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仙》
第一章:都是太阳惹得祸
远空的雾气慢慢化开,显现出广袤清朗的碧云天,当第一缕和煦的金色光辉绽放,日兆国迎来了又一个日出。
日兆国尊崇“烈阳神”,民间广为流传的说法是——日兆国所属仙界烈阳神的管辖之地,因有烈阳神的庇护,日兆国昼最长,夜最短,是普天之下被日光滋养最久的所在。
也正因为信仰烈阳神,日兆国的子民热爱每一轮日出,感恩每一次日落。太阳的升降规律便是日兆国百姓的作息定律,无人胆敢不遵循——
某座贵气宅邸的西厢房,靠近长廊的小轩窗从里至外被人推开,缓和的光晕悉数奔涌而至,原本毫无生气的暗色调闺阁霎时间笼上耀目的清辉,给人以闲适惫懒的错觉。
“回大太太,各房都已经在院儿里候着了,擎等着您训话呢。”说话的小奴低眉顺眼自窗边走来,一言一行都毕恭毕敬,身躯虽然佝偻着,整个人却绷得很紧。
发髻灰暗的中年妇人听着回禀,瞧都没瞧那婢子一眼,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接着便自顾自起身,抬手扫拂着蚕丝织就的裙襟。
婢子见此,忙弯腰上前半蹲半就,帮着抚平每一处褶皱。
整理得当,妇人颔首虚眯着眼,前后左右打量了好一阵子,方才觉着妥帖。
“走罢——”妇人挺直脊背昂着脖颈,微微抬起的右手捏着拈花指,略微侧头向后方的小奴示意。那小奴反应倒算不慢,立即走至妇人右侧,将左臂平举送于妇人拈花指下,用作搀扶。
穿过笔直的长廊,右拐再行些许,视野便开阔起来——除却正中央的小池塘和相对林立的盆栽,这大院儿里再无其他景致,显得格外空旷。
院落里三三两两站立了不少人,方才皆有说有笑,这时瞧见妇人昂首挺胸的往此处行进,竟都止了闲谈,转而耷拉着脑袋面色萎靡,完全另一番模样。
妇人走到院落正前方的石阶上站定,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仅仅是一扫而过的巡查,妇人已经瞧出异样。
“周吴氏,六丫头呢?”妇人双目中的寒光直射台阶下最末尾的老妪,质问的话语中隐隐透着怒气与嫌恶。
被点名的老妪似乎是不堪被妇人凌厉的目光直视,双腿竟有些颤颤巍巍,瘦骨嶙峋的体格若不是拄杖而立,恐怕下一刻便要跌落倒地。
只见那老妪费力的塌下腰身,蹙着眉头应道:“回大太太,六小姐昨夜熬得晚,天将明时才歇去,因此不得早起。”
中气十足的流利对答,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胆怯孱弱,老妪虽硬着头皮面对质询,但脸色不卑不亢。
众人在压抑的气氛中俱是神情紧张,最前方身着华服的男子回眸瞥了眼老妪,双唇紧抿,似乎有些沉不住气。
妇人听了老妪的说辞扯起唇角冷笑,显然没有被老妪的由头说服。
“不得早起?好!周吴氏,本夫人问你——身为日兆国子民,藐视烈阳神,是何罪过?”妇人走下台阶,紧紧凝视老妪苍白的发顶,咄咄逼人地下着定论,眼中闪烁着得逞的光彩。
老妪低垂着脸,旁人看不清表情,只听得她语气无奈恳求道:“大太太,老妇即刻去催六小姐来此处领受神恩,还请您莫要降罪与她,怨只怨老妇方才失言!”
妥协后,老妪奋力撑着竹杖,蜡黄干枯的手背上筋络清晰可见,起身之际,恰有一股和风拂过,撩起老妇额间零星的银发,叫人看着不忍。
如此场景映进眼里,那华服男子终究按捺不住上前阻拦,面向妇人沉着脸闷声调解:“娘,既然六妹昨夜不曾好睡,您此刻睁只眼闭只眼也就不提了,为何非得揪着不放?”
妇人闻声不悦,却不立刻反驳,转而看向心存希冀的老妪呵斥:“周吴氏,你存心想让六丫头挨罚不是!”
老妪几不可闻的轻轻叹气,并没有百口莫辩的尴尬脸色,原本存有一丝神采的眼眸也逐渐黯淡。
待老妪走远,妇人这才缓和了心绪平视华服男子:“文儿,你是男子,是你爹寄予厚望的人。宅中大小适宜无需你分了心思替为娘的操持,娘只盼你学问有长进,顺顺当当的世袭你爹的官职。区区一个庶出的野丫头,何德何能令你事事为她开脱?”
苦口婆心的开导,语气嗔怪又慈爱,妇人凝望着仪表堂堂的长子好一阵儿,怒气总算消了大半,且还露出宽慰的浅笑,同先前的家主姿态简直判若两人。
被妇人唤作“文儿”的男子欲言又止,不知碍于何事,丧气般垂下眼睑不再辩驳。
妇人没有错过爱子眼中的愧疚神色,即便是有所察觉,也循着私心不再追问。
此时,一干人中走出个高挑瘦削的身影,黛蓝的缎裙及踝,裹着鸦青薄衫,本就纤细的身形被这一水儿的老气横秋之色包围,无形中给人压抑的感觉。
这女子挑起稀疏的细眉,以眼珠斜向男子,鄙夷般呛声:“大哥因何要处处维护三房——娘亲还是盘问清楚为好,以免东窗事发,惹怒了爹爹!”
或许这话戳中了男子的软肋,以至于他本来归于平静的神色立马变得恼怒,不禁转身朝女子横眉冷对,那眼神分明是希望女子速速住口。
“大哥怎的这副面孔来唬二姐?也不是了不起的大事,让娘亲知晓也是为了大哥着想!也难怪爹爹讲你年岁越长越糊涂,到如今都分不出亲疏好坏麽!”
尖锐的嗓音出自人群中另一女子——矮小丰腴,浓眉大眼,一身嫣红衣裳被撑的分外圆润;宽宽塌塌的鼻梁下两瓣厚实的嘴唇,蛮横的面相着实让人难以生出好感。
男子循声望去,挑唆的两名女子比邻而立。想到这一高一矮都是自己的亲妹子,且都是被娇惯坏了的人,此时并肩作战自己定然招架不住,便回头不再搭理,任凭她二人去闹。
中年妇人来回扫视着自己的三个儿女,双眸射出的晦暗锋芒像是猜到了七八分,存着私心想要早些了断那些剪不清、理还乱的纷扰之事。
“六丫头怎地还不来!这个周吴氏,办事总要拖拖拉拉……”妇人念叨了几句,似乎忘却了刚刚发生的争执,比肩而立的两名女子对视一眼,难掩激愤之色。
妇人当然察觉到自家女儿的不服气,忙递了眼色,两个女儿领会后虽还是气鼓鼓的面容,却顺从了妇人之意。
妇人满意的抿起嘴角,昂首看到日头已经完全浮出云端,就领着众人如往常一般朝拜神明,紧接着分派了活计,遣走了下人。
等到院子里只剩家中亲眷,妇人这才步入正题……
第二章:娘蠢蠢一窝
黎家大宅地势最低,采光最差的一处厢房内,周吴氏正紧赶慢赶伺候着“怠慢”神明的黎家六小姐——黎落,盥洗穿衣。
眼瞅着自家小姐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眼眶乌青,眸中血丝遍布,周吴氏不免自责,:“小姐,都怪老奴蠢笨,不过是未能早起罢了,眼下又生事端,哎——”
周吴氏抬手抚上黎落的侧脸,疼惜地摩擦,惊觉触感上又瘦削好些,再次无奈叹气:“近些日子三房的伙食也跟不上,小姐本就赢弱,比旁人要晚些长身子……罢了!多说无用——”
名叫黎落的女子见周吴氏垂头丧气,清亮的瞳仁闪着促狭的光泽,下一刻便伸出十根纤纤玉指,将自己稚气未脱的脸蛋挤成一团,逗趣儿的问:“婆婆你再瞧,哪里就清减了?”
周吴氏看着这个长不大的丫头,“噗嗤”一声乐开了花,同样的把戏,却每次都被黎落的娇憨、滑稽逗得忍俊不禁……
与此同时,黎家宅子的当家主母,正铁青着一张涂了脂粉也难掩细纹的脸,等着迟迟未到的主仆二人。
黎家长子黎晟此刻最为心虚,甚至不敢同自己的母亲有丝毫视线触碰,心底焦虑着待会子该如何收场。
再看那揭发黎晟的姊妹俩,高挑却不窈窕的黎初昕双手环抱于胸前,斜睨着黎晟,突兀的颧骨愈发显得刻薄不饶人;膀大腰圆的黎永晴倒没有对着黎晟挑衅相望,只以帕子略掩住偷笑的面容,一副静观好戏上演的姿态。
温度渐升的日光铺散开来,没有了破晓时分的温润和煦,等待的众人也心烦气躁起来。
翠绿的盆景上金光点点有些刺目,黎初昕许是盯看的过久,觉着头晕眼花。
这轻微的不适感,让素来宠命优渥的黎初昕郁结发怒,自然要把由头指向肇事者:“娘,那死丫头成心耗着我们!”
黎永晴抹着宽阔前额闷出的虚汗,一脸愤慨的认同:“大姐此话不假!那刺儿头屡屡惹祸,却不忘牵累我们!”
“嚼舌根也不背人,平日里的饭食倒没有白白进肚囊,不仅体态圆润,连脸皮——都格外厚些。”
清亮明丽的声音从院落侧方的满月门传来,如同荒漠上清泉滴答作响般令人神清气爽,被阳光晒得无精打采的众人不由得循声去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丁香花色布履,它行动如风地迈着明快的步伐,足下生莲般耀目;而后是一袭雪青丝裙,藕色薄衫加身,素雅却不寡淡;再看那嫩白脖颈上一张不施粉黛的俏颜,琼鼻薄唇秋水眸,梨涡樱腮鹅蛋脸;最惹人注目的是两弯黛眉正中的苍色云形胎记,细小如朱砂痣,宛若谪仙,绰约出尘——
黎永晴被黎落的嘲讽噎得够呛,咬着牙冲到黎落身前叫嚣:“庶出的死丫头!你笑话谁呢!”末了还觉着气势不够,推搡了黎落一把。
黎落身形晃了晃,顷刻便稳住,不气不恼的含笑反问:“笑话谁?难不成……这院儿里还有比你更健硕的姑娘?”
戏谑的语气不加掩饰,黎落也学着黎永晴补刀,从上而下打量着黎永晴的身形,口中发出“啧啧”的叹声,连带着眼神也变得惋惜和同情。
亲姐妹受了羞辱,黎初昕面色不再淡定,快步走到黎永晴身侧帮着回击:“若论身形苗条,你也不过尔尔,有甚资格讥讽永晴?”
颐指气使的脸色和傲娇跋扈的模样,不仅变着法儿的吹捧了自己,也得意的以为打击了黎落,于是越发搔首弄姿,显摆着自己竹竿状的体型。
“哈哈!哈哈……”
不想这姊妹二人愚钝至此,黎落笑得前俯后仰,两颊浅浅的梨涡更添明媚精灵。
一直冷眼旁观的姜慧阴郁的表情更甚,自己当做掌上明珠的一对女儿接连遭到庶出丫头的戏弄,当真丢人。
“六丫头——”拖拽极长的尾音,自然是出于黎家大太太姜慧之口。
黎落闻声敛去笑容,转身平视姜慧,面色冷清的询问:“大娘又有何事训诫黎落?”
姜慧听了这话嘴角略微抽搐,强压怒气鄙夷的呵斥:“放肆!你这丫头竟如此目无尊长!你既唤我一声娘,我便不能放任你养成恶习!”
黎落依旧目无波澜,似乎是方才入耳的话已经听腻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见黎落无从反驳,姜慧的表情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思及黎落若一直顺从,那事情倒简单许多……
于是,姜慧收起了怒目圆睁的脸色,执起帕子擦了擦晕花的胭脂,这才轻描淡写的继续调教:“方才,你对嫡姐恶言相向的事暂且不提,毕竟姊妹之间小打小闹无伤大雅——”
“娘!”异口同声的俩姐妹激动插话,打断了姜慧的下文,黎永晴气得直跺脚,伸手指着黎落就骂:“娘!那小贱种今日敢骑到我和二姐头上!来日岂不是连您也不放在眼里?您就此翻篇儿不问责于她?女儿不依!”
黎初昕和黎永晴心态相同,哪里肯放过让自己出丑的黎落,正要接过话茬儿却瞧见姜慧愠怒的面色,不由得止了声,拽拽黎永晴的袖口示意她不要再说。
一直不曾言语的闷葫芦黎晟出了声,避开姜慧的视线壮着胆子帮黎落出头:“三妹,女子怎能信口污言秽语?小妹与我们是至亲,辱骂她和辱骂自己有什么分别?”
言毕,黎晟瞥了眼黎落,眸中尽是歉疚……
黎初昕先前碍于姜慧不敢发火,此时黎晟脱口而出的一番仗义执言,无疑是火上浇油,逼着黎初昕几乎瞬间变作炸毛的小猫,走向自家长兄声声斥责:
“大哥你不嫌害臊麽!爹爹交待地课业你让旁人代笔也就罢了,眼下又帮着外人欺辱我和永晴!你跟那贱丫头还真真是狼狈为奸!”
静默不语的黎落听了这许久的数落,因缺觉而精神不振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只觉着黎初昕姐妹二人过于聒噪,是故不耐烦地挠挠头,冷不丁冒出一句:“娘蠢蠢一窝——”
第三章:庶女有毒
前人有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其效果怕也和当下差不离。
惊闻黎落话语的众人面面相觑,最先反应过来的,应当是神情古怪的黎晟,但见他拧着眉头紧闭着嘴,一副憋屈不适的样子。
不过是上眼皮碰下眼皮的功夫,黎晟抬手顶着口鼻咳嗽起来,可他眼尾明显的笑纹和近乎破功的笑声,算是把自己出卖得淋漓尽致。
目光里写满惊愕的姜慧此时已顾不上黎晟,攥着帕子的手肘隐隐发抖,气急的人反而静如一潭死水。
黎永晴愣了好半晌,左顾右盼地看看姜慧又看看黎落,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直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还要恶狠狠地指着黎落问姜慧:“反了反了——呜呜……娘!黎落她——她——她呜呜……”
最正常的回击当属黎初昕,她怒不可遏的走到黎落面前扬起了手掌,卯足了劲想要教训黎落。掌风呼扇而下,黎初昕摔了一个狗吃屎——为何?
常养深闺,足不出户的娇惯小妞怎敌得过有武学底子的黎落——挥掌直下的黎初昕把浑身的力气积蓄到右臂,不急不徐的黎落只需要稍稍后仰脖颈,再顺带擒住黎初昕掌掴的手送她到前方宽阔的石砖上即可。
借力使力的黎落让下盘不稳的黎初昕摔得极其惨烈,“乓!”地一下重击地面。
颜面尽失的黎初昕伏地便哭,哭声凄厉无比,好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震得黎落翻起白眼。
“噗……”
原谅黎晟实在要憋出内伤,尽管自己也属于“蠢一窝”的成员,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捧腹大笑的好心情。
“跪下!”
姜慧本打算循循善诱将黎落好生哄骗着,只求代笔之事无人知晓。哪曾想自己佯装着宽厚慈母,那厮竟依旧混世魔王一般嚣张不屑,将安宁的小院落搞得乌烟瘴气。
黎落从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姜慧的一声令下打不动她分毫,看在众人眼中也不足为奇。
黎落好笑得回望姜慧,摊开双手表示不明所以:“大娘,请家法倒是给黎落一个理由啊,家中赏罚的执事流程——大娘应当最清楚,怎还需黎落提醒?”
黎落道出这番话不是没有由来,历来姜慧仅视三房为眼中钉、肉中刺!每每大事小情虽然同黎落毫无瓜葛,这位“宽宏大量”的长母也能竭尽心思将脏水往黎落身上浇。赏是没有的,罚倒挨了不少,奈何黎落生性不驯,未曾有一次乖巧承受。
且不论黎落渐渐出落得聘婷绝色,七窍玲珑的心思已经让姜慧忌惮许久,自然比旁人多得些“关照”……
挨罚的原由?随意邹一个又有何难——姜慧此刻的神情极其凝重,端端立于石阶上,大有秉公执法的严谨做派。
“我既要惩戒你,自有原因,你且仔细着我讲的到底有无冤枉你?”
当下无人再来阻断,只因那黎永晴二人嚎啕之声太过噪杂,姜慧这才顿了顿,看向自己吃里扒外的长子黎晟,蹙着眉吩咐:“文儿,还不去将你妹妹搀起?看看可有伤到何处!”
不轻不重的语气,只凭那眼睛里的内容,已经足够震慑住窃笑不止的黎晟。
眼见兄妹三个安生许多,姜慧这才回身直视黎落继续对质:“今日天明,文儿呈给老爷的答卷,好似……是由你大着胆子代为提笔?你只答,有——或没有?”
黎落静静地听着姜慧说完,脸上不仅没有慌乱的神色,反而出乎意料地恬淡一笑。
抬手遮住越发热烈的日光,黎落藏住心思眨眨眼,翦睫忽闪,灵动可人:“以大哥的才略是否能作出让爹满意的文章?也请大娘只答——能,或不能?”
后发制人的黎落显然是有备而来,意识到这点的姜慧不禁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瞪着黎落不发一言。
黎落并不想给处处刁难她的姜慧丝毫喘息的机会,目不斜视的继续追问:“大娘是答不出?还是不愿认命?大哥能否凭靠自己的才学承袭爹爹掌书令一职?恐怕咱们都心里有数!”
“你!”姜慧直指黎落鼻尖,心底怒火中烧,但又被黎落道出的事实堵住了口,一时间想不出辩白的话语。
远观战况的黎晟将二人的对白听得清清楚楚,也不知是不拘小节抑或是有自知之明,黎晟偷瞄的眼神并未夹杂忿色,反倒一脸认同的微微捣头。
黎落侧身时视线绕过姜慧瞥了黎晟一眼,垂眸间神情宽慰许多,而后伸出食指拨开姜慧的指尖:“大娘既无从驳斥,便只听黎落接下来的话——”
停顿的间歇,姜慧被黎落深不可测的清亮眸子盯得浑身不自在,好似对方能轻而易举勘破自己的心思……
“爹爹虽对大哥寄予厚望,但也不敢赌上我黎家世代沿袭的官运,若让爹知晓大哥根本经不起掂量……”
黎落秉持着好话说一半的原则,给足了姜慧想象后果的空间。
姜慧何等精明,长子黎晟顺利世袭官职才是她心心念念的头等大事——她何尝不清楚这件事若被捅破,最吃亏的,还得是自己儿子……
说白了,黎落显然不怕姜慧拿代笔之事做文章,自己只需推波助澜,黎晟便前程堪忧。因念着往日长兄还算疼爱自己,这才稍加威胁,望姜慧见好就收,怕只怕——姜慧分不清轻重缓急不想让步。
黎落洞察人心的本事实属奇妙,姜慧的脾性还真被她摸准了——
此刻姜慧根本拉不下脸面选择好商好量,尤其是身为当家主母的高傲心态作祟,让姜慧更难以忽视黎落方才的一言一行——自己的威严被藐视,疼爱的儿女被戏耍;一家四口被辱骂,综上总和,姜慧便狠了心要惩治黎落!
时至正午,烈日高悬,二人对峙了许久,依旧僵持不化。
一晌午都不敢插话的周吴氏目不斜视,发现黎落于曝晒下脸颊绯红,脖颈两侧不住地冒汗,便出于心疼上前劝阻:“大太太,眼下日光正晃眼,您身子精贵,怕要不好。”
口中虽然说着关心姜慧的话,但周吴氏眼中却并无姜慧,只见她将竹杖抵在腰侧,掏出怀中的粗布帕子,以双手支起帕子为黎落遮挡日光。
姜慧抹了抹额间的汗粒,歪过头冷哼一声,眼神极尽痛恶。
“婆婆这是做甚,哪里就如此不经晒?您快去回廊处避一避,这日头毒的很,您不堪受的!”
周吴氏心疼黎落,黎落也敬爱周吴氏,二人都不愿对方受委屈,正互相推诿时,无人察觉姜慧又重新扬起了嘴角。青天白日的,那皮笑肉不笑的面容竟有些骇人——
第四章:当家主母的威风
藏起诡笑,姜慧扫了周吴氏一眼,阴阳怪气得下令说:“周吴氏,此处并无你的事,你先退下吧。”
周吴氏听了吩咐不由得同黎落对视一眼,虽然她深知自己被姜慧打发走,自家小姐便要孤军奋战,可无奈对方是当家主母,自己仅仅是一介人微言轻的下人,万没有不从的道理。
黎落看出了周吴氏眼底的担忧,朝她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可以应付,期望周吴氏不要觉着为难。
姜慧一脸冷漠的睨着黎落和周吴氏眉来眼去,眼神越发轻蔑。在她眼中:黎落不过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妮子,周吴氏更不必说,年近古稀的普通老妪,即便她二人联手,也只能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周吴氏拄着拐杖蹒跚离去,将出满月门时,还依依不舍的回首凝了自家小姐一眼,可见她很是忌惮姜慧要如何惩治黎落。
周吴氏离开,这庭院里除却黎落便都是大房的人,姜慧自然占了上风。
“六丫头,跪下!”同样的命令,姜慧第二次下达,不容置疑的口吻同信誓旦旦的表情,好似认准了黎落此次会就范。
黎落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她心底很是狐疑,但表面不敢露怯:“不知是不是错觉——黎落瞧着……大娘如今不仅年老色衰,便是连记性,也不甚好使!方才牵强附会口口声声要惩戒黎落,直至眼下都不曾给出缘由,转眼间就忘得这样利索,怕是得请上一位郎中来瞧瞧!”
奚落的语气再配合疑惑探究的眼神,黎落将自己的小心思掩饰得无迹可寻,不论接下来姜慧的如意算盘能否得逞,此刻占足了嘴上便宜也无不可。
难得姜慧并未上当,眉眼间看不出丝毫恼怒的迹象,她心道千万不能再被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气得直犯糊涂,如同方才那般混淆了惩戒黎落的最初原由,且被人牵着鼻子走……
姜慧一声不吭地抬头迎视着灼热的太阳,继而环视了这个露天庭院一整圈,排查着每一处能够庇荫的地方,直到确定院子里任何角隅都无遮无挡,这才满意的勾起唇角,冷笑着回望黎落:
“你既然觉着代笔之事不足以成为惩罚你的缘由,我便给你新的缘由,那便是——不敬神明,如何?”
黎落不作声,清冷的眼神直逼姜慧眸中的侥幸……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黎落心中有数后,点漆似的清澈眼珠异彩乍现:
“大娘,得饶人处且饶人,黎落劝你再仔细忖度忖度。”不知黎落心底做何打算,说话间竟流露出愿同姜慧好生相商的寓意,不骄不躁且诚意十足。
姜慧闻声斜眼打量着黎落,足足打量了半晌,末了竟放肆大笑,好似黎落脸上沾染了什么奇怪东西,方才使她失了端庄。
听着锦衣华服的贵妇人放浪形骸的笑声,甚至爽朗到破音,黎落只能向无人处飘去一记白眼表示汗颜。
或许是从余光里看到自己的三个儿女瞠目结舌的表情,姜慧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于是,她两颊笑开了的皱纹此刻又纠作一团:“六丫头,你这是在求我退让?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混世魔王黎落,也会有告饶的一天?”
不等黎落回答,姜慧走近黎落耳边低声狞笑道:“关于娘蠢蠢一窝嘛——你娘的确蠢,何苦拼上一条贱命生下你这个庶出的丫头时刻被我踩在脚底!可喜可贺的是——你比你娘更蠢!白瞎了一双清亮的眼睛却不看穿这大宅之权掌控于何人之手!放过你?哈哈……”
宣泄罢了,姜慧已然热的汗流浃背,忙不迭领着黎初昕三人回屋歇息,思及黎落要长跪于烈日下备受烤炙与煎熬,姜慧就越发欢快,心情大好的她便是连黎晟之前的偏袒行为也不再追究……
炎炎烈日下,明亮宽广的庭院再无旁人,仅余一抹倩影跪于坚硬灼热的石板之上,同前方投射的阴影相对,孤单寂寥——
细看之下,少女原本落寞的脸庞渐渐泛起笑意,明眸皓齿,俏皮动人。尤其那羽睫下的浅浅卧蚕,被日光映照地晶莹透亮,灿如繁星……
黎家大宅的前门——出现一位被众小厮簇拥而入的男子,他身着墨色长袍,前襟绣着一团炽焰烈日,烈日上方依稀可辨“日兆”等字。男子的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甚至连人中处的几缕胡须都不失整洁,虽不是壮年却很显精神奕奕。
“老爷回来啦——”
伴着一名小厮高亢的吆喝,宅子前厅很快涌出一行人——姜慧,黎初昕,黎永晴,黎晟,后又慢慢走出一位素衣素衫打扮的清爽女子。那女子面容惨淡,毫无血色,瞧模样甚是弱不经风,好在有个婢子一直小心翼翼搀扶着。
迎出来的众人站成两排,主子在前,奴仆在后,依次排开,皆不约而同目视前方等候着。
眼见那墨袍男子走近,姜慧第一时间殷勤上前,一脸温婉的柔声寒暄:“老爷,饭食都已准备妥当,这会子可要移步偏厅用饭?”
黎耀荣瞥了眼姜慧点头首肯,而后由姜慧搀起左臂往偏厅大步行进,浩浩荡荡一众人也快步随行在后。
不多时,众人行至偏厅,黎耀荣坐主位,姜慧陪同在侧,黎晟亦然。另外三名女眷依次落座。只是不知何时,多出一中年妇人,那妇人衣着得体,面容姣好,似乎比姜慧更懂得保养,因此还算风韵犹存。
顷刻后,菜肴上齐,菜色看上去清淡而精致。黎耀荣动筷前,其他人不敢失礼,眼见黎耀荣夹起小炒笋尖送入口中,众人这才执起竹筷。
姜慧用餐间时不时帮着黎耀荣布布菜,眉梢眼角俱是讨好。
黎耀荣面无表情吃着饭食,不苟言笑,两眼无神,不知在思量何事。片刻后回过神来,才觉察出今日好似与往日不同。
“小六人在何处?怎地不来用饭?”黎耀荣侧头看向姜慧,放下碗筷不再进食,平日里觉着六丫头吵闹,今日清净了反倒不适应。
姜慧闻声垂下眼皮,慢慢悠悠替黎耀荣盛着蛋羹,云淡风轻的回道:“奥,也无甚要紧,今儿个一早六丫头惫懒不起,耽误了敬神,我罚她面壁思过罢了。”
黎耀荣皱皱眉头不再言语,心下疑惑黎落一向精力充沛,怎会犯懒……
第五章:一家之主非姜慧
虽是心有疑惑,但在黎耀荣看来确实是小事一桩,因此不再多想,便重拾碗筷安心用饭。
瞧出黎耀荣不再将心思浪费到黎落身上,姜慧安心许多,不自觉露出得意的嘴脸。
“夫人。”
“啊?”黎耀荣突如其来的呼声,吓得姜慧有些慌乱,连回话声都高了八度。
打量着神神叨叨的姜慧,黎耀荣摆摆头继续吩咐:“家规得严令执行,但莫叫小六空着肚囊领受,一会子着人热些饭食与她。”
“诺。”姜慧长舒一口气,动作轻微不易被察觉。可思及黎耀荣如此在意黎落,姜慧放下的心又开始惴惴安……
午饭足足用了半个时辰,黎耀荣接过近身小厮递来的帕子抹抹嘴,便预备先行离去,刚抬步要走——
周吴氏赶巧不巧拄着竹杖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周吴氏现身,姜慧头一个显得坐立难安,脸上神情不悦……暗地思量着周吴氏的来意,脑海里莫名涌出不好的苗头。
黎耀荣瞥见了周吴氏,便随口问了句:“可是替小六来取饭食?”
姜慧闻声终归坐不住了,忙起身朝后方的使唤丫头吩咐:“让后厨热些饭菜与周妈妈带去给六小姐,即刻就去。”
“是。”婢子领了命唯唯诺诺自顾出了偏厅。
姜慧目送那老实婢子离去,紧抿着唇,眼神凌厉,心里不禁咒骂一句“蠢货!”。无奈只得又转向周吴氏笑呵呵道:“周吴氏,你随阿绣同去罢!别饿着六丫头。”
这关切的语气,温善的笑容,若不曾一个劲地朝周吴氏投去威胁的眼神,倒瞧不出是佯装给旁人看的。
周吴氏对姜慧的暗示视若无睹——凭何自家小姐于炎炎烈日下备受暑热,她姜慧就能同自己的儿女好生生坐在此处惬意享受,联想至此,周吴氏更多了几许勇气同姜慧叫板。
“回老爷,老奴不是为取饭食而来,再者说,小姐眼下最需要的应当是歇息,拖着病躯,恐怕再好的饭菜也难以下咽。”
周吴氏佝偻着腰身同黎耀荣如实相告,且挑明话头,更是对姜慧的假意关怀不予搭理。
果然,黎耀荣听了周吴氏的叙述后面上一片狐疑,继而走近周吴氏拧眉又问:“听周妈言下之意,小六是病了?怎好端端地就病了?平日里只见她生龙活虎喋喋不休,今儿个倒是罕见……”
黎耀荣嘴中轻声念叨之际,立于黎耀荣身后的姜慧狠狠剜了周吴氏一眼,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要将多嘴的周吴氏生吞活剥了一般。
周吴氏本就不怕她,不过是抱着尊卑有别的规矩,对姜慧敬而远之罢了。因此姜慧即便将一双细长的凤眼瞪穿了孔,也是徒劳无功的。在得罪当家主母和解救自己一手带大的人儿之间,周吴氏显然选择了后者。
“回老爷,老奴求您免了小姐的罚罢!这大热的天儿,小姐怎受得住?西边儿的那座庭院您是知晓得——一到正午,那满院的石板被烤的滚烫,即使站在院儿里,那热流都能穿透鞋履,何况夫人罚小姐长跪……”
说着说着,周吴氏便红了眼眶,哽咽着告饶完便止了声。同方才姜慧的惺惺作态不同,周吴氏真真切切的心疼黎落,来回禀黎耀荣之前,周吴氏避着旁人去瞧了黎落,直到现在,黎落那摇摇欲坠的狼狈颓姿就像刻进了周吴氏眼中一样,如何都挥之不去。
黎耀荣这才明白姜慧先前因何古怪,侧头朝姜慧斥了句“糊涂!”后,便匆匆出门往西行去。周吴氏并无暇幸灾乐祸,拖着年迈的躯体也慌忙赶了去。
姜慧被当着黎家上上下下十几口子训斥,脸上自是挂不住,眼神呆滞了片刻后,咬唇撵了去。黎初昕、黎永晴二人一脸的懊丧,也双双去追。
唯独黎晟巍然不动,他可不想在黎耀荣眼皮子底下惹祸上身。
待黎晟饭毕离去,偏厅还有两人迟迟未动——年青的秀气女子和年长的美妇人,她二人眼瞅着闹剧开场,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
这厢,黎耀荣已经赶至庭院,许是走的快了,竟有些微微冒汗,恰逢一滴汗顺着前额流下,停在眼睑上方瘙痒难忍,模糊了视线——
恍惚中黎耀荣好似瞧见了黎落的娘亲,那木槿花般纯良坚韧的清丽女子——她伏地不起,被汗水浸湿的发鬓牢牢贴在脸颊两侧,长跪于地的纤弱身板轻微晃动,却奋力挺直脊梁,任凭湿了一片的衣襟粘连着背部……
黎耀荣阔袖一挥抹去遮挡视线的汗珠——原是看迷了眼。
“小六!”
黎耀荣弯腰扶起黎落,触碰到黎落的双手时,黎耀荣被自己掌中冰凉的触感惊得一愣。
“爹——”黎落抬眸看清搀扶自己起身的人,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许是保持跪姿过久,黎落刚起身时双膝以下有片刻失了知觉,险些一个不稳栽倒在地,所幸黎耀荣眼疾手快稳住了黎落。
而后,黎耀荣寻思找一处阴凉之地,在他环顾了庭院一周后,眼神变得不善,最后只得将黎落带到庭院外的回廊,让黎落先坐于石凳上歇息片刻。
黎耀荣来回折腾了这一趟,也热出了一身汗,坐于黎落对面大口喘着粗气。
周吴氏虽说腿脚不便,但挂记黎落的她竟先于姜慧寻到了黎耀荣。
看着周吴氏拿着手绢悉心的帮黎落擦去脸上的汗渍,黎耀荣心中甚感愧疚,思及黎落身子冰凉,黎耀荣起身询问周吴氏:
“周妈,小六被日头晒了许久,双手却泛冷,可有大碍?”
周吴氏闻声收起帕子,和和善善的回答:“老爷无需过于忧虑,小姐体虚,寒气重,发的是虚汗,因此身子不热反凉。”
黎耀荣闻言点头,凝了眼面色开始好转的黎落,继而吩咐:“既体虚,周妈大可让后厨为小六烹些调理气血的羹汤,以食补裨益。”
周吴氏听着黎耀荣的吩咐面色为难,似乎无法应承,眉目间一片愁云惨淡。
黎耀荣本就是细致入微的人,何尝看不出周吴氏似乎有难言之隐。
“周妈不必吞吞吐吐,有话但说无妨。”
第六章:欲扬先抑的反击
周吴氏见黎耀荣并非不疼爱黎落,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将心中的苦楚全部吐露出来:
“老爷,您让老奴吩咐后厨着实是难为老奴。下人哪有听下人差使的道理,后厨的人只听大太太吩咐,即便是小姐亲自去讨要些吃食,都是讨不到的……”
周吴氏稍作停顿,偷偷瞅了眼黎耀荣,见黎耀荣正要回望过来,也顾不上观察对方生气与否只得继续说:“老爷,咱黎家的规矩是午膳期间,各房各院聚在一起用饭。但早膳同晚膳,便只能视大太太的心情而定,小姐不是献媚讨好的人儿,经常只落得一碗寡淡的粥,那是填不饱肚皮的啊——”
周吴氏阐述时未曾有抱怨的情绪,眼神静如止水,仿佛在和黎耀荣闲话家常一般心平气和。
“竟有这等事……”黎耀荣轻声自语,眼神晦暗。
周吴氏瞧见黎耀荣反应并不大,心中不免失落。可这些零零碎碎牵扯到自家小姐挨罚的缘由,所以周吴氏铁了心要将事情完完全全分辨给黎耀荣听,即便讨不回公道,孰是孰非总是显而易见的。
“小姐今儿个确实起晚了,帮大少爷代笔一事也无可推脱……”
“代笔?”凭黎耀荣如何镇定此时也克制不住起身追问,关系到长子黎晟的事总是让黎耀荣头疼不已。
黎耀荣的打岔使得周吴氏心底悄然叹气——果然,黎家长子才是分量最重的,哪怕他各方面都平平无奇,也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周妈,你方才道——代笔?小六帮修文代笔?”
“周吴氏!你在胡说些什么!”
黎耀荣质问的话音才落,姜慧跋扈的吼声便于回廊前方穿透过来——但见她领着一双女儿,步子奇快,三人有气势汹汹之态。
黎耀荣阴沉着脸睨视来者,眼神幽暗说了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夫人耳力仍不输旧日,隔得如此之远亦能发挥得当。”
姜慧听着黎耀荣话里有话,脸色不禁讪讪,收了几分戾气含笑解释:“老爷真会揶揄奴家,奴家怕这老婆子乱嚼舌根挑事端罢了,呵呵。”
此时,伏案不起的黎落总算缓了过来。也不知黎落是否耍了机灵,醒转的时间正巧赶趟。
“大娘,您莫怪罪周婆婆,是黎落不懂事,为了些点心就状着胆子答应了大哥……黎落本不想如此,可黎落吃不饱……”
谁也没料到黎落稀里糊涂之际,三言两语就和盘托出了,哪还用得着黎耀荣费心盘问。
且看黎落硬撑着石案起身,气若游丝的声声埋怨自己,周吴氏当下就掉了泪,撇过头不忍再看。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黎落这招温情攻略把姜慧弄了个措手不及,僵在原地忘了回击。
黎初昕和黎永晴二人见姜慧没了言语,也不敢自作主张有何动作,尤其是察觉到黎耀荣满脸的歉疚和不忍,更加觉得不可辩白。因此,她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蹙着眉微微摆头。
“周妈,你带小六先行回房歇息,稍后我会命人送些爽口的吃食过去,若晚些小六还是觉着身子乏力,你便去嘱咐宁伯请郎中来瞧。”
周吴氏连连道好,对着黎耀荣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想搀起黎落离开,可黎落埋着头一动不动,似乎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周吴氏无奈,只得向黎耀荣暗暗示意。
黎耀荣见此缓和了面色,看向黎落轻言细语又道:“小六,即便你有错,也是事出有因,况且你也已经受了罚,便不要放在心上,好生回屋歇着吧。”
“是,爹爹宽宏大量不同黎落计较,黎落谢过爹爹体恤。”黎落在周吴氏的搀扶下艰难的施了一礼,这才缓缓离去。
“当真有错的人,此时还不知躲于何处窃喜呢!”黎耀荣盯着姜慧的眼神复杂难辨,话里指向黎晟的矛头也毋庸置疑。
“老爷!你听奴家解……”
黎耀荣大手一挥,阔步向前,似乎多滞留一刻都浑身不快。
巴巴儿望着自家夫君愤然离去,姜慧只好把本欲辩驳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远观黎耀荣的背影为黎晟焦心不已。忽而,姜慧变了脸色,她攥拳的指尖几乎陷进肉里,紧抿的唇色微微泛白,表情煞是狠戾——
原来,并未走远的黎落回眸一笑,美妙更胜身后的芳华,恰好镶进了姜慧的眼里……
黎晟自小不擅欺瞒,因此,他被黎耀荣叫进书房单独会话时,紧闭的门窗同令他窒息的压抑氛围,无一不在催促着他一五一十全招了。
“爹,您知道儿子志不在此,此举也是无奈……小妹古灵精怪,读不过少新奇志异。因此,我才去求小妹,您莫要迁怒于她……”
黎晟垂着脑袋不敢目视前方,哪怕黎耀荣此刻正背对着他。
黎耀荣转过身来仔仔细细端详着立于自己面前的人,他此刻甚至不愿承认这个怯懦怕事,毫无担当的男子会是自己的儿子。
“你打着志不在此的由头成天不学无术!有何脸面替你妹妹求饶?你娘护着你,你便眼睁睁看着你妹妹受罚?事发后居然躲到下人房里不敢露面,修文啊修文!你还算男儿吗?”
黎耀荣确实失望透顶,也确实不吐不快,他何尝愿意将自己的儿子贬斥的一文不值?
黎晟臊眉耷眼听完了训诫,自暴自弃般跟了句:“那您便拿儿子当草包看待罢了,也让儿子能追求自己的志趣所在,如此一来你我岂不都乐得安生……”
“哈!”黎耀荣气极反笑,难以置信的表情停留了好一阵子才归于常态,只是眼神过于空洞,最终甩甩手,示意黎晟出去。
黎晟从未见过黎耀荣犹如方才那般神态——目空一切,抑或是心如死灰。言而总之黎晟被黎耀荣唬得有些发怵,忙畏首畏尾出了书房,且不忘带上门闩。
黎耀荣呆滞了半晌,于四下无人里叹道:“草包便是草包,几经调教、熏陶过的草包,也终究是草包……”
黎耀荣从未妄想过黎晟有朝一日忽然开窍,打黎晟年幼起,黎耀荣便断定自己的长子难成气候,说白了,黎晟注定是个草包。只因黎晟是长子,担负着全家族的兴盛衰亡,黎耀荣这才鼎力扶持——
没有才学,黎耀荣愿意点拨;不是当官儿的料,黎耀荣愿意传授为官之道;可没有担当,如何能托付?因此,黎耀荣迷茫,绝望……
与此同时,黎落吃饱喝足躺于榻上同周吴氏说起黎晟一事。
“婆婆,您可会觉着黎落害惨了大哥?”
第七章:连累黎晟成”草包“
手执羽扇猛力扇风的黎落似乎是被晒怕了,冷风袭到周吴氏那方,周吴氏抬手紧了紧衣衫却未阻止黎落继续纳凉。
听了黎落的询问,周吴氏伸出食指点点黎落额心的云朵,嗔笑说:“傻孩子,你哪里是在害大少爷?分明是帮他!婆婆虽经常头晕眼花,但心里清亮着呢!”
“嘻嘻!”黎落粲然一笑,将羽扇随手一扔,张开双臂去楼周吴氏右侧的胳膊:“真好!天底下还有婆婆懂黎落!”
周吴氏任由黎落亲昵的蹭着臂膀,眼角嘴角写满了慈爱,可思及一事,周吴氏觉着忧心忡忡:“小姐,今日这梁子结的太深,也不知往后,她会如何对付咱……”
黎落拍拍胸脯,执起周吴氏的双手宽慰说:“婆婆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她敢做初一我便做十五,等到有一****累了,也就折腾不出什么风浪了!若她惹急了我,我便带婆婆远走高飞,婆婆可愿意?”
“愿意!愿意!”
“噗!”
“呵呵……
入夜时分,黎落才于黎晟口中得知黎耀荣近乎放弃黎晟——
浩瀚无际的墨染天,零零星星点缀着皎洁的一簇簇白光,忽明忽暗。黎落倚着长廊一侧的栏杆,看向仰望星空的黎晟,再次不确定般地询问:
“爹当真已经弃你于不顾?”
黎晟并未低头回视黎落,他似乎被吸入了头顶上方的旖旎漩涡,着迷般目不转睛,隐藏在黝暗里的双瞳充盈着向往。
“嗯,可这未尝不是一件喜事?此后我若得了自由,便去寻那茯苓山求师问道!”
黎晟慷慨陈词,抒发着心中所愿,黎落直直望着黎晟眸中那些熠熠生辉的东西陷入沉思——这一刻,她仿佛是初次识得自家兄长,眼前这个志气高涨的男子散发出的气场,让黎落深疑自己过往是否轻视了他?
静谧的夜,晚风徐徐,凉意阵阵。黎晟渐渐被冷风抚平心上的波澜,这才低头回看模仿自己憧憬星空的小丫头。瞧着黎落衣衫单薄,黎晟思及许是黎落今日被日头晒得过久,因而即便入夜也不肯加衣裳:“小妹,夜深露重,莫着了凉,早些回屋歇息罢!”
黎落被黎晟温言细语的叮嘱唤回思绪,颔首答好:“嗯,大哥也早些休息罢!”
言毕,黎落转身,未走几步,又听得黎晟高声道:“小妹,做兄长的对不住你,更感激你!”
黎落闻言抿唇浅笑,却并未回身,许是雾气氤氲了眼,黎落的双眸有些湿润,梦呓般回了句:“大哥不怨我就好……”。
罢了,黎落快步离去,黎晟目送黎落走远后,又侧身扶栏开始无尽的徜徉……
次日,黎落一觉到正午,醒转时揉揉双眸,定睛瞅着窗外的艳阳高照天好一阵子,才吓得一个激灵匆忙起身。
“婆婆!婆婆!”
黎落大声呼喊着周吴氏之际,手忙脚乱的套着层层叠加的衣衫,嘴中直嘟囔:“今日再被揪着把柄往后可别想过安生日子了!呼……昨儿个怎睡得这样安稳,也不曾有人来知会一声,哎——当真要坐实了惫懒毛病!”
与此同时,周吴氏一手提着食篮一手拄着拐杖刚踏入厢房,正巧看到了让她忍俊不禁的画面——黎落那朱漆似的小嘴念念有词,慌里慌张穿戴的衣衫凌乱不堪,最为逗趣儿的是她足上套的布履,竟左右相反……
“小姐莫急,你随老奴过来。”周吴氏掖着笑将食篮放置到案几上,伸手去拉一脸错愕的黎落,将黎落带到昏黄的妆镜台前,只说了句:“小姐你自个儿瞧。”
黎落这不看不知晓,待看清自己是何模样的霎那,“噗嗤”一声笑得不能自已。
周吴氏满面祥和的凝着镜中人,也乐得合不拢嘴。
嬉笑过后,黎落醒过神忙要去请罪,周吴氏拉住黎落于床沿儿边落座,眯着双眼道:
“不着急不着急,今儿个是老爷特意吩咐,老奴才由着你睡!”
黎落闻言长舒一口气直道:“那便好那便好!方才我还纳闷儿——莫不是当真有了赖床的坏癖性!”
见黎落樱唇微微嘟起,眸中还是心有余悸,免得她担忧那些莫须有的,周吴氏又接着送上好消息:“午时各房汇集一堂用膳时,老爷将后厨的孙妈子叫了过来,当着大房的面儿狠狠训了一通,说是——黎家竟还有小姐吃不饱这等荒唐事!苛待主子们的吃食莫不是被后厨藏为己有?”
黎落听着周吴氏描绘的有声有色,模仿黎耀荣的神情也是如出一辙,自是乐了起来:“哈哈!孙厨娘怕是吓得够呛吧?平日里狗仗人势的,必须得叫她看清这黎家谁才是大拇哥!看她还敢每每敷衍、糊弄我!”
黎落竖起的拇指迟迟不曾放下,幸灾乐祸的面色也并不惹人厌恶,反而像个同人斗气的孩童般坦荡纯真。
周吴氏轻轻拍拍黎落的手背,心里喜不自禁,嘴角也是一刻不曾垂下——正因为黎落敢于同姜慧对峙,才使得她主仆二人此后的生活松缓许多,至少能不再被后厨克扣吃食,受那乞儿都不如的苦楚。
“小姐,以后咱不必再挑灯伏案,无端去揽些没头没脑的差事。既饿不着肚子,也犯不着同大房斗得水火不容。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闹太僵还是于你不利的。”
黎落深谙周吴氏的言下之意,故而重重点头,很是坚定的应允:“婆婆说的对,我不能帮大哥一辈子,他总有独当一面的时候,若彼时还指望我去替他遮掩,怕是不能了……”
思及昨日黎晟说的话,黎落欣慰地笑笑接着道:“再者说,经昨日一事,爹他好似对大哥失望之极,而这也正是大哥渴求的,想来我倒没有让他记恨我……”
周吴氏认真聆听着黎落的诉说,展眉间非常欣许。
不经意间瞥到案几上的食盒,周吴氏这才想起黎落还未曾进食,这才起身去取吃食。
“此次惹恼了姜慧不算亏,眼下她的心思不在此处,如何挽回大哥在爹心中的地位才是她的要紧事。所以——婆婆,咱们能安生好一阵子咯!”
黎落当真打心底里欢喜,姜慧像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时时刻刻提醒她处处谨小慎微,黎落自小到大并未有一天真正快活过,因此也不难想象暂时的轻松于黎落而言多么来之不易。
周吴氏将盛好的羹汤递给黎落,看着黎落馋嘴的表情和天真无邪的笑脸,嗔笑道:“小馋猫,你早膳不曾用过,便先用些肉羹润润口,而后再用其他罢!”
“嘿嘿,婆婆是这大宅里对黎落最好的人,往后即便姜慧容不下咱们,黎落也定然不会让婆婆受她欺辱!”手里的木勺大口大口往嘴里送着肉羹,可黎落那张沾染了汤水的油腻小嘴儿还是闲不下来。
第八章:弄巧成拙难脱身
周吴氏呵呵一笑,私想着若真有那一天,即便自己苟且至死也不愿委屈黎落,又怎舍得让这个未长成的小人儿保护自己。
心思是那般,可说出口的话却还是顺着黎落:
“婆婆信!婆婆信!”
黎落很快喝完了掌中捧着的羹汤,周吴氏眼明手快地接过来放到一旁,又将黎落最爱的粉蒸肉取出来送与她。
垂涎欲滴的黎落急切到连竹筷都不等拾起,径自用手夹起一块肥瘦均润又粘满谷粉的肉片丢入口中,睁大了双眼含糊不清地连连赞叹:“好吃……好吃!”
周吴氏眼中的宠溺溢于言表,她静静端详着黎落享用完一块肉片且露出满足的神情,心里也像灌了蜜一样甜。
帮黎落擦着唇角油渍之时,黎落倏忽来了一句:“婆婆,黎落方才不是诳你,待姜慧容不下我二人时,我便带着您远走高飞!天地之大,必有咱们安身立命之处!”
黎落清幽瞳仁中的笃定和不容置疑让周吴氏动容,更让周吴氏心疼——黎落不过是一个孩子,她才多大?便要为自己和一个老朽做打算……
“好——婆婆任你折腾!”
只这一句,便足以换得黎落下决心守护周吴氏一生……
用过单独送来的午膳,黎落便被黎耀荣唤去书房,来的路上黎落还思虑着——从不常与自己单独交谈的父亲今日这是唱的哪出?
黎落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惧怕黎耀荣,打娘胎里出生后黎落便没了娘亲,是由一直跟随自己娘亲的妈子——周吴氏陪伴成长。
黎耀荣对黎落而言只是黎家宅子的当家人,其他多余的情愫——扪心自问,黎落感受不到,换做任何一个被冷落十余年的庶出子女想来也难以感知吧?黎落不知……
书房的门并未同以往那般紧闭着,反倒敞亮通透得很,这更让黎落觉着遥不可及,甚至于有些心虚,心虚得挪不动步子。毕竟,书房向来是禁地——黎落第一次被招来,比起以往的远观更让她觉得肃穆。
在门前徘徊了半晌,黎落终究走了进去。瞧见黎落到来,黎耀荣放下手中的书卷,温吞吞朝黎落招手,示意黎落站近些。
“小六,你可知晓——你帮你大哥代笔的文章,是参举大人根据大王的为难之事,给官宦世家子弟拟出的试卷?”
不想黎耀荣此番不是要提及昨日黎落有挑事之嫌,这让黎落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待黎落将黎耀荣所言悉数灌入耳中,黎落只能暗叹自己如释重负的过早。
“回爹爹,黎落不知,大哥也未曾提点这份答卷事关紧要,还请爹恕罪!”
黎落的两弯墨眉微微蹙起,低垂着头乖巧认错。本性使然,黎落并不是娇蛮无礼之人,何时何地以何种态度对待何人,黎落心里明镜似得。并且,黎耀荣虽未尽到为人父的多数义务,但起码在他能够庇护黎落的时候他没有退却,这让黎落心底对他还是存了几分敬重,因此也不会油嘴滑舌的去推卸责任。
黎耀荣看着被捋顺了毛的黎落,失笑着让黎落放宽心:
“哈哈……我并未打算追究代笔一事,叫你来不过是想告诉你:你帮你大哥代笔的文章已由参举大人呈给大王过目,大王很是赞许!小六啊!你真乃修文的贵人!”
黎耀荣面色欣然,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赏识,他本以为自己的这一拨儿女拎不出一个有能耐的。然而难以预料的是——平素自己关切最少的小女儿使得他忽蒙圣上青眼相加,更听了许多同僚的溢美之词。
黎落闻言猛地抬头,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黎耀荣见黎落不信,故弄玄虚的昂起下巴,而后阖上眼目,晃着脑袋十分缓慢的点头肯定。
“呃呵,黎落不才,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呵呵。”
此时若有一面镜子摆在黎落跟前儿,她便会知晓自己笑得实在勉强和尴尬,黎耀荣见怪不怪没往心里去,毕竟黎落的脾性从未有人摸得准。
难得被自己的亲爹称许,黎落为何并不欢欣鼓舞?黎耀荣没有察觉的是——黎落听到“修文的贵人!”这句话时,脸色即刻变了——从茫然到傻眼。
黎晟昨日还在憧憬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天高任鸟飞,今日听闻黎耀荣言下之意——显然是黎落执笔的文章使得黎晟起死回生了。并且,那另外一层意思——怕是黎落这一生都将为黎家官途所用,不可能再有旁的打算了。
黎落越寻思越肯定自己的猜测,心里既有弄巧成拙的愧疚,也有自怨自艾的无奈。
黎耀荣还想听听黎落回答考卷时具体的文思,可黎落心猿意马不愿多谈,因此敷衍了事,同黎耀荣打着哈哈,没过多久,黎耀荣便瞧出黎落的心不在焉,只得摆摆手打发走了黎落。
黎落精神恍惚的回到自己的小厢房,重重地将整个身子砸进柔软的被褥里,继而便开始闭目养神,确切地说:应当是苦思冥想如何让自己同黎晟二人都能得以解脱。
这厢,黎落走后,黎耀荣久立于书房门外,昂头迎着骄阳似火,不知过了多久,只余微风能闻得黎耀荣低语:
“小六啊,你向来机敏过人,若有其他抉择我又怎会看重你那不成器的大哥?只可惜你是女子……烈阳神在上,小民在此恳求您施慧于小女,望她疏通心结,识得大体!”
……
周吴氏回屋时见黎落直直趴在床榻上,先以为黎落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帮着黎落褪去鞋袜,没成想,只稍微弄出动静,黎落便一声不吭“嗖!”地一下竖起身子,吓得周吴氏踉跄退后了几步。
“婆婆,你去哪了?”
黎落没精打采的询问,似被阴云笼住一般气息沉沉。
周吴氏闻言朝榻沿上放的几件花花绿绿的衣裳努努嘴,
“喏!也不知大房的是不是魔怔了?唤我去取一些二小姐、三小姐不要的衣衫,说是小姐你用得上!我这一时不知如何推脱,便拿回来了,小姐若不愿捡旁人穿过的,搁起来便是!”
榻上的衣衫打眼一看甚是花哨,但细看之下确实比黎落身上的料子华美许多,即便是旧时着装,那缎面也靓丽、顺滑的紧。
周吴氏见黎落瞧都没瞧上一眼,心里知晓黎落是不稀罕的,只是黎落尽管看不上,也用不着浑浑噩噩没了声响。
黎落的这副模样让周吴氏有些许不安,纳闷儿的问了句:“小姐?若着实觉着碍眼,老奴将这些劳什子丢了便是!如何?”
第九章:修文的贵人
黎落恍若未闻,失魂落魄的不曾答话。
“小姐?”
素来古灵精怪的妮子不再活泛,周吴氏担心又着急,提起嗓子唤了声:“小姐?你可别吓我!好端端去了趟书房这是怎地了?”
“嗯?”
黎落总算有了反应,抬头一脸迷茫的看向周吴氏,而后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侧过头凝着周吴氏抱来的罗裙自嘲般笑笑。
周吴氏见此,面色狐疑眼神复杂,紧挨着黎落坐下后抬手抚上黎落的削肩,表情凝重:“小姐,你若唤我一声婆婆,便不要何事都藏着掖着!告诉婆婆,是不是被老爷刁难了?你一味憋在心里自己承受,叫我这个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的人如何安心?”
黎落一听急了,红着脸儿咬唇辩道:“呸呸呸!婆婆休要胡说!您长命百岁着呢!哪里就挨着那些晦气东西了!”
周吴氏点点黎落的鼻尖,笑道:“好!权当婆婆胡说,可婆婆担心你是否有假?”
仅一句话就问得黎落垂头不语,眼神躲闪,周吴氏全看在眼里,不再紧凝黎落逼问她,反而转过身双手搭在膝上,自顾自目视前方:
“小姐,你出世前,这大宅里的每个人都是不好相与的,你娘亲待我很好,我们主仆二人也算互相扶持过,你诞下后,太太福浅命薄,竟走在了我前头……老奴眼看着你从丁点大的小肉团儿出落得娉婷婀娜……相依为命这些年,我早就将你当成亲孙女儿看待,生怕你憋屈了自己个儿。”
黎落默然听着周吴氏回忆过往,呆呆凝望着周吴氏沧桑的侧颜。渐渐地,黎落的眼角闪着温润的光,情不自禁钻进了周吴氏怀中,那满怀的皂角清香气,如儿时一般让人依恋。
周吴氏抽出被黎落压在身下的双手,慢慢拍打着黎落的脊背,嘴角洋溢着惬意且甜腻的笑,接着自说自话:“小姐,还记得你曾问我——为何自己的额间有一块丑陋的胎记?旁人便没有——”
黎落终于开口接道:“我记得!那时婆婆说过:——因为娘亲藏在云里,我住在娘亲心里!”
此话一出,黎落面上的两行清泪扑簌落下,可黎落心里不觉得委屈,笑着同周吴氏对视,二人心里皆是暖的……
——日兆宫殿
入夜,日兆宫殿灯火耀目,红霞贯天。金碧辉煌的主殿如同映在一团火云之中,殿外的广场耸立着九根混粗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五花八门的祈福图,石柱中央围着一轮巨型日晷,威武霸气又透着神秘。
殿内,日兆大王伏案翻卷,聚精会神,似乎正品的津津有味。远观那张纸卷上的落款,赫然写到——掌书令之子黎晟书。
玉石铺就的地砖上,两排宫人井然有序的候在一旁,主事宫人的托盘中安放着香气四溢的参汤,面色拘谨赔笑着提醒:“大王,夜深了,用些参汤提提神吧?”
日兆大王闻言侧耳微微颤动,依旧手不释卷,只腾出一只手伸向前方,那主事宫人忙将参汤捧着与眉心齐平,恭恭谨谨地送到了日兆大王的手心。
眼见那日兆大王匀匀饮了半盅,主事宫人的脸上才有放心的神色。
“奴才多嘴问一句,大王看的卷宗出自哪位才子?竟引得大王您目不交睫了足足两个时辰依旧乐此不疲!想来彼人肚子里墨水足得很——”
宫人嘴上挂着谄笑,眉梢高挑,打探的意味明显。
日兆王听了宫人的询问,即刻含笑抬头,明显那宫人的疑惑正合了日兆王的心意。他放下手中的纸卷,抬手揉捏着因为伏案过久导致酸痛的脖颈,欣然答曰:
“掌书令之子黎晟——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让人不容小觑!”
宫人闻声垂眸思量了一阵,并不觉着耳熟。但顾忌着日兆王的兴致忙随声附和:
“黎大人福气极好!教养了一位可造之材,眼下又逢大王慧眼识英才,真乃喜事!”
掌书令是个清水差事,且官阶不高,日兆王跟前儿的红人不识黎耀荣并不稀奇。黎耀荣自知位低权轻,因此只求这掌书令一职得以世袭便可,并不奢望升迁擢拔。也许他自己也难以想象,仅是黎落的一篇文章,便让黎家从此在日兆王心中有了不轻的分量。
因着话茬子接得生硬,掌事宫人觉得不妥,且揣摩惯了主子心事的宫人怎会瞧不出这话题并未结束,便又补问了一句:
“恕奴才斗胆,不知这文章上描写了何等趣事?大王阅览得兴致颇高,便也赏奴才们一个新鲜如何?”
日兆王停下了手中按揉的动作,而后抛给那掌事宫人一记眼神,那宫人领会后忙上前屈膝为日兆王按摩,才听得日兆王道:
“也罢,说与尔等听听无甚不可——那文章算不得很有才气,但其中许多新奇却又可行的点子深得寡人之心!单单就我日兆遵循春耕秋收却未收获颇丰这一条,黎晟便有一条大胆的谏言。”
话未言毕,日兆王顿住声,喉结微微蠕动。掌事宫人精于察言观色,背着日兆王朝不远处的年幼宫人恶狠狠一瞪,下颚又往一婢子手中的香茗挪了挪,那年幼宫人才大祸临头一般夺过婢子手中的茶水疾步送来。
待日兆王解了口渴,那掌事宫人又一脸谄媚的追问:“不知是甚妙言如此精辟?大王不妨同奴才们说道说道?”
日兆王呵呵一笑,闭目享受着宫人力道适中的按揉,赞许道:
“依黎晟之见:我日兆子民的耕作时间信奉神祗,遵循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可耕作效率很低,常有佃户因长期曝晒于烈日之下而体虚衰弱,即便入秋已是收成季节,黎民百姓也苦于烈阳而收效不期,以至许多庄稼赫然晒死。”
此语一出,惊得掌事宫人同殿内宫人一身冷汗——黎晟之言,往小了说是疯言疯语;往大了问责,便是胆大包天,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被黎晟一语驳斥,难道不是在怪罪众人信仰的烈阳神并不庇护他的子民吗?他区区一掌书令之子罢了,怎敢发此质疑?
深有伴君如伴虎之感的掌事宫人这会子再不敢随意接话,若稍有不慎说错一词一句,那便是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第十章:庶女也风光
暗地唾骂黎晟害惨了他们的宫人们——在方才倒抽一口凉气后死一般静谧,空旷的大殿此时噤若寒蝉,即便是掉下一根头发怕也能掷地有声。
日兆王见身后之人没了言语,难免觉着奇怪,稍稍回身瞧瞧那掌事宫人埋着的头几乎垂进了衣领中,且见他双腿不停地打颤——
“哈哈!寡人正疑惑你怎么没了声,原是会错了意?莫慌!寡人未曾动怒,更不会迁怒于何人!哈哈……”
豪迈又粗犷的笑声不失贵气,日兆王回头又面带和煦的扫视了眼前的两行宫人。
被安抚的众人面色终于有了松懈之态,近乎生出大难不死的感慨。
见掌事宫人依旧不敢动口,日兆王无奈笑笑扭着脖子打趣说:“无二,你那双爪子莫不是僵住了?寡人这脖子被你死死摁住,都发麻了——”
“噗!”
一声没能忍住的嗤笑声,不知是出自哪个宫人,但这笑来的恰当,缓和了大殿里的气氛,也使得名唤“无二”的掌事宫人醒过神,羞愧地收回手,讪讪一笑。
见宫人们镇定下来,日兆王才欲扬先抑又道:
“方才尔等定然先入为主,觉着黎晟藐视神恩——”
宫人们闻声皆是心虚,有的胡乱转着眼珠不敢目视前方;有的拽拽衣角含羞带臊;有的将头垂的更低了……
万象入眼,日兆王倒原谅了自己初次观看黎晟文章之时的震怒,原来常人都是如此反应,自己也免不了俗,想来黎晟倒是个鬼才。
“其实不然,黎晟之所以如此说,主因是为我日兆五谷丰登着想。在黎晟看来——烈阳神的神谕也可如此理解:太阳升起,便该是我日兆子民休养生息之时;太阳落下,才该是我日兆子民奋力耕作之时。并非不敬神,而是转换角度跟随神的启发!如何?此观点是否新颖又适用我日兆国情?”
无二听完心里直叹:这本不是多别出心裁的谏言,奈何远处的“高人”——黎晟,比自己这个大王跟前的红人更会拍须溜马,且拍起马屁来让人信服受用。
“黎公子果然是栋梁之材!妙哉妙哉!大王眸光锐利,能于千万世家子弟中精挑细选出这一位!实属不易!日兆子民能有大王坐镇高位,当真是上神开眼!”
无二也不是吃素的,如何将黎晟的本领夸耀成日兆王的本事——于他来说信手可拈。并且,逮到一个如此好的机会,怎能不献媚一番……
——黎家小厢房
黎落支颐而卧,同周吴氏和盘托出,且道出了自己的揣测。
周吴氏听完变了脸,面色惨淡,她不怕自己吃苦,只怕苦了黎落。
“想来大房的早有耳闻且还吹了不少枕边风,难怪今日黄鼠狼给鸡拜年,拿了些小恩小惠来贿赂。老天爷这是不长眼啊——”
周吴氏的余光扫见那些衣衫就来气,若说黎落以前只是被姜慧欺凌,那随着以后的事态发展,黎落便成了姜慧两母子的傀儡,让周吴氏怎能不愤然。
黎落听着周吴氏的打抱不平,歪歪头也瞥了那些衣衫一眼,面上黯然失色,认命还是反抗?于黎落来说,不得而知,只能权衡其中利弊。自己年轻,遭罪还受得住;可周吴氏怎耐得住长此以往的熬着……
“婆婆,为何女子就得遵从家中男权者的规矩,万事都得妥协?我也想过自己的日子,我也想主宰自己的命,好难……”
黎落幼嫩的朱唇吐出老气横秋的话语,很不和谐。只是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中还余下一丝光彩,同黎晟那日瞭望星辰的神态一般无二……
惶惶过了几日,除却姜慧时不时派人来“关切”以外,黎落也难得安逸了几天……
今晨天明气朗,和风徐徐,多一分则热,少一分则冷。黎落利利索索搬出了一把藤椅放在厢房后的小花园里,园子里偶尔经过蝴蝶同蜻蜓,黎落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地卧在藤椅里,迷醉在阵阵花香中。
不知是景色怡人,还是沉浸而不愿清醒,黎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到了阖家用膳之际,周吴氏唤醒了黎落一同前去。途中,黎落娇俏的脸蛋上一张樱唇微张,明眸善睐笑得清艳绝伦。
“小姐今儿个有什么欢喜事麽?不似前几日闷闷不快的。”
迎着周吴氏侧过头的询问,黎落“嘻嘻”一笑,神神秘秘地掩唇不语,面若芙珧,娇羞极了。
“呵呵……当真稀奇,小姐是否梦着如意郎君了?”
周吴氏见过黎落飞扬跋扈的样子,见过黎落隐忍坚毅的样子;见过黎落痴痴傻傻的样子;也见过黎落尽情撒欢的样子,就是不曾得见黎落如此小女儿姿态——
寻思着黎落也算深闺有女初长成,怕是情窦初开。故此,周吴氏才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揶揄黎落。
“婆婆!黎落……黎落才不会……”
又急又恼的黎落双颊粉若桃花,也不知是羞是怒,终究是没有将周吴氏那句让人想入非非的话重复出口,最后跺跺脚,径自小跑开了,剩下周吴氏捂嘴直乐。
待黎落入席时,偏厅内已座无虚席,该来的都来了。
二房的裘霏霏和黎暮似乎也得知黎落为黎家长脸一事,对于黎落座位变动的态度是无可厚非。黎落本人不情愿挨黎耀荣太近,奈何被器重至此,有苦难言。
“小六,待会子将你为修文代笔所作的文章同修文好生传道解惑,免得他丢脸丢到日兆大殿里!”
黎耀荣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分派给黎落重任,且面上挂着笑,让黎落推拖不得。
“是。”
黎落面无表情的应声,对新加的菜色也顿失胃口。心里腹诽着黎耀荣还未曾询问自己是否答应成为黎晟的傀儡,便被黎耀荣无情的定了命。
黎晟在席上一直面色不悦,忽而眼神落到黎落身上,正好同黎落碰个对眼,二人都是愧疚自责,且有同病相怜之呼应。
黎耀荣大块朵颐用着饭,一想到黎晟得以面圣便流露出喜悦又骄傲的神态,只是他心里明白这功劳依附于谁,因此对黎晟还是不曾有好脸色。
“修文,此次面见大王,切不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莫谈仙论道!我知你志不在此,可黎家仅有你一名男儿!这责任你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要是搞砸了黎姓的名声,便有的你受——”
第十一章:裘霏霏挑衅姜慧
黎耀荣手捧碗筷下着命令,语气该重时近乎威胁,该轻时近乎哄骗,尤其那末尾的长音意味深长。
黎耀荣如此武断果决,黎晟哪里还用得下饭,可又因生性怯懦不敢出声叫板。
裘霏霏见此以帕子拂面,旁人以为是擦去污渍,实则偷笑。瞄了眼面色尴尬的姜慧,裘霏霏眼神里更是嘲讽。
“老爷放心,黎晟自然不会给您丢脸,咱黎家如今有黎晟同黎落,将来必能闻名于世、光宗耀祖!”
姜慧是最心急为黎晟打圆场的了,贬一个褒一个,再愚钝的人都能看出黎落同黎晟的差别,更何况府中的下人都在旁候着,姜慧当然不会让自己素来厌恶的黎落单独讨了便宜。
说着和气话的同时,姜慧忙将一块红烧肉夹进黎耀荣碗里,又蹙着眉头朝黎晟努嘴。
“儿子不敢,定然谨遵爹的吩咐。”
被迫无奈的口气,黎晟眼眶都有些泛红,仅心细如丝的黎落有所察觉,且朝黎晟投去同情的眼神,其他便是连下人都在暗自嘲笑主家少爷的软弱无能。
听了黎晟的妥协,黎耀荣这才点头将那块红烧肉送进嘴中,对于黎晟的顺从表现的理所当然,并无丝毫意外。
“大姐说的正是呢!咱黎家啊,也就黎落有出息,能将老爷甚至大王哄得刮目相看啊,连修文也跟着沾了光。倒是我们这些个没福气的,就只能眼巴巴瞧着,来日指着他人享福——”
裘霏霏细声细气的讲完,拢了拢鬓角,瞥了眼面色不善的姜慧,视若无睹的接着用饭。
“二妹所言不假,可叹黎家子嗣单薄,就黎晟这一个男丁。若有旁的选择,哪里轮得到我那老实巴交的儿子?许是命呗,人啊——都得认命!”
“认命”一词的咬字几乎是从姜慧牙缝里蹦出来的,当裘霏霏针对她时,难堪的面色稍纵即逝便正襟危坐,继而便以高不可侵的姿态回击了裘霏霏。
“大姐怕是忘了,妹妹有过颖之——因聪颖机敏得此小字!”
裘霏霏显然要跟姜慧杠上,谁让姜慧戳中了她的痛处。
确实,黎家还有一位早夭的少爷唤作黎煜,字颖之。出生时颇得黎耀荣垂怜。年级稍长些,便已然出类拔萃的机灵,因此黎耀荣赐字——颖之。可叹裘霏霏不过才得意了两三年的光景,黎煜便死于一场脑热高烧。而后,便处处看不惯母凭子贵的姜慧。
奇怪的是,裘霏霏阴沉着脸悼念自己亡子之时,姜慧笑得诡异,且不再作声。
“就不能让我好生吃个饭!无端端提这些伤心事做甚?罢了罢了,你也莫要太过伤怀……”
言毕,黎耀荣放下碗筷拂袖离去,走前瞪了眼姜慧,似乎在责怪她不该招惹裘霏霏。
于黎耀荣而言,黎煜之死实属莫大的惋惜,本是一个强过黎晟百倍的好苗子,生生死于一场恶疾,叫谁能不痛心?因此,每每有家眷无意提起黎煜,黎耀荣都难免发作,不欢离去。
被剜了一眼的姜慧也收了笑,梗着脖子一副“怪我咯?”的不服模样。倒是自动自发提及亡子的裘霏霏,自“颖之”二字出口时,便一直恹恹愁容。
期间,黎落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视状态,一直专心扒饭。生怕桌上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虽说黎落不是怕事之人,但眼下她已经捅出一个篓子,便无心再去趟其他浑水。
黎暮瞧见自己的娘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败下阵来,放下碗筷将裘霏霏搀起,面上未有愠色,且恭恭谨谨道了句:“大娘大哥,还有六妹且慢用,娘亲不舒服,我先扶她回去。”
姜慧鄙夷地摆摆手,黎晟处在神游状态未曾注意有人轻声唤自己,唯黎落朝黎暮浅浅一笑点点头。
饭毕,一众人各自散开,黎晟追上黎落嘱咐自己随后就来讨教,才拔腿去追姜慧等人。
说起来,方才黎落为何不偏不倚,两不相帮?只因黎落对裘霏霏也无好感,这位二太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但可不是好欺辱的,尤其她平时阴恻恻奚落人的声音,任谁人听进耳中都会心里发毛。
而裘霏霏的小女黎暮自小体弱多病,常一脸倦容且喜静,也不同黎初昕姊妹二人往来。黎暮虽是庶女,却有个裘霏霏挡着,比及黎落还算有些地位。黎暮、黎落交往不多,但也算相安无事比较和睦……
黎落回到自己的小厢房后,纤手托腮坐在房里擎等着黎晟来。头一遭光明正大的同黎晟会面,黎落陡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心思。
“婆婆,第一次有人到我这小屋中来,我该备些什么?”
