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狂徒》 第1章 墨府小少爷 孤竹国,京都,墨府。 清晨的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的窗棂懒洋洋地洒在一身锦绣华服的墨倾尘的身上,泛出如同水波一样耀人眼目的光泽。他不禁打了个哈欠,左手拄着下巴倚在黄金镶边的紫檀书桌上,右手抓着毛笔涂涂抹抹的,不知道在勾画些什么。 如果有人问孤竹国的人,他们最羡慕的人是谁,那么一定是墨倾尘。 墨倾尘今年九岁,父亲是孤竹国首富墨敌国,母亲是孤竹第一美女钟离月,而他正继承了父亲的财富与母亲的相貌,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直让人嫉妒的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另一边,身着浅棕色缎子长衫、手拿折扇的墨府西席宋先生正在絮絮叨叨地讲解着这个大陆的格局。 在宋先生之前,已经有十一个先生被墨倾尘赶走了。好在墨府极其有钱,开出的学资几乎是其他富人家的十倍。因此,尽管大家都知道这个墨少爷不太好伺候,依然还有不信邪的读书人络绎不绝地来墨府应聘西席。 “我们生活的这片大陆被称为盘古大陆,自人类诞生伊始便分为五个区域,其中,只有中心地带的平原地区适合人居住,也被称为中原。中原除了有我们孤竹国,还星罗棋布着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国家……” 墨倾尘不耐烦地把手中的紫竹狼毫往桌上一掷,犹带稚气的清眸颇为不屑地瞟了宋先生一眼:“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先生也拿来说,有什么意思。” 宋先生一滞,心里有些不悦。但是想到那丰厚的学资,便耐下性子问道:“那么少爷想要听些什么?” 墨倾尘撑着桌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慢悠悠地抻了个懒腰,然后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金丝虫笼,小心地揭开上面的织锦幕布,指着笼中一个油光锃亮的肥蛐蛐对宋先生道:“先生倒是说说,怎样才能让我的‘大霸王’变得更加厉害一些?” 宋先生万万没想到墨倾尘竟然会提出这种问题,一时之间又窘又气,瞪着眼睛道:“圣人云玩物丧志,这种东西岂能登大雅之堂?” “怎么,先生不知道啊?那我问个能登大雅之堂的。”墨倾尘将手中的虫笼放在一边,“我孤竹国的士大夫都应通晓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不知先生精通哪一样?” 宋先生脸色涨得通红,他虽自幼饱读诗书,不过对于六艺,他还真是个门外汉。 思来想去,他觉得,反正墨倾尘只是个九岁小孩,唬一唬也许就过去了。 于是,宋先生强自镇定了心神,捋了捋为数不多的山羊胡道:“骑马射箭是武将才应该学的东西,提那个干什么?礼乐也有专门的司仪和乐师,也不需要学。书法和算数只要过得去就行了……” 墨倾尘奇道:“那先生到底会什么?” 宋先生抬起下巴,很是倨傲:“我学富五车,年轻时候更曾游历四方……” 墨倾尘笑望着宋先生道:“游历四方?不错,本少爷就喜欢见多识广的人。先生刚才提到了盘古大陆的格局,那我便考一考先生如何?” “你问吧,只要是这方面的问题,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宋先生大言不惭道。 这本就是宋先生最拿手的。而且,想来一个九岁的孩子也问不出什么太难的问题。只要墨倾尘不去提那些该死的骑射礼乐,那就什么都好。 墨倾尘想了想,道:“敢问先生,除了中原,盘古大陆上其他区域上都有些什么?” 宋先生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十分从容地答道:“中原的北面是一望无际的莽苍草原,再往北就是人迹罕至的极北冰原了。东面是金线森林,越过金线森林就是传说中的蛮荒古境,据说里面有妖物出没,没人能从那里活着回来。” 墨倾尘打断了他:“既然没人能活着回来,先生又是从何得知蛮荒古境的所在的?” “这……”宋先生一时哑然。 墨倾尘摆摆手,示意他接着说。 宋先生干咳两声掩饰尴尬,继续道:“中原的南面是南冥玄海。南冥玄海深不可测,有传言说,它的底部可以通到冥界。” “又是传言……那好吧,中原的西边有什么?” “中原的西边是黑水沼泽。书上说黑水沼泽十分凶险,飞鸟难越,鸿毛不浮,因此没人知道黑水沼泽的那一面有什么。也许一直通到天的尽头也说不定……” 墨倾尘皱了皱眉:“这些都是传言,你到底有没有亲自去看过这些地方?” “当然没有,要是去过,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交待了,还能活到现在?”宋先生理所当然道。 “你不是说你年轻时候游历过四方?” “是游历过啊,我年轻时候,曾在中原游历过四个国家呢……” 墨倾尘嘲讽道:“其中还包括我们孤竹国,对吧?” “那是自然……” 墨倾尘笑了笑:“回去吧,你教不了我。“ “墨少爷,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再给我次机会,我还会,还会……” 见他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墨倾尘不耐烦了:“你以为我们墨府是什么地方?善堂吗?我们墨家,从来不养废物。来人呐,把这个不学无术骗吃骗喝的宋先生给本少爷‘请’出去!” 墨倾尘话音刚落,一群身着绸缎劲装的家丁就涌进了屋子,为首的精壮男子二话不说,抓起宋先生的领子就提了出去。 宋先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满腔的不忿和尴尬登时化作了恐慌,平时的口若悬河也变成了哑口无言,脸色灰败地任那男子提着,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骄矜持重? 宋先生走后,墨倾尘的两个亲信随从墨云和墨影连忙贴了过来。 墨云和墨影是一对双胞胎,今年十五岁,长得人高马大,十分结实。他们的父母早已亡故,襁褓中即被墨府收养。六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这辈子的主人就是墨倾尘了。也是从那时开始,他们就一直跟在墨倾尘的身边。 墨影对着墨倾尘一拱手,道:“少爷,您受委屈了,这些酒囊饭袋,怎么能做少爷的先生?” 墨云笑嘻嘻地附和道:“就是就是,咱们少爷自小过目不忘,要论读书,根本没人比得过咱们少爷。夫人也真是的,竟然花钱请这些废物来糊弄少爷。我看她让少爷念书是假,不想让少爷出门才是真……” 墨倾尘向着墨云勾勾手,墨云听话地附下身来:“少爷有何吩咐?” 墨倾尘嘴角一扯,“梆”地一声在墨云脑袋上弹了个爆栗。 墨云没想到墨倾尘会来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忍不住“嗷”地叫唤了一声,很是委屈地看着墨倾尘。 墨倾尘冷哼了一声,道:“好你个墨云,我娘看你们兄弟俩可怜,自小把你们养在墨府,供你们吃供你们穿,还让人教你们念书习武。怎么,现在翅膀硬了,敢背后说我娘的不是了?” 墨云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早没了嬉笑的样子:“少爷,墨云一时失言,但是心里绝无此意!夫人待我们恩重如山,要不是夫人和墨家,我们兄弟早就饿死街头了,又岂敢对夫人有半分不敬?” 墨影也连忙跪在墨云旁边:“少爷息怒,我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他……” 墨倾尘坐回椅子上:“行了行了别说了,起来吧。我让你们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兄弟俩这才惶恐地爬了起来,墨影低声道:“少爷,那个人就是皇上亲封的泰安郡主何雨柔,她父亲是宰相何书礼,大姐是当朝的何贵妃,二姐是平远大将军的夫人。” “女孩?”墨倾尘有些诧异。 墨影无声地点了点头。 想起那个咄咄逼人的小丫头,墨倾尘不由得有些头痛。 要说纨绔子弟,他墨倾尘见识的也不少了,平时和他们斗蛐蛐,也认识了一大群的这类人。可是这个何雨柔显然不在此列,那么请朋友来调解的途径是行不通了。 仔细将那天的事回想了一遍,墨倾尘怎么想都觉得,以那个泰安郡主霸道的个性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2章 墨府小少爷2 半个月前…… 繁华的西市街道,吆喝声此起彼伏。 身着男装的何雨柔带着一众随从在街上闲逛,左看看右看看,还不时地从路边小摊上拿起一些她觉得新鲜的玩意儿揣在怀里,实在拿不了了,就丢给身后的随从。那些摊主们见对方人多势众,虽然心中不满,却也并不敢说什么。 走着走着,何雨柔感到有些口渴,于是走到一个卖水果的小摊前,抓起一只黄澄澄的梨子便啃边继续往前走。 蓦地,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了何雨柔淡青色的衣袖。 何雨柔的随从见状,一把抓住摊主的脖领,喝道:“快把你的脏手给老子拿开!我们少爷岂是你这种人可以碰的?” 摊主名叫程澈,今年只有十三岁,长得十分瘦弱,洗的发白的麻布衣服上满是大大小小的补丁,脚上的草鞋已经快要磨烂了。此时被那随从抓着,却一点也没有显出畏惧,一双乌黑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瞪着何雨柔。 “不给钱不许走……” 何雨柔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摊主,嘴角斜斜勾起,冷哼一声,道:“真是笑话,本少爷吃你的梨子是看得起你,竟然敢跟本少爷要钱?” “不给钱拿了东西就走,莫非你们是强盗不成?”程澈闻言,愤怒地嚷嚷起来。 何雨柔精致的小脸露出不悦的神色:“真烦……” 随从见何雨柔不耐烦了,赶忙掰开程澈的手,将他狠狠往旁边一推,好巧不巧地正好砸在摆着梨子的摊位上,黄澄澄的梨子从木板上跌落,滴溜溜地向着四面八方滚去。 一辆高大的马车驶过,那些滚到青石路中的梨子被轧的四分五裂,汁水涂的满地都是。 程澈的心都在滴血。呆呆地望着满地狼藉,眼中是浓浓的痛恨与绝望。 何雨柔望着摊主,露出鄙夷的神色:“不就是几个梨子,至于么,跟死了爹娘似的。” 这一句话正戳中了程澈的痛处。 程澈自幼丧母,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如今父亲又重病在床,急需银钱医治,家里就只剩下这些梨子可以拿来卖钱了。所以他才会对这些梨子这么看重。 要是父亲真的死了……程澈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瘦小的身子气的发抖,指着何雨柔大声道:“你胡说!我爹才不会死!你抢别人的东西还要咒别人的父母,真真是没有家教!” 饶是何雨柔的脸皮比较厚,此时也有些挂不住了。刚想搬出父亲来吓一吓这个少年,忽然想起了父亲前几天和皇帝姐夫聊天的时候谈到的墨家。 最近几年西北地区连年征战,姐夫觉得若要补充军费,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拿富的流油的墨家开刀。但是父亲却说,墨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安分守己的做买卖,声誉也是不错的,要是这样做,恐怕会失掉民心。最后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就争吵了起来,皇帝姐夫气的拂袖而去,父亲也因此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想到这里,一个大胆的计划忽然浮上何雨柔的心头。 何雨柔挺了挺腰板,故意趾高气昂地说道:“家教?你也不在这京都打听打听,我墨倾尘是什么人,你这穷鬼胆敢这么和我说话,信不信我让你死无全尸?” 经过这么一闹,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地议论不止。 “那个就是墨少爷吗?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学会欺负穷人了,果然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 “嘘,你不想在京都混了吗?墨家财大气粗,惹了他们没你的好果子吃。” “墨府不是很有钱吗?他为啥吃梨子不给钱?我看这其中必有蹊跷。” “你没听说过越有钱的越抠门吗?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 墨倾尘当时正在西市的“虫鸣坊”挑选蛐蛐,忽然见那街上的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跑,于是也跟了出去看热闹。 “墨少爷,您的蛐蛐……”虫鸣坊的掌柜在后边连声喊道。 “等我回来再拿。”墨倾尘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掌柜将虫笼往身旁的小伙计手里一塞,道:“你先看着铺子,我得出去看看。” 墨倾尘不止是他的老主顾,更是他们“虫鸣坊”所在商会的少东家,现在外边乱哄哄的,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跟去看看。 墨倾尘费力地扒开人群,就见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锦衣少年立在当场。他面貌清秀,眉目如画,身披绮绣,腰系名玉,若不是此时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倒真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娃娃。 在他的周围簇拥着十几个健壮的黑衣随从。而他的面前,金黄色的梨子滚落了一地,一个瘦弱少年正被两名黑衣随从殴打,本就破烂的衣服亦被扯裂,松松地挂在身上。 墨倾尘撇撇嘴,正待离去,就见墨云和墨影两兄弟也挤了进来。 “少爷,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真是让我们好找。”墨影抚着胸口气喘吁吁。 墨云也道:“是啊,幸好刚才碰见了虫鸣坊的掌柜,他告诉我们您跑来看热闹了。少爷啊,您知不知道您这样一个人乱跑是很危险的……” 墨倾尘无奈叹口气:“明明是你们被街边杂耍的吸引了,我看你们看的挺投入,才没忍心喊你们。” 墨云和墨影对视了一眼,就要请罪,墨倾尘连忙伸手制止了他们:“说了多少次了,别动不动请罪,我又没怪你们。” 墨云和墨影闻言直起身来,站到了墨倾尘身边。 墨云笑嘻嘻地低声问道:“少爷,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人多欺负人少啊,我们要不要帮忙?” 墨倾尘瞟了他一眼,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怎么,手痒痒了?” 墨影连忙捅了捅墨云:“哥哥,你忘了夫人和我们说的话了?在外要低调行事,不能惹是生非!” 墨云挠挠头:“对哦,夫人好像是说过。” 墨倾尘笑道:“影子对这些倒是记得很清楚。” 一句“影子”让墨影的脸一阵红,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少爷,影子这名字……” 墨倾尘奇怪地望着墨影:“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不太适应。”墨影道。 墨云暗自叹了口气。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过拘谨了一些。 第3章 墨府小少爷3 少年摊主已经被揍的鼻青脸肿,鼻血糊了一脸,身上也满是青紫的痕迹,却还没有放弃挣扎。 墨倾尘主仆看了一会,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方要打道回府,却听得那少年摊主愤怒地嘶吼道:“墨倾尘,你这仗势欺人的无耻纨绔,不会有好下场的!老天有眼,你一定会有报应!” 墨倾尘的身子一顿,收住了脚步,诧异地望向那少年摊主。 一旁的墨云早已按捺不住,立刻扯着嗓子吼道:“兀那小子,你在骂谁?!” 此话一出,就连何雨柔的随从也停止了殴打摊主,转而望向了墨云。 少年摊主“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环视了一圈,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怨毒:“我骂的就是墨倾尘这个败类!还有你们这些麻木不仁的路人!” 墨云闻言,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去再给这小子一顿胖揍,却被墨倾尘拉住了。 墨倾尘笑了笑,对少年摊主道:“不才正是墨倾尘,敢问你为何骂我?” 