎? ...... 正如此时,夜幕降临。 唐奕回到小院,直接进了萧巧哥的房间。 不多时,许是海南的春天没有北方的凉爽,福康和君欣卓的房门几乎是同时吱呀呀地开启。 两女似是都听见了对方的动静,皆是一怔,下意识地就要往回退。 可是,只闪了半个身位,又觉不妥,已经看见了,退回去算怎么回事儿,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福康开口道:“房中憋闷,出来透透气。” 君欣卓顺势接道:“往年在北方,此时尚在飘雪。” “嗯。” 几句寒暄却是让二人尴尬大减,行至院心,又齐齐向萧巧哥的房中看了一眼。 福康红着脸,“夫君......回来了?” “嗯。” “却是难为了萧妹妹,等到今日才得圆满。” 福康说的是,萧巧哥本来抓到的是头名,却一让再让,成了最后。 可是,君欣卓想的却是更早。 “巧哥从大辽出来那一天就注定是大郎的姻缘,确实让她等久了。” 福康心头一颤,却是理解歪了,深深地看着君欣卓。 这个女人又何常不是呢?她等的更久,更艰辛,现在难免有怨言吧? 不由得向君欣卓深施一礼,“全怪福康,若非我身份成堵,大郎也不会让巧哥妹妹和君姐姐等这么久。” 君欣卓急忙扶起她,“妹妹说的哪里话,一家人,却是说远了。” 福康抓着群欣卓的手道:“以后家里妹妹都听姐姐的。” 君欣卓不依,“妹妹是公主,自是听妹妹的。” 福康由衷一笑,说实话,谁不担心嫁作人妇之后,妻妾不得善处,何况是三个正妻平起平坐。 可她是多么幸运,摊上萧巧哥与君欣卓这两个好姐妹,当真难得。 “好啦,我们不争了,听大郎的。” 君欣卓甜甜一笑,“嗯,听大郎的。” 福康闻声,甚是欣喜,“姐姐以后要多笑,很好看。” “咯咯......” 君欣卓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却是第一次被女人夸赞。 ...... 静下心来,两个女人心中都有一种叫作幸福的东西涌现,抬眼望着千灯万盏一般的星空。 福康由衷长叹,“其实,最不容易的是大郎!” “嗯。”君欣卓轻嗯一声,代表了千言万语。 唐奕这些年有多不容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正要再说几句唐奕的好话,却是萧巧哥房中的动静吸引了两女的注意力。 隐约传来唐奕高亢之音: “奕得天眷,承蒙娘子,不离不弃,受我一拜!” 君欣卓与福康脸色瞬间涨红,呆愣当场。 耳熟。 对视一眼,哪还看不出对方表情里的蹊跷?不由心中暗骂唐奕: 你个混蛋! ...... —————————— 第二天一早。 好吧,唐奕能不能过得去第二天一早,还是未知。 而远在万里之外的开封,也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事关阎王营。 ...... 本来,阎王营在唐奕出京之前就已经在选兵重建。可是,唐奕在汝南王府那么一疯,也不是全无后果,起码阎王营首当其冲就受到了波及。 古北关一战,天下共暏,阎王之威,震彻宋辽两朝。 回京之后,犒赏军将自不用说,重建阎王营更是民心所向,百官共识。 可是,唐奕那边一疯,杨怀玉的处境就尴尬了。谁都知道,阎王营和唐疯子走的近,而且闯汝南王府的人里还有阎王营的人。 当时,汝南王一家全断了腿,再加上韩琦,这么大的事情,赵祯不得不把阎王营重建的事情缓下来,防止事态扩大,引来更多的非议。 那段时间,别说是阎王营,整个观澜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点什么差错。赵祯甚至把通济渠都送出去了,也是为了安抚。 反正,这一缓就是整整一年。 今日是大年初三,文武百官、四夷诸邦,大庆殿行开年大朝,共贺大宋。 本来是挺好的一个日子,可是大辽使臣却是提了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够光棍。 这一点上,不得不说辽人确实够爷们儿。输了就是输了,不会像汉人那般遮遮掩掩。而且,契丹人敬重英雄,也敬重对手。 阎王营在古北关前把大辽二十万大军打的几近溃散,这样的神军,他们当然像当年的杨无敌一样敬重。 而且,后来听说阎王营的营帅也是杨家之后,更是佩服的不得了。 在开年大朝会上,辽使当众提出要一睹阎王营的风采。 对此,耶律德绪不禁眉头一皱。 他是常驻大宋的通政官,这个贺岁使是新来的,之前没和他通过气有这么一出啊? 显然,这是耶律洪基的意思,事先不与他通气。 刚要出班喝止,不想,宋主赵祯淡淡一笑。 “准奏!” 这是一个宣扬武力,彰显国威,震慑四方的好机会,赵祯自然要准。 其实,官家心里明镜一般,阎王营自打回京之后不得重建,这不是什么秘密,辽朝常驻开封的使馆自然也是全知道的。 辽人打的什么主意? 无外乎想在诸邦友国之间,让大宋现个眼。意为让各国看看,天朝上邦向来是这么对待功臣的。这样的神军为南朝立下不世之功之后,却是什么下场。 辽人以为阎王营打残了,一个战损三分之二的军队不得重建,那怎么拉出来见人? 可是,辽人不知道,阎王营就算只剩一个人拉出来,那也是震慑宵小的活阎王。 赵祯知道这一点。 他犹记得阎王营的前身邓州营,只剩一十九员战将,由那个独臂将军带到他面前时,是什么样的气势。 ...... 第787章 阅兵 对于大辽使臣的请求,无论大宋官员还是周边各国的使节,都不意外。 古北关一战定乾坤!耶律重元降宋,燕云易主,宋辽态势立时反转。那一军神秘的阎王可谓是天下皆知。辽人想看看是谁打败了他们,很正常。这符合契丹人的“尿性”。 同时有详知大宋时局的使臣当然也知道那一军神兵的现状。知道辽人暗地里使的什么心眼儿。 可是宋皇一口答应倒是让诸使有点意外了。 其中就有西夏使节.... 说心里话,西夏的贺岁的使节这次进京,可以说老实的都有点不像话了。跟小媳妇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他就没想过要搞事儿,更没想过大辽会搞事儿.... 有点想不明白的是,古北关那一仗,大辽被打的北都找不着了,一下子丢了燕云十六州这个要害,国力大减。 耶律洪基虽有励精图治之愿,却没了重振国威的余力。 无论战略上,还是经济上,大辽都是一泄千里,不复当年了。 这个时候大宋不挑事儿已经是万幸,怎么还登鼻子上脸呢? 他当然知道大宋没有重建阎王营,以为辽使这是在让大宋难堪。 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这里面能有什么猫腻。 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下来...还是算了,咱别掺合....老老实实眯着吧。 其实夏使也是有心无力啊。 宋辽夏本来是三足鼎力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作为最弱的西夏,还可以朝秦暮楚,在两个超级大国之间蹿来蹿去,蹭点好处。 可是燕云一下子姓了宋,却是把三国的平衡彻底打破了。现在是南朝一家独大,手握燕云,就是主动权尽在其身。 大辽倒成了那个提心吊胆过日子的小媳妇..... 而且。 现在西夏国内,乱象以成。 断了青盐之路,西夏的民间私贸彻底截断,现在只能靠官方互市从大宋摄取给养。可是大宋的互市也是随缘,时开时不开,连皇家供需都时有断给,更别说民间了。西夏全境民怨沸腾。偏偏这个时候皇族后裔李杰讹起事叛乱。无力让西夏以武力敲开两国商贸。 现在的西夏皇帝是既要平乱,又要安抚民心。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和大辽一起挤兑大宋?巴结大宋多开几天互市才是真的! 好好瞅了一眼辽使,心道:你自己玩去吧,咱就不帮你了.... 不但不能帮,而且逮着机会还得落井下石... 况且已经死在大宋一个使臣了,他可不想有命来,没命回去。 .... —————— 而更让夏使不解的是 赵祯不但答应让辽人见识一下阎王营,而且准备让所有使臣,满朝文武、开封百姓也见识一下阎王营! 立刻下了一道旨意昭告全城! “大年初五午时中。宣德楼前,圣阅阎王军!” 各国使臣登时心生疑窦,看宋皇那架势颇有底气,不会是趁着这两天,临时往阎王营里塞人充数吧? 不约而同的看向辽使,这个时候,以辽人的尿性,肯定得出来说几句,把这条路堵死啊。 夏使也能着辽使发难,正愁没机会讨巧,在宋皇面前留个好印象呢。 可惜,辽使注定让众人失望。 不但没有出来挑刺,而且欣然接受,谢南朝皇帝隆恩。 夏使更是不明白了,辽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真就光棍到想拜一拜英雄? 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摸不着头脑。也只能再等两日,看阅兵之时,又有什么变故。 .... 两日之后,午时未到,初三大朝上的各国使节可以说一个不少,全部进宫见驾。与大宋皇帝,文武百官一起登上宣德楼。 刚一上楼,众人一窒! 只见宣德楼外,数十万开封百姓,除了御街正中的御道是皇家专中,不得站人。其余的地方,皆是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各国使节无不咋舌!他们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说句不好听的,有的小国。全国老幼加在一块儿,也没开封城的人口多。 忍不住感叹,大宋天朝上邦当真非虚。 赵祯暗暗扫视众人。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 随着时间推移,午时中一到,由南熏门向内城延伸,欢呼沸腾的百姓,自觉安静下来。到了最后。宣德楼前肃穆非常。 城楼上的各国使节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破坏了这份安静... 也都知道,大戏开锣了! 果然! ... 踏! ... 踏踏! 踏踏! 马蹄击地,由远而近。宣德楼上隐约可见一队骑士,踏马而来! 缨盔对缨盔,马头抵马尾,枪尖并枪尖! 宣德楼上看去。 整整十列!在御街上一字排开! 那就是十条直线!看得见前骑望不见后兵! 连骑士手里的战枪都是枪尖对齐,怒指苍天! 纵然不到两千之数,可是肃杀之气,有如将士们眼神中的凶狠!带着血腥气,让人生寒! “!!!” 辽使眼冒金光,呼吸都停了下来,一瞬不瞬的盯着远远而来的骑队!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 而夏使也是看的眼睛都直了,却不忘提醒众使。 “你们听!!” 踏踏! ... 踏踏! ... “这不可能!!” 有使臣细听之后惊叫出声! “连马蹄踏地,都是一个步调!一个声响?” 这怎么可能? .... 没有什么不可能! 御街之上,不是乱蹄齐飞,而是永远一个调子,一个声音!永远是不紧不慢的... 踏踏! 踏踏! 仿佛踩在在场每一个宋人的心里!踏在每一个外邦使臣的胆上! 那是纪律!铁一般的纪律! 阎王营用铁与血磨砺出来了至胜法则!!十人如一,百人如一,千人... 如一! 终于!阎王营将士穿过御街,行至宣德楼下站定! 啌!一个声音!震的众使一愣一愣的。 ... 杨怀玉首当其冲,翻身下马。 众将士紧随其后... 啌!又是一个声音! 啌!!啌! 长枪落地!跨步而立!还是一个声音! 绝了!夏使心道:这他-妈是怎么练出来的? “末将杨怀玉!” “领将士一千七百七十四人!” “奉旨面圣,烦请陛下圣阅!” “好!!!” 赵祯一声大喝,眼神热烈! 每每想到,这样的不败之军是赵宋治下的军队,他这个皇帝就说不出的自得、畅快! “众将神勇,冠绝古今!朕心甚慰!” 顿了片刻: “杨怀玉!” “末将在!” “朕且问你!畏战否!?” “何为畏战,末将不知!”回答铿锵有力!傲气无边! “但有召唤,可否再战!?” 杨怀玉闻声,猛然抬头!刀子一样的目光直逼宣德楼上的各国使臣,尤其是辽使! “回禀陛下!!” 啌! 长枪一震,身后一千七百多阎王营将士,立时山呼接上! “召之即来!” “来之能战!” .... “战之必胜!” “战之必胜!” “战、之、必、胜!!!” ... “威!” 百姓之中,自有人想到当年阎王营出征那一幕,发自内心的一声嘶吼! “威!!” 威字一出,霎时间,点燃了民情! “威!” “威!!” 数十万人的呐喊!震的宣德楼上的使臣们,不由倒退一步! 无不暗自冷汗连连,心道,这就是故意给咱们看的啊..... 可是话说回来。 这还是往是儒风温婉的大宋朝吗? 精气神.... 变了! ———————— 媳妇睡了,错字明天改,我也睡了,大家晚安。 第788章 又被卖了 从庆历八年,唐子浩在宣德楼喊出“一寸山江一寸血,一寸江山一寸家”,喊出“汉儿当自强”开始。 到嘉佑二年,东华门外,大军北去,万民呐喊“威武”送行。 再到今日,重回宣德楼 “战之必胜!”山河为之色变。 威武震天的军民怒吼,震得皇城楼上的鎏金大瓦都在颤栗。 各邦使节仿佛看到煌煌大宋朝,那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那条醉卧中原的睡龙,正在缓缓褪去往日的温良,慢慢睁开那迷离的醉眼。 锋芒毕露、杀气冲天。 这样的宋军,幸好只是这不到两千,要有个十万二十万,谁也没信心能挡得住大宋的兵锋。 此时,文彦博几近狂热地望着城下杀气凛然的阎王营,望着数十万嗷嗷叫的大宋百姓,心中激动之余,却是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身处万里之外的疯子。 不由暗叹,也许唐奕是对的! 大宋朝太需要这份血性了,大宋朝也太应该早点让这份血性显露出来了。 扫了眼一众番邦使臣,目光最后落在辽使身上。还行,文扒皮还没激动到忘了自己的本份。 有些话,官家是说不了的,只能臣子来说。 正对辽使,不无轻蔑道:“我朝天家乃不世仁君,纵有无敌神军,却无穷兵奢武之意。” “去岁古北关下,若挥师北去,辽帝可堪一战乎?” 言下之意更是露骨,意思是,我们仁慈,不但没打你,而且没急着再建神军,这是大宋仁慈,你别登鼻子上脸。 辽使恭敬一礼,却是无话可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自然得给宋帝一个脸面。 说白了,宋辽各驻使臣,大辽知道阎王营一直没重建不假。可是,大辽会不知道亲手打败他们的那一军阎王到底有多厉害? 表面上看,辽使是在找事儿,是想给大宋难堪。实际上,这一场不光是大宋要给各国使臣看,大辽也需要这么一场阅兵来给各国使臣看。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大宋需要彰显军力,震慑四方。 而大辽,也需要大宋彰显军力,来给自己找个理由一个败的理由。 其中道理不难理解。 古北关那一战,大辽确实是败了。可是,被五千宋军打的二十万大军毫无还手之力,这事儿说出去就太丢人了。 谁不得琢磨琢磨,当世武力第一的二十万契丹铁骑被五千人打蒙了,难道大辽已经腐朽如斯? 要知道,辽朝也是大国,除了大宋,也有一堆的番属国和邻国,也需要国际地位和处理国际关系的。 虽然丢了燕云国力有所减弱,可是契丹人终究是草原民族,根基尤在。耶律洪基也是一下子被唐奕给打醒了,卯着劲要报仇血恨。 所以,不光大宋需要安稳来推行国内改革,大辽也需要空间来积蓄力量。 这个时候,就更不能被西夏、回纥、黑汗这些邻国看轻。 他可以败给大宋,这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但是,却不能比其他小国再弱。 这个事实却是需要重新证明的,否则大辽将永无宁日,就此沉沦。 所以,辽使特意请求大宋安排这场阅兵。 挑刺是假,真正的目的是让各国使臣也看看,大辽的二十万大军是怎么败的。 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敌人太凶残。 在无力用武力与诸国证明这一点的现在,大辽只能退而求其次,借着大宋的强,来给自己找一个败的理由。 而阎王营果然没让辽使失望,就这精气神儿,激动得辽使就差没大吼一声: 你行你上,不行别bb! 甚是恭敬地朝赵祯一礼,“南朝陛下实乃千古仁君,外臣明感五内!” “治下之军,更是海内无敌,我朝败的心悦诚服!” 得,就这么一句话,不管是宋,还是辽,里子面子就都有了。 赵祯甚为满意,这是一种默契,大家心照不宣。 笑着令辽使平身,又转向一众使臣。 “诸使可还满意?” 西夏使节闻之,立马一个大礼及地,“大宋军威震天,实非我西夏小邦所能及也。” 他也是有求大宋,哪敢说个不字? 一众使臣也是躬身下拜: “天朝威仪,震慑海内!” 赵祯闻呼更是激动,再看辽使。 “辽臣既已满意,那请转告辽帝,宋辽两朝为兄弟之邦,虽有摩擦,然澶渊盟约尤在!” “当年,先帝能以渡世胸怀放辽军北归;今天,朕也可以不记前嫌,与辽朝再叙百年太平!” 赵祯使了个心眼儿,特意提了一下澶渊之盟,后面还加了一句,那是先帝的胸怀广大,放了你们一马,可不是城下之盟。 辽使听罢,满头黑线。 这话他要是接了,那就等于把澶渊之盟重新定性了。 这事说起来,根本就不怪大辽,是特么你们南朝自己人内斗。一句“城下之盟,岂可为荣”不但干掉了寇准,也让本来是赢了的一场战争,弄的好像很丢人一样。 大辽自然是乐见其实,大加宣扬。 现在又要我们辽朝帮你往回找补,真有种日了狗的感觉。 可是,不答又能怎样?行势比人强,你卖了我们一个脸面,那就得还回去一个脸面。 “宋皇仁达,外臣感激涕零。” “必将原话转达我朝陛下,想来我朝陛下也是认同的。” “不过” 辽使故意顿了一顿,这么大个事儿让宋人扯回去了,也得让大辽也捞点实惠吧? “不过,外臣尚有一请,不知道陛下能否成全?” 赵祯微微一怔,心道,这辽使也不简单,开始谈条件了。 “但说无妨。” 辽使大喜,遂道:“我朝陛下自去岁亲见阎王营之威,甚是钦佩,回朝之后,常常忆起,哀叹恐无缘再见真容。” “所以” “外臣斗胆,向陛下请一道旨意,准许我朝画师入阎王营一观。好做阎王军威图若干带回我朝,好一解我朝陛下思念之苦。” “这” 赵祯心说,让你看看也就算了,你还想画下来? 辽使一见宋皇犹豫,立时急道:“陛下适才还说,两朝兄弟之邦,难道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也不能满足我皇吗?” “好,好吧!” 赵祯被架在那下不来,只得应下。 一买一卖哪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想画就画吧,又无大碍。 辽使闻之,狂喜过望: “谢陛下隆恩!” 第789章 猪队友文扒皮 唐奕要是在这儿,又非得骂娘不可。番茄小說網`-`.`xf`q- 这就是他说什么也不给大宋造炮的原因。 什么好玩意到了他们手里,那也没有面子重要,反手就给你卖出去。 还作阎王百态图若干,以解辽帝的思念之情?耶律洪基有那么骚情吗? 画画是假,偷你的技术才是真的。 阎王营那是大宋的杀手锏,放到后世,就是核武器一样的重要威慑力量。 这不但拉出来给人看,还要拆开了给人看。 拆开了看还不过瘾,怕人家忘了,还得画下来。 脑残啊! 得亏啊,得亏黑骑营至今没有重建,要是让辽人把铁甲重骑也学了去...... 以耶律洪基亲眼见识过黑骑营的威力,还有大辽马匹的供应量,就算砸锅卖铁,耶律洪基也得弄出几万铁浮屠,冲到古北关下和大宋再试吧试吧。 ...... 阅兵结束,各国使臣散去。 赵祯带着一众文武朝臣下了宣德楼,文扒皮这才逮到机会儿与赵祯低语。 “陛下,不应该答应辽使的要求!” 赵祯眉头微皱,“文爱卿的意思是,怕辽人窃取阎王营的战法,反过来对付大宋?” 文彦博一听,嘿,你还知道啊!? “陛下既然知道,为何还答应他!?” “诶......”赵祯长叹一声。“朕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与为澶渊正名相比,一个阎王营......” “陛下糊涂啊!”文扒皮一着急,连大不敬的话都冒出来了。 “辽朝势弱,今日阅兵之请,本就有借势之意,可见辽人此时处境之艰!” “就算陛下不答应他的请求,臣料定他们也不敢再多生事端。” “这......”赵祯愣住了。 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么个理儿。宣德楼上他一激动,竟一时不查,百秘一疏。 “这可如何是好!?” 本来,赵祯是认为,阎王营那点东西就算给辽人,他们也不一定学得去。毕竟阎王营厉害之处不在表面,主要还是唐奕那套独特的练兵之法,加上精良的装备。 不说别的,单是锰钢这东西,辽朝是绝对炼不出来的。 用一个营换澶渊正名,赵祯以为是赚了。 可是,经文扒皮这么一说,又好像是赔了。 赵祯有点纠结了。 ...... 其实,这里不得不说,赵祯的心态变了,可惜视角却没跟上。 他已经年近五十,不再年轻。 人老了,不但要考虑生前,身后之事也越想越多。 所谓心态,可能赵祯当了近三十年的皇帝,又经历了庆历大败。在他的内心,能守住祖宗基业不倒,就已经是万幸了。 可是,突然冒出一个唐奕,突然再次点燃了大宋的改革之火,突然燕云回归宋土...... 一个守成之君,突然间功盖祖先,成了建功立业、开疆扩土的不世明君。 单收复燕云这一条,就足以让赵祯在青史上位列宋皇之首。要是改革再成,中兴大宋,与唐宗汉武这种千古一帝比肩,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赵祯至少在内心,已经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守成之君。 他想要更多! 说白了,有点开始好大喜功。 今天在宣德楼上,要是他能借此一举为澶渊正名,那又必是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得不说,辽使也会挑时候,趁着老头儿一激动,还真就答应了。 那又为什么说视角没跟上呢? 因为,赵祯说到底还是那个赵祯。心态再变,但是骨子里还是个仁慈、谦虚的皇帝。 再加上,多少年了,一直是辽强宋弱,突然变成了宋强辽弱,赵祯还没回过味来,下意识觉得占了便宜,总得给人家点好处,不然没法交待。 他就没有强盗思维,压根就没想过不用给好处,强摘果子的事。 “这......”赵祯一阵气短。“朕已经答应了,总不能......” 意思是,我都说出去了,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当皇帝的再收回来吧? “左右就是画几张画,随他去吧!” 文彦博一听,登时脸色一拉。 “陛下别忘了,这事儿要是癫王知道,可能又要想多了。” 之前,派石全海、石全安护送唐奕那个庶子,文扒皮就是极力反对的。 明明许多原本的汝南王系的官员已经开始摇摆不定,包括石家最近正是规规矩矩未有半点不妥。从那次魏国公逼宫就不难看出,石进武和贾昌朝一样,连面儿都没露。 加以时日,慢慢争取,必然会有转机,何必呢? 那个疯子唯一看重的就是一个“情”字,你何必使这种小手段招他烦? 好嘛,这回又来!? 要是让那疯子知道把阎王营又给卖了,你们这关系可就好不了喽。 “陛下还是慎重些吧,癫王毕竟是陛下视若亲子的晚辈。” “呃......”赵祯还真听进去了。 想起那个小疯子,赵祯心里还是有亏欠的。 “爱卿有何高见?” 赵祯知道,文彦博肯定有办法。不然光是反对,却要皇帝食言而肥,文扒皮才没那么笨,给自己找不自在。 “依臣之见,陛下既然旨意已经下达,却是万难收回的。” 一句话让赵祯安心不少,文卿果然是为朕着想的。 “把阎王营送出京!” 反正阎王营现在不是重建的时机,找个理由调出京去,让辽人摸不着,那就不算我们食言了吧? “送哪儿去!?” “哪儿都行,就是不能让辽人如愿!”文彦博越来越笃定。 “阎王营的兵法绝不能让辽人学去!不然,以大辽的情况,必成我朝大患。” 赵祯脸色一白,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诏百官福宁殿议事!” ...... 说起来,文彦博真是好心,可是好心却办了个坏事儿。 一时心急,只想到把阎王营调走。可是,文相公也没想想,调哪儿去!?这才是一个大问题。 而且,观澜系的官员对阎王营另眼相看不假,可是,汝南王系、魏国公一脉,包括满朝的中立文官,对阎王营可是没什么好感的。 ...... 大宋朝还是文官的天下,代表着武人抬头的阎王营怎么可能被他们所喜? 万民敬仰那是文臣的特权,他们恨不得阎王营永远消失在所有人眼前,还能让一帮军汉独得恩宠? 所以,这回文扒皮学了一把欧阳永叔,做了一回猪队友。 此事拿到百官面前一议,正中下怀。 文扒皮哪里想到会捅了马蜂窝,恨不得抽自己的大嘴巴。 这回倒好,赵祯没把癫王得罪到,不是全特么揽到自己身上来了? 阎王营被派到了一个既是最前线,看上去绝对不会弱了威名,又是天高皇帝远,辽使就算拿着大宋的圣旨去也没用;还是有仗打,能彰显大宋军威,而且又能养老、躲清闲的绝佳去处 辽河口殖民营。 ...... 第790章 殿下回吧 (今天晚了,写的十分匆忙,没校正,也没细琢磨,不排除明天重写的可能。大伙将就一下。可以明天重新看。) 起初文彦博是想以番戍的名义,把阎王派出去转一圈。等辽使一走,再回来便是。 但是文彦博忽略了一点,或者说他没想到这个官家一时失言、自己急心补救引出来的“小事儿”会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的反应! 说白了。 多少人正眼巴巴盼着,找个由头把这群军汉轰出京去,省得碍眼。出去转一圈儿,显然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于是....一场汝南王系、魏国公一脉、观澜系、还有中立文官之间的乱战!就此展开..... 出京,这是各方共识,无需多说。 可是去哪儿却是大有学问了。 文彦博本意是寻防诸州,这样随时都可听调回京。 可是后来都不用别人反对,他自己都没好意思提... 别说是声名大振的阎王营了,就算是普通禁军,如果没有平乱,戍边之职,也没有去各州寻守的。那是厢军干的事儿。 听上去挺威风,可是这就和文官犯错,被贬出京去是一个道理。 阎王营功绩卓著,以贬黜的方式出京,是肯定不合适的。 而赵祯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提出的方案是南下涯州。 好吧,也是贬,不过唐奕那里正需人手。暂且过去帮忙,用时再召回来,也不失一个良策。 可惜....除了观澜系的官员,没有一个同意的。 汝王南系和魏国公自不用说,他们是必然反对,中立文官也不同意。 一个异姓王,你给他那么多兵做甚? .... 剩下的几个去处,一是西北边境,拒守西夏。 这个方案,文官没意见。够远就行。 观澜第也没意见,西夏现在老实的很,边境根本没有战事。若有召唤,随时可归。 可是魏国公一脉却是打死也不干了。 西北是他的老巢,岂可让阎王营进驻?况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魏国公已经吃过一次阎王营的亏了。 抵死不愿! 那没办法了,赵祯也不想通济渠的事刚将了魏国公一军,紧接着再触动魏国公敏感的神经。 况且,赵祯心里有一个更好的去处没说,只等朝臣们自己提出来。 而大伙儿想来想去,也就只剩一个入燕云守备大辽了。 其实这才是赵祯乐见其成的。 燕云有狄青的二十万精兵,正好借此时机,从中选拔优秀勇士,补充阎王营的兵源。 对此魏国公没意见,只要不去他的西北,爱去哪儿去哪儿。文官们也没意见。反正是出京,哪都一样,别回来就行。 观澜系更没意见。 可是有一个人却提出了反对。 王安石。 王介甫只说了一句话.... “宋辽边境陈兵二十万!如果再把大辽视作洪水猛兽的阎王营派去燕云边境。辽朝会怎么想?到时燕云可能再不宁日!” 赵祯吓了一跳!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以阎王营对大辽的威慑力,把他们派到燕云,效果无异于再向燕云增兵二十万!大辽势必有所防范。 很可能引起一轮军备竞赛! 这是大宋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好好看了王安石一眼,对其的印象登时又好了不少。 “可是....”赵祯也是一阵为难“那当把阎王营派去何处?” 总不能真让辽使里里外外把阎王营研究个遍吧? .... “启禀陛下,臣有两个去处。必无非议!” “.....” 不但赵祯无语,连一众朝臣也是无语。 看到这位狂的,大伙儿这吵了这么半天一个去处也没定下来,你倒好,一下两个好去处。 文彦博面子有点挂不住,把阎王营弄出京这个馊主意毕竟是他出的。他也没想出一个可以得到所有人认同的去处。这位一下就有两个去处,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介甫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他倒听听,到底是哪两个地方。 王安石闻声恭敬答道:“莱州、辽河口!” 嘎... 文扒皮一下子噎住了,心说还真他妈让他答上来了.... 只要略一思索,就知道,这两个地方,还真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首先,莱州和辽河口这两个租界,都是在大辽,够远,文臣、魏国公等人一定满意。 其次,这两地的互市贸易都在观澜商合手里,观澜自己人当然欢迎自己人。 再者,这里虽然深入辽地,却没有燕云这么敏感。毕竟是孤城,大辽可以放松很多。 .... 赵祯沉吟片刻。 “那还是辽河口吧...” 莱州的地理位置还是太突出,辽朝就算不疑有它,赵祯还不放心呢,说白了宋辽可不是真兄弟,和平是当下两国都需要的,可是谁也说不准哪天就打起来了。到那时候阎王营孤军在外,会很危险。 而辽河口则不同,那里就算宋辽开战,大辽都不一定能把手伸过去! 这个地儿,名义上是大辽的领土,当年耶律洪基也是以大辽官方的名义把这块地租给了大宋。 可是,实际上,辽河的入海口,是在金五国部也就是后世东北三省的正下方。周边也都是金五国的掌控之下。 只不过金五国名义上又是大辽的疆域,耶律洪基才有这个底气把人家的地,许给了大宋。 实际上辽朝在这边儿根本就说不上话,敢越界一步,五国部的金蛮,可不管是你是谁,就是干!! 他们默许了辽朝租借他们土地的事实,也不是因为附属大辽。完全是因为大宋贸易的直接受益人是他们金人。 阎王营去了这里,即有面子,又有里子。辽人想怎么着也不可能,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那就这么定了吧。”赵祯最后拍板,“令阎王营权且调防辽河口。” “震慑金蛮,戍卫宋商!” .... —————————— 海南,涯州。 唐奕还不知道杨怀玉阅被派去给他守商贸口岸去了。 此时.... 咱们的癫王殿下,正是野猪岛上.... 密林之中,一片树木藤蔓被砍伐的七零八落。显然是要开荒在此建设房舍。 天近共昏,黎族工人们正在收拾工具,准备下工吃饭。 路过工地边缘,但见一雨布搭起的临时棚子里,蹲着一青年汉子,眼巴巴的看着众人离去。 这青年汉子衣着倒是不算寒酸,可是卖相可不太好... 锦缎的褂子本是光鲜亮丽,可是由于多日没换洗的缘故又是野外。尽是泥污油垢。 脸洗的挺干净,可是发髻却一看就是许多天没拆开过了,跟打了发油一样,都成坨了.... 炎达见了不由靠了过去.... “殿下....下工了,回吧。” 心里还由衷的佩服,这位王爷殿下干起事儿来比他们黎人还卖力! 自打上岛之后,就日夜守在工地,都没回过家.... 第791章 无耻的家伙(二合一) 没错.... 窝棚里这个邋遢大王一般的青年汉子,正是咱们的癫王唐奕,唐子浩。 他已经在岛上窝了六七天了,别说换衣服洗澡了,这位爷就根本没下过岛!那叫一个凄惨.... 对于炎达的好心提醒。 唐奕吃味的抽了抽鼻子... “那什么,这岛上的工程不比新城,重要的紧,我得自己盯着点儿....” 炎达闻声哭笑不得,天天盯着我们伐树开荒?“这还没开始建呢,殿下盯不盯有啥区别?” “还是回家,好好洗个澡,歇息几日,等建出个模样,殿下再来盯着也不迟。” 老汉就差没说,您这都有味儿了,还不回家啊。 唐奕瞪时眼睛一立!“走走走!少管本王的闲事!” 特么的我不知道自己都臭了?我不想回家? 可是.... 想到这里,唐奕登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脚.... 老子也想回家.... 可是... 可是特么的玩大了啊!! ... ———————— 这事儿一点都不难猜。 这货用一段台词,忽悠了三个洞房。 你要是万无一失还好,结果被抓了个正着。那三位娘子不和他翻脸才怪! 苦了堂堂癫王,在这孤岛上窝了六七天,特么都快生虱子了! 骂走了炎达,唐奕又有点后悔了.... 这老汉憨了一点,可是他一走,连个憨的都没了。只留自己一人在岛上望着夕阳苦叹... “诶....人生啊...都是坎坷。” 起身在窝棚边儿上抱过一捆柴火引燃,今夜吃饭、取暖可就都只望这一堆火了.... “哟!!” “咱们癫王殿下怎么混的这么惨?身边儿怎么连个使唤的婢子都没有啊?” “可不?”又一个声音附和响起“生个火都得自己动手。” 唐奕回身一瞧,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滚!” 只一个字,就再不理会徐徐而来的两个人... “哟哟哟!”曹觉一阵怪叫:“瞅给癫王气的。” 一旁的范纯礼则对唐奕道:“这你可怪不着我们兄弟,是吴相公发的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让你自己处理,我们谁也不能收留你。” “呸!!”唐奕狠淬了一口“哪来的回哪去!少在我这晃荡!” 要是没这帮贱人落井下石,他也不至于一堵气跑岛上来遭了好几天的罪! “那我们可真走了啊。”贱纯礼晃着手里的东西。 “那这烧鸭子和仙醉酿可就也一并带走了啊!” “回来!” 一听有烧鸭子和酒,唐奕立马叫住范纯礼。 “东西留下!人滚!” “想的美!”曹老二顺势坐在火堆边儿上,看着火上架着的半只兔子。 “这也不错啊,还有肉吃。” “看来这鸭子带的多余!” “给我吧你.....”唐奕一把抢过范纯礼手里的鸭子,抱着就啃。 塞的满嘴流油方呜噜着道:“不是白水煮兔子,就是烤兔子,特么连点盐面儿都没有。” 兔子是早先就烤好的,现在只是放到火上热一下,曹老二顺手撕了一块,尝了尝。 “不错,手艺见长!” “得,鸭子归我,兔子你们来。” 说着话,又抱着鸭子大嚼大咽起来。 鸭子多好啊?有咸有淡有味道。 此时范纯礼也坐了下来,把酒坛子递给唐奕“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哪不能住,非跑到这来作践自己?” 说白了整个涯州都是他唐奕的了,哪不能住?就算不好意思回家,也不至于跑到野猪岛上来玩荒岛余生吧? “你懂什么?” 唐奕鄙夷的横了二人一眼“这叫夫妻之乐!” “哪像你们,一公一母,见了面儿跟进了大雄宝殿似的拜个没完?” “咱这多好,即把正事儿办了,盯着工程,又能斗个小气,添小情趣。” 哈! 二人立时笑出了声儿,这货倒还真能往脸上帖金... 曹老二一撇嘴:“俺们还真就不太懂....”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唐奕闻声,眼睛一立“当然是她们三个来求着我回去,老子才能回去!” “不对!求我回去,我都不回去!不求个五七八遍!哭出个感天动地!休想让老子离岛!” 曹老二哭笑不得...“有这个必要吗?” “有!”唐奕笃定“非治治这臭毛病不可,还敢跟爷使小性子了。” “行!你牛!” “不过差不多得了啊,外面还一堆事儿等着你呢。” “啥事儿?找你大哥便是。” 曹觉道:“还非得你不可。” “石全海、石全安那两万禁军,你回去瞅瞅,不行都发回去算了。” “怎么?那两兄弟又想跑?” “那倒不是,就是兵源太差,不堪一用。” “五六成都是年过四十的爷爷兵,剩下一小半也没多少好货色。” “我看过了,还不如都发回去,省得还落挺大个人情。” 唐奕一皱眉,说起正事儿了,却是不能再玩闹了。 想了半天,“那也留着吧,把老弱残兵都挑出来,能剩多少是多少。” 曹觉无奈的摇了摇头。“行吧....那就将就着用吧。” 这就是官家无论对辽还是对西夏,甚至是对内改革,都没底气的原因所在。大宋军队确实已经烂透了! 别觉得有一大半的爷爷兵是赵祯或者石家故意带过来的。其实这在禁军之中是常态。有的地方比这还差!还达不到这个水平。 “你真该琢磨琢磨怎么先实行兵改的问题了。”曹觉认真的对唐奕道:“再这么下去,不用人打,咱们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对了,你知道石家兄弟,名义上是带了多少人过来吗?” “多少?”这个唐奕白明,所谓名义,其实就是两人带了多少编制过来。 来的是两万人的实数,可是这个两万,却不代表两人统领的是两个整编军。 大宋除了阎王营,还有殿前司的一部分军队,就没有满编这回事儿。不然哪来的空饷可吃? 空饷是什么?空饷就是有坑没人!一万人的整军!朝廷在册是一万人,可是实际发饷的兵,肯定不到一万。这里面那些只有名字,没有人的空额,自然就进了领兵人的口袋。 “这两个家伙带来的是五个军!!” “也就是五万人的编制!” “靠!”唐奕差点没喷了。五个军实际上就两万人? 他知道禁军空额严重,但这也太离谱了吧? 特么六成的空额! 也就是说,朝廷六成的军费,进了私人的口袋! 放下鸭子看了曹觉一眼“你们将门,玩的太大了,得收敛一点了,不然必是大祸!” “呵..”曹老二干笑一声:“你觉得我曹家缺那点钱吗?” 长叹一声,“实在是痼疾难除,身不由己啊。” “你不让下面吃饱,他们会造反的!” 这事儿不但曹家知道,杨家知道,潘家知道,甚至朝廷知道、官家也知道!可是大宋的军制有先天的弊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谁也不敢动大手脚,否则必乱! 不光是赵祯,北宋几代皇帝都想到禁军,都像消减空额,可是收效甚微,多数最后都是以不了了之收场。 无它,不敢动! 其实文官瞧不起武人,这里面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在他们眼里,武人都是国家的蛀虫。没一个好东西! 殊不知,大宋的军队,就是一个绝症病人!不治是死!治了也得死!将门纵有报国之心,可是根子已经烂了,谁也没办法。 看向唐奕“你不是有招儿吗?赶紧使出来,只要可行,我曹家第一个拥护你!” “....” 唐奕一阵沉默。 “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给我点时间....起码要等辜家形成气候。” 其实唐奕比曹觉更着急! 他知道的比曹老二知道得更多! 曹老二还只是担心禁军烂透,必出大祸!而唐奕是真真切切的在史书上看到了禁军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 北宋末年的禁军,战力还不如厢勇和农民军!不然也不能让金蛮玩似的就占了大宋半壁江山,把皇帝都抓了回去。 南宋能苦守百年,靠的也是重新整编的厢军和起义军。大宋花七成财政养起来的禁军彻底靠边站,沦为辅兵只能运运辎。 可想而知道禁军已经烂到了什么地步。 可是,正如曹老二所说,痼疾以成,轻易不成动,不然现在就得出乱子。 唐奕在等,等一个契机。或者说,他得先画一个饼。再动兵制的根子。 说起来可能挺窝囊,挺憋气。 可是....现实如此...这件事上,容不得唐奕发疯。 .... “最多三五年,兵制上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那现在怎么办?”曹老二看着唐奕:“别人咱们先不管,石家兄弟带来这两万人,你怎么用?” “怎么用?”唐奕玩味一笑:“你倒是提醒我了,整个大宋的禁军咱们暂时还动不了,但是石家这两万人,倒是可能做个试点,给他们打个样儿!” “你先把过了四十岁的,失去战力的,还有残疾的都挑出来。等我回去给你安排。” “行吧...”曹觉心说也只能这样儿了,但还不忘催促。 “你快点啊。真打算一直不回家啊。” “赶紧回去把那帮废物给老子清理了,看着就闹心!” “行行行!”唐奕灌着喝,敷衍着。 一转头看向范纯礼。“你瞅什么呢?半天没音儿?” 此时贱纯礼一脸的严肃,望着天上的星星正在发呆。 唐奕叫他才回过神来。轻轻一笑... 指着东面最亮的一颗星辰...“你说...宋为庸是不是已经到了那颗星的下面...” 唐奕怔了一下。原来他在想宋楷... 摇头道:“没有...那颗星,比你想像的远得多...” “那老四现在到哪儿了?” “不出意外....”唐奕沉吟了起来,“再有一年多,应该回来了....” 按照正常的航程,宋楷和祁雪峰他们,几个月就能横渡太平洋,到达北美洲大陆,再一路南下,从北美到南美.... 现在应该在南美洲的西海岸转悠,找寻橡胶、玉米、土豆这些唐奕最需要的东西... 想到这儿,唐奕忍不住笑了。 喃喃道:“祁雪峰那家伙,现在应该高兴坏了吧...” 那是个求知欲极强的男人。当他看见那片广袤无垠的大陆,看到那片大陆上异于中原的风土人情、山川植被... 应该会像一个寻得宝藏的孩子一样高兴吧.... 他哪里想得到? 祁雪峰、宋楷他们确实顺利到达了美洲,确实顺着美洲西岸一路南下,到了南美。可是橡胶、玉米找没找着先不说。 银矿倒是找着了.... 唐奕这里是黑夜,可宋楷那边却是大白天。 大宋舰队,正停靠在后世智利所在的位置。所有人开挖银矿,砍伐树木,就地大炼金银! 此时宋楷正站在高处,远望近万人在不停劳作! 眼冒绿光,心里还碎碎念着... “发达了!发达了!” “这回可他娘的是抄上了!这一百多船白花花的银子运回去,还不把唐疯子真高兴疯了!?” .... ———————— “大郎....” “他们若是回来,是先到涯州还是先到海州?” 相隔一个太平洋....海那边的人在想着什么,唐奕范纯礼自然不知。 可是海这边的他们,却在想念着故人。 “先到涯州。” 一指海湾之外“等地平线上,出现遮天蔽日的大宋龙旗,那就是祁雪峰和宋楷回来了!” “呵呵....”范纯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呵呵傻笑:“你说宋老四那家伙平时吊儿郎当的,还真是胆儿大!” “没想到还是块纵横四海的料。” “....” “祁大哥也是爷们!一句也不废话,就真的帮你扛下了这次远航....” 唐奕不由轻笑:“我运气好...” “对了,有时间你给唐正平去个信,他现在不是在西京瞎县当县令吗?” “好像就是离祁大哥老家那个地方不远。” “写信让你帮着照顾一下祁大哥的妻儿老母。” “嗯,我明天就办。” “算了。”唐奕又觉不妥,“你让唐愣子派几个人,把祁大哥一家都送到涯州来得了。” “在咱们身边,也好照看。” “嗯....” ..... “嗯?” 范纯礼刚应下,就又是一声轻疑。 无处林间有火光移动,显然是有人。 而且,那火光正朝这边而来。 “谁来了?” 唐奕也发现有人过来了。 “你大哥?” 心说六七天了也没人搭理老子,怎么今天都赶一块儿了? 正想着,火光已经到了近前。却是一个罗裙纱披的丽人,举着火把,出现在三人面前。 “君嫂嫂...你怎么来了。” 范纯礼和曹老二,急忙站了起来。齐齐见礼。 唐奕下意识愣愣起身,然后.... 又特么坐了回去。 “不来求个五七八次,哭个感天动地老子是不会回去的”那句话,开始在耳边萦绕。 干脆一撇嘴,把头一偏。 看向了别外。 .... 君欣卓举着火把,与曹老二和范纯礼点了点头,算是见了礼。 最后目光落在唐奕身上,冷着脸缓缓走到他身前。 唐奕有点心虚....脑袋僵着不动,只珠使劲往君欣卓身上瞥... “回家。” “诶!” 唐奕腾的蹿起来,多一句废话没有。 抱着君欣卓的胳膊就往回走。 “娘子我跟你说吧,这些天可苦了夫君了,你闻闻....都臭了!” “自找的...” “对对,我自找的。” ..... 扔下欢快跳跃的火堆,还有火堆旁,两个石化当场的男人...... 说好的五七八回呢? 说好的感天动地呢? “日!!” 这个无耻的东西! 第792章 琊琅军和农垦建设兵团(五千字) 唐奕就这么无耻的回家了.... 那一夜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外人自然不得而知,可是第二天看唐奕脸色就不难猜出.... 这三妻并娶,并非什么好事儿。这一夜被三个娘子折腾的不轻....眼圈都是黑的。 可惜曹老二可一点不同情这货,依他昨天那个贱样儿,就活该他遭罪。 况且,昨天说石家兄弟和那两万禁军的事儿,还等着他拿主意呢? 你不是能吗?不是说有招吗?那看你的吧。 .... ———————————————— “他妈的这个买卖做亏了!” 此时咱们的癫王殿下,正背着手,站在海滩上。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对面的石全海、石全安,不敢明着顶撞,可是心里却在暗暗发咒! “有本事你放我们回京啊!”他们巴不得唐疯子放他们走呢! 在他们身后,两万禁军,一左一右分成了两个万人队。 一面倒还看得过去,皆是青壮兵士,就算蔫头耷脑,一点精神都没有,可是好好训练一番也能一用。 可另一面就不咋地了。全是满脸褶子的爷爷兵。 有的连头发都白了,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手里的大枪杵在那当拐杖使,都说禁军弱,这样的兵怎么可能打仗? “他娘的,官家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发来五万的编制,结果就一万能用,剩下四万还得咱自己补齐...” 曹老二在身旁一撇嘴,“你可以不补嘛,下面什么情况官家心里明镜似的。补了奇怪了。” “那哪儿成!”唐奕眼睛一立“老子治下的军队要是也有空额,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朝石家兄弟一招手,“过来!” 两人溜溜的靠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唐奕拧着眉头:“都是明白人,给我交个实底儿,到你们手里的实饷有多少?” “呃...”两人对视一眼,支吾了起来.... 唐疯子怎么还问起这个来了? 吃空饷这个事人人皆知,但是不能拿到台面儿上来说。这也太直接了。 二人直犯嘀咕,唐疯子到底什么意思?是想分一杯羹还是要抓石家的把柄啊? “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唐奕极为不屑的出声儿,一搭眼就猜到这两兄弟心里想什么呢。 “第一,老子还真看不上你们那两个小钱儿,没想刮你们的地皮儿。” “第二,咱们也没心思管你们将门那些破事儿。” “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这...”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曹老二,心道你也是将门出身,空饷曹家也没少吃,倒底能不能说啊。 曹觉一乐“说吧,子浩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可瞒的。” “诶!”石全海一咬牙,说就说!“回禀殿下,三万!” “靠!” 唐奕直接就骂娘了。 “就三万?” “就三万!” 也就是说从三衙支度出来五万人的粮饷,一层一层往下扒,到都虞候这一层就剩三万了。 说心里话,这一点唐奕早有预期, 大宋禁军吃空饷,可不是简单的某一个人贪污了多少多少钱。那已经到了组织严明,上下分工,科学管理的先进程度了。 从三司按照在册兵源向兵部三衙调拨粮饷、开支开始,一层一层往下扒皮。上到三衙都指挥使,下到伍长兵头儿,人人有份儿。 从将作监、军器监、都水监、三司各属、卫尉寺、皇城司、三卫官、各禁军大营、个个分肥。 五万人的粮饷,还没出库,就被三司扒了一层,发到三衙手里,就不是五万了。 三衙的头头脑脑扒几层,再往下发,具体到哪个衙门口儿再扒几层,哪个军再扒...从军到厢再扒.... 说白了,到石家兄弟这里,是五万变成了三万,而他们想捞取更大的油水怎么办?只能是缩减实额,留出更多的空额来谋取更大的利益。 比如现在,手里就两万人,却收了三万的饷,多出来的一万,自然就是他们的。 可是唐奕没想到差这么多....到石全海这儿就剩六成了。 见唐奕脸色越来越不好,石全海急忙解释了起来... “上面刮的太狠,我们也没办法....” “再说这一万空饷,也不是进了我们兄弟的腰包,下面还一堆兄弟得照拂...” “行了行了!”唐奕懒得听他哭穷。“和着就特么三万,老子还得给他贴两万人的饷!?” “殿下!!”石全海一听也急了:“手下留情啊!” 和着唐疯子是一口都没打算给他们留?三万的实饷都算到他的帐里去了。 “我们兄弟也不容易,要是没了这空额,可就都得喝西北风了。” “瞅你那点出息!”唐奕没好气的瞪了石全海一眼“要不怎么说你们石家眼皮子太浅,没啥前途!” “可着大宋地界打听打听,老子亏待过自己人吗?” “额...”石全海一滞,啥意思?癫王另给好处? 他想不明白,可是分弟弟石全安可是比他上道太多了。 唐奕此言一出,瞬间大喜过望,连什么巴望着开溜的心思都扔到脑后去了! 朝唐奕猛一抱拳!“蒙殿下抬爱,我兄弟二人,感激涕零!” “哎.....”唐奕眉头一挑,还是对着石全海出气。 “你弟弟是个明白人,比你有出息!” 又看向石全安吩咐道:“把营以上的将校聚拢过来,一会我有话说。” 说完,迈着四方步到一边儿等着去了。 这边儿石全海让唐奕挤兑的还有点懵,怔怔的看着石全安“啥意思?癫王把那个空额给咱们补上?” 石全安一翻白眼儿也是服气了,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这个傻哥哥怎么还听不懂呢? “哥啊,补不补都是另说,殿下这话里最有份量的是‘自己人’这三个字!” “哦...”石全海点着头.... 蹦出一句,差点没把石全安气死!“他倒挺能说,谁是他的‘自己人’?” 石全安彻底无语... 看来这个傻哥哥真是一点都不明白啊! 哥俩被扣下了,自家父在京城处境立时尴尬,在这么一个微妙的时期,父亲摇摆不定的当口,唐奕这一句自己人的分量有多重?这是明着伸出大腿让你抱! 无奈道:“看看曹潘家王杨四家。三哥总明白这个自己人的差别在哪了吧!?” 说完再不与这傻哥哥废话,按照唐奕的吩咐,去集合各营将校去了。 石全海自己站在那想了半天... 终于眼睛猛的瞪圆!追着五弟就颠了过去,“你是说咱石家也能像曹潘几家一样,富的流油?” .... ———————— 唐奕远远的看着石全海的背影,和曹觉小声说话“这个石家老三,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儿啊?看着有点愣...” 曹老二道:“石全海这人,脑子是不太好使,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比他弟弟实在的多,真论到用兵之术,也不算算庸手。” 唐奕点了点头,“那还不错,留下带那一万青壮。把他弟弟划出来。” 曹觉闻言不觉奇怪,反道歪头看着唐奕玩味一笑: “某些人口不对心啊....” “什么意思?” 曹老二道:“不是对官家的按排怀恨在心吗?怎么还又贴钱,又尽心的,连‘自己人’的帽子都给石家扣上了?” 这话要是传回京去,石家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了。 “....” 唐奕沉默良久... “两码事儿!” “切~!”曹觉嗤之以鼻,这家伙还是放不下!却偏要嘴硬! .... ———————— 没一会儿,石家兄弟带着一众营将过来。 唐奕也不废话。 “谁管军需?出来一个。” “末将在!”打人群里走出一个中年将校“末将乃洪武军粮草都尉,暂管五军支度。” “嗯。”唐奕应了一声,直接下令。 “这几天你把这两万实额,重新造册,不以五军分之,凡四十岁下的青壮兵卒,不分军别,统归一册。” “四十岁上之老弱残兵,亦不分军别,统归另一册。” “这....”粮草都尉一怔,有点为难...五军变两军?这是私改军制,上面能同意吗? 唐奕却是不管他,继续自顾自说。 “以后,青壮兵卒粮饷按就京师阎王营的标准发放,” “老弱之兵,则原饷不动,不得亏缺!” “.......”那将官又是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回倒是下意识看向石家兄弟.... 青壮按阎王营的标准发饷?特么谁不知道阎王营的饷钱是禁军的三倍!照癫王这个标准,哪来那么多饷钱? “别看他!看我!”唐奕瞪着眼睛,一指脚下!“在这里,老子说了算!” 那军将一缩脖子,石全安也适时谄媚出声:“既然留在了涯州,那以后就都听殿下的,不得抗命!” “末将遵命...” “嗯,下去吧速办!”石全声色厉敛,说完嘿嘿笑面又对向唐奕“殿下还有何吩咐?” “把五个军的青壮集中起来编为一军,暂且定名为琊琅军”(亚龙湾也叫琊琅湾) “殿下不可...”石全海又跳出来了.... “别说话,听我说!” 石全海脸色一苦,“可是五军变一军,咱没法管朝廷要饷了啊....” 唐奕心里暗骂,你特么就掉钱眼儿里了! “别的什么都不用你管,圣旨、编制、粮饷老子自然给你弄的明明白白,让你名正言顺的走马上任!” “好...好吧。”石全海悻悻然点头,心里想什么都让这疯子猜着了。 “那剩下一万的老弱之兵怎么办?也编入琊琅军?” “不!”唐奕直接摇头:“剩余一万老弱之兵,暂且把军械、兵甲都收拢上来,留琊琅军备用。” “重新整编之后,暂且....” “暂且就叫:海南农垦建设兵团吧” “啊,啊?”....农垦? 石全海又犯愣,一时间连兵团是个啥玩意都忘了和唐奕计较。大叫道:“殿下不会是想让咱手下的兵去给你种地吧?”怎么还把刀甲都收上去了? “对了!”唐奕眼睛一立!“种地老子都闲岁数大!” “那...那殿下你也不能这么弄啊。”石全海一脸的便秘“那...那空饷你给咱收了,咱还没法和兄弟们交待呢,这又抽了咱一万兵去给你种地...” “那,那一点好处没有,谁还给咱们卖命啊?” 唐奕一翻白眼!这货在钱眼儿里算是出不来了。 实在没心思和他废话。“那个粮草都尉呢?” “末将在!” “以农垦建设军团的名义,建一个账册,将来农垦兵团的所有产出,一半上缴三司财政。另一半归自己,随意支出!” 说到这儿唐奕眯眼看着石全海“想要钱是吧?” “海南到处是荒山野地,你们有多大本事就开多少荒种多少粮,能得多大的好处,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当真!?”石全海俩眼登时冒绿光!! 心说那可是一万人啊,就算老了点儿,可是种地却没问题, 这要是玩了命的开荒,十万亩田也开得出来!海南这地方能种三季水稻!打出来的粮食就算朝廷分走一半,那也比一万空额的数目大得多了... “当然是真的!”唐奕一点不含糊。“我说过了,从来不亏待自己人!” ... 转向一众将校。 “从现在开始,往后琊琅军年满四十岁的老兵,即改编入农垦建设兵团。保留军籍,粮饷照发,转为农职。” “凡年满四十五岁,且在农垦兵营劳作满五年的,分配一定数量的土地归属个人,发半饷,但每年自营地产出归个人所有,农税只十取其二,一成上缴朝廷,另一成仍归兵团所有。” “凡年满五十岁者,若家中有男丁从军,半饷续发至终老。” “无男丁从军,则收回军籍,农税依旧十取其二,朝廷和兵团各得其一。” “伍长以上,至营尉以下。按官阶大小,另有安排。” “总之,一定在兄弟们过的下去,还过的好!”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道,好像跟着癫王讨生活,也不赖啊。 .... ———————— 大宋之前治理冗兵难见其效,早就说过了,无外乎动了太多人的奶酪。 唐奕只能做一个大奶酪出来,去换将门和军队统治阶级现在手里的奶酪.... 只不过人都是现实的,在没见到利益之前,是不会轻易放下手中现在的利益的。 幸好,在涯州唐奕一言之堂,只手遮天!他正好可以借此来把这个奶酪让天下人都看得见,摸得着。 .... 其实啊,冗兵这个问题,不光大宋有.... 后世刚刚统一华夏的太祖也遇上过。 几百万军队打下来了江山,换回来了太平。可是和平时期又用不着那么多军队怎么办? 太祖可比宋朝的皇帝们英明神武得多! 兵转农、兵转工!当兵的还是当兵的,可是却放下了枪炮,拿起了锄头、犁杖。 什么农垦兵团、生产建设兵团。说是军队,却以集体的形势,迅速投入到农业生产、国家建设当中去。 这是软着陆。 高明得很! 既不会因为太激烈引起动荡,又能快速的把消耗资源的军队,变成资源的生产者。 不同的地方在于,后世的兵团产出大多数归国家所有,而大宋则要分出一部分给既得利益.... 在唐奕看来这没什么不可以,而且这个办法也完全适用于大宋现在的情况,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后世更合适。 其一,五岭之外还处于蛮荒状态,朝廷即掌控不足,又没有精力开发。正适合农垦兵团的大展拳脚! 后世两广地区的千里沃土,别说是大宋现在这点老弱残兵,就是把百万宋军都发配过来,也一点不显山露水。完全消化得了。 其二,粮食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国家国力是否强盛的重要指标,让消耗粮食的兵,去生产粮食,让花费国家财政的军队去创造财富。这一正一反的变化,不用细算也知道会是什么效果。 其三,大宋实行的募兵制,始终还是存在缺陷的。一入军营,终身为卒。看似和后世的职业军人很接近。可是大宋始终不能很好的解决老兵安置的问题。 随着军队老龄化的日趋严重,势必造成战斗力渐弱的后果。 通过农垦兵团的逐级筛选,把老兵逐步转化成自耕农。不失一种良策。 ..... 唯一的问题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岭南也有饱和的一天,可开发的土地会越来越少。可那将会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不在唐奕现在考虑的范畴之内。 也许真到那一天,大宋的疆域已经扩张出另一个有待开发的地方呢?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 第793章 绝对吃药了(五千字) 等石全海石全安带着一众将校下去之后。 曹觉这才撇嘴出声,“这就是你给朝廷想出来的兵制新法?” “对啊。”唐奕点着头“咋样?还行吧?” “不咋样儿!”曹老二嫌弃的瞅了一眼唐奕“大宋禁军主要问题在于空额,你是给了好处,可是空额的问题还是没解决啊。” “你以为你这扔出一块肉,别人就乖乖把嘴里的肉吐出来了?” “做梦!” “那帮人贪着呢!小心嘴里的肉没抢下来,锅里的也搭进去!” “到时候,既喝着兵血,又拿着农收,两不耽误,看你怎么办!?”曹老二还当是什么好主意,昨夜卖了半天关子也不肯说,原来就是这点本事.... “吃去呗!”唐奕的回答出人意料。 “空额这东西,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老子问都不问,提都不提!” “....” 见曹觉一脸茫然,“不明白吧?” “不明白问你哥去。” 说完两手一背,悠哉悠哉的....走了。 .... “瞅特么把你能的!咋不上天呢!”曹老二这个气啊,就见不得唐奕这个故作高深的嘚瑟样儿。 “君嫂子就多余把你接回来,就特么应该在荒岛上臭着你!” 扑通... 唐奕一个趔趄,差点没载地上... 昨天君欣卓可是把他摁在澡池子里,搓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让他进屋。 洗个澡...瘦了半斤... 曹老二这一嚷嚷,唐奕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像那股子油泥味儿,又往鼻子里钻.... ... ———————— 还别说,曹老二真去找他哥问去了....不然心里悬着个事儿,他看看他吃不下饭... 对此曹国舅只是抱以冷笑: “能吃多久?照着大郎这个法子办,禁军转农垦,五年后转自耕农。撑死了能吃五年的空额。” “大宋立朝百年,这么多年的空额都吃下来了,还在乎这区区五年?” “....” 曹觉怔住...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哈...自己咋就没想到呢? 可是不对啊。急急又问曹国舅 “就算转了自耕农,不也能领半饷吗?也不少钱呢。” “呵...”曹国舅干笑一声:“远的不说,就说眼前的石家兄弟,你给他五年,到时候你去问问他,还要不要那个空额?” “啥意思?”曹觉没懂,有空额为啥不要? “你啊!”曹国舅横了弟弟一眼“当兵真是当对了,你这样儿的也就干点儿打打杀杀的营生,别的事儿多一个弯儿你都转不过来!” 曹觉眼睛一立“有你这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大哥挡前面,我琢磨那么多干啥?” “...”得,这位还挺理直气壮。 曹佾也懒得和他废话。 “你就说吧,开荒种地的利大,还是吃空饷的利大?” 曹老二挠头好好琢磨了一翻... “应该是开荒吧?对!开荒没错!看石全海那眼神都冒绿光儿了。” 转而一皱眉头“可是不对啊,这两项不冲突啊?” “怎么不冲突?”曹国舅反问道:“开荒不用人啊?空额能领贪饷不假,可能当劳力吗?” “呃。” “用不上五年,长脑袋的就都会发现,空额吃饷不如实兵劳力来的实惠。” “到时候谁还要空额?” 唐奕这招厉害就厉害在这儿,不像以前了,皇帝哭天抹泪,相公苦口婆心,为的就是让将门消减一点空额以解财政之困。可是痼疾以成,再怎么软的硬的齐上阵,也见不到效果。 可是这回呢? 跟本不给你提削减空额的事儿!到时候你自己就嫌手里的空额不能下地干活了。 谁都不愿意要了。冗兵的问题也自然而然的就解了。 ... 嫌弃的又瞪了弟弟一眼,心说还瞅不起石全海呢,就你这脑子也不比石家老三强到哪去! “知道咱们曹家现在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 “赶紧把手里的空额都换出去呀!用空饷换别家手里的实兵!” “日!”曹老二忍不住骂出了声儿, 曹家往出扔空额,换别家手里的实兵? 而且专挑四十左右岁的老兵弱残兵往手底下划拉。空额白拿钱,实兵要给贴饷这个道理谁不懂?那别的将家还不蹦高高的换? 估计都以为曹家脑袋进水了.... 可唐奕这套兵制新法一但实施,那可就有意思了,谁手里的活人多,谁占便宜...是谁脑子进水,可就不好说了。 曹国舅得意的嘴角上扬“得亏咱们和大郎这里先得了消息,不然就亏大了!” .... “哥,我能问一句吗?”曹老二张着个大嘴巴,怔怔出声儿。 “问吧?” “你都换给谁了啊?” “石家。” 噗!!! “你也太坏了...” .... ———————— 这一遭确实够坏的,曹国舅是专挑的石家下手,把曹家的空额都甩给了石家。 石进武要是真就攥在手里,等新兵制一实行,绝对傻眼。 可惜,他想坑石家一道却没坑着.... 石全海脑子不好使,不知道癫王这个农垦建设兵团的深意何在。 可石全安却是精着呢, 涯州的农垦兵团建立不足一年,他就回过味儿来,看出点门道。联想观澜商合和官家近年的动作,哪还想不出这不是涯州专属,而是给大宋禁军预备的! 急急给家里去信,而石进武这个时候已经是吃的“盆满钵满”正觉得沾了曹家的大便宜呢, 把老弱残兵都换给了曹家,自家掌控的禁军空额是大了点儿,可是战力却没减,能不高兴吗?? 再一看儿子的信.... 嘎的一声,石进武差点没晕过去! 气的就差冲到曹家大开杀戒了 破口大骂:“曹景休这鸟厮....坑煞我也!” 可是气也没用,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所幸还有时间,尚可补救。 石进武只能想方设法把自己手里的空额再从别家换来老兵.... 可是换给谁啊?曹潘王杨四家是别想了,人家早就打点好一切,只能新兵制实施。 无法,只得慢慢换给一些中小型的将家。 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个换空额的举动,大宋禁军中的空饷问题,逐步的向中小型将门集中。等到新兵制一经颁布.... 除了几个大型将门早有准备,小将门苦有巨额空饷可贪,却没有实兵去开荒。 自然吃了大亏,五年之后空饷都没得吃,也就逐渐没落了。 而赵祯削减空额之弊,因为小将门的影响力普遍不大,少了掣肘,更是顺风顺水,无所顾忌。 最后,贯穿整个北宋,影响力仅此于文官集团的将门,只剩下曹潘王杨石柳六家幸存于世... 使皇权对将门的掌控更加巩固。 ... 当然,这是意外之喜,就连唐奕也没想到的后话。 唐奕可没有太多心思放到军制上,一来那是以后的事,想实行还需要一点时间。 二来,涯州虽然现在的兵不少了,可是有曹觉、有秀才一班老阎王营过来的猛人操练,根本不问他操心。 此时的他,心思都在野猪岛上。 ... 昨天和炎达的对话,虽有敷衍之意,可是有一句唐奕没说错。野猪岛不论对于他自己,还是将来的大宋,都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每一处细节他都要盯着点,亲自督办。 这段时间,白天基本都在岛上的工地,入夜就回家陪媳妇。小日子过的倒也算悠闲。 而家里那三个娇妻,虽然一次败露,惹的三女好几天也没给唐奕好脸色。可是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开启忽悠大法... 没两天又让他忽悠的服服帖帖,小日子岂是一个滋润了得。 转眼到了三月末。 亚龙湾的涯州新城,经过大半年的建设,已经初具雏形。 最起码城墙已经立起来了,城中各个功能性的官署衙门也都建的差不多了。 呃....当然了,就是没有官儿...也没有居民.. 这个唐奕倒不担心,只要秩序建立起来。别的慢慢往里填。再不济,还有炎达的近万族众,已经确定在新城落户,再也不回山里了。 这期间,京城那边依就每月一封信,依就是老样子,观澜账目,加上一些琐事。 可是唐奕都没回信... ... 三月的来信还没到,可是二月的信,提到了杨怀玉和阎王营.... 又把唐奕气的够呛! 赵祯的信里只说阎王营调守辽河口,至于为什么,却是只字未提。 对此,唐奕还真就没生气!反而挺高兴。 辽河口这个地方主,看似挺凶险,其实无甚大事,现在的金五部还远没到后来横扫中原的实力。充其量就是小打小闹的扮两回土匪,劫个城什么的。 以阎王营的本事,还真不怕这个,杨怀玉去那儿老是度假去了。 ... 说心里话,唐奕不太想阎王营重建,更不想他们去守边。 他终究不是军人,也终究不能站在更高的角度看问题。 在他眼里,那就是他的兄弟们不求功高盖世,只求平平安安.... 算上前身邓州营....阎王营已经为从南打到北,为大宋立下了两次不世之功了。 够了.... 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 唯一有点纳闷儿的就是...好好的怎么跑到辽河口去了? 结果,范师的来信,却解开了心中疑问.... 范仲淹的来信也提到了阎王营北上辽河口的事,而且是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 原来是赵祯脑袋一热差点把阎王营卖了。后来又后悔了,不得不打发出去避避风头。 这下唐奕来是来劲了! “我说什么来着!!!?特么有什么好东西都能卖出去!” 在自己的院子里,当着一院子的人,指着曹老二就吐槽开了,“你说怪我不把炮给朝廷,现在看着了吧?” “别说炮了,咱那帮兄弟差点没卖了!” 这回曹老二想帮“姐夫”说两句好话,也是无从说起了。 想想也真是憋气的直挠头! “特么都咋想的!?澶渊那点破事儿,用刀子杀回来才是正经,靠嘴皮子就能不丢人了?” “还把阎王营卖了......” “呵呵...” 唐奕干笑两声儿,没接... 这个‘呵呵’,可就有点后世‘呵呵’的味道了。 “我去你叉叉叉叉!!!” “妈了个巴子!”曹老二越想越气!“干脆给杨怀玉去个信儿,让他来涯州,咱们兄弟一起快活算了!当他姥姥的兵!” 碰!!! 曹觉一来气,照着院儿里的石桌就是一脚踹过去,把石桌都踹倒了,轰的砸在地上... “还他-妈不够憋气的!”.... “吵什么吵!!” 没等曹老二再发疯,院门口却是一声怒喝,吓的曹觉一缩脖子。 只见孙郎中,背个手,刚进来就一脸严肃的要吃人。 “病人需要静养!你们这又是喊又是叫,又是拆房子的!没病也让你吓出病了!” 唐奕一机灵! 这才想起今天正事儿要干嘛了... 他是在这等着孙老头来看病的,结果人没来,信先来了,看了一眼信,倒是把看病的事气忘了。 瞪了一眼曹老二“你消停点儿!耽误了我家娘子问医,老子和你没完!” 曹觉也是才反应过来,立时局促的挠着后脑勺儿“嘿....真忘了。我的...” “我的错” 这可真不是小事儿.... 因为不是一个嫂子要问桥,而是三个嫂子一起病了!这还不是大事儿? 听唐奕说,头几天就都不太好,起先是身子乏,只当是受了凉,唐奕要找孙老头来看,三女都不依,老人家岁数大了,能不麻烦就不麻烦了。熬上几碗姜汤下肚,也就好个七七八八了。 唐奕也大意了,只当是小毛病,没太放往心里去,嘱咐使女好生照顾,又忙着野猪岛的事情去了。 后来,三个女人不但前症不见好,开始腹胀,一连好几天,不想唐奕分心,也就又蒙混着过来。到了今天早上用早饭,又严重了,三个女人粒米未进不说,倒是都吐了凄惨。 这回唐奕哪敢不重视?急忙去叫孙郎中。而大伙儿也是担心的紧,都聚在唐奕这里看看是什么情况。 都估摸着是什么传染的疾病,不然也不能三个人一起病了。 “您老快里面请,我不懂事儿,别和咱一般见识。”曹觉不敢造次,说着话,急忙上前扶着孙郎中。 孙老头儿背着手架子颇大,被曹觉推着往里走还不忘数落,“这不是老夫的问题,真是什么不能惊吓的病症,吓着怎么办?” “就是就是。”唐奕在一旁附和着“你小点声。” 接过曹老二的班儿,扶着老头要进厅。 “你进来做甚?” 到了门口,老头儿一瞪眼睛,把唐奕拦下来了。“一个大男人,瞎闯什么?” “我....”唐奕一阵无语,我娘子有病,我这个当丈夫的还不能看看了?没这规矩啊? 孙老头儿一甩头,“一边候着去,别哪儿都有你!” 得... “您老慢走...”唐奕溜溜的往门边一站,这老头儿他惹不起... “看细心点啊。” 孙老头瞪了唐奕一眼,悠悠的自己进去了。 其实吧,今早唐奕一来说是什么症状老头儿已经猜出个大概是什么“病”了。 之所以不让唐奕进,是因为老头儿心里虽然有数儿...可是还是有点画魂儿。 他不太信,真是那个“病”.... .... —————— 老头儿进去有一刻钟还没出来。 唐奕真有点急了。不会真是什么大病吧? 曹老二还算不错,没落井下石,上前安慰“安心,嫂子们都是吉人天象,出不了大事儿!” 范纯礼也道:“有孙先生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等着吧,说不定孙先生在里面行个针,都不用吃药就好了呢!” 唐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没接话。 没病自然好,可是这老头儿怎么还不出来呢? 这时曹佾、潘丰就连辜胖子都上来劝唐奕别自己吓唬自己。 ... 又过了一会儿。 终于! 房门吱嘎一声开了,孙老头儿,脸色煞白! 一脸呆愣,脚底下还有点拌蒜的出来了.... ... 完了!唐奕腿一软,差点没坐地上! 看老头儿的表情就知道要坏事儿! 强咽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冲到孙郎中身前。 “怎么样!?” 孙郎中没说话...倒是眯起眼睛来瞅着唐奕。 “老夫行医一生!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 这回不光唐奕吓的没了人色,院里的人也都心头一紧! 孙老头儿都没见过的病,那可怎么办? “您...您就别吓我了...”唐奕说话的声儿都开始发颤... “直接说!什么病!” ... 孙郎中不答,倒而问了一个唐奕没听懂的问题。 “你是不是真吃了什么药了?” “???” “还是童子之身养了太久,憋出奇迹来了?” 唐奕被折磨的不要不要的...这个节骨眼儿,特么这老头儿怎么也开始卖关子? “啥意思啊?” “诶....” 孙郎中长叹一声.... 背着手就往院外走。 嘴里还嘟囔着.. “真是奇了。” .... “喜脉见多了,可是三个喜脉一起号出来,还是头一回....” “这小子得亏不差钱....” “要不一下一个,谁养得起?” “.....” “.....” “.....” “.....” 院子里绝倒一片!不约而同看向唐奕... 咕噜... 曹觉咽了下口水... “你....你你你,你绝对吃药了!” ... “老,老头儿啥意思?” 唐奕哪还有心思和他拌嘴?脸色憋的通红! 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第794章 五月汴江夏如春(二合一) 昨夜实在熬不住了,早睡。 今天起来才写,一会可能还有一章。 —————————— 五月,开封。 ... “莫道桑榆晚” “为霞尚满天” 王都送春去,又迎夏始来,万物蓬勃至,幼绿翠满京。 每年逢春夏两季,开封景色最胜,其中,又以回山之美,冠绝京伦。 南北两屏的樱花桃树、竞相斗艳。河湾里的荷花,虽未至花期,然碧叶铺展水面、有荷苞傲立其间,正待怒放接班。 凡时至此月,回山街市,必是人潮如织,歌乐不绝,开封富贾凡民,游人雅士尽聚于此。 一派“山画水画花如画,街新歌新美人新”的初夏雅境。 .... 每临此季,街市上的花馆名楼、雅居茶店,必是派出最拿手的姐儿,倚窗看街或拂琴唱调,吸引街上的游人,入店消金。 开封城的公子哥们,此时也必摇扇带花,穿戴讲究,昂首步于街上,一边游夏,一边不时打量着街市两边的“另类风景”。 “谁无年少轻狂时,但爱红装笑倚窗。” 无数的文人雅士公子少爷,都巴望着入眼的千娇百媚越多越好,当然也不介意哪位妙趣女郎能把自己的心魂勾了去...成就一段人间乐事。 然,在繁华的街市之中,独有一处雅致小楼,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楼前无牌,不知所营,阁窗紧闭、中门不开。和门庭若市的别家比起来,更添了几分另类。 不得不说,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有人好奇的停下来想一探究竟,就有别人,因为有人停下来而停下来也想探一探别的究竟.... 久而久之,这无牌、无名的小楼倒成了回山游人最常驻足的一个去处了。 常常聚众成群,一帮子公子、儒士不以花街为乐,倒是对这无名小楼起了兴致。 非要探出个究竟才肯罢休..... 无它,新奇、有故事、可解奇趣尔。 “这是哪位新来的娘子,要在此挑花灯建馆子?” “但不知道样貌如何、才情可待否?” .... 还别说,倒是有知内情的人物愿为众人解惑。 划拉抖开折扇,摇头晃脑的显摆开了。 “样貌自然是一等一等的样貌,这才情嘛....难出其右!” 这就这么两句,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若不是这人布衣纶布做儒生打伴,大伙还以为是到了秦家瓦了,当真有几分京城第一名嘴“猴七儿先生”说书时的韵味。 “可惜啊.....” 果然如猴七儿说书说的一样,儒生一个转折,“可惜....名花多慕柳,花王问桃居。” “柳七公驾鹤西去多年。却留了个弟子祸害人间!” 怎么回事? 大伙儿一听,这阁里的娘子卿心于柳七公的弟子? 那到底是哪个弟子?要知道七公在世时,在观澜任教,弟子众多,不知道是哪个风流种? 有人猜到“难道是上一科的魁元,苏子瞻?此子之才情样貌皆是一流!不输七公当年!” “非也!差了些豪气!” “那是仗剑狂儒王子纯?此子文武双全,传其出任青州渭县县尊,刚一到任,就遇匪患,他却临危不惧,只凭三班衙役,手中长剑,就敢闯山寨!斩匪首,一时传为佳话,更得仗剑狂儒之名!” “非是...”那儒生还是摇头,“这位七公弟子一出,王子纯只能甘当其助。不敢称狂!” “那是曾子固?” “非也....” “章子厚?此子出祁县令,属官不服,直接被他治住,绑在衙门口吊起来打!打到服为止!不但狂,而且狠!!” “非也!” “你这人好不痛快!”却是有人听的心急了。 “速速道来!是哪个风流信子,抱得了美人?这楼中住着的又是哪位名伶?” 儒生一撇嘴,“哪位抱得美人且先卖个关子。”这货平时肯定是没少听猴七儿说书,深诣其道: “至于是哪位名伶嘛?” “嘉佑二年花评榜大热!却弃榜而去的冷香奴!!”得色的一扬下巴“见过吗?听说过吗?”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随之呆愣的直摇头.... “没见过....” “倒是听说过。” “哎!”那人得色的拉高声调,“这就对了...” 京城里的雅士儒生,随着大比,一茬一茬的换,这些多是大比之后从外年来准备下一科考试的,当然没见过。 可是一代名伎香奴姬又有几人没听过呢? 话说回来,要是见过,哪还轮得到他在此卖弄? “香奴姬歌艺双绝,色冠京师。”儒生十分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说书一样拉开了话匣子。 “相传当年她手上有两首绝世好词,已经是花魁的不二之选。” “可惜....花评之日,她却一首都没弹,直接弃评了。” 众人听的入神,脱口而出,“为何!?” “一首是情郎为她所作,她不想唱。” “另一首是情郎为别人所作....她不能唱!” “....” 绕来绕去,众人被绕的有点懵,几个意思?情许双人,词配两家?对那个柳七的风流弟子更是好奇。 “这个柳七公的弟子,够风流的啊!!” 那人长叹一声,仿佛所说之人就在眼前! “风不风流不知道,不过绝对是疯心傲物的不世狂人!” “况且....”那人说到此处颇有感慨: “况且那狂人...也弃了一榜。” “弃榜?”众一人怔“弃的什么榜?” “千古第一榜!” 说到这里,眼前更是浮现出东华门外,观澜谢师之盛举!万民送军北上之热血! 大宋的风流才子、文人傲客,何人可出其右!? 抬眼望向紧闭的阁窗。心中似有所悟。 “他弃功名而去,她也弃花魁美名而隐。” “也许这才是香奴姑娘‘香华拂衣去,不许人间词’的真正原因吧....” “....” “....” 众人一阵默然,大宋文人最爱的就是这种佳话。恰好这种,青楼女子,爱上狂士儒生的故事,是最最上等的佳话。 “那狂生呢?” “走了....” “走了?走哪去了?” 那人肃穆摇头,不愿说出那个凶险去处.... “总之,万里迢迢永隔佳人,再难回转!!” “唉!!”儒生是长叹一声“自那人走后,香奴姑娘摘灯不出,再没人有幸一睹芳容了。” 说着话,迈步就要走。身形颇有几分寂寥之味。 “薄情本是绝情性,奈何痴情总伤情....” “香奴姑娘要是似别的女人一般逢场做戏,薄情一些,又哪来今日,伤情自哀,独守空阁?” 回身又看了一眼楼上,“那人刚走的时候,还能想着这个痴情的傻女人,派人照顾着,可是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 “后来‘天涯即是斩情剑,万里自得绝情丹’!” “离的远了,情自然也就断了,却是有些日子没见那疯子的人来照拂,自是忘了京中尚有痴情人等着.... 说完,儒生似乎颇为冷香奴感到不值,懊恼的一甩大袖,这回真的要走了。 ..... “哎哎!!”大伙儿不干了,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要走? 特么这货卖了这么半天关子,最后就这么走了?哪这么容易? “那狂生到底是谁?我等可曾识得?” “哼....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谁!?” “癫王,唐子浩!!” “日!!!” 众人无不绝倒!闹了半天,原来是唐疯子欠下的风流债... 顿感一阵失落... 还以为狂生忘情,可以趁虚而入,搏一搏美人芳心。 可是,前任是唐疯子....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谁敢去和唐子浩比肩? ... 叮咚~~~ 当然众人悻悻然,准备就此散去之时。 小楼内,乎地响起琴音。 众人一滞!不由停下步子细听。 ...... “水积春塘晚,阴交夏木繁。” .... “舟船如野渡,篱落似江村。” “静拂琴床席,香开酒库门。” “慵闲无一事,时弄小娇孙。” 随着琴声悠扬,一首五言律诗,被一个女子悠悠颂读而来。 虽然是隔着门窗的自弹自娱,却也把众人听的痴了... 当真是仙音妙句,名不虚传。 “白居易的《池上早夏》?” 唯独刚刚‘说书’的儒生听的眉头一皱! 此诗道尽五月初夏的闲情与爷孙之乐...是白居易晚年写初夏的佳句,虽有仕途不顺的愁肠,可更多的是对亲情抚慰的赞美。 “怎么到了香奴姑娘这里....” “听着这么哀怨愁肠呢?” “难道....” 爷孙.... “难道!!!”猛的瞪圆眼珠子,似是猜到了什么。 .... 啪!! “难道什么?” 却是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个青年汉子,啪的一声搭上了他的肩膀。 打量了那青年一眼,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南方多阳的地方过来的,衣着很随意,但透着一股子考究。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脸大汉,和三五侍卫。派头很足,一看就不是凡人。 可惜,儒生心里想着事情,倒是没发现来人的异样。还把脑袋往前凑了凑,出口与那人解释。 “传说,香奴娘子闭门不出,除了表明对情郎的苦等之心,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 “什么原因?”那青年揽着他的手下开始用力!儒生吃痛的一咧嘴,这才发现不妥。 “放开放开!你这是做甚!?” 使劲挣开青年的纠缠,脱身之后,还嫌弃的瞪了一眼“你这人莫不是有龙阳之好?小生一个大男子,你抱我做甚!?” “哈!”那青年大笑“听得兴起,兄台莫怪!!” “快说说,什么原因?” 儒生嫌弃的躲了一步,“那你离我远点。莫不可再靠上来!” “行行行!你快说!” 好吧,儒生这才放下戒心,念叨起来“传说....” “传说香奴娘子怀了癫王的骨肉!这一年多,皆在楼上养胎!!” “....” 靠!!那青年彻底石化,这特么你都知道了? “不是....” 青年上下打量着他“你到底是干嘛的啊?” 看着打扮像是个读书人。可是他也不是刚来,从这货开始讲故事他就在一边儿听着,比特么瓦子里听书都精彩。 “你是读书的还是说书的啊?” “呃....”那人一窘,回答让青年更是无语。 “小生是自然是读书人,不过....” “屡试不第,倒是想过去说书....” 说完生怕青年不信,“小生仰慕猴七先生以久,想拜师学艺,可惜猴七先生无意收徒....” “噗!”青年直接就喷了,这梦想比较独特.... “得了!”笑罢猛的又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这事好办!” “回头我帮你打个招呼,你去找猴七儿,他一准收你!” “真的!?”那人眼睛一亮,“你认得猴七先生?” “呵,”青年干笑一声“那猴脸的碎嘴子,就是靠编排老子闯出的名,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那人大喜,深鞠一躬“敢问先生大名?” 青年一皱眉头,却是不答“以后见面再说,今儿个事儿多,没空和你闲扯!” 说着话,大步向小楼行去,大有生闯的架势。 .... 儒生还没回过神来,可是一众隔墙听琴的人却是不干了。 “哎哎哎!” “你是干嘛的?” 琴声未绝,香奴娘子那里还没颂罢,这人要是敢叫门,那琴声不也就断了? “就算急色,也当等我等听完此曲再行拜会,怎可唐突的美人!?” .... “嘿嘿....”青年大乐,已经走到了门前。 “让你说着了,老子还真就是急色!等不了这一时!!” 哐哐哐!!! 调头朝着门板就是一通狠砸!! 那独有的调门和嗓音,也随之又一次在小楼内回荡! “开门、开门、开门!!” “有个喘气儿的没有!出来一头....” “给爷伺候着!!!” ..... 铮!!!! 伴随着琴弦崩断之音,琴声乍然而止.... ..... 日!街面儿的一众听琴群众,也顺间石化! 这货是真砸啊!? 你敢再粗鲁点吗? 这哪里是唐突?这简直就是唐突! 有人愤然出列“你这糙汉!怎可如此鲁莽!?当真不懂人情礼教!?” 嘿....青年回头打量了那人一眼,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知道你为什么抱不得美人归吗?” “为...为什么?” “因为你没老子鲁莽。” “你!” “你什么你?不服啊?”青年拧着眉头一脸不屑! “不服你也来砸一个,你看能不能砸开?” 那人被顶的脸红通红,“说的好像你能砸.....” “开”还没吐出来..... 吱嘎...... 紧闭的楼门应声而开,差点没把见义勇为的哥们儿噎死.... 还真特么让他砸开了? 门前青年,嘴角提了提,寂寞如雪的两手一背,转过身去,正对小楼。 正准备迎接那一沫久违的火红.... .... 可惜.... 只见一个半老徐娘,摇着臃肿的粗腰.... 掉渣儿的老脸几近变形.... 飞样一的扑将出来。 其间还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嚎!!!! “爷啊!!!” “你可算回来了啊!!!” ... 什么东西!! 唐奕下意识的一缩! 徐妈子将将擦着唐奕的衣襟射出门去,扑向人群..... 第795章 我不懂女人(二合一) 看着徐妈子,飞了出去,扑到人群里,撞倒一片! 唐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老妈子,失去理智了....” 说完,大摇大摆的迈步进了小楼,留下一众呆呆傻傻的吃瓜群众,还有载倒了,爬起来,又扑上来的徐妈子。 “爷啊!!” “你可....” 咣当!! 徐妈子直接顶在了门上... 却是唐奕见势不妙,从里把门关上了.... “谁也不许给她开门!!” 一边命令着一众使女婆子,一边往里走, “他娘的,这老妈子疯....” “....” 喝骂之声乍然而止,就连动作也一并僵在那里。 ... 楼还是那座楼.... 陈设也依旧是原来的陈设。 人... 也还是那个人。 依旧是青丝如瀑,红妆似火。倚栏相望... 唐奕一阵恍惚,犹记得第一次来凝香阁,她也是如今日一般红火,如今日一般耀眼...让自己...深深的陷了进去.... 突然发现,事前想好的千言万语、算计好的声色厉敛...这一刻却是半点也表现不出来了.... 收起那份假装的跳脱,缓步入厅,然后沉默无言的迈上楼梯... 低头看脚,却是恨不了这台阶再多些,再长些...期盼多走一会,能让自己更显从容... 可是怎么从容得了呢?上面那个女人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 终于,楼梯还是走完了,眼前除了自己的脚,又多出一双纤细小足.... 抬起头,露出一个自认还算过得去的笑脸。 “你来了啊?” “噗....” 楼下一众使女婆子笑出了声儿,还当这疯子能说出什么来,结果却是这么一句,你来了啊?不应该是自家娘子说这句吗? .... 唐奕也知道说错了话,臊红着脸挠着后脑勺... “笑!再笑,没有赏钱!” “....” 倒是冷香奴比唐奕还要正常些,说出一句正常的话来。 “怎么突然回来了?” “哦。”唐奕错愕了一下,立即答道: “回来请陛下赐婚。” “....” 楼中一肃。 唐奕是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得特又说错话了,没事你提这个干嘛? “我....” 场面一时僵住,良久,还是冷香奴。目光一柔,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仿佛唐奕说的是另一个男人的事情,深深一拂“奴奴给爷道喜了。” “我....” “爷请厅上安坐,奴奴给您调茶。” 冷香奴根本不给唐奕说话的机会,依旧是笑的甜美,恭恭敬敬的把唐奕让进花厅。 “奴奴这就碾茶....” .... “爷,慢等,奴奴去烧水。” .... “爷是刚下船吗?奴奴这就去拿面汤,给爷洗洗风尘。” “爷....” “好了!”唐奕冷然一喝,“你我到了今天这一步,还有这个必要吗!?” 碰!! 冷香奴手中的茶杯,应声划落。整个人似是泄了气的皮球,就此萎靡下来。 两行清泪,泱泱而下! .... 唐奕起身,上前扶起她,“何必呢?憋在心里苦的是自己。” 把地上的茶碗捡起来,“我好好的回忆了一下.....似呼咱们从来没有好好的说过话....” “可能吧...”冷香奴恍惚的接着话。盼着他回来,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是回事办这个事情。 唐奕缓着调子。 “今天不斗嘴,也不赌气...” “坦坦荡荡的说几句心里话,好吗?” “好!”冷香奴回过神来,胡乱抹了一把嘴角的泪痕。眼神之中,仍不肯放下那份倔强。 重新拿来茶具,“奴奴给爷调茶,爷想说什么,就说吧。” 唐奕暗暗摇头,即气的不行,又恨的心痒痒! 怎么就生出这么一头倔驴!!! “你就没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 “那你就不想孩子?” 冷香奴仿佛一下被扼住了要害,动都不会动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滑落。 “诶...”唐奕长叹一声:“还是你来说,我来答吧。” “....” 冷香奴缓缓而动,又忙活起来,眼神飘忽的开口道。 “他...他还好吗?” “好,能吃能睡,眉眼越长越像你了。” “像我?”心中一荡,随之眉头轻触,似是自语... “像我....就太女气了。” “对了...” “有名字了吗?” “有....唐俊。” “唐俊....”冷香奴依旧是那副失神的样子,喃喃复述... “好名字....” 不知为何,言语之中,即有喜欢,又有失落。 唐奕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你喜欢那个孩子...对吗?” “喜...”只吐出一个字,冷香奴就停了下来,随之缓缓摇头! “不喜欢!” “你离不开他,对吗?” “不对!” “我们说好的,不赌气,不斗嘴,坦坦荡荡!” “我....”冷香奴几近崩溃...眼泪不争气的又狂涌而出。 几近嘶吼道:“那是我的骨肉!我怎么不爱!?” “那为什么还要万里迢迢送到我那里去!?” “为了...”冷香奴眼神中除了倔强,又多几分哀戚.... “为了他好....” “那为什么肯为我生孩子,可当初却不跟我走?” “为了你好....” 冷香奴抬起头,惨笑着看向唐奕“他是唐疯子的儿子,这是他的骄傲....” “但他不能有一个青楼艳姐,内里更是暗藏祸心的细作当娘!!!!这是他的耻辱!” “同样!!”冷香奴越说越激动,仿佛想一下把心中郁结全部发泄出来! “你是大宋的英雄!是二十几岁就封王的一流人物!!” “不能被一个青楼女子毁了清誉!更不能把一个细作放在身边!” “.....”唐奕一阵沉默,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个女人敏感,倔强。 如果生在后世,必然是个不肯低头的女强人。只不过... 她和自己一样,生错了时代。 .... “起来....”唐奕再一次把香奴搀扶起来。 “过来。”挽着她来到里间,来到梳妆台前... “坐下。” “干嘛?” 唐奕不出声,摆正案上的铜镜,让二人的脸都映在镜中。 手掌轻轻的放在冷香奴的肩头,让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度。 “你的心里话说完了,让我也说几句吧。” 说着话,唐奕在冷香奴头上轻轻一摘,一串珠花落在了手中,冷香奴一头乌发,也随之散落而下。 “你说孩子不能有一个青楼女子的母亲,我不能有一个青楼女子的女人。” “其实你再意的并不是这此。” “你在意的不是别人怎么看我们,而是别人怎么看你。” “你....” “别说话,听我说完。” 唐奕声音不容有异!一边拿起梳子,轻轻梳过她的一头秀发,一边继续道:“准确的说,你在意的是我怎么看你。” “对吗?” “.....” 见冷香奴不说话,“从一开始咱们的相识,就伴随着异于常理的另一层关系。” “而这个你心中最最深处的秘密却被我一下拆穿了。” “你即有恐惧,又接受不了,更不肯服输。” “所以在我的问题上,你异常的倔强,从不肯妥协。” “对吗?” “.....” “你不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唐奕一边给冷香奴梳头一边道。 “那我也来说说我是怎么想的吧.....” “你说....” 其实冷香奴也不知道唐奕所说自己的对不对,只是单纯的想听他说下去.... 况且,她从来没想过,唐奕还有柔情的一面,从来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梳头。 .... “我不懂女人。” 第一句话就让冷香奴意外的一怔。 而唐奕则是露出腼腆的一笑“真的,我真的不懂女人。” 说着,唐奕看向镜中的香奴,似是回忆,似是闲谈,悠悠道来。 “福康公主,那是官家硬塞给我的,说白了,政治的味道更多一些。” “本来想拒绝,可是相处久了....又舍不得了。” “咯....”冷香奴忍不住轻笑,这呆子说的理直气壮,舍不得了...好像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两人之间的气氛为之一缓,不似刚刚那般沉重了,可冷香奴也只是笑了一下,没有搭话。恬静的看着镜中的唐奕,等着他的下文。 “君姐姐...是一时善念种下的缘。这么多年风里雨里,都一直在我左右,那份情早就融到了血液里。她也早就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没有她,我活不下去!” ..... “巧哥....”说到这儿唐奕自己都笑了“巧哥是我从大辽捡回来的,当时的她,那么小,那么天真,那么可怜....” 冷香奴忍不住搭话,“公子与奴奴说这些做甚?” “别说话!”唐奕在香奴的头上轻拍了一下,板着脸道:“听我说完。” 冷香奴知趣的扁了扁嘴,真的是安静下来。 “这三个女人于我,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没有什么感天动地,亦没有什么风花雪月、什么绵情蜜意。” “只是时候到了,没她们不行了,就成了今天的样子。” 唐奕的话又触动了冷香奴心里的敏感,神情一哀。 “她们与公子是有故事的,可是....奴奴没有。” “错了!”唐奕笃定的眼神从镜中折射进冷香奴的眼中,让她心头为之一颤。 “哪错了?” “....” 哪错了?唐奕反倒愕然的答不出来了。 沉默良久,其间几张其口,却没吐出半字。 也许,正如他所言,他不懂女人,更不懂在女人面前如何表达自己。事到临头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了。 “我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会取悦女人,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们...她们都是硬挤进来的。” “真绝情....”冷香奴嘟着嘴,忍不住吐槽“巧哥妹妹听到,怕是会伤心的。” “去!!”唐奕笑吧一声:“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奴奴还真不知道爷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她们出现之前,甚至她们已经出现之后,我没想过会有今天...” “嗨!!”唐奕急的猛拍了一个脑门儿“就跟你这么说吧!老子就没主动追过小娘,也根本不知道怎么追小娘!” “呵呵。”冷香奴更觉有趣“爷急什么?” 唐奕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跟你就着不完的急!处处与老子拧着来。” “爷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唐奕安静下来“我想说....” “水到渠成,吾之福也...” “一见倾心,吾之命也...” “可是....”看着镜中一团火焰般的冷香奴“一见倾心来了,我却不知道如何处之了...” 冷香奴心头猛的一颤!瞬间面颊发烫...似有期盼的追问。 “一见倾心的...是谁?” “你!” 唐奕一瞬不瞬的着唐冷香奴“直到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从第一眼见你,我就已经认定了你!” 只不过我用错了方法.... “.....” 其实回想唐奕对待冷香奴的种种,不难看出,他就像一个情痘初开的大男孩,即在女孩面前显摆自己的力量,又处处与之做对,想引起人家的注意。 就像青葱岁月里的我们.... 会揪女孩的辫子,会把砖头塞进女孩的书包,会把她文具盒里的笔都拆成零件,会在放学的路上吼着巨难听的歌在她身边呼啸而过。 会骂她笨,会说她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让她咬牙切齿掐着自己腰间软肉不放。 就想看她的马尾...在校园里飞扬。 许多年过后,才知道当年的愚蠢.... 原来叫作... 爱情。 现在想来,唐奕的心理亦是如此。其实当他知道冷香奴是细作之后,正常人的做法是暗中除掉、聪明人的做法是留之不发,以待后用。 可是唐奕偏偏选了一个最愚蠢的做法.... 殊不知,他只是想看到冷香奴被拆穿时的表情,只是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彰显自己的无所不能。 ... ———————— 轻轻的把冷香奴的长发挽起,盘在头顶。 “从前,唐疯子做了什么荒唐事伤到了姑娘。” “奕在此赔罪了。” “我....”冷香奴眼中含泪,欲言又止。 唐奕把珠花穿上,继续道:“别再说你是什么细作,什么青楼姐儿。” “唐奕,扛得起一个疯子之名,却扛不起歌伎入幕吗?” “爷....” “以后也别叫爷。”把最后几捋碎发小心帮她掖在耳后。 “盘了髻,就不是姑娘了...” “为人妇,要叫夫君。” 看着镜中变了另一番模样的冷香奴,唐奕由衷的笑了。 “原来红妖精盘髻,更加的妩媚。” ... 第796章 嘎!就晕了 冷香奴,早已哭成了泪人儿,想好好看看新的自己,却是泪眼模糊,怎么也看不清.... 唐奕绕到镜前,捧起冷香奴的面颊。“别哭,留着眼泪,等哪天我犯浑,气到你的时候再哭。” “现在听我说....” “我这次回来呆不长,最多三五日就得回去,你现在京收拾东西。咱们的儿子还在涯州等们娘亲抱抱他呢。” “好吗?” 冷香奴用尽全身力气点着头,想不哭,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唐奕会心一笑:“那我去办正事,你抓紧。” 说着,轻轻的抱了抱她,起身向外走... 还未出门,似是又想起什么.... 回身看着冷香奴“你早就给孩子起名字了吧?” “没...没有!”冷香奴局促的抹着眼泪,下意识站了起来。 “撒谎!”唐奕脸了一板,“真当你男人傻不成?” 刚刚唐奕说孩子叫唐俊的时候,冷香奴的表情分明有异。 “说说,你起的什么名?” 冷香奴见实在瞒不过去了...只得小声道: “唐...唐吟。” 哐当! 唐奕直接栽到了地上,舌头都打卷儿了“唐唐唐唐,唐寅!??” “不是的不是的!”冷香奴见唐奕反应那么大,立时连哭都忘了,使劲儿摇着手。 “我,我就是起着玩的,还是唐俊好,就叫唐俊吧。” “唐寅...” 唐奕缓缓起身,一个母亲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字,哪会有‘起着玩的’?里面寄托了多少情思,却是只有为人父母方可一窥。 可是... 怎么就起了这么一个名儿? “唐寅...”唐奕又喃喃复述了一遍... 姥姥!! 老子连诗都抄了,还在乎一个名字? 大喝一声! “唐寅就唐寅,挺好!” “就用孩儿他娘的给起的名儿了!” 言罢大步出屋,少倾,一楼大厅里又传来唐奕的嘶吼。 “都愣着做甚!收拾东西!!这两天就他娘的搬家!!” .... ———————— 冷香奴望着空空无影的门口....眼泪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他坏!他狠! 他疯!他狂! 可是他有情...有义...有担当! 只这一点,对冷香奴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茫然回身,望向镜中的自己.... 青丝成髻,女儿作新妇....迟了些,可是....真的很美。 恍惚间,却是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忍不住问自己,我配得上这髻.... 配得上那男人吗? .... 良久,镜中的伊人,紧咬下唇...终于做出了决定。 “徐妈妈.....“ “收拾东西!” “搬家!” .... ———————— 回过头来说唐奕,这货搞定了冷香奴,悠哉悠哉的出了小楼的门儿。 刚一到街面儿上,差点没又摔一跟头! 只见楼前围着的人,不少反增!!里三层外三层,把街都堵上了。 当然了,这点阵仗还吓不着唐奕。 关键是.... 关键是人群之中,众人之首,三个老者并排而立,正冷着脸瞅着自己。 这个唐奕就不能不当回事儿了。 急急上前几步“范师父,伊师父,王爷爷。”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范仲淹、尹洙、王德用! 这三尊大神往这一站,唐奕能不吓一跳吗? .... 范仲淹冷眼看着唐奕,他能不来吗?唐奕一下船,就有人报到观澜,而且往城里送信儿的人也是一刻没停,这儿,估计开封城里都炸锅了! “你回来做甚!?” 气的老头儿手都在抖,指着唐奕身后的小楼,“就为了接她!?” “还真不是...” 唐奕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在老师面前,他是先天的矮三分。 “我是回来请陛下赐婚的...” “胡闹!”却是王德用大骂出声,这个理由还不如回来接这个姐儿呢。 “你说赐婚就赐婚!?还反了你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官家心里有数!就不能等等吗!?” “王爷爷...”唐奕面容一苦... “还真等不了了...这回非赐不可...” 王德用一怔,眉头皱的更深“什么意思...” “那什么....”唐奕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 “有了...” “什么有了!?什么有了这个时候也不行....” 王德用顿时愕住。 “你说什么?什么有了?” “孩子有了...” “.....” “.....” “......” 三个老爷子瞪时一翻白眼儿,和着是这个有了.... “谁有了!?”王德用第一个回过神儿来。 这一点非常重要,若有身孕那确实是不得不完婚,可是万一陛下不准,大婚之前孩子就降生。那问题就严重了。有妾生子这一说,却没有妻生子先来这一例。 婚前有孕这是背德! 万一要是三个丫头里谁婚前就生了,那是万万不能再正娶过门的,只能委屈做妾。这比三妻并娶还严重,甚至是没得商量! 唐奕要三妻并娶,这是法。法之决变在于天子。所以皇帝说能娶那就能娶。 可是婚前生子,那是礼!礼之决变在于圣贤,那是圣人定的,天子都不好使! 你说别说别的,奉子成婚在民间可能瞒混一下,将就将就就过去了。可是唐奕不行!他是癫王,是大宋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事无数又眼睛看着你呢,不可越雷池半步!绝无商量! 王德用现在关心的是哪个丫头这么倒霉,可千万别是他那干闺女君丫头... “谁有了!?”老头急急问道,在他估计,福康不太可能,这小子不敢,也就是君欣卓和萧巧哥之间。 哪成想..... “嘿嘿....”唐奕憨憨一笑。 “谁都有了.....” “什么意思?” 老头没听明白....谁都有了.... 那不是... 嘎!! 王德用反应过来,嘎的一声就背过气去了。 这个疯子! “王公!!”范仲淹吓了一跳,急忙去扶王德用,还不忘狠狠瞪了这逆徒一眼! “你这孽障!” “谁....谁....谁都有了?” 好吧,范相公也是刚反应过来。 啊,嘎!! 陪着王德用一起载地上了。 .... 伊洙本来从小对唐奕就溺爱多于管教,此时也是无语的看着唐奕。 “你这混小子越来越不像话!” “谁....谁...谁...” ... 嘎! 尹师鲁也不含糊,跟范仲淹和王德用一起晕了。 ..... 第797章 此非天灾,而是人祸 “真的都有了?” 此时,在观澜上院范仲淹的住所,三个老头已经转醒过来。 可是,一时还是无法接受事实。 “莫不是你这浑小子胆大包天,使的什么疯招儿吧?” 唐奕面色一苦,“真的都有了。” “胡闹!”范仲淹听到唐奕肯定的答复,又不淡定的指着唐奕,气的胡子都歪了。 “你这是胡闹!” “师父....” 唐奕不敢与之正视,嘟囔道:“这真不是胡闹。” “这是,这是传宗接代的大事。” “......” “......” “......” 三个老头差点又晕过去,服气地仰天长叹,怎么摊上这么个小混蛋! “诶...”王德用长叹一声,让自己心绪缓和下来。 “大郎....知不知道现在京中是什么情形?” 唐奕一怔,“这一个来月都在路上,倒是没听说什么朝中的事情。” “怎么?出事儿了?” 王德用把一份邸报递到唐奕手里,“你自己看吧。” 唐奕接过,狐疑的搭眼一看,立时皱起了眉头,且越看眉心拧的越来越紧。 良久,方怔怔抬头,“这...这是他们干出来的!?。” 王德用目光凝重.... “是!” “找死!” 唐奕气的脸色煞白!刺啦一声,把邸报撕成两段! ...... —————— 唐奕回来的还真的不是时候。 因为正是他在路上的这两个月京中可谓是十分的不太平。 说起来,这里面没唐奕什么事,他远在万里之外,想掺合也搭不着边儿.... 可是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因为事情的起因,就是他这个癫王在万里之外挑起来的。 总之,归根结底还是赵祯立意革新与守旧派之间对抗,而且这次已经不是一群“嘴强王者”冲到皇帝面前喷一脸唾沫星子就能了事的了。 不说赤膊相见,但也大有一较高下之意! 二月中。 正是唐奕把石家兄弟扣到了涯州的消息传回了京城。才拉开了这场新旧朝争大战! 按理说,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癫王的性子大家都知道,扣下两个人真是再正常不过了。你就算不服那也没招,有本事你跑涯州去打他扳倒? 可是癫王扣下的这两个人,偏偏是石家的嫡子,那就值得玩味一番了。 而问题的关键也取决于石家自己的态度。 要是石进武闹上一番,作态要把两个儿子弄回来,那就是小事儿,最多也就是“两个人”的问题。 可出人意料的是,石家出奇的沉默,仿佛是默许了什么。 那就不是两个人的问题了,而是一个顶级将门倒向何处的大问题。 这里不得不说,石进武有点心急了。他要是惺惺作态的小闹一下,暗地里与官家达成某种共识,可能守旧派的反应还没这么大。 可是石进武,一见木已成舟,儿子都回不来了,武人的憨劲儿一上来,干脆咱也别装了,直接就投了吧... 心道早知道有今天,早点投多好,你看曹潘王杨四家混的那叫一个风光。老子要是早做墙头草,混的肯定不比他们差!! ... 他这一倒不要紧,可是吓坏了守旧派的臣子们。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不知不觉间,官家已经是把将门尽收麾下,重新掌握了京师禁军的话语权....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而偏偏这个时候... 赵祯虽然有点怪石进武太鲁莽,可能反头一想,也是个机会。 现在军中军权稳固有了点底气,何不试探一下朝中对改革的反应? 于是大宋天家,未经朝议就下了一道旨: 着令京僚百官,诸州使吏,不问官阶大小,觐奏广开财源、收减支度之良策。 用者赏,妄者不罚!! 此旨一出.... 好吧,这已经不是试探了,这是官家在亮刀子! 到了这个程度,守旧派要是还不知道官家动的什么心思,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就彻底炸窝了 于是,一场皇帝与臣子的斗争隐现端倪。 这一次,可不是闹一闹、吵一吵就能解决的问题。守旧派很清楚,必须要让官家吃一点苦头,他才能像庆历年间那样... 知、难、而、退! 于是,就有了唐奕手里这份邸报上所载的: 京东、河北、河东诸路徭役不勤,致使黄河疏堵停罢。 春四月壬戌,夏汛至,河崩。贻害京东四十六州县!绝田数十万亩,饥民百万! .... —————— 这不是天灾... 实属人祸! 赵祯以为控制了京师就有了底气,可他没想到的是有些人可以桑心病狂至此!为了碗里的肉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京中玩不出花样儿,还有京外! 朝里兴不起风浪,还有民间! .... 徭役不勤的问题,唐奕在修通济渠的时候就领教过。 那个时候吴育就专门和唐奕讲过,北方各州,多官田、职奉田、还有大族垄断的私田,土地兼并之甚非盛世应有。 这就导致自耕农、赋农只占少数,大部布的劳动力依附在地主、豪族名下。朝廷征役,只能看各州豪族的脸色。 而这一回,人家就是在这上面动的手脚。东北、西北各州豪族齐齐召回本家佃农,拒不服役! 沈括的修河现场一下就玩不转了,立时停摆! 唐奕不知道的是... 夏汛一来,沈存中是眼睁睁看着并不算迅猛的河汛,从自己的修河工地上决堤而出的!! 当时的沈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只能无助的仰天长嚎...... 唐子浩!!你许下的朗朗乾坤!!! “何在!?” .... ———————— 待三个老头儿把事情的原委与唐奕说明,唐奕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心道曾公亮所言果然没错,北方各州豪族,加上一个西北的魏国公,这股力量比什么禁军兵权还要管用!人家只是动了动手指头,你就吃不消了。 现在赵祯可谓是焦头烂额,一面要扛住守旧派的压力,一面又要应付救灾。石家投效带来的不是底气,倒而是祸害! 而偏偏这个时候,癫王无诏回京,回来的目的又是要迎娶公主加王德用的干女儿。 可想而知这出大戏,只怕是越来越热闹了。 .... “沈括已经回京....尹洙忧然出声儿。“此时就在观澜赋闲。” 说到这里尹洙顿了一顿,“此事对存中打击很大....一会先去看看他吧。” 唐奕愣愣的没出声儿,倒是范仲淹一摆手。 “不急!” “先办正事儿。” 沈括那里已经是停工回城,无可挽回了,可是唐奕这边儿却是还没个一定呢,范公现在首要关心的是这个事儿。 怎么让唐奕在三个丫头都有身孕的情况下,尽快把婚结了。 可...可这个事要怎么办啊? 范仲淹也是无奈....朝王德用和尹洙一摊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诶....”长叹一声,转而收敛心神,悠悠然道: “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作回来之后的打算吧。” 王德用闻言也立时敛情,赞同的点头,“对,埋怨也没用!还是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 老将军沉吟片刻,脸色数变,猛一咬牙,心中似有决断。 一指唐奕,“你现在就去见陛下!” “想来陛下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你回京的事情闹大!必会应允婚事,力求贻害最小。” “你小子得了旨意速速出京,这事儿可能还好说。” 唐奕回京的震动不在于他又逾越了什么礼法,而是这个疯子往京城一坐,所有人都怕他搞出什么大动静! 只要他安安静静的来,麻麻立立的走。应该影响不大。 想到这儿,王老将军一拍大腿“嗨!!” “算了!老夫就再卖一回面皮!陪你入宫。” “官家就算有气,也得给老夫几分薄面,顺了你的意!” ... “老夫也动一动吧...”范仲淹支起身子,看着王德用不由一声苦笑:“老夫就这么一个得意弟子,却是个不省心的家伙,有劳王公了。” “同去!”尹洙也是起来,脸上反倒是喜大于忧。 “却也不是什么坏事,再坏也是官家的事情,让官家自己操心去吧,咱们大郎都已经躲到涯州去了,他们还待怎样?咱们可是又快抱小孙孙喽。” 范仲淹由衷一笑,心里其实和尹洙想的一样,他看唐奕比自己亲儿子都重,被撵到涯州去,老相公虽然一不字都没说,可是不代表他范希文没有脾气! 置仕这么多年,可是范相公的威风犹在,谁又敢轻视这个看似只管教书育人的老头儿? 看着唐奕,范仲淹还是颇有几分无奈“走吧!我们陪你去‘要媳妇’!” .... “不去....” 看着三个老人家已经动了起来,唐奕这才缓缓收拾心神,抬头看向三人。 说出去的话,更是让三个老头儿一滞! “不去?”王德用怔怔出声儿,“你回来干嘛来了?怎么又不去了?” .... 范仲淹则是一拧眉头,看这表情就知道这小子疯劲儿又上来了。“你又要干什么?” 唐奕反常的一扬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意! “既然赶上了....那怎么也得陪他们玩玩,抬腿就走,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 “你....”王德用怔怔的看着唐奕,这个杀气腾腾的眼神,老将军曾在唐奕身上见过... 但是在攻辽之前!是对外敌! 只闻唐奕道:“既然草菅人命的事儿都已经干出来了....” “这可是人命债....却是要还的!” 此言一出,范仲淹立时大惊! “你...不可鲁莽!” 王德用也是急急出声:“不会又要打断谁的腿吧?”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 笑声听的三个老家伙都有点渗得荒... “您老放心,有的人断腿是最大的痛,有的人却不。” “非得他在乎什么,就夺他什么,他才能长记性,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 “....” 三人呆呆的看着唐奕,说实话,当真猜不透他心里又憋了什么花花肠子。 正要发问,却是唐奕想暂时卖个关子。转脸问道:“李大官在观澜吗?” “在!” 院外一个尖尖的嗓音突兀出声儿。 “咱家在此!” 唐奕一回身,就见李秉臣已经在院门外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老大官须发皆白,身形佝偻,老的已经不行了。好在精神还算好,一双眸子依旧有神! 唐奕急忙迎了出去,把老大官搀扶进院儿。 “正找您,您就来了。” 李秉臣一笑,一边随唐奕往里走,一边戏谑道:“怎么?咱家可是听说,你小子对咱家颇有怨恨啊。” “找咱家做甚?也要打断咱家的老腿?” 唐奕一窘,佯装温怒:“哪个碎嘴的瞎传?看小爷不撕了他的嘴?” 随即嘿嘿一笑“对于您老,小子是只有尊敬的,可不敢掺杂半点怨恨的。” 李秉臣摇头,又是一笑却是没接,老大官心里明镜似的,唐奕怨恨的是官家,而不是他这个老太监接手了他的观澜。 与范仲淹三人点头见过,老神哉哉的坐下,这才抬眼正视唐奕,不再玩笑。 “说吧,找咱家何事?” 唐奕也不拐弯磨脚:“想向老大官请教一些观澜商合的近况。” “哦?”李秉臣声调一扬。 问观澜的近况?这小子可是很久没插手过观澜的东西了。连官家给他去的信,他也是一次都没回。 “怎么?不与陛下较劲了?开始关心你的观澜了?” 唐奕淡然一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只道:“国事体大,同仇敌骇!” .... 李秉臣闻言,无声了点了点头... 唐奕说的没错,国事体大!这个时候没有闲工夫照顾唐奕的小情绪,甚至没有闲工夫照顾官家的小情绪。首要任务是赈灾。其次是怎么渡过这一关。 至于唐奕和赵祯的私事,李大官管不了,也没法去管 “大郎以为,依当下的形势,当如何处之?” 唐奕略一沉吟: “此时不可泄!更不可妥协!” “一但让有心之人得逞,那以后再想复议革新就千难万难了。” “要顶住!甚至.....” 唐奕抬起头,看着几位长辈,言辞锋利的道:“甚至要雷霆手段!以震朝局!” .... 这话说的很唐奕,可是四个老人家听罢,却是一点都不意外,反而相视一笑。 “真是新鲜,大郎这次,倒是和官家想到一块儿去了....” .... 李大官言道:“陛下也有迎难而上之意。且已有定计。” 唐奕一愣,一来没想到赵祯会有果决的一面,二来更没想到‘已有定计’... “什么定计?” 范仲淹接过话头,却是先没说什么定计,而是赞赏起唐奕来了。 “说起来,还要多谢大郎,为朝廷掏来了一员战将!” “....” 唐奕听的直迷糊,什么就一员战将?我可没往朝中推荐过人。 “谁啊?” “王介甫。” “我噗!!” 唐奕一口老血喷出来,瞪着眼睛急道:“我可没推荐过他,可别算我头上!” “嗯?”四个老头儿一怔。 “王安石不是大郎举荐的?” “不是!”唐奕把脑袋摇的生风! “我脑子进水了,举荐那头倔驴?” “可是...”范仲淹一疑,“可是去岁王安石进万言书,言革新利弊。颇有立意,而那时你刚到海州,且听说王介甫是你的伴使...没过多久他就上书了....” “不是你的意思?” 什么跟什么就我的意思?唐奕差点没噎死,特么这也能趟枪? 只闻李大官又道:“陛下当时也以为那万言书是大郎的授意,遂特允王介甫入京。” “不然.....”李大官一摊手,“王安石一个二等州府的通判,是没可能直升三司支度判官的。” 得.... 唐奕一翻白眼儿,这个乌龙有点大了吧? 和着是我自己把他准到京师的? “不是....”唐奕太阳穴一阵阵的发涨“不是那家伙...是不是惹什么事儿了?” “非也!”范仲淹摇头,紧接着居然露出赞叹之情。 “不是俗人....可堪大用!” 唐奕一哆嗦..... 还没缓过来,就听李大官又道:“本来官家正是骑虎难下,进退惟谷。” “退,则革新渺茫。” “进,又苦无出击之策。” “正是这个王介甫,连上两道颇有建树的折子,正应了陛下广开言路,寻开源节流之策的旨意。进而打开了局面。” “等,等等,等会。” 唐奕隐隐感觉有点不对!这回舌头都打结儿了:“他,他他上的什么折子?” 李大官闻声,嘴角上扬,眼神之中尽是钦佩。 “一曰:青苗法,二曰.....” “募役法。” ... “....” “.....” “靠!!!” 等唐奕反应过来,一声暴喝把四个老人家吓的一机灵。 “老子这就去先打断他的腿!!” ..... 第798章 两法之弊 唐奕也是纳闷儿了,这个拗相公还真特么是拗相公。 如今的历史已经让自己折腾得面目全非了: 燕云都姓宋了,大辽皇后都拐回来了。 唐宋八大家里,有三个都给老子行过谢师礼了。 范师父都长命百岁了,而赵祯不但开始有血性了,连儿子都有了。 四朝权相文彦博被他调教成了“文扒皮”;三朝首臣韩琦被他打断了腿。 英宗皇帝连宫门都没进,就被踩没了。后面神宗、哲宗,还有大才子宋徽宗和他那倒霉儿子钦宗也一并没影。 可以说,大宋朝能变的基本上都变了个遍儿,以后是什么样儿,唐奕自己都不知道。 可偏偏就是这个王安石...... 偏偏就是这个王安石!!! 特么是真拗,都这样儿了,你还能把“青苗法”和“募役法”弄出来? 唐奕还是很服气的,服气到恨不得扒了王安石的皮。 ...... ———————— 可是,话说回来,唐奕为什么对这个“青苗法”和“募役法”反应这么大呢? 很简单,如果让唐奕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两个....东西。 那就是—— 丧、心、病、狂! 没错,就是丧心病狂。拗相公的崇高理想和童话般的政治思维,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能在一千年前的北宋,想出这两个法案的人,绝对是天才,思想绝对超前。 但是,能把这两个法案付诸实施的,绝对是蠢材,脑子绝对有包。 咱们一个一个的说。 先说青苗法。 《宋史》原文:“青苗法者,以常平籴本作青苗钱,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春散秋敛。” 大体意思就是:以各州常平仓所储谷物做本钱,每年青苗之季,也就是农桑的时节,为了确保农民不会因为无钱耕作,而荒废或者出卖土地,则以国家的名义向农民借贷,并收取“低额”利息。 高明吧? 此法从表面上看,当真是好办法。 一来,让常平仓里死水一般的存粮活动起来,不但发挥了应有的效用,而且还能给国家挣点利息,实现了创收的目的。 二来,农民有钱耕种,就不会出卖土地,有效地抑制了土地兼并的加速。 够先进吧? 这可是一千年前的大宋,有点后世助农贷款的味道吧? 啊呸! 唐奕一口老痰淬王天真脸上! 先进个屁! 想法很先进,可是放在一千年前的大宋来实行,那就是愚蠢。 首先,是这个“低额”的利息——“出息二分”。 这里不得不说点题外话,后世的史学家常说,华夏各个朝代的更迭大多死于土地兼并,是有一定道理的。 百姓失去土地,就等去失去了生活的根本,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掀翻王朝统治自然也就成了活命的选项之一。 那么土地兼并的根源是什么呢?农民傻吗?一过不下去就把饭碗卖了?然后去玩命? 不是的,土地兼并的根源,其实就是高利贷。 农民不会一上来就卖房子卖地,更不会傻到出卖活命的资本。大多数人对生活还是抱有幻想,对未来还是有憧憬的。 所以,不会上来就血拼,直接卖地。 他们会选择折中一点的办法,那就是抵押土地,向富户和地主阶级借贷来度过难关。 那这个利息是多少呢? 很高,各朝各代基本在三成利息往上走,而且是利滚利,息滚息。 也就是说,借十贯钱,年息三贯,明年还十三贯。若有赊还,再下年,就是十三贯为本,取息三成,概是十七贯。 这还是按年利来算,有的地方月利借贷,一个月打个滚儿,就已经没边儿了。 总之,这个借贷的高额利息,一般农户是难以承受的。 要是收成好还好说,几年辛劳勉强可以还上。可是万一出现连年欠收的情况,那就除了破产拱手让出土地,绝无活路了。 所以,每逢大灾之年,农户以质押土地求活,就成了土地兼并问题集中爆发的年景。 这也是河北、京东诸路的豪族会眼睁睁地看着黄河决堤,冲毁农田,却一点不心疼的原因。 按理说,河患一起,损失最大的就是手里土地最多的豪族。 可是,恰恰相反,河患最重的时候,反而是地主豪族牟取暴利的最佳时机。 田亩所出何以比肩借贷之利? ...... 回头再说青苗法中的“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这句。” 二分够低了吧? 呵呵。 别误会,此“二分”非彼二分,这可不是百分之二,这是两成!比后世的高利贷还要高。 可想而知,那些濒临破产的自耕农能还得起这个利息吗?这就是在拿朝廷的钱去放高利贷! 当然了,这个利息比北宋现今的民间借贷利率要低,而且不能用现代的思维去衡量,因为这个利息在古代是常态。 可是,即使是两成的利息,依然是农民所不能承受的。 而且,王介甫好像忘了个事儿..... 就是他这个青苗之法是要由官僚阶级去实施的。 那谁的在民间放贷最多?谁的手里土地最多呢?当然就是这些有钱有势的当官儿的。 这就好比,让一个杀人犯自己去审判自己,他会砍了自己的脑袋吗? 所以,青苗法出发点是好的,可是一经实施,立马就走了样儿。 下行至各州各县,简直就是花样百出,玩出花来了。 有的州为了政绩,强行假借朝廷名义向百姓借贷的;有私抬利息,把二分变成三分、四分的。 更有甚者,把青苗法变成了另一种夺取农民土地的工具。 百姓本来过的好好的,结果被官府硬塞了一笔钱在手上,与之一同到来的,则是难以承受的利息。 致使四方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王天真本来是利民、利朝的青苗法,结果两头儿都没讨好。 ...... —————— 那么“募役法”呢? 呵呵,青苗法是还拐了个转儿的暗抢,而募役法则是明抢。 而且,王大神抢的还不是已经得罪光的劳苦百姓,抢的是自己的同僚。是在统治阶级有相当话语权的,地主阶级。 这就尴尬了。 “据家赀高下,各令出钱雇人充役,下到单丁、女户、本来无役者,亦一概输钱,谓之助役钱。” 王介甫的意思很明确,不是征不上来役吗?不是都罢役吗?那干脆就都出钱好了。 “据家赀高下”,就是按照财产的多寡来评定户等,富户多出钱,穷户少出钱,雇佣劳力来充当徭役。 估计王大神是为了杜绝地主瞒丁、隐户的问题,连单丁、女户都没放过。别家出多少,你们出一半,一样要拿钱助役。 还是那句话,若是实打实的来评定,什么人是富户?什么人出钱多呢? 就是这些天天与他一起上朝下朝的官呗。 这就是打劫特权阶级。当然了,古代的所谓改革就是打劫特权阶级,可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直接要钱..... 谁能拥护你? 你把大宋满朝文武,还有统治阶级得罪了个遍,你不让他们好过,他们能让你好过吗? ...... 是以,青苗法、募役法,再加上一个更得罪人的方田法。 这三个“熙宁变法”的核心决策,既得罪了穷苦百姓,又得罪了统治阶级。 拗相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拗相公是一个人在与整个大宋战斗! 注定了“熙宁变法”的败亡。 ...... —————— 说实话,在唐奕看来。 青苗法也好,募役法也罢,包括没有现世的方田法。要是换个朝代,把大宋官家换成李二、朱八爷这种狠角色,利弊暂且不说,但起码可以正常实施。 因为不但皇帝够狠,而且权力高度集中,谁敢呲牙? 可偏偏出现在皇权不那么集中,士大夫与皇帝比肩的大宋,那就有点天真了。 这帮文官能玩死你! .... 如今,“熙宁”这个年号是铁定被唐奕玩没了。可是,“熙宁变法”中的青苗法和募役法,这两根搅屎棍却再一次出现在唐奕面前,唐奕能淡定吗? 真是宰了王安石的心都有! ...... “不行,不能由着这头倔驴折腾!”唐奕坐不住了,“我这就去找他。” “回来!”范仲淹高声喝止,一脸狐疑。“怎么?青苗、募役两法,与大郎意见相左?” 唐奕差点没哭出来。相左?你徒弟我就算再疯,也没想出这么激进的法子来啊。 “师父,这不是与弟子意见相左的问题。” “这两法本身,与咱们初拟的革新方向就是相左的!” “嗯?”四人一怔,范仲淹沉吟片刻才反应过来。脸色猛然一变! “你是说....” “温和....” “没错!就是这个温和!”唐奕用力点头“竟庆历之败、陛下和您难倒还不知道这个‘温和’有多重要吗?” “.....” 范仲淹沉默了... 而唐奕则是急的握紧了拳头! 连范师父都大赞王安石的两法之妙,可想而知问题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说白了,一千年前就是一千年前,无法达到后世的多元世界的眼界,财富的累计,一条路走不通,可以换一个眼光,投身到另一个财富循环之中去。 这就好像,房地产不赚钱了,可以去玩电影,电影赔了可以去玩it。就算国内没有发展空间还可以把钱撒出去,去另一个世界寻找商机。 而大宋呢?财富的终级奥义,只有土地,土地是穷人富人,所有人的终极目标。你直接动土地,没有人不和你拼命! 汝南王聚拢北方豪族靠的是什么?魏国公能在西北呼风唤雨倚仗的又是什么? 就是这个不能碰的土地,谁碰我的地,我就和谁翻脸。皇帝老子也不好使!这是根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于皇权!大于一切理想! 朝廷要动豪族的地,可是汝南王、魏国公却想方设法在保他们的地,这才是导致今天这个局面的根本原因。 而且话说回来,就算是在后世,多元化了,全球化了。能够不靠武力打破,外力资助,自己革新强国的,也只有我大中华一家,别无分号! 所以从几年前,赵祯下定绝心再兴革新之政的时候,唐奕就力劝赵祯,“温和为本,平稳过度。” “范师!”唐奕语重心长。 “汝南王府有河北、京东诸路豪族为助,魏国公坐拥西北大势。” “看上去半个大宋都在与我们为敌,可是....” “咱们还有另一半,如何这两法真的付诸实施。那另一半也没了。” “......” “......” “......” “可是....”范仲淹还没回过神来,李秉臣却是接过话头儿。“可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汝南王府和魏国公那此人置人命于不顾!这个温和却是说不出去了吧?” 人家已经亮剑了,你再温和,那就有点..... “况且陛下现在确实也需要一个制衡北方豪族的契机。” “而王介甫的这两法正中陛下心意....” “不是的。”唐奕摇头,诚然道:“冤有头,债有主。谁亮的刀子就剁谁的手,这才是道理。” “不管有罪无罪,一打一大片那就是野蛮!” “......” 李大臣怔怔的看着唐奕,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良久方道:“真是奇了...” “小疯子不疯了,倒显的我们这些老人家,成了不管不顾的疯子。” 唐奕心中一喜,咧嘴笑道:“大官骂我了...” 李秉臣能扯出这么一句没用的话,说明心里已经在认同唐奕,这是在找台阶儿下。 而些时范仲淹也抬头出声: “一来,这两法已经朝议数日,收是收不回来了。” “二来,你若想阻止,必需要给陛下一个新的制衡朝臣的理由。” “你.....” “可有良策?” 这么说来,唐奕是回来晚了,要是早点还能趁这两法没有声闻天下,而及时阻止,可是现在.... 骑虎难下! 此言一出,四个老人都齐齐看向唐奕,等着他的答案。 其实大伙儿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让唐奕初闻两法,就想出所谓良策,即收回两法,又让官家有新的应对朝臣的话柄..... 有点难为人。 唐奕略一沉吟,说出的话却是让四人大跌眼镜.... “募役法....”沉吟良久。 “暂无良策,但是可以拖着...不实施,也就不至于变成大害!” “至于青苗法嘛...” “好说!” “可解!” ...... —————— 明早应该有更新。 第799章 贾昌朝不能留 唐奕还在这边纠结两法之弊如何破解,而在离回山不足三十里的开封城中,癫王回京的消息才刚刚传开。 ...... 汝南王府,后门。 此时,一位满面皱纹的老者正进到府中。 老人怀抱一口箱子,举步维艰地走在王府后院的小路之上。 箱子不算小,异常沉重,老人额前已经沁满了细汗,仿佛随时可能栽倒。 可纵使如此,依然不愿假以人手,非要亲自抱着,一直走到汝南王生前的书房才肯放下。 “亚父!” 赵宗懿于心不忍,想上前帮忙,却被老人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自己来!” 老人声似金石,不容有疑,正是昭文馆大学士,贾昌朝。 赵家一众兄弟面面相觑,一时无言。纵使对这贾子明多有怨恨,此时见他的样子也是不敢多说一句。只得纷纷跟在他后面。 一直进到书房,贾昌朝把箱子放到老王爷的书案之上,这才直起腰身,气喘不平。 环视老王爷的书房,一几一案、一书一字,都是赵允让在世之时的模样。不由勾起贾子明诸多过往,可惜物是人非,不堪追忆。 目光最后落在赵家一众兄弟身上,苍白的手掌轻轻扶着箱子: “河北东路......” “河北西路.......” “京东东路.......” “京东西路.......” “河东路!” “五路,一百一十三州,两百四十六姓大小豪族的往来账目,联络之法,老夫今天给你们送回来了。” 贾子明声音发颤,短短几句,却似用尽了全身力气,老目之中隐有晶莹,“昌朝无能,愧对老王爷重托。” “罪矣!” ...... “亚父....”赵宗懿心中一软。“亚父何出此言呢?怪只怪,时不赋我。” 赵宗汉、赵宗楚也是和声劝慰:“亚父不必灰心,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也非是没有东山再起之日啊!” “......” 贾昌朝无声苦笑,时不赋我?东山在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几兄弟要是早点说些宽慰之语,少背着他干点下三烂的勾当,他也不至于心灰意冷,再无斗志。 ...... 见贾昌朝无言,站在几兄弟身后的赵宗实不由暗暗冷笑,嘴上也是不咸不淡。 “相公这又何必?说不得哪天相公心头一热,这些东西就又回到您手上了呢。” 却是连“亚父”都不舍得叫上一声了。 “你!”贾昌朝闻之,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 “诶......”老贾长叹一声。 罢了,他这一生成也是汝南王府,败也是汝南王府。既然去意已决,又何必与一个小人一般计较? 不去理会赵宗实,环视房中的赵家兄弟,心中宽慰自己,其实老王爷这二十三个儿子之中,也不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平复心神,放缓语气,“老夫就要走了。” “临走之前,最后再嘱咐一句,希望你们能听进去。” 赵宗懿凄然道:“亚父但说无妨,宗懿必谨记在心。” 贾昌朝点点头,赞赏地看了一眼赵宗懿,猛然一指身边的箱子,“这个东西,不能留!” “你们要么把它烧了,一了百了。” “要么.....” “上呈陛下。以如今的形势,和陛下的慈善之心,保你们兄弟一生无忧,子孙富贵是没问题的。” “......” “......” “......” 满室皆静,落可闻针。 连满口“谨记在心”的赵宗懿也低下了头。 唯独这件,是几兄弟无法答应的。 ...... 见一屋子人没一个搭话,老贾又是苦笑一声,心知自己又是多此一举了。 “罢了,老夫去也,你们好自为知!” 说完,最后再看一见赵允让的书房。心道,老王爷,昌朝这就下去与你请罪! 之后,再不迟疑,大步出屋。 等贾昌朝已经走出了屋子,赵宗懿这才回过神来,追了出去。 “亚父,我送你!” 贾昌朝略顿了一下,“也好,随我来吧。” 待二人行至院中,贾子明也不待多送,停了下来。 转身看着赵宗懿,“老夫知道,刚刚的话你们是不会听的。” 赵宗懿窘然低头,“父王终一生之力才攒下的资本,确实......” “确实不舍得。” “诶,不听就不听吧!” 贾昌朝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 “亚父请讲。” “千万不能交给魏国公!”老目之中精光闪现。“否则......” “你们兄弟一个都活不了!” “......” 赵宗懿一时间没明白老贾言之何意,呆愣当场, 等他回过神来,哪还有贾昌朝的影子?老人就此出汝南王府,从此再无瓜葛。 ...... 在院中站了良久,赵宗懿猛的打了一个寒颤。不知为何,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凉,仿佛失了了什么东西一般,空虚莫名。 弃掉贾昌朝,真的正确吗? 带着这个疑问,赵宗懿失魂落魄地回到书房。刚踏进门,就听见他那个十三弟正与兄弟们说话。 赵宗实声色厉敛地冷然出声:“贾昌朝......不能留!!” 赵宗懿一哆嗦,脸色顺间煞白。 “十三弟!”一声厉喝,朝着赵宗实就冲了过去,一把拎起他的衣襟。 “你疯了?那是父王亲自让你认下的亚父!” 被赵宗懿拎着衣领,赵宗实却不见惊慌。 “大哥,醒醒吧。”斜眼看了一眼赵宗懿,挣开他的大手。 “他知道的太多了,稍有差池,咱们一大家子都得陪葬!” “也不至于吧?” 不等赵宗懿说话,赵宗楚觉得这个时候不说话不行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再怎么不顺,亚父可从没生过二心。” “在京与不在京能一样吗?”赵宗实一声反问,立时问得赵宗楚不说话了。 赵宗实趁势又道:“如今朝中弹劾他的奏折一天多过一天。” “宫里传回来的消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官家虽然留中不发,可是却把这些奏折都单挑出来放在了案头。” “显然,赵祯也知道没有必要在扣着贾昌朝不放了,随时都可能把他打发出京。” “呵....” 久未出声儿的赵宗汉干笑一声,斜眼打量着赵宗实,揶揄道:“怪谁呢?” “魏国公的人为了通济渠案,想把亚父挤走。这个时候,咱们不帮亚父说话,还落井下石,亏你想的出来!” “我......”赵宗实一阵语塞。“我可没落井下石。” 赵宗汉闻声,眼睛一睁,“都是自家兄弟,谁不知道谁啊?你敢说吴奎那帮人不是你授意的?” “我......” 赵宗实编不下去了,“我那也是为了咱们家好!你们自己说,贾昌朝这些年都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 “他不走,咱们永无宁日!” 说完这句,语气一缓,“咱们兄弟就别吵来吵去了,如今形势大好,大有可为,更要兄弟齐心。” “......” “......” 众人一阵沉默,却是谁也说不出话,唯独赵宗懿冷眼看着赵宗实。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没有苦劳,他也是你的亚父!” “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 “我......” “行了,别吵了!”却是赵宗球猛的坐了起来。 平时他与赵宗实走的最近,自然要帮十三哥说话。 “大哥,我就问你一句。” “老贾万一真放出了京,他知道那么多事儿,你睡得着吗?” “睡不睡得着也不....” “行了!”赵宗球懒得和大哥争辩。“这事儿你们别吵,也别管了。” “我找人来办!” 说完,根本不给赵宗懿再多说话的机会,直接出了书房,也不知道去干嘛了。 赵宗懿愣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 回想刚刚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亚父还在为他们兄弟着想,可是返过身,这些人就要至他于死地。 “呵....”惨笑一声,看向赵宗实。“若有一天,我这个当大哥的挡了你的路,你待如何?” 说完,颓着身子,转身也走了。 ...... 赵宗实看着赵宗懿离去的背影没有挽留,沉吟半晌,方收拾心神,对众位兄弟道:“大哥寡断,给他一点时间。” 随着话音,眼神已经飘向书案上的那个箱子,上前两步,一把掀开,眼中尽是喜悦与狂热。 “回来的正是时候!” 一回身,只觉自己身段都高了一节。 没了老贾,大哥又不在,众兄弟之中发号施令的就剩下他了,竟生出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赵祯也就仗着一个唐子浩方能成事。” “如今那疯子远在天涯,正是你我建功之机!” 一众赵家兄弟也是收敛心神,眼中放光地看着赵宗实。 “十三弟有何高见?” 赵宗实略一沉吟,“朝中的事让魏国公顶在前面即可,咱们大可见机行事。” “现在最首要的就是....”赵宗实抬头。“眼前的河北、京东诸路正逢河患,此为天赐良机。” “咱们正好借此,赚一点周转钱。” “好!” “正好!” 几兄弟一听有钱挣,立时眼前一亮。 “去岁让疯子查账弄,日子过的端是紧巴啊。” “可不,眼看几笔大钱从眼前过,就是不敢上手。” 见几兄弟气氛登时热烈起来,赵宗实暗暗冷笑,定国先定家,安外先安内,只要掐住他这些哥哥弟弟的软肋,就没有什么不好办的。 适时出声,“既然众兄弟都没有意见,那咱们就这么定了?” “定了!” “就这么定了!” “好!”赵宗实满意叫好。“那就尽早定计,莫失良机!” “宗楚。” “十三弟有何计较?” “一会儿你依箱中所载,联络河北、京东各受灾之是的豪族,暂且不要售粮、放贷!” “额....”众人一怔。“不卖不贷?” “那横财从何而来?” 赵宗实解释道:“王介甫的青苗之法已经传到了京外,受灾州县的苦主都在观望,盼着朝廷施行此法。所以,较之往次河患,各州粮价、地价,起浮并不如意。” “可是....”说到这里,神秘一笑。“可是,那个青苗之法官家想实行,朝官们会让它实行吗?” 说的这么明白了,他的这帮傻兄弟哪里还不明白? “十三弟的意思是,等朝廷这边有了决断,各州农户希望破灭,肯定土地速降,粮价急升?” “到时候,咱们屯积的粮食必可大赚一笔?” “对!” 赵宗实笃定点头,对赵宗汉道:“你负责联络灾地之外的各州,聚拢粮源,向灾区转运。” “现在?还是等等?” “嗯......现在吧!等粮食运抵,朝廷这边也应该有个说法了。” “好,我一会儿就办。” ...... 还别说,几番施令,还真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气势。 若是赵宗懿在此,非吐血三升不可。只能感叹,十三弟好手段! 眨眼之间,众兄弟就被他尽数拉拢,连与他同心的赵宗楚、越宗汉都甘当十三弟的马前之卒了。 ...... 一番定计下来,众兄弟好像已经看到了闪着亮光的铜钱正自己把兜里钻。 二哥赵宗朴心情大好,大笑出声儿,“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个唐疯子!” “若不是他到涯州也不消停,搞得观澜的船队都在给他往南边运物料,一时无法回转救灾,还真轮不到咱们捞上这一笔。” 赵宗晖则道:“看来,那疯子是不打算回来了。准备在涯州建起‘行宫别院’,这是要养老喽。“ 赵宗愈牙咬得嘎嘎作响,“只是便宜了那鸟厮!” “若敢回京,必报断腿之仇!” ...... “不,不不不不不,不好了!” 几兄弟正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编排着唐奕在岭外的困苦生活,猛的书房外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吓了赵家众兄弟一吓。 哐当! 大伙儿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房门又是猛然一响,赵宗球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 “宗球?”众人疑惑不解。“你不是出去办贾......” “不不不,不好了!” 赵宗球舌头打结儿,说都不会话了。 “我我我,我刚出府门,就就就听见街上在疯疯,疯传......” 赵宗实一触眉头,“疯传什么?” “都都都,都说在回山码头见见见......” “见什么?” “见见,见着一个人!” “谁啊?” 大伙儿正迷糊,见着谁能把赵宗球吓的都磕巴了? “好好说话!”赵宗实这个来气。“镇定!” “见到谁了?” “唐唐唐,唐疯子!” “你你你,你说谁谁谁......谁!?” 好吧,赵宗实一着急,也磕巴了。 ...... 第800章 癫王回京 与汝南王府只一街之隔的魏国公别院。 与那一家子的焦躁起浮不同,外面的蝉鸣暑热、烈阳当空,皆被挡在凉阁之外。内里微风送爽,肃穆无声。 韩琦与魏老国公依古法席地而坐,交床上风炉炭锤、火筯鍑碾、水方熟盂、盐台越碗......茶圣陆羽所说的饮茶二十四器,可谓是一应倶全。 二人熬水、煎茶说不出的惬意。 此时,韩稚圭银壶高吊,滚水直落于碗中,待茶汤与碗口不足半指厚,洒然一收。不但滴水未盈,且泡沫翻腾,正好与碗口齐平。放下银壶,取茶匙慢动,只几下便提手不动。 露出满意的笑意,“国公,请!” 魏国公并不作答,欠着身子,连眼都不眨一下,心神都在飞卷的茶汤之上。 嘴上情不自禁地高喝一声: “现!” 随着魏国公的一声大喝,茶汤似懂人言一般,翻滚的水花为之一变,只见雪白的茶沫间隐有红色的茶汤翻出,逐渐拉长,盘旋,有若红龙出云,煞是好看。 “好!”魏国公激动再叫。 “每每观稚圭的‘云龙汤’都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抬头看向韩琦,眼中尽是赞赏之色。 “论茶技,稚圭可为当世第一!” 韩琦扬起嘴角,淡然一笑,别说,还真有点大宋第一高富帅的风范,就是...... 就是那条瘸腿直挺挺的伸在那里,有点碍眼。 “国公谬赞,茶之技艺琦所好也,奇淫巧计不足为赞。” “这个当世第一嘛...” “更是担不起的,最多只能算是第二。” “哦?还有人比相公更善茶技?” 韩琦一挑眉头,玩味笑道:“国公当真不知?” 魏国公一怔,随之冷哼:“提他做甚!?不识实务之小人也!” 韩琦闻声轻轻摇头,“若不论它事,单说饮茶之技,贾子明还是值得称道的。” “唉,只是无缘见识他那双龙出戏珠之技了。” 魏国公心不在焉道:“怎么?相公与贾子明没斗过茶?” “没有。”韩琦遗憾摇头。“从前他高我低,没那个资格。现在有资格了,却是道不同不相与交了。” “不提那匹夫!”魏国公心有不悦,自然不想再提贾昌朝。 伸手端起茶碗,意欲细品,可是送到嘴边,却是顿在那里,怎么也不能入口。 碰,干脆把茶碗往交床上一摔,弄的水花四溅。 “老夫就想不明白,那个贾老匹夫图的是什么?” 好吧,说是不提,可是还是提了。 “稚圭你说,这老东西就算倒向官家,就算官家也呈他的情,可依官家现在的心意,最多也就是外放出京。” 韩琦道:“这对贾子明来说,足够了。” “可是稚圭别忘了,那一家子会让他安稳出京?” “这就是一条不归路,他会不知!?” “既然知道,又为何宁可送死,也要反水!?” ...... 韩琦低头轻笑,缓缓端起茶碗。 “国公还是不了解贾子明,这正是贾相的骄傲所在!” 抿了一口茶汤,悠悠言道:“贾子明现在不是倒向官家,更不会不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他......只是想走这条不归路了。” “至于通济渠案,只能说国公倒霉,撞上了,仅此而已。” “嗯?”魏国公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韩琦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在相位苦守十年,受尽群臣冷落、人情嘲弄,这对贾子明来说,生不如死。” “他是个体面人,只是想要一个体面的结局罢了!” “你是说?”魏国公一脸不敢相信。“你是说,他在求死?” “对!”韩琦神情笃定。“赵允让与贾子明有知遇大恩,以他的性子,是不会背叛老王爷的。” “可是,他又不想青史之中留下一个乱臣贼子的恶名,遗毒子孙。” “所以,只能选这条不归路,来换一个清白。” “......” 魏国公一阵默然,“这么说来,这个贾子明倒也是个人物!” “可惜,赵允让一世英明,却生了一窝不成气的儿子,贾昌朝摊上他们......” “屈才了。” 韩琦点了点头,“如今的形势,国公再咬着贾子明不放已经没有意义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什么都不会怕。” “那依稚圭的意思,通济渠案当如何破解?” “无法破解!”韩琦肃然道。“老国公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或者直接放弃通济渠的进项。” “放弃!?” 魏国公一阵心烦,韩琦是不知道通济渠上到底有多大的油水啊! 说起来,那个唐疯真是个搂钱的活财神,修通济渠耗资近千万贯,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是充大头,有钱没地方花了。 可是,才掌握涌济渠两年,魏国公就知道这个唐疯子到底有多厉害了。 两年,两年他从中渔利不下五百万贯。 五百万贯?能让他疏通多少关节,笼络多少人脉?现在让他放弃?换了谁也不舍得啊。 “就没别的办法了?” “没有!” “......” 魏国公又是沉默良久,脸色数变,最后狠一咬牙: “好,不要了!” 魏国公可不是那一家子二百五,知道什么时候钱很重要,什么时候钱很不重要。 “可是,没了通济渠,此次黄河水患,咱们总不能干看着吧?” 好吧,钱什么时候都很重要,没了通济渠,魏国公得赶紧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点。 韩琦略一沉吟: “粮米之事,可行。这借贷嘛......国公最好不要碰。” “为何?” “观澜运力不在,则灾地粮价必然难平。” “可青苗之法施行在即,借贷之务也必然难兴。” “稚圭就这么笃定,青苗之法一定能实施?” 韩琦苦笑,“国公别忘了,咱们确实能用罢役来威逼官家。可是,国公难道不知道为什么用罢役吗?” “还不是在京师占不到便宜,才不得以把事情搞到了京外?” “说到底,石家反戈使得官家在朝堂之上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他要施什么法,咱们是拦不住的。” “这......” 魏国公茫然点头,这是事实,他也是束手无策。 说白了,赵祯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这点手腕却还是有的。 别看观澜系在朝中势微,可是有一个细节,也是最近石家倒戈之后,众人才看出来的。 那就是,政事堂和疏密院这两个最机要的衙门口儿,赵祯从来都没放弃过。哪怕把三司财权放到韩琦手里,台谏只剩下包拯、唐介和王拱辰,赵祯都不肯在政事堂和疏密院失了实权。 只要文彦博不倒,旨意就能发的下去,枢密院军队的指挥权就在,而石家则是驻军权这最后一环。 现在的情形就是,纵使朝臣闹的再凶也是于事无补了。赵祯要是想硬来,谁也拦不住。 “那就只能在米粮上做点文章了?” 魏国公有点不甘心,米粮虽然暴利,可是放贷才是长远之计。只要有贷就代表有地,这是对河北、京东诸路的一种渗透。 现在北方豪族掌握在汝南王府,虽是同盟,可却是各怀鬼胎。 要是他能渗透到北方各州,以他的手段,再加上那一家的不争气,魏国公有自信可以取而代之,进而把西北和东北两股势力拧成一股,发挥更大的效用。 韩琦自然知道魏国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宽慰道:“国公不必急于一时,贾子明一走,那一家翻不出什么浪来,只能倚仗老国公您。到时若想取而代之,手段多的是。” “至于国公担心粮米利薄,不够支用......” 韩琦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 “青苗之法确实有碍民贷,可是,水患上不得利,却不代表别处不能得利。” “稚圭的意思是?” 韩琦大笑,“官家可以强行发令,却不可强行施政。国公也别忘了,施政的人又是谁呢?可不是官家想怎么施就施的。” “王介甫的那个青苗法却有其妙,可是也是漏洞百出,不足为虑!” 说到这里,韩琦笑意更浓,“琦倒是很期待那个青苗法早点下发各州,看看能出多大的乱子!” ...... 正当此时,府中管家来到阁前。 “启禀家主!” 魏国公眉头一皱,颇为不悦,“不是早有吩咐,老夫与韩相叙话,不要打扰?” 管家一窘,“小人冒失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街上风言四起,小人觉得,还是速来禀告家主更妥帖些。” “街上的风言?”魏国公来了兴致,咧嘴一笑。“那倒要听听,什么风言非得此时禀报老夫才算妥帖?” “街上都在传,癫王唐奕回京了。” “谁回京了?”魏国公以为自己听错了。 “癫王,唐奕......” “唐......唐疯子?” 不知为何,魏国公脑中突然浮现出一行大字: “贪老子一文钱,老子弄死你!” “我弄死你......” 弄死你...... 死你...... 而韩琦则是眼中杀机一闪而过,随后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吟道:“他怎么回来了?而且还是这个时候回来?” “国公!”肃然看向魏国公。“机会来了!” “他不应该这个时候回来!” ...... —————————— 大内,福宁殿。 唐奕回京的消息也传到了宫中。 赵祯病了,准确地说,从过了年之后就染了风寒,一直没好。 虽然不是大病,可是赵祯从小体弱,加上国事冗繁,还不到五十岁,却已经略显老态,一个小病小半年也不见痊愈。 入夏之后,虽然日见好转,可是身体依旧乏得很。 午间一觉,睡了一个半时辰方醒。刚披上衣袍还没下床,就见新任的内侍大临李孝光小跑着进来,“给陛下贺喜啦!” 赵祯摇头一笑,嗔怪地瞪了李孝光一眼。 这个李孝光是李秉臣的干儿子,赵祯这次是用人唯亲,看在老李大官的情份上才把他安排在身边。可是这个小李比老李却是差远了,就是这个性子就一直稳不住。 “何喜之有?说来听听。” 李孝光大乐,上前伺候赵祯穿靴,“癫王殿下回京了!” 赵祯正要支着身子站起来,闻声一顿,“谁回京了?” “癫王!唐公子!回京啦。” “大郎回来了?”赵祯猛的瞪圆双目,也不管皇袍的前襟还没掖,玉带还没扎,急急地就要往前殿奔。 “快,快传!” 李孝光急忙上前搀扶,“哎呦喂,圣人慢着点儿!癫王这会儿还在回山呢,您别急啊。” “还在回山?”赵祯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先去见范卿了?” 李孝光一滞,笑脸立时僵住,支吾道:“陛下忘了,汴河船多,得在回山等河监排号才能进京的。” “哦。”赵祯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也没听出李孝光的异样。 “也对......” ...... “不对!” “也对”的话音还没落,赵祯就猛的眼神一厉,弄出个“不对”,把李孝光都弄糊涂了,到底对还是不对啊? 只闻赵祯厉声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末得旨意,他怎么就回来了!?” “他不该回来!” “更不该这个时候回来!” “传朕旨意,癫王速速出京,不得有误!” “陛下!”李孝光不去传旨,却是苦声一唤。 “癫王可是从万里之外的涯州回来的......” “大胆!”赵祯冷冽大喝。“你这个内官敢妄言政务,该当何罪!?” “陛下!”李孝光立时拜倒。 “这不是政务啊......” “大胆,大胆,大胆!!” 赵祯几近咆哮。 “陛下......” “......” 赵祯只觉天旋地转险些栽倒,扶着门沿暂缓数息才缓了过来,理性也随之归体,不由怔住。 朕这是怎么了? 抬眼见李孝光还躬身大礼不起,不由心中一阵烦闷,抛下李孝光独自前行。 “起来吧!” 李孝光大喜,“谢陛下不罪之恩!” “你啊!”赵祯一边走,一边叹。“平时少和殿前司的军汉厮混,多和你家大人学学。” “奴婢谨记!” “去宫门前迎迎吧....” “那小子要是来了,直接带来见朕。” “奴婢领旨!” ...... —————— 李孝光这一去,直到了天近黄昏也未回转。 赵祯整个下午就在福宁殿上批阅奏章,可是终是心神不宁。 天色渐暗,也未等到唐奕进宫,放下奏折,看向外面的天色,喃喃道: “宫门就要落锁了吧......” 第801章 朕老了 这一夜对于赵祯来说,注定不眠。 福宁殿的灯烛一直亮到晨鸡报晓,李孝光进来,见赵祯还坐在书案前看书,于心不忍,却也不得不出声儿。 “陛下,该上朝了。” “哦?”赵祯呆愣地抬头一疑。“早间了?” “可不是......”李孝光小心回着话。 见圣人双目血丝密布,一脸的倦态,又道:“要不,奴婢去回了众臣?” “只道圣人身体不适,欠上一朝也无妨。” 赵祯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讪笑道:“你呀,又要替朕做主了。” “奴婢不敢!” 赵祯显然没有责备之意,只是随口一说,缓缓支起身子,脸上随疲态未去,但却有几分轻松,反倒让李孝光有点捉摸不透了。 只闻赵祯悠悠然道:“平时欠一朝也就欠一朝了,今日却是不能的。” “今日不能欠?”李孝光呆愣了一下,一时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憨然一笑,“陛下妙算,奴婢还真猜不透了。” 经过这一夜不眠,显然赵祯想通了很多事情, “癫王自已跑回来,既不见朕,更不昭示心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孝光僵在那儿半天,“奴婢愚钝,不知癫王与陛下的用心。” “呵呵...”赵祯轻笑着,禀退左右内侍、宫人,只留李孝光一人伺候着换上朝服。 “意味着,很多人怕是要坐不住喽。” 正说着,昨夜的当职大监进殿来报,李秉臣李大官此时正在漏院待朝。 赵祯闻之,不觉意外,反而释然一笑。思量片刻,吩咐道:“那就先传李秉臣福宁殿见驾,让群臣先在漏院候着吧。” 说完,反倒不急,慢悠悠地穿戴妥当,往福宁殿上一坐,只待李大官前来见驾。 ...... 皇帝这边不急,可是朝臣们却是急了。 什么情况? 现在唐奕回京的消息已经传疯了,可是按理说,一个外放的嗣王回京,不管干嘛,也不管你是自己回来的,还是陛下招回,首务都应该是进宫进驾才对。 只要皇帝知道他回来干什么,那群臣也就知道他回来干什么了,毕竟在这宫墙之内,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可是,那疯子昨天到了回山就不动窝儿了,往观澜一缩,既不出来也不走,这就有点让人看不透了。 更看不透的是,今早李秉臣就从观澜回京,那架式,朝上必然要请见有禀的。 这会儿倒好,朝都不用上了,直接被官家叫到内宫去了,这里面儿有事儿? 任韩琦想的头发都白了,也想不出来赵祯和唐奕这回玩的是什么把戏。 煎熬,绝对的煎熬。 本来,唐奕在这个时候回京,对于韩琦和一众守旧之臣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就算那疯子再能,这个时候回京也无异于给赵祯添乱。 可是,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李大官出来,更不见赵祯起朝。 韩相公心里有点发毛,难道唐子浩是赵祯故意叫回来的?可他回来到底能起什么作用呢? 正在百爪挠心之际,抬头就见李孝光慢悠悠地走进了漏院。 韩琦为之一振,目光骤敛,暗道,任你装到什么时候,总是还是要摊牌的吧?倒要看你们使的什么伎俩。 而一众朝官见李孝光出来了,知道这是来传朝的,个个整装肃立准备上朝。心里也都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要开朝了。 ...... 李孝光悠悠的往那一站,一甩拂尘,豆大的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 “有旨意....” 一听这开场,都没用李孝光说下面的话,大伙儿就不自觉地躬身还礼,准备迈步往里进了。 ...... 那边,李孝光笑容满面地看着大伙儿往里走,却不作声,直到韩相公都走到门边儿上了,这位才扯着公鸭嗓子,又嚎出一句: “有旨意,宣汝南王世子赵宗懿、赵宗实.....同朝....上殿!” 哐当!! 韩琦一个跟头差点没载地上,这阉人,说话大喘气啊? “为何还不上朝!?” 李孝光白了韩琦一眼,懒得搭理他,拂尘一甩,调头走了。 得,韩琦闹了个大红脸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办法,只能站在门口儿等着吧。 现传赵宗懿和赵宗实上殿,一来一回,那两兄弟再换朝服折腾一会儿,没一个时辰根本到不了。 这回不光韩琦,一众朝官皆是面面相觑,这闹的是哪一出?怎么连那两个瘸子都叫来了? 而且,看这架势,那两兄弟不来,赵祯是不打算上朝了。 这么长时间,官家和李秉臣在里面密谋什么呢? ...... ———————— 呵呵......密谋什么? 此时,福宁殿中,大宋官家与李老大监对几而坐,各执黑白,正享受着纵横弈棋之乐。 “陛下还真沉得住气,外面的人恐怕都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呵...”赵祯擎子观棋,干笑一声。“等着去吧,这回看谁先坐不住!” 李秉臣则道:“也是奇了,子浩这一回来,还没见到陛下,陛下这精气神倒是变了个样儿。” 赵祯心情不错,“你想说什么?” “老奴是说,子浩是陛下的定心石,现在石头回来了,陛下也有底气了。” 赵祯眼睛一立,“没他朕也一样有底气!” “好了好了!不提那恼人的家伙,安心下棋!” ..... 说完,嘴还不闲着。 “你这老太监端不厚道,自己在观澜躲清净,却甩了个愣头青与朕。” 李秉臣不敢再提唐奕,显然,越祯即使知道了唐奕昨天不进宫的用意,心里还是有点别扭,只得跟着赵祯的话头儿。 “怎地?孝光那小崽子让陛下烦心了?” 赵祯撇嘴摇头,“和你一比,差远喽。” 李秉臣更乐,“那小子确实不够贴心,但贵在忠心,陛下多费心了!” “嗯....”赵祯落下一子,李大官这么说,反倒他有点于心不忍了。 抬眼瞅了一眼李秉臣,“放心,孝光除了话太多,别的地方用的倒还是挺顺手的。” 李秉臣一叹: “在这宫闱之中,管不住嘴,是大忌啊......” 赵祯一板脸色,“你这老监真是絮叨,朕还能因为这点事儿就发落了他不成?” 李秉臣微微颔首:“那老奴就先谢过陛下了!” “诶...”赵祯长叹一声。“怎么小的都这么不省心呢?那小子......真的就只说了一句,国事体大?” 大老远的回来,不来见也就算了,连话都说的这么生分,这才是赵祯耿耿于怀的所在。 “看来,陛下还是放不下的....”这回可不是李大官提起来了。 “那索性就留在京中不就好了?别让他再回去了。” “......” 赵祯沉默良久,终还是缓缓摇头,“不行!” 李秉臣眉头一皱,“老奴多一句嘴,既然陛下没当他是臣子,那何必又用臣子之术防着他呢?” “秉臣啊。”赵祯直起身形,愁容满面。 “朕老了....” “陛下说的哪里话,您春秋正盛,怎么尽说些丧气话?” 赵祯缓缓摇头,“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 抬头看着李秉臣,“朕不当他是臣子,那是因为朕了解他,也压得住他。” “可是,朕走之后呢?新皇了解他吗?压得住他吗?” “朕不得不防这一手。” ..... 第802章 和人说话,还是和“腿”说话(三合一) 赵祯这一番感慨不要紧,对面的李秉臣却是一时无措,茫然怔住。 官家这是在干什么?在向一个老太监吐露心声? 略一晃神,又急忙收拾心神,立时意识到自己那句“多嘴”确实是多嘴了。 君不密则失臣,李秉臣虽然不是一般的臣,可是有些话,也不应该是赵祯拿到台面儿上来说的。 急忙转了话头儿,看着棋盘潸然一笑,“老奴棋艺不精,却是又输了。” 赵祯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不禁摇头苦笑,“看来,朕是真的老了。” 李大官只当没听懂,笑言道:“陛下棋力更胜从前,当是宝刀未老才对,怎能老了?” “你呀!”赵祯无语长叹。“李孝光要是能学得你一半的油滑,却是能让朕省心不少。” 把棋子一扔,也不提刚刚的事情,“那就再下一局。” 说着,瞪了李秉臣一眼。 “你这老奴越来越不像话,本欲看一场好戏,却是被你这句多嘴搅的没了心情。” “呵......老奴万死!”李大官干笑着回应,安心下起棋来。 ....... 一个时辰之后,职守大监来报,赵宗实和赵宗懿已经在漏院候着了。 赵祯这才直了直腰,“不下了,不下了!某此人啊,一辈子也改不了阿谀奉承的毛病,下个棋也不让人痛快!” 李大官掩嘴一笑,却是再不向从前那般自然了。 “那,老奴这就回观澜了。” 见赵祯点头应允,“这个......”李秉臣迟疑了一下。“要不要把赐婚的事先与大郎说说?” 说着,老大官谄媚一笑,“也好让他小子先高兴高兴。” 这回赵祯倒是有些犹豫不决了,良久方道:“让他先悬着吧,等朝中之事了解再说。” “这......”李秉臣苦着脸道。“有这个必要吗?” “嗯!?” “老奴告退!” 李大官知道再说也是徒劳,颤巍巍地转身退下,行至殿门,却又停了下来,脸色数变,几张其口。 赵祯看出李秉臣欲言又止,“还有何事要禀?” 老大官转身,沉吟了一翻,终还是拱手高揖,“无事要禀,老奴告退!” ...... 目送着李秉臣下去,赵祯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当然知道这老大监想说的是什么,当然也知道拖着唐奕没有必要,反倒平添不悦。 可是,赵祯心里总有一丝不确定,万一两法加上赈灾之事处理不当,那么赐婚只会让事态更乱。心中长叹,还是等万事妥帖之后再许他也不迟。 站起身形,招呼李孝光进殿。吩咐道:“朕也得去看看,那几位爱卿是不是等急?” 说到一半,赵祯停了下来。 左右思量,某些人越是等不急,那就越有可为。一个多时辰都等了,那不妨再多等一会儿吧。 “去,把秉臣叫回来,朕还想再下几局。” ...... —————————— 唐奕可不知道,这位让他又爱又恨的官家,再一次把他的私事掺杂到了朝争之中。 更不知道,韩相公和魏国公,还有那几个瘸腿兄弟,在漏院越等越是心焦,越等越是胆颤。 此时,唐奕刚用过早饭,伴着观澜新生的晨读颂诗之声,来到位于观澜一角的一处院落。 推门而入,就见沈括坐在院中发呆。 飒然上前,和声一笑,“存中兄,在等我吗?” 沈括茫然抬头,缓缓起身,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昨夜就想去看你,可是万里船车劳顿,想来也是难熬,就没过去,今晨却是早起了一点。” 唐奕抱歉拱手,“昨晚我也是想过来看看存中,然......” 微微耸肩,“你知道的,我回来的好像不是时候,琐事缠身忙至深夜,倒是让存中兄久等了。” 唐奕不说还好,此言一出,似是触动了沈括某处神经,原来唐奕回来就投身到那肮脏的朝争之中!! 神情顿时一暗,既不回礼,也不让坐,陡然拂袖。 “原来,唐疯子也开始从于韬晦了......” “不知子浩这一夜可议出了什么?又要舍哪方百姓,淹几州良田,来换回朝堂上的颓势呢!?” “......” 沈括胸中有怨气,唐奕一时竟无言以对。 黯然一叹,不理会他言语之中的嘲讽,“当时......” “当时是怎样的情形?跟我说说吧。” “说说?”沈括冷然笑道。“有什么可说的?” “你现在就去河北路,现在就是去黄河边!” “想看什么样的情形,就有什么样的情形!” 逼前一步,“你是想看浊涛千里!?还是想看民贱如狗!?是想看卖儿卖女!?还是想看饿殍遍地!?” “还是想看......” “那些所谓豪族是如何草菅人命?如何不屑把你的革新之志扔进黄河,再目送着它随滔天洪流淹没大宋的!?” “沈存中!”唐奕猛然一声咆哮。“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 沈括毫不退让,再逼前一步,抬手一指,正是北方。 “他们!” “他们当时就站在堤岸上!” “他们当时就站在堤岸上,眼睁睁地看着溃堤,却不许家中的佃农上前一步!” ...... 说到这里,沈括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眼中血丝密布,缓缓地瘫在地上。 “一百人......” “当时若是给我一百人堵上最后一处缺口.......” “就不会有这场天灾!!” “......” 唐奕蹲下身子,扶着沈括的肩膀。 “沈存中,你看着我!” “我不看!”沈括甩开唐奕,望过来的眼神尽是轻蔑。 “本以为唐子浩与那些士大夫不同!本以为你回来会还灾民一个公道!本以为......” “你会结束这天下兴亡百姓皆苦的狗屁世道!” “可惜......” “你和他们一样,一入局,想的先是自己和输赢,却从未考虑过那些为沦为棋子的百姓是何苦难。” ...... 唐奕无声地看着,默默地听着,可是心中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此时此刻,当沈括开始质疑他的时候,唐奕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 他造就了现在的沈括,一个与原本历史截然不同的沈存中,一个抛去个人趣味,无比纯粹的技术宅。 这与后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做学问的那些人很像,除了心之所好,就只剩下最基本的善恶观,没有官场的嘈杂,更没有党同伐异的尔虞我诈。 这样的人入不了官场,这样的人很傻,近乎不可理喻。 可是,正是这样的沈括咆哮出来的一通“傻话”,却有如一柄千斤重锤,直接砸在了唐奕的心里。 傻吗? 傻! 幼稚吗? 幼稚! 可是,那不就是曾经的唐疯子吗!? 若不是傻,若不是幼稚,若不是那份纯粹,何来这十年的风风雨雨?何来今日之苦恼!?又何来赵祯与癫王之裂隙? 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傻子,一个纯粹的人。 只是,若没有沈括的质疑和提醒,唐奕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真的变了。 当看到黄河泛滥,各州灾苦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回来的不是时候”;第二个想到的是,王介甫的新法会给自己的革新带来哪些弊病。然后才是那数十州县的百姓,然后...... 然后他甚至要拖上一拖,先达到所谓的目的再行它事。 从前那个唐奕会这样吗? 从前那个唐奕会第一时间去挽救人命,而不是“很成熟的”先考虑大局。 不知不觉间,唐疯子想捣毁的那个弊朝已经把唐疯子同化,他已经不再是初到大宋手握千年智慧的旁观者,而是同样心机算尽、利益为先的局中人!! ...... 回过神来,平静地看着沈括,诚然吐出两个字: “谢谢!” 说完,猛的起身,大步向院外走去。 “谢......谢我什么?” 唐奕没头没脑的一句,反倒把沈括弄懵了。 唐奕停了一停,微微偏头,露出半边决然笃定的面容。 “沈存中......” “人心难测,千古朝堂如是,不是你我就能左右的了。” “不过,我能保证,我还是我。即使变过,但赤子之心却从未换掉颜色。” “还能保证,恶人,必有恶报!” “天不收,我唐奕,替天来收!” 说完,决然而走。 ...... ———————— 唐奕顺着山路大步向前,步伐却是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有方向。 途中正遇见范仲淹、王德用几个老家伙晨起散步。 见唐奕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范仲淹不由发问: “何去?” “进城。” “哦。” 范相公可能是老糊涂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但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接着又问了一句。 “大清早的,进城做甚?” “面圣!” “嗯,早去早回。” “......” 尹洙捅了捅老范,“他说进城。” “嗯,老夫听见了。” “进城面圣。” 嘎! 老范这才反应过来,嘎一声差点又没晕过去。 “逆徒,回来!你面的哪门子圣!?” 可惜,哪还有唐奕的影子? 王德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脸呆滞地看着尹洙和范仲淹,“这小子面色不太对啊......” “不会又到御前发疯去了吧?” ...... ———————— 唐奕从回山到京城起码要一个多时辰,到了也得中午了。 至于早朝,等他到了,更是早就没影儿了。 可他哪知道,此时早朝不但还没散,甚至连开始都没开始呢。 现在,韩琦他们一个个急得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更是一阵阵的发毛,都不知道癫王回京和赵祯拖朝不上,到底憋了什么大招儿。 可惜,就算韩稚圭、赵家的瘸兄弟,加上一个魏国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疯子正憋足了一股疯劲儿往京城里赶呢。 不但他们想不到,赵祯也没想到。 在原本的计划中,唐奕可不会这么直冲冲地就进宫来。唐疯子的名号只要往回山一立,就能喜迎足够多的目光,赵祯亦可以用他来做足够多的文章。 此时,大宋天家正与李大官继续下棋。 而且,李秉臣去而复返,好像没打算再让着赵祯,十成棋力用出十成,加上赵祯此时反倒有点心不在焉,盘中已是险象环生了。 正是这时,李孝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启,启禀圣人......” 赵祯抬眼扫了他一眼,“慌什么?怎地?外面闹起来了?” 李孝光抹了一把冷汗,心道,可比闹起来严重多了。 “启禀圣人,癫王唐奕,皇城外......求,求见!” “什么?”赵祯腾的站了起来。“他怎么来了!?” 李秉臣本来也挺意外,可是赵祯这话一说,李大官心里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破天荒地噎了赵祯一句,“他不应来吗?” 此时,赵祯暂且放下心事,心思电转,暗自算计了起来,倒是没听出李秉臣话有异。 自顾自地嘟囔: “也好......” 脸色由暗转明,猛的抬头看向李孝光,“传旨,升朝!” “诏癫王,紫宸殿候驾!” 李大官眉头皱得更深,“陛下这是......” “来!”赵祯一声呼喝。“咱们继续下棋!” 得,这话一说,李秉臣也算明白了,这是把一众朝臣都甩给唐奕了。 ...... ———————— 那边儿,韩琦等人从天没亮就在漏院站着,这都快中午了也没上“早朝”,心和腿是一个感受: 酸啊! 别提多烦躁了。 这会儿,李孝光终于出来了,韩琦眼瞅着他扯着脖子,尖声尖语的: “有旨意!!” “......” “......” “......” 这回韩琦学聪明了,不动。 再让这阉人涮一次,韩相公就得跳五丈河保智商了。 而李孝光果然是有旨意之后又大喘气,半天也没个下文儿。 韩琦冷笑,阉人就是阉人,也弄不出别的花样儿来了。 哪成想,他不动,李孝光还不宣旨了呢,专找韩琦。 只听他尖着嗓子叫道:“呦,韩相公,耳背还是怎地啊?等什么呢?上朝啊,陛下可还等着呢。” 啊噗!! 韩琦差点没气死,这阉人怎么这么贱呢? 心里悬着事儿,懒得和这阉人一般见识,一甩大袖。 “哼!” 出了漏院,直奔紫宸殿。 朝臣们可没闲工夫替韩相公叫屈,一个个心怀忐忑地跟着韩琦往里走。 赵宗实和赵宗懿吊在后面,脸都白了。 这兄弟俩比韩琦还不如,昨天一听唐疯子回来了,吓的北都找不着了。这会更是不知道赵祯闹的是哪一出,让他们上朝干嘛。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文彦博才动地方,在漏院门前一停,正好在李孝光身边。 “什么情况?大官可否先告知一二?” 文扒皮现在也是迷糊的,不知道唐奕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官家又唱的哪一出。 李孝光左右看了看,小声嘀咕:“陛下有旨,呆会儿相公权益行事,配合癫王即可。” “啊噗!!” 文扒皮直接就喷了,瞪着眼珠子,不敢相信地看着李孝光,声调都变了,“唐疯子要上殿!?” 好吧,文相公一激动没收住嗓门,让没走的包拯、唐介和王拱辰听见了。 噗噗噗!! 老哥儿仨也喷了。 “那疯子真回来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回来不是添乱吗? 三人动静更大,王安石又听着了,先是一愣,随之...... 笑了。 脏手在油袍子上蹭了蹭,小声自语:“看来,他是回来助我的青苗、募役两法的。” ...... 且不管这几位什么心情,先说韩琦为首的一众朝臣,来到紫宸殿,待列班完毕,头都不抬。 “陛下圣福......” “金......” “安......” 这个礼见的,真是百转千回啊。 还圣福金安?龙椅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拜谁呢啊? 一个个都在纳闷儿,上朝上朝,官家不应该在那儿坐着吗? 人呢? 正迷茫着,李孝光那阉人又是一声呼喝,这回真的把韩琦等人吓的差点没坐地上。 “宣!!!癫王唐奕,觐见~~~!” 你大爷的!! 韩琦、魏国公,那两个瘸兄弟,再加一殿的文官,想到猝死,他们也想不到,赵祯一上来就把唐疯子拉上殿啊。 韩琦心道,不对啊,唐疯子这个时候回京,又在这个时候上殿,这不是好事儿吗? 可是,自己心里怎么这么虚呢?赵祯到底要干什么? ...... 呵呵,赵祯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唐奕来是好是坏。他只是凭着对唐奕的了解,本能地觉得应该是好事儿。 那唐奕呢? 唐奕也迷糊着呢! 他本来是打算到福宁殿和赵祯坦坦荡荡地聊一次,做回那个先做后想,不求有道,但求无愧的疯子。 可是一到皇城前才知道,早朝还没上呢,稀里糊涂就被赵祯安排到紫宸殿见驾了。 这下可好,导演赵祯心里没底,主角唐奕心里迷糊,大反派韩琦、魏国公,加瘸兄弟也不知所谓。 这注定是一场闹剧,一场意料之外的“早朝”。 不过万幸,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唐奕。 踏进紫宸殿,抬眼望,至高无尚的腾龙椅榻之上空无一人;低眉见,满朝文武茫然列班,连那两个瘸兄弟都在。 唐奕立马什么都明白了,一咧嘴,笑了。 大喇喇往殿中一站,“嚯~~!陛下不在?” “.......” “.......” 一时之间,竟无人敢接。 谁接啊?谁接谁脑袋有坑。这疯子不定憋着什么坏,更不定什么时候就抽筋儿,躲还来不及呢,还往前凑? 见无人应答,唐奕也不嫌无趣,四下扫看,一眼就看见了韩琦。 “这不是韩相公吗?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哼!” 韩琦怎么可能给唐奕好脸色?断腿之仇似海深,这里要不是皇城大殿,韩相公又是紫袍加身,都恨不得上去生吞活剥了这疯子。 “老夫好不好,不劳癫王费心!倒是殿下,不知这次回京是奉召,还是疯劲又上来了?”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要是这就让把韩稚圭把话给套出来了,他就不是唐奕了。 “腿还疼吗?” “.......” “.......” “......” 韩琦气成什么样儿就别提了,连殿中百官都是一翻白眼,差点没气乐了。 这疯子是真嚣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是魏国公!?” 韩琦一张老脸被顶成了猪肝色,唐奕根本不给他发火的机会,话锋一转,直指魏国公。 “谁是魏国公,出来让本王瞧瞧呗?” ....... 魏国公梗了梗脖子,没动。 一来,他自恃身份不屑与唐奕这小年轻一般聒噪;二来....... 魏老国公心里也虚,虽然没见过唐奕,可是这唐疯子之名,他老人家也压不住。 可是,他不接话,不代表唐奕就这么算了。 他这一叫魏国公,百官自然下意识地就往魏国公那里看,唐奕很容易就找到了位列前班的那白胡子老头儿。 目光锁定,直直地就朝魏国公过去了。 “你就是魏国公?” 你大爷! 魏国公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就差点没骂娘。 倒不是唐奕语气不善,而是,这孙子往哪里看呢!? 魏国公心道,跟我说话,你看着老夫的眼睛不就得了,你,你老盯着我的腿干什么? 强压心中怒火,故作沉稳道:“老夫正是西北魏国公,癫王殿下,久违了!” 唐奕点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魏国公的腿,脸上的笑意也是渐渐敛去。 抬手指了指,“咱们的帐,以后慢慢算!” 噗!!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这是和魏国公说的,还是和魏国公的腿说的...... 众人脑袋里不由浮现出唐奕从涯州给魏国公传回来的口信儿:蹦着见人。 ...... 而唐奕戏谑一番,也是满足了,借着对魏国公的怒气冷脸抬头。 “明人不说暗话,老子今天来,就办两件事!” “第一,京东、河北诸路罢役致使黄决堤,得还百姓一个公道。” “第二,青苗、募役两法,今天要有个结果。” 看着呆愣愣的魏国公、韩相公、瘸兄弟,还有一众朝臣,唐奕冷然再笑: “你们是想听讲理的?还是想听不讲理的!?” “!!!” 韩琦一哆嗦,心说,这话...... 怎么听着那么眼熟呢? ...... 第803章 饿死韩琦 何止是耳熟? 简直就是耳熟! 要是把皇城换成回山,把紫宸殿换成休政殿,这活脱脱就是几年前的翻版。 ...... “你们是要讲理的,还是不讲理的?” 唐奕这句话一出,赵宗懿和赵宗实先不淡定了。惊恐对视,同一时间本能地看向贾子明。 可是,他们好像忘了,他们已经亲手把挡在前面的老贾推了出去,贾相爷已经没有义务再为他们挡风遮雨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看向了贾子明——韩琦! 他看贾昌朝,倒不是指望贾昌朝出来与唐疯子一较高下,而且恰恰相反。 当年,休政殿上唐疯子那一出,可谓是他韩琦政治生涯的转折点。,他又怎么能忘记? 起初,韩琦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可是,当他看向老贾,精神却是为之一震,心中的那点恐惧也消于无形。 一向自傲的韩相公从来都觉得他不输贾子明,今天要是斗得过这唐疯子,就更加能够证明这一点。 是以,此时不但无惧,反而战意昂扬。 当年,贾子明是主角,被唐疯子轰的渣都不剩了。而今天,主角换成他韩稚圭了。 ...... —————— 瘸兄弟在看老贾,韩琦在看老贾,魏国公一时还不知道唐奕这句话包含了什么意思,先是看韩琦,见韩琦在看老贾,老头儿也一转头,一起看老贾。 好吧,当年经历过休政殿一事的朝臣,没有一个不看向老贾的。 那一场,不但是韩稚圭心中的伤疤,也是贾相爷从此一撅不振的开端。 如今,休政殿的一幕再次上演,老贾这尊神应该有所表示,报那一箭之仇了吧? 呵呵,都想多了。 迎着众人火辣辣的目光,贾昌朝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倒退一步,闪到了一旁。 两眼一闭,萎了。 不但自己萎了,临闭眼之前,还给亲弟贾昌衡使了个眼色,还冲满朝文武轻蔑的一哼。 心道,上啊?谁上老夫也不上。 老贾是多鸡贼的一尊神。 当年的唐疯子什么样儿?现在的唐疯子什么样儿? 当年的唐疯子是一届白衣,全凭一股愣劲儿就把所有人揍的晕头转向。 现在的唐疯子贵为嗣王,功盖当代,他要是真疯起来,谁也拦不住。 杀不得,还打不过,罚之亦无用。 怎么罚?人家名义上已经是“涯州团练使”了,在老贾看来,现在的唐奕几乎是无敌的存在,真正的“无欲则刚”。 谁去触这个霉头,谁就是脑子有坑。 ..... 老贾一闪,别人还好,那对瘸兄弟却是抓瞎了。 这可靠谁去啊? 没办法,只得一个劲儿的给吴奎使眼色,让吴奎顶上去。 吴长文也不想上,可是瘸兄弟看过来了,再加上唐奕讲理不讲理也罢明了,他是不上不行了,因为他心里有鬼。 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子浩啊......” “嗯!?” 唐奕眼珠子一立,就瞪了过来。 吴长文一缩脖子,这位爷他还真惹不起。 不过,算起来,这么多年他虽然是汝南王一系,可是左右逢圆没和唐奕交什么恶,倒也心下稍安。 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唐疯子这点理还是要讲的吧? “子浩啊,殿下已经贵为嗣王爵,总是要顾忌一下形象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咱们来‘讲理的’。” “嘿嘿。”唐奕咧嘴一笑。 “可是,本王今天不想讲理怎么办?” “这......” 吴奎闹了个大红脸儿,暗骂,和着你今天来就是专门不讲理的,那你还问讲不讲理做甚? 无法,尴尬地缩了回去,嘴上还神神叨叨地念叨着: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好说个屁!”唐奕冷喝一声,一点没给吴长文留面子,扫视群臣。 “老规矩,在老子不讲理之前,给你们一盏茶的工夫,不相干的,出去!” “哎!”吴奎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点头着就往出走。 自己走还不算,拉着身边儿的官员就往殿外推,“走走走走,不关咱们的事儿。” 还别说,吴奎一动,真有一些怕事的开始往殿外走。 贾昌衡也想走,可是,抬眼看向大哥贾昌朝,见他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贾昌衡心里有点画魂儿:那我是走还是不走啊?既然都不掺合了,那大哥还留在这儿干嘛? 贾昌衡哪里知道,老贾不走,不为别的,是因为他好奇。 老贾不敢与唐奕硬碰硬是真的,不想再掺合这些破事儿也是真的。 可是,对于唐奕故技重施,重提讲理和不讲理这个梗,却是一点都不看好。 说白了,唐奕可以用强来为邓州营平反,甚至可以把刀架在朝臣脖子上把黑的说成是白的,可是,他却无法用强来施政。 今日之争已经不是当年争一时对错的那个层面了,要是发个疯有用,用个强就能行,那官家直接把禁军开进大殿不就得了? 还是那句话,这殿中定下什么章程,做出什么决定固然重要,可是,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因为,施政的人还是那些人,你左右得了殿上的百官,却无论如何也左右不了大宋万万众的地方官和豪族。 他想不明白的是,以唐奕的才智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他还能有什么手段,让他明知无用还要耍这么一出? 微微睁眼看着唐奕,对于这个十年的对手,直至今日,老贾依然不敢说了解。只等唐疯子的后招,看他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有真材实料。 而那边的唐奕也没让老贾久等,看着纷纷准备出殿的朝臣,终于开口。 “洛州曲连成。” “博州孙恪。” “潍州吴奎。” “都他妈给老子滚回来!!” 可怜吴长文都已经走到殿门口了,唐奕这一嗓子,吓得吴长文腿一软,一个趔趄。 完了,还是没躲过去。 “来人,关门!” 随着唐奕一声吩咐,吴奎眼睁睁地看着殿门轰然闭合,摆出一副死了爹娘一样的表情,回转殿中。 “殿下,这又是何故,奎可是从未与殿下结怨啊!” 唐奕笑了。 “潍州吴氏、博州孙氏、相州曲氏。” 一转头扫向韩琦,“还有安阳韩家。” “今春煽动各州豪族罢役,是你们几家牵的头儿吧?” “殿下甚言。” 吴奎已经失了方寸,韩琦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急急接过话头,面色平静的出前一步,直视唐奕。 “什么潍州吴氏?相州曲氏的?大宋朝哪有什么世家大族?凭此句,老夫就可告殿下一个污蔑诽谤之罪!” 唐奕斜眼看着他,“少特么跟我装蒜!” “有意义吗?” 抬眼看着满朝的官员,“今天陛下不在,殿门也关着,咱们就先把话挑明了。” “收起你们那些所谓的场面话,也别特么藏着掖着让老子瞧不起你们!” “老子今天来,既不是为官家达到某个目的,也不是和你们玩什么心眼儿。” “老子就是来要个公道,就是来寻晦气的。” “所以......” 转头再看韩琦,“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结果都一样!” “哦?”韩琦戏谑地一扬嘴角。“那老夫倒要听听,癫王殿下所说的那个结果是什么了。” 说到这里,韩琦声调陡然拔高,满是愤怒: “再把老夫的两条腿打断吗!?” “......” 见唐奕默不出声、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韩琦淡淡一哼: “怎么?癫王殿下还不动手?不动手怎么显得出殿下的疯!?怎么显得出殿下的手段通天!?” 言辞之中,极尽嘲讽。 说白了,韩琦和贾昌朝的想法一样,料定唐奕玩不出什么花样。 所谓唐疯子,挣钱是一把好手,耍点小聪明也不差,发起疯来更是驾轻就熟。可是,朝堂之上他就是个白痴,为官之道在于御众,而非敌“一”。 唐奕敌得了一,敌得了二,却不能与大宋所有官员、大族为敌。 而罢役之事起于革新,革新就是与大宋的上流社会为敌。 唐疯子再疯,他也疯不了整个天下。 ...... 不光他这么想,此时在殿上没走的文彦博、包拯、唐介等人也是眉头微皱。 唐奕刚刚的那番话可以说狂到极点,连官家都没放在眼里。可是结果呢?施政之道确实不是吓唬就能行了。 “韩相公想听结果?”唐奕终于悠悠开口。 “好,我就给你个结果。” “半个月之内,江南、荆湖、蜀中诸州的粮食会运抵博、潍、相、安阳四州。” 韩琦一怔,只觉从脚心往上钻凉气。 “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唐奕的话依旧平静。 “一个月之后,这四州的粮价会恢复到受灾之前的正常水平,也就是每石五六百文。” 这时,一直闭眼的贾子明猛睁开了眼睛,一脸惊骇地看着唐奕。 这就是唐奕的后招? 老贾心中一阵懊恼,算来算去,怎么就没算他手上的观澜呢!?有那个庞然大物在,唐奕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这样一来,几州豪族借灾敛财的美梦却是要落空了,这可比打人、打断腿来的更狠。 可是,纵使想到了这么多,老贾还是低估了唐奕的手段,这还远远不算完。 看着已经开始发荒的韩琦,唐奕冷然再道: “两个月之后,全宋三百七十一个州的余粮都会运到四州!” “华联铺携粮下乡,饿死一个灾民,我‘唐’字倒着写!” “五年之内!”唐奕越说越重,每一个字仿佛都砸在韩琦的心尖上。 伸出一根手指,“五年之内,博、潍、相、安阳四州的粮价,每石......一百文!” 嘶!!! 扑通! 紫宸殿上无人不倒吸一口凉气,“一百文!?” 什么概念!?一斤粮的价格还不到一文钱。这个售价,别说是赚钱,连农户自耕自种成本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没人再买大户家的粮,大户家甚至都不敢再种粮。因为种的越多,赔的就越多。 意味着,家里有多少良田,一年之后,就有多少荒地。 而韩琦则是直接扑通一声,坐到了大殿上。 “你!!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唐奕蹲下身形,瞪着韩琦。“你不是要结果吗!?家里不是地多吗!?不是想发横财吗?” “老子活活玩死你!” “你....你!” 韩琦只觉胸中一股燥气呼之不出,吸之不进,就卡在那里,别提多难受。 “你这是公报私仇,不顾民生!” 唐奕咧嘴一乐,“放心,四州民粮我常价收售,绝不祸害民生。” “你赔不起!” “赔不起?”唐奕冷冷地扬起嘴角。“老子观澜一年盈余快赶上农税了,你看我赔得起,赔不起!” “那,那不是你的观澜,那是官家的观澜!” “那就是我的观澜!”唐奕猛然咆哮,状若疯魔。 “老子一个大仔、一个大仔攒下的观澜!!” 嘎! 韩稚圭再难强辩,嘎的一声,两眼一翻,气晕了。 “哼!”唐奕看着死鱼一样的韩琦,轻蔑一哼。 “就这点能奈,还他-妈冒头儿!?” 站起身形,正瞧见脸色煞白的魏国公。俩手一抄,靠了过去。 “老国公啊,这里面有没有您老的事儿啊?” 魏国公冷汗都下来了,“老,老夫久居西北,怎,怎会参与河北诸州的事情。” “嗯.....” 唐奕点了点头,鬼才信他的话。但是过尤不及,收拾了韩琦,这老货却是要放一放了。 看向瘸兄弟,“你们呢?” “没有,没有,没有!”两兄弟把脑袋都快摇掉了。 汝南王府的私产可比韩琦、吴奎家里多太多了,要是唐奕也跟他们这么玩,别说五年,一年就完蛋了。 ...... —————— 倾销! 唐奕这一手,就是大宋版的低价倾销。 在没有反不正当竞争法,没有价格法的大宋,手握观澜这个商业帝国,唐奕想玩死那些所谓的富家大族,简直太容易了。 把四州粮价压到一百文每石,不到原价的五分之一,韩琦一年赔得起,两年可以吃老本,三年四年五年...... 唐奕要是做的绝一点,封死韩家在安相的所有进项,韩家这个所谓的大族,就得揭不开锅。 不再理会魏国公和那两个瘸兄弟,唐奕扫视大殿。 一众文臣不由倒退半步,看唐奕的眼神儿就像看一个怪物。 他真的疯了? 而唐奕只是淡然一笑,“你们!!” “也得还百姓一个公道!” “......” “......” 全场默然,落可闻针。 所有人都在害怕,怕这疯子急眼,干出更出格儿的事儿。 ...... 此时的贾昌朝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局中的韩稚圭触之即溃,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下来。 看着魏国公惊若寒蝉,往日的威风荡然无存。 看着唐子浩外疯内稳,把大宋百官玩弄于股掌之上。 老贾生出一丝明悟: 从前的自己也在局中,就像现在的韩稚圭,是多么的可笑荒唐。 而从前的唐子浩,所有人都在关注他几时发疯,几时捅破天,却谁也没主意到,在疯子的表相之下,他已经铸就了一把绝世利剑,悬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老贾想笑,笑自己,笑韩琦,笑魏国公等人的天真,天真到想集众人之力阻止革新。 老贾想哭,哭自己,哭赵允让,哭所有站在唐疯子对立面上敌人们,生不逢时,与妖同世。 但是,看着唐奕胸有成竹的表情,老贾气息微乱,顾不得亦哭亦笑,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奕。 他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唐奕还有后招,还有更加惊世骇俗的东西等着众人。 他现在完全当自己是一个观众,一个局外人。 他甚至有些期待,想看这个曾经的对手到底高明到什么地步。 他想借此来聊以慰藉,自己输给这样的人物,一点都不冤。 ...... 唐奕完全没让老贾失望。 下一刻,他扔出了一个绝不属于大宋,也足以改变大宋命运的大杀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威力绝不亚于机枪大炮。 那就是——银行。 只见唐奕平静地开口,一点也不似刚刚那般激动。 “这个公道怎么还,本王已经帮你们想好了,也帮你们做了。” “从今天开始,受灾的四十六州县所属华联商铺向各州百姓低息借贷。” “耕户以产作押,可借助农钱。” “商户以产作押,可借周转钱。” 咧嘴一笑,“连佃户、贫农也可以户为保,借赎地钱。” “各位以为怎样?” 怎样?不怎么样!! 一众朝官差点没骂娘。 还当他真是为百姓取公道,原来是来抢生意的。放贷这门生意要是华联插手,那各地大族还真抢不过人家。 那边王安石也不淡定了,一蹙眉头,心说,听着怎么像我的青苗法呢?怎么就成他的了? 文彦博则是眼前一亮,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青苗法闹的那么凶,完全没有必要啊!挪到观澜去,谁也没招儿,都不用拿到朝堂上来议。 唯有老贾,先是低头沉吟,马上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忍不住发问出声。 “所谓低息,具体几何?” 唐奕一回身,看是老贾问的,即使是对头,也忍不住送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很低!”唐奕直言。“农贷年息三十取一,商贷十五取一,而且......” “而且,可一分为三,一分为五,一分为十,三年、五年、十年还清!” “......” “!!!” 贾昌朝闻言,脑袋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唐奕这不是抢生意,他这是毁生意。 别的地方先不说,只这受灾的四十六州,只要华联铺按照他的这个章程一实施,这四十六州的民贷立马绝迹。 再遇艰难,百姓会除了华联不做二选。而这么低的利息,又可分数年还清,一般农户是绝对负担得起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四十六州的土地再难兼并,且随着越来越多的佃户赎买土地,反而要出现倒退。 这还不算完,别忘了,唐奕手里的观澜不但可以借钱给农户,他同时还掌握着大宋粮价的定价权。 粮食价格他说了算,变向影响的是农田土地的定价权。 如此一来,只要他想,富户大族想抬高地价来守住土地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土地逆向流失,回到农户手中。 这是一条绝户计,要是真的全宋实施,还什么富户大族?没了土地的富户大族,还叫什么大族呢? ...... 看着地上躺着的韩琦,还有茫然无知、不知所以的吴奎等人,贾昌朝竟生出一丝怜悯之心。 算你们倒霉,撞刀尖儿上了。 本来,要是唐奕把借贷单拿出来推行,众人就算一时想不清楚,但早晚也看得通透。等回过味儿来,就算和唐奕拼命,也得把这事儿给他搅黄了,那时候的唐奕就是与天下所有的豪族为敌。 可惜,唐疯子选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发了一回疯.... 韩琦他们就算粮价上饿不死,唐奕也绝对不能让他们活。 杀鸡敬猴,老贾现在才明白,唐奕这是在杀鸡敬猴! 有这四州的豪门下场在这儿立着,谁敢反对!? 谁敢反对,一百文的粮就进谁的家,谁就不是慢衰,而是速死。 看着唐奕,贾昌朝由衷一叹,这十年,输的不冤! 抖袖拱手,朝唐奕深施一礼,“昌朝......受教了。” 说完,贾子明迈开大步朝殿外而走。 他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他见识了人生最后一场精彩。 ..... 唐奕目送贾昌朝出殿,心里还有点莫名其妙: 这老货受的哪门子教? 第804章 相见 这是贾昌朝最后一次登临朝堂,既无范仲淹离开时的极为光耀,也没有赵德刚走时的轰轰烈烈。 他就这么走了,为其送别的,只是老对手唐奕那近乎宣泄的怒火。 ...... 福宁殿中。 赵祯还不知道前面的唐奕做下了多大的一个局,更不知道他这个神来之笔造就的“癫王一怒”,对大宋、对他这位皇帝意味着什么。 此时的赵祯也一点都不轻松,一面惦记着紫宸殿里到底会是什么情形,一面又要应付着李秉臣近乎疯狂的弃棋之道。 没错,李大官一反常态,再非那个陪皇帝解闷儿的谄媚之臣,落子之处必有杀气,行棋之间尽显峥嵘。 赵祯终于不用再抱怨这老太监一味让棋了,此时已是疲于应付,险象环生。 ...... 只下了一半,赵祯心乱棋也乱,眼见败局已定,索性把棋子一扔,投子认输了。 “秉臣啊!”抬眼看向老李大官。“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这老太监今天实是反常,一点面子都没给他这个皇帝留,半局就杀的血流成河了...... 李秉臣依旧盯着棋局,他是有话要说。可是,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能寄情于棋,聊表心中闷气罢了。 “老奴并无禀报。” “不对!”赵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秉臣。“你一定有话,而且,朕已经猜到你要说什么。” “你是想说,朕不应该把他推到殿上去,对不对!?” “他是回来请求赐婚的,今日殿上不论成败,朝臣必是更狠癫王,来日朕若赐婚,阻力更大。” “你在怨朕,对是不对!?” “......” 李秉臣终于抬头,脸上僵硬的笑意逐渐敛去。 “陛下既然什么都明白,说明也知这是烦恼,那又何必呢?” 李秉臣侍奉了赵祯一辈子,小心了一辈子,慎言了一辈子,也许,该为这一辈子说几句真话了。 “还是陛下后悔了?想借老奴的口来聊表愧疚??” “你......” 赵祯一阵错愕,这老太监一张嘴就顶得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朕只问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你这老奴才,扯那么远做甚?” 李秉臣淡然一笑,不接话,却是失落摇头,又蹦出一句,“让陛下失望了......” “老奴刚刚想说的,不是这句。” 赵祯一怔,“那你要说什么?” “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冒犯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赐婚之事,陛下说了不算,朝臣说了更不算,只有癫王说了才算!” “换而言之,就算陛下不赐婚,天下人都反对,那个疯子依然会娶公主殿下。这一点,陛下比老奴更清楚,唐子浩干得出来。” “......” 赵祯默然,虽不想承认,可是李秉臣说的一点都没错。也就是说,赐婚只是一个形势,要挟不了唐奕。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秉臣平静地看着赵祯,“其实,从老奴今早一进宫,这句话就一直憋在心里。只是陛下思前想后,机关算尽,却偏偏没让老奴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 “老奴要说的是,陛下要当外公了,您是不是想个好名字赐于新婴?” “毕竟涯州万里之遥,等降生了再赐名就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李秉臣玩味地看着赵祯,“老奴要说的仅此而已,必没有陛下想的那么复杂。“ “......” “!!!” 赵祯先是怔怔无语,随即浑身发凉。 “秉臣,你......” 李秉臣再笑,“自打一早老奴把公主已有身孕的消息带进宫,整整一个上午,陛下没问过一句福康公主可还好,更没想过公主腹中的婴孩是您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 “老奴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对癫王如此忌惮,更不明白陛下怎么变得如此冷漠,可是老奴却知道......”说到这里,李秉臣面色潮红,老目之中朦胧一片。 “老奴却知道,这不是老奴侍奉了一辈子的圣人,不是那个仁善无双、慈渡天下的圣人。” 赵祯面上也是发烫,被一个老内侍说得无地自容,这还是第一次。 诚然看着李秉臣,“可是,可是朕是皇帝啊!” 李秉臣摇头,“圣人做了三十余载不像皇帝的皇帝,怎么对最亲的人反倒要用帝王之术来衡量了呢?” “......” 赵祯再次默然,良久方摇头哀道:“看来,秉臣还是觉得朕对癫王有失公允啊。” “老奴不敢。” “秉臣啊....”赵祯长叹一声看向殿外。 “子浩之才,若以前人相较,你觉得最像谁?” “老奴不知。” 赵祯沉声说道:“当推唐时郭子仪!” “他有郭子仪的才干,出之定国,随用随成。” “有郭子仪手捧两京奉天子的忠心,也自不用说。” “但是,即便他才可定国安邦,功劳更胜忠武公,可他却远达不到郭子仪‘用之则行,出之则藏,合光同尘’的处事之道。” “所以......” “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穷奢极欲而人不非。” “子浩最多只能做到第三条,这就是朕忌惮他的原因。” “那是个疯子,而且是一个不懂处事之道感性的疯子!” “他可以为了一个念头倾家荡产来拼回燕云,可以为了不屑而放弃人臣之极,也可以为了所谓的理想、信念把自己发配到涯州去。” “那谁敢保证,待朕千古之后,他不会又生出一个念想,要登临大宝改朝换代?” “朕不得不防啊!” ...... 说来说去,又绕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来。 可是这回,李秉承却不打算再含混其词了。 淡然一笑,低头看向赵祯已经认输的棋局,突兀地冒出一句: “陛下还没输,怎就不下了?” “嗯?”赵祯疑声观棋,一时也投入进去。 “没输吗?” “这里。”李秉臣指着盘中一角。 嘶!! 赵祯立时反应过来,在棋盘下方,却有可为。看似死水一潭,可是稍作经营,立可盘活,局势也大不一样了。 “诶......”赵祯可惜的一叹。“老了,却是手眼都不中用了。” “当局者迷,陛下只盯盘中一地,却是难见小处了。” 赵祯抬头看了李秉承一眼,二人相处了半辈子,哪还不知这老太监话里有话? “你这老奴又拐弯抹角的要说什么?” 李秉臣大乐,“老奴能有什么见地?只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 “陛下以郭子仪作比,那老奴却有一问了。” “说来听听。” “陛下真的觉得,唐子浩是忠武公吗?还是觉得您是唐肃宗?” “......” 赵祯一下子僵在那里,面容呆滞,一时无言。 李秉臣就那么看着赵祯,等他的反应。 赵祯是他看着长大的,本就是超越了一般的主仆。如今他退养观澜,行将就木,更是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了。 “忠武公四朝柱石,但在四位唐皇眼中,忠武公也只是臣子罢了,” “人臣,自有人臣之道,忠武公的处事之道也自然无可厚非。” “但是,陛下不是唐肃宗,更不是唐代宗有忠武公这样的不世之臣再造大唐。” “陛下只有一个疯子,期以兴宋。” “可是,这个疯子与忠武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从进京那一天开始,就不是一个臣子,陛下也从来没当他是一个臣子来用!” “要是老奴来推一前人做比,那老奴倒觉得是‘为知己者死’的豫让。” “而那个他肯抛去生死,不顾名声也要用命去维护的人......” “就是陛下你啊!” 李秉臣说到此处,话锋一转,更是诚恳。 “陛下觉得,子浩真的是一个疯子吗?” “他真的就靠一股子疯劲儿,造出观澜这个庞然大物?” “真的就疯疯癫癫、横冲直撞地把燕云拿回来了?” “真的就一发狠,彻底断了汝南王一脉的念想?” “陛下比老奴更清楚,子浩从一个市井顽童走到今天,靠疯是疯不出这般成就的。” “非绝顶聪明之人,不可为之。” “可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就学不来郭子仪的处事之道,偏偏在与陛下的关系上显得如此幼稚,如此别扭呢?” “为什么?”赵祯喃喃出声。 其实他心里有答案,只不过不想去承认罢了。 李秉臣大声急呼,“因为他在乎啊!” “正如陛下此时,心中苦楚无处宣泄,只能借着下棋,借着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赐婚’之由,与一个老太监诉苦。” “不也是因为在乎,因为从来没把他当成一个臣子吗?” “......” 赵祯再一次无言以对。 倔强地强辩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从来都只是个臣子,朕也只当他是臣子!” 李秉臣摇头,“从一开始,陛下就知道观澜有多大,这个疯子的破坏力有多强。” “若为臣子,陛下不会让他笼络将门,兴起观澜。” “若为臣子,陛下也不会任他在休政殿上掌掴张尧佐。” “若为臣子,陛下更不会由他以一人之力收复燕云,成了那个功高震主的癫王殿下!” “若、为、臣、子!” ...... “够了!!” 此时,赵祯心里矛盾至极,眼前,那个近若亲子的唐奕和那个权势倾国的唐奕不断交替。 烦躁的爆喝出声: “他就算不疯,他就算死忠,他就算......” “他就算是朕的亲儿子,君臣之道亦不可破,为祸之根亦不可埋!” “这不是你一个内臣应该议论的事情!!” “陛下......” 对于赵祯的天子之怒,李秉臣反倒极为平静。 “是您让老奴说的啊!” “你!!”赵祯面容扭曲,瞪着李秉臣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该死!” ...... 面对已经失去理智的赵祯,李秉臣心头不由升起一个戏谑的想法: 到底是唐奕疯了,还是咱们这位官家......疯了? 颓然起身,看了看殿外,“时辰不早了,陛下也该上朝了。” “老奴告退......” 这一次,李秉臣步履虽仍是蹒跚,但却走得极为坚定。 “你给我回来,朕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李大官惨笑一声,连头都没回。 “那陛下又待怎样呢?杀了老奴,以正君臣之礼吗!?” 说完,老大官绝然欲出,可是...... 可是刚一抬眼就全身一僵,看着殿门的方向怔住了。 赵祯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殿门口,只觉心头一紧,之前的龙颜之怒瞬间消于无形,面容呆滞,喃喃出声: “你......来了啊?” ...... 殿门外,本应在紫宸殿上的唐奕映着下午的骄阳长身而立。 原本平静的神情也是略有起伏,在涯州积蓄的怒气,在紫宸殿上宣泄的咆哮,还有早就准备好的话语,此时也是不知甩到哪儿去了,不自觉的气势一弱。 赵祯老了,白发比之一年前多了...... 缓步进殿,没有行礼,只是淡淡地回道:“回来了。” 赵祯一阵局促,唐奕来的突然,既无通传也无先兆,老皇帝没有一点准备。 僵硬地望了望殿外,“早朝......都解决了?” “解决了。” 唐奕答的风轻云淡,赵祯听的也是心不在焉。 等唐奕说完,老皇帝脱口而出: “石进武早有归附之心,朕是知道的。” “朕没有拿你的儿子做赌注......” “......” 说完之后,赵祯自己都愣住了,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太心急了。 唐奕则是略微晃神,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场面立时一僵。 李秉臣看着二人,心有感叹,出前一步,圆场道:“子浩是如何处置紫宸殿上的事情的?” “对对......”赵祯急忙应声。“说与朕听听。” 唐奕自无不可,当下把紫宸殿上的细节一一道来,包括自己的那声宣泄——“那是我的观澜!” 赵祯怔怔地听着,脸上的神情从无措到平静。 等唐奕讲完,才是回过神来一声苦笑: “大郎心有怨气啊,原来你是来管朕要你的观澜的!” ...... “陛下误会了。” 经过初见时的错愕,唐奕现在也平静了下来。 拱手施礼,庄重有度。 “臣......” “是来请求赐婚的!” “臣?” “好一个臣!” 赵祯重重点头,赌气道:“朕问过钦天监了,下月初七,黄道吉日,朕会拟旨,公主出降(下嫁)” “爱卿......可以安心了!” 唐奕抬眼看着赵祯,如果刚进门时的赵祯还有犹豫,还有真情流露,那么现在冷静下来的赵祯,还是选择了一个唐奕不想见到的结果。 “臣从来都很安心。” “臣从来没有认为过公主不是臣的妻子。” “臣......” “不安心的是......” “臣少了一位知我、信我的长辈,却多了一个用我、疑我的天子!” “臣,心中有憾!” “有憾?” 赵祯瞪圆了眼睛,站了起来,探身看着唐奕,缓缓绕出书案。 “你心中有憾?” 指着唐奕来到他身前,“好!” “那朕就再做一回你的长辈,让这个长辈来告诉你,他心中......” “也有憾,而且不比你少!” “小混蛋,朕给你讲一个故事。” “你想听吗?” ....... 第805章 真相 这一章提到的几个人物有点乱,先标注一下。 章献太后——即刘娥。 章惠太后——即杨淑妃。 章懿太后——即李宸妃。 ...... ———————— “大郎可知,朕的生母章懿皇太后?” 赵祯直奔主题,上来就提到了一个让唐奕有点摸不着头脑的人物。 “章懿太后?”唐奕怔怔地看着面容扭曲的赵祯。 这位章懿太后,他自然是知道的。 赵祯的老子赵恒,生前一共立了三位皇后,章怀皇后潘氏,章穆皇后郭氏,还有就是章献皇后刘氏。 赵恒死后,赵祯又把先帝的两个妃子追封为太后。分别是原本的杨淑妃追封为章惠皇太后,李宸妃追封为章懿皇太后。 此时赵祯说要给他讲一个故事,又提到了章懿太后,唐奕脑袋里下意识地浮现出几个大字—— 狸猫、换、太、子! ...... 这是清代石玉昆所著的话本小说《三侠五义》里的著名桥段,在后世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讲述的是,宋真宗时期,刘妃与内监郭槐合谋,以剥皮狸猫调换李宸妃所生婴儿,李宸妃随即被打入冷宫。 宋真宗死后,赵祯即位,包拯奉旨赴陈州勘察国舅庞煜放赈舞弊案。途中,包拯受理李妃冤案,并为其平冤,迎李妃还朝的故事。 而故事中,那个命运多折,被刘妃诬陷诞下妖孽,又被抢了孩子,还被打入冷宫的可怜人李宸妃,就是此时赵祯口中的章懿皇太后。! 当然了,话本小说里的段落都是杜撰出来的,颇有几分荒诞。 但是,现实虽没有小说里写的狸猫换太子那么玄乎,却远比剥皮狸猫更加的荒诞。 ...... 这个李宸妃,也就是后来的章懿皇太后,确有其人,也确实被人夺了孩子。抢她儿子的那个人也确实是刘妃,即后来差点成为武则天2.0的章献皇太后——刘娥。 而且,李宸妃的儿子后来也确实当了皇帝,也就是现在的赵祯。 只不过,真实历史中的李宸妃福薄,没等到母子相认就撒手人寰了。而且,李宸妃生下赵祯的时候还不是宸妃。 要知道“宸”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北极星”,是天帝所居,高贵无二。 所以,借以得名的“宸妃”可不是一般的妃子,乃众妃之首。当时,刘娥还没当上皇后呢,宸妃的品级比她还高,哪是她说抢就抢的? “宸妃”不过是李氏临死的当天,刘娥才赐下来的“安慰”。在这之前,李氏既不是妃,也不是嫔。真宗生前只是婉仪,死后也不过是顺容,陪守永定陵。 甚至在她生下赵祯的时候连个名份都没有,只不过是刘娥宫中的一个婢女,真宗赵恒去刘妃那里,顺便临幸了这个小宫女, 结果...... 结果那天赵恒肯定是吃仙丹了,一枪即中,而且是个男孩。 赵恒一高兴赐李氏崇阳县君,再后来李氏又生了个女儿,才升为才人。 李氏所生的男孩,也就是后来的赵祯。 赵祯出生的时候,刘娥已经封后,李氏又无依无靠,在赵恒的一手策划下,刘娥把赵祯留在自己宫中,声称是自己所生,与杨淑妃(章惠皇太后)一同抚养成人。 至于李氏,呵呵,赵宗忙着修仙和专宠刘后,哪还有心思管她? 就这样,年幼的赵祯从小在刘皇后身边长大,也一直以为皇后才是自己的生母。 再后来,赵恒终于得道升仙——挂了,赵祯少年即位,刘太后垂帘听政,独揽大权,小赵祯的身世更成了禁忌,宫闱之内莫不敢提,满朝文武亦避之不言。 全天下都知道皇帝的生母不是刘太后,可唯独赵祯一人被蒙在鼓里。 直到十多年后,刘娥也挂了,才有人敢告诉赵祯,皇太后不是他的亲娘,生母李氏被刘太后打发到永定陵去给先帝守陵去了,而且早在一年前就离世了。 够狗血了吧? 这事儿要不是真真实实的历史,就算放到小说里,都得被人喷逻辑不通。 首先,真宗赵恒修仙脑子修坏掉了才能干出这么二五仔的事儿,李氏给你生了儿子,就封了个县君? 这倒可以理解,他想把这个孩子变成刘娥的,自然不能把李氏抬的太高。 可你这么干也行,屁股擦干净啊? 用脚后根想也知道,赵祯长大后要是知道太后不是自己亲妈,而且还虐待自己亲妈,完了亲妈还活着.... 那后宫要是能消停得了才怪。 可偏偏赵恒到死也没解决了这个隐患,他可以狠心抢人家的骨肉,可是却狠不下心来永决后患。 ...... 刘娥也是个神人,赵恒一死,独揽大权,一个励志要当武则天的女人竟然也脑子不灵光。 这个时候已经瞒不住了,赵祯早晚会知道真相,在这种情况下,杀李氏绝对是下策。 可是,刘太后果然没选下策,她选了个下下之策。 为了不让赵祯母子相见,她让李氏远离京师去给先帝守陵。 这种近乎虐待的做法,皇帝知道那不恨死你?她一死,刘家后人还有好日子吗?必定遭到赵祯的清算。 可是,也不知道是刘娥太了解赵祯,还是她太瞧不起赵祯,真的就一直留着李氏。直到李氏临终前,才安慰性地封了宸妃。 后面还有更狗血的。! 刘娥一死,赵祯果然知道了真像,原来被宫里宫外苦瞒了二十年。龙颜一怒,派军包围了刘家,大有秋后算账之势。 可是,打开李宸妃的棺椁一看,老妈躺在水银里,尸身不腐,走的看似挺安祥。 刘娥也挺“够意思”,以后服之仪入殓。 赵祯居然哭了一鼻子就此罢过,刘家人不但没动,且另有重用。 这也就是在大宋啊,也就是摊上赵祯这么个慈悲为怀的皇帝,这事要是随便换成哪个朝代,不得杀他个人头滚滚,以泄母子永隔之愤? 后世,唐奕在史书中读到这一段都不尽吐槽,这特么还没有狸猫换太子来的逻辑缜密呢! ...... ———————— 顺着赵祯口中的“章懿皇太后”几个字,把这事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唐奕有点想不明白了: 特么咱俩吵架,你把你老妈都搬出来干嘛?想借此来告诉我,宫闱之内亲情难寻? “陛下想说什么?” 赵祯道:“朕的生母章懿太后的事情,大郎应当略知一二吧?” “知道。” 点了点头,赵祯猛的瞪圆双目。 “那你知道,章献太后离世之后,是谁把这件事告诉朕的吗?” “这......”唐奕支吾开来。 他确实知道是谁,可是一时又不知当讲不当讲了。 不知为何,赵祯此时几乎魔障的神情让唐奕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不敢直视。 那是怎样的表情?有愤怒,有苦楚,有无尽的哀戚,有无助,亦有几分......孤独。 ...... 谁向赵祯告的密,有两个版本。而这两个版本同样经不起推敲,同样疑点重重。 第一个是宋史上记载的,燕王当殿告知赵祯,李宸妃才是他的生母。 宋史应该是值得一信的吧? 屁! 唐奕身处大宋,把大宋朝宗室扒拉个遍,也没找着一个“活着的燕王”。 大宋一共出过两个燕王,一个是太祖次子赵德昭,也就是赵德刚的二哥,已经死了八十来年了。而且,现在也还没封燕王呢,那是大书画家宋徽宗给追封的。 还有一个燕王是赵俣,神宗十二子,还有二十多年才能来到地球表面,哪蹦出来的燕王向赵祯告密? 所以,第二种说法比燕王告知要靠谱一点,就是如传闻所说,是章惠太后告诉赵祯的。 也就是与刘娥情同姐妹,一同抚养赵祯长大的杨淑妃告诉的赵祯真相。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说的过去。刘太后一死,赵祯接掌大权,章惠太后抢在朝臣前面告知赵祯,求的是自保。 不然,等赵祯从别的地方知道真相,那她这个同样瞒了皇帝二十多年的人,是定然没有好果子吃的。 不过,这个说法也有经不起推敲的地方,那就是,章惠太后的为人, 一个不论正史,还是口传,都以贤良淑惠、深明大义著称的贤后,晚年却为自保出卖好姐妹刘娥,着实让人不想不通。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真是章惠太后告的密,那就有点......有点太不道德了。 刘娥虽然专横后宫,权倾朝野,抢了别人的孩子,害的赵祯母子难见,可是.... 这个女人纵有千般坏!,却一生从没对章惠生出过歹意,她是真的把章惠当姐妹一样看待。 死后却被章惠出卖,听着就有点不仗义。 ....... —————— 到底是不是章惠太后,唐奕不能确定,就算确定是章惠太后所为,那也不应该从唐奕嘴里说出来,把一个“佞言告密”的恶名安在亡人头上。 所以,唐奕只能装糊涂,不说。 “不知!” “不知?”赵祯讪笑出声。“连总角孩童都能把朕家里这点事儿说的绘声绘色,你会不知?” “......” “哎~~~!”唐奕不语,却是那边的李大官一声长叹,似有追忆。 “章惠太后一生淑德无双,死后却要背负如此不义之名,真是......” 唐奕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大官,这是老大官知道他不好说出来,帮他接话呢。 “真是章惠太后?”唐奕怔怔出声。 赵祯冷然一笑,仿佛料定唐奕会有这个表情。 “怎么,没想到吗?” “朕也没想到!” “朕没想到,朕视若生母的刘太后是如此自私卑鄙!” “朕没想到,先皇凉薄寡性,亲疏至此!” “朕没想到,和蔼可亲的章惠太后与那女人一样不堪!” 一指旁边的李秉臣。 “朕也没想到,视若亲信的内侍近臣,也和他们一起瞒了朕二十年!” “朕更没想到!!” “读圣人书,以君子自居的士大夫们也是欺君罔上的小人!!” ...... “朕没想到....” 说到这里,赵祯眼中朦胧,几近崩溃。 “没想到,那个奇奇怪怪,总是怔怔地看朕的李嫆仪....” “就是朕的母亲!!” “所以!!” 赵祯猛然瞪着唐奕。 “你管朕要真情!” “那朕的真情谁来给朕!? 惨然一笑,“什么真情!?” “这宫墙之内!!” “皇权之侧,哪来的真情!?” “又哪来的信任!?” ..... ———————— 唐奕平静地看着赵祯,“所以呢?” “什么所以!? “所以陛下是想用这个故事告诉奕,皇权无情?” “还是陛下想告诉奕,正因为这件残酷的事实让陛下意识到,不能有情?” 赵祯沉默了,冷眼看着唐奕。而唐奕也是正视赵祯,寸步不让。 “陛下说这宫墙之内无情可言,那陛下又为什么怒火中烧,几十年过去仍不能释怀呢?” “为什么章懿太后看陛下的眼神让陛下记得如此清楚呢?” “为什么刘太后如此对陛下,纵使有当时朝局的牵绊,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陛下还能不清算,却要善待他的后人呢?” “不正说明,陛下有情吗!?” ..... 唐奕说完这些话,福宁殿中的三人再无声息,场面静的吓人。 沉默良久,唐奕方悠然开口。 “陛下对章懿太后有情......” “对刘太后也有情。正是这份情,让您放下了心里的恨,这难道不是这个故事里最温情的东西吗?” “呵....” 赵祯反常地干笑一声。 “大郎错了!” “光靠情,是不足以消除朕心中的恨的。” “朕之所以善待刘家后人,不是因为不恨,更不是朝局所迫。” “因为朕根本就不恨章献太后,反而十分感激于她。” 唐奕眉头一皱,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赵祯这话是真心,还是气话。 说不恨,有点太假了吧? 只闻赵祯继续道。 “刚刚那个故事还有没讲完。” 看向唐奕的眼神也缓和了下来,“大郎也以为是章惠太后告密的吧?” “呵....” “世人也都认为是章惠太后向朕告的密。” “可是,告密者,另有其人。” “章惠太后只不过是代他人背下了这个恶名罢了!” “另有其人?” 唐奕着实有点意外了。而且,谁有那么大的背景可以让章惠太后为他背锅? “谁?” “章献皇太后!” “什么!?”唐奕惊呼出声。“她不是......” “她不是死了吗?” 赵祯扬起一边嘴角看着唐奕,“你想不到吧?正是章献太后自己把自己夺人子,冒领天伦之乐的丑事告诉朕的!!” “......” 唐奕心说,真特么是日了狗了!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是章献临终悔罪?还是这老妖婆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这故事怎么越来越扯了? 而下一刻,赵祯也马上解开了唐奕心中的疑惑。 “那时章献太后大行归天,确实是章惠太后把朕叫到了保庆宫,朕也确实是在保庆宫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这也是世人把此事算在章惠太后头上的原因。” “但是,章惠太后却不是为了世人所说的自保而告密,乃是应章献太后临终之托,把一封亲笔遗书交到朕的手上。” “章献太后在那封遗书里,把朕的身世交代的明明白白。” 说到这里,赵祯欺前一步,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奕的眼睛。 “你知道那遗书中说了什么,让朕不但不恨章献太后,反而要感激于她吗?” “不,不知道....” 故事讲到这里,唐奕已经没法用逻辑来推敲了,这可比《狸猫换太子》曲折离奇得多了。 “章献太后在遗信之中,提到了一句话。” “她说....” 话到此处,赵祯几乎一字一顿。 “一个朝中无依,后宫无靠的小宫女......” “保不住一个可能成为下一代君王的孩子......” “!!!!” 唐奕只觉头皮发麻,嗡的一声,脑袋就炸了。 而赵祯还没说完。 “先帝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声称朕是章献太后所出。” “太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二十年未损朕的生母章懿太后分毫。” “朕的生母,章懿太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二十年不曾与朕相认!” ...... 免费赠送章节 不是有意断更。 实在是颈椎和腰椎的疼痛让我无法正常的思考剧情....正常的排列文字。 苍山的脑袋现在是懵的.... 手是麻的.... 脊椎是个写坏了的“3”字形,脖子和后腰已经突出来了,而且颈椎还是往右歪的... ..... —————————— 这几天脑子很乱,没有连贯的思维,但是却胡思乱想一刻都没停过.... 看你们催更,我也着急,也沮丧。 甚至到崩溃,半夜给责编发消息,问能不能烂尾完本。 呵呵.... 编辑可能也觉得我是失心疯了,没回我。 昨天看我真没更新,才发来消息问:“你的故事写完了吗?” 我回... “没事儿了,前天脑子不好使。” .... ———————— 记得还没上架的时候就曾和读者们说过一段关于责任的话,在文中也曾感叹,“我这个每年要进两三次医院的塑料体格,居然能坚持这么久。” 真的想过放弃.... 但是不能。 我的故事还没写完。心里的那段精彩写不出来,不甘心。 .... ———————— 责编说,“休息一段时间吧,身体要紧。” 主编锐利得知近况,也立刻来安慰。 还是不能。 我怕懒下来。就勤快不起来了。 ... 其实苍山每天都在写... 还是一熬一宿,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高效了。更没了应该有的精彩。 ... 其实上一章《真相》是21号就写完的,一直不满意,一直找不到我要的那个觉得。一直改。 改了三天... 结果你们虽然都说好,可我自己知道,还是没达到我要的那个感觉....不够in。 .... —————— 记得前几天我说有一个地方写错了吗? 知道赵祯和李秉臣的对话,为什么分了三次,弄的跟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吗? 其实赵祯和李秉臣的对话,应该是在唐奕上殿之后的,也就是那一波爽完了之后。 我之前一直在给唐奕上殿做铺垫,一直在加码,一直让你们期待着唐疯子发疯。 可是那天写着写着.... 按照时间逻辑就把赵祯说“不得不防”这个事秃噜出来了。 一下子把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赵祯和唐奕的矛盾,等于是弱化了殿上发疯的爽点。 所以那断对话就分成了三次,又臭又长。 .... ———————— 上一次断更,被人带了节奏,心里特憋屈,索性再也不想书评了。 可是昨天忍不住又看了。 这里想对那些人吐槽几句。 你们只知道苍山又没更新。 你们只知道骂苍山更的少,更的慢 你们只知道我靠这个养家,累死也得码字是应该应份的。 你们只知道...断更让你不爽了。 .... 可是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从发书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苍山休息的时间不超过十五天,平均每个月不到两天。 你们不知道,你们骂更新慢的这个人,一年里更新了近两百万字。 你们不知道,发表的这两百万字背后,还有一百多万字的废稿。 你们不知道,除了码字、思考剧情,我每天唯一不是与写书有关的事情就是做饭。 你们不知道...你们五分钟看完的故事,倾注了我多少心血和努力。 你们不知道...我也是人。 不是机器,有感情,会累。 ... ———————— 语无伦次了。 其实我就是想告诉大家,近期的更新没法保证。 每天还会写,可是不满意,我不会发。宁可被骂也不发! 养病,这也是重点。我才三十五,世界还精彩,路还长。不想摊在床上过。 向理解我,容忍我的书友说声抱歉,又跳票了。 向轻辱我,奴役我的大爷说声再见,或者,再也不见。 向媳妇说声抱歉,这个月的稿费又特么少一大截儿。(好吧,这才是重点。) 更新随缘了... 爱你们。 还是那句话。 下辈子.....娶你! 第806章 我是个威胁 “二十年!” 福宁殿上,赵祯已经失控,双目充血几近疯魔。 “二十年啊!” “这二十年间,章懿太后有无数次机会与朕擦肩而过,有无数次机会与朕母子相认。” “有无数次机会,问问朕冷不冷,热不热......” “有无数次机会,摆脱那个凄冷可怜的生活!” “可是,她没有。她不但没有与朕相认,甚至没有与朕说过只言片语。” “这......”赵祯怒吼着冲到唐奕身前,一把擒住他的衣襟。 “这就是大内之中的真情!!” 唐奕愣愣地看着赵祯,心中有震撼,亦有感伤。 说实话,皇帝的这个故事让他意外,很意外。 原来那些所有的说不通,所有的不和逻辑的背后,隐藏着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相。 刘娥遗书中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一个小宫女如何保得住赵祯平安长大?又如何把他推上皇位? 也只有刘娥这个有手腕、有势力的女人,才能让宫廷之内的阴暗与丑恶远离赵祯。 而那个可怜的李宸妃...... 不,现在唐奕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 她是伟大的,她自己选择了一个可怜的人生来成全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唐奕由衷长叹: “章懿太后......大爱无疆。” “哼!”赵祯冷哼一声,却是一点都不领情。“你在嘲讽于朕吗!?” 此时的皇帝近乎偏执,他在发泄,与其说是在把往事说给唐奕,倒不如说是用怒火把憋在心里几十年的往事交待给自己。 “你是不是以为朕要用一个‘无情的故事’来说服你,最后却讲了一个有情的故事来自相矛盾!?” “你错了!” “朕从来都没说这是一个无情的故事。” “朕也从来没说朕是个无情的皇帝!” “朕有情,母后亦有情。” “先帝、章献、章惠两位太后也有情。” “可是,这宫墙之内的情份,不是你唐疯子要的情份。它有条件、有代价,有时候甚至比无情更无情!” 说到这里,赵祯喘着粗气,拉着唐奕的衣襟把他拖到眼前。 “朕有情!!” “朕对你这疯子依然爱护有加!!” “可是,朕......不能因为朕的情,就把祖宗基业、千秋社稷都押在这份情上!“ “你明白吗?” ...... 唐奕任赵祯提着衣襟,平静地看着他的“真情流露”。 “我明白。” “更明白,江山为上、社稷居前的道理。” “但是!”唐奕话锋一转,尤为坚定。 “如果这江山!” “这天下!” “这朝堂!” “这君臣......” “成了只靠阴谋权术维系的虚假!” “如果我身边的人......” “所爱的大宋......” “为之奋斗的宏愿......” “成了冷冰冰的算计,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那,那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 “你,你这个疯子!”赵祯颤抖出声。 “朝堂、天下,不是你的情义,是国之大体。” “你,你非要朕把话说绝吗!?” 唐奕寸步不让怒吼出声,彻底盖过赵祯的声音。 “老天让我这个疯子到这世上走一遭,如果还是从一段悲剧走到另一段悲剧,从一处阴暗迈向别一处阴暗的轮回......” “那我来又有什么意义?你要我又何用!?” 济世、为人,唐奕从来不是一个理性的存在。 重生、梦回千年,他回来就是改命: 改一个叫唐奕的升斗小民的命; 改千年起落汉家儿郎的命; 改命运多桀、屈辱民族史的命; 纵使这不符合历史法则,不符合万物规律,纵使荒谬! 可是,难道不值得一试吗? 老天派他这个千年之后的灵魂回到大宋,绝不是让他来重蹈盛衰更迭、万物浮沉的。 “我不接受!”唐奕激动看着赵祯,掷地有声。 “而且......”挣开赵祯的手。“而且,我劝陛下也别接受。” “如果我是陛下,我不会以此来做为衡量权与情之间的标尺,而是打破它,不再让章懿太后的悲剧重演。” ...... “听听,听听!!” 赵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唐奕之前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指着唐奕对李秉臣大吼: “如果他是朕......听见了吗!?他要取朕代之了!” 李大官面容一苦,“陛下知道的,子浩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不是!?”赵祯吼叫着,转头看向唐奕。 “你真的要让朕把话说绝吗!?” 唐奕平静地一拱手,“陛下但可直言。” 事到如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还有什么是避讳的? “....,,” 赵祯沉默了,看着唐奕的眼神一连数变。 把话说绝? 下面的话,他真的想把话说绝,但又不敢把话说绝。 他怕,怕失去,怕这个疯子从此离他远去,他必没有表面上那般绝决。 稍稍让自己缓和下来,“你......” “你确实是绝顶聪明,也确实有济世之才。” “从你进京的那天起,朕就知道,朕得了一个奇才。” “事实证明,朕也没有看错。这些年,你为朝堂做了多少,为朕做了多少,朕都看在眼里。” “可是......” “可是在这朝堂之中,人臣之道,你根本就不够格!” ...... “你的观澜!”赵祯越说越激动。“你的名望!” “还有你唐子浩,疯魔一般的行事。” “让人怎不害怕!?” “换了哪个皇帝能容得下你!?” ...... 赵祯豁出去了,这些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是绝不用拿到台面上来说。 “你明不明白!?” “这不是你接不接受的问题,而是你必须接受,必须顺从的。” “因为,朕的江山......容不下这份威胁!” ...... “陛下说我是个威胁?”相比赵祯的怒火冲天,唐奕怔怔反问,突然自嘲地笑了。 “哈......” “哈哈......” “威胁!? “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越来越凄惨。 “我是个威胁!!” 猛的顿住笑声,面目狰狞地瞪向赵祯。 此时的唐奕就有如刚刚的赵祯,神情之中有愤怒,有苦楚,有无尽的哀戚,有无助,亦有几分......孤独。 “威胁!?” “哈哈哈哈......” “我拼了十几年,换回来的就是一句‘威胁’!?” 唐奕的癫狂一下子把赵祯神智扯了回来,下意识倒退两步,表情木讷,心中更是骇然。 “朕,朕这是在干什么?” 而那边唐奕已经彻底疯了,步步紧逼,直奔赵祯。 “我十四岁进京,从做酒坊开始,一步一步走过来。” “我想过权倾天下!” “想过千古流芳!” “想过一统汉土!” “想过强宋富民!” “可是......” “老子唯独没想过的,就是反你!!” “唯独不当回事的,就是这什么狗屁皇权!!” ...... 赵祯任由唐奕扯着龙袍,也是全然忘了什么君臣之礼。 “朕......朕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 唐奕怒吼着,纵然从没有去涯州之前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亲口听赵祯说出这个话,那种冲击依然让他无法平静,心中一阵一阵的绞痛。 “我把观澜给你了......” “把我挣的每一分钱给了你,把十年的苦心钻营,十年的心神精力也给了你。” “到头来......” “你说我是个威胁!?” “你、疑、我、会、反!?” ...... “子浩!”李秉臣慌张出声。“你冷静点!” 老大官怎么也没想到,这对君臣吵着吵着,竟吵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出声,却是要出大事。 “那是陛下!” “我没法冷静!”唐奕吼叫着。 “好啊!”唐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祯。 “你不是说我是威胁吗?那你杀了我已决后患啊!” “完了!”李大官眼前一黑,几近晕厥。 有些话是绝不能说的,不管你是天子,还是人臣。 赵祯说唐奕是个威胁,换了别人,那就是等同于是逼死。 可是,唐奕偏偏是那个疯癫的性子,又反说让赵祯杀死他。 这两相叠加,事态就已经是没法控制了。 “李孝光!小崽子,你在哪狠呢?还不把癫王哄出去,都说些什么胡话呢!?” ...... “不用你哄!”唐奕全然不顾。“我自己走!” 说着,对已经心如乱麻的赵祯道:“臣......就在观澜等着。” “等着陛下,除了我这个威胁!” 说完,转身而走,决然而去。 “李孝光!李孝光!!” 李大官反常地急声呼喝,比唐奕还疯。 这个时候李孝光才从殿外小跑进来,“在呢,在呢!这是怎地了?癫王怎么这就走了?” 李大官上去就是一个耳光,“你是死人啊?不知道进来拦着点!” “去!!去把癫王押回观澜,交与范公严加管教!” 还不忘碎碎念地怒骂:“这都什么事呀,越来越没规矩!” 可是,趁着打李孝光,又背对赵祯,挡住官家视线的一瞬间,老大官用只有李孝光才能听到的微弱之音,急速吩咐一句: “告与范公,癫王即刻离京......” 李孝光怔了一怔,一时没明白老大官的意思。 “愣着干什么!?” 李秉臣又是一声高叫,“还不快去!” “去...去。”李孝光忙不跌地点头应承,急走出殿。 ...... ———————— 目送李孝光离去,老大官愁容不减,这才转身看向大宋官家。 只见赵祯已经怔怔地定在那里一动不动,面容从懊悔到迷茫,从不知所措到狠辣与柔软变换...... “陛下!”李大官忍不住急急出声。 “不能啊!!” 赵祯抬头,茫然嘟囔: “不能?” “真的不能吗?” “诏,石进武、文彦博、包拯、唐介进殿议事。” “等等!” 还没等李秉臣反应,赵祯又神神叨叨地沉思起来。 “赐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守忠休沐十日,十日之内不得离府。” “诏,古北关守将杨文广移兵权与狄汉臣节制,即刻南下涯州,接掌朱涯军路。” ...... 第807章 坑出翔 赵祯似乎真的做了什么决定,言辞不容有疑。 李秉臣沉吟着官家的这两道诏令,深深地看了一眼赵祯,却是没有再苦劝。 若是刚刚二人剑拔弩张,唐奕负气而走时,老大官还心中惊惧,可是赵祯的这三道旨一下,反倒让他稍松了口气。 这三道旨有问题,并不那么简单。 只是待石进武、文彦博、唐包四人上殿之后,向递来询问目光的文彦博拧着眉眼,重重点头。 这回轮到文扒皮纠结了,摇头我懂,别说话。点头是几个意思?还有就是...... 唐疯子呢?这货不是下朝就来面圣了吗?走了? 文彦博哪知道,李秉臣在他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只这一个点头就把他坑出了翔,文扒皮差点没恨这老太监一辈子。 ...... —————————— 待赵祯当着石、文、唐、包四人把刚刚颁下的诏令又说了一遍,殿上四人已经彻底懵了。 什么情况?这圣旨让人看不懂啊?皇帝要向癫王下手? 令杨文广南下,是夺唐奕的兵权,这和早前大家料想的一样。 涯州屯守重兵,必然要派一个官家绝对放心的将领。可是,绝对不应该是这个时候,唐奕刚把守旧派轰成了渣渣,回前沿就夺权,有点寒心啊! 除非......两人聊崩了,换掉王守忠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冷落王家,是为了保君侧无忧,毕竟王家是观澜铁杆,老将军王德用又长驻观澜。要是官家想夺权,防一手无可厚非。 而杨文广接手涯州,更说得过去。杨家后人,虽然也是观澜系的人,可是绝对够忠。 叫他们四个来,明显就是让来表态的啊! 这时,李秉臣老大官不等官家吩咐,抢前一步,把刚刚在殿上发生的一幕原原本本叙述一遍,也坐实了四人的猜测。 唯独..... 老大官唯独有一句没说,那就是,唐奕说在观澜等着赵祯来除了他这个威胁的搓火疯话,只道癫王负起而走,面容可怖。 ...... 四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文彦博心道,唐疯子就是唐疯子,在紫宸殿把韩琦炸晕了,回头到福宁殿又是一顿狂喷,也是没谁了。 他现在有点明白李大官那个点头是什么意思了。 .... ———————— 赵祯看着殿下四人怔怔之态,表情阴晴不定。 没错,他就是叫这四个人来表态的。至于表什么态,赵祯自己都不知道。 他是想听到杀唐奕的表态,还是给唐奕求情的表态? 皇帝此时心乱如麻,他真不知道想听的是什么,应该听的是什么。 首先看向石进武。 京中兵权,除了殿前司,就只剩他这么一个实权人物了。 ...... 石进武汗都下来了,你别看我啊?我能怎么说? 硬着头皮躬身大礼,“臣......但凭陛下差遣!” 这就算表明立场了。 只是,石进武说完,还是多了一句嘴。 “不过,癫王与陛下情似父子,陛下还是要三思啊!” “嗯?”赵祯冷然一疑。 石进武一哆嗦,知道多嘴了,急声改口。 “然,不管怎样,臣是陛下的臣子,手上的刀,亦听陛下的诏令。” 赵祯这才满意点头,偏头看向文彦博。 兵权落地,当然要征求宰相的意见。 而文彦博可是难受坏了,满脑子都是官家要处置唐奕,还有...... 还有李大官的那个点头,在脑海之中交织盘旋。 这老东西到底几个意思??陛下已经下定决心了? “宽夫以为如何!?” 见文彦博沉吟良久不言,赵祯疑声又问了一遍。 文扒皮见不说话不行了,低眉再想,抬眼又看了一眼李秉臣。 就见老大官又点了头。 得,信你一回!恶狠狠地一咬牙,豁出去了。 “回禀陛下!” “臣以为,癫王......不能留!” 嘶!! 赵祯倒吸一口凉气,万没想到,文彦博是这样的回禀。 深深地看了文彦博一眼,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哦?爱卿,何以见得?” “启禀陛下!” 文扒皮豁出去了,李秉臣的那个点头必有深意。而且,事到如今,他这个宰相必须表态。 “圣人云:天地、君、亲、师。” “君在上,亲为下。国之体大,不可容情。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陛下对癫王纵有百般真情,却是不得不为国家社稷着想,灭私欲,存天道!” 抬头看向赵祯,面上虽有艰难,可还是决然又道:“一个名望极高,手有兵权、财权的异姓王爵,与陛下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却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文彦博这话说的,于公于私都没毛病。 于私,他是宰相,必须和皇帝一条心,与唐奕有多少私交都没用。 于公,正如他所说,有此话不能挑明,挑明了,就算唐奕不想反,也得被赵祯的话逼反。站在赵祯的立场,只能将错就错。 ...... 石进武都听傻了,都已经分不清是文相公玩的太高级,还是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按道理说,以文彥博对唐奕的了解,这个时候不是得劝官家别冲动吗? 以石进武的立场来分析,这四个人里,只有自己是别无选择,只能表示效忠的。 一来,兵权不容有私;二来,自己的儿子现在算是唐奕的手下,更要避嫌。 不过,他料定,另外三个是一定会给唐奕求情。 别看文扒皮和唐奕又是打又是骂的,可是明眼人都知道,文扒皮能在相位上坐这么多年,正是拜唐奕所赐。两人是明分实合,演给大伙儿玩儿的。 这个节骨眼上,文彥博必是要死保唐奕。 唐介和包拯就更不用说了,这两位是根本不看什么官场法则的,做事全凭本心。 要不怎么叫“大宋的良心”呢? 正是猜到了这些,石进武才加了一句让赵祯三思的‘多嘴’。潜在的台词就是,陛下杀唐奕我一定听,可是我是不愿意的,谁也怪不着我。 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的。 可是,文扒皮怎么不按剧本演啊!? 把话说的比他还绝,这就尴尬了,他倒成了犹豫不决的那一个。 心道,唐介和包拯可别也反常啊,那自己可就坐蜡了。 ...... ———————— 此时,殿上的另一个人却与石进武想法完全不同。 文彦博的慷慨陈词一完,李秉臣撇着赵祯的表情一变再变,越来越纠结,老大官就松了一口气。 他太了解赵祯了。 现在的赵祯并不理智,甚至有些偏激,需要一点反常来让皇帝冷静下来。而文彦博的话,正是那个让皇帝意外的反常。 至于唐介和包拯,老大官眼睛一闭,根本就不关心了,那老哥俩绝不会让他失望。 事实上,启止是不失望,简直就是惊喜。 这老哥俩可没那么多朝堂算计,正气凛然、公道于心,说起话来,也是一点不给赵祯留余地。 ...... 见文彦博说完了,官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把淡淡的目光看过来,唐介立时上前一步,说出来的话差点没让赵祯从龙椅上摔下。 “请陛下,将老臣......” “满门处斩!” 你大爷! 赵祯差点没骂娘,他知道唐介会帮唐奕说话,但不知道这老家伙火力这么猛,一上来就要砍自己脑袋。 满门处斩? 大宋杀过士大夫吗?再说,你怎么着了,就满门处斩? 那边的包拯也不示弱,也不等唐介完事了,也是上前一步。 “陛下决定了?” “朕......” 赵祯一阵错愕,我就是没法决定才叫你们来的好不? 皇帝被顶的说不出话来,包拯可没打算就此放过。 “如果陛下决心已定,那就请陛下先下罪自诏,再处死癫王也不迟。” “而且......” “而且请陛下连同老臣,一并处置。” 说到这里,包龙图抖袖、正冠,躬身大礼。 “老臣,请死!” “我......”赵祯气乐了。 “你们干什么,逼朕?” ...... “癫王所犯何罪?” 包拯不咸不淡的一句,把赵祯的半句话生生给怼了回去。 “他,他咆哮于朕,藐视天威,难道不该死!?” “这是国事,还是家事?” 老包就是有那么股子劲儿,把赵祯气的不行,自己却风轻云淡。 “国......” 赵祯“国”不下去了。 唐奕跑他这来发疯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回算是国事了?朝臣们都不当是国事,他还国个屁。 “可是,可是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让朕怎....” “癫王是忠的!!!” 包拯猛的一声大喝,吓的赵祯一激灵,怔怔地着着包拯。 老包还没说完,一声比一声大,差点没把房盖儿掀开。 “陛下知道他是忠的!” “满朝文武也知道他是忠的!” “黎民百姓更知道他是忠的!!” “若陛下以为是国事,那大可以咆哮天家,藐视皇权来定罪。” “但是,陛下也要和朝官,和百姓交代清楚,为什么处置一个大忠大义之臣?为什么以前容得下,现在却容不下了?” “而且!!” 包拯上前一步,这回连礼都不见了 “而且,臣也自许忠臣!” “与癫王属一丘之貉,既然癫王必死,臣愿受这个诛连!” “......” 边上的唐介也出声儿了。 “世人皆知,犬子正平与癫王亲若弟兄,也是一党。” “既然癫王服诛,那老臣一家也逃不了干系,还请陛下赐老臣......” “满门抄斩!” 赵祯后悔了,我吃饱撑的,把这两人叫进来干嘛? 包拯则是一抬头,看了一眼赵祯,差不多就得了,老包又不傻,得给皇帝个台阶下。 而那个台阶...... 猛的转向文彦博。 “文相公这官当的,都当到狗肚子里去了!” 文彦博刷的一下脸就白了,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心说,你冲我来什么? 只闻那边包拯继续道:“陛下与癫王不睦,心存猜忌也无可厚非,乃是为君本分。” “纵有偏颇,也属不得不为。” 赵祯听后,身板不自觉的一挺,老包终于说了句公道话。 “可是!”包拯还没说完了,算文彦博倒霉。 “文相公身为宰相,本是为国立身、为君正思的辅佑之臣!” “却仅凭一句猜忌就要处死一个嗣王!?” “你这谗臣当的够彻底啊!” “这......” 文扒皮让老包顶的一点脾气都没有,除了哑口无言,就剩下臊的通红的脸色了。 心里哀嚎,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看向李秉臣。 是他! 是他对我点头,我才这么说的...... 而李大官哪肯搭理文彦博,两眼一闭,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了。 ...... ———————— “哎......” 赵祯一声长叹,算是把众人的注意力从文彦博身上拉了回来。 “文爱卿之谏,却有偏颇了。” “嘎!?” 文扒皮眼珠子没瞪出来了,特么没这样儿的啊?怎么倒成了老子是坏人了? 只闻赵祯语气诚恳地与包拯道:“朕也没说把癫王怎样,调杨文广南下本来就是早有预想的,众卿何必反应如此之大?” “至于让王守忠休沐......” “唐、包两位卿家也得为朕想一想啊,那疯子说出这样的话,朕总不能不有所顾忌吧?” 包拯闻言,眉头一展,与唐介一道,恭敬行大礼拜下。 “合情合理,陛下圣明!!” 说完,两人儿就跟刚才请求砍头的不是他们一样,没事儿人似的倒退归班,眼观鼻,鼻观心。 没动静了。 ...... 得!! 文彦博一翻白眼,老子成赵祯的台阶了。 而赵祯则是略一沉吟,看向石进武。 “今日之事,虽无甚多想,可是癫王的性子也要给点教训。” “令步军都司所属虎威营、镇远营、定远营调于回山,囚癫王于观澜,未有必然,不得离开半步!” ...... 没说要杀唐奕,却是用重兵囚禁。 众人一时也分不清赵祯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想找个台阶下,给唐奕一个警告?还是缓和众人的心绪,再图后定?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唐奕这回疯大劲儿了,赵祯必有后招。 见好就收,就算以后有什么事儿,现在也没法再劝了。 唐奕惹到赵祯起了杀心的地步,至少能让官家冷静下来,开始有所顾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 “都退下吧!” 赵祯支起身子,仿佛极为艰难的行向后殿。 众人忧心忡忡地目送他消失在殿门,这才准备离去。 包拯、唐介不咸不淡地瞪了文彦博一眼,之后默然离。 二人打算出宫直奔观澜,最起码见到唐奕之后,了解细节才有定计。 那两道目光跟刀子似的,剜得文相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跟着他们走,可是老哥俩一副嫌弃的样子,让文相公又抹不开那个脸。 恶狠狠地瞪向李秉臣,都是这阉人出的主意。 现在他得问问了,点头到底什么意思?我会错意了? 至于李秉臣.... 走到文彦博身边,竟然深施一礼。 “今日,多亏相公了!” “你!!!” 文彦博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过去。 事到如今,他哪来看不出蹊跷。 什么会错了意?这老货是故意的,这是让他当枪使了。 刚刚在殿上,老谋深算的文扒皮脑子里都想着李秉臣的那个点头儿,倒是把真正应该注意的细节都给扔到一边儿去了。 反常在哪? 唐奕确实是惹怒了官家,赵祯也是气愤难明,真动了杀心也说不定。 可是,可是赵祯真下定绝心了吗?好像没有吧? 可以看出,皇帝就算再怒,也保留了一分理智。那就是,叫来的人不对啊! 石进武,这没得说。石家两个儿子都在涯州,而且京城守备换了王守忠首推石进武,官家必须要他的态度。 但是,另外三个呢?一个自己,两个谏官。自己是宰相,说的过去。 可是,这事儿关台谏什么事儿?八杆子也打不着。 .赵祯叫“大宋良心”进来,不是来议事,而是来听真心话的。 况且,包括自己,三人都是观澜铁杆。既是赵祯的自己人,也是唐奕的簇拥。 要是.赵祯真想杀唐奕,会叫这三个人来给自己添堵吗? 文扒皮现在才想明白赵祯的真正心理,那就是纠结、心神倶乱。 首先,皇权受到威胁,让赵祯愤怒,让赵祯恐惧,所以才做出了布置。 可是,那个人是唐子浩,深入民心、广得臣意,又是他真的用了真情的晚辈。 功利的一面告诉赵祯,唐奕不能留了。可是,理智的一面又让他再考虑考虑,犹豫不绝。 诏朝臣觐见,可以说赵祯并不理智,是愤怒之下的决定,已经把“家事”升级到朝堂的层面。可是,仅存的一点理智让他叫对了人。 ...... 而自己上来就说唐奕不能留,让赵祯很意外,反倒冷静了下来,真正思考唐奕能不能留的问题,进而听得进去唐介和包拯的话。 “你耍我!!” 文扒皮怒了。 刚才是一个极为微妙的情形,有一万个如果让赵祯痛下杀心。只有一个可能让皇帝冷静下来,那就是自己说不能留。 比如: 石进武要是给唐奕求情,那唐奕就死定了,因为兵权太敏感。 自己要是给唐奕求情,也好不了。因为宰相都倒向唐奕,就算是赵祯的亲儿子,也容不下他。 唐介和包拯可以说,因为这两个人是正义的化身。 “大宋的良心”不用考虑朝局,只论对错、公道。唐奕不该杀,就是不该杀,也只有他们说话才有用。 可是,赵祯不一定听的进去。 而且,必须是在前面两个人都“回答正确”的情况下,唐介和包拯的话才有用。 李秉臣太了解赵祯了,而自己也太了解这阉人深明圣意了,信了他的那个点头。 可是,那个点头就是特么误导。你们都如愿了,帮了唐奕一把,老子却要坐蜡了。 唐奕要是死了还好,特么他要是不死,知道了我想弄死他,那死的就是老子了。 “大监谋害老夫!”文彦博瞪牛眼,气的胡子都歪了。这帮没卵子的阉人,没特么一个好东西。 ...... 李大官淡然一笑,“相公说的哪里话。” “咱家是在救你!” “救我?”文彦博明显智商不在线。“明明是害我!” 李大官道:“相公难道没想过吗?” “癫王一倒,那文相公也就好日子到头儿了。” “......” 文彦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明白李秉臣的意思。 唐奕一倒,改革派的头羊陨落,面对魏国公和汝南王府的半宋势力,他文彦博就是庆历新政之范仲淹。 心有不甘,怔怔出声:“那陛下不是在......” 赵祯这不是在自毁长城吗? 李大官知道他要说什么,摇头道:“陛下可从来没说要杀癫王啊!” “那为何....”文彦博指着大殿。 既然没动杀心,何必叫我们来? 说到这点,文彦博冷汗都下来了。赵祯在干什么?借我的口杀唐奕?还是......试探众人的反应? ...... 李秉臣也是服气了,文扒皮脑子今天真的不灵。 “陛下从来没说过要杀唐奕,他也没真的打算杀唐奕!” “为什么?” ...... “顺序反了。” “什么顺序反了?” “相公遇到过已经下了旨,还叫人来议的情况吗?” “!!!!”文彦博惊了。 对于揣测圣意,纵观局势,这个老太监简直深不可测。 对啊,这事儿不但找来的人不对,办事的顺序也不对! 哪有下了旨,已经决定对癫王下手了,回头却叫人来议:“这事我应不应该办”的? 这就好像一顿饭都吃完了,才吩咐下人备菜一样,顺序反了。 朝李秉臣深施一礼,“彦博....受教了!” 李秉臣欣慰点头,安然受之。 “咱家要是相公,现在就应该想想,怎么让陛下消了火气,解了这个危局了。” ...... 说完,老大官也是迈步出殿,准备回观澜了。 文彦博在福宁殿中独自站了好久,怎么解决?顺应实事。 李大官说的一点没错,赵祯动了杀心也不假,但这些都不是文扒皮关心的,他现在是想的是,差点又着了那阉人的道。 老子还想什么别人啊?先顾好自己吧! 要是唐奕死了,那这笔弑杀忠良的罪名,不但有赵祯一笔,他也成了帮凶,这必然是他文彦博一世英明当中最大的污点。 可要是唐奕没死...... 那精彩了,唐疯子能放过他才怪。 唐奕死不死,都没他好果子吃,还是让这阉人给坑了。 文扒皮现在想的是,怎么才能既不让唐奕死,又能让他没工夫找自己的麻烦。 ...... 可是,想破脑袋也没个定计,转而想到唐奕,不由苦声一叹,沮丧摇头: “朝堂险恶啊!我文彦博都有玩不转的时候,着了一个老阉人的道儿。你唐子浩还和皇帝谈什么情义?简直是找死!” 在他看来,赵祯就算冷冷静下来,深思熟虑之后,纵有不忍,也不会再留唐奕在这世上。唐奕除了逃回涯州自成一境,绝无生路。 这个局...... 难破! 第808章 智商被碾压了 文彦博在福宁殿上琢磨了半天,极其磨蹭地往外走。 殿前内侍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见文相公想走又不想走,想留又不想留的一脸纠结,忍不住多了句嘴...... “相公这是还有事要与官家议上一议?” 文扒皮抬头看了他一眼,认出是内务副总管大监阎康,不由一皱眉头,装起傻来。 “大监何出此言?陛下不是刚回了后殿?” 阎康掩嘴一笑,颇有几分不男不女的阴柔之气,“咱家观相公踌躇满志,举步有疑,还当是有什么话没说尽兴呢......” “却是咱家多心了。” “哦?大监看出来了?” 阎康一摊手,“相公是爽利果决之人,此时却一反常态,哪个又看不出来呢?” “......”文彦博微微怔了怔。 这话倒是提醒了他,随之面色一缓,却是不那么纠结了。 淡然道:“大监所言不错,老夫确实还有话与陛下说。” “劳烦大监,进去通禀一声吧!” 阎康微笑点头,“愿为效劳,相公稍侯。” ...... 目送阎康的背影消失在后殿,文彦博眼神渐渐决然。 心道:“唐奕既然杀不得,也放不得......” “那就只有这般了......” ———————————— 另一边。 包拯与唐介风风火火地杀到回山,没见着唐奕,但见范仲淹与王德用二人正于上院凉阁之中闲茶对弈,尹洙、孙复则在一旁观棋,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老哥俩登时就急了,上去就把棋局搅乱。 “大郎呢?” 范仲淹无奈地抬头苦笑,吐出两个字: “睡觉!” “嘶!!” 二人倒吸一口凉气。 特么都火燎腚门了,还有心思睡觉? 疑惑地对视一眼,心道,这混小子不会是回来之后什么都没和范公说吧? “希文!”包拯抢前一步。“老夫问你,大郎回来是不是....” “说了。” 范仲淹当然知道老包要问什么,回答的依旧云淡风轻,面无表情就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不就是又发疯了,与陛下聊崩了吗?” 包拯听闻眼珠子没瞪出来,“那你还有心思下棋!?” 范仲淹顿了一顿,渐渐敛去笑意。 “那老夫又待如何呢?” 猛的站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 面目瞬间狰狞,两只老手箍成一个圆圈,张牙舞爪地朝着包拯比划着。 “大义灭亲?” “亲手勒死那个小王八蛋,以表忠君爱国之心吗!?” “......” “......” 唐、包二人可从来没见过这样失态的范仲淹,一时之间竟是哑口无言。 看来,这老头儿不是真有闲心下棋,心里的怨气也不小啊! 唐介怔怔地看着范仲淹,有些哭笑不得。 颇感无趣,悻悻然地撇嘴道:“你这老货与我等使劲是何道理?” “有那个功夫,多管管你那宝贝弟子,让他少发疯才是正理!” “管什么?”范仲淹眼睛一立,还真冲唐介使上劲了。“管什么!” “有什么可管的?” 碰的一声,把棋子砸在棋盘上。 “老夫的弟子就这个德行,你第一天知道啊?” “有本事你们别用啊!?” 一指唐家小楼的方向,“他哪件事干的不出格!?哪件事不应该君臣猜忌?” “哪件事又不是为了大宋、为了官家!?” “现在讲什么君君臣臣......” “早干嘛去了!?” ..... 这话是冲着唐介吼的,可是......唐大炮怎么感觉有点指槡骂槐的感觉呢? 心里吃味的一声嘀咕,“谁使换你那宝贝疙瘩了?有本事你把这话当着官家说去啊?” “当着官家说怎么了?”范仲淹梗着脖子。“当着官家说怎么了!?” “当着官家,老夫也敢这么说!” “行了行了!”眼瞅这两个老头要吵起来,包拯急急出来圆场。 横了范仲淹一眼,“知道希文怨气大,可现在不是使脾气的时候,你啊...还是收收吧。” 他是看出来了,范希文这回是打算‘护犊子’了。可是,这不是他想护就能护得住的事儿。皇帝动了杀心,岂是臣子就能拦得住的? “我二人也是为那混小子着急,你跟我们使什么劲?” 范仲淹知道自己这气出的不是地方,面颊一阵发烫,一时间又找不着台阶下,索性把头一偏,不看唐介和包拯。 他不说话了,包拯却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个时候他比范仲淹要清醒的多,硬着头皮凑上前去,话锋一转。 “真睡觉呢?” “不会是你给放跑了吧?” 你还别说,范仲淹还真干得出来,别看自打唐奕从燕云回来之后,诸般际遇范仲淹一直是沉默的,不论是朝中暗流,还是眨出涯州,老头儿一直没为唐奕说过一句话。 可是,谁都知道唐奕是范仲淹的肋骨,摸不得,也碰不得。 真把他惹急了,这尊离朝十余年的大神不定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 包拯越想越心惊,要是范仲淹真把唐奕放走了,那可就无法收拾了。离京的唐奕除了反,就没有第二个选项了。 “范希文,你可不能糊涂啊!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大郎要是真走了,那可以无可挽回了!” “哼!”范仲淹冷哼一声。“走?” “老夫倒想让他走!” “可惜......” 范仲淹一撇嘴,“不信自己去看!” “鼾声震天,睡的香着呢!!” “嘿!!”包拯这个气啊,还真有心思睡觉? “你们师徒......心真大!” ...... 无心一扫,正见王德用虽然面色凝重,可是也是不紧不慢的在那整理棋盘。 尹洙和孙复往那儿一坐,也是面无表情,亦无甚担忧。 老包这个急脾气有点受不了了,窜到三人面前,王德用辈份在那摆着老包还得客气客气。 “王公怎么也和希文一起使性子?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却是说一说啊!” 尹洙和孙复那就另说了,都是同辈,老包是一点面子都不留,指着二人便骂。 “你们老糊涂了啊!希文和王公有气,你们也跟着起什么哄!?” 孙复捋着长须,嘿嘿一笑,两手在身前一箍。 “不然怎样?” “大义灭亲?” “拿根绳勒死了事?” 得,口气都和范仲淹一样,包拯气的一口气没导上来,差点晕过去,指着面前这四个老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窝都是什么货色?加一块儿都快三百岁了,唐奕不理智,怎么你们几个也都跟着添乱呢? 这时,王德用出声了,依旧是面色凝重,依旧不紧不慢的整理着棋盘。 “希仁莫急,没你想像的那般紧迫。” 包拯更是无语,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和着你们都不急,就我急? 哀然,“事已至此,总不能眼看着大郎惹祸上身吧?” 见包拯急的面色通红,老将军淡淡地笑了,用玩味的目光看着包拯、唐介。 “大郎是不是惹祸上身等等再说,倒是你们二位......” “这个时候还敢往前凑?二位就不怕也惹祸上身吗?” 包拯无语地一翻白眼,“我一个老绝户,怕什么?” 老包只有一个儿子,五年前病亡未有子嗣。老包自己年近六十,估计是生不出来,包家的香火到他这就算是断了。 唐介则道:“只我家正平与大郎的关系就说不清道不明,要是真有牵连,也不差这一遭了。” “王公还是先说说,大郎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次却是弄的有些冒失了。” 王德用道:“这边无甚大事,希仁只说陛下是何反应便是。” “哦哦......”包拯这才想起,唐奕回来的时候,赵祯的那几道旨意还没下呢。 当下把赵祯的两道旨复述一遍,然后瞪眼看着王德用、范仲淹等人,且看众人如何反应。 ...... 可是...还反应? 这四个老头儿根本就没有反应。 王德用只是淡淡点头,然后继续收拾棋局。对于赵祯重用杨家,却提防王家的亲疏之别好像早有预料一般,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 至于范仲淹....则是连回应都欠奉。听完之后,除了心情更差,再无它情。 “都回去吧...”范仲淹长叹一声。“无甚大事,用不着急着。” “......” 老哥俩彻底懵圈了... 这已经是范仲淹和王德用第二次说——无甚大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 唐介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这里面有什么是他没看出来的? “难道希文就不怕陛下真动了杀心?” “哼....”范仲淹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极为不屑。“杀心?” “若是陛下真与大郎讲什么父子之情,那一怒之下砍了那个气死人的混球还有可能。” “可是...”范仲淹抬起头看着唐介。 “若真是公事公办,只论君臣互利...” “那大郎....” “想死都不容易!” “何解?”唐介越听越迷糊,一时没转过这个转儿来。 范仲淹看着包拯二人... 沉默良久... 突兀的冒出一句:“二位知道为什么这十几年间,老夫教他学问,教他知礼,教他做人!” “但是,却从来没教过他,不许发疯吗?” “呃...” 范仲淹这一句还真把老哥俩问住了。 细细回想,好想真是这么回事啊。自打唐奕出世,范仲淹这个老师就总是一副纵容之态。 大伙儿好像也都习惯了,从来没想过....一代名臣大儒范仲淹的门生,怎么会是个目无礼法,行事疯癫的疯子! “为何?” 范仲淹一字一顿道: “因为,那就是唐大郎的君臣之道!!!” “.....” 见二人一脸呆滞,范仲淹不仅傲然的扬起头颅,饶有几分得瑟!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明白唐子浩的高明? 悠然道: “陛下猜忌大郎。” “可是....大郎又拿什么来让他猜忌呢?” “不是有...”包拯说到一半竟然怔住...说不下去了。 “对啊...”唐奕有什么可让赵祯猜忌的?很多事情,似是而非,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回事儿。 这时,只闻范仲淹悠然道: “唐奕功高震主...” “唐奕富可敌国...” “唐奕笼络将门!” “唐奕深得民心!!!” “这些看似给了官家足够的理由防着唐奕。” “可是...” “只要冷静下来仔细掂量...” “唐奕有什么啊?” “他评什么让人猜忌?” “他一无所有!!” “观澜?那是官家的观澜! “财富?他挣来的钱都花给大宋了!” “将门?就大宋这个政局,将门自己想反都没可能,何况是他?” “还是人心?” “唐奕树立起来的心人,从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心...” “他是英雄不假,可他也是疯子!” “说白了,他可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可以是人人顶礼膜拜的英雄。可是...” “他不能是一位皇帝!” “百姓可以敬仰一位疯子,可是却不敢把身家性命交给一个疯子皇帝! “这就是人性。” “这就是唐子浩的君臣之道!!” 说到这里,范仲淹极为不屑的冷然一笑,“官家还说大郎不如郭子仪?不懂得合尘同光?” “哼!!” “他的道理比合尘同光高明得多!” “比郭子仪高明得多!” “他从十几年前进京开始,就想到了这一切!所以他疯!所以他狂!” “他越疯,就离那个受人猜忌的位置越来越远!” “他越疯,大宋就越安全!!他自己就越安全” ...... 包拯已经被范仲淹的气势所摄,虽有疑惑却是不那么确定了...“可是....” 怔怔出声道:“可是现在陛下已经起了猜忌...” 范仲淹听闻,更是不屑,不答反问:“此事一出,除了官家,谁相信唐子浩会反?” “这....” 包拯再一次怔住。 是啊,所谓灯下黑,老包此时恰恰忽略了这一点。 自己和唐介从来就是认理不认亲的人,他维护唐奕,可不是因为与唐奕私交如何,不正是因为料定唐奕不会反吗? 包括李秉承、李孝光,他们是赵祯的近侍,按理是应该站在官家的一面才对,可是...他们也出来帮唐奕,不也是同样的道理吗? ... “这件事上....”范仲淹沉重的继续道:“感情用事,头脑不清的那个人不是大郎,恰恰相反...是官家。” “官家?” “对!官家!” “唐奕就像他的孩子,有宠溺,也有信任。” “但是,正因为他把唐奕当自己的孩子,却生出一种天然的掌控欲望。” “他想让这孩子听话,想让这孩子按照他定下的前程一路向前。” “可是,唐奕恰恰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殿前罢考,第一次偏离了官家给他安排好的路。” “之后又不顾反对执意进燕云,回朝之后拒恩科......一次一次挑战官家的耐心。” “让他当官,他偏要为民。” “让他留在京城,他非要远走涯州。” “让他认错,他偏就不认错。” “现在与其说官家在猜忌唐奕,不如说他就像一个气糊涂了的家长!” “这....” 包拯和唐介面面相觑,范仲淹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可是....” “没什么可是!”范仲淹一甩手。“在老夫看来,少了这层所谓亲情大义,倒是好事!” “一但陛下不在以一个长者自居,不在纠结这份父子之情,一但他开始从君臣的角度考虑问题,那么.... 他自然也就发现,唐奕不值得猜忌,更没有必要猜忌!” 说到这里,范仲淹凝重的看着包唐二人,“那时......” “陛下少了一个亲人,只余一个臣子!!我想他应该满意了吧!?” “希文误会了。”包拯急急出声。“道理确实如此,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官家已经动了心思,你就不得不防!!” 亲情、人伦,这是人性之源也,皇帝亦不可免俗。可是,正因为他是皇帝,有时候就不得不干出点非常之事! 纵论古今,皇室之争大多因为范仲淹所说的这个“气糊涂的家长”而起。 汉武帝于太子,唐太宗于李承乾、李泰,女主武氏于李弘、李贤.... 细读史籍不难发现,哪有那么多阴谋篡位、父子离心?相当一部分是事后为了给众人一个交待而捏造出来的缪言罢了。 开始的时候,不也就是因为父欲教,而子不从?因为气糊涂了吗? 最后不还是发展到了父子相杀,不死不休的地步? 在老包看来,就算范仲淹分析的很对,可是现在的官家和刘彻、李世民的情形没什么区别,任其滋长,结局同样不会好到哪儿去。 “希仁,放心吧....” 王德用终于整理好棋盘,淡然地抬起头来。 “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因为...大郎已经把那种可能...” “彻底堵死了!” “堵死了?” 老包啊.... 此时心里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要说包拯性子是直了一点,但是论政治智慧,自认不输任何人。 可是.... 今天这一趟观澜走的,他和唐介怎么就像两个无知小儿,光顾着问为什么了。 “为什么?” “希仁真以为大郎毫无准备,就敢往福宁殿里冲吗?” “他准备什么了?” “希仁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我看到什么了??”包拯一脑袋的包。 特么老夫就多余来!纯粹是在这看你们秀智商的。 范仲淹也不想在抻着老包,索性直接交了底。 “紫宸殿上,大郎一怒之下放出了华联,彻底打懵了韩琦、魏国公。” “你以为他是闲的没事儿,跑去逞威风的?” “嘶!!!!” 包拯倒吸一口凉气,猛然惊醒。 “他....” “他....” 他了半天,舌头都硬了。 “他那不是疯给魏国公等人,而是....” 包拯这才反应过来,他就说唐奕在紫宸殿疯的有点过了.... 说白了,没那个必要。 真有那么多招式,不用说,直接干就是了。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能动手,就别吵吵!” 一样可以惩治那些人,何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呈一时口舌之快? 显的低级,不够大气。 现在才明白,唐奕那一疯,根本就不是给魏国公等人看的。 而是.... 给赵祯的! 关键在哪里? 关键在观澜!! 唐奕不在京城这一年,观澜一直在官家的实控之下,可是呢? 可是这个大杀器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反而让人家一个罢役就治的赵祯一点办法都没有。 唐奕这是在明着告诉赵祯: 观澜给你,那就是个挣钱的生意!只有在我手里,才是无往不利的国之重器! .... ———————— 萝卜加大棒!! 唐奕一方面彻底和赵祯脱离那层危险的关系,只留君臣之谊。 另一方面,也在展现肌肉,彰显自己的重要性。 如此一来,冷静下来的赵祯就不得不掂量掂量: 是杀了一个毫无猜忌基础的唐奕,久绝后患。 还是......还是留着一个没有观澜实控权,但是却可以把观澜经营的更好的唐奕来的实用。 这中间的取舍,不用猜也知道,依赵祯革朝之需,还有新政之利,他还真舍不得杀唐奕。 ...... 王德用把呆楞的包拯从思絮之中拉回来。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杨文广。” “只要他顺利接掌涯州兵权,那大郎就一点值得作文章的地方也没有了。” “所以,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按照大郎的这个步骤走下去,想死都不容易!” 包拯木然回道:“传闻,这一年官家给大郎去信,次次询问观澜之事,可是大郎一次未回?” “难道他早就有所准备了?故意不理,只为今日回京的这个局?” “呵....”范仲淹干笑一声。“那小混蛋精着呢!用不着咱们操心。” 包拯怔怔不语,不过面上的神情却是渐渐缓和。 良久方吐出一句: “幸好他没入朝为官,否则....” “也是个难缠的奸滑之徒!” 说完,一刻都不想多留,扔下唐介,调头就走。 老包有点受伤.... 智商......被碾压了。 ...... —————————— ps:包拯其实还有一个儿子,在这个时间节点,刚刚来到地球表面,只不过老包还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这老不正经的和范仲淹一样,快六十了还有耕田....) 通报一下近况。 颈椎间盘脱出,腰椎间盘膨出。压迫了神经。 看的中医,推拿、针灸、火罐、理疗。每天都在正在努力的恢复中。感谢谢你们的宽容,苍山会快点好起来。 第809章 夹板气 时近黄昏。 若是往日,作为大宋第一书院的观澜书院,此时正是大课刚散,学子们撒着欢奔向食舍,准备大吃一顿的当口。 到处朝气蓬勃,到处充满着活力。 可是,今日的观澜...... 却笼罩着一股沉闷之气。 唐奕睡了一下午也未解乏,一脸疲态、双目通红的来到食舍。 抬眼一看,不由怔住。 “人呢?都不用吃饭?” 诺大的食舍就那么小猫几只,空空荡荡,甚是萧条。 王伯一边给他备上饭菜,一边忧心道:“过晌午来了几营禁军,把前后山都围了。” “进出都有盘查,现在大伙儿都摸不准是咋了,也没心思吃饭了。” 唐奕微微一怔,“围了?” 木然地行至桌前坐下,一边怔怔地往嘴里塞馒头,一边出神。 “吃饭就吃饭,想那么多做甚!” 正想着事儿,身后猛的响起一声呵斥,却是把唐奕从神游之中拉了回来。 抬头一看,急忙站起身行。 “王爷爷,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身后正是王德用、范仲淹、尹洙、孙复四人。 只见王德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到唐奕身边,嘴里蹦出两个字: “吃饭!” 唐奕一阵无语,平时都是送到宅子里,这跑到食舍来吃的哪门子饭?这就是奔着他来的。 ...... 唐奕猜的没错,别看当着包拯、唐介的面,几个老家伙表现的云淡风轻,把老包和老唐的智商摁在地上踩稀碎。 可是,天子之怒啊!谁知道“万”里有没有个“一”?谁心里又能有底? 替唐奕着急的同时,也恨不得掐死这个小王八蛋...... 这小子玩火上瘾是怎么着?回回不弄的惊心动魄绝不罢休。 现在,几个老人家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 ———————— 唐奕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索性也不去触那个霉头,脖子一缩,装起了鹌鹑。 他不出声,王德用可是看不下去了,这疯货吃的还挺香...... “吃吃吃!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有心思吃!!你他娘的就不能给老夫省省心!?” “嘿嘿嘿嘿......” 唐奕慢着性子抬起头来,贼贱贼贱地咧着嘴冲王德用露出两排小白牙。 “看您说的,这不还没架脖子上呢嘛......” “再说了......就算刀真架到脖子上了,那也该您老吃不下饭才对嘛!” “啊呸!!”老将军一口老痰啐地上。 “我管你那屁事!?” “你死不死!?” “不能够!”唐奕好像当真了一样,立着眼睛。“我死了,谁孝敬您老啊!” “行了!”范仲淹一声厉喝。“耍宝也得分个时候!” “你当这是玩闹呢!?” 唐奕一伸舌头,不敢在聒噪了。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玩闹,他当然内心不似表面这么轻松。 可是,还能怎么着?我自尤怜?让几位老人家跟着他上火? “哎......” 唐奕安静下来,范仲淹反倒心绪更乱,长叹一声也没了下文,场面立时安静下来。 ...... 良久。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老夫亲自送你走,官家不会拦。” “走吧!”王德用气极败坏地一甩手。“回你的涯州,当你的土皇帝,永远别再回来!” 唐奕一怔,缓缓放下筷子,没接话,却是突兀地反问出声: “陛下......有决断了?” 他回来之后,交待一声就回小楼睡觉了,还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 范仲淹语气阴沉地答道:“有!” “杨文广南下,禁军的三个营已经把观澜围了。” “旨意是......” “囚癫王于观澜,不得出!” 重点不在日后赵祯会不会杀唐奕,重要是这个“囚”字。 可以是几天、几个月,也可以是...... 一辈子! 不想,唐奕听完,只是稍稍一愣神。 “......” 随后问出来的话,差点没把大伙儿气死。 “没了?” “没了?”王德用这个暴脾气啊,有点压不住了。 这小子还想有什么?这还不够严重?心怎么就那么大呢? “赶紧滚蛋!滚的越远越好!!” “多看你一眼,老夫都脑仁疼!” “不走。” 唐奕摇着头,竟露出一抹让人费解的笑意。 有几分释然,也有几分欣慰,甚至...... 还包含着一丝丝胜利了味道。 范仲淹不知道唐奕这抹笑意味着什么,他的心思都在唐奕那“不走”两个字上。 “你应该知道,现在不走,可能永远也走不了了!” 唐奕无所谓的一摊手,“那就留下来呗,正好侍奉您左右。” “这不是玩笑!”范仲淹有些激动。 “宫里刚刚传出来消息,李大官走后,文彦博再次请见陛下,觐了一条幽禁之策!” 幽禁——这才是范仲淹等人最为担心的。 之前说的没错,于公,赵祯没有杀唐奕的理由,所以这个小疯子不用担心把命丢了。 可是,此事一出,赵祯和唐奕之间的关系裂痕难合,能不能放心让唐奕回涯州,就成了另外一个大问题。 ...... 那问题来了,不放唐奕回涯州,又要留着他的命操控观澜为朝廷变法出力,该怎么办呢? 那就只剩圈养一途了: 像其他的皇族一样,圈养京中,不得高位,安安心心在皇帝的视野之内不做非分之想。 这是最好的办法。 甚至有可能比这还严重,唐奕很可能连京城的待遇都没有,被幽禁在观澜书院,一辈子也别想出去。 如果真是这样,换了别人尚可苟活,可是唐奕...... 这比杀了他更加的煎熬! “你真的甘愿在这回山里憋闷一辈子?” 唐奕苦笑着摇头,人也安静了下来。 “不甘!” 抬头看向范仲淹,眼神之复杂让人很难读懂。 “可是,没办法了啊!” “这是我的命!” ...... —————— 人活着,从穷苦大众到无上君王,不外乎两个诉求。 第一个,就是活着。吃的饱,穿的暖,睡的香。 这是生理需要,谁也绕不过去,谁也逃脱不了。 第二个,是吃饱饭之后的精神追求,或者叫自我价值的体现。 俗称......吃饱撑的! 上一世,唐奕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还没到那个层次。 可是,来到大宋之后,他成了大宋吃得最饱的那个人,也是撑得最厉害的那个人。 有钱! 有势! 有名师重臣撑场子! 有兄弟风雨同行! 除了折腾,他无事可做...... 他的精神诉求自然而然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与赵祯这位不像皇帝的皇帝保留那一份“真”,这只是一方面。 重要的,是他“折腾”出来的成果。 是他十年的奋斗! 是他的宏图伟愿! 如果真如范师所说一走了之,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到时,观澜真的就成了皇家的生意,而不是推动汉人前进的发动机。 通济渠,也不再是联通大宋的枢纽,而是魏国公的私产。 抢回来的燕云,更不再是大宋版图的重要一环,而只是另一块税收之地、用兵之所! 有些人一但有了理想,就会不顾一切!而恰恰,唐奕身边都是这样的人...... 包括他自己! “要走......” 唐奕攥着拳头神态绝然,泛白的骨节微微颤抖。 “也是陛下心甘情愿的放我回涯州,而不是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去做什么土皇帝!” 唐奕不怕死!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甚至算上在大宋的曲折坎坷,他是死过好几次的人。 可是,他怕没意义。 来的没意义! 拼的没意义! 死的没意义! ....... 王德用气的咬牙切齿,“纵使幽禁回山,终身不得出,也不后悔!?” 唐奕抬头看着王德用,反问道:“老将军在古北关下披甲上阵,后悔过吗?” 目光一转,直视范仲淹:“老师明知庆历新政一但败了绝无善终,后悔过吗?” 扫视众人,“几位长辈坐在这里,要私放我出京......” “后悔过吗?” 憨然一笑,不无几分耍赖的味道在其中。 “我是你们教出来的......” “当然是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 “我也有我的坚持!” “你!!!”王德用气的指着唐奕,说不出话来。 他是真心把唐奕当自己儿子一样看待,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最后,老头儿没办法,指尖一转,点着范仲淹就开骂: “你教出来的好弟子!!” 范公这个憋屈,一起教的好不啦?怎么怪到我一个人头上了? 可是,范大神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王德用那算是他的老师,怎能顶撞? 不敢和王德用使劲,只能看着唐奕。老的说不了,小的还可以教育教育吧? 尽量平复心绪,缓声道:“要是没有人给陛下搓火还好......” “就是刚刚,我等也没想让你忤逆出走。” “陛下冷静下来,念及旧情,是很有可能放你一马的。” “可是,文彦博这么一搅合......” 后面的话,范仲淹没说。意思很明显,文扒皮这么一搓火,那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不见得!” 唐奕不似范仲淹那般如临大敌,反倒十分轻松。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嗯?” 几个老家伙齐声轻疑,“何以见得?” 唐奕抬头,“下月初六!!” 一字一顿道:“下月初六之前,说什么都早!” ...... “初六?” 范仲淹猛的一惊,“对啊,初六!!” 刚要惊然出声儿,却是食舍之外突兀地传来铁甲碰撞之声,似是一队带甲兵将由远而近。 范仲淹只得放下心中所想,看向门外。 果然。 眨眼间,一银甲战将扶着腰间配剑,领着几个将校进得门来,径直朝这边过来。 唐奕也是把注意力移到几员将校身上,凝眉看着他们过来。 不知为何,打头的那人唐奕没见过,但是总觉得眼熟。 ...... —————————— 军将脸上并无肃杀之色,所以食舍之内的气氛也不算紧张。 等来到桌前,一众将士恭敬抱拳。 “末将石全福,见过癫王殿下,见过老国公,见过范公、尹公、孙先生!” 这一报名号,唐奕也就明白为什么看着眼熟了。原来是石进武家的老大,石全安和石全海的大哥。 玩味地扫了一遍石全福,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一众禁军将士。 “原来是石家大兄,怎么有空来观澜转悠?这是想弃武从文,也考个进士之类的玩玩了?” “呵......”石全福尴尬一笑。虽然唐奕这话说的不太友善,可反应倒还自然。 佯装嗔怪地一拧眉头,“诶......?” “殿下这可就不厚道了,全福的两个弟弟都在殿下手下当差,咱们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怎么还拿某家说笑?” 一扬满是老茧的大手,“某这糙爪子拿刀还能混混事儿,写文章还不把考官气死?” “哈哈哈哈......”说完,自己率先大笑。 “哈......” 伸手不打笑脸人,唐奕附和陪笑。心里大概也有了个衡量,这个石全福比他那个傻弟弟圆润得多。 可惜,没心情和他攀交情。 “那石大兄到底意欲何为?” 石全福闻言,若无其事道:“陛下有旨,让某家调守回山。” “既然到了殿下的地头,又怎能不来给殿下请个安呢?” 朗然道:“家父有命,让全福到了回山第一件事就来见过殿下。家父还让全福转告殿下,谢殿下对两个舍弟的照拂之恩。” 石全福这话说的是相当委婉,赵祯盛怒之下的原旨是“囚癫王于观澜”,到他这儿变成“调守”了。 唐奕听了,哈的一下又笑了。 “大兄都说了,咱们算一家人。” “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不喜欢绕来绕去,大兄有话就明说吧!” “这......” 这回石全福有点犯难了。 心说,我给你留面子,你接着就是了。 你好,我好,大家好......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为难地看向范仲淹、王德用,眼神之中还有几分求助之色。 意思是:你看,唐疯子有气别往我身上撒啊!我就是个听差办事儿的,和他又没仇。 范仲淹当然知道自己的徒弟是什么脾气,轻咳一声,把话头接了过来。 “石将军是领了圣旨来的,有什么话大可直说,大郎不是不辨是非之人,不会迁怒将军的。” “呃......” 得,和着这观澜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不要面子的直性子。 “好吧!” 石全福一咬牙,顺着范仲淹的话看向唐奕。 “癫王殿下也是知道的吧?” 苦着脸一摊手,“陛下正在气头儿上,做出什么不理智之举也属正常嘛。” 神情甚是笃定地继续道:“家父料定,等陛下过了这个劲儿,自然也就没事儿了,殿下还得是圣恩独宠,不可撼动。” “所以......殿下别......” “别......别不冷静。” 感情绕了半天就为说这个“别不冷静”,唐奕都替他累得慌。 低着头用手肘拄着饭桌,眼皮都没抬一下。 “石大兄,还是说重点吧!” “重点就是......” 石全福支吾片刻,突然面容一垮。心说,你不要面子,那我也别要了...... 苦着脸道:“陛下想来也不想为难殿下......” “您呢......” “这几天,安心歇歇......就......” “就别出去转悠了吧?” 说完这句,石全福都快真哭了。 “求殿下体谅体谅咱们!” “咱就是个当差的......” “受不得这夹板气啊!” ...... “噗......” 范仲淹、王德用这种老神仙都没把持住,笑出了声儿。 心说,这差让你当的,也是没谁了。 按赵祯的旨来说,唐奕现在就是囚犯,而石全福就是牢头儿。 可是,有这么低声下气的牢头儿吗? 这哪是看守囚徒?供爹也没这么个供法儿! ......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石全福这个差还真不太好当。 问题在于......他,还有他那三营的禁军拦得住唐奕? 在观澜这个地界,他拦得住谁啊? 拦得住范仲淹?还是拦得住王德用? 刚刚范仲淹自己还说要送唐奕走呢? 说句不好听的,石全福在这里就是个摆设! 石全福也好,石进武也罢,他们都很清楚,唐奕要是想出观澜,谁也拦不住。 要是三营禁军就能降住他,他也就不是唐疯子了。 再说了,别看赵祯现在又是动了杀心,又是囚禁的,可真要是唐奕被人怎么着了,皇帝就得急眼。 赵祯现在正是那种大家长心理,自已的孩子自己打可以,别人动一手指头试试? 可问题又来了,赵祯旨意已经下来了,癫王要是现在出了观澜,那就不是癫王的问题,就是你石家的问题了。 正好找不着出气筒呢,那到时候倒霉的就是石家了。没办法,皇帝就是可以这么任性,这就是所谓的“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 此时,石全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儿,就差没给唐奕跪下了。 “殿下就安心在观澜养着,要见什么人,买什么东西,传什么话,全福尽数代劳!” “全福给殿下当仆役使唤......” “可好?” ...... “好!” 唐奕哭笑不得,答应的还算干脆。石家算是躺枪,没必要为难人家。 “不过......”话锋一转。 “有句话咱们得说在前头。” “说......说!!殿下有何吩咐尽管说!” 石全福回的比唐奕还干脆,这位爷只要不下观澜,一切好说! “第一!”唐奕立起一根手指头。 “我没想走。” “回去告诉你爹,我压根就没想动!心放肚子里,不会为难你们石家。” “第二!”唐奕牵起嘴角。 “我要是想走......” “你也拦不住!!” “所以......别见天堵着山门儿,生怕人不知道你在这儿办差一样。” “观澜的人胆儿小,别吓着我们。” “得勒!!”石全福差点没蹦起来。 只要唐奕不折腾,他管你说的是好话还是赖话,能交差,就烧高香了。 “不走就好,不走就好啊!”石全福开心的像个孩子。 “那末将就不打扰殿下和几位相公吃喝了!” “末将告退!末将告退!!” 一起来的禁军将士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在一旁直咧嘴。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将军有点太特么...... 太特么“狗腿”了点了。 ...... ———————— 范仲淹心心念着唐奕之前的那句“下月初六”,等石全福一走,立马问向唐奕。 “下月初六,你何以肯定?” 唐奕怔了一怔,良久道:“陛下......终归是一代仁主。” 范仲淹一皱眉,“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相信你的情义?” 唐奕淡然一笑,看向老师,“不值得吗?” “值得!!!” “可......” “可”还没说完,食舍之外又是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之声。 张晋文一阵风似的冲进食舍,看见唐奕就喊: “不好了!!” 范仲淹第二次被打断,心有不悦,拧着眉头沉声道:“慌甚?” 张晋文立马抱歉一礼,顺手抹了一把额前细汗,强行镇定下来。 转脸看向唐奕,刚酝酿的一点镇定又扔没影儿了。 “不好了,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了?” 唐奕也有点生疑,张晋文可不是一惊一乍的性子。 张晋文也不说话,塞给唐奕一封信。 “你自己看吧!” 唐奕一看信封,心里咯噔一声。 忙不迭地拆开,只看了两眼,腾的一下就窜了起来,疯了一样朝外面冲去。 范仲淹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王德用有些无措地指着门外,“这,这又发的哪门子疯?” 范仲淹也是头疼,“怎么就没一刻安宁!?” 尹洙则是无语摇头,“看样子......是要下山啊......” “呃......” 几个老家伙登时怔住,眼前突然浮现出石全福那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儿。 心说,这位也是够倒霉的...... —————————— 观澜山门。 石全福刚在山门前站定,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要唐疯子不找事儿,这差就不难办。 还好,还好,癫王给面子啊! 不经意的往观澜书院里面望了一眼,心说,从现在开始,老子就天天给你们站岗了。 这一看不要紧.... 天色将黑不黑,虽说看人有点费劲,但是还能认出个大概。 远处狂风一般冲下山的人影......不正是那个“活祖宗”吗?! 我地个娘喽! 石全福心跳都漏了一拍,脸都绿了。 这位爷要干嘛?要下山?不刚说好给面子,不为难吗? 张开双臂迎着唐奕就奔了过去。 他想拦...... “殿下不可,殿下不可啊......” ...... 唐奕满脑子都是那封信,还管你是守山门,还是守城门的?管你是石全福,还是石全祸的? “我去你的吧!!”一个飞脚就招呼过去。 石全福猝不及防,砰的一声,唐奕的大鞋底子正印在前胸。 倒着就飞了出去,顺着山势闷葫芦一样往下滚,那叫一个惨啊。 等他滚到山门前,忍着浑身剧痛看向唐奕。 这货已经冲出去四五丈了....... 一众将士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石全福扶起来。 “你们特么扶我做甚!” 石全福一边往起爬,一边大吼:“追啊!!抓回来!!” “这......”众将士一阵错愕。 “真......真追啊?” 石全福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心说,倒了八辈子血霉,怎么接了这么一趟差?? 无力地挥手驱赶众将,“跟着......跟着......” “别跑了就行,他爱上哪儿上哪儿!!” 忍着剧痛,与一众将士追着唐奕,就上了街。 回山街上,立时呈现出诡异的一幕: 唐疯子,真疯了一般在前面跑。 后面一大队禁军兵将在后面追,知道的那是大宋疯王,不知道的以为是在抓强盗呢。 ...... 还好,唐奕没有让石全福追太远。 不顾一切地冲到凝香阁前,只见大门紧闭。 唐奕速度不减,红着眼睛瞳仁一缩,猛的一脚踹在门上! 哐!!! 中门大开,内景映内眼帘。 空旷的花厅,杂物凌乱...... 街上的暖风吹入,卷起纱帘窗菱...... 抬眼望,二楼回廊之上只余一面歪掉的匾额,再也没了那抹火红。 凝香阁...... 人去, 楼空...... 萧瑟、昏暗。 唐奕茫然无措,手里信封悄然滑落...... 露出信纸一角......飘零风中。 ...... 子浩吾夫亲启...... 妾:香奴敬上。 ...... 爷,奴奴走了。 ...... 第810章 文扒皮的智商也被碾压了 爷...... 奴奴走了。 倘若在爷的心中真的有奴奴的一席之地,那就让奴奴这样走了吧,只当奴奴没有那个福分伴爷左右! ......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 爷的这首词,奴奴每日都要拿出来看一看,写的真好。 可是,若奴奴自己看自己都不能做到“应如是”,又何以让爷看奴奴......“多妩媚”呢? 有些事一但做了,就没法回头。 有些命一但认下,就再难转寰...... 与爷相识是奴奴的造化,可是身坠风尘,又甘为耳目,也是奴奴的造化。 奴奴恨这造化,可又不得不认这造化,因为...... 奴奴无从选择。 奴奴常常想,要是奴奴不是冷香奴,要是假装不记得过住,奴奴只是爷身边的一个小女人,沉浸在幸福里,再也不管世间的粼粼种种,那该多好啊! 可是...... 不能。 吟儿的母亲,不能是一个歌妓贱妇! 唐子浩的女人,也不能是个怀有二心的蛇蝎之人! 奴奴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奴奴觉得,奴奴这个不堪的人唯一能为之做的事情,可能就是离他远远的吧? 思量再三,唯有一走了之。 望爷原谅奴奴的贪心,奴奴想永远住在爷的心里,而不是留在爷的身边,慢慢的......原形毕露! 待吟儿长大成人,若是问起,请爷转告于他...... 他娘...... 不是个坏女人! ...... —————————— “这个倔女人!!” “傻婆娘!!” 等到唐奕反应过来,忍不住冲着人去楼空的凝香阁放声咆哮。 “真当老子是二百五,什么都不知道吗!?” “何必!!!” “何必!!” “何必......” 声势渐弱,唐奕仿佛一下泄光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哀叹。 “何必要走?” “我都知道......” “都知道的......” “不用走的......” ...... 石全福领着一众兵将堵在门口不敢进来,这时候谁敢触唐奕的霉头? 不过,一个个心里也是犯嘀咕。心说,这是咋了?看屋中的架势,这个冷香奴眼见癫王失势,先跑了? 不至于这么快吧? 这时,张晋文也是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推开众人来到唐奕身边,上来就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怪我,怪我!” “本打算今天上午派人来帮着收拾,哪成想香奴姑娘连夜就走了。” “今早你那一个事儿接着一个事儿,你说......你说我怎么就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说到这里,见唐奕面色煞白,面容哀戚,又急忙劝道:“你别着急,别着急!” “已经派人去追了!” “放心吧,水汉两路都是咱们观澜的人,最晚明早我就给你找回来。” 唐奕捡起地上的信封,缓缓直起身子,又慢慢摇头。 “哪个方向?” “西北!” “那就......别追了......” 张晋文一时没听懂,“啥?啥意思啊?” 不追了?就让冷香奴这么走了? 只闻唐奕木然又道:“追上也不用带回来......” “暗中关照着吧!” 唐奕冷静下来一想,她现在走了也好,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留在身边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以后再说吧!”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出走,“以后再说吧......” 那个女人有她的倔强,有她的坚持。 有她的...... 放不下。 ...... ———————— 冷香奴的出走,让唐奕一连数日都提不起精神,对于自己的事如果解决,反倒不那么上心了。 在大宋,除了理想和信念,唐奕最在乎的是“情”。 可是,在“情”之一字上面,他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不论亲情,还是爱情,好像并没有表面那般风光了。 ...... 另一边。 朝中可以用一片死寂来形容。 赵祯每日早朝都是一副死人脸,显然囚禁唐奕并没有给他带来好心情。 包拯等人知道这个时候不可冒进,只能静等,也都集体失声,不提唐奕这个人。 而魏国公、韩琦那些只要唐奕有屁大点儿事都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的守旧之臣,也都安静了。 不是不想掺合,实在是没胆子掺合。 那个疯子太可怕了,对他们来说,华联那一劫还没过,真的惹急了唐奕,他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唯独文彦博一个人,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快特么疯了! ...... 此时,早朝刚下,文相公疯子一般冲进给事中职房。 给事中归班范镇屁股还没沾着椅子,鼻子就先让文扒皮的老爪子顶上了。 “范景仁!!!”文彦博狂吼怒哮。 “你大胆!!” “大胆?”范镇轻蔑地斜了文彦博一眼。 别看官儿比文彦博小,资历也不如文扒皮,可实际上两人就差了一岁,范镇还真不吃他这一套。 一把把文彦博的老手打到一旁,“什么跟什么,我就大胆了?” “出去出去,老夫忙着呢!” “你!!!” 文扒皮这个气啊! “你逾越!!” “嘿......”范镇脾气也上来了。“文宽夫!你把话说清楚,逾越从何说起!?” 知道文扒皮奔着什么来的,也懒得和他绕弯子,指着桌子上一摞待发的旨意,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发旨乃老夫职责所在,怎地?” 嫌弃地又送了文彦博一个大白眼儿,“陛下都没说什么,你跑来叫什么叫!?” “你!!你和我商量了吗?你就发旨!?” 范镇呛道:“文相公管的太宽了吧?” “陛下中旨,何时开始也要问过文相公了?” “你!!!” 文彦博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辨不下去了,这事他理亏。 “你......坑煞我也!” 哀嚎着掉头就走,他要找根绳上吊去。 这日子算是没法过了! ...... ———————— 文扒皮怎么也想不明白,特么我就是个吃瓜群众的角色,唐奕和赵祯两人的事儿跟我有一点关系吗?怎么弄着弄着,老子成了最着急上火的那个? ...... 那天在福宁殿上,确实被李秉臣误导,也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 可是,说了就说了,这特么是感冒吃了避孕药了,又出什么幽禁的损招儿。 这些天,文扒皮可以说是上窜下跳,一门心思的要把唐奕摁在观澜。 可是到头来,被太监坑了一手,回头又让范镇给坑了。 范镇手里这道旨一发,老文才明白,老子就是个傻叉! ...... 其实,站在文彦博的立场上来说,他出这个幽禁唐奕的主意,客观上并没有什么错。 人都是自私的,文扒皮为自己考虑考虑这也无可厚非。 出幽禁之策,既可以自保,又算是深解圣意,正中官家下怀。 赵祯多半是会采纳这个意见,先把唐奕控制起来,哪怕不是囚禁一辈子,也得是把癫王羽翼悉数剪除之后再放出来。 那时候,老文也就不用担心唐奕跟他发疯了。 可是,问题来了。 那天他去而复返,赵祯虽然意动,说要考虑考虑。 但是...... 这几天下来,文扒皮越琢磨越不是味儿,越琢磨越心惊胆颤。 特么,失算了! 官家真是考虑考虑,只不过考虑的结果和他考虑的有点不太一样...... 好像没听他的啊? ...... 问题出在哪儿呢? 就出在范镇今日早朝发下去那道中旨上面。 所谓中旨,就是官家自宫廷发出的亲笔命令或诏令,不用通过中书门下,直接交付有关机构执行的旨意。一般都是紧急事务、法度铁律,或者皇家内务。 不用政事堂来议,只要在门下省盖个戳,走个形式,就算齐活了。 而范镇今早盖戳的那道中旨,也不是今天的旨意,而是癫王回京的第二天早上就送到门下省的一道旨。只不过是多压了几天,到今天才发。 那到底是什么旨意让文扒皮这么纠结呢? 中旨上面写了一段皇家内务: “制曰:嘉佑三年寅月任戌诏示!” “皇极浩渺,国朝安泰,圣隆天眷,万世昌盛......” “礼部钦天卜天道,得卯月葵巳黄道大吉之日。” “赐帝女福康陈国公主爵,出降涯州,下嫁癫王!” 皇帝要嫁女儿了...... 这道旨一放出来,文彦博不跳脚才怪? 他猛然意识到,赵祯确实听了他的意见,也确定把唐奕关在回山了。更明确的一点是,这两人之间也确实生了嫌隙。 但是...... 早前嫁女儿那道旨却没收回来,一直在范镇那压着呢。 卯月葵巳,也就是下个月初六。 到时候还幽禁什么唐奕?他得赶紧带着公主仪仗回涯州娶媳妇去。 什么囚于观澜思过?什么天子一怒人头滚滚?什么特么幽禁癫王剪除弊患? 也就都特么不了了之了。 ...... 哦!!! 和着你们玩的都挺高级。 和着官家还留了一手,没把事情做绝。 和着你们闹的惊天动地,就差没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了,最后嫁个女儿就打发了,又成翁婿佳话了? 和着...... 就把老子一个人装进去了? 文彦博感觉,他的智商也被碾压了。 李秉臣那是一个坑; 赵祯那又一个坑; 范镇不但帮着挖了个坑,还顺手直接把他埋了! 这是一个坑接一个坑的让他往里跳啊!? 最后谁都没事儿,就他自己把唐奕得罪的铁铁的了。 ...... 失魂落魄的出了给事中职房,他太了解唐奕了,感情用事,睚眦必报。 那天他在殿上说唐奕不能留,是被李秉臣误导,这话要是落到那疯子耳朵里,肯定是得给他穿小鞋的。 可是,幽禁这个事儿再出来,那就不是穿小鞋这么简单了...... 这是真结仇。 文扒皮越想越头大,越想越冷,可还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呢? 索性不想了,猛一咬牙,终于智商在线,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 调转身形,直接出宫,奔着回山就去了! ...... 他很清楚,唐疯子记仇;他也很清楚,唐奕吃软不呼硬。 事到如今,也别绷着了,当面锣对面鼓,跟那个疯子把话说清楚得了。 想出气,现在就出,老文可受不了唐奕那一套阴招,真像韩稚圭、吴奎似的,连根拔起...... 文扒皮也是一大家子人呢,真受不了这个! ...... ———————— 文相公到了回山,就见三三两两的禁军在山门前晃荡着,哪有一点像是封山,就是个样子货。 老文更是闹心,他娘的,连厮杀汉都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老夫一个傻子! 当兵的都知道癫王拦不住,他还在那异想天开要幽禁呢...... 禁军的人都识得文相公大名,遂见他上山也没人拦着,只派了一小校先一步上山通传。 正好,文扒皮来的不光彩,也不愿与他们纠缠,快步上山。 只不过,刚走到上院门前,还真有人拦。 老文一抬头,看清是谁拦路,心说,得,这位,我惹不起。 朝着挡在道中间的人抖袖正冠,大礼拜上。 “弟子彦博,给尊师请安!” 拦路的,正是文彦博的老师——孙复。 老头儿一张脸能阴出二斤水来,手里还攥着根绳子。 见文彦博大礼,也不搭理他,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文彦博。 ...... 文彦博有点渗得慌,汗都下来了。 “尊师,这是......” “等你!” “等我?这语气不善啊!” 目光落到孙复手里的绳子上。 “尊师拿......拿绳子做甚?” “勒死你!” 文相公打了个冷颤,差点掉头就跑。 他光想着唐奕会怎么报复他,却是忘了,坑了唐奕,观澜里那几尊老神也不会放过他。 ...... 第811章 敲打 文彦博活了五十二年,四十二岁即被官家拜为宰相,何其风光? 从庆历八年到现在,整整十年,在相位基本上是稳如泰山,何其尊贵? 这十年,文相公呼风唤雨,政绩斐然,何其荣耀? 富弼在朝之时,二人并称文富。 富弼一走,文彦博则独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其威严? 可是,就算文扒皮上天了,给老天爷当宰相去,他也还是孙复的弟子。 只凭这一点,老孙头就能把文扒皮踩碎了、碾实了...... 蹂躏到欲死欲仙! ...... 此时,大宋宰相文彦博跟个三孙子似的站在观澜上院门前,低眉顺眼、耷拉着脑袋,任孙老爷子指着鼻子这顿好骂。 “脑满肠肥的东西!” “......” “当官把你脑子当坏掉了怎地?” “......” “你还敢欺师灭祖!?还敢六亲不认了!?” “不......不敢......” “嘿,还敢顶嘴!?”孙老爷子眼睛一瞪。“这次你敢弄死师叔,下回是不是就轮到老夫了?” “不是......”文彦博苦着脸,勉强辩白。“是李大官......” “什么李大官?还敢巧言强辩!?” “我......我......”孙复气的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我现在就勒死你个逆徒!” 说着话,就要把绳子往文彦博脖子上套。 “躲!!你还敢躲!?” “......” 得,文扒皮哭笑不得地杵在那儿,这回连动都不敢动了。 孙复当然不可能在这儿把他勒死,可是...... 可是这算什么事儿啊!? 堂堂大宋宰相,众目睽睽之下,这老脸还往哪儿放? 文彦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他十分后悔跑到观澜来遭这份活罪。 正当不知如何收场之时,门前忽的传来一声戏谑嘲弄: “哟,这不是文相公吗?” “今日的装束很别致吗?” 文扒皮先是差点没跳脚,谁特么这么贱?看热闹还落井下石? 随之又是一激灵。 循声望去,不是唐奕那个贱人还能是谁?这货正抄着膀子斜倚门沿,一脸的贱笑,看的那叫一个喜行于色。 文彦博一见是他,立时无助地苦声哀求:“还不出来拦着点?这......这成何体统?” 这语气一点不像仇家相见,倒有几分埋怨之间,实为由心而发。 孙复一听就不干了,这是什么态度?真怕仇怨不够深是怎地? “敢说老夫成何体统?今日不勒死你,不算完!” 那边唐奕倒是没什么,站直了身子,迈着四方步缓缓上前。 “正好......” “文相公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文相公呢,走吧!” “去我那里聊聊?” 说着话,还真帮文彦博解了围。 上前接过孙复手里的绳子,“您老歇歇,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孙复悻悻然地顺势放手,狠狠瞪了文彦博一眼,“且先听你怎么自辩,若有半句不妥,老夫和你没完!” 唐奕苦笑摇头,也不与孙复多言,把绳子交到文彦博自己手里。 “请!” 文彦博把绳子从脖子上胡乱扯下来扔到一边,给孙复行了礼,就跟着唐奕走。 而孙复琢磨了琢磨,眉头一拧,也要跟着去听。 唐奕这回是彻底无语了,翻着白眼与孙复道:“您老就先回去歇着吧!” “老夫听听。” “唉......”唐奕更是拿这老头没办法。 又道:“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还能光天化日之下杀了大宋宰相是怎地?” “嗯......嗯?!” 孙复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被唐奕看出来了。 老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瞪着眼睛道:“老夫有什么不放心!?你不动手,老夫也动手除了这个逆徒!” 说完,还真就不跟着去了。两手一背,调头回去了。 文彦博还有点心虚,不太放心...... 扯着脖子嚷道:“师尊不来了?还是来听听吧?” 孙复头都没回,“你死不死!” ...... —————— 唐家小楼。 此时,只剩下文彦博和唐奕两人。 老文有点瘆的慌,见唐奕久不开口,只能局促道:“那日殿上不怪老夫,是李大官......” “我知道。”唐奕不咸不淡地打断。 “对嘛!”文彦博一拍大腿。“实非老夫本意,殿下莫当真便是。” “我没当真。” “嘎?” 文彦博被唐奕这句咽的够呛......没当真? 真的假的? “没......没当真?” “对,没当真。” “这么说,殿下......也不记恨?” “不记恨。” 文彦博更纠结了:我是信你,还是不信你啊?说的跟真的似的。 “殿下不会......” 狐疑地看着唐奕,心说,咱俩也别绕弯子了,直接挑明吧。 “殿下不会背后下手,让我文家步韩琦和吴奎的后尘吧?” “会。” 噗!!! 文彦博一口老血喷出来,有点太直接了...... “这还说不记恨?小疯子!” “你,你可不能那么干啊!” ...... “孙先生有一句说的没错。” 唐奕不搭边的一句止住了文彦博话头。 “哪句?” “你怪不得李大官。” 文彦博心说,你这都是什么想法?他坑的我,还不怪他? “怎会怪不得李大官!?” 唐奕笑了。 “为什么李大官唯独朝你点头,而你也能马上心领神会呢?” “为什么包拯、唐介没和你一起,顺着点头的那个意思说呢?” “这......” 唐奕连发两问,问的文扒皮哑口无言。 这特么怎么回答?老子比他们聪明?不见得吧?不然焦头烂额的应该是那两个老货才对。 “你的心不正!” 唐奕替文彦博回答了。 “文相公的功利之心太重了。” “所以,一进福宁殿,你才会第一时间看向李大官。“ “所以,李大官一点头,你就马上会意。而且想都没想就转变了立场,把我给卖了!” 文彦博当时的第一反应可不知道他的觐言会救唐奕,也就是说,他的出发点是他自己。 李秉臣一点头,他觉得李大官的意思对他自己有利,所以才说的“唐奕不能留”。 而不是像包拯、唐介那样,完全出去正义,发乎于心。 说白了,就算李秉臣朝包拯和唐介点头,他们也不会听。 ...... 唐奕一连几句,说的文彦博哑口无言、无地自容。 “彦博......惭愧......” “还望殿下海涵,莫与吾这腌臜之人一般见识。” 唐奕摇头,“我还真没和你一般见识,甚至连生气都没生气。你相信吗?” 说到这里,唐奕忍不住笑了。 “我们朝里朝外明分暗合,合作也将近十年了,这点默契和度量还是有的。” “所以,我不怪你。” “那你还......” 文彦博也是日了狗了,心道,漂亮话可都让你说了。 有默契,不怨恨? 那你还要报复?睁眼说瞎话啊!? 只闻唐奕道:“于私,正如我刚刚所说,真的没什么可怨恨的。” “可是......” “于公,却是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于公......?”文彦博一挑眉。 “此事完完全全就是你我二人的私事,何来于公?” “且问相公一句......” “与富彦国搭档了这么多年,富相公可是功利之人?” “不是......” 这一点上,文彦博无话可说,富弼比他高尚得多。 “那宋公序呢?” “......”文彦博略一沉吟。“不是......” 宋庠爱享受,可是有原则。 “包拯、唐介、王拱辰、庞籍、丁度、范镇、司马光,又当如何?” “也....也不是......” “且再问文相公,将来新政若成......” “将门、仕族,军政两界势必重新洗牌。” “其中蕴含多大的利益,又包藏多少私欲,相公心里有数吗?” “你!” 唐奕此言一出,文彦博立时瞪圆了眼睛,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往上钻,一直凉到天灵盖。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哪里不明白唐奕的用意? 私欲!! ...... “你这是妄加揣测!!” “不是的!”唐奕与文彦博对视,寸步不让。 “你当这是什么!?” “这不是你文宽夫的政绩,亦不是你浩荡官途的浓重一笔,更不是你有,而别人没有的政治资源!” “这是大宋朝生死存亡之机,逆天改命之挣扎!” “容不得半点差池,更容不得有人心存功利、徇私罔顾!” “你现在可以为了李大官的一个点头出卖我,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出卖改革大业!” 逼前一步,瞪着面色慌张的文彦博。 “知道为什么范师因君子党人而被构陷,可十几年过去了,范师、富弼、包、唐、庞、丁等人依旧不知自醒,仍以君子党人自居吗?” “知道所谓观澜系的朝臣——司马光、包拯、唐介、宋庠、王拱辰、范镇.......” “是靠什么走到一起,靠什么与天下士族抗争的吗!?” “是信念!!” 唐奕近乎咆哮着把“信念”二字灌到文彦博耳朵里。 “是一群真正的君子为了同一个信念,逆流而上,并肩前行!” “是一群真正的君子凭借最后的一点良心,殊死一搏的壮烈!” “而你呢!?” “......” 不等文彦博辩白,唐奕继续吼道: “知道官家为什么不杀我吗!?” “也是因为信念,也是因为殊死一搏!” “你当真的因私而放?” “错了!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没有半点私欲,全为大公,官家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大宋不改不行了,大宋不改早晚就要亡!!” “而能帮他改宋革新的那个人,非我莫属!” “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必须在皇权稳固和万民安危之间做出选择。” “于是....” “他选择了后者,选择了牺牲。” “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帝王能做到这一点,没有一个帝王能牺牲如斯!” “这就是官家的仁心所在,这就是我能活着的根本原因!” “而你呢!?” ...... “我......我并非子浩所说那么不堪......” 文彦博虽无可辩驳,但是多多少少心里有点委屈。 这十来年,官家也好,唐奕也罢,用的就是他文彦博的这股子功利,用的就是他的“不君子”。 唐奕自己也说过,恶人就得用恶人来惩治。 哦,现在因为威胁到你了,又换说法了? 这特么不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吗? “子浩这么说有失公允!” “没错,是不太公平。可是不得不防,你说是不是?” “这!!”文彦博又惊又怒。“这是欲加之罪!” 唐奕一耸肩,“那就欲加之罪好喽。” “文相公就当是自认倒霉,反正依你的行事作风,老子今天不弄你,早晚官家也得防你这一手。“ 说着,唐奕嘿嘿奸笑,“官家不也是这么防我的吗?” “而且......” “官家防我的时候,文相公不也说......‘不能留吗?’” “你......” 文彦博脸色煞白,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几个大字: 现世报!! ...... ———————— 唐奕就那么冷眼看着阴晴不定的文彦博,看着他想辩又无可辩的挣扎。 良久。 “文相公怕了吗?” “......” “怕!”文彦博沉静下来,沉声回答。 “唐子浩的手段陛下都怕,何况是老夫?” “呵呵。”唐奕干笑一声。 “怕就对了......” “你很幸运,今天我心情很好,打算放你一马。” “嘎?” 文扒皮差点没噎死。 “放,放放放,放谁一马?” 那你刚刚说的跟真事儿似的,逗老子玩呢啊!? 唐奕泯然一笑,“怎么?不想让我放你一马?” “你......” 文彦博瞪着牛眼,张个大嘴,怔了半天才猛一抬手指着唐奕: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文彦博还没蠢到那个份儿上,“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分明是被这孙子套路了。 “你是何企图?” 唐奕闻言,渐渐敛去笑意,面容肃穆。 “这不是什么企图。” “这是警告!” “文相公记住,今天是你和我关起门来说这些话。” “若再有下次,不管是因为我,还是别人,只要关乎改革大业,那就不是我敲打于你。会是谁,相公应当清楚!” 文彦博登时萎靡,大汗淋淋,仿佛失了全身力气一般,呆愣当场。 “是......是官家......” “是,也不是。”唐奕诚然道。“是一种默契!” “官家因为要改革放任于我。” “而我,也是为了改革,要替官家说一些话。” “这与我们之间的嫌隙无关,与大义有关。” 默契。 是啊,默契! 文彦博此时沉浸在唐奕的言辞之中,反倒有些豁然开朗了。 这君臣二人,不论怎么闹,无论怎么不和,但始终有一种默契,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比如,唐奕一回朝,赵祯面都没见,就安排他上殿; 比如,唐奕那股莫名的自信,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赵祯不会杀他。 想到这里,文彦博忍不住问道:“有一件事老夫到现在也想不清楚。” “你怎么就知道陛下一定不会要你的命?怎么就知道陛下不会听从我的觐言,把你幽禁起来?” “呵呵呵......”唐奕闻声笑了。 “你是当局者迷!” “脑子里都是自己的那点小九九,陛下从一开始就告诉了所有人,他不会杀我。” “范镇看出来了,才绕过你,发了那道赐婚的中旨。” “魏国公也看出来了,才会这么消停,不敢生事。” “只有你没看出来。” “我没看出来?”文彦博更懵。“什么事我没看出来?” 唐奕无语摇头。 “我问你,陛下既然把我囚禁回山,既然派了杨文广南下接掌涯州兵权......” “既然生了杀我也好,囚我也罢的心思......” “那为什么不再下一道旨,让杨文广顺手把福康公主,还有皇子宗麒,直接送回京城呢?” 啪!!! 唐奕刚说完,就听文彦博那边抡圆了膀子,照着自己的老脸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老夫蠢死算了!” 文扒皮现在是完明白了: 要是赵祯真想杀唐奕,或者囚唐奕,还怎么会放任皇子、帝女远在蕃外? ...... —————— 铛铛铛铛~! 涩破rua师~~~!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高不高兴!? 以节操担保,明天真儿真儿的没有了!! 第812章 阎康 唐奕当然不会只因为这一件事就把文彦博和韩琦那帮人划上了等号,更不可能真的心生怨恨,进而报复于他。 事实是,在文彦博那个位置上,没有人做的比他好。不论是唐奕,还是赵祯,都离不开这个老狐狸。 唐奕更不求今天这一番话就能把文扒皮说的无地自容、痛改前非,从此立马跟包拯、唐介一样浩然正气于身了。 他只是给文彦博提个醒,或者说是一个警告,是一个威胁。 起码得让文扒皮心里有数儿,有些东西能碰,有些东西不能碰。 否则,真的有一天大宋士族重新洗牌,在文彦博那个位置上要是想中饱私囊,那他贪起来可是比什么魏国公、汝南王府要可怕得多。 唐奕也好,赵祯也罢,都不愿看到将来打倒了一批,又立起来一批更难对付的。 而之所以唐奕来出这个头,而不是赵祯,则真的就是唐疯子和皇帝之间的默契了。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能选择大义放我一马,那我就替你把脏活儿干了,不辜负你的大义。 这是这对君臣之间十年来的默契,与利益无关,也与猜忌无关。 原因就是,他们的方向相同,目的相同,都想让这个国家变的更好。 ...... ———————— 此时。 张晋文从院外进来,显然是找唐奕有事。 唐奕顺势道:“文相公好自为之吧!” 言尽于此,算了下了逐客令。 文彦博有些失魂落魄,朝唐奕一抱拳。 “老夫......受教了。” 说完,转身欲走。 这边张晋文递给唐奕一个条子,唐奕只是看了一眼,不由喃喃出声:“回老家了?还回去做甚?” 抬眼正看见文彦博的背影,立时一震。 “文相公,等等!” 文彦博都已经走到了门口,狐疑转身,“还有事?” 唐奕嘿嘿一笑,把条子捏在手里,缓声道:“若我记的没错,文相公的本家是汾州介休吧?” “正是。” 文扒皮心不在焉地随口一答,心里还道,无端端的你问这个干嘛? 答完了才发现不对,哇啦一声,调儿都变了。 “好端端你问这个干嘛?” “你要干什么!!?”面容扭曲直朝唐奕就冲了过来。“你出尔反尔!不是说不记恨,不追究的吗!?” 唐奕嫌弃地斜了他一眼。 “瞅你那点出息,本王是那自食牙烩的人吗?” 又轻描淡写地道:“交待你一个事儿,帮我办办呗?” 文彦博闻言,心中稍松,不过仍旧眉头不展。 “什么事?” 观唐奕那一脸奸笑,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介休有一户人家,劳烦相公帮忙照拂一二。” “就这事?”文彦博有点不信。 只是一户人家,还用唐奕亲自过问?再说了...... “子浩手眼通天,还用求老夫帮忙?” “这不是求,而是吩咐!”唐奕盯着文彦博。“求你,你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 “而这次,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你......” “没什么你!”唐奕阴着脸。“西北我的手伸不过去,就算伸得到,也是多有不便,就只能劳驾相公了!” “希望您老上点心......” 文彦博看出唐奕是认了真了,忍不住问出了声儿:“什么来头?让子浩这么上心?” 只见唐奕缓缓摇头,“相公以后就知道了......” “好吧!”说到这个份儿上,文彦博不点头也不行。“老夫亲自给宗族去信,这总行了吧?” “嗯。”唐奕略一抱手。“那就谢过相公了!” 文彦博一摆手,“好说!” “那老夫......” 刚要说“告辞”,文彦博又顿住了。 让唐奕这么一搅合,文彦博不似刚刚那么失神,倒是想起一个事儿来。 “对了!” “大内副总管大监阎康......有问题。” “!!!” 唐奕本来已经打算送客了,文彦博突然来这么一句,说的唐奕心里咯噔一声。 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好好看了文彦博一眼。 “哦?阎康有什么问题?” 文彦博摇头,“老夫还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具体如何还待查证。” “不过,他肯定有问题!” “多半是魏国公或者汝南王府在宫中的耳目。” 唐奕默默听着,寻到桌案旁缓缓坐下,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汤抿了一口,这才抬头道: “何以见得?” 文彦博凑到桌案前坐下。 “那日老夫向陛下觐言要幽禁子浩,其实也必非发乎于心,而是又被人阴了一道。” 唐奕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刚刚他刻意只说在福宁殿里的发生的事情,而不提文彦博这些天上下撺掇要幽禁他这个仇,其实就是给两人都留了余地,没想到文彦博自己提出来了。 而且,听他的意思,还偏偏和这个阎康有关。 淡然一笑,尽量让自己语气随意一些,带着几分戏谑道: “文相公最近脑子还真是不太灵光啊,这又是被谁阴了一道?” “呃......” 文彦博大窘,最近确实有点上头。 “就是这个阎康!!” 说着,文彦博把当日的情形详详细细地叙述一遍。 “当时,陛下回了后殿,一众同僚也尽数散去,老夫纠结于殿上说错了话,一时踌躇难进,走的慢了些。” “却是这个阎康,主动上前搭话,诱使老夫又出了那个幽禁的馊主意......” 好罢,文彦博倒也光棍儿,自己都知道那是馊主意。 “子浩试想,一个天子内臣,大内副总管太监,不顾内外之嫌,主动去和宰相搭话,够反常了吧?” “而且,阎康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却什么都说了,恰到好处地把老夫推到了那一步。” “再者,细细琢磨,这个阎康是不是太年轻了?” “今年不过二十七岁,进宫也才不到二十年,就已经当上了大内副总管,是不是升的有点太快了?” 唐奕道:“李孝光也不过三十来岁,不也已经是大内总管了吗?” “不一样!”文彦博自信反驳道。“李孝光是李秉臣的义子,随了李大官的姓。不论是官家,还是李大官,都是极力推捧的。” “而这个阎康......据老夫的所知,他是前前大内总管王质告老还乡的时候,从路上捡到,举荐入宫的。也就是王质的一些旧识照顾一二,怎可与李孝光相比?” “要是没有大人物暗中相助,怎么可能爬的这么快?” ...... 话说到这里,文彦博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一个爬的快,看似没靠山的大太监,又暗中使手段,让文彦博去加害唐奕...... 那么是谁想扳倒唐奕,又有能力把一个小太监送到副总管这个位置呢? 除了汝南王府或者魏国公,不做二想。 ...... ———————— 待文彦博全部说完,唐奕端着茶碗在那里发呆。 听文彦博这么一说,这个阎康确实有问题。 而且,不用老文多嘴,唐奕就知道他有问题,而且早就知道他有问题。 可是,偏偏这个阎康是唐奕所有敌人之中,最不想到的那个。 良久。 再不回应就说不过去了,唐奕只得长叹一声: “唉......” 有些事没法告诉文彦博,只能转移话题。 “看来文相公还是改不了功利的毛病。” 文彦博眼睛一立,“子浩怎么能这么说?老夫可不是推卸责任,是这个阎康当真有问题!” 唐奕放下茶碗,不接他的话头。 “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难得糊涂......相公明白吗?” “真要掰扯清楚,那就真的在成仇了。” “......” 文彦博呆愣当场,怎么...怎么唐奕这么大反应?可是,这个阎康绝不可能是唐奕的眼线啊?否则怎会对唐奕包藏祸心? 文彦博有感觉,这个阎康肯定还有别的故事。不过,唐奕显然不想再聊这个阎康,文彦博自己刚刚躲过一劫,不想再多生事端,只得拱手告辞。 狐疑的行至院门,身后却再次传来唐奕的声音。 “求文相一件事。”语气之中似有几分艰难。 “求?” 文彦博怔住,刚刚那件事唐奕都没用到求字,这次却用了“求”。 “何事?” “暂时别动这个阎康。” “留着可能有用!” “好......” 说完,文彦博转身离去,再无迟疑。 ...... 望着文彦博离去的背影,唐奕似有心事,久久未动。 张晋文靠到他身边,“你求他,不就等于告诉他了吗?” 唐奕苦笑,“他又不是真傻,我不求,他自己回去一查,早晚也得知道。” 张晋文又道:“大郎这一遭并不明智。” 唐奕喃喃道:“何以见得?” “万一他先你一步告于官家怎么办?” 沉吟了一下,唐奕不确定道:“经过前面的敲打,在没有搞清状况之前,文扒皮应该不太会冒进。” 烦躁的一甩手,“算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已经尽力了!” ...... ———————— 喂喂喂!! 四天了啊,再不砸点推荐票、月票啥的说不过去啊!! ...... 聊几句有节操的吧。 这几天复更之后,很多书友在书评留言让我好好养着,很暖心,很仗义,相当的提气! 能有这么一帮通情答礼的读者,很特么知足。 更新的问题大伙儿放心吧,苍山心里有数。 脊椎这个东西,你就算躺一年也就那么回事儿。之前断更,不是因为病的多严重,而是疼的没办法码字。 养了一段,不疼了,自然也能写一点了。真让我躺着什么也不干,反倒更难受。 当然,现在没法像以前那样一坐一天,更没法保证一天更多少多少。但是每天写一点,还是没问题的。 写的多我就发出来,写的少那就攒着第二天一起发。 不保证不断更,但是我尽力。 谢谢大伙儿的关心! ps:明天真儿真儿的没有啦!!得去医院做后续治疗。 第813章 意外访客 唐奕与赵祯之间的这场纷争,来的凶猛,去的...... 却是悄无声息。 但是,又有几人明白,这看似闹剧一般的一囚一放之中,又隐藏着多少暗流汹涌、人伦悲哀呢? 赵祯也好,唐奕也罢,包括一众观澜系朝臣,刻意隐形的诸多将门,尚有一丝家国情怀的台鉴言官,他们都很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 大宋朝这个千疮百孔的老帝国,此时此刻正是命悬一线的生死存亡之时,已没有精力顾及君王与臣子到底是分是合,更承受不起身为大宋一号人物的皇帝与高居次位的唐奕之间的内耗。 每一个人都在克制自己,每一个人都如履薄冰! 看似荒唐的一场争斗,以同样荒唐的方式结局;看似惨烈的一局权力游戏,却因某个国家大义草草收场...... 这不禁让唐奕有些感慨,让他想起后世的国共合作——大敌当前、一致对外、众志成城。 但是,感慨之余,也有一丝......挫败。 此事到了这个地步,看似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朝中罢役之围、赈灾之困尽数解决,唐奕如愿娶妻,亦可重回涯州再展抱负。 至于汝南王府、魏国公、韩琦那群苍蝇为什么没出来搅局? 呵呵...... 唐奕那一招华联放贷,让很多人不死也得扒层皮,哪还有工夫管赵祯和唐奕之间的打打闹闹。他们倒是希望唐奕马上从这世间消失,顺便把那个观澜巨兽带走。 赵祯不也正是因为这点,要留着这头巨兽,才没有痛下杀手的吗? 总之,现在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十分圆满。 可是。 虽看似云过雨歇,但唐奕同样也很明白,有些东西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且这一次能侥幸过得去,下一次就过不去了。 那粒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去,时间就成了最好的养料,只等它滋养、发芽、绽放...... 终结......恶果! —————————— 接下来数日,观澜书院之中的气氛也是渐渐松弛。 公主出降的旨意一发,所有人都明白,这回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唐疯子和官家之间,无甚大事! 当然,正如唐奕所想,大伙儿的精力都不在这个事儿上,各有所忙,各有所想。 比如范仲淹、尹洙等人。 他们现在关心的是: 唐奕这个小混蛋眼看就快到而立之年,总算要成婚了,而且一帮子的“小唐奕”马上就要降世,跟着他们的爹一起祸害人间了。 对这些土埋半截的老人来说,这才是头等大事儿。 ...... 不过,可把观澜上下的仆役和女人们支使惨了。 没错,范仲淹那是相公,王德用那是大宋的老神仙,最次最次,尹洙、孙复那也是一代大儒。 名臣大儒那是有架子的,是要端着的,怎么可能为了婚俗琐事放下身段,亲自上手呢? 所以,老哥儿几个只动嘴,不动手...... 可是,唐奕要回去完婚的那个地方叫涯州,穷乡僻壤,要什么没什么,这几位老伙计恨不得把整个开封城都给他搬海南去! 只看范仲淹光动嘴吩咐几天下来嗓子就哑了,您就想想,那些动手办事儿的得忙成什么样儿吧? 可苦了甄金莲、桃园夫人这些女人了,一个字—— 买!买!买! 小到针头线脑,大到婚床、衣柜,从恭桶草纸到金玉珠宝,只要“范老爷”想得到的,她们只管跑腿采买。 别说什么下人代劳,筹备婚娶样样都要精细,买回来之后是要范老爷看过,点了头才行的,下人怎么能行? 只甄金莲和桃园夫人是肯定不够忙活的,于是乎,观澜的女人们全员出动! 甄金莲、桃园夫人,加上孙复的发妻胡氏,还有张四娘,领着范纯佑、范纯仁、尹文若、尹文钦的媳妇,连没出阁的苏小妹都被动员起来,几天时间把开封城转了无数圈,差点没把城里搬空了。 也就是唐奕不知道,要是让他看见这帮师娘和嫂嫂们给他准备了多少东西,非得把眼珠子瞪出来不可......整整装了十艘大船的东西。 知道的是癫王娶妻,不知道的还以为唐疯子要在涯州开华联分铺呢! 那唐奕在干什么呢? 他也很忙。 此时,唐公子正窝在唐家小楼的院子里,在忙着看礼单。 唐疯子要完婚,这可真不是小事儿,朝中上下,不管是新党,还是守旧派,但凡有点头面的人物就绕不过去。 你就算把唐疯子恨到骨子里,有些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 连汝南王府、魏国公、韩琦这种都要送上贺礼,何况是别人? 再加上观澜这些年生意上有过往来的富户大族......官家赐婚的旨意一发,唐奕就没闲着,收礼收到手软! 有气无力地端着一张礼单,看向身边的张晋文。 “这又是谁的?” 张晋文有些哭笑不得,“有你这样儿的吗?收礼还老大的不愿意?” 唐奕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指着身边的几口大箱子呛道:“你坐这儿试试!?” 箱子里装的全特么是礼单,都是这几天送过来的。 也就是说,唐奕这几天看了几大箱子的礼单......就算是范师父逼着他读书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功”过。 张晋文瞥了那几口箱子一眼,也忍不住头皮发麻,“还是你自己来吧......” 又指着唐奕手里那一张道:“这一张看仔细点啊,回头得回一封谢贴。” “谁啊?” 唐奕好奇地直接翻到最后看名字,登时了然。 大辽通政使——耶律德绪。 “那是得回一封!” 拧眉一想,“算了,也别回了。派人送一封请柬,走之前与德绪大兄见上一面,当面谢过吧!” 他回来之后,就进了一次皇宫,哪儿也没去,自然也没见过什么旧交。 今天看到耶律德绪送来的贺礼,唐奕才想起来,好久没关心过大辽那边的情况了。 正细细看着礼单,忽闻院外一纯娇声呼喝: “来来来,都抬到院里去。” 唐奕一翻白眼,听动静就知道是小师娘,这不定又淘换了什么东西,要硬塞给他呢。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见石全福亲自带着一队禁军抬着十来个大箱子进到院中。 而跟在身后的,除了甄师娘、桃园夫人,还有一大串人......连范师父、尹师父都迈着四方步进了院。 唐奕无法,只得起身,先是瞪了石全福一眼,“你也够掉价的了,堂堂禁军统领当起苦力还挺尽职尽责。” 石全福这个冤啊,老子招谁惹谁了?这几天光给你家当苦力了。“牢头”干到我这个份儿上,结果“犯人”还老大不满意,也特么是日了狗了。 低眉顺眼的躲到一边儿装没听见,老子认怂行了吧?谁让你牛叉呢? 而唐奕显然也没想让他搭话,揶完这句,立马转向了甄金莲,语气可不敢那么随便了。 “我的师娘啊!”摊手一指塞得满满当当的小院儿。“直接装船就是了,你看我这儿哪还放得下?” 他可不敢说“别买了”,前天说过一回,范师父差点没踹他。 那边甄金莲闻言,嫌弃地瞪了唐奕一眼。 “这回的物件可使不得,非你放在身边,小心带到涯州不可。” 唐奕无语,这一院子的东西都是“非得放在身边,小心带过去的......” ...... 也不给唐奕犟嘴的机会,待禁军把箱子都放下,甄金莲急不可待地打开一箱,颇为得意地嚷道:“来来来,你这当爹的先过过眼,看喜不喜欢?” “噗!!” 唐奕搭眼一瞅,差点没坐地上。 眉头拧成了麻花儿,瞅着一脸得意的小师娘,负手而立、超然于世的范师父,哀嚎出声儿: “师父......师娘......” “哪用得了这么多啊?” 箱子里装的都是小衣服、小鞋,也就是后世的“童装”,特么整整十来口箱子。 “用得了,用得了。”甄金莲甩着香帕。“又不是让你们一次穿完?” 一个一个指给唐奕看,“这一箱是出生时穿的......” “这一箱是一岁的......” “这是两岁的......” “这是三岁......” 按照小师娘的意思来,孩子从降生到会打酱油之前的衣裤鞋袜,是都不用唐奕操心了。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你懂什么!?”范老爷开口了。 “你带过孩子是怎地?让你拿你就拿着!” 唐奕一缩脖子,不挣扎了。 你是老的,你说了算。 而得了范仲淹镇场面,小师娘更是来了劲头儿,正看见张晋文在那杵着。 “晋文啊,正好你也在。回头你吩咐一声,让华联采买之时,调一船蜀锦直接运到涯州去。” “......” “一、一船......?”唐奕有点无语。 当初范纯仁张罗婚事的时候,也没见师父师娘这么“下死手”啊? “还有还有!”甄金莲可不想就这此放过。 “等大郎回涯州的路上途经扬州时,你记得进趟城,从素香阁总店给君丫头他们采买几箱胭脂。” 说到这儿,小师娘还颇有几分遗憾,“本来从他们家京城的分号买一些也是可以的,还省得你们在扬州下船了。” “可惜不巧,今日去了,素香阁掌柜说,几种上等胭脂水粉的存货都被人订光了,只能让你们路上再买了。” “几箱......” 啪...... 唐奕猛拍了一下脑门儿,一个脑袋两个大。 “师娘,别买了......” “那怎么行?”甄金莲不依。“别家的胭脂怎么能和素香阁的比?” “大郎,师娘跟你说啊,你可不能委屈了几位娘子。” “不是。”唐奕哭笑不得地指着耶律德绪的那张礼单。“你要的胭脂都在这儿呢。” 那个捷足先登的人,正是这位老哥...... 一点没少,都在礼单上。 小师娘怔了一怔,“在哪儿呢?”夺过唐奕手里的礼单好好瞅了瞅。 最后有些悻悻然:“那就算了,算这耶律德绪会送礼。” “不行。”刚说完就又变卦了。“还是再买些存着吧,涯州那个地方可没有素香阁的胭脂。” “......” 事到如今,唐奕已经放弃抵抗了,任由小师娘摆弄。 放眼一院子的东西,唐奕心说,别说娶三个,娶三十个,再生一个加强连的娃娃,也用不了这么多东西啊! ...... 见唐奕一脸的不愿意,范老爷又出声儿了。 “这是心意!” “是你这些师父、长辈的苦心,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这一趟又不定多少年能回来呢,你师父、王公、孙先生,还有马家老哥,我们都是土埋半截的人,有今天没明天的!” “下趟回来,有我们没我们还在两说呢。帮你张罗着,你有什么不满意?” “......” 唐奕一愣,心里猛的往上反酸。 立马收起那份不情愿,柔声道:“您尽说些不吉利的话,你们都能长岁百岁的!” “我收,都收着,行了吧?” 甄金莲捅了捅范仲淹,小声道:“大喜的日子,你说这些作甚?” 范仲淹清了清嗓子,也觉得话有点重了。 局促道:“反正你拿着就是,又不用你背到涯州去!” ...... ———————— 正在这时,门口又有仆役捧着贺贴礼单进来。 唐奕本来心里就有点堵得慌,见又是来送礼的,这个腻歪。 “又是谁啊?” “启禀殿下,昭文馆大学士贾相公贺到。” “贾昌朝?”唐奕拧着眉头。 “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什么汝南王府、魏国公之流报都不用报,扔到一边儿去。赶明儿都送到河北路灾区去,老子瞅着膈应!” 仆役苦脸道:“礼物确实已经和魏国公诸家放到了一块儿,没打算给殿下添堵。可是......” “可是什么?” “来送礼的人说什么也不走,非要见殿下一面。”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 真特么新鲜了,老贾的人要见我?见我干嘛啊?一刀捅死老子给主家报仇? “不见,不见!”不耐烦地甩着手。“打发了便是。” 仆役得了吩咐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 “对了,来的那人让小的禀报陛下,说是只要说是‘贾辜氏求见’,殿下定会应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贾辜氏?” 听这意思还是个女的? 唐奕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问道:“这个贾辜氏是谁啊?” 范仲淹拧着眉头,“贾子明的结发之妻是真定辜氏,莫非......” 范老爷疑惑地环视众人,“莫非这个贾辜氏,正是贾昌朝的发妻?” “可是,她怎么会亲自来送贺礼?有点太反常了吧?” 经老师这么一说,唐奕猛的一拍大腿,这才想起来...... 那不是辜胖子的姑母吗? ...... 第814章 过分了 贾辜氏的到访还真让唐奕有点摸不到头脑了... 她虽然是辜胖子的姑姑,可是一来二人从未谋过面;二来,不论从所处的位置,还是“技战术水平”,老贾都得算是唐奕这十多年来最大的仇敌。 他的老婆来找唐奕,确实有点扯淡。 ...... ———————— 但是,不管怎么说,来者即是客。况且,就算看辜胖子的面子,这个贾辜氏唐奕也不能不见。 无法,只得吩咐下人引之来见。 小师娘等一众女眷颇有眼色,知道这个访客不一般,她们这些妇道人家是不便在场的,于是借故退去。 范师父、尹师父倒是留了下来,他们也是好奇,这个贾辜氏来干什么? ...... 不多时,仆役引着贾辜氏入得小楼。 唐奕只见一雍容老妇,花白鬓角,衣着华贵,仪态端庄得体的迎面走过来。 不禁暗自点头,先不说她为什么来的,单说这贾辜氏出身名门,又是宰相之妻的架子就不俗。用后世的话说,“范儿”是很足的。 只不过,出乎唐奕意料的是,还没等唐奕起身,贾辜氏已经先他一步,拂礼下拜,语气也一点贵族应有的不卑不亢也没有,倒有几分凄苦。 “老身贾辜氏,见过殿下。” 本来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这还是辜胖子的亲姑姑。但是,又有老贾那一层关系,唐奕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下意识瞥了一眼老师范仲淹,见老师面上无甚变化,这才略有尴尬的起身上前扶起贾辜氏。 “快快请起,您这是折煞晚辈了。” 扶起贾辜氏,唐奕又道:“奕与敛之亲如兄弟,若让他知道姑母上门,奕这般怠慢,却是要与我拼命的。” 从老贾那论,唐奕恨不得让贾子明一家也都蹦着见人。可是,从辜胖子那来说,倒当得起唐奕的这分客气。 “姑母,请上坐!” ...... 贾辜氏却是不依,再次下拜。 “罪人之妻,不敢在殿下面前尊大!” 唐奕没办法,再次把贾辜氏搀扶起来,说话倒是不装傻了。 “姑母见外了,今日咱们不提那些不堪过往。” “这里只有敛之的姑姑,晚辈也只是代兄弟款待至亲,可好?” 话说的很明白,我招待的是辜胖子的亲戚,要真说什么罪人之妻、贾子明的老婆这些,那就没法聊了。 ...... 可是,唐奕话说的敞亮,貌似贾辜氏不太领情,神态谦卑的缓缓摇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敛之识人之目,老身自叹不如。能交下殿下这样的朋友,实在是他的福份。” “可惜,老身却不可为了自己,坏了殿下与敛之的这份情分。” “今日老身更不敢托大,冒领这个‘姑母’之称。” “今日只是以贾昌朝之妻名,一来是向殿下贺喜;二来则是有求于殿下。” 贾辜氏知道,和唐奕打交道还是直来直去比较好,所以不但开门见山,而且没有厚着脸皮借辜胖子的名义和唐奕攀交情。 如果真的是上来和唐奕套一堆近乎,唐奕还真不一定搭理她。 话说回来,她说不借辜凯的之名就不借了?怎么不借啊?刚刚不就因为她姓辜,才见的她吗? 这东西是绕不开的,不管你求的是什么,唐奕不可能不考虑辜胖子那一层关系。 这就是贾辜氏聪明的地方,嘴上不说、不论,其实什么都说了,都攀了。 ...... 可偏偏唐奕还真吃这一套。 他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你跟他坦诚相见,他就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局促的面有犹豫之色,抬头又看了一眼老师范仲淹。 ...... “您先坐下,慢慢说!” 贾辜氏一听,心道,还慢慢说什么啊?趁热打铁吧! 再次拂身下拜,语气极尽哀戚。 “癫王殿下宽怀忘结、深明大义,还请帮帮老身这一次吧!” 唐奕心说,这是咋地了?一进门什么实惠的都没唠,先拜了三拜。 自己也是什么都没干,光扶老太太了。 脑袋一热,“快快请起,您起来说话!” “殿下不答应老身之请,老身万难起身!” “行行行行!”唐奕忙不迭地点头,就想赶紧解了这尴尬的场面。 “您先起来!” “但有奕力所能及之请,必定鼎力相助!” “......” “......” ...... 说完,特么就该唐奕后悔了...... 只见刚刚还泪眼婆娑的辜老太太闻声,立时眉梢上挑,含泪的老目笑成了月牙。 唐奕是真长见识了,头一回见人哭着笑,还能笑的这么灿烂的。 心里隐隐感觉——好像上当了。 而贾辜氏下面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唐奕听蹦起来。 “殿下此言当真?” “当,当真......吧?” “既然如此,还请殿下救救我家老爷吧!” ....... 我去你大爷的! 此言一出,不但唐奕心说日了狗了!连范仲淹、尹洙都是一滞,刹那间,眼中精光爆射、面容可怖。 ...... 救你家老爷? 救贾昌朝? 这老太太的脑洞是怎么开的呢? ...... ———————— 说实话,刚刚贾辜氏张嘴说“求”,唐奕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准备。 这段时间,除了唐奕和官家之间吵了囚,囚了放,放了又嫁女这出闹剧,朝中唯一算得上大事儿的,就是贾子明外放这个事儿了。 贾相爷自唐奕回京之后就不上朝了,并且一连上了几道折子请求辞相外放。 可以说,是铁了心要走。 官家推脱数次,见贾相爷去意已决,遂降旨准其出知梁溪。 赵祯这事儿办的相当厚道,大宋外放官员最想去了两个地方,之前咱们说过,无外乎扬州和苏州。 那梁溪是哪里呢? 就是后世的无锡市,紧挨着苏扬二州。虽然没有二州那般人口稠密、富户云集,但怎么说也是江南富庶之地,鱼米丰饶之所。 老贾给赵祯捣了一辈子乱,最后赵祯还能把他送到这么一个好地方养老,说明这皇帝当的真的没毛病。 ...... 那话说回来,贾相爷的养老问题已经解决了,贾辜氏还能求唐奕什么啊?无外乎让唐奕放贾相爷一马,尽弃前嫌,别等到了地方让他们一家过的不消停。 可是,唐奕没想到的是: 不但让我“放”,还特么让老子救他一命,这老太太的要求就有点过分了啊! 要不是辜胖子拦着,上回贾相爷就已经断腿了。 此时一听贾辜氏哭天抹泪的嚷着“救她家老爷一命”,唐奕这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真想砰的一拍桌子,瞪着眼珠子怒吼出声:“救你大爷!” ...... “那什么......” “您先别急,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好吧,临了唐奕还是萎了。 于是乎,贾辜氏登时把老贾怎么和汝南王一家决裂,那一家又是怎么准备灭口,老贾怎么决心赴死,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当然了,老太太还把贾子明是怎么受的汝南王知遇之恩,怎么决心报恩,怎么不同意那一家卖国卖祖产生的裂痕,怎么十几年殚精竭虑却落得如此下场的......说的更详细。 唐奕觉得,她就是出身大户啊,要是扔到秦家瓦子里去说书,保准把猴七儿的饭碗给抢了。 此时,贾辜氏一边说,一边哭,那叫一个感人! “我家老爷是个认死理的人,认准了的事情谁也劝不了。” “现在,一门心思在府中等死,等着那一家来送他去见老王爷。” 抬眼看着唐奕,“老身和儿女们劝了好些天,他就是听不进去啊......” 唐奕哭笑不得地一摊手,“那您来找我也没用啊,我的话他更听不进去了。” “能的,能的!” 贾辜氏一下子蹿起身来,抓着唐奕的衣袖。 “这些天,我家老爷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嘴里不停念叨着两个名字。” 唐奕瞪着眼睛一指自己的鼻子,“不会是我吧?” “正是!!” 贾辜氏一副“回答正确加十分”的表情。 “除了老王爷赵允让之名,我家老爷只念叨陛下的名字。” “说明陛下在他心里地位超然。” 说道这里,贾辜氏再次掩面泣不成声。 “老身也是实在没办法,只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求殿下!” “还望殿下......看在与敛之的兄弟之情的份儿上,救救我这可怜的一家吧!!!” 唐奕也特么是服了。 特么不是你自己说的,不提辜胖子这层关系吗!? 这老太太套路有点深...... ...... 但是,此时的唐奕居然没有一点责怪这个老太太,更没有一点仇者痛的快感。 在刚刚贾辜氏的叙述之中,他听到了许多之前无从听到的,关于老贾的过往,知道了老贾原来还有那么多的另一面...... 在唐奕眼里,贾昌朝是奸臣,是专门给他搞破坏的绊脚石,是个坏到流脓的“反一号”。 可是他不知道,老贾竟也有他的底线,老贾竟也有“忠”的一面,竟也有...... 他的骄傲。 说心里话,唐奕开始有点敬佩老贾......是那种对敌人的敬佩。 可是,话又说回来,你特么让我去救老贾,这真的过分了。 不说我救不救,老贾让不让我救,这也是个问题啊? ...... “姑母啊!”唐奕满脸的为难。 “这个......”支吾起来。 下意识的抬眼,又看了老师范仲淹一眼。 而自始至终面无表情,亦未掺一言的范仲淹,在唐奕这一眼看来之后,终于开口了。 “贾夫人请回吧!” “且让大郎权衡一二,再做定夺。” 贾辜氏心里咯噔一声,范仲淹这句就相当于婉拒了。 “范公......” “晋文,送客!” 范仲淹冷声吩咐,直接送客。 “贾夫人,请!” 张晋文得了吩咐,立马伸手一让,根本不给贾辜氏多说一句的机会。 ...... ———————— 强请贾辜氏出门,厅中只剩唐奕与范尹两位师父,气氛也一下子沉寂下来。 唐奕偷偷抬眼看向两位老师,亦没有打破沉默。 ...... 这事情上,对于唐奕来说有些为难。但是,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为难。 他能因为辜胖子的情分放过老贾一次,这一次虽然更进一步要“救他”,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退一万步,抛去兄弟情分不谈,只聊利益。 一个已经废掉的贾子明的死与活对唐奕来说毫无价值,可是一个已经被拉拢到身边的辜家......却很有价值。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可是,话再说回来,还有另一层道理比上面的更重要。 那就是:一个已经被拉拢到身边的辜家固然有价值,但是老师范仲淹,还有尹洙的感受,对唐奕来说,却是什么价值也衡量不了的。 刚刚贾辜氏在场之时,唐奕之所以一再犹豫,最后也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且一连数次看向老师的脸色,正是因为这一点。 正是因为...... 贾昌朝不但和唐奕有过结,与范仲淹和尹洙的过结更大! 如果说范仲淹政治生涯之中有政敌,那么首推就是贾昌朝。 别忘了,范仲淹的庆历新政正是被贾昌朝用最见不得人的诬陷推倒的。 范仲淹与尹洙也正是因此,而彻底远离朝堂的。 要是没有唐奕,也就没有范仲淹和尹洙的致仕之举。 在原本的历史之中,老哥俩儿都将埋骨他乡,死在贾昌朝的迫害之下。 真要算起来,贾昌朝与范仲淹之间的仇怨要比唐奕深得多。 这个时候,唐奕怎能不考虑老师的感受? 范师父还没开口,他敢自己就定了? ...... ———————— 小楼中。 总这么沉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唐奕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没话找话的活跃起气氛:“这贾夫人也真够逗的,求到咱们头上来了,她也好意思!” “......” “......” 回答他的,是两个老人的沉默。 尹洙低头发呆,范仲淹则是抬眼淡淡地看了唐奕一眼,也没说话。 “呃......” 唐奕有点尴尬,这个话头儿起的不好。 眼珠子一转,再生一计。 登时换了一副死了人似的表情,“我说,您二位能别这样儿吗?” “我这是娶媳妇,又不是娶母猪,看把你们给愁的,真没那么可怕!” “噗......” 范仲淹轻笑出声儿,又瞪了唐奕一眼。 尹洙则是无语笑骂:“臭小子!” 见两个老师终于笑了,唐奕立马顺杆就爬,往前凑了凑。 对范仲淹道:“要不,老师也跟我一块去涯州得了?” “到那儿就抱孙子,多好。” “山水也好,养人。” “嘿......” 范仲淹这次笑的更开怀了,暂时放下贾辜氏带来的不悦,仿佛真的抱到了小唐奕一般,满脸都是开心。 可惜,嘴上却道:“老了,走不动了,让你尹师父代劳就行了。” 这是早前就商量好的,尹洙随唐奕去涯州。 唐奕的三个老婆都在涯州,所以这个大婚的仪式自然也只能在涯州进行。 而唐奕无父无母,也无血亲,高堂之上主持大婚的人,便唯有观澜的这些长辈了。 按说,最有资格受唐奕夫妻奉茶跪拜的人是马老三夫妇,也应该是他们随行涯州。 可是,今年开始,马老太爷的身子骨也是大不如前。虽无大碍,但也万万经受不起数千里的舟车劳顿。 范仲淹、王德用也是一样,也就尹洙还算“年富力强”。 所以,几个老头商量了一下,尹洙走这一趟,代大伙儿受唐奕的大礼,再顺手帮他们抱抱孙子。 ...... ———————— 此时,尹洙听了唐奕的插科打诨,也彻底把自己从思绪里抽出来,笑着附和起唐奕来,对范仲淹道: “希文可别后悔,咱去了就不回来了,专心在涯州教小唐奕。” “好好!!”唐奕使劲儿点着头。“正好,涯州就交给尹师父打理,我好收心在野猪岛干点正经事。” “想的美!”尹洙眼睛一立。“老夫才不给你出这苦力。” 唐奕诚然道:“真的,我可没开玩笑。” 涯州新城一建成,必然要一个精于政事的人来打理经营。这一点来看,尹洙比较合适。 本来吴育老头儿就在涯州,他应该是当仁不让。可是,吴相公的身体刚刚开始好转,唐奕当然不敢劳烦于他,只能是把尹洙扣下了。 别看尹师父辞官也十多年了,当年在朝之时那也是一方能吏。 ...... “你想都别想!” 对于唐奕的如意算盘,尹洙是坚决反对。 “老夫教书已经教习惯了,再去执政一方,却是没那个心气儿,也没那个能力了。” “那就没办法了。”唐奕一撇嘴,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那我挑个人,你们得帮我弄过来。” “谁啊?”尹洙顺嘴就问了出来。 唐奕看得上的,应该不是那么好弄。 “王介甫。” “噗!!!”尹洙直接就喷了。 这小子是会挑呢?还是记仇啊? “你不会是因为人家的那‘两法’不和你的心意,故意恶心王介甫呢吧?” 唐奕一扁嘴,也不否认。 “没办法,那货在京城我实在不放心,只能是委屈自己了。” “放身边儿看着,勉强用用喽。” “......” 还勉强用用?尹洙也是无语了。 “你还是别勉强了。你瞧不上,陛下可是喜欢的紧。” “别说你要不来,我们出面也要不来。” ...... “老夫给你举荐一人,你看如何?”久未开口的范仲淹突然插话。 唐奕被其吸引,下意识问道:“谁啊?” “贾、子、明!” “嘎!?” 唐奕怔怔地看着范师傅。 此时此刻,范大神仿佛在发光! 那是特么圣人的光辉...... 第815章 我也有故事 说心里话,“贾子明”三个字一出,唐奕真有点傻眼了。 “老师......” 范仲淹淡然扬起嘴角,“怎么?你觉得为师没有那个肚量?” “呃......”唐奕一缩脖子。“不是。” 嘴上说不是,心里却在吐槽:这岂止是有肚量,这肚量大的都有点儿丧心病狂了。 ...... 贾昌朝于范仲淹,那和唐奕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儿。 这些年,别看老贾时不时给唐奕出点幺蛾子,当真是没少使坏。 可是,老贾从唐奕身上却从来没占到过便宜,一路被碾压、蹂躏过来......带给唐奕的快感多于仇恨...... 所以在潜意识里,唐奕并不是怀着十分的恨意。 况且,要是真如贾夫人所言,这老头儿就是“玩命一保四”,实力“1vs9”啊! 而且唐奕这个白金大神加开挂的无解存在还是在对面......也够特么可怜的。 但是,在范师父那里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当贾昌朝用最卑鄙的手段,以一个谋反的罪名,不但毁了范仲淹的理想,同时也毁了范仲淹的前途,而且还差一点就要了范仲淹的命。 再后来,范仲淹回京,同样是贾昌朝上蹿下跳,百般构陷。若不是范仲淹决心致仕,远离官场,那下场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可以说,范仲淹满腹的抱负不得施展,只能寄情观澜的境遇,完全是拜贾昌朝所赐! 这两个宿敌之间的恩怨,绝非一句“相逢一笑抿恩仇”就可以化解的。 现在范师父和他说什么肚量,唐奕还真持怀疑态度。 “师父......您放心!”唐奕得表态了。 “在贾昌朝这个问题上,您徒儿我的立场那是十分坚定的!” “您真不用给我留面子。” 范仲淹横了唐奕一眼,“看把你能的!” “给你留什么面子?你在为师这里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 “第一。”范仲淹倒也干脆,正气凛然地伸出一根手指。 “贾子明不光代表他自己,他背后还有整个真定的氏家大族。” “推行华联银贷,报复韩琦、吴奎是‘打’。” “而救下贾子明,进而救下真定士族则是‘放’。” “这一打一放之间,必然会在北方士族抱团对抗新政的阵营之中埋下一颗不安分的种子,于朝局有百利而无一害。” 说到这里,范仲淹又补充了一句。 “你拉辜家下水,固然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是,从朝堂,还有对北方大族的影响力来说,一个左右逢源的辜家,是没法和贾昌朝这么有分量的宰相之家相提并论的。” “所以老夫不管你想不想救贾子明,于国于朝你必须救。” “这与私怨无关,与家国有关!” ...... 唐奕一翻白眼,心说,用不用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啊?就不掺一点私人的情感在里面? “可是,他毕竟是贾昌朝,害的老师......” “第二。” 范仲淹根本不让唐奕说完,又伸出第二个手指。 “老夫从来没有输给过贾子明,甚至是赢了他,又何来仇怨?” 还没输呢?唐奕一脸的嫌弃。 官都丢了,让人从京城撵到西北,又从西北撵到邓州。要是不我拉您老人家一把,就让人给埋了。 只见范仲淹对唐奕的怪异表情毫不在意,面上露出一个傲然的神情,缓缓站起身形,两手一背。 “无论看现在,还是可见的将来,老夫都没输!” “因为老夫后继有人。” “我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可他却没有。” 咦~~! 唐奕忍不住往后躲了躲,刚才还一身正气,跟个圣人似的...... “老师,您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您自己呢?” “你看老夫象是在夸你吗?” 得,一眨眼的工夫,那股为老不尊的臭屁劲儿就上来了。 唐奕也是无语了,闹了半天,自己倒成了斤斤计较的那个。 眼珠子一转,立时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老师还是先把这些敞亮话收一收吧。” 范仲淹一拧眉头,“怎么?” 唐奕一摊手,“咱们想施这个恩,人家领不领这个情,还是回事儿呢。” “我就算想救,也得救得了才行啊?” “老师也不想想,让我救他,那不比杀了他更难受?” ...... 老贾想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那是他的骄傲。 他若是想苟活,有一万种方法能活下来,哪需要仇敌来施以仁慈? 这件事,在唐奕、范仲淹看来,是豁达、是大义。 可是换到贾昌朝的角度,那就是近乎残忍的怜悯。 他怎么可能接受? 范仲淹沉思起来,“这确实是个问题......” “对嘛!” 唐奕一拍大腿,身子不由得往范仲淹那边倾斜,一脸的希冀。 心说,您老这么深明大义,这么心思细腻,应该知道好人做到底的道理吧? ...... 范仲淹低头捋了捋胡须,眉头几皱几展。 “看来,只有......” 眼看着唐奕要的那个答案已经说出来了一半儿了,可范老爷不经意的一个抬头,正看见唐奕那张奸滑的坏脸,顿时反应过来。 “好你个臭小子,为师你都敢算计!” “嘿嘿......嘿嘿嘿。” 眼看被老师识破,唐奕却一点都不尴尬,厚着脸皮凑上前去。 “本来就是我救不了,您能救;我出面不合适,您出面正合适的事情吗!” “做梦!”范仲淹眼睛一立,赌气发愿地一甩大袖。 “你个小混蛋一肚子坏水,使什么招救不下一个贾子明?用绑的也能把他绑到涯州去!” “何以劳烦老夫?” 说完,范师父傲娇地一扬下巴,转身走了。 “哎哎......别走啊?” 唐奕追出好几步,“让我上赶着去求老贾别死,多尴尬啊?” 可是哪里拦得住,说话间,范老爷已经出了小院儿了。 “你呀!” 尹洙也是哭笑不得,指着唐奕的鼻子怪罪起来。 “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说着话,也背着手出了唐家小院儿。 唐奕怔怔地站了半天,一拍脑门儿,颇别头疼。 “这个贾老儿,死也不死的消停点!” ...... ———————————— 接下来数日,唐奕倒是把贾昌朝的事情暂时放到了一边,依旧是沉浸在收礼、收礼,再收礼的痛苦之中。 而这段日子,他也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封建遗毒”。 特么华夏这个送礼成风的毛病延续了两千来年,有时候真的让人绝望。 “来而不往非礼也”出自儒学巨著——《礼记》,作者是西汉大儒戴圣。 可是此时此刻,唐奕无端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 戴圣哪里是什么大儒、学者、文学家?他应该是个经济学家、金融寡头。 这孙子一句话拉动了多少gdp,又创造了多少礼品经济。 哪怕到了后世,汉学势弱,儒道日衰,老祖宗的东西已经被现代人扔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这个“来而不往非礼也”依旧坚挺,依旧主导着汉民族的价值观。 ...... 初三。 距离谕旨所批之吉日,只剩三天。 同时也意味着,三天之后,唐奕将再次离京,折返涯州。 一大早,范仲淹陪着唐奕出了观澜,一同入城。 目的无它,唐奕要在临行前再见赵祯一面。 不管他是想见,还是不想见。 至于范仲淹,唐奕去见驾可不用他陪着。老头一下船即和唐奕分道扬镳,背着手傲然离去。 唐奕望着范仲淹的背影,贱贱地一拱手,“祝老师......旗开得胜啊!” “哼!” “早去早回啊!” “......” “老师,贾府在这边儿,您走反了啊......” “滚!” “得勒,这就滚!” 说着话儿,唐奕麻利地朝着皇宫的方向一溜小跑儿。 生怕范师父一生气改了主意,连随行的仆役都被他甩到了身后。 ...... 范仲淹看着唐奕那个“小人得志”的坏相,额前青筋直蹦。 心道,老夫这一世英明早晚让被这小混蛋给毁了,怎么就脑袋一热答应他了呢? 无语地揉着太阳穴,算了,以后想帮他分担一些却是也没什么机会了...... “唉!”长叹一声,认准方向,缓步而去。 穿过汴河大街,一直走到甜水巷的一户高门大院,范老爷才停了下来。 望着门楣上诺大的“贾府”二字,范仲淹深深地吸了口气,呆愣了半天也没上前。 贾府门房的差役岁数不大,一眼没认出来这是范相公。见这老者站在门口不进也不走,好心的上前一问。 “这位老丈,可是找人?” 范仲淹闻声回过神来,“呃......” “确实是找人。” 眼神渐渐坚定下来,身板儿一挺。 “进去通传,就说范仲淹来访,讨一碗香茶!” 小仆役一哆嗦,差点没坐地上。 “谁......谁?” 他是没见过范仲淹,可是贾相公和范相公的恩恩怨怨却是知之甚详。 要说这贾府最不可能迎接的访客...... 范仲淹的名字应该排在头名吧? ...... —————————— 与此同时,唐奕已经站在了福宁殿中。 脸色却是再也没有了下船时的,风轻云淡。 若大的宫殿之中,一君、一臣、一仆...... 安静得让人从脚底往上冒寒气。 李孝光冷汗都下来了,在皇宫也呆了小三十年了,他就没见过皇帝的脸色阴到这个地步,更没见过不说话的癫王是有多么的可怕! 刚想开口帮这对君臣缓和一二,“陛......” “你下去吧......” 赵祯无悲无喜、无怒无威的一句吩咐,生生把李孝光堵了回去。 “是......” 弱声应承,稍步往殿外退。 “把殿门关上。” “是......” 小心行至殿外,刚要关门,大内副总管阎康就端着茶盘要往殿内闯。 赵祯拔高声调,一声厉喝: “你也退下!” 阎康吓了一跳,怔在那里一脸惶恐,一时之间竟忘了遵旨,被李孝光生拽了出去。 待殿门关严,阎康还是没有没反过味儿来。 “这......” “这什么这啊?”李孝光无语地瞪了阎康一眼,又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茶盘。“这个时候你还上什么茶啊?” “再说了,奉茶这种小事也用你一个副总管大监亲力亲为?” 只闻阎康道:“这不是猜到里面不会消停,怕小崽子们来不方便吗?” 隔着门又望了一眼,“没想到比上回还凶......” 李孝光又无语地瞪了阎康一眼。 别看两人一个总管,一个副总管,却是没有什么上下级的分别。 二人几乎同时入宫,同时服侍官家。一个是前总管举荐,一个是现总管的义子,一同长大,关系亲密。 “哎呦,我的阎大官啊!” 李孝光怪叫一声,“你可长点心吧,还奉茶?不送刀子就不错喽!” 阎康一缩脖子,好像还真有点怕。 “那咱们还是在这守着吧,别一会儿真闹起来,再出点什么事儿。” ...... —————————— 殿内。 唐奕依旧不言,倒是赵祯率先打破沉默。 缓慢起身,行至书架,新手从一处书匣之中取出一捋东捧到桌案前,慢慢的又坐了回去。 唐奕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有些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有些事,无所谓对错! 权力的游戏之中,尽是黑白颠倒、人性无奈的法则,怪只怪这狗日的权力左右着每一个局中人的命运。 ...... “呼......” 赵祯疲惫的长出一口浊气,拿着其中一份,推到唐奕那一边的桌案上。 “这是贾子明出知涯州的旨意。” “旨意朕给你了,但能不能带走,却是要看你自己的了。” 又拿起第二份。 “这是萧青瑶、君欣卓与公主同嫁于你的赐婚谕旨。” 之前的旨意只有公主出降,没有萧巧哥和君欣卓。只有这道旨一下,唐奕三妻并娶的美梦才能算落到实处。 “你可以放心了......” 说完,赵祯自嘲地一笑,“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个邀功...并不高明...”说着话,赵祯依旧是自嘲地摇头。 最后,赵祯把那一捋都推到唐奕面前。 “这是你不在这一年观澜商合的所有账目。” 抬眼看着唐奕,“之前给你送到涯州,你都没看,现在可以收着了。” “因为你说的对,那是你的观澜,朕以后......不会再插手。” ...... 唐奕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缓步上前,探手伸向那一捋圣旨账册......却在马上就要碰触到之时,一只老手砰的砸在那摞东西上面。 唐奕抬头,赵祯疲惫、哀戚的面容早以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狰狞可怖、扭曲愤恨的脸。 “答应朕!” “久永不要再回来!” “朕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这句,赵祯宛若虚脱,砸回龙椅,沧桑老从那摞东西上滑落。 无力地摆了摆手,老目已经闭上。 “走吧......” 唐奕僵在那里,看了赵祯良久,最后探手捧起那一摞“皇帝最后的信任”,缓缓转身...... “陛下怕我回来...夺你的皇位?” 赵祯睁开眼,“你会吗?” 唐奕笑了。 虽然是背对自己,赵祯看不到唐奕的笑,但是他知道,这个疯子笑了! 只闻唐奕沉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也许有一天......” “奕真的回来了......” “那孩儿...也给您...” “讲一个故事......” 说完,唐奕大步朝殿外行去,再没有半分迟疑。 ...... —————————— 最近因为苍山个人的原因更新不给力,自然成绩也不如人意,各大起点榜单早就找不到踪影了。 然而....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 感谢“枫林晚箫”的白银大盟! 谢谢,你不知道这个白银盟对苍山有多重要,会让苍山重新攀爬的身影跳过多少坎坷! 谢谢,为你点赞! 第816章 一个女人的故事 “孩儿......” 望着唐奕消失的方向,赵祯怔怔地复述着。 他到最后还是自许孩儿...... 猛的支起身形,追向缓缓闭合的殿门,满是皱皮的老手停在半空之中,想要抓住点什么。 可惜,这凄冷的大殿之中,除了巍巍龙座,就只剩下虚无。 ...... 门,关了。 赵祯终究没有追出门去。 殿门的另一边,唐奕也停下脚步,茫然回身。那朱漆木格描龙画凤的殿门背后是怎样的情景,他再也看不到了。 ...... —————————— 站了好久。 李孝光不由得在唐奕身后轻唤,“殿下...” “奴婢送您出宫吧?” 唐奕愣了一愣,这才发现,李孝光与阎康陪着他站了半天了。 先不接李孝光的话头,而是收拾心情,看向阎康。 “这位便是内务省副总管大监阎大官吧?” 既然唐奕问起,李孝光只得回答。 “正是。” 而阎康也是一甩拂尘,恭敬一礼。 “奴婢阎康,见过癫王殿下。” “嗯。” 唐奕点着头,深深地看了阎康一眼,迈步先行。 走出数步之后,才对身后的李孝光说出一句让他十分意外的话: “李大官去忙吧,让阎总管送本王一程便可。” “这......” 李孝光一时摸不着头脑。心说,这是唱的哪出?癫王和这个阎康都不认识,让他送什么? 可是唐奕那头一副不容有疑的架势,已经独自迈步走出了,李孝光也是无法,只得嘱咐阎康道:“那你......送送癫王。” ..... 阎康显然对唐奕的这个邀请也是十分的意外,几番犹豫,最后还是心怀忐忑地跟了上去。 也不言语,落后唐奕两个身位,默默地跟着。 青石铺就的宫城廊道之上,一个王爷,一个总管大监,走的不紧不慢。看似闲淡,却也气氛诡异。 “阎大官是汾州介休人氏吧?” 唐奕率先打破了沉默。 阎康一个激灵,抬头怔怔地看着唐奕。 “正,正是。” 见阎康慌乱,唐奕飒然一笑,“你别紧张,本王可没查过你的底细。” “呵。”阎康不然自地干笑。 “殿下说的哪里话,奴婢不过是宫闱之中一个微不足道之人,若是惹得殿下注目,倒是奴婢的福份了。” “不过,殿下怎样想起介休这一处所在了?” 唐奕再笑,背着手缓步前进,目光之中却有几分追忆。 “没什么,只不过有一位故人也是介休人。” 言辞语气就像是闲话家常,让阎康神态略松,随声附和:“原来如此。” “介休人杰地灵,春秋介子推,汉之郭林宗,还有当朝宰相文彦博,文相公皆出自介休。” “像奴婢这样的宫闱内臣,倒是有辱介休之名了。” 扬起笑脸看着唐奕,“不知殿下这位故人是哪位名士?奴婢可有缘知晓?” 这句话要是放在平时,那就是一个人情。 唐奕向阎康提到一个故人这算是引荐,而阎康回问这人是谁,就等于说是记在了心上,结下了这个善缘。将来若是有所交集,必然要关照一二。 别以为唐奕贵为嗣王,手眼通天什么都能办,万事用不到别人。 要知道,一个大内副总管的关照,你永远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价值。 可惜,唐奕今天显然不是来结什么善缘的。 阎康一问那故人是谁,唐奕好好地看了阎康一眼,不由停下脚步。 “巧了,此人也姓阎。” “阎、子、妱!大官可认得?” “!!!” “阎子妱”三字一出,刚刚还谈笑有度的阎康脸色大变,再无人色。 一脸惊恐地看着唐奕,嘴唇都已经紫了。 “阎,阎子妱?”本能地支吾应承。“原,原来是个女子!” “当然是女子。”唐奕仿佛没看见阎康的神情,笑容依旧。 “此女子可不一般,大官有没有兴趣听听她的故事?” “这......” 唐奕不等他回话,渐渐敛去笑意,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略带沉闷的嗓音自顾自的把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娓娓道来。 “本王识得一个女子,正是这位阎子妱。” “这个名字颇具春秋风韵,乃是嗜好古风的阎父精心为她取的。意在祝愿她能有一个闲淡安逸的生活。” “只可惜,命运并不为阎父所左右。” “子妱降生不久,西北魏国公府上一场大火烧了大半个宅子,身为国公府长使的阎父葬身火海。” “阎家失了顶梁柱,亦迅速衰败。阎母只得带着七岁的儿子,还有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子妱,回到汾州介休的老家投亲。可是苍天无眼,回到介休仅仅一年,阎母就失足落水,溺毙而亡,一双孤儿只得寄人篱下,相依为命。” “又三年,子妱的哥哥被告老还乡、途经介休的大太监王质相中,举荐入宫,成了大内之中的一个小黄门儿。” “而同样是在那一年,只有五岁的子妱被无良叔父卖与妓门,辗转多年流落开封。” 说到这里,唐奕玩味的看着阎康。 “大官觉得,这个阎子妱的身世惨不惨?” “......” 阎康额前细汗密布,低头不敢看唐奕的眼睛。 支吾道:“惨......惨......” “一点都不惨!” 唐奕拉高了声调,回答更是出人意料。 “其实阎父乃是魏国公心腹,子妱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 “就算阎父不死于大火,阎母不坠河溺亡,小子妱依然会被卖入妓门辗转入京,他哥哥依然会切了命根子入宫当太监!” “你......”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为什么?” 唐奕闻声凑到阎康的耳边。 “因为......这对兄妹......是魏国公的卧底!” 阎康一哆嗦,啪嗒一声,手中浮尘应声落地。抹了一把湿透的额头,“殿......殿下这都哪儿听来的?民间最爱传些皇家八卦,不足为信。” “呵呵。” 唐奕干笑一声,也不说足不足信,继续道:“大官别急着下定论,本王的故事还没讲完。” 面露追思的看向远处。 “第一次见到阎子妱,她就像一团火....” “既不敢靠近,又离之不得。” “于是,本王送了一首词给她‘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说到这里,唐奕复杂的神情之中又多了一丝悔意。 阎康则是心乱如麻,胡乱应承:“殿,殿下文采卓绝......当,当真好词。” “好词?” 唐奕自嘲反问。 “可恰恰是这首好词触动了她心中的痛楚,更成了她的恶梦!” 眼神之中又添一丝苦色,喃喃道:“要是没有这首词......她可能会安心做一个细作......不会摇摆痛苦了吧?” 阎康勉强接道:“殿下果真......果真不是俗人,一首词就可让人心神俱乱呢!” 唐奕一摆手,“扯远了,不说这个。” “总之,阎子妱遇到了一个不该遇到的目标。” “她是来了解这个人,甚至加害这个人的。” “可惜,这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她不能爱却爱上的男人....” “所以......” “当她生下了本王的骨肉,能名正言顺地在他身边潜伏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窃喜,魏国公甚至在狂喜!” “唯独她,心中只有恐惧,只有迷茫!” 逼近阎康,“说到这,本王想问大官一句,当本王的儿子降生之时,大官是什么心情?” “......” 阎康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唐奕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哪里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疯子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故事里的阎子妱...... 那个多灾多难的细作歌伎,正是他的亲妹;而那个十来岁就被王质举荐入宫的哥哥,正是他自己。 ...... 阎康哑口无言,状若筛糠。 唐奕也没打算让他答,继续诉说着他口中的阎子妱。 “她倔强!” “她比任何人都在意自己出身风尘,还是个细作的身份。” “她怕!!!” “她怕她爱的那个人真的问起她的过去!” “她怕......” “怕不说出真相就背叛了爱情,说了...又把亲哥哥置身死地!!” “最后......” “在自己的幸福和哥哥的安危面前,她选择了后者。” “她只有一走了之......” “这样,她唯一的亲人就不至于因身份败露而送命!!” “而为了不把害端引到兄长身上,她临走前刻意写了一封倔强无二,决绝永别一般的信给本王。” “你说,这个阎子妱......够不够有情有义?” “够......够......” 唐奕闻声,放声大笑,“够就好!” “阎大官,好自为之吧......” “别辜负了子妱的这份情义!” 说完,唐奕再不与阎康多说,大步朝宫外走去。 “本王去也!” ... ———————— 一个细作。 就算唐奕心大不去理会,更不去查证,可唐奕身边的人又怎么能放任一个细作稀里糊涂的就在唐奕身边潜伏下来呢? 冷香奴的来历,她的身世,还有她的那些“不得以”,唐奕早就知道,早就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不想戳破,不想提及她的那些伤心往事和脆弱不堪的坚持。 没错,在唐奕看来,那就是脆弱不堪。 老子连魏国公都没放在眼里,还在乎你这么个小卧底? 一个在大内潜伏的兄长就能成为阻挡唐奕追寻所爱的绊脚石? 这不是脑子有包吗!? 而恰恰就是这阴差阳错的脑子进水,还有唐奕模棱两可的闻不问,导致了冷香奴的出走。 此时,唐奕已经站在了宫墙之外,望着繁花似锦的开封城不由长叹一声,尽露无奈。 “相忘于江湖?” “呸!”猛啐一口。 “我去你大爷的!” 骂完之后,心情稍缓,接过仆役手中马缰翻身而上,纵马而去,直奔甜水巷的贾府。 老师还在那帮他忽悠贾昌朝呢,得去接接。 ...... ———————— 贾府之中。 范仲淹与贾昌朝对几而坐。 范仲淹腰身挺直,老目凝神。注视着面前的贾昌朝提壶抖盏,动作俊雅。 只可惜,再美的茶技也掩盖不住对面贾昌朝的颓废、凄凉。 “双龙出云。” 贾昌朝把茶碗推到范仲淹面前。 范仲淹低头扫了一眼,“没想到,有生之还能品得贾子明的无双茶技。” 老贾闻声一阵烦躁,忍不住呛声: “昌朝输了。” “可范公也没有赢!” ...... —————————— 就三千多字勒,一会儿去医院。 明天.... 你们猜。 第817章 折腾 为人之道,处事哲学,有时可以让人显得更高级,有时也能作茧自缚,自己把自己推到了墙角。 老贾此时,显然就是后者。 读书人的涵养,人上人的风度......让他即使不情愿,还是把范仲淹这个宿敌迎进府中,并且奉茶款待。 于礼,无可挑剔。 可是,于情...... 这特么就是智障。 老贾现在后悔了。 这是脑袋灌了多少水?临死都不得消停,还得让范希文在自己面前尽显胜利者的姿态? 是以范仲淹就评了一下茶,说了一句恭维的话,贾昌朝那脆弱的自尊就受不住了。 “昌朝是输了。” “可是,范公也没有赢!!” 可谓是火药味实足,直奔吵架去了。 ...... 显然不能忍啊?况且范老爷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来搓火的。 一边听着,一边摇头,“不对!” “你输了没错,可是......” “老夫赢了,也没错。” “至少,老夫看到了你的结局,你却看不到老夫的。” “你!!” 老贾一口气没导上来,差点没背过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范希文也不是什么好鸟。小人得意,不外如是! 愤愤道:“算了,说什么都是惘然!” “昌朝的颓然之态范公已经看到了,请回吧!” “呵呵。”范仲淹干笑两声,只当没听见。 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品了品,随之又嫌弃地摇头。 “这汤茶终多了几分浑浊之气,老夫还是喜欢子浩的清茶。” 老贾这个气啊! “茶也喝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子明输不起吗?” “我有什么输不起?”老贾登时就炸了。 哪还管什么风度雅量,指着范仲淹的鼻子就蹦了起来。 “你倒是说说,我贾昌朝有什么输不起的!?” “老夫就算输不起,还死不起吗!?” 范仲淹闻言依旧不温不火,斜眼看着贾昌朝。 “子明死的起,却活不起吗?” 老贾一愣。 他是多聪明的一个人?感觉范仲淹这话说的不太对路,略一思量立马就明白了。 登时气势一缓,摇着头,发出一声无奈苦笑。 “拙荆去找过希文?” 他就说吗,范仲淹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干出这种有辱名声的行径? “不过,范公这激将之法,用的有些拙劣了吧?” “对你那疯徒弟或许有用,与老夫却是儿戏了。” 范仲淹又抿了一口茶汤,“看来,子明还真的就活不起了!” “算是吧......” 既然已经识破了范仲淹的伎俩,贾昌朝也随之平静下来。 朝范仲淹拱手示意,“范公果然高量,竟应拙荆之请而来。” “可惜,子明要让范公失望了!” 范仲淹淡然一笑,既不回理,也不接贾昌朝的话头儿,却是冷不丁地开口道:“子明与老夫是什么时候开始势同水火的?” 贾昌朝略一回想,“就是庆历年间开始的吧?” “这样算起来,时间也不长,只十几年尔。” “是啊!”范仲淹长叹一气。“早年间,仲淹外任各州多年,还是子明与陛下举荐,老夫方得入朝。” 贾昌朝闻言也有追思,“还提那些作甚?早已是前尘旧事了。” 范仲淹轻笑:“还是要提一提的,否则子明大概已经忘了,你我除了是政敌,还曾经是友人。” “......” 贾昌朝默然无语,心中一阵烦闷。 谁都年轻过; 谁都热血激昂,交游天下过; 谁都胸怀家国,壮志凌云过...... 可惜,在这庙堂之上,人会变,心也会变,理想、信念更是不值一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知不觉间,物是人非,留下的不过是几多无奈与惆怅罢了! “希文可相信,昌朝当年并不想加害于你,只是......” “相信!” 范仲淹重重点头。 “若不相信,老夫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你我只是政见不合,理念相左罢了。” 贾昌朝点头,想起十几年前的新旧之争,不由脱口道:“《陈条十事》太过激进,根本行不通!” “加之陛下心意甚决,若任其发展,必成大祸!” “昌朝不得不用卑鄙之策行事。” “确实行不通。” 范仲淹意外的没有反驳,竟点头认可。 “十年前老夫就认识到了这个错误,这才甘心辞官,做一个局外人,看唐奕的路数到底行不行得通。” “行不通。”贾昌朝一甩手。“你那弟子却有不世之才,可推旧出新,本就是不可为之难事,谁动都不行!” “哦?”范仲淹玩味地看着贾昌朝。“子明不是承认已经输给唐奕了吗?” “我是输了!”贾昌朝瞪着范仲淹,“可是,昌朝输的是手段,而非理念。” “所以我才说‘我输了没错,可是范公也没有赢!’” “子明就如此肯定?” “肯定!”贾昌朝笃定点头。“他就算玩出花来,革政说到底也还是均贫富,抑权贵!” “可这个朝堂就是权贵说了算的朝堂,他怎么可能成功?” 贾昌朝越说越激动,越说声调越高。 “就算他有一时成功又能如何?他做的越多,得罪的人就越多,阻力就越大!” “就算他打掉了汝南五府,惩治了魏国公,又能怎样?走了汝南王,折了魏国公,依旧会有另一个汝南王,另一个魏国公站出来。” “这是人心,是大势!圣人之理、天子之威亦不可撼动,何况他一个唐疯子!?” 范仲淹笑了。 “短视!” “你......”老贾脸色涨的通红。 “你说谁短视!?” “我说子明短视。”范仲淹也拔高了声调。“井底之蛙、管中窥豹,不过尔尔!” “子明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老夫的弟子有什么能耐!” “你也不知道他要如何解开这个局!” “你更不知道,你坚信的‘人心’、‘大势’是何等不堪一击!” “我不用知道!”贾昌朝寸步不让。 “这是人性,谁也左右不了!” “与人性私欲为敌,希文告诉我,他怎么赢?” “谁说他要与人性为敌了?”范仲淹鄙夷出声。 “那是老夫犯过的错误,我的弟子又怎会重蹈覆辙?” “什......什么意思?”贾昌朝被范仲淹这句弄的一愣。 “不与为敌?” “那他如何革新推政?” “呵。”范仲淹干笑一声。“所以说,子明不知道唐奕的厉害。” “若想知道他如何革政推新,何不自己亲眼去看?” “......”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老贾确实被范仲淹勾起了心中的好奇,可是...... 缓缓坐了回去,老贾疲惫的低着头,“看......就算了吧,老夫累了,想歇歇了......” “不过,临死之前能与范公尽弃前嫌,畅论成败,也算是告慰平生了。” 说到这里,贾昌朝抬头看着范仲淹,眼神之中竟现出一丝胜利者的得意。 “昌朝说了,激将之策与我无用。” “这不是激将法。”范仲淹摇着头。“算是一个邀请吧!” “邀请?” “对,邀请子明与我一样,跳出来,看看结局到底如何?是你赢,还是我赢!?” “难道赵宋百年之命运,你我一生之信念......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不值得子明放下骄傲与自尊,苟活下来,亲眼看上一看吗?” “......” 老贾沉默了,这个诱惑很大,大到他开始动摇。 他当然想看看最后孰赢孰败,当然想亲眼看着唐奕是怎么败给大势、人心的。 也正因为老贾笃定唐奕会败,现在才失去了看下去的兴趣。 可是,若如范仲淹所说......真的有赢面吗? 老贾开始感兴趣了。 而同样如范仲淹所说,一但怀疑的种子种下去,那贾昌朝内心之中的所谓坚持,也就显得苍白无力了。 因为,这个结局确实值得贾昌朝放下一切,亲眼去看上一看。 “范希文!” 字字有声地念着范仲淹的名字,“你敢保证这个结局值得昌朝去等?” 范仲淹笑了,笑的极为诚恳。 “以性命担保!” “值得!” 说完这句,范仲淹缓缓支起身子。 “若老夫所料无错,我那弟子已经拿着子明调任涯州的诏谕,等在府外了。” “子明大可随他到涯州看看,看看他是怎么把你眼里的人心、大势作古化尘的。” “涯州?” 贾昌朝略有意外,却马上镇定下来,苦笑摇头。 “涯州......你们师徒算盘打的端是响亮。” “一个心死之人也能利用的这般到位!” “子明还在乎吗?”范仲淹反问。 “不在乎了!”贾昌朝叹声起身。 “走吧,昌朝送范公出府。” ...... ———————— 唐奕眼见贾府中门大开,老师与贾昌朝并肩而出。只扫了一眼老师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略有得意地泯然一笑,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可惜,老贾虽然答应了范仲淹的苟活之请,却是还没做好现在就面对唐子浩的准备。 唐奕只听见老贾没头没脑地对老师道:“说来说去,还是激将之法,拙略!” 范师父也不示弱,“但是管用!” 说完,两位宿敌相视而笑,默契地拱手互礼。 老贾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行之而来的唐奕,没等他上前,便转身回府了。 咣当...... 府门就这么关了。 唐奕吃味地一撇嘴,“没礼貌!老子救了你的命,‘谢’字都不说一个?” 上前虚扶范师父。 “老师,成否?” 范仲淹瞪了唐奕一眼。 “为师出马,有不成的可能吗?” “......” 好吧,那股劲儿又上来了。 “不过......”范仲淹话锋一转。 “人是可以随你回涯州了,但能不能为你所用,却是要看你自己的了。” “放心!”唐奕大包大揽。“不把他榨干,都对不起咱们这以德报怨的肚量。” “还有。” 范仲淹面容严肃,显然不想与唐奕逗趣。 “你要怎么把贾子明带出京,也是个问题。那些要对他不利的人毕竟都在暗处,你也不能全知全觉。” “这个更简单了。” 唐奕翻着白眼,抬头四下扫看一圈人潮熙攘的街面儿。 “咳咳。”清了清嗓子。 猛的一扯脖子,声嘶力竭地嚷开了: “从今往后,贾昌朝就是老子的人了。” “谁要动他,就先问问我唐疯子!” ...... 噗通...... 噗通...... 隔着贾府大门,内外同时传出两声响动。 街面儿上那声,是范仲淹一脚踹在唐奕屁股上的。 范老爷真是后悔帮他这一铺,都不够丢人的。 而门里面那声...... 则是贾昌朝一个没站稳,结结实实的栽到了地上。 老贾也后悔了,老夫要苟活于世看看那结局,这是何其悲壮之举? 怎么...... 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你唐疯子的人了? ...... ———————— 公主出降,这绝对是个体力活。 礼部报过来的流程唐奕早就看过,心里也有了底,这是个极其麻烦的事情。 可是,按照唐奕的料想,再麻烦也跟他关系不大。毕竟公主不在京中,初六这天也只是仪仗出降,具体的礼数流程都得等他回到涯州之后再进行。 那还不是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至于初六这天,需要唐奕来办的就一件事儿——把公主仪仗接上船就齐活了。 可就这么一件事儿,差点没把唐奕折腾死。 头天晚上就开始了...... 入夜还没敲更鼓,唐奕就吉服顶冠一样儿不少的扮上了。 首先,唐奕要开堂祭祖,告慰宗族。 唐奕双亲不在,自无法拜过高堂,只能对着唐家祖先的牌位焚香祷告。 注意,这个不是等公主入门之后,夫妇二人一起拜,而是要唐奕先拜。 因为在宋朝,娶公主就没有拜高堂这个说法。 ...... 这里必须吐槽,大宋虽然不像别的朝代那么过分,驸马联姻皇家还要签婚书,也就是男方嫁到了皇室。 可是,也有一条章程是让人无法忍受的。那就是:公主出降,到了夫家自动升一辈儿。 也就是说,嫁到夫家之后,和丈夫平等还不行,得高一辈儿,与公婆平辈而论。 这特么就过分了......不能细想,会乱套, 与公婆平辈,就没有了“高堂”,自然也就没了夫妻携手奉茶跪拜父母这一说。 总之,唐奕自己在这儿拜过先祖,就全代替了。 等礼毕祭成,已经快三更天了。 这时唐奕还不能歇着,赶紧垫一垫肚子,然后直奔观澜山门。 那里设有喜棚,专为接公主仪仗而设。 到了山下,宫里来的内侍已经等在那里,要代表皇帝,代表娘家人,把御赐的锦织凤绣大红绒花挑于棚上。 意为天子赐福。 ...... 挑完了花,赐完了福,就该赐马了。 没错,唐奕娶公主骑的马必须是皇家赐下,还不能用他自己的。 驸马驸马,何为驸马? 说白了,就是给皇帝挡刀的替身。 皇帝出行,为了安全起见,必设副车并行,佯装皇驾,以混淆刺客视听。 那坐在副车之中的人,也必然是皇帝亲信之人不可。否则来了刺客,假的那个吓的拔腿就跑,那不一下就穿帮了?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都是皇帝的儿女弟兄置于副车之中,来当皇帝的替身。 可是,这毕竟是骨肉血亲,要真给皇帝挡了刀,死了......也不合适。 那怎么办呢? 那就女婿来呗! 反正没有血缘关系,死了再给公主找下家儿就是,不心疼。 驸马此名之由来,名如其意。 所以啊,驸马骑的马自然也得是皇帝钦赐的宝马良驹。 又是挑花设棚,又是赐马谢恩的,这一套折腾完,也就过了四更天了。 唐奕还是不能得闲,骑着给官家挡刀的马,需走旱路入城接亲。 公主出降,依制要水路下嫁。走水那是公主的特权,唐奕这个驸马迎亲的时候是不能沾水的。 得亏这是从回山进京,走陆路也就三十多里。 这要是从海南...... 一圈儿都是水,还娶不成了呢! ...... 迎亲大队走到开封城下,天光已经大亮,城门也开了。 唐奕又南熏门入城,走御街正道,一路行到宣德门前。 文武百官已经等在这里,他们可不是来给唐奕贺喜的,而是给公主送嫁的。 此时,赵祯置于宣德楼上,算是整个婚礼唯一给驸马面子的举动了。 挡刀的嘛,总要见上一见,以示恩宠。 不过,也只是见上一见,一个字儿都不带说的,全由宣旨大监代劳。 这个宣旨大监还不是李孝光这个总管大监,而是别人。 为什么是别人呢?因为这是个体力活儿,一般人干不了。 你想着,宣德楼高余十丈,得扯脖子喊,才能让底下人都听见,况且这个旨意还不是一般的长。 是太特么长了! 一共七道圣旨,一道比一道长。 首先是告天檄文,名为祭旨,相当于好几万字的赞美诗。 在这个皇帝做个梦都要给老天磕两个头的时代,皇帝嫁女儿不更得和上苍念叨念叨? 祭旨念完,不用直腰,下面还有福旨。 也就是和上苍说完了正事儿,得接着这个正事儿,求点比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什么的。 这绝对是世界上最长的许愿书,听得唐奕腰都木了。 ...... 祭了天,许了愿,接下来就该给百姓朝官洗脑了......名为恩旨,就是歌颂皇家之德、天子之恩。 恩旨之后,终于开始说到正题上,是为“封旨”。 故名思议,就是封赏。 而所封之人除了唐奕,还有唐家的祖宗十八代。 皇帝的亲家怎么可能是庸庸之辈?必须封! 唐奕的爷爷、太爷爷、太爷爷的爷爷,只要能查得着的,封一个遍。 那个死鬼老爹唐冠宇,估计做鬼也没想到,都死了十几年了,居然成了禄国公。 唐母亦追封为禄国夫人。 而唐奕则是在嗣王之外又得了一个武散职——镇远将军。 这充分说明一个问题: 娶个白富美,是多么的重要啊! ...... 封完了唐家之后,则是公主的开府旨意。 福康在京时,一直居于宫中,随母寝居。嫁人了,自然要开府,这没什么好说的。 等这道旨一宣完,唐奕终于能够长长的出一口浊气了,因为下一道旨就是真真正正的嫁公主的“嫁旨”了。 而且这道旨最短,就几句话,宣完也就完事儿了,可以直腰了。 大宋不用跪拜,可是这么弯腰撅一个多时辰,还不如跪着来的舒服,现在唐奕整个后背都是木的。 咬着牙,勉勉强强听完嫁旨,刚要直腰...... “有旨意!” 靠!!! 差点晕过去,还有啊? ...... 确实还有。 祭天祈福,恩泽天下,又嫁了女儿,不得借这个机会好好教化一下百姓啊? 接下来还有一份“告民书”,大概相当于十万字的政府工作报告。 中心思想差不多就是:你们看皇家有德,下嫁公主,此今也是国顺民昌、政务通达的太平盛世。 你们做为百姓,做为人臣,也得知天恩而顺天意吧?也得有点眼力见儿吧?要做个五好宋民,爱国爱朝......共建和谐社会哈。 这一套下来,别说唐奕这个大小伙子了,文武百官,那些老家伙们,领旨谢恩的时候声调都带着颤音了。 两个时辰,整整一个上午,就在宣德楼前撅着了! ...... ———————— 终于。 宣德门大开。 街道司的士兵几十人打头,每人手里都拿着洒扫工具和镀金镶银的水桶,一边清扫路面,一边洒水前行。 这就是所谓的“水路”,这些士兵要一直洒到桃园码头,仪仗上船之前。 而水路嫁俗一出现,唐奕一边揉着老腰,一边真真地长出了一口气,可算完事儿了! 恨恨地瞪了城楼上的赵祯一眼......他就是故意的! 翻身上马,再看一眼宣德楼,终还是抱手一揖: “陛下珍重......孩儿...走了!” 赵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朝唐奕摆了摆手。 ...... 唐奕抿着嘴,亦没有再多说一句。 拨转马头,寻着仪仗之中最大的一顶红梁镶金大檐子,并于檐前,领着仪仗大队,缓缓离去。 (古时小乘叫“轿子”,皇家大乘为“檐子”) 仪仗至桃园码头,唐奕扶着腰下马,也不等下人招呼,自己先嚷开了: “赶紧的!上船,起驾!” “那个谁,给本王取点心果子来,可特么饿死我了!” 昨晚上吃的东西,一直折腾到现在,前胸贴后背了。 “呃......” 送嫁的一个内庭管事太监闻言,急忙靠了上来。 “启禀殿下,还起不了航。” 唐奕眼睛一立,“为什么?” 太监面色一苦,“仪仗还没出宫城呢......” “依制,殿下要等公主仪仗尽数上船方可成行。” “什么?” 唐奕下意识目光延伸,往远处望去。 “多长啊?还没出宫城?” ...... 呵呵,多长? 唐奕以为,除了他身后这个红梁大檐子,还有在他之前开道的士兵、檐子两侧共十二人的仪仗护卫、遮蔽仪仗的红罗掌扇。就没了? 想多了。 其后,还有头戴珠玉金钗、衣着红罗销金长衣的宫嫔马队,这是公主的陪嫁。 再往后,还有天武官抬着的仪仗轿队,轿子里装满了公主的嫁妆,以及御赐家什器物。 这一队有多少人呢? 光轿子就五百多个。 唐奕这里已经到了桃园码头,那边儿的轿队还没出皇城呢! 最最后,还有皇帝赐予公主府的府卫、掌史等一应文武,大概几百人。 等这些人慢悠悠的出了皇城,再走到桃园码头,再上船...... 天已经擦黑了。 唐奕这算是整整折腾了一天一夜! 等到他下令起航的时候,已经是无力吐槽了。 咬牙切齿地恨恨抱怨: “折腾死算了,下回说什么也不娶公主!” 众人闻言,无不绝倒。 你还想有下回? ...... 第818章 崖山 入夜的开封依旧鼎沸如昼,灯火星布的喏大城郭,昭示着当今世上第一大城的不夜连天。 此时,宣德楼上,赵祯紧了紧身上的狐绒大氅,眼望着远处汴河之上的一条长长火线。 那是癫王出京的船队,浩浩荡荡足有几百之数,从周桥一直连到旧宋门,也不见断点。 纵使开封城的辉煌灯火宛若星河,亦不能掩盖那隆重浩荡的南下阵仗。 “你说,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皇帝突兀地喃喃出声。 李孝光与陪着赵祯站了一下午的文彦博对视一眼,没听清官家说了什么。 文彦博上前一步,轻声呼唤:“陛下说什么?” “应该不会回来了......” 赵祯似乎没听到文相公的呼唤。 事实上,开头的那句问话是问谁,赵祯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就是在问自己。 “应该不会回来了......” “你把话说的那么绝,他还回来做甚?” 文彦博低着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 这句不能接,况且也不用接。 官家在福宁殿上告诉唐奕“永远不要回来”,皇帝把话说到这一步,就算唐奕想回来也没法回来了。 除非...... 他真的要谋权篡位! ...... —————————— 桃园码头的一个角落。 魏国公与韩琦隐没在黑暗之中,冷眼看着唐奕的船队一艘接一艘的驶离码头。 “孰能料到,最后救贾子明一命的,居然是这个疯子!” “能让贾子明活命的,也只有这个疯子。” 汝南王一家已经被这疯子吓破了胆,也只有他一声吼,那一家人才真的不敢动贾昌朝一根寒毛。 “唉!”魏国公一声叹息。 “如此一来,唐疯子得了一大助力,而汝南王一家却是要寝食难安了!” “也不见得。” 韩琦比魏国公要乐观一些。 “贾子明就算借唐奕苟活于世,也不会把北方士族的账册之事出卖给那个疯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哦?何以见得?” “他要是墙头之草,就不会卸任之前把账册还回去了。更不会在家中待戮,等着唐疯子去救他。” “那这....”魏国公有些无措。 “既然贾子明不会交出账册,那唐奕救他何用?” “不知何意....”这一点韩琦也想不清楚。 依贾府之中传出来的消息来看,范希文入府并不算是“收”了贾昌朝,最多只能算是劝活。 这样的结果,更印证了他对贾昌朝为人的猜测,老贾不会出卖汝南王的儿孙。 可是,这点唐奕和范仲淹当然也看得通透。 那他们还救这个无用的贾子明?究竟是何意?为体现他们的大度? 显然不是。 这其中有何深意,韩琦一时也想不通。 ...... 其实,韩琦、魏国公等人此时要是心无旁骛,静思全局,是不难看出这是唐奕的一个分化之策。 只是,他们哪静得下来? “让你全家揭不开锅!”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缠绕在韩琦等人的心头。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他们才真实见识了观澜商合,或者说华联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拿钱不当钱! 唐疯子这回是动了真怒,为杀敌八百,宁愿自损一千。 不计成本,就是要玩死你! 可是,论拼家底儿,谁能比得上华联啊? 这边儿死八百已经是伤筋动骨,可是人家损一千,兜里还有一万、十万、百万! ...... 韩琦家里,是真的快揭不开锅了。 几代人积攒下的喏大家业,正在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蒸发。北方阵营之中,现在可以说是人人自危。 虽然这进一步让他们认识到了唐疯子的破坏力和可怕,比以往更加团结,可是...... 团结有个屁用?不过是抱团一起死罢了。 因为谁都束手无策,拿唐奕这个倾销的大招儿毫无办法。 这个节骨眼儿上,谁还有心思去管他贾子明的死活? ...... “哼!”望着南下的船队,魏国公冷哼一声。 “老夫倒是要看看,这个贾子明,他到底要怎么用!” ...... —————————— 怎么用贾昌朝,那是唐奕的事,自然不劳韩相公和魏国公费心。 ...... 此时,船队出城,顺汴水南下,已到了回山码头。 下令装着公主陪嫁,还有自己这边筹备的货船先行,唐奕则是停船靠岸,下得船来。 码头上,范仲淹、王德用等一众师长都在岸上相送。 范仲淹见唐奕下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还下来做甚?径自上路便是。” 唐奕则是站定身形,大大的给几位师长作了一个揖。 “奕走了,师父们,万万保重身体......” “行了。”王德用甩着手。“走吧,走吧!老夫这身之骨硬朗着呢,不用你操心!” 说完,又叮嘱道:“过两年娃娃大了,送回来给我们老哥儿几个瞧瞧。” “行!”唐奕重重点头。“到时,奕亲自给您老送回来。” “......” 王德用闻言,没说话。 孩子能回来,唐奕就......不太容易回来了。 “走吧......” 老将军无力地再次催促,然后背过身去,再不看唐奕一眼。 唐奕咬着牙,再次与众师长深深一礼。也不再啰嗦,上前搀扶尹洙,上船离去。 这一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 ———————— 去涯州的路线已经走过几遍了,自是轻车熟路。 顺汴河南下,入泗水,经淮河入海,之后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 本来江河所用的槽船是平底的,经不起风浪,所以在淮河入海之时,依例要换乘尖底海船。 可是,这一趟的船只实在太多,要是全部换乘,五百多艘槽船,起码也要百多艘海船调度。这一卸一装,又得十多天的时间耗费,实在是太麻烦了。 所以,唐奕和随行的管事一商量,索性就沿着海岸线慢慢走吧。这一路上也就过琼州海峡稍需注意,倒也不算难事。 这一日行至新会,本不是靠岸之机,唐奕却意外的下令停船,要下船一游。 众人皆是生疑,好好的停什么船?上什么岸? 尹洙也是好奇:“槽船入海本就走的慢,已是延误了行程,大郎又为何要在此处耽搁?” 唐奕看着船下的孤岛海峡,神情有几分凝重。 “只是想来看看......” 说着,淡然一笑,又道:“尹师父也下来走动走动吧!” 尹洙自无不可,点头跟着唐奕下船。 走到一半,唐奕回头看了一眼船舱,“那一家人呢?” 尹洙闻言,苦笑对之。 “那一家还转不过那个弯,估计不到涯州,是不会出来的。” 唐奕无奈耸肩,随口吐槽:“装什么清高嘛?自己遭罪,连带一家老小都跟着受罪!” ...... 唐奕嘴里的那一家,当然就是贾昌朝一家。 没错,是“一家子”... 老贾这回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就来了。 估计老贾是怕汝南王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没办得了他,等他一走,会对自己家人不利,所以夫人儿女,带了一大家子,是一点没和唐奕客气。打算全家都吃唐奕的,喝唐奕的了。 可是,你都这么不见外了,那还装什么鹌鹑?自打出了开封城,老贾也真有那股子劲儿,就没出过舱房。 唐奕也是佩服,你这能躲到什么时候去?早晚不得出来见人?就不信到了涯州你还不出来,怎地?打算窝吃窝拉,就住船上了? 想想就觉得有意思,堂堂贾昌朝,也有解不开的结。 一边暗自摇头,一边与尹洙踏上了岸。 脚踏在湿软的沙滩上,唐奕抬头四望: 并不算秀美的海岛,并不算磅礴的景致。近处浊浪击岸,海水不清;远处稀松的林子,光秃山石岩壁。 说实话,真的是一点看头都没有。 可正是这份普通,倒让唐奕的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尹师父相信命运吗?” 无端端问这么一句,把尹洙问了一愣。 “你年纪轻轻,什么命运不命运的!?”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这要分怎么说。”尹洙坦然道。“以为师来说,当年在邓州重病等死,那就是我的命。” “大郎和孙先生的出现,又改变了我的命运。” “可是,换一个角度来说,你们的出现同样是我的命!分别只在命好、命坏罢了。” “谁又能说的清呢?” 唐奕闻言,长出一口气,由感而道:“我能改变老师的命运,那到底能不能改变大宋的命运呢?” “......” 尹洙更是糊涂,这孩子今儿个是怎么了?尽是说些暮气沉沉这莫明之言。 他哪里知道,新会,还有他们所处的这个荒岛,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崖山! 两百年后,就是在这里,陆秀夫背着少帝赵昺跳海,熄灭了赵宋最后的一丝火种。 元将张弘范于石壁之上刻下:“灭宋于此”! 十数万军民投水相随,尽数殉国! 异邦外族第一次全疆域的征服了汉人文明,绵延数千年的中原传承就此断绝! “海角崖山一线斜,从今也不属中华!” 崖山...... 这一切都将发生在唐奕脚下的这个————崖山! 他真的不敢确定,如今的大宋会不会再倒在文明粉碎机一般的蒙古铁蹄之下。 “走吧....” 站了良久,唐奕终还是眼神越来越坚定,与尹洙登船离去! 尽人事,听天命! 即使不知道时空会不会如后世所说,有他的韧性和纠错性。可是,就算有,就算历史终会回到他原本的轨迹,那又如何呢? 唐奕努力过。 汉人尽力过。 如果最终还是沉寂于此,那至少...... 没有遗憾! ...... ———————— 接下来的日子,唐奕把自己关在船舱里,想了很多。许多从前未明之惑,似乎也豁然开朗起来。 这一日,船至雷州。 隔着琼州海峡,已经依稀可以看见南海大岛近在咫尺。 唐奕也终于出了船舱,因为,曾公亮又来了。 站在船头远望,一艘破旧官船打着雷州水军的旗号缓缓驶来。 唐奕望了半天,忍不住吐槽:“怎么就一艘船?” 两船相靠,还没等曾公亮上来,唐奕就嚷开了: “你的水军呢!?” “......” 曾公亮来本来是出于礼数,恭贺唐奕大婚的。 手都举起来了,还没等张嘴,就听到这么一句,纵使他再有涵养,也差点儿没蹦起来。 “还要水军!?你有完没完!?” 唐奕嘿嘿憨笑,也不接话,明白曾相公是让自己坑怕了。 “相公且上船,奕正好有事与相公说。” 待曾公亮登船,没好气地瞪着唐奕,“什么事儿?” 唐奕还是笑,“水军的事儿。” “怎么没完了?”曾公亮这个无语。“别提水军,真的没有了!” 唐奕看着曾公亮气急的样子,笑道:“相公别急,听我说完。” “把你剩下的五千水军,除是日常防务所需之外,也都交给我。我替你训练整顿,半年之后,连原来的那五千一并还你。” “啊呸!” 曾公亮一口老痰就差没啐唐奕脸上了。 “你蒙谁呢?” “给你?给你还能拿得回来?” 唐奕平静道:“句句实言,绝无诓骗!” “......” 曾公亮不说话了,狐疑地看着唐奕。 这小疯子今天有点不太对啊?从来没见他这么严肃过。 “真还?” “真还!” “不对!”曾公亮摇着头,还是不信。“你肯定有什么瞒着老夫。” 唐奕也是无语了,怎么真诚了,反道没人信咱了呢? “实话说吧,我就是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涯州练兵不差多你这五千,一就手,真没藏什么心眼儿。” 说到这儿,唐奕诚恳地看着曾公亮。 “涯州军也好,雷州水军也罢,都是大宋的武装......我能帮一点儿,就帮一点吧......” ...... 曾公亮打了个冷颤,这唐疯子不疯了?要当圣人是怎么地? 下意识四下扫看,那个贾子明也是他圣心大发带过来的吧? “好吧!”最后,曾公亮还是点头了。 “不过,借了一定得还!雷州匪患也不轻,不能没有防务。” “一定!” ...... 这事儿就算是定了。 “贾子明呢,没在这船上?” 扫了好几圈儿也没看见老贾,曾公亮只得主动来问了。 “在呢。”唐奕答的干脆。“只不过没出过船舱。” “没....” 曾公亮立着眼睛,马上也就明白了。 唐奕搭言道:“要不,曾相公进去会一会故人?” 曾公亮沉吟了一下,“还是算了。” 二人身份特殊,还是不见的比较好。 ...... 第819章 再见故人 送走曾公亮,已经是中午。 唐奕回舱吃了午饭,觉的船舱中憋闷,又想去甲板上走走了。 只不过,前甲板上有人。是一个和唐奕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牵着一个十多岁的女童,两人正站在船头,远望着即将到达的琼州。 ...... 只要在唐奕身边呆过的,不论是下人,还是朋友,都知道唐疯子没有什么贵贱之见。不管是下人,还是什么人,一率平等对待,不尊俗礼。 所以,他身边的人都不怕他,在唐奕面前也从不拘谨。 正因为如些,唐奕也从来不考虑自己突然出现,会不会给别人带来不便什么的。 与往常无异,径自朝船头走了过去。 那一男一女见了唐奕,却是拘谨的面色一变,主动让到了一边儿。那个女孩更是把青年的手抓的更紧,下意识的藏到了青年身后。 这倒是让唐奕生出了兴趣,好好看了这二人一眼。 随之指着那青年,可指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人是谁。 “你是那个......那个那个......完了完了,这脑子,不好使了。” 看着就是眼熟,绝对见过面,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那青年闻声,局促地拱手施礼:“鄙人贾思文,见过殿下。” “对对!!贾思文!!” 经他这么一说,唐奕也终于想起来了。 “当年,咱们还在樊楼一起喝过酒,对过诗!” 贾思文这个脸啊,顿时就绿了。 能不能矜持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当年那是对诗吗?是让唐奕拿脑筋急转弯耍的北都找不着了。 是喝酒吗?那是火燎舌头。 尴尬的一笑,面上却是谦卑非常,不敢有异。 “难得殿下还记得!” “怎会不记得?”回忆起往事,唐奕来了兴致。“那时咱们都只十几岁,竟然还像个大人儿似的跑到樊楼去喝酒,还差点没打起来。” “哈哈哈......当真是幼稚的很。” “诶,对了。”唐奕靠在船梆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陪着贾相爷南下,怎么出京的时候不来找我一叙?” “这......殿下事务繁忙,思文不好打搅。” 唐奕一撇嘴,可是不信的。多半是贾相爷要面子不出来,儿子就也不好出来见人了。 “近况如何?记得当年你在太学也是成绩不错了,可是这几科好像都没见你去考?” 说着话,二人话起了家常。不过,大多是唐奕问,贾思文在答。 这其间,唐奕对贾思文也是改观颇多。 更为愕然的是,原来十年前那一场看似无甚大事的义气之争,对贾思文的影响居然这么大。 大到.....足以改变他的一生。 按照常理来说,贾思文虽然跋扈刻薄,但是在太学之中也属拔尖人物,再苦读几年,考一个官身却是不难的。加上他老子是贾昌朝的关系,可想而知,前途必是光明的。 可是,就是那次纷争,彻底改变了贾思文的一生。 那一次樊楼对诗猜谜,影响不算小,唐奕凭着烧刀子和几句吟酒诗赚了大名声,亦得了“狂生半阙郎”这个名头。 可是,他却是实打实地踩着贾思文的脑袋上去的。 正因为闹得大,贾思文不但名声扫地,而且给贾相公惹了麻烦。 老贾不得以,只把好贾思文从京城送回老家真定暂避锋芒。 可是,就是这一退,让贾思文再难考回京城。 再后来,老贾失势,他这个纨绔儿子更难翻身,别说考进士,就是思荫入仕也没了希望。 这么多年,就一直赋闲在府,再无出头之日。 听完这些,唐奕不禁有些后悔刚刚的冒失。 面前的这个青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挑刺闹事的、刻薄无礼的纨绔子弟了,说话谦卑有度,儒雅知礼。 可是,谁又能想到,成就这些的,却是这样一个残酷的理由呢? 而自己刚刚看似无心的几句话,在贾思文听来,应该是有点伤人的吧? “贾兄....”唐奕用手肘支着船梆,看着茫茫海面。 “当年咱们都还小,不知进退,做事也是没轻没重。” “对不住了......” 贾思文此时也从开始的局促之中松弛下来,淡然一笑,“谈不上谁对不住谁吧,少年轻狂而已!” “再说,那时的我,也确实混蛋。” “嗯。”唐奕点着头,戏谑出声。“是不招人喜欢。” “哈哈哈哈!” 说完,二人相视大笑,前尘恩怨随着笑声飒然散去。 “不过,话说回来。”贾思文笑罢,诚恳地看着唐奕。“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但是这一次,我要好好谢谢殿下。” “谢谢你......救了家父。” “嗨!”唐奕无所谓的一甩手。“说远了,什么救不救的。” “前两天在新会,我悟出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唐奕答道:“我和令尊本来也不是什么敌人。” “政见不和,闹的再凶,放到国与国的争斗之中,也只能算是‘家务事’。” “家务事?”贾思文一时没听明白。 可是,唐奕却不想再多说,“算了,不说这些。” 看向一直躲在贾思文身后的小女孩,眉清目秀甚是可人。 “你多大了?” 小姑娘探出半个脑袋,稚气未脱的嘟囔: “不告诉你。” 唐奕来了兴致,“为什么?” 主动凑了过去,不无逗弄之意。 “你干嘛躲着我啊?我又不吃人?” “父亲大人说,唐疯子是我家的仇人,得离你远些。” “......” 这一句答的唐奕眼皮直抽抽儿。 抬头看着贾思文,“你告诉她的啊?也不教你闺女点好的。” “他是我六哥,我爹是宰相!” “啊噗!!” 唐奕看了看小女孩儿,又看了看贾思文。 老贾的女儿? 这老头儿今年也是六十有二了吧? 靠! 又一个和范师父一样—— 老不正经的! ...... 对此,贾思文也只能报以苦笑。 “舍妹年幼,被家父惯坏了,殿下别计较!” “没事儿!”唐奕无所谓地大笑。“苏子瞻也有这么个妹妹,嘴冲的很,早就习惯了。” 正说着话,船工来报,琼州马上就要到了,码头上有人派船来报,说希望唐奕靠岸略作停留。 唐奕稍加思索,也就同意了。 海南浪急,船队又都是槽船,是不敢夜航的。且现在已经是下午,继续上路的话,夜间也只能在野地里停船,还不如就宿于琼州。 “吩咐下去,今晚就在琼州过夜。需要上岸的,明早之前必须返回。” 船工得令而去。 唐奕看向贾思文,“海南风情与中原大为不同,贾兄也可下船一游,体验一番。” 贾思文看了一眼琼州码头,“还是不去了吧......“ 随后又忧心道:“京中久闻岭外民风刁恶,悍匪遍行,更是只以都老为尊,不知朝廷之重。其中更以海南大岛最为甚之,殿下最好也是小心为上吧!” 唐奕一笑,安慰道:“贾兄大可放心!到了海南,就算到家了,安全之事不用多虑。” “呃....”贾思文一阵错愕,却是没再多劝了,但是心里却还是不放心。 来之前,他也是做了功课的,知道海南这个岛上有侬峒数十几之巨,都老蛮霸一方,凌驾于朝官之上更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到了这里的朝官无不仰仗都头鼻息度日,倒不知这个疯子哪来的这般底气。 也不容他多想,眼看着船队缓缓靠岸。 望着码头上一个个打着赤膊,满面刺青,亮着弯刀利枪,眼神可怖的蛮兵,贾思文心里直瘆得慌。 别忘了,唐奕这回可是带了好几百船的中原贵重货物,要是让这帮蛮子知道,谁还管你是不是王爷,放手开抢那可如何是好? 下意识把小妹往怀里紧了紧,就差没拔腿就冲回舱里了。 这时,船工已来禀报,说是蛮子想上船。 “不能让他们上船!”贾思文脱口而出。 进港就够危险了,你还敢让他们上船? 可是唐奕却不以为然,随口就答应了。 贾思文心说,得,你是唐疯子你什么都不怕。 牵着小妹急急的就回了舱,可不在这儿呆了。 不过,回舱是回舱,却也是不放心,只躲在舱门之后,借着门缝看着外面的情形。 过了一会儿,船彻底靠岸,见船工落下锚绳,放下跳板,贾思文更是紧张。 再过片刻,只见一帮子侬峒男女上了船,已经站在了唐奕面前。 这时候,连小妹贾秀秀都紧张的抓紧了六哥的手臂。 “哥...蛮子不会一下就把唐疯子杀了吧?” “嘘!”贾思文左手掩住小妹的小嘴儿。“别说话。” 右手已经放到了舱门栓子上,只等外面稍有异变,就把门锁上,应该可以抵挡一阵.... ..... 正当贾思文屏住呼吸,外面的情势已经到了最紧张之时。 噗通!!!! 一声膝盖砸甲板的动静,吓的贾思文一个激灵。 然后.... 然后特么有了第一声就有第二声,打头的黎人一跪下,后面扑剌剌跪倒一片。 再然后,外面就嚎上了: “殿下啊!!” “殿下开恩啊!!” “殿下一言九鼎,说话可要算数啊!!” “我家都老在涯州可是已经关足了一年了啊!!” “该放我家都老回家了啊....” 贾思文下巴差点没掉了。 心道,唐疯子就是唐疯子!这疯子来海南也就一年吧?怎么办到的? 他却是忘了,当年唐奕惩治他的时候,也是刚到京城,还不到一个月呢。 “哥!”此时贾家小妹也开口了。 “唐疯子果然不好惹,咱们还是离他远点!” .... ———————— 外面的唐奕现在有点尴尬。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帮人要上船干什么。 这一跪一嚎,他才想起来,对哈,德拉海那老家货都干了一年多的苦力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我....我说过一年就放回来吗?” “说过!说过啊!!” 下面跪的是德拉海的老婆孩子,哀嚎着就差没抱着唐奕的大腿哭了。 “殿下,你说过的啊!!” 唐奕试探着嘟囔:“要不,再加一年?” 涯州缺苦力啊! “别啊!!殿下开恩啊!” 再加一年?只这一年他们都是强撑下来的,要是再加一年,那琼州就彻底没了德拉海这一支的势力了。 “行吧!”唐奕也挺为难。 “本王就是心软啊,见不得人家孤儿寡母的伤心难过!” “你们先回去吧,等本王回了涯州,就放他回来与你们团聚。” ...... 一听癫王答应放人了,德拉海一家立时高呼谢恩,一个劲儿的磕头。 最后强拉硬拽,说是城中设宴款待唐奕。 唐奕不去都不行,只得从命,临走正看见舱门缝里朝外望的贾思文。 “那什么,今天是没空了......明天!明天转告你爹,就说我舱里有上等醉仙,若是有空,可以过来喝几杯。” 贾思文显然脑子还没转过来,等唐奕都走没影儿了,才从前一个事儿跳下这个事儿上来。 立时眼前一亮,唐奕这算是示好啊! “多谢殿下啊......” 可哪儿还找得着人? ...... 第820章 喝骂 唐奕确实在示好,他之前与贾思文说的话,也绝不是场面话。 “在国家与外敌的层面上来说,他和老贾之间也能算是‘家务事’。” 这是民族大义,容不得半点马虎,只要贾昌朝心中良心未泯,尚有大宋,那么抛开个人因素,唐奕愿意和老贾真正的合解。 不论是将来,还是现在,大宋也确实需要这份众志成城。 可是,特么得某些人领情才行啊。 第二天,唐奕真的就备了好酒,在舱房里等了老贾整整一天。 说实话,在唐奕看来,贾昌朝能答应跟他来涯州,不管是老师的话起了多大作用,起码他自己心里是动摇了的,现在无非是缺一个台阶。 因为,毕竟是和范仲淹之间的结导致他来的涯州。跟唐奕之间,两人可是从头到尾还没有一句交流呢。 那唐奕就给你个交流的机会呗,给你个台阶下呗! 有什么啊?不就是个面子吗? 可是你不来,这特么就过分了啊! 你就算不想和我交心,特么老子救了你,过来说声“谢谢”总说的过去吧? 打脸啊! .... ———————— 又过了一天,眼瞅着就到涯州了。 唐奕忍不了了,拎着酒坛子,直奔贾昌朝的舱室就冲了过去。 哐! 一脚踹开老贾的门。 “贾子明,过分了啊!” 老贾正坐在舱中闭目养神,抬起眼皮一看是唐奕踹门进来,竟也不觉意外。 不咸不淡道:“过不过分,殿下不也来了吗?而非老夫去找你。” 砰的一声把酒坛子砸在桌案上。 “你有劲没劲啊?就为了谁先谁后争一个主动?” 贾昌朝抬起头,“有句话得与殿下说在前头。” “说!” “老夫来涯州,可不是给殿下使唤的。” “老夫来涯州,也并不是卖主求荣!” “老夫来涯州,只是应了一约,想看一看结局!” “而且,不管来没来涯州,应没应这个约,老夫依旧坚持,你们赢不了!!” “嘿!!” 唐奕这个气啊,撸胳膊挽袖子,朝着贾昌朝一瞪眼。 小样儿勒,还真不信了,老子忽悠不瘸你! .... “你能赢我什么啊?”唐奕斜眼看着贾昌朝。 “老子要恩宠有恩宠,要权有权,要钱有钱!!” “要兵权,涯州养兵十万!要逍遥,海南天高地阔!” “你看瞅瞅你,命都特么是老子的。” “你还赢?你赢个屁!” “......”老贾顿时脸都绿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孙子是一点节操都没有。 高声强辩:“至少说明老夫之见是对的,人心大势,你们左右不了!” “对个屁!” 唐奕一边骂,一边啐,声调都带着拐弯儿的。 “还对的?” “你特么也好意思说的出口!” “照你那意思,朝堂上下都得是趋炎附势之辈,都得是为权贵阶层服务的狗腿子?” “照着你‘对的’那个想法设想过没有?” “这个朝廷得成什么样儿了?” “哦对!”唐奕话锋一转。“也不用设想,现在就是!!!” “大多数人都是按照贾相爷‘对的’那个理论当官的。” “这就是所谓的大势!人心!!” “你们所谓的守旧之派,维护的也是这个大势!人心!!” “如今务实肯干,一心为公的从政者已经同傻子无异。官场之上,若不言己,若不肯私,则是异类的代名词。” “这正常吗?” “是对的吗!?”唐奕几近咆哮着问出此句。 贾昌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服道:“可这是人之本性,你逃避不了!” “你拉倒吧!”唐奕依旧不屑一顾。 “没错,人有私欲,性本利己。这是大势,也是人心。” “可是,朝堂之上,安可常论?治国之方,朝之根本若也以此为标榜,那么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朝廷,又安有不亡之理?” “人性有恶不假,但人性亦有善的一面。” “大势所趋也不假,可是一朝一国从来都不是顺应贵族的大势而立的!” “纵论古今盛世,从秦起汉中,到汉之昌盛。文景之治也好,建元中兴也罢,再到盛唐,贞观之治、开元盛世!” “这其间的哪一位君王,哪一位史册名臣,不是摒弃了相爷所说的人心大势,用无私为公之心换回来的?” “总要有人牺牲,总要有人高尚。” “否则....” “那这世道,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社稷,还叫什么社稷?” 一口气说完,唐奕长出一口浊气。 ...... 后世的唐奕曾经很欣赏除了赵祯之外的另一位皇帝——康熙。 他曾经说过一句话很有哲理: “做皇帝,是一种牺牲。” 唐奕觉得,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人臣。 没错,权利确实能赋予人许许多多的好处,也能满足常人无法满足的私欲。 可是,权力在赋予你这么多好处的同时,也把责任加之于身。 如果掌权者只看到好处,却看不到责任,那这个世界将变成什么样子,没人可以想象。 而这个世界之所以能够不断向前,不断进步,不正是一部分人看到了权力背后的责任,进而做出的牺牲吗? 政治不是《纸牌屋》,亦不是《人民的名义》之中的高育良、祁同伟。 也许有人以此为标榜,可是不出意外,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被当作“老虎”关进了笼子。 “醒醒吧,相爷!” “国之政方,天赋君权,人臣法度!” “从来都不是权利的游戏!!” “更不是尔虞我诈,佐以‘大势人心’为尺量的饕鬄盛宴啊!” ...... ———————— 一通慷慨之词说完,贾昌朝面皮颤抖,大汗淋漓,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门外,听见动静赶过来的众人亦是一动不动、呆立当场! “哥...我们要不要进去?”贾秀秀头看着六哥。 贾思文缓缓摇头,牵着妹妹默然离去。 而贾母也是转身折回舱室,关门之前,对尹洙感激的深深一拂。 她要谢谢尹师鲁,谢谢远在京师的范仲淹,不但救了他们一家,更教出了一个才德兼备的好徒弟。 .... “实话与相爷说了吧!” 贾昌朝房中又传来唐奕的声音。 “救你!不管你有没有用,对我来说,都有大用!” “所以,本来我也没指望你能帮我分担什么事儿。” “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老子还非得让你给我出工出力,做牛做马不可了!” 说着话,唐奕一指舱外,“放心,我也不逼你。” “马上就到涯州城了,相爷要是还走得动,就自己出去看看。” “看看老子的理想信念和你的大势人心,差了多少!” “看看我们这帮仁义道德的傻子,能不能撼动你的大势!人心!“ 瞪着老贾,“不是活着没意思吗?” “不是就只想看看结局吗?” “好啊,我就给你一个活着的理由,给你一个全新的目标!” “老子就明告诉你,结局肯定和你想的不一样!” “很不一样!” ...... “等你看完了,看够了,咱们再聊!而且,到时候你问什么,我答什么,知无不言,绝对不怕你往外传!” ...... “吓死你个老王八蛋!” ....... 说完,唐奕瞅了一眼桌上的酒坛子,愤愤的又骂了一句:“爱他-妈喝不喝!” 骂后这句,再不和老贾废话,调头就走,那叫一个潇洒。 走了还不算完,再贱贱地添了一句: “奶奶的,今儿是老子大喜的日子,非得逼老子骂人!” “什么居心!?” 噗! 门外的尹洙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心说,贾子明估计八辈子也没遇上过这种事儿。 让人找上门来,骂了个狗血淋头,结果倒落了个“什么居心”...... 嗔怪地瞪了一眼出来的唐奕,等唐奕跑没影儿了,尹洙又行至贾昌朝门前。 门没关,门里门外,两个老人对望良久。 还是尹洙先开的口,淡然一笑,“涯州到了,子明兄不想去看看吗?” 老贾茫然地看着尹洙,又是半天没说出来话。 最后,缓缓揭开酒坛子上的泥封,倒出满碗,一饮而下! 这才站起身形,“劳烦师鲁......代为引路。” ..... ———————————— 海风吹过,贾昌朝登时精神一轻。 那股带着咸味儿的爽风,只一瞬间就带走了老贾在舱中积攒了一个多月的浊气! 微眯着老目,慢慢适应着外面刺目的阳光,眼前的景致渐渐清晰。 碧海...... 长天...... 海鸟...... 椰林...... 远处,一座小岛嵌在一个喏大海湾之外。 虽然岸边的山峰挡住了视线,还看不到海湾内部的景致,不过老贾料想,那处海湾应该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涯州了。 终于,船队转过山峰,眼前豁然开朗,海湾之内尽收眼底。 而贾昌朝此时,已经彻底呆傻。 狠狠的闭了一下眼,又猛的睁开,表情更是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 一座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城。 一座活力之城! 未来之城! ———————————— 快快快!! 都快来表扬表扬咱。 一万! 我今天居然写了一万!坐在这儿就停不下来了。 值不值张票票? 明天...... 嘿嘿嘿.... 有! 一定有! 第821章 活见鬼了 唐奕站在船头,轻轻扫了一眼面容呆滞的贾昌朝,脸上不无得意之色。 这个世界最迷人的成就是什么? 是创造! 没有什么比从无到有的那个过程,更加让人沉醉。 一年。 只有一年时间,一座城市从荒芜的海湾拔地而起。 数万黎众、几万禁军填满了亚龙湾,到处都是繁忙劳碌的景象,到处都是活力四射生机盎然。 这番成就,还真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 ...... 吩咐船工入港靠岸。 此时,唐奕除了臭屁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其它的心思都在岸边接船的人群里。 也没工夫关照老贾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随着离岸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岸上等侯的熟悉面孔,还有三个热切盼望他归来的身影。 不等跳板放实,唐奕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船。 忍着冲到老婆堆儿里的冲动,先给吴育、孙先生见礼。 “回来了!” 吴老头只是淡淡点头,随之向唐奕身后一望,“不是说,你尹师父与你同来吗?” “人呢?” “呃......”唐奕略显尴尬。 “尹师父在后面呢!” “后面?”吴育眉头一皱。心说,这小子至于急成这样儿吗,撇下师父自己就先跳下来了? “在后面做甚?” “在后面,帮我......招待一个......” “一个客人。” 好吧,唐奕一时也想不出来怎么称呼老贾了,就先叫客人吧。 而且,带着贾昌朝南下这个事儿,提前回来送信儿的人也没说,吴老头儿可不知道,船上还有这么一尊神。 “谁啊?” 唐奕招架不住,“您还是自己看吧......” 说完,连曹佾、潘丰、辜凯等人都没搭理,逃似的寻着君欣卓、福康三人的方向就过去了。 眼睛盯着三人的肚子就不放了,这才是他着急回来最主要的原因啊! ...... “不是!你到底要娶几个啊?” 可是某人可不想就这么让他与娘子亲近,很不和时宜地凑了过来。 正是范纯礼那个贱人。 这货看着陆陆续续还在入港的好几百条船阵仗,有点故意来给唐奕添乱。 “嫂子们可是要当心了!这么多彩礼嫁妆,野心端是不小,却是要防一防的。” “滚!”唐奕一阵气结。 这么大个人了,瞅瞅人家贾思文,再看看他...... 别说,正想着贾思文,贾思文就下船了。 拉着小妹贾秀秀的手,正落在范纯礼眼里,这贱货登时一脸见鬼的模样。 “你你你,你不是......” 贾思文留给范纯礼的印象,可是比唐奕深得多。 唐奕里外里就和贾思文见过一面,可贱纯礼当年在太学里却是曾经和他斗了很多年的呢。 “见过彝叟兄!” 那边,贾思文已经作揖行礼了。 贱纯礼还没反应过来呢。 “啊......啊.....” 干啊了两声,这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你,你咋来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好像咱们涯州,人家不能来似的。 急急又转话头儿,一看贾思文身边跟了个小姑娘,咧嘴上前。 “你闺女啊?长的真水灵!” 得,贾思文一阵无语,又一个把妹妹当成是自己女儿的。 “这是......” 还没等贾思文解释,那边贾秀秀可是不干了。 就烦别人把她看小了,就烦和六哥一出来就小了一辈儿。 一个唐疯子也就算了,这又蹦出来一个长的极猥琐的......大叔。 小姑娘可不惯着范老三这毛病。 “登徒子!” 喝骂一声,还嫌不解气,小脚丫一抬,正踢在范老三脚踝上。 哦去! 贱纯礼麻筋儿一疼,差点没跪地上。 “这倒霉孩子,怎么还踢人呢?” “谁是倒霉孩子!?” “谁是倒霉孩子!?” 贾秀秀更气,又是两脚招呼过去。 “本姑娘只不过长的比较年轻,你才倒霉孩子!!” “......” 贱纯礼出奇的没有和小姑娘较劲,张大着嘴吧,瞪圆了眼睛,木头桩子一般看着远处。 倒不是范老三不想和小孩儿一般见识,而是...... 特么的,见鬼了!! 只见此时船上正好有两人下来,一个范老三认识,尹师父是也;另一个,他特么也认识! 只是......谁能告诉他,贾相爷怎么会出现在唐子浩的船上? 纵使贾思文已经站在面前了,可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啊! “大郎啊!” 全然不顾贾秀秀的踢打。 “你不是回去请旨娶媳妇吗?” “怎么......” “怎么把贾昌朝给娶回来了?” ...... 别说贱纯礼有点懵,码头上有一头算一头,看见船上下来的那个身影,都差点没栽地上。 什么情况?反一号乱入了? 就算太阳能从西边儿出来,唐子浩和贾子明也不太可能上一条船吧? 吴老头儿一脸呆傻,偏头看着曹佾。 “这.....这是唱的哪一出?” 曹国舅也有点迷糊,“送信的没提这个茬啊?” 潘丰则是咧着大嘴,一捋虬髯,“有点深,看不懂......” 最精彩的是辜胖子。 这货肥脸已经拧到了一块儿,纠结了半天,猛的蹦出一句: “姑父,你上错船了吧?” 而老贾...... 原本沉浸在涯州新城带给他的震撼与惊奇,刚一下船又为众人精彩的表情而暗自得意。 想不到吧? 我贾昌朝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无意间扫到唐奕那边...... 咣当! 老贾也差点没栽地上,表情比吴育他们还精彩。 ...... 他倒不是看到唐奕怎么怎么着了,而是看到了福康公主、君欣卓,还有箫巧哥那挺得老大的肚子了。 心里面埋着的,唯一的一个疑惑也马上解开了。 作为曾经的对手,老贾一直以揣测唐奕的心理为乐。 之前,他一直也想不通一个问题,那就是唐奕到底为什么回京。 如果是专门帮赵祯解决罢役和受灾的事情,好像有点说不通。一来时间对不上;二来,要是因为这个,那两人断不会又闹翻。 现在全明白了,和着他是把公主的肚子搞大了,不娶不行了! 这个理由有点荒唐。 码头上的场面,也有点乱。 ...... —————————— 贾昌朝的到来实在是突然,众人也着实被唐奕的恶趣雷到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有没。 纵使码头的人群已经散了,唐奕被吴育、曹佾等人已经押走了,自己已经把老贾一家领到了临时的住处,贱纯礼还是有点没闹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有劳彝叟兄了!” 贾思文一句客套把范纯礼从思绪中拉回来。 “嗯?哦!” 范纯礼一阵局促,略有失态。 “客气了不是!” 深吸口气,指着所在的这处三进大院落介绍起来。 “这院子是刚建好的,本来就是给将来的州府官吏准备的住所。” “现在还没住过人,家什用度都是新的。仆役前天也刚刚打扫了,除了少了些烟火气,倒也还算过得去。” “回头我让炎达族长派人栽些花草,相公且安心住着吧!” 贾昌朝一边听,一边四下打量着这处新家。 院落格局还是中原汉人熟悉的几进几伸,房舍样式略带了一点海南黎峒的风情在其中,但总体也还是中原的风格,且添了几分别致。 要非说不同,则属房屋所用的材料了吧! 地面、屋墙、花坛、荷塘,大量的应用了与宋辽大道相同的水泥材质。与木石相结合,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真的就用了一年建成了?” 这么大一个院子,放在开封,请最好的工匠,若想从无到有,起码也得三年的时间吧? 可是,唐奕南下也不过一年多,就能建到这个地步,贾昌朝猜想多半就是水泥的功劳了。 “确切的说,是八个月。” 范纯礼答道:“去年一直在规划城图、施工上下两水和城墙,年初的时候才开始在城里建房。” 八个月......贾昌朝暗暗咂舌,一时没接话。 而贾思文则是听出了不同。 “这城里居然还有下水?” 要知道,下水系统也只有开封才有。他没想到,所处极南的涯州城也有下水? 范纯礼一笑,“不但有下水,还有上水。” “上水?何为上水?” “就是引水入户呗。” 范纯礼说着,把老贾和小贾引到院子一角的一个水槽。只见一截铁管从地底无端伸出来,上有一个活门。 范纯礼略一拧动,竟有涓涓之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这......” 这新鲜东西,老贾还真没见过。 “这水是哪儿来的?” 这个东西可是比水井方便多了。 “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 范纯礼解释道:“在山腰建水池积蓄山泉,再用水泥管槽直通城中,最后钢管接引入户。” “不过,因时间有限,现在山上只建了一个续水池,供应全城还有点吃力,得省着点用。” 老贾虽然不太懂,可是也是听的认真。范纯礼一说得省着用,急忙上前把水流关上。 范纯礼看着想笑,土鳖不土鳖?不就是一个自来水吗? 倒是忘了,当初他第一次看见这管子自己往出流水的时候,比老贾可是差远了。 差点没蹦起来! “相公,随我进屋看看吧!” 然后,老贾又长见识了...... 一屋子的沼气灯,这倒没什么,现在开封府也是家家用这种照明工具。 关键是,这个.....这个...... 这个茅房就放在卧室里,他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 —————————— 给不给票!? 再不给票,我可继续更了啊! 第822章 土鳖老贾 贾昌朝就不明白了,这茅厕放在卧室里,还能睡人吗?熏也熏死了。 x 结果一看。 呵呵,还真没味儿。 如厕的坐桶上面连着一个水箱,箱边还垂着一根细绳,解手之后一拉细绳,自动就有水冲下,把污秽之物冲的个干干净净。 贾昌朝心说,还是你们涯州人会玩啊! 这时,范纯礼介绍完这个冲水马桶怎么用,也就算完成了一项大任务。不然,贾相爷半夜起来清理五脏庙,结果不会“拉绳”,那还不真就熏死在屋里了? 接下来,便带着贾思文他们去看他们住的房间了。 老贾没走,饶有兴致地继续研究起这个马桶来。 到底是怎么冲下来的呢? 弄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不经意的一抬头。 咦?墙上又有一物勾起了贾相爷的好奇心。 也是一根铁管,活门不是在一头儿,而是在中间伸手就能摸得着的地方。管子一直向上,攀到一人多高才伸出来,堵头是一个怪莫怪样儿的铜玩意儿,有点像......莲蓬。 这又是干嘛的? 刚才范家那小子好像是说了,只不过贾相爷没在“茅房”里,没听见。 不过没关系,贾相爷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可以自己研究嘛。 搭眼一看,就明白了个大概,关键是在这个活门。 贾相爷一下就找到了重点。 这个活门和外面那个水龙头不一样,应该是左右都可以活动的。 贾相爷厉害吧?不用动手,只看了几眼就知道怎么用了。 废话,活门上都写着呢! 用钢戳左右打着箭头儿,两边儿还写着字:一面是“冷”,一面儿是“热”。 ...... 总之,不管怎么说吧,贾相爷站在莲蓬头下面,已经弄懂了这东西怎么用了。 至于是干什么用的,本着实践出真知的原则,贾相爷缓缓把手伸向了活门儿,往“热”的方向......一拧到底。 嗷~~!! 听到这一声凄厉惨叫,大伙儿还以为隔壁杀猪呢。 ...... 本来吧,也不至于烫成这样儿,主要是刚刚贱纯礼给贾思文等人演示的时候,放了半天了,水都放热了。 等大伙儿赶过来的时候,只见贾相爷湿了一半儿从里间儿冲出来。 髻也歪了,衣服也透了,满头满脸都是水,腾腾的冒着白气。 噗.... 贱纯礼差点没笑出声儿来。 “相公,您要洗澡....也得把衣裳先宽了不是?” 老贾又羞又怒,“那是什么东西?烫煞老夫!” “此为淋浴,洗澡所用啊。” “何来热水?有专人在旁烧水不成?” “呃....”范纯礼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那是唐奕弄出来的淋浴,而且是冷热水可以自调的稀罕东西。 至于为什么有热水......道理很简单,可是老贾不一定懂啊! 就是在房上做一个扁平的薄皮铜水箱,再把它涂成黑色即可。白天阳光一晒,水自然就热了,利用的是日光之能。 而且,你别小看这个黑水箱。范纯礼自己试过,要是赶在正午阳光最足的时候,晒热的水能把肉皮烫的起泡。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看着贾昌朝那个狼狈样儿,范纯礼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 “那相公继续洗澡,晚辈这就告退了!” “嗯。”老贾几乎是捏着鼻子答应。“去吧!” 范纯礼点了点头,又与贾思文、贾母拱手示意,最后看到那个熊孩子贾秀秀,恶狠狠地瞪了小姑娘一眼。 贾秀秀也不示弱,扬起小下巴瞪了回去,谁怕谁啊? “对了。”老贾又叫住范纯礼。 “唐子浩与吴春卿不住在这边?” 刚刚在码头,他看唐奕他们没和他们一路,想来是住在城的另一边,遂有此一问。 “子浩与吴老爷子,还有曹国舅,我们都住在城外。” “城外?” 望着范纯礼离去的背影,老贾心道,涯州城建的这么好,他们为何舍好求次,跑到城外去了? ...... 从贾昌朝那里出来,范纯礼越想越有意思。 贾子明刚刚那个衰样儿,太特么好笑了。 一边儿笑,一边加快脚步,急匆匆的朝唐奕那里赶。 到了唐奕的住处,吴育、曹佾等人都在。 一看范纯礼已经笑的上气不不接下气,都疑声发问。 于是,这贱货一点没帮老贾瞒着,连贾昌朝的鼻头儿上挂着几粒水滴都描绘的详尽无遗。 听罢,众人也是无奈摇头,没想到堂堂贾相爷也有土鳖的时候。 “对了!” 范纯礼强压着笑意,“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就把老贾弄到涯州来了?” 唐奕斜了他一眼,“正说这个事儿呢,被你打断了。“ “快说,快说!” 范纯礼来了兴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说说,你是怎么把贾昌朝这个大反派娶进门儿的?” 唐奕懒得和他贫嘴,毕竟一屋子人都等着听呢。 于是把京中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贾辜氏上门相求,范师父大度出马,劝下老贾的经过。 待他说完,众人无不惊奇,涯州天高皇帝远,本以为唐奕就是回去求一道赐婚的旨意,哪里会想到却发生了这么多曲折离奇之事。 吴育皱了皱眉头,“这么说,贾昌朝是被范公激来的,并非倒戈为你所用?” 唐奕摇头,“他只要来了,为不为我所用已经不重要了,况且....” “贾昌朝这十年在朝,犹若透明,毫无建树。可以说,他已经闲了十年,胸中才华半点不得施展。如今要是给他一个机会,他不见得就会放过。” 在唐奕看来,到了贾昌朝那个层次,证明自己,施展才华,比什么都重要。 ...... “谢了!”辜凯突兀出声儿。“这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在辜胖子的角度,是他的姑母去找唐奕,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而唐奕能答应,看的也是他辜胖子的面子。 “说什么呢?”唐奕不屑的横了辜凯一眼。“咱们之间说这个不多余吗?” “嘿。”辜凯挠着后脑勺儿。“这话听着提气。” “再说了....” 他这刚‘提气’,唐奕那就话锋一转。 “就算没你,这买卖咱们做的也不亏啊。” “日!”辜胖子差点骂娘。 “什么意思?又打什么歪主意?” “以后再聊,以后再聊!” 勾的辜凯心痒痒,唐奕却说什么也不往下说了。 ...... 话头转向别处,“老贾就先让他住着吧!” “不用另眼看待,更不用防着他。在城里,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看什么就给他看什么。” “嗯。” 吴育闷声应承,他大概有点明白唐奕的用心了。 “那就如此吩咐下去吧。” 抬眼看着唐奕,“你也把别的事情都放一放,这几天专心筹备大婚。” 说到这儿,吴老头还有几分埋怨:“再不完婚,你就抱着孩子拜堂吧!” “行!”唐奕满口答应。“我这就进去问问那三个小东西什么时候出来,看能不能赶上拜堂。” “没个正经!”吴老头瞪了唐奕一眼,缓缓支起身子。“赶路辛苦,歇着吧!” 说完,抬腿就往外走。 老头儿哪里还听不出来唐奕话里有话,这是着急和媳妇腻歪,向他这个老头子下逐客令喽。 吴育都走了,别人也就没了呆下去了理由,一个个起身而去,把空间都留给唐奕。 ...... 待大伙儿都走光了。唐奕才心情大好的起身直奔里屋。 这就对了嘛,老子这一来一回就是四个多月,好不容易回来了,和你们一帮大男人有什么可腻歪的? 推门进屋,君欣卓见是唐奕,怕他吵嚷,立马竖起食指放到嘴边。 唐奕步子一缓,这才看到,他那个大胖儿子正在福康怀中睡觉。 轻着步子凑上前去,在小脸儿上轻轻抚摸,“怎么样?我不在,他没灾没病的吧?” 萧巧哥瞪了唐奕一眼,轻声埋怨:“乌鸦嘴!人家好着呢,能吃能睡的。” “嘿嘿。”唐奕嘿嘿傻笑。“那就好,那就好。” 环视三女,“你们呢?可是听孙先生的话?” “又不是小孩,什么听话不听话的?” 福康慢慢摇着怀中的小宝宝,抬头看唐奕一脸溺爱与幸福,忍不住轻声发问: “她呢?怎么没接过来?” 唐奕略一抬眼,目光又放回孩子身上,脸上的笑意却是慢慢消散...... “不肯来。” “真倔!”福康略有埋怨。“再不济也要为小唐俊想一想。” 唐奕没接话,这其中的曲折,也许只有他自己和冷香奴两人能懂吧! “以后叫唐吟了......她给起的。” ...... 晚间,唐奕自己一个人在书房睡下的。 他睡觉不老实,三人又有身孕需要安静。至少在孩子降生之前,他是别想进媳妇的门了。 书房的隔窗是他特别设计的,就是整整一面墙。 全部打开,外面的星空海岸、草木椰林,尽收眼底。 躺在榻上,看着外面的如画美景,唐奕说不出的宁静安详。 虽然到涯州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可是妻儿尽在此地,回到涯州,对他来说那就是一种到家的感觉。 ...... 可惜,唐奕不知道,这种宁静安详,也仅仅只维持了一夜而已。 明天一早。 不论是大宋,还是唐奕,亦或是唐子浩的神机妙算、珠玉在胸的那些筹谋与蓝图...... 都将被打破! ...... 给不给! 不给? 那我也没招儿了。 被掏空,好无助....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3章 一群二百五 一大早,唐奕正睡的迷迷糊糊,范纯礼那个贱货的大嗓门就在耳边炸响。 “起来,起来!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唐奕一个激灵,猛的坐起来。抬眼一看,一张大脸就快贴上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照着贱纯礼的脑门儿就是一下子。 啪! “鬼叫个屁!?” 啪!啪! 一下不解气,再来第二下。 “不知道你嫂子们正睡着呢吗?” 啪啪啪!! “吓着我儿子,老子弄死你!” 范纯礼吃痛的捂着脑门,“嫂子们比你勤快多了,早带着小唐奕溜弯去了!” “呃...”唐奕一怔。“起这么早?” “还早呢?”范纯礼懒得和他扯没用的。 “我来问你,你到底带了多少东西回来啊?” “五百多船还不够你娶三个媳妇?” 唐奕一皱眉头,“什么意思?” 听范老三的话音儿,除了那五百多船,还有......? 可是,真没了啊? “你自己不会看啊?” “看哪儿?” “看那儿!” 范纯礼一指书房之外,顺其手指方向延伸: 花草...篱笆墙....沙滩....海岸.... 然后是海天一色的蔚蓝,在蔚蓝色的海天交界之间...... “!!!!” 看清楚一切,唐奕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目瞪圆,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看的再清楚些。 没错,再三确认之后,唐奕确定没有看错,那里...... 有船! 近百艘巨舰连成一线,浩浩荡荡向着亚龙湾驶来。 范纯礼站到唐奕身边,也随之观望。 “这得装多少东西?你是不是把整个开封都给搬过来了?” 唐奕面若寒冰,哪有心思和他开玩笑? “那不是跟我来的船队!” “不......” 范纯礼一哆嗦,“什么!?” “不是你的?” “那,那这是谁的?” 惊悚地看了一眼海面,又怔怔地转回头来,“不会是......” “特么不会是海匪敌袭吧?” 唐奕缓缓摇头,面色却是稍有缓和。 海匪?肯定不是,海匪哪来这么大的舰队? 那会是哪儿来的? 想到这里,唐奕猛的一颤,心跳都漏掉了一拍。 脱口而出:“祁、雪、峰!” 然后,衣服都顾不上穿,只裹着内衣,就射了出去,直奔码头。 “祁雪峰?” 范纯礼喃喃复述,随后瞳孔逐渐放大、满面惊容。 “祁雪峰......宋楷!!” “宋老四回来了??” “宋老四回来了!!” 说着话,嗷唠一声怪叫,追着唐奕也朝着码头奔去。 ...... ———————— 唐奕没有看错。 随着巨舟大舰越来越近,几乎所有人都看得见,那是大宋最新式的海船。 所有人都看得见,桅杆上那迎风咧咧的大宋龙旗! ...... 此时,亚龙湾内几乎所有人都聚拢到码头之上,瞩目着大宋的舰队缓缓驶进海湾。 连贾昌朝也不例外,跑到码头上来凑热闹。 远远看着唐奕激动的近乎颤抖的身影,老贾有点不明白: 不就是个船队吗?你激动个啥? ...... 唐奕何止是激动? 他现在心都快跳出来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支远洋舰队对大宋来说,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如果下船的人对他说:“我们做到了,我们到了那里,我们带回了种子。”会给大宋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唐奕此时,除了激动,还有恐惧,还有无措。 唐奕在怕,因为他们回来早了。 按照原本的反复推敲,他们起码要两年半到三年的光景才会回来。 而如今,归期整整提前了一年,这并不正常...... 他怕!怕祁雪峰中途折返,什么都没带回来。 第一艘巨舰终于靠港,唐奕没有动。 铁锚落下、跳板搭实,唐奕也没有动。 第一个身影走下巨舰——王则海! 唐奕猛的射了出去,几步抢到王则海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根本不给王则海说话见礼的机会,劈头就问: “到了吗?” 王则海晒的黝黑的身躯精瘦,满是风尘的面容眼神锃亮,重重的点头。 “到了!!” “呼......” 唐奕长出一口浊气,双拳猛然攥紧,倾力一震。 “啊啊啊啊!!!!!” 一声几乎宣泄的怒吼刺破亚龙湾的天空。 唐奕状若疯魔,狂喜失态。 吼够了,猛的又是一收,瞪着王则海。 “带回来了吗?” 王则海自然知道唐奕问的是什么,又是重重点头。 “带回来了!” “好!”唐奕这回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实地。 “好啊!!” 手舞足蹈的左右踱步,“王则海!!” “只此一件,你就功盖千秋万代!”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带我去看。” 王则海被唐奕说的也是热血上涌,听罢唐奕问话,一指身后,“这一百多条船满载而归,全是那片大陆的产出!” “全都是?”唐奕眼睛都冒绿光了。 玉米、土豆啊! 辣椒、西红柿啊! 还有橡胶! 有了橡胶,他能做太多太多事儿了。 不赶相信地看着正在逐步入港的大宋舰队: “一百多船......全都是种子?” “种子也有!” 王则彻底被唐奕的激情感染,一指远处一艘小一点的海船道: “看见那艘没?整整一船,都是种子!” “好!”唐奕再叫一声好。 “整整一船!” “整整一船?” “整整......” 唐奕声调越来越弱,脑袋一歪,狐疑地看着王则海。 “就他妈一船?” “对啊!” 王则海个傻小子还没看出唐奕脸色不对,答的那叫一个美啊! “那这......”唐奕指着海面上铺天盖地的船队。“这都装的什么?” 一听唐奕问这个,王则海顿时眼睛瞪得更亮。 贼兮兮的左右看看,然后靠到唐奕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动静,煞有介事,宛若做贼一般说道: “一百多船!” “全是真金白银!” “殿下,咱们发了!” ...... “......” “!!!!” “你大爷!” 唐奕倒退一步,飞起一脚,直接就把王则海射海里去了。 我发你妹啊! ...... 无知! 无知太可怕了! 唐奕看着海面上那小小的一艘船,再看着一百多条装满了金银的大船,哭都没有眼泪。 你特么就算不运一百多船种子,你就算弄一百多船生橡胶回来也比金银强啊! “范、老、三!”唐奕扯开脖子,可以用声嘶力竭来形容。 指着刚从海里爬上来的王则海,“把这个二百五!!” “挖个坑!” “埋!!!了!!!” ...... 码头上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怔怔地看着唐奕发飙。 心说,这是咋地了?真疯了?怎么一会儿高兴的直蹦,一会儿又气的要埋人呢? 范纯礼缩缩着脖子走上来,他当然不会真的把王则海给埋了。 好声劝着唐奕,“消消气,消消气!” 唐奕哪听得进去?他当然也不是要埋了王则海,是真气的失去理智了。 扯着脖子,朝着港中密密麻麻的海船再次吼叫: “宋为庸!!!” “祁白山!!” “哪条船上呢!?给我滚下来!” ...... 王则海此时蹲在水边儿上,知道好像是办差事儿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也不知是水太凉冻的,还是被唐奕吓的。 一听他找宋楷和祁雪峰,又不得不搭腔。 “那什么,宋郎中和祁掌史没......” “没在这儿......” 唐奕狰狞的猛的转头看着王则海。 “哪呢!” “呃......”王则海一缩脖子。“回航之前,祁长史和宋郎中带着三艘海船......继续向东去了。” “让我带话给殿下,往西看,他们会从那边回来。” “他们,他们要在地图上画一个圈......” “证明这天下是圆的。” 嗡的一声,唐奕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两个疯子! ...... ———————————— 在原本的计划中,祁雪峰、宋楷带领的船队会随着北太平洋洋流一路向东到达北美,他们的第一站应该是后世的阿拉斯加。 之后,他们会沿美洲大陆的西海岸一路南下,一直到南美的最南端。 然后,再折返向北,沿东海岸一直到五大湖,进而完成对美洲大陆的全面探索。 可是,意外发生在大约后世智利、墨西哥一带,船队在那里找到了白银,无穷无尽的白银。 这不奇怪,做为后世白银第一大产地,这里的白银可以说是取之不尽。 后世从明到清,整整三百年的时间,美洲白银光输送到华夏一地的数量,就有数万吨之巨。 要知道,在后世,全球已探明的白银储量也不过51万吨。 面对突如其来的金山银海(银矿一般伴生金矿),礼雪峰、宋楷怎么可能不动心?自然是全力开采,满载而归。 再然后,当航行到南美洲最南端的拐点的时候,祁雪峰和宋楷做出了一个决定: 让王则海带着一百多船金银逐南太平洋洋流返航,而他和宋楷则是继续他们未完成的任务。 而且,他们擅自又加了一点料,绕行美洲之后,他们不是原路折返,而是要继续向东,去证明唐奕的...... 天、下、至、圆! .... “糊涂!” “糊涂啊!!” 唐奕没想到,只不过让他们去美洲转一圈,特么就找到银矿了。 更没想到,这两个二货主意这么正。 特么走之前说了一万遍,只到美洲,只求美洲! 你们还向东去干什么!? 这不单单是危险的问题,而是.... 就算他们平安返航,唐奕的整盘计划,也将全部被打乱! ...... 第824章 中原王朝的死结 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做对的事,叫机遇。 x 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做对的事...... 那叫灾难! ...... 唐奕需要“地球是圆的”,来把儒道和中华上千年的固有价值观轰出一个缺口,没错。 唐奕更需要欧洲和中东的庞大市场来支撑大宋逐渐饱和的工业产能,也没有错。 可是,绝对不是在现在。 现在就是那个错的时间、错的地点! 诚然。 认识我们所生存的地球,是人类从蒙昧到自醒的重要一环,亦是开启一个新时代的不二标志。 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事。 再诚然。 祁雪峰要做华夏的哥伦布,要开启一个时代......这在原本的历史进程中,要再过四百年才能出现。 人类的**从吃饱饭,转向探索未知,前进的脚步被提速了整整四百年...... 可以说,是功德无量。 可是,大航海时代的本质是什么? 就是特么遵循自然规律的野蛮生长! 适者生存,弱肉强食。 开启了新的时代,从人类发展的全局来看,确实是好事儿。 可是,这种无序进化,大宋经受得起吗? 大浪淘沙之下,能淘出一个华夏新的未来吗? 不能! 而且,必定败亡,没有第二个选项。 ...... 唐奕没那么高尚。 推动人类进程如何如何...... 把地球提速如何如何...... 人类死活和他有毛关系?地球爆炸又关他屁事儿!? 呃...... 爆炸不行......还真有关系。 总之,他只是一个“有点见识的小人物”自私、市侩。 起码,对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是自私的。 就算是推动人类进程,提速地球,那特么也得是大宋、汉人当领头羊的情况下,他才心甘情愿的踏出那一步。 否则,想都别想,老子不干! 可是,话说回来,唐奕为什么就那么笃定?大宋不行呢?为什么就没有第二个选项呢? 很简单,因为历史就是血淋林的事实。 再来一次,也绝对是同一个结果。 ...... 我们可以看一看后世的欧洲近代史,几大帝国的发迹史。 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刨去殖民统治不说,其根本就是强奸两个老帝国 奥斯曼土耳其和大清帝国。 几百年间,这两个庞然大物被白银和暴力拆迁搞的几近肢解。 曾经把地中海和黑海变成自己内湖的奥斯曼土耳其,最后只剩下一丢丢,再也无法站起来。 而号称全世界最富有的大清帝国,则是被抢到连裤子都穿不起了。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别人走得出去,我们走不出去?别人在抢占海洋,我们却禁海封关呢? 连荷兰、葡萄牙这样的弹丸之地都能独霸一时。我们传承几千年,人口几个亿,疆域几万里,怎么就不行呢? 因为一个结,一个死结! 从明到清,都解不开这个结。 甚至从先秦开始,中原政权就注定解不开这个结。 这个结解不开,那就是个死局。 重来一次,我们依然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慢慢反超,慢慢蚕食,慢慢践踏、蹂躏! 这个结就是 抑商! ...... 中原政权从古至清追求的都是政权的稳定性。 而我们的统治者太聪明了,聪明到知道什么才是他们龙椅之下最大的威胁。 那就是商人。 所以,抑商就成了铁律一般的国策。 ...... 很多人都知道,工业革命是拉开东西方文明水平的主要原因,甚至是西方世界遥遥领先全世界的主要原因。 而工业革命的主体,即是科技发展的提速。 可是,很多人也不知道。 后世的许多年青人都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明清时期,我们也开始工业改革,发展科技,那么华夏近代史会不会改写? 几乎所有的文者答案都相同不会。 因为这个命题,它就不成立,连设想的价值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工业革命的基础不单单是科技。我们的科技水平不是不行,早几千年就领先全世界了,工业革命只不过是被反超罢了。 之所以没能在华夏发起工业革命,是因为几千年来,我们一直缺少工业革命的另两大基础运输业和现代金融。 这两样与科学技术一起,这才组成了工业革命的三大基础。 输运业自不用多说,工业就是生产力的集中爆发,没有发达的运输网络,也形不成工业规模。 而金融,也就是资本,则是支配科学,整合各行各业,调控科技分配的大脑。 没有现代金融,科技只不过是亚利山大图书馆中尘封的上古卷轴而已。 举一个例子吧:西医,或者叫近代医学。 西医的发展史,满打满算也就两百多年。 在西医大成之前,西方人远没有汉人来的幸福。我们的中医体系经过好几千年的总结和衍化,已入大乘之境。而他们,不论是感冒发烧,还是脑袋进水、爱滋病...... 一招鲜,就是放血.... 米国的国父华盛顿老爷子,就是发个烧,被放血放死的。 不到一天时间,放了2000毫升血。 人体总血量也才4000多毫升,都特么快放干了。 你就说,愚昧到什么地步了吧? 而西医之所以能够飞速发展至今,大行于世,连华夏总结了几千年的中医也被压了一头......可以说,就是拜资本所赐! 说白了,就是有利可图。 没有资本的趋使,没有利益,维萨里发表的《人体构造论》、哈维的病理解刨学、微尔啸的细胞病理学......也就只是一家之言罢了。 包括青霉素,也只不过是长安城里,用发霉的浆糊涂一涂伤口,仅此而以。 即使费莱明后来人工提取出来了,也不知道卖给谁去。 是资本的逐利性,把这些人、这些成果,捏合到一起。 是医学的巨大利润,让资本雇佣一大批化学、物理学、材料学、医学、数学,几乎所有领域的人才投身到这个行业中去,进而有了近代医学的今天。 别说华盛顿发个烧不会放血放死,他就算想换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 言归正传,既然知道了现代金融的重要性,那么.... 现代金融造成什么后果呢? 那就是商人地位的无限提高。在某些特定时期,商人甚至凌驾于国家之上。 看欧洲近代罗斯柴尔德家族,还有米国二十世纪的三大金融家族就知道了。 一个是全欧洲的债主,另外三个是米国真正的主宰者。 ...... 现在一切都明了了吧? 商人至上,资本为王......在中原政权行得通吗? 用脚后根去想,也知道答案了。 这个结,根本解不开。 或者说,从唐奕的角度来看,在这个结解开之前,大宋走不上那条康庄大道,更改变不了被掠夺和蹂躏的命运。 正如那个不成立的命题,连设想的价值都没有。 这也是唐奕为什么全力以赴的要联通大宋水网,大力发展观澜商合,而不是去,又是造火枪大炮,又是科技兴宋的根本原因。 水网是运输业,而商合......则是他给予厚望的,能够整合大宋经济的金融体系。 ...... 可能你会觉得,大宋水网已经通了,观澜商合也拥有了今天的规模,时机不是已经成熟了? 错了,还差得远呢! 这不是规模的问题,而是观澜的本质,它的核心竞争力的问题。 观澜的内核是什么?它的存大是怎么造成的? 是唐奕! 是他利用穿越者的身份,创造的功绩和自身价值在支撑。 是范仲淹、王德用,包括赵祯这些权力核心的威望和威摄力在打基础。 说白了,观澜的存大,不是因为它本身应该存在,而是唐奕这帮人强行扛起来的的。 那么...... 有一天唐奕挂了呢? 范仲淹、王德用走了呢? 赵祯害怕了呢? 它就只剩下一个结局 消亡。 如昙花一般,开过、盛过,最后泯灭人间,好像从未来过。 ...... 没错,唐奕现在连这个根本问题都没解决得了,连商人地位和皇权之间的矛盾还没找到出路。 还谈什么金融? 谈什么工业强国? 谈什么大航海时代? 而且!!! 现在的大宋都走不到建立金融,改善抑商这一步。因为大宋别说健康的走出去,连革政续命都还没做到! ...... 看看大宋现在处境: 唯一能打仗的二十万大军钉在北方动都动不了,拿什么国威去对外扩张? 连施行新政都得小心翼翼,等“地球是圆的”这个说法被祁雪锋带回来,唐奕拿什么精力去和满朝的腐儒烂学去斗法? 大辽也好,西夏也罢。这两个就在手边儿的对手,还得靠唐奕玩小手段才能遏制得住,拿什么实力征服星辰大海? 那一小船的美洲种子刚运回来还没种下去,大宋的百姓饭都还吃不饱,又拿什么力气去把曾经的屈辱还回去? ...... 而祁雪峰这一向东,不但是“天下至圆”回来的不是时候,而且...... 西方人会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神化一般的大帝国,遍地黄金;在大海的彼岸还有一大片处女地,神秘、富饶。 大宋的臣民也会知道,海的那边不是天边,而是金山。一路向西除了黄沙,还有商机。 大宋这个千疮百孔的老帝国,会不会还来不及自救,就在这两股大浪潮之间被撕裂、敲碎! 唐奕不敢想。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抢。 抢时间! 加快步伐,在失控之前,全力补救。 ...... 自认为这一章水了点。 不过,之前很多书友在书评区质问,这么小白,为什么不攀科技树?为什么不造这造那? 今天算是一个解答吧。 文明进阶有它的先后顺序,不是有了枪就无敌天下,有了蒸汽机就算工业革命的。 不是不造,而是苍山有自己的思路,想尽量写的合情合理。 ...... 一会儿应该还有吧? 我尽力。 也知道你们尽力了,这两天的月票真的很给力。 谢谢你们! 最后再嗦一句,那些关心我的书友,怕我再次倒时的朋友,也谢谢你的关心! 说一句,苍山不是在拼,而是在享受。 除了码字带来的快感,在章节后面与嬉笑怒骂,玩一玩“骗到你了”的游戏,也很享受。 这是我希望的写状态,乐在其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5章 贱人 除了这些糟心事儿,还有一个事儿让唐奕抓耳挠腮想了两天,也没想明白。 ...... 特么一百多船白银,老子往哪儿花去? 大宋钱慌的货币空缺,已经被华联铺又是贷又是赈灾的,填补的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唐奕之前钻发行纸币收拢铜钱那个空子,增发了一部分的币量,那个空间已经被他用完了。 再往市场投入这么多白银,那就不是好事,而是另一个灾难了。 可是,一百多船啊,放哪儿都是个问题! 他妈的这个王则海,唐奕越来越来气。这个二百五,就是拉回来一百多船的麻烦! 一边咒骂着王则海,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 这两天,他一直忙着安排那一船种子,倒是早出晚归,两天都没见着儿子和媳妇了。 ...... 走到院子前不由一怔,里面好像人不少。 进去一看,不光福康、君欣卓、萧巧哥三人都在,孙先生、吴育、尹师父,还有辜胖子、曹佾都在,一帮人正坐在他的书房里喝茶聊天。 唐奕立时明白了,估计是孙先生来给三女问脉,这帮人也就顺道跟过来看小唐吟的。 疲惫的进到书房,与几位长辈打了招呼。 “都忙完了?”吴育随口问着。 “差不多了。” 答着话,漫不经心的扫过放在地中间的一盆植物,不由一皱眉。 “这玩意怎么放这儿了?” 曹佾接道:“这不是从海那边带回来的吗。王则海说,你走之前特意吩咐要的,所以就给你送过来了。” 曹国舅和辜胖子看着新鲜,海那边儿的东西果然都不一样,这玩意在中原可是谁也没见过。 绿绿的一盆,结着十来个拳头大小鲜红欲滴的果子,挺好看的。 过来就是专门来送它的,要不然也不能和吴育他们赶到了一块儿。 “哦。”唐奕点着头。 走到地中间,随手摘了一个红果子,在衣襟上蹭了蹭,就往嘴里塞。 “不可!” 曹佾大惊,几乎是咆哮而出。 “有毒!!” 唐奕吓了一跳,拧着眉头瞅了瞅手里的果子,又瞅了瞅曹佾。 “有什么毒?” 曹佾一步蹿上去,就把唐奕手里的红果抢了下来。 “此物在那边叫......” “叫......” 回头问向辜胖子,“叫什么来着?” “狼桃。” “对狼桃。有毒,能吃死人的!” “啊呸!” 唐奕就差没啐曹佾一脸了。伸手又把果子抢了回来,上去就是一口。 “一个西红柿,有个屁的毒。” “你......”曹佾吓的够呛。“你真吃啊?真有毒!” “王则海说的,当地土人比划了半天他才明白,说是这东西有毒。” 唐奕脱口而出,“那当地土人也是傻帽!” 一边又咬了一大口,嘴角直往出流汁水,看着都香甜。 一边吃着,一边还给曹国舅上起了常识课。 “这叫西红柿,也叫番茄。可以当水果生吃,也能制作菜肴。因为在海那边儿的原产地多与一种有毒藤蔓伴生而长,所以世人都以为它有毒。” “其实啊,有毒的是藤蔓,和西红柿没关系。懂不?” 说着话,又咬了一大口。 唐奕这可不是瞎掰,美洲土著确实一直以为西红柿有毒,所以当做观赏花草来养。 要不说这些印第安人也是够实诚的,就没一个人敢尝尝到底有毒没毒。 还是西红杭传到欧洲之后,有一个人活腻歪了想自杀,于是他吃了西红柿,于是他没死,于是西红柿没毒这个事儿才被大家发现。 看着唐奕左一口右一口吃的那叫一个爽啊,曹国舅狠狠的咽了下口水。 “当真没毒?” “当真!” 唐奕狠狠的点头,随手又摘下来一个。 “你尝尝,绝对是你没吃过的味儿!” 曹佾狐疑接过,还是不敢往嘴里送。 “真没毒?” “哎呀!”唐奕抢过来就塞到曹佾嘴里。“吃死我给你偿命!” 曹国舅猝不及防,一口咬下去。 “嗯!!!”只觉酸甜冰凉的汁水泌满唇舌,鲜嫩的果肉软滑至极。 登时瞪圆了眼珠子,“还真是没吃过这个味,好!” 那边辜胖子早就等不及了,看曹国舅都下嘴了,那还等什么,上去就摘了个最大的。 “我也尝尝!” 唐奕瞪了他一眼,“先给长辈,这点礼数都不懂!?” 辜胖子闻言,厚着脸皮嘿嘿傻笑。 “我不这是想着以身试毒嘛!等过一会儿真要没死,再给几位师长也不迟啊。” 心里却在吐槽,你特么不也张嘴就咬,也没让让几个老的吗? 不过,唐奕这话还是有用的,辜胖子嘴上这么说,可手上却也不试什么毒了。摘下果子给看热闹的孙先生、吴育,还有尹洙,一人分了一个。 连福康、君欣卓、萧巧哥也没落下。 一共就结了十个果子,大伙儿分完,就剩下最后一个。 还别说,这种异域的吃食味鲜至极,众人皆是喜爱,无不赞不绝口。 连唐奕都是十几年没吃过这个味儿了,歪坐在榻上,一脸的享受。 心中感叹,这就是探索的价值啊......一个西红柿无关大局,可是它带给大宋的美好,却是一点不少。 “你们不知道吧?”享受之余,唐奕又卖弄起来。 “这个西红柿啊,可谓是一岁一枯荣,春暖而种,三个月就成熟。” “本来呢,它成熟之季是在夏季。” “而现在正属隆冬,本不是它结果之期。” “哦?”众人来了兴致。“那为何果子在冬时成熟呢?” “有意思的来了!”唐奕嘚瑟一笑。“在那片大陆的南边,季节和咱们正好是反的。” “也就是说,咱们这里酷热难当时,他们那里却是隆冬时节;咱们这里是大雪皑皑,人家那又烈阳当空了。” 一指场中只剩一个果子的西红柿,“它从那边来,应的是那边的节气。咱们过的是冬天,这西红柿过的却是夏天。” “所以,现在咱们不光吃的是异域的果子,而且还享受着异域的季节。” 众人听完,无不新奇,看着手里的西红柿,立时感觉又不一样了,味道都香甜了几分。 吃着异域红果,聊着天,生活之美不外如是了。 这时,院外传来响动,众人瞥头一瞧,却是范纯礼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呦,都在这儿呢啊!” 这货大大咧咧的进来,不管不故的往尹洙身边一坐,端起尹洙的茶碗就往嘴里倒,一点都没客气。 尹洙瞪了范纯礼一眼,脸上却难掩几分溺爱。 “慢点!” “多大个人了?还没个稳重样子。” “看来,老夫要与你爹写封信去,得给你安排一门亲事了。” 范老三也算是尹洙看着长大的,与自家孩子无异。 “那您可赶紧写。”范纯礼厚着脸皮,一点没客气。 “您要不是提醒着点,我那父亲大人都快忘了有我这么个儿子了!” 撇着嘴埋怨,“也不说帮我张罗着点。” 尹洙无语摇头,这小子比唐奕还大一岁,可是上来那股子劲儿,还没唐奕有正经的呢。 “急急惶惶的来干嘛?” “哦,对了。”范纯礼这才想起正事。 看向唐奕,“两个事儿!” 唐奕把最后一块西红柿塞到嘴里,“哪两个?” “第一件,王则海在外面呢,不敢进来,怕你揍他。” 一提这货,唐奕就来气, “来干嘛?找揍!” “那一百多船白银可还都在船上呢,卸哪儿啊?他没主意,不得找你?” 说一半儿,范纯礼停住了,看着地中间那棵只剩一个果子的西红柿,又看看唐奕一直在动的腮帮子。 这棵西红柿他认得,鲜红鲜红的结了一盆,甚是好看。 昨天王则海从船上拿下来,甚是惹眼,要不是唐奕特意要的,他就搬自己家去了。 “这......这原来不十来个红果儿呢吗?” “吃了。” “吃了?”范纯礼差点没蹦起来。“有毒!” 又来一个不懂行的傻帽儿。 唐奕撇着嘴,“有毒的话,这一屋子人都倒了。” “啥意思?没毒?” “没毒!” “真没毒?” “真没毒!!” “那这个是我的了!” 范纯礼一下蹿起来,把最后一个果子摘到手里,擦都没擦就往嘴里塞。 “嗯......好吃!”一边吃,一边赞叹。 “昨儿个咱就想尝尝了,王则海那货非说有毒。” “我就说吧,这鲜红鲜红的,看着就有味儿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毒?” 瞅着地上光秃秃的柿子秧,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撇嘴。“不过,可惜了。” “我还说等打下种子,我拿回去种两颗,就算不能吃,看着也好看。” 唐奕听他在那絮叨,心说,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回头让他给你拿一点种子不就得了,非要这棵干嘛?” “哪还有回头?”范纯礼斜了唐奕一眼。“就这么一棵,没了就没了。” “哦。”唐奕心不在焉的应着。“就这么一棵啊......” “那确实......” “什么?” 唐奕猛的蹦了起来。 “就这么一棵!?” “对啊!”范纯礼答道。 “他说是有毒的东西,你要不是非要,他一棵都不带。弄回来一棵活的,给你新鲜新鲜得了。” ...... 唐奕心里头一万头草ni马奔腾而过...... 看着地中间光秃秃的柿子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扫过众人空空的双手......还有尚沾着汁水的嘴唇..... 最后,目光定格在范纯礼手中,那最后的一小口西红柿上...... 此时此刻,那只剩一小点儿的果肉上面,几粒裹着晶莹的金黄色种子落在唐奕眼里,宛若稀世珍宝一般,弥足珍贵。 ...... 另一边。 范纯礼眼神骤然一缩,十几年的革命友情让他太了解眼前这个疯子了。 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贪婪,看到了欲望! 于是,这个贱人做出了一个决定: 轻轻的一扬手,最后的一小块西红柿应声入口。 咕噜...... 嚼都没嚼,直接就咽下去了。 ...... 嘎!!! 唐奕直接载倒。 贱人! ...... ———————— 上一章一出,又有人不淡定了。 苍山来帮你们捋一捋逻辑吧.... 之前,我用了大量的篇幅写造船,写祁雪峰,写出海。 用了大量的篇幅写海洋贸易的重要性。 现在...你们觉得,苍山会因为我自己编造出来的障碍,就这么结束了?再不碰远洋了? 合理吗? 故事是我的故事,我制造的困难自然由我自己圆回来,无它,只是想让故事更精彩! 第826章 问与答 “王、则、海!!!” 缓过来的唐奕,第一件事儿就是朝着院外咆哮着王则海的名字! “你个蠢猪!” “笨蛋!” “二百五!” “给老子滚进来!” 一棵! 这货万里迢迢就带回来一棵,真是宰了他的心都有了。 “王则海!!!” 叫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呵呵,哪还有人? 王则海又不真傻,一见不好,早就开溜了。 心说,不行的话,钻山里去躲躲吧,等过了风头再出来。 ...... “消消气,消消气。”贱纯礼当起了和事佬。 “不就是几个狼桃嘛,又不是不去了,下趟再拿回来就是。” “还有你!” 他不掺合还好,一出声,唐奕就气不打一处来。 “特么明知道最后一点儿了,还往嘴里塞!” “嘿嘿嘿嘿....”这贱人挠着后脑勺儿。“习惯了,习惯了!” 唐奕揉着太阳穴,头疼。 “好啦,好啦。”范纯礼继续打着马虎眼。 “说正事儿啊,王则海那小子确实欠揍。但是,那一百多船白银,你也不能就在船上不卸下来吧?” “怎么处置,你得想出个章程来吧?” 他还说上正事儿了,唐奕也是无语。 不过,还无可反驳,那确实是个正事儿。 “让他拉到开封去,交给官家。” “啊,啊?”范纯礼有点傻眼。 “那可是三千多万两啊!你......你不留点儿?” 三千多万两白银,还不算黄金,是什么概念? 现在开封白银兑铜钱是一两换两贯,就是六千多万贯宋钱,真不是个小数目。 “我留个屁!” “拉走拉走!瞅见我就心烦!” “行!”范纯礼心说,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说第二件。” “什么第二件?” 唐奕瞪着眼睛,“你进来不是说两件事吗,说第二件!!” “哦哦!”范纯礼反应过来。“那什么,贾相爷找你半天了,刚刚去田里找你也没找着。” “哦?”这倒是让唐奕有点意外。 “好像是找你说什么事儿。” 唐奕沉吟着,“也好,你把他带过来吧。” “有些话,早说清楚早了。” “行!”范纯礼应着声儿,返身出院。 他一走,吴育、孙郎中等人也一一起身。 “那就不耽误你谈正事儿了,” 说着话,吴育又对尹洙笑道:“我那有家里送过来的好茶,怎地?就在隔壁,师鲁过去尝尝?” 之后又看向孙郎中,“孙先生也一起吧!” 尹洙和孙郎中自然没什么不可以,随着吴育一起去隔壁的小院儿去了。 辜凯和曹国舅也想走,却被唐奕拦住了。 “你们等等,一起陪陪贾相爷吧。” 辜凯面色一苦,“我就别了吧,到时候帮你不帮亲,不合适。” “帮亲不帮你,更不合适。” 唐奕笑骂,“躲是躲不过去的,你就老老实实听着吧!” ...... 不多时,贾昌朝到了。 唐奕把他请进书房,既不热情,也不疏离,好像几天前船上那次喝骂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相爷找奕不知何事?” 而老贾更是深谐养气功夫,唐奕问话,他不但不答,反而四下打量起唐奕的书房和院落来了。 ...... 呵呵,老贾还真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在看院子,这老头儿现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 本来吧,到涯州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贾昌朝的心理底限还是很低的,没打算来享清福。 万万没想到,到了涯州一看,这新城,这住所,一点也不比京城的差。 要不怎么说人就没有知足的时候,要说他现在住的地方,已经很满意了,可是.... 今天往唐奕这边儿的“别墅区”一来,老贾才知道,合着你给我住的是最次的地方! 难怪范家小子说他们都住在城外,原来城外比城里舒服不是一星半点儿。 刚刚路过吴育门前,只见院儿里,三个老头儿坐在鸟语花香的凉阁里泡着茶,打着趣。边儿上还有标志小娘伺候着,那可真是听风看海,倚翠温香。 老贾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心说,你看看人家,赢着党争,享着富贵,喝着茶轻描淡写的就把自己挤兑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再看看涯州新城,一派繁荣,活力四射。 这种生命力,是在汝南王府,在北方士族之中,万难看到的。 老贾突然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前面那六十多年都白活了。 看着院落之中一池清水,荡漾着磷光....“这是做何之用?” “呃......” 唐奕心说,你也够会问的。 “泡澡的。” “泡澡?”老贾一脸呆滞。“这露天野......” 说到一半儿,老贾顿住了,可不是露天野地?谁来啊? 这要是到了晚上....幕天席地...... 嘶!! 贾相爷倒吸一口凉气,不好意思往下想了。 太腐败了! “贾相爷找奕,所为何事?” “哦!”唐奕问了第二遍,老贾才算收回了心思。 直了直背身,“殿下不也想找老夫吗?” “说说吧,准备如何用老夫这枚棋子?” 唐奕笑了,他其实很喜欢和老贾这样的人聊天......直接,从不绕弯子。 “那就要看,贾相爷想做什么样的棋子了。” 贾昌朝摇头,“老夫没想好。” “殿下可以都说来听听,也许老夫听完就有选择了。” “好。”唐奕满口答应。 “在我这儿有两个选择。” “如果相爷想做一枚死棋,那就简单了。” “怎么个简单法?” “燕云的毛布生意南下河北诸路,我将其一分为二,辜家、贾家各执一半。” “!!!” 老贾猛的抬头,瞪着眼珠子,看着唐奕。半天之后,才蹦出两个字: “好棋!” 深吸口气,“只此一条,殿下把我强拉过来,就不亏本。” 唐奕淡然一笑,“那相爷想做这枚死棋吗?” “我觉得行!” 老贾没开口,辜胖子先出声儿了。 要是这么办的话,他求之不得啊! 说白了,唐奕连蒙带唬的把辜家拉上他的贼船为的什么啊?为的是立旗,在北方士族之中立起一个标杆! ...... 新旧之争,唐奕想赢,就必须对北方士族下手。 可是,那半宋的势力注定让唐奕没办法用雷霆手段彻底剪除,唯一的办法就是分化、瓦解。 可想而知,华联铺的金融手段一出手,北方士族必然会有一段时期的慌乱。而这个时候把毛纺织业交给辜家,就是给他们看的。 有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在里面。 一些心智不坚、利益不重的家族,很可能会顺势向新党一方靠拢,力图在毛纺织上面分一杯羹。 本来辜胖子是不想淌这趟浑水的,可是没办法,他被唐奕盯上了。 现在好了,要是赵定贾家参与进来,那他辜家就没那么显眼了。毕竟一个宰相之家在旧党中坚的标杆作用,可比他这个墙头草来得显著的多。 可惜,辜胖子算盘打的响,却被唐奕一句话就顶的没影儿了。 “你一边儿呆着去!” 辜胖子一缩脖子,不吱声了。 唐奕继续看着老贾,“相爷觉得,如此可好?” 贾昌朝不答,悠然道:“既然有死棋,那也一定有活棋吧?” “没错?” “是什么?老夫想听听。” “活棋的话,相爷可就不轻松了。” “呵......老夫轻松了十年,反倒喜欢不轻松一点。” “好,活棋就是,从现在开始,之后一个时辰,相爷可以问我任何问题,我必倾力做答。” “但是,一个时辰之后,你问到什么程度,从今往后,就要干什么程度的事。” 老贾一皱眉头,一时之间没太懂唐奕的意思。 “何意?” “很简单。”唐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贾昌朝。 “问到涯州之密,从此即安涯州之事。” “问到观澜之密,从此即担观澜之务。” “问到天下之密,从此即忧天下之忧。” “......” 老贾眼神微眯,第一次听到还有这么玩儿的,他感觉,有点意思.... “你就不怕老夫出卖于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那老夫若问到你不想答的呢?” “这么说,相爷决定选活棋?” “老夫想两步棋一起选。” “可以。”唐奕拱手前揖。“先谢相爷的美意。” “那老夫现在可以问了?” “可以。” “你到底要如何革除旧政?” ...... 贾昌朝问出这句的时候,下意识的拔高声调,虽是坐姿,但也是全身绷直,莫名亢奋。 而对面的唐奕淡淡一笑,把手伸向曹佾,接过一摞文案。 拿起一件扔到老贾身前,“这是军改之策。” 再扔一件,“这是土改之法。” 再扔,“这是官制。” 又一件,“这是税法新政!” “......” 贾昌朝呆愣地看着面前散落一地,可以说是唐奕最高机密的文案大册,全身骤然一松,萎靡瘫坐。 “你早就想好老夫会问这个?” 唐奕轻笑,“这恐怕是萦绕相爷心头最深的一个疑问了吧?相爷又怎么会不问?” “而且,可以告诉相爷的是,这个问题算是奕附赠相爷的。这些东西,您可以拿回去慢慢看,不算在这一个时辰之内。” “为......为什么?” “因为不管相爷问什么,都逃不开新政之务。” “从现在开始,相爷已经是新党中人了。” 笑意更浓,“相爷选择活棋的同时,也选了死棋。不也是送上了投名状,从此与北方士族彻底决裂了吗?” 贾昌朝说拿毛纺织,就意味着他要和守旧派彻底分道扬镳,所以唐奕才说出那句感谢美意的话。 呼.... 贾昌朝长出一口气,缓缓点头,算是认同唐奕的话。然后把地上的文案一件一件的小心收起,放在一边。 抬起头,“老夫可以继续问了吗?” “请。” “你的野心有多大?” “......” 唐奕挂在嘴解的笑意渐渐敛去。 “很大!” “很大是多大?别告诉老夫,什么革宋维新,也别说什么官家、师长!” “说你的欲望,说你有什么目的,说你革宋成功之后还有什么目标!” “说你会不会改天换颜!” ......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唐奕面无表情,而曹国舅和辜凯都特么听傻了。 有点儿玩大了吧? 唐奕刚才开到“天下”那个程度,也就是说,大宋的战略机要老贾都可问。 可是,老贾还是牛叉,直击人心。 这说明老贾很了解唐奕,他知道唐奕的欲望比天下还大! “相爷可知,若我作答,意味着什么?” “知道。”贾昌朝答的平静。 “问涯州,执涯州事;问观澜,执观澜事;问天下,则分天下忧!” “老夫问你的内心,自然也是专唐子浩的心事!” “那相爷还要问?” “怎么?你怕老夫输不起?” “相爷当然输的起,不过......” “相爷是有分量的人物,不应该为家臣。” 贾昌朝笑了,笑的莫名壮烈! 和唐奕这个小娃娃一般的孩子斗了十年,老贾只是想最后的最后再确认一次,输给他冤不冤! “那就要看,殿下的心事,到底是什么了。” “明白了。”唐奕深吸一口气。 “国舅、敛之,你们先出去。” ...... 单章 睡不着,发个单章吧。 继续之前更新的话题。 很欣慰,那一章长评很多,说明大家都走心了。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 写书一年多的时间,唯一在进步的技巧,可能就是:怎么写才能让细节“看上去很严谨”。 答案也十分简单,送给所有写历史小说的同行,那就是尽量别发表观点.... 在《中原政权的死结》这一章落笔之前,几经犹豫,要不要写下这段相对敏感的文字。甚至是在几个月前,在文中提到为什么不造火炮的时候,我就曾经有过相同的犹豫。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选择了装糊涂,而这一次,则是试着去说服一部分人。 .... 苍山很清楚,这么写不附和网文规律,也不附和大众心理,因为人们不愿意相信没有比,就已经输了的比赛,人们更愿意相信我们的老祖宗是在所有领域碾压全世界的。只不过.... 近期我们没有做好,被超越了而以。 况且,看历史文有一个潜在的因素,那就是对传统文化,祖宗过去的崇拜。迫使我们去了解那个时代的人,那个时代的事。 而那一章,几乎触碰了,所有的红线。 回过头看,你们不难发现,那一章第一视角其实不是唐奕,而是苍山自己。而对之倾诉的人,则是你们...而非书中的任何一个角色。 算是苍山的一点私心的,我幻想着通过这些小细节,能潜移默化的让《调教大宋》的每一个读者趋于理性,这样我在写作的过程中会省掉很多的麻烦。 包括这个单章,亦是相同的目的。 .... 其实这一章的所有异议,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平息。那就是我们已经用血淋淋的历史证明了明清两代,前后五百多年,大航海时代、殖民掠夺与华夏绝缘。 这没什么好争论的。明朝被美洲白银逼得封疆禁海。难道政府不知道大海的那边有金银宝藏,大西洋的海岸线上一个个强盗在崛起吗?那为什么没有跟上航海时代的脚步呢? 缺钱吗?缺血性吗?缺军力吗? 比北宋时期好上不知道多少吧? .... 另外,同样是明朝,那时的江南也是灯火通明,世界第一。那时的欧洲同样一片黑暗,愚昧无知。 可是....航向大海的傻瓜带回来的是贪婪,而相对高级的我们带回来的却是万国来朝的荣耀。 ... 然后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为什么我们就走不出去呢? 抛开聊过的抑商,咱们聊点别的。 第一,记得在开书的时候我就提过一次,那就是汉民族是个内向民族,对阔张的欲望不强。 第二,就像有一个书友有评论中提到的,朝廷为什么不能强盗一点。 是的.... 我们还真的没办法强盗.... 这涉及到一个“体量”的问题。也是很多人在考虑古代统治政策成因,会忽略问题。 也就是一个政权的建立,为什么会这么建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政策。 .... 从头说起的话,那就是从始皇一统华夏之后,两千多年的华夏,几乎很少出现分裂并治。即使短暂的出现分裂也是迅速归一,并没有像其实历史长河之中出现的那些强国一样,一但分崩离析就再也合不上了。 ... 注意!华夏文明的这种粘性,向心力,是非常非常牛叉的。非常非常难以想像的。 在古代落后的信息交互,落后的交通环境,保持一个纵横几千公里的疆域两千多年聚合不散!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纵观世界古今,唯中华独有。 为什么? 这里就必需要夸一夸我们一直在贬低的儒学了。 儒学的教化作用和共同文化的粘合力,使得两千年后的华夏,还是华夏,而不是像欧洲一样,分裂成无数个小国。 忠君爱国,等级森严,重礼尊德!即使是去到再远的地方,出任最远处的官吏,也依然受治于礼教之内。也依要信奉天地君亲师这要的森严礼教。 《资治通鉴》全书第一卷、第一篇,第一段: 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 何为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 翻译过来就是:臣司马光说:我知道天子的职责中最重要的是维护礼教,礼教中最重要的是区分地位,区分地位中最重要的是匡正名分。 什么是礼教?就是法纪。什么是区分地位?就是君臣有别。什么是名分?就是公侯卿大夫等官爵。 被誉为是古代帝王教课书的《资治通鉴》里,司马光把礼教、等级放在第一卷第一篇的第一段。由此可见其重要性了。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让大伙儿明白,礼教、等级、道德至高点!时刻遵守礼法束缚,已经成为了权力顶峰的核心竞争力。或者叫为君者的基本盘。 你让他去做强盗,就是在摧毁他的基本盘,那这个天下统一的粘合要素礼教,也将随之崩塌。 谁也不能碰!连暴君昏主也不敢背上失德的罪名。 天子失德,也就等于给了臣子反你的正当理由。 .... 礼教、等级、帝王的核心主政思想、保持疆域完整性的大政略方针。这些也同样导致了抑商、扁商成了一条不可逆转的铁律。 没有商人,哪来的金融?而且在后世,我们自己、包括现代世界的许多国家已经用事实证明了,政府计划经济是不可能替代自由贸易金融体系来驱动国家机器的。 而恰恰就是这个金融体系,是工业革命的重中之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甚至高于科技本身! 打个比方就是,如果把工来革命比作一辆汽车,那么科学就是发动机,运输业就是传动系统加四个轮子。 那么现代金融就是汽车的油门,刹车加离合,外加一个方向盘。 说白了就是没有商人地位,就没有现代金融,没有现代金融,就没有行业整合,华夏也就只能看着,什么工业革命,什么大航海,我们没有入局的资格。 论人口两宋都没法和明清比,论武备两宋更没法和明清比;论生产力明清也因为美洲作物的关系超越两宋一大截;那为什么明清都没做到的事情,有人就认为大宋在不改变的情况下就做得到呢? 心情可以理解,可是自信不是这么个自信法,而是我们要认识自己弱在哪,别人强在哪。然后去改变它。 还有的朋友提到十一世纪的科技对比,单单从硬数据上来做比较。怎么说呢....不切实际。 不论是书中,还是史实,大宋根本就没有两国对垒,去对比硬数据的机会。 因为大宋根本就出不了兵。这个帝国太多弊端,他要自救,要生存。什么都不管,撸胳膊就干,是要亡国的! .... 最后说两句,有的朋友说苍山说的这些东西想当然了,呃...这就尴尬了,这段东西是我夹带私货最少的一段,也是最没废脑子的一段。因为如果你有心,随便翻开一个史学大家的大历史作品,有关经济这一段,几乎都是一样的观点。 不是苍山想当然的认为怎么样了,而是苍山想当然的用了一个没什么争议的论点。 还有就是有人为苍山担心,这个坑有点大,把自己埋进去了。 好吧,被你看穿了,这就是个坑。 我也知道上来就干很爽,我也知道抬手就拿出来大炮很拉风。可还是绕了这么多圈子。 明着告诉大伙儿吧,因为我要更爽!更拉风! 当然会大航海、当然有大炮。当然会....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等那个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对的事件。这样才能.....爆炸。 记得写燕云之前我和你们说过,等着我爆炸。 苍山没让大家失望吧? 这回我还是这么说,等着爆炸。 主角是个疯子,理智只是几率存在。他出手的时候,一定是不是选时机,而是他要发疯的时候。 (没人改错字,凑合看。) .... 话唠的毛病又犯了,最最后说一句。上面提到的几个有争议的书友,别往心里去,只是恰好看到了。 苍山忍着腰疼,说了这么多,可不是想和谁谁谁,论个长短。 而是... 这么说吧,我是个奇葩写手,现实中我可能有交流障碍。不太会交朋友。可是在书里我是上帝,我很放松,我渴望交流。我有欲望表达。所以我写了这么多,不是为了反驳而写,而是希望你们理解。不用理解我,真正的理解历史。 它的魅力不一定非得是争得了多少荣耀,也可能是它犯过多少错,给了我们多少警示。 第827章 四个亿的一盘好棋(免费) (这一章不用花钱订阅,补上那个坑爹的单章。) ...... “国舅、敛之,你们先出去。” “你!” 曹佾瞪着眼珠子,差点没气死。早干嘛来着?正是节骨眼儿上,你让我出去? “你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啊!?” 唐奕淡淡地看着曹佾,“我什么都能让你知道,可是......”顿了一下。“我却不能什么都让官家知道。” 日! 曹佾一翻白眼,他就说唐奕非得让自己留下来干什么,原来就是个传声筒。 一想也对,贾昌朝这么敏感的一个人物是怎么收服的?唐奕是怎么用的?可不得让官家心里有个数吗? 可是,你不能又变卦啊! 老贾问到点子上了,你又不让听了,好膈应。 “走走走走,没什么好听的!” 却是辜胖子蹿出来,拉着曹佾就往外走。 “不是。”曹佾老大的不乐意。“你放开我。” “走走走,去找吴相公喝茶。” 辜胖子跟没听见似的,根本不和曹佾讲理。 傻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目送二人出去,唐奕没有直接切入主题,而是突兀地问道:“相爷怎么看宋之盛世?” 老贾苦笑摇头,“盛世?哪有如此羸弱之盛世?” “勉强算是富裕、太平吧......” 唐奕赞许点头。老贾能这么说,说明他心里也有无奈。 可是,这不是唐奕的目的所在,继续问道:“那这富裕太平又因何而来呢?” 老贾一皱眉头,“子浩是想说你的观澜商合吧?” “没错!今日的局面商业一途确实贡献颇巨,但是......“ “难道子浩就想用这个来回答老夫的问题吗?” 唐奕笑了,“非也!” 略一沉吟,“算了,我们换一个角度,换一个问题吧!” “相爷以为,始皇帝一统六合,根基何在?” 老贾眉头再皱,“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粮食,还有人口。” “粮食?”贾昌朝瞬间抓住脉络。“你是想说,始皇帝之所以能够一统六合,占了粮食之利?” “没错。”唐奕认可道。“我们不妨从粮食的角度来解读过去,进而看清现在和将来。” 贾昌朝沉思起来,良久,方缓缓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 “战国之前,中原以黍为食,后产量更高的小麦传入中原,第一个收益的就是秦国的中兴之地岐山、少梁。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镇守西戎的小国才能荡平六合,一统诸国。” 唐奕接过话头,“正是如此。” “从上古到商周,中原农业以‘黍’为主,养活四海之民。可是,黍米产量有限,发展至战国时期,已经趋于饱和,养活不了更多的百姓了。” 从古至今,汉人奉行的原则就是有多少粮食,养多少孩子。 所以,粮食的产出,直接关系到人口的多寡。 夏周时期黍米能养活的人口数量,到了战国已经是极限了。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华夏文明处于瓶颈的时候,小麦从西边传入了中原。第一个获利的就是秦国。 有粮,就有人。有人就是有战斗力。 正是因为粮产引发的连锁反映,让秦在与魏争夺巴国井盐这块大肥肉的时候占得了先机。 有了盐这个重要的经济物资,秦之兴盛也就更加的无可撼动了。 ...... “秦以小麦振兴国力,此后历经数千年,又是小麦之利,奠定了中原富庶之地的威名。” “可是,小麦也有和黍米一样也有极限。其实到盛唐时期,中原人口就已经到了小麦的极限了,需要另一种高产作物来打破桎梏。” ......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 老贾顺着唐奕的思路接道:“你是说,大宋的兴盛就是因为找到了这种打破桎梏的农物。” “所以,现在的富裕与太平除了商之兴盛,还有它的功劳?” 到现在,老贾终于反应过来,唐奕要说的不是商业,而是占城稻。 唐闻言微微拱手:“相爷高见!正是占城稻。” ...... 其实,华夏大地种值水稻的历史早了去了,可以上述到七年多年前。 可惜,一是因为产量,二是因为生长周期和技术的缘故,水稻一直无法取代小麦,打破粮食对中原文明的制约。 产量就不用说了,中原原始的稻种产量不比小麦高,而且从插秧到成熟,要五个月的时间。再加上育苗期一个月,也就是半年的时间,一年只能种一季。 所以,水稻只在江南地区是主要粮食作物,在北方,仍然是小麦的天下。 直到占城稻的出现...... 后世的人们对这种来自古代越南的水稻有一个误区,那就是,以为它比中原的原有水稻产量高。 其实不然。占城稻的产量就算高,也没高到哪去,还不足以高到让华夏大暴人口的程度。 它最大的优势也不是产量,而是成熟期。 从下地到收割,只要三个月,有些地区甚至可以两个月就完成从种到收。 这就太关键了。 江南地区完全可以种两季,像海南这种地方可以种三季。 而且,正因为生长周期短,完美的避开了南方的梅雨、台风季节,规避灾害更加稳定。 最最重要的是,在北方,原本只能种一季小麦的情况被彻底颠覆,时间足够种一季水稻,再种一季小麦。 这是一个从“一”到“二”的质变! 也是两宋为什么强敌在侧,三冗难消且天灾不断,还能凑和着过......而且过的还不错,甚至混成了历史上最富的朝代的原因之一。 因为,它赶上好时候了。 如果从粮食的角度来解读华夏历史,那么小麦是第一个台阶,占城稻就是第二个。 ...... 老贾发现,深入的和唐奕聊天,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这个小疯子有一种异于常人,却能发人深思的本领。 做当大宋曾经的宰相,他想过粮食的重要性,想过怎么多产粮,想过前人的经验教训会给今天带来什么启发。 可是,他却从来没想过把粮食放在全局的角度,来审视整整一千多年的历史...... 长叹一声:“如些说来,我辈无能啊!” “等到了一个千年之机,却还是把国家弄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 唐奕看着老贾,“不是一个千年之机,是两个!” “两个?” “对,两个!一个正在发生,一个......已经到来。” 站起身来,“相爷移步说话。” 把贾昌朝请到桌案前,取出一张大大的山河图,缓缓展开。 老贾一搭眼,上书几个大字:大宋疆域图。 可是,图挺大,字也挺大,大宋好像......有点小啊,只在图中间画了小小的一点。 唐奕一指图上最右,几乎十数倍于大宋的一大片土地。 “相爷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海的那边不是尽头,而是另一片陆地。” 贾昌朝点头,“嗯,虽然只有两天,但涯州处处都是那片大陆的离奇传说。” “那相爷也应该知道,船队带回了那边的东西。” “你是指玉米?土豆和番薯?” “对。”唐奕重重点头。“这几样东西,单论产量,可以把大宋的粮产最少提升一倍!” “而且,若是实际推广开来,远不止一倍,三倍、四倍也非不可能!” “哦?” 唐奕解释道:“相爷还不知道吧?玉米、土豆不但产量惊人,而且不挑地。” “耐汗、耐寒、耐热、耐盐碱,适应性极强,连山地、石头缝子都种得出来。” “相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贾昌朝瞪圆了双眼,万没想到,那小小的百艘巨舰之中,最不起眼的一艘小船里的种子竟是如此至宝。 “人口!” 老贾几乎是嘶吼而出,眼中直冒绿光。 “若是如此,天下之间,无处不可耕,无处不可种,必然户籍暴增!” “如今大宋有户六千万,近亿人口(宋时一户平均不到两个人)......” “若能暴涨四倍,就是四亿多啊!” “呵呵。” 唐奕笑的极为开心,问出一个让贾昌朝之后三天都睡不着觉的问题: “上一个千年之机我们并没有把握好,那么这次若是给相爷相当于四个大宋的一局好棋,相爷打算......” “如、何、落、子!?” ...... 又一个单章,十分重要 声明: 苍山月这个家伙很懒,除了起点官方历史作者群、没有加过任何一个书友、作者、交流群。也没开过任何一个小号假冒大神。 苍山月这个家伙也很笨,自己都写不明白,更不可能给别人讲课。 他确实很穷,但还没穷到卖一次脸皮就要五块钱的地步...... 总之,我是我,别人都不是我,别把别人当成我。骗子很多,大伙儿小心冒充的我。 (我真的是我啊...) ___ 神他-妈坑! 扣扣号:1023486328 一零二三四八六三二八 就这个人啊!记性好的都记住了,这是个骗子,不是我。 第828章 野心太大 这个诱惑太大了。 四倍于现今大宋的粮食产量,四倍于现今大宋的人口基数,这盘棋..... 如何来下! 贾昌朝只觉自己呼吸急促,心跳骤升,砰.....砰,胸口撞击的声音在耳朵里震响回荡。 四个大宋....如何来下? 如何来下..... 老贾知道,他赌了一把最大的,也赌对了。 这个局,他没遇到过,范仲淹也没遇到过,上述几千年历史,没有一个人遇到过! 好牌,这是一手绝对的好牌! 即使在他的有生之年很可能看不到那四个亿的局面,可是,能为其筑下基石、定下方针,贾昌朝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对于任何一个有欲望的读书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 不行,老贾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唐子浩在问他,问他要如何来下。 这是考校,若答的他不满意,那可能这四个亿好棋就落到别人手里了。 想到这里,贾昌朝几乎是趴在那诺大的山河图上,心智飞快的转动起来。 “岭南!” 贾昌朝那是有真本事的,稍一看图,就已经有了轮廓。 指着图上“小小宋朝”的最南边开口道:“玉米、土豆到处地可植,那么五岭之外的贫瘠山地也将再不是问题。” “所以,岭外蛮荒之地也将很快成为历史,甚至.....” 老贾飞快的思考着:“甚至在不远的将来,五岭之外这片土地会比北方更加的富庶。” 难怪唐奕先跑到岭南来了,他就是早有准备? ..... “还有!”老贾说到兴起,指着图上一角。 那里是大辽,虽然只有轮廓,没有写明是大辽,可是老贾认得,那就是大辽。 “四亿的人口已经不需要任何阴谋诡计!,大辽将不再是威胁,大军压进,足可把辽人赶到沙漠里去!” “不对。”刚刚说完,又自己把自己推翻。“不用这么麻烦。” “玉米、土豆是耐寒耐旱的,也就是说,大辽五京范围之内,包括极北苦寒之地,皆可耕种。” “我们只要用农耕把辽人拉下马背,拿起锄头就好。” “农业会慢慢蚕食大辽,根本不用打。” “还有西夏!”又指向同样没有名字的西夏疆域。 “吐蕃.....” “大理!!”老手在图上猛的一盖。 “只要稍加征服,把中原的农耕文化渗透进去,这困扰了汉人千年的番邦异族都将成为历史!” “很难。”唐奕平静地看着贾昌朝,竟泼起了冷水。 “即使这些地方尽数被汉化,亦被农耕所占领,我们也很难掌控这么大的疆域。” “诶~!”贾昌朝嫌弃地一摆手。 “都这个时候的,子浩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吧?” “你的观澜商合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抬起头来,“这十年间,老夫无时无刻不在看着观澜一步一步铺满大宋,于是老夫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华联铺和运网的重点不在于开了多少家分铺,也不在于给官家和你创造了多少财富。” 唐奕更加玩味地问道:“那在于什么?” 贾昌朝答道:“在于它从南到北,从东向西,盘活了整个大宋的商农百业!” “哈。”唐奕笑出了声儿。“果然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对手。” “相爷所言不假,观澜的根本就是把各个独立存在的行业粘合成一个整体。” “所以嘛!”贾昌朝面露得意之色。“有你的观澜,这么大一片地就能粘合在一起。加之我们施行了千年的礼教法度,要真正掌握这个天下,不难!” 唐奕点头。 “没错!可是,还不够。” “还不够?”老贾拧着眉头。“哪里不够?” 唐奕道:“相爷是有抱负的人物,也是读书人中为数不多敢想敢做的果决人物。” “可是,您别忘了,儒家大道帮我们治理这个天下,帮我们教化德行,但有得必有失.....” “它同时也让汉人少了一点相爷这样的野性,.少了一点侵略性。” “一指图上,相爷的理想很丰满,可是现实却很骨感。” “因为根本就走不到你想像之中的这一步,我们甚至连走出去都做不到,哪里还轮得到观澜发挥效力?” “这当如何呢?” 贾昌朝沉默了。 低头沉吟,缓缓点头,“确有此弊.....进退两难。” “如何去弊存优?” “如何走出去呢?” 说着说着,老贾猛的瞪圆双目,僵硬着脖子,慢慢看向唐奕。他不知道怎么地,想起一个事儿来。 “天下至圆.....” “你的天下至圆!” 唐奕说什么也不肯为“天下至圆”这句认错,难倒..... “你.....” “你要倾覆儒道!?” ..... 这就是和聪明人聊天的好处,一点即通。 唐奕扬起嘴角,“言过其实了!” “我并不想颠覆它,只不过想给它加点料。” 儒学有它的存在价值,至少在文明没有发展到忽略时间、空间的地步之前,儒术的教化作用在统治层面来说,是无可替代的。 况且,没走到理学那一步的儒学也并没有那么不堪。 唐奕只想让“二程”在里面夹带一点私货,给统治阶级找一个“打出去”的理由,给除了当官以外的科学跟探索找一个上升的渠道罢了。 贾昌朝怔怔地看着唐奕,说心里话,即使唐奕现在可以说是坦诚相见,可是偏偏老贾还是有种看不透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已经是顺着唐奕的思路,尽最大可能的放飞想像力了.....可是,他还是跟不上唐奕的节奏。 “这.....这可行吗?” 唐奕道:“可不可行,那是我的事,无需相爷操心,相爷只需看好这盘棋怎么下。” “至于还需要哪些棋子,奕会给相爷准备好的。” “那就......”老贾怔怔地看山河图。“那就这么下吧!” “也就这样了?” 最后一句是个问句,实在是贾昌朝不知道这个疯子心里到底还装着什么惊世骇俗之想。 而唐奕也没让贾相爷失望,回答绝对对得起这个问句。 “还不够。” “还不够?你还想如何?” 唐奕一指图上,“这里是交趾,这里是琉球。“ “高丽!” “金五国!” “东瀛!” “黑汗、高昌!” “还有这里....吕宋、海南诸岛!” 说到这儿,唐奕停了下来,先不点名,而是偏头看向老贾多了一句嘴。 “相爷你说,始皇帝一统六合,统一度量衡、文字、礼教,其意义何在呢?” 他跳的太快,老贾还没从他指点过的那些地方里回过神来,想了半天才答: “战国之时,各诸侯国的文字、语言,包括文化已经开始出现分歧。” 这种分歧可不是方言与方言,扁字和方字之间的差别,而是完完全全的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任其发展,后果就是后世的欧洲,除了肤色相同,南北几乎找不到共同点,也不可能被融合成一个民族。 贾昌朝继续道。 “若不强行统一,那么很难说中原大地会变成多少个独立小国。就算统一,在军事上打赢了,各国也很难粘合成一个整体。” “而始皇之政策,看上去近乎粗暴,却强行矫正了各国的方向。统一的礼教、统一的信仰、统一的文字、语言......” “这些加在一块儿,才成就了华夏千年一统的大局。” “不错。”唐奕笑着点头,老贾是有真本事的人。 再次一指图上。 “那相爷发没发现,这个四个大宋的大棋,和当年始皇之局,很像呢?” “很像?”贾昌朝沉思起来。“哪里像?” 唐奕道:“如果儒道可以走出去!” “如果汉人多了几分狼性!” “如果大宋足够富有!” “那么....” “现在就是千年之前的秦王扫六合。” “大宋就就是十万秦甲!” “燕、韩、楚、齐、赵、魏。” “被征服的也不仅仅是土地,还有信仰、文化!” “当他们的信仰、文化被统一之后......” ...... “这里。”唐奕大手一盖,整个美洲大陆尽在掌握。 “这里。”地图最下方,一座还没画完整的大岛。 “这里。”大宋西南方向的的一片大空白。 “还有这里!!” 唐奕在整张山河图上画了一个圈,最后五指抱紧,攥成一个拳头,砰的一声砸在山河图最上方的几个大字之上———— 大、宋、山、河、图! .... ———————— 大宋山河图... .... 大宋山河图! 贾昌朝怔怔地看着图上的几个大字,已经不会思考了。 难怪地图上的大宋只有那么一丢丢; 难怪大辽、西夏只有疆域,上面却是一面空白; 难怪....这张图叫大宋山河图! 疯了!! 简直就是疯了!! 如果上天给老贾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问这个疯子的野心,进而就不会听到这么荒诞的答案。 他要干什么? 他要征服这张图! “你......你......” 贾昌朝喘着粗气,“你的野心......” “太大了!” 唐奕闻言,牵起嘴角,“心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 老贾可没听出这疯子是在装十三,喃喃道:“这......这可能吗?” “不可能。”唐奕回答的坦然。 “但是值得一试。” “否则,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日!! 贾相爷一翻白眼: 和着不想征服地球的都是咸鱼? ...... 第829章 大婚与两个问题 野心确实大。 从古至今,甚至再往后推一千年,也没哪个人脑子一热说我要征服地球,这已经疯狂到连疯子都不好意思喊出口的地步。 也确实不太可能,唐奕自己都没乐观的认为它会成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地球到底有多大,更明白一个靠风帆和马车驱动的文明,即使信仰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把地球握在手中。 不过,如果大宋可以革除弊政,可以走出去......那么,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整个欧洲还没有从神权统治里面走出来,亚利山大图书馆中的上古卷轴亦没有点燃文艺复兴的燎原之火; 阿拉伯世界的君主们正卯足了劲儿要把神的领地从另一个神手里抢回来; 而大洋彼岸的玛雅人,也正从兴盛走到消亡。 而第一艘航穿大海的风帆、第一双看清这个世界的眼睛、第一支推开新世界大门的手...... 都将归于大宋。 ...... 再也不会有这样近乎完美的时机了,从前不会,将来也不会。 不值得疯一把试一把吗!? 在唐奕看来,即使没成功,哪怕弄一堆殖民飞地,那也是有赚无赔。 别忘了,西方的那些强盗头子就是靠吸取一块又一块的殖民地精血,才换来的数百年辉煌。 唐奕看着那张大宋山河图,眼中尽是狂热! 如果不能如愿,那就做十一世纪的日不落吧! ......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好吧,唐奕敢肯定他听到的一定就是这句。就算不是,意思也差不多。 瞪着眼珠子看着老贾,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是赞美我几句吗?怎么还泼冷水呢? ...... 只见贾昌朝早就没了刚刚的震惊与无措,一脸淡然地撇了那山河图一眼,然后全无留恋之情的缓缓转身,弯腰捧起最开始唐奕扔在榻上的那摞文案。 “殿下现在说这些,不觉得为时尚早吗?” 嘿!! 唐奕来劲了,老子把老底都端出来了,还没震住你? “你几个意思?” “哼。”老贾淡淡一哼,扬了扬手里的文案。“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吧!” 意思是,大宋多一个兵都派不出去,你还想征服地球?还是先把革政维新这事儿弄明白了再想别的吧! 说着,迈步就往外走。 “老夫且先看看,殿下这个新政到底行得通,还是行不通!” ...... 你大爷! 唐奕看着老贾潇洒离去的背影就差骂人了,论装叉,还是老贾玩的溜哈。 一把抓起桌案上的山河图,“征服天下诶!!” 使劲儿地抖着大图,“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儿诶!!” “你就不想说点啥?” 老贾头都没回,“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过了革新这一关吧!” “嘿!”唐奕梗着脖子,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说话算话,愿赌服输哈!” ...... “行不行?干不干?好歹给个准话儿啊!” 这一次,任唐奕如何鼓噪,贾昌朝都没有回答。脚下的步伐更加坚决,转眼消失在小院之外。 在唐奕看不见的角度,老贾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已经给出了答案,只不过唐奕还没意识到罢了。 ...... —————————— 接下来三天,贾昌朝可以说是不眠不休。 把带回来的改革之策从头到尾细细观看,细细推演,细细地研究了三天天夜。 ...... 而这三天,唐奕去找过老贾两次,这老货竟闭门不见。 三天之后,老贾自己来找上唐奕,张嘴就要观澜商合历年来所有的账目往来。 给! 唐奕也是光棍儿,二话不说要什么给什么。 特么老子就差一个“我是千年之后的鬼“这个秘密没告诉你了,还有什么不能给的。 而老贾也是二话不说,搬起账册就走。 “靠!”唐奕又绷不住了。 “喂喂喂!!” “老子把你弄来不是看脸色的啊!你到底几个意思?给个痛快的。” 这边儿吼着,那边儿老贾就跟聋子似的,不听不答不回头,只留一个孤傲背影......消散在风里。 ...... 这回比上次还长,整整十天,贾相爷就没出过自家书房。 而唐奕这十天倒是没找过老贾,因为他有另外一个大事儿要办。 ...... 历经千辛万苦、九九八十一难,唐疯子终于.... 终于! 终于娶媳妇了! ...... 其实也没什么可高兴的,毕竟小唐奕都快降世了,除了一个结发拜堂,其它的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终于“持证上岗,合法开车”了,怎么着也得重视一下的。 拜堂这天,大宴全城,涯州上下跟过年似的。 而尹洙、孙郎中,还有吴老头儿,则是高堂正坐,代表唐奕的一群师长接受了这个小疯子和三个“大肚婆”的拜礼。 三个老人家这个感慨啊,这个小混蛋,终于成家了! ...... 拜过天地亲师,唐奕这个从十来个月之前就开始洞房的婚礼,也总算是完成了。 曹佾、潘丰、辜凯、范老三,还有曹老二和秀才这帮人,自然不能放过唐奕。 开怀畅饮,一直喝到子夜,把唐奕灌的已经是不醒人事,才肯罢休。 反正他也不用洞房,不灌趴下,对不起群众! .... 第二天一早,唐奕宿醉未醒,就觉有人在边儿上使劲的摇晃。 睁眼一看,“我地个亲娘!”差点吓了个半死。 眼前一人,披头散发、眼窝深陷,再加上沟壑纵横的面皮蜡黄如纸,真跟鬼似的! 稍稍稳了稳心神。“贾相爷!一大早上的,你吓人玩啊?” “两个问题!” 老贾根本不和唐奕费话,直如主题。 “一个都不行!”唐奕珠子一立。 “我昨个儿大婚,大婚啊!” “这天还没亮全的,就不让我消停?”一甩手,径自又躺下了。 “有什么事儿,等我睡醒再说!” “又不能洞房,早晚有何分别?”老贾直接把唐奕怼了回去。 “两个问题,现在必须回答老夫。” 唐奕有点脑袋疼,要是知道这老货是个经神病,说什么也不把他弄涯州来。 烦躁的坐起来,斜眼盯着老贾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是一摞观澜账册。 .揉了揉太阳穴,“说!” 老贾立时翻开其中一本。 “老夫这些天把观澜商合历年来的册目翻看了一遍。” “你等会儿。” 唐奕瞪圆了眼睛,见鬼似的看着贾昌朝。 “你是说......全看完了?” “全看完了。” “行!”唐奕竖起一个大拇指。 “你牛!” 就算他给老贾的是观澜历年的总账,只能算是一个概述。 可是,观澜那么大一个摊子,光总账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看得完的。难怪这老家伙儿眼珠子都陷进去了,这是拼了老命了。 “您继续。” “这里!”老贾二话不说,指着账上的一处。“还有这里,这里!” “观澜打通了西域丝路,可是除了第一年结余尚可,之后一直到现在,账面上只有支出,没有盈利。” “钱去哪儿了?” “.....” 唐奕登时苦笑,“相爷眼睛够毒的!” “去哪儿了?” 贾昌朝可不想跟唐奕扯没用的,依旧抓住不放。 唐奕收敛笑容,点了点头,“没错,这笔账确实有问题。” “不过,我无权告诉相爷。” 老贾皱着眉头,眼神古怪地看着唐奕。 他之所以问这笔账的进向,是因为,连当唐奕私支银钱,同时供给耶律洪基和耶律重元的账在总账之中都有记载,可偏偏西域丝路的资金流向却只字不提。 而唐奕现在说他无权告知,更说明这里面有大文章。 ...... “殿下!”老贾悠悠开口。“殿下既然打算让老夫管你的心中事,那么老夫不希望将来有任何预料之外的事情扰乱了老夫的思路。” “殿下明白吗?” 唐奕默默地看着老贾,“明白了。” “李杰讹。”唐奕给出了答案。“那笔账的流向是李杰讹!” 贾昌朝一惊,“你是说,西夏近年崛起的那个叛王李杰讹?” 心思电转,唐奕说他都无权告知,那就只有官家才有这个能力。 又是脱口而出,“陛下在资助李杰讹来牵制西夏用兵?” “不是资助。”既然告诉他了,那就没必要再瞒。 “李杰讹本来就是宋民。“ “你......你是说......”贾昌朝一脸呆愣的看着唐奕。 “没错。”唐奕点着头。“他是党项人,且是李氏皇族后裔也不假。” “但是,他生在大宋,长在大宋,原本只是西北占山为王的匪人。” “是陛下把他派到西夏去的。” “这个人可靠吗?” 唐奕答道:“至少到现在十分可靠。” 不想老贾的接话却是让唐奕无语,“但是,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唐奕一皱眉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今非昔比,人心难测,防一手不是什么坏事。” “况且....”老贾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据老夫所知,魏国公近期与西夏那边似乎有颇多往来,殿下明白吗?” 唐奕心头一颤,“你是说,他想与李杰讹搭上线?” “也不算。他只是想和赢面大的一方搭上线。” 以魏国公的老谋深算,当然是李祚谅和李杰讹谁赢了,他拉拢谁了。 ...... “算了,西夏局势未明,现在说来为时尚早。” “第二个问题。” “金五国部。” 唐奕腾的坐直了身子,瞬间把李杰讹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金五部怎么了?” 别忘了,杨怀玉和阎王营都在辽河口,要是金五部出了什么岔子,那里首当其冲! ..... 第830章 还将是你的敌人 一提金五国部,唐奕整个人都绷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老贾。 “金五部怎么了?” 贾昌朝却是出奇的平静。 “别紧张,无甚大事。” “至少现在无甚大事,老夫只是想给你提一个醒。” 呼...... 贾昌朝这么一说,唐奕才算松了一口气。 “相爷但说无妨。” 而贾昌朝显然要说的东西不少。 吸了口气,整理了下思路,这才诚恳的看着唐奕缓缓开口。 “子浩既然生出了那等逆天的野心,虽然希望渺茫,但老夫也想试一试,正如你所说......值得一试!” “那么,如此一来,咱们就不能儿戏视之了。家国社稷无轻事,两军对垒不容情。” “子浩觉得呢?” 唐奕点着头,耐心的听贾昌朝说下去。 “相爷直说便是,奕洗耳恭听。” 贾昌朝点了点头。 “你想让大宋走出去,想征服大辽、西夏,包括金五部,那现在的所做所为,就不能给这些将来的敌人留下任何机会了。” “既然要征服,纵使有十成胜算,亦要做出饿虎扑兔之势,绝不容情。” 把账册递到唐奕面前,“而现在,观澜商合正在给金五国部机会!” “哦?”唐奕狐疑的接过账册。 “哪里出了问题吗?” 贾昌朝的回答出人意料,“哪里都出了问题!” 指着账册上的数目道:“观澜每年从辽河口输送毛皮、药材的数目是两三百万贯宋钱。” “且大宋的走私商贩绕过你的观澜,直接去辽河口与金蛮交易的情况亦不是没有,而且很多。” 唐奕一时之间还是没转过弯来。 走私这个事到什么时候都禁绝不止,有利益,就有人敢为取得利益去拼命,不是他说不行就不行的。除非像西北的青盐一样,从价格上禁绝走私。 可是,显然辽口河不适用这一招。 “相爷觉得有何不妥?” ...... “子浩不觉得太多了吗!?” “多?” “多......” “多!” 唐奕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登时变的十分难看。 “你是说......?” 只闻贾昌朝继续道:“这两三百万贯要是放在大辽,无甚大事,只能算是小数目,就是再翻两倍也影响不了大局。” “可金五部是什么地方?” “那里的蛮人连裤子都穿不上,喏大的辽北都是金五国之地,而人口甚至不到大辽的几十分之一!” “两三百万贯,再加上走私的收入,那可就不算小数目了啊!” “这么大一笔钱,对于金蛮来说能干多少事儿,子浩想过吗?” ...... 说完这些,贾昌朝静静地看着唐奕。 诚然,不要说将来的大宋,就算是现在千窗百孔的的大宋,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小的一个金五国部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可是,老贾深谐未雨绸缪的道理,纵然金五国不可能成为大宋的威胁,但看了观澜的账目之后,老贾更加确信唐奕不缺钱,那就没有必要为了几百万贯小钱,而为将来的征服之路添加麻烦。 好钢要用在刀刃儿上,将来若是出兵征服,在老贾看来,如此蛮荒之地多派一个兵都是浪费。 ...... 呵呵,蛮荒之地? 等着唐奕下文的贾昌朝发现有点不对劲儿,只见对面的唐奕睡意全无,本来就因宿醉有些血丝密布的双眸目无焦距地瞪着前方.,瞪的眼眶都要裂开一般,犹如撞鬼。 脸色更是由白转红,再到铁青,表情亦是从意外到骇然,再到懊恼...... 最后,唐奕抡圆了膀子,照着自己的脸颊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啪!!! “老子就是个傻叉!” ...... 看的老贾一愣一愣的,是不是有点反映过度了啊?哪怕是你算差了一步,也没必要这样儿吧? “只是小小疏漏,防患未然,子浩不必如此吧?” 这疯子对自己也这么狠吗? 老贾哪里知道,在唐奕眼里,这根本不是什么小小疏漏,金五国更不是什么不用放在眼里的蛮荒之地。 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若是老贾今天不提出来,很可能发展成为一个滔天大患! ...... —————————— 金五国部,也就是女真各部族的统称。 也就是七十年之后,灭掉大辽,铁骑南巡,废了大宋半壁江山,差点把赵家从天子到皇亲抓绝种的那个大金国。 也就是那个凭着几万本族骑兵,只用了十年时间,就征服了大辽和半个大宋的大金国! ...... 这些都是后话,毕竟靖康之变要七十年后,且很大几率已经不可能出现了。 本来,在唐奕的料想中,现在也不用考虑金五国部和靖康的问题。 因为就算历史会重演,大宋依旧会蒙难...... 可别说是那个什么靖康之耻了,就算离完颜阿骨答建立大金也还有整整一个多甲子的时间呢,现在琢磨那么远的事儿就是给自己添麻烦。 再说了,之所以在辽河口设城,唐奕也是为了帮后世防这么一手。有辽河口这颗钉子在,女真人想再起辉煌,难! 辽河口的意义,只存在于对未来的展望,而非现在。 ...... 况且。 这几年,大宋不消停,唐奕也没闲着。 朝廷要收复燕云,要推行改革,没心思管一个裤子都穿不上的野蛮部族。 唐奕则是和汝南王一家斗完,和耶律洪基斗;和魏国公斗完,和皇帝斗,近而忽略了辽河口的事情。 说实话,要不是杨怀玉去了辽河口,唐奕都快想不起来这个地方了。 ...... 可是,经贾昌朝这么一提醒,唐奕只觉从脚后根往上蹿凉气。 傻!太傻了! 他忽略了一个关键,这个关键就是—— 唐奕自己! 他这个不应该存在的存在改变了大宋的前进脚步,从农到商,从疆域到朝堂,皆因唐奕的到来背离了原本的历史轨迹。 也许是太顺了,也许是唐奕太大意了,他忘了,他的到来不光能改变了大宋,连同周边各国的形势也在悄然改变。 他不光加速了大宋的前进脚步,同时也会迫使别人为了跟紧大宋的步伐,也要加快脚步。 比如,这个洪荒巨兽——大金国! 也正是他自作聪明的那颗“钉子”,成了女真人的催化剂。 ...... 每年两三百万贯的收入对于金五部来说是什么概念? 对于只有十几万人口的金五部来说,相当于每人添了一套铠甲、兵器。 要是放任如此,再多几年,每人再添几匹战马...... 那特么就不用等几十年之后,只要出现一个完颜阿骨答一样的人物统一女真各部族,那铜钱儿鼠尾的金国铁骑也就彻底成形了。 “来人!” 想到这里,唐奕腾的蹿起来,奔到书房门口急声大叫。 “去叫曹国舅,就说我有事相商。” 幸好,幸好贾昌朝发现的早,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看来,辽河口的贸易说什么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 ———————— 派人去叫曹佾,唐奕这才长出一口气,回转身形,正看见贾昌朝那张疲惫的面容,差点没乐出声儿来。 倒不是老贾的扮相太滑稽,而是,特么赚大了!拣着宝了! 不接触还真不觉得贾子明是真有料啊! 论政方,绝不输文扒皮和富弼。 论智谋,整个大宋朝廷,还真没发现比贾昌朝心思更缜密的人物。 唐奕身边就缺一个从全局上把观澜、朝堂、外交、军事,各个方面整合到一起的人才了。 不由轻笑,“相爷这就算是进入状态了?” 老贾略有沉思,缓缓点头。 “不过,有些话,老夫要说在前面。” “相爷请讲!” ...... “老夫不是范希文和吴春卿,父子亲情,保驾护航。” “老夫亦不是曹景休和潘国为,称兄道弟,情义为先。” “老夫更不是文宽夫和富彦国,言听计从,无有疑问。” “老夫......” “还会是你的敌人。” “你的想法,我一定会质疑。” “你的决定,我一定要反对。” “你的疯狂,我也一定要冷静!” “但有一点,你要做的事情,老夫必肝脑涂地、倾身相助。” 说到这里,贾昌朝站了起来,与唐奕对视。 “纵然如此,殿下还要用我这个残烛之躯去完成你的那张山河图吗?” 唐奕平静地看着贾昌朝,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感动。 喃喃道: “世人只知,唐奕是个疯子。” “其实我自己是不认可的,我只是冲动了一点罢了。” 贾昌朝淡笑答道:“所以,才智无双、精韬伟略的唐子浩,没有成为圣贤,却成了一个疯子。” “那相爷愿意做我的理智吗?” 贾昌朝再答:“有了理智的疯子,才能完成那张不可能完成的图!” 唐奕听罢,缓缓伸展双臂,高举过顶,一揖到地。 “有劳相爷了!” ...... 贾昌朝看着诚恳下拜的唐奕,没有上前扶礼,亦没有半点喜悲。 猛的一抖大袖,双掌抱前,亦是大礼及地: “有劳殿下了!” ...... ———————— 今天白天要去医院,晚上的更新依旧会很晚。 明天是一号,新一轮的月票争夺再次开始。大家如果有保底月票的话,给苍山留一下吧,谢谢了! 另外,还没攒够保底月票的书友,还有最后一天,看看后台还差多少。要是差的不多,赶紧订阅攒月票啦!!! 下个月我要拼命啦,到时候你们手里没月票,好意思吗!? (回答“好意思”的,短10厘米) 第831章 贱错了地方 可能就连贾昌朝自己也没想到,范仲淹的那个激将之法会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而谁又能想到,大宋朝仇怨最深的两个人,会在南疆的沙滩海风之下对揖而礼,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呢? 唐奕缓缓起身,看着老贾凌乱而又疲惫的面容,忍不住劝道:“相爷,回去休息吧,以后的路还很长!” “嗯。”贾昌朝点着头。“还有一个事儿。” “还有?” 唐奕心道,前面两个事儿就够我受的了,你还有? “尚有何事?相爷请讲。” 贾昌朝下意识看了看院子当中的“大澡盆子”,还有四周景致。 “老夫也要搬到城外来。” 唐奕闻言,一翻白眼,原来就这点儿事儿啊? “早就给相爷准备好了,一个月前刚刚建成,就在把头最南边的那个院子。” “把头儿?” 老贾一拧眉头,吴春卿就住唐奕左边儿那个院子,我凭什么住最边儿上? 一指右边那个院子道:“老夫要住这里。” “呃....”唐奕有点哭笑不得。“那个院儿您还真住不了。” “为什么?”老贾霸气的一背手。 “谁住的,让谁搬走就是。以老夫之名,难道还当不起殿下之右吗?” “那是皇长子宗麒的。” “哦....”老贾一缩脖子,这个还真当得起。 哪里是当得起? 根本就是弄反了,不是皇长子在唐奕之右,而是唐奕在皇长子之左。 这一排别墅小院,可不是随便排的,唐奕就算再疯,这种明面儿上的礼数还是要讲的。 所以,当初建的时候,赵宗麒这个小屁孩儿自然要排在中间。 左边依次是唐奕、吴育、范纯礼,还有现在给老贾新建的一套。 右边则是曹国舅、潘丰、辜胖子,还有曹老二。 至于尹洙,本来老贾那个院子是给他准备的,可是尹洙知道贾昌朝是要长期在涯州呆着的,所以就发扬了一次风格,主动让给了老贾,自己则是暂时住着曹老二的院子。 反正那货见天在军营里,回不回来都一样。 现在把老贾放到了最南边儿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也没想到贾子明会跑到涯州来和唐奕混到了一块儿。 此时,贾昌朝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第一次摆谱就没摆明白。 一堵气,正想说老夫还不搬了呢,就住城里又能如何。 好巧不巧,正在这时曹佾和范纯礼一身短打扮进了院子。 二人这是早起晨跑方归,就听说唐奕找他们有事儿,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老贾一看范纯礼,登时面色一缓,“那老夫就住在吴春卿旁边吧!” 噗! 唐奕直接就喷了,这老家伙挺会挑的啊,专捡软的捏。 “不太合适吧?” “您老这么大的腕儿,抢一个小辈的东西,传出去不好听。” 范老三怎么说也是兄弟,唐奕得帮着争取争取。 “有什么不好听的?”老贾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是范希文把老夫‘请’到这来的,他儿子自然也得管。” “管什么?” 曹国舅和范老三此时也走到了书房,正听到贾昌朝的后半句。 “没什么。”老贾面不改色,看着范纯礼。 “一会儿你收拾一下,老夫明日就搬进来。” “什么搬进来?”范纯礼一脸的懵逼。 一指唐奕,“问他。” 说完,老头儿两手一背,迈着四方步,走了。 ...... “什么搬进来?”既然贾相爷说问唐奕,那范老三就问呗。 唐奕啊,也是日了狗了! 嚷嚷着就往出追,“不是,你回来!什么就问我。” “跟我有毛关系?” 范纯礼不干,上去就把唐奕拉回来。 “追什么追,追什么追?” 看贾相爷临走那个气势,再看唐奕这一脸的不情不愿,显然是吃了憋了啊! 以贱纯礼这个贱脾气,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强揽着唐奕不让他动,“说说,快说说,搬什么?” “是不是这老货又给你出难题了?” 见唐奕不答,还是满脸纠结,范纯礼贱贱的一笑......被他猜着了。 “我跟你说啊,你最好还是答应了!” “你想啊,人家那么大个相公,背井离乡的投奔你来了,你怎么也得让人顺心吧?” “怎么也得伺候好吧?” “人家有什么要求你得答应,知道吗?” “贾相爷本事还是很大的,想让他给你当劳力,那不得是得下点血本儿还行?“ “呵呵....” 唐奕也不挣扎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范老三。 “应该答应他?” “应该啊!”范老三一拍大腿。“这是最基本的礼数,懂不?” “得,伺候好了?” “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他才能心甘情愿的给你当苦力嘛!” “还得下下血本儿?” “下!有多大本儿,下多大本儿。” “那行吧!”唐奕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就听你的,回去收拾东西吧。” 范纯礼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闻言问道:“收拾什么东西?” 唐奕一耸肩,“贾相爷要住你的那个院子。” “所以,照你说的,得下血本儿,得伺候好了,自然就答应了呗!” 噗!!! 曹国舅在一边看戏,看的直喷,还以为是唐奕出糗,原来是..... “哈哈哈哈哈!!” “老三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这....你这还真是下了血本儿!” “哈哈哈哈!!” ...... 范纯礼僵在那里,嘴角还残存着笑意,淡定地用大拇指一点身后...... “他说搬,就是搬这个?” “对啊!”唐奕鼓噪着。“赶紧的吧,人家明天就要搬进去,别招贾相爷不顺心啊!” “你大爷的!” 这贱人再也装不下去了,调头就往院外追,“回来......” “把话说清楚,小爷好欺负啊?” ...... ———————— 真是逗逼欢乐多,唐奕和曹佾目送范纯礼追出去,还是止不住笑意。 过了一会儿,曹佾笑够了,这才看向唐奕,“说吧,一大早的,什么事儿?” 唐奕闻言,立马收拾心情,说起了正事。 “停掉辽河口的生意。” “停了?”曹国舅一时没明白。“好端端的,停了做甚?” 于是,唐奕把贾昌朝的担心一说。 曹佾听完,也是缓缓点头,“那就停了吧,不差那点钱。” “不过......” “想彻底断绝金五部的财源,貌似不太容易。” “为什么?” 曹佾解释道:“咱们一停,辽北的山货药材,还有皮货可就断了。” “这里面的利润你很清楚,难免有人铤而走险私贩私运。” 唐奕不说话,沉吟了起来,半天才道:“那就给杨二哥去信,让他盯着点儿,严抓走私,绝不能让金五部得利!” 曹佾点着头,“行,回头我亲自写信送过去。” 这事儿暂时就算过去了,曹国舅放下这边,又想起一个事儿。 “对了,昨天你喝多了,曾公亮派人送来驿报。杨文广已经到雷州了,不日南下,这几天应该也快到了。” 唐奕怔了一怔,“杨伯伯一到,你和国为也该回京了吧?” 观澜商合的人不能都聚到涯州,赵祯就算再仁慈心里也得犯膈应。 所以,杨文广一来,曹佾和潘丰就不得不走了。 曹佾闻言讪笑,“早晚得回去,总不能就在这儿扎根了吧?” “再说,京里就晋文一个人,也够他忙活的。” 唐奕心里黯然,拍了拍曹佾的肩膀,没有说话。 唐奕有点怀念当初在京中的日子。 那时,观澜商合的各家股东聚在书院里,大口喝着酒,算着一年又挣下多少银钱,开下了多少铺子。 那时候虽然也是事情多的很,但是有兄弟,有师长,也有欢笑...... 再看看现在,观澜做大了,爵位做高了,理想更近了,大宋也变强了...... 可是,人,却再也不容易聚到一起了。 杨怀玉在辽河口守边; 潘越跟着李杰讹在西夏仗剑天涯; 沈存中防着黄河大堤; 唐正平、丁源、苏小轼、曾巩则是牧守一方,当起了父母官; 马大伟和张晋文看着开封; 王咸英和杨怀良则天南海北巡视着观澜的生意; 而宋楷...... 想到这里,唐奕忍不住向西边望去,这会儿,宋楷和祁雪峰应该已经度过大西洋了吧? 而西边,则是他们归来的方向。 “走吧!” 唐奕长长一叹,“你们一走,我再把军务交给杨伯伯,涯州和观澜的事儿扔给贾子明。” “我也就能安心干点正事儿了。” 曹佾一撇嘴,“得了吧,你!” “还正事儿,怎么看那野猪岛上的事儿都不算正事儿。” 越说曹佾越不是滋味,“你说你,鼓捣了十年,才把民学的那帮小子培养成才。” “要是放到观澜当账房,那是多好用的一帮人才?” “生生关在岛上弄什么奇淫巧技,太浪费了!” 唐奕笑骂,“你懂什么?” “某家确实不懂。”曹佾摇着头,猛的想起一事。 “对了!我听我家老二说,岛上在铸炮?” “你不是说,现在不能造这个东西吗?” “情形不同了。”唐奕闷声回答。 他确实不想把这玩意弄出来,之前和曹佾他们也把原因说的很明白。 可是,祁雪峰和宋楷的一意孤行,把唐奕的计划全打乱了。 如果大航海时代不可逆转的提前到来,如果大宋在它来之前还没有准备好...... 那么...... 那么就只能用火炮去给大宋抢时间,抢机会了。 ...... ———————— 一号了。 这个月苍山会尽量多更,把前两个月沉寂下去的成绩拿回来。 求月票,求打赏,求一切支持。 拜托诸君了! 第832章 被当下人使唤了 曹佾有些意外地看着唐奕,“你,你不是说这东西若让别人学去,就是大宋的灾难吗?” 当初,唐奕可是说的信誓旦旦,连吴育那老头儿都跟他一唱一喝的。 x “那就想办法让别人不那么容易学去!”唐奕眼中莫名的狂热。 他当然还是坚持当初的想法,当然不想把热武器太早的带到这个世界。 可是没办法,祁雪峰已经在探索的路上了,若是继续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把大宋一步一步推出去,那将来能不能占得先机,可就尤未可知了。 所以一咬牙,干了!! 特么还就不信了,炸药那是老子的老本行儿,硝酸-甘油怕你学了去反过来对付大宋,那我弄个难到没边儿的,看你怎么学? ...... 两天之后。 十几艘官船缓缓驶入亚龙湾。 码头上,一众迎接的人群看着远处的船只,潘丰不由苦笑。 “曾公亮这厮,还真把雷州的家底儿都搬过来了。” 曹佾没接话,那抠门儿的家伙能把最后五千水军乖乖交出来,确实有点让人意外。 不过,比起范纯礼乖乖把宅子交出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凑到范老三身边,“跟哥说说,你不打死也不搬吗?怎么到最后还是......” 范纯礼一脸的便秘,恨恨地瞪了一眼贾昌朝那边,半天才憋出一句: “愿赌服输!” “赌什么了?”曹国舅更是好奇,怎么无端弄出这么一句。 顺着范纯礼的目光看去,正见贾昌朝身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扬着下巴,有如斗胜的公鸡。 “看什么看,不服再来!?” “来就来,谁怕谁!?” “行了,行了。”曹国舅急急安抚。“你岁数快赶上她两个大了,也好意思。” 范纯礼差点没哭出来,“我冤啊!” ...... 曹佾问他到底赌什么了,可范老三怎么也不说。无法,只得转向别处。 “思文,你过来。” 贾思文一听叫他,靠了过来。 “国舅何事?” 曹佾用下巴一指顶牛的那两位,“到底怎么回事儿?” “呵....” 贾思文一抿嘴,差点笑出声儿,靠到曹国舅耳边,“我们贾家有一怪事,就是女人都特别能喝。” “能喝?”曹国舅一挑眉头。“怎么个能喝法?” “千杯不倒,从来没醉过。” “噗!!!“ 曹国舅直接就笑喷了。 “你是说,纯礼让你妹妹给喝趴下了?” “哈哈哈哈...” 曹国舅实在没忍住,大笑出声。 这特么有点太糗了。 那边,贱纯礼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沮丧哀嚎:“别笑了,船都到了,有没有点正经的!” 众人一看还真是,只得强收了笑意,等着官船靠岸。 至于范纯礼这个贱人到底是怎么被贾秀秀喝趴下的,怎么把宅子给输了......也只等以后有时间,再拿出来玩笑。 官船靠岸,众人所等之人也终于下船,正是镇北大将杨文广。 做为大宋为数不多的可用之将,杨将军现在已经不再年轻。 这么多年来,南征北战为大宋的盛世太平保驾护航,两鬓斑白的面容更是写满风霜雨露、沟壑纵横。然而,眼神依然清澈,依然铁血未退。 刚一下船,曹佾等人就迎了上去。 “殿帅,一路辛苦!” 杨文广抱拳回礼,“景休、国为,别来无恙!” 礼罢,急忙朝向别一边。 “见过吴相公、尹先生!” “见过......贾相公!” “嗯。”老贾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背着手,只是点了点头。 杨文广暗自苦笑,对于这种文人作派,也是早就见怪不怪了。 也不纠结,四下扫看。 “大郎呢?” 码头上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着了,唯独不见唐奕。 “大郎怎么没来?” 众人一翻白眼,还大郎?他哪有工夫搭理你? 曹国舅扬头一指海面上的那个孤岛,“咱们的癫王殿下正在那里鼓捣他的正事儿呢!” “哦?”杨文广一怵眉头,听到他这儿,可就不是曹国舅嘴里的玩笑了。 心说,这是怨我抢了他的兵权? “来人,备船!本将要登岛,面见癫王!” 得,曹佾和潘丰对视一眼。看来,杨文广也是来者不善啊! 呵呵,用脚后根想也知道,能善吗? 赵祯把收唐奕兵权这么个烂眼子事儿交给杨文广,这是多大的信任?杨文广怎么可能不尽心办好? 可是,问题来了,那是唐奕的兵权,刨去两家的关系不说,单单这个唐疯子的名号就不是那么好办事儿的。 你别管他是不是真心存不轨,是不是真在乎这点兵权......他是个疯子,惹了这位爷不高兴就是大事儿! ... 曹佾想了半天,心说,还是跟着吧,看杨文广那个气势,不像是去好言相劝的,别到时候两人顶上了牛,真吵出仇来。 “佾陪殿帅去见子浩。” “同去同去。”潘丰也是凑上前来。 这都是自己人,杨文广自无不可。 可是,那边的贾昌朝也是上前一步,“老夫也去看看!” 老贾就差一个野猪岛上的事儿还不清楚,这回就是想去看看,唐奕这货扔下所有琐事躲在岛上干什么。 ...... 上岛很容易,有专门的渡船向岛上运送人员物料。 几人登上渡船,不多时就已经到了野猪岛。 但是,也只是很容易到这里罢了。 锚绳还没绑上,岛上的码头里就蹿出十几个彪形大汉,手持大枪把渡船给抵在了岸边。 杨文广一惊,“什么情况?” 曹佾和潘丰倒是很淡定,急声安抚:“殿帅莫急,莫急!” 说着话,又对岛上大喊:“炎达老哥,且看清些,我等并非外人。” 话音刚落,就见众人中闪出一个黎峒老汉,一脸的不高兴。 “殿下有令,闲杂人等不得登岛半步!” 曹佾有点哭笑不得,唐奕让这个老脑筋给他看大门儿真是找对人了,简直就是六亲不认。 一指身边的杨文广,“老哥且听我说,这位是刚刚才到的杨将军,接掌涯州军务,又是子浩的故交,还请您老行个方便。” 炎达闻声,一拧眉头,更是老大的不愿意。 “将军?” “来个指手划脚的州官儿还不够,又来个将军?” ...... 那边儿贾昌朝脸都绿了,你这是说谁呢? 好吧,说的就是他! 这几天,老贾被这个黎族老汉鄙视的不轻。 这倔老头儿只听唐奕的,老贾说什么他根本不听。 悻悻然地一甩手,“你这老汉好不知趣,速速让开,我等与殿下有要事商量。” “别!”曹国舅就差没上来把老贾的嘴捂上了。 你跟炎达使官架子?这老头儿听你的才怪。 急急跳下船,把炎达拉到一边,好说歹说,说了完天,最后炎达终于松了口。 恨恨地瞪了老贾一眼,“来人,派二十个人跟着他们,不许乱走、乱看、乱碰!” “......” 老贾没气死,你防贼呢啊? 不过万幸,总算是上了岛。 这番波折让贾昌朝和杨文广更是好奇,就算进宫觐见官家,好像也没这么麻烦吧? 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看着岛上的一切。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个有点草木的荒岛。之前岛上还有点野猪,后来被炎达和曹觉他们带着人杀绝种了。 在岛的正中,建了几处水泥房子,再无它物。 来到岛心处,老贾心里一抽抽,倒不是这水泥房子多吸引人,而是此处往来忙碌的人勾起了老贾的伤心往事。 一个个看着都脸熟,正是当初在三司查账的那帮“孩子”。 曹佾上前一问,唐奕还不在这边儿。 众人又顺着指引,走出去好几里地,才到了一处偏僻所在。 结果,又被人给拦住了...... 韩久久、王济等一帮民学的小年青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在他们前方老远的空地上,又立着一个水泥房子,而唐奕现在就在那房子里。 “唐哥儿说了,谁也不让靠近。” 这回别说老贾,杨文广都有点失去耐心了,要不要这么麻烦? “他到底在里面鼓捣什么?” “我们也不清楚,在里面呆了一天多了,谁也不让上前。” “那......那现在怎么办?干等着?” 韩久久一耸肩,“没办法,只能等着。” “嘿!!”杨文广就无语了。 “把他叫出来,就说我有要事要见他!” 韩久久一缩脖子,颇有几分俏皮,“我们可不敢,您还是等着吧!” 好巧不巧,正在这个当口儿,房子里猛的传出一声大叫: “进来两个人!” 杨文广眼前一亮,不等韩久久、王济等人挪步,自己就先动了。 “我去!!” 贾昌朝也是抢前一步,“老夫也去!!” 不给大伙儿多余的反应时间,二人已经走了出去,直奔水泥房子所在。 到了门前,二人顿了一顿,这房子再普通不过,就是个大水泥盒子,一丁点的多余装饰也没有。 推门而入,屋里更是空旷,就一个石台,一些杂物,再无其它。 “子浩这是做甚,为何闭而不......” 话还没说完,那边唐奕心思都在手里的活计上,根本没听出有异。 “冰块、大烧杯!” 好吧,唐奕是叫两个民学的学生来帮忙,进来的却是两个老头儿。 “......” 杨文广无语地看着贾昌朝,而老贾胡子都气歪了,老夫这是给你当仆从来了? “想什么呢?快点!!” “......” “冰块在冷槽里,烧杯在架子上。” “......” 得,杨文广寻着什么冷槽子,找到冰块;老贾则是乖乖到架子上取来了烧杯,溜溜的拿到唐奕身边。 “殿下,还有何吩咐?” ...... 感谢枫林晚箫(李杰讹)的又一个百万大赏! 提气!霸道! 继续求月票,求打赏,求你们的支援,送苍山高飞!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33章 给我一口锅,还你一个爆炸的艺术 *(这一章里涉及的东西,千万别信...千万别信!都是假的!) ......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杨文广戏谑一言,哪成想唐奕一点都不客气: “加冰。” 得,加冰。 杨文广抱着冰桶,哗啦啦开始加冰。 这时候杨将军也是好奇起来,什么东西啊?让唐疯子这么专注,连头都不抬一下。而且,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显然没发现,是自己和贾相公进来了。 好好看了看石台上的东西,好吧,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大水槽子,里面装了半槽冷水。 之所以说是冷水,是因为水里还有没化完的冰块儿。 而在水槽中间则是座着一个大号的琉璃器皿,里面装的好像还是水,又不像水。 此时,唐奕正把一个琉璃管子探到器皿之中,眼睛则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管子里一条细细的银水色细线。 “我说,这干嘛呢?” “加冰,废什么话!” “好......好,加冰,加冰。” 那边唐奕已经是极为专注,把细管子往老贾那边一抵,“拿着。” 老贾忙不迭的把烧杯放下,接过琉璃管儿。正要从“水里”往出拽,却是被唐奕一声厉喝给止住。 “别动,擎着。” 老贾一翻白眼,真成下人了,还得擎着。 .... 把琉璃管交给老贾,唐奕这才倒出手来,拿起石台上另一个小一点的烧杯,里面装的是白白的细面儿,好像精盐一般。 刚要往里加,却听门吱嘎一声又开了。 唐奕想都没想,“两个人够了,滚出去!” 门口的曹国舅怔在那里,眼睛都直了。 这画面有点美啊,杨文广抱着个冰桶在那“玩水”,贾昌朝擎着个膀子,栽歪着身子.... “这干嘛呢?我说,你等会儿再弄不行啊!” 曹佾这一嗓子才让唐奕一皱眉头,缓缓直腰。一看边儿上两个人是杨文广和老贾,登时眼珠子瞪圆,“你们怎么在这儿?” “出去,出去!” 嘿,两人差点没把手里的家伙事儿甩唐奕脸上! 支使了我们半天,抬脸儿就不认人了? “不是闹着玩的,你们都出去。” 唐奕又强调了一遍,可是曹佾却是听乐了。 还不是闹着玩的?这屋里一个宰相、一个将军,加外一个王爷,三个大佬围着个水池子在这儿戏水...... 根本没把唐奕的话当回事儿,凑上前来,“到底干什么呢?” 唐奕这个气啊,特么就没一个听话的。 看着老贾和杨文广也没走的意思,唐奕心说,不走是吧?那真出事儿,大伙儿就一块儿上天。反正老子要是挂了,你们也就没奔头儿了。 玩味地看着曹佾,“知道小爷最擅长什么吗?” 曹国舅甩着脑袋,“不知道。” “经商?” “错!” “小爷是商人里面最会读书的,读书的里面最会骂人的,骂人的里面最会当王爷的,王爷里面......最会做炸药的!” “炸药?”,杨文广和老贾听不懂,可曹佾却是一激灵。 “就是当初你在林子里试的那个玩意?” “对!” “瞅瞅,瞅瞅。” 曹佾贴的更近,他一直就好奇那玩意威力怎么就那么大。 唐奕无语的摇头,爱看就看吧! 把心思收回到下面的水槽之上,又好好的看了一眼老贾擎着的琉璃管。 其实那东西就是水银温度计,虽然还没普及到全宋的地步,但是在观澜内部却是已经应用颇多了。 确定水温合适,唐奕开始把烧杯里的白色粉面儿往中间的器皿里加。 不过,加的极慢,一次就加很少很少的一小点儿。加完之后,轻轻搅拌,过一会儿再加。 “这是什么东西?” 曹佾忍不住发问。 “那个硝什么甘油,不是用咱们华联的甘油做的吗?” 那烧杯里明显不是甘油啊! “季戊四醇。”唐奕张嘴就说出一个曹国舅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啥......啥是季戊四醇?” “说了你也不懂。” 好吧,曹国舅确实不懂。 “那这不是硝什么甘油?” 唐奕摇头,“不是,是另一种。” ...... 若说唐疯子最擅长什么,当然不是经商,也不是发疯,自然是前世他所学的化学专业。 你让唐奕经个商,改变个历史,他可能还得琢磨着来,可是你让你做炸药...... 好吧,他闭着眼睛也能给你弄出一百种能发火儿冒烟儿的来。 这可真不是夸大其词,炸药这个东西,在后世普通人眼里,可能算是很神秘的存在。 可是,在一个化学专业的研究生眼里,应该和氧气制备没什么区别,是最基础的化学常识。 ...... 后世的各种炸药,不管是高爆炸药,还是低爆炸药;是液体炸药,还是固体炸药;亦或是伪装性极高的扰性炸药,其实万变不离其宗,都是硝酸根化合物。 也就是说,它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制造过程都离不开硝酸。 而硝酸以大宋这个时期的工艺,最好的获取方法就是利用自然资源,用硝酸钠矿石来制备。 这东西大宋还真不多,不过没关系,大宋虽然不多,但是海那边儿有啊! 大名顶顶的智利硝石一直到后世的二十一世纪,也还是硝酸的主要原料。 只要有了硝酸,再给他一口大锅,唐奕就可以展现爆炸的艺术。 举几个例子:(下面说的真的都是假的,别信。) 唐奕已经制造出来的硝酸-甘油,这东西只要有甘油和硝酸,加上常见的碳酸钠和很容易获得的硫酸,那就能够制造出来。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反应期间的温度,这是硝酸-甘油唯一的难点。 很简单了吧? 错了!比这成本低,难度小的多了去了。 比如说硝酸钾。 这玩意简单到什么程度呢?之前已经说过了,给我一口锅,还你一个爆炸的艺术,只需要拿锅煮泥土就行了。 当然这不是一般的泥土,要陈腐肥料堆、农田、谷堆地面、坟地等带有动物植物陈旧腐烂的泥土。 没错,其实就是垃圾堆,或者......或者是大宋家家都有的沼气池料渣。 把这些垃圾取回来,放在水里煮,煮过之后的脏水过滤,去钠结晶也就是盐分,剩下的东西什么都不用处理,直接就是炸药。 不但可以当炸药用,而且它还是强氧化剂。把棉线在硝酸钾溶液里浸泡半小时,拿出来晾干,就是最好的导火索。 简单吧?就是弄起来有点恶心。 ...... 呵呵,还有更恶心的。 把人尿、动物尿收集起来煮开,煮到只剩十分之一,然后与硝酸混合。 不用考虑加多少量,不用考虑反应温度,不用考虑会爆炸,只管加就行。再把反应后的沉淀物过滤出来,这玩意就可以当炸药用了,这叫硝酸脲。 当然,你要是嫌上面两种太脏,也可以换别的,比如用药材做炸药。 唐奕给尹洙和吴育治痛风的柳树皮泡酒就可以。 把柳树皮用水煮,之后用酒精提纯,加入硫磺和硝酸钾就行了。这叫苦味酸,一战时期很常用的一种低爆炸药。 ...... 还有。 之前唐奕让曹国舅在西域进棉花,可不是要用来做衣服,棉花也可以用来做炸药。 把棉花在硝酸和硫酸混合液中浸泡一会儿,拿出来就是硝化棉,过水增加稳定性就是无烟火药。 还有雷汞.... 水银、硝酸加酒精,敏感度极高,用来做底火,一撞就炸! ...... —————————— 所以说啊,炸药这个东西,真不是什么高级货。 就怕你懂,你只要懂行,别说是大宋,就算是发配回史前去,也能炸的原始人哭爹喊妈。 可是,唐奕怕的也是这一点。万一外人也懂了呢?两边对着炸,那就不好玩儿了。 之所以怀揣着硝酸-甘油不敢拿出来,怕的就是这一点。 说白了,硝酸-甘油除了制作过程之中的反应温度很复杂,其它没有什么难点。 别人要是有心想学,都不用搞什么间谍窃密,只要不怕死拿人运来填,也早晚能把正确的反应过程试出来。 况且,它所用的原料太显眼了。大量的甘油运到炸药厂,谁还不知道这玩意怎么来的? 所以,唐奕选了一种最难的。 除了反应温度一样严苛,更主要的是,原料就目前来说,别人绝对学不去。 这种炸药叫:太安。 英文所写:petn 化学名称:季戊四醇四硝酸酯。 至于威力,尤在后世的tnt之上。 ..... 不是唐奕自大,他要是不往出说,这东西就算过个几百年,别人也学不去。 原因很简单,就在他现在手里的这个白色粉末上。 这东西叫:“季戊四醇”,有机化合物。 制造的原材料需要甲醛和乙醛,也是有机化合物,自然界绝对无法获取。 他还真不信了,连基础化学你们都不知道,有机化学你要是能自己鼓捣出来,也是见鬼了。 ...... 此时,曹国舅、贾昌朝,还有杨文广,三个人瞪着眼珠子看着唐奕在这儿做炸药。 .... 看的这个心焦啊,这他娘的就是绣花呢吧? 那小烧杯虽然不大,可是也装了不少的白面儿呢,唐奕一回往硝酸里加的量,连一小捏都不到,这得加到什么时候去? 曹国舅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磨叽,你直接往里倒不就行了!?” 唐奕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依旧是不紧不慢,依旧是一回一小点儿的往里加。足足加了一刻多钟,烧杯里的白面儿连三分之一都没加完。 这货.... 这货终于停下了,直着腰在那望天...... 哦去,曹国舅忍不了了,“不是,你到底还弄不弄了?” “急死个人!” 唐奕又瞪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曹国舅不服,“直接倒里一搅合不就完了!?” 唐奕摇头一叹,“无知真可怕!” 指着老贾已经快抽筋儿的手道:“看见那温度计上的红线了吗?” “啊,看见了啊!”曹佾趴在老贾手边细看。“这不正好吗?正压着红线。” “再过一点儿,咱们四个就一起去见阎王了。” 我的个亲娘勒,曹国舅一哆嗦,倒退数步。 瞪眼看了看唐奕,又瞅了瞅老贾和杨文广,“那什么......“ “反正这儿也没我什么事儿,某家出去等你们了。” ...... ———————————— 写完之后还是有点心里没底,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写....赶紧看完拉倒,过几天就改了吧。 腰有点坐不住了,今天应该就这么多了,大伙儿有票的扔点票吧! 第834章 涅面阎王 曹佾这厮调头就走,扔下杨文广和贾昌朝,全无义气可言。 老贾脸都绿了,瞪着门口消失的曹国舅,又看看一脸坏笑的唐奕。 正准备扔下温度计就跑...... “别动!”唐奕一声厉喝。 “动一下,咱们现在就上天!” ...... 咕噜,贾昌朝猛咽了一下口水,肠子都悔青了,刚刚进来干嘛? 硬着头皮擎着手里的温度计,眼神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红线。 万幸! 经过这个插曲,唐奕往器皿之中加粉面儿的速度比之刚刚却是快了不少。剩下的那三分之二,几乎是不到半刻钟就加完了。 眼瞅着唐奕把最后一点粉面儿加进去,器皿之中渐渐有晶莹的白色颗粒沉落,积满了厚厚一层,且原本略有浑浊的液体也开始慢慢变得清澈。 待彻底变清,亦无晶莹沉落,唐奕这才把上层清液与底层结晶分离出来。 清液且到在一边,结晶则是反复用清水冲洗,足足洗了六七遍才算了事。 老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地。 “完了?” 唐奕点点头,看着手里托盘里的白色晶体道:“完了!这就是太安,晾干即可。” 抬头朝门处一声吼叫,“都进来吧!” 不多时,曹佾,还有民学的韩久久、王济等人鱼贯而入。 唐奕把手里的太安交到韩久久手中嘱咐道:“过程没错,你们就按照我之前教下的步骤小心执行便是。” 毕竟多少年没弄过了,唐奕其实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有把握,所以要自己亲手试过,才敢让民学的孩子们上手。 “记住!”唐奕再三叮嘱。 指着温度计上的红线,“万一温度高过红线,也别慌。虽有冒料的危险,但是立即把反应物倒入水槽,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浪费就浪费,没关系,废料咱们也有别的用处。” .... “嘎???” 王济和韩久久那边倒没什么,曹国舅、老贾,还有杨文广,三个人却是嘎的一声怔住了。 “刚刚你不是说,过了红线就炸了吗?” 怎么又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了呢? “啊?”唐奕装起傻来。“我说过吗?” “说过!” 三人有种不祥的预感,又被这货给耍了! 果然。 唐奕两手一背就往外走,“那就是说过吧!” 三人一翻白眼儿,这货是真损! 三人追着唐奕出去,一同漫步于林间小路之上。 曹佾好奇,“有了这个太安,那个小炮儿就能用了?” 唐奕摇头,“还早呢。” 太安属于高-爆炸药,一般用于“一次爆炸”。就是炸药包、手榴弹、炮弹填充,这些直接爆炸杀伤的炸药。 可是,正因为它爆炸的威力太大,是没法作为火炮的击发药来用的。 这要是直接填到炮膛里,那就不是打别人,而是炸自己了。 所以,太安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唐奕要想办法寻找添加剂,来降低太安的爆炸威力,使它可以用于击发爆炸。 其实,硝-酸-甘油也是一种高-爆炸药,威力犹在太安之上。可是,因为其出现的早,已经被诺贝尔老爷子研究透了,其改良配方和添充物太著名了,唐奕想不知道都难。 可太安却不同,即使是在前世,他也只是知道化学式和制备流程,并没有亲手操作过,更别说怎么改良了。 “给我一点时间,应该很快就弄得出来。” 曹佾点着头。 “老二要是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 曹老二想要唐奕的炮,已经想疯了。 曹国舅甚至觉得,那货对炸来炸去是不是有什么不良癖好。 就在去年,正赶上曹觉生辰,唐奕事先没有准备,就问曹觉想要点什么,全当是兄弟给他过生辰。 结果,曹觉想都没想就道,“把那那炮给我一门玩玩。” 唐奕当然不能给,曹老二就退而求其次,玩两天总行吧? 结果。 这货和秀才扛着小钢炮,带着阎王营的老兵,带着唐奕所有的存货就进山了。 两天,只两天...... 干掉了十四箱火药,两百来发炮弹,炸平了一个山头儿。 这要是让他知道,唐奕要把火炮普及,那可就热闹了。 对此,唐奕只是报以微笑。 “老二那两百发炮弹也不是白打,起码是打出了心得的。” 这货能在没有标尺,没有测距,而且是没有膛线的土炮,用实心炮弹做到指哪儿打哪儿,误差不超过五丈......也特么是个人才了。 看向一直没出声儿的杨文广,唐奕道:“杨伯父一到涯州就急急的来找我,可是有事?” 杨文广一怔,他确实有事儿,只不过没想好怎么开口。 既然唐奕已经提出来了,那就直说好了。 “算不上有事,但有几句话,要与子浩说在前面。” “哦?”唐奕停下脚步。“但说无妨。” 杨文广也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 “第一。” “杨家三代忠良,不能到文广这里丢了祖宗的脸,忘了杨家的本。殿下明白吗?” “明白。”唐奕笑了。 杨文广这是要“丑话说的前面”啊! 讪笑着继续道:“既然有一,自然也有二,杨伯父继续。” “第二。” “涯州军不管是谁出钱,是谁兴建,都是大宋的军队所属。从将到兵,忠于的也是大宋的天家,这一点殿下应该很清楚吧?” “清楚。”唐奕还是点着头,面色也依旧轻松。 这反倒让杨文广有点不适应,依他的理解,官家既然到了派他来拿下唐奕的兵权的地步,显然不可能像唐奕表现的那么轻松。 “第三。” “官家既然把涯州军务交于在下,那么......从今往后,殿下就不能插手了,涯州军上下,也不会听命于殿下。” “......” 这回唐奕却是没痛快的答应。 看着杨文广,索性把话挑明了得了,省得他第一、第二、第三的。 “那我也把话说在前头吧!” “第一。” “杨家不但是大宋的忠臣,同是也是我唐奕的伙伴、朋友、兄弟!” “陷朋友兄弟于不义,这种事我唐奕干不出来。” “所以,伯父大可放心,我就算有任何企图,也不会拉上杨家跟我背这个骂名!” “更何况,我没有什么企图。” “第二。” “涯州军从来都是大宋的军队,不是我唐奕的私兵府将。我也没想着让哪支军队忠于我,只听我之号令!” “第三。” 唐奕顿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杨文广。 “官家相信伯父,我也相信伯父。相信你能够把这支新军带好,不用我去插手。” “可是,话说回来,我要是想插手,你也拦不住我!” 唐奕说完,再不作声,面无表情地看着杨文广。 边上的曹国舅只觉自己心口砰砰乱撞,紧张到了极点。 早知道是这么个局面,他说什么也不带杨文广来见唐奕。 谁能想到他来的第一天,就会把气氛弄的这么僵? 就连老贾都屏住了呼吸,眼都不眨地看着二人。 良久。 杨文广原本还冷俊的表情,突兀地一咧嘴......笑了。 “文广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至于子浩怎么做,那就是子浩的事了。” 说完,做出一个请的手式。 “走吧,咱们去看看,涯州军到底是什么货色,值不值得子浩下这么大的本钱!” 唐奕也是附和一笑,“应该不会让伯父失望。” “请!” 二人携手前行,仿佛刚刚的针锋相对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而贾昌朝则是低头含笑,缓步跟上。 涯州军对唐奕来说很重要,对大宋来说也很重要,没有轮为朝廷权力平衡的筹码,更为重要! ...... 可是,曹国舅却没有贾昌朝看的那么通透了,愣在那半天才想通两人到底是几个意思。 于公于忠,杨文广说了他该说的话。 这是官家派他来的初衷,他尽力了,但也仅仅是尽力了而已。 反过来说,于私于理,杨文广更清楚,官家都治不住唐奕,何况是他? 所以,两人绕了半天,等于是白绕,什么也没说。 心里暗骂:这帮当军的耍起心眼儿来,也特么不是盖的! 一抬头,“嘿,我说,你们等等我啊。” 三个人已经走没影儿了...... ———————— 涯州军营,坐落在新城西北的山坳里。 杨文广由唐奕引领,一路走到军营前。 本来呢,杨文广此来上任,在他看来,重中之重是平衡癫王与官家之间的微妙关系。 至于什么掌军涯州,杨文广还真没抱什么希望,甚至有点觉得委屈。 收复燕云之后,杨文广做为功臣之一,自有封赏,官拜步军都指挥使。 与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守忠、马军都指挥使石进武,同为三衙首官。 大宋朝武人之中,狄青居首,次之三人,就有杨文广一席,相当于后世陆军总司令这个级别的。 可是,好死不死,唐奕和官家打了一架,把他给拽进来了。 堂堂步军都指挥使去接掌一个岭南州军的兵权,你说杨文广冤不冤吧? 就算石全海和石全安带过来那两万多人,再加上雷州水军一万人,现在都归他管了,可是,这也没法和在燕云的时候比啊? 在燕云,狄青是一把手,他是二把手,大宋最精锐的二十万大军任凭调遣,那是什么感觉? 现在可好,领着三万老爷兵...... 慢慢熬吧,什么时候官家和唐奕不顶牛了,什么时候能把他调回去。 可是一进军营,杨文广心里一折个儿,朝着唐奕脱口而出: “你哪弄来这么一帮恶鬼!?” 在他面前,五万带甲猛士齐刷刷的列队而立,如标枪一般挺直、锋利! 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满面刺青,根本看不见表情。 修罗一般的面容上,只一双猩红的眸子露出嗜血的凶光! ...... 杨文广心中下意识的浮现出一个称谓—— 涅、面、阎、王!! 第835章 终于想起我们了 今天是“灵海听涛”小兄弟的生日,群里的小伙伴祝他生日快乐。 苍山没什么好送你的,明天给你加一更。 过生日,大家一起嗨嘛! ...... ———— 唐奕看着营中的整整五万战兵,那股嘚瑟劲儿又有点压不住了。 没错,整整五万! 短短一年的时间,涯州的兵力从最开始的两万老弱残兵,已经发展到了“五万”这个数字。 不! 加上曾公亮刚刚送来的五千水军,已经是五万五千了。 这其中,只有一万是石家兄弟带过来的禁军,另一万是雷州水军旧部。 其余的三万多,都是这一年之间,炎达老哥出面,帮着唐奕拉拢海南各地黎峒部落收拢来的。 现在的涯州可不是唐奕刚来时,只有炎达部落八千多族民的时候了。如今新城里,聚集了十几万的黎峒百姓。 这其中,老子和妇女大都投身到新城的建设之中,男人则是小部分留在族中,大部分都到军营里来当兵。 这些与自然抗争惯了的黎族汉子,面对军事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习惯,反而比汉人更满足于军中生活。 因为唐奕给的军饷够高,一户之中只要有一个当兵的,就足以养活一家老小。加上少数民族淳朴务实的特性,让他们在军营里比汉族兵更听话,更能苦练。 这三万多的黎兵还不到一年的工夫,就已经初具规模。可以说,拉出去也不会丢人了。 “怎么样?”唐奕得意地对着杨文广淡笑。“没让伯父失望吧?” “这......”杨文广哪里是不失望,简直就是惊喜。 “这怎么一个个都是大花脸呢?” “殿帅有所不知。”却是曹佾接过了话头儿。“黎峒族民有涅面的习俗。” “他们把野兽神灵、先祖英雄刺在脸上,既有在丛林之中隐藏自身的作用,又代表着对神灵祖先的尊重。” “而且,越是族中骁勇善战之士,脸上的刺青就越多。” “刺青对于黎人来说,就是无尚的荣耀。” “原来如此。”杨文广若有所悟。“也就是说,这里都是黎人?” “汉人很少。”曹佾如实答道。“除了石家兄弟带来那一万人,剩下的基本都是黎人。” “曾公亮不是还送来一万水军吗?” 曹佾苦笑,“雷州水军大多也是由当地招募而来,所以还是以黎、壮居多。” 杨文广听罢,略有失望。 就算兵源再好,也都是些蕃兵,没有汉兵用起来踏实啊! 唐奕似是看穿了杨文广的心思,“伯父一定要记住!” “呃,记住什么?” 唐奕面色极为严肃地继续道:“在涯州,没有汉人、黎人之分。” “只有一个称谓——宋人!” 这是唐奕在涯州立足的根本,甚至说是唐奕整个大目标的基本盘,绝对不容许有任何的怀疑。 ...... 很早以前,唐奕和范仲淹就聊过这个问题。 当年的侬智高叛乱,其根本是什么? 根本就是:大宋不承认侬峒是大宋子民。 若是没有这股子排他性作祟,当年广南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而唐奕要实现他那个远大的目标,将来是汉人治下的蕃民,还是朝廷治下的宋民......这其中的差别非常之大! ...... 见杨文广被自己说的有些尴尬,唐奕心中略有愧疚。 “伯父初到涯州,尚有不明,日后自会懂得奕之苦心。” 本来挺高兴的事儿,这么一闹倒有些兴致缺缺。 草草拱手话别,让杨文广自己留在军营与曹觉等人交割,自己则是与曹国舅、老贾,准备回去了。 走到营门,正看见军营边儿上的农田里耕种繁忙,倒是让唐奕想起一个事儿来。 一回身,叫过秀才。 “你去把松侬父子给我叫过来。” 秀才一脸狐疑,心说,叫这二人做什么? 不过,唐奕发话了,秀才也没多问,反回队中,不一会儿带着两个涅面的黎人过来。 唐奕见了二人,笑呵呵的问好:“松侬族老,在这里可还习惯?” 松侬拧着眉头,没的回唐奕的话,却是看向儿子松吉。 待松吉呜哩哇啦说了一通黎话,松侬这才眉头舒展,连连给唐奕鞠躬还礼。 “我爹说,多谢殿下关心!这里吃的好,睡的好,一切都好。” 唐奕笑着回道:“好就好!” “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个事儿需要征求你父亲的意见。” “你们跟我来。“ 说着话,率先走出军营,没有回新城,而是拐了个弯,直奔农田那边去了。 曹国舅有点奇怪地跟了过去。 这个松侬是昌化那边的黎族寨子过来的,不会说汉话,得儿子翻译才行。 而且,曹国舅知道,松侬是少数没有举全族迁到涯州来的部族之一。 在海南,有的黎寨逐猎而居,哪里有猎物就把寨子搬到哪去。所以,涯州有饭吃,他们自然二话不说就搬到涯州来住。 可是,也有的黎寨像汉人一样,以农耕为首。 像是昌化边儿上的这个松侬寨,就是因为昌化当地山少田多,世代以耕种为业,定居在昌化附近。 当初,炎达代表唐奕去邀请他们来涯州聚居,松侬舍不得田地,又实在抵不住当兵的高饷..... .要知道,纵使有地可种,但是黎人的耕种水平还很原始,收成必不是衣食无忧,那笔不绯的军饷着实能解决寨子里很多的问题。 所以,他们只是出动了一部分青壮年来涯州当兵,其余的族民则是留在昌化继续种地。 像这种情况,不光松侬一家,许多靠大岛以北的黎寨都是这样。 现在,唐奕单单把松侬叫出来,曹国舅一时也想不出他要干什么。 ...... 唐奕来到田边儿上,随便抓了一个农户帮他传话。 不多时,分管农事的一个管事就带着一群人来到唐奕身侧。 看到人到齐了,唐奕咧嘴一乐:“怎么样?各位都老别来无恙?” 好吧,面前这群人,就是当初唐奕抓来当苦力的那帮都老之家。 要不是前些日子路过琼州的时候,德拉海的家小管他要人,他还真把这帮人给忘了。 “这一年过的可还舒坦?”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唐奕问完半天,也没人回话。 终于。 德拉海、查干,还有德旺,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登时眼泪就下来了。 德拉海,抽噎不止: “殿下......殿下终于想起我们来了。” 当初说是干一年,这特么一年半都过去了,德拉海还以为再也回不去了。 这话说的唐奕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都老们......辛苦了......“ 看着德拉海道:“本王已经答应了你的家人放你回去,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德拉海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珠子一时无措,“我......我可以走了?” “你可以走了。” 望着地上跪倒的一片,“你们也可以走了!” “但是,有一点本王说在前头,日后若再干些欺行霸市的勾当......” “不敢了,不敢了!!”都不等唐奕把话说完,一片的都老便是连连磕头。“我等必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啊!” “行了!” 唐奕也懒得跟他们废话,“都滚吧!收拾收拾,到码头找顺路的船只,自己回去。不用我送了吧?” “不用,不用......” 大伙儿爬起来就跑,生怕这疯子变卦,哪还敢让他送? “查干,你回来!” “啊......啊?” 已经跑出去好几丈远的查干,让唐奕一声冷喝就给叫住了。 一回身,舌头都打卷儿了,“殿殿,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别走了,回头把家小都接到涯州来,就在涯州呆着吧!” “别啊!”查干差点儿没哭出来。 这一年半啊,他就跟个狗腿子似的,唯命是从。 “殿下可不能这么对小的啊!” 唐奕鄙夷地横了查干一眼,“瞅你那点出息!” “放心吧,留下来也不用做苦力了!本王给你条生路,比你在昌化占山为王强之百倍。你干不干?” “什么生路?” “哪那么多废话,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干!!干!!” “多谢殿下栽培!” 后面那句是哭着说出来的,他不敢说不干。 “干就好。”满意的点着头。 “行了,你也下去吧!过几天我就把你的家小都接过来,让你们团聚。” ...... 打发走查干,唐奕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一脸狐疑的松侬和松吉父子。 “松侬老哥,你们也看见了,昌化都老查干被我留下了。” “怎么样?如果我把昌化城交给你们松侬部落,能不能给我管好?” 松侬听不懂,还是等着儿子翻译。 可是松吉听完,眼睛瞪的溜圆,翻译给父亲听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发颤。 昌化城啊! 那不是说,他们松侬部落有了一座城,也是都长大族了? 不想,松侬听完儿子的翻译,想都没想,立马朝唐奕使劲摆手。 意思是:“不行不行,既然昌化没有了都长,自然是中原的皇帝派一个汉人老爷来掌管,他们是粗人,进不得城。” 听了松吉的翻译,唐奕放声大笑,“没什么进得进不得的。” “刚刚在军营里,我已经说过了,不管是汉人,还是黎人,都是宋人!” “宋人,自然进得宋人的城,也管得大宋的城!” “就这么定了!” 唐奕不容有疑,“回头老哥哥给您的大儿子去个信儿,我再派几个得力之人帮着他管。” “昌化,以后就是松侬族做主了!” ...... 第836章 这要求有点过分 在大宋没有改变对少数民族的政策和观念之前,即使是再有德的君子,再有抱负的能吏,也不可以在五岭以外的“南獠之地”做到勤政。 准确的说,别说是勤政了,在大多数士大夫眼中,五岭以外,都不能算是大宋的疆域。它的作用只限于流放政敌,还有在山河图上,让大宋看起来很大。 所以,与其让汉人来出工不出力,还不如把昌化就交给黎人,至少能真正干实事,还能记下唐奕的一个好,拉近汉黎两族的关系。 何乐而不为呢? ...... 从农田折返,唐奕准备先回家,正好老贾没什么事儿也要回家,与唐奕同行。 “对了,有件事正想请教相公。” “哦?” 老贾心生疑窦,唐奕可是很少这么客气。 “何事?” “你说,我要是上表请求官家把阎王营和杨怀玉调回京,官家能不能卖我这个面子?” 上回贾昌朝的提醒,让唐奕一直心里没底。阎王营在辽河口不是什么好事,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想办法调回来踏实些。 “老夫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唐奕不解。“当初派阎王营北上,也是迫于压力,不得以而为之。” “如今朝中那些老顽固被华联弄的自顾不暇,正是顺理成章的好时机。官家要是下旨,不一定有人出来捣乱。” 老贾闻言无语的摇头,这是很明了的局势,可惜,唐奕的情义又用错了地方。 “很简单,问题不在魏国公那帮人,问题在官家自己。” “官家派杨文广南下,说的露骨一点儿,就是在防你!” “防我就防我呗。”唐奕无所谓地一耸肩。“这和阎王营有什么关系?” “他信得过杨文广,就更应该把杨怀玉调回来。” “错了!”老贾的回答出人意料。 “官家信得过杨文广,才更不会把杨怀玉留在京中!” “!!!” 唐奕立时愕然,“你是说......” 老贾点了点头,算是认可,知道以唐奕的才智已经猜出了问题的关键。 “殿子想的没错,官家连你都要防一手,自然也要防一手杨文广!” “......” ...... ———————— 这里面的逻辑有点乱,但也不难理顺。 