黎落张大眼睛询问周吴氏,随即环绕了自己的厢房一周,虽然略显狭隘幽暗,但胜在干净整洁,也不算怠慢人,便径自满意的颔首。
周吴氏笑呵呵的回到:“备些茶水即可,少爷从不缺衣少食,不碍事的!”
黎落闻声笑了笑,舔舔唇斜眼看着房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直面周吴氏:
“婆婆,我同大哥虽然私下见了无数面,但这次他却是光明正大被允进来的。说来可笑——我这是初次待客,我这小破屋也是初次迎来婆婆以外的人,我竟有些不该有的幻想。”
周吴氏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泛酸,只能默叹:傻丫头,你本是主人,却过出了寄人篱下之感……
“那老奴再去后厨取些可口的点心如何?单有茶水未免清淡了些。不瞒你说小姐,老奴也不曾招待过宾客,便尽量做到旁人能做到的罢!”
周吴氏编着谎话哄骗了黎落,想让黎落觉着心里舒坦些。
“咦!婆婆提的对!光有茶水确实不够,若是大哥要坐好一阵子,咂巴些点心填填肚子也不错!”
黎落好看的瞳仁里绽出异彩,面色兴奋,只差起身同周吴氏击掌,以显示作为主人思虑周到的得意。
“好好好!老奴这就去!”
周吴氏连忙转身,怕再迟些,便忍不住落下泪,且叫黎落瞧见。
黎落心性纯良,对周吴氏的提议理解欠缺,周吴氏之意是说点心与茶水相配更能消磨时光,且放置些点心不显寒酸。黎落想到的却是食不饱腹,可见黎落自小到大并未有平常大家闺秀般的待遇,甚至不及一个下人……
第十二章:来者不善?
不久后,黎晟果然如约而至,只是同来的还有姜慧,甚至连黎初昕、黎永晴二人都齐齐到全,皆进到黎落的厢房中。本不算局促的厢房此时更被挤满了空。
黎落一瞧见姜慧,方才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劲和跃跃欲试要迎宾的期待感,像是被狠狠浇下一桶冷水,变作一种难言的无力。
“老奴见过大太太,少爷,二小姐、三小姐。”
黎落木讷不语,周吴氏忙先行招呼,可姜慧对周吴氏这个年迈的老妈子没有兴趣,只是自顾自打量着厢房,取出帕子捂鼻说:
“怎这样小?也太偏了些,朝向也不好!难怪有股子霉味!”
姜慧夸张的动作,惊叹的语气,同常人嫌弃狗窝、猪窝的表现如出一辙。连连挑刺下来,众人几乎只能看到黎落的头顶。
“我倒觉着小妹的厢房很雅致,格局也规整。”
黎晟这一言既出,姜慧才想起来意,暗暗怨责自己忘却收敛些,注意到黎落抬不起头,姜慧竟破天荒改了口:
“嗯——文儿你不说我还未曾注意,倒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虽然完全不及方才实话实说的自然,但也算力挽狂澜了。要说黎落小孩子心性,听见黎晟的话已经好受许多,加上姜慧的应和竟不再自卑,把头抬了起来,大大方方地面向姜慧开口问道:
“大娘怎同大哥一道来了?”
姜慧硬是朝黎落挤出笑,抬手招了招,随行的下人便端着托盘走到黎落眼前,将盘中之物举起,好让黎落看得清楚些——
一袭水绿织锦长裙,裙摆处绣着几只偏偏起舞的蝴蝶,那蝴蝶的触角清晰可见,绣工可见一斑。裙襟的内里是青白色绸子,竟看不出收线的痕迹,两种皆是上好的布料搭在一起浑然天成。这些还不算亮点,最吸睛之处应是衣领一圈的刺绣图案竟依照着黎落额间的苍色云形胎记!
黎落似乎看得呆了,自小没有锦衣华服来妆扮的小人此刻真想惊叹一声:太美了!可黎落是个有骨气的,只能将这话生生咽了。
姜慧安抚人的本事也算一流,即便她此刻觉着黎落当真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也换成一副亲切的面孔诱惑说:“如何?我觉着很衬你,前些日子到李记裁缝铺一眼就看中了这两块料子,便禁不住付了订金特意请老裁缝为你量身定制的!”
黎落听着姜慧口不对心的话,咬唇不语,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黎落再喜欢也不敢轻言收下。
姜慧何尝看不出黎落的踌躇,鱼儿要上钩当然得继续引诱,于是她挑着眉邪笑,继续试探道:“摸摸这绸子,既亲肤又不黏腻,穿上定然舒爽得紧,大热的天也不怕闷出一身汗了——”
黎落面色犹豫抬头瞥了眼姜慧,负气般想着:摸就摸,不能穿还不能摸吗!
纤纤十指拂过新衣的那一刻,黎落心中微微一震,她常见黎永晴、黎初昕穿着姹紫嫣红使人眼花缭乱的衣衫,曾觉着扎眼,曾不屑一顾,可真摆在自己面前让自己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美好事物有机会近距离触摸时,她才知晓自己过去活得多么不值一提……
定了定神,黎落收回了手,抬头看向姜慧,眸子里透着清冷和审视的目光:
“大娘今儿个大出血,也不像往日借花献佛那般敷衍,便如实说有何事吩咐黎落罢。”
姜慧闻声撇撇嘴,凤眼向侧方瞟了瞟,没料到黎落如此有定力,可又不好真顺着黎落将话说开:
“不过是我这个做大娘的心疼黎家的老幺罢了,哪有别的用意。”
说话间的姜慧简直演技精湛,让人挑不出瑕疵,甚至于拈着丝帕拍拍黎落的肩以示友好。
黎落条件反射的向后躲了躲,姜慧拍了个空,只得尴尬的收回手。
“大娘若还是不肯打开天窗说亮话就请回罢,带着您的贵重物品和一双闺女,爹吩咐我交代大哥的事还未曾开始,眼下已经耽搁了不久。”
姜慧如何示好都让黎落很难对她改观,黎落只希望姜慧不要再耍花枪,因此只是看见云锦裙时恍惚了一会子,随后一直是冷淡的态度。
“娘,您到底有何事直说罢!我和小妹还有正事!”
黎晟已然不耐烦了,他觉着自己的娘亲此举完全是徒劳无功,何苦还要跟着来。并且,黎晟并不想在自家姐妹面前,由着姜慧显示那无谓的优越感,这才出了口。
姜慧的笑容略微发僵,心道黎晟真是不开窍,自己热脸贴上来还不是为了他好。
“咳咳,初昕,永晴,你二人先去外头候着我。”
姜慧侧身吩咐着,眼神有些不自然。黎初昕、黎永晴闻言“切——”了一声,轻蔑的睨视了黎落一眼便先一步出了厢房。
黎晟越发等的急躁,更不知自己母亲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得环视着屋中的物件儿来消磨时间。
姜慧回身看着背对自己的黎晟,转过头不欲再作戏,平视黎落开门见山的说:
“六丫头,你我二人以往闹得不甚愉快。你帮修文代笔一事,弄巧成拙讨了好,我同你的恩怨跟修文无关,你该如何同修文相处便一切照旧,我再不阻拦。只一条:莫要因我给修文下套!否则——你该知晓我的手段!”
当家主母便是当家主母,即便是要以卑躬屈膝的姿态求人,气势上也不能输。姜慧凌厉的眼神和一针见血的警告,终于让黎落明白姜慧的来意。
“我从未视大娘你和大哥为一伙,大哥帮过我,但凡大哥需要,黎落口中没有不字。”
黎落面色平静,眼神里不含杂质。因为黎落本就在陈述事实,而不是迫于姜慧才趋炎附势的答允。
姜慧不觉着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反而觉着——不管黎落是否真心认黎晟这个大哥,她都必须告诉黎落,黎晟不是你黎落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最好谨慎行之。
既然黎落一番告白出自真心,姜慧也没有再逗留的必要。
“这衣衫你留着,我同你依旧不睦,只是作为修文的娘,我不想叫下人说我母子二人恃强凌弱欺压你,有付出便有回报,你也不必感激我。”
姜慧傲娇的鼻孔几乎扬上天,自诩大慈大悲关照了黎落,继而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眼中的小匣子。
姜慧前脚出厢房,她的随行婢子便将托盘放在黎落的床榻上一溜烟跑开,生怕黎落拒收似的。
“大哥,我方才是听错了麽?你娘让我不用感激她?”黎落瞪大双目指着自己的鼻尖确认着。
第十三章:黎落认命
“呃,小妹,你没听错……”
黎晟裂着嘴给出肯定的答复,然后很有先见之明的捂住耳朵。
果不其然,待黎落反应过来,才朝着已走远的人怒吼:
“姑奶奶明日便穿上这新衣招摇过市!有种的多送几套!!!”
远处听到吼声内容的姜慧脸色黑的瘆人……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黎落已将自己代笔的文章仔仔细细分析给黎晟听完,黎晟虽是朽木,好在记性不差,几乎能用自己的方式娓娓道来黎落对于政事的所有观点。
任务完成,二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闲侃起来。
黎落虽不善交际,在黎晟面前却口若悬河,根本打不住,埋怨一番黎耀荣的霸道专横后,黎落又提及黎晟原本的打算。
但见黎晟灰头土脸的打不起精神,认命般告诉黎落:
“我本以为爹已经不会再考虑,却不想他如此顽固。他老人家确实不让我有丝毫辩驳的机会,但有一点他说的对——我是黎家唯一的男丁……只这一句,便重如金鼎,压得我喘不过气。”
黎落垂眸望着自己的鞋尖,不敢同黎晟对视。
“大哥,是我亲手将你套进了枷锁,黎落……黎落回天乏术,若你心中有怨气,尽管恨我,我不怪你……”
黎晟被黎家打磨的棱角全无是黎落最不愿看见的,可黎晟确实已然如此,黎落难以心安——第一次觉得自己玩儿砸了,后果会如此严重,能轻易断送了一人前途。
黎晟闻言侧头瞅了瞅黎落付之一笑,摇头否认:
“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何苦将过错扯到自己头上。要说错——便是颖之不该早夭;抑或是,我不该生在黎家……”
黎晟的自语叹息让黎落无言以对,甚至挑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去宽解,其实黎落心里比黎晟还迷茫,黎晟认了命,最次也是黎耀荣的承袭者,自己又算什么?
见黎落不搭话,黎晟又道:
“小妹,我已经想通了,命里注定我要担负的东西是不可能撂挑子的。不去想,便不会烦恼。所以,小妹你不必再为我费心,只怕我二人今后要被黎家牢牢捆在一起了,想开些罢!”
黎晟这是在劝自己吗——黎落听出黎晟话里有话,却不明黎晟的言下之意。
“小妹,你从小便与我们不同,灵气逼人。便是连长相,也同我们是云泥之别,许是你前世不凡才得天独厚。只可惜你生在黎家。未免你下半辈子再受苦受罪,妥协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也不知黎晟是如何窥察出黎落深藏的心思,在黎落迷惑时道出这段语重心长的话后便悄然离去,余下黎落惊在话中的深意里。
沉静了半晌,黎落才微眯着眼看向门外黎晟离去的地方,轻声问:
“大智若愚?也许罢,若只能如你所说——”
……
晚霞团团簇簇集聚在黎落的上空,赤红橙黄的云雾交错,美轮美奂。院外是否万家灯火,言笑晏晏?黎落只觉着在这个大宅中感到瑟瑟发冷,连热闹都成了一种渴求。
自黎晟走后,黎落茕茕孑立,坐在院落里的石阶上对影成欢,似乎有些谜团和疑惑在她的脑中渐渐明朗起来。周吴氏也不知去了何处忙些什么,黎落拢了拢身上的衣衫起身回了厢房。
瞧见黎落回来,周吴氏兴高采烈的迎她进屋,指着案几上摆好的精美菜肴乐呵呵得问:
“小姐饿了罢?该用晚膳了。瞧!这是老爷特地吩咐后厨——说是每天送些新鲜花样来,夜里也得找人守着厨房,只要小姐饿了随时等候差遣!”
呆呆地在空院儿里坐了半晌,黎落还真有些饥饿,瞅到自己喜好的菜色,心情好了不少。
“呀!有竹笋鸡粥!”
黎落两眼放光,馋的直舔唇。周吴氏看她憨憨的只知道盯着看,唤她坐下动筷享用,她这才直拍脑门懊恼又羞怯的说:
“平日潜去小厨房,这些菜色都只能过过眼瘾,方才怕是傻透了,婆婆可别笑话泥落!嘿嘿!”
嘴里包着满满一口粥,黎落连发音吐字都不清楚了,还不忘自嘲取乐。
“呵呵,小姐放心,以后想吃什么尽管告诉老奴,保准儿管够!今日大太太叫我去她屋里,重新定了各房的月例钱,小姐你猜猜——咱们的用度涨了多少?”
周吴氏朝黎落卖着关子,眉梢眼角都流露出喜气,黎落见此贼兮兮偷笑,豪赌般紧闭双目攥住双拳说:“三倍!可千万不要低于三倍!烈阳神保佑!”
“三倍?”
周吴氏摆摆头,耷拉着眼皮表示不认同。黎落睁眼恰好瞥见了周吴氏的反应,觉着定是自己臆想过高,继而深深吐了口气不再言语,默默扒着碗里菜肴堆起的小山。
“噗!怎地?令小姐失望了?”
黎落闻声撅起油乎乎的小嘴不甘心般的点点头。
“老奴方才是逗你,涨了十倍!小姐再也不用过紧巴巴的日子了,以后吃穿用度一律得体!比起二小姐她们只好不差!”
周吴氏的话简直让黎落如入梦境,想都不敢想,是故又瞧瞧平时缩手缩脚的周吴氏昂头挺胸的模样,黎落这才欢呼起来:
“婆婆!我今日才体会到堂堂正正官家小姐的底气!难以置信咱们也有衣食无忧的一天!”
笑着笑着,黎落竟哭了起来。黎落如今翻了身能过上体面生活是她梦寐以求的,为何要哭?
黎落这一哭,周吴氏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急又怕的歪歪脑袋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说错了话让黎落更伤心:
“小姐,您这是老话儿说的喜极而泣?天大的好事怎生哭了?快别哭了,婆婆是不是说错话了?”
黎落似哭似笑,姿容可怜,一双泪汪汪的眸子凝着周吴氏问:
“婆婆……这些是您想要的麽?黎落也不知为何……本应该欢喜……可黎落心里闷闷地……难受!想哭!呜……”
黎落呜咽之际断断续续向周吴氏袒露自己心里的感知,周吴氏好似并未听懂黎落问话的重点,又或者——黎落的心,周吴氏还是不够懂得……
“小姐,这不是咱们一直期望的麽?不再节衣缩食,不再看人脸色;不再唯唯诺诺。你问婆婆是否想要这些?婆婆当然想!婆婆不愿看你再过回从前那样不堪的日子,哪怕一天婆婆也不忍啊——”
黎落伏在案上,侧脸压着手臂,她瞧出了周吴氏眼里的坚定,因此带着一脸泪痕勾起唇角,梨涡浅浅道:
“黎落明白了!婆婆想要,黎落便竭力争取!”
第十四章:千金刁女嫪菁菁
周吴氏心里陡然一紧,而后掏出怀里的帕子擦净黎落脸上的泪痕,轻叹:“傻孩子——”
入夜,黎耀荣将黎晟唤到姜慧房中,一丝不苟的听着黎晟背着黎落的文章,直至整篇完结,黎耀荣转过身负手点头:
“不错,也算没有辜负小六教导你一个晌午。去罢,早些歇着,明日给我精神抖擞的站在日兆大殿!”
黎晟听着黎耀荣出自真心的鼓舞,重重点头:
“儿子遵命!爹,娘,儿子先行告退——”
待黎晟走后,未能掩好的房门被晚风推开了一扇,黎耀荣挪步到门框处遥望着浓如墨染的夜色,和夜中那轮皎洁的盈盈白月,抚须微笑。
“老爷,您让奴家将六丫头的月例钱提了十倍,奴家已然照办。只是——十倍会否过高?只怕,传进二妹耳里不妥……”
姜慧着一身邵红裙子挑着烛火,眼角的余光时刻关注着黎耀荣脸上的神情变化。生怕惹恼了自家相公。
其实,姜慧并不介意给黎落涨月钱,毕竟往后得指着黎落帮衬黎晟,给点甜头拴住黎落稳妥些。可黎耀荣一开口便提了十倍,姜慧当下不好违背,只得等夜深人静时探听黎耀荣的想法,也顺带着抹黑了今日让自己难堪的裘霏霏。
黎耀荣回身看向不远处的姜慧,慢慢踱步到她近前,款款说道:
“舍得舍得,莫只顾眼前的割舍。小六以往的日子本就未能达到同永晴她们一般的水准,此时才涨,已经是苛待她啦——夫人莫要执迷不悟才是。”
不想黎耀荣人前人后对待姜慧的态度大相径庭,此时哪里还有当家做主的威风,分明是惧内男子甜言蜜语的攻势。
黎耀荣拉着姜慧的手走向鸳鸯榻,扶着姜慧的肩一同落座。姜慧的脸颊两侧酡红,双眸温柔似水,羞怯的不敢同黎耀荣对视,声音沙哑的娇嗔道:
“奴家不是抱怨,六丫头帮了晟儿大忙,赏她些金银细软是应该的,既然夫君觉着合适,奴家绝不再提!”
姜慧抿着唇角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中浓情蜜意。
“夫人不愧是大家大户出来的女子,甚是贤惠宽厚!天色已晚,歇息罢——”
烛红帐暖,夫妻和睦,二人很快便进入梦乡……
翌日拂晓,黎家迎来两位不素之客——姜慧的娘家姐姐同她姐姐的独女。
——黎家西厢房
姜慧一早送走了入宫面圣的长子,又迎来了娘家人探亲,那张长期绷着的面孔因着愉悦便不似之前寡薄,周身都洋溢着喜气。
“大姐你瞧,菁菁似乎又拔了个头,出落得越发姣美,真是好福气!”
姜慧拉着姜雯的手闲话家常,姜雯之女嫪菁菁闲极无聊,便在屋中四处逡巡,打量着姜慧房中的摆设,目光里透着不屑。此刻听到姜慧夸赞自己,很是洋洋得意,脊背挺得更直,步子迈的更碎,故作姿态的供人欣赏,却并不向姜慧道谢。
姜雯瞧着嫪菁菁爱搭不理的,面上有些尴尬,含笑嗔骂了句:
“哪里的福气?你瞧我把她惯的!不成体统!菁菁,姨娘同你说话你便是这幅态度麽?”
嫪菁菁到底是有些害怕自己眼中的母老虎,于是不耐烦地撇撇嘴,不温不火的敷衍:
“姨娘过奖。”
没有多余的寒暄,仅仅四个字就打发了姜慧。
菁菁的个性怎越发同黎落相像?透着股子孤芳自赏、落落难合的傲娇气——姜慧如是想,但自己又不能同个小丫头置气,更何况那是自己的侄女。
不能同嫪菁菁计较,姜慧便扯开了话题,同姜雯说起黎晟。听闻黎晟得大王赏识,今日入宫面圣许能得以重用,姜雯羡慕得直夸姜慧命好,有个儿子可以依附。
一直不愿加入妇人闲聊的嫪菁菁耳朵可尖着呢,不肯放过自己母亲眼中满满的艳羡,转过脸直呼:
“儿子好你便生出一个让我爹欢喜如何?坐于此处眼红旁人算甚本事,嫌恶我我还不愿赖在这穷酸地方呢!”
发完火,嫪菁菁气势汹汹夺门而出,罢了还摔得门框“哐啷”作响,气得姜雯眼都绿了。
“呃,菁菁小孩子家不懂事,大姐你别往心里去。”
被嫌贫爱富的亲侄女儿数落了一句,姜慧心底自然有些不快,可思及望子心切的姜雯,姜慧便忍着气打圆场。
姜雯知道姜慧关心自己,长长叹了口气,望着姜慧面带愧疚的说:
“好妹妹,你倒不生她的气!这孩子越大,我是越拿捏不住她,一言不合便耍她那虎脾气!哎——说起来也怨我,我不像妹妹你多子多福,年岁大了才生养出菁菁,万事都依着她顺着她,她爹更是有过之、无不及,倒生生毁了她……”
姜雯眼眶泛红,说起自己的独女是忧从中来,委屈夹杂着自责,作为旁观者的姜慧看在眼里也难受得紧。
姜慧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姜雯,摆头告诉对方:“大姐,你如此管束菁菁怕是不行,永晴和初昕虽然偶尔霸道,但从不敢忤逆我。你子女缘薄,菁菁于你而言何等宝贵,我这个当妹妹的懂,但也不该由着她的性子来,以后嫁到夫家,只怕有的苦受——”
姜慧这番话是情真意切,一心为了姜雯着想,只看姜雯能否听进去,更重要的是——能否言行合一。
思及黎落同菁菁性格相像,姜慧来了主意,窃笑间让姜雯附耳过来……
黎落一早被院中噪杂的声响吵醒,晨省归来后也没了睡意,便挑拣出黎晟赠与她的古书来看。
周吴氏捧了早饭进来时,黎落正看得入神。
“小姐,来用些早点罢。”
黎落闻声点点头,却没有合上书卷的意思,依旧翻阅的津津有味。
周吴氏走到黎落身边,将黎落手中的书卷抽走,一脸严肃的叮嘱:
“小姐往日饥一顿饱一顿,怕是早就落下病根,即日起,老奴会盯着小姐一日三餐按时吃饱,没得商量。”
黎落被夺走了书,又挨了周吴氏出于疼惜的训斥,只得乖乖坐到桌边。
周吴氏盛粥之际,想起姜慧母家来了亲眷,便在用饭间隙跟黎落提了几句。黎落不曾见过嫪菁菁,便没有放在心上。只听周吴氏讲——那人刁蛮任性的紧,同黎暮年岁相仿,嘱咐黎落莫要招惹她便是……
第十五章:裘霏霏大战嫪菁菁
嫪菁菁百无聊赖,又不敢一人先行回家,只得绕着宅子瞎转悠。说巧不巧,正碰上远处走来的黎暮同裘霏霏。嫪菁菁乌黑的眼珠滴溜一转,来了戏弄人的兴致。
藏在灌木后的嫪菁菁屏住呼吸,静等着来人至此,预备着骤然大呼吓吓黎暮母女。
可她不知黎暮远远便眺望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躲到了路边的树丛中,因此,距离嫪菁菁只余几步时,黎暮冷着一张脸喝道:
“出来罢!小孩子的把戏倒玩得不亦乐乎。”
嫪菁菁苦着脸从灌木丛出来后,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黎暮就嚷嚷:
“本小姐同你戏耍是给你脸面,不识抬举!到底是穷酸户出来的穷酸鬼!不懂玩笑!”
趾高气昂的发泄罢了,嫪菁菁也不看黎暮二人,抬手拍打着价值不菲的金丝印花绣裙,整理着被树枝挂乱的昂贵头饰。
黎暮观摩着嫪菁菁的衣着,心下猜想对方多半是那位财大气粗的嫪家独女,也不欲惹事,抬腿要走。裘霏霏却不依,莫名其妙让个不知名的黄毛丫头教训自己,正好借机发作,不料正忙着整理衣衫的嫪菁菁倒先发制人:
“真是晦气!遇到不识趣儿的便罢了,还害得本小姐刮花了衣裳!你二人可知这一条金线便值多少银两麽?即便卖了你们也赔不起!”
心烦气躁的嫪菁菁最终放弃拾掇,将气恼全撒在了黎暮同裘霏霏身上,娇生惯养不饶人的脾气显露无疑。
嫪菁菁也许觉得自己气势盛,且因此而得意,可看在黎暮眼里全然不是一回事,她只觉着眼前的女子妄自尊大,心里琢磨着:若嫪菁菁再敢羞辱自己,便赏她些苦头尝尝。
懊恼之极的裘霏霏被嫪菁菁接连辱骂呵斥,正赶上不顺心还平白遭来一顿教训,即刻双手掐腰喊了回去:
“哪里窜出来的小犊子没栓好?跑到本夫人面前大放厥词!瞅你那脏乱不堪的丑态!还腆着脸装阔绰?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咯!”
嫪菁菁何曾受过这等气,向来只有她打骂旁人没有旁人欺辱她的道理,这裘霏霏一激,嫪菁菁竟像一头疯了的畜生般,猛地将裘霏霏扑倒在地,揪着裘霏霏散落下来的头发,奋力拉扯,疼得裘霏霏“嗷嗷”直叫。
黎暮一脸错愕的望着猛然厮打在地上的两个女人,半晌没反应过来。她嘴角抽搐难以置信,而后忙上前帮着裘霏霏推开像疯狗一般的嫪菁菁。
奈何黎暮从没有见过如此激烈的场面,同两个打红了眼的女人相比——她当真算作手无缚鸡之力。
“喂!你快些撒手放开我母亲!娘你加把劲推开她!女儿没力气使出来了!”
黎暮只恨不能手脚并用,劝解无果,更无能当帮手,最后只累得瘫坐在一旁大口喘息,斜眼睨着仍旧纠缠不休的二人。
因为不确定嫪菁菁到底是何来历,黎暮不敢贸然叫小厮来制住她,只得唤住一名路过的下人让她去找黎落来帮忙。
为何不寻姜慧,只因姜慧最是记仇,即便请她来此也是无用,黎暮不会傻到请来一个看笑话的人——黎落平日里虽不跟自己交际,但双方也无纠葛,且黎落身手强过自己百倍,定能制住眼前发癫的女子……
“疯丫头你住手!”
思前想后的黎暮笃定黎落会帮自己之后,先试图喝止嫪菁菁……
这厢黎落用完早饭依偎着周吴氏,看周吴氏做着针线活计,一面夸着周吴氏手巧一面担忧着宫中的黎晟,也不知他此时的情况是喜是忧……
周吴氏斜着眉目瞥了眼了出神的黎落,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轻问:
“小姐是在担心少爷?”
“咦?婆婆怎如此厉害?一语中的!”
黎落挠挠头大大咧咧一笑,只是那笑容隐隐有些勉强,实在看不出高兴在何处。
周吴氏点着黎落的眉心揶揄:“这麽大的愁字,婆婆岂能看不见?”
黎落吐吐舌头,做起鬼脸,恰逢一婢子在外大声唤:
“六小姐六小姐!二太太被一个丫头打啦!五小姐请您去劝劝架!”
黎落闻声愣了愣,而后快步走了出去,问清了缘由,周吴氏也放下手中的活计在旁打听着详情。
“婆婆,咱去瞧瞧罢?”
周吴氏不多言语,带上房门便随着黎落往事发地赶去。
与此同时,姜慧还在向姜雯传授着育女经,且姜慧提出让黎落挫挫嫪菁菁锐气的法子也得到了姜雯的首肯。
“妹妹,你说的法子也不知能否管用,我还真是怕惹急了菁菁她要将你府上闹得鸡飞狗跳!”
姜雯抿了口茶水,脸上愁容不减,一来怕姜慧出的主意起不了多大作用,二来也怕给姜慧添麻烦。
姜慧拍拍姜雯的手背,正要宽慰,不巧黎永晴匆匆来告知荒唐事:
“娘,您快去后花园瞧瞧罢!菁菁同二房打起来了!此时正闹得厉害,全府上下都躲在暗处瞧热闹,我若不是恰好路过,也是不知的!”
黎永晴说话间上气不接下气,手舞足蹈的掩饰着大概场景。
“乓!”姜雯拍案起身——
“这混账东西!一刻不消停!逢人便惹事!”
姜雯满面怒色,正欲拔腿随黎永晴去拽回嫪菁菁,却被姜慧一把拉住。
“大姐且慢,永晴,出了这等子事,二房的怎不寻人来向我回禀?”
精明如姜慧——猜到了裘霏霏无颜来找自己寻求帮助,黎耀荣不在,黎晟亦不在,没准儿是寻了黎落当救兵……
黎永晴不明所以,她觉着眼下最紧要的是劝架,哪成想姜慧不慌不忙,便将事情再往详细了说:
“娘你不知,黎暮那丫头也在,可惜她是个没用的蠢货!竟帮不上忙,听说寻了黎落那贱种去撑腰,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黎永晴瞧不上黎暮,更讨厌黎落,因此即便是当着姜雯的面,也未曾注意自己的言语组织不得当,面上的深恶痛绝更是由心而发。
姜雯也摸不着头脑:为何自家妹子阻着自己前去,任由菁菁胡闹,且听永晴的语气,这黎落貌似不是善茬儿,自己的女儿若真交于她调教,当真行得通?
姜慧精于算计,姜雯也不差,一母同胞的姊妹自然是不分伯仲。姜慧瞧见姜雯朝自己投来狐疑探究的目光,心里有些不悦。
姊妹再亲,也亲不过母女,姜慧一心为姜雯着想却遭怀疑,二人间此刻的氛围生出一种微妙的怪异……
第十六章:花式劝架
黎落一路小跑赶在最前方,周吴氏呼哧带喘没能跟上步步生风的黎落,只余那传话的婢子紧随在后。
还未走近时,黎落便被前方的场景惊得汗颜无语,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的场面当真罕见,也不怪黎落眼珠子都快跳了出来。
一直左顾右盼等着救兵的黎暮瞧见黎落,焦急地跑上前拉着黎落指指地上灰头土脸的二人,柔声恳求:
“六妹,这疯丫头也不知是何人,一言不合便动手!我母亲上了年纪,我又孱弱,着实拉不开!”
黎落抿唇点点头,嘴角微微扬了扬,拂去黎暮因过于激愤牢牢抓住她袖口的手,径直上前双手齐下,但见黎落卯足力气朝后一扥,轻松掀翻了趴在裘霏霏身上的嫪菁菁,这才使她二人有了些间距。
黎暮见此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起裘霏霏,继而挽着裘霏霏躲在黎落身后,恼怒的瞪视着躺在地上的嫪菁菁,生怕她再度疯狗一般扑上来。
“二娘,你没事罢?”
黎落转过身淡淡地看着裘霏霏,裘霏霏疼的龇牙咧嘴朝黎落摆摆手,根本无力说话。
嫪菁菁猝不及防被黎落掀翻摔倒,正气得牙痒痒,待看清黎落的面相,嫪菁菁气恼更甚——只是她眼里藏不住的惊艳将她气恼的理由摊开来,让观者一目了然。
裘霏霏不想同黎落对话,更不知出于何事眼神有些不自然,目光一直躲闪,一刻也未曾留在黎落身上。
黎落见此无谓再多关怀,这才回过身看眼前狼狈倒地的女子——
容貌秀美,身量匀称,比起姜慧的一双宝贝女儿漂亮很多,自上而下一身华丽明朗的服饰略显贵气。只是她眼中的不服和嫉妒将整个人衬得棱角分明,看上去自视甚高。
黎落不会以第一眼的感觉去评判一个人,更不可能同一个不熟的女子无由来的结怨结仇,答应黎暮劝架只是本着家宅安宁的原则。
只瞧黎落下一刻的动作,让裘霏霏窝火不已,也让黎暮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竟朝嫪菁菁伸出纤纤玉臂,浅浅的笑容带着友好,未曾有丝毫设防。
便是连嫪菁菁也有些诧异——拉扯自己的是她,想跟自己和好的也是她,这女子莫非是想打一巴掌给一甜枣?
“哼!”
嫪菁菁重重扭头,对黎落的举动表示不屑,可她眼角的余光却贼兮兮得朝黎落瞄了几眼,惹得黎落嗤笑出声。
黎落见嫪菁菁不领情,也不想娇惯着对方,收回手臂环在胸前,看着赖在地上的嫪菁菁挑眉提醒:
“不愿起身便随你罢,只是——我黎家可不比你嫪家豪宅,既富丽奢华,又干净整洁,便是连手下使唤的人儿都不够,也没功夫处处打扫,这过道上随时可碰上蛇虫鼠蚁,也不知你皮娇柔嫩的,禁不禁叮咬?”
末了,黎落弯腰直视嫪菁菁,眨着眼睫一脸好奇的神态。
黎落的激将法很是管用,嫪菁菁算得上腰缠万贯的千金小姐,自然是养尊处优。别说蛇虫鼠蚁,一只蟑螂就能让高傲的嫪大小姐呼救。
这不,嫪菁菁中了套,飞快地爬起来后焦头烂额的扫拂着裙摆,生怕有蚂蚁顺着裙角上位来偷香窃玉。
黎落身后的裘霏霏瞧见黎落将嫪菁菁吓得够呛,眉飞色舞的很是得意,似乎觉着黎落是帮着自家人替她狠出了口恶气。而裘霏霏身旁的黎暮倒不敢苟同,若有所思的瞥了眼黎落,又紧盯着出丑的嫪菁菁,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嫪菁菁拍打了半天并未寻到一只小虫,再瞧众人都看大戏一般的望着自己偷笑,自然气不过黎落耍她,是故停止了动作大步走到黎落身前,梗着脖颈怒问:
“你既知晓我是嫪家小姐,怎还有胆戏弄我!”
黎落不以为然,表情满不在乎,唇角勾起一抹笑,美目灼灼,反问嫪菁菁:
“奥?我竟不知区区一土财主能盖过我日兆掌书令大人?怎地?你已然及笄,还要处处借着你爹的名头来对旁人吆五喝六?啧啧,我瞧着你年岁比我大些,心智倒不及孩童——”
嫪菁菁被黎落抢白占了上风,找不着合情合理的话来还嘴,只一味地怒视黎落,气得胸脯上下起伏。
黎落见嫪菁菁不答话,招手让跟随自己的使唤丫头贴耳过来,也不知吩咐了何事,那小婢子露出惊讶的表情,且回头看了眼嫪菁菁捂嘴直乐,而后快步离去。
黎落给了嫪菁菁思考和反应的时间,嫪菁菁倒没辜负,婢子前脚走,嫪菁菁灵光乍现猛地回头直逼黎落,那模样似乎要把黎落自上而下、从里到外研究个通透。
“我爹是不及姨丈有权势有脸面,但你算哪根葱?方才还道我拿着嫪家作挡箭牌,你提及姨丈同我又有什么两样!况且,我是我爹的独女!你嘛——瞧着不过是个丫鬟!切!”
嫪菁菁有样学样,活学活用,黎落如何打压她,她便学到精髓再打压回来,这让黎落颇觉有趣,心下对嫪菁菁稍稍有些改观。
黎落听了嫪菁菁的质问,很是配合的垂头瞧了眼自己的衣衫,又双眼锃亮的看了看嫪菁菁的衣着,长吁短叹道:
“哎——嫪小姐的穿戴还真是奢侈,想来我一辈子也难以企及!”
嫪菁菁闻言正要得意,却闻黎落又道:
“我呢,名唤黎落,是黎家的老六。嫪小姐花枝招展美则美矣,只是女子应当内敛温婉,我爹常说:钱财乃身外物,修养、内涵发于声显于行,女子的美妙可不只是流于表面的肤浅——奥!你看我倒忘了,令尊不通诗书,必然难以领会我方才所言,更别提言传身教了。是黎落失言,嫪小姐可别往心里去才好!”
黎落抬首一笑,天真烂漫,好似自己无意戏谑,误伤罢了。
虽说嫪菁菁常犯糊涂,可不知为何,遇上黎落竟思维敏捷得很,瞬间领会了黎落意有所指,脸色羞愤的咬唇,又拿黎落无可奈何……
这厢姜慧姜雯二人僵持了一会子,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姜慧不得不降低姿态,同姜雯说开了不着急去劝架的理由。更表示自己看不惯黎落是因黎落的脾性不好管教而已,并不像姜雯猜想的那般,让她尽管放心。
第十七章:姜氏姊妹生嫌隙
“妹妹你即使不挑明我也懂得,你自然不会害了菁菁。只是方才听闻菁菁滋事寻畔,有些慌神罢了,妹妹你莫见怪!”
姜雯讪讪一笑,靠近姜慧说着场面话。姜慧心下闷闷地,面上却并未显示出不悦。这姊妹二人各有各的厉害,心照不宣的将这篇儿翻了过去。
见姜慧皮笑肉不笑且不再言语,姜雯瞥了眼黎永晴,又讨好般拉起姜慧的一双素手:
“这永晴来通报已有半晌,咱呆在此处也是穷极无聊,现下去瞧瞧可好?未免菁菁那捣蛋鬼太过放纵自己,还把你府上看作嫪家能由她撒泼呢!怕会惹恼了妹夫伤了和气——”
姜雯一番话张口就来,出了口才觉出自己因独女闹事而心急,怕是表达得不够清楚有些歧义。
姜慧闻言抿唇,面上依旧在笑,只是那眸子里褪去了温度,笑意未达眼底。
姜慧侧过身同姜雯刻意保持了些距离,姜雯来拉拢的手也顺着姜慧的阔袖滑下:
“姐姐既心急那就走罢——永晴,你陪着姨娘一同去。”
“哦。”
黎永晴挠着头应答,且瞧姜慧竟回身往厢房里间儿去行去,心下纳闷自己的母亲这是跟谁人置气。
姜雯见姜慧吩咐完黎永晴看也不看自己便往屋内走,垂眸间脸色有些不快,但还是和颜悦色问了句:
“妹妹还是一同去罢,毕竟你是这宅子的当家主母,众人只等着你去主持公道呢!”
姜慧闻声好笑,心下腹诽:若不是你那无法无天的女儿恣意妄为,我黎家不知多清净和谐,主持公道?呵呵……
转过脸,姜慧抬手捏着眉心,嗔笑催促:
“姐姐你快去罢!莫叫菁菁受了欺负,我有些乏了,应当是老毛病犯了,哎呀好姐姐快去罢!咱是一家人,有你分辨是非哪还用我主持公道?”
姜慧最后一句话大有深意,和姜雯的无心之失不同,姜慧是故意道给姜雯听。
姜慧揉着眉心,袖口的布料便垂下来,遮住她轻蔑的冷笑。
姜雯愣了愣,最后沉下脸道了句:“也好,你便歇着罢——”这才偕黎永晴匆匆离去。
赶至嫪菁菁处,姜雯被眼前的场景气得火冒三丈,怒目圆睁的脸色骇人,便是连黎永晴也不敢劝慰——
原是黎落手中捧了只不大不小的蜘蛛,那蜘蛛呈墨色,表面还有一层浅浅的虚毛。趴在黎落手中不时动动,活灵活现得很,任谁人都不敢壮胆上前近观,生怕被那阴恻恻的瘆人东西蜇一口。
可瞧黎落,却抱着只毛茸茸的蜘蛛追着嫪菁菁绕着园子来回乱窜,口中还道:
“嫪大小姐,你便瞅一眼!只一眼!这小家伙多可人儿!我饲养了许久才将它喂大呢!”
再看嫪菁菁,一张妆容精致的粉面脸哭得梨花带雨,头饰因追逐镶在发髻中摇摇欲坠,一身好衣裳也被灌木刮得面目全非,当真落魄至极,嘴里还吱哇乱叫地嚷着黎落不许靠近:
“疯丫头!你快将那劳什子丢开!你追我作甚?好好好!是我方才不对!你快止步!本小姐跑不动啦呜呜……”
裘霏霏在旁看得酣畅又起劲儿,额手称快竟笑出了一身汗,一边掏出帕子随意抹着汗珠,一边捂着肚腩哈哈作响。
便是一向少言寡语的黎暮也是饶有兴致,盯着黎落同嫪菁菁你追我赶,目不转睛的看着好戏。
后来者黎永晴先是出于畏惧姜雯发火不太敢瞧,可眼瞅着一向目中无人的嫪菁菁落得那副境地怎忍得住,终究笑出声来,尽管被姜雯斜了一眼依旧乐得痛快。
“菁菁!到娘亲这儿来!”
姜雯朝嫪菁菁大喊,端出气势来震慑众人,最先注意到姜雯的是黎暮,她端详了姜雯几眼便收回目光,而后望向嫪菁菁,目光深邃,眼睫扑闪。
左躲右闪的嫪菁菁于慌乱中窥见自家母亲,如同见到救星般激动,只见她撩起碍事的裙角直奔姜雯而来,脸上泪花滚滚,委屈又羞愧。
跑到姜雯身后的嫪菁菁紧紧攥住姜雯的衣角,怯怯地看向停下步伐的黎落,用手胡乱擦拭着泪痕,且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黎落还未上前来问姜雯是何人,裘霏霏便冷着一脸走近,甚是介意姜雯坏了她看戏的兴致。
“哟!这位夫人瞧着眼生,姑娘家们嬉闹玩笑罢了,摆这张脸给何人瞧呢?”
姜雯听着裘霏霏明显袒护的语气,摄人的目光里几近喷出火来,且瞧着裘霏霏一脸的懊丧仿佛未看过瘾,姜雯更加震怒:
“嬉笑玩闹?我嫪家还不曾受过这等气!你,过来!”
姜雯直指懒懒漫步的黎落,并不想同裘霏霏废话,只一心要追究戏弄嫪菁菁的人。
此时,裘霏霏心中肯定了眼前的贵妇人还真是姜慧的亲姊妹——嫪财主的夫人,便不再吱声。私想着一会子悄悄走人,家大业大又跟姜慧一边的人她自知得罪不起。侧头凝了眼黎落,裘霏霏心道:丫头,这祸事只能由你来背了。
黎落走到姜雯面前,脸色清冷,面无表情问道:
“嫪夫人有何事吩咐黎落?”
见黎落不怵不惧,明显不是善茬儿,加之适才姜慧阴阳怪气儿得表现,姜雯更加怀疑姜慧是故意给自己寻麻烦,憋着口恶气反问:
“你便是黎家没大没小的黎家六小姐——黎落?现在看来果真如此,难怪屡屡惹得我妹妹苦不堪言,如此不服管教的人生在黎家,当真少见!”
姜雯打量的目光尽显憎恶,同以往姜慧看待黎落的眼神别无二致。
黎落闻言不气不恼,反倒颔首一笑,如同承蒙夸赞一般受用,捧着手里的蜘蛛往姜雯身后的嫪菁菁举了举,才道:
“嫪夫人抬举黎落罢了,在黎落看来,嫪夫人也同大娘形容的那般——不喜直来直去,偏爱拐弯抹角——”
黎落一言激地姜雯身躯一震,怒得打起激灵,不可遏止地对姜慧生出嫌隙,眸子里尽是阴霾:
“你此话何以解释!”
黎落闻声不语,自顾自走至草丛边放生了蜘蛛,这才双手撑着双膝起身,转而不耐烦道:
“嫪夫人唤我训话,难道不是想质问我方才为何追赶嫪小姐?”
“呵!你倒明白的很,那你为何吓唬菁菁?且将她欺辱的狼狈如斯?”
姜雯顺着黎落的指引进入话题,睨视黎落的姿态气势凌人。黎落拍拍手掌负起手臂,偏着脑袋直视嫪菁菁,目光澄澈。
“你告诉你娘——我可有打骂或是欺负你?”
嫪菁菁抬起花脸猫般的脸蛋,垂着眼眸摇头否认。
第十八章:黎晟加官受赏
姜雯见自家女儿受了气竟不敢回嘴且不加指责,竟还帮着黎落隐瞒,心头诧异了好一阵:这还是自己千疼万宠的宝贝疙瘩吗?平日里的傲气去了何处?
虽说嫪菁菁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可到底是姜雯怀胎十月生下的肉墩儿,自己数落与任人欺凌不可混为一谈,此时嫪菁菁被黎落治得改了性,姜雯哪里肯依?
“菁菁!有娘在此为你撑腰你还怕她做甚?平日里为娘的可没给过你一丝一毫的气受,怎地遇到旁人欺压竟连指证都难以出口?”
姜雯面向嫪菁菁声声警醒,头一遭眼见自家女儿如此窝囊,姜雯很不习惯更不愿接受。
姜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引得黎落失笑,真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黎落清冽的目光在嫪菁菁同姜雯身上来回游走,将二人的关联看得清楚透彻——
说白了,嫪菁菁就是个窝里横,欺软怕硬。仗着家人无底线的疼爱才养坏了脾性。姜雯便参不透这一点,她完全看错了自己的女儿,嫪菁菁一贯压旁人一头使得姜雯产生了某种错觉: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命里就高人一等,因此,即便嫪菁菁再怎么恶劣不逊,再怎么任性刁钻姜雯也由她发展,最多出口埋怨几句,并不真心期望嫪菁菁乖顺听话,同寻常女子那般没有特点。
许是姜雯在家中受尽夫家指摘,事事都不敢夹杂自己的想法,逆来顺受的生活促使她对嫪菁菁有了别样的期待吧——黎落猜想。
当黎落面向姜雯母女沉思,嫪菁菁垂头无语;姜雯期许的直视嫪菁菁时,尚且在场的裘霏霏找到空子预备溜走。
裘霏霏悄悄走近黎暮,步伐轻微缓慢,不敢惊动了姜雯等人。黎暮看了眼自己的母亲摆摆头,又向后方的小径扭了扭脖颈,示意裘霏霏先行离去。
裘霏霏不明所以,却还是顺着黎暮之意,以眼神暗示黎暮小心引火烧身后便默默离去。
黎落三人杵在园子里好一阵,姜雯还在和嫪菁菁进行着拉锯战,母女俩一个眼神殷切,一个不敢抬头。
“我说嫪夫人,你女儿适才讲得是实情,您非得逼她说假话不成?”
黎落见嫪菁菁两颊通红,眉头紧锁,却不发一语。终是忍不住打破了这场沉寂。
姜雯回头剜了黎落一眼,阴着脸质问:
“你以毒虫吓菁菁我瞧得仔仔细细!竟还有脸面讽刺我冤枉你?真是毫无教养!信口雌黄!”
黎落生平最恨与人争执被对方扯上教养二字,母亲早逝是黎落最为敏感之处,容不得他人侵犯。因此——姜雯的唾弃瞬间激怒了黎落。
“我无教养?您便教养出了贤良孝女?她目无尊长打骂旁人的时候你在何处?我好言相劝她不听,反来毁我罗裙的时候你又在何处?我无教养?不过是寻条小虫吓唬她罢了,且不说我连她的手指头都不曾碰到,您便来借题发挥辱我父母!试问:您对令爱的教养是否妥当?您的教养,又在何处!”
黎落欺身上前,个头虽不及姜雯高大,势头却生生高出了同样在怒火燃烧中的姜雯一截。黎落的一番口诛笔伐听进嫪菁菁耳中,使得她稍稍抬头凝了黎落一眼。
见黎落气愤至极怒语声讨,黎暮这才上前劝和,收起了看戏的洋洋不睬之态,转作义愤填膺:
“嫪夫人,您已为人母久矣,怎会如此不堪?我六妹生来母亲便没了,您作何要扯上往生者?”
搂着黎落的纤细胳膊,黎暮的眼神比黎落更显受伤,倒唬得姜雯有些心虚。
黎落处于气头上并未察觉出黎暮突如其来的亲昵有何不妥,只看着黎暮又走近嫪菁菁,面上和蔼道:
“嫪夫人若觉着嫪小姐受了委屈,我便替黎落道个歉便是。嫪小姐,方才若六妹吓着你了,我替她跟你赔个不是,还请你宽宏大量与我姐妹二人握手言和,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
嫪菁菁闻声错愕,不想这黎暮前后转变太快,只木讷答着:
“呃,嗯。”
话毕,黎暮又伸手抚上嫪菁菁肩部,轻手拍了拍以示友好。然则嫪菁菁对此有些反感,更对黎暮脸上的多云转晴有一种说不出的怀疑,是故黎暮只是略微碰了碰嫪菁菁便被她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
黎暮对此倒不介意,反而抿唇一笑,笑得嫪菁菁头皮发麻。
“小妹!”——
远处传来呼喊声,黎落循声望去,原是黎晟同黎耀荣回府了。
顷刻间,黎晟父子便步至黎落近前,众人适才僵冷又别扭的氛围好转许多。
瞧见黎晟面带喜气,且瞥到黎耀荣不时含笑望望黎晟,黎落猜到许是好事临门,心底的不快也渐渐被驱散。
“姨姐也在?今日真是巧了!嫪兄可有同来?”
看见姜雯,黎耀荣心情大好寒暄起来。姜雯对此羞赧一笑,回道:
“瞧妹夫喜上眉梢定是修文讨得大王奖赏,可惜升平他有杂事缠身,不能与我一起来为妹夫贺喜。”
“无碍无碍,他日该我上门拜访才是!”
……
姜雯同黎耀荣相谈甚欢,黎落不喜参与,便拽过黎晟问:
“大哥快同我讲讲,咱日兆大王是何模样?”
见黎落两眼放光,笑眯眯的同自己打探,黎晟揉了揉黎落的发顶,含笑道:
“天子自然是不怒自威,震慑四方咯!”
黎落闻言歪着头鼓着香腮,幻想着黎晟描述之言,脑中浮现出百官朝奉图……猛地思及帮自己出头的黎暮,黎落前瞻后顾的寻找,想同她一起分享黎晟的见闻,却不料黎暮早已离开。
微微有些失落,黎落阖上美目摆摆头,睁开眼又继续问黎晟:
“大哥在殿前表现如何?可有被大王挑出纰漏?”
“放心罢——还多亏了你教我如何深刻记忆,这才能应对得当!大王颇为欣慰,赏我五担新粟,二十匹锦缎;十斤银两,还封我入国相爷门下居潜造司一职。”
黎落情不自禁蹦起身攥拳又问:“当真?”
见黎落如此欢天喜地,黎晟嗤笑点头,不想下一刻便被傻笑不止的黎落抓住双肩猛烈摇晃,直晃到头晕目眩,黎晟才反握住黎落苦笑道:
“小妹你若再不停下,我明日便要晕着一颗脑袋去述职了。”
“嘿嘿……我高兴地有些得意忘形了!”
黎落有些难为情的收回手,古灵精怪地狡黠神色闪过,黎落又神神秘秘地踮起脚尖贴在黎晟耳边,一双璀璨的眼目偷偷望向黎耀荣那方,见黎耀荣依旧同姜雯吹嘘着黎晟如何得圣上欢心,黎落放下心小声发问:
“官职大小我不懂,只是——潜造司同掌书令哪个官儿大?”
黎晟闻言忍俊不禁,难以想象黎落鬼鬼祟祟竟是为了问这些,便乐得配合黎落压低了声线回答:
“皆是文职,只是——潜造司高了掌书令两阶。”
黎落惊得张大了嘴巴,口中能容下一个鸡蛋,好一会才合拢。
第十九章:不打不相识
“好样的大哥!”
黎落抬肩碰碰黎晟的阔肩,由衷的给出认可和赞许。
黎晟可不敢受这一句恭维,他自己心知肚明——封赏皆源于黎落的聪颖,自己不过是白捡了便宜,哪里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因此脸上臊得紧,垂眉说道:
“小妹,是我顶替了本该属于你的荣耀和奉迎,你这话倒让我没脸……”
黎晟面上失了喜气,被黎落一语惊醒,黎晟才如当头棒喝没了先前的几分得意。
闻得黎晟如此说,又瞥见他一脸的沮丧和愧疚,黎落有些愕然:原来大哥计较得如此分明……
既然黎晟面对黎落愧不敢当,黎落也不好再表现得太过雀跃,正巧黎耀荣向此处走来,二人之间免去了不少尴尬。
黎耀荣抚须走至黎落跟前儿,扬起嘴角询问:
“小六,你大哥可有同你谈及大王封赏之事?”
黎落闻言微微颔首,淡然笑道:
“大哥颇得大王欢心,黎落在此为爹和大哥先道个喜!”
屈膝缓缓施一礼,惹得黎耀荣豪爽大笑,着实快哉。思及黎落该拿头功,黎耀荣笑毕又道:
“小六,你大哥跪领的尽数赏赐,爹做个主:你二人各半!可好?”
黎落还未应答,黎晟忙上前一步肃然接话:
“爹,儿子觉着该都转赠给小妹才是!若不是小妹得天独厚,儿子也沾不上一星半点儿的好不是?”
黎晟同黎耀荣的一番话落入姜雯耳中,着实让姜雯惊愕了半晌,她心下嘀咕:原来这丫头的手段如此厉害,姐夫竟器重一个庶出的女儿强过独长子……
思忖了一阵儿,姜雯眸色晦暗,拉过嫪菁菁说起悄悄话,也不知叮嘱了什么,嫪菁菁先是一脸抗拒的神色,而后瞟了黎落一眼,终究应下了。
“诶,不妥不妥,若说你未封官便罢了,这些赏小六可全部收入囊中;只是,你已然为官,潜造司一职又体面,总不能让外人笑话我儿无财物傍身,该打点的都得一一打点!小六不会不懂,是麽?”
黎耀荣目光灼灼凝着黎落,眼神中的威严不可抗拒。黎落怎能不懂黎耀荣的眼色,便转身面向黎晟诚然推诿:
“大哥,我要哪些劳什子无甚用处,爹所言不假,往后你步步生花,总少不了拿些好处散出去;再者说:大娘将我的月例银子升了不少,不止够用还有富余呢!”
黎落果然很少让黎耀荣失望,近些日子以来黎落的卓尔不群让黎耀荣越发看重她,已然将黎落归为替黎家打天下的先锋。
黎晟回望目如清泉的黎落,又以眼角的余光打量了黎耀荣一眼,仍是不敢自己拍板做主,便无奈妥协:
“那就按爹的意思,小妹你莫再婉拒,权当让我心里舒坦些,往后若再得圣恩,你我依旧同享!”
黎落浅笑点头,黎耀荣亦然,既黎晟说及日后,黎耀荣便接过话茬儿吩咐着黎晟同黎落应当互帮互利,互助互爱……
姜雯瞧着黎耀荣等人说说笑笑,时机正好,便推着嫪菁菁上前,以胳膊肘暗地里捅了捅她。
嫪菁菁紧咬下唇只盯了黎落一眼,忙又勾下头,继而吞吞吐吐道:
“表妹,方才……是我有些顽劣,不该弄坏了你的衣衫,你……你能否原谅我?至于衣裳,待我回家定然请技艺精巧的裁缝为你做一件更好的亲自送来!你看,如何?”
嫪菁菁吐字不清且断断续续得向黎落表明歉疚,态度良善,但因着嫪菁菁从未向他人低过头认过错,因此显得格外腼腆和生涩。
黎落闻言弯了嘴角,虽不知嫪菁菁因何事竟自主自发的道歉,但俗语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且黎落也欣然乐见嫪菁菁能收敛自己的脾气秉性,知错就改,便主动拉起嫪菁菁攥住衣角的白嫩小手:
“适才我也有不对之处,实话告诉你罢——我早先就派了丫鬟去寻小虫,本想着若你还是趾高气扬的任性妄为,我才用它吓唬你。未曾料到那婢子竟寻来那般大个儿的蜘蛛,我亦是头一遭接触,也肝颤儿了一阵呢!哈哈……”
惊闻黎落如此有先见之明,素来不会以理服人更不擅随机应变的嫪菁菁心下生出一丝敬服,她看着黎落笑靥如花,不禁被那迷眼的曼妙感染,也跟着漾起笑容。
眼见二人握手言和,在旁忐忑不安的姜雯这才露出安心的神色。黎耀荣听着黎落同嫪菁菁的对话,约摸明白了她二人的矛盾原委,且见黎落竟将刁蛮至极的嫪菁菁收拾得如此老实,更加对黎落刮目相看。
既然嫪菁菁与黎落不再横眉冷对,黎落便携嫪菁菁同黎晟去了自己最喜乘凉的亭子,余下黎耀荣领着姜雯回了姜慧住处。
时光静好,闲散烂漫,三人身处的小亭以红木筑成,亭上无任何匾额篆刻,孤单单立在万花争芬中显得泰然自若。黎落与黎晟聊着日兆宫殿的稀奇事儿,平日里的话唠嫪菁菁却只乖巧得坐在一旁,凝着眼前二人的亲近之态,眸子里的光芒忽明忽暗。
心思细腻的黎落察觉到嫪菁菁被冷落在一旁,便朝黎晟使了眼色,黎晟明了后含笑问道:
“表妹今时不似往日,少言寡语的倒不像你,可是有何处不适?”
偶闻黎晟关切的话语,嫪菁菁神情微变,目光四处躲闪,而后才慢慢抬头回了句:
“谢谢表哥挂心,许是方才立在院落里太久中了暑热,是故心发闷懒得言语。”
黎落瞥了面色古怪的嫪菁菁一眼,脑子里冒出疑问,只是往日碰上的疑问黎落都知晓谜底,此时却有些看不太懂。
“表姐适才怒气冲冲之态可不像中了暑热的人喏。”
黎落坏笑打趣儿,又背过身摘了一扇芭蕉,替禁不住热的嫪菁菁扇起凉风。
“黎落你惯会取笑我。”
嫪菁菁娇嗔别过身子,低垂的头叫人看不清表情。
柔风掀起了嫪菁菁散落的鬓发,露出绯红的双颊,定睛一看的黎落以为嫪菁菁当真身子不适,忙伸手去探嫪菁菁额间的温度。
“咦?并未发烫……”
黎落嘟囔出声,引得正在赏花的黎晟回眸一瞧,也以为嫪菁菁中暑发热,忙道:
“表妹瞧着不妥,我去请位郎中来!”
话不多说,黎晟言毕起身旋即快步离去,不等嫪菁菁言语便没了影儿。
嫪菁菁深深凝望着黎晟离去的方向,抿唇羞涩一笑,这笑正映进黎落眸子里,更让黎落好奇:
“疯丫……呃,表姐,口误口误!你并未发热,脸色却红如赤匹,这是为何?”
“噗!你是想唤疯丫头罢?我不曾大你多少,你若愿意便唤我菁菁吧!对了,方才同你道歉是我娘的主意,也不知做什么怪?我二人其实无需道歉那等麻烦,算是不打不相识!哈哈!比起表妹二字,我还是觉着唤你黎落更为顺耳,你不介意吧?”
黎落闻言也大方失笑,二人比方才的拘谨状态更热络一些,便是连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像是为她二人合欢般绽放地更加卖力。
第二十章:谦谦君子淑女好逑
两位温婉婀娜的少女时而相视一笑;时而交头接耳吐露心事;时而你来我往调侃对方。聊得甚是融洽。嫪菁菁与黎落本不是一类人,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姣袭一身宠爱;一个形单影只,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中奋力向上攀援,可两人就是看对了眼,想是缘分奇绝吧。
思及嫪菁菁方才面若桃花,黎落禁不住好奇再次追问:
“我方才问你为何发热,你倒忘却的干净利索。快如实招来!不然,我再去寻觅一只更肥的虫子?”
黎落不怀好意隐约威胁的语气,配着她那张绝丽的容颜,实在太过出入,却还是引得嫪菁菁连忙摆手求饶:
“好黎落,你便放过我罢!我是当真发怵!”
黎落对于嫪菁菁的回答不置可否,她侧昂着脑袋,纤纤玉臂嵌于腰间,挑眉扬唇:
“那你便告诉我不就得啦?”
嫪菁菁见黎落不依不饶,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未曾回答,那火烧云般的颜色已然从脖颈爬至面颊。黎落逮个正着,双眼晶亮直指嫪菁菁泛红的脸蛋:
“你瞧瞧你瞧瞧!一问及此你那张俏脸儿便如红透的柿子,怎能让人不生疑惑?”
嫪菁菁拗不过黎落的百折不挠,抬手捂着眉目,索性一跺脚叹道:
“罢了罢了!告诉你未尝不可,但不许你声张!我……我……倾慕表哥!”
嫪菁菁直截了当的表达着对黎晟的爱慕,于黎落而言这种男女之情太过陌生,她凝视着娇羞不已的嫪菁菁陷入沉思……
瞧黎落止了声竟不问缘自何时起,嫪菁菁倒有些失落,暗自思量着许是黎落还未曾将自己当作好姐妹,故而不愿多加关怀。
两人一时间都静默起来,园中的红花衬绿叶,景色怡人气味芳香,可黎落同嫪菁菁完全无心观景,只是各自怀揣着心思进入了旁的时空。
不多会儿,黎晟招来了医馆的大夫,同大夫齐步走到了嫪菁菁身前,黎晟指了指该瞧病之人,大夫便取出了木匣开始望闻问切的步骤。
黎晟在旁看了会颇觉无趣,才发觉黎落呆呆坐在一旁,倚着红柱子一言不发。黎晟以为她同嫪菁菁许是在自己寻医之际又起事端,故而双方互不搭理。
黎落的峨眉微微蹙起,一双伶俐的眸子目视前方,若有所思。
“小妹。”黎晟不动声色的将神仙思飘渺的黎落拉了回来,黎落这才回过神,瞥见了正为嫪菁菁把脉的郎中,才发现自己太过入神。
黎晟坐在黎落身旁,低声问道:“怎你二人不发一语,可是又因何事不快?”
黎落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眼黎晟,摊手应答:“大哥问得奇怪!我二人好着呢,况且,我还骗来了菁菁的秘密!”
黎落得意而骄傲地回视黎晟,倒让黎晟觉着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竟担心如同嫪菁菁和黎落这般的女子会耍小女儿心性。
静观黎落不语的嫪菁菁闻得黎落如此回应,甜甜一笑,心里怨责自己适才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思及黎落竟无甚避讳的道出“秘密”二字,又羞又恼地警告说:
“黎落!嘘!”
这才反应过来的黎落瞪大了眼珠,忙捂嘴捣头。即便黎落很少被人分享密事,但她知晓秘密并不可轻易出口,也算及时遏止了自己的马虎。
两人古灵精怪的眉来眼去,看得黎晟目瞪口呆,心底寻思着:方才还像干了仗一般疏离,现在又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女子的心思当真难以捉摸……
这厢,黎耀荣将喜讯告知了姜慧,姜慧自然惊喜欢心,眉梢眼角都恨不能刻着“我儿加官受赏”的字样。
姜雯在外厅用着茶水,见黎耀荣进了里屋好一会子都不曾出来,心里忌惮姜慧是否在告状……
姜雯同姜慧的母家不寒酸也不阔绰,亲眷中有为官者,倒也沾了点光。黎耀荣的正妻姜慧便是姜家为官的那位远亲做的牵线人。说起来姜雯、姜慧打小识人的眼光就不约而同的相似。姜慧还未过门,成为黎家宅子的女主人时,姜雯一直怀揣着一份不为人知的心事——
她曾暗自爱慕过黎耀荣,彼时,黎耀荣总是以谦谦君子之态示人,举手投足都有股子难以掩盖的才气。奈何姜慧也倾慕于黎耀荣,且做媒之人相中的是姜慧,姜雯便只能放弃觊觎。
而后,姜雯偏要反其道行之,姜慧既嫁给满腹诗书之人,她便将自己许给财大气粗之人,两相对比很是极端:一个品德高尚,一个无商不奸;一个出口成章,一个埋头敛财;一个受人敬重,一个遭人白眼。
在日兆国,钱财再多也得不到敬重和权势,唯有立命朝堂才能受人瞻瞩。可钱财富足,你也能过上风光日子:锦衣玉食,佣人满堂。这便是为商的利与弊,你选择华服美食,便也告别了权利地位。
因此,姜雯虽说是十足的阔太太,却一直都暗暗嫉妒姜慧,人心不足蛇吞象,鱼和熊掌都想拥有便是人性的劣根……
好一会子,姜慧才眉飞色舞的走出来,黎耀荣也款款行于她身后,二人春风满面,好不欢喜。
“妹妹同妹夫说什么闺房话儿呢?害我在此百无聊赖的。”
醋意十足的埋怨,姜慧却听不出其他意思,只觉着姜雯在夫家过惯了好日子,便是连一刻孤寂也熬不住:
“哟,你看我倒忘了姐姐还在此处候着我呢,怨我怨我!修文如今出人头地我欢喜地有些忘乎所以了,呵呵……”
姜慧故意提起黎晟,眼中的高傲显露无疑,可看在黎耀荣眸子里——便是为娘之人喜不自禁的温婉自嘲,便陪着姜慧乐呵呵得笑。
听了姜慧的揶揄,姜雯白抓挠心似的难受,本想找个由头就此拂袖而去,可侧首间瞥见了黎耀荣,姜雯便隐忍下来,也不看姜慧,只问:
“妹夫,咱修文如今也算地位显赫的公子哥儿了,若有何事需要打点的,你尽管同我言语一声!为了我外甥开阔朝堂之路,多少金银我都舍得!”
姜雯软声软语的询问正问到了黎耀荣的心坎儿里,孝敬黎晟的顶头上司——国相爷的物件儿可不是几担新粟与布匹便能拿出手的。黎耀荣正发愁此事,姜雯便主动送上门谈及此事,叫黎耀荣如何不感激?
“我先替修文谢过他亲姨母!”
黎耀荣郑重起身,抱拳躬身行礼,本嗤之以鼻的姜慧见自家夫君折腰,无奈也只得不情不愿的起身,一同向姜雯表达敬谢。
第二十一章:姜雯豪掷五百金
礼毕,黎耀荣抬手掩了掩鼻尖,眉眼间踌躇又惭愧。虽说姜雯接济黎家的次数多不胜数,但每每张口讨要都是姜慧打头阵,毕竟姊妹亲情,血浓于水,总好过外戚腆着脸索求。
可今日姜慧不动声色,完全忘了讨好施惠者。睇了眼低头品茗毫无察觉的姜慧,黎耀荣无奈,只能为了黎晟豁出一张老脸。
正逢黎耀荣预备开口时,姜雯却心思奇巧先一步瞧出了黎耀荣脸皮儿薄,所以忙起身平视黎耀荣,爽朗而诚恳地嗔怪:
“妹夫不必难为情,我姜雯也就这一个妹妹!她有幸培育出修文如此争气的孩子,我脸上也是有光的!咱一家人也别藏着掖着了,你看这个数目可够拿去打点?”
姜雯颇有视钱财如粪土的大气,右手执着卷袖,抬起左手一个巴掌,整五根手指,目有柔光和询问。
五百金?夫人这姐姐当真阔气又舍得——黎耀荣心底惊讶于姜雯的豪爽,面上不好大喜过望或是惊诧不已,否则便要让人小瞧。
于是,黎耀荣一双精厉眸子里的雀跃渐渐褪去,稍微趋于平静后才躬身笑答:
“足矣足矣!姨姐之恩,言谢太轻!他日若有用得着我黎某之处,姨姐万莫推辞!”
黎耀荣着实感恩姜雯的大方之举,毕竟自己官阶太低,根本捞不到油水,即便偶遇可顺水摸鱼之事,凭黎耀荣对这官位的重视,也不敢试图冒险……
其实,黎耀荣根本看不上姜雯的夫婿嫪升平——一个土财主而已,心胸狭隘,鼠目寸光,更沾染了经商者的铜臭气和恶习。着实让黎耀荣不齿。
当初姜雯要下嫁给嫪财主时,黎耀荣自命清高地吩咐姜慧:往后尽量少与嫪家往来,近墨者黑!直至有一日捉衿见肘、入不敷出之际,姜慧才瞒着黎耀荣偷摸去求了姜雯。姜雯有嫪家数万家财垫脚,自然不拘不吝,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就帮姜慧解决了困顿。
而后,黎耀荣才从姜慧口中得知——原是得母家姊妹姜雯帮衬,黎家才能一直维持体面日子。渐渐地,黎耀荣对于多次向黎家施之援手的姜雯好感倍增。竟连着也不太反感利益熏心的嫪财主……
思及嫪财主,黎耀荣忧心渐起:毕竟五百金不是小数目,假如他为难姜雯可怎么好?又假如因此事失了姜雯这么个金主岂不更痛心疾首?黎耀荣越寻思越不安,便蹙眉轻问:
“姨姐,这……五百金着实贵重!再者言——嫪老兄经营不易,是否该同他洽谈后再做定论?”
姜雯听着黎耀荣言下之意——分明是在为自己不好向夫家交代而忧虑!心里的情愫几乎有那么一刻止不住要迸发出来,好在姜雯不经意间瞥了脸色狐疑的姜慧一眼,这才万分痛苦的将暗慕之语又压心底。
“呵呵,妹夫不必在意升平,当年他娶我之时曾向我许诺:他的家当与我共有,不论我花掉多少都绝不问去处。再者说,他有经商的头脑,我花掉的钱财于他而言不过是毛毛细雨,今日缺,明日他便补上了。”
姜雯向黎耀荣说起嫪升平对自己的好,眼中却无波澜甚至目光灰暗。若放到寻常女子身上,谈及夫婿对自己的百般呵护本不该是如此神色,刚不该夹杂着幽怨的语气。
姜慧一直左顾右盼地来回张望,显得极其不耐烦,时不时向温婉伊人的姜雯瞟去白眼,暗地里睥睨姜雯的惺惺作态:适才还在甩脸子,不过须臾又在自己夫君面前佯装贤德……
“既如此,小弟先谢过嫪兄的慷慨同姨姐的恩惠!”
黎耀荣根本无心思观察两姐妹之间的斗气,更察觉不出姜雯的别有用心,连姜雯说起嫪升平的异常神色都没能注意到。
只因黎耀荣心中黎家官途最重,其他皆次之——平日里对待姜慧的妥帖又何尝不是为了讨好她财力雄厚的姐姐……
悠悠度过半日,姜雯同姜慧并没有和好,反而更加看不惯对方。既如此,姜雯对于黎耀荣挽留邀宴也无心享用,随意邹了个由头便带着嫪菁菁打道回府了。
姜雯走后,姜慧倒乐得清闲,眼不见为净,更不用招待那对让人看不顺眼的母女,心情更加愉悦。
倒是黎落有些不舍,姜雯来唤嫪菁菁归去时,依旧不曾对黎落好言好语,先前只因黎耀荣看重黎落才押着嫪菁菁道歉。
嫪菁菁走后,黎落无精打采的回了厢房,见周吴氏正要去吩咐后厨准备晚膳。
“好好的衣裳又毁一件儿,看来那嫪小姐还真不好招惹,若不是你赶着婆婆走,婆婆也能替你抵挡一阵儿。”
一眼瞧见破衣烂衫的黎落,周吴氏有些埋怨黎落事事都将自己往她身后推,不让自己有帮扶黎落的余地。
“好婆婆,这衣衫本就不新,毁就毁了罢!你瞧这黛色都快褪得看不出了,嘿嘿。”
黎落抬袖指给周吴氏查看,周吴氏见黎落本人都不计较,且还笑呵呵的,自然也无谓争论。
“婆婆可是去取晚膳,我还不饿呢!婆婆先陪黎落说会儿话吧?”
黎落揪着周吴氏的衣角,撒着娇耍着赖。周吴氏好脾气由着黎落磨,便陪黎落双双坐在门沿儿上。
“婆婆,黎落有一事不明……”
黎落支手捧着清曼妍丽的小脸儿,一双明媚的眸子满是疑惑,凝着前方的花茎交颈,有些许不好意思地询问:
“婆婆,今日我同菁菁,哦!也就是嫪家小姐,她同我倾诉了很多心事,既她与我披心相付!作为朋友,我想帮她出出主意,只是她所说苦恼之事——黎落愚钝,还不能领会。”
周吴氏一向自诩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六小姐卓颖超群,这样精妙的小人儿也有匪夷所思之事倒让周吴氏觉着稀奇。
“老奴明白,小姐你想与她结为同好,帮她解疑答惑吧?到底是何事?竟能难住小姐?”