少年摊主瞪着眼皮浮肿的眼睛仔细看了看墨倾尘,又望了望何雨柔,目中一片迷茫:“你们到底谁是墨倾尘?” “是我。”“我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这下不仅少年摊主迷茫,就连围观的路人也糊涂了。 墨倾尘笑望着何雨柔:“这位公子,你借着我的名义行凶,是何道理啊?虽然我本身名声也不太好,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冒充的。” 何雨柔听着墨倾尘前边的话还算有礼,可是这最后一句话却险些把她气的蹦起来。 “你才是阿猫阿狗!”何雨柔气愤地骂道。 墨倾尘嗤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承认自己冒充了?” “鬼才承认了!” 何雨柔脱口而出,看见墨倾尘似笑非笑的眼神,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嚷道:“我才是墨倾尘,你是冒充的!” 墨倾尘觉得这人甚是有趣,反正也无聊,索性耍弄一下也不错。 “好好好,既然你这么肯定,那不如我们去墨府走一趟,墨公子意下如何?” 何雨柔当然不肯依,立刻反驳道:“本少爷还没玩够呢,不想回家。” 周围一片哗然,众人显然已经对谁真谁假心知肚明。 何雨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至极。 少年摊主恶狠狠地瞪了何雨柔一眼,费力地站起身来,转向墨倾尘拱手道:“墨公子,方才我被小人蒙骗,以至于无故辱骂于你,还望公子见谅。” 墨倾尘无所谓道:“无妨,反正骂我的人很多,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少年摊主听得这话更觉惭愧,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何雨柔本来就是想要故意借此损毁墨家声誉,此刻看着墨倾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头顿时窜起一股无名火。 而且,周围的人不时地对她指指点点,更是让她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何雨柔指着墨倾尘对身边的随从喝道:“把他给我拿下!” 周围黑衣人听到命令,除了几个留下保护何雨柔,剩下的都围了过来。 “保护少爷!”墨云对墨影吼了一声,抓起围观的一个路人手里的扁担,冲了上去。 墨影将墨倾尘护在身后,低声道:“少爷请放心,墨影不会让人伤到少爷的。” “我这里没事,你快去帮忙。”墨倾尘边说边推了墨影一把。 墨影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墨倾尘躲到了围观的人群中,这才挽起袖子冲入了战团。 “你们两个打输了就等着回去领家法吧!”墨倾尘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 墨云和墨影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却也知道墨倾尘并非开玩笑。 少爷行事一向不着调,听他的话也只能听一半——坏的那半一定要听,好的那半,八成是哄人的。 墨云练的是蟠龙棍法。所谓“棍扫一大片,枪挑一条线”,棍法本就最是擅长群战,更何况是这种十分刚猛霸道的棍法? 只见墨云将一根扁担舞的虎虎生风,一个横扫就是三四个黑衣人被抽倒在地,倒真有几分高手的气势。 只可惜他修习的时日尚浅,再加上年幼,手臂的力量不足,一时之间也无法同时应付这么多黑衣人,还好有墨影在一旁用通臂拳将那些漏网之鱼打退。 而墨倾尘不知道从哪抓来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兴致勃勃地观看墨云和墨影犹如虎入羊群一般殴打那些黑衣人,还不时地点评几句。 “墨影用通臂水火!对,就是这样!” “墨云苍龙出海,你身后有人想偷袭!对,打他脑袋!狠狠打!打残了少爷赔医药费!” “哎呀,错了!墨影你应该用通臂连环而不是通臂披挂!挨打了吧?用灵猿下山……好,干的漂亮!” 何雨柔恨得牙痒痒,怒斥道:“你们这些废物,这么一群人竟然打不过两个人,养你们何用?” 墨倾尘笑嘻嘻道:“你行你上啊。” “来就来,谁怕谁?单挑,你敢吗?”何雨柔扬起下巴,斜睨着墨倾尘道。 “我?”墨倾尘指了指自己,不确定道。 “不是你还是谁?你到底敢不敢?”何雨柔的态度更为倨傲,眼中满是不屑,“要是不敢,就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就饶过你们。” 墨倾尘忽然笑了。 何雨柔看见墨倾尘的笑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笑什么?” 墨倾尘笑道:“我笑你天真啊。你以为我像你那么白痴?现在很明显,你的手下打不过我的手下,等墨云和墨影把你的手下全都收拾了,我们再把你抓起来带回墨府,鞭子皮带辣椒水的好好伺候着,岂不是比和你单挑更有意思。” “你!”何雨柔想不到墨倾尘小小年纪如此恶劣,稚嫩的小脸憋的通红,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你要是不服气,可以报官啊,正好我也很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 墨倾尘笑的人畜无害,但是何雨柔却生生打了个冷颤。这要是进了官府,她的身份一定会暴露,到时候整个相府都会因她蒙羞,就连当宰相的父亲也会落得一个纵女行凶的恶名。 想到这里,何雨柔再也无心恋战,呼哨一声带着随从逃走了。 “少爷,追不追?”墨云问道。 “算了,别追了。这人来历不简单,你们在京都小心查访,有了结果告诉我。” “是!”墨云和墨影齐齐一拱手。 之前被打的那个摊主拾起几个还算完好的梨子,用衣袖擦了又擦,而后小心翼翼地递上去:“谢谢公子和两位壮士,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们能够收下……” 墨倾尘本想一口回绝,但是见到对方那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殷切的眼神,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摆摆手道:“好吧,就当本少爷买的。墨云,给他二两银子。” 墨云从袖中掏出二两银子递过去,摊主却说什么也不肯收:“你们搭救了我,还要给我钱,这怎么行?” “收下吧,这是我们少爷给你治伤用的。你若是不收,少爷又要怪我办事不力。”墨云低声对摊主道。 摊主无法,只得将银子收在怀里:“公子,我叫程澈,他日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公子的恩情。” 墨倾尘最不适应别人的感谢,沉默地点点头,带着墨云和墨影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这墨少爷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可一世啊。”一个路人喃喃道。 众人纷纷附和,感叹着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程澈望着三人的背影,将“墨倾尘”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 第4章 九年之约1 “少爷,那何雨柔可是何书礼的女儿,她姐姐还是贵妃,若是她记恨,恐怕对咱们墨家不利。”墨影眉头微蹙,有些担忧道。 墨云反驳道:“我不这么认为。她虽然贵为郡主,但是我们墨家一向安分守法,从来不曾偷税漏税,就是官府想找我们的麻烦也没那么容易。再说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正说着话,一个家丁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少爷,老爷和夫人让你到正厅去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少爷商议。” “知道了。”墨倾尘应了一声,墨云连忙拿起一旁挂着的斗篷小心地裹在墨倾尘的身上,并且细心地系好带子。 墨倾尘的书房外是一处十分精致的院落,奇木参差,修竹掩映,亭台、溪流、假山应有尽有。时值深秋,万物凋零,尽管有仆人时常打扫,还是有残叶断枝零星地点缀在石板路上,偶尔踩在上面就会发出一声极细微的脆响。 墨倾尘觉得很好玩,于是故意寻了那些枯叶踩上去,一步一步慢慢的走。 良久,墨影见墨倾尘还是在院子里打转,并且丝毫没有出门的意思,忍不住劝道:“少爷,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老爷和夫人还在等着。” “我总觉得他们叫我去准没好事,我们还是晚点再过去吧。”墨倾尘头也不抬,“嘎吱”一声又踩碎了一片枯叶。 一旁的墨云看着这般孩子气的少爷,笑着打趣道:“少爷啊,俗话说得好,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来的总会来的,早去晚去都是一样的。” 墨倾尘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向着正厅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嘟囔道:“好吧,我去就是了。真不知道爹娘找我是为了我赶走宋先生的事还是得罪相府的事,反正不论是哪件,挨骂都是肯定的了。” 墨府修建的极尽奢华之能事,若是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会误以为这是孤竹国的皇宫。尤其墨府的正厅,竟比皇帝的金銮殿更气派。 此时,墨敌国和钟离月正在正厅中恭敬地陪侍着一个白衣白发、瑞气绕身的男子。 白衣男子端坐上首,虽然面色平静姿态从容,但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傲,却让人莫名地有些畏惧。他银丝满头,但是气色却是极佳,且五官精致,容貌俊美,让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已然活了两百多年。 相形之下,不过而立之年的墨敌国倒显得苍老了些许,气度上更是不知道矮了多少。 有那么一瞬间,许逸风甚至在想,钟离月当初到底看上了这个墨敌国什么?有钱吗? 钱?真是可笑。那些凡人的东西,仙家又岂会放在心上。 墨敌国一边亲自给白衣男子沏了一杯上好的君山银针,一边小心翼翼道:“逸风上仙,倾尘交给玄羽门是早就说好了的,按理说我不应该违背承诺。只是倾尘他还小,我实在是舍不得。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他再陪我几年……” 许逸风端起茶盏,仅看了一眼成色就又放下了。他淡淡地瞟了墨敌国一眼:“怎么,你想反悔?” 明明只是很随意的一个眼神,墨敌国却生生感受到了如同数九寒冬一般的冰冷。手微微一抖,手中的描金紫砂茶壶险些拿捏不住,幸亏一旁的钟离月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避免了在许逸风面前失礼。 想到这么些年和墨倾尘的父子之情,墨敌国强自压住内心的恐惧,颤颤巍巍道:“还请上仙垂怜我们一家,我愿意每年向玄羽门献上万两黄金,只要您让倾尘留在我身边……” 威压!来自于仙人的恐怖威压如有实质一般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四散弥漫,钟离月和墨敌国只感觉像是沉入了深海之中,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站在墙边恭敬侍立的仆从们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抖个不住。 “上仙,我夫君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爱子心切,一时不舍而已,并不是要反悔……倾尘我一定会亲手交给上仙的。”钟离月见许梦凡似乎动怒了,连忙拉着墨敌国跪下道。 “哼,那就好。”许逸风宽大的袍袖一甩,不再言语。 顷刻间,周围的威压便消失于无形,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但是钟离月知道,这并不是错觉,凡人之于仙人本就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啊。 墨倾尘走进正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自己的爹娘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一个陌生的白衣男子满面寒霜地坐在上首,周围的仆从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爹,娘,你们这么急叫孩儿来所为何事?还有,你们为什么要跪在地上?”脆生生的童音响起,墨倾尘迈过高高的门槛,一路小跑来到钟离月和墨敌国身边。 “娘亲,地上凉,快起来。”墨倾尘抱住钟离月的胳膊,想要将她扶起,无奈个头太小,却是扶不动。 墨倾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算了,我陪娘亲和爹爹坐在这里好了。等我再长大一些,就有力气了。嗯,也许我应该像墨云和墨影那样学学武功,那样就可以抱着娘亲飞来飞去的。孩儿看他们平时那么自在潇洒,也很是羡慕呢。” 钟离月想笑,可是眼泪却流了下来。 牵起墨倾尘的小手,钟离月慢慢走到许逸风面前,强自压抑住声音中的颤抖:“上仙,这个就是我的孩儿墨倾尘,你,带他走吧!” 说到这里,钟离月再也说不下去,将墨倾尘轻轻向前一推,以手掩住呜咽声,身体却颤抖得好似那秋风中凋零的落叶。 墨倾尘听到这句,震惊地瞪大眼睛:“娘亲,你在说什么啊,你不要倾尘了吗?” 钟离月摇摇头,已然泪流满面。 墨倾尘急了,抓住钟离月的衣角,神情急切又慌乱:“娘亲,倾尘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惹娘亲生气了,我这就去把宋先生请回来,我也会去和泰安郡主道歉,您别跟孩儿开这种玩笑啊!” 钟离月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墨倾尘求助地望向墨敌国,墨敌国却别过脸去,避开了墨倾尘的目光,声音有些低沉道:“倾尘,爹娘对不住你,你别怨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走吧。”许逸风拉过墨倾尘,长袖一挥,一柄通体银白色,闪烁着淡淡光晕的长剑从袖中飞出,迎风见长,片刻后就变成了一艘小船的大小,似有灵性一般地悬浮在空中微微颤动着。 第5章 九年之约 “我不走,我连你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走?你放开我!”墨倾尘情绪激动,想要甩开许逸风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 墨倾尘怒极,狠狠一脚向着许逸风的小腿踢了过去。 “别!”钟离月的惊呼声响起的同时,许逸风身上忽然闪过一层白光,紧接着就是墨倾尘的惨嚎。 “嗷!!” 墨倾尘跌坐在地上,捂着踢伤的脚,五官皱在一起,疼的说不出话来。 许逸风嘴角微微勾起,冰冷的眸底闪过一丝戏谑。 “少爷!”墨云和墨影连忙跑了过来,想要扶起墨倾尘,墨倾尘却挥开了他们。 “别碰我……”墨倾尘都快哭出来了,“一定是断了。” “上仙,这……倾尘他没事吧?”钟离月担忧地询问道。 许逸风摆摆手,示意她没事,然后蹲下身来,望着墨倾尘,声音幽幽地问道:“怎么样,这下可舒服了?” 墨倾尘急促地吸了好几口气,方稍微缓过来一点,咬牙切齿道:“不劳你费心,本少爷好的很。” “哦?我本打算帮你治伤的,看来你并不需要,那就算了。” 言罢,许逸风也不管墨倾尘的挣扎,抓起他就跃到了飞剑之上,飞剑化作一道银光直上云霄而去。 “少爷!”墨云和墨影想要去追,却被钟离月拦住了。 “夫人,为什么不让我们追?”墨云皱着眉,急切地问道。 他越来越看不懂夫人了。明明很舍不得少爷,却又为何要把他交给别人? “不要多问,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钟离月深深叹了口气。 “可是少爷他……” 墨云还待说什么,钟离月忽然面色一冷,皱起柳眉喝道:“下去!” 墨云吓了一跳。记忆中的夫人一向和善,还从未见过她发火。 “哥,走吧。”墨影悄悄拉了墨云一下,兄弟俩慌忙告退了。 墨云和墨影怏怏地走出大厅,一路无话,一直走到他们居住的云影轩,方默契地在院子中站定。 比起墨倾尘的书院,这里就要显得偏远清寂了许多。几棵没怎么打理过的大树歪歪斜斜地在院落中自由伸展,秋风扫过,便会有金黄的、棕红的、灰绿的叶子纷纷扬扬如雪片一样不时地飞落,落在屋顶上、窗子边、花圃中、小径间,积起厚厚的一层,踏在上面犹如地毯一般松软,墨影忽然间就想起了,就在不久前,少爷还在自己眼前踩树叶的情景,心里也难免失落了起来。 