赵祯是信得过杨文广,所以派他南下牵制唐奕。 可是,杨家,包括杨文广本人,同时也与唐奕关系匪浅。所以,赵祯在用杨文广的同时,也不得不防一手。 万一杨文广和唐奕一条心呢?万一他派杨文广南下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呢? 如果真是那样,那把杨怀玉和他手里的大宋第一战力放在自己身边,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烦躁!”唐奕愤愤的出声儿。 “斗来斗去,很他妈有意思吗?老子要是有不轨之心,早就不是今天这个局面了!!” 看着有些激动的唐奕,贾昌朝却是十分平静。 “权力之术,向来如此。” “朝堂之上,你不去揣测别人,别人却多半会用最恶毒的方法去揣测你。” “所以,在这个局里,.好人,一般都不长命。” 唐奕斜了一眼老贾,“这个问题咱们早就聊过了。” 望向远处,似有憧憬,“总要有人高尚一些,付出一些。” 老贾点着头,跟着唐奕的脚步慢慢的往前走。 “道理没错,高尚确实值得赞美。” “可是,谁也不想当那个活不长的好人。” 看着唐奕,“你也一样,不也在抗争,在竭尽所能的想活的长一点吗?” 唐奕听着,有些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无奈地苦笑出声儿。 “其实......我就是个俗人。” “只是比别人聪明一点,知道的多一点儿而已。” “若没有这两样,可能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到这里,唐奕停了下来,踩着脚下的沙滩,看着远望的一望无际。 “相公是不是也觉得,奕很幼稚。” “明知这样执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却还是不知悔改。” 贾昌朝低头沉吟,随之缓缓点头: “确实幼稚。” “不过,这很好。” “哦?”唐奕颇为意外。“好在哪里?” 老贾随着唐奕的目光亦看向远方。 “一个人的精力总有穷尽,这世上没有十全之物,更没有十美之人。” “纵使天资过人,专于一事尚不能穷理,何况事事劳神,事事分心呢?” “比如老夫,一生钻营权术,就无暇分心于大世之治。” “比如范公,扑身于大世之治,也就无力钻营权术,方落得个黯然离朝的下场。” “唐子浩。” 老贾转过身来,郑重的看着唐奕。 “你知道,老夫为什么彻改初衷,想和你一起疯一回吗?” “不是你拿出一张图,三言两语表白一下宏愿,老夫就信以为真,傻傻的跟着你干了。” “更不是你讲的那些高尚的大道理,而是......” “专注!” “专注?” “对,专注!”贾昌朝重重点头。 “在你身上,老夫看到了从没见过的专注!” “专于一事,至死不悔!” “这让老夫有些动摇,也许......” “凭着这股子疯劲儿,真可以实现那张山河图。” ...... 老贾说了半天,唐奕听了半天。 最后,唐奕还是苦笑着摇头。 “相公这是安慰我吗?可是说到底,我还是幼稚的。在朝堂上,我依然不适应,依然不合群。” “专于一事,却不懂得权术周旋,下场可能还是和范师一样吧?” “又哪来的什么很好呢?” 贾昌朝缓缓摇头。 “子浩还是没明白老夫的意思。” “老夫是说,你不是一个人。” “你的那张图,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能力就能完成的。” 唐奕全身一震,似有明悟,却又一时无法通透。 只闻贾昌朝继续道:“样样精通,就是样样稀松。” “事必躬亲,则代表着事事分心。” “一个励志要把大宋铺满山河图的疯子,又哪来的精力去管什么朝堂,练什么精兵,挣什么大钱呢?” “专心做你的唐疯子,专心规划好你的那张图。” “其它的事情......” “交给我们!” “......” ..... 好吧,老贾这么“深情”,唐奕有点不习惯。 “相公,您......” 贾昌朝接道:“军队,要相信杨文广、曹觉。等你要用的时候,一定有一支百战强军。” “观澜,有曹国舅和潘丰为你分忧。” “至于朝堂上那些权谋心术,就交给老夫与范公吧!” “我们会尽一切可能,让你‘幼稚’下去,让那些你无法处理的丑恶,远离你的视线!” “而你!!!” 贾昌朝拔高了声调,一字一顿道: “掌握好大局,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那张山河图上就足够了!” “千万!别让老夫失望!” ...... “......” 唐奕怔怔的看着贾昌朝,良久不语。 “懂了!!” 猛的一点头颅。 “也就是说,我负责发疯,相爷负责擦屁股。” “是这个意思吧?” 啊呸!! 贾相爷差点一老痰淬唐奕脸上,老夫这般语重心长,结果...... 结果这家伙还是没个正经。 不过,到最后贾相公还是气势一弱,“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那行。”唐奕认真的点着头。 “我尽力!” ...... ———————— 贾昌朝的一番话,让唐奕想起一段往事。 在前一世,唐奕的父亲曾经给唐奕讲过一个故事。 大概意思是: 有一个农民,是远近闻名的养殖能手,家里不管养什么禽畜,皆是又肥又壮、子孙满堂。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县里的领导。 为了带领全县致富,领导专门去找这个农民取经。 县令就问这个农民,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别人家的禽畜都养的一般,独你一家,鸡肥鸭壮羊成群,就连圈里的猪都又比别人家胖上好几圈儿呢? 农民回答,“其实我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把鸡放到田里去吃虫,把鸭赶到池塘里游泳,把羊带到山上吃草。” “至于肥猪,那就更简单了,喂完就让它睡觉,什么也不干。” “鸡鸭羊猪,自然就变成这样儿了。” ...... 唐奕的父亲,讲这个故事给唐奕,其实是想告诉他一个道理:一个领导者应该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物尽其用,才是上位者的用人之道。 ...... 那时,唐奕只是点头哈腰的听着,从来没有用心思考过。 可是,今天贾昌朝却是提醒了他,也许正如他所说......这些年,唐奕分心太多了。 观澜、朝堂、宋辽大战、新政改革,每一件事,大宋经历的每一点改变,都有唐奕的影子,而且几乎都是他引领完成的。 这不正常。 也许贾昌朝说的对,他应该信任身边的人,让他们更多的分担,而自己则是把精力更多的放在掌握大局上。 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而不是花费心神和赵祯顶牛,花费精力和魏国公等人斗法...... 也许,金五国部的事情不用贾昌朝提醒,他自己就能发现。 也许,修河罢役,还有王安石的青苗法,就不用碰巧回京遇到,碰巧解决,而是早早的就扼杀在萌芽之中了。 ...... 不过,话说回来,老贾有点过了啊! 只管发疯,他来擦屁股...... 八辈子也没遇到过这么过分的要求。 ...... 第837章 狼兵 老贾这要求确实过分了一点,可是...... 唐奕要是不接着,都对不起他这厚脸皮。 “相爷说的是真的?” “真的!” “那现在正好有一个事儿,得请相爷帮忙。” “什么事?” 唐奕暗自奸笑,面色却是一脸为难。 “这个事儿吧......” “还真不太好办,我就怕做下了之后,官家那里估计又要睡不着觉了。” “你是怕让官家更加生疑?” “对对!”唐奕使劲儿点着头。“可是,相爷自己说的啊,你擦屁股!” 老贾沉吟片刻,狠一咬牙: “行!官家那里,老夫帮你周旋。说吧,什么事?” “我想打交趾。” “滚!” 老贾脱口而出,“刚才的话,当老夫没说!” 说完,调头就走,理都不理唐奕。 这是蹬鼻子上脸啊,打交趾......? “光养兵就是个事儿了,你还敢背着官家用兵?” “痴人说梦!” “别呀!”唐奕狗皮膏药一般粘上老贾。 “养兵不就是为了用兵嘛,不然我养他干嘛?” ...... “那是朝廷的兵,不是你的私军!” ...... “谁的兵不是兵啊?借用,就先借用一下!” ...... “兵是随便借的吗!?” ...... “有相爷在这儿帮我遮风挡雨,那可不就是随便借的?” ...... “就你这无法无天的疯脾气,早晚让官家砍了你!” ...... “不是说,我负责发疯,相爷您擦屁股嘛?” ...... “老夫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 “意思是那个意思就行了呗。” ...... “现在意思也不是那个意思了!” .... —————————— 吴育和尹洙坐在院子里喝茶,小日子过的端是滋润。 时值隆冬,却是暖风徐徐、骄阳炙炙,对于这四条老寒腿来说,可是比开封舒服太多了。 猛然间,见院外一老一少,追逐吵闹而过,二人皆是奇怪。 “这是干嘛呢?” 吴育一撇嘴,“还能是干嘛?也该轮到贾子明受一受这小浑蛋的脾气喽。” 尹洙闻言讪笑出声儿:“确实是这个理儿,就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此时此刻,两个老头儿竟生出一种祸害终于脱手转让,一下子从受害人变成看热闹的快感。 ...... 而老贾......确实领教了唐奕粘人的工夫,几乎是逃回家里。 把大门都关上了,这小浑蛋扒着篱笆墙,又整整絮叨了一刻钟, 贾昌朝也是服气,这货就是属流氓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要不是最后,说的口干舌噪回家找水了,还赖着不肯走呢。 ...... 不过,贾昌朝意志还算坚定,到最后也没答应唐奕的无理要求。 在他看来,帮唐奕在官家之间调剂,不让两边误会更深,已经是极限了。 可是,私自用兵这个事儿,是皇帝的底限,谁也容不下这么大的欺君罔上。 可惜,老贾还是低估了唐奕的执着,打那之后,这货和老贾铆上了,只要一碰面,必提这个事儿。 一天说不通就两天,两天不行就十天。 到后来,弄的老贾天天跟躲瘟疫似的绕着唐奕走。只要唐奕出现,贾昌朝立马就走,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你非得打交趾干嘛啊?” 此时,唐刚出现,贾昌朝又跑了。曹国舅实在有点不明白,唐奕为什么这般执着。 “你懂个屁!” 唐奕一点都不客气。 “橡胶!老子要橡胶!!” “橡胶?就是王则海从那边儿带回的那东西?你不是有了吗?” “有什么啊?”唐奕拧着眉头。“我有种子,但种子又不能用,得找地儿种下去,长出来才行啊!!” “哦....”曹佾了然。“那非得是交趾?咱大宋这么大的地方,哪还不能让你种橡胶?” 唐奕懒得理他。 “没文化!” 据唐奕所知,橡胶还真不是哪都能种。这是热带树种,喜热喜湿,还得是偏酸性的沙土。 后世的华夏,只有北纬25度线以南的海南、西双版纳,还有福建的一小块儿地方能够满足这些条件。 可是现在,海南是唐奕的粮种基地,美洲弄回来的玉米、土豆、红薯、花生这些农作物,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能马上适应中原的生态环境,得在海南充分试验。之后,才敢向全宋普及。 再加上,管辜胖子要的一千户佃农和农垦兵团,也在大力的试验新稻种。力图改良占城稻,弄出一种既高产,生长周期又短的新稻种。 所以,现在的海南就是个大试验场,没有地方种橡胶。 至于西双版纳,现在还不是咱们自己的地方,在大理人手里。 说来说去,唐奕现在就是空有种子,没有地方种。 怎么办? 那就只能蛮着办了。 交趾是个种橡胶的好地方,抢吧!反正早就看这帮猴子不顺眼了。 和曹国舅说不清,唐奕索性也就不说了,正好王则海从身边儿过。 唐奕一招手,“过来!” 王则海一缩脖子,咱们这位殿下是掐着半拉眼珠子看不上他。 溜溜的过来,“殿下,啥事儿?” 唐奕瞪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与曹国舅道: “你,明天就走?” 曹国舅点点头,看向王则海,“船都准备好了吗?” 王则海应着,“准备好了。” “那明天就上路了,早点走,还能赶在过年。” “那明天我送你。” “别!”曹国舅一摆手。 “什么送不送的,直接就走了。别来送,麻烦!” 不送就不送吧,唐奕默默的应下了。 转脸看着王则海,“快去快回,然后赶紧给我滚回海那边去。” “这回再带一两银子回来,老子扒了你的皮!” “不敢了......”王则海声若蚊蝇,大气都不敢喘,心里却在吐槽: 有银子都不要...... ...... —————————— 第二天,唐奕确实没去送曹国舅,包括同时上路的潘丰和辜胖子。 正如曹佾所说,麻烦! 一大早,唐奕就去了军营。 因为就在昨天,又有一批海南的驻民来投军。 人数还不少,正正三千。 而唐奕之所以这么重视,非要亲自去看,那是因为,他惦记这三千人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是整整一年。 这三千也不是一般的黎族涅面精壮,而是大名鼎鼎的广西狼兵。 这是一伙本不属于海南,却曾经是这岛上最精锐力量的一支武装。 ...... 广西狼兵,这个称呼很多人并不陌生,在后世可以说被传的是神乎其神,号称是华夏历朝历代最能打的一支部队。 虽然有点言过其实,且别的朝代广西狼兵能不能打,唐奕也不知道。 但是,他却十分确信,宋朝的广西狼兵......还真有那么两把刷子,这是经过事实检验的。 ...... 所谓广西狼兵,其实就是广西境内壮族部落的战兵。 而壮族在北宋时期,叫另外一个名字—— 侬峒! 没错,也就是当年侬智高叛乱的那个侬族。 唐奕之所以觉得广西狼兵厉害,也正是因为那场叛乱。 诚然,侬智高败了,侬军最后也被宋国所击败。且当年的邓州营以一敌十,打的也是这个狼兵。 但那是败在装备,还有兵力,包括狄汉臣的用兵之道上了。 在狄青南下之前,人家可是打的大宋北都找不着, 而且,侬智高凭借五千个武器都凑不全,连铠甲都没有,光着腚就往上冲的狼兵,打下了广西、广南,外加海南岛的十数个州府,足见这帮人的厉害。 远的不说,只说昆仑关之战。 当时,邓州营以一敌十看似是大胜。可是,邓州营是什么装备?是什么训练水平? 即使这样,这帮侬族疯狼还紧咬邓州营不放,一直追到滨州城下也要把邓州营咬死!这股狠劲儿,就不是一般军队所具备的。 而且,唐奕还知道,传说在广西狼兵之中人人都修习一种拳法——古壮拳。 这可是以凶狠著称的“泰拳”的老祖宗,或者说,是更偏向实战的泰拳战场版。 ...... 在后世,唐奕曾经看过一场格斗比赛,其中一人用的就是这种古壮拳。 那叫一个惨烈...... 要不是擂台规则所限,对面那位连三十秒都撑不下来,可以说是全无还手之力。 后来,唐奕还特地在网上查过这个古壮拳。 一查才知道,原来擂台上那都是小儿科了,真正的古壮拳比他看到的擂台上所展示的要极端的多,凶猛的多。 这是一种全完为战场而生的拳法,没有任何花哨动作,追求的就是一招制敌,且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撩阴脚、插眼睛、肩撞、头顶,只要是能克敌制胜,没有任何体面可言,尽在古壮拳的招式之中。 让唐奕最震撼的是古壮拳中有这么一招—— 牙咬! 就是如野兽扑食一般,专门瞄准人的颈部动脉,一口下去。 不难想象,战场上谁要是面对这样的对手..... .还是先护好脖子吧。 ...... —————————— 让唐奕这么重视,还有一个原因: 昨天来投的这三千侬族狼兵,还不是一般的侬军,其渊源颇深。乃是当年侬智高起兵之时,五千家底之中剩下来的三千遗部。 这就有点意思了,要知道,侬智高就是凭着五千精锐,连克大宋十数州的,侬族军队的威名也就是这五千精锐打出来的。 当年,侬智高一路往东打,占领了广西、广南的大半州县,一直打到海南。 在占领海南之后,侬智高并没有因为胜利而膨胀,他深知,既使侬军连战连胜,攻城克地,但是大宋还没动真格的,一但宋朝认真起来,到时输赢犹未可在。 且看到海南孤悬海外,地产丰饶,北部平坦可为粮储,南部多山易于侬军防守,遂将三千近卫留防海南,当做后路。 以备在万一不敌之时退守大岛,拒海死守。 可是,他猜到开头,却没猜到结局。 从海南刚出来,就遇到了狄青,结果连连败退,大势不回。 而他准备东逃的退路更是被狄青斩断,想回海南,再无可能。 之后的事情,所有人都清楚,侬智高大败,生死不明,而海南的三千狼兵就成了孤军。 狄青亦因受朝臣猜忌,没来得及收拾海南的侬军残部,就被调回了京师。 这三千狼兵死里逃生,又不得支援。于是占地为王,成了大岛西北最大的一股盗匪。 ...... 如今却是让唐奕捡了便宜。 做强盗哪有来涯州当兵有前途?从去年开始,唐奕就多次派炎达,还有黎峒各族的族老去劝降。 现在,终于成了! ...... 第838章 打一架吧 “哪呢,哪呢?” 唐奕一进军营,就嚷嚷着找人。 他是想看看,馋了他一年之久的狼兵到底长什么样儿。 曹老二脸色难看,极为不善,用下巴指着军营一角,冷冷的回了一句: “那边儿蹲着呢!” 唐奕一看,还真蹲着呢。 整整三千人缩在一个角落,全都猫腰蹲在地上,隐隐呈现固守之势。 抱歉地拍了拍曹觉,他当然知道曹老二为什么不高兴。 老邓州营和侬峒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跑来一帮侬智高旧部,以后要在一个锅里搅食儿,曹觉能有好脸色才怪! 没有急着过去,好声安慰道, “昆仑关一战,他们都在海南,没有参与。” 曹觉没搭话,冷冷的瞪了那边一眼。 唐奕一阵无语,没办法,战场上打出来的仇,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化解的,只能等以后慢慢再说。 来到三千狼兵面前,唐奕站定。 “出来一个说的上话的。” 许是多数都不懂汉话,唐奕这一嗓子,半天也没个反应。 “怎么?既然来了,不坦诚相对,那就没意思了吧?” 唐奕还真就不信了,三千多个脑袋就没有一个会汉话的? 果然,这句话一喊完,从三千人中间出来一个中年汉子。 这人给唐奕的第一感觉是:精瘦,而且很矮,但却锋利。 没错,就是锋利! 缓缓走过来,让唐奕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报上你的名字、职务。” 那中年汉子没答,表情几经反复,方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道:“你的态度不像是招降!” 唐奕笑了,“我能保证以下几点。” “第一,你和你的人来了,加入我们,我能让你们吃饱。” “第二,侬峒与汉人之间的矛盾,从你们来开始,就此翻过。这里没有黎人,没有汉人,也没有侬人,只有宋人!” “第三,吃饱只是基本待遇,但不是全部的待遇。能换来什么样的待遇,就要看你们能出多大的力了。” “第四,我的客气只对朋友和自己人,而不是心怀戒备的外人。想让我客气很容易,那就别他妈摆个刺猬阵,给谁看呢!?” 这一声大吼,让那中年汉子下意识的一缩。 “我,我们反过宋朝......” 唐奕咧嘴一笑,“这个问题适用于第二条。” “那......那真的像他们说的,会给那么多饷?” “会,本王不差钱。” “那......那我们如果想在这里成家娶妻,也行吗?” “行。但前提是,把这里当成家。” 中年汉子不说话了,低头犹豫,显然在分辨唐奕说的话是真是假。 唐奕可没工夫陪他在这我站着,“现在,报上你的名子、职务。” 中年汉子缓缓的抬起双臂,最后终还是坚定的一抱拳,“侬继思,狼部首领!” “侬继思?”唐奕怔了一下。 他记得,当年朝廷的邸报上有歼灭侬族重要人物的战报,侬智高的儿子好像要侬继什么什么。 可是,不对啊,侬智高就算活到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这个侬继思看样子起码快四十年了,哪来这么年轻的爹? 深深的看了侬继思一眼,没有多问。 刚来,本就忐忑,刨根问底显然不是上策,把这事儿先放在一边。 “侬继思......” “让你的兵放下刀枪!” “这里虽然没有朋友,但也绝对没有敌人。” 侬继思听罢,回头使了个眼色,三千狼兵这才缓缓放下兵刃。不过依然缩在那里,手掌亦离刀枪不超过三寸。 唐奕看在眼里,心中也只是暗叹一声,没有恼怒,倒生出几分怜悯。 这是一群没有根的浪人,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让他们放下戒备了。 正在晃神儿,边儿上的侬继思突兀的开口。 “你确定刚刚保证的四条,句句属实?” 唐奕回过神儿来,点着头。 “确定。” “可是,他们的眼里有杀气。” “嗯?” 唐奕顺着侬继思所指看过去,登时就乐了。 “行啊,眼神儿够贼的。” “他还真有杀气!” 说着话,朝着远处一吆喝:“曹老二、秀才,你们几个都过来!” 曹觉一听叫他,梗着脖子就靠了过来。 等秀才他们都到了近前站定,唐奕一指身边的几个人,“他们几个,还真想宰了你!” “知道昆仑关那一仗吧?” 侬继思点头,“听说了。” “他们几个就是关前那一营宋军。” “五百人,就活下来十九个,他们最恨的就是侬人。” 侬继思听完,也不知道是够直,还是够硬气,平静的开口:“如果我在,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嘿!”秀才这个曝脾气忍不了了。 “吹特么什么牛。逼?你在,也是老子刀下的鬼!” 曹觉则是眯着眼睛,极其不屑。 “我们折了五百,你们陪葬了五千,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胆气?” 侬继思听罢依旧平静,“那都是后收编的乌合之众,不是狼部。” “行了,行了!”唐奕不耐烦地止住两头儿。 看向侬继思,“刚刚说那四条,没有半句虚言。” “不过,我也跟你说点儿我不能保证的问题吧!” 一指曹觉等人,“我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找你们寻仇,更不能保证他们像对其他兄弟一样对你们。” “一切的一切,都要你自己去证明!” “证明你不是敌人,而是兄弟;证明在战场上,你值得信任,而不是背叛!” “要不......”唐奕话锋一转。“要不你们打一架吧!” 噗!!! 一帮看热闹的直接就喷了,癫王还是会玩哈?就没见过这么措火的。 远处的杨文广也是眉头拧到了一块儿,说实话,他觉得唐奕有点过了。 “好啊!” 有人觉得过了,有人却来劲了,曹老二高声应着好。 “来,老子正想试试,吹上天的狼兵到底是什么成色!” 曹老二那吵吵完,唐奕就偏头对着侬继思发问:“你会壮拳吗?” “会。” “那打一架吧,打一架吧!” 唐奕登时来了兴致,他是真想看看传说中的古壮拳到底多厉害。 “不打。”侬继思的回答出人意料。 “为什么不打?怕了?”唐奕继续搓火。 侬继思摇着头,“壮拳是杀人拳,切磋用不上。” 抬头看着曹觉,“你想杀我,我却不想杀你,我们只想吃饱饭。” 日!! 曹老二忍不了了,“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特么还带羞辱的。 “慢着!” 唐奕把曹觉拦住,看着侬继思,眼神里的戏谑渐渐敛去。 他好像真不是开玩笑啊! “去,把黑子叫来。” 他只是想试一试壮拳的威力,但是听侬继思的意思,曹觉好像不太够格儿。 ...... 趁着派人去叫黑子的当口,杨文广靠到唐奕的身边,小声道:“你的那些话是不是重了。” “这样的兵,你敢用,我可不敢用!” 唐奕一翻白眼,“杨伯父,打异族你比我行。” “可是,怎么和异族相处,我比你行。” 杨文广露出鄙夷的表情,“也没见你比我强哪儿去!” 唐奕摇着头,决定给杨文广上一课。 “伯父知道和这些大山里的部族往来,什么最重要吗?” “真诚!”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没有咱们汉人那么多弯弯绕,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谎言。” “他们需要的,就是你的真诚。你只要真心对他们,他们就能十成十的还给你。” “哪怕你的真诚是残酷的,也比欺骗、虚头巴脑来的更有用!” 拍了拍杨文广的肩膀,“伯父,试着去了解他们吧!” “到时候你会觉得,这份直爽,挺可爱的。” 说完,高深的一仰头,走了。 杨文广半天才反映过来,他娘的!这小混蛋跟谁啪啪搭搭的呢!? 没大没小! ...... 黑子没过一会儿就跑到了军营,他现在是“养老”状态,整天就呆在家里陪老婆孩子。 “大郎,找俺啥事儿?” “打架!” “和谁?”黑子二话不说,撸胳膊瞪眼睛就要干。 “站这儿等着。” 说着话,踱到侬继思身边儿,一指黑子,“和他打一架。” 侬继思看了看黑子,摇头。 “不打,我也不想杀他。” 唐奕这个无语,当真是一根筋啊,动手就非得杀人? “没事,他跟我有仇,你帮我杀了他!” 黑子的本事唐奕心里很有底气,这个侬继思不可能是黑子的对手。 不然,这三千人个个都是黑子那个级别的高手,那还不上天了? 显然,唐奕最后一句有了效果。 侬继思又看了一眼黑子,回头对唐奕道:“杀了他有什么好处?” “一百贯宋钱!” 侬继思不干,“我们不用宋钱,要粮食!” “行!你说吧,要多少?” “一石。” “成交!” ...... 那边儿黑子脸都绿了,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跟唐大郎有仇了?怎么就...... 老子怎么就值一百贯宋钱了? 再看那小矬子,也特么是极品,他出一百贯,你还个一石粮。 特么你识数吗?会算账吗? 见那矬子谈好了“价钱”,已经奔自己来了,黑子眼眉一立,拉开架势就上。 ...... 结果。 短短数息,唐奕回身走到曹老二身边的工夫,战斗结束。 侬继思,打着横儿飞出两丈多远。 而黑子,脸色煞白,惊骇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昏死过去的侬继思......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左手小臂上,衣袖被生生扯下一大块,泱泱的往外渗着血。 ...... 所有人都傻眼了,咬..... 真咬了......! ...... 第839章 龙虎豹 唐奕回身的一刹那只看见,侬继思已经冲到了黑子面前,毫无花哨的一技膝撞,黑子双臂欲挡,只要挡下这一击,侬继思半边身子就暴露在他的攻击之内。 以黑子的身手,绝不可能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 可是,正当黑子已经招式用老,手臂已经搪出去的当口,侬继思不但攻势不减,双臂猛的也有了动作。 一手搭上黑子的肩膀,一手把黑子的脑袋往旁边一掰,照着颈项的动脉血管的就要下嘴。 ...... 也就是黑子这种真正的大高手,那一瞬间本能的变招,左臂下意识往颈侧一挡,右臂干脆放弃防御,屈臂成肘,直撞侬继胸口。 咔嚓!! 碰!! “我去你的!” 钢牙入肉,肘击当胸,还有黑子的喝骂,同时响起。 只是一刹那的工夫,一触即分。 唐奕一个激灵,下意识大叫: “完了!!” “玩大了......” 说着话,急急朝场中奔去。 先跑向倒地不起的侬继思,万幸,还有气儿,只是晕了过去。 黑子那一肘是临时应变,只用肘侧打出,且多是推力,而非猛劲儿。如若用肘尖,只这一下,侬继思就必死无疑。 不过,纵使这样,断几根肋骨怕是跑不了了。 连忙吩咐人去叫孙郎中过来。 这才抬眼看向黑子,望着还在流血的小臂,唐奕颇为歉意。 “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 黑子抹了一把冷汗,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真拼命啊!” 唐奕一阵无语,心里也是侥幸万分。 幸好没有托大,让曹老二和侬继思对练。 正如侬继思自己所言,这是杀人技法。 “曹老二!” “啊......啊?” 曹觉咽了下口水,润了润发干的喉咙,慌乱的答着。 “干,干啥?” 唐奕嚷道:“还他娘的看什么热闹?赶紧上人,抬屋去!” “哦......哦。” 曹觉无措的上前,看着倒在地上的侬继思,竟然有点渗得慌,这孙子是真狠! 要是论身手,十个侬继思也不是黑子的对手。 可刚刚那一幕,让曹老二这个战场老兵都从心底里往外冒寒气。 他居然......居然能从黑子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真野! ...... ———————— 七手八脚把侬继思抬进营房,放床上躺好。 过了好一会儿,侬继思才悠悠转醒。 看见唐奕在身边,张嘴第一句话竟是: “我打不过他。” “不过你放心,早晚提着他的人头来换你的一石粮。” “别!”唐奕急忙摆手。“人不用你杀了,那一石粮我给,一会儿就给!” “不,不是一石!”唐奕眼神热烈。“十石!” “等你养好了伤,要把壮拳教给涯州军。你和你的三千部卒,每人十石粮食!” “当真?” “先给粮,后教拳。” “行!” 唐奕长出了一口气,退出了营账,心里面别提多激动了。 他知道,这是捡到宝了,要是涯州军拉出去,个个都是像侬继思一样的疯狼...... 嘶! 唐奕打了个冷颤,画面太美,不敢想。 ...... —————————— 美滋滋的回了家,一路上黑子这个郁闷。 奶奶的,平白无故让疯狗咬了一口,唐奕还挺高兴。 想想就憋气,他们师兄妹放在整个大宋朝,也是罕有敌手的绝顶高手。 结果...... 结果居然栽到一个蛮子手里。 心有不平,愤愤出声儿,“某是一时大意,才着了那南獠的道儿!若有下次,定一掌批死这鸟厮!” “行了行了。”唐奕不耐烦的揶着黑子。 “这也是给你提个醒,大意失荆州,那也是失了!” “切...”黑子还是愤愤不平,“反正俺是赢了。” 唐奕懒得和他较劲。 “对了,这几天你让惜琴嫂子,勤往我那走动走动。” 黑子果然不再纠结那一“口”的事。 “怎地?大郎有事儿?” 唐奕横了他一眼,这憨货说话怎么就不经大脑呢? 老子找你媳妇能有什么事儿? “是你师妹...” “师妹咋了?俺去瞅瞅!”黑子说着话就要往前蹿。 “回来!!”唐奕瞪着眼睛,“你去干嘛?” “俺去给师妹帮忙啊?” 唐奕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你师妹要生了...” “就这几天,惜琴嫂子是过来人,她在,我还放心些。” “哦哦...” 黑子一缩脖子,生孩子这个事儿,他还真帮不上忙。 .... 回到家里,三个女人不出所料,正聚在一块儿逗弄着小唐吟。 唐奕进来,忍不住打趣,“早晚让你们玩坏了。” 巧哥不以为然的一撇小嘴儿,头都没抬,却与小唐吟说着话。 “吟儿,你那坏爹爹回来了,我们不理他...好不好?” 唐吟将将一岁,当然不懂巧哥娘娘说什么,可是偏偏小家伙好像听懂了一样,闭着大眼睛,胖嘟嘟的小手,朝“坏爹”虚空一挥.... 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看见了吧?吟儿打你呢...” 唐奕一脸的无耐,指着唐吟叫嚷“小混蛋!回头跟我睡书房去!再由她们养下去,就认娘不认爹了!!” 小唐吟一脸的无辜,抿着嘴张开双臂,寻着巧哥娘娘的脖子要抱抱。 巧哥顺势把唐吟抱起来,嗔怪道:“看你把孩子吓的,我们才不和你睡书房呢。” 提到书房这个茬,本来要回书房的唐奕又来劲了。 走到三女面前,盯着三个浑圆的肚子,开始阵阵有辞起来.... “我跟你们说哈,赶紧出来别在里面耗着!” “你们爹我书房可是睡的够够的了。” 噗呲。 巧哥、福康还有君欣卓齐齐的笑出了声儿。 心道,怎么就没个正经的,丫鬟婆子都在边儿上呢,什么都说! “对了!” 唐奕那边儿支使完孩子,又开始支使起大人来。 “这说着话就当娘了,名字得起一个了。” “趁着没落地,赶紧自己想一个。” 巧哥又横了唐奕一眼“你这当爹的怎么不起?” “我起?”唐奕一挑眉头“龙虎豹!你们乐意啊?” “唐龙、唐虎、唐豹,让我起就这么定了。” 三女不禁吐槽,“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难听死了...” “再想....”巧哥耍起了无赖...“反正不能叫什么龙虎豹...” 见福康和君姐姐也是一脸希冀,“好吧,那我再想想。” 唐奕踱着步子,好好的想了起来,眼珠子一转。 “有了!!” 一指福康,“你肚子里的叫唐磊!” 再指巧哥,“你的叫唐冶。” 最后是君姐姐,“你的叫唐鑫。” 唐磊、唐冶、唐鑫?三女拧眉细细琢磨,半天也没想通,为什么起了这三个名字。 “为什么呀?”巧哥脱口发答。 “你想啊。”唐奕得色起来“磊为三石,鑫为三鑫。” “冶呢,就是冶炼的冶,顽石,经冶,百炼成金。” “多好?” 三女又是一阵沉默...这回又是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一口同声,“不好!!” “怎么不好?” 福康皱眉,率先小声异议,“你的儿子...叫什么顽石...多不讨喜?” 君姐姐两支玉手搅到了一块儿,“唐鑫...那不就是女儿家的名字。” 言下之意,她们都是男孩,凭什么我是女孩? 最不高兴的是巧哥...“不要叫唐冶!!” 石头冶炼成金,和着她的孩子....就是个过程!! “那你和君姐姐换换,她的叫唐冶,你的叫唐鑫,总行了吧?” “不要!!!”这回巧哥答的更是干脆,她才不要女孩呢。 “哈哈哈哈!!”唐奕放肆大笑,大有奸计得逞之感。 “那没办法了,你们自己起吧。” .... 这时福康柔声说话,“范师父不是给起了名字吗?” “我看挺好的,就用范师父起的吧...” “咦!!”唐奕一所手,满脸的嫌弃。 “快拉倒,还是自己准备着点儿。别到时候范老爷的名字用不上,还得再想。” 范仲淹在唐奕离京之前,确实给三个还没降世的小家伙起了名字。而且还都不错。 唐奕的长子叫唐吟,这是冷香奴给起的名字,唐奕是不会换掉的。 范仲淹也就是根据这个吟字,又起了三个名儿。 唐风,唐颂,唐宇。 连在一起,吟风颂雨...意境超然。 可是.... 范大神也是个俗人! 在重男轻女的问题上和传统大家长一样...就没有一点觉悟。 听听这几个名儿,唐风、唐颂、唐宇。 连最后的那个“雨”都改成了“宇”!一水儿的男孩名字,老爷子认定了,就非得是男孩! 但是怎么可能都是男孩?所以唐奕觉得还是让三个女人自己起靠谱一点儿。 .... 其实吧,唐奕这里还藏了一个心眼儿.... 第一个孩子是冷香奴起的名儿。后面要是不让亲娘起名。将来这三个女人要是计较起来,那遭罪的还不是自己? “你们起吧,女人起的名字好听。” “你什么意思?” 唐奕这抖了个机灵,可是有人却不领情。 巧哥抱着唐吟,一脸的不乐意,“范师父给的名字用不上,那就是认定我们生的是女儿呗。” “女儿好啊!!”唐奕顺杆就爬“女儿多省心?” “省得给老子惹祸!” “你们是不知道啊,当年我和范老三小的时候,那给范师父闹腾的啊。” “老爷子当时就赌誓发愿的说,以后说什么也不要儿子了!” “我不管...”巧哥嘟着嘴,“她都能生儿子...我们也一定是儿子!” 唐奕一摊手,“那不是儿子怎么办?” “这玩意儿谁说的准?” “那你就陪我一个儿子!” “....” 唐奕打了个冷颤... 心道:番婆子还是生猛啊! ...... ———————— 推荐大罗罗的新作《天下豪商》 这本书也是写宋朝的,是北宋后期哲宗、徽宗朝的事情,说的是一个现代画师穿越到北宋元符元年的故事。 第840章 一张开了光的好嘴 进入十一月,海南依旧温暖如夏。 涯州不论是军务、农事,还是新城的建设,依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众人的干劲儿比之从前甚至更足了几分。 大伙儿都卯足了劲儿,准备趁年关到来之前,把手头儿上的事儿多干一些。来年,也就轻松一些。 ......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唯独唐奕彻底的闲了下来。一应事务,皆交给贾昌朝处理,自己则是专心在家陪着三位娘子。 没错,算着日子,三女的产期就在冬月初。 不定哪天,唐家就要再添新口,人丁更旺了。 初九这天中午,唐奕抽出一点时间到饭堂与老贾一起吃中饭。 趁着孩子还没出生,他要把年关涯州的一些安排与老贾商量一番,否则等孩子生下来,就更没心思管这些琐事了。 刚和老贾说了没几句,唐奕饭还没吃一口,一个丫鬟就疯了似的跑进来。 “殿下,殿下!生了!!” “生了!?”唐奕腾的站了起来。“刚出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 “不是,不是......”丫鬟又急急摇手。“是福康公主......要生了!” 哦操!! 虽然这几天就一直等着这一刻,可是真来了,唐奕还是没稳住。 “老子又要当爹了!!”怪叫一声,撒着欢的就往回跑。 贾昌朝淡定地放下碗筷,看着唐奕飞似奔出去的背影,鄙夷地一撇嘴。 “一惊一乍的,像什么话?” 缓缓支起身子,两手一背,跟着唐奕也往外走。 “老夫有六个儿子,四个女儿,要是回回都这么慌张,还不早暴血而亡了?” ...... 饭堂里吃食的众人立时绝倒一片,还是贾相公能生啊! ...... 唐奕飞奔回家,院子里尹洙、吴育,还有孙郎中已经站在那儿了。 丫鬟婆子里里面面忙做一团,董惜琴和萧巧哥站在君欣卓的门外。 萧巧哥挺着个大肚子,也在帮忙前后支应。 唐奕哪有心思和吴育他们打招呼,直接就要往里冲,却被萧巧哥一把拦下。 “你进去干嘛呀?” “我进去看看啊!” 萧巧哥使劲儿的把唐奕往外推,“你一个大男人,一边儿等着去!” “哦哦......” 唐奕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宋,可不是后世,男人还能进去陪产。 稳下心来一瞅,“不对啊,这不是君......” 刚才那丫鬟不是说是福康要生了吗?怎么大伙儿都在君姐姐这儿忙活? 萧巧哥一心打发了唐奕,省得他在这儿添乱。 “哎呀,福康姐姐那儿产婆子都进去半天了,君姐姐这也要生啦!” “哦,哦哦......” 两个一起......唐奕心跳的砰砰乱响。 半天没动地方,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看向萧巧哥的肚子。 登时嗔怪大嚷:“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万一动了胎气,也是今天可怎么办?哪忙的过来啊!?” 萧巧哥不服气的回嘴:“什么叫我添......” 说到一半儿,整个人就扎着手臂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董惜琴眉头一拧,暗叫不好,凑上前去,生怕萧巧哥不好意思,特意小声问道: “是不是......破了?” 可箫巧哥哪是那不好意思的人? 面色一垮,哭丧着脸指着唐奕哀嚎: “完了完了,你这臭嘴下过咒是怎地?说什么中什么!” 院子里所有人一怔,还真让唐奕说着了?真是今天? “稳婆!稳婆!!” 唐奕杀猪似的嗷嗷叫唤,登时,院子里又忙成了一锅乱粥。 ...... ———————— 等萧巧哥被人扶进房中,看着三个女人进进出出的房门,唐奕脸色煞白,手都在哆嗦。 小唐吟那时候他自然没什么感觉,可这回可是真儿真儿的生在他身边儿,而且是三个一起生。 他是既担心大人,又担心孩子,心中还有几分小生命即将降世的喜悦......那种复杂至极的心情,就别提了。 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唐奕,此时也是彻底乱了阵脚。 “这当如何是好?这当如何是好!?” “怎么就三个都赶一块儿了!?” ...... “慌甚!?”身后猛然响起孙郎中的声音。 “产期本来就重叠,又不是没有准备,你怕什么?” 稳婆是唐奕从宫里带过来的,可以说是大宋最好的接生婆子,而且不是一个,是十个。 别说三个一起生是早就有所准备了,你就是再来三个,也不是问题。 “哦哦......” 唐奕听完,心下稍安,看了眼三个房门,又瞅了一眼孙郎中。 不对啊,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您老怎么还在这儿站着?赶紧进去看着啊!” 孙郎中眼睛一瞪,差点没踹他。 他进去干嘛? 他是大夫,擅儿科、内科,治外伤也是高杆。可是,这顺胎接生的本事完全是两回事儿。 “若需老夫进去,那就是出事儿了!” “哦哦......”唐奕又是慌神点头。“那你赶紧走吧,今天肯定用不着您。” “......” 孙郎中差点没气死,狠狠的剜了唐奕一眼,没和他一般见识。 闷头走回吴育等人所处,懒得和唐奕站在一块儿。 这时,贾相公踱着步子也进了院了。 孙郎中、吴育、尹洙、贾昌朝,四个老头就这么陪着唐奕站在院中等着。 而曹觉、范纯礼等一众同辈也闻讯而来,不方便进院,就站在院外一同等结果。 足足煎熬了唐奕一个时辰,终于,一声婴孩破涕的嘹亮之音猛的在院子里炸响。 原本手脚发麻的唐奕嗷的一声就蹦了起来: “生了!” 声音是从福康的房里传出来的,唐奕不管不顾地就往房里冲。 正和报喜丫头撞了个满怀,丫鬟揉着生疼的额头,却是没忘本分。 “恭喜殿下,是个男孩!” “男孩!!”唐奕放肆的一挥拳。“好!” 而身后的吴育等人一听福康公主生了个男孩,也是欣慰的捋着胡须。 “天意如此,福泽无边啊!” 刨去庶出的唐吟,福康公主所出正好是嫡长子,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福康没事吧?”回过神儿来的唐奕还是不忘先问问福康的情况。 三女之中,属福康的身子最弱,这是唐奕最担心的问题。 “殿下放心,公主殿下一切安好,还有力气抱小殿下呢!” “殿下且等稳婆处理停当再进去不迟。” “好好!”母子平安,唐奕也就放心了。 虽然心里着急要进去,可是这个时代风俗使然,男人进产房被认为是不吉的行为。 ...... 当然,也没工夫让唐奕进去看。这边丫鬟话音刚落。哇的一声,又是一声脆生生的哭嚎...... “又生了!” 唐奕扫这个小心脏啊,不要不要的! 这回是君欣卓,急冲冲的又朝那边儿奔去。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跑到门前,唐奕也不硬闯了,巴巴的撅在门口儿等着。 果然,没过一过儿,报喜的丫头拽门而出。 “恭喜殿下,君娘娘生了个男孩!” “男孩!!”唐奕又是一蹦老高,兴奋到了极点。 至于君欣卓如何,唐奕根本就不用问。看丫鬟的表情,再加上君欣卓的体质,是万难出问题的。 ...... 唐奕这是乐疯了,院儿里院外等着的人们开始不淡定了...... 吴育等人面面相觑,怎么又是男孩?不会真的遂了范老爷的愿,三个都是男孩吧? 这么算下来,从唐吟出生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年。 一年的时间,唐奕要是抱了四个儿子......老哥儿几个心说,这就有点没天理了吧? 院外,曹老二眼瞅着唐奕那个嘚瑟劲儿,心里这个不是滋味。 偏头抓过贱纯礼就开始打嚓,“我说,你也得抓紧了啊!你瞅瞅这货,第四个都快出来了,你这怎么连孩儿他娘还没影呢?” 贱纯礼哪肯吃这个亏?拿白眼仁斜着曹觉,“你比我强多少啊?孩儿他娘是有了,可是孩儿呢?” 曹觉一时无言以对,暗下决心,过了年就把媳妇接过来,生他娘的一窝,就不信比不过这疯子! ...... 想的挺好,可那边的唐奕兴奋过后的一句话,差点让曹觉冲进去灭了他。 只见这货在君欣卓门前来回踱步,拧着眉头颇有郁闷之意的嘟囔: “怎么又是个小子?来个闺女多好啊?” 众人绝倒,看把你嘚瑟的! ...... 下意识的看向萧巧哥的产房.... 有时候不信邪还真不行,看来这位多半也是个带把儿的了。 可是,男女且先不说,偏偏在萧巧哥这里出了状况。 君欣卓报来喜报之后,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萧巧哥的房里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丫鬟产婆进进出出,端水送物的频率越来越高。 唐奕本是喜悦的心情慢慢的沉了下来,“怎么还没动静!” “怎么还没动静!?” 孙郎中的面色也渐渐紧张起来,终于,老头招呼院外的曹觉。 “老二......” “啊?” “去把老夫的医箱提来。” 曹觉心里咯噔一声,“要,要医箱干嘛啊?” “快去!” 孙郎中冷喝一声,根本不给曹老二解释。 接生用不到孙老头儿,可是真出了状况,那就不好说了。 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估计是难产。老头是以备万一,危机之时可能需要他救人。 ......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唐奕已经是手脚冰凉......每一个进出的丫鬟婆子他都要抓过来问上一嘴,怎么样了!? 可回答都是“还好”、“殿下莫急”之类没营养的套话,连福康和君欣卓那边虽然下不得床,但也派丫鬟来问了好几次。 “这都快三个时辰了!” 唐奕实在忍不了了,“我要进去!!” 还特么管什么规矩礼俗?抬腿就要往里冲。 正在这个当口,屋里稳婆一声如释重负的大叫:“生出来了......” 紧接着,一声宛若天赖的哭声在房里响起。 唐奕瞬间几近瘫倒,仿佛卸去了全身的力气。 扶着门框,露出一个释然的苦笑,“太不容易了......” 可是,身后的孙郎中却没有唐奕这么乐观。 “让开!”提着医箱就要进屋。 三个时辰,即使是顺利生产,人也完了。 不力竭身死,也得去大半条命,正是用得着孙先生的时候。 老孙头儿当机立断,什么都不管了,推门就要往里进。 一条腿已经迈进去了,“哇!!!!!”一声把婴儿哭声都盖过去的大人的惨嚎,吓的老孙头儿一激灵。 “我不干!”哭声那叫一个凄惨、委屈。 “我不干啊......” “凭什么她他们都是男孩,就我的是女孩啊!!!” ...... 得,老孙头儿迈进去的一条腿又收了回来,调头就走。 “还有力气哭呢,无甚大事!” ...... 番外:来自一千年前的诅咒 赵祯急匆匆的冲进唐奕的海边别墅。 “子浩!!子浩!!” “陛下?”唐奕惊恐相迎。“您不是在开封和我较劲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赵祯翻着白眼,“都这个时候了,还较什么劲?” “朕且问你,听说你有一张开过光的好嘴?” “呃....”唐奕略有错愕,随之嘚瑟。 “这个嘛......确有其事。” “当年我弃字‘纳德’之时,川普还没当上总统。” “燕云复宋,万里江山一片红的当天,国足就赢了棒子。” “如今要男得男,要女得女,却是越发应验了。” “好好好!!” 赵祯连叫三好,大喜过望,立时从怀中取出一锦轴诏谕,塞到唐奕怀里。 “照着念一遍!” 唐奕狐疑的展开一看: “天帝诏令,赵宋王朝千秋万代,基业永固......?” “赵祯万载长永,寿同天地......?” 面色一苦,“陛下,这个......难度有点儿大......” 赵祯本是一脸希冀,闻言略有失望。仔细一想,却有为难,伸手一探又掏出一锦轴。 “那就念这个!” 唐奕无奈,展开细看: “当今圣上,福禄无双,子孙满堂....” “陛下....”唐奕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那两个儿子还是我跪求苍山月那厮才得来的......人不能太贪心!” “这也不行?” 赵祯郁闷至极,又掏出一锦轴。 “那这个总行了吧?” 唐奕心说,你还没完了呢?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是皇帝,只得乖乖打开。 “国足大胜卡塔尔.....” 抽筋儿似的一甩手,把锦轴一扔。 “咱们还是聊聊前两个吧......” ...... ——————- “不行!!”赵祯出奇的坚持,天威森严。 “大宋蹴鞠队虽与我赵宋同弊,窝囊至极!然,终还是我天朝的球队,还是要支持一二的。” 唐奕暗暗吐槽,“特么真心奶不动啊,国足要出线,岂是我一张开光的巧嘴就够的?这不但要自己争气,还得好几个对手一起抬一手......实非人力所及。” 可是,细想之下,赵祯所言极是。 我天朝自己的孩子,再不争气,那也是亲生的! 抬! 生抬!! 赌上节操的生抬!! “来人!” 想到此处,唐奕眼神决然,高声呼喝: “传令杨文广,涅面阎王军兵发塞尔柱,以壮国足声威!” ...... 赵祯看到此处,终是欣慰一笑,命李秉臣将今日之事刻成金书,封于石盒,埋在开封皇城之下。 口中尚念念有词: “若千年之后,汉室子孙开得石盒,当知朕已然尽力......” “成败......由天了!” ...... ———————————— 国足......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今天晚上,应该是没有更新了,让苍山再歇一天! 番外:来自一千年前的诅咒(二) 唐奕拜倒在地在地泣不成声.... “陛下!!!奕尽力了!” 赵祯缓缓上前,两手虚扶,搀起唐奕..... “朕知道....子浩尽力了....” “然,奶得住一场,奶不住三场啊!” 唐奕羞愧难当,憾然低头,“奕...无能。” “非也!!” 赵祯仅仅抓着唐奕的肩膀。“此足以证明子浩的这张嘴,真的开了光...” “来!!”说话间,赵祯探手入怀,取出两张锦轴诏谕... “咱们还是来聊一聊,这两道旨意吧...” ...... 第841章 航向地中海 到底是吃牛羊肉长大的,体质确实不一样,折腾了三个时辰,还能有力气哭。 不说萧巧哥哭的多凄惨,又有多让人哭笑不得,单这份强悍就让唐奕彻底无语了。 但是话说回来,还真就是个女孩儿? 大伙儿看唐奕的眼神儿都变了,这家伙的嘴不会真有什么邪门儿的本事吧? “咳咳!”吴育干咳两声,以稳心神。 此时,这院子里除了眼冒绿光的众人,就只剩下箫巧哥那撕心裂肺的哀嚎了。 没好气的瞪着唐奕,“还不进去劝劝?” “刚生了孩子,再哭出个毛病。” “哦。”唐奕应声抬腿进了屋。 可是,这可怎么劝? 大伙儿心说,唐奕这回算是摊上事儿了。 也是他活该,非要娶三个,来麻烦了吧? 按说,生男生女此为天定,谁也左右不了。而且,谁也保证不了头胎就生男孩不是? 这事如果是萧巧哥一人生产,那还好说,可偏偏是三个正妻一起生产,那就不一样了。 其他两个都是男孩,就箫巧哥一个是女孩,不心生芥蒂才怪? 而且,唐奕这厮偏偏还嘴欠,来了那么一句一语中的。 大伙儿抱着膀子准备看热闹,看这小疯子怎么办。 呵呵.... 怎么办?硬着头皮凉拌呗! 唐奕冲进去,就见箫巧哥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虽疲态难隐,但是精神还是不错的。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开始顺嘴胡诌。 “好!” 这嗷唠一声,门外都听的真真切切,吓了大伙儿一跳。 “好啊,大功一件,小爷重重有赏!” 被唐奕这一嗓子惊的,萧巧哥哭声一顿,瞅了一眼唐奕,又瞅了一眼正在被稳婆洗涮的闺女,哇的一声继续哭开了。 “好什么好啊?我要儿子。” “你傻啊!”唐奕凑到床边,抓着萧巧哥的手。“儿子哪有闺女好?” 箫巧哥哪里会上他的当? “我要儿子!” “儿子也没闺女省心。” “我要儿子!!” “儿子太多了,不值钱了。” “那我也要儿子!” “老子三个儿子都快泛滥了,你要再不生个闺女,爷就纳上十房八房小妾专门给我生个闺女出来,当宝贝了!” “你爱纳不纳,反正我就要儿子。” “咱能不提儿子了吗?” “我要儿子....” “好,给你儿子!” 唐奕怒了。心说,小娘们儿,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腾的一下蹿起来,朝着使唤婆子大吼: “去给那两位传个话,从今往后,她们三个就只能生儿子,老子就抱着这一个闺女稀罕到老,谁也不许给我生闺女!” 噗... 婆子没忍住,轻笑出声儿。 咱们这位殿下还真是极品,这也能下道令?几位娘娘的肚子也得听你的才行啊? ...... 可是话音儿传到外面,又是另外一回事。 贱纯礼一拍大腿,“完了,完了!” 抓着曹老二的胳膊,“他他他......他刚刚是不是又用那张嘴了?” 曹老二怔怔点头,“说,说了......以后都生儿子。” 说到这里,二人对视一眼,“不会....” “又应验了吧?” ...... ———————— 话得分谁听,曹老二和贱纯礼那两个没正经的听的是:“只生儿子,不要闺女。”;可箫巧哥听到的却是:“老子就抱着这一个闺女稀罕到老。”,登时感觉心里暖暖的。 虽然知道这话里安慰大于真心,可是还是面色缓和,心虚呢喃: “大郎......真的不介意吗?” 唐奕看着萧巧哥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回身坐到床头,揽过萧巧哥的身子,枕在怀中。 “傻丫头,你男人是什么样儿你不知道吗?” “爷可没有那么多讲究,男孩女孩都不重要,重要的,都是我的孩子。” 萧巧哥心怀甚慰,闭上眼睛,很是享受。 “那小妹也想要个儿子,不管,大郎赔小妹一个儿子。” 唐奕轻轻应着,“好!” 这回萧巧哥却是没有搭话,只是嘴角牵起一个幸福满满的笑意,在唐奕怀里拱了拱,安然睡去。 她终还是太累了。 唐奕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之后就那么抱着她,一动不动。 ...... 嘉佑三年。 冬月初六。 唐奕的嫡子唐风、次嫡唐颂,长女唐雨降世。 腊月十七。 涯州驿马将癫王新子身份文谍送抵开封,赵祯阅罢,御笔亲批,收大宗正寺收录,发下金牒身告。 同时又下了一道旨: “癫王唐奕探海有功,大宋贤臣历年余,航数万里,觅得金银三千万两,以丰国库。特赏金五十、帛百匹。” 是不是少了点? 给朝廷进贡了三千万两金银,就赏这么一点点? 呵呵,大头儿在后面呢。 ...... 同旨而发的,还有另外一道旨。 赐癫王嫡子唐风金珠宝带、紫袍玉垚,领光禄大夫荣职。 次子唐颂,封安阳郡王,食邑八百,世袭子孙。 长女唐雨,封河阳郡主,食邑五百。 ...... 旨意一下,满朝哗然,却无臣敢议! 这看似是一道真正犒赏唐奕的旨意,可是谁都知道,这赏的绝不是那么简单。 ...... 不是太轻,而是太重了! 唐奕的嗣王爵,当初赵祯是明旨下令世袭子孙,也就是不降爵。 所以说,嫡子唐风命里注定承袭唐奕的爵位,这一点并不让人意外。光禄大夫的荣职虽然高了一点,但也说的过去。 可是,唐颂晋安阳郡王,唐雨晋河阳郡主...... 这就有点过分了。 一般的王公世子若非嫡长子,降生给个荣职,长到十几岁赐个侯爵,要是以后真成了朝廷栋梁,临死给个国公就是荣宠无双了。 哪有这一落地就封郡王的,别说唐奕还是个异姓王,就算是赵姓皇族也没这种事儿。 好吧,皇族都说小了,赵祯自己的亲儿子也没到一下生就是郡王的地步啊? 别的不说,赵宗麒和赵宗麟这两个皇子,到现在赵宗麒还只是皇子,赵宗麟好一点,那是因为明摆着他要接掌皇位,也只是今年才封的郡王。 可是,再看看唐奕那一家子。 老子是世袭的嗣王,儿子里一个等着接班,一个是世袭郡王,还有一个郡主。 大伙儿心说,好事办到底,送礼送全套,干脆把那个庶出的唐吟也封了得了呗! 呵呵,腊月二十二。 年终大朝的前一天,赵祯再下旨意,封癫王子唐吟正五品右散骑都卫,把最后这一块儿也给补上了...... 一些脑袋不够用的朝臣开始羡慕嫉妒恨起来,唐奕这当真是荣宠无双,二十多岁的大宋第一权贵,羡煞旁人了。 脑袋够用的则是无奈苦笑,再高的爵位有什么用?官做的越大,权力却越来越小。封唐奕全家,不过是杨文广去接掌兵权的一个补偿而已。 ...... 此时的涯州,正欢腾一片。 从腊月初六,唐风、唐颂、唐雨三个小家伙的满月酒那天开始,这个年关就已经算是提前开始了。 涯州从军到民,大假两个月,一直到出正月。没别的,就是高兴。 ...... 大年三十。 唐奕一家八口,加上尹洙、吴育、贾昌朝一家,还有在涯州的一众亲朋共度年关。 一大早,唐奕亲自到码头,迎接一艘北来的官船。船上载的是一双母子,从洛阳万里南下归来。 唐奕看着官船缓缓入港,不由得向西看去,心中念道: “那两个愣头青,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 —————— 唐奕在太平洋的西岸远望,而他嘴里念念的那两个“愣头青”此时却在大西洋的东岸,寻找着回家的路。 如果唐奕看的足够远,从所处的涯州向正西方向极目远眺,看穿南亚,望破中亚大陆,从地中海东岸纵穿整个地中海...... 他就会看到,在狭窄的直布罗坨海峡上,正有三艘满载着东方宝藏的巨舰,从大西洋上转入地中海。 而那粗大桅杆顶端迎风飘扬的大宋龙旗,则是在向西方世界昭示着大宋勇者的到来。 ...... 时至午夜。 祁雪峰披着锦绣的大红披风,头带长翅乌纱顶冠,迎着海风伫立在船头。 夜空无月,却繁星璀璨,蔚为壮观。 祁雪峰面容有些哀伤,喃喃自语:“过了今夜就是年三十,来年许是就能在家过年了。” “怎么?”身后戏谑的接话之声。“白山兄想家了?” 祁雪峰淡然一笑,不回头也知道是宋为庸那厮。 “怎么还不睡?” 宋楷行至祁雪峰身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白山兄不也睡不着吗?” 说完,看着漆黑的海面喃喃道:“有点不踏实。” 祁雪峰讪笑,“为庸还觉得应该往南?” 宋楷摊手,“反正我觉得是这么回事儿。既然已经知道这个什么地中海出不去,最后还是要绕回到这里继续南下,那就不应该听那个大食骗子的话,去什么圣城。” “直接回去就得了呗,家里肯定都担心咱们呢!” 说到这里,宋楷干脆转向祁雪峰,对着他苦劝。 “有这条船上的马种在,咱们回去就是功德无量了,还陪着那个骗子瞎转悠什么?他无非是想让咱们送他回家罢了。” 祁雪峰道:“拉韦是个还不错的人,只不过他信奉的神让他看上去有点神神叨叨,远没到骗子的地步。” 宋楷撇嘴摇头,“不是骗子能让那个西撒什么克斯王,差点当骗子给绞死?” 祁雪峰讪笑,“我们应该感谢他,至少有他做翻译,帮咱们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而且,他去过大宋,意味着只要有拉韦的指引,我们就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 “咱们已经感谢过了啊!”宋楷不以为意。“救了他的命,还送给他那么多瓷器,这不就是感谢吗?” 说到这里,宋楷就肉痛,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吓一跳。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不是金银,而是大宋的瓷器、大宋的丝绸......大宋的一切! 现在想想,在美洲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是傻帽,纯种的傻帽! 那时为了多运金银,把一百多船的“压舱石”连送代扔,都便宜了那些美洲土著。 ...... 别以为压舱石就是石头,这一百多船的“压舱石”,是唐奕临走之前特意换成的宋瓷。 没错,用了一百多船的瓷器来压仓......那时候,宋楷,包括祁雪峰,还觉得唐奕这么做有点多余。 结果,继续向西,找到了这片叫欧罗巴的新大陆才知道,唐奕太有先见之明了。 在这帮“土老帽儿”的眼里,大宋放个屁都是香的,都特么比金银值钱! ...... 此时的欧洲,刚刚开始从不定居的游牧生活向农业耕作转型,相对更先进的农业工具和耕种技术刚刚开始发展。 甚至是铁制工具,这种中原地区用了一千多年的东西,欧洲才刚刚开始兴起,甚至很多地方还没用上呢。 总之,现在的欧洲在宋楷眼里,连辽夏这种蛮夷都没法比。 在大宋一文钱一个的破碗,只要带点花儿,就能换等重的黄金;不算上等的丝绸,那些领主、王公就愿意用任何值钱的东西来交换。 宋楷甚至用五把破铁锹换了十匹马种。 没错,十匹马换五把铁锹...... 换完了,宋楷才知道,那个跟他交换的大领主有一个相当于几千亩地的大农庄。 可是,几千亩的农庄只有两把生铁锹、一副破铁犁杖、两把铁锄头、四把铁镰刀......其余的农具还用的是木头的。 从那之后,宋楷的奸商本质暴露无余,把十匹种马换铁锹的数量减到两把了。 没办法,这东西我们带的也不多啊,物以稀为贵嘛! 至于那个拉韦,则是宋楷他们无意间捡来的。 ...... 据拉韦他自己说,他是真主安拉的信徒,来自地中海东岸的圣城。 那里和大宋一样,是文明人的世界,有无数的智者和神灵。 而他做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曾经从埃及一直航行到大宋的泉州,也曾把生意遍布到每一个地中海沿岸城镇。 当然了,这些话宋楷是不信的。 要是真像拉韦说的那般,他也不会被西撒克斯国王以骗子的名义囚禁起来。 可能就连拉韦自己也想不到,救他的不是他的真主,更不是他吹出来的财富,而是仅仅因为他会汉语。 若不是好客的西撒克斯国王认为,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是曾经和突厥异教徒战斗的盟友,这家伙已经变成一个长舌鬼,吊死在不列颠岛上了。 不过,拉韦会说中原汉话确实帮了大忙,否则,单靠手语和猜测,大宋与欧罗巴国王们的交易显然不会这么顺利。 ...... —————————— 欧洲和阿拉伯的历史苍山也不太熟悉,侃大山吹出个大概还行,让我细写那就费劲了。 目前涉及的虽然东西不多,可是为了以后着想,还是要查现很多资料。 这宋楷祁雪峰的情节会写的很慢。我尽量保证每天四千字。 时间不长,也就两天,过了这段儿就好了,别急! 第842章 战报 事实上,宋楷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 此时的欧洲,刚刚从中世纪前中期的战乱之中走向相对和平,王权从对神权的依赖与合作,也开始慢慢走向对抗。 ...... 神圣罗马帝国的小皇帝还不到九岁,可是这个不安份的小家伙已经开始对教会产生出了逆反心理。 他绝对不会想到,正因为这份叛逆,让他在二十年后的卡诺萨城堡跪在冰天雪地里三天三夜,乞求皇教大人的原谅。 这是一个神的利益高于一切,神的权力大于皇权的世界。 这是一个与“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是一个宗教狂热蒙蔽着双眼,需要靠“神的正义”建立法度的时代。 ...... “为庸别忘了。”祁雪峰出言劝慰。“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探索。走的地方越多,回去之后对大郎的帮助就越大。” “他那张天下至圆的海图上,就越详细。” 望着夜色中漆黑如墨的大海,一双眸子射出狂热的目光。 “大郎是对的,这天下不单单是圆的,而且比我们想像中大得多。” “只要咱们的海图带回去,大宋就会张开视野真真正正的看一看这个天下。” “为庸想过吗?那时会有更多的人,更多的海舟大舰,与我等一同远航!” “那时,我们就不会只是沿着海岸线徐徐探索。我们可以深入内陆,可以了解更多的异族蛮众,可以把海图上没有描绘的空白彻底填满。” “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 “又来了。”宋楷不禁苦笑摇头。“怎么拐来拐去,又拐回你那张海图上来了?你就不能换一套说辞来劝服我?” 祁雪峰淡淡一笑,隔着夜色真诚地看着宋楷。 “因为只有这套说辞管用。” 宋楷败下阵来,颓然一叹:“好吧,确实管用。” 也看向墨黑的海面,“谁能想到,我们从小就奉为真理的圣人之言......原来是错的。” “谁又能想到,我们认为是天下中心的大宋朝,在那张海图上,原来只占那么小小的一点呢?” “那家伙简直就是上天派下来祸害人的!” “原本祸害的是贾子明和汝南王府,现在,他又要祸害圣人了......” 祁雪峰点头,“天下至圆!” “等我们回到大宋,看那些腐儒烂学还如何鼓噪!” ...... “咦,怎么又说天下是冤(圆)的?”一个操着半生不熟汉话的声音,在二人身后突兀响起。 宋楷一皱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拉韦,在大宋,偷听别人说话是相当无礼的举动。” 身后黑暗中走来一个长布缠头,却身着汉服的大胡子.... 习惯性的发出一声鼻音,“咦~~~拉韦了想偷听嘛...拉韦也睡不着嘛~~” “拉韦也想出来吹吹风嘛....” “那就停(听)到了嘛。” 宋楷腻歪的翻着白眼儿,这个拉韦其实别的都还好,就是这一张碎嘴说起来就没完,实在让人心烦。 “行了,行了!” “没偷听就没偷听,赶紧回去睡觉!!” “咦~~!”拉韦还是鼻孔发音。“当然没偷听的嘛...” .... “也不能睡的嘛...” .... “你没事情就好的嘛,拉韦还有事情要说的嘛。” .... “那你就快说!!”就宋楷这小暴脾气,真受不了这个磨叽劲儿。 “不是和你说的嘛...” “要和祁上使说的嘛...” “你不要插嘴的嘛...” ...... “......” 宋楷决定不说话了,不然这货能跟你唠叨到天亮。 果然有效,宋楷一沉默,拉韦便失去了再张嘴的机会,转向祁雪峰。 ...... 祁雪峰也是暗暗挠头,说实话,对这个拉韦的磨叽劲儿,他也有点发怵。 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容,“拉韦,有什么话要说?” 拉韦皱着眉头,“刚刚你的话我都听到了嘛。” “天下是冤(圆)的,不能说的嘛!” “魔鬼是要惩罚你的嘛....” 祁雪峰有点哭笑不得,这规矩还真多。 到了这片大陆,真主的话要听,天主的话要听,连魔鬼的话......现在也要听了。 “拉韦不是赞同这个说法吗?为什么不能说?” “咦~~”拉韦皱着鼻子。“我当然是赞同的嘛!在我的国家有智慧馆的嘛,那里的记载早就说了天下是冤(圆)的嘛。” “不新鲜的嘛...” “可是,魔鬼不信的嘛......你要是在异教徒和魔鬼面前说这样的话,真主也救不了你的嘛。” “......” 祁雪峰无语苦笑,有时候听拉韦说话,真的相当费劲。 不过,刚刚这段他倒是听懂了。拉韦所说的魔鬼,其实是指与西萨克斯王国有着相同信仰的欧罗巴白人。 只不过,欧罗巴人的神与拉韦所信奉的神,似乎不太对付,经常打来打去,且相互憎恶。 拉韦这是出于好心,是在提醒祁雪峰,在“魔鬼”面前不要乱说话。 笑着回道:“拉韦去过大宋,应该知道我们宋人一般不信奉神明,我们信礼教与真理。” “只要是真理,我相信,不但可以说服宋人,一样可以说服魔鬼。” “咦~~!”拉韦撇着嘴。“魔鬼是不讲道理的嘛...” “你不能大意的嘛...” “大意是要吃亏的嘛,真主也救不了你们的嘛......” “好好好!!!”祁雪峰实在受不了了,胡乱应着。“到了罗马,我们会注意的。” 拉韦闻言,不但没就此打住,反应却更加的激烈,“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的嘛?” “那是魔鬼的故乡,它的信徒到处都是的吗。” “拉韦去了那里,真主知道会不高兴的嘛!” ...... “你们回来的嘛!!” “怎么说走就走的嘛!!” “拉韦是认真的嘛!” ...... 呵呵,回来? 现在连祁雪峰都有点后悔救了这个极品,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嘛! ...... —————————— 涯州。 这是一个好年,对于所有人来说,过去的一年还算不错。 唯独一人,过个年也没得消停。 “我要打交趾!!” 因为儿女降世消停了一段时间的唐奕,又把打交趾这个茬给捡了起来。 老贾一个脑袋两个大,要不是这是年夜饭,众亲朋齐聚,贾相爷肯定抬屁股就走,绝不给这个混蛋多说一句的机会。 “你有完没完?” “没完!”唐奕答的极为干脆。“如今我儿女双全,就差打个交趾助助兴了。” “呸!!” 贾相爷差点没淬唐奕脸上,有你这么助兴的吗? 实在拿这个无赖没办法,干脆眉毛一立,“你爱打自己打去,老夫不管!” “不管不行。”唐奕还是那个熊样,就盯上老贾了。“官家那儿我搞不定。” “老夫也搞不定!!”贾昌朝暴吼。 “你一个疯子都不敢碰这个线,何况老夫这个臣子?” “你比较坏,一定有办法。” “滚!!” 老贾彻底怒了,以至于边儿上的范纯礼都开始同情贾相爷了。 给唐奕当苦力使唤也就算了,这过个年也不得消停。 揽过唐奕,算是帮贾相爷解了围。 “大过年的,你就不能消停一天?” “好吧。”唐奕也发现不太合适。“那就过了年再说。” “过了年也不行!!”老贾咬着牙,瞪着眼。 “干脆就别想!” ...... —————————— 唐奕还算说话算话,一直出了上元节,还真就没再提这个事儿。 正月十六。 一上午老贾都提心吊胆的,生怕那个无赖突然蹦到他面前,又提那个破茬儿。 吃了中饭,也没见着唐奕,贾昌朝心下稍安。 他知道,下午唐奕多半是不会来烦他了。这无赖还算顾家,一般下午都会在家中陪老婆孩子。 可是,刚放松没一会儿,仆役就来报,说是自家那个不省心的丫头,又跑去和范纯礼拼酒了。 老贾登时就火了,怒气冲冲的就往城外的宅子奔...... 丢人!! 一个黄花闺女见天和个大男人混在一块儿,像什么样子!? 而且,你和谁一块玩儿不好!?和一个快三十的“大叔”闲扯什么? 再而且,你就算和大叔玩得到一块儿去,你也不能和范希文家的“大叔”扯上关系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这两个孩子真喝到一块儿去了,让他贾昌朝给范希文作亲家,那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可是,冲到一半儿,又有城里的仆役追着贾相爷过来了。 “不好了,相爷!!”仆役拦住老贾就不让他走。 “癫王殿下正在军营那边发火儿呢!!” “谁也拦不下来,您快去看看吧!!” 老贾眉头一皱,心说,刚过完年头一天,这无赖发的什么火? 可是,也只是想想,躲唐奕这个无赖还躲不及,谁管他发不发火? “由他疯去便是!” 说着,继续往家奔,一心只想打孩子。 可是,打发走一位,还没到家,又来了一位...... 这回指名道姓让贾昌朝过去。 这回老贾没躲,他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只得掉头随仆役朝军营的方向而去。 一进军营,就见五万多军汉一个不少的站在演武场上。 而将台之上,唐奕正挥舞着长鞭,玩命地抽打着两个绑的结实的汉子。 老贾走到近前,定睛一看,登时一惊,急忙大吼:“住手!!” 说着话,拦在唐奕身前。 “你这是做甚!?” 挨打的不是别人,正是新城管涯州公文往来的两个使吏,现在也算是他的手下。 打狗还得看主人,在军营里打他手下的屁股,这就是打老贾的脸啊! “老夫治下若有偏差,也当由老夫自己来教训!” 老贾火气不小,不管怎么说,唐奕这事儿办的有点过分了,让他贾昌朝以后如何治理属下? 可惜,唐奕显然气的不轻,根本不理老贾那回事儿。 而且,看到贾昌朝,脸色更是难看几分,哗啦一声,把一纸公文甩在贾昌朝脸上。 “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老贾怔了一怔,终还是没有和唐奕计较,拿起公文一看,也是一惊。 “这....” “这什么这!?”唐奕气疯了。“初六就接到的公文驿报,为什么没告诉我?” 那公文上是一封战报: “大年初一,交趾海匪袭扰昌化,掠民三百户,烧屋两百间,死伤城民千余。昌化黎官松嘎......全家遇难!” ...... 昌化城被海盗屠城了! “这....”老贾还真答不上来,因为这张公文他也是现在才看到。 询问地看向那两个挨打的小吏,“怎么回事儿?” 二人蜷在将台上,一脸委屈。 “小的只当年节大假,反正也无甚大事......不好惊动相公与殿下......” 这话不说还好,话一出口,唐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鞭子直接就抡了下去。 “狗东西,什么是大事?” 两人被打的嗷嗷直叫,却是滚都不敢滚动一下,生怕再触怒了唐奕。 可是,心里却有不服,昌化城里都是黎族南獠没有汉官,亦没有癫王殿下的产业,被海匪劫了就劫了......大过年的,要是这点儿事就去惊扰唐奕,那你才是真该怒吧? “殿下,且住手吧!!” 贾昌朝现在已经捋出来了大概,劝阻之声却是缓和许多,没有了怒气。 凑到唐奕身边,低声道:“打给松侬父子看,老夫也是理解的,可是......” 下面的话没说,意思是差不多得了,给我留点面子。 “呵....” “相公当我是打给别人看的?”唐奕轻蔑地笑了。 淡淡地剜了贾昌朝一眼,看的老贾脸色发白。 “相公!”唐奕压低了声音,只二人听得到。“就冲这次坏我大事,老子杀了他们都不多余!” 然后不再理会地上瘫着的二人,看向将台之下的五万涯州军。 “松侬!!!” “松吉!!!” “给老子滚出来!!” 台下的五万兵丁略微一怔。 说实话,连杨文广、曹觉等人都不知道,咱们的癫王殿下这闹的是哪一出。 昌化被劫掠,损失最大的就是松侬部。刚得了个便宜,还没坐热,就让海匪劫了。 按常理来说,唐奕这个时候应当安抚才是...... 可是,唐奕这语气,听着倒像是兴师问罪的。 ...... 第843章 宋人之名 客观来说,昌化屠城单单对唐奕来说是个机会。 他惦记交趾那么久了,结果他们自己送上门来,这正中唐奕下怀。这回可以说是师出有名,能名正言顺的对交趾用兵了。 可是,唐奕是真高兴不起来。他现在也绝对不是在演戏给众人看,他是真的怒了。 这件事,往小了说,也就是岭南乱象的一个小小体现。 一个黎族的城池被劫,大伙儿仿佛已经习惯了,更是司空见惯。 往大了说,就又回到了民族关系这个大问题。 那两个主管公文的小吏是拿着佣资不作为吗?当然不是,恰恰相反,这是两个颇为能干的人才,不然,也不会入贾相爷的法眼。 那么,是什么让他们敢不及时上报呢? 说白了,就是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这根本就不算事儿。 只要没死汉官,没死汉人,那就连报知朝廷都没了必要。这事甚至没有让殿下、相公们过一个好年,来得重要。 可是,反过来,要是一个汉人的城池被屠,你试试? 他还敢不报?他敢半夜就把贾相爷和唐奕从被窝里拽出来。 这就是区别,大多数汉人就没把黎人当人看! 而最让唐奕压不住火儿的是,初六战报一到,两个小吏没报给唐奕,却是把昌化的噩耗先报知了松侬父子。 而这两父子真他妈是极品,也不知道是被曹老二训傻了,还是怎地,居然就这么忍了。这么多天窝在军营里,连个报仇的狠话都没说。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父子二人也没当回事。 他们当然不是没把亲情族人当回事儿,而是没把汉黎关系当回事儿。 唐奕叫嚣了无数遍的,没有汉人,没有黎族,只有宋人的思想,在黎人那儿根本就是放屁。 他们就没想过:我是宋人,我的家被烧了,宋人会给我报仇,癫王会给我报仇! “松侬!” “松吉!” “给老子滚出来!” ...... 错愕间,松侬、松吉父子已经排众而出。 从表情上来看,这二人面有疑惑,但更多的则是哀伤。 “殿下......” 啪! 话还没说完,唐奕的大鞭已经落在松吉的身上。 “没用的东西!!!老子养你们何用!?” 鞭子实打实的甩在松吉身上,打的松吉一愣一愣的。 “殿下......” “殿下你大爷!”唐奕拎着鞭子冲上去,指着松吉的鼻子就骂开了。 “他妈的,你大哥战死,全家被灭,族众被抓为奴......” “你他-妈是不是个爷们儿?还有没有点血性!?往这儿一杵,我要你当缩头王八!?” 松吉被骂的脸色青白,想要辩解,“我......” “我他妈什么我!?”唐奕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老子养你是保国卫国的,不是吃干饭拉闲屎,点头哈腰当磕头虫的!” “......” 松吉生生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脸色由白而红,雾气在眼眶里打转。 扑通一声,瘫跪在地,“我们有什么办法?” “祖祖辈辈,黎峒就是圈里的肥羊......” “交趾海盗来了,我们倒霉。” “汉人大官来了,我们倒霉。” “都老来了,还是我们倒霉。” “殿下说的轻巧,找他们拼命?人家抢完就跑,又要到哪里去找?” “就算找到了,我们人少,手里又没有刀枪,我们打不过海匪,死的也还是我们......” “我们有什么办法啊?” 松吉一边哭,一边嚷嚷。有些窝囊,但传到数万黎众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凄凉。 一个个七尺高的汉子,虽然手中刀枪紧握,却是都缓缓的低下了头。 事到如今,唐奕反而不再怒骂,静静的听着,冷冷的看着松吉,气势却是越来越吓人。 “告诉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松吉抬头,泪眼看了看唐奕,又偏头看了看腰间。 “刀!” “那为何说没刀!” “这是......”松吉低着头。“这是汉人的刀,不是黎人的刀。” 啪!! 唐奕猛的一扬手,又是一鞭子。 “这是宋人的刀!” 此言一出,松吉怔怔地看着唐奕,一时之间竟也忘了疼。 说实话,癫王一次又一次提及“宋人”,可是在松吉这里,他真的不懂宋人黎人和汉人有什么区别。 “宋人的刀?” 唐奕长叹一声,没有回答松吉,而是挪开目光扫视全场。 “都把头给老子抬起来!!” “说,宋人之名,其义何在?” 众人抬头,虽看着唐奕,可眼神之中和松吉一样,有迷茫未散。 “老子来告诉你们,什么叫宋人!” “宋人就是:你的人,姓大宋!你的命,归大宋!你的家,就、是、大、宋!” 说到这里,唐奕略微一顿,看着依旧茫然的黎众,淡然一笑。 “怎么?是不是有种‘凭什么’的感觉?” 众人不语,算是默认,唐奕面露狰狞。 “凭的是,宋人的脊梁,有宋人托直!” “凭的是,宋人的家园,有宋人保卫!” “凭的是,宋人的仇,有宋人自己来报!” 一把拽起松吉,“站直了!” “你既然认下了宋人之名,那就么请你对你认下的这个国家有一点信心!” ...... 说到这里,唐奕放开松吉,奔回将台,居高临下。 “你们的仇,自会由宋人来报!” “追其土,断其根!” “屠城灭家,纵远遁不可苟存!” “杀吾一人,即还十命!” “屠我一城,必灭十城!” “此非家仇,实为国恨!” “天涯天角,至死方休!” “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 此时此刻,校场上的黎族兵将只觉一股热血直冲面门,原本的迷茫、凄凉眼神早以荡然无存,狂热的眸子伴随着一股肃杀狠厉之气,缓缓弥散...... 松吉紧握的拳头咔咔作响,泛白的骨节不住颤抖。 只闻台上唐奕继续悠然开口: “说!” “宋人之名,其意何在???” 啌! 曹觉跨前一步,喏大的校场仿佛被他那一步踏的震颤。 “犯我强宋者......” 五万涯州军,不分黎侬,亦或是汉人,都随曹觉踏前一步: “虽远......必诛!” ...... 第844章 擦屁股,还是撂挑子 “唐子浩!!你越权!!” 此时,营帐之内,杨文广指着唐奕的鼻子愤怒咆哮。边儿上的贾昌朝缩在一角,闭目养神。 曹觉、秀才等人则是有意无意地坐在唐奕身边,拿玩着手边的茶碗。 “无职无旨,你无权调动涯州军!” 唐奕那边则是扁着嘴,抱歉的一摊手。 “晚了!” “话都放出去了,怎么往回收?” “你!!”杨文广气疯了。 特么的,他刚来多长时间?这货就要调动大军去打交趾? “大郎啊!”杨文广哀嚎一声。“你就不能省点心吗?” 要是从前也还好说,至少官家那里过得去。朝臣就算不喜,只要有官家力挺,一切都还蒙混得过去。 可是现在呢?官家那里就是个大问题,你还想调兵? “现在真不是时候!” 唐奕表情怪异的点着头,“确实。” “确实不是时候啊!” “可是......”抬头看着杨文广,眼神之中全是埋怨之意。 “杨伯伯你也是,刚刚怎么不拦着我?一时痛快,却是玩大了。” “噗!!” 杨文广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小混蛋是真特么极品,绕来绕去,他能把埋怨绕到我头上来? “你当时说的热血上涌,军心大振,我能出来拦着吗?” “这就对了嘛!”唐奕一拍大腿,还是那副戏谑表情。 “伯父都觉得血热上涌,伯父都觉得应该就是这样儿,那这事儿办的就没错!” “......” 啪,杨文广拍着脑门,头疼。 缓了半天,自知耍嘴皮子自己十个也顶不上一个唐奕,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亦换了一副温和的语气,苦口婆心道: “大郎,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这般极力的想要对交趾用兵,到底为了什么啊?” 此事在杨文广看来,真的没必要。 一个弹丸之地,值得你唐子浩拼上身家的去对付?哪来的那么大仇? 此言一出,不但杨文广一脸热切的看着唐奕,那边的贾昌朝也是缓缓睁开眼睛,等着听唐奕的回话。 “以前只是盯上了它的地,想拿来种橡胶。” 唐奕悠然开口,却是也认真了起来。 “不过,现在嘛......倒是有点别的原因了。” “什么?”杨文广急急问道。“就因为几个交趾海匪屠了昌化?” 唐奕不答反问,“我问杨伯伯一个事儿吧。” “说。” “涯州军你敢用吗?” “......” 杨文广一时语塞,“你问这个做甚?” 唐奕笑了,替杨文广回答,“伯父不敢用。” “这帮黎人,是我用厚饷高禄强拉硬拽拼起来的。” “说白了,老子给钱,人家就卖命。图的是财,而非忠义!” “这样儿的兵,别说你不敢用,我都不敢用!” “别的不说,就说那个侬继思。让他打一架,他张嘴就问我有什么好处。” “这是军人吗?不是!顶多算是为钱卖命的亡命徒。” “别说你,这样的军队,我也不敢用。” ...... “那你还......”杨文广的思路显然被唐奕所引,顺着他的话头儿往下想。 “那你还要用他们打交趾?” 唐奕摇头,“两码事儿!” “再问伯父,军人和亡命徒的区别在哪儿?” ...... “在于军人有忠诚,有使命感!他们是为忠君爱国而战,而不是为钱而战!”唐奕说的激动,站了起来,指着帐外。 昌化的事情,说明黎族根本就没指望汉人替他们出头,所以松侬父子连试都没试,就把这口气咽下去了。 可是,要是任由他们咽下这口气,那大宋就永远别想得到这些黎人的忠诚。更别指望在战场上,他们能舍生忘死的对大宋有什么使命感。 “伯父!”唐奕语重心长。 “你需要一支忠诚的军队,而我需要一群把大宋当成自己家的黎族百姓来建设大宋。” “......” 杨文广沉默了,唐奕成功的说服了他。 “可是,官家那里......” 唐奕道:“官家那里我来,伯父只管稳定好军心,打好这一仗!” “好吧!” 杨文广艰难点头,“要打就打吧!” “由你!” 唐奕大乐,“就等伯父这句。” 猛一转头,“曹老二!” “说事!”曹觉腾的一下就弹了起来,一脸的期待。 唐奕也不磨叽,“交给你一个任务,王则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最多还有一个月即能从开封返回。这一个月的时间,把你用炮的本事教下去。” 曹觉瞪时眼冒绿光,“使炮打?” 唐奕重重点头,“使炮打!” 看向杨文广,“两个月!王则海回来,船队装炮起码要一个月。两个月之后,兵发交趾!” “好!”杨文广应下。“那我去交待下去,加紧准备。” ...... ———————— 杨文广,曹觉等人一走,营账之中只剩唐奕和贾昌朝。 唐奕嘿嘿一乐,又是那副痞子样儿。 “呵呵,相爷答应奕的......” “我负责疯,你负责......” “擦屁股!”最后这三个字是贾昌朝替唐奕说出来的。 背手上前,来到唐奕身边。 “一定要打?” “一定要打!” “给我一个理由。” “刚刚说的那些就是理由。”唐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贾昌朝。“那张山河图,就是理由!” “......”老贾呆立半晌。 “好吧,给老夫备条船,我要回京。” 说完,贾昌朝肃然的转身往帐外走。 唐奕有点懵。 “诶诶诶?”急急的追出去。“您老这是几个意思?” 老贾头也不回,“就那个意思!” 唐奕紧贴不放,“那到底是‘擦屁股’,还是撂挑子不干了啊?” ...... “擦不干净,自然就撂挑子不干了!” “别啊!”唐奕无语。“擦不干净您也得回来,没您可不行啊!” “回来做甚?”老贾猛的停下来,立着眉毛瞪着唐奕。“回来跟你一块死?” “哼!” 嫌弃地一甩手,烦躁的又迈步前走,“不省心的东西!” ...... 唐奕站在那儿看着贾相爷的背影,露出淡淡的笑意。 眼看着贾昌朝都快走没影儿了,唐奕这边突然嗷唠一嗓子: “马到功成哈!” ...... 第845章 关于信任 唐奕上嘴唇碰下嘴唇,一个字——打,下边的人却要挠头了。 杨文广被唐奕又是“杀人一还十命”,又是“屠一城灭十城”吵的热血沸腾,外加被什么黎人、宋人绕的稀里糊涂,就答应了用兵。 可是,一出营帐,杨文广就后悔了,心累不已的揉着太阳穴。 ...... 先不说私自发兵这个事儿能闹多大,京里面会是如何反映......在杨文广看来,那是贾子明的问题,不是他一个武人需要考虑的。 可是,杨将军有一个问题忘问了: “怎么打?” 交趾从唐末脱离汉人统治已经一百多年了,且这期间,不论五代乱世,还是大宋新立之期,都曾经想征服这些百越人的后裔。 这百年间,对交趾用兵也非没有先例。事实上,先例还不少。 可正是这些先例让杨文广一点信心都没有,无它,就没赢过! 交趾独特的地理环境,使得“征服”一词对这片土地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 其与大宋接壤的一大片区域全都是烟瘴老林、崎岖山地,别说打了,不适应岭南毒瘴的宋军连穿越这片山地都是问题。 涯州军虽都是黎、侬士卒,善于山地战,又不惧瘴气。 可是,只要拿出地图就不难看出,即使这些阻碍都不成问题,单单是那条漫长的补给线,就足以让任何一个为将者头疼不已了。 唐奕说的轻巧,可怎么打?杨文广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此时见贾相爷满面愁云的出得营帐,杨文广又急急折了回去。 “大郎,怎么打?此事当从长计议!” “什么怎么打?”唐奕一时没反应过来。“海上杀过便是,还议什么议?” “海上!?” 杨文广瞪着眼珠子,“你说的轻巧!” ...... 从海上打过去,在杨文广这里根本连考虑都没考虑。 一来,登陆作战在这个时代历来不是兵家上选。既要应付海上之敌,又要陆上作战,在没有远程火力掩护的情况下,绝对不是好办法。 再者说,交趾人也不是吃素的。 想想侬智高,就是被交趾人逼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又是纳贡,又是称臣,纵有的狼兵在手,还是被打的满地找牙,无奈之下才反的大宋。 还有,现在的交趾可不是后世的越南,三大港口任你登陆,沿着海岸线一溜都是城市,任你烧杀报复。 现在的交趾,就是个鸟不拉屎的野人聚居地。 海边儿根本就没有城市,除了一个王城升龙(河内),还有靠近大宋的宋平两地,算得上是个“城”,别的地方连打劫的价值都没有。 海上打过去,既不保险,也没什么可打,在杨文广看来,唐奕这就是个外行。 ...... “对啊!”对此唐奕回答的依旧是那么想当然。“就是直取升龙城。不然为劫两个乞丐窝,我折腾什么劲儿?” “......”杨文广无语。 “你要孤军深入直取升龙?” 这就不是外行了,这是找死! 升龙是什么地方?那是交趾的王城。 先不说城坚垒厚,有历经数代人堆砌起来的坚固城防。单是所处之地,就不是说打就打的。 其所在,地处红河与苏沥江的交汇地,水系发达。涯州军必须要在红河河口孤军深入内陆,这才有可能把舰队开到升龙城下。而这条慢长内陆河道的任何一处,都有可能成为交趾人阻击大宋的战场。 哪怕涯州军顺利抵达了升龙城下,但升龙的城防不可能瞬间被击溃,交趾人完全可以借助红河与苏沥江上游的河运向升龙增兵,亦可在下游拦截宋军的补给船队。 这样一来,别说屠城报复,杨文广都不敢想,一但陷入持久战,或者来路被阻,涯州军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呵呵。”对此,唐奕只是贼贼的一声奸笑。 “杨伯父见过奕配制火药,可还没见过大炮吧?” ...... 大炮一响,什么特么城墙不都是纸糊的! ...... “大炮?” “对!”唐奕笑的更是猥琐。 “大炮!” “曹老二!!”扯着嗓子叫曹觉。 “去野猪岛抬一门小钢炮儿来,给杨伯父见识见识。” ...... ———————— 这边,杨文广在纠结怎么打;另一边,贾昌朝也没好到哪儿去,则在纠结打完了怎么收拾。 这是个问题,而且是个大问题。 坐船从涯州回开封这一路,贾相爷愁的头发差点没掉光了,可还是没想明白,他到底要怎么帮那个疯子把这事儿摆平。 这可是逾越皇权,直接用兵啊! 思来想去,贾相爷一琢磨,这差事难办,我还是走慢点吧,回去早了...... 好吧,贾相爷看清了一个事儿:他这哪里是回去给唐子浩擦屁股的,他特么是替他回去遭罪的! 不管是官家,还是朝臣,那点火气肯定会一点不漏的都撒在他身上。 所以贾相爷觉得,还是慢点儿吧,等唐奕那边打起来了,或者是打出个结果了,他也能少受几天的罪。 不但走慢点儿,贾昌朝又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找几个垫背的? ...... 于是乎,本来就一个半月的船程,贾相爷足足磨叽了三个多月。 开封城里的桃花儿都快开败了,贾子明才不情不愿地进了京。 而且进京之后,老贾第一站不是去见赵祯,而是在回山下了船......到了观澜里,拉上范仲淹和王德用就走。 “走,陪老夫去见官家。” 范老爷有点懵,这老贾怎么回来了? 可惜贾昌朝早就打定了主意,就没打算告诉范仲淹和王德用他回来是干嘛的。拉上人就走,毫无道理可言。 三个老头儿走到山门前,正遇上曹国舅。 “正好!”老贾登时就乐了。“你也一起吧!” 曹佾看看范老爷,又看看王老爷子,一头雾水,张嘴还问呢: “贾相爷怎么回来了?涯州出事儿了?” 他年前刚从涯洲回来,一切如常啊! “没事儿。”贾子明撒起谎来老脸都不带红的。“都挺好!” 三人面面相觑,都挺好?那你还回来干嘛?还急匆匆的拉着三人去面圣? 范老爷心说,估计没什么好事儿,这老货肯定是憋着什么坏。 可是没办法,已经和老贾走到这儿了,不去这老货也不会干,硬着头皮跟着老贾进城。 那边儿,曹佾一看范公和王公都跟着走了,那他就没理由不去了。 抱着跟去看看的心态,也跟着走。 ...... ———————— 此时,赵祯正在福宁殿小憩。 近来,这位大宋官家的精神头儿越来越不好,经常夜不能寐,白天反倒瞌睡连连。 内侍来报:“范仲淹、王德用、曹佾,还有贾昌朝求见......” “让几位卿家进来吧!”赵祯无精打彩的摆了摆手,依然闭目养神。 过了半天才猛的一瞪眼,“谁求见??” 边儿上的李孝光急忘应声儿:“是范公、王公,曹国舅,还有贾相公。” “贾子明?”赵祯一下就精神了。 他不是被那小疯子弄到涯州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速速通传。” ...... 且不说赵祯了,三个老头儿加一个国舅爷进得福宁殿。 曹佾、范仲淹、王德用齐齐向官家见礼,而老贾......不但不拜,反而直接奔着大殿上的梁柱就过去了。 “众位卿家,此来......” 赵祯嘴里问着话,眼睛却盯着老贾,心说,这老货要干嘛? “此来何意?” 范仲淹三人当然答不出来,他们也不知道“此来何意”。 齐齐看着老贾,意思是,陛下还是问他吧! ...... 只见贾相爷来到朱漆梁柱之前,伸手抚摸,那叫一个深情。 “陛下信得过臣吗?” “......” 赵祯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是应该朕问他吗?怎么成了他问朕了? 再说,什么就信得过,信不过? “爱卿这是......” 老贾依然盯着柱子,也不作答,好像高位上坐着的空气一般。 良久,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那柱子。 退后数步,老腰一弯,前腿弓、后腿绷,脑门瞄着梁柱...... “陛下信得过臣吗?”语气之中尽是绝然。 我噗...... 赵祯吓了一个激灵,他要干嘛?撞死在殿上?惊的从龙椅上腾的蹿起来。 “爱卿甚行!!何故如此?” 老贾没动,还瞄着柱子,又问了一句: “陛下信得过臣吗?”大有你再不回答,我就一头撞死的气势。 赵祯败下阵来,心说,这都跟谁学的? 去了一趟涯州,怎么好的没学来,耍无赖跟那小混蛋倒是挺像? 无奈道:“爱卿有话好说,朕自是信任爱卿的!” 说完,偏头看向范仲淹和王德用,眼神之中尽是埋怨。 这闹的是哪一出? 范仲淹、王德用,包括曹国舅,也是懵的。 哀嚎一声,看我们也没用啊,我们也不知道贾昌朝是什么套路,哪里想到这货玩的这么“高级”? 而且,场面越是诡异,三人心中越是隐感不妙。 看来,这老货憋的不是一般的坏,肯定是个大雷。 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就不应该跟着他来! 果然。 赵祯那边儿一说信任,老贾立马一直腰儿,好像刚刚那场无赖戏码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陛下果然是圣君明主,知臣之忠啊!” 得,这高帽子扣的,和着受你这无赖威胁才是不世明君? 赵祯彻底无语了,坐回龙座,哭笑不得道:“爱卿还是直说吧,若有逾越,朕不追究便是。” 等的就是这句话! 老贾立马拱手,大礼及地。 “既然陛下信任老臣,那老臣的话陛下也自然是信的吧?” “信!你说。” 赵祯真怕他这一说不信,老贾又要撞柱子。 “杨文广是忠的......” 实在没那个耐心和他绕来绕去了,赵祯当然知道杨文广是忠的,不然也不会派他去涯州。 “真接说正事!” 呼..... 福宁殿上八只眼睛眼巴巴的盯着老贾,只见他深吸一口气: “大年初一,交趾夷兵进犯昌化军路,屠城劫掠,亡宋民无数。杨文广领海南军务,自不能纵之,兵发升龙,以振国威!” 我噗!!! 赵祯直接就喷了,腾的又蹿起来,指着老贾的鼻子: “你!你!再说一遍?” “杨文广兵发升龙,以振国威!” 好吧,杨文广要是在殿上能吐血三升,特么跟我有关系吗? ...... 另一边儿。 范仲淹听罢,一翻白眼,差点没晕过去。就说这老货没憋什么好事儿,当真是个大大的神雷。 曹国舅则是恨不得调头就跑,就不应该来。 而王德用那个火暴脾气直接没忍住,爆吼一声: “小兔崽子,他大胆!!” 随后,殿上就是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老贾张嘴把锅甩给了杨文广,可是傻子都知道,杨文广刚去几天?杨文广能有那么大面子把贾昌朝支使回京擦屁股?杨文广有那么大的胆子兵发交趾? 这里面一句也没提唐奕,可是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那疯子做下的好事! ...... 赵祯经过初时的震惊,慢慢冷静下来,看了看范仲淹等人,又看了看贾昌朝。 不得不说,这就是贾昌朝高明之处。看似胡闹的一出撞柱子,却是先给赵祯垫了个底。 再者,把锅甩给杨文广而不提唐奕,虽然有点假,但是又起到了一层缓冲,赵祯此时还真不是那么太接受不了。 再再者,贾昌朝最聪明的一点,就是把范仲淹和王德用叫了过来,而且还没告诉他们怎么回事儿。 他们在殿上的反应,是最最真实的反应,这又让赵祯心下稍安。 原因很简单,赵祯不放心唐奕的,不是他的疯,而是他尾大不掉的根基。 而从范仲淹、王德用等人的反应来看,显然他们并非早有准备。 一旦皇帝的主意力从“不放心”转移到唐奕的“疯”上面,那这个事儿起码要好办三成。 ...... 赵祯眼神微眯,最后把目光落在范仲淹身上。 “范卿....你怎么看?” ...... 他在给范仲淹出难题,或者说,把心里“不放心”还是“疯”的最后一点摇摆甩给了范仲淹! ...... “唉!!” 范仲淹长叹一声,个中苦楚实难言表。 怎么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 抬眼见官家正玩味的看着自己,范老爷一咬牙,瞅了瞅刚刚贾相爷瞄着的那个柱子.... 老腰一弯,脑门儿朝前...... “陛下......信得过老臣吗?” ...... —————————— 答应了别人的章推,宁可更新也是要还的....《逆行我的1997》都市文,今天上架。 作者很腼腆,不好意思跟苍山张嘴,还是委托的别人。 大伙支持一下。 。 另外,催更的,我对不起你们,好吗? 我的腰啊,真的挺不住。 苍山还没生娃,给兄弟留条活路。 第846章 越扯越远 范仲淹一猫腰,“陛下信任老臣吗?” ... 赵祯恨不得把这几个老货都踹出去,够了啊,还来!? 可是,明知道是个坑,赵祯也得往里跳,没办法,有贾昌朝在前面比着。 他要是敢说“不信”,那要失臣的,区别对待这就是不公。 把头偏向别处,昧着良心答道:“信....” “信?” 范老爷的套路和老贾还是不一样,直起腰杆,疑然出声。 “老臣怎么觉得,陛下并不信任老臣。” 赵祯气的一翻白眼,恨不得唐宗汉武一起附体,发个狠把这帮欺负人的老家伙都咔嚓了。 可惜没办法,当了一辈子受气包,一朝雄起好像也不现实。 歪在龙椅上,疲惫的揪着眉心,“朕自然是信得过范卿的。” 范仲淹缓缓摇头,表情凝重至极。 “陛下要是信得过老臣,就不会问老臣以为如何。” “涯州用兵,是扬威蛮夷,还是逆上越权,自有朝廷法度衡量。是对是错,亦当由陛下圣心独断!” “老臣以为如何?是何道理?此为诛心之问啊!” “......” 赵祯屁都崩不出来一个,脸憋的通红,还成他的毛病了。 那边贾昌朝也是暗比大拇指,范老爷离朝十多年,当真是宝刀未老啊,临时加戏都能有这水平。看来,叫他来真是叫对了。 如今他和范仲淹一削一打,配合的那叫一个舒服。以前为了汝南王家里的几个饭桶,老贾哪有这样的待遇? 上前一步,拱手而礼,“陛下!范公是中正之人,这么问,却有欠妥。” 赵祯哭笑不得,“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只是想听听范卿的意见。” 范仲淹当然知道赵祯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事到如今,为了那个不省心的小疯子,也只得当一回小人了。 “陛下这是在逼臣......” 那边,老贾立马变成了个捧臭脚的,“此话一出,让范公如何自处?” “朕没......” “臣三十六岁入朝,在陛下身边三十余载,难道还换不来陛下的真心信任吗?”这是范老爷的。 贾相爷一歪脑袋,“范公这么说,就有些失了公允了,陛下只是一时语失。” 范老爷则回,“可君之轻戏,臣不可不重。” 贾相爷则道,“这殿上又没有外人,陛下又已言明非是那般意思。依老夫看来,范公还是莫要上心了。” 说完,看向赵祯。 赵祯得了台阶,立马附和:“对对!这殿上没有外人......都是自己人,朕才全无顾忌,如此发问的嘛。” “范卿....” 说到一半儿,赵祯顿住了,一下反应过来。猛一拍大腿,鼻子都气歪了,指着老贾和范仲淹就骂开了。 “你们两个老家伙,怎么越扯越远了?” 不是在说那个小疯子发兵交趾的事儿吗?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偏了? “没什么可说的!” 范仲淹面色凝重,有了之前的缓冲,有些话现在也可以明说了。 “老臣还是那句话,唐子浩是对是错自有陛下圣心独断,老臣听陛下的!” “不过....” 重点在这个不过。 “不过,老臣同样也相信自己的弟子。” “他是忠的!” 赵祯心里也是日了狗了,你说我吃饱撑的,问你干嘛?绕了半天,没一句有用的。 习惯性的看向第三人——王德用。 只瞅了一眼,赵祯就心虚的收回了目光。 还是别问了,这尊老神要是再瞄一次柱子,那可就热闹了。 ...... 那边王德用一直没出声儿,就等着赵祯问呢。 现在你不问了,那王爷爷自己也得说啊。不过还好,王德用可没瞄柱子的打算。 “陛下......” 现在追究唐疯子是忠的还是疯的,已经没有意义了。 “别忘了,交趾的贺岁使节现在还在京中没走呢。” 赵祯一愣,对啊,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使臣还在开封,涯洲那边儿就已经打过去了。这事要是传开了,不光是交趾的问题,周边各邦兔死狐悲,一起闹将起来,可是不妙。 要知道,不光是交趾来使,交趾以南的占婆国(占城)、西面的大理国,再往北一点的吐蕃,这几个小国的使臣也都在开封。 大宋近几年日渐强盛,周边诸国感觉压力日盛,隐有联合之意。此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大宋西南可能就没那么太平了。 让王德用这么一说,赵祯汗都下来了,哪还有心思管唐奕,急急吩咐李孝光,速传文彦博觐见。 “陛下!”范仲淹一拱手。“咱们还是来说一说,唐子浩越权用兵的事情吧!” “该罚,还是要罚的。” 赵祯这个腻歪哟,恶狠狠的剜了范仲淹一眼。 “范卿啊,朕刚刚确实是无心之举,爱卿就让朕清净清净,可好?” 范仲淹还想再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赵祯烦躁的一甩手。“众位爱卿,且退下吧。” 本来还想让这几个老家伙帮着出出主意,可现在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直接下了逐客令。 至于唐奕用兵这个事儿,让这三个老头儿一闹,虽然赵祯心情很是不爽,但也想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杨文广! 只要杨文广还在涯洲,就出不了什么乱子。 况且,对唐奕,赵祯现在自己也分不清是怎么个心情。 与其说是猜忌,倒不如说是晚辈不听话,挫动了皇帝心里的无名之火。 ...... —————————— 殿外。 待殿门一关,贾昌朝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抬手就在脑门儿上抹了一把,好险啊! 幸亏范仲淹和王德用都不是俗人,不然,那就不是擦屁股,是打屁股了...... 转头拱手,正要与范仲淹和王德用恭维几句,却是一下子愣住了。 好吧,两个老人家一人拽着曹国舅的一条胳膊,也在那儿擦汗呢。 至于曹国舅,两只胳膊被人拽着倒不出手来,只能任由冷汗成溜的顺着额头往下淌。 虽然是一句话都没说,可是曹佾也吓的够呛。 特么越权用兵,这是多大的事儿? 偏偏自己稀里糊涂就被贾子明摆了一道,跑来给唐奕“站台”,这特么日后怎么跟姐夫解释? 苦声看着老贾,“贾相爷,下次可别这么玩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却是提醒了范仲淹和王德用。 两个老头儿立马眼睛一立,瞪着老贾。 “贾子明,事先倒是通个气啊!” 老贾苦笑,“事先说了,那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哼!!”范仲淹直起身子。“若非王公最后把注意转到交趾使臣身上,看你今日如何收场!” 嘿!! 老贾来了脾气,“怪老夫吗?要怪也怪你教出那好弟子,坑人害己!” “我......” “行啦。”王德用好言相劝。“你们两个都吵几十年了,不累吗?” ...... 这两个就是天生的宿敌,对着干的时候吵,现在混到一个坑里了,还是吵。 “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解决交趾那边的压力。” “若是处理得当,那小疯子还好过些;若是处理不好,陛下终还是会怪罪下去。那今天这场可就是徒劳了。” 范仲淹眼睛一立,“正好,就该让他吃些苦头,省得越来越不像话!” 老贾闻言,送了范老爷一个大大的白眼珠儿。 马后炮!刚才怎么不说呢?护犊子还非要装的大义凛然,贾相爷就见不得这份“虚伪”。 不接范仲淹的话头儿,倒是与王德用说话颇为恭敬。 “王公放心,交趾那边,不是什么问题。” “哦?”王德用疑声。“何以见得?” 贾昌朝道:“子浩进攻交趾,也不是为什么攻城掠地,意在团结黎、侬两族,多半就是做做样子。” “且交趾除了王都升龙,皆是荒蛮之地。交趾王的掌控力本就不足,就算子浩在交趾沿岸大肆攻伐,也不过就是杀几个海盗蛮民,无甚大事!” 这件事的关键在于官家,只要官家不怪罪越权用兵的事儿,别的都不是问题。 “再说了......” 说到这里,贾相爷面露超然之色,“打发几个番邦使节这等小事,文宽夫要是还做不来,那就不配做这个宰相了!” 这话说的,好像在他贾相爷眼里,文扒皮水平差远了。 没想到,那边范老爷一背手,也来劲了。 “老夫相信,宽夫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 曹国舅在边儿上听着,心里不由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 得亏了这两个老头儿,一个在涯州,一个在京城,要是天天聚在一块,估计唐奕就不是假疯,而是真疯了。 ...... —————————— 有一点贾相爷和范老爷说的没错,对付几个番邦使节,文扒皮还是不成问题的,根本不用别人操心。 赵祯忧心忡忡的把文扒皮叫过来,把这事儿一说,文彦博乐了。 “陛下安心,不算事儿!” 出了福宁殿,文扒皮直接带上一营御前侍卫直奔诸国使臣进驻的馆驿。 到了地方,二话不说,直接就给围了。 这可把各国使臣吓了一跳,怎地?赖着不走,大宋怒了? 这可是惯例啊,吃大户嘛,贺岁使住个半年,正好和贺寿使交班儿。 惊慌之下,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来捉拿交趾使臣的。 交趾来使也是冤啊,一没偷,二没抢,三没耍横,老老实实称臣,怎么还弄出这么大阵仗? 果然,馆驿之外,大宋宰相文彦博义正言辞,高声宣旨: “天家圣谕!” “交趾王背信弃义,不顾善交,进犯我昌化军路,屠城劫掠,其行难恕!” “......” 后边说的什么,交趾使节一概没听进去...... 好大一顶帽子,压死个人啊? ...... 第847章 寂寞如雪 文扒皮在那王八念经一般叨叨了半天,交趾使臣一句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嗡嗡嗡,就跟苍蝇炸了营似的。 这哥们儿也是胆子小了点,要不是边儿上有占婆使节扶着,非让文相公这顶大帽子砸晕过去不可。 直到文扒皮那里终于叨叨完了,一声厉喝: “拿下!!” 交趾使臣一个激灵,这才回过魂来,心中一声哀嚎,怎么还直接就拿人了? “文相公!”嗷唠一声扑到文彦博身前。“个中必有谬误,相公明鉴啊!” “哼!”文扒皮冷哼一声,像模像样。 “我昌化军路一城被屠,此为铁证,何来谬误!?” “来人,拿下!” 说着话,御前侍卫就要上前拿人。 不过,话说回来,御前带队的是石全福,他现在心里也有点纳闷儿,就算和交趾聊崩了,也没缉拿使臣这一说啊?文相公闹的是哪一出? “且慢!” 关键时刻,占婆使拉了交趾使臣一把,凑上前来,毕恭毕敬。 “相公何必动此大怒,就算交趾国王冒犯大宋,我等也只是小小使臣,可是担不起这个罪过啊!” “对对!”这交趾使完全就是个草包,现在是一点主见都没有,手舞足蹈,急声附和。 “外臣请见天朝官家,想来官家大仁大义,当知外臣之困啊!” “还见官家?”文扒皮怎么可能让他见着赵祯? 冷然一笑,“我朝官家正当盛怒之时,你若想去,老夫且不拦你,不过......” 言下之意,去了能不能站着回来,那就另说了。 占婆使此时也是狠狠瞪了交趾使一眼,心说,怎么交下这么个草包朋友。 也不理会他在那胡言乱语,缓缓凑到文扒皮身前,手掌一翻,从袖囊之中拽出一张千贯面额的华联宝卷,不着痕迹地塞到文相公手里。 他虽然与大宋宰相交集不多,但是听闻这位绰号“文扒皮”,想来也是爱财之人。 压低声音,“相公是明白人,交趾、占婆刁民横行,多半是落草匪盗穷急了眼,才下手抢了昌化的黎峒,何必小题大作,闹的各国使臣人心惶惶呢?” ...... “噗!!” 文扒皮没出声儿,倒是后面的石全福笑出了声儿。 心说,这位也是急坏了,大庭广众贿赂大宋宰相?你就再不着痕迹,也不行啊,当我他们都瞎啊? 再说了,文相公那是什么人物,一千贯就想打发了?这小国蛮邦过来的人,当真是没什么格局。 正要上前帮文相公喝退占波使臣,结果,下一幕......石全福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只见文相公攥着宝钞的手心儿一翻,缩到了袖子里,收了...... “咳...咳!”文彦博清了清嗓子。“这个....也不是没有道理。” 态度那是一个急转直上,“我朝陛下也是一时急火攻心,此举确实欠妥啊!” “若是老夫......” “明白.....明白!!”占波使闻之大喜,一边附和,一边给交趾使打手式。 “啊...啊?”交趾那草包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劲的在那“啊”。 啊个屁! 占婆使恨不得掐死他,索性直接上手,在那草包身上又摸出一叠宝钞,一边塞给文彦博,一边奉承: “文相公乃是天朝肱骨重臣,您的话,大宋天家定是会听的。” ...... 那边石全福瞪着眼珠子,眼瞅着文相公眼睛都没眨就收了,那其中好像还有几张“零票儿”。 这...... 这特么也太掉价了吧? 那边文扒皮可一点没觉得掉价,哀声一叹: “唉,罢了!老夫就出面与你们说合说合,若是成了,也免去一场杀孽。” “多谢相公,多谢相公!!”草包这会可算是反应过来,磕头虫一般一个劲儿的作揖。 “罢了!”文扒皮一摆手,转向石全福。 “石都尉!” “末将在!” “且在此歇兵等侯,老夫要回宫,面见官家。” “诺....诺!” 石全福心说,你是老大,你说了算,让等就等呗。 结果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文相公回去,到政事堂喝了个茶,处理了一件朝务,又眯了一觉,才精神抖擞的出来。 这回也不在门口就要拿人了,交趾、占婆两使一左一右,像伺候亲爹似的把文相公请到馆驿之内。 上坐奉茶,好生伺候。 “唉......” 结果文相公长叹一声,老脸一拉。 “不太好办啊...” 交趾使臣一哆嗦,“怎么?大宋天家余怒未消?” “岂止是余怒未消?”文相公反问一句,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老夫回去晚了......” “就在刚刚,我朝陛下已经降旨涯州军路出兵了。” “啊!?” 交趾使臣面色一苦,“这如何是好?” “相公可要帮外臣说说好话,请陛下收回成命吧!” “切!”文扒皮嫌弃地瞪了交趾使一眼。“陛下金口玉言,岂是说收就收的?” “那这......”无助地看向占婆使。 递上一个安慰的眼神,占婆使倒没草包那般惊慌。 谄媚的对文扒皮道:“难道相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况且,就算两国开仗,亦不斩来使....” 打就打了,又不是没打过?当务之急是把这草包的命保住,别的尚可徐徐图之。 “这个你们放心!” 文彦博一摆手,“经过老夫劝阻,陛下倒是不再迁怒于他。且这件事,也并没有你们想像的那般严重。” “哦?还望相公解惑。” 文彦博喝了一口茶,“经老夫苦劝,陛下已经认识到可能是一场误会。” “然,圣谕以下,收是收不回来了。所以,我朝陛下又暗中给涯州军送了一道密旨....” 下面的话,文相公就不说了,只是递去一个“你们懂的”的眼神。 悠悠然道:“民心,总是要安抚的嘛。” “好好好!”占婆使连叫三好。“相公高义啊!!” 人家天朝上邦,讲求的是个面子。如果宋兵只是做做样子,到交趾沿岸转一圈,小国给这个面子,又能如何? ...... 见交趾使臣面露释然,文彦博趁热打铁,凑上脸来,煞有其事。 “唯今之计,你要速速把此事奏报交趾国王,切不可当真,以免发生更大的误会!” “对,对对!!”交趾使连连点头。“外臣这就写奏折,快驿送回本国。” “嗯.....” 文扒皮高深的应着,缓缓靠回椅背,端起茶碗细细品味。 心中暗叹: 寂寞如雪啊!! ...... ———————————— 文扒皮出馆驿之时,心情大好的朝石全福一摆手,“撤!” 石全福也是服气,这来来回回的闹的是哪一出?还不如不来呢! 他哪里知道,这来与不来之间的差别,实在云泥之间,不可丈量。 ...... 刚放下心思准备回去交差,那边文相公脸色又是一冷,停下了脚步。 石全福心里一虚,不会又变了吧? 只见文相公探手入怀,摸出刚刚收交趾使臣的那叠宝钞。 “石都尉!”伸手递向石全福。“给将士们分一分。” 说完,不等石全福接过,文扒皮膈应的打了个冷颤,直接把一叠票子丢在了地上。 嘴里还不住的嘟囔: “杀千刀的小疯子,老夫这一世英明全毁在你手里了!” 石全福看着散落一地的华联宝钞,又瞅了瞅文相公离去的背景,无奈的摇头。 玩的太高级,完全看不懂。 ...... 且不说石全福有多纠结,文彦博回到皇城直奔福宁殿交差。 赵祯听罢经过,长长出了一口浊气。 幸好有文宽夫这个“无赖”,换了别人还难办了。 一抬眼见文彦博还低眉臊眼的在下面站着,赵祯那股子优柔寡断的劲头儿就又上来了。 “宽夫,此事你怎么看?” 文彦博闻言,暗叹一声,终于还是来了。 顿了顿,也不觉得为难。经过上一次,文扒皮也看明白了,在官家和唐奕的问题上别玩什么心眼儿,实话实说就完了。 “陛下,其实....您心里早就有计较了,何必再问臣呢?” “哦?”赵祯一疑。“朕就是没有计较,才问的你!” 文彦博道:“私自用兵,还是个异性王爷,换了别人,那还用问吗?” 这事儿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换了别人,不咔嚓也得招回京里圈养起来了。 正因为那个人是唐奕,赵祯才这么犹豫不决,一面舍不得,一面又纠结。 何必呢?文彦博都替他累得慌。 “癫王此次,一来,是要借交趾练兵。涯州军新力,无实战之历练,将来也是难堪大用,这也符合陛下建立涯州军的本心。” “二来,借此时机解决汉、黎、侬,各族之间的嫌隙,使得朝廷近一步掌握五岭之外的实权。” “这两条,本质上是在为朝廷着想,陛下何必自寻烦恼呢?” 文彦博说的是大实话,赵祯还真就听进去了。 可是面子上还有点挂不住,不情不愿道:“就算是这么回事儿,那他也得先和朕说一声吧?” “先斩后奏,根本就没把朕....” 好吧,说到这里,赵祯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他自己都知道,要是先和他通气,他是不可能同意让唐奕用兵的。 文彦博不接这个茬,知道官家只是表面不愤,心里那道坎已经过去了。 转移话题道:“陛下也不用多费心神,想来癫王抓几个海匪,在交趾沿岸转悠几个月,达到练兵、安民这两个目的也就罢手了。” 赵祯长叹一声,疲惫的靠倒在龙椅上,“但愿如此吧....” 谁知道那小疯子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 第848章 这仗怎么打的 赵祯这边心里没底,好吧,其实文相公现在心里也没底。 范老爷心里更没底,贾相爷......也是特么没底! 说白了,大宋心里就没有底气...... 别看燕云都从最强敌手大辽的手里抢回来了,可这里面还是阴谋、运气的成分居多。 燕云一战,确实给大宋君臣平添了许多信心,可是也远没到可以目空一切、挑战四方的程度。 大宋要是战无不克,收拾交趾如同砍瓜切菜,你看赵祯还紧张不紧张? 那就不是文扒皮去耍无赖了,也不是老贾得拿撞柱子才能让皇帝冷静下来。那就是打了就打了,何足挂齿? ...... 唐奕那边要是不吃亏还好说,可是一但久攻不下,或是败下阵来,赵祯担心,到时就不是一个交趾小国跳梁起舞了...... 事实上,此时此刻,心中有鬼的也不光是大宋君臣。 ...... 那边文彦博刚离开驿馆,占婆使臣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交趾使急匆匆的备下纸墨要给国王入觐奏折。 一改刚刚的唯唯诺诺,挑起眉头。 “你要怎么回奏?” 交趾使一怔,“自然是....”说到一半,停住了。 这草包的智商终于有点上线了,看占婆使的意思,显然不想让他如文相公所言的那般回复。 “兄长的意思是?” 占婆使道:“今日宋人虽一反常态,有些强势,可是细细想来,也没什么可怕的。” “哦?何以见得?” 占婆使臣阴狠一笑,“别说是一个涯军军路,就算对上大宋的禁军精锐,胜负都尤未可知。有什么可怕的!?” “奏报交趾王,狠狠的打!大可不必心怀顾虑。若是能胜,实乃大善!” “原来如此!!”交趾使恍然大悟。“那咱们....” 占婆使刻不容缓道:“你且速速拟奏,我这就是见西夏使,联络各邦友臣一同向大宋施压。” “若你国那边还能有胜,大宋那时可就要骑虎难下了。” “懂!!”交趾使登时眼冒绿光。 骑虎难下,就意味着又要破财免灾了,自然不少不得大把的好处等着各国。 感激的起身拱手,“此番若是没有兄长相助,小弟怕是要手足无措了!” 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诶~~~!”占婆使一摆手,神情颇为大度。“交趾、占婆世代相邻,本就是一家,何来客气?” 这两国一个在后世的越南北部,一个在越南南部,合在一块才是“猴子”,能不是一家吗? ...... 说话间,占婆使果真亲自出马,去寻西夏使臣。 如今,大辽国败给大宋只有两年余,正处在最安静的时期,驻宋通使十分低调,一般不会搞事。 而西夏那边却是不同,国内大乱,旧皇与新王征伐不断,正是最需要外交手腕的时期。 是以,西夏现在隐隐已经成了大宋周边诸国的领头羊,什么事儿都想掺一脚。何况这次是千载难逢的牵制大宋的最佳良机呢? 正如占婆使所料,等他见到西夏使臣,都没等他张嘴,人家已经凑上来了。 今天这事儿一出,西夏使就已经蠢蠢欲动了,二人是一拍即合。 “不急!”西夏使还是很能稳得住的。 “如今大宋占了理,咱们再怎么周旋也捞不得什么好处。不如去信交趾王,让他最好是惹怒宋军,对升龙城做点什么,到时不论输赢,大宋皆不占理,我们也好有话说。” 来回踱步,细细思量: “最好占婆也出兵援助......如此一来,更是万全!” “呃...”占婆使一窘。“占婆......还是算了吧,升斗小国,出不兵都无甚影响。” 让这货动动嘴皮子还行,真要出兵,你当他傻啊? 西夏使打得一手好算盘,交趾和占婆一联盟,不管大宋是败是胜,都是必有防范,分兵西南是少不了的了,到时自然无暇照顾西边的西夏。 如此一来,西夏也就可以安心处置内乱,不用怕大宋背后捅刀子了。 ...... 见占城使完全没有出兵的意思,西夏使略有失望。 但也还算豁达,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区别只在这一口能咬下来多少罢了。 如今只寄希望于交趾,他们要是能大败宋军,也是大有文章可做。如果能拖住宋军,让大宋把兵力陷于西南泥潭,那就更好不过。 要的拖上个三年五载,等国内解决了李杰讹那个反贼,那时大宋北有大辽虎视眈眈,南有交趾尾大不掉,西夏趁机东进...... 哈! 画面太美,西夏使都有点不好意思想下去了。 ...... —————————— 可惜,他想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开封气氛极其微妙。 交趾使那份意义颇深的奏报刚刚发出去不到半个月,如今还在路上,只等交趾王接到信后,与大宋这边的各国使节“里应外合”,让大宋好看。 西夏使、占婆使,包括大理、吐蕃、东瀛、回纥和黑汗,则是等着交趾那边的结果,好伺机而动,捞得一些好处。 而赵祯.... 赵祯这边儿连觉都睡不好,生怕一睁眼,听到一个唐奕大败的消息,处境可就尴尬了。 原本贾昌朝基本帮唐奕擦完了屁股,是打算速速回涯州的。可是,赵祯没让他走。 赵祯老感觉心里不踏实,留下老贾,可能后面用得着。 这一日刚下早朝,赵祯站在福宁殿前眼望南方,心事重重。 口中喃喃自语: “算着日子,子浩那边应该快有结果了吧?” 贾子明半个月前回的开封,按照上一封涯州奏报,杨文广是在老贾离开涯州之后一个半月就出兵交趾了。 如今已经两个月过去,要是再没有结果,那问题可能就严重了。 久攻不下,对大宋极其不利! “唉!!!”长叹一声,眼中怨气冲天。 “此番过后,那小疯子哪也别想去,就给朕呆在京城。还不信了,朕亲自盯着他,他还能给我起什么幺蛾子!” 转身正要进殿,就闻身后文扒皮大惊失色的声音在远外传来。 文扒皮仪态全无,一边急奔,一边扬着手里一纸公文。 “陛下......涯州战报!!” 赵祯一个激灵,差点站立不稳。 战报......?来的太早了吧?? 从涯州驿报入京起码也得一个半月,也就是说,这战报是唐奕用兵仅仅半个月之后就发出来的。 出事儿了? 探手胡乱一抓,却是李孝光很懂事儿的伸手扶住。 得亏李孝光年轻力壮,换了李秉臣,就大宋官家全身的重量都压过来这一下,非两人一块儿卧倒不可。 待文彦博跑到近前,赵祯急不可待颤巍巍地发问: “是喜,是忧!!?” 喜是胜,忧则是败! 以时间点来看,只半月就来战报,不是大胜,就是大败。 而且,多半是大败,因为自家事自家最清楚,大宋的军队什么时候这么利索过? 见文彦博脸色憋的通红,赵祯更急,“你倒是说啊!!” ...... 文扒皮那边,面色一苦,崩出三个字儿,差点没把赵祯气死。 “不,不知道......” 直娘贼!! 慈祥的宋仁宗差点没骂娘,“什么叫不知道?” ...... 文彦博也有种日了狗的感觉,一时之间,他这个人精也没搞明白,这战报到底是喜,还是忧? 便秘似的展开奏报。 “涯州战报....” “涯州军三月初一举兵六万、战舟百二,渡海征南......” “初七日,克红河河口,直击升龙城......” “什么!?” 赵祯大惊,不等文彦博念下去,已经是惊惧出声。 “他,他去打升龙城了!?” “愚蠢!!” 文彦博则是哭笑不得,“陛下,臣还没念完呢......” 是不是愚蠢,现在说,正常有点早。 擎着战报继续诵读:“初八日,兵临升龙城下,成合围之势。” “初九日......” “初九日如何!?” “初九日,城破......擒交趾君臣无漏......交趾王......” “交趾王开宫门,献土纳降......现已......抵送入京。” 念到这里,文彦博抬头看了赵祯一眼。 “陛下....陛下?” 赵祯还没反应过来,几个意思?初八围城,初九城破...... 交趾王...... 交趾王是特么草包不成?一天城破,直接就献土纳降了??? 木头桩子一般怔了半天,回过神来第一句话: “这,这仗是怎么打的?” 文彦博苦笑,“臣也想问,这仗是怎么打的!” 赵祯无语地揉着眉心,他现在也没闹明白,这战报算喜,还是算忧...... 他想过胜,想过败,可是没想过胜的这么大发。 怎么就献土纳降了?怎么就把交趾王抵送入京了? 一时之间,赵祯有点接受不了。 ...... 看着官家那个纠结的表情,文彦博心说,您还是等会儿再纠结吧! “陛下,还,还有呢。” “什么还有?” “战报还,还有呢......”再抖手里的战报,一脸的见鬼。 “这是三月十五发出来的,这才念到初九......” 嘎? 赵祯又不淡定了,“什么意思?” 文扒皮也不卖关子了,接着初九往下念。 “初十,固守红口河之守将石全安、陈志扬顺海南下。” “初十二,兵临占城......合围......” “次日.....” 念到这里,文彦博也不需要照着念了,无力的垂下双臂,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城破!” “占婆王,献土......纳降!” “抵送......京师!!” ...... 第849章 流氓别算计流氓 把占婆给捎带手了? 赵祯一声哀嚎,这小疯子去了岭外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儿啊,是越疯越厉害了。 一战灭两国?这他也干得出来?而且还干成了...... 赵祯就纳闷儿了,交趾王和占婆王怎么就降的那么痛快? 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 ———————— 很稀奇吗? 很稀奇! 大宋开朝百年,除了太祖荡平中原那会儿,就出没这么利索过啊? 何况,那已经算是非常遥远的过去,从赵祯即位开始算,近四十年来,大宋一直就是窝囊着过的。 突然然告诉他,两天灭了两国,这让老皇帝都有点不适应了。以至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打赢了,而是赢了之后会有什么麻烦。 呆愣了半天,赵祯才算回过神来。暗下决心,等此事的风头一过,说什么也把唐奕给弄回来。放在外面,着实不放心。 随后虽然不似刚刚那般惊慌,可是脸上仍然有化不开的疑惑。 茫然出声:“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文彦博好好琢磨了一下,“应该算好吧!” 毕竟是开疆扩土,别管大宋多么高傲,多么不想“欺负”小国,多么.... 不情不愿。 可是,已经砸到头上,送到面前了,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不要白不要的道理谁还不明白? “可是......”仁慈的赵祯又开始患得患失。“可是对诸邦使节如何交待?” 这回文彦博都看不下去了,略有几分嫌弃,“陛下,用交待吗?” 之前为难,那是因为觉得大宋实力不够,可是一战灭两国,说明大宋实力够了。 杨文广这仗打的可是够狠、够快、够漂亮,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此事就交于宽夫了。” 得,文扒皮有种怨念:怎么脏活、累活都给我干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确实不用交待......但是,有点不符合大宋的“人设”啊。 一向以天朝上邦、仁爱大国自居的大宋,突然之间打了一仗...... 突然之间就把两个小国给侵略了,之前那个开战的理由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文扒皮现在就能想象得出,当交趾、占婆使臣听说国没了,当西夏、吐蕃听说两天就打完了,那表情会是何其精彩,之后又会何其气极败坏。 从福宁殿出来,心事重重的往政事堂走。 怎么把事情处理了,还不“崩人设”,又有里子,还有面子......确实需要好好思量思量。 一进政事堂,刚走到职房门前,一抬头,见贾昌朝正站在门口,显然等半天了。 文彦博知道他为什么来,这是找他来要人的。 话说贾相爷自打去了涯州,就像焕发了第二春,那不是一般的干劲十足。 这半个月,没事就往政事堂跑,相中哪个可用之材就想往涯州划拉,文彦博已经是不厌其烦,十分头疼。 现在看见贾相爷,背着手,昂首挺胸、趾高气昂的在那站着,文扒皮都头疼。 “宽夫可算回来了。” 不等文彦博有反应,老贾已经开口迎了上来。 “相爷且等等。”就不能给老贾开口的机会。 一扬手中战报,“涯州刚刚送来的战报,相爷看过了吗?” 老贾顿了一下,显然有此意外。随之和赵祯反应差不多,刷的一下脸都白了。 “这么快!!?” “呵呵,文彦博干笑一声,“相爷别急,且先看看再说。” 把战报递给老贾,老贾急忙接过细观。 “嘶!!!”倒吸一口凉气,不出意料,也傻眼了。 不过还好,贾相爷比文彦博和赵祯要淡定不少,凝眉沉思良久,“难道......那个‘炮’威力如此之大?” “什么炮?” 文彦博这才意识到,贾相爷就是从涯州过来的,显然知道不少内幕消息。 “没什么。”老贾愣神回话。 他也是听说,没真见过大炮发威。 “大郎新制的一种火器,据说有山崩之威。” “山崩之威!?”文彦博一惊。“怎么没听子浩提起?这么好的东西为何不进献朝廷?” 可惜,老贾根本就没跟着文彦博的思路走,心里还在琢磨到底是不是火炮的功劳。 越想越是笃定......一国王都怎么也得算是城坚守固,否则不可能一天就攻进去。 想到这儿,老贾乐了,“话说这炮,还有老夫的功劳。” 可不是吗? 贾相爷那是亲临现场,亲自动手参与配制的炮药,而且......还吓了个半死! ...... 被老贾无视了,文彦博有点不舒服,眼珠子一转,坏水儿翻了上来。 阴阳怪气道:“相爷还真是全知全能,那下面这件事肯定也难不住相爷了。” “什么事?” 老贾立刻警惕起来,几十年的斗争经验,让老贾不用看文扒皮那张脸就知道,这货要坑人。 更何况,那张脸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我要坑你!” 于是乎,文扒皮把官家交待给他的事情原原本本和贾相爷说了一遍,只不过,稍作改动,变成了交待给贾相爷去办了...... 说完之后,文扒皮还暗自得意,心说,我看你怎么办。 哪成想,老贾听完全无压力,那叫一个轻松。 “老夫还当是什么难办的差使,就这么点儿事?” “啊?啊......”文彦博有点懵。 “就这么点事儿啊!” “简单!”贾相爷满口答应,随之把自己要这么这么办细说一遍。 边上的文彦博都听傻了,还能这么玩? 论满肚子里的坏水,自己果然不如贾子明啊! 呆愣之间,只闻贾相爷轻松道:“老夫这就去讨要圣旨,此事不难。” “等会!”文彦博回过神来,叫住老贾。 既然这么“简单”,那还用你干嘛啊?让他见了官家,反倒要穿帮。 “相爷初回京师,尚且疲累,此等小事就不劳烦相爷了,宽夫亲为便是。” “真不用?”老贾还客气客气。 “真不用!!” 说着话,文彦博已经拱手话别,折回福宁殿去要圣旨了。 ...... 看着文扒皮离去的背影,贾相爷轻蔑一笑,“小子,想坑老夫?你还嫩了点。” 说着话,两手一背,迈着四方步就出了政事堂。 自打改庭异张之后,贾相爷感觉,这日子越过越轻松了呢? 不过,美滋滋的同时,老贾还是有点没明白...... 怎么回事儿? 要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也就不用碎节操的演那么一出,去和柱子较劲了。 ...... —————————— 文彦博想坑老贾一道没坑成,二次觐见讨要了圣旨,然后亲点御前侍卫,出得皇城,直奔使臣馆驿。 跟在文彦博身后的石全福又有种日了狗的感脚,这位文相公是盯上他了?怎么又让他跑腿儿? 到了地方,照旧。 石全福把馆驿一围,文相公飞扬跋扈往门前一站。 街面儿上的百姓都觉得这场面有点眼熟,至于交趾使臣,都快吓尿了。 那煞星怎么又来了? 朝着占婆使一声哀嚎,兄长救我!!! 占婆使还算淡定,却也猜不出文彦博这又弄的哪一出。 “贤弟安心!随机应变,为兄陪你出去。” 以他之估计,既然上次没杀人,就算大宋攻打交趾大败而归,也不太可能再要交趾使的命了。 二人梗着脖子,咬牙行出馆驿大门,且看文彦博到底要干什么。 别人也没闲着,西夏使臣尤为上心,跟在二人身后也出了馆驿,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等的那个时机到了,该他上场了! ...... “有!!!旨意!!” 等人都齐了,文相公扯着脖子一声高唱。 “制曰:勒吏部迁诰....” 那边一众人等使不由一个激灵,得,连开场白都和上次一样,上来就宣旨。 不过,也有细心的吃瓜群众眉头一皱,发现了些许不同。 一般来说,大宋发诸邦公文,抬头都是:大宋皇帝诏。 这一次怎么就改成制诏了?要知道,制曰的抬头只是对大宋内部官员。 不过,也不用疑心多久,文扒文那里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勒吏部迁诰....” “天道独眷,盛世承平,万国归心,昌业永固....” “特封,交州黄旺胜(交趾使臣)礼部侍郎职奉,留京待用。” “占州梵吉(占婆使臣),礼部员外郎职奉,留京....” “待用~~~。” 后面那“待用”两个字,文扒皮还特意加了个拐弯儿,听得诸邦馆驿门前,从当事人到各国使节,从吃瓜群众到走过百姓,一个个都懵圈的不行。 什么情况? 大宋朝的吏部......封交趾和占城的官?还交州......占州...... “这是??”那边交趾使直接就懵了。“这是何意?” “文相公!!”占城使则是大怒不已,义正言辞。“梵某虽出身弱邦,但也懂得忠良不侍二主之理,大宋这是何意!?” 西夏使那边也是冷然一哼,觉得是时候出声儿了。 “南朝好大的威风,自己的官封不够,还要管别人家的臣子吗?” 文彦博先是瞪了西夏使一眼,这帮孙子就是欠收拾。 就应该像唐奕似的,来一个咔嚓一个,看你特么还跳不跳! 转头看向交趾使和占婆使,戏还没演完呢,自然没工夫搭理西夏使。 故作惊异之状,“怎么?二位同僚还没收到消息?” 两人面面相觑,“什......什么消息?” “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文彦博继续演。 “一个半月之前,交趾王、占婆王慕我天朝之盛,感官家圣慈,双双献土归依了啊!” “且‘咱们’的陛下已经顺应天意,受之美意,依唐时旧制,还交趾为交州名,占婆为占州名。” “册封交趾王为交国公,占婆王为占国公,子民皆赐宋民之名,臣僚亦加官一级,入宋庭之美。” “二位同僚!!”说到这里,文彦博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还有欣慰的光辉。 “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 ...... “......” “......” “......” 文扒皮那话音刚落,场中登时鸦雀无声。 开封百姓们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怎么回事儿?交州和占州? 成大宋的了?太突然了! ...... “太突然了”交趾使现在心里也是这个感脚,怎么就成宋官儿了? 占婆使脑子里现在就一个问题—— 不是大宋和交趾掐架吗?关我们占婆什么事儿? 而二人身后的西夏使...... 西夏使特别不是滋味,心里空唠唠的,像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半天回过神来,脱口而出: “到底发生了什么!?” ...... —————————— 呵呵,想问这个问题,他得排队。 赵祯想问、文彦博想问、贾昌朝想问...... 大宋的百姓们也想问! 这仗是怎么打的? 为什么这么快!?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连唐奕自己...... 他也想问,到底发生的什么? 剧本特么就不是这么写的啊! ...... 第850章 忠心 看在更的这么勤快的份上,先听我啰嗦几句。(本来昨天就应该说的) 昨天枫林大哥家的小宝贝儿降临人间,祝贺枫林大哥的同时,也想对这个新鲜的小生命,杨士弘小盆友说:人间很美,别在意那些灰暗,活的健康,活的精彩。 。 —————— 开封那边儿都在问唐奕这仗怎么打的。 其实唐奕也是懵逼状态... 他也不知道这仗怎么打的,怎么就弄出了今天这个结果? 说白了,他就是有点化学底子,对于枪炮这种东西,也是完全的外行。凭着二把刀的水平,难行铸几门大炮来“玩票”。对这东西扔在大宋朝能炸出几个坑儿根本没底。 对于火器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影响虽然已经是往最坏了去想,但也是拿不准,没概念。 他哪里知道,当曹老二把大炮架在升龙门前...... 标志的不单单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同时也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当隆隆炮声在交趾王城炸响...... 摧枯拉朽的不单单是巍峨高耸的城墙,还有交趾人心中仅存的一点点勇气。 他更不知道,他派去的这支涯州军,一个个看似老实听话、朴实憨厚,可特么一进了升龙城,就真的变成了涅面阎王、修罗厉鬼!! 屠城! 见人就杀! 无论是西南的汉军,还是海南的黎峒,与交趾人可谓是深仇大恨!! 当城墙失去了意义,当经年苦训出来的杀人技巧有了用武之地,当世世代代的仇恨一朝得报... 数万涯州军就变成了数万嗷嗷叫的魔鬼! 杨文广根本就压不住,于是就有了大宋建朝百年来的第一次......“纵兵屠城”。 而其中杀的最红眼的,还不是涯州军里的汉军和黎人,而是侬继思带进来的三千狼兵。 交趾人欺负最狠的就是侬峒啊,侬继思的爷爷、父亲、叔父、娘舅......差不多全家都是死在交趾人手里,现在让他扛着炮进了升龙城.... 那特么还有好? 至于交趾王为什么降的那么快.... 呵呵... 他敢不降吗?不降连他的命也保不住! ...... 而就是在升龙城破,国王纳降的第二天,消息传到了驻守红河口的石全安和秀才耳朵里。 这两个好战份子急疯了!!! 曹老二,还有石全海都能在前面炸坑儿,留他们在这儿保后勤,太特么不地道了。 哥俩一商量,现在去升龙也捞不着肉吃了,海边儿那些土匪村子和升龙一比,也没啥意思啊? 盯着山河图瞅了半天... “咦???” 秀才歪着脑袋,“往南只要一天的船程就是占城啊......” 石全安抬起头,“好近啊......” 秀才咧嘴一笑,“反正我是犯了事儿从京里逃出来的,无官无职无奉......” “死猪不怕开水烫。” “要不,我去转一圈,你留下来压阵?” 石全安眼睛一立,“姥姥!!” “还压阵?之前就信了曹老二的邪,留下来压阵...” “反正天塌下来有癫王顶着,要不,我和你一起吧....” 于是... 一个“逃兵”,加上一个虞侯.... 在红河口的荒郊野地里,未经请示,没有报告.... 连特么作战计划都是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儿吹出来的。 就把占婆国给灭了.... 不知道占婆国王要是知道,他这个枪躺的如此妖娆,会是什么心情.... ...... —————————— 唐奕肠子都悔青了,他就应该跟着去!就不应该犯懒,还以为杨文广足以掌控大局... 如今癫王殿下站在码头上,身前是得胜而归的“涅面阎王”们...... 还有...... “强盗!!” “土匪!!” 唐奕气坏了,指着刚下船的曹老二,还有秀才等人,就骂开了: “不是人!!” “你们....” “你们攻城也就算了!!” “屠城泄愤,老子也忍了....” “可是....” “可是...” “怎么特么还抢女人啊!!?” “简直猪狗不如!!” 望着从船上下来,乌泱泱蔫头耷脑的交趾女人,唐奕脑袋都要炸了! 这帮活土匪,把男人全宰了,年轻漂亮的女人全抢回来了,得特么有两三万! 抢回来干嘛? 哪安置? “还有!!” 回过劲来接着骂: “特么打服了就行了!!打服了!!老子要打服的交趾!” “谁特么让你们一锅端的?” 在唐奕原本的计划中,他只要顺从的交趾.... 只要交趾沿岸的港口,还有种植带和劳动力来给他种橡胶,谁特么想接手那破烂王朝啊.... 殖民!!唐奕只要殖民! 殖民只需要掠夺!! 姓“大宋”是要建设的!! ...... 对面的曹觉等人当然是不服.... 听说过打输了受罚的,还没听说打胜了还矫情的。 “那怎地?”曹老二撇着嘴嘟囔。“他不经打...怪我喽?” “你!!”唐奕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又憋了回去。 “要不?”曹老二呛起人来也是不偿命的。“要不我把交趾王给你送回去?” “对对对对....”秀才从旁起哄。“送回去,送回去...” “走走走,我把占城王也送回去。” “滚!!!!!” 唐奕一声咆哮,几个人一缩脑袋,溜溜的回去喝酒去了,根本没把唐奕的怒火当回事儿。 连石安全都知道,天塌下来有癫王顶着,这就是一群管杀不管埋的主儿。 .... 他们一走,杨文广凑了上来。 “很顺利....但问题不少。” 说实话,这一仗打的杨文广也不满意.... 无它....太野! 秀才他们打了占城且不多说,就在杨文广身边儿的兵将,他都没拉住。 屠城劫掠这种事儿,离大宋的武将太遥远了。 唐奕知道他说的问题是什么,“伯父,一步一步来吧......” 现在是让黎、侬各族认可宋人的身份,对大宋有归属感,以后再慢慢走上阎王营的正轨,做到令行禁止。 杨文广点了点头,面色稍缓。 唐奕说的没错,没打之前他自己也说过,这些兵他不敢用! 起码现在敢用了,只是太野而已。 ...... 正说着,侬继思、松侬父子,还有几个黎峒的部族首领下了船。 见唐奕和杨文广在这边,齐齐的走了过来。 ...... 二人见他们过来,也不再多言,静观他们要干什么。 哪成想,一帮七尺高的汉子来到唐奕和杨文广身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了!! 侬继思重重的一抱拳,“大仇得雪,无以为报!” “从今往后,继思以下三千狼部,唯殿下马首是瞻!” ...... “从今往后,黎峒各部勇士的命,就是殿下的了!!” ...... 唐奕与杨文广面面相觑...... 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二人,这些人的憨直淳朴,与升龙城里那些恶鬼仿佛判若两人!! 此时此刻,唐奕深深感觉到,要得到这些所谓南獠的效忠是如此的不容易,却又如此的简单。 “呼....”唐奕长出一口气。 现在他只要简单的一句话,甚至一个手势,就可以得到黎、侬两族的支持。从今往后,这些人只会听他唐奕一个人的差遣......连皇帝都做不到这一点。 想想都让人兴奋! 权力的诱惑让人着迷,但是,唐奕不能...... “起来!” ...... 肃然负手,面目庄严。 “你们记住......” “帮你们报仇,不是因为我是唐奕......” “而是因为我是宋人,而你们......也是宋人!” ...... “记住这句话!!回去告诉你们的子孙......” “族人!” “宋人,是一个整体!” “分,则羸弱可欺!” “合,则......” “天下!!!无、敌!” ... 侬继思、松侬等人面色潮红,喃喃复述: “天下....无敌!!” “好!!”侬继思大喝一声,竖指朝天。 “继思且代三千狼部,对天起誓!!” “自今日......背负宋人之名,宋不负我,我必忠宋!生生世世,永为宋人!” ...... 松侬等人亦指天起誓: “自今日......” ...... “.....生生世世!永为宋人!” ...... 码头之上。 数万涯州军...... 劳作之中的黎族民众...... 南下而来的汉人工匠、农户...... 看着眼前一幕,都缓缓举手指天: “生生世世!永为宋人!!” 那震天的呐喊,除了热血、承诺、感激,还有...... 骄傲!!自豪! ...... 唐奕心潮澎湃,侧身看向杨文广。 “你要的忠义!” ...... ———————————— 交趾、占婆一战,在唐奕看来,其最大的财富,无异于树立起了各民族之间的这种国家意识。 这只是一个开端,唐奕相信,只要继续努力,让大宋渐渐认可这个理念,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所谓边夷慢慢融入到宋人这个大家庭之中,进而为大宋赢得更多的生存空间。 ...... 与得到侬黎两部的认可相比,那些让曹老二等人洋洋自得的战果...... 反倒是麻烦,彻底打乱了唐奕的计划。 首先,交趾王纳降归宋,也只是交趾皇族的归顺。就算民众大多顺从,也必然会有反对之声,继续用兵荡平逆叛,是少不了的。 而且,这不是短期就能做到的,在大宋彻底掌控交趾.... 不对,还特么有一个占婆国。 而且,占婆的情况比交趾复杂得多。 此时的占婆国,西边的边境,也就是后世的泰国、老挝这一带的吴哥王国可以说是不清不楚,颇多纠纷,大宋这一次算是当了接盘侠了。 总之,在彻底控制这么大一片地之前,唐奕是不敢大肆种植开发的,更谈不上建设了。 ...... 至于抓来的那些交趾女奴...... 还好。 倒是提醒了唐奕。 心生一条......毒计! 立马知会杨文广,以后在交趾用兵,别抓女人了...... 抓男人。 之后又给辜胖子去信,他那里正在大兴纺织业,劳动力奇缺吧? 之后,又派了个观澜管事常驻升龙! “招工!!只要男丁......” 管事不解,“招来干嘛?” “笨呢!海南的试验田、北方的毛纺、岭外开荒,扔到哪儿不打出水花来?” 交趾一共就几十万民户,别说只要男工,就是男女通吃,撒到大宋也根本翻不起浪来。 且中原的佣资,就是佃户、佣工,那也不是交趾这破地方可以比的,诱惑极大。 边上的吴育听了之后,有点不理解了,“你这又是抓,又是招工的,交趾一共就那么点人,还不把男人都弄没了?” “对啊...”对此唐奕并不否认。“那不挺好吗?” 吴育还是不懂,“那你种橡胶怎么办?” “简单啊,从北方迁汉人过来呗!” “那不是多此一......” “举”字没说出来,吴老头儿已经是瞪圆了双目,彻底反应过来。 “你......” “你......” 你了半天,老头指着唐奕,终于说出一句: “好一条....绝户计!” ...... ———————— 看到书评有人说,打个交趾就要爽一个星期.... 兄弟,你想多了吧? 苍山是出了名的短而快!怎么可能小小交趾就用上一个星期? 友情提示:这不是高潮!下章见! 呃... 或者下下章见... 下下下章也不是不可以。 ...... 第851章 贾相爷穿越了 将彻底被吞噬! 吴老头看唐奕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这小疯子表面上春风和煦,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阴损的招数? 看着就是雇工、迁佣,让交趾人过上好日子,可内地里却藏着消族灭种的毒计。 这确确实实是一条“绝户计”。 若是照唐奕这么弄下去,不出三代,交趾所属将变成地地道道的汉人治下。这个曾经霸占五岭之外,加上交趾、占城长达千年之久的百越族...... “您老这么看着我干嘛?” 吴老头的眼神有点渗人,“怪不好意思的。” 吴育一翻白眼,你还能不好意思? 面上还是收了收,摇头道:“没事儿。” 唐奕知道老头儿在想什么,讪笑道:“您这读书人的假仁假义又冒出来了不是?” 吴育老脸一红,“臭小子!说谁呢?” “我也是没办法啊!” 唐奕语中带叹,“任何一个民族都有她存在的意义,也值得被尊重......” ...... “如果我能活两百岁,一定徐徐图之,把圣人之学传到天下间的每一个角落,用君子德术凝聚家国。” “可惜,时不待我。活不到两百岁,就只能用急招儿了。” 吴育被唐奕的语气所染,缓缓点头,“老夫明白,家国面前,容不得妇人之仁!” 扯开话题,“来吧,干活!” “曹觉这小子还真不省心,弄来这么大一块地方,却是有得忙了。” 这段时间,为了这个交州和占州,涯州从上到下全体动员。 杨文广在忙着指挥武力镇压,吴育和尹洙这对闲人则是帮着唐奕处理新增两州的各项事务,一刻都不得闲。 码头上,运兵、运粮、输送补给的船只每时每刻都在进来出去。 炎达族老一连数日基本就没合过眼,可是老头儿依旧干劲儿十足。 不是因为唐奕给的佣资高,而是炎达意识到,交趾也好,占城也罢,现在已经是大宋的土地了。 而大宋的土地,也就是黎人自己的土地,他这是在为自家忙活,感觉不到疲累。 ...... —————— 涯州忙的不可开交,京师的朝堂上也没闲着,官家和相公们要做的事情远比唐奕还要多。 唐奕就算再忙活,在赵祯看来,也属于和涯州军一样,管杀不管埋。 交州和占州战后的重建,民心的安抚,政务的接管,甚至是唐奕武力镇压之后的擦屁股,那条毒计配套的实施细则,这些都要朝廷操心。 当然,包括掏钱。 民间舆论也是鼎沸至极。 这几年,凭借收复燕云之威,大宋的精气神本就是一个上升期。 如今古北关上的狼烟尚未散去,大宋又在南边再创新功,百姓们怎能不激动? 短短几天,京城里的老百姓就把涯州军传神了。 什么继阎王营之后,大宋第二神军——涅面阎王; 什么两天破两城,一战灭两国; 什么火神炮逞威南疆...... 诸如此类! 朝官们也没闲着,涯州军一战成名,立马就有人觐奏,请求官家把涯州军调遣入京,戍卫开封。 没办法,这是习惯了。有点精兵,不管是官家,还是臣子,都想弄到皇城根儿来站岗。 而另一部分人则是盯上了唐奕的大炮,得知这种新式兵刃才是开疆扩土的关键,便上请官家,要在禁军之中普及火神炮。 想的挺美,要是大宋的百万禁军人人都配火神炮,那该多好? ...... 连唐奕的盟友,远在燕云的丁度都来凑热闹。 别忘了,丁度可是和曾公亮一起编纂了《武经总要》的男人,一听唐大郎那里弄出了新武器,立刻上本一封,要把火神炮编入《武经总要》。 ...... 对于这些上请,唐奕只能回复两个字儿: “滚、蛋!!” 抖着京师送来的邸报,“我说什么来着??” “大宋就特么藏不住东西!!” “一个个脑子里有炮弹坑,特么什么都敢往外露!” 对面的曹觉、秀才略有尴尬,当初唐奕藏着大炮,可是他们心心念念的...... 曹老二勉强呛道:“你不给不就完了嘛!” 唐奕猛翻白眼,没再搭理曹觉。 现在也只有死扛着不给,这一个办法了。 可是,不难想像,这回又不知道要被扣多少屎盆子...... ... —————————— 总之,火神炮的事情就算有点添堵,但在交、占两州归附这件大事面前,也并不算是大事,大宋上下都被这新进家门的两个“干儿子”弄的焦头烂额。 可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最难解决的外交问题,反倒轻松。 正如文扒皮所想,也正如贾相公那招所预期,“用交待吗?” 不用!! 归根结底还是实力说话,你能碾压一切,就算是国际流氓,人家也只能说你是世界警察。(我可没影射谁哈...) 比如曾经跳的最欢的西夏使臣,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哑巴,连一个不字都没说出来。 他是真怕了,他怕把大宋惹急了,把涯州那支涅面阎王军扔到西北去。 那西夏就特么不用内斗,直接歇菜了! 但是,西夏使也不是全无动作,而且.... 野心很大!! ...... 此时此刻,西夏使成了魏国公府上的座上之宾,正与“韩瘸子”、魏国公二人,饮茶对谈,安享初夏。 “老国公府上的茶点当真不俗,外臣在西夏却是难得一偿啊!” 魏国公淡然一笑,说实话,自从唐奕在大殿上和他的腿说话之后,老国公还是极为低调的,基本没搞过事,也没给唐奕下过绊子。 也不是怕了,实在是华联那招阴毒之计弄得他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最近唐奕再建新功,收交、占两地,魏国公更为低调,闭门谢客多日,打定主意不淌这趟浑水。 可这个西夏使...... 他是实在没办法不见。没办法,他的底子在西北,而西夏又是魏国公绕不开的存在。 缓缓放下茶碗。 “茶点若是上使喜欢,可常来府上品尝。” “不知今日......” 言下之意,今天不会就光来喝茶的吧? 既然魏国公聊入正题,西夏使也不磨蹭。 “老国公听说那个火神炮了吗?” “呃...”魏国公一顿,原来是为了这个东西。 “略有耳闻。” 西夏使点了点头,没有深说,只道:“老国公想必也是知道的,我西夏境内,叛贼做乱,百姓疾苦啊!” 魏国公讪笑摇头。 “上使之意老夫明白。可是,涯州千里万里,老夫力所不及啊......” “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这......”魏国公沉吟起来,没说有办法,也没说没办法。 “国公放心,此事若成,我西夏荡平贼寇可期,之后嘛......” “自然忘不了国公的恩情,必是鼎力相助的!” 魏国公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动心了... 若得西夏之助,那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且容老夫......周旋一二吧。”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 —————— 待西夏使臣走后,韩瘸子才悠然开口。 “他倒是会挑人,知道咱们一定会帮他。” 魏国公则道:“因为他开的价码,只有对咱们有用!” 韩瘸子抬头看了老国公一眼,“这么说,国公已经决定帮他弄来火神炮了?” “不!”出人意料的摇头。 “老夫不帮他。” “但是,老夫可以帮李杰讹!” 说到这里,魏国公笑了,“他开出的价码,李杰讹同样开得出来。” “而且....” “李祚谅和李杰讹,老夫更看好后者。” 韩瘸子淡然一笑,虚礼一计,“国公高见!” 韩琦的赞誉,魏国公丝毫不见喜色,“可是,如何弄到这个火神炮,依然是个难题。” “国公放心,交给琦便是。” “哦?稚圭有何妙计?” 要知道,别看朝堂上又是配发禁军,又是收入《武经总要》的,可是依唐疯子的尿性劲儿,就算赵祯开口,他也不一定会给。 “实在无法,老夫只能在那个贱婆娘身上下手了,把她赶回唐奕身边去!!” 韩琦摇头,“小题大用了,那冷香奴留着以后或许有大用。” “那当如何?”魏国公不解。“涯州咱们可是安插不进去人的。” “国公爷想复杂了,涯州插不上手,那就把唐疯子调回京来便是。” 说到这,韩瘸子高深的一眯双目,“唐疯子建的军,自然要跟着唐疯子走......他要是进了京,那涯州军也就进了京。” “到了京城,还有守得住的秘密吗?” “那万一涯州军不跟唐疯子进京呢?” “呵呵。”韩瘸子干笑一声。 “没有唐子浩的涯州,还能是铁板一块吗?” ...... —————————— 随后几日,京城中的舆论风向,悄然而变。 百姓们从开始时传颂涯州军的英武,渐渐的变成开始吹嘘癫王。 什么癫王继燕云之后,再立新功,开疆扩土! 什么癫王继阎王营之后,再建神军,是为大宋福星! 什么癫王到涯州仅仅两年,就让南獠恶城翻天覆地,堪比京师! 此论调一起,开封上下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不折不扣的捧杀。 可是,偏偏这种毒计一捧一个准儿,皇帝还就专门吃这一套。 何况赵祯与唐子浩的关系本就紧张呢? 那话说回来,赵祯就真上当了吗? 只能说,不往心里去那是假的! 多多少少会有一点膈应,但还不至于像之前那般激烈的程度。 但是,调唐奕回京,是赵祯早就有的想法。就算没有这么一出,他也想把唐奕留在身边。 一来,用着顺手; 二来,用着放心; 三来....人老了,开始想念亲情了。 ...... 总之,这招“捧杀”一出正中赵祯下怀,不然他还得考虑怎么平息朝臣的压力。 转眼就是九月,交趾、占婆已经归顺近半年,朝中的善后处理也终于告一段落。 赵祯就把即将回转涯州的贾子明叫到身前,“子明回去之后,涯州政务就全仰仗你了。” 老贾一怔,“陛下是要......” 这种事老贾当然早有察觉,官家这是要把唐奕调回来了。 赵祯点了点头,“回去与子浩交割一二,就让他回来吧!” 老贾低着头,嘴上道:“万一......癫王不肯回京呢?” 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老货可不是什么君子,.少了唐奕这尊神在上面压着他,他求之不得! “那就亲手把他给朕绑回来!!” 得勒! 有赵祯这句话老贾就放心了,他能不能把唐奕绑回来另说,关键是官家的态度。 “臣,遵旨!” ...... 贾子明就这么愉快的走了,怀揣着独揽大权,坐镇涯州的美好梦想,走了! ...... ———————— 三个月之后,算起来正好开封到涯州走一个来回。 回山码头,在年味十足的气氛之下,缓缓驶入一艘江船。 刚放下跳板,船上就跳下一人。 码头上的人们一怔,心说,这是谁家老头儿,还挺灵巧。 且说那老头儿跳下船,一路小跑,直入观澜,冲到范仲淹的宅邸,拉上人就走。 “走,跟老夫去面圣!” 范老爷瞪着眼前的来人,“老贾!?” “你不刚走三个月吗?怎么又回来了?” ...... 又是熟悉的剧情,又是熟悉的味道.... 范老爷心说,我这个劳碌命哦,早晚让你们玩没了! 被强撸着进京,面圣! 进到福宁殿,正赶上曹国舅来给宫里送年例。 一瞅.... “贾相爷!?” “子明!?” 第一声是曹佾的,第二声是赵祯的。 赵祯哪里淡定的得了? “子明?怎么回来的是你!?” 不应该是那小混蛋吗?怎这老货又回来了? ...... 曹国舅则是眼珠子一转,脸色一白,暗叫不妙!! 回身一拱手,也不问老贾为什么回来了,“陛下尚有事务缠身,景休就先告退了。” “别走!” 老贾拦下曹国舅,“正好,留下来做个见证。” 说完,扫了一眼..... 柱子! 大伙咯噔一下子,还来?! 心中大骂老贾,你特么穿越了吧?还当是上回呢? 哪知道贾相爷这回玩真的,嗷唠一声长嚎: “陛下啊!!老臣对不住您啊!!” 奔着柱子就冲了过去,上回只是神交,这回却是要亲近亲近! 幸好,李孝光站的“很是地方”,就在柱子旁边,用胸膛强行把柱子和贾相爷拆散了.... “子,子明......有话,好说,这是何故?” 赵祯说都不会话了。 上回没撞就弄出那么大的事儿,这回...... 老皇帝不敢想了。 “子浩呢!?他怎么没回来!?” 老贾求死不成,全无形象。 “癫王殿下....没回来....” “为什么没回来?” “又,又,又出征了....” “出征!” 殿人众人....长出一口气。 咦.... 为什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赵祯哭笑不得,“他......他又要打哪儿啊?” 这回贾昌朝抬起了头,面色极其难看,缓缓从怀中掏出两张奏表,其中一张,上面还有斑斑血色...... 高举过顶,呈到赵祯面前。 “西征......” “罗马!” ...... —————— 感谢“hhxx5632”的飘红,谢谢支持! 第852章 十船 时间回到一个半月之前。 贾相爷意气风发,卓立船头,一边看着历历在目的亚龙湾,一边做着他独挡一面、土皇帝一般的美梦。 当然,还有完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后的洋洋自得。 暗道,这回知道我贾昌朝的手段了吧? 擅自出兵,这是多大的窟窿!?就这么被贾相爷乾坤妙法,稀里糊涂的蒙混过去,绝非一般人可为。 现在都能想像得到,一会儿船至涯州,亲自来接的唐奕必是感激涕零、五体投地。 贾相爷很享受这种唐奕办不成,他却能办成的成就感。 这让他一扫多年被唐奕戏耍的阴霾,颇感扬眉吐气。 ...... 无意扫向海面上另一条巨舰......眉头一皱。 那是海州船厂营造的大型海船,贾相爷当然认得,不过...... 高桅上并无龙旗飘扬也就罢了,因为离的不远,贾相爷老眼不算花,船上的人影也还看的真切。 为何往来的船工、水手都是汉人面孔,可是船头......却站了个大食人呢?? 一身装扮尽属异域之风,白布缠头,正指挥水手加速驶入海湾。 贾相爷多看了两眼,却是没有多想。码头就在目极所处。唐子浩那个家伙,应该也会得讯来迎了.... ...... ———————— 唐奕此时并不在码头,他正在涯州军营观摩涯州军修习壮拳。 交、占两州经过半年多的肃整已经基本安定,杨文广也是把军务交接于广南军路,收拢涯州军回到涯州,开始了大战之后的总结和训练。 俗话说,战场是铁与血的熔炉,是军人最好的训练场。 此言非虚。 经过了交、占两州半年多的历练,涯州军虽然原本就战力不俗,可也是今非昔比,更上层楼。 至于曹觉等老邓州营与侬族狼部之间的矛盾...... 没有什么比打几架,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更能拉近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距离。 如今,不用唐奕再以利相诱,侬继思就愿意与曹觉并肩持刀、并肩赴死,更愿意将壮拳的战场杀技传授给涯州军的袍泽们。 唐奕自然是高兴至极,求之不得。 要知道,壮拳名为拳,其实并不是单单拳法那么简单,它是刀、弓、枪、棍、山地作战的一个统称。 是壮族狼兵所有战斗技巧的一个综合,对于军人来说,益处无穷! ...... 唐奕也属好奇,百忙之中抽出闲暇,来看看这个壮拳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结果不看不知道,真有点儿心疼曹老二和他手下的兵...... 根本就不教什么招式,把十几个大汉关一个屋子里,侬继思往门口一站,冷冰冰就一句话: “只有一个人能站着出来。” 唐奕都看傻了,这哪里是训练人?这特么就是训练野兽! 别说屋里的人了,唐奕在外面看着都是呲牙咧嘴,太特么血腥了...... 正在这时,范纯礼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海面上来了两条船!” 唐奕头都没回,“算着日子,贾相爷该回来了,是他?” “其中一艘看着像,另一艘......” “另一艘是海州船厂的越洋船。” 唐奕一怔,“越洋船?” 交占两州平定之后,王则海的海队已经尽数归港,经过半个月的休整准备,五天之后就要再航美洲了。 涯州港外,可是没有越洋船的。 心中咯噔一声,猛的看向范纯礼,“你是说....” 范纯礼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走,看看去!” 唐奕急匆匆往外跑,这边儿曹老二正好鼻青脸肿的从小房儿里出来。 望着急奔的背影,“诶诶,哥们儿一个打九个,你不夸夸咱?” 唐奕哪有心思理他? “自己玩去!” 曹觉一疑,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好奇的跟了出去。 ...... 三人一路狂奔直奔码头。 等唐奕到的时候,正好两条船也靠岸入港。 贾相爷扬着下巴正从船上下来,一见唐奕果然在侧相迎,迈着四方步就踱步过来。 “还是涯州呆着舒服啊,四季宜人。” 唐奕没搭理他。 “咳咳!!”老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未得预期之效,又面容一转,换了套说辞。 “此番还算如意,且不可有下次!!” “......” 唐奕又没搭理他。 贾相爷急了,被无视了。 干脆也不装了,眉毛一立,“小疯子!!?你......” “一边呆着去!”唐奕一句话没把贾相爷噎死。 不过,老贾也终于看出了不对,唐奕面沉似水,越来越阴,一眨不眨地盯着一个方向。 “怎么了?” 唐奕还是没答。 他现在心直往下沉!! 一到码头,他就认出这是宋楷的座船。因为船上的很多水手都是他亲自教出来的,又怎能不认得? 可是,本应是三艘越洋船西行,为什么只回来一艘? 还有......直到现在,他也没看见宋楷和祁雪峰的身影。 ...... 唐奕感觉十分不好,应该是出事儿了! 这时,一个阿拉伯装扮的中年人从船上下来,拦下一个码头工人,恭敬的一礼,“请问,大宋的癫王唐奕,在涯州吗?” 工人瞪了那人一眼,“癫王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是是是是!!”那人这才知道无礼了,急急陪罪。 “外邦人,不懂大宋礼数,还请原谅。” “还请朋友帮个忙,我从万里之外而来,有急事求见癫王殿下。” .... “你找癫王?” 一个声音从韦拉的身后传来,韦拉一回头,就见一英武青年为首,一老两少三人在后,已经站在了身边。 “您是....” 不等唐奕作答,那码头工人已经奉上大礼,“见过癫王殿下!” 韦拉一怔,随之大喜。 “您就是万能的癫王唐奕吗?” “我可算见到你了!” 唐奕眉头皱的更深。 “你的船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宋郎中让小人把船开回来的,还让小人把......” 话说一半,唐奕已经怒吼出声: “他人呢!?” 韦拉吓了一跳,“宋,宋郎中......还在万里之外的....魔鬼之城....” 唐奕大急,“是死是活!?” 唐奕的样子太过骇人,韦拉急道,“还活着...” “不过...”心虚的继续道。“不过祁掌使他...” “被魔鬼处以了....” “火刑!” “!!!!” 嗡的一声,唐奕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踉跄倒退,险些站立不稳。 舌根发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说!!怎么回事!?” ...... —————————— 其实,并不复杂。 ...... 礼仪上邦,圣学治下。 天真的祁、宋二人以为,欧罗巴的统治者和大宋一样,尊礼重信。 天真的以为,怀璧其罪的丑恶,不会出现在那个同样璀璨的文明国度。 天真的以为,欧罗巴的信仰和大宋的佛祖、真君一样仁慈!!! 天真的以为,他在罗马会得到西撒克斯(英国)一样的礼遇。 正因这数些天真,酿成了今日的悲剧...... 随着哈里发王朝的日渐衰落,激进的塞尔柱人开始霸占中东,与神圣罗马之间的关系日趋恶化,更不允许阿拉伯商人与神圣马罗的异端们往来。 罗马城的贵族老爷们、教廷里的神仆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从遥远东方飘洋过海贩卖过来的陶瓷与丝绸了。 突然之间,三艘满载着财宝的巨舟驶入了罗马,让他们怎么能不动心呢? 而这宝藏的拥有者还是一个大嘴巴,竟与交易的罗马贵族吹嘘他们的万里行程,声称地球是圆的! 这无疑触动了神的权威,也为那些觊觎宝藏的贪婪落下了口实。 毫无意外,祁雪峰和宋楷被囚禁,三船财宝被霸占。 原本事情发生到这一步并不算最坏,罗马人并不傻,也不想彻底得罪那个遥远而神密的国度。 他们只想占有财宝,并不想杀人。 可是.... 圣人之学显然没有教会祁雪峰什么叫委曲求全,却和唐奕学会了什么叫真理不屈。 在公开审判二人的众目睽睽之下,祁雪峰向他们的神问了一个问题......那个问题是当年在大宋还没出来的时候,与唐奕闲聊,唐奕的一句笑谈。 “万能的神能造出一块他也搬不动的石头吗?” 没有人回答! 也没有人回答得出来这样一个逻辑悖论!! ...... 于是.... ———————— 火刑!! 唐奕的脑袋里就剩下“火刑”二字!! “这个傻子!!!” 做为一个穿越者,他太了解什么是火刑了,太了解教庭的火刑柱下湮灭了多少求知、探索的伟大灵魂了。 法国人的英雄:圣女贞德.... 宣扬日心说的布鲁诺.... 还有.... 同样信奉地球是圆的,而被绑上火刑柱的阿斯科里。 现在.... 祁雪峰走在了他们的前面。 咔....咔! 唐奕的拳头攥的咔咔作响,眼神几欲喷火。 韦拉在旁虽有惊惧,可还是弱弱出声: “当务之急,殿下还是想想怎么救出宋郎中吧....” “罗马人之所以没有杀他,是因为他们还想要更多的宋朝财宝。” “他们想要什么....” “十,十船陶瓷和丝绸....” 韦拉更是气弱,他很清楚,罗马人要的太多了。 “十船!?” 唐奕声音更冷,猛然大喝。 “范老三!” “在呢!”范纯礼眼中含泪。“说!怎么能救为庸,为白山报仇!?” “告诉王则海,卸下所有冗余物资!” “原地待命!!” ...... “曹老二!!!” “在!”曹觉也是两眼腥红。 祁雪峰他不太熟,可是宋楷也是他兄弟。 “传令涯州军....校场列队!” 说着话,唐奕杀气腾腾,转身朝涯州军营行去。 “十船瓷器、丝绸?” “老子给你送十船炮弹!” ...... —————————————— 啰嗦两句,涉及宗教,不能写太明白,大伙儿自行体会吧。 还有,感谢大家,感谢你们每一个人,感谢.... 一日十盟,盟主数量来到了67个,距离百盟又近了一大步! 舔着脸求一波盟主,喜欢大宋,心有余力的,兄弟需要你们的支持。 今天终于敢说出口了,苍山想要起点十五年来第四十个“百盟争霸”荣誉勋章。 我要做集齐七颗龙珠的男人!! 第853章 遥远 七十二盟!!加更!没人改错字,将就看。 —————— 涯州军营,校场之上。 六万涯州军肃穆而立,眼望将台上的唐奕.....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数月之前,唐奕也是在这里,发起了灭国之战! “就在刚刚...” 悠悠开口,唐奕面目狰狞!! “就在刚刚本王得到一个噩耗。” “我大宋使臣,受困万里之外!” “一死....一囚!” 说到这里,唐奕眼中献出悲戚... “你们没有见过他们,甚至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亦不知道他们为大宋做出了何等贡献。” “而且.....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此时此刻,唐奕眼前不由浮现出祁雪峰离去时的粼粼种种.... 东瀛海岸旁的挥手.... 那句:等着我,航穿这大海! 想起观澜书院之中加上沈存中,三人的彻夜长谈,遨游在科学之中的畅快淋漓。 想起,海州船厂....二人绘下的宏伟蓝图,一同揭开那座为船工立下的丰碑! 想起他的妻子就在涯州... 想起....他的儿子...尚未成年。 想起...那张朴实,而坚毅的面容..... 猛的瞪圆双目!! “老子也不说虚的...” “报仇!!” “杀一人,还十命百命!!” “杀一人,灭十城百国!” 看向台下众将! “你们!!” “愿不愿意跟我走一遭!!!?” 啌。 唐奕话音刚落,鸦雀无声的校场之上,一声跨步,格外震撼! 寻声望去,只见侬继思,突兀的跨到万军之前! 眼神之中,杀气凛然。 “分....则羸弱可欺!” “合则!!!” 啌!!! 三千狼兵,随主将跨步向前。 啌!!! 六万涯州军,亦向前一步!与侬继思并肩! 一口同声,震天撼地! “天、下、无、敌!” ... 没有人问那两个人为何被囚被杀。 更没有人在乎万里之外,有多遥远? 涯州军只知道,万里之外蒙难之人,是癫王的兄弟!是大宋子民! 足矣! .... —————————— 涯州军帅帐。 “王则海的船队卸去冗余物资,六万人可全员出动!” 此时离校场誓师已过去半天时间。 唐奕置身营帐,把众人拢到地图前,已经开始筹谋。 “六万精兵,加上一百多艘炮舰!老子要横扫地中海!” 杨文广插话道: “可是一但如此,就没有更多的空间携带给养了。” “此行数万里之遥,不带足粮草,根本就到了罗马。” 对于唐奕这回疯的这么大发,杨文广竟意外的没有反对... 作为一军统帅,他太明白唐奕树立起来的这股精气神有多重要了。现在的涯州军,或者说现在的大宋,一步都不能退! 至于...再次私自用兵.... 好吧,杨文广有点和曹老二他们一个想法了,天塌下来有唐奕顶着,再大的事儿也有贾相爷来平..... 不是他这个带兵的人应该关心的问题。 ... 对于杨文广的担心,唐奕却不再意。“这一路有韦拉引领,我已经与他沟通过了。” “他有办法让我们在朱罗(印度半岛)、阿拉伯海东岸的、还有埃及停靠补给。” 杨文广看着唐奕所指的几个地方,暗自点头,如此一来倒是可行。 可是... “真的有必要全军出击吗?” “依那个大食人所说,罗马并不算大,只攻一城,且有火神炮之且,有一万精兵足以!” 唐奕缓缓摇头,“要打....那就饿虎扑食,不遗余力!” “要打....老子就打到他听见大宋二字就哆嗦!” .... “子浩....” 老贾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之前一直没开口,不是贾相爷想打酱油..... 而是... 而是特么相爷他老人家一时没挺住....在码头上就晕了! 能不晕吗?特么脚刚沾地啊...独揽大权的美梦还没开始作呢啊.... 这疯子就又搞事情?贾昌朝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智,答应给唐奕擦屁股? 这疯子的屁股,太脏!!是那么好擦的吗? “有必要吗?” 贾昌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毕竟被囚之人里有宋公序的公子。 “两个人....” “劳六万之师远征?” 这笔买卖不划算!就算宋公序在此,他也得掂量掂量,六万人去救一个人,值不值得? 指着桌案上,唐奕正在用的那张山河图....“为庸是深明大义的孩子!” “他让那个大食人回来,也不是来求援的,他是来给你送图的!!” 宋楷的原话就是让韦拉把图送到大宋癫王手中。根本没提赎人的事儿! 是那个大食人多嘴,才有了十船丝货,换宋楷一条命这一说。 ... 唐奕听了老贾的话,停了下来。 眼神一眯,声音阴森可怖的看着贾子明。! “相爷要劝我?” “呃....” 老贾一弱,不敢再说了,唐奕的面目太过狰狞... “老夫...只是想让你理性对待,莫要逞能....” 唐奕一抬手,也指着山河图,只不过他指的是图上的斑斑血迹!! “这是什么?” “这是血!宋人的血!” “祁白山的血!!” “当他们对祁白山施以酷刑之时,这张图就在他身上!” “他们践踏的不光是大宋的人,还有大宋的这张图!!” .... 老贾哑口无言,看了看图,又看了看唐奕,登时面容一垮。 “可是....” “可是这回你让老夫怎么去和陛下说啊!?” 上回就是连蒙带唬,靠着撞柱子才过关的,这回.... 你让我真撞是怎地? “好说!!” 唐奕毅然决然,拿起桌上纸笔。龙蛇笔走,百言顿成... 落笔,划拉一声甩给老贾,“拿去,上呈官家!!” .... 老贾接过一看,瞪时差点又晕过去。 这特么也别? ———————————— 行不行还真不是好贾说了算,而是赵祯。 此时此刻!! 唐奕的那封手书,还有那张染血的山河图,就罢在赵祯面前。 ... 罗马在哪,罗马是什么马。为什么只两船破碗烂布,就心生歹意。对于深居幽宫的赵祯来说,没有任何概念... 他甚至觉得,罗马人好愚蠢!你张嘴管我要啊?我给你啊?何必招惹那个疯子? 现在现在唐奕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唐奕去了那里.... 带着他的六万兵马,去了那里.... 很遥远,不知何时,能够回来。 ... 缓缓打开唐奕的手书。映入眼帘的是寥寥数句: ——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 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 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逼于天。 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陷阵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 .... 赵祯有些哭笑不得.... 还以为这小混蛋会耍无赖,会套近呼,亦或是直接出疯话,让赵祯管他不住。 可是哪成想他这回改成背书了.... 这分明就是汉时大将陈汤上汉元帝的奏疏,一字不落!! 什么意思?想学陈汤,远击蛮夷? 本想弃之一旁,可是目光扫向最后两句,心中甚是轻视的赵祯。 只觉那刚劲笔力,犹如撼天臣锤,锤锤直击心魄!! 一股热血,愤然上涌,不能自已.... .... “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 “明犯强汉者,虽远....” “必、诛!” ... “嘶!!” 赵祯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唐奕行此文之用意! 他不光在在学陈汤.... 他在表明决心之余,亦在质问赵祯!! 汉亦如此,宋何以不可为之!? 难道大宋官家还比不上一个汉元帝吗? “这....”赵祯几近无语.... “这混仗东西,还将了朕一计?” 下面的贾昌朝,低着头,一句话就把赵祯顶了回去.... “陛下多虑了....癫王这是在‘做’陈汤...” “而不是学。” “做....” 赵祯骇然怔住! 学陈汤可以,做陈汤可不是什么好事。 陈汤最后的下场,并不美好。 “他....这是何意?” 老贾回道:“意思就是,他没想过会有好下场!” .... 这句话一下子触动的赵祯,十余年间,唐奕为这个国家做下的的种种行径,一一在脑中清晰。 “诶....”长叹一声,却是无话可说.... 展开那份染血的山河图.... 真正的那个天下!第一次展现在赵祯面前... 除了极北之地尚有一片空白,其它地方,差不多已经画全。 图上还有有一条虚线.... 是祁雪峰与宋楷带领船队留下的足迹,一路向东,走了一个圆。终于回到大宋。 天下....至圆!! 唐奕的天下至圆,无可辩驳的呈现在赵祯面前。 可惜,赵祯此时却没有心情关心,这天下至圆会给他带来多少的麻烦。 甚至不再关心,唐奕尾大不掉的权力,是不是会威胁他的皇权。 老皇帝伏在图上,细细寻找,细细寻找.... 他在找.... 找哪里是罗马,对应那小小一点的大宋,会有多远。 终于,在山河图中间靠左的位置看到罗马二字。 赵祯一下子怔住了....双目无神的嘟囔开来。 “怎么...” “怎么这么远?” 若和当年陈汤远击西域相比,陈汤只能算是在家门口转了一圈儿.... 渐渐的,老目之中隐有湿润。 呜呼哀哉,叹哭不止.... 终是道出心声。“此去何止万里?” “倍万远之,亦不为过....” “数年方归,是为万幸...” “朕.....朕有生年,尚有再见之期吗?....” .... —————————— 友情提示:祁雪峰由“月亮太婉约”倾情客串。(这个结局,是早就设定好的,大家不用纠结了。) 当然,月亮还不急领盒饭,送个大礼给你。 单章,回答两个问题 状态不好懒一天,晚点更。 开个单章说两个问题。 第一个,关于是不是快要结局了的问题。 这一点,其实苍山早就有了规划,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说。 我只能告诉大家,苍山不会为了多赚钱而记一堆流水账,更不会为了别的什么原因草草收场。 《大宋》会在它应该结束的时候结束。它结束的时候也一定是我能做到最接近完美的时候。 ... 至于为什么去打罗马了,貌似打完罗马就没什么事儿干了。 原因很简单,我就是不想按照套路写。 打完交趾平大理,平了大理平西夏,然后再收拾大辽,美洲澳洲一路推.... 堆为农业,堆工业,改完军制改官场....没意思,即没有新鲜感,也没有写下去的激情。 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大宋》这本书,它就不是按照正常逻辑来写的,也不是按照什么时候应该干什么事儿来推动剧情的。 靠的是什么呢?靠的是书里的情感。 从最开始,唐奕脑袋一热要救范仲淹开始,每一步都是靠着唐奕的真性情在一步一步走下去。 他选了一条最合心的路,而不是最平坦的路。 不一定合逻辑,但一定合人情。 ... 第二个问题,关于书友们要客串文中的角色。 这个事儿有点麻烦。 苍山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这段时间更新不给力,但是也没闲着。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完本,苍山保证,全程无尿点。所有的剧情,都已经想好了。 但是如此一来,文中所有出彩的,让人印象深刻的配角,都已经设计好了。很难再安插进去了。 下本书吧,有意客串的书友可以从qq或者微信直接联系苍山预订。我尽我最大的努力让每一个人都满意。 (吐槽群一个千人群已经满了,v群和吐槽二群还有空位。群号在简介里) ... 第三... 咦... 不是说只有两个问题吗? 好吧,话唠癌.... 之前说过一次要送大伙儿小礼物的事情,之后因为个人原因,又是弄房子又是搬家,加之书友聚会一拖再拖。 告诉大家,这事儿苍山没忘,只不过最近有一个很特别的小想法,正在尝试着付诸实施。但愿不久之后,会给你们一个小惊喜。 第854章 大宋不高兴 赵祯现在岁不满五十,可是自家事只有自家知道。从小就体弱多病的赵祯,感觉这几年却是越来越虚乏了。 唐奕这一走,三年五载还好说,要是十年八年...... 能不能再见一面,却是要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里,赵祯更是泪目怆然,确有几分后悔这两年与唐奕之间的相处。 无助的抬眼看向殿上的贾昌朝与范仲淹。 “能不能把他追回来?” “别走了......” 老贾一阵恍惚,直到现在才算依稀明白,官家与小疯子之间那复杂难明的情感。 可是,追回来,何从谈起? “陛下......”缓缓弯腰施礼,语气之中满是劝慰。 “癫王已经西去近一个月了。” “都走了一个月了?”下意识低头看图,最后一丝侥幸亦荡然无存。 “一个月......得走到哪儿了?” “陛下!”贾昌朝再次出声提醒。 “依臣之见,现在诏回癫王已是无望,还是想想如何善后吧!” “如何善后?”赵祯恢复一丝清明。 对的,如何善后......却是一个难题了。 此事不用赵祯对唐奕怎么办,这一次,满朝的文臣定是没那么好糊弄了。 第一次私自用兵,还可以用开疆扩土、百姓群情来压一压文官。 可是这第二次...... 首先,罗马这个地方,大伙儿连听都没听过。 其次,第一次朝廷没有追究,紧接着就是第二次,这就是骄纵了。 再者,唐奕要是和文人弄出这一出,怎么都好说,你别说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那也好商量。 但是,与武人,那就要另说了。 杨文广可以建功一次,却不能建功二次。 大宋朝有一个狄汉臣,就不能再出一个杨相公了。 所以,这次就不是一个“不用交待”,就能蒙混过关的了。 ...... 事实上,唐奕的这次远征所带来的后果,远比贾昌朝和赵祯等人预料的要严重的多。 可以用“大宋不高兴!”这一句话来概括。 首先,文臣不高兴。 这是意料之中。 诟病唐奕的同时,果然也把杨文广拉下了水。而且,都知道唐疯子不好惹,便极为默契的把杨文广推到了最前面。 几番朝堂征伐,弄的好像杨文广比唐奕的罪过还大,非诛之而不能泄群愤。 可是,问题来了。杨文广跟着唐奕去打罗马了,你就算要杀他都抓不着人。 怎么办呢? 自然难不倒这些文臣,他们又把矛头调转到杨家的二号人物——杨怀玉身上。 赵祯迫于压力,也出于对将门与武人的一个警告,毕竟杨文广这次确实有点......过了。 最终屈服于群臣,降旨免杨怀玉阎王营都指挥使之职,诏回京中醒罪,以勘后用! ...... 官家终于处置杨家,文官自然视为大胜,一时之间欢喜鼓舞,倒是平息了几分朝局。 可是,明眼人对此也只是报以冷笑。 像贾昌朝、文彦博,现在心里面就一个想法: 傻叉!! 官家处置杨家,那就意味着在给唐奕分散火力,说明这个癫王殿下依旧圣宠无二,地位稳固。 呵呵.... 现在唐疯子不在,你们倒是爽了。可是忘了当年构陷狄青那次,唐疯子是怎么发飙的吗? 等他回来,能有你们的好果子才怪!! ...... 不过,杨怀玉回京,阎王营却依旧要留在辽河口,那么问题来了:谁去接杨怀玉的班呢?谁去带领那只大宋第一神军呢? 选来选去,一个最不应该去的人,被强推上了台面。 石全福!! 特么石全福也是日了狗了。 石家几兄弟,老三石全海憨厚、老五石全安奸猾、老大石全福......窝囊,这是满朝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 连石全福自己都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不指望出头,就靠着蒙荫家族,凑合着过一辈子就完了。 你看他跟唐奕,跟文彦博办的那几次差就知道,这货就没什么脾气,也没什么志向,得过且过,你让他去带阎王营? 不就是扯淡嘛...... 别说他自己没信心,阎王营里那帮活土匪、活阎王也得听他的才算吧? 交割京中事务,石全福不情不愿的北上辽口河,连托词过了年再去,官家都没准。 到了地方,杨怀玉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这是杨怀玉从无到有,一手拉起来的队伍,交给这么一个窝囊废,杨怀玉当然不乐意。 可惜,皇命难违! “且交与你带着,若有差池,咱们京中再见!” 石全福都快哭了,上前扯着杨怀玉的衣袖。 “我的贤弟啊,我也不想来这苦寒之地啊!” “且心放在肚子里,为兄自知不能胜任,先把风头过了,立刻上书,把我再调回京去。” “到时,这阎王营还是你的阎王营!” 这话已经说的相当到位了。 可是,杨怀玉听闻,不但不喜,反而更怒。 此等无能懦弱之辈,阎王营交给他一天,杨怀玉都受不了。 而满营将士就眼瞅着石全福在那儿低眉臊眼,也是大皱其眉。 就这货色,也敢进阎王营的门? 也别等你上书了,一个个卯足了劲儿,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把这个孬货挤走。 于是乎,杨怀玉离开辽河口的第二天,石全福就知道这帮活阎王有多难带了...... 一大早。 鸡还没叫鸣,王都头(现在是王挥指使)就一脚踹开了石全福的房门。 “石将军,该起来出操了!” 石全福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迷迷糊糊被拉起来,迷迷糊糊到了校场。 然后,脚后根还没站稳,刚穿在身上的棉衣大氅还没捂热呼,就被王都头扒了下来。 石全福大惊,“你,你,你这是做甚?” 王都头一挑眉头,“出操!” “出操也不至于....” “石将军....”王都头阴阳怪气,“你往场下看!” “......” 校场之下,两千来个汉子赤裸上身,只穿衬裤,一个个标枪一般站立的画面即刻映入眼帘。 石全福一个激灵,心道,他们不会让我也扒光了吧? 急忙阻止王都头,“且慢!!且慢!!” “你这鲁莽行事,成何体统?” 王都头才不管那个,“石将军新来不知,这就是阎王营的体统!” “住手!”一计不成,再施二计。“本将是你的上司,怎敢以下犯上?动手动脚也就算了,却是连营帅!都帅,都不听得一声!” 王都头还是不吃那一套,“嘿!!!” “想俺叫你营帅啊?你也得配啊?” “你!!” “你什么你!?” “不服你可以和你爹去哭诉啊?” “实在不行,写折子告老子啊!?” “我....” 石全福哀嚎一声,败下阵来。 而王都头此时也是把他扒的只剩下衣,正值腊月啊,数九寒天,滴水成冰! 石大少爷在京城里养尊处优,当了半辈子的老爷兵,哪受得了这个? 满心绝望,瑟瑟发抖,不知道这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才是。 “王指挥!王大哥!!!” “王阎王!!” “放兄弟一马!以后你是老大,总行了吧?” ...... 石全福的求饶不但没能换回阎王营众将的同情,反倒让所有人现出更加鄙夷的目光。 这些血里火里滚三滚、南征北战死又活的汉子们,不允许一丝一毫的懦弱出现在阎王营。 ...... —————————— 不管阎王营多么不乐意,也不管石全福多么不情愿,总之,文官们算是爽了。 一剑三雕!即收拾了杨家,恶心了石家,还捎带手把阎王营给算计了一道。 ...... 然后,是武将们不高兴了。 抛去石全福、杨怀玉不说,大伙儿日子都不好过,也没工夫管这闲事。 况且,唐奕带着六万涯州军一走,引发的一连串连锁反应,也没有时间让他们管别人的好坏。 ...... 首先,涯州军不在涯州,消息一传出去,交、占两州的反抗势力感觉威慑不在,又有抬头。 赵祯无奈,开始向两州增兵。 之后,大宋新年刚过,原本与占婆国接壤的吴哥王朝开始发难。不承认大宋继承占婆的边境,进军占州,要大宋以吴哥朝的主张,重新修定边境。 大宋当然不能听之认知,别人也就算了,特么一个吴哥都来叫板,这不是几亩破地的问题,而是尊严问题。 赵祯于二月初三,下诏石进武,举禁军二十万,南下占州,驱除吴哥。 ...... 好吧,其实就是虚张声势! 大宋哪来的可战之兵?就是京城里的老爷兵。而且,说是二十万,实则连十万都不到。吓唬吓唬吴哥蛮子而已,就没打算真打。 可是,打没打算真动手另说,关键在于,石进武南下,而京中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少壮派将领王守忠也被调出了京。 大宋一下子向南方派兵二十万,又把三衙统帅之一的马军都指挥石进武派了出去,西夏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大宋显然无暇顾忌西北局势。 李祚谅即刻下令,向李杰论发起总攻,大有决战之势。 而西夏局热的恶化,难免会波及大宋。大批西夏民众涌入大宋避难,而没投靠大宋的人则是落草为寇,大肆在两国边境烧杀劫掠。 赵祯虽然无力出兵镇压,可是西北主将石金勇显然没有能力处置这么复杂的局面。再说了,石家已经有一个人领兵在外,那就不能再把石金勇放在西北了。 急令王守忠北进太原,接替石金勇。 ...... 如此一来,开封城中将才空虚,只剩一个老将王德用可堪大用! 没办法,赵祯只得又亲请王德用出山,授职殿前副点检(正的太祖干过,遂不设)统领三衙。 可怜王老爷子八十多岁高龄,还要每日进出宫墙,主理军务。 老头儿没把唐奕骂死!! “小混蛋!且等你归来,老夫打断你的腿,看你还往哪儿跑!” 老头儿在发怒的同时,也在悲哀;在骂唐奕的当口,也在想唐奕.... 煌煌大宋,可用之将寥寥数人!!竟落到如此地步,老头儿怎能不痛心疾首? 心心念那小疯子赶紧回来吧,好一扫阴霾,重塑军魂! ...... ———————— 文臣武将皆不高兴,还有两个人也不高兴—— 魏国公和韩瘸子。 特么算计来算计去,就是没算计到唐奕把人和炮都带走了,这他们还上哪儿弄去? 眼瞅了西夏这一大助力就要飞了,老哥俩儿抓耳挠腮,苦想数日。 “要不,还是从涯州下手吧?” 魏国公有点不确定,“他把火神炮都带走了,可是铸造的工匠总不能带走吧?” “对!”韩瘸子一拍大腿。 能铸造火神炮,必是铁艺精湛之人,这种人涯州应该不多。 “深挖!一定挖得到!” ...... ———————— 总结下来: 赵祯不高兴,因为他怕再也见不到唐奕了。 文臣不高兴,因为武将又在出头。 武将不高兴,因为他们不想出这个头。 魏国公不高兴,因为火神炮他拿不着。 ...... 罗马人不高兴... 因为那个大食商人离开地中海已经快一年半了,还没能他们带来那十船宝藏。 ...... 赛尔柱人也很不高兴.... 因为,唐奕把兵马带到了家门口。 ...... 而这些激进的圣教徒显然对这个来自东方的神秘古国并不陌生,且充满着敌意! .... ———————— 塞尔柱帝国为什么仇视大宋呢? 其实,他们仇视的不是大宋,而是汉人。 原因无它,因为塞尔柱人还有一个名字—— 塞尔柱......突厥人。 没错,突厥! 虽然这个突厥不是被“天可汗”李世民打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东突厥,而是西突厥的一支,土库曼突厥人的后裔。 但是,不管怎么说,东西突厥都是操着相同语言,用着相同文字,供奉相同祖先,且崇拜着相同的金狼王旗。 而且,现在的塞尔柱人之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当年东突厥逃入西亚,容入到突厥族群中的子孙。 对于那让他们失去草原,失去牛羊,远遁万里的汉人,怎么可能心怀善意?? 当浩浩荡荡的大宋船队停靠在阿拉伯海的北岸,迎接唐奕的,不是韦拉安排好的补给商队,而是无边无际的...... 塞尔柱骑兵! ...... 塞尔柱帝国的苏丹(国王)玛列克沙赫御驾亲来,高头大马、盔明甲亮,位列万军之首。 望着海湾之内连天蔽日巨舟战舰,迎风咧咧的大宋龙旗..... 呃......沙赫有点虚。 心道,情报有误吧?特么不是说大宋朝很好欺负的吗? ...... ———————— (四千字,今晚不确定还有没有。) 46 第855章 谁亮刀子,轰谁 八十三盟了,距离百盟还差十七个...... 需要大家的助攻。 特别感谢每一个支持苍山的兄弟,这里不一一点名,百盟之后,一同拜谢。 ...... ———————— 韦拉做为阿拉伯商路之上资深的商人,负责着大宋远征军在各国的补给,当然,掏钱的是唐奕。 此次在塞尔柱帝国进行补给,其实韦拉是不太同意的。 因为尽管塞尔柱人此时已经是哈阿伯世界的领头羊,不但已经定都巴格达,而且阿拉伯帝国的哈里发们也尽在沙赫苏丹(苏丹不是现在的国家名,而是阿拉伯帝国的官职)的掌握之中。 但是,身为一个什叶派教众,韦拉对这些从草原来的激进份子可是没什么好感的。 只是,不知为何,大宋癫王甚至不惜绕了一个大弯,没有直线横渡阿拉伯海,而是沿海岩向北,执意要在塞尔柱停靠。 ...... 问题来了,数万的补给,如此庞大的粮草购买,即使是在幅员辽阔的塞尔柱帝国,也不可能不惊动塞尔柱苏丹。 当沙赫苏丹得知,遥远的东方古国想要远征罗马的时候,他笑了。 尽管在他的信念之中,罗马住着世界上最邪恶的魔鬼......不用自己出手就能有人去攻打,这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沙赫的心中和罗马人一样,也住着一个魔鬼—— 贪婪。 宋人购买粮草所花费的黄金白银,还有珍贵的陶瓷、丝绸,让沙赫同样动心。 而据情报所知,宋人这次只带了一百多船的军队,还有另外一百多船装的都是物资。 要是那一百多船装的都是黄金白银、陶瓷、丝绸,那足够买下整个塞尔柱帝国。这让沙赫觉得,这次不应该仅仅是做一次生意,而是要吃下全部。 所以,他决定放过罗马人一次,他要劫杀大宋远征军,继而吞下所有的财宝。 ...... ———————————— 可是,当无边无际的大宋船队降临海岸线,当黑压压的装备精良的大宋军队从船上登陆...... 沙赫第一个念头是——想哭。 第二个念头,他要亲手咔嚓了那个抵送情报的探子。 这确实是一百多艘船没错,可是,特么你倒是告诉我这船到底有多大啊? 即使最大的阿拉伯帆船,在这种庞然大物面前也只能算是舢板,一船都快顶上十船了。 ...... 本以为一百船撑死能有一万兵力,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沙赫带了三万塞尔柱精英战士。 以为三倍于敌,必可全胜。 结果...... 看这阵势,乌泱泱的宋兵数也数不清,都快三倍于他了。 “命令前军不能妄动!” 一命下达,沙赫还是有点不放心,他还是很识实务的。 算了,和财宝相比,命更重要。 “全军听令,后撤两百步!” 他怕擦枪走火。 边上一个盔明甲亮的络腮胡子有点看不下去了,身为塞尔柱的御前大将、骑兵统帅,未战先缩,自然接受不了。 “沙赫苏丹,我们是骑兵,即使不敌,也可以......” 沙赫摇了摇头,“情形有变,见机行事。” 一个理智的国王是要肥肉到嘴之前慎之又慎。 “他们只是过路,如果威胁一番能落下一点好处最好。只要他们不硬拼,也没必要惹这个麻烦......” “再说....” 后面的话沙赫没说明,不过心里早有计较。等这些宋人劳师动众杀到地中海,再和罗马人拼上一场之后......肯定就没现在这么威风了吧? 到时,说不定连罗马魔鬼也能一同吃下去! 大胡子无奈,看了眼乌泱泱的宋军,心说,还是听苏丹的吧,这仗不好打。 向一旁的一位弯刀骑士点了点头。 骑士得将令,蹡踉一声抽出腰间弯刀,斜指向天,向后两挥。 这是塞尔柱人的刀令,随着刀令下达,前来打劫的三万塞尔柱骑兵向后让出两百步的空间。 眼睁睁看着大宋远征军: 下船.... 列阵.... 啪嗒.... 往地上一坐,就地休整。 根本就没把他们当回事儿。 ...... ———————— “啧啧啧....” 船上的唐奕眼望岸上的形势,无趣的砸吧着嘴。 “还是格局太小啊!” 两三万人你就想打劫老子?特么在耶律洪基二十万大军面前,小爷也没皱一下眉头啊! “所以说啊,离中原越远,这帮土匪就越不成气候喽。” 边上的杨文广没说什么,倒是曹老二一边比划着甲板上的火神炮,一边打趣出声儿。 “这可没补给啊!” “打不打?一炮,中间穿得最漂亮的那个花架子保准散架!” 唐奕瞪了曹老二一眼,这货起哄架秧子的本事是越来越纯熟。上回也是他,非留秀才和石全安“断后”,结果断出来一个累赘占婆。 “一边呆着去!!咱们是礼仪之邦懂不懂?”翻着白眼就要下船。“怎么也得容人家说上几句嘛!” 走了几步,又有点不放心,回头嘱咐曹老二: “看谁亮刀子,轰谁!” ...... 杨文广现在面色轻松,也没当回事儿。 他见过大炮之威,现在塞尔柱人全在炮舰的射程之内,而且对面还是骑兵,大炮一响,别说三万,就是三十万也是瞬间马惊阵乱。 随着唐奕下船。 虽然不担心打不过,可是仍然有一个问题解决不了。 “他们显然没给咱们准备补给。” 唐奕嘿嘿一笑,“所以才要去聊嘛。” 杨文广不以为意,“根本不用出动涯州军,火神炮一响,敌军必败!” 拧着眉头,“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嘿嘿。” 唐奕奸笑,“还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伯父。” 不过,却是没说他打的什么主意,又卖了一个关子。 “死人对我不重要,活人对我很重要......所以,现在还不能让塞尔柱人去死。” 杨文广听的云里雾里,还想问明白,可是说着话已经上了岸。唐奕叫上韦拉做为翻译,缓步向沙赫的方向行去。 啌!! 六万涯州军等唐奕刚行到最前,啌的一声站立起来。 精气神一变,登时冲天杀气弥漫当场。 哐哐哐!! 整齐划一,落后唐奕数个身位,一起向塞尔柱人压了过去。 沙赫苏丹暗暗咂舌,只看气势,就是不败精兵。 阵脚微乱,急忙稳住心神,小心戒备。 不过还好,宋军只在阵前两百丈停了下来。 只一飒爽男子、一老年将军,还有一个缠头的阿拉伯人突出战阵,向前走来。 正好在一箭之地,弓手射程之外,三人站定。 沙赫长出一口气,与大胡子对视一眼,轻夹马腹,缓缓上前。 ...... 待五人聚于一处,大胡子一指身边的沙赫,“这位是哈里发王朝的大苏丹...赛尔柱帝国的国王陛下....土库曼突厥人的可汗....草原金狼帐的继承者。” “玛列克、沙赫。” (韦拉的翻译自动隐形) ...... 名头还挺多,对此唐奕只是微微一笑。 “宋人....唐奕。” 沙赫脸色一黑,就这阵势,显然眼前这位并非“宋人唐奕”这么简单。 可是,特么为什么他那么短,我那么长...... 却好像他的比较拉风一点呢? 那边的大胡子可不知道皇帝陛下在想什么,继续问话: “中原来的汉人,你们带大军来到我们塞尔柱的土地,所图何事!?” 大胡子还挺硬气,上来就是质问唐奕。 经韦拉翻译,唐奕听完就笑了,语气可是和煦得多。 “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四下扫看,“不过,好像你们并不想与我们做生意......那咱们就来谈谈,这仗要怎么打吧!” 大胡子一激灵,“要打?”看向国王陛下。 沙赫面色一窘,不能再端着了,只得出声道:“中原来的汉人,我想你误会了。” “我们并不想与中原人为敌,相反,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唐奕一扁嘴,一副不信的样子。 “那我的补给呢!?”语气之中可是一点没把这位塞尔柱帝国放在眼里。 “补给......”沙赫语塞,半天才胡乱搪塞。“补给很快就能送来。” 唐奕笑了,“你的军队到了,可是我的补给却没到!!” 玩味的看着沙赫,“看来,你并不认为我是聪明人啊?” “这......” 沙赫窘迫的面色发红,心说,来看今天是栽了。 转头对大胡子道:“命令全军,后撤千步!” 再看向唐奕,“你的补给三日之内即送到这里。” “不过,原本的价钱要变一变......”心虚的沙赫苏丹思考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决定敲上一笔。 “两倍!” 实在不行,宋人可以还价嘛! “这是真主的意愿,中原人可还满意?” 满意? 相当满意! 唐奕连还价的想法都没有。 其实唐奕就是虚张声势,就算沙赫要三倍五倍,他都不带还价的。 可能这货要是再硬气一点儿,就换成唐奕求他了...... 原因很简单,唐奕根本不想和塞尔柱人开战,他有一个天大的企图只有赛尔柱人能帮他达成。 为了那个目标,装一回孙子也是值了! 只见那大胡子回去传令,刀令兵再次抽出弯刀斜指向天。 唐奕暗中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正要和沙赫缓和一下气氛,应下这个“无理要求”...... 轰!!!!! 身后一声震天炮响,吓的唐奕一缩脖子。 轰.... 身前塞尔柱阵地之前随之炸起,那个刀令兵...... 没了! ...... 第856章 one piece “谁特么让你们开炮的!?”唐奕瞪着牛眼,愤然咆哮。 回头就见船上曹觉一脸无辜地摊着手,你说的啊,谁亮刀子轰谁。 ...... 心累。 唐奕就纳闷儿了,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继而又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怎么就非得嘱咐那么一句,给了这货发挥的空间呢? 尴尬地看着沙赫和大胡子,“我说这是个误会,你......信吗?” 咕噜.... 沙赫使劲动了一个喉结,“信......” 不信不行,谁让情势比人强? ...... 眼见炮声一响,黑压压的宋军如得将令,哐的一声震响,擎起兵刃,做势欲冲。 更可怕的是,沙赫可是从来没见过这种,那边火光一闪,这边就是一个大坑的魔法。 什么特么东西? 沙赫傻眼地看着阵前的那个坑,散成一大片的“刀令兵”,还有马嘶人嚎乱成一大片的己方军阵......阵阵的头皮发麻。 强摆出一个“友善”面容,“误会......误会!!” 回头对大胡子使了个眼色,“误会,下令速撤。” ...... 大胡子这个窝囊哟,但也不敢多言,憋屈的再叫一刀令兵行出战阵,位列队前,弯刀一提,传令三军。 ...... 轰!!!! “......” “......” “......” 一人一个坑,相当精确。 ...... “你大爷的!” 唐奕疲惫地闭上眼睛,心里恨不得把曹老二踹海里去。 一脸无辜地看着玛列克沙赫,“如果这还是一个误会,你信......” ...... “不信。” 只见沙赫傻愣愣地看着唐奕,这一次倒是很诚实的。 ...... 唐奕这个难受,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学着委曲求全,第一次试着认怂,结果...... 让曹老二两炮就给轰没了。 深知回天无力,没法再聊下去了了,自己那点小算计怕是也完不成了。 “算了......”长吁一声,收拾心情,立时露出一个决绝之色。 “留下所有粮草物资......” “你们......走吧!” 最后还是心存侥幸,没有痛下杀手灭了塞尔柱。 ...... 沙赫苏丹听闻,一点都不觉得愤怒,反而有莫名喜感,面容扭曲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特么好像是...... 我来打劫你的吧? 这位也是逗逼皇帝,神特么蹦出来一句:“能留点儿吗?” “能!” 仁慈的唐奕一口答应。 ...... ———————————— 战舟之上,海天一色,映衬着渐渐远去的海岸线,唐奕咆哮的怒火仿佛在整个大宋船队上空燃烧。 “你是猪吗!?” “猪吗!?” “猪吗!!!?” 曹觉一脸无辜,“要怪你也怪不着我啊?” “谁知道这帮蛮子用的是刀令?” “那你说谁亮刀子,就,我就......” “然后就......就那样儿了呗。” “......”唐奕居然气乐了。 这孙子就是故意的! 无力地揉着眉心,气的已经无力咆哮,“老二啊,你坏了我的大事了!” 曹觉不以为意,“不就这个蛮子国吗?你这么小心翼翼干什么?” “蛮子国??”唐奕抬头看他。“这个蛮子国手里有这世上最最珍贵的宝藏!” “你以为就他们惦记咱们的宝贝?老子还惦记打劫他们呢!” “要不是惦记他们手里的东西,早特么动手了,还用你?” “呃......” 见唐奕那般认真,曹老二这才意识到好像是闯祸了。 “什么宝藏?不行咱直接抢不就得了!?” ...... 唐奕长叹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行至船沿,望着渐渐远去的塞尔柱海岸,心中黯然。 错过这次机会,可能就永远失之交臂了。 ...... “到底是什么宝贝?” 大伙儿都好奇起来,什么宝贝能让唐疯子偏偏对这个塞尔柱人拧巴着呢? 可惜,唐奕怔怔发呆,却是再也不说一字了。 ...... 他真的觊觎一件宝贝,一件连他这个穿越者都忍不住心生贪念,一个在现今这个时代,甚至是人类历史上,都称得上是最最珍贵的大宝藏—— 巴格达智慧馆! ...... ———————— 要问阿拉伯世界留给后世最大的财富是什么? 不是数以亿计的狂热信徒,而是持续了数百年之久的翻译运动,是坐落在巴格达,汇聚了人类数千年文明精华的智慧馆藏书! 刨去华夏文明自成一脉,传承不绝不去说,西方与阿拉伯世界曾经出现过两个最为重要的文明结晶。 一个是亚力山大图书馆,另一个就是巴格达智慧馆了。 ...... 亚力山大图书馆尘封着古希腊数千年的智慧结晶,最终毁于战火,其中的藏书几经辗转,最后也湮灭在罗马教会图书馆的大火之中。 是以中世纪的欧洲对他们的祖先希腊和罗马留下的财富、传承仅仅只剩下恢弘的罗马城,还有雅典帕特农神庙的断壁残垣,是阿拉伯人拯救了那些上古智慧,使得希腊和罗马的辉煌能在千年之后重回欧洲。 什么叫文艺复兴? 就是复兴古罗马和希腊的文化底蕴! ...... 从公元八世纪开始,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们作出一个决定,为适应帝国政治、经济、文化和宗教发展的需要,实施博采诸家、兼容并蓄的文化政策,开明的阿拉伯帝国投入重资,大力倡导将古希腊、古罗马、波斯、印度等国的学术典籍译为阿拉伯语。 于是,一群摒弃宗教差异、放下种族仇恨、克服语言鸿沟的伟大学者们,几乎把全世界几千年文明的结晶汇聚到巴格达,翻译整理,保存在巴格达智慧馆之中。 ...... 这其中,涵盖了有关哲学、逻辑学、政治学、天文学、数学、物理学、医学、炼金术、地理学等,几乎所有的学科门类。 包括: 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工具篇》、《范畴篇》、《解释篇》、《逻辑学》、《物理学》、《伦理学》。 柏拉图的《理想国》、《法律篇》。 毕达哥拉斯的《金色格言》。 波尔菲利的《逻辑学入门》。 欧几里德的《几何学原理》。 后来,这项事业甚至上升为阿拔斯王朝的重要政治方针,延续两个多世纪,一直到今天。 巴格达的智慧馆中,不但留下了亚力山大图书馆的火种,同时把东方和阿拉伯世界的文化融入其中。 再过三百年,文艺复兴中的欧洲就是把巴格达智慧馆中的珍贵文献重新翻译回来,以此来奠定了现代文明的基石。 不夸张的说,从文艺复兴让欧洲觉醒,到大航海时代让欧洲崛起,再到第一次工业革命让欧洲称霸世界,后世所谓的科学、哲学,甚至是律法、西方价值观,其萌芽尽出于此。 这些文明进阶的所有功劳都来源于智慧馆,这样一个惊世宝藏,唐奕怎么可能不心生贪念?怎么可能眼睁睁留给欧洲人? 况且,身为穿越者,唐奕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巴格达智慧馆已经今非昔比,可谓是千载难逢之机! 如今,塞尔柱人虽然名义上还是哈里发之下的苏丹,可是实际上,他们已经是巴格达直正的主人。 而这些崇尚极端教义的土库曼人可不会像保护生命一样保护智慧馆,相反,他们认为智慧馆中的藏书都是邪恶的智慧,是不应该被留在巴格达的。 他们不但终止了持续了几个世纪的翻译运动,而且让这个人类智慧的结晶逐渐蒙尘,否则欧洲人又怎么可能把阿拉伯人视若珍宝的智慧馆搬回欧洲,开启什么文兴复兴? ...... ———————— 让唐奕带着涯州军冲进巴格达生抢,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为了这个大宝藏,one piece,他不但把宋为庸先放在了一边,在阿拉伯海多绕了一小段,而且还低声下气,第一次委曲求全,想做一回温柔的唐疯子。 结果...... 让曹老二两炮全特么轰没了! ...... “实在不行....”唐奕越想这事越不能就这么算了。 “实在不行,解决了罗马,救回了宋楷......拼得一身刮,也要杀进巴格达。” “抢不来,老子一把火全特么给他烧了,也得从根儿上灭了他们的种子!” “灭哪儿?”曹老二凑了上来,一听灭谁他就特来劲。 “灭你妹!!” 唐奕没好气地瞪着他。 ...... “咳咳!!”杨文广此时走了过来,算是帮曹觉解了围。 “你们两个先等等吧。” 面色略有难看,对唐奕道:“此次虽然抢了塞尔柱人,可是远没有达到我们原本要补给的粮草数量。这是大问题。” 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后面所有的计划都将被打乱,能不能到得了罗马都是问题,更别说唐奕还想灭这个灭那个了。 ...... 对此唐奕倒是没什么担心,略一沉吟,把韦拉叫了过来。 “从这里到苏伊士,大概要多久?” 韦拉一惊,“殿下要航进红海???这不就,不就更远了吗?” 现在的红海可不是后世,与地中海通过苏伊士运河相连,现在的红海是条死胡同。 唐奕道:“这个你别管,只说多久能到。” 韦拉心中疑惑不减,心说,他不会是想在苏伊士登陆,放弃海路在陆上进攻罗马吧? 这倒是也行得通,虽然麻烦一点,可是比起绕过整个非洲来说也没麻烦到哪去。 “倒是用不了多久。” ...... —————————————— 另一边,玛列克沙赫眼睁睁地看着大宋这帮土匪劫了他的粮草上路,又气又后怕。 大胡子将军适时来到国王陛下身边,“陛下,我们......?” 以他对沙赫的了解,要是仅凭这一次就认为这位带领塞尔柱人从奴隶走向光明,从无家可归到称霸阿拉伯的塞尔柱英雄懦弱可欺,那就大错特错了。 隐忍,是沙赫陛下的优点,睚眦必报,同样也是沙赫的优点,他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 “把汉人远征的消息透露给罗马人,命令帝国所有的苏丹调集兵马在圣城集结!” 沙赫最后再看了一眼大宋船队,决然转身,“中原人......唐奕!!” “我们地中海再见!” ...... 第857章 第一次世界大战 夜幕四临,一轮满月高挂中天。 海面上星月磷光闪动,映照着在大宋远征军的浩荡舰队缓向西北行进。 进入红海已经七天了,不出意外,明天一早,舰队就将到达红海尽头苏伊士。 此时唐奕卓立坐头,全无睡意,看着当空明月,怔怔发呆。 .... “月亮真大。” 身后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曹老二。 淡淡摇头,“是挺大,可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曹觉把一坛酒递给唐奕,“月亮,还是家里的圆些....” 唐奕赞同点头... 月亮,要和家放在一处,才有感觉。 索性与曹老二席地而坐,倚在围栏,碰坛而饮...默然赏月。 良久。 “我是不是真给你惹祸了?” 借着月色,唐奕好好看了看曹觉,能让这莽夫认错,当真不容易。 淡然笑道,“应该算是吧....本来花钱就能解决的,现在可能要靠打了。” “....”曹觉一阵默然,“我冲第一个,算是给你赔罪。” 唐奕眉头一皱... “赔罪?” “赔罪!”曹觉猛灌一口酒,重重点头。“第一炮算是听你的....” “第二炮....确实不应该。” 玩味的看着曹觉,“那你为什么要放第二炮呢?” 曹觉一耸肩,“你知道我的,有时候....收不住。” 这一点唐奕倒是极为认同,“确实....” “要是不冲动,也不至于离家出走,更不会在脑门上刺字。” 面容一肃! “不过这次,你不该冲动....坏了大事!” 曹觉一苦,“我也知道错了...要不...你揍我一顿?以正军法?” “哼!”唐奕冷哼,“若论军纪....当斩!” “可惜....” 面容一缓,举起酒坛凑向曹觉.... “你是我兄弟。” “只此一点,足矣!” 曹觉怔在那里,半晌方擎起酒坛子与唐奕碰在一处! 砰!! “兄弟...” 唐奕点头,“兄弟!” “所以....别再说什么赔罪不赔罪!” 再豪饮一口,瘫靠围栏,面色潮红的望着当空明月继续道。 “我和你是一种人,即不高尚,也不睿智...” “俗人一个!” “什么特么虽远必诛?那是说在面子上的。” “老子就是来救兄弟!” “给兄弟报仇的!” 偏头笑看曹觉,“人活着,得有人味儿。” “否则,纵然踏破诸天、问顶至尊...何趣尔!?” “冷尸糜肉罢了!” “啧啧啧...”曹老二砸吧着嘴....回味着唐奕的这番话。 “特么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这也能让你都能说的满身是理。” “哈!!”唐奕大笑,再与曹觉碰坛豪饮。 心中多日阴霾尽去无余! 说曹觉坏事,他又何尝不是? 此次远征,本来就不是什么周全之计,度势之举!又何必吹毛救疵!非得按剧本来走呢? 骗不来那就特么抢!多大点儿事儿? 正想着,头舰的了望哨位的呼喝之声,猛的在夜空中传来! 唐奕一震!依稀听得陆地二字... 急急站起身形向前望去.... 苏伊士,到了。 .... ———————————— 与此同时,罗马。 罗马的贵族老爷和神仆们,也从阿拉伯人口中得知了大宋欲来的消息。 可惜....罗马人会错了意。或者说...他们的算盘打偏了。 他们不但没有心生畏惧,反而兴奋非常!! 情报中那一百多船财宝在他们心中的分量,显然超过了一百多船士兵! 在他们看来,那些阿拉伯异教徒,本来就不是那么可怕。如今的教会开始赋予平民和奴隶,为神而战的权利。游离于王国之外的武装力量已经初具雏形,开始奏效。 主教治下的的骑士们已经在伊比利亚半岛(西班牙,葡萄牙)证明了这一点。西西里岛在不远的将来,很快就可以从异教徒手中重回神的怀抱。 主教大人甚至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可以远征小亚细亚,把圣城重新夺回来了。 进而,对于塞尔柱人不敢一战的大宋远征军,他们也同样没放在眼里。 不过罗马人也不是傻子,不会眼看来大宋远征军打上门来。深思熟虑之后,大主教觉得还是稳妥为上。 向在伊比利亚半岛征战的平民军队下达了命令。 “十字军!回到罗马!保卫罗马!” 同时,他还给在德意志的神圣罗马皇帝享利四世去了教令。让他召集帝国所有的国王军队,领主骑士,前来罗马防卫。 .... ———————————— 继续向北。 英格兰,西撒克斯王国。 如今的英格兰可没有后世日不落帝国时期的超然与霸气。 事实上,西撒克斯国王的日子非常的不好过.... 北欧的维京人当西撒克斯是自家后院,时不时就来打一打牙祭。 隔海相望的法兰西又日渐强盛。诺曼底公爵独揽大权,正策划着一场对西萨克斯王国的征服之战,随时可能渡过海峡登上英格兰的土地。 而做为一个并不是虔诚教徒的王国,德意志皇帝还有罗马教廷,显然不太想管西撒克斯的闲事。 即使管。 西萨克斯国王也十分清楚,他们一定是站在法兰西一边的。 ... 此时,国王陛下手里拿着神罗皇帝和主教的两封命令,陷入沉思。 按理说,他完全有理由躲开这场争端。可是.... 一想到,对手是此来自东方大国的高雅贵人.... 一想到那个身后站着东方神秘国度的大宋使臣,死在了罗马.... 为什么他觉得不出兵,可能会错过什么呢? 为什么他还觉得....这是个机会呢? .... —————————— 塞尔柱帝国。 “什么!?” “那些魔鬼们居然进了红色之海!?” 当沙赫得知大宋舰队没有沿东非南下,而是进了红海,着实万分意外! “主真保佑!他们在自寻死路!” 红海!是塞尔柱勇士也不敢进入的死地! 大胡子将军也是长出一口浊气... “这么说他们准备在法蒂玛(埃及)登陆?” 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法蒂玛的异端们虽然应该下地狱!可是他们的马木留克禁卫军,确绝非好惹。” “那些野兽,会把这些东方的魔鬼通通吞噬在沙漠里!” 沙赫赞许点头...难掩喜色。 “让他们去斗吧!” ... 对于阿拉伯帝国唯一不臣服与塞尔柱骑兵的法蒂玛王朝,沙赫自然恨之入骨。 可是...法蒂玛的马木留克...却同样让沙赫敬畏。 甚至沙赫觉得,即使是中原汉人的魔法也无法在那些马木留克野兽面前讨得好处! .... “再令帝国苏丹!斋月过后,必需在圣城集结!” 沙赫面色潮红,欲火雄雄! 这是一个好局! 即使法蒂玛的马木留克禁卫军挡不住大宋。还有罗马的那些异教徒等着他们! 而大宋舰队就算再厉害,在沙赫看来,也不可能在力战法蒂玛和罗马帝国之后依旧强盛! 当这三家拼得你死我活,三败俱伤之时.....则是他征服北非,灭尽欧罗巴异教徒的天赐良机!! 此时此刻。 唐奕那一百多船财宝,已经不再重要。 与征服整个阿拉伯世界、奴役整个欧罗巴相比。 那简直不值一提! ———————— .... 万里之外的大宋。 魏国公与韩瘸子,赶在天黑之前出了城。坐马车向南走出二十多里,才在一个叫韩家村的地方停了下来。 趁夜色正浓,二人默不作声的直入韩家村里正的高门大院。 一进院。魏国公老迈之躯便急不可待的,急行几步,借着昏黄灯光,紧盯着院中一物。 “这就是火神炮?” 眼前之物,正是涯州军所配火炮之中,口径最小的那种————小钢炮儿 韩琦显然早就来过,上前介绍,“正是火神炮....” “我们买通的铁匠,如样复制,丝耗不差!” “可是....”魏国公有点拿不准。 以他的智商... 实在没法理解,就这东西,怎么就传的那么神?? 火神炮一出,如神鬼出世!莫不可当.... 今日一见,不就是个铁筒子吗,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吧? “呃。”韩琦释疑,“除了此物,火神炮还需弹子和雷火之药才可逞威。” “那弹子和雷火呢?” “这....”韩瘸子一窘,“暂时还没弄到....” 魏国公眉头一皱!“要抓紧些,西夏之势瞬息万变!错过此机,再难遇见。” 韩琦拧着眉头,虽知万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时不我待....确应抓紧了。” .... 韩瘸子比谁都清楚,必需抓紧! 如今。 不但西夏异动频频! 大宋周边仿佛也渐渐沸腾起来。 首先,大辽经三年韬光养晦,已然慢慢恢复元气。耶律洪基,一改早前怠政误国之恶习。不但没有因失地燕云而一蹶不振,反而渐渐掌控辽局,励精图治。 三年之后的现在,大辽重拾狼性,跃跃欲试! 在古北关外屯以重兵。发誓要一血当年之耻! 唐奕离宋的消息一出。大辽军队立刻前压二十里,距古北关已经不足十里。随时有南进之危。 而在西南。 占婆与交趾的倾刻覆灭,也深深的触动的西南小国的敏感神经。吴哥、大理、吐蕃三国,就在前几日,已达成共盟在诸边齐力向大宋施压,以慑天朝! ... 如今,大宋三面楚歌!焦头烂额. 朝中群臣,因此对对唐奕擅自出兵更有微词。而赵祯依旧偏心偏爱,不罚不罪,不追不究,也令群臣十分不满,致使使得皇威有失已现端倪。 此局势,当真是千载难逢! 若是得火神炮拉拢李杰讹,只要西北局势一稳,魏国公得西夏兵助。 别说是原本的粗浅意愿,就是把赵祯拉下皇位!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韩琦下意识摸了摸断腿。心中对唐奕的怨恨更盛! 重重抱礼。 “琦这就就去办!!” 说完,消失于庭院之外.... ... —————————— 历史。 如大江东去,洪流滚滚,势不可回。 历史。 同样也如垒卵之危,脆弱不堪.... 许是一只小蝴蝶,一个小人物。就可搅动万般风云。改大势于倾天之危!!! 此时此刻。 欧洲、西亚、北非、中原!! 整个世界! 正在因一个叫祁雪峰和宋楷的冒险者.... 因唐奕的这次远征...而躁动起来!! ... 如果唐奕现在可以纵观全局,洞悉万事! 必会哀嚎问天.... “第一次世界大战.....” “这是要提前一千年吗?” .... “老子还没准备好啊....” ———————— 别急,慢工出细活。 (哭丧脸)在十一世纪放世界大战....哪那么容易啊!?21089 第858章 出师不利 距离大宋九百四十七年后的萨拉热窝,一个叫普林西普的塞尔维亚青年学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了费迪南大公夫妇。 谁也没有想到,那一声枪响会把全世界卷入一场狂风暴雨;更没想到,是这个普通的小人物扣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扳机。 九百四十七年后的十一世纪中叶,大宋远征军数百战舰降临苏伊士,带给埃及人的除了震撼与好奇,同时还有恐惧。 ...... 唐奕根本没有意识到,原本就十分脆弱的地中海秩序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越发微妙;也根本没意识到,他的到来会把这个世界带向什么样的未知。 看着与后世完全不同的苏伊士在朝阳的光辉之下并不是那么繁荣鼎沸,来自天朝的老爷们不禁感慨起来: “破地方!” ...... 好吧,眼前的苏伊士俨然就是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小渔村,在大宋随便划拉出来一个小县城都比这繁荣得多。 现在大伙儿严重怀疑,唐奕描述的那些地中海“明珠”到底有没有那么高大上。 什么而号称“人间天堂”的大马士革、三教圣城耶路撒冷、欧洲心脏的罗马、商业之都的威尼斯.... 大伙儿真想亲眼看看,这些“吹上天”的好地方有没有那么好,值得跑这好几万里。 “大郎,你念叨了这么多时间,就为了来这儿?” “呃...”唐奕有点尴尬。 对于眼高于顶的天朝老爷们......确实有点寒酸。 “这个......” 唐奕一阵支吾,半天蹦出一句: “地方不在大小,而在重要性。” 这回连杨文广都翻着白眼,信你的邪! ...... “真的很重要!”唐奕一副你信我的表情。 你们咋就不懂呢? ...... 苏伊士之所以重要,不是这个地方创造了多么辉煌的文明,也不是聚集了多么庞大的城镇,概因其重要的地理位置才使其闻名于世。 它就是红海之匕的顶端,而后世以其命名的苏伊士运河......联通地中海与印度洋,使得欧亚之间的航线不用再绕过整个非洲大陆,大大缩减了航程,也是苏伊士被人们所铭记了一个重要原因。 由此也不难看出,后世的苏伊士运河纵贯南北只不到两百公里,却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水道之一,并不是没有道理。 当然,对于唐奕现在所处的十一世纪,这条重要水道还没有开凿。所以,想从亚州到欧州只能是围着非洲大陆绕行两万里,就算大宋舰队间不停歇,也要多花费四到六个月的时间才能兵临地中海。 大家是不是以为,唐奕要放弃船队在苏伊士登陆,然后再奔袭几千里去打罗马? 想多了! 唐奕压根就没想过登陆,甚至之所以没有让韦拉提前准备非洲的补给,是因为他压根也没想过绕行非洲。他要堂堂正正地把大宋舰队开进地中海,而且就走苏伊士。 与后世举世闻名的苏伊士运河相比,可能很少有人知道,除了法国人修建的南北走向连接地中海和红海的苏伊士运河,其实还有一条东西走向的苏伊士运河。 它沟通的不是红海与地中海,而是红海与尼罗河,再由尼罗河进入地中海。 这条古河道,早在公元前十三世纪,也就是大宋的两千三百多年前,就由埃及王朝的法老辛努塞尔特三世开凿了,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几经荒废。 到阿拉伯帝国的哈拔斯王朝时期,哈里发曼苏尔彻底废弃了这条古河道,才使其泯然于历史长河之中。 而后世法国人修的苏伊士运河也是利用了这古河道的一部分,后世的唐奕去埃及旅游时曾亲眼见过苏伊士运河古道,即使经过了一千多年的风霜岁月,干涸的河床古道仍然依稀可见。 何况现在是大宋时期,这条古道只荒废了两三百年? ...... 唐奕在出发之前,就生出一个极其疯狂的想法: 他的手里有六万青壮劳力,还有...... 还有一百船炸药。 没错! 沙赫,还有罗马人以为唐奕除了一百多船宋兵,另外的一百多条小船里装的是财宝,其实...... 那里面全是炸药! 这是唐奕开始琢磨造炸药之后这么长时间,野猪岛上所有的累积。 甚至唐奕还怕不够,临近出发的前一个月,把硝-酸-甘-油为主要成分的固体炸药放了出来,放量生产,全部带出来。 也仅此一次,再不制造。 ...... 他就还不信了,搭积木(金字塔)埃及厉害,可修运河玩水道...... 汉人那才是真正的行家。 与其半年多绕行非洲,回来的时候再花半年多绕回来,老子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奢侈一把,炸通苏伊士古道! ...... —————————— 刚一下船,唐奕立马派遣韦拉给苏伊士当地的渔民送去礼物。 都是些破瓷烂布、中原小玩意儿之类的东西,以安抚苏伊士百姓不要害怕,他们只是过路,并非侵略。 这一点相当的管用,有时候,小恩小惠远比使用暴力来的简单得多。 短短数日,苏伊士的渔民、农夫不但没有恐慌和敌视,反而对于这些远道而来的东方贵客颇有好感。 比起那些欧洲强盗、塞尔柱蛮族,宋人显然有礼文明得多。 他们不但不排斥宋皇的到来,反而主动把家中余粮、海产收获卖给宋人。 一些从大马士革游商至此的阿拉伯商人更是放弃了原本深入东非的想法,欢天喜地的接下了宋人的巨额订单,为大宋采买粮食。 而在大宋远征军在苏伊士扎根之后,唐奕也没有闲着,马不停蹄的准备着一次远行。 没错,他要离开大宋舰队,只带数几随行进行一次远行。 而目的地,则是埃及的王城——开罗。 ......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涯洲军再强,也不能见一个打一个。 何况,唐奕不但要在人家的地头儿上借道,而且还要在人家的地头儿上修河,就算现在统治埃及的绿衣大食(也就是法蒂玛王朝)再弱鸡,也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吧? 所以,唐奕打算亲自去一趟。 和在苏伊士的套路一样,或者说和跟大辽的策略一样,给你点钱,给你点东西,把地方租给我总行吧? 而且,唐奕借道打的是罗马,在阿拉伯世界有天然的亲近感。借道租地这个事儿,成的几率应该很大。 退一万步说,就算聊崩了,再用强也不迟。 “不行!” 对于唐奕要独自去什么开罗的想法,杨文广等人坚决不同意。 “离家万里,人生地不熟,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对此,唐奕只得报以苦笑。 “还好吧,有韦拉引领,出不了什么事。” 这一趟确实有冒险的成分,可是以唐奕对这个时期法蒂玛王朝的了解,还有通过韦拉的描述,也没有冒到哪里去。 此时的法蒂玛王朝也就是宋人口中的绿衣大食,早已今非昔比,国力日衰。 它们不但与地中海对岸的欧洲为敌,甚至因为教义相左,在和塞尔柱人争夺圣城的战争中也是节节败退。 对于大宋这个既要远征罗马,又和塞尔柱人关系不睦的潜在盟友,埃及人就算脑子有包也知道,拉拢远比敌对强得多吧? 况且,埃及就算想和大宋为敌,也得掂量掂量,苏伊士岸边的六万精兵和百艘炮舰,是不是现在的它可以对付得了的。 ...... 可惜,唐奕有点一厢情愿了。 埃及的法蒂玛王朝虽然在与塞尔柱人的战争中疲于奔命,虽然同样痛恨海对面的罗马,可是,他们对于不请自来的大宋远征军似乎也没什么好感。 而且,埃及不但敢与大宋为敌,且有足够的实力...... 与大宋为敌! ...... ———————— 就在唐奕不顾劝阻,准备去开罗的前一天。 出事儿了! 侬继思手下的一个营在例行巡逻警戒的过程中,在离苏伊士不足二十里的位置遭遇了法蒂玛的一个骑兵小队,而且爆发了冲突。 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侬继思的五百精锐狼兵对上一个百人骑兵小队...... 五倍于敌,居然打了个平手!!! “怎么可能?”唐奕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狼兵这回并不是以步战对骑兵,若是如此,被人放了风筝也说的过去。 可是,他们是骑着马的啊! 整个涯州军皆是步战,除了侬继思这三千狼兵尤善骑术,可步可骑。 在唐奕看来,他们的骑术战法连对上北方的契丹骑士也有一战之力,怎么可能五倍于敌还打平了? 特么埃及人就这么牛?连巡逻骑哨都堪比涯州精锐了? 事有蹊跷,必要查明。 急令侬继思亲自出马返回战场,抓不着活的,尸体也要弄回来瞅瞅!! 半天之后,侬继思还真的带回一具敌尸。 唐奕搭眼一看,大惊! 这绝对不是骑哨。 只见敌尸装备虽然没有黑骑营那么夸张的重,可却也是一身锁子重甲、头带钢盔。 侬继思还带回来其单兵配器,也是长枪、大马士革弯刀、盾牌一应俱全,皆是上等货色。还有一把长弓,比大宋的弓箭还要大一号,一般兵士很难拉开,非精壮之士不可用。 这明显就是重骑,怎么可能是轻骑游哨? 但是,在苏伊士不足二十里的地方遇上小股的重骑兵,这显然不寻常。 ...... 此时,曹觉等人也是眉头紧锁。 刨去曹老二那两炮,这可以算是涯州军远征万里之后的第一战。 可是,第一次亮剑......而且是以多打少,却没打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看着地上的尸首,众人心中染上阴霾。 看来,也不能轻视了天下英雄啊,这破地方也不是没有狠角色! ...... “咦?” 久未出声的唐奕一声轻疑,刚刚只顾关注装备却是没怎么看人,不经意间却是让他又看出些端倪。 这死尸显然不是阿拉伯人,更不是北非人种,看着倒像是...... 像是东洲白人。 而且,脖子上那个突兀的皮制项圈与其一身精钢铠甲罩着的身体......怎么显的那么格格不入。 紧皱眉头,“去把韦拉叫来,看看他能看出些端倪与否。” 曹觉得令,立马派人去叫韦拉。 过了不一会儿,韦拉应召而来。 一进营帐,便惊叫出声:“马木留克!!?” “马木留克禁卫军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 “马木留克!?”唐奕怔怔复述。 “你是说,这是马木留克骑兵!?” 靠!! 心中暗骂,这个时代怎么会有马木留克!? ...... 1089 第859章 内外交困 马木留克,在阿拉伯语中意为:奴隶。 中世经以来,繁盛的阿拉伯奴隶贸易把高加索、西北亚的非教徒大量贩卖至阿拉伯世界,而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们挑选其中身体素质最好的幼童送入军事学校从小培养,进而组成了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奴隶军队。 他们最初以阿拉伯王室禁卫军的形式存在,是最强大的骑兵和近战兵种。后来更是完成从奴隶到统治者的逆袭,在埃及建立了自己的政权——马木留克王朝。 从十三世纪到十六世纪,长达三百年的时间里,马木留克骑兵都是纵横亚非,无可匹敌的存在! ...... 唐奕对马木留克的记忆仅存于两件事。 第一件,横扫欧亚无坚不催的蒙古大军惨败于马木留克骑兵之下,进而保住了阿拉伯世界最后的一个火种。 当然,这里面有蒙哥大汗突然去世,南下北非的蒙古大军临时抽调兵力回师的原因。 可是,艾因札鲁特战役时,正是如日中天的二万五千蒙古铁骑最后竟然被全歼,也足以说明马木留克骑兵的彪悍了。 ...... 第二件,则是后世一部影视作品之中,有以马木留克这种训练模式为原型的无敌之师给唐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冰与火之歌》中的无垢者,就是龙妈在阿斯塔波拐来的太监军队。 战术精湛,没有恐惧! ...... 不过,在唐奕的印象之中,马木留克要在两百年之后才登上历史舞台,怎么现在就有了? 好吧,其实是唐奕陷入了一个误区,他记忆中的马木留克是已经夺取埃及政权的马木留克王朝。 事实上,马木留克奴隶军团由来已久,早在法蒂玛王朝建立之初,埃及哈里发就有训练奴隶幼童充当禁卫军的传统,被称作古位姆卫队。 而且,古拉姆时期的马木留克,远比后来的马木留克王朝时期强悍的多得多。 阿尤布王朝时,阿拉伯的统治者曾经对马木留克进行过改组,允许“自由民”加入这支禁卫军。 这虽然大大增加了马木留克骑兵的数量,可是同时也拉低了原本奴隶军的纪律性和战斗力。 要知道,最初的马木留克和无垢者分毫不差,全是阉割的幼童。从小学习战争技法,灌输教义与忠君思想,没有感情,没有故乡,既不知道恐惧,又忠于君主。 是马背上的重装无垢者! ...... ———————— 等唐奕听明白韦拉的解释,看着面前的尸体怔怔发呆。 和着,现在的这个马木留克,比我知道的那个,建立王朝、击败蒙古、横扫亚非的马木留克更牛叉...... 靠!!这下事情大条了。 埃及人派重装骑兵到苏伊士附近,又是见面就打,显然并不友善。 不但唐奕想和平借道苏伊士的计划很可能难以实现,而且大宋远征军还将面对马木留克,这个当世最强的重骑兵集团! 果然,事态显然开始向着唐奕不希望见到的方向发展。 第二天,侬继思的哨骑再次在苏伊士外围发现了重骑兵的身影。 这一次,狼兵没有正面迎敌,而是急撤回报,全军戒备。 并不是狼兵怯战,而是实不可敌,毕竟三万重骑不是一个哨营可以正面硬刚的。 “三万!?” “这已经是马木留克禁卫的所有兵力了。” 韦拉得知消息,立刻向唐奕谏言,“殿下,我们应该回到船上,原路返回,不可以正面硬敌啊!” 对此,杨文广却有不同意见。 “原路绕回倒还不至于。只要我军退守海岸,身后有炮舰呼应,可诱敌深入,把战场设于苏伊士城及其海岸一线。” “一但他们敢进入大炮的射程,那就是我们的天下。” 侬继思在旁则道:“何需多此一举,咱们倍数于敌,只要结阵以待,不怕他的骑兵!” 唐奕只觉头疼欲裂,让他原路退回,再绕一遍非洲,显然他是不甘心的。 可是,马木留克骑兵擅长以守为攻,先利用精湛的弓射杀伤来敌,再行冲锋。 让他们主动攻入苏伊士,进入大炮射程,也不太容易。 而如侬继思所言...... 唐奕倒不是信不过涯州军,他相信涯州军的战力绝对不输这世上任何一支军队。 而且,即使没有舰炮,涯州军也有步炮,战而胜之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以这帮没心没肺没感情的“死太监”的尿性,万一大炮也吓不住他们,跟你死磕到底.... 他们不怕死,唐奕怕啊! 涯州军这个时候损失一个兵他都心疼,这还没到罗马呢,就和马木留克拼一道? 特么多亏得慌! ...... 不过,唐奕就纳闷儿了,老子就借个道,还特么给你钱,至于下死手吗? 他哪知道,不怕猪一样的队友,就怕神一样的对手。 他这里计划的再好、再全美,也架不住沙赫那个王八蛋给他到处宣扬。 什么来自东方的异端,旨在毁灭所有真主的恩赐之地...... 什么魔鬼唐奕会杀死每一个阿拉伯男人,并把他们的女人和儿童轮为奴隶...... 什么赛尔柱人之所以只是被洗劫,是因为比起塞尔柱人,那个魔鬼更想马上把先知的后裔溺死在尼罗河中。 ...... 特么法蒂玛王朝虽然与塞尔柱人是宿敌,教义相左,可是怎么说也是信奉同一个真主。 再说了,先知的后裔那不就是指着他们的阿里发吗? 现在整个阿拉伯世界已经传遍了,由不得他们不信。 所以这次,埃及人铁了心的打算和唐奕死磕。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誓死保卫哈里发,保卫开罗! ...... 不过,唐奕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出名出到国外去了,更不知道阿拉伯人比特么大宋还有想象力。 不是唐疯子了,而是魔鬼。 此时思量再三,为了“少惹麻烦”,唐奕最后还是决定,和埃及人聊聊。 也许这回告诉对面“这是个误会......”,人家就信了呢? 是以,三军集结,大军压进,拱卫唐奕来到两军阵前。 涯州军军容整肃,六万男儿结阵以待,杀气冲天。 对面的马木留克也不含糊,不愧为恶名昭著、横扫欧亚非的无敌之师。虽只有宋军一半的兵力,但重骑大队一字排开,毫不畏惧人数上的差距。 唐奕暗暗感叹:马木留克啊!无敌铁骑啊!怎么不是我的啊? 收拾心思,于阵前喊话: “宋人唐奕!!” “求见法蒂玛的哈里发!!!” ...... 不多时,敌阵排众而出一头戴尖角铁盔的大胡子。 好吧,阿拉伯人好像很钟爱大胡子。 “法蒂玛御前统帅苏玛,对面的东方魔鬼,有话快说!” 唐奕没头一皱,我要见哈里发,你就出来个带兵的,瞧不起老子啊? 再次重申:“我带着和平而来,求见哈里发陛下!” 苏玛轻蔑一笑,“陛下远在开罗,哪是你说见就见?” “来自东方的魔鬼,与我法蒂玛勇士一战吧!鲜血会洗去你的罪恶,弯刀会带走......” 嘎??? 这大胡子后面说什么,唐奕一律没听进去。 法蒂玛哈里发不是御驾亲征?那你特么派出全部近卫军来吓唬老子呢啊? 心中猛的升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随后就怎么也挥之不去...... 猛一转身,大步而走。 “撤!” 那边儿的大胡子苏玛还没絮叨完呢。 “哎!?” 看着一点不废话,呼啦啦遁走的宋军,登时怔在那里。 特么本帅还没说完呢! ...... 回到营帐,唐奕立马笑嘻嘻的看着曹老二。 “老二,你将功补过的机会来了......” 曹觉一哆嗦,唐奕这个表情,说明马上有人要倒霉了.... 不是自己,就是敌人! ..... ———————————— 遥远的大宋。 若是大宋知道,唐奕西征的举动并不顺利,必然会比现在还要压抑、交困得多。 当然,现在的大宋,已经足够焦头烂额了。 ...... 其余还算好说,西北局势虽尚不明朗,可是二李之间显然无暇顾忌给大宋找麻烦。王守忠除了要严防西夏悍匪入境,倒还没有别的麻烦。 主要问题还是集中在东北和西南两线! 东北的大辽陈兵边境,既不攻也不退,给大宋的压力可想而知。 原本赵祯还打算把狄青调回主持军务大局,可是现在,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不但不能调回,反而要向燕云增加军备,以防后患。 西北的吴哥朝虽然已被石进武赶出边境之外,可是警报未除,仍不敢掉以轻心。 石进武虽在军报之中之字未提,可是赵祯也十分清楚,仅凭烂到根儿上的破烂禁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与王德用思量再三,又向占州增兵三万,加百万贯军备粮草,已备不时。 如此一来,东北、西南军费骤增,可是苦了三司财官,东拼西凑捉襟见肘。 文彦博半年之间就从华联那里调钱十几笔,最后曹佾、潘丰已经向文相公发出警告,华联的负荷已到极限。再无端放钱就要出乱子了! 可是,文扒皮也没办法,用兵就是用钱,大宋本就还没完成自救,两线作战,实在太难了...... 入秋。 朝廷终于得到癫王西征的消息: 塞尔柱生变...... 改道红海...... 埃及受阻...... 不得寸进! ...... ———————————— 八十五个盟主了, 然后,就没然后了。 不动了..... 看来得放大招了。 最新战报: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十月一日之前,打赏一个盟主加一更。 拼了! 能更多少,你们说了算.... 求助攻,苍山要百盟! 89 第860章 众志成城,千万个唐子浩(为紫电乌龟仙盟主加更) 显然,这次远征并没有打交趾那般顺利。 ...... 此时此刻,朝堂之上,当涯州军受阻埃及的消息一经传回,每一个人对于癫王这次贸然行事,立马从颇具微词变成了怨声载道。 紫宸殿上,百官列位。 “如今内困未除,交壤之邦尚不顺和,癫王却一意孤行讨伐什么不相干的罗马,这也....这也太任性了!” “何止‘任性’二字可表!?”有人言辞更是激烈。 “简直就是误国!!” “如今危难之季,他却不在宋内为朝廷分忧,此为罪也!” “对!!”立时有人附和。“平时癫王事事躬亲,可关键时刻却困在什么埃及,实为失职之罪也!!” ...... 又有官言道:“绿衣大食(埃及)素来与我朝商贸往来颇多,在大食诸邦之中,亦是最开明懂礼的一支。如今癫王这么一闹,绿衣大食也与我朝交恶,怕是再也不会来做生意了。海贸之财又要减收,实为不智。” ...... “关键是,观澜商合尚需他回来主持大局。”有三司官属又挑出唐奕另一条罪状。 “朝廷此次借款已经被华联所拒,曹国舅明言,癫王回来之前,华联再无法向朝廷提供借贷。如此一来,三司何来军资支应东北、西南两线军耗?” ...... 户部营造司属官则道:“沈存中日前在黄河工地上表,他细观河势多日,料定秋汛之时,黄河上游必有河患,报朝廷多加防范。” 那官员说到这里一摊手,“可是如何防范?哪来的钱?哪来的粮?” “况且,沈存中在信中又要钱了。下一笔河款,明年开春之前必要布署到位。” “没有癫王在朝周旋,又哪来的修河钱?” ...... 乱哄哄的吵闹之中,一白发苍苍的老臣缓缓出班,抱手大礼,拜向赵祯。 “请陛下即刻下旨,召回癫王!!!” “若再执迷不悟,就算西征有成,但大宋本境也是要出大乱子的啊!!” 言之凿凿,恳切不已。 文武群臣皆是一怔,之后随那老臣一道,一拜到底。 “请陛下即刻下旨,召回癫王!” ...... 赵祯被他们吵的一个脑袋两个大,正痛苦的揉着眉心,此时见群臣下拜上请,一股无名之火终于压抑不住。 砰!! 猛一啪扶手,腾的站了起来。 “够了!!!” “你们....你们....你们这群.....” “庸臣”二字终于是没有说出口,可是面目狰狞的脸上还是写满了愤怒。 一字一顿,咆哮出声:“少了朕的唐子浩!!你们...连治国都不会了吗!?” 唰的一下,殿上群臣脸色煞白。官家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 可是,若是官家不说,群臣还真没意识到这一点。 曾几何时,大伙儿好像早就习惯了唐疯子这个无冕权相来左右支应、破局解困,这十多年间,好像就是这么过来的。 “陛,陛下......” 那白发老臣怔怔出声,言语之中,有几分顿悟,几分懊恼,亦有几分无奈。 “周侍郎.....” 此时,文彦博终于抬起眼皮,看向那老臣子。 “周老是不是已经忘了,没有癫王的日子要怎么过了?” “早干什么去了!?” 文扒皮一声咆哮,扫视彻底蔫下来的群臣,其间还好好剜了一眼拖着一条瘸腿的韩琦。 “用人朝前,不用朝后!!” “当初诟病癫王,把唐子浩逼去涯州的时候,你们怎么没说少了唐奕不行!?” “现在又把所有问题归罪一身,圣人之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 “文爱卿,算了....”等文彦博已经骂爽了,赵祯方悠悠开口。 文扒皮这是替赵祯骂的,官家此时自然也爽了。 “诶....”长叹一声。“朕也没有责备之意。” “不过,众位爱卿要明白,大宋朝不能只有一个唐子浩,更不靠着一个唐子浩才能享受太平。” “越是危难之时,咱们君臣更应该齐心合力,共度难关。” “朕希望,你们都是朕的唐子浩....” “百姓也希望,有千千万万个唐疯子为国效力!” “你们....明白吗?” 群臣自觉惭愧,诚然下拜,齐声山呼:“陛下圣明....” “稚圭,明白吗?”赵祯特意点了韩瘸子的名。 意图十分明显,家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暂且休争吧。 韩琦脸儿都白了,弯腰拜倒。 “臣,明白。” “明白就好!”赵祯欣慰点头,扫视群臣。 “你们都是朕的肱骨良臣,朕是相信的,圣人所学必有所用,治国安邦,想不输唐子浩!” “朕有心与诸位共赴艰难....可好!?” 群臣再次拜倒,这一次眼神之中皆恢复振奋。 “共赴艰难!!!齐力救国!” .... ———————————— 待百官散去,殿上独留文彦博和王德用二人。 赵祯疲惫的揉着眉心,良久方突兀出声。 “诏富彦国、宋公序等人归京吧....” 提振士气,话虽如此....可是赵祯很清楚,关键时刻,还得是文富合璧,宋庠、庞籍、丁度等人在身边,才用着顺手。 “但愿魏国公和韩稚圭能心系大局,别在闹下去了!” “陛下....”对于魏国公和韩琦,文彦博却有说辞。“实在不行,强行除了吧。” “......” 赵祯沉默半晌,缓缓摇头,“牵扯太大,恐时局不稳。” 文彦博暗叹,唐奕不在宋境,他总觉得那两个人留着早晚是个祸害。 可是,官家顾虑也有道理,西北朝廷现在当真容不得半点差池,西北不能乱啊! “对了,海州船厂来报,船工于近前造出一种飞鱼快船,船身轻巧狭长,速度极快,可日行千里!” “哦?”赵祯一震,终于现出一丝兴奋。 “当真?” 文彦博点头。 他说的飞鱼船,其实就是后世的飞剪快船。 这种船设计成空心船首,极少的上层建筑,狭长船身,一切皆为追求速度而生。 几年前,唐奕只是提出一个大概,由海州船厂的造船工们经数年摸索,方于近期完工。 ...... 文扒皮说是日行千里,一点都没夸张。飞鱼船的理想航速达到了14节,换算成大宋的“里”,一个时辰即是百里。 照这个速度,从涯州出发到达唐奕所在的苏伊士,只需一个月。 当然,实际航行不可能都是理想航速,但是就算再多一倍的时间,用时两个月,也已经是大大缩减了两地传讯的时间。 ...... “那还等什么?”赵祯激动莫名。 “速派飞鱼船给大郎传讯,若是艰难,那就...回来吧。” 文彦博得令欲走。 “等等!!” 赵祯又把文相公叫住,“算了....” 狠一咬牙,“只说一切如常,让他权益行事!” 待文彦博走后,赵祯方对王德用道:“朕也离不开大郎啊....” “可惜,大宋不能因为有了一个唐大郎,就君臣不思危难了!” 王德用欣慰点头,“陛下所言极是,不能事事都指望大郎,我等也要怒力了....” “只是苦了爱卿,又要操劳了。” 王德用大笑,“陛下说的哪里话,老臣还硬朗得很!” ...... —————————— 赵祯这次十分认真,一个国家如果只靠一人,那么就算再繁荣昌盛也是虚相。 必须有更多的唐子浩站出来,这个大宋才是直正强盛的大宋!!! 首先从赵祯自己开始,行表率之责。老皇帝事必躬亲,勤政无疏,每日必理政至深夜,鲜少休息。 群臣百僚见官家如此,自不敢滞怠。大宋这个老帝国终于上下齐心,现出一点生机。 不过话说回来,大宋文人的傲气还有君子德行,让百官极为认可官家的说辞,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也不比谁差。 唐疯子也不是万能!他不也在海处遇困了吗? 他能办到的事情,咱们照样也不差!! .... 不再依赖唐奕,集众家智慧于一处。 ...... 首先,赵祯派使远赴吴哥,与石进武一软一硬,用兵为辅,怀柔为主,极力安抚吴哥朝暂且休兵。 大理、吐蕃这两个吴哥盟友也是同样许以财帛利诱,一面分化联盟,一面全力拉拢。 大辽方面则是孑然相反,大宋一改常态主动出击,狄青亲帅燕云守军不宣而战,奇袭大辽边军。 辽朝果然上当,三年前的大败阴影尤在心头,一击之下,退兵百里,暂时不敢冒进。 而驻宋使馆却是热闹起来,辽人开始学着大宋的路数,严正交涉,谴责大宋不顾邦交,主动开战。 对此....赵祯求之不得!!! 不怕你耍嘴皮子,就怕你露胳膊就干。大宋现在,需要空间。 国内方面,群臣共力,一面提早预防河患,在黄河下游迁出大批潜在灾民,一面制定了一整套详尽的加赋方案。 准备暂时向百姓收取税金,增加朝廷收入,以应对入不敷出的财政。 .....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都知道加赋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华联拿不出钱来,想渡过难关,只此一途。 ...... 涯州方面,贾相爷则是接到了官家的死命令!!! 无论如何,涯州必须在明年开春之前,把美洲新粮种的种植技术开发成熟, 若有差池,贾昌朝提头来见! ...... 而魏国公和韩琦还真就听话,没再出来搞事。连赵祯下旨让宋详取代韩琦三司使之职,他都乖乖应下,退居闲职。 其实,这两个老货也不是不想找事儿,而是特么找不着事儿。 两人绞尽脑汁一门心思都在火神炮上,可是炮有了,特么火药哪弄去,就抓瞎了.... 整个涯州连个火药渣子都没剩,都让唐奕带走了。而想法去买通懂得火药制造的人材,二人也不是没有想过。 可是这种高科技人才都是观澜民学的人,那是唐奕从小就培养出来的铁杆儿,你别说花钱买通了,你就算把刀架在脖子上。人家也不会出卖信仰一般的唐奕啊! ...... 总之,大宋上下,终于还是勉强一心,共赴艰难。 但是对于唐奕...说不怨恨那是假的!! 你说你,跑那么老远,有屁用? 就算打赢了罗马,打服了绿衣大食,也只是扬我国威,即不能开疆拓土,又不能给宋庭本属带来半点好处。 还特么害的大伙儿忙的脚打后脑勺儿... 以至于,这段时间却是没说说唐奕什么不是了。反倒一个个改口上疏。劝官家赶紧把唐奕劝回来得了。 在那耗着,能耗出什么来? ———————— 不知不觉,四个月过去。 大宋没有因为少了唐奕而过不下去,亦没有因为四面楚歌而窘迫不堪。 此刻。 正当朝堂上还为是否加赋而心存忐忑,争论不下之时......果如所料,飞鱼快船只用四个月就从大宋和红海之间跑了一个来回,带着唐奕最新的奏报进京了!! ...... 赵祯虽未见唐奕随快船而回心有失望,可还是急不可待的当着群臣的面儿展开奏报。 “念!!” 李孝光端着奏报半天,一张脸都拧成了包子。 赵祯急坏了,“念啊!” 李孝光心说,我没看懂,您让我怎么念??? 硬着头皮,念道: “帝国西方元帅......苏玛.赫辛斯......上奏哈里发赵祯陛下。” 我噗!!!! 满朝文武喷倒一片。 什么玩意?? 这个“哈里发”...... 是什么鬼!? ...... —————————— 有人说苍山每天一章。 兄弟,如果你看不见字数,可以看一下页数,这一章真的是起码三千大多,四千字.... 2289 第861章 全裸(为“又土又没趣”盟主加更) 九十二盟了,还差九个。 继续加更。(半夜了,没改错字) —————————— 哈里发赵祯.... 赵祯怔怔的听着,下意识发问。 “这个西什么元帅苏玛....还有这个‘哈里发’是为何物?” “他这是.....在向咱们大宋宣战吗?” 好吧,这段时间被周边四夷搞的有点精神紧张。一听到外国名儿就以为是宣战。 ..... 对于这点...李孝光也解释不了,特么他这个专业宣旨,念奏报的也搞不明白这上面写的啥。 那边儿刚刚回京接掌三司使的宋庠看不下去了。对李孝光道:“交给老夫来读吧。” 赵祯听完眼前一亮!怎么把知识渊博的宋状元给忘了? “快,与爱卿观瞧。” 宋庠接过奏报,搭眼细看,看着看着....宋状元也是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半天才反过劲儿来....抬着看向赵祯。 “陛下....” “此非战书....而是....” “降表...” “噗!!” 满朝文武包括赵祯又喷了! 只闻宋庠继续道,“这个帝国西方元帅,指的就是大宋帝国....” “至于这个哈里发....” “则是大食人对真主继承者的称谓....也就是陛下您。” “真主?”赵祯不解“何意?” “呃....”宋庠想了想,“就是他们的神。” 得,赵祯哭笑不得,稀里糊涂就成神的继承者。 “这么说朕现在是绿衣大食的....哈里发了?” 宋庠道:“绿衣大食已经于数月前举国归顺,也就是....” “癫王上一次消息刚刚发回大宋不久。就纳入大宋版图了” “所以,陛下的说法有误,您不是绿衣大食的哈里发,而是绿衣大食已经是大宋领土了。” “嘶!!!” 赵祯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说受阻了吗?怎么转个眼就....就纳入大宋版图了? 怎么开疆拓土在那小疯子手里,那么容易? .... 百官们也是日了狗了.... 前两天刚说完癫王就是在那瞎折腾,结果这货打脸一点都不含糊。这就又开疆扩土了? “拿山河图来!!” 赵祯的声音在殿上回荡,绿衣大食对大宋来说实在遥远,到底是怎么个地方,还得找出来细看。 李孝光自然知道官家要的山河图,不是普通的山河图,而是唐奕送入京中的那份山河全图。 亲自小跑回福宁殿取图。 等把图拿来,赵祯趴在图上一找..... !!!! 老皇帝惊了!! “怎么这么大!?” 百官也是好奇,多大啊? 文彦博实在忍不了了,皇帝着实不地道,光顾自己,也不管管大伙儿。一揖告罪,上到赵祯身旁... 顺着赵祯目光所指一瞅.... “怎么这么大!?” 好吧,文相公也懵了.... 下面的富弼、宋庠等人恨不得踹死这货。 多大啊?你特么倒是举起来给大伙儿瞅瞅啊? “咳咳!!” 关键时刻,还得是王德用! 重咳两声!上位上的一君一臣这才发现不妥。 赵祯面色一红,连忙让文彦博高举山河图...自己在图前一指.... “好像是这里....” 不出意外,底下异口同声..... “怎么这么大!?” 绿衣大食所处,都快赶上大宋的大小了.... 上次交趾占婆归附,还只能算是两个州。这回却是翻倍。 众人忍不住在心中生出一个念头。那个疯子还真能折腾! .... —————————— 时间倒回数月前,唐奕于阵前与苏玛照面的第二天。 ... 一轮弯月当空。沙漠之中,夜冷寒凉。 曹觉、侬继思、在韦拉的指引之下,领八千涯州军,借着月色,极速奔行。 “曹将军.....”一天一夜的长途奔袭,对于韦拉这样的普通人显然是吃不消的.... “此距开罗,没有多远了....” “咱们....咱们歇息片刻....天亮之前必可到达。” 曹觉淡淡的撇了韦拉一眼。随后对侬继思道,“叫个人扛着他!!” 歇?做梦! 曹老二心里正憋着股劲儿!上回把唐奕的事情搞砸了。这回说什么也要找回场子! 哪还有工夫歇?一天一夜,奔袭两百余里,不到开罗,谁特么也别想歇! ... 侬继思也是冷冷看了一眼韦拉,当真找了个壮汉,扛起这厮就继续赶路! 他其实也憋着火呢,特么天下无敌的狼兵只和马木留克打了个平手,侬继思当然不满意说什么也得还回去! 八千将士继续赶路。 看着痛苦不堪的韦拉,曹老二还不忘补了一句。 “若不是你说那么回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到现在他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大食奸商和唐奕所说的话.... 一国都城.... 怎么可能? .... 一个时辰之后,翻过一座沙丘。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一条宽阔大河横亘沙洲。借着月色沿河下望,只见不远外的大河边上,有点点灯光点缀的城镇..... 韦拉从狼兵身上跳下来! 指着前方,激动低吼!“开罗!!那就是开罗!!” “....” “....” 没人搭理他..... 曹老二和侬继思两人,张着大嘴,一脸的不敢相信.... 对视一眼,齐齐的呆愣出声儿.... “还真特么是‘全裸’啊!?” “还真特么是‘全裸’啊!?” ..... ———————— 曹老二他们来开罗干嘛已经不用猜了。 说白了,他们就是来“偷家”的,或者叫....捅后门! 如果会看地图就不难发现,从苏伊士到开罗的直线距离只有三百里不到.... 这么短的距离,法蒂玛的哈里发居然敢把马木留克全员派往苏伊士.....这也太没把大宋的涅面阎王当回事儿了。 这特么唐奕要是不做点文章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 而且,虽然开罗城中,还有数万贵族军队和王朝军营驻扎。 可惜....少了那群‘太监’,这点人马还真没被唐奕放在眼里。 抄后路,这招确实可行。 但是曹老二觉得唯一有点玄乎的就是.... 唐奕只给他五千黎兵,还有三千狼兵。八千人在他看来有点不保险。 可是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上!谁让咱是带罪之身呢? 对此,唐奕却是大包大揽,“偷家贵精不贵众,人多了反而不好弄。” “你就去吧!让侬继思带三千狼兵,摸到宫里,把哈里发一拿下就结束了!” 曹老二心中大骂!特么说的容易。 三千?城门都攻不下来吧? 可是唐奕说了,开罗没城墙.... 曹老二有点不信,绿衣大食就算再寒酸,都城没有城墙? 你蒙谁呢? 结果... 那个韦拉也说了,开罗没城墙.... 。 于是曹觉来了, 还真特么没城墙! 全裸! 曹觉心中吐槽:这奇葩王国..... 太监当兵.... 都城连城墙都没有,活该你特么被灭! .... 没错! 现在的开罗....全裸! 唐奕前世在埃及旅游,别的没记住多少,就记住这一点了。 开罗随着法老时期还有阿拉伯时期的政权更迭,几经异址。 原本有城墙的老城区,被法蒂玛王朝建国的时候给毁了!现在所处的新城,一直要到十多年后,法蒂玛王朝势弱,为了开罗的安全考虑才建起来的。 现在的开罗城....没有城墙。 “原地休整两个时辰!!”曹老二眼冒绿光,“拂晓时分,进攻!” 城墙都没有,这就是送菜嘛。 下达完命令,一刻不歇,与侬继思讨论起攻城战术。 “三千狼兵,潜入城中,直击皇宫和各家贵族....” “我带五千黎兵,一面全城放火,制造混乱,一面用小炮封锁军营驻地!” “等等!!” 侬继思打断曹觉,“皇宫且还好说,可是时间仓促,哪能准确掌握哪家是贵族,哪家是平民?” “笨呢!!” 曹老二恨铁不成钢,“哪家房子大、哪家院子漂亮,你就往哪家冲!!” “哦....”侬继思萌萌的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于是.... 这货抄的第一家就是....妓院。 于是.... 灭国专业户曹觉。 开始发威... 先有几炮轰开交趾王城,后有夜袭开罗活捉哈里发! .... 三个时辰之后。 随着初升朝阳红艳似火!开罗城中狼烟四起! 法蒂玛王朝在稀里糊涂的状态下.... 就被灭国了。 当现任哈里发麦阿德·穆斯坦绥尔被侬继思压到开罗军营,于营门前宣布退位并将哈里发之名于大宋官家赵祯... 曹觉终于长出一口浊气!! 特么侬继思再晚一点儿,他就要顶不住了.... “对了!癫王特意嘱咐的东西,找到了吗?” 侬继思憨厚一笑,让手下抬上来一个箱子,“忘了啥也不能忘了这东西。” 曹觉大喜!有了这个箱子,就算这个退了位的哈里发挂了,按唐奕的话说他们这趟也算完成任务了。 .... 两天之后。 唐奕手托一支金色权杖,一件破旧斗篷,还有几件看似古旧平常的东西。 来到马木留克军阵之前。 高举手中器物。煞有其事的高声喊叫! “前任哈里发麦阿德·穆斯坦绥尔,已于日前退位。” “并将圣物,交于来自方东的圣徒....” “真主的继承者....” “阿拉伯世界的救星....” “神的后裔.....” “法蒂.....” 算了,唐奕编不下去了。直接了当道。 “交于现任哈里发赵祯。” “苏玛,赫辛斯还不速速归顺!?” ... 后边的杨文广等人差点没笑出声儿!特么唐奕这也太儿戏了。拿那个苏玛当傻子玩儿啊? 结果,下一刻,大伙儿下巴差点没惊掉了! 那个法蒂玛元帅,苏玛,还真就,翻身下马!扑通一声就跪那了。 “他....” 哦靠! 完全接受不了。 这也太..... 神奇了。 —————————— 你们很给力!谢谢。 第862章 虔诚的信徒(为“啦V5头像”盟主加更) “他....”秀才怔怔出声。 “他不会真傻吧?” 对于宋人来说,无论圣人之学,还是神仙妖怪,无论诸天神佛,还是太上老君,根本解释不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就,就就......就这么降了? ...... 却见那边的韦拉满眼虔诚地看着唐奕手中器物,双掌交于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殿下手里拿着的是,是阿拉伯人的圣器、哈里发权力的象征、先知的遗物....” “每一个阿拉伯人都要尊重圣器的选择。” ...... 众人都看傻了,完全不懂阿拉伯人这种近乎偏执的虔诚。 “啧啧....” 曹老二怔了半天,方砸吧着嘴,小声嘟囔不让韦拉听到:“迷信真可怕!” 秀才在一旁撇嘴,“你懂个屁,那叫信仰。” ...... ———————— 反正不管怎么说,法蒂玛王朝就这么被大宋接盘了。 而远在万里之外的赵祯,稀里糊涂就成了先知的后裔、阿拉伯人的哈里发。 老皇帝自己都纳闷,人家的神......子孙姓赵......还真有人信? ...... 呵呵,不信也不行。 唐奕接下来的举动更加过分,为了让人信,他把哈里发传承的先知圣物送回了大宋。 不但哈里发赵祯一下子成了阿拉伯正宗,而且大宋的开封突然成了阿拉伯的第四圣城,所有阿拉伯人开始向往开封,开始想去开封朝圣。 ...... ———————— 与此同时。 赛尔柱王朝的沙赫苏丹听闻法蒂玛王朝易主,哈里发赵祯即位的消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谁能告诉我,这个赵祯是哪儿蹦出来的??” 大胡子将军一窘,“据查证,这个赵祯是大宋王朝的皇帝。” “那他怎么就成了东方圣徒?怎么就成了法蒂玛的哈里发?!” 这个......大胡子将军也答不上来。 在原本的沙赫的设想中,大宋远征军很难过得了马木留克禁卫军这一关,可是...... 他们偏偏就过了,而且过的十分迅速,十分顺利。 “也罢!”沙赫倒是想的开。 “想来那些宋人对圣城应该没有什么兴趣,少了法蒂玛的争夺,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陛下!” 大胡子显然不太同意苏丹的说法,轻说提醒道:“他们的目的地,可是罗马。” “罗马!?”沙赫一震,他一下就明白了大胡子话里的意思。 大宋军队走的是红海,是要从陆路进攻罗马,这一点沙赫深信不疑。 可是,从陆地去罗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从地中海东岸北上,必经之地就是圣城。 “这么说来,我们倒是帮罗马人挡在了前面?” “也不是什么坏事。”大胡子淡淡道。“只要我们死守圣城,甚至在大马士革就阻击大宋军队,那么阿拉伯世界的苏丹们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这何尝不是一个统一阿拉伯的好机会呢?” “好!好办法!”沙赫恍然大悟。 大胡子这次说的一点没错,大宋虽然以哈里发的名义接掌了法蒂玛,可是他们毕竟是外来者,阿拉伯世界不一定人人都认可这个哈里发。 借此机会把各苏丹王国聚拢在自己麾下,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就这么去办!!” “以我的名义号召各王国苏丹,在大马士革与东方魔鬼决战!” ...... ———————— 可惜,沙赫这个倒霉鬼这回又失算了。 圣城是必经之路? 别说唐奕就没打算走陆路,就算他打算走陆路,他也宁可游到地中海对岸去,也不走什么大马士革,走什么圣城。 别人不知道,可他却最清楚不过,特么那一路都是雷,谁碰炸谁,唐奕可没心思搅合到三教纠葛之中去。 他现在只关心三件事: 第一,修河; 第二,看着巍峨的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流口水; 第三,看着三万马木留克骑兵流口水。 修河自不用说,原本的计划中,六万涯州军是修河主力。 现在简单了,整个埃及都是大宋的了,唐奕可以以临时领导者的身份调集大量的奴隶、民夫疏通苏伊士古道。 这条水路比后世的苏伊士运河还要短,只有一百多公里,而且有旧河道的底子,一路用炸药炸过去,用不多太长的时间。 而对于那些阿拉伯奴隶和穷人,唐奕则是比原本的法蒂玛哈里发要仁慈得多。 他给工钱,正如在大宋一样,劳动即收获。而且许诺,运河修成之后,还所有的奴隶自由,给所有的劳苦百姓活路。 这一点,也是大宋可以在埃及迅速得到军民支持,站稳脚跟的一个主要原因。 贵族都让侬继思一锅端了,现在唐奕是埃及唯一的贵族......说了算! 而百姓们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不践踏他们的信仰,给他们活路,在任何一个时期,任何一个地方,百姓是不会在乎由哪一个统治者向他们发号施令的。 ...... 第二条。 好吧,尽管唐奕曾经给贾昌朝画了一张大饼,把全世界都圈在了大宋疆域之内。 可是,当有一天,他真的站在金字塔之下,真的看着狮身人面像巍巍耸立,而这些伟大的奇迹属于大宋...... 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第三条。 那就更不用说了,马木留克啊!归老子了啊...... 想想都会笑醒!! 唐奕甚至恶趣味的琢磨,这个时期,还有什么牛叉一点的兵种来着?收编过来,把涯州营搞成多国部队。 ...... ———————— 总之,之后的日子,唐奕反倒神奇的清闲下来,只等运河修通,舰队杀到罗马。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宋楷的安危,他怕罗马人等不及了会撕票,这一点唐奕不得不考虑。 思量再三,唐奕把韦拉叫到了尼罗河边。 韦拉还有点奇怪,好端端的带他来河边干什么? “殿下找我来....” 和宋人待久了,韦拉的汉话说的越来越标准,却是再也不像与宋楷、祁雪峰初见时,总是带一个“嘛”字了。 下一刻唐奕给出了答案,一指河面上十艘阿拉伯帆船。 “这是你的了。” 韦拉甚是不解,“殿下这是......?” 唐奕淡笑,“船上是大宋的丝绸和瓷器,专程从苏伊士走陆路运到这里装船。” “拿上这些东西,你可以回到故乡,回到你的圣城去。” “太,太多了!!”韦拉惶恐莫名。 整整十船,罗马人往死里敲诈也只要了十船,没想到这个大宋癫王一送就送十船。 只见唐奕缓缓摇头,“一点都不多.....” “我兄弟的命,十船东西是换不回来的。你能跑到大宋来给我送信,只这一点,这十船宋货就花的值!” 更何况这一路,韦拉置办补给,充当翻译,奇袭开罗也有他的功劳,所以十船真的不多。 ...... 没想到韦拉却道:“宋朗中和祁掌使把我从西萨克斯人手中救出来,这份恩情即使是真主也会感动的,韦拉只是在报恩。” “报恩,是不需要回报的。” ...... 唐奕欣慰点头,“你是一个重情义的阿拉伯商人。” “放心,这些东西也不让你白拿,帮我最后办一件事吧。” “殿下请讲!” “请你在回去的路上去一趟罗马,告诉那些强盗,我兄弟若是无恙,那一切都还好说。” “如果我兄弟死在了罗马.....” 下面的话,唐奕没有直说,可是韦拉单从唐奕冷到极至的语气就不难看出,这个疯子必是不肯善罢甘休。 “好,我去!” 韦拉终于答应下来,“不过,从罗马回来之后,我能继续留在这里吗?” 唐奕讪笑,“当然可以!不过,你为什么不回家乡?不回你的圣城?” 韦拉无奈道,“如今的圣城在塞尔柱人手里,我这样的一个叛徒怎么还敢回到他们的地盘?” “抱歉!”唐奕诚然道。“连累你了。” “不值一提。”韦拉豁达得多。“为了报恩,这些都不值一提。” “这样也好。”唐奕顺着他道。“你回来,正好可以帮我做一些事。” “放心,大宋不亏待自己人。” “自己人?”韦拉疑惑。“这么说,我已经是宋人了吗?” 与唐奕,与涯州军的黎人、侬人相处这么长时间,韦拉总能在他们的嘴里听到“宋人”二字。 那种归属感、自豪感,韦拉即使在圣城的圆顶寺中也不曾感受到的。 他很好奇,做一个宋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唐奕笑了,“如果你愿意,你就是宋人了。” ...... ———————— 韦拉走了,带着十船宋货奔赴罗马。 唐奕不知道的是,他以为韦拉会把那十船宋货卖掉。可是韦拉压根就没这个打算,他要带着这十船宝藏去把恩人赎回来! 可惜,韦拉还是低估了罗马人的贪婪......这一去,就是半年杳无音讯。 正当唐奕不解韦拉为何明说要回来,却是半年未归之时,也就是拿下埃及的八下月之后,一艘飞鱼快船在苏伊士靠岸。 ...... 船上,下来一位长须老者,上岸之后即环首四顾,望着破败的“渔村”不仅苦笑,“唐疯子,坑煞老夫!!这就是你打下来的疆域?” 放眼望去,黄沙漫漫,特么哪有一点好?要不是为了儿子,他打死也不来这个破地方! 若是唐奕在此,必要吐槽: “宋状元,陛下派你来当土皇帝,这种好事儿,您就别抱怨了吧?” ...... —————————— 睡觉了,睡醒继续。, 第863章 软刀子的锋利 “这个破地方,怎么连个城墙都没有!?”宋状元看着全裸的开罗城,心里那叫一个绝望。 本以为,这个绿衣大食就算比不上大辽,怎么着那么大个地方,也不会比西夏差吧? 结果,来了才知道,特么上当了! 这破地方,除了沿尼罗河两岸三十几里的河谷地带,还有入海口处的尼罗河三角洲,其余的国土全是沙漠,而整个埃及几乎所有的人口差不多也就挤在这狭长的一条线上。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奴隶!?” “愚昧!愚昧至极!” ...... “还有,这官属职能也太简单了?这样的王朝也能运转得起来?” ...... 现在宋状元是看什么什么不顺眼,看什么什么觉得太落后。 也不怪宋状元,这种奴隶主、宗教贵族组成的原始、松散政权,和中原玩了一千多年的中央集权,拥有近乎完备的政府职能、德治礼教当比,确实有点不入宋人的法眼。 ...... 唐奕在一旁苦着脸,特么老子拼死拼活打下来的地方,能不能夸我两句? 见面儿就听宋状元翻来覆去念叨两件儿事儿: 第一,交趾、占城那个破地方给大宋带来多少麻烦; 第二,埃及这个破地方会给大宋带来多少麻烦。 特么你有那么矫情吗? “那咋办?”唐奕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您老来,不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的吗?” “怎么解决?”宋状元一脸傲娇。“难!!” 眼珠子一转,“你先把修河的人撤回来,给老夫把城墙修上。” 这堂堂王都连个城墙都没有,让宋庠这个埃及节度使怎么可能睡的安稳? “那怎么行!?”唐奕当然不能答应。“再有几个月就完工了,等完工之后吧。” 宋庠顿了顿,表情有些不自然,试探问道:“运河一通,涯州军就去罗马?” “嗯!” “那兔崽子....还活着?” 唐奕抬眼看着宋庠,做为父亲,他一直忍着。不论在大宋,还是来到埃及之后,从来没提过宋楷,现在终是忍不住了。 “他必须活着!!!” “诶...”宋庠长叹一声。“当初就是不听话,非要出什么海!” “老夫就知道,以他的性子早晚要出事!” 唐奕黯然,“我的错...” “罢了!”宋庠一摆手,即使心里有怨言,也不是这个时候该说的。 况且,唐奕远征万里来救自己的儿子,这份情谊,宋庠还能说什么呢? “说吧,你不以都护府的形式处置绿衣大食,到底意欲何为?” 这是唐奕特意在奏报之中要求的,不在埃及设立都护府,而是派遣节度使,这其中的差别不言而喻。 都护府,顾名思义,只有都导保护的义务,却无管理统御的职责,是中原政权对待异族领地的惯用方式。 而节度使则不同,是完全按中原汉人的律法礼教来管瞎。 唐奕道:“很简单,让埃及尽快变成大宋的一部分,让这里从上到下的百姓认可宋人的称谓。” “相公能办到吗?” 宋庠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果然如此,看来官家所料非虚。” 摇头苦笑,“不然也不会偏偏派老夫来这里当什么节度使。” 赵祯显然是猜到了唐奕的意图,所以才派宋庠来。 为什么是宋庠呢? 别忘了,宋状元在燕云干的活就是融合民族,把燕云的契丹人、渤海人等等彻底融入到大宋之中,这方面他很有经验。 “好办!”宋状元也是答应的痛快。 汉人玩权术、统治,说句不谦虚的,那是全世界的祖宗,这点事儿,当然好说。 无非就是打倒一部分,利诱一部分,再同化一部分。 当旧有秩序被彻底击碎!那么在废墟上重建中原政权那一整套,先进得多的新秩序,也就变成了最简单的一部分。 “你是要快一点,还是循序渐进、悄无声息?” 唐奕脱口而出,“当然是越快越好!” 他可没闲工夫等什么循序渐进、悄无声息,等苏伊士运河一修通,不但是他的舰队可以降临地中海,而且长远来看,这条水道必将成为亚非欧三地的战略要冲,会有很多人觊觎。 如果对埃及的掌控力不足,保不准哪天这条运河就改姓了。 “快也行!”宋庠还是那么干脆,仿佛这根本不是问题。 “给你老师去个信,让他派师资西进,在这里开一家观澜分院吧!” 嘎!? .... 唐奕有点没听懂,“开什么分院啊?” 宋庠一笑,“让埃及人学儒啊,学汉话、汉字!” “不是,您等会儿。” 唐奕觉得有必要和宋庠科普一下,这个阿拉伯世界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您老刚来,可能不知道,埃及这个地方他是个宗教王朝,他不是说汉话、学汉字、通汉儒、开一家书院就能解决的。” “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宋庠根本不让唐奕把话说完。“有什么是一家书院不能解决的?那只能说明一家不够,那就两家、三家!” “不是....”唐奕有点哭笑不得。 “您老不知道,这个阿拉伯教是很狂热的。” “哼!”不想宋状元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冷哼。 “小子,今天宋伯伯就教教你什么才叫儒!” 张嘴反问,“你知道,尽管历朝历代信天信神,偶尔佛道之说也能登堂入室......可是,宗教却从来不似其它异邦,成为主导国家的存在吗?” “这....”唐奕还真被问住了。 半天才苦笑道:“这完全是两回事儿嘛,咱们汉人就没有‘*******’这一说!” “那为什么没有呢?为什么儒学总是压神一头呢?” 呃..... 这回唐奕真狡辩不来了,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宋庠一副就知道你答不上来的样子,立马摆起连中三元、才冠大宋的大才子架势。 “告诉你吧,因为在儒学面前,任何信仰、任何迷信都没有野蛮生长的土壤。” 悠悠然道:“儒学从来不反对信仰,更不排斥信仰,所以中原大地道佛昌盛,边夷之地萨满、景教、图腾崇拜可谓是山头林立。” “儒学从来不告诉世人,这个神是假的,那个仙是虚的,儒学只是教会世人理性的看待信仰。” “你明白了吗?” “理.....”唐奕卡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宋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高,真他-妈高! 理性的看待宗教? 特么一但信仰失去了狂热,那....那特么还叫信仰吗? 见唐奕面容越来越扭曲,表情越来越精彩,宋庠不无得意,斜眼看着唐奕。 “小子,别以为脑子好使一点,就觉得自己全知全觉了。” “也别总说儒这个不行,那个不对!老祖宗的东西深着呢,岂是你学个十几年就能悟透的?” ...... “汉人不怕佛术东进,不怕道法兴盛,亦不怕燕云诸邪当道,那就更不怕再多一个阿拉伯教。” “一座书院解决不了问题,那就两座!两府若还不行,那就让乞丐都懂圣人大道!” “到时,什么信仰?什么狂热!?什么哈里发?什么寺院!?不过是理性之下的一种危急罢了!” “......” ...... 唐奕都特么听傻了,还是人家宋状元玩的高级,软刀子杀人才叫狠啊! 半天蹦出一句,“论阴险,还是您老阴险哈....” “去!!” 宋庠这个嫌弃,“怎么说话呢?” 这倒霉孩子,不管多大还是那么讨人嫌。 .... ————————— “所以说,上次官家来信说一切如常,都是安慰?” 此时,唐奕和宋庠终于聊到宋境之内的处境。 唐奕紧锁眉头,万没想到,他这一走,大宋发生了这么多事。 “陛下上次为何不提?” 宋庠道:“官家一来不想打扰你;二来......也是在和你赌气吧。” “赌气?” “对,官家想让你看看,大宋没有唐子浩也一样撑得住!” “呵...”唐奕苦笑一声。“何苦呢?” “那现在呢?渡过难关了吗?” “算过了吧。” “吴哥朝和大辽已经趋于稳定,西夏局势未明,可与我大宋暂时也没什么危害。” “唯独朝廷财税依旧艰难,华联现在也拿不出钱来。” 唐奕听罢,不但未见宽心,反而眉头皱的更紧。 “这是个大问题!” 这十几年间,唐奕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可是唯独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是大宋的财政。 十几年间,观澜、华联,包括他自己,几乎创造的所有财富都填到这个窟窿里去了,可还是杯水车薪,难治根本。 这时只闻宋庠又道:“官家也是没办法,开始准备加赋了。” “加赋?” 唐奕缓缓摇头,“不能加赋!” 加赋,牵扯太大了。 百姓对朝廷建立起来的信任,大宋这股向上走的精气神,很容易就被这一条加赋彻底打垮。 无它,钱粮那是百姓的根本,谁动都不行! 宋庠知道唐奕担心什么。 “这也是没办法,朝堂上已经吵了一年了,可是不加.....朝廷就真过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宋庠苦笑道:“不怕你笑话,三司的制库里,可能还不如一个富贵之家富裕。” “不加,怎么活?” ...... “不能加!”唐奕重重的又重复了一遍。 之后伏案急书,写了一封长信。 叫来仆从,“即刻送回开封!” “这个钱,我来想办法。” ..... —————————— 九十三盟了,继续写,继续加更。 第864章 高傲的罗马(为“小桥公爵”盟主加更) 宋状元还真有点不信,唐奕能想出什么办法。 在他看来,除非华联开放印钞机,或者把唐奕从美洲弄回来的一百多船烫手的真金白银撒向民间,否则.....无解! 谁也不能在短期之内解决大宋的财政问题,就算是唐奕把埃及搬空,把所有有价值的财物都运回大宋,亦无法解决。 ...... 原因很简单,在短期之内,大宋无法建立与全世界的供需关系,甚至是掠夺关系都无法实现。 这和后世,大国掠夺小国,世界警察印钞票打劫全世界还不太一样。后世的大国再大,它也没大到十一世纪大宋的这个程度。 占全世界生产总值百分之七八十,可不是闹笑话的。 其后果,除了大宋对外来利益不太感兴性之外,还有就是,外来资本,就像那一百船白银一样,哪怕是抢来的,也会对大宋内部形成冲击,有害无利,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消化吸收。 大宋不是国家穷,大宋是政府穷,除了从内部寻求出路,再无它法。 ...... 可是,话说回来,一但华联开始印钞,或者冗余白银冲击市场,那唐奕和赵祯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新货币体系就垮了,这等于是朝廷在打劫民财,比加赋的危害大上不知道多少倍。 宋状元还真不觉得唐奕能有什么好办法,叫住仆役,把那封准备发往开封的长信拦了下来。 他得先过过目,万一不靠谱,趁早让唐奕省了这道麻烦。 结果打开一看,足足一刻钟,宋庠连眼都没眨一下,眼眶差点瞪裂了。 “他-妈这也行!?” 最后,宋状元没忍住,直接暴了粗。 ...... 抬头见鬼一样看着唐奕,“这....这也行?” 只见对面唐奕笑的一脸猥琐,“通儒是宋伯伯之所长,但是论起捞钱嘛......官家和几位相公绑在一块儿,也捞不过我!” 宋庠一翻白眼,表面上颇有不愤,可是内心里却是服气的不行,这混蛋的损招是真多! 正要好好问问,唐奕这招大概能给朝廷弄来多少营收,但见门外又一仆从进来。 “好叫癫王殿下和宋相公知道,码头来了一条生船,叽里呱啦嚷了半天也听不懂他说的话。后面叫了个大食商人做翻译才知道,那人是从罗马来的,点名要见殿下。” “嗯!?” “嗯!?” 唐奕和宋庠二人一震,对视一眼,同时出声:“让他进来!” 不多时,仆役引着一个全身锁甲的白人和一个大食商人进来。 唐奕只一搭眼,就知道必是欧洲的贵族骑士,多半是为了宋楷的事情来的。 可惜那白人说的不是英语,唐奕也听不懂,经过翻译,唐奕气乐了。 这孙子是来下最后通牒的: 限时三个月,让宋人带百船丝绸瓷货去罗马赎人。否则,不但宋楷性命不保,而且,神圣罗马皇帝将引兵二十万横渡地中海,兵临开罗城下,讨伐异端。 唐奕心说,我就日了狗了,这帮强盗还真说的出口! 强压心头怒火,唐奕冷冷点头,“可以!”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贵使,是不是有一个叫韦拉的阿拉伯商人去给你们送过信了?” 韦拉一去半年,杳无音讯,唐奕不能不问。 宋人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让那白人骑士很是得意,傲慢的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唐奕。 “确实有一个阿拉伯人来过罗马,并用十船货物要赎回你们的那个异教徒!” “可惜,你们的人显然并不知道悔改,即使在仁慈的主教大人准备放过他的最后一刻,依旧在出言不逊,诋毁神灵,所以......” 说到这里,可能是扬头说话太累了,白人骑士又换了个拉风的姿势。 “所以,为了惩罚他的无理,主教大人认为,十船货物不足以赎回他的罪恶,要五十船才可以!!” 唐奕不解,“开始你不是说要一百船吗?” 白人骑士斜了唐奕一眼,就像看傻瓜一样,“一人五十船,两人不就是一百船?” 得了,唐奕全明白了,韦拉带着十船东西去赎宋楷,结果罗马人贪心又起,坐地起价了。 “好!好!好!”唐奕气的连叫三声好。 “转告你的那个什么主教大人,还有什么皇帝,三个月之后,我唐奕必亲赴罗马,与君一会!” 大食商人翻译的肯定没有唐奕语气之中的那般激烈,可是这白人也不傻,看唐奕的表情就知道不善。 “远道而来的东方人,我提醒你,在罗马,我们有二十万勇士准备见识一下东方魔鬼的实力,我劝你最好看清形势。” “你放心!!”唐奕面颊都在抽搐。 “我一定记住你的话,好好欣赏一下你们的二十万勇士!!” “来人!!!送客!” ...... 待那白人刚被送走,唐奕再也维持不住那份体面,胡乱抓起一只银壶砰的砸在地上,瞪着牛眼,气的来回踱步。 “奶奶的,欺人太甚!!” 这时才想起宋庠就在一旁,至始至终未发一言。 急忙看去,“宋伯伯你放....” 只说一半,唐奕已经说不下去了。 只见宋庠,全身颤抖,面色煞白,呆愣愣的抬眼看着唐奕,终于开口出声。 “为庸若有差池.....老夫要他们.....灭国亡种!” ...... 唐奕送上一个安慰笑容,“宋伯伯放心,为庸就算没有差池,老子也让他们灭国亡种!” ...... “传令曹老二,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两个月之内必须凿通运河!否则,他就给我游过地中海去!!” ...... ———————— 大宋,开封。 皇城,紫宸殿。 两个月之后。 哈里发赵祯并没有因为哈里发之名感到任何欣喜,相反,少了宋庠这个理财能臣,新任三司使欧阳修显然不能让赵祯满意。 钱不够用,依旧是大宋面临的最大问题。 黄河整治已经停摆,去岁河患导致十数州县绝产,朝廷因没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开春百姓无种下地。马上就是秋种,若再不想办法,秋播麦种亦无着落。 这意味着,灾后第二年这十数州还要绝产,大宋开国百年,这还是第一次! 占州防范吴哥的禁军已经三个月没发军饷,已至士气低迷,战力锐减。石进武不得不提前在军中实行军改,半兵半农,在占州开荒种地,开始创收了。 现在,不但三司制库空空如野,赵祯的皇家内库也被搬空了,连同回山的观澜钱库、去岁的观澜所有收入,包括唐奕私人那份儿,也都被赵祯征用,填补国需。 “陛下!!” 文彦博诚然上禀,“不要再犹豫了,加吧!今秋灾后州府若朝廷再无资助,必乱!” “如今,已然是别无选择了。” 连续两年绝收,对于灾区来说是致命的,再不想办法,饿死人还是轻的,民乱起叛,才是无法承受的。 ...... “陛下!” 群臣拜匐,“已无良策,加吧!” 即使原本反对加赋的臣僚亦知不加不行,开始统一意见了。 现在,除了赵祯心有不忍,满朝文武已然是打算放手一搏了。 “加.....”赵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加赋,这分明就是竭泽而渔,后患无穷。 “不加!!!” 赵祯最后狠一咬牙,“无论如何,不能加赋!!” “景休!!” 此时此刻,老皇帝身子前倾,狠不得上前抓信曹国舅的衣襟。 “臣在!”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灾区之事,朕交给观澜了!” “你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朕把十数州府的粮种给朕弄出来!” “陛下....”曹佾都快哭了。“观澜现在已然是无能为力了啊......” 去岁灾区的赈灾粮、物资保障,一直到现在都是观澜在撑着,朝廷没出过一个大仔儿。 而去年、今年上半年,所有的盈余,包括各家分红,也都让赵祯拿走了,哪还有钱准备这十数州府的粮种? “朕不管!!” 赵祯瞠目欲裂,“只要灾区渡过难关,其余的事可以缓缓。再有半个月,秋税一到,危局自解!” 曹佾暗暗摇头,还秋税一到危局自解?别说秋税了,明年的春税都已经提前花出去了,怎么解? “陛下,这....不是办法。” “朕不管!”赵祯几近偏执。“加赋....朕不欲也!” “你只说,能不能办到?” 他这是把曹佾把死角里逼,不答应也得答应。 “诶~~!!” 曹佾长叹一声,硬着头皮答道:“能!!” “臣这就回去与王、杨、潘、张几家商量,我们从私帐凑钱,也得帮陛下渡过难关。” 赵祯眼神瞬间锃亮,兴奋的站起身形,“拜托景休了!!” “陛下言重了....”曹佾也是特么无语了,客气完一句,偏头看向满朝臣僚。 “此为社稷危难之时,众位同僚就不能为国分忧吗?” 得,这货也不是什么好鸟,自己放了血,也得拉上一帮垫背的才算回本儿。 赵祯这个高兴啊,恨不得上去抱着小舅子亲两口,就等他这句话呢! 上道! 他这个皇帝没法向臣子张嘴要钱,可是曹国舅帮他要了。 “众卿家.....” 满脸希冀的看着殿上诸臣,可惜,入眼尽是低垂的头颅。 “众卿家....”又唤一声,还是无人回应。 赵祯失望的拍回龙椅,心道:捞钱时一个比一个痛快,让他们出一点钱,怎么就这么难!? ...... ———————— 不得不说,老皇帝又天真了。 人性使然,别说大宋现在只是财政危机,往后数几百年,大明朝都特么快亡了,皇帝想让臣子放点血,都特么抠不出来。 这是天性,圣人之学都教化不了。 ...... “诶....”再叹一声,难道......真的只加赋一途可解危局了吗? ...... 正当赵祯开始绝望之际,殿外一声黄门唱奏,打破了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癫王唐子浩,疏奏启京!!!” .... 第865章 来钱太容易(为“呆毛骑士王”盟主加更) “癫王疏奏?” 对此赵祯竟无半点欣喜之色,所有心思还是集中在财税危局之中。 慵懒无力的一声吩咐:“呈上来吧。” 满朝文武也是漠不关心,就算唐疯子再打下一个绿衣大食,他们也没兴趣啊,特么首要之务是守住自己的荷包,别让官家惦记了去。 还是那句话,大宋不是国家穷,是特么政府穷。 特别是这些文武官员拿着高薪,靠着家族拥地敛财,还得三五不时地占点朝庭的小便宜。要是李自成早生几百年,把这帮货也吊起来打,抠出来的银钱绝对比明末的还要多得多。 ...... —————— 奏报送到赵祯手里,老皇帝随手一翻,全无兴趣。 底下的文武官员连关注一下都欠奉,只想着,既然唐疯子来信了,官家就赶紧退朝呗,大伙儿也好落一个心安。 ...... “嗯???” 龙椅上的赵祯猛的一声鼻音,腾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百官一看,心说,唐疯子还真有事,看来是要退朝了。 文彦博则是拧着眉头,试探性地问向官家,“陛下,癫王那里.....” 意思是,唐疯子不会又添什么乱了吧? 只闻赵祯一阵支吾,“无,无事......无甚大事!!” “那什么....退朝!” 文彦博心说,我信你个鬼!老皇帝眼睛都冒绿光儿了,肯定有什么事儿! 可是百官可不管那个,正如所料啊,退朝! 忙不迭的往外挤,顷刻间就走的没影儿了。 ...... 正当文扒皮有点失落,官家没有第一时间和他分享之时,赵祯终于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回过魂儿来。 咧嘴叫道:“文卿家、欧阳卿家,还有庞丁两位卿家留下。” 赫~!!! 文扒皮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是一阵腻歪,什么事儿啊?官家那嘴丫子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 被留下那几个光看着官家在那儿傻乐,就知道唐疯子那肯定又起幺蛾子了,只等官家乐够了再说。 唯独欧阳永叔,这位着实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官家把他留下还是要钱的事儿。 恭敬一礼,“臣深明陛下为国之心,然....老臣家中,确实无力应援了....” 欧阳修说的是实话,包括现在殿上站着的这几位,一来,持正君子,没有什么灰色收入,全凭俸禄;二来,早在去年刚开始揭不开锅的时候,这几位就行表率之责,主动免奉为朝廷解忧了。 再者说,都是体面人,家人舞姬歌伎一大帮,开销也大...... “臣,惭愧!” ...... 他这么一说,边上文彦博、庞籍,还有丁度,一个劲的拿眼睛剜这老货。 心道,唐奕说的真是一点没错,这货当真就是猪队友!你说你提这个干嘛?官家什么不知道?好像咱们邀功似的。 下意识看向赵祯,得,官家根本没听,还在那儿捧着奏报傻乐呢。 一边乐,还一边嘟囔:“还得是朕的唐子浩啊,能顶一屋子的相公!” “......” “......” “......” “......” 老哥几个脸都听绿了,特么就没这么挤兑人的哈......君不密则失臣,您这么干,会失去我们的啊! 欧阳修阴着脸,看了一眼殿上的柱子。 (柱子:你瞅我干啥?) 别看这老货当官脑子不太好使,可是挑毛病,要面子,还是不含糊。 “咳咳。”重咳两声。“陛下语失了!!” 直接就要和赵祯硬刚。 “嗯???呃!” 赵祯这才发现失态了,“这......朕随口一说,欧阳卿家不要放在心上。” 欧阳修才不吃这一套,“天子圣言,何来随便?陛下还是语失于人啊......” “要不,陛下把癫王诏回,臣这个三司使让与他便是。” 赵祯一阵尴尬,这老货没完了。 一抖奏报,“实在是大朗这奏报太....” “卿家且当没听见一次,可好?” 也就赵祯干得出来,求臣子放过。 那边儿文彦博耷拉着眉头,“陛下还是先说说,癫王在奏疏之中提了什么吧。” 文扒皮也不是没脾气,只不过没像欧阳修那么冲。 “哦哦。”赵祯一经提醒,这才又把精力放回到奏报之上。 “说的是....” “算了。”只说半句,赵祯又忍不住咧嘴傻笑。“你们自己看吧。” 把唐奕的奏报交与李孝光,传给几位相公。 李孝光刚要递给文彦博,结果欧阳修抢前一步一把将奏报夺了过来,拿来吧你! 他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可乐的? 看那架势,要是不满意,大有继续与官家没完的意思。 结果。 欧阳修盯着奏报看了半天,表情有多精彩那就不提了,最后抬头看着赵祯,那股倔劲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要不....陛下把他叫回来吧,老夫的位子......给他!” 欧阳修也是服气了,这也行?还是他来当三司使的好,我比不了。 ...... 那边文扒皮本来被欧阳修抢了先就有点不高兴,现在看欧阳修那个迷之表情,更是心痒难耐。实在忍不下去,一把抢过奏报低头就看。 结果。 看完抬头,“要不......陛下叫他回来,我把我的位子让给他?” ...... 赵祯有点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两位是还在纠结他之前的语失,还是真心实意。 可苦了庞籍和丁度,特么打哑谜呢啊? 两人一起上手,从文彦博那抢来奏报,心说,倒要好好看看,唐疯子使的什么妖法。 二人齐捧疏奏,低头细看。 只见上面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可借朝庭之名,印刷面额不等之凭证,依面额售于天下,借贷于民。” “贷期分活期、五年、十年不等,分别诱以二厘、五厘、七厘之年息。” “此曰——国债券!” “......” “若恐民不信之,筹款甚微....” “河北、河东诸路,可与辜、贾两家沟通,下放毛纺经营之权诱之,所购国债多寡与经营规模、年限挂钩。多者多发,少者少发,无者不发。” “东南沿海各州,则可用西行海商税金为押,开放大宋往返大食之海贸,减免商税,必有收获。” “.....” 二人对视一眼,“这...也行?” 特么还是唐奕会玩哈,朝庭先是向百姓放贷,闪瞎了大伙儿的眼睛。 这回,他又要反过来管百姓们借钱.... 特么捞钱这个事儿,在他那怎么感觉就那么容易呢? 二人抬起脑袋,苦着脸,“要不....陛下还是把他叫回来吧。” “哈哈哈哈哈....”赵祯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朕没说错吧?你们一屋子相公也比不上一个唐子浩。 “文卿家、欧阳卿家听旨。” “臣在!” “立刻拟一个具体章程,依此实施!” “臣等接旨。” ...... —————————— 四个老相公出了紫宸殿还有点晃神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个财税危局......就这么解决了?”别看欧阳修是三司使,这货其实是个外行。 不确定道:“小疯子这招...应该管用吧?” “应该?”庞籍没好气的白了欧阳修一眼。“你就等着数钱吧!” 说完,庞籍还有点不高兴,恨恨出声儿。“财局是解了,可却是便宜了那帮无良庸士!” 众人一怔,马上明白了庞籍话中的意思。 说白了,这个国债普通百姓能买多少,文相公还真没抱太大希望。大头儿在哪儿?在于那些富家大户、官宦士族! 为了毛纺和海商这两个准入资格,他们也得大批量的买进国债。 ...... 抛开这些无良庸官一毛不拔,不肯为朝庭出钱不说,最后还能通过此事拿着朝庭的利息,还得着挣钱的生意,想想确实让人气闷。 “哼!!”只闻文彦博一声冷哼。 “想占便宜?老夫倒要看看,谁能占到这个便宜!” 文扒皮可不是什么好人,唐奕来做初一,他就敢做十五。 唐奕敢出这个国债的敛财妙法,他就敢在上面做点手脚,挖上几个大坑! ...... 首先,文彦博充分发挥才能,举一反三,把唐奕的统一国债,分成了甲乙两种。 第一种,专门针对普通百姓,依唐奕的方法,分期分息,用利息诱使百姓购买。 第二种,则是专门针对那些对毛纺和海商有兴趣的世家大族。 没利息,也没有活期,分五年、十年两种,只许以经营权和税免。 但是这里面,文扒皮埋了一个坑,五年期的国债,给三年的毛纺经营权和免税;十年期的,给六年的经营权和免税。 现在看起来,买了这个国债,到了年限朝庭还把钱还给你,到时白捞下一个生意,只赚不亏。 可是,三年、六年期限一到.... 那到底能不能继续经营,继续经营得放多少血....那就由文扒皮说了算了。 呵呵,文扒皮这个“扒皮”可不是白叫的! ...... ———————— 国债之法,只十天就拿出了具体章程。 因对应百姓的甲种国债印刷需要时间,要延后月余方可成行。 可是对应富户大族的乙种国债,采用的是认购制度,不需印刷,只要签定契约即可。所以,第二天赵祯就当殿向百官宣布了发行国债。 大伙儿一听,虽然还是从自己兜里往出掏钱,可是细一琢磨,这不但不亏,还有很大赚头,自不排斥。 只一天...... 三司单单只是接到京官儿们认购意向的预售,就达到了八百万贯,抵得上大宋每年十分之一的财税! 文扒皮、赵祯乐的嘴都合不上了,心说,抢钱一样啊! 半个月后。 离京师较近的大名府、河南府、应天府开始预售国债。 八百万贯瞬间攀升,达到了三千万贯! 一个月后。 大宋诸州除偏远所在,国债尽通,预售之数.... .一亿贯!!! ...... 与此同时,面向百姓的的甲种国债开始发售。 本来文彦博对甲种国债并不抱太大希望,主要是没觉得百姓能有多少余钱来买什么国债? 所以,朝廷这次只是象征性的印了价值两千万贯的国债券,委托华联铺代为销售。 两千万贯,比起乙种的一亿贯,只能算是零头,即使就这么点儿,文扒皮还做好了砸手里的准备。 结果,文相公这次失算了.... 发行头一天,京中华联的六家分铺所售国债券...... 半个时辰..... 抢光了! ...... 第866章 兵临城下 纵使这一个月,因乙种国债在开封城中闹的沸沸扬扬,名声甚大,百姓似乎对国债这个新鲜玩意儿也颇为关心,可是文彦博还是没想明白,怎么会火到这个程度? 两千万,半个时辰就抢光了?怎么比预售乙种的头一天还邪乎?! ...... 可是不管怎么说,半个时辰就卖光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同时也说明了一个问题—— 发少了啊! 文扒皮连忙命令钱监司加印,这回不再那么保守了,一咬牙,印他娘的五千万! 看百姓们的热度,纵使有集中在第一时间购买的客观因素,不可能再像两千万时那般痛快,可是五千万应该也不难消化吧? 结果。 开封、大名、应天、河南四地同时发售,一天...... 没了! 文扒皮震惊了!原来还是发少了? 赶紧再来八千万。 .... 看着钱监往纸上印数字,文相公可谓是感慨良多... 难怪那小疯子攥着华联的印钞权不肯松手,进来的是纸,印上数目就是钱,是真他娘的过瘾! 要不是唐奕远在埃及,文扒皮都想抱着这小财神啃两口,这国债不但能救命,而且能发家! 而文扒皮现在正在琢磨,是不是趁着唐奕不在,把印钞权从华联拿回来....他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才叫捞钱了。 呵呵。 唐奕是不在,且不说曹家潘家会不会和你拼命... 你看王德用不大嘴巴抽你不? ...... ———————— 又是八千万国债撒出去。 文彦博显然又低估了大宋百姓们的购买力,这八千万国债全宋售卖,七天卖光! 火爆程度依然恐怖。 掉钱眼儿给的文相公....“要不,咱们再印五千万,凑个正数?” “别!!”赵祯坐不住了。 快消停点儿吧!甲乙两种国债,一共敛来两亿五千万贯!还不够你败家? 借完了可是要还的... 老皇帝穷怕了,怕到时候还不起。 ...... 其实,别说再印五千万,文扒皮就算再印五个亿!大宋的老百姓也能把它全吃下去。 ...... 这里面有几个原因是文彦博想不到的: 第一,他低估了百姓们对这种给利息的国债的热情。 从前,不管有多少余钱,都是自己放在家里,窖藏。没人让你钱生钱,还得忍受潮热腐蚀的消耗。 现在呢?相当于百姓把钱存到朝廷那里,不但没有损耗,而且每年还有百分之二到七的利息。 这种好事儿,百姓自然喜欢得紧。 可别觉得利息少少,假如是买的十年期国债,一年百分之七,十年就是百分之七十!几近翻倍,绝非小利。 这个帐谁都算得过来,自然更加踊跃购买。 第二,华联发行纸币撤底解决了大宋的钱荒,可是,却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以往屯钱带来的大量库存。 也就是说,华联只是让钱变了一个流通形式,但却没让钱流动起来。 百姓和富户只是把手里的铜钱换成了纸币,该藏哪还藏哪,该睡大觉还睡大觉。 这一次,国债算是正中下怀,让死钱有了保值,甚至升值的机会。 第三,那就是通过毛纺和海商利诱而发行的乙种国债,不可能把大宋所有的大族富户消化干净。 甚至连一小部分都没有做到。 毛纺和海商虽然是大行业,可是比起大宋的千行万业,比起遍地的士族大家,还是不够分的。 通过乙种国债那么一点点,又能消化多少呢? 大多数的富户大族是分不到毛纺和海贸的利益的,于是他们手里的剩余资金也向甲种国债靠拢。 事实上,现在发行的一亿五千万甲种国债,绝大多数都是他们买走的。 ...... ———————— 文扒皮从杨白劳一下子变成了黄世仁,从苦哈哈的东拼西凑到摇身一变,成了大宋朝前所未有最最阔气的宰相。 心里这个美啊,连带着看欧阳修也顺眼了不少。 用文彦博的话说,只要有了钱,三司使的位置上就算坐一头猪,他也无所谓! 现在大宋有钱,干什么都不虚了。 就算将来没钱了......招术也学来了,印点国债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 如果唐奕要知道文扒皮是这么想的,如果他要是知道这孙子一下子就发了两亿五千万的国债,非得从埃及跑回去杀了文彦博不可!! 特么自己没舍得用,却让这老货一下就挥霍了两亿五,唐奕能乐意才怪? 国债,这是唐奕留的最后一条后路,或者说,这是他的压箱底的绝招。 朝廷穷了这么多年,他都没舍得拿出,一直将就着过。是防备不时之需,或者留给以后全宋修路的时候用的。 这一既互利互惠,又能让死钱活起来的办法,是唐奕最后一块镇山石! ...... —————— 不过,好在现在唐奕没工夫找文彦博算帐。 早在一个月之前,随着尼罗河畔与红海之滨的两声巨响,截流阻河的土坝轰然崩碎...... 排天巨浪从尼罗河与红海同时向已经完工的苏伊士运河倒灌而下,这条连接印度洋与地中海的战略级水道,终于完工了!! ...... 河岸两畔,十数万埃及民众随着两声炸响暴起震天欢呼,许多人更是虔诚地朝向东方伏地跪拜,口中声声念着哈里发赵祯的名字...... 十个月,仅仅十个月! 一条纵贯东西,全长三百里联通红海与尼罗河的运河水道,从无到有,彻底贯通。 纵使埃及文明丝毫不比中原文明差,数千年前就垒砌起了金字塔、狮身人面像,可是那也是遥远的过去了。 当奇迹就发生在眼前,埃及人难掩心头的激动。 在宋状元,还有唐奕无耻的宣传攻势之下,埃及人觉得,这根本就是神迹一般的存在! 是伟大的哈里发赵祯和东方圣徒恩赐给埃及的福祉,是璀璨的东方光浑照耀埃及带来的新气象。 .... 看着眼前欢呼雀跃的埃及民众,唐奕并没有太多波澜。 早在大宋的时候,他很早就看清了一点,百姓其实很简单,谁能给他们好生活,谁就能得到他们的尊重。 撇了一眼身边的宋状元,唐奕眼角忍不住一阵抽出! 有时候他不得不服气,对于愚民洗脑....睁眼吹牛-逼这种事儿.... 不得不佩服,宋庠完全就是个老流氓.... 转头地看向身边的苏玛,唐奕敛去神情,肃然的看着这位帝国西方元帅。 此时,苏玛的脸上也是喜悦非常。 短短十个月就修成一条大运河,这也许只有来自东方的大国才能够做到。 当然,他现在也是这个东方大国中的一员,这一点让苏玛有一丝莫名的激动。 “苏玛....”唐奕轻唤。 “癫王殿下。” “我能信任你吗?” 苏玛一怔,没想到唐奕会这么问,“殿下当然可是信任我。” 唐奕点点头,也不废话。 “最新的情报,赛尔柱人在大马士革集结了二十五万大军,可我们在西奈半岛的防御只有三万人。就算把开罗所有的原法蒂玛军队都派过去,那里也只有七万人。” 苏玛接道,“殿下是想让我去坚守西奈半岛?” 唐奕又点了点头,“是的!” “但是,我不会和你一起去对抗塞尔柱人...” “因为.....” “我们的敌人显然不只塞尔柱人一个,在罗马,还有二十万欧罗巴大军等着我们。” “他们对宋人又杀又抓相要挟,我要去把生者和死者接回来.....” “而且....”说到这里,唐奕自己都有点为难。“马木留克骑兵我要带走。” 对于苏玛来说,这个条件太苛刻了。没有马木留克,只有七万兵,对手却是联合了所有阿拉伯激进教徒的二十五万大军。 “明白了!” 苏玛出奇的平静,没有因唐奕交待的险峻形势而现出一丝担忧,反而......莫名的兴奋!! 眼前这个男人敢与天下为敌,这样的气魄才是真正的勇士,才是马木留克,还有他苏玛应该效忠的领导者。 不像原来的哈里发,纵使手里有最强的骑兵,霸占着地中海最重要的战略要地,却还是窝在开罗城里花天酒地。不敢从塞尔柱人手里夺回圣城,更不敢与罗马人开战。 面容肃穆,高声大喝: “苏玛对真主起誓,在殿下回来之前,奈西岛不会失去一寸土地!” 唐奕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拍了拍苏玛的肩膀。 他足够幸运,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铁铮铮的汉子! 这一刻,苏玛不在是埃及的降将,而是......自己人。 不再迟疑,朝杨文广看去,“下令起锚!” 杨文广紧握腰间剑柄,眼神之中现出铁血与狠厉,命传令兵升起焰火。 不多时,远在百里之外的红海岸边,大宋舰队拔锚起航,待运河水满,扬帆开动,驶入运河。 在开罗接上唐奕与涯州军,浩浩荡荡的巨舟大舰队顺河而下,通过尼罗河三角洲,驶入地中海! ...... ———————————— 此时此刻,也就是大宋财税危局尽解的同一时间。 亚平宁半岛的中部,台伯河畔一坐不起眼的小山丘上,唐奕与杨文广并肩负手,默默地看着前方的一切。 山丘之下。 六万涯州军,三万马木留克重骑在平原上铺展开来,浩浩荡荡雄魂壮阔! 呈新月之阵,将阵前不远的一座城池暴露在兵锋之下。 兵阵正中的最前方,百门舰炮被曹老二搬到了陆地上!炮弹上膛,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城下不算高耸的城墙,随时准备开战! 唐奕半眯双目,面色潮红! “罗马....” “老子来了!” ...... (晚一点再继续更,去个医院。) (九十三盟又不动了,是不是被俺榨干了?还有吗?加更只到今天午夜,求.....求......求!) 第867章 西撒克斯方言(为“风云闪”盟主加更) 罗马,号称七丘之城。 与汉人的方形城池不同,并不规则的城墙把散布在台伯河两岸的七座山丘环绕其中,便是眼前的罗马城。 ...... 唐奕站在城外的高处,俯视全城,心中竟生出一丝失望。 辉煌的罗马帝国已然作古,引领世界的文艺复兴却还没现出踪影。 现在的罗马城,尽管还是那个曾经的千年帝国古罗马的都城没变; 尽管它曾经是欧洲的中心、地中海的中心,甚至是那个时代世界的中心,现在也依然是欧洲的中心、地中海的名城。 尽管在欧罗巴人眼中,它还是那么值得骄傲。可是... 显然神圣罗马帝国这个“模仿秀”无法再重现罗马城当年的辉煌,文艺复术留下的那些华美建筑亦没有出现。 放眼望去,尽是破败,完全不符合唐奕的预期。 整个罗马城还可以向世人彰显它地位的东西,还是古罗马时期留下来的那些伟大建筑—— 壮阔雄浑的罗马角斗场、圆顶巍峨的万神庙,还有君士坦丁凯旋门。 ...... 迈步走下山丘,来到军阵最前。 曹老二回头一望,一句话差点没把唐奕说乐了。 “还行....这个有城墙。” 唐奕哭笑不得,打趣道:“怎么?有城墙就不会打了?” 老二撇嘴,“它也仅仅是有,而已。” 就这破矮墙,也就勉强叫作“城墙”。目测也就两丈多高,一轮齐射,就算轰不塌,墙上也绝对没有一个活人。 “打不打!?”曹觉一指前方。“一个时辰,我让你在那里吃午饭!” 唐奕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目光越过城墙...... 噗!! 没法淡定了。 “那特么又不是酒楼,我上那儿吃什么饭?” 曹老二指的是罗马角斗场。 “拉风啊!!”曹老二还挺有理。 “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就站最上头往下撒尿,帮兄弟出了口恶气!” “......” 特么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你特么会不会说话?”唐奕恨不得踹死这货算了。 哪成想,曹觉根本不接唐奕这个茬儿。 “别磨叽!打不打?” “打个屁!”唐奕狠狠瞪了他一眼。“为庸还在里面呢。” 说着话,独自一人行出战阵,于城前站定。 望着城头上密密麻麻的罗马守军,还有飘舞翻飞的各色贵族旗帜,深吸口气,朗声大喝!!! ——“request to negotiate!!!” 说完之后,暗自得意,还是老子机灵吧? ...... 他当然可以装个逼,站在这说汉语,然后由阿拉伯商人翻译成拉丁语给城上的人听,显得逼格满满。 可是,特么的“请求谈判”.... 跑好几万里地,赌誓发愿的要“虽远必诛”,结果刚一照面,还没打呢,就请求谈判..... 这要是让兄弟们听见多没面子。 所以,还是自己来吧!虽然现在罗马人说的好像是拉丁语,但是,没看见城上什么德、法、英各王国的旗帜一大串呢吗? 总有人听得懂吧? ...... 结果,尴尬了.... “request to negotiate....” 标准的‘英格历史’一出,满场寂静。 “.....” “.....” 宋军这边儿果如所料,一脸的懵逼......特么唐奕这是鬼叫什么呢?完全不知道那是一句很没面子的软话。 但是,城上的罗马军也是一脸懵逼,就有点让唐奕不懂了。 他哪知道,自认标准的后世英语,在这个时代还没出现呢,有人听得懂才怪。 城里之上。 受众人拱卫的主教大人站在城头,左看看,右看看。 “这个东方人在说什么?” 神罗皇帝亨利四世....好吧,一个六岁的奶娃娃更是什么都不懂了。不但不知道城下的那个怪人在说什么,连身边这个讨人厌的老头儿说什么也不明白。 而法兰西的诺曼底公爵眉头紧皱,倒是稍好一些。 “听着似乎有点耳熟....” 一众神罗的贵族老爷面面相觑,真没明白城下那个东方人在鬼叫什么。 最后。 过了半天,西撒克斯国王小心的凑到主教身旁。 “主教大人....” 主教斜了他一眼,对于这个不是很虔诚的野蛮人,主教一向不太喜欢。 “什么事?” 西撒克斯国王自然看得出主教的不屑,强忍怒火、放缓语气。 “刚刚我的一个骑士说,那个东方人说的话很像是他们家乡的一种方言。” “意为:要求谈判....” 主教一怔,“你的骑士....” “西撒克斯方言!?” ...... 于是...... 主教临时把西撒克斯的那个骑士叫上前来,充当翻译。生怕听错,又让城下的唐奕再说了一遍。 于是...... 唐奕操着一口地道的西撒克斯方言,开始了东西方的第一次沟通。 “request to negotiate!!!”又喊了一遍。 “没错!!”城上的罗马老爷们终于确定。“他就是在要求谈判!” 主教心说,这东方人还挺‘渊博’,连西撒克斯方言都懂。 可是.... 关于谈判,主教大人就只能报以冷笑了。 连六岁的亨利四世都知道这是在做梦,奶声奶气地叫嚷:“拒绝谈判!” 城下的宋军一共不到十万,而罗马城中聚集着整个欧洲所有的精锐战士,足有二十万之众。 宋人想谈判? 想的美。 再说了,大家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这些愚昧的东方人好像脑袋真的不太好用,居然没备准一件攻城工具就妄图威胁罗马? 就这种战争的门外汉,别说只有区区不到十万兵马,就算是给他们再多战士又能如何? 要知道,在他们看来,罗马可不是法蒂玛那些懦夫。 在他们看来,罗马城就是这世间最坚固的堡垒,是神光庇佑之下的光明之城。 阿拉伯的异教徒无法攻破,这些东方的蠢材更加无法攻破! ...... 此时,主教大人亲扶城头,张嘴喊话:“来自东方的愚人,请放弃你的美梦!” “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与我神圣罗马的骑士们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倒在他们的突枪之下。” “要么...依照约定,交出一百船货物,留下所有的战马、武器,神会原谅你们的鲁莽,放你们回到家园!” .... “呵....呵....” 唐奕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头一个个趾高气昂的贵族老爷。 “我想,你们是误会了。” “不过也好,既然你们的神如此仁慈,希望它可以原谅我的‘鲁莽’!” 愤然转身,回转本阵。 ...... 很失败,还没聊....就崩了。 刚一回来,曹老二就问开了,“你都跟他们说什么了?” 这时,杨文广也靠了过来,心中和曹觉的疑问一样。 唐奕只能报以苦笑,“为了宋楷,准备第二次认怂。” “结果....又没成。” 曹老二咧着大嘴哈哈一笑,“本来就不是你的风格嘛。” “跟他们废什么话!?干就是!” 唐奕摇头,“要干,也得是救出宋楷之后。” 万一真打急眼了,宋楷在他们手里,很难有好下场。 ...... 转身,看向罗马城发呆。 杨文广默默的走到他身边,“可有对策?” 现在是个僵局,宋楷卡在那里,罗马人又不肯服软。 只闻唐奕答非所问,看着前方,目不转睛,“它屹立了整整一千年!” “什么?”杨文广眉头紧皱,一时没明白唐奕什么意思。 只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最后定格在那高大、雄伟、壮观的罗马角斗场上。 岁月在石墙上虽然留下侵蚀的印记,不过,杨文广不得不承认,它很漂亮。 一千年前,罗马人就能造出这样伟大的工程,也值得敬佩。 有感而发,“此次远征,不得不说,我们原本有些......小觑天下人了!” 不管是埃及的金字塔,还是眼前的角斗场,都足以让汉人佩服。 “是啊....” 唐奕点着头,“它和我们的万里长城、埃及人的金字塔一样,是远古的奇迹、文明的见证、智慧的结晶!” “若干年后,当我们已经化尘做土,它还屹立在这里,成为一个民族、一个时代的骄傲!” “到那时,它将不再属于罗马,而是属于全世界,它将是所有人类文明的最后遗产。” “是祖先.....留给后世的宝贵财富。” 杨文广越听越糊涂,听得懂的,听不懂的,唐奕絮叨了一大堆。 他不明白,在两军阵前,哪还有闲心让他发出这样的感慨.... “大郎到底在说什么?” “可惜了....”唐奕还是沉浸在自忆的世界不能自拔。 ...... “可惜再宝贵的财富,现在也和大宋没关系。” “你....” “杨伯父!”唐奕打断杨文广。 “你知道打败你的敌人,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什么吗?” “什......什么?”唐奕此时的面目有些瘆人,杨文广心有所觉,他不会是.... 只见唐奕面带微笑,最后看了一眼罗马角斗场,偏头看着杨文广的眼睛道:“不是杀人....” “而是....摧毁他内心中....所有的认知!” “......” “曹老二!” 就在杨文广一晃神的工夫,唐奕已然回身。 “抬高炮口.....” “一个时辰!不惜炮弹....” “我要那里......变成平地!” ...... —————— 争取再码一章,月初了,大伙儿投个票吧! 贪狼 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昨晚吃坏东西了,苍山还有苍山媳妇、包括一个在家做客的朋友都上吐下泄,所以昨晚没有再写。今天已经好多了,马上就会更新。 第二,关于最近的剧情,涉及敏感的问题很多。所以... 总体的欧亚关系、各个宗教派系的斗争,大方向不会变,苍山会尽量贴近史实。 可是一些具体的叫什么名字、具体的剧情,什么屠城灭教这些,大伙儿就别挑刺了,也别拱火.... 有人说我为什么对绿绿那么有好感,还有人说为什么不平了梵蒂冈而是角斗场。 很简单,不是唐奕不想,而是苍山不敢。起点的和谐神兽,不是闹着玩的,让我多活两天。 这么说吧,祁雪峰在苍山原本的剧情里不是倒在了罗马,这是后改的。 而唐奕要夷为平地的地方....不是角斗场,也不是什么梵蒂冈(太low了。) 其实是三教圣城。 因为不能写,所以才改成了现在的样子。 好了,就这么多,十一期间,苍山会在完成盟主加更的同时,尽可能的多写,让大家看爽。 (完成盟主加更之后,有月票加更。) 这个月一定不让你们失望。 现在是双倍月票期间,起点狼烟四起,有票的话请多多支持苍山。 苍山不是什么大神,有万千簇拥,一呼百应 我只是一匹孤狼... 一个土匪。 虽形单影只,但是眼神之中有凶猛。 内心深处....有贪婪! 第868章 接你回家(为“白一多”盟主加更) 百盟了,谢谢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 ———— 再好的东西,也特么不是自己家的;再伟大的遗产,它也没有兄弟的命重要。 唐奕一声令下,把大角斗场夷为平地,借此催毁那些罗马贵族老爷们心中所有的认知。 .... —————— 曹觉扁着嘴,好好看了看城中只露出一半的角斗场。 “可惜了....” 话音刚落,“轰!!”手边的炮就响了。 这货嘴上说可惜,可动起手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随着第一声炮响,立时百门舰炮齐鸣。炮吼之音连成一片,有如闷雷暴起,滚滚不绝,震的大地都在颤动。 城墙上的罗马老爷们下意识缩着脑袋,蹲到了城头。一时之间都被震傻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缓过神来,回头看去时,城中屹立了整整一千年的大角斗场已经在火光之中塌去了一角!! “这是......这是什么魔法!!!?” ...... 魔法? 与其说是魔法,倒不如说,是来自东方的怒火! ———————————— 一个时辰之后,刚刚抱头窝在角落里的罗马老爷们鼓起勇气再次看向角斗场。 那座罗马的象征、欧洲人的骄傲,此时已经只剩残垣孤柱、碎壁塌墙...... ...... 终于,从城外再也见不到那巍峨的角斗场耸立,曹老二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 整个天地随着炮声骤停而为之一静,唯有城中弥之不散的硝烟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突然间,罗马城上传来一声高叫,主教大人亲自向城外喊话: “request to negotiate!!!” 地道的西撒克斯方言,说的快赶上唐奕了。 ...... 城外,万军阵中,唐奕淡然一笑,你看看,原来他们还是懂英语的嘛...... 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no....” “i reject it!” (我拒绝!) ...... 他们自己不都说了吗,神会原谅我的鲁莽。 “曹老二” “在呢!” “帮他们找找平再说。” “城里超过三层的建筑......” “懂了!” 于是,灭国专业户曹觉曹老二......开始了疯狂的狂轰滥炸!! 万神庙.... 君士坦丁凯旋门... 长老会议事堂.... 贵族官邸.... 主教寝宫... 用后世的话说,只此一役,罗马最少倒退五十年,城中除了平民的普通房舍,再也找不到一处完好无损的贵族建筑。 “request to negotiate!!!” “request to negotiate!!!” 现在,主教大人的西撒克斯方言说的......已经比唐奕还溜了。 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一种恐怖至极的折磨。 东方人显然不想马上就要了他们的命,所以,那雷霆一般的魔法从来不对准城头。 可是,城中宛若地狱一船的景象,末日天罚降临下的万神庙、主教宫庭......击碎了每一个人心中的勇敢。 “request to negotiate!!!” ......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愚蠢,这些来自东方大国的魔鬼是他不应该招惹的存在! “request to negotiate!!!” .... “停!!”唐奕终于觉得火侯差不多了。 炮声顿息,唐奕再次上前。 “放人....” “也许还可以谈判。” ...... “放人,放人!!” 主教大人与贵族们忙不迭的应下,他们可不想和城里的石头一样,被炸成碎粉。 现在他们唯有乞求宋朝人可以平息怒火,就此收兵。 至于那二十万大军.... 呵呵,当恐惧占领内心,别说是二十万,就是一百万,那也只是一百万头猪罢了。 ...... —————————— 罗马城门缓缓洞开,宋楷、韦拉从中走出,恍如隔世! 前方,黑压压的战兵悍将、猎猎招展的大宋龙旗,让宋为庸隐隐感觉眼角微湿。 怔怔的走到唐奕身前,只见那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抓着自己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来......接你回家!” 嗡的一声,宋楷只觉脑中一白空白,再难抑制眼中泪水,抽噎道:“白山....白山被他们活活烧死了!” .... “我知道!”唐奕眼神渐冷。 放开宋楷的肩膀,抬头看向城上,向着城头的主教大人露出一个瘆人的笑意。 “正式通知各位,谈判......破裂了。” ...... “杨文广!” “末将在!” “教教他们,招惹大宋的下场!” 呛啷一声,杨文广抽出腰间配剑,斜指罗马。 “犯我强宋者!” “诛之!” ...... 轰!! 轰轰!! 曹老二等的就是这句。 霎时间,百炮齐发,仿佛比之刚刚更为猛烈。 这一回,瞄的可不是城中的建筑,而是罗马城墙,还有......城头上的人! .... 唐奕冷冷地看着硝烟四起的罗马城头,在宋楷耳边森然道:“老子要把祁长山的墓碑......建在罗马的废墟之上!” (省略一万字攻城和死人。) ———————— 罗马的沦陷已经是必然...... 在火炮、马木留克骑兵,还有涯州军的协同进攻之下,这座千年之城别说已经全无斗志,就算是二十万战士拼死反抗,也没有幸免的可能。 现在的问题只在于,唐奕是要摧毁这里,还是占领这里。 这一点,说实话,唐奕也没想好。 ...... 他不知道的是,不管是占领,还是摧毁,已经不是由他来决定的了。 随着炮火在罗马城前的轰鸣,一场席卷世界的风暴已经成形,无可逆转的向着未知的方向逼近。 ...... 就在罗马城破的同时,塞尔柱苏丹玛列克沙赫也终于从美梦之中苏醒过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宋人是怎么在十个月的时间里凿通了红海与地中海的通路。 “你确定情报没有错误?东方的宋人真的把舰队开进了地中海?而且已经驶入了台伯河?” “陛下!”大胡子将军弯腰一礼。 “不用再怀疑,他们的舰队就是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横渡地中海的,甚至一度离圣城的海岸线不足百里。” “我们的海哨眼睁睁看着他们带着马木留克骑兵,气势汹汹的朝罗马奔去。” “现在......应当已经和罗马人拼的你死我活了。” .... “不用再等了!!”沙赫当机立断。 宋人既然已经渡海,他们是不会傻傻的再从陆地绕回来的。而且,随着宋人的到来,地中海已经不再安全,他们随时有可能从海上直达圣城。 “进攻!!” “进攻西奈半岛!” “进攻埃及!” 失去了埃及这个大后方,宋人将成为无根浮萍。只要罗马人守得住城,给塞尔柱赢得时间,埃及.... 唾手可得! .... 而就在沙赫下令进攻埃及的第二天,阿拉伯世界的雄兵尚没有开拔之际,三教圣城的海港之内,驶入一艘挂着十字旗不起眼的小船。 船上下来的两个人,让码头上的守卫士兵瞬间紧张起来。 那是两个来自欧罗巴的教士,长衫小帽,手持圣经。 当下的时局,可不是曾经各教和睦相处的那个圣城......在阿拉伯世界的统治之下,在圣城的土地上,居然有人敢公然以异教徒的身份亮相,这显然是对真主的亵渎! “大胆的异教徒,你们竟敢来到这里!?” 士兵们已经冲了上去,气势汹汹的要把这两个异端绳之以法。 可是,两个欧洲教士显然早有准备,丝毫不现慌乱。 其中那个头发花白的佝偻老人在阿拉伯士兵的长枪面前礼貌的躬身一礼,面容始终和煦慈祥。 “请转告塞尔柱苏丹,玛列克沙赫阁下,罗马帝国正教大牧首,乌尔班求见。” (东罗马也就是拜占庭帝国) 士兵一颤,手中长枪险些端拿不稳。 “大...大牧首???乌尔班!!?” 东正教庭领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 万里之外的大辽。 耶律洪基接见了一位远道而来的使者——大秦帝国皇帝特使。 “尊敬的草原之王,大辽王朝皇帝陛下!” “我从遥远的西方而来,穿越漫漫黑海与无边沙漠,寻丝绸古道,来到东方,只为带来君士坦丁堡的友谊。” ...... —————— 西夏,李杰讹营帐之内, “西海国?”李杰讹一边让随国医兵包扎着右臂上的箭疮,一边疑惑发问: “哪里的西海国?” 原本就粗犷的面容,因多了一条长疤而显得更加狰狞。 在他面前,一个白人骑士淡淡笑答。 “李将军不必管西海国是哪里,重要的是喀刺汗、黑汗、高昌、回纥都已经是我们罗马帝国的盟友。只要您愿意与罗马结盟,那么,他们就会帮助您平定西夏内乱。” “哦?”李杰讹似乎来了兴趣。“这几国为什么帮我呢?” 白人骑士再笑,“因为西夏在统一之后,也要帮我们。” “说来听听。” “与辽朝一道,牵制宋朝,不让他们向欧罗巴派兵。” “只要罗马重新统一欧洲,我们会联合赛尔柱人、契丹人,还有你们西夏人,一同瓜分大宋!” “土地归大辽和你们,我们只要奴隶和丝绸。” ...... “统一欧洲?瓜分大宋?” 李杰讹怔怔发呆,倒不是没听明白。 刚刚已经听这小白脸说过一遍了,那个什么欧罗巴,现在好像是分什么神圣罗马和新罗马两支,而且这两家还不对付,总想吞并对方。 至于瓜分大宋?那更好理解了,大宋朝周边这些国家,哪一个不想入主中原? 只是,这小白脸还真特么敢想啊?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 见李杰讹久不做答,白人骑士又道:“怎么,您对富庶的大宋就没有一点兴趣吗?” “有!!”李杰讹答的很是痛快。 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另一个白净青年,表情甚是怪异。 “相当有兴趣!” “那咱们就这么定了!” “你先帮我打赢李诈谅吧!” ...... —————————— 西海国、大秦都是这个时代东方对东罗马帝国的称呼。 而东罗马帝国,自己是不叫自己东罗马的。所以,在文中只以罗马帝国称呼。大家受累,自己把神圣罗马、罗马城分开。 第869章 与全世界为敌 实在抱歉,这一章居然磕磕拌拌写了九个小时...... 晚了,见谅。 —————— 东罗马帝国,不管是在欧洲,还是在西亚。亦或是北非,给人的印象就是.....正统。 与神圣罗马这个“模仿秀”不同,他们是罗马帝国的正统传承,延续着罗马曾经的辉煌。 他们的教派亦叫作正教派,视罗马教庭为异类。甚至他们的国都君士坦丁堡,同样被称作“新罗马”。 可惜,随着与罗马教庭的正式决裂,亦因为被阿拉伯帝国和神圣罗马不断的压缩生存空间,这个从罗马时期延续至今,屹立了一千两年多年的古老帝国,毫无悬念地走向了衰败。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唐奕的远征却给了这东罗马帝国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其实,当大宋远征军在阿拉伯海第一次与塞尔柱人发生冲突的时候,东罗马的密探就已经发现了不对。 不可一世的塞尔柱人居然被东方的宋人打劫了! 而地处丝绸之路末端的东罗马人,对大宋多多少少是有一些了解的。从高昌回纥商人那里,他们也可以得到一些关于大宋疯王的情报。 更知道就在不久前,这个名满大宋的疯子一战灭两国,为他手下的涯州军闯下了赫赫威名。 刚刚把帝国从动乱之中拯救出来的君士坦丁十世敏锐地发现,这是个神的礼物,那个大宋疯子很可能对罗马,对阿拉伯世界制造成破坏性的混乱。 而就在这时,法蒂玛王朝陷落的消息传到了东罗马,这使得君士坦丁十世更加确信他的判断。 他知道,机会来了。 那个疯子不但可以把塞尔柱人的目光集中到埃及,使得他们对小亚细亚的关注度大减。而且,为了应对来自大宋的无敌之师,神圣罗马也必然会倾巢而出,保卫罗马城。 这样一来,后方的法兰西、奥匈、德意志必然空虚。 而另一个让东罗马人视为天意的是: 一向以温和态度对待高加索地区和西北亚游牧民族的政策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他们同意与君士坦丁堡站在同一阵线。 而基辅的罗斯人也终于皈依在正教之下,愿意为正教的复兴而战。 东罗马帝国重回西欧,把罗马教庭的虚假信徒送入地狱的夙愿,终于有了希望的曙光。 ...... 此时此刻,神圣罗马的主教大人与小皇帝一心只想打劫大宋,聚集了神罗大半的军队于罗马与大宋血战。 赛尔柱的沙赫苏丹则是不忘向大宋报仇,同时亦对埃及心生觊觎,已经从圣城出发,挥师南下,直取西奈半岛。 ...... 而东罗马这边,君士坦丁十世御驾亲征,陈兵罗马尼亚与奥匈边境。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罗马城的进攻号角一吹响,他就立马西进,先取奥匈,再入法兰西...... 与此同时,基辅的罗斯人会从北欧同时西进,与东罗马军队会师巴黎,再调转马头向北,把已成孤岛的德意志纳入版图。 到时候,神圣罗马首尾难顾,一边要面对那个疯子,一边要迎接君士坦丁的无敌铁骑,必败无疑。 那时,整个欧洲将被东罗马与大宋瓜分。 而远在东方的大宋被辽朝与西夏牵制,不能派兵增援;埃及又在塞尔柱的威胁之下难为自保。在与大宋的对绝中,东罗马将尽占先机。 把大宋军队赶出去,统一欧洲,也就不再是难事了! ...... 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战略计划,君士坦丁十世摒弃了信仰,放下了仇恨,与阿拉伯帝国联合。加上大辽和西夏,组成了十一世纪最强的军事联盟,旨在瓜分神圣罗马和大宋帝国。 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只要亚平宁半岛的罗马城开战,沙赫进攻埃及的号角、君士坦西十世西进法兰西的伟业、大辽再战古北关的复仇,还有西夏的统一大业...... 都将同时展开! ...... ——————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显然东罗马人理解的不太深。 正当君士坦丁这个幕后主宰准备从幕后走向台前,开始大干一场的时候。 罗马城的战报......终于传到了他的帐前。 ...... 特么还没开始....就结果了? 罗马城连一天都没挺住,神圣罗马二十万大军可以说是顷刻溃败。 罗马主教立毙城头;神圣罗马的小皇帝被活活吓死了。 法兰西的诺曼底公爵仓惶逃回巴黎;奥匈大公成了阶下囚;西撒克斯国王更是临阵倒戈,与大宋结了盟.... 君士坦丁十世一时之间脑子有点不够用...... 特么什么情况?这东方古国强的有点过份了! 说好的瓜分欧洲呢? 说好的两面夹击,趁火打劫呢? 怎么他们自己就把活都干了? 那我...... 打?还是不打啊? ...... 君士坦丁十世犹豫了起来,这个时候,正教大牧首乌尔班站了出来。 “陛下在犹豫什么?” 君士坦丁十世不确定道,“牧首大人,您不觉得大宋有些太强了吗?” “罗马教庭的二十万大军顷刻覆灭,即使我们抢先一步拿下了欧洲,我也不觉得罗马帝国有把握战胜宋人。” 乌尔班淡然笑过,树皮一般的枯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十字。 “陛下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哦?牧首阁下有不同的意见?” 乌尔班道:“这一仗,无论如何陛下都是要打的。” “这关系到伟大的罗马帝国能不能重回巅峰,神的正教能不能在欧洲广为传颂。” 乌尔班解释道:“现在的局势是,罗马教庭已经彻底瘫痪,不但主教死了,连教庭所在的罗马城也被大宋占领。” “而神圣罗马的小皇帝亨利四世也死在了战火里,各个公国更是一团乱麻。陛下身前的奥匈王国,甚至连大公都成了俘虏。” “但是,罗马的二十万军队却没有损失太大,各自逃离。” “这样的形势之下,陛下不觉得,更应该打吗?” “牧首大人是说....”君士坦丁十世豁然领悟。 “不是打神圣罗马,而是直接向大宋宣战!?” “正是!”乌尔班凝重的点头。 “趁着神圣罗马还没缓过神来,新皇未立,陛下可打着摒弃分歧,放下仇恨,一致对外的旗号,拉拢神圣罗马的各个贵族。” “然后,先入奥匈扶持国王继承人,再北上乱成一锅粥的德意志,彻底把神圣罗马并入罗马帝国,整个欧洲也就唾手可得了。” “到了那时,神圣罗马的二十万大军,加上我们罗马帝国的军队,还有基辅的罗斯人......埃及有沙赫牵制,宋人的后方有辽朝和西夏袭扰......” “就算那个疯王再强,又怎么可能在多方压力之下,还能在欧洲与我们为敌呢?” 君士坦丁十世心情一下就好了不少,经乌尔班这么一说,宋人攻陷罗马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哈? “就依牧道的话吧。” 于是乎,东罗马帝国在接到唐奕攻入罗马的第一时间,即向整个欧洲的贵族发出了号召: 放下分歧,一致对外,东罗马帝国向大宋宣战! 与此同时,塞尔柱苏丹沙赫代表阿拉伯帝国进攻埃及,同样也向大宋宣战! 在东方,黑汗、加纥,喀刺汗国、吐蕃、大理、吴哥,亦同时与大宋断绝通使之谊。虽未宣战,但是已经撤回使臣,开始集结兵力了。 往来东西方的海上航道也不太平,原本的补给之地朱罗(阿三)开始不欢迎宋人的到来,甚至拒绝大宋船只的停靠。 除了西夏内乱未平,大辽仿佛还有犹豫...... 整个世界都已经在与大宋为敌! ...... —————————— 当唐奕终于了解了世界局势,他就特么纳闷儿了: 我就打个罗马,救个人....怎么就成世界公敌了呢?特么就算是法西斯也没这么招人恨吧??? 俯视地图,欧洲有神圣罗马、东罗马,连后世的老毛子都掺合进来,要锤他。 西亚的整个阿拉伯帝国、南亚的阿三、西南的吐蕃、大理,东南亚的吴哥,还有整个西域...... 现在就差个大辽。 不过,显然耶律洪基这回不是要放过大宋,而是在等机会。一但出手,必是雷霆之势。 地图上从东到西,只要能叫得出名号的地方,都把矛头对准了大宋,俨然一个二战同盟国。 “不行.....” 唐奕心说,“老子就算当一回法西斯,也得先给自己找两个轴心国吧?” “其实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杨文广在旁插言。 “只要我们撤出罗马,退回埃及,那么欧罗巴的那些琐碎之争就与我们没有关系了。” “而有了马木留克的支援,苏玛完全可以把塞尔柱人挡在西奈半岛之外。到时我们回归大宋,西南诸夷自解!” “朝庭只要对付西夏和大辽即可。” 唐奕笑了,“杨伯父说的没错。” “原本咱们也没打算攥着罗马不放,这是欧洲人的误判!” 一个破罗马城,欧洲人拿着当宝,殊不知大宋根本就没看上。 什么破地方!?要啥没啥。 “不过....”唐奕话锋一转。 “我还真没想到,君士坦丁堡会设这么大的一个圈套等着咱们钻。” “那么......”扁嘴摊手。“如他们的愿,我现在决定不走了。” “不想走?”杨文广一颤。 “如此一来,他们设的这个套子咱们可就钻实了。” “那官家那边你要怎么回?” 朝廷最新送来的消息里,只是把大宋周边局势详细说明。 赵祯在信中也只是问了问唐奕的意见,却没有让唐奕即刻回宋的意思。 唐奕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道:“给陛下去信,可以打,可以和任何人打!” “我只有一个意见。” “什么?” “把战火......隔绝在宋土之外!” ...... 第870章 养肥了再杀 “把战火挡在宋土之外?”杨文广怔怔地看着唐奕。 “这不就是......” 不就是让大宋主动出击?将战场设在疆域之外吗? 以朝堂的被动,温和的处事,却是难办的。 ...... 唐奕看出杨文广眼中的迟疑,也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放心,就算不打出去,威逼利诱,暂时稳住周边,相信官家与诸位相公是可以办到的。” “难!”对此杨文广并不认同。 “如今君士坦丁已经联合了西夏、吐蕃、大理、吴哥,相信大辽也不会放过。” “咱们在欧洲打的火热,西夏和大辽不会不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很难袖手旁观,不动分毫。” “哈哈哈哈!”唐奕大笑。“杨伯父就没发现点什么不对劲儿吗?” “嗯?”杨文广一颤,一时之间他还真没发现哪里不对。 唐奕道:“您没发现,大宋知道的太早了吗?” “!!!!”杨文广瞬间瞪圆双目,终于知道哪里不对。 确实太早了,大宋周边诸国可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东罗马与之结盟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罗马,这说明.... “大宋安插了细作?” 刚说完,“不对!”杨文广自己就把自己否定了。 “若是细作,也只能刺探一国之动向,不可能把所以内情悉数知晓。” “难道???”杨文广越想越是骇然。“诸绑之中有大宋的内应?” 唐奕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是大理?”杨文广开始猜测起来。“大理一向与我朝亲善,此次对立,本就反常!” 唐奕还是只笑不答,“伯父就不要猜了,反正,朝廷那边只要处理得当,很难打起来。” “好吧...”杨文广自知问的太多了,朝廷的很多事情,别说是他一个武人,就算是相公也不可能全知全觉。 “那我这就去给官家回信。” 说着话,就退了出去。 .... “是潘越吗?” 待杨文广走后,屋中只剩曹觉和唐奕。这一次,唐奕没有隐瞒。 “不全是。” 曹老二面色一缓,“果然是他!” 目光看向远处,“有五年没见了吧?不知这小子是不是还那么不着调!” 唐奕一阵默然,潘越是好样儿的,是大宋的无名英雄! 淡笑着现出一丝温情,“当然不一样了,已经当爹了。” “什么?”曹觉瞪着眼珠子。 “他怎么可以当爹了!?” 要知道,曹二爷现在可是还没孩子呢,听说好兄弟已经当爹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弟妹是谁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薇琪格。” “日!这对奸夫***,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曹老二一声哀嚎,“什么世道!?” “那怎么不送回大宋?” “不方便.....” 现在,无论是大辽,还是西夏,除了李杰讹,没有人知道潘越的身份。保险起见,他的儿子也不可能送回大宋。 “算了,不说这些。”对于潘越,唐奕还是心存亏欠的。“等西夏局势一定,他应该回来了。” “嗯。”曹觉点着头,琢磨着,回去之后是不是应该把自己媳妇也赶快接到涯州。 “对了,问你个事儿!” 唐奕道:“什么?” “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这是曹老二一直不明白的事情,指着那张世界地图。 “这图上有名有姓的国家朝廷,几乎都在算计大宋。” “纵使西夏有潘越,不会真的与东罗马联盟。那还有大辽呢?还有塞尔柱在攻打埃及呢?还有整个欧洲都在逐渐团结在一起呢?” “形势对大宋来说,可不是很有利。” “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反而我觉得....” 唐奕玩味地看着曹觉,“觉得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乐见其成呢?” 唐奕笑了,其实这个问题,刚刚杨文广也想问,只不过没问出口。 “很简单....” “这世界需要机遇,大宋也需要机遇!” 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要是说起来,可以把唐奕这十几年间所做的事情总结在一起,最后,唐奕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 当唐奕从一个普通人走到时代的前沿,当他的金融体系开始掌握国家命脉,左右大宋决策......他才发现,前世所学、所见的那些东西并不一定完全适合大宋。 这并不是一眼就能看通透的问题,而是这十几年间,通过不断摸索,依照大宋的实际情况,总结出来的。 ...... 那个以八方银钱养宋、掠夺全世界的美梦,不是那么容易实现。 不是大宋不没有那么强,而是,这个时代太弱了.... 是的,太弱了,弱到无法想象! 弱,也是一种原罪。 说白了,生产力低下在大宋是个问题,制约了大宋文明晋级的发展。 生产力低下,在全世界同样也是个问题,而且是比大宋严重得多的问题。 如果用后世时髦一点的说法,大宋每年的gdp也就六亿到八亿贯宋钱。这个数值虽然随着赵祯、唐奕,还有大宋的那些相公们的不懈怒力正在以一个非常可观的百分比逐年激增。 可是,在短期之内,撑死十个亿。在美洲农作物形成规模养活更多人,释放更多劳动力之前,不可能再有突破。 那全世界呢? 大宋这十个亿就占了全世界生产总值的百分之七十到八十,你说留给全世界的还能剩下多少? 也就是说,除了大宋,亚非欧不算拉美,每年只能制造三个亿的gdp。去掉基本生活保障,大宋就算全抢过来,又能有多少? 少的可怜! 出来一趟,亲眼所见,唐奕才知道,特么现在也就阿拉伯人和东罗的日子勉强能过。可和大宋一比,也只能算是个佃户。 其它地方,包括欧洲,那就是乞丐,饿不死就烧高香了。 大宋都不用去抢,扔几船破瓷片就买光了,还谈什么八方银钱养宋? 现在,他对汉人为什么不对外扩张又有了新的理解。除了中原文明的内向性格,特么战争无法带来红利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之一啊! ...... 这和大航海时代的欧洲还不太一样。 一来,那个时代的英法荷、西班牙、葡萄牙,自身的体量很小,易于累积。 二来,殖民掠夺的产出,有大清帝国和奥斯曼帝国这两个庞然大物帮他们消化掠夺成果。 特么大宋现在找谁消化去?运回来的金银就是废物,动都不敢动。 西方的香料、特产,只会让大宋变得更奢靡,而无法让它变得更强大。 而从战略意义上来讲,各国对于大宋来说,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 是特么粮食! 这就尴尬了,出来是出来了,可是没什么可抢的,除非.... 唐奕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除非大宋从现在开始“养猪”。先把全世界变成大宋的农场,养肥了再杀,然后就像割韭菜,一茬一茬又一茬。 当然,以唐奕的能力,他是不知道大航海时代的欧洲是不是采用这样的方法,先扶植美非各个殖民地,等养肥了再杀的。 他只知道,从前他一直在模仿后世,现在他要抛开后世。 可能他现在在做的事,是所有人都没有尝试过的。 ...... 曹觉听的云里雾里,半懂半不懂。 “那我还是不明白,你现在打来打去,不就是在杀吗?哪养了?” 唐奕摇头,“战争是最残酷的绞肉机,这个世界,只有打碎它,才可能重建它!” “只要战火不波及大宋,我们不用伤筋动骨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曹觉点了点头,其实还是没听懂,不过有一点他很确定,“就算西夏不动,可还有大辽呢。” “耶律洪基那孙子可不会眼瞅大宋强大起来。” “呵呵。”唐奕干笑一声。“耶律洪基更不用担心。” “因为....” 唐奕卖了个关子,把曹觉急的够呛,“赶紧的,别磨叽!” 只闻唐奕讪笑道,“因为第一个把东罗马的阴谋告诉大宋的,就是耶律洪基!” “啥!?” 曹觉以为自己听错了,大辽向大宋告密?扯淡呢吧? 唐奕一摊手,“事实如此。” 他虽然也不懂耶律洪基玩的是什么套路,但是他刚刚说不全是潘越探知,就是这个意思。 确实是耶律洪基告诉了大宋东罗马的阴谋,显然这家伙儿并不想和东罗马一起与大宋为敌。 想到这儿,唐奕心思一下活络起来。 既然大辽不想和东罗马一伙儿,那为什么不拉到自己这边来? 轴心国啊!如果宋辽夏联合,那好像扫平地球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要知道,当今世界,第一大国是大宋,第二就是大辽,西夏不排第三,也绝对是前五。 这个轴心国稳不稳? 想到这里,也不迟疑,立刻伏案疾书,休书两封。 递给曹觉,“这一封,让杨伯父一同发回大宋,交给耶律洪基;这一封送到埃及,让宋状元立刻到罗马来!” 曹觉不解,“让宋相公来干嘛?” “忽悠蛮子他比较在行。” “那也不用劳烦他亲自来吧?照着埃及有样学样不就得了?” 唐奕摇头道:“罗马和埃及不同,埃及可以用软刀子,罗马却是要用强!” 这里是欧洲的宗教中心,不是怀柔之策就能解决问题的。必要的时候,流血、镇压都是有可能的。 ...... —————— 唐奕没想到的是,半年之后,当宋庠和耶律洪基的回信同时摆上唐奕的案头的时候,特么唐疯子脸都绿了..... 两个事儿,一件也没办成! ...... 第871章 文人的阴险 此时,两封件摆在唐奕面前,一封是耶律洪基亲笔给唐奕的回信,一封是宋状元的。 先说耶律洪基,这货就是个逗逼,对于大宋想联辽的想法,是这么回复唐奕的: “洪基不才,玩物丧志,理政无方,失祖宗基石于瞬倾,倒燕云权柄于汝手,实罪也。” “然,辽宋之怨,乃南北两朝之宿命也。中原成败,亦我炎黄子孙之内争尔(契丹人以炎帝后人自居),非西夷蛮邦可亲也,亦非苟且营谋可定也。” “契丹铁骑,正义之师,谋燕云,必战之,何需奇谋取巧乎?洪基自愧,知耻后勇,不屑与之。” “先帝有灵,必知洪基之心也。” ...... “今请盟誓,结秦晋之好,归炎黄一心共商西进。” “然,洪基不敢允复。南北积怨,旧恨未除,新怨方兴,何以言共乎?” ...... “但祝子浩,扬我炎黄血脉之威于万里,平西荡寇,战无不胜于西夷。” “东归之日,愿与君长醉古北关。” “待醒......” “战之!” “决燕云之失得于兵寒,定辽宋大势于宏关,方为男儿之快意也!” “磊落...” “浩然。” “无愧祖先,无愧吾心!” ——兄:耶律洪基,敬上。 ...... “......” 要不要这么萌啊?要不要这么直男啊? 这信看得唐奕是哭笑不得,我是应该夸他是纯爷们儿,还是骂他是二百五?特么就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皇帝! 不过,回头想想也是,这还真就是耶律洪基那个纨绔皇帝能干出这种事儿来。身为皇帝,还非要堂堂正正的和大宋一决高下,不屑奇谋取巧...... 好吧,这是在恶心唐奕呢,燕云一役,唐奕不就是奇谋取巧了吗?看来,这货心里不是没有怨气啊! 无语摇头,“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必呢?” 边上的杨文广翻着白眼,一时无语。这么不要脸的话,也就他说的出来。 “不过,耶律洪基这次确实有点让人意外。很友善的向大宋告知东罗东的阴谋,结果又很不友善的拒绝了大宋的结盟。” “这叫什么事儿?”唐奕默然。 他明白耶律洪基心里是怎么想的,正如他原本说的那样,耶律洪基更像一个侠士,而非一个皇帝...... ...... —————————— 放下耶律洪基的信,唐奕略有失望。 虽说大辽没有与东罗马混在一起,也没有与大宋结盟,算是不好不坏。可是,如此一来,狄青就还得守在燕云,不得施展,确实有点可惜。 看向第二封。 按理说,埃及到罗马撑死一个月就打个来回,宋状元的信早就应该回来了。而事实上,这也不是埃及与罗马之间的第一封信了。 看着纸上的四个大字,唐奕不由得更加头疼,苦笑道:“宋公序要不要这么狠啊?这不是坑我吗?” 杨文广立时大笑,一副事不关已,喜闻乐见的高兴样子。 “那怪得了谁?你不把儿子还给他,他能给你好脸色才怪!”“ “那怪我吗!?”唐奕立着眼睛。“那货自己不想去见亲爹,关我鸟事!?” ......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唐奕远赴万里攻下罗马,把宋楷给救了出来,结果这货不想去埃及听亲爹训话,非要留下来给祁雪峰修碑。于是,当唐奕第一封信送到开罗,宋状元就怒了。 特么老子万里迢迢跑到埃及来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儿子吗? 结果他还挺有脾气,不来见亲爹,还得亲爹跑到罗马去见他? 宋状元哪受得了这个,立马义正言辞的回复唐奕:“庠乃官家钦定之埃及节度使,罗马之政非庠所职也,癫王自理!” 言下之意,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别来找老夫!(找,也得是把儿子给我绑回来再找。) 唐奕也是日了狗了,你们父子掐架,关我屁事儿? 于是,唐奕又去了第二封信,言辞恳切至急,把罗马之局详尽描述,最后还认了个怂。 “罗马之势,非埃及可比。旧教故识深入民心,教庭余孽尾大不掉!” “强取,则民乱;宽待,则恐政令难通。” “奕之所能不及伯父,非公不可为之。” ...... 宋庠看了信,知道唐奕是真遇到难处了。 事实上,罗马的形势远远不是埃及可以比的。 埃及的问题是政(分割)教合一,且法蒂玛王朝相对温和,只要拿下贵族和皇室,立起新任哈里发,基本就可以做到平稳过度。 但是,罗马则不相同。他是教权大于皇权,连皇帝登基都需要教会承认才可以。且整个欧洲不但等级制度极其森严,对教权的认可也已经到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地步。 主教是死了,神罗皇帝也挂了,但是民众对皇室的尊敬,对教权的认可,丝毫没有减弱。 如今,大宋对罗马只能是武力统治,还远远做不到掌控,唐奕想像埃及那样迅速同化,却是没那么容易了。 ...... 但是,话说回来,特么那个混蛋儿子还是没来见他啊?且话已经放出去了,现在让他去罗马,这老脸往哪儿放? 纵使知道唐奕那里需要人,宋庠也是拉不下这个面子的,只是回信时隐晦地提典了一下唐奕。 “前人之智,今可复用。” 八个字,看的唐奕一头雾水,怎么就非得腐儒作态,这么拧巴也? 去信:“哪个前人之智?公请明鉴。” 宋庠回信,“《太史公书》可查。” ...... 你大爷的,老子在罗马,你让我上哪找《史记》去?再说,唐奕想破头也没想出来,司马迁写了哪一段是汉人同化蛮夷的,又适用于今的? 去信:“再绕弯子,老子弄个白番婆子给宋楷,让你抱个黄毛孙子!” 宋庠无语,这无赖什么损招都想的出来,怎么就想不通呢? 于是回了四个大字: “焚书......坑儒!” “.....” ...... 看着这四个大字,唐奕有种冲动——杀回埃及,弄死宋庠算了! “焚书坑儒?”这特么还真不是汉人治夷,这是始皇治汉。 宋状元是把现在的罗马比成了先秦刚刚统一的列国,把当时的儒家依附分封而存的局面看做是罗马教权独大的写照。 不得不说,把儒家的灾难拿出来用,宋公序是真特么够阴的,这不就是明告诉让唐奕要大开杀戒吗? 可是,始皇焚书坑儒,下场可不太好啊...... ...... 唐奕心说,你别骗我,老子现在还没开杀呢,就已经不太好控制了。这要是再激进一点,还不直接就炸了? 再去信,“别玩我,民心不可逆!” 结果,这回宋庠也来脾气了。 “愚蠢!!” “秦之焚书,还有下一步!” “......” 看到这里,唐奕终于通透了,对宋庠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 坏!真他妈坏!坏的流脓!! ...... 对秦朝来说,焚书坑儒确实有其负面影响,造成的社会动荡从一个侧面加速了秦朝的灭亡。 可是,做为一个后来者,宋庠跳出当时的局限,从历史的角度看问题,却是给唐奕生动的上了一课。 那就是: 焚书灭儒之举,确实对秦有害,但却也粉碎了列国的分封制度,形成中央集权的局面,奠定了大一统的初步概念。 那个时候的华夏其实与欧洲很像,正统的封建制王朝、王侯公卿,等级森严。中原百姓像现在的欧洲一样,严格遵守着这个制度,不敢越雷池半步。 而像宋庠所说,跳出来,从全局来看从分封到中央集权,焚书坑儒确实有下一步,那就是陈胜吴广喊出的那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这句话可是太厉害了,说它是对华夏历史影响最深远的一句话,也不为过。 正因为这句话,穷苦百姓开始不屈服于命运,草莽可为将相,指点江山;无赖可以得国,把皇帝拉下马,把贵族出身的霸王灭杀在乌江边。 再然后,华夏的命运除了外族入侵导致的朝代更迭,绝大多数时间是由百姓的肚子决定的,而不是信仰和贵族...... 你让我吃不饱肚子,我就敢反你!!这已经是千古定律。 皇汉死于内乱,天唐亡于一帮盐贩子,大明更是让一个下岗驿卒拉下了马。 ......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个种子一但在人民心中发了芽...... 唐奕还真不信,欧罗巴这种贵族至上的体系能一直挺到一千年后? 做梦吧! 宋庠的主意其实并不难,唐奕举一反三,甚至可以来个加强版。一面重锤打压欧洲贵族,一面把“宁有种乎”的心思种下去。 另一面,咱们像大宋一样,给底层百姓一个向上爬的通道不就得了? 这个时代的欧洲,知识和权力都掌握在贵族和教会手里,平民别说知识,他们连拿起武器的权利都没有。 可以像埃及那样,先把书院开起来,向平民兜售知识和尊严,再从平民中选官...... 三管齐下,到时是信神,还是信面包?把命运交给自己,还是交给神?就由他们自己选择了。 ...... ———————— “唉....”唐奕长叹一声。 “要不怎么说这帮做学问的没一个好东西,这坑起人来,完全没有节操可言。” ...... 第872章 四个声明(为“山下出水”盟主加更) 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西方世界的唯血统论、贵族情结,依然有相当的市场,在欧洲,这个爵、那个公依旧是高人一等的象征。 庶民与贵族之间的鸿沟,虽说被现代文明所冲淡,但是仍然或多或少地影响着欧洲的价值观,更不要说在十一世纪的欧洲。 血统的高贵与否,不但决定着你是铁匠的儿子,还是花匠的后代,更直接决定了人一生的命运......是贫穷,还是富有;是勇士,还是懦夫。 ...... 在这样的背景下,唐奕越琢磨宋状元的招数越特么损,越琢磨越想乐。 他实在想像不出来,当白种穷人高举锄头、镰刀山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冲进皇宫的画面是什么样儿。 更想像不出,失去了贵族统治和神权左右的欧洲会走向何方? ...... ————————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让贵族地位、唯血统论思想根深蒂固的罗马庶民接受这些外来思想呢? 呵呵,这就不用宋状元来教唐奕了。 所谓政治把戏,别说是唐奕这个本来就不是很君子的疯子,在大宋随便抓个县官,甚至拎一个儒生,都能给你玩的飞起。 儒学的仁治、德治、礼治,那可不是当摆设的。 ...... 首先,唐奕以教会的名义,向整个罗马城一连颁布了四个声明。 第一。 东方的宋朝并不想侵略罗马,相反,他们是神的使者,是来把罗马人民从暴君手中拯救出来的。 为了表达宋朝的善意,他决定,把罗马还给罗马人,把命运交给人民自己——大宋会帮助罗马重现罗马帝国的旧日辉煌,把长老院和议会重新带给罗马人民; 第二。 为了尽快恢复罗马秩序,还人民一个和平的罗马、一个昌盛的罗马,自由的使者、大宋的癫王殿下决定,把罗马城的七个山丘分成十四个行政区域。 每一个区域通过人民自行推举的方式,选出人民所爱戴、认可的官员若干。 分别为: 最高行政官一名,名为里正。 最高执法官一名,名为捕头。 最高事务官一名,名为主簿。 秩序监督者若干,名为捕快。 以上人员由大宋提供相应的佣资,服务于人民。 ...... 第三。 一个月之后,教会决定,在罗马广场的西北角(原大角斗场遗址)举行集会,对“渎神者”祁雪锋重新进行公开审判,新任主教德立普二世将最终决定原主教对祁雪峰的审判是否公正。 ...... 第四。 大宋癫王殿下眼见罗马人民生活的窘迫,也深深感觉到在与暴君亨利四世的战争之中,对罗马人民造成的无辜伤害。 为了忏悔这无心的罪恶,癫王决定,在罗马广场南端(原万神庙遗址),与教会合力创办“孔子学院”,让东方的璀璨文化与神的光辉一同照耀罗马。 同时,在学院尚未建成之前,先期设立孔子医院和孔子养善院。 医院将为罗马人民提供先进的免费的医疗服务;养善院将收留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老人与儿童。 ...... —————————— 这四条够仗义吗? 唐奕要是罗马平民,他都得感动的哭晕过去! 先不说第一条,旧罗马的辉煌那本来就是是罗马人民心中的骄傲,大宋不是侵略罗马而是把罗马还给罗马人,这一点足够让所有人兴奋! 当然,兴奋之余,他们也就不再关心大宋还回来的罗马是帝国,还是共和国了。 ...... 对于普通平民,最重要的其实还是第二条和第四条。 第二条,罗马人自行推举区域的行政官和执法者,这相当于让罗马人自己决定谁来管理自己。 曾经高高在上的罗马官员不再是贵族专属,而很可能是自己身边熟悉的朋友、长辈,甚至就是自己...... 浓重的参与感和自由感,让所有生活在最底层的民众开始期盼,乃至对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这条消息一出,立马淡化了大宋军队攻陷罗马造成的恐怖气氛,进而对大宋人的到来,罗马人甚至开始不是那么恐惧了。 对此,唐奕也只能臭屁的一摊手,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这帮白种人得压抑成什么样子了?” 要知道,皇权不下县,里正、族长治度,还有行政雇佣制,这在华夏都快玩淘汰了的东西,结果就把罗马人高兴成这个样子。 那要是来个科举制度、军功制度......平民也可能当官,甚至是宰相,士兵可以升到将军,那还不把罗马人乐出毛病来? 当然了,罗马人一高兴又忘了一个事儿,特么佣资啊佣资...佣资可是大宋在出。显然罗马人不明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 拿着大宋的工资,你要不帮大宋说好话....可能吗? .... 还有第四条。 这才是这四个声明之中,最厉害的一条! 这是唐奕在宋庠开书院的基础上进行的改良版。 说白了,文化入侵谈何容易? 人家说了上千年的语言、写了上千年的文字,信了上千的神。 凭什么就改说你的语言、写你的文字,信你说的道理呢? 这一点,就不是金戈铁马、刀架在脖子上就能轻易改变的了。 怎么办?好办! 迂回战术,曲线救国呗。 首先。唐奕把汉学和教会绑在一起,先消除了天然的疏离感再说。 至于,教会学校里教儒学。神父的课堂上讲科学,会给信仰带来多大的伤害.... 那就应该是教会担心的问题了。 ... 当然这还不够。医院和养善院这种慈善机构,会进一步抬高孔子学院在罗马人民心目中的地位。 对于连饭都吃不起的罗马平民来说,医疗简直就是奢侈。能把他们从病痛中拯救出来,大宋应该比神更值得敬仰。 这一点唐奕几乎不用怀疑。 看看后世的南美就知道了。 当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一同来到美洲。 西班牙人带去的是枪炮与征服。结果,美洲土著,把西班牙人的头颅挂上了树梢。 而葡萄牙人带去的是礼物与神的仁慈。 结果... 南美甘愿被葡萄牙剥削了几个世纪!最后整个南美说的差不多都是葡萄牙语。 唐奕相信,这招儿要是用的好,那欧洲和大航海之后的美洲没什么区别... 不同的是... 若干年后,欧洲信奉的不再是神,而是儒学。 说的语言、写的文字,也将不再是“西撒克斯方言”而是汉语! ... ———————————— (所谓行政雇佣制,是指古时中国,县一级政府除县令外,都是徭役雇佣制治,捕快吏员,其本质不是国家调派,而是以出徭役的形势,工资都是百姓自行筹措,而非由评廷负担。) 这一章有点少,只两千字。 明天还要去医院,更新依然可能很晚。 第873章 中医对西医(四千字) 坑已经挖出来了,唐奕洋洋自得,只等教会对祁雪峰的重新审判,还其清白,进而彻底动摇教会的地位。 然后就......就等罗马人自己往坑里跳吧。 ...... —————— 罗马十四个行政区域的选举,唐奕是不打算参与的,只派出人员主持统计,把握大方向即可。 只要不是旧贵族或者激进、仇宋份子,大宋军管之下,基本可以做到“顺应民意”。 至于孔子学院,这倒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建起来的,主要还是从大宋向罗马输送文人比较麻烦。路远不说,主要还是没人愿意离乡背景,需要多费周折。 但是,养济院和医院却不用那么麻烦,随时可以问世,提前为孔子学院造势。 唐奕不是拖拉的性子,四个声明出台不久,先是征用了教会的几处房产供养济院使用,又从埃及调拨了一批粮食和人员,先在罗马广场开起了“粥棚”。 至于医院,那就更好办了,从涯州军内调派医兵出来即可,暂时为罗马穷人提供医疗服务。 ...... 还别说,立竿见影。 华夏文明,尤其是大宋,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以小恩小惠,赢得巨大回报的能力。 粥棚一开,不消一日,罗马城中无家可归或者破产穷人,就都聚集在罗马广场排成了长队。虽然每天每人养济院只免费供应一木碗的清粥或者面汤,但是起码饿不死人。 这大大缓解了罗马城因宋军入侵而造成的紧张气氛,赢得了罗马人的好感。 这些低层民众本来就是战争的受害者、牺牲品,有人能让他们不被饿死,能对他们好,自然很快就忘了宋人不过是外来者。 ...... 此时,唐奕和曹觉、宋楷就站在罗马广场的一角,看着不远处的宋人给罗马百姓们发放粥食。 曹觉拧着眉头,“我就奇怪了,这种事儿交给你新选出的那些罗马里正、捕快不就得了,干嘛非得用我的人?” 现在施粥的人员都是涯州军里特意选出来的汉人士兵,每天五十人,全军的汉人兵轮留排班。 “你懂个屁!?”唐奕瞪了他一眼。“交给罗马人,那特么这些穷人记的是里正的好,还是大宋的好?” 曹觉无语,做好事儿都这么多花花肠子,简直就不是人。 又看了一眼粥棚那边儿,歪着脑袋更是纠结。 “不过,也是奇怪了,这帮没出息的东西,打进城的时候,一个个生猛的不行,现在又都装的人模狗样,好像特么手上没沾过血的菩萨一般!” “给老子丢人!” 曹觉说的,当然就是他手下的汉人兵。 打仗的时候,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生怕落后于黎人和侬人。可是一但放下刀枪拿起粥勺,却是换了个模样。 曹老二眼瞅着他们一个个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遇到饿的厉害的老人或者小孩还大发善心的多给一勺,俨然把罗马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 ...... 对此,唐奕和宋楷也只能是报以无奈的苦笑。 宋楷反问曹觉,“要是换你在那里施粥,会板着个杀人脸,凶神恶煞一般吗?” “呃...”曹觉一窘。 “我?我也不会干这活儿!”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换了是他在场中,估计也没必要和这些无辜的穷人一般见识吧? ...... 唐奕则道:“这其实是个挺深的问题。” “哦?” 二人轻疑,“怎么个深法?” 唐奕笑起来,来了谈性。 “归根揭底,就是汉人和西方的不同。” “打个比方,假如两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而决斗,你们知道汉人和欧罗巴人的结果有什么不一样吗?” 二人更是糊涂,怎么施个粥,他就扯到抢女人身上去了? “什么不一样?” 唐奕道:“这事儿要是在西方,哪怕是大宋周边的诸国,结果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女人一定会跟赢的那个走,而且走的理所当然,不会有任何负担。” “这是一种‘慕强心理’,残酷的生存环境让他们崇拜强者。” “这不废话吗?”二人一摊手。“天经地意,有什么好怀疑的?” “再说了......”曹觉扁着嘴。“那可是决斗,输的那个肯定都死了,也只能跟赢的走了。” “不!!”唐奕语气坚定。 “这事儿如果发声在中原,这个女人多数时候不会屈服于强者。” “哪怕她跟着赢家走了,哪怕她心里其实根本不爱那个输的人,心里也一定会背负了极大的负担。” “......” “......” 二人一阵错愕,虽说乍听之下,跟随强者是极有道理,可唐奕这么一说,再回想一下汉人的过往和现在,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 “为什么?” 唐奕道:“同情弱者,这是汉人善的一面,也可以说是汉人文化仁的一面。” ...... “放眼中原,无论是儒、道、佛哪一家,都是在告诉世人‘修心’” “儒家讲求人改变自己的行为,适应这个天下。” “道家讲求人改变自己的行为,适应天地之规律。” “佛家则是讲求人改变自己的行为,适应内心世界之变化。” “对汉人文化影响最大的这三家,无一例外都是克制的学问。相对于阿拉伯世界和欧洲,我们汉人是内向的,是道德的。”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这种道德甚至已经超越了‘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 “在西方,跟着强者走,这是自然法则,是生存真理。” “可是在中原....”说到这里,唐奕已经不用说下去了,二人自然都能明白。 “也对。”曹觉接过话头儿。“仔细想想,我要是那个女的,人家都为了我战死了,我要是再跟他的仇人走了,那得多不仗义啊?” 宋楷则是思考着唐奕话中更深层次的意义。 “你是说,这些施粥的兵将.....” 唐奕一摊手,“罗马都是大宋的了,那又何必对这些罗马人恶目相向呢?” “这是另一种胜利者的骄傲,比耀武扬威要高级得多,高明得多。” “高明?”曹老二又问。“怎么高明?” 不想唐奕嫌弃地又斜了他一眼,“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这个道理说浅一点叫“以德服人”,说深一点儿,那就是汉人文化的可怕之处了,叫做“仁者无敌!” 在后世,为什么那么多西方大国把还未崛起的中国列为第一大敌?为什么穷尽心思的要把华夏堵在家里出不去?为什么无所不用其极的诋毁东方文化? 真怕华夏强大了,和西方列强算后帐? 屁!华夏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用武力清算的民族。无论从历史,还是现实的角度,都找不出来华夏的恶意。 当然,非暴力方式那就另说了。 放眼华夏文明史,我们鲜少用武力彻底征服、同化一个异族。但是,潜移默化慢慢就从异族变成汉人的....不计其数! 所谓东西方文化的碰撞......有个屁的碰撞!连冲突点都没有,你告诉我怎么个碰撞? 宗教,我们不排斥任何宗教;文化,我们虚心的学习任何文化理念、价值观。 后世华人遍布全世界,到哪个国家都是最适应生存,且生存的最好的群人之一。 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只不过,问题出在...... 宗教来了,我们不碰撞,但是过一段时间,教堂就成老年活动中心了;寺院就成领证上岗,还得有学历的工作了。 文化来了,也不需要慌,我们学你们,学精华,但从不妄自菲薄!! 即使在后世,西方价值观、功利主义更适应经济发展,更被年青人所接受,很多人向往国外。可是,传统文化已经是最高大尚的东西,依旧被越来越多的国人所重新捡起来。 举个例子,在后世唐奕所在的时代。 二十年前,去国外刷盘子是所有出国的年青人的目标。 十年前,有水平的想留在那儿找一份理想的工作,没水平的想开个餐馆,享受米国生活。 而唐奕临近挂的那会儿,百分之八十的留学生打算回国发展。 ......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已经开始自醒、自觉、自豪了! 外国的月亮,已经不圆了.... ...... 同样的道理,在十一世纪的大宋,凭借这股子韧劲儿,凭着仁者无敌的大智慧,唐奕可以非常自信地喊出来: “收拾一个罗马,还不跟玩儿似的。” 对此,曹觉虽然心里挺美,毕竟大宋无往不利,做为一个宋人那种自豪感是发自内心的。 可是,他就见不得唐奕那个嘚瑟样儿,特么你那么能,怎么还事事问宋楷他爹?也就和我这个没读过书的显摆显摆。 撇嘴呛声,“看把你能的,开粥棚算你使对路子了,那医馆那边你咋不说呢?” “医馆?”唐奕一拧眉头。“医院那边怎么了?” “呵呵。”曹觉干笑两声,却是不说话了,只等看唐奕的窘相。 倒是宋楷接过话头,“医馆那边我倒是听说了一点。” “你听说什么了?” 宋楷哈哈一乐,“听说那边和养济院一比,恍若隔世!” “这边忙的脚不沾地,那边却闲出鸟来了,门前都快长草了。” “不会吧!?”只见唐奕瞪着眼睛。“特么罗马人都这么壮实,连个生病的都没有?” 曹觉大乐,“生病的倒不少,就是看病的一个都没有!” “怎么回事儿?” ...... ———— 医院那边唐奕只是动动嘴,具体怎么弄的都是下面人去办。 这些他还真没太上心,料想之中,当是很火爆的。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时代的罗马,所谓的医学成就只有一本《论医学》。 但是,也只是提倡多种养生方法,推重适量运动、节制***,注重气候、环境的变化,水浴、水土养生法和情志调养等来保持健康和长寿。 在中医里,这只能算是养生,而且,这点东西还是原罗马帝国的东西,现在也早就烧没了。 ...... 前面说过,西医这个年代治病就一招——放血! 感冒要放血,发烧要放血,头疼要放血,屁股疼也要放血...... 要是没治好病,只有一个原因:血放的还不够。 当然,西医也不傻,外伤不放血。(已经放过了) 他们有一个让唐奕啧啧称奇的治疗外伤的方法,唐奕给起了个名字——动物疗法。 那是相当震撼! 受伤了怎么办呢? 好办,医生会把一只啄木鸟捧到伤者的面前,把鸟嘴摁到伤口处,让鸟儿帮你治病,把伤口的烂肉和脏东西都啄下来。 啧啧啧,那酸爽,怎一个通透了得。 如果发炎了,化脓了,怎么办呢? 这就不能用啄木鸟了,要找一只强壮的大狗或者猫......当然,你要是贵族老爷,有实力找来一只非州豹子那就更好了,医生会让阿猫阿狗把你的伤口舔的干干净净。 如果还治不好,死翘翘了..... 那对不起,你的罪孽太深,神已经放弃你了。 你别看在后世,中医好像干不过西医,可是在这个时代,和放血,还有动物疗法一比,中医那就是至高无尚的存在,比罗马的所谓“医学”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根本没有可比性! 像宋楷和曹觉说的,一个去中医院看病的都没有,唐奕还真意外了。 ...... 这事儿其实就是不了解。 对于东方人把乱七八糟的野草、树皮掺在一块儿,煮成黑水给人喝的行径,在罗马人看来,这不就是传说中女巫的巫术? 这个时代,虽然“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的教会语录还没有出现,可是,对于女巫的恐惧却早就深入人心。 罗马人把东方人的中药看成了是女巫的邪术,甚至在民间有传闻,东方人在背地里用婴儿炼制‘魔鬼油’,再偷偷加到黑水里,使得更没有人敢去中医院治病。 ...... 结果,唐奕这本来是要讨好罗马人的善举倒起了反作用,要不是有养济院的粥棚撑着,大宋统治之下的罗马城将更加的黑暗紧张。 “靠!!”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唐奕破口大骂。“这帮蠢货!还能再愚一点吗?” 宋楷苦笑,“你骂也没用,咱们的医官即使是亲自去求着给罗马人治病,人家都不信咱。” “愚昧真可怕!” 唐奕点头认可。 “看来得想想办法了。” “能有什么办法?你总不能把人绑上,把药硬灌下去吧?” “那就不吃药呗!”唐奕心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我大中医,拔罐刮痧、针灸推拿,什么不会?” “还不信了,就震不住这帮只会放血、狗舔的罗马人?” ...... “也行。”曹觉点着头。“我记得出来之前,福康公主不特意给你带了一个御医吗?” “听说那人挺擅长针灸的,可以让他来试试。” 唐奕怔怔发问:“谁啊?” 他这一趟出来没病没灾的,早把那人给忘没影儿了。 ...... 第874章 上火 说起这个“御医”,唐奕还真就给忘没影儿了。 那是福康有孕之后,赵祯担心女儿,特意让唐奕从京里带回涯州的。后来远征罗马,福康又开始不放心唐奕,把这个御医塞到了船上。只不过唐奕壮的跟头牛似的,自然也就用不着了。 曹觉这么一提,唐奕还真就想起来好像有这么个人。 “这人很厉害吗?” “很厉害....还吗!?”曹觉斜着唐奕。“枉费陛下和公主的一番心意,把王惟一给你用,真是浪费!” “王惟一?”唐奕拧着眉头。“名字挺气势,可惜没听过。” 他就知道一个“孙不夺”,而且有一个孙不夺在身边就足够了。 “王惟一?”宋楷也出声道。“王太医的名声我也是听说过的。” “哦?”这倒让唐奕有点意外。 “嗯。”宋楷点着头。“听说他造过一件铜器,被官家奉为至宝收藏在宫中。” “本人也是倍受官家信赖,一直任尚医局供奉至今。” “官家能把他派给你,当真是恩宠无二了。” 什么跟什么啊?还恩宠? 唐奕一阵无语,宋楷是不知道,特么差点把他扣京城出不来。 再说了,一个大夫靠一件铜器赢得了官家宠爱,进而出了名儿,估计这医术...... “他行不行啊?” 好吧,王太医还没出来就被唐奕给鄙视了。 ...... 不过,问完,唐奕又觉得有点多余。 这个王惟一就算医术不及孙老头儿,能进尚医局,说明起码不是草包,给罗马人长长见识,却是一定够用的吧? “老二,你去把这个王郎中找出来,带到医馆那里。” 曹觉则道:“你着什么急?也得先找个‘不怕死的’罗马人敢治病,再劳烦王老先生吧?” 只见唐奕瞪着他,一脸嫌弃,“还用你说!?我这就给你找个不怕死的去!” ...... 轰走曹老二,宋楷倒是有点好奇了,这事儿是为了中医立威,总不能用强把罗马人绑过来就治吧? “你上哪儿找病人去?” 唐奕淡笑而答,“西撒克斯国王——爱德华。” 噗! 宋楷直接就喷了,“能行吗?” 唐奕一边往西撒克斯军营走,一边眼睛一立,“不行也得行!” 话说,这个西撒克斯国王还真是个好“病人”。 当日在罗马城破的时候,别人都忙着跑,就他一个忙着投降。倒不是他贪生怕死,实在是这货太想抓住这个机会,太想抱大宋的大腿了。 跟着教庭混下去,宋人不把他灭了,法兰西的诺曼底公爵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与其跟着神罗皇帝一起倒霉,倒不如拼一把向大宋示好。毕竟祁雪峰和宋楷途经西撒克斯的时候,爱德华国王那可是相当友善的。 包括他到了罗马之后,宋楷虽然是阶下之囚,爱德华也是利用自己的贵族身份,多次探望,颇为照顾。 ...... 可是话说回来,罗马沦陷已经半年多了,这货怎么还赖在罗马没走呢? 要知道,东罗马的君士坦丁十世这半年间已经快把神罗的地盘占光了。诺曼底公爵已经接受了乌尔班大牧首的洗礼,向正教臣服。转过头来,很有可能在南下夺回罗马之前就向西撒克斯进兵。 这种危急关头,他不回去守家,还赖在罗马,真就那么热爱罗马,热爱大宋? 屁! 他也想回去,可是....爱德华病了。 宋军刚进罗马没几天,他就病的走不了了,腹胀难耐、目眩头晕,还时不时流点鼻血。 对于这个盟友,加之宋楷说了他不少的好话,唐奕还是比较和蔼的。听说他病了,特意派去医官为其诊病,结果被爱德华婉拒了。 唐奕也没觉得什么,不用就不用,送去了一些补品以示慰问。 现在看来,这爱德华原来是信不着中医,不敢用啊! ...... 西撒克斯军营并不算远,唐奕二人步行不到一刻钟即到了军营之前。 遣人通报没一会儿,爱德华国王就小跑着来到营门前亲自迎接。 离着老远,就用蹩脚的宋礼拱手上前,“欢迎尊敬的癫王殿下来到这里!” 唐奕一挑眉毛,“西撒克斯方言”说的贼溜。 “原来国王陛下正在用餐,实在是打扰了......” 真不是唐奕能掐会算,面前这货嘴上油呲麻花根本没擦就跑出来了,傻子都看出正吃饭呢。 爱德华别看面色蜡黄,肚子鼓的跟怀了好几个月似的,可是精神还算过得去,光棍儿的舔着油嘴哈哈大笑。 “殿下果然好眼力。”让出正道,单手一让。“来来来,里面请。” 唐奕暗自苦笑,这货要是再这么呆下去,都快成“中国通”了。 也不废话,随之进到帐内。 嚯~~! 还真特么吃饭呢,而且是大餐! 帐中摆了整整一桌子。 什么水晶肘子、酱牛肉、烧鸡炖鱼、烤羊腿、红焖大虾、炸腓鱼、醋溜里脊、炒肉片......还别说,就炒菜能看见一星星的绿意,不过也只是零星的几颗西洋豆,连主食都是蟹肉粥。 特么这得几辈子没吃过肉了?也不怕上火。 哪成想,爱德华还挺来劲,指着桌上的“全肉宴”道:“大宋的美食简直就是神的技艺,能吃到这些美味绝伦的食物,还要拜殿下的恩赐啊!” 他这不是几辈子没吃过肉,他这是几辈子也没吃过中餐啊... 得,唐奕一翻白眼,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话说,两国建交总得互送一点礼物的嘛,而且两国第一次送礼,可不是随便送的,那是很有讲究,很有深度的。 一般都是我有你没有,既能装13,又能打脸,还得让你心服口的东西。 爱德华似乎深谐其道,送给大宋的是....五百匹西撒克斯骏马!好吧,这个够装逼、够打脸,够让大宋羡慕。 大宋无马,这点尴尬都传到欧罗巴来了。 而唐奕自然不敢怠慢,不能送瓷器丝绸,显的好像我们大宋只有这点玩意儿拿得出手一样,也不能送茶,现在的欧洲还享受不了这么高级的东西。 想来想去...... 唐奕送了个厨子给他。 ...... 结果,看这架势,效果很好啊,爱德华显然有点招架不住了。 ...... 也难怪,这个时代..... 也别说这个时代了,特么不列颠岛那个地方,什么时代有过美食? 如果说大宋的富有甩了欧洲十条街,中医的先进甩了欧洲一百条街,那饮食上大宋就能甩了欧洲一个地球出去...... 在这个只有黑面包、乳酪、水煮肉和豆子汤的时代,你把什么煎炒烹炸、炝炖溜烧的大宋厨艺带到欧洲,简直就是轰炸一般的存在。 爱德华别说羡慕嫉妒,心里就剩下佩服了。 可把他吃美了,俨然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儿!单就吃这方面来说,大宋的乞丐都比他过的好。 他就想不明白了,大宋朝那个地方有那么好吗? 单就一个猪肉,那厨子就跟魔法师一样,从来了就没做重样儿过,而且已经放出话来,再吃半年他也吃不重。 ..... 以至于,唐奕看着那一桌子的大鱼大肉都瘆得慌,特么这么个吃法.... 活该你涨肚窜鼻血,你不上火谁上火? “那什么,听说国王陛下久病未愈,本王给你找了个名医,在我大宋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陛下收拾收拾,随我去医馆之中瞧瞧病吧。” 扑通! 爱德华一个没站稳,两腿一软,坐地上了。 唐奕只当没看见,“本王在外面等你。” 说着话,逃似的冲出了军帐。 他是怕爱德华跟他客气,万一让他留下来吃饭,特么这一大桌子油腻,还不把唐奕也吃上火了? 而爱德华那边则是心哇凉哇凉的.... 看着唐奕“言之干脆““不容有疑“,吓的脸都白了。。。。 大宋.... 名医.... 看病? 他们要对我用巫术! 下意识哀嚎出声:“癫王殿下!其实我身体还行.....” 可惜,唐奕早已经躲的老远,根本听不见。 爱德华慌了,对于那些涂着魔鬼油、骑着扫把的女巫的恐惧全都转嫁到了大宋医身上。 他们熬制出来的黑水,远比女巫的巫毒看起来更加恐怖。而让他去喝这些声称可以治病的黑水,那简直就是杀他! 看着一桌子的美食,登时没了味口。 难倒..... 这就是传说中的“养肥了再杀”? 可是,那个癫王他根本惹不起啊! 别看现在和和气气,笑脸迎人,当日在城头,他可是亲眼看见这个疯子不但炸平了罗马,而且在主教近乎投降的哀求之中都不肯罢手..... “来人!来人!”回过神来慌张大叫。 “快把宫庭医官给我叫来!” 宫庭御医名叫托马斯,是专们给西撒克斯国王“放血”的一代名医。 接到通传,急急觐见。 当一入皇帐,就见国王陛下生扑了上来。 “托马斯!我命令你,马上治好我的病!” 名医托马斯一怔,随之面色一苦。 马上治好?那得放多少血啊? 先不提病的事儿,试探问道:“陛下这是....” 这么着急总得有个理由吧? 结果爱德华把事情经过一说,包括那个宋朝的疯子就在营外等着呢。 托马斯沉吟起来,“陛下,您的病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 先把自己摘清楚,然后..... “倒是这个宋朝人......这不就是逼陛下去死吗?” “可不是吗!?”爱德华对这事也很是不满。 托马斯道:“难道宋人真要借机毒死陛下,把西撒克斯纳入到他们大宋的版图?” “.....” 爱德华不说话了,按说宋人应该不会这么狠毒。可是,唐奕突然到来,突然“强硬”的要把巫术用在自己身上,让爱德华实在拿不准宋人是不是另有企图。 “陛下.....”托马斯适时开口。 “事到如今,我们....” “我们反了吧!” “只有背弃盟约逃出罗马,陛下才有一丝生机啊!” 爱德华一哆嗦,瞪了托马斯一眼,“说什么呢你?” 城里近十万的大宋精兵可不是闹着玩的,逃出去?顷刻镇压对宋人来说易如反掌。 “不要再有这种愚蠢的想法,我们只有一万西撒克斯勇士,我把他们带离家乡,就一定要让他们平安回家!” 托马斯一阵失望,转而又道:“那只有....” “只有什么?只有马上治好我的病吗?”爱德华满脸希冀。 却闻托马斯道:“只有煽动罗马人民......派人把这个不幸的消息散播出去,让所有人知道,宋人想在陛下身上动用巫术。” ...... “你是说....”爱德华马上明白了什么。 虽然大宋用施粥行善的办法聚拢了一部分民心,但是,巫医毒术一直是罗马人心中的禁忌。 一心想让罗马顺服的疯子,应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动用巫术吧? ... 尽管不太相信宋人会无缘无故的杀害自己。 可是,事到如今,爱德华也只能寄希望于托马斯的办法了。 ...... ———————— 唐奕在外面等了爱德华足足有一个时辰,这货才扭扭捏捏的出来。 对此,唐奕知道他心有恐惧,倒也没太纠结。 只不过,他还不知道,他的病人还没过去,医馆那边却已经逐渐的有罗马百姓开始聚集。 宋人要把巫医毒术用在一个贵族国王身上的消息,只一个时辰,就传遍了罗马。 ...... 领着上刑场一样的爱德华重新回到罗马广场,着实把唐奕惊了个够呛。 “特么哪来这么多人?” 广场上聚集了不下万人的罗马市民,此时此刻,目光无不指向颇有几分悲壮之意的爱德华。 曹觉面色凝重的靠到唐奕身边,附耳低语: “就在刚刚,有人在城中散布谣言,说是我们要用巫毒杀害西撒克斯国王。” 唐奕眉头一皱,瞬间明白爱德华这一个时辰都磨蹭到哪里去了。 暗暗斜了爱德华一眼,却是没有多动声色。 出于对中医的不了解,对巫毒的恐惧,爱德华这么做倒也说的过去。 不过,你要不要这么悲壮啊? 老子又没逼你。 ———————— 先来四千字的大章压压火气。(对你很失望) 后半夜一定还有一章....(鬼才等你) 其实我是不想断更的(谁信啊) 腰疼(死不死?) 犯懒了(这才是真话) 大伙儿见谅(不见谅也没招儿) 第875章 医病 “有这个必要吗?” 唐奕有点哭笑不得,看了看爱德华,却是没有继续说话。 看似自言自语,其实并没有压低声调,听的爱德华面色一白,显然是明白唐奕另有所指。 想要出声解释,“殿下......” “国王陛下!”可惜唐奕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微微一笑,扫视广场上的万人之众,看似漫不经心地闲聊道:“陛下知道吗?大宋朝能在罗马城站稳脚跟,可不全靠的武力,这城中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宋的眼睛里啊!” “我......” 爱德华心下错愕,唐奕没有把话挑明就是留了余地,而后面的话却让他有点不明白了,似是敲打,又有几分......提醒? 不管怎么说,原本就心虚的面色更是气势再弱,不敢多言,而是下意识看向托马斯。 爱德华可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辈,事到如今,做已经做下了,后悔怕是来不及,只能寄希望于托马斯的计策管用。 好在广场上那些罗马城民眼中交织的愤怒与恐惧让爱德华心安不少,先把命保住再说! 来到医馆门前,也不进去,唐奕让曹老二把那个什么王惟一叫了出来。 唐奕要让王惟一就在门口,当着罗马人的面儿医治爱德华,这显然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中医是怎么治病的。 结果,王惟一刚一露面,所有人都是一怔。 不但唐奕有些意外。爱德华、托马斯,还有广场上的罗马都傻眼了,大气都不敢喘。 ...... 不怪爱德华和罗马人没见世面,实在是真没见过这么“仙儿”的巫师,更没见过这么“老”,还这么“仙儿”的人! 要知道,当下的欧洲,平均寿命不过三十岁出头儿。能活四十岁算你命大,五十岁绝对就是高寿,六十岁基本很少,七十岁....那就是传说中神灵眷顾的大能。 眼前这位东方老人发白如雪,素袍飘然,长须剑眉亦是银白,老的已经看不出岁数了。 可偏偏那苍魂白发之下却是眼神如炬,满面红光,往那一站,腰杆笔直,可以说是仙气缭绕,如雪松傲视寒凉,如苍石耸立天地。 这也就是欺负罗马人不懂东方神话,否则非以为这是画里出来的老神仙呢。 现在爱德华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东方的巫师长的都这么慈眉善目,这么有派头吗? 这位老神仙往这儿一站,那气势,那派头儿,自然而然就比在场的罗马人高出好几个等级出去。 唐奕这边儿也是很意外,这老头儿起码得七十开外了吧?船队里有这么个人物他居然不知道。 原本还有点没底,不知道这个靠给赵祯献宝升上去的王太医到底是什么水平,可现在看到真人却是放心不少。不说别的,单就这扮相,绝对有范儿! 这时,曹觉上前与唐奕引荐。 唐奕虽贵,但面对这么大岁数的老神仙,也不敢造次,躬身见礼。 “王老先生,迁途万里随本王来到异国它乡,却是辛苦了。” 只见老神仙王惟一慈目淡笑,也不多言。 “癫王殿下言重了,还是办正事吧!” 来之前,王惟一就听曹沉说过了,这一次看病事小,宣扬中医之能事大。 说白了,就是来给这是罗马人长见识的。 ...... 来到爱德华身前,静观片刻,又由懂西撒克斯语的阿拉伯商人做翻译,细问爱德华日常起居三餐饮食。 爱德华虽心中恐惧中医“巫毒”,可是面前这位“老神仙”问的都是无关痛痒的日常琐碎,也只好勉强作答。 期间,作为翻译的阿拉伯人显然得到了唐奕的授意,不但沟通爱德华与王惟一之间的交流,还有专人把两人对话高声翻译给罗马人听。 不过,这还真不是唐奕吩咐的,而是王惟一交待下去的。 与别的中医不同,王老先生从不敝帚自珍,对于唐奕要在欧洲推广中医,不但不觉“败家”,反而抱着“医者仁心”的态度心下支持,自然也不怕罗马人详细的了解他是怎么诊病的。 总之,在王惟一的有意为之之下,罗马百姓正在见证一场与他们的医学完全不同的问诊过程。 不管宋人是不是要用巫毒杀害西撒克斯国王,起码宋人公开公正的态度显现了出来。罗马百姓对巫毒的憎恶虽然还未消散,可是也都能静心细听,听听宋人都问了些什么。 待王惟一都问的差不多了,悠悠然退了回来,唐奕靠上前去。 “先生不把一把脉向?” 此事事关重大,不但关系中医推广,大宋在罗马建立良好的统治环境的问题,而且在有心之人的刻意怂恿之下,这还是一场事关民心所向的政治阴谋...... 能不能破局,就全看王惟一能不能治好爱德华了。 只闻王惟一道:“殿下怕有谬误,中医看病,‘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望、闻、问是最主要的,切脉是为小道,只是用来验证前三诊正确与否。” ...... 这些话不光唐奕听见了,翻译的阿拉伯人也不管应不应该,反正有了吩咐,那就无脑翻译呗,悉数把王惟一之言翻译给罗马百姓。 百姓们连中医是什么都不知道,哪里听得懂? 倒是爱德华,心里咯噔一下,“切麦?” 心中更是没了底,暗道,东方巫术果然还是巫术,切麦子也能看病? “哦....”唐奕点着头,恍然大悟。 这些东西,连孙老头都没和他说过,他上哪知道去?还抱着后世中医上来就把脉,“什么病都在脉向里”那种思维呢。 “那王老先生不再把一把脉,确认一下?” 好吧,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王惟一笑了,看着爱德华,“表内清晰,因果有序,不用诊脉也知道是什么疾症了。” “什么病?” “暴饮暴食,虚火明旺的积食症。” 靠!唐奕暗骂一句,结果还是吃上火了。 “那....” “放心。”一个小小的积食上火,还真难不住王惟一。“三剂汤药,必愈!” 哪成想,这“汤药”两个字正点中了爱德华的死穴,他立马想到了那巫毒黑水。 急叫出声:“我不喝巫毒....” 喊到一半,正扫见唐奕,心里一虚,又咽了回去。 气弱嘟囔,“不喝药也能好吧....” 唐奕无语摇头,看把你矫情的。 说实话,要是单就爱德华的病症,特么不喝也得喝,老子绑起来也给你灌下去。 只是,面前还有万余的罗马百姓......正如唐奕所担心,百姓们的情绪此时也被爱德华的半句话给调动了回来。 从星星点点,到山呼海啸: “我们不要巫毒!” ...... “我们不要魔鬼的毒药!!” ...... “把巫师赶出罗马!” ...... 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连国王都免不了受巫师所害,那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就更难幸免了。 唐奕一阵头疼,苦脸看向王惟一,“有不吃药就能治病的法子吗?” 王惟一看着广场上激动的罗马百姓摇了摇头,没忍住,嘟囔了一句: “无知真可怕......” “有!” 王老神仙也来了脾气,不敢吃药,那就不吃药,今天就让罗马人见识见识中医的博大精深。 “取把椅子来。” 唐奕不敢怠慢,令人取来椅子。 王惟一把椅子把场中一放,令爱德华坐下。 西撒克斯国王不明所以,僵着身子坐下。 只见王惟一站在他身前,左手一探,隔着衣服按于爱德华左侧肩窝,右手拇指探向脐上三寸,食指顺势压住肚脐旁开两寸,随后双管齐下,轻轻施力揉压三处所在。 老太医深知唐奕今天的用意为何,一边按压,还一边阵阵有词。 “肩窝之侧,手太阴肺经之脉起于中焦也,为中气所聚,又为肺之募穴,藏气结聚之处。肺、脾、胃合气于此,是为中府穴;” “脐旁两寸,意为“天地之中枢”,为胃经腧穴,具有破气消胀、消积散痞、升清降浊的作用,性善下行,擅于分消水谷糟粕,清导浊滞。是为天枢穴” “脐上三寸,为胃经之募穴,健脾益气、调理气机的作用,善于行气消胀。是为中脘穴。” 这些都是中医大道,玄之又玄,却是王老先生有意大声颂出,说与罗马百姓们听的。 旁边的阿拉伯翻译根本不懂,翻译起来云里雾里。罗马百姓更是听的迷迷糊糊,可是配合王惟一那股子仙气儿,不知道为啥,怎么听着就那么高大上呢? 王惟一显然还没完,还是一边按压,一边继续道: “三穴齐下,轻压二十余,解淤化胀、通脾强胃!” “开!” 说着话,“二十余”已经按完,随着一声喝叫,王惟一右手化掌,在爱德华肚子上轻轻一拍...... 碰~~~!! 噗~~~~! 噗噗噗噗噗~~~ 爱德华一个又响又长的响屁,离的老远都能听见...... 唐奕等人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更是忍不住皱起了鼻子。 臭,真他娘的臭!就没听过这么“雄壮”的响屁! ...... 爱德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堂堂贵族国王当一万多人放屁...... 红着老脸站了起来,“一时....没忍住....” 只说了一半,他自己就顿住了,摸着自己的大肚子错愕非常。 “好像.....好像没那么胀了....” ...... 第876章 十字军细作 爱德华怔怔地嘟囔:真没那么胀了......好了!?” 嘶!!! 周围的罗马百姓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神奇!?就是在身上按几下,拍一巴掌,病就好了?一时之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唐奕也有点傻眼,别看他和孙老头儿混那么长时间,可是孙老头儿也没这么牛啊?就算积食症不算大病,可揉几下就把病揉好了?有点玄幻了吧? 附耳王惟一:“不......不会就这么好了吧?” 王惟一一边微笑面对爱德华,微笑面对罗马百姓,一边只用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排一排胀气,哪有说好就好的!?” 唐奕一翻白眼,说的跟什么似的,原来就是让爱德华放下屁啊... 王惟一似是知道唐奕心中所想,“你不就是想让罗马人信中医吗?治表比治本来的更加直观!” “......” 唐奕一阵无语,心说,这老头儿看上去挺“仙儿”,原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此时此刻,场中的罗马百姓心中也是划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中医到底是真治病,还是巫术?在场每个人都开始不确定了。 而爱德华则是在那嘿嘿傻乐,腹胀之感去了一大半,别提多舒服了。 “多谢....” 得! 又没说上一句囫囵个儿的话,只觉鼻孔一热,唇上一湿,抬手一抹,一把血......却是高兴过头儿了,一兴奋,又喷鼻血了。 举着红成一片的手掌,爱德华僵在那里,不是治好了吗?怎么还严重了? ...... 下意识脱口而出:“托马斯!快....” “放血!” 到最后,还得是放血疗法,中医还是....... 信不得啊! ...... ———————————— 爱德华的那个响屁一放,托马斯是人群之中唯一一个高兴不起来的人。 那个东方医者只是按按揉揉,就把爱德华陛下的病治好了,根本没有使用巫毒黑水。 罗马百姓不但没见识到宋人的阴险、毒辣,反而开始半信半疑。 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正在沮丧之际,神灵帮忙,似乎也不想看宋人耀武扬威,爱德华又流鼻血了。 听着西撒克斯国王喊着自己的名字,托马斯医生心里这个美啊,急忙上前,掏出小刀就要给国王放血。 而动手之前,这位托马斯医生还不忘在万众瞩目之下挤兑几句王惟一。 “大家都看见了吧?宋人的医术都是骗人的,最后还是要给国王陛下灌下黑水巫毒,这个东方的巫师根本没安好心!” ...... 唐奕眉头一皱,这个托马斯还真是越玩越大了。 无声的看了一眼王惟一。 可惜,王太医根本没看他,更没理会托马斯的恶言恶语,神态自若的从医箱里取出个布包,噗拉一声展开。 嘶!! 随着布包一展,罗马人又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布包之中,大大小小数根闪亮的长针依次排列。 烁烁寒光,看着就够吓人的。 而王惟一对于百姓们的惊奇就是一个视而不见,探手拈了一根三寸银针入手,二话不说,照着爱德华的脑袋就扎了下去。 “!!!” “!!!” 罗马百姓哪见过这场面,轰然大惊,连气都不敢喘一下,齐齐看着爱德华,都以为这国王陛下要被一针扎死了呢! ...... 而托马斯...... 托马斯吓死了!! 知道宋人有黑水巫毒,刚刚又知道宋人会拍打治病,可是......他不知道宋人还会用针扎脑袋的啊?这特么人还有活吗? 一时之间,竟忘了下刀放血,心里则是在盘算国王陛下要是死了,怎么让罗马百姓群起反抗为爱德华报仇。 ...... —————————— 爱德华根本没看见银针入顶,只是觉得发际下中上一寸的地方微微一痛,好像什么东西钻进了头皮。 使劲翻着眼皮往上看,这才看见王惟一手里攥着的大银针,吓的差点没晕过去。 随着王惟一指尖拈针,一阵阵麻痒从脑袋上传来,爱德华更是害怕,慌张的就要站起来。 “别动!!” 虽然听不懂,可爱德华也能感觉得出来王惟一的言语不容有疑。 而且,那老神仙一手持针,另一手有意无意就搭在自己的脖颈之间,拇指用力......爱德华发现,自己全身似已瘫软,根本就动不了。 ...... 这时,托马斯终于回过神来,失望地发现,爱德华居然在银针刺脑之下还没死,而且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好像也死不了。 ...... 就算没见过针,可哪还看不出王惟一这不是杀人,而是在给国王陛下治病?? 心思电转,立马高声大叫: “陛下安心!我这就给您放血医病!” 托马斯不傻,通过刚刚王惟一的几下按压,还有爱德华的一个响屁,托马斯其实知道,这个东方医者肯定是有两下子的。 如果这次再让他把陛下的鼻血病症也治好了,那罗马百姓对中医可能又要再信几分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说什么也要把这个功劳抢过来,不能让宋人得逞! ...... 此时此刻。 王惟一在头上施针,托马斯小刀逼近眼见就要在手腕上开口子,可怜的西撒克斯国王上看看,下看看,就像案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心里这个憋屈劲就别提了。 无法,只能看向唐奕,正要哀求几句:“你们要害,也别害我啊?咱们是一伙儿的!” 可是,只见唐奕正盯着自己的鼻子,在那儿乐呢。 爱德华一怔,抬手一摸...... 咦? 爱德华心说,也是邪门儿了,止血了? 怔怔出声:“好像....又好了。” “又好了!?”托马斯差点骂娘。 看着离爱德华手腕只差分毫就割下去的小刀,心说,你能不能晚一点再好啊? ...... 哀怨归哀怨,心思归位,鬼使神差地照着那手腕就割了下去。 ...... ———————— “你!!!”爱德华瞪着牛眼差点没气死。 我这都不流了,你还给我一刀? 可是,看到托马斯眼神之中似有深意,朝着他暗暗摇头,爱德华一顿,生生又把到嘴边儿的话咽了回去。 他有点明白托马斯的用意,若是这一刀不割下去,那功劳就都算在了宋人头上。假若罗马百姓信了中医,那说不准他还得喝那黑水巫毒。 ...... 见爱德华没有发作,托马斯大喜,只要国王陛下不说出去,这事儿就没人知道。之后自己再把功劳揽过,中医的针刺、黑水巫术与放血治疗哪一个更有效,就直观地展现在罗马人面前了。 以后宋人不论再怎么折腾,百姓却是不会再信了。 收起小刀,刚要说点什么,不想那个白胡子老头已经收针,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托马斯心虚,声色厉敛: “你......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王惟一还是那般和蔼的笑脸。 做为一名医者,而且是医术高超的名医,心思缜密那是必备条件,托马斯后下刀,使的那个小心思怎么可能逃得过王惟一的法眼? “中医以阴阳五行作为基,讲求气、形、神的三位一体。” “通过“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探求因、理、位,分析病机及人体内五脏六腑、经络关节、气血**的变化....” 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王太医一边给翻译留出译讲的时间,一边探手从布包之中再取三支小针。 啪!啪!啪! 爱德华和托马斯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儿,王惟一已经三针连施扎在爱德华的手腕伤口周围。 刚刚托马斯心急手抖,却是割的有些深了。 ...... “判邪正消长,进归纳证型,以辨证为本,定“汗、吐、下、和、温、清、补、消”等诸多治法。” “用药、针、推拿、拔罐、食补等多种治疗手段,使达阴阳相合而病愈。” 说到这里,王惟一看着爱德华已经止血的手腕,满意点头。 随之又对托马斯悠然道: “大宋医术之广博精深,不是你放一放血就能比得了的。” “你胡说!!”托马斯慌张大叫。 “什么阴阳五行?都是你们东方人的阴毒巫术......是来诓骗我们罗马人民的!” ......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王惟一的淡定自若、侃侃而谈,与托马斯的急声厉色,已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说到底,罗马人排斥中医,也只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却不是真的愚昧。 纵使最后爱德华国王到底是被宋人针刺扎好的,还是被托马斯放血放好的尚无定论,可是,起码托马斯的放血之术却是做不到这般头头是道的。 况且,城中疯传中医行女巫邪术用黑水害人,但是今天到现在,人家宋人是从来没用过什么黑水害人的,最过分的就是刺上几针...... 可看上去,好像也没比挥刀放血来的严重吧?至少没见爱德华国王喊疼,也没见流血。 罗马人不傻,托马斯这些极具煽动意味的言辞,效果并不好。 ...... 而此时,曹老二眼睛盯着场中的托马斯,靠到了唐奕身前。 “一个十字军的卧底,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再留下去可能就要出事儿了。” “要不,现在就解决了他?” 唐奕闻之,依旧满面轻松。 “不着急,他不动,咱们还没法下手呢。” 本来他确实也有点担心,可是王惟一见侃侃而谈还真就把这些罗马人都镇住了,现在倒是不急着收拾托马斯了。 可这话听到曹觉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好好看了看唐奕。 “不是,你这又打的什么主意?” ...... 第877章 哪疼啊? 其实,托马斯的身份这并不难猜。 一个宫庭医生,用近乎极端的方式煽动国王和民众抵制大宋医术,这其中真为爱德华的性命考虑多一点,还是借巫毒的恶名往宋人头上泼脏水,进而蛊惑民意更多些,好像并不难看出来。 而且,即便托马斯没有今天这一遭,唐奕也知道,这个来自于西撒克斯平民之中的宫庭医生就是十字军的细作。 不光这些,唐奕还知道他的全名叫托马斯列维,他还有一个哥哥叫托马斯奥莱尔,是十字军中的骑士。甚至他们的父亲更是靠着军功一步一步向上爬,已经成为了领导一个骑士团的大团长。 他进入西撒克斯宫庭,是诺曼底公爵花重金买通了十字军的杰作。 罗马城破之后,他的目标马上又从爱德华身上转移到大宋。只不过,这半年间并没有让他找到值得利用的消息罢了。 ...... ———————— 正如刚刚,唐奕夹枪带棒的那一句: “大宋控制罗马城可不全靠武力,这城中的一举一动,包括隐藏在西撒克斯国王身边的十字军内应,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宋人的眼睛呢?” 只不过,唐奕并不急于拿下托马斯的理由让曹老二有点想不明白。 “有用?” 这么一个“搅屎棍”留着他有何用?而且他现在正在坏事。 要是没有他,爱德华又不敢与大宋翻脸,罗马百姓就算再愤怒,也没到撸袖子就暴动的地步。只要王太医妙手回春,爱德华久病得愈,中医在罗马人心里的印象自然变了。 结果,让他这么一搅合,反倒麻烦起来了。 对此,唐奕戏谑地回答:“慌什么?能不能坏事先不说,小爷还指望他‘成事’呢!” “成什么事儿?” 唐奕讪笑,“你不觉得,七万之数的十字军......很诱人吗?” “很诱....” 靠!! 曹老二一翻白眼,“原来你打的是这个鬼主意!” “你要把十字军像马木留克一样也收之麾下!?” 唐奕不动,依旧盯着场中歇斯底里的托马斯,但是眼神之中却隐隐现出贪婪与狂热。 “七万!” “这七万是欧罗巴最后一点战力卓绝的军事力量,只要拿下它,再加上三万马木留克,还有苏玛的七万埃及禁军......” “即使不出动涯州军,即使东罗马联合了塞尔柱和神罗联合围攻大宋,我们也有足够的底气与之一战!” 曹老二砸吧着嘴,想法很美妙,可是...... 怎么实现啊? “十字军可是教庭忠实的军队,你能怎么收?” 不想,唐奕一耸肩,“当然是用我最擅长的了。” “最擅长的?” 曹觉有点没懂,细一琢磨,这货好像都挺擅长的。 想不通,也懒得想,这么多年他就认准了一个理儿:动脑子那是唐奕的事儿,他只管出力! 不过,也还是见不得唐奕那个嘚瑟样儿,呛声道:“十字军且先另说,今天这一关......” “要不,我帮你过了?” “哦?”唐奕偏头看着他。“你有办法?” “嘿嘿,我还真有办法。” “算了。”唐奕有点信不着他。 别特么像在塞尔柱似的,“谁亮刀子轰谁”,那可就热闹了。今天这场是“文斗”,还轮不到这莽夫出场。 “你的办法先留着,我还是自己来吧。” 说着话,唐奕漫不经心地走到爱德华身前,也不理会与王惟一吵的面红耳赤的托马斯,附到爱德华耳边: “国王陛下,好些了吗?” ...... 问的就多余,爱德华就算没好也得说好啊! “好了,好了!!”回答的别提多干脆了。 可唐奕想听的不是这句,“可惜啊......”悠悠一叹,看着满场的罗马民众,似有深意。 “你好了,大宋就不好了。” “......”爱德华傻眼了。 这疯子已经不和你藏着掖着了吗?这算什么?算明着威胁? ...... 对于爱德华投来的复杂目光,唐奕就当没看见,轻拍他的肩膀,“国王陛下不妨想一想,是当众毒死你对我有益,还是治好你对我有用。” 说完,便又漫不经心地退了回去,留下爱德华自己消化。 ...... 这他妈的!!! ...... 不给活路啊!? 爱德华哪还有心思消化?恨不得上去和唐奕拼死。 现在他脑子里已经容不下什么是“治他”,还是“害他”的问题了,完全被唐奕这么“直接了当”的方式弄懵了。 他就不明白了,堂堂东方大国怎么派出这么个浑不吝的“东西”? 连他这个西撒克斯的野蛮人都知道,国与国之间就算是死敌,起码表面的工夫还是要下一下的,何况是盟友? 大家都是玩政治的好不啦? 都是高级手段的好不啦? 就没这么干的! ...... 可是,话说回来,生气有什么用?这就是唐奕的风格啊,大辽皇帝在唐奕面前都抖不起,更别说他这么一个小国王了。 而且,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容不得爱德国纠结,只能说明一点,在罗马推广中医对于那个疯子来说,比他这个国王要重要。 “好!我......” 爱德华狠一咬牙,可惜又特么是话没说完,那边托马斯和王惟一又出了状况。 托马斯强辨不过,被王老神仙一通玄之又玄的什么五行阴阳、表理辩证喷的北都找不着了,情绪有点激动,指着王惟一上前了几步,结果......曹觉不干了。 曹觉确实是有办法,可是唐奕不听。 就曹老二这暴脾气,你不听也得听,而且这托马斯也真给机会,再不动对不起这配合了。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还敢动手打人!?” 一边嚷嚷,一边照着托马斯的腰眼儿就冲了过去,然后上去就是一脚。 !!! 所有人都是一怔,谁也没想到这孙子这么生猛,说动手就动手。 眼见托马斯打着横就飞出去老远,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 托马斯屁股着地,开始没觉得疼,想要站起来,只觉一股钻心疼痛从腰间传来,站不起来了...... 那边爱德华眼见托马斯那个惨样,心说,我治还不行吗?给我喝黑水我也认,怎么还打人呢? 而罗马百姓也有点懵,他们其实已经开始相信那个白胡子老神仙是有两下子的。 可是,那个虽然托马斯讨厌,但也不至于上手就打吧?宋人也太霸道了。 至于唐奕......简直就是日了狗了,这种场合要是能用强的,还特么等你!? 待曹觉心满意足地回到身边,唐奕咬牙切齿、恨恨低吼: “你疯了!?” “急啥?”曹老二不但不觉得错了,反而呛起了唐奕。“你那招没用,看我的!” 唐奕指着瘫在地上的托马斯气不打一处来,“这......这就是你的办法!?” 说完,自己都觉得多余问这一句,这货除了比拳头大,好像也不会别的。 “你特么能不能长点心!?老子怎么认识你这么个憨货!” “你看看....”曹觉还是那么欠揍。“骂什么人嘛?要骂你也别骂我,找王太医去!” “我特么找他做甚!?” “他让我踹的。” “嘎?”唐奕差点没噎死。 “他让你......他什么时候?” “王老先生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为防万一,在你和爱德华还没到的时候就吩咐我,万一局面僵持,就弄伤一个。” 靠!!唐奕大骂出声。 这白胡子老头够阴的,弄伤一个......然后再救回来? 可是,你特么行不行啊? 就算是后世医学那般发达,也没人敢保证药到病除,何况还是外伤? 看着托马斯坐在地上起不来,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唐奕就知道曹老二这一脚可是不轻,万一断了哪儿可就不好收场了。 “放心。”曹老二看唐奕那个纠结的样子,嘿嘿贱笑。“手上有分寸,最多就是扭伤了腰。” 就是扭伤了腰才麻烦,你特么要是给他一刀当场飚血,然后王老....老骗子刺穴止血,镇住罗马人,这事儿还说得过去,起码唐奕知道中医针灸真的能止血。 可是,扭伤了腰......你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在后世,也没有马上就能治好的啊! 到时候,偷鸡不成失把米,就更加没法收拾了。 .... 在唐奕看来,老头儿玩的有点大。 这事儿说白了,王惟一知道唐奕要在罗马推广中医,但是却不知道推广中医这个事儿对唐奕,对大宋,甚至对汉文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 唐奕宁可威胁爱德华,也要把今天这事儿办成。为什么?因为这是汉文化走出去的第一步。 说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也不为过,是绝对不能出现半点差池的。 所以,他宁可让大宋和西撒克斯的盟友关系出现裂隙,也要威胁爱德华把这一步迈稳。 可是,老头儿用这么冒险的方法走出这一步......万一治不好呢?万一让罗马民众对大宋生出恶感呢? 这么一闹,不但爱德华那里得罪了,罗马民众这边要是也捞不回来,那可就亏大了。 “事先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放心吧!”曹觉还是一脸无所谓。“你不就是怕王老先生治不了吗?他给我治过腰,你就瞧好吧。” “治过?”唐奕拧着眉头。“怎么治的?” “就这么治的。”曹觉一指场中,只见王惟一已经朝托马斯走了过去。 “别动!” 老神棍....不对,老神仙言词不容有疑。 好吧,地上的托马斯想动也动不了,现在他感觉下半身都是麻的,根本就站不起来。 惊慌地看着王惟一,像个想逃又逃不了的小姑娘。 “你......你要干什么?” 王惟一也不回答,随手在针包里捡了一支最粗最长的银针。 注意!是最粗最长,看着就甚人那种。 一把拽过托马斯的左手腕,托马斯下意识想挣脱,手上攥拳用力往回扯。 王惟一正好趁着他攥拳的当口儿,一针就“捅”在了他小指尺侧的后溪穴...... 嗷~~~!! 杀猪般的惨叫,那叫一个通透,差不多整个罗马广场都能听见这声痛嚎。 所有人都是本能的一缩脖子,心说,今日就看这位表演了。 一会儿下面叫,一会儿上面叫的..... 不过,看那架势,肯定很疼吧? ...... 呵呵,岂止是很疼,简直就是很疼! 托马斯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掌传过来,然后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痛嚎起来。 一边躲,一边嚎:“疼疼疼疼!!!” 王惟一虽然听不懂他喊的是什么,可看表情也猜出来了,冷笑着攥紧托马斯的手腕,“疼也忍着!!” 说着话,手上一撵,银针在托马斯肉里那么一转,“啊!!!” 一股比原本疼上十倍不止的痛感伴着比原本大十倍不止的惨嚎,让托马斯本能的用尽全身力气挣脱王惟一,直接就..... 直接就蹦了起来!! “疼死我了!!” 跳着脚,指着王老神棍的鼻子,张牙舞爪的就骂开了: “你!!你是巫师!是魔鬼!!是邪恶的东方暴徒!!” 一边骂,一边举着自己还扎着针的左手,生怕广场上的民众有人看不见。 “大家看看!大家快看看!!” “这个魔鬼用酷刑折磨神的信徒,就因为我诚实地揭穿了他的巫术!!” ...... 所有人都只是呆愣愣地看着托马斯,没一个人响应他。 托马斯心说,我给你们时间消化消化。 干脆跪倒在地,继续仰天大吼: “神啊,请擦亮你的眼睛吧,把这个东方魔鬼送回地狱吧!!” “他正在用您最虔诚的信徒完成他最邪恶的巫术,救救我们吧!!!” 喊了半天,还是没人搭理他。 咕噜...... 托马斯快要演不下去了,他可是拿生命在演,要是不引起点什么群情激愤、万众一心什么的,他这个小命儿可就没了。 这时,王维一似笑非笑、老神哉哉的声音在托马斯身后响起: “很疼吗?” (翻译隐身...) “当然很疼!!” “哪疼啊?” “当!然!是!” “手.....” 前四个字是吼的,然后......托马斯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后面的话全咽下去了。 不是......应该...... 腰疼的吗? ...... 是 第878章 仁心 其实,从托马斯“蹦”起来那一刻,广场上的罗马民众就看傻了,真没见过这样的啊! 眼见着那个西撒克斯蛮人摔断了腰,眼见着那个东方的白胡子老头儿说了一大堆谁也听不懂的,眼见着着一根针扎在手上,眼见着托马斯蹦了起来,腰不酸腿不疼了...... ...... 什么叫“医”?医就是治病救伤。 以罗马人的认知,这种场面还真就奇了。 所谓“行不行看疗效”,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罗马。 虽然托马斯说这东方老头用的是巫术,虽然大家之前也都以为这是巫术,可是,这“一针”的威力在那儿摆着,人家也没用什么黑水“巫毒”,也没念什么魔鬼的咒语,而且,所用的治疗方法从表面上看,和时下流行的“放血”也没什么区别吧? “这......这是真的吗?”广场上的罗马民众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那个西撒克斯人......他,他伤的不是腰吗?怎么在手上放血就放好了?” ...... “你看仔细点,根本就没流血!” ...... “嘶!”有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看看托马斯,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腰,这位正好就是腰病缠身,苦不堪言。 瞅瞅布满老茧的左手、掌侧,狠一咬牙:巫术也认了! 猛的把左手塞到了嘴里,咔哧一口就咬了下去,鲜血登时就飙了出来...... 好吧,这位患者很穷,别说是王惟一手里那种精巧的细针,就算是刀子也找不着一把,只能上牙咬了。 心里还在念叨,东方老头儿扎针没出血,我多出点血,应该会比那个西撒克斯蛮子好的更快、更彻底吧? ...... 于是乎,人群中的这位罗马人举着一只血肉模糊的粗手,却是满脸的希冀,不知疼痛...... 那些跃跃欲试,又或开始对中医产生动摇的罗马民众则是把目光毫不吝啬地投射给这个“自学成才”的天才,如果他也能治好,那说明中医真的不是想像中的那般可怕。 ...... 此时此刻,不但罗马人被王惟一这一手“腰疼医手,头疼医脚”的绝活镇住了,特么唐奕也是一脸日了狗的表情啊! 转动着僵硬的脖子随便找了个人,张大的嘴吧到现在都没闭上。 “这就......站起来了?” 曹觉一撇嘴,“就站起来了呗。” “这就......好了?” 曹老二一挑眉头,“怎么?信不过王太医的本事?” 唐奕还是没明白,怎么就好了? “一针就扎好了?” “呵呵。”曹老二那个嘚瑟样,就跟是他下手治好的病一样。 “王太医的针灸之术,说是大宋第一都轻了,应是古今无二!不然,你以为他铸造的针灸铜人怎么可能被官家奉为宝物?” “那可是.....” “你等会儿!”唐奕感觉好像漏掉了什么。 撇着嘴,歪着脑袋,一脸的便秘:“就......就那个....针灸铜人?” “对!就那个针灸铜人!” “哦......”唐奕终于知道哪出了问题,就是那个针灸铜人! 原来这白胡子老神棍,不对...... 白胡子老神仙,就是那个造出针灸铜人,把针灸之术衍至大成的——王惟一! ...... ———————— 要是论起医学成就,王惟一可能不如张仲景、孙思邈;论起传奇色彩,也比不上华佗、扁鹊。可是,要是把针灸这门学问单拿出来说,估计除了针灸之祖——黄帝,往下排他就是第一人了。 这位老爷子的针灸有多厉害唐奕不知道,不过却是知道他凭着一己之力,把靠文字、图形传承的驳杂针灸学揉到了一块,形成一个完整的、系统的医学理论。 单从这一点来看,这位就不是俗人。 而且,他铸造的针灸铜人,别说是在大宋,就算是往后数一千年仍旧没有过时,中医依然在沿用以王惟一的铜人为基础,延续下来的铜人教学针灸技艺,由此足见这老头的厉害。 容不得唐奕多想,只能说他命好,瞎猫碰死耗子都能让他摸来王惟一这么一个大耗子。 回头再看今天的场面,换了任何一个普通医者都绝对震不住这个场子。 话说回来,就算震得住,别人也特么没有王老神棍这个贼心眼儿,早就留了后招。 此时,托马斯再怎么叫嚣已然无用,老头儿用真本事告诉罗马人——中医......强! 有胆大的罗马民众已经开始放下心里最后的一点点疑虑,主动上面,操着王惟一听不懂的拉丁语,谦卑地弯着腰,等阿拉伯翻译跟王惟一说明白。 原来这人是要看病,王惟一自是欢迎的,但却让翻译告诉那人等一等。 独自行入人群,来到那个“咬手”的病人身前,和蔼淡笑,虚托对方的伤掌,“老夫给你治一治如何?” 那人一下怔住了,说实话,身为一个庶民,还从来没有一个贵族老爷这么客气的和他说话。况且,这个来自东方的贵族老爷看上去可比罗马的那些贵族还要高贵得多。 ...... 他不说话,王惟一只当他是答应了,取了酒精木棉在伤口上轻轻擦拭,“忍着点,会有些疼。” ...... “你也是腰疾?”一边给他包扎,一边和声问话。 翻译把王惟一的话说给那人听,那人先是局促的摇头,这么仙风道骨的老人家给他治伤,哪里还知道疼?后又忙不迭的点头,意为老神仙说的没错,就是腰疾。 只闻王惟一道:“针刺后溪穴,只对急症、扭伤尚有奇效,可不是所有腰疾皆可一针而治。” “你这自己治自己,不但摸不到穴位,连表症都不相附,却是要白咬喽!” 说着话,王唯一让人干脆搬一张木床到场中,待给那人包扎好伤口,便让他趟下,准备当着所有人的面治疗。 刚刚老头儿已经摸过了,与托马斯的扭伤不同,这个人是因为长期劳作、加之坐姿不正引发的腰疾。 说白了,就是后世的腰间盘脱出,脊椎的几节骨头已经支出来了,绝不是扎一针就能扎好的。 依王惟一判断,这么严重的脊柱变形已经压迫了穴道,这人平日里要吃多少苦头且不多说,他现在能站着都已经算是奇迹了。 事实上,也正如王惟一所料,要不是被腰疼折磨的身心俱疲,这人也不会狠到差点咬手上撕下一块肉来。 此时,王惟一慈眉善目、和蔼可亲,那人为了治病也是把什么都放下了。 “来自东方的医生,如果黑水可以治好我的病,那我宁愿用它来换取健康。” “哈哈......”王惟一笑了。 略有责备的斜了那人一眼,打趣道:“我们东方的黑水可不是谁都能喝的。” 说完,又特意拔高了声调,显然是对在场的所有罗马人说话。 “在我们大宋,医者讲求对症下药,得了什么病就吃什么药,用什么方法医治。” “像这位兄弟的病症,只需推拿行针,就算想用我们大宋的‘巫毒’,老夫还不给他呢!” “哄....”人群之中立时暴起哄笑。 那个巫毒显然是带了引号的,此时此刻,几乎没有人再相信这个慈祥的东方老人是歹毒的巫师了。 ...... 而另一边,唐奕一看王惟一搬床,又说要推拿行针,哪能不知道老太医要怎么治? 立马吩咐医兵上前替换老头儿,毕竟跌打扭伤在军中最是常见,推拿之术涯州军的医兵自然也是能手。 自打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不那么正经的白胡子老神棍就是那个造了针灸铜人的王惟一,而且这个对中医有着巨大贡献、名垂千古的医师大家还让自己给带欧洲来了,唐奕的想法就变了。 如果刚开始的时候还吐槽这老头儿有点阴,现在怎么就突然感觉让他给这帮罗马人看病扎针......有点亏得慌呢? 推拿这可是体力活,王老神棍又那么大岁数,累出个好歹....那可就是中医的损失了。 可医兵上前,王惟一却是一摆手,“还是老夫亲自来吧!” 这是大宋医术走出国门的第一战,老头儿知道这对唐奕有多重要。 让病人趴在木床上,褪去上衣,一边用指背在病人腰间轻轻赶压,一边好似唠家常一般继续与罗马民众说话: “大概在一千四百年前,在我们东方有一位名医,谓之——扁鹊。” ... 罗马民众听着翻译的道来,登时来了兴致,这个东方医生不但面容和蔼,怎么一边治病,还能一边讲故事呢? 一个个竖起耳朵,听着王惟一讲东方的那个传奇神医,听这个叫扁鹊的医生是如何在一千四百年前用精湛的医术起死回生,治病救人的。 ...... “有一次,扁鹊来到了蔡国。” “蔡国的国王桓公知道他声望很大,便宴请扁鹊。” “但是扁鹊见到桓公以后却说:‘君王有病,就在肌肤之间,不治会加重的。’桓公不相信,还很不高兴。” “10天后,扁鹊再去见他,说道:“大王的病已到了血脉,不治会加深的。” 桓公仍不信,而且更加不悦了。 又过了10天,扁鹊又见到桓公时说,“病已到肠胃,不治会更重”,桓公十分生气,他并不喜欢别人说他有病。 众人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带入到王惟一的故事之中,知道这个蔡国的国王要倒霉了。 有人甚至愤然出声:“这个国王好愚蠢!” “对呀!”旁人附和。“扁鹊可是能医百病,起死回生的神医。他不听神医的话,一定会死!” ...... “他治好了那么多王公贵族,又能免费给穷人看病,国王不但要听他的话,而且应该把他像神一样供起来才对!” ...... “......” 爱德华国王听着罗马民众的议论,怎么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呢? 这特么说的不就是他呢?他也是国王啊,也不想治病啊! 要不,一会儿让这老头儿也给他治治看? ...... ———————— 王惟一听着翻译过来的罗马民众的议论,只是淡淡的笑着,依旧和蔼,依旧不急不徐的讲着他的故事。 “自那之后,扁鹊在蔡国又呆了十天。” 大伙儿一听,王惟一又开始讲了,一个个又竖起耳朵继续听他讲故事。 ...... “这次,扁鹊一见到桓公,就赶快避开了,桓公十分纳闷,就派人去问。” “扁鹊说:“病在肌肤之间时,可用熨药治愈;在血脉,可用针刺、砭石的方法达到治疗效果;在肠胃里时,借助酒的力量也能达到;可病到了骨髓,就无法治疗了,现在陛下的病已在骨髓,我无能为力了。” “果然,5天后,桓侯身患重病,忙派人去找扁鹊,而他已经走了。不久,桓公就这样死了。” 故事说到这里,罗马民众无不露出果然之色。 “早就说国王会死吧?” ..... “扁鹊好心救他,他却不高兴,这个国王真是笨!” ...... 听着众人的议论,王惟一还是不说话,手上力道一变,左掌压在腰间,右手把病人绷直的大腿往起一抬...... 只听那人腰间啪啪两声脆响,躺在床上的病人只觉响动之后,一种说不出的通透舒爽,酸疼的腰脊仿佛不那么疼了,原本麻木的大腿也好像缓解不少。 王惟一变换手法,继续推拿按压,抽出精力继续与众人道: “扁鹊与蔡桓公的故事,被我们汉人广为流传,后来大家又把古籍之中的一句成语,用在了这个故事之上。” “叫做.....讳疾忌医!” “意思就是:隐瞒疾病,不愿医治。” “......” “......” 所有人都是一怔,隐约间却是开始明白这个东方医者讲这个故事的用意了。 只闻王惟一继续道:“老夫知道,你们不是真的讳疾忌医,只是出于对未知的不信任,甚至是恐惧。” “当然,对宋人的突然到来,你们的抗拒、戒备也是原因之一。” “对吗?” 众人低头不语,这个东方人的慈祥已经深深的打动了罗马人的心,在他面前,大家甚至不忍心说谎。 ...... “没关系的!”对于罗马人的沉默,王惟一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大宋用刀枪敲开了罗马的城门,在你们看来,我们宋人是侵略者,是魔鬼....” “但是,宋医不是杀人的刀,而是救人的术!” “老夫可以拿性命向你们保证,大宋的医术不是害人的魔鬼。” “大家可以试上一试!” ..... ———————————————— 此时此刻,王惟一在唐奕眼里好像可以发光.... 医者仁心,兼济天下之情操尽现无余。 他说的这些话,不但让中医在行欧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最后的这段话......解决了唐奕用军队无法解决的问题。 ...... 他用大炮征服了罗马城,而王惟一,则用仁心德术......征服了罗马人民。 ...... ———————— 骂够了吗? 骂够了大伙儿就安心看书吧。 第879章 直接 岐黄有方胜千军万马。 济世无类凭仁术仁心! ...... 唐奕用火炮、巨舰和九万雄兵砸开了罗马的城门,在罗马人看来,即使他做再多的好事,也是侵略者。 而眼前的王惟一则不同,他是凭着妙手仁心,彻底征服了罗马人民,现在,他才是征服者! 那张老迈面容之下的微微细汗,枯手翻飞的连绵不绝,比雄兵巨炮更有威力。 ...... —————— 此时此刻,纵使眼前就是一场唐奕有心导演,专门为罗马人准备的大戏,可心中还是对这戏中的主角王惟一油然生出崇敬之色。 忍不住上前一步,给老人家深深的鞠了一躬。 大宋可能真的少不了一个疯子唐奕,但是大宋同样也少不了千千万万个像王惟一这样高大的伟人。 ...... 王惟一一边继续给那病人施救,一边嘴上不停,借着这个千载难逢之机向罗马人兜售大宋的医术。 对于唐奕的恭敬,老人家只是淡淡的回了一个眼神,微微的点了点头,又偏了偏头。意思是,心意领了,但现在还不是谢的时候,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唐奕会意,知道此处已经不需要他压阵了,默默地拉了拉在一旁看的专注、听的用心的爱德华,让这位西撒克斯国王跟着他走。 哪成想,爱德华还有点不乐意,苦着脸,揉着肚子,“干什么?一会儿还得让老医师给我看看病呢。” 呵呵,他现在也不管什么黑水不黑水了,更不信宋医就是巫术了。唯一有点不爽的就是,他身为国王,现在还得乖乖的排在贱民之后。 ...... 唐奕一阵无语,但不由他不动,讪笑道:“走吧,本王有话跟你说。” 爱德华还是有点不情愿,可是无法,刚刚这个疯子为了拿他给宋医立威,可是连胁迫都用上了。 此时,爱德华心里除了不满,更多的是屈辱,还有恐惧。 他真的开始有点怕这个唐奕,这真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随着性子胡来的疯子。 悻悻然地跟在唐奕身后行出罗马广场,一路上,唐奕不说话,爱德华也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心里却是有着另一番计较:看来,大宋这个盟友并不是那么牢靠。 ...... 一直走到台伯河边的码头,上了一条宋船。 到了甲板之上,唐奕才回过身来,在爱德华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深深一礼。 “刚刚本王有些心急,行事欠妥,国王陛下见谅!” “......” 爱德华先是一怔,随之无语的一翻白眼,这闹的是哪一出?能不能正常一点?再说了,你还知道欠妥啊!? 对于一个不了解唐奕,又不傻的人来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等拙劣的伎俩还真不一定有什么效果。 但是,话说回来,这个疯子行事鲁莽,爱德华可比他稳重得多,心里虽然还是老大的不满意,可是嘴上却还要维持基本的体面。 “这个......癫王殿下,言重了!” “我......没往心里去。” “况且,西撒克斯与大宋唇齿相连,互重、互助也是应该的。” ...... 看看人家,这才是一个合格政客应该有的素质。 言辞上客气了吧,可是语气上却表明了自己心里其实是不舒服的,而且还把西撒克斯与大宋的盟友关系搬了出来。 互重、互助! 互助是应该的,可是互相尊重才是排在前面的大前提。 如果唐奕要是一个合格的政客,这个时候当然应该好生安抚、摆明利弊,重新修复他与爱德华之间的关系。 政治嘛,就应该高级一点。 后世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往来,从来都是表面和气,暗藏机锋,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出里面的门道。 其实呢,会听的人只要稍稍用点心,就能听出里面的真正用意和刀光剑影。 打个比方:“严正交涉”、“极大愤慨”这些看似强硬的词句,其实意思就是,“我生气,但我拿你没辄,我只是要打嘴仗.....” 所以,一般出现这种词儿,就说明两边也就打打嘴仗,屁事儿都没有。 就好像“将采取一贯措施”,什么叫一贯措施?就是以前怎么办的,以后还怎么办呗?! 但是,有些看似轻飘飘的:“表示关切”、“严重关切”...... 啥意思? 这才是狠的,意味着:将采取强硬手段的预兆,是不想打嘴仗,可能要伸手的的警告。 ...... 再比如:“亲切友好的交谈”——那是谈得不错,下一步就签协议了; “坦率交谈”——分歧很大,无法沟通; “交换了意见”——会谈各说各的,没有达成协议; “充分交换了意见”——双方无法达成协议,吵得厉害; “增进了双方的了解”——双方分歧太大,咱们还是各玩各的吧; “尊重”——没谈拢; “赞赏”——不完全同意; “遗憾”——非常不满!! ...... 外交是什么?就是没有漏洞的废话! 看似藏着掖着,大家都留了余地,可绝大多数时候,这种含蓄却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比如后世的华夏有几句外交黑话、政治暗语,那是华夏独有的,不到万不得以不能开口。 可是,一但说来了,那就算是世界老大也得吓的一哆嗦。 比如: “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句话,字面看没什么,好像还是在打嘴仗,其实..... 这句话就是华夏的战书! ...... 简单来说,只要“勿谓言之,不预也”在官方媒体上出现,而且属名是一个叫“钟声”的化名,那么就不用琢磨了。就一个字—— 干! 在后世的华夏,这句话在官方媒体上以“钟声”为笔名一共出现过两次,一次对印,一次对越。 无一例外,都是亮剑之前的最后一声警钟,是冲锋号! ...... —————— 话说回来,这些连爱德华都懂的外交辞令,唐奕会不懂吗? 他是范仲淹、赵祯,还有满朝的老相公们熏出来的,要是玩起花花肠子来,十个爱德华绑一块儿也不够他玩儿的。 只是,唐奕压根就没打算和爱德华绕来绕去。 说白了,他就是一个过客,即使大宋在欧洲扎下了根,他唐奕也早晚是要回去的。 而且,在唐奕的计划中,等不到大宋和西撒克斯联军荡平欧洲,他就要回去。 最多一年,不管欧洲局势如何,他都是要回大宋的,那里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等着他回去。 这样一来,他就没有时间和爱德华客客气气、循序渐进地培养信任。 得罪了你,我赔罪,如果赔罪不管用,那就用钱砸,砸到你认识我是谁为止。 ...... ———————— 对于爱德华的场面话,唐奕仿佛没听见,单手一扬,指着脚下的巨舰。 “知道国王陛下心有怨气,但愿这一船宋货可以让陛下消消气。” “嘎?”爱德华差点没噎着。 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环视一圈。 “这......这么大一条船的......的宋货?” 好吧,爱德华心里其实是在大骂的,你们大宋特么得有多富?动不动就一船一船的往出砸,当咱们没见过钱啊? 不过,他怎么就那么喜欢呢? 贪婪是人的天性,西撒克斯人从来不隐藏自己的天性。 “这个,这个......”爱德华搓着手,美的不行。 “这个不太好吧?让殿下破费了。” 身体很诚实,可是嘴上却说不要,这可是一个政客应有的素质。 “殿下总是这样客气,却是没把我爱德华当成是盟友了!”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 “不用客气,这一船宋货你拒绝不了。” “......” 好吧,爱德华又闹了个大红脸。 他怎么感觉,和这个比他还野蛮的蛮人根本没法沟通呢? 谁跟你客气了?倒是你,能不能跟我客气客气? 现在爱德华不但面子挂不住了,而且真有点怒了,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取笑我西撒克斯没见过市面?这一船宋货就让我们忘了尊严吗!?” “哎......”唐奕无语长叹。 唐奕一边率先走下船舱,一边道:“国王陛下还是不了解我,相处半年,你应该看出一些端倪,唐疯子对待朋友是从来不绕弯子的。” “朋友?”唐奕这个回答让爱德华当真有点意外。 放在以前,他会当这是一种盟友之间的客套,可是现在...... 他很明白,唐奕没打算和他客套。 “对,朋友!” 唐奕在舱中停了下来,真诚地看着爱德华。 “实不相瞒,我没有时间和陛下慢慢地培养信任,让我们的盟约更加牢靠。” “所以,只能用朋友的方式让你看到最真实的唐奕。” ...... 爱德华有点.... 懵! 活了这么大岁数,当了这么多年西撒克斯国王,他还真的没见过唐奕这样的人物。 前一刻让你恨不得一刀宰了他,可是下一个瞬间,他又像初到人间的婴儿一般纯洁。 与唐奕对视半晌,爱德华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全身一萎,不由苦笑摇头。 “我实在不明白,你们大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怎么会有殿下这样的人物?” “我更不明白,大宋的皇帝到底是怎样的一位皇帝......” “竟然能纵容出殿下这样的随性?” 唐奕笑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说明爱德华已经放下了政客的矜持,开始和他坦诚相见了。 傲然答道:“如果有机会,陛下应该去大宋看看,那里很美、很祥和。” 爱德华还是摇头,“很富有我相信,可是......很祥和,我很怀疑。” 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玩味道:“大宋朝的人不会都像你一样鲁莽吧?” “不是的。”唐奕依旧真诚,依旧面带笑意。 “那里的百姓都很淳朴,官员都是像王惟一老先生那般的有德君子,由一位全天下最好的、最慈祥的皇帝带领着。” 说到这里,唐奕脑中不由浮现出赵祯那慈眉善目的面容。 两年了,也不知这“老头儿”过的顺不顺心。 而爱德华此时已经完全放开了,对于唐奕嘴里那个最好的、最慈祥的皇帝有些不以为意。 他也是皇帝,卸下面具之后,他可不想听别人在他面前夸别的皇帝,即使是东方大国的也不行。 吃味道:“在我们西撒克斯百姓的眼里,我也是最好的、最慈祥的国王。” “不!!”唐奕否定的极为干脆。 “你和他不能比!” 目无焦距的怔怔说道:“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皇帝了......” 爱德华再一次怔住,倒不是因为唐奕的又一次冒犯,而是他从唐奕的言语之中,听出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他实在想不通,那位皇帝与这个疯子之间会是怎样的感情,能让唐奕不容别人说他一点不好,甚至是...... 连做比较都不行。 ...... 第880章 坑的不娴熟 在唐奕这种权倾一时,手握重兵的人物眼睛里,爱德华真切地看到了权力以外的东西。 那个远在东方的皇帝,在这个疯子眼里不单单是皇帝......这让他感到既震惊,又新奇。 震惊的是,这样不符合常理,又十分幼稚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上位者身上。 新奇的是,这让他重新开始审视唐奕,重新衡量西撒克斯与大宋之间的关系。 最起码,眼前的唐奕不再是一个目空一切的疯子,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的人——一个来自东方,神密而陌生的人! ...... ———————— 至于唐奕刚刚所说的“爱德华没法拒绝的礼物”......走到船舱之中他才知道,这船上不是什么丝绸、陶瓷之类能让贵族享用的奢侈品,而是真的让他无法拒绝,可以改变整个西撒克斯未来的真正宝藏。 “这......”爱德华一时之间脑袋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这些都是给我的!?” “当然!”唐奕淡然道。“这都是用最好的精铁打造的大宋农具,还有一万斤刚刚培育出来的玉米种子。” “玉米?”爱德华瞪圆了双眼。“就是你们宋人说的,那种极为高产的粮种?” “对!”唐奕点头。“去年刚在大宋试种,产量大概有小麦的两到三倍吧,应该可以帮助国王陛下的子民吃饱肚子。” “两到三倍!?” 爱德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发问:“那,那是多少?” “嗯......”唐奕沉吟了一下。“大概亩产能有个四五百斤的样子吧。” 爱德华惊得大叫:“真有那么多?” 他是不太相信才发问的,唐奕给出这个数字,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西撒克斯亩产换算成宋“斤”,确实也就将将能达到两百斤,四五百斤确实就是翻倍还多了。 爱德华无法想像,每年多这么多粮食能养活多少人。 ...... 其实,他还没想到,虽然他把产量换算成了宋“斤”,做了大概的比较,可是他却忘换算英亩和宋亩了。 西撒克斯的一亩地,与大宋的一亩地是完全两个概念。一英亩相当于六宋亩,他眼里西撒克斯的一亩地相当于大宋的六亩地。 由于耕种技术落后,还有缺少工具的原因,此时的欧洲还处于粗耕野种的水平。 别看英亩比宋市亩大了六倍,可是种同样的东西,一英亩的产量将将和大宋一市亩的产量持平,也就是一亩地三十几斤粮食的水平。 这也就是欧洲一直到大航海时代之前,人口为什么一直处于一个极低水平的根本原因。 ...... 如果把宋亩和英亩的差量考虑进去,再加上唐奕送给他的这批先进农具,那爱德华嘴里的一亩地的产量,可就不是四五百斤那么简单了。 而且,西撒克斯的农业只种一季麦子,而玉米和小麦是不冲突的,也就是可以种两季。 毫不夸张地说,只这一船援助,让西撒克斯的粮食产量提升十几倍都算是保守估计。 ...... —————— “为什么?” 爱德此时虽然还不知道这一船种子的意义远比他想像中的要大得多,可是即使把粮产提升两三倍,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政权来说,这其中的意义就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 “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们西撒克斯?” 大宋送瓷器,送丝绸,这些爱德华都可以理解,哪怕唐奕送他一百船现成的粮食,爱德华也不算意外。 可是,足以改变一切的粮种!? 这个礼物太贵重了,贵重到爱德华不敢相信,更不敢轻易接受。 唐奕笑道:“没什么好奇怪的。” “第一,西撒克斯和大宋是联盟。大宋对待盟友从不吝啬,我唐奕对待朋友也从不留后手。” “第二,大宋有一句古话: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国王陛下之所以与大宋联盟,无外乎想借大宋的力量挡住诺曼底公爵的狼子野心!” “可是,大宋保得了西撒克斯一时,却保不住一世,西撒克斯早晚要靠自己把法兰西人踩在脚下。” “这些种子就当是大宋对西撒克斯‘授之以渔’吧!” ...... 这话说的太敞亮了,爱德华感动的差点没哭出来。 现在他终于算是知道了,这位唐疯子是绝对的性情中人,义薄云天!!! 砰的一声单膝跪地,竟向唐奕行了一个跪礼。 “我代表西撒克斯人民谢谢大宋癫王!!” 唐奕那边闹了个大红脸,急忙上去搀扶,“陛下太客气了,咱们......” “咱们是盟友嘛,国王陛下不用客气!” “这些......这些还只是第一步,我已经在大宋征集了一批精于农事的人才,最多半个月就能到罗马了。” “到时,国王陛下把人、种子,还有农具,一并带回西撒克斯。” “我们的人会保证你的子民用最短的时间,学会大宋最先进的农业技术!!” 爱德华一听,刚站起来一半,扑通又跪下了。 “万分感谢大宋癫王!你是比神更仁慈的恩人啊!” 这个唐疯子太仗义了,送了种子,送农具,连精农都替他准备了。 现在爱德华国王算是知道这个唐奕是什么样儿的人了,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再用政客的眼光去衡量他,要把他当真正的朋友一样看待。 “殿下简直就是比神更仁慈的恩人啊!” “别别别!!” 唐奕真受不了这个,强行把爱德华搀扶起来。 强行转移话题,“那什么,王太医那里应该是空出手来了,国王陛下还是先去治病吧!” ...... 好说歹说,总算把爱德华扶了起来,又费了半天劲,才把人劝走。 看着西撒克斯国王离去的背影,唐奕咧着嘴擦了一把额前冷汗,自言自语道:“特么坑人还真是个技术活啊!” 这个本事扔了两年多了,冷不丁捡起来用,脸皮明显不够厚啊! 现在唐奕怎么就感觉,这么的不好意思呢? 正在这时,曹觉和宋楷掐着时间,知道唐奕这边和爱德华应该差不多完事儿了,也从罗马广场那边过来了。 先在码头上与爱德华照了个面儿,看国王陛下的表情两人就猜出来了,这位肯定是让唐奕忽悠“瘸”了。 一上船,曹觉就忍不住问唐奕:“送出去了?” 唐奕面容肃穆,点了点头,“送出去了。” “爱德华都收了?” “都收了。” “一点都没磨叽?” “没磨叽。” 曹老二听到这儿一扁嘴,“心里都乐开花了吧?别装了,笑吧!” “哈哈哈哈!!”唐奕再难矜持,放声大笑。 而宋楷则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还没走出视线的爱德华,眼神里尽是怜悯。 回过头来看着唐奕,“你也太损了!” “爱德华人不错,可惜被你卖了,还在那数钱呢....” “哈哈哈....” 唐奕一边停不住的大笑,一边辩白:“那没办法,我是宋人,他不是。” ...... ———————— 其实,送粮种这个事儿,表面上看是很傻缺的。 依汉人的尿性,有什么好东西得藏着掖着,别说是西撒克斯了,自己人都防一手,哪会像唐奕这么轻易就送人? 你别看文人、士大夫把大宋的政治机要、武备军制都写在日记里,印成册子,满世界散去没人说。 要是换了别人试试!? 骂死你! ...... 别看唐奕在那里第一、第二的,说的那叫一个大气,可是,真正的送粮种的原因他是不可能说的。 前面说了,他打算“养猪”,那养猪就得投饲料吧? 诺大个欧洲穷的都比不上大宋要饭的,抢都没得抢,这仗打的,打一场赔一场,怎么着也得让神罗和东罗长长膘再动刀子。 把粮种给西撒克斯,不是让他去种的,而是让他往出传的。 当然了,这是唐奕用来说服赵祯、贾相爷,还有文扒皮他们,让玉米种子上船的理由。 欧洲太穷,不挣钱,得养两年。 ...... 可是话说回来,唐奕要是只想把粮种传出去,为什么不直接在罗马种玉米呢?反正效果是一样的,粮种这东西早晚都会蔓延开来。 而且,这样一来,西撒克斯会一直穷下去,一直依附于大宋。 为什么不这么干呢? 因为,唐奕还有一层更“坑”的用意。 ...... 或者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剧本是这样的: 西撒克斯开始用大宋的高科技种玉米,马上就成了整个欧洲第一个吃饱饭的王国,是“先富起来”的那一波。 可是,粮食这个东西它是没办法直接打仗的。把粮食转化为人口,进而形成战斗力,那需要一个慢长的过程。 在这个慢长的转化时期内,会形成一个什么局面呢? 当然就是“怀璧其罪”了啊! 那就是一个拳头不够大的、白白胖胖的奶娃娃站在一个狼群里。别说是法兰西的诺曼底公爵了,整个欧洲都得把刀锋指向西撒克斯的粮仓。 到时候,罗马这边的压力会小很多......那么,西撒克斯有能力把整个欧洲挡在英吉利海峡之外吗?能在狼群长期的觊觎之下存活下来吗? 当然不可能! 它如果想活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与大宋更为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借助大宋的力量保卫西撒克斯。 如果发展到那一步,那大宋进入西撒克斯的,就不单单只有军队了。 宋医! 宋食! 宋儒! 大宋的一切文化武器都将堂而皇之的渗透到那片土地。 爱德华不知道,这些东方来的文明人看着都君子仁义,其实都是一肚子坏水。 唐子浩看上去仗义无比、义薄云天,其实...... 其实这个疯子的情义是有条件的。 ...... 第881章 功在千秋 其实,爱德华应该庆幸,唐奕不是大航海和殖民时期的白人,他不会用血腥占领来实现征服,更不会像他们走出去的时候那样灭绝一切。 否则,等待西撒克斯的可能就不是同化,而是灭种! ...... 事实上,后世对“占领”、“征服”的定义,是西方人用数百年时间和无数个种族的覆灭建立起来的。 是被杀成了“保护动物”的印第安人,是因友好而灭亡的阿兹台克帝国、是同样被野蛮毁灭的印加帝国、是天真的玛雅帝国...... 是与现代智人不同,因为各种因素,从数万年前就走上另一条进化道路的塔斯马尼亚人,是全世界非白人种,用血泪与灭亡建立起来的定义。 “征服,即毁灭。” “占有,即掠夺。” 这是典型的西方价值观,影响之大无法想象,以至于以汉文化为根本的华夏之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认可和膜拜这种“征服”。 可是,这种价值观的建立和汉人没关系,我们的老祖宗也完全不是这么干的。 《孙子兵法》曰: 凡用兵之法。 全(保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 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次伐兵,最下攻城。 ...... “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心为上”,这才是汉人的征服。 你可以理解为“假仁假义”,也可以说这是一种智慧。 其实,欧罗巴人的野蛮掠夺,也不是与生俱来的。 在大航海时代开启之前,在美洲粮种没有让全世界实现人口暴增之前,战争与征服是不针对平民的。说白了,他就是想杀,也得有人杀。 而且,统治者又不傻,有人才能创造财富,杀一个可就少一个。 所以说,欧洲的神权贵族也好,阿拉伯半岛的哈里发也罢,包括这个时斯的埃及、东瀛,战争是贵族的特权,与平民是完全区分开的。 平民就是平民,种地就好,打仗、死人和你们没关系。 只有西北亚的草原蛮子,还有十字军这种屌丝军事集团,才干杀光抢光,竭泽而渔的蠢事。 而华夏文明对人口的理解,要比西方深得多,早得多,有远见得多。 ...... 从秦汉时期开始,除了对游牧民族存在仇恨式的屠杀,在西南、东南沿海,统治者对待百越、侬黎各族,是从来不伤及人口根本的。 我们有另一套“征服”、“占领”、“同化”的定义。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不算后世的满蒙藏回,华夏主动的、最大规模的同化和征服,应该就是五岭之外的岭南地区了。 那里离中原近,且没有人种差异。 像唐奕这样,跑到地中海来玩文化入侵的,别说现在没有,未来也没有成功的先例啊! “有点扯淡!”唐奕自己都持怀疑态度。 “什么有点扯淡?” 曹老二和宋楷见他在那儿自言自语,跟魔障了似的,不由发问。 唐奕把前因后果和两人这么一说,这事儿曹觉不太懂,没什么发言权,倒是宋楷一撇嘴: “你是唐疯子,更扯淡的事儿不也干过吗?” “也是哈!?”唐奕乐了,舔着大脸顺着宋楷话说。“反正也是无本买卖!” 曹觉插话,“赶紧回去得了,这破地方一点意思都没有。” “快了。”唐奕这次答的干脆。 “最多两个月,咱们就扬帆回航!” “当真!?”曹觉眼前一亮。 他虽然好战,可是,哪里都比不上家好啊! “当真!”唐奕点头。 “你现在就可以去把杨伯父找来,让他指挥马木留克骑兵团先一步启程到西奈半岛。只要那边打退了赛尔柱,稳住埃及,那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那罗马呢?” “罗马?”唐奕玩味一笑。“交给罗马人自己来保卫吧!” “切!” 曹老二咧着大嘴,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唐奕这货在罗马折腾的那叫一个欢,从上到下整治了一个遍,傻子都知道这货是准备让大宋在这里扎根,不走了。 他能放心把罗马交给罗马人才怪,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你到底怎么想的?” “教会的那个什么十字军,可是已经进到了亚平宁半岛,离咱们这儿可是不远了。咱们现在撤,罗马不一定保得住。” 唐奕闻言,还是无动于衷,摊了摊手,“那就吃掉它呗。” “怎么吃?” “呵呵。”唐奕干笑。“用我最擅长的。” “日!”曹老二翻着白眼。“又来!?” 之前他就说过一次,用他最擅长的。 “你就不能痛快点儿?” “现在还真不能。” 说着话,唐奕下船而走。 离开罗马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工夫和曹老二在这儿磨嘴皮子。 ...... 曹觉看着唐奕离去的背影恨的牙痒痒,从小到大,这货永远都是话到嘴边留一半,就没有让你痛快的时候。 这时,旁边的宋楷突兀出声:“我好像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快说!” 宋楷嘿嘿一乐,“不能说!” “滚!!” 曹觉差点把他踹海里去,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 ———————————— 接下来的日子,唐奕还真就在准备离开的事宜。 先是两万马木留克登船启程,增援西奈半岛。 在那里,他们将由大宋帝国西方元帅苏玛重新指挥,对抗塞尔柱帝国领导的阿拉伯联军。 要知道,即使马木留克没有去西奈,苏玛凭借从大宋本土运来的装备和粮草,还有原来法蒂玛王朝的七万大军,也能和阿拉伯联军战个不落下风。 若是这支令整个阿拉伯半岛都闻风丧胆的奴隶军团一到,不说打胜,保住埃及的东边防线,甚至把边境推进到大马士革,都不是什么难事。 ...... 剩下的一万马木留克重骑,加上三万涯洲军,则是连同大宋援助西撒克斯的粮种船一起,北上不列颠岛,帮助西撒克斯抵御即将到来的法兰西入侵。 如此一来,在欧洲西面、西亚南面这两条战线上,大宋的实力基本稳固。 加上罗马尚有三万宋军守卫,刚刚对神圣罗马完成吞并的东罗马帝国,还有阿拉伯联盟,面对大宋,竟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大宋这艘破船,国内虽然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却神奇的在地中海建起了避风港...... 居然站住了脚。 ...... 国内的文彦博等人看到欧洲传回来的奏报细节,一个个也是日了狗了。特么那个疯子干脆就待在欧洲算了,既能让宋内很多人踏实,又混的风生水起。 而且,大宋之内,除了一些潜在的不稳定因素,这两年因为没有唐奕搞事情,反倒日子好过不少。 首先,吴哥朝引领的西南联盟这一年多老实了很多,石进武凭着手里的老弱残兵居然把吴哥震住了,占州边境太平年余。 而大辽的耶律洪基...... 那是个纯爷们儿,说不打就不打,踏踏实实憋大招儿,准备攒足了本钱和大宋一决高下。 而西夏...... 李杰讹赢了! 去岁九月,李杰讹率党项六部直取银州,破城于拂晓,弑西夏皇诈于宫闱,一举成为西夏的隐皇帝。 没错,就是隐皇帝! 李杰讹大权在握,本已就是实际上的西夏皇帝了。可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又或者是追随他的党项六部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李杰讹自攻入银州,平定西夏内乱之后,迟迟不能称帝,且与辽、宋关系皆不明了,不合不战。 这弄的宋、辽心里都是痒痒的,不知道这个泥脚子出身的新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这就够了,大宋只要求西夏“不战”,其它都好说。 他只要不打,大宋就还撑得住! 而大宋国内的形势,比之边事还要好上一些。 朝廷财政虽然还是吃紧,可是,去岁一个惊天消息把整个大宋震的是外焦里嫩。 涯州一地,田亩不过五十万之数,年收粮米.... 五百万石!!! ...... 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涯州哪怕按最基准的农税上缴,不加杂捐之钱,即可向朝廷交付农税五十万石粮米。 五十万石粮,正好相当于每亩田地缴农税一石......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要知道,大宋全境有造册耕田一亿两千万亩,去除官田、学田、职田和私田,去岁收取粮税,算上杂捐苛税也不过两千四百万石。 这意味着,全宋的田地除了涯州,把役钱、苛税都算进去,每亩土收给朝廷的产出也不过就是涯州的五分之一!! ...... 赵祯也好,文彦博也罢,连富弼这种老成持重的人都惊的一宿没睡着觉。 朝堂上的相公们都不敢想,要是全宋的粮产水平都和涯州一样...... 好吧,纵然这里面有涯州每年可种三季的优势,可是,满打满数,把北方两季、天寒减产的因素都算进去,能达到涯州的一多半儿应该不难吧? 那可就是原来农税的三倍啊! 再加上这个捐、那个役,朝廷多收个千八百万贯银钱......那不就是玩儿一样? 这还不算什么,粮食增产的意义可远不止朝廷的收入。 农户手里余粮大增,那意味着整个大宋都要富起来了。 不缺粮,就意味着民间抗灾能力的增强,朝廷赈灾成本的下降。 百姓手里有了粮,第一件事干什么? 生孩子! 人口将会前所未有的大涨! 从长远来看,暴增的人口又会拉动商业和其它方面的成长! ...... 而且,做为掌管王朝的皇帝和相公们,他们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看的更深远,那就是:大宋的土地还远远没有开发完全。 唐奕当年在观澜给儒生和相公们上财税课的时候,曾经给大伙算过一笔账,大宋现在的土地耕种率还远远没达到饱和。 别说饱和了,连“物尽其用”都没达到! 按唐奕的说法,大宋的土地耕种率还没到五分之一,有十之有八的土地不是荒芜闲置,就是还没被开发出来。 什么概念? 就是只要大宋想搞,再加上新粮种高产高收的诱惑,大宋的农税就大有可为,甚至可以大为特为!! ...... 直到此刻,赵祯、文彦博才真正明白,唐奕为什么耗资千万打造那支远洋舰队; 才明白,祁雪锋、宋楷、王则海,这些冒着生死之险出海的年青一代对大宋意味着什么; 才明白,唐奕为什么远击数万里也要把宋楷救回来,也要为祁雪峰报仇...... 只玉米一项,这些人、这个舰队就功在万代,就值得大宋劳师远征!!! ...... —————————— 这一次,大宋没有忘本,士大夫们也没有吝啬赞美。 .... 先是涯州丰收奏报一到开封,赵祯在命令迅速全宋推广的同时,第一件事就是给海州,给唐奕为远洋舰队立的碑上面御笔亲提—— “丰功伟绩,千秋耀世!” 然后...... 宋楷封祁国公,光禄大夫,世袭三代; 王则海封庆海侯,左散侍都尉,赏金百两,绢五百; 祁雪峰追赐沛国公,礼部尚书,谥号忠远。 数万远洋勇士依军阶连升三级,赐有金银。 另,于开封相国寺内设“宝华殿”,内有专伺放置异域异物的陈列室,还有为那些因寻找粮种造福大宋而死去的英灵设置的祭拜堂。 ...... 赵祯和士大夫们这一次可谓是从里子到面子都做的十分到位,终还是没有抱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心态埋没那些真正的功臣。 就连那些看不上唐奕,看不上远洋舰队的北方士族集团这一次也没跳出来搞事情。他们也是对赵祯的这道旨意没有半点异议,几乎全体赞同。 实在是从美洲带回来粮种这个功劳太大了,不容忽视,也无法埋没! ...... 不过,唐奕不这么看。 宋内对于远洋舰队的礼遇看他看来,除了理所当然,还有一丝丝欣慰。 文人集团虽然给他搞了不少的事儿,虽然可以说是大宋的毒瘤,但是,这个时代的文人至少还没失去尊严和节操。 “不错......” “还有救。” ...... 第882章 圣旨啊,全都是坎 人们常说“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是这个“共治天下”,在后世多数人眼里也不过是一句口号罢了,最多显示一下宋代文人的地位有多高,是怎么样一个“共治”,几乎所有人都没有什么概念。 以至于在大家的观念之中,还是保留着皇帝金口一开,莫敢不从的印象。 大喝一声:“拟旨!”,然后口授几句圣意,随便叫个太监落于笔端,就成了至高无上的法律? 扯蛋! 特么除了满清,没有哪个朝代的皇帝是天威无所不决、无所不尊的独裁者,更何况是“共治天下”的宋朝呢? 还是以圣旨为例,可以深挖一挖里面的门道,且单此一件就把共治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道天子诏书从草拟到生效,通常需要经过非常严密的程序。 ...... 所谓圣旨,君王圣口之令也。 可虽然是以皇帝的名义颁布,虽然授意拟旨是皇帝的特权,但是,这旨意能不能施行,可不是皇帝说了算的。前面提到过一次,大宋的宰相有权把圣旨驳回。 其实,哪只宰相驳回这一道关卡,除了这一环,士大夫要是不想施行圣令,是有很多个地方可以卡死皇帝的。 比如说,拟旨的人。 这个前面也说过,除了中旨或者叫内旨,也就是皇帝的家事不用走政事堂。 另外的国策施布、政令通行都是有专人起草的,别说是太监,就是首相、皇帝亲笔,那都是违法的,这有专属官职——知制诰。 本来这个职位是东府相公轮职担任,可是,由于赵祯朝这十几年来东西府相公稳如太山,上去就不下来,官属职权也相对稳定,所以这个知制诰的职官一直在给事中归班手里握着,之前是吴育,现在是范镇。 一道旨意,不管是皇帝授意,还是相公们把政令建策以奏折的形式呈到皇帝面前,需经庭议通过之后,皇帝才能命令拟旨官起草圣旨。 当然了,不光庭议这一关,还要相公、朝臣们把关,拟旨这里也是一道坎儿...... 拟旨官员不是复印机,他要是不高兴,不印还算轻的,甚至有权以草旨不合法度为由“封还词头”。 不管这旨意是宰相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只要老子不高兴,谁都特么不好使,这是大宋律法明确赋予知制诰的权力!! 所以,当初范镇在唐奕赐婚拟旨的时候摆了文彦博一道,文扒皮一点脾气都没有。 赵祯更没脾气,他不但没脾气,而且还得讨好范镇,否则这货哪天把他的旨意也封还回来,那就难受了。 当然,范镇是“自己人”,不会没事儿就为难赵祯。 而且,这个位子上一定要是“听话的自己人”,最好是老好人吴育那样。 吴春卿能在给事中归班的位子上一蹲就是十年,凭的就是一个听话,赵祯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可是,问题来了,要是不听话怎么办? 生办!! 非常难受。 比如,熙宁变法时期,也就是王安石差点把大宋折腾散架子那一次,知制诰就不太听话。 王安石想把变法的坚定拥护者李定破格提拔为监察御史,皇帝自然同意,毕竟大家是“一个团队的”。 可是,知制诰宋敏不干了,李定这家货人品有问题,名声也很臭,这种人怎么能做监察百僚,督导政令的言官呢? 于是,宋敏干脆利落地把李定的任命诏书封还词头,直接把宰相和皇帝一起怼了。 而且,为了表示愤慨,宋敏还干脆辞职不干了。 呵呵,拗相公怕你这个?正巴不得把宋敏换下去,好让李定上来呢。 结果,拗相公又失策了,新上来的苏颂、李大临也有脾气,以“爱惜朝廷之法制”为由,又把李定的任命封还回去。 没办法了,拗相公只有“放大招”一途,把宋颂和李大临全部罢免,找了个“听话”的放在了知制诰位置上,李定的任命才算通过。 ...... ———————— 好吧,圣旨走到这儿,终于可以往下走了。 过了知制诰这一关,下一步就是,起草好的圣旨便可进呈官家,御画、录黄,行下。 其实就是皇帝签字画押,抄送下发。这里是官家的职责,当然没问题。 可是,别以为这就完事儿了,这是下发,而非颁发。 下发到哪儿? 当然还有下一道坎儿,那就是发中书舍人手里。 但是,中书舍人在拗相公开始折腾之前是“奉职官”,也就是虚职,不管事儿。 所以,一般下发到昭文馆(翰林院)手里,要昭文馆大学士“宣行”方可生效。 “授所宣奉诏旨而行之!” 只要“内相”认为诏书不当,他是有权拒绝,“署敕行下”。 就是拒绝在录黄上签名,驳回诏书。 这就是为什么大宋的内相一般都由首相兼任的原因,其权力的主要体现就在这里。 ...... 那要是这道坎也过了呢?内相签字,书行通过,则是诏书又会进入下一道程序,发至门下省给事中。 也就是又回到了草拟旨意的给事中归班手里,如果他要是觉得不妥,可以再一次驳回。 当然,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发生,毕竟是他拟的旨,一般不会驳回。 这也就是为什么赵祯让给事中归班兼任知制诰的原因,大宋官冗制繁,让宰相兼内相,让给事中归班兼知制诰,是尽量在简化程序。 ...... 如果给事中审核通过,即“书读”通过,还需要门下省长官(还是给事中归班)签名。 然后.... 然后还没完! 在以上所有的流程之中,必须有首相,辄就是同平章事的签名。 如果负责“宣行”的内相不是同平章事,如果掌管“书行”的是参知政事,那么这道绕了好几圈的圣旨,也必须到首相手里过一遍,他签了名,圣旨才算正式生效。 ...... 回头再看看,一道以皇帝名义颁发的圣旨,从庭议到草拟,再到御画、录黄、下行、宣行、书行、读行、宰相签画...... 如果不是政事堂一官多职,把各职能分摊开,那旨意就要途经百官——皇帝——知制诰——皇帝——内相——参知政事——给事中归班——同平章事,把东府所有的相公转一个遍才算生效。 从这个流程来看,皇帝的分量占了多少?士大夫的分量又占了多少!? 每一步,每一个士大夫要是稍不高兴,那这旨也就颁不成了..... 何为共治,其意自明。 ...... 那么,皇帝的这个旨意颁布实施就板上钉钉了吗? 没有,还有一道坎儿把皇权卡的死死的——台谏! 大宋的台谏可不光是放炮的,在法律上,台谏有论列政令得失、审查诏书,乃至追改诏书的法定权力。 但凡“诏令不允、官曹涉私、措置失宜,刑赏逾制,诛求无节,冤滥未伸,并仰谏官奏论,宪臣弹举”! 还记得那个石安石费了九年二虎之力,灭了三个知制诰才扶上去的李定吧? 给他升职的诏书确实顺利颁布了,李定也如愿当上了监察御史,可是,别的御史不干啊,一帮人以李定拒绝为母亲丁忧为由,集中炮火一通滥炸,生生把拗相公和神宗立起来的改革新人给灭了。 ...... —————————— 大宋政体的根本在于制衡! 然而,士大夫对皇权的制衡把文官宠坏了,形成了文人骄纵自私的官场文化。 虽然文官与文官之间也在制衡,可是,文官之间有共同利益、有连带的保护意识,这也是“共治”造成的,是“制衡”无法解决的。 在唐奕看来,这也是一种失控。 如果一国家完全由某一方面的偏激思想所掌控,那么必然会畸形。不论古今,还是大宋原本的结局,都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唐奕欣慰的是,在这种失控的局面之下,那些文官可以做到起码的感恩,起码的君子德行。 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是,唐奕不知道,还特么有更不容易的事儿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 观澜民学,在他没有授意,或者说根本没抱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在离开他后,不但能在当下的大宋生存,而且民学.... 居然.... 在一年之内,又开了一百多家分院! ...... ———————— 这特么太诡异了,要知道,民学的理念是和儒家学院背道而驰的。 观澜书院也好,太学也罢,那是干什么用的?那特么就是“党校!”是专门培养官员的地方。 学问,那也都是专门为当官准备的。 一个不以考取功名为目的的学习机构,这些年没让朝庭的唾沫腥子淹死,没让那帮腐儒给铲平了,那是得益于唐奕这个后台够硬。 为什么去涯州的时候把观澜民学所有人都带到涯州去了? 他要是不带走,分分种就被拆光抢光,这一点连范仲淹也拦不住。 观澜是大宋的文教圣地,只要是做学问的,就不允许什么乱七八遭的炼丹邪术、术数小途之类的旁枝末节出现在这里,他们更不允许以为官为目的的“学问”里掺杂这些歪门邪道。 可是,唐奕跑欧洲来了,结果...... 民学却神奇的一下子火了!! 不但没因为唐奕离开而失去庇佑,反而成了时下最热。 朝廷下旨颁行全宋,令各州选落榜举子施教,官府亲自督办民学。 一年!弄起来一百多家民学院,专教与科举无关的农事、数术。 唐奕看到大宋传回来的消息都傻了,呆愣愣的抓着邸报一动不动。 “开窍了?” 还是......还是那帮腐儒组了个考察团群穿去后世看了一圈? 边上的宋楷也端着一封信,是他老子宋庠催他赶紧回去的家书。 “开窍了?”看着信冷笑一声。“我看是被逼的!” 把信递给唐奕,“你自己看吧。” 宋状元在信里也提到了民学的事儿,而且是一些邸报上没法写的东西。 唐奕接过来一看,“噗!!!”更特么惊讶。 “魏国公那老货还真干了点正事儿啊......” .... 第883章 魏国公的自我反省 小说里的段落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水不水,也不是只看当下有没有用,对过去有没有用,它也可能对以后很有用。 在欧洲磨叽了这么久,疯子终于要干正事儿了,要开始从大宋内部解决问题了。 那你们总得让苍山说明白,大宋内部到底是什么问题,文官集团到底是怎么制约皇权的吧? 讲道理嘛..... 看书是这样的,有些高端书友不用我写就懂了,可是多数人对宋代的共治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 (不知不觉,我又水了好几十字!) (你们拿我有招!?) —————————————— 俗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如果这是一句真理,顺着它来说的话,那最了解唐奕,或者说把唐奕研究的最透彻的人,应该就是魏国公和韩瘸子这些人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文扒皮、赵祯等人,这十几年间,一次又一次在唐奕的惊艳表现之下受益,而魏国公则是一次又一次在唐奕的疯狗乱咬之下受伤......就算魏国公是傻子,也得琢磨琢磨凭什么吧? 这个疯子为什么就能凭着毫无章法,毫无逻辑可言的疯本事就能横扫一切呢? 不光是他魏国公,包括韩琦,以前的贾子明,没落的汝南王府,吴奎等一众属臣,还有大辽皇帝耶律洪基、“前”占婆王、“前”交趾王等等。 唐子浩就像得神明庇佑一般,无往不利,无所不能,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把对手踩在脚下,魏国公又不是老糊涂,总要自问一句: 为什么? 于是乎,在得了火炮,却在哪儿也找不着雷火,只能守着一堆大铁疙瘩独享又一次挫败之后,魏国公开始思考唐奕,开始研究唐奕。 .... ———————— 首先,唐疯子能在大宋横着走,凭的是圣心独宠。 是赵祯、范仲淹,包括文彦博等重臣,近乎无限度的纵容,否则,他就算能点石成金、呼风唤雨,要是没有这么多人宠着,那也是不知道死多少个来回了。 当然,魏国公不会用一个圣心独宠去定义唐疯子。 而且,他很清醒的知道,唐子浩之所以圣心独宠,那是因为他有真本事,有掩藏在疯狂之下的大智慧。 那么问题来了,唐奕到底是有什么真本事呢?他是凭什么得到恩宠,凭什么击败从权贵到重臣,再到一个又一个番邦帝王的呢? ...... 以魏国公的资源和认知,他当然不知道唐奕是从一千年后开着挂过来的,当然也不知道这货脑袋里装的东西跟这个时代根本就不一样。 从他可以得到的信息上分析,他只能找出三点: 第一,观澜书院。 这个庞然大物是大宋的文教中心,是所有学儒文官要顶礼膜拜的圣地。 那里面住着范仲淹、王德用、孙复、尹洙,几乎大宋所有在世的名儒、老臣,还有英雄; 那里面埋着杜衍和柳七公; 那里还是赵祯这位皇帝的行在; 那里培养出来的儒生几乎占了大宋科场的半壁江山。 这样一个怪物虽然从来没有在明面上给与唐疯子任何帮助,可是谁不知道观澜书院是唐子浩一手建立起来的?谁不知道他是所有观澜儒生行谢师大礼的恩人? 只此一点,唐疯子至少在整个文坛,外加半个官场,就能永立不败之地。 ...... 第二,观澜商合。 如今的大宋,观澜商合已经算是锋芒毕露。魏国公也终于知道了这个看似给唐奕拉拢了将门,给他带来财富的商业巨擎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以商入政,这是前人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可是这个疯子居然办到了。华联仓储几乎控制着大宋一半以上的民生百货,观澜运力则是把大宋十成十的航运握在了手中。 更不可思议的是,观澜商合居然拿到了大宋钱币发行的权力。 这个近乎可怕的组织就像是悬在所有北方士族头上的鬼头刀,动一动就一定有人掉脑袋。 ...... 第三,民学。 这也是魏国公先于所有人认识到的一个可怕之处。 民学,这个看似“大逆不道”,看似毫不起眼的小东西,却在唐疯子几乎所有的方面默默地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在观澜书院里,民学的学生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是上院儒生的老师。 唐奕不在京中,则是由民学的两个叫胡林、马阳的童生教谕代替唐奕给儒生们上财税课、战略课,那是在唐奕身边熏陶了十年之下的铁杆。 而观澜商合之中,从统筹数百家华联分铺的管事,到支配大宋应该印多少纸钞的高级账房,都是从民学里出来的神人。 这些人虽然无官无职,可是手里的权力却是比绝大多数官员还大,掌管的力量更是让人无法想象。 还有,远洋海外,带回玉米、番薯的海员是民学一手教出来的。 当初把汝南王府打入深渊,变成一窝瘸子的根源,更是民学的孩子用半天时间查了三司十年的账簿才引出的祸根。 而现在,魏国公手里的那堆有炮无药的废铁,也是民学的人在海南的一个叫野猪岛的小岛上鼓捣出来的。 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民学,才是唐奕最厉害的一大杀器! ...... ———————————— 观澜书院、观澜商合,还有观澜民学,能看清这三点,说明魏国公也算是个人物,最起码对付唐子浩,他知道从哪里下手了。 不过,他首先想到的不是破坏,而是学习。 事实上,他就算想破坏也破坏不了,你就说他能动哪一个吧? 观澜书院? 呵呵,先别说赵祯、范仲淹、王德用这些人他惹不惹得起,他要是敢对观澜书院下手,整个大宋的文士儒生都不能放过他。 以观澜书院的仇恨值和威望,别说现在是赵祯当权,就算有朝一日他把赵祯弄下去,由他来执掌天下大权,他都不一定敢动观澜书院。 那想办法把观澜商合搅合黄了? 更是扯淡!观澜商合不来动他就不错了。 远的不说,在他的老家西北,那是华联铺布署最薄弱的地方。可是华联的可怕依然不容小觑,分分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破坏就别想了,学习、模仿才是第一出路。用唐疯子的手段打败唐疯子,那才是唯一可行。 那么问题又来了,学什么啊? 学观澜书院? 他没有范仲淹这批名儒重臣给他摇旗呐喊,况且观澜的名声那是实打实经过科举闯出来的,天下间不可能再有第二家书院能达到观澜的高度。 学商合? 魏国公自认没有唐奕赚钱的本事,更没有他在商业上那么多疯狂的想法。 算来算去,只有一个民学尚有可为。 这东西又花不了多少钱,况且民学所教授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在当下不被认可罢了。 唐奕教什么,我就教什么呗,教材都可以从观澜民学里弄出来,那还有什么难的? 所以,魏国公先所有人一步,在西北“悄悄的”办起了观澜民学之外大宋的第一家民学。 老货的想法很正确,一切照着观澜民学来。 就算培养不出能查三司账目的牛叉账房,那我培养点给我魏国公府管理财务的人才总行吧? 就算培养不出能管观澜商合财权的大管事,那我放两个在身边防着观澜商合来坑我也可以吧? 就算造不出火炮,那造点雷火也行......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西北反动民学”正式开门迎客。 ...... —————————— 西北办民学的事情,在唐奕远征罗马走后不久就发生了。大约一年之后,也就是涯州玉米丰收的消息传回京师的时候,才被赵祯察觉。 其实,做为官家在宋内唯一需要提防的人物,赵祯怎么可能不盯着他,魏国公这个事情做下了一年才被发现,已经算是晚的了。 结果......也多亏了发现的晚,或者说叫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要是提前发现,这事可能还没什么,毕竟大家对民学都不重视,你爱办不办,与朝廷何干? 可惜,也活该魏国公倒霉,正赶上贾相爷拿着涯州丰收的玉米、番薯专程跑到京城来显摆。 于是,魏老国公....悲剧了,让贾相爷撞个正着。 以贾相爷的德行,那还能放过魏国公? 这老货不但一肚子坏水儿,不但深深地知道民学的重要性,而且他最恨的人就是魏国公和韩瘸子!! 当初他老贾虎落平阳是谁踩的最狠?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遇上了,那就来一刀吧! ...... ———————————— 经过是这样的: 赵祯得知魏国公在西北开办民学,确实没当回事儿,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拿不准,毕竟这两年魏国公很是老实,一直没起什么幺蛾子,突然学唐子浩弄什么民学...... 为保险起见,把富弼和文彦博叫到福宁殿来,议上一议。 结果...... 富弼的看法是,有教无类。魏国公能办民学,不管怎么说对西北百姓都是有益无害的,没什么大不了。 而文彦博则是从朝局的角度考虑问题,现在大宋国内一片大好,可也尚需时日缓口气,四边虽无战事,但也是警钟高悬,这个时候没必要因为一个民学去撩拨魏国公。 他既然挺老实,那就让他老实下去岂不更好? ...... 有这两位肱骨重臣表态,赵祯放心不少,提笔就在西北民学的密奏上面作了批注——留中待办。 什么叫留中待办? 就是,先放着,以后再说。 可能会处理,但是更多的,可能是不处理。 反正就是一个没有漏洞的废话,你怎么理解都行。 ...... 办完了正事儿,赵祯也不能马上就赶文扒皮和富弼出去,把密奏放到一边,揉了揉眉心,有一句没一句的道: “那小子......来信了吗?” —————————— 友情提示:大招还有十分钟冷却时间.... 第884章 挡刀 再来五千字....算大招吗? —————————— “那小子来信了吗?” 二人当然知道赵祯说的是谁,文彦博回奏道:“暂无。” “不过,两个月前癫王的奏报陛下也是看过的,一切都好,陛下不用替他多操心神。” 赵祯点点头,算是认可文彦博的话,随之又摇了摇头。 “大宋万里河山还不够他折腾,非去什么罗马......” 文彦博接话,“其实......也挺好。” 唐奕不在,大宋反倒挺顺溜,文扒皮巴不得唐奕不回来给他添堵呢。 富弼听了文扒皮的话,却是一挑眉头。 他可不是文彦博,和唐奕有那么多不愉快。他在燕云呆了好几年,太知道唐奕对大宋的重要性了。 而且以富弼的德行,是不允许文相公用这种暗示性的语言来诋毁唐奕的。 正要帮唐奕说几句公道话,这时,阎康躬身进到殿中,富弼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启奏陛下,涯州知州贾昌朝求见。” 赵祉闻听,面容一展,“快请贾卿进来。” 那小子临走干的最大的一件好事就是拉拢了贾昌朝,这家伙一到涯州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捷报喜讯一个接一个,都快成赵祯的开心果儿了。 这次回京,更是把玉米这等神奇农物带到了京城,赵祯怎么可能不喜欢。 老贾一进来,先是行君臣之礼,之后,下巴一扬,都快够着房梁了。 傲气冲冲的从怀里掏出札子,给文彦博气的啊,你特么牛什么啊!?就是仗着唐奕留下的好家底儿呗? 特么就是把一头猪放到涯州,也不一定比你老贾干的差! ...... 可惜也只能是心里想想,贾相爷现在风头正盛,文相公也得暂避锋芒。 只闻贾昌朝托着札子,语气欢快的能蹦起来。 “启奏陛下!这是臣综合岭南各地的地理实情,包括涯州农垦兵团几年来的成效,拟的一份关于垦荒岭外、军制重组的奏折。” “请陛下过目!” 嘎!!! 文彦博差点没气晕过去,特么你也是当过相公的人啊!!你不知道奏折要先呈到政事堂,让我这个宰相过过目这种流程吗? 当着老子的面面呈陛下,这是赤果果的“贪独!” ...... 那不废话吗!? 贾相爷是什么善男信女吗?要走流程还有他老贾什么事儿,不全都是文富的功劳了? 趁着这次进京,不搞点事情,他就不是贾昌朝了。 ...... 而且,文相公在乎,赵祯不在乎啊,他巴不得贾和文顶牛呢! 笑呵呵地看着老贾,客气道:“贾卿万里劳顿,怎么还如此操劳?” 那边老贾可是一点不客气,“操劳是操劳了些,可是也属应当。” “据臣实测,岭外多荒,禁军多冗,单此一项,便可为朝廷补田千万亩,减军数十万,节费千万贯!!” “不可不操劳啊....” “哦!!!?”赵祯来了兴致。“快快呈上来,与朕一观!”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赵祯当然高兴。 老贾也不迟疑,不等大监代劳,亲自托着札子上到近前,亲自交到赵祯手里,然后就站到那儿不回来了,一副伺候在圣侧的架势。 如此一来,贾相爷在近,文彦博和富弼在远..... 孰亲孰疏,高下立判! ...... 富弼还好些,本就不争的性子,可文彦博哪受得了这个? 这老货故意的,特么狗仗人势说的就是他!!要不是唐奕脑袋进水,把他弄涯州去,他有今天!? “贾相公....”强压怒火,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陛下案头可都是机要密疏,相公还是避嫌的好!!!即使相公恪守臣德,不看不碰,可万一哪项泄露出......可是说不清的啊。” 文扒皮这是在给老贾上眼药呢,他也近过官家的身,也到过御案之侧,谁脑袋有包啊,偷瞄不该瞄的密奏? 那不是好奇心过重,那是好奇自己死的不够快! 可是,有些话说和没说,做和没做,区别可是很大的。 不说,谁也不当回事儿,可是说了,那就尴尬了。 ...... 只是,文扒皮太高估贾相爷的节操了,这货不但看了,而且看了之后还不打算装在心里就算了!!! 赵祯那边正在看老贾呈上来的札子,不想,猛然间,案边的贾相爷阴森森的突兀开口: “陛下要把西北民学之事留中待办?” ...... 赵祯拧着眉头看向贾昌朝,这老东西....讨厌呢? 你还真看啊? ...... 可不真看吗?老贾自己都不当自己是什么好人,既然都站这儿了,既然御案上有现成的、展开的,都不用他刻意偷看的东西,那就不看白不看呗。 只不过,原本老贾也打算看看就算了,有病才看完了还要发表意见呢。 可是,好死不死奏报是说民学的,最后赵祯的批示还是什么“留中待办”...... 那贾相爷就忍不了了。 —————————— 做为一个吃过民学的亏,又尝过民学甜头的人,贾相爷应该是大宋除了唐奕之外,对民学最有发言权的人了吧! 他太知道唐奕这个妖孽鼓捣出来的另一群妖孽有多大的能耐了。 他们可以用半天的时间把三司十年的账薄刷了一个遍,更可以铸造火神炮这种无往不利的神兵。 可以把民学里的东西活用到农事之中去,为玉米丰收出一把大力;还可以把涯州大小事务用他这个宰相都没见过的新方法做到最好、最效率。 ...... 可以说,唐奕通过民学为贾昌朝打开了一扇门,一扇他从未见过,从未想过的,甚到可以称之为奇迹的未来之门。 原来,当一个人摒弃旁支末节,放弃官欲的专攻一项学问,会迸发出那么大的能量。 原来,这个世界可以是涯州那个样子。 他甚至觉得,唐奕不是通过民学的手再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他是在通过民学颠覆这个世界! “陛下要把西北民学的事情留中待办?” 贾相爷觉得这个时候他不能装傻了,得说点什么。 只见赵祯皱着眉头,“贾卿这是....意欲....” 后半句没说,可以理解为,“有不同意见?”;或者是,“意欲掺合你不该掺合的密奏?” 贾昌朝当然听出赵祯语气之中的不悦,可是民学太重要了,他不能不管。 “陛下,且恕臣直言,此事不可留中。” “哦?”到了这一步,赵祯也明白了,贾昌朝不打算退缩。 只有两个可能让他如此反常: 第一,贾昌朝这次回京就是来表现的。他太想表现了,连密奏之事也想掺一脚; 第二,则是这个民学确实不应该被魏国公所得。 放下手里的札子,缓缓靠回椅背。 “贾卿不妨直言。” 只见贾昌朝闻言,施以大礼告罪,随之肃然开口。 出乎赵祯的意料,贾子明没有直入主题,而是绕到另一个问题上。 “陛下留中不理,当是为有恐触动魏国公的敏感神经吧?” 赵祯下意识看了看殿上的文彦博和富弼,随之一阵沉默。 良久方道:“确有此意。” “那臣以为,陛下没有必要顾虑此事。” “为何?” “因为臣比陛下更了解魏国公,这个人.....要是想阻挠朝廷,是不会因为陛下的留中不发而心存感激的。” 贾昌朝言下之意,给魏国公留面子没用,他该给你使绊子还是会使绊子。 这时,身后的文彦博发话了,“贾相公久不在京,可能不太了解,如今内外局势微妙,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小民学与魏国公计较。” ...... 贾昌朝心中冷笑,“小小民学?那里面随便出来一个人都不比你这个宰相的分量轻,还小小?” 可惜,这些话老贾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 面上淡淡扬起嘴角,一改之前的傲然,恭敬的回身给文彦博作了个揖。 “多谢宽夫提醒,老夫在涯州还真是不太清楚。” “不过....”话锋一转。 “纵使有此掣肘,但也无妨吧?” 文彦博眉头一皱,“什么意思?”老贾明显在吊大家的味口。 “既然是掣肘,自然要小心为上。” “不对!!”贾昌朝摇头。“掣肘是因为怕魏国公反弹,进而生事。” “可是,要是能借此给予重重一击,那他就没有精力反弹,生事了....” “嗯???”殿上三人皆是一震,无不细思贾昌朝言下之意。 赵祯则道:“贾卿似有妙计了吧?” “确有小计。” “说来听听。” “回禀陛下,民学在文官之中的名声可并不好啊!” “......” “!!!!” 老贾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无论赵祯,还是文彦博皆是眼前一亮。 之前,他们都在想是不是要阻止魏国公,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其实根本不用阻止啊!! 只要把他密办民学的事儿散出去,那满朝文官还不骂死他? 要知道,唐奕办民学文官们不敢吭声,可是魏国公要是敢办,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西北和河北两路的根本问题是什么?是魏国公掌握着士族豪门! 要是因为民学能让他们内部产生嫌隙,自是极好。 ...... 此时此刻,连文彦博都不得不佩服贾相爷的阴险。 “臣这就是去办!!”说着就要出殿行事。能给魏国公以重击,文彦博都恨不得亲自下场了。 不想,老贾这边话还没说完呢,怎么能让文扒皮走? “文相公,等等。” 叫住文彦博,老贾一回身,拱手弯腰。 “老臣还想向陛下讨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 贾昌朝诡异一笑,“魏国公倡学兴教,其心至忠....不管怎样,陛下也要封赏一二,才不失君慈圣德吧?” ...... “噗!!!” 文彦博那边直接喷了,这个贾昌朝太特么损了!! 要是照着他这个路子来,那魏国公就算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本来他私办民学,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就已经伤害了文官们的利益...... 到时候,文官们会把在唐奕那么压下来的怒气都撒在他那边,他就算想好好办民学都办不成,自有文官帮着收拾他。 要是想闭门补救? 呵呵......有官家圣赐在那摆着,他敢关门? 只能硬挺着!! 高,太特么高! ...... ———————— 此时,赵祯则是眯眼偷偷地看着贾昌朝...... 所以......他是想表现。 这个判断让赵祯有些索然无味,原本应该因贾昌朝出得妙计而应有的喜悦也显得意致缺缺。 贾昌朝能力是有的,可终究逃不开“功利”二字,已落下乘。 ...... 而一案之隔的老贾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傲然与肃穆交织的神情,自始至终都刻意地避开着赵祯的眼神。 那眼神...... 让他刺痛! 让他....无地自容!!! ......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在赵祯的玩味,文彦博的错愕,还有贾相爷的沉默之中,富弼的高声唱喝把所有人都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赵祯有些意外,“富爱卿何奏?” 这是皇帝与宰相之间的内议,可从来不需要这么正式的。 只见富弼再施一礼,“启奏陛下,臣突发其想....” “何不....” “何不借此良机,把民学普及开来呢?” “普及!?”众人一惊,没想到一向老成的富彦国想法如此激进。 “对!普及!!” 富弼重重点头,“有魏国公在前面挡风挡雨,何不借机让民学遍地开花呢?” “用癫王的话说,哪怕是教出几个账房,那也是有用的,不是吗?” “......” “这,这不太可能吧?”赵祯有点不确定。“能教化百姓自然是好的,可是魏国公一家民学都是问题,普及全宋?有人还不闹出花来?” “可徐徐图之嘛!” 富弼淡笑,“可令各州拣选儒生任教,教的还是大道学问,稍重数术,让百姓识字还是没人反对的。” “至于以后民学向何处去,则可慢慢谋划,先把框架立起来,总不是坏事。” ...... 赵祯沉默了,富弼的提议很有道理。 “不妨一试?” 下首三人齐齐施礼回话: “不妨一试!” “不妨一试!” “不妨一试!” .... —————————— 文富贾三人从福宁殿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文彦博心急火燎的要去给魏国公使坏,脚下也是急了点。 借着这个机会,贾昌朝开口道:“富相公,请留步!” 富弼顿身回首,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意,“怎么?子明兄,有事?” 贾昌朝没说话,无声看向文彦博。 文扒皮当然听见二人的说话,只不过这点眼力见儿文扒皮还是有的,显然老贾不想他在场。识趣的脚下再紧几步,转眼消失在廊道之内。 此时,青砖亮瓦的宫道上就剩下贾昌朝和富弼二人,面对慈眉善目的富弼,老贾猛的一抖衣袖,躬身大礼。 “请受昌朝一拜!!” 富弼见状,既无客气,也无得意,只是嘴角笑意更浓。 同样抖袖大礼一揖到地,“子明当受弼一拜才对。” 礼罢起身,却见同时直腰的贾昌朝老目微红,隐有泪意。 “想不到,在这京师之中,朝堂之上,还有人知道老夫非奸猾小人!” 富弼长叹:“子明不容易.....” 此句一出,老贾瞬间控制不住,抿唇仰头,不让泪水流下。 有些哽咽道:“老夫领这盆脏水,总比癫王来领要好些....” ...... ———————— 此时此刻,若有旁人在场,一定被这两个老头儿弄的迷迷糊糊: 这是干嘛呢?一句也听不懂不说,还哭上了。 ...... 也只有唐奕在这里才会明白,老贾这一次...... 够义气! 够爷们! ...... 自打贾昌朝看到那封密奏,他就决定要做点什么,他知道民学的重要性,他必须开口不让那封密奏留中。 可是,自始至终,贾相爷没说民学一个字的好,也没说一句民学重要不可以让魏国公染指。 为什么? 可以说,贾相爷选了一条最最欠妥的谈话方式。民学的问题虽然解决了,可是同时也让赵祯对他生出了反感,以为贾昌朝在极力表现。 这对老贾个人来说有点得不偿失,甚至综合老贾从前是汝南王旧臣的身,还有他现在远发涯州的处境,这份反感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 那他为什么还这么做? 因为他在保唐奕,在保唐奕和赵祯刚刚回暖的父子之情! 如果他实话实说,列举一堆民学的重要性,力劝官家阻止魏国公办民学,那么....于他没有一点坏处,可是唐奕的处境就尴尬了。 民学被渲染的越重要,老贾越力劝,那也越说明一个问题:不是不想让魏国公办民学了,而是不想让所有人办民学。 那唐奕是何居心? 这个民学能造火神炮,能掌控大宋经济命脉,能操控远洋舰队,能种高产农作物...... 这个民学只属于涯州,只属于唐奕? 这和给魏国公使绊子是一个道理,即使事实不是那么回事,可依然说不清道不明。 贾昌朝是在帮唐奕挡刀,只有贾相爷往自己头上泼脏水,这事才可以不扯上唐奕。 而刚刚在殿上,官家的眼神已经告诉老贾,他挡的很成功,包括文彦博也没看出什么不妥。 唯独富弼.... 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富相公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关键时刻,他帮不了贾昌朝,却是可以帮唐奕一把,帮他把民学铺开。 可是,帮了唐奕,不就是在帮老贾吗? 所以,老贾要谢谢他。 所以,就有了宫城之内、廊道之侧的这一看似混乱的一幕。 ...... “老夫来扛,总比癫王要强。” 富弼暗暗点头,贾昌朝是真英雄! 再施一礼,“子明兄大义,弼,自叹不如!” ...... 第885章 人选 在赵祯的计划中,依照当前基本成熟的军改局势,还有玉米降世的契机,就算今天贾昌朝不上这道札子,朝廷也会尽快在岭南实施此事。 而且,这将是未来几年朝廷工作重中之重,官家很可能要向西南派一位宰相级别的要员来主抓这两件事。 一来,可以为朝廷增收减费。 二来,则是从局势的考虑出发,西南也确实需要一位镇得住场子的人物与石进武搭配,近而更好的对不太老实的吴哥、大理形成威慑。 甚至这个人选都已经定了,虽然赵祯还没找富弼议过,可是猜也猜得出来,多半是军政两务都有所长的庞籍最为合适。 这在京师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连庞籍自己都已经开始有所准备,随时可以动身南下了。 ...... 可是,问题来了。 庞籍一走,再加上宋庠去了埃及,吴育又在涯州处于半养老状态,东西两府只剩文彦博、富弼、丁度,还有一个范镇可堪一用,又显得有些人手不足。 依贾昌朝的心智,正是拿住了这个机会,上了这道扎子。 其实,在赵祯原本的计划中,也确实就是这么打算的。 本来想趁着贾昌朝回京,直接就把他留在朝中了事。毕竟吴育经过两年调养,身体已经好过从前,回朝任职可能还有些勉强,可是让他呆在涯州,主理政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如此一来,不但朝堂上官家又添一大助力,老贾也可以堂堂正正的焕发第二春。 而且,文彦博加富弼,再配一个贾昌朝...... 这个阵容得有多豪华?说是旷古绝今都一点不夸张。 可惜,今天贾相爷这么一弄,这次难得的回京之机多半是要泡汤了。 ...... 然而,这就是真真实实的贾昌朝! 可能不是“天下为公”的有德君子,也可能不是堂堂正正的好人,但一定是肝胆相照的纯爷们儿。 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 —————————— 正值午后娇阳,暖日怀春撒在宫廊之上的两位老相公身上,富弼与贾相爷并行,终是可以抛开权欲谋术坦诚闲话。 可是,话题依旧离不开政局。 “子明也无需自恼,朝廷正在用人之际,过上一段时间,也许陛下又会想让子明兄回来主持大局呢。” 贾昌朝闻言,抬手止住富弼的话头儿。 “无需宽慰,涯州.....挺好。” “......” 富弼一阵无言,涯州再好,也非京城。 “算了!”富弼讪笑。“为时尚早。” “但有一事请教子明。” “请讲!” “庞籍出知西南已然一定,子明这次回不来,陛下也一定要提拔一人来填补空虚。” “若依子明来看,可有万全之选?” 贾昌朝眉头一皱,脱口而出:“昌衡不行!” 富弼怔怔地看着贾昌朝,心道,贾子明当真玲珑心思,自己只是开了个头,他就猜到了用意。而且,他听到庞籍出京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显然早有准备。 “为何?” 只见贾昌朝停了下来,朝富弼一揖,“彦国的好意,昌朝心领了。” “可是自家兄弟,自家人最是了解。昌衡守成言事还算称职,登堂入室却是差了些才学。” “况且......” “我在癫王身边,昌衡就更不便在朝中出任要职了。” 富弼笑道:“能力还在其次,朝廷有缺也不是只庞籍那一个位子,宋公序的缺尚无人填补。” 富相公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不用贾昌衡有什么本事,就是让他占个坑儿。一来是自己人办事方便,二来算是对贾家的补偿。 可是,老贾闻罢,还是眉头不展,思索良久。 沉重摇头,“还是算了,给癫王添麻烦。” “唉....”富弼也知再谈无益。 “那子明可有好的人选?” 这次贾相爷倒是没客气,因为也不用客气。除了一个亲弟,在朝中他贾昌朝并无裙带,大可直言。 “上上之选当是司马君实。” “此人才智心性皆属上乘,稍加培养,必是栋梁。” “不过......” 老贾话锋一转,看向富弼,“老夫建议起复曾公亮!” “哦!?”富弼一怔。 司马光确实在考虑范围之内,毕竟他资历已经足够,可是曾公亮......这个选项别说是他,可能连官家都没想过。 “为何!?” 只闻贾昌朝道:“曾公亮的能力自不用老夫多说,起复他的好处在于,给北边的那些人做一个榜样!” “!!!” 富弼瞬间了然,心中第一反映不是盛赞,而是暗叹: 贾昌朝不能回京,可惜了! ...... 文彦博抓钱袋子是把好手,他富弼协调上下关系也无人能及。二人合璧,大宋任何一个人物也比不上他们的民生政绩。 可是,真比较斗争智慧,文富绑在一块儿也比不上一个老贾,京中最缺的就是贾相爷这样儿的“真小人”。 把曾公亮调回来,说好听点那叫“不计前嫌,用人唯能。”;说不好听点,就是“顺我者昌”。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传递给曾经跟汝南王府、跟魏国公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些文官,只要肯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一切都可以不追究,不计较。 曾公亮就是最好的榜样。 诚然,贾昌朝自己也是一个榜样,可是名义上贾昌朝还在涯州蛮夷之地流放,回不了京师。 京师,那才是权力的中心! ...... 想到这里,富弼已经开始倾向于老贾的意见了,曾公亮回京的好处更大。 不过,富相公心中尚有疑问,那就是,贾昌朝提了两个人,但是却漏掉了一个人。 “子明为什么不提王安石?依这几年的表现来看,王介甫比司马君实更得陛下的喜爱。” “呵呵。.”老贾就回了一声干笑。 为什么不推荐王安石?理由很简单啊,唐奕身边的人对“王天真”能有什么好印象? “彦国信老夫一句,若十年之后,天下大定革政顺昌,则王介甫掌权无害。” “现在嘛......” “现在如何?” 贾昌朝冷然一笑,“可以让他去观澜书院教书,倒是能桃李天下,造福朝堂。” 噗!! 富弼差点没喷了,贾相爷的话怎么比唐子浩还狠? 王安石去教书?还是算了吧,他教出来的学生得什么样儿? 富相公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群臭哄哄的新嫩儒生占领朝堂是什么样子。 ...... —————————— 总之,有贾昌朝这么一闹,魏国公私力民学的事儿反而帮了唐奕一把,有这老货在前面挡刀,又有富弼出的那个偷换感念的主意,民学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在大宋彻底铺开,已经开门授业的就不下百家,在建之中的更是不计其数。 而且,是官办免费的,无偿向百姓开放。 唐奕万万没想到,别的事儿折腾了十年也没见什么成效,结果义务教育先来了,天大的好事啊! 这是打基础,是一切进步的根源,他甚至觉得,是不是可以在这个基础之上提前再做点什么...... 于是,在与大宋的回信当中,唐奕果断写下十个大字,期许着在他回宋之前,大宋那边就提前动起来。 而宋楷在一边抢过唐奕的书信,搭眼一看,嫌弃的直接把信给扔了。 “什么东西?你能不能委婉一点?” 只见纸上那十个大字正是: “要想富,多生孩子多修路!” ...... ———————————— 大宋那边出乎意料的好,可是地中海这边却是出乎意料的坏。 此时此刻,刚刚开始接受大宋的罗马人民谁也没有想到: 近乎无敌,顷刻破城的大宋军队...... 败了!!! ...... 在埃及的西奈半岛,大宋埃及军路的苏玛元帅在得到木马留克回援,还有三万涯州军增援的情况下,居然吃了败仗。 塞尔柱联军大胜宋军,苏玛被迫后撤整军,战线一下子向西推进了五百里,几乎把半个西奈纳入了赛尔柱版图。 这个消息传到罗马,万众哗然,谁也没想到大宋败的这么突然。 说实话,罗马人已经开始接受大宋的统治了,这个富的无法想象的东方帝国给罗马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新的希望。 有人甚至在想,做一个“宋民”也不是什么坏事,将来有机会,要是能去大宋本土看一看,如果能留在那里,那不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可是,大宋在西奈吃了败仗,所有人都在担心......担心有一天罗马的宋军也会败走,那刚刚看到曙光的罗马将再一次回到过去的贫穷与落后之中去。 这几天,罗马百姓更是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军营里的宋军这几天一直在为增援西奈做准备,用不了几天,就要离开了!” .... “不会吧?他们一走,我们怎么办?” .... “应该是真的。”有懂一点局势的人开始分析。“大宋是绝对不会放弃埃及的,他们誓死也要把西奈半岛夺回来,那可是埃及东面唯一的防线!” “但是你看看咱们罗马?孤零零的就这么一座城,放弃了也就放弃了。” “可是......”有人还是不敢相信事实。 “可是也不用全都走了吧?起码把火神炮留下守城,又或者留一万宋军也行啊。” “实在不行,咱们帮着他们守就是了!” “哼!!”另一人冷哼。“火神炮?罗马需要,西奈不是更需要?” “看着吧,我们很快就会被抛弃了!” ...... ———————— 与此同时,亚平宁半岛北部的山林之中,数万身披白袍十字的锁甲骑士隐匿在山林之中,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年骑士一身锃亮板甲尤为惹眼。 此时,他正展开一张薄薄的养皮纸卷,细看良久,缓缓露出笑意。 “很好....” “塞尔柱人不愧是能征善战的民族。” “西奈半岛的胜利,居然是真的!!” 在他身旁,一个青年闻言登时露出喜色。 “父亲!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进攻罗马了?只要罗马一败,那些大宋魔鬼将无处立足,只能乖乖的滚回东方去!” “不急!”老骑士肃然回答。 “等托马斯传回消息再说。” 说着说着,老骑士又诡异的笑了,“在这之前,你倒是可以给正教的那个牧首写一封信,我们的物资又不太充足了......” 青年会意,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父亲说的没错,没有补给,也就没有力气为教会拿回罗马啊!” .... 第886章 入瓮 一  托马斯“医生”确实在尽其所能的搜集情报,只不过,罗马城中虽然人心惶惶,可是大宋的那边却并没有传出什么确切的消息。 虽然那个东方的疯子最近几天与爱德华国王见面时脸色一直不太好,可是从两人的谈话之中,也并没有透漏出要全军回撤,增援西奈半岛的意思。 这让托马斯有点拿不准,难道那个疯子真的打算放弃埃及? 这也说的过去,因为在所有欧罗巴人眼中,罗马就是天堂一般的城市,这个世界上没有哪里比罗马更辉宏。大宋放弃埃及的沙漠土城,全力保住罗马,托马斯反倒觉得这是一个明智之举。 而且,另一面边也印证着托马斯的猜测。 宋军军营那边远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宋军确实在做准备,托马斯可是知道很多百姓们所不知道的消息。 他们确实在准备,不过他们准备的并不是撤离,而是迎击十字军,大宋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如果稍加留意就不难发现,宋军在最近几日把城中的巡哨增加了一倍,城外的探查也是逐渐扩大,逐渐紧密。 大营里的陈列的火神炮更是不翼而飞,如果托马斯猜的没错,那些战争杀器此时应该已经推上了城头。 因为从昨天开始,罗马城墙百米之内已经列为了军事禁区,连爱德华国王这种尊贵的身份都不能靠近半步。 ...... —————————— 虽然罗马城只有三万的宋军守卫,虽然十字的兵力是大宋的两倍。 可是,托马斯知道,如果宋人不想离开,那么别说六万十字军,就算是有六十万之众,想拿下罗马也是太难太难。 大宋攻城的时候他也在城里,他太知道大宋的火神炮是何等威力,太知道如果十字军现在进攻罗马,无亦于自杀。 所以,在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之后,托马斯决定提醒十字军,绝不能冒进。纵使宋军此时军心不稳,也不是十字军可以战胜的。 ...... 可是,托马斯没想到的是,事情会有转折,而且转折的这么突然。 就在他已经写好密报,正想方设法的准备送出城去的时候,那个疯子突然又一次拜访爱德华。 等他走后,爱德华国王居然命令臣属收拾行装。 托马斯有点迷糊了,这个时间准备离开,是不是太反常了?而且,去哪儿? “国王陛下,我们终于要去东方了吗?我可是一直想跟随陛下亲眼去看一看,看看东方的大宋有没有他们吹嘘的那么好。” “托马斯医生!”爱德华颓废的萎靡在椅子上,严肃地看着托马斯。 “不要问太多,这不是作为一个医生应该知道的密秘。” 说到这里,爱德华脸色更加难看。 “不过,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吧,东方不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 “不......”托马斯一怔。 “不去东方了?” 要知道,爱德华之所以一直留在罗马,没有跟粮种,还有大宋的援军一起回到西萨克斯,就是因为这位老国王太向往东方的大宋,准备跟着那个疯子一起去东方看一看。 看看那个他无法想象的繁华世界,看看那个疯子嘴里世上最好的大宋皇帝...... 为此,老国王甚至把整个西撒克斯交给爱德华二世打理,而且动了传位的心思。 现在不去了? “那我们......” “唉!”爱德华一叹,语气缓和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一个月,你就可以与妻子睡在同一张暖床上了。” “!!!!” 听到这句,托马斯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不敢相信地脱口而出: “宋......宋军要放弃罗马了!!?” 只见爱德华目光一凝,“托马斯!我再说一遍!!” “你只是一个医生,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多问!!” ...... —————————— 茫然的走出爱德华的住处,托马斯满脑袋都是“回家”、“放弃罗马”,还有爱德华国王失落的神情。 正在这时,屋外西撒克斯近卫队的队长与侍卫们的一段谈话吸引了托马斯的注意。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分出一些人手接管城墙上的巡逻任务。” “队长,城墙那边不是宋军在管吗?我们可是连靠近都不被允许的。” “就在刚刚,宋军已经从城墙上撤了下来。” “撤了下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要知道那些火神炮可都是大家伙,从城墙上弄下来可不容易。” “哼!!”近卫队长冷笑一声。 “哪有什么大家伙?那些火神炮根本就没在城上,而是在船里!” ...... 托马斯先是一怔,随之猛然惊醒,朝城墙方向跑去。 果然,城墙上的戒严已经解除,一个宋军都看不见,甚至由于接管的人还没到,托马斯可以顺利地登上城头。 放眼望去,城墙上空空如野,哪有什么火神炮?站在城墙高处,倒是可以望见一艘艘正在离港的大宋巨舰。 ...... 是了,一定是了!!! 托马斯无比确定的告诉自己,大宋真的放弃了罗马!! 原来那些严密的城防都是假相,那些火神炮也没有瞄准城外,而是秘密搬上了舰船。 宋人从一开始就没想守卫罗马,这些都只是那个疯子的障眼法,是他拖延十字军攻城的诡计。他要的是埃及,而不是罗马这座孤城。 不,不只是这么简单......否则爱德华国王是不会那么失落的,更不会放弃去大宋看看的想法。 唯一能让国王陛下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只能是:大宋不但放弃了罗马,同时也放弃了埃及,放弃了整个地中海,甚至放弃了西撒克斯这个盟友! 想到这里,托马斯肯定的不能再肯定。 他万分庆幸那封劝阻十字军进攻罗马的密报没有发出去,他要马上给十字军送信,趁着宋军刚撤,他们留下来的宝贝还没被罗马的穷鬼们抢光之前...... 占领罗马! ...... ———————— 可能是宋军去意已决,无心罗马的缘故,这一次,托马斯的信异常顺利的送出了罗马。 三天之后,当罗马城的真实情况攥在十字军手中,花白头发的老骑士瞬间狂喜。 “快!!全军出击,抢占罗马!” 身边青年却有些心里没底,“父亲,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托马斯那家伙可不太靠得住。” 老骑士看了青年一眼,“奥莱尔,他可是你的弟弟,你应该相信他才对。” 叫奥莱尔的青年不由苦笑,“正因为他是我的弟弟,您的儿子,我们应该更了解他才对。” “这家伙从小到大都是我们在帮他解决麻烦,我真的不太相信他能干成什么事情。” 老骑士闻言,眼中并无异样,反到现出几分追忆: 西撒克斯的农田,飘着炊烟的木屋,屋中缝着皮大衣的妻子,还有两个打闹在一起的儿子...... 好一会儿,老骑士才回过神来,笑着对奥莱尔列维道:“这一次托马斯不会弄错。” “那些东方人甚至想要蒙骗所有罗马人,要不是托马斯机警,险些也上了他们的当。” “哈哈哈......”说到这里,老列维不由放声大笑。 “愚蠢的东方人,这种幼稚的诡计怎么可能瞒得过神的眼睛!” “这倒也是......” 对于父亲唐纳德列维对东方人的嘲笑,奥莱尔列维还是很认同的。 “谈起战争的谋略,东方人怎么可能和我们白人的相比,我们可是从罗马帝国时代就开始经历战火洗礼的真正战士!” “早在一千年前,那些所谓的战争伎俩就早已被我们看透了。我看,也只有罗马城那些腐败的贵族老爷才会倒在东方人的刀下。” ...... “不过....”奥莱尔话锋一转。“不过,正教的物资可还没到呢。要不,我们再等等?收复罗马之后,他们可不会那么痛快的要多少给多少了。” 老列维冷然一笑,“不用了,我们有更值钱的东西握在手中!” “什么?” “傻儿子,你想想,如果你是塞尔柱人,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来换取东方人也要舍弃埃及的情报呢?” 奥莱尔眼前一亮,仿佛看到闪闪发亮的金币正摆在他面前,急忙道:“我这就派人去大马士革!” ...... 得,唐奕只想坑十字军一道,结果...... 列维父子还没投降就开始帮他出力了,顺便还坑了沙赫一道。 ...... —————————— 此时此刻,唐奕的三万涯州军已经在罗马城外摆出了铁桶阵,就等着十字军自己钻进包围圈,接授炮火的洗礼了。 ...... 呵呵,还战争谋略?还一千年前? 你特么不知道至少在十一世纪之前,这个地球上恨不得有一半儿的战争都是围着汉人来打的吗? 你和战斗民族比战争谋略? 老子拿《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拍死你!!! 让你知道知道: 什么叫打草惊蛇、欲擒故纵! 什么叫虚则虚之,疑者生疑! 什么叫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什么叫关门放狗! 什么叫.... 瓮、中、捉、鳖! —————— 跟大伙儿道个歉,前面写错了,关于托马斯列维的哥哥,前写的叫托马斯奥莱尔.... 这特么不是感冒吃了避孕药了吗? 对不起,我又浪了。 第887章 最擅长的 十字军,它诞生的原因是:教会为抵抗小亚细亚的阿拉伯人,制衡日益不受掌控的神圣罗马贵族,而招募的平民组成的一支“农民武装”。 他们没有骑士的头衔,更没有沾染贵族懒散低效的恶习,用时髦一点的话说,这就是一群有欲望的穷人,借着教廷的名义拿起武器拼一个前程。 这个时期,可以说全世界的人类聚居地都在实行军事改革。 中原汉人把府兵变成了募兵,西亚、北非则是大力发展奴隶武装,而欧洲的这股神权军队也确实让教廷因此尝到了甜头。 在未来的一百多年里,“伟大”的十字军不但抵御住了阿拉伯世界的侵袭,而且帮助欧洲夺回了小亚细亚,甚至把圣城从阿拉伯世界抢了回来。 历经百年的十字军东征,更是为整个欧洲掠夺来了财富与文明,可以说是为近代欧洲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这是一支用野蛮征服文明,用信仰创造地狱的军事集团。 可惜,他们现在遇上了唐奕,以后还有没有“十字军”这个名字,可能都是个问题。 ...... “癫王殿下!”爱德华此时极其不悦,满脸的阴郁。 他是到昨天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原来自己身边的御医居然是奸细,而这个疯子为了诱骗十字军,居然连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这让爱德华国王很不愉快,甚至有种被污辱的感觉。 “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糟糕的情绪再加上荒郊野地里恶劣的环境,已经让爱德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也许你的计策过于复杂,那个该死的十字军根本就没有上当。” 唐奕对于爱德华的质问也只能摊摊手,“我也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这么慢。” 其实,唐奕心里也没底,玩的这么“深奥”,他们到底能不能绕得过来啊? “再等等吧!” 应该会上套,毕竟在托马斯这里,唐奕的戏份已经是做足了。 旁边,爱德华撇着嘴,呛声道:“我们就应该坐在罗马城的树荫下,等着十字军自己送到炮口之下,何必这么麻烦?” “况且,那些狂热的穷鬼眼睛里只有他们的神,是不可能被你降伏的!” 哪成想,唐奕还没说话,边上的曹老二倒是眼睛一立,“不服?不服好办啊,老子全特么崩了他们!” 爱德华一阵无语,这位爷戾气太重,没法交流。 看向唐奕,心道,要是能全崩了那么简单,他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了。 此时此刻,佯装离开的大宋军队在罗马城以南一百里的地方重新登陆,选了一块绝险之地设下埋伏。 这里中间一条道路,左边是茫茫大海,右边是悬崖峭壁,十字军要是进了这个全套,不但两边出路会被宋军堵死,他们还要面对山坡上的火神炮。 确实如曹觉所说,不投降,唯有死路!! 可问题是...... “放弃吧,癫王殿下!那些穷鬼只忠于他们的教廷,是不会为了活着而屈服的,更不会降伏为你所用!” 对此,唐奕玩味一笑。 “国王陛下,在我们大宋有一句名言。” “什么名言?” “除了欲望,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降伏的。” ...... 爱德华一时没听懂,低着头砸吧,而宋楷和曹觉......两人对视一眼。 “除了欲望,没有什么是不能降伏的?”他们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一句名言呢? “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降伏?”烦躁的爱德华也不费那个脑子了,直接发问。 “当然是用我最擅长的。” “......” “......” 又来!! 连曹觉都听不下去了,特么他已经被唐奕这句话忽悠好几回了。 恨恨地瞪了唐奕一眼,“老子倒看看,你到底擅长什么!?” 说着话,提着刀准备到伏击阵地巡视一圈。 爱德华也不想和这疯子待在一起,借着由头和曹觉一起走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宋楷忍不住靠了过来。 “谁说的?” 唐奕一皱眉头,“什么谁说的?” “那句名言,谁说的。” “我呀,我说的啊!” “......” 宋楷登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脸色通红,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来: “贱!!!” ...... ———————— 没过一会儿,曹老二和爱德华急匆匆的折了回来。 “有情况。” 唐奕一振,“来了?” 曹觉道:“应该是。” “还有十里入瓮!” “稳住!!”这回换了唐奕面色潮红,搓手亢奋。 “等围死了再下手,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曹老二嘿嘿一笑,“瞧好吧你!” 说着话,调头回到阵前去布置了。 这回爱德华又跟了过去,心里也是好奇的很。 六万啊! 要知道,以欧洲的人口积数,六万大军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整个西撒克斯也不过万把人的军队,全欧洲的公国王国加在一起也不到二十万战兵。 以前的法蒂玛现在的大宋埃及号称十万大军,那也是因为尼罗河流域人口的密集加上大批的奴隶武装。 六万十字军,不论放在哪儿,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可是,宋军只有三万,就算有火神炮,那你们也不至于兴奋成这个样子吧? 看那个疯子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大战在即,倒像是饿狼终于见着肉了,曹将军更是当没这回事儿一般。 爱德华真想看看,宋军是怎么打仗的,毕竟上次在罗马,大宋只是撒了一堆炮弹就赢了。 ...... ———————— 结果,爱德华失望了...... 还特么不如打罗马呢!!! 心急火燎的十字军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大宋的埋伏,一头扎进包围圈那叫一个干脆。 然后更简单,火神炮一响,人乱马惊,大宋把来去通路一堵,钢弩开路,一轮齐射倒下一片。 等那个十字军统帅,也就是唐纳德列维反应过来,想冲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只得采取守势,六万大军紧紧抱成一团。 爱德华在山坡上看的想骂娘,愚蠢!抱的越紧,越特么省炮弹啊.....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疯子不打了,押解着绑得跟麻花一样的托马斯走下山坡。 “request to negotiate!!!” “......” 爱德华差点没栽地上,还来!? 虽然知道这疯子要降伏十字军,谈判是必然的。可是,听到这句“西撒克斯方言....”爱德华怎么感觉有点瘆人呢? ...... 连旁边的曹老二和宋楷都竖起了耳朵,这货擅长的...... 擅长谈判? 看看他到底怎么把这帮泥腿子忽悠瘸的。 .... —————————— 此时,唐纳德和奥莱尔已经被打懵了。 唐奕押着托马斯高喊要求谈判的时候,这对父子还没弄明白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那种一个响儿伴随着一个坑的“大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有,他们手里拿的那种“小弓”怎么威力那么大!?准头那么准。 这根本就不是打仗,这是特么的屠杀! “父亲,怎么办!?” 奥莱尔满眼惊惧,当他看到弟弟托马斯被绑到阵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中计了,而且今天他们父子三人不太可能活着从这鬼地方逃出去了。 唐纳德比儿子要镇定得多,谈判,那是他求之不得的。甚至如果对面不提出谈判,他也会想办法与对方谈判,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缓缓拨开盾墙,走了出去。 奥莱尔见状,急忙跟上。 “你会说西撒克斯语?” 面对几十步之外的那个显然就是头领的东方面孔,唐纳德充满了好奇。 从对方的神态上就不难看出,他根本没把十字军当对手。 可是,他为什么要谈判? “我不但会说西撒克斯语,而且还知道....” “你叫唐纳德列维,是托马斯列维的父亲。你身边的,则是托马斯的哥哥,你们来自西撒克斯一个叫做夏尔的郡。” “十年前,托马斯和奥莱尔的母亲因为打碎了领主珍爱的瓷盘而被活活吊死了,而你为给妻子报仇,杀死了夏尔郡的领主,领着两个儿子逃出了不列颠岛。” “那段经历,让你深深的憎恶西撒克斯的贵族们,而且无比渴望也成为贵族,不被压迫。” “所以,你加入了教廷的十字军,励志用生命搏一个前程。” “尊敬的唐纳德军团长,我说的对吗?” 唐奕娓娓道来,脸上始终挂着自信的笑意,这让唐纳德心里一阵阵的发毛,他......他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而奥莱尔此时则是气急败坏地指着托马斯大骂:“托马斯,你这个懦夫!!” 在他看来,只有托马斯出卖了他们这一个可能。 “我....我没有!”托马斯瞪着眼睛辩解。“我从未出卖过父亲和哥哥。” 托马斯还特么觉得见鬼了呢,这个东方的疯子简直比神知道的还多。 “你们不用相互指责。”唐奕好心的开口为托马斯解了围。 “在我还没有踏上欧罗巴之前,这片土地上每一个王公贵族、神仆主教的,包括你们......” “所有人的资料就已经送到了开罗,摆到了我的面前。” “别说是你们这些小小的过去,就算是主教大人养了几个情妇,有多少个私生子,我都一清二楚。” “怎么?奥莱尔,你有兴趣知道吗?” 说到这里,唐奕玩味地看向唐纳德,“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这是我们汉人的一名古话,意思就是:了解敌我的所有底细,那么永远都不会失败。” “没有这点把握,我又怎么敢踏上欧洲的土地呢?” “......” 唐纳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此刻,他才有点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有点明白,欧洲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 ...... 其实,今天的这个局面他一点都不冤,至少在十一世纪,整个欧亚非在战略战术上,能与东方帝国对抗的军事力量几乎不存在。 可能马木留克算是半个,其余的......想都不要想! 举个例子: 六十年后,与大宋水平相当的大辽腐败退化到被小小的金国给灭了。可是,即使这样,辽朝残存的一点力量远遁西域,在西亚建立了一个西辽。 结果,横扫,在西亚、东北欧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 “说吧!”唐纳德也算光棍。“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托马斯,还有我们?” 唐奕笑了,“这一点不着急聊,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请。” “教廷每个月给你们发多少军饷?” “......” 唐纳德一时没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 而唐奕身后,爱德华也有点懵,“他问这个干什么?” 唯独曹觉和宋楷,唐奕一张嘴,这两个货就懂了,一脸的便秘。 “奶奶的,原来是这么个擅长!!!” ...... “没关系,说吧!”唐奕见唐纳德有所犹豫,不由继续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清楚,每年七万德涅尔。平均下来,每个士兵能拿到一个半德涅尔。” “我只是好奇,你们这么着急攻占罗马,教廷到底又许诺了什么好处给你们?” 德涅尔是一种西欧贵族铸造的银币,重量换算成宋两,勉强有半两吧,与神圣罗马官方铸造的‘芬尼’,还有马克,同时在欧洲流通。 芬尼比德涅尔轻很多,但因为是用黄金铸造,所以价值要高一些。 而马克,平民只是听说过没见过,因为1马克的币值相当于160芬尼...... 好多好多钱的。 ...... 反正按唐纳德的说法,不算军官的话,每个士兵一年能拿不到半两的宋银。 额,相当于一贯宋钱,还特么不够大宋普通劳力十天半个月的收入。 相当于涯州军军饷的七十二分之一...... 当然,这是在欧洲,很多了!! “一万!!” 既然这个东方人什么都知道了,唐纳德也就不再隐瞒,“夺回罗马,额外赏赐一万德涅尔。” “才一万??”唐奕一脸的鄙夷。 诺大个罗马就值一万? ...... “来了!!”后边的曹觉脱口而出。 “什么来了?”爱德华一脸懵逼。 宋楷则是笑着对爱德华国王道:“唐疯子最擅长的来了。” “擅长什么?” 宋楷苦笑,“拿、钱、砸!” 这个土憋除了有钱,还是有钱。早怎么没想到,他最擅长的就是花钱,平白让他吊了这么多天的味口。 果然,唐奕下一句话印证了宋楷的猜测,也把唐纳德差点没惊一个跟头。 “我给你两万,你跟着我干吧!” 唐纳德心说,你脑子有病吧?两万就想让我投降?比特么教廷还抠门儿,我还有七万的军饷呢,找谁要去!? ...... 第888章 底线 这世间除了欲望,没有什么是降伏不了的,而欲望,又是降伏这世界万物的最好武器。 什么特么神的信徒?还除了信仰什么都不畏惧? 啊呸,别人不知道,唐奕比谁都清楚。 十字军是什么?就是特么一帮子见钱眼开的雇佣兵。只要给钱,别说信仰,连灵魂都可以出卖。 几十年后,那场历经近百年的十字军东征,这帮孙子吃了教会的,还得抢着阿拉伯的,正是富足的小亚细亚和圣城有利可图,才趋势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踏上远征。 信仰,那是他们美化自己的口号,其实就是一帮臭强盗。 所以,唐奕在击垮唐纳德的斗志和显示大宋深不可测的战争谋略之后,根本不跟他们废话,直接拿钱砸。 倒要看看,唐纳德的信仰能不能战胜他的欲望。 ...... 只不过,两万是不是少了点? 别说唐纳德有点不乐意,爱德华那边都在皱鼻子。 真拿这帮土老帽儿不识数啊?教会的七万年饷加上犒赏不要,拿你的两万? ...... “你在说笑话!?”唐纳德瞪着唐奕。“我们是神的仆人,是不会....” “三万!” “东方人,你误会......” “四万!” “还是换一个条件......” “五万!” ...... 五万也太少了啊!不过......可以考虑,毕竟小命都握在人家手里呢。 “答应他。”奥莱尔用未不可闻的声音在唐纳德耳边低语。 “东方人不可以永远留在罗马,只过了,过了今天,那......” 言下之意,糊弄过去再说,以后是跟着大宋混,还是诈降重新回到正教的怀抱,那还不是说变就变? 唐纳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最怕的也是这个东方人失去了耐性赶尽杀绝。 只不过,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是不是太假了? 正在这时,对面的唐奕再次出声: “我说的可是每年哦。” 唐纳德眼前一亮,就坡下驴,立时作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但却是明显有些动摇的表情。 “我们......” “没有什么你们、我们。”唐奕打断他的话。 “现在你没有选择,要么死,要么降!” “为你的士兵们想一想吧,他们还有家人,还有大把的美好生活。” “死在这里,可惜了!” ...... “好吧!”唐纳德“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同意你的条件。 “不过,我说的可是芬尼!” 五万芬尼比五万德涅克多一些,看似是在讨教还价,其实唐纳德只是想把戏份做足一点。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但过了今天这一劫,必定要伺机反叛东方人,毕竟教廷给的价码更高一些,而且,也不用背叛信仰。 “五万芬尼......每年!!” “如果你同意,我代表十字军向大宋投降。” 谁知,对面的东方人居然露出一个鄙夷、不屑的神情,“五万芬尼?你要的出口,我们大宋也给不出手。” 这位唐纳德还是不了解唐奕的风格,唐奕砸钱会这么小气?五万芬妮?他要是跟你计较这点小钱,他就不是唐奕了。 换句话说,大宋谁不知道,这个疯子只要表态用钱解决问题,那你就不用问价了,知道他绝对会给出一个还价都还不到的数目,一个你连背叛都没有勇气背叛的价码。 笑吟吟地吐出六个字,没把唐纳德吓死,“我说的是......马克。” “什么!!!?” “五,五万马克?”唐纳德差点没蹦起来。 五万马克?多少钱?相当于800万芬尼,一千多万德涅尔!!! 唐纳德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万马克!!”连身后离死只有一步之遥的六万十字军都炸开了锅。 一千多万德涅尔,就算是军团长和骑士长把拿走一部分,分到十兵手里得有多少啊?简直不敢相像。 “每年五万万克!”唐奕刻意的抬高了声调,尽量让更多十字军听见。 “中午之前给我答复,死亡,还是臣服?” “不用考虑了。”奥莱尔几乎脱口而出。“我们接受。” 还考虑个屁,让教廷见鬼去吧! 听到这个数儿,还什么诈降不诈降的,让他去给唐奕端洗脚水他都干。 一千多万特涅尔啊,把教廷打包卖了,也卖不出来这么多钱啊! ...... —————————— 五万马克...... 爱德华只觉心里扑通扑通,跟撞钟似的,这疯子是真特么有钱!大宋是真特么有钱!! 五万马克!!那得是多少钱啊! “五万马克?” 旁边的曹觉拧着眉头出声儿,“那是多少钱?” 宋楷低头一算,“一马克大概有2两多黄金,五万嘛....” “也就十二三万两黄金。” “也就....”爱德华心中大骂。“还也就!” 不想,曹老二一听,自己又算了起。 “就算十三万两好了,那就是一百三十万贯宋钱呗?六万人,一人一年二十贯......” 猛一拍大腿,一副赚到了的表情,“那特么也不多啊!” 虽然曹觉算错了,欧洲白银和黄金的汇率和大宋差别很大,五万马克在欧洲的币值远远高出大宋,可是,他的这番话还是刺激到了爱德华。 “......” 老国王一翻眼,你们宋人有钱行了吧?我还非得去大宋看看...... 看看到底是不是吹出来的,看看大宋到底富到什么程度。 ..... —————————— 雷声挺大,雨点儿却挺小。 爱德华也好,唐纳德也罢,一时半会还没缓过来,就这么......结束了? 包括刚刚还五花大绑的托马斯,松了绑,小命莫名其妙的就保住了。 而刚刚还你死我活的宋军和十字军,转眼间就成自己人了...... 大家和和气气的打道回府,奔着罗马城就去了。 当然,说的轻松,可是里面经历的凶险,还有十字军投降之后的程序远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在外人看来,还真就这么结束了。 ...... 走的时候三万,回来的时候九万。 如丧考妣的罗马人民看到宋军又回来了,激动的夹道欢迎,欢呼雀跃。 可是,这后面跟着的...... 白袍子上印着大十字架的是什么鬼?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教廷‘死忠’十字军吗? ...... 十字军也特么日了狗了,罗马沦陷..... 不对,现在叫解放,也不过才半年多的时间,怎么这里的人就好像忘了教廷的存在,忘了神圣罗马的存在,俨然快要以宋人自居了。 他们哪里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会以宋人标榜自己。 首先,同为军人,当他们知道,大宋涯州军的军饷是他们三倍有余之后,这些贪婪的欧洲农民又不平衡了。 虽然相比神罗和东罗的军队,他们拿的已经多到无法想象了,可是,唐纳德还是找上了唐奕。 对此,唐奕却是没有像上次那么痛快了。 “唐纳德先生,你们不是宋人,涯州军的军饷是他们为大宋奉献了生命,奉献了一切之后的回报。就算大宋不给这份钱,他们一样肯为大宋去战斗!” 唐奕的话让堂下的松吉、侬继思等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骄傲之情,发自内心的点着头。 宋人之名,已经刻在了每一个涯州军人的心里! “可是......”唐纳德看着满堂精神抖擞的大宋军人,脸上一阵发热。 “可是我们也在为大宋出力啊!” “错!!” 唐奕掷地有声:“你们不是在为大宋出力,你们是在为钱出力,这一点很明确!” 唐纳德低下了头,这一点他同样无可辩驳。 只闻唐奕继续道:“等有一天,你的十字军变成了宋军,你可以高呼你是宋人的时候,我保证,你自然会得到应得的待遇。” “但是现在......唐纳德军团长,你还没资格与我讨价还价!” 唐纳德灰溜溜的走了。 “这些十字军靠不住。”宋楷忍不住提醒唐奕。 “为了钱卖命的人,不足为信!”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第一,没有人比我出价更高。” “第二.....” 说到这儿,唐奕卖了个关子,使了个坏,转头对堂下的侬继思道:“你来告诉宋郎中,为了钱卖命的人靠得住靠不住。” 宋楷还在奇怪,他回答个什么。 哪成想,侬继思的牛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一般的瞪着宋楷。 “我们狼部,就是为了钱,投奔的殿下!!” “......” 宋楷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踹唐奕一顿,这孙子怎么这么坏!?挑唆啊!!! “哈哈哈哈。”唐奕看着宋楷吃窘,大笑不止。 笑够了方道:“为庸啊,这世上纯粹只爱理想,不爱钱的人可不多。从平头百姓到刀口上舔血的军人,有多少是不为了钱的呢?” “生存是本能,爱钱更没有错。只不过,唐纳德和曾经的狼部一样,没有爱钱的底线,我们要给他加上一个底线。” 说着,再次看向侬继思,“侬继思,告诉宋郎中,你的底线是什么。” 啌! 侬继思一个立正,站的笔直。 “大、宋!” 唐奕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安慰似的拍了拍宋楷的肩膀,“看到了吧?给他们点时间,这个底线不难加进去。” 宋楷一阵沉默,他是听进去了。 不过,相对于唐奕的这些大道理,他更关心唐奕这个人。 “你变了。” 唐奕一挑眉头,“我变了吗?没有吧?还是那么不着调。” 宋楷摇头,“和几年前我们还在京城的时候不太一样了,那时的你是非分明,可是现在,感觉你心里的是非对错越来越模糊了。” “.....” 唐奕怔在那里,这一点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 模糊...... 也许真的模糊了吧? ...... 这种模糊越来越像一个政客。 这种模糊让他变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这种模糊...... 忍不住扬起头,“也许陛下知道了......” “会高兴吧?” ...... “陛下......” 宋楷想起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忍不住道:“要回家了吗?” “回家!”唐奕重重点头。 “马上!” 第889章 是非功过,任人评说 唐奕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个有些蛋疼的问题,那就是,千年之后,罗马人会怎么评价他这个疯子? 是屠夫、毁灭者?还是把罗马从苦难中拯救出来的英雄? 一千年后,罗马人又会怎样评价这段历史? 是新纪元的开始?还是黑暗时代的降临? ...... 他们又会怎样评价祁雪峰呢? 是痛骂教廷和贵族贪婪、无耻谋害了这个伟人?还是唾弃这个魔鬼把侵略者引到了罗马? 最后,倒是宋楷帮唐奕解开了这个疑惑,他比唐奕要洒脱得多。 ...... —————————— 其实,自打唐奕和他想为祁雪峰在罗马立一座碑开始,这个问题宋楷也一直在想。 祁雪峰是伟大的,可是,他同样也是作为侵略者的大宋子民,以后的罗马人会怎么对待这座碑?怎么对待这个人呢? 后来他想明白了,尤其是当他们从美洲带回去的种子开始发芽,尤其那张让所有人第一次鸟瞰这个世界的山河图摆在眼前。 这让宋楷不由得想起一个女人——武则天,想起那座“是非功过,任后人评说”的——无字碑。 ...... “何必那么纠结?” “祁雪峰是不是伟大,包括大宋今天的占领对罗马是好是坏,就交给岁月去评价吧!” 唐奕点着头,眼神热切地看着眼前这座让他振奋、震撼、震惊的丰碑!!! 大角斗场的废墟之上,耸立着宋人的墓志铭。 那是真正的废墟,碎石残垣依然保持着千年角斗场在炮火之中轰然倒下的的尸壁遗骸。 那是真正的丰碑,威若山岳,记录着一个宋人航穿大海的恢宏壮举! “好!!” “很好!!” “非常好!!” 唐奕连叫三叫,胸中闷气荡然无存。 毁灭是大宋的罪,创造是大宋的功。千年之后,是罪不可恕,还是功盖千秋,岁月会为我们证明。 猛然转身,场下有无数的罗马百姓来给大宋壮行......指着身后的丰碑,狂然怒吼: “记住这个人!” “记住他给罗马带来的不是沦陷,而是美好!!” ...... ———————— 唐奕走了,宋军走了,在大宋派来新的节度使之前,这里由十字军掌管。 当然,现在的十字军已经不叫十字军,他们脱下了十字白袍,穿上新了宋制铠甲,改名叫“新民军”。 成了大宋新的武装力量,作为新民军的统帅,唐纳德列维把指挥权暂时交给大儿子奥莱尔,自己则是与小儿子托马斯一道,与唐奕远赴东方,拜见新的主人——大宋皇帝。 同行的,还有“大宋治下教会的主教”。 这位傀儡主教的职责是,护送梵蒂冈珍藏的“圣物”到大宋开封。 这其中包括,传说中的圣骨、朗基奴斯之枪,还有都灵裹尸布。 这其实是唐奕的恶趣味,暂时还没想到任何值得利用的政治价值。 不过,既然阿拉伯先知的遗物已经送到大宋了,那把教廷的圣物一并带回去,早晚都会有用吧? 就算没用,我建个大宋国家博物馆也行吧? ...... 横穿地中海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几天之后,当唐奕的舰队驶入尼罗河三角洲进入内陆,不光随行而来的爱德华、唐纳德等人有点茫然,就连刚刚离开开罗还不到一年的唐奕也有点懵。 什么时候开始,埃及变得这么繁华了? ...... 整个尼罗河上,密密麻麻全都是阿拉伯帆船、大宋福船,甚至还有好多南非洲的原始木船......往来穿梭,好不热闹。 要不是两岸的异国风情,还有到处都是塞满眼底的漫漫沙漠,唐奕都以为自己回到大宋本土了。 因为当今世界,除了大宋的海岸线和内河,没有哪个地方能够这般繁华。 而舰队临近开罗更是夸张,短短十几里的水道阻塞到唐奕整整走了半天的时间。港口上一艘挨着一艘的海船,一堆接着一堆的货物...... “乖乖...”唐奕瞪着大眼睛看着宋楷,“你爹可以啊!!” 宋楷一缩脖子,“别提他,一会儿你去见他,我先躲躲。” 好吧,这货也有怕的时候,宋状元送了无数封信让他回来,结果这货愣是没听。 这次是不回来不行了,他老子不定怎么收拾他呢! ...... 可惜,宋楷有点天真了,船还没靠岸,就见宋状元已经堵在码头上了。 不过,显然忙的不行,来“接”儿子都不忘处理公务。 此时,几个阿拉伯打扮的商人把宋状元围的那叫一个紧实,点头哈腰,那叫一个谄媚。 可是,宋状元呢,两手一背,姿态傲然,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说的那叫一个溜。 “沙珈玛,不要拿你的的劣质香料来糊弄本官,苏脱的香料比你的成色好很多,价钱却要便宜两成。再这样下去,我也帮不了你了。要知道,这样的香料运到大宋,只配去熏茅房,大宋的百姓是不会买账的。” .... “玛尔维,我们大宋只要伊比利亚半岛的优质猪肉,那种吃橡果长大的,脂肪都融进肉里的上等货色,西欧的猪肉我们是看不上的。” .... “贵?不要担心价钱的问题。” “这么说吧,都不需要在整个大宋卖你出产的火腿,开封,只要开封百姓每人吃你一块火腿....” “伊比利亚半岛就没有猪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 “凡赛,你的出货量我们非常不满意,大宋泉州的瓷造监已经和我发火了,如果还是只有这么一点订单,我们就要换人经营了。” “.....” “.....” 刚下船的唐奕听的是目瞪口呆,“牛啊!” 这还是学问一级棒的宋状元吗?俨然就是一个奸商! 而且,这才不到一年,宋状元是怎么淘换出这么一个繁荣的开罗的? ...... 这时,宋庠显然也看到了唐奕,好不容易把身边的人都打发光了,来到唐奕面前,第一句话就是: “那小兔崽子呢!?” 唐奕一皱鼻子,“怎么这么大气性?伤身。” “少跟我来这套!”宋状元火气大的很。“说,在哪儿呢?” 唐奕用下巴一指身后,“您老人家这气场,他敢下船吗?” “船上猫着呢。” “....” 只见宋庠看着大船半天,“哼!现在不下来,就永远别下来了!!” “来人,把跳板给我撤了,我看他躲到什么时候!” 唐奕一翻白眼,心说,这老子和儿子永远都是一对拧巴着的冤家。 范师父和贱纯礼是这样儿,宋状元和宋楷也是这样儿....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让曹觉先把爱德华、唐纳德等人安顿下来,自己则是陪着宋状元在码头上漫步。 看着人潮涌动,热闹非凡的开罗码头,唐奕由衷竖起大拇指。 “厉害啊!这才一年多,就让宋伯伯治理到如此地步,我在罗马那些小打小闹根本就不够看。” 宋庠斜了唐奕一眼,“丑话说在前面,不许给那个小兔崽子求情!” 唐奕见一句就被宋状元怼了回来,忍不住呛声: “您看看,他是小兔崽子,那您是....” “你!!”宋庠闹了个大红脸,憋的够呛。 “嘿嘿。”唐奕又是急忙赔笑。“不说这些,放心,咱绝对不给他求情,你打死他!” “现在就打死他!!打死他,我帮你把棺材运回大宋。” “滚!!” 宋庠哭笑不得,这个小疯子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还是没个正经。 “罗马一切都好?” “还行吧,怎么都没您的开罗弄的像样子。” 说着话,唐奕还不忘添了一句,“以后罗马您老也得多上点心哈,交给您了。” 宋庠这回倒是没谦虚,得意地扫看着开罗码头的繁荣。 “好说!!” 论浑不吝,耍小聪明,宋庠自知是和这小疯子比不了。可是,论治理一方,宋公序还真瞧不上唐奕那一套。 你别看唐奕在罗马又是重建元老院,又是保甲制,还弄什么养济院和医院,一个劲儿的生掰在罗马人心里的印象。 看似成效卓然,可是和宋庠一比,根本就不够看。 宋状元那是什么水平?那是混了一辈子官场的绝对老油条。什么看的不通透,什么又能难得住他?? 在开罗,宋庠只用了一招,就把唐奕比到没影儿了。 开罗今天的局面,宋状元只用了一个手段——优待阿拉伯商人! 这招看似无关紧要,可是却是一击制敌,一下子就把整个地中海的麻筋擒住了。 说白了,欧洲和阿拉伯争夺圣城也好,还是伊比利亚半岛的战争也罢,又或者阿拉伯内部是倒向塞尔柱人,还是倒向埃及...... 根本原因在哪儿呢? 只是信仰吗? 扯淡!! 宋状元在这儿呆了没到一个月就把事情看得透透的了,为了通商!!! 一切的根源,就是钱! 那些欧洲和阿拉伯去圣城朝圣的信徒,有几个是真的虔诚的?绝大多数都是借朝圣的名义去走商的商人。 而伊比利亚半岛为什么阿拉伯人不肯放手?那里可是不和任何一个阿拉伯王国接壤。 还不是看中了那里是地中海的出海口?谁控制了伊比利亚,谁就控制了地中海和黑海。 ...... 看清楚这些,那宋状元还有什么好说的? 真理已经摆在面前了,谁掌握了阿拉伯世界的商贸,谁就是地中海的主宰!! 况且,宋庠手里还有一个苏伊士运河,还有一个近亿人口的大宋就屹立在东方。 这个庞大的市场,正如宋庠刚刚说的,都不用整个大宋,光开封一人吃你一块火腿,伊比利亚就没有猪了。 再比如,光江南用你们的香料,你们就没有香料了。 没办法,体量在那摆着,只要宋庠稍稍动一点脑筋,这些阿拉伯商人还不疯了一样的扑上来? 于是,宋状元在埃及施行了一个堪称占领教科书一般的政策: 所有阿拉伯世界的商人,不管你是哪个教派,只要向宋皇臣服,并且定居埃及,就自动拥有埃及治民的身份,享有埃及百姓的权力和义务。 ..... 这招太狠了,埃及治民,那就是大宋治民。 大宋治民,过苏伊士运河是不用交钱的;通商大宋是不用收海商税的。 短短半年,几乎所有西亚的商人都来到了埃及,他们以开罗为中心,向整个地中海、非洲沿岸,还有西亚诸国,像蝗虫一样疯狂辐射...... 一边把生意做到每一个角落,一边把大宋的美好歌颂到每一个角落。 .... ———————————— 唐奕是真的服气了,大宋这些老家伙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特么宋公序在开封呆着的时候,整个就是一个磕头虫,官家说什么他听什么。 可是一出来,当真是一遇风云便化龙,手段比自己还狠、还准!!! .... “我就说吧......” 唐奕苦笑着摊手,“我就说我不能当官。” “进了朝堂,还不让你们这帮老家伙玩死,和着你们以前都是让着我呢吧?” “哈哈哈。”宋庠哈哈大笑。 “现在你就算想当官,也不可能了!” 唐奕一怔,“什么意思?” 宋庠道,“刚刚收到开封送来的消息,官家降旨,册封二皇子赵宗麟为晋王,赐名:曙。” “晋开封府尹,殿前听政。” 唐奕猛的顿住,心里咯噔一声,他......他为什么这个时候? “陛下要立太子了?” 宋庠玩味地看着唐奕,“不错,陛下要立太子了。” “试想这个关头,就算你回了大宋,你这个皇长子之师怎么可能得到起用呢?” “甚至太子登基之前,你连涯州都出不了。” “......” 见唐奕不语,宋庠转而安慰道:“回去安心修养一阵吧,就呆在涯州,哪儿也别动!” “放心,等大局一定,新皇即位,你也就解放了,大宋离不开你,” “新皇也离不开你!” ...... 宋庠以为唐奕在失落,可是唐奕想的却不是这些。 猛的抬头,“陛下怎么了?” “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好端端的立什么太子!?” ...... 宋庠闻言,茫然怔住,原来他关心的不是谁来即位,也不是避不避嫌,他关心的是官家的身体。 “这....” “陛下最近身体确实不太好......” “这才生出早立太子的心思。” ...... 第890章 与天下为敌 墨菲定律: 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会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会发生。 唐奕之所以不坐镇欧洲,为大宋赢得更广阔的疆土,更庞大的利益,就是在他的心里其实一直在担心着某种不好的情况的发生。 担心着一个不太可能发生,但是又不得不担心它发生的情况。 就是明年,也就是西元1063年,大宋历的嘉佑八年。 那是一个对他来说无比恐惧的一年,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之中,这一年,赵祯这位千古仁帝、这位他心中敬若父亲的老人,将永远的离开了。 虽然他知道历史已经变了,被他搅动的面目全非,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了。 唐奕曾经反复推敲过无数次,在心中告诉自己无数次,赵祯的命运已经不同了,他不应该,也不能依旧那么短命。 要知道,在没有唐奕的那个时空,赵祯之所以在五十岁出头的年纪就溘然离世,是因为大宋的局面远没有现在这般前景大好。 大辽手握燕云时常以战要挟,西夏干脆就是年年拿大宋打牙祭,朝中则是派系林立,暗争不断。 赵祯可谓是内外交困,心力憔悴。 而且,最大的问题在于,在原本的历史之中,赵祯没有儿子。为了能有自己的儿子,他到了晚年依旧“苦耕不辍”,日日忙于房事,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这才是赵祯在嘉佑七年就立太子,嘉佑八年就撒手人寰的根本原因。 可是,现在在命运大变的情况下,他怎么会“不太好”!? 燕云在手,宋辽势稳;西夏平定,再无边事;朝堂之上,搅动风云的那帮人不是被唐奕打断了腿,就是怕断腿而不敢妄动,真的没有什么可操劳之处。 而在后宫之中,因为早早有了儿子,赵祯更是注意节制,从无过度需求。 他-妈-的,老子连皇宫里的铅汞都给他挖出来了,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会“不好”!? 所以,当宋庠说赵祯有意立太子的时候,唐奕想到的不是是时候立太子了,而是赵祯身体不允许不立太子了,而宋庠的回答也印证了这一点。 ...... 它还是发生了,赵祯依旧逃不开命运吗?唐奕现在脑子里都是这个问题。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个不太可能真真切切地摆在他面前,唐奕才知道,他真的,真的,真的.... 接受不了。 ...... ———————————— “陛下近来确实不是太好,这才生出立储之心。” 宋庠这般回答,唐奕直接就炸了。 “他怎么会不太好!?他就不应该不太好!?” “......” 宋状元怔怔地看着唐奕,“不应该....”什么意思? “.....” 这回轮到唐奕无言以对了,激动之下,却是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没,没什么...”胡乱搪塞道。“之前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怎么会突然......” ...... 在原来的那个历史里,赵祯在嘉佑七年,因身体原因定赵宗实为太子,改名赵曙。而赵祯本人,则是在第二年春天病逝。 ...... 而在这一个唐奕影响下的时空,现在也是嘉佑七年,赵祯也是因身体原因,欲立赵宗麟为太子,改名赵曙。 历史仿佛要把这位老人拉回到原来的轨迹之中,依然让这样一个好人,在五十出头的年纪就草草离世。 ... “子浩莫要着急!” 宋庠见唐奕几近失态的神情,知道他是真的着急了,急忙劝导,“许是小病,不足为虑。” 唐奕大叫:“小病立什么太子!?” 宋庠无语,“二皇子已经十岁了,也该有所准备了。” “不行!!”唐奕猛的一咬牙,现在宋庠无论怎么安慰都不可能让他安心。 “我明日就启程回宋!” .... —————————— 两天之后,红海之滨,苏伊士。 杨文广、苏玛,还有三万在西奈半岛的涯州军,在岸边默然注视着唐奕的船队从运河里驶入海港。 刚刚放下跳板,杨文广便跳上船去。 他知道唐奕着急回宋,也不耽搁,简单寒暄之后,“临走之前,还有何事需要嘱托?” 唐奕淡笑,只是笑容之中全无神彩。 “有杨伯父镇守西奈半岛,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一次,大宋西方元帅苏玛也会同唐奕一道回宋面圣,西奈战场将由杨文广一手执掌。 “我只有一个要求。” “讲。” “只守不攻!” “只守不攻?”杨文广一怔。“这可不是唐奕的风格。” “为什么?” 唐奕道:“守住西奈半岛就是胜利,不要觊觎圣城。” 怕说服不了杨文广,又补充道:“相信我,那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谁爱占谁占,咱们不沾这个手。” “至少......现在不能沾。” 杨文广缓缓点头,他有点明白唐奕的意思了。 三教圣城,别人当宝,大宋却没必要趟这趟浑水,置身事外倒真不是什么坏事。 “记住了,守住西奈,不冒进半步!” 唐奕放下心来,看了眼岸上正在登船的涯州军。 “要不把这三万涯州军给杨伯伯离下吧,稳妥些。” “不用!”杨文广回绝的极为干脆,“只守不攻,有埃及原部足矣,那两万马木留克都有点大材小用了。” 说到这里,杨文广注视着唐奕。 “我倒觉得,你应该把马木留克也带回大宋,也许有用!” “.....” 唐奕一阵愕然,一时之间没懂杨文广的意思。 “唉....”杨文广长叹一声。“临走之前,说句不该说的话吧。” “伯父请讲!” 杨文广稳了稳心神,凝重道:“你回去,如果只是担心陛下安危,那也就罢了。” “如果....” 说到这里,杨文广还是高估了自己,下面的话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是忠的,忠的是赵祯,不是唐奕。 可是,如果赵祯不在了,他忠的是大宋。 而大宋,靠那些文人不会有将来的,只有在唐奕的掌控之内,才会更好。 强压心中那股负罪之感,勉强道:“如果子浩有别的想法....那手上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 “伯父,你....”唐奕彻底石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杨文广嘴里说出来的。 “什么都别说!” 杨文广艰难地一摆手!“走吧....” “见到陛下告诉他,杨家愧对皇恩!!” ...... 言罢,无声地朝唐奕重重抱拳,然后决然转身,大步下船。 唐奕怔怔地看着杨文广决然的背影,怔怔地回想着老将军刚刚那番几乎是挑明了的话...... 他在干什么? 他在站队!?站他唐奕的队!? 也许,杨文广的本意不是让唐奕取宋代之,可是别忘了,唐奕身边是赵宗麒,是另一个有权力继承皇位的赵祯骨血。 老将军很清楚,不管是赵宗麒,还是赵宗麟,谁来当皇帝大宋都离不开唐奕。 与其让一个颇有变数的赵宗麒来即位,不如换一个听话的,对大宋更好。 “.....” 默然无语,呆立良久,唐奕不由心中苦叹,到了这个时候,果然是谁也跳不出政治的漩涡,连杨文广都如是..... 自己呢?自己的本意只是想回去看看那个老头儿,若真的是赵祯累了,要走了,那至少不留遗憾。 可是,真能做到只是看看这么简单吗? 能如愿吗? ..... 此时此刻,唐奕自己都开始动摇了。 正如之前宋楷所说,唐奕变了,变得没那么是非分明,没那么至情至性了。 身处这个权力的大染缸,他也在不知不觉间换了颜色。 .... —————————— 兵船没有飞鱼船那么快,可以两个月就从红海跑到大宋本土。 这一路,纵使唐奕尽一切可能的赶路,纵使放弃途经吴哥时可以顺手把这个麻烦解决,依旧花了唐奕近五个月的时间才回到涯州。 .... 此时已经是嘉佑七年秋,虽然涯州依旧温暖如夏,可唐奕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凉。 因为就在路上,他已经得到消息,赵宗麒,也就是现在的小赵曙,已经正式册封为太子。赵祯更是以磨砺太子为由,命太子监国,处理政务了。 一个十岁的太子,监什么国?能处理什么政务? 虽然消息里面没提,不过唐奕知道,赵祯肯定是病倒了,否则不会这么勉强。 而且这一路上,唐奕也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内外稳定,房事克制,依然没有保住赵祯的健康。 改革,比内外之事更耗费心神的改革,把这位老皇帝彻底拖垮了! 说到底,赵祯的底子就不好,从小就是体弱多病,虽然近几年极是注意调理,可终还是先天有失。 加上燕云的回归让赵祯更加勤勉,更加的努力,他想超越先皇,超越太祖、太宗,不止做一个仁君,更要成为圣主。 这五年来,赵祯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所有时间一心持政。自改革显形之后,更是亲力亲为,力求万全。 换了别人,可能还只是小问题,可是赵祯......却是不行了。 .... 船一靠岸,唐奕顾不上爱德华、唐纳德,还有苏玛那帮“老外”,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猪哥像。 径直下船,朝等在那里的贾昌朝走去。 ...... 贾相爷更是干脆,都没用唐奕开口: “一月之前,癫王回宋请求回京述职的奏折老夫已经帮你发出去了。” “占州宣徽使庞籍、西南军都统石进武,包括埃及节度使宋庠,也是飞鱼报奏,请求朝廷封赏的札子都已经送到了开封。” “估计这个时候,余靖、司马光、丁度、宋祁,还有各州观澜系官员的请功奏折也会一并提起官家案头。” “还有!”老贾张嘴就没完,都不给唐奕插话的机会。 “刚刚接到潘国为的飞鸽快报,官家昨日上朝了!” “太子...却没在朝上。” “......” “......” 唐奕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老贾不愧是一代能臣啊,他-妈-的,他这脚还没沾地呢,所有的一切就已经安排好了! 这是在干嘛? 这是在架他唐奕!! 路上如果还在犹豫,那现在连犹豫都不用犹豫了,因为路已经铺好了,他不走也得走。 而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除了观澜系的官员,连石家、潘家、宋庠、丁度、司马光这些人,都站在他这一边了。 且官家上朝了....意味着什么? 可不是老皇帝的病好了,而是,官家在动摇,或者说,他在缓和时局。 老皇帝意识到,这个太子可能立错了! ...... —————————— 可惜,老贾帮了个倒忙,他要是没有现在这一出,唐奕可能还在犹豫,可能还在权衡,可能还要考虑,这个时候是我行我素,还是大局为重? 但是,经老贾这么一弄,就像一个巴掌一下把唐奕打醒了: 老子这是在干嘛? ...... “贾相爷!!”唐奕瞬间恢复清明,觉得有必要和老贾把话说明了。 “我无意左右皇位,你们想多了。” 可是,没想到,贾昌朝的回答却是出乎唐奕的预料,没有半点错愕慌乱。 老家伙面目狰狞,“你不争,也得争!!” 为什么没让唐奕开口,直接报菜名儿似的抖出来一大串儿?就是不给这个疯子留余地。 “这么多人,这么大一个摊子,这么多里里外外的利益驱动,容不得你有半点意气用事!” 老贾先声夺人,面目狰狞。 “你还不知道,文彦博已经明确支持太子,富彦国也表态全听官家之意。” “包拯、唐介,还有朝中大半文武亦是如此。” “而魏国公、汝南王府虽无动作,可是暗中却是动作不断。” “一但陛下有个闪失,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 唐奕眉头一皱,自古皇位更迭视为国本,这么一看,果然风云莫测。眨眼之间,曾经为了理想抱负聚成一团的观澜系,竟也一分为二...... 意味着什么,根本不用老贾告诉他。 意味着,与自己有利益关系的一部分会希望自己掌权,而另一半没有利益关系的,或者利益相悖的,则希望遵从圣意,在刨除癫王利益集团的朝堂上得到更大的利益。 而魏国公等人如果不趁此良机为自己捞一点好处,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一但赵祯驾崩,太子即位,那大宋将面临一个大乱之局,众人合力奋斗这么多年闯下的大好局面也将荡然无存。 为了革宋而营造出来的积极气氛更是会...... 荡然无存! ...... 政治,这他妈就是朝堂政治,唐奕此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疼恨这种政治。 因为,不知不觉,他自己就成了这场肮脏政谋的主导,这和黄袍加身有什么区别? 你不想动,别人也会身不由己的堆着你向前,新君旧主的轮换更替,历来如此,所造成的破坏不亚于一场战争对国家的摧毁。 而此时此刻,唐奕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局面,他竟不知道如何来破。 他....马上、立刻.... 要成了大宋的罪人!! 无解!! 不动?新主上位,文彦博、富弼等人就算对唐奕没意见,为了削弱将门和观澜的利益集团,也得边缘化唐奕。 那么大宋这条船将不受唐奕掌控,在动荡的局势之下,革宋成败尤未可知。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他是受害者,也是大宋罪人。 动?则他唐奕不但要背弃赵祯,而且背弃了自己,他就是乱臣贼子,无可辩驳! ...... ———————— 唐奕的沉默与扭曲并没有让贾昌朝心软。 “于公......”老贾指着唐奕的鼻子,几近疯魔。 “于公,大宋存亡之际,不允许观澜系内乱,更不允许你儿女情长。为了大宋,你也得放下你的情义给老夫顶上去!” “于私!!” “将门各家,还有你的那么多弟子,不容许你这棵大树倒下。一但太子登基,文彦博掌权,你再想改天革宋放开手脚,千难万难!!” “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这一大摊子人想一想!!” “就算不为这一大摊子人想,你也要为大宋想一想!!” ...... “那你呢?”唐奕突兀发问,面色森然。 “贾相爷为的又是什么?是公还是私?” “我....”老贾一怔。 “我....我还重要吗?此时再论公私,还有什么必要?” “重要。”唐奕回答的极为坚定。 “对我来说,很重要。” ..... 唐奕惨然一笑,“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可能面临一个没有朋友,没有后援,没有理解,没有退路的绝境,甚至是一个手里连张底牌都没有的必败之局。” “我想知道,在这样的一个局里,贾相爷是敌人,还是我唯一的盟友。” “你....”贾昌朝怔怔的看着唐奕,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个疯子.... 要彻底的疯了!!! “你要干什么?” “抗争。”唐奕平静的看着贾昌朝。 “和谁抗争?” “和丑恶,和道理!” “......” 贾昌朝一阵眩晕,一时半会理解不了唐奕嘴里的丑恶和道理到底是什么,但闻耳畔唐奕掷地有声的继续道: “和石家、潘家、曹家、杨家.....那些想把我推上高位的人。” “和陛下,文彦博、富弼,包拯、唐介....那些不想我专权的人。” “还有....西北系、汝南王府,那些想我万劫不复的人。” “和观澜系,乃至整个大宋!!” “和那些....” “喜欢我,不喜欢我的人!!” ...... 完了,贾相爷眼前一黑,唐子浩是真的疯了!! 而且,自己会和他一块死的很难看...... 第891章 唐家四小疯 老贾啊,也就是没有唐奕那么扯蛋的过去,否则一定大吼一声:“老夫是反派来着,你和我说这个合适吗?” 况且,你非要不走寻常路吗? 要与世人为敌,与大宋为敌,特么亏你想得出来!? 别人是要么干,要么不干,选一个。你可倒好,干、不干都不选,选个被‘干’..... 特么你喜欢受虐也行,可是,能不能别拉上老夫啊! 什么与丑恶和道理为敌?什么这些那些的人?听着怎么.... 怎么就那么提气呢? “为什么?” 胸中乱麻一团,贾相爷近乎本能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问我?老夫可不是什么好人。” 唐奕惨然一笑,“因为在这个局中,似乎只有相爷不想要我的权,也不想要我的命了。” “......” 老贾真的想马上回答这个疯子,你错了,老子也有所图。 可是,贾子明也只是想想,却无法说出口。 “你要怎么做?” “进京。” “参与进去?” “不,仅仅是一个游子去见他最后一面。” “不可能!”老昌这盆冷水泼的毫不留情。 “你若回去,只有两种结果。” “罢黜宗麟,宗麒即位。” “或者....”说到这里,贾昌朝瞪着唐奕缓缓抬手,指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或者取、而、代、之!” “不会!”唐奕坚定摇头。“这两种我都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有人会帮你要!进了京城,可就由不得你了。” “所以,我需要相爷帮我破这个局。” “.......” 贾昌朝良久无言,最后叹然悲戚,“老夫上辈子一定欠了你什么!” 说完,茫然转身,独自离去。 ...... 唐奕看着老贾的背影,心中虽然还是有一股闷气化也化不开,可是,此时对贾昌朝的敬意不由更深一层。 ...... 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纯粹。 在这个局里,有多少人借着仁德大义的名号行一己之私,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又有多少人不加掩饰的做了功利市侩的真小人? 这一刻,唐奕甚至有些心疼老贾,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比自己还要执着的人。在那奸猾狡诈的灵魂之下,还藏着一股不问是非,不论对错的执着。 直到贾昌朝已经走远,唐奕才讷然而动。 只不过,刚迈开步子,就又停了下来。 不远处,三个女人、四个娃娃......就那么满眼期许地看着他。 猛然间,什么家国天下、权谋琐事都显得不再重要,唐奕忍不住露出一个由衷的笑意,快步迎了上去。 ...... 也不管码头上的人来人往,更不要什么癫王遵仪,在三个女人错愕的神情之下,给每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快放开....”萧巧哥涨红着脸低声呢喃。“都是人......” 唐奕才不管那些,“谁爱看谁看,关老子鸟事。” “......” 大伙儿皆是一阵无语,离家近三年,这个疯子却是一点也没收敛。 啪...... 正当唐奕陶醉于家人的温馨之时,只觉小腿微微吃疼。低头一看,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孩扎着羊角小辫儿,水嫩的大眼睛里居然射出愤怒的光芒,正用小脚一个劲儿地踢打着唐奕。 “坏人!快放开阿娘。” 唐奕心头一热,一把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哈哈,我可不是坏人,我是你亲爹!” 萧巧哥也是大乐,“小糖,不可无礼!” “小糖....”唐奕喃喃细思。 “唐小糖...这个乳名不错!谁给起的?” 萧巧哥白了唐奕一眼,“指望你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尹师父给起的。” 说着话,和福康,还有君欣卓一起,把另外三个男孩也聚拢过来,“快叫爹爹!” 唐奕心里这个美啊,去他-妈-的谁当皇帝,去他-妈-的朝堂纷争,老婆孩子热炕头儿才是真的! 正要上前,奢望着把四个都抱在怀里,结果.... “你就是爹爹?”这是虚岁已经五岁的唐吟。 “长的不好看!”这是唐风。 “嗯!!”小唐颂重重点头。“好丑,没娘娘好看。” “......”唐奕有点脸红,你爹我很帅的好吗? ...... “爹爹干什么用的?”这是小唐颂问叫大哥唐吟。 “嗯....”唐吟小大人一般沉吟了起来。“三娘说,是给我们买好吃的、好玩的的人。” “爹!!” “拿来!”唐颂那里刚问完,这边唐风就立马一个转身,把小手伸向唐奕。“好吃的、好玩的....” “......” 脸色由红转绿,唐奕心说,这特么确实是我的种儿,无利不起早。 还没完。 小唐颂又向大哥发问了:“那爹爹是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唐奕由绿转紫。 只闻唐风抢话道:“笨,我们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爹当然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啦。” “石头....” 由紫变黑。 “哦....” 好奇宝宝唐颂终于解开了“所有迷题”,又好好看了看唐奕,猛的扑到三个女人身边大叫:“大娘,二娘,三娘,咱们换个爹爹吧!” “这个爹爹不好看,这回要选一块漂亮的石头才行。” “哈哈哈哈......” 不光是三个女人,码头的人听到这一段话,所有人都放声大笑,只唐奕一个人彻底石化。 “这都三个什么啊!?” 看了看怀里的小唐雨,心说,还是女儿好,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儿..... 可惜,他想多了。 “爹爹?”怀中的小唐雨一脸的严肃,完全不被众人的大笑所感染。 “你就是爹爹吗?” “对!我就是你亲爹!!” “那爹爹就是坏人!” 小唐雨还是忘不了这个胡子拉碴的坏人刚刚对娘亲动手动脚的事情。 “原来爹爹就是欺负娘亲人的。” “呃....”唐奕梗了一下,随之露出一个小孩子看不懂的笑意。 “也可以...这么说。” “哎呦!!” 孩子听不懂,大人可是听得懂,萧巧哥羞臊的在唐奕腰间狠狠的拧了一把,疼的唐奕一声怪叫。 这还不算完,唐小糖得了“爹爹”肯定的答复,立马神情一变,翻脸比翻书还快。 “上!” 一声令下,只见刚刚还可爱逗趣的唐吟、唐风、唐颂嗷唠一声就冲了过来,对着唐奕这个“亲爹”上下其手,又踢又打。 而怀里这位唐大小姐指挥完三位哥哥,瞄着唐奕的头一口就咬了下去...... 嗷!!!! 唐奕疼的差点没蹦起来。 “我是你们亲爹啊!!亲爹!!” 可是,不说还好,他一说亲爹,四个小魔王更加认定亲爹就是欺负娘亲的坏人。 .... 此时此刻,唐奕心里就一个念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作孽啊! “哦去....” 不远处的曹老二、宋楷看的眼睛都直了,四个小疯子围殴大疯子,这一家子.... 好看!! 精彩!! 要不是三位嫂子很快就把四个小唐疯子拉开了,这两个货能在这看一天,都不带生厌的。 ...... ———————————— 唐奕现在面临一个新的问题,一个比什么都重要的问题: 怎么给这四个熊孩子重新定义“爹”这个词,怎么让这四个混世魔王知道,他爹在男人里面其实算帅的。 .... 虽然被三位娘子把孩子们拉开了,可是几个小家伙看他这个爹的眼神儿还是充满着敌意。 于是,大宋癫王、人见人怕的唐疯子瞬间变成了“瓜怂”,从码头哄到家...... 又是把从埃及、罗马带回来的好东西拿出来讨好几位小魔王,又是爬在地上给人家当马骑。 特么活久见!! 长这大就没这么累过,整整折腾了一天,四个小家伙终于是开始有所转变了,原来... 爹爹不仅可以给好吃好玩的,还能当马骑。 好吧,唐奕彻底成了“惯孩子家长”,完全没了方寸。 如果大宋有“孩儿奴”这个词,说的一定就是他。 ...... 月上中天,费了牛劲,终于把四个小家伙哄着睡了觉。 唐奕累的是满头大汗,看着熟睡中的四个小家伙,癫王殿下的嘴岔子都咧到耳朵根子了。 可是嘴上却不肯饶人,“得管管了啊!哪有你们这么惯孩子的?长大了还得了?” 君欣卓一窘,下意识低下头,“孩子还小,以后自然就懂事了。” 萧巧哥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君姐姐一眼,“别听他的,他说什么你都信!” 转而瞪着唐奕,“说我们姐妹之前,先管好你自己。我看呀,谁也没有你惯的厉害。” 嘿,唐奕这个着急啊! “我这不是....刚回来头一天吗,以后肯定严管。” “吹吧你就。” 萧巧哥才不信他那一套,打了个哈气,困意上涌。这个女人自打成了亲,生了孩子,就越来越像“家庭妇女”了。 “困了,我们去睡了。” 说着话,不由唐奕反应,拉上君欣卓就走,独留福康一人与唐奕四目相对。 唐奕又看了看四个孩子,吩咐婆子丫鬟夜里看好四个小家伙别着凉。 随后轻轻挽过福康,“我们也去睡吧....” 福康面颊染红喃喃道:“巧哥妹妹却是....有心了。” 唐奕则是飒然一笑,“自家人,客气什么。” 回到房中,没有让下人铺床,屋里只唐奕和福康二人。 没有多余的语言,更没有无用的眉目传情,一把将福康揽入怀中,就那么静静的抱着,静静的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这个柔弱的女人。 过了一会儿,唐奕感觉到福康的泪水已经浸透了自己的衣襟,怜爱的轻拂她的后背。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福康闻声,连默然垂泪也做不到的嘤嘤大哭。 “父皇....病倒了....” “父皇病倒了....” “我想回去看看他....” “可是....” “可是我却不能回去看看他......” “能的...能的....”唐奕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我答应你,一定带你回去看看他!” 唐奕感受得到福康的心理有多复杂,想回去,可是她嫁了一个偏偏这个时候不能回去的男人。 ...... ———————— 唐奕抱着福康,合衣躺了一夜。 许是心中的那个主心骨终于回来了,福康终于找到了宣泄。这一夜,她在哭泣中睡去,却是睡梦中露出微笑。 ...... 第二天一早,本不想早起的唐奕却是被贾昌朝叫了起来。 “放心,老夫不想打扰你们家人团聚。” “只今天一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殿下都可以呆在家里,万事不问。” 唐奕揉着眉心,“相爷有事,随时可以来,我知道孰轻孰重!” 老贾却是不接,“老夫要最后确认一次,你是不是真的无意储位之争?” “是。” “是不是真的不希望大宋平添乱像?” “是。” “是不是....”这一问,老贾明显有点犹豫。 “是不是真的对那个位子毫无兴趣?” “是!” “好!”贾子明放心地点了点头。“那老夫就放心了。” 说着话,贾子明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把你的嗣王印信拿出来给老夫用用。” 他这没头没脑的,加上唐奕一宿没睡好还有点迷乎......到书房取出印信交给老贾。 老头儿咣当一下就在纸上盖了章,唐奕这才反应过来,特么盖了老子的印,不是老子说的话那也变成老子说的话了。 “这什么啊?”拿过来就看。 贾昌朝也没拦他,倒是把印信直接揣在了怀里,“这玩意先放我这儿吧。” “哦....”唐奕无所谓的应着。 结果下一秒.... “哦个屁!!”直接就炸了。 抖着那张纸,“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这东西也能发!?” “错!”老贾把印信揣稳当了。“这不是火上浇油,这叫以毒攻毒!!” “......” 晃神间,贾昌朝已经把那张纸夺了回去。 “你别管了,在家好好歇着吧。”说着话,调头就走,一副大拿的作派。 “不是,你等会儿!”唐奕追了出去,没去抢那张纸。以毒攻毒,他有点明白老贾的用心了,可是印.... “你还是把印放我这儿吧。” 特么唐奕有点瘆得慌,让老贾拿着他的大印还不定干出什么心惊肉跳的事儿呢。 结果贾昌朝眼睛一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道折子改成癫王支持太子的投名状?” “日!!这老货怎么不讲理呢?” 要真递了投名状,那他就真得被人架起来走了。 那些不想太子即位的人不定干出什么事儿,强逼着把投名状变缓兵之计呢。 “听我的,没错!” 贾昌朝扔下一句话,两手一背,悠哉悠哉的就走了。 唐奕心中哀嚎,我特么不听你的也没招儿啊!! 现在,能和他在这件事上站在同一立场的,只有一个贾子明。 “唉....”长叹一声。“我特么老老实实守着老婆孩子多好,掺合这些破事儿干嘛?” 他也不想想,要是不掺合这些破事儿,他哪来的老婆孩子? 萧巧哥那是人耶律洪基的原配,赵祯更不会把福康给他这个邓州开包子铺的.... “算了....” 自言自语,尽是无奈,“但愿老贾这次能稳一稳时局吧。” “......” “不对啊!!”都快进屋了才想起来。 “印!!” “老子的印!!” 唐奕心急火燎的又追了出去。 .... —————————— 其实,唐奕现在最符合逻辑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做。 请求回京述职的折子,贾昌朝已经帮他递上去了,各方为他请功的声音也都传到了赵祯耳朵里,他只要什么都不做,静静的等就好。 看看京城那边是什么反应,皇帝如何应对,到时随机应变,最是万全。 而另一边,那些推着唐奕往上走的人其实也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因为.... 那道回京述职的折子可不是唐奕写的,万一有什么不测,唐奕可以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 对于唐奕个人来说,这是一个不败的局面。 ...... 可惜,这个显而易见的万全之策唐奕偏偏不想用。 知道他是个疯子,他特么的不但不想蹚这趟浑水,而且还矛盾的不想独善其身。 当然,正如老贾威胁唐奕的那样,现在他也可以向赵祯表忠心。 这是最最愚蠢的方法,在这个微妙的时期,官家不一定全信,而且,这份忠心会大大的刺激一部份人。 说不得,哪个人,哪一家,就干出点什么让唐奕无法回避,必须响应的事情。 ..... 那贾昌朝的那张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呢? 呵呵,其实已经不新鲜了,那还是一封请求加京述职的奏折。 只不过,这一次和上次老贾已经发出去那封唯一不同的是盖上了癫王的印信,是实打实唐奕自己的请求。 ...... 差之毫厘,缪之千里。 老贾发出去那一封,说白了,根本在于逼唐奕就范,或者说是这场风波的开场。而这一封盖了癫王大印的奏折则是这场风波的结果。 结果就是,唐奕亲自发声,要回京。 这是给所有人的一个信号,我要来了,而不是我可能要来了! 虽然会和太子一方的人彻底撕破脸皮,可是,正如前面所讲,就算唐奕表忠心人家也不一定会信,那还在乎什么撕不撕破脸呢? 而那些看似和唐奕站在一边儿的各方人物,则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不用再疑神疑鬼了。 这样一来,他们至少不会做出什么让唐奕无法预料、无法接受的事情,至少事态不会失控,仍在掌握之中。 .... 这就是老贾为什么觉得唐奕疯了,他自己把自己逼到了一个绝境,不但敌人要提防,连朋友也要提防。 甚至从现在开始,除了他贾子明,不能有任何人知道唐奕的真正想法。 一但露底,那就满盘皆输! ...... 第892章 四方云动 贾相爷现在....应该说叫,痛并快乐着。 痛是因为,早前就不应该答应替这个疯子填坑。 现在,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这疯子的屁股.....是特么擦不干净的! .... 快乐则是,唐奕给了他足够大的舞台,一个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舞台。 这个舞台和在汝南王府时不同,唐奕不但给了他这个局,还把执子落子的权力完全交给了他。 这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做风,不但让贾子明如鱼得水,而且那些永远也解决不完的麻烦,更让他迸发出超越从前的斗志和力量。 他现在有一种赌徒般的狂热,败了,和唐奕一起玩完;成了,则是吞天之功一人独得。 所以,在得到唐奕的印信之后,更加印证了这个疯子对他的绝对信任,贾昌朝一扫昨日的郁闷,莫名兴奋。 从前是帮着一方玩死另一方,后来是帮着一方玩死另两方。现在....三方一起计算,都在他贾昌朝的股掌之中,他能不兴奋吗? 玩死你们!! 这是老贾报复一般的心理。 —————————— 唐奕被彻底放假了,贾昌朝这老货拿了唐奕印信为所欲为,还不让唐奕过问,弄得他这个主角反倒成了多余,天天窝在家里哄孩子。 不过,唐奕也算是乐见其成,自己的儿女连他这个爹都不认,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可比什么争斗重要得多。 他还就不信了,老子连地球儿都玩得转,就特么四个小孩牙子,还治不了你们不成? 可是,癫王殿下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唐小疯们的魔性程度。 唐奕决定,要做个严父,棍棒底下出孝子。知道了老子的厉害,就不信他们还敢不老实。 当然,真动手打唐奕是舍不得的,那可是亲儿子。不过,见天板着脸,装出不苟颜笑的样子还是不难的...... 于是,唐奕很努力的做起了严父。 结果.... “爹越来越丑了,都不会笑。” “.....” 唐小糖一句话暴击一万点,唐奕败下阵来。 ...... 要有理想,有了理想人成熟的就早。成熟的早,也就知道这么对他们的亲爹是一件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更知道,他们的爹是多么伟大的一个人。 于是,唐奕换了个招数,开始忽悠。 “小糖,你长大之后要做什么?” 这回唐小糖很乖,没有一句话把亲爹暴击至死,认真地想了想,“我要做娘亲。” “娘....” 这个答案是唐奕没想到的,做娘亲?这算什么理想?差距有点大啊! “为什么要做娘亲?娘亲可不算是理想哦。” 结果.... “因为做娘亲就可以掐你了,你还不敢出声。” “.....”暴击十万。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只能用伟大的父爱去感化他们了。 于是,唐奕又回到“惯孩子的家长”这条不归路上,开始尽心尽力的做一个“好父亲”。 吃饭的时候,丫鬟婆子都不用,自己亲自给喂饭,一小勺一小勺,很是小心,很有慈父的范儿。 结果.... 转个身的工夫,唐小颂就趁着亲爹不主意,把一勺一勺的美洲辣椒油往亲爹的饭碗里倒。 一边倒,还一边恨恨地嘀咕,“让你喂!让你喂!!吃不下了还喂!!辣死你!辣死你!” ..... 吃了饭,要午睡吧? 唐奕更不敢怠慢,亲自在四个小家伙身边陪着。 可是癫王殿下也困啊,刚闭上眼,唐小糖翻了个身,就把自己就从榻上翻到了地上。 小丫头皮实得很,也不知道疼,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瞪着唐奕,“你是怎么看孩子的?” 唐奕欲哭无泪,谁说的七岁八岁讨人嫌,老子家里这四个是假的吧?三岁四岁就特么的开始了!! ...... ———————————— “怎么样?这个爹不好当吧?” 把孩子交给娘,自己刚出来透透气,就看见范纯礼悠悠的进院。 唐奕横了他一眼,郁闷的走在门口儿。 “以后你离我儿子远点,特么就是你这个没正经的给惯的。” “哎!”范纯礼不干了。“这事儿你可找不上我,这都是尹师父和吴相公惯出来的,跟我没关系。” 说着话,还极为不满的一撇嘴,“平时我要抱一下两老头儿都跟我瞪眼,亲孙子也没见他们这么宠过!” 唐奕一阵头疼,隔代人惯孩子,古往今天都是问题。 郁闷的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四个小魔头,“把老子逼急了,都送回开封去,看范老爷怎么把你们收拾得老老实实的!” “呵呵。”范纯礼干笑两声,显然不太认同。 “范老爷要是会管教孩子,那你我也就不是今天这样儿了。” “.....” 唐奕无语,想到京城里的范老爷此时的处境一定是极为尴尬的,不定怎么骂他这个逆徒呢。 由衷一叹,“当了爹才知道,范师父当年是多不容易。” 现在的四小魔头不正是当年的自己吗?也不知道范师父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官家也不容易。” 范纯礼突兀的一句话让唐奕不由一怔,“你....” 只闻范纯礼道:“范老爷让我转告你,多想想官家的好,多想想官家这些年是怎么忍受你这个熊孩子的。” “.....” 唐奕先是错愕,随之默然,最后....就只剩下苦笑。 “连范老爷都认为我回来是有别的目的吗?” “哎....”范纯礼眉头一挑。“那你可想多了。” “我爹谁也不帮,他相信你!不过,他怕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伤害官家的事情。只是提个醒,可没有帮谁不帮谁的意思。” 唐奕听出范纯礼话外之音。 “也就是说,朝廷那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连范师父这种身分都要出来表态了?” 范纯礼一翻白眼,“你不会真的一心在家哄孩子,外面的事一点都不知道吧?” “知道一些......” 唐奕当然知道外面在发生着什么,这些天,他就算再怎么把心思花在家里,也不会一点都不关心时事。 外面怎么样了,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 ———————— 此时,局势已经日趋明朗,大宋朝堂俨然分成了三大派系。 一派是支持希望唐奕回朝,希望随唐奕长大的大皇子即位的一波人。 比如,石进武为首的石家,潘丰为代表潘家。 老将军王德用虽然没有表态,可是,他的孙子王守忠在北西近期也是以防范西夏为名加紧守备。 远在埃及的宋庠和杨文广此时也是隐晦的传回消息,虽未明确站队,但也是劝官家,在立储之事上要慎之又慎。 