黎落会心一笑,心下认可了周吴氏的推测:虽然嫪菁菁外在骄横刁蛮,但内里却是个值得相交的人。
“她告诉我——她倾慕大哥。只这几个字,我便猛然坠入空白,不知该如何同她交换心得。”
周吴氏抿唇一笑,侧身笑望黎落,而后转头同黎落齐齐凝住那枝花叶交颈的鸢尾花,似有些出神般回答:
“小姐,男女之情——仅可意会不可言传,再长大些你便懂了!若彼时有了心仪之人,一定要大大方方告诉婆婆,婆婆才好去请老爷做媒,毕竟,美好姻缘不可辜负啊!”
周吴氏发出沉闷的叹气声,她心底该有千言万语可同黎落讲述,但她止于唇齿,闭口不谈。
聪慧如黎落,虽被周吴氏这一番嗟叹弄得更加迷惘,却并问追问这其中的深意。她能从周吴氏幽深的瞳仁里看出——甜蜜和苦涩交织的错综复杂……
第二十二章:嫪菁菁突发恶疾
姜雯带着嫪菁菁坐上撵轿回府的途中,嫪菁菁抓耳挠腮的模样让姜雯忍不住轻声苛责:
“菁菁,女儿家坐有坐姿!该当静如花束有娴静之雅态,你这无形无状的模样若让外人瞧见岂不招来笑话?”
思及一时没看住,嫪菁菁便同黎落那不成体统的丫头耳鬓厮磨了半日,姜雯就断定是黎落带坏了自家爱女,是故憋着怒气又斥了句:
“黎落那鬼灵精的丫头满肚子坏水儿!你同她走太近怎能学好?现在连仪态端庄都忘却了!真是个害人精!”
嫪菁菁被姜雯指责的很是心烦,抓抓挠挠的动作幅度越发大,且因着姜雯竟何事都能牵扯旁人,便尖着嗓子喊了句:
“娘你烦不烦!我这浑身上下奇痒难忍,便是连坐都坐不住!你倒不问问我如何,一味讨厌黎落做甚!”
心中愈焦躁,嫪菁菁的娇嫩肌肤就愈发痛痒,如千虫万蚁布满身,死命叮咬一般难受。
姜雯见嫪菁菁的臭脾气又附身,也不敢再多唠叨。打眼儿瞧着嫪菁菁确实不甚舒爽。就向外唤了声“停轿”。待轿子稳稳落地,姜雯伸手去探嫪菁菁的额头和脸颊:不冷不热,不似患了病。
谁成想姜雯抽回身正欲问嫪菁菁何处不适时,倏忽间拂开了嫪菁菁的领子,领子里细密的小红点遍及脖颈!星星点点的聚在一起直瞅得姜雯头皮发麻。
“怎会起疹呢?乖女儿你忍着点,回了府我马上派人去寻岐黄高手给你诊治!绝不让你受一丁点折磨!”
姜雯大惊失色的神情还未褪去,见嫪菁菁痛苦不堪,她心中也不比嫪菁菁舒坦多少,恨不能替嫪菁菁受这罪。安慰罢了,姜雯忙催促轿夫加快脚程回府,不许耽搁!
因着姜雯要求加快进程,这一路上再不似之前晃晃悠悠、闲散自在,颠簸而不稳。姜雯一心系在嫪菁菁身上,倒也不曾察觉和不适。然而嫪菁菁不大会功夫就被颠地七荤八素,脸色惨白。
姜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路途的煎熬简直如凌迟一般。可怨天尤人无用,姜雯只能握紧嫪菁菁凭借本能去抓挠的手,温声软语宽慰她:“再忍忍啊菁菁,再忍忍!好孩子——”
嫪菁菁迷迷糊糊之间已然不敢睁眼,唯恐一睁眼看见旋转的轿顶便禁不住作呕。可身上的痒确是实实实在在的,嫪菁菁即便有气无力却还是奋力挣脱姜雯去挠。
姜雯又急又气,急的是嫪菁菁意识不清之际双手使力太重,颈子一侧已然挂了彩,再任她用此法止痒怕要毁了好皮囊;气的是不知这疹子因何而起,难免迁怒于黎家:
“不过是在那穷酸地方呆了半日,竟引发这等恶疾!乖女儿你可别再挠啦!若毁了肌肤往后你怨怪何人都无力回天啊!”
嫪府的几名轿夫听着轿子中清晰可辩的哭闹声更加不敢怠慢,虽不知发生何事但脚下一刻不歇,几乎筋疲力尽之时,才看到金字打造的匾额——便是嫪家了。
姜雯搀着嫪菁菁下了撵轿,回眸便瞧见迎上来的白总管,忙道:
“快去请最好的郎中!小姐不知为何突发红疹!”
打理诺大嫪府的白总管忙躬身应承下来,一面回头叫来几名女婢帮着姜雯把嫪菁菁扶进气派庄严的院子,一面径直坐进姜雯母女刚离开的轿子吩咐:
“速速赶往西市!要快!”
欲哭无泪的几名轿夫只能拿出当畜生的劲头硬着头皮再次抬起撵轿。眼见白总管飞快离去,姜慧这才安心些许,紧盯着几个丫鬟好生伺候着嫪菁菁回厢房,自己掏出帕子抹去一头的冷汗……
时至傍晚,给嫪菁菁看诊的名医这才将嫪菁菁安顿好,随仆人出了里间儿。
彼时姜雯正用着银耳燕窝羹,见大夫出来便抬眼扫了扫身后的婢子,婢子忙托举着预备好的木匣呈到那郎中手上。
郎中笑弯了两条眼缝,稍微将木匣开启瞄了瞄,接着心满意足的道谢:
“小人谢过嫪夫人重赏!医嘱和药方已经交待给嫪千金的贴身奴仆,不知嫪夫人还有何吩咐?”
姜雯放下盛羹的银器皿,接过身旁婢子递来的丝帕,点了点嘴角,而后才起身走至郎中跟前儿。
“我女儿此次出疹始料未及,且无病征,这是为何?”
姜雯目光锋利直视郎中,心底暗存诸多揣测。
“奥,敢问夫人:小姐今日可是去过某处?若仅仅呆在府上未曾出门,那也该有过类似的病情。”
“确实出过门。”
姜雯垂下眸子,闷闷回了声,郎中看不到她眼底灼热的愤怒。
连大夫都觉着二者相关,姜雯便不能不怀疑姜慧、黎落等人,因此目光变得凶狠。
“那便是了!小姐出门期间该是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这才诱发病因!恕小人多嘴:嫪小姐身着衣衫黏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虽说已因上药换下,但还请焚烧为妙!”
姜雯听着郎中的嘱托瞳孔猛地收缩,咬着唇瓣怒不可遏。
“是何劳什子如此害人?”
“奥,是一种叫做蜈蚣草的东西——小的检查过嫪小姐换下的那件外衫,肩颈处有蜈蚣草的汁水气味儿,因而小人能辨认出。”
郎中事无巨细将嫪菁菁的病因讲得明明白白,私心想着还能再讨些好。于是,未能注意到姜雯阴骘的脸色,继续围绕蜈蚣草侃侃而谈:
“这蜈蚣草本体与寻常草叶并无二致,只是这草若因破坏而溅出汁水,被沾染到肌肤上就会如蚊虫叮咬般痛痒不堪。且如不及时医治,肌肤溃烂发脓的程度与蜈蚣毒不相上下,因此才得名——蜈蚣草。”
郎中深以为自己医术高明,谈及药草的效应也是自得其乐,全然不管姜慧隐忍不发的脸色。
“够了!菁菁应是无意中碰触了毒草才会遭灾。翠柳!还不快送秦大夫回医馆?”
婢子被姜雯的喝止吓得不轻,还以为自己不长眼色才惹恼了姜雯,忙不由分说推着郎中出了厢房。
郎中亦被姜慧的一惊一乍搞得不明就里,只能在心里暗讽阔太小气,自己还未曾讨赏便被下逐客令。
送走了贪婪的郎中,姜雯往门口踱了几步,思及嫪升平快回府了,姜雯的双目忽明忽暗,频频皱眉,而后向嫪菁菁正躺着养病的里屋走去。
嫪菁菁泡了澡上了药,也喝过祛湿排毒的苦汤后,身上的痛痒之感消退不少,便靠着软枕半坐起身子琢磨出疹一事。
姜雯进屋后,打发走了嫪菁菁的近身婢子。这才坐下嘱咐嫪菁菁:
“菁菁,你爹怕是快回府了,若问及此,你万不可说出因为去了趟黎家便得了病!否则,你表哥需要打点辅机大人的钱财就鸡飞蛋打了!你往后也别想去姨娘家探亲了。”
一听与黎晟的仕途有关,嫪菁菁表情凝重的点头,向姜雯许诺绝口不提。
至于为何发疹子,嫪菁菁还是疑惑,且听着姜雯的语气和黎家有关,嫪菁菁难免有些神伤,终究问了句:
“娘,我出诊是有人故意为之吗?”
“八成是,今晚便能见分晓,你且安心!狗胆包天竟敢害我女儿,不论是谁,我定不会放过!”
姜雯睇着床幔恨恨发誓,嫪菁菁却看向别处不发一语,不知心底在思忖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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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黎落谋害嫪千金?
入夜,黎耀荣与姜慧正欲安寝,府上管事来到门外轻呼:
“老爷可歇下了?嫪夫人派人来送礼啦——”
黎耀荣闻言精神一振,困意全无,披了外衣快步行至门口去迎嫪府派来的姜雯心腹。因着姜慧未穿戴整洁,不便见客,黎耀荣就将那女婢请到了偏厅稍坐。
女婢身后还跟着两名身强力壮的小厮,抬着一箱沉甸甸的金银细软,待入了偏厅,这才安稳搁下。黎耀荣的双目灼灼,眼角的余光不时瞥向木箱,估摸着箱里的物件儿价值怕要超过姜雯许诺的数目。
然则姜雯的心腹并不只是来送商定好的五百金,还有更紧要的事代替姜雯询问,是故并没有同往常一般撂下东西便走,也不多作停留。
黎耀荣何等鹰目如炬,自然察觉了那婢子眉眼间的谨慎之态,于是打发管家请那两位抬箱的小厮去正厅用些茶点。
等屋中只余她二人,黎耀荣这才发问:
“姨姐可还有何事托你转达?”
婢子抬眸看了眼黎耀荣,对方先挑起话头倒让她轻松些许,便弯身恭恭敬敬回道:
“回黎大人,我家夫人想同您打听打听:贵府可有栽种一味唤作蜈蚣草的植物?”
黎耀荣闻言纳闷,不知姜雯作何要询问这些个芝麻蒜皮的小事。但还是面色和蔼摆头道:
“蜈蚣草?黎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并不精于花草,至于宅中有无种植?我也不甚清楚。”
婢子心下诧异,紧锁眉头,口中小声嘀咕着:“这便奇了怪了——”
黎耀荣并未听清那婢子在支支吾吾念叨些什么,私以为姜雯是急需蜈蚣草用在何处,毕竟这半夜询问一种名不见经传的草木,实在让人费解:
“姨姐若需要这种绿植,黎某可吩咐下人于院中寻找,若家中并无栽植,黎某也可派人……”
“黎大人怕是误会了——”
黎耀荣还未言毕,便被面前的婢子堵了声,面上隐隐有些不快,觉着嫪家的下人不经调教,很不懂规矩。
瞧出黎耀荣神色不悦,眼中覆着一层薄怒,婢子忙又躬身解释:
“烦请黎大人见谅,奴婢一时着急,失了分寸!”
黎耀荣微微侧过头,摆摆手道一声:“无碍。”
因着那女婢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磨蹭了好一阵子,黎耀荣即便受惠于姜雯,也难免耐不住性子,已经起了打发嫪府下人回去的心思。
“黎大人,奴婢实话同您说了罢——那蜈蚣草是毒草!今日我家小姐从贵府回家的途中,身上起了疹子,猩红的一片害我家小姐吃尽了苦头!”
黎耀荣大惊失色,匆匆转头疑惑道:
“怎会有这等事?”
婢子谦卑之态依旧,不急不徐的回应:
“黎大人不知,小姐一路煎熬到家后,白管家忙去寻了名医来诊治!那郎中同我家夫人说:小姐的外衫沾染了毒草的汁水,因此才闹出突发恶疾之事!”
黎耀荣听着婢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暗暗有将矛头指向黎家的意味,也再难心安理得的承受姜雯送来的好处,神色刚正不阿的怒语:
“个中蹊跷若真出在我黎家,黎某定严惩不贷!只是:这蜈蚣草既有剧毒,我府上的家奴院公绝不会任由它滋生成长才对……”
黎耀荣不愿相信自家院子里竟植有害人的毒草,若此事当真因黎家而起,自己还有何脸面拿着嫪家的好处反遗害嫪家:
“眼下天色甚晚,待旭日东升,黎某会吩咐宅中上上下下去排查——看看是否疏忽了某处,才使得毒草害了菁菁!”
婢子颔首认可,表示此法可行。但思及姜慧的嘱托,即便黎耀荣大有帮理不帮亲的作态,那婢子也顾不得隐晦,直接出首有嫌疑之人:
“黎大人,奴婢所言无虚!我家小姐本只是探亲,若说毒草生在嫪家,也不该从贵府归来的路上才发作……夫人还让我转告:今日我家小姐同府上六小姐发生过一些摩擦,后来我家小姐主动道歉二人便和好了,我家小姐除却同黎落小姐和黎晟少爷相处过一阵子,也无旁人能近我家小姐的身了——”
婢子话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黎耀荣不会听不出来。可当黎耀荣听出姜雯有心怀疑黎落时,沉默了半晌,眸色晦暗,好一会子才抬头俯视婢子道:
“姨姐的授意我已知晓,既事关我黎家人,黎某定当查个水落石出!但,菁菁作为受害者,姨姐作为见证人,定然得监督一二。明日我会派马车亲自去请,若菁菁伤势严重,姨姐一人来此旁观听案亦可。”
平淡的语气,波澜不惊的缓和,黎耀荣心宁气和的说出自己的打算和安排后,便打发走了姜雯差使过来代为质问的奴仆。
待外人离去,黎耀荣许久不曾回房,于偏厅外的石阶上逡巡踱步,考量再三……
虽然传话的婢子话锋直指黎落,但黎耀荣几乎能断定自己的小女儿并非那等不堪之人。只是,若姜雯看不惯黎落硬要栽赃?黎耀荣愁上心头——站在哪一方都于黎晟的仕途不利,当真为难。
夏至的晚风并不算凉,可黎耀荣此时站在风口却觉着寒意渗进了骨子里,眼下他不好决断,更难以割舍。
缓缓行至姜慧房中,黎耀荣将嫪菁菁发疹一事尽数告知,更讲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黎晟并非他一人之子,黎耀荣也想听听姜慧有何高见,指不准就能平稳渡过。
姜慧平素见惯了妇人之争,偶有不能见光的手段和计谋在姜慧眼里也不算稀奇。可姜雯一口咬定是黎落谋害嫪菁菁,倒让姜慧颇为意外——姜雯不过同黎落仅有一面之缘,如此短暂的相处竟能将黎落恨之入骨?
况且,凭着这些年同黎落的斗法,姜慧同黎耀荣是一样的心思:黎落才见过多少风浪,顶多会一些明面儿上的小伎俩罢了,偷奸耍滑还可,蓄意害人却不敢苟同。
“相公,以奴家看来——此事不像黎落所为!”
“哦?”
黎耀荣自然诧异,姜慧向来与黎落不对付,他是看在眼里心中有数的。
姜慧不禁捂唇轻笑,凝着显得有些木讷的黎耀荣:
“相公莫不是觉着我因为修文才偏袒六丫头吧?我知你不喜家宅不睦,我同六丫头的过往不外乎是她性子野了些,我待她严苛望她知书达理罢了。但六丫头秉性如何我能不晓得吗?”
黎耀荣见姜慧并没有自己那般殚精竭虑,且还能同自己玩笑,思量着姜慧定是有了对付变故的法子,于是软了眉目的棱角,牵起姜慧的双手问:
“夫人还有心说笑?小六跟姨姐皆是能影响修文前途之人,若要不偏不倚两不得罪,着实是个难题,还请夫人训诫则个?”
第二十四章:黎落不从
又一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通过黎落小厢房的轩窗往外探去——草木不惊,鸟兽不见,唯有前堂满满的灼热映照着大地,分外明媚。
黎落晨省回来用完早膳,告给周吴氏要去大房走一遭,周吴氏手中倒茶水的动作一顿,难免有狐疑爬上心头,是故多嘴问了句:
“大房近些日子与小姐来往地格外热乎,今儿个又是何事?”
黎落并无周吴氏那般多心,无所谓般的打趣儿说:
“我暂时还不知,管它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嘻嘻……”
言毕,黎落踏着欢快的步伐高兴高兴往姜慧处去了。余下周吴氏恻隐忧心,蹙着眉目拄着拐杖立在门前送走黎落的背影:“傻孩子……”
不多时,黎落大大方方进了姜慧的厢房,却瞧见黎耀荣今日倒没在任上忙着,反而闲在此处。
同黎耀荣说笑间抬头之际,姜慧打眼儿瞧见出落得越发绝色的黎落,忙止了闲谈,迎头去拉黎落就座。
黎落哪受得住姜慧如此客套和亲昵,推搡间避讳不及,一屁股被姜慧按在梨木雕花椅上。末了黎落嘴角抽搐——姜慧这劝客稍坐的力道也忒大了些,热情过度,好险一个趔趄趴在黎耀荣脚跟前儿。
打量着黎落依旧穿着那套不起眼的柳黄色布裙,最让人瞠目的是裙摆上一块不起眼的补丁,哪里像官宦人家小姐的穿戴,简直寒酸。
“六丫头,前阵子我赠你的那套云锦裙,我还未曾见你穿过呢!你瞧瞧你这身打扮,简直刻薄了自己的姿色。”
姜慧嘴里说着嗔怪的话语,脸上挂着笑,眸子里也温软得紧,简直脱胎换骨变了个人。
一直静观母女二人的黎耀荣这时也帮着姜慧责怪黎落太过委屈自己:
“小六啊,这衣不如新、人不如旧道理搁在何处都是讲得通的,我估算着日子你也快行及笄礼了罢?总这样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倒说不过去。”
黎落虽然微微颔首表示黎耀荣训诫有方,可心里却直犯嘀咕:连爹都不似往日刻板教条,竟评论起女子着装……突地对自己如此关心意欲为何?
“大娘所赠新衣太过珍贵,黎落舍不得穿,若是弄坏一针一线,岂不罪过。”
既姜慧、黎耀荣拾起了良心对自己好言好语,黎落也不能太过寡淡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便平易近人回答不肯穿云锦群的缘由。
“哈哈……”
姜慧掩口失笑——真真是被缩手缩脚的黎落给逗乐了,不过一件丝裙罢了,又没镶金线银线,再好看也是寻常布料织就,哪里配得上如此珍爱?
可黎耀荣并不像姜慧一般世俗,何事都以钱财去衡量。黎落的回答不但不可笑,反而让黎耀荣生出一丝歉疚。
听着姜慧笑得太过响亮了些,黎耀荣眸色不快,侧身瞥了眼身旁的姜慧以示警告,姜慧适才收敛了放纵,神色讪讪。
“黎落不过是实话实说,倒有些贻笑大方了,大娘不似黎落命途羁绊,有些福气黎落还真是消受不来。”
黎落瞬间变得敏感甚微,姜慧的本意是不是嘲笑都已经伤了黎落的自尊,方才黎落还觉着应该同姜慧和气生财,此时黎落回归了平常的淡漠,再次将心中的盾牌立了起来。
且不论谈话的期间,黎耀荣和姜慧的挤眉弄眼尽收黎落眼底,黎落耳聪目明,只不过故意想忽略掉自己对亲人不好的揣测罢了,奈何自己的善意在姜慧看来依旧是个笑话。
黎落呛声姜慧,姜慧才察觉自己又触碰了黎落的底线和软肋,心下怨怪自己莫不要坏了正事才好,于是赔着笑脸不再言语,转头暗示黎耀荣接过话茬儿。
“嗯……勤谨有度是德,小六也是懂事才不放任自我的物欲,值得赞许!”
黎耀荣硬生生把姜慧的过失掰正,干巴巴的夸赞不仅没有缓和气氛的功效,倒一度使得三人相对无言,尴尬之极。
黎落尝试着陪同姜慧她二人绕弯子,可自己的本性确实不够圆滑,只好破罐子破摔单刀直入:
“爹,究竟是何事与我相商?女儿不擅曲折迂回,这点大娘最是知晓。”
黎落平平静静又直白坦率,末了睇了眼姜慧,使得姜慧有些羞恼的移开视线。黎耀荣也不擅循循善诱,向来都直截了当,黎落既如此说,黎耀荣也不再别扭,起身直接告知黎落:
“昨日菁菁回嫪府途中意外生疹子!原因是沾了一种毒草的汁水,这毒草——出在我黎家!”
黎耀荣面色凝重,直视着黎落不隐瞒一丝一毫。
忽闻嫪菁菁病倒,黎落的第一反应是担忧,可黎耀荣并不给黎落关切嫪菁菁的机会,一口气叙述到底,以表事态严重。
黎落并不能领会黎耀荣话中的关键所在,待黎耀荣告知完毕,黎落这才着急追问:
“她现下如何?是否伤及要害?”
姜慧闻言,按捺不住起身,抢在黎耀荣之前发话:
“六丫头,眼下你可没功夫心疼菁菁!菁菁她娘怀疑是你在菁菁身上做了手脚,午膳过后,她二人会来向你讨说法!”
“怀疑我?”
黎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尖回过身逼问姜慧。
姜慧的眼神瞟向别处,没好气般地点点头。黎落依旧不肯相信嫪菁菁会指认自己,可瞧着黎耀荣同姜慧无可奈何的模样一般无二,黎落只能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毒草汁……我怎会害她?昨日她还掏心掏肺与我谈天说地,今日却来冤枉我……”
黎落只觉着心中有一块角落空荡荡的,说不上疼和难受,只是觉得本来刚被填满的空缺又被人毫无理由的掏走。眼神呆滞的同时,黎落的口中喃喃自语,浑身僵硬站在黎耀荣和姜慧之间像个失了感官的木头人。
明显瞧着黎落的反应有些不寻常,黎耀荣心中纳闷:这也不像往日的小六啊——
“小六,虽说我同你大娘皆不疑你,可菁菁她娘却不信你!待会子,你便配合爹演出戏打发走她即可,如何?”
黎落虽目光空洞,却还是清清楚楚听到黎耀荣所言——黎落挑起峨眉扭过头侧目,声音似有颤抖:
“爹,你说的是人话麽?你信我却不帮我分辨?反而命我配合做戏——往自己头上泼脏水!你可有心?你可知我这里也是会痛的?”
雾蒙蒙的水汽敷在黎落一双因怒视而异常清美的双目之上,她倔强的语气和耿直的性子不允许自己如黎耀荣吩咐的那般苟且。她指着自己的胸膛,告诉自己的爹爹她也会痛。
无比刺目的画面,让黎耀荣不敢正视自己的小女儿,却也无就此作罢之意,父女俩僵持不让,直至姜慧冷不丁冒出一句:
第二十五章:父女决裂
“你选择不屈——等同选择一手毁掉你大哥的锦绣前程!”
顿了一顿,姜慧眯着一双凤眼,阴冷着口气继续道:
“六丫头——你可要思量周全喽!”
黎落听着姜慧的要挟,扯起唇角发笑,面若一张白纸不染墨点,惨淡的不加修饰。亦不知这笑是对姜慧无理要求的冷笑还是对自己的嘲笑,总而言之她只是笑,笑得不悲不喜,不多不少。
见黎落并没有被自己命中要害,姜慧更加轻蔑的睨着黎落:
“记得那****向我许诺:若事关修文,你六丫头没有一个不字。哈哈……此刻听来真是好笑!区区小事,竟能矫情至此!好似我同你爹要将你逼上断崖一般委屈?六丫头啊,此后莫再信誓旦旦,我权当你的良心被狗叼了!修文对你处处维护也只能算他有眼无珠!”
姜慧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句比一句愤怒,她冷冷凝着不为所动的黎落,心中越发嗤之以鼻。
黎耀荣同样听着姜慧看似理直气壮的声讨,竟充耳不闻般默许,并未觉着姜慧处处站在黎晟的角度为自己儿子绸缪有何不妥。
黎落不愿再同自私自利的姜慧有何交流,她心中还有一丁点儿不能明言的期盼:哪怕自己身为女子,对黎家而言也不是无关紧要的。拥有一家之主和父亲两种角色的黎耀荣至少可以反驳姜慧,只一句便够。
但自始至终,黎耀荣未曾出口一词一字去袒护自己的女儿。黎落彻底死心,死心的同时,也彻底对黎家失望:这不是自己的家,只是唯利是图之地,自己姑且只算是堆砌黎家门楣的垫脚石和牺牲品。
“大娘,我黎落还唤你一声大娘——只因你是我哥的母亲!你听听你方才所言:哪一层哪一面不是为了我哥?同我有分毫关系麽?我替他代笔,你便暂且放下对我的成见;我维护自己的名誉,碍我哥何事?你就要不遗余力的唾弃我?”
黎落伶俐的双眼上薄薄的雾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血色。不再隐忍,不再委屈;不再考虑任何人的感受,她也想为自己讨一个说法——
黎落走至黎耀荣面前,双目腥红却无丝毫愤怒,更无泪水和恳求:
“经年来,我讨不到大娘的喜爱,更得不到与二姐、三姐相同的待遇。即便与我同为庶女的黎暮,也比我深得人心。究其缘由:不过是我黎落命不好!娘亲死得早——”
不再看任何人的脸色,更不容打断和插话,黎落只想告诉黎耀荣:自己十余年来,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我黎落认了!我想:即便不能像其他姐妹一样有娘亲呵护左右,我至少还有个爹,流淌着相同血液的爹!年幼时:我手无缚鸡之力,被大娘教训被姐妹欺辱,我受着,只怕你因琐事厌烦我!”
黎落目空一切,讲述着儿时时光,循序渐进开来,黎落没了怨恨,甚至连语气——都不再泛起涟漪:
“渐渐地,我有了还手之力,我有了灵活的脑子。我依旧没有依靠你——去使自己少受些刁难和惩罚。再后来:我帮大哥代笔,你夸我;大哥因此高升,你夸我;我不怨将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你怨我。这便是爹你,对女儿我的爱之深责之切,呵呵。”
毫无生气的一笑,扎痛了黎耀荣的心。他无法回嘴,只因黎落所言句句属实,如何辩驳?
有那么一刻,黎耀荣心虚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她清丽绝伦的一张脸上刻着一双勘破红尘的通透眸子;她立在前方却宛若飘在空中;她和自己讲诉衷肠却又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她这一刻还在,下一刻便会同她娘亲一般离去。
黎耀荣的感受并非不对,黎落已经心不在此,却远在虚无缥缈的地方荡然无所:
“说来或许无人相信,我黎落的亲爹——永远站在天涯海角,穷极遥远的望着自己最小的孩子,除非她还有利用价值,当爹的才会走近她一步;若她一个不肯有损黎家的利益,当爹的便会退回去,且越行越远……”
言毕,黎落收回失魂落魄的神态,定定看着黎耀荣嫣然一笑,璨如青莲:
“对么?爹?”
黎耀荣怎有底气回答,尤其那钻心钻肺的“爹”字,有着婴儿般天真的询问。
待黎耀荣感到愧对想说服姜慧换个法子时,已然太迟——
不知何时,黎落行至门口,头也不回的绝然决定:
“我妥协的事情足够多,我退让的时间足够长。今日我死都不会承认自己害过菁菁!若她娘要讨说法——尽管来,我黎落绝不躲藏!”
话毕,黎落阔袖一挥,只卷走了一缕清风便悄无声息的离去,将从前种种伤心留在此处,不再哀戚。
出了姜慧的院落,黎落目视前方,觉着平日里的蜿蜒小径此时竟如此开阔。继而,她又挽袖仰视天空,觉着素来一样的天空此刻竟蓝得美轮美奂。
长舒一口气,黎落感到整个人的重量都轻盈许多,心中虽然空了很多处等待填满,她却前所未有的痛快和满足。
这厢,黎落甩甩衣袖撂挑子不伺候了,姜慧反应不及,错愕之际怨怪黎耀荣怎不拦住黎落,哪怕用钱财收买姜慧也认了。
“我本就无颜以对又如何阻拦?随她罢……姨姐来后,见机行事。”
言毕,黎耀荣灰心丧气,且摇头且离去。独余不通事理、颠倒黑白的姜慧不依,黎耀荣还未走远,姜慧负气难发,竟掀翻了茶几。
清脆的响声过后,是一地的残渍和狼藉。略微平缓了心气儿后,姜慧这才重重坐下,虚合着眼目沉思其他对策。
回到装点落魄的小厢房,黎落径直拉过周吴氏坐下,将嫪菁菁出疹一事和姜慧二人的打算,皆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待黎落转述完毕,周吴氏的眸子里充盈着化不开的怨气和怒气,黎落怕周吴氏气出个好歹来,忙道:
“婆婆莫急,这一次——我没有答应!往后,也休想我逆来顺受!”
黎落如此说,周吴氏方才肯定地竖起大拇指:
“小姐,你长大了,懂得为自己辩护,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何物!老奴当真欣慰!”
周吴氏抿着唇,双目中泛起泪光,但那泪光不为屈辱和责难,只为高兴而高兴……
第二十六章:姜慧撒泼
不多时,到了阖家用膳之际,黎落安之若素,款款走入姜慧恶毒的视线中。述职回府的黎晟正赶上午膳时间,于黎落之后进入偏厅。
看见黎晟归来,黎落原本淡漠的脸色温和许多,执筷间扬起小脸同黎晟寒暄起来:
“大哥今晨拜见辅机大人可还顺利?”
听着黎落打听述职一事,姜慧皮笑肉不笑般的打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阴阳怪气的作态使得黎耀荣侧头瞥了她一眼,却不制止,反而表现出理所当然的态度。
黎晟许是因妥当上任而高兴,显得意气风发,因此并未瞧见姜慧嫌恶黎落的脸色。
“我刚打算同爹娘回禀此事呢,小妹你问得正是时候!”
黎晟爽朗一笑,根本察觉不出黎落与姜慧夫妇俩之间氛围僵冷,只顾着怡然自得:
“辅机大人甚为抬举我,爹吩咐我奉送的见面礼让辅机大人很是欢心,直夸我前途不可限量,嘿嘿,他老人家言过其实了些!”
闻得此语,黎落也随黎晟恬淡一笑,正欲以茶代酒略表祝贺。不料姜慧却完全曲解了黎落不掺虚伪的真诚,怒火腾地一下窜上心头,一气之下竟直接将手中的竹筷摔到了黎落面前,竹筷高高弹起,狠狠打在黎落的脸颊上——
“娘你这是为何!”
不明所以的黎晟立即起身,带着疑惑和难以理解的质询神色直视姜慧。
姜慧抬眸看了眼自己的独子,不急不徐的缓缓说到:
“不过是没捏稳罢了,一时失手。”
得逞的眼神不加掩饰,面上却无所谓的样子,似乎那竹筷只是落在地上,不值得黎晟大惊小怪。
黎落的两瓣绛唇紧紧闭拢,唇色慢慢变白,双腮咬合的过于用力,棱角分明。顷刻后,黎落归于常态,旁若无人的抬袖擦去脸上的污渍,眸色黯淡而清明,平静至极。
遭此待遇竟还能厚着脸皮坐在彼处,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姜慧如是想,眼中的隐晦光彩一闪,姜慧又勾起唇角面色不善,朝身后的使唤丫头剜了一眼。
使唤丫头如临大敌,生怕姜慧迁怒于自己,忙作势要去拾起黎落身前的筷子。
婢子的手刚碰触到竹筷,姜慧的嘴中便发出砸吧砸吧的“啧啧”声。拾筷子的小丫头一脸错愕,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就杵在黎落身侧等待姜慧明令指示。
“真是废物!脏成那般,你取来还叫我有何心情用膳?作呕的心都有了!蠢材!”
姜慧捂着口鼻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似那双伤了黎落侧颜的竹筷仿若沾染了毒物一般让人摒弃和厌恶。
“娘!”
黎晟出声喝止屡屡挑事的姜慧,搞不清状况的他一筹莫展。但姜慧的言谈和行为皆在针对和攻击黎落,让黎晟觉着自己的母亲举止过分且不入流,这才看不下去出声阻拦。
再观黎耀荣,泰然处之,安安静静用着自己的饭食,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中庸之本:既无视黎落,也任由姜慧发作,全然变作耳聋眼瞎之人。
周吴氏作为黎落的随行也身在偏厅,和其他奴仆并肩候着。黎落被姜慧摔脸时,周吴氏便难以静观其变,只盼黎耀荣管束泼妇姜慧。然而黎耀荣雷打不动的坐在彼处,直看到周吴氏感同身受的心寒。
周吴氏人微言轻,本不好替黎落出头。可姜慧如此盛气凌人的欺辱着实让周吴氏心口绞痛,且瞧见黎落局外人一般丝毫不为自己出气,周吴氏不忿又心疼,径直上前一把抓起姜慧的竹筷——
“乒乓!”
两声闷响,竹筷双双落地。
“夫人既觉着脏,扔了便是。只是往自己嘴中送的餐具都苛刻要求,倒过于清洁了呢!”
周吴氏屈身讽刺着姜慧,垂眸间也懒得去管姜慧如何仇视自己。只要帮自家小姐出了恶气,周吴氏就认定值得。
下人数落主子?姜慧的脸色更加难看,几步跨到周吴氏跟前,甩手便要赏给周吴氏一个耳光——
掌风呼啸而下,周吴氏闭着眼、咬着唇做好了承受掌掴的准备,等了片刻,却依旧没有等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睁眼一瞥——
原是黎落死死握住了姜慧的手腕,这才让那卯足了劲的一巴掌难以落下。
黎落纤细光洁的手背上,丝丝雕玉般的青筋暴起,想来使了十足的力气。姜慧的手腕被扼出多余的肉堆在两侧,整个手臂轻微颤抖,也不知痛是不痛?
倒抽一口冷气后,姜慧紧皱着眉头使力一抽,恰好黎落见状松手,姜慧踉跄退了几步,险些人仰马翻,好不狼狈。
“今日在此,我黎落扬言:欺辱我,我能忍;拿我至亲撒气,不论何人,你且来试!我脏?那黎落真是与大娘不谋而合,黎落认为:您也干净不到哪儿去——看一眼,都会污了我的心!”
黎落全程没有分给姜慧一个眼神,即便起誓之际告诫众人,黎落也只是环望扫过,略掉了姜慧,也算说到做到:看一眼,便会污了自己的心。
姜慧站定后哪里肯放过让自己出丑的黎落,径直抬起膀子作势要掐死黎落,可周吴氏不依,风丝不透维护着黎落,甚至拿着拐棍对着姜慧戳了戳。
场面极其混乱,闹得不可开交——姜慧占不到丝毫便宜后开口便骂黎落狼心狗肺;黎落依旧不屑睇她一眼,只顾着姜慧不要挠伤周吴氏才好;裘霏霏、黎暮和黎耀荣三人各用各的饭,前者权当加了笑料,后者视若无睹;唯有黎晟夹在黎落和姜慧中间劝说又拉扯,一个头两个大……
直至折腾得自己筋疲力尽,姜慧适才大口喘着粗气停止撒泼,弓着身子歇息之际不忘与周吴氏用目光继续较量——
“小六,我对你当真失望……”
安静的间隙,用完膳食的黎耀荣陡然出口,惊得满堂不语,倒是姜慧赞同而得意。
这一句判辞,一撇一捺都是在责怪黎落不识大体、不分尊卑,更拎不清孰轻孰重——一场闹剧结束,以黎耀荣沉默良久方才坦白的训责结束。
胜负明显,论家中地位——黎落完败,自己的再三退让依旧比不过行为粗鄙不堪的姜慧;论利益归属——黎落完败,失去了黎耀荣的重视,黎落此后与荣华富贵挥手作别;论亲属支持:黎落完败,若不是黎永晴姊妹二人今日应官家小姐邀约去游湖,掐架之事很难占据上风。
黎耀荣的这句肺腑之言,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闻得黎耀荣对自己失望,黎落一颗半死不活的心旋即坠崖,不怒不哀,不痛不痒——从捡起盾牌到全副武装,只是这么一句话的作用。
第二十七章:重修旧好
喧嚣过后的风平浪静极度微妙,不曾有一人扰了这恰如其分的宁静。
屋外依旧盛世安好,仿佛将黎家的矛盾同龃龉都隔绝开来——
“启禀老爷:嫪夫人同嫪小姐将才到府,正往偏厅行来。”
管家宁伯的一声禀报,打破了死一般的诡异和静谧。听闻姜雯即刻就来,姜慧脸上好不得意,一双凤眼似乎要跳出面颊——她该是忘了:姜雯此刻来只为兴师问罪,并非是身为娘家人与她来同仇敌忾。再者说,黎落拒不认错牵累之人终究是她苦心栽培的儿子。
“快快有请。”
黎耀荣正襟危坐吩咐下去,那宁伯旋即拱手作揖道声好,而后转身去迎姜雯母女。
“修文、小六,你二人等在此处;菲菲,你带老五先回房罢!”
黎耀荣条理清晰地下达命令,神色不慌不忙,仿佛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是,容妾身先行告退。”
裘霏霏顺从乖巧,向黎耀荣屈膝行一礼后带着黎暮走开,出门之际,裘霏霏回眸分别看了黎落、姜慧二人各一眼,目光深邃,却还是掩不住幸灾乐祸的喜悦。
“昨儿个表妹走的匆忙,今日又来探望,待会子怕又要跟小妹你难舍难分,呵呵!”
黎晟打圆场岔开了话题,只以为姜雯二人上门是寻常作客,并未多想。
黎落闻言,极其勉强的朝黎晟略微颔首,并无半点兴致同黎晟调侃,她此刻心中思虑万千,剪不断、理还乱……
“难舍难分?呵!只怕某个妄自尊大的黄毛丫头不久便要因害人尝尝恶果咯——”
姜慧不失时机的说着风凉话,翻脸犹如天色一般变化莫测。前日里还深信黎落品行端正,此刻非要拗转口风。
黎落不予搭理,默默等待来人。姜慧斗嘴无人回应,颇觉无趣,便打发走了在场的丫鬟婆子,更态度强硬赶走了不愿离开的周吴氏。
片刻后,姜雯由宁伯引进门,面上强忍怒气,死死瞪着黎落。嫪菁菁跟随在后,古怪的是——她手中还抱着一个包袱。
姜慧一眼瞧见了嫪菁菁手上的物件儿,私以为是那件沾了毒草汁水的衣裳,因此斜睨了黎落一眼,一副“我看你还如何狡辩”的脸色。
进门后,黎落与嫪菁菁第一时间目光相对,却又在下一刻齐齐避开。蜈蚣草一事,像个巨大的沟壑横亘在她二人之前,如若逾越不了,那这份还处在萌芽的期的友谊便白白断送了。
黎落疑心嫪菁菁恶意栽赃自己,却并非深信不疑,唯有老天知晓她多企望这是场误会;嫪菁菁跟黎落的心思不出其二,她也忌讳自己识人不淑,恐惧黎落小人之辈,暗算自己且偷取自己的少女心事。但她更期待以上不过是自己妄加揣测罢了。
因此,这两个自尊心极强且恐惧被伤的女子本有千言万语互相盘问,却固执倔强地不肯先开口。
“姨姐,菁菁染病之事在座的皆已知晓,我特许修文旁听,毕竟当时他也在场。既如此,您想当面对质的事不妨早早摊开了谈。”
黎耀荣主持着公道,希望姜雯开诚布公直说即可,姜雯也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黎落听到了黎耀荣所谓的场面话,同时想起了嫪菁菁的病情。思及此,黎落终是抬头对上嫪菁菁,只一眼,便看清了嫪菁菁脖颈处遮不住的赤色。
“你……可有伤到要害?”
禁不住关切的去询问一声,黎落眸子里的不忍,旋即让嫪菁菁放下了戒备,也跟着心软:
“昨日起疹的时候难受地厉害,今儿个好些了。”
二人四目相对,没有一言一语,而后不约而同抿唇一笑,各自心中的阴霾渐渐开明。
见受害人本身都不曾对黎落恶语相加,黎耀荣倒觉着自己过于狭隘了。但姜雯、姜慧却不然,她们姊妹俩谁都不想嫪菁菁原谅黎落,只能怨怪嫪菁菁一站到黎落跟前儿,不自觉的就收起了跋扈之态。
黎落同嫪菁菁俱不知晓接下来该如何问出蜈蚣草一事,两人都有些忐忑和犹豫。嫪菁菁踌躇间适才注意到自己带来的东西,便直接朝黎落努努嘴:
“喏,我弄坏了你的衣裳,说好要赔还给你。”
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凝着黎落,单纯而友好。黎落接过包袱的瞬间就决定相信嫪菁菁——一个信守承诺且能一码归一码的人绝不会使下作手段,她黎落不曾走眼。
大大咧咧的打开来瞧——
即便是心情糟透了的黎落也难掩惊喜:月色的一袭长裙,看似色彩素净且寡淡,其实别出心裁:整匹布料都串了银丝线,流光溢彩、荧洁乍现,宛若从夜空中裁下的一段缀满了银星的锦缎。与姜慧所赠云锦群类似之处,是裙摆上一圈青色浮云,怕是最好的绣工所为。
“真美!”
黎落感叹出声,眸色温润模样娇憨,爱不释手的轻轻摩擦着第一份来自朋友的礼物。
出自真心的夸赞的喜爱,也让嫪菁菁颇为自豪。两个人不时看看对方,笑得格外甜美。
这倒让黎耀荣夫妇和姜雯有些看不懂了,不是上门讨要说法麽?眼下就合好了?
黎晟依旧处于愣头愣脑的状态,莫名其妙被掺和进来,此时看着一双妹妹笑靥如花也心跟着情大好,便挠挠头插了句嘴:
“表妹审美独到,这裙子确实好看!嘿嘿……”
这才注意到黎晟存在的嫪菁菁娇羞颔首,却见黎落背对着一众人朝自己做着鬼脸,且以口型告知嫪菁菁黎晟是“呆瓜”,逗得嫪菁菁忍俊不禁,心中知晓了黎落并未将自己的秘密广而告之。
两人的误会算是解开了一大半,嫪菁菁见诸多外人在此,眼珠滴溜一转,拉着黎落直奔屋外。
剩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错愕不解。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黎落二人回来,恰逢黎晟好奇追问嫪菁菁为何会起疹,黎耀荣便循着这点儿功夫,将事情原委告给了黎晟。
黎晟听罢便走到姜雯面前,拍着胸脯担保黎落绝非鸡鸣狗盗之徒,更不会谋害嫪菁菁。
姜雯虽然心里不同意,但嘴上敷衍说眼下还无凭无据,不能轻易下结论。
怕姜雯不肯再当财神,黎耀荣打铁趁热赶忙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表示相信黎落。独独姜慧被晾在一边,她既不愿便宜了黎落又害怕误了黎晟,只能闭口不谈。
不多时,两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执手回屋,显然已经重修旧好,再无误解。
“菁菁,你……”
姜雯蹙着眉脸色不悦,昨日她已经做过一次让步:嫪菁菁于病痛中还要盯着府中绣娘为黎落赶制衣衫,本就让姜雯不痛快。今日来此是为教训黎落,可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便握手言和,那自家女儿害病遭罪一事就这样草草了结?姜雯不服。
已然料到姜雯会如此反应,嫪菁菁忙叫姜雯别恼,然后快步上前伏在姜雯肩头,贴着姜雯的耳侧叽里咕噜了一阵儿——
也不知嫪菁菁下了什么功夫?竟让姜雯抬头时恍然大悟且若有所思,继而瞥了眼黎落,面上过意不去道:
“是我错怪你了,既是误会一场,便就此了结罢!”
第二十八章:不忘初心
相安无事,皆大欢喜。时光流转,回到黎落同嫪菁菁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前——
嫪菁菁神神秘秘将黎落连拉带拽,拖行至姜慧的院外——双双坐在围墙的犄角旮旯里,背后是茵茵蔓蔓的夕颜花藤,罗列有致,亭亭净植。正好为她二人形成一片天然的软枕,亦是避人眼目的遮挡。
嫪菁菁自知不该疑心黎落暗害自己,挽着黎落的纤细手臂正色道:
“黎落,昨儿个突遭恶疾来袭,我身子着实不适。后来给郎中瞧过,才得知是无意间沾染了蜈蚣草的汁水。我母亲关心则乱,念着你我相处时间最长,是故提醒我提防你。这既是暗示,也是揣测。倒怨我糊涂——心中的秤杆子因着疼痛失衡,不曾理智的判断便私自揣度你……”
嫪菁菁深深自省,面对黎落先一步道出自己的不是,坦坦荡荡告知黎落事发后自己是何心思?因何埋怨;又为何反思。
黎落微微弓着的身躯在听到嫪菁菁发人深省的自我阐述后轻轻一震,脊背立刻挺直了——嫪菁菁表面看来最像无理取闹之人,却在面对黎落时,回归了孩童一般最初的真诚:即便她听了姜雯蛊惑,且受着毒草折磨。可依然能直言不讳,做到问心无愧,敢认敢当……
黎落又思及自己,惊闻此事之时又何尝比嫪菁菁高尚多少?宽容几何?仍旧不能免俗的疑心生暗鬼,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菁菁,我真该敬你为师!同你交际越频繁,我便越觉着你金玉其中。许是我在黎家兢兢战战的久了……竟忘却了本心:与人相处,最紧要的不是城府而是真挚。你做到了,我却害怕了……”
黎落面有羞愧,耷拉着眼眸,歉疚得扪心自问:自己为何不能像嫪菁菁一般的坦诚?若早些说开来,便不会有先前的别扭和尴尬。
嫪菁菁回望着黎落,粲然一笑,皓齿明眸,娇态可掬:
“黎落,你不必丧气。你同我本就不一样——”
黎落闻言抬头,疑惑的盯着嫪菁菁,目不交睫,似乎迫切的想知道自己为何不能做到如嫪菁菁一般的无拘无束、遵从本真。
嫪菁菁扬起唇角,转身折了一截花枝,以泥地为帛,以花枝为笔,一气呵成勾勒出一个大大的圆。而后抬头同黎落相视一笑,都觉着这圆看起来不太流畅。
“你瞧,这就好比一个染缸——我爹曾在我犯错时告诫我:世上之人生来便在不同的染缸里飘荡洗涤,但染缸里并非一渠纯净而甘甜的水,它混着五花八门的颜色——”
嫪菁菁稍作停顿,黎落趁此间隙拍手赞叹:“有趣!”
骤然被黎落的夸赞和她满面的兴奋鼓励着,嫪菁菁颇有成就感,继续讲到:
“因为缸里颜色各异,而人混于其中,此时你便要选择——是濯清涟而不妖?抑或是任由涤荡,最终变得污秽不堪?”
说到此处,黎落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万分认同嫪菁菁的“染缸论”。
“其实黎落,你赞许我单纯,这却不是我自己的努力——只因我爹娘将我保护得太好,甚至面面俱到!我才能活得无忧无虑,不懂凡人疾苦。这并非好事,因此,我该羡慕你才是!”
黎落单手支颐哈哈一笑,嫪菁菁的话着实逗乐了她:
“我说嫪大小姐,你羡慕我?是否我忽患耳疾听岔了?”
被黎落揶揄,嫪菁菁不气不恼,伸出食指同拇指做起了弹弓,“咚、咚”接连弹在黎落光洁的脑门儿上,自顾自又道:
“你莫要妄自菲薄,你比我机灵聪慧,比我谦虚谨慎;更比我懂得为人处世。你且如此假设——今日遇到的不是你,换做我姨母那般斤斤计较的人:我的坦诚还能得到理解麽?”
黎落闻言思索了片刻,摇头下着肯定的结论:
“不会,换做她——她会怨恨你怀疑她。”
话才出口,黎落蓦然回首凝了一眼嫪菁菁,似乎明白了“染缸论”的精华所在,犹如醍醐灌顶般大彻大悟。
嫪菁菁颔首回敬瞳孔不断放大的黎落,心里知晓黎落约摸懂得了自己的意思:身处染缸,难免被着色,但不能让其他颜色完全覆盖住你原本的颜色,简而言之便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二人畅聊不久,误会便已经解除,嫪菁菁同黎落再无隔阂……
因着嫪菁菁这位良师,黎落长期处于自卑的心态终于矫正回来,她懂得了自己异于同龄人的谋划周全不过是环境所逼,并非本性所致。转为自信的黎落更加能挺直腰板面对姜慧、黎耀荣,和她一直心怀愧对的黎晟。她不亏欠何人,更无需让自己低到尘埃里。
嫪菁菁也凭借自己的耿直,收获了一辈子的益友黎落。所谓良师益友,便是相互以为鉴,对照自己,查得失,补缺漏。仅此而已,却乐趣无穷。
再回到姜慧房中时,黎落叮嘱嫪菁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准则便被现学现用。嫪菁菁用自己的说辞劝服了对黎落恶意诽谤的姜雯。蜈蚣草一事虽然依旧蹊跷又讳莫如深,却也就此了结。关于嫪菁菁到底是意外染病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也就不得而知了——
因着嫪菁菁身子并未大好,且是死缠烂打跟随姜雯而来。对女儿奴——嫪财主,母女俩自然是守口如瓶不敢告知的。所以水落石出后,母女俩人紧赶着回府。末了嫪菁菁与黎落相约改日于嫪府再见,黎落欣然答好。
出了黎家,坐上马车,姜雯没好气地点着嫪菁菁的额头嗔怪说:
“你呀你!没出息,净帮着外人哄骗我,还学会了要挟人。真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啊呸!不对不对,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姜雯一时口不择言,词不达意,惹得嫪菁菁捧腹大笑:
“哈哈……娘既然瞧出我跟黎落惺惺相惜,便不要老是阻挠我二人往来!比起姨母家那两个没头没脑的表姊妹,我更觉着黎落才值得我望其项背,我该向她学习之处多了去了!好不好嘛?娘亲?好娘亲?”
拗不过嫪菁菁又小女儿般的撒娇,且她还拖着带病之躯。素来嫪菁菁生病之际所提要求,嫪家没有不许的——这已然成为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无奈至极,姜雯只能挫败般点头:
“好好好,依你依你!”
第二十九章:两相对比的讽刺
眼见姜雯妥协,嫪菁菁这才心花怒放般的绽开明丽的笑颜。
姜雯以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自家女儿的欢喜面庞,心下依旧波澜起伏——蜈蚣草一事,依据姜雯数年来的阅历而见:并非是嫪菁菁所说的自己大意可以糊弄了之。但嫪菁菁对黎落无条件的信任,也让姜雯犯难——眼下她并不放心黎家女眷同嫪菁菁关系亲近,即便下毒之人不是黎落也该有备无患。
可除去嫪菁菁的要挟,她理性的分析更让姜雯被打动,选择了息事宁人。彼时姜雯还暗自纳闷儿自家毫无心机的女儿怎会突然开窍,若说是与黎落息息相关,姜雯倒又赞成她二人往来。
因此,姜雯苦恼夹杂烦闷,不知此次的放纵是对是错?
实则姜雯能够平息怒火的最大缘由,并非来自嫪菁菁的威胁——而是对于黎、嫪两家往后能否一团和气的猜想,嫪菁菁告诉姜雯:黎耀荣夫妇逼着黎落承认罪责,只因担忧姜雯迁怒黎晟。
先抛开黎落是否被冤枉不说,嫪菁菁针对两家关系的陈情,在姜雯听来却是警钟长鸣:经年来的守望相助,已让黎家习以为常。但嫪菁菁被下毒之事,换作常人定不会再同黎家往来,可姜雯办不到——
正因为黎晟,姜雯才能再次走入黎耀荣的眼中,哪怕黎家有人毒害自己的女儿,姜雯也不舍断绝往来不再帮衬,若不借着嫪菁菁给出的台阶走下,姜雯便险些将自己的心思暴露,继而堕入深渊。
思忖了这许多,姜雯愈发闷闷不乐,便也没有心思再管黎落之事,仅想着以后替嫪菁菁多长个心眼,得过且过吧……
这厢黎耀荣还在庆幸姜雯并没有追查,更未因毒草一事与黎家死磕到底,如此轻松就就得来圆满的结局倒出乎黎耀荣意料之外。
虚惊一场,姜慧也松了口气。但她心底对黎落的埋怨和对她姊妹的不满并未就此停止。反而一味幻想着黎晟日后在仕途上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可她根本不曾有一刻顾忌或感恩过黎晟今日的辉煌是借黎落之智力,姜雯之财力。且还因内心膨胀而愈加刻薄待人。
姜慧手持茶盏,对着茶盅里的一捧清香悠然自得,不经意间瞥到黎落还于她不远处杵着,好心情转瞬怒化,轻蔑又仇视的睇了眼黎落,戏谑道:
“哟,六丫头还站在这儿呢?等着众人为你伸冤麽?哈哈……”
黎落默不作声,并不回击。黎晟走到姜慧身边拽了拽姜慧的衣袖,希望姜慧收敛一些。
黎耀荣面上倒有些讪讪之色,瞥了眼黎落,不似姜雯来之前的哀怨语气,反而和蔼的轻言细语:
“小六,事情得以解决就好,现下你可以回房了。”
虽是打发的话语,可黎耀荣自视甚高的口气和掌控一切的姿态,听进黎落耳里,让黎落初次觉着反感而不是压迫。
黎落之所以还未拂袖而去,正是等着黎耀荣再次开口,否则,以黎落不容玷污的尊严,怎会还站在一家三口面前任姜慧羞辱?
黎落抿了抿唇,将早就在心里默念了数次的心思脱口而出:
“爹,您不觉着讽刺么?”
黎耀荣闻声虽莫名其妙,且有一丝丝愠怒,但禁不住诧异终是问出了口:
“讽刺?讽刺何人?何事讽刺?”
“我看这丫头怕是疯了!”
姜慧同往素一样,总能见缝插针的以示她为何招人厌烦。
黎落仍旧对姜慧置之不理,只是平静的回视黎耀荣,眼神清冷而带有质问:
“爹向来心思细腻,记性甚好。怎地今日事今日忘?倒不似以往睿智。”
提了句无关紧要的话,话中的嘲讽意味显而易见,黎落抬步又向前几步,直到黎耀荣能看清她眼底的坚定同漠然,才接着说:
“爹和大娘苦口婆心的劝说黎落违背心意自去领罪,真真是讲的口干舌燥,更费尽了心思。然而作为当事人嫪夫人,只一言便平息了这场风波。外人尚且宽容至此,爹同大娘就……言尽于此,自行领会吧,若只黎落觉着此事当真讽刺,那黎家还真不是我黎落的家!”
言毕,黎落并不等黎耀荣作出反应,随即灵活转身,步伐轻盈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黎晟听得前言不搭后语,凭他自己的脑力和姜慧二人故意隐瞒的部分,根本思量不出黎落适才放下这番狠话意欲为何。只能说兄妹之情尚在,方才使得他隐隐担忧,旋即快步追了上去。
处于震惊中的黎耀荣,愣了半晌,回过身便举起手边的茶盅“哐”一声砸得稀碎。他的手指明显在颤抖,胸膛也因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
黎耀荣如此大发脾气,实属罕见,姜慧被吓得不轻,而后忙上前温言软语的劝慰:
“老爷莫气坏了身子!为个目无尊长的丫头片子,不值当啊——”
蹲下身子的姜慧温婉的像只依偎在黎耀荣身旁的猫,她动作柔顺而小心翼翼,帮黎耀荣抚着胸膛以此平息怒火。
“夫君,妾身帮你生了修文,便事事以修文为重罢?他才是黎家的后起之秀,既黎落不服管教,便少为她操持,免得她还来怨怪我们为父为母的多管闲事!”
心绪平定下来,黎耀荣微微点头,应允了姜慧的鼓动:
“嗯,夫人此话有理……小六既厌恶黎家,便任由她去,好自为之罢。”
“这就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奴家可不想老爷白白气坏了身子!”
姜慧扶着黎耀荣胸膛的手,在听到黎耀荣让黎落好自为之时一滞,而后依旧鼓惑不断。黎耀荣认真聆听着他认定的贤妻——姜慧的忠告,却忽略了那双阴恻恻的眸子伏在他膝边狞笑得意。
黎落刚刚走出姜慧的院落,便被后知后觉的黎晟追上询问。黎落并不想让黎晟也掺和进这些庸人自扰的烦心事中,更何况事情已然落幕,姜雯也既往不咎,何苦再提。
于是,黎落便表示有苦衷不能告知,黎晟心大,竟被这信手拈来的理由给打发了。
但黎晟再怎么不拘小节,也看出了黎落和黎耀荣似乎鉴于某些事有了分歧,因此才闹得不甚愉快,便劝说黎落作为小辈忍让一些。
黎落不肯更不愿,停下缓缓前行的步伐,凝了眼路边的蒲公英,怅然若失的由衷感叹:
“大哥,你可知感同身受是何意?想来世上无人能够理解,各人有各人的坚持和执着,我的执着——便是不被黎家人同化,有朝一日变得仅会趋利避害,不问骨肉亲情!”
第二十章:兄妹反目
黎落脱口而出的愤责,是对于黎家里里外外的全盘否定,连最初心怀愿景的黎晟也难以赦免。
黎晟在代笔一事后渐渐接受作为长子应当承担的责任,他浑然不知自己已被黎家潜移默化的影响——现世安稳中的坐享其成,比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更为轻松自在。他一步步后退且缴械投降,顺势而为。他不再是那日遥望星辰的黎晟。
听着黎落将自己同黎家剥离开来,黎晟不由自主的抗拒被黎落抨击,他错愕的眼神里写满了震惊,而后依旧碍于性子上的软糯和骨子里的屈从,毫无气势的为黎家抱不平:
“小妹,你怎会变得如此六亲不认、大言不惭?”
黎落闻言蹙眉,回过神昂头直视黎晟,她目如清泉般明朗,死死盯住黎晟打量了半晌。继而发笑,像极了花朵凋谢前夕的刹那,是不甘是无奈,更是领略世态炎凉后的深深孤寂。
“大哥何出此言?”
你终究做回了黎家长子,而不是你自己——黎落在心里欷歔,更因此悲戚。只因从此往后,唯有她自己孤军奋战,再无伙伴。
黎晟被黎落清亮的眸子灼伤,不自觉的扭过头避免对视:
“黎家生你养你,黎家给你堂堂正正的身份,你不能因为同爹一言不合便将自己置身事外。你被冠以黎姓便始终是黎家人,永远和黎家脱不了关系。”
黎落此刻的面容白皙的有些惨淡,眸子里的执拗叫人看出了孤立无援的凄惨。黎晟为黎家辩白的话语确实不假,但零零总总聚集起来的有待斟酌和商榷之处让黎落为自己默哀。她此时才知百口莫辩的深意——那并非词穷,而是旁人明知薄冰之下不堪一击的真相,却不愿承认。
道不同不相为谋,黎落借此看懂了人心——黎晟终究不会和自己走上一条路,便无需劝善。但开阔的心境也让黎落明白——黎晟不再与自己为伍,自己便无需为他铺路,到了该划清界限的时候心软无用:
“大哥,你看那株蒲公英,她虽生在花圃中,但有朝一日总会借东风而起,身躯和魂魄都不再归属花圃;你再瞧那花圃里微微伸展出来的龙菊,他看似在挣扎,却逃不过扎根在地的枷锁。这便是你我迥然不同之处,黎落祝愿大哥无愧无悔。”
黎落不再凝视黎晟,她以花拟人,与黎晟就此分道扬镳。不待黎晟领略话中蕴含的深意,黎落已翩翩离去……
两日后,黎晟才识不足在任上举步维艰,不说得心应手,就连敷衍都显得力不从心。
辅机大人交给黎晟的差事本是美差,可黎晟凭一己之力难以应付——黎落为黎晟代写的谏言经由日兆王批准实行,可种种展望和措施需要行之有效的妙法,更得细化详实。黎晟终日思考依旧无能为力。
这日天未明,黎耀荣便被黎晟请进了书房,告知了新官上任的瓶颈和难处。黎耀荣不以为意,拿过诏令翻阅半晌,又将黎落上鉴的卷宗观览了许久,同黎晟一样迷惘,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黎耀荣的本职并不像黎晟那般急需创造力和分析对策的能力,说白了就是个收纳经书典籍的差事,平日里只需分类规整和誊抄,哪需出谋划策的才干。因此他虽为官许久,实在也难以帮扶黎晟。
思及黎落,黎耀荣当然思量着物尽其用,于是先宽慰黎晟莫要心急,午膳时分央求黎落即可。可黎耀荣不知两日前黎晟和黎落已经闹僵,黎落婉转告知黎晟不会再有求必应,黎晟后来懂得了黎落的暗示,现下只觉头疼。
时间匆匆而过,又到了一家数口同桌用膳之际。黎耀荣在席间一直有意无意的同黎落寒暄,黎落心无旁骛的用着饭食,并不热情地回应。
瞧着黎耀荣有些不对劲,姜慧心底纳闷儿:这才不过两日,黎耀荣怎又对黎落关怀备至。
姜慧生疑是难免的,黎耀荣就怕姜慧无端端搅和了自己的打算,害得黎晟无法交差,这才瞒着她。
饭桌之上,黎晟同黎耀荣无用心膳,只能靠着眼色神交计策;姜慧和她一双闺女心思一样,不喜黎耀荣过多留意黎落;裘霏霏母女表面上心如止水,却也不忘偷偷打量着众人;仅黎落特别出挑,脑子里无事思忖,很是清闲。
当黎耀荣面带薄怒狠狠瞪了眼黎晟之后,久不动作的黎晟这才蹑手蹑脚的鼓起勇气:
“小妹,今日你可有空闲?辅机大人交代的事我着实烦恼,只能叨扰你了……”
黎晟也算直来直去,并不多绕弯子,只是他不自觉的心虚使得他声如蚊蝇,若不仔细点儿,还真听不清他口中在嗫嚅何事。
黎落闻言只是夹菜的动作稍顿,眸色依旧平静,眼皮都未抬回了句:
“没空,菁菁捎信邀我今日去嫪府作客。”
简单明了的解释,毫不迟疑推拒了黎晟的请求。且面上并无一丝不自在,落落大方。
黎落的事不关己之态,叫黎耀荣有些恼火,且瞧着黎晟沮丧的垂头,竟不再恳求,便只能自己出马:
“小六,你大哥有难!你怎能见死不救?”
语气略重的指责,终于打动了黎落,黎耀荣本以为黎落出于不忍这才放下碗筷预备同黎晟商讨——
“官儿是他要做的,差事是他揽的,与我何干?”
黎落的下颚微微上扬,胳膊肘支在案几上发问,眼神依旧淡漠。
没料到黎落如此不近人情,黎耀荣一时被噎得难发一言,倒是裘霏霏咳嗽了几声,掩盖住忍俊不禁的笑意。
黎落的冷眼旁观,让姜慧咬牙切齿,连带着黎永晴姊妹俩也重重搁下碗筷,对黎落怒目而视。然则与黎初昕二人一母同胞的黎晟,却并不像母女三人一样反应过度,只是将头垂得很低,也不知是懊恼还是羞耻。
“六妹,大哥好像确实无从应付,你便抽空点拨点拨罢?”
出人意料的是劝说之人竟是黎暮,素来少言寡语、波澜不惊的女子。黎落侧头望了眼黎暮,抬手捏了下耳垂,无所谓般的应道:
“好。”
黎耀荣和黎晟闻听此语都猛地探悉黎落的脸色,见她不似是开玩笑,皆笑逐颜开。
“还是小六懂得体恤兄长!”
“小妹,我先向你道谢了!”
父子俩难得的默契,却让黎落不可抑制的生出浅浅的厌烦,这才接着解释:
“帮大哥并无不可,只是我应当获取报酬,这天下没有不求索取的蠢蛋——”
第三十一章:翻身做刀俎
说到此处,黎落自嘲一般扯了扯唇角,又道:
“你若答允我三个条件,我即刻回信给菁菁推迟会面,若不允,那我便无能为力……”
黎落所指对象虽为黎晟,却朝黎耀荣摊着双手,眸子里有轻微的挑衅和嘲弄。
“六丫头!你莫顺着杆儿往上爬,不知好歹!”
黎落俏皮又无辜的眨眨眼,无可奈何般摇着头:
“昂,那便是没得谈咯,抱歉了大哥,大娘不懂交易是你来我往的事,世间哪有一味讨要却不给予的道理?”
黎落这话生生气得姜慧捶胸顿足,直嚷着黎落大逆不道、忘恩负义,嚎丧般无理取闹,黎初昕姐妹俩也见风使舵,指着黎落齐齐开骂。
闹声不足顷刻,便被黎耀荣一声怒吼给震住,而后他眸色深沉瞥了眼黎落道:
“好,只要你肯帮修文。”
这句妥协也不知压制了多少怒气,使得黎耀荣的声音微微发颤。
可黎落全然不顾,将黎耀荣隐忍不发的面色视若无睹,且笑且回:
“好说,好说。”
黎落的笑颜明媚生辉,两颊梨涡能盛下一斗蜜般醉人心脾,羽睫扑扇时更添娇俏无双,可同屋外姹紫嫣红的芳华齐媲美……
用完午膳,旁人各自回屋,仅剩黎晟、黎耀荣和黎落,姜慧本也想留下听听黎落所提的条件,奈何她哪怕多看黎落一眼都觉心慌发堵,便挽着黎永晴、黎初昕匆匆离去。
黎晟与黎耀荣不动声色的对望一眼,而后一前一后观察着黎落的神色。
“小六,当下也无闲杂人等,你便谈谈你的条件。”
黎落闻言适才抬眸,撇着茶油一一列举:
“一:我的月例钱依旧如常,若想借克扣用度逼我为黎家做牛做马,休想。”
虽然黎落这话用词上有些忤逆,语气也不甚和缓,但当她抬眼去探黎耀荣同意与否时,黎耀荣最终皱眉颔首。
“二,周婆婆年迈,并不能再干粗重的活计,许给三房两名未经调教的丫鬟,得我亲自过目甄选。”
黎耀荣再次点头,黎落见此不出意料的吮了口茶水,继续列出第三条:
“往后大哥再有难事遣我帮衬,不论成功与否,抑或是后果如何,皆与我没有干系。且要给我相应的酬劳。”
黎耀荣有些迟疑,并不像前两次那般爽快,问了句:
“此话作何解释?”
黎落闻声不禁在心里念了句:老奸巨猾!而后抬头回视黎耀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举例阐述:
“比如:今日大哥麻烦我的事,我帮,大房便要支付酬劳。然而若还是不达要求不能交差,这便与我无关,抑或是露馅儿后有人猜度大哥,也与我无关,后果该属酿祸之人去承受。”
黎落一语言毕,黎耀荣思虑半晌,抱着侥幸态度仍旧应允,倒是黎晟恐怕被人揪住把柄,心里有些不安定。
既然双方达成协议,黎落便掏出早先便预备好的一纸契约,要求黎耀荣同黎晟分别署名——早在黎晟同黎落关系崩裂后,黎落便苦思良久,为自己谋划好退路,只是没料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黎落拿出契约时,不知为何,黎耀荣脑中浮出一些无由来的恐惧,他难以相信芳龄不过十六的丫头,心思缜密如斯,简直可怖……
花了近一天的时间为黎晟解决了难题,又在晚间挑好了两个不经世事的丫头帮着周吴氏打杂,黎落疲惫不堪。可思及次日再会嫪菁菁,黎落便难掩喜色,梳洗完毕安稳入梦,睡得踏实而香甜。
翌日清晨,嫪家便派了马车来接。黎落匆匆梳妆穿戴,周吴氏命青儿梅儿两名新丫鬟将黎落橱子里最好的两件衣衫取出来搁在黎落眼前,任黎落挑选——
便是那条云锦纱裙同镶银线的缂丝绣裙,黎落左看看右瞅瞅,觉着两件都极好,一时间竟分不出伯仲,更难以取舍。
“以青儿之见,小姐该穿嫪小姐送的衣裙,既显出诚意又不失体面!”
个子略低些的小丫鬟一张脸稚气未脱,紧盯着两件好看的衣衫目不转睛,心下艳羡不已,只差把眼珠子贴在罗裙上仔细观摩。
“不妥不妥,小姐若选缂丝裙,旁人看在眼里还以为咱家小姐就这么一件上等衣衫,且受馈于嫪小姐,倒落得外人笑话!”
另一个丫头——梅儿,身量与黎落不相上下,眉目娟秀不似青儿显得虎头虎脑,略微打扮打扮也不输寻常小家碧玉。且梅儿更贴合黎落的灵气,因此更得黎落偏爱些。
周吴氏在一旁听着青儿、梅儿你一言我一语出着主意,各有各的机灵,便一脸慈爱乐呵呵道:
“好啦好啦,喋喋不休倒让小姐头疼。”
又转过身面向黎落嗔怪了句:
“你选的人是好,但也过于年幼了些,闹得我这把老骨头耳朵里嗡嗡作响。可总比以往清净的好,小姐也算多出两个伴儿来。”
周吴氏依旧眯着笑眼,黎落同青儿、梅儿面面相觑,纷纷上前簇拥着周吴氏哄她开心:
“婆婆不老!”
“婆婆年轻着呢!”
“婆婆心善,定得烈阳神庇佑而延年益寿!”
三人同时发声,叽叽喳喳如同身处百鸟园。周吴氏喜滋滋的听着面前三个丫头的恭维话,感受到了含饴弄孙的乐趣……
最后黎落仍是素衣加身,旧时着装,只因为两件都不舍穿上身,大失所望的青儿、梅儿撇嘴不快,终不得见黎落别样的风采。
到了嫪府,黎落才知自己井底之蛙,嫪家的气派奢华、装潢雅致便是十个黎家都赶不上。思及初次见面时,自己还嘲弄嫪家并非书香门第,没有读书人的雅致和情操,黎落臊得脸蛋绯红。
此次相会,黎落与嫪菁菁两人越发志趣相投,彼此间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促膝长谈了半日仍不满足,只叹相见恨晚——
嫪菁菁陪同黎落一起回忆了她举步维艰的往日时光,也得知了黎落目前在黎家的处境,因此,素来不喜姜慧的嫪菁菁更加厌烦姜慧的两面三刀,也更加佩服坚毅、刚强的黎落。
相同地,黎落也窥知了嫪菁菁对黎晟情由何处起,缘由何事结,并许诺定帮着嫪菁菁牵线搭桥,让黎晟早日来提亲。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个孩子气的少女嘻嘻哈哈唱起童谣,约定要守护彼此的秘密和诺言……
地三十二章:一年光景
下了马车后,黎落行之款款,回想着有关嫪菁菁的点点滴滴……
黎落一边踱步一边想:自己每每同嫪菁菁的情谊更为深厚一些,她便展现出招人喜欢的另一面——像一本有趣的书卷,翻开一页,眼前便是旖旎新奇的风光。且最让人乐在其中的是——自己并不知晓这本书的厚度与页数,是故探索同挖掘此书的奇趣不知所终,日益让人咀嚼有味和兴致盎然,这便是结交知心密友的妙处罢!