侧头看向墨云,见他也是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神情。兄弟俩一时无话,只站在院中伫立了良久。 “哥,你说少爷他会不会有危险啊?”墨影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墨云心情很是不好,说起话来也没了好脾气。 墨影不以为意,继续道:“我看那个白衣服的男子不像是好相与之辈,少爷的脚还伤着,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我真是担心……” 墨云气鼓鼓道:“人家当娘的都不担心,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再担心又有什么用!” 墨影宽慰道:“哥,你也别太生气了,夫人这样做也许有她的苦衷呢。” “苦衷苦衷,再有苦衷也不能把少爷交给别人啊!我不管她有什么苦衷,总之我要去找少爷!”说着,墨云就掉头走进了自己的屋子,作势就开始收拾行囊。 墨影跟了进来,抓住了墨云的肩膀:“哥,你冷静点,我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夫人她见多识广,她不让我们去定然有她的道理,况且我们连少爷被带到哪去了都不知道,不可贸然行事!” 墨云肩膀一抖,挣开了墨影,冷冷地回头看了自家弟弟一眼:“从长计议?贸然行事?我今天就贸然行事了又怎么样?你要是怕被夫人责罚,就待在府里,我自己出去找少爷!” 墨影一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非害怕夫人责罚,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想违抗夫人的命令是吧?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随你便吧,反正我要走了!”墨云说完,推开挡路的墨影,背起匆匆收拾好的简易行囊就跃出了门去。 “哥,哥!”墨影追了出去,却哪里还有墨云的影子? 风忽然停了,僻静的院落中,少年的身影显得越发落寞。 “哥……其实在你心里,少爷才是你的弟弟吧。” …… 将下人都遣走以后,本来奢华的大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墨敌国紧了紧身上的锦袍,这天气还真的是很冷了。 “月儿,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墨敌国的声音很轻,和平日里做生意时候的谈笑风生判若两人。 钟离月神色复杂地望了墨敌国一眼,缓缓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夫君,我们养了他九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又何尝忍心把他交出去?可是,不这样的话,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倾世就会……” 说到这里,钟离月嘤嘤地啜泣了起来,墨敌国心中一颤,连忙从袖中掏出帕子,一边温柔地帮她拭泪,一边柔声哄慰道:“月儿别哭啊,都是为夫的不是,快别哭了。” 钟离月赌气地偏过头,犹带哭腔的声音显得万分委屈:“你还说我自私,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月儿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墨敌国最怕看见钟离月哭,每次她一哭,墨敌国就内疚不已。 当初明明说好要给她幸福,不会让她再流一滴眼泪。可是这些年来,月儿先是因为自己险些丧命,后又为了墨家终日操劳,几乎没有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过了许久,钟离月终于止住了哭声。 “夫君,我想去看看倾世。”钟离月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声道。 “这……不太好吧,逸风上仙他刚走,万一折回来,可如何是好?”墨敌国犹豫道。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他了。现在倾尘走了,我心里空落落的。夫君……我想去看看倾世。”钟离月的眼中流露出少有的恳求之色。 墨敌国哪里受得了这个?只好点点头道:“好吧,我陪你去。” 第6章 九年之约3 墨敌国牵着钟离月的手,沿着曲折的回廊一直走到墨府后花园的一处二层高的小楼前才停了下来。你这小娃娃倒很合老朽的脾气,我本不想为难你,但事关门派利益,我身为掌门,也只能以大局为重。”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墨倾尘心里苦笑了一声,原本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会有一线生机。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杀了我?” 6行舟摇摇头,叹道:“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比知道更好。你只需要记着,一定要尽力活下去。” 6行舟话音刚落,一道银色的法阵骤然落下,墨倾尘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就失去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墨倾尘打了个激灵苏醒了过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当场。 苍茫的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将他的身体覆盖上了一层不算薄的雪沫。举目四望,除了铺天盖地的霜雪,就是晶莹剔透的冰凌。这满眼的白,晃花了墨倾尘的眼,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揉揉眼睛,刚一动弹,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金属磕碰声。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墨倾尘愣愣地看了看束在自己手腕上的镣铐,眼中有些迷茫。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触犯了哪条王法,竟会遭遇这种类似于囚徒一般的对待。 为了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墨倾尘拖着伤痛的身躯向着周围爬去。大概爬了十来丈的距离,他猛地顿住了。 再往前一步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了。 一块被墨倾尘碰触到的冰块从崖边跌落,悄无声息地掉落了下去,很久也没有听到回声。 墨倾尘心有余悸地退了回去。 之后,他向着另外几个方向尝试了一下,现自己身处一座极高的山峰,四周皆是如刀削一般陡峭的悬崖峭壁。 墨倾尘咽了口口水,默默退回了峰顶。 如刀子一般凛冽的寒风透过本就不算厚的衣服直往里钻,墨倾尘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冻得麻木了,麻木到感觉不到断骨的疼痛了。他缩了缩身子,费力地倚靠在了旁边的一块一人高的巨大冰块之上。 “爹娘,你们为什么不要我了?倾尘很累,很冷,我想回家……” “墨云,墨影,你们在哪呢?” “娘亲,倾尘知道错了,以后我好好读书,再也不乱跑了,看见有人打架一定躲得远远的,你来带倾尘走好不好……” 万籁俱寂,只余风声呼呼地刮过耳畔。 一张骄傲的小脸忽然晃过墨倾尘的脑海,墨倾尘喃喃道:“泰安郡主,你……你够狠……我设想了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你会用这种离奇的方法报复。但是,我墨倾尘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远在孤竹国的何雨柔正在后花园的凉亭中习琴,未料想却忽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郡主可是冷了?小翠去拿件披肩去。”一旁的贴身丫鬟小翠说着就要转身去房中。 何雨柔拦住她道:“别去了,我未曾感到寒冷。可能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呢。” 小翠道:“怎么可能,郡主说笑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讲郡主的坏话?我小翠第一个不答应。” “那个墨倾尘就敢说啊!”何雨柔脱口而出。 小翠惊讶道:“郡主,你不会还记着那个墨家公子吧?” “当然记着!从来只有我欺负别人,还没有人欺负过我!”想起墨倾尘,何雨柔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打从出生起,她还从来没有吃过什么亏。 “实在不行,就让贵妃娘娘想想办法帮郡主出出气?”小翠提议道。 何雨柔“蹭”地从凉亭的石凳上站了起来:“那怎么行!吃了亏就够丢人的了,要是大姐知道,又要怪我给她惹事。出气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麻烦她了吧。” “那么郡主有什么打算?” 何雨柔想了想,道:“墨家也算是声名显赫的巨贾,要是公然去闹事,传出去也不太好……不如这样,你派人打听打听,有没有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愿意替人寻仇的,价钱方面好说。” “是,郡主。” …… 另一边,墨倾尘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那铁链分毫,心里渐渐滋生出焦躁之意。 “该死的!怎么这么结实!”墨倾尘狠狠地用镣铐上的铁链砸着身后的冰块,纷飞的冰屑四溅,冰块上覆盖的一层厚厚的霜雪也渐次脱落了下来。 越是里面的冰就愈加通透,也愈加坚硬,铁链砸在上面甚至出了金属相击才会出的锵然之声。 隐隐约约的,墨倾尘似乎看见那冰块中藏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只纤细的人手?! 这一现吓了墨倾尘一跳。 这短短的一天生的事太过离奇,墨倾尘的精神一直是紧绷着的,生怕再出现什么差错,是以刚看到这只手的时候,墨倾尘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应该离远一些。 可是当他刚要挪动的时候,却又改变了主意。 “我都已经倒霉成这个样子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去?这个人也不知道冻在这里多久了,要是能把她救活自然最好,要是救不活,将逝者安葬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想到这里,墨倾尘也不犹豫,立刻挥起铁链更努力地向着冰块砸去。 半个时辰之后,冰块终于被砸出了一道裂痕,墨倾尘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其中的一块碎冰搬走,将藏在冰块中的人拽了出来。 那是一个十分清瘦的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她的衣裙看起来倒是与山门前的那两个守山弟子款式相似,都是在衣摆处绣着黑色的羽毛,只不过这个女子的衣裙更加精美一些,而且颜色也由浅青色变成了水蓝色。 墨倾尘探了探她的鼻息,现已经全然没有了呼吸,于是将她放在一旁,叹息道:“这位姐姐如此年轻就葬送在了这里,当真是令人惋惜……算了,事已至此,我还是挖个坑把她埋了吧。” 第10章 极寒峰上2 言罢,墨倾尘在附近找个了相对松软的地面,一点一点地开始挖掘。?〈 ? 正在墨倾尘挖的满头大汗的时候,忽闻一阵微弱的呼唤传来:“师父……” 墨倾尘一喜,连忙爬过去:“这位姐姐,原来你没死啊,真是太好了!” 女子似乎听不到墨倾尘的声音一般,嘴里仍然呢喃着“师父”。 墨倾尘解下身上的斗篷盖在女子身上,抓过她的手搓着为她取暖。娘亲说过,这样会觉得暖和一点的。 “姐姐,我叫墨倾尘,不叫师父。你为什么会被冻在冰里啊?还有,你快点醒过来吧,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你看这样好不好?” 谁料女子忽然皱起眉头,仍然虚弱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离开?不,雪儿不要离开师父……” 墨倾尘虽然一头雾水,但是看着女子焦急的样子,仍然尝试着宽慰道:“嗯,不离开,你快点醒过来。” 女子沾满冰晶的睫毛颤了颤:“师父,雪儿怕是不行了,您能原谅雪儿吗……” 墨倾尘听得此言,心中恻然。 这个女子的师父也不知道是何许人,竟然把徒弟丢在这里,可怜这个女子临死前却依然念着他,希望他原谅自己。 “怎么会呢,你不会死的,别乱想了。活着多好,可以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姐姐,等我们逃出去,我带你去这天下最贵的酒楼吃最贵的菜,你放心,我爹爹有的是钱……” 女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但是还是呢喃着:“师父,原谅雪儿好吗?求你……” 墨倾尘有些犯难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这个女子的师父啊! “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 女子急促呼吸了几下,如同溺水的人儿快要窒息而死。 “醒醒,不能在这里睡啊!醒醒……我原谅你,原谅你还不行?你别死啊!”墨倾尘一边摇晃着女子一边嚷道。 女子听到这句话,原本灰败的脸色忽然绽放出一丝神采,嘴角微微勾起,似是要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而后,彻底归于沉寂。 “你倒是会占便宜。”一道戏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墨倾尘头也不回,随口道:“关你什么事!” 说完以后,墨倾尘忽然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于是诧异地回过头,就见许逸风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一下把墨倾尘吓得够呛,脑子登时清明了几分。 “是你,怎么又是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许逸风淡淡一笑:“我来看看你死没死。” “你死我都不会死!”一看到这个把自己带来受罪的始作俑者,墨倾尘就没了好脾气。 “看你说话中气挺足,看来暂时死不了,那我走了。”许逸风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你别走!”墨倾尘唤住了他。 “怎么,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事?”许逸风明知故问。 “你没看见这里有个人吗?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那么有本事,就拜托你行行好救救她吧。” 许逸风笑道:“你也说了佛语有云,可惜我不信佛。” “那上天有好生之德总行了吧?你该不会连老天的面子都不给吧?” 许逸风想了想,道:“这理由倒是挺充分,不过,我们修仙之人本就是要逆天而行的,就算再给老天面子,渡劫的时候,那天雷的威力也不会少一分一毫。” 见许逸风如此说,墨倾尘有些急了:“你还真是油盐不进,那到底怎样你才肯救人?” 许逸风瞟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有些无奈道:“我说你也别白费劲了,梅师侄她其实早已死去多年了。” “什么?死去多年?!” 墨倾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女子明明刚才还在与自己说话,怎么会死去多年? 许逸风叹了口气,道:“我没有骗你。此人乃是我楚师叔的亲传弟子萧然萧师弟的徒弟,名叫梅若雪,多年以前因为触犯门规,被萧师弟罚在这极寒峰思过。谁料她性子太过刚烈,竟然自行封印了法力,生生地冻死在了这里。” 墨倾尘此时已经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但还是不死心地嘟囔了一句:“可是她刚才还在和我说话。” “梅师侄的执念太重,加上她已经是筑基期的修为,所以才支撑着她的肉身和你说了那番话。