当然,还有观澜书院这十几年间培养出来的庞大进士集团,这些人虽然还只是中低级官员,可是数量之多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他们当然也希望恩师可以大权独揽。 这些人,说白了都是即得利益者,唐奕上位对他们有莫大的好处。且担心太子要是登基,不但不会善待他们,反而会削弱各家的利益。 ...... 另一方面,则是文彦博、富弼、欧阳修为代表的朝中大员。 他们不希望唐奕回来,更不希望新皇登基之后,面对的是一个既得利益集团掌控的朝堂。 没错,猪队友欧阳修又特么犯蠢了。这回他是臣德为先,私情靠边站,立场明确的要打倒自己的学生。 而且,别看醉翁他老人家当官脑子不太好使,可是他在大宋文坛,那可是神一般的存在。 这老货振臂一呼,簇拥无数,几乎半个大宋的文人都在响应他的号召,作用比文富还大。 还有一个不如忽视的人物加入了文官阵营——王安石。 别看王天真现在的官不大,可影响力也不小。 这位爷不但脾气不好,嘴也不好,唐奕还真怕他写点什么东西,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 总之,这些人与唐奕没有直接利害关系,且忌惮唐奕身后的那些人会尾大不掉。 .... 还有第三派,也是三个派系之中实力暂且最弱的一方,那就是魏国公和朝中的中小型将门。 魏国公自不用说,大方向上其实和文官集团保持一致,那就是唐奕说什么也不能掌权。 唐奕要是回来,他的腿就保不住了。 而在一致对抗唐奕的同时,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虽然毛纺织、新粮种,加上华联铺,这三座大山已经分化了相当一部分北方士族。可是,还有一部分人因为别的原因始终和魏国公站在一起,使得这股力量依然不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中小型将门,则是军改的‘阵痛’效应造成的后果,只不过赶上了‘好时机’。 涯州农垦兵团的试点,加上已经开始在大宋施行的军改,让观澜系的将门早早的就把手里的空兵额抛售给了这些中小型将门,使得这次军改损失最大的就是这批人。 他们是没办法,让唐奕支持的那位上去,那大将门更是无可撼动,他们面临的只有衰败和等死。 ...... 这就是大宋现在的局势,本来已经一团合气的朝堂,如今是山头林立、暗争不断。 这其中,看似是支持唐奕这一方的实力最盛,最有话语权。 因为,如果细想不难发现,癫王系除了有兵额没多少实兵的小中将门,还有燕云的狄青,几乎所有的军权,还有边关重要位置全都是唐奕这一系的。 所谓拳头大,就有话语权。癫王系不但有话语权,甚至你还不能动他们。 动哪里,哪里就要出大事!! 你就说吧,西南正和吴哥、大理顶牛,你能动石进武和庞籍吗? 西北是王守忠,防的是西夏,能动吗? 埃及的宋庠和杨文广,也不能动。 投鼠忌器,便是如此。 ...... 可是,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的。 癫王系虽然动不得,也看似最强,可正因为如此,在一个关键问题上他们始终无法解决。 那就是,朝中无人!! 朝堂上只有丁度、司马光,还有范镇,有支持癫王的意思。 可惜,丁度只是枢密副使,司马光连相公都算不上,范镇的资历也不算深。 这三个人,哪里能和文彦博、富弼、欧阳修这样的阵容相比? 能和包拯、唐介、王拱辰这样的重炮对轰吗? 朝中没有话语权,没有能帮唐奕发声的人物,这一点才是癫王系的短板,而且极为致命。 别忘了,大宋是士大夫的大宋。在这个局里面,谁也拿不下谁,谁也动不了谁,只有耗着。 而耗着,伤害最大的是谁? 是大宋本身,是赵祯这个皇帝!! 唐奕明白范仲淹让范纯礼转达的意思,“尽量别伤害官家”。 可依外面的局势来看,不论怎么做,对赵祯都是一种伤害。 ...... —————————— 此时此刻,几件事情在同时发声。 坐镇升龙城的石进武,此时正迎接着一位南下的客人——庞籍。 “相公此来,意欲....” 庞籍进到厅中,坐都没坐,一摆手,“老夫直接一些,将军莫怪。” 这次,庞籍是以巡视广南各州的名义南下的,在升龙城也就只能停留一天。 石进武也知时局瞬息万变,不容废话。 屏退左右,“相公直言便是!” 庞籍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石进武。 “这是西北王守忠给将军的亲笔信函,将军且先过目。” 石进武一振,急忙拆开细观。 嘶!!看罢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太过激进了吧?” 庞籍面容肃穆,缓缓摇头,“将军不了解癫王,他从来不是审时度势之人,平生做事全由本心。若依他的性情,可能不会忤逆官家之意!” “.....” 石进武沉默了,唐奕的疯他再了解不过,大宋又有谁不了解。 可是,说这个疯子在这么大的事情上还会肆意妄为,他还真有点不理解。 庞籍见他犹豫,急声道:“将军犹豫不得!” “新皇即位,关系到的不单单是你们石家、王家、潘家这些将门的前程,更重要的是,文富等人会不会因为这次内乱而退缩。” “若庆历之变再次重演,那大宋的前途可就未知了......” “这个时候,不能由着癫王的性情来决定成败,我们必需加一把火!!” 庞籍所说,不是没有可能。庆历新政,贾昌朝,章得象开始也是支持新政,最后不也临阵倒戈了? 谁也说不准,文彦博、富弼会不会是下一个贾昌朝和章得象。 “可是....”石进武现在的脑子是懵的。 “可是也不必用兵谏这么极端的手段吧?” 不怪石进武犹豫,王守忠的信里说的是:西南、西北联手回兵开封,打算兵谏官家罢黜太子,另立赵宗麒! 如此一来,癫王就算犹豫也没用,木以成舟,他必须出来主持大局。 可是,这么一来,吴哥、大理,包括西北的西夏,若不趁虚而入,那就没天理了。 “我们一撤,西北怎么办?西南怎么办!?” 庞籍闻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很清楚,王守忠的这封信一送过来,他,和他背后的那位主导这一切的大人物,必成千古罪人,万劫不复。 可是,他们必须这么做。 那位劝服他出卖自己的人说的很明白,只有唐奕能给大宋将来。 “顾不上了!”庞籍艰难地回答石进武。“失了西北、西南,我们可以再打回来。可是失了朝堂,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 ———————————— 开封。 唐奕亲请进京述职的奏折终于罢到了赵祯和几位相公的案头。 此时,赵祯面色灰败,坐躺在福宁内殿的龙床之上,下首文彦博、富弼、王安石颓然而立,一语不发,气氛接近冰点。 王天真之所以有资格站在这里,是因为就在半月前,他刚刚接替了司马光的给事中归班之位,正式位列相公之选。 之前,富弼问贾昌朝谁人可顶庞籍,贾昌朝推荐了司马光和曾公亮。而且,重点推荐了曾公亮。 可惜,在赵祯和富弼等人的反复考虑之下,并没有让曾公亮回朝,而是选择了在赵祯身边多年,且心有亏欠的司马光。 可是,这次唐奕突然回宋,让局势大变,司马光又表现出支持癫王的态度,那就不能再留他在政事堂了。于是王天真捡了个漏儿,堂而皇之的就能核心人物了。 ...... “既然他想回来...”赵祯疲惫的紧闭双眼,终于是开口。“那就让他回来吧!” “陛下!” “陛下不可!!” 王安石与文彦博几乎同时开口。 “陛下,癫王回京,那大宋可就乱了啊!” “他这个时候还明奏要回京,其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万不可侥幸。” 赵祯一阵气闷,想抬手捋一捋胸口,可是双臂无力,却是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朕....朕想在临走之前,见一见他......也不行吗?” “不行!”文彦博回答的极为干脆。 “癫王回来就不是来见陛下的,而是来逼陛下的。” 王安石也是低眉冷道:“四年前,癫王离京的时候,陛下不是对他说过了吗,永远不要回来!现在何必又心软了呢?” “我....”赵祯一阵语塞。 此时,他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只是想再见那个疯子一面,当面听他说说,为什么就那么不听话。 “让他一个人回来,不带兵...也不行吗?” ...... “不行....”文彦博还是摇头。“他不可能不带兵!” 王安石则道,“就算他不带兵,一个人回来了。可是,万一他见陛下的时候出什么事,或者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有了什么意外,陛下传出一些不太合理的诏谕......” “那到底是陛下的旨意,还是癫王的意思?说得清吗?” “.....” 赵祯再次沉默,这些道理他当然都知道。可是,他只是单纯的想再见唐奕一面。 “陛下....”久未发声的富弼温和着语气,缓缓开口。 “此为国事体大,陛下只能暂时放下人伦私欲了....” ...... “好吧....”最后赵祯终是妥协。 “传朕旨意,封唐子浩为镇南王...总理岭外军政事...” “暂不.....” “入京!!” .... —————————— 让三人下去,赵祯又强打精神令黄门内侍去把曹皇后叫来。 曹氏见了赵祯,心下戚戚。 对于皇后来说,无疑皇帝就是她的天。现在,她的天,快塌了。 “你不要难过....” 赵祯倾尽全力拉住曹皇后的手,“朕本就不是什么硬朗的身子,能到今天这个岁数已经算是上苍抬爱了。” 曹皇后眼泪瞪时就下来了,“陛下说的哪里话,陛下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赵祯淡笑摇头,“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 “好了,不说这些,叫你来....是有一事吩咐。” “陛下请讲,臣妾照办就是。” 赵祯道:“以后就辛苦你了。” 曹皇后一怔,“陛下的意思是....” “太子尚幼,需皇后垂帘辅之,皇后要担起家国大事啊....” “我....” 不等曹皇后开口,赵祯已经摇头阻止,“朕没别的倚仗了,皇后必须担起这个责任!” 曹皇后心中一阵绞痛,孤家寡人,概莫如是。 “好!!”艰难点头,不让赵祯为难。“臣妾必尽全力。” “嗯....”赵祯终是放下心来。 “交待皇后两件不能写在遗诏里的事。” “陛下请讲。”曹皇后强打精神。她知道,这两件事才是赵祯叫她来的真正目的。 “第一,朕其实知道,朕一走,太子登临大统,子浩是不会再有什么动作的。” “你大可继续用之,不用因此而疏远他,大宋还离不开那个小疯子。” “嗯。”曹皇后点头,“记下了。” “第二,善待将门。” “其实....” 说到这里,赵祯显然已经疲累不堪,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才勉强继续。 “其实...让你垂帘,用意也在于此。” “你是将门之女,不会像士大夫那般赶尽杀绝。” “这次将门推着子浩要闹,要另立太子,根本不也是怕新皇年幼,被文臣掌控,进而受难吗?” “只要你对将门好一点,大宋还不至于乱到哪里去。” “臣妾记下了....”曹皇后哭泣点头。 事到如今,赵祯已经病成这个样子还在为国担忧。 “你不要哭。”赵祯让自己的脸色尽量好一点。 “朕这一生,在位四十年,已经当够了皇帝,是该歇歇了,你应该替朕高兴才是。” “况且....”赵祯目无焦距地看向殿梁。 “朕现在,很期待....” “期待见到先帝,见到太祖太宗....” “他们会怎么对朕说话?” ...... 沉默了一会,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应该会说....赵祯.....好样的....” “大宋在你手里终于一统天下了....” ..... —————————————— “陛下....”阎康轻声呼唤,打破了殿中凄然的气氛。 赵祯偏过头去,“何事?” “启禀陛下,王安石去而复返,在殿外要求见陛下。” “王安石?”赵祯怔了一怔,他不是刚出去没一会儿吗? “让他进来吧。” “是....”阎康称诺,刚要退出去。 “对了,你先等等。”赵祯似是想起一事。“明日就是重阳了吧?” 阎康愣了下神儿,不知道官家怎么想起这个事儿了。 “是。” “重阳了啊....”赵祯悠悠一叹。“吩咐尚食局,明日给国公以上各家爵府赐菜十道。” “你辛苦些,亲自给各家送去。” “......” 说着,又喃喃自语: “重阳了...朕不能设宴群臣,赐几道菜,聊表心意吧....” “是。”阎康低身退了出去。 曹皇后知道王相公马上就要进来,称罪欲走。 赵祯却是不允,“在旁听听。” 曹皇后知道,这是赵祯有意让她在群臣面前露脸,也不推辞,立在一旁。 没一会儿,王安石进到内殿,见曹皇后在卧榻之侧站着,立时明白。 恭敬上礼,“臣安石,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吧....”赵祯确实累了。“爱卿有何面奏,自是道来。” 结果,赵祯不问还好,这一问,惊的老皇帝差点没从龙床上掉下来。 “启禀陛下,臣有一请,还望陛下圣裁!” “何请?” 只见王安石面目狰狞,一字一顿: “急调狄汉臣,及二十万燕云守军....回京!!” “什么!?”赵祯大惊。“你...你再说一遍!?” 王安石面不改色,“调狄汉臣及燕云守军回京勤王....” “那燕云怎么办!?”赵祯几乎坐了起来。 这根本就不用去想,狄青今天敢撤出燕云,大辽明天... 不!当夜就敢踏过古北关。 “陛下!!” 王安石抬起头来,直视赵祯,“不得不防啊!” “....” 赵祯一瞪着眼睛,“防谁!?防癫王吗!?” “不!” 王安石还是不急不徐,“防将门!” “癫王会做什么臣不知道,不过将门会逼着癫王做什么,臣却以为不得不防。” “....” 赵祯砸回床上,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茫然地看着殿梁,久久无言。 大殿之上,皇帝、皇后、臣下,三人一片死寂。 王安石低着头,他心里清楚,官家在犹豫。可是,他也很确定,官家最后还是会妥协,在皇位和燕云面前,他应该选择皇位的稳妥。 ...... 可是,万万没想到。 许久之后,赵祯依旧望着殿梁,冷冷开口: “丢了朕,也不能丢燕云!!” “下去吧,此事不用再议!” ...... ———————————— 有书友说没看懂。 其实为了故事的连贯性,其中的利害关系,在前文苍山都已经一点一点的分开来讲过,只是在这里不打算再过多赘述,影响大家阅读。 别跳订,仔细看看,苍山没水过多少,亏不着大伙儿。 如果还是不懂,可以在章节留言,哪里不清楚,苍山会回复解答。 实在不行,整个段落讲完,开个单章细细刨悉。 第893章 惊天之变 燕云,那是赵祯这辈子唯一的荣耀,是他唯一有脸在九泉之下面见祖宗的骄傲。 死.....也不能丢了燕云! 把王安石打发走,赵祯久久不能平静,原本疲惫的面容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良久,“朕这么做....没错!” 侍立一旁的曹皇后恭敬一拂,“臣妾听陛下的。” 赵祯笑了,缓缓闭上眼睛。 “皇后放心,朕走之前,会安排好一切....” “燕云不会丢,麟儿的皇位....也不丢。” ...... —————————— 第二天,正是重阳。 赵祯醒来,还不忘过问阎康赐菜的事情。 阎康不敢怠慢,据实以报,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赵祯这才放下心来,长声哀叹,“这最后一宴,算是朕的一点心意吧....” 言语之间,那最后二字,显的极为突出与刺耳....... 可惜..... 阎康根本没听进去,此时此吸,阎副总管的脑袋里出现的,是唐奕那张阴森恐怖的脸,还有.... 还有妹妹....那柔弱的身影。 “......” 默然退了下去,不敢有失,这一整天都够他忙的了。京中国公以上的爵府可是不少,要一家一家跑过去才行。 先是郡王宗室挨家走了个遍,然后才是国公府,头一份自然是观澜书院里那两尊老神仙。 不过,好在王德用和范仲淹这两位国公不用跑两遍。 ...... 官家赐宴赐菜这是常有的事情,可是由大内副总管亲自送来却是不常见,哪怕是范仲淹和王德用这种段位的人物也是不敢怠慢,等在厅中谢恩。 待御食摆上了桌,一切礼仪完毕,这才放下心神,与阎康闲叙几句。 阎康自要小心说话,这两位不但身份尊贵,而且在时下的地位也是极为微妙。立储之争已经沸沸扬扬,可是这二人做为癫王的老师和长辈却是一直没有表态。 要知道,这两尊神若是动一动,那可是要山崩地裂的。 不过还好,范仲淹并没有问什么让阎康为难的问题,王德用倒是多说了几句,也不过是关心官家的身子,并无窥探。 ...... 这反而让早有准备的阎康有些难受,要知道,如今除了文富二人加一个官家极为器重的王安石,内宫里的事情就只有他们这些宫门中人有所了解,官家的病情那可是不传之秘。 这二位就算要置身事外,也不会一点也不关心吧? 一直到他已经要走了,两个老头还是一副老神哉哉不问不言的样子,阎康有点繃不住了,咬着牙,多了句嘴: “陛下在吩咐洒家赐菜的时候,王相公却是也在。”阎康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这个王相公啊,不愧是个拗人,一点也没有个眼立见,您二老猜猜,他居然跟陛下说了什么?” “.....” 范仲淹和王德用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诧异。 这个阎康别看岁数不大,可绝对不是一个不知进退的人啊!怎么突然之间,不但编排当朝相公,而且还主动的提起来了? 范仲淹眉头紧皱,沉声道:“大监此言,当需谨慎啊!” 言下之意,不管你要说什么,到此为止。 “不!!”王德用却是出乎意料的冒然出声。“说下去。” 阎康能这么突兀的自说自话,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王介甫肯定提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阎总管,这里没有外人。” “唉.....”阎康长叹一声,也知自己此话是多么的不合事宜。可是不说不行!就算是为了亲妹妹,有些话,也得说! 收起那份伪装的假笑,郑重地朝两位老人一礼。 “二位莫怪,实在是王相公所请太过触目惊心!必需让癫王殿下知道。” 王德用急问!“他说什么了?” “他......他向官家觐言,要调遣狄青回京。” “嘶!!” 两位老人家倒吸一口凉气。 范仲淹脱口而出,“他疯了!” 王德用则是放声大骂:“国贼!尔敢!?” 阎康真怕把两个老头气出好歹,急声劝导:“二位别急,陛下一口回绝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阎康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该怎么处置,那是范仲淹和王德用的事情。 这二人比他在行的多。 再次躬身一礼,“咱家尚有多家府宅要跑,且先退下了。” ...... ———————— 出了观澜,下一站就是魏国公府。 魏老国公却是比范、王二人殷勤的得多,几乎迎到了府门前。 当然,明眼人都知道,他迎的不是官家的恩赏,迎的是阎康这个人。 把阎康请进府中,先把赵祯赐食放到一边,“总管大监一路辛劳,快请上坐!” 弄的阎康都有点不适应了,客气道:“国公不必多礼!大家都是自己人,客气反而见外。” “......” 魏国公一窘,知道自己殷勤的有点过了。 可是他也没办法啊,如今他在宫中所有的眼线皆已被剪除,独剩阎康一人,要想知道宫墙之内的只言片语,就只能靠这位大内副总管了。 “也好!”魏国公陪笑道。“如此一来,老夫也就不客气了。” “不知陛下近况如何?” “皆好。”阎康坦然作答。“昨日已经下地走动,太医也说,休养数月,痊愈不难!” 魏国公心中一沉,不是都上不了朝了吗?怎么就突然好了? “那......那文富等人可有什么异动?” 阎康略一沉吟,“异动倒是没什么异动,不过王安石....” “王安石怎么了?” “王安石密请调遣狄青回京,官家......” “似有准奏之意。” “狄青!?”魏国公又是一个激灵,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狄青一回来,那可就是万事皆休了。 阎康看老国公的脸色,不由道:“时局并非有利,小人多一句嘴。” “总管但说无妨。” “老国公还是慎重一些的好,不益妄动啊” .... 妄动? 还妄动个屁! 狄汉臣要是回京,别说他老实,那个疯子也得老实,那可是二十万大宋最强战力。是老皇帝最后的家底,谁敢造次? 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多谢总管提醒,老夫自当多思。” “嗯。”阎康点了点头。“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话,不再多留,急步出了魏国公府。 ...... 阎康一走,从后堂闪出一个蹒跚人影,正是韩瘸子。 ...... “这个阎康靠得住吗?” 魏国公肯定点头,“靠得住,知根知底。” 韩琦不无认同,“从咱们得到的消息来看,还真有可能。” 魏国公不语,甚是失落。 他发现,在这个局里,他的体量有点不够,好像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 韩琦今天来,还带来的另一个消息,西北的王守忠居然给石进武去了密信,两相勾结,准备兵谏开封。 如此一来,癫王系这边大兵压境,太子党那边擎出无敌大将狄汉臣。 一边赌上了西北和西南,一边准备割弃燕云,他这个国公要是敢露头,分分钟就死于不明aoe...... 不过,他就想不明白了,有这么悬乎吗? 抬头看着韩瘸子,“你这边的消息哪儿来的,可靠吗?” “可,可靠。”韩琦有点磕巴。 哪儿来的?他特么还真不知道哪来的,那是有“好心人”匿名送到他府上的。 他韩雉圭还真没那个本事,连王守忠给石进武的密信里写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过,虽然消息来源值得商榷,但是他敢肯定,这是真的。 因为,虽然没本事知道密信的内容,可凭他的手断探查出五守忠前一段给庞籍从西北运过一批土产,而庞籍接到土产的第二天就南下升龙了,这些还是不难的。 “庞籍?” 魏国公就更迷糊了,“他居然也.....” 庞籍是什么身份,居然给王守忠和石进武这两个武人当起了传声筒? “不对,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魏国公料定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需细细思量!!” “确实应该慎重。”韩琦点头,这里面透着一股子诡异。 庞籍为什么自甘堕落,真是为了推唐疯子上位,连士大夫的体面都不要了? 且不说这些,单单是王守忠敢背着他爷爷王德用私自串联石进武要兵谏,这特么就不合常理。这小子不光要和官家掰一掰手腕,他还想和亲爷爷也比划比划? 况且,韩琦又想起那个给他匿名送信的“好心人”...... 会是谁呢? 韩瘸子突然发现,脑袋有点不够用了,这个局里的水太深,他不敢下场! “慎重,一定要慎重!” ..... “是要慎重啊......” 魏国公也是随声附和,被这重重谜团围着,他真的不敢出手。 其实他手里还是有几张底牌的,若是放手一搏,还真能搅出一波大浪。 那些被边缘化的中小型将门已经和他达成了默契,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多了没有,在皇城左右的禁军大营之中凑出三五万敢拼前程的力量还是不难的。 放在平时可能不够用,但是现在,只要赵祯出了点什么意外,京师守备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稳定局势,而是准备迎接癫王入京。 这些人属于守备之下,正好他可以趁机做点什么。 可惜,依当下的局势,别说翻大浪,扔个小石子儿,魏国公都得琢磨琢磨,会不会崩一身血! ...... —————————— 他这边不敢动了,赵祯那里却是不干了。 怎么没动静?一连等了半个月,魏国公那边都是风平浪静,皇帝有些稳不住了。 利用阎康侍奉自己的当口,聊起了重阳赐食之事。 “你代朕去看望群臣,众卿可还安好?” 阎康小心做答,“陛下放心,一切安好。” 安好.... “那他们有没有问起朕何时上朝?” “.....” 阎康登时怔住,然后扑通一声拜倒在地。 “陛下!奴婢有罪,奴婢愧对陛下!!” “你....”赵祯也愣了,这是干嘛? 阎康低着头,眼泪就下来了。 “奴婢对陛下不忠,奴婢欺骗了陛下!” “奴婢本是魏国公府长使之子,是魏国公有意安插进宫的......” “奴婢万死,请陛下责罚!” 赵祯怔怔地看着阎康,一点也不觉意外。 “那你......你重阳赐食,可与他说了什么啊?” 阎康更是惊恐,伏倒在地,连连叩首。 “陛下明鉴,奴婢自知罪孽重深,早己悔过。” “陛下放心,重阳之时,半字不敢把陛下之情告于魏国公啊.....” 嘎!? 赵祯翻着白眼,差点没晕过去,原来你特么没告密啊? 哭笑不得地看着阎康,“阎康啊阎康,你......” “你这悔罪......真不是时候!” “.....”阎康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赵祯,啥意思啊? “算了....” 赵祯一叹,“你下去吧,暂且称病,休养几日。” ...... 阎康一走,赵祯自己都气乐了,没想到是这么个结局。 ———————— 这事回头再看,并不难懂。 赵祯称病只见文富王三人,且议的是癫王能不能回京的惊天大事,与皇后交待不能写在诏书上的密诏,王安石上请调派狄青回京...... 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密之又密的通天大事!? 这么要命的东西赵祯会不屏退左右?换了别人,恨不得把殿门都锁起来,生怕外人听见,还会允许这些黄门内侍进进出出,报这个报那个? ......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赵祯故意让人听了去。 他是早就知道阎康的真实身份,也不想想,唐奕知道的事情,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赵祯。 没动阎康,一来是君臣之间的默契使然,这是唐奕的大舅哥,赵祯仁慈不忍下手。 二来,留着以后可能会有用。 怎么用? 现在就是在用! 赵祯是想通过阎康,把自己命不久矣的消息透漏给魏国公,逼着他有所动作。趁着自己还能动,说的话还是圣谕,还有人听,提前帮太子把这个麻烦名正言顺的解决掉。 结果,用到阎康的时候,这货反水了.... 反的真不是时候!! 现在赵祯没心思处置阎康,他在想,怎么样补救才能让魏国公动起来。 他哪里知道,怎么样魏国公都不会动起来了,现在就算赵祯下诏让那老货来接掌皇位,他都不敢接旨。 有人把魏国公的胆给吓破了,这老家伙基本等于放弃治疗的状态,还动个屁。 他只等着看戏,看看到底是癫王系如愿,还是太子党得胜。 看看到时候他用不用逃回西北,避其锋芒。 ...... —————————— 涯州。 唐奕此时气急败坏的杀到老贾面前。 “贾子明!你个老杂毛儿,敢骗老子!” 砰的一声,把一封信函拍在老贾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老贾拧着眉头,心道,发什么疯?又让四个小疯子气着了? 打开信函一看,老贾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这是......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唐奕咆哮着。“你拿着老子的印信,什么不可能!?” 老贾拧着眉头,也不辩解,思索良久方道:“可靠吗?” “千真万确!你当老子的华联是白混的?大宋州官往上数,家里添了条猫狗我都知道,何况是一封要兵谏开封的密信!!” 唐奕瞪着牛眼,看着老贾,“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王守忠和石进武的密谋一到他手里,他第一反应就是被老贾骗了。 只有他,明着和自己一条心,暗地里却拿着自己的印信干出逼他就范的勾当。 ...... 可是,还真不是老贾! 贾昌潮眼睛直视唐奕,一眨不眨。 “不是老夫...” “你个老杂毛儿,还装!”唐奕这个暴脾气啊。 “把印信给我,你给我一边凉快去!” 老贾也怒了,“老夫说不是我,就不是我!” 点着唐奕的脑袋就开骂:“你是猪吗!?” “我要逼你还用找他们?信不信老夫一声令下,石全海、石全安,包括你几个兄弟都会把你绑了,带着涯州军,押着你那猪脑袋,直奔开封。” “.....”好吧,唐奕被骂愣了。 老贾说的有道理,他要想玩什么兵谏,还绕那么远干嘛,涯州就有六万死忠。 “真不是你?” “我看你是哄孩子,哄傻了。” 说着话,老贾瘫回椅子,懒得和他废话。 “要坏事!” .... “嗯?”唐奕心思一沉。 老贾这般凝重,不是他不屑和自己计较,而是没空和自己计较。 静下心来一想,“不对!!”唐奕几乎脱口而出。“这背后,有大文章!” “哼!”贾昌潮冷然一哼。“你那猪脑袋终于开始想事情了。” 问题不在王守忠和石进武,问题在于,是谁敢让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 原本老贾和唐奕防的就是,有人逼着唐奕不从也得从。 可是,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想到,这些人会这般激进,居然在贾昌潮放出迷魂阵表明唐奕心意的情况下,要弃土兵谏!? 这背后一定有一位重量级人物,既了解唐奕,又深知大局。 会是谁?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王德用?二人第一反应的就是王德用,只有他可以使唤得动王守忠。 可是,马上又否定了,不是.... 王德用够分量,但是,他的分量只是名望和军界,这里面还有一个庞籍,庞籍可不是他能使唤得动的。 能把一个文官推出去的人物,王德用不是没到级别,而是差着文武之别呢。 那是....范师父? 他与王德用联手,这天下就没有使唤不动的文官武将了。 也不是。再次否定了这个猜测。 此二人联手就不用这么麻烦,振臂一呼,大局必成。 那是大宋最有威望的两尊神,这二个人要是一起支持唐奕,不用唐奕出面,官家只有一条路可走,换掉太子,认输! 而且,唐奕太了解自己的老师了,这种不利国家的事情,刀架在脖子上老师也不会干。况且,他让范纯礼传给自己的话,也与此事相悖。 ...... “那会是谁?” 唐奕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万没想到,这个局面会这般复杂。 “现在不是纠结到底是谁的时候。” 老贾此时极为冷静,却是复杂,他越不能乱。 “当下首务,是稳住西北、西南!” 唐奕点头,“似乎不难,我亲自去信让他们别动,他们应该会听。” “很难。”老贾直接就泼冷水。 说着话,把一封信交给唐奕,“这是刚刚收到的,你看看吧。” 唐奕一看,破口大骂:“石安石这个王八蛋!!老子非活劈了他!!” “别急,官家没答应。可是....” 贾昌朝话锋一转,“可是狄青的威名势必让王守忠等人做惊弓之鸟,万一官家改了主意,那就算你随了他们的心意,也不能可成事了。” “所以,这个时候不管你怎么说,他们都会以防万一,更加坚定的回师兵谏。” “不会的!!”唐奕紧咬下唇。“不会的....” “呵。”贾昌潮干笑一声。“不会什么?他们不会不听你的?天真!” “官家不会改主意...”唐奕喃喃出声。“我知道他,他不会的....” 老贾愕然,.此时他这条老狐狸都开始痛恨自己,痛恨这个局。明明相互信任的一对父子,却非要逼到今天这个局面。 “官家不会,可是有人以为他会,结果是一样的。” 唐奕揉着额头,疲惫不堪,“那你说怎么办?” “其实....” “算了!!”唐奕打断老贾,“你自己定吧。” 说完,掉头就走。 到了门口,又停下来道:“这段时间,我会在野猪岛上呆着,不管什么事,不要来找我!!” “.....” 贾昌朝一阵沉默,他知道其实唐奕知道该怎么办。 不想王守忠他们动,唯一的办法,就是唐奕自己动。 可是,他不想面对,唯有逃避。 那真的...... 太残酷了。 ...... “好。”尽量让语气轻松,老贾对着唐奕的背影淡然应允。 “老夫帮你拖着。” .... ———————————— 贾昌朝履行着他的承诺,倾其所能的....拖着。 首先,官家册封唐奕为镇南王的圣旨到了涯州,老贾连通知都没通知唐奕,直接就帮他拒了。 谢请陛下天恩,但是,不接受什么镇南王。 不受王爵,也就等于不接受知岭外军政事的任命,也就等于告诉所有人,唐奕不接受安抚,他要搞事情。 随后,老贾以自己的口吻给王守忠、石进武、庞籍等人分别写了一封信。 表面上看无甚重点,只是说些涯州近况,信中倒是提到,癫王殿下与狄汉臣近期时有书信,忘年之交更胜以往。 而涯州军方面也是从无滞怠,正在全力休整演练,随时可再次出征一战。 当然,再次出征是南下欧洲,还是北上开封,就得他们自己去体会了。 最后,贾昌朝隐晦的在信中提到,不到万不得已,不希望他们放弃西北和西南。 因为,他不想背上失地祸国的恶名。 ...... 这一招果然有些效果。 也许是这封信给大伙儿吃了一颗定心丸,也许是信中的提到的某个点让癫王系背后那个主使之人有些忌惮...... 反正,西北、西南总算是稳了下来,暂无进军的迹象。 贾昌朝刚刚缓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得意,结果...... 刚进腊月,还有整一个月就是年关,又出事儿了。 而且,这次是真正的大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必是一场血雨腥风。 .... —————————— 贾昌朝来到野猪岛上。 最近这一个多月,唐奕就没下过岛,似是在鼓捣他的火药,不分黑白,不眠不休。 见到唐奕的时候,老贾几乎认之不出,邋遢凌乱,仿佛变了一个人。 “来了啊....”唐奕眼光不移,手里拿着小秤,依旧忙着他的活计。 老贾一阵心痛,这场纷争,伤的最深的,就是唐奕。 “老夫也不想来...” 唐奕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出事儿了?” “嗯,出事儿了。” “呵呵...贾相爷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是大事吧?” “嗯,是大事。” “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贾昌朝顿了顿,“开封飞鸽快报,官家降旨,召狄汉臣与二十万禁军归京!” 啪嗒....秤盘落地,唐奕整个人都定在那里。 “可靠吗?” “可靠。明旨下发,此时应该已经到了狄青的手里。” “呼.....”唐奕深呼口气,只觉天旋地转。 “陛下怎么会....” “你别着急...”老贾劝慰。“官家已入弥留之际,每日只短短片刻清醒....” “许是....许是糊涂了...才下的这道旨。” “并非本心。” 唐奕扶着桌沿慢慢坐下。 “已经....不重要了。” “那我们...”老贾只说了半句,因为下半句,就是在逼他。 “还有选择吗?” 唐奕闭着眼睛,茫然反问。 “没有了!”这是他自己回答了自己。 猛的瞪圆双目,“传本王将令...” “涯州军明日开拔,兵指开封!” “丢了命,也不能丢燕云!!” 说着话,猛然站起,眼神之中已经全是坚毅,满是绝然,整个人疲态尽退。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唐疯子,又回来了。 “来人!!”指着墙角堆的和房梁差不多高的一大堆木箱。 “装船,我要带到开封去。” 又看向老贾,“写信给王守忠、石进武、庞籍。” “人归,兵不归,尽数回京共赴艰难。” ...... ———————————— 可是问题来了,这道逼着唐奕不得不带兵回京的圣旨,是在怎样的情况之下发出来的呢? 赵祯就算病糊涂了,能允许自己背上燕云复失的罪孽去见列祖列宗吗? ...... 很简单,这道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因为,根本就不是赵祯发出去的。 ...... 第894章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时间倒退回十天前,这时的赵祯病情更重,已经无法处理政务。 三日前,不得不再次让太子监国,皇后曹氏辅之。 幼主得国,太后垂帘的政治格局,已经基本现出端倪。 ...... 此时此刻,皇城之内,政事堂文彦博的职房之中,文彦博看着隔案而坐的王安石,悠然开口:“介甫此来何事?” 王安石肃然,“江山社稷,概系于此!!” 噗!! 文彦博直接就喷了。 特么还是王介甫会聊天啊,一句话,把江山社稷就全压进去了。 弄的文扒皮一点都不敢怠慢,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到底什么事?” 王安石道:“早前,安石曾单独见了一次官家。” 文彦博眉头一皱,“很重要吗?” “很重要。” “说的什么?” “说的是,诏令狄青回京勤王之事。” “!!!!” 文彦博也特么惊着了,狄青回京?那燕云不要了? 看着王安石良久,文相公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是你一个人在说,官家在听吧?” 王安石也算光棍,“不错。” “那结果呢?” “结果是,陛下说丢了他,也不能丢了燕云。” 呼......不知为何,文扒皮竟然长出了一口气。 倒不是此事太荒唐,有卖国之嫌,让文彦博忌惮,而是...... 而是,王介甫刚一开口说这事儿,他眼前自动冒出来的,是唐疯子的狰狞。 你敢把燕云丢了,那疯子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既然陛下不同意,那你来找老夫做甚?” “因为此事,由不得官家!” “......” 文彦博沉默了,“你什么意思?” 王安石淡然道:“你我反对癫王,初衷是一样的,文相公又何必问我呢?” “一个异姓王,身边捆绑了无数利欲熏心之辈。若这样的人当权,对大宋之害,不亚于一场内乱。” 文彦博没有说话,还是冷冷地看着王安石。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也还没到舍弃燕云的地步。 那是武人的鲁莽,他们可以丢了西北、西南,可是他文彦博不能,因为他比武人更高尚。 “醒醒吧,文相公....”王安石显然还没说完。 “纵观古今,哪一朝哪一世,哪个异姓王掌权,逐利小人弥漫时局的朝廷能有好下场?” “即使唐奕没有二心,可是他身边的人掌握着大宋的钱,掌握着大宋的粮,到了一定地步,他们是不会满足于唐奕只是一个权王的。” “现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文彦博听罢,胸中一阵烦闷。这个王安石,太特么能聊... 说实话,文彦博有点动摇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王安石眼中献出狂热! “我要说壮士断腕!我要说,弃子争胜!我要说,燕云不是不可以丢!” “可是,丢了燕云,我们都是罪人。” “呵....”王安石轻蔑一笑,眼中尽是不屑。 “到了这个时候,相公心里想的,还是自己那点虚名吗?” 文彦博面上一热,强辩道:“燕云很重要,丢不得!!” 没了燕云,大宋就又回到提心吊胆过日子的年代了,哪能像现在放手大干,无所忌惮? 不想,王安石摇头,“很重要,可也没那么重要。” “相公别忘了,现在的大宋不是以前的大宋,现在的大辽,也不是从前的大辽。” “宋人现在不再谈辽色变,因为我们刚刚打败了他们。宋人现在粮多兵足,想把燕云再夺回来,并没有以前那么难了。” 说到这里,王安石站了起来,双掌支着桌案,逼近文彦博。 “用暂时的放弃,换一个朗朗乾坤,换一个由真正有家国抱负的君子名臣创造的大宋.....不值得吗?” “......”文彦博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可是,可是陛下已经拒绝了,你还能怎样?” 王安石诡秘一笑,“现在掌管御印的,可不是陛下。” “你!!!” 文彦博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王介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太子刚刚监国,皇后刚刚摄政的时候来找他了。 这孙子是准备欺负那对孤儿寡母不识数啊!? “你,好大的胆子!” 但见王安石摇头,“正因为安石胆子不够大,这才来找文相公。” 操!!! 文彦博差点没暴粗口,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为什么来找他? 很简单,他是同平章事,而王安石把司马光和范镇顶下去之后,独坐门下省给事中。 他们两个,再加上皇后手里的御印,再加上一个没什么重要性的富弼,几乎就是圣旨的全部流程了! 王安石这是想绕过官家,记皇后带天下直接下旨。 文彦博此时已然被王安石说动...“能....能行吗?” 只闻王安石郑重道:“只要狄青回京,大局必稳!” “文相不能再犹豫了!!我们现在...实在太被动了!” 说着话,倒退两步,双掌抱前,一揖到地。 “江山社稷,全在相公一念之间!!” ...... 王安石太厉害了,连文彦博这样人物也被他架在那不上不下,左右摇摆。 那句“太被动”,一下子就点在了文彦博的死穴之上。 ... 确实太被动,太子一脉,虽然占着京中听话语权,可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文官也只能见招拆招,猫在朝堂上动动嘴。 真说硬实力,又哪里比得上手握重兵的唐子浩呢? 而最后这个大礼,更是让文彦博动容。 不禁自问:老夫能不能做到王介甫这一步,不惜背上这个卖国的恶名来换一个朗朗乾坤? 能!! 姥姥! 文扒皮这辈子除了一个唐奕,就没服过谁。 只要狄青回朝,那特么唐奕也得给他踩下去!! 绝然看向王安石! “皇后那里怎么办?” 王安石大喜,文彦博问出这句,说明他已经默许了。 “只要相公点头,别的事,安石自会去办妥。” “我这就去见皇后,然后去说服富相公。” 只见文彦博点头沉思,王安石这么一说,他就懂了,可行! 其实,皇后那里并不是问题。 母凭子贵这是后宫法则,曹皇后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换下去。再加上王安石这张利嘴,连蒙带唬,曹氏一个妇道人家,能扛得住才怪。 至于富弼......文彦博也明白为什么要找他,圣旨审核,有一环是必须要内相签押的。 可是.... “不要去找富相公,他不会听你的。” 文彦博比王安石了解富弼,说出花来,富弼也有他自己的底线,是不会干出这种事情的。 “这样吧....”长叹一声,心道,既然决定要做,那就做到底。 “你去面见皇后,富彦国那里,我来解决。” 王安石闻言,再次大礼奉上,“那就有劳相公。” ...... —————————— 等王安石一走,文彦博在职房之中踱步良久,思考着怎么解决富弼这个障碍。 最后,这老货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对富弼没用,还是得...用骗的。 再一思索,文彦博在案上翻出一张空黄封诏书,背着手,踱着步,就来到了富弼的职房。 富弼正在整理明日要呈给皇后和太子的奏折,内相说白了就是皇家顾问,是秘书、参谋。 太子监国,万事生疏,最忙的就是他这个内相。 见文彦博不请自来,立时露出笑意,起身相迎。 “宽夫怎么有空来老夫这里串门?” 文扒皮咧嘴一乐,“坐得久了,出来透透气,来找彦国讨碗茶喝。” 富弼大笑,打趣道:“少来!宽夫历来无利不起早,定是有事。” 文扒皮立时摆出被拆穿的尴尬,讪笑道:“彦国不君子,非礼勿言啊!” “哈哈哈....” 说罢,两个老相公相视大笑,皆大欢喜。 “说吧,何事?” 文彦博也不磨叽,抖了抖手中的黄封诏书,“京中官宦过通济渠免税的诏令,拿来给内相宣行。” 富弼一怔,这道诏令他是知道的。 如今时局微妙,一些官员大族担心两方从文争演变成武斗,进而殃及开封,所以都刻意的想暂避风头,从京城往外搬。 对此,做为当事方的文富等人心有亏欠,自然尽量放行。 而出京,南下必走汴河自不用说,北上则是走新修的通济渠。 这些人中,有的家大业大,一运就是十几船的家什器物,运河税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以,前几日就有人上奏,可不可以为官员们免了运河税,方便众人。 这点小钱,对朝廷来说自然不在话下,昨天只是稍稍议了议,就算过了,现今正在走程序。 只不过,富弼不解的是...... “这等小事,怎还劳宽夫走一趟?” “嗨....”文彦博长叹一声。“家丑...惭愧啊。” “彦国也知道,老夫家中......” “哦。”富弼秒懂,原来送旨宣行是幌子,走后门才是真的。 文彦博家里那点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家大业大,夫人的心也大。 自家老爷是当朝相公,脸上自然有光,加之爱面子,谁来投奔都是来者不拒,安顿帮衬。致使文家要搬家的话,那阵仗估计不亚于禁军出征,起码得有几百口子人。 且昨日庭议,也不是什么人,什么船都免税放行,上下都有限度。诏曰,凡超二十船者,不免。 此时,文扒皮脸上颇有为难。 “彦国知道,其实这事也没那么复杂,给河监递张条子,总不会为难咱们。” “只不过....” 下面不用说,富弼也明白,一边摊开纸墨,一边道:“小事。” 文彦博这是不好意思自己给自己开放行的条子,让他代写,面子上过得去些。 这等成人之美的小事,富弼又怎会拒绝? 只消片刻便以写完,吹干,交到文彦博手里。 大宋首相喜滋滋的揣到怀中,“嘿,欠了彦国一个人情。” 富弼大乐,“这算什么人情?要欠也要欠个大的才够本。” 文彦博不依,“要不,我给彦国也写一张?” 富弼一翻白眼,“老夫可用不着。” “怎么?彦国真不打算...” 文彦博可是知道,富弼不用开条子,不是他的家底不多的缘故,而是他没打算避祸。 只闻富弼淡然一摊手,“子女都在老家,京中只有我这个老翁带一老婆,三五老仆伴身,有什么可搬的呢?” “哦哦。”文彦博忙不迭的点着头。“彦国过的清苦啊....” 说着话,也不打算多留,“彦国先忙,老夫就不打扰了。” 富弼躬身礼送,“宽夫慢走。” 可是,富相公没想到,文彦博走到门口,又回来了。 抖着手里的黄封诏书,“看老夫这记性,办了私事,却把正事扔到了一边。” 富弼讪笑不语,心说,那本来也就是个由头。 调笑道,“我看宽夫是急着把那些亲戚都打发走吧?好落得个清净。” 一边说,一边接过。 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诏令,展开也不细看,准备盖上相印,直接宣行。 可是,马上就愣住了,“这......这怎么是空的?” “啊...啊??”那边文彦博也是一怔,拿过来一看,登时臊的脸色通红。 “老眼昏花...拿错了....” 富弼无语,心说我看你是心不在焉。 看着文彦博,“那....” 意思是,那就拿回去吧,到时让职吏送过来就行了,反正你的“正事”也办完了。 不想,文彦博把诏书又递回到富弼手里, “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彦国盖上印就得了,回头我让王介甫重拟一份,就不来麻烦彦国了。” 说完...... 文彦博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绕了这么半天,为的就是这句。 他会答应吗?他会答应! 这种事不合规矩,可也不是没有。毕竟空白诏书并不是那么要命,别忘了,光盖上内相宣行的印信没用,还得皇帝的御印,给事中归班的书行印信,加上他文彦博的首相印信才能生效。 这种事不稀奇,连富弼以前也干过。所以... 他会答应。 .... 而对面的富弼果然没多想,淡然一笑,“也好。” 将空白诏书展开,取出印信盖了上去。 只不过,按压之时,碰到了刚刚用完的笔盏,封皮上沾上了一小点墨迹。 “这....”富弼一阵尴尬。“老夫太不小心了。” “要不,宽夫再换一张?”圣旨诏令怎可污秽?沾了墨,也就废掉了。 “没事!”不想文彦博却是大包大揽。“看不出来,就这么着吧。” 说着话,拿起桌上的诏书就走。 “回头到老夫职房喝茶,我那有御赐的小龙团。” .... ———————————— 后面的事,自不用多说,王安石找到曹皇后,一通嘴炮顺利搞定。那张已经添上字,盖了内相、首相、给事中归班印信的诏书,又添了一枚玉玺龙印。 短短的一天,文彦博仿佛是过了一年那么长。说实话,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干。 看着印押齐全,送到狄青手里就算生效的圣旨,文彦博心情极为复杂。 “但愿后人能明白我辈之苦心吧....” 正要吩咐人快马送驿燕云,哪成想,富弼进来了。 “宽夫兄,我来分你的小龙团了。” 文彦博一阵慌乱,“快,快请,快请!” 急忙招待富弼坐下,备茶款待,而那封诏书却是就放在了案上。 不是文相公不小心,而是他很放心。 富弼是有礼有德的君子,就算是摊开在桌案上,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文相公又失策了。无意间,富弼还真就看了他的桌案一眼。 “咦??”富相公一眼就看到了有墨点的那封诏书。 “这份旨意还没发出去呢啊?” 说着话,漫不经心的捡起,展开。 “别!!!” 文彦博想要阻止已经晚了,心中大叫:完了!! 让富弼知道这件事,那就算黄了。 “彦国,你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富弼眉头紧皱,把诏书从头到尾,好好看了一遍,沉默着抬眼看向文彦博。 “彦国...”文彦博急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说什么?” 富弼抖着那张诏书,“说为什么要绕过我,发这么一道旨?” “说...” “不用说。”富弼冷着脸,再次打断文相公。 “我懂......” “你......懂?” 文彦博石化当场,几个意思?他怎么有点不明白呢? “其实...”富弼悠悠开口。“你根本不用瞒我,就算实话实说,我也会同意宽夫这么做的。” “同......” 文彦博心里啊,也说不上是喜是悲,特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富弼同意他假传圣旨? “不过....” 正纠结着,富弼那边一个转折,让文扒皮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什么?” 富弼看着诏书,“不过,这措辞太过平淡,狄汉臣不一定知道京师局势的紧迫。” “需加上一句。” 说着话,在文彦博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拿起案头毫笔,真的就在诏书上又加了一句: ——山河可碎,社稷无缺。汉臣三思! 文彦博怔怔地看着富弼,这....这还是他认识的富彦国吗? 那边富弼合上写好的诏书,笑盈盈的递给文彦博。 “现在好了,可以发出去了。” ...... —————————— 于是,这道既是真也是假,诡异莫名的的圣旨就这么从大内皇城....急速飞向了燕云十六州。 ... 现在,它的真假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出现几乎是瞬间搅动了整个大宋,风云变幻、雷霆骤起! 唐奕拼了! 顾不得什么其它,挥师北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那道旨做实,绝不能把无数人用命找回来的燕云再丢了!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比狄青先到京城,最好是他到了,狄青还没离开燕云。 只要他回去的快,只要他解决一切麻烦,他相信最后可以拦下狄青。 可是,这怎么可能? 唐奕亲手修下的宋燕大道为的就是快速机动,快速反应,如果狄青奉旨回京,只需要十天。 哪怕唐奕的舰队入了运河他再往回走,也不一定比唐奕来得慢。 ...... 癫王系也拼了,背后的那个人再清楚不过,此旨一下,那就不是兵谏,而是内战。 可是,一个唐子浩值不值得一场内战!? 值得!只要保住他,大宋就还有希望。 于是,在圣旨离京的当夜,另一个消息已经火还传往西北、西南。 两地军马接到指令,全军整肃,枕戈待旦。 要是癫王与狄青有接兵对仗的迹象,两方必要千里驰援,帮唐奕打赢这场内战。 .... 而左右时局的另一个重要人物,狄青! 当接到那份圣旨之后,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官家怎么了?他怎么会下这样一道勤王诏? “即刻南归,戍卫京师.....” 圣旨最末,还有十二个大字,刺的狄汉臣双目生疼——“山河可碎,社稷无缺!汉臣三思!” “山河可碎!!!社稷无缺!!!” “山河可碎!!!社稷无缺!!!” ... 年过半百的狄汉臣捧着圣旨,老泪纵横!山河可碎,社稷无缺!? “不能啊....” “咱们不能这样!” “是会下地狱的!” 六年!!燕云归宋还不到六年!! 才六年,我们就要因为和自己人拼命,而把燕云再次拱手送人? 狄青不知道这个大宋怎么了? 官家疯了? 唐子浩疯了? 朝堂上那些上枢言事的相公们也疯了? ...... “父帅!”身侧狄青的二儿子狄咏,此时也是激愤疾呼。 “咱们....真的要回去与癫王刀兵相见吗?” 狄青只觉气不够喘,胸中似有万斤巨石压心。 苦涩道:“傻孩子,我们是军人,圣旨在此,我们唯有服从。” “可是...”狄咏大叫。“癫王不是敌人啊!” 狄青摇头,“圣命难为,我们身不由己。” “这是愚忠!” “别说了!”狄青喝止狄咏。“传我将令,三军将校,中军大帐议事。” “准备...回、师!” 狄咏一阵气结,他知道父帅对官家的忠心近乎偏执,更知道,父帅心意已决,他劝不动了! “妈-的!!” 大骂一声,把腰间配剑重重摔在地上,“文贼负责动嘴,武人负责送死!” “这兵当的,真他妈窝囊!” 嘴上虽不饶人,但还是强忍怒气的去召集三军将校去了。 ...... 狄青怔怔地看着地上儿子的配剑,心有所凄。那上面沾的都是夷狄外族之血!可是马上..... 就要沾染自己人的血了。 “文贼负责动嘴,武人负责送死...“ 缓缓低头,拿起官家旨意再看:山河可碎,社稷无缺。八个大字仿佛千斤重锤,一下一下锤在胸口!! 山河,是军汉们打下来的山河! 社稷,是文臣们股掌间的社稷! 为了文臣的社稷无缺,就要军汉换来的山河破碎!!! 这他-妈-的,是、何、道、理!? 想到此处,狄汉臣一改颓势,眼神之中尽是决绝。 缓缓的,慢慢的,摘下红缨帅盔,然后,再退去,一身战甲。 .... —————————— 三军将校进到中军大帐,不由一怔,只见主帅狄青,花白长发披散,全身上下只着衬裤,赤**膛尽是战疤。 左手执剑鞘,支于地中,稳坐帅位,面目狰狞。 “父帅....” 狄咏愕然看着父亲,此时正值数九寒天,父亲这是? 狄青也不废话,“列队。” 啌! 众将校不敢怠慢,整齐站成方阵铺满大帐,等着主帅训话。 “老夫....狄青。” “字汉臣....” “官拜...西府枢密,镇北大将军,总揽幽州军政事。” 狄青一开场,就弄的大伙儿更是迷糊,狄帅这是在干什么?说这些做甚? 可是,狄青还没说完。 “年少时,代兄受过,刺配从军。” ...... “幸得范希文相公、韩稚圭相公、尹洙先生、庞籍相公、王德用老将军赏识,授习兵法春秋。” “生平历大小三十余仗,未尝一败!” 这就是狄青的生平.... 大宋最后一位无敌战将的一生! 看着帐中仿佛标枪一般的大宋好男儿!狄青继续娓娓道来.... “官家隆恩圣宠,青以涅面小卒之微末,得封疆镇北之显贵!,是为...武人之最也!” 说到此处狄青眼神之中似有闪烁。 “青之今日,全拜官家所赐之,不敢贪享天恩于繁华,但求忠义报国于雄边!!” “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吾之所幸也!” ..... “忠,是青这一生唯一的信念。” 下首狄咏闻之不由一暗,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忠,要领皇命,舍弃燕云。 ...... 然而,狄青那边还没说完。 “官家于青,有知育之美,全信之恩......” “如长、如父!” “此为圣恩,青不敢忘,也不能忘!” “官家让青死,青绝不存活。” “官家让青活,青绝不敢死...” “可是,今天.....” 狄青握着剑鞘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颤抖着把那道天子诏书、官家圣令,扔到众将脚下。 “可是今天....” “这山河可碎,社稷无缺的诏书....青,接、不、住!” “青要抗旨不遵,要做一个不忠!!” “不义!!” “不仁!!” “不孝的....” “乱、臣、贼、子!” 狄青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近乎咆哮! 每一个字,都中正!!坦荡! 噌的一声!猛然立起! “尔等可愿,与我同罪!?” 啌!!! 大帐之中齐刷刷一个立正,狄咏带头近乎用尽所有力气: “愿与狄帅,同生、同死!” “同为...” “乱臣贼子!!” —————————————— 苍山已经尽力,真的更不动了.... 两万多字要是还喂不饱你们.... 那我... 我特么也要抗旨,罢工了。 ...... 第895章 兵临城下 狄青,赤子红心,铁血军魂。 褪去战甲,褪去所有官家所赐,褪去一生赫赫荣光,白发披散若疯魔,赤**膛如初生。 左手执剑,执的是男儿热血! 放声咆哮,说的是.... 我、为、贼、子!! ...... 那是一种无奈,亦是另一种忠义。 是这个时代武人的抗争,是第一个掀起文人遮羞布的真正猛士。 ...... 沾沾自喜,以为大局已定的朝堂相公们,等来的不是涅面战神狄青和他的二十万大军,等来的是一套战痕累累、金光闪闪的帅甲,还有狄青的十二个字: “宋之山河,寸土必守!” “恕、难、从、命!” ...... —————————— “贱配军!!” “国贼!!” “乱臣贼子!!” 王安石失态的怒吼咆哮,却也换不来二十万北军为他的理想国度保驾护航。 一旁的文彦博一言不发,面若死灰。 完了!他知道,彻底完了。 因为降旨狄青,不但是文官们的一计杀招,同时也是一计险招。 成,则万事皆成;败,则彻底会激怒那个疯子。 现在,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唐子浩,没有人可以逃得过那个疯子的怒火,没有人可以在这场风暴里全身而退。 唐子浩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利用舍弃燕云的罪名,消除所有异己。 别说是换个太子......呵呵,这个局面,他就算代宋而立,也是易如反掌,顺理成章。 ...... 现在的文彦博居然有一种怪异的想法,他希望那个疯子杀了他,希望他杀了王安石,杀了富弼,杀了所有敢于与之对抗的人。 因为,在这样一个已经一边倒的局里面,疯子杀人,说明他还是疯子,大宋还是大宋。 如果疯子不杀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疯子,不想再做疯子,他想做皇帝...... 现在,文彦博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想做亡国的罪人。 ...... “不行!!!” ...... “癫王还没有赢!!” ...... “我们要联合所有朝臣以死相抗!!” ...... 身边的王安石依旧在咆哮、依旧狂热如痴,文彦博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发问: “谁才是疯子?” “......” 王安石被问愣了,“文相公说什么?” “我说,和唐疯子相比,谁才是赌上一切的疯子?” “......” “......” 堂中陷入死寂。 ...... —————————— 癫王回京,已经是无可阻拦。开封城中,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百姓们都在议论,癫王率众而归,已经不再是长幼嫡储之争,而是除旧立新之举,旧朝属官都已经携家带口的跑光了。 现在,皇城之内,三班六部几近停摆,紫宸殿五日不朝。 政事堂,除几位相公,连文书属吏都没有。 开封府尹跑了,听说与癫王有旧怨,怕秋后算账。 现在是老府尹包拯在危难之时担起了责任,这才没有开封治安彻底大乱。 民生百货要不是华联铺在全力支撑,不定得涨到一个什么样的骇人地步。 总之,大宋都城处在崩溃边缘。 很多人甚至在盼着癫王快点入城,早些回来,早些有结果。 整个开封城,就在这样一个肃杀、萧瑟的气氛之中度过了嘉佑八年的新春。城中别说年味儿,连爆竹贺新的动静都绝少听见。 号称不夜天、百年不绝客的马行街、州桥黑市,别说是夜里了,大白天的都是门可罗雀,生意惨淡。许多商家干脆关门大吉,只等时局一定,再议开张之期。 上元节,黄昏。 汴河之上,商船靠侧,民舟避让,河道正中,龙旗大舰分水开路,后随军舟数百,绵延数十里。 唐奕卓立船头,带甲,配剑,大红王袍迎着江风猎猎作响。眼神之中,三分狂怒、七分热切,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转过这个河弯就是回山,再往前......就是开封!! “姐夫!” 猛然间,身后一个十余岁的清秀少年蓦然出声。 唐奕回身,疑然道:“宗麒,何事?” “姐夫,咱们是回来当皇帝的吗?” 唐奕笑了,反问:“你想当皇帝吗?” 少年赵宗麒闻言,不屑地一撇嘴,“还是姐夫来吧,一点也不好玩。” “哈哈哈。”唐奕放声大笑。“我也没兴趣,因为....不好玩儿!!” ...... —————————— 转过河弯,回山就在眼前。 离的老远,就见一位老人临风立在码头上,唐奕不由向前一探,认出那是范师父。 急声施令,“停船!” 不想,范仲淹见唐奕有靠岸的意思,在岸上无声地一扬手,随之又摆了摆手。 唐奕一怔,知道老师不想他靠岸,只得作罢。 师徒二人无声对望,一直到回山已经甩在身后再看不见。 自始至终,未有半字交流。 ...... —————— 等唐奕到了开封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本紧闭的城门竟是大开,涯州军毫无抵抗的顺利进城。 在码头一上岸,唐奕就感觉到了城中的萧瑟,上元大节居然漆黑一片,静若鬼城。 唯一在这样的夜晚还敢出来的人影,隐藏在码头的黑暗之中,静静地看着唐奕,看着兵临城下的涯州军。 ...... 唐奕也看见了他,缓缓地走了上去,漫不经心地率先开口:“人都哪儿去了?” “都在皇城下。” “哦。”唐奕点着头,瞬间懂了。“这是要背水一战啊。” 抬头看向身前的人,“那你怎么没去?太子可是你外甥。” 黑暗中的人影向前逼近一步,露出一张唐奕无比熟悉的脸,正是曹佾,曹国舅。 “太子、宗麒,又或是你......对我来说,有区别吗?” “靠!!” 唐奕笑骂:“特么最精的就是你!” 曹佾说的一点没错,有区别吗? 没区别啊! 太子得国,他是皇帝的舅舅;宗麒当政,他是观澜元老;唐奕代宋,他特么还是观澜元老,皇帝最亲密的战友。 “行了!” 唐奕一摆手,现在没工夫和曹佾叙旧。 “明天找你喝酒。” 说着话,回身欲走,准备整队直奔皇城。 不想,曹国舅突兀一问,让唐奕怔了一下。 “以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唐奕停了下来。“和你喝酒需要身份吗?” 曹佾道:“我需要知道,按什么礼数来招待。” “癫王,还是....” “新皇!!” “.....” 唐奕默然良久,回道:“兄弟。” 说完,大步向前,直奔皇城。 ...... —————————— 曹佾说最后的抵抗都在皇城,唐奕自然下令直奔皇城。 可是,出了码头,石进武、王守忠、庞籍、潘丰、司马光等人已经等在那里。 潘丰一见唐奕,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好险,狄汉臣帮了大忙!” 我帮你妹,唐奕恨不得掐死他。 看着这一帮自己的坚定“支持者”,终还是没有发火。 “走吧...” “走吧!”潘丰一点都没看出唐奕的不悦,随声附和。“皇城那边,阵仗不小!” .... —————————— 阵仗不小?确实他妈阵仗不小! 唐奕一到皇城之下,都特么看傻了。 只见诺大皇城,不见多添一个守卫,所谓的太子党,所谓的中正人臣,几百口子排成一排,手挽手,肩并肩,组成一道人墙,把宫门挡的那叫一个严实。 文彦博、富弼、王安石,包括包拯、唐介,一个都不少,就站在最前方。 ...... 一面是巍巍皇城和百余紫袍文官,另一面是六万带甲,兵寒刃利。 唐奕看着这个场面,特么的都气乐了,真不知道这是一种愚蠢,还是一种忠烈!? 这算什么? 面对大炮和强兵,用生命去捍卫信念?还是鱼死网破的决绝? ...... 这就是大宋的悲哀所在,这就是文人政治的天真所至。 用特么圣人书里的道理麻痹自己,同时也妄想麻痹别人。以为谁都像他们一样思考,以为笔杆子就是这世上最强的武器...... 大宋如是,大明如是,大清也特么如是! 可是,你们特么用错地方了啊,老子就是个土匪。 “来人....” “架炮!!!” 黑洞洞的炮口直指皇城,对面的文官们一阵慌乱。 文彦博脸色煞白,可还是向前一步,表现出无畏之情。 “子浩!你也是读着圣人书的人,真要犯上做乱吗!?” “来吧,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说着话,挽紧身边的包拯、王安石,一副大意凛然的样子,要多悲壮有多悲壮。 “呵....” 躁动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还有唐奕森森的冷笑。 “第一......”唐奕缓缓上前。 “你们应该感谢狄青,没有他,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第二....” “我现在要见进去,谁也拦不住我!” “哼!!”王安石冷哼一声。“乱臣贼子,有何颜面去见陛下?” “唐子浩!!你身为大宋嗣王,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今日却贪权夺利,兵临皇城,难道,就不脸红吗!?” ...... “唐奕!”包拯也开口了。“你是聪明人,当知我等所为的是大宋的将来!!” “为了大宋,你不能进这个宫,更不能夺这个权!” “听老夫一句,幡然悔悟,为时不晚!!” ...... “子浩!!”文彦博急呼。“醒醒吧!!你当年不授官,不贪权,为了官家远走涯州,那股赤子之心都哪儿去了!?” “走了一趟西洋,连道理都不讲了吗?” “你比谁都清楚,你身边那些人支持你,是要得到更多的好处啊!!!” “他们,是不会让大宋更好的!!” ...... ———————————— “脸红?” “大宋的将来??” “道理!?” 唐奕真的怒了,双目之中几欲喷火。 “好!!” “那老子就看看谁应该脸红!?什么他妈的叫道理!!” ...... “你!” 唐奕一指文彦博。 “你!!” 再指王安石。 “还有你们!!!” 宫门之前所有的文官。 “和你们!!” 出乎意料,唐奕最后把矛头对准了身后的王守忠、石进武等人。 “此时此刻,你们心里有国家!!” “有自己!!” “有家族!!” “有我唐子浩!” “有大宋的将来是好是坏!!” “你们都是好样的,都是圣人!!” “都他妈的有道理!!” “可是,老子就问一句。” 猛一挥手,指向文官身后的官城。 “谁心里有他!?” “你们想赵宗麟做皇帝,想赵宗麒做皇帝,想我唐奕做皇帝!!” “想没想过,你们的老皇帝就要走了!?” “他就要走了!!你们知不知道??” “他一走,你们再也找不到比他对你们更好的皇帝了。” “你们...知不知道!!” “再也没人惯着你们,宠着你们....像苦行僧一样苛求自己,善待你们每一个人!!” “你们....” “知道......不、知、道!?” ...... 唐奕红着眼眶,颤抖着嘴唇。 “从一开始,从我回到大宋......” “从你们担心我,担心将来,担心江山社稷那一天开始......一直到今天!” “有没有谁担心过他?” 唐奕咆哮着,哽咽着,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发泄出来。 什么皇图大业?什么江山社稷?对于唐奕来说,浮云尔! 所有人.... 所有人!!! 所有人都在关心天下,关心皇位,关心你是不是罪人,我是不是站着大义。 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了那老头掉过一滴眼泪,哪怕是一滴鳄鱼的眼泪。 “你们不是读圣人书的吗??” “你们不是心怀天下吗??” “你们不是忠义报国,以死抗争吗??” “那在你们广博的胸怀里边....能不能??” “能不能给这个老头儿留一点点位置!?” “当官都他妈当魔障了吗!?” “连七情六欲都他妈扔没了吗!?” “这就是你们的道理!?” ...... “去他妈的道理!” “曹老二!!!” “在!!!!”曹觉泪流满面,声嘶力竭。 “从现在开始,谁拦在前面....” “杀、无、赦!!!” “喏!!!”曹觉瞪着牛眼。“全军听令!! 啌!! “前进!!” 啌啌啌.... 涯州军大兵压进,炮口前指,谁敢妄动,必杀之后快。 ...... ———————— 皇城之前的文官们都傻了。 一部分人被唐奕的怒吼所感,双目通红,他们现在才意识到,赵祯走了,真的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皇帝了。 另一部分人,则是被排山蹈海一般的涯州军吓的不知如何是好。 ...... 文彦博与王安石对视一眼,皆是乱了方寸。 此时进退两难,生死一线,连王天真这种能说会道的巧嘴,都不知如何反驳,下意识对文彦博来了一句: “怎么办?” 怎么办你大爷啊!! 文彦博想骂娘,特么让你坑出屎来了。 “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还没说出来!! 突然,吱嘎嘎.....身后的宫门伴着木轴转动的尖啸,缓缓地开了...... 李秉臣被李孝光搀扶着,缓缓走出宫门。 场中不由一静,只闻老大官高声唱喝: “有旨意!” “宣...癫王觐见!” ...... 第896章 最美的夜空 “宣癫王觐见。” .... 关键时刻,李秉臣的出现替文官解开了一个难题,甚至是“就坡下驴”的好机会。 “坡”已经搭好,“驴们”自然是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跐溜一下落地了。 连文彦博、王安石这种“视死如归”的都是一身冷汗。 暗道,死这个事,真是不经历过不知道,还特么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 李老大官扫视全场,虽颤颤巍巍,可是眼神之中的淡然却让所有人不敢直视。 低下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还望各位相公行个方便,这是官家与癫王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大伙闻言,下意识往后一退,把路就让出来了。 也唯有包拯、唐介这种直正不怕死的才敢在军汉们的刀尖儿底下耍横,老包登时就急了,红着老眼,哀嚎: “陛下,不能啊!” 赵祯这是在救他们的命,可是,拿的却是社稷江山救下的....他们的命! 一但唐奕进到皇城里,那么,大局已定,再无转圜。 那里面再传出什么旨意,也就不是赵祯的旨意,而是癫王的旨意了。 “老大官回去告诉陛下!”包拯激愤莫名。 “我等誓与社稷共存,与陛下共存,绝不让唐末乱政在我大宋的土地上有一丝生机!” “希仁....”李秉臣平静的看着包拯。 “够了,已经够了,到此为止吧......” 说着话,再不与文官多言,看向唐奕,淡然的让开宫门,“癫王殿下....” “请!” .... 唐奕没动,眉头紧皱,命人从后面叫来赵宗麒,三位夫人和四个孩子,这才牵着皇长子的手,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踏进宫门。 曹觉思索了一下,叫上侬继思和黑子,领着一队狼兵要跟着。 “不用!”唐奕头也不回。 “都给我在外面等着!!” 此言一出,人群之中的富弼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唐疯子不愧是唐疯子,他这是在拿命跟大伙儿表明,你们看错我了! 事到如今,富相公依然胸有成竹,唐奕不会反,但是换太子是免不了的了,接下来,则是如何善后的问题了。 ———————— 可是.... 谁又能知道,这对如父如子的君臣会面,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 皇城依旧是那个皇城,只是今夜显得格外萧瑟凄凉。 福宁殿也依旧是福宁殿,只不过看到它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唐奕想哭。 ...... 揣着几分期许,几分恐惧,还有几分不舍,穿过前殿,来到后殿。 让福康等人先在殿外等着,自己领着赵宗麒踏入殿中。 不由一怔,官家躺在床上,帷幔落下,看不清人影,而在龙床之侧,立着一个唐奕有些意外的人——王德用。 老将军一身戎装,标枪一般立在床侧,见唐奕进来,又好好看了看他身边的赵宗麒,然后朝帐内一礼。 “陛下好生歇息,老臣先告退了。” 说着话,也不与唐奕交流,径直退去。 只不过,老将军来到殿外,略一迟疑,就吩咐阎康去把曹皇后和太子叫到福宁殿来。 ...... ———————— 大殿之内,三年多未见的唐奕赵祯隔着帷帐,一个仰倒看着殿梁发呆,一个低头瞅着地面静思。 久良... 无言。 却把十六年的君臣之情,都容到了这份沉默之中。 赵宗麒热切的看着龙床里面,希望透过帷帐,看清父皇的脸.... 他知道父皇病了,可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没有人告诉他,又哪知道什么是生死呢? 抬眼看了看姐夫,想说要上前见见父皇,可却没敢动。 最后,还是赵祯率先打破了沉默。 “朕不让你回来,可...你终究还是回来了。”隐藏在帷幔之下的声音,透着虚弱与无奈。 唐奕不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把赵宗麒向前推了推,“宗麒回来了,您不想先看看他吗?” 赵祯怔了怔,想掀开帷帐看上一眼,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回答朕....为什么回来!?” 唐奕心中一阵绞痛,把一时无措的赵宗麒向怀里紧了紧。 “陛下不让癫王回来,可是却没说不让唐大郎回来。” “唐大郎....” “大郎....”似有动容,赵祯喃喃自语。 “那你是朕的唐大郎.?还是他们的癫王......” 唐奕答:“我只是个归家的游子。” “游子!?”这两个字又刺痛了赵祯的神经,声调又变了。 “游子归根,要带兵吗?要逼宫吗!?要把大宋弄的支离破碎吗!?” “还有!?” “王德用是怎么回事!?来给你保驾护航的吗?” 赵祯越说越激动,隔着帷幔,恶狠狠地瞪着唐奕。 那薄薄的一层纱幔,隔绝地不单单是这一老一少的面容,还有....人心! “游子?” “一个野心勃勃的游子?” “朕的唐大郎,早就死了!!” ...... ———————— 唐奕静静地、颤抖着听着老皇帝的咆哮。 怎么了? 他不知道这是赵祯一时的愤怒,还是他病糊涂了!?还是他也只剩下眼中的权力...... 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 是权谋本该如此!?还是他妈的老子太天真!?太傻!? ...... 哽咽着抢前两步,“王爷爷不是在给我保驾护航,相反,他是怕我代宋而立,在保陛下最后一程。” “我不带兵....” “不带兵我也回不来,也见不到您啊!!!” ...... “借口!都是借口!” 站在赵祯的角度,他怎么能够释怀?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唐奕这个胜利者说什么都是有理!? 他不相信,不相信唐奕的孝心。 真有孝心,就应该老老实实在涯州呆着,就应该听他的话,永远不要回来! “唉....”哀然一叹。 “罢了!说吧,你想怎样?” “是要立你身边的宗麒,还是....” 赵祯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后面的几个字,“还是要取而代之!?” “......” 此时一般莫名的无力之感洗刷着唐奕全身,他真想把心掏出来给赵祯看看,真想大骂这个老头儿,醒醒吧!! 更想如当年一般,咆哮着告诉他:老子不在乎! 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骂,也不能喊叫。 因为,他想让赵祯笑着离开,而不是带着遗憾与凄凉,孤孤单单的走。 ..... 许是殿内的争吵惊动了殿外等候的人,太子赵曙猛然推开殿门,红着眼眶跑到唐奕和赵宗麒面前,“你们是来抢皇位的吗?” 泪眼婆娑地看着近五年未见的皇兄宗麒,“宗麒哥哥,我把太子让给你,你们不要逼父皇好不好?” ...... 大殿之上被小赵曙的天真之语,弄的气氛一滞后。 “不要。” 赵宗麒的回答依旧那么干脆,却是让赵祯胸口骤然一紧,用尽全力支起身子,隔着帷幔,怔怔地看着大皇子宗麒。 只见,远处模糊的少年身影满脸的稚气未脱,没有一丝皇族该有的市侩心机。 许是两兄弟从六岁就分开,多年不见的亲切让宗麒走上前去,装着唐奕的老成样子拍了拍二弟的肩膀。 “皇位嘛,父皇不想做了,就你来做吧!我辅佐你,谁不听话,就让姐夫打谁。” “可是...” 赵曙从小就被当做储君培养,早没了赵宗麒的天真,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什么呀?”宗麒打断他。“就这么定了!” “到时候,我们兄弟二人双剑合璧,打遍天下无敌手。让老百姓过好日子,让大宋千秋万代。岂不快哉?” ...... 赵祯怔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且不说,这个意外的回答让他多么的动容,单是宗麒表现出那股不应该在皇族之中存在的坦荡与豁达,就让赵祯几乎不能理解。 ...... 这是.... 这是那个小疯子替朕教出来的儿子!! 试想徒尚如此,为师者,又怎可能是心心念念想撼动他江山社稷的人呢!? ..... 只觉眼前一花,薄薄的纱幔被慢慢掀开,出现在眼前的,是那张他日夜想念,却又不敢见过的面容。 霎时间,老皇帝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瞬间崩溃,老眼之中浸润模糊。 “你....来了啊......” ...... 唐奕慢慢地坐在床头,拉着赵祯无力的手。 “来了....“ “你的唐大郎......” “一直都在。” ...... —————————— 殿外,王德用透过半开的殿门看到殿内的情型,只觉鼻头一酸,亦有垂泪的冲动。 可是,老将军强忍心酸,露出会心笑意,对曹皇后、苗贵妃等人道:“把太子和宗麒叫出来吧,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儿。” 说完,转身欲走,这里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 阎康和李孝光还是有点不放心,官家和唐疯子这两人那哪说的准啊?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掐起来了,他们可是镇不住场子。 “老将军,这就回去了?” 回去?王德用顿了顿,“事情还没办完,哪能回去啊....” 说完,大步朝宫外走去。 .... —————————————— “你真的不是回来夺位的?” 大殿之中,赵祯攥着唐奕的手,心情激动不己。 虽还是怀疑之问,可是从语气之中,就知道皇帝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唐奕坦然面对赵祯的眼神,“不是,还是那句话‘什么皇位,老子不稀罕!’” “大胆,在朕面前,还敢自称老子....” “嘿....您惯的,改不了了。”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赵祯言辞责怪,语气却透着轻快。“见一面,就弄的上下不安,朝局大乱!” “你是罪人。” 唐奕却答,“不.....” “见一面,比什么都重要。” “唉....”赵祯长叹一声,嘴角露出淡淡笑意。“还是那么任性啊...” 唐奕则是轻声道:“您放心,我会帮你处理好。” “怎么处理?”横了唐奕一眼。“若不是朕开了宫门,明天大宋朝就没有相公上朝了!” “还不是要朕来给你擦屁股?” 老皇帝的语气里带着得意,仿佛给唐奕擦屁股是他很乐意干的好事一般。 却闻唐奕道:“明天依然会有相公会上朝,不过...明天,就没有癫王了。” “!!!!”赵祯脸色瞬间凝固。 “你要干什么?” 唐奕淡笑,“这个锅总要有人来背,不然大宋就真的乱了。” ... “你!!” “你要领下所有罪责?” 唐奕道:“这么大的事我不领,谁能领呢?” 说着,又无所谓道:“这不更好?那些文官没了我,也就能放心了。” “.....”赵祯沉默了。 确实,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兵谏皇城,这么大的罪,不了了之是不可能的,总要给天下一个交待。 .... 此时此刻,如果赵祯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如果他足够理性,他会默许。 这是对皇权,对大宋,对天下,最好的决定。 可是...... “不行!”鬼使神差,让赵祯冲动了一回。 “你不能领这个罪!” 唐奕讪笑,“这可由不得您喽。” “别忘了,您现在就是我手里的傀儡,癫王逼宫,自然癫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说不行就不行!”赵祯急了。 “好了,先不说这些。”唐奕根本不给赵祯争论的机会。 “能下地吗?我带了礼物,就在外面。” 赵祯动动手脚都费劲,自然下不得地。 不过,唐奕说的礼物倒是让皇帝有些好奇,非要出去看看。 最后没办法,李孝光和阎康命人把皇帝抬了出去,在福宁波殿前放了一张榻,让老皇帝躺着。 可是,殿外空空如野,哪来的什么礼物? 众人错愕之间,却见唐奕吩咐阎康,出到宫门之外,下令曹觉:可以开始了。 ...... 趁着这个当口,赵祯还要和唐奕絮叨那个事儿。 “这个罪,你不用领,朕有办法。但你要跟朕保证一点,不杀一个文官!” 刚刚,唐奕在后殿说的可是“会有相公上朝...”,而非,“相公们会上朝”。 说明什么? 说明他要动刀,有些人,他是不想留了。 “不管他们做了什么...终还是国之栋.....” 轰!! 轰轰!! 一连串的震天炮响把赵祯吓的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皇城之侧怎么可能会有炮声?除非?” 正骇然的胡思乱想,而下一刻,赵祯更是看到了一幕他当了一辈子皇帝也没见过的景象...... ———————— 同样,守在宫门前的大宋文官们当看到李孝光跑出来,命令曹家老二“可以开始了”,然后,那个涅面小阎王一声令下,皇城前那一排排透着阴森的神火炮开始点火发射。 轰!!! 相公们吓的差一点抱头鼠窜。 然而,炮声之下,绽放的不血肉与毁灭,而是一朵朵...... 宛若神迹的烟花! .... 那烟花太美了,美到让这肃杀紧绷的场面瞬间凝滞,美到所有人都放下戒备,木纳地仰望星空,膜拜着那一朵朵绚烂缤纷的花火。 那烟花也太神奇了,飞了老高,照亮了整个开封城,怒放炸裂,迸发出让人无法想像的美丽图画。 有的似秋菊耀世,有的如牡丹独芳,有的则像银河落地,洒下漫天磷光... 这是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闪光,所有人甚至觉得,这绝不是属于人世间的火焰。 因为,随着炮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急,花火已经铺满了天空,而在那五颜六色的美妙之中.... “天那!!” .... “那....那是什么??” .... “怎么可能??” .... “这是...这是祥瑞现世啊!!” ..... 文彦博则是瞪圆的双眼,嘴中随着炮响喃喃念叨: “太...” “平....” “仁...” “主!” “万...” “世...” 应该就是“世”字,虽然有点歪了,可依然勉强认得出。 ... “无....” “双!!!” “太平仁主,万世无双!!” 这可不是文彦博自己想出来的句子,而是...... 而是那焰火之中,用星星点点组成的字,组成的图画!! 所有人都在震惊,都在发出同一个疑问: 那是怎么拼出来的?天空怎么可能会有字!? .... 而此时此刻,随着皇城前盛大空前的焰火升腾,胆大的开封百姓慢慢地走出家门,凝望着天空之中的绝美,凝望着那“太平仁主,万世无双”的字句,猛然想起...... 今天是上元节。 ...... ———————————— 皇城里,福宁殿前,只有唐奕和赵祯二人。 陪坐在皇帝身边,唐奕满足的悠悠开口:“想来想去,又何必要那么凝重呢?还是送您一场,歌舞升平吧....” “这...”赵祯怔怔地看着那些美的不像话的焰火。“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唐奕笑了,没有马上回答。 “还记得从前,您也好,范师傅也罢,总是说,你这小疯子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你们也总是以为,好像我就是天才,读书行,打仗也行,挣钱还挺好本事,好像我样样都擅长一样。” “其实....不是的。” 指着天上的色彩斑斓,“这才是我最擅长的手艺。” “祖传的,放在一千年后,都是领先同行业的手艺。” “祖传的?” 赵祯更不明白,唐奕的父亲不是早死了吗?也没听说他会什么烟花的手艺啊? “陛下...” “你说...” “还记得上次我离京之前,和您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赵祯一滞,他当然记得,而且每天都会想起,每天都会后悔赶走了唐奕。 “如果有机会再见,我也会给陛下讲一个故事。” .... 慢慢地点着点头,“朕一直在等......” “等你的那个故事。” ...... —————————————— 写的慢,加之....腰不争气。 发晚了。 第897章 最真的唐子浩 陛下想没想过,有这样一个天下,在那个天下里,虽也有疾苦,然汉家一统傲然于世;百姓们虽也有愚昧,可几乎人人识字懂礼。 那里富庶,比大宋还要富有的多,几乎没有人会饿死。顿顿有精米,餐餐可以吃上肉,也不是什么奢侈。 那里自由,可以尽情挥洒每一个人的相像力。只要肯怒力,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每个人都能创造生活和未来。 百姓,不再是这天下的附属,而是这天下越来越好的掌舵人。 说到这里,唐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代,眼神之中,尽是憧憬。 “那里几乎每天都有新的东西问世,小到方便生活的小玩意儿,大到改变这天下的大创造。” “那里生机勃勃,希望、创新、憧憬、超越,这些词汇印在每一个人的骨子里,大家都想把这个天下变的更好。” “穷人不再为了吃饱饭而麻木地活着,吃得饱的人也不再只想着做官弄权而钻营地活着,他们有更多的追求,更多的活法儿,而且个个活的精彩。” “比如....” “他们想要更多的粮食,于是有人专心务农,培育出最优良的粮种,国库里的粮食多到吃也吃不完。” “比如...” “他们想走的更远,于是,有人制造了可以在天上飞行的工具,万里之遥旦夕而至。” “他们还想更了解彼此,于是就有了千里之外便可与人对话见面的手段。” “那个天下仿佛变成了一个村落,即使在遥远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也能瞬息知晓。” “后来,他们又想走出这个天下,于是,他们开始仰望苍穹,想要到星空瀚海之中去看看更广阔的天下。” “虽然还没有走多远,不过,可以预见,他们很快就会成功了。” “而且,他们知道了,原来我们的天下不过是星空浩渺之中了一粒微尘,渺小得已经不能再渺小。” “他们震撼、他们自省,他们不再妄自尊大,不再把视野局限在那粒微尘。” “他们更加积极奋进,更加向往更广阔的天下,更美好的未来。” “陛下想过吗?那样的天下,是怎样的一个天下?” 唐奕尽量用赵祯能够听懂的语言,描绘着一个对宋人来说,光怪陆离的世界,一个无法理解的世界。 赵祯仰望着夜空中的焰火,尽量放飞想像,让那些比焰火更绚烂的画面一幅一幅的浮现在眼前。 喃喃道:“真有那样一个天下....该多好啊......” 可惜,想像就是想像,无法成真。 回过神来,苦笑着看向唐奕,“朕还以为你的故事说的是过去,说的是你的心声。” “没想到....” 没想到这个故事说的是未来,说的是这个小疯子的梦想。 “那个将来太遥远了,终无数代人之奋进,亦不见得能够实现啊....” “不....”唐奕凝重的摇着头。“那不是未来,那就是过去!” 在赵祯错愕迷茫的眼神中,唐奕缓缓在榻前蹲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皇帝,继续他的“故事”。 “在那个天下里,有一个男孩儿....” “出生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廷之中,父亲经营着一家烟花工厂。” 指着天空中的焰火,“就是您现在看到这种。” “母亲则是书院里一名普通的教书先生。” 赵祯听到这里,来了精神,“在那个世界里,女人也能当先生吗?那还挺新奇的。” 唐奕淡笑,“可以的。在那个天下里,女人和男人一样,可以教书,可以工作,可以比男人更优秀。” 赵祯眼中透出得意,“咱们大宋的女人也是可以务工的,不过....不过却没法比男人更优秀啊...” 唐奕被老皇帝无端端的就给带偏了,责怪似的苦笑,“您到底还听不听?” “听...挺有意思的。” 唐奕继续。 “少年在这样的天下里,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自小衣食无忧,且开明的父母,并不想他长大之后成为一个钻营世故的人。” “小富即安,太平一生就好了。” “而少年也正如父母所想,从没有励志要当什么官,成为什么人上人。” “那个天下里的年青人多数都和少年一样,在他们的观念里,生活质量远比生活高度更值得思考。” “权力对于很多人来说,不是享受,而是一种负担。况且,在那个天下里,并不是只有权欲和从政才可以给人带来成就感。” “有太多的道路可选,有太多的活法让你青史留名。” ...... “真好....”让唐奕意外的是,赵祯不但没有不认同的意思,反而是由衷的感叹。 “至少比朕强,朕就没法不肩负这种负担,太累。” 唐奕淡笑点头,却是没有多说。 “后来,少年这样的氛围里慢慢成长,良好的家庭让他更加明白亲情的可贵,富裕的条件又让他懂得享受生活。” “他的人生几乎已经看不出什么波澜,求学,长大,接管家里的生意。不出意外,他会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生下一双儿女,平淡却满足的过完一生。” “可是...意外却偏偏来了。” 赵祯已经彻底沉浸在唐奕的故事里,由衷的为那个无名少年平淡而美好的一生而欣慰。 现在听到唐奕说出了意外,老皇帝心中一紧,急忙问道:“什么意外?应该过得去吧?” 唐奕摇着头,“他死了....” “什么!?”赵祯不高兴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不行!”近乎命令似的对唐奕道。“得把你这个故事改改,不能让他死。” “可他确确实实的死了。” “死后的他,没有坠入轮回,亦没有到过地府,就像做了一个梦,回到了....” “一千年前!!” “一千年前!!?”赵祯浑身一振,陷入沉思。 “妙!!妙!!太妙了!!” “大郎这个故事好!” “回到一千年前?这可比周庄梦碟有趣得多。” “回到千年之前...”赵祯还在喃喃念叨。“一千年前....” “要的朕的话,不用回到一千年前,能回到三十年前那该有多好啊....” 赵祯也是人,也曾做过梦回年少,再无遗憾的梦。 ...... 此时,唐奕看着赵祯沉醉的表情,心道,看来穿越小说在什么时代都有市场啊! 忍不住道:“是啊,少年也没有想到,他会回到一千年前...” “那后来呢?” 老皇帝已经被唐奕勾起了瘾头,急于知道那少年后面的故事。 (在这里断章,那是苍山想开刀子铺,可是...我并不想开刀子铺....) ...... —————————— “后来....”唐奕看着赵祯。 “后来那个少年开起了一间包子铺,想继续在一千年前过他那没心没肺的小日子。” “可是,他终还是不能如愿。” “他怎么了?”赵祯急问。“又出意外了吗?” 唐奕摇头,“没有。” “他只是遇到了两个人,一位迟暮名臣,一位宅心仁厚的皇帝......” “这二位素不相识的老人竟给了少年家人一样的关怀,而少年把对父母亲人的思念,也完全转嫁到他们身上。” “他的心变了,他开始不再享受安逸,开始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于是....” “于是怎样?” 赵祯心说,那少年一定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不过这小混蛋在这里卖关子,着实有些不厚道。 “于是....”唐奕悠悠道来,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 “于是,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疯子。” “一个与那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疯子!!!” ...... ———————— “疯子??”赵祯一时没听太明白。“怎么就疯了呢?” “他为什么要疯?” “这不合常...” 轰...... 又一朵烟花在夜空绽放,斑斓的火光映照在唐奕的脸上,让赵祯不由一怔,只觉全身上下一阵发麻,汗毛都炸了起来。 嗡的一声,老皇帝脑中一片空白,看着唐奕的眼神里有惊恐,有不敢相信,更有.....释然。 “你!!” “你....” “你....” 一个疯子,一个名臣,还有一个宅心仁厚的老皇帝...... 一千年前...... 那个完全不同的天下...... 这些词汇,那些画面,在脑子里绞杀在一处,理也理不顺,想也想不通。 “那少年....是不是姓唐?” 唐奕点着头,“是姓唐。” “那你就是那个少年?” “对,我就是那个少年。” “那你是人是鬼!?” “我是人。” “是陛下的唐大郎,也是大宋的唐疯子。” ...... —————————— 夜空中,花烟绽放,福宁殿前,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与一个把心底最真的自己展现在老人面前的青年,定格成一个谁也无法理解的画面。 ...... 整整两个时辰,烟花已散,圆月当空。 李孝光等人就那么守在福宁殿外的远处,看见官家与唐奕聊着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的话题。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老皇帝时而激动的坐直身子,时而感叹的一头栽倒,可是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意。 ...... 整整两个时辰,唐奕终于用赵祯可以听懂的语言,让这位地地道道的宋人相信,自己不是神仙,也非妖怪,自己真的是来自一千年后的灵魂。 “怪不得!!怪不得!!” 赵祯连说两个怪不得,“怪不得你那脑子里都是此奇思妙想,无所不能!” 嫌弃地斜了一眼唐奕,“还以为真是个天才,原来...原来都是拾人牙慧,抄来的!” “知足吧。”唐奕也不示弱。“给您一百个天才,也抵不上我这么一个无耻家伙。” “哈......”赵祯心情大好。“那你再给朕说说,一千年后的人真的可以在天上飞?” “真的。有一种叫飞机的器械,可载十人百人,瞬息千里,从开封到涯州,大该也就一个时辰吧。” “那么快!!”赵祯听的激动不已。“那你为什么不给朕也造出这种飞机来?” “额...”唐奕一窘。“我造不出来,太难。” “那上天呢?朕想靠近了看看星河是何景象。” “额...这个更难...不会。” “那你把那个顺风耳千里眼,可以千万里外视人闻声的东西造出来总行吧....” “不行....没那本事。” “粮种总行吧?你不是说,一千年后的粮种比玉米还高产吗?” 唐奕都快哭了,“要不,您换个别的?” 赵祯不干了,“你这也不会,那也不行,那你还回来干嘛?” “......”唐奕彻底无语,心说,你成心的吧? “那朕再问你。”显然赵祯也没指望唐奕给他造这造那。 “千年之后,是哪家做皇帝?” “这....”唐奕有点后悔了,我和你说这些干嘛?这不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他很想告诉赵祯,千年之后,已经没有皇帝了。可是,看着赵祯脸上因为说了太多话而染上不正常的潮红,看着他强撑着也要把心中所有疑问都解开的兴奋.... 唐奕决定,撒一个谎。 咧嘴一笑,“还用问吗?当然是赵家王朝。” “混小子,又来骗朕!” 不想,赵祯一眼就看穿了唐奕的伎俩,缓缓躺回榻上,仰望着夜空。 “这世上......哪有什么千年王朝啊。” 唐奕没说话,算是默认,这个谎确实很拙劣。 “说吧,朕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听不得的呢?” “说吧,朕想知道......大宋是怎样的一个命数。” 好吧,唐奕在心中一叹,知道其实这个问题赵祯早就想问,只不过没敢问罢了。 据实而报。 “仁宗崩世,大宋历英、神、哲、徽、钦五帝....” “过一甲子,联金灭辽,赎买燕云,次年金军南下,大破开封,徽钦二帝受俘,死于五国城,宗室数千之众北押金都受辱。” “康王赵构,南逃,与金国隔江而治,再续赵家百二年气运,史称南宋。” “后,蒙元崛起,南宋苦撑数十年,终是不敌,灭于崖山.....” ......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赵祯听完这段话,眼泪就下来了。 “原来....燕云没拿回来......” “我赵祯的子孙竟是......” “二帝被掳,宗室数千之众被俘......我的子孙......怎么......” “怎么....怎么如此多难啊......” ...... 哪成想,唐奕凝重摇头,“陛下不用难过,徽钦二帝并不是陛下的子孙。” 赵祯一怔,瞪圆了双眼,“什....什么意思?” 唐奕道:“陛下走后,英宗即位,也名赵曙。” “不过,他的原名不叫赵宗麟,而是....” “赵宗实!!” “所以,之后的神、哲、徽、钦四帝,都是汝南王府的后人。” ...... “.....” “!!!!” 明白了,赵祯全明白了。 在原本的历史里,不但燕云没有归宋,连他赵祯也没有儿子。 此时,老皇帝看着唐奕的眼神都变了,以前有些想不通的事情,现在终于都明朗了。 为什么唐奕在当年四面楚歌、无兵无将的情况下,还要疯了一样要夺回燕云。 原来,那是大宋的命数所在!!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没了燕云,大宋以后会发生什么。 他更明白,为什么唐奕拦也拦不住的一意孤行,打折了那一家人的腿。 原来,那是他赵祯的命数所在!!他是拿自己的一切,换了他赵祯的安宁。 原来.... 不是他赵祯一直在宽恕唐奕,而是唐奕一直在维护他赵祯。 而他,他这个皇帝却一直在猜忌,在防...... “大朗,朕有愧于你....” 唐奕心头一酸,“父子之间,说这些......远了。” ...... ———————— 是啊,远了。 赵祯心中尽是悔恨,是他自己一步一步把这层真的不能再真的父子之情扯远了。 望向夜空,烟花已经停了下来。 突兀道:“文富等人还在宫外守着呢吧?” 唐奕淡笑,“我不出去,他们是不会安心的。” “是啊,你不出去,他们就没法安心呢。” “那......你就出去吧。” “......” 唐奕错愕之下,赵祯却是安慰一笑,“没让你走,就在宫外等一会儿,朕找他们有话说。” “您累了,还是歇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等不了了,去吧......” ... ———————— 强行撵走唐奕,赵祯躺在榻上思量着什么。 等李孝光、李秉臣,还有阎康走过来...... “把他们都叫进来,石进武那帮跟着癫王闹的也都叫进来,朕有话说。” 李秉臣劝道:“天色不早,城门已经又锁上了,陛下还是歇息吧!” “锁上了?”赵祯一振,猛的坐了起来。 “不能锁!” “传朕旨意,今夜宫门大开。” 说着话,赵祯又加了一句。 “上至王公宰相,下至贩夫走卒,人人可入,人人可出。” “而且要明旨,在宣德楼上宣旨,让整个开封都听得见。” 李大官心中一热,他知道,官家这是在给唐奕证明,宫门大开,人人可入,那癫王就不算是逼宫了。 “秉臣啊,朕的时间,不多了......” “去吧。” ...... ———————————— 两个问题: 第一,大伙儿安心看,还是那句话,大宋只在它应该结束的时候结束。 第二,这只是一个高潮,所以,赵祯的离开,苍山自然会找到另一个点吊着你们的味口。 至于是什么......下章见。 第三,(噗,不是两点吗?) 第三,就算大宋结束之后,你也要相信,苍山的脑洞还没枯竭,那个窟窿还在。下一本,我依然是我,故事依然是燃得起来的故事。 苍山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信心,把下一个故事讲的比大宋还好。 第898章 重拟遗诏 初春,寒意未退,夜凉刺骨,赵祯也不回到殿内,就躺在殿前等着他的臣子们来见他。 ...... 不多时,文彦博、王安石等人来到福宁殿前。 也许是刚刚唐奕在宫门外的那阵咆哮唤起了他们的一丝人性,也许是做做样子,文彦博见官家大冷的天就趟在外面,急忙上到赵祯身边:“陛下,龙体要紧,我们还是进到殿里说吧!” “不用。”赵祯淡淡地笑着。“心里挺暖和的。” “......” 文彦博怔了怔,一时之间,没明白官家这话里到底有什么意思。 “宽夫啊...”却是赵祯看出了文彦博的迷茫,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爱卿什么都好....就是......” 后面的话赵祯还是没说出口,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想着为臣子留一个台阶,别让他下不来台。 其实,赵祯很清楚,文彦博急冲冲的上到近前,三分是真情,七分......还是为了揣测他这个皇帝的心思。 偏头看向群臣,内侍们已经在殿前掌了灯,一片通明,倒是看得真切。 “外面清肃,咱们就不进去了。” 众臣不敢违抗,弯身行礼,“喏。” 待大家都起了身,赵祯不急着说话,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都在这儿了,有亲人,亦有臣子。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在这儿了。 甚至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域人,想来应该是唐奕从西方带回来的。 唯独...... “怎么不见范公在此?”赵祯找着范仲淹的身影。 李秉臣急道:“范公尚在回山。” “哦。”赵祯点了点头,随之由衷道。“范公还是中正的啊!” 吩咐道:“去把范公请来!今夜,不能没有他。” 说着话,又看向几位宗亲,“皇兄、皇弟,到朕身边来。” 他说的是赵允弼等人。 “你们应该是和朕站在一头儿的吧?” 赵允弼一怔,领着一班宗室皇亲急急上到赵祯身边,用行动表明他们是一头儿的。 接着又吩咐李孝光,把皇后、太子、宗麒、苗妃都叫过来,站在自己身侧。 最后。 “福康、君丫头、萧丫头,你们也过来,让朕看看你们的孩子。” “.....” 这下,下首的一众臣子们不淡定了。 ...... ———————— 其实,他们进到宫中,心里都有疑问,癫王出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而那场诡异的焰火之后,皇帝又下了一道今夜通宫的旨意,随之就是召见群臣。且是太子党、癫王党一并召见。 这本来就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而刚刚官家对赵允弼说的那句话,更是让大家心怀忐忑。 所有人不禁要问,赵允弼是官家那一头儿的,那我们......是哪一头儿的? 谁也说不清了。 再然后,太子和皇长子站在了官家身边,说明这两兄弟是一头儿的。 这本来就很诡异,结果,再再然后,唐疯子的家眷也站到了官家身边。 特么,唐疯子也成官家那一头儿的了...... 大伙终于明白了,和着你们一家子都是一头儿的,就我们不是一头儿的。 而官家下面的一句话,让大伙儿更是不由得脊背发寒。 做完这一切的赵祯扫视全场,“都闹够了吗?” “臣等有罪!” “臣等万死!” “臣等愧对陛下!!” 扑啦啦拜倒一片,无不山呼哀哉。 “哎....”赵祯看着一众臣子,本来要说几句重话,却是到了嘴边也没说出来。 哀然一叹,“哪来的罪过呢?你们没错....” “是朕错了啊!” 一切的根源都在他这个皇帝,他用正常的思维去揣测一个不正常的人。可笑的是,那些他所在乎的东西,那个小疯子根本不在乎。 恳求地看着众臣,“到此为止,好吗?” “臣等...遵旨。” 出声的是文彦博,不管真假,他听到赵祯说到此为止,心中不是挫败,亦不是遗憾,而是只有感激。 这是一个癫王必胜的局面,不到此为止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那就是刚刚在宫门前几乎就要发生的结果,涯州军会从他们的尸体上碾过去。 官家说到此为止,那是在给文臣留下体面,也是在救他们。 “谢陛下隆恩!!” 有文彦博带头,多数文官明白这里面的道道,皆是躬身下拜,唱喏遵旨。 唯王安石、包拯、唐介、富弼,四人直身未动,虽是无言,但却默默地看着赵祯。 赵禎一笑,对四人道:“爱卿且放心。” 说着话,又对赵允弼道:“明日宗正寺拟一道札子,择日赐封皇子赵宗麒为晋王,宫外建府。” 又对文彦博道:“爱卿记得与太子、皇后审议,尽早颁旨吧!” “臣....臣遵旨......” 文彦博都听傻了,心道,这闹的是哪一出? 赵祯这个旨意,明面上是册封宗麒为晋王,可同时也是告诉大家,告诉王安石、富弼等人,赵宗麒只是晋王,太子还是太子,日后接掌皇位的还是太子。 可是,这没道理啊! 要知道,唐奕大军压进,文扒皮就已经知道大事已去,罢黜太子,另立赵宗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唐疯子闹了一通,太子还是太子,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不过,说不过去也无妨,太子还是太子,说明他们赢了。 王安石、包拯、唐介听到这个结果,立时高揖大礼下拜,“陛下圣明,臣等领旨!” 王安石更是起身之时,向身旁的石进武、王守忠等人露出一个胜利似的笑意——太子得国!! 这意味着,他们这些从龙之臣赌对了,而那些反对派的将门,那些绑在唐子浩身边的利欲小人,终不能如愿。 依今天的情形,唐奕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依就可以逍遥快活。 可是,王介甫不在乎,唐奕是不是安好,于他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只要今天这一场赢了,那士大夫就已经有了制衡的资本。等太子一登基,依然可以把那些小人,一一剪除。 ...... 那边,癫王系的人们却是不淡定了。他们不知道唐奕进来是怎么说的,怎么办的事儿,到头来怎么还是太子!? 唯独贾昌潮,站在人群之中欣慰点头。 他没有信错唐奕,那个疯子在天下皇权面前依旧是他。 王守忠等人眉头紧皱,冲动之下,正要上前谏言,却被王德用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且等等!” 而赵祯看着唯一还没有表态的富弼,一时间也没太明表富彦国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不重要,暂且先把富弼放到一边,看着下首表情各异的臣子们。 “朕知道,你们有人满意,有人不满意。” “不过,先等等再说。” “朕把你们叫进来,还有另外一个事情,要当众来办。” “陛下请讲,臣等必从!!” 文彦博心情大好,自是愿意成全。 “嗯。”赵祯来着头。 “朕要....” “另立,遗诏。” 嘎!? 文彦博又差点没噎着,另立遗诏??另立遗诏你当着群臣的面儿说什么啊? 遗诏这个东西,除少数重臣,一般臣子除非到皇帝死了之后,是不可能知晓的。 “陛下...” 可惜,赵祯根本不给文彦博等人说话的机会。 只闻他悠悠然道:“朕自知时日无多,已得先皇召唤,莫敢不从......” “为保我皇宋万世之基,特以残躯立此遗命以戒后人。” “其一,太子仁厚,睿德善政,继我大统,以保皇宋安泰。” “其二,皇后曹氏,虽仁笑慈善,明断勤思,然后宫摄政终非长久之计,遂,太子即位,皇后不得垂帘,不得佐政,不得善越。” ...... 这个“其二”一出,文彦博、王安石眼睛都开始冒绿光。 官家可以啊!够意思!! 皇后不垂帘,太子又年幼......那他妈的,大小权务,还不都是他们这些相公们的!? 虽不知道赵祯是对他们的信任,还是在补偿这一次的惊吓,但是结果已经有了,让众人怎么能不高兴!? ...... “其三......”赵祯还没说完。 “其三,唐子浩....” 唐疯子的名字一出,大伙儿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只闻赵祯道:“唐子浩复燕之功,开疆扩土之劳,实我皇宋之栋梁也。” “虽有小错,然瑕不掩瑜,癫王之称,有悖公允,特赐丹书铁卷,封亲王,名曰:镇疆,世袭子孙万代。” ...... 大伙儿听的直咧嘴,心里甚至有点嫉妒,官家对唐奕当真是太宠爱了,把封王圣令都放在遗诏里了。 这样一来,不但无人可反对,而且唐奕不接也得接,先皇遗命,那可没法抗旨了。 至于什么免死金牌,世袭子孙......还万代!? 虽然有点过分,可是,也能理解。 虽然不知道官家和唐奕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但是结果确实是唐奕妥协了,不然也没有太子即位这个说法了。 总之,唐奕带着兵来,却没能成事儿,不管是什么原因,总要给些补偿嘛。 再说,与太子继位,还有皇后不垂帘比起来,这等小事,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事儿连王安石都觉得说得过去,应该的,唐奕的功劳确实当得起一个镇疆王,更当得起一个丹书铁卷。 只要皇权在他们这边,即使给错了,将来也可以把给他的,变成不给他的。 ...... “其四.....” 怎么还有?? 大伙儿心说,该安排的已经都安排了,还有什么没交待的? ...... 但有人不这么想。 还真有!!! 文彦博一振,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刚刚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皇后不垂帘,太子尚年幼,刚才只顾着高兴,却是忘了,官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官家怎么可能放任十一岁的小皇帝在帝位上无依无靠呢!? 文彦博想到了一个职位,虽然在大宋百年历史之中从未出现过,但是,依现在的情形...... 这个职位,很可能要出现了!! ...... 没错,文彦博猜的一点都没错,包括王安石、富弼等人也猜到了这一点—— 顾命大臣!! 按赵祯现在的遗诏,他要任命顾命大臣。 会是谁? 文彦博?? 富弼?? 应当就是这二人之中,不做他选。 ...... ———————— 赵祯确确实实要任命大宋开国百年的第一位顾命大臣,不过.... 呵呵,偏偏就是文官眼中,不做“他选”的那个“他选”。 “其四!!!” “太子年幼,恐,难当政务。” “诏命!!” “镇疆王唐奕,辅政理事,直至天年!!” ...... “直、娘、贼!!”王安石闻罢,差骂出声。 文彦博则是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栽倒。 镇疆王辅政.... 镇疆王辅政!!! 妈了个巴子,唐奕要是辅政,谁当皇帝还有什么分别? 刚刚还在狂喜太子党的胜利,结果,赵祯来了个急转弯,太子是得位了,可是,文扒皮发现,这个“太子党”.... 原来没赢!! “好!” 石进武、庞籍等人听了赵祯的“其四”,猛的大喜,暗暗大叫:“好!!!” 他们扶植的不是太子,也不是赵宗麒,他们要扶植的是唐奕。 只要唐奕上位,谁当皇帝,都是一样。 “爷爷!”王守忠更是激动的,下意识看向王德用。 “成了!!” “呼......” 王德用长出一口浊气,确实成了。 那接下来.... ...... —————————— “陛下!!万万不可!!” 王安石终于回过神来,猛然大叫,响彻整个福宁殿前。 赵祯眉头一皱,“有何不可!?” “陛下!”王安石彻底急了。“癫王当国,臣以为万万不可!!” 赵祯不为所动,“是镇疆王,不是癫王。” “不管是镇疆王,还是癫王,只要是唐子浩,皆不可当国!!” “大宋开国百年,宁用内宫当政,亦不放权外臣辅政,陛下不是不明白其实的道理!!” “何况,唐子浩还是一个异姓王爷!” ...... 其实,大宋朝幼主即位,不取顾命大臣,而唯用后宫,是有原因的。 大宋士大夫与天子共治,相互是制衡的关系,不单单是士大夫制衡天子,天子也在制衡士大夫。 顾命大臣,即是文官,等于是士大夫把皇权那一部分也掌握在了手里,所以从不先例。 而大宋一般用太后垂帘,那是因为皇后一般皆出自将门,与文官天然对立,形成一种新的制衡。 所以,顾命辅政一说,历来新旧交替时提都不会提。 那话说回来,刚刚赵祯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为什么没人反对呢? 很简单,因为在现在这个局势之下,将门与军队倒向癫王,士大夫需要把权力尽数掌握在自己手里,需要一个一言九鼎的顾命大臣来打压嚣张的将门。 可是,这个顾命大臣必须是士大夫才行,若换了别人......特别是唐奕,那特么就另说了。 王介甫现在拿大宋没有过辅政之臣说事,也是逼到没法了,在这没理辩三分呢!! 赵祯默默地看着王安石,良久,却是转头问向文彦博,“文卿以为...合适吗?” “......” “这....”文彦博哑火了。 他虽然也反对唐奕辅政,但是,他不能说他反对。 因为,他比王安石懂得审时度势的多,现在出声儿,就是找死。 “臣...臣....臣并无异议。” “嗯。” 赵祯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对王安石道:“看来,除了王卿,别人倒挺认可癫王。” 别人赵祯根本就没问,王安石眼神仿佛要杀人,恶狠狠地瞪着文彦博,瞪着富弼,瞪着包拯、唐介。 “你们....” “皆国贼尔!!” 王天真要是懂得缩头,他就不是王天真了,纵使刀山火海,王天真也敢冲一冲,闯一闯。 此时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在战斗,他也绝不会退缩。 “陛下!!” “好了....”赵祯打断他。“介甫啊,要知进退。” 这话说的已经近乎漏骨,意思就是:你别再闹了,朕不是在害你,而在救你。等着唐奕来处理,光燕云那一件事,就够你死八百回! “陛下....” 此时却是包拯、唐介看不下去了,他们想出头,帮王安石说句话,唐奕辅政确实不太合适。 “此事就这么定了,文卿,拟旨吧。” 赵祯当然也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这二人与王安石有本质的区别,他们只是单纯的觉得不合适。 “陛下!!!” 有人声援,王安石更是来了精神,绝不能让官家把这道旨意坐实。 “陛下,纵使顾命辅政之事尚有可行之处,但是......” 王天真正面刚不过,又开始想别的路子了。 “一指场中泾渭分明的两派!!” “今天呢!?” “今天这个局面,如何收场!?” “......” 赵祯也就是病着,实在没力量生气,不然非得好好骂一骂这个拗人!! 朕不就是在帮你们收场吗?难道你让唐疯子来给你收场?? ...... 可是王安石拼了! 信念这个东西,有时候是力量,是正义;有时候,那就是自裁的刀!! 而此时,王安石已经分不清这是他的力量,还是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了。 “癫王率兵进犯,大闹皇城!!” “石进武、王守忠置守土之责于不顾,万里而还,为癫王助阵!!” “此等置家国于不顾,乱政叛国之举,难道陛下当天下百姓都是瞎子吗!?” “陛下!!”王安石凄然急呼。“百万开封城民可是眼睁睁看着呢啊!!” “如若就此揭过,王法何在!?我大宋皇家的威严何在!?” ...... 这边王安石还没说完,那边文彦博已经忍不住了。 “王介甫!!你闭嘴!!” 你大爷的,你自己想死,非拉上我们吗?? 但是,文彦博想阻止已经晚了。 庞籍听罢,嗤之以鼻,愤然呛声:“石将军、王将军,也只是人回来了,兵还守在四边。” “不像某人...假传圣谕,若不是狄青忠肝义胆,冒死抗命,恐怕燕云现在已经易主了!!” .... 此时此刻,文扒皮恨不得给王安石跪下!! 你特么要闹哪样啊??? 自己想死,非拉上我们垫背吗??这特么不是明摆着吗?癫王系脑子有坑不跟你对着揭短。 他哪知道,王安石就是自己想死,拉上他们垫背!! 王天真的执着已然疯魔,他宁可赔上自己,赔上文富,赔上将门,也要把唐奕从辅政理国的位子上拉下来。 .... ——————————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然是再无转圜,赵祯就算想和稀泥也万万不能,满朝文武、外邦使节,皆在侧听得真真切切。 这么大的事儿要是还置之不理,那不光是皇家颜面扫地,大宋朝的精气神也同时垮了。 ...... 人群之中,老将王德用一叹,心道,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看了眼富彦国,低声对王守忠道:“该你了...” 王守忠心中一紧,“爷爷!!不能....” 王德用登时大怒,“坏我大事,老夫生剥了你!!” “....” 王守忠眼泪就下来了,他知道爷爷心意已决,无有更改,红着眼睛,猛一咬牙,木然地缓缓行出队列。 “臣....有本奏!!” 场中一滞,万没想到,这个时候,王守忠会出来掺合。 赵祯也有意外,怅然道,“何奏。” 王守忠两行热泪涓涓而下,“臣....检举!!” “臣....检举鲁国公王德用,是为....罪...首!” “臣检举......” “王德用利用军中影响,密令臣与石进武、庞籍等人串联,暗拥镇疆王,实则为己牟利!!” “前,密谋回师兵谏。” “今,不召自回,皆是家祖所谋!!镇疆王....” “具不知晓!实乃.....” “实乃!!” “实乃家祖,一人之罪!!” “......” “.......” “......” 满场皆肃,落可闻针。 赵祯静静细听,面无表情,眼神....不看王守忠,更不看王德用,而是盯着王安石,冷的近乎冰点。 良久,赵祯才艰难开口:“王德用....何在?” “老臣....在。”王老将军平静出班,平静拜礼。 “你可...知罪?” “老臣...知罪!愿领....罪责!” 赵祯点点头,抬眼看向王安石。 现在,赵祯有点明白,为什么唐奕对这个王安石始终不喜了。 这个人..有才。 这个人...也有忠心,更有能力。 可是,这个人缺点,太致命了,一个不好.... 比如现在,是要坏事的!! 悠然开口,“既然如此,那就一并处理了吧。” “王老将军已然领罪,那假传圣旨之事。” 王安石没怎么样,文彦博差点没瘫地上,他特么也是罪首之一啊!! 正在琢磨,在赵祯深挖之前怎么逃过一劫...... 其实,现在文彦博心里有一个念头,只不过一闪而逝!!! 那就是,他要把所有的罪责扛下来,因为只有这样,此时的影响才不会大到撼动整个朝堂。 可惜,文扒文终究还是没有那么高尚。 突然,身边的富弼昂然出声: “臣....领罪!!” “.....”文扒文都傻了,没明白富弼领的哪门子罪? 富弼已经出去了。 “臣自领罪责。” “假传圣旨一事,盖臣一手所为,望陛下责罚。” .... 赵祯怔怔地看着富弼...... 眼神之中,没有怨恨,而是.... 感激!! 这个时候,也只有富彦国能站出来了。 赵祯当然不知道,富弼在这里面起了什么作用,他更不知道,要不是富弼急中生智在最后加的那十二个字,燕云可能真的就丢了。 可即便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依然感激富弼。 就像他,感激王德用一样! 因为,这二人在保,一个在保唐奕!一个...... 在保社稷江山! 如果这件事依着王安石闹下去,不管是假传圣旨,还是癫王系逼宫,一大批人要受到牵连,一大批人要跟着王安石一起倒霉。 都什么人呢?西南的军、政两位大员,石进武和庞籍,西北的统帅王守忠。 明确支持唐奕的丁度、宋庠、杨文广...... 看看这都是什么人,大宋一大半的国防,还有外务,直接就垮了。 而另一边呢? 文彦博、富弼、王安石,这些直接参与假圣旨的人,一定是跑不了了。 曹皇后有卖国存私之嫌,太子有监国不利之错误。 包拯、唐介、文武百官有监察不严,玩忽职守之罪恶。 这边又都是些什么人? 真要处理,大宋朝还哪里剩得下治国之人?三省六部一个相公都剩不下!! 赵祯之所以要赶在唐奕前面先把大局定下来,就是避免唐奕脑袋一热,真把太子党的文臣都拿掉。 没人了,那朝堂还怎么维系?? 结果可好,王安石拼了,不顾一切,要不是富弼,都得给他陪葬。 这才是真正的大义,是真正的忠良! 王德用和富弼这是在用恶心自己,来保全大宋社稷。 ...... —————————— 赵祯心知,在场的这么多人,也许唯一没有罪过的人,就是王德用和富弼。 可是.... 此时此刻,他必须做一个昏君,必须让这二人承担所有。 这就是政谋,是为君者的无奈! 这也是小疯子最讨厌的东西,最憎恶的东西! 也许... 赵祯暗叹,是该让唐奕来整治一下这扭曲的“道理”了。 虽有为难,可是最后,赵祯还是把两个最不应该治罪的人.... 治罪了! “王德用.....”艰难开口。“结党营私...陷镇疆王于不义.....” “罢去官职,爵位,贬为庶民....” “禁闭...回山。” “富弼....” “假传圣意...妄受圣恩....” “贬降三级,流放...涯州。” 众人闻旨,一阵哀戚,明眼人都知道,这二人是替他们受过。 而二人所承担的罪责,哪一条都够死罪,可处罚很轻,看似不痛不痒。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更清楚... 此诏一下,王德用、富弼一世英明尽毁! 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名臣来讲,这比杀人,更残忍! .... ———————— “陛下!!” 王安石怎么可能接受这个结果??王天真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拗! “王德用这明显就是壮士断腕,丢车保帅!!” “富弼之言,也非....” “够了!!” 赵祯真的怒了,用尽所有力气暴怒狂吼!! “你...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王安石一阵气结。 官家怎么就不明白呢??唐奕上位,他们将门什么没有? 还在乎一个王德用? 官家那里说不清,只得把矛头对准别处。 猛的甩头,瞪着王老将军!! “你!!” “你好手段!!好心机!!” “你....你是乱臣!!是国贼!!” .... “哼.....”王老将军轻蔑地斜了一眼王安石,连正眼相对都是欠奉。 言语之中,没一丝一豪的尊重。 “老夫是乱臣不假...” 向赵祯一拱手,“毕竟忤逆天家,犯上作乱这是无可辩驳的,老臣愿以死谢罪!” “可是....” 老将军话锋一转,朝着王安石凑了上去,“老夫忤逆,出卖的是自己.....” “你呢?” “你出卖的是燕云!是大宋的土地和百姓!” 狰狞的面容吓的王安石一缩。 “我...” 王德用根本不想和他废话,这种人,不值得! “呵呵....”轻蔑再笑。 “国贼?” “不敢当。” “没有你敢偷!!也没有你卖的彻底!” 说着话,退回班中,不与王安石再争论半句。 ..... 王安石纵有千辩之口,此时也被老将军顶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面上青一阵红一阵。 错愕之间.... 只闻上首的官家,悠悠然的一句话..... “介甫啊....你险些毁了朕的一世英明啊.....” 轰!!! 王安石猛的怔住。 倒不是幡然悔悟,而是他知道,官家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政治生涯....结束了。 ...... 陷官家于不义,这种话从官家嘴里说出来,那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辞官谢罪! 就算他不想辞,身后那些如刀子一般的眼神,也不会放任他不辞。 那是一句,诛心之言。 刚刚官家对所有太子党和所有癫王系,没说过一句狠话,对文彦博没说过一句狠话......对想帮自己的包拯、唐介没说过一句狠话。 甚至对犯下忤逆大罪的王德用、富弼也没说一句狠话。 偏偏对他王安石..... 他知道,结束了。 ...... 萎靡的看了看场中各位,突然发现,他真的是一个人在战斗.... 向着赵祯躬身一礼,“臣....突感不适,暂请告退。” “望官家恩准。” “嗯...”赵祯冷冷的点着头,“去吧....” “安心养病,你的政务,有人会替你处理好。” ...... 第899章 最幸福的离开 王安石一走,赵祯最后的阻碍已然不在。 环视全场,“此遗诏,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 “好啊....”赵祯长出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可是刚一松神,整个人就是一萎,那口气一退,终还是挺不住了。 众人大惊,急呼陛下。 李孝光急急去传太医,阎康更是吩咐人要把官家往屋里抬。 “不要回殿....” 赵祯强打精神,努力睁开疲惫的双目,看着夜空喃喃道:“那焰火...还有吗?” “朕还想看....” “有!”阎康红着眼睛。“镇疆王说了,还有好多。” “哦....”赵祯露出笑意。“那让他接着放...” “今夜,不是上元吗?” “让百姓们,多高兴高兴。” 说着话,看向群臣,“朕想上宣德楼,与百姓同乐。” “你们......可愿同往?” .... 大家知道,赵祯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心中无不哀然绞痛。 “臣等......愿意。” ...... ———————————— 另一边,阎康小跑着出宫,唐奕正等在宫门前。 “完事了!?”唐奕大喜,不等阎康说话,已经到向宫中冲。 “殿下!!”阎康道。“陛下有旨,让殿殿下继续燃放焰火...” “而且...”阎康一阵为难。 “而且什么?” “而且陛下要上宣德楼,与百姓同乐。” “这可如何是好?” 老皇帝可能并不知道,开封近日肃杀森然,百姓们根本就没过上元节,又如何“同乐”? “现在可都半夜了,哪儿找人去?” “没问题!!” 不想,唐奕答的极是干脆,回头吩咐,“曹老二!!” “在呢。”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就挨家挨户的砸门,就是绑,也得把人都给我叫出来过节!!” .... —————————— 曹觉二话不说,带着六万涯州军就走。 当然,他不可能真像唐奕说的去绑,去挨家挨户的砸门,就算他想这么干,也没那个条件啊,涯州军一大半连汉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叫人?? 曹老二有他的办法,这货直奔东西厢营。 六万人把四十万禁军堵在营地里,刀架在指挥使的脖子上: “叫你的人,挨家挨户给老子磕头请人!!” “一个时辰不把街面填满,我剁了你!” ..... 一个时辰之后。 以樊楼、任店、孙羊正店为首的七十二家大酒楼,千多家脚店,个个掌灯开市...... 秦家瓦子带头,京城所有瓦市的乐师琴匠,甜水巷的粉头儿姐儿们,打扮的花枝招展齐聚宣德门...... 相国寺、铁塔寺的大和尚也走上街头,沿街讲经...... 四十万禁军.... 近百万开封民众,陆陆续续走上街头。 他们手里擎着花灯,如漫天星光点点,照亮了整个开封城。 轰轰轰轰轰!!! 以宣德楼为首,城东、城西、城南数个炮点为辅,烟花礼炮,同时炸响,瞬间点燃...... 嘉佑八年的上元节! 宣德楼下,花火绽放的夜空,与彩灯照地,载歌载舞的人潮融为一体,太平盛世、锦绣华年!! 拱卫着城楼之上,卧倒在躺椅上面的大宋官家。 此时此刻,赵祯在烟花与歌声中正在接见几个特殊的人物—— 大宋西方元帅苏玛、十字军统帅唐纳德,还有...盟友爱德华。 许是看开了,赵祯并没有掩饰什么,出奇的豁达。 “让你们见笑了,初到大宋,就遇上这种事情。” 三人受宠若惊,齐齐用赵祯听不懂的语言,矢口否认。 说实话,内乱他们不是没见过,可是.... 像大宋这种级别的内乱,像大宋这种“儒雅”的内乱,他们还真的第一次见到。 爱德华甚至觉得,这就是文明与野蛮的差别吧。 来到大宋这段时间,他深深的被这个伟大的文明而震撼不已,唐奕在欧洲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夸张,这里... 真的富庶到他无法想像,文明到他无法想像。 如果今夜的事情放在西撒克斯,或者欧洲任何一个地方,那不血流成河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 这一夜,他亲眼见证了这个东方大国的体量有多大,数十万大军的叛乱,在皇帝谈笑间消于无形。 人臣与皇帝之间,说的那些话,即使有翻译,他都听不懂!! 他甚至不能理解,那两个皇帝明显不想处置的人,为什么会成了罪魁祸首。 这让他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笑话大宋的意思,反而对这个东方古国更加的钦佩,对他们的文化更加的着迷。 而苏玛和唐纳德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只认准一点,唐奕牛,他们就跟着牛。唐奕成了“大官儿”,那他们也就有了好日子。 至于大宋有多好...... 那已经不用描述了,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让他们都不想走了。 就在刚刚,一位大宋的高级官员热情的找他们聊天,甚至提出,如果他们愿意,可以把家人送到大宋来生活,朝廷会负责他们家人一切的开销。 这简直太棒了!! 想到家人,还有将来的自己可以在这样一个和平、富足友善的环境中生活,二人对“生活“二字,又有了新的理解。 他们哪知道,大宋的那些文官坏的都流脓了,把他们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还恩赐??? 那特么是想把他们的家人当人质,好让朝廷对他们放心!! ...... “你们远道而来...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朋友...” “朕都没有尽到地主之谊,惭愧啊....” 赵祯已经极其虚弱,却还是耐着性子与三人说话。 其实,他知道,他不必如此,可是人家大老远的奔着来见他,不见...不说几句..不合适。 ...... —————————— 终于,赵祯与三人聊了一会,亲自给苏玛和唐纳德赐下封赏,又亲自送给爱德华诸多礼物,这才让三人下去。 这时,太子赵曙、长子宗麒、唐吟、唐风、唐颂、唐雨这些孩子们才围了上来。 福康搀着母妃苗氏,张贵妃则是伴着曹皇后,曹国舅、赵允弼,还有一众宗室皇亲,也都来到赵祯身前。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意,每个人...都与老皇帝,一同享受着难得的太平盛世!! 唯独唐奕有点....不高兴。 “我说陛下...辅政可以,既然...” 后半句没说,赵祯也懂,“既然让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儿,多半是不会放过我的。” “但是!!” 重点是这个但是!! “什么丹书铁卷,我可不要哈。” 赵祯乐了,曹皇后则是大笑揶揄,“真是奇了,还有人不想要免死金牌的?” 唐奕眼睛一立,“那哪是免死金牌??那是催死金牌!!” 特么说是叫免死,可是...纵观历史,有几个拿着免死金牌的人能免死了?? 汉朝一共发了一百来块免死金牌,结果.... 几乎全被咔嚓了。 唐朝也好不到哪去,发的不多,可死的却不少。 “这特么就是催命符!” “不吉利。” 赵祯被他逗的大乐,“放心...这回是真的免死。” “不信的话...有机会,你陪太子去一趟宗祠。” “算了吧...”去哪唐奕也是犯膈应啊。 “心领了,我还是不要了。” 赵祯不与之辩,“随你吧。” 看向城楼下热热闹闹的人群...由衷道:“真好....” 他曾经想过,离开这世间的最后一眼,会是什么? 是亲人的脸,是近臣的身姿,亦或是...冰冷的殿梁.... 可是他没想过,唐奕给他的最后一眼,是他的天下... 是太平盛世。 他也想过,最后一刻会是谁陪在身边,皇后?太子?文彦博?还是富弼。 可是他没想过....他的最后一刻.... 都在。 ...... 把范仲淹和李秉臣叫到身边.... “朕要先走一步了....” 李秉臣闻之没有悲伤,反而露出笑意,“好,老奴随后就到。” 赵祯欣慰的点了点头,又看向范仲淹。 “还要劳烦范公...看住那个小疯子啊。” 范仲淹也是点头,一向不苟颜笑的老脸微微颤抖,“陛下放心就是....” “嗯...”赵祯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猛然又睁开!! “大郎,大郎呢!!” “在呢....”唐奕急急的靠到了他身边。 只见赵祯自嘲的淡笑,“还是有点舍不得啊....” 唐奕无言,强忍着不让泪水留下。 看着城下的景象,老皇帝是真的舍不得... “真想向天再借....几年光景啊。” 随后,自知无趣,悻然作罢。 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朕想了一下....” “还是有点不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您说。” “千年王朝,朕知道那是痴人说梦。” “可是...你这个小混蛋,让朕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唐奕接道:“您放心,大宋的苦难,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再出现在大宋身上。” “嗯....”赵祯点着头,却还是有一点不满意。 最后,终于是问出了口,“那千年王朝呢?” “你和别人不一样....能不能保赵家一千年?” 说到这里,赵祯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奕。 他知道他有些贪心,他也知道这才是他的“舍不得”。 他现在想知道,这个小疯子会如何答他。 .... 唐奕沉默着,注视着赵祯。 千年王朝,怎么可能?这个保证谁也给不了。 可是... “好。” “我来想办法。” “当真?” “当真!” “那就好!” 赵祯终于露出满足的表情,最后再看一眼夜空的璀璨与人间的繁华...... 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大郎啊...” “嗯...” “你是不是还欠朕一点什么?” “什么?” “你是朕的驸马,可是...你却没叫过朕父皇....” “爹!!” “......” “唉......“ .... —————————————— 过了一会儿。 宣德楼上传来群臣百官的一声高亢山呼.... “恭送吾皇!!!!” .... 咚!!! 咚!!! 咚!!! 相国寺,铁塔寺...... 还有开封所有的寺庙同时想起丧钟,震彻苍穹! 一代仁皇,在烟花璀璨,与歌舞升平之中...... 在百官! 万民! 后妃子女,兄弟同宗的陪伴之下! 永远的.... 闭上了眼睛。 角落里,李秉臣靠着宣德楼的柱梁...露出一丝欣慰。 闭上眼,缓缓萎倒,再也没有睁开。 ...... 第900章 当局者迷 可能,在那些热血青年,志在家国的“有识之士”眼里,赵祯算不上什么好皇帝。 纵观其一生,若刨去收复燕云再看,几乎未立寸功。 且开拓不足,守成有余。纵有雄心革除弊政,然,魄力不足,韬略不济,稍显仓促。 在位四十二年,只保下了真宗皇帝留给他的太平盛世,却没给后人留下一个开朗的局面。 可是.... 什么是好皇帝呢? 对于大宋的百姓和臣子来说,他们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有识之士”,不是张嘴闭嘴就是征伐天下血热愤青,更不是抬笔落墨点评千秋功过的后来人。 他们就是身处在赵祯时代活生生的人,能有太平日子过,能有一位知冷知热、仁德慈善的掌权者.... 比他-妈什么都强!! 铁血? 骄傲? 那是局外人的矫情,是有识之士的理想国,但,那不是生活。 平头百姓、殿上人臣,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个太平吗? 而赵祯... 做到了。 千古一帝,他不是最英武的那个,但他一定是最被他的臣子和百姓爱戴的那一个。 数百年后,那位看谁都是“土鳖”,看谁都比自己差一截的乾隆爷,一生只佩服三位皇帝—— 亲爷爷康熙、唐太宗,还有......就是宋仁宗。 乾隆佩服赵祯的可绝不是什么丰功伟绩,而是乾隆爷再牛掰,他也得不到赵祯这般受万众爱戴的结局。 ...... ———————— 赵祯走了。 举朝哀悼,万众追思!! 随着丧钟响彻霄汉,震撼开封,宣德楼下先是一静,歌舞骤停。 听闻城楼上文武臣僚一声:“恭送吾皇......”,百姓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那哀哀钟响每一锤都锤在心间.... 吾皇....走了!!! 猛然间,哀嚎如枭,泣哭似血。 上到王公贵族,下至乞丐民夫,无不热泪横流伏倒在地,数十万军民为这位千古仁帝送上最后一程。 而城中各处,没有来宣德楼过上元节的百姓听到这个噩耗,也是急急的往宣德楼赶,一切发乎于情,没有半分做作。 试问古今,除了千年之后的那位总理,何人有此殊荣? ...... —————————— 赵祯... 走的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般,嘴角犹挂着一丝笑容。 ...... “您看见了??” 唐奕蹲在他的身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却是陪着老皇帝一同笑着。 “大家都来送你了。” ...... 也许,赵祯听到了,凝固在嘴角的那丝笑意...... 仿佛更浓。 ...... 这时,范仲淹有些不放心,靠了过来。 “大郎,此时你更要稳住。” “大宋......还要继续向前!” 唐奕闻言,木讷的一晃神,随之勉强放松神情,“弟子....明白。” 看向老师,“还要劳烦您老,为他......写一份发哀檄文。” “嗯,放心。” 得到老师的答复,唐奕慢慢起身,又站了良久,方对熟睡一般的赵祯道:“咱们回宫吧。” 说着话,亲手抱起赵祯的遗体,走下城楼。 路过百官身侧之时,唐奕停了停,“我要为官家守灵,接下来的事....” “交给你们了。” ...... —————————— 这一夜,开封无眠举城哀悼,刚刚还五颜六色的花灯彩盏,现在已经被百姓们蒙上了一层白布。 从皇城下的宣德楼,一直到南熏门,十里长街之上,百姓自发的吊念这位大宋官家。 一堆堆纸钱沿长街焚烧,望也望不到头,到处是哭嚎,到处是一片悲戚。 火气数日不绝,开封的天空都已经被百姓焚钱祭奠的烟幕笼罩,遮天蔽日,天地无光! ...... 可是,话说回来,再悲痛也无法阻止生活的继续。何况,这不是一家一姓的生活,而是关系到千家万户的生活,是大宋朝的生活。 纵使悲痛欲死,可是朝廷不能死,新旧更迭更是不能乱。 这是国本,既使唐奕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 ———————— 另一边。 此时的文彦博真正理解什么叫:没了,就是没了;才真正理解唐奕的那番咆哮意味着什么.... “再也找不到比他对他们这些臣子更好的皇帝了。” 他难过,也分不清是为政斗败北的失落,还是......真的因为失去了这样一位好皇帝而伤情。 他难过,因为不论现在多么后悔,不论他表现的多么如丧考妣,都已经晚了。 癫王,也就是现在的镇疆王唐奕,是不会放过他的。 一个王介甫怎么可能平息这场纷争,还有那道圣旨给那个疯子带来的怒气? 唐奕辅政,代表着除了皇位没有换人,镇疆王一系等于赢得了一切。 胜利之后,自然是瓜分胜利的果实,而他文彦博的下场,多半和王天真一样,就这么结束了。 这不单单是为了唐奕的怒火,也是为了给很多人腾地方。 比如......贾子明。 是的,一定是他。 文彦博已经知道了答案,从老贾那傲然于众、目空一切的眼神里,他就知道,此一役这后,这朝堂之首的位置,将再一次回到老贾手里。 那眼神里,有胜利之后的轻松,亦有蔑视对手的高傲。 他难过。 ...... 但是,纵使他难过,想到赵祯的好,想到老皇帝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还在为他们着想,还在为他们开脱,文扒皮纵使铁石心肠亦知冷暖,何况他还不算“没长心”。 没有像王安石一样就此萎靡,文相公甚至来不及哀戚,更来不及为赵祯哭天抹泪,而是打算站好最后一班岗。 就当是......对先皇的一个交待,对过往的一次忏悔吧! ...... 做为大宋宰相,文彦博第一个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立刻当着文武百官、数十万城民的面,把赵祯拟好的遗诏当众宣读。 宋制,皇帝膑天,依古礼仪葬,有严格的流程和步骤。 从‘发哀’到入陵下葬,每一步都有严格的规定,而这个宣读遗诏,就是礼制的第一步。 太子赵曙即位,镇疆王唐奕辅政...... 这是国本,是稳定的大前提,十分重要,比给赵祯治丧更重要。 随后,范仲淹亲书发哀檄文,昭告天下。 王德用、石进武、王守忠,亲自各领禁军巡防全城,左右厢营亦有大将坐镇,确保万无一失。 翌日清晨。 太子赵曙在百官见证之下,行登基大典。 文彦博代百官上贺表,新帝先入明堂告慰天地,后临大庆殿受百官朝拜。 礼成之后,新帝正式登基,尘埃落定,开封的戒严才算解除。 新帝这才会诏令百官,着手先皇丧葬仪典。 ...... 可是,到了这一步,卡住了,没想往下继续了...... 为什么呢?? 因为唐奕!! 赵祯的遗诏里可是说的很明白,赐唐奕镇疆王爵,辅理国政,且......直至天年。 也就是说,直唐奕死,他都是顾命大臣,没有还政皇帝这一说; 也就是说,新皇赵曙说的话,根本就不算圣谕,仅供参考,屁用没有...... 而真正拍板拿主意的,是唐奕!! 但是,唐奕特么给赵祯守灵呢,今日新皇登基,他根本就没出现。 这你让大伙儿怎么玩的转? 要知道,先皇丧葬,流程是有严格礼制的。 第一步宣遗诏,文彦博干完了。 第二步发哀,范仲淹办了。 随后新帝登基,没有他也就没有他了。 可是,后面的...... 说通俗一点儿,下一步就是得成立一个专门督办治丧、灵驾指挥、建陵事宜的机构,也就是和后世的“治丧委员会”差不多。 没错,是建陵机构,赵祯到现在连陵寝都还没有呢! 概因北宋与历朝历代的皇室都不一样,别的朝代,皇帝只要一登基就开始给自己修陵墓,在位多少年,就修多少年。 可是大宋,是皇帝殡天之后才开始修陵,从驾崩那一天开始算起,一直到下葬,整好七个月。 也就是说,修陵的时间,最多七个月。 这就是为什么历代皇陵属宋陵最寒酸,防盗最差的原因。 ...... 一是治丧,朝廷非选派一批得力能臣不可胜任。 因为将来撰定陵名、先皇谥号、庙号、告哀外国、大敛成服、赐遗留物、诸军赏给,这些大小事务皆由选派之人议定。 二来建陵这事,是重中之重,更是马虎不得。 一般来说,选派出来与太常寺一道治丧的“五常”必是新皇亲信的大臣不可。 给先帝丧葬的同时,也是安抚臣心,表现新皇仁德的机会。 可是,这个人选谁能定?又能定谁? 唐奕不在,大伙儿都抓瞎了。 ...... 别忘了,所谓太子党和癫王系之争,赵祯临死之前虽然给定了性,但是现在掌权的是唐奕,一堆人等着秋后算账呢!! 别说文彦博自知时日无多,太子党有一头算一头,特么都知道自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但是,癫王系用谁,不用谁,却不是文彦博能说了算的了。 一群相公聚在一块大眼瞪小眼,全都懵圈了。 去把唐奕叫出来? 谁敢?现在躲都躲不及。大伙儿都恨不得今天就被外放出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那个疯子的霉头。 文彦博实在没办法,只得去搬王德用。 老将军一句话差点没噎死文扒皮,“老夫是庶民,你找我做甚?” 好吧,文扒皮碰了钉子,无法,只得去找贾昌朝。 这位未来的首相,唐疯子身边的红人,他应该没问题吧? 结果...... 文扒皮找着老贾的时候,这货正在和富弼扯皮。 “富彦国!!”贾相爷显然不太高兴。“老夫跟你说,正是大宋用人之际,你一走,谁来帮癫王挑这个大梁?” “所以说,你不能走,你要厚着脸皮留在中枢!” 文彦博都听糊涂了,什么意思?贾相爷这是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富弼去涯州,不正好把他空出来调回京吗? 而富弼那边也没太明白贾子明这是什么意思,“弼乃罪人之身,怎可厚颜强留?子明这是强人所难了。” “难个屁!!”老贾和唐奕呆久了,一点士大夫的节操都没有了。“别人不知道,老夫还不知道?你那就是带人受过,装什么正经?” “听老夫的,在京城呆着,大郎需要你!” 富弼真的不懂了,说贾相爷大公无私鬼都不信。那他这明显就是不想他去涯州的行为,到底为了什么啊?脑子坏了? 呵呵,为了什么? 贾相爷急着呢,因为他就不想回京。 涯洲多好?唐奕的大本营,大宋的最前沿,而且好吃好住,腐败的一塌糊涂。 老贾非常清楚,京城虽说是权力的中心,而涯州......那是未来的核心所在,他才不想放了涯州跑回京城来当什么宰相呢。 这时文彦博也到了近前,见二人僵在那儿,忍不住老毛病又犯了。 “呵呵,彦国这还看不出来?” “子明兄这是申明大义,不想你这一走,就毁了一世美名啊。” 富弼一皱眉,这明显就是马屁,也是给自己台阶下。 但是,这个台阶,富弼没法接。 而让文彦博意外的是,老贾更是把这个“马屁”当成了屁,给了文相公一个大大的白眼球儿。 “宽夫啊,老夫可不是那个意思。” “呃....” 文彦博瞬间臊的脸色通红,没想到贾子明会这么不给面子。 不过,也属正常,成王败寇,自己在老贾眼里就是个失败者。 正如多年前,自己看老贾,不也同样是这个感觉吗? 只不过,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自己和贾子明现在正好换了个位置罢了。 ...... 长长一叹,却是萎靡下来,再也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诚然道:“彦博...言多语失,子明兄莫要见怪。” 这回又轮到老贾尴尬了。 “唉...”长叹一声,看文彦博那个样子,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说实话,这场纷争里,他贾昌朝看的最清楚,太子党也好,癫王系也罢,孰对孰错?孰胜孰负? 真的说不清。 连他这个两边都不站,两边都不失心的,都说不清楚。 太子党,也就是所谓的文官们,有他们的坚持。因为他贾昌朝自己就是文官,他比谁都明白文官的执拗。 可武将们也有武将们的难处,被文人压了整整百年,突然出现像唐子浩这么一个人物,又怎么肯轻松放手呢? 反过头来,你说文彦博不忠吗? 不是,他的忠心不比任何人少,他只不过站错了地方,更没有唐奕对大宋了解的那么透彻罢了。 如今,文彦博因为失败而摆出这种近乎卑微的姿态,让贾昌朝不喜。 不是不喜欢文彦博,而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宽夫是不是觉得,老夫是赢家,眼看着就要回朝入相了?” 文彦博一怔,不知道老贾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不过,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此时,连富弼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闻贾相爷继续道:“没错,老夫是赢家。” “可是,你知道老夫为什么会赢?” “或者说,癫王为什么会赢吗?” “为什么?”文彦博脱口问出。 其实,这也是他十分迷惑的问题。 唐奕那一夜到底和先帝说了什么?使得先帝那么心甘情愿的尽弃前嫌,把唐奕推上位? 只见老贾淡然道:“因为唐子浩与老夫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输赢。” 没想过输赢? 文扒皮心说,论装13,还是你老贾有一手哈。没想过就把我们都赢了? 其实,老贾有些话没有明说,太伤文彦博。 文彦博认为的是,入这个局的人,求的都是这个结果,归根结底是一个“利”字。 可是,只有老贾知道,唐奕回京,唯一无所图的...就是这个“利”字!! “算了....”有些话说的太明白反而不好,让文彦博自己悟去吧。 “你还是自己去找镇疆王问上一问吧。” 文彦博更是闹心,我自己要是能去,还来找你做甚? “彦博此来,正是为了见镇疆王的事情。” 贾昌朝眉头一皱,“什么事?” “这个,镇疆王......在给先帝守灵......连太子登基都没出来。” 只见贾昌随口道:“这不正好吗?” “正好?”文彦博苦笑。“贾相爷还是别戏耍彦博了。” “接下来治丧、修陵皆要子浩做主,没他在怎么行?” “没他朝堂就不转了?”老贾是一点都没客气。 “该用什么人就用什么人,该怎么治丧就怎么治丧。” “这种小事,何必让镇疆王出来?” “这....”文彦博心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不瞒子明...”既然老贾不想明说,那就只能文彦博明说了。 “朝中诸僚,皆有自知,不定哪天,就要外入出走,治丧要务,却是不敢委以重任啊。” ...... “哦....”贾昌朝听完文彦博的话终于全明白了。 “和着你还不知道镇疆王为什么去守灵?” “啊...啊?”文彦博呆愣愣地看着老贾。“这......这里面还有别的意思?” “呵....”贾相爷干笑一声。“内斗一场,把宽夫的脑袋斗糊涂了吧?” “什么意思,你自己去问镇疆王啊。” 说完,与富弼告辞,转身欲走。 临走之前,还不忘又劝富弼两句,“别离京,留下来!” 而文彦博在贾相爷转身的一瞬间,又看到了那个眼神—— 那个轻松、骄傲的眼神。 不过,这一次,文彦博没读懂里面的含义。 ...... ———————— 前一段真的累着了,今天状态不好,不排除明天起来再改的可能。 要是改了,再通知大伙儿重看。 第901章 文相公终于硬气了一回 让文扒皮去找唐奕,他还真没那个胆子,可是,贾相爷明摆着不想帮这个忙,先帝的丧事又不能不办,这可如何是好? 没关系,文相公还有别的办法。 老贾不肯出头,还有一位有这个出头的本钱,而且多半会出这个头。 再而且,他出头,肯定还能办成的人物—— 范仲淹! 没错,就是范老爷。 先帝一走,这世上能降得住唐疯子的人,就只剩下范老爷了。且范仲淹一心持国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 先前之所以没去找范仲淹,那是因为文扒皮不想去回山,更不想进观澜书院。 别忘了,他上次坑唐奕,孙复差点没拿根绳子勒死他。 这次...... 估计没人能劝得下来了。 ...... 但是,不去回山就见不着范仲淹,等着范老爷自己出来,那显然也是不靠谱的。 怎么办? 没关系,文扒皮还有办法。 从富弼那里出来,文彦博拐了个弯直接进了谏院,找包拯去了。 “希仁兄啊,这事儿你得管啊。” 呵呵,包拯也是个一心持国的主儿。 ...... 老包是真不爱搭理他,“既然唐子浩守灵不出,不是还有官家吗?” “官家?”不提官家文彦博还不算上火。“今早登基大典一过,曹太后就拉着官家,也去给先帝守灵了。” 现在大宋是群龙无首,一大摊子事儿都扔给了他这个快“下岗”的相公,要不文彦博能这么着急吗? 老包闻言眉头一皱,“官家也去守灵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 老包倒是能理解太后为什么让新皇扔下所有政务去守灵,无他,这是拉着新帝在表态。 太子党太子党,虽然事儿都是文官们干的,可是扯的却是太子的大旗,太后这是怕唐奕心里有想法。 况且,那道诏狄青回京的诏书,也是从她这个太后那里流出去的。 现在唐奕得了大权,曹太后怎么可能不心惊胆战,更别说做什么主了。 这不是办法,就这么吊着算什么事儿? “罢了!”包拯一咬牙。“老夫就跑这一趟又能如何!!” 事关大局,包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过....”哪成想,文扒皮那里还没来得急高兴,老包就话风一转。 “不过,你得和老夫一起去。” “嘎!!”文彦博没噎死,我特么就是去不了才找你的! 只闻包拯道:“放心,孙富春要是想勒死你,老夫会拦着的。” ...... 靠!! 文彦博翻着白眼,和着这老货心里什么都清楚,这是故意让他去出丑。 ...... 别说,包拯就是这个意思。 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他文彦博想躲,怎么躲得了? 那道圣旨老包是不知道,要是早知道的话,能喷死文扒皮这个蠢货。 况且,老包心里还很清楚,虽然先皇把大宋托付给了唐子浩,可是很多问题现在还没有解决。所谓的太子党下场如何?癫王系会不会秋后算帐?这些都悬而未决。 这般下去,对朝廷可是没有好处的。 ...... 老包可不是别人,这个时候想的不是怎么躲得远远的。包拯认为,与其越拖越坏,不如早做决断。借着这个机会,让范公出面,把两边的问题赶紧解决。 哪怕最后,他自也被罢黜,老包也认了。 至少,于国有利。 可是,若想范仲淹出面调解,文扒皮这个“罪首”不去亲自请,那怎么说的过去呢? 所以说,这趟观澜,文彦博就算不想去也得去,逃不掉! 而文彦博听了包拯的叙述,也是沉默了下来。 他觉得包拯说的有道理,左右一想,特么自己本来就是抱着“打包滚蛋”的心态在做事,横竖都是一刀,去就去。 于是,文彦博跟着包拯,抱着异常悲壮的心态去了观澜书院。 结果,孙复没见着,压根就没出现。 而范仲淹,连包拯都有点意外,因为范老爷不打算帮这个忙...... “你们直接去找大郎便是,老夫就不出面了。” ...... 不是不帮忙的敷衍,倒像是在刻意躲闪。 躲过孙复一场追杀的文彦博还没来得及庆幸,就陷入了疑惑,这不是范仲淹的行事作风啊! 况且,现在掌权的是他的弟子,范老爷更没有必要“躲闪”了吧? 可是,不论包拯怎么劝,甚至老包跟范仲淹交了底,只要官家大丧一过,就算唐奕不找他的麻烦,他也辞官谢罪。 但是,范仲淹还是就那么一句话: “去找唐奕!” ...... —————————— 从观澜出来,文彦博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 贾相爷在躲... 范仲淹也在躲... 而且,文扒皮现在突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所谓的癫王系,所谓的将门,直到现在没有一个出来的!! 他们是赢家,却比他这个输家还要低调....什么情况啊? “希仁啊,你得想想办法啊,这么下去是不行的啊!” 包拯闻罢,恨不得把文彦博推河里去,当他老包是好欺负的是怎么着? 可是,文扒皮吃的很准,老包还真不能不能管。 犹豫再三,最后.... “走!!” “咱们去见唐子浩!” “......” 只见文彦博一激灵,“要不,希仁先去,老夫随后就到......” “什么叫你随后就到!?”老包气急败坏地瞪着眼。 “一个两个撂挑子,剩下的又是你这么个瓜怂,大宋朝哪还好得了!” “哼!!”恶狠狠地重哼一声,甩袖而去。 只不过,老包没去别的地方,去的是皇城大内,先帝灵堂。 老包回到城里,直奔宫城,也不管灵堂里新皇、太后、先帝太妃,还有宗室皇亲跪了一地。 “唐子浩,老夫来领罪来了!” 老包直接冲进去,张嘴就吼,随之朝新帝,还有曹皇后告了一礼,又面向先帝灵位长揖到地。 “先皇莫怪!非希仁忤逆,咆哮驾前,实在是大宋存亡生危,不来不行。” “您不知道啊,您一走,全乱套了啊!” “您给予厚望的新皇、辅政亲王,借着孝义之名,懒政怠职,是一天的朝都没上啊!” “我们做臣子的,群龙无首,无所是从。再这么下去,您传下来的朗朗乾坤,就要完了啊!!!” 老包说的声形并茂,眼泪都下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在向先帝哭诉呢。 其实,这老货明显是指桑骂槐,专门给灵堂里这些人听呢。 曹皇后第一个挂不住了。 古人对鬼神的敬畏之重,再加上身为新帝生母,让人在先帝灵前指责懒政怠朝,这传出去还得了? 面有惊慌地看向唐奕,心说,子浩可得为老身说句话啊! ...... 其实,曹皇后想多了,包拯这话也不是说给她听的。 根本不理会曹皇后的不安,拜完了先帝,老包一转身,直面唐奕。 “说吧,镇疆王殿下要如何处置老夫?” “......” “......” “......” 大殿之中为之一肃,除了跪在灵前的唐奕往丧盆里填纸钱的沙沙之声,再没了声息。 ...... 老包也不着急,干脆往灵前一跪,就这么陪着了。他还真不信,唐奕就一句话都没有。 良久。 “呼....”唐哟都长出了一口粗气。 “来人!”声音不大,却是让灵堂之内为之一冷。 “把人都叫到这来......” “喏。” 内侍大监小心应着,可是应完又迈不出去步,壮着胆子,“敢问殿下...叫谁啊?” “所有人。” “喏!” 内侍这回明白了,所有人.... 于是,从政事堂的相公到尚书六部的侍郎,三馆学士三阁修撰文书录事,只要有资格进皇城的官员,挨个通知。 将门,左右厢营都帅,再到国公、郡公,只要在京里的也都别落下。 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才算了事。 ...... 等都聚到先帝灵堂的时候,大宋朝只要是管点事儿的都来了,足足有好几百号人。 除了文彦博、富弼,王德用、贾昌朝这些人也都到了。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来,不敢。 几乎都是所谓的太子党,现在傻子都知道那个疯子要发疯,要算总帐了,自然是能躲就躲,各种各样的理由用遍了。 ...... 人到的差不多了,可唐奕却还是不说话,好像没人一般,依旧不急不徐地往丧盆里添着纸钱。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茫然,但也没人敢出声。 正好看见老包在先帝灵前跪着,得,干站着也不是事儿,大伙儿一起吧.... 于是,全朝文武在灵堂里跪成了一片,谁也不出声,谁也不冒头。 心说,早晚唐疯子得站出来说点什么吧? ...... 可是,他们没想到唐奕这么稳得住,一跪就是一下午,眼看宫门就要落锁了,那还是没动静。 可怜了这些老人家啊,膝盖都是麻的,腰都不会拿弯了..... 好几个已经扛不住,彻底晕过去了。 ...... 文彦博擦着脸上的虚汗,捅了捅身边的包拯,小声儿道: “希仁啊......”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让包拯一个眼神儿给瞪回去了。 “你看你......”文彦博皱皱着鼻子。“这也不是办法。” “别说了。”包拯长叹一声,看向上首赵祯的灵位。 “这一下午,没白跪!” “何解?”文彦博一脸的懵逼,他哪知道,包拯一下午的工夫还真没白跪,他跪明白了。 而文彦博,就属于那种跪一辈子也跪不明白的人。 可惜,老包只说了一半,再后来无论文彦博怎么问,也是不出声了。 ...... 终于。 “都在这儿了?”唐奕开口了。 大伙儿一震,终于出声儿了。 李孝光接话,“回禀殿下,差不多都在这儿了。” “差不多是差多少?” “这....”李孝光犹豫着,.最后还是说了实话,“有那么百十来号人吧。” “嗯。”唐奕点着头。“记下来。” “今天不来,以后都不用来了。” “......”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开始了。 不过,有点狠,上来就拿下一百多号京官儿? 以后都不用来了,意思就是,京里也就不用呆了。 将门,还有癫王系的这些文武还好,原来太子党的那些人一个个蔫头耷脑,惊若寒蝉。 他们都知道,那一百多号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就该他们了。 ...... 文彦博摸了一把额前的冷汗,心说,算了吧!!老子也别受这个罪了,自己了结自己吧! 深吸一口气:“启禀官家!启禀镇疆王殿下!” “老臣,请辞!” ...... 那边小赵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曹皇后轻轻推了他一把,意思是让他说话。 “准...?” 赵曙显然也不太确定,最后还是带上了问号,应该是准奏吧? 直勾勾地看着唐奕,等着这位摄政王的反应。 ...... —————————— 唐奕慢慢的站了起来,扫视全场,目光如刀。 “我以为你们会明白,我以为你们会悔悟,结果......” 自嘲的一笑,“你们还是让我失望了。” 众人不敢答话,倒是这“失望”二字一下就刺痛了文彦博,猛的站了起来,“唐子浩!” 文扒皮心说,差不多得了啊,老夫这么低声下气的,你还想怎样? “适可而止吧!!”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还要把你的怒气发泄到什么时候!?” 指着赵祯的灵位大喝,“先帝尸骨未寒,真要把他留下的江山彻底闹的大乱,你才能不疯吗!?” “你有怒气冲老夫来就是!杀头,还是流放,老夫接着便是!!” “只求你当得起先帝重托,把这个朝廷撑起来!!” 哪成想,文扒皮来劲了,唐奕更来劲,放声大吼,寸步不让。 “就是因为先帝尸骨未寒!!” “就是因为我不想他留下来的江山大乱!!” “老子都躲到这儿来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 “......” “......” 全场一滞,皆是愕然。 “你....”文彦博被唐奕这声怒吼说的怔在那里。“你...” “你”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说实话,他没明白唐奕是什么意思。 ...... 只见唐奕红着眼睛,嘴唇都在颤抖。 “老子做不到!!” “老子做不到为了所谓社稷大业和你们这帮蝇营狗苟之辈,装作没事儿人一样以大局为重!!” “老子更做不到,和你们这堆只关心屁股底下的位子的蠢货一团和气!” “老子做不到....” “所以老子躲了!” “你们他妈的居然还不明白,居然追到这来要主意!!?” “居然还好意思说老子懒政怠朝!?” “要你们干嘛吃的!?” “摆设吗!?” 文彦博被骂糊涂了,瞪着眼睛拼了。 “摆设?不用你个疯子摆设!” “老夫自己走!!” “反正....” “反正.....” “反正.....” 包拯、贾昌朝,还有富弼,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让文扒皮“反正”不出来了.... 他终于明白唐奕话里的意思了,转而又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唐奕。 啥意思? 这是唐子浩说得出来的话,干得出来的事儿? ...... —————————————— 昨晚,吃了饭想眯一会儿,结果,就睡到了今天。 梦里更新的。 你们.... 看见了吗? 第902章 布衣当国 人活着是有惯性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彻底把自己推翻。 幡然悔悟,立地成佛,那是少数人才能做到的难事,不常见。因为少,所以才会成为佳话。 而文彦博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他悲痛于赵祯的离世,可是,他待人接物的法则依然是几十年为官的“老油条”作派,他以为唐奕会秋后算账,以为癫王系赢了就应该打压对手。 因为,反过来,如果是太子党赢了,他也是不会给将门好日子过的。 无关善恶,这是规则。 但是,他不知道,唐奕也不是能轻易推翻自己的人。 看似唐奕的这些话,这些做法很反常,其实再正常不过。 唐奕把与赵祯之间的感情看的比什么都重,唐奕也答应赵祯来为大宋保驾护航,所以,在党争这件事上,唐奕选择妥协。 那一夜,范仲淹对他说:“你要稳住,大宋还要继续向前。” 不是范老爷怕唐奕因为太难过而失态,而乱了方寸,而是范老爷太了解自己的弟子。 唐奕的难过是劝慰不住的,范仲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唐奕冷静,不要大开杀戒。 因为,大宋还需要这些人,朝堂再龌龊,离了它,这天下也照样玩不转。 所以,唐奕听了老师的话。 所以,他才会扔下一切的来给赵祯守灵。 这是一种变向的妥协,为了赵祯的托付而妥协。 整个过程,如果文彦博能换一个思维,很容易就能明白唐奕的用心。 可惜,如此简单的道理,好像真正能明白的人寥寥无几。 至少这灵堂之上,这几百号朝官中,能真正能明白的人,寥寥无几。 贾昌朝明白,富弼可能明白。 范仲淹明白,包拯也是后来才明白的。 ...... —————————— 此时。 既然已经都在这儿了,既然唐奕的火气已经上来了,那么...... 唐疯子真的压不住了。 “如果....” “老子是说如果!!!” “如果燕云丢了,或者我没答应先帝的重托....” “那么你们,有一头算一头!” “谁也活不了!” “但是!!”唐奕恶狠狠地瞪着每一个人。 “你们命好,赶上了他这么个好皇帝......” 要是没有赵祯,这种情况,放在哪朝哪代用哪种思维去考虑,也得杀他个干干净净。 “罢了!”唐奕一摆手,颇感心累。 “记住了,这一下午,你们跪的是先帝!!” “谢的,也应该是先帝。” “都下去吧......” 颓然跪回赵祯灵前,再不理会这堂上的各色人情。 ...... 而一众朝官,你看我,我看你,有喜,亦有悲。 喜的,当然是原来太子党的那些文官。原来唐疯子没打算追究,这确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古往今来,朝堂之争,虽不见血气刀兵,可是残酷程度一点也不比沙场上的人命相搏来得轻巧。 大宋朝的政治气氛确实温和,可是,范仲淹、章得象、夏竦、寇准、丁谓,一个个显赫的名字皆因斗争而陨落...... 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而悲的,就是支持唐奕的这些人。 这里面,将门的人,还有庞籍等人还好说些,可是大多数的中底层官员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从龙之功,晋升之阶吗? 镇疆王对太子党怀柔,就是对他们的残忍。 ...... ———————— 有的时候是这样的,朝堂之上的事情就是一团乱麻。 如果把这场夺嫡之争从头来看,不难发现,这里面没有绝对的坏人,甚至没有所谓的对错。 文官们的迂腐思想是错了,可是他们担心的问题不是没有可能,压制唐奕也非是错。 而癫王系呢? 一部分人了解唐奕,也了解大宋,他们把大宋的未来押在了唐奕身上;另一部将门,则是本能的为求自保。 错了吗? 没错! 王安石错了吗? 做法错了,可是,出发点没错,异姓王当权确实不是好事。 文彦博错了吗? 也没错。千年政斗历来如此功利,他要是不这么苦心钻营,他也走不到宰相这一步。 那狄青错了? 更没错。抗旨不遵,这是为将者的大忌。可是,正因为狄青的血性,保住了大宋的北大门。 谁错了? 没有人错。 错的是人心! 错的是,权力的诱惑。 这是一个没有反派的,没有坏人的,稀里糊涂的... 局! ...... 那回过头来,再看看结果呢? 与争斗一样,没有赢家。 太子党输了结果,癫王系也没达到预期。 因为,唐奕这样处理,使得那些眼高于顶的文人依旧压在将门的头上,推着唐奕上来的武人们什么也没得到,反而失去了某些东西。 灵堂之上,一众癫王簇拥不禁要问: 谁的错? 当然是唐奕的错! 他的仁慈,来的不是时候。 ...... 此时此刻,就连潘丰这种唐奕的忠实铁杆也对唐奕有所怨言,兄弟不仗义。 纵然他知道朝廷还离不开这些文官,可是心里那道弯儿就是转不过去—— 不公平! ...... 可是又能怎样呢? 将门无依,唯有唐奕。 不管如何,他们没有选择,只能拥护唐奕。 “唉....” 长叹一声,潘丰率先朝赵曙与唐奕一礼。 “臣...告退!” “镇疆王....辛苦!” 心说,但愿唐奕有别的什么打算吧,别让大伙儿太过心寒。 这个时候,潘丰决定在相信唐奕一次。 不想,唐奕悠悠道:“以后,不要叫什么镇疆王。” 潘丰一怔,随之皱起眉头,下意识出声:“什么意思?” 只唐奕头也不回地看着前向,“这亲王...唐子浩...辞,不授!” “嘶!!” 不光潘丰倒吸一口凉气,连堂中的文武官员也都登时愕然。 辞不授??疯了你!! 这里面的讲究可就有意思了。 第一,这是先帝遗命,写在遗诏里的,你不得不授。 第二,想想就知道,唐子浩不授镇疆王,那你以什么名义辅政? 癫王? 这算个什么事儿? 癫王这个爵位本来就是被逼出来的,唐奕背着不好听,大宋出这么个王爷也没面子。 结果,癫王还辅政了...... 这,这就是一个笑话!! 所有人都不懂了,唐疯子这闹的是哪一出?没道理啊? 不想,唐奕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从即日起,也没有什么癫王了......” “奕,卸爵从民。” 日!! 潘丰听着脸都绿了,差点直接骂出了声儿,还是特么你玩的好哈! 刚才还在想但愿他有什么后手,刚才还在想他对支持他的这些人不公...... 结果,现在唐奕就给他们交待了,辞镇疆王不授,卸癫王爵衔。 从民什么意思?就是白衣。 他这是拿自己开刀,给大伙儿交待,而且够狠,一撸到底! 而文官们也傻眼了,卸爵衔? 大伙儿琢磨了半天,把汉人几千年的历史翻了个遍,好像没什么卸爵的先例啊?唐疯子这是要开先河? ...... 文彦博跟傻子似的看着唐奕,不是看唐奕像傻子,是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子,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脸见人了... 和唐奕一比,高下立判。 什么叫牛逼?这就叫牛逼! 首先,太子党反唐奕为的是什么?根本就是唐奕的簇拥太多,权力太大,且异姓为王。 结果,不但在这件事上唐奕做的够大气,而且,不是异姓称王吗?不是忌惮我吗?老子不当这个王爷,傻眼了吧? 但是,可别觉得唐奕真就一撸到底了。 白衣是白衣,可是,先帝遗诏还在那呢,辅政这一条,唐疯子可没说不辅政了。 文相公都可以相像得出来:从今往后,朝堂之上,一个“布衣平民”对着他们这些紫袍大员指手划脚。 荒唐吗? 荒唐! 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因为那个布衣是唐子浩! 扒了王爷的皮,他也是唐子浩!! 这个例能破吗? 能破,这是唯一把两方气焰都压下去方法,也是唯一人人都有利的方法。 别说唐疯子威望,你就算反对也改变不了事实。 单是拔了异姓王的名头,给文臣们吃了一计定心丸的好处,就得让文彦博昧着良心也要把这事儿应下。 看着唐奕,文彦博彻底服气了。 以前,他还真不信什么以德服人的鬼话,赵祯都没让文彦博服,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现在,他佩服唐奕! 恭恭敬敬朝唐奕大礼拜下,身后一众文臣亦是相随。 “子浩...大仁!大义!” “彦博...惭愧。” ...... 唐奕面无表情,淡然道:“惭愧就不用了,奕答应了先帝要保大宋一个千年王朝,各位帮帮我,别让奕食言....就千恩万谢了。” “千年王朝.....” 众人愕然,愿景虽好,可是,哪来的什么千年王朝? 但是,唐奕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大伙儿就算是应景儿也得高声唱诺。 从今往后,大宋将迎来一个奇葩的时代——布、衣、当、国! ...... ———————— 天已经快黑了,宫门眼看就要落锁,大伙儿就算想再跪一会儿做做样子也是不行了,一个个起身离去。 这时,王德用站了起来,环视一圈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将门,冷然道:“将门留下,老夫有话要说!” “......” 文官们一滞,心说,这位爷又起什么幺蛾子? 有心好奇,可是王德用显然没把他们算进去,自然也就没法强留下听。 倒是贾昌朝,理所当然的就留下来了。 那边儿唐奕也是微微一触眉头,王爷爷这是.... 其实,现在有些东西已经不用猜了,癫王系背后的那个人就是王德用,只有他有能力可以把石进武和王守忠指挥的团团转。 至于之前为什么排除了王德用,那是因为庞籍的加入让局势愈加迷离。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癫王系背后不只王德用一个人,还有一个富弼!!! 是富彦国说服了庞籍,说服了宋庠和丁度。 ...... —————————— “当着先帝和官家、太后的面!” “也当着唐子浩的面......” 该走了的都走了,王德用也开始说了话了。 “你们表个态吧!” “......” “......” 场中一片默然。 潘丰也好,石进武也罢,包括杨家的杨怀良,还有曹国舅,都是心中一紧。 还表态!?特么让我们还怎么表态!? 唐奕以德抱怨,自卸王爵,我们屁都没放一个,还让我们表什么态?? 呵呵,王德用可不光是让他们表态,老爷子是让他们割肉。 “你们也看见了,大郎为了大宋卸了爵位,甘当布衣。” “而那些文官为什么防着咱们?为什么趾高气昂?” 老爷子瞪着眼睛,“咱们让人家看扁了!!” “都以为咱们靠着观澜这棵大树,都以为靠着唐大郎,咱们武人要搞风搞雨呢!!” 众人一阵气闷,老爷子的话句句说在了点子上。 可是有什么办法,大宋朝的武人在他们文人眼里都是白眼狼,过一百年,该防着你,依旧防着你。 潘丰凄然道:“正因如此,才会反抗。” “那反抗之后呢?”王德用反问道。“继续做他们文臣眼中那些蛀虫?白眼狼?” “不行!!” “今天就在先帝灵前,老夫要你们当着先帝的面儿自己说一句。” “咱们武人是忠的!!谁也不会因为唐大郎得了权就干往自己家里捞好处的事情。” “.....” 潘丰闻之苦笑,得,这回更憋屈,连好处都不让捞了。 “好!!” 恶狠狠的一咬牙,“我潘家表个态,就当这个忠臣!” 特么的豁出去了,就让那帮文人看看,俺们比他们有气节的多。 潘家表了态,杨怀良随之表态,王家就不用说了。 曹佾更无所谓,反正特么皇帝是他外甥,皇后是他亲姐,掌权的是他兄弟,这货怎么算怎么是稳赢。 石进武.... 石进武也是日了狗了,特么这帮孙子装的挺大义凛然,其实傻子都知道,这几家观澜有份子啊,就他没有,指着这一次捞一点实惠,结果屁都没有。 可是,不应下行吗? 单王老爷子这金口一开,这个面子,他就得卖。 “行!!石家...听您的!” 说这句的时候,石进武心都在滴血。 可是没想到,这才只是个前菜,老爷子的大招儿......还在后面呢。 .... —————————————— 好吧,你们赢了! 我把梦里那章搬出来了,那几个打赏一百万的别跑。 还有好几个黄金盟来着? 下半辈子就指着哥儿几个活着了。 ...... 今天两大章八千字。 累瘫... 第903章 黄金搭档 此时,殿中各家将门虽都有自己的算盘,可是没办法,王德用这尊老神出面,不应也得应。 但是,大伙儿都表态了,老爷子还是不见高兴,哀然一叹: “大郎不容易,大伙儿要多理解。” 众将门不知道这是个套儿,勉强点头。 “对嘛,咱们是自己人,要多帮大郎分担。” 大伙儿还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坑,纷纷点头,这不是已经分担了吗? “大郎主政,官家年幼,将来还要革新强宋......这一步步,都是难关啊!” 大伙儿还是附和,这回倒是很认同。 潘丰忍不住接话:“革政,确实不容易。” 看向唐奕,“放心,咱是一头儿的,我们一定支持你。” 结果,老爷子一听乐了,朝着赵祯的灵位大礼落下。 “先帝听见了吗?咱们将门和大郎是一头儿的,是忠的!定会帮他实现您的宏愿,您泉下可安了!” 潘丰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把我架那么高干嘛? 然后....他就知道哪儿不对劲儿了。 拜完了先帝,老爷子猛一回身,“潘国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啊...啊?” 潘丰感觉非常不好,这是个坑,可能还是大坑! 果然! 王德用腰板一挺,“革政之事迫在眉睫,且军制之改时机已然成熟,咱们将门要做一个表率,要走在前面,要帮大郎打响这第一炮!” 老爷子环视全场,只当已经发绿的一张张面容都没看见。 “农垦和兵权......” “这两样好处,咱们不能都占了。都占了,人家是要说闲话的。” “所以......” “所以当着先帝的面儿,大伙儿说吧,兵权、农垦......” “你们要哪个?” ...... 牛!当了半天隐形人的贾相爷差点没高声喝彩。 而石进武登时就要炸了,你大爷,这特么不是割肉,这特么是分尸,老爷子这是以老卖老了啊...... 要么交权,要么交钱,选一个,而且是在先帝灵前,逼你选一个!! 就没这样儿的,咱们可是赢家啊,特么还不如输了来得痛快。 他哪知道,王德用就是在逼他。 老爷子是趁着自己的威望还在,趁着自己的人还在,最后帮唐奕铺平一点道路。 选这个时机,选这个地方,就是要让这些将门不答应,也得答应。 ...... 不光石进武不干,潘丰也不想交啊,连杨怀良都有点画魂儿,“这也太......太狠了吧?” 唯独曹佾...... “放!!”曹佾答应的极为痛快,而且不光痛快,还彻底。 “我曹家全放,兵权、农垦,一样不要!!” “.....” 疯了!!这是石进武的第一反应。 不对,随后他又反过味儿来了,特么曹家还有观澜呢,那才是大头儿。 想到这儿,石进武全身一凉,一股寒气从头到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里面的人全都有观澜的股,他们...他们不会是合起伙来专坑他一个人的吧? 按说不至于,可是......也很至于! 因为将门不光这几家,还有呢。 王德用这一弄,他石家就跟着那些不在人家观澜圈子里的将门一起倒霉了。 老爷子狠啊,石进武心里哇凉哇凉的,万没想到,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会是他!! ...... 曹佾的一句话,把潘丰和杨怀安都说愣了,他们也没想到曹佾会这么表态。 随后,二人也明白了曹佾的用心,知道有这位国舅在这比着,不割不行了。 可是,割哪呢??二人做不到曹佾这么绝,兵权和农垦都不要了。 潘丰左右思量,心说,还是兵权吧!潘家这一代没出过什么将才,要兵权也要有能力带得起来才行。 而杨怀良则是另一番计较,杨家要兵权,不要农垦。有父亲杨文广和二弟杨怀玉这两员将星,杨家就倒不了。 石进武还在发懵,他在想,如果不答应会是什么后果。 这是王德用的意思,还是唐子浩的意思,又或者是几家将门联合起来的意思?? 抬头看向唐奕,直到现在,这个疯子还没说话。 他肯定要说话,只不过...... 石进武实在想不出,唐疯子一开口会是什么话。 ...... ———————— 唐奕不是不说话,而是他被王德用和曹佾给搞懵了。 谁能想到,老父子会在这样的场合直接了当的说出这些话,更想不到,曹佾这么绝然,想都没想,直接就全放了!? 现在,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说话,因为只要他不说话,这事儿基本就成了,大宋军制改革也就算成了。 因为王德用的地位,由不得他们不答应,现在这个地方,也由不得他们说出一个字的抗拒,老将军厉害就厉害在这儿。 这里是先帝灵堂,这里有还新皇...... 这里说的话一定会传出去,谁是忠的,谁是奸的,全在你一句话里有没有犹豫和不满。 但是,真的就成了吗? 没有,在唐奕看来,治标不治本。 固然可以消灭一部分山头,但后果是立起更大的山头,就算现在不出问题,以后也会出问题。 大宋的军制根本就在于山头主义,不彻底灭了山头儿,还谈什么军改?? “不用。” 这个“不”字,只能唐奕来说。 平静道:“王爷爷的心思,奕明感五内。” “可是,现在还没到军改的时候,第一个动的,也不会是禁军。” 石进武一松,没想到唐奕会这么说,但唐奕这一句话却是把他救了。 潘丰也是一喜,至少唐奕在紧要关头没有让他失望。 擦了把冷汗,附和道:“这....这禁军的问题由来已久,确实不是几句话...就..就能解决的。” 唐奕淡笑,不想和大伙儿绕弯子,“放心,就算将来要改,也一定会给大伙儿安排好后路,不会割肉。” ...... 唐奕这么说,大伙儿的心就真的放下了,之前对他的不满也是稍稍缓和。 唯王德用有些错愕,没想到唐奕会“不领情”。,茫然道:“那....” “时候不早了,大伙儿都回去吧....”唐奕不给王德用说话的机会,直接赶人了。 众人如蒙大赦,逃似的就走。 最后,灵堂之内就只剩王德用、曹佾,还有老贾没走。 三人知道,唐奕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 老将军有点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怎么就......” 唐奕没回答,而是对堂前的内侍和宗亲道:“你们都出去吧!” 大伙儿知道唐奕有话不能让他们听见,急忙唱诺往殿外走。 曹皇后见此情形,拉起赵曙也要出去,却被唐奕拦下来了。 “娘娘就别走了,咱们自己人说说心里话。” 只一句,就让曹皇后心中一暖,那种小心翼翼的心态也是除去了一大半。 等灵堂里只剩下唐奕、王德用、曹皇后和赵曙,唐奕率先看向曹皇后:“娘娘,奕不是一个要篡位的权臣....” “奕只是一个他宠坏的孩子....您明白吗?” “......” 曹皇后登时愕然,瞬间明白唐奕话中之意,她这般小心作态,反倒让唐奕难做。 要知道,皇帝和太后对一个顾命之臣如此顺从,有些过了......传出去,唐奕就算无心弄权,也是说不清了。 ...... 立时一拂,“是本宫冒失了,子浩别介意。” 唐奕则回,“您是我的长辈,是家里人。” “家人之间,是没有对错的,只有包容。” “所以....” “国事为重,陛下真的不能在此守灵,不理国事。” 曹皇后点头,“那明日,本宫就带陛下上朝,不给子浩添乱。” 唐奕淡笑,算是回应。 又看向赵曙,说实话,小官家太像赵祯了...... 也是十一二岁即位,也是不能得权。 但是,唐奕不是刘娥,他也不能让赵曙成为第二个赵祯。 “你是皇帝,我是臣子,从今往后,我的责任是教你撑起这个大宋,而不是代替你治理这个大宋。” “陛下明白吗?” “我的意见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一味点头,不是皇帝应该有的品质。” 赵曙抓着曹太后的衣角,虽然唐奕这么说,虽然他也听得懂,可是,还是有点怕这个疯子。 壮起胆子,“那......那如果我不同意你的意见,你会不高兴吗?” 唐奕笑了,“不会。” “那最后听谁的?” “好的意见,我们一定会想到一块儿,不对的意见....” 唐奕犹豫了一下,“我会说服你。” 边上老贾翻着白眼儿,无耻,太无耻了!这特么就是糊弄小孩呢吗?最后不还是要听你的? 其实,唐奕也不想。 他不想剥夺赵曙的权力,可是,他要做的事,不一定被所有人所认可。 ...... ———————— 安抚好太后和赵曙,唐奕这才看向王老将军。 恭敬一礼,“王爷爷,奕在这里先谢过了。” 而王德用根本就不领情,急声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么好的机会就放过了? 而且,唐奕今天话说出去了,将来再想动军制,将门完全可以拿他今天的话当幌子,再动,可就难了。 “老夫把自己家都搭进去了,你却不应!?” 唐奕心中一阵感动,“王爷爷哪是把王家搭进去了,连您自己......” 老将军一摆手,“不说这些,只说你是怎么想的!?” 唐奕坦然道:“现在真的不是动军制的时候。” “那你要什么时候动!?” “等动过了观澜,再动军制。” “什么!?” 王德用、曹佾,外加一个贾相爷,全都傻了。 “观澜??” “这货要动观澜?” 只闻唐奕似是怕他们多想,又急忙被了一句,“不是观澜商合,而是观澜书院。” “噗!!” “噗!!” “噗噗!!” “.....” 这回连曹太后都喷了。 “观澜书院?” 范老爷不得和他拼命!? “你疯了?范公是不会答应的!” 唐奕蹙着眉头,“会答应的....” “改革的第一步,就是观澜书院!!” 环视众人,“相信我,十五年的准备......” “是时候了!!” ... —————————— 大伙儿想破头也想不到,唐奕起动改革,第一个动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老师!? 此时,宫门已经落锁,众人都出不去了,尚食局准备了晚膳,过来叫官家用食。 人是要吃饭的,就算再悲痛也得填饱肚子,众人从灵堂出来,准备一道用晚饭。 曹佾和老贾把唐奕拖到最后面,一左一右就差架着他了。 “你真要动观澜书院?” “为什么?” 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观澜?就算唐奕动得了观澜,可是一个书院于革政又有什么影响吗? 唐奕道:“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又对贾昌朝道:“明日把老师请进宫里,一同细说吧。” 老贾皱着眉,“难....” “今日文彦博去观澜请范希文,结果你那个老师,躲了。” 这一点才是老贾关心的问题,他留到现在也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范仲淹躲了,这让贾昌朝很是不安。 “老夫可是丑话说在前面,涯州是老夫的,谁也别想动!!” 唐奕看着老贾,淡然道:“这可由不得你,涯州您老呆不了了,老老实实回京吧!” “范师父...” “也躲不了。” 老贾一听,顿时不干,“范希文出山,你还让我回来干什么?” 随后又掰着手指头,生怕唐奕听不懂。 “你看啊....” “文彦博你不打算放出京吧??” “他留下,我要是回来,我们两个人搭不起来台子。” “两个奸滑之辈凑一块儿,那朝堂风气不就全坏了?就得配一个富彦国这种镇得住场面的中正之士。” “你范师父正合适,比富弼还强!” 唐奕不听他的,“你知道的,文扒皮不可能再当首相了。” 不让文彦博出京,已经是宽容了,可是多多少少要做出一点姿态,否则不能服众。 降个一级,任参知政事或者给事中,已经算是不错了。 那首相和内相两个位置.... 看向远处,“真是十分期待范师父和贾相爷,您二位搭班子....” “那得是什么样儿?” “什么样儿?” 贾昌朝一怔,心道,应该很美吧? 不客气地说,这特么就是文富二人的加强版啊,纵论古今也找不出几个比这更牛的宰相班子了。 这么说来... 老贾还有一丝期待。 ...... “那老夫....明日去和范希文聊聊?” 唐奕喜道:“聊聊!” 贾相爷白了他一眼,“可别高兴的太早,范希文可不一定出山。” “而且,老夫还是觉得涯州比较好......如果请不来,可不是老夫没本事。” ...... 曹佾忍不住插话,“请不来,就大郎亲自去请呗。” ...... 没想到唐奕把脑袋摇的生风,“我可不去!半年之内,别想让我出宫门。” 曹佾乐了,“还真要守上三年?” 唐奕无语地瞪着他,“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出得去吗?” “看看......”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 , 第904章 一个得道 曹国舅有点,有点幸灾乐祸。 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子浩,却是攥着的权越大,越放不开手脚了,越不像他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砸吧着嘴,“这可有意思了,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唐奕无语苦笑,“先躲着吧,过了这一段,等局势一稳,也就不用刻意了。” ...... 他在躲什么? 呵呵,有句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原来的的癫王虽然权热滔天,也是个“粗大腿”,但是,毕竟他远在涯州,而且因为与赵祯的关系极是微妙,所以有的人不方便抱上来,有的人则是抱不着。 但是现在,唐奕辅政理国,说含蓄点天老大,赵曙老二,他老三。说不客气点,他特么现在就是老大。 那些该来的、不该来的人情,不用想也知道,快到了。 没办法,汉人延续几千年的文化,看重的就是人情。 你还别觉得是陋习,恰恰相反,这是汉人的智慧,也是我们延续几千文明的精髓。 论起先进性,别说是十一世纪,就是二十一世纪也不过时。 在后世,号称“法治健全”的西方,不但抨击华夏的法制,他们甚至不能理解华夏的社会稳定是怎么维系的,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的体制漏洞百出。 这是意识形态上的差异,是他们不知道华夏五千年,法家唯物之治只是外皮,内里却是儒家的唯心之论。 我们玩的是——潜规则。 当然,这个“潜规则”不是后世好莱坞制片人的红沙发,亦不是大半夜哪个女星敲开了哪个导演的房门......这要高端得多,智慧得多。 唐奕麻烦缠身的时候,跟他有关系的官员就算应该晋升,大伙儿也自觉的礼让,这是人情,也是规则,不能给唐奕添麻烦。 当唐奕拨得云开见月明了,那不用想,这些人情都得还。 再比如,一朝臣子,两方政见。 一方得势,不管另一方的政见是对是错,当权者也一定不会彻底打死,而且要偏之帮之,适当扶持。 首相更迭,也一定是一方下去,另一方上来。哪怕上来的人并不是最得力的,但他一定是最合适的。 这是平衡,也是规则。 ...... 也别觉得这只是政治的规则,事实上,只要细看,潜在的规则贯穿了华夏社会的方方面面。 “礼上往来”是规则。 “阳奉阴违”也是规则。 “藏拙”是规则。 “难得糊涂”更是规则。 这些看似贬义的东西,却构成了我们华夏完全不同于西方的价值氛围。 你说它是陋习? 这是智慧。 ...... 打个比方:皇权不下县。 都知道古代皇权不下县,可为什么皇权不下县?后果又是什么? 后果就是,宗族家长权力之大,已经超越了“王法”,私刑成风,甚至生杀予夺全在宗族。 ...... 一个政权当然可以赋予“保长、里正”更大的权力,当然也可以把律法贯彻到村镇,法治层面的进步可不需要太多的科技支撑。 那为什么历朝历代都明律严禁私刑,却对宗族私刑视而不见,甚至是有所纵容呢? 只要不闹到官府,管你是浸猪笼,还是活活打死,一概不管。 为什么?? 其实,这是一种默契,也是潜规则。 为民者,上有王法加身,下有祖宗约束。 一来,可更好的管束百姓; 二来,符合儒家对仁、德、礼、孝的认知。 三来,节省了当权者的管理成本。 四来,提高了惩治罪恶的效率。 第五,淡化了王权与底层百姓的矛盾冲突。 ...... 你说它是陋习? 可能你只看到了那些不好的,违背大众意愿的少数个例,却没看到在这么大的疆域里,在这么复杂的民情形势之中,在几千年的岁月里,它给王朝延续带来的好处。 说白了,自古我们就是一个人情社会,谁也逃不开,谁也躲不了。 唐奕,当然也不行。 他要是敢出宫,明天门坎就能让人踏平!!! 当然,以唐奕的尿性他可以拒绝,可以谁的账都不买,但是,有一些,他根本拒绝不了。 你就说范纯仁、尹文钦、尹文若这些,特么庆历八年的进士,在官场都混了十五年了,就因为身份特殊,范纯仁这个状元现在还在礼部贡院当一个小吏。 尹文钦在雄州一呆就是十五年,虽然也在升职,十五年不调回京,也说不过去了吧? 好,就算唐奕不管这些,让他们再等等,可是,范师父那里呢?尹师父那里呢?? 他们就算不提,唐奕有脸去见吗? ...... 这还不算,杨怀玉这个守住古北关的大宋英雄,在家里赋闲已经四年了;阎王营这个大宋第一军,发配到辽河口已经五年了;石进武的大儿子、涯州军将领石全安、石全海的亲大哥石全福,也在辽河口遭了四年的罪了。 还有嘉佑二年的观澜匪帮,一出去就是六年。 这六年正赶上是唐奕最难的六年,大伙儿没给唐奕去过一封信要官,没给他添一丁点的话柄,甚至该调回京了,圣旨都下了,为了唐奕,都特么都抗旨了。 现在唐奕掌权了,应不应该调回来??? 曹觉呢?秀才呢?那五十个跟着他去涯州的老阎王营的兵,可是为了他把汝南王一家的腿打断了,可是为了他才成了逃兵...... 到现在,曹觉在官面儿上也没个说法,在涯州军里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军职。 是不是应该给兄弟们平个反?论功行赏? .... 放眼望去,全他妈是人情,全特么是应该! 可是,怎么应该? 唐奕现在要是什么都不管,上来就把应该办的事儿都办了,把应该还的人情都还了。 那......光观澜那帮活土匪就一百多号,远的近的关系起码好几百号,要是全办了,那朝廷就乱了。 唐奕不躲能行吗?? 只能是往赵祯面前一跪,想找我,也得进得了这个宫门再说。 ...... —————————— 曹国就越想越乐,“还真不少,别说现在你没法还,过后也有得还喽。” 唐奕默然,“没法还,也得还。” “现在还不了,以后慢慢还吧......” 随之又由衷叹道:“世人只道唐奕有才,却不知道没有这么多人托着我往上走,也没有我的今天!” “啧啧啧......” 曹国舅砸吧着嘴,“歇歇吧你,肉麻!” “去!!”唐奕斜眼瞪着他。“又没说你,老奸臣滑的东西!” “哈哈!!”曹国舅大乐,转脸道。“说正经的,曹家就不给你添乱了,我与老二谈过,不打算让他回军中了。” “他也同意,你就不用替他为难了。” “别!!”唐奕急声阻止。“我现在是没法见他,你别弄的我以后没脸见他。” ...... 这时,一旁的老贾也开口了,可是这老货却是一点节操都没有。 “让你们说的,老夫都不好意思开口了。不过,该开口的,还是得开。” 唐奕一翻白眼,您老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说吧?是不是....” “正是!!”老贾顺杆儿就爬。“别人老夫不管,我家思文你得帮把手。” “老夫也没什么要求,恩萌一个涯州主薄就行了,不难吧?” 唐奕无语,难是不难,贾老昌朝的儿子恩荫入个仕,走正常程序就行了,主要是,涯州主薄...... 这老货是想把涯州变成他自己家的吧? “换个地方。” “不换!”老贾瞪着眼睛。“现在这个时候就说,就是因为不想换!!” 老贾多贼一个人,唐奕为什么躲他明白,但是唐奕和曹国舅刚刚这么一说,倒是提醒老贾了,特么等着唐奕还人情的人头多了去了,要是这嘴张晚了,坑儿就没了。 “真不行。”唐奕苦着脸,涯州那边确实有一个人必须调过去。 “谁啊?” “沈存中!” “就是......修河的那个?” “对。”唐奕点着头。 如今黄河治理已经完工,沈括下一站就应该是涯州了,那里才是他的舞台。 “不行!!”贾昌朝回答的极是坚决。 “你让他过半年再去,先让思文顶半年。” 唐奕不理解了,“为什么啊?” “因为....”老贾停了下来,面容极是严肃,“因为‘顺风耳’已经快出世了!” “即使那东西不是老夫在的时候弄出来的,也得是我儿子在的时候弄出来的。” “噗!!” 唐奕喷了,老贾还真是....直接? 不对,俗! 这老货就是个俗人,一辈子离不开名与利,这点儿事儿他也要抢? 不过,他眼光够贼的。 “行!!”唐奕满口答应。“左右思文兄这几年也一直在野猪岛,我让他当岛主,总行了吧?” “岛主....” 曹佾暗自发笑,亏唐奕想得出来,岛主...这是个什么官儿? 哪成想,曹国舅只当是个玩笑,可是贾相爷略一琢磨,点了点头。 “行,就这么定了!那沈存中去涯州,思文也别回来了,就当个岛主得了。” “......” 曹国舅纳闷儿了,这个岛主......权力很大吗? 他当然不知道,权力倒是没有多大,但是,做为大宋昭文殿治下科学院的前身,这个科学院院长在史册之中的名声.... 比任何一个人都大! ...... 第905章 鸡犬升天 唐奕躲人情,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别说是开封,就算整个大宋,也有八百只眼睛盯着他呢。 首先,魏介... 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就盯上了唐奕。 他也应该被遗忘,做为打破记录,大宋任职时间最长的知州,这老货在邓州已经赖了十六年了。 没错,就是赖! 文彦博差不多一年给魏介去三封调职信,赵祯在位的时候,甚至亲自给魏介写过私信。 大意就是,你看你岁数也不小了,资历都够当相公了,该换人了吧?? 结果,魏介就是不动窝。 这货还挺有理,老夫把一个小小邓州治理成大宋仅次于开封的第二大税收大州,换人?换人要是gdp掉下去咋办? 不走!要么你罢我的官,要么我就抗旨。 ...... 如今,接到赵祯驾崩,唐奕辅政的消息,魏介先是哭了一鼻子,然后...... 老赖就开始给唐奕写信。 大意是,老夫在你家乡帮你打理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告诉文扒皮,别想动我的位子!! ...... ———————— 而在与邓州相临的唐州泌阳。 此时,曾巩做为泌阳令,正在府衙后堂批阅着卷宗。 “曾子固!!曾子固,出来接客!!” 前堂一阵喧哗,让曾巩不由眉头一皱,一听动静就知道是谁。 碰的合着案卷,冲了出去。 “章子厚!!!再叫一声,必将尔打将出去!!” 曾巩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接客? 可是,堂前的章惇根本没当回事儿,直直就往里闯,守门衙役见这位爷一身官袍,也不敢拦。 章惇冲到曾巩面前,礼都不见,“听说了吗??陛下驾崩了。” 曾巩不答,反问:“你怎么来了?均州府衙黄摊子了吗?” 要知道,章惇在均州州府供职,离泌阳可是还隔着个邓州呢。 “黄个屁!好着呢。” “说正经的,先帝驾崩,太子即位,唐疯子当国,听说了吗?” 这回曾巩却是不绕了,“听说了,昨夜就面北扣首,焚钱祭拜了。” 章惇闻之哀然一叹,“唉...以前没觉得,先帝真走了...心里空捞捞的...” 可是,转脸又是一脸急切,“不过!!!唐子浩当国,当真意外。” “这回咱们可算熬到头了!” 曾巩露出一个笑意,“小唐教谕的本事,当国...不奇怪。” 章惇急道:“那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章惇一翻白眼,心说,你跟我这装是吧? “咱们是等着啊?还是给唐疯子去信,让他赶紧召大伙儿京城相聚?” 曾巩一窘,“这个......” “不太合适吧?子浩初掌朝政,要照顾的地方定是颇多,咱们就别添乱了吧??” “就是颇多才要抓紧!”章悸恨铁不成钢道。“这信写晚了,想回去都没坑儿了!!” 曾巩沉默了。 章惇一进门,他就知道这货肯定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否则,让他抛下公职,远道相会,还能是什么事? 但是,真要向唐奕要官吗? 曾巩心里有点接受不了。 可是话说回来,他不想回去吗?想! 他不怕没坑儿了吗?怕!! 曾巩现在已经接近四十岁了,却还窝在泌阳这么个小地方,年龄,不允许他在等下去了。 ...... “要不...再商量商量吧....” 最后,曾巩还是拉不下面子去写这封信。 “嗨!!”章惇瞪着他,“就你这样儿的,活该在泌阳窝着!” “不和你说了,我找王子纯去!!” 泌阳再往南就是随州,那是王韶的地头儿。 “对了,王子纯知道这事儿了吗?” “知道了。” “他什么反应?” “去缉匪了。” 章惇听罢一阵哀嚎,“这个时候了,他还真稳得住,还能进山缉匪?” “咦...不对啊。”章惇狐疑地抬头看着曾巩。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曾巩慢悠悠道:“因为他带的是我府衙里的差役,我当然知道的清楚。” “你府衙??” 章惇四下看看,这才发现,泌阳府衙今天人太少了,进门到现在就见了一个看大门的。 “他怎么带着你府衙...” “因为他也来泌阳了。而且...目的和你一样。” “日....”章惇暗骂,“这货来的倒快!” .... 晚间,王韶带人而归。 做为京西南路各州最富盛名的“剿匪县令”,王子纯一出手,那还有跑,泌阳盗匪束手就擒。 见了章惇还不忘吐槽,一来就被曾巩抓了壮丁。 可是... 没想到章惇咧嘴一乐,“我均州治下也不安生...劳烦子纯....帮帮忙呗?” “滚!!!” 三位同窗旧友一阵笑骂,最后说起了正事儿。 商量了半天,最后曾巩没说过章惇和王韶,同意三人联名给唐奕去信。 ...... 本来曾巩想亲自执笔,信中语气尽量委婉,能不能唐奕添麻烦最好。 可是,章惇不干。 “就他?你有我和子纯了解他吗?我们可是和他一起闯过江湖的人!!” “我来!!” 于是,章子厚大笔一挥,信上就一句话: “再不调老子回京....围而殴之!” .... ———————————— 东南。 苏子瞻意气风发,星光璀璨。 当年的苏小轼已经成长为青年版的“苏仙”,做为泉州风月班头、妇女之友... 全民偶像... 诗赛李杜,词比柳欧...... 东南欢场已经满足不了苏子瞻的才情了。 先帝驾崩的消息一到,苏轼也哭了一鼻子,悲痛之余,也给唐奕写了一封信: “唐家子浩叔父亲启....” 就正经了一句,下面.... 下面充分证明了,逗比苏小轼还没完全退化干净.... “好吧...“ “我承认状元是你让我的。” “我承认论风流我不如你...” “论诗词我也不如你...” “所以....” “你把我调回去吧....” .... ———————————— 东北,辽河口。 石全福光着膀子... 伫立在寒风之中,仰天长啸,潸然泪下。 “好日子....终于来了!!” 王都头在其身侧,不待见的一撇嘴,“高兴个啥!?官家都走了,你高兴个啥?” 石全福一甩脑袋,“两回事!!” “官家驾崩臣下悲痛!!可是唐疯子当权,还不让老子高兴高兴!?” “切...”阎王营的汉子们不以为然。 “大郎当政,跟你有啥关系?” “没关系吗?”石全福瞪着牛眼。“没关系吗??” “老子终于可以回家了!!” “你们!!” “你们也可以回家了啊!” “你们不想吗?” “想个屁!!”王都头推搡着石全福。“接着操练。” “当兵吃粮,这儿就是家!” 石全福这个气啊,“和你们这帮臭丘八说不清楚。” 一边被王都头推着操练,一边美滋滋的想着事儿,他老子石进武这回可算是押对了宝。 “不行!某这就回帐修书一封,让父帅说请。” 说着话,脱离大队,就要往帐子里跑。 “回来!!”王都头厉喝。 “干嘛?”石全福紧紧着鼻子,偏头瞅着王都头。 只闻王都头道:“身为主帅,当与士卒同苦,早操还没出完,怎可独自回营。” “得了吧你!”石全福一甩膀子,“特么你们当老子是主帅吗??” 四年了!! 四年了,这帮孙子也没叫他一句“营帅”,还特么活活折腾了他四年!! 平时拿这个说事儿,石全福也就忍了,现在? 现在老子都要回京了,还听你这个? “你们也别练了!!舞舞咋咋什么劲??” “赶明回京,老子请你们攀楼喝大酒!” 说着话,又往回走,“可得把这四年遭的罪都补回来。” 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调头跑到王都头等人身前,指着王都头吼道:“要是老子把你们也都弄回去了,谢我就不用了,叫一声营帅!” “谁不叫,谁是孙子!!” ...... “写你的奴才信去吧!!”王都头不耐烦的赶着人。 “咱们不是一路人,你啊...” “当不了我们的营帅!” ...... ———————— 大辽。 耶律洪基猛一拍案首,“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下首一髡头契丹人、一汉服属臣,惊恐下拜。 “陛下息怒...” “臣刚刚是说....” “南朝皇帝...驾崩了。” 哐.... 耶律洪基砸回龙椅木然不动。 良久... 呼.... 出长一口粗气,气息之中都有颤抖。 悠悠道:“宋辽之间....再无宁日了。” 辽臣一怔,髡发辽人试探道:“陛下何出此言?” “南北之间,本就难免刀兵吧?” 六年前刚打了一仗,丢了燕云,耶律洪基痛改前非,励精图治,不也是为了把燕云夺回来吗?又有什么宁日可言? “不一样....”只见耶律洪基缓缓摇头。“燕云一役,概唐子浩一己之力。那位南朝皇帝是个仁主,不想用兵的....” “可是他一走,唐子浩独掌大权,依他的疯劲儿....” “我们在古北关以北的防务...就没那么轻松了。” 从前,就算丢了燕云,大辽也不太担心大宋会挥师北进,所以辽军布防主在进攻之备,而非防御。 可是唐奕.... 耶律洪基了解他,和赵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唉....”再次长叹! “苍天无眼!” “让那么好的仁义之人,早早离世....” “实为....众生之祸啊...” .... “陛下!!”二辽臣之中,一直未发声的那个汉服属臣却是开口了。 “臣以为,哀痛尚可先放一放。” “与其等唐子浩举兵祸辽,不如先下手为强!!” 耶律洪基目光一凝,“孝杰,说下去!!” 这个汉臣名张孝杰,是新晋官员之中耶律洪基极为看重的后起之秀。 没错,既使丢了燕云,大辽之中亦有汉臣。 无所谓汉奸,他们本就生在大辽,长在大辽。张孝杰更是在大定长大成人,考的也是大辽的状元,自然要为大辽效力。 只闻张孝杰道:“难道陛下不觉得,此时就是良机吗?” “南朝新旧更迭,政局不稳,且唐子浩也非是众望所归,没有大乱已经是万幸。” “若我朝出其不意,有所动作,南朝不一定就能反应得过来!” “.....” 耶律洪基一阵沉默,“张小姐”说的有道理... 可是....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古北关内有狄汉臣驻守,不易冒进。” 张孝杰自信一笑,不着痕迹的与那髡头辽臣对视一眼,“臣倒有一计,可智破狄青,且我朝无需伤筋动骨。” “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耶律洪基已经站了起来。 只闻那髡头辽臣接过话头儿: “说不定,燕云可复!!” ...... 第906章 冗官还是缺官 唐奕还不知道,一场针对大宋的阴谋正在酝酿,此时此刻,他正在和范老爷磨嘴皮子。 “老师,非您不可了。” 范仲淹则是面无表情的回道:“弟子辅国,第一件事就是把师父扶上位,这不合适。” 唐奕无语,“这个时候,就不要较这么多了。” 富弼去涯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那是先帝遗诏,除了唐奕,没有人敢违抗。 但是,把国家交给文彦博和老相爷?唐奕真的不放心,这两个没节操的凑一块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现在能镇住场子的,只有范仲淹。 ...... 其实,唐奕也不想让老师出山,毕竟范师父已经七十四岁高龄,虽然身体还算过得去,但是出山任职,还是太过操劳了。 “一年......”唐奕向范仲淹保证道。“最多一年,我就把富弼调回京。到时,您老就可以安心歇着了。” .... 范仲淹一阵沉默,说实话,从十六年前辞官出朝开始,范希文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被请出山的那一天,毕竟当时的局势,他范仲淹不是个宝,而是个祸。 况且,弟子辅政,他这个老师立马就出相入朝,这传出去于名声也不好听。 ...... 可是,范仲淹没有想到,看似人才济济的大宋朝堂,居然会面临无人可用的地步。 看看现在的朝堂,富弼领众罪外放;文彦博始终放不下他的一己之私;贾昌朝倒是能臣,但独木难支。 宋庠在埃及,王德用被贬,吴育老矣,庞籍、丁度又难堪重任,好不容易培养一个王安石,还干出假传圣意的糊涂事。 至于韩琦,更不用说了。先帝遗诏公布天下,韩瘸子直接递了辞奏,都不等批复,和魏国公连夜离京,躲回西北去了。 “罢了....”范仲淹一叹。 严肃地看着唐奕,“一年,为师只帮你顶一年。” “要么,你把富彦国弄回来。” “要么,让司马君实早些成气!” 唐奕闻之大喜:“万事仰仗老师了!” “废话少说!”范老爷心里还是有点不情愿。“说吧,现在局势可稳,你又是如何安排的?” 唐奕知道,老师这是已经进入角色了,也不废话,“京中已稳,毋须担忧。” “百官亦能安于己政,尚且过得去,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要防一手大辽!” “不过,涯州军已经休整停当,明日石全海和石全安就会奔赴古北关,以防万一!” “嗯,范仲淹点着头。” 有涯州军北上,燕云可保万无一失。 要知道,守关的情况下,把火神炮那么一架,六万能当六十万用。 “西北呢?”范仲淹突兀发问。“你就那么相信那个李杰讹?” “人心难防啊...” “......”唐奕没说话。 说实话,李杰讹现在,不好说。 独掌西夏大权,且还是个党项人,谁也说不准,现在的李杰讹还是不是从前那个李杰讹。 “不会!!!”最后,唐奕还是肯定的摇头。 “就冲他离京之前和我说的那些话,我就相信他不会!” “......”范仲淹一阵无言。 倒不是他不认同唐奕的判断,而是现在确实无暇顾及西北,也只能选择相信。 “好吧....” 范仲淹长叹,大宋就像一个久病成疾的巨龙,纵使表面繁花似锦,可是内地里有多少问题,也只有大宋自己才知道。 “你上请官家,今天就下诏,明日早朝,老夫就上殿登朝!” “好。”唐奕满口应下,老师早一天出山,大宋的朝堂就早一天平稳。 “那就这么样吧。”范仲淹起身,准备出宫。“老夫回观澜,等着接旨了。” “呃....” 提到观澜.... “还有一个事儿。” “何事?”范仲淹一皱眉头,看出一些不同。 求他出山也没见这小子纠结成这个样子。 “这个...”唐奕支吾着。“我想到观澜....改一改。” “!!!” 范老爷不淡定了,你是真敢想啊,老夫的观澜你也敢动? “怎么改?” “从今往后...不教儒生了。” 范仲淹立时瞪着眼,“不教学,还叫什么书院。” “您别着急,您听我说。”唐奕试着给范老爷解释开来。 说实话,他还真解释不了,这东西他也不太懂,纯粹的“异想天开”。 因为,唐奕想把观澜书院,改成.... 中央党校加政策研究院,加发展改革委员会的结合体。 ...... 其实,大宋也有类似的机构,比如三馆三阁。其公用就是培养新晋官员,整体史料,为国家发展出谋划策的。 但是,三馆的职能在唐奕看来还是不够具体,也不够细化。 所以,他有现在的想法是把观澜改成大宋的“中央校党”。 毕竟进士也好,恩荫入仕的补官也罢,不论才学高低,对于治理国家的认知还是很浅薄的。 就好像观澜的儒生出去,为什么比别的举子强?为什么朝廷喜欢录用观澜的儒生?不正是因为观澜在他们读书的阶段就开始着重培养儒生们治国的能力了吗? 况且,大宋冗官,说白了,是披着官皮的“假官”太多,真正有能力,有活儿干的官员并非泛滥,多数都是领着官衔,在家吃闲饭的。 归根结底,不是朝廷没有事情给他们做,而是能力不够,不敢让他们做。 这些人里,包括刚刚中了进士,还不懂为官从政之道的新人。 他们急需一个培训机构,即能加强忠君爱国教育,又能学习专业技能,何乐而不为? 至于研究政史,还有发展改革委员会.... 唐奕则是出于另一方面的考虑。 ...... 他唐奕不是万能,在这么庞大、这么复杂的大环境下,谁也不敢保证他能万事躬亲,面面俱到。 他需要一个集众人之智慧,各方之意见,天下之群情的机构,来为大宋革新出谋划策,来统筹大宋这盘大棋。 ...... 唐奕解释了半天,范仲淹总算是听懂了,可是范老爷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抬头看着唐奕,“你知道你这么干的本质是什么吗?” “这是在分权,很多人不会同意。” 所谓培训官员,这是在分三馆的职权;政史研究,还是在分三馆的权;研究政策,这是分相公们的权。 吃过亏的范仲淹知道,这事儿的阻力一定不小。 “老师说的没错!”心道,不愧是我老师,一点就透。 目光如炬,“就是要分权!!” “在奕看来,大宋不是官太多,而是官太少!不是职太杂,而是职太简!” “细化分工,不一定拖慢效率,也可以提高效率。” 做为一个后来人,大宋的官有后世多吗?大宋那乱七八遭的官职奉有后世繁琐吗?肯定是没有的。 只要涯州贾相爷嘴里的那个‘顺风耳’一问世,解决了通信问题,再繁琐精分的官员机构也不会造成官冗的问题。 这是必然的,比方说,大宋的地方县府。 县令、主薄、通判,就三个主官,管着治安、律法、屯田、基建、民生、税收、水利、路桥。 当然,这税收里还包括商税和农税两分。 反正一县之地,从大到小,什么事儿都是这三个主官的。 所谓“父母官”什么意思?那就是像爹妈一样,除了娶媳妇不用县官儿管,别的一概过问。 再有能力的官员也忙不过来啊? 可是后世呢? 治安有公安局,律法有法院和检察院,有土地局、民政局、国地两税、水利交通,各分一处,各主一摊。 效率能不高吗?政策执行该是哪儿就是哪儿,能不快吗? 可别小看了这些机构,一道圣旨,半年施行和一个月就施行是有本质区别的。朝廷一道政令,有专人宣传督导和没专人大力施行,效率是不一样的。 “原来最先要动是官制,而不是军制。” 范仲淹全明白了,唐奕这一套和他们原来的方法有本质的不同。 庆历的时候,他想的是削减冗官,可是这小子另辟蹊径。他是打算把冗官动起来。 把冗,变成缺!! 可行吗?? 可行!大宋现在不缺钱了,有新式粮种在,我们养得起这么多官员。 而且如果按唐奕说的,真的办成了,多花的那么一点钱,和大宋治理水平的提升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范仲淹还是有一处拿不准。“想法是好的,可是施行起来,有难度!” 范仲俺看着唐奕,“从根儿上来说,你还是分了宰相们的权力,这个治官冗之法,很可能都出不了朝廷!” “嘿嘿。”唐奕贱贱的一笑,“没事儿,有办法!!” “什么办法?” “分权不分人!” “分权不分....”范仲淹低堆沉思,“!!!” 猛的一振,“你是说....” “兼任!?” “对。”唐奕点头“兼任!” 特么内相、同章事、参知政事都兼着观澜副院长,有空来讲课,没空就还在政事堂讨论你们的政策,但是名义上还是观澜“发改委”的在讨论。 权还在他们手里,只不过换了个身份,有区别吗? 没区别。 “可行!”范仲淹终于露出笑脸。“不错!” “你小子,脑袋好使!” “嘿嘿。”唐奕陪笑。“您老这是同意了?” 范仲淹一拍大腿,“同意了!” “回头老夫去与文彦博等人去说。” “那.....”唐奕顺杆儿就爬。“那我要是在观澜再设一个武学院......” “您老也不会反对吧?” ...... 第907章 卑鄙还是高尚 武学院的想法,其实早就有了,而且早就开得起来。 六年前,燕云得复的时候,唐奕只要提出来,肯定是没有人反对的。 因为武举大宋历来就有,只不过不受重视。开个武学院,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也没法重视。 说心里话,这里面的原因和重文轻武的关系还真不大。 大宋的士大夫再高傲,也知道军队需要将才来带,也知道没有武功的国家不行。 但是没办法,武举这个事儿,重视不起来。重视,可能会造成更大的隐患。 为什么呢? 很简单,错在将门! 军界山头主义太过猖獗,武举俨然成了各家将门给新人镀金的所在。 既使开了武举,选上来的也是将门所出,是各家的“家将”,那选不选又有什么意义呢? ...... 不得不说,将门多数还是爱国的忠臣,可是将门的体制太受诟病了。 大宋要改军制,不把山头儿平了,改出花儿来也是白费。 说心里话,大宋施行募兵制,这是一种尝试,是对唐末府兵制度弊病的一种反思。这种大但尝试,其实和清末民初时期的北洋很像。 不同的是,北洋的结局就是军阀林立,天下大乱。 而大宋,因为有文人的玩命压制,甚至是陷害,才没有发展成民国乱战的局面。 唐奕想要给武人地位,就是把军阀巨兽放了出来;要改军制,就是把拥护他的将门往火坑里推。 这本身其实就是矛盾的。 将门从情感上来说,是可敬可悲,值得同情的。 可是,从体制上来说,他们又是可怕、可疑需要提防的。 之前在赵祯灵前,潘丰等人问唐奕第一个要改的是不是军制,唐奕说不是。这是出于一种个人情感,也是出于....时机未到。 不客气的说,王德用的心是好的,可是结果不一定好。 要兵权,还是要农垦,本质没区别。还是成就更大的军阀,需要大宋付出更多的成本去防范。 将门漏弊不改,除非把募兵变府兵倒退回去,否则只能用文人那一套龌龊手段去镇压。 可将门的弊病在哪呢?? 很简单:忠主,不忠国;认家,不认君。 将门的根源前面就说过,军中绝大多数的将领皆是大将门提拔、推举,致使大宋的将不认大宋的君,只知恩主是某门某姓。 庞大的利益网又把一个个孤立的人,网罗成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大家都在算着自己的小九九,都在忠于家主的利益,怎么可能不腐败?怎么可能有战斗力? 所以,唐奕不着急用兵转农来消减兵源,革除冗兵,他第一步要做的,是偷!! 偷人!! 把家将,变成大宋的国将! 怎么变!? 武学院....洗脑,把大宋的将领全放到武学院里去回炉重塑。 一方面,通过武学院镀金,把升迁之恩攥在皇帝手里;另一方面,哪怕是强输硬灌,也得把军内的忠君爱国之风树起来。 之所以非要放在观澜名下,就是知道这方面观澜有经验。喝墨水的奸猾书生观澜都能洗成傻子,还就不信洗不白一群粗汉。 唐奕这是在偷,六年前不行,那时候没有好处,等将门反过味儿来会出事儿。 只能现在,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利益上,唐奕不会亏待他们,但是山头儿,必须给我平了! 这是国家利益,什么特么兄弟朋友都得让道。 ...... ———————————— 武学院的事儿,范仲淹没有反对,范老爷甚至有些期待,有些欣慰,有些...得意。 期待是,他想看看,唐奕这“三板斧”到底会是什么成色。 欣慰是,他觉得先帝选对了人,唐奕对得起赵祯的托付。 至于得意.... 那还用说吗? 这是他的弟子,是范老爷一手教出来的,换了谁都会得意。 ...... 总之,范仲淹不是拖拖拉拉的人。 人一回观澜,圣旨就到了,圣请范仲俺出知中书门下平章事。 范仲淹于观澜山门之前接旨谢恩,百万瞩目,群情激荡。 退隐十六年的范仲掩.... 出山了! 同一时间,贾昌朝于开封城中接旨,领昭文馆大学士之职,出知内相。 文彦博自请罪责,降职一级,知参知政事。 司马光任三司,范镇知给事中归班,丁度领枢密副使之职。 至此,大宋先帝驾崩引起的空前动荡,终于开始回归平静。 一个以贾昌朝、范仲淹、文彦博为首,司马光、范镇、丁度为辅的领导班底,正式成形。 对此,百姓们唯有期待。 只看这一个个光芒万丈的名字就知道......大宋,还有希望!! 别忘了,在“相公天团”上面,还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唐子浩呢! 第二天。 赵曙临朝,与诸位相公初行君臣大礼。 范仲淹和贾相爷往那一站,后面的文武百官大气都不敢喘,特么气势就不一样! 而今日朝议,非是它事,乃先帝丧葬之议。 经过一番争议,最后...定先帝陵名为“永昭”,谥: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庙号.... 仁宗!! ...... ———————— 待先帝丧仪议罢,赵曙很知趣的恭请同平章事范仲淹说上几句,与满朝文武共勉。 对此,老贾暗暗的撇嘴,心道,这特么就是徇私,凭啥是他?不是老夫? 别看贾相爷和范老爷现在是一头儿的,可是,这两老爷斗了一辈子,让他们和和气气,还是有点难。 只见范仲淹先是与官家赵曙一礼,也不客气,转身面向群臣。 “客套话,老夫就不说了。” “如今陛下尚幼,辅政大臣唐子浩又卸镇疆王爵,以布衣为先帝守灵,江下社稷,全在诸公一肩所承。” “愿诸位,与老夫一起,共赴艰难。永保大宋,万世之基!” 下首群臣闻声,齐齐下拜,“范公所言甚是!!” “我等,定当守责。” “共赴艰难!!” “嗯。”范仲淹满意的点了点头,旁边的老贾却是一脸不愤。 这种车轱辘话,他能说一天,还用你范希文磨嘴皮子? 可是,哪成想,范老爷还没说完呢。 “另外...”范仲淹话锋一转。“说几句题处话。” “大家都知道,唐子浩乃是老夫的弟子。” “如今,他守孝不出,无法辅国,老夫这个做师父的,难免要帮他分担分担。” “这段时间,诸公有何禀奏,陛下能处理自是陛下定夺,陛下要是处理不了...” 停顿了一下,看着殿上文武,目光之中却尽是森然。 “那也别麻烦子浩了,老夫代劳便是。” “只管来找老夫,大到国事,小到家情,皆可来询!!!” “......” “......” 殿上一片肃然,皆是面面相觑。 不想,范老爷怕上面的话力度不够,又加了一句: “非常时期,诸位.....当识大体!” “嘶!!” 老贾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特么的唐疯子那股疯儿劲跑你这来了,你个老货让弟子带坏了,也上来疯劲儿了?这种话都能在殿上说?? 不过.... 高!!真特么高!!换了老贾反正是说不出来这种话。 一句话就给唐奕解决了大麻烦!! ...... 表面上看,范希文在争权,这也是不能在殿上说的原因。不用找辅政大臣,直接找我就行了,这不就是赤果果的揽权吗?? 可是,背地里的意思却是: 那些准备找唐奕要人情的、寻通融的,先过我范仲淹这一关!! 别说老贾了,殿上有一头算一头,都开始骂范仲淹,这老货太恨人,一下就都堵死了。 下了朝,一个个都躲着范老爷走,没办法,这老神仙有杀气。 倒是文彦博,没办法,出了殿就等着范老爷。 “范公留步。” 范老爷背着手,一副“通吃”的架势。 “有事?” “确实有事。”文彦博小心道。“政事堂的一些交割事宜,总要与范公交待清楚。” “况且....” 文彦博犹豫了一下,“况且,前几天子浩因诸多官员托词不肯进先帝灵堂的事,罢黜了一大批人....” “虽皆是中层属官,可是朝廷得赶紧补缺,否则政务难行。” “应由何人来补,却是要范公来定夺了。” 范仲淹眉头一皱,“很多吗?” “很多!!”文彦博点头。“大概有两百人之多!” “哦.....”没想到范仲淹只是轻哦了一声。 “宽夫啊....”悠然的迈步往前走。 “不用交割什么,毕竟宽夫还在政事堂,该由你管的,继续管下去便是。” “至于补缺....” 范老爷淡然一笑,“老夫今日来,皆因圣意难违,朝政难滞,总要上朝与诸公见一百才是。” “可是...” “可是老夫没打算马上就开始理政啊!” “啊...”文彦博在后面跟着,下意识应声儿,半天才反应过来。“啊??” 但闻范仲淹道:“老夫老了,要多休养几日方能理政,这段时间...还要麻烦宽夫多多费心。” 说完,背着手....走了。 文彦博怔在那里也是日了狗了,骗鬼呢啊!!?不着急理政你今天上什么朝??不着急理政,当着文武百官和陛下的面就把唐奕的权都揽过来了? 不..... 好吧,文彦博是个聪明人,终于懂了。 正赶上贾昌朝从身边过。 “贾相留步....” “别找我!”老贾反而追着范仲淹而去,脚底下那叫一个灵巧。 “老夫也老了,得休息几天!!” 文彦博苦笑一声,看着两个老头儿的背影,无语问苍天.... 特么一对老狐狸!!! ...... —————————— “希文不似从前了啊....” 宫城甬道,贾相爷与范老爷并肩而行,映着红墙绿瓦,贾昌朝一阵感叹。 “今日这两桩,却是比老夫还要老练。” 范仲淹淡然回问:“老夫以前什么样?” “刚正....不会转弯....好对付。” 范仲淹笑了,“那现在呢?” “现在?”老贾斜了他一眼。“狡诈!!” “哈哈哈哈!!” 范仲淹畅快大笑,良久方得平复。 叹气道:“活到老....学到老吧....” 老贾则道:“你这么一弄,文宽夫就算没打算把你观揽的学生调回来,也得调回来了。” “老夫是在帮他。” “哦?”老贾越来越觉得范老爷无耻了,坑了文扒皮,还说在帮他。 “就是在帮他。” “文宽夫现在的处境很尴尬,而这个人其实不坏,尚堪大用。” “他亲自把观揽的进士们调回来,对他以后有好处。” ..... 老贾一阵无言,他真有点看不透范仲淹了。 你是应该说他卑鄙?还是应该说他高尚?说他自私,还是说他无私呢? 拿不准。 和唐奕一样,拿不准,你才不知道他有多厉害。 ...... 第908章 不知道 范老爷这次是帮了大忙了。 俗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范老爷和贾相爷这两块宝贝疙瘩,真是省了唐奕很多的麻烦。 ...... —————— 文彦博还是很“上道”的,范老爷几乎就是明说了,这事儿你来办,那文扒皮还有什么可说的? 堪称肆无忌惮,丧心病狂。 一共就两百来个坑,观澜占了四分之三,几乎所有观澜进士集体回京,一下就把唐奕欠下的人情还了一大半儿。 当然,文扒皮还没意识到,观澜这帮活土匪全回来了,那京城可就热闹了。 ...... 对此朝官们虽有不满,可也是敢怒不敢言。 没去诟病唐奕,却是把文彦博恨上了。 其实,这也是文彦博不太情愿经手此事的原因—— 烫手,着人恨! 谁都知道嘉佑二年的观澜进士在外面放了六年了,是该动一动了。可是,观澜吃肉,总得给大伙儿留口汤吧?这是规矩,是平衡。 哪有一届同窗一百多号人一起回来的?吃相太难看了。 ...... 但是,范老爷开口了,文相公还能说什么?他又敢说什么? 无奈的同时,也真心羡慕唐子浩摊上这么一个“护犊子”的师父,范仲淹这是不顾名声的在给唐奕加码、打基础。 这些观澜进士加以时日,必是唐奕又一大助力,绝对不容小觑。 ...... ———————————— 这事一办完,唐该还的人情还了一大半,该欠着的又有范仲淹挡着,也就不用躲的那么深了。 再说,大宋此时也不容许他继续躲下去,一堆事儿等着他拿主意。 此时文彦博、范镇和司马光等一众朝臣就把他堵在了先帝灵堂。 有些事,必须现在就办! ...... 首先,还是人事任命的问题。 韩琦递了辞奏,先跑了。此事朝廷尚无批复,是准奏,还是定韩瘸子一个擅离职守之罪,全在唐奕一念之间。 再者,王安石也识趣的上了扎子,自请外放。 放是不放,怎么放?也有争议。 ...... 对此唐奕也不推脱,不过他还是很识大体的,先是让人把赵曙和曹太后请来,当着官家与太后的面,方与诸臣议事。 “韩稚圭....先不管他。” 唐奕也不磨叽,官家、太后一到,直入主题。 “暂时没工夫处置。” “不过....” “不代表他不应该处置!” “这....” 文彦博一阵犹豫,“子浩还是...宽待处之吧...” “毕竟...”抬眼瞄了一下唐奕,韩瘸子没少给唐奕使绊子,现在唐奕得势,能有韩琦的好日子才怪。 文彦博当然不是想给韩琦求情,他是怕唐奕一发狠,直接把韩瘸子咔嚓了。 小声道:“毕竟开国百年,没....” “我知道!”唐奕打断文彦博的话。“这个例不会破!” 不杀士大夫,这是底限,唐奕也不敢碰。 横了一眼文彦博,看在他办了件好事儿的份儿上,没说什么重话。 缓和了语气,算是安慰道:“奕不会给官家惹来非议,况且....” “奕也非嗜杀之人!” ...... 文彦博听罢,心终于放下,恭敬一礼,“子浩高义。” 有唐奕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那王安石呢?” “王介甫,子浩的意见当如何处置?” “王安石....”唐奕喃喃出声,一时也没了主意。 说实话,这孙子干那个事儿,砍八段都不冤枉。 就算有不杀士大夫这条铁律,唐奕也有一百个理由让这孙子死的干净。 可是,真动了杀心,又有点于心不忍了。 抬眼看向众人,“你们的意见呢?” 文彦博想了想,最后道:“革职为民!” “对!!”下首众臣有文相公开道,登时来了精神,八嘴七舌就议论开了。 “这算轻的,当途之万里,永不归朝!” ...... “依吾之见,当将其罪行昭告天下,为富彦国平反!” ...... “不错,先帝都说,王介甫欲陷皇家与不义。此为忤逆大罪,断不可善了!” 唐奕无语,心说,王介甫啊,王介甫,瞅你这人缘混的!特么刚才说韩琦的事儿,大伙儿也没这么大的反应啊? 他哪知道,观澜系的朝臣就不说了,那道圣旨差点毁了大局,太子党那边也恨不得扒了王安石的皮。 这货算是众叛亲离,把人都得罪光了! ...... 真把王安石一撸到底?真让拗相公从历史上彻底抹去,钉在耻辱柱上? 唐奕有点.... 可是,依这货的性子,留着他,将来很可能还是一个祸害! ....... 不能杀,不想贬,又不可留... 除非... “噗!!!” 想着想着,唐奕突然就笑出了声儿。 暗道,要真这么处理,是不是太损了点儿? ...... 大伙儿都愣了,唐疯子没事儿笑什么? 文彦博一脸的懵逼,“子浩这是...已有定计?” “嗯。”唐奕下意识做答。“你们别管了,王介甫我亲自处理。” ...... “还有一事。”既然唐奕自己处理,文彦博等人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据北方来报,辽朝似乎有所异动。” “嗯?”唐奕一拧眉头。“大辽终还是按耐不住了吗?”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否则他也不会把涯州军派到燕云去。 “非也!” 哪成想,文彦博的回答恰恰出乎意料。 “狄青奏报,大辽边军于数日前突然回撤三十里,且有十万骑军掉头北去,折返大定了。” “......” 唐奕一阵默然,这倒真是没想到。 耶律洪基什么意思?借撤军向大宋卖个好心? 他特么有那么好心吗? “急告狄帅,不可掉以轻心!”唐奕越想越不放心。“以防有诈。” 文彦博也道:“我等也做此想,大辽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时机,其中定有奸计!” “算了,以不变应万变吧....” 有涯州军在,唐奕还是很放心的。 “还有别的事儿吗?” 文彦博道:暂无别的要务。 “嗯。”唐奕松了口气。“那都下去了,事逢多事之秋,劳烦诸位了。” ...... —————————— 待朝臣皆走,唐奕这才转向赵曙。 露出一个笑意,“刚刚说的,都懂吗?” 赵曙一怔,下意识看向太后。 只见太后露出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是在考校陛下,你要自己做答。” 赵曙这才朝唐奕开口,“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 “哦?哪些听得懂?哪些听不懂呢?” 赵曙道:“韩稚圭是奸臣,可是为了安抚忠臣,所以暂时不能对韩稚圭太过严苛,否则难免落下秋后算账的话柄。” 唐奕不动声色,“还有呢?” “嗯....” 赵曙一阵沉吟,胆子也大了起来,朗声道:“燕云之地,乃大宋兴亡所在,同时也是大辽安危的关键。” “所以,南北两朝皆十分重视,如今朕做了皇帝,年幼无知,辽朝皇帝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撤兵只是假象,其中必有谋划。” “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他们耍的什么把戏,镇疆王只能按兵不动,见招拆招。” 唐奕漏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赵曙从小授帝王之学,分板的还是很有条理的,只不过尚无经验,仍需磨砺。 “陛下说的很对!” “不过....”矮下身子,蹲到赵曙身边。 “首先,做为一国之君,是不能轻易给臣子做评的。特别是忠、奸漏骨之说,更要慎之又慎。” “韩稚圭是奸臣不假,但是这种话陛下不能说。你说了,就失了君德。明白了吗?” 赵曙茫然点着头,“明白了...” “可是...”显然还是没明白。“既然他是奸臣,朕说了实话,为什么就失了君德呢?” 唐奕道:“因为你是皇帝,是万万之上的国主!” “你的话,臣子也好,百姓也罢,必须要听。” “陛下说韩稚圭是奸臣,就等于是判了他的死罪。” 赵曙拧着眉头,“难道他不该死吗?为什么朕判了他的死罪就是失德呢?” 唐奕笑了,“陛下判他死罪不是失德,是本分...” “失德是因为...草率。” “草率....”赵曙显然不懂。 唐奕耐心道:“陛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圣意,皆可定人生死,决国成败,这就是所谓的金口御言。” “这是一种权力,也是一种责任。” “纵使该死之人,但是从陛下的角度出发,也要慎重至极,不可轻易言出。” “陛下觉得,草定生死是不是不负责呢?是不是失德呢?” “朕明白了。”赵曙恍然大悟。“父皇在位四十余年,连怒骂抱怨也从不说一个死字,就是这个道理吧?” “对。”唐奕看了眼赵祯的灵位。“陛下要学先帝,做个好皇帝。” “好了!”收拾心情。“现在说说,有什么不懂的吧。” 赵曙显然已经放松,不加思索道:“不懂镇疆王为什么不惩治王介甫。” “他欺骗母后,吓唬朕。若不是狄青忠义,燕云就没了。” “且不得人心,人人喊打。” “这种情况下,严加惩治也是顺理成章,为什么镇疆王还是犹豫了呢?” 唐奕闻罢,看着赵曙,“我先问陛下一个问题,再回答陛下可好?” “好。” “陛下说心里话,希望我严惩王安石吗?” “......” “这....”赵曙一阵犹豫,却不敢搭话了。 “没关系,有什么说什么。” “不...不想....” 赵曙低着头,声音很小,“王介甫怎么说也是拥戴于朕....纵有罪责,也是为朕背复的罪....” 只见唐奕笑而不语,其实,赵曙已经自己给了自己答案。 那就是,唐奕不单单要考虑自己还有朝臣这方面,还有很重要的一环需要顾及,那就是他这个官家。 不管他是不是尚未成年,也不管唐奕现在是不是大权在握。 “朕懂了。”赵曙聪明至极一点就透,恭恭敬敬的给唐奕作了个揖。“多谢镇疆王提醒。” “朕日后做事,必要面面俱到,慎言慎行才是。” 唐奕站起身子,“陛下以后不要叫什么镇疆王了,大宋没有镇疆王。” “那...那朕应该叫您什么?” “......” 思索片刻,唐奕喃喃道:“若是不弃,就跟宗麒一样,叫我一声姐夫吧....” ...... 此时此刻,赵曙身后的曹皇后眼角湿润,先帝泉下有知,必可含笑了。 心中默念:“听到了吗?您选了一个最好的辅政之臣!!” 在身后轻推赵曙,“还不快叫?” 赵曙乖巧,立刻应声,“姐夫。” “唉!”唐奕心中暖暖。“咱们是一家人。” ...... ———————— “姐夫!” 出得灵堂,赵曙少年心性,很快就放下多日的胆怯。 “尚有一事不明,需姐夫解惑。” “问吧!” “姐夫到底要怎么处置王安石?” ...... 此一问,连曹太后都竖起了耳朵,等着唐奕的回答。 太后也是好奇,刚刚唐奕自己想着想着可都笑出了声儿。 “噗....” 没想到,唐奕又笑出了声儿。 灵堂庄重,唐奕又往回憋,弄的满脸通红,半天才缓过来。 “我帮陛下分析一下吧。” “王介甫留京不行、罢黜不恰当,杀之又可惜。” “可是这个人有哪些优点呢?” 赵曙细思,“姐夫是说,物尽其用?” “可是....”小皇帝脸色一苦。“现在看来,王介甫除了学问一流,好像没什么长处啊...” “姐夫不会打算让他去观澜教书吧??” “咦!?”唐奕使劲撇着嘴。“他想去,我还怕他误人子弟呢!!” “其实,王安石有长处。” “哪些!?” “执拗、偏激、一根筋!!” “这....”连曹太后都听不下去了。“这也算长处??” “算!!” 唐奕笃定道:“于为人,这是缺点。但是于陛下,于大宋......” “陛下要记住,任何特性都有可用之处。不论是好是坏,只要放对了地方,那就是长处。” “哦?”赵曙来了兴致,这可是宫里的老儒不会教的东西,比之乎者也有意思的多。 “放在何处?” 唐奕也不急答,分析开来。 “首先,执拗、偏激、一根筋,这些毛病放在大宋可能做一个州官都无法造福一方。” “可是,王安石有文采,有学问,勉强可以胜任。” “一但让他入了朝堂,那就不行了,他的偏激和执拗会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别人对吧?” 赵曙表情已经拧到了一块儿,“让姐夫这么一说,朕更想不出,把他入在哪里,偏激、执拗会变成长处了。” “陛下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陛下不是大宋的官家,而是大辽的皇帝....” “那您是希望做为对手的大宋,像王安石这样的官员多一点好,还是少一点好呢?” “......” “......” 赵曙和曹太后一阵沉默,有点懂了,又有点没懂。 良久,“姐夫是说....把王介甫放到大辽去?搅得大辽不得安宁,那他的执拗对大宋就有了长处?” “差不多。” “但不是大辽。”耶律洪基也得要王安石这个极品才行啊。 “陛下想啊....”唐奕一脸的坏笑。“如今大宋正在欧罗巴开疆拓土,那里的百姓愚昧无知、水深火热,急需我天朝方化去感召拯救。” “像王介甫这种汉学大家、偏执狂人,正是欧罗巴所需要的啊!” “噗!!!” “噗....” 赵曙和曹太后一起喷了,终于明白唐奕要干什么了。 “你,你要把王介甫发配到欧罗巴去?” 唐奕一摊手,“多好啊,以王相公那拗劲儿,那把死的说活的嘴皮子,那嫉恶如仇的刚正性子,不为大宋培养出几个金发碧眼的新科状元,让他回来,他都不会回来。” “.....” 老太后和小皇帝对视一眼,“噗....”实在没憋住,又乐了。 还是唐疯子损啊,比杀了王安石还不如! ...... 第909章 明着忽悠 欧洲多好啊? 那里阳光明媚,四季如春,要什么没什么...... 那里人民淳朴,皆如璞玉,和野兽差不多...... 那里人美多娇,返璞归真,连澡都不洗...... 那里...... 好吧,唐奕编不下去了。 特么别说汉字儿了,连自己的文字能认全的都是少之又少。 反正王介甫的舞台很大,发挥空间也很大,挑战与机遇并存,肯定刺激。 只不过,王安石能不能情愿远走欧洲,那就另说了。 ...... ———————— 此令一下,王安石吓没吓着且先不说,倒是把大宋的文官们都吓傻了,甚至开始同情起王介甫来。 欧罗巴啊,搁几年前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就算现在也是蛮荒和落后的代名词。 据说,和那一比,大宋周边的那些所谓蛮夷简直就开化的不要不要的。 而且,王天真这事儿让大伙儿猛然意识到:不好,非常不好! 从今往后,发配岭外已经算是轻的了,“途三千里”更只能算是“略施惩戒”,真正牛叉的是途三万里,去了就别想回来。 看着山河图上从大宋到欧洲那遥远到不能再遥远的距离,大伙儿都瘆得慌,心说,以后可得小心着点,一个不好,唐疯子是真下得去手,他们也和王介甫作伴去了。 ...... —————————— 而王安石自己...... 王天真还是很淡定的,当然了,这份淡定是装出来的,还是发自内心的,就没人说得清楚了。 此时此刻,他正在家中待客。 ...... 春雪微寒,暖阁留温,竹几排盏,小炉烹茗。 闲淡、安逸。 一切和谐有续,只不过,堂前对几而坐的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你能来,安石很意外。” 王安石一连煮茶,一边淡淡说话,神情之中全然看不出即将万里远行的悲戚。 对坐之人闻声淡然一笑,“怎么,奕不该来炫耀一番吗?” 王安石一滞,随之马上归于平静。唐奕这话够气人的,放在从前,王天真绝对不惯着,可是现在...他是输家。 “应该....” 对面的唐奕闻言,欠揍的一笑,“那介甫惭愧否?可曾有悔意?” “惭愧?”王安石反问。“就因为你是唐子浩,行了非常人之事,安石就应该惭愧?” 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可惭愧的,反对异王这是断,遵循圣意...这是理!” “你唐子浩深明大义,那是你的事情,与决断和道理无关。” 抬头看着唐奕,“既使你现在卸爵从民,既使你没有乱政枉私,那也只是现在的你。” “换作从前,安石依旧要反你。” “嘿!!”唐奕眼睛一立,气的恨不得踹这憨货两脚。 嘴皮还是王天真够溜哈,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辩上一辩,也特么是没谁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要是不这么拗,他也就不是王安石了,自己也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勉强压下火气,“可是你还是错了,你的决断,你的道理....行不通。” “事实上,这世间不只你王介甫一个圣人,你低估了将门,低估了王老将军。” “更低估了我....” “大宋,不只你王介甫一人是忠的,是靠得住的。” 开玩笑,唐奕这张嘴也不是吃素的。 “......”王安石一阵沉默。唐奕的话语确实说到了痛处,让他无言以对。 良久,“也许吧,但安石依旧觉得,我没错!” “你爱错不错!!”唐奕一甩脸子站了起来。“错没错也非你说了算,时间...会给出公正的评价。” “......” 王安石又是无言,随之苦笑道:“子浩此来,就是为了炫耀?为了看安石的窘态吗?” 哀然一叹,“你如愿了...” 唐奕闻之,暗暗吐槽,哪有工夫跟你扯这个闲篇儿?可神情却是严肃起来。 他来,就是怕王安石一撅不振,一个废掉的王天真...没用!! 老子把你发到欧洲去,可不是为了“解恨”,而是要“废物利用”。 对于王安石的感慨,唐奕不正面作答,反而淡然发问:“不想知道欧罗巴是个什么样儿吗?” “不想。”王安石端起茶碗轻抿。“去了,自然看得见。”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端着茶碗的手却是微微颤抖。 “啧啧啧...”那边唐奕砸吧着嘴。“心如死灰了吧?原来王介甫也不是刀枪不入啊!” 王安石瞬间皱起眉头,心头一阵烦躁。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错,他是心如死灰。从赵祯临死前说出那句话开始,他王安石就已经和死人没区别。 因为,他钟爱的大宋已经放弃了他这个臣子。 可是,唐奕此时也未免但过小人了吧? 他哪知道,唐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没关系,做为一个去过的人,我还是和你说说吧。” 唐奕一脸坏笑,“毕竟你我抛开政见,也算相识一场。” 说着话,唐奕兴致勃勃的坐下,手肘支着竹几,靠到王安石面前。 “首先吧,你得带足仆役护院、看守卫士!” 王安石一皱眉,真的就被唐奕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吸引住了,“什么意思?” “那的人穷的很,没见过你这种富家老爷,说不定刚下船就把你抢的精光。” 说到这儿,唐奕还一脸认真地提醒道:“一定记住,财不外漏,穿破点儿。什么腰饰、配玉、金银璞头之类的,千万别带。” “真抢啊!!” 王安石心里咯噔一声,莫名想到那个死在罗马的祁雪峰,想来不就是因为露财而遭人陷害吗? 可是,面子上,王天真不想输。 强自镇定,窘道:“安石清贫...没什么可露之财。” 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得注意。 “咦!!”哪成想,唐奕那坏种儿极是不屑地咧着嘴。“清贫也没用!!” “实话告诉你吧,就算是大宋的乞丐拿个没豁口的碗去欧罗巴要饭,那也算身价不菲了!!” “像介甫这种级别的相公....” “嗯....”唐奕上下打量着王安石。“欧罗巴首富应该是跑不了了。” “嘶....”王安石倒吸一口凉气。“穷成这个样子?” “当然了!!” 唐奕煞有其事,“可穷了!!” “.....” 王安石无言,根本无法想像真实的欧洲会是什么样儿。 “还有哈...”唐奕又出声儿。“除了卫士,还得多带点女眷。” “趁着还没走,多娶几房小妾吧,用得着。” 王安石面色一红,呛声道:“安石又非色鬼,娶什么小妾?” 望向厅外,“此行,安石打算一人前往,不带家眷。” 恭敬朝唐奕一礼,“还望子浩念在往日旧情,不要为难他们。” ...... 场面很是煽情,可惜...唐奕闻罢,哀然摇头,“那你完了。” 王安石一怔,“何意!?”他还以为唐奕要报复他的家人。 却闻唐奕道:“介甫此去归期无定,十年八年算短,终此一生也有可能。” “万一这辈子回不来了,不但人生无望,还得禁欲终老,实在凄惨!” 王安石脸都绿了,“你!!” 心说,我只说不带家眷受苦,可没说禁欲哈。 “介甫不知道啊....”唐奕开始给王安石科普起来。 “欧罗巴的人吧,不太讲卫生....他们从来都不洗澡....” “那的女人吧...”砸吧着嘴,仿佛在回味品评。“确实有几分异国风情,但是呢....” 抬头看向王安石,“你知道跑到猪圈和和猪搂一块什么感觉吗?” 呕...... 王安石只觉一阵干呕,这货讲的太有画面感,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就在猪圈,搂着一头猪,那味道.... 这个唐子浩太坏了,王天真差点不举。 ...... 唐奕看着王安石扭曲的表情,暗自发笑, “还有啊,自带郎中,否则生病就只能等死。” “啊...啊?”王安石还在回味欧罗巴的女人,没想到唐奕转的那么快。 下意识出声,“那连郎中都没有?” “有啊。”唐奕兴致昂然。“不过吧...” “那的郎中不开方子,只会放血。” 王安石打了个寒颤,只闻唐奕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还得多带点大宋的调味之物,什么葱姜蒜、花椒大料,面酱香辛都带着点...” “算了,我送你一厨子得了。” “介甫不知道啊,欧罗巴的东西,没法儿吃!!” 往前凑了凑,“你知道那里有一种‘美食’是什么吗?” “不知道。”王安石已经彻底傻眼了。 “就是...那个海鱼!!”唐奕一边说一边比划。“从海里捞上来之后,不掏内脏...” “直接晾晒成鱼干,吃的时候,拿大油(动物油)那么一炸...” “啧啧啧...”唐奕咧着大嘴。“那内脏早就烂在鱼肚子里了。” “腥!!臭!!” “那叫一个通透啊....” ..... ———————— 此时此刻,王安石死的心都有了,妈了个巴子,这个唐子浩怎么这么坏啊!?你还不如杀我干净。 把他发配到这种地方不说,还亲自上门好好给你讲讲那是个什么地方,有多烂。 特么就没见过这么损的,王天真也没见过这么折磨人的!! ...... “要不算了。”唐奕的一句话把王安石搞的一愣。 “什...什么算了?” 只见对面的唐奕似乎是良心发现,又或者勾起欧洲的“惨痛”回忆,有些于心不忍。 “怎么说介甫与奕也有多年情份,要不.....” 王安石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一脸的希冀,就等唐奕说出下面的话来。 果然...“要不换个地方?” 唐奕诚然地看着王安石,“欧罗巴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 第910章 不是一门,是几门 “要不,换个地方?” 唐奕的话出人意料,“欧罗巴,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王安石闻之大喜,不由自主的就要起身给唐奕鞠个躬。 看来,从前是误会他了,唐子浩,大仁大义啊!! ...... 哪成想,唐奕接下来一句,没把王安石气死。 “欧罗巴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也就宋公序这样的能人才混得下去吧!” ...... “你什么意思?”王安石立马冷着脸子瞪着唐奕。 开玩笑,王天真服过谁?唐奕在他眼里都是山炮,更别说别人了。 一个宋公序就把他比下去了? 哦,特么那个奢靡成性的腐败老官僚在欧洲玩的转,我王安石就玩不转了?还得要你同情怜悯,给我换个地方? 王天真忍不了了,明知道对面这孙子有激将之嫌,也特么不、能、怂!! “把话说清楚!!” “你什么意思?” 唐奕斜靠竹几望着厅外,余光瞄了一眼王安石。 苦口婆心道:“真不是激你,在这一点上,宋公序确实比你强。” “......” 王安石没说话......在运气。 唐奕继续浇油,“人家去了埃及不到一年,你看看把那小地方弄的,有声有色、井井有条,眼瞅着就成大宋的一个税收要地了。” “......” 王安石没说话......还在运气。 “而且啊...”唐奕继续。 “你不知道吧,现在埃及汉学横行,宋人无忌!!” “好好的一个宗教国家,马上就人人说汉话,个个听戏文了。” “让宋公序忽悠的那叫一个服帖。” “哼!!”王安石眯着眼睛,终于爆发了。 “说起忽悠....” “子浩比宋公序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意思是,你当我傻啊?不知道这是激将之法? 可唐奕也眼神一眯,“是吗?” “那....介甫说说...有用吗?” “你!!”王安石气坏了,憋的满脸通红。 “来人!!”气急败坏地怒吼出声。 “送客!!” “别啊!!”唐奕苦着脸,可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笑。 “怎么聊的好好的,就赶人呢?” 一边被下人几乎架着往出走,一边嚷嚷:”介甫要是不想去,可一定告诉我哈。” “我出面,给你换地方!” “没事儿,咱说话还要有分量的!” ...... —————————— 把唐奕赶出去,王安石独进坐在厅中气闷。 这时,安石之子,王雱默然从后厅闪出。 显然刚刚二人的对话,他是听见了的,阴着脸沉思良久,方道:“父亲以为...唐疯子真的会给父亲换一个去处吗?” “会。” 王安石脸色比儿子还黑,缓缓点头,“一定会!” “他虽卸去镇疆王爵,可是仍然是辅政大员,说出去的话,又怎会不履行?” “那...”王雱一脸希冀。“那父亲何不暂且避让,服一回软又如何?” 停顿一下,“若欧罗巴真如唐疯子所言,还是...” “还是不去为妙吧?” 不想,王安石闻罢,猛一拍竹几,咆哮怒吼: “你爹我丢不起这个人!!!!” 唐奕这是赤果果的阳谋,“阳谋”懂不懂?? 你明知道这是激将法,可是就是拿他没办法。 今天在他府里这段对话要是传出去,他王安石去了欧洲,说明他还是那个刚正的王安石。 他要有一丝一毫退缩,那他就不是王安石了。 从今往后,大宋朝也没人再瞧得起他这个懦夫!! 王天真什么人?立地成圣没意思,人家要倒立成圣,能受得了这种屈辱吗?? 瞪着牛眼,状若疯魔:“还就不信了!!” “宋公序去得,我王安石凭什么就去不得!!” 王雱一叹,知道父亲心意已决,再劝无果。 “那...孩儿愿随父亲同去。” “嗯....”这回王天真倒是没硬气,可能一辈子回不来,他还真不敢把家人留在大宋。 “你....” “你去牙行一趟。” “看看有没有愿意远走欧罗巴的武师、卫士。” “呃...”王雱无语,“好,好吧!” 看来,唐疯子的话父亲是真往心里去了。 “孩儿这就去办。” “等等。” “父亲还有什么事?” “那什么....”王安石支吾着。“顺道把管家叫来,我有事吩咐。” “是....” 王雱退出厅中,没一会儿,管家进来,行礼问话。 “老爷有何吩咐....” “这个...” “这个这个...” “这个这个这个....” 王安石脸都是绿的,又支吾了半天。 “这个...你这几天物色一二...” “看看有没有....” “有没良家娘子....愿来府上做妾。” “啊...啊?” 管家都懵了,啥意思啊?下意识蹦出一句。 “给,给谁纳妾啊?” 公子王雱可才十九,媳妇还没过门儿呢,就纳妾? “废话!!” 王安石又羞又怒,“当然是老爷我!!” “哦哦!” 管家忙不迭的点头,不敢多问了,急急答应下来。 “那老仆这就去找,定给老爷寻一门良家好娘子。” “不是一门!!”王安石都不好意思正眼看管家。 “是,是几门....” ...... ———————————— 另一边。 唐奕出了王家宅子,还不知道,为了去欧洲,那边王天真已经拼了。 此时,唐奕心里还在默念,“欧洲人民啊,别怪我....” “不激一激王天真,他是不会给他们带去文明的。” 仰头望天,时辰尚早。 本来应该马上躲回宫里,可是,唐奕拐了个弯,去了杨家。 .... 有些人唐奕要躲着,可有些人,则他要主动去找。 否则,于心不安。 ...... ———————————————————————— 杨怀玉在家,而且很巧,不光杨怀玉在家。 一到杨府,唐奕才发现,曹老二、秀才,还有阎王营和他南下的那几十个老兵都在。 甚至曹满江、李方休、胡林,这些在早就退出军界,在观澜做教官的人也在。 这是赶上了阎王营的兄弟们在一块聚会,喝酒。 ...... 而众人显然对唐奕的突然到来十分意外,好几桌子人怔怔地看着唐奕进来,一时之间竟无人搭话。 倒是曹觉先反应过来,起身迎上去。 “哟,你躲的好好的,怎出来了?” 唐奕不答,越过曹觉,来到杨怀玉身边。 六年未见,杨二哥沧桑了不少,岁月在眼神里添了忧郁,在脸上刻上了皱纹。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宋将星,蹉跎数年,那股英气却是隐而不见了。 唐奕心头一酸,更加体会,他的今天...是多少人用前程和性命帮他换回来的。 抓起一坛老酒,举到杨怀玉面前。 “兄弟对不住你,自罚一坛!” 仰头就要灌,却是一把被杨怀玉拦下了。 声音略带沙哑,“一会要回宫,少喝。” 唐奕摇头,“该喝。” 杨怀玉闻罢,长须掩盖的大嘴漏出一排白牙,“确实该喝...” “也好!”一把夺过酒坛。“这一坛,兄弟帮你担了!!” 言罢,仰头就灌,似要把这数年的阴郁,还有兄弟担当,连同烈酒穿肠而过。 唐奕笑了,默默地看着杨怀玉把一整坛酒灌下去。 心中畅快,怎可言表!? 这! 就是兄弟! ...... 待杨怀玉豪饮作罢,唐奕这才招呼众人坐下,开怀一笑。 “今天来,是给杨二哥一个交待,也给大伙儿一个交待!!” 杨怀玉一振,唐奕话中之意,他这赋闲的日子想来是终于到头了。 倒是曹觉听到唐奕要给大伙儿一个交待,表情上并无变化,低头把玩着酒杯。 “现在...合适吗?” 唐奕摇头,“只有应该不应该,没有合不合适。” “明天官家就会下旨,为你们平反,且官复......” “你先等等。”曹觉打断唐奕。 “好意心领了,兄弟当到你这份儿上,当的没话说!” “不过....”抬头看向唐奕,露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意。“不过,你问过兄弟们的意见吗?” 唐奕一怔,“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曹老二又低下头,添着嘴唇,把玩着酒碗。 “累了,不想官复原职,也不想砍来砍去了。” “......” 唐奕只觉心里又是一紧,这不像是曹觉应该说的话。 急道:“你放心,不会添什么麻烦,别听你大哥的!” 他听曹佾说过,劝曹觉退出军界。 “真累了...”却是秀才低沉的出声,替曹觉说了下去。 看着酒桌上四十多个阎王营的兄弟,“这些年....” “从邓州打到广南,又从广南打到燕云...” “然后是涯州、占城!!” “埃及...罗马!!” 秀才眼睛有些湿润,“大宋十几年间,只要有战,必有咱们的身影....” 苦笑一声,“可是结果呢?” “邓州营从五百号人打到十九个!!” “阎王营从五千个弟兄,打剩不到两千!!” 指着厅上分桌落坐的四十多个兄弟,“随大郎南下的五十人....” “又有七个...交待在了外头。” “真的累了....” “想歇歇。” 曹觉此时先是自嘲的一笑,随之也湿了眼眶,接过话头儿。 “我大哥跟我说让我退出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服。” “老子才三十出头儿,正当年啊!!再打二十年也不是问题。” “可是,和兄弟们一聊....这才发现....” 撇头看向唐奕,“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也该安定下来,好好过过日子了。” ...... 第911章 安排 厅中此时一片肃穆,曹觉和秀才的话说出了阎王营老兵们的心声。 但是,这心声不代表怯懦,更不是逃兵! ...... 他们累了,他们想留着命......享受一下他们换回来的太平盛世。 天、经、地、义!!! 此时,曹觉凄然地看着唐奕。 “你也别为难了,顺手把我们都退下来吧。” 抹了把面上的潮湿,“不过哈,丑话说在前头,兄弟们以后的日子你得管!!” “怎么着也得有钱有势,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才对得起这些年的厮杀!!” 对此,唐奕只觉心里发紧,鼻息一酸。 重重点头,“好!!” “我管到老!” .... ———————————— 唐奕应该高兴,曹老二、秀才这些大宋男儿,为这个国家做的已经够多了,是应该歇歇了。 强忍酸楚,“正好有个好去处,可让弟兄们安身立命。” 曹老二一挑眉,“什么去处?” 唐奕大乐,先吊着他,看向曹满江。 “怎么样,老二要撂挑子,曹大哥可不能看我笑话。” “帮我顶一顶如何?” 曹满江一怔,“我....?” 无语大乐,“想啥呢你?” 瞅了眼自己的断臂,“你要觉得咱老曹这半条膀子还有用,那你就拿去!” “嘿嘿。”唐奕贱贱的一笑。“还真有用!!” 面容一肃,“从二品镖骑左郎将、兵部侍郎职,领大宋武学院副院长!” “怎么样?”唐奕盯着曹满江。“曹大哥干不干?” “......” “......” 曹满江有点懵,厅中所有人都有点懵,被这一串的名头砸懵了。 老曹想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从二品骠骑左郎将这是将阶,兵部侍郎这是职奉,大宋武学院副陆军长......这才是他的工作。 但是.... “怎么这么大?” 要知道,将阶从二品那已经是大的没边儿了,曹国舅和是正二品的散骑常侍,狄帅也才从一品。 他老曹,当兵的时候只不过是个营将,在观澜呆了这么多年,虽然也领了将阶,但也不过是四品将。 直接就从二品了? 怔怔地看着唐奕,“这...这个武学院...干啥的?” 唐奕答道:“练将!” “练将?”众人一怔,只二字,但气势恢宏。 “不行,不行!!”曹满江摇着独臂。“练兵咱还差不多,练将?那不是扯蛋嘛。” 唐奕却道:“就是让你把将当兵一样练!!” 唐奕盯着曹满江,“把大宋的将都练成阎王营那样的兵!怎么样,曹大哥,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曹满江还是有点没底。“练成阎王营那样儿倒是不难。” “可是,人家能听我的吗?将和兵可是两回事儿。” 唐奕解释道:“所以才领从二品大将,兵部挂着官职。” “大宋比你再高的将领已经没几个了。” “这个将职,就是让你压将的! “你放心。”怕老曹犹豫,唐奕继续道。“地点还在观澜。不同的是,以前你练的是儒生,现在是将校。” “范师父、孙师父这些人还会给咱们撑腰。” “那还行。”曹满江终于放下心来。“只你大郎吩咐,俺试试。” ...... 有唐奕一句话,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根本不用考虑能不能成真。 他既然拿出来说了,应该是已经准备万全了。 这时,唐奕看向曹觉和秀才。 “怎么样?这个去处?可好?” 曹老二到现在还没反过味儿来,“啊?你让我们去武学院练将?” 不放心道:“这武学院能装下我们这几十号人吗?再说了,我们去了能干啥啊?” 唐奕一抽鼻子,一脸的嫌弃,“还能装下...吗!?” “别说你们几十个,阎王营两千来号人都来也装得下!!” “这么说吧。”官家和诸位相公已经议过了,武学院第一批生员,大宋禁军之中,厢指挥以下,包括营指挥二抽一,全部进武学院复修兵法战策,为期两年。” “嘶!!” 厅中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朝堂这是大手笔啊,光厢、营两制抽调出来的将校,怎么着也得千多人吧? 曹老二有点明白了,这特么还真是个好却处。 想想也知道,将来大宋所有的将校都是武学院的门生,这武学院的教谕的地位......自是不言而喻了。 况且,唐奕还说了,这只是第一批。 将来,说不准什么军都统、殿师之类的,也要进来复修兵法战策。 那还了得? “什么待遇??” 曹老二动心了,他自倒还无所谓,主要是兄弟们能有个好前程才是关键。 唐奕大乐,呛声道:“放心吧,亏待不了你们。” “凡武学院属官,一律从四品以上将阶,在兵部和枢密院挂职。” “我看行!”曹老二一口答应下来。 这待遇何止是不亏待?简直就是太不亏待了。 不过,曹老二得寸进尺,“要不,你给我也挂个院长啥的?” “想的美!!” 唐奕白了他一眼,不理这个呆子,转头看向杨怀玉。 曹觉他们今天是碰上了,杨怀玉的去向这才是正事儿。 “怎么样??” “二哥要是乐意,武学院副院长,与曹大哥同级,我来安排。” “副院长啊....”杨怀玉由衷赞叹,这个官比他父亲杨文广都大了。 “算了。”可惜,再大也非杨怀玉所愿。 喃喃道:“如果可以......我就想回我的阎王营。” 唐奕闻声也不意外,了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道圣旨。 “就知道二哥的心思都在阎王营,已经帮你打点好了。” 杨怀玉大喜,“还是兄弟了解兄弟!” 急急展开圣旨一观,只见旨意上赫然写道:“圣准杨怀玉晋亲卫大夫,领阎王大军都统制,镇守京右营!!” “嘶!!!”杨怀玉倒吸一口凉气。 “亲卫大夫!?阎王大军都统制!?” 惊了!!杨二哥彻底惊了! 捧着圣旨,不敢相信地看看唐奕,又看看圣旨。 “这....这是真的!?” 原来是阎王军,现在是阎王大军......一字之差,差了十倍。 原来阎王营的编制是两厢,五千人满伍。而大军,是十军为一大军,整整五万人。 杨怀玉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阎王营要扩编了??” “早该扩了。”唐奕淡然道。“因为我...耽误了。” “好!!好啊!!” 杨怀玉来回踱步,激动莫名。 “不行!!怀玉今日就领旨北上,回阎王营。” 说着话,也不管一屋子的兄弟,愣愣的就往后院跑。 他真的是憋的太久了,太想他的阎王营了...... “回来!!” 唐奕立马叫住他,“你着什么急?” “家里等着吧!” 杨怀玉愣在那里,“等什么?” 唐奕无语,指着他手里的圣旨,“你没看见圣旨吗?” “阎王军镇守右营....戍卫京师。” “调令和接手辽河口城防的禁军已经出京了,最多一两个月就回来了,你急个什么劲儿?” “地道!!!” 曹老二由衷的夸了一嘴唐奕,“这事儿办的地道!!” 昔日袍泽能够离开北方那个破地方回京,曹老二当然高兴。 杨怀玉也道:“不错!二哥这次承你一个人情!!” “咦!!” 不想唐奕嫌弃地一甩手,“一码是一码。这调阎王营回京,还的可不是你们的人情。” 杨怀玉和曹觉对视一眼,“那是谁啊?” 唐奕坐回桌旁,灌了口酒,“你们是不知道,石进武那厮天天去灵堂陪我跪着,没事儿还跟先帝念叨。” “可特么烦死我了。” 杨二听罢立时憋不住乐,石进武的性子大伙儿还是都知道的。 “念叨什么?让你把他儿子调回来?” 唐奕咧着嘴,“他要直说我还好受些,关键是这货不直说,净特么跟你绕!!” “天天在那嘟囔,说他五个儿子死了俩,剩下三个都在北方。等他一回西南,家中老母连个尽孝的都没有。” “还跟先帝那请愿,实在不行,让先帝把他娘带到九泉得了,让先帝帮他照顾着。” 唐奕哭笑不得,“你们说,这算什么事儿!?” “哈哈哈哈....” 众人大乐,这还真是石进武能干得出来的。 曹觉则道:“调回来也好!” “石全福那个软蛋,简直就是污咱们阎王营的威名,赶紧让他滚蛋!” “啧啧啧....” 说着话,曹觉砸吧着嘴,看着杨怀玉手里的圣旨。 “五万大军啊,弄的小爷都想回阎王营当兵了。” “不用太高,你给我一个副都统,我就换。” “得了吧,你!”杨怀玉笑骂。“武学院也不差吧?” “对了....”曹觉说什么副都统倒是提醒了杨怀玉。 问向唐奕:“刚刚一直听你说什么副院长,那院长是谁啊?” 随之又一脸见鬼地瞪着眼睛:“不会就是你吧?” 他也心里也是好奇,副院长就从二品将,兵部侍郎了,那正院长得什么样儿?还不上天了? 这么说来,还真有可能就是唐奕。 “我??” 唐奕冷笑着,“我的级别可不够。” “......” 众人一阵无语,唐奕的级别不够?那谁级别够? 只见唐奕森然回答,“院长之职,乃是当今官家!” “日!!还真上天了!” 曹老二没忍住,暴了粗口。 果断朝杨二哥一甩手,“不换了!” ...... 第912章 局势大好 仁宗驾崩已足月余,今日事逢五七,百官入临祭奠。 借此时机,新皇赵曙昭告下天:在三馆之外,再设一宏林院,改观澜书院为观澜阁,领宏林院务。 ...... 对此多数高层官员是知道的,至于少数不知情的朝官开始还有疑惑,怎么无缘无故另设什么馆阁? 可是,等知道这个观澜阁是干什么的,大伙儿都乐了。 其职能乃拣选荫补、赋闲之属官入阁进学,为期一年,择优录用,以效天朝。 好事儿啊,这绝对是那些荫补官员的福音。说白了,就是镀金呗。 而且,看看观澜阁的阵容,别说荫补的了,正经八百的三甲进士都有冲动进观澜阁去洗白白。 首选,观澜阁院长是当今官家。且旨意中说的清楚,自此之后,观澜阁院长之职皆由天子兼任。 然后,昭文馆大学士、同平章事、参知政事兼任副院长之任。 教谕,则是当代名儒、告老卸任之相公专职。 这等阵容,代表着只要进了观澜阁,那就是正经的天子门生,名臣驭下。 不说能学多少东西,单单这份亲近,就足够让人眼红了。 至于在观澜阁下设武学院的事情,虽然也有人提出质疑,但总体上还算顺利。 ...... 质疑的,当然就是一些老学究,觉得把武人之学放在观澜阁这种文官为主的地方有伤大体。 可是,这样的人终究不多,绝大多数文官还是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 ...... 说白了,把武学院放在观澜,放在文人的眼皮低下,那才是最稳妥的决定呢!! 为什么瞧不起武人?不就是怕他们不受控制,给文人天下添麻烦吗? 在眼皮子底下盯死了,这是最让人放心的方法了。 而将门.... 将门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招釜底抽薪,各家现在想的是,怎么在这二取其一的选拔之中多让自家将校多拿多占,毕竟武学院的院长也是当今官家。 虽然副院长的阵容没有观澜阁那么豪华,不过也有狄青这个枢密使挂职,独臂阎王曹满江也兼了兵部侍郎,规格也不低,是个镀金的好去处。 ...... 呵呵,唐奕暗自发笑,你们就抢去吧,特么谁抢的多,谁死的快!! ...... —————————— 官制和军制两改的第一步走的可谓是悄无声息,正如当年唐奕所说,温和改革,不斗争。 不过,他没想到,观澜这么一改,却造就了一个“红人”——曹满江。 要问大宋现在谁的人缘最好,谁最受人追捧,不是唐奕,也不是同平章事范仲淹,更不是昭文馆大学士贾子明,而是...... 曹满江。 观澜改制的消息一出,老曹立马摇身一变,从四品的赋闲散将变成了二品要员,兼着兵部的职,领着武学院的奉。 门坎差点没让人踏平了!! 武学院副院长啊,以后武学院进来的将校都是他的门生,而且.... 将门想多吃多占,第一个要打通的关节可不就是曹满江吗? 他就一句话,要谁不要谁,比唐疯子还管用。 而文官呢,对老曹也很客气。 与一般的武人不同,曹满江那是观澜书院的元老级教谕,算起来,和文官的亲近程度比武人还要近。 况且,曹满江与欧阳修、孙复、范仲淹这些名儒重臣的关系一直非常好,他来当这个副院长,文官们还是很满意的。 这几日,不光贾相爷、文扒皮、范镇、包拯,只要是朝堂上数得上数的相公,几乎和老曹亲近了个遍。 连范仲淹都特意把曹老江叫到城中,一再嘱咐他要带好兵,掌握好分寸,切不可纵容武院,为祸大宋。 对此,曹满江自然应允。 “范公若不放心,可到武院新址一观,自知我等决心!!” “哦?”范仲淹一疑。“有何特别?” 曹满江道:“大郎在武院门前亲书门楹,就凭那一副门联,我等也不敢有所滞怠。” 范老爷还真不知道唐奕出手了,而且在他的印象之中,他这个弟子已经很多年不碰什么诗词对联了。 “他写了什么?” 曹满江腰板一挺: “升官发财,请走别路!” “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嗯....”范仲淹砸吧着嘴。 虽是直白,但要气势有气势,要决心有决心,正适合武学院。 “不错.....” “没退步....” “有老夫当年的七分功力...” “......” 正从外面走进范仲淹职房的唐奕听得一翻白眼,范老爷又吹牛了。 “那是自然。” ...... 明知道范老爷在吹牛,唐奕也得捧着,谁让他是范老爷呢? “师父的文才哪是弟子可比的。” 凑到范老爷身边,“对吧,师父!” “您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啧啧....” “那可是旷古绝今啊...” ...... “去!!”夸的范仲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三十了,也没个正经!” 看向曹满江,“你先回去吧,老夫与子浩有话要说。” 曹满江自然不敢多留,恭请告退。 等职房里只剩下师徒二人,唐奕立马大咧咧的往老师对面一坐,呲牙咧嘴的揉着膝盖。 范仲掩冷眼看着他,“活该,自找的!” 唐奕苦着脸,“您还是不是我师父?” “少废话。”范仲淹一嘴严肃。“找你来是有两件事要问。” 唐奕心里咯噔一声,脱口而出:“公事私事?” “公事您请,私事弟子就少陪了,我得赶紧回灵堂跪着去。” “哼!!”范仲淹冷哼。“宁可跪着也不与老夫说话,看来,真有事儿瞒着老夫。” 只见唐奕心虚地转着眼珠子,勉强道:“我哪敢有事儿瞒您啊...” “是吗?”范仲淹眯着眼睛瞅着唐奕。“那老夫问你,纯礼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京。” “这....”唐奕登时卡住,心说,终还是躲不过去了。 这段时间,忙于先帝大丧,且范老爷当了宰相,也是一堆事儿,再加上唐奕躲到了灵堂里,也不方便问。 但是,少了个儿子,范老爷能不问问吗? 可是,唐奕怎么答啊?? 说你儿子重色轻父,留在涯洲泡小萝莉呢?那特么他和范老三得一块见先帝去。 “这个...这个......这个....” “纯礼呀,年前他不是病了嘛,所以就...就没带他回来。” “是吗??”范仲淹挑着眉头。 “那今日贾子明没头没脑的和老夫来了一句,想和他做亲家,下辈子吧....” “是什么意思?” “噗!!!”唐奕直接就喷了。 瞪着眼睛,“老贾这么说的?” 范仲淹知道唐奕又要打马虎眼,根本不接他这个茬。 “贾昌朝是不是有个女儿在涯州?” “啊?...啊。” “是,还是不是!?”范老爷怒了。 “是....” “纯礼是不是和贾家的姑娘....” 说一半,范仲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的儿子和贾昌朝的女儿??? 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行!!老夫明确的告诉你们!” “不行!!” 唐奕暗自翻着白眼,您跟我说得着吗? 面上却是陪笑道:“您这都哪跟哪儿啊?” “三哥和贾秀秀?怎么可能?” “听听!!听听!!” 唐奕不说还好,这一说,范仲淹更来劲了。 “还贾秀秀?当朝宰相,也是文墨之躯,起这么个名字!” “贾子明也就这个水平了!!” “还贾秀秀,这么俗气的小娘,怎么能进我范家的大门!?” “您消消气,消消气。” 唐奕这边连忙陪着笑,劝慰着,老头儿都七十多了,再气出个好歹。 “您听我说嘛,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三哥多大了??三十有二了。” 完了,唐奕一句话又惹祸了。 范老爷一立眉毛,“三十二怎么了?老夫三十有七才成亲!!” “三十二,于男儿一点都不老!” “不是不是。”唐奕怎么还解释不清楚了呢? “咱可没说三哥老了哈....” “奕的意思是说,那贾秀秀....才十五...” “整整大了一倍,怎么可能嘛?” “才十五?”范老爷一怔神儿,下一句差点没把唐奕气乐了。 “长的俊不俊?” 唐奕无语了,这特么什么逻辑? 刚才还吹胡子瞪眼,不让进范家的门儿呢,怎么一听才十五,就跳到这儿了? 他哪知道范老爷的心里,贾秀秀什么样儿,范仲淹根本就不嫌弃。老头儿就算岁数再大,再糊涂,也没迂腐到那个地步。 事实上,受唐奕的影响,范仲淹在范纯礼的婚事上面很是开放,希望儿子找到一个自己中意的。 可是,范老爷受不了的是,和贾子明成了亲家。 更受不了的是,我范仲淹的儿子居然让贾子明这货嫌弃了。 老头是在赌气,你还没门儿?我还不同意呢。 但是,原来那个贾秀秀才十五,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老牛吃嫩草这种事儿啊,一般在“老牛”这边来看,这是本事,在“嫩草”那边才是丢人。 现在范老爷就是老牛心理,而贾昌朝.... 喃喃出声儿,“原来是为这个,贾子明不乐意啊....” 老贾是闲丢人了这是。 “那也未尝不可....” 唐奕愣愣地看着范仲淹,范老爷真是...岁数越大,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那您的意思?” “不行....” 范仲淹猛一摇头,“小娘是不错,可是摊上贾子明这样的丈人,纯礼也有得受了。” 指着唐奕,“你赶紧给纯礼去信,让他赶快回京,留在涯州夜长梦多!!” “......” “行。”唐奕哪敢违背范老爷的意思。“那我这就给三哥写信,走了啊。” 逃似的就往外跑。 “回来!” 范仲淹瞪着眼睛,“正事还没说呢!” “你给曹家老二,还有阎王营旧部的安排不合适,还要斟酌!” 怎么着那些人都是待罪之身,免罪复职已经算是恩宠了,唐奕直接就给放到武学院,就有点过了。 “有人会说闲话的!!” “谁说闲话!?”唐奕眼睛一立。 “谁敢说闲话?”干脆也不走了,冲到范老爷身前,掰着手指头给范老爷算起账来。 “海南的黎部是曹老二平定的!” “交趾是曹老二打下来的!” “占城是陈志扬的功劳!” “埃及、罗马都是这帮人用命给大宋拿回来的!!” “谁不服?让他也给我开疆拓土去!!” 这回轮到范仲淹无语了,刚才还跟只猫似的,一提起他那帮狐朋狗友就不像话了。 “你跟老夫吼什么!?” “老夫拦着你了!?” 唐奕气势一弱,“师父,咱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吧?” 范仲淹则道:“在军中安排不行吗?禁军之中,随便你挑。” “武院...真的是太敏感了。” 唐奕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都打累了,想过安生日子。” “唉.....”范仲淹一叹,这也是一种无奈。 他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像他一样,恨不得这辈子就活在风口浪尖,这辈子就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大宋。 “罢了。”最后范老爷还是服软。“这事儿你别管了,老夫给你办。” 唐奕大喜,恭恭敬敬的给范师父鞠躬,“多谢老师!” “哼!!”范仲淹冷着脸。“也就是现在局势大好,换一个时辰你试试!?” “嘿嘿嘿。”唐奕陪笑着。“你徒弟厉害吧??” “以后局势会越来越好。” “嗯。”范仲淹点着头,站了起来看着政事堂的院心,嘴角扯起一丝欣慰笑意。 “会的...越来越好。” ...... 同为改革,如今的局势可比庆历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一切都显得得心应手,一切都显得从容。 范老爷在心中长叹: 十六年啊,十六年的准备没有白做,大宋...... 的确会越来越好! ...... —————————— 唐奕用十六年的时间为改革铺好了路,有观澜于文坛峰顶摇旗呐喊;有商合于万民之间联通有无;有毛纺酒业之利,分化旧党;有新粮之丰,为大宋筑基。 更有兵寒刀冷神炮之助,为大宋保驾护航!! 这样的局面如果还不能强宋,那范仲淹真的不知道,改革是不是真的就是传说。 ...... 只不过,信心满满的范仲淹,运筹帷幄的唐子浩想不到,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辽,耶律洪基一念之差,放出了一头洪荒巨兽,不但把大辽拖进了深渊,还在大宋的紧要关头埋下了未知。 ...... 此时此刻,京师派往辽河口换防的禁军刚刚抵达,迎接他们的,不是阎王营欢天喜地的笑脸,而是...... 狼烟四起的...... 修罗战场!!! 第913章 两天...留下! 历史就如同浊涛直下,顺势而落。 唐奕以为,只要他改变了‘势’,就可让这浊流按照他设想的方向流去。 但是,有时候,一个不起眼儿小山岗即可阻水东去,让历史浊流转向另一个方向。 而分出的那一支祸水,正是原本历史之中,横扫中原的——女真族!! ...... ———————— 虽然早有察觉,也已经防范。可是,辽河口的兴起加速了女真政权的建立,这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唐奕可以在经济上遏制金五部,但是,当野蛮人见识了外面的世界,他们就不再满足于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 欲望,是没办法遏制的!! 而且,唐奕不知道,他在想方设法把女真这只巨兽关进笼子,可有的人却想把他放出来。 ..... 此时此刻,换防而来的一个厢禁军兵船还未靠岸,就见不大的辽河城狼烟四起,喊杀震天。 “坏了!!怎么还打起来了!?” 领兵的宋将名叫潘梁栋,是潘丰的远房族亲,见此阵势,吓的一哆嗦。 潘梁栋差点没哭了,这不是倒霉催的吗?早就听说金蛮彪悍,但是也没想到彪悍到这个程度,还没上任就赶上这帮土匪劫城? 真特么晦气!! 而身边的营将们一看岸上那个架势,怯怯道:“要不......咱们海上转一圈儿....明天再入港?” 也知道这话说的丢人,那营将尴尬一笑,“那帮蛮子长不了,兴许明天就太平了。” 潘梁栋闻罢差点没把他踹海里去。 “想走!?” “谁不知道阎王营是唐疯子的宝贝疙瘩,咱要是敢跑,回去都得让他剁脑袋!!” 又看了眼见岸上的形势,其实,潘梁栋也有点心虚,可是没办法,谁让他赶上了呢? “上岸!!”潘梁栋咬着牙,狠淬一口。 “奶奶的,幸好有城墙,金蛮进不来。” ...... —————————— 进到辽河城,不用想也知道,大营里肯定找不着人,阎王营一定都在守城,潘梁栋领着人,硬着头皮上了城墙。 可是,上去他就反悔了,不如听手下那个营将的,直接跑了就得了。 特么跑了是回去之后没命,上来,是马上就要没命!! ...... 只见城外,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到处是战兵,处处有喊杀。 云梯、箭楼、投石车耸立城下,雨点儿一般的飞矢、流石正向城上砸过来,震得脚下的城墙一阵阵的发颤。 潘梁栋只觉裆下冰凉,差点没尿了。 心中骇然,这特么是金五部的土匪?不是说这帮蛮子裹着兽皮,拎着棒子就往上冲吗?? 可是你看城下,人人带甲,刀寒箭利,连投石车这种重型攻城器械都有了,与大宋军队的制式装备都有得一拼。 什么情况? ...... 此时,王都头一脸煞气正在指挥阎王营守城,忽见一大帮禁军上城,立马一震。 多一句废话都闲耽误工夫,“来的正好!!” “多少人!?” 潘梁栋还是懵的,下意识作答:“一厢...” “好!!”王都大喝一声,难掩喜色。 “带你的人去右城防守!!” 潘梁栋也是日了狗了,咱还没交割呢,怎么就派上任务了? 可是,兵临城下,万事从全,潘梁栋也只得从命,带人急步向右城墙行去。 到了地方,却是心下一松,那个黑脸的宋将还算厚道,右城墙攻势最弱。他们没来之前,这里只有两都两百人就守下来了。 不过,在右墙带队的人,潘梁栋却是不敢怠慢,正是石家老大石全福,这位的军阶比他高好几级。 躲着流矢靠了上去,“全福大兄....我....” “梁栋啊。” 石全福那边正举着塔盾,猫在两个城垛子之间,观察城下的之势。 闻声转头,随之一怔,马上又道:“你咋来了?” 见他身后带着兵呢,马上又道:“带圣旨来的?” 潘梁栋都快哭了,无语地点着头,心说:我来换你了,你可以开溜了。 哪成想,石全福见他点头,“操!!来的真他娘的不是时候!” 潘梁栋闻言,拍着大腿,“可不嘛!” 一句话就说到潘梁栋心坎儿里去了,我要是晚来一天,不就赶不上这阵势了。 结果,石全福跟他说的根本就是两码事儿。 瞪着‘小潘’,“你他娘的早来一天,老子是不是就跑了!?” “嘎....” 潘梁栋现在就差说一句,“特么你能再直接点吗?” 可是没敢说,怯生生发问:“现在怎么办?” “啥咋办!?”石全福脸上的煞气一点不比王都头少。 把大盾往潘梁栋怀里一塞,“盯住了!飞完了马粪蛋子就该上人了。” 说着话,猫腰往中间城楼的方向靠了过去。 ...... 寻到王都头,二人躲在垛子下面又看了一会儿。 石全福才拧着眉头,“不太对劲儿啊,这特么的金五部加一块儿也就二十来万人,哪来这么多兵?” “你看!” 一指城下,“虽然衣服穿的都一样,但发式不同。” “有渤海人,有高丽人...” “完颜乌古乃那厮,这是拼了血本了啊,连属族兵都用上了。” 王都头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我他妈还不知道不太对劲儿!!” 人数还在其次,主要是,特么昨天还裤子都穿不上的金蛮,转个眼就武装到了牙齿,连投石车、箭楼、云梯都用上了,能对劲才怪。 “滚滚滚!!” “滚回你那边去!”不耐烦的开始赶人。 “净他-妈添乱!” 石全福不干了,“什么玩意儿!?老子是营帅,还是你是营帅!?” “你是营帅你站在这指挥啊?” “别...还是你来吧。” 石全福脸皮让阎王营这帮孙子练的,早就刀枪不入了,一边骂一边服软,也是再正常不过。 但是,只骂了一句,又自觉没趣,可也没乖乖的就走了,因为城下又有了变化。 ...... 几轮远攻之后,金兵开始近战攻城。 而这个时候,金军主帅也终于亲临战场,出现在视野之内。 他不出来不要紧,一出来.... “那是什么!?” 石全福不顾擦身而过的飞矢,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金帅所在的位置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 王都头也是骇然出声,怔怔地看着石全福所指。 ...... 那里有.... 铁、浮、屠!! 阎王营的专属杀器铁浮屠,居然出前在了金阵! 而且观其数量,起码有数千之众拱卫在金帅左右。 此时此刻,阎王营一千八百将士全都怅然发呆,看着远处。 此时此刻,城下的喊杀与城上的死寂仿佛两片天地!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理解,阎王营的兵...... 看见阎王营的铁浮屠立在敌阵之中,是何等心情! 石全福沉默着,怔怔地看着,他现在连问为什么金军有铁浮屠的工夫都没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从前,大宋的铁浮屠征服了燕云,可是,现在大宋没有铁浮屠,而敌人却有了铁浮屠.... 真他妈可笑!!! ...... 突兀地喃喃出声:“老王....禁军来接咱们的班了...” “阎王营.....” “能回京了。” “......” 王都头没出声儿,他明白石全福的意思。有唐奕和各家将门撑腰,阎王营就算现在上船就跑,也没人说一个“不”字。 可是,能那么干吗? 默然良久,“老石,交给你个任务....” “说。” “这回可能要坏事儿,你带人下城准备一下....” “跑吧。” “......”石全福心里又咯噔一声。 王都头那是从邓州营的时候就一路打过来的老兵,经历过的大仗不是他能比的,他都说要坏事儿.... ...... 没答应,也没拒绝,调头就走,却是没有下城。 回到右城墙,“梁栋!” “在呢!”潘梁栋带着颤音,靠上来。 城下的铁浮屠他也看见了。 石全福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住了,一来就赶上这事儿。” 潘梁栋咧着嘴没接,没敢接。 他怕石全福下一句就是,阎王营要扔下他们跑。 不想...... “为兄交给你个任务!” “大兄.....”潘梁栋真哭了,怎么越说越像他心里猜的了呢。 “你带两都禁军去码头,先把所有船支扣下来。” “不管民船,还是商船,一率不得离港。然后清点船支,装货的就地卸空待命!” “啊......啊?”潘梁栋没想到是这么个事儿。 “这是....要跑?” “嗯。”石全福点着头。“可能要守不住。” “诶,小弟这就去!!” 一听要跑,潘梁栋比谁都积极,点了两百个最亲近的兵将,朝着码头就冲了过去。 要跑,肯定是他们哥儿几个先跑! ...... 这边,石全福没有下城,也没有去中间城楼。 与两都阎王营将士,带着一厢禁军,开始守城。 因为......金军攻上来了。 接下来,就是拿命起舞的肉搏! ...... ———————— 阎王营,终究还是阎王营!纵使残军,可这么多年也从未滞怠。 金军虽然装备精良,且悍不畏死,但是在大宋第一军面前,仍然稍显稚嫩。 虽然城下的金人、渤海人、高丽人加在一块,差不多有十万之众,但是.... 小小辽河城宛若江心石佛,傲然孤立! 利用钢弩、利箭,还有严整的军阵,一次又一次把金军打下城头。 入夜,金军攻势渐缓。 王都头借着这个当口儿,把各营将校聚于一处。 见石全福满脸血污从城头上下来,王都头一紧眉头,“不是让你去城里吗?” 石全福则道:“潘家小子去了。” 再不多说,回到营账一头栽在帅位上喘着粗气。 王都头无法,在帐中等人都到齐了,正要说话,却是潘梁栋兴冲冲的进来。 进来就嚷嚷,“船都准备好了......” “跑吧!!” 可是,没人接他的话头儿。 王都头也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看着众将,“报各营死伤。” 有人搭话,“伤七十二,走了四十个。” “伤八十,死三十。” “伤....” 王都头一边听,一边默算,“缺了两百八十六个脑袋.....” 飒然一笑,“还不错,剩了一千五百个。” 算过了伤亡,这才转向潘梁栋,“码头还剩多少船?等装多少人!?” “哦...哦......”潘梁栋回过神来。“兵船十艘,货船二十二,还有两艘客船也没让出港。” “对了,我们这一厢过来的时候,还带了十艘大海船。” “全算上,走咱们这四千多号不是问题。” “就算是两三万,也装得下!!” ..... “两三万....”王都头拧着眉头,抬头看向石全福。 “咋整,你说说。” 打仗他在行,用脑子却是比不了这个将门出来的兵油子。 石全福还是歪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的低眉沉思。 “二十艘兵船....二十二艘货船...还有两条客船....” 一抬头,“塞一塞,不走燕云,先送莱州。” “四万人没问题!!” “才四万?”王都头眉头不展。“太少了。” 只闻石全福道:“笨呢!” “走莱州的话,两天就能走一个来回!!” “回来的时候带着莱州的船队,第二趟起码又能多走三万!” “两趟,足了!!” 王都头眼前一亮,“也就是说,四天...两趟....十一万......正好?” “对!” “那就成! 转头看向众将,“都听见了,四天!!” “能不能守?”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贺代表阎王将校一咧嘴,“小意思.....” “那就这么定了!!”石全福一拍桌子,算是定下来了。 可是,谁都知道,“这个小意思代表着...最少得有一多半的兄弟...要交待在这北国小城。” ...... 边儿上的潘梁栋一直处于懵逼状态,几个意思啊?他怎么就听不懂呢? 他们禁军的一厢和剩下的阎王营,加一块儿也才四千人,怎么就还得两趟? “那什么....”潘越觉得特提醒提醒他们。 “不用守了吧??咱们才四千个兄弟....” 碰,王都头猛一拍桌子。 “可城里有十一万大宋百姓!!!” 瞪着潘梁栋,“当俺们阎王营跟禁军一样,跑起来顾头不顾腚!?” 禁军干得出来,阎王营干不出来。 辽河城是商城,是大宋与大辽、东北的经济枢纽。大宋各地做药材、皮货,还有毛纺生意的商户汇聚于此,有的干脆在这里安家落户。 这里有整整十一万的大宋子民,让他们扔下百姓自己跑?? 阎王营干不出来。 ...... 此时潘梁栋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当然不理解王都头的心思,更不理解阎王营的心思。 可是,他现在不敢说一个“不”字,因为这帮活阎王的眼神....不善! ...... 正好,这边王都头懒得和他废话,转头看向石全福。 “交给你了,你带着潘梁栋撤民!” ...... 