日落西山,昏黄的光线慢慢淡去,遥遥天际的几处星辰若隐若现,伴着几缕清爽的凉风提醒世人夜幕降临。
清风拂过黎落时,她猛地一个激灵,蓦然思及一事——嫪菁菁出疹的缘由还未可知,嫪菁菁劝退姜雯不再追查的理由亦让黎落好奇,可自己今日之行竟忘却询问此事……
回想起嫪菁菁发病那日的场景,裘霏霏同她扭打在一起纠缠不休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自己又并未同她举动亲昵。难道是……
思忖片刻,黎落猛地摆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但还有一幕不寻常的情景萦绕在黎落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促使黎落的双眸愈发深邃,面色愈加凌然……
没了黎耀荣的挟制,姜慧的刁难,且能偶同嫪菁菁交会,黎落的日子倒也过得疏懒散漫——
终日里尽孝与周吴氏,和青儿梅儿打打闹闹;与嫪菁菁谈谈心,便觉充实。除却时不时帮着黎晟在任上苟且,便再无庸人琐事来扰她清闲。旁的人即便不请自来,也于黎落此处讨不着便宜和好脸儿,即便是与世无争的黎暮,黎落也避免与她交涉往来……
一年后——
日兆一百二十四年春,国运兴隆,苍生祥和。沭阳君治国有道,库盈民安,大兴土木,市肆循序井然,史称沐阳盛世——
此年黎家运途蒸蒸日上,喜事不断:嫪菁菁嫁于黎晟为妻已有月余,黎初昕、黎永晴适龄婚配,皆许人,择日完婚。
黎暮身份低微姿色平平,故而无人问津,仍旧待字闺中。然黎落反之,因着常常与嫪菁菁相约出游,路人皆叹惊为天人,彼时黎家门庭若市,提亲者络绎不绝。可由于姜慧阻挠,黎耀荣私心作怪,不肯黎落嫁作人妇为他人牟利,便强行将鸟儿捆缚在笼中。
黎落本人并不为此事抗争,婚事上也不积极,周吴氏绞尽脑汁为她筹谋,黎落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这一日,黎落意兴阑珊捧着书本打发时间,正逢嫪菁菁叩门寻人。房门并未紧闭,来客却不失礼数,黎落闻声便知何人,放下手中的书本抿唇一笑,继而抬眼瞧她——
嫪菁菁的个头又拔高了些,许是嫪家好吃好喝娇养出来的体格,竟不矮于黎晟。只见她妆容精致,服饰华贵,显然有了些官太太的气派。只是她新婚燕尔,两颊莹润的粉红能看出黎晟待她不错,虽为人妇,却依旧有少女芳姿。
“黎家众人,恐只有你这个外姓的克己遵礼,该推崇你为楷模才是。”
黎落总爱调侃嫪菁菁,嫪菁菁同她相处久了,便不似以往娇羞嗔怒,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黎落经过一年一岁的洗礼,褪去了原有的稚气,五官出脱的更加精雕细刻——云鬓饿饿,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她仪静体闲坐在那儿,环姿艳逸,柔情绰态;且说她额间的苍色云形胎记,愈发通透灵慧,真真是芳泽无加,不染铅华,姽婳如仙子。
嫪菁菁于高出俯视黎落,端详着黎落的轻云蔽月之美,竟一时看得呆了。
黎落起身抬手在嫪菁菁眼前晃了晃,见她依旧木头一般岿然不动,便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但见黎落挑唇偷笑,突地一拍嫪菁菁肩侧,吓得嫪菁菁惊叫出声:
“黎落!你要将我吓出个好歹,我下半辈子非赖着你!”
嫪菁菁撅起樱唇表示不满,拍着胸脯为自己压惊,逗得黎落乐不可支,见嫪菁菁横着眼瞪过来,貌似当真有些生气,黎落这才苦笑解释:
“你方才双目无神一动不动,我这不是怕你魇住了嘛!”
嫪菁菁闻言噗嗤一笑,颇有些意外的询问:
“原来你黎落也信鬼神之说,我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哈哈!”
黎落汗颜垂眸,伸出食指比划噤声的手势,而后又压低了声线嗔责:
“臭丫头,你倒不怕隔墙有耳,鬼神之说岂能信口开河?”
嫪菁菁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拍拍脑门,拧眉责怪自己嘴上没个把门儿的。黎落见状捧腹大笑,嫪菁菁适才反应过来原是又被黎落唬住了,一把揪住黎落作势要打她,二人嬉闹不止。
待两人都有些乏了,黎落这才请嫪菁菁落座:
“大娘待你可好?”
嫪菁菁闻言不自觉的皱了皱秀眉,揽过案几上的清茶抿了一口,才道:
“不算好,亦不会差,无论如何,她总要忌惮我爹娘和我嫪家的钱财不是?”
黎落闻言颔首,姜慧不曾为难嫪菁菁她便安心不少,于是又打听起嫪菁菁初为人妇感受如何。男女之事上,嫪菁菁初尝甜蜜,因此羞敛又难为情,不好与黎落详说。
见嫪菁菁如此反应,黎落想着黎晟多半儿对嫪菁菁极好,便不再追问羞怯难言的嫪菁菁。
思及黎初昕所嫁之人,嫪菁菁因着嫪升平经常出没于市肆,得知了些鲜为人知的秘闻,这才来找黎落闲谈:
“黎落,你可知黎初昕许给魏大人的次子了?”
黎落抿唇颔首,点漆似的星眸滴溜一转,才道:
“略有耳闻,魏家当属名门望族,也不知大娘以何本事促成的这段姻缘?”
嫪菁菁闻言连连摆手,想告知黎落有关黎初昕未婚夫的事,又显得有些难以启齿,黎落见此翻起了白眼,戳了戳嫪菁菁的额头让她大方直言。
嫪菁菁叹了口气,向门外瞧了瞧,而后起身走至黎落左侧,弯腰伏在黎落耳边细声细气的秘语:
“名门望族是不假,可坊间传闻那魏家次子虽风流倜傥,却常穿梭于烟花柳巷!染上了污秽不堪的病,命不久矣!”
随着嫪菁菁绘声绘色的描述,黎落从最初的反感不屑到震惊无语,最后捂着口拽过嫪菁菁瞪大了眼珠望着对方。
嫪菁菁撇着嘴捣捣头,又补了句:
“我爹经商数年,天南地北的消息不绝于耳,这事儿我爹同我提过,十有八九为真……”
第三十三章:战事来袭
黎落的眸子失了光彩,为黎家的不择手段感到恶心,又替黎初昕不值和悲哀。
“菁菁,你觉得我爹和大娘知晓此事吗……”
黎落目光黯然,心神游离——黎初昕得姜慧夫妇宠爱多年,居然落得如此归宿。由彼及此,黎落甚至不敢奢望将来自己会有美满的姻缘,只企盼勿要所托非人。
嫪菁菁凝着黎落出神的样子,心中暗自埋怨自己不该向黎落谈及此事……一开始她并未考虑到黎落也是黎家儿女的一员,更忘了顾忌黎落对于这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感受……
嫪菁菁走后,黎落陷入一种不该有的情绪——反思。她反思自己与黎耀荣作对是否错了?黎初昕向来不违背姜慧等人的意愿,尚且被抛弃给遭人鄙夷的男子,自己的下场又会如何?
周吴氏同青儿、梅儿置办货物回来,刚巧看见黎落失魂落魄的模样,为了博美人一笑,周吴氏拿出竹篮里为黎初昕姊妹二人准备的新婚贺礼:
“小姐,你看这珠钗能否入二小姐的眼?”
黎落闻声侧首,抬眸扫了一眼,匆匆一瞥旋即摇头。
“怎会?我瞧着极好啊,讨价还价了许久!只差把嘴皮子磨烂才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周吴氏托着珠钗又端详了一番,觉着并无不妥。便追问黎落哪处不好,可劳烦匠人稍作修改。黎落心不在焉的接过周吴氏递来的珠钗,闷声闷气说了句:
“只这红玉不好,应当镶白玉才是。”
“白玉?呵呵!小姐您说笑呢吧?迎亲之日大都穿红戴绿,怎能同素色沾边儿?”
周吴氏自己笑了半晌,黎落抬起毫无生气的脸颊看着周吴氏,正色道:
“并非说笑,出嫁不久便要出丧,这珠钗刚好派上用场。”
黎落此语一出,周吴氏大惊,忙叫青儿梅儿将房门掩上,分外谨慎的提醒黎落:
“小姐,我知你心里不舒畅!大夫人只顾着自己的三个儿女,丝毫不关心你的姻亲,但也不能咒骂人不是?不至于不至于……”
周吴氏顺了顺裙摆,于黎落身旁坐下,语气像在劝慰一个没有分到糖块儿的孩子。青儿梅儿更加不懂眼下是何情况,皆静默不语,只以为从不耍性子的黎落今日不高兴罢了。
黎落无奈,她不想让周吴氏等人误解自己是善妒之人,索性将听来的传闻说出口……
待黎落言毕,屋内静谧得让人心慌,过了许久,周吴氏才收起被黎落冷落在床角的珠钗:
“小姐,婆婆发誓:你婚嫁之事若类同二小姐,老奴死也不依!大不了,咱不嫁了!由婆婆护你一世周全!”
黎落闻言双目氤氲,伏在周吴氏膝上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依偎在老者身旁,踏实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
青儿梅儿抹了抹眼泪,皆站在黎落近前立誓,誓言内容同周吴氏的许诺相差无几,黎落眼角的泪珠终于自颊边滑落……
时至午膳,黎落因伏在周吴氏膝上小憩了一会子而姗姗来迟,姜慧母女三人见机立刻冷言冷语的嘲笑黎落不懂规矩。
黎落意兴阑珊不愿搭理,连带着嫪菁菁与她寒暄时也心不在焉。菜已上齐,黎耀荣久不动筷,黎晟亦有些精神恍惚,弄得一桌女眷不明所以。
“日兆不久将迎战爪洼,用膳前,先行祈福。”
等待许久,等来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满堂皆惊,发话人黎耀容面色凝重又沉痛,其他人亦是愁云惨淡。
国泰民安近半世,日兆都不曾与外境发生干戈,此时陡然遭遇战事,叫人如何淡定。堂中上下交头接耳,忧心忡忡探究着原因。
聒噪声窸窸窣窣传进黎耀荣耳中,心烦气闷的黎耀荣将白瓷碗抬起重击桌面,方才让众人噤声。
“爹爹,日兆怎会突逢战事?”
询问之人乃嫪菁菁,也唯有嫪菁菁敢不顾黎耀荣的脸色行事。黎晟暗地里拽了拽嫪菁菁垂下的衣袖,紧皱眉头示意她不要再问。
黎耀荣瞥了眼嫪菁菁,黑着一张脸思忖了片刻,而后还是决定尽数告知众人为妙,以防日兆有何波动和变故,大家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爪洼地处日兆边境,疆域开阔,土地肥沃,同日兆相比当属大国。依照历年来的协定,两国联姻可互通友好,每十年,日兆都会将尊贵的公主同丰厚的嫁妆按时奉上。”
背景解释的足够全面后,在座众人俱得悉了一个重要讯息,那便是——日兆与爪洼交战,犹如以卵击石。
“今岁,爪洼提出要迎娶大王最疼爱的雅淳公主。大王不忍公主远嫁蛮荒之地,且因国库充盈许诺以重礼换取公主不嫁,爪洼不肯。”
黎耀荣解释完毕后不愿再谈,拾起碗筷用饭。嫪菁菁同黎落对视一眼后皆露出匪夷所思的面色,难以置信爪洼竟因一个女子便大肆宣战。
“我听我爹说:爪洼国的大王而今已风烛残年,鹤发鸡皮!可咱们雅淳公主年仅十六!那爪洼国王当真风流!”
嫪菁菁同众人道出更为不胜唏嘘的事实,引得满堂叹息,皆露出憎恶又嫌弃的神情。
一顿饭用得味同嚼蜡,饭毕,众人作鸟兽散,余下嫪菁菁和黎落有说不完的话。
“菁菁,我越来越反感黎家。”
黎落蹙着墨眉垂着头,心中不是滋味。嫪菁菁闻言疑惑不解,追问为何,黎落警惕地看了看周遭,仅有两名拾掇残羹冷炙的小奴,这才坦言:
“沐阳君是一国之主,尚且能为舐犊之情不惜迎战强国。而我爹,便要为了攀龙附凤将女儿推入火坑……”
嫪菁菁闻言同黎落一样失了活力,默默不语……
月末,日兆、爪洼依旧未能达成统一共识,爪洼兴兵征讨日兆,日兆尽举国之力顽强对抗,初战惜败。
旌旗飘摇,狼烟四起,征夫战死沙场,思妇以泪洗面。日兆国大街小巷,举目望去——总能看到出殡队伍,天可怜见,阴霾覆盖了整个日兆。太阳不再眷顾日兆,不知躲去了何处。
第四次应战,日兆节节败退,而爪洼越战越勇,涡流江边白骨遍地,血流成河,日兆不敌,惨败。
第五次战书下达,日兆王心力交瘁,夜不能寐。佞臣辅机上谏:日兆每户人家必须交出一名男丁用以援战,沐阳君——允。
诏书颁布,日兆子民的哀嚎声惊天动地,黎家更是火烧眉毛,挑灯夜谈,只求保住独子黎晟。
第三十四章:父子内讧
今夜日兆无眠,不止黎家灯火通明,黎家宅邸之外,家家户户烟火不息,红烛与月光交织,透着股子悲戚同哀凉。
王命难违,此去披荆斩棘,刀口舔血,即便再厚重的盔甲,再锋利的刀刃,也难说兵将们能毫发无伤的凯旋而归。
黎耀荣愁眉不展,心灰意冷,却因为怀揣着对黎家香火延续的深切执念而不肯轻易放弃。他召来满堂亲眷座谈协商,于绝望中找寻一丝保全黎晟的奇迹。
嫪菁菁心如刀绞,坐在黎晟身边紧紧拽住黎晟的手掌,二人十指相扣,似乎怕浪费掉一时一刻的共处。黎家众人皆因黎晟不日将赴战场而糟心郁闷,黎晟不忍家人为他劳神,强挤出笑容面向众人:
“男儿志在保家卫国,王君圣主尚不惧强国来犯!我黎晟卑为人臣,应当高高兴兴去校场报到!爹,娘,莫要伤心!儿子绝不辱使命,必把爪洼蛮夷杀个片甲不留,一振黎家雄风!”
黎晟志气勃发,从座位上起身,朝黎耀荣、姜慧郑重立誓,而后三个响头以表未能尽孝,姜慧终究克制不住,掏出帕子连连抹泪。
嫪菁菁虽也不舍黎晟奔赴战场,但黎晟此时迸发出的男子气概和勇猛血性,让嫪菁菁垂泪之际无比骄傲的欣慰——她没有选错人,她的夫君是不怯交战的英雄!
嫪菁菁咬着唇,眼眶通红。她于心底毅然起誓:若黎晟此去不回,她便替他守住黎家;若黎晟因战身负重伤,她便伺候他白头到老。不论生死,倾心相许!
黎耀荣强忍住快要溢出来的泪,拍拍黎晟的肩膀后即刻别过头——他是黎家的支柱,他不能让家人窥见自己的软弱。
裘霏霏和黎暮也面色萋萋,不甚好受。黎家本就男丁稀缺,她二人原以为依附着前途璀璨的黎晟,下半辈子便能衣食无忧。可眼却下不尽然——黎耀荣年事已高,黎晟在朝堂中还未立稳根基便要赶赴沙场。是故:裘霏霏、黎暮神伤而惆怅,不知往后该倚靠何人度日。
黎落算是黎家一片怨声载道中的异象,她不为黎家卑亢,更不替黎晟可惜。反倒是黎晟重新燃起的血气方刚使黎落欣然,对黎晟即将上战杀敌有着无尽的祝福和期许。
历代以来,日兆公主皆因和亲沦为祭品,割断了家国情怀远赴他乡,只为求一个天下太平;跋山涉水送上自己的妙龄年华,仅是想拦住外敌入侵的魔掌。
雅淳公主一事让黎落颇为触动,她希望世间女子都能自私一回,若没有如同沐阳君一般的慈父庇佑,便要敢于驳斥世俗偏见,以免成为父兄一辈攀高达贵的牺牲品。
黎落为国家自豪,更为争夺女子地位这一战而振奋;甚至希望自己也能被征入行伍,为讨伐粗鄙之国激战数个回合。但她知晓此时不该失了分寸,只能默默为黎晟鼓劲,为牺牲的所有勇士哀悼,更要为日兆祈福求胜。
黎耀荣眉宇间充盈着浓烈的踟蹰和悲恸,他环望着厅内众人,举目迎视远方,心里愧对已逝的祖辈:若黎家血脉就此捻灭,黎家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此陨落,叫他将死之际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屋内众人皆不发一言,哀默的死寂中又不时冒出几声难以抑制的哽咽,更显得场景零落与悲伤。
正逢黎家的主事奴才宁伯匆匆步入内堂,哆嗦着身子跪在黎耀荣近前求取丧假:
“启禀老爷:涡流一战,我儿命丧黄泉,坠入江中尸骨无存……恳请老爷准假七日,好让老奴回乡料理犬子后事!”
宁伯喑哑的声线传入众人耳中,颤音中奋力压制的哭意格外清晰,宁伯近乎崩溃的面色,使感同身受的姜慧险些晕厥过去。
黎耀荣亦是痛心之色,忽闻噩耗且距离自己近在咫尺,黎耀荣心中百味杂陈讲不出话,只能闭目点头。
待宁伯蹒跚离去,姜慧好转一些,她苦凝着宁伯离去的背影眼都不眨,须臾过后,猝然清醒的她,猛地扑倒在黎耀荣身下失声嚎啕:
“老爷!不能让修文上战场!妾身求求你了!我的儿啊!此去非死即伤,娘心痛!心痛啊呜呜……”
姜慧含糊不清的哀求着黎耀荣,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屈的目光和凄厉的声音一针一针扎在黎耀荣心尖上。宁伯儿子的死讯击溃了姜慧心中脆弱的防线,不堪承受的姜慧泪水涌如瀑布,决堤般颗颗落在黎耀荣的前襟上。
黎耀荣再次别过头,他无能为力,又如何允诺姜慧?
姜慧哭天抢地不肯罢休,黎晟上前几步跪在姜慧身侧劝导,嫪菁菁亦放下自己的哀思来劝解她。
见黎耀荣头也不回,似对黎晟的现状不管不问,如此冷淡的态度让姜慧发疯,继而开始口不择言:
“雅淳公主究竟要害死多少条人命才肯和亲?昏君无道啊!他之子女是人,我的儿也是血肉之躯啊——贱人!红颜祸水!呜呜……”
“啪!”
谁都不曾料到,忍让姜慧多年的黎耀荣会为了几句抱怨便动手。
狠狠一个巴掌打在姜慧的左侧脸颊,旋即红肿起来,印迹明显地像在嘲笑黎耀荣的无能。姜慧被打得眼冒金星,浑浑噩噩了半晌方才回过神,瞠目结舌的回视黎耀荣,微启的唇久久没有合上。
“父亲,即便母亲犯了糊涂说错了话,您也不该动手啊!”
黎晟的双手环绕着姜慧,撑起了姜慧体力衰竭的身子,侧目望向黎耀荣,眸子里皆是愤慨。
黎晟素来惧怕不苟言笑黎耀荣,他一直认为自己不被黎耀荣所喜。且观方才黎耀荣同姜慧的反应,黎晟更加认定黎耀荣仅把自己当作权杖而不是儿子,失去一个权杖并无影响,黎耀荣还能生出另一个;但姜慧不同,她的不舍和心痛都写在脸上,她才是真真切切的疼爱自己。
黎耀荣哪里知晓黎晟暗地里误解了自己,只以为黎晟埋怨他打了姜慧罢了。便苦口婆心的解释:
“天子脚下,岂能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污蔑国君的罪过若传出去,黎家还能留有活口?”
黎耀荣说着并无深意的话,却被黎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是啊,只要黎家还留有活口,爹才能东山再起不是?我黎晟枉死也无足轻重!”
第三十五章:嫪财主献计
黎晟冷笑一声,竟将心底的自白说了出口。方才宁伯的话,句句都敲打着黎晟不甚坚强的决心,征战不怕送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假话罢了。
只这一个插曲,就激出了黎晟的自私和怯懦,他有些不敢想象自己身处疆域迎战爪洼会是何下场……当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并非不怕,他想活下去,无比强烈的想要活下去。
黎晟的揣测让黎耀荣百口莫辩,更让黎耀荣看出了黎晟对自己正真的心思,他难以置信的盯着黎晟,似乎今日才认清对方。
内堂的氛围变得怪异又尴尬,没有人敢上前劝和、圆场,嫪菁菁蹲在姜慧身侧仰望着与黎耀荣斗气的黎晟,水灵灵的一双眸子蒙上了一层迷雾……
不多时,后厨的下人张罗了一桌夜宵,以供众人食用。黎家一干人暂且将彼此间的不信任和疏离搁置一边,用完餐后再谈其他……
闻听朝廷强行招兵的嫪升平夫妇赶来黎家,一进内堂,姜雯便搂住嫪菁菁小声啼哭,反观嫪升平显得镇定些,随意用了些茶点后,适才打听起黎耀荣的对策:
“亲家,关于征兵之事,你可有法子?菁菁与令郎成亲不久,小两口儿眼下就要面对生死诀别,过于残忍了吧?”
嫪升平个头不高,不似平常有钱人家的老爷一样脑满肠肥,反而精瘦得紧,眉骨很高,一对狭窄的眼缝也难掩双目中睿智的光泽。
他先同黎耀荣寒暄,进而抱怨自家女儿的命运磕绊,倒让同为人父的黎耀荣脸上有些挂不住,对嫪升平抱了几分歉疚。
“哎——战事四起,大王无奈,故而出此下策,我区区掌书令,着实寻不出保全修文的办法……”
黎耀荣无可奈何的口吻同直言不讳地话语,似在嫪升平意料之中,他抚须一笑,显得很是从容,且高深莫测地回了句:
“亲家此言差矣——绝望太早怎能安抚人心?”
打一进门,嫪升平就观察到了黎晟与黎耀荣间避免目光交汇,约摸猜出了黎耀荣对征兵束手无策,黎晟却以为黎耀荣不曾尽力,父子因此俩渐生嫌隙,这才显得氛围别扭。
不得不说嫪升平在生意场上风光多年有迹可循,他揣摩人心的本事和处变不惊的风度,并非常人所有。
黎耀荣听出了嫪升平的言下之意,自然窃喜万分,睁大了精光四射的眼眸直视嫪升平问道:
“亲家有主意?”
不加掩饰的急切和惊喜,惊动了半死不活的姜慧,她也向嫪升平投来期盼的目光,静默不语的黎晟亦然:这一刻,黎晟不再装模作样的扬言弑敌,完全将贪生怕死的懦弱不堪袒露出来,更不在乎旁人会嘲笑他,只一心求生。
嫪升平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堂中的下人,姜慧见状忙赶走了碍事的奴仆,而后径自上前跪在嫪升平近前。
“夫人,你这是作甚!”
黎耀荣的询问中隐隐透出怒气,他又何尝不想黎晟躲避灾祸,然而他根深蒂固的恃才傲物决不允许姜慧如此低人一等的行为。
姜慧并不理会黎耀荣的愤怒,脸上的泪痕未干,乞求般拽着嫪升平的袖口不撒手:
“姐夫,你若有法子,千万要保住修文!他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等着他去开拓!姐夫,我求求你!”
姜慧的卑微与黎耀荣的多处顾忌形成强烈的反差,且都落入黎晟眼中,他怨恨自己以往为何不多听从母亲的教诲,回忆犹如泉涌,一幕幕打开摊在黎晟脑海中,越是懊悔越是不忍再看,索性别过了头。
嫪升平皱着眉,回头抛给姜雯一记眼神。姜雯适才放开怀中的嫪菁菁,走过来扶起姜慧:
“妹妹,你这是何苦?修文乃我嫪家的贤婿,我和升平既然有拯救之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姜雯的宽慰让姜慧踏实不少,紧抿着唇角朝姜雯重重点头。
嫪升平拧着眉头瞥了姜慧一眼,锐利的目光里有嫌恶之色,而后转过头面向众人不急不徐道:
“尔等不必自乱阵脚,我直说罢:修文的上头——辅机大人有三名子嗣,可据我所知:征兵名册上却贸然出现了并不存在的辅家四子……”
嫪升平抬眼暗示黎耀荣,黎耀荣诧异之际追问道:
“亲家此言当真属实?举国征兵乃是辅机大人自己呈上去的谏言,他怎会……”
并未言毕,黎耀荣不敢将那四个字说出口,嫪升平却无惧无畏:
“徇私枉法?”
黎耀荣震惊之余,讳莫如深的点点头,但依旧不明白嫪升平提及如此秘闻意欲为何?即便辅机有偷天换日的本事,自己哪敢凭一己之力去揭发?即使揭发欺上瞒下的奸臣有功,也不能断言此举便足以换取黎晟平安……
黎耀荣的反应迟钝,使得嫪升平有些不耐烦,正欲再行提点,黎落开口问道:
“嫪老爷之意:是让我爹效仿辅机?”
嫪升平循声望去——颇为意外:黎家最机灵的人竟是一相貌脱俗的女眷,是故朝黎落微微颔首,投去赞许的目光。
细看之下,嫪升平惊觉以黎落的长相,怎会深藏黎家许久却默默无闻。可因着今日只为黎晟而来,便收回打量的目光。
“亲家,这……当真是为难老夫,莫说我去筹措,即便官阶高于我的修文自行疏通关系,都办不到……”
黎耀荣面色羞愧,嫪升平的法子的确可行,只可惜自己没那本事。
黎落眼瞅着黎耀荣的希望落空,心底竟有一丝庆幸,若黎家当真上行下效,干出如此龌龊的勾当,置整个黎家于为人不齿的境地,何其可悲。况且黎晟本就性子软缺乏历练,错失机会只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可黎晟是自己的亲兄长,嫪菁菁不仅是自己的亲嫂嫂也是自己的闺中好友,黎晟身赴战场定然艰险,如若遭逢不测,于黎家亦是一生的悲痛……
思及此,黎落有些许彷徨,是自己太过冷血不顾家人生死吗?这般棘手又考验道德的事请不论落到何人头上,都当真如嫪升平所说:过于残忍。
黎落停止思考,不再折磨自己:便让黎晟自己去选择吧——是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还是泯灭良知,皆由他定……
“姐夫,你这不是痴人说梦吗?我等小门小户如何偷龙转凤?难道再无其他良法?”
嫪升平一听姜慧发言便不自觉地蹙起眉,虽然姜慧问出了黎耀荣和黎晟共同的心声,但嫪升平为了避免姜慧喋喋不休,就径直走到黎晟身前坦白了自己的计策:
“修文,你想和菁菁举案齐眉平安终老,便照我说的去做——”
一个停顿,引得满堂人凝神静气,洗耳恭听——
“辅机爱财人尽皆知,你明日一早带着我嫪家半数家财求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若不为所动我嫪升平把脑袋割给你!至于替换你的人选,我已备好——一个无名无性的乞儿,不在户籍记录中,方便更名改姓也出不了纰漏。”
第三十六章:贿赂辅机
众人闻听嫪升平要倾尽半数家财来贿赂辅机,面上的晦气皆一扫而光,似被金佛拂开了眼一般,沐浴在橙晃晃的光晕之中,一个比一个眼神锃亮。
黎晟喜不自禁,扑通跪地,望着嫪升平的目光充斥着难以言表的感激,好似眼前站立的这位矮小精瘦的男人不止是自己的岳丈,更如同再生父母般高尚可敬。
“岳父,小婿鄙薄之人上不得台面,您却慷慨施援,救小婿于水火之中!此番大恩大德小婿没齿难忘!来世定结草衔环以报再造之泽!”
黎晟眼眸里的斩钉截铁和信誓旦旦,让嫪升平恍惚间生出错觉:自己的女婿本是大义凛然、侠肝义胆之人,绝不会偷生如蝼蚁。然而黎晟眸色最深处的后怕与庆幸提醒着嫪升平——黎晟始终是他认识的那个草包。
嫪升平对黎晟的感恩之辞并无感觉,依旧淡然处之的镇定自若,稍抬了抬眼皮,单手拉起黎晟缓缓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双腿软不得。我不过是为了菁菁,你且当我帮你乃自私之举,心中莫留负担。”
黎晟起身后心下的余波未平,大有历经诸事转折的劫后余生之态,面上窃喜不停。姜慧眼见自家儿子免于苦战,喜极而泣,垂泪间不忘向姜雯感谢再三。
一直端着傲气的黎耀荣也被嫪升平动辄舍去半数家财的不羁举动而震撼,他抽搐着唇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辞去表达微不足道的谢意。
黎初昕姊妹、黎暮母女亦随着一波三折的事态而心惊肉跳,现下黎晟不必上战场,四名女眷俱是大喜过望,面面相觑之下竟会心一笑,没了往日的刀光剑影。
黎落立在大堂的角落,远观着众人围着一个脆弱怯懦的男子,为他忧愁为他喜。黎落望着眼前的一切,觉着昔日的亲眷同自己隔着一条巨型鸿沟,她不愿上前一步融入其中,也不愿退后一步置之不问。
于是,黎落只能隔着一层透明的帷幕,以清利的双目去洞察,不由得生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寂。
当黎落被黎家不伦不类的大环境隔离开来的时候,也有一名女子——自嫪升平夫妇为保全黎晟而来时,就掉进了酸苦的惘然中,彼人便是嫪菁菁。
嫪菁菁冷眼打量着众人的嘴脸,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荒芜,尤其在扫向黎晟之后,嫪菁菁恍如隔世:同榻而眠的亲密伴侣,今日怎这样面孔,着实让她看不懂,更不想深究黎晟的本性到底是否让她骄傲……
嫪升平注意到自家女儿的呆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而后收回视线,不忍再看。
“岳父,小婿明日携着财物面见辅机大人之时,该如何暗示他?开门见山的向他行贿,求他放我一马?”
事关生死细节,黎晟不敢马虎,也不敢自己做主,只能腆着脸来咨询嫪升平,且对黎耀荣殷切的目光视而不见。
嫪升平皱皱眉头,侧首瞥了眼黎耀荣:
“官场上的事我并不精通,黎老弟自会教你。”
得到了并不热情地回应,黎晟面色讪讪,但又因着先前的争吵不愿主动去找黎耀荣讨教。
自己的儿子即便拉不下脸面,黎耀荣也不能坐视不理,他直视黎晟,眸色晦暗又盛满心机,以黎晟能听清的嗓音说到:
“反客为主:先问及辅家四子,但言辞不能过于强硬,毕竟你有求于人,且氛围不可剑拔弩张。暗指你通析他徇私枉法为偏方,拿出金银财宝示好为主剂,双管齐下,问题便不大。”
黎晟垂眸点头,神情有些许不自然,思及另一迷惑,黎晟又硬着头皮寻求解答:
“儿子懂了,只是:若要那无名无姓的乞儿代我出征,潜造司一职我便不能续担,很是惋惜——”
嫪升平闻言连连摆头,气得不愿解释,心中只叹黎晟真是朽木难雕,无救已矣。
黎落旁观了许久,直到黎晟如此自私又不知进退的话语出口,她这才有些难以自持,故而站出来指责:
“大哥,你怎能如此糊涂!”
黎晟已然罔顾国法,准备通过贿赂朝廷重臣来保命。可他索取无度,不光想捡回命,还想保留官职,这让黎落无法认同和理解,也替黎家愧对那些忠贞烈士。
黎落的再次插话,让众人以为她会同初次发言一样——只是给予意见,没有问责和悖论。因此:即便是不睦数年的同屋而食之人,此刻都期盼的看向她——
每个人目光里的友善和诚挚,不是佯装出来的,此刻他们投来的眼神,像在等待布施的化缘人。
黎落终究说不出口,只能将“自私自利”这四个字生嚼下咽,她无法面对着一双双充满期冀的眸子,却道出违背人心的异论。
“嫪老爷找来乞儿并非是用作代替你,而是同辅机的想法一般:杜撰出并不存在的黎家人,这人与你,与你的官职都毫不相干,无需……担心。”
艰难的说出嫪升平的本意,黎落愧疚更甚,只觉着对不起自己的良知,且有一种双唇灼痛的幻觉。
“啊——还是小妹聪敏!”
黎晟禁不住夸赞黎落,且因自己将会毫无损失而兴奋,他不曾感知到嫪菁菁远远的目光,那目光里是幽幽的冷淡和失望。
嫪升平再次朝黎落仓促一瞥,眼神里的欣许不加掩饰。
既然有了良策,黎家也无需再熬红了一双眼睛干巴巴坐在大厅。嫪升平也得赶紧回府清点财物,众人便就此散去。
黎耀荣恭送嫪升平夫妇之机,嫪菁菁陡然提出要陪同父母回宅邸帮着清算。黎耀荣夫妇以为嫪菁菁与黎晟恩爱得紧,便允了嫪菁菁的提议。
黎晟也以为嫪菁菁是为他着想,便在嫪菁菁走前深情款款凝了她一眼,不料嫪菁菁回避不看……
坐在回娘家的撵轿上,嫪菁菁侧头依在姜雯肩胛处神思飘忽,嫪升平坐于母女俩对面,看着嫪菁菁痴嗔的模样发问:
“菁菁,后悔?”
“也许罢——我自己也不知……”
“女儿,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啊——我只知后悔无用,且不想你孤苦无依,你不要怨爹……”
嫪菁菁抬眸看了嫪升平一眼,豆大的眼泪霎时间滚落在姜雯的衣襟上,她嘴中呢喃着:
“我不怪爹……我只怪,只怪我自己……”
言毕,嫪菁菁紧紧箍住姜雯的削肩放声大哭,只因她的脸颊深埋在姜雯的怀中,哭声才沉闷不响亮。
姜雯并未听懂父女二人谈乱了些什么,她拍着嫪菁菁的脊背又瞪了嫪升平几眼。嫪升平苦涩一笑,移开了视线……
第三十七章:辅机的阴谋
翌日晌午,黎晟带着十分的诚意和足量的财宝来寻贵人。
那贵人便是辅机——生就一双狐眼,眉梢高挑,显得眼神分外犀利和敏锐。
他扫视着黎晟带来的数百名小厮——前赴后继、摩肩接踵的抬来一箱箱沉甸甸的物品,将空旷的庭院装点的熙熙攘攘,几近没有空隙容人落脚。辅机抚须浅笑,两颊堆起的肉愈显高深莫测和通透世事,只是他保有不动声色的矜持,擎等着黎晟先行开口。
待所有财物稳当落地,黎晟又将汇集成编的礼品册呈给辅机,以便他清点盘查,辅机自然敬谢不敏,甚为受用。
辅机把厚厚的一本册子藏进袖中的暗囊,适才将黎晟送往内堂就坐。
“黎大人出手如此阔绰,倒是老夫小瞧了你岳丈家的财力。”
辅机说着不沾边儿的话同黎晟寒暄,黎晟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愕然,有些讶异辅机为何知晓这些财物所属何人。
“区区几担银两而已,权当卑职孝敬您老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辅机闻声哈哈一笑,眼尾的黄斑随之变形,他收回凌利的目光,自顾自品起桌边的香茗。
黎晟见状隐隐有些慌乱:辅机沉稳不惊,搬来满院的珠光宝气都没能让他多看自己一眼,这可如何是好?
思及黎耀荣所说的反客为主,黎晟拂去额角沁出的薄汗,清了清嗓子,觉着有了底气,这才直奔正题:
“卑职听闻:您府上四公子应征入伍,着实令人扼腕……”
辅机端着茶盏的动作稍滞,而后他斜了眼直冒虚汗的黎晟,面上浮出一丝晦涩深沉的笑意,继而放下手中的茶盏,不愠不恼: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又怎能只顾私心而不为庶民立起榜样?”
黎晟赔着笑脸奉迎了几句,可辅机依旧不温不火,避讳谈论征兵一事,当真是道行高深,让黎晟应付不来又不敢得罪。
黎晟在观察辅机的神情,辅机亦然,只不过黎晟因着官职不高,且直属辅机门下,总显得唯唯诺诺,蹑手蹑脚;至于胆大包天的辅机,他当然不在意一个黄口小儿的揣度和威胁,因此很是泰然自若。
人情练达的辅机,并不想让黎晟占据上风而失了谈条款的主动权利,于是他和黎晟绕着弯子,待黎晟沉不住气后,自然会禀明来意。
果不其然,犹疑许久的黎晟坐立难安之下,径直发问:
“您堪当楷模,鼓舞士气确乃万民之幸,可卑职怎记不起您还有位四公子养在府上?莫不是卑职孤陋寡闻?”
黎晟强打起精神,壮着胆子审视着辅机,话中的质询意味毋庸置疑。
谁料辅机依旧不骄不躁,他回视着心神不稳的黎晟,二人以目光进行着较量:一个眉眼含笑,眼珠清亮又深不可测,一个眼神躲闪且绷紧了眉头。后者当然不敌前者,当黎晟即将撑不住准备落荒而逃之时,辅机才道:
“正如黎大人之言,老夫亦有一疑惑:光天化日之下,贿赂朝廷内臣乃诛杀满门的大罪?令尊为官数载,莫不是忘却了提醒黎大人?”
辅机气沉丹田,一番问责说得铿锵有力,竟让人感觉莫名的压抑和煎熬。
被辅机三两句说辞就震慑住的黎晟瞬间卸甲,再装不出兴师问罪的模样,仓皇间下跪求饶,且道出今日登门的缘由。
辅机目光烁烁逼视了黎晟良久,反而大方失笑,直笑得面色红润、呼吸困难方才停止。
摸不着头脑的黎晟怎知辅机为何发笑,只能心有戚戚焉偷瞄着对方。
“黎大人快起,老夫同你玩笑罢了,不必当真,呵呵。”
见辅机确实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好似真的只是同自己打趣儿罢了,黎晟这才敢站直身子,静等辅机下文。
“我知你来意,只是——诏书上清清楚楚的条例:挨家挨户择一男丁。我不管你凭何本事找来替你赴死之人,但彼人定不是你黎家人,你可明白?”
辅机义正词严提及征兵的诏令,目光如炬,让人难以直视。
其实本没有不可找人代替一说,只是辅机已然察觉自己徇私舞弊一事被人知晓,且独独他黎晟敢上门挑衅和要挟。凭辅机害人利己和狂妄自大的秉性,也断然不会让黎晟同黎家好过,即便他收取了黎晟的贿赂。
黎晟领悟辅机传达的言下之意后,如同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但他不肯罢休,即使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黎家再无他以外的男子。
思量了顷刻,内心挣扎又徘徊,黎晟终究害怕人财两空,便想着回家与黎耀荣再行商榷,看看可还有瞒天过海之计。
辅机邪恶的眼神落到黎晟焦头烂额的面容上,他心底大呼痛快,只是不好当着黎晟笑出声,以免这呆瓜幡然醒悟,察觉到自己在戏弄他。
黎晟忖度之后打定主意,再次卑躬屈膝恳求道:
“卑职的生死全由您一手掌控,还望您老人家再宽裕卑职几日,几日后:定会是黎家人前往校场报到,决不让您为难!”
辅机闻言扬唇浅笑,很是宽容大度的样子:
“好说,好说。”
……
黎晟回黎家以后,将自己与辅机对话的所有,事无巨细转述给黎耀荣。同样在在官场兢兢战战数十年的黎耀荣,他的心头也不禁闪过一丝疑惑:既然辅机默认黎晟可以行偷梁换柱之举,那为何还要纠结梁、柱是否出在同一块林地?
虽然听出了端倪,奈何黎耀荣与黎晟一样都有着尊上崇贵的陈腐观念,竟然觉着既然辅机如此暗示,那么按照他的指示行事定然不会被查出纰漏,所以黎耀荣父子根本没有往别处想,更不会料到辅机故意下脚绊只为坑害他人取乐。
这两日,黎耀荣和姜慧等人是茶不思、饭不想、夜不寐,苦心钻研逃脱法门。
姜慧惶惶终日,皆是再叹为何裘霏霏之子——黎煜要早逝?否则,刚好替黎晟挡下这一劫,也不必让全家人跟着度日如年不得安生。
“爹、娘,女儿曾读过一本《穆兰传》,讲的是一介女流代父出征的故事,那本书赚取了女儿不少的眼泪呢!我在想:大哥如今身处困局,若书中的穆兰当真在世便好,她最为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定然不会让黎家陷入困顿!”
黎初昕有模有样的说起自己读过的书卷,尤其在“代父出征”四字上加重了咬字,生怕旁人听不出她话里的暗示。
第三十八章:举家恶意相向
矮矮胖胖的黎永晴趁机附和,厚厚的鱼唇张得老大,似乎听闻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震惊之余又表现出喜悦,鼓起浑圆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姜慧,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姜慧素来与自己的两个女儿心有灵犀,黎初昕所谓“代父出征”的故事不论真假,都让姜慧喜闻乐见,且能借此机会除掉自己的眼中钉,何乐而不为?
“老爷,初昕讲的故事,还真有可取之处——”
姜慧双目含情,眼中射出的光芒快要绽出花儿来,好让花枝伸展出去勾住黎耀荣的心神,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旁人看不出姜慧此刻有多么渴望黎耀荣的认同,只瞧见了她朝着黎耀荣施展媚术。
黎初昕见姜慧一点即灵,自然欢愉得紧,天晓得她有多憎恶花容月貌的黎落,若不是黎晟将辅机的要求传达给众人,她也逮不着机会抖机灵,借着保住黎晟从而拉黎落下水。
姜慧这母女三人,鲜少在某件事上达成统一意向,可攻击黎落却是个特例:黎初昕胡编乱造,黎永晴见机行事,姜慧顺水推舟,当真是一气呵成,严丝合缝。远在小厢房逗蝈蝈的黎落定然难以得知——
姜慧、黎初昕和黎永晴会这般厌恶自己,急欲将自己除之而后快,且无需她们亲自手刃。
人心不古,世上最可怕的人并非是自私自利之人,反而当属损人不利己者,只因小小的龃龉,便黑天白夜的想要置你于死地。
黎耀荣沉吟了半晌,眼神里的认可多过迟疑,也许是姜慧的蛊惑起了作用,黎耀荣竟鬼使神差的应允了姜慧的想法:一命换一命。
在长子同庶女之间,于黎耀荣心底,前者更为值钱,更能甘心情愿任黎家驱使。所以,这个抉择对黎耀荣来说——并不艰难。只消黎初昕信口胡邹的故事,黎落便沦为黎晟的免死金牌。
且在这一家人背着黎落定夺无辜者生死之时,黎晟自始至终没有反对的话语,他默默地听之任之,连心中残留的那一点点善良,也消耗殆尽……
这厢,黎落无所事事,仅能以花草虫鸟取乐,却也是意兴阑珊,心不在焉的模样。
“菁菁怎还不回来?”
黎落的眉眼垂在鞋尖的蝈蝈上,水葱般晶莹的手指中握着一截花杆儿,时不时戳戳地面的蝈蝈,心里思念着两日不归的嫪菁菁。
不多时,黎落迎来了她并不知情的绝命号召,乃是黎初昕亲自来唤她去大房的庭院议事。黎落未曾多想,思量着准是黎晟得以逃脱战局,是故黎耀荣得当着全家人来宣布他们认为的“好消息”。
一路上,黎初昕都掩不住设计陷害的喜悦,得逞之色跃然而上。黎落瞥了眼神神叨叨忽而偷笑的黎初昕,汗颜无语。
行至正厅前方的岔路口,是款款行来的裘霏霏母女,黎落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六妹。”
黎暮主动同黎落打起招呼,黎落回之一笑,三人一同进入正厅。
待人已到齐,独缺嫪菁菁尚在娘家休养。黎耀荣正襟危坐居于堂前,不时将视线留在黎落身上,只是黎落毫无察觉。
“今日召集尔等前来,是为庆贺修文打通了关系,可以免遭战乱灾祸。”
黎耀荣观察着黎落的面色,见她并不欢喜,更加剧了心底的决绝:如此淡漠亲情的女儿,也不必怀有愧疚。
倒是黎暮见眼生情,表现的热络而高兴:
“恭喜大哥!”
黎晟付之一笑,回避着黎落投来的探寻目光。即便不经意之际同黎落对视一眼,黎晟的脸色也极其淡然。
黎耀荣听着黎暮的祝贺致辞深感欣慰,觉着自己的其他儿女还算懂事。
吮了口清茶,黎耀荣面色凝重,话锋一转:
“辅机大人虽然允准修文找人代其征战,但替换的人选却必须出自我黎家。”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反应最大的当属裘霏霏,她先是惊愕,而后捧腹大笑:
“哈哈……老爷您说笑呢吧,黎家也就晟儿一个独苗,哪里寻得出其他子嗣?”
裘霏霏之言也算是道出了众人的疑惑,黎暮、黎落不约而同地望向黎耀荣,愈发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黎耀荣狠戾的眼色扫向裘霏霏,才使得她停止大笑。随后有意无意间多看了黎落一眼,眸色殷切嘴角含笑。
黎落的两弯黛眉轻颦,心头涌出一丝不安,她别开眼不再回视黎耀荣,却赢得了更多的关注——黎初昕母女三人,黎晟,裘霏霏母女都像事先商量好了一般齐刷刷凝向黎落,每双锋利的眸子里都藏着一道道剑光,将黎落带到最不愿去揣度的方向。
“六妹,古书上曾有女子代父出征一说,今日大哥遇难,我等也该当仁不让才是。”
黎初昕太过心急,迫切地想要欣赏黎落遭受众人背弃的痛苦,是故言之凿凿说出了自己编造的典故,也将自己的居心叵测袒露无疑。
黎落总算明白过来,她毫无生气的双瞳一一回送过去,观览着一众亲人面目可憎的嘴脸,继而发笑。
黎落的笑声中夹杂着不太清晰的凄厉,但众人看清了她眼中的唾弃和嘲讽。
笑声戛然而止,黎落猛地瞪视黎初昕:
“大姐说得好,我无比赞同。所以:大姐是要代替黎家的窝囊废去赴死咯?”
既然黎晟做得出,黎家众人做得出,黎落也不怕撕破脸皮——她佯装听不懂黎初昕方才的暗示,故意曲解了黎初昕的语意。
“六丫头你也太不通事理了!你二姐择日便要出嫁,她走了我拿何人搪塞孙家?”
姜慧的真情流露让黎落恶心,黎初昕本人还未回嘴,姜慧便这般按捺不住,急哄哄为自己的女儿出头。
“是,大娘怨怪的有理。我方才忘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倒是我欠考虑。”
黎落挑眉斜视姜慧,眼中的嘲弄和取笑意味深重,她直直望着姜慧,一双眼依旧是黑白分明清透如孩童,不掺任何矫揉造作。
第三十九章:众叛亲离
黎落把姜慧戏称为狗主人,且将黎初昕比作会咬人的狗,姜慧如何能不气恼?但也不知为何,她对上黎落那双清丽无邪的眸子,竟有些许发怵,急于转过脸掩盖面上的不自然,而后回给黎落一声鼻孔朝天的冷哼。
姜慧鬼鬼祟祟的状态让黎落再次失笑:毒妇竟也有心虚害怕的时候?当真滑稽!
见黎落非要以这种强硬的态度面对众人,黎耀荣的脾气瞬间爆发,他紧拧着眉目,铁青着一张脸怒吼:
“小六!为父难道没教过你如何端庄持礼?动辄辱骂亲人的坏毛病,你是打何处学来的?”
听见黎耀荣亲自出马教训黎落,姜慧眉眼间俱是得意,同黎初昕一般睨着黎落捂唇偷笑。母女俩身板儿挺得更直:一家之主都看不惯黎落,她二人还有何道理不敢表态?
黎落闻言收敛了笑意,一副捺不住性子的模样,轻蔑地盯了黎耀荣一眼,拱手作揖讽刺回去:
“爹您就别再演戏了成吗?不就是想让我鱼目混珠代替大哥上战场麽?多大点儿事,至于耗得你们磨磨唧唧,半晌也不说实话吗?”
奚落又不屑的话语传进黎耀荣耳中后,直气得他青筋暴起,眸中怒火沸腾,送入口的茶水也哽在喉中不上不下,憋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黎耀荣还没缓过劲,黎落也不予丝毫关心和宽厚,自顾自逼视着黎晟,起身又道: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想让我替黎家的孬种去送死?没门儿!”
黎落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浮动的情绪,说出口的话也愈发难听和不经考虑。虽说赶赴疆域征战并不一定会为国捐躯,但黎落就是忍不住——将措辞往最不入耳的方向组织。她想让黎家众人明白:她黎落没有沾上黎家一星半点的光;黎家也休想自作主张,拿她去赌黎晟的前程。
更重要是的——黎落想借此激怒冷眼旁观的黎晟,刺痛他的耳膜,挑起他尚存的男儿气魄。
然而,黎落并未达到目的:黎晟依旧像个胆小怕事的小顽童一般躲在黎耀荣和姜慧的羽翼之下,不让外界的一丝风雨碰触到他,他仍然保持沉默——看着自己的父母、姐妹为他牵连旁人,为他沦丧人性。
这样的黎晟让黎落勘破一切,也让黎落死心放弃。即日起:黎落不想再与黎家有任何瓜葛,更不想依附黎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第一次斩钉截铁不加犹疑的想要脱离喧嚣和纷杂,黎落的心已经被自己的亲姊妹、亲兄弟,乃至父亲伤地千疮百孔。她好累,累的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黎家此起彼伏的荒唐事。离开——是此刻面如死灰的黎落,仅剩的想法和支柱。
黎落抬起灌了铅一般的步履,魂不守舍得拖着身躯往外前行:一步一顿,但始终不曾回头,如果说黎落对自己居住了十余年的宅院还有一丝留恋——那便是并不在场的嫪菁菁。
见黎落要走,姜慧的心陡然一沉,她有一种莫名而来的直觉萦绕不去——黎落此去,并无归期!
自己的儿子还未逃脱炼狱,姜慧怎会放任黎落出走,傻乎乎错过这唯一的转机。早就料到黎落不肯妥协的姜慧——准备亮出自己手里最后的底牌。
姜慧几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黎落纤细的手臂,因为即将出口的话,显得面目扭曲:
“你不能走!”
黎落冷冷回眸,有气无力的蹙眉轻问:
“我适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姜慧掐着黎落胳膊的手掌加重了力道,好似自己握住的是一捧散沙——黎落生无可恋的眼神催促着姜慧拿出胁迫她的筹码:
“你不愿为修文掩护这一回,我也不怕玉石俱焚!你可以选择置身事外,让我们母子堕入暗无天日的境地!我——也可以选择,将周吴氏折磨得死去活来,让你悔恨终生!”
姜慧面色狰狞的放出狠话,毒辣的眼神一点一滴侵蚀着黎落无力支撑的坚强。被这般要挟的黎落面上一怔,回视了姜慧许久,发不出一丝声响。
许是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在分崩离析,将黎落打得支离破碎,她怎么可能面对姜慧如此强有力的挟持而无动于衷?只是黎落难以料想人心可以狠毒至此,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被姜慧丧心病狂的逼迫话语激醒,黎落起死回生般猝然甩开姜慧握住她的手掌,绕过对方看向黎耀荣——
彼人一脸严峻的观摩着姜慧令人发指的举动和言语,面上不置可否。
黎落浑身上下都在哆嗦,若她手中有一把牛刀,她会冲到黎耀荣的面前剖开他的心——看看是否污浊一片。然而黎落手中没有刀,即便有,她也终究说服不了自己与姜慧等人一样暴戾且狠心。
“你!你!还有你!你们——还算是人麽?”
黎落指向的人有黎耀荣、姜慧、黎晟,她咬紧了牙关控制自己不像个疯子一般歇斯底里。然而被点名的人依旧是最初的模样,似乎对堂中的一切皆置若罔闻。
自嘲一笑,黎落怨怪自己还不够清醒,竟会指望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会拾起良心。她不再坐以待毙,抬腿要去寻周吴氏。
姜慧眼明手快,哪里肯让黎落去搜人,探出一双手准备揪住黎落。黎落回身便是一记狠狠的掌掴,抽打得姜慧踉跄倒地。
众人震惊之余,姜慧仓促起身,却已然瞧不见黎落的身影……
黎落顾不得礼仪教化中女子应当贤淑得体的条条框框,发狂一般寻找着周吴氏。她的发髻歪歪扭扭,簪子也不知遗落在何处,鬓边的汗渍更添几分狼狈,不知情的下人撞见了黎落,均道她是否魔怔了。
“婆婆!婆婆!”
黎落行尸走肉一般穿梭在黎家的各个庭院,推开了一扇扇门窗,呼唤良久的她,嗓音有些音哑。可她根本不知疲倦,不愿停下。
无头苍蝇般的黎落在一次次寻人未果后,脸色越发焦灼,神情近似于哭。她心底的不安如潮水翻滚,踊跃奔腾——
“哐!”
黎落踢开了一间虚掩房门的小破屋,惊喜的面色一闪而过,下一刻的黎落瘫软了双腿,跪地不起——
第四十章:周吴氏自尽
黎落那双美艳不可方物的眸子不再熠熠生辉,仅剩下哀哀欲绝的木然。她面如枯槁,眼珠死死定在正前方,整个人一动不动——
原是屋中的横梁上悬着一架森然的躯体,白发飘零、粗布麻衣,赫然是周吴氏!
周吴氏的脚下还安放着昔日里离不开身的拐杖,拐杖一侧除却堆积的尘埃和零星的秸秆,竟有一行叫人望而生畏的字迹:那字迹乌红而醒目,更有一股明显的血腥气——再瞧周吴氏泛白且肿胀的右手指尖,有一个还未愈合的不规整伤口。
黎落就那么天旋地转的停留在破门而入的时刻,她忘了呼救,忘了求助,忘了思考,只是痴痴傻傻的模样,像一个没有线绳牵引的木偶人,死气沉沉。
当黎落怔在原地的时候,恰巧来了一名捡柴禾的小厮目睹了这一切。
那清瘦的小青年来不及思考,也顾不上黎落,小跑上前抱起周吴氏的身子,托举着她移开绳索。只是刹那间——黎落仿若惊弓之鸟,猛然有了动作,她连滚带爬地支配着不太灵活的四肢,帮着那小厮将周吴氏的尸身四平八稳抬到地面。
那小青年出身穷苦之乡,见惯了轻生之人千奇百态的死状。是故:在他触摸到周吴氏凉透的脚踝和僵硬的手臂时,他知道周吴氏已经离世了。
可黎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更不通晓如何搭救命悬一线之人,她仅能搂着周吴氏的身子急切地呐喊,希望唤回周吴氏的魂魄。
半晌不见周吴氏有生还的迹象,黎落慌得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一把拽住身边的小青年恳切祈求:
“快去请郎中!去请郎中!我给你我所有的钱财!求求你!快去呀——”
黎落泣泪涟涟,声声悲恸。那种无力回天却又苦命挣扎的窘迫模样让小青年眼眶泛红。但耿直的他不忍心欺骗黎落,只能无奈的朝着黎落摇头,目光黯然。
也不知黎落是不愿接受周吴氏往生的事实,还是说——她沉浸在周吴氏仍有一线生机的自欺欺人里不肯清醒。总而言之:她就是不相信周吴氏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离她而去了。
所以她选择无视小青年点明的残忍事实,依旧紧紧搂着周吴氏,放佛何事都未曾发生过,一如往日般宁静祥和。
小青年见状,闭着眼别过头去,静默的陪着黎落守护着周吴氏最后一刻。
往日里,黎落并不受下人爱戴,只因她自己也身无分文,拮据又落魄。虽然黎落对周吴氏的好,所有的下人皆是看在眼里的;当黎落宽裕后,从不会吝啬抠门,府里的奴仆们自然会吹捧她大方,连带着也褒奖她是宽厚慈主,懂得体恤贴身婆子。
这位搭救周吴氏的小青年,也是拥护黎落的家奴之一。以前他只认为黎落长得好看又心善,并不多见黎落对周吴氏如何体贴。此刻,他才算当真见识到:怎样的人才能称得上是好主子。
不大会儿功夫,黎耀荣等人寻到了此处,都看到了眼前惊心动魄的场景——在黎家这等书香门第,即便是死个下人,也是头一遭。因此他们面面相觑,震惊而错愕,有些难以接受。
鉴于先前的纠葛和决裂,姜慧一干人对于周吴氏的死定然脱不了干系,且瞧着黎落悲不自胜的模样,竟无一个人敢于吱声。
帮助黎落的小青年,打一帮人气势汹汹而来,就自发挡在悲痛欲绝的黎落身前。可转眼间——众人又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眼神飘忽不定,倒让少不更事的小青年有些纳闷。
听到了踏至而来的脚步声,黎落不堪一击的柔软眼神立即转为凶戾,经受沉痛打击的她变得神经兮兮,十分警惕众人来扰周吴氏——
莫说姜慧等人看见尸体已经胆怯不少,断然不会上前,且黎初昕姊妹俩惊讶过后只觉着晦气,已然拿出帕子蒙住口鼻,并无分毫作孽后的愧疚之感。
小青年见黎耀荣等人面色各异,也懒得研究他们各自怀揣了何种心思,就又把精力搁在了黎落这厢。漫不经心的一瞥,小青年看到了那行血字。
他恭恭敬敬的唤了声“小姐”,黎落恍若未闻,没有反应。小厮只好缓缓靠近情绪不稳的黎落,轻轻拍了拍黎落的肩膀。
黎落回眸去看,只见那小青年朝脏乱的地面指了指。黎落红肿又迷蒙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事物,揩了揩双眼,适才瞧清楚了那句临终遗言——
勿恨、振作、珍重。
三个简短的词汇——包含了周吴氏想要叮咛的千言万语,它们并排列在一起,在黎落心中比神位更庄严和神圣。
黎落盯着地面良久不曾抬头,时光本如流水飞逝,却在这一刻打破了原有的匆促,奔走的格外缓慢。
仿若过了一世,黎落这才起身,她捡起了周吴氏唯一的遗物——那根拐杖,是幼年的黎落在周吴氏腿脚不便时,远去钟灵山的紫竹林精挑细选回来的,这竹杖也算争气,十年如一日的伴着周吴氏走过春夏秋冬,竟无丝毫受损,反而越发锃光瓦亮。
黎落紧握着拐杖向黎耀荣等人迎面走来,众人以为她失了理智,要以拐杖为武器替周吴氏讨回公道。
被打过一巴掌的姜慧深知黎落下手不留情,忙往后退了退,且不忘为自己分辨:
“六丫头,我只是将周吴氏捆缚了手足藏在此处罢了,谁成想那老婆子本事如此大,居然挣断了绳子悬梁自尽,这可不能赖我!”
姜慧急于撇清关联,虽然不敢正视黎落,嗓门却依旧大,让人听不出一丝害人致死的歉疚。
黎落对姜慧的解释毫无兴趣,她并未停止前行,众人面对着她泣血般冰冷的眼神而胆寒,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走至黎耀荣跟前儿,黎落只问:
“青儿梅儿呢?”
黎耀荣无从回答,姜慧绑人一事根本就没有和他协商过,于是他别过脸瞪了姜慧一眼。
“我打发她二人去集市了。”被黎耀荣怒视着的姜慧快速答了上来。
即无需担心两个小丫头的安危,黎落便继续凝着黎耀荣,明明白白的提出了交换条件:
第四十一章:凤凰涅槃
“我可以代黎晟去校场报道,只一个要求:黎家要厚葬我婆婆,若办得不合我心意,我便去求见大王揭发黎晟舞弊和行贿两起罪责。如若你等吃得消,尽管与我作对。”
黎落平平淡淡的口气,却吓得黎耀荣直冒冷汗,忙肃然劝导:
“小六你莫要乱来!周吴氏平白死了确实可怜,我不会苛待她!你能说到做到,我便包你满意!”
黎耀荣这郑重其事的交易口吻,若放在以往,黎落或许会有伤感,可时至今日事已至此,黎落是麻木无感,无知无觉的。
黎耀荣应允后,黎家众人也无异议,黎落更无需再同她们纠缠不休,便请了那名小青年帮着把周吴氏抬回自己的小厢房。
一直到黎落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黎耀荣等人依旧呆愣在原地,还来不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起承转折。姜慧倒没有黎耀荣那般警戒,只认为黎落不过是悲伤过度,才出于冲动应下了代替黎晟出征一事。
说到反应迟钝,无人能与身材壮硕的黎永晴比肩,只见她拽了拽黎永晴的衣袖,面色诧异叨咕了一句:
“那丫头莫不是疯了?”
“谁说不是呢,竟当真同意了!噗——”
显然,黎永晴姐妹二人都知道黎落的屈就并不明智,俱是一副笑话傻子的偷乐神情……
黎耀荣确实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周吴氏的丧礼虽不算铺张抢眼,但也算操持的体面利索。黎落并未奢望黎耀荣会依照黎家老祖的丧葬规格去安排,既无奢望,就无从失望,所以黎落已然满足。
说起来,周吴氏出殡的那日,黎家还闹出了一场小风波:
黎落为周吴氏披麻戴孝,抱着牌位走在棺椁正前方,把周吴氏当作亲婆婆来送终。如此举动当然招来姜慧一干人的不满,她们不仅咒骂黎落是丧门星,更觉得黎落丢尽了黎家满门的脸面。
两伙人当街对峙,场面极其难看。虽然在旁人的眼里——黎落为外人恪尽孝道稍有不妥;但姜慧一众人堵着奔丧队伍不让前进,却愈显刻薄寡恩。
黎落如何能允许周吴氏致死都不得清净?且周吴氏一条绳索了结了自己,说到底是不想被姜慧当作打压黎落的把柄,黎落又怎会任由姜慧等人得了便宜还来叫嚣?
当下,黎落不急不恼,更无精力与姜慧针锋相对,潇洒转身后,黎落一双勘破红尘的清亮眼珠扫视着黎耀荣雇来的迎丧队伍,一字一顿下着命令:
“众人听令!右转,直奔:日——兆——王——宫!”
姜慧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同黎落对抗,双腿打着哆嗦领着她招来的一帮儿女,打哪来回哪去。虽然她咬牙切齿的模样表现出气急败坏的愤怒,却碍于黎落鱼死网破的倔强而蹦不出一个词。
通过那场无疾而终的较量,黎府众人再不敢兴冲冲跑去招惹黎落,即便是不慎偶遇,也客气得一张脸快要笑出皱纹。连带着府里的下人,见了黎落也是请安问好、毕恭毕敬。
周吴氏的丧事耽搁了几天,已然临近校场点兵的时日。这几日:黎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经常半夜醒来,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自说自话,譬如:
“婆婆,我还不知晓您的名字呢!周吴氏……女子只有冠夫姓才会被人如此称呼,我却忘了向您打听——”
黎落那灵动的神情,撒娇的憨态,好似她眼前确实站着一个活人,而并非是她魔怔了一般自言自语。
黎落为周吴氏服丧期间,青儿、梅儿也被她安顿了去处,小厢房便只余她一个人郁郁寡欢。
那日帮衬黎落的小青年遇到过黎落几次,发觉黎落一日比一日憔悴和清减,整个人的状态也越发古怪。小青年心里闷闷地,却再也帮不上忙。
黎落心中有恨吗?
当然恨!她恨不得一把火将黎家的一切都化作乌有。
可周吴氏弥留之际写下的字却时时刻刻提醒着黎落——不能恨。因为记恨太多,就会忘了笑,婆婆和娘亲会因此不安。
所以黎落努力摒除怨念,度日如年般的坚持过来后——黎落的心境变得前所未有的豁达:当初她答应黎耀荣,不过是想借此逃离纷扰烦忧,哪怕因为征战而身首异处,也好过终身都被困在黎家。
可她现在想通了:只要心中无一物,身处何方都不会惹上尘埃。所以黎落把自己即将奔赴沙场看作是一种全新的挑战和体验——没有替黎晟赴死一说,也没有逃离一说,仅是去尝试当一回男子,如释重负般轻松自在。
黎耀荣注意到黎落渐渐平稳,一颗忽上忽下的心也随之踏实不少。
嫪菁菁仍然接受不了自己的郎君是个懦夫,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今后的黎晟,是故称病赖在嫪家数日未还。
嫪升平端详着悔青肠子的爱女,不禁板着一张脸训责:
“菁菁,彼时你心仪黎晟,我如何劝解你都不听,此番千愁百转又是何苦?”
嫪菁菁躺在软塌上不愿转身面朝嫪升平,憋了半晌终究抽抽噎噎哭了出来:
“爹,女儿后悔,您一直盼望女儿幸福快活,可女儿就是过不去这道坎儿!堂堂男儿怎能临阵脱逃?女儿不愿和鼠辈共度余生……”
嫪菁菁忍着哭腔向嫪升平倒苦水,谁料嫪升平不仅不觉得嫪菁菁荒唐,反而深感欣慰:他欣慰的是嫪菁菁终于长大了,懂得区分善恶好坏,并且明白择一良偶的初衷并非是乍见之欢那样简单。
可嫪升平没有流露出自己的心声,反而依旧沉着脸:
“菁菁,爹平素可没有教过你遇事应当一味躲避,既然后悔,就必须直面它,更要思量出解决的办法!”
嫪菁菁颇为诧异的转过脸,猛地直起身,试探般询问:
“爹,你怎不骂我胡闹?”
嫪升平闻言哈哈一笑,反问道:
“谁人没有犯糊涂的时候?”
嫪菁菁破涕为笑,逗得嫪升平忍俊不禁。
父女俩嬉笑过后,嫪升平正色又道:
“你不想黎晟成为懦夫,便要告知他你欣赏铁骨铮铮的男子汉,而非畏首畏尾的窝囊废!若他听不进去——毁了这一纸婚约又有何妨!不要委屈自己!”
嫪升平给出的意见让嫪菁菁醍醐灌顶般打起精神,更感恩自己有个果敢且疼她的父亲。可转念一想,嫪菁菁又觉蹊跷:
“爹,既如此,你当初为何还要奉送半数家财去贿赂辅机?你明知女儿不喜贪生怕死之人,你不也瞧不起这样的男儿麽?”
嫪升平挑眉嗔道:
“爹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你——我当时以为:你倾慕的就是毫无担当的黎晟,岂知你根本没有看清他就着急嫁过去?”
第四十二章:几家欢喜几家愁
嫪菁菁羞答答低下头,不再回应黎耀荣的揶揄。
思及往日时光,嫪菁菁最初的心动着实始于黎晟的眉清目朗,陷于黎晟的翩翩风姿。相处的再久些——嫪菁菁也慢慢发现了黎晟身上的诸多缺点,比如他对黎耀荣的唯命是从,就是他身上并不闪光的污点。
可即便是愚孝的黎晟,也并不让嫪菁菁反感,仍然觉得瑕不掩瑜。况且,彼时的二人已经结为眷侣,嫪菁菁有信心凭一己之力让自己的夫君变为一个说一不二的顶梁柱,待人处事都能有自己的判断和定夺。
谁成想新婚不久,黎晟变暴露出自己身上最大的弊病——懦弱,如何包装都掩盖不了的缺陷,着实使嫪菁菁悔不当初。
自小到大,于嫪菁菁心底,同她共婵娟之人该当如嫪升平一样顶天立地,作为一家老小的支撑和智囊——遇事不慌,处变不惊,有担当,敢于争取,做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
然而此番黎晟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皆让嫪菁菁尝出了酸涩的滋味:这不是自己期待的爱人呀……
嫪菁菁苦思良久,终究狠不下心去请休,哪怕仅仅一年光阴,黎晟也是她深深爱慕过的人,如何能轻易放下?
嫪菁菁下定决心去找黎晟好生谈谈,告诉黎晟她的期许和支持,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静立一旁的嫪升平瞧出了自家女儿貌似有了主意,他会心一笑,心头的愁虑减轻不少。
入夜,嫪菁菁一家三口围桌用膳,席间言笑晏晏,其乐融融。嫪菁菁提起自己用完饭便回黎家,同时向嫪升平抛去一记狡黠的眼神,嫪升平扬唇窃笑,父女俩的默契和秘密心照不宣。独独姜雯成了外人,倒也习以为常般不曾大惊小怪。
嫪升平派去打探黎家情况的心腹归来复命,嫪升平本想避开嫪菁菁,却被嫪菁菁拦住,她不愿嫪升平依旧把自己当成孩童,保护得太过周到。
嫪升平无奈妥协,允准嫪菁菁旁听。
那墨衣少年得到嫪升平的首肯,便当着姜雯三人的面,将黎家近几日的状况一一回禀,事无巨细。其中包括辅机提出的古怪要求;黎家逼迫黎落身先士卒;黎落的近身老奴自缢而死;黎落答应代替黎晟出征。
嫪升平何等睿智,将前前后后联系起来,很是轻松的推敲出——黎家早有预谋的逼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范,并且那女子并非外人。
嫪升平沉着一张脸,面色铁青,更不敢去窥一眼自家女儿此时此刻是何反应。
嫪菁菁显然僵在了座椅上,她眼中是难以置信的不忿:黎家怎会厚颜无耻到如此境地,甚至发展到不择手段的地步……
未曾听见嫪菁菁哭闹,嫪升平抬眸瞥了嫪菁菁一眼,心中只恨自己当初为何不狠心一点,回绝掉这门他原本就不看好的婚事。他难以想象若不是出了举国征兵这等事,爱女的后半生就得在一个假仁假义之家求生存,还要日日面对她虚以委蛇的夫婿。
“爹、娘,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了。”
嫪菁菁起身就走,姜雯夫妇并未注意到嫪菁菁转身的霎那,她的泪水便顺流而下。
姜雯放下碗筷,不以为然的朝嫪升平问了句:
“菁菁是否身子不适,她今日到底还回不回黎家?哪有已出嫁的女子长期逗留于娘家的道理?”
嫪升平抬头迎上姜雯毫无波澜的眼神,自嘲般笑了笑:
“是啊——她和她娘一样糊涂,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姜雯的心陡的一颤,佯装不明就里的回眸平视夫君神伤的视线。不得不说:姜雯的坦然,刺痛了嫪升平的双目,他言尽于此,只盼姜雯能早日回心转意,不要将自己当作耳聋眼瞎的傻子来敷衍。
姜雯凝着嫪升平拂袖而去,适才的从容与淡定瞬间被抽离,她瘫坐在椅子上,心底木然发问:他看出来了?
与此同时,不仅嫪家得知了黎家的自私自利、背信弃义之举,暗中作梗的辅机此时也气定神闲的听着下属回禀着黎家一件件骇人听闻的糗事。
“噗!”
辅机一口茶水悉数喷了出来,而后笑得不能自已,直笑到险些岔气,辅机这才停下。
“好一个黎耀荣,好一个黎晟,居然做得出!辣手摧花,代兄出征?哈哈……”
辅机再次酣畅淋漓的发笑,他怎知黎晟和黎耀荣竟想出了如此可笑的对策,着实逗乐。既然已经搞得黎家鸡飞狗跳,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辅机打算就此作罢,不再戏弄黎晟……
夜深,黎落开着小轩窗托腮观景,她明日一早便要去校场报到,此时应该早些歇息。可她为何还不安寝?只因留有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她在等待悬于天边的弯月被黑幕完全覆盖。
“咚咚咚!”
门外传来轻手轻脚的叩门声,黎落闻声扬唇浅笑,好似早已预料到会有来客夜访。
黎落走至门边卸下门闩,门外站立之人俨然是那日帮她的小青年。
“东西带来了麽?”