你的回答也刚好了却了她的心愿,所以这道支撑她的执念也就没有了。好了,你在这待着吧,我要走了。”许逸风说着又要离去。 “等等!”墨倾尘再次叫住了他。 “你又怎么了?”许逸风顿住脚步,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你告诉我,泰安郡主给了你们多少钱,只要你们放我走,我加倍给你们。” 许逸风转过身,皱眉扫了墨倾尘一眼:“你什么意思?” “别装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道理我懂。我也不会让你们为难,出去以后,我会说是自己逃出去的。” 许逸风有些恼了:“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了?” 墨倾尘撇撇嘴,眼中流露出鄙夷之色:“当然是绑匪啊!我和我的那些朋友,好多都被绑架过,我们都习惯了。不过,不得不说你们挺敬业的,我差点就信以为真了。你那把飞剑在哪弄的?看起来不错,花了不少钱吧?” “你!”许逸风指着墨倾尘,气的说不出话来。 先前墨敌国就和他提过钱的问题,现在墨倾尘又说他是为了钱,难道他看起来就这么像世俗中那些满身铜臭的市侩之人吗? 而且,他竟然说自己的剑是买的!自己这把逸风剑乃是师父所赠的无价之宝,岂能用金钱来衡量? “你生气了?哦,我想起来了,做你们这一行的,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称呼你们为匪,而喜欢别人叫你们劫富济贫的大侠。那么大侠,你戏也做足了,我现在很害怕,你看我这张惊恐的脸。” 说到这里,墨倾尘故意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然后继续道:“看到了吧,你们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我也同意给你们足够的赎金了,能不能放我走了?还是说,你们要见到赎金才肯放人?” 第11章 极寒峰上3 许逸风的耐心早已在墨倾尘说他的剑是买来的时候就耗尽了,现在又听到他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无中生有的话,登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一把抓住墨倾尘按在了腿上。?〔 <( 墨倾尘大惊失色,叫嚷道:“你干什么!一言不合就撕票吗?” “闭嘴!”许逸风低吼了一声,一巴掌甩在墨倾尘的臀上。 尽管许逸风没有使用法力,墨倾尘还是疼的浑身一抽,脑子一片空白,连叫喊也忘了。 “我让你胡说八道!” “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你以为还是在你墨家?由得你想怎样就怎样!” “这里是玄羽山!” “我说没说过你若是不听话会吃苦头?” “说没说过?!” “不长记性是不是?” 一句话一个巴掌,墨倾尘抓着许逸风的衣摆,死死忍耐着,心里暗自把能想到的骂人的话统统骂了一遍。 许逸风看他毫无反应的样子,怒意更胜,下手也没了轻重,狠狠一巴掌打下的同时吼道:“你聋了?还是哑了?” “啊!!”墨倾尘顿时像一条被油烹了尾巴的鱼一样弹了起来。 许逸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嚷惊得一愣,墨倾尘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趁机挣开了许逸风的钳制,滚到了一旁的雪地上。 此时的墨倾尘已经疼的有些气急败坏了,红着眼睛满是愤恨地瞪着许逸风。 “你让我闭嘴,我闭嘴了你又不高兴,你也太难伺候了吧!我也不求你能放了我了,你给我个痛快行不行?这样太折磨人了!” 许逸风盯了墨倾尘好一会,墨倾尘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 良久,许逸风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刚才确实是我不对。这样好了,作为补偿,我帮你把脚治好吧。” 墨倾尘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不敢劳你大驾!你不打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许逸风皱了皱眉:“墨倾尘,你别不识好歹,这脚若是再不治,以后你恐怕就要当个小瘸子了!” 墨倾尘蓦然瞪大眼睛。 瘸子吗?傻子才愿意成为瘸子! 可是,难道要因此求助于这个三番五次折磨自己的恶人吗? 几番思想斗争之下,墨倾尘还是决定先治好自己的脚再说。至于欠他人情的事,大不了以后找机会还了就是了。 是的,就是欠人情。他可不觉得这个许逸风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要“补偿”自己,无非是找个借口罢了。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墨倾尘说完,别扭地转过头去。 许逸风无声地笑了笑。这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凡事都要慢慢来不是吗? 说起来,他和当年刚入门的自己倒是很相似啊。 既然墨倾尘同意了,许逸风也不废话,抓起墨倾尘的脚,准备将断骨处接好。 “啊!”墨倾尘忍不住喊出声来:“你倒是轻点啊!” “你这骨头已经错位了,我不把它接好,以后会留下后遗症。”许逸风手下不停,简单解释了一句。 “那你继续,我不说话了。”墨倾尘说完这一句,就咬紧了牙关,果然没有再吭一声。 如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的白光从许逸风的掌中浮起,随着许逸风的一个剑指飞到了墨倾尘的脚上,慢慢渗了进去。 “行了,起来走走看。”许逸风拍拍手,站了起来。 墨倾尘将信将疑地撑着地面爬了起来,试探着将伤脚放在地上,却并没有感到疼痛,索性走了两步,又跳了两下,现竟然已经完全好了。 “你还真有两下子,竟然这么快就治好了!”墨倾尘不禁由衷地夸赞了一句。 许逸风笑道:“现在相信我不是绑匪了吧?” “那可不一定。”墨倾尘摇摇头,“绑匪也有一些很有本事的啊,没点本事怎么敢做绑匪?” “好你个墨倾尘!你就打定主意,非得认为我是坏人是吧?我看你刚才那顿打是挨得轻了!” 眼看着许逸风又要火,墨倾尘连忙摆摆手:“别别,我信了,你不是绑匪,行了吧?那么,这位大仙,请问怎么你们才肯放过我呢?只要你们肯放我回家,什么都好说!” 许逸风这才重又平静了下来:“其实,别的事都好说,只有放你回家这一条,很难办。” 墨倾尘追问道:“为什么难办啊,从来到这里我就云里雾里的,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就算是死也应该让我死个明白啊!” “唉,这些事情,以你的年龄,很难和你解释。就算解释了,你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听得懂听得懂!只要你解释,我就听得懂!你就告诉我吧!” 许逸风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答应你,若是你能在七日之内学会引气入体,我便告诉你,如何?” “一言为定!” 一大一小两只手击在了一起。 两人合力将梅若雪安葬了以后,许逸风指点着墨倾尘盘膝坐下,然后开始一字一句地传授墨倾尘引气入体的口诀。 “天有四浊,污淫溃汤,去浊补清,引为朝阳,气化游丝,灭若膏尝,沉炼筋络,是为己象……” 许逸风讲了半天,墨倾尘一直怔怔地听着。末了,许逸风问道:“都记住了吗?” 墨倾尘面露赧然之色,道:“记是记住了,不过,我好多都没听懂。” “没听懂?没听懂就对了。其实,一开始我师父教我的时候,我也不懂。不过,等你静坐几年,自然就懂了。” 墨倾尘“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激动道:“你说什么?!几年?你不会是在耍我玩儿吧?几年以后我都变成冰雕了!” 许逸风淡淡扫了墨倾尘一眼:“坐下。” 墨倾尘不情不愿地坐回原地。 “我必须要回去了,你好好在这练,若是你肯用心,提早进入练气期,当可不避寒暑,自然也就不会变成冰雕了。” 墨倾尘懒得理他,索性闭上眼睛,假装修炼了起来。 “听见了没有?!” 一道爆喝似在耳边炸响一般,吓得墨倾尘一激灵,连忙道:“听见了听见了!我肯定会好好练。” “这还差不多,我走了!” 许逸风说完,祭出逸风剑,潇洒地飞下了极寒峰。 第12章 公报私仇1 “我去你大爷的!” 许逸风走后,墨倾尘冲着他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叫骂了一句。([ [ 墨倾尘也忘记了这句话是在哪学来的,虽然从小爹娘就告诉他不能说脏话,不过此时,他就是想这么说。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我想回家啊!这里的人都是疯子!疯子!太阳都快落山了,我的‘大霸王’一天都没喂食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饿死!” 话音未落,墨倾尘的肚子就“咕咕”叫了好几声。 “真是讽刺,我连自己都饿着肚子,竟然还关心蛐蛐会不会饿死。”墨倾尘自言自语地念叨着,顺手从腰间摸出荷包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雪地上。 两锭金元宝,一沓银票,一块刻着“墨”字的精致玉佩,以及一张丝毫没起作用的、折成了三角形的黄纸护身符。 墨倾尘撇撇嘴,随手将护身符丢了出去。既然不能护身,那留着它也只是占地方而已。 随后,墨倾尘又拿起那沓银票,若无其事地翻了翻,叹道:“唉,这些钱放在平时,不知道能让多少户人家过上富足的生活,可是现在,却连一块馒头也买不到。” 一阵寒风吹过,墨倾尘打了个哆嗦,抱着膝盖团成一团。 “这也太冷了,白天尚且这么冷,等到太阳落山肯定更难熬……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等死。那个口诀虽然有点不靠谱,不过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到这里,墨倾尘打起精神盘膝而坐,集中精神修炼了起来。 …… 玄羽大殿,6行舟手指颤抖地指着跪在他面前的许逸风,那滔天的愤怒离得老远就能感受得到。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们玄羽门的修炼法门私自传授给火凤之子!” 许逸风低着头,拱手道:“师父息怒,那墨倾尘对待素不相识的梅师侄尚且能伸出援手,足见其心之良善……徒儿,徒儿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小小年纪就被如此残忍地对待。” “良善?你梅师侄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她是咎由自取,本就是用来放在那里警示后人的,何须他多此一举!何况,为师让他上极寒峰,只不过是想利用极寒峰的寒气激他体内的火凤血脉,这在我们修真界也是很常用的方法,何来残忍一说?” 许逸风霍然抬头,言辞恳切道:“可是师父说过,火凤与凡人的后代只有一半的几率会传承火凤的血脉,万一他没有得到传承,岂不是要白白送死?” “那为师说没说过,此事事关玄羽门的万年基业?你怎可因为一时不忍就阳奉阴违,破坏火凤觉醒的大计?” “师父!我们这样对待他,就算他在生死边缘成功觉醒了,师父觉得他会守护我玄羽门吗?不报复都算不错了……” “你还敢顶嘴!身为门派大师兄,不能替为师分忧就算了,竟然还,还忤逆为师……” 说到这里,6行舟忽然身子一歪,捂住了心口。 “师父!” 许逸风顾不得什么礼节了,连忙奔过去扶住了6行舟。 6行舟一把推开许逸风,怒道:“你这逆徒……想要气死我吗?” 许逸风重又跪下,垂道:“弟子不敢!” “来人!”6行舟怒喝一声,两个淡青衣裳的外门弟子闻声而入,恭敬垂等待吩咐。 “许逸风违背本座的命令,擅自将本门心法传授外人,着令送交执法殿,依照门规重重处罚,不得有误!” “掌门,这……”青衣弟子有些犹豫。 毕竟许逸风是6行舟嫡传的徒弟,也是门派中除了掌门和三位长老以外最受敬重之人,平时对师弟师妹也很照顾,不只是长老们的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将他视为兄长一般,就连他们这些打杂的外门弟子也都很喜欢这位大师兄。 当然,掌管执法殿的楚慕远楚长老以及他的弟子萧然除外。 何况,许逸风一向深受6行舟的器重,平日里6行舟也总是对他的这位大徒弟赞不绝口,今天这是怎么了? 见到青衣弟子犹豫的样子,6行舟更加暴怒,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怎么,连你们也想造反不成?” 许逸风认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走吧。” 其中一个青衣弟子向冥面露不忍之色,方要跪下给许逸风求情,许逸风不着痕迹地拉住他,微微摇了摇头。 “不要多说,走吧。” 两名青衣弟子见状,只得将许逸风带了下去。 阴冷潮湿的执法殿,几个执法弟子拿着刑杖肃然而立,而萧然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着茶水慢慢品着。 见许逸风被带了进来,萧然先是一愣,进而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大师兄吗?真是稀客啊!” 许逸风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萧然冷哼了一声,转而对向冥道:“向冥,和我说说,许师兄犯了什么事了?” 向冥无法,只得将掌门的命令向萧然复述了一遍。 萧然听后,咧嘴一笑,露出一颗虎牙:“不错嘛,你胆子挺大啊,掌门的命令都敢违抗,是不是恃宠而骄,觉得你师父不舍得把你怎么样啊?” 许逸风冷冷道:“你废话真多,要罚就罚,少在这冷嘲热讽的。” “呵呵,大师兄就是大师兄,都到这时候了还敢跟我嘴硬。” 言罢,萧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朗声道:“许逸风擅自将本门修行法门外传,按照门规应杖责五十刑棍。忤逆掌门法旨,应杖责二十刑棍。鉴于其毫无悔意,惩罚需翻倍,总共一百四十棍,立即执行!” 听到这话,许逸风尚且没有什么反应,押送他的向冥和祖驳却急了。 向冥急道:“二师兄,处置大师兄这么大的事,应该由楚长老亲自下令,你怎可越权……” 祖驳也道:“是啊二师兄,大师兄是掌门嫡传弟子,要怎么罚也应该掌门或三位长老亲自定夺才对。” 萧然和祖驳的想法是,虽然楚慕远也不太喜欢许逸风,但是他毕竟是许逸风的师叔,于情于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许逸风被萧然往死里打才对。 萧然见状脸色一沉:“放肆,执法殿岂容你们两个外门弟子指手画脚!莫非你们忘了规矩,想让二师兄好好教教你们?” 第13章 公报私仇2 许逸风心里“咯噔”一下,萧然这是要拿这两个无辜的师弟开刀吗? 自己怎样也不要紧,千万不要连累旁人才好。([[[〈 ?( ? “你们两个,出去!”许逸风低吼道。 “大师兄……”向冥和祖驳都快哭出来了。 “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出去!” 向冥和祖驳只得含泪告退。 萧然见他们走了,径直走到了许逸风面前,从袖中摸出一根带着一个“楚”字的玄色羽毛在许逸风面前晃了一下,低声道:“大师兄啊,别说我越权,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我师父刚好有事下山了,这执法的事,他已经全权托付给我了。” 许逸风偏过头去,没有理会他。 萧然有些恼羞成怒了:“我看你能硬气多久!行刑!” 执法弟子将许逸风带到大殿中央的刑凳上趴好,一个红色的法阵在他周围亮起,许逸风顿时觉得全身的法力都被抽空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不过,这也在他意料之内,如果不封印法力,这些玄海铁木所制的刑杖又岂能伤得他分毫? 没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刑杖就开始一左一右地砸了下来。一时之间,执法殿只剩下了刑杖砸在许逸风身上的闷响以及许逸风偶尔压抑的低哼。 见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萧然有些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开其中一名施刑的弟子,怒骂道:“没吃饭啊你们?想放水不成?” 被踹的弟子大气也不敢喘,惶恐地跪在一边。 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说好听点是玄羽门的弟子,说的难听点就是伺候人的,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交由他们做,稍有不慎还会招致内门师兄师姐们的打骂。 