此话一出,石全福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王都头这是让他跑? 瞪着王都头运了半天的气,“我是阎王营的人....” 王都头闻罢,掉头就走,带众将准备回去守城。 “你不是阎王营的人!!!” 石全福咬牙切齿地看着鱼贯而出的将校,半天才憋出一句: “真他妈孙子!” ...... 李贺过来,拍了拍石全福的肩膀。 “你虽然不是阎王营的人,却是我们兄弟....” “所以....” 后面的话,李贺没说... 所以,王都头想让他活着, 又拍了下石全福的肩膀,“走吧,回去好好在京里呆着,别往这玩死的地方跑!” 说着话,头也不回的出了帐子。 ———————————— 石全福最终还是没和撤走的百姓一起走,但也没有上城守城。 两天的时间,他带着剩下的七万百姓,把码头仓库之中堆积如山的各色物资全部沉海,一根毛都不给金人留下。 两天。 两天之后,海面上风帆林立,如约而至。 石全福站在码头上松了口气,两天!!还有两天! 迎着从船上下来的潘梁栋,“可还顺利?” 潘梁栋点了点头,“莱州已经派人向燕云送信了,最多七天,我们就能打回来!!” “嗯。”石全福点着头。 “这里交给你了。”说完,转身向城楼的方向走去。 “大兄何去?” “守城!” 潘梁栋一滞,想起自己的那些兄弟也在守城。 朝着石全福的背影,怅然出声... “我...我带来的兄弟...还剩下多少?” “一千。” “.....”潘梁栋心头猛的一缩。 “一千....” 是啊,禁军没有阎王营那么好的素质,还能剩下一千,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可是,一起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兄弟就剩一千了? 潘梁栋鼻头一酸,视线开始模糊。 但没有时间留给他伤感,多耽误一刻,城墙上就要多守一刻。 ...... 组织百姓上船,正如石全福所算计的差不多,最后六万五人上船。 潘梁栋几乎是挨艘的跑,挨仓的看,想方设法的挤一挤,再挤一挤...... 六万八.... 七万.... 七万二.... 直到最后一个百姓上船,船工才强行把还想挤地方的潘梁栋拦下来。 不能再挤了,再挤就要翻船了。 “再挤挤!!再挤挤!!!”潘梁栋红着眼睛。 “两千!!” “再给我装两千!!城墙上的人就能一块儿撤了!!” 船工眼睛也湿了,“将军,这不是河里,这是海上......” “再装,有一点点风浪,一船人就完了!!” “要不...”船工摸着眼泪,“我们下去,让阎王营的军爷上来!” 他们也不忍心让阎王在城上拼死,保着他们离开。 “我们下去!!” ... “我们下去!!” 船上的百姓也都随声急吼,赤目含泪。 “阎王营,那是百姓的兵啊!不能打没了...” .... 潘梁栋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 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走。再不走,民情失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他知道,阎王营,还有那他的禁军兄弟,还要再守两天!! 两天!!! 他的兄弟们...还剩下多少? .... “开!!” “船!!” 潘梁栋几乎是声嘶力竭,颤抖哀吼。 随后.... 在船工撤下跳板的最后一刹那。 潘梁栋.... 跳下了船。 “我....留下!” ...... 12345678点,晚安 别吵,没意义。 有什么疑问,苍山自己来解释就是。 ... 第一,金国真不是完颜阿骨打整合的各部.... 他一生最有成就的事儿就两件:建国,还有灭辽。 统一金五部,那是阿骨打的爷爷,也就是书里提到的完颜乌古乃的功劳。 事实上就算文中没有唐奕的推动,乌古乃在1063年的时候已经完成了金五部的统一,渤海族和高丽人的征服,甚至报了夺棺之仇。 这个时期的金五部除了向大辽称臣,已经无敌东三省了。 那个说扯蛋的那位书友.... 你被骗了,或者你看的假历史,完颜阿骨打没他爷爷和爸爸两辈人的奋斗是撑不起大金国的盘子的。 别的地方可能加快了历史的进程,但是金五部... 还真没有。 这个时期的金五部,本来就应该是统一的、彪悍的。 第二。 是不是扯蛋,是不是强行树敌,是不是不合理,是不是乌古乃得了一个穿越者的帮助才点科技点的这么快。 谢谢大伙儿的关心,但是苍山都想到了,要么前面的伏笔你没仔细看,要么...就是你心急了,我还没写到。 ... 看书,应该是一种畅快、悠闲的生活方式。 传统文学也好,网文也罢,文字的魅力在于它没有图画,胜似图画。 可是,窥一斑而得全貌,并不适用,也并不悠闲。 请放下急噪,稳住。领略全图,方见妙处。 不能只看《清明上河图》右边一角,就大喊“原来这是‘王二小娶亲图’” 见绿林溪水,就断定这是‘王二小娶亲山水图’。 又看到虹桥,曰:“终于明白了,原来是‘王二小娶亲遇槽船撞桥图’” 终于看到卷尾,又说:“界画果然没有艺术价值,这不就是计流水帐吗?” .... 朋友,退到远处,纵览五米长卷,方知: 张择端画的,其实并不是一条河、一些人、一座城...... 画的是一个时代。 ... 当然,苍山没那么高的意境,比不了张择端,但是...请给我时间,让我把该交待的都交待完。 然后你再来评价或者离开。 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 ———————— 第三。 最近书评很乱,有好有坏,有昧着良心夸的,也有丧心病狂骂的。 这其中,不论好坏,有真情流露,但也有别有用心。 苍山不知道,那些带节奏的是“兄弟”是真书友,还是某些作者。 很多,有的一眼就能看破,有的,我真的分不清,也不去分。 再次重申: 求可怜,求放过。 收起您的刻薄,收起您的忌惮。 苍山月,就是一个断了老腰的病秧子,更新都稳定不了,还能有什么建树呢? 苍山月,还是一个神经刀,这本写的还行,下本写什么我自己都没个逼数,可能就扑了. 苍山月,只想安安静静....写我自己想写的,挣两个辛苦钱养家.... 但是... 苍山月是个输不起的人,见着那些无端的诋毁真的有点玻璃心。 真生气啊... 求你们了,好看您就看,不好看您就走。 让我多活两年....行不? 给您烧纸... 现在老子连月票都不争了,这个月没求过一次。 连特么打赏都不敢张嘴谢,百盟感谢都特么忍着没发,就怕说我圈钱,说我坑书友,说我激励打赏。 还怎么着啊? 特么打赏榜前面的,只要在群里给苍山熟的,哪个我没亲口告诉过,别打赏,看书就好,够多了?? 可以了.... 欺负老实人也得有个限度...... 否则,小心老实人真给你烧纸啊...... 第四。 苍山成不了大神,一来塑料体格不行;二来心态不行;三来....水平不行。 所以.... 所以特么连大神都成不了,你们拿我和白金比!? 捧杀啊? 好意心领了,可是...别再激励这种言论。 苍山的思维是碎片式的、不系统的,和人家真比不了。 为我好,那大宋就是大宋,它是独立的、唯一的。 这种唯一,与好坏无关,与情怀有关,足够了。 谢谢... 摸摸哒,就这么定了。 下辈子娶你们! ... ———————— 第五。 说说心里话。 很多人说,赵祯一死就应该结束了。 你看嘛,大局已定,唐奕还独揽大权,大炮都出来了,横扫一切的存在。 再写就是多余,狗尾续貂。 其实.....不是的。 可明确的告诉大家,后面的故事不长了,苍山绝不会为了凑字数把改革的每一项罗列一遍,水他个几百万。 但是现在.... 没法结束。 至少在苍山月这里,结束不了。 因为... 改革,征服,崛起。 远不仅仅是权力、大炮、科技,还有金钱,就能办到的。 在苍山看来,富强需要智慧,同时也需要信念。 改革,改的是体制,同时改的也是观念,这才是本质。 如果有钱,拳头大就是强大,那这样的国家是长远不了的。 这样的改革,也是肤浅无知的。 什么是观念?看看我们现在,小平爷爷在南海画的那个圈就是观念。 它打破了旧有的意识形态,让我们先有了富起来的意识,才有了富起来的动力。 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这就是信念。 只有我们不怀疑我们能够复兴,我们才能办到当今世界没有人可以办到的三十年。 外国人说中华崛起,我们说:“不!我们是复兴!” 这就是信念,是自信。 是一个民族向上的劲头儿。 是国运!挡不住的。 ... 这就如同甲午时期的鬼子,二战之前的米国,工业革命前后的欧洲。 因为有无限自信,才能创造无限的奇迹。 ... 这,才是大宋需要的东西,也是苍山要写的东西。 苍山可以无脑堆砌,在赵祯死之前就把大宋改的无敌天下,更可以写一堆你们想看的爽爽爽! 可是... 看完之后呢? 如果你们真的信了...... 就像在书评,在章节说,很多书友拿着小说里看来的“真实”来与苍山争论。 我觉得...那是我的悲哀,是不负责任。 所以... 我想写一点我认为“真”的东西,可能不对,也可能争议很大,或者不认同,但是... 那是“真”。 不是真相,也一定是真心话。 比如,当你们看完赵祯离世那一段,不是夸赞苍山写的感人,而是感叹政治斗争里,没有好人,也没有坏人。 那苍山会很高兴,因为那才是我想写的。 比如,看完大宋之后,你们能认同,飞机大炮并不是万能的,那苍山会更欣慰。 因为... 大宋不再是一本小白文,它能改变思想!!! 值了。 ... ———————— 最后.... 最后说一句.... 别指望我会爆更!! 苍十万不是白叫的,这个月已经更了九万了,你们懂的.... .... ———————————— 最最后.... 本来今晚还有一更,准备把这段写完。 但是,为了这个单章,耽误了。 怎么样? 可恨吧? ... 最最最后.... 错字.... 没办法,窜天猴的脾气,丧尸的爪子。 火急火燎又手残,咋办?? 还有! 别猜了,苍十万用的是万能五笔。 万能!!就特么是万万不能! 这输入法那叫一个奇葩,拼音半调子。 加上苍山五笔也半调子,脑子一抖,就出来一句我自己回头看都看不懂的句子。 可是也没办法,用惯了,换不了。 ... ———————— 夜已深,各自上床安寝吧。 有媳妇的搂媳妇,有老公的抱老公。 没媳妇也没老公的.... 为了您的健康,请用湿巾给女朋友、男朋友消毒。 睡了,晚安。 第914章 不能 人性是无法用简单的善恶来归结的,潘梁栋这个两天前还想扔下辽河百姓,自己先跑的自私小人,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那一刹那,哪来的勇气,哪来的邪火,让他跨出生与死的那一步。 回望渐渐离港的海船,潘梁栋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 不过,有一点他十分确定,特么腿肚子在哆嗦,他怕....他是真怕死。 可是,那一刹那,他似乎又明白了一个道理:是人都怕死,可是有时候,人更怕窝窝囊囊的活着! “操!!” “左右就他娘的两天!” 呲牙咧嘴,怒目圆瞪,扭曲的面容与其说是狰狞,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壮胆儿。 紧了紧腰间佩刀,朝着城墙,朝着喊杀之声的根源,朝着生与死的边界...... 杀将过去。 ...... 只不过,老天似乎并未被潘梁栋的壮举所感动分毫,那悠悠远去的海船永远的消失在视线之内。 这是潘梁栋最后一次在辽河城外的海面上,看到宋船。 ..... —————————— 与辽河口隔海相望的莱州城下。 此时此刻,八万辽军从天而降,霎时之间把莱州围成了铁桶。 海面上,大辽水军亦是铺天盖地,封锁海面,闭塞港口。 莱州,宛若江心孤叶,随时倾覆。 万军之中,大辽国主耶律洪基白马龙冠,神情肃穆,望着唾手可得的莱州城,紧锁眉头,喃喃自语: “但愿北边,亦能顺利......” 身侧,“张小姐”和那髡头辽臣微微一怔,如今万事俱备,皇帝陛下为何还不高兴呢? “陛下这是....这是在担心什么?” 张孝杰更是谏言道:“陛下大可安心,完颜乌古乃这人虽不识教化、野蛮奸诈,但是他的女真部族个个还算骁勇,拿下个小小的辽河口不成问题。” 那髡头辽臣也道:“辽河口驻守的虽然是大宋最强的阎王营,可是现在的阎王营已经今非昔比,兵将尚不足两千,已然是残军。” “而金五部那边,不但完颜乌古乃倾巢南下,且有我大辽之助,踏平辽河口只是时间问题。” ...... 耶律洪基闻声丝毫不见喜色,反倒眉头拧的更深。 “朕不担心这些....” 在耶律洪基看来,辽河口拖的时间越长越好。 也正因为那里驻守的是阎王营,他才会割了那么大一块肉给完颜乌古乃那个野人。 说实话,耶律洪基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 他既希望金五部势如破竹,一举把阎王营这个代表着大辽耻辱的敌营斩尽杀绝,以报六年前大破辽军之耻。 一方面,他又想完颜乌古乃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只有一直拖下去,大宋才会增援。 而对于辽河口,还有大辽围城的莱州来说,最近的增援就是燕云...... 到时就看狄青会不会施救,会分多少兵去施救了。 ...... 而耶律洪基并不担心狄青不救。 因为这两地不单单是名义上大宋的属城,更重要的是,两地起码有二十多万的大宋百姓,还有今冬囤积的价值近千万贯的物资没来得及运走。 近千万贯!!!都是大宋急需的羊毛、皮货,还有药材。 即使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富得流油的唐子浩的产业,可是即便是他,也得伤筋动骨吧? 耶律洪基料定,就算狄青不想救,那疯子也不会答应。 近千万贯啊,相当于大辽两年的财税收入! 能添多少兵,能造多少军械? 单从这千万贯的意义上来说,大宋就不得不救。 所以,耶律洪基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攻敌必救,意在燕云! 没错,与莱州和辽河口两座城,还有千万贯的财富相比,还有更大的诱惑等着耶律洪基,那就是燕云。 宋辽之咽喉要冲,得之,可安天下! .... 别看表面上,大辽皇帝陛下在莱州,可是,耶律洪基所带这八万辽兵,根本不是什么精锐,基本就是特么凑数的,甚至连皇家近卫皮室军也不在此。 在哪儿!? 古北关!! 距离古北关只两百里远的泽州,此时已经变成了兵城。 除了耶律洪基的十万皮室军,大辽各部总共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加一起三十万。 只要狄青分兵驰援,三十万大军立即就进犯古北关。 耶律洪基还就不信了,六年前你守得住,六年后,看你还守不守得住!! ...... 但是,话说回来,大宋举国大丧,新皇未稳;大辽准备万全,燕云志在必得。 那耶律洪基为何还是眉头不展呢? 因为他怕...... 他怕引虎驱狼,养冦为患。况且,完颜乌古乃可不是什么土匪草包。 “乌古乃能够一统女真各部,非是庸人....” “只怕他...得了我大辽之助,又抢下辽河口的宋财,必是壮大,日后恐怕...要操控不住了。” “呃....” 张孝杰一窘,也露出难色,这确实是个问题。 唯那髡头辽臣急声安慰:“陛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与燕云相比,女真的威胁根本不值一提啊!” 耶律洪基闻声,淡淡地扫了那辽臣一眼,打马向前。 吩咐众将,“上前叫阵!” ...... —————————— 燕云,古北关。 做为宋辽之间最最关键的咽喉要地,这里驻扎着二十万燕云守军之中的十五万之众。 此时,旌旗猎猎,关城森冷,燕云首帅狄汉臣亲临古北关城。 而狄青并非空手而来,其后,六万鬼面煞神同临雄关。 军帐之内。 三军将校带甲肃立,迎接着大宋军神的到来。 更让他们好奇的是,那六万“鬼兵”就是传说中的涅面阎王——涯州军。 在燕云将士眼中: “阎王?” “啊呸!” 大宋只有一个阎王营,也只能有一个阎王营!! 因为,天下第一比不了,服! 但是这天下第二......是燕云禁军的,涯州军....不够格! ...... 此时此刻,狄青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两方将校眼中迸发的火花,一双老目烈烈有神,紧紧盯着账中山河图上的一点。 良久.... 碰!! 狄青在图中一点,猛的砸的下去。 “就是这里!!” 众人宁神细观,无不一震。因为狄帅所指,乃大辽泽州。 有人惊疑出声:“元帅这是....” 狄青不答,抬头看向众人,“众将士!!” “末将在!!” “前方来报,此时此刻,髡儿耶律洪基领八万辽骑,还有‘号称’五万之众的水军兵临莱州城下!” “借辽臣叛宋,躲入莱州为名,正在兴兵要人。” “三日为限,若不交人,就要进城自取了。” “!!!!”众将大惊。 对于辽人借大宋国丧之机动手动脚,虽然大伙儿早有准备,可是万万没想到,耶律洪基一出手就是杀招。 十几万大军攻打莱州?那莱州如何守得住? 有急性子的将士已经开始躁动,上前请战。 “末将不才,愿领兵驰援!” 一人出列,众人响应,纷纷抱拳拜礼,请战援城。 “呵呵。”狄青干笑一声。“莫急!” “本帅还没说完。” 指着图上的莱州,“耶律洪基那髡儿使的什么心思,又怎能逃过我大宋的法眼!?” “此役,他带的八万辽骑皆是各部族兵,战力一般,不足为虑。” “且....”再指海上。“号称五万水军倾巢而动,其实嘛....” “皆是空船!!” 碰,一拳砸在山河图大辽海阳的位置,“这里!!大辽的五万水军,其实都在海阳!” “而这里.....” 手指缓缓在图上移动,最后定格在泽州。 “泽州,才是关键!” “而这里!!才是大辽的杀招所在!” “十万皮室军、二十万精锐,尽聚泽州!!!” 笑咪咪地转头看向众将,“听懂了吗?” “髡儿皇帝这是在和咱们玩兵法啊....”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 众将先是默然,你看我,我看你,随后...... “哈哈哈哈哈!!”狂放大笑,极尽嘲讽。 还暗渡个屁?一撅腚,就让咱全看见了。 ...... 有豪放将领上前,“末将不才,愿领三万禁军驰援,必保莱州不失!” 此将心思还是相当细腻的,既然大辽玩的是声东击西之计,那古北关就不得不防了。 不过,三万援军还是挤得出来的。 但是,他还是有所疏漏。 只见狄青摇着头,“三万不够。” 指着海阳所在,“别忘了,这里还有五万大辽水军,准备从海上进犯燕云。” “万一要是遇上了....” “这....” 那将官一窘,登时脸就红了。若非狄帅提醒,他还在那信心满满呢。 此时,众将也是收起了轻视,紧锁眉头。 海阳是一根钉子,这五万水军平时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是现在... 大伙发现,不好处理了。 援军太少,这五万人就是大害。 援军若多,则泽州的三十万辽军又是隐患。 大伙儿都知道,古北关,不能丢! “可是....” 众人纠结,“可是莱州不能不救啊!!” “那里有数万大宋军民,若是放任不管,必被辽儿血洗。” 此时,涯州军大将石全海啌的一声踏前一步。 “狄帅大可举重兵驰援!” “有我涯州军在,三十万辽兵,不足为惧!” “嘿!!!” 燕云禁军不干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看他妈把你们狂的?真当自己是阎王营了哈!?” “哼...”石全海冷哼一声。“阎王营?” “老子就是阎王!” “好了!!”狄青低吼一声,喝止争吵。 先是看向众将,“涯州军连克交趾、占城,又西征万里,确实是强兵。” “不过...” 转向石全海,“时逢冬春之交,北地寒潮未退,涯州军毕竟是南兵,初到北疆,也不可妄自尊大!” 对于狄青,石全海自然不敢造次,低头认错。 “狄帅所言极是,末将....狂妄了。” 狄青点了点头,看向众将,“大伙儿不用争...” “驰援莱州,那是被辽人牵着鼻子走,乃下下之策!!” “那当如何??” 有人急了,“总不能坐视不理,眼看着莱州覆灭吧?” ...... “是啊,狄帅!莱州虽是辽地,可住的却全是大宋子民啊!” .... “莫急!”狄青劝住众将,瞪眼看着山河图。 此时此刻,狄汉臣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第一次,做为大宋将领......第一次,他能自己拿主意了。 “就是它了!!” 猛一砸泽州,“辽人声东击西,那咱们就回他个围魏救赵。” “咱们打泽州!” 那里是集结着大辽所有的主力,举兵攻之,狄青倒要看看,反过来了,耶律洪基救是不救。 “嘶!!!!”众将倒吸一口凉气。 打...打泽州?? 疯了!? 就算把六万涯州军算上,古北关倾巢而出,也不过二十一万战兵。与泽州兵力一比,还差了一大截,胜负难料。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里....可是辽境。 没有圣谕,无文官监军,狄帅要是敢善做主张进兵大辽,就算打赢了,回到大宋,他们所有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狄帅!!!三思啊!!” “是啊,元帅,不可鲁莽啊!!” “元帅,上一次的事情还尚不定论,连番妄动,必招大祸啊.....” ..... “呼....”狄汉臣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 他刚刚犹豫之意就是于此,擅自进兵,别说大宋文人当道,换做哪朝哪代,不是杀头死罪? ...... 可是,时代不同了。 探手入怀,请出黄轴锦卷。 “有旨意!” 众将一滞,有旨意??难怪狄帅如此大胆,原来是有圣旨? 可是,不对啊?燕云也好,莱州也罢,距京师千里万里,哪有这么快? “众将听旨!” 不等众人反应,狄青已经展开圣旨,朗朗诵读。 “制诏....” “呈天奉命,告宗受身,圣位传始,天皇有命。” “新帝,赵曙告燕云众将书!!” ..... 巴拉巴拉一堆废话,大伙儿没心思听,只等狄青念出一点“干货”。 终于。 .... “燕云守将汉臣听诏....” 说到这里,狄青缓缓放下圣旨,顿了一顿,倒不是不念了,而是后面只有九个字,算就是把狄青的眼珠子挖出来,也会牢牢刻在他的心里。 环视众将,一字一顿,森然默念: “事急从权,可....” “先、斩、后、奏!” ...... “先斩后奏!!” 念出这四个字,狄青的老目已经湿了。 第一次!! 大宋第一次可以毫无条件地信任他的武将!! 这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 下首众将,先是默然,随之也和狄帅一样,只觉一股血浪从脚底往天灵盖上蹿,顶的人无法呼吸,顶的人鼻子发酸...... 这一刻,众将心中想的不是振奋,不是感恩戴德,而是... 委屈。 积蓄了百年的委屈,积蓄了千千万万武人的委屈,仿佛在这一刻,在这些人身上彻底宣泄。 有人抹着眼睛,低着头,心里骂着: 这份信任,咋来的这么不容易啊! 可是...... 委屈过后,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战意!! 委屈过后,是一层厚过一层的忠诚!! ...... “诸位!!” 狄青也红着眼,“可敢死战!?” “敢!” “好!!”狄青一拍桌案。“各自归营,明日卯时三刻,沙场点兵!” “出关!” “喏!!” ...... —————————— 等众将各自回营,狄咏这才来到父帅身边。 “父亲....” 狄青抬眼看了狄咏一眼,却好似闪躲,急急的又低下了头。 “还在这里作甚!?耽误了出兵,军法处置!!” “父亲!!” 狄咏急声呼唤,又抢前一步。 “难道...您真的就坐视不理了吗!?” “滚!!” 狄青低头嘶吼,“回去准备!!莫在多说一字!!” “父帅!” 狄咏不依,“不能啊!!” “.....” 狄青整个人萎靡下来,再也强撑不下去。 “是啊,为父....不、能、啊!?” ...... 狄青北临古北关,是因为一份情报,耶律洪基欲围困莱州的情报。 可是,还有一份情报,狄青刚刚没有提。 金五部部族首领完颜乌古乃暗地里给大辽北枢密使耶律乙辛、南院宰相张孝杰送了重礼,由二人牵线撮合,得了耶律洪基可以装备十万战兵的刀甲兵械。 ...... 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耶律洪基又为什么给完颜乌古乃那么大的好处?? 只要略一思索,简直昭然若揭—— 辽河口!! 虽然战报未到,可是既然莱州事发,那辽河口也必有险情。 “父亲!!” “辽河口有十一万宋民,还有老阎王营的底子!!” “不能就这么放了啊!!” 不想,狄咏之急呼,换来的却是狄汉臣比之更为暴怒的嘶吼。 猛的抬头,“那你让为父...” “怎、么、办!?” 砰砰砰!!! 一下重过一下的砸着山河图,“你告诉为父!!!” “怎么救!?” 老将军满眼血丝,两行英雄泪黯然而下。 他也想救,可是,他是军人.... 两国对垒,生死大局,一城一地、一亲一故,如何能面面俱到?? 现在的辽河口....没法救。 狄青不能,他不能为了阎王营,为了那十一万百姓把燕云置之险地。 他不能.... 真的不能!! .... 看着图上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辽河口,喃喃自语: “阎王营的兄弟.....” “狄青,欠你们的!” “辽河口的百姓....” “狄青....惭愧啊!!” ...... 第915章 兵胆 辽河口,三天之后。 天寒..... 血冷.... 苍天有眼! 似乎老天亦不满足于白山黑水、苍茫雪原伴这场大战起舞,阴蒙蒙的天空,尖嚎的怒风夹杂着钢砂一般的雪粒拍打着城墙,如《破阵曲》——壮怀悲烈。 ...... 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后世也有一句话:我们不是生活在和平的时代,我们只是生活在和平的国家。 而这些,显然和寒天舞雪之中,杀伐过境、血火洗礼的辽河口不搭边儿。 但是,这鬼天气却是在给阎王营续命。 ...... 此时,风雪过境,城楼子已经被砸塌了半边,唯树立在楼顶的大宋旌旗依旧扑啦啦的迎风烈展。 城墙,坑坑洼洼,在长达五天的狂暴拍击之下,依然屹立不倒。 城上,惨白铺就,大雪掩盖了血色,掩盖了阎王营五天的壮烈,也掩盖了...... 生命! 死寂,一片死寂!! .... 雪,越下越大。 在东北,金人管这叫“冒烟儿雪”,天与地几乎被白色的风雪覆盖,五步之外,看不见人影。 金军阵中,完颜乌古乃森然注视着前方。 隔着风雪,不远处,就是辽河城。 五天...... 他的十万兵马满怀信心而来,却在这小小的城池之下耗了整整五天!! 怨毒地又瞪了一眼城上,极不情愿地下令: “休兵!!” 这种鬼天气,就算是在冰天雪地里冲杀惯了的金人也没法继续攻城。 ...... 伴随着金军潮水一般的退去,城墙上的“死尸”.... 动了!! 王都头霜雪掩盖的盔甲之下,露出一双眼睛往城下扫了扫。 “这帮金狗可算退了。” “我瞅瞅!?”远处,石全福来了精神,一边应声儿,一边往起爬。 可是...... “啊!!” 肩甲缝隙里卡着的箭头儿让石全福疼的浑身直抽抽,咬着牙爬起来,向城下观望。 良久,终于看清风雪之中的金兵真的在后撤,立时大叫: “快,撤到码头去!” 城墙上还能动弹的人不超过三百,这点儿人是守不住城墙这么大范围的。 瞪着眼珠子,“在码头布防,还能撑一段!!” 王都头看着还阳了一般的石全福,本不该说泄气的话,但还是开了口: “别指望了......” “不会有船来了......” 三天,去莱州送百姓的船三天还没回来,说明肯定出事儿了。阎王营现在是千里孤军,无援无靠。 石全福不死心,“老王,别放弃!!” 不顾有伤,抢前一步抓着王都头的肩膀,“就算船队不回来,咱们找渔船,总得让兄弟们活下去!” “......”这一次却是潘梁栋绝望地摇头。 撤百姓是他亲手操持,只有他最清楚,能下水的别说是渔船,连舢板都走了.....哪还有船? 但是,石全福瞪着眼睛依旧不肯放弃,“没船也没关系,扒门板,骑浮木,总比死在这里强!!” “......”一片默然。 良久,王都头抬起头看着石全福,“这里是阎王营!” “只有战死的阎王,没有落跑的小鬼儿!!” 石全福怔住了,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王都头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我们不是一路人。” 环视全场,石全福仿佛一下卸空了精气神,茫然若失。 “老子知道...” “你们都当老子是胆小鬼,是懦夫,和你们不一样!” “你们多牛啊??” “阎王营...” “死守过昆仑关,又在古北关下熬战二十万辽军。” “你们骄傲,宁可死,也不愿放下阎王营的威名!” “可是....” 石全福红着眼睛,“死了,就是死了!!” “没了,就是没了!!” “阎王营要是都交待在这儿,那种子也就没了!!” “以后谁还知道大宋的阎王营?谁来接你们的班!?” 石全福的呐喊情真意切。 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众将士的漠然。 王都头站起身形,扑打着身上的雪粒,寒风中,双眸依旧锃亮。 淡然地看着石全福,“你永远也不会懂...” “阎王营不是骄傲......” “阎王营的魂儿,也不在‘阎王营’这三个字儿。” “阎王营....是兵胆!!” “只要胆还在,那阎王营....永远都是阎王营!!” “绝不了种,也断不了根!” ...... 说着话,吩咐众将,“退守码头!” “......”石全福一怔,一时之间没反过味儿来。 这拗人死活不听他的,可最后为何还是选择退守码头了? 而接下来,他终于明白了。 ...... 码头上,众将士借栈桥构成守势,想赶在风雪停下来之前封死码头。 而王都头带人把一个大浴盆抬到了石全福面前。 这浴盆石全福认得,是华联铺的最新款,长条型的,正好可以趟下一个人。放满了热水躺进去,别提多舒服了。而那正是从他营房里搬来的浴盆。 当初,因为他弄这么个享受的东西,还被阎王营的这群鸟厮嘲讽了好长一段时间。 怔怔地看着浴盆和王都头,“这是....” 王都头没接话,把几个冻的硬梆梆的馒头扔进浴盆里,抬头看着石全福,“走吧。” “你......” “没什么你我。”王都头冷着脸。“飘到哪儿,全看你的造化!” 石全福不依,“要走一起走!” “不可能。”王都头摇着头。“老子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愿冻死在落跑的水里!” 朝着石全福咧嘴一笑,“有时候...战死...” “也是一种胜利!” “......” 石全福没说话,他开始有一点明白了,阎王营背负的不是累名,而是大宋军人的希望。 今日阎王要是在辽河口全灭,那他们不是死于骄傲,而是死于责任。 外人只道阎王营无敌,因为兵精器坚,悍不畏死。 其实,直到现在,直到石全福在阎王营呆了四年之后他才懂: 阎王营无敌,是兵胆! 敢与黄天争日月,不入九幽誓不还!! 正如王都头所说:这股胆气不散,谁都可以是阎王营!阎王营的种,也绝不了!! “潘、梁、栋!!” “啊...啊?” 潘梁栋不知道石全福突然狠厉的眼神到底几个意思。 “叫...叫我?” 只见石全福猛一甩头,瞪着他,“拿来!!” “拿...拿什么?” “圣旨!” “哦哦...”潘梁栋明白了,看来石家大兄这是想开了,准备拿了圣旨走人。 立马在身上乱摸,找那份调阎王营回京的圣旨。 “这儿呢,这儿呢......” 把圣旨交给石全福,过手的一刹那,潘梁栋顿了一顿,忍不住道:“大兄要是得以归宋....” “还望...还望大兄念在昔日旧交的份儿上,对梁栋家小...照顾一二!” 说出这句的时候,潘梁栋没有任何怯懦。甚至他现在觉得,当了半辈子兵,就这五天最是值得,能和阎王营战死一处,是一种荣幸! ...... 石全福没接话,接过圣旨,在雪地之中展开。也不细看,探指入口,咬牙一撕,登时鲜血流出。 石全福眼不眨一下,神情绝然,借着雪色,在圣旨留白所在挥写四句。 写罢,将圣旨卷起,出乎意料,又塞到潘梁栋手里。 “某以阎王营军虞侯的身份命令你!” “带旨回京,不得有误!” “这......” “......” 不光潘梁栋怔住了,王都头也是一楞神。 只见石全福高声呵斥: “走....” “马上走!” ...... “我不走!”这个时候潘梁栋倒矫情了起来,红着眼睛,抹着眼泪。“老子的兵都埋在这儿,老子也要埋在这里!” “必须走!!”石全福仿佛换了一个人,瞪着眼珠子冲上去,拎着潘梁栋的衣甲。 “你给我听着!!” “从现在开始,你....” “就是阎王营最后一个兵!” “你必须活着!必须活着把辽河口发生的事情带回大宋!” “必须把阎王营的种给老子传下去!!” “你要是死在了海上.....” 说到这里,石全福把潘梁栋拎到自己眼前,“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 “碰!!” 根本不给潘梁栋说话的机会,石全福一把把他扔到浴盆里,亲自动手,把浴盆往海里推。 潘梁栋下意识想从浴盆里跳出来,“大兄!让我留下!” “别动!!”石全福不容有疑。“你要和你的兄弟们在一块儿...” “为兄也要和我的兄弟们在一块儿!!” “这回...” “你就让着我点吧!” 哗啦,木盆入水,随着波浪上下起浮,潘梁栋早已经模糊了双眼。 “大兄!让我留下吧!!” “回去....我会难受一辈子!” 石全福把木盆又往前推了一段,“兄弟...记住了...”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 —————————— 看着木盆渐渐远去,听着潘梁栋的哭喊越来越远,石全福这才转身回到岸上。 见阎王营那群鸟厮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没办法....” “就算你们不当老子是营帅,可老子毕竟还是营帅。” “我走....那是在丢阎王营的脸。” ...... 王都头默默地看着石全福,不知为何,此时的石全福与脑海之中的一个人影儿开始慢慢融合,最后,甚至有些难分彼此...... 那条已经死了十来年的老鲶鱼——李大魁。 缓缓抱拳,朝石全福拱身下拜,“请,营帅示下!!” 一众阎王营将士亦随之行礼,异口同声: “请营帅示下!” “哈哈哈哈!!”这一句营帅把石全福乐坏了。 “好好好!!原来给你们这群王八蛋当头儿就得不要命!?” “早说啊!!” 面容一肃,下意识挺直身板,“众将听令!” “速速布防,以待金狗!!” “让他们知道知道,啃阎王营这块骨头,好吃没错......” “但也得崩下几颗牙齿下来!” ...... “喏!” ...... 石全福这个美啊,营帅啊!混了四年,终于混成了真正的营帅!! 舔着肚子,迈着四方步,来来回回,就在几丈宽的栈桥上巡视,恨不得一下就把营帅的瘾今天都过完了。 一边晃荡,一边训示:“快点快点!!” “弄结实点儿!!” “城墙能守五天,这码头不给老子守三天,就别说是我的兵!” “净特么给老子丢人!!” ...... 王都头等人无不暗自撇嘴,“还特么三天?十万金兵一进城,别说三天,三个时辰都守不住!” ...... “咱可不能灰心!”石全福继续过他的营帅瘾。“多守一刻,就多一线生机!!” 一指海面,“说不准,下一刻海上就来船了!!” ...... 结果,他这一指不要紧,本是急风骤雪的白色天地只觉猛的一缓,大伙儿一怔,风....小了!! 操!王都头差点没骂娘。 你他妈这是开了光的嘴啊??船没来,雪倒要停了。 “多守一刻?多一线生机呢?”特么能不能活到下一刻都是两说。 ...... ———————————— 雪真的要停了,开春的“冒烟儿雪”来的快,去的也快。从感觉风雪渐小,到风平雪歇,还不到一个时辰。 而码头上的阎王营,此时已经可以听见城外的金军开始向城墙逼近的动静了。 石全福面无表情,他知道,阎王营的大限...到了!! 一提大刀,“兄弟们!!” “阎王营毁在我石全福手里....罪也!” “下辈子,当牛做马!还你们!” 王都头与之并肩,回道:“下辈子还做兄弟,还做阎王营的兵!” ...... “不是....”两人这么煽情,可是一旁的李贺却是不领情。 “你们等会儿....” 怔怔地看着海面,“有船!!!” “什么玩意!?”王都头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顺着李贺的目光看去。 “真有船!!” “哦操!!”王都头兴奋大叫,照着石全福就是一拳。 “你那张臭嘴,不会真开过光吧?” 真就来船了! ...... 那一拳正打在石全福伤处,疼得他呲牙咧嘴。 可是这个时候也无暇管疼,看着海面,他也傻眼了。 还真有船来?? 老天开眼啊!!! ...... 此时此刻,阎王营仿佛久死还阳,一个个都是亢奋莫名。 生死一线!这就是生死一线!! 前一刻还要同赴黄皇,下一刻...... 有船来了!! “快!!” “快过来!!” 有人已经在朝海船挥手大叫。 终于,海船越来越近,阎王营的将士皆是大喜过望。 上了船,就不用死了! 上了船,就不算逃兵! ...... 但是,终于看清来船的石全福猛的心头一缩,“不好!!” 那船头飘扬的...... 是辽旗! ...... 第916章 军魂 开封,半月之后。 唐奕手捧一张带血的圣旨,呆若行尸。 十天前,驰援莱州的大宋舰队在海面上捞起了潘梁栋,而那张本该把阎王营带回来的圣旨则是日夜兼程孤独地回到了大宋。 ...... 缓缓展开,那上面的每一个字唐奕都无比熟悉,因为这本就是唐奕亲笔所书,给事中归班连抄录都没抄录,直接盖印通行。 ...... “诏,阎王军,南归....”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再展,石全福那用血铸就的四行大字立时映入唐奕的眼帘。 嗡!! 那血红的大字像刀子一样剜着唐奕的心,唐奕只觉耳中似有惊雷炸响,什么也听不见了。再难抑制,两行滚烫男儿泪泱泱而下。 阎王营,一千八百一十四将士绝笔: 生,为汉匪;死,亦汉鬼! 不能守土报国,但从.... 王、土、共、存! “啊!!!!!” 仰天长啸,怒若金刚。 “告,狄青!!” “给我打,往死里打!!” “击穿大辽,荡平金五部!!” “老子要他两个国给我阎王营陪葬!!” ...... “子浩!!”身旁的范仲淹凝眉厉喝。 “冷静!!” 而另一边的贾昌朝则是低着头沉吟:“这是不可能的。” 把一封奏报推到唐奕面前,“看看吧,狄青最新的战报。” 唐奕接过一看,不由眼眉一立,“请调涯州军南归?” 森然道:“什么意思?狄帅也搞山头了?” 现在,泽州大宋二十对大辽三十几万大军,不但毫无压力,而且优势尽占。 耶律洪基不得不放弃莱州,带兵驰援,且以辽皇圣诏为名,急诏契丹八部所有战兵的圣旨已经发下去了。 这种形势下,狄青要调走涯州军?不得不说,唐奕第一反应就是狄青也在抢功了。 对此,贾昌朝抬起头,“大郎细看便知。” 唐奕闻罢,狐疑地翻开奏报,瞪时眉头皱的更深。 还真不是狄青贪功,而是横扫欧亚的涯州军萎了...... 这个时节,涯州军这些从来没出过热带的南方兵第一次到寒带作战,即使配发了防寒衣帽,可是,别看已经快进三月了,北方夜里依旧滴水成冰,冷的让涯州军根本无法适应。 现在,涯州军接近三成的士兵手脚冻伤,连兵刃都拿不起,路都走不了,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若再苦熬,狄青真的不敢保证能不能把人带回大宋。无奈之下,只得请调涯州军南归,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怎么会这样!?” 唐奕急了,“我去过大辽,这个时节不冷啊!怎么就冻伤那么多?” “石全安、石全海是怎么带的兵!?” ...... “哼!”贾昌朝冷哼一声。“你去大辽,那是狼毫大氅,里外裹的严实,当然不冷!” “当兵的能比吗?征伐围城,提刀厮杀,不能带手套,不能穿太厚。” “那些黎、侬各部的南兵连雪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不冻伤!?” 见唐奕不说话,憋的脸色通红,又换了个语气,和声道:“别急,相信大宋会给阎王营一个公道。” “现在已经近了三月,只要再等一个月,北方一化冻,老夫亲自操持,一定挥师北进,血洗此仇!” “不行!!”唐奕一口回绝。 “日今仇,就要今日报!!” 不马上让耶律洪基付出代价,怎么能平唐奕心头之恨? “涯州军不行,那就让狄青北进!” “子浩!!”范仲淹爆喝一声。 “你要记住,你现在肩上扛的不只有一个阎王营,还有整个大宋,不可冲动!” 范仲淹太了解唐奕了,事关阎王营,他会失控。 “可是...”唐奕红着眼睛。“阎王营....就这么没了!?” “我....我怎么向杨二哥,怎么向曹觉他们交待啊?” “让我....让我怎么说!?” ...... —————————— 其实,不用唐奕去说,阎王营覆灭辽河口,一千八百多将士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此时此刻...... 杨府。 杨怀玉一身银白钢甲战衣,接过家将捧上的亮银大枪,跨步出府。 ...... 曹府。 曹觉、秀才,还有四十余阎王营老兵,亦是银白钢甲,长刀直枪,杀气森然。 曹老二看向一众兄弟,咬牙开口: “阎王营从来没丢过阵地,即使丢了,也得阎王营自己拿回来!” 秀才文气十足的脸上此时也是狰狞可怖,“杀我一亲故,还我百人头!” “不把金蛮杀绝种,阎王营的仇就不算报!!” ...... 观澜书院,曹满江。 李方休、胡林亲手为这位如今的从二品大将披甲提刀,三人亦是一身亮银白甲。 这是嘉佑三年春,宣德楼阅兵之时,先帝专门赏赐给阎王营的。 他们这些阎王营的老兵即使不在阎王营,先帝亦没有忘记,每人一套,大宋军中只有阎王营有。 曹满江没想到,他还有穿上它的一天。 也不磨叽,穿戴齐整,与胡林、李方休大步下山准备进城。 想到王都头,想到李贺,想到那些从邓州营过来的老兵,曹满江一刻也呆不住,恨不得飞到辽河口去。 而闻讯赶来的孙复等人急忙把三人拦在山角,“满江何去!!?你如今身负要职,万不可鲁莽。” 曹满江一支空荡荡的袖管在春风中飞荡,露出一个惨笑: “我的兵......都战死了......” “现在,该轮到我了。” ...... ———————————— “就一个也没活下来吗?”唐奕这边还是无法接受阎王营就这么没了的事实。 范仲淹闻言,心里也有一丝堵得荒。 “我们的舰队已经打回了辽河口,没有活口...甚至连尸体都没找到......” “怎么那么死心眼儿!?” “打不过....就不会跑吗?” “他们把船....都让给了百姓。” “砰!!!” 唐奕重重的一拳砸在桌案之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 “完颜乌古乃!!” 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现在动不了他,唐奕发誓,让这王巴蛋活到明年今日,他的名字就倒着写! ...... “你还是先去见见杨家和曹家的那两个小子吧。”范仲俺提醒道。“他们现在可都在宫外请战呢。” “请战...”唐奕脑袋像裂开了一样的生疼。 请战......应该请战,只有这样,阎王营的火种才不会灭。 可是,真要把阎王营最后的这点儿人也送上战场吗? 唐奕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要怎么面对。 此时此刻,他甚至开始恨起赵祯来,让他当个疯子不好吗?为什么把这么大的国家,把这么多难解的问题都推给他? 茫然的向外走,脑子里一个问号翻来覆去的转悠着: 一会儿见了曹觉和杨怀玉,我要说些什么? ...... —————————— 宫城之外,宣德楼下。 杨怀玉、曹满江、李方休、胡林、曹觉、秀才......阎王营活着的四十七个脑袋都在这里。 百姓们围拢上来,看着热闹。 阎王营覆灭辽河口的消息现在传的沸沸扬扬,而京城老户对这一身亮银铠甲又怎会不记得? 大家都不知道,这些曾经阎王营的人衣甲齐整,兵寒刃利地站在宫门口,这是要干嘛。 而出入宫城的宫员们侧是绕着走,他们比百姓们可懂行得多,这四十七个人哪有一个是好惹的? 背景且不提,单是看他们一个个身上的头衔就足够显赫。 杨怀玉统领五万大军的旨意已经如告天下了,说是大宋新兴将领之首亦不为过。 那个独臂的更不得了,观澜武学院副院长,同兵部一把手,和宰相平级。 剩下的那些都是学武院的班底,最低也是从四品。 这帮人往那儿一站,代表的不单单是阎王营,而是大宋武将过半的势力。 此次阎王营出了意外。不用想也知道,这四十七个人定要发狂,谁敢上去触这个霉头? ...... 这时,唐奕从宫中出来,看着杨怀玉,看着曹老二...... 唐奕的眼神里竟露出一丝哀求之意:“回去!!!别闹了!!” 杨怀玉不理,凝重摇头,“这不是闹!!” “那是我的营!!” “我要把他们接回来!!” 唐奕一阵头痛,又看向曹觉。 “老二,你们现在是武学院的人,不可鲁莽!” “哼!!”曹老二冷哼一声。 “放心,兄弟不让你为难!!” 说着话,向着宫城之内猛一抱拳,“臣!!曹觉,请调!!” “愿,卸官为卒,重临...战、阵!” ...... “曹大哥....”唐奕无法又看向曹满江。“你是副院长,你不能跟他们一样...“ 曹满江笑了,笑的唐奕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大郎...”曹满江开口,环视在场的四十六位阎王营老兵。 “四十七个,这是阎王营最后的根!” “根还在,阎王营就还有!” “你劝不住的。” “因为,阎王营......就是你一手打造出来的!” “你的兵,没给你丢脸,大郎应该高兴!!” “......” 此时此刻,不但往来皇宫的官员们有所动容,唐奕有所动容...... 宣德楼前,驻足观看的百姓们亦为这四十八个活阎王有所动容。 人们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感悟: 这就是大宋的阎王营,是大宋的兵胆! 胆还在!国不可欺!! ...... —————————— “好!!!” 唐奕狠一咬牙,他知道正如曹满江所说,他劝不住,也没有理由去劝,阎王营是他弄出来的。 把手中的一卷白绢交与内侍。 “挂宫门前,让天下人看看...” “什么才是阎王营!” ...... 内侍不敢怠慢,急忙合力把一丈多长的白绢展开,挂起。 众人细看,只见白绢的最上头表着一纸诏书,那是当今官家调阎王营回京的圣旨,而石全福的血书也自然而然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阎王营一千八百一十四将士绝笔!! 生,为汉匪! 死,亦汉鬼! 不能守土荡寇, 但从王土共存! ...... 不知道为何,百姓们的眼睛湿了,寥寥四句,道出了阎王营的胆,大宋儿郎的忠! ...... 再往下看,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哭泣出声。 白绢之上,再无阎王营的绝笔,却是唐奕在圣旨之下加上了一行小字。 辽河之战,四千三百宋魂硬撼金十万大军,经五日,不敌,全军覆灭。 金蛮虽破城而入,然,未得片布、粒米,荡空城而归。 此役, 阎王营一千八百一十四将士,无一人生还。 辽河城十一万三千九百一十七民户,无一人罹难! ...... 第917章 超级铁浮屠 宫城前的那张白绢贴出去,不单单书写着阎王营的壮烈,它还代表着,大宋军人一个全新时代的开端。 那张圣旨,还有石全福代阎王营一千八百一十四员战将的绝笔,就像一个标杆立在那里,鞭策着每一个大宋军人,震撼着每一个大宋百姓。 ...... 唐奕默默地走到杨怀玉身边,默默地看着阎王营最后的四十七位老兵。 “别急....” “把阎王营重新立起来,打回辽河口去!!” 杨怀玉望着圣旨下方石全福的血书怔怔发呆,心中震撼,石家那个软蛋没有辱没的阎王营的威名。 重重点头,“给我半年时间!” “好!!”唐奕畅快叫好。 “有你这句话,那奕也给你一句话!” “粮饷军费,不设上限!!” “兵源将校,大宋三军可随意选用!” “若有不足,民选兵源亦可!” “以上所说,只要阎王营开口,朝廷必遂之!!” ...... 唐奕这些话说的声音很大,宣德楼前,不光阎王营的老兵听得见,百姓们亦听得见。 此时,唐亦激动的抬头看向在场的民众。 “请大家放心!!” “大宋从今天开始绝不亏待一个英雄,更不会让我们的‘子弟兵’....” “尸骨...蒙尘!!” ...... “子弟兵?” 所有人为之一怔,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可是,这又是何等贴切? 正是亲如子弟的阎王营,还有看似吊儿郎当的一厢禁军,保下了十一万辽河口百姓的性命。 子弟兵!大宋子弟兵!! “好!!!”百姓之中有人叫好出声。 随之.... “好!!” “好!” 宣德楼前一片沸腾。 ...... ———————— 此时,范仲淹与贾昌朝就站在宫门前,听着百姓们激动的呐喊,两个老头儿对视一眼,皆是愕然。 “子弟兵?”老贾也是特么服气了。“这小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范仲淹则道:“这....” “这将会是大宋军民关系的一个开端吗?” “嗯....”贾相爷撇着嘴。“大郎当众说出这些话,应该就是有这么一层意思了。” 由衷赞叹:“不错,有想法!” 不想,范老爷一听不乐意了,“你高兴个啥?那是老夫的弟子!” 说着话,两手一背,四方步一迈,转身回政事堂了。 “你!!!” 贾相爷这个堵得慌哟,“什么毛病!?夸夸都不行了?” “不行~!” 范老爷不用回头,老贾都能猜出来他那个得瑟相儿,气得贾相爷都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 特么庆历的时候,要是我输了该多好。那样的话,去邓州的就是老夫,不是范希文.... 定抢了他的弟子,看他如何嚣张!? ...... ———————— 另一边,杨怀玉虽也激动,但是,此时他已经在考虑更为实际的问题了。 “粮饷不设上限?” “不限!” “那我要组一万铁浮屠,朝廷也无异议?” 那东西太烧钱,之前阎王营才五百就花了唐奕几百万贯。 现在杨怀玉张嘴就是一万,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怕唐奕不同意,杨怀玉又补了一句: “现在大辽据说已经有数万铁浮屠,金人也有了...” “我们....” “可以。”没想到唐奕回答的十分干脆。 “一万就一万!” “当真!?” “当真!” “那....” “全配最最上等的西极天马....行吗?” 杨怀玉有点登鼻子上脸了。 “一兵双马...可好?” “呵呵....” 这回唐奕倒是没急着答应,用下巴一指曹觉,“你问问老二,西极马现在还入得了咱们的法眼吗?” “告诉你吧,咱们现在有源源不断的正宗阿拉伯汗血宝马!!” “你想要多少,我就能给你运来多少!” “别说一兵双马,就算骑一匹牵一匹,再带上两匹当口粮,在咱这儿都不算事儿!” “还西极马!?” “让高昌那些奸商死去吧!!” “......”杨怀玉都听傻了,没有养马之地的大宋,怎么一下子阔起来了? “忘了过去吧!”唐奕看杨怀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宋再也不是没有养马之地,骑兵紧缺的那个大宋了。” “如今,埃及、西奈、北非、东非大草原,包括你父亲正在征服的小亚细亚。” “养马之地加在一块儿,比大宋本土都不知道大多少倍!!” 凑到杨怀玉身前:“你知道咱们的商船到了非州那些原始部落是怎么往回运马吗?” “怎...怎么运?”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上下打量着杨怀玉。 “你这一身铠甲、兵刃...” “能换回来一整船!!” “嘶!!”杨怀玉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邪乎?” 这时,曹觉插话了。 “二哥是没见着啊...” “等着吧,等小弟的运马船从涯州进京,让你看看咱的私人收藏。到时候,送你两匹好的。” 撇着大嘴,“和咱带回来的那些阿拉伯俊马一比,辽人那小河套马那就是骡子。” “.....” “而且....”曹觉神秘一笑。“铁浮屠的话,西极马咱们已经瞧不上了。” “阿拉伯马...呵呵....也不够格。” 杨怀玉一振,“还有更好的马?” “有!!” 唐奕接过话头,“而且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一但成军,那就是超级铁浮屠!!” “超级铁浮屠??”杨怀玉不明白这个“超级”是个什么意思,不过,知道肯定很强就是了。 唐奕大乐,对曹觉道:“正好,你带二哥去看看咱们带回来的超级马。” 曹觉来了兴致,“现在就看看??” 意兴阑珊道:“咱还想再藏一藏,吓他们一大跳呢!” “看看吧。”唐奕笑着劝道。“我陪你们一起去看看。” 能有一个由头把兄弟们的悲痛暂且转移,唐奕求之不得。 “好!!那就看看去!!” 说着话,拉起杨怀玉就走。 .... —————————— 所谓的超级马,唐奕这次回京也只带回了两匹马种做样子。 被曹老二藏在家里,除了他,谁也不让靠近。 ...... 等唐奕一行人进了曹府后院,还没到马厩,离着老远,杨怀玉就是一惊: “什么东西!!” 只见马厩里确实有马,但是,特么是有马看不见马。 准确的说,是看不见全貌。 在远处看,只见到八条马腿,还有一截马肚子,马头、马身都在马厩的棚子上面档着呢。 杨怀玉急了,指着马厩,一边往过跑,一边回头跟唐奕和曹老二吼叫:“这特么是马!?” 跑到近前,“哦操!!”直接暴了粗口。 又问了一嘴:“这特么真的是马!?” 大象吧?也...也太特么大了!? 曹家马厩不可能小气到弄个矮棚子,从下到上,举架足足有一丈多高。 可是,即使这样,厩里这两匹马居然抬不起头。要是把脖子伸直了,棚顶就得支起来。 “这特么是马!?” 杨二哥第三次怔怔发问,完全颠覆了他去“马”的认知。 “这是西撒克斯的夏尔马!” 唐奕看着眼前跟大象一般的马,也是有点感慨。 夏尔马,绝对的马中巨无霸,肩高一米八,好马种甚至可以到两米五。 什么概念??西极马的肩高不过一米四,就算阿拉伯马也不过一米五。 更别说蒙古马、河套马,也就一米三、一米二的高度。往那一站,夏尔马让它随便打,也只能够得着膝盖。 而且,庞大的身躯注定夏尔马是马中的大力士,挽车拉物,可载重五吨,换算成宋斤就是一万斤。 驮负虽达不到这个数据,但是,千八百斤的铁浮屠还不跟玩一样?再也不会出现马力不济的问题了。 虽然这种挽马速度很慢,而铁浮屠本来就是牺牲速度来提升防御力和冲击力的,正合适。 “怎么样?”唐奕一脸嘚瑟。“用这种马装备铁浮屠,够不够得上‘超级’二字!?” “够!”杨怀玉满脸激动。“太够了!!” 刚才曹老二说,辽人的河套马和阿拉伯马跟这马一比那就是骡子,呵呵,现在看来,河套马和这玩意儿一比,别说骡子了,那就是条土狗。 杨怀玉根本想像不出,这巨无霸全身披甲,成千上万的出现在战场上,那会是一种什么效果,会给敌人带来怎样的震撼! “对了....”正在出神的杨怀玉被唐奕拉回来。“你得给这马起个名字。” 杨怀玉怔神,“不是叫夏尔马吗?” “呵。”唐奕尴尬一笑。“以后不能叫夏尔马了。” “因为夏尔....已经没马了!” “啊...啊?” 杨怀玉不知道,唐奕这货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他把西撒克斯夏尔郡的马给买绝种了。 这种基因突变产生的庞然大物也是刚刚出现在西撒克斯,唐奕连公带母,连老带幼,一匹都没给爱德华留下,全让他给运回大宋了,这才将将凑出一万多匹。 载重五吨的大马啊,不光重建黑骑营有用。在这个全靠牛马交通的时代,陆路运输有了它,也是一大助力。 .... “起个什么名儿呢??”杨怀玉得好好想一想。 不过,看着眼前这一丈高的大马,杨怀玉先是兴奋,然后是希冀....良久却是渐渐的冷了下来。 眼神之中流过一丝追忆,喃喃道:“要是申屠能有这种马....” “也就不会累死了....” 唐奕一怔,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个黑脸大汉。 “是啊......我答应过他,会给他弄来最好的马......” “可是,却晚了六年!” ...... 第918章 大宋在前进 从曹府出来,唐奕没有直接回皇宫,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那就...... 好吧,除了福康,他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到老婆孩子了。 在桃花坞走船,路过桃花庵,唐奕还特意向里面看了半天。 可惜,柴门紧闭,空无一人。 ...... 董惜琴随着黑子,跟唐奕去了涯州之后,桃花庵的那一大摊子就都压在了董靖瑶肩上。 而为了更好的配合华联的情报网络,桃花理容院如今已经开遍了大宋,甚至远走大辽,“夫人社交”的理念为大宋这条战舰提供着更多、更细、更全面的情报保证。 当年那个火爆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在哪里打点着生意,更不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 上了船,唐奕也不进舱,就站在船头,看着开封的人潮涌动,看着大宋都城的生机勃勃。 良久,自嘲的一笑,他想起了很多过往,想起了唐记食铺。 ...... 十七年前,他初到大宋时还信誓旦旦的想闲淡一生,想悠闲的看日升日落,看人来人往。 可是,谁能想到,十七年后,这人来人往,日升日落竟压在了他的肩上。 世事无常,唐奕真不知道,明天,又会有怎么的际遇等着他。 ...... 不过,这种怅然追忆并没有让唐奕生出一丝伤感,反而有些欣慰。 “您在天有灵,一定看到了吧,大宋正在蜕变,正在往你希望的那个方向....越变越好!!” 大宋确实在慢慢的改变,这种改变不是有钱没钱,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劲儿。 如今,百姓们眼里,大宋不再是羸弱的大宋,而是输得起,拼得动的大宋。 人们提到美洲,提到欧罗巴,提到大辽,不再只是自我安慰似的嘲讽那是蛮夷之地,而是越来越想征服,越来越想赢,想让他们看看大宋有多强。 军队,不再是得过且过的混日子,当兵的羡慕涯州军,仰望阎王营;将领们则是有领不完的军功,打不尽的天下等着他们。 而一向鼻孔朝天的士大夫们也开始重拾谦卑,重新认识天下,重新审视武人,重新...... 为大宋定下一个更远大的目标!! ...... 说简单一点,大宋在变强,从里到外的变强。 说复杂一点,这个国家正在恢复活力,正在复兴!!! ...... “看着吧!!”唐奕仰望虚空,但却好像那个慈祥的老头儿就在眼前。 “你的大宋...会君临天下!!” “你的大宋...会万古长存!” ...... —————————— 回到观澜,唐奕发现除了一些教喻和院工,几乎已经没有人认识他这个人了,一个个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这个直直就往里闯的青年。 不过也好,落得清净,不用一个一个的打招呼了。 径直走到唐家小楼,唐奕已经近四年没有回来了过了。 院外的白墙上依然留着他临走之时提的那半阙词,末尾处依就空着,想来是没有人想得出下半阙。 唐奕忍不住笑了,怎么可能想得出呢? “涯州望汴梁,云海天涯两渺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 看上去工工整整的半阙词,其实是特么半阙零一句,到“醉笑陪公三万场”这里是上半阙,“不用诉离觞。”那是下半阙的开头。 要是按照这个格律去对下半阙,能对上才怪。 ...... 进得小楼,就见萧巧哥和君姐姐正陪着四个娃娃玩耍。 看着眼前嬉嬉闹闹的画面,什么惆怅,什么回忆,什么这个那个,完全的拜拜了。 唐奕张开双臂,“孩儿们!!你们的爹回来啦!!” “......” 下一刻,唐奕惊了。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被四个小混蛋亮白眼的准备,毕竟他们和唐奕不亲,结果.... “爹!!” “爹爹!!” 出人意料,唐家四小疯见了唐奕,嗷唠一声就冲了上来,默契的一条腿上挂两个,唐奕登时多了四个小挂件儿。 “什么情况!?”唐奕那叫一个不适应。 大手搂着四个小娃娃生怕他们摔着,瞪眼看着萧巧哥和君欣卓。 “老子是不是进错屋了?” “爹!!” 却是唐雨不干了,鼓起小嘴儿,掐起小腰儿。 “有你这么和闺女说话的吗!?” “一点当爹的样子都没有!” 唐奕无语,老子要是有当爹的样子,岂容你个小混丫头这般放肆? 可是没办法,这简直就是唐奕的人生污点,看着唐雨那可爱的小脸,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惯孩子的家长了。 “爹!!” 唐奕在这愣神,四个活宝可不允许他愣神。 “听说你当了辅政大臣?” “官是不是很大?” “啊...啊?” 唐奕没明白,什么情况啊?四个小家伙儿加一块儿也没到束发之年,怎么又关心起他爹是不是辅政大臣上来了。 接下来,唐雨给出了答案。 “是不是嘛?” “那我们是不是就是开封城最大的衙内了?” “......” “是不是出去受了欺负,报爹的名号就可以了?” “......” “是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能收一堆小弟了?” “......” “!!!” 唐奕彻底懵了,这他妈的都什么跟什么啊!? 抬头看着君欣卓和萧巧哥,“这都谁教他们的?” “怎么能教这些?” 君欣卓闻声,也是一脸无奈,“可怪不得我们,还不是你那好小舅子。” “我那好小舅....” 唐奕一下子噎住了,半天才见鬼似的瞪着眼睛,“赵宗麒啊?” 瞪时脸就绿了。 “小兔崽子!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不管几个磨人精,唐奕开始教训起老婆来,“我说你们啊,可不能这么惯孩子....” “照这么下去,再大一点那还了得??” “不得把开封城都给拆了?” 对此君欣卓还算听进去了,暗自点头,打算以后严厉一些。 可是萧巧哥,板着个脸,不咸不淡地斜了唐奕一眼,“这你可怨不得我们姐妹,还不是那些老的给惯出来的?” 掰着手指头给唐奕算了起来,“在涯州的时候有吴相公,尹师父。” “回到京城更不得了,孙师父、欧阳师父、王老爷子,还有你范师父。” “对了,提到范师父,属他老人家最过分!!” “前天从京里回来,把他们四个叫过去呆了一下午,唐颂把胡子都给他拔了,也不让人说。” “范师父还有特别有理,老人家说了,管什么?他爹小的时候比这皮多了,也把开封作了个底朝天,不也成器了?” ..... “......” 唐奕一阵无语,心说,范老爷啊,不带这样儿的,感情不是你亲孙子啊,照这么下去,再过个五六年,开封四大纨绔...... 不对,再加上一个赵宗麒,五大纨绔,不就让唐家包圆儿了吗? 哦,合着爹退下来了,儿女接班,多新鲜啊!? ...... —————— “不行!” 唐奕越琢磨越不是味儿,“咱不能在观澜住了,得离那些老家伙远点!” 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明天,明天就搬到城里去!” “要搬你搬!!”萧巧哥冷冷地甩下一句。 “反正见天的也看不到人,在哪儿都一样!” 说完,甩着身子,上楼去了。 ...... 唐奕这才发现萧巧哥的情绪今天有点不对,“她......她这是怎么了?” 君欣卓则道:“她心情不好,你担待一些。” “心情不好?”唐奕瞬间懂了。 “那我上去看看她。” 君欣卓点头,带着四个孩子到院子里玩去了,把整个小楼都留给唐奕和萧巧哥。 ...... 唐奕上得楼去,见萧巧哥房门虚掩,也不打招呼轻轻推门而入。 屋内,萧巧哥见他进来,依旧面无喜色,“你来做甚?”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陪陪雨儿吧....” 唐奕靠到她身边坐下,“来陪陪你。” 说着话,揽过萧巧哥的身子,抱在怀里,“别多想,没事儿的。” 萧巧哥顺势往唐奕怀里靠了靠,手臂环住唐奕的腰,语气却是软了下来,“小妹不是冲你,就是心里烦闷。” “我知道。”唐奕柔声回着。 “北方的金蛮是大辽有意弄到辽河口的,自然要听大辽朝廷的话,他们不敢把萧家怎么样的。” “可是....”巧哥眼泪就下来了。“可是既然如此,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猛的从唐奕怀里起身,眼中满是泪水,“他们......他们不会打下了辽河口,就转头去打辽阳吧??” “我娘,还有我的两个哥哥,不会有事儿吧?” ..... “不会的,我保证!!“ 说着,唐奕再次把萧巧哥抱在怀里,紧紧的搂着她,眼神却是有些迷茫地看向窗外。 嘴上虽这么说,可是在心里,唐奕还真没底。 ...... 金五部南侵辽河口,所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阎王营全军覆没,这对大宋来说,是损失是惨痛的、巨大的。 若非狄青围泽洲施救,可能还会有更加无法接受的损失。 但是,若论长远影响,其实大辽并不占便宜。 首先,耶律洪基做梦也想不到,金五部就是一头喂不熟的恶狼,一口叼向辽河口没占到便宜,转头就趁大辽急于解围泽州的机会,把獠牙对准了大辽。 一路南侵,差点打到了临璜。 大辽北部一片狼藉,如同蝗虫过境,被抢了个精光。 这样一来,不但大辽腹背受敌,而且以辽河口为界,东西两侧彻底被金五部切断了。 大辽的东京辽阳,、抚州等地(也就是后世的大连,辽东半岛一带)一下子成了飞地,只靠海上联通。 如此一来,大辽难受,大宋也难受。 为了继续控制辽阳、抚州,耶律洪基不得不在渤海以北与大宋争夺治海权,以求保住与辽东的最后一点联系。 而大宋呢,如今的辽河口已经是废墟,为了一座空城和完全废止的北方贸易,不可能和大辽在渤海以北过于拼命,使得身在辽阳的萧家与大宋彻底的断了联系。 ...... 但是,唐奕实在不敢相信,疯了一样的金兵会放着近在咫尺的肥肉不吃,辽阳...... 不可能太平! ...... 第919章 赶尽杀绝 一时之间,唐奕也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安慰萧巧哥,只得勉强道:“别着急,从耶律洪基的角度出发,他是绝对不会放任辽阳落入金五部之手的。” 萧巧哥闻言抬起头,“真的吗?查刺真的会救萧家吗?他可是恨死我们萧家了。” “会的。”唐奕肯定的点头。 “你看啊,一但辽阳落入金五部之手,那意味着大辽在东北主失去了最后一个支点,整个东北将尽数归了金五部。” “那可是契丹的龙兴之地啊,耶律洪基就算再不待见萧家,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再说了,如今宋辽开战,南边也不太平,大宋的军队已经打到了泽州,向前不足两百里就是大定。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辽阳再失守,那大辽除了西北草原,南北之间已经没有空间了。” “只剩狭长的一条儿,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唐奕一番详解,让萧巧哥安心不少,终于相信,耶律洪基不会放弃辽阳。 可是,只有唐奕自己知道,这些话也就骗一骗萧巧哥这个妇道人家,换了任何一个政客都是说不通的。 谁都知道,完颜乌骨乃治下的金五部还没有占领的概念,他们的战争只有一个目的——掠夺!! 金人是不会儿占领整个东北的,他们只想抢一票就走。 在这样的理念之下,耶律洪基并不怕丢了辽阳。 ...... —————————— 唐奕在家中陪着两位娘子和四个小魔头呆了一下午,可是心却一点也静不下来。 不光萧巧哥在担心辽阳,其实唐奕也关心辽阳的情况。 虽然谁也没想到耶律洪基这个大纨绔居然被大宋一棍子打醒了,这些年确实勤于政务,颇有建树,萧家这根钉子并没有取得预想之中的效果。 但是,越是这样,越不能轻视在大辽的每一分力量。否则,让耶律彻底放飞,对大宋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 也许.... 回城这一路上,唐奕翻来覆去一直在想着大辽那边的事情,突然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也许,这不是什么难关,反而是个机会。 ......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论宋辽之间,还是唐奕,都进入了战乱之后的平静。 本来涯州军撤回宋境,狄青带领的十五万大军对上泽州的三十万辽军已经有些吃力,加之耶律洪基御驾驰援,大宋围魏救赵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退兵。 唐奕盛怒之下,要凿穿大辽的疯话也就和范师父和贾子明说一说。他自己都清楚,太不切实际。 大宋现在的摊子铺的太大,根本没有精力和大辽来一场全面战争。 况且,万一狄青要是败了,那身后的燕云可就危险了。 不论是范仲淹,还是贾昌朝,这一次出奇的一致,都力谏退兵。 可是,纵使唐奕知道,现在退兵是最佳时机,他还是咬着牙,给狄青去了一封亲笔信。 狄青看了唐奕的来信,虽不知道唐奕是何用意,可是,大宋军神当机立断,第二天便开始大举攻城。 十五万宋军把一倍之敌堵在泽州城里,疯了一样的猛攻猛打,耶律洪基都傻了,实在不明白南朝这是要干什么。 是被围困莱州彻底激怒?还是想借此缘由彻底吃掉大辽? 要知道,离开春北方化冻最多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了,一但北方转暖,大宋的涯州军必定带着火神炮出关,那时,还真有可能一举擒下大辽。 耶律洪基后悔了,他以为大辽六年准备已经可以和大宋正面一战。却没想到,这六年,大宋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大宋了。 ...... 他哪里知道,狄青这是在虚张声势。 此时的大宋已经是强弩之末,涯州军不但不会在转暖之后出关,甚至狄汉臣这十五万燕云大军全军覆没,大宋也不敢冒丢失燕云的风险,出关一战。 他现在如果铁了心要和大宋决战,诏命泽州守军反攻,或者援军提速,那狄青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战死关外;要么撤回关内。 那么,话说回来,狄青为什么如此反常,不退反攻呢? 因为唐奕的那封信里已经下了死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坚持半个月!” ...... ———————— 唐奕在等,等耶律洪基先崩溃。 他不相信,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的耶律洪基敢和大宋决战。 到了现在,已经不是沙场上血与肉的厮杀了,现在是意志的比拼,是两个绝世高手在对拼内劲。 谁心生畏惧,谁就将吞下失败的苦果。 而耶律洪基.... 真的怂了!! 不但诏令泽州守军只守不攻,且停止了援军南进的脚步,急派汉相李孝杰出使大宋,摆出一副,求和的姿态。 他和南朝赌不起,就算最后他赢了,狄汉臣只要往古北关以南一撤,什么事儿都没有。再顺一点,他能把燕云拿回来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胜利了。 但是输了呢? 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 —————————— 对此,大宋君臣看着都新鲜。 呵呵,和大辽较劲那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差不多一百年了,什么时候辽人开始主动求合了? 连范老爷都生出一种阿q心理,终于可以下巴朝天,让契丹人看咱们的脸色喽! ...... 不过,求合有用吗? 笑话,耶律洪基只守不攻,正中大宋下怀,原本不支持唐奕让狄青继续围城的朝官们现在都开始心思活分。 只要一开春,涯州军再临泽州城下,一举吃掉大辽的全部主力,那灭辽指日可待。 而这个时候,另一方的使节也到了开封,却是把大辽推向了万丈深渊。 金五部,遣使入宋!! “金使告辽主耶律洪基唆使金五部误攻辽河口。” “部族长完颜乌古乃觐罪表,愿奉大宋为宗主,父国,举族归附!” ......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大宋君臣皆是大喜过望,金五部的到来简直就是天要灭辽。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关心辽河口是不是刚刚被金人夷平,他们只知道,大宋与金五部若连成一气,南北夹击之下,辽朝绝无生机。 就连范仲淹和老贾都恨不得现在就砍了辽使,立刻与金使全谋灭辽之策。 .... “不行...” 唐奕只两个字,就把老师和贾相爷,包括文武百官全都怼了回去。 “联金灭辽,想都别想!” “......” “......” 紫宸殿上为之一肃,众人皆是茫然,唐疯子自先帝西去之后,从来没上过朝,怎么今儿个第一次来就是这么一出呢? 他们哪里知道,要不是联金灭辽,唐奕还真就不打算上朝。 赵祯把整个大宋托付给他,越是这样,他越要低调。 但是,不来不行啊!不来,这帮人真的就什么都干得出来。 “别的事,诸公可以商量,奕尽量不插手。但是,联金灭辽这等愚蠢行径,奕绝不答应!” “嘿!!”老贾心说,也是特么见了鬼了,让狄青久攻不退的是你,现在不和金人联手,非要给大辽留口气儿的也是你!? “子浩!”当着众人的面,贾相爷不好和唐奕硬刚,语气还是比较温和的。 “事关国运,你不能义气用事。阎王营之仇当徐徐图之,且不可因私废公,耽误了国家大事!” 贾相爷说的已经很温和了,这不明罢着呢吗,唐奕正在气头儿上,誓要为阎王营报仇,但不能因为私情就置国家大事与不顾吧? ...... 另一边,范仲淹其实和贾昌朝的想法一样,觉得唐奕这次是冲动了。 但是,范老爷知道唐奕什么脾气,这小子属驴的,得顺着捋。老贾这么说,唐奕是听不进去了。 “子浩....”范仲俺顿了顿。 “其实,此次辽河口之劫,罪首还是大辽,金人只不过是耶律洪基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你要报仇....” “老师错了!!”唐奕打断范师父。 又看向老贾,“正是因为事关国运,正是因为不能因私废公,奕才要说,不能联金灭辽。” “......” 不光范仲淹和贾昌朝眉头一皱,众臣也是纳闷儿,唐奕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个竖起耳朵,等着听唐奕的下文。 ...... 下文其实很简单,唐奕心里比谁都清楚,一甲子之后,大宋就是联金灭辽,把自己给坑了。 当然,现在的大宋和一甲子之后的大宋完全是两回事儿,但是这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 ...... 环视全场,“奕先问大家一个问题。” “假如....” “假如...大宋山河破碎,蛮夷入主中原......” “......” 大伙一哆嗦,心说,也就你敢在大殿上就打这种比方。 不过也都释然,先帝在的时候,唐疯子就什么炮都敢放,何况现在呢? 听着他接着往下说。 “假如真的发生了此等悲剧,且不说这朝廷不在,单单让各位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百姓,从他们的角度来考虑一下....” “你们是希望大辽来做这个中原之主,还是金人做这个中原之主呢?” “这.....” 群臣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已经不是他自己疯了,这是让大伙儿和他一起疯啊? 这要怎么答?说我想当大辽的臣子?还是金人的臣子?官家可就在殿上坐着呢,除了你唐子浩,谁敢说这话? “你们不敢说,我来替你们说吧。”唐奕见大伙儿为难,也就不再问他们了。 “你们想做辽人的百姓,绝对不想活在金人的眼皮之下。” “......” “......” 殿上一阵默然.。 其实这是实话,不过,话是这么说,但这个前提并不是谁都能接受。 司马光拧着眉头,即使不想拆唐奕的台,但还是没忍住。 “子浩这个比喻本身就有问题。” “朝廷之责,为了的就是中原有主,不让这种假设发生!!” “我朝联金灭辽,也正是预防这种异族入主的假设!!” “兵书有云,远交近攻,历来如此。” “这符合大宋之利益,子浩又何必非要留着辽朝这个祸害呢?” ...... 唐奕笑了,并没有因为司马光的不给面子而有丝毫气恼。 “君实且莫着急,等咱们一层一层的刨悉过后,再做定论也不迟。” 看向众臣,“咱们接着说刚刚的设想。” “为什么?” “为什么宁为辽臣,不做金奴呢?” “原因很简单。” “大辽虽兴起于草原,狼性不改,觊觎中原百年。但是,同样是经过这百年洗礼,还有汉学的渗透,他们除了风俗习惯和汉人有所出入,本质上其实和我们已经没有区别了。” “同样的农耕桑种,同样的君臣共治,同样的...奉礼孝仁德。” “从朝代更迭上来说,大宋确实没有了,但从百姓的角度来讲,不过就是换了个皇帝而已。” “但是...金人呢? ...... 众人不说话了。 金人?那是真正的野蛮人,所过之境,安有完卵? 这时,唐奕严肃的声音响彻大殿: “我想...不用我说,你们也可能想像得到,金人要是进了中原,那会是什么景象!!” ...... 再一次看向司马光,“君实说的没错,我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于不让这种设想成真!!” “灭辽更多的不是觊觎大辽的土地,而是为求自保。” “不过,君实也应该明白,有的敌人,我们可以先放一放,而有的敌人,绝对不能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机会!!” “像金五部,还有更北边的鞑靼部......” “这些还不知道文明为何物的野蛮部族,一但让他们壮大,其破坏性是我们根本无法承受的!!” “所以,大辽,可以先放一放!” “有燕云在手,我们还怕什么?” “像今天这样的机会,以后还会有,而且肯定不会少。” “但是金五部...”唐奕眼中现出狠厉。 “绝不能给他们留下一丝生机,见一个就要灭一个!!” “不光是金五部,从今往后,像金五部这种存在,一律赶尽杀绝,不管是远的还是近的......” “灭之,以防后患!” .... ———————— 大伙儿都听傻了,唐奕疯是疯,但是杀气这么重的时候还真不多。 多大仇啊?这么狠?? 不过,转念一想,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华夏千百年的历史,哪一次大劫不是这些还没开化的蛮夷所至。他们的铁蹄所过,确实是破坏性的,无法承受的。 “那....”贾昌朝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那子浩的意思是......回绝金使,同意辽朝的议和?” “这也...这也太可惜了。” “可惜?”唐奕反问一句。 冷笑着森然道:“放辽朝一条生路不假,但是不割下一身肉来,就想让大宋罢兵?” “耶律洪基未免太天真了。” “......” 范仲淹怔在那里,他现在终于明白唐奕为什么不让狄青撤兵了。 这小兔崽子没打算灭辽不假,可是想趁机敲竹杠,却也是真的! ...... 第920章 换掉文扒皮 散了朝,文彦博找上范仲淹和贾昌朝,神情虽有犹豫,但还是咬着牙向两位老相公提出了一些异议。 “子浩一言独大,是不是....” “是不是有些欠妥啊?” 联金灭辽几乎是举朝同意,唯唐奕一人反对,这事儿就给否了。如此下去,那不就能了唐奕的一言堂了吗? 对此,贾昌朝淡笑一声,“宽夫既然心存疑虑,那在殿上之时,为何不言?” “呃...”一句话就把文彦博顶的屁都放不出来。 老贾心下之意,不敢当唐奕的面儿说,找老夫来做甚? 良久,文彦博终于还是臊红着脸开口道:“毕竟是家国大事,还望贾相公莫要见怪。” “唉...”却是范仲淹长叹一声接过了话头。 贾昌朝语气不善,那是有他自己的道理。这么多年被文彦博这些人压着,如今一朝得势,多多少少有点情绪和怨言,也属正常。 不过,做为唐奕的老师,范仲掩却是不能为难文彦博的。 “宽夫安心便是,子浩处理的已经很好了。” 文彦博一怔,拧眉细想,“范公的意思是......” 范仲淹淡笑,“宽夫心思缜密,自然一想就透。” 得到范仲淹的肯定,文彦博一脸释然,“学生愚笨,多谢范公提点!” 说着话,也不多留,告罪离去。 ...... ———————— 看着文彦博离去的背影,老贾颇为不屑,“这是来要差使的,你搭理他做甚?” “呵。”范仲淹干笑一声。“想要,给他便是,又不是给不得。” 老贾一拧眉头,“什么意思?你想把与大辽议和之事交给文宽夫?” 范老爷一摊手,“有何不可吗?” 文扒皮今天来,表达的不就是担忧吗?担忧朝堂成了唐奕的一言堂,担忧此决定群臣不服。 可是,真的不服吗?? 听听文彦博的说辞就知道了,他担忧一言堂,却不担忧给辽朝留一口气是祸害。 这说明,他并不反对唐奕的决定。 这一点唐奕并不鲁莽,他否决了群臣的想法的同时也抛出了另一个诱惑。 在大宋这些朝臣眼里,在大辽面前扬眉吐气,比灭掉大辽更来得有诱惑力。 这是一种报复心理,唐奕抓的很准。 而文彦博,拿的更准。 什么人担心一言堂? 原来的癫王系当然不担心,他们巴不得唐奕威震朝堂呢,当然就是太子党。 现在,有没有这个担心已经不在重要了。重要的是,文彦博提出来,那你就不得不考虑。 考虑?考虑什么? 平衡呗! 怎么平衡?依当下来看,那就只有在屈辱大辽,扬我国威的功绩上,分一杯羹出来了。 ...... 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范仲淹和贾昌朝?只不过,文彦博可能也没打算瞒,今天这是明着来要了。 此时,老贾有点不乐意。 在他的设想中,与大辽议和这事儿,范仲淹不好意思争,也不屑去争,那他贾子明当仁不让,就应该是他了! 现在横插进来一个文彦博,贾相爷能高兴吗? 象模象样地一拍桌案,满脸怒容,“这个文宽夫,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记性!” “如今大宋众志成城,他怎可继续利欲熏心!?” 看向范仲淹,一脸正气,“依老夫看来,文宽夫不适合再在政事堂呆着了。” 老贾够狠的,不但要抢差事,而且要把文彦博一棍子打死。 本以为范仲淹会帮文扒皮说几句好话,哪成想,范老爷不按常理出牌啊! “确实不太适合。” “嘎?” 老贾噎的不轻,几个意思?范仲淹也同意把文彦博踢出去? 只闻范仲淹继续道:“对于文宽夫,子浩早有预判。” “此人嘛....” “如果头上是富彦国这样和气的搭档,是先帝这样仁慈的君上,其才华十成可取十成!!” “但是,换了你我这样的老前辈,加上唐奕如此强势的主政者,那十成可尽其半已经是万幸了。” 说白了,文彦博好钻营这谁都看得出来,他上面不能有人,得是富弼和赵祯这种老实人,他才能放开手脚。 可是换了现在,文扒皮脑子里就剩琢磨人心了,哪有什么精力干事情? “子浩的意思是,把文宽夫从参知政事的位置上换下来。” “......” 贾相爷怔在那里,脑子里想的不是要把文彦博撤了,而是.... “子浩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他怎么没跟夫老说呢?” “噗....”范老爷乐了。 斜眼瞅着贾昌朝,“我们师徒一起吃个饭话个家常,也要与你报备不成?” “嘿!!” 贾相爷更不干了,“吃个饭?话个家常?换掉宰相这是家常吗??” “你们师徒过分了啊!!” “承认吧....”范老爷突兀的一话,把贾昌朝弄的一楞一楞的。 “承认什么?” “承认你在吃醋!” 范老爷指着贾昌朝的鼻子,凑到跟前儿。 “你啊....“皱皱着鼻子,一脸的‘调戏’。 “和文扒皮一个德性!” “满脑子都是钻营。” 说完,范老爷两手一背,悠哉悠哉走了。 把贾相爷气的呦,“范希文,你给等着!” “抢不来徒弟,老夫抢你的儿子!” ...... ———————————— 数日之后,大内御苑。 三月的开封不似关外的寒冷,春暖花开,色彩斑斓。 赵曙、唐奕于亭中安坐,对面则是心绪不宁的文彦博。 ...... 政事堂里没有什么秘密,范仲淹与贾昌朝的那段关于换掉参知政事的谈话早就传的沸沸扬扬。 传到文彦博耳朵里,这几天他都惶惶不可终日。 他知道,唐奕终究还是对他下手了,去找范仲淹和贾昌朝要差使是个昏招,催化了这个结果。 但是,秋后算账也是意料之中。即使他不去争,那唐奕就能放过他吗? ......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官家和唐奕,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以宰相的身份坐在这里...... 可是,文彦博突然不想再争取了,更不想再辩驳什么。 “说吧....”语气之中透着无力与释然。 “打算把彦博换到哪里去?” “陛下放心,不论去到何处,彦博始终是陛下的臣子,始终会尽心理政,做好每一事。” 不是虚言,句句真心。 也许是四十年为相,还太年轻,养成了文彦博的官欲和利己,想在相位上坐的更长,结果却因此失了相位。 现在真的要离京了,文彦博反倒释然了。他已经是大宋在位最长的宰相了,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即使是去涯州,臣也绝无怨言。” ...... “呵呵....”赵曙和唐奕都笑了。 唐奕更是一点都不客气,“还想去涯州?美的你!!” 勉强憋住笑意,“看来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 “嗯,那也省得我废话了。” “本来呢,是想亲自把此事与你商量。” “不过,老师说宽夫尚需一些磨砺,所以就由老师先透漏出去,让你难受几天也属好意。” 文彦博恨的牙根直痒,你狠!!还特么好意!? 可是官家在此,他也不好与唐奕硬刚,梗着脖子点头,算是吃了这个哑巴亏。 “说说吧,你想去哪儿?” “我....”文彦博心说,还行?还能自己选地方呢。 想来想去,算了,还是别清高了,“若是陛下抬爱,可遣臣回介休,也算是....告老归家吧。” “介休?”却是赵曙一皱眉。 “有点远啊。” 而唐奕则是撇着嘴瞅着文扒皮,“回老家介休?那介休的官员可是倒霉了。” “就您这体格,挺个三、四十年好像没啥大问题,介休官员还怎么升得上去?” 唐奕这可不是胡说,文扒皮这老货能活到九十一岁,堪称老不死。 那边文彦博心里一哆嗦,啥意思?还真要三四十年的永远也不让我回来了啊? 一咬牙,“但凭陛下安排。” 唐奕闻言,一拍大腿,“这就对了嘛!” 和赵曙相视而笑,大有看文彦博笑话的意味。 两人笑的文彦博直发毛,不知道唐奕到底憋着什么坏。 煎熬...两人越是不说,越是笑,文彦博越是难受。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 终于,赵曙强忍笑意,让李孝光捧着一道旨意到文彦博身前。 “文卿家自己看看吧。” 文彦博接过圣旨,抬眼就看见李孝光那扭曲的脸,立马不乐意了。 特么唐疯子和官家笑笑也就算了,你一个阉人笑特么什么? 狠狠的剜了一眼李孝光,这才展开圣旨一观。 “嘎!?” 怔怔抬头看着唐奕和赵曙,“不......不......不离京?” 唐奕心情这个好啊,难得见文彦博那不死不活的样子。 “谁说让你离京了?” “呃....”文彦博一窘,心说,还特么是唐疯子会玩哈! 谁能告诉他,旨意上写的这个“北府参邦使”到底是个什么“使”?? 大宋有宣徽使、召讨使、枢密使、三司使......哪有什么参邦使? 瞪着眼珠子抬头看着唐奕,“这个北府....是何府啊?” 他彻底懵了,大宋有东府也就是政事堂,有西府也就是枢密院,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北府。 啥意思?两府变三府?那这个北府是管什么的啊? 没错,文彦博猜对了,就是两府...变三府。 此时,唐奕眼神一眯,不再逗弄文扒皮,“不知道是什么官儿吧?” “这是专门给你设的一个官职!!” “专门....” 正在文彦博怔怔之际,唐奕看向赵曙。 小赵曙立时会意,站起身形,原本的戏谑荡然无存,小脸上满是严肃认真。 “文卿彦博,上前听封!” 文彦博不敢大意,立时下拜,“臣...在!” “朕命你拣选精于外务之得力属官,开设北府外务省。” “领参邦使之职,统政北府,振我大宋!!” “......” ..... 文彦博都听傻了,一时之间竟忘了接旨。 “北府...外务省...” “与礼部同权?” 邦交礼节这是礼部的职权,怎么还多此一举,闹这么大动静? “不是同权。”唐奕给文彦博解释道。“礼部管邦交之礼,而你....管的是邦交!!” “从今往后,大宋与万邦诸仪还是礼部主理,但是大宋与谁有邦交,与谁为敌,却是由你文彦博替礼部拣选了!!” “包括外派使臣、设立使馆、友邦诸事,还有维护我大宋威仪,也由你文彦博一肩挑起!”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宋脸面,是大宋的‘外相’!” “对外言论皆出你嘴,是宣是和,皆由你定!!” ...... “这....” 文彦博怔在那里,外相?原来还是宰相啊? 可是,有必要这么隆重吗?专设一省,再开一府来处理邦交? “文相公。”唐奕看出了文彦博的心思。“别觉得轻松,现在的大宋和以往大为不同,甚至和任何一个朝代都不一样。” “我皇宋攻略几万里,打到了地中海,横渡大洋远走美洲。” “天下被越走越大的同时,也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紧密。” “这个时候,邦交之事就不是来了哪个使臣,要出什么规格的礼节招待的问题了。” “如今,需要建立使馆的邦国就已经不少,而且以后还会越来越多,需要和大宋时时保持沟通的国家更多!!” “大宋需要一张嘴,一张对外的嘴。” “我们的敌人也在变多,他们也需要一张嘴,一张彰显大宋天威的嘴。” “毫不客气的说....” 唐奕逼近文彦博,“其职之重,其谋之详,其事之繁,绝不亚于任何一个宰相!” “宽夫肩上的担子很重,而且...会越来越重!!” “你...能胜任吗?” “我....” 文彦博一阵支吾,让唐奕这么一说,他还真有点肝儿颤。 “没关系...”唐奕一挑眉头。“不行可以换人,让你回介休养老。” 你大爷! 文彦博急了,有宰相不当回家养老,你当我傻啊? “干!!”恶狠狠的咬着牙。“端是干得!!” “嗯。”唐奕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 “那现在...” “做为外相,文相公第一个任务就是....” “是什么?” “榨干大辽!” ...... 说到此处,文彦博还没等应下,上首的赵曙竟然两掌抱前,给文彦博作了一揖。 “外邦诸事,就拜托文卿了。” “......” 文彦博怔在那里,他猛然意识到,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躬身下拜,一揖到地,“陛下放心...” “臣彦博,必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 ...... 看着文扒皮那视死如归的劲头儿,唐奕心情大好。 所谓物尽其用,连王天真那头倔驴都有他的用武之地,何况一个文彦博呢? 这老货头上不能有人,那就给他放权,给他个外交部长当当,让他那扒皮死抠儿、一心钻营的心思都用到外面去吧. “来....” “咱们现在就聊聊,要怎么榨干大辽!” ...... , 第921章 原来如此简单 让一个既会算计,又小心眼,还特么抠门儿的外交部长去和大辽议和,几乎已经注定辽朝这次是要倒了血霉了。 被唐奕彻底放飞的文扒皮跟打了鸡血一般,干劲儿十足。整整在家里憋了三天,把议和的目的,谈判的步骤,还有大辽近五年的情报详详细细过了一遍。 根据唐奕的战略思想,放大辽,灭金五国部,而这个“放”,还不能给大辽喘息之机,让他们半死不活,最好没有喘息的时间,这是最好不过了。 对此,文扒皮很兴奋。因为把一国玩弄于股掌之上,不但名正言顺,还能名留青史,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 ...... —————————— 十天之后。 文彦博领北府外相之职,正式于北府外务省职院照会大辽使臣——张孝杰,还有金五国部亲使——完颜劾里钵。 ...... 呵呵,说起北府职院,其实就是原尚书六部在宫外的职房。 出于职能的考虑,外务省将来主要是接待和洽谈国务使者,设在皇城之内不大方便,于是鸠占鹊巢,把六部的地方给占了,变成了外务省。 至于六部去哪儿?这个唐奕另有打算,还没有具体选址,暂且搬到政事堂里,去和中书省、门下省挤一挤。 且不说这个外务省出来的有多突然,单是这一个照会,就看出来文扒皮到底有多坏吧! 三国会盟,两家求和,这老货明摆着就是要坐山观虎斗。 得意扬扬的坐在外务省等着,心里还琢磨着,等辽使和金使到了得怎么摆脸色,让这两家先斗一波,大宋好坐享渔人之利。 但是,见到张孝杰,还有完颜劾里钵,文扒皮不用“装”着摆脸色了......脸色本来就不好看。 说起来,这两位和文相公还是有许多共通之处的。同是“少年得志”,权盖一方。 “张小姐”那是大辽清宁元年状元及第,也就是大宋的至和二年,西历的1055年。 这才多少年? 才八年就做到了宰相,简直就是坐了窜天猴儿往上升,比文彦博这个四十岁为相还要牛叉好几条街。 而完颜劾里钵,文彦博更没法比了。这货才二十四岁,论意气风发,比张小姐还发得狠。 文扒皮这个不高兴啊,在大宋他算升得快的,可是和人家一比...... 算了,也没法比。 冷着脸看着二人。 “说说吧!”不咸不淡的开口。“辽朝勾结属部毁我辽河,围困莱洲,意欲何为?” 二人一怔,这......这和设想的不一样啊!? 完颜劾里钵认为,宋朝把辽、金两使同时召来并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大宋一张嘴,那么其意图是亲辽,还是亲女真,是要战,还是要和,也就明了了。 因为,不管大宋打算和谁议和,都必然要打压各一方。且金辽同召,这里面必然有激将之法。 也就是说,完颜劾里钵现在就在等,等大宋先冲谁发火,先冲谁示好。 先冲谁发火,那很可能最后议和的就是谁,反相示好的那一方并不一定笑到最后。 这很正常,大宋要取得更大的利益嘛,借另一方吓唬吓唬,才能诈出更多的油水来。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白胡子老头儿看上去文文弱弱,却是这么凶猛,一上来就把大辽和金五部绑在了一块儿。 啥意思?大宋要一杆子干倒?准备金、辽一起干!? ...... 而张孝杰那边和完颜劾里钵的想法差不多。 虽然他一到开封便得知金五国部也派了使者,就已经预料到了要坏事儿。 是个人都知道,宋辽乃是世仇,这么好的一个联金灭辽的机会,大宋不会轻易放过的。 但是,今日前来,也算是准备充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当“托儿”的准备,做好了大宋这个外相摆出一副亲近自己,刺激完颜劾里钵放出更多好处的准备。 他更是做好了大放血的准备。 准备用金人给不了,大宋无法拒绝的利益,把这个已经定了九成的败局反转过来。 但是...... 但是这个文扒皮特么他不按常理出牌啊,一个本应该规避的问题,却被宋人自己第一个提出来了。 他们要干嘛!?张孝杰实在理解不了。 这是邦交大忌,大宋再强也没必要两个一起得罪。一个一个的解决,永远比让敌人联合起来成本更低。 这没道理,更没有逻辑。 文扒皮这个开场白就像一个无知的政治新嫩,用幼稚到极点的骄傲来彰显自尊。 ...... 但是,话说回来,就算大宋把大辽和五国部逼到了同一战线,辽金联合应对大宋...... 辽金会赢吗? ...... 很难说。 现在大宋只出动了十五万禁军,就把大辽主力堵在泽州,更别说涯州军在古北关还没出来。 而这个季节,涯州军已经可以出关了。 况且,就在前天,张孝杰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情报,开封左厢营的二十万禁军已经秘密出京。现在,就坐落在外务省斜对面的左大营,是空营。 二十万禁军去了哪里,张孝杰无从得知。 但最有可能的去处,就是北方!! ...... ———————— 想到这里,张孝杰有点怕了,对面的文彦博彻底打乱了他的算计,心中对大宋要决战两国的想法越来越生疑,越来越不敢笃定。 想着想着,张孝杰猛然一震,又想起了另一个细节。 前天,就在前天,那个同在大宋馆驿暂住的西撒克斯国王向宋臣进出了严正抗议,还在馆驿里大发了一次脾气。 张孝杰虽然听不懂他吼叫的是什么,不过,敏感的张小姐出于慎重,还是花重金买通了翻译,得知西撒克斯国王的怒火原来是源于海贸。 大宋知会爱德华,在未来三年之内要暂停整个欧罗巴,还有阿拉伯世界的商贸往来。 这对已经开始依赖大宋商货的西撒克斯来说,无疑是一个噩耗。 ...... 本来张孝杰以为这个情报无关大辽,钱是白花了,可是现在一想到此事.... 表现上看还是无甚忧关,但是细想之下,张孝杰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船队!大宋现在急需船队!! 废止海商,不是大宋不想挣钱了,而是他们现在所有的舰队都在支撑西方战场,还有西方贸易。 他们要抽调船队,至于抽到哪去儿,这根本不用去想。 渤海,一定是渤海! 大宋舰队要争夺渤海的制海权,他们真的要和辽金同时开战。 要知道,大宋的巨舰早已名声在外,一但让它们进入渤海,那就凭大辽那五万水军,可就没法象现在这般舒服了。 只凭这五万水军,大辽阻断了辽河口与大宋本地的联系,阻断了燕云对莱州的海上支援......凭的是什么? 不就是大宋的海船都忙着在给西方运粮、运兵、运商货,都在跑西方航路,来不了渤海吗? 可是,大宋一但放弃了西方贸易,那闲下来的舰船要往哪儿停? 此时此刻,张孝杰脸色煞白。 他不敢想象,在封锁了海面的坚舟巨舰之下,大辽的五万水军能不能守住海岸线,甚至能不能守住内河,大宋是不是可以在任何一处有水的地方登陆? 他更不敢想象,十五万燕云禁军,加上六万涯州火神炮,再加上二十万京师禁军...... 这样的阵容,大辽能不能顶得住,加上一个金五部能不能顶得住。 ...... —————————— 张孝杰不知道,文彦博只是一句话,他就已经乱了方寸;更不知道,完颜劾里钵那边也同样茫然无知。 等待他们的是一场互殴,也只能是一场互殴。 虽然他们的政治生涯比文彦博光彩得多,虽然他们也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但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两人还太嫩,和当了十六年宰相的文扒皮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个....” 张孝杰抹了一把冷汗,对于文彦博质问辽金合谋害宋之事.... “文相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 “只是一个巧合。” 说完,还暗暗撇了一眼完颜劾里钵。心中暗道,你可得顶住啊,绝不能承认! 他哪知道,完颜劾里钵早就承认了,特么向大宋觐的表册里就把大辽卖了。 而且,现在文扒皮这么一吓唬,完颜劾里钵更是打定主意,赶紧把五国部撇出去, “宋臣明鉴!我女真各部远在重山万水,又怎会觊觎大宋之壮丽河山呢?” “辽河口不但没有威胁到我们女真人的生活,还给我们带来了财富,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无端攻伐呢?” “这一切,都是辽朝皇帝耶律洪基挑唆所至。望大宋原谅女真人的鲁莽,重修旧好,共讨奸贼!” ...... 把张小姐气的哟,恨不上去挠这个鼠尾辫儿的蛮子一个大花脸。 他-娘的,全无节操可言,果然是不可信的野人! ...... 那边文彦博都憋不住乐,这女真人还挺会说。 可是,面儿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冷笑一声: “重修旧好?共讨奸贼?” “怎么好啊??大宋与女真!有什么好!?” “抢出来的‘好’吗!?” 完颜劾里钵气势一弱,自知理亏...还真是抢出来的好。 “这个...” “若大宋......” “别!!”一听完颜劾里钵开始放好处了,文彦博立马打断。“我天朝地产丰饶,富庶无缺,真看不上你们那点小恩小利。” “回去吧....” “回去等着接战书,咱们沙场上见!” 完颜劾里钵心里一突突,真要打啊? 立马急了,说白了,金五部还没到一甲子之后那个程度,不论大宋,还是大辽,抢一票就跑还行,真要摆开阵势大干一场......一来没那个实力,二来没那个精气神。 一咬牙,“我女真各部愿世代奉大宋为主,纳土归降!” 反正给辽朝当孙子也是当,给大宋当孙子也是一样,完颜劾里钵干脆使出惯用伎俩,认怂。 可是,他忘了,边上还站着个张小姐呢! 完颜劾里钵越这么低声下气,张孝杰越是恨。恨女真人无信无义,恨当初怎么相信了这么一帮奸贼。 张小姐打定主意,回到大辽,必将今天所闻尽数转告耶律洪基。 以大辽皇帝那个暴脾气,不用大宋,大辽就不能容忍这帮混蛋! ...... —————————— 这正是文彦博要的效果。 牵一个打一个,或者说,亲一个疏一个。看似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大宋从中也确实可以把利益最大化。 但是,此为下策。金辽都不傻,让大宋牵着鼻子走一时,不可能走一世。 将来让他们缓过气来,再联合起来打大宋,那就不美了。 ...... 与其留有后患,不如上来就让两家互怼。 看张孝杰和完颜劾里钵那表情就知道,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 当然,情绪上的对立还远远不够,让金辽互掐,得有实际利益的冲突。 接下来,文彦博开使和稀泥。 见火候差不多了,又把张孝杰赶了出去,单独与完颜劾里钵聊了聊。 当然,文扒皮可不是和完颜劾里钵在议和,而是明确的告诉他,若想议和也不是不行,让完颜乌古乃亲自入宋请罪。 对此,完颜劾里钵当然不肯同意。 他又不傻,特么来了还回得去吗? ...... 他不同意,那没办法了,文彦博直接送客,反正压根就没打算和女真来软的。他只不过是搂草打兔子,万一完颜乌古乃脑袋一热真来了呢? 那他又能立上一功。 这一出是专门给辽人看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大宋要钓的大鱼其实是大辽。 在门外等了半天的张孝杰见完颜劾里钵出来,二话不出就要往里闯。 该轮到他了吧?“张小姐”急坏了。 从早上到现在,那个文扒皮根本不给他谈条件的机会。特么不管是和是战,起码你得听听吧?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但是,他想说,文彦博偏偏不想听,直接把张孝杰拦在了门外。 “时辰不早,马上就要用中饭了,张使臣还是大后天再来吧!” 大后天??你特么怎么不一杆子支明年去? 张小姐不淡定了,“文相公看...外臣过了晌午再来...可好?” “不好。”文彦博摇着头。“老夫下午要面见我朝官家,尚有要事要议。” “那明日....” “明日休沐,不起国事。” “哦....”张孝杰点了点头,倒是淡定了不少。 说实话,文彦博这么拖着不见不谈,反倒让张小姐安心不少。 大宋要是真想打,也就不用拖着他了。 说明大宋还是想谈的,只不过人家占了优,要抻着你罢了。 狠一咬牙,心说,这两天能不能等? 能等,只要大宋想谈就行! 但也最好不要等,再多两天,意味着左厢营的禁军离大辽又近了两天,意味着大辽又要更加的被动。 “不瞒文相公,孝杰就直说了吧!”张孝杰打算摊牌了。 也不进去了,就站在门口,当着完颜劾里钵的面儿,准备亮底牌。 “只要南朝退兵,我朝皇帝已然示下,莱州、辽河口两地百年租税可尽数免除。” “南朝与我朝之岁币...亦可不付。” “且大辽愿以每年五十万贯宋钱之数......与岁大宋,以补莱州之失!” 说到此处,张孝杰见文彦博毫无动心之意,知道这个筹码还是不够,犹豫再三...... “还有!!” 文彦博淡笑着看着他,“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张孝杰神情极为难看,终还是勉强道。 “以泽州为界......” “以南...我朝再不设刀兵!!” ...... 那边完颜劾里钵都听傻了,知道大辽这回想和就得放血,但是没想到,放的这么彻底? 等于彻底割让莱州和辽河,不但免除宋辽岁币,反过来还要给大宋岁币。 更牛逼的是,耶律洪基疯了,泽州以南不设防?相当于把防线退后两百里,大宋的古北关立时没了压力。 这本钱,还真不是金五国部出得起的。 但是,这条件文扒皮能答应吗? 屁!! 扔几个岁币就想把大宋打发了?那他也就不是文扒皮了。 他想要更多,多到...... 大辽无法承受! ...... 淡然一笑,此时文彦博发现,好像是他自己把问题想复杂了。 大宋已经不是那个绞尽脑汁,要夹缝里求生存的大宋了,今非昔比,使得和辽朝掉了个个儿,咱们也能试试什么叫简单粗暴,什么叫以大欺小。 看看张孝杰那股绝然无助,拼上所有的劲头儿,还有完颜劾里钵刚刚还坚决不同意让完颜乌骨乃来宋,现在却纠结到不行的表情,文扒皮就知道,多余了。 绕这么远干嘛,一棍子闷倒就得了。 背起手来,转身入屋。 “进来说吧!” 张孝杰提的那些条件,也就只够一张进屋的门票。 ...... 第922章 坑出翔 张孝杰怔怔地看着文扒皮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后悔,从他开出来的条件上看......不难看出大宋是动心了的。 但是,文扒皮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让张孝杰也分不清到底这些条件大宋是接受,还是不能接受。 可是,进屋说,张小姐有点.... 有点不敢,他是真怕这老货狮子大开口。 ...... 只是,不进又不行。他要是敢不进,大宋就真敢灭辽。 心怀忐忑地随着文彦博进去,还没坐下,张小姐就已经急了。 “实话与文相说吧,这是入宋之前,我朝陛下与孝杰的底线。只能到这了,孝杰再难开出更好的条件。” 他也是光棍儿,说的跟真的似的。 但是,文彦博闻罢,也只是轻蔑一笑。 “底线不是大辽说了算,而是我大宋来做主!!” “!!!” 张孝杰急了,“真的不行了,我朝军防最多只能撤到泽州。” “文相公是清楚的,若再往后撤,那我大辽就只有迁都一途了。” 泽州离大定只两百里,大辽把边防线压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再往后压,那大定就呆不下去了,只能往北缩。 其实,张孝杰这段肺腑之言也暴露了大辽最看重的是什么。 莱州和辽河口,他们不在乎,一点岁币也都是外财。甚至低声下气的屈辱,在国家安危面前也不值一提。 张孝杰,或者说耶律洪基,看中的是边防,是后撤到泽州的防线。 这里不得不说,辽人还是很爷们儿的,以往宋辽议和,主要的问题不是三十万还是五十万的岁币,也都是边境驻防之事。 大辽也知道,莱州和辽河口,还有岁币那都是添头儿,关键问题还是边防。 所以,张孝杰没用文彦博废话,直接就把大辽主动后撤的条件开出来了。 而现在,张孝杰也等于是明着告诉文彦博了,别的都好谈,但是防线,最多撤到泽州。 ...... —————————— 结果,张小姐又失策了。 “撤不撤兵不急着说。”文彦博四平八稳的往那一坐。 八辈子没见过辽人这么憋屈,文扒皮还不得好好享受一下? “既然张使臣如此坦诚,那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 把玩着桌案上的镇纸,抬起眼皮瞅着张孝杰,“辽使可知,唐子浩?” 这都哪根哪啊?张孝杰都快被文彦博绕哭了。 但是没办法,只得和声做答:“大宋癫王纵横四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哦不,现在是镇疆王了。” “不对。”文彦博摇着头。“唐子浩已经自卸爵位,甘为布衣了。” “呃....”张孝杰还是不懂,文扒皮到底要说什么? “文相公的意思是......” “唉...”文扒皮长叹一声。“孝杰还是太年轻啊!” “殊不知,唐子浩与你朝陛下那可是旧交挚友!” “啊....啊?” 张孝杰木头桩子一样定在那里,他是真糊涂了,特么这个时候怎么大宋开始攀交情了?这事...... 这事儿不是应该他来干吗? ...... 张小姐没进屋的时候是“有点后悔”,现在是特么“真的后悔”。 开始是有点迷糊,现在是非常迷糊,这文扒皮攀交情......有点渗人。 他真明白这老货目的何在,越是不明白,越是没底,越是如坐针毡。 ...... 他哪知道,特么文彦博扯东扯西,根本就没目的,那是因为他自己都有点尴尬。 因为下面他要开出来的条件,文扒皮都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也就唐奕那个坏种想得出来这么阴损缺德的招数。 ...... “那什么....”扯了半天,早晚是要说的。 “跟孝杰说实话吧,大宋也不想打!” 张孝杰一振,心肝儿差点没蹦出来。 哦操,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刚才还洗干净脖子准备受死,现在人家自己说了不想打,人生之大起大落,折磨得张小姐不要不要的。 ...... “但是呢....” 果然,俗话说“但是”之前全特么是废话,张孝杰狂喜的心肝上又浇了一瓢冰水。 瞪眼瞅着文扒皮,等着他的“但是”。 “但是呢...”文彦博就像唠家常一般,有模有样地开始说了起来。 “大宋的情况,孝杰也是知道一二的。” “如今唐子浩别看是布衣,但是谁敢把他当布衣?” “那是,那是。”张孝杰使劲点着头,布衣当国,唐子浩那是开了先河的。 “可是你说说...”文彦博掰着手指头数着。“唐子浩身边都是什么人啊?” 凑到张孝杰耳边,生怕传出去,“一群臭丘八!” “那帮人和我们不是一路,得要军功啊!” “对对对。”张小姐点头附和,大宋文武不合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嗯?”点完了头,他反应过来。 立时又是快哭的表情,“那......那唐子浩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到底打不打?文彦博这不等于没说吗? “别急嘛!” 文彦博拧着眉头,“实话说吧,可打可不打!” “全在唐子浩一念之间。” “......”张孝杰有点明白了。 唐奕手下的将门是想打的,只有打仗才有军功嘛。而大宋文人是不想打的,符合大宋文官的一惯作风,喜欢太平。 况且,他们也不想看到武人势大。 而唐子浩,则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他说打那就打了。可是,他要说不打,也有不打的道理。 是什么呢? 自然就是文彦博刚刚提到的,唐奕与辽主之间的交情。 ...... 怔怔地看着文彦博,“文相公的意思是......” “别!!”文彦博一摆手。“老夫可是什么意思都没有。” 一副卖国也得压着武人的嘴脸演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张孝杰很懂事,不再多问。 低头沉思,又觉不妥,抬头道:“可是,事关山河社稷,唐子浩会念及旧情吗?” 文彦博还是把玩着桌案上的镇纸,根本不看张孝杰,好像在自己和自己说话一般的嘟囔: “他要是按常理出牌,那他就不叫唐疯子喽。” “明白了!!” 张孝杰大喜,恶狠狠的一抱拳,“多谢文相提点,日后必有重谢!” 说着话,张孝杰已经开始憧憬了,算来算去,哪有那么复杂,原来只要辽主卖个交情的事儿啊! 猛然抬头,“之前,大秦国来找我主联合抗宋,我主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 “这份情谊,唐子浩该还吧??” 文扒皮一摊手,“这你与老夫商量不着,回去问你家君上吧!” “对。”张孝杰立时点头。“对对对!!” “外臣冒失了。”人家文相公怎么说也是大宋宰相,哪能明着和他说这个? 不过,心里这么想,看文彦博的时候,却少了开始之时的凝重与畏惧。 在张孝杰看来,有这样儿的宰相,简直就是大宋的悲哀,大辽的福气。 这种不顾家国,只参一己之私的人身居要职,大宋还好得了?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得谢这个“草包宰相”。 再次躬身一礼,“孝杰这就与我主上奏,再谢文相大恩大德!” 说着话,就要往外走。 “回来!!” 文彦博一声厉喝,把张孝杰叫住。 弄的张小姐还有点楞神儿,“文相还有何指点?” “你就这么走了?” “啊?”张孝杰左右看看。“那......那不就这么走了......” 文扒皮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真当你朝皇帝面子这么大?” “他一句话,大宋说不打就不打了?” “啊...啊??” 张小姐差点又闪着腰,那特么不是你说的吗!? “唉....” 只见文彦博又是长叹一声,“还是太年轻啊!” 满脸关心地看着张孝杰,“仍需磨砺!否则,是要出问题的。” “我...”张小姐这个委屈。“还请文相指点。” “指点什么啊??”文彦博撇着嘴。“交情归交情,唐疯子就算再疯、再傻,他也得有个台阶下。” “否则,他说不打,他手下的将门会服气吗?” “大宋百姓,会认可吗?” “你不帮他把这个台阶铺好,辽主就算把交情弄出花来,那也没戏!!” “台阶?”张孝杰楞在那儿。“刚刚孝杰所提之事......还不算台阶?” 文彦博无语,“那点小恩小惠就想让大宋罢兵......” “是你辽人天真?还是我大宋好欺啊?” 得,张孝杰脸色登时垮了下来,绕了半天,还特么是想敲竹杠!! 行,让你敲!张孝杰豁出去了。 “还请文相公明示!” “但是,有言在先,其它都好说,只兵防之事,最多....” “只能到泽州!!” 文彦博摇着头,感觉有点寂寞如雪。大辽派了个愣头青来,简直就是败笔中的败笔。 懒得和他再磨叽,直入主题。 “明说吧,这点岁币,唐疯子看不上,将门看不上,大宋百姓也看不上......” “你得再加点。” “啊?”张孝杰不干了。“五十万岁币不少了啊!” “从前,我大辽也才每年收南朝五十之数。” 文彦博一瞪眼,“从前??” “从前那是施舍,现在是赔款,能一样吗?” 张孝杰差点没气背过去,你特么会说,行了吧? 一咬牙,加。 “那文相说,当加到多少?” ...... “你们大辽有多少丁户?” “嘎??” 张孝杰真就纳闷儿了,大宋都是这种货色吗?特么你能不能别这么跳?老子跟不上!! 怎么又问起丁户来了? 勉强答道:“户百万,丁口四百万。” “胡说!!”文彦博一声爆喝:“一派胡言!” “真的只有四百万。”张孝杰强辩道。“原来却有九百丁口之数,但是大宋夺去了燕云,我大辽只剩北疆稀疏人口,只剩四百之数了。” “四百万??”文彦博不屑道。“四百万丁,就能有四十万的精兵屯于泽州?就能有二十万西北骑防守西域?就能有三十万部族兵镇守云州防卫西夏、大宋??” “这还不算各族家将族兵,加在一起百万之军!!” “就算你们大辽全民皆,你告诉老夫,四取其一,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张孝杰被文彦博问的哑口无言,也知道那么多兵在那摆着,瞒不住。 “一千一百万!!” 这是一个真实的数目,丢了燕云之后,耶律洪整肃各族,励精图治,把原本的隐丁、逃户,还有各部牧民重样造册统计,得出的丁口之数。 “啧啧啧...”文彦博砸吧着嘴,一千一百万人口,确实不少了!! “这样吧....” “既然有这么多人....”文彦博开始开价了。“那就一人五贯宋钱吧。” “......” “多少?”张孝杰那边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几个意思?一人五贯?一千一百万人...... 五千五百万贯宋钱?? 你大爷的!你怎么不去抢!? “文相!”张孝杰怒道。“这可不是开玩笑,我辽朝哪来的那么多钱!?” 文扒皮一撇嘴,“没钱就用东西抵嘛....” “羊毛、牛马,皆可充数。” “那也没有那么多啊!?” 五千五百万...贯!! 这对大辽来说,简直就是扯蛋。 “确实有点多哈....”文彦博自己都有点觉得过分。 其实,唐奕跟他说的时候是一人一贯,而且是按大辽明面儿上的人口来算的,也就五百万贯左右。 谁知道让他一诈,就多诈出来一倍多。 “要不,这样吧...”文彦博为难道。“要不一人三贯吧。” “总不能太少,否则无法服众啊!” 三贯也不行啊!张孝杰无语。 纵使现在有羊毛贸易,大辽每年的财政收入也没过得了千万之数,文扒皮这是真要扒皮是怎地? “那你说多少?”文彦博干脆让张孝杰自己出价。 只见张小姐一咬牙,“两贯!!不能再多了!以羊毛抵用,可以交付一部分的牛羊。” “但是马匹......孝杰做不了主!” “成交!!” 哪成想,文扒皮答应的那叫一个干脆,弄的张孝杰心里直画魂儿,是不是开高了? ...... “就这么定了!!”文扒皮乐坏了,太年轻,就是太年轻。 “咱们来说下一项吧。” “还有!?”张孝杰不干了,特么两千多万贯还喂不饱你? ...... 而文扒皮才不理他那要杀人的表情,自顾自道:“大宋要渤海湾的制海权。” 语气虽风轻云淡,可是心里,连文彦博这种坑人无数的主儿都有点提心吊胆。 这才是大头儿啊,要是制海权要不来,两千万赔款那就是个屁! 强压激动,继续道:“从今往后,辽朝除了民船,任何水军、兵船,未经大宋允许,不得入渤海半步。” “不行!” 张孝杰一口回绝,不能出海的水军还要水军吗? 渤海要是归了大宋,那特么大辽的五万水军就成“河军”了。 “不行?”文彦博挑着眉,手都有点抖。 往后一靠,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那没办法了,渤海湾的制海权,还是退兵泽州,你自己选一个吧。” “.....” 张孝杰一阵无语,这还用选吗?大辽本就不善水军,当然是选.... “等会儿!!” 想着想着,张孝杰怔在那里。 “文相公的意思是,大辽如果同意南朝之议,就不用退兵泽州了?” “这话让你说的.....”文彦博一脸的嫌弃。 “古北关以外,那你辽朝的土地,我大宋没有权力,也没有兴趣关心你们在哪儿驻军。” “你就算把兵都驻到临璜去,与我大宋何干?” “这....”张孝杰完全懵了。 大宋不要求边境退兵? 真特么新鲜了,张孝杰完全看不懂啊! 在他看来,什么两千万赔款,什么渤海制海权,哪能和边境退兵的重要性相比? 文扒皮有没有点常识啊? 但闻文彦博道:“你们都撤出那么远,那大宋的军队还有什么用?” “总要给将门一些安慰啊......” “明!!白!!” 张孝杰彻底信了,这老货还真就是为了打压大宋将门,在促成此事。 兴奋的一拱手,“只要不退兵,以上两件,皆是好说!” “不过,孝杰要亲自回辽请示我主,还望文相,拖延一二。” 只要不退兵,他就是大功一件。虽然另外两条有点肉疼,但是和退兵泽州相比,耶律洪基是一定会答应的。 ...... 对面,文彦博淡然一笑,“好说....” “孝杰....快去快回。” 看着张孝杰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文扒皮一下子瘫在椅子上,胸口扑通扑通,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他居然......” “应下了!” ...... —————————— 张孝杰说走就走,比谁都急。 ...... 有宋燕大道之利,张小姐四天便抵燕云,十日之内已经回到大定。 把文扒皮的条件一说,耶律洪基也是愣了半天,良久方看向张孝杰。 “孝杰答应他们了?” 张孝杰急忙躬身答道:“未经陛下圣准,臣自不敢做主。” “不过....” 犹豫了一下,“臣以为,海权与赔款,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不退兵,南疆稳固,大辽就无忧心之处!” “嗯.....”耶律洪基眯着眼睛点着头。 “单凭谈下与南朝防务不退这一事....” “当赏!!” “来人,传朕旨意,张孝杰出使有功,上下三族,官觐三级,女眷妻女,尽封郡主!” “赐予国姓!!” 张孝杰一怔,随之大喜。这赏赐,不可谓不高了,简直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谢陛下隆恩!!” “呵。”耶律洪基干笑一声。“先别谢恩。” “因为....朕要...杀了你!!!” “啊....啊?” 张孝杰懵了,“陛,陛下,这是何意?” “你个蠢货!”耶律洪基暴怒起身。“被人耍了猴戏,还在此沾沾自喜!!” “我大辽怎么用了你这么个草包!!” 见张孝杰被吓的惊若寒蝉、茫然无知,耶律洪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到现在还不明白,是吧?” “好!朕来告诉你!!” “制海权!!制海权!!” “你把该死的制海权给朕应出去了!?” “没有海上之势,你告诉朕,辽阳各州,还怎么和大辽联通!!?” “朕的东京,要?还是不要!?” “......” 张孝杰怔在那里,本能地强辩:“把...把五国部赶回会宁,打通陆上通路不就好了?” “哈哈哈.....”耶律洪基都特么气乐了。 “你也知道啊?打通陆路!!” “对,朕别无选择,只有打通陆路!!” “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大辽必须和五国部开战,大宋坐观其成,眼瞅着咱们和五国部着斗得欢实!!” “!!!!” 张孝杰立时瘫软在地,脑子里不是大辽因此而被五国部彻底牵制,而是...... 文扒皮那张天杀的老脸!!! ...... “来人!!”耶律洪基的爆喝在殿中回荡。“把这个蠢货给朕压下去....以误国之罪问斩!!!” 看着瘫软的张孝杰.... ”放心去吧,朕会善待你的家人!“ ...... ———————— 张孝杰闻罢,终是彻底崩溃,发出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文贼!!!” “坑煞我也!!” ..... 第923章 别怪哥们儿手黑 张孝杰稀里糊涂就被咔嚓了...... 此事传回开封,文彦博楞了半天才缓过神来,随后进宫觐见。 ...... ———————————— “啧啧啧啧....” 唐奕见了文扒皮都直咧嘴,调笑道:“看来,得换个外相了,如此下去,大宋的形象却是要让文相败光了。” 语气尽是调侃,却全无计谋被耶律洪基拆穿而落空的担忧。 而文彦博也是淡若止水,一点都不担心,“彦博只当子浩这是在夸老夫了。” “没错!”唐奕极是干脆。“就是夸!!” “继续保持,大宋就需要文相公把形象败光。” ...... 二人这赤果果的追捧,倒是把赵曙弄的有些迷糊。 如今的越曙与从前已经大不相同,与唐奕之间再无从前的小心、忌惮,倒是多了几分亲近,疑声插话:“姐夫,朕不明白,我们不要渤海的制海权了吗?” “为何计谋被耶律洪基拆穿,姐夫与文爱卿却全然不见担忧,反而如此轻松呢?” 唐奕闻罢,淡淡一笑,“陛下要明白一个道理,拆穿是一回事,断然拒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哦?”赵曙还是不明白。“姐夫是说耶律洪基即使拆穿,但也还是不会拒绝??” “没错。”唐奕肯定点头,随之反问:“陛下觉得,张孝杰做错什么了吗?他答应大宋什么了吗?” “......” 赵曙低头沉思,缓缓摇头,“似乎没有......” “就是嘛!”唐奕笑呵呵地回道。“他除了被文相公戏耍,其实还是很称职的。” “至少没有对大宋做出任何承诺,更没有答应大宋任何要求。” “甚至此人谨慎到,没有以书面奏请的形势报知辽帝,而是自己亲自回辽了。” “以臣子的标准来看,张孝杰是合格的。” “那耶律洪基为什么要杀他呢?” “这....”赵曙有点明白,却还是有点不明白。 “为何?” “因为,耶律洪基需要一个人来背负所有的骂名。” “他需要一个替罪羊!” “他更需要表现一个姿态,告诉大宋,即使吃了这个哑巴亏,也不代表他是傻子!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唐奕太了解耶律洪基了,两千多万的赔款,让大宋把战舰开到家门口的耻辱...... 此等奇耻大辱,即使有宋辽边境不退兵的诱惑,他又怎么有脸默默吞下呢?? 耶律洪基杀张孝杰,不是因为张孝杰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正好处在那个位置,大辽的群臣和百姓们要恨也得恨张孝杰,不能恨他这个皇帝。 ...... “可是....”赵曙还是有疑问。“可是,辽主完全可以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啊!” “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其实也不想打,那又何必为了虚势,吞下所有苦果呢?” 说完,赵曙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问的太多了。 局促地挠着后脑,“朕是不是太笨了,老是把事情想的简单?” 对此,唐奕没说话。 赵曙此言有点不和时宜,不能安慰,也不能教训。 看向文彦博,文扒皮立时会意,拱身下拜。 “陛下多心了!此事只是角度不同,陛下若身处辽主之位,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哦?”赵曙疑声。“玄机何在。” “在于边境不退兵!” “对耶律洪基来说,这既是诱惑。同时也是警告。” “警告?” “对,警告!” 文彦博说到此处,一脸傲然。 “边境不退,让耶律洪基安心的同时,也让他没法安心。” “因为,如今的大宋已经自信到不在乎大辽在边境设不设兵,设多少兵的地步了。” “这是在暗示辽主,我皇宋要是想打你,随时可以打你,不论你的防线有多稳固!” 赵曙立时恍然:“原来如此!” 看似简单的讨价还价,原来里面还藏着这么多的门道,赵曙知道,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 —————————— 唐奕已经断定耶律洪基一定会同意割让渤海,来换取边境稳固了。 “大辽现在是何表现?” 文彦博作答:“耶律洪基已经另派耶律乙辛担当使臣,启程入宋。” “耶律乙辛?”唐奕一皱眉头。 有些出神道:“如此看来,他确实改变不少啊....” “什么?” 这回文彦博也是一楞,不明白唐奕在嘟囔什么。 “没什么。”唐奕回过神来,“以后再不能把辽主当一个昏君庸主了。” 说完,也不管文彦博和赵曙明不明白,继续问道:“五国部那边是何动向?” 可是,唐奕没想到,他一提到五国部,文彦博立时来了精神,一脸的得意。 “完颜劾里钵此时当是如坐针毡了吧?” “完颜劾里钵?”唐奕拧头眉头嘟囔,这个名字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文彦博立时搭话,“就是金五部的使臣。” “哦,”唐奕点头,暂时放下心绪,应当是完颜部的某个首领吧? “说下去。” “不出意外,完颜乌古乃有可能会亲自入宋请降!” “真的假的!?”唐奕差点没跳起来。 行啊,文扒皮还真有两下子,要是把完颜乌古乃诓到大宋,那特么省多少事儿? “留住他,让他永远埋在大宋!” “姐夫....不太好吧??”赵曙又插话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人家要是来求和,就算不答应,也没必要杀人,于名声有损。 “陛下记住!”唐奕一脸狰狞。 “任何礼数还有仁慈,都是有底线的!” “像这种永绝后患之机,绝不能放过!” 赵曙一滞,不明白姐夫为何如此醉心于弄死金五部。 他哪知道,杀了完颜乌骨乃,那完颜阿骨打也就没影儿了。不管这个人将来还会不会威胁到大宋,也特么不能留这个祸害。 另一边,唐奕的说辞倒是得到了文彦博认可,“陛下当知,先帝之仁,并非妇人之仁。” “如今五国部初定未兴,除去一个完颜乌骨乃,并无大贤能臣。” “若除此一人,五国部必乱!” “换了是先帝,也不会放他苟活于世的。” “好吧!”赵显终是点头。“可是...完颜乌骨乃会乖乖入宋吗?” “现在大宋视其为血仇,他若不傻,当不会以身犯险。” 文彦博略有沉吟,最后道:“应该会....” “为何?” “因为他别无选择!五国部现在打不过大辽,也打不过大宋,他想求活,就必须按照我们的路数来走。” “况且,完颜劾里钵是乌骨乃之子。” “亲儿子如果力劝他入宋,那最后的一点疑虑当也能抹平了。” 哪成想,文扒皮说完这句,赵曙没怎么样,唐奕差点没蹦起来。 “不是,你等会儿......” 歪着脑袋看着文彦博,“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文彦博被唐奕弄的一怔,下意识作答:“他,他别无选择啊?” “不是这句!!” “他....他当无疑虑?” “也不是这句!!” 那是哪句啊??文彦博都蒙了,不知道唐奕闹的是哪一出。 憋了半天,“完颜劾里钵是乌骨乃的儿子。” “操!!!”唐奕直接暴了粗口。 面色潮红,指着文彦博大吼,“那特么还废什么劲儿,把完颜劾里钵给老子宰了!” “立刻!!马上!!” 他就说听这个名字耳熟嘛,原来玄机在这儿。 可是赵曙和文彦博却是傻眼了,唐疯子这是几个意思?杀完颜乌骨乃全家啊? 可是,完颜乌骨乃还没来呢,你着什么急? “要不,再等等?等完颜乌骨乃入宋之后,再行处置。” “他还来个屁!”唐奕大叫。“有亲爹,老子还杀他爷爷做甚?” “啊???” 二人更是迷糊,“什么又亲爹,又爷爷的?” 全完听不懂。 “呃....”唐奕这时也反应过来,特么说秃噜嘴了。 “没,没什么。” “听我的,现在就把完颜劾里钵给我宰了。” “......” 文彦博一阵无语,这也太太漏骨了吧?想让一个人消失,什么方法不行?非得这么明目张胆? “不行...”却是唐奕那又变了挂。 “你把完颜劾里钵给我叫来,我见见他。” ...... “好,好吧!” 文彦博虽然不知道唐奕这是闹的哪一出,不过这么多年了,一个眼神他就明白,这货要发疯,躲远点,别问为什么,不然会崩一身血。 乖乖去传完颜劾里钵。 而完颜劾里钵那边也挺纳闷儿,大宋这回是摆足了姿态,除了一外相文彦博,还有馆驿小吏,谁也没见着。 这下可好,突然让他去面圣,而且还有大名鼎鼎的唐疯子。 更摸不着头脑的是,一见面儿,礼数还没拜完,唐疯子就冲到他面前。 “你有儿子没有?” 完颜劾里钵虽是不解,你查我家谱做甚,但还是老实作答。 “让宋皇见笑,育有一子,刚刚两岁。” 说完就见对面的唐子浩脸儿都绿了,好像极为愤怒,良久才又蹦出一句:“叫什么??” 这回劾里钵有点害怕了,支吾道:“叫...叫乌雅束.....” “哦.....”对面的唐奕闻罢,长出一口浊气。 又追问了一句:“就这么一个儿子??” “呃...就这么一个。” “好吧!”唐奕彻底放心。 “你下去吧,在馆驿之中,好生修养,想吃什么就吃点,想干什么,就尽管享受吧!” “这....” 完颜劾里钵彻底迷糊了,叫老子来就问我有没有儿子?怎么这就赶咱走了? “您看这纳降之事....” “回去等着吧。”唐奕一笑和煦。“会让你满意的。” 说着话,不由分说,让内侍把完颜劾里钵带了下去。 只不过,看着完颜劾里钵背身的眼神,却是渐渐冷了下来,心中还不住念叨: “劾里钵啊,劾里钵....” “不是哥们手黑...” “要怪...就怪你那没出世的儿子叫...完颜阿骨打吧。” ...... , 第924章 传承 完颜劾里钵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馆驿之中,对此,唐奕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理由。 众人只道他这是在绝朝臣们的后路,对,也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完颜劾里钵不明不白的死在大宋,做为老子的完颜乌骨乃估计也就断了降宋求和的念想了,那么大宋与五国部之间,将再没有和平的可能。 那些仍不死心,还幻想着联金灭辽的朝臣这回却可以彻底断了念想了。 ...... —————————— 四月初,耶律乙辛入京。 虽然议和盟约尚未签订,可是,大局已定,狄青却是再没有围困泽州的必要。 狄汉臣也没法再围下去了,再围,那耶律洪基就真得和大宋拼死了。因为泽州的三十万辽军已经断粮两个月了,都快开始人吃人了。 而耶律洪基直到宋军已经撤回了古北关以南,他也没看着张孝杰吹嘘的那二十万增援宋军。 后来他才知道,特么那二十万宋军是在给重新组建的阎王营腾地方。 而且,根本就没往北走,全特么是大宋剔下来的老弱残兵,被唐子浩发配到岭外种地去了。 把耶律洪基气的呦,恨不得把张孝杰从坟里挖出来戮尸。 但是,话说回来,能怎么样呢?有没有那二十万增援有区别吗? 通过此役,耶律洪基仿佛被大宋当头一棍彻底打醒。 他终于明白,现在的大宋已经不是大辽能够撼动的了,要想赢,当自醒、自强!! “传朕旨意,宫廷用度缩减一半,各属职院、州衙尽量节俭。” “西京道、上京道、中京道......各部族牧民产出之牛羊、毛料施行官买,严控严管。” “诸卿!!” 耶律洪基立于辽殿之上,挺拔的身躯站的笔直。 “我们输了....” “但要也要输得起!!” “然,我契丹男儿顶天立地,三年之内,还清这两千两百万!再五年,重整旗鼓,再行图宋!!” “诸卿家!!” 耶律洪基再次逼前一步,高呼众卿。 “尔等可愿,与朕同舟?” “风雨共渡,同赴艰难!?” 大殿之上,辽臣无不怒目红光,齐声下拜,“谨遵......圣谕!!” .... “爱卿们....” 耶律洪基已然走下高位,与群臣并肩。 “记往今天的耻辱吧!” “我们君臣齐力,总有一天,契丹狼族会再临中原!” “总有一天,南朝会被我们踩在脚下!!” ...... “陛下放心!”辽臣激愤难平。“我等必肝脑涂地,重振大辽!” ...... “对!陛下放心,契丹男儿赢得起,也输得起!!” ...... “没什么了不起!当年太祖千匹狼驹,百十战将,从草原上一路打下这大辽天下!” “我等不才,不比太祖,但也敢废后而立,重振契丹雄风!!” ...... “好!!”耶律洪基爆喝一声。 “有这股气劲,大辽就亡不了!!” “诸卿也不要妄自菲薄!!” “此役大宋虽胜,此役我大辽虽耻,然,泽州的三十万大军毫发未伤!” “诸州各道兵勇将枭,大辽筋骨未损,尚有余力!!” “只要我们度过眼前难关,克宋不难!!” ...... “告诉朕!!” “我大辽,能不能胜宋!?” “能!!” “我契丹男儿,能不能报仇血恨!?” “能!!!” 高呼海啸填满宫城。 ...... 华夏大地,当世第一与当世第二的两大帝国,同时觉醒!! 獠牙...渐露! ...... ———————— 开封。 唐奕并不知道,耶律洪基经过他的“调教”,再不是那个只知道寻猎玩乐的纨绔皇帝,再不是昏庸无度,把自己的老婆儿子亲手送葬的蠢货。 此时此刻,唐奕正在桃花坞的岸边送别着一位大宋名臣。 其实,调富弼南下涯州的旨意是赵祯下的,早就应当成行。 不过,大丧期间诸多礼仪,富弼这个赵祯最近的臣子上请陪先帝最后一程,也就留到了现在。 昨日,先帝灵柩请御正殿,主要的丧礼已经行完,富弼不敢耽搁,隔日起程,远赴海南。 ...... 虽然从涯州回来的人都说涯州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养人。但是,中原人千百年的思想之中,对岭外的恐惧还是很难剔除。 河岸之上,离愁别绪悠然笼罩。 许多来送行的朝臣皆是默然,富彦国一身无暇,却在最不该他领罪的问题上大义挺身,实乃君子大德,人臣典范。 倒是富弼神态淡然,“诸公何必愁眉苦脸?” “放心吧,唐大郎这小子是不会放过老夫的!说不得转过年去,老夫就又回来喽。” 众人不语,怎么也笑不出来。 没去过岭外的朝臣只要想一想这一去就是千里万里,就不由为富弼叫屈。 倒是唐奕嘿嘿媚笑,“相公可是说错了,您老到了涯州千万别拆行李。” “哦?”富弼一怔。“这是为何?” “拆了还得打包,说不得头天下船,第二天调令就到了呢?” “去!”富弼斜了唐奕一眼。“我这老骨头可是经不起这般折腾。” 随后又好言安慰唐奕,“不用刻意想着老夫,一切以国事为重,且不可徇私乱政。” 唐奕大乐,“相公放心,您操劳多年,也该好好歇歇了!” “三年之内,且在涯州静养!京师这边,有奕在。” “嗯。”富弼点着头。“也好,三年就三年!” ...... 没想到,那边老贾不干,“三年!?你把家搬去算了!” 贾相爷瞪着牛眼,“一年!!就一年。” “一年之后,你回来当你的相公,老夫回去做我的知州。” “咱们你好,我也好!!” 富弼一皱眉头,这已经不是贾子明第一次不乐意他去涯州了。 心下好奇,那个涯州就真有那么好? 而前来送行的唐介等人也是纳闷儿。 唐介靠到富弼身边,”回头老夫请一个五岭宣徽使之职,巡察岭外。倒要去涯州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让贾子明咬住就不撒嘴。” “别!!”这话让唐奕听见了,立马断了唐介的念想。 如今包拯年世已高,卸职休养。大宋的两门重炮只剩一门,唐介肩上的担子很重,哪有精力让他公费旅游? “台鉴三院就靠您老撑门面呢。” “您啊,哪儿也别去,就在京里呆着吧!” 唐介闻声一撇嘴,“嘉佑二年的那帮臭小子陆续回京了,交给他们便是,老夫可不想为了点鸡毛蒜皮和一个疯子吵来吵去。” “您想的美!”唐奕一立眉毛。“那一批都是宝贝,放到台鉴岂不是屈才?” “嘿!?”唐介大怒。“你个臭小子,怎么说话呢?瞧不起台鉴是怎地!?” “好啦,好啦!” 富弼急声劝阻,否则唐大炮一开火,唐疯子就又要放疯话了。 看着唐奕,富弼甚是欣慰,只觉以往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如今唐子浩贵为一国之柱,权倾天下,可是对待他们这些老家货还是和从前一样,亲而不疏,没有半点位极之傲。 这是本心,很难得。 “都回去吧,天色不早,老夫也要启程去涯州享福喽!” 众人也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的道理,收拾神情,一一上前与富弼道别。 轮到唐奕.... “相公且去便是,已经知会涯州那边准备妥当。 说着话,贴到富彦国耳边,“给您老准备了一套最隐蔽的宅子,包您满意!” “隐蔽?”富弼有点懵,不明白这个“隐蔽”到底有什么好的。 勉强答应,把唐奕这个小没正经的打发了。 却是贾相爷靠了上来,“别动野猪岛,那是老夫的地盘!” 得,又是这句。 “好好好....”富弼无语应承。“都是你的,都是你的,行了吧!?” “嗯。”老贾满意地点着头,一副欺负老实人的架势,“这还差不多。” 看着富弼,又有点善心大发,忍不住安慰:“彦国放心,今日之涯州非昔日可比。莫要抱着岭南旧观,心怀凄切。” “呵...”富弼淡然一笑。“那老夫就去看看,让子明心心念念的涯州到底是何景象。” “看着吧...”贾相爷自信开口。“不出十年,涯州之盛,远盖开封!” ...... —————————— 富弼走了,去了一个他十分好奇,又注定让他大吃一惊的地方。 唐奕在岸上看着官船远去,心里却在犯愁,特么人不够用啊! 包拯告老,王德用隐居观澜,韩琦跑路,王安石去忽悠欧洲了,现在又走了个一个富弼...... 大宋朝堂一下子又空了不少,找谁顶上来? 这是个大问题!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现在是深刻体会从前赵祯的操劳了,单单是一个人事问题就足够伤脑筋。 要不,把曾公亮调回来? 还是不够啊?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观澜匪帮终于开始陆续回京了。这帮活土匪经过六年的历练,不知道能给唐奕带来多少的惊喜。 正想着,汴河上一条与富相公错行的槽船吸引了唐奕的主意,因为船头上站的是曹老二。 一拧眉头,这货不是忙着重建阎王营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曹老二也看见了唐奕,不等靠岸,就已经扯开嗓门儿嚷起来了。 “大郎,大郎!!” “正找你呢!!” “找我?”唐奕一楞。“要钱啊?” 特么他现在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当初脑子一热,跟杨二哥说,重建阎王营粮饷不设上限。 这帮兄弟是真特么不帮他省啊,花钱如流水,唐百万也快扛不住了。 待曹觉上岸,没等他开口,唐奕已经抢先张嘴了。 “要钱没有,要命不给,你看着办!” 不想,曹老二瞪了唐奕一眼,“谁管你要钱啊?兄弟们是不知道节省的人吗?” “走!”拉起唐奕就往船上走。“跟我去见一个人!” 唐奕心里还在吐槽,你们特么知道节省? 可是一听去见一个人,立时怔住,“谁啊?” 曹觉却卖起了关子,“你见着不就知道了。” ...... 一众朝臣眼睁睁看着大宋的辅政大臣被曹老二给掳走了,却是只得相视苦笑。 唐介调笑道:“先帝要是在世,非后悔不可...” “瞅瞅,哪有一点位极人臣的样子?” 贾相爷不屑一顾,“所以说,他宁可当个布衣,也不领镇疆王爵。” “哦?”唐介疑声。“何意?” 贾相爷大乐,“你们真当他是为了安扶朝臣,才卸任王爵,好让你们放心啊?” “这疯子是受不了官大爵大的束缚,借布衣之名,好继续为所欲为!” ...... —————————————— 阎王营的重建,分了两个营址。 轻骑军、步军皆在城中,也就是刚刚空出来的左厢营。 至于铁浮屠的黑骑重装,因为夏尔马的关系,杨怀玉觉得,暂且还是不要露面的比较好,等到将来用时也可出其不意。 所以,黑骑营的营址在老阎王营的旧营地,也就是观澜后山的位置。 为此,兵部特意把观澜后山方圆二十里划为了军事禁区,以防外泄。 此时,曹满江领着一部分老兵在城中训练轻骑步战,而杨怀玉、曹觉则是在老营选拔新的黑骑营。 这一路,怎么问曹老二也不说,唐奕一度以为,难道是辽河口的老兵有人生还!? 可是,细观曹觉的神情,又好像不是。 那会是谁?唐奕猜不出。 “你没见过,但是....一定记得!!” 曹觉只撂下这一句,就不再多说,眼神之中,又好似无限追忆。 ...... 到了老营,唐奕一阵恍惚,这片营地,却是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从各军,还有民间选拔而来的精壮儿郎让老营重新有了人味儿,让唐奕不由得想起阎王营第一次在这里集结的情形。 点将台上,杨怀玉、秀才这些老兵都在。 等到唐奕到了近前,杨怀玉不由分说,攥着唐奕的胳膊指向一处。 “你看那儿!!!” 唐奕顺其所指望去...... 只见一个个新嫩的面孔之中,有一青年十分显眼,身长九尺,轮廓粗犷,却是面白如玉,眉眼间英气袭人,一身小校鳞甲把整个人衬托得威武、霸气。 ...... 看着那张....已经印在灵魂最深处的脸,唐奕整个人怔在那里,心跳都漏了一拍。 砰,跳下将台,朝那小校行去。 行至其身边,唐奕想张嘴,却是卡在那里,不敢问出一句。 那青年也发现了唐奕的异样,清澈的眼睛带着与生俱来的凶猛,瞪着唐奕。 “你也是新丁?” 唐奕不答,眼有湿气。 良久,终问出口:“你叫....什么名字!?” 小校抱拳施礼:“本将....” “申屠昊。” “敢问壮士大名!?” “哈......” “哈哈哈哈!!!” 唐奕眼中带泪,被这白面巨汉逗的哈哈大乐,一拳砸在申屠昊胸口。 “申屠这黑厮......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白净儿子!?” ...... ———————————— ps:申屠,你儿子来接班了。 第925章 倒霉的王韶 命运就像一个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阎王营在这片老营区崛起,又在这片老营区重建。 而黑骑营送走了那位黑脸巨汉,又让他的儿子接过了传承。 ...... 这些年,阎王营走南闯北,唐奕也是奔波劳碌。 虽然老兵们都会往申屠老家去信,或是捎去一些财物,可是,申屠的儿子倒是谁也没见过。 没想到,小申屠和老申屠长的这么像,更没想到...... 居然是个白的! ...... “知道你爹当年做过些什么吗?” 看着眼前的申屠昊,唐奕百感交集。 既对申屠的儿子也来阎王营有些于心不忍,又万分欣慰,黑骑营终究烙上了申屠的烙印。 “知道。”申屠昊诚然回答。 现在,他已经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唐子浩。 “古北关外,大败辽军!” “不错!!”唐奕重重头。“五百骑力战二十万辽军,一战定燕云。” “这就是你爹的丰功伟绩,这就是黑骑营的不灭神话!” “知道。”申屠昊面色潮红。“所以...我来黑骑,我来接他的班!” “好!”唐奕拍了拍申屠昊的肩膀。 “是阎王营的种!” 说完这话,眼眉一挑,破啼为笑。 “可是,你爹黑的掉渣,你怎么这么白啊?” “嘿...”申屠昊憨憨的一笑,想极了老申屠。“随俺娘。” “哈....”唐奕大乐。 黑骑营有好传承,他应该高兴;申屠鸣良的儿子如此出息,他更应该高兴。 “家里有什么难处,可随时来找我。” 说完,离开申屠昊,转身回到将台。 “你们从哪儿把这小子挖出来的?” 杨怀玉大乐,“怎么样?像吗?” “像!!真像!” 杨怀玉也瞅着远处的小申屠,“这小子自己非要来。” “挺好!”唐奕点着头。 “黑骑营就应该姓申屠!” ...... —————————— “对了。”杨怀玉转过话头儿。“和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唐奕一楞,不会又要钱吧? 杨怀玉看着场中刚刚集结的新营道:“铁浮屠暂时就留在京中受训。” “可是轻骑和步军那边....我想拉到辽河口去。” “啊!?”唐奕瞪圆了眼睛。“你也太急了吧?” 现在就要去辽河口?看来,杨怀玉是等不及要为老阎王营的兄弟们报仇了。 “咱不是说好了的,半年吗?” “起码你也得训上半年,才勉强可堪一战吧?” ...... 杨怀玉摇头,“阎王营从来不是训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看向唐奕,“只有到辽河口,只有到战场上,我才能更快的拉起一支新的阎王营。” “可是....”唐变不太愿意。 轻骑和步军那边也是刚刚完成筛选,这就拉出去,他怕出事儿。 “放心!”杨怀玉宽慰道。“虽是刚刚成军,可大多数都是禁军老兵,就算没训过,也不至于抓瞎。” “再说了....” “拉到辽河口,不代表过去就开战。我需要的是一个气氛,一个离战场最近的气氛。” “没有绝对把握,是不会冒然出战的。” “......” 唐奕没话说了。 他倒想再劝劝,可是,他也知道,杨怀玉去意已决,劝不住的。 “也好。”终还是点了头。 “不过,你答应我,今年夏秋不可北进!” “来年开春,阎王营形成战力,随你怎么折腾。” “行!”杨怀玉应下。“放心,你二哥我不是莽夫。” “好吧!”唐奕叹了口气。“那回头与范师父和老贾商量一下,奏请陛下,给你下出蕃调令。” ...... “对了......” 唐奕似是想起什么,“给你配个文臣,行不行?” “嗯?”杨怀玉一皱眉,什么意思?要给他配监军? “你别多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唐奕急忙解释。 “不是监军,最多算是个....‘老妈子’。” “军事决断还是你说了算,让他只管吃喝拉撒,后勤军绩。” 杨怀玉稍有缓和,却还是不太乐意,“好端端的,放这么个人来干什么?” 只见唐奕面色一苦,“就当帮我的忙了,算是军制改良的小试之举。” “哦。”杨怀玉终于释怀。“那行吧!”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软软趴趴、指手划脚的,你趁早省了,小心我给你打回去!” “放心!”唐奕大乐。“肯定选一个比你还血性的!” “嗯?”杨怀玉一挑眉头,听出点不一样来。 “原来你是给你的那些门生安排的啊?” 比他还血性的文人他还真不奢望,不过,和他差不多血性的倒是知道不少,就是观澜的生土匪呗。 “那行!”杨怀玉脸上见了笑模样。 观澜匪帮的人他大多都认识,相处起来比较容易。 “要不我自己选一个得了。” “谁啊?” “王韶,王子纯。”杨怀玉点了将。“我看那小子不错。” “别啊!”唐奕立时哭丧个脸。 你特么也挺会挑的,一下就把最好的给划拉过去了。 “我有别的用处。” 王韶抓了六年的土匪,办了六年的侦缉,政绩斐然,名声在外,那是朝廷下一步重点培养的对象。 唐奕也打算让他继续干律刑,将来说不定当个司法部长、公安部长啥的。 “不行!”杨怀玉还来劲了。“就要王子纯!” “否则啊,别人我还不要了呢!” “.....” 唐奕一阵无语,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 你说我多这个嘴干嘛?将来事情定下来了,直接往里塞就得了,还用跟他商量? 现在可好,让这孙子和自己拿价。 “好吧,那等王子纯进京...我商量商量....” “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哈!” 王韶在观澜的时候成绩不是最好的,却是这六年间政绩最好的。好不容易回京,却发配到军中,说不过去啊! ...... 王韶要是知道,就因为唐奕多了句嘴,他这个“大宋好政委”算是没跑了,估计要和唐奕拼命。 ...... —————— “还有一个私事儿。” 坑了王韶,唐奕又想起另一件事儿,就着今天的机会,也就都说了。 “私事?”杨怀玉笑了,唐奕有私事求他?那可新鲜了。 “不会是弟妹家里的私事儿吧?” 只见唐奕竖起一个大拇指,“兄弟,真是兄弟!一下就猜着了。” 他现在还能有什么私事需要求人,求的还是杨怀玉?除了阎王营要去了辽河口,离辽阳比较近,好像也没别的了。 “到了辽河口,如果方便的话,争取和萧家取得联系。” 杨怀玉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发问道:“辽阳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 “大辽在渤海一撤,辽阳就成了孤城。” “现在完颜乌骨乃的儿子死在了大宋,议和已经不可能了。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想办法和大辽议和。” “那不正好吗?”杨怀玉不解,他想议和,辽阳之围自解啊! “不是。.”唐奕摇着头。“他想议和,手里得有筹码。” “哦。”杨怀玉明白了。“辽阳就是他的筹码。” 让唐奕这么一说,辽阳比以前更加危险了。五国部会继续围困辽阳,甚至打下辽阳,直到和大辽和谈之后。 “好吧,我想想办法。”杨怀玉应下。 “唉....”眼睛一斜,瞅着唐奕,脸上来泛起一丝调笑。 “你说,要是我大宋把辽阳打下来了?那辽阳是不是就成大宋的了?” “别!!”唐奕吓的一哆嗦。 “你省省吧,打下来是累赘。” “呵呵。”杨怀玉闻言干笑两声。“到底是累赘,还是回去和娘子没法交待啊?” “你!!”唐奕僵在那里,指着杨怀玉半天没说话。 “是不是兄弟?别闹!” ...... 说完,自己都觉得说服力不够,茫然看向远处,坦白道:“有一点点,确实是这个原因。” 唐奕心里其实是有点愧对萧家,当初忽悠萧家上了他的贼船,那可是拿大辽的皇位做的饵。 可是,十年过去了,不但皇位没给萧家谋来,反倒因为他,萧家被耶律洪基边缘化了,混的还不如突吉台和纳其耶两部。 这些年,不但萧惠、萧英两兄弟无缘大辽核心,连萧欣、萧誉这两颗新星也赋闲无为。 对此,萧家越是不提,越是没有一句埋怨,唐奕越是愧疚。 现在,要真的连老窝都给人家占了... 有点太不仗义了。 ...... 当然,对萧家的愧疚,这也只是一点点原因之一,更多的.... “二哥啊!”唐奕轻声道。“大宋不能像拿燕云一样耍流氓了。” “什么意思?” 唐奕苦笑,“万万双眼睛看着咱呢,这天下千百个城邦看着大宋呢。” “有些事...就没法再为所欲为了。” 大宋要开始经营“国际形像”了。 这看似无用,却意义深远的东西,将来会影响很多事。 ...... “那行吧!”杨怀玉一叹。“咱就给弟妹一个面子,放辽阳一马!” 唐奕瞪了他一眼,“后天要为先帝宗庙请谥,还有事忙,先走了!” “你看看....”杨怀玉起着哄。“走什么啊?” “怕老婆又不丢人!” “那什么,弟妹有什么要往家里捎的书信没有?为兄帮你一并带过去。” ...... “滚!!” 第926章 誓碑 请谥宗庙,依旧是大丧礼节的其中一环,意为把先帝谥号上请祖宗祈求天允。 当然,赵家祖宗不可能张嘴说行还是不行,且谥号已经是朝议过的,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 这一天,赵室宗亲加上文武百官尽聚宗庙,请谥宗上。 唐奕作为辅政大臣,又是驸马,自然站在靠前的位置,仅次赵姓宗亲之后。 可是说实话,唐奕的心思根本就没在烧香焚表、磕头下拜这些礼数之上,眼神儿一个劲儿的往后殿飘。 ...... 虽然来赵氏宗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怎么说也是个外臣,寝殿可是从来没进去过的。 当然,那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倒是有个“传说”一直勾着唐奕的好奇心。 话说,太祖曾立一誓碑于宗庙寝殿的密室之中,上书三律被两宋皇帝奉为“天条”。 一曰:“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内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二曰:“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三曰:“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 此誓碑在后世传的沸沸扬扬,有信其真者,亦有生疑不屑之辈,谁也说不清到底有没有这块碑。 唐奕好不容易身在北宋,他也好奇到底有没有这玩意。 如果有,是不是真写的就是这三句? 不过,要是真的有.... “啧啧啧....”不得不说,赵匡胤绝对是个自虐狂。 为了江山社稷,这位爷也是拼了,特么他一句话弄的两宋三百年的皇帝差点没让文人气死。 好不容易把繁文俗礼熬完了,群臣告退,唐奕也随着大流儿往出走。 不想,曹太后出声叫住唐奕,“大郎,且留步!” 唐奕不敢怠慢,“太后,还有何吩咐?” 曹太后抿然一笑,似有深意,“陛下要在太庙用斋,子浩可同食!” 百官们听的直砸吧嘴,心道,当官当到唐奕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小皇帝连吃个饭都想着他,而且还是太后亲自请,这等殊荣无出其右。 而唐奕却是另一番计较,祭祖这么大的日子,没事儿吃哪门子饭,估计是有事儿。 也不矫情,随赵曙和曹太后留了下来。 而接下来,可把唐奕乐坏了。 这吃饭不在偏殿,而是把地点设在了后殿寝宫。 一进去,唐奕这眼神儿就不老实了,四下扫看,就想找找哪有暗门。 可是,哪那么好找?与平常宫殿别无二致,屁都看不出来。 悻悻然暗道:本就是个传说,估计是没有吧! 收拾心情肃立一旁,等着曹太后先张嘴,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儿非得今天说。 ...... 可是等了半天,曹太后就是不开口。 斋菜都上齐了,老太后就领着赵曙在一旁站着,不入席,亦不说话。 这时候,唐奕终于感觉到有一丝不对。 因为此时,侍奉左右的内侍宫人都出去了,寝殿之中只剩唐奕、赵曙和曹太后三人。 唐奕有点生疑,主动开口:“陛下、太后,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曹太后点头,确有要事,需大郎在场。 “?” 唐奕一脑门问号,只见曹太后终于向殿外一声招呼,应声进来一个老大监。 唐奕细看,竟从未见过。看那龙钟老态,应该比李秉臣的岁数还大。 “见过陛下!老奴见过太后,见过唐贤士!” 唐奕有点懵,看向曹太后和赵曙。 但闻太后为其解惑,“这是钱大官,专司太庙寝殿看护扫洗。” 环指大殿,“已经守护这寝殿近七十年了!” “.....”唐奕心里咯噔一声。 七十年,专思“守护”?且太后言语之恭敬,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扫洗太监的程度。 难道...... 唐奕下意识扫视着大殿,这里面还真有什么秘密? ...... ———————— 另一边,曹太后并没有让唐奕疑惑太久,介绍过钱老大监,就从赵曙胸前贴身处取出一把钥匙交到钱老大监手中。 “有劳大官了!” “太后客气,此为老奴本分。” 说罢,行至龙榻一侧,书格外,老佝偻的身躯挡着,咔咔两声脆响,书格应声左右分开,露出一密室。 隐隐约约可见密室正中立有一物,金丝大绸蒙着,看不清真容。 但是,依形状来看,不难猜,应该是一块碑。 ...... 唐奕都特么看傻了,要不是曹太后和赵曙都在这儿,他定会脱口惊呼:“还真特么有啊!?” 没错,真有!此乃赵室皇族之绝密所在,非新旧帝君交叠之际不可一观。平时则由不识字的内侍大监专司守护,世代相传。 但是,那块黄绸盖头的石碑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却是只有掀开来看看才知道了。 “子浩,陪官家进去吧!”曹太后的声音把唐奕从震惊之中拉了回来。 “啊...啊?”唐奕茫然一疑。“我?” “对,你!” 曹太后淡然笑道:“这是先帝的临终遗命,让你陪着曙儿一起观瞻誓碑。” “赵祯遗命?” 唐奕一滞,猛然想起,赵祯临终之前确实说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我....” 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可是唐奕随之又停下来了。 那上面写的什么?真的是那三条吗? 唐奕好奇,可是好奇之余,他也是清醒的。 那是只有皇帝才能看的誓碑,可能连曹太后都不知道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他唐奕有资格看吗? 即使赵祯给了他这个资格,那他能看吗? 在朝堂混迹这么多年,唐奕唯一认定的真理就是:这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今天只要进去了,早晚会被别人知道。 一段只有皇帝才能看的碑文让他这个臣子看了,合适吗? 会带来多少麻烦?有必要吗? 没有!! 想到此处,唐奕停了下来,潸然一笑,“奕终于明白先帝临终之时那句话的含义了。” 曹太后一疑,“先帝说了什么?” “先帝说,让奕放心大胆的辅佐陛下,若有疑虑,有机会陪陛下入太庙一观,自然明白。” 看着密室之中黄绸裹身的石碑,唐奕露出一丝苦笑,“现在奕终于明白了,连太祖誓碑都不隐瞒于奕,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一旁的曹太后被唐奕几言触动心思,想到赵祯,面有哀戚,“先帝...是把子浩当亲子一般看待的。” “嗯....”唐奕由衷点头。 一个皇帝能做到如此坦诚,他还有什么不放心? 一个臣子能得到如此信任,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淡笑着看向赵曙,“陛下,进去吧!” 赵曙一歪头,“姐夫先请。” “不。”唐奕决然摇头。“我就不进了。” “为何?”赵曙不解。“这可是先皇遗命,姐夫不能违抗的。” “呵...”唐奕轻笑。“先皇遗命是让你姐夫我安心辅国,再不顾忌,踏踏实实为大宋谋福。” “既然我已经安心了,又何必坏了祖宗规矩呢?” “陛下独自进去便是。” 赵曙一阵茫然,不确定地看了看钱大官,又把目光定格在母后身上。 他是拿不准,要不要听姐夫的。 而钱大官也好,曹太后也罢,此时看唐奕的眼神尽是感激。 唐奕不入室观碑,在他们看来。更多的却是为赵曙着想。 没办法,先帝遗命,让唐奕陪赵曙观碑,曹太后也好,钱大官也罢,必须从命。 但是,一个连观瞻祖训都要辅政大臣陪着的皇帝,将来能有什么威信?又能有作为?于赵曙名声并不是什么好事。 唐奕不观碑,不但保住了赵家祖宗规矩,同时也维护了赵曙的君威。 二人又怎能不感激呢? 曹太后更是深深一拂,“多谢子浩了!” 唐奕没回话,主要是他没想到曹太后那一层,光想别的了。 催促赵曙,“进去吧,看完了好吃饭,姐夫我还饿着呢。” 赵曙扁着嘴,一脸的不高兴,“那好吧....” 说完,又是少年心性欢脱的一乐,凑到唐奕耳边,贼兮兮道:“没事儿,等朕看完了,背给姐夫听。” “别!!!”唐奕立马一瞪眼睛。“烂你自己肚子里吧。” 撇了一眼密室,吐槽道:“那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不信你看着吧,早晚因为这块碑气的你想挠墙!” “啊??” 赵曙登时一咧嘴,“那朕也不看了。” “噗....” 唐奕心说,你别不看啊!你不看,那士大夫就该挠墙了,老子就成罪人了。 佯怒道:“你是皇帝,不看不行,赶紧的!” “好吧....” 赵曙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磨磨蹭蹭地进了密室。回身想找母后和唐奕,却是钱老大官已经把密室暗门给关上了。 无法,借着烛光怔怔地看着石碑,伸手要掀黄绸,又有点不敢,犹豫再三,还是掀开了。 定睛一瞧.,立时生出怪异之想: “姐夫是不是知道这上面刻的是什么啊?” “还真是憋屈....” 一云:“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内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一云:“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一云:“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一云:...... 看到第三行,赵曙就已经无语了。 苍劲古字在此已陈列了百年,展现在他面前..... 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小赵曙心说,前些年经常见父皇被那些老相公气得饭都吃不下,就是因为这条!! 而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连赵曙都开始不住吐槽,太祖就不能对自己家人好一些?发什么毒誓啊.... “咦??” 回过神来的赵曙这才有心思往下看,却是被第四行誓文惊的发出一声轻咦。 怔怔地盯着碑文看了半天,不由得嗷唠一声怪叫: “姐夫....你快进来!” ...... 第927章 默契 “姐夫,你真不想知道碑上写了什么吗?” 赵曙一脸的幽怨,仿佛一个得到了新奇事物却不得分享的孩子,憋的够呛。 而唐奕呢? 唐奕也有点后悔了,自打这倒霉孩子从密室出来,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弄的他脑袋都大了。 瞪着眼珠子,“不、想、知、道!!” “唉....”赵曙长叹一声。“可惜了!” 唐奕登时忍不住蹦出一句:“可惜什么?” 特么不好奇是孙子,赵曙在密室里嗷唠一声喊他进去,他是真想进去看看,可是...... 还是忍住了。 “可惜什么?” “可惜了父皇的一片苦心呗!” 唐奕闻罢一皱眉头,心中暗道:“先帝的一片苦心......难道,那誓碑之上写的真不是那三句?” ...... 他现在是真后悔了,来大宋一遭,连特么誓碑之迷都没解开,好遗憾啊! 暗下决心,要是赵曙再多说一句,他就舔着脸皮,还真就问问到底写了些什么。 可是,哪成想,赵曙不问了。 “算了....”赵曙悻悻然的一叹气。“既然姐夫不想知道,那朕就只能成人之美,把那四条烂在腹中了。” “四条!?”唐奕不淡定了,特么不是就三条吗? 但是没办法,他“端”过了,赵曙小手一背,仰着头,走了。 “嘿!!你个倒霉孩子,跟谁学的,这么讨厌呢!?” “皇兄。” “以后你离他远点!” ...... —————————— 揪着心的唐奕没地儿撒气,直奔赵宗麒的皇子宫殿,准备拿这小兔崽子出一出怨气。 赵曙与曹太后回到福宁殿,也是好奇了一路的曹太后疑然发问: “既然子浩要成全陛下的君威,那后来为何又要喊他入内?” 言语之中不无责备,赵曙还是太小,有些任性妄为了。 如果唐奕进去了,或者路上真的逼问,若是传出,与赵曙有百害无一利。 另一边的赵曙还算乖巧,恭请地给曹太后一揖,“孩儿知错了,刚刚实在一时激动,没能把持心神,才喊姐夫入内的。” 曹氏一叹,也不想过多责备。和声道:“幸好子浩识得大体,否则,你这帝位怕是要坐的憋气了。” “哦....” 赵显低着头,嘟着嘴,在他看来,现在就很憋气。 他本就不是什么多智之人,小小年纪亦对权欲无甚热忱,又要学这学那,坐立寝行皆有约束,还不如皇兄来得快活,想出宫就出宫,想干嘛就干嘛吗。 略有委屈,嘟囔道:“孩儿只是没想到父皇会多加那一句嘛....” “嗯?”曹太后一振,“你说什么?” 誓碑是太祖立下的,怎么还有先帝? “你父皇?” “对呀。”赵曙抬起来,似是宣泄。“誓碑本有三条祖训,最后多出的一行,一看就是新刻上去的。自然就是父皇所留。” “......” 曹太后呆立当场,已然被赵曙的话惊的通透,何等大事要先帝在祖宗誓碑之上再加一条? 良久,曹太后略有局促,“曙儿....你....” “你父皇另加之法......可否告诉母后??” 曹氏之请有些过分,甚至逾越,誓碑之文历来只皇帝一人可观、可知,她一个太后是没有资格,更不应该有此一问。 但是没想到赵曙闻言,登时眼前一亮,终于有人分享心中憋闷了。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这才放心的凑到曹太后耳边。 “父皇留书:唐家世代辅政,财不盖国,权不过君....百罪皆恕!” “嘶!!”曹太后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呆立当场,宛若木鸡。 “世代辅政,百罪皆恕?”她终于明白,赵祯的那句让唐奕安心出于何处了。 不是让他来陪赵曙观碑,而是让他来看,唐奕的免死金牌已经刻在了赵家祖训之上。 震惊的同时,曹太后又有些嫉妒,她曹家是开国元勋,五朝忠良,却也没得到唐奕这般殊荣。 唐奕不但自己显贵至极,连子孙后代,唐姓族亲都要与大宋日月同辉了? 先帝对唐奕的宠爱,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了吗?? ...... 她哪里知道,赵祯这已经超出了宠爱的范畴。 老皇帝是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千年至宝”,说什么也得榨干才行。 ...... ———————————— 另一边,唐奕冲到赵宗麒那里,把这熊孩子一顿修理,呵斥他以后离赵曙远点,离唐家四小疯远点,离观澜离点...... 赵宗麒也是光棍儿,“姐夫,那你把我的腿也打断算了。” 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去,要腿还有什么用? “你!!!” 唐奕气的不行,心里琢磨,得给这个熊孩子找点事儿干了,不然这么晃荡下去,真成纨绔了。 “下个月你黑子大哥也回京了,你不是一直想跟他学功夫吗?你若成安分点,我让他收你。” 话还没说完,赵宗麒已经蹦起来了。 “真的?”满脸的兴奋,立时一个立正。“师尊放心!这一个月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宫中安心等黑子大哥回京!!” “臭小子!!”唐奕笑骂一声。“学功夫可以,男子汉嘛,当有一技傍身。” “但是更重要的是,跟你黑子大哥学功夫同时,要学做人,别总毛毛躁躁就知道疯。” “明白明白....” 赵宗麒猛点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吐槽,疯是跟谁学的?还不是姐夫你? 不过,唐奕这招确实管用,赵宗麒还真就老实多了。 在涯州的时候他就想跟黑子学功夫了,现在唐奕终于松了口,那还不得好好表现,省得他反悔? ...... —————————— 五月初,宋辽议和终于落下帷幕。 正如文彦博当初提的那些条件一样,大辽负担大宋所有战争损失,还有辽河口重建之资,总共两千两百万贯。三年之内,以羊毛绒、牛羊牲畜还抵。 另废除岁币,免去莱州、辽河两城百年租资。 出让渤海全域行线,大辽船支出入海域需报备宋廷,以免生误。 另外,文彦博又特么使了个坏,逼着耶律乙辛承认当年耶律重元降宋之时签下的归还燕云十六州的降表。 辽人不知道,这条差点没坑死他们,未来之损失比什么两千万赔款、割让制海权来得更心狠手辣。 对此,耶律乙辛本来就是奉耶律洪基之命来的,也没挣扎力争,草草签订以免越拖越丢人。 ...... 可是,唐奕看着已经拟定生效的宋辽协定,眼神复杂的沉默了很久。 最后,终还是对文彦博道:“放出风去...耶律乙辛使宋期间,收受大宋重礼、宅田无数!!” “啊?” 文扒皮一时之间没明白,唐奕这是几个意思。 “这....这是何意?” 唐奕这是要害耶律乙辛?没这个必要啊?况且,这本根就是没影儿的事儿,耶律乙辛别说宅田无数了,在大宋连个笑脸儿都没得着。 “恐怕不妥吧?”文扒皮提出疑问。 “耶律洪基只要稍加排查便知是假,到时我们倒落得个小人行径,反倒不美。” 唐奕闻之,淡然一笑,“他不会查的......” “我送他一件大礼,他又怎会不顺水推舟呢?” “......” 文彦博一阵无语,唐奕与耶律洪基之间真不是他能理解的。 只闻唐奕解惑道:“咱们大宋的密探都可探知,在大辽援金的问题上,张孝杰和耶律乙辛收了完颜乌古乃的好处,耶律洪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之前杀了张孝杰,纵有嫁祸于张的枭雄本色,但是更多的,耶律洪基是在泄愤。” “所以,再使大宋,他派的耶律乙辛来签下这耻辱的盟约。这意味着,他早晚也会把耶律乙辛送下黄泉。” “我只是送个顺水人情罢了。” “......” 文彦博更糊涂了,“如此说来,咱们更没必要帮耶律洪基除去祸害吧?” 大辽有此奸相,正是大宋求之不得的,唐应为何还要帮人家清理门户? “这是一种默契。” “默契?” “对,默契。” 唐奕笑看文扒皮,“此次宋辽两国倾注半国之力会战泽州,稍有差池,即是灭国之祸。” “但是,文相细想,两国民间可受其害?” “这....” 还真没有。 雄州、幽州互市从未关闭,即使泽州打成了一锅粥,辽商宋贩依就往来边境,甚至两国边卒堡哨对探马行商的排查都没严苛多少。 莱州那边,更是辽军头天一退,第二天就城门大开生意兴隆了。 “子浩是说....这是一种默契?” “对!”唐奕点头。“这是一种默契。” 继续道:“当下来看,一但边贸受阻,大宋的损失比打一场大仗来的更大。” “而大辽亦是如此,耶律洪已经意识到,不论两国军兵之势斗的如何之凶,可是民间的往来,却因为宋辽两国这么多年的努力而变的密不可分了。” “大宋需要大辽的皮货羊毛养活河北两路近百万之众的毛纺织户,更需要大辽的牛羊肉食来丰富三餐。” “而大辽也需要大宋的盐铁茶丝来填补内需。” “这种连接,是运输逐渐发达之后形成的必然结果,与政谋的关系不大。” “可是话说回来,一但边贸闭塞,损失最大的还是大宋。耶律洪基没把事做绝,这是默契,也是一个人情。” “礼尚往来,咱们还他一个人情便是。” 文彦博明白了,由衷一叹,“还是子浩想的周全....” “对于运输、商贸之重,我等文墨还是不如子浩认识之深啊!” “不!!”唐奕摇着头,并不打算领下这夸赞。 “时代不同了,商道越来越不容忽视,天下也越来越小,很多东西,光我自己想是不够的。” “哪怕别人不去琢磨,但是文相不能不琢磨。” “因为....” “你是外相!!” “一切因素都要考虑周全,不可疏漏!” “文相明白吗?” ...... 文彦博怔在那里,现在他才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一朝外相,想把万邦玩弄于股掌之上,除了国强,还要人强,要洞悉一切,知晓天下。 “彦博明白了....” “定当守责,不负重托!” ...... 唐奕点着头看向殿向,“嘉佑二年的进士都回来了,回头我挑两个够狠够坏的好苗子为文相分忧。” 文彦博脸色一黑,这小混蛋怎么说话呢? 怎么着?外务省就都得是坏胚子?? 那我文扒皮..... 好吧,都扒皮了,还想怎么样? ...... 第928章 匪帮重聚 今年的端午,观澜并未因不再招收新生而显得冷清,倒是格外的热闹。 ...... 原因也很简单,嘉佑二年进士帮回京,并没有在城中驻足,而是不约而同的厚着脸皮跑回书院来蹭吃蹭喝。 正好,观澜转型儒生渐空,而各州选派入院的官员要到秋后才来报道,学舍都空着,孙师父,还有范师父,也不闲麻烦,就让他们都住了进来。 说来也属正常,为人师者,谁不以桃李满天下为荣?况且,这些弟子还个个都是人尖子。 看看观澜匪帮这些弟子,六年间虽政途不顺,但也只是暂时,且一个个都干出了成绩,范仲淹现在回到书院就合不上嘴,上到朝堂则是下巴朝天,牛气的不行。 六部职属,还有东西北三府的首官都知道范老爷现在阔气的很,手里攥着百十多号大能贤臣,不但不诟病记恨,反而讨好巴结。 没办法,这批人非同小可,却也不是都拔尖,谁不想把最好的那几个都划拉到自己的衙门里?一个个都哄着范老爷,求着范老爷。 对此,范仲淹得意归得意,却是谁也没答应。 因为范老爷知道,对于这批进士的去向,唐奕早有安排,他这个师父却是没法添乱的。 正值端午,干脆范仲淹对观澜历届儒生下了命令,凡是在京者皆回院过节。 这下可好,不光嘉佑二年的活土匪基本到齐,从最早的庆历八年,也就是范纯仁的一届,一直到嘉佑八年,也就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加在一起快两百人了,汇聚观澜,同贺佳节。 ...... —————————— “王子纯!” 人一多,谁也静不下来,也就闹腾了起来,章惇指着王韶的鼻子,一脸的不愤。 “你个瓜怂别得意,说不定就被派到刑部大狱,当牢头儿去!” 要说这次回京,最炙手可热的就属王韶。这小子政绩实在耀眼,确实谁也比不了。 据说,外务省的文相公已经点名要王韶到外务省任职。而且放出话去,上手就是三把手,算是破格提拔,入相公之列了。 而争王韶的可不止外务省,东府的贾相公、西府的丁相公,还有刑部侍郎都有意招揽。 这其中属刑部最是硬气,王韶下地方干的最顺手的就是刑狱,自然要入刑部展其所长,要不章惇怎么说王韶要当牢头呢? 牢头是有点夸张,可是最有可能的去处,也就是刑部了。 对于章子厚的调戏,王韶却不见一丝不悦,讥笑道:“嘿,牢头儿怎么了?老子还就爱当这个牢头呢!” 刑部侍郎已经私下里和他谈过了,去了刑部,上手就是郎中。 虽说这条件没有文扒皮开出来的好,但是,一来对口儿,王韶在刑狱、律法之上确有所长;二来,刑部侍郎已经许诺,少则三年,多则五载,老侍郎也到岁数了,必举荐他做刑部首官。 这么说来,升迁之途并不比在外务省差。 要知道,外务省虽与东西两府平级,可是大衙门里相公云集,他这种刚冒头的小官儿反倒不容易出彩。 继续呛声章惇,“就你这黑心黑肠黑皮囊的坏种儿,就应该发到埃及去,和宋相公作伴儿。” ...... 章惇没说什么,到是宋楷不干了,眼睛一立,“我爹咋了!?” “我爹那也算封疆大吏,你们熬一辈子也熬不出来!” “好好好,你爹厉害,行了吧?” 王韶顺着宋为庸的话说,这位爷已经环游世界了,且经历过罗马之难,做为兄弟,众人都知道他这些年过的最苦。 “对了......”章惇接过话头儿。“听说你又要出海?” “嗯。”宋楷点着头。“本来上个月就该走了,却是知道你们要回来,多等了一个月。” 宋楷是众人之中最不担心前程的,他这个礼部郎中暂时还没有升迁的空间,不过手上的活计却是不少。 过了端午,他就要去海州,在那里带上海州船厂的新船到涯州,然后开始新的征程。 ...... “那就....”章惇等人举起酒碗。“那就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 ———————— 唐奕是过了一会儿才到的。 朝中大员要人的后门儿已经走到他这儿来了,大过节的也不得消停,就在刚刚才把唐介打发了。 唐大炮当然也不是别的事儿,要人。谏院需要人直嘴臭的家伙来填充火力。 进到厅中,见满堂为之一肃,众人不由得都站了起来。 唐奕哈哈一乐,“怎地?几年不见,都成小媳妇了呢?还学会客气了?” 众人闻声,先是一滞,随后哈哈大笑。 虽然唐疯子已经是辅国重臣,但是还是那个唐疯子,一点没变。 “我就说吧?”章惇舔着大脸,嚷嚷着。“跟小唐教喻还有咱客气的?” 当初他写那封要官儿的信,就一点没客气,曾巩还因此数落了他好久,说他不识大体来着。 ...... 可是,他不出声儿还好,这倒让唐奕想起那封要“围殴”他的要官的信来了。 瞪了章惇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 行至主位,与范师父、孙师父见了礼,唐奕这才来到留给他的位子,端进酒碗,举天环视。 “来晚了,自罚一碗!” 说罢,一仰而尽,甚是豪迈。 众人看着唐奕如此,不由得想起在观澜求学之时的点点滴滴,皆是心头一热,举酒齐喝:“与师共饮!” 绝大多数人都心里清楚,要是没有眼前这个疯子,哪有他们的今天? 山呼海啸,字字由心。 ...... 唐奕放下酒碗,看着大伙儿。 “正值多事之秋,虽是佳期难遇,然,奕尚有要务在身,就不客套了。” 嘿嘿一笑。 “怎么样?都等着老子来呢吧?” “都等着对号入座,看看得个什么差事呢吧?” “哈哈哈....”众人大笑,却是没人否认。 只闻唐奕道:“六年不归,是我唐奕对不起大伙儿。” “但是,如今回来了,却又要对不起大伙儿了!” 众人一肃,神情平静下来,却是等着唐奕的下文。 ...... “大伙儿也看见了,不算往届同窗,光嘉佑二年的就有一百多号。” “奕,尽量做到人人满意,但是....” 没等唐奕说完,曾巩先开了口,“子浩毋须多言,为官者,兼济下天,不论何职何务,皆是报效。” “我等,并不怨言!” 曾巩的话让大伙儿暗暗点头,其实这不用唐奕说,大家心里也是早有准备。 朝堂之事本就难测,何况百多人同时回京,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 唐奕缓缓抱拳,“奕,在此...多谢了!” 单是这份理解,就属难得。 “那我也不废话了,大多数人已经安排好了。” “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有几人的去向尚需斟酌,要问你们自己才行。” “唐正平、章惇。” “在呢!”这是唐正平。 “啊....啊?”这是章惇。 章子厚没想到,第一个就点他的名儿。 ...... “你们两个去外务省,可有疑虑?” “别啊!”章惇立马摆出一副苦瓜脸,都快哭了,特么唐疯子这不是报复吧? 他已经和贾相爷说好了,直接进政事堂。有他族亲章得象那层关系,老贾怎么也不会亏待于他。 有东府政事堂不进,跑到刚建起来没多久的北府去和文扒皮混,他不是脑子有包? 陪笑着道:“北府事儿也不多,我还是去个操劳的地方吧!” 唐奕抱歉的一摊手,老贾要章惇他是知道的,章惇也确实是个好苗子,但是.... “文宽夫那里草创之初,诸多事物还未理顺,急需.....” “我去!”却是唐正平突兀出声。 嘿嘿一笑,“和蛮子打交道,正和吾意!” 其实,唐正平没说,他老子唐介是想让他入台谏接他的班的。 可是,唐奕是他兄弟,他知道,不是万不得已,唐奕是不会这么安排的。 ...... 唐正平一表态,唐奕暗暗感激,却是章惇恨不得弄死这孙子。 这小子就是特么的蔫坏,这不是架着他下不来吗? 看了眼唐奕,心里也知道,唐疯子这次可能是遇到难处了。 “行!”狠一咬牙。“去就去!!” ...... 唐奕大喜,无声抱拳,算是谢谢这两个兄弟。 转头又看向苏轼,嘿嘿一乐,“子瞻好似,兴致不高啊?” 苏大才子瞪了唐奕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要把我塞哪儿去?” 苏子瞻当然不高兴,他这个嘉佑二年的状元郎回到京城,和兄弟们一聚才发现,特么属他最平庸。 人家都是政绩一大摞,他倒好,拿下的花魁一大摞。 这些年,人家忙着攒政绩,他尽忙着泡妞儿了,连他那个弟弟苏辙都比不了,状元成榜尾了。 虽然也过得去,可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回来才知道,这六年...他算是虚度了。 能高兴吗?今天坐下来之后,苏子瞻就没出过声儿。 现在唐奕点名儿了,苏大才子也认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爱去哪去哪儿。 “呵呵....”唐奕笑了。 一看苏轼那熊样儿就知道,苏大才子抑郁了。 本来嘛,原本历史上的苏轼也不是当官儿的料,更何况正是青春年少,荷尔蒙飞扬的年纪? “你,还有张载,再加一个章衡,回观澜阁任教,可好?” “噗!!!” 喷了,不是苏轼喷了,而是章惇喷了。 没天理了啊!特么为啥老子只能去外务省?苏子瞻这风流种就能进观澜阁啊? ...... 要说大宋现在哪里最炙手可热,当然不是东西两府,而是天下瞩目观澜阁啊! 这特么可是给当官的教学的地方,是昭文馆的延伸,那是什么成色? 嘉佑二年这些土匪,虽然人人都想进观澜阁,但却是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们进得来的。 无它,资历不够。 没想到,苏子瞻这货撞了大运了,他怎么就进来了? 而苏轼也是楞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观,观澜???” “我回......回观澜!?” “对!”唐奕点着头。“你回观澜,做教谕!” 苏轼当官儿不怎么样,但是水平绝对是超一流的,正好当教谕,又轻松,不耽误他流连风月。 唐奕是想让苏大才子把精力都放在才情之上,说不定这个时空的苏仙能超越原本呢? ...... 回观澜任教那是殊荣,苏轼、张载、章衡自然没有意见。 唐奕又把目光看向苏辙,玩味一笑,“子由想去哪儿?” 苏辙心里咯噔一声,“我....” “我...” “我”半天,没“我”出个一二三来。 心说,你不会要把我和章惇一样,发到鸟不拉屎的衙门口儿吧? 却闻唐奕没头没脑的提起了范纯仁,“纯仁二哥的任命已经下来了,破格提拔,昭文馆学士、给事中编修。” “怎么样?羡慕吗?” “啊!?”苏辙更是愕然。 给事中编修没什么,其实就是个抄圣旨的。但是,加上一个昭文馆的馆职,那就不一样了。 昭文馆,也就是俗称的翰林院,是宰相的预备馆阁。 这是要把范二哥当宰相培养啊! 淡然苦笑,“说不羡慕却是假了,然...” “唐师有命,辙不能不从,哪里都一样。” 唐奕闻罢,笑了。 听听苏辙这回答,比苏大才子不知道强多少倍。 要不怎么说,他弟弟能当宰相,苏大才子却被贬来贬去呢? 不再逗弄苏辙,“放心,你一点不比二哥差。” “起居注编修,好好干!!” “呸!!!” 章惇听完,直接淬了一口老痰,心中大骂,你特么是不是看上二苏的妹妹了?对他们怎么这么好? 苏轼回观澜任教也就算了,毕竟苏大才子的水平还是有的。 但是,小苏......起居注??? 你特疯了吧?那也是预备相公的职位,而且比入昭文馆还特么靠谱。 皇帝身边的人啊!而且还是个十一岁的小皇帝,那将来的感情处出来还了得? 况且,苏辙才多大?才二十四岁吧? 这...... 这也太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丧心病狂了吧? 在章惇看来,特么唐奕一定是看上了苏小妹,要么就是苏老泉那厮走后门了。 ...... 其实,还真不是。 正因为赵曙年幼,唐奕,还有曹太后,包括范仲淹、贾昌朝,都认为,赵曙身边的近臣最好是配一个年轻一点的。 一来,好相处。 二来,唐奕有涯州之繁,又有欧洲之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离京了,不可能时时在赵曙身边教导。 找一个与赵曙年纪差不太多,好相处的,唐奕不在之时还能教导一下新皇。 要满足这两个条件,又是观澜出身,且思维新潮的人选只有三个: 一个是宴几道,另两个就是大苏和小苏。 而三人之中,最合适的,就是小苏。 宴几道虽然比小苏还小,不过这熊孩子和苏大才子一样儿,学问一流,心不在政。 最后,这个馅饼儿自然就落在了小苏头上。 而且唐奕知道,苏辙将来也是宰相之才,现在到皇帝身边,算是提前培养了吧! 不过.... “子由也别太过高兴,你毕竟年纪尚轻,早入核心并非什么好事。” “今日一问,也是征求你的意见,若不想去,我不强求。” “......” 苏辙一阵沉吟,唐奕说的句句实言。现在他才二十四,也是心性未定,这么早就到皇帝身边,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这样的机会,有谁会忍心错过? “我想试试。” “嗯。”唐奕点头,苏辙这么说,他也就放心了。 “......” 最最后,唐奕把目光看向王韶,眼神里......有点于心不忍。 “子纯....” “啊...啊?” 王韶一怔,还有他的事儿呢啊? 大伙儿也都竖起了耳朵,王子纯现在可是块热得发烫的宝贝,皆是好奇唐奕要把这块宝放到哪儿去。 “算了....” 当着这么多人,唐奕都不好意思说。 “回头咱俩单聊。” “别!”王韶听着都觉得瘆的慌。 “现在就说,我可等不起!” ...... 第929章 一言为定 “什么?你让我去当监军!?” 唐家小楼之中,王韶一声惊呼差点没把院子里玩耍的唐吟、唐风四个小疯子吓着,而屋内的唐奕却是一脸的便秘。 “这个......和以往的监军......还不大一样。” “怎么不一样?” 王韶瞪着眼睛,感觉越来越不好。和唐奕在一起混了那么多年,谁不知道谁啊?他越这么吞吞吐吐,越说明后面儿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一样儿法。” “就是....”唐奕陪笑一声。“就是大小军务还是由武将把持,你这个‘监军’只管生活杂项、战时动员。” 得,王韶一翻白眼,和着还是一个说了不算的监军。 “不是....”王韶都气乐了。“咱俩有仇是吧?” 依他王子纯这政绩,就算不进政事堂,老子去刑部,不出十年,也能被人尊一声相公了。 这可倒好,还特么不如章子厚呢,直接混到厮杀汉堆儿里去了。 倒是不是王韶瞧不起当兵的,实在是大宋行武的地位在那儿摆着。他丢不起这个人啊! “为什么啊?” 王韶也纳闷儿了,心说,你不会真对苏小妹起了色心,把好地方都给了大小苏,剩下没人待见的破坑就扔给兄弟几个吧? 对此唐奕实话实说,“杨怀玉点名要的你。” “嘿!!”王韶不干了。“杨老二,老子和你没完!” 转头一想,又不对,唐奕没说实话。 又问:“为什么非得给阎王营配这么个多余的‘监军’啊?” “监军不管事儿,那要他还有什么用?” “再说了,朝廷给狄青下旨,事急从权,先斩后奏。这已经是展现出以往不同的姿态,说明朝廷开始信任武人,敢于放权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要给阎王营派监军?这不就是自相矛盾,纯属自己打自己脸吗?” ...... 对于王韶之问,唐奕这回倒是神情一缓。 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直接怼回来。只要你问了,唐奕就能把你忽悠瘸。 “因为有必要!” 唐奕一脸凝重,“与狄青的旨意,与其说是放权,倒不如说是对狄汉臣本人的信任更多些。” “当然,大宋像狄青一样的忠良很多,朝廷都可以放心。” “但是....”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韶,“一代王朝,光靠唯心之信终非正途。我们要做的,是在信任之上完善制度,避免意外!” 政治是理性的思维,单靠信任是不健康的。 即使赵祯近乎无限度的信任唐奕,但是在那块誓碑之上,还是加上了“财不盖国,权不过君”的字眼。 这并不是说赵祯不信任唐奕,更不是说预言有一天,唐奕会富可敌国,权冠朝野,而是一种理性的预防,无可厚非。 正如狄青一样,朝廷信任狄青,明旨可先斩后奏。但是,这种信任也只是“事急从权”。 以之为范本鉴行全军,那显然就是荒唐的。 在制度上完善信任,这才是身居庙堂的唐奕等人职责所在。 对此,王韶一阵无语,唐奕说的,自然有道理。 可是,监军之职,大宋历来有之,而且在他看来,纯属扯蛋。 让不会打仗的文人去看管武将,难免会有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主儿指手划脚。 说心理话,大宋百年这几次大败,还真不是武人不能打,就是特么监军误事。 杨业怎么死的?是监军不救! 雍熙北伐是怎么败的?是因为曹彬的监军就是太宗皇帝本人,瞎指挥一通,才把整个大好局势全部葬送。 还有,澶渊之盟是怎么签的? 要不是真宗亲自监军,明旨不打了,大宋能让辽军安安稳稳地撤回去?说不定那个时候燕云就归宋了。 所以说,监军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王韶瞧不上眼。 在书院之时,虽然他也算醉心兵法,苦研战阵,可是,王韶自己清楚,和杨怀玉这些名将比起来,他就是个二半吊子。用兵法之术抓抓山贼土匪还行,让他监军,就纯属扯蛋。 况且.... 王韶都快哭了,这还是一个不管事儿的监军。 老子拼了六年才拼出今天的政绩,眼瞅着就要冒头儿了,你给我发配到辽河口去?合适吗? “子纯,你听我说。” 唐奕“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开始忽悠。 “别小看这个‘不管正事’的监军,用好了,其用作绝不亚于一名百战将军!” “哦?”王韶拧着眉头,一脸的不信。 “把兵喂饱了才能打是吧?那确实不输百战之将。”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你还别不信,这个位置,很重要!!” 掰着手指头给王韶算了起来。 “首先,抛去军中之务不谈。” “这是朝堂,是士大夫,甚至官家,与兵将之间连接的纽带。” “大宋军内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朝廷管将,却不管兵,导致兵为家卒,将为家将。” “你的职责是把朝廷、士大夫,还有官家的指示、思想及时的传递给最底层的士兵,让朝廷更好的掌控军队。” “其次,随着大宋军制整改的开始,军内职责会越来越细化、越来越繁复,单靠将领主管,必然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一军之中,将帅主外,你来主内。” “说白了,杨怀玉当爹,你来当娘。各司其职,方能让阎王营发挥更高的战力。 ...... 得,唐奕这么一说,王韶更闹心,我成当娘的了。 苦着脸道:“还有吗?” “有!!” 唐奕继续,“再者,因你职务之便,军中将校兵卒心中想什么,想干什么,有何思虑,皆可尽知,更方便你提振士气,动员三军。” “要知道,士气高低,可是战之首重啊!” 说着话,唐奕咧嘴一笑,“在这一点上,杨怀玉怎么可能有你会忽悠?” “子纯站在将台上讲几句,那底下的兵还不都嗷嗷叫?” “哼....” 王韶面有缓和,却还是哼了一声,斜眼瞪着唐奕,“我看你去更合适,你比老子会忽悠!” “可是也不对啊?” 王韶一脸的纠结,“自古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兵也好,将也罢,心中只皇权大于天,还有必要再添一个‘唠叨婆子’,天天在耳边絮叨这点事儿吗?” 不想,唐奕一摊手,看傻子一样看着王韶。 “这种事....嫌多吗?” 好吧,王韶败下阵来。 从古至今,对于权力的掌控之事,还真没有人嫌多。 何况,大宋的情况还有点特殊,将阀比皇权对兵的掌控更大。 ...... —————————— 见王韶低头沉思,唐奕就知道,这小子让他忽悠住了,基本算成了。 本来嘛,王韶开的头儿就不对。 他要是和唐奕攀交情,打苦情牌,再把这些年的政绩和前途摆出来,唐奕还真不好意思让他去军队,毕竟他的本意也不想让王韶去。 要知道,王子纯在原本历史之中也一代儒将,那是在大宋已经烂透了的情况下,还能带兵扩土千里的大牛人。让他给杨怀玉打下手儿,是有点屈才了。 可是,这货估计也是死要面子,不想在唐奕这里邀功要人情,非扯什么必要性,那就.... ...... 说实话,唐奕也诟病监军,但是,他不反对监军制度。而且,和后世一对比就发现,不是大宋的监军制度有问题,是监军的职能有问题。 说白了,大宋的监军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后世华夏,要求党指挥枪,所以军队有指导员、政委之职。 不是一党执政的国家,不要求党指挥枪的,其实也有政委之职。只不过换了个名字而已。 比如米国,人家叫“心理医生”,说白了,都是做思想政工工作的职能。 任何时代,任何政体,都不会嫌对军队的掌控力够了。所以,政工之务不论放在哪朝哪代,它绝对不多余。 别说大宋,你就是倒退回春秋战国去,这个王那个公,让他在军队里多一个提振士气,时刻和王权保持一致的角色,他也是乐颠颠的求之不得。 ...... 开办武学院让赵曙出任院长,这是在将领层面改变军中思维,把家将变成皇权之将。 而在军中配职政委,则是在兵的层面颠覆思想。 这是唐奕军改从农垦裁军,到整合现有的一个过程,不可谓不重要。 “为什么是阎王营?” 王韶终于发问,在他看来,阎王营是最不需要监军的了吧? “只有阎王营接受文人随军,别人才会接受。” “那为什么是我?”王韶抛出最后的疑虑。 “第一,这个人即使不是你,也一定是一个通晓兵法的文官。” “不但通晓兵法,而且必须是观澜出去的人我才能放心。” “第二,不但要我放心,也要士大夫们认可。否则起不到轰动效应,后期推广会很难。” “第三,还要要杨怀玉放心,认可的人才行。只有这样,这个人到军中的阻力才会最小,更容易成功。” “第四....” “行了行了行了!!”还特么第四?只三条王韶就听不下去了。 这是专门为他编出来的吧? 照这个三条掰着手指数,得是观澜出去的,政绩好、名声在外的,还得懂兵法,还得和阎王营熟悉...... 那特么除了他王韶,没别人了!!! “最后一个问题。” “问!” “这很重要吗?” “重要!” “对子浩重要,还是于国重要?” “于国!” “那我接了!”王韶站起身行。 “旨意一下,我就北上辽河,到阎王报道!!” 唐奕也站了起来,“三年!只要三年!只要新改一成,定不负子纯今日奉献!” 王韶洒脱一笑,打趣道:“有子浩这句话,韶就放心了!” 叹了口气,看向远处,“还真有点怕给人家当一辈子奶娘啊......” 调过头来,看着唐奕,“到时候,即使不回京,你也得让我带兵!” “行!”唐奕重重点头。 “一言为定!” ...... 第930章 难啊 子弟兵的口号,唐奕已经喊出去了,大宋上下对“军汉”“丘八”的印象有所改观。 可是,这种改观也仅仅只限于阎王营,这是一支用胜利铸就灵魂,用生命谱写辉煌的部队,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应该尊重、爱戴。 但是,话说回来,大宋百万之军又有几个阎王营呢?又有几支军队有阎王营的机遇和挑战呢? 客观的说,阎王营是特例,能改变一军在大宋的地位,却无法实现百万之军形象的扭转。 所以,热血只是引子,是契机。要真正把“子弟兵”,把大宋铁军的概念彻底贯彻下去,还是要靠方法,靠制度。 而王韶,就是这制度的第一人! 让王韶来做这个试点,不单单是在武人和文人之间架设一道桥梁,也不单单是向普通士兵传递忠君、爱国的思想。 唐奕更想通过他,把百姓们对军人的认识,把军人对百姓的情感相互传递。而不是用血的代价,不是用全灭保全百姓的惨痛事实来联通彼此。 如果王韶成功了,真的营造出“军民鱼水似一家”的大氛围,真的做到了军与民同呼吸,文与武共命运...... 那么,王韶的功绩不亚于任何一项改革方针。 ...... ———————— 当然了,在这个文武偏见严重,军民关系恶劣的年代,没有人有唐奕的远见,更没有人有能力改变现状。 所以,王韶这颗红得发紫的政治新星被唐奕扔到了辽河口,去和军汉混在一起的消息一经传出,立时引起轩然大波。 没有人能理解唐奕这么做的用心,一个个也不知道哪来的古道热肠,吹胡子瞪眼的都来找唐奕理论。 好像埋没了王韶,就根割了他们肉似的,连范仲淹和贾昌朝都觉得,唐奕这次有点过分了。 “子浩!!” 老贾是最看好王韶的那撮人中的一员,他还亲自找过王韶,想把他要到东府来。 现在不来东府也就算了,特么直接发辽口河去了,贾相爷怎么可能乐意? “你不瞎搞,派王子纯当什么阎王军宣政使,老夫是没意见的。” “可是....”贾相爷面容扭曲。“可是你得给他放权吧?” “捆手束脚,什么都听杨怀玉的,那你还派他去做甚?” 贾相爷说的,是现在朝官们的普遍想法。 在军中设宣政使的新职,在文官看来这算是好事儿,等于是把监军制度常态化。 但是,宣政使却比监军的权力小了太多,里外一算,那不就是明升暗降,变着法的削弱吗? 对此,有的人说唐奕这是在给将门谋福利,有的则是暗地里质疑唐奕的能力。 少年得志,略有疏才,这不就是没事找事儿,瞎弄一通嘛! 连范仲淹都觉得唐奕这是一计昏招,特地找唐奕谈过。 唐奕解释了半天,范老爷才算消停了。 而现在换成了老贾,唐奕又得解释一遍,也是特么日了狗了。 今天解决了老贾,明天说不定文彦博又来了,后天唐介也闲不着,大后天还有丁度...... 算了,一锅烩掉得了。 吩咐人把东西两府的相公,还有台谏的言官,都叫了过来,包括正准备和赵宗麒偷偷溜出宫的赵曙。 唐奕要给他们“上一课”。 ...... 等人都到齐了,唐奕也不磨叽直入主题,却是没头没脑的一句。 “炎黄治世、黄灭蚩尤,天下为何法而治?” “......” “......” “......”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唐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小子的脑子实在太跳,大伙儿真跟不上。 贾相爷眉毛一立,“子浩,今日是说王韶的问题,你别东扯西扯。” “你们先回答我!”唐奕不容有疑,一脸的不耐烦。 贾相爷一阵气闷,可是皇帝和众臣都在,他这个打着“唐奕的人”标签的存在,又不能太落了唐奕的面子。 只得答道:“部落各治,母氏为尊!” “好!!”唐奕叫好。 十岁孩子都能答上的问题,贾相爷回答得很有水平。 “部落各治,盖国生存境遇,以渔猎为主。且蛮荒世纪巨兽横行,这才逼得人们要抱团!!” “而有史可考,那时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人们的寿命远逊于今,致使繁育后代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母系氏族才能成为必然。” “那咱们再往后数,至夏周之时,谓何治也?” 老贾还是不耐烦,但唐奕一看就是收不住了,只得做答。 “分封天下,王候列国!” “对!!”唐奕又给贾相爷一个大大的表扬。 “随着时间的推移,农业兴起取代渔猎,人们活的更安全,更长久,繁育已经不在是重中这重!!” “所以母系氏族被更为强壮、能养活更多人的男性所取代。” “而至夏初,部落各治的政体已经无法满足人们对土地,对扩张,对权力的需求,随着不断的吞并、蚕食,自然而然,国朝的概念渐渐形成。” 唐奕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天子分封天下,把人分为:王候、公、大夫、卿、士、民。三六九等,阶级而治。” “一直到先秦之前,民就是民,士就是士。民者,生也,只管种地纺织,畜牧纳粮。拿刀的是士,掌权的是大夫卿。主宰天下的,则是王侯。等级森严,莫敢逾越。” 抬眼看向众人,“对吧?” 大伙儿一阵嫌弃,特么还用你给我们上课? 捏着鼻子答道:“对!!” “嘿。”唐奕奸笑。“对就行。” “那两汉呢?” 这回唐奕干脆也不问是何治法了,直接自问自答。 “暴秦为何而亡?” “就是这等级林森严惹的祸!!” “陈吴二人就是苦于严苛利法,苦于没有上升通道,才喊出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而两汉之间,认识到了这一点,给了那些有识之士上升的通道。” “虽王侯公卿依旧森严,却一直在尝试着放开空间,缓解各阶层的矛盾。” “从举孝廉到九品中正,两汉一直到灭朝都在努力。” 唐奕看着众人,表情严肃起来。 “诸位都是饱读史书的名儒,后面不用奕来说,你们也当知晓了吧?” “两晋南北朝,继续沿袭尝试,却成就了世家门阀,加上异族踏马中原的惨痛过往,使得军制之法也成了尝试的一部分!” “所以,隋时开放科举,给平民,也就是诸位这样的有识之士以升迁之机。” “盛唐一朝,从都护府到府兵制,再到藩镇乱国......” “这都是尝试!!” “而经唐末之乱,太祖痛定思痛,立下了募兵之法,番戍(换防)之策。” “以文治武,君臣共治!!” “.....” 众人一阵愕然,唐奕这番话,直到现在才听出一些新颖与不同,并非粗浅之言。 但是,一时之间,大伙儿还是弄不明白,唐奕到底要说什么。 却是赵曙乖巧地听的出神,忍不住发问:“姐....” “哦...”自知场合不对,暗吐一下舌头。 “唐爱卿,到底要说什么?” 唐奕答道:“奕想说...‘尝试’二字!” “华夏四千年过往,我们一直在尝试,一直在试图找到一个最适合当下,最有效率的方法治理这片土地!” “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时代在变,天下也在变!!” “而方法,更是不停的在变。” “一朝之政,今日是好,不一定什么时候它就成了祸根所在,墨守成规绝非善为。” “况且,太祖立朝本就是大胆尝试,纵雄韬伟略无出其右,但一人之力终有不歹。” “百年沧桑,问题已经尽露无余,为何不能破而立新呢?” “.....” 众人低着头,不说话了。 唐奕的话句句肺腑,也句句凿心。 监军制度确实问题很大,文人不懂军事却要指手划脚,谁都知道这就是个.... 是个笑话!! 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实情又是另一码事儿。 压着武人这是传统,也是惯性,不然怎样?像唐奕似的,把监军置于武人之下? 特么文官们既丢不起这个人,又不放心啊! ...... 唐奕看着众人,心思通明,知道大伙儿想的是什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 “其实诸公并不用担心,这个宣政使与将领平级,并不算在其之下。” 贾相爷闻言,缓缓摇头,“不问兵事,不查战务,那又谈什么平级。” 看向唐奕,“这就是置于,武人之下!” 唐奕这解释说不通。 只闻唐奕道:“两码事!” “拿杨怀玉和王韶为例,各主一方,并无上下之分。” 贾相爷反驳,“兵者以战为先,不主战,何来不分上下?” “呵...”唐奕笑了。“相爷到底是要掌控军队,还是要战场上有话语权呢?” “呃....” 老贾噎在那里,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唐奕趁势道:“朝廷的目的无外乎要一个放心,一个掌控。” “可是,这个掌控可不是什么指手划脚,乱管一通!” “只要保证不反不乱,不生二心,那放权军事又有何损失?” “军队还是大宋的军队,不是某一将的军队,这就足够了!!” “.....” “.....” 众人无语,低头琢磨..... 好像也对! 贾相爷这个纠结,老脸扭曲,“可是,为什么是王子纯呢?你找别人不行?” 只见唐奕一摊手,“那相爷说谁去吧?” “这个人得是你们都放心,都认可的人吧?” “这个人还得是有能力,有才智的人吧?” “万一干不出效果,或者干脆搞砸了,那就辜负了诸公一番求变、求新的良苦用心,对吧?” 大伙儿听得不由一挺腰板儿,唐奕这个马屁拍的好,虽然傻子都知道是唐奕在求变求新,可是安在众人头上,也没人反对。 “再者...”唐奕继续忽悠。“这个人还得压得住杨怀玉,否则就阎王营那股野劲儿,谁治得住??” “对!”那边唐介点着头。“就阎王营那帮土匪啊,也就王子纯这个同样是土匪的人物才能镇得住!” “嘿!!”老贾这个气哟,唐介这老货变的倒是快。 不过,贾相爷其实已经被唐奕说动了,面有缓和:“这么说来....还非王子纯不可了?” ...... 哪成想,他这里话音刚落,门外突兀传来范老爷的声音: “那是自然,非王子纯不可胜任!!” 众人回头一看,范老爷迈着四方步,抬头挺胸的进来了。 左右屋里也没外人,范老爷眼神略有不屑,是言辞稍带嘲讽。 “你们啊,别怪老夫语直....” “迂腐!!” “让王子纯去试试又何妨?成了,则军制大善!” “不成,调回来就是。” “都已经在各个衙门口儿挂了号的人物,还能耽误了他的前程怎地?” 顿了顿,又继续道:“尝试!!” “尝试才是重要的!咱们大宋朝走到今天,要是连尝试都不敢了,那还有什么前途?” “嘿!!” 大伙儿不干了,特么范希文这是教书教上瘾了是怎地?都开始给同僚上课了呢?? 而唐奕则是一翻白眼儿,差点没载地上。 心说:节操.... 节操啊,范师父!! 就在昨天,他还把刚刚对群臣说的话原原本本和范老爷絮叨了一遍。 而范老爷的表现..... 还不如贾相爷呢! 现在倒好,才一天,就活学活用,开始“育人”了。 ...... 不过,唐奕也看得出来了,范师父这是故意的。 有他老人家这么一搅局,原来还找不着台阶儿下的众人却是不用找台阶儿了,直接砸地上了。 可是还拿范老爷没办法,谁让他牛气呢? 而且,不同意也得同意,没看范老爷那里已经上纲上线了吗? ...... 唐奕想笑,范师父此时的表情让他想起后世的一句戏言: “就喜欢你看我不顺眼,还干不掉我的样子....” 可是唐奕笑不出来,暗叹一声,倒有几分忧虑爬上眉头。 他知道,像这样的场合,随着改革的深入,不会是偶然,甚至会越来越多。 无他,很多东西不但对手接受不了,连自己人也没法理解。 他要一点一滴的改变,要一字一句的解释,一小步、一小步的渗透!! 革宋,用超越时代的思维革宋...... 真的不容易!!! ...... 第931章 大开眼界 王韶没有马上离京远走辽河口,这个军中宣政使到底是何职能,需如何发挥效用,不是简单说说就能了事的。 包括唐奕也一样,说是“政委”,可是政委到底要干什么,精确到每一个细节却也是一知半解,要他与王韶一同琢磨、研究。 不过,好在唐奕长年与阎王营、涯州军为伍,对军中之事了解甚多,而王韶也是熟读兵书之辈,不算是门外汉。 二人既是摸着石头过河,又算是为以后武院培养各军宣政使打下基石。 是以,等王子纯北上辽河口和杨怀玉搭伙儿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 在此期间,王韶几乎每天都与唐奕一同讨论研究,结合大宋的实际情况,还真就弄出了一套宣政使的章程。 当然,这两个月,朝廷也没闲着。 第一件,就是五月中,黄河汛情再次告急,水势之凶,比之嘉佑二年后那次犹有过之。 但是,不同的是,去岁黄河水道就已完工,此次春汛,正好检验沈存中的治河成效。 到了六月初,各州河务上报到京师,黄河中下段沿线两百余州,无一受灾。 此讯一经传出,举朝振奋。 要知道,那可是比嘉佑二年更大的洪水啊,可是结果却与嘉佑二年截然相反。 无论官员,还是百姓,仿佛过年一般欢天喜地。 第一次,这是大宋万民第一次在黄龙起舞之下取得了胜利。 且根据河监的推测,依现在黄河大堤的牢固,至少十年一遇的大汛将不再是威胁。 也就是说,黄河两岸的百姓终于可以不用过年年走水,岁岁遭灾的日子了。 对此,唐奕也很满意。 现在的黄河虽然还达不到后世那般“温顺”,但是,能保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安宁,已经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朝廷也无须用“是年河宁”的语句来自我安慰了。 但是,居安思危,唐奕很清楚,治水是一个长期投入的工程,从来没有一劳永逸之说。 当众人还在为黄龙受伏而振奋之时,他已经向赵曙提出把治河当做一个百年工程了。 朝廷不但要重视,而且要设立专款专项,从每年财税之中筹拨治河款,以备不时之需。 ...... 对此,赵曙自然是什么都听唐奕的。而满朝文武也是出奇的一条心,皆是点头称是,竟无一人反对。 大伙儿是尝到了甜头了。 当初,唐奕斥资几千万贯非要去修河,那时众人还有点心疼。可是,只看今年这一次,就明白绝对不是赔本买卖。 先不说黄河息势,对北方航运的影响有多大,单单这一个夏汛,就免了多少灾祸? 这样的大水,若是放在往年,不淹了半个大宋是不会罢休的。 只赈灾、平乱、复耕这些,就不知道省下了多少银钱,要是算上各州各府重建家园的耗费,那就更无法计算了。 而这次,朝廷不但拨款,而且大方的很,由范仲俺和贾昌朝提意,三司复算出耗费比例,最后定为,每年拨百万之巨于河道维护,还有治河储备。 第二件大事,则是先帝起灵。 所谓起灵,就是把赵祯灵驾从开封运抵永昭陵,于八月十五,先帝殡天整七月之时,下葬永昭陵。 这是举朝大事,非工务所累,满朝文武、赵室宗亲,必要同行,送先帝最后一程,唐奕自然要陪驾前往。 所以,七月初,包括范师父和贾昌朝这些相公,就一同陪赵曙起驾离京,去往永昭灵了。 也正因为如此,唐奕错过了一件大事,一件真正改变这个时代的大事! ...... 话说富弼离京之时,唐奕特地嘱咐路上走慢些,富相公毕竟已经年老,唐奕是怕这万里航程再出什么岔子。 万一富彦国因舟车劳顿病了或者怎样,那他唐子浩就能了千古罪人了。 ...... 正因如此,富弼这一路南下走的确实不快,内河日行百里,不论顺逆,并靠岸歇息。 入海之后,更是过分,只沿海岸水缓浪宽之处航行,且稍有风浪就停下来等好天。 所以,等富弼到涯州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中了。 ...... 富彦国得船工报备,知道再行一段就是牙龙湾,涯州就在眼前。 老相公在舱中呆不住了,便站在甲板之上,想看看被贾子明追捧的涯州到底是个什么样。 可是,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富弼还是被吓着了。 因为.... 因为就这一点点的航程,他所坐的官船居然走了一下午还没进得了海湾。 而且,看样子,今天夜里都别想靠岸了。近在咫尺的涯州城,得明天见了。 ...... 只能说老相公点子有些背,赶上亚龙弯....堵船。 这可把富弼惊着了。 堵船?? 除了汴河水道连通大宋南北,还有京师要地卡住咽喉要道,因来往船只过多时有阻塞外,他还头一次听说别的地方也会堵船。 而且,这可是海湾啊!可不是内河窄道!这得有多少船才塞得住一个诺大的海湾!? ...... 放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边儿,到处是船,到处是帆。 有大宋的福船,也有新式飞鱼船。更多的,则是挂着五颜六色,老相公根本就不认识的海旗的番邦大船。 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而在大船之间,还有无数的舢板、扁舟穿梭往来。 开始,富弼还以为之所以堵船,正是这些无孔不入的小船惹的祸。 可是后来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些小船正是借着堵船来发财的。 只见船上装满了南国水果、即食海鲜,还有大宋各地的土产名货、果酒佳酿,划船的小贩一边在大船缝隙之间游曳自如,一边吆喝售卖。 而大船上的人显然也是见怪不怪,熟练的从高甲板上顺下小篮子,里面放着银钱,等商家把要买的东西放入篮中,再高高兴兴的提上去。 然后,一边享用美食美酒,一边悠闲的等着航道畅通。 ...... 对此,富弼终于看出一点不同。看这架势,这些小商小贩显然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大堵,而往来大船也是轻车熟路,早已习惯。 这说明.... 说明绝对不是他富弼来的巧,而是涯州此地本就如此,船多常堵。 富相公震惊莫名,他只知道泉州、福州如今是大宋的对外大港,番邦商船往来无数,却没想到,原来涯州之繁华远胜泉福两地。 见一小舟正好划到船边,富弼来了兴致,让船工叫停,也想买上两样水果尝鲜。 那泛舟的竟还是个小女,一身黎族装扮,甚至可人。 听买货的客官操的是北方口音,居然道出一口流利的开封官话,听得富相公一楞一楞的。 富弼兴致昂然,趴在船梆上,与那少女攀谈起来。 “敢问小娘,这拥堵无序,涯州府衙却是不管吗?” 少女挂着甜笑,也是健谈的性子,见船上甚是慈祥的老人家如此发问,就知其是第一次来涯州。 露出两排细牙,“好叫老伯知道,府衙自然是管的。只不过,府衙的海差头都在内湾靠码头的地方调度,这里却是得晚一点才能见着了。” “哦。”富弼点着头,不由自语。“海差头?这名头倒是新鲜。” “就是专管海路航道的衙役。”少女为富弼解惑。 “从这里一直到昌化,这片海面儿都归海差头们管辖。” “所以呀,您老回去的时候,要是在海上遇到什么麻烦莫慌,见挂着涯州海司旗子的船求助便是,自然有他们为您分忧。” “哦....” 富弼应着,看着无边无际堵得密实的海船又问道:“涯洲总是这么拥堵吗?” 少女顺着老相公的眼神看去,却是一笑,“今日算少的喱。” “堵上七天的时候老伯是没赶上。” “啊???” 富弼心下一重,照这么说,涯州这海港不得天天都堵?却是大问题了。 “那为何不阔港疏通呢?或者另开新港,分流到别处去呢?” 少女大笑,“看来老伯还真是第一次来涯州。” 一指海面,“其实,像今天这么多船还不至拥堵,涯州港还是很大的,多数时候还能够用。” “只不过今日特殊,府衙封了野猪岛到港口的半面海域,要晚间才可进船,所以才会堵成这样。” 富弼闻罢更是好奇,现在涯州政务暂由吴春卿主理。这吴老头儿有什么要紧事儿,非封海不可? 看了看少女的小船,又看了看被帆影遮了个严严实实的涯州城,富彦国不由淡笑。 “与小娘子打个商量可好?” “老伯尽管开口便是。” “老夫着急进城,想租你的船入港可好?” 说着,又怕少女拒绝,富弼又急道:“放心,少不得小娘子的银钱。” 少女闻罢,居然乐了。 “老伯说的哪里话,与人方便是咱黎人的待客之道。” “左右东西都卖的差不多了,要回去填补,捎老伯一程又有何妨?” “不要银钱。” 富弼大喜,甚是欣慰。 世传岭外民风彪悍,今日一见,谬之千里。 由船工帮忙,富弼缓缓下到小船。 可惜,船小载轻,再装不下人了,所以富彦国只得独自一人随少女向海湾深处驶去。 ...... 过了一会儿,随着离涯州城越来越近,一片帆影让过眼帘。 富弼眼前,豁然开朗,整个涯州城也终于展现在富相公面前。 “这....这是涯州?”富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山峦叠嶂之间,一府铺天盖地的大城横亘在海岸之上。 对,就是铺天盖地!! 涯州除了海边一块儿,别处没有平地,尽是起伏山势。 而涯州城不但把海岸占满了,连目光所到的山间也都铺满,高低错落,可不就是铺天盖地? 少女见老伯一脸惊讶,不由面生得意。 “老伯从中原来,怕是也没见过涯州这么大的城池吧?” “吴相公可是说了,大宋除了开封,如今的涯州可作第二!!” ...... 少女不知道,面前这位老伯刚好就是从开封来的。 可是,尽管不是没见过世面,富弼也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六年??还是七年??” 唐子浩南下,也就六七年的光景啊,他是怎么办到的,把涯州弄到了这等规模? 呵呵。 若是唐奕在此,一定回答富相公。 很简单: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有利益,别说六年,七年......就是六个月,七个月,起一座城也非梦语。 要知道,涯州不但是黎、侬、占城、交趾等大宋南疆的中心城市,还是西方贸易来到大宋的第一个港口。 不但有各种各样的便利,而且还有唐奕超越时代的经营、管理理念在里面。 当年用半年时间建起来的那座新城,只两年就已经人满为患,无法满足需求了。 加上这几年,彻底打通西方,全大宋的商人、全世界的海船都在往涯州跑...... 想想吧,那得有多少人?得需要多大的体量来满足这个需求? 如今。 涯州城在册的居民有五十七万,每天迎来送走的各地货商番邦海员不下十万! 这个吞吐量,是富弼根本无法想象的。 直到此时,富彦国才有点明白,为什么贾子明放着相公不想做,非要回涯州。 眼见为实!! 就这个规模,连富弼都有点后悔了.... “当初答应唐奕三年回京....是不是有点太短了??” 富弼不知道,他这是还没看见吴育过的腐败生活的,更没见识野猪岛上的神奇。 要是再过几天,等富相公把涯州摸透了,那就不是太短的问题了... 而是...要不要回京的问题。 ...... ———————————— 总之,富相公此时心情大好。 本以为来涯州就是遭罪的,没想到唐奕还“藏”了这么个好地方。 一个数十万人口大城的父母官,还不像开封那般天子脚下,束手束尾... 还真不一定比当宰相差。 ...... 带着满怀憧憬,富相公上了岸,谢过那黎族少女,向码头深处行去。 富弼腰杆都比以往挺的直些,心说,见了吴春卿,接了他的差事,这涯州大大小小的事务就等着他富弼一言而定了。 也不知道吴春卿乐不乐意... “咦....” 富相公轻咦一声,“吴春卿.....” 特么吴春卿人呢??? 愣在那里,左右看了半天,富弼终于反过味来了,在码头上晃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 没、人、接、船!! 要知道,他今日到达的消息早就由快船传到涯州了。 大大小小他也是个相公,是涯州未来的主官,还是吴育的知交好友.... 特么就算吴育不亲自来接,也得派个人来吧? 礼数何在?? 情义何在?? 富相公面上有点挂不住了.... 让人家给无视了。 ...... 第932章 涯州你好 看在上个月苍十万更了十四万的分儿上,这个月就别催更了。 让我缓缓!保持一天四千可好? 知道你们急,我看着也急!! 还有就是,明天可能...... 唉! —————————— 堂堂大宋宰相,虽说是贬到涯州来的,但是特么也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富弼确实为人忠厚,可是连个接船的人都没有,有点说不过去。 富相公涨红着脸又等了半天,连个穿官袍的都没看见,倒是有几个衙门里的差役从身边走来走去。 可显然也不是来接富相公的,而是在码头维持秩序的。 得.... 看来是没戏了。 富弼心说,吴春卿不来接他,那他就自己去呗,倒要看看,吴老头儿见了他是怎样的说辞! 逮过一个衙差,富弼还算客气,“敢问差官,府衙怎么走?” 差役正忙着,不过见问路的老人家面相不俗,不是读书人,就是大贵之家出身,且问的是府衙,也不敢怠慢。 恭敬回道:“进城沿主街一直走到头,即是府衙所在。” “不过,老伯赶的不巧,今日府衙那边应该是没什么人。” “若是报案,或者找人,怕是要落空了。” “嗯?”富弼眉头一皱,心说,这么大个城池府衙居然没什么人?? 登时责任感就往上涌,暗责一声:吴春卿到底是怎么干事的!? 立马板起脸色,“吴育现在何处?” 衙差一怔,更加确信这位爷来头不小,竟可直呼吴相公的名讳。 “吴相公此时正在码头东面。” 好吧,一听吴育也在码头,还特么不来接人,富弼更是恼火,不等衙差说完,调身就走,摸准方向,朝东面行去。 ...... —————————— 还好,码头虽然人多,可是吴育所在并不难找。 因为,前面码头已经被官兵给围起来了,一看就知道吴相公在此。 富弼先是远远看着,冷哼一声,吴老头儿架子还挺大,见带着官兵维持秩序之人他也认识,便背起双手,四平八稳的行了过去。 “咳咳!!”到了近前,清咳两声。“吴育何在?” 领头那人正在指挥官兵别让百姓靠近东码头,本就焦头烂额,耳边突兀的一声,令其更是烦躁。 “吴相公忙着呢,没空搭....” 话只说了一半儿,就见富相公一脸严肃的站在他跟前。 “哎呦喂,您老来了啊!” 范纯礼一声怪叫,转的那叫一个快。 “您瞅瞅这事儿弄的,还说一会儿这边完了,就派船去外海接您呢。” 富弼脸色一黑,心中吐槽,你们还知道老夫要来啊! 嘴上也不忘揶揄,“臭小子,越来越没规矩,回头告与汝父,看范公如何收拾你!” “嘿嘿...”范纯礼贱贱的笑着。“富相公哪是那种人呢?从小到大,就您老最善,最疼咱了。” 富弼闻之也是笑了起了。 许是自己太过刻板,就偏爱那些活泼的孩子,这批小辈之中,富弼最喜欢的还真就是范纯礼。 笑骂一声,“端是贫嘴。” 随之又转入正题,“吴育人呢?你们这是....” “哦....”范纯礼这才想起还没通知吴相公,富相公到了。 “吴相公在那边正忙,您....” 话没说完,却是跑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人没到,脆生生的声音却是先到了。 “三哥快来,要开始了!” 好像根本没主意到范纯礼身边的富弼,玉手一探,很自然的拉起范纯礼就走,根本不顾什么男女有别。 范老三促不及防,只得顺着少女的劲头儿往前走。 “秀秀,你慢点。” 又觉怠慢了富弼,回头招呼,“您老随我来。” 玩味的看着二人,富弼心说,这应该就是贾子明的女儿贾秀秀了吧? 看着二人如胶似漆,竟生出一股恶趣味来.... 这要是传回京城.... 估计范老爷和贾相爷,有得吵喽。 ...... 也不觉不妥,迈步跟着二人朝里走。 虽然刚到,可是所见所闻让富弼也看出来了,涯州遍地黎侬,民风开放,与中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没走多远,就见一大群人围在一处,尽是熟人。 有老贾家里的六公子,有观澜民学的一众面孔,还有治河功臣沈存中。 当然......还有吴育。 此时,吴春卿正撅在一张桌案之前,一门心思的盯着面前的一个怪东西。 不等,范纯礼开口,富弼己因怠慢之气而清咳两声,只等吴育回头,看看这老货是何表情。 可是... 富相公又被无视了。 吴育根本没听见,还盯着民学的年青人们摆弄着桌上的东西。 富弼这个臊啊,连范纯礼都看不下了,凑到吴育身边,“吴相公...富相公到了。” “嗯....” 嗯....??富弼心说,什么叫“嗯”!? 范纯礼又道:“已经上岸了.....” “先送富相公回宅歇息....” “......” “就在您身后呢。” “哦??”吴育终于回魂儿了,回头一看,真是富弼。 结果蹦出一句:“且先等会儿,忙着呢。” “......” “......” 富弼这个气啊,心说,吴春卿啊,吴春卿,越活越回去了! 他哪里知道,吴育现在别说是接富弼了,如若把富弼扔海里眼前这物件就能成功,吴老头儿会毫不犹豫的一脚把富彦国踹下海。 因为,正如唐奕所说,眼前的这个东西,不但倾注了观澜民学相当一部分人的十几年心血。而且真的是能改变时代的好东西。 它叫.... 有线电报!! ...... ———————— 没错。 就是这么个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难之又难的东西!! 有唐奕的理论基础,有线电报就不难,无外乎,电能、铜线、电磁感应器,三样儿东西就能造出有线电报。 但是,就是这看似最简单的三样东西,整整难了民学的人十几年的时间。 电能。 好说,后世的人几乎都知道,切割磁力线可以产生电子流动。 可是,要说明白这个道理,要搞懂正负极,甚至直流还是交流,就浪费了唐奕相当长的时间。 铜线。 也好说,大宋解放了金属货币,发行纸币,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铜金属的稀有程度。 而用铜来拉丝制线,自古就有,且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大规模的制造也非难事。 但是,绝缘又成了问题。在橡胶没有应用之前,根本没有适合应用的绝缘外皮。 其实橡胶也不行,因为其特性不耐高温,且易老化,但是作为导线的基本要求还是够了。民学的人只能是先用着,以后再继续寻找替代品。 还有就是电磁感应器。 名字听起来高大尚,其实就是最最基本的电阻继电器。 在后世,只要是见过实物,有资源,连初中生都成造出有线电台,而且是声波接收的那种“高级货”。 但是,这里是大宋。 唐奕懂原理,但也不是专业。他把基础教下去,之后的事就只能靠民学的人自己一点点去摸索,去创造。 唐奕只是一个“1”,后面一直到“10”都是民学的孩子们没日没夜的一点一点累积出来的。 ...... ———————— 此时此刻,摆在吴育面前的,就是一个最最简陋、最最低级的“接收机”。而一根五里长,裹着橡胶外皮的铜线,则是连接着大海深处的野猪岛。 在那里,同样是最简陋、最低级的一台单点、单向发报机正在待命。 几个观澜民学出身的年青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阳光地里的日晷,只等约定的时辰一到.... “可以了...开机....” “发报!!” 当阴影正好指向申时之时,韩久久娇躯一振,下令开机。 滴... 滴滴滴... 十一世纪,人类的第一道电波向大海对面的涯州城,传播开去!! 电报很简单... 只有四个字: 涯州....你好。 ...... ———————— “来了!!!” 海对面的吴育,看见接收机上的划针剧烈的晃动起来,忍不住失态大叫。 “快!!快!!” “快记录!!” 不用吴相公提醒,沈括已经等不及的按照划针在纸面上划下的轨迹奋笔疾书,记录下每一个细节。 “点....划...划...点。” 整个人专注至极!! ...... 旁边的富弼都看傻了,这帮人疯了不成? 一时之间也忘了与吴育计较,靠到其身旁。 “这是做甚??” “别添乱!!”吴老头一点都不客气。 现在哪有心思管富弼?接收机确实动了,可是在沈括没有彻底破译之前,谁也拿不准那律动的划针之下到底是乱码,还是野猪岛上的人为发报。 “且等存中的结果。” 富弼不说话了,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和吴育绝交! 另一边。 划针终于停了下来,沈括又把记录下来的简单“点划”,按顺序,几个一组,翻译成数字。 数字又是四数一组......记录下来,随后便开始翻找身边的《广韵》。 富弼好奇又撇了一眼,鼓捣到现在,只剩四组,十六个数字... 而吴育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抢前两步: “是什么??” 沈括缓缓抬头,全身都在颤抖。 “涯州!!!你、好!” “当真?” 吴育亦是激动莫名。 “真的是...涯州你好??” “千真万确!!”沈括大吼。“我们成功了!!” “好!!好!!好!!” 吴育握着拳头,重挥三下连叫三好。 “快!!速将喜讯报知京师!!” “让唐子浩出钱,老夫这回要扯一条从涯州到琼州的线路,看看两百里外能不能有此效果。” 富弼在一旁,不但听的呆呆傻傻,看也看傻了。 看着沈括手里那四个字,老相公脑袋里冒出一堆问号。 “这...这是何物??” 特么大铁盒子会说话了? 吴育心情大好,终于有工夫搭理搭理富相公了。 一脸得瑟,指着桌上之物道:“此为‘电报’,神奇无比!” “电报?”富弼不懂。“何为电报?” 只见吴育一脸的嫌弃,“电就是电,报就是报!!什么叫何为电报?” “电??什么是电?天雷闪电??” “对!!”吴育点头。“就是闪电!不过...” “电报所用之闪电乃人力所及,非是天赠。” 人力都能造出闪电了?富相公一脸的发懵。 只闻吴育继续道:“不是这铁盒会说话。” “而是.....” 神密一笑,凑到富弼耳边,“知道这声‘涯州你好’是从哪里来的吗?” “哪里?” “那里!!”吴育一指海面,远处隐约可见的里猪岛。“从数里之外,由同样这么一个铁盒子而来!” “啊!?真的假的?” 富相公此时就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这也太荒诞了吧?? 在这个出门靠走,治安靠狗,通信靠吼的时代,纵使富相公满腹经纶,也无法理解吴育口中那玄之又玄的东西。 不过,等富弼终于听明白,电报到底是何物之后。他也震惊了。 千里传讯,瞬息而至!! 这是只有神怪故事里才有仙法,居然被大宋弄出来了。 老相公简直无法想象,民学的年青人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涯州你好....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四个字,却重于万斤,绝对不辜负改变天下这个名头。 很简单的道理,且不说这千里传讯在别处会是何应用。 单单是国防政务,联通诸州,就已经足够改变大宋的很多东西。 打个比方。 如果早有电报,那么... 军事的指挥周期将变得无限短,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王安石那份假旨刚出京,唐奕就可通过电报知晓一切,他可以从容的一路北上。 如果早有电报,大辽资助五国部的情报一经得到,大宋就可以急电辽河口加以防范,可能阎王营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早有电报,狄汉臣可以就坐在开封的枢密院里指挥燕云之战,甚至南疆军务亦可由他一人掌控。 在瞬息万变的战争之中,把通讯周期从几天,十几天,甚至几个月,缩短到一瞬间......这种优势将是颠覆性的!! 包括大宋政务,各州各府有何急务,一封电报,马上朝廷就能作出反应。 那是什么效果? 富相公终于明白吴育为什么撇下他了.... ...... ”涯州...你好!!“ 这四字之重,确实比他富弼要重得多得多。 ...... , 第933章 亲爹见后娘 其实,富弼只想到了一小部分。 电报的出现,除了其本身的应用会给大宋带来好处之外,还有着更为深远的意义。 ...... 如果换了唐奕在此,让他亲眼看见大宋的有线电报问世,他可能比富弼、吴育还要激动,还要兴奋。 因为他知道什么是蝴蝶效应,知道什么是科技爆炸,今天的一小步,可能带动的就是文明的一大步。 或许,在后世人的眼中,一个小小的有线电报不但落后了,且弊端重重,但是...... 唐奕清楚的记得,人类从有线电报到有了无线电报的概念,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无线电报的问世,也只比有线晚了一点点而已。 而从有线电报到电话,也只用了不到三十年的光景。 科学一但被撬开了口子,那谁也不知道它到底能跑多快。 这就好像纺织业,一但引入资本,那纺织业的发展就是不可逆转的了。 从原始的单槌纺车到多槌纺机,从人力到水利,直到电力,也只用了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 科技的爆发,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天才、一个契机。 如今,基础唐奕已经打下来了,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契机。 这就好像,一台发动机只需要一个火花就可爆发澎湃的动力,而唐奕,则是那闪出火花的一个小小火花塞。 他只需要引导,做出一个“1”,后面的10、100,甚至是一万,自然而然就会有人去做。 ...... 有线电报的问世就是这个“1”,这和火炮不同。 直到现在,唐奕也不敢把火炮配发全军,只应用于涯州军。 但是,电报,他可以大大方方的拿出来与人分享。 当世人享受到了它的便利,不满足于它的功能,那么.... 进一步的发展更先进便捷的电报,乃至电话、广播、电视,也就随之而来了。 ...... 只可惜,唐奕现在不在涯州,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得知这个喜讯。而他错过的好消息,还远不止这一个。 就在富弼抵达涯州的几乎同一时间,大宋第一位宣政使王韶也到了辽河口。 而王韶受到的待遇,好巧不巧,几乎和富相公如出一辄。 王大宣政使此时怔怔的站在辽河口的码头上,也是一脸懵逼。 同样的,王大宣政也被晾在这儿了.... 没人接船! 王韶也是日了狗了,心里面把杨怀玉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他娘的,怎么说也是认识,一起喝过酒,一起嫖过娼...... 好歹你来接接我,是不是? 就算你对朝廷给你派监军再不满意,那也别拿老子撒气不是? 这个下马威.... 端是恶心!! ...... —————————— 没办法,吐槽归吐槽,既然没人来接,那王宣政自己腿儿去总行了吧? 辽河口此时百废待兴,到处都在重建,到处长的都一个样儿,王韶问了八回路,绕了三四圈,终于找到了军营所在。 正想着见了杨怀玉怎么奚落一番这个小心眼的憨货,迈步进营...... 空的!! 王韶傻眼了。 特么人呢? 把厢营翻了个遍,终于在火房里找到几个新兵蛋子。 “阎王营呢?杨怀玉呢?” 这些新兵都是从民间选上来的,见了王韶还是一脸的不待见。 “你谁啊?是你该问的吗?” 王韶也不磨叽,把任命文牒往众人面前一拍。 “说!人呢!?” 大伙儿一看,得,遇上硬茬子了。 言语一个急转弯,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回宣政的话,杨将军他......” “他带军出征了......” “什么?”王韶心跳都漏了一拍。 新的阎王营成军不过三个月,这其中还有一个月是在往辽河口赶路,他就敢带兵出征?这不是胡闹吗?? “去哪儿了??” “打......打辽阳。” 嗡!!王韶脑袋一下就炸了。 杨怀玉胆子是真大,还不是小打小闹,居然是辽阳。 也顾不得问到底是打辽阳的辽人,还是围困辽阳的金人。 “营中可还有马匹?” “有!!” “备马!” 说着话,扔下行囊,三尺青锋一背,骑上快马就要去辽阳。 可是,出了营门,王韶就抓瞎了,特么辽阳在哪儿啊? 没办法,回营又要了一匹马,然后到城里转了半天,终于寻到一个认得路,又懂骑术的脚夫。重金相请,直奔辽阳的方向杀了过去。 ...... ———————— 辽阳说远不远,两百六十里路,王韶不惜马力,全力急奔,一日便达。 还算幸运,这一路之上未遇险情。 到了距离辽阳尚有二十里的野地,就远远的看见大宋旌旗烈烈招展,却是一头扎到阎王营的营阵里来了。 多给向导银钱,打发其回辽河口,王韶这才解下背后长剑,抓在手里,一夹马腹,向营门行去。 守营的官兵见单骑而来且是个宋人,稍有松懈,但也不忘拦下盘查。 一听是新来的宣政使,立马报于营帅。 不多时,杨怀玉、曹觉,还有曹满江等人齐齐迎了出来,见真的是王子纯,皆是大喜相迎,唯独杨怀玉不见笑脸。 “子纯初入北境,不在辽河口好好呆着,跑这里来做甚?” 王韶眼神一眯,心中怒气更盛。 但是,这是在外面,兵将皆在身侧,他得给杨怀玉留个面子。 难压火气,缓声道:“韶为阎王营的宣政使,自然要与将军同进退。” “嗯。”杨怀玉点了点头。不得不说,王韶这话听着顺耳。 也不好再多刁难,让出位置。 “请....” “帐中说话!!” 王韶不动声色,随众人入帐。 到了帐中,只剩曹觉、曹满江这些自己人,王韶终于不用装了,眼睛一立,直接就炸了。 一声爆喝: “你个狗日的杨老二,装他-妈什么大尾巴狼!!” 杨怀玉一愣,这才明白,王子纯在外面是有意给他留面子,可是嘴上却不肯认怂。 “吼他-妈什么吼!?怎地?老子怠慢你了?” “怠慢??”王韶冷哼一声。“你记住了,我王韶不是来给你当小媳妇的!受不得你那鸟气!!” 曹觉和曹满江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的无奈。 这才刚见面儿两人就掐起来了,以后还有好? “都少说两句!”曹满江出声劝慰。“都是七尺汉子,有话说,有屁放!” “真有不慕,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便是。” 言下之意,曹满江觉得杨怀玉这回有点小心眼儿了。 而王韶这边闻之,虽然曹满江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可是老曹毕竟是他书院时的教谕,不好拨了面子,只得把狠话都咽了下去,只恶狠狠地瞪着杨怀玉。 而另一边的杨怀玉,其实也知道自己有点混蛋,起码营门前说的话就不太合适,况且..... 是个人都知道,他这是故意挑这个时间出兵,想把王韶晾一边儿。 可是... 他也是没办法,这涉及到将来谁在阎王营里说了算的问题,容不得杨二哥不小心眼儿。 略有局促,可是嘴上还不认怂。 “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老子管军事,宣政使管生活。” “各干各的,谁也别耽误谁!” “你当我愿意管你!?” 王韶不屑一顾,“但是,你不能为了报仇瞎搞!” 指着帐外,“这是怎么回事?” “杨老二,你行了啊!刚拉起来两个多月的阎王营就敢打辽阳城?” “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 “你输得起吗?阎王营输得起吗?” 哪成想,杨怀玉不听还好,听完之后,跟逮着什么大把柄似的,指着王韶,却是看向曹满江。 “瞅瞅,瞅瞅!!” “我说什么来着??” “这帮喝墨水的,有一头算一头,都特么得指手划脚!” “杨怀玉!!”王韶爆喝一声。“你别混淆视听!” “平时我可以听你的,但是,这关系到阎王营的生死,绝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杨怀玉烦躁的一甩胳膊,“老子是营头,你管不着。” “行了行了....”曹满江被这两人吵的脑仁疼。 这回却是看向王韶劝了起来,“子纯这回却是冤枉人了。” “嗯?”王韶一皱眉。“我冤枉他什么了?” “子纯过来看。”此时,曹满江已经行到了帐内的山河图前。 王韶不解,但还是靠了上去。杨怀玉虽不情愿,但是曹觉推着他,也来到山河图前。 四人围在画前,却是暂时放下了争端,曹满江指着辽阳的位置讲解开来。 “原本,五国部有三万本族兵,外加两万渤海人,也就是五万大军,想要攻下辽阳,以此为筹码,与辽朝谈判。” “五万?”王韶心头一揪。 阎王营有一万铁浮屠留在京城受训,在辽河口只有四万,虽说差的不是很多,可是别忘了,阎王营刚刚成军,还没有战力啊! 只闻曹满江指着图上另一处继续道:“而在咱们辽河口以西,大辽为了打通与辽阳的陆上通路,正在疯狂的向前推进。” “这个时候,完颜乌骨乃不想撤回北方的老林子里,就只能在西线与大辽硬扛,争取早日拿下辽阳,好保住一丝生机。” “他在西线的压力很大,而辽阳又久攻不下,半月前,西边眼看就要顶不住的时候,完颜乌古乃不得不把攻打辽阳的三万族兵派往西线。” “......” 王韶终于听出了一些不同,插话道:“也就是说,辽阳城下只有两万军马?” ...... , (为什么会有逗号?) 第934章 见了鬼了 “对。”接话的是曹觉。“而且是两万战力不强的渤海人!” “不行!”王韶有些心动,可还是不肯松口。 “阎王营初创,即使一倍之敌,咱们也不能冒这个险!” “你们看见了吧??”杨怀玉一脸的鸡毛。“他特么就是来拖后腿的!!” 曹满江一看又要吵起来,急忙对王韶解释。 “非是子纯所想那般。” “阎王营虽是初创不假,可是阎王营选上来的都是禁军中精兵之中的精兵,只有一小部分是民间选拔,绝大多数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 “不但有战力,而且战力不俗!!” “别说是渤海人,就算是五国部的本族兵,旗鼓相当之下,亦不惧之。” “......” 王韶不说话了,照曹满江这么一说,那还真有一战的必要。 “可是......那些民间来的新兵呢?他们可是会拖后腿的。” “放心!”杨怀阴阳怪气的插嘴了。“老子又不是傻子,怎会让他们冲阵?” “都放在后方做辅兵,不会拖后腿。” 说完,又贱贱的加了一句:“只要某人不拖后腿,就烧香拜神喽!” “你!!” 王韶气的不行,心说,几年不见,这个杨怀玉怎么变成了这样儿? 他哪知道,杨怀玉就是专门为了他才变成这样儿的。 心里虽然已经认同了这次出征,但是,做为一个读书人,细腻已经是本能。 看着图上,把前后又过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辽阳城的位置。 “辽阳那边,是何情况?” 曹满江闻言,面色一苦,“不清楚。” “嗯?”王韶不解。“什么叫不清楚?一点消息都没有?” 曹满江则道:“辽阳城已经被围了四五个月了。” 萧家现在,别说还活没活着,就是辽阳城里还有没有活人,现在也说不清。 “......” 王韶一阵无语,却是突然没了底。 杨怀玉看出他的心思,言语更是不屑,“你上城底下看看去?” “城墙都快打没了,城上连杆旗都立不起来。” “除了城外的渤海人,城内一边死寂,谁知道还有没有活口。” 四个多月,城里的人就算没打光,也特么饿死了。 王韶不与之争辩,低头看着山河图发呆。 曹满江则道:“应该还有活人,否则金军不可能不退也不进城。” “也不不一定。”王韶突兀出声。 “金人的目的是借辽阳作文章,只要他们还围着,就还有牵制大辽,进行谈判的可能。” 众人一怔,连杨怀玉都暗赞一声,文人的脑袋就是好使,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那你的意思是,辽阳已经是死城了?” “不是。”王韶否认。“也可能辽阳还有活人,只不过...” “只不过金人不想打了。” “不想打了?” “对!!” 王韶解释道:“如果换做是我,打了四个多月都没打下一座城,士气上也必然低落,自感无望。” “这种情况下,只围不攻,维持现状,正好也符合完颜乌古乃调三万本族兵去西线的逻辑。” 日!!杨怀玉暗骂一声,特么文人就会说罗圈儿话,特么好的坏的都让他说完了。 “那你说怎么办?先探知城中消息?” 曹觉也道:“这是最稳妥的方法。我们到此三天了,仍不进攻,就是想把城里的消息摸清了再攻不迟。” “什么!?”没想到王韶闻之大惊。 “三天!?你是说,你们在这已经耗了三天了?” “啊...”曹觉不知道他抽什么疯,呆愣愣的作答。“确实整三天了。” “猪!!一群蠢猪!!”王韶破口大骂。 “还等什么?马上进攻!!” “否则,不是被围,就是让渤海人跑了!” “......” “......” “......”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这是个假文官吧?怎么比他们还猛呢? 杨怀玉也不由纳闷儿,刚才还犹犹豫豫,怎么一转眼,他成主攻的那个了? “还愣着做甚?”王韶急了。 “三天了,还不打,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两万渤海人在等。等援军,内外夹击,吃掉阎王营。” “要么,就是指挥的人是二愣子,不知死活!!” “再等下去,等人家反过味儿来给跑了,你们哭都找不着北!” “哎呀!!”杨怀玉一拍大腿,终于反过味儿来。 终还是没带过这么大的队伍,缺少大局观。 “快!!”小跑着冲出军帐。“全军出击!!全军出击!!” 曹觉也拎着战盔往出跑,特么比脑袋好使,十个他加十个杨怀玉,也比不上一个王韶。 而曹满江则是不急,拧眉道:“那城中的情况怎么办?” “悬而不解,终是不妥。” 王韶着急出兵,也不管什么教谕不教谕的了。 “我的曹教谕啊,都这个时候了,城里有人没人还有什么要紧?” “多半也是帮不上忙了,靠咱们自己吧!” ...... ———————— 半个时辰之后,四万阎王营整装上阵,逼近辽阳城。 而杨怀玉坐于马上,暗暗的抹了一把冷汗。 因为,压上来才发现,特么的金军真的想跑。 连帐篷都拆了,估计过了今晚,连个人影儿都摸不着了,差一点点就错过了歼灭这两万金军的大好时机。 如今金军被死死围在城下,仓惶应战,不用打,杨怀玉就知道赢定了。 而回头看向四万新军,依照阎王营的惯例,他这个主帅却是要说点什么,提振士气。 正要拨转马头,却见军阵之中,王韶拍马而出。 这货也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套银盔亮甲,披挂那叫一个齐整。 还真别说,一身戎装把王子纯衬托的有那么一点.....小帅。 杨怀玉吃味的一撇嘴,“嘚瑟个什么劲儿,穿的再漂亮也就是个花架子。” 不去管他,正要高声训话,却是花架子王子纯抢先一步。 唐奕可是说了,战前动员那是宣政使的本职所在啊! “大家可能不认识我!!” 王韶已经吼开了,“某名王韶,字子纯!!” “嘉佑二年二甲进士!” “从今往后,便是阎王营中一员文将,职曰:宣政使!!” 杨怀玉心说,你特么不是添乱吗?这个时候谁有心思听你自我介绍? 而那边王韶显然没说完。 “都不知道这个宣政使是干什么的吧?” “呵呵....”眉毛一立。“老子也不知道!!” “大概就是管你们吃喝拉撒,一日三餐的吧?” “不过哈....” “睡了姐儿,老子可不管付钱!” “哄......” 下首的将士们登时哄然大笑,开始觉得这个进士和别的有点不一样。 王韶继续道:“总之一句话,从今往后,吃不饱找我!!睡不好,也找我!!” “怕死!!还得找我!!” “除了打仗,都得找老子!!” “老子就是你们的后娘!处的好,娶媳妇老子都帮忙。” “哄......”下面又是一阵哄笑。 王韶话锋一转,“要打仗了...怕不怕??” “不怕!!” “屁!!”王韶狠淬了一口。“没一个实在人!” “不怕死那就不是人!” “老子就怕死!!” “怕的不行!!都是二三十岁的小老爷们儿,大好时光还没享受,死了多可惜??” “哄......”下面又笑了。 要不是对面全是亮着家伙的金兵,都没人把这当战场。 这个时候,王韶神情又变了。 “不过...老子更怕死的窝囊!!” 众人一怔,平静下来,看着王韶。 只见王韶指着前方的金军,“一群没根没种的渤海人,打着五国部的旗号出来混事儿!!” “特么五国部算个囊求?他们还觉得挺威风?” “哄!!!” 没想到是这么一句,把大伙儿又都逗乐了。 “要是死在这帮憨货手里,你们说窝不窝囊!?” “窝囊!!”众人山呼海啸,回应王韶。 “老子还怕死不得其所!!” 王韶又道:“七尺男儿,顶天立天!!” “要死,也要死在应该死的地方!!” “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大宋!!想想你们身上披的这身阎王战甲!!” “告诉老子!!” “这样死去,值也不值!?” “值!!” “值!!” “值!!” “好!!”王韶爆喝一声,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最后......” “告诉大伙儿一段阎王营才敢喊出来的切口。” 深吸口气.... “人间富贵,爷不恋!” “阎王殿上,爷不留!” “爷生只做汉家犬!!” “爷死也为汉家魂!!” “好了!!” 全部说完,王韶环视全军! “现在,让咱们的营头儿,杨怀玉,给大伙儿讲两句。” ...... “......” “!!!” 杨怀玉石化在王韶背后,有一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妈了个巴子,话都让你说完了,你让老子讲什么? 极不情愿的行至阵前......憋了半天,终于大吼出声: “出击!” ...... —————————— “杀!!!” 乌云盖顶一般的大宋阎王营银盔亮甲杀气腾腾,向辽阳城下的金军杀将过去。 只不过,杨怀玉也好,王韶也罢,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在辽阳城中,城门之内,一个同样是银盔亮甲长相猥琐的中年汉子背对城门,用拇指反指身后的城门: “在这后面,有两万金狗.....” “怕不怕?” 在他身前,两百多骑勇士个个眼中战意燎天...... “不怕!!” “怕不怕?” “不怕!!” “怕!?还是不怕!?” “老子天下第一!!” “好!!” 咱们阎王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间富贵,爷不恋!” “阎王殿上,爷不留!” ..... 山呼海啸之中,辽阳城门洞开。 两百余骑鱼贯杀出,与前方的“宋军”一起把金军夹击...... 凿穿!! ...... 第935章 真假阎王营 “二哥!!”曹一刀砍翻一个金兵,寻着杨怀玉靠了过来。 “不太对啊....” 杨怀玉却是看也不看曹觉一眼,目光盯着一处不放,打马向前要入敌阵。 “是特么不太对!!!” “啊?”曹觉一怔,显然他和杨怀玉说的就不是一个事儿。 顺着杨二哥的目光看去,“靠!!”曹老二直接就暴了粗。 只见不远处,王韶一马当先冲杀在前,宝剑如龙,气冠长虹,砍的那叫一个英勇、俊逸。 连曹老二都忍不住吐槽:“这特么一定是个假进士!!” 以前还真不知道王子纯有这股子尿性劲儿。 “杀!!”杨怀玉红眼了。 虽说心里对王韶已经是刮目相看,但是他这个当爹的怎能让“后娘”给比下去。 “日!!” 这边杨怀玉已经冲出去了,曹觉这货才发现让杨二哥给带跑偏了。 急忙上前拦住,“二哥先等会儿,真不太对劲儿!” “好像是不太对劲儿....”正好在边儿上的潘梁栋也帮起腔来。 他现在已经如石全福临终所愿加入了阎王营,成了阎王营的种子。 城里的喊叫虽然听不真切,但是,那股劲儿怎么听怎么觉得熟悉。 杨怀玉不由不重视了,一皱眉头,“何意?” 战场之上,八方肃杀,岂容曹觉他们在这儿婆婆妈妈? ...... 曹老二当然也知道啊... 可是... “你看,城门开了!” “嗯?”杨怀玉向远处一望,心中一紧。 还真是,辽阳城门开了。 森然一笑:“可以啊,萧家居然还有一战之力?” “不是这个......”曹觉一脸的纠结。“我怎么听城里的动静好像有点耳熟呢?” “怎么耳熟?” “像是咱们阎王营的切口儿!” “扯淡!” 杨怀玉登时不信,“城里哪来的阎王营?” 说着话,再不与曹觉废话,因为王韶已经冲到最前面了。 把杨怀玉急的啊,长枪指天,大吼一声: “阎、王、营......冲锋!!!” 哪成想,战场对面,好巧不巧同样嗷唠一声,差点没把杨怀玉吓的从马上掉下来。 “阎、王、营......冲锋!!!” ...... “什么情况??” 不光杨怀玉一脸懵逼,阎王营这边四万多人也都听得真切,全体傻眼。 若不是金军已然无心恋战,特么战局说不定就要生变。 曹老二则是苦着个脸,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却也没有泪眼。 此时,城门中冲出来的那一伙人已经从金军之中直插而来,隐隐约约已经看得清人影。 “我就说,不对劲儿吧??” ...... 此时此刻。 对面的石全福长的虽是猥琐,可是骁勇无双,冲杀在前,毫无畏惧,眨眼之间,已经带着人击穿金阵,来到了“阎王营”面前。 还没看清对面是谁,就蹦出一句差点把四万大军都气死的话来: “哪来的怂兵!!” “愣着做甚?速速清敌!” ...... 大伙儿心说,阎王营啊...我们可是阎王营啊.... 让人给鄙视了。 .... 杨怀玉怔怔的看着石全福,看着他身后两百余昔日袍泽,心中又喜又惊。 谁能想到,老阎王营的人居然没死! 不过,喜悦之余.... 杨怀玉为啥心里一个劲儿的直突突呢? 来了一个王子纯当“后娘”还不够,现在“亲爹”都当不安稳了...... 特么老子才是阎王营的营帅啊! ...... ———————————— 不得不说,完颜乌古乃犯下了两个错误: 第一,他不应该攻打辽河口。 彻底惹怒了大宋,将是他辉煌一生的最大败笔。 第二,他低估了阎王营。 他没想到,草创之初的阎王营,刚到辽河口就敢主动出击,以新嫩之势驰援辽阳。 而西线战事的紧张,又让他心存侥幸,以为两万渤海人就足以震慑辽河口和辽阳两地。 殊不知,阎王营始终是阎王营,即使重建,人换了....可阎王之威....犹在!! 半天..... 只半天时间,被内外夹击逃无可逃的两万渤海兵就被彻底全歼。 此时此刻,辽阳城中,杨怀玉、石全福,大眼瞪小眼.... 对上了! “老王!!”杨怀玉一声厉喝,率先打破沉默。 “末将在!”(回答这句是本能,不过,王都头都快哭了......) “清点战损,救治伤重,整肃军绩!” “告诉咱们的兵,辽阳是大辽的城池,不可妄为!” “末将遵命.....”(真哭了...) “老王!!”石全福也不示弱。 “末将在....”(你们能不能换个人?) “谁让你动的!?”石全福傲然大喝。 “你他娘的是谁的兵!?” “末.....” 我末你大爷!! 王都头心说,你们争去吧,老子可不受这夹板气。 “哎呦.....哎呦呦!!” 猛的一捂肚子,“你们先吵着,我去趟茅房....” 说着话,直接开溜。 ... 这时,曹觉说话了。 “其实吧,这事儿也不用争。” “全福大兄啊!”摆出一副为难之色。“二哥这可是朝廷明旨任命的阎王军都统....” 他和石全福可是没什么交集,石全福去阎王营的时候,曹老二正在涯州快活呢。 言下之意,朝廷任命的,你还有什么说的? 再说了,石全福带的是一小军就五千人,而杨怀玉是大军都统,五万大军!!能比吗?? 级别就比你高。你还争什么争? 哪成想,石全福根本不买帐。 “老子不管什么朝廷任命不任命!更不管你是五万大军,还是五百的小屁营!” 瞪着眼珠子,“除非你不叫阎王营,只要你敢叫这个名儿,那不管你是五万,还是五十万,都是老子的兵!” “嘿!!”曹觉心说,这怂货怎么几年不见硬气起来了?还不讲理呢? 这时,潘梁栋开口了,他当然是向着石全福的。 “其实吧....” “这事确实难办。” “杨二哥确有圣旨诏命...” “可是....这石大哥也没调令啊?” “调令呢?没有调令,严格来说,那石大哥还是阎王营的营帅啊!” .... “听听,听听!!” 石全福来劲了,“这才是明白人!” 杨怀玉这个气啊,这怂货越来越不像话,眉毛一立,“你他娘的都死了,上哪儿弄调令去?” “可我没死啊....”石全福一副要多气人有多气人的表情。 “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儿,阎王营就是老子的营!!老子的兵!!” 杨怀玉无语了,他就是个糙人,耍嘴皮子气人,还真不是石全福的对手。 正在气闷之时,却是王韶暗叹一声,“算了,帮他一把吧....” “非也,非也!” 王韶迈步上前,口中念念有词,看向石全福。 “石将军还不知道吧?” “将军百战有功,保全辽河百姓已经轰动大宋,万民敬仰了。” 两手抱拳,遥拜南方,“官家感念将军功绩,特追赐一品昭武大将军,封兵部尚书,荣宠无双呢。” 石全福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自己死后还有这等殊荣。 “嘿嘿。”忍不住傻笑出声。“官家抬爱了...” 他哪知道,说话这孙子在给他挖坑。 “所以说啊...”王韶奸计得逞。 “这调令其实是有的,石将军现在是兵部尚书,却是和阎王营已经没关系了。” “嘎??”石全福一下就噎那儿了。 这是哪蹦出来的这个瘪三?? “你谁啊?” “哈哈哈!!”杨怀玉却是正好相反,哈哈大乐。“你别管他是谁,子纯说的对不对吧?” 杨怀玉心里....美!! 暗道,毕竟是和咱搭伙过日子的“后娘”啊,关键时刻真顶用! “你就说对不对吧?一个兵部尚书,那么大个官,和老子抢什么抢?” 那边石全福憋的脸色通红,论嘴上的功夫,他碾压杨怀玉,但是王韶....他差远了。 兵部尚书是不小,可是.... 可是石全福不想要啊!阎王营他已经呆出感情了,若不是为了留下来,只凭他还活着这一点,回朝之后,飞黄腾达还不是小事一桩?又何必与杨怀玉在这拌嘴? 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牛眼一瞪,“老子不管!我没接着圣旨,不算!” “嘿....” 无赖!!纯无赖!! 所有人都当你是死了,上哪儿给你接圣旨去? 烧给你啊? 杨怀玉没辙之时,王韶又站了出来,“圣旨是发到石府的,你父代领,也是一样。” “对对!!”杨怀玉急忙附和。“你爹石进武亲自接的旨,这回没话说了吧?哈哈哈哈哈!!” “......” 此时此刻,石全福恨不得杀了王韶。 “你一边儿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诶!?”杨怀玉不干了。“还真有子纯说话的份!” “此乃阎王营宣政使,军中的二号人物王韶,王子纯!嘉佑二年的大进士!” “跟老子是一头儿的,哈哈哈哈。” “呼......” 石全福彻底无语,特么“死了”几个月,怎么冒出来这么个进士? “我不管!!”除了耍无赖,他也没别的招儿了。“家父是家父,家父接旨...不算!” 他得扛住,否则这刚攥在手里还没捂热乎的“营帅”就没了。 ...... 还别说,石全福要真就不讲理了,杨怀玉一点办法都没有,此事交与京师圣裁之前,特么说不清了。 气的杨怀玉拿一旁的萧家兄弟撒起了气。 一指萧誉,“你就多余救他,净给老子添乱!” 萧誉一阵无语,特么关我什么事儿!?老子救人还救错了? 算了... 心中一阵无力,“你们吵着,我先去趟茅房。” ...... (自己都奇怪,怎么会有三更?) , 第936章 乱斗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明了了,辽河口被围之时,海面上来的正是萧家的船。 ...... 至于萧家为什么要救阎王营,倒也不是因为与唐奕的关系,而是...... 萧家算是在自救! 没错,救了阎王营,就等于在救萧家自己。 ...... 援助女真这件事上,是耶律洪基犯二。 可是,深处北地,世世代与女真人打着交道的萧家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完颜乌古乃到底是个什么德性呢? 五国部把辽河口一围,萧家就知道辽阳危险了。女真人不可能打完辽河口就走的,他们必定还要贪下更多。 于是,摆在萧家人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抛弃老巢辽阳,逃到大辽腹地去。 可是,只要萧惠和萧英两兄弟还有点脑子就知道,这是在自寻死路! 躲得过女真人,躲得过耶律洪基吗? 耶律洪基丢了媳妇,丢了燕云,现在又丢了辽阳,萧惠、萧英这一支后族已经再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萧家只能选第二条路。 那就是救下阎王营,想办法借大宋的力量保住辽阳。 只不过,萧誉没想到,他救了一个石全福,却是引来了这么一段麻烦。 萧誉看来,杨怀玉和石全福这新老营帅之争看似无厘头,其实二人都在展现姿态。 给谁看? 当然是给远在京师,还不知道阎王还魂的唐子浩看的。 这个营帅最后会落在谁手里,那就是唐奕应该头疼的问题了。 只不过,萧誉根本不关心杨怀玉和石全福谁当阎王营的营帅,爱谁当谁当,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主要是两个人这么争下去,耽误他的事儿啊! 你当他真那么好客,陪着两人在这儿吵架? 萧誉是另有目的,只不过让两人吵的没法开口罢了。 ...... —————————— 郁闷的回到了萧家府宅,刚一进门,其父萧惠,还有叔父萧英便已经迎了上来。 “怎地?他们答应了吗?” 萧誉脸色一苦,“还没来得及开口。” “什么?”萧惠急了。“此为存亡大事,你....你怎么还不好意思开口了?” 萧英也道:“那杨怀玉你们也算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吧?有什么开不了口的?” “父亲大人且先别急!” 萧誉无法,只得把杨怀玉和石全福新老两个营帅争起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惠、萧英听罢,面面相觑,皆是愕然。 “这么说来,还真不合时宜...” “可是....”萧惠苦着脸。“他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知道。” 萧誉也是郁闷,心说,杨怀玉和石全福不会是故意的,就为堵他的嘴吧? 一想也不对,那就是两个大老粗,可想不得那般长远。 这时,一旁的萧欣却是开口了。 “他们争起来,岂不正好?” “嗯??” 三人回望,皆不明白萧欣是什么意思。 萧欣一看父亲三人的表情,瞪时大乐,这家里一窝人精,可鲜少有他表现的时候。 “想不到?多简单啊!” 萧惠大怒,“快说!莫要鼓噪!” “好吧。”萧欣无趣的扁着嘴。“很简单嘛。” “他们争也争不出个什么,最后还是要南朝官家来做裁定。” “在此之前,把他们分开不就得了。” “估计二人也不想天天脸对脸的,谁看谁都不顺眼吧?” “......” “......” “......” 三人都被萧欣说愣了,心里一琢磨,对哈,这不正好吗? 把两人分开,一个留在辽阳,一个回辽河口去,正合当下啊! 此时,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萧家人,现在琢磨的不就是把宋军留下吗? 没错,刚才萧誉想对杨怀玉他们说的就是这个事儿。 “把宋军,留在辽阳。” 呵呵,看起来很荒唐吧? 大辽的后族,大辽的城池,却要求着大宋驻军,确实荒唐至极。 可是,这也再正常不过。 细想之下,其实不难理解,女真人是打退了,可是谁也保证不了他们不会回来。 且海路被大宋把持,陆地又有女真人阻断,辽阳别看围城己解,可还是一个孤城,还是一个四六不着随时可能覆灭的危地。 这个时候,萧家别无选择,只能寄希望于阎王营。 只要阎王营留下,哪怕只是石全福这两百多残兵留下,其意义也是完全不同的,阎王营以后就不会不管辽阳,大宋就不会不管辽阳。 “就这么办!” 萧惠猛一握拳,算是拍了板,吩咐萧誉,“你这就回去,看看他们怎么说。” 萧誉一想,这个办法确实可行,况且现在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于是,只得解除尿遁,又折了回去。 ...... 萧誉一走,其父萧惠斟酌再三,“不行,单单指望阎王营还不够,咱们要双管齐下!” 萧英一挑眉头,“怎么个双管齐下?” 只闻萧惠道:“你这就动身,南下大宋,亲自去见一见我那女婿。” 萧英一哆嗦,“我去?不太合适吧?” “要不,大兄亲自跑一趟......” “我不行。”萧惠一摆手,否决了萧英的建议。 别看他是唐奕的老丈人,可是那小混蛋从来也没当他是老丈人。 两人的关系,自从唐奕十几年前第一次入辽吵的那一架开始,一直就不好,现在让他去求唐奕,反倒不美。 抬头看向萧欣,“你也去!” “见见你妹妹,让她帮忙说说话。” 萧欣脸色一黑,他这个爹呀,钻营了一辈子,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好吧....”萧欣勉强应下。 没办法,萧家到了这个地步,他确实应该出点力。 ...... ———————— 另一边,萧誉回到杨怀玉那,一进屋.... 得,两人还吵着呢。 此时,屋里就剩下杨怀玉、石全福,还有那个王韶,其他人.... 茅房集合去了。 “哎呦喂,你们可停停吧。” 萧誉半真半假的开始劝架,“要不,我给你们出个主意?” “不用!!” “说来听听?” 拒绝的是杨怀玉,有所缓和的却是石全福。 杨怀玉眼珠子一瞪,“阎王营自家的事情,你还想让外人出主意?丢人不丢人?” 石全福一摊手,“那怎么办?要不你出个主意?” “呃.....”杨怀玉一噎,他也没主意。 而萧誉趁着杨怀玉一愣神的工夫,哪肯放过。 “要我说啊,你们吵也白吵,最后不还得大宋皇帝陛下圣心独断?” “这么着得了,反正此事也非一天两天就可解决,让老营的将士先住在辽阳算了!” “等你们的官家有了计较,再另做打算可好?” “不行!!” “是个办法....” “如此甚好!”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不答应的自然是杨怀玉,可是他没想到,不光石全福认可,连王韶都猛的点头。 “日!!” 杨二哥大怒,瞪着王韶,“你特么哪头儿的?老子说不行!” 王韶一撇嘴,“这回我站石将军这头儿。” “不用!!”石全福刚才让王韶顶的够呛,正是气头儿上。 “你爱哪头哪头儿,反正跟老子不是一头儿的。” “......” 杨怀玉这个气啊,把炮口又对准了萧誉,“你又是哪儿头的?怎么说你也算是唐子浩的大舅子,怎么净给他添乱呢!?” “大辽的地方,宋兵进来,算什么事儿!?” 萧誉心说,特么我乐意让你们来是怎地?不到生死存亡之时,谁愿意明目张胆的背上通敌外国的恶名? 可是,这个节骨眼儿上,也只能靠他们了。 ...... 乱,真特么乱!萧誉就弄不明白了,本来的三人混战,怎么就把他给饶进去了? “不行!”那边杨怀玉还是一口咬定,就是不行。 把炮口又对准了石全福,“你是哪头儿的?别忘了你是宋将!” “屁!!就这么定了!”石全福根本不和杨怀玉讲理。 站起身形,走到萧誉身边,“回去告诉萧老伯,我阎王营承蒙活命大恩,自然不可背信忘义,从今往后....” “直至辽阳解危,全福不才,愿与萧家共抵金蛮!” 萧誉大喜,把杨怀玉晾在一边,朝着石全福重重抱拳,“有石将军这句话,我萧家铭感五内,必不忘此恩情。” “好说,好说。”石全福还挺嘚瑟,其间还不着痕迹地瞪了杨怀玉一眼。 ...... 这时,王韶说话了,“石将军只剩两百战兵恐不能胜任,依韶之见....” “这样吧!”王韶似是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我把辽河口的四万战兵分出一万,暂由石将军带领,留在辽阳,可好?” “这....”萧誉有点犹豫。“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石全福起哄。“两百也是留,一万也是养。” “就这么定了!总不能让萧家再经历一次围城之困。” “好......好吧!” 萧誉勉强应付,“那誉回去与家父商量一二。” 说着话,转身离去,却不见喜悦。 ...... ———————— 萧誉刚走,杨怀玉就炸了,瞪着石全福,“你瞪老子做甚!?” 转头又向王韶,“你他娘的掐我干嘛?” 刚刚要不是王韶狠狠的在杨怀玉的软肉上拧了一把,他能那么消停?能让萧誉带着好消息离开? “因为你蠢!”石全福是一点都不客气。 “是不聪明。”王韶开始补刀。 好吧,杨怀玉觉得有点乱,得让他缓缓。 “咱们大宋与大辽确实不睦,但是你们应该知道,如今两国刚刚签订了新的盟约,大宋可是占了大便宜的。这个时候再生异端,就是给辽人落下话柄呢?” “对!!”杨怀玉摊开手。“辽阳确实不一样,萧家咱们也应另眼相看。” “这是萧巧哥的娘家,说什么也要给唐大郎一个面子,但是....” 杨怀玉严肃起来,“但是国事体大,你们两个可不能因为唐奕就把大宋置于尴尬之境!” ...... “你瞅瞅....” 石全福指着杨怀玉,却是与王韶说话,“说他蠢吧,他还不服?” “你这个宣政使,来给他好好解释解释吧!” ...... (四更!!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 第937章 最精的还是王韶 王韶也是无语,都到这份儿上了杨怀玉居然还是懵懵懂懂? 但是,转念一想,也不怪杨怀玉,这货打仗一个顶俩,但是论算计.... 呵呵,两个也不顶一个。 “我来问你,大辽与五国部在西线得打多长时间?” “这....”杨怀玉一怔。“这还真说不准。” “好!”王韶应下。“就算说不准,你就说最快最快得多少时间吧?” “半年?还是一年??” “那不可能!”杨怀玉否认的极是坚决。 打仗上的事儿,杨怀玉还是很有眼光的。 “别看大辽现在打的挺顺,但那是因为完颜乌古乃分兵辽阳了。” “要是专心对付,大辽不一定那般顺风顺水。” “况且,你可别忘了,大辽现在背着两千多万贯的赔款呢!” “耶律洪基许诺三年还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我断定,至少这三年之内,大辽没有那个实力打通西线。” “三年?”王韶玩味的看着杨怀玉。 “咱们阎王营要在辽阳驻扎三年呢?” “你不觉得这个时间已经很长了吗? “......” 杨怀玉愣住了,终于有点明白这二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是说....” “对嘛!”王韶一拍大腿。“请神容易送神可就难嘛。” “三年还不能让辽阳姓宋,那朝堂里的那些相公就该回家哄孩子喽!” ...... —————————— 怔怔的看着帐二人,杨怀玉终于明白了这两个货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说好听点叫“顺水推舟”,说不好听点......那就是鸠占鹊巢了。 “这...这合适吗?大郎那里,不好做吧?” 王韶一摊手,“你自己都说了啊,国事为重!萧家都送上门来了,就由不得咱们不收了。” 略有沉吟,“此事换了唐子浩,也希望他老丈人改庭异张吧?” 好吧,杨怀玉彻底服气了。 这件事是他想的简单了,如果萧家能够归宋,那之前他所说的什么刚刚建立的盟约.... 简直不值一提。 “那就...这么定了?” “还用你说!?”石全福瞪着眼睛。“等你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一脸嘚瑟,朝王韶忍不住吐槽,“就这榆木脑袋,还想当阎王营的头儿?” “拉倒吧他!” “走了!” 说着话,大步出帐,却是不与杨怀玉再多说一句。 “嘿!!你个老兵油子!” 杨怀玉既臊得慌,又气的不行,屋里只剩王韶,立时开始拿王子纯撒气。 “你!!” “你他-娘的到底哪头儿的?” 王韶一阵头疼,特么在文人堆儿里混了这么多年也没这么多龌龊啊? 所以说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唐子浩诚不欺我。 “行了,行了!”烦躁的一摆胳膊。“还有完没完?” “你呀...”指着杨怀玉的鼻子。“一根筋!没我王韶还真不行。” 杨怀玉不干了,老子没你也当了这么多年阎王营的头儿,什么叫没你不行? “我看你就是和石全福那个老兵油子串通一气的!” “我问你,凭什么给他一万人?” 一脸的肉疼,“那一万兵驻进辽阳,时间长了,还不都向着石全福了?” “.....” 王韶一阵无语,“早怎么没看出来,你是真没长脑子啊?” “我的二哥啊,韶这是在帮你,看不出来吗?” “嘎??” 杨怀玉听着都新鲜,把老子的兵送人了,还帮他? 王韶摇着头,彻底被杨二哥打败了。 以前有唐奕护着阎王营,杨二哥说一不二,还真显不出来,这位除了打仗,真就少了点政治头脑。 “石全福为什么跟你吵啊?” “为了争营帅啊!” “那你给他一万兵,他还争得了吗?” “怎么就....” 杨怀玉一下子卡在了那里,有点明白,可还是不太明白,不过看王韶的表情,这里面一定有道道儿。 立时来了兴致,“说说,快说说,你使的什么花花肠子?” 王韶瞪了他一眼,心说,变的倒快!! “怎地?不和我摆脸子了?” “哎呀!”杨怀玉陪笑,搀新媳妇一样,小心的把王韶让到坐位上。 “咱们是多少年的兄弟了?你还跟二哥计较这些?” “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韶也不磨叽,掰开揉碎给杨怀玉解释起来。 “你给他一万人,你手里还有三万,京城的铁浮屠也受你指挥。” “这四万对一万,本身就是一种姿态,你比他大!” “况且,阎王营人的生而复生,是天大的好事不假,但也给朝廷出了难题。” “到底你们两个怎么安排,不好论!” “如果石全福服服帖帖还好,随便安插到禁军之中,领一大军也说得过去。可是现在,他明显是不想走,这就难办了。” “对呀。”杨怀玉一脸憨直。“现在你给他人了,他声势不就更大?” “错!”王韶摇着头。“正好相反。” “这一万兵,石全福要是照单收了,那才是对你有利的。” “......” 杨怀玉傻眼了,不是不明白,而是全明白了。 王韶是什么意思? 王韶的意思是,帮朝廷解决了这个问题。 有点复杂,但是局外人一看,却是一点都不难。 这一万人是谁给的?当然是他这个军都统给的啊! 在外人看来,杨怀玉和石全福根本就没争。你看,杨怀玉分兵一万,命令石全福带领驻防辽阳。 对,就是命令!只要石全福接了,那就是这么个性质了。说明他承认了杨怀玉的命令,接受了他的指挥。 虽然有点勉强,但是朝廷是不会自找麻烦的,多半顺水推舟装一回糊涂。 ...... 而且,这个一万之数非常的有讲究。 五千为小军,一万就是两小军。 要是给多了,不合适,那就真成分庭抗理了。 给少了呢? 比如就五千一军,合适。但是,朝廷就难办了。 阎王营原本虽然只有一千八百人,但是领的就是五千人的编制。 石全福死战辽河口,这么大的功劳,怎么也要升一升吧?你还让他领五千兵,就说不过去了,王韶这等于是帮朝廷把后面的事儿都做了。 一万,两军......既升了石全福,里子面子都说得过去,又避免了大宋第一军的主帅之争。 “坏!!” 杨怀玉想明白了一切,砸吧着嘴,看着王韶,“王子纯你太坏了!” 石全福还觉得他挺鸡贼,殊不知有个更鸡贼的已经把他算计的死死的了。 沉吟了一会儿,杨怀玉突然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也挺不错的,省了他多少脑子。 不过...... “子纯啊....” “二哥这脑袋里除了打仗,不会想别的事,以后你可得多提醒着点。” 王韶大乐,一点都没因为杨怀玉“夸”他坏而气恼。 “好说!只要二哥以后别跟小弟甩脸子那就烧高香喽!” “那不能!”杨怀玉把脑袋甩的生风。 “咱们兄弟...不能够!!” 他倒是忘了,就是几个时辰之前,他这个二哥还跟人家吹胡子瞪眼呢.... ...... 另一边,王韶则是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心说,唐大郎啊唐大郎!为了你这个军制之改,兄弟这宣政使可是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 也就是我王韶...... 换了别人你试试? ...... ———————————— 数日之后,永昭陵侧。 “什么!?” 唐奕直接就蹦了起来,“阎王营....没死?” “没死”二字几乎带着颤音出来的。 “好!!好啊!!” 在厅中来回踱步,显然意外至极,激动至极。 良久,才对告知消息的贾相爷道:“他们是英雄,不能辱没,急告辽河口,诏石全福领两百将士回京!!” “奕要亲自为他们庆功,请赏!!” “呵呵....”老贾诡异的一笑。“别费劲了,已经顶上牛了。” “据说刚下沙场,在萧家的家门口儿两个就吵起来了。” “呃....” 唐奕一窘,“这么快?” “能不快吗?”贾相爷也是无语。“石全福不想离开阎王营,这是在将咱们的军呢。” “那现在情势如何?” 唐奕略有担心,阎王营是标杆,不能因为这点意外而内乱。 “哈....”没想到贾相爷大笑不止。“你肯定想不到......” “那个王子纯还真有大用!” 唐奕一愣,“怎么说?” 于是,老贾把王韶出的那个馊主意,不但让一万宋军常驻了辽阳,还把石全福暗坑了一道的事一说。 唐奕先是大喜,随之又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也就是说,辽阳驻进了大宋的兵....” 对面的老贾玩味的看着唐奕,“怎么?不忍心??” “.....” 唐奕没说话。 贾昌朝又道:“萧英已经在路上了,专门来见你的。” “....” 唐奕还是没说话。 ...... 他可不是杨怀玉那种憨直武人,贾相爷一开口,他就明白这里面有什么门道,更明白,萧家为什么要入宋见他。 ...... “看来,子浩真的不忍心啊!” 贾昌吵长叹一声,此时辽阳是归宋,还是归大辽,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阻碍了。 能不能成,全在唐奕一念之间。 “把萧英拦下来。” 唐奕突然发声,却是让贾相爷颇为意外。 “告诉萧英,先帝大丧一过,我亲自去辽阳!” 说着话,唐奕已经往外走了,“相爷放心,奕没有那么公私不分....” 回头淡笑,“国事....最重!” ...... (五更!你们没有看错!五更....但是真的没了。) (多更一个标点符号,都算你们赢的) , 第938章 两个老小孩 赵祯的永昭陵,位于开封正西,约三百里的位置。 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正常来说七日可达。 不过,帝柩入陵,声势浩大,且夏季风云难测,提前月余出京,就是怕路上遇到什么意外,耽误了八月十五下葬之期。 不过还好,这一路顺利的很,等赵祯灵柩到永昭陵之时,尚有一个多月的空余。 ...... 这段时间,唐奕除了在阙台陪灵,倒是和范老爷找到了别的事情做。 ...... 盖因帝陵所在已出京师范围,师徒二人难得有机会到乡间走访,看看最真实的大宋百姓生活。 ...... 而今天出来的,不光是唐奕和范仲淹二人,贾相爷见这一老一少见天儿的往出跑,这回却是没忍住,非要跟着。 于是,两老一少于夏日漫步田间,倒不失几分惬意。 唐奕的印象中,还是邓州的时候,有过几次与师同行造访桑农的记忆,这一晃,却是已经十六年的光景了。 “您老没事儿的时候就应该多出来走走,对身体好。” 乡间野道连空气都是甜的,让唐奕有些沉醉。 对此,范老爷却是一点都不感冒,带着训诫冷然开口,“该多出来走走的不是老夫,是你小子!” 唐奕不知道,范老爷这些年可是十分注重养生的,在回山那个地方呆着,景致气息可一点不比这里差,而且... 三五不时,范老爷也会到周边农田走动,从未固步自封。 贾相爷麻杆儿似的晾在一边,心说,这爷俩故意的是吧?尽说些他插不上嘴的闲话。 没话找话,却是硬插进来。 “哪有闲心让你们师徒野游?” 撇了一眼唐奕,“老夫可有言在先,你把萧家的人赶回去这一点老夫很钦佩。” “但是,亲下辽阳,老夫可不同意!” “你小子现在身份不同,一大帮人都指着你呢,不可擅自远行!” 唐奕闻之苦笑,“我也是没办法啊!” 范仲淹显然也被老贾的“生插”吸引,略有沉吟,“子明这回说的却是没错,你不能轻易离京,况且去的还是辽地。” “什么叫这回说的没错?” 一点不出所料,没超过三句,两个老头儿又要往抬杠的方向走。 “老夫一直说的没错!” “是是是是。”范老爷心情大好,没工夫和他吵着玩儿。 转头嘱咐唐奕,“听子明的,你不能去。” “我也不想去。”唐奕一阵无语。“我那岳丈的为人相爷与老师又不是没有耳闻,当奕愿意去受罪?” “可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不去不行!” 贾昌朝则道:“你去不去其实结果都是一样,何必呢?” “不一样。”唐奕摇着头。“我不去,那就只能靠时间慢慢的把辽阳同化与大宋。” “可是,既然已经决定要攻略辽阳,招降萧家,那还是我去一趟,尽快解决的好。” “......” “......” 两个老人家都不说话了,唐奕说的无可厚非。 “你是怕耶律洪基?” “嗯。”只见唐奕点头。 辽阳住进了宋兵,耶律洪基早晚会知道的,他不会坐以待毙。 抬头望天,沉重一叹,“迟则生变啊!” 范仲淹与贾昌朝对视一眼,皆知唐奕这是非去不可了。 ...... 既然劝不住了,那索性看开些。 范仲淹道:“也好,正好你路过辽河口,把阎王营的那点烂事儿一并解决了。” “对!!” 贾相爷今天难得的与范老爷第二次达成了共识。 “莫让杨怀玉和石全福两个再闹下去,动摇军心!” 唐奕笑,“动摇军心还不至于,他们应该有分寸。” “不过,奕倒觉得,他们两个现在......挺好。” “哦?”贾昌朝一疑。“怎么个好法?” “相爷不觉得,阎王营里有杨怀玉这样的猛将,有石全福这样稳重之人,再加上王子纯从中调剂,简直就是绝配吗?” “......” 贾昌朝不说话了,低头沉思。 杨怀玉勇武有余,机智不足,掌千人兵阵是为良将,但掌数万之军,却非良帅。 但是,加上一个王韶则有不同。 王韶心思缜密,足智多谋。他与杨怀玉配合,一人可为剑锋,杀气森然,掌军塑魂;一人可为剑柄,圆润适中,指哪儿打哪儿! 原本贾相爷以为,此二人合璧,阎王营大局可定。 不过,现在唐奕说要加入一个石全福,老贾发现,倒也不是不行。 杨怀玉和王韶虽然好,可是干劲有余,持重不足。 王子纯还是太年轻,难免有冲动欠思之时,那这个时候...... 石全福...... 石全福可为剑鞘,藏锋纳剑,以免自损。 “好,我看行!” 看向范仲淹,“你觉得呢?” 范仲淹沉吟了一会儿,“行是行,不过......” “怎么安排??” “如王子纯之策,石全福也终是领两小军的军头,是杨怀玉的下级,算不上三人搭伙儿。” “这个简单。” 唐奕丝毫没当回事儿,“能给他安插的位置太多了。” “将来无论军制,还是官制,细化分工都是必然,不如就让阎王营改个彻底,再添一参将之职便是。” “......” 两个老人家算是服气了,这小子不光想像力天马行空,干起事来也是天马行空,说添一职就添一职,想都不带想的。 不过,二人也开始期待起来。 军制大改的细则唐奕与他们讲过,二人也很想看看,把作战、政工、训练、参谋、后勤、装备、兵种多元化都细分开来之后,到底能形成什么样的战斗力? ...... —————————— 说着话,前方的大片农田却是吸引了三人的主意。 与别处不同,地里种着的,赫然是新粮种——玉米。 正值七八月交,高高的玉米杆子结了棒儿,却离成熟尚有时日。 唐奕忍不住跑到地边儿,扒开一个玉米棒子细看。 “不错,还算饱满。” 但是,看着只有大半个巴掌大的小梆子,又砸吧着嘴道:“就是这棒子小了点儿。” 又往田里瞅了半天,“种的太密了,长不开。” 范仲淹看着弟子忽然成了农事行家,不由发问:“种的密也不行?” “不行。”唐奕摇着头。“这种庄家,一步之内最多种三颗成苗为佳,种的多了,反而影响收成。” 偏头看向不远处的农庄,“庄上的农户显然有点贪多了,以为种的多收的就多呢。” 老贾则是靠上来看着唐奕扒开的玉米棒子,“这是美洲原种?” “怎么不是涯州一号?否则棒子还能再长三寸!” 唐奕道:“涯州一号不耐旱,此地水源不足,却是不太适宜。” “......” 好吧,这回轮到范老爷插不上嘴了,两人说的他一点没听懂。 “你们等会儿。” “什么是美洲原种?什么又是涯州一号??” 唐奕急忙解释,“美洲原种,就是祁雪峰他们从美洲带回来的玉米种子,耐旱涝,不挑地。” “不过,结棒比较小,产量也一般。” “而涯州一号,则是咱们大宋的农户把不同地区的美洲原种,根据不同特性,交差授粉,人工培育出来的一种新式玉米。” “产量比美洲种高上不少,不过尚有缺陷,有的地方种不了。” “哦。”范老爷听明白了。 忍不住大赞,“不错,你们涯州这个事儿干的好,功在千秋!” “哼....” 哪成想,贾相爷冷哼一声,“这算什么?” “你是没机会看着了,涯州不光在培育涯州一号玉米种,还有稻米种子,番薯改良,小麦新种。” “用不了几年,新种问世,到时你再看,必惊得你这老货话都说不出来。” “真的假的??”范仲淹不信。 在他眼里,缺粮都缺成习惯了,要真如贾子明所说... “那还不错,说明你老贾在涯州没白呆。” 唐奕一阵挠头,贾相爷这牛皮吹的.... 有点过了。 哪有那么容易? 就说杂交水稻吧,这玩意高产的可怕,但是唐奕也只知道是从野稻之中找雌雄同株的进行杂交。 但是,也仅限于此,连个方向都算不上。 涯州的试验农已经鼓捣了好几年了,也没弄出个头绪,是真正的“有生之年系列”。 不过,新粮种不好说,改良种植方法倒是能做到的。 比如眼前的玉米,稀种比密植更高产,就是试验农们从几十块不同的田里实践得来的。 .... “走吧....”唐奕招呼了两个顶牛的老小孩儿。 “咱们进庄子。” “得提醒提醒,否则糟蹋东西。” ...... 说着话,三人缓步进村。 可是,在农庄里转了半天,居然没找着活人。 三人面面相觑,人呢? 唐奕不知道,人都去镇上了。 干嘛去了?当然不是赶集,是去......务工了。 而唐奕这不经义的进来,却引出了他另一条不同以往的发展思路。 ..... ———————— 六更,到此为止了。 记得去年生日更了八章,今年虽然是六章,但都是三千字的大章,一点不比去年少。 以后,咱们就算定下来了,每年苍山生日,不用通知都来爆更。 不求票,不要赏,只是让她老家人看到苍山的努力。 你们陪我年年都过一个与众不同的生日..... 可好? 来! 祝我生日快乐! 。 第939章 慢了 诺大一个农庄居然没有人,这着实有些诡异。 三人转了足足有一刻钟,把范老爷和贾相爷累的已经额头见汗,终于在村子的宗祠之中,见着了一个老妪领着六七个最大不过二三岁的婴孩儿。 “老婆婆,村上的人呢?” 老妪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若不是唐奕这个陌生人身后还有两个老人家跟着,让老妪安心不少,说不定人家直接就关门赶人了。 可即便如此,老婆婆还是下意识的把孩子们都笼到身边。 “你们是....” 唐奕怕惊吓了老妪,急急解释:“我老少三人恰巧路过此地,见村上无人,甚是新奇,特有此一问。” “哦。”老妇这才放下心来。 “庄上的人都去镇上务工了。” “务工?”范仲淹不由眉头一皱。 先帝皇陵兴建,用工七万余人,确实浩大工繁。但是,朝廷就怕扰民惊户,特意嘱咐督建官员,除了匠人艺工取于民间,其余劳务皆出禁、厢两军兵勇,万不可惊扰百姓。 怎么这一庄子人还是都出去务工了? 在范老爷看来,这里靠近皇陵所在,所谓务工,一定是去修陵了。 “这个李孝光!”范老爷登时就不乐意了。“胆子是越来越大!” 贾相爷却是不太认可范老爷的话,“七月成陵本就急迫,李孝光为了工期,走一些捷径也属正常。” “再说了...” 贾相爷老神哉哉,“这位老人家不是说了吗?是务工,非是出役。” “咱们又不是不给佣资,你急个什么劲儿?” 唐奕在一旁暗暗点头,现在朝廷不差钱,关于修陵所用工匠的拥资可是不低的。 其实,唐奕觉得范老爷这回倒是有点矫枉过正了,大宋这个操蛋的祖宗规矩,也就是死后修陵。 诚然,这个规矩避免了奢靡浪费,七个月就是修出花儿来,能花多少钱? 但是,这么短的工期,也确实增加了修陵的难度,不从民间用工几乎是不可能的。 心里是这么想,但是唐奕还是没有帮腔,而是转头和声地问向老妇,“老人家,可知修陵那边给佣工多少月资?” 老妇还在奇怪,这两个老头儿看起来和和善善的,怎么说吵起来就能吵起来呢? 听唐奕发问,急忙回答。 “哦,官府的人确实来招过工,佣资给的也....也还行吧。” “日佣七十文,一个月下来,每人能拿两贯多钱。” “你看吧,两贯多呢。”贾昌朝好不容易顶了范老爷一把,登时来劲。 两贯多放在京城只能算是一般收入,可在这穷乡僻壤,却是不少的数目了。 范老爷哪肯服气? “可是李孝光也不能什么人都拉去充数吧?” 这庄子就剩一个看小孩的老妇,说明什么?说明上至几十年的老公老母,下至十来岁的少男少女,全都去务工了。 修陵的活计哪有什么轻巧活儿?又老又少的,去了能干嘛? “这不就是充数吗?” 而唐奕在一旁却是不同想法,因为两贯多一个月......这个数字不对。 早在建陵之初,唐奕就知道,为了赶工期,从民间雇工是再所难免的。 所以,这个民夫的月资不但是唐奕亲自首肯,而且每个月应该给多少钱也是他亲自订下的。 他清楚的记得,他当初定下的数目是:每人每月一贯五百文! 没错,比两贯多还要少。 无它,这事儿唐奕没必要大方,所以是结合皇陵所在地的实际情况给出的月资。 他好奇的是,怎么到了李孝光这儿,不但没有苛扣,反而涨了不少呢? 结合老妪所说,还有这老少通吃的实情,唐奕琢磨着,李孝光不会是...... 这小子不会是想编故事,贪上一大笔吧? 可是一想,也不对啊! 不是这么个贪法,况且,李孝光几次向朝廷的奏表之中只提工期太紧,却是从来没说钱不够用。 试探的问向老妇,“老婆婆,这修陵来招人,一直是这个价吗?” 唐奕心里拿不准,心说,可能是先帝灵驾到了永昭陵,李孝光怕到期不能完工,临时加价,临时招人也说不定。 果然,聊了这么半天,老妇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农村妇人的憨直姓子也上来了。 甩手道:“当然不是。” “最开始呀,官府的人抠的很,每月只给一贯五百钱。” “就这一点钱,谁愿意去出那苦力?若不是看在是给先帝修陵的份上儿,官府一个人也招不走,没人爱干。” “后来实在招的太少,才一点一点涨起来的。” “就这,还是没多少人去皇陵那边讨生活呢。” “啊?” “.......” 这个回答可是惊着唐奕了,连范师父和贾相爷都是一脸发懵。 什么情况?一贯五百钱按说已经不少了,听这意思,两贯多人家都没放在眼里。 “那这....”范老师茫然看着空空如野的农庄。“这人都去哪儿了?” 不爱去,那怎么还就剩下您这么个老太太看庄子呢? “去镇上务工了?” 老妇回答的极是干脆,下面一句差点没把三人噎死。 “镇子上随便一家毛纺作坊就能出到三贯多一个月,且看纺车的活计老人、小孩儿都能干,比去皇陵强多了!” “......” “......” “......” 三人石化当场。 范老爷和贾相爷下意识把目光对准唐奕,闹了半天,是你小子的产业把人都抢走了啊? 唐奕也懵啊,看着两双刀子似的眼神儿,露出诸多委屈...... “真不怪我,都包出去了啊!” ...... ———————————— 回去的路上,三人皆是沉默不语。 范老爷一阵哀戚,先帝仁德一生,为其修陵倒比不上一帮乡野富户的“生意”来得实际,这难免让范老爷有点为先帝不平。 而贾相爷也拧着眉头,却是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而唐奕.... 更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如范师父一般为赵祯不平。 另一方面,他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 大宋正在蜕变,这种从根儿上开始的蜕变,直到今天亲眼所见,他才猛然意识到已经开始了。 “子浩....”贾昌朝忽的发声。 “你也不用过多自责,毛纺之业你交给了老夫,却是老夫和辜家没有掌控好啊!” 贾相爷难得安慰人,不想唐奕确是摇头。 “我没有自责,只是有些心情复杂罢了...” “哦?”不但老贾,连范仲淹也是一疑。 收拾神情,“说说看。” 唐奕淡然一笑,“至少从百姓这方面来说是好事。” “一方面,他们有地可种,在保障基本生存的前提下,又可在闲时务工,大大的增加了家庭收入。” “这种工农结合的新民情,说通俗一点,是让百姓真正的富裕起来了,变得有钱。” “说高深一些,则是增强了农民对天灾的抵抗力!” “......” 范仲淹和贾昌朝不语,细想着唐奕的话。 增强农户对天灾的抵抗力,用词虽是新鲜,可是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却是已经听烂了,这是唐奕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很容易理解。 农民手里有了钱,再有天灾人祸就不置于卖家卖地,那田地兼并之险也就大大缓解,国家也就能更趋于稳定。 其实,对于大宋这样以农事为主的时代来说,增强了农民抵抗力,就等于增强了国家的抵抗力,确实是好事。 “还有呢。”唐奕继续道。“从前的农户春秋两季下地务农,夏闲冬猫,等于一年只干半年的活。” “如今毛纺、运输,这些需要密集劳力的行业逐渐兴起,填补了夏冬的劳务所需,让农户一年四季都有活干,都有收入,这不就是好事儿吗?” 看着两个老相公,“可别小看了这其中的能量,等于是激发了民间的潜能,利用了过剩劳力。” 两个老头儿听的连连点头,倒也不再纠结宁可去给纺户出佣,也不去给先帝修陵的事了。 范仲淹见唐奕眉头不展,说的是好事,可是一点高兴的模样都没有。 “既然是好事,大郎可还有什么忧虑?” “有....”唐奕把眉头皱成了川字,缓缓点头。 “而且,不是一般的担心,而是忧虑很大。” “哦?忧虑什么?” “慢了!”唐奕吐出两个字,看向范师父。“我们慢了,朝廷慢了!” “而且,慢的不止一拍......” “若不早做准备,是要出大乱子的。” “说来听听。”范仲淹吓了一跳。 