小青年憨笑点头,递给了黎落一把大剪刀,那剪刀好像不久前刚被打磨过,刀刃锋利的散出耀眼的银光。黎落满意颔首,眸色促狭……
翌日拂晓,遥遥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黎落舒展着腰肢睁开眼,准备迎接前路未卜的旅途。
因为不知该如何将自己扮成男儿模样,黎落于落地镜前打量着自己长至脚踝的乌发,有些犯难。
恰好门外又响起叩门声,黎落只着了一身里衣开门去瞧——原是姜慧担心她露馅儿,特地吩咐了一帮婢子为她捯饬拾掇,且拿来了一件全新的男装。
两名婢子将黎落按压在小木凳上,她浓密的秀发垂散开来,淌在地面,像丝绸一般顺滑。
“这样好的长发,奴婢都下不去手。”
黎落身后的小丫头拿着剪刀撇着嘴,面色迟疑而不忍。黎落抿抿唇,眼中划过一丝怅然,继而长呼一口气吩咐道:
“无碍,动手罢——”
那小丫头得令后才敢有所动作,熟稔且快速的对着黎落招魂幡一般曼妙的秀发下起手来。黎落于昏黄的镜面中看着一缕缕青丝落地,每一绺都像在叹息般和她作别,飘落的格外轻缓。
第四十三章:此去经年难重逢
剪发的小丫头端详着阖上眼眸的黎落,出于好心宽慰道:“小姐不必伤心,人说斩断三千烦恼丝,此生便可无忧无虑!你想想那些个出家人,哪个不是快活自在,不受尘世庸扰?”
黎落睁开双目回望了小丫鬟一眼,再度转过头打量着肩隙垂落的凌乱断发,云淡风轻的反问:
“我本是女娇娥,却被迫妆成男儿郎,况且此去生死难料,又如何成就畅意人生?”
小丫头被黎落一语问住,面色沉重许多,不似方才那样轻松。或许小丫头的心底也在为黎落鸣不平,因此才显得有些失落。
以免自己再度失言,小丫头不再同黎落闲话,不发一语的静静为黎落剪完了一头美髯。待将断裂的发丝梳理干净,黎落的一头黑发只与纤腰齐平。
剪发的婢子退后,擅于盘发的婢子上前,双手灵巧的为黎落盘出一个潇洒大方的天锥髻。继而是束胸、宽衣、戴配饰等等细致又繁琐的程序,将黎落好一番折腾。
足足拾掇了一个时辰才打理完毕——黎落着一身白衣,腰系黛玉,施施然走了一圈,垂眸打量着自己的行头:倒也有八分像个风流倜傥的俏公子。
剪发的丫头歪着脑袋细细观看了良久,蹙眉同盘发的婢子耳语说:
“我瞧着有一处不妥,小姐额心的胎记过于娇艳,若能想法子遮住才好!”
黎落也听到了那名小丫鬟的点评,回身向镜中探去脑袋——确实如小丫鬟所说,这胎记多添了几分娇媚,显不出男子的英气。黎落可不想一入行伍便被一群老爷们儿耻笑,蹙着眉思量起遮掩胎记的法子。
盘发的婢子忖度了片刻,灵机一动,笑嘻嘻拉过黎落再次就坐:
“小蝶,你把小姐的前额剪出一些碎发来,我方能有妙招挡住这惹眼的东西。”
剪发的小丫鬟很是好奇,忙点头应允——
黎落的发丝在小丫鬟几剪子的挥舞下,多出许多参差的短发。盘发的小丫头又取来桂花头油把碎发往斜侧梳理,黎落的胎记就被完美地遮挡住,即便是偶尔露出一块儿,也是藏在阴影里,不会引人注目……
黎落变装成男子打扮后,一路行来,黎家的小厮竟无一人瞧出端倪,也算是多亏了那帮小婢女层出不穷的机灵。黎落穿过前厅走上笔直的大路,大路正前方对应着黎家的大门,仅是随意一瞥,黎落便看到了黎家那伙虚情假意的斯文败类挤在门口等候她。
“黎落!我这模样是否出于你的杰作!”
还未等黎落靠近众人,黎永晴的怒吼声便朝着款款行进的黎落迎面击来。再看那质问之人黎永晴——她的头发犹如乱草扎堆儿一般盖在她并不出挑的脸蛋上;和她比肩而立的黎初昕,居然也同她一样狼狈,顶着根根竖起的稀碎毛发,咬牙切齿瞪着黎落。
黎落的嘴角微微上扬,如沐春风般欢欣,笑意不多停留,黎落快步走到黎初昕姐妹二人面前,装着目瞪口呆的模样惊奇地询问:
“你二人怎地这副鬼样子?”
姜慧原本想和和气气送走黎落,岂料一大早就接到了两个女儿的状告,叫她如何能坐视不管。她拧着细长的眉眼一把拽过黎初昕指给黎落端详:
“六丫头,你就不能让这个家安生一日吗!你把你二姐、三姐霍霍成这副模样,让她们出嫁之时如何面对自己的夫家!”
黎耀荣早先预料到以黎落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虽说他昨日劝慰过姜慧不要再同黎落水火不容,毕竟黎落此番是为了保全黎晟。可黎落的报复之举还是让黎耀荣觉着黎落小肚鸡肠,自己不值得予她和颜悦色。
因此——本该是泪洒当场的送别场景,却变作了声讨黎落的批斗画面。
黎晟距离黎落较远,尽管他也看不惯黎落刁钻任性的行为,却不敢站出来维护黎初昕姊妹俩。
“黎夫人,你可能拿出证据证明是我所为?若不能,你凭何诽谤我?再者说:你生出的女儿相貌不如意,怨到我头上合适麽?”
黎落眨着眼睫一脸无辜,有着清者自清的强硬气魄,只是她故意裂开的嘴角在向众人号召:是我做的又怎样?尔等能奈我何?
黎初昕与黎永晴被黎落割掉了头发,又要忍受黎落信口雌黄的嘲笑,自然气得面目狰狞。接着她二人好似商榷过一般,径直上前各自揪住黎落的一只手臂,扯住黎落的头发大喊:
“都瞎了吗?给我拿剪刀来!”
黎耀荣见事态有些不可控制,正欲上前阻止,却被姜慧横了一眼,伸出一只手拦在黎耀荣身前:
“慌什么?丫头们闹着玩罢了,你还当真了?”
并非如姜慧的搪塞——黎初昕姐妹俩可不是闹着玩那般简单,黎落的发尾被黎永晴死死攒住,迫使黎落的头高高扬起才能减缓疼痛,而且黎落的头皮被拉扯至绷起的状态,眉眼都明显上挑。
见黎耀荣不管,姜慧冷笑着纵容,黎晟故意无视,黎落不禁放声大笑。
“死丫头!你还敢笑?”
黎初昕和黎永晴同时奋力拽了拽,撕扯得黎落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她看向黎耀荣,目光晦暗示意道:
“黎大人,莫不是要等我一纸诉状呈上日兆大殿,你才愿……”
黎落话未言毕,只闻得黎耀荣沉闷的吼声:
“住手!”
黎永晴二人不肯撒开手,只气鼓鼓看向姜慧求助,姜慧还未言语,黎耀荣背过身又补了句:
“你们非要逼得她去出首修文吗!”
姜慧闻言很是不甘心,却也不敢继续猖狂,回眸朝自家女儿摆头。黎初昕二人见状对视一眼,掌控着黎落的发端,狠命往后一拽,旋即齐齐脱手,黎落倒退了几步适才站稳,她不气不恼,平静地整理好头发。
闹剧终止,黎落站在马车前踟蹰不走,姜慧等人生怕她反悔似的在一旁监视着,黎落尚未离去,众人亦不回屋。
所有人皆不明白黎落是在等她唯一不舍的好友——嫪菁菁,只因黎落不打算再回黎家,所以此去经年,重逢之日遥遥无期,黎落想见她最后一面。
黎晟仿佛揣摩出了黎落的心思,别过头漫不经心说了句:
“菁菁身子不适,今日不会来的。”
黎落闻言死心,翻身上了马车,继而放下帘幕,她不想记住黎家任何人的嘴脸。
马车行进的很慢,转过路口时,黎落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六小姐!一路平安!”
黎落掀开左侧的帷幕——原是帮过自己两次的那名小青年,黎落朝他粲然一笑,露出两颊浅浅的梨涡,而后重重点头放下卷帘,泪水顷刻间划过侧颜——临别之际,能得到一名并不眼熟之人送上的祝福,让黎落感触良多。
第四十四章:蓦然回首
惋惜的是——黎落没能见上嫪菁菁最后一面,她坐在马车里徜徉,兀自生出一种畅想:嫪菁菁正在赶来的路上。
可随着车夫加快了行程,黎落与黎家的那方天地渐行渐远,她只能将这份遗憾深藏心底,将自己和嫪菁菁曾经共有的花样年华都封禁起来,偶尔回想——聊表慰藉,不至于让自己回首过去之时,仅剩下对黎家满腔的厌恶。
“黎落!黎落!等等我——”
黎落坐在马车里,恍惚间听见嫪菁菁不顾一切的挽留,可当她竖起耳朵再次聆听时,外界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响动,于是黎落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抿唇一笑了之。
许是马车行驶在宽广的大路上无甚障碍,周遭的一切都被飞速的车轱辘带起劲风,黎落只能体察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然而顷刻间,马车陡然停止,马儿撕心裂肺的鸣叫声似乎在告知驾驭他的人前方危险。
“为何不走了?”
黎落撩开窗幔询问驾车的中年男子,抬眸间竟看见嫪升平挡在马车前,高坐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虎虎生威。
黎落诧异之际,情难自禁的生出惊喜:
“嫪老爷,菁菁在何处?”
嫪升平手持马鞭指向马车的后方——
远处急速奔走的女子分明是嫪菁菁,她面色急切,秀眉紧蹙,即使是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显得姿容不雅、身形不稳,可她依旧不曾放慢速度,且行且唤:
“黎落!等等我!我是菁菁啊——”
黎落鲜少看见嫪菁菁能为了某人某事而奋不顾身的模样,对方不管处于何种境地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可此时此刻——嫪菁菁脸上的焦虑,眉眼间的急迫,步伐中的匆促,都在表明一件事:她割舍不下与黎落的这份深情厚谊。
黎落哪里还止得住眼眶中久不落下的泪珠,在瞧见嫪菁菁拼命向她跑来的刹那,黎落泪如泉涌,喜极而泣。她毫不犹豫的朝不知疲倦的嫪菁菁奔去——
二人会合之际,皆不约而同的淌下泪来,更无暇顾及来来往往的行人探究的目光,傻笑着抱作一团。
嫪升平吩咐车夫载上黎落和嫪菁菁,他自己则策马开路。
不明所以的黎落觉察出行进的方向竟是迂回的,眸色狐疑的盯着身旁的嫪菁菁发问:
“菁菁,不是送我去校场吗?怎往回走?”
嫪菁菁神秘莫测的扬唇一笑,晃着脑袋同黎落卖起关子,暂时不肯向黎落坦白:
“待会子你就明白了,我需要你帮我做个见证。”
黎落闻言装作不屑一顾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嫪菁菁的鼻尖,继而戏谑到:
“切!你不说,本姑娘还没兴趣听呢!”
嫪菁菁甚为配合的捣头如捣蒜,连连称是,逗得黎落再不能装腔作势,二人相视大笑,黎落也一扫心底的阴霾,心情颇佳,与嫪菁菁在狭小的马车里嬉闹不休。
马车里时不时传出清脆悦耳的女子娇笑声,引得过路人频频侧目。
不多时,一行三人来到了黎家,黎落被嫪菁菁牵着手,两人眉开眼笑步入黎家正厅,嫪升平随行在后……
招待嫪升平的黎家管事宁伯心存疑虑:不明白自家六小姐怎又被嫪家人给带了回来,并且听着嫪升平的言下之意,是希望自己将主子们尽数招来,有何事需要汇聚一堂如此大的阵仗?
冥冥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却因着自己仅是一个打杂的下人,也不敢对主家的亲家多加揣测,宁伯只得领命办事。
只一盏茶的功夫,黎耀荣夫妇、黎初昕姊妹、黎暮母女和黎晟,一众人前前后后踏入正厅,当她们瞅到黎落也在场时,非常默契的一起表现出好似遇上了天煞孤星般的避讳和不悦。
其中姜慧的反应最甚,她匆匆几步奔到黎落身前,神情无比忌惮,语气也不冷不热,高挑着眉眼质问黎落:
“六丫头,你又跑回来做甚?莫不是怕死?”
黎落根本不怵她,再度回到这个同自己没有一丝关联的宅邸,黎落毫无感觉,因此不急不徐地呛了回去:
“我怕死?黎夫人你可别说笑了,惜命如金的人明明是你那宝贝儿子!”
“你……”
姜慧还想与黎落争执,却寻思不出一个反击的理由,黎耀荣顾忌有外人在此,不便让自家的丑事贻笑大方,便朝姜慧递了一记眼色,而后去请嫪升平入座。
黎耀荣今日对嫪升平格外客套,只因他心怀感激——若不是黎晟依附着嫪升平的慷慨解囊,又如何能让贪财的辅机满意。所以黎耀荣才肯放低姿态,尽量表现出自己的平易近人。
“亲家怕是还不知晓——修文的事已然办妥,小夫妻俩大可以高枕无忧,您也无需再为她二人殚精竭虑。”
嫪升平转头睨了黎耀荣一眼,收回视线后在心里暗自腹诽:如今才懂得讨好金主,为时已晚咯——接着,嫪升平抬手搁在案几上,中指不停地击打桌面,表现出并不领情的傲慢。
“是吗?那还得多亏了黎大人教女有方,能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女儿扮成男装去征战沙场。想来还是黎大人家规严谨些,若换作我,我还真做不出这等舍女护子之事。于我心底——菁菁即便是个女子,那也是千金难买的稀罕。”
如此言简意赅的奚落,黎耀荣何尝听不出,可碍于嫪升平的施舍,他只能咽下这口恶气,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事。
听着不过一面之缘的嫪升平为自己嘲骂黎耀荣,黎落很是感动,她朝着嫪升平的方向微微躬身来行礼道谢,嫪升平亦颔首回敬。
见黎耀荣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嫪升平也无谓去和一个涎皮赖脸的人探讨公道二字,便直接看向嫪菁菁,轻言细语的鼓励她:
“菁菁,既然人已到齐,开始罢?”
嫪菁菁闻声点了点头,姜慧与黎耀荣二人见状有些发慌,夫妇俩正襟危坐端详着嫪菁菁,想知道她究竟要宣布何事。
但见嫪菁菁一脸的决然,她目光坚定的走到黎晟身前,彼时黎晟还不知晓自己即将遭遇重创,故而一脸温情的凝着嫪菁菁。
“黎晟,你我二人缘分已尽,今日我回来只为送休书,不谈其他。”
黎晟惊愕顷刻,须臾间回转神色,嘻笑着拉起嫪菁菁的一双柔荑,满眼的宠溺深不见底:
“菁菁,几日未见你又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呢?眼下我还有公务在身,晚些再陪你玩闹可好?”
第四十五章:霸气休夫
黎晟看似不忍苛责的歉疚表情,和他不以为意的糊弄托辞,并非是装聋作哑——
日兆历代以来皆尊男权,因此——没有女子休夫的先例,只有男子休妻一说。但休妻之事也不常见,一般境况下:妻妾成群的男子没有必要去和一个感情淡去的人斤斤计较,至多令女子独守空闺,鲜少问津罢了。
是故,当黎晟从嫪菁菁口中听到“休书”二字,他完全以为是嫪菁菁在和自己玩笑,并不觉得事态严重。
然则嫪菁菁只是同他插科打诨吗——
自然不是,黎晟因举国征兵一事所表现出的贪享富贵与冷血自私,和他不惜将弱女子黎落推进万丈深渊的做法,让嫪菁菁看清了黎晟的真面目,也让嫪菁菁伤透了心。
昨夜尚在娘家时,嫪菁菁本还想挽回这段感情,想唤回黎晟的男儿本性。可听闻更多关于黎晟的“壮举”后,嫪菁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沉思,她深恶痛绝,她恐惧颤抖,这一系列的递进只因她想起——黎晟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多时,为何彼时的他还算谦谦君子,可在大是大非上却如此糊涂?他变了?不!只是自己不够了解他,或许他本性中就有着抹不掉的腐烂发黑的污渍!
嫪菁菁一思及自己曾与黎晟同榻而眠,就禁不住害怕的发抖——连亲姊妹都能舍弃之人,还能指望他会对毫无血缘关系的自己有多少忠贞不渝的爱护?眼下或许现世安好,相安无事,只因还未曾遇到大波大浪……
嫪菁菁不容许自己一错再错,黎晟的自私自利和忘恩负义,难以让她接受和欣赏,并且对方也根本不懂——自己所希望相伴一生的夫君:应当具备优良的秉性,而非一味仰仗长辈,只擅偷奸耍滑之举。
“黎晟,你还要故伎重施吗?躲避?装傻?这就是你以不变应万变的伎俩?”
嫪菁菁以锐利的眼光直视着眼神躲闪的黎晟,哪怕黎晟眸子里的疼爱是真,嫪菁菁有一刻的心软也是真。可黎晟一出口的推脱就打破了所有的假设,只留下一种结果——那便是嫪菁菁更加看不起他,更加看不起迷恋过黎晟的自己,摆脱黎晟的信念也更加牢固。
黎晟有些傻眼,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痛苦和眷恋,而是略带了愤怒的郁闷——即便自己宠爱嫪菁菁,她也太狂妄自大了些,休夫?传出去怕要被人笑掉大牙吧,自己还如何做人……
一年前——嫪菁菁年轻貌美,天真烂漫,且背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试问稍微有一点头脑懂得盘算的男子,又如何会拒绝如此诱惑?黎晟也是游走在凡夫俗子队列中的一员——当初他瞧着嫪菁菁姿色具佳,得体又乖巧,便很快回应了嫪菁菁的情意,从而定下婚事。
或许是习惯了黎耀荣的耳提面命,黎晟骨子里其实和黎耀荣并无二致——虚伪、贪婪和庸俗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一脉传承绝不浪费。黎晟口口声声称道的梦想、自由、无拘无束,不过是想脱离黎耀荣压制的借口。
见黎晟不发一言,眉头拧作一团,嫪菁菁除了哀怨和无奈,只剩下等待。
自己的儿子不懂争取,只好是姜慧这个当娘的替他上阵,黎耀荣则在旁助威。眼见姜慧起身,黎晟忙别过头凝望着自己的母亲,眼神里是受伤和求助,并且夹杂着被人羞辱一般的怨恨。
“菁菁啊,小两口拌拌嘴乃是稀松平常的小事,撩狠话也不该当着众目睽睽呀,你这样不懂事修文该伤心啦!”
姜慧扮起了和事佬的角色,脸上带着几分硬挤出来的笑容,明里暗里都在怨怪嫪菁菁让黎晟下不来台。
姜慧一边倒的横加指责,岂能不挑起嫪升平的心火——他本意是觉着:嫪菁菁和黎晟毕竟夫妻一场,也都不是稚龄儿童,该她二人自行解决才是,身为长辈万不能插手。
“姨妹,菁菁期望同黎晟结束夫妻关系,并非你所言——闹了矛盾那般简单,还请你不要混淆概念。再者:修文七尺男儿,怎地何事皆需你出面撑腰?同菁菁成亲之人莫非是你?”
嫪升平身量不高,气势不小,几句话羞得姜慧直咬牙。黎耀荣见状觉着不妥,且知晓姜慧仅一介妇人——言谈说辞并不遵循逻辑和道理,才使得嫪升平面色愠怒的起身挑刺。
“亲家莫急,内人言语不当,但终究是为了夫妻俩和睦。况且菁菁和修文虽已成婚,说到底也不算深谙世事,还得我们为人父母的帮着操持不是?”
黎耀荣一番体面话让嫪升平的脸色稍有好转,他目不斜视做洗耳恭听状,似乎在等黎耀荣的高见。
黎耀荣实则比姜慧更不想与嫪家断绝姻亲关系,自然要想着法儿的哄着嫪菁菁回心转意,尝过甜头的黎耀荣,怎会舍得离开嫪家这块肥田?可姜慧妇人之见,不及黎耀荣目光长远——只觉着嫪家父女是想联起手搞得自己的儿子抬不起头,她自然要灭了对方的气焰。
黎耀荣走近嫪菁菁,亲切又和蔼的垂头询问:
“菁菁,我大致明白你的想法。只是——日兆可没有女子休夫一说,即便修文谦让容忍,允了你的一时兴起,你就不思量自己会落个什么名声?”
黎落冷冷地看着黎耀荣误导嫪菁菁,面色严峻又不好插嘴,只能在心底发声:菁菁,若你当真心意已决,切莫听他鼓惑!
嫪菁菁还没来得及表明自己的坚定不移,吃一堑而不长一智的姜慧又来添油加醋:
“对呀菁菁!见异思迁、人尽可夫的名声你是不堪受的!”
“乓!”
嫪升平拍案而起,目光狠戾的瞥了眼姜慧后,快步走上前挡住潸然落泪的嫪菁菁,黎落也忙走近嫪菁菁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抚:
“菁菁你别同她一般见识,她那是口无遮挡、胡言乱语,丢自己的脸罢了!”
黎落一边安慰嫪菁菁,一边朝一脸无知的姜慧投去愤恨的眼神,对于姜慧能道出“人尽可夫”一词来形容自己儿媳的做法,黎落只觉得姜慧简直是无以复加的愚蠢。
“黎耀荣,我今日把话搁在明面儿上——我女儿休定你儿子了!贿赂辅机的钱财,经年来给予黎家的援助,足矣弥补此事对黎晟的创伤!你若敢干些下作事——教唆你那贱妇去诋毁我女儿,我叫你黎家永世不得宁!”
第四十六章:万念俱灰
黎耀荣怔在原地,姜慧也傻了眼。
黎晟更是错愕,眸子里是难以接受的怨怒——凭何嫪升平能如此心狠:既要夺了自己的如花美眷,又不肯再给予财力上的支持,难道自己闲散安逸的日子就要止于今天了吗?不行!
黎晟拦住嫪升平三人的去路,眉眼间有藏匿不住的唯我独尊,他不想再被外人耻笑,更不想再被父亲以“草包”二字来称呼:
“岳父请留步!我与菁菁的姻缘是否就此止步,岂能由你定夺?我得和菁菁自行商榷!”
嫪升平望着拦路狗一般可笑的黎晟,心想:你此刻才知轻易到手的东西也容易飞灰湮灭?你此刻才知为自己争取?可惜啊可惜——你错了,你认为家人能为你解决所有问题的自负——是错,你觉得世人都会垂涎权势与地位——也是错,黎晟啊,你错的离谱!
嫪升平以眼角的余光扫了嫪菁菁一眼,见她面色归于平常,也不再抽泣,想来是黎落劝解有功。因为害怕嫪菁菁危言耸听,把姜慧的无端指责和恶言恶语听进耳中,一时失去理智打消了本来的念头,仅仅为了名声来委曲求全,所以他才着急带走嫪菁菁。
可黎晟此刻蛮横的嘴脸和冒犯长辈的举动倒是给嫪升平帮了大忙:自行商榷?好,你若想试试菁菁会否对你有一丝心软便尽管来犯。
嫪升平挪开身子,腾出空地儿好让黎晟得偿所愿。黎晟见机自然要使尽一切手段来牵制嫪菁菁,从而让嫪升平不得不继续为自己效力。
做好了这样的打算,黎晟佯装出黯然神伤和痛心疾首的样子凝着嫪菁菁,柔声细语、深情款款的轻问:
“菁菁,你当真要薄情寡义至此?你忘了我们说好要相濡以沫、此生不负吗?我是否于不知不觉中让你失望了,你大可同我讲明白,我愿意为你去改正,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如此动人肺腑的抱歉和誓言若放在往日确实会使嫪菁菁心悸不已,更觉着黎晟是真心疼宠自己。然而——当黎晟任由姜慧以恶劣的言辞羞辱嫪菁菁的时候黎晟可有为她不忿?嫪菁菁不傻,在她决意同黎晟划清界限后更是前所未有的机敏。
但见嫪菁菁面带泪痕自嘲一笑,忽而瞪向黎晟戏谑道:
“呵呵,是吗?我真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呢?似你这般好的夫君,真是打着灯笼的都没处找……”
黎晟面有喜色,竟听不出嫪菁菁话语中的嘲讽意味,他扬起嘴角又走近了嫪菁菁一步,正想伸手去拢一拢嫪菁菁鬓边散落的头发。
“啪!”
嫪菁菁万分嫌恶的拍开了黎晟伸过来的指尖,又避之不及的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实话实说:
“黎晟,你能别再惺惺作态了吗?”
黎晟面色诧异,暗自腹诽一向温柔若水的妻子怎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方才还是好颜色,顷刻间又变了一副脸色。况且:他之所以当众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还不是因着嫪菁菁往日最爱自己的疼抚。
嫪菁菁瞥了眼黎晟身后的姜慧和黎耀荣,远观她二人俱是目不交睫的望着自己的独子来诱骗自己,眼中居然还有几分赞许和期冀。
嫪菁菁深刻领会到——此时若不是黎落同嫪升平相伴身侧,假想自己如果单独面对这满堂的阴奉阳违之人,或许会干呕不止。
“菁菁?”
黎晟又是一副不明所以的作态,演绎的颇为到位。
嫪菁菁冰冷的眼神打在黎晟身上,从头至脚的端详,而后悉数道出自己心中的苦水:
“黎晟,每每你以自己为重心,做出伤害旁人的事时,便是这副神情——你真是学到了你母亲的精髓。我不会再同你破镜重圆,你眼下的言不由衷和口是心非不过是为了讨好我?这便是你让我恶心的理由!你听明白了吗?死心了吗?”
黎晟的面色由不知所措转为羞于抬头的愤怒,可嫪菁菁还不够解气,他不仅要骂醒黎晟,还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痛骂姜慧——凭什么这个自以为是的祸心要让自己遭受不清不白的奇耻大辱。
嫪菁菁直奔姜慧而去,犹如在世修罗一般杀气逼人,黎落同嫪升平眼瞅着嫪菁菁带着腾腾的怒火去睚眦必报,恨不能为她鼓掌呐喊——只因她二人觉得嫪菁菁没有错,更不必自轻自贱,若非要锱铢必较,那她唯一的错便是看走了眼,选错了郎君。
“还有你!黎晟之所以会变得堕落而不自知,皆源于你步步为营的策划——你包庇他的凡庸,惯养他的恶习;无视他的怯懦!以至于今日:他黎晟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嫪菁菁气吞山河的阵势,逼着姜慧步步后退。姜慧脸上的每一处褶皱都因气愤而抽搐,甚至于形如嫪菁菁指摘的那般——相由心生,她就是如此丑陋不堪的妇人。
姜慧为何不还嘴,她怕再度祸从口出,她不仅忌惮嫪升平扬言要惩治黎家,更不敢迎视自己夫君失望的脸色。因此:姜慧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只企盼嫪菁菁泄愤后能和黎晟言归于好。
嫪菁菁的气势凌人——看在黎晟眼里是真真切切的无理取闹,他反对嫪菁菁横加指责自己的母亲,为姜慧默默叫屈。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为了成就你那可怜又可恨的欲望:你想让自己的儿子独当一面,哪怕使用卑劣龌龊的手段来推着他爬上高位!你想让黎晟有朝一日能取代他父亲,如此一来你母凭子贵,再不会被夫君冷落!你的可笑,是藏在阴暗角落的心机和城府,我的可笑——只是忽视了你是黎晟的母亲!我真为你感到悲哀啊姨母!”
“啪!”
说时迟,那时快,当嫪菁菁抽丝剥茧,剖析姜慧那不为人道的私欲时,神色愈发僵硬的黎晟冲上前去,狠狠挥掌而下。
彼时嫪菁菁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脸色一阵儿青一阵儿白的姜慧身上,根本无暇顾及某人孝心大发。黎落等人也始料未及。
“哈哈……”脸颊即刻红肿的嫪菁菁发出一阵凄厉的嘲笑,那嗓音太过尖锐,面色又极其怅惘,叫人不寒而栗……
第四十七章:依依惜别
直至嫪升平携着嫪菁菁与黎落远走多时,黎晟依旧杵在黎家正厅神情呆滞,他的脑海中循环往复萦绕着嫪菁菁面无表情的毒誓:
“黎晟,我要离开你的决定——没有比此刻更让我笃定!哪怕我此生常伴寂寞,也好过同你共谱岁月;哪怕我今后遭人指点,也强过委身侍奉你左右!今后不论你荣华还是落魄,我决不再踏进黎家门槛一步!你我从此斩断情结,再见是陌路!”
嫪菁菁被嫪升平和黎落带走后,三人小憩在一家茶馆的雅座内。黎落心细如丝,吩咐店小二拿来一块热水浸过的帕子,帮嫪菁菁贴在肿胀的脸颊上。
嫪升平瞧着黎落对嫪菁菁的关怀确实细致入微,心里更加喜欢这个自强自立的小女子。他抬了抬眉,温和一笑,道出心中的疑惑:
“黎落,其实:你大可不必为黎晟赶赴那征戍之地,你应当知道爪洼生性嗜杀,作战技巧和排兵布阵都强过我日兆百倍!何苦孑然一身后还要折腾自己?”
黎落恬淡一笑,回视着黎耀荣探寻的目光,面上是释然的神情:
“嫪老爷,您倒把我看作是巾帼女子了!呵呵!其实我心中远没有如此大的抱负。”
黎落稍稍移开目光,凝着茶座上蒸发出的缕缕热气,脸上有几分惆怅,同嫪升平讲述起自己选择远离是非之地的根源:
“我虽生在黎家,却是个无足轻重之人,父亲不多看一眼,大娘甚至以刁难我取乐!唯有原先伺候过我娘的周婆婆待我如至亲。因此——彼时的我,只能为自己和婆婆的生计考虑:退一步海阔天空。”
嫪升平闻言拧起眉头,思及自家女儿一直生于安乐,倒缺乏居安思危的警醒。他同情黎落的身世,也很敬佩黎落的坚韧不拔。
黎落捧起茶盅吮了一口,觉着身上的凉意褪去许多,又接着追忆:
“也是一次机缘巧合的闹剧,黎晟劳烦我代笔的文章得到了大王的赏识,此后我当然不再愁吃愁喝,却也快活不起来。因为黎晟无才无学,又不肯花费心思来稳固自己的仕途——我便成了他父子二人平步青云的傀儡。”
嫪菁菁也在一旁翘首聆听黎落的过去——那段她不曾参与的时光。想起厚道又慈祥的周吴氏枉死,嫪菁菁默默埋怨起自己——当时她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全然没有照顾到黎落的惨淡。
嫪升平听到此处,含笑接过了话茬,想要缓解沉重的气氛,:
“偶闻菁菁提及过,黎晟确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当时菁菁言及你每每帮衬黎晟皆会索要酬劳,我还以为你这小女娃是个爱财之人,且很有经商头脑,原是黎家厚此薄彼造成的。”
黎落有些局促的垂下头,浓密的羽睫眨了眨,挠挠头羞涩的解释:
“我经常落入困窘之地,所以才不得不敛些财物,说起来——那些金银细软,原也是嫪老爷资助,黎晟等人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让您笑话啦,嘿嘿。”
嫪升平摆摆手,温软了眉目否定黎落的自卑:
“未雨绸缪,求财有道。何来笑话一说?你同菁菁年岁相仿,却吃尽苦头,着实让人唏嘘。”
嫪升平的善解人意让黎落窝心不已,也不再拘束,放下茶盅又继续侃侃而谈:
“因为还能为黎家所用,姜慧不许我嫁人,彼时我未曾多想,就觉着和婆婆安安稳稳度过一世,也算美满。可征兵诏令一出,我便被她们毫不眷恋的推了出去,婆婆因为不想拖累我,竟选择了自缢。”
说到此处,黎落仍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眶渐渐泛红,却硬是扯起笑靥,看在嫪升平父女眼中格外酸楚。她们既为黎落的遭遇抱不平,也愈加痛恨黎家的绝情,更感叹黎落背负的太多。
黎落揩去溢出来的几颗泪,不平静的心绪又归于止水般清朗宁静:
“婆婆死后,我没了牵挂和顾忌,加之早已生出离家出走的念头,征兵刚好成就了我的愿望。虽然身为女子,我只身奔赴战场难免显得滑稽且不自量力。但能为自己爱护的国家出一份力,倒并无不可。”
嫪菁菁扳过黎落的身子,猛烈的摇头,情绪激动的劝告:
“黎落,你是不是傻?此去等同于送死!”
黎落泯然一笑,反握住嫪菁菁的纤纤十指,反问: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留在伤心地一日,心里的痛楚便多一分。再者说:我比黎晟那等废物勇武的多,没准儿就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到那时:我便赖在你府上!你可嫌弃我?”
嫪菁菁泫然欲泣,攥住拳头捶打男装的黎落,负气一般嗔怪:
“你就是把嫪家吃空吃垮,且看我会否撵你走?”
黎落承受着嫪菁菁的棉花拳头,粲然发笑,只是那笑意不深,看上去有些勉强。嫪升平明白黎落的心境,对于黎落的抉择也颇为敬畏,便看向嫪菁菁正色道:
“菁菁,休要胡闹,我相信黎落能安然无恙。”
随后,嫪升平又目光真诚的凝视黎落:
“黎落,待你归来,我便收你做义女,如何?”
嫪菁菁与黎落闻言精神一振,皆睁大了美目回望嫪升平,瞧见嫪升平眼底的诚挚和欣赏,黎落抿唇,眼眸莹润……
与嫪菁菁叙别后,嫪升平二人亲自把黎落送到校场。黎落报上黎家过世之人——黎煜的名号,顺顺利利被录入兵册。
黎落与嫪菁菁隔着低矮的围墙,相视挥手,似乎都想把对方的面容看穿看烂,从而能永久铭记,至死不忘。
“我说你小子!还磨蹭什么呢!赶快去操练场等候宋将军点兵!”
和嫪菁菁依依惜别的黎落被校场门口的小将吼了这一通,只得决然转身,大踏步迈向前方。嫪菁菁遥望着黎落沧桑又娇小的背影,禁不住伏在嫪升平怀里恸哭。嫪升平也触动极深,提起阔袖擦了擦眼角。
初次进入校场的黎落像个无头苍蝇,绕着诺大的广场,踩着满地的尘土飞扬,寻找着点兵的营地。
直跑到脚也酸,腿也软,黎落才有些灰心丧气,在心里揶揄自己:黎落啊黎落,适才你还口口声声夸耀自己胜过男子,可这体力却一穷二白的跟不上趟。
第四十八章:初入校场
逐渐体力不支的黎落担忧起行军的时候吃不消,暗暗思村的她放慢了步子,近乎逡巡的游走晃荡,时有半晌,黎落竟然又回到了校场前门。
依旧是那个人高马大的执勤小将,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近处有一人影徘徊不前,一边盘点着应征入伍的人数,一边头也不抬的朝黎落这方训话:
“瞎转悠啥!午时宋将军要点名不知道吗!”
两次被训斥的黎落,感觉自己报效国家的雄心壮志似被人由头至脚淋了一桶冷水,气馁之极。她面色萎靡,心虚的靠近那名彪形大汉,准备打听打听操练场到底在何处。
“大哥,我想请教您——”
话未言毕,那小将猛地抬头,面上既狐疑又鄙视,且看他将黎落打量了一番,这才操着一口粗犷的嗓音嘲笑道:
“又是你小子!瞧着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成想连声音都女里女气,听着人瘆得慌!”
黎落躲开小将不加善意的端详,有些尴尬的压低声线赔笑道歉:
“咳咳……大哥,我虽然身量矮小,但并不孱弱,这嗓子嘛——该是灌了风,方才听着古怪。”
态度良善的黎落弓着身躯朝凶巴巴的小将解释,谁成想那自视甚高的小将才听了半句就收回视线,继续整理自己的公务,并不屑于黎落低微的态度。
“我只警告你:若错过点兵,便等于你拒不入伍,欺君犯上的罪责你担不起!”
目不斜视盯着兵册的小将,冷冰冰的提醒着黎落,奈何黎落寻不着操练场,否则也不必死乞白赖的缠着他。
于是,黎落依旧是讨好的面色,硬着头皮询问:
“大哥,你说的我都知晓,只是——小人从未见识过校场,更不知这广袤之地——操练场到底安在何处……”
许是应诏报到的人数已经核对齐全,那小将收起兵册顺势揣在怀中,扬眉嫌恶的瞪了黎落一眼:
“谁是你大哥?别跟本将套近乎!”
黎落的头几乎要埋进衣领中,那小将的问责让她接不上话,对于寻找操练场一事更无计可施,因此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斜眼瞅着黎落那畏首畏尾的模样,小将不耐烦的别过头:
“罢了罢了,你随我同去。”
黎落闻言长舒一口气,紧蹙的墨眉也暂且舒展开来,面色欣然的跟着那五大三粗的小将前行。
小将走的极快,围绕着兵营兜兜转转,并不回头去看黎落能否跟的上。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方庄严肃穆的营地——原来操练场处于校场的正中央,目光开阔,地势平坦,且被一圈帐篷包围在内方,也难怪黎落绕着外场如何都见不到其他人。
操练场内已经整齐划一挺立着声势浩荡的队伍,每个方针呈方形,其中间隔两人。每一排有五支队伍,每一行有十个方阵,整整数千人。
黎落瞻望着远方高台上威风凛凛的将军,和高台一侧的战鼓与旌旗,不可抑止的生出一种敬畏之情,她挺直了身板,加入了最后方的队列。
待那名小将走至队伍前方,于高台底下汇报了征兵的情况。那高台上的将军才刷地一下伸出右臂,擂打战鼓的响动也顺势而起,振聋发聩的回荡在整个操练场。
直至战鼓声敲打的每位入征的男儿皆精神抖擞,竖着耳朵瞪大眼睛静候大将军训话,鼓声方才息止。
继而,黎落便被一阵孔武有力的喊话给震住——那高台上站立之人十有八九便是小将提及的宋将军,只见他意气风发,目光灼灼巡视着台下众人,声如洪钟般遍及八方:
“我日兆——与爪洼交战多时!爪洼奸诈!使日兆屡屡败北!大王明智!倾举国之力抗击蛮夷!尔等——正当壮年、血气方刚!国家危难、匹夫有责!该当奋起作战、杀退爪洼!”
“杀!杀!杀——”
四面八方的阵营,无一不再附和那位宋将军的命令。霎时间——整个校场吼声震天,威如虎啸。黎落也被那简单粗暴的话语激励——她面色严肃,眸光清冷,高声呐喊。
士气高昂后,那位宋将军抬起的手臂缓缓往下压,使得整片操练场再度归于沉寂。
“刘参将!”
“到!”
最前方阵营的队列一侧——是一排负责训练新兵的将士。听闻宋将军招唤的刘参将高举右手,以便宋将军找寻自己。
“出列!”
“是!”
刘参将被喊上高台后,宋将军以低迷的声音在刘参将耳边交代了训兵事宜后,先行离去。
整个队列向宋将军行去注目礼,等人走远,刘参将带领众人收回视线,而后乍然高喊:
“点兵!”
接下来——就是极其漫长又无趣的时间,黎落和一众小兵干巴巴等待着被刘参将报出姓名。然而,不论是被点过的人抑或是即将被点名之人,皆要立于此处被高悬的日头照射。
黎落因为裹着抹胸,等于比旁人多穿了好几层衣衫,因此被晒得汗流浃背,神情恍惚。黎落努力瞪起眼睛,只因她还未听见高台上的人唤出“黎煜”二字。
强弩精气神,黎落于心底苦盼着点兵过程加快进度。无奈那刘参将识字不多,因此闹出好些笑话,更耽搁了好些时间。
“黎立!”
……
“黎立!”
……
“黎立!掌书令次子黎立!”
被“掌书令”三字震得一哆嗦,黎落歪着嘴,有些汗颜的扯起喉咙大喊:
“到!”
这迟来的回答让台上的参将面色不悦,沉着一张脸怒骂:
“耳朵长在脑袋上是为了好看的吗!”
“噗……”
参将的调笑使得整个军营的氛围活跃起来,有些胆大的失笑不止,胆小的便发出稀疏的窃笑声。
黎落羞红了一张脸,蹙着眉又回:
“回禀参将——小人黎煜!因此不敢确定!”
黎落憋屈的回答又惹来一阵如潮的笑声,当然,此番是笑那目不识丁的参将大人。
刘参将闻声面上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当作何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继续点名。
点名间隙的插曲过后,黎落终于可以喘口气,暂时垮下双肩,怏怏不乐的稍作歇息。
第四十九章:练兵日常
“嘿!小兄弟,你这模样也来当兵,着实可惜!”
黎落的肩膀被斜后方的一名中年男子拍了拍,她回眸去瞧——见那人面相不正,眉目间流露出一股猥琐的气息,且笑得不怀好意。
黎落抬手耸了耸鼻尖,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并不愿搭理对方。
那人见黎落不与自己搭茬儿,脸色不善的扯了扯嘴角嘲弄黎落:
“拽什么拽,富庶人家的公子哥儿我见得多了!都以为自己金枝玉叶,倍儿瞧不起人是吗?”
黎落皱皱眉,很是反感对方妄加揣测的语气,正欲转过身同那人争辩,不料她前方的高大男子回身朝中年男子吼了吼:
“吵啥吵!惊扰了劳资打盹儿,我特么弄死你!”
中年男子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讪笑着耷拉下眉目,不再找黎落闲聊。
那高大的男子转头之际,黎落报以感激的一笑,抬眸间瞅见对方的面容,黎落吓得一愣——彼人生得一脸凶神恶煞,粗眉狼眼,左腮上有一条蔓延扭曲的细长刀疤,像蜈蚣一样向上攀爬。
高大男子瞥到了黎落眼中的惊讶,阖上眼目侧过身去,不再吭声,也并未回应黎落礼貌的浅笑。
黎落心里怨责自己伤了好心人的自尊,垂下头撇撇嘴,暗叹自己不该以貌取人。
日落西山时,毒辣的阳光收回了对操练场的宠爱,四下的热气慢慢升腾,偶有和风迎面拂来,倒让人感到了来之不易的凉爽。
仅仅是点兵,就足足耗了一整个白昼,操练场上的兵士们个个灰头土脸,意兴阑珊。已然没有了最初的激情澎湃。
点兵过后,还要等待老兵们分发兵器和战甲,长期伫立的黎落感觉自己的双脚如锥,踩在地面上发麻又酸痛,只能不时的将重心转移,可她面上淡淡的,瞧不出分毫不舒畅。
黎落的眼神游离,只等领完铠甲后分配营帐,好去休息休息。
老兵的办事效率很快,一一散发给每位兵士一杆长矛和一蓑盔甲。黎落虽然木讷的站在最后方的队伍里,也很快就领到了自己的那份装备。
拿着兵器和盔甲的黎落,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逐渐有了生机,她遐想着自己身披战袍手刃敌军的酣畅痛快。可当她摸到盔甲前胸处的破洞时,不禁抽搐着嘴角,发出不满的抗议:
“这战甲如此破旧怎能保护我等血肉之躯……”
黎落的嘀咕声还没完,忽闻后方的一位小哥低声咒骂了句脏话。面有疑惑的黎落回望过去,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那小哥手中的长枪,确切说来应是长棍——只因那枪头不知何时与枪身脱离开来,孤零零躺在泥地里,显得讽刺又可笑。
“娘的!难道作战之时这光秃秃的木棍子能怼死人吗?”
“噗……哈哈!”
小哥的自嘲一出口,周遭的众人自然是失笑不止,即便是蔫儿了一天的黎落也不由得跟着笑出声,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众人还在互相打趣时,黎落已经收回视线观察自己的长矛——果然是锈迹斑斑,钝得厉害。
黎落将自己的指尖轻轻划过枪刃,毫无感觉。于是她又加大了力量,以手掌去拍打枪刃,毫无意外地造不成一丝伤害。
黎落苦笑连连——这种生锈的废铁如何拿去作战杀敌?现下黎落再无暇体谅旁人,只发愁自己若穿戴上这又残又次的装备,怕是十步之内就被砍得少胳膊少腿了吧……
因着黎落这一拨人嘻笑的声响太大,引来了那名和黎落打过交道的小将。
他拉着一张黢黑的脸,怒冲冲朝众人走来,张口便吼:
“嬉皮笑脸的做甚!操练场乃军事重地!岂是任由尔等玩闹的地方!”
这一番怒骂让打打闹闹的汉子们埋头不语,敢怒不敢言。
那小将睨视着众人,拧着眉嫌恶的埋怨:
“真不知辅机大人招你们来做甚!一个个骨瘦如柴,上战场只有送死的份儿!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寻机作乐!”
此话听在众人耳中皆是羞辱,虽说这些心态良好的新兵们是被国家强诏而来,但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况且:武装落后,本就不是他们的错,还未上阵便被怨怪拖后腿,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定然不允。
捡起枪头的那位小哥先于众人发声,反驳小将的指责,他拖着断裂的枪头送到那小将眼前,不卑不亢道:
“您说得轻巧!拿这等破铜烂铁来糊弄我们,难道还妄想要求我等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那小将闻言撇过头,凝向远方瞭望了顷刻,似乎能听到疆域之地——骁勇军浴血奋战,刀来剑去的搏击声。
他回过头时,眼前的众人依旧是不服气的神情,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首先:军统等级严明,只要军衔高于你,皆尊称大人,句句不离,此乃军规。其次:我姓方,隶属于骁勇君总统领宋将军,守右尉一职。你可唤我右尉大人,也可唤我方大人。”
方右尉依旧是严肃的面孔,但语气较之先前平缓了许多。
被教导的小哥,沉着脸回道:
“是,方大人。”
越来越多的目光汇集到此处,方右尉似是无奈似是怅然的神情扫视着面前不知交战险恶的众人,而后目光凌然直奔高台,不知同台上指挥秩序的刘参将商量了何事,但见刘参将郑重颔首,再度发号施令:
“骁勇君第九师,所有兵卒听令——分别认领一支新兵队伍!自行分配营帐,带领各自的队伍回营休整!一个时辰后,仍于此处集合,等候方右尉训令!”
清清晰晰听到“休整”二字的众人一片欢呼,眼巴巴等着老兵来认领自己,而后秩序井然的一批批散去。
每支队列分到了两顶营帐,营帐之内格局简单,空间不大不小,勉强能容下二十余人左右。撩开门帘:里面围着一圈又窄又矮的木板,木板上方铺了一层薄薄的被褥,此乃制作简单,供人睡觉的床榻。
黎落和先前与她搭茬儿的男子,连同脸上有伤疤的男子分到了一顶营帐中。因着每个铺位都无从挑剔,更分不出优劣。因此一众男子随意走至距离自己最近的床榻,一沾床即刻进入休眠状态,且鼾声震天。
第五十章:神秘男子
满屋的壮汉,皆像木桩般整整站立了一日,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盥洗整洁,理所当然的倒头就睡,故而使得营帐之中充斥着发酵后的汗臭味。
黎落再如何强悍,终归是女儿身,陡然和一屋子大男人席地而眠,毕竟无法适应。但见她坐在床沿一角,扫视着浑然入梦的众人,眼神虚空。
黎落觉得每一处肌肤都分外黏腻,特别是被束缚的胸口发闷又气短。因此想着是否要去打些水来,避开旁人梳洗一番。
屋中的酸臭气息一直折磨着摇摆不定的黎落——是邋遢不整的休息?还是趁机洗漱,求一时舒爽……营帐内劳累了一天的男子倦怠得撑不开眼皮,黎落又何尝不感疲乏,尤其是她马不停蹄的赶来报到还不识路,稀里糊涂的比旁人多费些脚程。
黎落捏了捏酸软的小腿,实在有些难以忍受此处的乌烟瘴气,于是她走出营帐,拖着毫无余力的身子选择继续折腾自己,原谅她实在做不到大行不顾细谨,将自己的污浊和脏乱视若无睹。
出了营帐后的黎落,并不知晓该去何处领取生活用品,恰好迎面走来一名巡视的小兵,黎落便和颜悦色同他打听——
“小兄弟,到了军营你还是能凑合便凑合吧,从戎之人哪里顾得上那些个讲究,你还是先行歇息吧,夜里还要集合呢!”
这位常年征战的老兵,行军经验丰富,又瞧着黎落长相不赖,因此愿意和黎落多说上几句闲话:他劝告黎落莫要将入伍前的习性带到军营,否则吃苦受累的只能是她自己。
黎落岂能不懂对方是好意,奈何娇滴滴的女子本就如泉水般清润干净,此番让她去仿照男子的生活习性,并不容易。
黎落无奈的垂眉,一双点漆似的瞳仁真诚又无辜,还带着几许恳求,直击老兵的软肋,即刻就被黎落摄魂珠般的眸子给俘获,但见他憨厚一笑,一副败给了黎落的表情,而后朝黎落指向营帐西向的演练场。
黎落抬眸瞭望——远处的丛林层峦叠嶂,葱翠欲滴,且被高大敦厚的围墙给框在校场内,隐秘性极好。跃跃欲试的黎落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喏!彼处有一渠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比井水还好。你快去快回,莫叫旁人瞅见。”
“多谢大哥!”
黎落躬身道谢后,步伐轻快的朝营帐后面的演练场踏去,因为怕耽搁太久,黎落慢行了一段时间后小跑起来。
一路上,思及自己即将被凉爽的溪水浸润,黎落倒也感知不到脚底的疼痛和奔走的疲倦,心情大好,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
“万里阴山万里沙,谁将绿鬓斗霜华,年来强半在天涯;魂梦不离金屈戌,画图亲展玉鸦叉,生怜瘦减一分花……”
黎落哼唱的曲调悠扬又清婉,时有低沉时有豪迈,竟将一曲简单的乐歌演绎的格外悦耳动听。
不多时,黎落来到了老兵所说的丘陵地形,拨开了一株株翠色枝叶,好一会儿才找到了那渠小溪。
黎落难以压抑心底的雀跃,可又碍于老兵的叮嘱并不敢欢呼大喊,只能一味捂唇偷笑。
夜幕渐渐降临,晚风却不怡人,带着被蒸腾的热气拂过黎落的面颊,使黎落急不可耐的想要跳进凉爽的小溪里。
她昂首扫视着周遭的环境,四处没有可疑的迹象,这才敢宽衣解带,掰断两束枝叶茂盛的树干挡在身前,将身体交给沁人心脾的溪水。
溪水的水位不高,只到黎落的膝盖处,贪心的黎落弯腰寻了快光滑的石头垫在水底,整个人小心翼翼坐在石头上,将她凝脂白玉般的身躯完全泡进溪水里。
因为黎落自小爱戏水,擦拭着身体的她,俏皮的撩起水花,冰冰凉凉的溪水回溅到黎落身上,逗得她连连娇笑。
殊不知,这声响惊动了和黎落同在此处享乐的神秘人——
彼人并未在溪水中泡澡,而是背对着黎落躺在树荫下安眠。一直动作小心的黎落本不会惊动他,却因为爱玩的天性有些忘乎所以,这才惹出乱子。
“啪啪啪!”
被惊扰的神秘人依旧躺在树下,且瞧他缓缓拍手叫好,发出的动静吓得黎落面色僵硬,怔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四处巡视,并且因着紧张绷直了身子。
再看那神秘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卧着,单手支起下颌,并未去打量藏于湖中戏水的乃是何人:
“我本以为军营里皆是粗俗匹夫,却难得发掘还有如你一般自律的人,即便是应征入伍,也不忘沐浴之乐。”
黎落闻言忙转过身,只因那温软又明朗的男声于她身后的小山包上传来。听着那神秘男子的言下之意,黎落揣度着对方的身份若不是王孙公子,也该是达官贵人。
故意压低了声线,黎落没好气的询问:
“你是何人?”
那男子听了黎落的质问莞尔一笑,云淡风轻的回道:
“此问不答也罢,我猜想着……你仅是要追究我为何也流连于此地,便直来直去的好。”
黎落见那男子还算知理,并没有转过身来窥探自己的困窘之态,况且夜中本就打量不清晰彼此的长相,黎落倒也不算刻板教条,并未将男子毫不光明磊落的行为放在心上。只是赶忙套着衣衫,以免对方转身之际自己被瞧个精光。
随意的穿戴完毕后,黎落不想再和那神秘人共同盘桓在此,更不想与对方发生纠葛。心里庆幸对方没有察觉出自己真实身份的同时,忖度着早早脱身较妥。
“阁下可是要走?”
黎落皱眉回望过去——那男子依旧背对自己,叫人看不穿他的心思,便不耐烦的敷衍说:
“既已身心舒畅,便不再叨扰兄台的清净,还望兄台行事能与言谈合一,皆是谦和君子的风姿——切莫向旁人提及偶遇小弟一事。”
那男子听完黎落的警告,轻笑出声:
“贤弟莫慌,我未能一睹你真容,又如何将此事当作谈资。”
黎落撇撇嘴,懒得再和身在高处的男子较真。可她看不惯对方轻佻的态度,便小声腹诽:“谁是你贤弟……”
话毕,黎落潇洒转身,匆匆离去。
黎落走后,那男适才开怀大笑,良久,又传来他若有所思的低语:
“日兆竟出了位巾帼丽人,有趣、有趣……”
实则:当黎落拍打水花,肆意玩耍的时候,躲懒之人便已睁开眉眼——他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发现戏水之人竟是女子,仅仅只瞥见了黎落的一帧侧颜,那人便心神荡漾,如痴如醉……
第五十一章:好心大哥
黎落回到营帐的时候,酣睡的众人已经醒来。负责黎落所在队伍的老兵拿着纸笔正在记录人数——每一位新兵须得依次走到老兵身前报上自己的名号,以便统计。
轮到黎落,她大大方方报上“黎煜”二字,发现老兵快速的睇了自己一眼,又在姓名旁边标注起一行小字。
观察到这个细节的黎落难免心生疑惑,抬眸粗略的扫了眼老兵手中的宣纸——原来每个姓名一侧皆有一行备注。因为看不仔细,黎落只得收回视线。
不似众人稍事休息了一番显得精神焕发,黎落无暇顾及名册上的标注到底是何名堂,只想着忙里偷闲,趁着号声未起,先就地靠在床边歇歇脚。
不成想,刚坐下的黎落,须臾间听闻老兵施令:
“换上戎装,准备到操练场集合,动作快些!”
言毕,老兵先去交接公务,可听到要在营帐中换上战甲的黎落犯了难:这可如何是好?不换会引人生疑,换则昭然若揭。
瞥了眼床头整齐摆放的兵甲,黎落的眸中闪过狡黠的神采,心下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待黎落拿起衣物,作势要换装时,但见她脸上哭笑不得,又大喜过望的模样:
这帮混小子,居然趁着自己溜去后山洗浴,将最破的战甲丢给了自己。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烦。
黎落本打着故意毁坏盔甲的心思——如此一来:就算光明正大的穿着便衣,也不会招来非议。
黎落的眼珠波光流转,有模有样的拿起铠甲作势要穿,手中的力道只用了五成,串联甲胄的麻线便断裂开来,甲片掉落一地——
前胸后背没了遮挡,只余两截满是破洞的牛皮袖。黎落佯装大惊失色,慌乱的看向众人:
“哎呀!完了完了!”
众人投来探寻的目光,见到黎落手中提溜的那件破烂儿,忍不住捧腹大笑——
“哈哈哈……”
“噗……你小子真是呆头呆脑!”
“呵呵……咱日兆大军的装备真是结实!”
好在并无一人瞅见了黎落的小动作——她换装之际,连外衣都不曾褪下,这群糙老爷们竟无一个洞察秋毫,倒是很好糊弄。
黎落装作不知所措的样子,懊丧的看向已经穿戴完毕的众人:
“各位大哥,你们定要帮我做个见证,这战甲本就破烂不堪,怨不得我!”
那些参与了挑三拣四的人,自然不会有异议,黎落见状也放心不少,心里窃喜不已,顺势扣上了唯一完整无缺的战备——铜铁头盔。
只戴着头盔的黎落,更显得滑稽,又逗得众人大笑不止,黎落也讪讪一笑,垂下眼皮掩饰自己的心虚。
感知到肩膀被人轻拍了几下,黎落转过身,原是那名曾经帮过她的好心大哥,虽说彼人长相不算亲善,但黎落对他颇有好感。
“如若怕被训责,我可以与你交换。”
黎落受宠若惊,忙朝对方摆手,眼中尽是善意和感谢:
“多谢大哥扶危,只是——这战甲本就上不了身,应当不会被责骂。再者说:即便有事,也不能劳烦您替我承担。”
壮汉扬了扬唇,朝黎落微微颔首,走过黎落之时,又低声嘱咐了一句:
“自己的物品要保管妥当,莫再被人钻了空子。”
“嗯!”
黎落望着壮汉健硕的背影,有些惭愧能得到对方的信任和叮嘱。
一阵悠长古朴的号角声响起,又逢老兵在外催促,众人忙挨个挤出营帐,排好队列预备向操练场出发。
待黎落探出身子时,那老兵面色诧异,神情不悦的训斥:
“等等!你怎不遵守军规?我适才明明白白的告知尔等——必须换上戎装前往操练场待命,你聋了吗!”
黎落低着头同老兵解释说:
“回禀大人:我的甲胄太破,根本穿戴不上,您可随属下去帐中验看。”
老兵闻言,只身一人进了营帐,未曾与黎落同行。黎落趁此抬头,向同僚们挤眉弄眼的暗示,对面的人憋着笑朝黎落点头。
顷刻间,老兵走出营帐,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他指着黎落的头顶怒问:
“铠甲怎被你弄得支离破碎?你可知……”
老兵话未说完,最先帮黎落发声的是那位好心大哥:
“回大人:我等皆是亲眼所见——黎煜兄弟还未将甲胄套进头上,甲片就散落了一地,并非是黎煜兄弟故意为之!”
既有人当了出头鸟,其他男子也不再避讳和顾忌,一个个随声附和来证明黎落的清白。
老兵盯着黎落看了半晌,横看竖看对方都像个老实人,最终无奈道:
“归队——”
“是!”
黎落走进队列后,朝站在身前的好心大哥悄声道谢,对方并未转过头回应,却暗暗弯了嘴角。
到达操练场后,黎落远远看到前方红彤彤的火光妖艳起舞,仿佛一名舞姬浴火献艺,溶溶暖光映进了黎落的双眸,让黎落一时看得呆了。
被后方的大脚踩了一下后,黎落这才回过神继续前行,带领新兵的老兵训练有素的将所有队列引成一圈,绕着巨大的篝火围成一团。
方右尉和刘参将早已等候多时,见兵卒到齐,刘参将适才扯起嗓子面向众人发令:
“众新兵听令:每支队列第一排向前一步!”
错乱的脚步声哗啦啦一片,其中还夹杂着稀疏的耳语声。但刘参将下达的口令也不算难以统筹,因此很快便完成了第一个步骤。
“第一排就地不动!第二排:平举右臂衡量距离,与第一排间隔一臂之宽!”
又是一阵噪杂的挪动脚步的声音,抑或是踩脚争执的声音。
等第二排调整好距离,刘参将发出第三道口令:
“第三排开始调整间隙,以此类推!直至每行每列间距得当方可停止!”
这一回的响动比较大,有人懒怠有人积极,耗费的时间也较长,当所有队伍整顿完毕时,行伍中的交头接耳却依旧频繁,刘参将一声大吼:
“肃静!”
待无人再敢喧嚣,刘参将黑着一张脸又道:
“所有人听令:席地就坐!恭请方右尉训话!”
经过一次警告,新兵此次动作的时候倒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动。待所有人悉数落座,刘参将恭恭敬敬退到一边,方右尉上前几步,站在篝火一旁,面色严峻。
第五十二章:征夫家国情
方右尉默然不语走近队伍,绕场逡巡,而后回到原地,凝重发话:
“前日里:日兆迎战爪洼,死伤无数,却仍然节节败退。大王无奈——特令征兵,以振我日兆雄风!”
方右尉垂下眉眼,凝住沙土,面上是悲戚之色,却又夹杂了几许欣慰:
“尔等不辱使命,准时前往校场,无一人怯战!乃举国之幸。”
抬眸间,方右尉迎视着一张张心无旁骛的面孔,眉宇间透出一股凌然:
“但沙场刀剑无眼,生死难料。我有义务将战情广而告之,更有责任解答——为何你们身负的铠甲如此破旧。”
早先因装备一事与方右尉争执的男子,此刻专心致志,尤其在听到方右尉意欲解释战甲一事时——耳廓都随之一颤。
黎落与众人一样,被方右尉的谈话吸引了注意力,目不转睛直视前方。
“日兆分别有三支大军——禁卫军负责境内安稳,辽远军负责疆域太平;骁勇军负责平息战乱。每支军队,都有各自的职责所在,虽不能妄言谁比谁轻松,但我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你们:骁勇军相较于其他军队,绝对是战功赫赫!同时:也面临着旦夕祸福的忧患……”
众人听到此处,神情悲壮且肃穆。大多数对于自己能隶属骁勇军而感到自豪。黎落也是其中之一,她被骁勇军动辄以命相搏的豪迈不羁所打动,更为烈士们的慷慨赴死而扼腕。
方右尉的演讲,犹如看似平静的湖面——不知何时便要冲出惊涛骇浪般的壮烈言辞,弦弦掩抑,却时时撩拨人心。
“此次双方交战,态势迅猛,爪洼又是有备而发,打的我军措手不及——粮草未囤、战车太少,禁卫军不能被抽调,辽远军一时半会而赶不回来,唯有让骁勇军一马当先,奋起抵抗,才可保住这境内的安生。”
方右尉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凝着火光,仿佛于曼妙的光影中瞥见了一幅幅惨绝人寰的场景,他旋即扭转头,迫使自己不再遥想。
“或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骁勇军溃乱无能,但你们可知——若不是两国交界处,我军昼夜不寐,仅凭着一腔热血与敌人死死对峙,又怎能僵持到现在?骁勇军不敢怠慢,只怕一时疏忽就被贼寇击入腹地,那你们的太平盛世,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方右尉看到本来对自己忿忿不平的人一个个垂下头,好似再无颜抬头挺胸,特别是曾经和自己争执的小儿郎——他一脸歉疚的看着自己,以口形嗫嚅着“对不起”这三个字。
站在方右尉身后的刘参将深感宽慰,更感谢方右尉替骁勇军辩白,他凝着方右尉的后脑勺神色敬重,坠入了自己曾经险象环生的回忆。
不得不说——方右尉的每一句话,都牵动着在场众人的每一根神经,好比带领着初生牛犊的将士们在山谷中跌宕起伏,领略世间的另一种风景。
黎落更是感触深刻,她本以为方右尉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谁料自己对方右尉的看法过于偏颇——对方仅仅几句话就掌控了全局,不愧为骁勇军的精神向导,这让黎落自叹不如,也让黎落惭愧不已。
“我并不是为骁勇军不值,只是想让你们感同身受的体会体会他们的不易!因为不知这场战役会延续多久,尔等又是一群没有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我暂且不让你们配备赶制而成的战甲——只因物资有限,骁勇军尚在战场过关斩将,孰轻孰重想必不用我多说?”
方右尉讲明了缘由后,在场之人毫无非议。方右尉见此微微颔首,准备讲一讲新兵的备战计划,他朝身后的刘参将瞥了一眼,刘参将忙递上新的兵册。
“时不待我,前线之危迫在眉睫。骁勇军急需新兵补给,充沛兵力。因此:你们只有三日来熟练作战技巧。彼时——我保证冲锋陷阵的将士们皆能穿上锃亮的铠甲,手持尖利的武器。”
安抚人心的一番话,引来队伍里不约而同的欢呼声,方右尉笑得艰难又勉强,抬手压下不安分的声势。
举起手中完善好的新兵册,方右尉脸色肃穆扫视着众人:
“这本兵册上,标注着你们每个人的作战优势和劣势。当然:有些人,生来就是从军的好苗子,或许比天资不足者多了几分看点。但是,认知的准则乃是格物致知,唯有经过考核,才能瞧出真本事。所以——三日后,所有人都要参加考核。”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他们并不知晓还有考核这等事。但经过方右尉先前的铺垫,众人又深知考核确实是非常有必要的,没有人反应强烈,俱是欣然接受。
议论声停止,才使得方右尉舒展了眉眼,心中轻松不少。
“既然无人反对,此事就这么定了!我丑话说在前头——经不起磨砺的,趁早来向我申请退居大后方,弱小并不可耻,前线也需要这类后勤兵的支持。只一点我要申明:过不了考核就不在前线,更不要同我索要新制的兵甲。若拖了骁勇军的后腿,我定严惩不贷!”
交待完毕,方右尉同刘参将叮嘱了几句,便去找上司议事。徒留满场的菜鸟面面相觑,隐隐担忧着三日后的考核。虽然方右尉对于实力有限者并无鄙视之意,可听闻了骁勇军的激进事迹,又有哪名男子甘心情愿静立于人后——既不能建功立业,还会被人取笑。
黎落看向坐在她正前方,身材魁梧的好心大哥,口气十分羡慕:
“大哥,你如此英武,定能通过考核!至于我,恐怕只能为骁勇军当当伙夫……”
黎落自嘲的话语使得好心大哥轻声发笑,他转过身来端详着黎落的细胳膊细腿儿,皱着眉打趣儿道:
“你倒颇有自知之明。”
黎落闻言不禁苦恼,神色忧郁的回视对方,询问说:
“大哥,你当真觉得我通不过考核麽?”
好心大哥莞尔,让他凶恶的相貌看起来柔和许多,只见他摇头否认:
“我同你说笑罢了,若你担心,舞刀弄枪的事我倒可以提点一二,只要你吃得了苦,受得了罪,通过选拔并非难事。”
第五十三章:从零开始
黎落闻言面色惊喜,露出明媚的笑容,两颊的梨涡也清新动人,使得对方一时间怔住,凝住黎落的双眼有些愣神。
黎落笑意渐止,这才察觉好心大哥似在神游太虚。她抬手停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好心大哥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闷声解释说:
“黎兄弟,你笑起来也太像女子了,让我恍惚间念及家中小妹,失礼了。”
黎落失笑摆手,面上镇定自若,实则心中忐忑:这位大哥眼力过人,往后举手投足间得更像男子才行!若叫人觉察出蹊跷,可就麻烦了。
黎落再不像之前那般——一颦一笑都刻有往素的影子,拘谨之余尽量保持自然。
“大哥远在校场,经历了整日的折腾,都不忘挂念家中亲人——想来令妹多受家人疼宠,很是幸福!”
好心大哥抬眸,挠头浅笑,似乎是听了黎落的夸赞而显得羞涩。
对方的反应看在黎落眼中颇为可爱,更让黎落羡慕好心大哥口中的小妹——她能有个如此记挂自己的亲人,也算福泽深厚。
“对了,大哥的名讳黎落还不知呢。”
“齐胜。”
黎落在嘴中念叨了几番,觉着对方的名字很有旗开得胜的意味——对于两国即将交战不失为一个好兆头。于是又几句赞美直夸得齐胜晕头转向。
黎落还在同齐胜有说有笑的时候,站在人群当中的刘参将昂首看了看天色,觉得时至傍晚,是时候遣散众人,命他们回营休息了。
“肃静——”
洪亮的吼声传遍四野,即刻使得众人停止了谈天说地,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刘参将。
刘参将不苟言笑,预备把注意事项告知众人后,再行解散。
清了清嗓子,刘参将下意识地看向距离演练场最近的一个营帐,瞧着营帐内灯火耀目,他这才认认真真命令道:
“适才,方右尉遗漏了一条重要讯息,特令我代为转告:大王膝下——四殿下躬身自荐——愿以身作则,带领我日兆将士们痛击爪洼。四殿下此次亲征,为骁勇军副将军,辅佐宋将军处理军机要务。你们这些个愣头青:都给本将仔细着点,莫搅扰了四殿下!更要恪守军规!免得丢了我骁勇军的脸面!”
此语一出,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刘参将身心疲乏,懒得再训斥,便草草吩咐解散,众人方才退场。
回去的路上,齐胜和黎落并肩而行,商量着明日晨起操练。
“黎兄弟,我瞧着你行走间步伐轻盈,姿势独特,想来该是受过习武之人的指点才对。”
黎落哑然失笑,既惊讶于齐胜的洞察力,又惭愧于自己只是修习过一些皮毛功夫:
“果真是何事都逃不开齐大哥的法眼——幼年间,不才偷师过两手,说出来倒不足挂齿。且我悟性不好,根本不得要领。”
齐胜侧首望着黎落腼腆的笑脸,恰有晚风拂来,叫人心旷神怡,让齐胜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因风而醉,还是因黎落的笑靥而醉。
听出了黎落的不自信,齐胜安慰了几句便不再言语,两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慢慢踱步——黎落仍在担忧考核一事;齐胜则在庆幸自己这趟无趣之旅能有黎落相伴左右,已然不负此行……
次日,黎落被齐胜小心翼翼的唤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目光迷离,又透过薄薄的营帐瞥了眼天色——日头都未升起。
黎落轻手轻脚的跟着齐胜出了营帐,瞧着天空灰蒙蒙一片,有些无精打采。齐胜回身瞥了瞥黎落慵懒的模样,不禁莞尔。
跟着齐胜来到了军营的后勤处,黎落打了水盥面梳洗,被冰冷的井水激退了困意,黎落这才显出精神。
“齐大哥,你不困吗?”
黎落仰视着一脸笑意的方胜,佩服起对方有闻鸡起舞的觉悟。齐胜含笑摇头,递给黎落一杆长枪。
“咱就在此处操练吧,这里远离营帐,不会打扰了别人的休息,也不会有人来干扰咱们。”
黎落重重点头,有模有样的拿着长枪挥舞起来。齐胜在一旁认认真真观察着黎落的一招一式,不禁苦笑,心中暗叹:这哪里是习武,分明是摆弄姿势,想来他昨日并没有自谦,还真是如实告知。
齐胜几步上前,朝黎落摆头,委婉而又诚实的提出建议:
“黎兄弟,看来你得从零开始,昨日该是我眼拙。”
黎落被齐胜的耿直和坦白呛得说不出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呃……呵呵……呵呵。”
黎落干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看在齐胜眼里便是憨态可掬。反应迟缓的齐胜继续打击黎落:
“黎兄弟,昨日我本以为你底子好,眼下经过分析——好像不是如此,你应当自小就孱弱体虚。”
黎落吃惊的颔首,对于齐胜惊人的观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不知对方是如何看出来的:
“厉害厉害!齐大哥,说您是慧眼如炬都不算恰当。”
齐胜羞敛一笑,而后向黎落有理有据的解释说:
“习武之人:下盘稳如磐石,但行动间互不阻碍。昨日我瞧着你步伐轻快,但不知你根基并不坚实,故而有些以偏概全了。方才:你挥舞枪刃之时,手上卯足了力气,却被轻飘飘的下盘所拖累,如此下去,再怎样操练勤习都容易吃亏。”
黎落听着齐胜的头头是道,捣头像捣蒜一般频繁。得知了自己的弊病和弱势,黎落迫不及待的咨询补救的办法。
齐胜拧眉摇头,依旧刚正不阿的如实道来:
“练武没有补救一说,更不可能速成。还是那句话:你必须从头学起。”
黎落听了齐胜的建议有些气馁,更在心底自嘲:连偷师都没有偷出门道,自己还真不是这块料——
早年间,黎晟一心要打好功底,以便修真证道。黎落自小就不爱女红那些个劳什子,便偷摸藏在暗处跟着黎晟向一个江湖游士学武。那浪荡不羁之人是黎耀荣花了些钱财请来的,应付黎晟当然是绰绰有余,但彼人并不敷衍:
第五十四章:吃得苦中苦
在教导黎晟的过程中,不乏耐心和师德,经常低声告知黎晟一些简单易学的要领。是故:身在远处的黎落当然听不到其中重点,自然只能学学表面功夫。后来,黎晟年长,黎耀荣对他的期望更偏重于仕途,当然不会任由黎晟自行发挥,那游士便被打发走了——
这便是黎落初尝武学的所有经历。实则:黎晟天资不足且懒惰,虽被那江湖游士悉心教导了两年,却依旧蠢钝不开化,还未能比及偷学的黎落。
因此,黎落并不知晓练武的要旨,如今又逢齐胜道破习武真谛,黎落更加灰心丧气。
见黎落无精打采,刚提起的兴致转瞬即逝,齐胜这才觉得匆匆下定论是否有些唐突,不仅没能鼓舞黎落的士气,反倒打消了对方的积极性。
“黎兄弟,这就想放弃了?我只说要从头练起,并未断言你通不过考核啊?”