不过,尽管活的如此艰难,这些外门弟子还是不愿意离开玄羽门的。毕竟只要在这玄羽山上一天,就有成为仙人的机会。而一旦被逐出门派,那就和普通凡人没有什么区别了,而且随时要面临生老病死的折磨。 “给我重重地打!如果再放水,别怪师兄我心狠手辣!”萧然恨声吩咐道。 “是,是。”施刑的弟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抡圆了胳膊将刑杖砸了下去。 许逸风皱起眉,身后钻心的疼痛险些让他惨叫出声,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不错,这样打才对嘛。继续。”萧然坐回了椅子上,一边小口地抿着茶水,一边像看热闹一般冷笑着观看许逸风受刑。 许逸风不记得他是怎么捱过的这一百四十杖,只记得他晕过去了三次,又痛醒了三次。不过最后行刑完毕的时候,他精神一松,又晕了过去。 此时,许逸风洁白的法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全身都是冷汗,银色的丝亦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在萧然的记忆里,这个在众人眼中惊才绝艳、气度高华的玄羽门大师兄还从来没如此狼狈过。 萧然随手施了个清洁术,简单地帮许逸风清理了一下身后的血迹。 不过,他可不是突然良心现,而是觉得就这样让许逸风出去,门派中那些师弟师妹们的闲言碎语怕是要把他淹死。就算是让掌门看见,恐怕也会怪罪他对自己的爱徒下手太过狠毒。 之后的数天里,许逸风一直在自己的逸风阁里闭门不出。 这其中缘由,一方面是因为玄羽门的门规规定,受了处罚的弟子不可以擅自用法术治疗,许逸风伤势太重,短期内实在不适合到处乱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身为大师兄,被萧然当众这么打了一顿,面子上多少也有些过不去。 “明天就是七天的时限了,也不知道墨倾尘那小子修炼的怎么样了……” 许逸风趴在软榻上,歪着脑袋念叨着。 一个同样穿着浅紫色法衣,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弟子撇撇嘴,不满地打断他道:“师兄,你都成这个样子了,还在惦记那个墨倾尘?哼,若是他实在朽木难雕,辜负了大师兄的教导,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玄羽门上任掌门修元仙尊总共收了四位徒弟,大徒弟6行舟继承了掌门之位,二徒弟楚慕远掌管执法殿,三徒弟顾弦清是个容貌极美的女仙,接管了位列仙界十大神器之一的无音琴。还有一位小徒弟,门派中甚少有人见过,也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更无从知晓她现在在何方游历。不过,听说她入门最晚但是成就却最高,实是玄羽门建派两万年以来仙资最佳之人,放眼整个仙界,也再难出现这样一位上仙。 而这名紫衣女弟子,乃是顾弦清唯一的亲传弟子,名叫洛紫曦。 要说这位弦清上仙什么都好,可惜是个哑巴,生来就不会说话。 仙界有个无法冲破的禁锢,那就是无论你今后法力多高,也无法彻底改变你筑基之时的样貌以及健康状况,否则,仙界定然全都是帅男靓女,哪里会有铁拐李、赤脚大仙之类煞风景的存在。 当然,利用法力短暂的易容还是可以办到的。易容的时间长短就要看法力的高低了。 许是为了互补,作为徒弟的洛紫曦却是个口快心直、藏不住话的人。 许逸风叹息了一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墨倾尘是无辜的。” 洛紫曦气鼓鼓道:“那你还无辜呢!你看看你都被萧然那混蛋打成什么样了?不成,我非要替大师兄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曦儿别去!哎哟……”许逸风伸手欲拉住洛紫曦,未曾想却牵动了身后的伤处,顿时疼的额角又沁出了冷汗。 “大师兄!”洛紫曦连忙扑回榻边,掏出帕子轻柔地给许逸风擦拭汗水,“你,你还好吧?疼的很厉害?” 许逸风摇摇头,声音有些颤:“我没事……曦儿,萧师弟他秉公执法,就算下手重了一些,这也不能完全怨他,我既然这么做了,就已经做好了被责罚的心理准备……你别去找他,万一牵连了你,师兄……于心不安。” “大师兄……呜呜,我可怜的大师兄……”洛紫曦看着许逸风脸色白,心疼不已,忍不住伏在榻上低声哭了出来。 “曦儿……”许逸风很想把洛紫曦抱在怀里安慰,可是现在的曦儿已经是大姑娘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女孩了。就算身为她的师兄,也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抱着她玩闹。 于是,他改为在洛紫曦梳着两只抓髻的头上揉了揉,强自扯出一抹微笑:“别哭了,大师兄没事,一点也不疼,真的。” 第14章 公报私仇3 洛紫曦却兀自哭泣不止:“气死我了……呜呜……该死的萧然,敢伤我的大师兄!还有那个墨倾尘,真是害人精……” “好了好了,别哭了……” 许逸风好一番劝慰,洛紫曦才止住哭声,鼻音闷闷地问道:“大师兄,你饿不饿,曦儿去给你拿点吃的。” 其实修行之人筑基之后,对于食物都是可有可无的,一般都是受伤生病法力不济的时候才会吃上那么一点。 当然了,那些有灵气的仙果仙丹之类除外。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多多益善的。 不过,为了不拂了洛紫曦的好意,许逸风还是点点头:“嗯,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洛紫曦甜甜一笑,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师兄等着,曦儿去去就回。” 出了逸风阁,洛紫曦胡乱用帕子抹了抹眼泪,昂起头,又恢复了平日里公主一般高傲的姿态,信步向着门派中专门制作食物的五味居而去。 五味居中,一名外门弟子正挎着食盒无精打采地向外走。正是之前的祖驳。 “祖驳,你拿着食物这是要去哪?掌门师伯道行那么高,怕是用不着吃这些吧?” 祖驳见是洛紫曦,连忙拱手一礼:“紫曦师姐。” 洛紫曦摆摆手:“免了免了,你还没说你拿这些东西要给谁送去?” 祖驳撇撇嘴:“还不是那个墨倾尘。” 洛紫曦一听是墨倾尘,顿时来了精神:“墨倾尘?他竟然还活着呢?” “活的好着呢!可怜我还要每天给他送饭。要不是大师兄嘱咐,我才懒得管他死活,若不是因为他,大师兄也不会被掌门责罚……” 洛紫曦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伸出白嫩的小手道:“给我吧,我去送。” 祖驳巴不得有人帮他送,要知道,极寒峰那个地方可不是人待的。于是二话不说就把食盒交给了洛紫曦,向着洛紫曦行了一礼之后一溜烟跑远了,仿佛生怕洛紫曦会反悔一般。 “墨倾尘是么?呵呵……收拾不了萧然,我就先拿你开刀好了。” 说着,洛紫曦反手一指,食盒中的馒头和炒青菜就变成了几块石头和一盘蝎子。 极寒峰上。 “你就是墨倾尘?” 墨倾尘正打坐修炼,忽闻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墨倾尘诧异抬头,就见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裙的美貌少女挎着一个食盒站在他面前。 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墨倾尘讷讷道:“是啊,我就是墨倾尘,你找我?” “废话,不找你,这极寒峰还有别人吗?呐,这是大师兄让我给你带的吃的,你赶紧吃,吃完我还要把碗筷收走呢。” “哦……”墨倾尘低声应了一声,动手掀开了食盒的盖子。 看见食盒里的东西,墨倾尘微有讶异,随后又释然了,拾起一旁的筷子开始用饭。 洛紫曦惊奇地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孩子,是傻的吗?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你都不看看这是什么就敢吃吗?” 墨倾尘从食物中抬起头:“看了啊,馒头和炒青菜,有什么问题吗?” 这下洛紫曦更惊讶了。按理说她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金丹以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识破她的障眼法的啊! 这个墨倾尘竟然能一眼识破,难道火凤血脉当真如此厉害吗?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洛紫曦谨慎地问道。 “这有何难,你这招早就被很多人玩过了。有在食盒里放蜈蚣的,也有放蛇的,最过分的是有一次竟然放了一坨……咳咳,不说了。不过还好,你们心肠也不算太坏,并没有人真的伤害过我,那些东西每次都是馒头和炒青菜变的。”说到这里,墨倾尘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然后继续吃着盘子里的“蝎子”。 看墨倾尘吃的很香,洛紫曦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墨倾尘还很不识时务地问道:“这位姐姐,此前有个白头的人和我立了个赌约,若是我在七天之内进入练气期,他便告诉我一件事情。现在七天已到,他人去哪了?” 洛紫曦没好气地回道:“你找大师兄做什么?莫非你已经进入练气期了?” 墨倾尘有些迟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进入了练气期,不过我倒真像他说的那样不避寒暑了。” 洛紫曦想也没想地断然道:“这不可能,就连仙资那么高的大师兄也是用了半个月时间才进入练气期的,你怎么可能只用了七天?八成是冻傻了胡说的吧。” 墨倾尘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可能。那个人明明说要静坐几年才行的。也许真的是我冻得麻木了,感觉错了。” “不对……若果真如此,你又怎么会活到现在?”洛紫曦上下打量了墨倾尘几眼,忽然伸手抓住了墨倾尘的手腕。 “你做什么?”墨倾尘下意识地要抽回手腕,却哪里是洛紫曦的对手? “不想手断掉就老老实实待着。”洛紫曦凶神恶煞般地恐吓了墨倾尘一句。 墨倾尘心里腹诽着,真不愧是师兄妹,连吓唬人的方式都如此相似。不过,有了前车之鉴,他也大概了解了这些人的脾气,便也没敢再动。 见墨倾尘还算老实,洛紫曦也没有为难他,手中紫光连闪,将数道灵气探入了墨倾尘的体内。 一股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沿着墨倾尘的经脉涓涓流淌,如果不是洛紫曦的修为已达到金丹期,且探查的非常仔细,几乎都不会察觉到这股灵气的存在。 “果然进入练气期了,倒是我小看了你。”洛紫曦愤然收回手,顺便长袖一挥,食盒里的东西自行回到了原位。 见洛紫曦拿着食盒就要走,墨倾尘急道:“这位姐姐,你别拿走啊,我还没有吃完呢!” “哼,我看你也不必吃了。既然寒冷能激你的潜力让你这么快进入练气期,不如饿你几天,没准能提前进入筑基期、金丹期也说不定。”说完,洛紫曦就头也不回地飞下了极寒峰。 “一天就吃一餐还不让我吃饱……什么筑基期金丹期的,我只想吃饭。”墨倾尘嘟囔一句,默默地坐回原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15章 奇怪的眼睛1 说也奇怪,每当墨倾尘闭目冥想之时,总会感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墨倾尘甚至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的主人种种复杂的情绪。 时而嫉妒,时而冷漠,时而……幸灾乐祸。 这次也不例外。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幸灾乐祸地望着自己。 “你,是谁?”墨倾尘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这样问他了。 “我是你。”那人的回答一如从小到大千百次的那样,一成不变。 墨倾尘追问道:“那我又是谁?” 那双眼睛微微眯起,嘲讽地笑道:“你?呵呵……你什么也不是。” “你胡说……我是墨倾尘。” 那双眼睛的笑意更深:“这世上,根本没有墨倾尘。” “你骗我,我才不会相信你。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 好不容易打走了那双眼睛,墨倾尘整个人都觉得疲惫不堪,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一般。 “墨云,我口渴了……”墨倾尘习惯性地念叨了一句,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清醒了过来。 周围是皑皑白雪,没有墨府的雕梁画栋,没有软软的丝绒锦被,也没有……墨云和墨影。 淡淡的飞雪在血色的夕阳的照耀下缓缓飘落,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从没有过的孤独感袭上心头,他忽然很想家。 就在昨天,也是这个时辰,墨倾尘终于在反反复复默念那段口诀的过程中,隐隐地抓到了一丝灵悟。 顷刻间,如雏鸟啄开笨重的蛋壳、亦如春雷劈开蒙昧的大地,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无比清晰,墨倾尘甚至能够看清那最轻薄的雪片上尖锐的六瓣棱角,听到远处山峦上的孤雁哀婉的低鸣。 而墨倾尘,也终于感受到了那从盘古开天辟地就长存于世的天地灵气。 那些灵气时而如星辰,闪闪烁烁,飘忽不定地跳跃嬉戏,时而又汇聚在一处,飘飘荡荡,如清风薄雾一般拂过这世间万物。 那时候的他是兴奋的,好像现了一片崭新的大6,奔跑跳跃着去抓那些灵气,那些灵气却好像长了眼睛一样,轻松地躲了过去。 不过,当他跑累了,静下心来打坐的时候,天地间的灵气却转而靠拢了过来,缓慢而坚定地渗入了他的身体,融入了他的经脉之中。 墨倾尘不知道这些灵气如何使用,只是单纯地觉得它们融入自己身体的时候很舒服,比泡温泉还舒服。于是他开始乐此不疲地吸收着天地灵气,直到洛紫曦来找他。 不过,这极寒峰上的灵气毕竟稀薄,况且墨倾尘的修为尚浅,纵使他不眠不休地吸收了一整天,也才只吸收了洛紫曦探查到的那一点点而已。 一阵肚子的“咕咕”叫声将墨倾尘拉回现实。 当日许逸风曾经跟墨倾尘讲过,这修仙一途,需要经过很多阶段,每个阶段又分为十层。 其中练气期是最初的阶段,跨入练气期以后,就会拥有极其强健的体魄,不仅感官灵敏、不避寒暑,练到深处之时更能力大无穷、健步如飞。 不过,练气期的修士再厉害,终究也还是必须要吃五谷杂粮的凡人。 要想做到辟谷,需得进入下一阶段——筑基期方可。而修士一旦进入筑基期,就可以称得上半个仙人了。除了能够辟谷以外,还能延缓衰老,青春永驻,活个千八百年也完全不成问题。 当然,若是修士筑基之时已经是垂暮之年,比如6行舟之流,那么就算再怎么努力修炼,也不可能返老还童的。 现在墨倾尘刚刚进入练气期,本质上还只是个凡人,而且还是凡人中相对比较弱小的孩子。 “我得赶紧离开才行,不然这样下去的话,就算不被冻死,也会被饿死。现在我已经进入了练气期,力气比以前大多了,不如试试从山崖上爬下去?” 墨倾尘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小心翼翼地走到崖边,望着那看不见底的深渊以及几乎竖直的陡峭山壁,墨倾尘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寻常人看见此等光景也会害怕,何况墨倾尘本就怕高?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墨倾尘转过身,带着镣铐的双手攀着凝结着冰挂的崖边,颤抖着将脚探了下去。 此时,他的心已然恐惧到了极点。若不是已经山穷水尽,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还好,这第一步踏到了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墨倾尘微微吐出一口气,看来这个方法可行。 由于双手之间连接着沉重的铁链,墨倾尘行动起来很是不便,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只向下爬了不到两丈的距离。 为了防止自己害怕,墨倾尘根本不敢给自己往下看的机会,全程都是盯着头顶上方的崖壁的,只用脚试探着一步一步往下爬。 悲剧也是因为这个产生的。 他误把一块伸展出来的冰锥当成了岩石踩了上去。 还不等墨倾尘反应过来,冰锥就“咔嚓”一声断裂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墨倾尘瞪大眼睛,惊恐的忘记了呼喊。 