唐奕道:“就拿今日所见来说吧。” “朝廷居然不知道地方上的用工环境,还抱着以前的思维去招工。” “结果呢?那些纺织户比朝廷反应更快,抢人更凶,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唐奕面色凝重,“人都是自私的,都是驱利的。” “纺户能开出更好的价钱,民夫不去修陵去挣更多的钱,这无可厚非。” “关键是,我们所谓的朝廷居然不知道这一点,居然到了今天还没反应过来......如此下去,是要出大问题的,是要灭朝的!” ...... “不...不至于吧?” 在二人看来,唐奕可谓是危言耸听,有这么严重吗? 贾昌朝道:“只是与民不通,以后多加注意便是,子浩言重了!” “一点都不言重。”唐奕极是认真。 “不光是今日所见的问题,奕现在就能给相爷想象出一大串,我们现在不会注意,将来却一定会爆发的问题。” 不等老贾反应,唐奕已经开始细数起来,这些也是他刚刚惊心之际,突然涌上心头的问题。 “比如说粮产。” “如今粮产暴增,在朝廷来看,端是百利无害。” “可是粮价呢?凭空冒出这么多粮食,如果朝廷不加以管控,粮价会跌到一个什么地步?” “这可是整个大宋的粮价波动啊!会不会出乱子?会出什么乱子?贾相爷想过吗?” “这.....” 老贾脸都白了,让唐奕说的这么吓人呢? “还有。” 唐奕继续道:“粮食不值钱,可是毛纺、运输业却在大肆吸纳劳动力。” “这样的反差会使多少农户从农转工?会有多少田地彻底荒种?” “即使市场自我调节,最后两相平衡,这个过程又要经历多少坎坷?” “而最后的结果,则是我们增产的粮食被荒地抵消了,大宋还是会回到原地!” “......” 贾昌朝不说话了,也不会说话了,唐奕描绘出来的,是未来,也是....灾难! “再比如。” “这些新兴的毛纺、棉纺织户,随着市场的优胜劣汰,正如历朝历代的土地一般兼并融合,我们管不管?要不要提早做打算?万一再成就一批庞然大物,却不满足朝廷制约呢?” “我们的政策、律法能不能适应变化越来越快的时代?” “万一适应不了,怎么办?” “是等死,还是求变!?” “我们慢了,太慢了!” 唐奕一连串的话语,似一刻刻火神炮弹在两位相公胸中炸响。 他们没想到,只是一个农庄老妇的一席话,会让唐奕联想到这么多。 ...... —————————— 唐奕真的不是危言耸听,后世有无数个惨痛的例子在打醒他,在鞭策他。 若不是今天出来这一遭,这顺风顺水的改革之路,让他几乎已经忘了,整个欧洲的皇权是怎么被资本掀翻的。 很多人说,封建皇权与资本有不可调和的矛盾,那是必然结果。 屁!! 在政谋里面,就从来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所谓妥协的艺术哪里有什么气节可言? 之所以被掀翻,是因为他们和现在的唐奕一样,反应慢了。等到想求变的时候,已经输掉了所有的筹码。 不同的是,欧洲皇权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前车之鉴。 而唐奕正好相反,有后世欧洲趟水,可以提前求变。 ...... 此时此刻,范仲淹也是忧心重重,“那依大郎的意思,当如何赶上?” 对于范仲淹和贾昌朝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他们还真有点抓瞎。 只见唐奕停了下来,沉吟良久。 “不但要赶上去,而且还要超前!!” “所以......” “我们需要......” “宏观调控!” “社会规划!” ...... 得,一着急,把后世的词儿都蹦出来了。 唐奕心说,老子点子是有多好啊...... 幸亏后世生在华夏,但凡换一个国家,绝对没有这么多现成的改革经验让他肆意剽窃。 ...... 。 第940章 一二三步走 唐奕绝非危言耸听,政策、法规,即使不能超前,最起码要保持同步,慢一拍..... 是要送命的。 ...... 大宋正处在一个变革的时代,海外贸易的崛起,新兴产业的不断涌现,在给大宋带来无限机遇、无限可能的同时,也存在着无限的危机。 刚刚与范师父和贾相爷的那段对话,唐奕还只是急智之下想到的一些可能,回去细想之下,他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怕。 因为,单单是农庄这一遭,还远不止他与老贾陈述的那些弊端。 比方说,童工。 对,大宋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童工的概念,可是,唐奕在这个时代的所做所为,已经把大宋缓缓的从原始经济的泥潭之中拉了出来。 所谓文明进阶...... 大宋其实正在经历着文明进阶,而不可避免的,资本的罪恶性很快就会显现出来。 一但处理不好,那这只巨兽还没来得及训化,就将化成践踏一切的毁灭之力。 童工、血泪工厂、剥削、压迫,如果当权者反应慢了,在没有任何束缚力的情况下,资本是没有任何道德性可言的,自然而然会因资本的不断整合、进化而越来越失去人性。 百姓们都是懵懂的,他们不知道,现在把自己的孩子送进作坊,会滋生出怎么的贪婪;他们更不知道,没有律法保护的用工关系会发展到什么样的恶劣程度。 而当其发展到无法遏制的程度的时候,劳苦大众与资本家之间,新兴的经济组织与政权之间,又会爆发什么新的矛盾,唐奕几乎不敢去想。 谁也不知道,在十一世纪的大宋会不会来一次“法国大革命”,更不知道,会不会还没等到大宋称霸世界,就已经从内部土崩瓦解了。 此时此刻,甚至唐奕有了一丝胆怯,继而生出一股冲动,他要把资本巨兽重新关回笼子里...... 实在太难操控了! ...... 事到如今,这个时代已经被唐奕弄的面目全非,除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与原本的那个轨迹已经没有任何交集。 唐奕发现,他这个穿越者的优势已经越来越少,剩下的资本不过就是一点点的预见性。 他实在不知道,这一点点预见性够不够推着大宋继续向前。 而此时,唐奕越加佩服后世华夏的那些伟人。 只有真正的身处洪流之中,才明白那些人是多么的惊才绝艳,多么的雄韬伟略,可以把资本巨兽玩弄于一个根本不适合资本生长的环境里。 唐奕现在甚至生出了和后世的西方人相同的想法: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没错,就是这个想法! 其实,所谓的社会主义只是一个理想国,真正落于实践,弊端之多根本无法克服。 正如后世西方的所谓政客,所谓经济学家预言的那样,一党天下的政体很容易滋生腐败和独裁,更容易走向偏执,亦无法保持长期的活力。 而且,经济发展与其中心思想有着根本的冲突,必然导致衰败。 事实也正是如此,毛子就是用这套东西拖散架的。 曾经占据了半个世界的政体,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是自生自灭,就是军政府独裁了。 但是,唯独华夏,西方不但没把她拖垮,靠黄,反而拖着拖着西方自己开始大衰退了。 “华夏是怎么做到的?”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更没有理解,华夏是怎么不断的保持活力,一路开挂的。 一个国家有凝聚力,有向心力,有上升力,有活力,最主要的是,不独裁,却敢号称是“家国机器”。 放眼后世,只此一家,稳的一逼。 从哲学的角度来说,这特么就是个悖论。 唐奕现在就是和那些西方人一样的想法.... 他想过学这个,学那个,学君主立宪,学工业革命,甚至想过学小鬼子明治维新,到最后.... 发现最牛的还是咱们自己人那条开挂之路。 但是,太特么难学了!! 从哪儿下手啊?? ...... —————————— 纠结了整整一夜,也没彻底理顺,不过,倒是有了一些思路。 所以,一大早,天还没亮呢,范老爷和贾相爷就被唐奕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咱们这样太累了!” 两个老头儿本就迷迷糊糊,被唐奕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弄的更是云山雾罩,对视一眼,皆是茫然。 “怎么太累了?” “零碎,拆东墙补西墙。”唐奕顶着个黑眼圈,眼神却是坚定异常。 “永远都是出了问题解决问题,却没有一个长远的规划。” 贾昌朝更是不解,“朝政历来如此,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皇权天下,说好听点儿,天下就是皇帝的。说不好听点,皇帝是大家长,他们这些当官的就是杂役,存在的意义就是帮皇帝和百姓解决问题嘛。 可是,唐奕显然不太认可,缓缓摇头。 “应该有一个规划......” 另一边,范仲淹沉默了,唐奕既然这么说了,说明他心里已经有规划了。 “大郎,不妨说来听听,怎么样的规划。” “二老且看!” 唐奕来了精神,在二人面前展开一张山河图。 “这是大宋所在,中原本域,那些海外飞地暂且不管,只说中原。” “嗯。”二人点着头。这图上有一条红线,正好在长江以北把大宋一分为二。 只见唐奕只着红线以北,“依现在大宋的实际情况,北方地区是主要的粮产地,而南边因岭外尚未开发,除巴蜀、荆湖、江南,也就是长江沿线,皆不产粮。” “但是呢....”唐奕话锋一转。 “如今北方毛纺和正在试植的棉花正在缓缓崛起,而长江一线河网密布,航运之务又极为发达,致使在不远的将来,几乎可以预见,棉毛纺织,还有航运用工,必然要抢夺农事之劳力。” 范仲淹和贾昌朝听得眉头紧皱,这个问题,昨天唐奕就已经说了,只不过从图上再看,却是身临其境得多。 “这就是大郎所说的长远规划?” “只是一部分。”唐奕继续道。“这还只是个开始....” 所谓规划,可不是走一步看一步,而是要走一步看五步、十步。 “且先别说以后。”范仲淹指着山江图一脸严肃。“只这工与农争之危,你待如何解决?” 唐奕道:“单是这个问题,只要咱们早有预见,其实很好解决。” “一方面,可以降低农税,给予农户更多的福利,尽量留住耕种劳力。” “另一方面,则可大力扶植岭外的农垦,开辟新的粮食产地。” “嗯。”范仲淹点着头。 “可行!!” 大宋的农税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被商税超越,而从去年的税收来看,农税甚至只占了三成。 这种情况下,即使轻赋农户,也不是接受不了。 “那下一步呢?” “下一步?”唐奕淡笑。“二位且看!” 再指山河图,“长江一线,乃至沿海各州,航运的兴起必然带动周边商货的兴盛。” “不难想像,将来那些制造生活日需、瓷茶百货的作坊,必然向这些地方靠拢。” “沿着江淮,海岸将成为大宋的商品集散地,从这里把小到针头线脑,大到车船重器的各种货物运往全宋,甚至全天下!” “这个时候,朝廷就更应该因地制宜,把制造业区分开来,集中建设,为各州各府做好规划,最大限度的节约成本,形成规模。” “而北方!”唐奕一刻不停。 “随时棉毛产业的壮大,也将会越来越集中,越来越抱团!!” “您二位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吗?” “.....” 二人不说话了,看着地图发呆。 后果是什么?后果就是星星点点的纺织作坊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断合并壮大。 最后... 最后形成无数个纺织城,纺织镇。 “大郎的意思是,我们要提早预防,阻止这种无序吞并?” “不!”唐奕的回答出乎二人意料。 “我们不阻止,而且要推波助澜。” 见两个老人家还是有点不明白,唐奕只得解惑道:“重点不是融合,重点是城镇!!” “纺织业必然造就更多、更大规模的城镇,彻底脱离农耕的城镇!” “而这对以商税为主要收入的朝廷来说是好事,何乐而不为?” 在粮食够吃的情况下,把农户引到城里去,加快大宋的城市化建设,这样一来,商税才会越收越高。 而农税的比重进一步降低,到最后,免除农税,甚至倒贴,都不是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农民种地不收税,甚至有补贴,这个不论什么年代都是国家中坚的群体没了后顾之忧,那么稳定还有什么不容易吗? “所以....” 唐奕转过头,“在刚刚的第一个问题上,朝廷就不能只是减税那么简单了。” “一方面减税,一方面则是控制粮价。” “朝廷要把种地的利润控制在一个既可以把一部分人引去城镇,又可以留住一部分人保证粮产的范畴之内。” “......” “......” 两个老头儿都听傻了,终于明白,这就是唐奕所说的宏观调控。 用政策来引导百姓..... 贾相爷下意识发问:“那再下一步呢?” 只闻唐奕淡然作答: “先把大宋的小商品百货卖到全天下去,用廉价劳动力和数量为大宋和百姓积累财富,这个阶段主要靠朝廷和观澜民学。” “民学?”二人不解。 “二老忘了?民学里可是有很多好东西、好技术没拿出来用呢。”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是城镇的兴起,必然带动城市房产、路桥、水利的大规模建设。” “这此东西虽然费钱,但是...这可都是重工大业!!” “有了整个中原这么庞大的需求,水泥、路桥工程,还有相应的器械也就成了急需。” “到时不用朝廷出马,民间就会为了更快更省钱而想方设法的改进技术和器械。” “等城镇和道路建的差不多了,估计咱们大宋也能形成一整套重工业体系了。” 唐奕一脸的憧憬...... 大宋现在还算是技术匮乏时期,不知道经历这些之后,所谓的重工会是什么样儿。 当然,肯定达不到后世的水平,但是.... 也足够期待了吧? 哪怕到最后只造出一个齿轮组,那也是划时代的。 “再然后.....” 唐奕高深一笑,“有了钱!” “有了重工业支撑的船舶与军队!!” “那就到了咱们拿着银钱和大刀出去闯世界的时候了。” “即使现在欧州和西亚我们没有建树,光是用钱买,也能买断天下!” “买出一个大宋全图!” “......” “......” 范仲淹一阵无语。 贾子明一阵愕然。 “这....” 这听着有点玄乎,可是怎么就.... 怎么就这么有道理呢? “那再然后呢?” 贾相爷还真就不信了,唐奕这脑袋差不多想出一百年了吧?他不信这个妖孽还有下一步? 果然,贾相爷这么一问,唐奕还真就窘迫的一挠头。 “下一步....” “还没想好...” 好吧,不是没想好,是特么没得抄了。 后世的华夏也就才走到这一步,这个无耻的家伙可没有毛爷爷和邓爷爷的智慧,能看透人家已经落子的步数已经很不容易了。 让他自创......有点难。 但是话说回来,能行得通吗? 在唐奕看来,还真有可行之处!! 首先,大宋的人文环境很好,百姓和官员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 其次,世界环境也不错,唯一的威胁大辽已经被大宋掐住了脖子。 欧洲市场,还有西亚的阿拉伯市场也已经打通,更没有后世那么复杂繁琐的贸易协定来制约。 ...... 而现在的大宋也没有后世米国那样的强敌增加难度,唯一不同的是,十一世纪的世界得大宋自己来培养市场。 不过,大宋只有一亿多人口,没有后世华夏那么大的体量,但在这个不算发达的十一世纪,一亿人口足够享受“人口红利”了。 这一二三步走.... 应该办得到吧? ...... —————————— 先自己承认吧,这章有点无耻了。 水的很.... 其实,苍山只是借着大宋的地盘,想讲明白当下的事情.... 不过....明天的结尾,可能是个“,” 第941章 坏! 感谢“峰哥98”的百万大赏。 ... 苍山自认只是个普普通通讲故事的手艺人。 说故事是我的本份,有人捧则是人生之大幸了。 回头看,仅百万妄言、戏语勉强示人,何德何能得众人抬爱扶上云端? 不敢居高自傲,气浮神驰。 但求笔下生趣,无愧诸君。 .... 再次感谢“峰哥98”感谢那些理解我、欣赏我、支持我、鞭挞我的书友们.... 你们托起了苍山月,你们也成就了一段胡说八道。 你们.... 是最可敬的人。 .... 很惭愧,从昨天开始一直到后天,白天都没有电。 加之身体也不给力,不能加更答谢实在罪过。 总之.... 借机调养两天吧。恢复一些会补回来。 ..... 谢谢大家的理解。 苍山无以为抱,只得寄情来世..... 下辈子!!! ...... 算了.... 人太多,我也娶不过来。 .... 第942章 老妈子 先帝入陵,大宋文武也该还朝开封了。 可惜,唐奕却是不能随大队回京,之前已经答应了萧家,等这边的事一了,就北上辽阳的。 ...... 临行前一晚,福康,还有君欣卓为唐奕和萧巧哥准备行装。 按说,家里丫鬟婆子也是一大堆,根本不用福康她们动手。 不过,亲手为唐奕收拾东西,仿佛已经成了这些年唐家的传统。每次远行,要穿哪件衣服,带什么东西,她们非要亲手备下才肯安心。 ...... “这次又要去多久?” 君欣卓细心的叠着衣物,轻轻摞入行囊,一边有意无意的发问。 “很快!” “哪一次夫君都说很快。” 唐奕怔了怔,知道君姐姐这是有些不高兴了,靠到她身边,轻声安慰,“这次真的很快。” “随便你吧....” 扔一这么一句,君欣卓便低头继续打理,却是再不理唐奕了。 君欣卓其实是在气自己,成亲之前,唐奕也是这么忙忙碌碌,可那时她可以随时陪在身边,倒也不觉得,如今有了唐颂,却是再也不能天涯游走了。 ...... 此时,福康也在一旁自顾自的发泄着怨气:“父皇也是....非把这担子压在你肩上,换了谁不行?却是扰得这个家连一起吃顿安生饭都难了。” “.....” 唐奕一阵无言,这些年尤其忙碌,还真不如成亲之前与三人相聚的时间来得长久。 慢慢的把君欣卓和福康手里的活计夺下来,又把萧巧哥叫到身边。 “是我不好,冷落了娘子。” “我也不是...”福康欲言又止,知道今天这些牢骚会让唐奕为难。 可是,却又实在憋不住了。 “这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萧巧哥也来帮腔儿,低着头小声嘟囔:“干脆和贾相爷拜堂算了,他更像是你的娘子。” 唐奕不乐意了,这番婆子怎么说话呢? 眼前不由浮现出贾相爷那张老脸,忍不住打个了寒颤。 “他是我老妈子!” ...... 结果,刚走到门前,还没来得及拍门的老贾差点没载地上: “老......老妈子?” 把老贾气的,恨不得上去把唐奕掐死,这倒霉孩子,怎么说话呢? 不过,贾相爷还是有眼立见儿的,本来是准备和唐奕说说他不在时朝廷的几项安排,现在看来,这倒霉蛋儿家事还弄不过来,哪有时间搭理他? 忍着怒气,恨恨的想着:等你回来的!! 调头走了。 .... —————————— 屋中,唐奕看着唯一没有说话的君欣卓。 “你呢?你是不是也不想我干这苦差?” 君欣卓道:“只是不想你这般操劳。” 唐奕一拍大腿,“好!” 三个女人这么一闹,让他也想明白了。 儿女情长我所欲也,家国大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 那就特么想办法让它兼得! “爷答应你们,从辽阳回来咱就撂挑子,不干了!” 三女一怔,真的假的? 福康拧着眉头,“那父皇的嘱托....” 唐奕则是一撇嘴,“他闺女过的不开心,老头在天上肯定也在自责自己安排错了。” 福康一翻白眼,知道这家伙又开始胡说了。 “不求夫君一心顾家,只愿你多陪陪孩子们。” “好!”唐奕满口答应。“等回来,老子就当个全职奶爸,天天陪着老婆孩子!” 说来也巧,四个小崽子赶在这个时候冲进来了,显然听到了一些爹娘的交谈。 唐吟举着木剑,“爹爹,爹爹,我要骑马打仗,你来做马好不好?” “好!” 唐奕现在就会说一个好字,俗话说,先有家后有国,家事都摆弄不明白,还何来国事? 不过,唐吟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啊,堂堂辅国布衣、权平天下的唐子浩,让儿子骑在脖子上当马.... 殊不知,还有更过分的呢。 唐风见大哥的要求爹爹已然应下,自不甘落后。 “爹爹,爹爹,我要看花灯!” 唐奕脸色一黑,“好是好,不过花灯要等来年上元才有哦。” “我不管,我就要现在就看。” “爹爹,爹爹,范纯粹那厮天天缠着苏小妹。”二哥还没说完,唐颂就等不及了。 稚声稚气,一脸严肃,“不要脸!小妹姐姐比他大那么那么多岁,怎么会看上他?” “你把他赶走,小妹姐姐是我的,不许他碰小妹姐姐。” 唐奕有点头疼了,这都什么逻辑? 立时也严肃起来,“那是小妹姑姑!” “不对,是小妹姐姐。” 唐奕一掐腰,和唐颂杠上了,“你爹我的妹子,你是不是得叫姑姑?” “才不是喱。”唐颂寸步不让。“自己论自己的,咱们爷俩互不干预。” “是爹爹的妹子不假,但也是我的姐姐没错。” “噗!!!”唐奕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不脸的功力,倒有他的几分真传啊! ...... 正在这时,唐雨的一句话彻底把唐奕雷的个外焦里嫩。 “爹!!本姑娘要做大姐头,你去给我找好多好多小弟行不行?我要行侠仗义,打遍开封!” “......” “......” “......” ...... 唐奕无语问苍山,造孽啊!! 一脸挫败,转头看向三位娘子。 “当我没说,我还是老老实实....上朝去吧。” ...... ———————————— 第二天一早,唐奕起程北上。 范师父、贾相爷,还有朝中诸臣前来送行。 唐奕也就奇了怪了,贾相爷这是...... 这是昨晚没睡好?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呢? 可是人太多,唐奕也不好多问,向众人作别。 “朝中诸事,拜托各位了!” “贾相公!”眼看唐奕就要上船了,三司使司马光有点绷不住了,出声提醒贾昌朝。 还有事儿呢,都这个时候了,贾相爷怎么还不开口呢? 没想到老贾眼珠子一立,“叫老夫干嘛!?自己说去!” 司马君实闹了个大红脸儿,心说,这是吃炮仔儿了啊?你这跟谁啊? 还好,唐奕也在注意老贾这边,见二人的架势肯定就是有事儿,主动出声道:“怎么,还有要交待的?” 只见贾相爷不情不愿,“没事儿,走你的吧!” “哦。”唐奕心说,老贾这可不光是没睡好的问题了。 既然贾子明不肯说,那他也没必要多问。 “也好,有贾相爷在,诸事易解,奕自可放心。” 象模象事的抱手一礼,“范师年岁大了,力有不怠,朝中之务还要劳烦相爷多多操心!” ...... 唐奕这是给足了贾昌朝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又是行礼,又是软话,也等于是定下来了,他不在,朝政上的问题由老贾负责。 可是没想到,他不说这句还好,刚说完,老贾就炸了。 瞪着老眼,一脸怨气,“老夫真成你老妈子了啊?什么都要我管?” “咦??”唐奕一激动,发出一声轻疑。 和我的观点一样嘛,贾相爷还是通透啊! 他哪知道,昨天哄媳妇的话都让贾相爷听了墙根儿了。 不过,唐奕也知道面儿上不能这么说,陪笑道:“看您老说的,都是为朝出力嘛。” 贾昌朝瞪了他一眼,心说,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场合不对,烦躁的一甩手,“赶紧走吧,速去速回!” 司马光那边不干了,正事儿还没说呢,不能让他走啊? “相爷....” “怎么?真有事儿?” 唐奕看向司马光,拧着眉头,一脸的不悦。 “有事儿说事儿!君实怎么还学起小娘作态,扭捏起来了呢?” 老贾则是把脸一别,下巴朝天,“自己的事儿自己来说,别什么都找老夫!” 贾相爷现在才不想跟唐奕多废半句话呢! 嘿,司马光这个气哟,闹了半天,成我的不是了,招谁惹谁了? 再说了,这事儿....特么就不是他的事儿,好不好? ...... ———————— 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呢? 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它还真就一点都不复杂。 进贡,就这么点儿事。 外邦来朝,带着特产礼物来的。说点好听的,再认一个“下臣”,请求汉家皇帝赐封。 这叫事儿吗? 根本不叫事儿。别说大宋,自古都有这传统。 大宋边儿上这一圈小国年年都来进贡,连大理、吐蕃、吴哥,这些和大宋正在闹矛盾的地方,这两年也没断了贡。 为什么呢? 因为汉人要面子啊! 对于小国来说,进贡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 带一点土特产,认个小弟,让汉人得了面子,那带回去的就是十倍于“土特产”的“回赐”。 礼尚往来嘛,皆大欢喜。 不过,要是一家、两家、三家,还好说,大宋不在乎那点小钱,你要是全天下都来朝贡再试试? 地主家也得被搬空了啊! 如今,大宋的版图越来越大,走的越来越远,随之而来的,知道大宋好面子,朝贡是个好“买卖”的小邦小国也越来越说。 如果还按照以往的惯例,十倍回赐,那这个冤枉钱可就多了去了。 ...... 按理说,这事还真不归司马光来管,毕竟邦交现在有外务省,回赐多寡属国策大方,得宰相张嘴,也不是他这个三司使应该管的事儿。 可是,特么得三司拿钱啊! 所以,司马光着急呢,不是他管的事儿,却要从他兜里掏钱,大宋的管家婆当然要提醒一下贾相爷。 ...... —————————— 没办法,外务省的文扒皮在京里,老贾又傲娇的不肯开口,司马君实这个“好欺负”的只得自己开口了。倒要看看,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儿,唐疯子要怎么解决。 不过,司马光心里也有数儿,依唐奕的尿性劲儿,多半是不想花这个冤枉钱的。 但是,没想到...... 唐奕听完之后,眼珠子一转,随之一拍大腿,“给!!这种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给,谁来都给!” ...... “,” 第943章 算一笔账 “给!这种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唐奕一惊一乍的一句,把大伙儿都说愣了。 司马光更是冷汗都吓出来了.... 他倒忘了,唐奕是有钱惯了,从来都是大手大脚.... 可是这真不是小数目啊..... 有的小邦就指着朝贡养活,纯粹是把大宋当冤大头来宰。 这也给?还要也照着十倍的标准回赐? 当然,依司马光的意思,也不是给。长面子的事儿他也喜欢,可是没必要给那么多。 “子浩恐怕不知道现在京里有多少番邦使节吧....” 司马君实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唐奕。 “单是借先帝吊丧之名而来的各邦使臣就不下数十城邦!千人之数!” “带来的进贡之物,价值起码得有两百万贯!” “这要是...” 这要是按十倍回赐,两百万贯十倍那就是两千万贯,由不得司马光这个三司使不着急。 一脸的不情愿,“况且都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地方。” “你就说那个玛尔加什部落吧....” “仗着咱们大宋与其有商贸往来,硬是派了人送来两船玛瑙!” “两船啊!!那得是多少钱?” “而且人家还是有备而来的,早就打听好了大宋的宝石价格,所觐国书上直接就按大宋的价儿把银钱之数给写上了,明摆着就是等着那十倍回赐。” “你们就想想吧,两船玛瑙!!在他们那个地方,据说用这东西码地基,可是运到大宋那咱们得回赐多少钱?” .... “玛尔加什部落??”官员之中有人发问了:“哪来的?怎么没听过?” “你们看看....”司马光立马来了底气:“可不是我司马光危言耸听,大伙儿连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就跑来占便宜了。” “都把咱大宋当成冤大头!” 斜眼瞪了唐奕一眼,却是跟个受气包儿似的不说话了。 意思很明显,这你也甘愿让人家宰? ... 此时此刻。 唐奕也是一脸懵逼.... “话说这个玛尔加什部落.....” 什么鬼?他也没听过。 怎么连国都不是,一个部落都冲上来了? “就是非洲的一个岛!!” 司马光伸手比划着,“就是还没指甲盖大的一个小岛!” “哦哦.....” 唐奕恍然大悟,终于知道司马君实说的是哪里了。 就是后世的马达加斯加嘛! 那地方虽然没有司马光说的那么小,不过也确实有点.... 有点过份了... 要知道,那地方其实连部落都算不上,是后世的马来人,和阿拉伯人出海之后,找到了这么个地方,在岛上定居。勉强行成的一个群体... 这也来敲一笔?? 是不是太.... 太特么好了! “没关系!!” “给!” 唐奕回答的依旧那么干脆。这就是自己送上门儿来的啊。 .... 司马光都听傻了.... “这也给?”唐疯子是真疯了吧? “两船宝石啊....得给多少?” 那边唐奕闻之不以为意。 咧嘴道:“干嘛不给?” “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人家空手回去嘛,说不过去。” “要给你给!我没钱!”司马光上来脾气了,特么这就是硬冲好汉! 大宋现在是有钱,可有钱不是这么个花法。 在司马君实看来,我修条路好不好?固一固河好不好?那怕把这钱给百姓分了,也不给这帮人! 非要撑这个面子,让唐子浩撑去,他这个三司使是绝对不会掏钱的。 ... 唐奕这边看着司马光那个“抠门儿”样儿,没好气的横了司马光一眼,心说没当三司使之前也没发现司马光这么会过啊。 “笨呢....” “谁让你掏钱了?” “嗯?”司马光一怔,“不掏钱?” “不掏钱怎么给?” “唉....”唐奕长叹一声,大有寂寞如雪之态,看得司马光恨的牙根直痒痒! “倒是听听,不掏钱你要怎么给!” 只闻唐奕也不急着说怎么给,而就纳贡之事评论了起来:“说好听点,这是为了面子,是礼尚往来。” “说不好听点,这就是敲诈!!而且还是明着敲诈!” “对!!”司马光点着头,“就是敲诈!”原来唐子浩还明白这是敲诈! “坚决不能给!” “....” 这回轮到唐奕无语了.... “反了....” “啊?什么反了?” “君实说反了...” “我怎么说反了?” “实施敲诈的不是番邦....而是大宋。” “.....” “......” 这回不光司马光,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唐奕在说什么疯话。 连贾相公都拧着眉头看着唐奕。 以他去唐疯子的了解,这小子现在心里一定憋着坏,但是老贾实在想不出,进贡的问题上,他能做出什么文章,还能让大宋和番邦反转??更是天方夜谈。 ... ———————— 唐奕也不磨叽,再拖一会儿,今天就不用走了。 贴到司马光身边。 “咱就拿这个玛什么什....” 司马光提醒,“玛尔加什!” “对!玛尔加什!咱就拿这个玛尔加什举个例子吧。” “他送来两船玛瑙对不对?” “对啊....” “那他指着这两船玛瑙换点好处对吧?” “对啊....” “那你给他好处不就得了?” “那咱们不还是吃亏吗?” “谁说好处就一定给钱啊?”唐奕玩味的看着司马光。 “这....” 司马光还是糊涂,不给钱....给东西?那不还是一个道理吗?? “唉....”唐奕心说,看来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太实在了....连司马君实这种人都看不出来啊.... “你就回去告诉那个玛尔加什的使臣....” “你就根他说:给钱这种俗事儿,大宋不屑为之!” “但是玛尔加什其心可鉴,是为万邦典范大宋天家,深觉玛尔加什之疾苦,却费心劳力,不远万.....” “说重点!!” 贾相爷都听不下去了,这种车轱辘话,留给文彦博说去吧。 “好好好,说重点。”唐奕点着头应着。 “就说官家以为,区区赐赏,不足以表明大宋对玛尔加什的感谢。” “决定帮助玛尔加什,建造一个全非洲第一大的海港!!” 唐奕顿了顿...玩味的看着司马光。 “你说....他们能不能答应?” “海......港?”司马光傻眼了... 特么就算玛尔加什么什上面住的都是猪,也知道这是只赚不赔的天大好事儿! 那可是大宋航线去南非洲的必经之路啊.... 就缺一个中转停靠的海港,要是玛尔加什建了港,那还不得肥死? “可是....”司马光就不明白了,“兴建海港可比十倍回赐多得多啊....岂不是更赔?” “笨!!”唐奕有点恨铁不成钢了,“白给他建啊?” “他们会建吗?不得用大宋的匠工?” “建好了之后,他们会打理吗?不得大宋派人管理港务,收取船税??” “再说了,两船玛瑙就想买一个海港??” “可能吗?” “给那个什么玛什么什的几成份子算是便宜他们了,大头儿不还是大宋的?” “等于是他们拿地入了股,海港还是大宋的!” “这买卖有赚无赔,若是不做那还有天理了!?” “......” “......” “.....” 众人当场石化! 无不生出一个念头,这疯子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这种损人利己的招儿他也想得出来?? “那....”贾昌吵哭笑不得的开口。 坏!这小疯子太特么坏!! 要不是自己人,老贾都得防着点,早晚让唐奕给卖了,还不自知呢。 “那西萨克斯使节想向大宋求援之事.....当如何处理?” 唐奕一拧眉头,“求什么援?” “马木留克和王介甫都派到那去了,他们还要什么援?” “不是要人...是要钱。” “要钱干嘛?”唐奕有点不高兴了,他对爱德华真的不错,这老货还得寸进尺? 贾昌朝一耸肩,“这不是看上大宋的粮种和农耕器具了嘛。” “想带回去一批兴农重耕。” “又没钱....只得求咱们了。” “给啊!!” 唐奕眼珠子一立,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给!借多少给多少!” “而且....”唐奕奸笑着道:“不光给钱让他买粮种买农具...咱还出人帮他们去种!” “还帮他们起一家大酒坊!消化他们多余的粮食。” “.....” 贾相爷一阵无语,“你的意思是说....” “就是这个意思。”唐奕不等老贾说完,已经给了肯定的答复。 “以后不管是谁来要钱,他是明着要也好,还是进贡也摆。” “只要是他把钱花在‘正’地方。” “当然,还得用我们的人,我们的技术,让我们来经营。” “那就一概答应!!越多越好!” .... ———————— 其实这个道理一点都不难理解,回赐也好,还是求援也罢。 说白了,就是援助呗。 这要放在一千年之后,是世界各个强国们抢都抢不来的好事儿,更是只赚不赔的买卖,傻子才不干呢。 你看后世,小鬼子的首相出去转一圈,给这个贷款,给那个援助,跟散财童子似的。 华夏也一样,非洲兄弟要贷款就给贷款,要修公路,我们就万里迢迢跑过去给人家修路。 为什么? 因为即能赚到名声,又能赚到实在的好处!! .... 国内很多不懂行的就开始骂了,说国家拿着百姓的血汗钱去浪费.... 屁!! 真以为全天下就您一个聪明人知道钱难挣? 国家聪明着呢!想的要长远得多.... 我援助你一个钢铁厂,建厂要我的工人来建吧?黑哥们只会围着火堆儿跳舞。 技术要我的技术吧?黑哥们只要火堆儿不要技术。 建成之后,谁还管理经营呢?? 黑哥们儿还是只会围着火堆儿跳舞...... 工厂运作,所虚的原材料是本地的低成本矿石,劳动力成本更低。 可是,出厂之后的产品不论是运回国内,还是卖给黑哥们儿,却是与国际接轨的价格。 .... 回头咱们再来看这笔账。 不说外交上有多大的潜在利润。 只看实实在在的,钱上面的问题。 白花了一个建厂的钱确实没错。 可是这其中,解决了多少个本国的工作岗位? 又有多少长远收益是无法估算的? ... 同样的道理。 一笔无息贷款,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就给你的.... 你拿这些钱去干什么,必需有明确的目的性,而其中也有其它的附加条件的。 比方说你要为建一条铁路借钱,那当然要用我的工人,我的材料,我的技术。 即使最后没有得到管理权和经营权。但是.... 国家通过这笔贷款,解决了几万人的就业,从上到下数十家工厂企业的运转。 这笔钱名义上是借给外国了,可是细想之下,外国人可能连碰都没碰着,就都转回自己人手里了。 你说这个“援助”...... 是好是坏? ... 同样的道理在大宋。你来朝贡,我照单全收! 不过回赐要变一变,直接给钱太俗,没意思。 我帮你富起来!当然,是富当权者,还是富百姓,那我管不着。反正我做好事。帮你富起来的同时,让我自己更有活力,更有钱! 何乐而不为呢? ... ———————————— 夜深了,没改错字。 (知道你们在找最后的标点符号....) (我就不打,急死你们,) 第944章 小人精 九月的北方秋凉正盛,早晚只穿单衣已经出不得房门了。 唐奕裹着一件棉袍站在船头,望着海面上的朝阳初升有些恍惚。 他尤记得带巧哥逃出大辽的那一次,也是在渤海湾,也是这么个霞光映日的早晨,不同的是,上一次是仓惶而逃,而这次则是从容而归。 ...... 此时,船首方向已经依稀能够看得见陆地,萧巧哥领着唐雨也行出舱来,紧了紧貂领大氅,望着前方发怔。 那里就是辽口河,而上了岸,再走三百里就是娘家了。 “二哥三哥,会来接咱们吧...” 唐奕一笑,抓着她冰凉的小手儿,“会的.” ...... 船至岸边,果然见杨怀玉、王韶、石全福、萧誉、萧欣等人已经等在了码头上。 唐奕下船,先是与杨怀玉、王韶三人见礼,略有寒暄。 转头见萧巧哥已经站在了两位哥哥面前,便也行了过去。 ...... “怎么二哥脸色不太好啊,不欢迎我这个妹夫?” 接船萧誉板着个脸,唐奕只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 可是,显然萧誉还真不想给他这个台阶儿,淡淡的看了唐奕一眼,“还真不太欢迎。” “......” 唐奕无言,萧誉这是心有怨气。 “别听二哥瞎说,欢迎,欢迎得紧呢!” 萧欣打起了圆场,一边说着,一边抱起唐雨。 “你就是小糖吧?” “来来来,叫个小舅来听听。” 萧巧哥也不想二哥与自家夫君就这么冷着,顺着萧欣的话头急忙吩咐唐雨。 “快,叫舅舅。” 唐雨却是不急叫,在萧欣怀里也不挣扎,歪着小脑袋看人。 “你就是我舅舅?” “那你是契丹人喽?” 说着话,小手一抬,直接把萧欣的顶冠摘了下来。 见这个自称是自己舅舅的男人梳了一个汉髻,立马不高兴的一皱鼻子。 “骗人!!” “契丹人明明是髡头,你才不是呢。” 萧欣被这小丫头弄的先是一愣,随之大笑。 “谁说契丹人就一定是髡头的啊?你舅舅我就是梳汉髻!” 唐雨有点半信半疑,只得转脸看向娘亲,“真的吗?” 萧巧哥也被这丫头逗的忍不住的淡笑笑,“契丹人确实不都留髡头的。” “哦.....” 没想到,唐雨闻言还挺失望,撅起小嘴,又对萧欣道:“那你现在就剃一个髡头好不好?小糖要看髡头。” “京里看不着。” “哈哈哈哈....”萧欣大乐,没想到这个小外甥女儿这么有意思。 轻轻地在唐雨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你这小丫头端是磨人!那头发是说剃就剃的呀?” 见唐雨一脸失望,萧欣立马又改了口。 “不过啊....”眼珠一转,打起了二哥的主意。 一指身旁的萧誉,“小糖要看髡头,可以找你二舅舅啊,他就是髡头!” “你求求二舅舅,说不定他就让你看了呢。” 本来萧欣是想借着孩子的童心缓和一下气氛,这种情况下,玩心大起的唐雨定是会去求萧誉的。 可惜,他太低估唐家小疯丫头的疯劲儿了,更不知道这丫头不按常理出牌的本事,比他爹更甚! 这丫头还用求? 他这边话音刚落,只见唐雨直接往萧誉那边一趔,要不是萧欣把腰身抱得紧实,险些掉到地上。 也怪萧誉离的太近,唐雨整个人就横在空中,小手还挺快,嗖的一下把萧誉的圆顶毡帽就给摘下来了。 一看,果然是光溜溜的脑袋,就两边留了两撮儿,立马开心大叫,“好看好看,还真是髡头!” 萧誉那边本来就郁闷着呢,结果又让个娃娃给调戏了,立时大怒。瞪着巧哥,“这什么破孩子?你们也不知道管教!” 可是,不等娘亲发话,唐雨就跟没明白这是训她一样,顺势一把搂住了萧誉的脖子。 “舅舅,舅舅,你才是我舅舅!”从萧欣怀里硬生生的挂在萧誉脖子上。 回头还得反咬一口萧欣,“这个髡头的舅舅才是真的,你是是假的,是冒充的!” ..... 萧誉僵在那里,就算再怎么有气,让这瓷娃娃般的小人儿粘着,也十分怒气散了九分。 下意识把唐雨托起来,生怕摔着,面上一时又转不过来,僵硬地瞪了唐雨一眼。 可是,细看之下,这丫头长的太像巧哥小时候,根本让萧二哥恨不起来,剩下那一分怒气也化在小人精的一对眸子里了。 “小小年纪,这般刁蛮任性,也不知道随谁!?”扔下这么一句,还显然是话里有话。可惜,下一句就装不得严肃了...... 大嘴叉子一咧....笑的那叫一个亲切。 “再叫一声舅舅来听听!” “舅舅,二舅舅!”小唐雨很给面子,叫的极是甜腻。 “好!”萧誉舒坦了“走,咱回家。” “那舅舅抱着我走。” “行!” 萧二哥对自己家的儿女也没这般宠过,今天算是折在唐雨手里了。 说着话,也不招呼唐奕夫妇,抱着唐雨自顾自的就走,留下身后傻站着的三人。 “什么破孩子!!”萧欣那边才反应过来。“我也是你舅舅!你小舅舅!”一边嚷嚷,一边追了过去。 “来,小破孩儿,让小舅舅抱抱。” .... 唐奕一脸哭笑不得,与萧巧哥并肩。 “咱们也走吧。” 萧巧哥白了唐奕一眼,没头没脑道:“你就是父女最精!” 说完,也不理唐奕,追着二哥三哥去了。 只见萧巧哥一句话,唐奕立时就跟踩了尾巴似的。 “诶!!你这么揣测你夫君就不对了哈,你都看见了,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 只不过,说完这句,唐奕的目光与正枕在萧誉肩上的一双灵动眼睛正好对上。 唐小雨小脸上神态诡异,单眼一眨,尽是得逞之后的傲娇。 而唐奕这个当爹的..... 则是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暗竖了一个大拇指: 好闺女,有前途!! ...... —————————— 唐奕之前拦下萧家入宋的举动,亲自北上,萧家的人只要不是傻子,就已经明白了这个混蛋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也是萧誉不给唐奕好脸色的原因。 可是,偏偏这个外甥女粘了萧誉一路,愣是到了辽阳也没给萧二哥和唐奕发火的机会。 当然,到了辽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这是萧家的地头,如果萧誉想发火,随时都可以。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又偏偏没人来找唐奕的不自在了...... 别说找不自在,连搭理都没人搭理。 一直进了萧府,唐奕愣是没见到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唯独萧英露了个面,但也只和巧哥说了几句话,算是叙一叙叔侄之情。 至于唐奕,连多看一眼都欠奉。 萧家冷落也就算了,自己闺女也来补刀。 “爹,您老人家也不行哇,出了京城都没人搭理的。” “去!!倒霉孩子,怎么说话呢!?”唐奕瞪着眼珠子,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乖”了一场,回头就又来气他!什么叫“您老人家”? “唉....” 只见五岁的唐小雨学着大人样子长长一叹,爬上一张椅子,四平八稳的往那儿一坐。 “您老人家安心啦!有我呢!关键时刻,也就能指望你宝贝女儿喽。” “......” “来,给你闺女倒碗茶......” “......” “渴死本姑娘了!那个二舅舅一点都不会哄小孩儿,抱了一路也不说给口水喝。” “......” ...... ———————— 看来萧家不单单是要给唐奕一个脸色看看那么简单了。 在这之后连着三天,除了送饭的丫鬟,就没见着别人,连最是亲切的萧欣也不来了。显然这是有意为之。 ... 小唐雨百无聊赖,把下巴支在桌沿儿上看着空荡荡的门厅发呆,半天蹦出一句: “爹,不是你闺女不帮你哇,实在是您老人家这舍孩子套狼的把戏人家不上套儿。” 唐奕正在里间捧着一本《左传》瞎看,听了唐雨的话,一翻白眼......气乐了。 “小东西,你才多大点儿,懂什么?” 这边的唐雨头都不转,“您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不也没辄?” “....”唐奕一阵无语,却也还算淡定,一边翻着书页,一边悠然道: “这可不叫舍孩子套狼。” 腾腾腾...... 唐雨立马跑了进来,“那叫什么?” “这叫....稳坐钓鱼台!” “稳坐钓鱼台?”唐雨皱着眉头,“这又是什么典故?” 唐奕放下书,拂了拂的她的小额头,“以后再给你讲什么叫稳坐钓鱼台!” “现在你爹我要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什么任务?” 只见唐奕一指床边发呆的萧巧哥,“去,把你娘亲逗笑。” ...... 其实,正如唐奕所说,他并不担心萧家的事情。 萧惠不见人,连带着萧母和萧家兄弟也不见人,只能说明他有愤怒,并不能说明他不想归宋... 如果他真的不想,那以唐奕这个老丈人的钻营本性,绝对会借萧巧哥的脸面争取一下的。反而应该第一时间来见唐奕。 所以自把进萧府的那一刻开始,唐奕反而心安了。 倒是萧巧哥,因为这档子事儿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这三天虽然没有埋怨,可是这父女二人闹的这般欢实,她却在那边怔怔发呆不曾听进半字就不难看出,萧巧哥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 ...... 唐雨听了父亲大人的吩咐,先是一怔,随之看了眼娘亲,接着嗷唠一嗓子就往萧巧哥身边跑。 “娘亲!!爹说他要把你休了,换个新的!!” 唐奕这个后悔呦,特么这败家闺女谁爱要谁要,老子是不要了。 急忙解释,“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边萧巧哥回过神来,半天才有反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把唐雨揽在怀中,“他不敢,你君娘娘会打断他的腿的。” 唐雨一愣,“可是,君娘娘打不过爹呀?” “谁说的。”萧巧哥淡笑。“你君娘娘会武功,十个爹也打不过一个君娘娘。” “那么利害?”唐雨一惊一乍,立马又萎靡了下来。 “那我以后再也不欺负唐颂了,君娘娘一生气,也会打断我的腿的....” “噗....” 萧巧哥终于被小丫头逗的大笑出声,轻拍了一下唐雨的脸颊,“你个小人精,属你最不吃亏。” 没想到,唐雨见娘亲大笑,立马挣脱萧巧哥的怀抱。 “爹!!光荣完成任务!请您老人家验收!” “爹....?” “爹你怎么了?” 唐雨好奇地看着亲爹黑着一张脸。“爹你是不是有病了??” ...... “你才有病呢!” 唐奕脸能不黑吗?这小东西张嘴就来,他什么时候说要休了巧哥换个新的了? 关键是,这都哪儿学来的?套路比他还深。 不过,巧哥能开心些比什么都强,唐奕暂时忍了。 剜了唐雨一眼,顺势坐到床边,换了温柔的语气对巧哥道: “是我不好,让你难做。” 萧巧哥闻言,看唐奕一眼,却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歉意并不领情。 嗔怪道:“挺好的气氛,却是非要来煞风景。” 缓下语气,“夫君不用多想,更不用为我分心,回了娘家,却见不到娘家人,小妹心里自然是憋闷的,这在所难免。” “不过....“ “小妹也分得出什么是家事,什么国事,知道自己是萧家的女儿,但也是唐子浩的夫人。” “所以.....” 拉起唐奕的大手攥在手心。 “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让小妹憋闷一会儿又有何妨?” 看向唐雨,“有雨儿在,你还怕小妹闷坏了不成?” “就是。”唐雨又装起大人来。“有本姑娘在,您老人家就别婆婆妈妈的了嘛。” ...... 唐奕一阵无语。算起来他也算是位高权重,家大业大。儿女双全,娇妻如云。 都说这日子不能过的太满,月满则盈嘛。 以前他还挺担心,可是现在.....他不担心了。 老天爷对他不薄啊....怕他“满”就派了这么个活宝下来....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四个儿女之中,最机灵、最难缠,也最像他的...... 是个丫头? 倒不是唐奕瞧不上丫头,关键是时代使然,女儿身注定不能成就大事。 难道.... 将来要让这个小人精接他的班? ......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是萧府管家进来了。 “小姐,姑爷!” “主母请二位过宅一叙。” ...... —————— 惭愧,本应昨晚就发的,知道很多人都在眼巴巴的等着。 但是,刚写完就睡着了....这才拖到了现在。 , 第945章 把唐奕搞迷糊的老太太 萧母终于要见女儿了,这倒让唐奕颇为意外。 在他看来,既然萧惠已经开了这个要“晾着他”的头儿,拖他个十天半个月也是再正常不过了,两人就是在比耐心,以谋求更大的利益。 这个时候要见他们,却是让唐奕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来请了,不论唐奕想不想得明白,都由不得他再迟疑。 与萧巧哥急急换了一身新袍,郑重其事的领着唐雨直奔后宅,去见萧母。 到了后宅,更让唐奕诧异的是,萧惠这个老丈人居然不在,只萧母一人正坐堂中。 这更让唐奕迷糊了,这是让萧母来探底? 也不对啊,想探一探大宋的底限是吃定辽阳,还是尚有转圜,应该是萧英来才对啊? 要知道,他这个老丈母娘除了萧惠之妻外,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耶律一族的长公主。若说诱降萧家最大的阻力,不是萧惠,而是这个丈母娘才对。 她急着召见,其中用意何在?不会是只想快点见到女儿吧? ...... —————————— 十余年未见,萧母比之从前已经略显老态,正坐堂上,面无表情,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唐奕一家三口进来。 不到近前,萧巧哥已经两目湿润,扑通拜倒。 “不孝女,拜见母亲大人!” 言罢,重重叩首,饱含深情,仿佛把这离家十数年的愧疚都融到了这一拜之中。 只见萧母全身一僵,堂下的巧哥挽了髻,做人妇打扮,让萧母既有陌生,又凭空生出一丝欣慰,这个任性的丫头终还是找到了归宿。 可是,纵心绪复杂,却还要是强忍着没有动作,面容依旧淡漠。 刚要注意那个“夺子窃国”,把大辽搅得无有宁日的女婿,却是巧哥身边那个长的好看至极的女娃子先唐奕一步扑通跪倒。 “小糖给外祖母请安啦!” 脆生生的一句“外祖母”,把萧母的心都融化了。 ...... ———————— 先不说萧母是如何惊喜欣慰,单唐奕心里就已经‘开祸’了。 倒不是这母女重逢的戏码让唐奕如何感动,而是...... 这货在心里骂赵祯,骂赵曙,奶奶的!为了你们老赵家,老子不光把自己搭进去了,如今这是一家三口齐上阵啊! 是个人都知道,这次辽阳之行并不是萧巧哥回娘家这么简单,这是要劝降大辽后族,而中间还有皇族的长公主在这挡着。 萧巧哥这一拜,确实有亲情难离的因素,可是抢在萧母发声之前,则是强拉硬拽,把复杂的局面拉回到亲情层面。 而唐小雨,别看跟她爹一天拧巴的不行,可关键时刻,只能说还得是亲闺女。 得,唐奕暗翻一个白眼,不能辜负这娘俩的一番苦心不是...... 扑通,唐奕膝盖一软,也跪下去了。 “拙婿....拜见岳母大人!” 一家三口往这儿一跪,等于是把皮球踢给了萧母。接还是不接,却是一个难题了。 唐奕正在自得,没想到下人的一个举动又把球踢了回来。 只见萧母的贴身丫鬟捧着茶盘走了过来,到了萧巧哥身边,“小姐....” 看着茶盘上的两个茶碗,萧巧哥自然会意,端起其中一只,跪行至萧母身前双手奉上。 “母亲,请用茶!” 唐奕眼睛都直了,只要萧母接了,那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不接,则是表明其要抛开亲情,单纯的就萧家的利益和唐奕这个“宋使”扯上一扯了。 一句话,这碗茶甚至关系着他辽阳之行的成败。 萧母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儿,淡淡地开口,语气亦是淡淡地,没有波澜。 “气色尚好,这些年过的应该不错。” 说完,抬手接过茶碗,淡淡一抿,就放到了一边。 呼..... 萧母用茶那一刻,唐奕不自觉的暗出一口长气。 成了,老太太居然真的接了。 立马来了精神,趁热打铁,端起茶盘上另一个茶碗上到前去。 “岳母大人,请用茶!” “......” 没动静.... “岳母大人....小婿给您老奉茶了!” 还是没动静...... 唐奕这个憋屈,没办法,把茶碗往前送了送,“岳母大.....” “大宋镇疆王的茶...本宫可是不敢接。” 嘿!!! 唐奕这个别扭哟,这老太太故意的啊!?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绕来绕去,还是回归正题,国事大于天。 不过,唐奕纠结的是,既然如此,你还让下人端什么茶?还端两碗!? 喝了巧哥的茶,就相当于认了这门亲;不喝唐奕的茶,就相当于不认这个女婿。 这是闹的哪一出? 只为了羞辱他? ...... ———————— 场面一时僵在这里,萧巧哥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萧母则是在等着唐奕怎么接话。 而唐奕...... 他特么还真没法接!! 说白了,他是一个感性的人,做不到心无旁骛。现在如果把文扒皮、贾相爷换到唐奕的位置,反倒简单了。不讲情面只论利益,这两个老货都能狠得下心。 但是,唐奕不能。 面前这个老太太不但是萧巧哥的母亲,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成全了唐奕和萧巧哥。 这份恩情让唐奕狠不下心来。 ...... 关键时刻,还得看唐小雨啊! 小姑娘也不知哪来的灵性,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抢过亲爹手里的茶碗硬塞在萧母手里,“您老人家喝茶啦....” 众人都是一滞,萧母也很意外。 没想到会让这小丫头搅了局,可是偏偏唐小雨那可人的样子让老太太怎么也气不起来,不接不行。 半真半假,半宠半责,“哪来的调皮丫头?端是冒失。” 对此,唐雨吐了吐舌头。这种“责备”尹爷爷、范爷爷一天要说八百遍,对付起来简直不要太简单。 就势扒着椅子就要上去,生生在萧母身边挤出一小块地上坐稳。 “我爹说啦,见了外祖母不能怕,她是一定会发脾气的。” “所以...”唐雨仰起头朝着萧母傻乐。“我就趁着您还没发火,先亲近亲近!兴许您一高兴,就不朝小糖发火了呢。” “......” 得,简直就是滴水不漏,把萧母堵的死死的。 老太太又生气,又想笑,居然被个小丫头降住了。 看向萧巧哥,“倒是生了个蛮丫头,比你小时候还会气人。” 萧巧哥心中一暖,忆起当年.... “当年顽皮,却是给母亲添了不少麻烦!” “唉....”萧母长叹一声,“大了......也不省心啊!” 话是朝萧巧哥说的,可是看的却是唐奕。 唐奕顺眉臊眼的低着头,心说,看我干啥?这老太太非要和他掰扯掰扯不可? 宝贝闺女逆势回天,生给掰回来了,可萧母还是非要往另一个方向去靠?那唐奕能说什么? 这明显就是跟他说的,只得缓声道:“小婿惭愧,给萧家添麻烦了.....” 到了这一步,唐奕倒是上来了掘劲,既然萧母非要扯到国事,那还逃避什么?有什么说什么吧! 只等老太太开口,不管是骂人、呵斥,还是替萧惠拒绝,唐奕已经做好了准备。 接着便是! ...... —————————— 可是,今天这一场注定就是唐奕也看不懂的局。 唐奕准备接招了,没想到,萧母却不出招了。 “罢了....” 突然来这么一句,然后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靠!! 这要不是丈母娘,唐奕都要骂人了,闹的哪一出啊? “您....” 萧母却不让迷惑不己的唐奕开口,看也不看唐奕一眼,低头着宠爱地看着唐雨。 “茶已经喝了,那蛮丫头你说,这茶算是你给祖母敬的?还是算你爹的啊?” 老太太一半是逗趣,另一半则是考校,就想看看这丫头到底有没有那么灵性,能答的周全。 可唐雨是谁啊?那是连他爹这个穿越者都搞不定的小人精,一听就知道这是个陷井。 若答是他爹敬的,则她这个外孙女不真心,是帮着爹敷衍呢。 而若答是她敬的,那亲爹就没敬,还要重敬一次,到时老太太接不接又是一回事了。 甜甜一笑,“我们父女同心,一起孝敬您老人家的呢。” “......” 萧母一怔,万没想到,这丫头能这样回答。 良久方道:“好一个小人精......” 把唐雨的小手握在手心,老太太显然是喜爱至极。 这才转向唐奕和萧巧哥,“一家人就别这般讲究了,都起来吧。” 事到如今,唐奕真的有点不会了。 放眼天下,能把他弄的云里雾里、找不着北的人物,这老太太还是第一个。 一边站起来,一边还在想,难道老太太只是单纯的要见一见女儿了?自己想多了? ...... 可是,唐奕哪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更迷糊的还在后面。 见二人起身,萧母先是一改之前的淡然,慈祥地朝萧巧哥一笑,“你带着小糖先去内堂,一会再和娘讲一讲这些年过的怎样。” 看向唐奕,“本宫要和镇疆王单独聊一聊....国事!” “国事”二字咬的极重,却是由不得这一家三口软磨硬泡了。 ...... “想不通吧?” 当堂上只剩萧母和一脸发懵的唐奕,萧母主动开口了。 “不明白本宫这个大辽的长公主,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见你们一家三口?” “想不通。” 唐奕也算光棍,绕不过老太太索性就不绕了。 拱手道:“实话实说,萧家有此境遇是奕之罪过,而岳母大人应该比岳丈更恨奕吧?” “所以你觉得,今天见你的应该是萧英?”萧母淡然道。“或者,即使是你那老岳丈,也不应该是本宫?” “......” “正是!” “可是,子浩错了。” “错在哪里,还请岳母大人示下!” “错在哪里....”萧母忍不住喃喃复述。 “你许给萧家一个不切实际的宏愿。“ “是!”唐奕咬牙认下。 当初那个承诺,今天来看,是他说了大话,想的太简单了。 “你拐走了萧家的女儿,让萧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是!” “又因为你的那个宏愿,萧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险些灭族。” “也....是!” 这一条条罪状,唐奕无可辩驳。 “所以你觉得,本宫恨你!” “恨你把萧家和耶律家彻底剥离?” “是.....” “可是,本宫...并不恨你!” “嗯?”唐奕猛然抬头,萧母这一句又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意外。 “不恨?” “对,不恨。”萧母露出一丝微笑。“因为....” “本宫只是一个老妇人,既不是大辽长公主,也并不关心国事。” “本宫只知道,你当年答应本宫的事情,做到了。” “本宫感激你让巧哥过的好。” “这....”唐奕一时之间没转过来,老太太这番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还想不通吗?” 萧母缓缓起身,行至唐奕面前,“子浩市侩了!” “其实,不是本宫要与你谈国事,而是子浩进到这个屋子看到的都是国事。” “而本宫的眼里,子浩能把当年的承诺兑现,就已经是个好女婿了。” “而萧家的命运交到你手里,本宫是放心的。” “......” 唐奕都傻眼了,万没想到,当年答应萧母正娶萧巧哥,还特么有附带好处? 萧母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唐奕有点过于功利了。 “小婿惭愧!”真心诚意的朝萧母一礼。 “可是,小婿还是不太明白,岳母大人为何....今日肯见??” 这个时间点还是唐奕无法理解的,若真如萧母所说,那他一进萧府,萧母就应该见他,何必要等上三天? 只闻萧母淡然道:“你那岳丈知回天无力,却又想多谋福报,自要给他几天的面子。” 下意识看向窗外,“本宫今日见你,想来他也就没有拖下去的必要了吧?” “若本宫没有猜错,他此时已经在书房等着子浩了。” “......” 唐奕彻底服气了,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他这个岳母当真不简单,帮了他一把,都让他看不透。 不过话说回来,萧母一番话让唐奕有些无地自容,原来一直在算计的,是自己.... “小婿....当真惭愧!” 这句惭愧却是发由内心,不带半分敷衍。 “子浩不用惭愧!”萧母看着唐奕缓缓开口。 “本宫今日这般做态也非没有私心。” 唐奕抬头,还真不敢猜萧母这连削带打背后到底还有什么用意。 只闻萧母道:“本宫也想借此与子浩提一个醒。” “从今往后,子浩大可不用对萧家以利度之!将来,不论萧家走到什么地步,与唐家之间,只讲情....不讲利。” “甚至可以,不要理....” “不论法!” ...... 第946章 不见不散 感谢大伙儿的关心,病情自然不可能好的那么快,只不过能写的时候还是想尽量写一点。 苍山怕扔的太久会手生,况且,苍十万不是浪得虚名。 这个月离十万还有差距,总是心里不踏实。 ...... —————————————— 只讲情,不讲利,不要理,不论法,这“一讲三不”可把唐奕惊得浑身发麻,暗道,这老太太实在太利害了! 你说这是至情至性吧,当然就是至情至性。 萧母不是一般人,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代表萧家将来就一定会无条件的和唐家站在一边。 够性情了吧? 可是,你说她也是功利的,也说得过去。 因为,凭唐奕在大宋的地位,只要情份有了,那特么就要什么有什么了。 这可比那个岳丈大人只会抻着的伎俩,高明得太多太多。既给了唐奕一个意外的惊喜,又为萧家争取了最大的利益。 当然,其实站在唐奕的角度来看,萧母还有一层意思是现在的唐奕怎么也想不到,看不到的。 ...... ———————— 从萧母房里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在那之后,萧母果然只讲情,不讲利,再不提一句国事。抱着唐小雨,一边逗着小丫头,一边听萧巧哥细说这些年的经历。 在唐奕眼里,那个精明的老太太隐于无形,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盼子归来的母亲,一个被外孙女逗得傻笑的外祖母。 ...... 从萧母那里出来,天已经擦黑,管家引着一家三口没有寻原路回去,而是在园子里略微绕了个弯。 唐奕心知肚明,也不生疑,踏踏实实任由萧府管家引着,一路向前。 果然,转过一处假山,诺大的书阁之前,他那个老丈人萧惠正黑着脸站在门前。 唐奕不由得暗自苦笑,岳母猜的当真没错,看样子,老丈人在这儿应该是等了一下午了,管家是刻意把他们领到这儿来的。 ...... 萧巧哥倒也坦然,“见过父亲大人!” 对于这个只把她当筹码的父亲,萧巧哥虽然不喜欢,可是亲人就是亲人,逃不开,也拉不散。 “见过岳丈大人....” 唐奕没办法,也得跟着见礼。 对面的萧惠闻声下意识一瞪眼,险些脱口而出:“谁是你岳丈?老夫答应了吗?” 可是理智又让萧惠把这些话都咽了回去,憋闷地又瞪了一眼唐奕,最后蹦出两个字: “进来!” 说完,自顾自的回了书房。 ...... 夜幕之下,唐奕当然看不见他已经让老丈人瞪了好几眼,与萧巧哥一起,拉着唐雨随之而入。 进到书房,萧惠往桌案后面一坐,任由一家三口站在桌前。 “说吧,你唐子浩凭什么让萧家降宋?” 唐奕闻声抬起头,坦然面对萧惠。他心里明白,面前这位,此时是个商人,而非“岳丈”。 既然如此,唐奕倒省了喉舌,“岳丈大人想要什么条件?” “老夫想听听你的条件。” “好吧。”唐奕长叹。 萧惠虽然没有老太太的手段高明,但是想在他这儿占便宜也不太容易。 干脆道:“您老出西府枢密副使,萧英叔伯任外务省副相。” “枢密副使?”萧惠眉头一展。 一入宋就碰军权,这个待遇...不低了。 虽然是个副的,但是萧惠也有自知之明,他这个契丹人想扶正,不太可能。 又沉吟片刻,道:“老夫没问题,可是萧英的不行!” 什么外务省副相....他连听都没听过,估计是个闲职。 “父亲.....”萧巧哥知道这个时候她开口比唐奕合适。 “外务省副相.....职同大宋参知政事的。” “额......” 萧誉一下子脸就绿了,和着萧英的级别比他还高。 无话可说,又必须说下去,只得强忍尴尬,“那你两个哥哥呢?” 这回是唐奕来答,“二哥可直入三司,但是....” “但是什么?” 唐奕诚然道:“但是职位,奕不能打包票。如今大宋财税大改,许多东西要二哥边做边学,将来能做出什么成就,要看二哥自己。” “行!”萧惠咬了咬牙。 对于萧誉的才干,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还是颇有信心的。 “那你三哥呢?” 日! 唐奕心说,您这是一个也不放过啊! 不过还好,对于这些他早有准备,不会临时抓瞎。 “三哥知兵事,善军阵,可入武学院任教。” “不行!!” 萧惠现在俨然就是个奸商,讨价还价那是必须的。 “小小学院教谕,对得起你三哥吗?” “额...”这回轮到唐奕尴尬了。看向巧哥,意思是:还是你来说吧。 “爹....”萧巧哥都替萧惠臊得慌,语气之中略有埋怨。 “大宋的武院教谕职同六部侍郎,在兵部是挂职的。” “不是您想的那么回事儿。” “啊?”萧惠也意外了。“这...这么回事啊。” “那还行。” 心里却在纳闷,辽阳与世隔绝也才这么点时间,怎么一转眼,大宋变的这么快? “咳咳....”清了清嗓子,即是为上面的话解尴尬,也是为下面的话解尴尬。 “那......还有吗?” ...... “萧家世袭郡王,可不迁京师外留属地。” “大宋版图,任何一处封地自选。” “嘶!!!”萧惠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条件,连他都有点意外。 谁都知道,大宋只养闲王,不出朝职。对于萧家这种降臣,要么给王,要么给官。 爵和官一起给的情况,却是萧惠也没想到的。 “那....还有吗?” 唐奕这老丈人就是试试,看看还能不能再扣出点东西来。 没想到,还真有! 只闻唐奕道:“唐家的生意,从我个人的股里面抽出一成给萧家,但是只分红利,不参与经营。” “因为我要保证绝对的话语权。” 这个条件绝对不低了,唐奕自己的生意里面,有马家一成、张家一成、曹家一成、潘家一成。 如今,这四家哪家不是大宋富中之富? 萧惠下意识地捋了捋长须,这条件确实不低,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但是,还能不能...... 抬起头一脸的期待,“那观澜商合里,能不能给萧家....” 唐奕一阵无语,还要!? 萧巧哥都看不下去了,他这个爹简直就是极品。 “爹...差不多就行了...” “娘!”却是唐雨仰着头,突兀的稚气发声。“这个外公,一点都没有外祖母好....” “太贪心啦。” 得,萧惠又闹了个大红脸儿,让个小丫头给鄙视了。 “算了,算了。”萧惠自己也知道过分了。面前这位可是名声在外的唐疯子,万一把他要急了,那就不好收场了。 “勉强就这样吧。” 他特么还装了一把大度。 “咳咳....”使劲儿清了清嗓子,目光有意无意地撇向桌案。 “突然有些口渴呢....” ...... —————————— 唐奕也是无奈了,这才发现桌上原来还摆着一只茶盘,茶盘上...... 自然就是两个茶碗。 哭笑不得的上前,端起一个茶碗,入手冰凉,估计在这儿摆了一下午了。 “岳丈大人...请茶。” “嗯。”萧惠正了正身子,很像那么回事儿的把架子一摆,直着腰杆接过来,一饮而尽。 呵呵,他也不怕凉茶喝多了闹肚子。 “父亲大人请茶....“萧巧哥也端茶奉上。 萧惠自然也是老神哉哉的接下,饮过。 嘴上没说,可是敬了茶,代表他已经认下了唐奕这个女婿,当然,也认下了...... 降宋的条件。 ...... —————————— “你不该许给我爹那么多的。”回去的路上,萧巧哥忍不住埋怨唐奕。 书房那一出,她这个做女儿的都看不下去了,那极品老爹简直就是得寸进尺。 对此,唐奕也只是淡淡一笑,把唐雨抱了起来,反而宽慰起巧哥来。 “自家人,给多给少不还是便宜自家人。” “况且....” 况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别看萧惠市侩算计,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萧惠也好,萧英也罢,包括萧誉、萧欣,还有萧英家里的几个儿子,那都是有真本事的人物。放在现在唐奕许出去的位置上一点也不夸张,甚至还有点...屈才了。 “关键是....”萧巧哥有些着急。“你回朝之后怎么交待?” 唐奕许出去的条件已经超出了招降的范畴,又是许以高官,又是封爵。在外人看来,难免认为唐奕有利己之私,必会遭人诟病。 “没关系。”唐奕嘴上这么说,可是表情却是快哭了。 “只能说,你家老太太....太利害了。” 萧巧哥一怔,父亲市侩,却是关母亲何事? 转头一想,又立时明白了,她这个夫君最受不得情义,母亲偏偏以情动之,反而让他不好意思给的太少了。 想到这里,萧巧哥低着头,颇有负罪之感,嘟囔道:“小妹都放得下,你又为何放不下呢?” 在萧巧哥看来,唐奕给萧家什么,归根结底不还是为了她? “我的傻妹妹哟!”唐奕苦着脸。“哪有那么简单!?” 单单一个“情义”二字,还不至于唐奕拿大宋的利益去送自己的人情。 实在是刚刚与萧惠一番讨价还价,让他猛的意识到,老太太那一番动情背后,其实还有另一层,甚至两层用意...... 逼着他,不得不给萧家重利。 ...... —————————— 另一边。 萧惠送走女儿女婿,整个人似是被抽空了一般萎靡下来,再不复刚刚的精明算计。 支起身子,从墙起的宝格上层翻出一瓶千军酿,胡乱拆封,一口就是大半瓶。 随后喘着粗气,砸回椅子怔怔发呆。 良久:“萧家列祖列宗在上....” “不孝子孙萧惠....” “要做叛臣...逆将了。” ...... 而书房不远外的另一处房中,萧母伫立窗前远望西南...... 顺着她的目光,延伸千里,便是辽都大定。 萧母此时并无女儿远归,家人团聚的幸福,亦没有辽阳局定,大事己成的安宁,而是.... 同萧惠一样,满眼悲戚。 “查刺啊,愿你莫要辜负了姑母的一番苦心吧!” ..... —————————— 大局已定,唐奕却是不能马上归宋,怎么说也是萧巧哥的娘家,十几年才回来一趟,起码要住上个把月才说得过去。 当然,萧巧哥享受难得的母女之亲的同时,唐奕也没闲着。 别忘了,辽阳还有一个麻烦没解决呢,那就是——石全福。 这位爷赖在阎王营不走了,正等着唐奕自己找上门儿来呢。 当然了,见着唐奕,石全福第一件事儿不是要结果,而是...... “王子纯这个王八蛋,老子早晚生劈活撕了这奸贼!” 都特么过去小半年了,要是石全福还看不出王韶到底给他下了什么套儿,使了什么花活儿,那他也白在禁军混那么多年了。 如今,石全福恨死王韶了,这特么文人的花花肠子实在是多!特么当初还一个劲儿的谢谢人家呢,结果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奶奶个熊的!!”石全福指着唐奕。 “唐疯子,你特么别拦老子,这回我非弄死他!!” “行了,行了....”唐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几年不见,石家老大还真是大变样儿。看来,阎王营还真是个历练人的好地方。 “你得谢谢王子纯,没有他,说不定现在你就回禁军养老去了!” “姥姥!!” 石全福一瞪牛眼,“老子是阎王营的营帅,我看谁敢动我!?” “怎地?”唐奕一挑眉头。“跟我叫板是吧?” “那行吧,收拾东西,明天就动身,去和你五弟做伴儿!” “啊...啊?”石全福一怔,立马萎了。 “别啊,老子可不想种地!” 石全安已经从涯州军调出去了,被他爹石进武调到岭外去管农垦军团了。 “哼....”唐奕冷笑一声。“不是没人能动你吗?我倒看看,老子动不动得了你!” “别别别...”石全福彻底软了下来。“您老可不是人....” “嗯???” “是神仙!!神仙,行了吧?” “......” 唐奕一阵无语,石全福为了留在阎王营,可谓是拼了,软磨硬泡,能用的都用上了。 说实话,唐奕唏嘘之余,更多的是动容!! 阎王营可不是政事堂,这是玩命的地方,石全福这种属泥鳅的人物能下这么大的决心,足见他对这片军营到底有多爱。 语气缓和下来,“要不回京吧!以你的战功,兵部、枢密院,想去哪都行。” “不回。”石全福答的极是干脆。 抬头看着唐奕,“我的魂儿已经长在阎王营了。” “算了....”石全福一甩手。“也别争来争去的,没劲!” “大郎也别为我升到哪儿操心,给我一个军就行,不升不降,还管我的五千兵。” “你这是将我的军啊!”唐奕苦笑。 “现在你回大宋瞅瞅去,要是让百姓知道,守卫辽河口的功臣无赏,那我得让人骂死!” “真的?”石全福愣愣的发问。“百姓都知道我石全福了?” “何止知道,都奉你为英雄呢!” “嘿嘿....”只见石全福居然有些无所适从的傻笑。 “英雄....谈不上谈不上,就是做俺份内之事。” “行啦。”唐奕看他那傻样儿就想乐。“说你胖还喘上了。” “总之,不回去也行,但是营帅你抢不过杨二哥。” “人家毕竟是把阎王营一手拉起来的,于公于私,你都没他有资格。” “也是。”石全福点头。“所以说,你就给我五千人,我就知足了。” “五千人也不行。” 唐奕摇着头,“太少。” “那你说咋整?”石全福也知道为难。“要不....” 眼珠子一转,“要不你把王子纯那个差使给我吧,让那个小白脸滚蛋!” “咱这纯爷们儿呆的地方,整个文人当后妈,算个啥事儿?” “想的美!”唐奕撇着嘴。“宣政使是军改重中之重,你就别做梦了。” 石全福都快哭了,“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我上哪儿?” “看看吧。”唐奕甩给石全福一道圣旨。 石全福打开一看,“阎王大军参武官?” “这特么是个什么干啥的?” 唐奕回答的也算干脆,“杨二哥老大,王子纯老二,你老三,就是这么个官儿。” “啊??” 没想到,石全福一怔,立马把脑袋摇的生风。 “不干不干!!老三....老子还排在那小白脸下面儿?” “不干不干,打死也不受他的鸟气!” “你不干也得干!”唐奕瞪起眼睛。“要么当小三儿,要么回去种地!你选一个吧!!” 日!! 石全福暗骂,特么没你这样儿的啊! 但是,眼前这不是别人,是唐疯子,真叫板,石全福自认还真没那两下子。 “好吧,小三儿就小三儿吧....” “那在辽阳跟我驻守的这一万人,什么时候回辽河口?” 其实,石全福心里还是挺美的,小三儿...... 起码比五千人强吧? 他这是着急回去过一过当小三儿的瘾。 没想到,唐奕闻言沉吟了起来。 过了半晌,“你还不能回辽河口。” “啊?”石全福大疑。“萧家不是已经.....” “都降了,还在这驻着干嘛?反倒让人家以为咱们大宋小心眼,防着他们似的。” “再说了.....”石全福偷偷瞄了唐奕一眼。“这不是你老岳丈嘛,没这个必要吧?” 唐奕一叹,他也想没这个必要,他更想不防着,可是.... “至少现在,还不能撤!” ..... —————————————— 一个月之后,唐奕南归返京。 同行的,自然包括萧惠、萧英、萧誉、萧欣,还有萧母,一并南下。 辽阳初降,虽无书面协定,但是萧家之人也要入京面圣,走一个过场。 上船之前,唐奕接到莱州来报,说是有一艘大辽官船请求进入渤海。 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渤海虽然归了大宋,可是大宋也没那么霸道,一点不许大辽船只入海那是不可能的。 民船、商舰,只要向港口报备,缴纳海税,便可出海。 但是,官船....却是麻烦一些,港口做不了主,需上报辽河口的阎王营审议之后方可放行。 而且,大辽也知道这是丢人的事儿,所以自打渤海归宋之后,至今还没有一艘大辽官船申请出海。 唐奕之所以注意到这事儿,正是因为这是头一份儿,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官船,是一艘海舰战船。 结合他们要回宋的这个时间点,唐奕大概猜出这船的来意了。 让杨怀玉回报莱州:放行!! 而且,还给辽船捎了个话儿:“三日之后,日出之时,莱州以东百里海上......” “不见....不散!” ...... 第947章 各取所需 三日之后,莱州海外百里。 不见不散......谁都不明白唐奕这句没头没脑的传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真到了三天之后,真的在海面上远远见一艘大辽海舰缓缓驶来,真的看见辽舰之上那飞扬跋扈的旌旗,大伙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大、辽、皇、旗!? 耶律洪基? ...... —————————— “耶律洪基在船上!?” 不论萧家人也好,大宋随行官员也罢,无不愕然发问,被雷得外焦内嫩。 疯了啊?? 大辽九五至尊,皇帝陛下,敢只舟孤舰在大宋的海面上转悠? 而且还大摇大摆的挂着皇旗,他这...... 这是找死啊! “行啦!”唐奕长叹一声,安抚众人。“就是挂了皇旗,他才更有恃无恐。” 船是在辽河口报备了的,入渤海湾那是名正言顺。挂了皇旗,大宋不但不能动,反而得看着点别出事儿。否则,所有的责任都得大宋来担。 不过,话是这么说,望着海面上的大辽旗舰,唐奕还是忍不住有点佩服耶律洪基这孙子...... 有种! “耶律洪基来干什么?” 这是众人缓过来之后的另一个疑问,总不会是出海散心吧?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 趁着两船还未交汇,转身欲回舱中。 “他是来挖坑的。” “挖坑?”众人看着唐奕的背影又被雷了一下。 茫茫海上,挖的哪门子坑? ...... ———————— 唐奕回舱,并不是回自己房中,而是来到了岳丈、岳母的房间。 “查刺来了,恐怕是奔着二老来的。” ..... 萧惠这个老丈人闻之一怔,对面来的是大辽皇家旗舰,早就有人报过来了。 可是听了唐奕之言,不由还是忍不住一阵恍惚。 从他的角度来讲,一个叛臣,去投奔新主子的路上被旧主拦下,多少有些无地自容。 另一边的萧母却是并无异色,只是平静地看着唐奕。 “原来子浩早知道来的是他。” 若是唐奕不知道那船上是耶律洪基,也就不会定下“不见不散”的约了。 萧母现在想的是,既然唐奕知道耶律洪基要来,自然也就知道.... 知道自己的不轨之心了吧? 唐奕没有马上回话,而是沉吟良久,最后只道:“他是大辽皇帝,奕是拦不住的。” “......” 萧母一阵无言,更是确定,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甚至有些煞白。 唐奕言下之意,耶律洪基若想来,他拦不下。就算拦下了,耶律洪基同样有别的方法达到目的。 “唉!”五色杂陈,悠然一叹。 “他这一来,本宫却是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害怕了。” 本是自语的一句,没想到唐奕居然接话了。 “岳母大人应该高兴吧,查刺越来越像一个好皇帝了。” “......”萧母愕然。 “原来....原来一切真的都在子浩眼里。” 唐奕微微一笑,神情不见轻挑,更多的是理解。 “岳母大人是大辽的长公主,而奕也是大宋的辅政臣,从这个角度来说,岳母大人和我是一样的,奕能理解岳母大人的心情。” 看着萧母,全无被算计之后的怒意与责备,“我们的心里....都有一个故国。” “......” 没想到,萧母还未说话却是萧惠一脸的不敢相信,“你.....” 怔怔的看着萧母,“你!!!” “你原来是如此用心!?” 唐奕和萧母一番对话,机锋暗藏,可是以萧惠的心智,又怎听不出话中之意!? “原来....”萧惠恍然大悟。 “你提前见子浩,逼我萧家仓促投宋....为的是大辽!” 萧母闻言,脸色更白,眼神之中满是歉意。 向着萧惠深深一拂,“让老爷为难了!” 为难??岂止是为难这么简单!? 萧惠脸色憋的通红,险些脱口而出:“你简直就是害人不浅,要置萧家与万劫不复!!” 可是,多年夫妻,又让萧惠怎么也说不出这么重的话来。 “唉!!”颓然坐倒,长叹一气。 “夫人......这又何必!?” ...... 这回不等萧母说话,却是唐奕先抢过了话头儿。 “岳丈大人说的哪里话,不存在什么用心不用心。” 不管萧惠这话是真是假,唐奕觉得,有必要帮萧母说一句话。 “大辽需要放弃辽阳,而小婿需要辽阳归宋,金五部更需要一个机会苟活。” “三家各取所需,岳母大人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又何来用心呢?” 萧惠神色一松,显然唐奕并没有因为此事心存芥蒂。 而另一边的萧母还未从唐奕那句“心中都有一个故国”中回过神来,又听了唐奕为她的这番辩解,登时百感交集,无以名状。 自己名为借情言事,实则算计无数;而唐奕却是借事言情,一片赤诚。 孰高孰低,孰真孰信,高下立判。 “本宫....”老太太向唐奕一拂。 “惭愧!” ...... ———————————— 其实,三人现在所说的并不难理解,只不过是把萧家归宋这件事放在什么角度来看的问题罢了。 若从唐奕和大宋的角度出发,萧母讲情不讲理,又以那样的方式逼萧家提前投宋,是在帮唐奕,也是在帮萧家,更是在帮大宋。 可是,若放在全局的角度来看,却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回事了。 这也是唐奕后来才意识到这老太太的厉害,才想通的一个问题。 那是之前所有人都忽略的一个问题:萧家归宋,到底意味着什么? 换句话说就是:得利最大的,到底是不是大宋? 还真的很难说! 说不定是...... 是大辽。 没错!就是大辽! 表面上看,大辽失去了辽阳和后族,是受害者。 可是,正如唐奕胸有成竹的北上一样,辽阳的命运可以说从五国部起了歹念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这是一个没有悬念,没有任何变数的结果,辽阳早晚要姓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在这样的情况下,辽阳于大辽,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耶律洪基不能放手,不然于大辽臣民没法交待,于耶律祖宗更没法交待,于皇权威仪亦不能交待!!! 他只剩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抱着一丝希望与五国部硬拼。 拼到死,他也要把辽阳打通,否则招惹大宋反失渤海,养虎女真北方大乱,再加上一个征战不休劳民伤财,这三条就能要了他的命。 纵使抛开那三个问题不说,单是这一年来辽朝先战大宋,后伐五国部,且接连失利。 南边与大宋的战线一度压到了泽州,北边的五国部又抢到了临璜,本就内难交困,又是南北两线作战,大辽已经有些力不能支。 如今又陷在辽阳这个泥潭之中鏖战不休,这种局别说是辽朝了,就是大宋也折腾不起啊?? 但身后的大宋正好相反,可谓蒸蒸日上、日新月异,是稳稳的坐山观虎,看着大辽和五国部斗得你死我活,美的不行。 ..... 所以,有辽阳对耶律洪基很重要,没有辽阳对耶律洪基更重要。 重要不是辽阳一地的得失,重要的是大辽已经打不起了。 此时大辽已经是入了险地,再不休养生息,止战养民,必有后祸。 而萧家投宋,大辽与五国部之间也就没有了打下去的理由,正好给了大辽一个最好的停战借口,也正好让耶律洪基找机会喘口气。 ...... 不得不说,萧母虽是一介女流,却有纵览全局的眼光能看清这一点,又能在萧家、大辽、大宋,这种亲情复杂的局面之下决然行事,在唐奕到辽阳的第三天,就用那样的方式逼萧家投宋。 别的不说,单是这手腕,就足够很多人学上半辈子了。 ......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故国。”这句话一下就说到萧老太太的心坎儿里去了。 可以说,萧家早投一天,大辽就在与五国部的战场上少消耗一天。 做为大辽的长公主,她这是用自己的一世污名来给耶律洪基抢时间。 这才是萧母最深的一层用意,连萧惠这种老狐狸都没看出来,你就说这老太太有多厉害吧? ...... ———————————— 但是,话说回来,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唐奕很难去评价萧母的作为是对还是错。 以情动之,许给唐奕一个“一讲三不讲”,是真心吗? 是真心! 萧家投宋不是诈降,老太太自己很清楚,这一步走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所以她才没和唐奕讲任何条件,只讲情。 但是,既然要叛,又为何帮大辽解开这个危局呢? 也不矛盾,至少唐奕很理解老太太的这个壮举。 身为大辽子民、皇族长公主,用投降的方式为故国做最后一件事,舍名忘己,这是情,悲壮之情,值得敬佩。 况且,从大宋的角度出发,拿下辽阳,与青州隔海呼应,彻底掐住渤海湾的脖子,收契丹臣民,向全天下展示大宋的胸怀,此等战略意义,比看着大辽和五国部继续斗下去更有吸引力。 用唐奕刚刚的话说,三家各取所需,还真没有什么用心不用心,没必要纠结老太太是怎么做的。 ...... ———————— 其实,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唐奕宁可继续装一回糊涂,只当没看见。 许以萧家重利,保留辽阳驻兵,算是防一手降而复叛。 其它的,唐奕不关心,可以继续“不知道”,让老太太继续聪明着,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但是,没想到让耶律洪基插了一杠子,可就全变味儿了。 ...... , 第948章 话说,对面真的是耶律洪基亲临? 还真是! 此时年轻的大辽皇帝正傲立船头,冷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大宋海船。 那他来干嘛? 来.... 挖坑。 埋葬的,则是萧氏一族! ...... —————————— 还记得萧母见唐奕那一夜,老太太对月悲叹的那句话吗? “查刺,莫要辜负了姑母的一番苦心。” 呵呵,耶律洪基当真是长进了,不但没有辜负萧母的一番苦心成了一个好皇帝,而且犹有过之,在好皇帝的基础上更进了一步,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有国无家的...... 有政无亲的“好皇帝”。 ...... 萧家一叛,耶律洪基立马与五国部休兵罢战,派使议和,可谓是能屈能伸,一点都不含糊。 另一方面,这货虽然心知肚明是姑母舍身取义拉了他一把,但是为了皇权大位,更是为了大辽,他也一点没念这个姑母的“好儿”。 这货要上演一出农夫与蛇,专程来反咬一口的。 ...... —————————— 其实,耶律洪基心里清楚的很,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不论是快被拖垮的大辽,还是急于革亲不想真打的大宋,又或者刚冒头还没稳住的五国部,都希望快点收场。 而能停止这一切的,只有大辽割肉辽阳。 但是,耶律洪基不想吃这个哑巴亏。 他知道,如果让大宋彻底掌控辽阳,那以后再想拿回渤海湾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冒着被干掉的危险跑来一见,就是要给大宋,给萧家挖一个坑,就是让辽阳即使归了宋也不得安宁。 ...... 至于怎么咬......简单啊! 耶律洪嘴角挂着冷笑,唐疯子不是最会玩阴招儿吗?这回他也给唐奕来个阴的。 他还就不信了,当着大宋官员的面儿,他这个做侄儿的亲自给姑母大人行个送别大礼,谢过救国大恩,这事儿还传不回大宋去。 只要一传回大宋,那特么萧家还是降宋的吗?大宋还能信得过萧家吗?辽阳还能是铁板一块吗? 连带着唐奕这个萧家女婿,促成了此事,能摘的清的吗? ......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唐奕也有被他明着算计的一天,耶律洪基竟露出一丝傻笑来。 也是,这货从多少年前就被唐奕当猴儿耍,这口闷心憋了十几年了,终于要一雪前耻,倒勾起了深埋在耶律洪基心中不知道多久了的纨绔之心。 “唐子浩啊,唐子浩!” “你错就错在不该太自负,敢答应与朕相见啊!” ...... ———————— 另一边。 “岳丈大人、岳母大人,你们可不必去见他。” “啊?”萧惠愣住了,唐奕这般维护倒是真的让他十分意外。 其实,唐奕刚刚已经说了,他是拦不住耶律洪基的。 做为大辽皇帝,耶律洪基有很多种渠道能把要当面表达的东西传达到大宋。 所以,这个接骨眼上,唐奕要躲。 否则,他要是真的压着萧家不与耶律洪基见面,他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这样....不好吧?” 萧惠还算有点良心,虽然见了就要大祸临头,可是她也知道,要是不见会让唐奕坐蜡。 只见唐奕淡然一笑,宽慰道:“一个耶律洪基,能奈我何?” “好吧,那就有劳贤婿了。” 靠!! 极品老丈人不是盖的,瞬间怂了,差点闪了唐奕的老腰。 “那......二老舱中安坐,小婿去会一会故人。” 唐奕无语作答,转身欲出舱去。 “且慢!”却是萧母叫住唐奕。 “本宫随你去见一见这个好侄儿。” “您....”唐奕一阵错愕,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老太太还是这么坦然。 只见萧母和善一笑,“萧家是真,还是伪......” “是忠,还是逆......” “是宋臣,还是辽奸。” “不在他耶律洪基的几句蜚言,而要看萧家投宋之后为大宋做了什么,是不是真忠。” “子浩说,对吗?” “对.....吧。” 唐奕嘴上应着,心里却在叫苦。 又来?这老太太已经给他弄出心理阴影儿了,真不知道她哪句能听,哪句不能听啊! “走吧....”萧母已经淡然地先唐奕一步出得舱去。 唐奕苦笑着看着老太太的背影,与老丈人萧惠对视一眼,“要不,您老在这儿等着?” 萧惠答:“要不......我在这儿等着。” “那你等着吧!” 唐奕翻着白眼出舱,一刻都不想和萧惠多呆。 ...... ———————— 此时,两船交汇,落锚停稳。 唐奕一出来,就见耶律洪基胡子拉碴的一张大脸摆在对面的船头。 双手一抱,隔着两船侧舷就迎了上去。 耶律洪基也很配合,假模假样也是双手一抱,隔着船舷迎了上来。 刚要张嘴和唐奕客气客气,“一叙别情”......哪成想,对面的唐奕好像想起来了点什么,两手一放,掉头...... 回去了!! ...... 你大爷的! 堂堂大辽皇帝生生被晾在那儿了,手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就差没破口大骂了。连大宋官家见了他也不能这般无礼,普天之下,除了他唐子浩,没别人了。 那唐奕干嘛去了? 他还真是想起来点什么,忘带东西了,急急跑回舱里去取。 取什么呢? 取闺女.... 这货跑回自己房里,抱起唐雨就往外跑。 “走,跟你爹去见个人。” 这神叨劲,唐小雨早就习惯了,不以为意道:“见谁啊?” “抠脚大汉。”唐奕胡乱答着,还不忘嘱咐。“一会儿见了那人,你就说你是萧巧哥的女儿,记住了啊。” 噗!! 唐小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是萧巧哥却是一下就乐出了声儿。 “你坏不坏呀,何必这般气他?” 唐奕已经走到了舱门口儿,苦着脸回头,“不坏不行,否则就该这孙子给咱们使坏了。” “唉...”萧巧哥哭笑不得。 她当然知道外面是耶律洪基来了,刚刚当然也听到了一墙之隔的父母房中唐奕与二老的对话。 说心里话,萧巧哥一点都不担心耶律洪基会把萧家怎么样。 因为她太了解唐奕了,要说耶律洪基在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个克星,那一定不是大宋,一定是她这个夫君。 查刺还想给唐奕使坏? 下辈子吧。 ...... 支起身行,一脸鬼灵精般的笑意,“既然如此,小妹陪你一起去见一见故人吧。” “啊?” 唐奕愣住了,他没有直接叫巧哥去刺激耶律洪基,就是怕巧哥尴尬。 没想到...... “别去了吧,多尴尬?” “尴尬什么?”巧哥皱小鼻子。“就要让他看看,咱们过的好着呢,少来搅合!” “好...吧。” 心说,番婆子果然生猛。 ...... 于是乎,一家三口,手拉手,肩并肩......从船舱出来那一刻,只见对面的耶律洪基从脚后跟绿到天灵盖儿,特么就差没冒烟儿了! 唐奕这时又是双手一抱,三步并两步的迎了上去。 “耶律大兄!!”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 砰.... 砰! 耶律洪基心跳加眼皮不自觉的抽抽了两下..... 带响儿的! 大兄.... 妈了个巴子...... 大兄!! 先不说这孙子带着老子的皇后出来招摇,居然连娃都那么大了。 光“大兄”这两个字就让耶律洪基压不住火儿。 唐奕从一开始认识就叫他大兄.....叫了十几年了,也坑了他十几年了。 “谁他娘的是你大兄!”耶律洪基.. 砰... 直接就炸了! “你是谁大兄?”大辽皇帝已经失去理智了...指着唐奕状若疯魔,隔着船舷就破口大骂!。 “你个臭不要脸的唐疯子!有你这样的兄弟,朕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等着!老子早晚扒了你的皮!!喝的你血!!磨碎了骨头垫茅坑!!” “......” “......” “......” “......” 两船人,不论宋人,还是辽人... 全都当场石化。 尤其是大辽船上的官员、兵卒,都特么听傻了。 这这这...这是从他们那个英明神武皇帝陛下嘴里说出来的?好狂野啊! 而那些十几年前就在朝,知道自家皇帝和这位唐疯子之间的瓜葛的老臣则是痛苦的就差捂脸了。 陛下啊! 忍着点儿.... 失态了。 .... “你看看....”耶律洪基越骂唐奕心里越美。 憋着乐,一脸嫌弃,“你看看,古北关一别六七年了吧?” “刚见面儿,怎么就激动了呢!” “古你大爷!!” 不提古北关还好,一提,耶律洪基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那是他的疼啊! “来!!点足兵马,咱们古北关再战!!” “停停停停.....” 唐奕都不正眼看耶律洪基了,“堂堂一国之君,发什么疯?” “小孩过家家啊,说打就打?” “你...”耶律洪基这个气啊。 “再说了....” ‘你’还没‘你’完,唐奕就给打断了。 “真打,你打得过吗? 完了完了,耶律洪基也就是个大活人,要是个充气娃娃非直接爆了不可。 浑身上下,寒毛都在抖。 瞪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呛啷一声,把近卫军士的战刀给抽了出来。 “老子剁了你!” 大辽官员一看,不行了,再不拦着,大辽的脸面就被这位皇帝丢尽,急忙上去抱住耶律洪基。 “陛下!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啊!!” 有臣子更是一边强行把耶律洪基往船舱里拽,一边朝宋船这边行礼。 “宋臣莫怪,宋臣莫怪!” “我朝陛下突发癔病,突发癔病....” “宋臣莫怪。” 武将更是急令兵士拔锚开船,调头就走 “宋臣莫怪啊....” ...... 特么这个时候,宁可说皇帝是疯病,也不比当下丢人啊! 看着缓缓驶离的辽船,萧誉抻着脖子看了半天,慢慢的转过头来看向唐奕时,表情还是硬的。 “这...这就走了?” 唐奕一摊手,“就这两下子,还和老子玩阴的?” “太狂了。” .... “唉...” 唐小雨又装起了大人,望着远去了辽船一脸的忧郁。 “大胡子叔叔真可怜,非要和我爹斗,吃亏了吧?” “你是永远也不可能比我爹还坏的!” “去!!”唐奕不干了。“倒霉孩子,怎么说话呢?” ...... —————————— 另一边,耶律洪基的咆哮之声差点没把辽船震散架了,足见这位爷气成什么样儿了。 “奶奶的!!朕要宰了他!!” “宰了他!!” 辽臣们一边摁着一边劝,“陛下息怒吧,那唐疯子显然就是故意的....” “您九五之尊,何必与之较劲呢?” “什么故意的!?”耶律洪基瞪着眼睛。“他他娘的就那个样子,十几年没变过,老子非剁了他,为民除害!” “陛下啊....”众人无语。“想想陛下是为什么来的,大局为重啊!” “什么为....”耶律洪基一下就萎了下来。 “对啊....” 眼睛一瞪,“朕为什么来的?” “坏了!!” 猛一拍脑门子,“哎呦....我这个脑子啊!!” “中了那厮的奸计!!” 他是特意跑来离间的,怎么就没压住火和那疯子杠上了呢!? “走走走!办正事要紧!” 辽臣一苦,还办什么正事儿? “陛下....唐疯子的船已经走远了。” “啊?”耶律洪不顾形象的扒着舷窗往外看。果然,他们的辽船向西开,大宋的船向南开。 此时宋船,只剩下一个虚影儿了。 “谁让你们放他们走的!?” “误我大事,必重罪罚之!!” 众臣一翻白眼儿,到底是谁误事儿?您要是不失控,正事儿早就办完了。 “追!!” 那边耶律洪基瞪着充血的眸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追!!追到开封也要给朕追上!” 说完这句,大辽皇帝陛下还不住的在心中默念: 不能上当,不能上当...... 吾乃一国之君,断不可再行纨绔、任性之事.... ...... 辽臣无语,只得吩咐船工: 追! 不过,追上去能不能办成正事儿,大伙儿心里都没底了,说不准这位陛下又要丢一次人。 ...... —————————— 还别说,真让耶律洪基追上了。 ...... 唐奕看着船后的辽舰无语长叹,这伙儿啊,怎么不长记性呢? ...... “爹,追上来了耶!” 唐雨一脸兴奋,与唐奕并肩看着后方。 随后左手抱腰,右手支起来捋着圆润的小下巴,好像下巴上真有一捋胡须一般。 “嗯.....”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呢....” “已有提防...” 猛的抬头,一脸兴奋,“爹,你那招要不管用了呢!” “哼!” 唐奕冷笑着,轻轻在唐雨后脑勺扫了一下,当是她幸灾乐祸的惩戒。 “你爹我就那么一招儿?” “不,两招,还有一招发疯。” “去!!”唐奕无语,和这鬼丫头就没法交流。 不过,当爹的权威不能没有,耐着性子给唐小雨解释了起来。 “他是一定会追回来的,赶走他并不能解决问题。” “正如兵法所述:下兵攻城。赶走他正是下兵之策,不足为谋。” “要让他改变想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才是上兵上策。” “是为上兵伐谋。” “哦....”唐雨听的很是认真。 “我知道,我知道,范爷爷说过,上兵伐谋,次之伐交,其次伐兵,再次伐兵....” “小糖听一遍就记住了。” “嗯。”唐奕赞赏的点了点头。 哪成想,鬼丫头就是鬼丫头,“可是,上兵之策是让他改变想法,下兵之策是赶走他....” “那次之伐交,其次伐兵,对应的又是什么计策呢?” “.....” 见亲爹石化当场,一脸见鬼,唐雨杏眼一眯,“爹.....” “你不会是只有上兵和下兵,中间的都没想好,欺负我是小孩儿吧?” “.....” “咦.....”唐雨一脸的嫌弃。 唐奕彻底被这丫头打败了,只得转移话题,强行挣回面子。 “看着吧....”瞅着已经近在眼前的辽船,还有耶律洪基那张已经扭曲了的脸,转身离开船尾。 “看你爹怎么摆平辽人的。” 一指对面的耶律洪基,“尤其是这个大胡子!!” ...... 对面的耶律洪基一哆嗦,差点又没压住火气。 你当我瞎是吧?? 看不见啊? 目光落在前甲板那个雍容老妇身上,耶律洪基暗道:“姑母....别怪小侄忘义!!” “为了扳倒唐子浩,也只能委屈您了!!” 耶律洪基没意识到,只凭这一句话,他已经输了。 原本的国事,稀里糊涂又弄成了私事。 ...... 第949章 别让我瞧不起你 “呦,耶律大兄去而复返,难道是不舍别离,带病也要与小弟一叙过往?” ...... 唐奕这张嘴说不过自己家丫头,那是有溺爱的成分在里面,可是面对耶律洪基...... 呵呵,那是要多损有多损,恨不得每一句都是夹枪带棒。 对面的耶律洪基嘴角直抽抽,这位“耶律大兄”差一点点就又没压住火,再犯一个癔症。 可是有了前一次的教训,耶律洪基也算有了准备,把脸憋的通红,强行把那口火气压下去。 干脆,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唐子浩!!朕没工夫与你多费唇舌。” 转脸看向船头的萧母,“姑......” “大兄急什么?” 可惜,唐奕能让他如愿才怪,一指天色,抢过话头儿。 “此时天色尚早,正好我这船上有上等的千军酿,不如大兄过得船来,你我兄弟再喝一个酩酊大醉如何?” 耶律洪基嘴角又不自觉的一抽抽,这回甚至莫名的感觉裆下发凉。 “你!!” 好吧,十几年前的惨痛回忆让他又要把持不住。 “陛下!!” 辽臣一见自家皇帝又让这疯子撩拨的几近失控,不得不抢言提醒,结果他不说话还好,耶律洪基这股火正没地撒去呢,眼珠子一瞪,“朕心中自有乾坤,要你多嘴!?” 得,辽臣甚是委屈,不过见自家皇帝眼神之中已然恢复清明,心中自解,这顿斥责挨的也算值了。 ...... 还别说,这一声提醒确实有用,耶律洪基深吸口气,下定决心再不理唐疯子一句。 “姑母......” “诶!?”唐奕又特么插话了。 “这一声姑母叫的却是极为妥当,大兄当真是豁达明理之人啊!” ...... 你大爷.... 这句不理不行了! 耶律洪基立马脸色发绿,要知道,按理来说,他确实不应该叫姑母,而是叫...... 岳母。 下意识看了看领着孩子也站在一边的萧巧哥,心中起先是恨,随之又见巧哥一脸幸福的站在那儿,不知道为何,又是莫名的一痛。 那本应该是他的皇后,萧家本应是大辽的萧家...... 可惜,他们已经和他,和大辽没有关系了。 看着那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向萧巧哥身怀里钻,而巧哥又露出宠溺的笑意轻拂着她的头,耶律洪基猛然生出一个怪异,又十分不合适宜的想法来: 巧哥若是跟着他,会像今天这般幸福吗? 又或者换了是自己,也能像唐奕一样,拼了命也要正娶,也要保全她吗? 答案是肯定的——肯定不能。 因为,他是大辽皇帝! ...... “子浩.....” 耶律洪基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急于对付萧母,而是直面唐奕。 “你我分属宋辽,各司一国。” “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却是身不由己,子浩又何必强扭呢?”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有些事,他不想,可是为了大辽又不得不去做,你唐疯子胡搅蛮缠也是徒劳。 转向萧母:“这一点,姑母应该最是理解吧!?” 萧母一怔,却是哑口无言,耶律洪基之言让她生出无可辩驳之感。 “对啊....” 悠悠一叹,她逼萧投宋,不也是因为明知不能为,却一定要为之吗?这也是家国大义吗? 耶律洪基一席话至情、至理,明知道要害你,可是却把你架在那儿不能不接着。 看着耶律洪基,漏出一丝安慰笑意,深深一拂,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大辽有查刺这样的皇帝,当真福也....” “本宫死也安心了....” 言下之意,已经接受了耶律洪基的说法,大有再次舍身,让耶律洪基利用一次又如何的感觉。 ...... 对面的耶律洪基心头又是莫名揪心,萧母的话可以说已经把唐子浩堵死了,接下来他想怎么做,说什么话,唐奕也再没有了阻拦的理由。 可是,说到底,耶律洪基还是一个重感情的至性之人,为了大辽行君王本分不代表他就是冷血,更不代表他可以忘义。 在内心深处,耶律洪基还是记着萧母这份情的。 “陛下....”辽臣见皇帝又有摇摆,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 小声道:“国事为重,不可妇人之仁啊!” “哎....”耶律洪基长叹一声,心道:姑母,侄儿得罪了! 先是看了眼唐奕,露出一个胜利般的神情,随之双拳猛的一抱,朝萧母、萧惠一拜到底。 “大.....” 下面这话全句是:“大辽感念萧家之恩,永世不忘救国之情!” 只要这句一出来,那今天就算成了,那颗怀疑的种子也算是种下去了。 可是,偏偏就是这句,偏偏就是耶律洪基认为已经是没法出言阻拦的唐疯子,又他妈出来搅局了。 “原来......你还是你!” 唐奕冷不丁的一句把耶律洪基说的不由一愣。 停下动作,“什么意思?” 只见对面,本应已经败下阵来的唐奕居然露出一抹耶律洪看不懂的笑容。 “你还是你,没有变......” 唐奕一边说,一边在甲板上缓缓踱步,有意无意挡在了萧母身前。 “见面之前,小弟还在想,大辽皇帝还是不是奕十几年前认识的那个耶律洪基了?” “大胆!!” 辽臣听不下去了,当着大辽君臣的面直呼皇帝名讳,此为大不敬。 “闭嘴!”耶律洪基一声厉喝。“让他说下去。” 看着唐奕,一脸凝重,与其说成竹在胸不在乎唐奕再耍什么花样,倒不如说耶律洪基更在乎他在唐子浩心里的形象。 “朕很想听听,大辽皇帝与耶律洪基有什么不同。” ...... “十几年前....” 耶律洪基有问,唐奕自然有答,淡然开口似有追忆。 “十几年前的耶律洪基......目光短浅,为了点岁币就中了我的奸计。” “十几年年前的耶律洪基......色欲熏心,为了女人与奕怒骂。” “十几年前的耶律洪基.....”唐奕直视一船之隔的耶律洪基。 “是个纨绔,只想得位弄权,却不思国之大局。” “可是,十几年前的耶律洪基....有情、重义!是朋友!” “原本我以为那个耶律洪基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大辽皇帝。” “一个权谋于胸、家国于掌、是非从利的好皇帝!!!” “可是,你今天能说出这番歉意之词,奕,很意外!” “更感欣慰!!” “.....”耶律洪基一阵无言。 确实,他不应该和唐奕说什么各司一国,更没有必要谋求萧母的理解。 有此话不用说,而说了,不是在安抚别人,倒象是在说服自己。 自嘲一笑,“怎么?子浩是不是觉得,朕不论怎样都不像一个你说的那种好皇帝?” “不!!”唐奕缓缓摇头。 “人之不仁,不足为友。” “臣之不仁,不足存忠。” “君之不仁,政必暴虐!” “耶律大兄心中尚有仁义,知是非廉耻,奕很敬佩,甚感欣慰。” “有情有义之人......才配做老子的对手!!” “对手?”耶律洪基一怔。 “你当朕是对手?” 唐子浩嘴里的对手!! 要知道,以耶律洪基对唐奕的了解,这个疯子横行于世近二十年,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成为他嘴里所说的“对手”!! 耶律洪基此时甚至没有被一个异国臣子说成是对手的辱没之感,反而生出一股莫名的自豪。 别看耶律洪贵为辽主,可是他太清楚了...... 青史遗册,后世评说。 唐子浩之名比他耶律洪基,甚至比赵祯,比大多数千古帝王的地位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唐子浩的对手”,这个称谓并不辱没他这个大辽皇帝。 “所以....”耶律洪基神态森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唐奕顿了一顿,慢慢摇头。 “查刺,别做让老子瞧不起你的事情!” “你......” 耶律洪基大震,登时面色煞白,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唐奕在激他。 不是,耶律洪基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唐子浩字字真诚,句句由心! 可是.... 别让唐奕瞧不起他? 偏偏这句话,耶律洪基不得不在意,不得不走心。 说实话,回到耶律洪基从一个纨绔皇帝到奋发强图的这十几年,他可以不在意大宋怎么看他,可以不在意大辽臣民怎么看他,但是...... 他不能不在意唐子浩怎么看他!! 唐奕把他当对手,耶律洪基又何尝不是把唐奕当成对手? 被对手蔑视,这应该是最大的耻辱了! “你......” 咬牙切齿的“你”了半天...... “你狠!!” 这疯子......怎么就弄不了他了呢?耶律洪基现在想哭也想笑。 特么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知道,他又栽唐奕手里了。 可是,偏偏栽的又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疯子确实够狠! “好!!”大喝一声。“朕,就如你所愿!” “但是,有条件!” 唐奕大乐,“说!莫敢不从!” 只见耶律洪基一指脚下,“过来,陪朕大醉一场!” “不可!!” 宋船这边不等唐奕反应,属臣们已经惊叫出声。 要是上了辽船,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子浩,万万不可!!莫要中了辽主的诡计!” “这分明就是借机预行歹念,要对子浩不利。” “有何不可??”唐奕反问众人。 看向辽船,“他现在不是大辽皇帝,只是耶律洪基罢了!” ..... 对面的耶律洪基听着唐奕的话,不由得想起从南朝流传而来的一句话,那是大宋仁宗皇帝在复燕之前对群臣说的一句话。 “唐子浩比燕云更有分量!” 而此时,唐奕敢孤身过船,连他也开始佩服起这个疯子的胆气。 “来人!!搭起跳板,迎吾弟过船!” ...... , 第950章 有刀无酒 “六年前在古北关外,单骑相送的......” “是不是你?” ...... 此时,海面上波澜无惊,阳光暖身,大辽皇帝耶律洪基与唐奕屏退左右,就那随意的靠在船舷上。 对于唐奕的突兀一问,耶律洪基先是一怔,随之忙隐去慌张。 “想什么美事呢?!朕乃九五之尊,会去送你一个疯子?” “呵呵。”唐奕干笑。“我就当是你了。” “不是!!”耶律洪基使劲瞪着眼,这疯子怎么就这么无赖呢。 “你啊.....”唐奕指着耶律洪基。“死鸭子嘴硬!” “你....” “喝酒,喝酒!”耶律洪基懒得和他废话,端起酒坛仰头猛灌。 唐奕露出一丝苦笑,看着身边十斤装的大坛千军酿,有点后悔上了辽船...... 这货不会是来报仇的吧? “怎么,不敢喝?”那边耶律洪基放下坛子,看唐奕还没动静,已经开始催了。 “不喝也得喝,这是你欠朕的!!” “喝就喝!” 唐奕也不是怂人,拧着鼻子揶揄,随之也举坛豪饮,大有一醉不归之势。 放下酒坛,“别费劲了,辽阳你拿不回去了。” “......”耶律洪基一阵气结,心说,还不是你使的坏! 可是嘴上却道:“那你给朕出个主意.....” “大辽的出路....在哪里!?” 转身面对唐奕,自顾自的灌了一大口,“燕云让你拿走了,如今又来图朕的辽阳。” “北边也不太平。” “包括云州的突吉台、纳其耶两部,也早就被你收买了吧?” “内忧外困,你让朕如何是好!?” 这一段似是诉苦,似是埋怨的话,耶律洪基说的极是坦荡,完全没把唐奕当成是敌国之人,就像是朋友之间互诉衷肠。 “朕也知姑母一番成仁之心,感怀五内,可是......” “朕没办法!”耶律洪基言语之中已经有了无奈。 “只能落井下石,做一回...不仁不义的...皇帝了。” ...... “唉.....”唐奕悠然一叹。 本来没法回答,也不应该他回答的问题,却是突兀的反问出声。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耶律洪基一怔,良久方道:“不管真话还是假话,此时...为兄....” “只想听朋友的话!” “好吧。” 唐奕也转过身,斜倚在船舷上。 “如果从宋人的角度出发,我会告诉你,辽宋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唯有硬拼一途可保一丝生机。” 耶律洪基接道:“朕知道,可朕还是那句话,我要听朋友的话!” “朋友....”唐奕喃喃复述。“从朋友的角度,我会劝你别再与大宋为敌,只有死路一条。” “那活路呢?” “向西!” “向西?” “对!”唐奕点头,“向西!” “.....” 耶律洪基不说话了,沉吟良久,猛的一甩手,“切~!” “险些又中了你的圈套!” “此为缓兵之计,朕才不上你的狗当!” “哈哈哈哈!!”唐奕大笑。 “大兄果然已经是一个好皇帝了。” “哈!!”耶律洪基也是笑出了声。 二人无端狂笑,随后归于平静,却是再也不提所谓出路之事。 ...... —————————— “朕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耶律洪基言声摇头,却是没说羡慕什么。 “有时候朕会想,要是当年不要这个皇位该多好......“ “让给重元,也就没有燕云之耻、家国之困这些烦心之事了。” “朕...只做一个太平王爷,游猎山河,无拘无束。” “你我之间......也就不用这般争斗无休了。” “可是,现在大兄还在自称是朕....”唐奕反驳。“说明大兄已经当惯了皇帝了。” “是吗?”耶律洪基皱着眉。“当习惯了吗?” “也许吧。” 耶律洪基自语半晌,突兀又道:“如果这天下...不分契丹与汉....该多好啊!” “这天下本来就已经不分契丹与汉。”唐奕严肃反驳。“问题在于,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做皇帝。” 反问道:“你觉得契丹各部还把自己当做草原人吗?” “不把。” 尽管耶律洪基不想承认,可是百年汉化,读汉书,学汉礼,草原人的狼性还剩下多少呢? 为了更接近中原人,契丹人连祖宗都认给了炎帝,自诩炎黄子孙,又怎么有脸说什么契丹与汉? 看向唐奕,“朕承认,汉学大势不可逆转。” “但是,你想借此吞并大辽,那是痴心妄想!” “所以说啊自谐”只见唐奕一摊手。“问题不在于契丹人还是汉人,问题在于是谁来做皇帝。” 神情落寞地看向海面,“宋辽之间的问题已经与族群无关,说到底....” “就是同根同源之下的两个国家罢了!” 耶律洪基立马不干了,“谁和你同根同源?” “你少套近乎!” “呵呵。”唐奕无所谓的一笑。“这是事实!!” ...... —————————— “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朕以查刺的身份被你戏耍!”耶律洪基脸露森然。 “从今往后,你的耶律大兄....死了!” “剩下的......只有大辽皇帝!” “......” 唐奕看着耶律洪基,试图阻止道:“你要明白....耶律大兄我会留情。” “但是,大辽皇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朕信!” 谁也不会怀疑唐疯子的手段到底有多狠厉。 “但是,既然你把朕当对手,朕这个对手自然不能让你失望才是!” “好吧!”唐奕胸中似乎压了一口气,举了举酒坛。“也就是说,下次见面!!” “有刀...” “无酒!” 耶律洪基亦是举酒相对,“有刀....无酒。” “干!!” “干!” 砰的一声,两坛相碰,仰头就灌,不管烈酒入喉,还是撒满衣襟...... 一双另类的兄弟情,算是划上了句号! 从今往后.... 再见之时,至死方休,再无羁绊! “就此别过!” 耶律洪基把酒坛砸在甲板上,“就此别过!!对手!” 唐奕回:“就此别过!兄弟!” 说完,大步回船,再不看耶律洪基一眼。 过了跳板,刚刚站定,就闻身后辽船耶律洪基的声音已然传来。 不过,不是对他说话,而是......萧母。 “姑母在上,侄儿查刺,与你送行了!!” 萧母还不知道唐奕和耶律洪基在辽船上都说了些什么,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做答。 而耶律洪基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继续道:“从今往后,萧家与大辽各为其主,再无瓜葛!” “再见之日,非是战场,也是死敌!” “姑母....一路珍重吧!” 说完,大喝一声,吩咐辽将:“起航,回驾大定!” ...... 唐奕没有回头。 静静地站在甲板上,直到辽船分水而转渐渐远去,才慢慢的抬起右臂,拇指朝天,比出一个大拇指...... 耶律洪基....够爷们儿! ...... ———————————————— “陛下....” 辽船之上,大辽臣子无不激愤。 “怎可就这般轻易的放萧家入宋啊!” 莫不是皇帝脑袋一热,又让唐子浩占了便宜? ...... 耶律洪基此时怔怔地看着唐奕的背影,还有那个大拇指,喃喃道:“唐疯子说的对....” “嗯?”群臣一愣。“什么说的对?” 只闻耶律洪基道:“人之不仁,不足为友。” “臣之不仁,不足存忠。” “君之不仁,政必暴虐啊....” “......” 大伙不解,皇帝怎么突然提起这句。 有人劝道:“国事为先,到了这个时候已然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不是。”耶律洪基摇头,收神看向众人。 “姑母为辽投宋,若只是一句国事为先就可不知感恩,随意辱没.....” “那将来,谁还肯为国请命,舍身成仁呢?” “像诸卿这样的忠臣,谁还肯效忠于朕这个恩将仇报的小人呢?” “这是会寒了天下人的心的啊!” 长叹一声,“朕之前过于功利,忘情忘义,险些成了不仁不义的暴虐之君....” “朕之罪过啊!” “......” “......” “......” 那...... 那你要这么说......大伙儿没意见了嘛? 一个个不但没意见,反而感激涕零,就差没给耶律洪基哭一鼻子了。 摊上这样为臣子着想的好皇帝那还有什么不满足?? 于大辽臣子们来说,萧家就像一块试金石,把大辽皇帝的真情至意都给试出来了。 ...... 而耶律洪基说完这些,安抚了群臣,目光再一次锁定在远去的宋船之上。 他仿佛还能看见唐奕的那个大拇指,仿佛耳边还回响着酒坛相碰时的脆响...... 良久,直到宋船已经在烈阳之下消失无影,方喃喃自语: “子浩....珍重!” “再见之时....” “有刀!!无酒!” ..... —————————— 同一时间。 大宋海船上,萧惠、萧英,外加萧母,齐齐的向唐奕深施一礼。 今日之局,若不是唐奕一己之力,挽天之倾,萧家以后在大宋的处境可就尴尬了,说不好还有杀身之祸。 “岳丈、岳母二位老大人不必拘礼。”唐奕倒是坦然。 朝着萧母诚然一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只讲情,不讲理.....” 萧母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好女婿是用她的话反过来将了她一军。 “子浩放心,只凭今日之恩,还有满船同僚不弃之情....” “萧家日后必尽心尽力辅佐我皇,世代如一!!” 船上的属官闻言,无不面面相觑,心说,这老太太利害啊,一句话就把大伙儿的嘴都堵上了。 其实想想也就明白了,在大宋这个只有人尖子才能爬上来的氛围之下,只要能当官的,哪个不是人精?耶律洪基一来,再加上他说的那些话...... 就算唐子浩把他给堵回去了,可是大概意思谁还猜不出来?? 至于要不要借此坑一把萧家.... 一来,萧家投宋是为大辽还是大宋,不能偏听耶律洪基一面之辞。就算有想法,那也是回朝之后见机行事。 二来.... 毕竟有唐子浩这层关系在这儿,谁吃饱撑的,给唐疯子添堵? 如今,萧母几言却是把大伙儿最后一点犹豫也给打消了,顺势上来安抚几句,攀一攀交情。 怎么说这也是大宋新兴豪门,唐奕老婆的娘家,种个善缘总比对着干要强上百倍。 ...... 唐奕在一旁边看着,既有欣慰,也有酸楚,更有几分...期待! 欣慰自不用说,风平浪静,萧家得以保全,于情于理都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可是酸楚.... 下意识看向辽船远去的海面... “耶律洪基...再见!!” “有刀......无酒!” ...... 当然,从个人的角度来说,他还真有点期待耶律洪基的做为,因为刚刚对耶律洪基说的话,句句真心。 来到这个时代,什么魏国公,什么汝南王府,又或者西夏、罗马、埃及,这些没有一个算是唐奕的对手。 只有耶律洪基,唐奕是发自内心把他当成对手,当成....朋友! “但愿耶律大兄别让奕失望啊....” ...... 只不过唐奕没想到,耶律洪不但没有让他失望,而且是出人意料的快...... 快到唐奕有点瘆得慌,甚至觉得: “当初在海上,应该直接宰了他就好了,省得跑出来吓人!” ...... —————————————— 一个月之后,唐奕一行人等一路无话,平安抵京。 下了船,唐奕就有点懵。 按理说,这个这个...... 不废一兵一卒就开疆拓土收服辽阳五州郡,这等功绩..... 不小了吧?? 特么的你们就算装,也得装一装来接老子一趟,说几句漂亮话吧? 下了船,一个当官的都没看见,这是什么鬼?? 唐奕心说,是不是收的地方太多了,都把你们收麻木了? ...... 带着疑问直奔皇城,一进政事堂,唐奕就知道,不是不来接,而是出事儿了!! 此时,范仲淹、贾昌朝,还有东西两府相公一级的朝官都聚在范仲掩的职房,连文彦博这个北府外相都在。 这等阵势,也就大朝会的时候能比一比,平时无事是绝对看不到的。 “出什么事儿了?”唐奕劈头就问,看大伙儿的脸色显然不太像好事儿。 “你自己看看吧。”老贾把一封奏报递到唐奕手里。 唐奕摊开一看.... 噗!! 脱口而出:“靠!!这孙子真快!” “确实快!”范仲淹附和。“耶律洪基与你海上相会,有一个月吗?” 唐奕回道:“整一个月。” 私会辽主这种事,不管是不是私事,唐奕都得报知朝廷,是以范仲掩等人早就知道了。 “一个月......一个月耶律洪基就把金五部搞定了!?”唐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且,不但是搞定了,不打了,还特么是彻底搞定!永绝后患了!! 奏报上说,亲去大定议和的完颜乌骨乃稀里糊涂的死在了大定馆驿,由其弟完颜占德耶接掌五国部大权,第二天就向大辽献兵称臣,彻底臣服。 如今,五国部治下,渤海国、高丽国尽数归辽,十万战骑、一万五千铁浮屠尽入辽编,效忠耶律洪基!! 大辽军备战力,猛增近半!! ...... 你大爷的!! 唐奕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有刀无酒...... 孙子动真格的了啊! ...... 第951章 白驹过隙 如今的五国部与后来的大金皇朝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五国部只有一个完颜乌骨乃可堪枭雄。 耶律洪基就是看清了这一点,以雷霆之势直击要害灭杀完颜乌骨乃,再迅速整合一盘散沙般的五国部,彻底解决北方乱局。 要知道,完颜占德耶的这次臣服,可不是从前那种松松垮垮的臣属。 大宋在变,大辽也在变,即使掌握不了变的方法,但是它可以学大宋。 连军队都已经收编,这世上再没有五国部,只有更加强盛的大辽帝国。 唐奕惊讶的是,耶律洪基这孙子动作好快,说不定在海上相见之前就已经开始筹谋了。 在原本的设想中,他还以为五国部十万军马怎么着还不撑上个三年五载?还不耗去一点大辽的有生力量? 有完颜乌古乃在中间夹着,辽阳和辽河口就不用直面大辽的威胁,正好可以借机休养,以待后用。 可是,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五国部所辖一下成了辽土,那辽河口,还有辽阳,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想到这里,唐奕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不幸中的万幸啊!幸亏他扛住了,帮着萧家渡过一劫,不然的话...... 想象一下,辽阳暴露在大辽兵戈之下,耶律洪的反间之计又能成形,使得萧家和大宋生出嫌隙,那萧家将是依旧危险、依旧无根的局面最后是姓宋,还是姓辽...... 还真就说不准了。 ...... 而此时,范仲淹等人担心的,却不单单是萧家。 大辽不但没有在北方被拖住,更没有过多消耗,反而新增十余万战力,这对大宋来说绝非好事。 老贾拧着眉头,“如果耶律洪基让这十万女真族兵南下,逼近古北关.....” “那狄青的压力,可是不小啊!” 范仲淹点着头,难得与老贾意见一致。 抬头看向唐奕,“如此一来,你的六万涯州军只能是钉死在燕云,不得动弹。” “万一西南,又或罗马、西奈半岛有任何变数,那大宋连应变之力也显勉强了。” 纵论大局,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十余万兵马压下来,大宋还真有点难受。 对于老师的担忧,唐奕回过神来,却是缓缓摇头。 “他要是把女真兵压到古北关来反倒是好事了.....” “就怕......” 唐奕还真不怕耶律洪基在古北关牵制大宋。 依目前情况来看,大宋在用兵上确实有些难。但是别忘了,军改已施行半年有余,禁军之中的老弱残兵已经基本剔除,只要进一步深入,多加训教,短期之内形成战力也非难事。 关键在于,特么唐奕给耶律洪基支招了...... 让他向西! 原本来说,大辽北线作战,就算向西谋求西域诸国也不可能全力为之,成效自然也就打了折扣,而大宋也正好趁机闷头发展。 可是现在,耶律洪基要是把十万战兵都投到西域去,那还有哪个小国挡得住? 给他几年时间,这孙子弄不好就能打通东北亚,直接干到东罗眼皮底下,和大宋分抢欧洲了。 “奶奶的!”唐奕忍不住骂出了声儿。 “这孙子真下死手啊!” 完颜乌古乃那货怎么就让他给宰了呢? 这下可好,英明神武的完颜阿骨打还没来到地球表面,爸爸和爷爷就让宋辽给灭了。 ...... “事到如今.....”唐奕长叹一声,颇有无奈。 “只能寄希望于耶律洪基当那向西战略真的是缓兵之计吧!” ...... —————————— 话说回来,唐奕能如愿吗? 显然不能。 耶律洪基要是这点眼光都没有,他也就不配做唐子浩的对手了。 此时此刻,大辽皇宫。 耶律洪基紧盯着案上的山河图,下首一众辽臣默然肃立,等着皇帝陛下的决断。 而耶律洪基的目光在西边、高昌、回纥诸地停顿了良久...... “唐子浩还真给朕寻了一条好出路!” 辽臣皆是一怔,“唐子浩?唐疯子?” 一时之间,无人明白皇帝此言从何说起。 “诸位爱卿且看!”耶律洪基面有激荡,指着大辽西方的一片区域。 “之前在船上,朕问唐子浩,大辽之出路何在。” “本是一句戏言,没想到啊,唐疯子还真给朕指了一条明路!” “这一大片疆域万国林立,占据丝绸古道,商贸人口皆是昌盛至极。若能据为己有,必能滋养国力,以备后战!” “啊??”一些辽臣们惊疑出声,没想到唐疯子还能给大辽出主意?这可是新鲜得紧。 而多数辽臣则是更惊,“陛下的意思是......西进??” “对!”耶律洪基坚定点头。“西进!” “可是......南朝那边怎么办??” “十万女真大军如果派到古北关去,那南朝必受牵制,于我大辽更加有利吧?” “非也!”耶律洪基抬起头看向众人。 “表面上看,牵制大宋确对大辽有利。” “可是,朕来问你们,大宋有多少人口?” “有......一亿之数吧?” “错了!”耶律洪基否定道。“那是以前。” “如今大宋积极改制,消除隐户,重新造籍,再加上,掌控岭外,收交趾、占婆,占埃及,攻罗马,觊觎欧罗巴!” “这些隐户,还有这些地方的人加在一块,说有两亿宋民也不为过!” “可是大辽呢?” “满打满算,只有两千余万!” 耶律洪基目露精光,“大宋十倍于辽,财富更是百倍不止。” “这样的差距之下,对抗无异于螳臂挡车,耗也被大宋耗死了!” “所以,当下重要不是到古北关下和宋人硬碰硬,而是借着大宋改制,分身乏术的这段时间,抓住机会,壮大自身!” 一指图上。 “西域之地,不但可以让我大辽在丝绸古道上占有一席之地,分大宋一杯羹,而且整个西域人口众多,我们打下来后可以把西域之民东迁,充实国内人口。” “而我们刚刚拿到手上的五国部,别看是处在极北之地,可那里土地肥沃适宜农耕,只要迁入大量人口发展农事,将来必是一大粮仓。” “如此一来,又可瓦解女真各部对北方的掌控,何乐而不为?” “而且....” 耶律洪基顿了顿,目光移向别处。 巨掌一拍,“向西!!” “越过大雪山就是广袤的草原、土地,有朱罗半岛(印度)、塞尔柱帝国。” “只要把这些地方拿下,大辽就有不输南朝的疆域和人口!” “到时候,谁输谁赢,尤未可知!” ...... 唐奕此时要是在这儿,非哭出声不可。 耶律洪这厮,下死手了啊! 真让他把这一系列事情办成,那天下二分之势已然是不可逆转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这世间的聪明人不光唐奕一个,这世间的运数也不可能永远站在大宋这一边。 耶律洪基,这个唐奕一手调教出来的敌人,却是开始露出了他的獠牙。 不过还好,纵使耶律洪基选对了路,且算无遗策,目标远大,可是耶律洪基还是算错了一点,那就是: 大辽在前进的同时,大宋也在前进,而且...... 速度远比大辽要快得多! ...... —————————— 五年,如白驹过隙,转瞬而逝。 五年间,大辽帝国在明主圣君——耶律洪基的带领之下,万众一心,近乎疯狂的在追赶着大宋的脚步。 十万女真战兵一路向西,疯狂挺进。所过之处,辽人实行几乎破坏性的政策,疯狂掠夺西域人口。 原本,高昌、回纥、黑汗诸国在整个西域有近五百万人口,可是现在,除了丝路古道沿线城池尚可用“繁荣”二字形容,各国他地十城九空,皆被东迁。 辽国腹地人口从两千两百万,只五年就激增两成,达到两千六百万。 而随着大辽铁骑越过雪山,进军朱罗、东亚,源源不断的色目人种更是向中原涌入,成为大辽这台疯狂机器中的一部分。 北方。 原本的女真、渤海国、高丽属地已经被耶律洪基改造成了大辽的后方粮产重地,引进大宋的玉米、番薯,还有耐寒稻种,使得粮产逐年激增,填补着越来越多的人口所带来的粮食压力。 一年前,大辽财税首次突破千万贯宋钱。 而今年.... 一千五百万之数虽有相当一部分有战争财的成份,可这也足以让辽朝上下干劲十足。 一个个仿佛看到:超越大宋,碾压大宋,击败大宋的一天......就在眼前! 经过五年的发展,大辽现在有精兵六十万,还不算十万铁浮屠。 没错,十万铁浮屠! 对于这种重装碾压,除游击、攻城皆是无往不利的战争巨兽,耶律洪基有着近乎偏执的喜爱,不惜重金,蓄养十万之数,为宋辽之战做准备。 据密报所知,大宋铁浮屠的数量五年间就没变过,还是阎王营那一万铁甲,而且是藏着掖着,当宝贝供着,从来没出过开封,更没有战场经验。 耶律洪基甚至有点期待,十比一!! 这样的悬殊之下,你大宋的铁浮屠就算是真正的铁疙瘩,也给你们踏成铁饼! ...... 而反观大宋,这五年间,除了内部改制尚且顺利,对外战事却是没有什么建树。 西南的吴哥、吐蕃、大理联盟已经存在,即使没有与宋对战,却也仍是威胁。 而在西奈半岛,宋将杨文广,加上一个苏玛,居然五年不得寸进,固步西奈。近在咫尺的大马士革,还有圣城,却是怎么也打不下来。 这要是换了大辽铁骑...... 即使耶律洪基已经不是自傲、浮夸的纨绔,也觉得最多三个月就能让阿拉伯人俯首称臣了。 欧罗巴还好,大宋在欧罗巴战场的成效算是唯一说得过去的了。 与西撒克斯联盟已经打得东罗马节节败退,占据了大半个欧罗巴。 不过,这一点耶律洪基反而不担心,他甚至希望大宋再顺利一点,最好把整个欧罗巴都占领了。 因为欧罗巴的情况,通过这五年对这天下的全新认识,耶律洪基基本上已经摸清了。 那里可不是中原,宗教势大,民情复杂,为了扭转这些,大宋没有在战争中得利,反倒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到欧罗巴。 说通俗一点,就是欧罗陈现在还在赔钱的阶段,占的地方越多,大宋付出的就越多。 耶律洪基巴不得大宋被欧罗巴拖垮呢! 总之,这五年间,虽然大宋大力打击辽朝的细作,使得大辽的消息不像从前那么灵通了。 但是,只从一些蛛丝马迹耶律洪基也能断定,大宋发展的速度远不及大辽。 军事方面,经过禁军大裁撤之后,大宋战兵数量已经和大辽持平,这其中还包括十字军、马木留克等在西方战争的异族战士。 内政上还说得过去,但是新式粮种,加上各方改制,好像并没有给大宋带来过多的财富,朝廷还是那么穷,百姓的日子也还是和以前没变化。 人口就更不用说了,大宋是靠自己生,而大辽是靠抢,哪个更有效率,自然高下立判。 照此态势下去,也许用不了十年,大辽就将超越大宋,成为当世第一强国。 但是.... 真如耶律洪基所料吗? ...... ———————————— 此时此刻,远在万里之外的开封皇城。 唐奕合上今年各州报上来的税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全年报收才两亿八千万贯?” “还是不太够啊......” 对面,萧誉和司马光做为三司正副使听的直瞪眼珠子。 “你还想要多少!?”司马光不淡定了。“照你这么个花法,多少钱都不够!” 在司马君实看来,也不知道这疯子怎么想的,他这个三司使已经连着三年没见着钱了。 钱去哪儿了? 修路、铺电报! 这几年,唐奕就像疯了一样修路,更是不计成本的铺设有线电报。 要知道,有线电报那玩意确实神奇,可是.... 用的都是黄澄澄的纯铜啊,成本之高让他这个三司使掏钱掏到哭。 大宋财政这些年确实是翻着翻儿的往上涨,可是,还是穷,钱都让唐疯子刮走了。 “要想富先修路,多生孩子多种树!!”唐奕又把这句恨得让司马光牙痒痒的话搬了出来。 一甩脸子,“反正照你这个修法,多少钱都不够!” “哎....”唐奕长叹一声。“咱们也是没办法啊!” 五年前一时之误给了大辽一个机会,结果耶律洪基还真就抓住了。 如今大辽在西域乃至中亚站住了脚,他就是想拦也拦不住。想继续压制大辽,只能从自身下手,快速发展,遥遥领先。 “忍忍吧!”唐奕安慰道。“等路网成型,你就知道有多少好处了!” ...... 说着话,起身要往外走。 “诶诶诶?”司马光立时拦住。“你去哪儿?这还没说完呢!” 一抖手里的另一份奏报,“涯州那边可是上了第五道折子了。” “吴相公力谏增加海贸商税,也应该涨一涨了吧?” 唐奕面色一苦,“你还是先等等吧.....” “你来之前,文扒皮叫了我一上午了,估计是有急事!” ..... 第952章 两件奇葩事 外务省依旧占着原本尚书六部的地方,不过却不是五年前的旧衙门了。 去年刚刚建成的外务省大院足足有原来三个六部衙门那么大,而原本的六部则是搬到了东华门外,各起一衙,分占九个单独的衙门。 没错,九个。 在改制之前职能已经被东西两府瓜分的差不多,只当摆设的工、户、吏、刑、礼、兵六部,经过五年的重新调整,不但重新成为朝政中坚,而且随着大宋越来越多紧密的内外联系,逐渐区分形成了现在的九部。 这其中,原来的刑部动作最大,分成了: 刑狱部,主管全宋的的侦缉案件,捕后收押; 律部,主司大宋律条的修改完善及案犯审判; 监察院,与原来各州巡按合并,主理狱部各级衙门的案件审查、报捕等务; 户部,则是把财权彻底交由三司,又一分为三,分为户籍、户政两部,各其司务。 如今,大宋的变化不单单只是官面儿上越来越细化的分工,越来越高效的施政,百姓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更是数也数不过来。 比方说农户。 大宋现在的春税两税加一块已经降到了半成都不到的地步,去岁户籍统计的结果,无产佃户在全宋的比例不但没有增加,反而略有减少。 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少了那么一点点,可是这足以说明,大宋的土地正在逐渐的回到农民手中,保证了最低层民众的稳定。 而城镇百姓们也发现,随着日子越来越好,物产越来越丰富,虽然百货物料在不断上涨,但是,像米面油布这些基本生活所需却是涨的最慢的,也是相对来说最便宜的。 说白了,物价在涨,收入也在涨,但只要不过于追求奢侈,吃饱穿暖却是比从前容易得多。 不管城民,还是农户,只要有房有地有手艺,小日子过的都还不错,且小有盈余。 就算无房无地的,只要肯出力,也一定饿不死。 遇上天灾人祸,却是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心里没底,手上发慌了。 ...... 说句心里话,纵观人类几千年的发展史,中原汉人的百姓绝对是最可爱的百姓了。 从古至今,他们心里有家国,有包容,有担当,只要有口饭吃,只要劳动还能让生活过的下去,从不会心生贪婪,索取更多。 这五年改制,付出最多的其实就是他们,若不是百姓们积极配合从无二话,唐奕自认改制不会如此顺利。 出得皇城,看着街面上的如织人潮,唐奕莫名生出一种幸运之感。 如今大宋改制已经施行过半,若无意外,不出十年,新政巩固,一个真正强盛的、傲然于世的大宋,将无敌于天下。 可是,功劳在谁呢? 是他唐奕吗? 不是。 说到底,是先帝赵祯给了他底气,是老师和贾相爷这些人给了他支撑。 还有就是,大宋的百姓给了他一个空前绝后的改革环境。 ...... 乐呵呵的进了外务省大院,却见...... 却见文扒皮和章惇寒着个脸正站在门口等着他。 “怎么了这是??”唐奕下心好奇。 这一老一小可是名声在外,加上一个唐正平,号称大宋三张嘴,是万国诸邦又爱又恨的角色。 只要一出家门,那绝对是各国使臣最为追捧的,比他唐奕拉风多了。 可是,今天看这脸色怎么不太对啊? “两件事!” 文彦博足足等了唐奕一上午,本就不太痛快,加上这两件事确实让文扒皮不太舒服。 “第一件,西萨克斯派了青年学子团,特地远赴万里参加大宋下一科的举试。” “噗!!!” 唐奕直接就喷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西撒克斯? 学子团??? 还特么参加科举?能不能别闹? 西撒克斯才普及汉学多长时间?这就有底气派人来考科举了? 唐奕无语苦笑,“这事好办!” “也别让他们考了,以朝廷名义颁一个荣誉举子的头衔给他们就得了。” 一摊手,“别说他们考不上,就算考上了,西撒克斯也非宋地,也没法给他们官做啊!” “呵呵。”没想到章惇闻罢,干笑两声。“要是这么好打发,也就不用找你了。” “你自己看去吧,都在那个屋里呢!” 唐奕一皱眉头,狐疑的顺着章惇所指走了过去。 隔着玻璃窗那么一看,嚯,人还不少,足有十几二十来号人。 一个个肤白发黄,高鼻碧眼,长衫马褂的扎着璞头,要不是长的一张白人脸,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再一细看,唐奕又看出点名头来。 只见每个人的长衫之上,胸前的位置都有一个汉写的“王”字,就像观澜书院的儒生有“观澜”二字一样,这显然是哪家书院的统一着装嘛。 “王....”唐奕喃喃自语。“没听哪家书院胸前刺绣是‘王’字啊?” “王.....” “这个‘王’......” “靠!!!”想着想着,猛的一惊。 “王介甫!?” “这......这......”瞪圆了眼珠子,一脸的见鬼。 “这不会是王介甫的弟子吧??” “正是!”文扒皮点着头,别提多膈应了。 “王介甫”这个名字,只是心里想想就特么犯忌讳,现在可好那孙子跑到欧罗巴去了也不消停,弄回来一群黄毛弟子。 日!! 唐奕也纳闷儿了,王天真怎么到哪儿都不消停呢? “他想干嘛?” 文扒皮回道:“就是不知道他想干嘛!” 拗相公就是拗相公,当不成相公,那也是足以让文彦博忌惮的人物。 正是猜不出王天真无端端的弄回一帮洋学生是何用意,文扒皮才不高兴。 要知道,文彦博可不是唐子浩,当初差点让那孙子坑死,他是绝对不允许有他文彦博的朝堂上再出现“王介甫”这个名字的。 “他不会是......”沉吟片刻。“他不会是想回京,派一群黄毛学生来找存在感吧?” “多半是!”章惇笃定。“要是没这几个弟子,京城之内恐怕都忘了有王安石这个人了。” 唐奕没搭言,这些年忙里忙外倒是真把王天真忘到脑后去了。 “算了。”唐奕一叹。“既然是介甫的学生,总不能就此打发了,那就让他们考吧!” 从心底里,唐奕对王安石还是有一些亏欠的。 毕竟是响彻古今的人物,却因为他成了西萨克斯的教书先生了。 ...... 其实,唐奕也好,文扒皮也罢,都想多了。 王安石派学生进京赶考,确实有晒存在感的意思,但却不是为了回京。 顶多算是要个面子,让唐奕知道,他王安石走到哪儿都是无敌的存在。 至于回京.... 呵呵,唐奕和文彦博是没看见老王在西萨克斯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句不好听的,让王天真回来,他都不一定回来。 老哥在西撒克斯美着呢,从国王到百姓,就差没当神一样供着他了。 当初唐奕一顿吓唬,说欧洲这个不好,那个不行,等王天真一去......确实不好。 但是你别忘了,那可是王安石啊,这货心大的程度仅次于唐奕。 不好,我可以让它变好。 没有条件,咱们可以创造条件,他是谁啊? 天老大,地老二,唐子浩老三,王安石怎么也得认个第四吧? 五年光景,靠着他王安石在大宋的人脉,还有那张能把文扒皮忽悠瘸的好嘴,生生把西撒克斯弄成大宋第二了。 整个欧洲,大宋占领区内都在施行汉化,可是汉化最彻底的地方,却是西撒克斯这个盟国。 原因在哪? 盖因西撒克斯有一个王安石。 就是这么牛! 狼行千里吃肉,王天真忽悠起欧洲人来一样无敌。 当然,这些唐奕都不知道,只当这就是一帮来给王安石站台的小年青。 至于考科举..... 呵呵,唐奕心说,老子当年都苦读了十来年,你们凭啥啊? 汉话说的都不利索,就想考进士?真当大宋没人了啊!? “还有什么事?” “还有....”文扒皮一挑眉头。“比这更邪乎!” “什么事啊?”唐奕无语。“大辽攻宋了?” “那倒不至于。”文彦博也不卖关子了。“塞尔柱派使入宋。” “与大辽联合上表,希望联合大宋,三面出击,瓜分东罗马。” “噗!!!!” ...... “......” 好吧,唐奕又没忍住。 心里不由生出一声叹息:“这特么是什么世道啊!” “你确定他们是要联合大宋围攻东罗马?” “确定啊!”文扒皮砸吧着嘴。“怎么?想不到吧?” “塞尔柱人会玩这么一手,要反口咬向盟友!” “真特么新鲜!!”唐奕也是无语了。 这也行? 要知道,东罗马虽然在欧洲战场节节败退,但是正教的影响之下,信徒之众也非一天两天能被吃掉的。 这算什么?塞尔柱倒戈,联合东方两大强国合力灭之。 现实版的“三家分晋”啊? 东罗要是倒了,可不光是少了一个对手那么简单,而是代表着欧罗巴旧有宗教势力彻底的瓦解,说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也不为过。 “耶律洪基也同意了?”唐奕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大宋在阿拉伯和欧洲施行一松一紧的政策,就是想先一步瓦解欧洲,彻底据为己有。 现在好事自己送上门来了,唐奕反而不太敢接了。 “不行.....” “容我再想想。” ...... 第953章 患得患失 数年间,东罗马帝国不断的在利用宗教收拢虔诚信徒,是以,在欧洲战场,大宋虽然在战局上不落下风,但是真的想彻底瓦解东罗,占领欧洲全境,却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许多大宋官员还认为,东罗马在欧罗巴,塞尔柱人在西奈,加上北古关外的大辽,西南的三邦联盟,这四块战场已经和大宋形成了某种平衡,包括大宋在内,几方很难再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甚至有朝官上奏,要见好就收,就此收手,巩固所得,再图后进。 ...... 可是,塞尔柱人这么一弄,要联辽宋反咬东罗...... 唐奕都纳闷了,他们是怎么想的呢? 如今的东罗马占据东北欧到黑海西岸的大块疆域,西面是大宋和西撒克斯,南面和黑海东海则是塞尔柱人掌控的阿拉伯世界。 北面...... 北面是横扫中亚的大辽。 这三家要是联合起来对付东罗,呵呵,那东罗马必败无疑。 可是,话说回来,迅速剿灭东罗马真的是好事吗? 正如在西奈大宋刻意不继续向圣城推进一样,宋军进驻君士坦丁堡真的只有好处,没有麻烦吗? 不论是唐奕,还是文彦博,都开始好好的琢磨起来,这么干到底值不值得? 当然,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抛去唐奕的大战略不说,欧洲战场,大宋与东罗马的对抗,只论现今的原因,其实就是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对抗。 汉学以德治世,以人为本,以理治教的理念,与正教的教义背道而驰。 东罗马即使知汉人的理念比他们的教义开明得多,即使知道十一世纪汉人的文明比欧洲先进得多,甚至是即使知道打不过大宋,唯有败途,但是,正教是东罗马的基本盘,他们只有抗争到底。 因为,一但臣服,那不单单是灭国,也意味着灭教。 同样的道理,大宋想在欧罗实现完全掌控,根本所在就是灭教。 这一点都不用唐奕用后世的思维去洗脑,赵曙也好,相公们也罢,看的比谁都清楚。 说白了,汉学的根本在哪儿? 就是用仁德礼法取代了宗教图腾。 儒家的厉害之处,也就是抛弃了玄学建立起来的道德体系。 法以治身,德以治心。 律法就是规矩,用来约束行为,这一点不论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可是,法律总有灰色地带,总有教条无法碰触的地带,怎么办呢? 以德警之。 这也是世界大同的真理。 只不过,绝大多数族群选择用宗教的手段建立道德体系,用信仰的力量约束法理所不及的人心。 几乎没有哪里像汉人一样跳出宗教,规避狂热带来的负面危害,奇迹般的建立起一套合情合理,近乎完美的道德体系。 而当这种全新的道德体系进入欧洲,颠覆宗教统治下的白人世界,可想而知,正教笼罩下的东罗马除了御敌,更多的,则是恐惧,是绝望!! 寄生在正教之下的统治者,又怎么可能允许汉学存在呢? 同样的道理,大宋以学为本,以兵为器,既使没有唐奕,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君臣上下也都清楚得很,只要拿下东罗马,整个欧罗巴即如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此番诱惑,不可谓不大! ...... 赵曙清楚这一点,文彦博也清楚这一点,甚至贾昌朝也清楚这一点。 而唐奕现在所犹豫的,则是在十全之外保持一丝清明,哪怕是违背本心的质疑,也要给大宋保留一分理智。 如果从上面的思考来看,塞尔柱人的这个举动无疑正中大宋的下怀,求之不得,雪中送碳。 但是,走一步观十步,唐奕在想.... 五年!! 五年间,大宋可谓稳扎稳打,防大辽,稳西南,示弱西奈半岛,只在欧洲徐徐图进。 对外战略可谓是慎之又慎,所有的重心都集中在内部改革,突然在欧洲失去对手,甚至增减大片占区,真的是好事吗? 要知道,东罗马一但覆灭,意味着大宋要投入比之前更多的人力、物料到新的占领区域,同化宗教,维持民生百业。 可是,大宋现在有没有这个能力顷刻之间吃下半个欧罗巴呢? “宽夫以为,依我朝目前的状况,能不能吃下整个欧罗巴!?”唐奕开始征求文彦博的意见。 说起来,文扒皮内可安邦治国,外可周旋万国,这个问题结合内外形势,他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了。 只见文扒皮略一沉思,断然道:“颇为吃力!” 别看老文这些年主理外事,可是内政形势一直看在眼里,那是国事在心,从无滞怠。 “大宋这些年正行精兵之策,兵源有减无增。” “四方战事,除了六万涯州军可机动支应,再无冗余支援欧罗巴。” “即使联合塞尔柱与大辽拿下东罗马帝国,只凭几万马木留克,还有西撒克斯,咱们能占到的便宜也一定是三国之中最少的那个。” “况且......”文彦博顿了顿。“宋境之内正在大张旗鼓的施行官制新政,大批赋闲官员流入九部属衙。” “占了东罗马,咱们也没有人手去接管,更没有能力去教化蛮众,施行儒教。” “可是....”章惇闻之,忍不住插话。“放弃了这个机会,又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平定欧罗巴了啊!” 文彦博点头,“确实,我等纠结所在正是在此,错过了,总有不甘。” 唐奕不由一阵沉默,好事,却不敢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大宋还不够强! “子浩与文相想没想过另一个问题?”章惇打断二人思路,突兀开口。 “什么问题?” “塞尔柱人为什么与东罗马好好的却要分道扬镳,且还要倒咬一口?” ...... 文彦博与唐奕皆是不言,这也正是他们疑惑的问题,塞尔柱人的这一举动确实反常。 唐奕看着章惇,知道章子厚既然能提出来,说明这家伙心里肯定已经有了算计。 开口道:“子厚有何猜测,直言无妨。” “嘿。”章惇一乐,唐奕说到他心里去了。 他确实有猜测,只不过,如果没有唐奕这一问,他这个副相还真不好妄下论断。 “还真有那么一点猜测.....” “二位且看。” “塞尔柱人在西奈与我大宋对峙也有七八年的光景了吧?” “这么长时间,他们应该已经摸透了大宋的意图,也应该明白,对于西亚,大宋是重守不重攻,无意突进,染指圣城吧?” “从这一点上来说,塞尔柱人的心态与东罗马就是天壤之别。” “东罗马是在和大宋死拼到底,可是塞尔柱人则是在和大宋演戏,明战实合,从根本上并不排斥联宋。” “再者!” “西奈战事虽然不紧,可是阿拉伯地贫人稀,即便是假打,七八年的消耗也够他们受的了吧? “你是说....” 唐奕脑中灵光一现,似有思路。 “没错!”章惇也不卖关子。 “依惇之见,塞尔柱人是油尽灯枯,这是要搜刮一通,以备军用了!” 唐奕无言,看似肤浅的图财之为,可正如章惇所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细思之下,阿拉伯世界的财源所在是什么? 是依托圣城,借朝圣之名的欧洲和地中海贸易。 如今,西奈和地中海南岸主要通过埃及的商路已经被大宋彻底截断,而亚平宁半岛和巴尔干半岛的地中海北岸贸易也被大宋截了下来,阿拉伯彻底失去了欧洲贸易。 更可怕的是,因为大宋实行海贸,还有埃及和苏伊士运河这个跳板,连在东方的贸易阿拉伯人也失去了往日的荣光。 可以说,大宋彻底把塞尔柱人的财路给堵死了。 这种情况下,把心思用在君士坦丁,也就不是不可能了。 甚至唐奕觉得,塞尔柱人是在借此来与大宋修好,以重新在东方和西方海贸之中分一杯羹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如此说来....”章惇随着这个的思路想下去,居然有所动摇。 “如此说来,那还真不能答应塞尔柱人的联盟了。” 在他看来,东西方海贸已经是大宋的重要财源,这几年逐年增长,从西方运抵大宋的财富几乎占据了朝廷年收的三分之一,说什么也不能让塞尔柱人染指。 “东罗马可以慢慢打,但是海贸绝对要拿稳!” “不!!” 唐奕猛的一声厉喝,吓了章惇一跳,连文彦博都是一怔。 唐奕这一声否定,可是完全违背这个疯子唯利是图的法则了,难道...... 为了东罗马的那块地,这疯子要把海贸割舍出去? 而且,文扒皮就不明白了,这唐疯子此时眼神里冒出来的绿光是什么鬼? 好像又有了什么阴谋,占了多大便宜一般。 ...... “答应沙赫!”唐奕的话让二人十分意外。 “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文彦博下意识出声。 依文彦博来看,如果真是判断如斯,那这个条件是不许阿拉伯染指海贸,那赛尔柱统帅也没必要费这个周折了吧? 怕唐奕没想周全,文扒皮还不由提醒,“如果真是如此所料,那海贸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子浩的这个条件恐怕沙赫是不可能接受的。” 唐奕淡然一笑,“他们想要海贸?给他又如何?” “啊!?”二人傻眼,唐奕这是又起的什么幺蛾子? “那你的条件是....?“文扒皮怔怔发问。 依他对唐奕的了解,这家货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既然敢把海贸这个巨利让出一部分,他就肯定有别的赚回来的门道。 至于是什么门道,那就要听唐奕这个所谓的“条件”是什么了。 “条件很简单。”唐奕语气淡然,可是眼神却尽是贪婪。 “塞尔柱人想联宋不是不可能,即使想染指海贸,也没什么不能答应。” “但是,他们要把阿巴斯王朝智慧馆里所有的藏书全数献给大宋!!” “啊.......”文彦博傻了。 还以为唐疯子这个条件是多么苛刻,结果...... 就要一堆破书? 苦笑开口:“子浩,要不再想想??” “咱们大宋好像不太缺书吧?” “相信我.....”唐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文彦博。“那是一个宝藏.....” “其价值,即使用百年朝税来换,奕也心甘情愿!!” “何况是这点滴之利呢?” ...... 第954章 开封八大王 巴格达智慧馆,阿巴斯王朝历时数百年翻译运动累计下来的文明结晶。 上一次让曹老二一炮给轰没了,可是现在赛尔柱人又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唐奕能轻易放过才怪。 要知道,经过唐奕与观澜民学的孩子们十几年勤思总结,在自然科学方面虽然已经有了相当的成就,用硕果累累来形容也不为过,甚至在个别领域已经远远超越了巴格达智慧馆中的藏书。 可以说,把智慧馆的藏书拿回来也只能当作参考之用。 但是,唐奕毕竟只有一个人,他从千年之后带来的东西也毕竟只是片面的,是有断层的。 他的这些千年智慧可以为大宋所用,但用其来打造汉人的科学基础就有些勉强了。 因为断档,甚至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很可能成为前进的绊脚石。 但是巴格达智慧馆中的藏书却不然,那是几乎全世界、全人类几千年智慧的累计。 那里不但有自然科学、哲学、法学、天文地理学书籍,还有文学、艺术、宗教、医学等领域的书籍,可以说是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那是后世现代文明的启蒙,要比唐子浩孤单单的穿越者强大得多。 当然,从唐奕的角度来看,智慧馆藏书中也不全是真理,很多也存有蒙昧,甚至荒诞。 可那毕竟是一面镜子,一杆大旗啊! 唐奕相信,只要智慧馆被大宋所得,加上他这些年的铺垫和努力,以汉人的智慧一定能去其糟粕,存其精华,一定能让大宋进入一个飞速发展的全新时代。 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把智慧馆从阿拉伯人那里搬回来。 ...... “答应他们!” 一想到那些阿拉伯人攒了几辈子的至宝,唐奕眼中更是狂热。 至于塞尔柱人是何企图,为何联宋,包括之前的那些顾虑也就全都抛之脑后了。 “只要沙赫肯交出智慧馆,那顺手灭了东罗马又有何妨!?” “......” 文彦博和章惇根本不知道阿拉伯人的那些藏书意味着什么,自然也无法理解此时唐奕眼中的那份疯狂。 但见唐奕这般坚决,以他们对唐疯子的了解,知道这货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从来没吃过亏。况且,如今在大宋,唐奕说一,谁又敢说二呢? “既然子浩想要那个什么智慧馆....那老夫就与塞尔柱人交涉便是,想必他们急于促成此事,多半不会反对吧?” “呵......”唐奕干笑。“放心吧,沙赫见钱眼开的很!有东罗马这块肥肉,哪还在乎一个智慧馆?” 一想到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已经十拿九稳,唐奕立时心情大好,嘴岔子都咧到耳朵根了。 “那就劳烦宽夫,现在就跑一趟。” “也好。” 文彦博也不是拖拉的性子,说着话,辞别唐奕,直奔馆驿去和塞尔柱人谈条件去了。 章惇在一旁目送文相公离开,看向唐奕,又是心生疑窦。 要知道,唐奕布衣当国已经将近六年,这六年间,在章惇的印象里,唐奕可是很少这般开心了。 先帝给了唐子浩无尚的信任,无尚的权力,可是同时也把泱泱大宋实实成成地压在了他的肩头。 他太累了,累到....已经忘记了怎样去笑。 “有那么可乐吗?” “不可乐吗?”唐奕还是喜兴的很。“知道阿巴斯的智慧馆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说说。”章惇还真不知道一个番邦书馆有什么特别的。 “好吧。” 唐奕耐下性子,决定给章惇科普一下,不然就算真把东西搬回来了,大宋这帮傲娇文人不重视,也是白搭。 “这个智慧馆与其说是个藏书馆,倒不如说代表着一个时代!” “一个时代!?”章惇瞪圆了眼珠子。 心说,还是小唐教谕会忽悠哈,从他嘴里出来的话,怎么感觉分量就那么重呢? “对!一个时代!!”唐奕语气凝重起来。 “智慧馆的起源要追述到数百年前。” “当时的阿拉伯哈里发组织整个阿拉伯世界最渊博的学者、翻译家,以国策的高度设立了一个翻译机构,将古埃及、古希腊、印度、波斯、古叙利亚、希伯来等等古国的著作全部翻译成阿拉伯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章惇茫然摇头。 他在外务省干了五年多,对世界各邦的现状和历史多多少少都有了解,唐奕嘴里说出来的这些都听过,但要问他意味着什么,章子厚还真没有概念。 “意味着,这天下间除了汉学,阿拉伯人聚拢了有史以来所有的鼎盛文明,所有智慧的沉淀!这些结都被阿拉伯人所掌控!都凝结在巴格达智慧馆之中!” “嘶!!”章惇倒吸一口凉气。 “几千年?天下间所有?” 这么说来,这个智慧馆确实挺唬人的。 可是,章惇还有点觉得唐奕说的太玄乎,“那些番邦的学问有那么厉害?” “子厚啊!”唐奕语重心长。“你在外务省干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吗?” “不要小觑了天下人啊!” “也对。”章惇点头。 天下之大包罗万象,汉人确实在这个时代走到了最顶峰,可是也不是说十全十美,至少在很多方面,外族做的不比汉人差。 “那既然这个智慧馆如此了得,塞尔柱人会乖乖地交出来吗?” “呵呵。”唐奕诡异一笑。 “正因为是塞尔柱人才有机会啊!” 这帮草原蛮子懂个屁! ...... 正要给章惇解释一番,却见外务省门前人影一闪,一个黑脸大汉正往里面探头探脑。 唐奕不由一激灵,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黑子。 顾不得章惇,急忙迎到门口。 “黑子大哥?你怎么来了?” 面色一苦,“不会是....” 结果.... 只见黑子搓了搓手,比唐奕还纠结的表情别提多扭曲。 “大郎先别急....” “还真是....那几个小祖宗,又惹祸了....” 头疼.... 唐奕一拍脑门儿,无力长叹:“果然啊....” 哭笑不得道:“这回又是砸了谁家的酒楼,亦或是把谁家的少爷骑在了身下?” 黑子道:“文相公的孙子....” 得,唐奕彻底无语,自家那四个小混蛋啊,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这回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了。 “说吧,除了那四个小兔崽子,还有谁?” 唐奕这么问其实就是心存侥幸,涉及到文扒皮的孙子,要是只是自家那四个还好说些,要是.... “宗麒不会也跟他们胡闹吧?” 要是赵宗麒也掺合进去,那就麻烦了。 ...... 章惇在后面听的直憋不住乐,别看唐奕在朝上叱诧风云,可是家里..... 哈哈,那就是医者难自医喽! 这已经是开封城里的笑谈了,唐家是“大疯当国,小疯当市”,四小疯可以说是威名远播,声震天下。 别看一个个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可是论起疯劲来,比当年的唐子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直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五天不给唐奕弄出点事来,那已经算是乖的了。 要是半个月城里都听不到他们的动静,那老百姓都会怀疑,是不是唐大疯子一时没忍住,把四个小疯子杖毙了。 章惇心说,唐子浩啊唐子浩,你算无遗策,无所不能,怎么就管不好自家的家务事呢? 至于唐奕心存那份侥幸,章惇更是觉得唐奕天真了。四小疯走到哪儿,皇子宗麒怎么可能不到哪儿? 唐家四小疯、赵宗麒,加上范纯仁家的大公子范正平、贾相爷的宝贝孙子——也就是贾思文的儿子贾茂,还有一个大宋英魂祁雪峰的遗子祁圣泽,这八个小祖宗号称“开封八大王”,每天是形影不离,简直和土匪差不多。 又怎么可能跑得了? “哈哈哈哈......”章惇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回是文相公家的?那子浩可要做难喽!” 文扒皮那也是有名的护短,他家的小孙子也快宠上天了。可惜文相公刚走,要是正在当场..... 哈哈,章惇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文彦博那张老脸得扭曲成什么样子。 ......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章惇,这孙子是唯恐天下不乱。 只是也没工夫和章惇逗闷子,转向黑子:“到底怎么回事?” 黑子道:“怪我怪我!一时没看住,这帮孩子偷偷溜上了船跑到城里来了,还钻秦家瓦子里去听玩闹儿。” 这两年黑子什么事都不干,专职哄孩子。连自家的闺女都由董惜琴照看,却是要盯着唐家这四个活祖宗,一眼都不能放松。 “等俺追过来的时候,文相公家的小孙子已经吃亏了。” 说到这儿,黑子也瞪了一眼章惇。 “哼!!你呀,也别看戏,就是你家二郎惹的事!” “啊...啊?”章惇傻眼了。 “我家二郎??他也在?” 黑子大嘴一咧,“何止也在!?就是他与文家小子拌的嘴,挨了打,吃了亏。唐吟帮着出头,才闹起来的。” “完了,完了!”章子厚登时汗就下来了。 他还笑话人家呢?闹了半天,大头是他家二郎的,这可如何是好? “子浩啊....”一步抢前,抓住唐奕的胳膊。“这事......你得管啊!” 我管你大爷!! 唐奕眼珠子一瞪,差点把章惇踹出去,特么刚才就你乐的最欢。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摊上这么几个不省心的娃呢? 无语一叹,对黑子道:“你去把文家那孩子亲自送回文府,就说.....” “就说晚些时候,奕亲自登门谢罪!” 这两年啊,为了这四个兔崽子,他唐奕的老脸都丢尽了。京城里,大点的府邸他都跑遍了,也不差今日这一遭了。 可是没成想,黑子闻罢无声摇头。 “恐怕不行。” “嗯?”唐奕一拧眉头。“怎么不行?” “子浩还是亲自去一趟秦家瓦子吧?” 唐奕一听,都快哭了,“我的亲哥哥啊,你还嫌我这脸丢的不够大?” 秦家瓦子众目睽睽,他要是露面,那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不是....”黑子纠结着一张黑脸。 “主要是....” “到底‘不是’,还是‘主要是’!!”唐奕都替他着急。 黑子没法,只得凑到唐奕耳边,“主要是,官家也在秦家瓦子......” “日!!”唐奕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他就说嘛,以前这种事黑子从来不火急火了地来找他,怎么今天就来了?还这么扭捏,原来...... 这里面还有赵曙的锅? ...... 第955章 搅局 怎么赵曙还掺合进这帮纨绔子弟的烂事里去了呢? 唐奕一阵头疼,如果真把官家也牵连了,那就更麻烦了。 要知道,这两年唐子浩把持朝政,把小皇帝当摆设的风言已经起来了。 没办法,尽管唐奕早有防范,甚至连王爵都不要,只以布衣入朝,可是有些东西在所难免。何况是改制之下,多多少少要得罪一些人。 说白了,你唐奕不给人家好日子过,人家自然也不想你的日子好过。 ...... 话说回来,唐奕也好,赵曙也罢,包括朝中相公,对这些空穴之风虽然都没当回事,可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一些唐奕的言行。 最起码,表面上不能做的太过,给人落下口实。 所以,平时赵曙少年心性,偶尔干出点出格的事,或者是跟着赵宗麒溜出宫去散心。唐奕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不管。 即使有时候说教,也不敢说什么硬气话。 现在可好,赵曙和唐家四小疯一起闹到秦家瓦子里去了,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立马就成了他唐奕纵容官家玩物丧志,荒废朝政了。 唐奕这个闹心啊,脱口而出:“我啊,早晚让这帮小混蛋气死!” 说着话,急急的就往外走。 章惇和黑子则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对于唐奕的抱怨却是谁也没敢接。 怎么接?那帮“小混蛋”里可是有当今圣上。 至于章惇为什么也跟着,呵呵,他家二郎也是祸首之一,能不跟着吗? ..... ———————— 另一边,秦家瓦子。 大掌柜秦老板冷汗就没止住过,诺大个场子,数十个戏台,此时全停了,全是场中这几位“小爷”作的。 其实,今天这事简单的很,“八大王”来瓦子里听戏,结果正撞见文家的公子带着一帮人在那儿消遣章相公家的二郎。 唐家老大唐吟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那章子厚章相公毕竟是观澜出去的人,章家的人自然也被唐吟认为是自己人,于是就上前与文公子理论。 结果,那文公子也是脑袋不灵光,突然蹦出一句:“你这连娘都没有的野种,一边去!” “......” 就这么一句,八大王直接炸了,连“女大王”唐雨都上手把文公子挠了个满脸桃花开,而文公子带来的那帮人居然没人敢上去拦阻。 八大王办事,谁敢挡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来头? 唐家那四个就不用说了,他们的老子是唐疯子。 赵宗麒...... 那是亲王,官家的亲哥哥,唐疯子的小舅子。 贾茂? 呵呵,自打范老爷退下去之后,朝中贾相爷上面只有两个人,一个官家,一个唐子浩。 你动他孙子试试?这老货可是有名的“惯孩子家长”。 范正平? 更不行了,范老爷自从让位给富弼退下来之后,已经是专职的“惯孩子家长”了。 只剩一个祁圣泽看似没什么来头,可是懂行的人都知道,最不能碰的就是这个娃娃。 他爹的名头太大了,大宋英魂、汉人的先驱、一个时代的引路人! 是祁雪峰用生命把大宋万民带入了全新的时代,进而让人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他的儿子你动一下试试?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 所以,结果就是: 八大王把文公子一顿胖揍,直到文公子实在受不住打,当众向唐吟赔礼认罪才算了事。 当然了,如果只有这么一点事,那秦老板也就不用吓成这样了。 关键在于...... 在于就在他身后的雅间之中,大宋官家也在这儿啊! 万一要是让外面的人看到...... 秦老板心说,我这秦家瓦子也算开到头了。 啪!!! 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老夫就说,老夫就说吧,早晚得出事!” 他这秦家瓦子俨然已经成了八大王和官家找乐的据点,每次官家溜出宫来,都必在他这落脚,与八大王汇合。 以前没出事还好,这出了事...... 秦老板能不后怕吗? 此时,秦老板从太上老君到如来佛祖,再到能叫上名来的各路神仙,逐个在心里求了个遍,就差没跪下来磕两个,以示虔诚了。 只求唐子浩快点来,在他来之前别再节外生枝。 “神啊,赶紧把里面这位爷弄走吧......” 正在赌誓发愿,却是就偏偏不让他如意,角落里猛的站起一个身影,吓的秦老板差点没坐地上。 亲娘啊,一时没注意,这位爷怎么也在这儿? 这是...... 这是要出事啊! ...... 那站起来这位到底是谁呢? 不是别人,大宋已故的汝南王赵允让之子,汝南王府唯一的一个全乎人——赵宗球。 按说,这一家子被唐奕折腾的差点断子绝孙,且老王爷已经死了二十几年了,汝南王府早已不复当年的荣光。 更何况,如今的唐子浩只手遮天,无出其右,那一家子躲还躲不及,怎么还往前靠呢? 事实上,这一家也确实够低调。 汝南王府自打先帝西去到现在,这些年确实小心得很,生怕大权在握的唐疯子找茬灭了他们这一家子。 除了这个赵宗球还有两条腿出来露一露面,其他的那几个基本上是不出府门的。 ...... 可是话说回来,是狗就改不了吃屎,这话是一点没错。 赵宗球别看已经四十来岁的人了,可是论起纨绔来,那也是开封城祖师爷那一辈的。 让他再去和唐疯子硬碰硬他肯定没这个胆子,可是和稀泥,瞎搅合,那他还真乐此不疲。 连秦老板都看出来了,这闲汉显然知道官家在此,依他的立场,是绝对不介意“无意”之间撞见,给唐疯子和赵曙添一添堵的。 “哎哎哎!”赵宗球上来就嚷嚷。“一群小孩牙子,众目睽睽之下闹什么闹!?” 他这一嚷嚷,不但场中一帮小纨绔全是一怔,连与之同行的一个生面孔也是一个激灵。 可以说,这一嗓子,当真是让人意外。 这边赵宗麒一皱眉头,自然也认出是谁,下意识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只见赵宗球一咧笑,“小王爷这话说的却是不中听了,秦家瓦子谁还进不得了不成?” 看了眼赵宗麒身后的帘幕,“还是说今儿个不赶巧,还真就进不得外人了?” 赵宗麒更是烦躁,知道这货没安什么好心,一甩手,“这儿没你的事,该干嘛干嘛去吧!” “哟!”赵宗球眉头一挑。“看来还真见不得人了?” “秦掌柜,你来说说,今儿个这秦家瓦子到底能不能进人啊?” “秦掌柜?”叫了一声,秦老板没言语,赵宗球更是铆上了,伸手招呼。 “在那儿傻站着做甚?还不过来答话?” ...... 秦老板脸都绿了。 过去个屁!他得守着这个门,.打死也不能放人进去。 ...... , 第956章 一致对外 赵宗球也不知道这是豁出去了,还是另有图谋,话里话外就差没明着说那帘幕之后就是当今官家了。 大有非把赵曙揪出来,当众亮一亮相不可的架式。 ...... 叫了两声秦掌柜,秦掌柜却是死活不动地方,没办法,赵宗球眼珠子一转,又看向文公子。 “我说,文三郎,你爷爷那也是堂堂外相,怎么就让这一帮子给欺负了?” “来来来,叔伯今日路见不平,替你作主!” 文三郎心说:你算干嘛地啊?还特么叔伯,真当小爷是二百五啊? 捂着青黑的眼眶,都不拿正眼看赵宗球。 “哪儿凉快哪儿撅着去,小爷的闲事也是你能管的?” “嘿!!”赵宗球闹了个热脸贴冷屁股,鼻子都气歪了。 “文相公没教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吗?” “你是谁长辈啊?”文三郎一脸不耐烦,上下扫看着赵宗球。 “几十岁的人了,没个正形,还净咸吃萝卜淡操心。” ...... “宗球兄,咱们还是走吧....” 连跟赵宗球一起的那个生面孔都看不下去了,这得多不招人待见? 说着话,急急朝文三郎,还有“八大王”拱手,“今日多有冒犯,我等就......” 话还没说完,赵宗球就猛的一拽,把那人拽到了身后。 “有你说话的份吗!?” 呵呵,这位爷面子不大,架子却不小,四平八稳的往那儿一站,“一帮小兔崽子!真当爷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心思?” “那屋里是谁啊?是不是你们家大人就在屋里坐着,才敢这般跋扈!?” 指着文三郎的鼻子又吼道:“你个蠢货!还不知道吧?” “人家那一伙有靠山还没出来呢,不信你进去看看,保准你撒腿就跑,再不敢撑这个场面!” 还别说,文三郎年轻气盛受不得激,还真听进去了。狐疑地望了一眼帘幕背后,见秦老板腿肚子都在转筋,不由信了七分。 缓缓抬起步子,朝帘子走去,他还真想看看里面是不是真有唐疯子,又或是贾相爷。 “文三郎!!”猛然间,人群之内一声脆叫。 文三郎一顿,回头看去,正是唐家的女大王唐雨。 此时唐雨秀眉拧做一团,微微咬着下唇,小模样就连文三郎这个“仇人”人见了都是心神荡漾。 “文三郎,别得寸进尺,你敢掀帘子,那就不是一顿揍那么简单了。” 文三郎登时就是一瞪眼,“女大王!今天你们人多,我文拓认栽!” “况且....”文三郎也算磊落。“拿长辈说事非好汉所为。” “但是你们和小爷藏着掖着耍心眼,那小爷今日就算死在这儿,也要揭了你们的老底!” 唐雨闻言,小脸气的通红。 这个文拓平时最跳,与他们势如水火,可是今天唐雨才发现,这家伙不光讨厌,而且笨的要死。 “你是不是傻?”唐雨气的一跺脚。“赵宗球在激你!” 文拓一楞,下意识看向赵宗球,正见那厮一脸坏笑,外加期待地看着他。 “上当了??”文拓心中登时升起一个大问号。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帘子轻轻一荡,露出雅阁一角,就在帘子前的文拓正好看见里面的情形。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差点没惊叫出声。 官家!? 正好里面的赵曙也看见了文拓,正太天子尴尬地朝文拓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文拓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子全明白了。 瞪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指赵宗球,“你个王八蛋!!阴我!” 那边唐雨还不知道文拓看见了雅阁里面,只当他终于反应过来。 见文拓扑向赵宗球,杏眼一眯,飞速思量...... 最终,吐出一字: “上!” “啊....啊?” 赵宗麒也好,唐吟、唐风、唐颂也罢,包括贾茂、范正平和祁圣泽,都是一怔。 “打,打谁啊??” 文老三和那个烦人的赵宗球打起来了,这不正中下怀?看热闹多好? “当然是赵宗球!”唐雨语气不容有异。 唐吟不干了,“帮着文老三啊?我可不干!!” “让你上你就上,别废话!” 得,七大王一翻白眼,军师有令,怎么办? 那就上吧...... 于是乎,在赵宗麒嗷唠一声怪叫之下,八大王蜂拥而上,就把赵宗球给围了起来。 ...... 别看这是帮小孩牙子,最大的赵宗麒也才十六,最小的唐颂不过十一,而赵宗球却是成人力壮,但是,好虎也架不住一群狼啊! 圈踢,正二八经的圈儿踢。 跟黑子学了多年武艺的赵宗麒上去一撞一扫,赵宗球人就趴下了。 在小腹上补了一脚,赵宗球也就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于是乎,八大王加上个文三郎围成了一个圈,后来边上的章家二郎看大伙踢的好爽啊,忍不住也加入其中。 连跟文拓一起来的,文拓挨揍的时候都没敢动手的几个少年人也没忍住: “一起?” “一起!” 要不是唐奕及时赶到,汝南王府最后一个全乎人...... 也要残废。 ..... ———————— 唐奕有点没闹明白,不是说和文彦博家的公子打起来了吗?怎么他一到这儿...... 看到的是文三郎和自家那几个小混蛋,手挽手,肩并肩,暴踹圈中的一个中年大汉呢? 看不明白的唐奕忍不住出声:“你们这是......” 文拓头也不回,重重地补上一脚,“非常时期,一致对外!” 唐吟回头一看是自家老子,咧嘴一乐,“爹,你先等会儿。” “马上......”恶狠狠的一脚踩下去。“马上就完!” “嘿!!”唐奕火气上来了,老子都来了你们还不消停!? 怎地?造反啊? “住手!!”一声爆喝。“反天了你们!” “我看谁还敢动一下!” 好吧,唐疯子发威,踩的正欢的一帮半大小子不得不停了。 也知道害怕了,低眉臊眼的停下来退到一边。 唐奕瞪了一眼他们,意思是等会儿再和你们算账。 转脸就急急上前,搀扶起地上那个中年汉子,嘴上还殷勤道:“这位兄台,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 “小弟教子无......” 话到一半,唐奕终于发现不对。 即使搀起来这人劈头散发、鼻青脸肿,但是,就那张招人恨的脸,唐奕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赵宗球??? 唐奕下意识地看了眼秦老板护着的雅阁,转脸又看了看赵宗球,心说,这事就不简单了啊! 正想着,那边唐雨递过来一个眼神,唐奕全明白了,手上一松.... 噗通,烂泥一般的赵宗球又摔回地上。 唐奕就势蹲下,“哟,怎么是你啊?” ...... ,, 第957章 不简单 别急,苍山要是把这五年发生的事情一次性罗列出来,那就不是小说了,而是记账,是“交差”。 既然是故事,那就该有的交代,只应该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情节里,不是吗? —————————— 唐奕这神情一转,原本是来劝架,教育儿女的气势,却是全变了。 笑吟吟地看着赵宗球,“哟,你怎么在这儿啊? 赵宗球抬起猪头一般的半边脸...... 好吧,另一半贴地,没踩着。 一见是唐疯子,登时脊背生寒。 “碰碰碰,碰巧!” “哦。”唐奕敷衍着,抬头扫看四周。 这一看不要紧,特么今日到的挺齐啊! 自家四个惹祸精,祁圣泽、赵宗麒、范正平、贾茂、文拓、章家二郎。 ...... 唐奕甚至扫见北海郡王赵允弼的小孙子正一个劲儿的往唐吟身后躲,这是生怕被唐奕看见。 跟着文拓一起来的那边,则是有一个范镇的儿子,一个王拱辰的孙子。 京城里这些半大小子,只要是楞一点的都在这儿了。 再加上一个老痞子赵宗球,简直就是纨绔大会,一个不落。 ...... 这事不能往深了想,表面上一帮不懂事的孩子打架,可是看看这些小辈儿背后都是什么人,那就耐人寻味了。 无一例外,全都是观澜系最核心的重臣! 而偏偏再加上一个赵宗球,偏偏赵曙还在帘子后面,那唐奕就必须往深处去想。 “真是碰巧?” “真是碰巧!” 赵宗球此时哪还敢说出第二个答案?别忘了,他一家子的腿是怎么折的。 “嗯....”唐奕支起身子。“但愿是碰巧吧!” 目光落在赵宗球身后,不由一怔,但见一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颇为惹眼。 一身儒袍,风姿甚俊,与唐奕的目光对视,全无慌乱,神态自若, 关键是,那张脸...... 唐奕瞅着怎么那么眼熟呢? “你是谁家的孩子?” 青年似乎料到唐奕会与之搭话,竟在唐奕开口的同时拱手一揖,有板有眼。 “晚辈韩嘉彦,见过唐世伯!” “世伯......姓韩!?” 唐奕眉头拧的更深,不由联想起一些更不好的事情。 只闻韩嘉彦又道:“家父韩琦,让唐世伯见笑了!” 果然。 唐奕心中一叹,看来今天的事还真的不简单了。 暗暗咬牙,深深看了韩嘉彦一眼,却是没有接话。 拉了一把椅子在赵宗球身前坐下,一指帘幕,“你是不是很想看看帘子后面是谁?” “我....” 赵宗球卡在那儿,他不是想知道,他是根本就知道。 可是,他不敢说。 “唉.....”唐奕哀叹。“汝南王府与我唐奕的旧怨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们兄弟也该放下了吧?” 赵宗球低头不语,心中却道,逼父自缢,全家断腿断根,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放不下,也得放下!”唐奕眼珠子猛的一瞪。“你们不放下,老子帮你们放下!” “你走吧,别给家里招祸!” 赵宗球一阵心寒,唐子浩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个能力。 勉强爬起来,双拳恶狠狠地抱在一处,“告辞!!” 说着话,蹒跚出了秦家瓦子,却是再没回头。 唐奕目送其离开,随之转向韩佳彦,“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为何不走?” 只见韩嘉彦淡笑,“一起来的,却不一定是一起的。” “哦?”唐奕玩味地也笑了。“说说,怎么个不一定法儿?” “小侄初回京师,约故人相见,只说选一热闹所在,却没想到被宗球这个故人带到了这么热闹的一个去处。” “哦。”唐奕点头。 韩嘉彦这话里面有两层意思: 一层是,他要选一个热闹的地方,表明并无私会密谋之意,心怀坦荡。 另一层,则是告诉唐奕,地方是赵宗球选的,和他没关系。 想到这里,唐奕缓缓站起,又看了一眼韩嘉彦,叹道:“虎父无犬子啊!” 转向自己儿女这边,却是一阵心痛,真特么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都给我滚回去!!” “哦.....” 一帮半大小子没精打彩地应声,忙不迭地往外跑,生怕唐奕改了主意。 “你回来!”见赵宗麒也躲瘟神一般的要开溜,唐奕立马喝住。 “上哪儿去?” “嘿嘿...”赵宗麒大嘴一咧。“姐夫这话说的,当然是回宫。” “......” 要不是大庭广众,唐奕真想拍死这没心没肺的。 用眼神指了指帘子后面,意思是:你走了,赵曙怎么办? “哦哦哦......”赵宗麒这才反应过来,把亲弟弟给忘了。 “那我不走了。” “回头再找你算账!” 撂下一句狠话,唐奕也是大步出了秦家瓦子,追着四个小混蛋而去。 ...... —————————— 一路无话,父子五人闷着头回了回山。 下船之时,唐奕实在没忍住,只说了一句:“不小了,凡事有个度!” 唐吟、唐风、唐颂被父亲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唐雨明白是什么意思,刚要搭话,却是被码头上缓步行来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回去吃饭吧,都等着你们几个开饭呢!” 唐奕无语,不看人,只听声音也知道是谁,“师父......” 没你这么惯孩子的啊!我这个当爹的还一句都不能责备了? “赶紧回去!出了事,爷爷给你们做主!” 范仲俺此时已是须发皆白,身形佝偻,老人家已经八十岁高龄,却是再没了往日威震朝堂的雄风。 “走走走,赶紧的,一家子人都饿着呢。” 枯木一般的老掌虚划着,像个老母鸡一般把几个孩子往家赶。 一帮孩子自然如蒙大赦,撒欢一般的往观澜跑去。 唐雨临溜之前,还不忘扑到他范爷爷的身上,在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还是爷爷最知道疼人啦.....” 说着话,也跑开了。 范仲俺老迈之躯哪受得住小丫头这劲头,要不是唐奕眼急手快搀扶着,险些被唐雨扑倒。 可是即便如此,老人眼中还是笑意浓浓,仿佛怎么也化不开一般。 看着撒开欢的几个孩子,唐奕一边扶着师父往回踱步,一边忍不住埋怨:“我小时候您可没这么惯着。” “诶....”范仲淹长叹一声,渐渐敛去笑容。 “惯吧,你师父又有几天惯头呢?” “况且....”老人慢慢地转向唐奕。 “小的要是懂事了,那你们这些老的也就难办了。” ...... 第958章 人心 “小的要是懂事了,那老的,就难办了......” 范仲淹这一句话让唐奕不由得顿在那里,连带着范老爷也一同停下。 师徒二人就停在街道正中,任由人群擦身而过。 ...... 渐渐的,唐奕眼中现出一丝艰难,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退一步说,观澜系的这些重臣,谁又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从他卸任亲王布衣上朝,到观澜系这些名臣大儒放纵子孙疏于管教,无外乎只为一点—— 平衡! 好处,不能让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全占了,这是汉人的道理,处事之道。 可是,大宋变革之期,日进之时,每一个位置都相当重要,每一个环节都不容有失,唐奕只能选用最信任的人,更没法把“所谓的好处”分给那些不确定的因素。 展望朝堂,宰相富弼、贾昌朝,这不用说也知道是唐奕的铁杆。 三司的司马光、萧誉,门下省的范镇,西府枢密上的狄青、萧英、丁度,九部之中的唐介、王拱辰等人,包括海外的杨文广、宋庠、庞籍、苏玛。 大宋朝堂,从里到外所有重要角色都是唐奕的铁杆,是观澜系的标签,连官家都只听唐子浩这个姐夫的。 别人怎么办? 要是这些把持大权之人的下一代还是惊才绝艳,那除了观澜系的朝臣,别人还能有活路吗?根本就是连盼头都没有了。 所以,回头再看。 为什么京师之内,最不省心的纨绔几乎都是观澜这帮人的子孙? 为什么连育人数十年的范仲淹都成了糊涂老头? 不是管不好孩子,也不是没有道理。 ...... 大宋朝堂这些年确实政绩斐然,蒸蒸日上,可是,对于相当一部分人来说,这些政绩是观澜的政绩,这繁荣景象也和他们沾不上半点关系。 大宋朝在繁荣背后其实还藏着一分隐忧,观澜臣子在荣耀之下亦存在一丝不安。 而看似平静无风的开封城,其实已是...... 暗流涌动、山雨欲来。 “今天的事,老师都知道了?” 范仲淹闻罢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迈着步子缓缓向前。 “听说了一些。” “有人这是要拿今天的事做文章啊!” 唐奕点头,“奕想到了,只不过....” 只见范仲淹笑了,“只不过你想不通,谁还有这个本事与你为敌,对吗?” 唐奕点头,算是默认。 “我试探过赵宗球,观其应变,不象是有备而来。” “所以,汝南王府的可能性不大。” “除了那个死而不僵的魏国公,弟子还真就没想出来谁能在这个时候与我为难了。” “汝南王府?”范仲淹冷笑。“哪还有什么汝南王府?” “也不可能是魏国公。” “哦?”唐奕疑声,却有不同意见。“老师可能还不知道,今日早朝,已经有人上表了,奏请官家追封赵室先辈。” “其中就有一条,追封赵廷美王爵。”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不是追封王爵那么简单。 赵廷美是太宗贬下去的,也是他忤逆叛乱的罪果。复封王爵就是推翻太宗的决断,也是魏国公折腾这么多年要为先祖平反的根本所在。 “魏国公又动起来了。” “呵呵。” 范仲淹干笑两声,摇头道:“这肯定不是魏国公所为。” “哦,为什么?” “子浩先别问为什么。”范仲淹看着街上的人群,面容平淡无惊。 “老夫只问你,六年前,魏国公为何遁回西北?” 唐奕不加思索,“大势已去,为救自身。” “那你觉得,六年后,魏国公还斗得过你吗?” “......” “他当然斗不过。当年先帝西去,为了安抚上下,你宽待于他,并没有赶尽杀绝。” “如今之势,唐子浩更是如日中天,空前绝后,魏国公不傻,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又跳出来,以卵击石呢?” “找句话说,他已经顺从了六年,安安分分了六年。以他的表现,你也好,官家也罢,介不介意在他百年之后还他一个好名声,进而还赵廷美一个好名声呢?” “.....” 唐奕彻底无言,一味想着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倒是真没有老师看的透彻。 “那老师觉得,今日要追封的奏折既然不是魏国公主使,用意又何在呢?” “那是一种试探。”范仲淹坦然道。“拿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试一试官家是什么反应,你又是什么反应。” 看向唐奕,“这种事,这些年你见的还少吗?” “......” “我的傻孩子啊....”范仲淹苍声一叹。 “哪有什么幕后主使!?哪有什么到底是谁?” “你,还有你的支持者,挡了所有人的道!” “不需要密谋,更不需要主使,人心都是自私的,自然而然就有人要站出来为自已搏一搏了。” “......” 见唐奕还是低头不语。范仲淹继续感叹。 “今日在朝上,那一本上去之后,没人反对吧?没人为太宗说一句话吧?” “这就是人心,只要一个引子就可以了。“ “咱们疏于管教后代也好,你布衣上朝也罢,许出去的那是将来......” “可总有人等不及,想要现在!” ...... 唐奕终于开口,“可是,弟子没有退路!” “所以!”范仲淹加重了语气。“非要给你找一个对手。” “那么,这个对手......不是内臣,不是外敌.....” “而是人心法则!!” “是规矩!” “是道!” “处世之道!” “你....赢得了吗?” ...... ———————— “赢得了吗?” 唐奕茫然的往前走,恰好行至山门处。 文圣石上,那屹立了二十年的观澜院训猛的砸在了唐奕心里: 为天地立心 为民生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 为万世...... 开、太、平! 二十年前,观澜初创,这块文圣至宝就立在了这里。 对唐奕来说,它还有着不同的意义。 它代表着一个开始,一个雄心壮志的开始,一个宏伟时代的开始! 二十年过去,风云莫测,万事皆变,唯人心...... 不可攻之吗?? “不!!” 又想起赵祯的临终嘱托,唐奕在心中暗暗摇头,喃喃道: “若是赢不了.....” “那一时之盛,不过昙花一现,又有何颜.....” “鼎立天地!” ...... , 第959章 错了 规则,无处不在的规则。 唐奕曾不止一次说过,汉人是靠“规矩”里的智慧从而屹立不倒的。 可谁又能想到,终有一天,他自己也到了不打破规矩就无法立身的地步了。 可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在唐奕身上寄托了太多东西,太多血泪,让他不得不逆流而上,撼天动地。 ...... 看着文圣石上那刀劈斧凿的四句,唐奕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个又一个身影: 仁德无双的赵祯; 勇冠三军的申屠鸣良; 埋身罗马的祁雪峰; 葬于花下的柳七公; 以身救世的赵德刚; 大呼“值得”的杜师父; 还有抬棺北上的周四海; 至今不能回家的潘越; 阎王营! 王则海...... 每一个为大宋淬尽心血,死而后已的汉人,还有千千万万个满怀希望、憧憬生活的大宋百姓。 唐奕不能退,退一步,不说前功尽弃,也是辜负逝者。 唐奕不能退,退一步,则二十余年沥血之功尽成飞灰。 唐奕不能退,退一步...... 他就不是唐疯子! ...... “我要赢!”唐奕看着文圣石,从心底里发出一声低吼。 “我一定要赢!“ 不疯魔,不成活! “怎么赢?” 范仲淹心知这个弟子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性子,可还是想不出唐奕要怎么扭转人心,与大道为敌。 “够了....”许是真的老了,范仲淹的心境也不同了。 “真的够了,你为大宋做的已经够了!” “先帝在天有灵,亦当含笑九泉矣!!” “不够。”唐奕很少呛着老师说话。 “师父今天倒是提醒我了。” “提醒什么?” “人心不变,世道再变......”唐奕扶着范仲淹慢慢走上山路。 “也终究是一时之变啊!” ...... ———————————— 唐奕突然记起,在后世,黑格尔曾经这样评价满清时代的中国,他说:那是一个“停滞的帝国”。 无独有偶,世界历史学泰斗汤国比也曾这样评价中国,他说,中国几千年都处在“僵化状态”。 当然,这种僵化和停滞不是指文化和科技,而是,精神状态。 从前,唐奕一直认为满清的格格不入是体制问题,更是儒学走上了歪路。可是,他忽略了这些只是上层问题,真正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人民。 在于...... 民族性! 直到今天,直到看似无关紧要却几乎可以扳倒他,改变一个国家命运的规矩,唐奕才猛的意识到什么是民族性,什么是汉人的病根所在。 顺民,还有专制艺术,二者相辅相成,这才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真正成因。 “顺民”,唐奕想不出还有哪个民族、哪个国家能造出这样一个词汇。 只看字面就知道,这代表着顺从,代表着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任何权力、暴力和不公面前低头。 所以,太祖只用了一个潘美,到后周的朝堂上三言两句就夺得了天下。 所以,金兵南下,徽宗宁可去抢妓女的钱,也不敢动用大军与之一战。 所以,满清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杀一杀就可以威慑下天,只凭十几万人就掌控了亿万民众的中原。 所以,日军入侵...... 可以让汉人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顺从、隐忍,已经烙印在了骨子里,试问这样的百姓何以迸发能量,号令天下? 唐奕猛的意识到,这里是大宋,不是破后而立的新中国。 狼性、铁血,并不是他鼓吹几个英雄,创造一个繁花似锦,就可以埋下种子的。 也许...... 也许,在燕云复宋,阎王营保家卫国,还有大宋蒸蒸日上这些事实的影响下,百姓心里会点燃一撮火焰...... 可是,哪朝哪代中兴之时不是如此呢? 等到国家蒙难,面临逆境之时,那些百姓又将变回顺民,任由屠刀架在脖子上,然后...... 落下来!! ...... —————————— 那么话说回来,是什么造就了“顺民”这个词?“顺民”这个思维呢? 当然就是汉人所有智慧的结晶,比四大发明还有分量,还有高明百倍的—— 专制制度! 即使唐奕身为统治者,他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感叹,汉人的统治智慧实在太高明了。 有高深的理论,有精密的设计,有庞大的体系,还有无数以读书人自居的追随者。 正是这种从秦汉兴起,演变千年,不断完善的专制体系,不但把暴民变成了顺民,甚至能把草原狼变成看门狗。 不得不说,这种顺从帮助统治者管理了这个庞大的国家。可是从更长远的、高于统治者的角度来看,这种顺从,包括从中演变而出的各种规矩,真的都是好的吗?就没有糟粕吗? 显然,唐奕并不认同。 也许,这正是赵祯嘴里那个千年王朝所需要的,可绝不是唐奕心中的那个千年王朝—— 一个顺从的、停滞的、僵化的千年王朝。 “老夫倒真想看看,你要怎么赢。” 范仲淹还是想不通,唐奕哪有任何的胜算。 “彻底打破吗?再立新规?” 唐奕摇头,“好的留下,坏的......改过来就是。” 没好气地斜了一眼师尊,“您的弟子可不是莽夫。” “呵呵....”范仲淹被唐奕逗乐了。“可不那么好改。” “你倒说说,要怎么个改法?” 唐奕一耸肩,“不知道。” “不知道?” “但总会知道的。” “那你就说说,这当下要如何破局吧?” 唐奕又是揶揄,“破什么局啊,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吧!” “对了....”说到这儿倒是提醒了唐奕。 “师父知道今天谁站在赵宗球身边吗?” “谁啊?” “韩嘉彦,韩琦的儿子!” “呵呵” 范仲淹闻言,似有深意地干笑两声,随之无奈摇头。 “韩稚圭果然不是凡人,这个时机选的还真是好啊!” “哦??” 唐奕一挑眉头,看老师这反应,好像早有准备啊? “师父,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哪成想,范仲淹眼珠子一立,“老夫意外什么?” 探手入怀,“信,两天前就到了,还有什么可意外的?” “......” 唐奕看着信封上“弟,韩琦敬上”几个大字,顿时彻底无语了,韩琦这老货是真他妈不要脸啊,这也叫得出口? 埋怨地露出一丝嗔怪,“我就说嘛......” “您老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作派,刚才怎么那么神,把我唬的一愣一愣的。” “还以为宝刀未老呢....” “原来......” “原来是早就有准备啊!” “去!”范仲淹一甩手。“你个小混蛋,怎么和你老师说话呢?” “嘿嘿....”唐奕陪笑。“不小了,都快四十了。” “是啊....”范仲淹被唐奕勾起了回忆。 “当年,你在唐记对着老夫吹牛皮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儿大......” “这一转眼,都快四十了。” “时间....真快啊!” 挣脱唐奕的搀扶,“忙你的去吧,老夫自己能回去。” 说着,似有深意,“这段时间,有得你忙了。” 唐奕不依,上去继续搀扶着。 “放心,曹国舅他们还得一会儿才能到呢。” “嗯?”范仲淹一歪头。“有安排?” “能没有吗?”唐奕淡笑。 “还没出城就已经派人去叫曹佾、潘丰等人来观澜了。” “你要动商合?”范仲淹更是疑惑。 “曹潘几家可是好几年没在朝堂上露面了,现在出来合适吗?” ...... 第960章 不省心的爹 二十多年前,一场庆历风暴席卷朝堂。 纵观庆历新党诸臣,当年一膛热血滚烫,报国之心赤可天鉴。 然而,那是一声灾难,但从另一个角度去看的话,它同时也是一场大浪淘沙的试心石。 有人就此沉沦,亦有人矢志不渝。 当然,其中也不乏韩琦这种,一败摧心,堕入奸佞之徒。 二十年前,范仲淹辞官的时候,韩琦也来过这么一封信,也以“弟”自谦,也是字里行间表明心机,怕范仲淹离朝影响了他的仕途。 所以,现在韩稚圭时隔二十年又来了这么一封信,唐奕一点都不意外,包括范仲淹也得觉是理所当然。 说白了,庆历一败已经磨平了韩琦的棱角,捏软了他的骨头,如今他只不过是个精于钻营的政客罢了。 ...... —————————— 总之,韩琦的恰逢其时正好印证了范仲淹和唐奕的猜测,朝中确有暗流伺机而出。 可惜,唐奕绝非善类,亦不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的咸鱼,见招拆招不是他的风格。 恶虎扑兔、雷霆一击,出手就是杀招,一动就是全力!! 是以,商合各家已经在赶来回山的路上。 大宋朝堂无风起浪,也许一些浑浑噩噩之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要见证一场风暴之袭了。 ...... 把范师父送回宅子,唐奕面无表情的回了唐家小楼,只等曹潘几家到来。 一进厅,就见君姐姐陪着福康在厅里闲话家常,一问才知道,巧哥去二哥萧誉那里了。 扫看一圈,总觉得少点什么。 “四个小兔崽子呢?”特么不是让他们回家吗? 君姐姐一听他骂人,就知这是四个孩子又惹祸了。 “怎么了?刚露了一面就跑到屋后的小树林去了。” “嘿!!”唐奕又压不住火了。 特么心真大哈?刚惹了祸又疯玩去了? 也不管两位娘子,瞪着眼就冲向屋后。 心里还在赌誓发愿,今儿个非好好教育教育这帮小混蛋不可。 可是一进树林,却是让唐奕极为意外。 还没到近前,就见几个惹祸精正排排坐在一棵倒木上,不但自家的四个在,连范正平和祁圣泽也在。 六个孩子一脸的严肃,却是不像是在玩闹。 唐奕心生好奇,不急着过去,倒要看看他们又能搞出什么明堂。 ...... “文拓那厮今日怎会出现在秦家瓦子?” 这是唐雨在说话。 祁圣泽在几人中最为老练,接道:“出来的时候就问过了,是贡院牛监察的侄子约他来听戏,可是牛家那小子今天却没现身。” “牛监察的侄子?”唐风复述,若有所思。 抬眼看向范正平,“范哥,那牛四郎好像是你的同窗吧?不是关系还不错吗?怎么和文拓搅到一起去了?” 范正平无语摇头,他也搞不懂,下意识看向唐雨。 别看这里面说起来唐雨的年纪最小,且还是女儿身,可是他们这一帮人加一块也没唐雨的脑袋好使。 只闻唐雨道:“范哥以后离那个牛四郎疏远些吧,咱们可能是被人算计了。” 几个孩子一愣,虽然今天这事确实太巧了,可是听唐雨真的说出来,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开封城里,还有人敢算计他们? “这么说起来,我倒另一个事儿来。”祁圣泽皱着眉头。 “牛监察的大公子貌似和赵宗球的关系一直不错,经常在樊楼里看见他们一块吃酒。” “直娘贼!!” 听到这儿,唐颂立时就炸了。兄弟几人之中,属他的脾气最是火暴。 “我就说嘛,曙哥出宫一趟,显少人知,原来是牛家的鸟人在背后搞鬼,看小爷不捏爆他的卵蛋!” 说着话就要站起来,大有立马杀到牛家,以泄心头之愤的架势。 “行了!”唐雨秀眉紧触叫住三哥。 “明显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你现在跑去反而正中奸计。” 唐颂虽有不愤,可是小妹的话他还是听的。 气鼓鼓的坐下,“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们家这是图什么?” “把曙哥揭出来,咱们不好过,又有他们家什么好处?” 唐雨一歪脑袋,“再清楚不过了,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朝中谁不知道牛监察?” “在贡院干了二十几年了,下放就放了三回。以他的资历,进政事堂都是够格的,可愣是连个九部正官都没混上,最恨的就是咱爹挡了他的道儿。” 唐雨顿了一下,“这不是冲着咱们来的,这是冲着咱爹来的。” ...... 唐奕躲在后面都听傻了,心说,这是我儿子闺女?? 行啊,三两下就把事看透了,小脑袋瓜儿够使啊! 想着想着,嘿嘿嘿忍不住傻乐。 当爹的,谁又不想自家的娃出息呢? ...... 可是,唐奕这嘴还没合上,那边的倒霉孩子们又说别的了。 ...... “咱爹也是!”唐风开始抱怨。 “好处都让观澜给占了,多少给人家留口汤啊?这么下去,可就不止牛监察一个不满意的喽。” “你懂什么。”唐雨没好气的呛声二哥。 “范爷爷不是说了,咱爹是干大事的人,是没办法,容不得闲人。” ...... 唐奕笑的更浓,关键时刻,还得是亲闺女啊,懂他爹的难处! 可惜..... 他想多了。 ...... “唉!!”唐小雨刚替唐奕辩解完,紧跟着就是一叹,又装起了老成。 “不过,这个爹也确实够不省心的。” “可不....”范正平附和。“连带着我爹也跟着他不省心,害的小爷在外面装疯卖傻的。” 偏头看向唐雨,“那咱以后怎么办?” “是不是得小心点,别让人再抓了把柄?” 唐雨道:“听范爷爷的,他让咱出去就出去,不让就家里呆几天呗。” “那文拓呢?那厮可是不服得紧,刚刚还撂下狠话,要约架呢。” “算了。”唐雨缓声道。“文拓也就嘴巴臭了点,人不坏。这回算他走运,饶他一回。” 唐颂却是不愤,“只嘴臭这一点,他就欠揍!” “你少说两句吧。”唐雨道。“让君娘娘知道,又得罚你了。” “唉.....”唐颂萎靡下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生憋闷!!” 用胳膊肘顶了顶唐吟,“今年你还去西北吗?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省得留在京里活遭罪。” “我也去!我也去!”唐风也来了精神。“干脆咱们都躲出去一阵算了,正好散散心。” “同去!!”范正平也想出京。 “让咱们那几个不省心的爹自己折腾去吧,小爷不伺候了!” “对!”大伙儿热络起来。“让他们自己瞎折腾去吧,咱们逍遥去!” “......” “咳!咳咳!!!!” 唐奕觉得,得出来了...... 要不再由着这几个小混蛋编排下去,他就从不省心的爹变成二百五了。 ...... 第961章 小棉袄 唐奕脸都是黑的,特么六个孩子编排他们的老子,这事放在后世也是少见啊! “咳咳咳!!!”使劲清了清嗓子,摆起“家长”的架子行了出去。 “唐叔!” “唐叔......” 范正平和祁圣泽一见是唐奕,立马就弹了起来,更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范正平更是不忘瞪了一眼唐风,意思是:瞅你挑这地方,抓现形了吧? 唐风也是委屈,回了一个眼神: 谁知道他老人家这么欠啊,追来了! “爹....” “爹...” “爹...” “老爹...” 四小疯也站了起来,应着声。 “哟....”唐奕一挑眉头,先不管范正平和祁圣泽。 “还知道我是你们爹啊?” 两手一背,跺着步子走到几个孩子身前。 “说啊,继续说。” “刚才说的不是挺起劲儿的吗?” 唐雨一撅嘴,低着小脑袋,知道刚才说的那些话肯定是让人听去了。 “您都...在这儿了,还怎么说呀?” “还顶嘴!” 唐奕眼珠子一瞪,这个气哟,猛的上前一步,顶着唐雨的脑门,“你说说你,你说说你....” “人家的闺女都是爹的贴心小棉袄,我这个倒好,专门跟他爹对着来。” 唐雨一点都不怕,白眼球一翻,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 “闺女啊,都是别人家的好。” “你!!”唐奕被顶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一扬手,“信不信我扇你!” “打。”唐雨把小脸凑上去。“就不信我爹舍得!” “我....我还真舍不得....” 哭丧着脸,一副被打败的样子放下手,对于这个闺女,唐奕还真舍不得。 “您呀....”唐雨顺杆儿就爬。“就知道足吧。” 拉着唐奕,像搀老头一般让唐奕坐下。“凭良心说话,你宝贝闺女还不够贴心呀?” 半撒娇,半埋怨地斜了一眼自家老子,“您自己说,我帮您省了多少麻烦?” “两回事!”唐奕嘴上不服输,可是语气却软了下来。 “帮你亲爹那是应当应份,天经地意!” “可有这么编排你爹的吗? “这要是传出去....” “哦...唐疯子前面再加一个‘不省心的’,那你爹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嘿嘿。”唐雨装傻似的干笑。“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还不行嘛?” 边上的范正平、祁圣泽,外加唐吟、唐风、唐颂,看的直憋不住乐。 谁能想到,说一不二、权倾天下的唐疯子,在家里却被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拿的死死的呢? 不过,不得不承认,唐小雨这哄人的本事,大宋她要是认第二,估计没有人敢认第一。 唐奕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你呀!”使劲在唐雨脑门上戳了一下,七分宠溺,三分责备。 “就会欺负你爹!” “谁说的?”唐雨一扬小下巴。“在外面你闺女也照样吃得开!” “你就说今天在秦家瓦子,怎么样?干的漂亮吧?” “你还有脸提!?”唐奕又瞪起眼睛。不光瞪唐雨,把六个孩子挨个瞪了一遍。 “谁让你们把官家弄出宫的?险些酿成大祸!” 范正平一扁嘴,“那他是皇帝嘛,他要出来谁拦得住?” 唐奕立时把范正平顶回去,“那你们不陪他疯,他还出来干啥?” 好吧,范正平可没唐雨那两下子,给唐雨递去一个助救的目光,意思是,还是你来吧。 唐雨眼珠一转,“爹,话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说?” “官家您拦得住,那宗麒已经在宫外开府了,您可拦不住了吧?” “到时候我们和宗麒一块玩,不带着曙哥,弄的好像你和朝臣都向着宗麒似的,平添猜忌不是?” “.....”唐奕一阵无语。 狠狠的又瞪了唐雨一眼,“什么时候你都有理!” “别打岔。”唐雨不依。“您还没说呢,今天这事做的可还妥当?” 说着话,小脸那叫一个得意,“赵宗球那厮,奸计落空,还白挨了一顿好打,哈!!” “唉....” 唐奕暗暗一叹,他知道,今天要不夸一夸这丫头,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怎么夸呢? 说实话,唐雨处理的确实漂亮。 那样的场合,那么多人,能让赵曙全身而退,换做自己,也只有发疯这一个办法了。 但是,别看唐奕自己能动手就别bb,真轮到小辈身上,他又希望他们能更理性一些了。 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夸赞而让孩子们生出做得对的心态,进而助涨他们的气焰。 也许,天下父亲皆是这般矛盾吧! “都坐下吧!”唐奕和声吩咐。“唐吟,你去拿点酒来。” “啊...啊?”唐吟一愣,亲爹这是要一边喝着一边夸? “多拿几个杯子。” 说完,不理唐吟了,看向唐雨。 “闺女,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唐雨先是怔了一怔,说实在的,平时别看他们兄妹四个老是惹祸,可是唐奕这个当爹的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严肃过。 下意识道:“当然是真话!” “好。”唐奕点着头。“真话就是,打的好!” “换了你爹我在那儿,也许直接打断他的腿,让他和他那些哥哥弟弟作伴去!” “但是,方法不对!” “方法不对?”唐雨没太听懂。 既然说打的好,老爹也说会这么干,这个方法不对,又从何说起呢? 正要问,却是唐吟拎着酒壶,捧着一摞酒杯跑回来了,身后还追着君娘娘和福康娘娘。 更有意思的是,曹国舅、潘丰、杨怀安、王咸英、张大伯、马大伯也跟过来了。 唐吟这刚把酒放下,福康就冲上来,一把夺了过去,不无埋怨的对唐奕嘟囔: “孩子们都在,你喝什么酒啊?” 曹佾更是大乐,调侃道:“看来这是出大事了,都把大郎愁的要借酒浇愁了?” 唐奕大笑,“来的正好!” 四下扫看,对福康道:“我看这风风凉凉的也不错,去取块毛布来,再让厨房切上二斤熟肉。” 转脸看向曹潘等人,“一会儿咱们就在地上铺块布,喝酒聊天如何?” “好啊!” 潘丰别看已经头发花白,一脸褶子,但是还和二十年前一样不服老。 “我看挺好,好久没这么自在了!” ...... 第962章 教育儿子 福康本不想听唐奕的,孩子们都在,可这几个糙人聚在一块儿,说话可从来都没遮没拦的,让小辈听了不好。 但是曹国舅等人在场,又不能落了唐奕的面子,只得依他,叫来下人细心布置。 一会儿工夫,就在这小树林之中,落叶之上,铺上一张大布,摆上酒水瓜果、熟肉凉菜。 还别说,唐奕也不坐倒木了,干脆就盘在地上,真有那么几分山游野炊的味道。 ...... 范正平见大人们落坐,他们这帮孩子在这儿也不合适,给唐吟等人使了个眼色,就要开溜。 哪成想,唐奕不依。 “都别走,坐下!” “啊?” 不光六个孩子没明白,连曹潘几人也不知道唐奕这是唱的哪一出。 要知道,急招商合各家来回山,唐奕这肯定是有事要商量,孩子们在这儿不方便。 猜出曹佾等人的心思,唐奕解释道:“咱们的事先等一会儿,我有更重要的话要和几个小辈聊聊。” 说着话,看向六个孩子,“坐下吧。” “小糖刚才不明白什么叫方法不对,是吧?” 一边说,唐奕一边摆开五个酒杯开始倒酒。 “你觉得,既然你爹都会揍那赵宗球,为什么你们揍了就是方法不对了,是吗?” “嗯。”唐雨点着头。“而且您也说了呀,打的好。” “确实打的好。”唐奕回答。“可是,你们不是我,所以这个方法用的就不对!” “为什么?”唐雨拧着小眉毛。“就因为你是大人,我们是孩子吗?” “不是。” “那是什么?”祁圣泽搭话。“因为我们打他会给唐叔招祸?” “也不是。” 唐奕看着六个孩子,“因为我是唐疯子,而你们不是!” “谁说的!?”唐吟不服气。“我们是四小疯,八大王!疯起来,照样让他怕!!” “......” “......” 席间诸位无不面面相觑,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虎父无犬子,唐子浩的种确实还是疯劲十足。 “叹.....” 只闻唐奕长叹一声,不接唐吟的话头,却是突然道:“怪我自己啊!” 看向六个孩子,“怪我忙于朝政,钻营权力,却从来没教导过自己的孩子。” “你还知道啊?”福康小声嘟囔。 这些年,唐奕忙里忙外,大宋朝上上下下他什么都管,就是没管过家里的事情,她这个做妻子的又怎会没有埋怨。 “怪我。” 唐奕自知理亏,一左一右抓住君欣卓和福康的手。“我现在就补上。” 看向六个孩子,“今天我就教教你们,就当是你们这个不省心的爹给你们上的第一课吧!” “好!”唐雨来了精神。 说心里话,半个朝廷的官员都管自家老子叫“唐教谕”、“唐师父”,但这是“教谕”可却从来没给他们上过一课呢。 潘丰也在一旁起哄,“这可得听听了。”扫看几个老伙计,“大郎多少年没给人讲过大道理了?” 哪成想,曹佾还真就好好琢磨了一会儿,“得有十年了吧?” “自打嘉佑二年那一批人出了观澜,他好像就没讲过学了。” 唐雨已经等不及了,“爹,那你快说说,我们和你怎么不一样了?” 呼......唐奕长出一口浊气。 “因为,我是唐疯子,可你们不是!” “因为,救世需要一个疯子,而治世却需要的是君子!” “......” “......” “......” 唐奕话声一落,所有人为之一肃。 疯子救世,君子治世,这样的话当真是闻所未闻。 只闻唐奕继续道:“你们的爹面临的是一个固化百年、病入膏肓的大宋。” “只有疯子才敢下手去救,也只有疯子才可以打破旧习,重塑新生。” “亦只有疯子才能震慑宵小。” “所以,我成了唐疯子。” 唐奕瞪着眼珠子,面目狰狞,让几个孩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要让所有人怕我!惧我!从我!” “只有这样,大宋才能有今天的局面。” “可是....” 目光一暗,“可是一个疯子治理不了国家,君臣百姓也不会放心把天下交到一个疯子手里。” “所以,将来大宋的繁华要靠君子德行、仁心仁政来维护下去。” “你们明白了吗??” 唐奕诚然的看着几个孩子。 “我可以疯,因为我要救宋。” “可是你们这一代人不能疯,因为大宋的将来在你们肩上!” “明白了吗?” “明白了。”唐雨看着父亲,重重点头。 从前,她只是听娘娘们说,听范师父说,听开封的百姓们说,她的父亲是多么多么的厉害,多么多么的伟大...... 直到今天,唐雨才一第次亲眼见到,切身体会到,父亲到底有多不容易,多么的伟大。 “那我们以后收敛一些....” “可是...”唐颂不干了。“可是男儿丈夫,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那还留着他?” “依孩儿之见,也不能一盖而论吧?有些事,君子德行就是行不通,非得是拳头加身,才知道疼!” “哈!!”唐奕大乐。“我的傻儿子,你以为热血一涌、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气,那就叫男儿丈夫的啊?” 说着话,把已经倒好的五个酒杯推到五个男孩面前。 “真想当男儿丈夫?” “什么叫想当?”唐颂来了脾气,自家老子也不让着。“我们本来就是!” “好!”唐奕大喝,一指酒杯。“那干了它!” “干了它,你老子我再教教你什么叫男儿丈夫!” “啊...啊?” 唐颂一缩脖子,下识意偷瞄了一眼君欣卓,立时萎了下来。 “娘亲....不让我喝酒。” “哈哈哈哈。”唐奕放声大笑。“连能不能喝酒都不能自己做主,还叫什么男儿丈夫?” 猛的一瞪眼,“没关系!今天你爹我做主,你可以喝,而且可以喝醉!” “喝就喝!”唐颂被激的已经上头了,端起酒杯就往嘴里倒。 几个男孩见唐颂都喝了,他们也不甘人后,端起来就喝。 唐奕甚是满意,可是君欣卓却急了,唐吟、唐风、唐颂这才刚十一二岁,哪是喝酒的年纪?这个不着调的爹到底要干什么? 刚要阻止,却是被福康一个眼神压了下来。 福康相信,唐奕一定有他的道理。 ...... 另一边,曹佾、潘丰几人又是一阵干瞪眼,当真是涨见识了,还有这么教育孩子的? 唐子浩这不管是不管,真到他管的时候,手段都和别人不一样啊! ...... —————————— 待五个男孩把酒杯放下,表情各异的品味着人生的第一杯酒,唐奕终于又开口了。 “喝了酒,你们就算是成年了。从今往后,再不是孩子,是成人了!” 唐吟等人立时眼冒金光,“我们是成人了?” “对!”唐奕点头。 “可以学着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可是,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男人吗?” ...... 第963章 责任 好吧,脑袋进水泥了,把赵曙的辈份弄错了。 多谢书友的提醒,以后会注意。 ...... ———————————— 哪个莽撞少年不想快快长大? 而长大后,又有谁不想再复少时呢? ...... “什么才是男人?”这可能是五个男孩当下最感兴趣的问题了。 可是,说心里话,唐奕并不想这么做。 他是过来人,虽然前世有一个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少年时代,可这一世,从十三四岁开始,他就必须像一个成年人一般思考,必须做一个成年人。 正因为如此,唐奕对童年时光的理解不单单是追忆,还有遗憾。 这些年,固然有琐事缠身的原因,可是更多的,他想让自己的孩子别在十几岁的年纪留下遗憾。 肆无忌惮的疯玩疯闹,不计后果的错了再犯,有无所保留的知己好友,可以毫无预兆地策划一次远行...... 敢爱、敢恨、敢想、敢承担。 这些东西,对于人生百年来说,不是瑕疵,反而是财富。 说到底,他不想太早让孩子们踏入复杂灰暗的成人世界。 可惜,不行。 他们是唐子浩的儿子,有太多他们不得不接受的无奈,太多太多连成年人都防不胜防的算计。 于是,就有了父子之间第一次坦诚无间的谈话。 “什么是男人?” 有酒佐之,场面凝重。 五个小伙子从唐奕问出这句开始,仿佛自己真的就是男人了,已经开始用“男人”的方式思考起来。 范正平在几个人中年纪最大,最先道:“像唐叔这样顶天立地,声闻天下,那就是男人。” 唐奕淡笑,“傻侄子,天地那么大,又有几人能顶天立地,声闻天下呢?” 唐颂则道:“我觉得,无所畏惧,刚强不屈,才叫男人。” 唐吟也接着抢道:“有抱负,亲者仁,疏者信,重情义,知......” 说着说着,唐吟卡住了,最后无赖的一甩手,“所正就像爹这样的,就是男人。” “臭小子!!”唐奕笑骂。“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们夸过老子呢?” 看向五个孩子,“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不算男人,或者说不算是一个好男人。” “顶多就是个男孩,一个用男孩的方式处理成年人事情的狡猾人。” “算起来啊,比你们成熟不了多少!” 说着话,唐奕一边给孩子们倒酒,一边开始说他对男人,对“男爷们儿”的理解。 边上的曹国舅、潘丰看的直咧嘴,唐奕和五个孩子凑到一块的画面哪像是老子教育儿子,特么更像是兄弟之间胡吹海聊。 ...... “刚刚唐吟说到了亲者仁,疏者信,重情义....” 唐奕喝了一口酒,“那咱们就从这儒家五常说起吧。” “仁、义、礼、智、信。” “什么是仁?” “仁者,人人心德也。心德即良心,良心即天理,乃推己及人之意也!” “也就是说,长者尊是为孝,幼者育是为责,重家重国是为命,知己而知人是为君子也。” “什么是义?” “义者....” “算了。”唐奕也懒得吊书袋了。“说白了,就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知恩图报,重情重友呗。” “那理呢?” “理就是天地法则、人寰道理!” “智。” “是观己、观人、观天下的看法心得,更是变通之策,生存之法。” “信,则是立身之本,存真之道。” “这些道理,不用我说,你们范爷爷早就跟你们讲过了吧?” “讲过。”几个孩子应声,听的都很认真。 虽然听过,但是从唐奕嘴里说出来,却是有着别样的感觉。。 “嗯。”唐奕点着头。“那咱们回头再来看看,这仁义礼智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唐奕看着孩子们卖了个关子。 “其实这五个字啊,说的是一个道理。” “啊?”不光孩子们一愣,大人们也是有点迷糊。 这五个字,五种意思,五大延伸,怎么到唐奕这儿,就成一个道理了? 唯有福康和君欣卓差点没乐出声,她们太知道自己的夫君了,八成是又要讲什么歪理了。 只见唐奕一脸神秘的挑了挑眉头,“知道是什么道理吗?” “不知道。”五个孩子想破头也想不出,怎么就成一个道理了。 “不知道吧?”唐奕那叫一个得意。“要不怎么说我是你们的老子,是你们的唐叔呢?” “哎呀!!”唐雨都看不下去了。“爹,你赶紧说吧,是什么道理?” “好。”唐奕满口答应。“这个道理就是......责任!” “责任?”众人一怔,若有所思。 “对!就是责任!” 唐奕重重点头,表情凝重,“仁者,是对长者、幼者、家、国、天下的责任。” “说白了,即使你顶天立地,无所畏惧,可是没有责任感,那无非就是隋炀之暴罢了。” “那义呢?小义是对朋友兄弟的责任,大义是对国家天下的责任。” “礼,正法天地人寰,责任更大。” “智,观己观人,对自己负责。” “信,对良心负责,对事物负责” “归根揭底,儒家五常说的就是一个责任!” “就是君子以天下为己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胸怀!” “......” “......”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听傻了。 曹佾心说:老子读书少,你特么别骗我啊!这特么也行?? 三纲五常,被这货绕了一大圈,生生又圆回来了。 曹国舅甚至在想,要是把唐奕弄到涯州去帮着二程改儒,说不定早就弄出来了,也不用费了十年的工夫还不见成效了。 可惜,一帮孩子却不这么想,毕竟都是小孩,真就顺着唐奕的话往心里去了。 “所以说...”唐吟首先开口。“男人就是责任?” 不想,唐奕摇头,“不全是。” “不全是?” 大伙这个纠结啊,不全是你磨叽这么办天干嘛。 “咱们再把‘责任’二字拆开来看看。” “......” 得,大伙儿彻底服气,儒家五常五个字让你拆成了“责任”两个字,还能拆? 曹佾甚至有点期待,看看唐奕要怎么拆,他能拆出什么花来。 ...... ———————————— 还有一章,马上,大伙儿投点推荐票吧。 , 第964章 白说了 “你们说责任是什么?”唐奕侃侃而谈,开始下一轮的忽悠。 “或者说,于己之责,于人之责,于长者之责,于幼者之责,甚至于家国天下、人寰大道之责。” “这么多担子,这么大的重量,压在一个爷们儿身上,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才能担负起一切?” 唐风脱口而问:“是什么?” “是一个‘大’字!”唐奕凝重地看着他。 “大气、大胆、大胸怀、大智慧!” “唯有大气大胆,才敢把亲疏长幼、家国天地,一肩担起!” “唯有大胸怀,才能包罗万象,一往无前!” “亦唯有大智慧,才能在家与国、天下与亲疏之间,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说到这里,唐奕面容暗了下来,“这一点,你爹我做的不好,不能成为你们的榜样。”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更没有那个能力,只得舍小顾大,以疯掩瑜。” “但是你记住了!!” “一个男爷们....” “重要的不是他有多‘硬’,而是他有多‘大’!” (龌龊的人类啊,千万别想污了。) 举手向天一拜,“先帝胸怀天下,从不与臣子百姓露一丝硬气,这才是爷们儿!!” “是榜样!” 再一指曹国舅,吓的曹佾一激灵,你指我干嘛? “你们曹大伯、潘大伯,这些年主动放下朝中兵权,甘愿在家中闭门不出,他们是没有那个底气与朝官们斗一斗吗?是不敢出来威震朝堂吗?” “不是。是他们除了自己,心里还有大宋,不想因私忘公,给大宋添麻烦。” “是曹潘两家千多口子族人不允许他们冒这个险!” “这是胸怀。不是像你爹,像你们似的,靠拳头解决问题的鲁莽。” “懂了吗?” “......” “......” 高啊,实在是高啊! 曹佾等人暗比大拇指,唐子浩这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特么生生又让他绕到自己家这点事上来了。 潘丰心说,就唐奕这一段话,他要是那五个混小子,非记一辈子不可。 太深刻了!太精彩了! 可惜,潘国为也想多了。 哪成想,五个孩子沉默良久,猛的齐刷刷一甩膀子: “切~~~!” “切~!” “......” 唐风一脸鄙夷地看着亲爹,“我的爹啊,您就直说以后少打架,多让着点别人不就得了。” “还用费这么多唇舌?我们懂。” 唐颂则是把拳头握得紧紧的,嘴里还嘟囔着: “男爷们儿就是要‘硬’!!!”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还要大!” “滚!!!!” 唐奕一声咆哮,差点把酒杯甩这几个小混蛋脸上。 ...... “那我们......可走了啊?” 唐风先是试探,不等唐奕反应,腾的一下弹起来,撒开欢就跑。 身后范正平、祁圣泽、唐吟、唐颂一点不比他慢,转眼就跑没影了。 ...... “什么破孩子!!” 唐奕气的脸都青了,一转脸就看见唐雨正笑吟吟,很是乖巧地看着自己。 “你还在这儿做甚?想把你爹气死拉倒?” 没想到,唐雨闻声不但没顶嘴,反而挪到唐奕身边,抱着他的胳膊。 “哪能嘛,别忘了,我可是爹的小棉袄,最是贴心呢。” “哼!”唐奕信她才怪。“你呀,最多算件坎肩。” “行啦。”唐雨哄着自家老子。“别生气,他们没当回事,你闺女我当回事了呀。” “放心,回头我帮你管教他们,保证都乖乖的,不给您老人家添乱。” 唐奕斜了唐雨一眼,心里却是挺舒服,“这还差不多。” “那...不生气了?” “还行吧...” “那说说我吧。”唐奕立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一脸等着唐奕说话的表情。 唐奕一挑眉头,甚至玩味,“说你什么?” 只见唐雨一摊手,“喝酒也不带着我,又是女儿身插不进去。” “可是,你宝贝闺女就想呀:按说我爹应该先训我才对呀,他那么老奸巨滑,肯定知道外面惹什么祸都是我出的主意呀!” “可是,我爹他偏偏一句都不和我说。” “您说....”唐雨凑到唐奕面前。“您说我爹他是不是要单独教训我呢?” “.....” 唐奕彻底无语,这丫头阴阳怪气,别提多嘚瑟了。 转向曹佾等人,“看见了没??” “我闺女,亲闺女!!” “你们谁能生出这么个人精来??” “不能。”曹国舅也是玩心大起,把脑袋摇的生风。“多智近妖,也就你唐子浩有这本事,教出这么个好闺女。” “喜欢啊?”唐奕撇着嘴。“喜欢你领走啊?” “算了.....” 曹佾心说,这丫头要是他闺女,早把他气死了。 “你留着镇宅吧。” “哼。”唐雨不干了。“曹大伯都几十岁的人了,依小侄女看呀,还不如我爹呢,也是轻佻的紧呢。” “我就说吧......”一旁的潘丰看着有趣,忍不住揶揄曹佾。 “我就说让你别多嘴吧。” “这小丫头唐疯子都不是对手,你一个笨嘴拙腮的粗人能说过她?” “潘大伯也不是老实人!”唐雨撅着嘴。“以后别想本姑娘再去府上陪你解闷!” “那不行,那不行。”潘丰立时变了脸色。“你不来,我那府上连个笑音都听不见,还不把大伯憋坏了?” ...... “哈哈哈哈....”张晋文、马大伟几个见潘丰吃瘪,无不大乐。 马大伟更是火上浇油,“你大伯我可是啥都没说啊,咱们是一伙儿的,不搭理他。” “这还差不多。”唐雨露出得胜的神情。 小下巴一扬,转脸又凑到唐奕身上,抱起他的胳膊摇了起来。 “说嘛,我爹到底要和他宝贝闺女说点什么?” “能不能提前透漏一点呀?” 唐奕被她磨的没法,只得道:“真想听?” “真想。” “好吧!”唐奕应下,探手入怀,摸出一把铜钥匙。 “去你爹书房最里面那个铜柜,把最上面那个册子拿来,我就告诉你。” 唐雨眼前一亮,“真的?” “真的。” “那你让我爹等一会儿,马上就来。”说着话,唐雨一把夺过钥匙,连蹦带跳地跑开了。 ...... 目送唐雨的身影消失在林外,曹佾等人无不错愕,茫然看向唐奕,“你这是....” “这是要干什么?” 那个铜柜,在坐之人哪个不知道? 那里面锁着的,不光是唐家所有的家底账目,甚至观澜商合在这天下间全部的布置账目、年收岁入也尽在其中。 “你....”曹佾一脸的见鬼,再没了刚刚的玩闹之心。“你让小糖看账?” 唐奕道:“试一试她,看看是不是这块料。” “你......你想让她接你的班?” 唐奕淡笑,“你不觉得,这孩的心智若是不用在正处,可惜了吗?” “可是,小糖毕竟是女儿身啊!” “呵....”唐奕干笑。 “你看我像是男重女轻分得那细的人吗?” ..... 第965章 贪污的曹国舅 “看看,能看懂多少?” 让唐雨拿过来的,正是商合半年的账册。而之所以这么做,也正是唐奕想考校一下这个妖孽一般的闺女,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天赋。 要知道,再聪明的人也有长短,有的人多智近妖世故通达,但是天生对数字不敏感,亦或者有急智无远谋,诸如此类,就算唐奕想培养,也不一定能做到撑起整个大局的程度。 唐奕把拿在手上的账册递回到唐雨面前,“随便翻一翻。” “......” 还随便翻翻?曹佾不禁哑然苦笑,无奈摇头。 唐雨再聪明也不过才十一岁,且别说是她这个孩子了,就是三司里干了几十年的的入帐官吏,若非观澜书院出去的顶尖人物,也不一定看得懂这些账。 曹佾根本不认为唐雨能看出什么名堂来,要是能把字认全就算不错了吧。 .... 似乎也正如曹佾所料,唐雨连接都没接,一扬头,颇有几分傲娇。 “不看。“ “怎么?”唐奕半激半逗趣。“怕看不懂,丢了你女大王的脸面?” “哼!”唐小雨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白眼珠。 “什么叫看不懂嘛?是早看过了。” 噗!!! 唐奕十分惊异。 “早看过了?你在哪儿看的?” “就在爹的书房啊!” 唐雨理直气壮,自家老子的书房,那是他们四兄妹时常光顾的地方,里面的东西只要是带字的,哪一本没翻过? “......”唐奕一阵无语。 “以后不许碰铜柜!” 唐奕闻之,哪知道那铜柜里的东西是何等重要,依旧不以为然。 “就是看着玩嘛,又没给你扔了,撕了?” “看着玩?”唐奕暗道,这丫头口气是越来越大。 “你看得懂吗?” “就这?”唐雨一脸鄙夷,接过老爹手里的账册抖了抖。 “别说是本姑娘这么冰雪聪明,就是唐颂都能倒着找出毛病来。” 噗!!! 这回是曹佾喷了。 要知道,唐家这四个小混蛋里面,唐颂属是最是一根筋的那种,平时课业也是四人之中最差的。 吹的吧? 要是唐颂那小莽夫都看得懂,那大宋九成的账房就拿根绳子上吊算了。 “小糖啊!”国舅爷有点看不下去了。“这账目可不是加加减减那么简单的哟,你这话说的可是太满喽。” 又转向唐奕,“考校小辈随口问问便是,拿什么账啊?” 在他看着,唐奕这回或许有些太刻意了。 他就说无端把大伙儿都叫来做甚,原来是让众人做个见证,选择接班人呢。 不过,曹佾还是很赞同唐奕这么做的。 毕竟商合是大伙的,做为最为核心的唐奕要选哪个孩子来培养接班,却是大家不得不关心的事情。 可是,拿商合的大账来考一个十一岁的娃娃...... 曹佾心说,显摆也没你这么显摆的吧?好像你闺女真能看懂似的。 “来来来。”曹佾畅快大笑。“小糖来给大伯读一段,若是读的通顺,那大伯就算你看懂了,可好?” “哼!”唐雨立时嘟起小嘴儿。“曹大伯小瞧人!” 接着就斗志昂扬地嚷嚷开来:“爹,你想问什么?倒让曹大伯看看,本姑娘是不是真看懂了!” “哈....” 唐奕大乐,至于问什么,他还真没抱什么希望。 其实,根本就不是像曹佾想的那样,又是刻意在众人面前考校,又是显摆的,纯粹是心里想着别的与账目有关的事,一顺嘴就让唐雨去拿了。 他自己甚至也没抱什么希望说这丫头能看出点什么名堂,更别说提问题了。 “便随说,你看到什么问题就说什么问题呗。” 语气之中不无安慰、敷衍。 要知道,那可是商合的半年总账,多少人核准过多少次,怎么可能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也不是唐雨能看出来的。 可是,唐奕此言一出,不想唐奕张嘴就来。 “还真有问题呢。” “曹大伯家贪了柜上十万贯!!” “噗!!!!”曹佾一口老血飙出来,脸都白了,气也乱了。 “我,我说大侄女!”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大伯我哪贪过柜上的钱?” 唐曹几家合伙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谁贪谁的烂事,结果这小丫头上一来就给他扣了个屎盆子,曹国舅没吓死也快气死了。 可惜,有理不在声高,曹国舅这一吼,唐雨更是不服气,哗啦啦翻开账册。 “这里!!大伯自己看嘛。” “......” 曹国舅冷汗直流,手都有点抖的接过账册。 这小丫头神情笃定,他还真吃不准,难道说真是哪笔账算错了? 接过一看...... “嗨!!!” “这鬼丫头,吓死某家了!” 长出一口浊气,指着账册与众人澄清,“这...这是拆借,可不是贪啊!” “而且是总账拆借了曹家的钱,怎能说是贪?” 说到这儿,眼睛一立,神情满是责备地埋怨起唐雨。 “你这混蛋丫头!说你看不懂吧,还逞能,险些污了大伯的清白。” 唐雨哪肯服气? “对呀,是借了曹家的钱啊!” “但是,商合这边却还了两次!” “啊....啊?” 曹佾一下子噎住,“怎...怎么可能还了两次?” “就是还了两次!” 唐雨语气极是坚定,说着话,把前因后果一并道出。 ...... 这十万贯是去岁年末定州华联分铺向曹家定州的珠宝行拆借的,盖因定州前年大旱粮农减产,百姓依旧例向华联借贷度过难关。 所以,商合在定州的生意盈余去年基本没见过现钱,都贷出去了。 年底的时候,定州府衙的秋税又从华联走汇票入京,开封总铺这边又要会账提银,账上的现钱连华联正常的运作都不充裕了,无法,华联临时从曹家的金店拆借十万贯现钱。 这笔钱是腊月二十借的,用于仓储、漕运、酒业等现金收支。 而定州府衙腊月二十四就把从华联汇走的农商税金补交给华联了,所以华联现金流得以补充,借曹家那笔钱腊月二十五就还上了。 按说,这种分铺的无息拆借行为不用报入总账,只年结之时备个案,让商合总铺知道有这么回事就得了。 可是,因为这些年商合的生意越来越大,越来越繁琐,总铺这边也在不停的细化管理,完善规矩,所以,就在还钱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夜的头三天,开封总铺给全宋华联下发了新规矩。 从去年的腊月初一开始,所有拆借、过押、抵资换现的行为,不论有息无息。必须报知总铺,过账留档,且由总铺核准之后,统一由总铺还借。 ......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曹家借出来十万贯,收回去二十万,让这个小丫头给看出来了。 ...... , 第966章 巨贪 此时,唐雨一抖手中账册:“新规是去岁的腊月初一施行的,定州那笔拆借是腊月二十借的,当然也入了今年的总账。” “但是,上半年定州的报账里并没有标明那笔钱还没还,总铺这边就只能当是没还,又从总铺这边拨钱十万堵了这个窟窿。” “可是,那笔钱,定州那边已经两清了呀?” 唐雨扬着小下巴,一脸胜利的神色,“不信,你们去查去岁的定州案卷,一看便知!” “......”曹佾都听傻了。 “有....有这事儿?” 所有人都傻眼了,马大伟看唐雨就跟看二十年前的唐奕一样,跟见鬼了似的。 “小糖......连去岁的案卷也看过?” 潘丰呆愣愣的补了一句,“不但看过,她还看出毛病来了。” “妖孽!!!简直就是妖孽!!” 看着唐奕,眼神之中全是嫉妒,“你们一家子都是妖孽!” 而唐奕哪有心思和潘丰逗闷子,这个丫头也吓着他了。 你说她看得懂账,唐奕还能信上几分,毕竟身处这样的环境,进进出来,耳濡目染,学点皮毛也不稀奇。 可是,她能把今年的账和去年的案卷都看透看懂,且找出二者之间的差异..... 她才十一岁啊! “去!把去岁的定州卷宗拿过来。”他还真不信这丫头有这么妖。 结果,拿来一看,真是!! 定州的卷宗里,关于曹家拆借的这一笔备注的是“已清”,而上半年的总账里并没有已清的注释。 “真....真还了两次?”曹佾说话都带着抖音。 特么这么大个屎盆子,他也接不住啊! 还真不是害怕,关键是,大家是一起进退了这么多年的兄弟,突然出来这么个贪没之事,让他这老脸往哪儿搁? “大郎,你听我说,这事我真不知道!” “行拉!”唐奕无语,白了曹佾一眼。 “哈哈哈。”潘丰也是哈哈大笑。“瞅把景休吓的。” 一拍曹佾的肩膀,“谁还真当你贪了十万贯铜仔儿不成?” 十万贯,这要是放在二十年前还真是不小的数目,但是现在...... 在坐的这几家还真没人把十万贯放在眼里,不值当贪上一回。 唐奕也道:“这明显是定州分铺出了纰漏,你着什么急?” “回头曹家会账的时候,把那十万还回来就是了。” 怕曹佾心重,又加了一句,“多掏一万给我闺女,补补脑子!” “要不是我宝贝闺女提早发现,等年底会账的时候,看你怎么丢脸!” “行行行!!”曹佾咧嘴点头。“一万太少了,大伯掏十万,给咱大侄女当嫁妆!” “我才不要呢!”哪成想,唐雨还不领情。 “嫁妆呀,本姑娘自己挣!” “看把你能的!” 唐奕嘴上不饶,心里却乐开了花,这丫头关键时刻真给他长脸。 “玩去吧!回头咱爷俩好好聊聊。” 他现在是真有心把唐雨往那方面培养了。 “别呀!”唐雨不肯走。“这还没说完呢。” 唐奕一皱眉,“你还要说什么?” “怎地?你还嫌曹大伯不够脸红?” “我说大侄女....”曹佾苦着脸,现在是真服了这丫头,求饶道。“给你大伯留点面子吧。” “放心,”唐雨安慰曹佾。“不说您家的事了。” 把账册递到唐奕手里,“这账里面还有问题。” “啊?”众人一滞。 商合总账有一处纰漏那已经是万一了,还有问题?扯蛋了吧? “真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唐雨一脸正经。 “本姑娘发现,商合各州分铺有贪腐行迹!” “而且,不是各别,大半州府分铺都有劣习,十分严重。” “......” “......” “......” “......” 唐雨此话一出,小树林里除了微风落叶之声,再无声息。 曹、潘、王、杨几人脸色都变了,唐奕更是心里咯噔一声,语气也凝重起来。 “说说看,怎么个贪法!” “爹你看。”唐雨把账册翻开。“这是邓州漕运总号的进出细目。” “这里!”指着其中一处。“在采卖一项中....” “三月初九,采购麻绳2万尺,每尺价4贯,总计8万贯。” “购船钉2千斤,每斤60贯,总计12万贯。” 唐雨激动起来,“两项加在一起就是二十万贯之巨!” “可是,就算脸盆那么粗的麻绳也不可能一尺就4贯钱吧?” “船钉更是离谱,真金打的钉子也不可能60贯一斤啊?” “这显然是邓州在虚报瞒上,中饱私囊!” “且这二十万并不是孤例,孩儿粗算了一下,单是邓州漕号这半年间,以虚报采买的方式就有一百八十万之巨。” “这也不是他们第一年这么干,我查了邓州五年间的账,瞒报之数已经超过了两千万贯。” “而且,商合所有的生意、所有的各铺,几乎都存在这种巨贪。” “这五年间,如果把他们贪去的银钱算上,商合的盈利最少翻五......” ...... “我的姑奶奶啊!” 没等唐雨说完,曹佾不但没有愤怒与震惊,反而是抢前一步,一把把唐雨的嘴捂住。 “别说了,让人听见!” 说着话,四下扫看,生怕隔墙有耳一般甚至慌张。 潘丰也是已经站了起来,围着树林转悠了一圈,回来之后,方是如释重负。 “没人。” 擦了把额前细汗,看了眼唐雨,又看了眼唐奕。 “你.....” “你这到底生了个什么闺女!?” 唐奕闭口不言,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唐雨... 良久... “小糖,爹现在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唐雨毕竟是孩子,长辈们这架势已经把她吓着了。 “您...您问。” “这些问题是你自己看出来的,还是....谁告诉你的!?” “我...我自己。” “真的?” “真的!” “那你有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没...没有!” “真的?” “真的!” “好。”唐奕暗松一口气,他相信自己的闺女是不会骗他的。 “那你记住,今天说的话,还有账目里看到的东西,不准向任何人提起!” “记住了。”唐奕诚然点头。 心中却在嘀咕,难道父亲知道各州贪没之事?或者说,那就是父亲所为。 ...... 第967章 放大招 唐奕当然知道,而且,也确实就是他自己做的。 这种虚报采购,拉高成本的做法在大宋这个时代虽然没什么意义,可是在后世却是十分常见的平账、瞒税伎俩。 说白了,就是一万块钱买个马桶盖,或者大几千一颗螺丝钉的段子。 ...... 也别觉得这都是夸张或者杜撰出来的,事实上,在后世这是普遍的现象,即使不是为了偷税,也可以用来把账做的很好看。 当然了,大宋的商税不以盈利为标准,商合的账也没有任何监管机构盯着,甚至唐奕挣了多少钱,也没义务让别人知道。 这么看起来,虚报的做法好像没什么用,更何况他也不需要偷税。商合的大股东是皇帝,这个钱是交到朝廷,还是进了赵曙的腰包,基本没区别。 那话说回来,唐奕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而且看曹佾等人的反应,好似极为紧张一般,这又是为何呢? 原因很简单,这天下间哪有不透风的墙? 表面上看,唐奕这个大宋首富跟别人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唐雨手里的那本账,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比唐奕还关心他自己到底挣了多少钱。 说一组数字大伙儿就都明白了。 去岁大宋朝廷的税钱是两亿八千万贯,这其中,农税只占两成不到,甚至接近一成;商税占了一半;剩下的是海商收入。 也就是说,商税去岁报收一亿四千万贯,不少了吧? 岂止是不少,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这充分证明了如今大宋的商贸行为是何其发达,简直可以说是盛世空前。 那么问题来了,观澜商合又盈利几何呢? 这个几乎垄断着大宋的金融、零售业、运输业、毛纺和酒业的庞然大物到底挣了多少钱? 账面上是七千万贯,正好是朝廷收入的四分之一。 “.....” 这也就是在大宋啊,换做后世,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允许一个利益集团年收入达到国家税收的四分之一。 而事实上,这四分之一还是唐奕在账上做了手脚之后的数目。 如果不是唐雨发现的那些“高价麻绳”、“黄金船钉”等等等等,把商合的年入稀释到了接近实际收入的五分之一,那么,七千万就特么得变成三亿五了。 什么概念? 概念就是,唐奕带着曹潘王杨几家,一年搜刮的民财比财政收入都特么高。 要是真的据实入账...... 呵呵,谁还能容得下这个观澜商合!? 朝堂上面,那也不是现在这般试探着来了,早有人跟唐奕玩命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唐奕再狂,他可以说“先定个小目标,挣它一个亿”,但是,他要是敢说一年挣一个大宋...... 呵呵,那他绝看不见明早的太阳。 ...... 这件事唐奕知道,曹潘王杨几家也知道,甚至当今官家赵曙亦知内情。 但是,除了各州具体施行的商合亲信,也仅限于此。 谁会想到,却被唐雨给识破了。 得亏当下没有外人,要是传了出去,不说天崩地裂,也得是地动山摇的大麻烦了。 望着被君欣卓和福康领走的唐雨,曹国舅还是不太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我说子浩.....” “这些话不会是你事先教好,专门来吓唬咱们的吧?” “这......这孩子也太妖了!” 唐奕苦笑,“我也吓了一跳,她这都跟谁学的?” 那边潘丰却是冷静得多,“倒也不奇怪,你也不想想,小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这孩子打出娘胎那天起,从涯州到开封,身边就没有低于相公这个级别的人物,唐家进进出来也都是大宋最顶尖的大脑,就是熏也熏出三分妖气来了。 张晋文亦道:“晏殊十四岁高中,甘罗十二岁拜相,就连小糖他爹也是十四岁出邓州,一鸣天下惊!” “有啥可稀奇的?再妖,还能妖得过唐疯子?” “......”唐奕无语,怎么扯到他身上来了。 “好了,孩子们都走了,咱们也得说点正事了。” 众人一震,知道这才是唐奕今天叫他们来的真正目的。 “子浩说吧,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唐奕点头,“最近确实不太平静。” 于是,唐奕把今日早朝有人提请追封皇族,还有在秦家瓦子一帮孩子们打架,差点把赵曙牵扯进去,以及韩琦给范仲淹来信的事情一一道来。 众人闻罢,无不紧皱眉头。 都是官商两途混迹半生的人物,不用唐奕多做解释,大伙儿也是一听就明白,这里面的事肯定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曹国舅沉吟半晌,“依子浩的意思,这三件事的关联在何处?” 唐奕道:“早朝之事,依我之见多半是试探。” “秦家瓦子才是狠招,若是官家在那里现身之事大白于世.....” 后面不用唐奕说,大伙儿也知道是什么后果。 “那韩琦呢?” 比起早朝还有秦家瓦子的龌龊,曹国舅更担心的还是韩琦。朝中那些心存私欲的小鱼小虾和韩稚圭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韩琦....”唐奕沉吟起来。“我倒觉得,韩琦不用太过担心。” “哦?为何?” “他当年反出庆历新党投奔汝南王府,而汝南王一倒,韩稚圭马上又贴上了魏国公。” “在我看来,这就是个墙头之草,唯利小人!” “如今,他能给范师父写信,只能说明....” “说明什么?”曹国舅触着眉头。“说明他又想找下家了?” “此人还有没有廉耻?”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韩琦能力是有的,可惜一而再的选错路,所以才仕途坎坷。” “所以....回朝的诱惑可以让他放下一切尊严!” 庆历被贬,为了回京,他投奔了汝南王;后来还是为了回京,他又投奔了魏国公;如今依旧是为了回京,再投奔观澜又有什么好新奇的呢? “那你准备接受吗?” “接受啊!”唐奕挑着眉头。“为什么不接受?” “不但韩稚圭接受,连那些想上位,想赢咱们的朝官,老子一并要接受!” “啊???”众人大疑,不知道唐奕这又是搞的什么把戏。 只闻唐奕道:“告诉总铺那边,明天往三司交账。” 目及远方,“这么多年了,华联也该跟朝廷对一对账了!” “你是说....” 曹佾摸出了一点眉目,“欲擒故纵?” “屁的欲擒故纵!?”唐奕鄙夷道。“这是让他们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不是都想往上爬吗?那就先让他们看看,自己有没有往上爬的本事!” ..... —————————— 被动挨打那不是唐奕的风格,既然有人已经出手了,那唐奕不回敬一番也就说不过去了。 正如他所说:想往上爬可以,但也得有往上爬的本事。 此时此刻,唐奕眼神之中尽是狠厉。 “明天开始,政事堂、三司、外务省、枢密院,外加九部所有主官全部出京,巡察全宋各州县,体恤民情。” “三府九部,只要是他们认为是挡道的,一个不留,全下去看戏!” “不是想管事吗?老子就把整个朝堂都交给他们。我倒要看看,谁能玩得转!” “噗!!!”大伙儿直接就喷了。 坏,唐奕太坏了! 曹国舅瞪着眼珠子,“别的不说,单是华联这几年的账.....” 哦操!! 那可是近十年间华联调控币制、贷进借出的细录,加上通济渠槽税,还有数条在建的水泥大路收支...... 你别说朝堂上那些旧脑筋的老官僚了,就算是司马光领着范纯仁、萧誉这些懂新式管理的财官也得梳理个一年半载。 别看曹国舅是半路出家,但也跟着唐奕学了二十年了,就连他看那些所谓的宏观规划、货币膨数、流通比例、留存总量都是一头雾水。 换了别人,那还不跟看天书似的? “你......你这不是玩人嘛?” “玩的就是他们!”唐奕立立着眼珠子。“敢跟老子炸刺,我特么累也累死这帮狗屁不通的酸儒朽官!” “那也不能全撤了吧?”潘丰不无担心道。“让司马光他们三司的人下去躲一躲,给某些人提下醒也就算了。” “你把东西北三府、九部干事的人都撤走,那朝廷还不乱套了?” “乱套就乱套吧!”唐奕摇着头。“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了,大宋在变,他们想不被淘汰的话,也得跟着变。” 看向众人,“大宋把这些当官的惯的已经不成样子了,也该敲打敲打,提提醒了吧?” “总要让他们知道,不是我唐奕不给机会,实在是你不行!” “......” 众人无语,这种又疯又损的阴招也就唐奕想得出来。 不过想想也对,大宋什么都在变,就是文官的脾气没变。 不杀士大夫让这些高官厚禄、荣宠无双的文人还以为是活在十年前呢,还当之乎者也的圣人之学够他们吃一辈子呢! 曹国舅甚至开始期待.... 他实在有点等不及,想看看当那些堆积如山的账目,还有错综复杂的内外关系摆在文官面前时,他们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估计死的心都有了吧? ...... ———————————— 最近是全渠道推荐,加上年度的十二天王评选,对苍山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 本应该全力多更,无奈重感冒加上腰病,实在更新不给力,对不住大伙儿! 第968章 越闹越大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漏院之中,百官待朝已经是人头攒动,气氛阴森。 若是平时,离早朝还有一会儿,上到相公下到九部职官,肯定有还没睡醒的蜷在角落里打盹,也肯定有忍不住腹中饥饿,趁着没人注意,大袖掩面,偷偷啃上两口从宫门外带进来的油饼、生煎。 可是今天,别说是打盹、偷吃的,连黄门内侍端上来的茶水点心都绝少人碰,一个个面色凝重,神情紧绷,任谁都知道,今日的早朝不简单。 昨日提请追封皇室宗亲的事还没过去,结果唐奕那几个不省心的娃娃又在秦家瓦子打了一架。 更不平常的是,唐子浩居然现身当场了。说不准,今早就会有台鉴官员会拿出来说事。 而且,有人还知道,追封不过只是一个开始,不出意外,今天还有人会把韩稚圭搬出来。 这回观澜系应该.... 应该不会装傻不言了吧? 毕竟魏国公也好,韩琦也罢,其实没有人真正关心他们的死活。 大伙儿关心的还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关心的是借此来敲打唐子浩,让他明白,这般专权独政,不给大伙儿活路,那是不行的。 不出意外的话,唐子浩也必定警醒,有所让步。 不管怎么说,却是一场大戏开锣已经无可避免了。 ...... ———————— 唐奕进到漏院之时也看出几分严肃,不过,对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来说,今天也只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若无其事只当没看见的先给文扒皮使了个眼色,相比什么朝争党斗,他更关心的是塞尔柱人那边是什么反应。 昨天文彦博去找赛尔柱人谈条件,他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呢。 “怎么样?他们答应了吗?” 文彦博到了唐奕身边,面色一苦,“不太顺利....” “嗯?”唐奕闻声大为意外。“怎么?塞尔柱人舍不得智慧馆?” 不应该啊?要知道,阿拉伯数百年的心血就是毁在这帮草原蛮人手里的。 这么硬气,宁可烧了也不给大宋? “倒不是舍不得。”文彦博一脸纠结。“赛尔柱人说,把智慧馆藏书送给大宋倒是可以。”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要涯州军的火神炮来换!” 文扒皮都没脸儿说下去了,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居然打火神炮的主意。而且,还是他自己亲自去谈的,只能说他这个外相工作没干好。 文彦博是谁?哪丢过这面子? 再说了,火神炮别说是赛尔柱人想要了,就是大宋自家的禁军,唐奕都不肯给。他们敢开这个口,唐奕还不得发飙? 偷偷地瞄了唐奕一眼,心说,这疯子不定气成什么样儿呢! 哪成想..... “哦....” 唐奕也只是哦了一声,神色并没什么变化。 “那正好啊!” “正好?”文扒皮怔住。 听唐奕这口气,不会是为了智慧馆连火神炮他都能舍出去吧? 昨天他可是说过,为了这个劳什子的智慧馆,拿百年朝税他也要换的。 “子浩不会是....” “这事你别管了。”唐奕打断文彦博。“我亲自去谈。” “啊...啊?”文扒皮更不淡定。“那...那老夫干什么?” “你?”唐奕斜眼扫了他一眼。“收拾东西,准备出京吧!” 日!! 文彦博瞪着眼珠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就是没办成吗?这就要老子赶出京去?太不仗义了吧? “子浩!”文彦博急了。“就事论事,你可不能......” “行啦!” 唐奕是有意拿文扒皮解闷,故意不说内情。 一脸坏笑地拍了拍文彦博的肩膀,“回去准备准备,去外面转一圈,就当散心了。” 说着话,迈步走开。拱门那边李孝光已经出来,就差没高宣开朝了。 “......” 文彦博定在那里,心里别提是个什么滋味,他当真的。 要知道,他文彦博在朝快二十年,就没下放出过京,谁能想到,只因为一个塞尔柱人他就......他就要滚蛋了? 一想也不对啊,光是这点事,唐奕就算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下死手,难道? 难道是昨天文拓和四小疯打架的事? 想到这儿,文彦博汗就下来了,心中更是大骂唐奕,小辈们闹着玩,你特么怎么能当真呢? ...... ———————— 先不说文扒皮,紫辰殿列班还有一个人比文相公更是心神不宁。 谁呢? 正太小皇帝——赵曙。 群臣一上殿,高位上的赵曙都不敢正眼看唐奕,他也知道昨天惹祸了,差点让人堵在秦家瓦子。他更知道那事还没完,早朝上一定有人拿出来做文章。 趁着没人注意,立时给唐奕送去一个“求饶”的眼神,意思是:“大意了,下次一定小心。” 下次!? 还想有下次!? 唐奕心说,真拿你姐夫我当孙猴子使唤啊?特么再大的神通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咳咳!”干咳两声,只当没看见。 心中却道:也确实应该把这些人都散出去让赵曙一人支撑磨练一番了。十六岁不算小了,生生被曹太后把他惯的还像个孩子。 ...... ———————— 那些常议和例行奏报自不多说。 赵曙心不在焉,朝臣们也是无心多议,草草了事,只等正戏开锣。 终于。 礼部贡院监察使牛荃躬身出班,高呼“有本奏”。 大伙儿精神一震,心知来了。 就算不知道秦家瓦子那档子事是牛荃一手策划,也心知肚明,他一个礼部散官敢冒头,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只闻牛荃道:“启奏陛下,昨日京中戏舍发生一起斗殴事件,臣以为,理当引起朝廷的注意。” 文彦博一皱眉,那里面有他家文拓的事他自然关心。 可是,也正因为有文拓的事,他就不好开口了。 同样的,贾相爷,还有章惇这些人也没法开口,唐奕更不用说,祸首就是他家的。 别看他权盖三班,也只能乖乖听着牛荃在那儿生事。 “这个....”却是赵曙一脸为难的开口了。 “牛爱卿多虑了吧?” “戏舍殴斗既使触犯刑律,亦应由开封府立案侦破,何需在这殿上朝议?” “陛下所言差矣!” 牛荃显然是有备而来,躬身下拜,不卑不亢。 “若放在平时,当众殴斗确实不用上达天听。” “然,事逢抡才大典在即,大宋英才尽聚开封,乃文教盛世之姿也。” “此等朝廷立本求贤之紧要关头,我京中治下不但不知收敛,反而更加猖獗无度,实应惊醒君臣上下啊!” “况且.....” 牛荃顿了顿,抬头看了眼赵曙、唐奕。 狠一咬牙,“况且,据臣所知,殴斗之人皆是朝中权贵子孙。不知典范众学,反而大行凶恶,实当引起陛下惊醒啊!” ...... 哦操,一殿文武都听蒙了,知道今天肯定有人拿昨天的事做文章,可是没想到会做这么大的文章。 牛荃拼了!? 他这段话,拿举业说事,矛头直指当事人,简直就是露骨,就差没明着说观澜系的人有罪了。 ...... 唐奕也有点意外,他想到牛荃会发难,可是没想到牛荃会这么明刀明枪的动手,一点退路都没留。 双手抄在袖中,缓缓转身,“那依牛监察之见,当如何处理呢?” ...... “牛荃!” 唐奕没想到,不等牛荃做答,班中已经有朝臣跳出来发声了。 “启禀陛下,依臣之见,牛荃此举有违职权。” “京中殴斗,乃开封府之责,纵有上达天听的必要,也当言官举鉴,牛荃身为礼部职官,实行越权行事,当追其罪责。” 得,唐奕更迷糊了,因为跳出来的这位不是观澜系的官员,按理说,他应该是和牛荃一个阵线才对。 而那边的牛荃显然也没当那官员是一伙的,对于指控依旧硬气的很。 “事关抡才大典,国本政纲,荃身为贡院监察使,自然有权问责当事。” “你....” 那官员被顶的无话可说,一时慌乱,脱口而出: “你...你胡来!” “好了好了。”唐奕无语劝慰。心说,别没把老子扳倒,你们自己先打起来了。 “牛监察所言有理有据,依奕之见嘛....” “是该查一查。” “嗯。” 牛荃下意识点了点头,颇为满意,没想到唐子浩答应这么痛快。 “嗯???!” 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子又愣住了。 唐子浩居然答应了?他疯了? 只闻唐奕那边又出声了,“其实也不用查。” “唉....”长叹一声。“家门不幸,那殴斗之人,正是我唐奕的儿女。” 靠,一殿的人都喘着粗气,就差没骂娘。 众人更是纳闷,唐疯子今天怎么这般痛快? 他们哪知道,劲暴的还在后面呢。 把自家儿女卖了,唐奕显然还不过瘾。 “不过,此事可不光我家那四个不省事的哈....” “还有晋王赵宗麒、北海郡王府的赵宗贤。” 一指贾相爷,“当然,肯定少不了贾相爷家的贾茂。” “还有文相公家的文拓、范纯仁家的范正平、章惇家里的章二郎。” “还有....” “还有?!” 大伙心说,要是再有,就把朝堂上的相公们点了一遍了,唐疯子这是要干嘛? 不但牛荃傻眼了,想挑事的官员傻眼了,连“自己人”也特么傻眼了。 他是嫌事不够大是怎地?这就是在自毁长城。 ...... 第969章 撂挑子 这还没完,唐奕报菜名似的抖出一堆响当当的人物,随后朝赵曙躬身下拜。 “启奏陛下,昨日奕也在场,遂对这事一清二楚。” “以上犯事之人,个个难逃罪责。” “正如牛监察所言,此事有辱朝廷威仪,理应严惩,还望陛下责罚!” “责责......责罚?” 赵曙也是一脸懵逼,心说,这又是什么套路? 脱口而出:“怎么责罚?” 他是不知道怎么个责罚法才问出的这句。 没想到,唐奕还真当是官家在问他,沉吟了一下,在百官的瞩目之下悠然道:“那就.....罢官削爵吧!” “......” “......” “......” 满场寂静,落可闻针。 牛荃心说,真是见了鬼了! 不受控制地嘟囔道:“罢官削爵?” “对!”唐奕那边重重点头,认真的不能再认真。 “昨日在场的,不论官职大小、爵位高低,一率贬职为民,以儆效尤!” “......” 这就过分了吧? 别看昨天在秦家瓦子掐架的就是一帮半大小子,可是细数之下,好像没有哪个是没有官职爵位在身的。 唐家那四个不用说,是先帝在世的时候亲封的散职。 贾家、文家、章家那几个虽然没有唐奕家里的职位高,但怎么说也是正经八百吃皇粮的散官。 抛开这些,别忘了,还有一个北海郡王府里的小世子,还有一个官家的亲哥哥,正经的亲王,这要是一撸到底....... 话说回来,谁敢一撸到底? 牛荃也好,别人也罢,弄这么一手,无外乎就是求一个前程。 可是,因为他们把这些孩子都贬到底,那他们也就没有前程了。 现在不光是文彦博,所有人看唐疯子的眼神都变了,心说,真是闹着玩下死手啊! 牛荃更是冷汗直流,“这...这不太合适吧?” “不合适吗?”唐奕盯着他。“我怎么觉得挺合适的啊?” “.....” “这个......”牛荃继续支吾。“本官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唐奕寸步不让,“既然已经影响到了举业和大宋学子,那自当严惩不是吗?” “可是....” “可是什么?”唐奕笑看牛荃。“可是处理了小的,就没法牵出老的了吧?” “这....” “不用这这那那。”唐奕直起腰杆。“奕就如了你的愿!” “这回不处理小的,专收拾老的如何?” “.....” 牛荃怎么越听越不对味,越听越迷糊呢?几个意思啊? 这货甚至在心中呐喊,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我告你儿子,你护个短,认个怂,让出几个位置安抚一番不就皆大欢喜了?干嘛非得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对自己人这么狠呢? 在牛荃看来,唐奕要是真处理了“老的”,那些爬不上去的官员自然是高兴得紧,可是自己却是死定了。 也不想一想,不光下去的观澜系会恨他入骨,那些上去的官员为了缓和与唐奕的关系,也都留不下他。 唐疯子在干嘛?欲擒故纵,还是杀一儆百? 呵呵,都不是。 谁能想到,唐奕是真的要腾地方。 至于牛荃...... 腾地方归腾地方,但是敢跟唐奕使绊子,那唐奕也不介意捎带手彻底把他摁死。 ...... —————————— 接下来的事不用细说也能想得出: 文彦博、章惇教子无方远赴埃及巡察,那里地处欧亚非三地交界,这两个人正有用武之地。 司马光、范纯仁、萧誉,一人负责河东及燕云,一人负责河西、京西,另一人则是直下荆湖广南,分别巡访大宋民情民意。 贾昌朝、富弼南下涯州。 丁度、唐介、王拱辰也是各走州县。 朝中从上到下,只要是顶着相公名头的一个没留,全部以巡按、巡察之名下放出京。 连嘉佑二年观澜书院出来的那批人也是走的走、去的去,三府九部起码空出三分之一的位置,而且个个都是位高权高的要职。 连唐奕这个辅政大臣都言名专心闭门思过,顺道解决塞尔柱使臣之务。 ...... 赵曙冷汗都下来了,毕竟太嫩,不明白姐夫这是玩的哪一出,一时之间真以为姐夫这是撂挑子不干了。 而富弼.... 虽然没想到唐奕这回把他也给带上了,但是老相公更没想到的是,又一场风暴,结果却是让唐奕这么解决的。 “也好啊....”富弼看着殿上跟木桩子差不多的朝臣们玩味一笑。 “老夫正好回涯州看看,躲一躲清闲,朝中诸事就拜托各位了!” 大伙儿还没从唐奕这番狂轰滥炸之中缓过劲儿来,哪还听得进去富相公的“嘱托”,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唐疯子就是说说还是来真的。 主要是,太容易了吧? 试探两下,再加上一个发疯的牛荃,这就成了? 三府九部,从主官到权职换了个遍,这得多少个坑啊? 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傻乐了,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能一展身手了! ...... “唉....”贾相爷看着一帮还活在梦里的朝官们,不由暗自叹气。 “上去容易,能不能坐稳,就得看本事喽。” 见富弼一脸玩味,老贾忍不住吐槽:“就该像子浩这样的好好惩治一番....” “你看看,一个个像什么样子,真当如今的相公好当呢?” 富弼轻笑,却是颇为理解众人的心情,“总要上来试一试才安心嘛,子明又何必刻薄呢?” “哼!”贾相爷冷哼一声。“就是看不惯这眼高手低的嘴脸。” “是啊!”富弼也是认同的。“个个眼高手低。还不知道少了这么多能臣之后会怎样,这局势可千万别乱啊!” 说着话,富相公沉吟片刻。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赵曙现在是一心想马上退朝,好与姐夫问问,这到底是什么套路。偏偏富相公这时出声,让小皇帝把到嘴边的退朝生生吞了回去。 “老相公,何事启奏?” “回陛下...”富弼躬身出班。“韩稚圭守牧西北已经五年了,兢兢业业,恪守本职。” “依老臣之见,也该回朝为国尽忠了。” “......” 赵曙一阵错愕,没想到要把韩瘸子弄回来的是富相公。 疑惑地看向唐奕,能不能让韩琦回来,还得姐夫说了算。 而唐奕深深的看了富弼一眼,不由得暗竖拇指,心说,还是富老相公考虑的周全啊! 其实,韩琦挺倒霉的。 今天本来应该是有好心人拉他一把,非常时期,不论赵曙,还是唐奕亦不会为难,必定准奏,调韩瘸子回京。 可惜,他命不好,牛荃抢了先,先说的是昨天秦家瓦子的事。 唐奕就坡下驴,直接按照昨天商量的,借着这个由头就把坑都让出来了。 可是,坑都让出来了,韩瘸子这颗被利用的棋子还有什么用? 所以,此时殿上群臣不管你是措手不及也好,还是茫然无知也罢,都忘了这个茬儿了。 要不是富弼提一嘴,韩瘸子估计要彻底死心,在西北终老了。 ...... 那话说回来,富弼为什么拉了韩瘸子一把呢? 无它,中正、持国、心思如发。 富弼是真正为大宋考虑不掺杂一丝己欲,而且考虑的极为周全,甚至是深谋远虑。 唐奕为了敲打群臣,警醒百官,把能干事的都调走了,虽然富弼不太相信唐奕没有后招,可是万一这些还抱着老脑筋的官员把刚刚复苏的大宋弄的一团糟呢?万一唐奕一眼没照顾到,坏了这二十年的心血呢? 所以,现在富弼考虑的,是找一个稳妥的人来,好在他们走以后主持大局。 谁呢? 韩瘸子! 抛开韩琦干过什么,人品如何不说,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也是与唐奕做对的那些朝臣里唯一能跟得上唐奕思维的能吏,所以富弼要把他弄回来替唐奕守住这个摊子。 至于他回来会不会继续使坏.... 呵呵,今时不同往日,放在五年前,韩琦还算一个威胁,可是现在,就算加上一个魏国公,再把汝南王从坟里拉出来,也已经不足为惧了。 说白了,要是没这点底气,唐奕也不敢撂挑子把朝堂拱手让人了。 一个韩琦,加上一帮四六不懂的文官...... 富弼都在期待:这帮人得闹出多大的笑话。 ...... ... 第970章 重生源自毁灭 散朝之后,唐奕回到回山。 “你就不怕二十年的努力被那些人旦夕尽毁?” 范仲淹虽然明白唐奕的用心,可还是很不放心。 说白了,今日之局看似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是,也正是这份来的快去的快,让很多人忽略了暗藏其中的疾风骤雨。 细想之下,三府九部皆有变动!革政能臣一个不留,如此凶猛之势,可是比庆历年间来的更加疯狂猛烈。 唐奕不语,眉头紧皱,终是无奈摇头,言语之中尽是疲惫。 “弟子又有什么办法呢?” 看似唐奕又疯了一场,依旧用他独有的“疯”去快刀斩乱麻,可实际上,他疯的很软弱,他在给那些想上来的官员机会。 若是从前,唐疯子何等气魄,必然是雷霆一击,镇压一切,但是这一次...... “你在向文官妥协?” 范仲淹紧锁眉头,疑然出声。 “不!”唐奕摇头。 “我只是在向先帝妥协。” “......” 一句话道出个中无奈与苍凉。 “可以了。”范仲淹好言劝慰,“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还不够!”唐奕依旧摇头。“还差得远。” 依旧是那个问题,大宋的体制变了,大宋的精气神变了,可是大宋惯出来的士大夫还没变。 观念,这场革宋救世之举只差观念这一步。 想让文官放下旧脑筋,重新认识当下,这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步。 “要么......”唐奕眼中现出狠厉。“刀光血影,杀出一条出路!” “要么,晓之以理,让他们认清自己。” 惨然一笑,“前者,很简单,也最有效,但是为了先帝....” “我也只能选后者来试一试。” 范仲淹点头,唐奕说的没错,回首千年,哪一场变革背后不是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又有哪一次权力转移不是暗无天日? “你的用心是好的,可是......” “太冒险了。万一失控,岂不前功尽弃?” “不值得冒这个险吗?”唐奕反问老师。 “会少死很多人,也会给后世立下一个标杆。” “千年之后,当后来人回望过去,至少还有一面镜子并未蒙尘,至少在这肮脏的政治游戏里......有一丝明光可供标榜。” “不值得吗?” 范仲淹并没有回答值不值得,而是似有深意地看着唐奕半晌。 “你厌倦了?” “......” “看来是真的倦了啊!” 范仲淹背起双手,缓缓的往回踱着步子。 “还早啊,你要挺住。” 嘟囔完这句,范仲掩忍不住顿了顿,悠然又道:“这一次,你不光是惩治一下那些守旧文臣吧?” 唐奕答:“惩治谈不上,只是想给士大夫提个醒。” “士大夫?” “对!”看着老师的背影,唐奕诚然道。“士大夫。” “不管是观澜系,还是守旧派,都是士大夫!” “......” ...... —————————— 回到小楼,唐奕还没坐稳,四个惹祸精就围了上来。 “爹,跟你说个事。” 唐奕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唐风搭话,“过几天就到大哥北上的日子了,我们几个也想去,省得在京里给你惹事。” “臭小子!”唐奕一听,又想踹人了。 “知道是惹事还不给你爹我省省心!?” 骂完,却是自己也没当回事,有些出神的一叹。 看向唐吟,“时间过的真快,已经四年了吧?” 唐吟道:“今年是第五年了。” 从唐吟七岁那年开始,每年秋天,唐吟生辰之时,他都会北上介休,去看望母亲. 只不过,五年过去,冷香奴却一次也不肯见自己的孩子。 “你那个娘啊......” 唐奕想起那团火红,想起那封不辞而别的书信,语气中不无埋怨,“当真是拗的很!” 这么多年,那个女人不但不见唐奕,甚至连孩子都不认。 五年,唐吟每年跑一趟介休,每年都在冷香奴的院外求见,她都狠心拒绝。 而每次,小唐吟都只能在院外摆一席琴案,弹一首从巧哥娘娘那里学来的曲子给娘亲听,然后黯然离去,继续做京中纨绔口中那个没娘的孩子。 安慰地抚着唐吟的头,“别怨她,虽然爹不认同,但是,她是为你好。” 在冷香奴看来,没娘比娘贱来的要好。 “我知道。”唐吟乖巧的点着头。“孩儿不怨娘,孩儿怨自己没本事让娘回家。” “好孩子!”唐奕甚是欣慰。“别灰心,有志者事竞成。” “你只要把你娘的院门敲开,你那倔娘见你这么懂事乖巧,也就舍不得不认你了。” “到时候,带回京来,爹帮你管教她!” 唐吟听着怎么那么不是味儿呢? “爹......” “你到底是让我去认娘,还是让我帮你找媳妇啊?” “去!” 唐奕一咧嘴,“又没个正经!” “那您这是同意了?让我们和大哥一起去了?”在边上忍了半天的唐雨终于试探着问出了口。 “去吧,去吧!”唐奕大手一挥。“正好这段时间京里不太平,出去散散心也好。” 嘱咐道:“让你黑子大伯陪你们去,出去都听点话,别给老子惹事!” “好勒!” 四个孩子登时大乐,“您在京里也省点心,别又惹祸!” 知道这句说完老爹会发飙,四个孩子一哄而散,撒鸭子就跑,只留唐奕在小楼之中气的直跺脚。 可是气愤过后,看着四个小混蛋的背影,唐奕不禁苦笑: “这回还真让你们说着了,你们的爹确实要惹祸......” “而且是大祸。” ...... ———————————— 另一边,富弼府上来了客人。 不是别人,正是贾相爷。 二人对坐饮茶,所聊之事,却是与回山范仲淹和唐奕聊的东西几乎无二。 “这一回,子浩未免有些过了!” “过了吗?”富相公笑吟吟地看着老贾。“子明以为哪里过了?” 只见贾昌朝无语苦笑,“彦国也不是实在人啊!” “哈哈...”富弼笑声更盛。“老夫只是想看他能走到哪一步罢了。” “难!”贾昌朝神情肃穆。“能臣出京,庸吏上位,纵然能敲打百官认清事实,可是然后呢?” “位列三班者,又有几人是真的庸吏呢?” “不知悔改倒还好说,等他们真的反过味来,真的如唐子浩期望那般顺应时世,想当一位能臣.....” “彦国想想,那观澜系这些苦干了这么多年的旧臣可就危险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大宋很大,朝堂也很大,可是职权高职也就那么多。 如今是别人干不了,只有观澜系的官可以干,等到别人也干得,那观澜系的官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子浩这是在引火自焚,是要出乱子的!” 富弼静听,等老贾稍显激动的说完,玩味地又看了老贾半晌。 “也许,唐子浩的目的就是在自毁长城呢?” “你......”老贾猛然怔住。“你是说....” 富弼没有正面回答,突兀道:“尹师鲁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尹洙?他说过什么?” “他第一次见唐子浩的时候曾经断言,不出三十年....” “此子可立地成圣!” “!!!!”贾子明茫然若痴。 立地成圣...... 立、地、成、圣!! 瞪圆双目,喃喃道:“如果真让他干成了,那还真当得起‘立地成圣’四字。” “所以啊......”富弼依旧淡笑从容。“老夫想看看,他能不能成圣。” “而贾相爷你....” “又是站在哪一边的呢?” “老夫?”贾子明茫然自语。 “说心里话,老夫不知道。” 老贾还真不知道,他自许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做不到唐奕那一步。 “不过,老夫知道一点。” 老贾放下茶杯,“老夫钻营了一辈子,也错了一辈子!” “临到老却因为一个疯子找回了一丝真诚,也正是因为这丝真诚让老夫走到了今天。” “所以....”老贾眼中现出复杂,似有犹豫,不过最后终是归于坚定。 “老夫还会站在他这一边吧......” “老夫也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富弼笑了,比之刚刚的笑容多出了一份感激。 举起茶杯,以茶代酒,飒然道:“同心!” “同行!!” ...... —————————— 二十二年前,唐子浩出邓州,一鸣天下惊,赋予了大宋新的希望。 十年前,红旗南下,百年燕云重归故国,拉开了皇宋之治傲然天下的序幕。 如今.... 大宋革新如虹,弊政尽去,盛世之姿大势己成,兴盛可期。 唐子浩... 唐疯子! 用他一个人的疯狂劈开了一个盛世,撬动了一个时代,更是把大宋百年弱病一朝治愈。 他不光是赢了新政,更是战胜了一股势力——固步自封、守成无进的顽固势力。 可是,除了疯狂,他靠的还有什么呢? 是观澜,是兄弟一般的将门,是赵祯近乎病态的支持。 靠的是那一些人心系家国、正义凛然,靠的是与顽固势力截然不同的信念与希望。 但是,如果跳出是非功过,正义亦或邪恶,守旧或者创新,拨开外皮来看历史、中原、汉人...... 华夏,其实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划了一个圆又回到了原点,他用一股势力打败了另一股势力。 而权力的欲望,利益的驱使,总有一天会把今天这股正义的势力,变得和顽固势力一样,成为大宋新的弱病,差别不过是早与晚罢了。 ...... 此时此刻,文彦博独坐月下,举目望天,老目之中竟有几分...... 惊恐。 就在刚刚,他已经嘱咐文拓等几个小辈暂回介休安顿,京师之中恐怕又不会那么太平了。 ...... 望着那轮惨白新月,文彦博喃喃出声: “唐子浩啊,唐子浩!” “原来,你不是针对我文彦博一人,你想摧毁的,是你一手缔造的......” “观澜!” “当真是......” “国、士、无、双!” ...... 第971章 心有畏惧 文彦博不得不承认,相处了二十年,他仍旧无法看透唐子浩,更无法理解他那股子疯劲到底从何而来。 没错,革新弊政再造大宋,而后为了更加长远的打算再反手摧毁观澜,这恐怕只有圣人和疯子才干得出来吧? 也不得不承认,他佩服唐奕,佩服他这种无私无畏的真英雄。 可是话说回来,文彦博也实在没法理解,唐奕就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他就没有哪怕是点点私心吗? 那些从庆历年间就一路跟着他过来的老臣贤士,还有从少年人就跟在他身边的观澜学子,包括将门,那可是风风雨雨二十几年的交情啊! 这些人从来就是坚定地站在唐奕身后,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他唐子浩怎么就下得去手!? 况且,有谁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又有谁?愿意把二十年坚苦奋斗拼出来的太平盛世拱手让给一群坐享其成的庸人白白分得? ...... 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是文彦博自己自认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可又能怎样呢? 眉头紧锁,仰望夜空,接受不了那就奋起抗争?像五年前那样再反一次唐子浩? 呵呵,说实话,文彦博现在已经没有这个胆量了。 既使想不通唐奕哪来的底气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自毁长城,但同时他也很清楚,有的人...... 只惹一次已经够了。 那是唐奕,唐子浩! 在他身上,从来就没有不可能,也从来不可能有第二次。 况且,这一次可没有赵祯救命了,那个疯子也不太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他。 可是,纠结的也在这儿,就这么任人宰割? 此时此刻,文彦博是三分惊恐,三分敬畏,剩下的四分居然是无助,胸口似压了一块大石,别提多难受了。 ...... 正的憋闷之际,但见管家一路小跑着进了后宅。 “老爷,府外牛监察、王御史,还有吴侍郎求见!” “嗯?”文彦博一挑眉头。 牛荃、王圭,还有吴奎?这三个人深夜过府? 说实话,文彦博有些意外。 要知道,朝廷大换血,除去牛荃前途未卜,王圭和吴奎应该是最高兴的了吧?却与牛荃一道深夜来访,这就值得玩味了。 在文彦博看来,他们应该兴高采烈地等着韩琦回京,又或者去敲那些马上是接掌大权的保守派的门,可他们却偏偏来敲他文彦博的门? 除非...... 除非王圭和吴奎跟牛荃一样,也在害怕。 至于怕什么? 能摸到他这儿来,说明这三人已经看得通透,知道他文彦博也在害怕,而且和他们害怕的东西一样。 无非就是,在唐子浩身上没有不可能,也没有人能猜透他到底要干些什么。 ...... “老爷?” 见自家老爷久久不语,管家忍不住轻唤,试探道:“小的这就请人进府?” “不!”文彦博猛然惊醒。 “告诉他们,老夫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上朝再说吧!” “啊?”管家一阵错愕。 “不见?” “不见!” “这......”管家一阵犹豫。“小的多一句嘴,老爷莫怪!” 文彦博眼睛一眯,“你想说什么?” 管家道:“唐子浩此番动作显然就是冲着老爷这些相公来的,如今......” 管家犹豫再三,“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你懂什么!?”文彦博闻之大怒。 “结交不甚,是要跟着吃刮落的。” “不见!”大手一挥。“赶紧打发走!” 说完,烦躁地踱步回书房,一路上还在暗暗嘀咕: 唐奕啊唐奕,老夫不出手,不代表别人不出手。不说别人,单单是将门那几家你就没法交待吧? ...... ———————————— 文彦博所想确实有他的道理。 唐奕倾覆观澜,要知道,最难的还不是这些文官。 说白了,这些观澜系的文官不过是革宋的理念相同才聚拢到一块的。大宋文人的风骨,就算没有唐子浩,也依旧是顶尖的。 去留无意,宠辱不惊,说起来有点勉强,可是面子上却还说得过去。 最难的,是将门! 那些武人才是唐奕用利益勾连起来的,换句话说,他要是不动将门,那还叫什么倾覆观澜呢? 核心,就是将门。 文彦博不相信这些军汉能任由唐奕胡来,更不相信这些军汉和唐奕一样,也想立地成圣。 所从,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看唐奕这出戏到底要怎么演就是了。 可惜,文彦博想错了。 将门不但不会造唐奕的反,而且会是唐奕最最坚定的支持者。 ...... 接连几日,回山寂静无波。 随着范镇、司马光等人相继出京,所有人这才知道,唐子浩这回是玩真的。因为包括唐奕自己都已经一连数日不上朝了,大有彻底放权弃职之意。 ...... 此时,唐家小楼之中,曹佾、潘丰、杨怀安、王咸英等人一个不少,一个个歪坐在椅子上神态各异。 “就这么全撤出来?” 潘丰一脸蛋疼地看着唐奕,“留几个无关紧要的位置也无伤大雅吧?” “不行。”唐奕摇着头。“既然要撤就一个不留!” 直视潘丰,“大兄要明白,只有这样,潘家才能和‘将门’二字彻底剥离。” “可是......”潘丰还是有点舍不得。“留几个自家人也算个关系不是?” “真都撤了,那军中可就没有一点能插手的机会了。” 这回不用唐奕回答,却是曹国舅搭话。 “你要是嫌潘家死的慢,大可多留几个亲信嘛。” “去!”潘丰急了。“至于吗?我也就是为了一个方便。” “我的老哥哥啊!”王咸英哭笑不得地也来劝潘丰。 “想想华联咱们瞒下来的那些数目,一但被外人知晓......” “你还敢在军中留人?” “呃....”别说,这句话还真管用,潘丰萎靡下来。 “那就不留吧。” “......” 唐奕看着潘丰,知道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之所以答应撤出潘家在军中所有的亲眷家臣,无非是因为一个“怕”字。 没错,怕! 文彦博认为将门是不可能支持唐奕的,可他不知道,当所谓的好处达到一个无法想像的程度之时,带来的不单单只有利益,还有恐惧。 而好处,也变成了坏处。 说白了,观澜商合如今的规模,对于被压制了近百年的将门来说,已经是一种负担。 ...... 第972章 找上门的文彦博 唐奕用假账瞒下来的那些巨利,早晚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 早晚有一天,曹潘王杨几家会成为文官的敌人,成为大宋的敌人,成为百姓的敌人,所有人都会眼红,所有人都会忌惮,所有人都会想把他们干掉。 说高深一点,万事不能做太满,月满则盈的道理谁都懂。 说直白一点,那就是好处不能让一伙人全占了,会招人记恨! 所以,根本不是文彦博想的那么回事,将门会反对唐奕剥权。 而是恰恰相反,当唐奕决定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将门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他的。除了潘丰还有点小家子气,剩下几家巴不得早点跳出这个火坑。 无它,因为只有唐奕可以救他们,也只有唐奕可以把烫手的钱变成安心的利。 ...... 深吸口气看着潘丰,唐奕不无安慰之意。 “大兄放心,此举对潘家有利无害。从今往后,大宋再无将门,亦是功在千秋之伟业矣!” “但愿如此吧!” 潘丰苦着眉头,其实他就是个粗人,没有唐奕那么多弯弯绕。到现在他也没想通,把兵权都交出去对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那不就......那不就彻底没了底牌,更保不住家业了? 不过,都二十年了,相信唐奕已经成为了习惯,他深信唐子浩不会坑他。 虽然还不知道唐奕有什么后手,但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选择。 ...... 其实唐奕还真没什么后手,就算有,那也只能算是“前手”。 因为保命的牌,已经在潘丰手里了。 他可能还没意识到,观澜如今掌控的大宋金融体系到底意味着什么。更没意识到时代不同了,兵权已经没有财权来得更保险了。 “大兄只要记住一点。” “什么?” “只要潘家还能印钱,那不管谁做皇帝都动不了你。” “......” 潘丰先是一怔,随之大喜。 “嘿嘿,有子浩这句话,那老哥哥就放心了!” 砸吧着嘴又道:“也对哈,大宋这么大的盘子可不比从前,谁也不敢摔碎了重来。” “哈,文扒皮那老货死赖着不肯走,还想看咱们的笑话,怕是等到进棺材也看不着喽!” “文彦博?”唐奕眉头一皱。“他又不长记性了?” “子浩不知道?”潘丰来了精神。“三府九部的相公出京的出京,交权的交权,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他文彦博磨磨蹭蹭还不肯走。” “昨天在樊楼遇见了,还旁敲侧击地打听咱们几家这几天消不消停,肯定是盼着咱们自己人先斗起来,省着他出去再回来了。” 曹佾搭话,“其实依当下来看,之所以如此顺利没有人来闹,多半都是抱着和文宽夫相同的想法。” “都以为大郎行此举我们几家会先闹起来,根本不用他们出手。” 一摊手,忍不住大乐,“谁能想到咱们合气着呢,压根就没想内斗。” 王咸英则是苦笑摇头,“这帮文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要拿咱们当出头鸟呢!” “让他们等去吧!”潘丰畅快道。“谁脑袋都不笨,真当除了他们喝墨水的,就没聪明人了怎地!?” “不过....”话风一转,凑到唐奕身边。“子浩也不得不提防啊,等他们反过味儿来......” 潘丰顿了顿,面色也是越来越凝重,“大宋朝毕竟是文人的天下,真闹起来也不好收场。” 唐奕闻罢,无所谓的一摊手,“反过味就反过味来呗,反过味也得给我等着!” “什么意思?” 唐奕一耸肩,“过几天他们真反过味儿来,我也离京了,找谁闹去?” “你要出京?” 众人来了精神,“去哪儿?干什么去?” “放心吧,私事。” “私事?” “嗯,打算走一趟西北。” “西北?还是私事?”大伙儿都不是外人,一琢磨也就猜出了大概。 “子浩这是要把唐吟的娘....” “对!”唐奕并无掩饰。“也该去把她接回来了。” “啧啧啧!”潘丰砸吧着嘴。“要说这个弟妹呀,不是俗人啊!” 唐奕挑眉,“你想说什么?” 潘丰怪叫,“这不明摆着的吗?可着这个天下随便找找看,谁能把唐疯子拿的这么死?” “使小性离家出走,到头来还得你上门去接,啧啧,这哪能是俗人?” 唐奕彻底无语,就知道这老货嘴里出来的肯定没好话。 而另一边,曹国舅则是深深地看了唐奕良久,到最后也没猜出唐奕到底要干什么。 要知道,这个紧要关头,是最不应该把家人都拢在身边的时候,可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亲自去接回冷香奴,不得不让曹佾多琢磨一会儿。 ...... 正在这时,下人来报,楼外文彦博求见。 大伙儿一怔,潘丰更是笑出了声,“刚说到这老货,他就自己来了,还真是舍不得头上的乌纱啊!” 唐奕也有些玩味,文彦博?按理说,他不应该来的。 “怎么着?”潘丰看向唐奕。“我们老哥儿几个且先回避?” “不用!”唐奕摇头。“既然碰上了,那就没必要躲了。” 吩咐下人,“有请!” 潘丰见状,也就明白了,唐奕这是想借这个机会和文扒皮交个底,省得那老货瞎折腾,反倒坏事。 四平八稳地往椅子上一坐,倒想看看文彦博见了这一屋子人是何表情。 ...... ———————— 文彦博确实很意外。 倒不是将门的几家都在唐奕这里让他意外,而是这几位都这么悠闲的在唐奕这里让他有点想不通。 “呵...”尴尬一笑。“几位都在啊!” 潘丰立时搭话,“可不都在,坐了半天了。” “倒是文相公......”一歪头。“此时不是应该早就出京了吗?怎么还来观澜找子浩叙旧啊?” “......” 文彦博闹了个大红脸,心里把潘丰骂了个通透。 强辩道:“老夫公事未去,却是没法说走就走。” “公事未去?” 唐奕接过话头,“还有什么事需文相亲自经手吗?” 文彦博道:“经手倒是不用,北府诸务已经交割,只不过有些不放心罢了。” “哦?何事。” “塞尔柱缔盟之事可还没最后敲定,老夫怎能离京!?” “......” 唐奕愕然,没忍住暴了粗口:“你是说,特么塞尔柱人还没搞定呢!?” ...... 第973章 蛮横也是一种智慧 “没有!” 文彦博表情凝重,心里却已经在发笑了。看唐奕作态,他今天来的目的已经算是达成了。 说白了,文彦博来找唐奕没别的事,就是给唐奕提个醒,没了这帮干事的人,那些腐官一个也靠不住。唐奕就算想卸磨杀驴,也得掂量掂量才是。 另一边,唐奕也无奈了。 知道那帮人干不成什么事,可是没想到,这第一个耳光却是他自己扇自己的。 塞尔柱缔盟的事他之前和文彦博说过,本想亲自去办的,可是后来一想,塞尔柱人是真不想交出智慧馆吗? 不是! 他们比大宋那些腐儒还瞧不起那些异端学问、魔鬼的蛊惑,巴不得赶紧从眼皮底下弄走呢。 之所以要拿大宋一把,无非就是想借此敲一竹杠。 所以,在唐奕看来,这事根本用不着他出马,就是派一头猪去谈也能谈成吧? 可是,现在听文彦博这意思,接管外务省的那帮文官连头猪都不如。 “还没搞定?” 唐奕不禁感叹,有那么弱吗? 文彦博一摊手,“不但没搞定,若不是老夫今日去了一趟外务省,岁币都许出去了。” “噗!!” 唐奕服气了,一手烂牌的时候你们往出送钱,特么现在满手的王炸你要还当那个冤大头?这到底是傻啊,还是傻啊!? “奶奶的!” 唐奕直接就炸了,腾的一声蹿了起来,“一群废物!多大的家底给他们也是败光的命!” 这话不无气愤过激之意,可是文彦博一听,心里却是开始算计起来。 “要不,老夫暂回外务省,把这事办完了再......” 好吧,文扒皮还是不想走。 哪成想,唐奕那边一摆手,“不用,还是我亲自去办吧!” “哦....哦!” 文彦博暗骂,你特么让我留下就不行吗?能死啊!? “子,子浩出马自然比老夫要稳妥一些。” “不过,赛尔柱那边已成僵持之势,子浩欲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 唐奕还在气头上,在厅里来回踱步,猛的眼珠子一瞪,“老子现在就应对给你看。” 说着话就往外冲,似是恨不得一步就跨到外务省,杀人放血。 “啊?” 文扒皮傻眼了,也用不着这么急吧? 急急的追出去,一边追还一边张手大叫:“此为国事,不容小觑,子浩当从长计议啊......” 倒是一屋子的将门立时晾在了那里,曹佾看看潘丰,潘丰看看王咸英,王感英又瞅了瞅张晋文和马大伟。 “咱们怎么办?” “走!”潘丰率先起身。“看看热闹去!” 他也想看看,对于这个文彦博没搞定,文官差点被搞定的塞尔柱,唐子浩到底要怎么应对。 ...... ———————— 京城,外务省。 刚刚接替文彦博暂理北府诸务的王圭,正对着一个卷毛大胡子的异邦使臣一头细汗。 这卷毛大胡子就是塞尔柱使臣,名曰:阿齐斯。 明明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却偏偏叽里呱啦尽吼些听不懂的鸟语,听的王圭一个头两个大,得译官翻译半天他才能明白一句。 现在王圭的肠子都悔青了,怎么特么就接了这么个差使?心里更是把文彦博和唐子浩不知道骂了多少个来回。 在他看来,文扒皮就是故意的,故意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甩给了他。 而唐子浩更是可恨,结盟就结盟嘛,你要什么人家的智慧馆,这不明摆着给塞尔柱人敲竹杠的机会? 可是,你不要还不行,唐子浩发话了,谁又敢说不要? 于是,王圭成了那个受夹板气的。智慧馆不要不行,可是要了,又得被塞尔柱人宰一刀。 两难之下,只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幻想这个大胡子能发发善心,放过他这个糟老头子算了。 只是,塞尔柱人哪肯就此罢休?现在着急的是大宋,阿齐斯巴不得在这白吃白住呢。 “东方的宋使......”阿齐斯又开始飙开鸟语。 “坐落在巴格达的智慧馆,那是阿拉伯的国王们穷尽数百年的心血,聚集了一大批阿拉伯智者累积而成的,怎么可能轻易送人呢?” “大宋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我代表伟大的沙赫苏丹表示强烈的愤慨!” “你们这是强盗!