黎落黯淡的眸色在听到齐胜欲扬先抑的话语后顿时流光溢彩,她直勾勾盯住齐胜的眼睛,想从对方的表情中探究出有无说谎的成分。
见齐胜的眉宇间是一股浩然正气,且瞧他面色并无改变,甚至连他的目光与自己对上后也看不出一丝古怪,黎落方才开始相信齐胜能帮自己另辟蹊径。
“齐大哥,我为了考核一事忧心不已,昨儿个都不曾睡上一夜安稳觉,您就别卖关子啦!”
齐胜闻言憨笑,面上露怯,心里腹诽起黎落太过机警,竟唬他不住。
起初,齐胜确实是直来直去,并不想捉弄黎落。可看到对方嗔恼又焦躁的样子,齐胜只觉有趣,这才大言不惭的宽慰黎落。
黎落松了口气,稍稍放下忧虑,可难为了齐胜陷入苦思冥想——正尝试为黎落揣摩出一套独特又有效的攻守技巧。
好在齐胜并不是五大三粗空有蛮力的一介武夫,他仅是埋头思量了一阵,又不时偷瞄黎落几眼,主意便来了。
黎落还在尝试着舞刀弄枪且稳住底盘,齐胜已经抬手作势让她停下:
“黎兄弟,你且听我说——基本功,你必须每日温习,当然,如何通过考核乃重中之重。所以:在原来的基础上加码,且不能耽误全营统一操练,只怕这几日……你有的苦头吃了!”
黎落闻言抬眸直视齐胜,虽然她矮了齐胜整整一头,可她眼底的坚毅和执着却叫齐胜不敢轻视。
“齐大哥,我不怕吃苦,怕的是历尽艰辛都毫无回报。你尽管放马过来,但看我可会犯怵?”
齐胜回视黎落的目光里有不加掩饰的赏识,虽然黎落看似细皮嫩肉、弱不禁风,可齐胜就是没来由的看好这个倔强不屈的小人儿。
“好小子!有这股子拧脾气便好办!“
齐胜朝黎落竖起大拇指,继而交代黎落每日扎马步三个时辰,并且要做到雷打不动——即便是汗水滑过面颊瘙痒难忍,又或是外界干扰心猿意马,皆需挺直了身板儿不闻不问,老老实实的原地不动。
黎落信心满满的应下后,齐胜又传授给黎落标准的马步姿势,待黎落手脚静止的状态挑不出毛病,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校场上方的天空高远辽阔,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原本挡住天际的灰霾被日光渐渐穿透,地面的温度也因着阳光的照射而缓缓升高,黎落夹在天与地的缠绵当中,沁出了满头细密的汗珠,那汗珠莹润而有光泽,挂在黎落的脸颊上熠熠生辉。
黎落修习基本功的同时,齐胜也很够义气的陪着黎落饱受日光蹂躏,只不过一个静如松,一个行如风——齐胜围绕着黎落练起拳法,每一记掌风都力道十足,每一次踢腿都扬起尘埃,两人一静一动的画面,朴素又和谐。
较之黎落,齐胜的活动量很大,所以他消耗的体力也翻了一倍。不多时,齐胜感觉口中苦涩和干燥,想去弄碗干净的泉水来解解渴,顺便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他回眸间瞅到黎落仍旧一丝不苟的半蹲在原地,不禁扬起嘴角:
“黎兄弟,口渴吗?”
黎落像木桩一样挺立而稳固,汗流不止的她舔了舔樱唇回道:
“渴!”
齐胜被黎落发泄般的吼叫声给震了一下,而后放声大笑,他细细端详着黎落:觉得此时此刻的黎落才是最有魅力的——不像刚入营时弱柳扶风,总是一脸的淡然和惆怅。眼下的黎落,由头至尾都散发出一种刚硬的气息,让人再不敢小觑。
“那我去端些水来,你在此处候着吧。”
黎落闻言蹙起墨眉,忙出声制止:
“等等!齐大哥,我若饮水岂不前功尽弃?”
齐胜被黎落的较真儿给逗乐了,含笑打趣说:
“喝口水能耽搁何事?”
黎落闻声一脸的困窘,呼出一口气咬唇回应:
“饮水无碍,只是我眼下四肢都僵住了,我怕一会儿起了身就蹲不下去了……”
齐胜听了这个理由面上有些苦笑不得,但不知为何看着汗流浃背的黎落,齐胜隐隐觉得心疼,便柔言细语的安慰黎落道:
“我有法子,放心罢——”
言毕,齐胜不再拖沓,旋即转身离去——只因他注意到了黎落一身素衣都被浸透,因而加快了步伐……
日兆国四殿下,此时于宿醉中清醒,因为身份尊贵,四殿下昭王的营帐有着众人垂涎的地理优势:背靠演练场,是校场中唯一可以偷懒的宝地;与后勤营相对,生活琐事得以方便。因此,昭王撩开幕布,就看到了不远处引人注目的画面——
也只是惊鸿一瞥,昭王便认出了黎落——那日同他短暂相处过的女子。顷刻间,昭王因为醉酒而头痛的病征顿时烟消云散,他藏不住心底的惊喜,和一探究竟的好奇,提腿朝黎落走去。
走至黎落近前,昭王看着满头大汗的黎落颇觉有趣,便吭了吭声示意自己的存在,吸引黎落的注意力。
黎落抬头间先是被灿烂的日光晃了眼,便硬生生忍住了抬手遮光的自然反应,仅是死死阖上眼睑,待干涩的眼珠适应了耀目的光线,黎落适才去看来人——
第五十五章:似曾相识
只见那人脚踩一双明黄长靴,靴上有赤色和黑色锦线钩织的炽焰烈日,彰显出非同一般的贵气与奢华。再往上瞧——彼人一袭玄色长袍,腰间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傍身,那白玉质地不凡,做工也独具匠心,仅凭玉石内里镶嵌的一团橙色物体,使得玉石周身散发出的光芒由浅白转为丹色,也应属人间少有。
只是扫了眼穿着,黎落已然不敢再往上探。要说玄色长袍上的图案黎落不识倒情有可原,但那人布履上的炽焰烈日,黎落再熟悉不过——黎耀荣往素的官服上,前襟正中央那团醒目的烈阳图案便是身份的象征,可对方竟能将此图绣在鞋面上,由此看来:对方的身份何其尊贵,八成就是刘参将口中的四殿下。
因为还不能将校场军纪熟稔于心,黎落恐怕自己是无意间冒犯了昭王,抑或是选择在后勤营附近操练不甚妥当——
黎落便不抬眉眼,恭恭敬敬唤了声:
“四殿下安好!”
昭王闻言心底诧异:眼前的女子果真不是凡俗之辈,如此短暂的时间便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况且——由始至终,对方都不曾与自己相视一眼,且她面见王尊贵族,不起身也不施礼,着实令人狐疑。
昭王不便出声,怕黎落听出自己的声音,所以依旧是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负手立在黎落眼前,并没有要走的意向。
黎落的眉眼低垂,看着尘土之上那双明黄长靴并未挪动分毫,心道自己招呼也打了,态度也恭谨,为何对方仍然逗留于此处……
两人长时间不交流,一个怕露出破绽,一个怕得罪权贵,且她二人心底都不知对方为何不言不语,因此就只能僵在原地。
黎落的汗水打湿了羽睫,鬓发也黏在脸颊一侧。日光愈发灼热,晒得黎落眼冒金星,近乎虚脱。她心中暗自思忖:齐大哥怎地还未寻到水?
昭王见黎落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可因着温度上升,腮边又印出一抹红晕。继而他垂头瞥了眼黎落的双腿——有些战栗,恐是因为扎马步的时间过长才造成刻板的姿势。昭王怕黎落体力不支,便先于黎落开口,也不再顾忌那许多:
“贤弟,好巧……”
黎落闻言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回视对方,却因为动作过于激烈且双腿麻木,险些一个趔趄仰摔在地,昭王眼明手快伸手往回一拽,黎落才得以稳住双腿,保持扎马步的姿势。
许是因为恼羞成怒,黎落忘记了军阶等级,也忘记了尊卑有别,抽回手一脸气愤的怒语:
“谁是你贤弟!”
昭王闻言扬唇失笑,观察着黎落心虚的窘状心情大好。也不知为何:黎落越是抗拒,昭王便越想捉弄她:
“昨日贤弟于后溪戏水,同我有过一面之缘,可记得?”
黎落狠狠回头瞪了昭王一眼,示意对方赶紧住口,然而在瞧见对方的相貌的刹那,黎落有片刻的失神——
本以为言语轻挑,又极爱套近乎的昭王连相貌都不似善类。不料那人竟生得格外清新俊逸:许是身系王族血脉,彼人的一对修眉硬朗又不失贵气,五官如雕如刻,刀砍斧学般精致无二,深邃的眼波中夹杂着几许戏谑的味道,却并不惹人厌烦,薄唇皓齿,笑起来自带风姿,简直是一位绝世无双的俏公子。
黎落收回视线,垂下眼睑,咬牙切齿的样子显得郁闷不已……
若不是昭王面如白玉,眉眼如画,黎落的责骂便已经脱口而出了。此时,黎落静下心来细细思量:若方才一气之下言行不当,还不知要为自己惹上多大的祸患。
昭王的一双珠玉眼不曾有一刻离开过黎落的面容,因此黎落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也尽收昭王眼底,让他抿唇莞尔。
“贤弟,因何见了为兄却像个闷葫芦一般不出声?”
黎落憋闷得直喘粗气,暗自腹诽昭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不如把这幅好皮囊换给齐胜那般热心良善之人。
因鲜少与黎家以外的男丁打交道,故而在黎落的认知中:男子该当自持有礼,谨言慎行,特别是同女子相处之时:更要温润和煦,谦恭却不失风度
所以,昭王的言行举止让黎落面红耳赤,更让黎落为他感到羞耻。仅仅因为黎落并不知男女之间打情骂俏乃是何种体验,也就难怪昭王在黎落眼中是个人面兽心的衣冠败类了。
黎落对轻慢无礼的昭王并无好感,更不想同他搭话,便洋洋不睬的撵人:
“四殿下军务繁杂,还请自便。”
昭王轻笑,正要回答,却赶上后勤营当班的小兵来阿谀奉承——
“参见四殿下!”
昭王不耐烦之际头都未曾回转过去,只摆摆手招呼那不识趣的小兵走开,可那小兵会错了意,以为昭王吩咐他起身。
“殿下今晨怎不多睡一会儿?听闻您昨儿个与宋大将军把酒言欢,小人还琢磨着为您烹煮一碗醒酒汤呢!”
不擅察言观色,只擅溜须拍马的小兵在昭王耳边喋喋不休,吵吵嚷嚷的吆喝声似在向同伴号召——自己颇得昭王欢心。
昭王黑着一张脸,汗颜无语,不经意间看到黎落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想是从小兵口中得知昭王竟在军营中饮酒作乐,则理所当然的遭到黎落的鄙视,可黎落又不敢表现的太过轻蔑,至于其中掺杂了多少不屑——昭王自能领悟。
昭王苦笑着回视黎落,状似被冤屈的模样。也不知这无辜又纯良的表情夹带了多少魔力,竟让黎落鬼使神差的心中不安,即刻就恢复如初,收敛起先前鄙夷的眼神。
既然昭王不愿同那小兵废话,黎落可不会放过这个搭茬儿的机会,请求后勤营的当值者行个方便,于是她一脸讨好的娇笑,灵动的眸子忽闪忽闪,让昭王未曾吃酒就面色微醺:
“这位大哥,小弟想同您商量一件事,还请您宽待则个!”
那小兵对上黎落,立即换做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梗着脖颈闷闷不乐道:
“何事?”
第五十六章:操练插曲
黎落见状猜想着或许有戏,便忍了对方一脸的傲气,继续和颜悦色的与对方打商量:
“大哥想必知晓——三日后的考核对我等新晋兵士来说何等重要。因此——小弟这才怀揣报效国家的雄情壮志,思量着每日早起操练,图个上战杀敌的名额……”
黎落话未言毕,故意停顿片刻,去端详那小兵的脸色。见对方面上无甚变化,也不曾打断自己的阐述,黎落方才接着道:
“是故:后勤营能否不要闭户?练功疲累时,也便于取口干净的水,不至于大老远绕去后山寻清泉。”
昭王听了黎落合情合理的请求,默默立于一旁颔首,更对黎落如此勤恳有些刮目相看。要知道黎落可是女子,对沙场征战有莫大兴趣和激情的男子都算少见,何况似黎落这般常养深闺的小女子。
昭王认可黎落的建议,不代表那目中无人的小兵也能理解。他反倒从黎落不卑不亢的恳请中听出了另一番深意——像他一样在后勤当值的兵将,叫人看不起,自然要顺着黎落这些有可能上战杀敌的勇士。
当然,黎落并没有糟践人,更谈不上对那小兵嗤之以鼻。只能说那小兵心胸狭隘,从门缝里看人,把旁人臆想成和他一般不堪。
“后勤有后勤的规矩,我做不了主。再者说——你连个正规军都不算,岂敢处处不满,还妄想何事都能依着你的心思来。”
黎落听了小兵直言不讳的嘲讽话语,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她收回试探又讨好的眼神,不再分给外界一分一毫的注意力,全身心投入在扎马步上。
昭王清清楚楚的感知到黎落周身的温度由热变冷,甚至将自己隔绝开来。
“后勤营有这等不近人情的规矩,我倒不知——”
黎落的眼睑微微颤动,但仍旧未曾抬头,反观那小兵脸色不甚好看,一双混浊的黝黑眼珠转来转去,似乎不明白昭王为何要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菜鸟。
昭王见那小兵佯装不懂,不禁皱起眉头面色不悦。
那小兵并非听不懂昭王的暗示,而是如何都不肯卖这个好给黎落。他一心觉得黎落提出这样的要求是赤裸裸的讽刺自己,更是在像自己炫耀。所以:即便昭王在场,那小兵也不甘被辱。
“回殿下:小的还敢骗您不成?不是卑职不通情理,确实是没有这个先例!”
昭王逼视小兵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可那小兵诚恳又固执的模样使人辨不得真假,故而昭王一时犯难——他再度认为自己铁了心要进军营是一意孤行的愚蠢。
昭王原以为:军营,到军营历练是最能锻炼胆气,也将最有收获的所在。可不到三五天,昭王的所见所闻便推翻了这个定论——尤其在黎落提出这小小的企求,却不能得偿所愿的时候……
寻水归来的齐胜捧着两匹芭蕉叶做成的临时器皿,因着齐胜一路轻手轻脚,将这来之不易的甘泉水看得比何事都紧要,才能满载归来。
齐胜兜着两捧清泉,老远就瞧见本来形单影只的黎落身旁,无端端多出两人,且其中一人明显贵气逼人、英姿飒爽,和自己根本不是同类人。因此:自小便有极高警惕意识的齐胜,眉目冰冷,面色不善的走近昭王等人。
“齐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黎落漫不经心的一瞟,齐胜的凶神恶煞的严峻脸色便进入了黎落的视线,饥渴难耐的黎落也顾不得多想,仅是直勾勾盯着齐胜手中的水,眼神犹如久旱逢甘露一般渴望。
听到黎落兴高采烈的同自己呐喊,齐胜面上的不悦顷刻间一扫而光,憨笑着快步靠近黎落,对昭王等人置之不理。
小兵和昭王同时被怠慢,二人想当然的觉得齐胜傲慢不已,那小兵接连遭到鄙视,脸上身上皆是不痛快,私心想着待昭王离去,定要灭灭黎落二人的威风。
昭王看出黎落对齐胜格外亲厚,心里闷闷地,也感到一种不能言喻的不畅快。
倒是齐胜瞧见了昭王的不爽神色,反而勾起了唇角,旁若无人的想要喂食黎落。
因为不知黎落是第一次扎马步,一旦蹲下就不能轻易调动身子,昭王先是诧异,而后是愠怒,比及先前那小兵狐假虎威更为愤怒。
“贤弟手脚俱全,因何要外人伺候?”
昭王满脸的好奇,乌黑的瞳仁中闪着危险的光泽,他探出头靠近黎落,鼻尖近乎要贴到黎落的额心。
黎落迅速往后一仰,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对于昭王含情脉脉的关怀备至视若无睹。
齐胜的唇角再次上扬,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神采,他故作不经意的瞥了昭王一眼,看见对方郁闷至极的脸色,心情极好。
“贤弟,今日怎同我这样生分?”
昭王探出手臂径直勾住黎落的白皙的脖颈,且在她耳边低语,两瓣薄唇呼出的热气传送进黎落的耳中,使她瘙痒难忍,更让她羞红了脸颊。
黎落平举的手臂慢慢攥成拳头,心下已然狂轰乱炸:王孙公子都这样不自重吗!无耻!
显然,黎落忘记了她男装的身份,对于昭王步步紧逼的亲昵举动,黎落退避不及之际更难以承受。
黎落的身子又麻又木,且被昭王的故意举动弄得双腿酥软,因此旁人看在眼里——只以为黎落确实和昭王的关系非比寻常,两个人耳鬓厮磨羡煞旁人。
但齐胜并不像攀龙附凤之人一般庸俗谄媚,他非常厌恶昭王对黎落做出的轻佻行径,在没有得悉昭王身份的齐胜眼中——彼人十足一个纨绔子弟,莫要带坏了黎落才好。
齐胜不着痕迹的移步到黎落身侧,挤退了昭王,且直戳戳杵在黎落与昭王之间,不肯让昭王有机会再度亲近黎落。
“哪来的虎楞子?长不长眼!四殿下尊驾在前,你竟敢恶意推搡!”
报复的时机来的真快,还算老天爷有眼——不明情况的小兵看不出昭王对待黎落的特别,只顾着伺机教训齐胜。
听了小兵不分青红皂白的斥骂,黎落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分外厌恶小兵的趋炎附势和为虎作伥。
再看昭王与齐胜,二人无暇顾忌黎落与那小兵之间的怒目而视,只是目光淡淡死死凝着对方,仿佛谁先眨眼——谁便输掉了一时兴起的比赛一般对峙着。
第五十七章:风水轮流转
原来他就是日兆王四子,传闻当中最为桀骜不驯,又最是潇洒不羁的一个——即便齐胜从那小兵口中得知了昭王的名头,却依然不改初衷,更看不出他畏惧王权,仅是为了不让黎落被昭王骚扰,胆识过人的齐胜就那般与昭王对峙着。
昭王自从军以来便受尽优待,即使挂着副将军一职,所有人也并未以公务的由头捆束他,哪怕是骁勇军的头头——令人闻风丧胆的宋将军,在看见他借酒浇愁之时,也乐然陪他推杯送盏、秉烛夜谈。
因此——先是黎落,后有齐胜,她二人方才使昭王幡然醒悟——自己并不能处处享有特权,只因这两人从未将他捧在高台,倒也让昭王另眼相看。
昭王和齐胜僵持良久,黎落终究怕无事生非,蹙眉了沉思了一会儿,轻轻唤了句:
“齐大哥,我还渴着呢。”
一句温软的呢喃,让齐胜即刻放弃与昭王四目相对,然后转过身来,单手托举着芭蕉叶送到黎落的唇边,小心翼翼地将沁人心脾的清冽泉水悉数倒入黎落口中。
待黎落一饮而尽,齐胜这才舒展眉眼,好像是自己喝了泉水一般清甜润肺。随后他又将另一捧泉水,大口灌入自己的喉咙里,喉结上下蠕动之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粗犷魅力。
“齐大哥,你既寻到了泉水,怎不先饮个痛快?”
心细如丝的黎落适才发觉齐胜和自己一样口渴多时,可他找到了清水却不愿先一步享用,让黎落窝心又自责。
齐胜大大咧咧一笑,回视黎落的眼神格外温柔,但他的眸色又非常干净,并没有掺加杂质:
“你身子弱,比我更急需解渴,我就想着尽快送来。”
昭王和那小兵就像映衬黎落与齐胜的风景一般,插不上一句话,更被她二人完全忽视了存在。那小兵倒还好,只是看不惯黎落与齐胜的兄弟情深,用他的心里话来形容便是“狼狈为奸”。
然则昭王仅是单纯的不喜黎落拿齐胜不当外人,却不曾思量思量自己于黎落来说也是外人。此刻的昭王,很想提醒黎落——男女有别,倒将自己方才的轻薄之举忘得一干二净。
扎了许久的马步,黎落仰头看了看天色,也不知自己坚持了多长时间。在没有听到齐胜许她放松时,她便硬着头皮生生扛着。
见昭王和那小兵仍然赖在此处不走,齐胜挑眉斜眼瞟了他二人一眼。那小兵得意的瞪回去,眼底的傲慢之色似在告知对方:劳资在后勤营当职,你还能撵我走不成?
昭王则没有那小兵理所当然的神色,而是将头转到了一边,佯装巡视营地,对于齐胜的怨念视而不见……
不多时,方右尉依照自己的习惯巡查整个校场,行至后勤营四周时,便瞧见了黎落等人围聚在一起。
大敌当前,居然还有胆大妄为的新兵跑来后勤营偷奸耍滑——这个念头让刚正不阿的方右尉加快了脚步——
“你们几个!流连于此处做甚?”
人还未到跟前儿,训诫的话语已经传入众人耳中,待看见昭王之时,方右尉脚下一顿,脸色颇有些尴尬,等行于近前,他面色讪讪拱手作揖:
“卑职见过四殿下!”
昭王挑唇,泯然一笑,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方右尉抬眸间,瞧见因为扎马步累得面色惨白的黎落,心里有所触动,适才降低了嗓音询问:
“又是你小子,怎生来后勤营练功,操练场诺大的场地,难道容不下你?”
方右尉此语并不是训斥黎落,只是即兴揶揄两句,碍于昭王在场,缓和缓和气氛,毕竟自己方才不问情况便出言怒斥。
黎落抬头迎视对方,恭敬持礼的答道:
“回大人,操练场靠近营帐,属下怕惊扰了他人休息。”
方右尉摇摇头,并不认同黎落的理由:
“你晨起练功,就不必含羞带臊,最好吵醒那些蒙头大睡的懒汉,让他们为自己的懒惰知耻。”
黎落张口望着方右尉,有些忍俊不禁,心里更加佩服对方的练兵有道——何时何地都能想方设法的给众人敲响警钟。
“是!明日属下定当依照大人的吩咐行动。”
昭王站在方右尉身侧,听了黎落不甚明显的戏谑话语哑然失笑。不擅玩笑的方右尉闻声点头,且对黎落投去赞赏有加的眼神,分明是木讷迟钝,这更使得众人几乎要破口大笑。
那小兵却显得有些慌了神,只因刚才黎落提出的请求——他糊弄糊弄新来的昭王还可,若此时黎落并不知难而退,再度提出恳请,恐要露馅。
因此:那小兵暗地里一个劲地朝黎落使眼色,目光里的阴狠直逼黎落诧异的眸子。待反应过来,黎落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便认真又谦卑的看向方右尉又道:
“大人,属下还有一事要上报!”
黎落此言一出,那小兵的心绪顿时一落千丈,仇视黎落的眼神更加凶狠。
黎落恍若未闻,见到方右尉作洗耳恭听状,才放心坦言:
“属下和同营的兄弟晨起练功,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难免口干舌燥,但后勤营还未开张,因此需得花费时间跑去后山寻水解渴。”
方右尉且听且颔首,将黎落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心里,且面色严肃,态度认真负责。
“如此一来,便要耽搁不少时辰,但考核日期临近,两军交战又迫在眉睫。属下实在不想因为这等琐事浪费时间,便请求这位在后勤营当值的大哥行个方便,但没有得到首肯。是故:属下请问大人,可否让后勤营的兵将们配合配合?”
听完黎落的要求,方右尉不禁转头剜了那小兵一眼,若不是顾忌昭王在场,以他的脾性:那小兵定然少不了一顿皮开肉绽。
“这有何难?我命刘参将立即下令:这些天后勤营全天候站岗——以此保证你们寝食无忧的安心操练。”
面朝黎落许诺后,方右尉再次瞪视小兵怒骂:
“此番念在你无大过,便先行饶恕了你!若下次还是不分轻重,自来领罚!”
那小兵一张饱经风吹雨淋的脸拧成一团,不服气般的闷声回道:
“是……”
“啪啪啪!”
鼓掌之人正是昭王,他一脸玩味的浅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且眸中隐隐带了几分被人戏弄的薄怒。
第五十八章:你来我往
方右尉一脸错愕的扭头去看昭王的表情,根本不懂对方的神色有何深意——难道自己刚才的决策有误?方右尉垂下脑袋紧皱眉头揣摩着昭王的心思……
那小兵如梦初醒般瞄了眼昭王,这才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正想法弥补之前戏耍对方的过错。
黎落满面春风,颇有兴味地观察着昭王对那小兵的虎视耽耽——素来八面玲珑的黎落怎可能错失良机,那小兵适才添油加醋的污蔑齐胜之事,黎落还记忆犹新。
逢人挑衅,若是单单针对自己,黎落倒也心宽,多数时候既往不咎。但对于自己信任或依赖的人——黎落万不能容忍对方被诟病,这便是黎落为人处世的原则。
是故,黎落盯着那名小兵看了会儿,心里默念道:下绊子一事,当然得你来我往才有趣……
“四殿下,我估摸着这位大哥方才是一时失言,并非有意哄骗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计较了吧?”
黎落仰视着昭王,正儿八经的为那小兵求情,昭王扬眉回看黎落,不由得莞尔。齐胜虽不知黎落和那小兵有何嫌隙,但也是同仇敌忾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便忽略了黎落与昭王之间的电光火石。
听了黎落的陈情,方右尉这才恍然大悟,同时也心有余悸,他本以为是自己言行不当得罪了昭王,原还是那个稀里糊涂的小兵惹得祸。
“黎……”
方右尉想要向黎落打听那小兵到底因着何事惹怒了昭王,却只记得黎落的姓,故而顿住了。
“了……黎煜!”
下意识的准备接上“落”字,好在黎落极快收声,硬是拗过口,说成黎煜二字。
黎落舌头打结之际,昭王像耳听八方的神兽一般精明又犀利,陡然朝黎落望过来,吓得黎落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骤然一紧。待黎落改了口,昭王又朝黎落投去别有深意的一瞥,直盯的黎落心里发毛——
洞明机警如黎落,也无从知晓昭王已然勘破了她的真实身份。故而心大的她,仅是出于最直接的反应——这才露出不自然的神色,而后也并未多想。
“黎煜,你说这小子欺骗昭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黎落将险些暴露一事暂且抛之脑后,一心一意为那小兵挖坑。昭王也欣然乐见,听之任之,哪怕黎落故意添油加醋,昭王也会默认——他就是想看看,眼前这古灵精怪的小人儿,会如何回馈那小兵的颐指气使。
“说起来,也是昭王体恤下属……”
“四殿下,方大人,莫要听那滑头胡邹!”
黎落的马屁才拍了一半儿,就被那小兵抢白,他恶狠狠警告黎落的眼神,在场众人皆看在眼里,只能说那小兵既然做好了辩白的打算,便不要急不可耐的露出狐狸尾巴,当真是愚不可及。
黎落甚为懂事的闭口,那乖巧受气的样子,自然是无辜的一个,且半推半就的把小兵送去下不来台的局面。
黎落不再说话,那小兵也哑口无言,本来组织好的言辞像被人打了一闷棒,刹那间全被打没了。
气急败坏的小兵再次将忘词儿的恼火怪罪到黎落头上,且默默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那种卯足了劲要让黎落好看的凶戾眼神太过出挑。
黎落的表情倒不像小兵那般怒气冲天,反而一脸的云淡风轻,这更让对方怄气,仿佛黎落的脸上写着:你不让我说实话,自己又编不出谎来,怨我咯?
“我告诉你!不要仗着比旁人多了几年入伍的资历便欺压新人!你瞅瞅你自己的嘴脸——像话吗?本将问的是黎煜,你插什么嘴!”
终究是疾恶如仇看不惯军营潜规则的方右尉先于众人开了口,为一脸无辜的黎落打抱不平。方右尉向来做人坦荡——从军十余年一路飙升到右尉的职位,不单单是靠着他的才智和武功,更归功于他敢于否定军营陋习的正直。
因此,方右尉这才沉不住气,出声打磨那小兵的锐气。
那小兵被方右尉一通训斥,脸上一阵儿青一阵儿白,众人只看到他的眼珠滴溜转,但瞧不出他对屡屡拿他开刀的方右尉已经怀恨在心。
见那小兵不再光明正大的嚣张跋扈,一颗蓬头垢面的脑袋低的不能再低,方右尉适才和风细雨般鼓励黎落:
“黎煜,虽然你是新入行伍,但不代表你像他一样碌碌而为,一辈子都只能向后辈叫嚣,错过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黎落点点头,对于方右尉的行事果敢和明辨是非很是敬服。
“事关四殿下荣辱,你大可有一说一,莫要替这军营里的老鼠屎周全。”
方右尉真挚又清亮的眼神直击黎落的心底——她见识过黎耀荣这种不择手段的小官,也听闻过辅机这种贪婪无度的高官,更密切接触过黎晟这种没有真才实学的官场中流砥柱。这三人:各有各的不堪,皆是藏污纳垢、令人发指。所以对于方右尉这样鞠躬尽瘁的好官,黎落才体会到世态百千,天下并非仅是坏人的名利场。
当方右尉激励黎落告知真相的时候,黎落恨不能脱口而出——谁肯替仗势欺人之人隐瞒?方才她不过是作戏。
所以,为了不让方右尉看出破绽,黎落只能装作吞吞吐吐的样子。
方右尉见状,一脸无奈的又道:
“你可知道——四殿下屈尊降跪仅居骁勇军副将军一职,应是日兆子民感恩戴德的豪情壮举。大王旨在告诫世人:不止是平民百姓在保家卫国,他皇室子弟也愿为国捐躯。四殿下宿在校场,已然是放低了姿态,又怎能让区区后勤小兵戏耍他?”
黎落听了方右尉的理由,嘴角不由得轻微抽搐,心底也不禁腹诽:昭王昨夜晚还在饮酒作乐,哪里委屈?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黎落明白自己若继续噤口不言就是不识抬举:
“回大人,起先:我恳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之时,四殿下恰巧经过——他体恤我等练功不易,亲开金口为我等说话,可是这位大哥以没有先例为由搪塞了殿下……”
黎落将先前没说完的话一口气吐出,且原原本本都是事实,这让昭王点漆似的瞳仁一亮,深深凝了黎落一眼——
第五十九章:遗失的香囊
昭王对于自己小瞧了黎落的气度一事自嘲般笑笑,他本以为女子皆爱说长道短——只因后宫女子无一例外,黎落虽比一般女子多了几分灵气和姿色,但一定免不了俗。没成想是自己看走了眼……
“放肆!你胆敢如此目中无人,欺瞒上司!我看你今天不吃点苦头是改不了狂妄自大的劣根!跟我来!”
方右尉疾严令色的痛骂了那名小兵,而后准备亲自监督用刑,他向昭王替那小兵赔了不是,这才毫不迟疑的拎着小兵去了刑场。
黎落并未目送那小兵被带走,因此不曾看到对方满目的杀气肆虐。那小兵的眼珠死死定在黎落身上,私心想着先忍气吞声挨了这顿罚,来日方长……
直至方右尉二人的身影不见,齐胜适才出声提醒黎落:
“黎兄弟,时候差不多了,可以起身了。”
黎落万分为难的撅起嘴,显现出小女儿的姿态,许是实在难以自行起身,黎落这才朝齐胜投去求助的眼神,也忘了自己不该这般目光楚楚。
黎落这一娇弱无力的模样和可怜巴巴的表情,落在昭王与齐胜二人眼中,俱使得两人心神荡漾,半晌不能回神。
“齐大哥……”
黎落几近带着哭腔把齐胜唤回了神,他连忙伸出双臂扶住黎落的胳膊——
稍微支起双腿的瞬间,黎落只觉得有数不尽的小蚂蚁在她的每个毛孔中安家,麻嗖嗖的感觉贯穿全身。
因此:黎落很不争气的没能站稳,却不是向齐胜倒去,而是不可控的靠向了不知何时贴近自己的昭王。
得与美人有肌肤之亲,昭王喜不自禁,嘴稍上扬,挂着邪肆又得意的笑,却有万种风姿让人不忍苛责他。
待黎落看清她所倚靠的人,立马退避三舍,即便是依旧双腿不利索的倾在齐胜肩侧,也势必要远离仿若染上瘟疫的昭王。
昭王对黎落的排斥行为哭笑不得,且极其留恋黎落软软糯糯的身子倚在他肩头的那种舒坦。于是他不怀好意的笑着,口中说出的话让黎落想要杀人灭口:
“昨夜共浴时贤弟可没有现下这般讲究,今儿个怎生如此不待见本王?”
齐胜的耳廓一颤,颇为诧异的侧头凝了眼黎落,见黎落急忙摆手否认,齐胜又朝胡言乱语的昭王睇了一眼,且眸中满是轻蔑之色。
“四殿下,恐是您酒劲上头神志不清罢了,还是早些回营好生修养为妙!”
黎落的最末一句话,几乎是咬碎了牙齿蹦出来的威胁,气呼呼的样子惹得昭王扬唇失笑,眸中深邃又炽热的东西自发将黑着一张脸的齐胜屏蔽。
“殿下!”
昭王还欲进攻之际,忽闻远处传来刘参将的高声呼唤,便只能闪过扫兴的神色,转头去探来人。
刘参将跑至昭王身前,躬身回禀来意:
“启禀殿下,宋将军邀您同去宫中汇报军务,还请您速速宽衣赶去与宋将军会合!”
昭王闻言微微颔首,准备回营帐里换上戎装,恰好瞅见一脸窃喜表情的黎落,他莞尔一笑,又调转方向走至黎落身边。
顾忌到有碍事的齐胜在此,昭王的眸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神采,停在黎落身边后,不慌不忙的扭头面向刘参将:
“刘参将,这位仁兄是个好苗子!得空你多加提点……”
“殿下慧眼如炬,卑职记下了!”
刘参将把昭王的话当了真,抬手指了指黎落身边的齐胜道:
“你——过来打几拳让我瞧瞧。”
军令如山,即使齐胜看出了昭王是故意为之,也奈何不了对方,况且在场的还有刘参将,齐胜只能一脸不情愿的抬腿朝刘参将走去。
黎落眼见齐胜被昭王使唤走,别过脸满眼的怒气,她瞪视昭王的目光很是无奈,似乎在询问对方:你非缠着我做甚!
昭王摊摊手,示意黎落安心——自己并不是要刁难齐胜。
齐胜在刘参将的指挥下打着拳踢着腿,时不时扫一眼后方的黎落与昭王,满眼的担忧。
昭王一点点靠近黎落,和上次耳语一样的亲昵,可眼下不比刚才——众目睽睽之下,黎落断然不敢轻易违逆昭王,便只能由着昭王挑逗。
“我仅是想告诉你——昨夜你沐浴时,丢了一件贴身物品。可你变着法儿的不愿理我,我只能……”
故意不讲明白的昭王转身就进了营帐,黎落焦急的想要追进去,却被帘幕外的两个小将拦住了——
黎落惴惴不安的等在营帐外,又因为当下不方便查看自己到底将什么东西落在了后山,因此担忧起昭王捡到了可以识破她身份的劳什子。
黎落的眉眼写满了忧虑,远在一旁打拳的齐胜也留意到了黎落难看的脸色,便发泄一般用尽全力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齐胜的一招一式皆流畅自如,却又力道十足,不明所以的刘参将倒是频频点头,非常欣赏齐胜的拳脚功夫。
昭王换好戎装出了营帐,刘参将才把齐胜晾在一旁,此时可轮不到黎落上前来问东问西——昭王的随行侍卫寸步不离,刘参将又趁着昭王整理铠甲之际叮嘱了宋将军的吩咐。
黎落急得团团战,齐胜觉得刘参将此刻也顾不上自己,便立马收了拳脚走到黎落身边询问。
“黎兄弟,怎么了?”
黎落怎好告知自己偷偷跑去后山盥洗时,被人不问自取拿走了要紧的东西。便勉强挤出笑容,宽慰齐胜说:
“无事啊。”
这明显的口不对心怕是连孩童都骗不过,但齐胜点了头,他看出了黎落有难言之隐,若一味追问只能让人厌烦。
“出发罢——”
昭王这一句故意提高音调的命令摆明了是说给黎落听,黎落循声去看,终于和一出营帐便被围住的昭王对上了目光——
他一袭金甲护身,一杆红缨枪握在掌中,腰背笔挺、威风凛凛,大风起兮尘土飞扬,卷不动昭王一身明丽的颜色,和他眼中的璀璨星辉。他乌黑的发丝迎风狂舞,似在同烈风叫嚣——
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华丽的灼痛了黎落紧追不舍的眸子,她只记得昭王有睥睨天下的风姿,却朝自己轻柔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黛紫色香囊,随后揣进怀中逆风而行,消失在黎落眼前。
第六十章:齐胜的过往:
昭王走后,黎落既抓狂又无奈,她恍惚无措的样子映进齐胜眼中,让齐胜也不甚好受。
可两人一个不便问,一个不欲答,一时间都陷入沉默,没什么交流。
黎落双目无神,心中思量万千——昭王的为人黎落并不清楚,以彼人轻浮的言行来看,该不是善类。因此黎落忧心忡忡:她怕昭王拿走香囊是另有所图,抑或是借此要挟自己。
黎落挣扎了十几载才获得自由身,难道就止于此刻了麽?往后又要过上受制于人的生活吗——黎落不依,也不甘心,这份随心所欲多么来之不易,除却黎落自己,无人可以感同身受……
齐胜站在黎落几步开外的地方,他紧紧凝着黎落的面色,见对方一双灵气逼人的眸子渐渐褪去光彩,他想要出言劝导——可不知黎落到底因为何事犯难,齐胜只能是一筹莫展的踟蹰神情。
那个黛紫色的香囊,是周吴氏生前为黎落缝制的最后一件香包——每逢夏至,周吴氏心疼黎落住在那阴暗潮湿的小厢房里,会招来蛇虫鼠蚁的啃噬——故而包了药材和薄荷草,又选上一块颜色素净且凉爽的料子,加之她昏花的眼睛也不好使,却未穿错过一针一线,可算是盛满了对黎落的厚爱。
想到小香囊,黎落就不可抑止的生出无尽的愁思,对周吴氏的眷念之情浓重到无以复加。临行之际,黎落除却带走了周吴氏在世时用过的竹杖,便只有这个香囊——
香囊精美小巧,不比那竹杖,笨重又不方便携带。黎落将这个和周吴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香囊时刻揣在怀中,就好似周吴氏一直伴随自己左右。
然而只一夜的功夫,便被旁人夺去,黎落一颗沉淀良久的心随之空荡荡的,更无处安放。
“黎兄弟,是时候回营了,伙房应该在派发饭食,若去晚了,便要挨饿……”
齐胜出声打破了沉寂,黎落回眸瞥了齐胜一眼,面上没有生气,只闷声答了句:
“齐大哥,你先回去罢,我不饿。”
齐胜目光沉着,见黎落不像先前一样活泼,连自己同她搭话,她都洋洋不睬的懒怠,彼此之间好似又生疏了。
“黎兄弟,我二人虽然谈得来,但也不算互相了解,若你烦闷,可愿听听我的过往?也算解解乏。”
齐胜的身世从不为外人道——当然,他也不会直白坦诚的告诉黎落,但他经历过的风风雨雨比黎落见过的日出日落都要多,是故:他想以这种委婉又披心相付的方式来开导黎落。
见黎落木然点头,齐胜才走近黎落,继而又拉过黎落坐到后勤营帐一侧的小木墩上,这才开始讲述自己偶遇困境如何应对的经验:
“自打我落地,便成了孤儿——开始有模模糊糊的记忆时,我只身一人沿街乞讨,遭人白眼又或者被恶棍打骂,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平常——”
齐胜目空一切,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睛平视前方,却未曾将视线落到任何事物上。
黎落慢慢被齐胜的一言一语吸引了注意力,她侧头凝着对方,认真聆听齐胜的叙述,好似被年幼的齐胜带到了那个人心险恶的世界里走了一遭——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拿我取乐,当时我空着肚囊在陌生的街头游走了两日,衣衫褴褛的我与他擦肩而过,他污蔑我弄脏了他的新衣……”
听到此处,黎落面色一紧,气愤的说道:
“好歹也是及冠之人,竟要跟一个孩童过不去!”
齐胜闻言回望黎落一眼,轻笑出声,面色释然,且流露出难以揣测的深沉目光:
“你错了,他和我年岁相仿。”
黎落的眼中写满了惊愕,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想不通为何一个小孩童能如此顽劣,便竖起了双耳——不肯放过齐胜接下来口述的每一个字。
“他打骂我羞辱我,他身边的家丁为他喝彩扬威,围观众人怀抱着双手看热闹,没有人肯帮我。”
黎落闻声不语,她知道众叛亲离的滋味,也知道人性因自私而冷漠,所以唯有自己屹立不倒,旁人才不能奈何你。黎落紧拽衣袖,暗暗期望小齐胜和当时的自己一样坚强,不会让人随意践踏自尊。
可齐胜接下来的话让她失望至极:
“他骂我,我便笑;他打我,我则向他索要治伤的费用;至于看笑话的人,我逐一讨要报偿——我饿,真的饿……”
齐胜彼时的做法让黎落觉得匪夷所思:饿——便能让一个人化作一滩烂泥麽?黎落不敢苟同,却又无法诟病齐胜的做法有何不对,但黎落认为——若换做自己,她决不会为了斗米折腰。
“将尊严抛弃,还捡得回来麽?”
黎落终究发出异议,但措辞婉转,她犹疑的眼神盯看了浅笑不语的齐胜良久,对方适才继续道:
“黎兄弟,世人首先得活着,而后才有自尊。一具冰凉的死尸,要尊严何用?”
黎落被齐胜大彻大悟的话语给震住,她回答不上齐胜的问题,若非要答案——那也只能是认同齐胜所讲的道理。
见黎落好像有所领会,齐胜淡淡一笑,又道:
“当年,我靠着一双跪烂的膝盖和磕破的额头,得到了一小笔钱财,支撑我度过了罕见的饥荒,最终我活了下来。”
此时此刻,黎落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已然沉浸在齐胜的故事中而不能自拔。
“年纪略长一些,我能靠着双手做些活计度日,勉强又维持了几年。日复一日,我节俭如初,攒够了钱财去拜访名山隐士,开始了漫长的习武生涯。”
黎落不禁于心底赞叹:这才称得上是坚韧不拔吧!仅仅是填饱肚子,齐胜便尝尽天下苦,受尽世间罪。更不必说后来他还得为自己的一辈子做好打算。
黎落开始懂得了齐胜方才的警世箴言——世人首先得活着,而后才有自尊。体悟到其中的大义后,黎落感到深深的惭愧:她误会了齐胜;或者说——她活得太容易,致使她带着不接地气的审视目光去看待对方……
实则:齐胜从未抛下自尊,他最引以为傲的事迹便是不曾放弃,努力活下去——这便是齐胜最神圣不可侵犯的自尊!旁人无权评断,更没有资格指摘他的过去。
第六十一章:故事里的人
黎落明悟后,见齐胜不再继续回述过往,就禁不住问了句:
“然后呢?”
黎落很想知道——齐胜通过自己的刻苦努力取得了多大的成就,更想知晓齐胜可曾寻到那名小顽童报胯下之辱。若齐胜言尽于此,黎落恐怕都不能睡个踏实觉。
齐胜见黎落总算不再愁眉不展,而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欣慰之余,也生出一丝怅惘和迷茫。
齐胜侧过头盯着黎落满是好奇的清朗眼珠,抿唇一笑,方才坐直身子继续娓娓道来: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习武数年小有所成,恩师也闭门谢客,不想再为凡尘俗事所扰。于是——我便下了山,一心只求个安稳归宿。”
黎落目不转睛的看着面色苍茫的齐胜,相识几日,黎落方才有空仔细端详对方刻满沧桑的脸庞——那一道道细纹,那黝暗的面孔,还有那条无处遁形的刀疤,仿佛都在默默告知黎落——齐胜所经受的艰辛苦楚。
这一刻,黎落想起了关于黎家的那些人,那些事,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度日如年的痛苦。或许是同病相怜的天性使然,黎落觉着自己和齐胜像是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友——
黎落的心中思绪万千:她是懂齐胜的,但她不敢毫无保留,不是忌惮对方会出卖自己又或是别的,仅是不想让齐胜感觉被她欺骗:
毕竟,齐胜曾经不假思索的为黎落打抱不平,也能倾尽所有传授黎落练武诀窍;更愿剖开自己的伤疤来为黎落排忧解难。如此种种,便能换取黎落一颗真心。
黎落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希望有朝一日能以真面目和齐胜推心置腹的畅聊海侃,更希望对方理解自己掩饰身份的苦衷。
“齐大哥,感谢你能将我当作知己,凭你这般安慰我,这辈子——我黎煜认定你这个大哥了!”
齐胜闻言忽而转头,凝了黎落好一阵子,眼神晦暗的让黎落读不懂也看不透:
“待我讲完,你也许不会想同我深交……”
黎落正欲摇头否认,眸中写满了坚决,可齐胜伸出食指作了噤声的手势,示意黎落莫要着急,且听他一一道来:
“下山后,我只会舞刀弄枪,并无其他手艺可以谋划生计,不知是宿命还是巧合——我加入了一种特殊的雇佣行当,只要雇主支付酬劳,杀人放火之事尽管招呼。”
黎落面色诧异,被齐胜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给吓得怔住了,只见她抬手捂住口鼻,似乎怕自己会惊讶地喊出声来。
齐胜面上含笑,眼中是未卜先知的淡定,他好像猜到了黎落会反应过度,因此不曾显示出反感的神色。
“齐大哥,你武艺高强,完全可以去应聘豪门贵族的看家护院,怎要去替坏人干恶事……”
收回讶异的黎落提出了常人想当然的疑惑,这也是齐胜第一次被问及做杀手的原因。
齐胜面上有些好笑,他遥望远空反问黎落:
“这话你不该问我,我只是拿钱办事,我所做的又刚好是我擅长的。若想世上没有这等买卖,也该去问罪雇凶之人不是麽?”
黎落张口想要强辩,却发现没有支撑自己论据的立足点——她再次被齐胜口中丑陋的事实给说服:
齐胜确实和其他行当的人一样,只不过比普通的谋生者多些胆识。雇佣关系历来存在,但国法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界定——没人能断言被雇来使唤的人行杀伐之事有错,就像农场主雇来屠户,二者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区分仅是一个屠人,一个宰猪。
黎落乍然发觉——自己同齐胜的谈话算得上是峰回路转,每每她以单一的角度提出自己的不解时,齐胜的答案便像一出曲径通幽的风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虽然齐胜的选择使人不好评论对错,但他对事物独到、精准的剖析却叫黎落大开眼界:黎落也许不认可齐胜做过的事,但完全拜服于对方一针见血的是非观。
其实这件事于黎落来说也并非不能理解,只要有适当的理由,黎落决不会对齐胜有偏见。而且:黎落已然被齐胜带入了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中,就暂且将一时的观念分歧搁置了。
“齐大哥,既然你成了——”
黎落没有出声,只用手比划了磨刀的样子。
“那你可有找出当年使你受辱之人,继而报复他?”
黎落能把自己当杀手的事,消化得一干二净——倒让齐胜颇为意外,他瞧着黎落并不像格外豁达之人,因而回视黎落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赏识。
“靠着办事效率高,又从未出过纰漏,很快我便登上主要位置,有了生杀大权。”
齐胜没有径直回应黎落的问题,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来。
“有了实权,我开始选择性的接活儿——老幼妇孺一辈,不接;善人孝子类,不接;鳏寡孤独者,不接。”
齐胜此话一出,黎落对齐胜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作为杀手,尚能可怜苍生,体恤伶仃,实属不易,更难能可贵的是齐胜放过了品行优良之人,也算是为自己积德吧。
见黎落朝自己竖起大拇指,且她眼中的内容——用崇拜二字来形容都不为过,齐胜不禁摇头失笑,不甚在意的敷衍道:
“不过是怕作孽太多,折寿而已。”
“非也非也!一个好人顶十个坏蛋,这样算下来,说不准老天爷还欠着你的人情呢!”
“哈哈……”
齐胜被黎落滑稽可笑的恭维话语逗得捧腹,回视黎落的眼神也意蕴深长。
齐胜大笑了半晌,直到黎落催他继续讲述,齐胜适才止住笑:
“一日,我接到重单一帖——所谓重单:便是不留活口、且无全尸。可叹那人恶贯满盈,并不在三不接的范围中。天道好轮回,我发现彼人便是我多年的旧识,更是宿敌。”
听到此处,黎落的一双美目瞪得老大,她迫不及待的希望听到后续,更大胆遐想,做出推测:
“我猜,齐大哥必定手刃了仇人!何况那人臭名昭著,也算罪有应得,无需手软!”
听着黎落的义愤填膺之语,齐胜含笑摇头,接着卖起了关子:
第六十二章:考核初试
“先与我去伙房领了饭食,再寻一个僻静的地方,边吃边谈。”
齐胜自顾自起了身,并不担心黎落会拒绝自己的邀请——果不其然:黎落“噌”地一下起身,跟在齐胜身后步步紧随,怕是早已把先前她声称没有胃口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齐胜以眼角的余光偷瞄动如脱兔的黎落,再也看不到她满脸的恹恹之色,反而一副眉清目明、心境开阔的爽朗姿容,齐胜垂头之际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
和黎落一前一后领了例饭,齐胜又将黎落带到了空无一人的营帐——两人不似其他男子一般专往人堆儿里挤,三五成群的谈笑风生,让原本寂静无比的操练场转瞬间热闹非凡。
两人走至两席简陋的床榻边相对而立,落座以后,齐胜只忙着啃饼喝粥,可怜了妄图刨根问底的黎落眼巴巴瞅着对方并不斯文的吃相。
虽然齐胜的吃相——狼吞虎咽并不雅观,但却让黎落认为齐胜碗中的饭食比她的更加香糯可口,因此黎落咽了咽口水,很是眼馋。
“黎兄弟,快吃啊,我估摸着午时一到——日头最烈之际,便是全营统一操练的时候!你若不食饱,根本撑不下来。”
黎落觉着齐胜此话在理,就皱着秀眉,咬了一口手中卖相难看的大饼,咀嚼了几下,黎落舒展了眉眼——好像饭食的味道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差劲。
其实,并非军营伙房的饭菜香甜,只不过是黎落空腹太久,这才容易满足——若是黎落昨日未曾因着洗浴错过一顿晚饭,只怕这糙米饼和清水汤会让她长吁短叹。
很快,齐胜就疾风骤雨般将自己的那份吃食一扫而光,他抬头看了看黎落乖巧用饭的模样,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多吃些,也好积蓄些体力,以待厚积薄发,不让上头那些个耀武扬威之人小瞧喽!”
黎落的嘴中包着满满一口饼,两瓣樱唇也因刚刚吮过汤而湿漉漉的,她说不出话,只能鼓着一双锃亮的眸子连连捣头,真真是娇憨可人儿,逗得齐胜忍俊不禁。
不多时,黎落也算吃了个酒足饭饱,她放下空碗,垂眉间思及齐胜方才所说的全营操练一事,不禁有些纳闷儿:
“齐大哥,统一训练怎不选在拂晓或傍晚?入夏以来天气闷热得紧,岂不事倍功半?”
齐胜闻言失笑,觉得黎落像是一朵被植在室内的花骨朵儿,一旦移植室外,不论何种见闻都能激起她的好奇心,让她像孩童一般天真发问。
“沙场条件艰苦,比校场更为简陋,眼下局势紧急,方右尉明面儿上说着三日后再行考核,只怕不尽然。前来报道的新兵,粗略估计也有五千名,他如何能一日之内全盘考察出个人素质?”
黎落恍然大悟,激动从榻上一跃而起,眸色璀璨而锐利:
“齐大哥言下之意——是说今日午时便是第一场考核,标准便是体格是否耐受?”
齐胜默许了黎落的揣度,眼中是欣许之色。可黎落不似齐胜那般胸有成竹,她愁上心头,面色狐疑的反问齐胜:
“齐大哥,既你盘算出今日就有考察,因何不让我养精蓄锐?反倒叫我蹲了一早晨的马步……”
齐胜的眸中闪过促狭的神采,苦笑道:
“黎兄弟,你只需知晓我是为你好,再者说:我不也你陪你消耗了不少体力?难不成还能是你一人吃亏,我便是处心积虑的故意坑害你?”
黎落闻言讪笑着垂眸,尴尬的垂下头去寻思:对方着实比自己浪费了更多精力,单是去后山找水这一项就奔走了不少路程……
这样想着,黎落再次抬起头,正对上齐胜探究的眼神,黎落干笑着别开视线,齐胜的眸色晦暗,唇角的弧度刚刚好……
日上三竿,召集全营统一训练的命令便被老兵们奉命下达。黎落依旧是一身便装,与齐胜比肩而行,赶去集合的新兵们摩肩接踵,齐胜趁机在黎落耳畔嘱咐:
“待会子站在我身边!”
黎落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并不觉得这法子能让自己如有神助,可当黎落漫不经心的侧头一瞥——齐胜坚如磐石却又软如蒲草的眉眼落入她的眼中,让黎落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踏实,仿佛被齐胜从足底灌入了一种奇特的力量。
行至操练场,高台上站立了不少人,黎落打眼朝台上一瞟,旋即收回目光,对齐胜投去了敬服有加的眼神——
果如齐胜所说:今日并非简单的统一训练,而是全营初试:高台上呈“一”字,排开了一行将领,包括述职回营的宋将军和昭王,每人仰面扫视与之相对的阵营,正好分配得当。
高台一侧的战鼓猛地被擂打起来,响彻云霄,威震八方。刘参将在得到宋将军和昭王首肯后,走至高台最前方,站在最中央的位置:
“全营听令:目光平视前方!下颚微微抬起!十指并拢、自然下垂!挺胸抬头!”
众人未曾料到刘参将一开口便纠正他们的站姿,故而一脸的错愕,可对方吼声里的不容置疑,又让众人不敢不听。
瞧着有些新人的姿势还是不太标准,刘参将拧眉不悦,又道:
“所有老兵!站在每个方阵最显眼的地方,依照标准姿势,给新人做参照!”
本不用跟着受罪的老兵听到这个命令后,难免发出轻微的抱怨声,但没有逃过刘参将的法眼——光是盯着那些行动迟缓的老兵们一张一合的嘴,刘参将便看出了他们心存不满。
“动作快些!嘟嘟囔囔做甚!不想活的来我这报道!休要影响昭王与宋将军阅兵!”
凶巴巴的震慑言语一出,哪儿还有不长眼的老兵敢在两位大人物眼前拖沓,一个个恨不能飞到自己的队伍跟前儿,转眼间变得格外顺从。
“全营听令:此刻起保持标准站姿!不准挪动分毫!不准交头接耳!不准装病告假!第一场训练,现在开始——”
刘参将言毕,台下噤若寒蝉,每名兵士都一动不动,和毒辣的太阳与身体的韧劲进行着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许是黎落并未身着戎装,在一片兵甲的陈灰色调中显得很是出挑,昭王一眼就看到了她。
第六十三章:煎熬
不动声色的昭王并未立即走下高台去找黎落,只是记住了黎落所在的方位,便移开了目光。
因为事先被齐胜告知过不要距离他太远,黎落就站在了齐胜的左手边。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譬如整个操练场上的兵将们——他们身披的厚重衣衫,也是一丝一扣被汗水吞噬。
比起齐胜,黎落则显得有些吃力,毕竟黎落还未曾像齐胜那般——过惯了吃苦耐劳的日子。连刀光剑影都不畏的齐胜,又如何能被小菜一碟之事难倒。
虽说刘参将不许新兵之间窃窃私语,却还是不乏胆儿肥之人敢于打破禁令——上嘴唇触碰下嘴唇的低声吐露,仅是为了抱怨抱怨这训练方式的烦闷无趣,只要声音小、动作轻微,倒不易被察觉。
“黎兄弟,扛不住的时候告诉我!”
头晕眼花的黎落,忽闻耳侧传来齐胜中气十足的关切话语,不由得用力眨了眨眼,迫使自己振作精神:
“放心吧齐大哥!”
黎落并不愿拖累齐胜,假若自己能够坚持下去,决不麻烦旁人。因而她并不回答齐胜的询问,单单让对方宽心便是了。
齐胜想要稍稍侧过头去探探黎落的情况,奈何头顶盘旋的筛查目光从不间断,齐胜只得打消了这个想法,深吸一口气,齐胜的心底如是想:
我该相信黎兄弟才对,他一定可以!还是不要杞人忧天的好。
二人不再交流,各凭本事来证明自己的能力。黎落的后背、额头和脸颊,一颗颗豆大的汗粒顺势而下,吸附在身上是一种难言的煎熬,最让人郁闷的是——难受到死都不能随意去拨弄,必须靠着意志力忘却浑身上下的不适感。
半个时辰瞬息而过,操练场上有些外强中干的小兵已然开始晃晃悠悠,那左摇右摆的身形恐怕只需遇上一场飓风,顷刻间坍塌一片。
屋漏偏逢连阴雨——只见方右尉和昭王同宋将军商讨了几句后,竟慢慢走下石阶,行至军队前方,一左一右进入队伍的间隙中,不再远程扫视,反变成近距离观察。
昭王所巡视队列的最后方,刚好是黎落垫底,虽然根据昭王一步一顿的速度,是不会须臾间就赶到黎落眼前的,但黎落还是紧张万分,更加汗流如注。
原本就猜到了黎落的烦扰定于昭王有关,此时肇事者又来威慑黎落,让齐胜目露凶光,却碍于局势和身份不能动昭王分毫,齐胜便和缓了脸色,试图转移黎落的注意力:
“黎兄弟,你不是想知晓我到底有无报仇麽?”
黎落一听这话来了兴致,原本僵直的身子放松了许多,从而使她的负累感减轻许多。
“齐大哥,你是拿钱办事,杀他无可厚非,可你方才不是否认了我的猜想吗?”
黎落不似齐胜一般张扬,将自己的声调压得很低,生怕传进了身在远处的昭王耳中,又平添一起罪责。
见黎落对于自己所述之事的热情不减,齐胜便知自己先前没有讲完的做法是对的,起码能为她提提神。
齐胜得意扬唇,但面色含蓄:
“我退回了雇主一半的佣金,又软硬兼施威逼对方,才留住了那人一条小命。”
黎落闻言下意识的想要转头问上一句“为何”,却好死不死与远处的昭王对上了眼,许是昭王缱绻不清的暧昧笑颜,使得黎落一个哆嗦,适才想起了不可挪动身子的命令,幸好没让昭王逮个正着。
急忙避开视线,黎落索性凝着地面,与黎落遥遥相对的昭王见此莞尔,笑得好不倜傥,只是未曾出声,所以并不引人注目。
凝了地面半晌,黎落许久都不敢和齐胜搭茬儿,直至感知到昭王并未急于朝自己走来,黎落才道:
“齐大哥对不起,适才我险些动弹身子,又被四殿下紧盯不放,是故良久不敢答话。”
黎落的前半句,略微使得齐胜狐疑担忧的面色有些好转,可后半句急转直下,让齐胜旋即就拧起眉目,怒从心起。
“齐大哥,你为何会饶他不死?当年那纨绔子弟让你颜面尽失,你不恨麽?”
黎落的疑问让齐胜回过神来,收回了远远睨视昭王的凌厉眼神。
“黎兄弟你错了,我买下他的残命,仅仅是为了折磨他……”
“呃……”
黎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便顿住了,倒是齐胜并不介意黎落会小看自己,将自己视作睚眦必报之徒,他又道:
“若说我与他此生不会再重逢,我也没那个心思去伺机报复,可他偏偏就栽到了我手上,这便是老天爷给我机会,让我拾回儿时的脸面!”
说到此处,齐胜眼中的狠戾之色不加掩饰,可惜黎落不曾看到,如若黎落有幸一瞥,只怕会恐惧这样的齐胜。
单单是听着齐胜的解释,黎落认为情有可原——毕竟人在世间走,亏欠旁人的终究会还回去,不论你愿不愿意归还,抑或是以何种方式归还,都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继而,黎落想知道齐胜是如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但前方一记清晰沉闷的轰响声,打断了黎落的思绪。
不止是黎落,其他人也听到了那声响动,甚至胆大些的还偷瞄了几眼——
原是新兵中有人虚脱晕厥,应声落地,倒在了沙土上。
昭王和方右尉回身看了眼,齐齐朝台上的刘参将使了眼色,刘参将郑重点头,声如洪钟吩咐道:
“骁勇军老兵听令:到方阵正前方集合!”
老兵们一听不用再饱受日头恩泽,皆大欢喜——跑步的速度之快,调整队列的效率之高,让刘参将不禁抽了抽嘴角。
“今日新兵训练,尔等暂且充当医疗兵,可以呆在那方荫庇处稍事休息。”
刘参将朝斜侧的大营帐下的阴影指了指,众人闻令喜不自禁,对于刘参将的安排很是欢喜。
“可一旦有新人体力不支,你们必须迅速给我将人抬到营内休整!明白了吗!”
“明白!”
这整齐划一的群情高昂,让仍于烈日下一动不动的新兵们苦闷又羡慕,尤其一些力气快要透支的新人,已经到了嫉妒的地步。
待那名晕倒的小兵被抬走后,昭王与方右尉又继续在队伍中巡视,搞得每个新兵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头不是头,脖子不是脖子,自我感觉哪哪都不对。
第六十四章:巾帼不让须眉
陆陆续续倒下的新兵很多,纷纷被老兵抬进了大营休息。有些偷奸耍滑之人看不出这初次训练里大有文章,只瞅到了晕倒的兵士能纳凉,故而开始佯装病态,借此躲过训练。
台上的刘参将从兵数年,他那双犀利的眸子识人精准,真晕假晕——他只需略微扫一眼便心中有数,可他并未戳穿那些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或许他与其它将领之前就已经协商好,对于扰乱军心、欺上罔下之人该如何发落,因此不急于一时。
队列的最后方,黎落的两撇羽睫上晶莹欲滴——可那并非是泪,而是眉心上的汗珠落在了卷翘的睫毛上,迟迟不肯淌下去罢了。
也不知齐胜是不是有第三只眼,他居然能感知到黎落的体力已经到了一个顶点,但眼下才过了一个时辰——明日高悬,阳光正烈,几乎没可能此时就结束了第一场选拔。
“黎兄弟,你还好吗?”
黎落闻声咬紧牙关,目不斜视的答道:
“我无碍,齐大哥。”
听着黎落的声音有些轻飘飘,齐胜的眉宇间忧心忡忡:黎兄弟那般信赖我,相信我能帮他通过综合实力的考察,我不能让他失望。
“黎兄弟,你不要言语,保存体力——听我说即可!”
黎落闻言在心底答好,气若游丝的她很感谢齐胜能如此细心的体谅自己。齐胜未曾听到黎落的回答,反而更加不安,这才发觉不妥,又补充了一句道:
“黎兄弟,撑不住的时候你可要吱一声,但凡能挺住,才闭目养神不用回话!”
“好。”
听到了黎落充满感激的应答,齐胜方才舒心不少,他先前思忖过如何让黎落坚持到最后,进而获得第二轮选拔的资格,现在只看黎落有多大的毅力——
早间让黎落练习马步,因为齐胜考虑到了两点——其一:黎落确实下盘不稳,行军作战最忌讳被对方挑翻在地,没有了攻守优势,更无法自卫,等同于将命门暴露给敌人,是以黎落需要日日练习,此乃保命要领。
其二:通过齐胜的秘密调查,宋将军考核下属的习惯便是先看耐力与持久力、再看作战本领,若说一个人武功即便绝世,但只有片刻的厉害也是庸才,两军交战不是单挑,你屠戮一人,后方又会站起千千万万人,不竭不尽。
有了第一点的铺垫,齐胜才有信心让黎落尝试做到第二点。原因便是耐力考验需要保持一个姿势不动,所以:齐胜干脆就让黎落扎了很长时间的马步,把一双腿练到麻木,从而无知无觉,也就体察不到痛楚。
力量上没有了牵绊,该操心的便只剩黎落的精气,这个问题不但需要外界的干扰,还需要黎落自己不犯晕犯困,保持头脑清晰。
仅仅是为了让黎落顺顺利利通过第一轮筛选,齐胜就思忖了以上许多,显然可以看出齐胜对黎落的诚挚用心。
“黎兄弟,还能挺住吗?”
……
齐胜没有听到黎落的回音,这才接着自言自语般又道:
“当年,我没有将那人毙命,只是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又强行将他带去了他从未去过的蜀国——蜀国极其富庶,但民风并不淳朴,他形同废人,唯有行乞过活……”
黎落虽然没有多余的力气同齐胜搭茬儿,但她心里是诧异的,并且觉着齐胜如此报仇未免有些不痛快。
齐胜抿唇一笑,好像和黎落心有灵犀一般,似乎黎落的问话他可以用心去聆听:
“他每日爬行于蜀国最繁华的街市上,捧着一盏砸破过他脑袋的烂碗,被千人踩,万人踏,食不饱也穿不暖。直至某一日:我想就此了结,就学了他儿时的行径——故意找茬儿,让他当着众多围观者学狗叫,总而言之——让他受尽了相同的凌辱。”
黎落听到此处,心中唏嘘不已,蓦然领会到:齐胜的锱铢必较,不过是让那少年亲身经历一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世态炎凉。所谓挑断手脚筋——非要追究的话,反而与齐胜毫无关系,他只是收人钱财,办了事实罢了。
“黎兄弟,和你说了这许多——只是想让你明白: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敢面对,只要能跨过这道坎儿,忍辱负重也无不可。”
黎落愕然回眸,深深凝了眼齐胜,惊觉对方所叮嘱的话正是自己需要的,难道他看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又怎会知晓自己应当忍辱负重?
“黎兄弟,快把头转回去!当心被揪出来!”
在齐胜的提醒下,黎落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忙收回目光站直身子。
“你放心,关于你——我知道的并不多,仅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我所经历过的坎坷不平,若你能从中悟出用得上的心得体会,也算我办了件好事,别误会,也别多想。”
黎落闻言,攒在腰间的手这才放松下来,回归了原本的姿势,长舒一口气后黎落答道:
“谢谢你!齐大哥。”
黎落接连几个小动作都悉数落入昭王的眼中,实则他在观察其他新兵的同时,也留意着黎落的一举一动,包括黎落偷偷跟齐胜说话,昭王都不曾遗漏……
足足两个时辰,操练场上的新兵已然被抬走了半数——黎落听着耳边齐胜的描述,心里迸发出一种情难自禁的骄傲,她为自己的坚持不懈所自豪,为自己的不弃不馁所庆幸。
黎落绽出明丽的笑靥,两颊生花般吸人眼球。齐胜偷瞄了黎落一眼,心里说不出的充实和满足;昭王光明正大端详了好一会,沉醉在黎落的仙姿月貌中欲罢不能。
不一会儿,昭王便行至黎落近前,凝着脸色惨白的黎落,昭王皱了皱眉,带着些疼惜的语气在黎落耳畔轻语: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坚持住!”
黎落听了这话,眉眼间都是即将迎来解散的欢喜,她掩不住心底的急切,耸了耸肩膀,奋力撑起眼皮,又朝透露消息的昭王点点头。
见黎落不再刻意回避自己,昭王笑得春风得意,故意逗留于黎落近前为她加油鼓劲。
仿佛经历了一个四季那么长,黎落只听刘参将一声高呼:
“时间到——”
第六十五章:傻人有傻福
没有一丁点儿多余的力气,黎落如释重负,欢喜的几近落下泪来,软绵绵歪向一旁——
昭王见状忙走至黎落身后,以背部支起黎落,让黎落暂时有了倚靠。
“莫要松懈,刘参将还未曾下令解散,你先躺在我背上稍作歇息,但切记:勿被台上众人瞧出端倪!”
黎落闻言紧咬薄唇,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算作回答,继而奋力使出了突破她体力极限的一股劲,把寄托在昭王身上的全部力量收回了多数,方才能心安理得的平视高台——眼神里都是殷切的期盼。
高台之上——刘参将默默颔首,面色欣慰,而后转头打探宋将军的意向,待宋将军抚须点头后,刘参将才气沉丹田一声令下:
“台下众兵听令:原地落座!静等宋将军与四殿下训话——”
此言一出,台下的的欢呼声不绝于耳,更有此起彼伏的长叹:仿佛每名新兵都在为自己今日坚持不懈的努力而感慨。
自我嘉奖和自我鼓励后,是一波波兵士轮番瘫软了身子,坐姿也七扭八歪——他们好像对于坐着歇息并不满足,若能以天为被、地为铺,那才算快活。
黎落这厢,是昭王暗中抚她坐下,齐胜在看到黎落安然无恙后,才放下心——,眼见昭王如此袒护黎落,齐胜倒不再敌视对方。
“贤弟,再忍耐一会儿,我先上台啦?”
昭王的面色很不放心,黎落越是有气无力,昭王越是挪不动步子。
黎落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昭王乃一国殿下,更加忽略了彼人拿走了她的香囊,只是不耐烦的连连朝昭王作出撵人的手势,似乎是嫌弃昭王太过拖拖拉拉,反倒害她不能早些回营调理。
昭王见此,脸上是欲哭无泪的表情,真真是出力不讨好。
于是他快步上台,出于私心——他思量着尽早走完流程。上台后,昭王先是迎请宋将军先行发话,奈何宋将军并不是爱出风头之人,即便昭王不在,此事他也会全权交给下属。
因而,昭王与宋将军互相推诿了半晌,昭王无奈之下当仁不让,迈步走至高台正中央,目光炯炯夸赞道:
“今日:尔等屹立于校场,将近三个时辰不倒,当属日兆男儿瞻仰的典范!行军打仗:最能磨练一个人的意志力,你们虽为新兵,却展现出了不输于纵横战场之人的强韧气魄,让本王与宋将军宽慰不已!”
闻听营外训话,早早缴械投降的新兵们也挤出脑袋来偷窥,可听清了内容的小兵一个个臊眉耷眼,无颜面对营外的弟兄。
昭王朝大营的方向瞥了一眼,原本热情的目光渐渐冷却,然后坦言道:
“你们有所不知:今日的耐力训练,并不是普通训练,而是综合考量的第一项!”
先前已然垂头丧气的偷懒小兵们,闻言大惊失色,哪里还有得意的心态去嘲笑场外之人的愚蠢,都开始怨恨起自己的懒惰。
反观捱过了第一轮考核的兵将们,脸上是无以言表的激动和雀跃。
昭王再次把冷漠又凌厉的目光投向大营,且直指彼处:
“我体恤你们因征兵令而来——身体素质自然是良莠不齐,万事不会强求……可有些怠慢军令之辈——就不得不多提两句:日兆子民若指望那些个鼠目寸光之辈去迎战仇敌,岂非国之大患?”