层层叠叠的云雾从身边飞掠而过,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思维完全静止,大脑一片空白,魂魄好像已经飞到了九天之外。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书中写的那些人在临死前的种种回忆和眷恋都是扯淡,此时他根本无法思考任何问题,更别提什么回忆了。 说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也不准确,在这浑浑噩噩又惊恐万状的下坠过程中,至少有一个想法在他心里异常清晰,那就是:这次真的死定了。 忽然间,一道熟悉的白光闪过,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下坠的身体忽然被拉住。 墨倾尘抬起头,就见许逸风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中是浓浓的失望。 “墨倾尘,你就这么想死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墨倾尘完全愣住了,瞪着眼睛望着许逸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逸风剑带着二人飞回极寒峰上,墨倾尘才找回一点知觉。 第16章 奇怪的眼睛2 尽管不太情愿,但是许逸风毕竟救了自己,总是要表示感谢的。[ < 墨倾尘刚要道谢,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掼在了地上。 许逸风暴怒的声音传来:“你可真有出息,小小年纪就学会自杀了!” 墨倾尘也被这一下摔出了几分怒火。 他挣扎着从雪地上爬起来,怒视着许逸风道:“我的命是我自己的,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说教!” 不关我的事吗?许逸风,你还真是多事啊。许逸风悲哀地想着。 方才曦儿许久没回来,自己随口问了几句,得知墨倾尘被曦儿戏弄,这才不顾身上的伤势,想过来看看情况。结果却正巧看见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若是自己晚来了一步,墨倾尘的小命岂不是要交待到了这里? 原以为经过这件事能让他稍微懂事点,谁料他却还是…… 唉,管那么多干什么呢,没看见人家都嫌自己多事了么? “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我就不应该管你的闲事。”许逸风苦笑着摇摇头,身影轻飘飘飞上了逸风剑。 “刚才的事情我会禀报我师父,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家了。你,好自为之。”许逸风说完,逸风剑上银光一闪,不过瞬息之间就消失在了天际。 莫名的歉疚感袭上了墨倾尘的心头。他本想和那个人说声谢谢的。 许逸风果然没有骗他,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身着淡蓝色法衣的弟子御剑而来,停在了墨倾尘面前。 “玄羽门内门沈黎,奉掌门之命,特来接墨公子下山。” 墨倾尘迟疑地问道:“是不是我可以回家了?” 沈黎点点头:“嗯,掌门说了,若是你想回家,可以即刻就启程。” 听到这盼望许久的话,墨倾尘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的,可是此刻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沉甸甸像压了一块石头。 沈黎见墨倾尘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出声道:“墨公子?” 墨倾尘回过神来,讷讷问道:“敢问,你们门派里有个头全白、但是长得很年轻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哦,你是说大师兄啊,他叫许逸风。怎么,你打听他做什么?” 墨倾尘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纠结错杂的情绪:“他还欠我一个赌约。不过,这不重要了。我们走吧。” 漫长的回家之路,因为沈黎的客气且刻意的照顾,而变得平稳安宁了许多。 但是墨倾尘却依然不敢往下看,只是死死抱住剑柄,紧贴在飞剑上,闭目装死人。 “墨公子,孤竹国的国都已经到了,不过我不知道你家在哪,你得给我引路才行啊。”沈黎出声提醒道。 墨倾尘兀自闭着眼睛不肯睁开:“我家很好找,你就找城中最大的一处府邸就是。” 沈黎放眼望去,果见城东有一处金碧辉煌的府邸,比之皇宫也不遑多让,想必这个就是墨府了。 沈黎将墨倾尘送到墨府门前,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就欲离去。 墨倾尘对这个温文有礼的沈黎印象很是不错,于是招呼道:“别忙啊,既然都到我家了,吃个饭再走吧。” 沈黎笑道:“墨公子的好意,沈黎心领了,不过我还要尽快回去向掌门复命,吃饭就免了。” 墨倾尘见他这般说,也不好再挽留,于是目送着沈黎御剑飞出了他的视线,这才慢慢走进府中。 “少,少爷?”门口的护卫看见墨倾尘,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墨倾尘微有些不悦:“怎么了?几天不见,怎么看见我跟看见鬼似的?” “少爷不是刚进去不久吗,怎么……怎么又会……” 就算从后门绕回来,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不仅如此,还换了身衣服?刚才明明穿的黑色锦袍,现在怎么变成了月白色? “你啊,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所以看错了?少爷我明明才刚回来而已。” 护卫的眼中浮现迷茫之色:“难道真的是看错了?少爷恕罪!” 护卫说着,单膝跪在了地上,有些惶恐地垂下头。 “这次就算了,以后再这么迷迷糊糊的,少爷可不饶你。” “是,是。我今后一定不会再这样。” 墨倾尘点点头,踏着玉石铺就的甬道,信步向墨府大厅走去。 一路上,仆人们都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那眼神和之前那个护卫如出一辙。不过,墨倾尘此时心里只是快些见到爹爹和娘亲,所以并未理会他们的异常。 走到大厅门前,墨倾尘刚要进去,却现甬道旁的竹影小径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拿着一把扫帚十分生涩地清扫着地面。 他垂着头,看不清容貌,不过墨倾尘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就是陪伴了他九年的墨影。 “墨影,你怎么在这?”墨倾尘走了过去,一把夺过墨影手中的扫帚,“谁让你做这些活计的?” “少爷?”墨影望着眼前的墨倾尘,愣愣的问道,“真的是你吗?” 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苦笑着摇了摇头:“倾世少爷又在耍弄墨影了,墨影已经答应了夫人不会说出去,以后只专心做个洒扫的奴仆,你又何必总要和墨影过不去呢?” 墨倾尘听的云里雾里的,不由得问道:“倾世是谁?他,欺负你了?” 墨影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墨倾尘一番,迟疑道:“倾尘少爷?” “除了我还能有谁?好你个墨影,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嗯?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墨倾尘刚才光顾的说话,却是没注意,此时才看到墨影脸上的一道细长的伤痕。 墨影略微偏了偏头,将伤痕掩在墨倾尘看不到的角度:“些微小伤,不妨事的。” “到底怎么弄的?” 墨影面露为难之色:“少爷,这事您就别管了,墨影真的没事……” 墨倾尘有些恼了:“你要还当我是你少爷,就告诉我。” “是我打的,你待如何?”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这声音是如此耳熟,熟的不能再熟。那双黑暗中总是盯着自己的眼睛,似乎就是这样的声音。 那个噩梦一般吵扰自己多年、一直说自己不属于这个人世的人,现在就在身后吗? 而且他还欺负了墨影! 可恶! 墨倾尘慢慢转过头,脸上已经笼罩了一层寒霜。 而此刻,墨倾世穿着黑色的锦袍,正站在玉石甬道上,眼中满是嘲讽。 墨倾尘微微愣了一下,这个人,怎么会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 除了,那双眼睛。 虽然墨倾世的眼睛表面看起来也如墨倾尘一般漂亮,但是熟悉墨倾尘的人,例如墨影,却一看便知真假。 墨倾尘的眼睛是明净清澈的。而墨倾世的眼睛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 第17章 奇怪的眼睛3 墨倾尘定了定神,皱眉问道:“你是谁?” 墨倾世嘴角微勾:“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问过太多次了吗?” “你是一直盯着我的那双眼睛?” 墨倾世忽地笑了:“呵呵,自己的傀儡,我总要时常地看看他是不是还在掌控之中啊,你说是不是?” 墨倾世的态度让墨倾尘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更令人气恼。[? <〔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你伤了墨影,不管你是谁,我也要将这笔账在你身上讨回来!” “想讨账?”墨倾世笑了笑,“为了一个奴仆就大动肝火,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成大器的。反正你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一团暗红色的火焰自墨倾世掌心升起,墨影大惊失色,急忙挡在了墨倾尘前面。 “少爷,你快走!” 墨倾尘有些奇怪:“这是我家,我走哪去?” “这已经不是以前的墨府了,少爷,你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有你呢,怕什么啊?” 墨影心里蓦地一热。 少爷他竟然如此信任自己吗? “好,有少爷这句话,墨影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会护得少爷周全!” 墨倾世冷冷地望着挡在墨倾尘面前的墨影,声音冰冷的不似一个孩子:“呵,墨影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吗?你竟然为了这个冒牌货,要和本少爷为敌?” 墨影脸上露出了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在我的心里,永远只认墨倾尘这一个少爷。” 又是墨倾尘! 他算什么少爷,我才是墨府真正的少爷! 墨倾世心里愤怒地想着,面上浮现出一片狰狞之色,手中的火焰也忽明忽暗地跳跃了起来。 “那你们主仆就一起去死吧!” “呼”的一声,墨倾世手中的火焰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红色的光线,向着墨倾尘主仆所在的方向直直飞去。 几片飘荡在空中的竹叶碰触到这火焰,顷刻间便颤抖着化作了飞灰。 墨影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地随手以扫帚一挡。 火焰被挡住了,那把竹制的扫帚也“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 这边的异动引起了墨府众多家丁的注意,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跑了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的少爷。 “这,这是?” “怎么会有两个少爷?莫不是我眼花了?” “都道墨云和墨影两兄弟是双胞胎,但是他俩我尚且能够分辨得出谁是谁呢,这两个少爷却简直一模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夫人当年生下的也是一对双生子?” ……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什么猜测都有,甚至还有猜测墨敌国偷偷在外边养了个别的女人的。 不过这一观点立刻被其他人否决了,因为若是异母所生,根本就不可能相像到这个程度。 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少爷,也没人敢贸然上前去帮忙。 但是也有两个机灵的家丁见势不好,偷偷钻出人群去寻找钟离月了。 墨倾尘没想到墨倾世手里的小火苗威力这般大,也不禁谨慎了起来。 得想个办法才行啊。 “墨影,我从前边吸引他注意力,你伺机偷袭。”墨倾尘故意大声道。 “这不太好吧,少爷不会武功,万一被他伤到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现在体质好的很,他那小火苗那么慢,定然打不到我。” 这一招果然激怒了墨倾世。 “小火苗?我今天就让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尝尝这小火苗的厉害!” 话音未落,墨倾世双掌各自升起了一团火焰,一齐抛了过来。 墨倾尘闪身钻进了小径旁的竹林,躲过了这一下。 “两手啊?你两脚都用上我也不怕你!”墨倾尘向着墨倾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转身就跑。 还别说,自从进入了练气期,墨倾尘的身手就敏捷了很多,再加上有那茂密竹丛的掩护,墨倾世的火焰一时之间倒也奈何不了他。 墨倾尘左拐右拐,在竹丛间来回穿梭,身后的竹子成片成片地被火点着,呼呼地燃烧起来。 墨倾世在后边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以手掌凝聚出火球向墨倾尘拍去,还要分神去防范墨影的偷袭。 这样精神高度集中是非常累人的,没多久,墨倾世就开始焦躁了起来。 “站住!你不是不怕吗?那你跑什么?” “我就跑,我就不怕你,不服你打我!” “好,我就打到你不能嘴硬为止!” “来啊!” 墨倾尘为了躲避一个火球的攻击,情急之下钻入了一个假山的山洞之中。 墨倾世冷笑着跟了进去,将墨倾尘堵在一个狭窄的角落里。 看着无路可退的墨倾尘,墨倾世此时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跑啊,你还跑啊!” 墨倾世得意地叫嚣着,双手合在一起,又慢慢分开,一颗硕大的火球浮现在双掌之间。 墨倾尘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就在墨倾世背后、悄无声息摸进山洞的墨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本少爷跑累了,先在此地休息一会。” “那我就让你永远长眠于此吧!” 墨倾世怒吼一声,就要将火球推出去,却感到肩膀传来一阵压力,紧接着胳膊就被反拧着按在了地上,就连手中的火球也因为失去了灵力支撑而熄灭了。 这招,正是墨影的小擒拿手。 “墨影!你不过是我们墨府养的一条狗,竟然敢真的对我出手!我才是你的主子!”墨倾世的脸贴在地面上,咬牙切齿地吼道。 墨影笑了笑:“我说过,我只认墨倾尘这一个少爷。” 墨倾尘慢慢踱步过来,蹲下身子拍了拍墨倾世的脸,笑着嘲讽道:“你不是说要让我长眠于此吗?现在怎么是你趴下了?” 墨倾世恶狠狠地瞪着墨倾尘嘶吼道:“别碰我,你这个冒牌货!你就应该死,去死!” 墨倾尘闻听此言,清澈的大眼睛顿时笑成了两弯月牙:“人固有一死,但是我肯定比你后死,所以关于我墨倾尘死活的问题,就不劳你费心了。” 第18章 奇怪的眼睛4 “我要杀了你!!” 墨倾世剧烈地挣扎,但是他年幼力弱,又被牢牢地反压住了关节,岂能挣脱墨影的钳制? 而且他刚刚觉醒了火凤的血脉,也只有双手能凝聚出火焰而已,还不能让整条胳膊都燃起火焰。[ < 墨影看了看墨倾世,又看了看墨倾尘,踌躇道:“少爷,现在怎么办?” 墨倾尘站了起来,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这小子冒充我,还在咱们家闹事,送官府算了。” “可,可是少爷,他……”墨影欲言又止。 墨倾尘看他这个样子,还以为是墨倾世欺负他太狠了,所以他不愿意把墨倾世简简单单地就交给官府。 “怎么了影子?是不是觉得没有解气?没关系,我和京兆尹的公子关系很好,你要是想出气,等他到大牢里,各种刑具随你挑选。” 