是恶魔的行为!” 王圭听的直挠头,终于明白什么意思,只得是一捋长须强自镇定。 “贵使此言差矣!我大宋天朝上邦,德服天下,怎会做出强盗之举呢?可是话说回来,此番沙赫苏丹请求我大宋出手相助,总要有所表示吧?” “东罗马万里迢迢,与我宋土无牵无连,凭什么要我大宋出兵平定塞尔柱的敌人呢?” 阿齐斯闻言,急急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宋使到底知不知道欧洲的情况?” “是你们大宋要征服东罗马,我们赛尔柱才是出手帮忙的那个。” “真主在上,我可以向你保证,对于那些恶魔的土地,我们沙赫苏丹没有一点兴趣。” 眼珠子一瞪,“总之,我们才是帮忙的那个!而且现在你们还想到我们的智慧馆,这简直就是无法容忍。” 得,王圭又没辄了,特么这货就是不讲理嘛?明明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的好不好? “非也,非也!” “什么非也不非也!”阿齐斯甩着手,真就不讲理了。“反正我不管,你们想要我们的智慧馆,那就要拿出诚意来,要给塞尔柱足够的补偿才行。”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王圭急忙安抚。心说,要是能用钱解决,谁差你那两个小钱吗?主要是文彦博来过,不让他许岁币啊! “有什么好说的?”阿齐斯盛气凌人。“大宋如此无礼,简直贻笑大方,真主是会惩罚你们的!等平定了东罗马,塞尔柱一定要和大宋讨回这个公道,血战到底!” 王圭没招了,不行就不行呗,咱们好好谈,怎么又要开战了?他可不想成为大宋与塞尔柱开战的罪魁祸首。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好说个屁!!!” 猛然间,外务省大厅之外一声爆喝。 随后,砰!!! 正当王圭与阿齐斯诧异之时,砰的一声,厅门被一只大脚一下就踹开,唐奕杀气腾腾的站在门外,吓的王圭一哆嗦,那声爆喝显然就是这位爷所发。 阿齐斯也有点傻眼,这可是堂堂大宋的外务省,何人如此粗鲁? 呵呵,粗鲁的还在后面呢。 看门大开,唐奕跨步进厅,撇了一眼王圭却是一字未说,而直奔阿齐斯,瞪着牛眼指着鼻子就吼开了。 “再敢多说一句废话,一月之内,我大宋铁骑就开进圣城,踏平大马士革!” “你再给老子嚣张一个看看!?” “......” “......” “......” “......” 王圭傻眼了,看着阿齐斯的表情突然心中升起一丝明悟,对付这帮蛮人,也许真就得唐疯子这招管用。 文彦博也傻眼了,还如何应对......唐子浩应对还真是直接。 身后的曹佾、潘丰等人更是傻眼了,特么这也行? 而阿齐斯...... 咕噜噜干咽了一下口水,怔怔地看着唐奕,半天才憋出一句汉话: “你......你特么是谁啊!?” ...... 意料之中的单章 恢复更新了开不开心?我想应该是不开心的,因为大伙儿心里有怨气。 不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说多了都是故事。 说几句实话吧。 写书这一年半的时间,这八天应该是我歇的最长的一次了。 想过很多,想借机大醉一场。 想带上媳妇和狗寻一处云淡风轻的地方放飞自我。 想准点睡觉,准点起床。 还想再歇一个月,过一个好年。 可惜,一样也做不到。 说的文艺一点,苍山就像断了翅膀的孤雁,想落地疗伤,又怕被雁群从此抛弃。面对越来越冷的深秋,剩下的只有无助和恐惧。 所以,我回来了,带着惶恐拼命远离秋凉。 其实苍山是挺伤感的人,《调教大宋》行至今日,已经不在是我一个人的胡说八道,它承载了四万名书友的喜怒哀乐,承载了我个人太多东西,以至于离开太久我会发慌。 以至于,越到最后,越是小心翼翼。 .... 这几天把前面的两百多万字仔细的回顾了一遍,生怕漏下什么细节没有交代清楚,这才敢再次摸起键盘,为《调教大宋》最后的尾声做一个了结。 让大伙儿久等了,抱歉! 另外,再说几句本不应该说的话吧。 按照苍山的身体到这最后的几十章写完之后,起码要休息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有精力开启新的故事。 可是,同样是因为惶恐,因为当下的快餐文化让网文作家这个职业变得越来越时效性,让苍山不敢停下脚步。 所以,《调教大宋》完本之后,没有间歇,新的征程会马上开启。 无奈,苍山只能趁着还没完本,还有一个尾巴勾着大伙儿的时机尽量调整自己,准备新书。 这是实话,也是我自私的一面,对不住了。 ps:新书的题材、大纲已经敲定,身体也还允许,所以不出意外,结局这几十章会一气写完。 ps2:这个单章本来是没有的,可是看章节说居然有人把我的套路摸熟了,那绝对不能让这兄弟打脸。 ps3:没有斯锐,就是不想结束。 ps4:。 第974章 上当了 “再敢多说一句废话,一月之内,我大宋铁骑就开进圣城,踏平大马士革!” 此言一出阿齐斯彻底懵了,这位特么是哪儿蹦出来的? 脱口而出:“你......你谁啊?” 地道的汉语,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气的王圭差点没骂娘,特么这不欺负人吗?老夫和你好言好语了半天,你叽里咕噜尽说些鸟语。唐疯子一来,哦,你又会说汉话了。 对此,唐奕倒不知道王圭受了多大委屈,只见他嘴角上扬,居高临下地淡淡道: “这是一句废话。” “......” 阿齐斯闭嘴了,冷汗也是随之而下,他真怕了。 不管这位爷是谁,开进圣城,踏平大马士革,这两点,哪一个也不是塞尔柱承受得起的。 圣城自不多说,那是阿拉伯世界的圣地,丢了命也不能丢了圣城。 而大马士革,做为地中海东岸的经济文化中心,地位也是不言而喻。那是赛尔柱的钱袋子,一但沦陷,阿齐斯几乎不敢想象,帝国的财政会惨淡到什么地步。 眼前这个愣头青,可以说一下就擒住了赛尔柱的软肋,这个威胁哪怕只是一个玩笑,也不是阿齐斯所承受得起的。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陌生的宋人,癫狂的一句威胁,就有这么大的威力?至于把阿齐斯吓成这样吗? 还真能。 问题在于,阿齐斯心里十分清楚,大宋有这个实力。 之所以在西奈半岛与塞尔柱打打停停,数年不得寸进,那是大宋不想跟赛尔柱真打,也无意染指圣城。 真把大宋逼急了,正如眼前这个楞头青所言,一个月,西奈半岛的宋将杨文广只需要一个月,就可以占领圣城,并推进到大马士革城下。 没办法,这位爷阿齐斯实在惹不起,只得挑好说话的王圭找补,但是语气却不敢再硬了。 “大,大宋天朝上邦,怎能如此对待盟友?实在让天下人不耻啊!” 王圭没接话,却是看了眼唐奕,然后送了阿齐斯一个大大的白眼球。 呵呵,现在想起老夫了啊?可惜,唐疯子来了,老夫说了不算了。 “什么特么就盟友了!?” 唐奕接过话头,“在正式缔结盟约,并无条件接受献出巴格达智慧馆之前,大宋与赛尔柱依旧是敌人!” “所以......” 唐奕逼进一步,“你已经说了两句废话了,别再挑战老子的耐心!” “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阿齐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位爷太生猛了。 咕噜,动了动发干的喉咙,“答......答应!” 他不答应行吗?圣城和大马士革真的不能丢啊! “早特么这么痛快不就完了!?” 唐奕轻蔑地斜了阿齐斯一眼,然后看向王圭,“交给你了。” 说着话,再不理脸色煞白的阿齐斯,潇洒转身,拂袖而去。 走到门口,曹佾、潘丰不自觉地朝唐奕竖起一个大拇指——你牛! 特么进来一共说了三句话,就搞定了。 唐奕懒得和他们逗趣,只想快点离开外务省,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要大骂王圭。 这得对地中海的形势无知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他亲自来吼出这三句话啊? 同时他也看明白了,文彦博这货就是有意的。 做为大宋的外交官,文扒皮比谁都清楚阿齐斯不过就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只要稍稍点播一下,王圭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他却非要故意不说,做给唐奕看,这是在自抬身价啊! 而文彦博那边,从唐奕并不友善的眼神里也看出来了,这回玩脱了,以至于低着头都不敢看唐奕。 心中也是后悔,玩这个心眼干嘛,反惹一身臊。 “请留步!” 当唐奕已经要行出外务省之时,身后又传来阿齐斯的声音。 正在气头上的唐奕默默转身,“又要说什么废话!?” 阿齐斯立在那里,已经没了刚刚的慌乱,朗声道:“我塞尔柱同意缔盟,也可以把智慧馆中的典藏赠与大宋。” “但是有一句话,却是要有言在先。” “什么话?” “三邦缔盟共讨东罗马,虽然大宋朝富拥天下,不在乎那些蝇头小利,可是我塞尔柱人向来磊落,也要把话说在前头。” 阿齐斯表情凝重下来,“先入君士坦丁者,先得其富。到时候,若是大宋落了后,可别说我们塞尔柱占了你们的便宜。” “嗯!?” 唐奕目光一凝,猛然间心跳都漏了一拍。 深深地看了一眼阿齐斯,一字未说,掉头就走。 ...... ———————— 出了外务省,唐奕驻立当街沉思不语,身后的曹佾、潘丰等人,包括文彦博,都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曹佾还上来劝:“这些蛮子,还当真是小气,以为咱们真在乎东罗马那点小财不成?” 文彦博也道:“子浩大可不必介怀,我们只要东罗马的土地,其它的认他拿走便是。” “不对。”唐奕面色凝重,缓缓摇头。 “我们上当了!” “啊??” 众人一惊,“何意?上什么当了?” 唐奕转过身看向众人,“上了这个阿齐斯的鸟当!” ...... ———————— 阿齐斯最后这句话说的有点多余,这反倒提醒了唐奕。 说白了,如何瓜分东罗马各凭本事,你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大的好处。 就算要坐下来瓜分利益,也不是现在就应该谈的问题,那是灭了东罗马之后要操心的事。 也许是唐奕拿圣城和大马士革做威胁让阿齐斯心生畏惧,想把丑话说在前头,省得最后大宋没捞到好处,进而憎恨塞尔柱,真的攻打圣城。 可是,问题来了。 “他怎么就那么有把握,塞尔柱会比大宋占到更多的便宜呢?他怎么就那么肯定,塞尔柱会先大宋进入君士坦丁堡呢?” “除非......” 唐奕顿了顿,“除非塞尔柱已经动了,除非阿齐斯之所以在智慧馆的问题上磨磨蹭蹭,不是因为想敲竹杠,而是想拖住我们!” “啊?” 曹佾等人可没那个本事,只凭阿齐斯一句话就能推断出这么多。 “不能吧?这个盟约还没缔结,他就敢自己先动手?” 文彦博也道:“他就不怕大宋不与之结盟?就算不反咬他一口,依塞尔柱的实力,想迅速吃下东罗马......” 唐奕摇头,“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的,他根本不用和大宋结盟,他只要来递一份善意,让大宋不在西奈用兵就可以了。” “不对!”曹佾不认同道。“还是那句话,凭他自己吃不下东罗马。” “怎么会是他自己?”唐奕苦笑。“你们忘了还有一个大辽了吗!?” “大辽!?” “对,大辽!一个大辽,加上一个塞尔柱,就算大宋不参与,东罗马也绝对挡不住。” “......”众人愕然。 “可是,咱们大宋还有欧罗的兵马可以调派,大辽要是想参战,可就只得穿越万里,一路西进才能到达了。” “就算塞尔柱先与大辽密谋好了,再来拖住大宋,那等大辽攻到东罗马,塞尔柱怕是早就把好处都占光了,耶律洪基会做这个赔本的买卖?” “赔本?”唐奕轻蔑地哼出了声。“怎么可能赔本?” “就算耶律洪基抢不到君士坦丁堡里的财富,他也有别的可抢啊!” 文彦博听到这里,猛的一惊,“你是说....!?” “人口!” “对,就是人口!” 唐奕咬牙切齿,心都在滴血。 “比起塞尔柱人关心的财富,耶律洪基更看中的是东罗马数百万之众的人口。” 塞尔柱人要钱,耶律洪基要人,两家可谓是一拍即合。 “完了!” 潘丰一拍大腿,脸上尽是绝望,急的一把抓住唐奕的袖子,“那咱们怎么办?” 大宋想要的是东罗马的地盘,一但拿下,意味着整个欧洲尽收囊中。而且从战略上,既对塞尔柱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又对大辽东西胁迫。 表面上看,大宋要地,塞尔柱要钱,大辽要人,三者并无冲突。可是,如果人都被虏走了,那要地还有什么用? “子浩,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晚了!”唐奕心里这个憋屈,万没想到,被塞尔柱人算计了一道。 “若是所料不错,大辽西进的军队已经越过了雪山,而塞尔柱......” 塞尔柱更不用说,说不定已经和东罗马交上火了。 “无耻!!”文彦博也是大骂,瞪圆双眼。“那咱们现在就攻打圣城,让塞尔柱人后悔戏耍大宋!” “不行。”唐奕无奈摇头。 圣城那就是一颗雷,谁拿在手里谁倒霉。他宁可在东罗马这一局上吃点亏,也不想脑袋一热把圣城给占了,将来变成麻烦。 看向文彦博,“你这就去西府,暂时接管枢密院。要动用一切手段把大辽近期用兵情况汇总出来,由此判断他们是不是已经西征。” “让王圭也一边凉快去吧,外务省这边也是你来负责。你要亲自去和阿齐斯敲定盟约细节,看看能不能套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又看向潘丰,“大兄跑一趟大内,让官家下旨,急电燕云,六万涯洲军连夜拔营,青州集结,登船待命!” 潘丰一怔,“你,你要让涯洲军西征?” 唐奕也属无奈,“没办法,如果真如所料,我们已经是晚了一步。现在只有动用涯洲军,以最快速度,抢在大辽和塞尔柱人之前拿下东罗马。” “我这就进宫。” 潘丰说着话掉头就走,心知这回唐奕是动了真格的,准备用大炮开路炸平东罗马了。 ...... 而另一边的文彦博。 “那什么......” 文扒皮到现在还没反过味儿来,“那个......西府和北府都交给老夫了?” “这么说....”几十岁的人了,此时却是搓着手,眼睛也笑成了一弯新月。 “老夫就不用出京了?” 唐奕差点踹他,都这个时候了,这老货还琢磨他那个官位呢。 “给你,给你!!都给你!” “东府事务,你也给我盯着点。” “噗!” 文扒皮万万没想到,折腾了半天,三府九部都落他手里了,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京城一把手了? 这波操作,有点风骚...... 还有点不放心,“那子浩,你干嘛?” “我干嘛?” 唐奕无奈苦笑,他怎么就无耻的这么坦荡呢? 不过话说回来,本来唐奕也确实没打算在京城呆着,想着去把小媳妇接回来。可是出了这么个事,怕是只能先放一放了。 “我亲帅涯洲军,西征东罗马!” 朝着文扒皮一瞪眼,“京城,就交给你了。” “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文相公怔在那里,本不应该搭话,可还是鬼使神差地蹦出一句: “你赶紧走吧!“ ....... —————————— 真不是我放大伙儿鸽子... 赌誓发愿,就差没血书明志不断更了。 结果....要过年了,村儿里例行检修线路,停电三天.... 我也很无奈啊。 这几天争取来夜里来电的时间写点,要是没有.... 那就没有了。 第975章 被世界抛弃的东罗 开封之秋,甚凉。 万物萧条,黄叶铺地,一阵冷风吹过,枯叶片片打着旋掠过唐家小楼的庭院。 曹佾伫立在厅前,两鬓花白,应着萧瑟秋风,显得神情也有几分苍凉。 看了眼比自己还老的潘丰,不由感叹:“又是一年秋冬来,你我又老了一岁。” 潘丰一叹,瞅了眼院心那棵只剩干枝的老槐树,苍声道:“这树好像是观澜初创的时候,从后山挪过来的吧?” “记得当年不过尺许粗细,如今也是老树横枝了。” 自嘲一笑,指向厅中正与几个孩子作别的唐奕,“唯独这个家伙没老!” 唐奕精于养生之道,别看也已经年近四十,可是除了胡子长了一点,依旧是二三十岁的模样,倒是让已经快六十的潘丰羡慕不以。 曹佾闻言,回身注视着唐奕,“也老了......” “眼神老了。” ...... ———————— 容颜不老,却也掩盖不住双目之中的沧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总能给人希望的唐子浩,历尽风霜,却是再也回不到曾经的少年人了。 此时此刻,唐奕就像一个永远也唠叨不完的老妇人,一遍又一遍嘱咐着即将远行的几个小疯子。 “别以为不在老子身边就管不了你们了,万事听你黑子叔的。快去快回,入了冬路上就不好走了。” “还有,西北民风彪悍,别摆京少爷的架子,早去早......” “行啦!” 君欣卓都看不下去了,指着天色,“再絮叨一会儿就晌午了,还让不让孩子们走了?” 唐雨也是早就不耐烦了,君娘娘发话,自然要揶上老爹两句:“爹,你就放心吧!” “这回我们兄妹四人一齐出马,一定把小娘娘给你带回来。” 唐奕被老婆孩子顶了个没话,一脸尴尬,斜了唐雨一眼,“就你话多!” 说着话,却是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交给唐吟,“你娘要是不肯见你,就把这封信递进去。” “写的啥?”唐奕吟也是够“混蛋”的,见没有封口,好奇心作祟,直接就一抖信封,拆开了。 唐奕大急,脸色腾的就红了,“你个逆子,谁让你....” 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唐吟不但看了,而且更混蛋的唐雨凑过来还给念出了声。 “十三年前,江边一曲,仍在心头......” 唐雨只看了一句,就把信翻来覆去细仔看了个遍,随后一抖信纸,无语地看向老爹: “没了啊?” “爹,你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唐奕这个气啊,上去一把夺过信纸,装回信封,又急急忙忙地塞到唐吟怀里。 这才气急败坏地吼着唐雨,“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 “好好好。”唐雨大乐,好像见老爹吃瘪她就开心一样。“不懂就不懂,走啦!” 说着话,招呼唐吟、唐风、唐颂撒着欢的往出跑,山下的赵宗麒、范正平、祁圣泽那几个已经等半天了。 看着因第一次出远门而高兴的连和娘亲话别都忘了的几个孩子,唐奕无奈苦笑,对黑子道:“别舍不得,交给你了,严加管教!” 黑子大乐,“大郎放心,有我呢!” “嗯。”唐奕点头,看向君欣卓三人。“你们去送送吧,我就不去了。” 君欣卓点头,追着孩子们出厅,萧巧哥与福康却是没急着动。 来到唐奕身边,萧巧哥一脸玩味,“若是小妹记的没错,十三年前,正是咱们南下涯州那一年吧?” “江边一曲......香奴姐姐弹的好像是《凤求凰》呢?” “啧啧啧。”巧哥砸吧着嘴,颇为吃味。“仍在心头呢....” 唐奕无语,“老夫老妻了,吃的哪门子飞醋?” 萧巧哥一挑秀眉,“谁吃醋了?” “只不过,老夫老妻了十多年,小妹时时抚琴,却不见某人仍在心头啊!” “好啦,好啦了。”一旁的福康就见不得唐奕窘态,拉着巧哥。“你可要好几个月都见不到小糖了,还不去送送?” “哼!”萧巧哥轻哼。“懒得和他计较,我们走。” 唐奕这边如蒙大赦,暗暗递了个感激的眼神与福康,随后又玩闹的朝巧哥一揖,“恭送娘子!” “娘子好走!” “娘子不送!” 萧巧哥瞪了唐奕一眼,“几十岁的人了,没个正经!” 再不理他,追着孩子们而去。 ...... 等到厅中只剩唐奕、曹国舅与潘丰三人,潘丰怪里怪气的声调也是适时传来,“长见识了哈,某些人这脸皮倒是越来越厚,打情骂俏都不背人喽。” 却见唐奕缓缓直身,神情敛去,归于严肃。 “说正事。” 潘丰一怔,也随着严肃起来。 “正如大郎所料,大辽却有异动。” 曹佾接道:“这半个月,我们动用了辽境所有的暗线,消息汇总之后,上午方送到幽州。” 说着话,递给唐奕两张密函,“一封是狄帅刚刚电传回京的,另一封是昨夜刚从云州突吉台部传回来的,你看看吧。” 唐奕接过,展开一看: 耶律洪基于四个月前就秘遣北府宰执调集契丹六部兵马集结,连同皇室的皮室军和十万铁浮屠出大定西行,消失于漠北。 此时,大定军营是空的。 而另一封突吉台密函中也印证了这一点,耶律洪亲帅三十万大军,过境云州,向西行军。 潘丰显然看过了密函,一脸蛋疼,“这个耶律洪基,还真他娘的早有预谋。” “他这是想撇开大宋和塞尔柱生撕了东罗马啊!” 大嘴一撇,“只不过我就不明白了,契丹八部,他为何只调六部,单单把突吉台和纳齐耶两部扔下了呢?” “难道....耶律洪基知道这两部与大宋有牵连,怕走漏了风声?” 唐奕闻言,眼神深邃!,喃喃道:“你猜对了一半。” 潘丰好奇,“哪一半?” 可惜唐奕却没有心思答他,反问道:“大辽泽州可有消息?” “没有。”曹佾摇头。“泽州三十万守军,按兵不动!” 生怕误导唐奕,又道:“这不稀奇,那三十万辽兵是防范大宋的,他不敢动。” “嗯。”唐奕认同。“那涯州军何在?” “已经如子浩所令,登船待命了。” “登船了....”唐奕缓缓踱步,沉吟起来。 “哪一半啊?”潘丰还是不甘心,又问了一嘴。 可唐奕沉浸在思索之中还是不答,连曹佾也没心思与之磨牙,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奕。 曹国就很清楚,决定大宋国运的时刻到了。 ...... 足足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唐奕终于猛的一停,目光焦距一变再变,最后从喉咙深处低吼出声: “电告涯州军,拔锚,起航!” “目标东罗马!” “子浩!!”曹国舅闻罢,几乎脱口而出,声音亦有颤抖。 “不需要再慎重一些吗?” 唐奕还是不答,只是轻轻摇头。 ...... —————————— 与此同时。 塞尔柱帝国的铁骑已经在小亚细亚倒戈,大苏丹马列克沙赫御驾亲征,亲自督战,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占领小亚细亚,兵锋直指君士坦丁堡。 沙赫无比清楚,在大辽掠夺中亚,大宋扼住地中海商贸的形势之下,只有把东罗马的财富据为己有,塞尔柱才有能力在东方两个大国主导的世界里,争得一席之地。 而作为当世第二强国的大辽,耶律洪基一身戎装,跨马扬刀,驰骋在茫茫沙海之中。 在其左右,六十万辽军盔明甲亮,浩浩荡荡。 “启禀陛下!” 身边辽将上前奏报,“大军已出云州八百里,可仍不能滞怠,必须加紧行军。” “否则落雪之前翻不过大雪山,就只能等来年开春了。” 耶律洪基闻罢,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一勒马缰,转马回望东方,停了下来。 出神地喃喃出声:“唐子浩....到了这个时候,你也应该知道慢我一步了吧?” “快点动起来吧,别让朕失望!” 目光一凝,“传朕旨意,安营、整军!” ...... ———————————— 东罗马,欧洲最后一块没有被汉学染指的土地,此时却成了山河图上最后一块肥肉。 天崩于旦夕之间,飘摇于雷霆之瞬,顷刻间,上苍抛弃了这片土地,好像全世界都要与之为敌。 西撒克斯王国在爱德华二世的带领之下,倾巢而出。老国王爱德华伫立城头,亲送出征的西撒克斯勇士。 一个邋遢文士傲然在侧,“此征东罗马,与其说是清缴教会余孽,倒不如说是欧洲百姓之福祉啊。” “是啊!” 爱德华长叹一声,言语虽是认同,可语气却没那么高兴。 东罗马覆灭已经是定局,到时放眼欧洲,除了西撒克斯,他地尽属汉土。 而西撒克斯又如何自处呢? 喃喃道:“这也不单单是百姓的福祉,也是......” “西撒克斯的投名状!” 爱德华是聪明人,与其等着与大宋反目成仇,不如来个痛快。 ...... 转向文士,却是行了一个汉礼长揖,“看在百姓的份上,到时候,还希望介甫在朝堂上多为西撒克斯争取一二啊!” “这又从何说起?”王安石一脸惊讶。 可“淡然”回礼是什么鬼? 老王还装模作样地继续道:“陛下放心....” “大宋以礼安邦,向来宽善,就算将来欧洲大地只西撒克斯一国与宋异心,可是看在世代交好的份上,大宋也不会以大欺小,对西撒克斯怎么样的。” 说是安慰,可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而爱德华怕的就是这个,特么现在他活着,唐子浩活着,大宋是不会把西撒克斯怎么样,那我死了呢?唐奕也挂了呢? 保不准哪天,大宋天子看地图上有一块和大宋不是一个颜色,心里不得劲,打个哈气就把西撒克斯给吞了。 到时候,却是要连累子孙受亡国灭种之苦了。 长揖到地,毕恭毕敬。 “介甫万不可再说此言,我西撒克斯归宋之志不渝,望介甫成全!” “这....”王安石面有犹豫。“陛下想好了?” “想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可不是大宋居心叵测强占汝国啊!” “不是!!” “那好吧....” 王安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安石尽力相助。” “.....” 唐奕要是在这儿,非得鸡皮疙瘩掉一地不可,王天真到底不是俗人,走到哪儿忽悠到哪儿。 估计唐奕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把老爱德华忽悠成这个熊样的。 ...... , 第976章 风起介休 纠错:昨天把大辽的出兵数量写错了,特此更正。 前文提过,大辽的总兵力是60万,怎么可能泽州留30万防御大宋,还有60万西征呢? 所以,那个数目应该是三十万。 ...... ———————— 地中海风云际会,几乎全世界所有的兵力,都把矛头指向了巴尔干半岛东端的那座城市——君士坦丁堡。 可是,做为东罗马帝国的首都、正教的根基所在,君士坦丁堡确实也不负“巴尔干大要塞”、“黑海入口的堡垒”之名。 不说北面是金角湾,南面是马尔马拉海,沿海地区都筑有防御工事,单是西面陆地防御的两层城墙,还有城外一条足足深100英尺的壕沟,就足以让东罗马皇帝面对数国围攻,依旧能保持从容了。 半个月过后。 远在东方的唐奕,刚刚抵达泉州。 一面等待着火速南下的涯州军,一面把自己关在船舱之中,紧盯着面前的山河图,紧盯着被金角湾和马尔马拉海夹成一个三角形的君士坦丁堡。 吱嘎,舱门被缓缓推开,萧巧哥与君欣卓、福康,后面跟着曹佾、潘丰鱼贯而入。 君姐姐把手中的托盘放下,“一天未进水米,过来吃些吧!” 唐奕抬头不由苦笑:“不叫你们来,却是非要来与为夫吃苦头。“ 福康一边把餐食摆上桌,一边低声道:“孩子们都不在,回山也冷清得紧,不如出来透透气。” 唐奕闻罢,一挽起袖口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一边接话:“那送到这里就得了,赶紧回去。” ...... 一旁的曹佾和潘丰看得实在腻歪,这一夫三妻,真是羡煞旁人啊!恩爱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还能温存如初呢? 潘丰在舱中踱步,看到山河图,不由道:“你担心也没用,咱们已经晚了一步,只得听天由命了。” “不对。”唐奕嘴里塞着肉馒头,又被潘丰牵到了图上。 走过去,指着君士坦丁堡的位置,“至少这里咱们能赶上。” “哦?怎么讲?” 唐奕道:“依君士坦丁堡的防御,就算十字军、西撒克斯、塞尔柱几方合力,齐心猛攻,想要拿下这个要塞,最少也得半年的光景。” “更何况,塞尔柱和咱们根本就不是一条心呢?” “所以,在涯州军的火神炮登陆巴尔干半岛之前,君士坦丁堡不会被攻破。” 曹佾闻言,忍不住眉头紧蹙,“子浩真要把涯州军都调到欧洲去?” “对!”唐奕眼中漏出决绝。“尽数西征,不留一兵。” 虽然汉学取代宗教已经是必然,覆灭东罗马是和平欧洲的唯一希望,他不介意塞尔柱人倒戈助力,可是,君士坦丁堡的文化价值,也足以让唐奕做出这个决定,要和塞尔柱人抢上一抢。 其实,当阿齐斯提出三家瓜分东罗马的盟缔之时,唐奕就生出了这个念头,绝不能让阿拉伯人摧毁那座城市。 所以,君士坦丁堡,他势在必得。 “......” 曹佾一阵无言,他知道,唐奕心意已决,谁也阻止不了,他开始了一场豪赌。 可是,包括设计赌局的唐奕在内,谁也想不到,这场豪赌的成败并不是地中海角落里的君士坦丁堡,而在于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大宋西北小城——介休。 ...... ———————————— 介休位于太原南面,距离西北重镇太原不到三百里。 这里所以被世人所熟知,概因这个不大的西北古镇人杰地灵,出过两位大能贤士——春秋贤臣介子推、东汉大家郭泰。 再加之,当朝能相文彦博亦出身介休,使得这座千年古城更添荣光。 且坊间传闻,城南十里的介山脚下那处梅居的女主人,乃是大宋栋梁唐子浩的红颜知己,更为介休平添几分传奇色彩。 而此时正值盛秋的介休,又有谁想得到,它会决定大宋,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呢? ...... 从太原而来的管道上,二十几个骑士恭维着两辆马车,踏尘而来。 进了介休城,这些人也不见停留,却是穿城而过,直奔城南的介山而去。 前车之上,一中年汉子与一少年人并肩而坐,默默无言。 外人可能以为这是一对父子,其实却是恰恰相反,二人不但没有血脉关系。而且,稳重自若、闭目娴静的反倒是那少年。 那中午汉子却是一脸的心浮气燥,好似生了痔疮一般,动来动去,看什么都不顺眼。 掀开车帘,远见前方山势起浮,显然介山就在眼前了。 中年汉子长出口气,心说,终于颠簸到头了。 可回头看了眼后车,立马又不高兴起来。 “哼!”猛的甩下帘子,对那少年抱怨起来。 “嘉彦这回是何居心?魏国公那老匹夫为何与我等同行!?” “嘉彦”二字听上去亲切,可却是直乎名讳,甚是无礼。 韩嘉彦眉头微微一皱,心说,你不客气,我也没必要和你客气。 “宗球遁出京师,到西北来散心,又怎会绕过老国公的庇护呢?” 安慰道:“都是陈年旧事,也该放下了。” 哪成想,对面的赵宗球关心的却不是这句。 眼睛一瞪,“谁说某是遁出京师!?”挪了挪屁股。“某家只是在京中呆的烦了,出来透透气。” “.....”韩嘉彦不接,心里却在暗自嘲笑。 秦家瓦子里得罪了唐子浩,要不是怕人家报复,你会跑到西北来? 懒得和他计较,“出京也好!父亲独自进京,却把嘉彦留在西北,就是因京师乃虎狼之地,呆久了并无好处啊。” “嗯。”赵宗球点着头。“是没啥好呆的。” “不过....”撇着大嘴。“出来玩就玩,干嘛非往这么个弹丸之地跑?”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据说太原附近也有不少名胜景致,为什么偏偏跑上几百里路,到这介山上来寻乐子。 掀开帘子又看了一眼,远远看去,景致倒还算别致,但是特意跑一趟,却是多此一举了。 韩嘉彦却是没为其解惑,说了这憨货也不懂,反而添乱。 只等到了地方下车,带着他胡乱在山上转一圈,添两首馊词应付了事。 可是,哪成想,在山脚刚一下车,就遇到的状况。 眼见道旁另一架马车上也下来一人,四目相对,两边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对方。 对面车上的人更是神情不善的靠了过来,“你们怎么在这儿?” 赵宗球哪忍得了这个,瞪时就炸了。 “老子还要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废话!”对面的人也不示弱。“这是我本家所在,老子就应该在这儿!!” “......” 到底谁啊? 文彦博家里的文拓,和赵宗球一样,也是躲出京城避难的。 ...... , 第977章 梅居野庐 眼见赵宗球和文拓就要打起来,韩嘉彦知道不出来说话不行了。 挡在二人中间,“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安抚道:“消消气,相逢即是缘份,何必为了一点昔日之失伤了和气呢?” 生怕再闹起来,急急转向文拓,“文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是文兄本家所在,那文兄便是主人。” 摊手四顾,“这可不是地主之谊应尽之责吧?” 别说,还真管用,文拓纵有一万个不乐意,让韩嘉彦这么一架,却是不好再发作了。 毕竟是惹了事跑回来避风头的,要是在老家再和赵宗球掐一架,传回京去,那可就事儿大了。 不情不愿地横了赵宗球一眼,“懒得和他计较,走....” 转身刚要走,却是被后车上下来的人所吸引,目光一凝: 魏国公?他来介休做甚? 生生又停了下来,看着魏国公步履艰难地走了过来。 “我当是谁,原来老国公也来了介休,却是让我文家受宠若惊啊!” 魏国公须发全白,身行佝偻,比之六年前离京之时,更是老上不少。 千沟万壑的老迈面容染着一层不健康的灰败,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却奔波劳碌跑到介休来,不怪文拓会心生疑窦。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对于文拓的话中带刺,魏国公出奇的并无波澜,反倒微微欠身,表达歉意。 “文公子莫怪,老夫初到介休,理应拜会文家,确实失礼了!” “此番也是陪着两个小辈出来透透气,毕竟老夫能出府门,问景游山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刚说完,赵宗球却是抢先接话,一脸的不乐意,小声嘀咕:“谁让你陪了啊!” 另一边的文拓则不然,魏国公并没有说来介休干什么,却是让文拓心中一软,暗道:也是,一个将死的老人,又何必咄咄逼人? 魏国公只当没听见赵宗球说什么,见文拓面有缓和,淡然一笑,“嘉彦说的没错,相逢是缘。都是年青人,有什么仇怨是解不开的呢?” “依老夫之见,你三人何不同游介山,说不定,山水风雅,即是解忧良药啊!” “对对对!” 韩嘉彦立时附和,“走走走,咱们三人同游介山,岂不快哉?” 说着话,笑看文拓,“文公子,我们远道而来,可是什么都没准备。想你盛秋游山,不会不备酒食吧?” “嘉彦却是要讨个便宜,借文兄的酒水来润润喉咙喽。” 韩嘉彦说到这个份儿上,文拓就没法推脱了,“自然有酒食,若是不弃,倒可同饮一二。” 而赵宗球一听有酒,他们也确实没带,也把火气压了下来。 在韩嘉彦的催促之下,三人同向山道行去。 文拓看了眼没有动地方的魏国公,“老国公不同去吗?” 魏国公则是回以苦笑,“老夫上不去这山了,在山下看着已是欣慰,你们年青人去吧!” ...... ———————————— 依魏国公的状况,确实爬不动山了,可是,他却必须要上山。 眼见三人消失在林间岔路,魏国公这才长出口气,命侍卫从车上搬下一副滑竿(竹轿),被扶上去,由侍卫抬着,向林间另一条岔路行去。 ...... 介山虽是偏僻小山,却是峰奇秀险,少有的妙景所在。不用爬高,只是山脚这段路,便是苍松秀石、黄叶铺天的美景。 可惜,对于这别致景物,魏国公却是无心欣赏,心事重重,渐入林深。 不多时,前方景色一变,一片梅林映入眼帘,魏国公这才精神一振,双目渐亮。 入梅林又行百丈,林木掩映之间,终见一处草庐,柴门虚掩,融于山水黄叶之间。 命侍卫停轿,退出梅林,老国公伫立庐前,良久无语。 半晌之后,见草庐之中无人出入,只得费力地抖了抖衣袖,长揖及地: “老夫...赵德汉...庐前求见!” “......” 场面肃静半晌,草庐之中无人回应,只山风吹梅林响起沙沙落叶之声。 久无回应,魏国公只得再拜: “赵德汉,求见子召姑娘,还望赐见!!” 这回终于有了回应,庐门轻启,走出一个老妇人。 魏国公面露喜色,又是一礼,“徐妈妈安好,子召她....” 出来之人,正是当年凝香阁的老鸨子徐妈。 先是凝眉朝魏国公身后猛看一阵,这才回神理会魏国公,为难道:“国公爷....怎么又来了?” 魏国公面有凄然之色,“再不来...就来不了了。” 徐妈一怔,再看魏国公,也就明白了话中之意,“唉......” 长叹一声,“国公回去吧,我家娘子是不会见您的。” “......” 魏国公闻声,脸色更白。意料之中,却还是心有不甘。 老目一凝,猛的向下一措,扑通一声,竟跪在了草庐之前。 “老夫自知,无颜相求。” “可是......”话说到这,魏国公已经是老泪纵横,无法继续。 弯腰叩首,“还望子召看在父辈的情分上,帮老夫这一回吧!” “......” “......” 场面为之一肃,徐妈面对如此大礼哪里敢受,又不敢扶,只得让到一边,下意识看向草庐。 良久,草庐之中终传出一悦耳女声:“国公来的不凑巧,明日再来吧!” “!!!”魏国公一怔,心跳都漏了一拍。 颜子召终于肯见他了?可是,为什么今日不行,非是明天? 疑惑发问:“今日......姑娘有事?” 庐中回音,“不凑巧罢了。” “好吧!”魏国公应声。 六年都等得,又怎会在乎多等这一天? “老夫明日再来拜.....” “会”还没说出来,就闻林中传来嘈杂脚步之声,回头一看,魏老国公差点没吐血。 只见文拓、韩嘉彦,赵宗球悠悠的朝草庐而来,在三人身侧,赵宗麒、唐吟、唐风、唐颂、唐雨,外加范正平和祁圣泽,这帮京城的贵族纨绔是一个不少,全都到了。 老国公下意识想爬起来,可赵宗球那张贱嘴,一进梅林就见魏国公这老匹夫居然在地上跪着,哪肯放过? “哟!?这不是魏老国公吗?怎么还跪地上了?” 抬眼看了下草庐,似笑非笑地又补了一句,“这山野荒屋的,不知供的是老国公家里的哪位祖宗啊?” 嘎,魏国公又羞又怒,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死在这儿。 ...... , 第978章 作死 先不说魏国公气个半死,能不能下得去介山。 那么,赵宗麒和唐家这四个小祖宗,又是怎么和赵宗球、文拓他们弄到一块去了呢? 韩嘉彦又是怎么领的路?居然把赵宗球带这儿来了。 其实,真不怪韩嘉彦。 魏国公上山来干什么,韩嘉彦自然是知道的,进而也不可能把赵宗玩往梅居的方向带。 可是没办法,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巧的令人发指。 在山下遇见文拓也就算了,特么刚进山,居然还能碰上赵宗麒和唐家这四个祖宗,韩嘉彦就是再机智也没法啊。 话说三人一进山,刚转过去,就见山道上走来一大帮子人,凑近前一看,得,全是熟人。 一个大人是唐子浩的忠仆黑子,七个小的...... 真是冤家路窄,秦家瓦子动手打人的罪首差不多都在这儿了。 若不是那个黑子在,赵宗球直接就命侍卫动刀子了。 呵呵,就那一个黑大汉,他从京里带出来的二十来个侍卫可是不够看。 而对面的“八大王”一看是赵宗球,而且文拓那厮居然也和他混到了一块儿,也是火气上涌,气不到一处来。 赵宗麒撸胳膊就要动手,却是被黑子一声厉喝给拦了下来。 “宗麒,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不可鲁莽!” 师父的话赵宗麒还是要听的,转念一想,确实,今日是唐吟的生日,众人正要去梅林帮他把亲娘接回家。 咬牙切齿地指着文拓的鼻子,“你等着!!” 说着话,招呼唐吟等人离开,以免真的旁生枝节。 文拓这个冤啊,老子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啊,都是韩嘉彦这厮挑的头儿。 可本来就不对付,也没法解释,只得让八大王又记恨了一道。 心中暗想,看来京城是回不去了。 ...... 失落之际,没想到,事还没完。 对面的人错身而过,赵宗球却是好奇起来,他不敢动手,是那个黑大汉没人打得过,可八大王忍下来着实有点意外。 看来几人的背影,“他们这是急着投胎啊,怎么走了?” 韩嘉彦略一沉吟,却是猜出了大概,急忙催促二人,“走吧走吧,莫扫了游兴。” “走什么走!?”赵宗球不干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走,跟着看看去。” 文拓本来就气不顺,不由呛声,“你贱的啊,人家不理你还往上凑。” 赵宗球混劲也上来了,“怎地,你不敢啊?怕八大王再捶你一顿?” 这句话,文拓可是忍不了了,“不敢是你养的!” 瞪着眼珠子,先二人一步,就追着黑子等人过去了。 其实他也有猜测,回想起以往每年秋天,唐吟那厮都要在京中消失一段时间,再想想梅居之中住的那位,莫非他每年都来? 另一边,韩嘉彦却是无语了,暗骂文拓就是个猪脑袋,文彦博那么精的一个人,家里怎么出了这么个二货!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两个二货去中淌这趟浑水。 ...... 至于唐吟等人,今日的首务是接回亲娘,除了这件事,万事可忍。那三个憨货爱跟着就跟着吧,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是没想到,一进梅林,却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跪在草庐前。 这是什么鬼?? ...... ———————— 魏国公也特么纳闷呢,这是什么鬼? 从赵宗球那句差点气死的话里回过神来,定睛再看那一众生面孔。 那几个小的他没见过,赵宗麒离京之前他倒是见过,但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早就认不出来了。 倒是黑子看着有点面熟,可是老眼昏花,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心说,老脸都丢尽了! 急忙爬起来,有些气急地质问起唐吟等人。 “你们是何人,这梅居岂能善闯!?” 唐吟闻声,差点没乐出声,玩味地看着眼前的窘迫老头儿。 “你又是谁啊?到梅居来做甚?” “老夫乃......” 说一半,魏国公卡住了,这特么要是报了名号,传出去,死都闭不了眼。 可赵宗球哪能让他如愿,起哄架秧子,他最擅长。 “他是谁你都不认识?” “这可是大宋威名赫赫的魏老国公,还不下拜?” “哦~~~!”唐吟、唐风、唐颂、唐雨,加上另外几个,无不拉长了声调,别提多怪气了。 原来是自家老子的死对头,魏国公那老匹夫啊! 唐吟上下打量了魏国公半天,心说,怎么跪我娘门前了? 不过,能为亲爹出口恶气,这种机会可不多。 如赵宗球所言,恭敬下拜,“原来是魏老国公啊,晚生唐吟,家父唐子浩,多有怠慢了!” 嘎...... 魏国公这回真的嘎的一声晕了过去,难怪阎子召说今天不凑巧。 ...... “这就晕了呀!” 唐吟对魏国公可是没有一点恻隐之心,还有点意犹未尽。 抬眼正见徐妈局促地站在柴门之入,也顾不得魏国公,急急上前,“徐妈妈,我娘......” 不等他说完,徐妈已经回过神来,瞪时面有难色,“孩子......” 只说了两个字,却是不敢再说。回望了一眼草庐,又看了一眼唐吟,依依不舍地退回庐中。 唐吟一阵失落,却是心中苦楚,娘亲还是不肯认他。 待魏国公被抬下去,唐吟缓缓地接过众人手中提着的箱盒,一件一件亲自放在院门之前。 这些东西都是从京城带过来的,每年都带,却是每年都不能亲手交到娘亲手里。 最后,又从怀中取出父亲交给他的信封,夹在礼物之中。 抬眼看向草庐,母与子之间,只隔一道门,却似隔了重山万水。 扑通一声,跪在门前,“娘亲,孩儿来看您了!” “哟~!!” 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怪叫,“倒是新鲜了,原来这茅屋里不但供着魏国公的祖宗,还供着唐家的祖宗啊!” “少说两句!”没等唐吟反应,文拓已经看不下去了。 看着唐吟那无助又哀伤的样子,文拓终于知道,自己在以往的那些话到底有多过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唐家这几个与别人都是假打假闹,但对自己却从不手下留情。 唐吟只有十二岁,父亲是大宋最最显赫的唐子浩。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母亲才更是他无法承受的痛苦,那是一个因为出身卑微,不肯认他的母亲。 想到曾经自己骂唐吟有娘生没娘养,他得多难受啊! 瞪着赵宗球,“你有没有点人性!?” “切。”赵宗球自知理亏,但也不肯服软。“老子就说了,怎么地吧!” “你!!” 对于这个浑人,文拓也感无力,再不想理会于他,却是上前几步,行至庐前。 “梅居娘娘,晚辈文家文拓,见过娘娘。” 此时此刻,文拓想说点什么,帮唐吟做点什么,以弥补曾经的罪过。 “您就出来见见唐吟,认下他这个儿子吧!” 面有悔意,“您不知道,唐吟这些年在京里是怎么过来的,谁都有娘,只他没有。” “京里的纨绔,又专挑他的疼处攻伐,每每遇见,都骂他无娘教养,您忍心吗?” 吱嘎,草庐的门忽的开出一条细缝......可惜,停顿良久,终又是紧紧闭合。 “娘......” 唐吟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您就认了孩儿吧!!” “.....” 沉默,场中一片,压抑的沉默。 “文公子.....有心了。” 草庐终于传来声音,虽然里面的人极力平静,可任谁都听得出,那六字之中的艰难与凄苦。 “可是,文公子不明白....” “有时候,有娘,还不如没娘。” 唐吟愕然,话是对文拓说的,却是说给他听的。 娘亲到最后,还是不肯认他...... 难受非常,却隐约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声嘲弄: “嘿嘿,有意思。” “这婊子还挺仗义,知道自己会给儿子堵乱啊!” “......” “!!!”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唐吟脑中嗡的一声,再也压不住火气了,猛的窜起来,直扑赵宗球。 “老子剁了你!” ...... “找死!!” 赵宗麒早就忍不了了,见唐吟炸了,生怕他吃亏,想都没想,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 唐风、唐颂、唐雨、范正平、祁圣泽怎能袖手旁观? “打!往死里打!” 七个孩子,疯了一样,就杀了过去。 赵宗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踹翻在地,劈头盖脸都是拳脚,疼得他哇哇大叫。 可是,这还不算完。 “干!!!”文拓忍这鸟人很久了,撸袖子就上,加入战圈。 梅居之前,霎时间乱作一团。 韩嘉彦本来应该拉架,可也实在被赵宗球气的不行。 特么人家母子悲剧,但凡有一点人性,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恶语相向吧? “该,活该!你就该揍!” 不但不管,还下令自家带来的随从不许拉架。 可是话说回来,韩嘉彦不管,魏国公的人忙着救醒自家国公,那赵宗球的人不能不管啊? 黑子做为一个成人,也不好干看着,两方人马只得上前拉架。 好在赵宗球的人多,虽不敢把这几个小祖宗怎么样,但是把众人拦下分开,还是不难。 赵宗球终于从圈踢之中脱困,却是已经彻底动了真怒。 这个浑人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心只想报仇,趁着侍卫搀扶,随手一扫,居然摸到了侍卫腰间...... 呛啷一声,把侍卫的腰刀抽了出来。 ...... , 第979章 滔天大祸 眼见赵宗球和文拓就要打起来,韩嘉彦知道不出来说话不行了。 挡在二人中间,“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安抚道:“消消气,相逢即是缘份,何必为了一点昔日之失伤了和气呢?” 生怕再闹起来,急急转向文拓,“文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是文兄本家所在,那文兄便是主人。” 摊手四顾,“这可不是地主之谊应尽之责吧?” 别说,还真管用,文拓纵有一万个不乐意,让韩嘉彦这么一架,却是不好再发作了。 毕竟是惹了事跑回来避风头的,要是在老家再和赵宗球掐一架,传回京去,那可就事儿大了。 不情不愿地横了赵宗球一眼,“懒得和他计较,走....” 转身刚要走,却是被后车上下来的人所吸引,目光一凝: 魏国公?他来介休做甚? 生生又停了下来,看着魏国公步履艰难地走了过来。 “我当是谁,原来老国公也来了介休,却是让我文家受宠若惊啊!” 魏国公须发全白,身行佝偻,比之六年前离京之时,更是老上不少。 千沟万壑的老迈面容染着一层不健康的灰败,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却奔波劳碌跑到介休来,不怪文拓会心生疑窦。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对于文拓的话中带刺,魏国公出奇的并无波澜,反倒微微欠身,表达歉意。 “文公子莫怪,老夫初到介休,理应拜会文家,确实失礼了!” “此番也是陪着两个小辈出来透透气,毕竟老夫能出府门,问景游山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刚说完,赵宗球却是抢先接话,一脸的不乐意,小声嘀咕:“谁让你陪了啊!” 另一边的文拓则不然,魏国公并没有说来介休干什么,却是让文拓心中一软,暗道:也是,一个将死的老人,又何必咄咄逼人? 魏国公只当没听见赵宗球说什么,见文拓面有缓和,淡然一笑,“嘉彦说的没错,相逢是缘。都是年青人,有什么仇怨是解不开的呢?” “依老夫之见,你三人何不同游介山,说不定,山水风雅,即是解忧良药啊!” “对对对!” 韩嘉彦立时附和,“走走走,咱们三人同游介山,岂不快哉?” 说着话,笑看文拓,“文公子,我们远道而来,可是什么都没准备。想你盛秋游山,不会不备酒食吧?” “嘉彦却是要讨个便宜,借文兄的酒水来润润喉咙喽。” 韩嘉彦说到这个份儿上,文拓就没法推脱了,“自然有酒食,若是不弃,倒可同饮一二。” 而赵宗球一听有酒,他们也确实没带,也把火气压了下来。 在韩嘉彦的催促之下,三人同向山道行去。 文拓看了眼没有动地方的魏国公,“老国公不同去吗?” 魏国公则是回以苦笑,“老夫上不去这山了,在山下看着已是欣慰,你们年青人去吧!” ...... ———————————— 依魏国公的状况,确实爬不动山了,可是,他却必须要上山。 眼见三人消失在林间岔路,魏国公这才长出口气,命侍卫从车上搬下一副滑竿(竹轿),被扶上去,由侍卫抬着,向林间另一条岔路行去。 ...... 介山虽是偏僻小山,却是峰奇秀险,少有的妙景所在。不用爬高,只是山脚这段路,便是苍松秀石、黄叶铺天的美景。 可惜,对于这别致景物,魏国公却是无心欣赏,心事重重,渐入林深。 不多时,前方景色一变,一片梅林映入眼帘,魏国公这才精神一振,双目渐亮。 入梅林又行百丈,林木掩映之间,终见一处草庐,柴门虚掩,融于山水黄叶之间。 命侍卫停轿,退出梅林,老国公伫立庐前,良久无语。 半晌之后,见草庐之中无人出入,只得费力地抖了抖衣袖,长揖及地: “老夫...赵德汉...庐前求见!” “......” 场面肃静半晌,草庐之中无人回应,只山风吹梅林响起沙沙落叶之声。 久无回应,魏国公只得再拜: “赵德汉,求见子召姑娘,还望赐见!!” 这回终于有了回应,庐门轻启,走出一个老妇人。 魏国公面露喜色,又是一礼,“徐妈妈安好,子召她....” 出来之人,正是当年凝香阁的老鸨子徐妈。 先是凝眉朝魏国公身后猛看一阵,这才回神理会魏国公,为难道:“国公爷....怎么又来了?” 魏国公面有凄然之色,“再不来...就来不了了。” 徐妈一怔,再看魏国公,也就明白了话中之意,“唉......” 长叹一声,“国公回去吧,我家娘子是不会见您的。” “......” 魏国公闻声,脸色更白。意料之中,却还是心有不甘。 老目一凝,猛的向下一措,扑通一声,竟跪在了草庐之前。 “老夫自知,无颜相求。” “可是......”话说到这,魏国公已经是老泪纵横,无法继续。 弯腰叩首,“还望子召看在父辈的情分上,帮老夫这一回吧!” “......” “......” 场面为之一肃,徐妈面对如此大礼哪里敢受,又不敢扶,只得让到一边,下意识看向草庐。 良久,草庐之中终传出一悦耳女声:“国公来的不凑巧,明日再来吧!” “!!!”魏国公一怔,心跳都漏了一拍。 阎子召终于肯见他了?可是,为什么今日不行,非是明天? 疑惑发问:“今日......姑娘有事?” 庐中回音,“不凑巧罢了。” “好吧!”魏国公应声。 六年都等得,又怎会在乎多等这一天? “老夫明日再来拜.....” “会”还没说出来,就闻林中传来嘈杂脚步之声,回头一看,魏老国公差点没吐血。 只见文拓、韩嘉彦,赵宗球悠悠的朝草庐而来,在三人身侧,赵宗麒、唐吟、唐风、唐颂、唐雨,外加范正平和祁圣泽,这帮京城的贵族纨绔是一个不少,全都到了。 老国公下意识想爬起来,可赵宗球那张贱嘴,一进梅林就见魏国公这老匹夫居然在地上跪着,哪肯放过? “哟!?这不是魏老国公吗?怎么还跪地上了?” 抬眼看了下草庐,似笑非笑地又补了一句,“这山野荒屋的,不知供的是老国公家里的哪位祖宗啊?” 嘎,魏国公又羞又怒,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死在这儿。 ...... 第980章 喜忧参半 一个故事,总要有波澜,设局,破局,这才是一个作者应该做的事情。 一味的爽爽爽,苍山写不出来,你们看戏的人也不一定真的就爽了。 耐心点,会让大伙儿过个好年的。 ...... ——————————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赵宗球就这么把自己给作死了。 说句实话,对于这个名声败坏,没落世子的死活并没有人关心,甚至很多人盼着他早点死,也省去了一个祸害。 虽然依当下之局,他死的很不是时候,可是魏国公料理的很好,汝南王府随行的侍卫一死,就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自然是活着的人怎么说怎么是。 但是,魏国公也死了...... 这麻烦大了。 老国公年事己高,加之从太原奔波数百里到介休,寿尽而终,并不算意外。 可是,谁都知道魏国公与唐疯子的关系恶劣到何种地步,他死在了梅居之外,且唐家的人就在身边,那就算没问题,也成了问题了。 ...... ———————— 一时之间,介山上多了二十余条人命,其中还有一位王府世子,一位国公。 更要命的是,这里面还牵扯唐家、文家、范家、韩家和一个亲王,这是要捅破天的节奏啊! 远了不说,先砸塌的就是介休府衙。 本来嘛,介休别看地方不大,可是府衙里从大令、主簿,再到通判,却是实打实的肥差。是要抢破头,还得祖宗积德,才能争到手的好差使。 甚至坊间传闻,宁舍太原令也不换介休令。 你想啊,地方不大,那自然事务稀疏,悠闲得紧。可是,闲归闲,做为介休的父母官,庇护文家,守着这棵大树,还愁不能飞黄腾达? 文相公就算再怎么着,提拔一下本县官员那也只是抬抬头的事儿。 介休大令名叫董成,庆历八年蒙荫入士,在太原府从一个小吏做起,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本来熬资历也该升个太原通判,若是命好,再进一步,从主薄之职告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董成还算有点脑子,仗着老太原令余靖的赏识,混了个介休大令。 在任三年,对本县文家多有照拂,不出意外,年关一过,他也就应该动动了。 至于动到哪儿? 呵呵,以文相公的慷慨,越级入京,到九部之中混一个京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窗外的秋意丝毫没有影响董大令的心情,正想着美事儿,喝着清茶,别提多悠哉了。 可他哪知道,天就要塌了。 “大令,大令!!不好了!!” 主簿李风一溜风似的跑了进来,慌张之间,被门槛一拌,滚着就进来了。 董成眉头一挑,起身相迎,手里却是还端着茶碗。 “李兄慌甚?有话慢慢说。” 还慢慢说? 李风心说,慢慢说得了吗? 不顾浑身酸疼,“不好了,介山梅居出事了!” 啪!! 这回轮到董成不淡定了,一声惊叫,差点没坐地上,手中茶碗应声而落。 “出,出,出出出什么事了?” “出人命了。” “啊!?” 董成这回真坐地上了,正坐在满地水渍之上,三魂七魄差不多去了六魄。 介山梅居,那可是...... 可是唐子浩的女人,比特么文家出事更是吓人啊! 还是人命案,董成都不敢想了,心存侥幸,声音颤抖,“阎夫人,阎夫人她没事吧?” 李风属于那种简单耿直之人,大令问什么他自然就答什么。 “阎夫人倒没什么事儿。”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伤了唐子浩的小女儿唐雨。” “啊?”董成耳朵嗡嗡作响,唐子浩的女儿伤了? 强自镇定,暗道:幸好只是伤了,还有转圜余地。 猛的一瞪眼,“哪个不开眼的敢跑到梅居去闹事?抓!!都给本县抓起来!” 李风面色一苦..“抓不了了,人死了。” “死了?” 董大令不见惊惧,反而眼前一亮,死了好啊,死了对唐子浩也算有个交代。 缓缓起身,已是恢复大令本色,“李风啊....” 拉长的官调,“你是率直中正之人,历来秉公执法,本县是看在眼里的。不过,此事涉及唐公,却是要权衡一二啊!” “......” 李风差点没骂娘,老子还不知道权衡一二?唐疯子是能惹的人吗? 可是,你特么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不是,大令且听我说。” “没什么可说的!”董成还以为这货的倔劲上来了,不肯通融。 “此事涉及你我前程,甚至是唐公声誉,不可妄为。” “大令听我说啊!” “就这么定了。”董成不容有疑。“不论孰是孰非,一定要把唐公家小的关系摘清楚。” 看着李风,语气也是缓了下来,“李兄啊,唐公为国为民日夜操劳,咱们同为大宋效力,就别给他老人家添乱了吧?” 李风无语了。 “大令,真摘不清楚了,这个‘乱’也是免不了了啊!” “嗯?” 董成有点不高兴了,这人怎么就一根筋呢? “你倒说说,怎么就摘不清?” 李风一啪大腿,“死的是汝南王世子赵宗球,还有魏国公!” “哦....” “哦???” “哦!!!” 嘎!! 董大令一翻白眼,又坐地上了。 ...... ———————————— 此事实在太过骇然,无怪董成吓了个半死。 别说是他,就算是文相爷在此,估计也扛不住吧? 不过,能得到余靖的赏识,又在介休混的顺风顺水升迁有道的人物,怎么说也不是草包,至少转醒之后,他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听李风道出当前形势: 先是魏国公一死,他府上的人已经乱做一团,刚进了介休县城安顿老国公尸身。除了两人快马回太原报丧,其余的人都在城南义庄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至于报案,那是秋游的百姓在梅居之外看见的,报了官府。 差役们过去一看,除了二十来具尸体,晋王赵宗麒、唐家四个儿女、范仲俺的孙子、文家的文拓,个个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差役们也不敢动,只得守在梅林外面,任由这些祖宗在梅居之中呆着。 董成听完,就差没给李风一个大耳刮子了,“还守个屁!?赶紧去梅居问个清楚,再把人带到府衙来。” “啊......啊?” 李风有些气弱,“这些人哪是咱们能说带就带的?” “你懂个屁!”董成这个气啊。 “死的是一个赵宗球,一个魏国公,这事大了去了,岂容马虎?” “就算你我要徇私,也得等问清到底怎么回事儿再说。” “去,拿人!” “不管真凶是谁,刑枷镣铐全都用上,大摇大摆的把人带回府衙。” 见李风还是不动,只得好言劝导,“去吧,我的李兄!你现在上多少副枷,唐公那边就承你多大的人情。” “当真?” 李风这脑子当然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不过料想董成也不会害他,毕竟两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害他就等于害自己。 “那我现在就去。” “等等!” 董成叫住李风,“把魏国公府的人也都请回来,问明原委。” 虽然很明显他得向着唐家这边,但那也得是在掌握了前后经过的基础上,再图谋划。 在案情没清楚之前,却是不能偏听一方。 “还有,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接近当事者,包括衙中差役。” “所有问寻,李兄亲力亲行,不可马虎。” “大令放心!”李风应下,就要出去。 “等等。”董成还是不放心。 “带着郎中、轿夫,那个叫唐雨的小祖宗就不用押解了,抬回我府里好生医治。” “明白。”李风再应,扬长而去。 ...... —————————— 案情其实并不难查,赵宗球生事,两方越闹越急,最后动了刀子,死人也是没什么大惊小怪。 唐家这边,也不知道是有恃无恐,还是敢做敢当,黑子合盘托出,有什么说什么,人是他杀的,押解回衙也是极为配合。 对此,李风、董成深信不疑。 因为场中会武的只黑子一人,再看死者伤处,皆是一击毙命,赵宗球更是胸口塌陷,一般人可打不出这样的伤。 当然,会武的还有一个——赵宗麒,可是躲还躲不及,谁敢往他身上泼脏水? 至于魏国公,那就复杂了。 首先是,国公府侍卫一个个闭口不言,一个字都不肯说。 本来吗,没有主家吩咐,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就不容易开口。况且,魏国公只让他们动手杀人,却没告诉他们为什么杀人。 老国公一死,他们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了那二十来个汝南王府的人了。 这就更不敢说了,万一说错了话,不但国公府有麻烦,他们自己也是凶手之一,也有麻烦。 于是乎,李风没办法,只能去问韩嘉彦。 可是,问韩嘉彦就特么问出事了。 韩嘉彦知道的事只到那把长刀穿了赵宗球的心那里,后面他就晕过去了,等他睁眼的时候,魏国公都已经硬了, 他只说得清赵宗球是怎么死的,却说不清汝南王府的侍卫是怎么死的,也说不清魏国公是怎么死的,更不知道魏国公在梅居前到底干了什么。 于是,本来已经收拾好的局势又回到了原点,而且更糟糕的是,魏国公也搭了进来。 ...... —————————— 此时,董成已经了解了大概。 “赵宗球出言不逊在先....” “可是...”李风面色一苦。“先动手的是唐家老大唐吟。” “赵宗球虽然伤唐雨在先,可那致命一击却是黑子所为,怎么算都摘不清啊!” “而且....”李风无语又道。“而且这里面还有文拓的事,这该如何是好?” “别慌!”董成到底比李风要稳当。“总有办法。” “对了,仵作验尸回来了吗?” “回来了。”李风回话。“据仵作所验,魏国公并无外伤,也无中毒之相,应该是寿尽而亡。” “至于赵宗球,有两处致命伤,一是胸前重击,捣碎了骨骼五脏;另是穿心一刀,救无可救。” “......” 董成听的直咧嘴,这个赵宗球也是够倒霉的。 只闻李风又道:“从唐家的证词和韩嘉彦自己的口述来看,黑子重击在先,韩嘉彦上前夺刀误刺在后,确实没有罪责。” “......”董成又沉默了。 没有罪责? “不!他不能没有罪责。” “韩嘉彦无罪,那就没法把韩相公拉下水了。” 在董成看来,此事牵扯太大,已经是不可能瞒下来了,上达天听已然是定局。 公事公办不可能,大事化小更是妄想。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水搅浑,把韩琦拉下水,把魏国公也拉下水。 只有这样,两边的人都入了局,上面的人是各打五十大板,还是各自放过,才有了操作的空间。 想到这里,董成咬牙,“就这么定了!” “我这就连夜整理案卷,明日李兄亲自跑一趟,直报京师。” ...... —————————— 董成办了一件好事,却也办了一件坏事。 好事自然就是,把韩琦和魏国公府拉下水,确实增益不少。 坏事则是,地位决定了他的眼界,更限制了他的胆量。 如果他能想的更长远一些,如果他能知道,观澜系的官员已经尽数下放,正经历着一场震荡,那他就算是拼上小命,也得徇私枉法,把这事瞒下来。 可是他没有。 董成以为他是个小人物,能做的只有这些,却不知道,如此复杂的一个局,如此多的关系都被一个无赖的死引进了漩涡。 而更要命的是,唐奕不在! ...... 赵曙看到介休奏报,第一反应就是: “快!电告姐夫,速速回京!” 这哪里是死了赵宗球和魏国公?一个不好,大宋朝的锦绣前程都得为这二人陪葬。 不想,身旁的李孝光面色一苦,“陛下,恐怕是晚了,这会儿...唐公怕是已经在海上,出了大宋地界了。” “哎呀!!”赵曙面色潮红,有些话却是不能说,憋的难受。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一想不对,李孝光上哪电告去? “传王咸英进宫,让他去追,去找,一定要把人追回来!” 李孝光闻言,心里还是不服气,都在海上了,就是派神仙去,也得会飞才行啊! 要说官家就是官家,他说的话,就算荒唐也得听,溜溜地出宫去寻王咸英。 ...... , 第981章 撩挑子 为什么要让王咸英去追,李孝光不知道。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王咸英连夜乘飞鱼快船出京,居然还真就追上了。 ...... 三个月之后。 此时距赵宗球横死介山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大宋西征东罗东的涯洲军也走了快五个月了。 不出意外,此时的唐奕应该是已经到达,红海,穿过苏伊士运河,就可再临地中了。 刚刚过了上元节,开封的年味渐渐退去,随之而来的平静却是显得有些压抑难明,仿佛昭示着风暴的来临。 没错.... 平静。 这三个月里,开封城沉浸在一种近乎病态的平静之中,除了官家赵曙亲自下旨,把介休案一干涉案人等,连同赵宗球与魏国公的遗体移送京师,大宋朝堂,连那些自视中正的言官,都仿佛变成了哑巴。 没有一个人愿意对此事发出任何声音,包括牵连其中的汝南王府、魏国公子侄,也包括牵扯其中的文彦博、韩琦。 唯一还算风浪的,就是官家于年前下旨,提前召回了南寻涯州的贾昌朝、富弼。 两位老相公刚到涯州即被召回,却是看得出,官家这是怕风起之时朝中少了这两块定心石。 ...... ———————— 天过晌午,桃花坞前人头攒动。 李孝光、福康、萧巧哥、君欣卓、董惜琴,加上文彦博,齐聚桃花坞,望着船行如织的汴河,满眼期盼。 终于,一艘槽船靠岸,众人一起迎了上去。 从船上下来的贾昌朝和富弼不由意外,为了尽量不让守旧之臣生出歧义,二人受旨归京可是没有官复原职之意,纯属散官接旨。 且为了不惊动太多的人,二人回京之期却是没有提前告知,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接船? 见李孝光也在,显然是官家受意。看来,这春风回暖的开封城,也并不是那么平静啊! 富弼主动上前,“李大官在此,这是官家有旨召见我二人?” “额.....”李孝光有点尴尬,因为这些人就不是来接富弼和贾昌朝的。 恭敬一礼,“这个,咱家另有要务,倒是没想到贾、富两位老相公也是今天入京。” 得,自做多情了,连富弼这种豁达君子都有点面上挂不住了。 为解尴尬,不由再问,“那不知大官接的是谁?” 李孝光道:“回富相的话,接的是王咸英。” “哦。” 富弼再看到场的这些人,立马就明白了,原来接的是唐子浩。 这就对了,王咸英可没那么大架子,让唐家女眷都在此等候。 “子浩与咸英同归?” 李孝光点头,“王咸英之前来过信,说是已经追上了唐公,不过之后就没了消息。直到昨日方有快船来报,说是今日回京。” “出了这么大的事,只要王咸英追上了唐公,必然是会把唐公带回来的。” “嗯。”富弼点着头,倒是安心不少。 唐奕在与不在关系很大,如今朝中还能保持平静,就是因为唐子浩虽然不在京师,可是威名犹在,谁也不会在他没有出现之前,做出什么头脑发热的事情。 其实,富相公也只猜对了一半。 京中之所以如此平静,王咸英传回来的那个讯息起了很大的作用。他追上了,说明唐子浩不定哪天就会出现在开封。 “那正好。”想到这,富弼看了眼贾昌朝,继续道。“我二人也陪着你们等一会儿吧。” 富弼也想第一时间见到唐奕,听听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一旁的贾昌朝,则是靠到文彦博身边,低声道:“当下情况如何?可还乐观?” 只见文彦博眉头紧皱,“极不乐观。” “哦?说说!” 文彦博道:“唐吟、唐风、唐颂、范正平、祁圣泽,还有文拓、韩贾彦,尽数收押大理寺。” “晋王也在王府幽禁,而大理寺与宗正寺两衙也未定案。” 老贾一听,“朝臣们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文彦博眉头皱的更深,“没有!” 老贾一挑眉,“这不是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只闻文彦博苦笑道:“关键就在这个没人站出来。” “大家都在等,等官家或者唐子浩先出来说话。” “可是案子到了这一步,事实具清,无甚疑点,官家没办法一味定案。” 贾昌朝明白了,这是个死局。 要是换做平时,朝臣不发声,那是求之不得。 想把赵宗球的死控制在命案范围之内,而不牵扯政治,需要的就是朝臣的沉默,进而快速结案消弭于无形。 可是这次偏偏不行,因为案犯的来头太大了。 不说文彦博、韩琦,还有赵宗麒。单是唐奕那三个儿子,你动一个试试? 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话是那么说,也确实是那个理,但真遇到事上,谁也做不到。 真把唐奕的三个儿子定了罪,信不信他真疯给你看,于是就卡在这儿了。 而此时文彦博又道:“事关彦博与韩琦,我二人也不好从中调停走动,以免落下口实。” “所以,京中谁都不敢动,谁都在隐忍。” “可是,一但有人动了,必是惊天动地!” “......” 贾相爷一阵无语,彻底明白官家把他和富弼叫回来是干什么的了。 一句话——擦屁股。 官家不能动,朝臣不能动,京中唯二两个有影响力的文彦博和韩琦更不能动,那不就剩下他和富弼了吗? 想着想着,老贾心里这个憋屈哟,这么些年了,他就专门给唐奕擦屁股了。 擦了老的,现在又开始擦小的,到了也没躲过去。 正想着,又有船靠了过来,众人为之一振。 要知道,今天桃花坞不会有任何外人的船靠岸,除了载着王咸英和唐奕的船。 最着急的是四个女人,船没停稳,就已经迎了上去。 如今黑子和唐家三个儿子都在官府前途未卜,她们自然是最着急的。 ...... 可惜,一直到王咸英下船,四女也没看见唐奕的影子。 “大郎呢?” “我家夫君呢?” 刚下船的王咸英被四女问的哑口无言。 “大郎他...没回来。” “没回来!?” 不光四个女人不干了,文彦博也不淡定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京里是什么情况?再不回来,他唐家就倒了!” 文彦博简直是失望透顶,他丝毫不怀疑,只要唐奕不回京的消息今天传出去,明天,只需要明天,借题发挥的人就会全都冒出来。 到时候,就不是唐家几个小辈有没有事的问题了,那是唐子浩...... 是他二十年的基业... 是大宋的未来.... 是他文家都要陪他下地狱。 急声道:“曹景休呢?潘国为呢?” “不都和唐奕在一起吗?你们就没劝劝他!?” 要知道,唐奕倒了,这些将门也会跟着倒的。 “劝了。”王咸英也是极为失望。“可是,子浩说,家国命运,尽在旦夕,这个时候,他只能选择国,而不是家!” “他糊涂!”文彦博已然失态。 “一个东罗马至于让他冒这个险吗?他疯了!?” “我们怎么办?他就不想想我们要怎么帮他平息这个风暴!?” 王咸英道:“子浩说,实在不行就拖着,等他回来。若是拖不住....” “拖不住,就依法拿办。只要不死人,一切皆可抛弃!” “一切皆可抛弃?”文彦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切可抛?这个疯子想做圣人想魔障了吧!? 难道,我文彦博跟在他屁股后头拼了二十年,最后却落得一个可抛弃,落得一个子孙下狱,身败名裂的下场? 文彦博不甘心,唐子浩这次太自私了。 目光转冷,“他不救,老夫自己救!” 扫视全场,“到时,诸位别怪老夫翻脸无情!” 说着话,绝然转身,大步离去。 “文相公,文相公!” 王咸英还真没想到,文彦博会恼羞成怒,急声阻拦。 “文相急什么?这里还有子浩给官家的亲笔信,定有良方,文相公稍安勿躁啊!” 而文彦博并没有听进去,他人不回来,写封信又有什么用?此时他对唐奕可谓是失望至极。 略微一顿,“稍安勿躁?老夫就不陪了,你们等着吧....” “等着他把大伙儿都送进坟墓,看看能不能稍安勿躁!” ...... ———————————— 看着文彦博绝然离去的背影,众人都有点失神,倒是贾相爷一脸玩味。 富弼看了他一眼,“看破不说破,子明又不君子了。” 老贾无所谓的一摊手,“如此反常,怎还怪起老夫不君子了?” 见董惜琴,还有唐奕的三个娘子,皆是因唐奕未归一脸哀戚,老贾又有点不忍心,安慰道:“行啦,还没到那一步。” 福康轻轻拭去眼中泪水,“他...他怎么这么狠心,那都是他的骨肉啊!” 老贾又道:“他又没说不管,只是没回来,你们急什么?” 转而又问,“范希文那老头这些天在干什么?他怎么没来?” 萧巧哥接道:“范师老成持重,自然稳得住,近来倒是时常劝慰我等,莫要自乱了阵脚。” “老成持重?”贾相爷轻蔑一笑。“我看他是胸有成竹。” 转向富弼,半开玩笑,半打趣地道:“怎么样?你我二人去会一会那个老东西?” “看看他胸中之竹,是歪的还是直的!” 富弼大笑,“正合吾意!我也想知道,这师徒二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那就走!”贾相爷张罗起来,看了眼王咸英。“真有子浩的信?你要进宫?” “真有!” “信上写的什么?” 这回王咸英却是摇头,“这我就不知道,多半是给官家出的主意。” 老贾也是随口一问,在他看来,问王咸英不如去问范仲俺呢。 “那好吧,你进宫去吧。” 又看了眼已经走没文彦博,“让他去找韩稚圭。” “咱们去会会我那不着调的‘亲家’” ...... ———————————— 众人分开,且不一一细表,只说王咸英带着唐奕的信,直奔皇宫。 赵曙没有等来姐夫本人,却只等来一封信,自然失望至极,打开信一看,更特么失望。 心说,这还是我亲姐夫吗?玩朕呢啊!? 那信里哪有什么应对的计策!?寥寥几言,把赵曙看得心都凉了。 ...... 大宋皇帝陛下亲启: 奕,辗转半生,奔波南北,其志如一,只愿我皇宋,昌宁万世,再无劫难。 然,奕之辛劳有如助帆,纵可斩浪劈波杨帆万里,却无定舵之能也! 宋若豪舰,舵之左右,航之何处,当由陛下掌握定夺矣。 今先皇崩世已余数年,奕之辅能,亦当渐退。 皇宋之盛、乃陛下之盛,皇宋之衰亦是陛下之衰,非奕也。 今之局势,纵有倾世之危,然天子者,朝之根本矣,非奕也。 天下法度,纵有亲疏情理之别,然王法者,君王之佐意矣,非奕也。 奕可辅一时,却不能辅君一世,是非功过,当陛下担负矣! 今,有定邦安世之机,奕在外,怎可弃公从私,半途而废? 陛下已非昔日幼主,怎可安于襁褓,不肯自立自强? 借事言事,望陛下勿怪,早担君王之重。 唐奕.... 敬上! “.......” 赵曙心能不凉吗? 这封信哪里是什么计谋?这特么就是明着骂他呢! 说白了,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跟没断奶似的,大事小事儿都找你姐夫。 老子保你一时,保不了你一辈子,自己看着办吧。 男儿当自强,你行的! 相信你! “你大爷哟!” 赵曙一时没忍住,直接就骂出了声。 ...... —————————— 韩府。 韩琦这一生得有多坎坷,庆历庆历被夏竦和老贾干,好不容易回来了被唐疯子干。 现在终于又回来了,特么儿子又犯了事,几乎是一天安生日子也没有。 现在文彦博又来了,韩琦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了。 “稚圭兄啊,抛去往昔嫌隙不谈,都这个时候了,你我二人可是不能再斗下去了,若不连成一气,怕是要万劫不复了!” “呵呵。” 韩琦干笑一声,心说,万劫不复我有经验啊,倒是你文彦博,下去能不能再上来就要两说了。 ...... ———————————— 上一章,我特么真是点顺手了,没那个“,”号啊! 自己坑了自己四千字。 以后“,”什么都不是,别再起哄了! 。 。 第982章 越来越扑朔的局面 “你我都是明白人,有什么话直说吧。”韩琦倒也光棍,直接和文彦博挑明了聊。 “好!”文彦博也没工夫和他绕弯子。 “不废话,尽弃前嫌。如今朝中只有你我同心,方能救出嘉彦和我那家那个不争气的混蛋了!” “哦?” 韩琦一怔,几乎脱口而出,“那唐子浩呢?” 他之所以稳得住,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有唐疯子搅在里面,他不可能不救自己的儿子吧? 他只要救,那韩嘉彦就没什么大事。 可是听文彦博这意思.... “唐子浩?”文彦博怨气冲天的狰狞一笑。 “他是要做圣人的,儿子、家业什么舍不得!?” “圣人?” 几十年的官场浮沉,让韩琦根本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圣人。 “你是说,他没回来?” “没有!” “.......”韩琦沉默了。 良久,“既然宽夫如此坦诚,那老夫也说几句心里话吧。” “稚圭请讲。” “宽夫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蹊跷?”文彦博一怔。“如何蹊跷?” “首先,魏国公怎么会出现在介山,宽夫不知道吧?” “琦却知道!”韩琦眼中放光。“魏国公是去有求于阎子召的。” “啊?” 文彦博大为意外,“他去求阎子召什么?” 韩琦苦笑,”魏国公所求,不过就是恢复祖宗名誉。让他自己也好,子孙后代也罢,能够扔掉谋逆的罪名。” “若是没有唐奕,依照魏国公的能力,还有西北各方的支持,入京作浪几乎是十拿九稳。” “可是,出了一个近乎无解的唐疯子,让他几十年的谋划瞬间成了泡影。” “他不甘心也好,怨恨也罢,终还是想在有生之年把这件事办成。” “所以,为了廷美一系的名誉,他可以放下一切,甚至是仇恨,还有尊严!” “.....” 文彦博甚是惊讶,“你是说....” “明知唐子浩无可战胜,他退而求次,放下身段去求阎子召,希望通过她的关系,让唐奕帮他达成所愿?” “正是!” “那这可....” 文彦博一阵语塞,感叹:人有的时候为了信念,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所以说...”韩琦继续道。“一个有求于唐家的人,怎么会死在介山之下,怎么会和赵宗球那个浑人一条心呢?” “老夫明白了。”文彦博道。“你是说,魏国公应该真的是寿终正寝,而非传闻那般,与赵宗球一起被唐家人所害?” 这回韩琦倒是摇起头来,“琦也只是猜测,毕竟犬子嘉彦,还有魏国公府上的侍卫,包括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尽数被官家控制了起来,谁也见不着。以至于,谁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彦博闻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官家这么做,也是想把局势控制在手里,方便为众人开罪。” “且不说这些,稚圭还有何疑问?” “有!”韩琦笃定点头。“那就是,王咸英到底见没见过唐子浩?” “若王咸英追上了唐子浩,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利害,更不可能不回京,只带一封书信。” “所以....” “琦怀疑,所谓追唐奕回京,包括王咸英所言之书信,都是官家设的一个局。” “一个缓兵之计罢了!” “......” 对啊,文彦博心说,我怎么没想到呢! 首先,王咸英追唐奕本身就是不靠谱的事;其次,唐奕不回京,更是扯淡。 这一去一回,就是三个多月啊,算着日子,涯州军都已经快到东罗马了。 就算三个月前官家往唐奕那送信儿,现在也已经快到了,要是再拖几个月,说不定唐奕就回来了。 ...... ———————————— “不用多想,咸英肯定是见到子浩了的。” 此时此刻,观澜书院,范仲俺与贾昌朝,还有富弼,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而对于贾、富二人的猜测,范仲俺却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封写给官家的信也一定是存在的,且肯定出自子浩之手!” “......” “......” 贾相爷和富相公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他们就更不明白了。 “那....那子浩为什么不回来!” “因为....”范仲俺顿了顿,略有犹豫,最后还是决定与二人说实话。 “原因有二。其一,此次所谋之国事,确实比家事更重要!” “咱们三人之中,任何一人身处他的位置,都不会回来。” “......”贾相爷一阵无语。“一个东罗马有那么重要吗?” “不光是东罗马,还有......” 范仲淹淡笑,“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范仲淹抬头,直视二人,沉声道:“大郎累了,他想....” “他想脱身!” “什么!?” 老贾腾的就站了起来,“他想脱身?什么脱身?怎么脱身!?” “什、么、叫、脱、身!?” “他想放下江山社稷?跟你这个老不死的一样,当个吃闲饭的?” “怎么?”范仲俺眼神一眯。“不、行、吗!?” “大郎为了大宋,殚精竭虑二十余年!从少年到白发,够了吧?” “你们还想怎样!?让他像老夫一样,油尽灯枯,把最后一点时光都耗在这纷乱朝纲之上吗!?” “可是....”贾昌朝一阵语塞,唐子浩奉献的确实已经够多了,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可是,大宋朝已经是习惯了有唐疯子的大宋朝。连他这个老奸巨猾的小人都觉得,唐奕要是一天不在朝,心里就一天不踏实。 如今唐奕要撩挑子,让老贾怎么接受得了? “范希文!” “你要知道,大宋可不是太平盛世了,北边还有大辽,国内还有一堆蛀虫,他答应先帝的千秋万代可还没有影子!” “这个时候你说他累了,不干了,那大宋怎么办?他对得起先帝吗!?” “什么叫他对不起先帝?”范仲俺不干了。 别看平时他自己数落唐奕没关系,外人说一个不字,范老爷绝对忍不了。 眼珠子一瞪,“什么事都让子浩一个人干了,要你们何用!?” “你贾子明又对得起先帝吗?满朝文武又对得起先帝吗!?” ...... “好了好了....”富弼明知道这两个老头儿见面就掐,只得出来劝架。 “子浩不是不管不顾的人,他会安排好的,子明急什么?” 又转向范仲俺,“希文之话可是严重了啊....” “少年到白发?” “我看那小子一点都不显老,更谈不上白发喽。” 伸手不打笑脸人,富弼的话范老爷还是要听的。 缓下语气道:“子浩从十四五岁开始,就为这个朝廷鞍前马后,他就是想过点自己的日子,别白活这一世。更别后人评说,只剩下丰功伟绩,却没有一点人味。” “过分吗?” “再说了,他想过点简单的小日子,又没说彻底什么都不管了,你们急什么?” “......” 一听唐奕不是彻底撒手不管,老贾倒是缓和下来不少,知道错怪了唐奕。 说实话,他只是担心没有了这个疯子大宋会走老路。 可是面对范仲俺,老贾怎肯服软? 拧着老脸,斜眼看着范老爷,嘀咕道:“你们师徒,没一个正经人。” “都是怪而生邪,奇葩也!” 范老爷又不干了,这个贾昌朝,说话怎么就这么难听呢? “你说谁奇葩呢!?” “哼!”老贾冷哼。“说你!” “你不奇葩吗?有儿子不认,扔到涯州,不让回京。” “那是他自己找的!” 范老爷这个气啊,尤其是提到范纯礼那个逆子,居然真把贾家的闺女娶回了家。 “他不娶秀秀,老夫能不让他回京?” “秀秀怎么了?”老贾寸步不让。“秀秀配不上你家纯礼了?” 范老爷回呛,“秀秀自然是儿媳,可他有个不怎么样的爹,那就另说了!” “嘿!”老贾忍不了了,要不是打不动,非和范老爷掐一架不可。 “我就....” 富弼在一边头疼的很,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 “行啦行啦.....” “说子浩的事,你们两个为老不尊的,怎么又扯到纯礼那去了。” 赶紧转移话题,“说正事。” “子浩要脱身,官家知道吗?” 范老爷果然被富弼带了回来,“不知道。” “不过,应该有所察觉了。毕竟他不回京,又送上书信,想借机出朝的心思已然明了了。” “嗯,确实。”贾相爷也是收回心思,顺着二人的话头沉吟起来。 “如此说来,如今开封之局必不难解。” “只要子浩有放权出朝之心,无论是谁,都不会再为难那几个小辈的。” 富弼闻言,却是一点没有安心之色,“难说!” “哦?” 只闻富弼道:“子浩想脱身,官家肯让他脱身吗?” “文彦博、观澜那些官员,包括将门,希望他脱身吗?” “将门好说。”范仲淹凝眉道。“不出意外,很快大宋就没有将门了。” “曹潘几家和子浩是一心的,子浩退,他们不会不跟着。” “至于观澜系的官员....” “文彦博不好说,不过...”不由露出自傲之色。“老夫的学生,老夫了解,他们是不会为了自己的仕途,硬拉上子浩不放的。” “到是官家....” 范仲俺忧虑之色渐起,“还真不一定舍得子浩出朝。” 老贾一振,“那这么说?官家会想办法阻止?” “又能如何阻止?” ...... —————————— 。 。 。 第983章 赐姓“唐” 贾昌朝问的没错,官家到底要如何阻止唐奕出朝。 换句话说,他要怎么才能留住唐奕这个辅政之臣? 不得不说,辅政辅到唐奕这个地步,也就是在大宋朝,也就是他唐子浩,换做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出现这般荒唐的事情。 说白了,哪一个少年皇帝不想把拐棍扔掉,自己主掌大权? 唯有大宋这么温和的时代,亦唯有唐奕这般无私无畏的惊世之才,当然,再加上赵曙温润、闲淡的性格,才能让他舍不得唐奕走。 可是,怎么留住唐奕自然是个问题,而且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介山之案是一个死局,正如前面所说,即无法偏袒了事,也没法速战速决。 而且,到了赵曙这里,拖着也不行了。真拖到唐奕把外事都解决了回京,那不就正好让他借这个机会脱身了? 所以,如果赵曙想留住唐奕,不但要速战速决,而且还不能让唐家的人受一点委屈。更要在唐奕回来之前,找到一个足够让他留下来的理由,让他自己想走都走不了。 “......” 不得不说,摆在咱们正太小皇帝面前的任务,很是艰巨啊! ...... —————————— 事到如今,不管是已经连成一气的文彦博和韩琦也好,还是范仲淹、富弼和老贾也罢,都默契地选择按兵不动。 无论是料定官家要继续拖延的文韩二人,还是猜不透官家要怎么把唐奕留下的范富贾三人,都只能等着,等着官家赵曙的下一步棋。 而赵曙这一步棋也确实不好走,用力过猛,会扰乱朝局;用力太轻,又不一定留得住唐奕。 更何况,一直在唐奕羽翼下受尽庇护的小正太赵曙,到底能不能应对得了这样的局面,都让人怀疑。 只不过,大伙都忽略了一点,可爱正太那只是表象,赵曙还有另外一个人设不为人知,那就是: 他是唐奕一手教出来的啊! 若论起腹黑和奇招来,在大宋朝,第一是唐奕,第二就是他赵曙,第三...... 第三才是唐雨那个小丫头片子。 况且,唐奕那封信彻底激了赵曙一道。 他知道姐夫这是在激他,激他出手。 因为贸然出手就会犯错,事情就会朝无可挽回的地步发展,到时候,谁就算想留,都留不住唐子浩了。 但是,正因为这一激,赵曙还偏要做给姐夫看看。 没你,咱一样能把事儿办得漂亮! ...... ———————— 第二日早朝,料想赵曙会有所动作的众人果然如愿。 只不过,小皇帝一出手,大伙儿就都傻眼了。 什么鬼!? 这特么是什么鬼!? 不按常理出牌啊!? 大殿之上,赵曙一反常态,主动提起介山一案,并明旨宗正寺与大理寺,同刑部,三衙会审,查办此案。 更是敦促经办之人,国法为重,公事公办,不错判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罪人。 “......” 不单是文彦博、贾昌朝他们懵了,连铆着劲准备搞点事情的文官们也傻了。 小皇帝这一下,让大伙有如重拳打在棉絮之上,有劲使不出,别提多难受了。 谁能想到,赵曙竟会丝耗没有偏袒之意,要......要要要,要公事公办呢!? 正当众人不解,迷茫之际,谁也没想到,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半个月之后,拖了四个多月的介山案......只用半个月就即将审结了。 让人彻底无语的是,经三衙会审,案情彻底查明: 韩嘉彦所刺一刀,乃是黑子重击赵宗球至死撞飞之后的误刺。且韩嘉彦实为夺刀劝架,并无行凶之恶。不但无罪,反而有奋不顾己之功,当赏! 魏国公,经介山仵作初验,刑部复验,乃劳碌寿尽而亡,与本案并无直接关系。 文拓,虽伙同众人行凶,然也是在盛怒之下的拳脚之错,不曾持械,亦不能对赵宗球之死构成直接责任。且念在多次劝阻赵宗球恶语无果之下方有反击,事出有因,特判无罪。 赵宗麒,虽无至死之责,然却属从犯无疑。念其皇族亲王身份,不可与常罪罚之,遂交与皇室大宗正寺,另案处罚。 祁圣泽、范正平,亦属从犯,也无至死之责。然范正平念及其范公之孙,乃功臣之后,祁圣泽亦属英雄遗孤,处以杖四十之刑,以儆效尤。 ...... ...... 什么鬼? 这到底是什么鬼? 韩嘉彦、文拓无罪,魏国公与本案无关...... 赵宗麒移送宗正寺?特么宗正寺管事的,不是他叔叔就是伯伯,最次也是一个姓的远房亲戚。这算什么处罚?顶多就是禁足悔过就完事了。 祁圣泽、范正平,更特么离谱,四十大板? 就这两人的身份摆在那儿,刑部行刑的差役要是敢打破一点皮儿,都得吓的一宿一宿睡不着觉,更算不上什么处罚了。 这算什么公事公办,王法为先? 可是细想之下,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去了。 该放的放,该偏袒的偏袒,唯独...... 唯独唐家的三个,还有黑子,公事公办,王法为先了。 你说这是官家的迂回之策,先把别人摘出去,再慢慢捞唐家的人? 不对! 摘谁也不应该把韩嘉彦摘出去,他没了事,韩琦还会和唐奕站在一条船上吗? 况且,文拓都能用一堆听着就牙疼的理由放了,那为什么不顺手把唐吟、唐风、唐颂也用这个理由摘出来呢? 那是怎么回事? 官家把别人放的放,定罪的定罪,唯独唐家的人没定罪,这是用的缓兵之计?想借机稳一稳朝臣,等唐奕回来? 可是贾昌朝知道,绝对不是啊,赵曙不想拖,这也绝不是缓兵之计。 贾相爷心说,行!皇帝这人不大,心思连他都猜不透了。 怔怔地看着富弼,“官家不会是....” “不会是因爱生恨吧?” 对此,富弼只能回以苦笑。 这回,他也让赵曙给弄懵了。 ...... —————————— 接下来几日,朝中可为是乱做了一团,谁也不明白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猜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认为,少主成年,是想借机收回权利,把唐子浩彻底清除。 而紧接着发生的一件大事,倒是暂缓了因介山案带来的影响。 地中海战报:涯州军已于近日在巴尔干半岛登陆,大宋火神炮无往不利,预计半月之后与十字军、西萨克斯联军汇合,两月之内兵临君士坦丁堡城下。 这封捷报,一下子让很多人紧张起来。 唐子浩在欧洲大显神威,对于那些希望他倒霉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威慑。 此时此刻,揣测官家圣意,到底是拖延,还是真的要打倒唐奕,更成了朝臣的要务。 每天每日,甚至是每时每刻,都恨不得从赵曙的只言片语之中,揣测出点什么。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刑部、大理寺、大宗正寺对介山案——定案了!! 这日早朝,大宗正赵允弼亲自宣读结案陈词。 “介山案,赵宗球虽恶语在先,却是唐吟率先动手行凶,是为主犯!” “唐风、唐颂虽是从犯,然身为兄弟亲族不知劝阻,亦纵容帮协,罪加一等,当以主犯论罪。” “黑子殴击赵宗球胸口,至其丧命,当以主犯论罪。” “是以,本案之中,唐吟、唐风、唐颂、黑子,冒犯皇族,殴人性命,罪无可恕,皆应以主犯论罪,从重从严,以正....” “王法!” “亦因赵宗世乃已故汝南王之子,赵氏子孙,此事关乎国法,亦关乎皇室威仪,当论罪何刑,交陛下定夺。” “还望陛下匡扶社稷,斧正朝纲,践行王法,免于行私,从严从重,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法度!!” 哦操! 哦操操! 哦操操操操啊! 四个人一个没免,连十几岁的孩子都要从严从重? 怎么从严从重啊?特么杀人偿命呗! 赵宗球那个无赖,居然让四个人给他陪葬? 现在不光是贾昌朝、富弼脸色傻白,本来已经事不关己的文彦博、韩琦目瞪口呆,连那些看不上唐家的文官都有点瘆得慌。 没错!不光是瘆得慌,甚至有人开始腿肚子转筋,这要是官家真把唐奕三个儿子都咔嚓了,那......那...... 唐疯子还不彻底疯了? 他能把这一殿的人都咔嚓了。 此时此刻,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后悔了,甚至生出劝一劝官家,放唐家一马的心思,毕竟那可是唐疯子。 当然,有害怕的,自然也有胆大的,从赵曙的此番做为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很明了了,也不用猜了,官家就是想把唐子浩弄下去,定罪就是信号。至于为什么没有马上定刑,则是不想此事这么快结束。 因为杀了小的,正主可还安然无事呢,官家得给大伙儿留出时间,给讨伐唐子浩留出时间。 有些人,甚至已经在为声讨唐奕的奏折打腹稿了。 ...... ———————— 政治就是这样,永远不缺少揣测迎合之辈,更不缺投机取巧之徒。 没人对赵曙不当殿定罪感到意外,只等下朝回去好好罗列一番唐子浩的罪状。 可是,离下朝还远着呢。 这么大的介山案尘埃落定,只差见血,赵曙为了“彰显”帝王之威,明君之尊,要求殿审主犯,朝臣们自然也不会不给机会。 本来还想站出来为唐奕说话的贾昌朝等人,却是无意间与赵曙对视。 更为意外的是,正太皇帝单眼一眨,给老贾递了个暧昧的眼神。 老贾更懵了,啥意思了?这一切都是假的? 说心里话,他是不太相信赵曙是落井下石、卸磨杀驴的官家。 那... 特么这到底是哪一出啊!? 强忍着没说话,心中安慰自己,但愿这个殿审有什么反转吧! ...... ———————— 有什么反转? 就什么反转都没有。 赵曙好像真的就是走个过场装装样子,连唐吟、唐风、唐颂都没召见,只叫了黑子一人上殿。 装模做样地问了问案情,甚至还发了个善心,赐了个姓给黑子。 对! 没错! 黑子都快被他咔嚓了,他居然还想着给黑子赐了个姓。 ...... “黑子....”赵曙一边看着卷宗一边沉吟。“这案卷上只写“黑子”二字,为何无姓?” 下首的百官也被官家这一问勾起了好奇心,齐齐看向大殿正中,枷锁拷得结实的黑子。 唯独黑子自己有点纳闷,说白了,大殿之上那是官家,大宋的皇帝,可私底下...... 赵曙没少往外面跑,别说跟唐家的那几个小祖宗关系有多亲密,就算他这个外人,赵曙也是尊称一声“黑子大哥”。 这孩子黑子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抛去皇帝的身份不说,仁义得很,打死他都不信,赵曙会定他们几人的死罪。 更何况,他为什么无姓,赵曙是知道的啊! 很早以前,这孩子就问过,黑子也回过他,怎么在殿上又问起来了? “黑子!” 下面黑子在迷茫,赵曙立马显得很是不耐烦,“朕在问你的话,为何不答?” 得,黑子心说,你要听,那我就再给你讲一遍呗。 “回禀陛下,罪民自幼无父无母,是家师从死人堆里捡回来抚养长大的,姓什么便是无从得知了。” “嗯。”赵曙点着头。“既然是师父抚养,那为何不随师门姓氏?” “回陛下,原本罪民也是这样认为,可是家师有训,男儿丈夫顶天立地,怎可忘祖从恩?” “家师希望罪民有一天会寻得本家,回归家姓,所以只赐乳名黑子。姓甚叫谁,却是留做寻根之后,再行由祖宗赐下。” “只可惜,时至今日亦无处寻根。” “唉....”只听赵曙哀然一叹。“也是个可怜之人啊!” 面露恻隐之情,“黑子....” “罪民在!” “你犯下杀人之错,罪无可恕。” “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即使心生不忍,亦不能纵容。你可明白?” “罪臣明白。” “不过,念你护主心切,且二十年间为大宋屡立功勋,朕也不是赏罚不分的昏君,所以...” “朕赐你一姓,不算辱没你家祖宗吧?” 黑子一怔,忍不住抬头,心说,好端端的赐什么姓啊? 可是这里是朝堂大殿,赵曙发话了,他不答应也得答应,只得道:“不算辱没,谢陛下恩赐!” “嗯。”赵曙点头,真的思考起来要给黑子赐姓。 “这样吧...”略一沉吟,便有了计较。“你追随唐子浩多年,鞍前马后,不是主仆亦算是半个唐家人了。” “朕就赐你姓唐,行刑之后,由唐家为你收拾,入唐家祖坟,九泉之下,也不算无名野鬼了。” “啊?姓唐?” 黑子心说,这也行?不过,还不错,姓唐,以后和大郎真的就成一家人了。 ...... “姓唐!?”贾相爷脑袋疼。 姓唐? 特么这个姓“唐”到底又有何深意呢? ...... —————————— 真没了。 第984章 皇帝 事实证明,唐奕是对的。 在汉人的政治环境之中,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国情如何大好,党同伐异,在不彻底改变汉人的观念之前,是不可能消亡的。 大宋自六年前先帝驾崩那天开始,看似春风和睦,上下一心。朝堂之上,只有兴宋的党,没有拖后腿的臣,仿佛贯穿华夏历史几千年的明争暗斗真的被这个时代所淹没。 然而,或许“生于安乐”并非危言耸听;或许,大宋的士人真的被惯坏了,这边赵曙刚刚露出一丝倒唐罪唐之意,那边一些有恃无恐的文官们就已经忘了...... 忘了大宋这二十年奋进是从何而来的;忘了他们想要打倒的唐子浩,正为了大宋,在巴尔干半岛与辽人,与塞尔柱人争分夺秒;忘了唐疯子是大宋的脊梁! 趋炎附势,揣测圣意,再一次成了开封城中的一股邪风。 半个月,距离官家为介休案定性只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摆在赵曙案前弹劾唐奕的奏折,就可以用“箱”来计算了。 罗列唐家罪状的折子,更是把唐奕这二十多年为大宋做下的每一件事都彻底否定,且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对此,贾昌朝、富弼并无意外,这不正是士人们所擅长的吗? 圣人之学、千年儒道,不也早就成了这朝堂上舞权弄谋的幌子了吗? 况且,当下是大宋,是开朝百年不曾杀过一个士人的文人天下,这更让一些人有恃无恐,更让一些人无所顾忌。 ...... 看着那些罪状,贾昌朝想笑,更想哭。 笑那些无耻之人的荒谬,为了罪加唐奕,几乎无所不用及极,甚至连“莫须有”之言也敢往折子上写。 哭,则是贾相爷发现,原来他不是最卑鄙的那个。最起码他贾昌朝还有底限,他卑鄙的磊落。 而这些人,简直就是大宋朝惯出的一群白眼狼,圣人教出来的一群禽兽。 “恨!!” “老夫恨啊!” 贾相爷气的声有颤抖,浑身发青,无处撒气,只得把怒火都撒到了富弼身上。 冲着富相公一顿吼叫:“老夫恨不是唐子浩!!” 对面的富弼一阵无语,他还从来没见贾相爷这么失态过,心说,你冲我吼有什么用? 不过,也知老贾心里堵得慌,顺着他的话反问:“为何?” 老贾眼睛一瞪,“老夫若是唐子浩,疯劲上来,把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全都下狱问斩,一个不留!” “哈哈哈....”富弼被他老糊涂的疯话逗乐了。 “那你可说错了。”调笑道。“若是子浩上来疯劲,可是不会下狱问斩这般斯文。 “他会...当殿杀人的!” 老贾一听,“杀了也不冤枉!” “是啊.....”没想到富弼居然悠然长叹,附和起来。“杀了也不冤枉!” 倒是把贾昌朝弄的一愣,由此看来,富弼这个老好人也不是没脾气啊。 “等着吧....” 老实人动了怒,连贾昌朝都有点心慌,反倒劝起富弼来。 “当下唯有一个拖延可为,等子浩平定了东罗马,班师回朝,确实要整顿一番,改一改风气了。” “不能等!”富弼坚定摇头。“官家态度未明,容易拖出事来。” 富弼出奇的果决,“要反击!” “反...反击?”贾相爷更为意外,富彦国这是? “子明兄啊!” 只见富弼起身来到近前,语重心长道:“隐而不发非是良策。” “得让那些文官看看,让官家看看,大宋朝还是有一片赤城、能言敢谏的君子为子浩说话的!” “.....” 老贾一阵沉默,富弼这回倒是有些激进了。 说白了,如今他和富弼不站出来,那些人闹的再欢也不过就是独角戏,自己热闹自己罢了。 可是,一但有人真的站出来帮腔唐奕,和那些人对上,那不就等于斗争升级吗?朝堂之上,将是更为惨烈的一场搏杀。 在官家如此处置的情形之下,是好事吗?老贾有点害怕。 不过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富弼的想法。 因为,他们这些老家伙站出来,官家不管是何打算,总要掂量掂量,对拖到唐奕回朝,多少有些好处。 ...... ———————— 从这一刻开始,大宋朝堂再次变了颜色。 而更让人意向不到的是,富弼所说的反击,可不是温柔的辩解,那是真正的反击。 短短数天,朝堂上所有,没错,是所有。 所有上书弹劾唐子浩的文官,皆被告发。 富彦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谁对唐奕下手,“保唐派”就朝谁动刀子。 说白了,同朝为官,除非你像包拯那样,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否则谁屁股后头都不干净。 连欧阳修那种老实巴交的人,都曾被人用与儿媳有染这种扒灰的荒唐事弄的灰头土脸,别人又哪里好得了? 顷刻之间,嘉佑二年的那些国之大材,在富相公的指挥之下,全都变成了“长舌妇”。 别管人在不在京城,一律埋头苦思,变着法的写弹劾的折子。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乌烟瘴气,邪风四起。 若是唐奕在,一定会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这,这不就是自己极力想要避免的,庆历党外的翻版,熙宁党争的预演吗!? 谁又能想到,气急的贾相爷和富相公会在这个时空的大宋,再兴党争之乱呢? 更为不堪的是,整整一个月,正太皇帝赵曙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有意看戏,居然安然不理,既不管那些对唐奕的诬陷,也不管保唐派对文官们的弹劾...... 就这么任由两方把朝堂弄的乌烟瘴气,政局动荡。 ...... 又过了半个月,连贾昌朝都有点沉不住气了,再这么闹下去,或许唐奕保得住,或许可以拖到唐奕回京。 可是,到时朝廷也完了。 要知道,短短的一个半月,两边相互攻伐之下,已经有十数名文官不堪受辱,主动请求外放了。 更离谱的是,有一个弹劾唐奕的官员真的被翻出了罪状,自知无可脱罪,又恐于流外海外,于家中自裁了。 再这么打下去,就真成死仇了。等唐奕回来,守着一个烂摊子又有何用? 而弹劾唐奕那一方,其实比贾相爷更怕。 要知道,多拖一天,就对他们越不利。 真拖到唐奕回朝,那特么谁也落不得好果子吃。 于是,唐党止戈歇兵,防止矛盾进一步扩大。 而旧党则是从反击唐党,弹劾唐奕,转向赵曙施加压力。要求速速为介山案一干人等定刑正法,并对唐奕做出处置。 ... 而当了两个月鹌鹑的赵曙,也终于要动手了。 ...... ———————— 四月十五例行大朝。 只不过,文武百官在漏院守到日上三竿,也不见内侍来传朝。 皆是迷惑之时,却见漏院之外,迟迟的来了一辆马车,众人一看,心知能停在漏院门前的,那肯定是来上朝的。 可是左右看看,也没见缺谁,都到齐了啊? 谁啊?这么晚才来? 待车帘一掀,我的亲娘哟,这两位怎么来了!? 范仲淹,王德用。 要知道,这两尊神上一次同朝,已是十年前的事。算起来,自范公归隐,已经有四年未上过朝。 王德用更是自六年前那一晚开始,至今已有六年没出过回山了。 今日若是不见,大伙儿都快忘了还有这尊老神仙了。 ...... ———————— 这两位一下车,满朝文武不自觉的就迎了出去。 不管是唐党,还是旧党,这朝堂之上,除了富弼、贾昌朝能算是平辈,其余的,不但差着名望,更差着辈份呢。 “范公,王公,您二位怎么来了?” 范仲淹与王德用神态还算和善,笑答,“陛下召见,却是不得不来啊!” “......” “......” 陛下召见?众人一滞,心说,看来今日是要出大事啊。 正琢磨着,范仲俺又说话了,“诸位少陪,老夫先去面见陛下,呆会再与诸位相聚。” 说着话,与王德用一起,由迎出来的黄门内侍搀扶着,穿过漏院,向内宫行去。 大伙一听,得,肯定是要出大事,而且,这一时半会是不会传朝了。 旧党诸臣更是心都凉了半节,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介休案和唐子浩的事。 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两尊神搬出来,怎么感觉要不妙呢? 心中无不生起一丝忐忑,暗道,官家不会是迫于唐党之威,要反悔吧? ...... —————————— 福宁殿中。 范仲淹与王德用还没到殿前,赵曙已经迎了出去。 “范公、王公亲来,朕深感愧疚。” 范仲淹急忙回礼,“陛下不必多礼,不知道今日召见,有何要务?” 其实心里明知是何事,可毕竟是皇帝,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 赵曙一边把二老请入福宁殿,又亲自吩咐赐坐,一边道: “算着日子,此时涯洲军应该已经打到君士坦丁保城下了,大辽那边也应该再无变局,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范仲淹与王德用对视一眼,都有点意外。 说实话,官家要拖到涯州军打到君士坦丁堡,这一点他们是知道的,甚至唐奕不回京,等的也是这一刻。 但是,做个了结?? 二人实在想不出,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要如何了结? 富弼反常的掀起党争之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事到如今,局面能不失控,坚持到唐奕回朝已经是万幸,更别说了结了。 “难道......陛下已有应对之策?” “嗯。”赵曙诚然点头。“不瞒二老,确有了结之法。” “今日召二老上朝,也是想让二位为朕做一个见证。” “那,陛下要如何了结呢?” 范仲淹实在好奇,也别等见证了,先问个明白。 ...... ———————— 半个时辰之后,迟迟未开的早朝,终于有内侍到漏院传朝。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再等下去都晌午了。 进到大庆殿,发现范仲淹与王德用已经先一步列班了。 只不过,这两尊神的表情...... 什么鬼? 为何看向众人的眼神之中,全都是调戏呢?就如同看一群傻子一般。 别说是旧党,就连保唐派对上这眼神都有几分心虚。 老贾差点要骂娘,实在不知道这两老一小,三个人玩的到底是什么套路。 大朝开始,百官下拜,行君臣之礼。 小皇帝赵曙也不磨叽,“今日大朝,只议两件事。” “其一,大宋雄师横扫东罗马帝国已成定局,塞尔柱无意染指欧洲,辽人又只图眼前之利。不出意外,东罗马疆域尽归大宋只是时间问题,一统欧洲指日可待。” 下首群臣一听,别管心里装着什么鬼,无不齐齐再拜。 “吾皇圣明,天下归心。” ...... 百官拜完,赵曙又道:“吉祥话留在日后庆功之时也不晚,当下之务,乃是未雨绸缪,先行一步。” “趁着现在,提前把占下东罗马之后的军政两务安排好,以免临时慌了手脚。” “诸卿以为,可有必要?” 文武百官再拜:“谨遵圣命!” 占了地方,提前想好怎么管,怎么治理,这也是无可厚非,百官自然没有意见。 况且,谁关心什么东罗马啊,大伙儿关心的是第二件事。 于是乎,奉承的奉承,敷衍的敷衍,赵曙命枢密院联合兵部,就东罗马疆域的驻防、兵事拿出一套预案。 又命三司、户部、吏部,对东罗马的民生、吏制,户籍统计,提前做好准备。 这大朝会的第一件事,就算说完了。 满朝上下,全票通过,无一人有异议。 “这其二嘛....” 赵曙终是开了头,百官一振,耳朵都坚了起来,眼睛直冒光,来了! 确实来了,这第二件事,自然就是介山案最后留的那个尾巴了。 “汝南王府世子,赵宗球,惨死介休一案,已逾半年多了。” “因涉案之人乃先帝托付之辅臣唐子浩的家人,朕多有犹豫,至今未结,确是愧对天下百姓维护王法之心了。” 只是一个开头,唐党诸人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呢? 旧党那边也是有点懵,下意识看向范仲淹和王德用,几个意思啊? 这两尊神都来了,怎么官家说话,却是一点要放过的意思都没有呢? 可是话说回来,范王二人还是那副看傻子的表情,到底是什么鬼? 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赵曙这般说辞几乎就是给这场倒唐风波定了性,改无可改,还怕他做甚? 难道唐子浩真要完了?连范公和王公都救不了他的? 接下来,赵曙的话更是印证了大伙儿的猜测。 “这段时间,朝政清明,群臣正义,接连有主官、忠士例数唐奕二十年之罪行。” “不得不说....”赵曙摆出一副痛心疾首之态,演技暴表。 “朕当,罪己自罚,以谢天下啊!” “......” “......” 旧党已然陷入狂喜,而唐党那边却是彻底凉了。 完了,官家这是,这是要动真格的啊! “陛下!”贾相爷站不住了,必须出头,再不出来,就万事皆休喽。 “贾爱卿,且听朕说完。” 哪成想,赵曙还来了脾气了,根本不给贾昌朝张嘴的机会。 “朕这个人,偏听偏信,被唐奕蒙蔽多年,倒是不知,所谓的大宋英雄、万世功勋,竟有如此多的龌龊,又如此不得臣心!” “......” 第985章 影帝 老贾双目冲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帝是多么仁义的仁君圣主,他的儿子又怎会是这般不分是非,利欲熏心!?“ “陛下!不可啊!!唐子浩一心为国,殚精竭虑,陛下怎能为一己之私,颠倒是非啊?” “陛下,不可啊....” 唐党诸位随着贾相爷齐齐拜倒,声泪俱下。 “不可啊!唐子浩乃大唐良臣、辅国重器,不可断然废之啊!” “够了!!”赵曙已经完全入戏,大怒离坐。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还是他唐子浩的天下!?” “你们!!是朕的臣子,还是他唐子浩的臣子!?” 旧党那边无不幸灾乐祸,戏谑旁观。 心说,这帮人疯了呀,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那不就是闲唐奕死的慢,闲自己不能和他一块死吗? 果不其然,“盛怒之下”的赵曙已经懒得和唐党的人费话了。 “唐吟、唐风、唐颂、唐黑子,四人殴杀人命罪无可恕,理当问斩。” “唐子浩,专权弄国,屡犯天威,待欧洲事平,亦当押解回朝,交由大理寺彻查。” “就这么定了,谁再为他求情,谁与之同罪论处!” “......” 贾昌朝只觉天旋地转,一阵恍惚,唐奕在前线杀敌报国,可是他为之搏命的大宋却要置其死地,这是什么世道? 旧党诸臣听到官家以下诛杀圣命,欣喜的同时,倒是生出一种感叹: 唐子浩......有什么用?拼来拼去,却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到头来,忠义还是敌不过猜忌,功绩亦倒在权字之下。 朝堂...君臣... 果然不是情理所能洞悉的啊! ...... —————————— 大庆殿内,人心各异。 有忠义赤诚者,其心戚戚;有钻营弄权者,其志满满。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哪里想得到.... 赵曙还没演完呢,还没演够呢。 一副余怒未消之态,“正好,事逢大朝,百官皆在,朕要你们做一个见证,今日,就斩了唐家那几个祸害!” 旧党心说,不用这么急吧?晚两天也不妨嘛...... 可是内心深处,却巴不得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来人!”赵曙天威无双,不容有疑。 “摆驾宗庙,朕要告罪祖宗。” 大伙儿一怔,杀个人你还告什么祖宗?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唐子浩毕竟是先帝遗命的辅臣,杀他的人,定他的罪,自然要与先帝说一声嘛。 不容再想,既然官家说了,要让百官做一个见证,那所有人都跟着官家一起,浩浩荡荡的直奔明堂。 ...... 一路上,贾昌朝状若行尸,做梦他也没想到,赵曙会这般雷霆手段,毫无预兆的就下手了,特么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他。 唐党这边也都和老贾差不多,一个个呆若木鸡,乱了方寸。 唯独富弼,虽然也是心直往下沉,可是却保留了一丝清明。 见贾相爷已经被打垮了,上前小声安慰:“子明,且不要慌乱,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嗯?” 贾相爷一怔,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急声道:“哪里不简单?” 富弼也是一脸疑惑,“就算官家要对子浩下手,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吧?” 老贾又是一颤,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心神不宁,实在想不出个一二三四。 富弼又道:“别忘了,子浩身处欧洲,手中兵权在握。” “对啊!!” 贾昌朝恍然大悟,现在十字军、埃及军、马木留克、涯州军,这些加在一块那可是数十万啊,比大宋国内的禁军都强。赵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动唐奕?这不是逼着他反吗? “呵呵。” 一声干笑突兀的在二人身侧响起,老贾回头一看,正是范仲淹那老货。 “笑!!你还笑得出来!?” 范仲淹还是看傻子似的看着老贾,蹦出一句,“彦国是明白人。” 说完,完全不理百爪挠心的贾相爷,跟王德用一起,偷着乐去了。 贾昌朝啊,难受的要死,看着范老爷的背影那叫一个纠结。 你说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吧?还确实如富弼所言,太不合理了。 可你说官家不是想把唐奕怎么样吧?特么小皇帝又把炮放出去了,金口玉言,当殿发愿,他还能反转不成? ...... 旧党其实也是这个想法,聪明人还是有的,也有人觉得这个时候处置唐奕不合时宜。 但是同样的,官家金口一开,他还能反悔不成?只能猜测,官家必有后招,夺了唐子浩的兵权。 他们哪里想得到,不是官家自己反悔,而是...... ———————— 百官于宗庙之前站定,只等小皇帝出宗祠告罪先帝,然后下旨咔嚓了唐家那四个,这事就要落实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赵曙也站在宗庙门前,根本没有进去的意思,而是命人于宗庙后殿的夹层密室里抬出一块石碑来。 这可把百官惊的够呛。 年年来宗庙祭拜,却是谁也不知道,宗庙里竟然还有一个密室;更不知道,密室里会放着一块,金布遮盖的石碑。 一个个怔怔的着着赵曙,不知道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只见正太皇帝赵曙,长身而立,神情肃穆,哪里还有往日温和良善之色? 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宗庙之前: “赵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赵曙,拜罪堂前!” 得,一张嘴,又把百官吓够呛。 还以为小皇帝就是拜一拜先帝,哪想得到,他是把祖宗十八代都卷进来了。 那边赵曙又说话了: “今有,先皇顾命辅臣唐奕,专行朝纲数年,虽有开疆拓土,保皇安民之功,却也有疯言无度,屡犯皇威之罪。唐家后辈更是跋扈妄为,殴杀人命!” “曙念其功绩,却也不能置法度人伦于不顾,是以....” 说到这里,赵曙猛的掀起金布,石碑之上的四条祖训尽露于人前。 “是以,虽先帝之誓言天地为鉴,身为人子理当恪守,然社稷为大,天下为大,百姓为大!” “曙今日,不得不舍孝道,护公理!!” “破誓....” .... 破誓什么?赵曙还没说完呢,身后百官有一头算一头,呼啦啦跪倒一片,扯开脖子吼的那叫一个凄惨: “陛下,此为祖宗天誓,破不得啊!!!” “嗯?” 赵曙凝眉回望,半天才蹦出一句:“怎么就破不得呢?” “......” “......” “......” 文武百官差点没哭出来给赵曙看,这不废话吗?这誓碑要是破了,那特么就出大事儿了。 此时此刻,旧党也好,唐党也罢,无不怔怔的看着石碑上那触目惊心的四条誓言。 一云: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一云: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一云: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后面还有一个“再云”,显然是后加进去的。 唐家世代辅政,权不过君,财不盖国,百罪皆恕!! 先不说这块传说中的太祖誓碑原来真的存在,也不说不杀柴家人这里面的深意和仁慈,单单是...... 是个屁!! 旧党诸臣,现在心里就一个想法:这誓碑破不得,唐奕也死不得! 对,没错,旧党现在不但不能杀唐奕,反而希望他长命百岁,千万别起什么幺蛾子了。 因为,赵曙要是真把这誓言给破了,不光唐奕倒霉,他们也得跟着倒霉。 特么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啊,大宋朝百年未曾诛杀一个士人,根儿就在这儿啊! 唐奕的誓破了没啥,那特么不杀士大夫不等于也破了? 从今往后,谁还敢蹦着高儿的作死?那是要真死的! “陛下!!” 旧党的人比唐党还急呢,恨不得立马把唐奕保下来。 “此为太祖陛下与先皇对天所誓,破不得啊!!!” ...... “是啊,誓碑第三条有云,若违此碑,天必殛之。这是先祖与天地之盟,怎么轻言荒废?” ...... “对对对!天必殛之!陛下大义可表,舍孝道存公理,却也要为天下万民想一想啊,怎可让大宋受天罚之威!?” ...... “呃....”赵曙局促地挠了挠头,瞬间恢复正太本色,一挺腰站了起来。 “真是....破不得吗?” “破不得,破不得.....” 旧党点头如捣蒜,那点一个恳切。 “可是...”赵曙仍有为难。“可是唐子浩,罪痕累累,不得民心啊......” “唐家四犯,也是杀人凿凿,天理难容啊......” “啊....啊?” 旧党一怔,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特么官家这是拿他们说过的话打他们的脸啊。 “那什么....”旧党之中,有人开始不要脸了。 “其实...唐子浩这人吧,也没那么坏。” “对对对...”旁人附和。“算起来,也是功大于过的...” “是是是....况且这个介山案,臣以为有点草率,唐吟动手在先不假,可毕竟是赵宗球先持械伤人。” “臣以为,介山案当发回重审,还唐家清白!” ...... 得,都不用赵曙多说一句,这帮人连剧情都帮他码好了。 “......” 一边的贾昌朝张大着嘴巴,看看誓碑,又瞅了瞅一脸乖巧的赵曙,心中暗骂: “直娘贼!” “你特么戏精啊....” 再瞅瞅还是一脸玩味,看傻子一样看着众人的范老爷和王德用,老贾登时火就上来了,真想上去撕了范仲淹。 “这老货早就知道!” ...... 。 第986章 最后一战 说白了,不论旧党还是唐党,有一头算一头,满朝文武除了范仲淹和王德用。 全都被赵曙当猴耍了个团团转! 贾相爷大起大落,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历尽悲喜,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要知道,这才十七岁啊... 让唐奕那个混蛋调教了六年,特么不但学会了那股疯劲儿!连唐子浩那点坏心眼也都接过来了!! 此时,眼见赵曙一脸的呆萌,仿佛是人畜无害,更像是刚刚那番戏耍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这么说,唐子浩并不是那么坏?” “不是不是不是....”旧党人臣把脑袋摇的极是殷勤。 “那唐吟等四人,也非死罪?” “有待详查,有待详查....” “那这祖誓......” “不能破!!万万破不得!”这回都不等赵曙把话说完,文官们急不可待地就下了定论。 “嗯。.”赵曙点点头。“看来,是朕错怪了唐家啊!” 文官们一听,哪能让皇帝承担罪责,齐身下拜,“陛下言重,乃臣等之过也!” 说着话,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除了认栽,也没别的想法了。 倒是有一点极是一致,那就是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由着小官家再演一会儿,他们这老脸就什么都不剩了。 走吧,赶紧溜。 再次下拜,“若陛下没有什么吩咐,臣等告退....” 没想到,两件事都已经说完办完的赵曙闻罢,却是缓缓地收起了表情。 “急什么?” 声音虽不大,却是让大伙儿都听出一丝寒意,抬头看时,无不一惊, 只见碑旁的赵曙面若冰霜,早没了刚刚的那份呆萌。 而赵曙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旧党诸臣心头一紧。 “是不是觉得,朕戏耍了诸位?” “臣等,不敢....” 嘴上说不敢,心里却不这么想。 这不废话吗?这碑官家肯定是早就看过的,也肯定知道。百官不敢让他破这个誓,却偏偏故意演这么一出,不是戏耍,是什么? 有违君道。 “是不敢说实话吧?” 赵曙抬起手,抚摸着石碑上的碑文。 “没关系,朕帮你们承认。” “朕,就是在戏耍尔等!” 抬起头,怒视百官。 “知道朕为什么要戏耍你们吗?” “因为...” “因为你们要置之死地的那个唐子浩,此时此刻......” “有家,却不能归家!” “养儿,却不能教儿!” “有情,却为了这个大宋而必须无情!” “你们要置之死地的那个唐子浩,此时此刻......” “正窝在某个角落里,为了大宋的盛世太平舍弃妻儿家祸!!” “你们要置之死地的那个唐子浩,此时此刻......” “正把他所有的心思用在安邦定国之上,却不敢分出一丝给身家性命!!!” 赵曙越说越气,越吼越大声。 “而你们!!” “却安逸地呆在京师繁华之地,蝇营狗苟,趋炎附势,要置之于死地!” “你们觉得被朕戏耍颜面无存,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戏耍一个忠良是不是应该更加的羞愧!?” 赵曙已经彻底怒了,登基六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群臣面前如此失态。 可是,赵曙实在忍不住了。 ...... —————————— 四月十五的大朝,注定不寻常,在赵曙近乎疯狂的发泄与咆哮之下,终是熬到了散朝。 旧党文官虽然心有惭愧,可是在他们看来,朝堂本就如此,没有对错之分。 官家这一次,却是幼稚、偏激了。 ...... 赵曙自己也知道,最后的那些话有些重了,真正幡然醒悟的人又能有几个? 正如姐夫所说,“此为人性,亦是痼疾,万古难除。” 命人把誓碑就留在宗庙之外,从此昭然于世,希望能借此警醒群臣吧。 ...... 老贾对于赵曙的这番呵斥同样不太感冒,人性若是能这般容易就能唤醒,那从远古就已经开始的所谓斗争早就消亡于漫漫历史长河之中了。 不过,贾相爷还是很赞同赵曙今日这一骂的,起码旧党诸臣会把这当成是官家的态度。不出意外,明日必然有人受不住,要主动请调出京了。 闷着头一脸不高兴地随群臣退下,见范仲淹和王德用就在前方,更是气的不行。 说白了,老贾这是心中吃味了,官家把实情告诉了范老爷却没告诉他,害得他好生起落,心绪难平。 加快脚步,与范仲淹并行,阴阳怪气地嘀咕道:“老夫就说你那弟子为何不肯回京,原来是有誓碑保全啊!” 范仲淹横了他一眼,却是知道这老货心里不平衡,也没和他计较,缓声道: “子明这可说错了,今早之前,除了官家一人,没有人知道誓碑上到底写了什么,更没有人知道这誓碑的存在!” “包括子浩。” “嗯?”贾昌朝这倒是有点意外。“子浩不知道誓碑之事?” “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回京!?”贾昌朝甚是疑惑。 “若是没这块碑,朝廷要经历怎样的动荡,不用老夫再说了吧?” 范仲淹闻言,沉默良久方道:“因为他正在做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哦?小小一个东罗马值得子浩这般重视?” 这回范仲淹却是没有正面做答,目光飘向远方,似有憧憬。 “这会儿....涯州军应该打到君士坦丁堡城下了吧?” 久未出声的王德用突兀搭话,“应该到了吧。” “成败...很快就要揭晓了。” 得,两尊神这么一说,老贾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怎么感觉这两个老头儿还有事瞒着他呢? ———————————— 地中海,巴尔干半岛,君士坦丁堡。 做为东罗马帝国的首府、正教中心所在,这里是真正的堡垒,海岸线上绵延不绝的海防攻势,让任何战船都无法靠近城池半步。 而唯一的陆上城墙,在百尺护城壕沟的掩护下,让君士坦丁堡成为了地中海与黑海交界点上的一颗钢钉,任何试图拔下这颗钉子的武力都将徒劳受挫。 可是,话说回来,再严密的堡垒也有崩塌的一天,再坚固的城墙,在大炮面前都显得那么羸弱不堪。 此时此刻,十万十字军、六万涯洲军,与西撒克斯联军一道,踏马扬鞭,有如滚滚洪流,向着君士坦丁堡推进。 终于,翻过一处高岗,一座大城猛的映入眼帘。 十字军统帅唐纳德精神一振,不由高声大喝:“到了,我们终于打到君士坦丁堡城下了!” 在他身边,涯州军大将石全海、西撒克斯国王爱德华二世,也是面露喜色。 石全海更是不由感叹:“终于啊,终于赶在塞尔柱人之前,兵临城下了。” “是啊!”唐纳德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终于啊,终于到了这最后一战了!” 没错,这是确实是最后一战,只要占领君士坦丁堡,欧洲大陆从此天下一统,再无战火。他这个征战多年的老兵也终于可以放下刀剑,回归家乡了。 当然,唐纳德所说的家乡,不是西撒克斯,而是远在东方的开封。 “传令三军,扎营休整,明日攻城。” “十天!”唐纳德怒视着前方的君士坦丁堡。“十天之内,结束这该死的一切!” “哈哈....”石全海闻之大笑。“十天?” “有火神炮在,三天,最多三天,城头必会插上大宋龙旗。” “让塞尔柱人见鬼去吧!” ...... 石全海并没有说大话,在大炮面前,任何城池都只是摆设。 三天!! 三天之后,在期盼回家的大宋勇士面前,在涯州军崩天炮火之下,狼烟四起的君士坦丁堡城头,还不等大宋联军登城,就已经飘起了白旗,举城投降了。 东罗马皇帝献城纳降,标志着东罗马帝国彻底覆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 此时,唐纳德、爱德华二世与石全福一道,缓缓地走在登上君士坦丁堡城墙的石阶上。 望着士气高涨,威武无双的大宋军队,唐纳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些士兵之中,有白种人、有黄种人,亦有北非的棕色人种,可他们都是宋人,眼神里都有一种名叫希望的美好。 “石将军,你的家也在开封吗?” “对!”石全海点头,心情亦是大好。 “等回了开封,我请你喝酒,去大宋最好的酒楼,喝最好的酒!”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旁的爱德华二世见二人聊的热切,忍不住插话,“带上我,咱们三个一起喝最好的酒。” “没问题。”唐纳德大包大揽。“那时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是啊,自己人。”爱德华点着头。“本来早就该是自己人了。” 说到这儿,不由看向石全海,“石将军,现在你总可以说一说唐子浩在哪儿了吧?” 本来嘛,爱德华二世亲自东征君士坦丁堡,与大宋并肩作战还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要借唐奕来此的机会,促成西撒克斯的归顺。 可是,让爱德华二世没想到的是,从与涯州军汇合那天开始,就没见到唐奕的影子,那个疯子神秘的失踪了。 “石将军,唐子浩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没跟涯州军在一起?” 唐纳德一听,也勾起了好奇心,“对对对,唐子浩为什么没来?” “而且,我一直不明白,不是说塞尔柱人联合了大辽,先咱们攻打而来吗?” “可是为什么自打踏入东罗马疆域那一刻开始,就从来没见到大辽军队的影子?” “还有,埃及的马木留克呢?为什么也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这些疑问已经困扰了唐纳德有一阵子了,只不过石全海不说,加之战事紧张,他也就没法问了。 如今君士坦丁堡已经拿下来了,石全海也该交代清楚了吧? 对于二人的疑问,石全海只是微微一笑,又卖起了关子。 “唐子浩当然是去阻拦大辽军队了,否则你们怎么可能在东罗马一个辽兵也没看见呢?” “阻拦!?” 二人一惊,唐子浩亲自去拦截大辽军队? 据说大辽是派遣三十万大军西征呢,而且还是皇帝御驾亲出。 唐子浩他凭什么阻拦? ...... —————————— 唐纳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唐奕亲自去拦截耶律洪基,他凭什么?又在哪里拦截? 此时此刻,唐奕其实做着与唐纳德三人同样的事情,正一步步地登着城楼的石阶,身旁曹佾、潘丰与之并行。 潘丰一边登城,一边不忘回味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谁能想到,宗庙里会藏这么一块石碑,更没想到,官家为了留你也是下了血本,居然把那石碑公诸于世了。” 对此,唐奕也是唯有感叹不已来回应了。 悠然道:“官家以为他还离不开我,其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是一个好皇帝了。” “真的要退出吗?”曹佾直到现在对于唐奕的那个决定还是接受不了。 “太祖誓碑往那一立,你就算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了。” “......” 唐奕沉默了,赵曙这回确实是将了他一军。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赵祯临走之前居然会留了这么一手。 誓碑往那一立,意味着赵氏祖先对他唐奕的无条件信任,意味着他无法辜负先帝的一片真诚,他又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颇感头疼的长叹一声:“先不说这些,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做计较吧。” 二人点头,确实,眼前之事确实比开封城里那些琐事重要得多。 因为,这也许真的就是最后一战了。 说着话,三人已经来到了城头之上。 只见枪锋林立,甲士戒备的城头,一员白发苍苍的老将军正在将校拱卫之下,面色凝重地扶着墙头,极目远望。 唐奕迎了上去,毕恭毕敬深施一礼,“狄帅,情形如何?” 面前之人,正是大宋第一战将,西府宰执狄青,狄汉臣。 老将军见是唐奕上城,淡然回道:“来了啊!” 一指前方,“自己看吧。” ..... 唐奕在其身旁站定,居高临下顺其所指望去。 只见远处目光所及,已然尽是兵海将林,杀气冲宵。 烟尘四起的大地上,隆隆震天之声中,无边无际的骑兵步战正缓缓向城前压来。 六十万! 六十万战兵铺天盖地,旌旗烈烈的敌阵正中,大辽皇帝耶律洪基在众将的拱卫之下,披甲挂刀,肃杀森然的与唐奕遥遥对视。 ...... 红霞映日。 万丈霞光染红了唐奕的双瞳,亦为苍茫的古北关.... 撒下一抹森森血色! ...... 第987章 有刀亦有酒 “什么?” 贾昌朝瞪着牛眼,一脸的见鬼,“子浩不在欧洲,在燕云!?” “这......这怎么可能!?” 不怪贾相爷失态,这听起来实在有些惊悚骇人。 唐奕身在燕云!?也就是说他就没出过大宋?无怪乎王咸英会追上他... “没想到吧?”大局已成,范仲淹已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子浩哪里都没去,就在大宋!” “他在燕云作甚?难道....” 贾昌朝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浑身发冷。 “难道辽朝大军并没有西征东罗马?” “没错!” 王德用接话道:“比起燕云十六州、富庶无比的中原天下,耶律洪基又怎么会看得上东罗马那点油水呢?” “可是......”贾昌朝还是不太相信。“多方探报,辽军确实出云州,进大漠,向西而去了啊?又怎么会出现在古北关?” “哼!”范仲淹冷哼一声。“辽人若真想西征,又怎会带上笨重无比,不便远征的十万铁浮屠呢?” “耶律洪基这次确实是下足了工夫,只可惜,他在大漠之中伏蛰了近半年光影,却还是没逃过子浩的眼睛。” “......” 贾昌朝沉默了,谁能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唐奕掩过了所有人的耳目,居然布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至于,既然知道辽人有南侵之心,为什么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涯州军远调欧洲?为什么唐奕要躲躲闪闪不敢透露他在燕云的消息? 而辽人为何早不动手,偏要拖了足足半年才肯行事,不用范仲淹说,贾相爷自己也能心如明镜。 很简单,以涯州军的火神炮的不世之威,加之耶律洪基二十年不曾在唐奕这里讨到好处的忌惮。 涯州军若是不出现在欧州战场... 唐奕若是不举师西征.... 他又怎么敢进犯古北关呢? “.....” 面色凝重的停下脚步,贾相爷看着范仲淹。 在贾相爷心里,还有最后一丝疑问无法释怀。 “耶律洪基西征之军有三十万之众,加上泽州三十万守军,六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子浩就算亲临古北关,没有涯州军,他......他又怎么挡得住!?” 王德用闻言,顿了顿,“十一年前挡得住,十一年后....” “一样挡得住!” “......” 贾昌朝一阵无语,不知道王老将军的豪情从何而来。 不过,若是唐奕在此也许会告诉他,这不是豪情,而是大国自信。 是泱泱华夏,几千年沉淀出来的大国自信!这一刻终于在大宋觉醒了。 ...... —————————— 十一年前... 一切都从十一年前的古北关开始。 燕云之战,乃是大宋的复土之战,亦如唐奕所说:是国运之战! 经此一战,大宋乾坤倒置,一飞冲天。 十一年间,兵锋已荡八荒,富贵独冠六合,唐奕指给贾昌朝的那张山河图,已经是完成了大半; 十一年间,宋人之名傲然于世,汉学之萃纵横九州,大宋的船、大宋的语言遍行世界,无所不及; 十一年间,大宋从一位雍容老妇,已经化身成了恶龙,一条席卷天下、云飞九宵的孽龙! 然而,皇宋之能虽已遍布五洲,可在宋人眼中,在唐奕眼里,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比之汉唐之盛,却是总没有底气。 何故? 无它,前人亦不能超越,又何来底气? 强汉北击匈奴,封狼居胥;盛唐驱逐突厥,雄霸西域。 华夏之强,强在中原为本,四边颤栗。 说白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寝?中原这块地方汉人是老大,没有老二。 别人就算想在边上老实窝着也不行,这就是汉唐之霸气,是华夏之骄傲,是汉人吹了几千年依然提振人心的辉煌。 反观大宋呢? 纵使欧亚称雄,纵使天下归一,可是一个连邻居都解决不了的的强宋,又怎好意思去与汉唐比肩呢? 所以,十一年后,一切又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回到了,古北关! 而且,这一次,大宋不但要挡得住,还要攻得出。不为别的,只为赶超汉唐,成就真正的皇宋天下! 这才是天下归一,横扫六合的最后一战;是超越前人,创造更高辉煌的最后一战! ...... 那大辽呢? 大辽亦有绝战之心,甚至可能比大宋更渴望这最后一战。 耶律洪基急,他比唐奕不知道要急多少倍。 纵使文治武功已经超越了他的父亲,甚至纵观辽史,除了开国太祖耶律阿保基,耶律洪基做的不比任何一位辽帝差。 但是...... 但是丢了燕云,他就算把大辽治理的再好,打下再多疆域,留给后人的,依旧是一个丢失燕云的昏君形象。 所以,大辽也要打这一仗,比大宋更渴望借西征东罗马这个机会收复燕云,乃至逐鹿中原。 六十万! 这是耶律洪基所能拿出来的全部兵力,而面前的古北关,除了狄青的十五万守军,这半年来只有从开封增援来的一万骑兵。 虽然耶律洪基知道,这一万骑兵不简单,乃是连辽人都闻之丧胆的阎王营中的铁浮屠。 可是,你有一万,我有十万,耶律洪基还就不信了,常规兵马是四比一,六十万对十五万;铁浮屠是更是十比一,十万对一万。 而唐子浩引以为傲的涯州火神炮则是被他带去欧洲了,这样的形势之下,如果还拿不下古北关,还不能大败宋军...... 那也许,在他有生之年就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望着古北关头那隐隐约约的身影,耶律洪基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怎么会在这儿!? 那一瞬间,耶律洪基甚至生出放弃的冲动。 无它,只要那个疯子在,再怎么有把握的事情,也让耶律洪基没有底气。 “传朕旨意....” “停!!” 思前想后,耶律洪基心里总是不踏实,心道,看来探报还是不足,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后撤五里扎营。” “啊?” 辽将辽臣一听,怎么回事儿?这都推到城底下了,怎么又后撤五里了? 他们哪知道,一见着唐子浩,他们的皇帝陛下撤兵的念头都有了,别说后撤五里。毕竟这是大辽的倾国之战,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报!!” 正当耶律洪基心绪难平,众将帅还没把军令传下去的时候,前队令卒手托一个坛子,急奔觐见。 “启奏陛下!” “于关前百丈,发现这坛酒,还有一封书信。” “嗯?”耶律洪基眉头一皱。“酒?” “呈上来。” 待把东西呈到耶律洪基面前一看,还真是一坛好酒,上等的千军酿,就算大辽皇宫的日常供应与手中这坛也是差了两个档次。 这酒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的,耶律洪基眉头皱得更深,对于那个送酒之人隐隐已经有了猜测。 再看向那信,不禁哑然失笑,心说,这里面写的什么?不会是唐子浩要跟他叙旧吧? 拆开一看,“.....” 特么不是唐奕写的,而是...... 他自己!! 这封信正是出自耶律洪基自己。 只见信上道: “洪基不才,玩物丧志理政无方,失祖宗基石于瞬倾,倒燕云权柄于汝手,实罪也......” 这特么不是多年前,唐奕预与之联合,自己给他回的那封信吗? 那时大宋四面楚歌,与天下为敌,想联合大辽共分天下,结果自己脑袋一热,打死也不想和唐子浩站到一个队里,于是就回了这么一封气势恢宏的信给他。 耶律洪基心说,怎么今天他又给我送回来了? 继续往下看。 “.....今请盟誓,结秦晋之好,归炎黄一心共商西进...” “然,洪基不敢允复。南北积怨,旧恨未除,新怨方兴,何以言共乎?” “但祝子浩,扬我炎黄血脉之威于万里,平西荡寇,战无不胜于西夷....” 重点来了.... “东归之日,愿与君长醉古北关!” “待醒...” “战之!” “决燕云失得于兵寒,定辽宋大势于宏关!” “方为男儿之快意也...” “磊落、浩然!无愧祖先,无愧吾心!” 兄:耶律洪基,敬上! “你大爷的!” 耶律洪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亲笔信,又怔怔地看了看那坛千军酿,只觉气血上涌,呼吸难平。 “愿与群长醉古北关? 待醒,战之!! 磊落....浩然!” 猛一握拳,信纸在掌中瞬间扭曲,抓起酒坛拍开封泥,仰头就灌。 酒液飘洒,何止万丈豪情可于言表!? 一大口饮罢...... 啪!把酒坛子一摔,眉眼之间已然染上潮红。 “战之,就战之!” 解下腰间腰刀扔于令卒,“把这刀带到关前!!” “就说酒已饮过,现在该动刀了!!” “传朕旨意,三军结阵,兵指南关!” “攻!!” 辽将闻罢,接旨的同时也是无语。 这闹的是哪一出?刚刚不还要后撤五里呢吗?怎么灌了点迷魂汤,又要攻城了? ...... ———————————— 另一边。 唐奕等人伫立关城之上,紧紧地盯着对面辽军的动向。 见辽兵于关前停了下来,再无动作,潘丰先是沉不住气了。 “我说子浩,你那招行不行啊?别耶律洪基真就退兵了,那可就白张罗了。” “不会的....”唐奕摇着头。“他一定要攻城,一定会把筹码压在古北关!” 潘丰听完,还是有点不太顺溜,“要我说,何必非要在这里与之分出高下?” “等涯州军平定东罗马回朝,到时涯州军的火神炮、十字军骑兵、马木留克,再加上阎王营,生推也把大辽推平了。” “何必急于一时?” 唐奕不禁长叹,“谈何容易啊!” 他可以由着自己性子,从交趾打到罗马,可以在欧洲与东罗和塞尔柱对抗数年,那是因为天高皇帝远,没有人重视什么欧洲不欧洲。 换了大辽你试试,那些文人能让他顺顺当当的动手才怪。 况且,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攻辽之机,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唐奕不想再等下去了,更不想在自己离开之前,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正当这时,辽阵之中也有了动静,六十万大军瞬息而动,列阵待战。 潘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眼,“这......这是要开打?” 唐奕喃喃作答:“应该是吧......“眼神却望着辽阵之中拍马急来的一个令卒。 只见那令卒到了关前,猛的抡圆右臂,把一把鎏金的八宝战刀甩上了关城。 “我家陛下有谕,酒已饮过,刀兵相见!!” “南朝的勇士们,生死一决...” “就在今日!” “......” —————————— 生死一决,就在今日...... 狄青捡起城头上的宝刀,扫了两眼,交到唐奕手中。 “耶律洪基这是在下战书啊!” 唐奕也看着那柄宝刀,一时之间,竟有几分气闷。 眼前不由浮现出与耶律洪基海上的那个约定: 再见之日,有刀,无酒!! ...... 看向城下,无边无际的辽兵...... 其实,经过百年的汉化,这些所谓的契丹人除了装束,和汉人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辽人已称呼大宋为南朝,宋人也称大辽为北朝。 南北对峙,却是要在这里,做出一个了断了。 “来人!” 唐奕目光不移,依旧望着辽阵。 “电告西夏李杰讹.....” “越云州境北进,汇合突吉台、纳齐耶两部,兵指临璜!” “阎王营出辽阳,登船跨海,兵至莱州,汇合马木留克,直取大定!” “涯州军、十字军、西撒克斯属军,由西亚登陆,一路东征,扫平大辽在中亚地区一切残余!” “华联铺所有大辽分号关门停兑,终止一切售买借贷。” 吩咐完一切,唐奕凝重的看向狄青,“狄帅,灭辽之战,开始了!!” “嗯!”狄青重重点头。“大郎放心!” “在各路联军没有取得战果之前,青以性命担保,耶律洪基别想离开古北关一步!” 说完,狄青猛一摘战盔,银丝如浪,白发披散,状若,额前的金印刺字在这一刻格外显眼,仿佛那个披发阵前、百战无败的涅面战神又回来了。 “来人。” “传本帅将令!!” “铁浮屠披甲待战!!” “准备......出城迎敌!” ...... ———————————— 依旧在准备新书,加上过年了要备点年货,上上街啥的,更的慢。 第988章 什么都没变 堂前燕坐,酌酒二三,微醺即止,常不及醉也。 此为古人饮酒之乐,随心之意境。 微醺,飘然欲仙,却神守清明。 有撼天之胆,太虚之傲,却能守心观我,无贪无嗔,这就是无论古今好酒之人,爱酒的因由所在。 然而...... 燕坐堂前,酌酒二三,也并非是饮之最高境界。 何人试过,把燕坐改成君临天下,傲立三军!? 何人试过,把堂前换成敌关俊险,杀阵如林!? 何人又试过,在三军阵前抱坛豪饮,杀意微醺!? 微醺? 对,正是微醺! 耶律洪基神有微醺之态,意有万兵之寒,举坛再饮,空前绝后、豪情万丈。 眯起一双鹰眸!直视古北关,直视关城之上,那宿命之敌一般的唐子浩。 “你在此处又当如何?” “什么?陛下在说什么?” 一众辽将,见大辽皇帝目若无物低声自语,不由得轻声发问。 “没什么。”耶律洪基回过神来。 “只不过......有些不舍。” “不舍??”辽将面面相觑更是不懂。 “对啊...”耶律洪基长叹。“正是不舍。” 抱着酒坛,坐回三军正位。 “朕成就了唐子浩,而唐子浩....” “也成就了朕!!可谓心心相惜,一世知己了。” “可惜,如今却要二者存一,确实有些不舍啊!” “......” “......” 大辽众将心说,这都哪跟哪啊?陛下莫不是喝多了? 要不....咱们回去吧。 “怎么....”耶律洪基看出众人的疑惑,面色微红,邪魅一笑。 “不明白?” “那朕来告诉你们!” “二十年前,唐子浩初次访辽,是还未登临大保的朕蠢到极至,把莱州和辽河口卖给了他。” “十一年前,亦是朕昏庸无能,使之谋定燕云,天下闻名!” “八年前,更是朕意气用事,回绝了大秦联盟之意。” “是朕!!是朕的愚蠢、自大,一步步把唐子浩推到了今时今日的成就。” “是以......” “是朕成就了他,成就了南朝的这个疯子!” “可也正是这个疯子,让朕一次又一次的在挫败中站起来,从昏庸到自醒,从安乐到思危!” “若是没有唐子浩,也就没有现在你们口中的这个圣君明主。” “所以,也是唐子浩成就了朕!” “.......” “.......” 耶律洪基可谓是句句肺腑,可是听在辽将耳中怎么就那么不是味儿呢? 心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之敌,先天克星?只要一遇上这个唐子浩,平时英明果决的皇帝陛下立马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是失去理智,就是满腹苦楚。 陛下这不会是......是怕那疯子怕到了极致吧? “......” 大伙儿是越想越心凉,越想越没底。 “陛下......” 辽将终于开始不放心了,“既然唐子浩天降古北关,想来南朝已经先有准备,我军冒然进攻,恐有闪失啊!” “要不,咱们退兵稳阵,再图良机?” “对对对!!”立时有辽将附和。“何必与那疯子争一时之长短?” “陛下可退兵十里,安营扎寨,待探明虚实,再攻不迟。” 得,这回正好调了个个儿,是辽将们要退兵了。 没办法,还没打皇帝就已经怂了,这仗还怎么打? 一众将校这是想给皇帝一个台阶下,可哪成想,耶律洪基也不知道是被唐奕那封信给激到了,还是被那坛酒给灌迷糊了,还非要叫这个劲。 “不可,今日必攻古北关!” “且辽宋生死,在此一役!!”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陛下不可鲁莽啊!” “陛下万不能意气用事!” “陛下当从长计议啊!” “哈哈哈哈哈!!!”辽将苦劝,换来的却是耶律洪基豪气大笑。 扫视群臣,大有藐视众生之意。 “你们以为朕是意气用事?以为朕鲁莽?” “臣等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耶律洪基大手一甩。“朕并非昏庸之辈,难道这么一点劝谏都听不得吗?” “不过,众位爱卿错了。” 耶律洪基面有苦楚,语重心长。 “朕何尝不知唐子浩在此,南朝已经有了准备。” “朕又何尝不知,退兵扎营最为稳妥?” “可是......不行啊!” 一指前方的古北关,“成、败!” “在此一关!” “在此一时!” “错过今日,我大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 群臣错愕之间,耶律洪基干脆站了起来,行至众人身边。 “众卿家应该明白朕的意思,如果塞尔柱人不临阵反水,把大秦帝国白送给了大宋,那么大秦与塞尔柱还能在欧罗巴拖一拖南朝的后腿,我大辽也尚有一段时间暗自发展壮大。” “可是.....”耶律洪基越说语气越重。 “那该死的塞尔柱人自做聪明把大秦给卖了,南朝平定欧罗巴只在旦夕之间!” “如此一来,欧非两陆尽入宋手,唐子浩就可以从容的把欧罗巴兵力抽调回宋。” “那时......”耶律洪基看着众人。“那时会怎样,就不用朕来说了吧?” 众将听到这里,无不低头不语,满面哀戚。 当然不用耶律洪基说,十万十字军,加上西撒克斯人,还有埃及的马木留克,一但回宋,那么西南的三朝联盟将瞬间瓦解。 而平定了西南,大宋在这天下间就只剩下一个敌人—— 大辽! “这是唯一的机会!”耶律洪的脸上尽是决然。 “只有趁着现在,涯军炮军在欧罗巴,而欧罗巴之兵还未回宋!” “只有趁着现在,一举南侵,哪怕不能尽吞宋土,复我燕云,大辽也还有一线生机!” “否则......” “必、亡、无、疑!” ...... —————————— 破釜沉舟! 耶律洪基此时并无义气之心,反而清醒的很。 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错过了这次,等大宋集中了欧洲兵力北伐,那当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只有等死一途可期。 ...... 然而,尽管耶律洪基已经做到了近乎完美,尽管他在大宋这条越来越强大的恶龙面前抓住了最后一丝破绽,可惜...... 他面对的是唐子浩,那个他宿命中的敌人。 当耶律洪基把引以为傲的十万铁浮屠推进到古北关城下的时候; 当他用近乎蔑视的眼神看着古北关的城门的时候; 当他回忆起十一年前,从那倒塌的城门后面冲杀出来的那个黑脸大汉的时候; 当他要一雪前耻,用铁浮屠证明着什么的时候; 那道该死的城门...... 开了! ...... “阎王营......” “冲锋!” 震天的呐喊一如十一年前一样,耶律洪基都特么看傻了。 “还来!?” 这场面怎么就那么熟悉? 下意识看了眼关城左侧那个名为送魂岗的“小土包儿”,十一年前,阎王营就是用这个小土包儿把大辽挡在关外的。 耶律洪基想不明白的是,这可不是十一年前,这是十一年后,老子也有铁浮屠了。 他还真就不信,在十万铁甲面前,别说是阎王营,就是天神营来了也特么守不住啊? 可是,当大宋铁浮屠,阎王军的黑骑营冲出关城的时候,耶律洪基才明白,什么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那特么是什么东西!?” 耶律洪基怪叫出声,看看手里的酒坛,心说,我没喝多啊?可怎么看大宋的黑骑就那么巨大呢? 大辽铁浮屠所用的河套马本就不算高大,再和关城里冲出来的那些玩意一比,简直就是土狗,甚至连土狗都不如。 本来以冲敌撕阵见长的大辽铁浮屠就是上去摆个造型,提振一下士气,一解十一年前被大宋黑骑碾压蹂躏的阴霾。 结果,却还是被碾压蹂躏的命。 耶律洪基眼见着万把黑骑冲入十万辽骑之中,速度虽不快,可却是摧枯拉朽,势不可当。 当先一员宋将虽被战盔遮住了眉眼,但那身形、气势却让耶律洪基觉得分外眼熟,而口中的喊杀之词更是让大辽皇帝为之胆寒。 “吾乃......” “宋将申屠昊!!” “契丹....髡儿....可敢一战!?” “......” “......” 啪,手中酒坛无力脱落,发出一声脆响。 耶律洪基这才明白:“原来,什么都没变......” 绝望地看了一眼关城上的唐奕,咬牙下令:“撤!” “全军后撤,回大定!” ...... ———————— 唐奕望着汹涌而来,又仓皇而去的辽军,不知为何,竟露出一丝放心之色。 一旁的狄青则是不然,刚刚老将军可是和唐奕打了保票的,在几路大军取得战果之前,一定要把大辽主力牵制在古北关。 冷笑一声:“想跑!?” “传我将令,全军......” “不必了。” 唐奕的声音突兀响起,让狄青不由一怔,急道:“大郎放心,我们虽然没有辽人的六十万之众,可此时敌心已乱,不足为战,定可把耶律洪基留在古北关。” 唐奕闻之,淡然摇头:“没有这个必要,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耶律洪基终不是庸才,知不可为而速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战事未深,狄帅就算想留,也留他不住的。” 狄青终有不甘,“放心,一定留得住。” 在唐奕原本的计划中,把大辽主力牵制在古北关,而辽阳的阎王营与西夏的李杰讹,才是这场灭辽之战的主攻力量。 等他们拿下大定和临璜,那耶律洪基这六十万大军就成了无根浮萍,不攻自破。 可是,刚一上来就出了状况。让狄青哪里能够甘心? 唐奕看出狄青的心思,安慰道:“战场之上风云莫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灭辽也只是时间问题,何必急于一时呢?” “好啦!”不再给狄青分辩的机会。 “整顿三军,明日出关北进。” “大定,才是一决生死之地!” ...... 第989章 好心的韩琦 古北关前宋辽对峙一触即分,看似有些雷声大雨点小,大辽举六十万大军南侵却这么退去,更显得有些戏。 可是,不说这短暂的一战对后世有何影响,单单是当下的大宋,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唐子浩在古北关!?” 这个消息足以震惊整个大宋朝堂,之前跳的最欢,倒唐最狠的那些守旧文臣,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在古北关?那个疯子根本就没离开大宋,他要是想回来,十天就能杀回开封!! 要是官家不把那块碑抬出来...... 好吧,大伙儿都不敢往下想,真把那个疯子逼回来,当真是谁也落不得好。 ...... 而文彦波、韩琦这些“明白人”也终于知道,官家与唐子浩到底下了多大的一盘棋,佯占东罗马是假,趁机灭辽才是真。 而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古北关这边刚打起来,西北的李杰讹就毫无征兆的降宋了,连带着辽朝八部族之中的突吉台、纳齐耶两部也投奔了过来。 举兵东进,与古北关的狄汉臣、辽阳的阎王营,成三面夹击之势,把信心满满、雄兵数十万的耶律洪基,围在了辽都大定。 “他怎么就降宋了呢?” 当李孝光把前方战报,还有李杰讹起兵的消息当众宣读,韩琦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李杰讹怎么就降了呢?” 要知道,李杰讹一统西夏,安心吏治,短短几年已有中兴之相。如此下去,西夏朝长盛可期,就算大宋想啃掉这块硬骨头那也非易事。 这个节骨眼儿上,李杰讹到底是怎么想的?傻了啊!? “陛下...” 自打韩嘉彦出了那么一档子事,韩琦在朝中的处境十分微妙,算不得旧党,却也与唐党诸臣有着化不开的仇怨。 所以,韩瘸子倒成了孤臣。 “此事当细细斟酌,李杰讹没有降宋的理由,何来降宋的事实?” “莫不是诈降吧?” “不得不防啊!” “......” “唐党”众臣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刚刚陛下都说了,李杰讹是应唐奕之请降宋,韩瘸子这明摆着是和唐奕过不去啊! 什么叫诈降?分明就是这老货见唐子浩又立奇功心里不爽。 正要出班反驳,却是被贾相爷一眼给瞪了回去,意思很明显:别、添、乱! 轻咳一声,好整以暇的抖了抖衣袖,老贾抬眼看了韩瘸子一眼,“稚圭多虑了,李杰讹没问题。” “哦!?”韩琦一挑眉头,似有深意地看着贾昌朝。 “贾相何以见得?” 见韩琦这个表情,老贾心中已然大定。 韩瘸子不是在添乱,相反,他这是在向唐奕卖了一个“好”。 只可惜,这个好没卖正,唐奕不需要。 缓下语气,还给韩瘸子施了一个礼,“稚圭大可放心,李杰讹真的没问题。” 这回韩琦却是怔了一怔,贾昌朝第二次说李杰讹没问题,话里的意思可不只是李杰讹没问题,而是在告诉韩琦,唐奕不需要这个‘好’。 可是,韩琦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需要呢? 凝重地回道:“相爷可敢打保票?此事体大,不得不防啊!” “唉!”贾昌朝暗叹一声,心知不把话堵死,依韩琦功利钻营的性子,是不会明白唐奕为什么不需要的了。 只得坦白道:“因为李杰讹并非是降宋,而是回家!” “嘶!”不光是韩琦,满朝文武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降宋,而是回家?” 什么意思?难道...... 只闻贾昌朝又道:“李杰讹本就是先帝与子浩多年前安插在西夏的一步暗棋,从一开始,他就是大宋子民。” “......” “......” 殿上登时鸦雀无声,韩瘸子更是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哪还有心思卖好不卖好? 别忘了,他和魏国公还曾经勾搭过李杰讹,想借西夏之力成事呢。 原来,那特么是唐子浩的人! ...... —————————— 下了朝,范镇追上贾相爷,“贾相为何阻止我等抨击韩琦?” 在范镇看来,别看韩琦只是理所应当的生疑,可属实是包藏祸心,阴险至极。 万一官家和相公们对李杰讹真的生出不信之意,进而牵连到西夏降宋之举,那很可能会影响到唐奕整个的灭辽大计。 若因此出了差错,那唐奕如此苦心谋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韩稚圭其心当诛!” 贾相爷横了范镇一眼,“你误会韩琦了。” “嗯?”范镇有点懵。“怎么误会他了?” 老贾道:“他是在帮子浩,只不过帮的不是地方。” 正说着,韩琦自己找上门来了,“贾相留步,琦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得,老贾心说,这瘸子怎么就不死心呢?还非得让唐奕领了他的情不可? 先把丈二和尚一般的范镇打发走,“稚圭想问什么?” 韩琦也不磨叽,“贾相为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灭辽与唐子浩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贾昌朝点着头。 欧洲已定,西夏归心,再把大辽灭掉,那么大宋,或者说赵家皇帝就只剩下一个不能安心的因素了—— 唐奕! 那块誓碑虽然立在那儿,可也正因为它立在那儿,使得唐奕和他的唐家超然于世,看上去挺拉风,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从古至今,哪个皇帝不想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哪个皇帝又希望身边有个世袭的保姆? 况且,这个保姆还是功盖千秋,风头远远超过皇帝本身的人物。 所以,灭辽之后,如果赵曙稍稍有点君王之威,那就容不下唐奕。 韩琦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说白了,就是“养寇自重”。 只要大辽不灭,官家就还离不开唐奕,那唐奕和他的唐家也就更安稳了。 可是,如果老贾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会和韩琦想的一样。 但是,他什么都知道,那就另当别论了。 “确实。” 看着韩琦,略有敲打之意道:“与子浩确实无益,可是对大宋有益啊。” “你!!” 韩琦气的不轻,你这挤兑谁呢!? 瞪了一眼老贾,“好一个于大宋有益,还没看出来,贾相爷当真是忠良贤臣呢!” 心中大骂,“看你们能装到什么时候!” 拂袖而去,却是再不与贾昌朝多说半句。 在韩琦的认知里,只要是人,就没有不自私的,他真不信唐奕能做到与己无益于国有益的地步。 ...... —————— 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大宋朝堂,还是兆万宋民,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北方。 这一次,大宋不是从北方强敌手中夺回一块土地,亦不是拒夷边塞打赢了一场胜仗,这一次是举兵清缴,永绝后患。! 五月中,官家赵曙亲封狄青狄汉臣为中军元帅,携十五万大军出关北进,取北安、泽州、渝州,过劝农直逼大定以南。 五月末,东路军统帅杨怀玉,领阎王营将士出莱州,克潭州、利州、建州,歼敌于文定,一路挺进,兵临大定以东。 九月中,西路军元帅李杰讹,领三十万夷兵荡平大辽京西道与中京道大半州县,马踏大辽龙兴之地临璜,又一刻不停,直把矛头指向大辽国都——大定。 十月,随着北地第一场雪的落下,李杰讹如期而至,封锁了大定西面、北面通路。 至此,大宋三路大军,五十万战兵,完成四面合围。 辽都大定,如风雪中的一片枯叶,成为了孤城! ...... ——————————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990章 生死 初雪虽寒,却也冷不透人心。 当唐奕身着大氅,伫立在大定城外,凝望这座孤城的时候,风雪之中,数十甲士踏马而来。 潘丰起先只是无心一扫,随即腾腾抢前几步眼神极是热切,“是我家潘越!” 曹国舅也把目光看向马队,走到唐奕身边,“李杰讹回来了。” 唐奕回过神来,向曹佾所指方向一望,却是迎了上去。 只不过,潘丰比他更快,几乎是冲到马队前方,强行拦下。 潘越下马不等站定,潘丰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抓着他的肩膀,“小王八羔子!十多年不回家,眼里可还有我这老父!?” 嘴上这么说着,语气却尽是喜悦难明。 而如今的潘越横刀立马十余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纨绔小子,嘿嘿一笑:“爹,你老了。” “直娘贼!” 潘丰就不爱听别人说他老,何况是自己儿子? “哪里老了!?”瞪着眼珠子。“揍你这小王八羔子依旧有的是力气!” 潘越闻罢,只是笑,却是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和老爹顶嘴了。 这时,李杰讹也下得马来,潘越只得把亲爹先放到一边,与李杰讹一起,朝迎过来的唐奕行去。 还未到近前,二人已经抱拳上礼: “末将李杰讹......” “末将潘越......” “前来......” “复命!” 复命...... 复的是十多年的托付,复的是一颗忠宋的赤子之心! “......”唐奕没有接话,眼中已有湿润。 快走两步,一把将李杰讹抱了个满怀,“欢迎回家!” 李杰讹一怔,随之也心有感触,颤声道:“幸不辱命,可昂首归乡了!” 潘丰在一旁笑看,插话道:“待颠覆大辽,再谈昂首,岂不更好?” 唐奕抬头,放开李杰讹,又把潘越抱了个满怀。 “兄弟,想你了!” 潘越哪里被男人抱过?扎扎着膀子一时还不适应,不过,从唐奕的言语之间,他听得出那份真挚。 拍了拍唐奕的肩膀,“兄弟也想你们....” 他和李杰讹带五百骑深入西夏,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兄弟又哪有不想之理?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赶紧拿下辽都,回去之后再叙不迟。” “哈哈哈......”不想唐奕哈哈大笑,放开潘越。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大定已是囊中之物。” “哦??” 潘越一挑眉头,十多年不见,唐疯子还是那么狂啊! “我可听说,大定城里有六十万辽兵,你就那么有把握?” “六十万?” 唐奕轻蔑道:“他要是有十六万,兴许还能守到来年开春。” “可偏偏他是六十万,哪怕老子只围不攻,他也挺不了一个月!” “啊?”这回连李杰讹都面露疑窦。 “这又是何道理?” “这个嘛......”唐奕卖了个关子,看向潘丰,“还是你来和咱们的西夏王说说吧。” “这有啥可说的?” 潘丰很是得意,对李杰讹道:“你们只管攻到城下,围住大定,剩下的事儿,咱商合已经办完了!” 一指大定:“这不但是个孤城,还是一个死城!” “华联铺撤出来之前,已经把所有库存之粮米烧毁,挤兑钱贷,哄抬市价!” “如今这城里面,怕是一粒粮食也找不到了,与死城无异!” “......” 李杰讹一阵无语,与潘越对视一眼,心说,唐奕这回是势在必得啊!说不得这疯子为了今天,又谋划了多少年了。 不过,正如潘丰所言,城中无粮,民生大乱,耶律洪基空有六十万战兵,却是再无回天之力了。 大定,已经是死城! 想到此处,李杰讹严肃起来,“既然如此,子浩部署合围吧!” “干脆,子浩把大定以西,以北的两面守务交由杰讹。” “某这立个军令状,三十万西北军绝不让一个辽人从西、北两方活着出来!” “不!”唐奕一摆手。 “你只管守住大定以西就好,北面交给阎王营和萧家族兵。” “嗯??”李杰讹不解的一凝眉头。 “交给阎王营?” 据李杰讹之前所知,狄青所领燕云大军围攻大定以南,阎王营和萧族部将围的是城东,现在把城北军务也交给阎王营? 要知道,就算把萧族族兵也算进去,阎王营也不过才几万人,是三路大军之中数量最少的。 唐奕还让他们守两个方向,实在反常。 “子浩,这......” 唐奕看出李杰讹的担心,笑道:“总要给人家留个破绽,留条活路嘛。” “留条活路?” 李杰讹更是不懂,只见唐奕又望向大定城。 “只有把耶律洪基放出来,城里的百姓才有机会活啊!” “大战之后,这一城的人都将变成宋民,耶律洪基那六十万大军也有相当一部分会变成宋军,何必赶尽杀绝呢?” “......” 李杰讹一阵无语,狐疑地看着唐奕,倒是觉得这不像是唐子浩的风格了。 在他印象之中,唐疯子好像不是什么怀柔之士吧? “那子浩的意思是......引蛇出洞,伏兵击之?” “正是!” 唐奕点头,“总之,大兄只守好西面即可,其它的事,我自有按排。” “好!” 李杰讹抱拳应礼,“全听子浩安排。” 说完也不迟疑,自知不是叙旧磨蹭的时候,与潘越一起,再次上马,返回本军,部署守务去了。 ...... 李杰讹一走,曹国舅面有难色,“耶律洪基会上这个当吗?” 在他看来,唐奕这个计策并不高明。 西夏三十万人马围西面,狄青十五战兵围南面,独独派阎王营那几万人守两个方向...... 再愚蠢的统帅也做不出这个决定啊?这不明摆着告诉耶律洪基其中有诈吗? “以耶律洪基对子浩的了解,怕是不会轻易上当的。” “呵......” 唐奕轻笑一声,喃喃道:“正是因为他太了解我了,可以看穿我的心思,所以任何计谋,在这个关头,都已经不重要了......” 曹佾瞪眼莫名,“那你还....” “国舅啊.....” 唐奕打断他,“正因为彼此太了解,所以现在拼的就是一个‘了解’。” “......” “......” 好吧,曹国舅也好,潘丰也罢,都没听懂唐奕是什么意思。 ...... —————————— 另一边,城中的耶律洪基已经是万念俱灰。 他败了,最后还是败了,终还是败给了唐子浩。 当初的励精图治,古北关下的放手一搏,还有...... 与唐疯子一争高下的那股劲儿,都随着古北关前一败,灰飞烟灭。 此时的耶律洪基几乎一夜白头,萎靡的缩在龙椅之上。 大定已经守不住了,他比唐奕还清楚这一点。 因为从三天前开始,他这个皇帝的餐桌上,就已经只剩下马肉了,那是他引以为傲的大辽铁浮屠的坐骑。 在守城战中,那些洪流一般的铁疙瘩甚至不如一个布甲弓卒,留着马又有何用呢? 可是,马杀光了之后呢? 之后,饿疯的兵将、百姓会把城里一切可以塞进嘴里的东西吞下去。 再然后呢? 再然后,可能就要人吃人! 那时,大定将是真正的修罗杀场,不用宋军攻进来,这座大辽都城就已经沉入地狱了。 败了,彻底败了! “陛下.....” “陛下?” 一旁的辽臣轻唤着他们的皇帝。 “陛下不能消沉啊....” “我们...还有机会!” “啊?”耶律洪基茫然看向众人。 “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语调已然慵懒,显然此时的耶律洪基并不关心什么机会。 辽臣道:“据探报所述,大定东、北两向宋军防守薄弱,只有大宋阎王营围守。” “当下趁城中兵卒未失战力,陛下尚有突围之机啊!” “嗯?” 耶律洪基终于被辽臣所述吸引,凝眉沉思。 只不过,略一思索,却是自嘲一笑,“好一个唐子浩......” “你狠!” “狠?” 众人大疑,不明白皇帝此时怎么会说出一个“狠”字。 “难道......陛下已经看出什么不妥?” 其实,大伙儿都不是傻子,西、南两面重兵把守,独东、北薄弱如斯,很有可能其中有诈。 可是有诈又如何呢?至少那是一个机会,总好过坐在这里等死。 况且,六十万大军择一而击,就算宋军有埋伏,也不一定挡得住。 ...... 辽臣们这么想,耶律洪基却是另一番计较,他还沉浸在那个“狠”字之中。 脸色一变再变,只是片刻却仿佛经历了无尽沧桑。 “狠......” “果然够狠!” “疯!” “当真够疯!!” 最后,耶律洪基眼中剩下的就只有感叹了。 “罢了!” “既然你要成全为兄,那为兄......又何必不成全于你呢?” ...... “......” “......” 辽臣们听的都瘆的慌,心说,陛下这是痴傻了不成?怎么说出来的话一句都听不懂呢? 再次担忧轻唤:“陛下.....” “朕没事!” 耶律洪基猛的坐直身子,“朕没事....”眼神之中也慢慢地恢复神彩。 看向群臣,“朕要颁最后一道旨意,众卿可还愿听朕的?” 辽臣闻罢,齐齐拜倒,“臣等誓死效忠,愿随陛下左右!” “好!!”耶律洪基眼中精芒更盛。 “传朕旨意....” “三军上下,左右文武......” “开城....” “受降!” “!!!!!”众人大惊。 “陛下,不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耶律洪基飒然摆手。 “今日死局乃朕之过失,不能连累众卿与万万百姓同罪。” “守下去,朕......愧对天下!” “你们....降了吧!”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说实话,听耶律洪基的语气,这可不像是反激众人收买人心,倒像是心里话。 而有些耿直之臣急急上前,“陛下!” “臣等不降,愿与大定共存亡!” “放肆!!”耶律洪基瞪圆了双目。 “你们刚刚不是答应过朕,要听朕的吗!?” “怎么!?朕这个亡国之君的话你们当真不听吗!?” “陛下....” “别再叫朕陛下!”耶律洪撕声大吼。 “这是圣旨!是君命!!” “朕命令你们降!” “命令你们用投降给大定一条生路!” “若敢抗旨,朕做鬼也不放过尔等!” “......” “......” 直到此刻,群臣方知,皇帝不是在开玩笑,亦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要降宋! 不知道为何,群臣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臣,虽已有为辽效死之志,但听到大辽皇帝亲口说出降宋,心中却是莫名一轻。 毕竟,死,对于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此时,耶律洪基依旧飒然,仿佛降宋亡国对他来说并非什么要命的事情。 “就依朕的旨意,开城受降!” 说着话,缓缓坐回龙位,“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臣等...遵旨。” “嗯....” 耶律洪基轻声应着,随后,大殿之中只剩下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却是再没了生息。 ...... 待群臣退去,耶律洪基才抬头看着空空的大殿,沉默半晌方道:“来人....” “给朕披甲!” 他让臣子、百姓降宋,却没说,自己也要降! 做为大辽最后一位皇帝,只影单骑独战万军,成为他王朝最后一个倒下的士兵,这种死法...... 足够体面了吧? ...... ———————— 这就是他和唐奕之间的了解,是唐奕给他的最后一个体面,也是唐奕“狠”、“疯”之所在。 那个拙劣的破绽后面,一定有伏兵。 只不过,唐奕知道,他耶律洪基七尺男儿顶天立地,赢得起,也输得起。 舍城突围,能不能成功另说,可是沦为丧家之犬,亡国败君,他耶律洪基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这比杀了他更残忍。 所以,那个破绽,是唐奕给他的体面,一个英勇赴死的理由。 此时此刻,耶律洪基也不得不佩服唐奕。 他够狠,那个破绽一摆出来,就算知道他要干什么,耶律洪基也不得不往他设想的方向去走。 因为,那是他唯一的机会。唯一一个保全大定城,保全他耶律洪基最后一丝尊严的机会。 他也够疯,真的就吃定了耶律洪基会选这条路。 他更够利害,利害到,耶律洪基输的心服口服! 不过,已入疯魔的耶律洪基竟生出一丝得意: “唐子浩,你想不到吧?” “想不到朕会单骑出阵,勇如楚霸王!” “想不到朕,比你想像的更体面!” ...... ———————————— 此时,百官已于南门出城,献表纳降了。 耶律洪基很欣慰的是,宋军并没有因为百年恩怨,屠杀辽民。 最后看了一眼巍巍宫城,随后再不留恋,耶律洪基银鞍金甲、长枪紧握,拨转马头,猛一夹马腹,向着北门方向急奔而去。 只不过,让耶律洪基没想到的是,北门前,已经有一万皮室死卫等在那里...... 他们要与大辽,与大辽皇帝,同生共死! ...... 第991章 你兄弟还是你兄弟 “吉尔混,不出城受降,来此处做甚?” ...... 当耶律洪基看见北门前的一万死卫,唯有报以苦笑。 这一万死卫,是耶律一族的族兵,更是皮室军精锐中的精锐,自从他接掌皇位以来,十几年间寸步不离其左右。难到这最后一程,亦要他们陪伴吗? “回去吧......”耶律洪基无力劝慰。 说完这句,却是再不多说半字,轻夹马腹,踏踏的蹄声声回荡在长街,载着这位末路君王,悲怆前行。 “陛下何去?” 被叫做吉尔混的辽将并未因一句“回去”而退却,冷声发问:“去血战南人?” 此时,耶律洪基已经穿阵而过,背对吉尔混,略有停顿,淡然道:“去找回朕的尊严。” “所以,陛下要丢下我等?” “......” 见皇帝不语,吉尔混又道:“陛下有陛下的尊严,臣下也有臣下的荣耀!” “......” 耶律洪基依旧无言以对,其实从吉尔混出现在眼前那一刻,他就知道,任何劝阻都已经无用了。 “好吧....” 终是一叹,“黄泉路上,众兄弟与朕做个伴也不错!” ...... ———————————————————— 风雪依然。 不大,却冷到人的骨子里。 天地都是灰蒙蒙的,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马蹄踏雪,发出嘎吱吱的响声,由缓入急,最后连成一片,又溅起漫天雪雾。 许是大定降城的消息已经传遍四方,宋军的攻势乍然而止。甚至在城北之外,耶律洪基没有看到一个宋兵。 但是,此刻他却没有半分庆幸,因为这本就是为他设的局,唐子浩是不会让他存在一丝侥幸的。 心中坦荡,无喜无悲,领队前推,万人马阵,有一种说不出的豪迈与悲壮。 ...... 徐奔一个时辰,出城已有二十余里,天色渐暗,却是已经入了黄昏。 耶律洪基终是不由苦笑出声,这一路全无阻碍,当真是半个宋兵也没见到,唐奕这回还真是放心。 他就不怕老子胆子那么一颤,真就跑了??? 抬眼远望,“朕记得,前面是个山谷吧?” “回禀陛下!”吉尔混应道:“前方正是奉仙坳,多半南人已经在谷中设伏了。” 耶律洪基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 回头看了一眼吉尔混和那万死卫,“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一指这广袤天地,“这远近之间可是一个南人都没有,正适合逃跑!” “哈哈哈!”吉尔混居然笑出了声。 “陛下,咱们不就是来找死的吗!?” “也对。”耶律洪基也乐了,甚至豪迈。 “那咱们就进去看看,看看南人摆了什么天罗地网,够不够取朕之性命!” 呛啷一声,抽出腰间战刀,“我契丹儿郎们,时辰到了!” 言罢,打马向前,朝着山谷直冲而去。 万人马阵奔腾而起,杀气森森,然后.... 眼见就要冲入山谷,耶律洪却是一勒马缰,放缓了杀势。 他所料无错,谷口处确实有人,不过,却只有一人! 狼毫大氅,傲立于风雪,面万军而不改颜色的一个人—— 唐奕,唐子浩。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看不清神情,却不由得让人真切地感觉那了那股子从容。 耶律洪基心下大震,下意识望向谷内。 可惜,入眼只有灰蒙蒙一片,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唐子浩在这里做甚!?难道他要亲眼看着自己覆灭于此?”想到此处,耶律洪基哈哈大笑,响彻天地。 “我耶律洪基浮沉半世,想不到临走之前,还能劳得宋之唐子浩亲来送别。” “不、枉、此、生、啊!” 唰! 战刀一指,“子浩贤弟!” “有刀,无酒!!” 此句一出,天地肃静,风雪之势都为之一弱。 而刀锋所指的唐奕依旧静静地看着耶律洪基,与天下同势,浑然一体。 终于,唐奕动了,缓缓迈出一步,踏雪之声甚至清晰,万人皆闻。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嘎吱吱的声音仿佛就响在人心里。 吉尔混下意识紧了紧马缰,座下战骑随之碎步后退,万人死卫也是乱相乍起,阵阵马嘶搅动三军。 ...... _____ 唐奕距离马阵十丈之处停了下来。 在耶律洪基凝重、阴森的神情之下,露出一个与这灰白天地、风雪杀阵极不和谐的灿烂笑容。 隐藏在大氅之下的手臂一抬,“你有刀.....” “我有酒!” “......” “......” “你大爷!”耶律洪基差点暴走,涨红着虬髯大脸,刀尖都在颤抖。 特么这个‘贤弟’怎么就不能正常一次!?老子这是要赴死啊,你却端着个酒坛子,这是断头酒吗!? “你......” “你......” 耶律洪基“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下句。 看着唐奕举着那个酒坛子,最后猛一咬牙,“好!!” “就依贤弟,先酒!后刀!” ...... ———————————— 风雪依旧,黄昏渐暗,天色由灰转黑,四野之内暗淡无光。唯奉仙谷前,一堆篝火摇曳,独成这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 唐奕与耶律洪基围火而坐,两人身后,一面是皇家铁卫,视死如归;一面是谷中伏兵,胜券在握。 唐奕目无焦距地远望四野,现在这里已经是大宋的土地了。 把酒坛递给耶律洪基,“这个结果....能接受吗?” 耶律洪基毫不做作,自然接过。豪饮一口,又递了回去。 “说实话,朕很不想接受,不过,输得心服口服!” 唐奕笑了,灌了一大口酒,再次递回。 “我认识的耶律大兄果然坦荡!” “哼!!”耶律洪冷哼。“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朕已然尽力,自问做到了最好。可还是败了,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猛灌一大口,“天意让你唐子浩来收朕,与坦荡无干!” “不是的。” 唐奕摇头,诚然道:“大兄确实尽力了,可要说做到了最好,奕却是不敢恭维。” “哦?”耶律洪基有些不服。“何以见得?” 唐奕道:“正是因为大兄的尽力而为,才给了大宋机会。” 憨然一笑,“不瞒大兄,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保持十年前的状态,起码二十年之内,大宋没有机会染指辽地。” “切!”耶律洪基更是不服,悍然再饮。 “现在你赢了,说什么都行。” “还什么都不做!?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你早打过来了,哪里等到今日?” 唐奕回道:“大兄还不明白输在哪吗?” “输在哪?”耶律洪基喃喃自语。“输在二十多年前...就应该杀了你!” “哈哈哈!” 唐奕大乐,“大兄真的以为一个唐奕就可颠覆大辽?” “大兄错了,颠覆大辽的人,正是大兄自己。” “哦?说来听听。” “大兄这些年极力扩张,大行掠夺,表面上,大辽确实富了,兵多将广,盛极一时。” “可是大兄想没想过,富有与兵多,对于国势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 “......” 耶律洪基一阵沉默,表面上看,唐奕这话说的有些荒谬,可是隐隐的又觉得有些道理,从前的大宋不就是如此? 富极天下,拥兵百万,不还是岁岁纳贡,被大辽和西夏欺负的不行? 缓缓把酒坛凑到嘴边,轻啄一口,“那贤弟以为,朕错在哪了?” “错在哪儿?”唐奕一摊手。 “你从西域、中亚抢了那么多人到大辽,这么短的时间,本族人口急速稀释,所谓的大辽王朝被女真、渤海、西域、突厥、黑汗各种杂七杂八的文化搅成了大杂烩。” “原本汉化的百姓失去了主导,外来各族对大辽又缺乏认同感,人心都散了,就算我不打,早晚也得分家啊!” “......” 耶律洪基瞪着眼珠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猛灌烈酒。 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中兴之治,在他嘴里被批的一分都不值了。可是,偏偏这孙子说的还那么有道理。 因为事实摆在那,六十万大军被大宋五十万人堵在城里全无半点斗志,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今萧部、突吉台、纳齐耶纷纷降宋,不也说明少了那份对大辽的忠心? 面子上挂不住,只得涨红了面皮强词夺理:“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你说怎么办?” 说着话,狂灌酒汤。 唐奕看着要见底的酒坛,一阵无语,你特么抱着酒坛喝半天了,给我也来一口啊! 赌气道:“你是皇帝,还特么不是大宋的皇帝,这种事儿还用问我。” “我....” “我还不问了呢!”耶律洪基那股子只对唐奕的无名之火又上来了。 “反正就要见祖宗去了,知道错在哪儿又有何用!?” 站起来把酒坛里的剩酒一股脑倒在火堆之上,腾的一声,火势窜起五尺,映得二人脸色通红。 “酒喝完了,该动刀了!” 唐奕也是无语,我特么也没搓你的火儿,你急什么? “且慢!” 站起身形,“就这么去了,甘心吗?” “......”耶律洪基乍然怔住,缓缓敛去怒意平静下来。 “甘心.....” 直视唐奕,“真的甘心!” “与贤弟争斗二十余载,乃洪基平生之大幸!” “今得子浩送别,亦是感激。” “此生......无憾!” “啧啧啧....”唐奕听的直咧嘴。 再配上耶律洪基那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表情,怎么早没发现,这货还有点“文青”的潜质呢?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得有多想不开,一心要死我手里!?” 探手入怀,把一轴锦书扔到耶律洪基怀里。 “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自己选吧!” “呵...”只见耶律洪基苦笑一声,一点意外之色也没有。 随意摊开锦书,借着火光一看,果然,南朝官家赵曙的亲笔招降。 且条件优厚,不但是世袭亲王爵位,留守大定,掌管原大辽疆域,而且兵权南朝也只收八部族兵,皮室军依旧由他掌管,可以说诱人至极。 抬眼看唐奕,“这是你帮为兄争取来的吧?” 正常的君王对于一个降君绝不敢这么放手放权。 唐奕一拧眉头,“废什么话?接还是不接!?” 耶律洪基摇头,“不接,朕还是选第二条路吧!” 看向山谷,“先前子浩给我的那份尊严......” “尊严个屁!”唐奕大骂出口。 转头一想,也对,对这道旨他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算了,选第二条就第二条吧。” 耶律洪基闻言,抱拳一礼,“知我者,子浩也。” “别!”唐奕急忙摆手。“我可不知你,特么就没见过比我还轴的。” 不耐烦地一甩膀子,“既然选了第二条路,那就赶紧的!” “带着你的人,滚蛋!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 “!!!” “滚......滚蛋!?” 耶律洪基都听傻了,“滚蛋?”这疯子是真特么疯啊? 我是大辽皇帝啊,斩草除根啊,永绝后患啊...... 什么叫滚蛋!? “你,你要放我?” “怎地!?”唐奕瞪着眼珠子。 “我说过要杀你吗?” “你......你凭什么放我?” “我凭什么就不能放你!?老子是唐疯子。疯子!疯子你懂吗?” “......” “可是,可是你不能放我啊?” “老子说了算,怎么就不能放你?” “放了我,你怎么交代?” “我跟谁交代?” 唐奕一阵无语,跟这个逗逼怎么还说不清楚了呢? “老子自己都不想干了,我还跟谁交代!?” “......” “我不走....” “你!”唐奕这个气啊,特么我是唐疯子,你怎么就成了耶律傻子了呢?活命的事都不干? 只见耶律洪基竟生出几分自傲,道:“朕要是想跑,六十年大万冲过来,怎么都能跑,还用你卖这个人情?” 他要的是尊严,尊严! 唐子浩这个没节操的,哪里能懂得我耶律洪基的境界? ...... 唐奕急了,和这货没法交流呢? “让你滚,你就滚,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有人有智,跑远点,厚积薄发,东山再起,怎么不比死在这儿强?” “切。”耶律洪基嗤之以鼻。 “说的容易,跑哪儿去?天下尽归南朝,朕跑到哪儿能逃得过一死!?” “你傻啊?”唐奕气不打一处来。“往北跑啊!” “北边有罗斯人,有鞑袒人,凭你的实力,把他们地方都占了,到时又是一个强盛的大辽啊!” “.......” “.......” 不光耶律洪基听懵了,耶律洪基身后那一万死士也特么听懵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啊? 哦,我们想死,偏偏敌人不想让我们死。不但要放,还特么帮着出注意,找出路?千年独一份吧? 耶律洪基也在琢磨: 好像...... 可能...... 大概...... 应该...... 有点道理哈。 “罗斯......鞑袒??” 怔怔自语:“我怎么没想到呢?” 可是,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对嘛!”唐奕一拍大腿。“你没想到,兄弟帮你想啊!” 唐奕继续蛊惑,“那地方大了去了,可是不错。” “你放心!等大兄站住了脚,归行王化,我把你那些皇后、妃子、太子、公主啥的,都给你送过去,肯定让大兄继续没羞没臊的......” ...... “你等会儿!”耶律洪基终于发现哪里不对,眯起双目斜眼瞪着唐奕。 “你这贼厮,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 第992章 不该回来 “你这贼厮,又打的什么主意?” 耶律洪基才反应过来,特么认识唐奕二十多年了,这货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哪回不是处处给他挖坑? 指着唐奕脸都气歪了:“朕可告诉你,还想坑朕,没门!” “没错!” 哪成想,唐奕又不按套路出牌,“我就是在坑你。” 一脸诚恳地看着耶律洪基,“因为,除你,我无人可坑,也信不过别人。” “嗯?”耶律洪基闻罢,满眼疑惑,心说,这不会是又一个套儿吧? “怎么讲?” ...... 只见唐奕望向北方,正是耶律洪基将去的那个方向。 “有些事情,奕做不到,也唯有托付于大兄了。” “别!”耶律洪基急忙摆手。 特么唐子浩都办不到的事情,托付给我?这帽子扣的太大,耶律洪基有点接不过。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别拿好话搪塞与朕。” “真的。”唐奕依旧一脸诚然。 “宋辽两家虽是世敌,可细数之下,就算不是同根同源,却也交融百年,除了国号不同,民生百业、神鬼诸学也已经分不清彼此了。” “所以......”唐奕看向耶律洪基,“宋辽两朝,虽是敌人,却也是兄弟。” “正如你我,是敌,亦是友。” “大宋无法完成的事情,大辽也许可以完成;奕完不成的使命,也许大兄可以替我完成。” “......” 耶律洪基怎么越听越瘆得慌呢? “朕替你完成?替你完成什么?” “完成什么?”耶律洪基问出此问,唐奕也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他自己还真的没有把“完成什么”具体化过。 “传播......” “同化......” “纠正错误......” 抬起头,眼神逐渐清澈,“把炎黄意志传播到每一个角落,把天下各族同化成一文一种,把原本我们要走的弯路、往复千年的兴衰纠正!” “你.....” 耶律洪基只觉一股寒气直往上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是个真疯子!”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唐奕的志向居然有这么大。 “也许吧!”唐奕长叹。 “也许我真的就是一个疯子......” 说实话,在他的心里,仿佛有那么一股劲儿,牵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疯狂,踏过一个又一个不可能。 他也知道这不可能,他也知道从来没有人办到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要这么干,就是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就是迫不及待的想打破点什么,追赶点什么。 “也许,这就是我的使命吧!” “使命?”耶律洪基被唐奕感染,茫然地举起酒坛,却是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酒了。 回魂道:“你的使命自然要你自己来完成,何需朕来帮你传播什么意志,同化什么天下?” “况且.....”耶律洪基说到此处,神情之中透出三分吃味、三分羡慕。 “况且,依当下之局,大宋一统天下也只是时间问题,又哪用我这败军之将、亡国之君来替你完成什么使命呢?” 唐奕听完,苦笑连连。 “我缺的就是时间啊!” “你缺时间?”特么耶律洪基更不乐意了。“你才什么岁数!?” “春秋正盛,有的是时间。” 说到这儿,借着火光,又好好瞅了瞅唐奕,“说不说,你这贼厮怎么就不见老呢?” 耶律洪基一开始就发现了,特么和唐奕往一起一站,两人就跟父子似的。 唐奕这货依旧就是那么年轻,容颜不改,而自己却已经白了鬓角,渐显老态了。 要知道,他也就只是比唐奕大了那么几岁而已,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呵....” 唐奕依旧苦笑,“不瞒大兄,奕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耶律洪基狐疑地看着唐奕,默然无语。 说实话,唐奕那个神态可不像是玩笑。 “你怎么了?何来时日无多这种丧气话?” “没什么。”唐奕略有敷衍。“我是说,我在朝堂上的时间不多了。” “哦?南朝皇帝容不下你了?” “是我自己累了,想回涯州养老贪闲了。” “也好。”耶律洪基点头。 “像为兄一样,劳碌了二十年,不也是落得一场空梦吗?” 看向北方,“朕不如你啊,你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可是朕......” “注定要继续劳碌下去。” 唐奕闻之,灿然而笑,“看来,大兄答应了?” “走了!”耶律洪基一甩手,飒然转身。“趁夜远遁,省着被你追着屁股揍。” 低头一看,却是注意到了还抓在手中的那道招降圣旨。 顿了一下,想还给唐奕,最后却是又揣到了怀里。 “这道旨,朕就留下了。” “朕用不着,也许......朕的子孙会用得着。” 说完,翻身上马,准备就此北去。 “等等。” 唐奕不由得迈前一步,叫住耶律洪基。 “可有再见之日?” 耶律洪基头也不回,看不清眉眼,沉默半晌:“再见干嘛?让你这贼厮继续坑朕?” “等着吧,兴许哪日朕也累了,去涯州找你喝酒。” “嗯!”唐奕点头应下。“有酒无刀,共醉天地!” “好!!一言为定!” 说完这句,耶律洪基终于回头再望一眼唐奕。“走了......” “且慢!!”唐奕又一次叫住耶律洪基。 结果,耶律洪基急了,瞪着眼珠子,“你有完没完!?不想放朕走就直说!” 唐奕脸色一红,“那什么....” “给我留匹马。” 尴尬地一指谷口,“下午雪太大,来时的坐骑没栓紧。” “嘿!!”耶律洪基都气乐了,特么马都没看住,你还能干点啥?” 没好气道:“找你的人要去,朕不给!” 唐奕面色一苦,“我的人都是三十里外的大营呢。” “噗!!!!”耶律洪基直接就喷了。 瞪着牛眼,见鬼似地看着唐奕,又硬着脖子好好瞅了瞅山谷之内。 “你......” “你是说,山谷里没有兵马?” “没有。” “你,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 “你狠!”耶律洪基竖起大拇指。 特么这是个真疯子,一个人就敢来拦他,就不怕老子脑子一热,踩着你的尸体北去? “来人,给这疯子留匹马。” 言罢,再不迟疑,朝唐奕最后挥了挥手,领着万人马队向北而去。 这一刻,耶律洪基心中竟生出一丝豪迈: 北方,万人死卫重新开始;孤骑天涯,再创辉煌。 “罗斯人、鞑袒人......朕,来了!” (咦,不对啊,好像又让唐子浩给坑了。) ———————————— 夜已经深了,大定城外的宋军大营也从喧嚣之中平静下来。 虽然自打入辽开仗的那一天起,各路宋军皆是势如破竹,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可是,对于战争之中的军人来说,没有什么时候比没有战争更能让他们睡得安稳了。 大定已定,辽廷尽降,随之而来的,就是战争结束了。 士兵们早早的就可以进账安寝,整个军营除了松油火把的噼啪之声,巡哨兵卒的兵甲交击声,就只剩下连成一片的隆隆鼾声。 ...... 军营之外,依旧是平静。狂野之上,除了渐歇的风雪入目银白,也就只剩下几个焦急远望的身影。 没错,在这深夜之中,寒野之上依旧有人,似在等待着什么。 潘丰一边用力地远望漆黑的旷野,一边语气焦急地问向众人,“他会回来吧?” 身旁的狄青、曹觉、杨怀玉、曹国舅皆等人默然无声,说实话,他们也想问,“唐奕还能回来吗?” “胡闹!纯粹就是胡闹!” 狄青已经等的有些心焦,“你们怎么不拦着他?怎可让他一人赴会!?” 对此,潘丰也是无语,揶揄道:“狄帅说的轻巧,他那个牛脾气,谁拦得住啊?”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啊!?” 狄青更气,“万一出点什么事,我等还有何颜面回朝?” “也许......”曹国舅喃喃出声。“也许子浩就是想出点什么事儿吧?” ...... “看,远处有人!!” 众人还没从曹国舅的话里品出什么异样,杨怀玉的一声高叫却是吓了大伙儿一跳。 一听有人,曹觉已经冲了出去。 迎出去十多丈,看清来人,这才喜声大叫:“是子浩!!他回来了!” “当真!?” 狄青亦是大喜过望,随着众人迎上雪中一骑。 到了近前,一看真是唐奕,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一把从马上把唐奕揪下来,“你这混人,怎可独自犯险?若出了事,叫青如何向官家交代?” 唐奕缩着膀子,这一路从奉仙谷到军营足足三十里,早就冻透了。 哆嗦着嘴唇,“狄帅想什么呢?耶律洪基那家伙还敢拿我怎么不成?” 狄青不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是就是。”潘丰一个劲的附和。“万一出点事儿可怎么办?下回可不能这么干了,多吓人。” 杨怀玉和曹觉则是把自己身上的大氅三两个解下来,裹住唐奕。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赶紧回去暖和暖和。” 唯独曹国舅,独自一人站在众人远处,突兀地冒出一句: “你怎么回来了?” 众人一滞,都下意识看向曹国舅,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曹国舅看着唐奕一脸玩味,“不是应该耶律洪基不念旧情,杀了唐子浩,远遁塞北吗?” “你也正好可以得偿所愿,消失于朝堂了吗?” “......” “......” “......”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联想起刚刚曹国舅没头没脑的那一句话,又下意识地把目光都对准了唐奕。 心说,这疯子不会真是这么打算的吧?借耶律洪基之手,假死脱身。 再想想今天唐奕这个安排,更是有点拿不准了。 他要是没这个打算,曹国舅也不会这么说,他也不会非要一个人去会耶律洪基。 狄青沉着脸,“子浩啊,你不会......” “呵呵。”唐奕笑了,看着曹国舅,越笑越盛。 “曹老二!” “啊?”曹觉茫然应声。 “你说,我会这么干吗?”唐奕调侃道。“借着耶律洪基的手假死遁走。” 曹觉一听,还真当回事儿了,摸着下巴好好琢磨了琢磨。 “应该......不会吧?” “这不是你风格啊......” “唐疯子想撂挑子谁拦得住啊?还用这么麻烦?” “哈哈哈哈!”唐奕闻声大笑。 走到曹国舅身边,一指曹觉,“听听,你都不如你弟弟。” “老子要走,那也得堂堂正正的走,用这么拐弯抹角?” “......”曹国舅闹了个大红脸。 横了一眼唐奕,“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走!” 心说,那块碑在那儿立着,也是你说走就走得了的?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唐奕一瞪眼。“现在回去钻被窝啊,还怎么办?” 说着话,小跑着往军营里钻。 “冻死我了。” “对了......” 趁着众人还听得见,“这边就交给狄帅了,我明日就回朝,跟官家道个别。” ...... “他真要回去?”望着唐奕的背影,曹国舅喃喃出声。 在他看来,今晚是最好的机会,“死”在耶律洪基手里,官家就算不想放人,也得放人。 ...... “他走得了吗?”潘丰也有点画魂儿。 太祖誓碑在那儿摆着,唐奕走了,就是不义,就是不忠,这名声也得压死他。 ...... “应该走得了吧....” 杨怀玉也掺和进来,在他眼里,唐奕好像还没有办不成的事。 ...... “肯定走得了!”曹觉最是笃定。 一拍曹国舅的肩膀,“哥,你还不如我啊!别忘了,他可是唐疯子。” 曹国舅差点没踹他。 “滚!” ...... 第993章 虚伪 唐奕一路南下,日夜兼程归心似箭,千里路途,也只用半月即达。 此时,冬意更浓,可是开封的冬天不似大定,初雪落下时依旧有寒梅绽放,水波映雪。带着一股子中原早冬独有的妩媚与温柔。 等唐奕到开封城下的时候,正赶到晚上,城门已经落锁,进不去城了。 也不急于一时,众人就在城外坐船回了观澜。歇息一晚,明日再回朝复旨不迟。 许是连日奔波真的累了,又许是下定决心放下重担,唐奕心中放松,回到唐家小楼倒头就睡。没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三位娘子叫他起来洗漱却是都叫不起来,衣袍都是费了大劲硬扒下来的。 更没想到,说好了一早上朝,结果唐奕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还带个零头。 睁眼之时,唐奕一看四下昏黑,还以为只眯了一会儿。 支起身子,舒展了一下酸疼的四肢,见巧哥、福康,还有君姐姐都围坐在桌案前打着瞌睡,不由讪笑,“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守着我做甚?” 三女回神,见他起来了,齐齐送上一个白眼,“也就你这没心没肺的混人睡得着。” 说着话,巧哥急忙起身叫了丫鬟婆子端上面汤热巾,不由分说,拉着唐奕就洗涮起来。 福康则是亲自去衣橱之中,取出一套全新的纯白衣袍备好。大有那边一洗完,马上就给唐奕套上的意味。 而君姐姐此时也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只等唐奕穿戴整齐就饭。 唐奕看着忙做一团的众人,不由苦笑,“不用这么忙活吧?” “还不用?” 萧巧哥挑着眉头,“再不出小楼,外面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福康也接到:“昨日征辽大捷的奏报,曹国舅已经先一步报了上去。官家大喜,下旨复封夫君为镇疆王,且是在宗庙之前、誓碑之侧宣旨。” 昨天夜里,来贺封的百官就已经等在山下了。这都候了一夜了,你再不出去,却是说不过去了。 君姐姐一边帮着给唐奕洗漱,一边嗔怪道:“范师父那么大岁数,在楼下等了你一夜。你也好意思,睡得真踏实,叫都叫不起来。” 正说着,曹佾许是在外面听到了动静,腾腾的上了楼。也不管什么避讳不避讳,直接推门就进。 “起来了?” 一见唐奕正被按在那儿洗漱,“哎呦,我的爷啊,你可算睡醒了!” “乱了乱了,全乱了。复封的旨意一下,你不接也得接。那可是当着赵氏宗先、祖宗誓碑下的旨。” “如今百官来贺,没有官家点头,硬是在山下候了一宿。我看官家这回是铁了心不想让你走,这当如何是好?” “某可跟你说啊,现在商合的几家人都在楼下呢,这镇疆王要是又扣在你头上,那咱们以后可怎么办?” “......” 唐奕这才知道,自己居然睡了一天一夜。更没想到,赵曙这回是霸王硬上弓,和他铆上了。 呆愣了半晌,直到大伙儿伺候着把衣服都穿上了,唐奕才回过神来。 默然发笑,神情复杂。 “这个臭小子,越学越坏!” “怪谁呢?” 只闻门外一声责怪,却是范老爷在楼下等的不耐烦了,由师娘搀扶着也上了楼。 “还不是你教出来的?” 范老爷斜眼瞪着唐奕,一边迈步进屋,一边继续数落。 “越闹越大,越闹越不像话!碑前宣旨,百官守贺,这像什么话!?” “你这个镇疆王啊,依老夫看,比先帝的架子都大!” “师父......”唐奕苦着脸。 “您老得讲理啊,这关我什么事?” 又无语道:“官家给我下绊子,我也是深受其害好不好?再说了......” 唐奕偷瞄了一眼范老爷,“他是我教出来的,我又是谁教出来的?” “归根结底,那不还是您教出来的?” “你......” 范老师气的直吹胡子,这混小子到什么时候都有理,又成了他的不是了。 “好了好了!”关键时刻,还得是甄师娘出来圆场。“你们这师徒也是奇了。” 伸手比划,“大郎这么一点大的时候就吵,现在老的快八十了,小的也近不惑,怎么还吵来吵去的?” 抬眼看着唐奕,“大郎啊,实在不行,你就依了陛下吧,先不走不行吗?” 好言相劝,“师娘没有你们老少读的书多,不过......” “好像身为臣子,做到大郎这个份儿上的,也是独一份了吧?何必非要使着性子要走呢?” “......” 唐奕一阵沉默,甄师娘说的没错,纵论古今中外,臣子能做到他这个份上,极人臣而君不疑,淡名利而天不允的地步,当真是没有第二个了。 可是,唐奕是真的真的......不得不走了。 缓缓摇头,“也该做个了结了!” 言罢,让开一步,虚请尊师先行,欲下得楼去,与这东京梦华做一个了断。 范仲俺深深地看了唐奕一眼,心知这个弟子他是劝不动的。 长叹一声,迈步出屋,心说:疯吧,疯过了今天,却是想疯也没处去疯了! ...... ———————— 众人下山,还未到山门,就已经看见山前密密麻麻站了一片。 说实话,也是苦了这些官员了,小太正赵曙一句话,这帮“老人家”就溜溜在这儿站了一宿。没冻硬,估计也快站晕了。 不过,唐奕此时想的却不是这些。见大大小小的文武都在,唐奕生出一丝欣慰。 单此一件,足见赵曙那个小正太对朝堂的掌控能力已非等闲。就算没有他唐奕,赵曙已然足以执掌大局了。 ...... “恭贺镇疆王殿下,开疆荡寇,荣归京师......” “恭贺......” “恭贺......” 唐奕还没到近前,一声声的贺封之声、鞠揖之礼,已经声声入耳了。 是不是真心的另说,不定在心里怎么骂唐奕呢,这孙子可算出来了。 “哈哈哈......”唐奕丝毫不感压力,大笑应下。 虚扶一计,“众位同僚,不必多礼。” “祝贺的话且等到朝上再说,现在嘛......” “现在咱们还是快些登舟返京,面见官家吧?” 大伙儿一听,算你识相。 上了船,最起码能坐下来歇歇脚,况且早些上朝,早些完事儿,也好早些回家补觉。 也不磨叽,文武百官随着唐奕直扑码头,只等登舟返京,上朝齐贺一番也好交差,倒是人群之中的韩琦打着另外的主意。 上船之时,特意选了与唐奕同船,趁着唐奕在甲板上吹风的工夫,韩瘸子恰时地靠了过去。 “子浩,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唐奕一看是韩瘸子,不由淡笑,“原来是韩相公,此次回京,倒是与韩相错过了。” 确实错过了,韩琦回京入职的时候,唐奕已经带兵出征了,这也是韩瘸子此番主动找上唐奕的原因。 此时可没有什么魏国公,亦没有什么汝南王府,唐子浩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而且,太祖誓碑一出,很可能他的子孙后代都是万万人之上,韩家想在京中立足,又怎能不来拜一拜山头呢? 唐奕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在他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 “韩相公!” 唐奕开门见山,两人没有交情,也没必要客套,生套交情。 “过住的恩怨,你我已经了了。”看了眼韩琦的断腿。“只要韩相公不计较,奕也非斤斤计较之人。” “此番韩相回朝,官家看中的也是韩相的能力,而非别的什么。” “所以......”唐奕顿了顿,面色平淡。“韩相大可不必踹踹难安,只要把差事办好,一切都好说。” ...... 唐奕已经说的再直白不过,好好工作,别的事别想,也不用来我这儿拜山头。 可惜,唐奕想错了。 韩瘸子确实是来拜山头儿的,可是韩琦就是韩琦,他可没打算低声下气的跪舔。 唐奕这般态度,韩瘸子那股子文人的骄傲上来了,反道有点不高兴了。 面色微冷,道:“当好差乃琦之本职,不论现在,还是从前,琦都问心无愧。” 也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断腿,补了一句,“包括被子浩打断腿的那个时候。” “是啊!”唐奕欣慰一笑,长叹出声。 欣赏着黎明时分的江岸,“这也是这个时代可爱的地方啊!” “嗯?”韩琦一怔,不知唐奕哪里来的感慨。 唐奕也不看他,继续道:“世人都说我是唐疯子,疯起来不管不顾,六亲不认。” “可是,韩相可曾想过,奕为何二十年间,未对一个敌人痛下杀手?” “这......” 韩琦细心一想,恍然若失,好像还真是哈? 唐奕这二十多年,不管朝争、党斗到何种地步,却是当真没杀过一个文人,至少没杀宋人。 “为何?” “因为......还有救!” 唐奕转过头来,微笑依旧,“大宋确实有很多问题,文人、政敌也确实有可恨之处。可是,幸好大家都还有底限。” 在唐奕心中,大宋虽然也种种弊病,文人虽然也有肮脏之处。可是,最少他们还记住自己读的圣贤书,最少在党斗之余,没有忘了本分。 说白了,韩琦也好,王安石也罢,包括曾经的贾昌朝、魏国公、汝南王,他们是都可恨。 可是,他们见利忘义,他们不择手段,他们想过迫害政敌,想过里通外国,却从来没把民生、百姓当做筹码,更没有为了自己的利益草菅人命。 这也是唐奕爱大宋,愿意为大宋奔波二十年的原因所在。 用杜衍临终前的那句话来说,就是——值得。 “有底线,就还有救。” “......”韩琦一阵默然。 说实话,他不喜欢唐奕这么说话。 可能是自己几经异主、逐利钻营的本性与唐奕所说的底线有些相悖,正好被唐奕的话语刺痛。 他更不喜欢唐奕这副高高在上,有若圣人一般的“虚伪”。 “人......” “除了圣贤意志,还有别的。” “哦?”唐奕玩味地看着韩琦,有些不明白,他何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只闻韩琦道:“人不光有信念,还有柴米油盐、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有自己.....” “所以呢?” “所以?”韩琦反笑,看向唐奕的眼神极尽嘲讽。 “子浩所说的‘有救’、‘值得’,那是圣人的教诲,是书中的大义,太高尚,也太遥远了。” “琦自庆历之后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圣人大义,救得了国,却救不了己。” “否则希文、永叔、师鲁,还有我,又怎会被先帝如棋子般抛弃,流落江湖呢?” “而连自己都救不了,又何谈救国?” “这二十年间,琦一直在救己,又怎有闲暇救国?” “子浩的大义,呵呵......” 说到此处,韩琦讪笑出声,“不过是胜利者的炫耀罢了!” 不给唐奕反驳的机会,继续道:“子浩看似大义无边,看似无私无畏,那是因为子浩一直在赢!” “你说你不爱钱,可是观澜之势席卷天下,你唐子浩不一样是天下富首?” “你说你为国无私,可是放眼朝堂,不尽是你唐子浩的党羽遮天?” “你说你不爱权,可是卸了王爵又当怎样?不还是权倾天下,只手遮天?” “你说你为了先帝鞠躬尽瘁,可是誓碑在那里立着,你唐家与天子平坐,世世代代位极人臣,不一样是最大的得利之人?” “正因为你一直在赢,你才可以大言不惭地嘲弄我们这些失败者,子浩又何必装出一副让琦都觉得虚伪的嘴脸呢?” 没错,在韩琦眼中,唐奕就是虚伪,而且是虚伪至极。 口口生生说什么都不要,却已经什么都得到了。 不但得到了,还劝别人放弃,这不是虚伪,又是什么? “......” 唐奕一阵默然,但却没有半点生怒之意。相反,他甚至有点喜欢这样的韩琦。至少,他说的是心里话。 突兀发问:“那韩相公想过没有,奕为什么一直在赢?” “......”这回轮到韩琦无言以对了。 “为什么一直在赢?” 他实在不想承认,因为唐奕比他聪明,比他强。 可惜,这是事实。 “不得说,以子浩之才,当今世上还没有谁能从子浩手中争得一胜。” “非也。”唐奕摇头否认。 “论才华,当世之中,奕算不得顶尖。” “那是为何?” 唐奕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似有追忆。 “记得当年,随范师入京的时候,在马车上我师徒二人曾讨论过一句先人警句,也许......那就是我一直赢的原因吧?” “哦?”韩琦更是好奇。“什么先人警句?”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 直视韩琦,“韩相所说的那些人欲,奕皆视若无物,所以我才能一直赢!” 转过身去,欲回舱中。 临入舱之前,又丢给韩琦一句:“我与韩相不是一种人,韩相也永远不懂我的‘虚伪’。” “不过,奕倒是可以再做一次虚伪的人给韩相公看看,但愿韩相有所领悟,也做一个虚伪的人。” ...... 韩琦定在那里,面皮发烫。 唐奕的话等于是明着告诉他,咱们俩不是一个档次。 此时,韩瘸子还真是满怀期待,他倒要看看,看看唐奕到底要如何让他刮目相看。 ...... 第994章 还万民一个大宋 “姐夫,你别走了......” 赵曙这回有点坏,更是有点狠。 趁着唐奕没回来,机关算尽,就是不想让这个姐夫撂挑子。 可是,当唐奕于早朝之前进宫,四目相对之时小正太立马又怂了,几乎是哀求着唐奕。 “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对此,唐奕只是淡笑,并未因赵曙的那些作为而恼火。 “怎么,陛下在害怕?” 只见赵曙一拍大腿,全无皇帝之尊,“我肯定害怕啊!” “这么大一个天下,那么多花花肠子满肚囊的文臣,我......我哪里管得了啊?” “管得了的。”唐奕笑容依旧和声安慰。 “其实,你要是不把太祖誓碑搬不出来,不下旨封我的王,不把群臣叫到观澜去堵我的家门,我反难有点不放心。” “可现在,我倒是可以安心的走了。” “为什么啊!?”赵曙都快哭了。“朕把祖宗碑都搬出来的,那你也别走了呗。” “至少别现在就走,十年,十年可好?” “再帮朕十年,十年之后,朕绝不拦着!” 十年......? 唐奕心下苦笑,我哪里还呆得上十年啊!再呆十年,那特么就真出大事儿了。 不接十年之请,而是道:“因为陛下已经是一个好皇帝了。” “啊?”赵曙拧眉。“朕可不是好皇帝,比起先皇,比起姐夫,朕差远了啊。” “不。”唐奕摇头否定。“相信自己,你已经是一个好皇帝了,至少可以胜任当下。” 赵曙闻言,一下怔住,“真......真的?” “真的!” 一边肯定,一边行至赵曙身前,诚肯地看着他。 “相信自己,相信你的臣子,相信你的百姓,一定会让大宋更好!” “况且,我就在涯州,还有曹太后,更有贾相、文相这些能臣相佐,陛下一定可以把大宋治理好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赵曙知道,他已经拦不住这个姐夫了。 好在唐奕说到了点子上,他就在涯州,必非再也不理朝政,真有什么事依旧可以为他分忧。 可是依旧心有不甘,尚有一丝不情不愿,眼珠一转。“一定要走吗?” “一定!” “唉!!!”赵曙一阵烦闷。“早知依然是这个结果,那我就不颁那道旨了啊!” “现在不上不下,姐夫总不能让朕把旨意收回来吧?” “要不......姐夫接了旨意?等过一段,就一段....” “到时再走,朕也好有个台阶嘛。” “哈哈!”唐奕被赵曙的话,和那副可怜相弄得大乐。 “你少来!你姐夫我是那么好骗的吗?” 还想跟老子玩迂回战术?想的美。 ...... 赵曙见心思又被唐奕拆穿,颇有几分无奈。 只得道:“姐夫不是要改儒吗?不是要把进取之心烙印在万民心上吗?” “如今大宋虽然富强,可亦如姐夫时常说的,这只是一时之强,非要精气神都变了,才可保大宋永昌。” “可如今......” “如今永昌尚且没影,怎么姐夫你倒先生退意了?留下朕一人,如何办得到?” 唐奕笑了,笑得有些高深。 “别急,姐夫临走之前,尚有一宝留于陛下。” “什么宝?” 唐奕笑意更浓,“先别问什么宝,我只问陛下一句,陛下信得过你姐夫吗?” “当然信得过!” 赵曙心说,要是信不过,还死皮赖脸的不让你走做甚。 “那就好。”唐奕欣慰点头。 “陛下只要记住一句,奕不会害你,更不会辜负先帝。” 说完,让出殿门。 “走吧,百官已经等不及了。” “好吧!” 赵曙心知大势已成,唐奕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了。不过,心下却甚是好奇,姐夫会留给他下一个什么宝呢? “传朕旨意,紫宸殿升朝。” “不!”唐奕闻赵曙要紫宸殿升朝,立时否定。 “直接去宗庙吧,也省了麻烦。” “啊!?”赵曙又傻眼了。 既然非要走,那宗庙前的那块誓碑避还避不及,怎么还往上凑呢? 不过,唐奕既然这么说了,赵曙自然应允。 在他来说,巴不得唐奕站在誓碑之前,迫于先帝起誓立碑之志,而不好意思说走了呢。 ...... ———————— 百官在漏院待朝,等了半天,最后等来了一个宗庙见驾。 心说,这也是新鲜了,为了这个唐子浩,赵家两代皇帝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老皇帝把对唐子浩的恩宠刻在了誓碑上,小皇帝则是把宗族秘事公诸于众。 唐奕这厮,不但封了王,保了子孙万代,这回怕是又要在誓碑之前受官家赏赐,荣耀无双了。 更有羡慕嫉妒恨的臣子琢磨: 唐子浩这是没死啊,照这么发展下去,等他归西的那天,还不得直接就入位宗庙了?? 可是话说回来,羡慕嫉妒恨又有何用,谁让这厮就是这么妖孽呢? 看看这些年唐奕立下的功,随便挑出一件就是功盖当代,加在一起更是空前绝后。 可以很负责人地说,前无古人了。至于后有没有来者......那也不太可能了。 此时,百官到了宗庙前,心里都盘算着一会儿说点什么吉祥话儿应景。 毕竟唐奕只有三十八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朝堂之上的每一个人都要仰仗他的鼻息了。 没看连韩瘸子都改了性子,一早就爬上了唐奕的船,奉承了一路吗? 正搜肠刮肚地琢磨着怎么赶上下一波马屁,但见羽卫仪仗开路,皇驾威严而至。 至于今日之主角唐奕,自然是与官家并行,在仪卫的拱卫之下,甚是威风。 众人一抖衣袖,整冠缅襟正要下拜官家,下拜镇疆王,哪成想,那唐子浩甚是托大,连官家都晾到了一边,抢先一步开口。 “礼就免了,早朝之前,奕有几句话,要与陛下,与众僚,与万民,诉说。” 得,大伙儿一翻白眼,心说,你是主角,你最大! 这是把官家都给挤下去了,上朝之前得他先说几句,那就说吧! 百官竖起耳朵,只等唐奕“训话”。 而唐奕那边,先是好好地看了看那块立于宗庙之前的誓碑,好好看了看誓碑上那几行几乎决定了大宋命运的誓言,一张嘴,就把众人吓得不轻。 “老子......不想跟你们玩了!” “......” “......” “......” 全声寂静,鸦雀无声,连曹国舅、范仲俺这些早有准备的人,都是无语望天。 这的确很唐奕,走也得走得疯狂啊! 百官更是木然:不,不跟我们玩了是什么意思? 韩琦更是瞪着眼珠子一脸的见鬼,脑子里都是刚刚在船上唐奕说的那句——“咱们不是一路人”。 “怎么?”唐奕玩味地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玩味地看着他们的茫然。 “听不清?” “那我再说一遍!” “我折腾够了,要走了,今日来与诸位话别。” “......” “......” 群臣依旧茫然,依旧有点找不着北。 心说,这闹的是哪一出?如日中天之时,你说你不玩了?要走了?来和大伙儿道个别?谁信啊? 唐奕似乎也看出了众人的疑问,“不明白吧?” 一边说,一边在宗庙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歪着身子,俯视群臣,颇有几分自在。 “不明白没关系,奕来告诉你们为什么。” “二十多年前,奕受恩师感召,生出兴宋之志。幸得先帝抬爱,方有今日之功。” “放眼望去,大宋吏治清明,军武齐备,万民安乐,当年兴宋救亡之宏愿亦已达成。” “你们说,对吗?” “对....”群臣附和,无有杂论。 毕竟唐奕说的是事实,无可反驳。 韩琦更道:“子浩之功,万书难表,却为我等凯模。所言之盛世,亦无浮夸。” “呵呵。”不想唐奕一声苦笑。 “可我却觉得不对。” “因为医宋之举还有最重要的一项痼疾未除,诸位可知是何顽疾?” 不等群臣做答,唐奕已经给出了答案。 “那就是我!” “你!” “你们!” 说到这里,唐奕眼神犀利了起来。 “还是不明白吗?” “好,那奕就把话说的再直白些!” 一指誓碑,“太祖深知唐末之乱武祸天下之苦,遂立此碑,以表以文治世,以德服民之决心!” “后先帝又加一句,乃全信唐奕,托付家国之诚意。” “太祖、先帝之德行、志愿尽附于碑文之上。” “可是,此举虽可铭志,却也留疾。” 唐奕站了起来,行至众臣面前,“不杀士大夫,固然可免唐末之祸,却也造就了文高武低、儒弱不堪的大宋!” “造就了,只放不杀、死罪不加身的骄横文人!” “而先帝这一句世代辅政、百罪皆恕,又把我唐奕超脱于法王之外。” “试问,有这样的特权之臣,有这样的特权之家,这天下!!还有何公平!?” “这天下!!” “还有何长治久安!?” “这天下!!” “又还有何祛疾救患的意义!?” “所以.....” 说到这里,唐奕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宗庙高揖大礼,长袖落地。 “赵氏宗祖在上,逆臣唐奕受帝命革新除弊初有成效,不辱先帝所托。” “然,万事俱备只欠一病未祛。” “今!!!” “得罪了!” 说到这里,唐奕猛的直起身子,一把夺过仪仗侍卫手中的金瓜长锤。 “让这碑!!” “与这弊宋!!” “一同去了吧!!” ...... “子浩不可!!” “不要!!” 百官大惊,可是为时已晚。 只见唐奕抡圆了膀子,金瓜高举,划着一条弧线直落而下。 砰! 咔!!! 唐奕这一锤力道十足,百年誓碑应声而裂,碎成数块。 太祖不杀士大夫之誓言,先帝赵祯托唐家辅政之遗命......一同破碎! “唐子浩!!你疯了!!” “唐子浩!!你好狂!!” “唐子浩!!你大胆!!” 众臣彻底炸窝了,特么你砸了碑不要紧,大伙儿的保命符也让你给砸了啊! 若非是宗庙之前,赵氏祖宗之侧,一众文臣跟唐奕拼命的心都有了。 唯独贾昌朝,猛然一声高唱,盖过所有嘈杂。 “砸、的、好!!” 见群臣呆愣地看着自己,贾相爷出前几步,来到人前。 “怎么!?怕了吗!?” “怕死于王法!?怕这破誓之后的杀意落到自己头上!?” “哼!”贾相爷冷哼一声。“利己小人,枉读圣书!!” “你!!”群臣哑然,一句反驳之言也说不出来。 老贾直戳痛处,可谓一针见血。 说白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龌龊,谁还怕死罪加身? 唐奕则是看都不看一眼众臣,砸碑也只不过是个开始,只不过是给文官的头上悬起一把法剑。 行至赵曙身侧,郑重地看着赵曙。 “奕再问陛下一次。” “姐夫尽管直言。” 赵曙一边不着痕迹地给唐奕比了一个大拇指,一边道:“姐夫有什么问什么。” 砸的好!他也觉得砸的好。 大宋的文人,确实被惯坏了。 可惜,赵曙哪里知道,唐奕今天不光要革了文人的命,还人革了他皇帝的命。 “姐夫要问什么?” 唐奕肃然,“还是刚刚的那句,你相信我吗?” “相信!” “你相信你的子孙后代吗?” “相信!” “好!!” 高喝一声,再次转向宗庙,扑通!竟直直的跪了下去。 “先帝有灵、列祖在上!” “今奕,携二十年拓土万里之功,冒当朝天子之名,请祖宗见证!” “......” “......” 本来乱作一团的群臣猛然一肃,这疯子还要干什么?还冒天子之名,请祖宗见证?特么砸了誓碑,他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此时,皇城大内、宗庙大殿唯唐奕之音,回荡天地。 “我华夏大地,王朝往复,千年更迭......” “凡初定天下,创世新朝者,大多律已、自醒、知民知政。” “凡太平盛年,守业固国者,大多娇奢懒滞,不知先人之苦心也。” “凡末世败朝、迟暮无终者,大多昏庸无度,不知民苦也。” “何罪?” “概因民者,吏所治也;吏者,君所属也;” “然君者,唯天地礼教可束也。又何为天地礼教?君之器也。” “为君者,以自器自治,何以无缺乎?” “故创世之君,观前人之痛自醒。” “守成之群,观己之德行。” “亡国之君,只知手中有器,却无自醒自观之悟,国必衰之,民必恶之。” “此为兴衰之道也。” 说到此处,唐奕缓缓抬头。 “臣,唐奕......代天子誓。” “从今往后,天子之器还于民,君王之命系于天下!” “从今往后,王侯与百姓同根,天子与万民同命!” “无将门之世爵,无士大夫之高仪。” “黄天与厚圭齐佑,臣子与君王共志,贩夫与走卒无差!” “万众一心、同根同德、一心一志,共兴皇宋万年之盛世!” “众今往后......” “赵家,代天行命,代民理国,是为天子,亦为民子!” “从今往后......” “如有忘德暴政之昏庸,民可逆之!” “如有贪奢**之行,民可逆之!” “有天子之器,治民而不自治之恶......” “民、可、逆、之!!” “此为天誓!” “违者天罚、民废!” “必遭天殛!” ...... 言罢,唐奕向着宗庙之内历代赵家先祖重重的叩首。 拜罢,长身而起,行到赵曙身边。 “这......” “就是姐夫留给你的最后一件宝,一把悬在你头上的利剑。” “你......” “敢接吗!?” 赵曙默然,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明白,唐奕不单单要把破自己,不单单要把士大夫打回原形,他还要给自己,给赵氏子孙敲响警钟。 那无疑是一种鞭策,时刻提醒着赵家手握天子之器的责任,更是时刻提醒着大宋...... 向前! 向前!! 不断的向前。 “来人!”一声低吼响彻大殿之前。 “把刚刚唐公代朕所立之誓镌刻成碑,立于宫门之前,昭示天下!” “好!”唐奕终于欣慰地点着头,露出一道灿烂笑意。 “有君如此,天下之福,奕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言罢,笑容依旧,环揖群臣。 “珍重!” ...... —————————— 等百官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一身白衣、一个俊逸的背影消失在宫城之中。 韩琦望着那道背影喃喃自语:“我们确实不是一路人。” 这是韩琦最后一次见到唐奕。 ...... 那个疯子就这么走了。 二十二年前,白衣入京,二十二年后,依旧白衣而去。 留下的,除了一个皇而天下的大宋,也就只剩下坊间那些美丽的传说了。 ...... 有人说,唐子浩那日出宫之时,一边远去,一边吟着一首妙诗。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 也有人说,唐子浩离京之后并没有南下涯州,有人在介休城外的梅居见过他。 那时,他依旧是一身白衣,盘坐在盈雪与冬梅之间,膝上放着瑶琴,竟拂出了一曲《凤求凰》。 ...... 还有人说,唐子浩最终还是回了涯州,隐居在涯州最高的那座山上,再也没下来过。 ...... —————————— 调教... 完毕。 看官们,感谢一路走来的关照。 一会儿会写一个总结,这几天会有几个番外。(不确定是几个,可能是一个,可能是一堆。) ...... 一花一世界,朋友们,我们下一个故事,再见! ...... 完本调戏 有什么可舍不得的呢?? 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个电影,名字叫《神鞭》。 那个大辫子猛男,一头长发甩的那叫一个出神入话,把陈宝国饰演的反派虐得死去活来。 什么长发碎大缸,辫子挡子弹,要什么有什么,堪称国产神剧之鼻祖。 最后的大辫子猛男装备耐久归零,“神鞭”也断成了两节,从此遁迹江湖。 当然,这不是结局,人家有主角光环啊...... 镜头一转,春秋数载,大辫子猛男摇身一变,成了美丽的学生头猛男,手持高科技武器——盒子炮,成了“枪神”! 结尾的时候,他说的一句话让苍山一直记忆犹新。 他说:“鞭没了,神留下。” ...... 其实我是想说:“调教大宋完结了,可是苍山月还在。” “相信我,会继续给大家精彩。” ...... —————— 2108的春节,是我过的最忐忑的一个新年。 说实话,这是苍山的第一本书,像我的孩子,倾注了苍山太多心血。 完本之际,有太多不安,太多期待,太多的酸甜苦辣。 曾经在单章里说过,《大宋》不会罗列重复,苍山亦不会为了收入水它个几百万字,只在它应该完结的时候完结。 我想,此时此刻,应该就是那个最恰当的时间了吧! 原谅苍山不能把每一个细节都一一呈现给大家,因为苍山害怕,害怕冗长的陈述会让你们心生厌倦。 乍然而止,留有余味,这才是我心中的完美。 至于大宋如何走下去,唐疯子留给大宋的遗产会给华夏带到什么样的境遇,未来的朝堂如何,大宋改制的细节...... 其实在前文之中,苍山已经给出了答案,又何必重复总结,徒增厌恶呢? 又也许,每个看书的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案,我又何必把那份见解归于一处呢? 至于苍山的答案....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一个宏大而悲怆的故事,也是一个遥远的故事。 留个悬念...... ———— 其实,《大宋》有很多遗憾,很多苍山想要阐述,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舍弃的遗憾。 比如东瀛,从日本带回来的那两个倭人,一直没有用上。 比如董靖瑶,那本是一个破茧成蝶、风舞芳华的角色,亦因读者不喜,而草草收场。 再比如,二程改儒成功与否...... 好吧,我承认,水平不够,恐贻笑大方,最后也只能留一个遐想,让大家去补齐了。 至于商合如何转变角色,耶律洪基北去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就不一一阐述,徒增篇幅也改变不了结果。 总之,做为苍山的第一个孩子,苍山在尽己所能的让它完美,可是,它终究还是不够完美。 再声抱歉,献丑了! ...... 但是吧,一般家里的大儿子都不太吃香...... 所以,咱们把老大扔到一边儿,来聊一聊下一个亲儿子吧! 新书的事情不用担心,很快会和大家见面,苍山依旧会倾尽全力描绘一个全新的世界、精彩的故事,相信不会让诸位失望。 至于下一个故事到底是哪个朝代,写的又是什么? 这...... 容苍山卖个关子,那将是一个比老大受宠得多的亲儿子。 先看番外吧,这几天会把番外写完,不炸你们一身汗毛倒立,又哪有心思写什么下一本? ......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匪帮的兄弟姐妹们,后会有期,不见不散! 。 番外:愚人,还是圣人(二程篇:一)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侠客行》 大宋得一妖星,有如信陵君得朱亥、侯嬴。 对于百姓来说,那个疯啸于闹市、擎刀于辽馆的唐子浩,就是李太白笔下的朱亥、侯嬴。 印象中: 他就是银鞍白马,飒沓流星,就是事了拂衣,隐去身名的一代豪侠。 ...... 唐奕有过很多封号——癫王、镇疆王、唐公...... 可是,人们无法忘却的,还是那个唐疯子。 他就那么潇洒的来,随范公带着稚嫩,带着抱负,踏入了开封城。 他依然就那么潇洒的去了,孑然一身,带着沧桑,带着疲惫,消失在巍巍皇城之外。 ...... 十年。 对于那个疯子的一切,也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会时常唏嘘追忆; 只有瓦子勾栏里的说书人,会把编排的光怪陆离、半真半假的《疯王传》,说得绘声绘色,惹人流连。 十年虽然不长,可时光却足以冲淡那个疯子留给人们的记忆,何且,开封这个地方又从来不缺谈资八卦。 比如,已经七十多岁的老相公文彦博终于肯上表告老了。 不但副外务省副相章子厚长出了一口浊气,连诸邦番使也都偷偷地在馆驿之中庆祝了一番。 这个文扒皮,终于肯下去了! 比如,文冠古今的苏子瞻已于杨州任上圆满,正举家归京。 据说,此消息一出,开封名楼花场的姐儿们高兴得把铁塔寺的门槛都踩低了两寸,无不拜谢神明今上开恩,终于肯让全民偶像回来了。 再比如,嘉佑二年进士集团之中有两位特殊的存在,半月之后要在宣德门外开坛设讲,所讲之学更是大到没边儿。 两个字——《儒经》 ...... “程颢......程颐?” 如今,二程要在宣德门传道天下的消息已经盖过了苏子瞻归京,还有文扒皮卸任的事情。 花馆酒舍、名楼大店,百姓们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此事。 “此二人是哪儿蹦出来的?无名之辈也敢妄言布道?” “无名?” 有人不知二程是何许人也,自然就有见闻通达之辈要秀一秀存在。 而这个出言反驳的还不是一般人,乃是开封第一名嘴“猴七爷”。 这可是说书界祖宗辈的存在,哪家瓦子要是能请猴七爷说上一场《疯王传》,那必是人满为患,保准你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可惜,猴七爷虽然是上了岁数的名角儿,可偏偏就爱抬杠,一听有人不识二程,哪还坐得住? 斜眼撇着台下鼓噪发声愣头学子,蹦出一句: “倒退二十年,你们这帮尊孔识儒的新嫩举子得仰头看这两位!” “哦?”被呛声的青年也不生气。 他也算是猴七爷的“忠实粉丝”,自打去岁进京赴考开始,已经追着猴七爷的场子跑了不知道多少家瓦子了。更是知道七爷说书的风格,时不时就要与台下的诸位打几句岔,活络活络气氛。 能让七爷点名儿搭话,高兴还来不及呢。 “七爷爷,快点点,这二程到底有何本事?” 台下的人群也来了兴致,有人插嘴道:“二十年前就算是状元之才,那也是二十年前吧?” “如今二十年过去,依旧籍籍无名,无名无份,说不得就是个银样蜡枪头的样子货。” “怎么七爷爷,如此还要推捧?” 说完挑眉一笑,半真半假道:“不会是....” “七爷爷收了这二程的银钱,与人办事吧?” “切~!!”猴七爷闻罢佯怒甩手。 却是慢悠悠地坐了下来,捋了捋白花花的长须,“七爷我是那种人吗!?” “是!!” 台下异口同声,拖着长音儿,带着拐弯儿,那叫一个齐整。 哄完了,皆是哈哈大笑,气氛甚热。 “唉.....” 猴七爷长叹一声,“看来得跟大伙细说说这个二程,否则老夫这一世英名哪还有保全之幸?” 台下又有人起哄:“七爷爷,您老还有英名可言嘛?” “快说吧,这二程是何来头?” 猴七一挑眉,面容严肃起来。 “二十年前,嘉佑二年龙虎榜,你们可曾知晓?” 大伙一撇嘴,“这有啥不知道的?” 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科,即使过去了二十年,依旧被每一个读书人所铭记、所仰望。 猴七抿了一口淡茶,“那一科出了十余位相公,百多个知州,今日朝堂放眼望去,德才兼备、能臣贤吏者,尽出嘉佑二年。” “那一科还出了个宋为庸,扬帆天下,名满全球!” “出来了个苏子瞻,文达宇内,诗有仙骨,词若神音!” “出来了儒将王子纯,白面神将,震慑三军!” “当然....”猴七爷顿了顿。 “还出了一个乡、会两头魁,却为了复燕兴宋罢考殿试的唐子浩,自不用说。” “......” 台下一阵沉默,每一个书生学子的脸上皆有痴迷,神往。 大伙儿恨不得早生二十年,与那些响当当的人物同殿较量。就算考输了,那又如何?单这份经历,就足以告慰平生。 ...... 可是,反过味儿来,众人又是一怔,不对啊?这些大伙儿都知道啊!! “你这老汉,好不啰嗦!!” “说重点!” ...... “对!!来点我等不知道的。” ...... “来点干货!” ———————— “干货这就来。”猴七爷依旧不紧不慢。 “你们也就只知道这些表面上的东西。” 身子向前一探。 “那你们可知道,除了唐子浩罢考殿试,尚有其他人不屑功名,考中了却也辞了官吗?” “知道啊!!”大伙儿脖子一梗。 还真有知道的,有人如数家珍的开始卖弄起来。 “首推宋为庸,当年他受疯王所托,与祁白山祁公同出海外,探索未知,这才有了大宋皇霸四方的诺大版图。” “次之,当属范公之子范纯礼,当年他也辞官不授,与唐子浩远赴涯州,受疯王亲传治世大道。如今范纯礼独镇海南,是为越国公,主理大岛十三州军政两务,风光无二。“ 那人说完,还不过瘾,非得噎上猴七两句才肯罢休,“这些你那《疯王传》里早就讲过,我们啊,都听了多少遍了!” “切~~!”猴七爷又是不屑的一甩膀子。 “七爷爷我书里都有,还用你小子恬噪?” “还有谁?你这后生还知道谁?” “啊?”那人脸一红,“还有啊?” “当然还有!” 猴七爷立着眉毛,“而且名声虽是不显,可是若论起来,比之宋为庸、范纯礼,无论是学问,还是品德,亦或大义,皆不输阵!” “谁!?” 大伙儿已经被猴七爷勾的心痒难奈,恨不得马上就知道到底是谁。 只闻猴七爷道:“正是如今从涯州归来,要在京中开坛布道的......” “程颢...程颐!” “两位济世.....圣贤!” ...... , —————————————————— 让大伙儿久等了! 愚人节,刚好大宋完结也整整一个月了。 汇报一下近况: 好好玩的玩了几天游戏...(那叫一个爽!想玩到几点就玩到几点。) 经历了一次心路历程.....(那叫一个恐怖,以为要很久很久才能和大伙再见了。) 做了几次理疗.....(老中医抛弃了苍山,女大夫手很重,疼.....) 思考了好几个故事....(快和大家见面了。) 然后就是,我又回来了。 番外是一个系列,从今天开始,会经常发。 没有订阅的压力,没有催更的焦虑,苍山反倒想静下心来好好写一写了。 等番外写完,或者不等它写完,新书也就发了,我就又要开始苦-逼的码字了。 快! 心疼心疼我! 还有就是... 想了好久,真的好久! 番外还是不收钱了....咱是在乎钱的人吗!?(哭着说的) 算是给大伙儿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 与利益无关,公益码字! 就是这么善良,可咋整!? 番外:愚人,还是圣人(二程篇:二) “话说这程颐、程颢两兄弟......” 猴七爷冗长铺垫,终于说到了正题。 “..十几岁就投入观澜门下,得名师指点。且那程颐更是拜得唐子浩为师,亲受唐公指点。” 见台下看官并无惊异之色,猴七爷顿了顿。 “诶,各位是不是觉得,入观澜,拜师唐公无甚了得,不值一提啊?” 台下有人接话。 “有幸师从唐公,此等命数自然天眷。可是,师从唐公的人多了,这二程也不见得像七爷爷捧得那般不凡吧?” ...... “你听七爷爷给你说啊!”猴七爷顺竿儿爬。“各位细想,若这二程无甚本事,唐公为何看上他?单单收其为徒?” “要知道,观澜百子虽号称都是唐公弟子,可那也是书院之中儒生对师者的尊重,从唐公那里确实也学了些本事。然十得其二三已经是万幸了。严格来说,算不得唐公真传。” 大伙一想也对,观澜百子个个人中龙凤,但与唐公的师徒情谊也只限于嘉佑二年,东华门外那一拜。 真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已是唐公弟子,得其真传的,好像只这二程两人矣。 有人心急地开始问了,“那唐公为何独宠二程呢?” “那是人家有真本事!!” 猴七拔高了声调,整个秦家瓦子都能听见这老爷子的嗓门儿。 “此二人入观澜之前,在洛阳一带就已经是声名大燥。入学观澜,未及弱冠,对孔孟、易学就已经通读通解!” “在观澜之内,更是给曾经的观澜百子布过道,且簇拥颇多。” “......” “......”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还有这事儿?那这两个人可是够神的! 能在观澜书院里吃得开,有簇拥,只此两点,就说明不是一般人。 “而且....” 猴七爷又卖起了关子。 “诸位可知,当世大儒张子厚?” “可知已故名仕周茂叔?” “知道啊!” “知道就好!”猴七大喝。 “张子厚之心学就是受二程所染,承袭二程当年之学说立道。” “世人皆知濂溪先生之易理,无出其右,却鲜有人知,老先生对二程所传之周易推崇有佳,时常追忆赞许。” “......” 台底下的人都听懵了: 张载,张子厚? 承袭了二程学说? 周敦颐,周茂叔,也是信二程?? 这......有点过了吧? 要知道,大宋学术昌明,百家齐放,释、儒、道各显其能,争芳斗艳。 这其中,儒道自然是更重要,当然也是学派最多的一门。 以苏轼、苏辙为首的川蜀仕人立说蜀派;河洛仕子宣扬洛学,还有官学、民学等等,不胜枚举。 但是,在众多学说之中,毫无争议的属两家学派势头最大,甚至有分庭抗礼之势。 那就是张子厚的心学,还有根据濂溪先生生前著说,由后人推崇而出的一门学问,有人称之为理学。 让猴七爷这么一“吹”,合着当世两大学问都和二程有关?那这两个人还不上天了不成!? ..... 呵呵,说句公道话,猴七爷还真是吹的有点过火儿了。 周敦颐已入黄土,只能任凭猴七在那儿编排。 可是,秦家瓦子的一处角落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听得鼻子都气歪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指着自己的一张老脸,冲着同桌的一位中年人狰狞吼叫:“老子这模样,像是二程的簇拥吗?像是承袭了那两个小子的学说吗!?” “呃.....这....” 中年人既想笑,又有些不好意思笑,猴七这回当真是不要脸地往上捧二程啊! 只得道:“那疯子这回确实有些过了,子厚息怒,子厚息怒!” 气得不成样子的老者,正是猴七爷嘴里那个张载,张子厚。 而那中年人,也是熟人。 是才名冠古今,风流比三变,当年的苏小轼,如今的苏仙苏子瞻。 “岂止是过了!” 张载吹须瞪眼,“简直就是无耻!” “为了给二程站台,不但咱们观澜出来的尽数回京,看这架势,二程这是要踩着你我的肩膀往上爬啊!” 苏子瞻一摊手,“那能怎么办呢?谁让他是唐疯子,是你我的恩师呢?” “哼!!” 张载越想越气,“厚此薄彼!!我看这恩师.....不认也罢!” 苏轼没接话,心里却在吐槽:不认?不认你大老远地跑回京来做甚? “行了。” 和声再劝:“只当是给疯子一个面子,顺手成全一次二程。那两个货与吾等差着辈份呢!” 张载吼叫不平,特么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二程?? 论起来那是张载的子侄,让他这个叔叔给两个侄子当垫脚石,张子厚怎么琢磨怎么别扭。 ...... 愤愤地扫视全场,只见众位听书看官的表情各异,倒是让张载心中略宽。 别看猴七这老货说得精彩,吹得更是天花乱坠。 可是,这种涉及学问大道的事儿,哪是他一个说书的三言两语即可偏信? 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人物,偏于涯州一隅,出世就想让天下人信服?哪那么容易? 老张载咬牙切齿,暗暗发咒:“倒要看看,二程如何成事,那疯子能不能捧出两个圣人来!” 还是拿眼珠子瞪着苏轼,“疯子不是要加‘求索’二字吗!?我看他怎么加!” 苏轼唯有报以苦笑,你和我使什么劲?我也是受害者好不拉? 不过.... 这“求索”二字,还真的不好加。 ...... ———————————— 事实上,也正如张载所料,要是猴七爷一张嘴就能把二程吹成了圣人,那也太小觑天下人了。 不但张载这个心学大家、苏子瞻这个蜀学领袖心有不服,各个学派的名学大儒、朝野上下名仕贤能,都憋着一股劲要看看这二程到底是什么成色。 坊间百姓也都不是傻子,料定这半月之后的宣德楼布道会是一场文教混战,只等看上一场好热闹。 而猴七爷这张嘴,不但没把二程捧上去,反倒召了恨。 作用只一个,让二程回京布道之事,人尽皆知罢了。 ...... 半月后。 天还没亮,皇城前,宣德楼外就已经是人山人海,堵成了一坨。 虽然开学立说,传道授学的不少,可是在皇城前布道场,还隐有挑战天下学派的事儿,这可是第一回。 天光大亮,早早就来占位置的百姓、儒生果然没有失望。 所谓的二程没见着,可是除了二程,却是该来的都来了。 高台之下,什么当世名儒、大能贤仕,那得论堆来算。 甚至是一些久未出山的,都快成神仙那个级别的人物也是现了踪迹,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在台下站着。 “这是来听学的?” “屁!” “这是来砸场子的!” ......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也就是早朝刚下的光景。 突然间,宣德门大开,大宋文武百多号重臣由侧门而出,行至台下。 不走了... 众人一看,得,这也是来凑热闹的。 再等片刻,又一伙人来了。 比上朝的文武百官阵势还大,足足有几百号人。 有眼尖的已然认出来头,惊叫出声:“嘉佑二年.....观澜百子!!” 旁人又道:“何止百子!?历年观澜出身的仕子尽在其中!” 这阵仗,可就大了去了。 要知道,观澜立院三十年,嘉佑二年那一科就不说了,往科又走出多少能人? 像是首批出仕的范纯仕、伊文若、窦卞这些人,不是官至宰相,就是守牧一方;不是九部职首,就是三府要员。 上到五六十岁的老臣,下到二三十岁的新秀,个个是数得上名号的人物。 如今不论在朝在野,个个褪去官服,一身白衣,胸前刺绣“观澜”二字,以方阵列队,昂首挺胸,步伐如一。 让人不禁联想起一个名号——观澜匪帮! 众人之中,有年长者不由长叹: “当年的匪帮.....今日之栋梁!” “范公与疯王....” “功德无量啊!” 众人皆是认可点头。 回想当年,范公辞官授业,是何等的气魄,何等英名!? 再看观澜,却是不由一呃。 只见几百号白衣秀士不在台下听教,而是..... 上了高台。 “这.....” 万民面面相觑,看着台上肃然而站的观澜众人。 “这......这是来给二程站台的!?” .... —————————— “你们两个,拉我做甚!?” 观澜诸位在台上站着是站着,受疯子之托来给二程站台也不假。可是,却不是谁都是心甘情愿。 此时,张载左边一个曾巩,右边一个王韶,跟押犯人一般,两条手臂被二人紧紧箍,动弹不得。 “别闹!”曾巩可是比张载岁数还大,自然有“大哥”的威仪。 “挺大岁数的人了,怎还在舍不得浮名?” “老实呆着,勿与我等添乱!” “你!”张载大怒。 奶奶的,还是不是兄弟!?老子马上就要让侄子给踩了,你们还充当帮凶? “子厚....”却是苏辙隔着王韶低声呼唤。 张载一怔,苏辙这个语气可是不一般。 转头看去,只见苏子由目视前方,并没有与之对视。然面容之上,却尽是凄然。 “别闹了,依那疯子一次,只一次....” “可好?” 张载闻罢,拧着眉头,“子由....你也?” 苏子由不答,借着人多遮掩,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这是那疯子的亲笔信,昨夜...刚到!” “嗯?” 张载接过,展开一看,那疯子的笔迹登时让张载心头一酸。 十年了,这个无义的疯子出走十年,却从未给他们这班兄弟来到只字片语。 ...... 观澜亲师兄弟敬启: 惶惶十年如白驹一跃,瞬息而逝.... 吾亲师兄弟安然如夕乎? 十年无聚,甚念! 聚首之时,若有饮宴之机,诸位代吾多饮三杯。 吾之心念,仅寄于此....勿怪! ...... 今,二程返京,乃为达成吾心念数十年之宏愿。 改儒立志,皇宋永昌。无愧先帝,无愧子孙。 然,吾一人之力纵假二程生花之口,此宏愿无期,乃请诸位助我。 但有得罪,海涵矣! 此为奕之终愿,务必应之。此生无还,来世定报。 ..... “这!!!” 张载捧信,双臂颤抖,怒视苏辙,“这,哪儿来的!?” “怎么还....终愿!?什么此生来世的!?” 什么是终愿?这疯子写遗书呢啊! 苏辙其实也不明白这封信的措辞为何如此决绝? 肃然摇头,“我也不清楚。” 这时苏轼也挪了过来,“不会是....疯子和咱们玩阴的吧?” 谁不知道唐子浩根本就没有节操可言,为了达成目的,什么招他使不出来? “不行!” 张载也觉得是唐疯子使坏的可能性大一点,但是心里还是没底。 要知道,唐子浩现在也快五十了,不会真的.... “不行,今事一了,我要去涯州!” “同去!”苏轼应声。 “十年了,倒要看看,他疯子是何因由,说走就走!” “对,一起!”王韶也加入进来。 “我也想问问,好好的隐什么世,辞什么朝?修仙不成!?” “......”一旁的曾巩其实也想去。 只不过,一看这几个同窗都要南下,他就不好掺和了。 若是观澜百子都撂挑子南下...... 番外:愚人,还是圣人(二程篇:二)免费 不好意思,发时忘点免费了,而且完本的删不了,看这章吧,两章一样的。 订阅的兄弟们,对不起了,纯属失误! ———————— “话说这程颐、程颢两兄弟......” 猴七爷冗长铺垫,终于说到了正题。 “..十几岁就投入观澜门下,得名师指点。且那程颐更是拜得唐子浩为师,亲受唐公指点。” 见台下看官并无惊异之色,猴七爷顿了顿。 “诶,各位是不是觉得,入观澜,拜师唐公无甚了得,不值一提啊?” 台下有人接话。 “有幸师从唐公,此等命数自然天眷。可是,师从唐公的人多了,这二程也不见得像七爷爷捧得那般不凡吧?” ...... “你听七爷爷给你说啊!”猴七爷顺竿儿爬。“各位细想,若这二程无甚本事,唐公为何看上他?单单收其为徒?” “要知道,观澜百子虽号称都是唐公弟子,可那也是书院之中儒生对师者的尊重,从唐公那里确实也学了些本事。然十得其二三已经是万幸了。严格来说,算不得唐公真传。” 大伙一想也对,观澜百子个个人中龙凤,但与唐公的师徒情谊也只限于嘉佑二年,东华门外那一拜。 真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已是唐公弟子,得其真传的,好像只这二程两人矣。 有人心急地开始问了,“那唐公为何独宠二程呢?” “那是人家有真本事!!” 猴七拔高了声调,整个秦家瓦子都能听见这老爷子的嗓门儿。 “此二人入观澜之前,在洛阳一带就已经是声名大燥。入学观澜,未及弱冠,对孔孟、易学就已经通读通解!” “在观澜之内,更是给曾经的观澜百子布过道,且簇拥颇多。” “......” “......”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还有这事儿?那这两个人可是够神的! 能在观澜书院里吃得开,有簇拥,只此两点,就说明不是一般人。 “而且....” 猴七爷又卖起了关子。 “诸位可知,当世大儒张子厚?” “可知已故名仕周茂叔?” “知道啊!” “知道就好!”猴七大喝。 “张子厚之心学就是受二程所染,承袭二程当年之学说立道。” “世人皆知濂溪先生之易理,无出其右,却鲜有人知,老先生对二程所传之周易推崇有佳,时常追忆赞许。” “......” 台底下的人都听懵了: 张载,张子厚? 承袭了二程学说? 周敦颐,周茂叔,也是信二程?? 这......有点过了吧? 要知道,大宋学术昌明,百家齐放,释、儒、道各显其能,争芳斗艳。 这其中,儒道自然是更重要,当然也是学派最多的一门。 以苏轼、苏辙为首的川蜀仕人立说蜀派;河洛仕子宣扬洛学,还有官学、民学等等,不胜枚举。 但是,在众多学说之中,毫无争议的属两家学派势头最大,甚至有分庭抗礼之势。 那就是张子厚的心学,还有根据濂溪先生生前著说,由后人推崇而出的一门学问,有人称之为理学。 让猴七爷这么一“吹”,合着当世两大学问都和二程有关?那这两个人还不上天了不成!? ..... 呵呵,说句公道话,猴七爷还真是吹的有点过火儿了。 周敦颐已入黄土,只能任凭猴七在那儿编排。 可是,秦家瓦子的一处角落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听得鼻子都气歪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指着自己的一张老脸,冲着同桌的一位中年人狰狞吼叫:“老子这模样,像是二程的簇拥吗?像是承袭了那两个小子的学说吗!?” “呃.....这....” 中年人既想笑,又有些不好意思笑,猴七这回当真是不要脸地往上捧二程啊! 只得道:“那疯子这回确实有些过了,子厚息怒,子厚息怒!” 气得不成样子的老者,正是猴七爷嘴里那个张载,张子厚。 而那中年人,也是熟人。 是才名冠古今,风流比三变,当年的苏小轼,如今的苏仙苏子瞻。 “岂止是过了!” 张载吹须瞪眼,“简直就是无耻!” “为了给二程站台,不但咱们观澜出来的尽数回京,看这架势,二程这是要踩着你我的肩膀往上爬啊!” 苏子瞻一摊手,“那能怎么办呢?谁让他是唐疯子,是你我的恩师呢?” “哼!!” 张载越想越气,“厚此薄彼!!我看这恩师.....不认也罢!” 苏轼没接话,心里却在吐槽:不认?不认你大老远地跑回京来做甚? “行了。” 和声再劝:“只当是给疯子一个面子,顺手成全一次二程。那两个货与吾等差着辈份呢!” 张载吼叫不平,特么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二程?? 论起来那是张载的子侄,让他这个叔叔给两个侄子当垫脚石,张子厚怎么琢磨怎么别扭。 ...... 愤愤地扫视全场,只见众位听书看官的表情各异,倒是让张载心中略宽。 别看猴七这老货说得精彩,吹得更是天花乱坠。 可是,这种涉及学问大道的事儿,哪是他一个说书的三言两语即可偏信? 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人物,偏于涯州一隅,出世就想让天下人信服?哪那么容易? 老张载咬牙切齿,暗暗发咒:“倒要看看,二程如何成事,那疯子能不能捧出两个圣人来!” 还是拿眼珠子瞪着苏轼,“疯子不是要加‘求索’二字吗!?我看他怎么加!” 苏轼唯有报以苦笑,你和我使什么劲?我也是受害者好不拉? 不过.... 这“求索”二字,还真的不好加。 ...... ———————————— 事实上,也正如张载所料,要是猴七爷一张嘴就能把二程吹成了圣人,那也太小觑天下人了。 不但张载这个心学大家、苏子瞻这个蜀学领袖心有不服,各个学派的名学大儒、朝野上下名仕贤能,都憋着一股劲要看看这二程到底是什么成色。 坊间百姓也都不是傻子,料定这半月之后的宣德楼布道会是一场文教混战,只等看上一场好热闹。 而猴七爷这张嘴,不但没把二程捧上去,反倒召了恨。 作用只一个,让二程回京布道之事,人尽皆知罢了。 ...... 半月后。 天还没亮,皇城前,宣德楼外就已经是人山人海,堵成了一坨。 虽然开学立说,传道授学的不少,可是在皇城前布道场,还隐有挑战天下学派的事儿,这可是第一回。 天光大亮,早早就来占位置的百姓、儒生果然没有失望。 所谓的二程没见着,可是除了二程,却是该来的都来了。 高台之下,什么当世名儒、大能贤仕,那得论堆来算。 甚至是一些久未出山的,都快成神仙那个级别的人物也是现了踪迹,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在台下站着。 “这是来听学的?” “屁!” “这是来砸场子的!” ......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也就是早朝刚下的光景。 突然间,宣德门大开,大宋文武百多号重臣由侧门而出,行至台下。 不走了... 众人一看,得,这也是来凑热闹的。 再等片刻,又一伙人来了。 比上朝的文武百官阵势还大,足足有几百号人。 有眼尖的已然认出来头,惊叫出声:“嘉佑二年.....观澜百子!!” 旁人又道:“何止百子!?历年观澜出身的仕子尽在其中!” 这阵仗,可就大了去了。 要知道,观澜立院三十年,嘉佑二年那一科就不说了,往科又走出多少能人? 像是首批出仕的范纯仁、伊文若、窦卞这些人,不是官至宰相,就是守牧一方;不是九部职首,就是三府要员。 上到五六十岁的老臣,下到二三十岁的新秀,个个是数得上名号的人物。 如今不论在朝在野,个个褪去官服,一身白衣,胸前刺绣“观澜”二字,以方阵列队,昂首挺胸,步伐如一。 让人不禁联想起一个名号——观澜匪帮! 众人之中,有年长者不由长叹: “当年的匪帮.....今日之栋梁!” “范公与疯王....” “功德无量啊!” 众人皆是认可点头。 回想当年,范公辞官授业,是何等的气魄,何等英名!? 再看观澜,却是不由一呃。 只见几百号白衣秀士不在台下听教,而是..... 上了高台。 “这.....” 万民面面相觑,看着台上肃然而站的观澜众人。 “这......这是来给二程站台的!?” .... —————————— “你们两个,拉我做甚!?” 观澜诸位在台上站着是站着,受疯子之托来给二程站台也不假。可是,却不是谁都是心甘情愿。 此时,张载左边一个曾巩,右边一个王韶,跟押犯人一般,两条手臂被二人紧紧箍着,动弹不得。 “别闹!”曾巩可是比张载岁数还大,自然有“大哥”的威仪。 “挺大岁数的人了,怎还在舍不得浮名?” “老实呆着,勿与我等添乱!” “你!”张载大怒。 奶奶的,还是不是兄弟!?老子马上就要让侄子给踩了,你们还充当帮凶? “子厚....”却是苏辙隔着王韶低声呼唤。 张载一怔,苏辙这个语气可是不一般。 转头看去,只见苏子由目视前方,并没有与之对视。然面容之上,却尽是凄然。 “别闹了,依那疯子一次,只一次....” “可好?” 张载闻罢,拧着眉头,“子由....你也?” 苏子由不答,借着人多遮掩,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这是那疯子的亲笔信,昨夜...刚到!” “嗯?” 张载接过,展开一看,那疯子的笔迹登时让张载心头一酸。 十年了,这个无义的疯子出走十年,却从未给他们这班兄弟来到只字片语。 ...... 观澜亲师兄弟敬启: 惶惶十年如白驹一跃,瞬息而逝.... 吾亲师兄弟安然如夕乎? 十年无聚,甚念! 聚首之时,若有饮宴之机,诸位代吾多饮三杯。 吾之心念,仅寄于此....勿怪! ...... 今,二程返京,乃为达成吾心念数十年之宏愿。 改儒立志,皇宋永昌。无愧先帝,无愧子孙。 然,吾一人之力纵假二程生花之口,此宏愿无期,乃请诸位助我。 但有得罪,海涵矣! 此为奕之终愿,务必应之。此生无还,来世定报。 ..... “这!!!” 张载捧信,双臂颤抖,怒视苏辙,“这,哪儿来的!?” “怎么还....终愿!?什么此生来世的!?” 什么是终愿?这疯子写遗书呢啊! 苏辙其实也不明白这封信的措辞为何如此决绝? 肃然摇头,“我也不清楚。” 这时苏轼也挪了过来,“不会是....疯子和咱们玩阴的吧?” 谁不知道唐子浩根本就没有节操可言,为了达成目的,什么招他使不出来? “不行!” 张载也觉得是唐疯子使坏的可能性大一点,但是心里还是没底。 要知道,唐子浩现在也快五十了,不会真的.... “不行,今事一了,我要去涯州!” “同去!”苏轼应声。 “十年了,倒要看看,他疯子是何因由,说走就走!” “对,一起!”王韶也加入进来。 “我也想问问,好好的隐什么世,辞什么朝?修仙不成!?” “......”一旁的曾巩其实也想去。 只不过,一看这几个同窗都要南下,他就不好掺和了。 若是观澜百子都撂挑子南下...... 番外:愚人,还是圣人(二程篇:三) 张载没有再闹,唐奕的亲笔信多多少少起了点作用。 而且,他想闹也闹不起来,因为更大牌的台柱子还在后面呢。 苏轼等人正在商量怎么南下涯州的当口,宣德楼上,一声唱喝惊到了楼前所有的人。 大宋官家——赵曙亲临! 与此同时,此次授讲的两个主角,也是与官家脚前脚后,隆重登场。 ...... 当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二程登上讲台的时候,不但台下的百姓、文武官员、学派名儒皆是一滞,台上的观澜诸生也是一怔。 要说张载心中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气、不甘心、不情愿,当看到二程的那一刻,也都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二程.... 变了,变化太大了! 如若不是记忆中,那两个经常被唐疯子修理,经常跳脱显摆的年轻身影依旧清晰,大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两个枯朽老人就是程颐、程颢。 佝偻的身形、枯朽的双手、深陷的眼窝,还有如雪般纯白的枯发!! “这......”王韶迎了上去,下意识扶住程颐。 “你们......” 程颐抬眼,“子纯兄长吧?” 颤巍巍一礼,“多年未见,子纯兄长可还安好?” “好,很好......” 王韶双目湿润,他们还不到五十岁啊!可是看起来,却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苍老。 张载此时也行上前来,扶着程颢。 “那疯子改儒之志固然重要,可你们......” “你们也不能这个拼法啊!?” 不用问,只看二人身形就知道,这是拿命在拼。 二程闻言,淡笑。 “说来惭愧,苦研二十载,今日才敢出涯州,愚钝至极啊......” 看了看台下的人山人海,“待会儿,还要仰仗诸位同窗了!” 王韶重重点头,“放心,有我们!” 张载则是双目一瞪,“吾看谁敢造次!?” ...... 二程闻罢,面上神彩再现。 同窗之谊无需多言,与楼上官家见君臣之礼,再与观澜诸人一一颔首。 再无废话,开坛授讲。 ...... ——————————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二程一张嘴,皇城震惊,天下叹服。 宣德楼前,鸦雀无声,只闻二人交叉授业,声达天下。 什么叫大儒? 什么叫贤士? 什么叫全知全解!? 这就叫全知全解! 释、儒、道、法、墨、工、农,从先秦诸子百家之言,到秦汉、六朝、隋唐,历朝历代对儒释道法的注、释、解、论,二人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整整两个时辰,滔滔不绝,信手捻来。 张载、王韶等人也终于明白,二人为何苍老如斯。 不说释道法墨诸子之学,单单一个儒学,千年累积,多少人做过注,多少人对其评头论足,抒发己见? 这些注释解论,加在一起,何指千数万数? 若想通知通晓,简直就是瀚海瓢水,穷尽一生亦不可为。 但是,二程做到了。 二人用二十年,整整二十年!遍寻书海,只为找到唐子浩的那“求索”二字。 用呕心沥血来形容,亦不为过。 单单这所学之深,古今无出其右。 两个时辰,宣德楼前,如痴如醉。当真是让天下人明白了,什么是学问。 ...... 两个时辰,本来看热闹的年轻举子听得是如痴如醉。待二人停下,只闻宣德楼前一声大诺,举子贡生齐齐下拜: “受...教。” 那些准备来砸场子的老儒、学士、各派大家,无不错愕难平,这...... 这是要立地成圣的节奏啊? 没见这场中举子、天下的读书人,执的可都是弟子礼。 这还了得? 让二程两个时辰就把天下学派归于一处,一统宏儒?一但落实,他们这些所谓的名士大儒,那还不都吃土了事? “敢问二位!” 有人绷不住了,再不开火,特么以后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见人群之中,一老者排众而来,声嘶力竭地一声大喝,竞把后面的儒生都盖了过去。 众人一滞,齐齐望去,待其开呛。 二程亦是如此,似乎早就料到有此风波,静面相对,看这老儒要说什么。 ...... 老者整了整衣冠,面有潮红,鼻唇微颤,显然也是紧张得不行。 沉气良久,终道:“儒道成于先秦,兴于大汉,一统炎黄文教于魏晋南北六朝。” “隋,创科举之制,其势甚昌。” “唐虽沿用,然只初现雏态,不足一道。唯传我皇宋,方成大气!” “立宋百年,复先秦之百家争世,文昌学明也。” 老儒上来先把儒之传承唠叨了一遍,又把大宋文教之兴夸了个通透,都拿先秦百家做比了,也是没谁。 不过,这一通嚷嚷也不算废话,起码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已经集中过来。 大伙对这白须老儒也算有了印象,起码肚子里有货,不是草包。 之后...... 之后老眼一抬,开始把矛头直指二程。 “夫二程虽有才名,亦当得起名儒大学之尊。然,又何以执一家之言,论百家之长短?” 环指台上,和高楼上的赵曙。 “何以独君上、观澜百子、文武贤臣之大势,沉百家之心血乎!?” 言下之意,你们两个是大儒,我们好像也不差吧?凭什么你仗着有皇帝和观澜撑腰,就妄想一统儒道?谁服你啊? 而老儒这一番话,也确实起了作用。 且不说那些刚刚成为二程脑残粉儿的青年学子们做何感想,场中各学派的文人、不懂好坏的百姓,现在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 这老头说得对,凭什么你们就想一统儒教? ...... 程颐、程颢刚刚授了两个时辰的学,面上早就现出疲惫。 此时对视一眼,无波无澜,倒是谁也不想开口搭言,只是礼貌地看着那老者,意为:有什么话,接着说完。 老儒也的确还没说完,或者说,这只是开了个头,杀招还在后面呢。 “是闻....” “二十年前,癫王唐子浩将究学整儒之务交于二位,只提一求。” 说到这里,老拉略有停顿,望向全场。 就见,不光百姓被其吸引,那些二程的脑残粉此时也有意动,不由暗松口气。 “求索!” 老儒放声大喊,“癫王只提一点,让台上这二位求索千年儒道,在万民中点燃‘求索’的种子!” “求索!!” 老儒又道一声”求索“。 “此为我皇宋过去三十年,龙腾天下之根本!” “此为我皇宋,经久不衰之不二法门!” 一指宣德楼前,那块断掉的太祖誓碑。 “此为....唐公离朝,留给后世,最后一件珍宝!” “然!!!” 老者双目圆瞪,猛指二程。 “适才听二位先生布道究学,虽才气深长、气派恢宏,将千年儒道、历代圣贤之说通知通解,不愧名儒之风。” “然,求索何在?” 二程究学半日,却没提一句求索之言,甚至连求索之意都没半分,这就是唐公所托? 唬弄人啊? “哼!”老儒冷哼一声。 “敢问二位!!” “既然连唐公之‘求索’二字都未达到,又有何颜面皇城布道?” “欺世....盗、名!” ..... ———————————— “哦靠!!” 台上的二程是何表情且先不说,一边的王韶就已经炸了。 “这,这老货怎么什么都知道,怎么抓得这么准?” 不但知道唐奕所托付的“求索”二字,且从这两个时辰里就听出二程之说没有求索? 王子纯这暴脾气可是一点没变,奶奶的!和我们观澜的人比嘴皮子是吧? 上前一步,“待吾与之辩上一辩!” “等等!”章惇此时却是出奇的冷静。 “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啊?” “嗯?”众人一怔。 “有何不对?” 章惇拧眉头,“这老头儿看着这么眼熟呢?” “眼熟?” 众人把目光定在那老者身上,还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可章惇就是看着眼熟,而且越看越觉得不是在哪儿见过,就是和某人长的有点像。 “这人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 观澜这伙儿人要么位高权重,要么镇守一方,最不济那也是个风月班头、花下才郎,谁关心这些争来斗去的民间学派啊? 疑惑之时,倒是程颐为大伙解了惑。 缓缓一礼:“敢问这么先生,尊姓大名?” 老儒也属光棍,无有遮掩,“西北新学,文昌兴!” “嗨!!” 观澜诸人无不绝倒,还真特么是“熟人”啊! 文昌兴何许人也? 介休文氏大儒啊! 西北新学更是当世数得上数的学派,文昌兴那是开山鼻祖。 而且,这个文昌兴还有一个身份——文扒皮的远房弟弟。 难怪章惇看着眼熟,仔细端详,可不和他那个顶头上司文扒皮有几分神似嘛。 “什么情况?” 苏轼一脸的便秘,写诗弄词泡花魁,苏小轼是一把好手。可是论起朝堂上这些歪歪绕来,他还真就转不过来。 文彦博的弟弟来砸场子,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但到底怎么个不简单来,苏仙却是想不通了。 王韶也有点懵,“这...这是来干嘛的?” 文昌兴说的是砸场子的话,可若加上文彦博这一层关系,那就说不准了。 文扒皮多精明一个人,会让他弟弟来砸唐奕的场子? 怎地?怕退休生活不够精彩是吧? 可是...... “子厚!”王韶看向章惇。 “文相公属你了解,他这是意欲何为?” “问我?”章惇一立眉头,“我问谁去?” 说实话,要不是这个文昌兴,章惇也没发现,二程怎么没提“求索”? 仔细回想了一遍,真没提! 那没提,也就是没加进去。 没加进去,你回京臭显摆什么?这不就是找打脸呢吗? 见台下已有骚动,显然文昌兴的质问起了作用。 “要坏事儿啊......” “文昌兴不会真的是来砸场子的吧?” 眼看就要控制不住,观澜诸人一面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帮二程解围,一面热切地看向程颐、程颢两兄弟。 心说:求索呢?赶紧拿出来吧!再不上场,就真演砸了。 ...... “没错。”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程颐终于开口。 只两个字,满场为之一肃。 “没错,我二人今日之讲,确无‘求索’二字。” “而且,不但今日之讲没有,我二人历年究学心得之中亦无!” 一句话,大伙心里咯噔一声: 真没有? 如果真没有,那无论二程今天的讲学多么精彩,文昌兴只抓住这一点,就能让二程好不容易累积出来的名声荡然无存,且今天定是灰头土脸的收场。 别看那些脑残粉听了一次讲,就恨不得把二程奉为师长。一但落下神坛,这帮人还不立马就变成无脑黑? “当真没有?”文昌兴挑眉一问。 “当真没有。” “呵,那老夫倒要听听,两位先生接下来又做何讲了。” 文昌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也不用他说什么了,只看二程在台上如何坐得住。 “没有。” 程颐老目渐湿,“真的没有。” 抬眼看台下民众,“我二人呕心二十载,却没能从先贤著作之中,寻来两个字,说来...惭愧。” “呵呵。” 文昌兴讥笑道:“恐怕......压根儿就没有吧?” “不!!”程颐大喝一声。 “一定有!” 二程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行至高台最前端。 “求索!” “先帝、官家,还有唐公....” “用一个旷古绝今的盛世证明了‘求索’二字,于我炎黄后世是多么的珍贵、多么的重要!” “若无求索之心,我大宋不会尽去弊政,破而后立!” “若无求索之心,我大宋亦不会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若无求索,我们不会扬帆万万里,探索未知!” “若无求索!!” “亦不会有今时今日之你我,和万万众宋民!” “所以....” “求索无错,是为真知。” “而儒道做为老祖宗千年智慧的结晶,又怎会不知此理乎!?” “所以,一定有!只因我二人愚钝,不能遍知古人全思,没找到罢了!” 哀然长叹,随之神彩一变。 “我二人没找到,却不代表别人找不到!” “我二人行将就木时日无多,可后来人千千万万,无穷无尽,早晚会找到!” “对!” 程颢接过话头,“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 “哪怕再来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我皇宋之中,必有旷世圣贤了我二人夙愿,成唐公大志!!” “......” “......” “......” “......” 满场肃然。 良久,只见文昌兴豁然下拜,长揖到地。 “受教了!” “昌兴虽老,然子孙尚轻。早晚有一天,会找到的!” 说完,转身离去,再不停留。只余宣德楼前,人人错愕,个个惊异。 有些自恃有些本事的文人,甚至开始生出一个念头: 是不是回家也翻翻古籍啥的,说不定...... 就让我找着了呢? ...... ———————————— “这特么也行?” 王韶跟个二愣子似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二程。 嘀咕道:“这特么一定是唐疯子的主意。高啊,真高!” 章惇和张载同时翘起大拇指: “这求索二字,原来是这么加进去的!” ...... “高什么啊?”苏仙一捋长须,一脸的不乐意。 “还以为那两个字真让二程加进去了,可到最后,就看了这么一出?” 得,苏小轼有点失望。 不过,此言一出,连亲弟弟苏辙都听得直咧嘴。 “兄长还是......还是适合游山玩水,写诗填词。” “对!” 曾巩也是看着苏轼直摇头,“你啊,不适合当官。” “你们....” 苏轼这个气啊,怎么挤兑起我来了? “那你们说说,到底高在哪儿?” “有两层意思。”跟亲哥哥讲道理的事情,只能苏辙来。 “哪两层?”苏轼还真没看出来这里还有两层意思。 “第一。” 苏辙认真道:“二程其实已经找到了求索二字。” “在哪儿?” 苏轼不服,他们自己都承认了,没找着啊。 “不是书本里,而在....行动中!” 说白了,在儒道瀚海之中找两个字,难吗? 难,也不难。哪里还不拼凑出来一个歪理? 只不过,二人恐无人信服,或者说服力不强,所以根本就没拿出来说。 但是,二人已经做到了求索。 二十年的时间干什么去了?就是在求索! 而且,他们用今天这样的方式,把两个人的“求索”变成了整个儒道的“求索”。 天下学派、皇宋文人,都因他二人今日之举,开始了新的寻找。 这不就是“求索”吗? ...... “哦。”苏仙有点明白了,不是书本里,而在行动中。 点了点头,“勉强说得过去。” “那第二呢?” “第二?” 苏辙一咧嘴,“正如子纯所讲,这一定是唐疯子的主意。” “为什么?” “因为别人想不出这么阴的招术!” 苏辙也是佩服,那个疯子是什么都敢做。 “他这是逼着大伙儿去造假!” 也不想想,二程穷极半生,遍览古今,都没找着令人信服的“求索”二字。 那多半说明,真的就没有了。 可是,今天两人把话放出去了:一定有,只是他们没找到。 潜在台词就是,肯定有人能找到,而且找到的人比他们厉害。那就是圣人! 这个诱惑有多大? 大了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得有多少人钻在这里出不来。 那话说回来,找是一回事,找不找得着是另一回事。 真要是找不着呢? 怎么办? 呵呵,找不着真的,那就找假的呗。 会有无数人帮着二程,帮着唐奕,把“求索”这二个字变成圣人说过,圣人很重视,圣人就是这么想的! 会有无数个不为人知的古籍密典出土问世,然后...... 唐奕这个无中生有的求索,就真的成了圣人真理,无人质疑。 荒谬吗? 不荒谬,这种事多了去了。 这回不是第一次,也绝不是最后一次。 ...... 苏仙琢磨了半天,瞳孔渐渐放大,终于明白这里面的“阴险”。 大伙儿本以为这货会大骂一声唐奕无耻,不想,苏轼却一反常态,幽叹一声。 “唉,幸好轼出淤泥而不染,没学那疯子的卑鄙啊!” 众人闻言。 “切!!” 随之哄然大笑。 环视全场,无不现出追忆之色。 这么一场求索之论,居然以此等方式化解,是唐奕的风格。 眼熟! 至于那个文昌兴...... “你们说,像不像?” “像什么?” 范纯仁负手而立,望向远方。 “二十多年前,也是在这里,同样的高台,同样的万众瞩目。” “这次是二程,可那次,台上站着的却是唐子浩自己。” “不同的是,那次他巧舌如璜,让开封百姓给他捐钱。” “而这次更是过分......” “让天下仕子,给他造假!” ...... —————————————— 推书: 好久没推过书了,今天推一本吧。 四月三十日,也就是明天.... 晚上六点之后.... 请各位准时搜索:《獒唐》。 对,就是这个书名。 这是起点某位历史作者的最新力作,以唐史为参考的历史架空小说。 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 比苍山水平高多了,既有温情绵绵,又不失热血激昂!! 有家国无悔,又兼儿女良缘。 什么李裹儿啊,上官小婉啊,太平公主啊.... 李显、李贤、李旦旦... 以历史为墨,描绘一幅不一样的李唐天下。 不容错过..... 一定要看!! 《獒唐》!!! 日子能不能过得下去,就看你们的了。 一定要看啊! 作者可牛了!!可会讲故事了!可有才了!! 反正我已经是他脑残粉了,你们看着办吧! 新书《獒唐》已发布 这是... 大宋最后的一个单章了。 今天一位对苍山很不错的老大哥对我说: “成功都是过去式,做啥事都要有清零心态,别因为前事有负担影响后事。做到这一点,你就无敌了。” 想了一下午...... 那就清零吧! 你们... 你们每一个人, 你们每一个成就了《大宋》辉煌的朋友们。 再见! 苍山会以一个新人的赤子之心,开始新书的写作。曾经的荣誉、美好... 让它留在昨天。 明天,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一切如初。 从第一个收藏、第一张推荐票、第一个字符、第一个标点符号,开始。 都是新的。 希望,还能给你们带来同样的感动。 希望,看到某处,你们还会傻笑,还会落泪,还会说:这是原来的那个苍山。 希望,你们再扶着我....走一程。 ...... ———————————— 新书的名字叫——《獒唐》 什么“熬汤”、“熬糖”...... 你们够了啊! 特么想了一个礼拜,才弄出这么个高大上的名字,非得说成一个笑话,有意思吗? 大概写的就是唐子浩的兄弟穿越到了盛唐,开始折腾的故事。 看过新书引子的客官,可能猜到了一点,两个主角、两个故事会有一点关联。 但是,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什么穿来穿去。 实话说吧,这是一个系列,除了《大宋》和《獒唐》,还有另外好几个故事。 中间也确实有关联,而且关联很大。 以至于原本应该写的两个关于唐疯子的番外,不得不暂时放下,等新书展开之后,再与大家见面。 山高路长,风光变换。 希望..... 苍山可以一直陪着大家,变换风景,品味悲喜。 ..... 最后唠叨一句!! 都去收藏!去投票啊! 心态清零,可不是交情清零啊! 我是谁(一) 。 我是谁(二) 。 我是谁(三) 。 我是谁(四) 。 后记 后记 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当齐磊破开虚空,把萧巧哥、福康、君欣卓,还有冷香奴,带离北宋这个次元,进入到时空间隙的那一刻开始,她们眼中看到的每一点光、每一幅景,都完全颠覆了其以往的认知。 萧巧哥有些紧张,尽管已经是百岁高龄,可是在唐奕第五维意志的分享之下,她依旧是当年模样,也依旧如当年纯真。 “我们到了那个地方,真的就能看到唐哥了吗?” 齐磊一边操控着第九维能量包裹着她们在时空间隙之中穿梭,一边畅快一笑,“嗯,是不是很奇妙?那疯子明明晚走,却会比我们先到。” 见几女依旧对未知抱有一丝不安,齐磊主动找起话题来分散她们的注意。 “你是萧观音?” “嗯。”萧巧哥点着头。 只闻齐磊道:“那你可要作好准备,在我们那个时代,你可是有相当多的崇拜者哦。” “哦?”萧巧哥果然被齐磊的话引开了心神,“崇拜我?我没去过你们的那个时代呀!” 齐磊眼中现出骄傲,解释道:“在我们那个时代,随着人类在星海之中的奋斗,不断被各个宇宙文明所认可。人类以近乎不可能的速度完成其他文明亿万年才做到的文明进阶,也成了亿万宇宙文明感兴趣的研究对象。” “所以,我们人类的历史已经是宇宙史之中最为重要的一个部分,每一个历史细节都被亿万星族探讨求真,每一个历史人物也是如此。” “而你....”齐磊看向萧巧哥,“正是星盟评选出来的,人类文明史上一百位最受欢迎的女性之一哦!” “啊.....?” 萧巧哥有点慌乱,没想到,那个时代的人居然这么八卦。 ...... 正聊着,齐磊面容一震,“到了!” “主宇宙信标点锁定,欢迎来到我们的时代!” ...... 浩瀚星河,斑斓云雾。 这里,是恒星之墓。 这里,亦是恒星的摇篮。 这里,是创世之柱星云。 ...... 每时,每刻,在这片尘埃与分子云构成的星云之中,都有恒星发出第一道闪光。 每时,每刻,亦有恒星燃尽最后一丝光芒,在其中殒灭。 生与死的光辉照耀了整片尘埃云雾,使之看上去就如同屹立在深邃星空之中的“创世之柱”。 ...... 星云深处,一艘如天空之城一般的星空要塞静止在色彩斑斓的星云之中。 从外面看去,这座天空之城除了主端的几点灯光,绝大多数区域皆是一片黑暗,显得有几分萧瑟。 也许,只有这个时代的星空万族才知道这里曾经有过的辉煌,才会怀念这座名为“希望”的人类之城照耀整个银河系的昨天。 希望号,主控室。 悬浮在主控正中的一块蔚蓝色晶体突然一阵闪烁,主控台前的一个女子登时激动不已,急声命令全体主控人员:“混沌之芯已启动,寻找第10000002号宇宙信标成功,准备回归!” 话音刚落,蔚蓝色的光芒猛的达到了顶点,近万平米的主控大厅被照耀得除了一片蔚蓝,看不见任何事物。 女子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她再睁开的时候,混沌之芯下方的空间入口已经打开。 女子登时兴奋莫名,“石头把那个疯子带回来了!” 可是,空间入口里走出来的,却是齐磊和四个宽袖垂荡、鲜衣怒裙的美丽女子。 ...... 与此同时,在希望号最深处的一片区域。 这里是希望号的特权住宅区,里面住的不是高维意志的觉醒者,也不是人类最高权力的掌控者,而是希望号的最初元老。 一千年前,当希望号的雏形舰开始在地球建造的时候,虽然只是不值一提的千米直径,可是亦非当时地球的财富和科技水平所能轻易建造的。 之所以会成功,是因为得到了相当多的技术和财力资助。 而特权区内居住的,就是当年资助过希望号的那一部分人。 此时,特权区最豪华的一间套房里的灯缓缓亮起,露出宽敞无比的奢华房间,还有...... 还有房间正中坐着的一个人。 他整个人都罩在一件黑色的长袍之中,巨大的兜帽把容貌掩盖得一丝不露。 事实上,这是一件特殊的黑袍,由最高等级的对子空间材料织造,又安装了纳米级微型次元转换芯片。 怎么说呢?其实这就是一台穿在身上的次元相位机。 住在这里的人是不允许被打扰的,不要说特权区里的人,就连人类联盟的三位最高统帅都不行。 即使没有这一条规定,就算让人拿着探测仪器来照这个黑衣人,也没人能看清里面到底是谁。 ..... 而此时,随着室内灯光的亮起,这个把自己隐藏在黑袍之下一千年的人,终于摘下了他的兜帽,露出里面一张不算英俊,却又气质非凡的年轻面容。 他的眼神深邃、沧桑,嘴角微微微微上扬。 “终于啊.....”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老子终于可以见到你们,终于可以做回我自己了!” 说到这里,青年都特么哭了。 两千多年了,为了不改变次元焦点之后的历史轨迹,把人类带向未知,他特么只能隐姓埋名,不敢出去见人。 终于等到齐磊去接回他老婆的这一天,他也终于可以露面了。 想到这儿,青年猛地甩掉那件袍子,飞似的冲出房间,向着主控室的方向飞奔而去。 “娘子!!我来了!” ...... 主控室中,操控着希望号的女子一脸呆滞地看着齐磊和他身边的那四个美丽女人。 什么情况? 女子靠到齐磊身边,压低了声音,“你不是去接唐疯子的吗?怎么带了四个大美人回来?色心不改是吧!?” “停!”齐磊慌了,“老婆,别误会!这是疯子的老婆,和我没关系。” 于是,齐磊把唐奕不肯抛下爱人,宁愿等待两千年壮举一说。 那女子登时牙疼的不行,“疯子!” “那什么?”齐磊四下张望,“按理说,唐疯子应该已经在这里了。他人呢?” “我哪知道!?”女子嫌弃地看着他,“他总不能凭空出现吧?” 正说着,主控室门前突然跑进来一个人影儿,“老婆啊!!我的老婆啊!想死我了!” 来的正是之前那个黑袍青年。 他一进来,就见四个身着古装的美丽背影,登时按耐不住,急扑而上,一把就把萧巧哥和君欣卓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大吼之声,亦是把齐磊和女子的目光吸引过来。 等齐磊看清来人,吓的一个激灵。 “哦操!!!” ...... 而萧巧哥、君欣卓被人抱住,也是回魂转头,与那青年四目相对。 ...... 正如齐磊所想,对于萧巧哥她们只是一瞬间,可是对于唐奕却是整整两千年。 两千年的苦苦守候,那将泛滥而出多少思念,多少衷肠难诉? 然而,那感天动地的重逢桥段并没有上演...... 啪!!! 萧巧哥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流氓!” 啪啪!! 君欣卓更中猛甩了两个,“臭流氓!” 福康一见妹妹们如此,也不甘人后,啪啪啪! “登徒子!” 冷香奴,啪啪啪啪!! “你谁啊?怎会如此轻薄?” “......” 那青年被打懵了,捂着脸,“你们谁啊?我老婆呢?” 一旁的齐磊终于反过味儿来,“吴宁!?你怎么在这儿!?” “废话!” 吴老九瞪着牛眼,一脸的蛋疼,“你特么不接我,我怎么能在这儿?我老婆呢!?” “我.....”齐磊傻眼了,“我特么还没接你呢啊,这是唐疯子的老婆!” “啊?”吴老九愣住了,“还没去呢啊!” 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朝着萧巧哥四女尴尬地笑了起来,“误会,全是误会!” 事到如今,已经十分明朗了。 吴老九其实和唐奕一样,在齐磊去接他的时候,不愿意抛弃家人,所以也等了两千年。 只不过,他弄错了,没等齐磊去大唐那个次元宇宙,就自己跳出来了。 那问题来了,唐奕呢? 此时,主控室内安静的可怕。 齐磊道:“原来,那个神神秘秘资助希望号的人就是你。那这么说,唐奕应该也早就出现在这个时空了啊!?” “他人呢?” 齐磊一抽鼻子,“你问我?我哪知道?” “反正不在特权区。” “完了!” 齐磊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把唐奕弄丢了。 正在绞尽脑汁细想哪里出了问题时,却感到脖子一凉,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君欣卓冷若冰寒的声音传来: “说!!我家夫君被你们弄哪儿去了?” ...... 唐奕去哪儿了? 时间倒退回一千年前。 当地球面临攻击的消息传遍世界,当希望号飞船喷射出蓝白色的火焰带着人类的希望奔向星空的时候,一个黑袍青年呆立在大地之上,瞪着那渐渐远去的希望号。 “你大爷的!老子花钱给你造飞船,你特么居然不带老子走。” “你大爷的啊!啊啊啊啊......” 唐奕绝望地站在那里,等待他的,是即将被囚禁的太阳系,还有堕落回野兽的人类。 ...... 。 宇宙编年史 一切都从一个点开始,体积无限小,密度无限大,没有时间,亦没有空间,更没有光与暗。 那,就是宇宙的源点。 ...... 宇宙元年: 不知道那个点只存在了一瞬,还是恒古静默于虚无之中。但,当那个点开始躁动、膨胀、爆开,时间、空间、物质、星河,还有生命,开始主宰这片虚无。 宇宙从此存在,生命主宰一切。 ..... 混沌纪元: 最初的宇宙,除了源点依旧闪耀,四空之内混沌、荒芜。 渐渐的...... 当第一颗恒星开始闪耀, 第一个星团聚拢盘旋, 第一个星系孕育出生命, 第一个生命睁开眼睛,看世界, 宇宙整整用了三十亿年,才开始从懵懂中走向智慧,从无序步入文明。 ...... 最初的宇宙蛮荒、无序,最初的文明懵懂、混乱。 从突破星空开始,伴随文明的,就只有死亡和危险,**和贪婪。 文明哲学 ...... 混沌纪元26亿年,云起星域文明突破光速,发现了“宇宙的背面”。 混沌纪元26亿1000万年许,夜星文明证实十一维能量宇宙原理,率先突破四维宇宙,达到五级文明。 宇宙元年26亿2500万年许,魔域文明达到九级,开始对威胁智人文明的星兽文明实施清剿。 自从有了生命,斗争就从未停止,直到三大神族的崛起。 圣歌纪年 为了让智人文明站上宇宙的顶点,云起文明、夜星文明、魔域文明,三大神族团结一心,用一千万年的时间征伐整个宇宙,彻底剿灭星兽文明,建立起宇宙新的秩序,结束了长达三十亿年的混沌纪元。 神族之光 第一纪元: 宇宙元年后大约32亿年,云起星河、夜星、深空魔域先后达到十级文明的水平,并击败星兽文明,宇宙进入第一次和平期。 第一纪元始。 ...... 第一纪元,75319年。 三大神族合各族之长,建立由万艘战舰组成的混沌远征军,向着混沌之域万物起源的那个源点进发,旨在找到文明的终极答案。 “宇宙从哪里来?又将去向何方?” 第一纪元全史 第一纪元,85765年。 唯的一艘远征军补给舰自混沌归来,带回了不属于这一宇宙的终极神器恶魔武装。 文明的顶点、宇宙的答案,尽在其中。 自此,三大神族开始倾力研究,想要解开其中的奥秘。 潘神之密 第一纪元,9557482年。 经近九百万年的苦心钻研,三圣族依然无法解开恶魔武装的秘密,却因其归属问题产生芥蒂,脆弱的宇宙秩序开始崩坏。 神族的陨落 第一纪元,1100万年许。 魔域文明率先向夜星文明发起进攻,云起文明随后加入战团,宇宙中亿兆附属文明尽数卷入其中。 三族混战,始。 第一纪元全史 灭世纪元: 三族混战持续五十亿年。 距今47亿年前,三族决战打响,云起文明启动终级兵器战神武装的一部分宇宙震荡器,以自毁文明为代价,给予夜星与深空魔域以重创。 长达数十亿年的混战,经此一战,全宇宙九成的文明陨落。 云起文明化作尘埃;夜星残族跌落神坛;魔域文明重回深空,远遁天外。 灭世纪元以三神族的陨落告终。 幸存下来的文明,从数十亿年的战争蹂躏中感悟,一切的根源尽在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恶魔武装。 因此,恶魔武装被分为九个部分,封印在宇宙的各个角落,再无现世之机,宇宙从此修养生息。 第二纪元,始。 和平论 第一次银河战争: 在三族绝战之地,亿万年后,一颗恒星逐渐形成。 为了纪念那场旷日持久的三族圣战,也为让后人时刻记住战争的危害,这颗恒星被命名为神墓星。 它组成的恒星星系也被叫作神墓星系。 但是,一个传说打破了墓地的安宁。 “神墓之中,有三大神族的遗失科技,是通往九级文明的钥匙。” ...... 距今6500万年前,神墓星所在的大星河之中,几大文明崛起,逐渐走向宇宙巅峰。但依然无法突破文明屏障,止步八级。 为了达到远古三大神族的高度,几大文明把眼光瞄准了神墓星。 而神墓星系的归属,却成了再燃战火的引子。 和平论 各族在神墓星系展开大战,战争致使神墓星系遭到重创,第二、第四行星生态彻底崩坏,第三行星的原生物种灭绝。 几大文明皆受重创,却不能独占那颗照耀在远古三族之光下的神墓星。 宇宙近代史 ...... 战争只会带着破坏,幡然醒悟的几大文明与灭世纪元的遗民一样,深深体会到这个道理。 为了保护神墓星系,从战争中走出来的银河系文明成立联盟,把神墓星系列为保护星系,任何文明、任何个人不得进入。 联盟法案 今天,神墓星系从战争中降生,从战争中得以幸存。 经过千万年的休养生息,在神墓星的第三颗行星上,生命再一次战胜自然,一种现代智人文明慢慢走到食物链的顶端。 他们刚刚开始认识自己,认识这个宇宙,他们对那片横亘在天空上的星河充满好奇。 他们管那颗照亮万物的神墓星叫作太阳。 管孕育他们的那颗蔚蓝星球叫作地球。 ...... 。 新书《重生之似水流年》 新书《重生之似水流年》 新书是都市题材,《重生之似水流年》属于九十年代的小情小调,也有一部分关于唐疯子前世的故事,希望匪徒们多多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