昭王一语中的,挑明了他仅是睁一只眼闭一战,而非耳聋眼花。被道破心思的贪享安逸之人再也挂不住脸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话锋一转,昭王又收回目光打量着前方萎靡不振的新兵们,可他眼中没有鄙夷,全是认同:
“万幸:我日兆还有大把英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场的你们,单单只凭这一次苦练,就赢得了骁勇军兵将的名额!而非后勤尔尔。当然——至于你们每个人占据中锋、前锋还是后卫?须得通过接下来的第二、第三次考核。”
“四殿下万岁!”
“哈哈……还好老子撑下来了!”
“娘的!今儿个把这双腿站瘸了都值!”
昭王俯瞰台下猛然间就打了鸡血一般的众人,也禁不住同他们一起兴高采烈。
至于营内和营外,早已互换了角色:老话说的好——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用来形容此时的场面,再贴切不过。
台下喧闹的声音太大,昭王以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宋将军不悦的神色,他不禁在心里腹诽:真是个老顽固,何时都不忘秉持军规军纪。
顾忌到宋将军没有自己那般不拘小节,昭王只得抬手压下了浩荡的声势,许是经过第一轮考核的新兵们很是受用昭王赏罚分明的练兵方式,因此格外听他的训诫,片刻间安静下来。
“眼看临近日落,尔等操劳了一整天,待会儿用了饭食便回营歇着吧,但不要高兴太早!韬光养晦去迎接第二次考核,才妥!明白吗!”
“是!”
齐刷刷的应答声,让昭王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有一种抓住军心的奇妙体验。
昭王正欲遣散众人,眸色锐利的宋将军示意他朝大营看去,昭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记得赏、忘了罚。
“未曾通过第一轮考核的众兵听令:军医正在赶来的途中,尔等在大营稍待片刻,妄图蒙骗过关之人若逃不过军医的法眼——便只能认栽领罚!明白吗?”
“明白……”
这稀疏的应答声——显然是出自一些体质不佳,因为没能通过考核而显得垂头丧气的小兵。至于心怀鬼胎之人——便是不发一语,听说军医要来试探,他们百爪挠心般焦虑,哪还有心情应和一声。
黎落和齐胜对视一眼,前者抿唇偷笑,后者爽朗扬唇,估计她二人今日也颇有体会——老实有老实的好处,问心无愧才是做人做事的原则。
和黎落一样通过考核之人,有不少都憋得脸颊通红,对于昭王的行事风格:他们唯有一个词来表态:大快人心。
黎落今次可算是尽力一搏达成所愿,她比旁人付出的多,也比旁人筋疲力竭的多,所以:在众人都散去后,她还席地坐在沙土地上久久不曾离去,脑海中思绪飘零……
第六十六章:断袖之癖
用过晚饭后,黎落开始琢磨如何向昭王讨回自己的小香囊:若是急赤白脸前去,只怕会被昭王看出蹊跷;但如果态度不骄不躁,就表明那物件对自己并不甚要紧……
思来想去,黎落灵机一动——面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彩,她勾起嘴角,清丽一笑,心中已然拿定主意。
月色渐浓,正是避人耳目的好时机,黎落从榻上起身,扫了扫衣襟,准备去拜会昭王,恰逢齐胜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向黎落走来:
“黎兄弟,我好说歹说——才向后勤的管事要来一盆热水,你快些褪去鞋袜,将双脚浸在木盆中。”
黎落闻言受宠若惊——齐胜对她的关怀备至让黎落动容,一时间愣在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见黎落呆若木鸡,齐胜以为她劳累过度,所以才行动迟缓,便将痴傻的黎落抚到床沿边坐下,作势要亲自伺候她泡脚。
当齐胜的手搭在黎落的长靴上时,黎落这才惊地乍然起身,而后又不禁红了眼眶,神情温婉的看向齐胜道:
“齐大哥,你待我这样好,倒让我受之有愧。”
齐胜大大咧咧一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摇头说道:
“你因听信我的建议,才比旁人多吃些苦,我自然要对你负责!”
黎落抬眸回视齐胜眼中的坚定和温柔,鼻头有些发酸,她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会遇上对自己如此情真意切的好大哥,便奋力捣头,哽咽着回道:
“那也得我自己来不是?怎有让你为我躬身低头的道理?”
齐胜笑笑不说话,面上有些难为情,心中暗暗怨怪自己的失礼。黎落没有顾及到齐胜会多想,反倒把对方当成了亲大哥,只是不好意思让旁人伺候自己罢了。
黎落脱下长靴,感觉到被挤在靴中的双脚舒坦很多,想着一会儿子若将这一双饱经摧残的脚丫全部浸在水中,该是何等享受。
咦?黎落心道不好——自己的那双小脚根本不似男子的生理结构:肌肤光滑不说,连茧子都不曾结下,叫她如何当着齐胜的面儿堂而皇之的脱掉。
因此——黎落有些尴尬的抬眼偷瞄齐胜,不成想齐胜早已回到了自己的铺位——怕是正在为自己先前的僭越举动而懊恼。
虽然不明白齐胜为何要走开,但如此一来——也成全了黎落想要安安静静独自泡个脚的小心思。
脱掉薄袜的黎落,适才发现自己的玉足底下布满了凝滞的血痕和青肿的污块儿。
趁着热水的温度刚刚好,黎落迫不及待的将她失去本来面目的双脚完完全全泡在水中,一开始触碰热水之际,钻心似的疼痛——让黎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仅是一声低微的吸气声,就叫齐胜不由得转头来打量黎落,瞧见了黎落皱作一团的小脸儿,齐胜紧拧墨眉,仿佛也像经受了极大的痛楚一般面色难看。
许是这热疗的法子有活血化瘀的功效,黎落本来失去知觉的腿脚在热水中泡了一阵儿后,有了酥酥麻麻的感知。
“呼——”
黎落满脸舒服的表情,嘴中发出爽快的嘘气声。这厢齐胜耳郭一动,脸色好看不少。
泡完了脚,黎落思量着把污水倒掉,洗干净后还给后勤营,谁料齐胜行动如风,速来鞍前马后,吓了黎落一跳:
“齐大哥,还是我自己来吧,你想让我多休养的心意我领受了,但这……”
出于女儿家爱体面的本性,黎落羞怯的不好再说下去,只见齐胜木木的应了声“哦!”,急忙掉转头回去了。
黎落见状轻笑出声,而后穿好鞋袜端着木盆出了营帐。
其实:黎落想借着送木盆的由头去夜会昭王,免得引起旁人的猜忌——众人都辛苦了一天,谁不想黏在榻上少走动两步,黎落总不能施施然出了营帐只为吹吹晚风。
黎落出门后,营帐内闲极无聊的男子们瞅了眼面色不自然的齐胜,一一起哄说:
“我说齐胜,你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哈哈!谁说不是呢?两个大老爷们相处如此含羞带臊,叫人怎能视而不见?”
“嘿嘿!还是齐胜兄弟有远见,军旅寂寞,寻一个略有美色的男子作伴总好过一个人郁郁寡欢吧?”
……
面对众人的调笑声,齐胜既觉着气恼,又觉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猥琐之徒们倒是说对了一点:自己为何与黎兄弟在一起时,总生出一种面对女子的错觉?
纳闷儿不假,但也不能任由众人胡侃,于是齐胜缓缓抬头,一双阴骘的眸子扫视了一圈后,又握着骁勇军标配的长枪摩拳擦掌。
仅仅是面色狠戾的暗示,便使得众人噤声闭口,再不敢拿齐胜和黎落之间的忸怩、别扭开涮……
这厢,黎落猫着腰来到了昭王的大营前,营帐四周都围满了卫兵,让黎落无机可乘。
“这位大哥,小弟特来求见四殿下,烦请通报一声?”
偷溜进去不可行,黎落只能和一脸正气的卫兵打商量。那卫兵小哥垂眸盯了黎落一眼,见她身着便装,心里有些狐疑:
“你姓甚名谁?隶属哪个部门?有何事面见四殿下?”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黎落面容抽搐,她默默寻思着——若说自己是新兵,定然进不了营帐,该如何是好呢——
垂头间,黎落瞟了眼自己此时的装扮——虽无贵气流露,可胜在干净整洁。继而黎落思忖着是否耍个机灵?或许能鱼目混珠也未可知。
“咳咳……我是何人,你——”
黎落故意作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端详了卫兵一眼,而后继续道:
“还无权过问,快去通报四殿下,我有要事求见,若误了正事——只怕你担待不起!”
黎落将双手负于身后,高昂脖颈,脸上是刻不容缓的凝重神色。
那卫兵皱眉一脸犹豫,做了顷刻的思想斗争,终究忌惮黎落貌似深不可测的权位,便躬身请黎落入营。
黎落的脚步顿在帘幕处,一脸纠结的表情——她害怕昭王并没有自己想得那般好忽悠,所以有些迟疑。
谁料那卫兵看不惯黎落方才对自己颐指气使,面见昭王又畏首畏尾的相反做派,大掌一推,黎落便顶着帷幕一头栽进了营帐里——
第六十七章:赤诚相见
进入营帐的黎落半晌不敢睁眼,本还想着理直气壮来面见昭王,却是以此种狼狈姿态窜了进来,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倒把先前编造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给忘得一干二净。
再瞧那昭王此刻正在宽衣——可以说黎落来得真不是时候。但昭王无心去管身后的响动,他怎知黎落如此大胆,骗过了看守的卫兵混了进来。
“刘参将吗?第一批过关的骁勇军后备队名单拟好了?”
昭王以为是刘参将寻他商量公事,因而头也不回的褪去了上衣,露出精壮、光洁的胸膛,但身子背对着黎落。
黎落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刘参将?她将遮住面庞的素手缓缓移开,在看到昭王袒胸露背的那一刻,黎落“呀”地一声惊叫,旋即紧捂住双眼,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
昭王听到了突如其来的女子尖叫嗓音,自是着急忙慌转头去探——黎落那娇小婀娜的身影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原本打算穿上衣衫的昭王挑唇邪笑,将拾起的衣物又扔回了榻上,他一步步靠近黎落——可怜心慌错乱的黎落毫无察觉。
直至昭王走到黎落跟前儿,朝黎落的一双柔荑轻呼出一口气,黎落顿时一跃而起,好似见了鬼一般浑身哆嗦。
待看清捉弄她的始作俑者一脸玩味的笑意,黎落面色微愠,恨恨瞪了眼昭王道:
“四殿下!你可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噗……咳咳!”
昭王隐忍不住笑意,却在瞧见黎落满目的杀气后硬生生憋了回去,戏谑的眼神也收敛不少,只见他毫不在意黎落窥见了自己的龙躯金体,大大方方俯视着黎落反问说:
“贤弟本事倒不小,本王的营外有重兵把守,你却进来的这样容易……”
提及此事,黎落的脸色由愠怒转为心虚,最终干笑着敷衍过去,对于混进营帐之事缄口不提。
见黎落不愿告知,昭王也不以为意,看着黎落刻意避开的视线,昭王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身躯,但见他莞尔一笑——唇红齿白的煞是清俊。
昭王不再出声,故意以赤诚相见的状态去刺激羞恼至极的黎落,黎落的脸蛋儿忽而酡红,忽而铁青——她知晓昭王是有意为之,在忸怩了一会儿后,索性抬头直视昭王。
黎落一双黑亮的眸子如绢上点漆,衬得她皎如月辉、白如皑雪的面颊更加清新动人。昭王也不示弱,朝黎落迎视过去——他的眼底除却黎落看不懂的炽热便再无其他。
“四殿下,呃……我的香囊……能还给我吗?”
黎落被昭王滚烫的眼神凝看的很不自在,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含糊不清。但昭王将“香囊”二字听得清清楚楚,同时也知晓了黎落的来意。
见黎落对那枚普普通通的香囊如此割舍不下,不知为何——昭王心中有些不舒坦,他暗自估摸着:以黎落的年纪,早该嫁做他人妇,即便有那么一位情郎身在远方也合情合理。是故:昭王并不想让别人对黎落的缠绵情意长留于黎落身边。
做好了死皮赖脸的打算,昭王微微蹙眉,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他云淡风轻的回看黎落,问道:
“香囊?什么香囊?谁的香囊?”
黎落气得紧握住双拳,恼怒的眉眼更显清丽无双,她气势汹汹逼近昭王,全然忘记了不该和****着上身的男子距离如此之近。
“看来四殿下忘记了一些事,是否需要属下提点一二?”
此时的黎落已经抱着不讨回香囊誓不罢休的笃定,她私以为昭王锦衣玉食惯了,定然敌不过自己的三脚猫功夫,竟然朝昭王伸出了拳头。
昭王再次发笑,让怒火攻心的黎落很是下不来台,见昭王不呼救也不逃跑,黎落渐渐变得心虚:难道他也练过几手?
思忖了片刻,黎落心烦意乱的抛开了顾忌,挥拳直上,正对准昭王的左脸——谁知昭王不紧不慢抬手反握住黎落的豆沙包拳头,往怀中一拉,就使得黎落无法挣扎出他的挟制。
虽说黎落不怕昭王反击,却碍于如此难堪的姿势羞红了双颊,张牙舞爪想要挣开昭王的怀抱,昭王哪里肯依——又加了一成力道,把黎落牢牢困在他的臂弯中。
两人闹出的动静很大,却默契十足的没有出语争执,因此外界并不知晓营内打得热火朝天。
此番实属黎落考虑不足,本就累死累活了整整一日——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和一个武功高强的男子斗气?此刻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挣扎无果,黎落几乎耗光了力气,她一脸窘状,也放弃了抵抗。昭王见她老实许多,适才调笑说:
“贤弟啊贤弟,你是高估了自己三拳两脚的功夫,还是低估了我徒手搏獒的实力。哎——你怎就像那不听话的小猫儿一般淘气,非得逼为兄动粗才可……”
昭王故作伤心,长吁短叹的揶揄黎落,黎落即便气得恨不能将他撂倒痛打,也苦于彼此实力相差太远,也只能任由他去。
黎落的后背紧贴着昭王的胸膛,她耷拉着眉眼,灰心丧气的乖巧样子颇让人怜爱。昭王见黎落闷声不语,害怕当真惹恼了她,因此一脸不舍的张开了双臂,让黎落离开了自己掌控的范围。
黎落紧走几步,与昭王保持着不近不远的间距,而后垂眉恳求道:
“四殿下,您就把香囊还给属下吧,那香囊对我何其重要——旁人不会了解!方才是我鬼迷心窍,居然妄想以武力胁迫,让您见笑……”
黎落放低了姿态,哀求的声音越发低微,昭王若不仔细些,便不能听个完整。
见昭王依旧不动声色,漠然不语,黎落蹙眉咬唇,下定了决心后接着讨要:
“适才小的以下犯上,还请四殿下治罪!”
黎落以为昭王不愿归还的缘由是因为她冒犯了对方,所以才躬身请罪,她想过了——多大的刑罚她都受得住,只要昭王肯让香囊物归原主。
可昭王根本没有分毫要降罪于黎落的意思,他抬眸之际瞧见黎落恳切又卑微的神色,于心不忍,这才开口:
“这香囊,应是某人送你的定情之物吧——”
第六十八章:未过门的娘子
昭王于怀中掏出那枚紫色香囊,置于鼻尖嗅了嗅:是一股草药的芳香气——如何都不像爱用香粉的女子所有。
黎落闻言,面色诧异——怎地自己的心思,他会心知肚明?
原来——黎落先前想好的计策——便是告诉昭王:这香囊是她未过门的娘子送她的定情信物,眼下被昭王抢先脱口而出,让黎落如何淡定。
“四殿下慧眼如炬——这香囊:着实是鄙人未婚之妻,临行之前赠与属下为约,还请四殿下莫要拿此物寻小的开心。”
黎落的眼珠直定在那香囊上,仿佛被勾走了魂魄,昭王将这香囊放在手中或端详或揉搓,都牵动着黎落的心神,使她屡屡侧目锁眉。
昭王听着黎落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胡邹,心中觉得可笑,但面上不露痕迹,只用一双星眸回视着黎落镇定的面容。
你明明是女子,却哄骗我,有一未婚妻子,当真逗趣儿——昭王促狭的眸色让黎落的心绪陡然一沉——
难道我方才所言有破绽?好像并无可疑之处啊——黎落还在心底揣测着昭王的眼神意欲为何,一颗强装镇静的心也随之忽上忽下。
“既如此,你便来拿罢——”
谁成想,昭王居然自欺欺人一般接受了黎落的说辞,且答应让黎落取走。这下黎落该欢心放松了吧?其实不然:黎落剜了昭王一眼,不禁在心底腹诽:
他这不是成心刁难我吗?适才好话说尽,甚至都采取了极端手段,都不能将香囊夺回,转眼间就轻轻松松允诺还我?岂非戏弄我!
黎落对于昭王千回百转的套路汗颜又气愤,径自上前,预备一把抢过昭王拿出来招摇的香囊。
可黎落的指尖还未碰到那香囊分毫,就被昭王高举的手臂拉开了老远,黎落的个头比及昭王,足足矮了一肩——如何能得偿所愿,于是她踮起脚尖伸手去够,昭王见状将手臂抬得更高,黎落白白蹦跳了半天,累得直喘粗气,却仍然拿不到香囊。
恼羞成怒的黎落双眼喷火,抬脚“哐”地一下踩在昭王的脚背上,昭王猝不及防之下,实实在在挨了黎落这一脚,他仅仅是吸了一口气,而后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昭王的面上挂着苦笑,垂眸望着黎落的发顶,眼神里居然有淡淡的宠溺意味。黎落自知理亏,不敢抬头观察昭王的神色,担心对方心胸狭隘,更加不会还把香囊还给她。
“我说贤弟——本王都允了你的请求,你还这般不讲理,又变回了不驯的小猫儿,逗弄一下也要置气……”
“四殿下!属下并非您饲养的宠物!”
黎落听到昭王接二连三的将她比作毛茸茸的小动物,总感觉昭王不尊重她,情急之下就还了嘴。
昭王抿唇浅笑,看着黎落气呼呼的模样甚为满足,最终:他不再吊人胃口,将香囊双手奉上。黎落见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到了自己的掌中,然后揣进怀里,这才觉着踏实。
既然香囊到手,黎落也无必要再徘徊于此处和昭王斗智斗勇:
“属下谢过四殿下宽宏大量,告退。”
黎落抬腿要走,只听昭王含笑道:
“且慢。”
黎落的脚下一顿,面色狐疑又警惕的转过身,一副“你还要怎样”的质问模样。
昭王眸色晦暗,款款走至黎落近前,梦呓般在黎落耳边轻语:
“你一介女流,何来未过门的娘子?稀奇得很……”
黎落大惊失色,瞳仁空洞,僵在昭王的身侧不知所措。
在昭王打算把香囊还给黎落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将此事挑明的念头——他非常享受和黎落一起共守一个秘密,且还能看到黎落抓狂、取闹的憨态——
更重要的是:昭王还有其他不为之知的图谋深藏心底,需要借黎落石破天惊的秘密一用。
昭王的眼眸没有一刻离开过黎落,他在等待黎落消化掉被人知晓身份的事实——无论等待多久,都毫无怨言。
黎落惊出了一身虚汗,她思绪凌乱,当下根本无法招架对方,只想着赶紧回营独自思考一阵子,冷静之后再度研究对策。
所以:黎落拔腿跑出了昭王的大营,一路上横冲直撞,惹得夜巡的兵士频频怒骂。
黎落走后良久,昭王的视线还留在被伊人拨乱的帘幕上,他澄澈的目光幽深而黯淡,唯有黎落能使它重新绽放异彩……
回营后,黎落同正欲出去寻她的齐胜撞个满怀,可黎落看都没看齐胜一眼,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铺位躺下,阖上眼目,她思绪万千,徒留不明所以的齐胜默默神伤。
次日,黎落被齐胜唤醒,两个人还是按部就班的依照昨日的安排——一个扎马步,一个习武。
辗转反侧了一整夜,黎落天将亮时才睡着,不到两个时辰便被齐胜唤醒,又开始高强度训练。换作旁人,估计早已怨声载道,可黎落一言不发,像个木桩一样稳扎稳打。
扎马步的同时,黎落趁机思忖如何说服昭王替自己保密,偶尔瞥到齐胜投来的关切目光,黎落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热心又善良的他。
黎落对齐胜回之一笑后,齐胜担忧了一整夜的劳什子顷刻间烟消云散,他也冲黎落精神奕奕的扬唇,温暖了黎落一颗寂寥无依的心。
黎落看着齐胜脸上那条并不和蔼的刀疤,毫无预兆的想起了齐胜讲述给她的往事,像是豁然开朗了一般,黎落觉得自己眼前的困难根本不足挂齿,不如看淡一些,逍遥度日。
黎落决定今夜再去拜访昭王,若他答应保密——凡事好商量;若他非要和自己作对——黎落也不会惧怕小人。
有了定夺,黎落连带着因为缺觉而头痛的病症都缓解不少,扎起马步来,也不似昨日艰难,许是不再有压力的缘故,黎落又会时不时和齐胜说笑两句……
经过昨日的淘汰与筛选——包括黎落、齐胜在内的新兵已经是骁勇军后备队一员,虽然比起新兵——他们的经验不算老道,但完全可以在前线某地,兵力空缺之处,作为补充。
所以今日的训练,比起考核的意义,前者更为要紧,刘参将奉命教导众人致胜技巧和逃生技巧——那便是两个字:速度。
第六十九章:成绩喜人
俗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放在军队里,这话也行得通。两军交战:不论是短兵相接,抑或是肉搏迎击,都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对方,否则:命丧黄泉的便是自己。
故而:今日操练的要点就是提升速度:攻、退、挡、奔这四项训练,一轮轮选拔,最优者居先锋,次为中锋,劣为后卫。
于黎落而言,她身量轻巧,行动活跃,因而——退和奔这两项选拔,她在众多后备兵中脱颖而出,名列前茅。
至于攻和挡,都需以武器配合,一根长矛和一面盾牌分量不轻,拿在黎落手中更显沉重,是故有些难度,好在有惊无险,也算平稳渡过。
此番考核的时间很长,干巴巴等待的时候占多数,又加之昨日的训练,黎落已然双腿发软。齐胜见黎落整个人都像蔫儿了一样,便鼓励她说:
“再坚持一会子,便可以回营休息了!”
黎落耷拉着眼皮点点头,很是勉强的朝齐胜一笑,见齐胜经过一天的辛苦训练,却还是容光焕发的模样,不禁心生佩服:
“齐大哥,我瞧着你依旧状态良好,看不出一丝疲惫的倦态,真让人羡慕!”
齐胜闻言侧过头,不好意思般笑笑,面上并无骄傲的神采:
“我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罢了。”
黎落撇着嘴,长叹一声,似乎在感慨自己只能望其项背,不可企及了。
眼看日月同在,又操练到这样晚,黎落便格外想念营帐中那并不舒服的床榻。猛然思及一事,让黎落的脸上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昨儿个还有宋将军和昭王坐镇,怎地今日仅有方右尉和刘参将在监督考察。摇了摇头,黎落站在队伍里不再多想,只寻思着待会子回营稍坐片刻,就去寻昭王商讨自己的私密要事。
最后一批兵将考核完后,后勤营的兵将搬来几大筐子沉甸甸的物什——类似木片的东西。
原来:那木片上刻有小字,用来区分今日考核的结果,整三筐木片,分别刻有代表先锋的“先”字,标志中锋的“中”字;和标记后卫的“后”字。
然后,刘参将按花名册喊出在场众人的名字,被点名的兵士便要上台领取属于自己的木片,同时也能根据木片上的字得悉自己占据作战部署的哪个位置。
如此下来,又耗费了不少时辰,毕竟那木片是一个个去台上领取。轮到黎落时,刘参将瞅了她一眼,眸光里有狐疑的神色,最终还是响亮的报出了黎落取得的成果;
“中锋——”
虽然只是个中锋的位置,却已经让黎落万分惊喜,她本以为自己会被发配到后勤,哪成想竟能美梦成真。黎落笑得有些合不拢嘴,与黎落有数面之缘的方右尉朝黎落颔首,目光里有淡淡的赞许。
黎落兴高采烈的跑下台,想要第一时间和齐胜分享自己的喜悦:
“齐大哥!我拿到中锋的位置了!”
齐胜由衷的为黎落欢喜,朝她竖起大拇指后,含笑调侃说:
“甚好!这几日的苦,也算你没有白吃。”
黎落连连点头,将自己的木牌贴在心口,脸上春光灿烂。可她转念一想:自己能取得如此好的成绩是多亏齐胜指点,于是她羞涩地挠挠头,垂眸说:
“齐大哥,这功劳也该有你一半!若不是你勤勤恳恳的教导我,我如何能堪当中锋一职!”
齐胜并不认同黎落谦虚的言语,他看向远方的高台,耳中仔细着刘参将有无叫到他的名号,随即出声回应:
“黎兄弟,你不骄不躁是好事!但也不可过于妄自菲薄,你本是养在富贵人家的翩翩公子,是你的坚持不懈,和你撒下的血和汗,才能换取你想要的,和我并无多大关系。相信自己的能力,自信点儿!”
“嘻嘻!”
黎落被齐胜夸赞的不胜娇羞,双颊爬上了两朵红云,齐胜扭过头凝了黎落一眼,眸光深邃,唇角上扬。
“齐胜——”
被叫到名字的齐胜一溜烟儿跑上了台,下台后,齐胜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他拿到了“先”字牌,却像例行公事一般面色平常,使人端详不出多余的情绪。
黎落瞅到了齐胜手中的牌子,不禁眉开眼笑拱手祝贺:
“恭喜恭喜,齐大哥实至名归!”
齐胜浅浅一笑,瞧着黎落比自己还高兴,他看待黎落的眼神不禁格外温软,软的仿佛轻轻一戳,便会化开……
总算熬到了解散的时刻,黎落和齐胜还是形影不离,并肩走在回营的路上。回营后,黎落将整个身子都砸在榻上,慵懒的活像一只贪睡的小猫,齐胜见此失笑,准备去后营打些饭食带给黎落,也免得她再费神费力。
齐胜和黎落招呼了一句,便先行离开营帐。帐内的人不多,有些是无需参加考核,等待发配之人,还有几个因为今日的考核成绩不尽如人意,所以连饭食都难以下咽,便呆在了帐中休息。
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蠢汉,偷瞄了眼黎落搁在床脚的木牌,忿忿不平的神色旋即跃然脸上,继而开口指桑骂槐:
“那些个狗东西简直老眼昏花!小白脸儿一般的人都能被选作中锋!呸!”
黎落闻言坐起身,朝出声之人看了过去——原是每日起的最迟,经常被老兵训斥的大懒蛋。黎落皱皱眉,不欲同拿他人撒气的蠢货争执。便收起了木牌搁在怀里,将视线移至别处。
另一名面色不善之人盯了眼黎落,出言安抚骂人之人:
“别恼别恼,你和他们置气有何用处?或许某些个没能耐的给了上头见不得人的好处也未可知啊!下面这些个监考官也是奉命办事,哪就赖到他们头上了……”
黎落虽然劝自己不闻不问,可如此无凭无据的恶意诽谤听进黎落耳中,她终究心里难受,便瞪大了一双眸子回身看向两个嚼舌根的人:
“二位大哥这是对谁有微词?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两名男子见黎落竟敢回嘴,怨气更浓,或许黎落听之任之,让他们辱骂两句,他们心中的气闷一旦撒出去,也就不会生事。奈何黎落最不喜被人冤枉,何况对方的言辞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这才不能坐视不理。
“哟呵!老子骂得就是你!你跟大爷我装什么装!”
“谁对号入座,便说的是谁……”
第七十章:面对质疑
黎落的眸色冰冷,她面无表情的回视着那两名恶意滋事的男子——显然,第一个有勇无谋,爱当出头鸟,他手指黎落的方向,表情嚣张。至于第二个,连看都不敢看黎落,胆小懦弱,却擅于煽风点火。
看清了眼前是何状况,黎落才好逐个击破。
“这位大哥,你对我心怀不满是因为在你看来——我无过人之处,却平白拿到了中锋的职位,对麽?”
黎落不急不缓,也不气不恼,面色和煦的先行询问指着自己鼻子骂的壮汉。
那壮汉见黎落还算识趣,以为黎落怕他当真作出什么骇人的举动,便一脸的傲然的反问:
“不然呢?”
黎落恬淡一笑,走到壮汉的身前上下端详,其实那壮汉浑身唯一的看点——仅剩下因为好吃懒做而留下的一团团堆积的肥肉,特别是那壮汉的肚囊,简直惨不忍睹,强套进去的铠甲被撑得变了形状,好似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那壮汉知晓自己的身子不算精壮,黎落这番细看让壮汉以为黎落是在讽刺他脑满肠肥,当下就举起了拳头。
和那壮汉一个鼻孔出气的另一名奸诈之徒——一副看好戏的邪恶嘴脸,眉眼都快飘到了额顶。
对于壮汉急于动粗的想法,黎落摇摇头一脸同情的模样:
“这位大哥,若你的拳头挥过来,怕是连发配到后勤的待遇都要灰飞烟灭了……”
壮汉脸色犹疑,但他举起的拳头不曾放下,听出了黎落话里有话,便凶巴巴的吼道:
“他娘的有话直说!别跟老子绕弯子!”
对于壮汉的愚蠢和粗鲁,黎落都快笑出声来,可她担心自己以一人之力敌不过他二人,便不紧不慢的耐心解释说:
“入伍时,每个营帐都派发了一本军规条令,条令上第五条,则是不准内讧生事,否则军法处置!难道那本条令没有传阅到你那里?还是你连看都未曾看一眼就扔给了其他人?”
那壮汉闻言,脸上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继而不甘心一般收回了拳头。
接着,黎落又看向了立于壮汉身旁稍矮些的那名新兵,故意作出记忆犹新的表情:
“我记得当时传阅之际,这位大哥浏览的时间最长!他必然知晓我没有诓骗你,若你不信,问他一问——”
就算那壮汉再怎么愚不可及,此刻也明白过来被身边的小人当枪使,他别过头狠狠瞪了那人一眼,那人慌得急忙摆手,却没有任何说服力。
那新兵百口莫辩,只能将这帐算在黎落头上,他狠狠剜了黎落一眼,面色邪佞。
“我确实没有过人之处,可在你酣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我已经独自练习了三个时辰,你问我为何有资格获得中锋的位置,还不如问问自己若不偷懒,会不会取得更好的考核成绩。”
黎落道出自己的获胜诀窍——没有捷径,没有后门。仅仅几句实话,就臊得对方抬不起头。
对于另一名只敢躲在人后耍威风的奸佞之徒,黎落颇有印象,为了让那壮汉听清楚,也为了给对方一个教训,黎落面向那人挑眉问道:
“我没记错的话,你第一日就没有通过耐力训练。今日训练分两拨,一拨是通过第一轮选拔的骁勇军后备兵的速度考核,还有一拨便是体质不佳者的身体素质训练。至于在耐力训练之际耍诈偷懒之人,已经被宋将军放弃……”
黎落上前一步,眉清目朗的逼视对方又道:
“你连当兵的资格都被剥夺了!有何资格嘲笑我!”
壮汉听了黎落的话,转过头嫌恶的看着那名心虚的新兵,眉眼间尽是鄙夷。
而后,黎落收回目光,又看向壮汉嘱咐道:
“这位大哥,以后还是把眼睛擦亮一些,你我毕竟和他不是一类人,须得洁身自好。”
此刻那壮汉对黎落再无偏见,面色认真的点点头。三人围成一团之际,恰逢齐胜打饭回营,眼看氛围不对,齐胜搁下饭食便走到黎落身前,将黎落护住后,又凌厉的注视找茬之人。
那壮汉是个没头没脑的俗人,方才也没有考虑黎落有齐胜为她撑腰。但另一名新兵不同,适才他注意到齐胜不在,才敢阴阳怪气的羞辱黎落,此刻看到齐胜,那人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怵得眼珠乱窜。
感觉到腰部的衣襟被人拽了拽,齐胜回眸看向笑容可掬的黎落,目光疑惑。
黎落明白齐胜是怕她被人欺负,忙掩盖过去说:
“我只是找这位大哥问些事,刚好他也不清楚。过去用饭罢?”
见黎落好似没有受到委屈,齐胜回身朝那两人投去了警告的眼神,这才罢休。
待两人用过饭,已经时至傍晚,黎落赶着去找昭王,就同齐胜说——她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齐胜开始并未觉得不妥,可在看见帐内有一人尾随黎落的时候,他立即起身跟在了那人身后。
那个尾随黎落的新兵,原来是那名帮着壮汉羞辱过黎落的奸人。
出营后,黎落毫不避讳的直奔昭王的大营,为了保证黎落的安全,齐胜无暇顾忌黎落为何要去彼处散步,只紧追着那名新兵的步伐。
那新兵绕来绕去,直绕得齐胜有些不耐烦,一个欺身扑倒对方,而后拽着他的后脖领子将他拖到了角隅。
突然被袭击的新兵还以为是敌军偷袭,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齐胜捂住那人的口鼻,靠在他身后,压低了声线问责道:
“你偷偷摸摸的跟踪黎煜有何目的!说!”
那人被憋的喘气都困难,又如何解释,便抬手指了指齐胜的宽大手掌。
齐胜面色低沉,于怀中摸出一柄制作精良的匕首,抵在那人的脖颈处,这才放开了手,让对方能够开口说话。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只是寻个僻静的地方撒泡尿,并不是跟踪黎煜啊——饶命饶命!”
那新兵告饶的声音中有明显的哭腔,让齐胜很是反感:胆子还没耗子大,也能进军队当兵,实在滑稽……
“我瞧着此处就很僻静,快尿!”
那新兵连忙照做,哆嗦着双腿解决完毕,提好裤子再度恳求道:
“大侠爷爷!您还让小的干啥?小的都干!您就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
齐胜拧着墨眉,低吼说:
“滚回营帐!”
“唉!唉!小的这就滚!”
第七十一章:再会昭王
被放开后,那小兵走了几步,思忖着得看看挟制自己的究竟是何人,以免下次遇到对方,自己却毫无所知,所以他微微转头,看到了成为了他终生梦魇的画面——
灰暗的夜色让人压抑,齐胜伫立在惨淡的月光中,他面颊的刀疤在若隐若现的微光映照下愈发可怖。齐胜见那小兵回头偷看,便拿起匕首置于唇边,非常缓慢的****刀刃,眼神犹如嗜血修罗般阴森。
后悔莫及的小兵如同活见鬼一般,足下不敢有片刻停顿,一溜烟跑回了营帐。躺在铺上良久,那小兵脑中残留的骇人情景如何都挥之不去,连觉也不敢睡。
吓走了形迹可疑的小兵,齐胜这才掉头去找黎落,躲在暗处远远的一瞥,齐胜瞧见了自己挂念的人正走向昭王的营帐——
齐胜的瞳仁猛地收缩,莫名觉着胸口憋闷,他蹙眉又朝黎落的方向凝了一眼,最终转身离去……
黎落今日未曾目睹昭王的身影出入校场,她估摸着对方多半儿回了日兆宫殿,只是现在有无归来她还不知,便停在距离大营十米开外的地方便止步不前。
黎落的目光左右游走,想看看帐中有没有人,却瞅见了和她打过照面的侍卫头领,黎落的面色一沉,于心底琢磨着:昨日那人已经上过一次当,今日再编谎话怕是行不通了吧……
营帐内烛火通明,却没有照出人影,他究竟在不在此?再过一日便要启程前往边境,还是早些解决此事为妙——打定主意,黎落不再犹豫,大步走了过去。
谁料,那侍卫头领一瞧见来人是黎落,便黑着一张脸请她进去,该是昭王提前同他知会过。
进入营帐的黎落一直埋着头,修眉紧蹙,呈现出和她心事一样的表象:剪不断,理还乱。
昭王正席地而坐,聚精会神的翻阅兵书,并不知晓有来客到访。
与此同时,黎落鼓足勇气抬了头,看到彼人一丝不苟的清俊面容,倒和以往玩世不恭的姿态大相径庭。
既然昭王在此,黎落便开门见山:
“参见四殿下。”
昭王闻声眼前一亮,原本心无旁骛品读兵法的他赶忙起身,继而走近黎落。
“你终是来了……”
昭王脸色欣喜,一双星眸目光深邃,紧凝着黎落不安的面色。两人之间相隔太近——昭王吐出的气息,则仿若兰花盛放一般扑在了黎落的脸颊上,使得她有些晃神。
稍稍退后两步,黎落镇定下来,抬眼直视昭王,接着——
“扑通”一声,黎落跪于沙土上,表情倔强而诚恳:
“四殿下,小女子情非得已,才扮男装入营为兵。但民女忠烈为国之情丝毫不亚于男儿,还请四殿下莫要拆穿民女的身份!”
有跪地不起态势的黎落,她清冷的面庞上闪烁着烛火忽明忽暗的光晕,她抬起的下颚消瘦而执拗;她眼中不屈不挠,夹带着少许辛酸——以上种种,皆让昭王不忍,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本王何时说过要揭发你?”
黎落一把撒开攥着衣襟的双手,面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她就那么痴痴傻傻的回视昭王——质疑着昭王此话的真实性。
昭王弯下腰,伸出双手扶起黎落,在看到对方满脸讶异的表情后,不禁失笑:
“本王在你眼中,当真就如此不堪?”
黎落面色木讷,闻言急忙摇头,她可不傻,既昭王有意放过她,她当然得溜须拍马。
“四殿下深明大义,小的只是担心变数,毕竟……”
黎落没有再说下去,她深知黎家满门背负着多大的罪责,虽然她是被动参与到黎耀荣等人的瞒天过海之计中,却对明君圣主心怀愧疚。
昭王端详着黎落脸上的神色变化,始终保持着微笑,或许是身为王家子孙,他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心境。
“毕竟——是欺君之罪?”
昭王接过了黎落没有说完的话,很是轻松的抛出了这四个大字。黎落听到这句话后,神情愈加严峻,但依旧点了点头。
“其实,你不必顺着我说,大可为你的家人辩解,欺罔一国之君的罪名——可不小啊……”
昭王故意挖了坑等待黎落纵身而入,一旦黎落出言辩白,只怕她的品性会在昭王心中大打折扣。
岂料黎落非常坚决的摇头,目光凌然的平视昭王说:
“本就如此,无可辩驳。”
昭王闻言莞尔,他越发迷恋眼前这个通透灵秀、干净耿直的女子。转过身,昭王请黎落入座,茶几上有晾好的凉茶,昭王亲自为黎落斟了一杯,先让黎落饮下:
“这几日训练任务繁重,日头又大,凉茶清心润肺,能驱除火气。”
黎落捧着茶杯,闻着杯中散发出的清冽甘甜的香气,忽而生出一种感慨:以前在黎家,虽说日子拮据,却不至于连一盏凉茶都不能到嘴。如今才入营几日,偶得凉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轻抿一口,黎落甚为享受的闭上眼目,慢慢品味着茶的芳香和清爽。睁开眼后,黎落的心情平缓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
“四殿下,这凉茶甚是可口!”
看见黎落满足的神情,昭王即便不喝茶也通体畅快,眼见黎落很快饮完一盅,末了还舔舔杯口,昭王宠溺发笑,温言软语道:
“当心呛着,又无人同你争抢。”
黎落闻言,腼腆的咧咧嘴,同周吴氏在世那般流露出她最真实、放松的姿态。昭王盯着黎落娇憨的模样,有些舍不得移开眼眸。
“四殿下,为何你如此爽快就答应了我的请求?本以为——你并不会体谅我……”
黎落也真真是个容易收买的人,单单一杯茶的慷慨,就让黎落放下了芥蒂,敞开心扉询问起昭王答应帮她保密的缘由。
昭王闻言迎视黎落,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他并未回答黎落的疑惑,而是再次反问:
“你又因何总认为我是不近人情的冷酷之人?”
起先,黎落被问及此问时,并没有说出她对昭王真实的看法,只是担心忠言逆耳,否则如若昭王一怒之下改变心意,那么她的努力就会付诸东流。
可现在,黎落不想故伎重施——连日来,虽然昭王处处表现得轻慢无礼,却没有一次当真刁难过黎落,并且还帮了黎落多次,黎落不是不记情分的人,只是不喜昭王的性格。
然而:在人品和性格的对比下,黎落更看重前者,也渐渐接受了昭王不拘一格的行事风采。
第七十二章:阿黎
“殿下含着金汤匙出生,小女愚见——窃以为您不食人间烟火,也无心去体察民间疾苦,只会揪住我冒名顶替一事,以彰显国法公正。”
黎落不遮不掩的如实道来,将先前对昭王的偏见坦然告之。昭王闻言扬唇,挑眉又问:
“你这话不合逻辑,我若只关心声色犬马,又何苦要跟一介女流过不去?”
黎落细想之下,觉得自己的分析确实漏洞百出,于是她垂下眼睑,面色羞愧的将目光移向别处,有些无颜面对昭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黎落在知道自己的秘密被人窥见后,一心想着如何防范,却忘了她的秘密并未碍着旁人,旁人又何苦来害她。正因如此,黎落才对昭王的偏见一重重加深。
“怎不回答?”
仿佛是故意要将黎落逼得退无可退,昭王忽视了黎落惭愧的神色,眸色促狭。
果然,昭王的追问让黎落的双腮酡红,一颗脑袋恨不能钻进颈窝里,她对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
“是小女识人不准,看法偏颇,殿下不要见怪……”
在听到黎落恭谨的歉言后,昭王满意颔首,眼神绵软如水,可他俊朗的面容上带有不加掩饰的自在得意,像是调教了自家娘子一般颇有成就感。
好半晌,黎落都没有抬头,也不吱声,直到昭王起身,又为她斟了一盏凉茶唤她饮茶,她才讪笑着接过来。
黎落“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在一旁贪看的昭王见黎落的唇角沾了水渍,便取了张干净的帕子,隔着案几猫着腰帮黎落擦拭,动作极其轻柔,如同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器皿一般仔细又小心。
近距离的凝视,虽然不曾对上眼,也足矣让懵懂的黎落呼吸急促、面红心跳,怔在原地不敢动弹。再观昭王:他原本一丝不苟的目光在发现黎落害羞以后,眸中的悱恻情意满的快要溢出来。
回过神来的黎落稍稍昂起头,面向俯视她的昭王道:
“殿下,还是我自己来罢——”
言毕,黎落仓促间夺过昭王手中的帕子,胡乱蹭着唇瓣,心下只期盼昭王快快坐回原位。
昭王眼含笑意退了回去,不再逗弄黎落。方才他也不是有意为之,只是顺从四肢的驱使,便自然而然的屈身上前了。
“你的真名,怕不是黎煜二字吧?”
黎落微微摇头,用手指蘸了茶水,于桌上写了“黎落”二字。
昭王垂眸一扫,先是被黎落俊逸的书法所惊艳,后又拧眉细看了两眼,抬头若有所思道:
“你的家人,好似并未善待你……”
黎落闻言目瞪口呆,有些忌惮的蹙眉询问:
“你查我底细?”
“哈哈……”
失笑之后,昭王盯着面色微愠的黎落许久,这才出声:
“看来那****说的没错,你像极了脾气古怪的小猫,前一刻还和颜悦色,转眼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黎落抽搐着嘴角,却没有放松警惕,依旧目不斜视的望着故弄玄虚的昭王。
昭王见此苦笑,不打自招一般忙道:
“我曾听闻日兆百姓为子女起名,皆会沾上日字,为求寓意美好,可落字,原谅我实在看不出妙在何处……”
昭王神情无奈,言语直率,让黎落又一次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同时也佩服起对方细致又严谨的剖析。
黎落不悲不喜的点点头,一副平常模样:
“殿下说对了,我确实不被家人喜爱。”
昭王的笑容渐渐褪去,温热的眸子覆上一层薄冰,他本想安慰黎落,却从黎落的脸上寻不出一丝悲戚和惨淡,由此可见——黎落无需旁人赘余的同情,她已然从逆境中走出。
“难怪你会身在此处——”
黎落神情很是淡然,一副看开了一切的无谓模样:
“军营倒比无情之家更让我快活,我很庆幸。”
黎落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女子,极其微小的事物或心思都能博得红颜一笑——这般女子都能于彼处感到委屈,简介证明了黎家对待她的恶劣。
昭王的面色愈发难看,眼神也更加幽深和冷冽,无人可以猜透他当下的心思。
“令尊还真是下了血本,似你这般玲珑的宝贝,居然大大方方送来顶替无用之徒……”
被昭王比作宝贝的黎落淡淡一笑,没有回话。思及此行的目的,昭王紧锁的眉头缓缓展开,他侧头看着黎落邪肆一笑,和先前冰冷的模样判若两人。
“阿黎,用不了多少时日——日兆就再也不会出现和你相同命运的人……”
“阿……阿……黎?”
黎落诧异的不是昭王随意给自己起小名,而是这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让她有些难以适应,因此红透了一张脸,舌头也打了结一般利索不起来。
可昭王会错了意,也或许是他故意曲解黎落所问的重点:
“落字实在不好,黎字——好歹有蒸蒸日上的意思,如何?”
昭王隐忍着笑意,打量着黎落嫣红的脸颊,面上一本正经的询问黎落的意见。
“确实比落字要好,可是……”
黎落话未说完,昭王忙拦截道:
“所以,你不好奇我适才所言,究竟是何寓意?”
“当然好奇!殿下方才话里有话,该是和整治贪官污吏有关吧?”
被昭王顺利带偏的黎落,不再纠结昭王对自己的称谓,她面色兴奋的打听起日兆要政。
成功混淆视听的昭王,笑得好不明朗。本不该泄露国政秘要的他,从没有将黎落当作外人,竟大大方方告知细节:
“真是聪颖,确实如此。”
昭王眼中的宠溺不加掩盖,只差去揉揉黎落的发顶以示嘉奖。
见黎落重重点头,面色严肃的等待后话,昭王便暂且收回了其他心思,神情凝重的继续说到:
“其实,连女子都能混进军营的现象,并不让本王惊讶。这支强行征来的队伍,应该有许多都是冒名顶替者。”
黎落闻言乍舌,这才知晓原来不光她一个须得日日胆战心惊。
“谁让我日兆重臣——辅机老儿,给那些个心术不正之人做了表率呢……”
昭王提及辅机时,眸中杀气沉沉,神情是嗤之以鼻的不屑。
黎落的目光格外震惊,她本以为辅机背后擅权舞弊一事,可以做到一手遮天,不成想此事已经传入了昭王的耳中。
“我爹就是因为听闻他找了人代替辅家公子上阵……便拿了我嫂嫂家半数钱财去求他通融,既然如此贪生怕死,当初又为何上谏陈情,虚伪!他当属日兆最大的毒瘤,一日不除、后患无穷!”
第七十三章:彻夜交谈
昭王闻言思忖了片刻,而后不明所以般轻声询问:
“既那老贼收取了重金,为何令尊仍要送你来军营?”
昭王此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也正好戳中了黎落那块早已结痂的伤疤,而今虽然痊愈,却在被人触碰时,依旧会隐隐作痛:
“按辅机当日的借口:虽然他可以帮着黎家保住我大哥,却不能让外人代为征战,必须是黎家人才可。黎家一脉子嗣单薄,唯有我大哥一名男丁正值英年,除却我这个不受宠的庶女,其余皆有母亲护着……”
黎落说到此处时,脸上并未曾露出仇恨的迹象,神情波澜不惊,语气不轻不重。既无苛责,也无怨恨,单有平铺直述的冷静和泯然,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昭王被黎落麻木的神态刺痛了双眸,只凭黎落几句简洁的描述,昭王则仿佛看到了那名没落女子的身后,所立之人无一不是针锋相对,排挤打压。
众叛亲离的滋味,昭王不曾品尝过,但王家尔虞我诈的手段,昭王常常被迫耳濡目染,是故体悟良多。此时此刻,他极想将黎落拥入怀中,去拼尽一切呵护这个被所有人背弃的女子。
“呵?贪污受贿尚且不遮掩,又怎会在乎小小规章,辅机混迹官场多年,睚眦必报的、心狠手辣。许是你大哥有何处得罪了辅机老儿,才使得他故意戏耍你全家……”
昭王冷笑一声,点明了辅机的奸诈,更暗指黎家人愚钝。黎落听了这话,抬头迎上昭王晦暗的眼神,无所谓般的扬起嘴角:
“我爹救子心切,只能是案板上放好的鱼肉,任人摆弄、宰割,便是连痛也不会叫一声。”
昭王见黎落还有心情玩笑,阴骘的面色和缓许多,眼神也渐渐变为温和。
“时过境迁,多说无益——我已同黎家划清界限,旧日恩怨权当还了养育之恩,我不会揭发他们行贿一事,也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但自我离家之日起,便再无归期。”
黎落草草说完自己的打算,并借机暗示昭王千万不要拆穿自己,昭王怎会不懂黎落的旁敲侧击,他莞尔一笑,了然于心。
黎落转移了话题,两人便陷入沉默,昭王不肯放话让黎落回营,黎落便一盏接一盏的斟茶独饮。
见黎落不曾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昭王快速起身撩开帘幕瞥了眼天色,而后又装作不经意般回到座位。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时已是深夜,昭王却不舍黎落离去,正思量着如何能与黎落多相处一会。
思及明日的考核,昭王的眸中闪过一丝精锐的光芒,他看向面色不自然,以饮茶来掩饰尴尬的黎落:
“我倒忘了打听,今日考核——阿黎成绩如何?”
黎落闻声笑得格外明媚,提起此事便压抑不住喜悦的她,抬眸大大方方答道:
“回殿下,属下现任骁勇军后备队中锋一职。”
昭王原有些意外,却在看到黎落清俏的笑靥后神情迷醉,他勾起唇角,打趣儿道:
“哦?本王瞧着你细胳膊细腿儿,竟成绩不俗,莫不是一夜间修习了某种速成奇功?”
黎落瞪了昭王一眼,很是不服气的撅起唇瓣,呛声道:
“王爷言下之意——是认为我不够格?”
昭王痴笑着回视着黎落气鼓鼓的面庞,作出一副惧怕的样子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
黎落见昭王如此逗趣,转怒为笑,憨态可掬。
“明日的考核,阿黎你还是莫要参与的好……”
昭王话锋一转,提示黎落选择一条捷径,莫在最后关头赔了夫人又折兵。
黎落自然不解其意,满脸狐疑的神情,她挑起黛眉示意昭王解释一二。
“中锋一职,于你已然足够,我劝阿黎不要再争抢先锋的位置,沙场交战并非儿戏,你毕竟是女儿身,不论体力还是实战都难与男子相提并论。”
见黎落闻言并不气馁,且对昭王横加干预的提议略显不满,昭王又道:
“当然,我只是建议,还需你自己考量周全,三思而后行。”
昭王一番话,确确实实是为了黎落着想。他不想让黎落以身涉险,可又不能径自替黎落做决定,眼下两人之间解除误解不久,昭王不愿为此事再生嫌隙,让黎落对她徒生戒心。
“殿下,恕我不能从命——临阵逃脱,我不就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类人?况且:既然已经爬到了山腰,为何要止步不前,安于现状?何不继续攀援?若不成,此行不悔;若成了,便能领略一览众山小的奇妙,我并无损失啊?”
昭王欣赏黎落一鼓作气、不衰不竭的毅力,可考核制度他再清楚不过,若黎落明日挑战失败,连中锋一职也保不住,昭王怕黎落接受不了从高处跌落的打击。
“我明白你有你坚持的理由,但不认同你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明日若不成,并非毫无损失……”
昭王眸色清明,神色认真,话语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所以他的振振有词让黎落有些惴惴不安:
“殿下不妨明说——”
昭王轻笑出声,眸色如水看向黎落道:
“傻阿黎,我如若明说,岂非徇私?”
黎落闻言一脸窘迫的表情,心中暗骂自己蠢笨,怎稀里糊涂就打听起考核的细节。
昭王见黎落为此反省,实在忍俊不禁,窃笑过后,昭王正色道:
“我还是建议你找个由头借口不参与,但也支持你所做的任何决定。”
黎落闻声抬头,对上昭王炽热的眼神,如此热心良善又知情知趣的昭王让她触动,然而下一刻,昭王又嬉皮笑脸调笑道:
“但我有言在先,明日你要是不听劝因小失大,可不要来找本王哭鼻子。”
黎落剜了昭王一眼,脸色发黑,立马推翻方才对于昭王的论断。
“哈哈……”
两人彻夜交心,由考核谈到日兆同爪洼一战之事。好奇心强烈的黎落总是有多不胜数的问题等待着昭王,昭王也总是耐心的侃侃而谈,为黎落解说那些让她惊异的见闻。
在黎落眼中:她面前健谈又俊朗的男子此刻才显出卓尔不群的一面:他的见多识广,他的精辟独到;他的胸襟气度,无一不让人心驰神往,想和这个潇洒不羁却又心怀天下的男子去体验世间万种风光。
第七十四章:美人如花隔云端
相对的,在昭王看来:眼前如孩童一般对所有事物都充满了求知欲的黎落,才算卸下了防备,回归到真实状态的女儿家——时而纯真呆傻,时而古怪机敏;时而欢欣鼓舞。纯净的让人不忍亵渎,又美好的让人想更进一步。
不多时,黎落被困意席卷,眼皮格外沉重的她听着昭王在耳边的呢喃声,仿佛听着儿时周吴氏哼唱的催眠曲一般心神荡漾。
昭王见黎落昏昏欲睡,正要提出送她回营休息,却在起身的下一刻,就瞧见了让他打消主意的画面——
原是黎落伏在案上睡着了——眼睫交织合拢,侧头枕着纤纤玉臂,睡颜沉静而恬美。昭王轻手轻脚走至黎落身侧,在她旁边坐下,静静端详着黎落半遮挡的俏丽脸颊。
夏季蚊蝇甚多,营帐之内自然也有趁虚而入的,黎落的耳边环绕着几只嗡嗡作响的小虫,使得睡不安宁的她皱了皱眉头。
昭王见状低声轻笑,执起榻上搁着的蒲扇为黎落驱赶入侵者,待耳边再无响动,黎落适才舒展眉眼,睡态松弛。
黎落安心入梦后,昭王却了无困意,他一会担忧黎落受寒,一会又觉得帐中闷热,连带着守夜的侍卫也被打搅了一番,每隔半个时辰便撩开帘幕,好让大营通风透气。
但撩开帘幕,虫蝇则聚集的更多,昭王只得一刻不停歇的为黎落扇风驱虫,好不操心劳累。
瞧着黎落枕着手肘,昭王拧了拧眉,怕黎落明日晨起时胳膊酸痛,又找来软枕取代。挪动黎落的脑袋时,昭王的神情格外紧张,生怕惊扰了黎落的美梦,动作轻柔的像在把玩羽毛。
这一夜,应是黎落酣睡最美的一夜,温度刚好,环境祥和,黎落在昭王无微不至的关怀下一觉到天明。
醒来的黎落,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间一眼看到了阖上眼目打盹,却不忘为自己扇风的昭王。
“殿下?”
黎落面若芙桃,轻轻推了推因为整夜未眠而一脸倦意的昭王,昭王被黎落小心翼翼的动作弄醒后,含笑问道:
“怎不多睡会儿?”
黎落瞥了眼昭王手中的蒲扇,脸色不甚自然的垂下头:
“还得早起练功呢,属下昨夜失礼,殿下该叫醒我才是……”
鉴于自己打扰了昭王一宿,黎落羞涩的蹙眉,不敢与昭王温润的眼神对视。
“有何失礼?美人如花隔云端,赏心悦目之极——”
昭王不加掩饰的调戏话语让黎落羞愤的朝昭王翻了一个白眼,而后思及人多口杂,莫要徒惹是非才好,便起身离去,可她偷偷摸摸的举止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弄巧成拙,使得昭王苦笑不已。
黎落走后,昭王这才和衣下榻,微微扬起唇角进入香甜的梦里。
黎落踏出营帐时,看守的侍卫还不曾交班,原班人马可是亲眼看着黎落呆在昭王的大营内整整一宿。因此他们盯看黎落的眼神很是古怪,更有甚者——眼神中藏着不言而喻的暧昧。
如此明显的猜忌,让黎落怎能不避讳,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回了自己所属的通铺。
前几日因为和黎落争执被方右尉惩治的后勤营小兵,远远瞧着黎落疾走的背影,再瞟了眼那些指着黎落大笑的侍卫,自然纳闷儿。
他脑中灵光一闪,回后勤营取了一屉备给昭王等人的肉包子,走到一众侍卫跟前,谄笑道:
“各位兄弟守夜辛苦了,这是刚蒸好的肉包,要不先凑合凑合?填填肚子?”
那些饿了一夜的侍卫此刻已是饥饿难忍,看着热腾腾的肉包,闻着香气袭人的味道,顿觉五脏六腑都快要跳出来去争抢这笼包子。
侍卫中年纪小些的,不懂规矩,爪子伸的老长,眼看就要拿走两个,但其中的小头领知晓轻重,一把拍开了急不可耐伸出来的一双双手掌,鼓着眼斥道:
“还想不想活啦!肉包岂是我等小兵得以享用的?”
这一声大吼,才如当头棒喝,使得那些饿得神志不清的侍卫们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冲后勤兵嚷嚷:
“你小子!差点坑惨了哥儿几个!”
“若不是老大警醒着,说不准我就鬼迷心窍吃上了!”
“说!你什么居心?竟私自将王爷和将军的吃食拿给我们!”
贼眉鼠眼的后勤兵正要解释,却被这一通乱七八糟的声讨吵得半天张不了口。
“住嘴!殿下还在营内休息!你们他娘的嫌命长是吧!”
这句喝止声还是出自那名有点头脑的小头领,只见他眸光警惕,睨了后勤兵一眼,才道:
“你所属后勤,难道不知这肉包唯有宋将军和四殿下才可享用?”
这后勤兵垂着眉眼赔笑,苦着一张脸解释道:
“大爷您误会小的了——宋将军一早被召进王宫,这吃食送过去又被退了回来。既无人消受,丢了也可惜,我就寻思着几位大哥守夜劳累,自是比我们这些个更加饥肠辘辘,所以便送来了。”
那侍卫头领盯着后勤兵的神色打量了半晌,见他眉眼间从容镇定,不似在撒谎,便沉着脸拱手道:
“有劳了!”
后勤兵将一屉包子送到侍卫头领的手上,那厢便一阵哄抢,胡吃海塞,转瞬间就把一笼包子消灭得干干净净。
其中几人还咂巴着嘴中残留的肉香,面上意犹未尽的样子,似乎没有吃过瘾。
“这位兄弟,包子还有富余不?”
后勤兵闻言于心底腹诽:即便有,也轮不到你们。但他不可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便一脸为难的苦笑说:
“只这一屉,方才已被你们一扫而光。战事吃紧,连带着后勤也得敲着算盘过日子,今日赶巧,才多出这一笼,哪还有多余的好儿?”
询问的侍卫叹叹气,只能作罢。
吃完了包子,侍卫头领将空的蒸屉还给后勤兵,可瞧他迟迟不走,则面色不悦的发问:
“还有何事?”
后勤兵闻声立马堆起笑脸,指着黎落回营的方向,不怀好意的向对方打听:
“适才跑过去的小哥儿我倒见过几次,看着眼熟,上回也是在四殿下营前,俺瞅着四殿下对他极为关照。那后生该是大有来头吧?”
侍卫头领于鼻孔中发出一声轻哼,并不打算回话,站到了原来的位置继续执勤。可坊间不缺好事者,军营亦是如此,有人便搭茬儿接道:
第七十五章:小人作祟
“狗屁来头!不过是凭借着清秀相貌,才迷惑王爷多看他几眼!”
“若有不可小觑的背景,上边儿早就安排的妥妥当当,我看他就是娘娘腔软骨头!”
“昨儿个也不知他作什么妖,竟宿在了王爷营内,天将明时才鬼鬼祟祟的跑回去!”
“哈哈!我看这里边儿大有文章……”
后勤兵没有错过一句话,并且连众人起哄时是何种神态都看在眼里,经过这番打探,后勤兵极其嫌恶的朝黎落所在营帐的方向瞟了一眼,又向昭王大营内投去匪夷所思的眼神。
“有完没完!都给老子滚回来站岗!”
侍卫头领能秉持职责和操守,不代表旁人便不会嫉妒黎落在昭王处得到的非凡待遇。因此,他便只得强令众人回位执勤,免得被那个来意不明的后勤兵拿去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岂不祸从口出。
这厢,黎落所在营帐内的糙汉们仍在酣睡,她只是略微扫了眼,便拍怕胸脯朝自己的铺位走去,却忽闻齐胜唤了句:
“黎兄弟——昨夜你去了何处?”
黎落吓了一跳,慌乱间回身一瞧,原是齐胜就地靠在自己的榻沿上,细看之下——齐胜眼下的乌青很重,眸中血丝遍布,该是一夜都不曾合眼。
黎落感到愧疚,可又不能将自己宿在昭王帐中一事大方告知,便垂下眉眼吞吞吐吐道:
“昨日帐中闷热……我便踱步到后山纳凉,不成想一时犯困,睡到此刻才醒……”
黎落的眼神飘忽,顺口编了谎话来搪塞齐胜,反观齐胜在听到了黎落明显撒谎的说辞后,沉闷的面色却缓和许多,他不再凝视不敢抬头的黎落,语气也淡淡的:
“往后莫再胡闹,容易着凉……”
“嗯——”
黎落以为自己瞒过了齐胜,这才支起眼皮去看对方,见齐胜抬步要走,黎落习以为常的跟在他身后,以为齐胜是去练武。
齐胜听到后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顿住身子回了句:
“我去后山梳洗一番,你要同去?”
黎落闻言脸颊绯红,急忙摆手说:
“不不不!”
本来不曾回头的齐胜这才转身观察黎落别扭的神情,他眸色幽深而晦暗,最终没能将自己心底的揣测问出口,而后大踏步离去。
黎落立在营帐门口,朝步伐飞快的齐胜喊了句:
“齐大哥!我在操练场等你——”
齐胜听到了黎落的呼唤,自嘲般笑笑,心不在焉的他显得情绪十分低落……
那厢,后勤兵见守夜的侍卫头领不愿让下属透露更多的讯息给自己,便拿着空的蒸屉回了厨房。
回到厨房的后勤兵眼神嫉恨且负气,随之口中念念有词的唾骂,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妈的,我说昭王怎地屡屡护着他,原是二人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哼!这样袒护自己的男宠,也不怕旁人诟病!”
后勤兵只顾着谩骂,因此没能注意到被分配到厨房烧水的伙夫,那人本出自新兵——生得骨瘦嶙峋,挤眉弄眼的相貌总给人一种不适的感觉。
此人于新兵第一轮考核中装病,被军医识破而落得如此下场,对于那些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拥有军职的同僚——于此人来说只剩下妒忌和不服,全然没有一丝咎由自取的醒悟。
他听到后勤兵不满的抱怨,贼兮兮的眼珠滴溜一转,便蹑手蹑脚来到了后勤兵身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大哥?”
后勤兵本以为厨房无人,因而被这声猝不及防的寒暄吓得虎躯一震,他气恼的伸出食指,用力戳了戳对方的心口,呵斥道:
“我说你这新来的怎如此不长眼!老子好险没被你吓死!”
那人干笑一声,同后勤兵套起了近乎:
“是是是,小的不长眼!大哥来寻吃食?要不小的现给您煮?”
伸手不打笑脸人,后勤兵睨了对方一眼,没好气般的叹道:
“吃什么吃,哪还有心思吃……”
那人看出了后勤兵眼中的不甘心,猜测着那名攀附昭王的人一定和后勤兵结过梁子,便吊着眼讪笑说:
“大哥,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这一顿不吃饿得慌。即便天塌下来,也不能耽搁了吃饭不是?”
后勤兵扫了那人一眼,不曾答话,但脸色好看了许多。
那人见状趁热打铁,继续滔滔不绝,且不忘阿谀奉承:
“咱们后勤的兵,别的不说——单说这吃食,有哪个敢大言不惭得夸耀说比咱们吃的还好。大哥您资历又高,即使是四殿下他们,不也得对您礼让三分?否则天王老子也别想衣食住行皆能方便不是?”
后勤兵听着那人夸大其词的谄媚话语受用的很,尤其在提到昭王时,他的脸上更是得意和轻蔑。
既已提及昭王,后勤兵就不得不同新来的伙夫吹嘘吹嘘:
“四殿下又如何?还不是被老子耍得团团转?哈哈!你且过来坐下,听我细讲……”
后勤兵将那日如何糊弄昭王一事描述的绘声绘色,却只字不提事后被罚了一百板子的事,其中不乏编造和杜撰的情节。
后勤兵言毕,那新来的伙夫忙表示钦佩和膜拜,即使他知晓对方在吹牛。
两人说笑间关系亲近了不少,新来的伙夫觉得时机恰当,便讳莫如深的和后勤兵打听起对方适才抱怨的事:
“大哥,方才我无意中听您说起:咱骁勇军里边儿竟有人无孔不入,削尖了脑袋去讨好四殿下?这岂非不公不正?”
后勤兵并不在意对方偷听他讲话,仅是鄙夷的笑笑,眼神愤恨:
“我从四殿下侍卫们的口中打探来的,听得真真切切,还能有假?”
新来的伙夫故意作出一副震惊的嘴脸,眼神中也装满了刻意的愤慨:
“呸!还真是无所不用极其!堂堂男子怎会利益熏心至此——靠着出卖肉身谋得军中一席之地,令人发指!”
后勤兵见有人与自己同仇敌忾,不像昭王的侍卫那般故作正经,就又和对方说及了黎落如何于昭王面前暗害他被方右尉罚了好一通,虽然其中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些人就是不辨是非,以自我为重心——
两人自然而然的仇视起黎落,把黎落形容成妖孽一般的存在,更把黎落辱骂的体无完肤。
第七十六章:齐胜起疑
后勤兵和新来的伙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痛骂了许久,这才觉得身心舒畅,好似被他们指摘的黎落因为挨了两句欲加之罪,便会少掉一块肉一样。
本以为:志趣相投才是交友之道,不想原来陌生人之间拉近距离最快的方式——仅是借着共同厌恶的人或事来达成共识。这两人皆对自己的现状不满,又觊觎别人的劳动成果,因此只能靠着背后污蔑人的行径来索取自己的内心平衡。
后勤兵和新来的伙夫撒完气,一时间找不到下一个话题。但见那伙夫垂着眉眼,神色提防的瞥了眼营外,这才阴阳怪气的问道:
“大哥,军营素来是靠着军功打天下,哪有走后门的道理?难道咱就咽下这口恶气,任凭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龌龊之人取代本应属于咱们的地位?”
后勤兵听着伙夫言之有理,可又思及黎落背后站着的那位惹不起,便又恼又烦的丧气摆手:
“那小子有四殿下为他撑腰,你还敢平白无故的找上门说理不成?”
伙夫耷拉着眼皮笑了笑,摇头表示没有那个熊心豹子胆,但他不似后勤兵一样拿黎落毫无办法,只需动动脑子,歪点子说来就来。
后勤兵见伙夫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已经有了计谋,便出拳捶了捶伙夫的肩膀,有些急切的询问:
“你到底有没有招?别跟老子装模作样摆强调,老子窝火着呢!”
伙夫揉了揉被后勤兵捶痛的膀子,脸上扬起邪佞的弧度,他招手让后勤兵附耳过来,两人耳语了一番,后勤兵立马眉开眼笑夸赞道:
“好小子!有你的!如你这般才智该稳居军师一职才是,真真是可惜!”
那伙夫不屑的笑了笑,好像压根连军师都看不起,他拍了拍手掌从地上起身,眼里是深深的怨怒:
“若不是昭王那厮不给人留退路,我何至于怀才不遇……”
后勤兵听了此话,长吁一口气拍拍伙夫的肩膀聊表慰藉,继而随对方一起走到灶台前。摩拳擦掌开始准备全营的午饭,同时也筹划着如何细化报复黎落的步骤。
伙夫所言昭王赶尽杀绝,是指昭王命军医来逐一排查当日于考核中虚脱之人是否属实之事——实则这远不能赖到昭王头上,昭王整日忙于同宋将军商讨作战计划,同时还要关心前线情况,每日得去进宫回禀,哪里还有闲工夫思考如何对付偷奸耍滑之人。
找军医的法子出自方右尉,由宋将军与昭王共同采纳。只能说那伙夫聪明反被聪明误,即便脑光再怎么灵光,也敌不过一颗言听计从的赤诚之心,包藏祸心之人,凭谁敢用……
黎落于操练场等候良久,才等来了不紧不慢的齐胜,今日两人仿佛互换了角色——
齐胜意兴阑珊,黎落生气勃勃;齐胜一言不发,黎落止不住口;齐胜满怀心事,黎落无忧无虑。
因着解决了眼前最大的隐患,黎落自然轻松愉悦,可齐胜从昨夜到今晨经历了何种心境变化,黎落无从知晓,也未曾感应到齐胜已经对她有了诸多猜忌。
但黎落向来懂得察言观色,他瞧着齐胜无精打采,思量着对方应该是没睡好的缘故,就一边保持着马步姿势,一边嬉笑着询问齐胜:
“齐大哥,要不你回营接着歇息吧?今日是最后一轮考核,你得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如此萎靡不振怕是不行的。”
齐胜闻言停下手中挥剑的动作,转身凝了黎落一眼:
“嗯。”
正欲离去的齐胜,骤然思及一事,他皱起眉头面色迟疑,最终:他瞥了眼身后的黎落,泄气一般妥协反问:
“黎兄弟——你还是希望能上战杀敌麽?”
黎落狐疑的歪歪脑袋,瞅了眼齐胜,理所当然的答道:
“对啊,否则我为何要如此辛苦?回营内睡大觉不就得了,嘻嘻……”
齐胜打量着黎落的身高、体态,还有她清妙绝伦的娇嫩容颜,暂且放下了一些让他郁结的揣度,苦笑道:
“若你执意如此,便保住中锋的位置即可,今日的考核——你称病莫来。”
齐胜的叮嘱竟和昭王的示意如出一辙,让黎落惊讶,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黎落带着满脸的疑惑轻声发问:
“为何?”
显然,齐胜不知昭王亦向黎落提出过同样的建议,他多方打探,消息灵通,将理由告知黎落也无不可,不似昭王那般有身份阻着:
“今日考核——只看武功底子。你太弱,只需打出一招一式便会露馅。并且:此次实战对打,优胜劣汰,你若上场——只怕这中锋一职都难保。”
原是如此——黎落终于明白了昭王的悉心点拨,她也相信齐胜的消息来源,是故不会怀疑这次考核的严重性。
但是否参加明知会输的实力考察——黎落并未考虑好。
黎落垂眉衡量了许久,最终抬头朝齐胜粲然一笑,眼神明朗:
“齐大哥,我参加!不论输赢,我都不想弄虚作假来霸占军队名额。赢了——最好,败了——我也认!”