墨影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些许焦灼:“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墨影并不是那种爱记仇的人,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少爷说……” 墨倾世听到这,忽然昂起头,大声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你根本不是我娘钟离月的孩子,我才是墨府真正的少爷!你的出现,只不过是为了替代我去玄羽门受罪而已,哈哈哈哈!” “闭嘴!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你再说!不知死活的东西!”墨倾尘低吼着,一脚接一脚地踢在墨倾世的身上。 墨倾世扭着脖子,脖子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异常怨毒地嘶吼道:“我偏要说,你就是个傀儡,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不对,你连孩子都不是,你只不过是……” “倾世!”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打断了墨倾世没有说完的话,也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娘亲!”墨倾尘开心地奔了过去,扑在钟离月怀里,“我可想死你了,你不知道,那地方的人有多奇怪!他们先是把我从飞剑上甩下去,我险些被摔死!后来又把我放在一个很冷很冷的山顶上,冻得我差点变成冰雕!他们还不给我饭吃,饿的我头晕眼花的!孩儿还以为,以为再也看不到你和爹爹了!” 钟离月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却是强自忍住了,只用手抚了抚墨倾尘的背,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乖,都过去了……” “娘,你还不快让这个狗奴才放开我!我的胳膊要断了!”墨倾世愤怒地嚷道。 自己的亲娘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心疼着那个打了自己的凶手,即使自己现在正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 还有比这个更讽刺、更让人恼火的吗? “你骂谁是狗奴才?”墨倾尘说着,又要冲上去,想要再给墨倾世一顿胖揍。 钟离月急忙拉住他,转头对墨影道:“墨影,放了他吧。” 墨影略一犹豫,缓缓松开了手。 墨倾世爬了起来,先是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肘,现没有什么问题,这才中气十足地嚷道:“这个冒牌货竟敢打我,你还抱他!娘,到底谁才是你亲儿子?” 钟离月皱了皱眉,呵斥道:“什么冒牌货冒牌货的,真是没规矩,这是你弟弟!” “他才不是我弟弟,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弟弟!” 钟离月看着墨倾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墨倾世你给我记着,他就是你弟弟!” 墨倾尘拉了拉钟离月的衣袖,扬起小脸,满眼疑惑地望着钟离月道:“娘亲,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钟离月淡淡一笑,对墨倾尘柔声道:“倾尘乖,他是你的双胞胎哥哥,你们两个的关系就像墨云和墨影一样的。” 墨倾尘惊奇地瞪大眼睛:“原来我也有双胞胎的哥哥啊,可是怎么我都从来没见过他?” 钟离月略微想了想,道:“因为你外公外婆喜欢孩子,所以娘亲就把他送到你外公外婆那里生活了几年。现在你外公和外婆都已经过世了,这才把他接回来了啊。” 墨倾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怪不得我从来没见过哥哥呢。” 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面上浮出一抹悲伤:“可是,可是我都没见过外公外婆,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他们怎么就过世了……娘亲,你为什么都不带我见外公和外婆……” 眼看着墨倾尘就要哭出来了,钟离月连忙哄道:“其实倾尘有见过外公和外婆的,只不过那时候倾尘还太小,不记得了而已。” “是……吗?”墨倾尘将信将疑。因为在他幼小的记忆里,实在是找不到关于外公外婆的任何印象。 “是的啊。倾尘,你看,这个就是你外婆留下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钟离月小心地从贴身的衣袋中取出一块刻着凤凰图案的圆形玉坠,细心地帮墨倾尘戴在脖子上。 墨倾尘低下头,只见这块玉坠通体莹润透亮,皓白无暇,且有一股仿佛冰雪一般的莹莹光华在其间流动,一看就不是凡品。 伸手抚摸这块玉坠,顿时一阵温和的凉意窜上指端,轻轻柔柔,好似夏夜摇曳的晚风。 墨倾尘见过的奇珍无数,自然看得出这块玉坠绝对价值不菲。 “谢谢娘亲!这个坠子,倾尘很喜欢……” 钟离月笑道:“傻孩子,跟娘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墨倾尘不知道内情,墨倾世可是清楚的很。那块玉坠,正是能够克制他们火凤一族的融雪玉。 “娘,你怎么把那个给他!”墨倾世跺了跺脚,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气的爆炸了。 钟离月瞥了墨倾世一眼,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我就是要把这块玉送给倾尘,你反对也没用! 转过头温和地对墨倾尘道:“倾尘,你一路辛苦,先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吧。墨影,带少爷去用饭。” “是,夫人。” 墨倾尘本来就已经很饿了,一听说去吃东西,自然是欣然前往。 “娘!”墨倾世气鼓鼓地喊了一声。 钟离月望了一眼被烧的乱七八糟的竹子,拉起墨倾世向厅中走去:“你跟我来。” 走到正厅后边的内堂,钟离月掩好门窗,这才面色严肃地坐在了椅子上。 “说罢,为什么隐瞒你已经觉醒了家族血脉的事?” 墨倾世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坐在了一旁的另一把椅子上,并且顺手抓过了一只橘子剥了起来。 钟离月伸手打掉了墨倾世手中的橘子,声音提高了一些:“说!” 第19章 奇怪的眼睛5 墨倾世悻悻地缩回手,嘟囔道:“你和爹爹那么疼那个冒牌货,我不隐瞒已经觉醒的事实,你们岂不是要把我送去玄羽门当那劳什子的守护神兽?我可不想像你年轻时候那般没有自由。?〔 ? ” “守护玄羽门是我们的祖先与玄羽门祖师早已订立的契约,我们火凤一族,生来就是为了守护玄羽门而存在的。你既然继承了火凤血脉,就应该去守护玄羽门,这并不是你不喜欢、不乐意,就可以不做的!” 墨倾世嘴角斜斜勾起,露出一个十分鄙夷的笑容:“娘,你在说教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先检讨检讨自己啊?你若对玄羽门这么有认同感,又怎么会思凡,与我爹生了我?” “你!!”钟离月扬起巴掌,就想给墨倾世一耳光。 “来来来,打,往这打。打我证明你心虚。”墨倾世指了指自己的脸,眼中的鄙夷更甚。 钟离月愤然收回手,咬牙道:“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倾尘!你就为了逃脱责任,就要伤害无辜?” 墨倾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伤害无辜?哈哈……我的亲娘啊,这个墨倾尘可是你弄出来替代我的,就算是死,那也是你害的。怎么,当初你想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他无辜?” “我当初……当初……”钟离月眼中浮现一丝迷茫,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 当初钟离月怀了墨敌国的孩子,自知思凡之事无法瞒住。果不其然,玄羽门掌门6行舟得知钟离月与凡人结合,大雷霆,想要按照门规处死钟离月。 墨敌国苦苦哀求对方放过自己的妻子,并且保证会让自己的孩子接替钟离月的职责。 6行舟也不想让火凤之血脉失传,于是与墨敌国夫妇达成协议,不论将来这个孩子是否传承了火凤血脉,都要在他九岁的时候送到玄羽山受极寒峰之苦。 若是这个孩子继承了火凤血脉,自然不会死,那么他就要承担起属于钟离月的职责。若是不幸死去了,玄羽门也不会再追究此事。 为了不让肚里的孩子步自己的后尘,钟离月借着仙剑大会的机会从天道宗盗取了先天图,并在墨倾世出生以后,以神器之力再造了一个和墨倾世一样的孩子,并且取名墨倾尘,企图用李代桃僵之计保得自己的孩子一世安稳。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看着倾尘一天天像个正常婴孩一般长大,钟离月无法自制地开始对这个孩子产生了真情。 她慢慢后悔了。 于是她将墨倾世送入先天图中,并且将先天图藏于地下,企图利用地脉的灵气和先天图的神力提前激墨倾世的潜能,这样就不用让倾尘去送死了。 岂料墨倾世竟然瞒着她…… 墨倾世见钟离月这个样子,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冷笑着嘲讽道:“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都这么自私,又怎能要求我舍己为人啊,你说是不是?” “我……” 她现在好生后悔,早知道就不让墨倾世去看那么多的圣贤书,现在他顶嘴的本事真是与日俱增。 “我自私还不都是为了你!”面对儿子的质问,钟离月又是伤心又是生气,憋了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呵,为了我你现在就应该把那个已经没有了用处的冒牌货杀了,而不是在这数落我的不是!你还送了融雪玉给他,是想让他克制你的亲生儿子吗?” “倾世,你别这样说,倾尘他是个好孩子,你就不能和他和平相处吗?就当是多了个弟弟……” “我才不要什么弟弟!你赶紧把他给我弄走,不然我就把他杀了!” 钟离月见墨倾世油盐不进,也没了好脾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墨倾世,我告诉你,这弟弟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既然容不下倾尘,我也不想再要你这么忤逆不孝的孩子,我这就修书去玄羽门,讲清原委,然后把你交给掌门好生管教!” 墨倾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钟离月冷哼一声,径直走书桌前,就要着手研墨。 “娘!”墨倾世冲了过来,抓住了钟离月研墨的手,“我答应,答应还不行?” “此话当真?” “当真。娘,你骂了半天也累了,倾世给你倒杯茶来?” 钟离月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只要懂事,娘就别无所求了。” 另一边,墨倾尘吃完饭,带着墨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看着那些熟悉的楼阁亭台,墨倾尘不由得出一声喟叹:“回家的感觉真好!” “少爷,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墨影见墨倾尘不过几天工夫就瘦了一圈,不由得有些担忧。 “不用。好久没见我的那些朋友们了,说起来有个把月了吧?这样吧,你去跑个腿,告诉他们今晚聚一聚,我请客。” “是,少爷。” 当晚,墨倾尘带着墨影,乘着自家的马车前往京都最大的酒楼,也是墨家产业之一的醉翁居而去。 墨倾尘偏头询问身侧的墨影:“墨影,都通知好了吗?” “嗯,少爷,通知是通知了,不过有好几位官宦子弟推说有事不能来……” 墨倾尘眉头微皱:“这些家伙平日里除了花天酒地,哪有什么正事。” “墨影也觉得他们说话的神态不太自然,想必此事没那么简单。不过,不来的只是少数,少爷也无需忧虑。” “嗯。”墨倾尘靠在车座后边的虎皮褥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咔嚓!”一阵木头断裂声传来,紧接着车厢朝着左边侧翻了过去。 车厢倒下的那一刻,墨影下意识地伸手将墨倾尘护在怀里。 “少爷,您没事吧?”墨影担忧地问道。 墨倾尘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样?受没受伤?” 刚才那一下摔到了墨影的手臂,不过好在没有大碍,只是摔破了皮肉,肘部渗出了些许的血渍。 “少爷不用担心,只是略微擦伤而已。” 墨影将墨倾尘从车厢里扶了出来,看着瘫在路边吓得魂不附体的车夫冷声道:“老李头,你怎么驾车的,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车子要经常保养,怎么,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是不是?这次幸好少爷没事,要不然你几条命够赔?” 第20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1 老李头闻听此言,慌的直接跪了下来,磕头不止:“少爷恕罪,少爷恕罪啊!” “算了墨影,这也不能全怪他,这条路也是该修修了。[ <好在这里已经离醉翁居不远了,我走过去就可以了。老李,你带着墨影先去医馆把手臂上的伤处理一下吧。” “那怎么行,这大晚上的,万一有歹人伤害少爷怎么办?” 墨倾尘知道,以墨影的性子,一般的劝说是不会有用的。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唉,说不得这次自己又要做一次坏人了。 “影子啊,你看,你这衣服都刮破了,待会少爷我要见的可都是官宦和富豪的子弟,身为我的随从,这个样子出现,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墨影眸色一黯,略微垂下头:“墨影知道了。墨影这就回去。” “去吧,拿着钱。”墨倾尘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金子塞给了墨影。 “少爷,这,用不了这么多啊,再说墨影还有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 墨影和老李走后,墨倾尘轻舒了口气,一个人慢慢往前走。 再转过两条街就到了。 淡淡的月光洒在青石板砌成的路面上,映射出蓝融融的光辉。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月黑风高杀人夜……”不知道怎么的,墨倾尘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一般,巷子的尽头真的就走过来了两个身着黑衣的人。 两个人一高一矮,均用黑布将脸蒙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犹如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墨倾尘。 “大哥,是他没错吧?”个高的那个黑衣人弯下腰,询问矮个子的黑衣人。 矮个子黑衣人点点头:“看衣着应该没错了。他身上穿的一看就是锦绣园的极品锦缎,轻柔丝滑,光泽宛如流水,除了墨家也没多少人能买得起。” 高个子黑衣人闻言,眼中不禁流露出崇拜的光芒:“大哥就是大哥,不只是武功高强,在织造方面也这么有造诣,竟然只通过布料就能判断出来人身份,小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矮个子黑衣人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拍了下高个子黑衣人的头,骂道:“蠢货,你忘了你嫂子就是锦绣园的女工了?你说说你,跟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 “大哥教训的是,大哥教训的是!”高个黑衣人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没有一丝不满。 墨倾尘一听就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不禁哀叹道:“不是吧,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啊!难道真的这么倒霉,竟然让我说着了?” 高个子黑衣人抽出腰间佩刀,刀尖指着墨倾尘喝道:“小子,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现在有两条路给你,要么自己乖乖跟我们走,要么让大爷亲手绑了你,你自己选吧!” 墨倾尘望着那寒光闪闪的刀尖,面露难色:“呃,这两条路我都不喜欢,有没有第三条路?” “有啊。你跪下来给本少爷磕三个响头,我就放你走。”一道甜糯糯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墨倾尘转过头,无奈地望着眼前男装打扮的何雨柔:“泰安郡主,你做郡主不好吗?非要做什么少爷。” 何雨柔小脸一冷:“这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好好好,我不管。”墨倾尘转向何雨柔身旁站着的两个身着锦衣的公子哥,面上看不出喜怒,“我就猜到是有人出卖我,不过我倒没想到会是你们俩。张狂,刘利,我觉得我平时待你俩也不错吧,何以如此害我?” 张狂躲在何雨柔背后,气愤地叫嚷道:“墨倾尘,你,你少装蒜,你忘了那次我们在街上看见一个卖身葬父的小丫头,我刚想买了当通房丫鬟,却被你抢了先。你要是也相上了她,我也没话说。可你他奶奶的才九岁,这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吗?” 墨倾尘淡淡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你就因为这点事就记恨我了?你忘了当初要不是我墨家帮你父亲补上亏空的公款,你家现在早被抄家灭族了,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这种话?” 何雨柔纤细的眉毛一皱,转向张狂:“他说的都是真的?” 张狂见墨倾尘将这事抖搂出来了,吓得冷汗都下来了:“郡主,没有这种事,郡主您可不要听这小子胡说八道,我们没有,我父亲可是清官呐!” 刘利心里也忐忑起来,万一墨倾尘将自己家那点事也说与何雨柔听,那可如何是好?要知道,这个泰安郡主深得皇上的喜爱,她听到基本就和皇上听到没什么两样了。 还是赶紧让他闭嘴才是正途。 于是刘利拔高了声音喝道:“墨倾尘,你得罪了郡主还想转移注意力不成?郡主,别听他废话了,赶紧抓了他吧!” 何雨柔点点头,素手一挥,两个黑衣人的身影如两道黑色的闪电向着墨倾尘冲了过去。 墨倾尘弯腰躲过了高个子黑衣人凌厉的一刀,却被矮个子黑衣人猛然抓住了胳膊。 墨倾尘在挣脱不掉的情况下,用力在矮个子黑衣人脚上踩了一脚。 矮个子黑衣人吃痛,手上力道微微一松,墨倾尘趁机使出浑身力气向着黑衣人肋上一撞。 墨倾尘已经进入了练气期,力气本就比普通人大的多,又是全力使出,矮个子黑衣人立时承受不住,被墨倾尘重重撞在巷子旁边的石墙上。 “噗……”矮个子黑衣人感觉五脏六腑仿佛要炸开,立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大哥!” 高个黑衣人连忙扑了过来,狠狠一刀向着墨倾尘砍去。墨倾尘躲闪不及,背部被砍了一道尺长的血口子,软软地躺倒在了地上。 高个子黑衣人没有理会墨倾尘。在他的观念里,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是活不成了。 抱起矮个子黑衣人,却感觉他的背上黏黏糊糊的,伸手一看,一片血污。 回过头仔细一看,方才矮个子黑衣人的背正好撞在了石墙的一块凸起的尖锐石头上,那尖端还在滴着血。 “大哥,大哥!”高个子黑衣人摇晃着,叫喊着,但是矮个子黑衣人已经没了生息。 第21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2 何雨柔讥讽道:“你不是说你大哥是武林盟主吗?居然打不过一个小孩子,还有脸在这鬼叫鬼叫的……依我看这种废物死了也好。? (?([[给,这是你们的酬金,你可以滚了。” 何雨柔轻蔑地说着,随手掏出一张轻飘飘的银票丢了出去。 对于何雨柔这种脑残的行径,墨倾尘只有为她默哀。 难道她看不出来此人伤心的都有些精神崩溃了吗?竟然还敢去招惹,这不是找死吗? 果不其然,高个子黑衣人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红通通的眼睛冒着的凶光直直地射向何雨柔。 “你!我先弄死你这小娘们,再让你们全都陪葬!反正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之子也没有一个好东西!” 言罢,高个黑衣人大吼一声,抡起大刀斜斜地向着何雨柔的小脑袋砍了过去。 异变突起,何雨柔大惊失色,但是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大刀失了目标,径直砍到了何雨柔身旁的张狂的胳膊上。 “啊!!!” 张狂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刘利一边喊着,一边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走。可是此时,他已经吓得腿都软了,没跑两步就被高个黑衣人赶上,恶狠狠地砍翻在地,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墨倾尘疼的快要昏厥,体内稀薄的灵气自动自地快流动着。 虽然墨倾尘没学过法术,无法用这些灵气治疗伤势,但是在灵气流经伤口的时候却能够抵消一部分痛楚。 鲜血慢慢浸透了衣衫,又从背上缓缓淌到了地上,生命力也随之一点点流逝。 他真的有些后悔让墨影离开了。如果有墨影在,肯定不会有此一劫吧。 快死了吗? 唉,死在这种匪徒手里,还真是死不瞑目呢。 墨倾尘如此想着,不能瞑目的他自然而然地看向了罪魁祸。 此时,何雨柔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惊慌地望着眼前的黑衣人。 而此时,黑衣人的刀正提着刀站在她面前。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郡主,你杀了我,你家里人都会死的……” “我早就没有什么家里人了!要不是因为你这死丫头,我大哥也不会死,我要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为我大哥报仇!”黑衣人从嗓子里出一声低吼,挥刀就要砍。 何雨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按理说身负重伤、性命垂危的墨倾尘应该恨极了何雨柔,巴不得她被碎尸万段,但此时,他却并不想让何雨柔死去。 除了何雨柔眼中那丝惊慌让他不忍这个不愿意承认的原因以外,担心墨家受到牵连也是个重要原因。 何雨柔身为郡主,她的死必然震动朝野。到时候与此事有关联的都会难逃一死。 墨家树大招风,朝廷想必早就想拿墨家开刀了,即使知道他墨倾尘也是受害者,也难保不会借题挥一番。 尤其是在相府许多家丁都知道何雨柔与墨倾尘有过节的情况下,这些情况更是极有可能生。 如此说来,这个何雨柔暂时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自己活动范围之内。 反正自己都要死了,不如就帮她一下吧。 “等等!”墨倾尘连忙提起已经所剩无几的力气喝止了黑衣人的动作。 这一用力,背上的血又涌出了不少。 黑衣人回过头来,凶神恶煞地望着墨倾尘。 “杀你大哥的是我,要杀也是先杀我啊。莫非你怕了本少爷,所以拿个小姑娘开刀?”墨倾尘故意轻蔑地望着黑衣人,虚弱地挑衅道。 “原来你还没死,那老子就再给你补一刀!”高个子黑衣人怒吼着向着墨倾尘扑了过来,挥刀就砍。 墨倾尘情急之下扯下腰间挂着的荷包一挡,刀刃正好卡在了荷包里的金锭子上。 一股沉重的力道压下,墨倾尘几乎支撑不住,凭着强烈的求生意识才勉强让那刀尖在自己鼻尖处停住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墨倾尘对着一旁已经吓傻了的何雨柔吼道。 何雨柔这才缓过神来,踉踉跄跄地向着巷子外面跑去。 刚一跑出巷子,就撞见了一个英武的少年正带着随从向着这边走过来。 何雨柔认识此人,他是京兆尹的公子,名叫李珩。 方才墨倾尘的朋友们在醉翁居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墨倾尘的人影,于是李珩便带着随从过来看看,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何雨柔。 “参见郡主。”李珩很自然地行了个礼。 何雨柔慌张地抓住,急道:“别弄这些有的没的虚礼了,你快去救救墨倾尘,有人要杀我们,你快去!” “啊?”李珩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是应邀来吃个宴席的,怎么还遇到凶杀案了? “哎呀你快点去!” 何雨柔猛地推了李恒一把,李恒这才挥手招呼了一下身后随从,迅冲进了巷子。 “墨倾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要不然我拿什么赔给墨家啊……”何雨柔呆呆地望着李珩离去的方向,默默祈祷着。 没多久,李珩就抱着浑身是血的墨倾尘从巷子里钻了出来,身后的随从还押着兀自挣扎的高个子黑衣人。 何雨柔迎了上来,犹豫着问道:“李珩,他,他还活着吗?” 李珩的眼睛红红的,抱着墨倾尘的胳膊有些微的颤抖:“墨兄弟,怕是凶多吉少了……他一向与人为善,不曾想竟会遇到这等丧心病狂之徒想要置他于死地……” 何雨柔听李珩说自己是“丧心病狂之徒”,一下子不高兴了,噘着嘴道:“也许是他自己惹是生非也说不定。他这个人,没个正行,嘴又欠,看着就令人生厌,被杀也是正常的……” 李珩剑眉蹙起,冷冷地看了何雨柔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墨倾尘向着最近的医馆“金匮堂”而去。 李珩的随从们面无表情地对着何雨柔拱了拱手,也连忙跟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莫名其妙。” 何雨柔恼怒地跺跺脚,转身想要打道回府,却总觉得心里不甚安稳,于是咬咬牙向着与相府的方向完全相反的金匮堂追了过去。 第22章 离奇身世1 金匮堂中,墨倾尘安静地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全身像是散了架,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了。< [ 虽然不能动弹,他的听觉却异常敏锐,头脑也非常清醒。 比如,他听见李珩在房门外大声地咆哮着让大夫一定要治好自己; 比如,他听到了闻讯赶来的娘亲握着自己的手嘤嘤地啜泣,一边哭还一边责骂自己为何这么莽撞,而爹爹沙哑着嗓子安慰了许久才勉强将她带了出去; 又比如,他听见仆人们窃窃私语,说是因为护主不力,墨影被老爷和夫人打了个半死,却因为愧疚不肯用药,一直跪在门口不起来…… 墨影! 墨倾尘心里一惊,想挣扎着爬起来却无论如何使不上力气,好像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少爷,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大夫,大夫快来啊!”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而后就是老大夫苍老的声音:“想必是伤口太疼了,再用一些麻沸散吧。” 用你妹!我想爬起来啊!这是什么庸医? 墨倾尘暗暗咒骂着,却也不能阻止此“庸医”自以为是地又给自己灌了一些麻沸散。 眩晕的感觉如期而至,墨倾尘无奈地沉沉睡去。 何雨柔来到墨倾尘身边,望着他苍白灰败的脸色,难得地升起一丝内疚。 “墨倾尘啊,我真没想杀你,我就是想把你抓起来教训一顿,我真没想杀人啊……你,你快点醒吧。” “你说什么?!那两个人是你派来的?”李珩不知何时到了门口,震惊地望着何雨柔,连郡主的称呼都忘了。 本来他还以为何雨柔同是受害者,被墨倾尘所救心存感激才会来看望墨倾尘,却没想到她才是罪魁祸。 何雨柔惊讶地回过头:“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在这,难道你这个凶手应该在这?说,到底怎么回事?” 何雨柔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李珩没了耐心,吼道:“何雨柔,我告诉你,倾尘是我的好兄弟,你要是不说,我就把这件事传的满朝文武皆知,看你爹如何保住你!” “别,我说!我说还不行,你别告诉旁人……” 何雨柔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李珩听,李珩越听眉毛皱的越紧,到最后整个脸都黑成了锅底。 “你就因为这点事?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身为何相爷的女儿,竟然这般小肚鸡肠?亏得墨兄弟舍命救你,要不然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了!” 何雨柔被说的羞愧不已,低着头一言不,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你好好想想吧!” 李珩留下这句话便气愤地拂袖而去,再待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以下犯上的话来。 从来没被人这般责骂过的何雨柔委屈地流下泪来,但在看见墨倾尘半死不活的样子以后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罪有应得。 “墨倾尘,你别死啊,一定要好好活着……” …… 房门外的走廊上,墨影直挺挺地跪着,远远望去好似一座雕像。 尽管他已经换了衣服,外表看上去除了脸色比较差以外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坚持到现在。 那精致的锦衣下面,其实遍布着狰狞可怖的鞭痕,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好肉了。 在墨家做事就是这样,物质上非常富足,前提是不要出差错。要是出了差错,墨家的家法也绝对会让他们铭记终身。 “少爷,都是墨影不好,要是墨影坚持留下,少爷就不会这样了。” “影护卫,这不能怪你啊,你……何必如此呢?”车夫老李在旁边叹息道。 老李也因为失职受到了家法的惩处,不过他的伤和墨影比起来已经算是轻微许多了,拄着拐杖行走倒也不成问题。 夫人一贯对墨云和墨影两兄弟要求比较严格,这在墨府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老李,你走吧,别陪着我了。”墨影低声道。 墨影知道老李和他不一样,他年纪小没有关系,老李岁数不小了,又受了伤,理应去休息。 老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何雨柔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先前进去的几个仆人也打着哈欠离开了,换了另外几个仆人进去伺候。 期间,有好几个与墨影关系比较好的丫鬟和仆从招呼墨影去吃饭,墨影都是简单应付几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太阳落了又升,墨影只记得,清晨的阳光三次漫过走廊外的房檐照在了他的身上,可是少爷却一直没有醒。 第四天的时候,墨影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了。 就在他快要昏倒的时候,猛地听到房内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妖,妖怪!来,来人啊!” 墨影一惊,想要爬起来,腿却早已麻木的不能动了。 事态紧急,墨影也管不了那么多,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到房门口,向里面望去。 这一望之下,着实把他惊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只见昨天还好端端的少爷,此时全身却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并且颜色变得极为清浅,好像……一幅由于年代久远或者保管不善而褪去了色泽的画像。 “影护卫,少爷他,他……”一个年纪比较小的丫鬟吓得花容失色,战战兢兢地指着墨倾尘,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 “闭嘴!你想把整个医馆的人都叫来吗?” 墨影撑着门框站了起来,冰冷的眸光一扫,几个丫鬟和仆人顿时不敢再出声音了,只哆哆嗦嗦地瞟着床上的墨倾尘。 “给少爷穿上斗篷,我们先回府。”墨影淡淡吩咐道。 “可是,少爷不是要留在这里治伤吗?他的伤势那么重,这样随便移动,万一出了什么事……”一名仆人小声提出了异议。 “出事了我负责,照我说的做!”由于心急,墨影的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一些。 众仆人吓得一抖,连忙用斗篷将墨倾尘裹的严严实实,然后七手八脚地连同软榻一起抬了出去。 第23章 离奇身世2 墨府,墨敌国夫妇的卧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