齐胜凝着黎落明媚的笑靥扬起唇角,郑重点头。单单是一抹明艳动人的笑容——就让齐胜顷刻间放弃了抛下黎落的决定,他不愿违背自己真实的心意。
齐胜走向黎落,眉眼温濡:
“来,我教你一套速成拳法,但切记待会子对战时,尽力而为,莫要受伤……”
黎落重重点头,并拢双腿,起身和齐胜一起练拳。
二人又回归到默契十足的当初,黎落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映在齐胜迷恋的眼眸中,让他惟愿时间停留于此刻,再不别离。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从未产生过细微的变化,日光依旧热烈,沙土依然狂躁,后山郁郁葱葱的树林,校场之上静静伫立的营帐,都伴着流淌的岁月,安好如初。
花了一个早晨,黎落将整套拳法打了上百遍,才熟能生巧,挥击自如,齐胜告诉她:若是对手和她身量相当,又非悍将,黎落起码能挣个平手。
稍微放松紧张情绪的黎落招呼着齐胜去后厨用午饭,齐胜笑呵呵被她拉着手,两人并肩来到后勤营。
不料,刚踏进厨房,黎落就被众人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神色端详了半晌,不适的黎落蹙了蹙眉,准备打了饭回营去用。
齐胜也留意到今日的特别——那些探究的目光分明写满了敌视和反感。齐胜自觉挡在黎落的身前,替她接下了那些不加善意的眼神。
第七十七章:千夫所指
打饭的队伍排在两口大锅跟前,一口锅里盛着清汤寡水的烫菜,另一口一锅中摆满了粗粮烹制的大饼。黎落与齐胜并肩排在队伍中,一边忍受着众人的挑衅目光,一边步步递进等候派发例饭。
派发饭食的两名后勤兵,恰好就是那新来的伙夫与后勤老兵,他二人带着一脸得逞之色,时不时朝黎落瞟去两眼。
黎落眼尖,虽说排在她之前的壮汉们个个人高马大,可她还是感知到了来自队伍最前方的恶意,因此斜着身子向前远观,只一眼,便瞅到了那名同她有过节的后勤老兵。
黎落冥冥中感觉:眼前众人的虎视耽耽,多半儿归功于后勤老兵趁着发放饭食之际挑拨离间,这才使得那些本来无甚心眼的汉子们对她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不得不说,黎落的直觉非常精准——当她还在操练场挥汗如雨之时,那些睡醒后腹中饥饿的新兵早早来到了后厨等待派饭。后勤兵就借机故意同那伙夫说起了黎落与昭王关系颇为密切一事,这谣言一传十、十传百,自然愈演愈烈——
最后竟演变到黎落定是昭王的男宠无疑,至于昨夜二人彻夜长聊,也被抹黑的污秽不堪。
黎落虽然瞧出了有人暗中作祟,却并不知晓整个军营的恶意相加到底与何事有关,便先不闻不问,打算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黎落平静无波的神色看在众人眼里——就成了恬不知耻的清高自傲,于是乎坐在棚内用完了饭食的一名新兵,一口唾沫星子呸向黎落。
黎落好歹被齐胜训练了几日,反应还算敏捷,她侧身一闪,没有中招,那口浓痰只落在了鞋履左侧。
黎落眸色微愠,转身去打量对她发难之人,齐胜也看向吐痰的大汉,目光恼怒。
前方派发饭食的后勤老兵当然没有错过这精彩的一幕,他瞥到了齐胜和黎落气恼的面色,便不咸不淡的开了口: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如若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就不要埋怨旁人看不过去……”
后勤老兵这句颇带深意的言语,声调很高,是故在场众人皆能听清。黎落闻言眸色清明的看向后勤老兵,不急不缓的询问:
“这位大哥此话何解?假使是针对我,还请摊开了讲明白。”
后勤老兵作出鄙夷的神情,讽刺一笑,并不搭理黎落,与此同时——齐胜也认出了对方,见那后勤兵屡屡寻黎落麻烦,齐胜抬步上前,准备找他讨个公道。
黎落见状忙扯住齐胜的袖口,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动怒,毕竟她二人还未能搞清其中的猫腻,故而静观其变的好。
齐胜回视着黎落温婉的面庞,攥起的拳头缓缓松开,最终退了回来。
齐胜对黎落的仗义相助众人亲眼目睹,此时他们更加肯定黎落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让齐胜归顺于她,就像她以相同的手段蛊惑了昭王。
饭堂的人有不少都认得齐胜——因为齐胜的本事摆在那里,众人又都想于军营里脱颖而出,所以就格外注意他们心中的假想敌——出类拔萃的齐胜。
后勤兵见齐胜如此着急替黎落打抱不平,便冷笑了声嘲弄道:
“哟!黎兄弟的魅力还不小,这一个两个出挑的——都被你迷了心窍,也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说出来让大伙借鉴借鉴呗!别让咱这些凭本事吃饭的人蒙在鼓里,白瞎了捷径不走!”
后勤老兵反讽的话语一出,棚内忿忿不平的声音接踵而至,但他们可没有后勤老兵那般谨小慎微,说起话来也难听的多:
“呸!也不知是什么名门望族调教出这种败坏风气的妖孽!身为男子去勾搭男子!亏他做得出!”
“大哥此言差矣!这种败坏风气的祸害指不定是被哪处红楼的老鸨子养大的,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场面,当然豁得出去!”
“你她娘的还有脸来要吃食?我都替你臊得慌!跟着四殿下还会缺衣少食?这等粗茶淡饭怕是入不了您的口吧?”
“赶紧滚!妈的,刚下肚的饼都恶心的快要吐出来了!”
“哈哈哈……”
……
这群不明情况的愣头青没有要罢休的意思,污言秽语极尽粗鄙,搜肠刮肚的组织不入耳的词汇来羞辱黎落。
黎落听着来自四面八法的指责和谩骂,方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何惹起众怒——她低垂着头,叫旁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且不发一言,并不为自己的清白辩解。
黎落一双清美的眸子蒙上了雾气,紧抿的双唇泛白,她怔在原地半晌,毫无反应。齐胜见黎落面如死灰,眼泪几乎要当众掉下来,便一把拽住黎落往营外走。
黎落像个无头苍蝇一般跟着齐胜的步伐,齐胜往东,她不会往西,陡然间变成一个任人支配的木偶。
齐胜偶尔回身看看黎落,见她和行尸走肉无甚区别,本来要带她回营调整情绪的齐胜猛然顿住,黎落就一头撞在齐胜坚实的臂膀上。
被撞到额头的黎落本应痛得龇牙咧嘴,可她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眼中也毫无生气。齐胜凝着不知如何发泄的黎落格外揪心,他抬手揉了揉黎落的前额,放慢了步子带黎落去了后山。
来到后山,齐胜于小溪旁寻了一方阴凉处,又搬来光滑的石头搁在杂草中,扶着依旧处于痴傻状态的黎落坐下,继而他抬眸巡视了一圈,确定不会有人来此打扰黎落的清净后,齐胜这才出言劝解:
“阿煜,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做过,无论旁人如何构陷都成不了真,我信你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黎落对齐胜柔声细气的安慰无动于衷,仍然是双目空洞,失魂落魄的样子。
齐胜的眉眼里俱是心疼,他压低了声音又道:
“阿煜,坚强些,千夫所指不足为惧,如果你十分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就想办法堵住悠悠之口。若你不在意,又何苦折磨自己?”
见黎落还是不说话,齐胜的眸色由担忧转为阴郁,他黑着一张脸嘱咐黎落:
“阿煜,你先在此处缓缓,我去去就来。”
言毕,齐胜回首凝了黎落一眼,而后转身离去,他握了握拳,目光低沉,周身都被笼在一种暗色调的凝重氛围当中。
第七十八章:不攻自破
齐胜走远后,黎落适才还神,她眼眶通红凝着齐胜远去的方向,心中回响起齐胜宽慰她的话语:
阿煜,坚强些,千夫所指不足为惧,如果你十分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就想办法堵住悠悠之口。若你不在意,又何苦折磨自己?
齐胜所言确实精辟,黎落也能听进去,但她始终不比男儿那般禁得起背后戳脊梁骨的唾骂——
而今,黎落年方十七,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越轨之举,虽不通男女之事,但她懂得洁身自好四字对一名女子而言何其重要。
她委屈,她悔恨,她懊恼,从离家以来驻扎到军营,再苦再累黎落都没有吭声,也没有因为艰难险阻而撒下过泪。但此时此刻,黎落再也压不住心底的苦水,任由它们一滴滴流淌出来,伴着种种属于她自己的辛酸蒸腾在空气当中,随风消逝。
黎落从低泣转为放声大哭,通过这种方式让情绪慢慢释放出来。但她仅是为了哭而哭,为了让自己痛快而倾泻,并非是自怨自艾的自我放弃……
这厢,后厨聚集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严严实实,昭王与刘参将也闻讯赶来调解。
棚外凑热闹者众多,他们从先前齐胜和被打之人的对话中,也得悉了黎落与昭王暧昧不清一事,此时见昭王亲自前来,很多新兵虽则心中愤懑,却是敢怒不敢言。
还未睡醒的昭王,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种慵懒、颓废的气息,却更显出随性的倜傥,加之他一双目光迷离的眼眸,使得看戏的新兵们总觉着昭王昨夜没干好事。
昭王漫不经心的步入饭堂,待他看清眼下是何情况的刹那,险些笑出声来,若不是瞧见一个个斗败了的新兵满脸淤青,昭王没准儿真把齐胜单挑众兵的举动视为玩闹——
那些之前对黎落猛泼脏水的新兵,四仰八叉倒了一屋子,这还不算完,齐胜的胳膊肘中挟制着一名,脚下踩着一位,就连腾出来的右手也掐住了一个,其武功——当真令人称道,足矣以一敌百。
被齐胜教训了一通的新兵们大气儿都不敢出,老实的像见了猫的耗子,此时他们瞥见昭王在此:有血性的不稀罕昭王搭救,没出息的自然就朝昭王投去了求助的眼神。毕竟:昭王便是害他们挨揍的主角之一。
“救……命……救……命——”
众人忽闻灶台附近传来几不可闻的求救声音,听上去气若游丝,命不久矣。循着齐胜晦暗的怒视眼神直击过去:原是挑事的始作俑者——那名编排黎落的后勤老兵被揍得不忍直视。
他此刻狼狈不堪,身上压着被砸烂的木桌,有些零零碎碎的木屑还扎在了身上,一张本就难看的相貌肿胀的让人认不出,嘴角溢血,虚弱至极。
不得不说:那个和后勤老兵狼狈为奸的伙夫,洞察力甚为敏锐——他陪同后勤老兵打饭之际,远远瞧见了带着腾腾杀气的齐胜气势汹汹的走来,便急忙借口尿遁,溜之大吉。现下躲在围观众人当中心有余悸,偷瞄着同伙的惨烈下场,一个劲儿的大口呼气。
刘参将认得齐胜,只因那日昭王引荐过,并且齐胜确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本事,所以使得刘参将印象深刻。
老话说希望越大,失望则越大,刘参将本对齐胜寄以厚望,此刻瞧见齐胜的胡闹行为,当然是气得面色铁青,他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齐胜训斥道:
“齐胜!你以为这些兵士——是任由你揉捏搓扁的肉靶子麽!还不住手!”
昭王不必说,谁人与黎落走的近,他定然不会忽略,所以齐胜于他而言,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昭王瞥了眼齐胜不发一语,但面色不太好看,他的困意渐渐消退,继而扫视了周遭一圈,却未能寻到黎落,便将目光重新放在狂放不羁的齐胜身上,面上是费解的神情。
见有人为自己撑腰,那些没有被齐胜挟持的新兵拖着歪歪斜斜的身躯匍匐到刘参将身后,一脸忌惮的仰视齐胜。
“齐胜,此番意欲为何?我知你武功高强,但也不该一个不顺心便拿旁人撒气。”
昭王缓缓开口,语气不轻不重,可他眼中的凌厉分明写着:他很不理解齐胜的傲慢举动,也赏识不了齐胜恃强凌弱的行为。
齐胜闻言,丢垃圾一般丢掉了手上的负担,顺带踢开了脚下的累赘,而后转身直奔后勤老兵,拎小鸡一般揪起对方的脖领送到昭王身前。
那后勤老兵重伤在即,已然有了苟延残喘的迹象,此时被齐胜扯过来、推过去,便不可控的跪倒在昭王脚下。
“殿下远在大营有所不知——这厮污蔑您宠幸军中弟兄,属下不过是替您教训这个信口胡邹的狗东西!免得他妖言惑众!”
齐胜老早就想好了打人的由头,况且他是故意将事情闹大,惊动了昭王,齐胜才好当面提醒对方:黎阿煜远些,才是护他周全的最妥方式。
昭王见齐胜不卑不亢,话中也没有撒谎的痕迹,且听齐胜言下之意:此事也牵累了黎落。昭王的气恼消了大半,毫不在乎流言蜚语的他只关心黎落眼下可还安生,但无奈被刘参将请来处理军务,不能说走就走:
“原是你……”
昭王垂头打量了后勤老兵好一阵子才认出对方,他应试着周围一双双激愤的眼神,抬起头沉着脸又道:
“此人本王并不眼生,前日里他胆敢戏弄本王,被方右尉罚了几十大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倒不足为奇——”
刘参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起先他还埋怨齐胜不该当众告知缘由,因为没有顾及到昭王的脸面。但听了昭王不气不恼的言语,刘参将旋即松了一口气。
众人闻听昭王如此说,立马反应过来——原是被居心叵测之徒诓骗了一回,成了出头鸟还得罪了昭王,真真是得不偿失。
那些立在刘参将身后的新兵们脸上风云变幻,一个个都不敢同昭王对视,面面相觑之下唯有瞪向弱不禁风的后勤老兵来表达愤怒。
世上有一种谎言,叫不攻自破,昭王则完美的诠释了——如何既不辩解,又不澄清,却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第七十九章:你知我也知
不论在场的滋事者,抑或是闻讯赶来看好戏的——昭王自知不能控制他们的思维,信或不信,全在他们自己的判断之内。有听风就是雨的糊涂虫,反之就有明辨是非的火眼晶晶,如此中和下来,昭王倒不怕此事往大了传。
所以昭王眼下最关怀的事:并非眼前那些揣摩真真假假的眼神,而是迟迟不曾现身的黎落——齐胜之所以以暴制暴,定与黎落有关,昭王才不会天真到相信齐胜给出的言不由衷的借口。
昭王垂下眉眼,眸色清冷的睨了眼后勤老兵,心中寻思着等解决完此事,得赶紧找到黎落。
“刘参将……”
昭王沙哑的嗓音传进刘参将耳中,让随时待命的刘参将立马来了精神:军营最忌聚众闹事,尤其是无事生非的打打杀杀——眼下外敌来犯,这些个以讹传讹的却把力气用在了内讧上。
素来办事妥帖的刘参将眼里容不得沙子,正巧这些倒霉蛋犯了他的大忌,是故:他不苟言笑的面色上已然写出了“严惩不待”四个大字。
“殿下尽管吩咐!”
刘参将拱手回话,面色沉着,情绪不似先前那般波动很大。
昭王不耐烦的侧过头,拍拍刘参将厚实的肩膀,继而懒懒散散的蹙眉下令:
“该如何发落,你替本王代劳罢!只一条:干净、利索……”
说到最后的要求时,昭王的眼神晦暗又浓郁,仿佛他话中的意思并不像表面意义那么简单。
齐胜能够用拳头替黎落出头,昭王也能永绝后患来保黎落安宁——对于屡次寻衅黎落的后勤老兵,昭王无法说服自己一再姑息,况且:于整个军营而言:摘除毒瘤远比镇痛止疼更加快速有效。
“卑职遵命!”
刘参将看懂了昭王的示意,但一个巴掌拍不响,闹事儿的可不止后勤兵一人……关于齐胜等人如何处置,从刘参将踌躇的面容来看——他还不敢自己拿主意。
刘参将打算先行宣布出头鸟的下场,以儆效尤。他环视了众人一圈,高声发令:
“来人哪!此人屡教不改,冥顽不灵,多次折辱四殿下!且心怀不轨引起内斗,实属军营所不许,将他拖去高台等候发配!”
刘参将言毕,以眼角的余光偷瞄昭王的神色,见对方毫无反驳之意,才敢接着训斥齐胜等人:
“齐胜——你有心肃清军营风气,甚好;然则做法不可取,遇到此等大事应当层层上报,不该僭越,更不该自作主张的闹出这么大动静!”
刘参将稍做停顿,瞟到了因为困倦而不适的昭王,他以为昭王不忍处罚齐胜太重,颇有惜才之德,这才流露出不悦的神情,所以刘参将在敬畏昭王贤明的同时,略微和缓了语继续道:
“但瑕不掩瑜,殿下也很赏识你能为大局着想,这么着——今日的饭食免去,长长记性!君子动口不动手,往后别老犯浑!下不为例,明白吗?”
“明白!属下谢过殿下、参将宽恕!属下定会谨记教训!”
刘参将满意的颔首,准备接着发落其他参与造谣一事中的新兵,所以忽略了嘴角抽搐的昭王,还有对方极其不自然的表情。
刘参将未曾留意,齐胜可是看的真真切切,他睇了昭王一眼,脸上并无得意,应该是记挂着远在后山的黎落。
“至于尔等危言耸听,险些弄假成真污了殿下的清誉!大敌当前居然搞这些个婆娘家家背后嚼舌根之事,简直愧为我军一员!随宋小将去执刑处各领五十大板!”
刘参将指了指身后的一名兵士,眼神依旧停留在已然挨过一顿揍的新兵身上,又有些不放心的转头叮嘱:
“宋小将,眼睛给我擦亮些!莫让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疼!”
被委托的小将垂头应道:
“殿下、参将请放心!有卑职在旁监督,行刑绝不含糊!”
刘参将点了点头,瞄了眼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思跑偏的昭王,这才转过身警告围观者:
“军营不比市井,何事皆能凑上来图个乐子吗!下回若还敢看热闹不嫌事大!以同罪论处!听清楚了吗!”
刘参将疾严令色的敲着警钟,唬得那些煽风点火还心存侥幸之辈大气儿都不敢出,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
“散了罢!”
驱散众人后,刘参将瞧见昭王行色匆匆急于离开,忙跑到昭王身前提醒:
“殿下!再有一盏茶的功夫便是新兵最后一轮考核,需要您与宋将军全程把关。”
昭王闻言,头疼一般抬手扶额:
“知道了,你去准备罢——”
刘参将拱手作揖,而后与其它小将快步离去。昭王转念一想,准备先去找齐胜刺探刺探黎落的情况,才好放下心来处理公务。
“齐胜!留步——”
昭王叫住了预备回营的齐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齐胜身边,凝了眼黎落所在营帐的方向,昭王正色询问:
“阿黎人在何处?”
听着昭王对黎落亲昵的称谓,齐胜皱起了眉头,沉默片刻,方才回道:
“殿下若想阿煜不被欺负,就尽量离他远些,与其事后心有不安,不如规避在前……”
齐胜的暗示很明显,语气也不甚尊重,除却那声“殿下”还算得体,便只差以相同的手段太告诫昭王。
昭王从未和齐胜交过手,但分毫不惧对方,因此并不顾及齐胜恼不恼他,单凭昭王对黎落深沉的心思,也无可能轻易被齐胜打发走人,即便齐胜暗暗带了几分威胁。
“旁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你只告诉我——眼下她好不好?”
昭王的气势不输齐胜,尤其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比起齐胜微愠的面色,更能彰显出泰然自若的翩翩风度。
“好、或不好,有何用处?千夫所指的孤立无援,你忍心让一名女……他承受,你就不能避避嫌?”
昭王的眸色在齐胜说漏嘴的霎那变得危险而严峻——原来知晓黎落是女儿身的并非他一个。昭王于心底暗自琢磨:难道那日与阿黎谈话被这小子偷听了?自己真是太过疏忽大意……
其实:那日眼见黎落偷溜进昭王的营帐,齐胜本打算不再多管闲事,可终归无法劝服自己对黎落置之不理,所以凭借着上好的身手躲过了昭王的眼线藏在暗处旁听——当听到黎落自称是女子且苦求昭王不要公之于众时,齐胜的心湖像被扔进了一块巨石,波澜四起,久久不能平静。
第八十章:劲敌
齐胜花费了不少时间来消化这个讯息,以至于处于游魂状态的他未能将黎落与昭王的密聊窃听完全,就浑浑噩噩回了营帐。
后来,齐胜想着:如若黎落不肯向自己袒露真实身份,自己也没有必要揭穿她。那晚,齐胜更加坚定了守护黎落的决心,却被整夜的孤寂时光消耗殆尽。齐胜不得不往他最不愿猜测的地方去忖度——或许,黎落已将真心交付于昭王。
是以:黎落于拂晓时刻回营后,齐胜对她忽近忽远,忽冷忽热,不是试探,而是保留自己微不足道的尊严。
齐胜移开了逼视昭王的目光,神情有些别扭,令人捧腹的是:他看上去有些羞涩,仿佛对于自己无意间得悉黎落乃女儿身一事,自认不太坦荡,不似君子所为。
拿昭王与齐胜相比较而言,昭王则没有齐胜那般脸皮儿薄,自从被黎落勾魂摄魄以后,昭王就再也看不惯其他男子亲近黎落,可当他自己围绕黎落打转时,根本意识不到会落人口实,给人一种黎落本就该属于他的错觉——
这便是昭王的精明之处。
“阿黎早晚会是我的人,避嫌乃多此一举。”
忌讳齐胜也识破了黎落秘密的昭王,抢先一步挑明自己的态度,他的气定神闲,流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傲。若说他不把齐胜放在眼里,便不会摆明立场,显然昭王把齐胜当作了劲敌,此举不过是虚张声势。
齐胜冷笑一声,斜了昭王一眼,讥讽道:
“殿下未免太过自信,未成定局之时,岂敢大言不惭,属下劝您还是谦虚谨慎的好……”
齐胜不怵昭王,既然昭王敢于表白,他又有何畏惧。所以昭王听了齐胜的挑衅拧了拧眉,心下腹诽:你小子果真对阿黎有心思,前日里还装的像难兄难弟一般,险些被蒙骗过去……
两人横眉冷对,气场凝固,一声来自侍卫的禀告打破了冷却的氛围,昭王适才罢休,他面上桀骜不羁,笑看了齐胜一眼,随后拂袖离去。
昭王走后,齐胜转身遥望后山苍翠欲滴的树林,心中默念:阿煜,你会来证明自己吗?”
接着,齐胜收回视线疾步赶回营帐,前脚踏进去,后脚就被急匆匆赶着去操练场集合的新兵们给撞了回来。
“齐胜,要集合啦!你还进去作甚?走罢——”
冲撞了齐胜的新兵带着几分歉疚催促齐胜同去,齐胜面色疲惫的点点头,话都懒得回。
“咦?怎不见跟着你的黎小兄弟?莫不是还在为先前的闹剧苦恼!你得空劝劝他,我先走啦——”
说话的小兵意气风发的跑向操练场,齐胜摇头一笑,叹道:
“无忧无虑之人活得真是自在……”
最后一轮的考核算不上紧要,因为前两轮的考察已经给每名兵将定了性。但人总有发挥失常的时候,这最后一轮考核的作用就在于此——
若你实力惊人、一举翻身,令众将领刮目相看,哪怕之前被分到后勤,也能扭转乾坤。
所以——宋将军和昭王就扮演了慧眼识英的角色,于对战中挑出那名前两轮不起眼,这一轮却惊艳众人的将帅之才。
高台之上依旧是四名主要的监察人员——宋将军、方右尉、刘参将、昭王。台底下,由新兵抽签对垒,但不以输赢论高下,只看作战效率,所以如果是两名势均力敌者半天分不出胜负,却因为资质卓越入了台上众人的眼,两人皆可晋级,也不必继续一轮一轮打下去。
齐胜所历经的打斗场面比军营里的演习要精彩绝伦的多,故而等候在队伍中的他懒得去看,不像其他人一般兴致勃勃,或喝彩,或吹哨。
队伍最前方,是对战的场地,其后则是等待抽签的人群。每轮上前八人依次抽签,被抽到的新兵需得立即应战。台上四人,还有台下的后勤兵、骁勇军一支正编队伍和昭王的近卫队,许多双眼睛都盯在台下十六人身上,如此一来——毫无作弊的可能性。
高台一侧,那名设计黎落的后勤老兵被捆缚在熊熊烈阳之下,以此警示众人,等昭王忙完了考核事宜,那人便命不久矣。
宋将军上台前就瞧见了彼人,他脸色狐疑的询问方右尉,方右尉并不知情所以答不上来,听见了他二人耳语的刘参将忙躬身禀报,宋将军听完刘参将详细具体的汇报后,面色低沉,轻描淡写的嘱咐刘参将必须严肃处理后,再不浪费自己的精力,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台下的新兵比试上。
似乎是遗漏了何事,宋将军侧过身子贴近刘参将,挑眉又问:
“你方才说——军中有个叫齐胜的:替四殿下教训了那一帮酒囊饭袋?”
“是!”
宋将军闻言哈哈大笑,负手调侃说:
“你莫不是在哄老夫开心?他仅凭一人之力,如何能对付齐心协力的滋事者?”
刘参将苦笑着如实回答:
“卑职怎敢诓您?此事乃四殿下亲眼目睹,军中多半儿人都瞧见了齐胜的本事,还能有假?”
一直心不在焉,假装观摩新兵对战的昭王听见了刘参将的回禀,眸色晦暗的扬唇一笑,继而出声应和:
“确实如此,将军若不信,不妨点名让齐胜出列,给将军演示一番,如何?”
宋将军听了昭王的话,这才信了五成,毕竟:依据驰骋沙场的宋将军之见——新兵既无历练,又是急召而来,若还能出现鹤立鸡群的,岂不是天佑日兆,这几率实在微乎其微。
昭王知道宋将军心存疑虑,可他笃定对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好苗子,所以不论对方信与不信,也绝不会反对自己的提议。
“今日军中内斗,我估算着齐胜也就打趴了三十余人左右,还未展现出他正真的实力。刘参将,你可认同?”
昭王要提拔的人,刘参将哪里敢摇头,再者说刘参将并不擅妒,生性耿直,因此对于齐胜的能力,他不会虚报:
“殿下,卑职当时细瞧了齐胜几眼:打斗之后他面不红气不喘,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击倒一众挑事者,想来确实厉害!”
宋将军的眼眸在昭王与刘参将二人中间扫来扫去,见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立即来了兴致,犹如久旱逢甘露一般求才若渴,只见他目光炯炯转向方右尉下令:
第八十一章:一战成名
“方右尉,传令下去——考核暂歇,宣齐胜上前!”
方右尉在一旁聆听良久,他认为即便齐胜真有天大的本事,车轴一般轮番转也会累垮,倒有些不值当,完全可以让齐胜韬光养晦,把煞气洒向战场。可他不好驳斥上司的命令,便只能照办。
“比试暂停!新兵齐胜——走上前来!”
方右尉扫视着台下众人,等待被召唤之人现身。这厢齐胜正心猿意马,丝毫没有注意到台上的动静,多亏他身旁敬仰他的一个毛头小子大声叫喊:
“齐大哥!方右尉宣您上台!”
齐胜困惑的抬头,一脸的不明所以,可瞅着台上昭王笑得甚是风流,齐胜便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大步行至高台前,齐胜躬身垂头,蹙眉发问:
“右尉传召属下上前有何吩咐?”
新兵的考核因为齐胜一人而被打断,大多数都十分好奇,不明白为何独齐胜一人被唤到了台前。
“你就是齐胜?”
不料回话之人乃是宋将军,齐胜的面颊上闪过一丝错愕,但他很快恢复了镇静,只见他谦恭有礼鞠了一躬,而后才说:
“回将军,属下便是齐胜。”
昭王见齐胜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宋将军的态度大相径庭,颇有些不爽,虽说军职低了宋将军一级,齐胜也不至于如此轻视他罢……
宋将军爽朗一笑,眸色精利的继续盘问:
“今日单挑众兵,为四殿下打抱不平的可是你?”
齐胜的面色越发迷惑——本以为打架之事已然翻篇,可宋将军为何要旧事重提……
“回将军,正是。”
齐胜依旧是不卑不亢的神情,宋将军见他在不明情况之下面对追问,也能淡定自如,处乱不惊,确实有几分大将之风,因而对齐胜的兴趣也就愈加浓厚。
得到齐胜肯定的回答后,宋将军看出齐胜不是个怕事的主儿,这才侧首与昭王商量:
“殿下,您适才说齐胜一人可敌三十兵马,那便先挑选三十名新兵与他切磋,如何?”
此时此刻,齐胜方才明白自己为何被传唤,他抬眸睨了眼昭王,目光鄙夷,似乎在嘲笑对方借他人之手来打压自己的手段太过幼稚。
昭王感触到了齐胜不善的目光,他轻漫一笑回视齐胜,而后才道:
“依本王之见,新兵于齐胜而言,毫无挑战性,不如让骁勇军正规编制悉数上场,也能激发齐胜的潜力,我等亦能观察的更为透彻些。”
宋将军闻言面色迟疑,正规军可是个个都有独特的作战技巧,且对战之际配合默契,若让齐胜贸然应战,怕有些不妥。
但昭王提议让宋将军心动,他何尝不想见识见识被昭王和刘参将捧上了天的人,到底有多大的威力。于是,宋将军犹豫片刻后,决定先问问齐胜愿意与否:
“齐胜,你看大营左侧,那支整齐肃穆的队伍——则是留在军营内的骁勇军正规军,你可敢应战?”
齐胜面无表情的抬头迎视宋将军和蔼的目光,不加考虑的回道:
“有何不敢。”
齐胜狂妄的回答让宋将军不禁失笑,但他并非轻视齐胜,反而觉得齐胜的无所畏惧难能可贵,战场上正需要这种敢拼敢杀、一往无前的英勇之辈,便出于好心提醒齐胜:
“你且思量清楚:大话说出去,可就收不回来了——毕竟你不比他们常年在外征战,很多方面还是难以企及的,哪怕你天赋异禀,有些东西还需后天勤加思索和领悟。”
齐胜循着宋将军食指的方向瞥了一眼,他那随性自在的模样,让人根本瞧不出即将单枪匹马迎击整支队伍的紧迫感:
“回将军:属下知晓您想试探出我究竟有多大本事,属下嘴拙——不会吹嘘,也不打妄语,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属下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始。”
宋将军闻声浅笑,对于齐胜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直爽个性甚为赏识和喜爱。既齐胜觉得他能够做到,宋将军哪还有理由拖沓,便吩咐刘参将传令下去,比武即刻开始。
骁勇军那队老兵得知了齐胜要单挑他们,都觉得齐胜可笑至极。他们认为齐胜目中无人且狂妄自大,一个个俱是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傲慢的后生。
比武为一炷香的时间,点到为止。刘参将又让操练场上的兵士们往开挪了挪,腾出一大片空地好让齐胜等人有打斗的空间。
现场的气氛庄严而肃穆,在宋将军严厉的警告之下,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来打搅这场难得的比试。
只见齐胜伫立在骁勇军对面,他面色沉着,目光淡淡的平视前方,既不激动,也无杀气,徒留一种令人胆怯的冷静。
考虑到齐胜势单力薄,宋将军命令比武双方不许使用任何武器,仅凭拳脚功夫对战。此刻只待一声令下,演练就会启幕。
宋将军垂眉扫了场下一眼,继而缓缓道出:“开始——”
老兵们闻声齐喊“杀”,十余人上前团团围住齐胜,再上十余人进行二次围堵,直至五十余人的队伍将齐胜圈在最里,让他无从进退后,打斗才正真开启了激昂的一面。
明眼人俱能瞧出——骁勇军老兵阵营非常熟悉自己的作战技巧,并且走位和攻击都极其流畅和高效,即便是吹毛求疵之人也挑不出刺儿来:
前两层老兵占据先锋的位置,中间一层为中锋,最外两层由后卫填补,攻击的主力在于先锋,若先锋被打倒,由中锋填补,后卫则属于保护前两者不被命中要害的存在——他们行动如风,速度奇快,游走在队伍中进行着顽固的抵抗。
再看齐胜——他动作潇洒,招招式式熟稔于心,虽被紧密包围,处境却并不窘迫,甚至打一会儿歇一会儿,虽然他是在对方调整阵法的空档歇息,可终归显得悠然自得。
齐胜并不敢立即就暴露自己的真实水平,因为如若结束的太快,宋将军必然起疑,说不准还要调查他的底细。齐胜不敢冒险,所以为保万一只能采取消极应战的模式。
可齐胜的怠慢激起了众怒,旁人无从知晓,与他对战的人又岂能不知齐胜没有使出看家本领。故而:老兵们的攻击越发迅猛,越发拼尽全力。
第八十二章:以牙还牙
齐胜于对打的间隙瞥了眼那柱用来计时的香火,瞧着已经烧灭了一半儿,这才精神抖擞起来,打算速战速决。
其实,齐胜早在被围堵的时候,立在中央不为所动的他就已经分析出破阵的法子,只是不能急于表现出来。
在场众人只见魁梧的齐胜陡然间身轻如燕,腾空而起,回旋扫堂腿整整一圈,踢翻了一圈骁勇军先锋,几乎没有停顿的他落地后再次一跃而起,像上一次一样又一次踢翻围在第二圈的先锋,如此往复,须臾之间——
战场上除却衣袂飘飘、所向披靡的齐胜还完好无损的站在场中,骁勇军老兵尽数倒地,躺在沙土上连连哀嚎。
被齐胜极其漂亮的身手惊艳到的宋将军呆滞了半晌,继而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带头击掌,宋将军笑得合不拢嘴,脸上是捡到了稀世珍宝的欢喜。
昭王抿唇,目光精敏的跟随着宋将军的掌声叫好,众人被这声高亢又真诚的赞叹而惊醒,回过神后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和振聋发聩的掌声。
远观齐胜,他不悲不喜,宠辱不惊,只是伸手掸了掸衣襟上的灰,瞧见了这一幕的老兵们恨的牙痒痒,却不得不服。
昭王以为宋将军没有看出齐胜有所保留,便指了指身后的香,目光晦涩:
“将军,此人真是了不得,这才半柱香的功夫,啧啧!”
谁料宋将军看都没往身后看一眼,脸上依旧喜不自禁的回答:
“半柱香?我看给他一口茶的闲暇就足矣。这小子防范心很重,殿下就别计较了,随他罢——”
齐胜在作戏,昭王又何尝不是故意装傻——久经沙场的宋将军怎会眼拙到看不出,三人皆是练家子,任谁弄虚作假都能被轻易识破。
宋将军点破后,锁眉思忖了片刻,觉着昭王或许对齐胜心存芥蒂,便出于护短补了句:
“殿下,齐胜这小子实属可造之材,卑职决定着重培养,期望有朝一日为日兆带出一支虎狼之师,由齐胜做领头羊。殿下凡事看开些,莫要因小失大。”
昭王闻言在心底腹诽:真是老奸巨猾。接着含笑点头回敬:
“多谢将军警示,既有将军为他费心,那本王也乐得清闲。”
仅仅几句暗藏深意的对话,昭王不会动齐胜的意思已经传达给宋将军。两人的城府颇深,即便睿智如方右尉,也听不大懂。
宋将军放下心来,又抬眼凝向齐胜,乐呵呵迎视着王者归来。
适才两人的寒暄,宋将军提醒昭王的是——日兆王最看重的子嗣便是昭王,来日昭王必会继承大统,宋将军禀明自己属意扶持昭王,且告知对方自己会悉心调教齐胜,让齐胜也成为昭王的左膀右臂——
如此一来,昭王就必须将齐胜视为同盟,只能打消惩治情敌的想法。
齐胜回到台前复命后,宋将军径自批准齐胜不必参加考核,直接晋升为骁勇军新任参将,这批新兵皆在齐胜的管辖之内,军职可比拟刘参将。
宋将军颁布的赏令一出,台下一片惊呼,羡慕齐胜者多不胜数,那些望眼欲穿的眼睛被齐胜一鸣惊人且得道升天的案例所激励,无一不鼓着劲,准备在接下来的考核中好好表现。
齐胜接受了任命后,瞄了眼昭王,故意提及昭王的英勇事迹:
“卑职曾经听闻殿下徒手搏虎,武功盖世!也不知是否属实?若当真如上,卑职可否有幸领教一番,若是虚传,殿下只当卑职放了一个屁。”
宋将军面色尴尬的眨了眨眼,但并不介意齐胜挑战昭王,或许是今日经历了类似战场厮杀一般的的热血场面,宋将军嗜武如命,自然不会放过一览强强相争的机会。
可齐胜粗俗的话语有些失礼,即使是编造出来的溢美之词,也不该形容成一个屁,所以宋将军这才出语训诫:
“齐胜,你向昭王讨教并无不可,但注意言辞!”
“是!”
齐胜恭恭敬敬应下了,心里却在窃喜:看来这老狐狸也想瞧瞧纨绔子弟有没有真本事。
宋将军着实不太清楚昭王在武艺上有何过人之处,只因他不曾见过昭王于军营习武,二人又不得机会切磋,因此好奇。昭王被送进军营时,日兆王只告诉宋将军昭王自小练武,底子不错,请宋将军指点一二,便再无其他。
齐胜的出其不意,昭王虽未曾预料到,但也不算惊讶。早年间,昭王确实徒手捉虎,还将虎皮制成地毯送给日兆王,让日兆王日日踩踏,寓意是龙威震虎、天下霸主。此事流传到民间,也成就了昭王不俗的口碑。
因着今日流言一事,昭王自知军中大有人对他不满,若能借机立威,倒不算亏,便安之若素的点点头。
哪成想齐胜还有后招等着昭王,他微微扬唇,抬手作揖,表示对昭王应战的欣赏,紧接着又佯装疲惫,打着哈欠说到:
“殿下,卑职已经接连战了两场,若输给殿下,乃是卑职力不从心,并非藐视您,殿下莫要见怪。”
齐胜之言一语双关,昭王怎能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便一脸无所谓的回应道:
“嗯……比试当然得公平公正,不如——你先休息片刻,待我与新兵交手一个回合,再同你切磋如何?”
齐胜闻言挠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但说无妨,我既言明比试结果必须准确无误,自然不会占你便宜。”
昭王面上在笑,心里却在暗叹:没想到这小子看着老实憨厚,内里却如此狡猾,不大会儿功夫就寻到空子报复自己。
“殿下,同新兵对战哪有同正规军对垒来得痛快,可正规军就那么一支队伍,唉!这可如何是好?若不能让殿下活动开筋骨,怕是卑职反过来占了殿下的便宜——”
宋将军听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唇枪舌战,脸色有些不自然,直到咳出声来,刘参将等人才知晓那是憋笑憋的,并非是害怕齐胜得罪昭王的忧虑。
昭王被齐胜纠缠的有些不耐烦,他面上的笑意逐渐褪去,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两百名新兵——够麽?”
方右尉等人听了昭王的话面面相觑,两人俱是乍舌的神情,好像昭王脱口而出的数字是天方夜谭,然后他们调转头来看向齐胜,却被齐胜的言语惊得更加瞠目结舌:
“嘿嘿!差不多,差不多。”
第八十三章:激战
昭王盯着齐胜硬挤出的笑容,有些汗颜无语,可至少对方没有再继续变本加厉的增添对战难度,昭王便不再多言,径直让刘参将亲自挑选了两百名身形精壮的新兵——组成临时的作战队伍,来与昭王一较高下。
初始,那些新兵还不太情愿:其一,是因着并不了解昭王有多大能耐,若凭白受伤,待会子的单打独斗定然吃亏,从而会影响考核成绩。其二,昭王的身份摆在那里,是相当于储君的地位,若迎头痛击,岂不是得罪了未来的大王?
实则还有许多方面的牵扯,都让这些被选出的新兵心存忌惮,是故:他们并不以和昭王切磋为傲,反倒一个个愁云惨淡的,一脸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的烦闷神情。
昭王洞察世事,自然对人心颇有几分研究,所以当他看到台下新兵们不太配合,半晌都不曾排好阵列,这才瞧出他们心不在焉之下,究竟在顾虑何事。
昭王沉下眉眼,面色严肃的发话:
“场上众兵听令:尔等与本王进行交战演练,属于考核的一部分!这柱香点燃后,本王的身份乃是考查官,仅此而已!对战中表现杰出者,能获得比及齐参将一样的特殊待遇。因此……若尔等甘心放弃这大好的升迁时机,完全可以立即退出!”
昭王一番训诫,既有安抚人心的作用,亦有震慑军心的效果。那些心怀忐忑磨磨蹭蹭的新兵们听闻能借此机会撵上齐胜,立马一改洋洋不睬的萎靡,变作眼冒精光的期待,顷刻间排兵布阵完毕,只待昭王就位。
昭王转身朝宋将军示意,宋将军慈眉善目的颔首,昭王适才走下高台,迎风站在新兵几米开外的正前方。
昭王英挺的身姿笔直而颀长,玄色长衫伴随风势衣袂飘飘,清俊的眉眼如雕似刻,爽朗的面容带着干净的浅笑——
他不骄不躁,甚至毫无作战前的亢奋,单单是目光平静的直视前方。从容到有一丝自负,怡然到有几许张狂,他若无其事的模样,显出睥睨天下的姿态。
台上原本毫无表情的齐胜,在看清昭王的神态后,居然勾唇一笑,面上兴趣盎然,宋将军亦然。余下刘参将和方右尉有些许担忧,私以为昭王过于懒散了。
“开始——”
宋将军一声令下,香火也被点燃,那些眼红齐胜的新兵不假思索的迎头而上,他们对战绩的渴望如狼似虎,全写在杀气四溢的双目之中。
新兵组成的战队,不比骁勇军正规编制那样井然有序,更不懂配合与调动,只是一味的冲向昭王挥拳踢腿,甚至怕旁人抢了战绩一般与昭王抵死纠缠,让队友无法靠近,也就没有了帮衬一说。
昭王不想打草惊蛇,故而只是防守,并不出击,可是单看他移形换影般的推挡速度,就不难知晓,昭王的实力不亚于齐胜。
台上精神奕奕的宋将军,表情格外诧异,恐怕连他也不曾料到——昭王会有这等能耐。
若拿齐胜方才的作战难度与昭王对比,反而后者更加吃力。因为:骁勇军老兵虽说拥有极其完备的作战攻略,却只能针对两军交战,并且只适用于双方人数相当,能力不相上下的情况。若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须臾间被窥破阵法,战斗则会很快结束,齐胜的例子就足矣说明。
但昭王的对手——是一群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他们只擅单打独斗,如此一来便无章法可循;且不说新兵们功利心太重,有一批是想速战速决夺得头功的,有一批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的,进而变成了车轮战,前方倒下后方补上,无穷无尽,光凭借耗时耗力也能把昭王折腾的够呛。
因此:昭王若想胜出,办法只有一个——逐一击破。
时间在缓缓流逝,昭王才打倒了三分之一的人,那香火已经烧灭了将近半根。
高台之上的宋将军不再神采奕奕,他眉宇间的严峻透出了几丝忧虑,似乎是在担心昭王如果继续打下去,只怕会累出劳伤。
反观齐胜,他一脸淡漠的神情,同时在心底默语:你要是连这种战术都对付不了,那么便不配与我交手。
再瞧台下,昭王的面色渐渐泛白,神色有些疲倦,许是拖得时间太长,消耗的体力太多,毕竟:昭王赤手空拳,击败了近八十新兵。
将右手边的新兵踹飞以后,昭王抬眼睨视后退的众人,他眸色微愠,神情恼怒——
新兵们极其狡猾,绝不肯一拥而上,他们一个接一个缠住昭王与他过招,双方打斗时,其他人便躲在暗处偷瞄昭王的脸色,假使昭王稍微暴露出体力不支的痕迹,下一个胆大的又会上前。
或许是因为昭王面色不善,且握拳的骨节咯吱作响,唬得新兵们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竟无一人上前。
昭王无奈垂眸,想模仿齐胜对付老兵的招式,却无从施展。思忖了片刻,昭王脑中灵光一闪,他微微挑唇,而后“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仿佛下一刻便要晕厥过去。
昭王倒下的一刹那,宋将军倒吸一口冷气,齐胜的瞳仁也随之一紧,他二人皆认为以昭王的武力,不该如此不堪受。
昭王故作痛苦状,长时间跪地不起,那些本来畏惧昭王的新兵端详了半晌,确认无误后顷刻间蜂拥而至,无一人甘于人后。
他们都在思量着给昭王最后一击,顺其自然成为下一个齐胜。
可众人万万没有料到,在昭王伏地不起,正要挨上其中一人急不可耐的一拳时,他陡然接住那人递来的拳头,将彼人带入怀中后,当作武器于空中旋绕一周,扫翻了一圈新兵。说时迟那时快,当此间隙有一名新兵趁机于后方偷袭——
昭王眼明手快,再度接住了那名偷袭的小兵送来的左腿。昭王左手环住前一名小兵的胳膊,右臂箍住后一名小兵的双脚,于操练场中央大喝一声,继而爆发出强如虎豹的骇人力量——
只见他抬起两名小兵的身子,使他们腾空,后又将两名小兵当作一枪一棍,抡枪挥棍,招招流畅,足下生风,掀翻了一片片上前争抢功绩的新兵。霎时间,昭王无可匹敌,气吞山河。
第八十四章:证明自己
解决完毕,昭王大手一挥,那两名被当做武器的小兵应声倒地,他们表情扭曲,正在怀疑自己的身子骨是否散了架。
昭王拍拍手拂去尘埃,回身俯视倒下的两百名新兵,扬唇莞尔。
在场之人无一不折服,人群中的击掌声和叫好声不绝于耳,整个校场热血沸腾,比起齐胜所得到的夸赞和敬畏,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昭王将自己的超凡武艺挥洒的淋漓尽致,也顺带演绎出了兵不厌诈的绝妙计谋,让包括宋将军在内的兵将们对于自己能归在昭王麾下感到心悦诚服。
昭王这一战,像在烹煮一锅佳肴,先用小火慢煨,没有耐心之人自然等不及,会认为此等做法不如煎炒煮炸需得大火促成那般高效——
然而,待火势渐灭,看似这锅佳肴会因火候不足而成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先前做的功夫也将毁于一旦。可当你揭开锅盖,仅仅是那扑鼻而来的香气就能让你双腿酥软,随后夹起一块放入嘴中,文火煮就的食材竟爆发力十足,咬破的瞬间,汤汁四处迸发,味道极其鲜美,即便用完一整锅,也留有回味无穷的空间。
昭王与新兵的激战让众人体会到什么叫峰回路转,什么叫惊心动魄,使得许多兵士跟着虚惊一场,出了一身的冷汗。
昭王回到高台,瞥了眼那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香火,面色略带惭愧的同台上之人打趣儿:
“让各位见笑了,本王学艺不精,还需勤加修习。”
宋将军挑眉摆手,一脸的不认同:
“殿下太过自谦,回想当年,老夫与殿下年岁相仿时,便是连殿下如今三成的火候都不曾达到。
宋将军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他认为昭王实乃人中龙凤,无需妄自菲薄。或许他看惯了昭王漫不经心样子,好像对任何事都怀揣信手拈来的自信,反倒有些不适应昭王的谦恭。
刘参将与方右尉也跟在宋将军之后,表示了虔诚的钦佩之情,倒是齐胜不发一语,觉得昭王的表现理所应当该如此出色。
昭王侧首睨了齐胜一眼,拐了拐因为用力过猛而酸麻的手肘,和风细雨的轻声发问:
“齐参将,何时开始比试?”
齐胜回视昭王,又瞥了眼台下半晌爬不起来的新兵,摇摇头坦率直言:
“殿下武技,在我之上,无需比试,胜负已定。”
昭王闻言笑了笑,抿唇不再言语,反观刘参将与方右尉面色古怪,好似在思忖:为何说不比就不比了?适才齐胜还不肯退让半步,此时的态度却大转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宋将军微微一笑,对于齐胜和昭王的妥协很是欣慰——两名大将的本领他心知肚明,无需去计较谁比谁更强,只要都属于骁勇军,宋将军才是最宽心的。况且:今日齐胜和昭王都不在状态,宋将军已然观察出来。若他二人真要较量,也不急于一时。
齐胜之言,只是推诿了接下来的比试,并非真心认定自己不敌昭王,昭王也明白齐胜的心思,且他二人都挂念着不见踪影的黎落,所以无心继续切磋,方才应战不过是一时意气。打斗之后,褪去身上的戾气,两人自然平和许多……
这出插曲过后,骁勇军新兵选拔接着进行,同之前的规则一样,抽签对垒,每轮十六人,唯一的变故:则是台上多出一名考察官——齐胜。
考核的进程不紧不慢,日渐西山时,已经有一半新兵被筛选出来——他们之中,多数是保全了自己现有的职务,能一跃成为先锋者少之又少,且有一小批因为资质太过差劲,直接被发配到后勤。
尚在犹豫的黎落还不知晓,她仅仅是避世半日,军中就发生了许多大事。
随着天色变化,昭王和齐胜的神情也从淡定转为心事重重,继而变成惶惶不安。他们既期待黎落的出现,又希望黎落不要出现,这种复杂又矛盾的心理,旁人是窥探不出的。
方右尉在高台上继续按照兵册点名,被点名的兵士需要立即抽签,准备对决。
当方右尉报出黎煜的名字时,昭王与齐胜不约而同望向方右尉,想要提黎落打掩护。
一心关注名册的方右尉没能察觉自己此刻颇受关注,只顾着继续大喊:
“黎煜?”
“黎煜!”
方右尉心里纳闷儿,嘴中嘟囔着:“人呢?”
只听昭王佯装咳嗽,正欲给出黎落卧病在榻的幌子。
“到——”
一声悠长而轻灵的应答声,出自操练场最前方,昭王同齐胜闻声心口一紧,目不交睫平视出声的方向。
许久不见黎落的人影,方右尉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又喊了句:
“黎煜!”
“到——”
随着更加清晰和明媚的回话声传出,黎落走进了众人的视线,但见她一溜小跑,匆促奔到了台下。
“你小子瞎跑啥!正考核呢!怎还开小差?”
刘参将替方右尉训斥了几句,黎落默默听着,既不抬头,也不吭声,让昭王和齐胜面色焦灼而心疼。
“罢了罢了,去抽签吧。”
方右尉对黎落颇有好感,再者他不想耽误时间,就打发了黎落去抽签。黎落走至抽签的篓子面前,伸手挑出一个木牌,递给站在竹篓旁边的小将,那小将紧接着报出“李允”二字,等候的人群中即刻站出来一名身形魁梧的壮汉。
自始至终,黎落都没有抬头,所以不曾留意到齐胜和昭王同在高台上比肩而立。
直至比试即将开始,黎落适才抬眼打量自己必须击败的新兵——
那新兵高出了黎落两头,身材匀称,但非常健硕,看模样像个练家子。他俯瞰黎落,神情有些别扭:
“兄弟,对不住了啊!这是考核规则,我也没招儿。”
黎落闻言抬头,她淡淡一笑,回道:
“无碍。”
不成想自己的敌人相貌如此俊俏,弄得那名叫“李允”的新兵更加不好意思对黎落动手。
可随着刘参将举臂挥旗,不打也得打。
李允一身蛮劲儿,只需一拳,黎落则会倒地不起,可黎落轻巧灵活,退让及时,几个回合下来,李允还不曾碰到黎落的一根手指头。
黎落不敢让李允打倒自己,否则:她想要证明事便会无疾而终。所以:黎落将自己所能达到的速度发挥到极致——躲闪、旋转、侧身、俯身、弯腰,行动间很是流畅和自如。
第八十五章:意想不到
高台上揪着一颗心的昭王和齐胜见黎落情形不错,紧绷的神经也得以短暂的松懈。
眼瞅着搏击了十来回合左右,李允因为出击频繁而面色潮红,直喘粗气,额间开始冒汗。再观黎落,她虽毫发无伤,却也因为拼尽全速而不再行云流水,行动显得迟缓。
黎落一味的防守没能被高台之上的将领青睐,便只能硬着头皮拖住李允。一时间,二人战况胶着,难分胜负。
“停!上武器。”
按照考核的规则,赤手对打数个回合后,如若不曾有特别出彩的人选拔得头筹,则需配置兵刃继续比试。
当昭王与齐胜听到刘参将的公事公办后,一颗维系黎落的心再度被高悬起来,他二人俱认为:换上兵刃后,黎落纠缠不了李允多久。
并无铠甲护身的黎落反倒面不改色的接过老兵递来的长枪,神色安之若素,衬得齐胜与昭王有些杞人忧天。
“兄弟,身手不错!”
暂停间隙,同黎落对决的李允给出了诚心诚意的认可,黎落闻言扬唇,撩开挡住视线的发丝后,恢复了严阵以待的谨慎神情。
没有了碎发的遮挡,黎落眉心的苍色云形胎记便无处遁形,那块灵气逼人的罕见标识让刚好瞧见的李允目光惊羡,而后急忙收回视线,脸颊泛红。
“开始——”
趁着对方貌似若有所思,反应敏捷的黎落先下手为强,枪头直指李允的心口,回过神来的李允见状不妙,仓促间挥棍挑开黎落的攻击。好在黎落死死攥住枪身,不至于被这强烈的碰撞震得松开了手。
指尖发麻的黎落主动出击没能得逞,便有些丧气的鼓起香腮,她娇俏可人的模样刻进李允眼中,再次为她抢占了先机。
第二次发动进攻,黎落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齐胜的告诫:
“武技差强人意,并不代表一定会输:和敌人交手,你得更稳、更快、更强。最后一项乃附加条件,不算关键,况且短时间内练不出成效。我便告诉你一个最笨的办法:一点点试探,找出敌人的软肋,然后一鼓作气,一招制敌!”
他的软肋在哪?不妨先试试下盘——这样想着,黎落忽然调转了攻击方向,但见她收回了插向李允颈间的长枪,猛的执棍一扫,痛击李允的双腿。
殊不知,近距离对决之下,能够一睹芳容的李允早就被黎落的清雅淡逸迷的七荤八素,已然顾不上防卫,且不说他的短板正是下盘。
是故:众目睽睽之下——似李允这般高大威猛的壮硕之人竟被娇小纤瘦的黎落掀翻在地,颇让人意想不到。
黎落一击命中,眼见李允痴痴望着她而慢慢躺倒,终能轻松许多,总算没有辜负自己于后山中为了提升速度而磨破的双脚。
“黎煜——胜!”
刘参将挥旗宣布对决结果,将黎落的战绩记录在册,一旁的宋将军打量了黎落一会儿,又朝败阵的李允睨了几眼,继而走至刘参将身边,贴在刘参将耳廓边上嘱咐了几句。
也不知刘参将听到了何种吩咐,只见他满脸的困惑,沉吟了一会儿,适才蹙眉点点头。
昭王和齐胜的心思都在黎落这厢,因而没能注意到宋将军和刘参将窃窃私语了一番。
齐胜眉开眼笑,甚为欢喜,因为他瞧出黎落使用了他给出的计策——能被黎落如此信任,齐胜怎能不开心。
昭王并不像齐胜那般雀跃,虽然在亲眼看到黎落击败李允后,他也着实安心不少。可与此同时,他并没有忽略同黎落切磋的李允,自始至终的眼神变化——
昭王的心思太过细密,一双慧眼又极其精敏,即便是秋毫之末,他也能找出差别。是以:何事都瞒不过昭王的双眼。
昭王面色冰冷的盯着刚刚起身的李允,眼神晦涩难懂。
不多时,与黎落一齐比试的其他阵营也相继有了结果,黎落站在一旁等候考核结果,心中千盼万盼不被刷下去。
“这一轮,众人保留昨日的军职部署,不必调动。”
说来也巧,和黎落一起上场比试的,所遇对手也是跟自己旗鼓相当的,多数都像黎落和李允一般僵持不下,所以这结果即无惊喜也无忧。
黎落正欲在心底欢呼,却清清楚楚听到刘参将补了句:
“黎煜不必归队,继续抽签,参与下一轮。”
黎落傻了眼,抬头凝望刘参将,脸上写满了问句。刘参将也对宋将军的安排不解其意,因此不能给出黎落答复,便垂下眉眼轻声安慰:
“别多想,准备准备,好好打!”
若说今日的考核,有几位得到了不同于旁人的待遇——抛开昭王不算,除却齐胜,便只剩黎落。齐胜先苦后甜,一步登天;黎落——则未可知了。
其实:当黎落击败李允时,军中多数人已经对她刮目相看,因为她二人的实力悬殊和差距,众人皆看在眼里。虽说李允被其他因素影响着,但成败已定,旁人也瞧不出端倪。
可是——黎落确实武功底子差,所以她的攻击并不抢眼,能看的便只有她迅捷的防守功夫。如此一来,宋将军便和众人产生了相同的揣测:黎落许是走运,才能以弱胜强。
反之:如若黎落保持这种战术能再赢一次,便不是走运那般简单了。宋将军之所以让黎落两度上场,也缘于此。
宋将军确实偏爱奇才,但不代表他不重视天赋不强,后天勤恳的可塑之才。若黎落是这样的苗子,宋将军愿意善待她,愿意提拔她,为她打造量身定做的特殊战术。
毕竟——战场上只论输赢,谁管你打的漂不漂亮,招式好不好看。
上述这些,俱是昭王探听了宋将军的口风,才得出的总结。简而言之——便是宋将军对黎落还有期待,不希望她匆匆结束考核。
齐胜假作无意,踱步到宋将军与昭王身侧,也听到了二人关于黎落的对话。
闲侃完毕,昭王回过身凝向黎落,而后目不斜视的轻问:
“齐参将,宋将军用心良苦,你也听到了……我二人,便在台上默默为她祈祷即可,无需插手。”
齐胜闻言静默颔首,循着昭王的视线远观面上淡雅如水的黎落,眼神温润而眷恋。
第八十六章:加赛负伤
黎落再次走到抽签的竹篓面前,长吁一口气,而后抓起竹签便递给眼前的小将,那小将念出“孙武”二字后,黎落的第二场比试即将开始。
孙武现身的时候,众人都为黎落捏了把汗,只因孙武比起之前的李允——更高,更状,他一脸不苟言笑的神色,眸中略显轻蔑,显然不会像李允一般轻易放水。
搏击对阵中,黎落依旧采取只守不攻的战略。黎落不怕旁人笑话她畏首畏尾,只怕挨上一拳后便再无起身的可能。
此次,黎落竟能达到同李允最初交手时的速度和敏捷度,本以为苦战一场的黎落,体力会跟不上,不成想黎落是个越挫越勇的人,倒不枉费宋将军花的那点小心思。
看台之上——宋将军的目光时不时停在黎落身上,他虚眯着眼,以便观察得更加仔细。刘参将与方右尉觉得以黎落上一场的战绩来看,最次也能捞个中锋,奈何宋将军另有安排,他二人则无需费神。
齐胜和昭王,两人时而紧锁眉头,时而面容舒展,时而挑唇一笑,时而眸色凌厉——每当黎落躲过孙武的重击时,齐胜与昭王都像是感同身受的躲过了一劫,欣慰中夹杂着几分窃喜。
再说台下围观战况的,他们大多数人比较在意黎落的表现,因为有着后勤兵一手操纵的那档子破事儿,黎落自然而然会成为军中焦点。加之黎落凭借出乎意料的胜利,得到了第二次考核机会,那些急功近利的新兵也不敢对她掉以轻心。
同军中所有同僚相比,黎落的辨识度极高,那一身素净整洁的便装,和清一色的暗灰色铠甲放在一起,就成了最扎眼的。
所以:黎落现下的一举一动,可说是万众瞩目,备受关注。
黎落成功的借助她矫捷的身手,将对方累个够呛,同时也将时间拖延至兵刃相接的步骤。
名唤孙武的壮汉不似李允那般对黎落颇有好感,他很是鄙夷黎落这种投机取巧的切磋方式,于是在等待老兵派发长枪的空档,朝黎落啐了一口,而后嚷嚷道:
“有种你特娘的使出真本事跟劳资对打,躲躲藏藏的像个男人吗!”
黎落闻言不气不恼,他打量着气喘吁吁的孙武,温吞吞回答:
“我确实不比你强大,故而不会妄逞匹夫之勇,但动动这里——能节约不少力气,也能帮我击败你,所以:你无权干预我的作战策略,反倒该担心你自己。”
黎落指指自己的脑瓜,点了点经外奇穴,暗讽孙武有勇无谋。
“喝——呸!不知廉耻!”
那孙武被黎落的坦诚的话语激怒了,再度向黎落站立方向吐了口水,继而恶狠狠瞪着黎落,几乎是夺过老兵递来的长枪,还不等台上刘参将发令,便一枪刺向毫无保护装备,也无武器加身的黎落。
那枪头本来不算锋利,可孙武用了十成力,枪头顷刻间没入黎落的肩胛骨,绽出妖艳而耀目的血色花蕾。
“嘶!”黎落猛抽一口凉气,强忍着疼痛没有叫出声来,踉跄退后了几步,枪头便自动脱离黎落的肩部,然而没有了枪头的堵塞,更多鲜血喷涌而出。
刹那间,高台上旋即跃下两抹身影,一左一右踹向孙武,孙武被踢中的颈部和腰椎发出骨头断裂的声响,他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倒下,半晌不曾爬起来。
黎落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承受着剧烈痛楚的她浑身上下都在瑟瑟发抖,若不是派发武器的老兵上前几步支起晃晃悠悠的黎落,恐怕黎落连站都站不定。
解决掉行径恶劣的孙武后,齐胜和昭王急速朝黎落走去,二人将黎落簇拥在中央,一左一右验看起黎落的伤势。
考核中出了这等变故,台上的宋将军脸上晴转多云,脸色很是难看,包括方右尉与刘参将也朝倒地不起的孙武怒目而视,似乎在指责孙武的意气用事、心胸狭隘。
“阿黎!你忍着点儿,我即刻带你去包扎!”
眼看花容月貌的黎落,那张清丽出尘的脸蛋儿因为疼痛而皱作一团,昭王紧紧拧眉,神情又是焦虑又是疼惜,伴着他额间细密的汗水显露无疑。
黎落咬着唇挥着手,示意昭王不要带走她,口中也发出微弱的声响:
“谢……殿下好意,属下还没能……通过考核!不可……离去!”
黎落将她纤细的手掌扣在负伤处,婉言拒绝了昭王的心意,此时她虽然已经头晕眼花,可话里的语气确十分坚毅和肯定。
凝着黎落极其痛苦的面容,昭王“噌”地一下转过头,肃杀的目光直逼孙武,可怜孙武也伤得不轻,同时还要承受巨大的精神折磨。
昭王那骇人的眼神,盯得孙武全身冷飕飕的,他面色恐惧,更不敢回视震怒的昭王。
齐胜攥起的拳头迟迟不曾展开,即便已经给了孙武教训,却还是不能让齐胜解气。或许是太过心疼,又不想反对黎落的执着,齐胜只能别开眼,不忍凝望她。
“殿下!这孩子伤势如何?”
台上的宋将军命人拖走了孙武,这才向昭王探听黎落的伤势,从宋将军沉闷的脸色来看——他对黎落蓦然遭遇此事感到十分歉疚:毕竟,是他让黎落第一次的考核不作数。
昭王闻言未曾抬头,明显有些怨怪宋将军的意思,可宋将军并不知晓黎落是女儿身,也就不曾多想。
“骨头无事,但伤了筋脉,急需止血!”
宋将军点点头,转身便对方右尉吩咐:
“快去宣军医!让他带上药匣速速赶来!”
“卑职遵命!”
目送方右尉疾步离去后,宋将军扫了眼台下,又对刘参将下令说:
“中止考核,救人要紧!”
“是!”
众人听闻考核暂歇后,交头接耳争议不断,很多人替黎落不值,觉得黎落单凭上一次的战绩拿个中锋完全没问题,却被硬赶着加赛一轮,还遇上了这等事。也有为黎落抱不平的,认为孙武输不起便罢了,还要故意伤人。
当然,仍有些心思恶毒的,认为黎落活该,他们私以为加赛一轮是鉴于昭王和黎落的亲密关系而得到的优待,却不思量黎落已然赢了一场,偏袒之说从何谈起。
第八十七章:用实力辩白
不大会儿功夫,军医赶来了操练场,在昭王目不交睫的看护下,那军医垂着眉眼,小心翼翼为黎落处理伤口,若是因为上药导致黎落露出不适的面色,那军医少不了被昭王瞪上一眼。是故:上完药、止了血的黎落,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反观军医却一身虚汗,面色惨然。
包扎好伤口,黎落顺势躺在地上休息了片刻,由于先前昭王提出让黎落回营养伤的事已经被黎落毫不犹豫的否决,昭王虽怜香惜玉,却只能由着她,同齐胜一起陪她呆在空地上小憩,温情脉脉的注视着倔强而坚韧的傻姑娘。
台上的宋将军等人也颇有耐心,眼瞧着天色渐晚,却没有催促的意思。宋将军适才便想让黎落保留军职,回营休整,可在发觉对方连昭王的好意都不曾领受后,既赏识又满意。他也想看看——
黎落究竟有多大的毅力,带伤对阵,无形中加大了难度,且不说黎落武功底子薄弱,乃是宋将军心知肚明的。
但在宋将军心中:武技不尽如人意,可以通过后天勤加苦练,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提升和飞跃。但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却不是每日练一练,就能养成的。所以——宋将军看重黎落的并非是黎落表面上击败劲敌,而是黎落的机灵和刚毅。
歇息了一阵子,黎落觉着肩膀上的痛楚减轻了不少,或许是那止疼的药膏起了药效。
有了精神,黎落便睁开了有些迷糊的双眼,略带歉疚的看了眼宋将军,好似在埋怨自己耽误了考核。宋将军感触到黎落的目光后,舒展眉眼朝黎落祥和一笑,让黎落宽心不少。
黎落正欲收回目光之际,恰好瞟见了被绑在高台一侧示众的后勤兵,但见她皱了皱黛眉,不明所以的看向齐胜轻问:
“齐大哥,那是怎么回事?”
齐胜循着黎落所指的方向看去,旋即拉下脸来,似乎连多瞅那后勤兵一眼都极其不痛快:
“你知晓的——造谣生事,殿下亲自抓获,考核之后就会进行处决。”
齐胜的语气淡淡的,仿佛杀伐之事于他而言稀松平常,说话的口气就像在谈论今日晚膳的菜色那般和缓。
听完齐胜之言,黎落还是一知半解,只从齐胜给出的讯息中得悉了昭王不会放过后勤兵的事实。
黎落低头思忖,良久不曾发言,她近旁的人只能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
蓦地,黎落仰头直视半蹲在身侧的昭王,目无波澜,神情不悲不喜:
“殿下,留他一条命罢。”
昭王闻言眯起双眼,等待了一会儿,貌似是怕自己方才听错了,见黎落不曾更正,昭王这才回视黎落问道:
“理由?”
黎落垂下眼睑,抬头后一脸的泯然,她浅浅一笑: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说有错,我该承担一半。”
昭王知道黎落在暗喻何事,齐胜也懂,但他们并不认同黎落扣给自己欲加之罪,甚至心疼黎落在听闻了风言风语后,是非观已被那些乌合之众给扭曲。
“我倒不知你********……”
昭王面上有些生气,但他赌气的对象不是黎落而是他自己——是他未能管好自己手下的侍卫,以至于泄露了口风;是他只顾着与佳人畅聊,以至于无心戒备;是他出于私心未曾送黎落回营,以至于坐实了黎落夜不归宿的名声。
不检点的是他,不谨慎的是他,不曾亲历非难的也是他——黎落有何过错?
就连齐胜也渐渐恼怒,他此时只想把逼着黎落自省的罪魁祸首给大卸八块。齐胜以为:黎落并非寻常女子——她经得起磨砺,扛得起苦难,无论何时她都会屹立不倒。却忘记黎落只是弱女子,哪怕一次小小的非议,都能摧毁这个外冷内热的女子。
“阿煜,该自省的人不是你。”
齐胜望着黎落,道出和昭王差不多意义的定论,且面色肃然,只凝了黎落一眼便望向别处,仿佛此事再无争论的必要。
“噗……你二人怕是误解了!”
齐胜与昭王闻声皆回过头来,双眼定在黎落嗤笑的面庞上目不转睛,脸上是疑惑的神情。
因为笑得花枝乱颤而牵扯到肩伤的黎落蹙了蹙眉后,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在后山静坐许久,我回想起早就和彼人结了梁子。我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指我那时就没有认清他。本以为只是相看两生厌,未曾想他如此记仇,一心寻觅时机报复我。我若早些远离,不去招惹,也就没有后来这一拨荒唐事!你二人难不成觉得我自轻自贱到愚蠢的地步?”
昭王闻言错愕,齐胜面色尴尬,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干咳几声带过此事,接着她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失笑出声。
昭王终是答允了黎落的恳求——只会驱逐后勤兵,不会夺他性命。虽说昭王并不想如此宽容开明,奈何黎落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还带着娇滴滴的无辜眼神,叫昭王如何把持。
黎落起身时,躬身朝台上的宋将军请示可否继续比试,宋将军含笑首肯,眸色欣然。
同昭王和齐胜简短闲谈后,黎落也算解开了心结,虽然负伤在身,却因为身心愉悦而拾回了自信,故而表现不俗。
齐胜、昭王上台后,黎落又接连迎战了三人,在保证自己不会伤上加伤的情况下,每一次都耗赢了对手,直至宋将军吩咐说不必再比,黎落方才归队。
黎落的军职依旧是中锋,既无擢拔,也无贬黜,虽然刘参将等人认为有失公允,该当晋一级才好,宋将军却不为所动。
可黎落本人很是心满意足,她知晓自己每每只算险胜,有些还借助了外因,但能让那些背后指摘她的人见到她不是好欺辱的,目的也算达成。
黎落这一轮接一轮的苦战,为她挽回了许多支持的声音,就连昭王也认为起先劝告黎落躲过考核是错的——她就应该站到人群中央,让那些不长眼的人瞻仰她所散发出的光芒。
宋将军不提升黎落的军职自有缘由,便是连昭王询问也被敷衍过去,昭王看出了宋将军在同自己卖关子,心里肯定还是器重黎落的,就不再计较那些个虚头巴脑的军职。
第八十八章:以怨报德
至于那后勤兵,考核结束后被昭王下令松绑,革除军职流放,永世不得再入日兆。
后勤兵的行李都不被允许打包,只领到少许盘缠,便灰头土脸的上路了,将出校场时,几名和后勤兵同流合污之人前来送行,其中就有那名躲过了昭王责难的新厨子。
厨子几步上前,朝后勤兵作了一揖,这才疾言令色道:
“昭王绚私舞弊、秽乱军营!被戳穿后竟还寻思着杀人灭口,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后勤兵侥幸躲过一劫,虽说不知为何能大难不死,却也被吓得不轻,是故摆摆手,耷拉着眉眼,一脸倦怠:
“罢了罢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新厨子可不似后勤兵这般心有余悸、顾虑重重,且因为昭王杀鸡儆猴一事,他更加憎恶昭王和黎落。便斜了后勤兵一眼,口气略显讥讽:
“大哥,身为男子,竟被一个无名小辈耍得团团转!还险些丢了性命!你怎咽得下这口气?”
同来送行之人见后勤兵神色迟疑,急忙出声附和:
“那黎煜当真该死!既不知耻还自视甚高,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挨两句骂又如何!况且你当时并未挑明了说啊!这小子前脚跑了,后脚就急哄哄跑去昭王那里告状!你这是被摆了一道还要忍气吞声?”
后勤兵埋下脑袋想了一想,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窝火,他于心底暗暗咒骂道:弟兄们说的没错!我不过是告知众人事实,这厮竟向昭王进谗言要杀我灭口!心虚的不该是我,当是他才对啊!我怕什么……
那厨子和开口唆使后勤兵继续筹措报复计划的两个人,见后勤兵脸上已然显现出愤懑之色,不似先前平静无波,便朝另一名前来送行之人使了使眼色,示意那人接着挑拨——
彼人竟是孙武,但见他勾着腰身,手臂搭在臀上,看着很是孱弱,神色既狰狞又痛苦:
“娘的!老子不过是用枪头戳了戳那小杂种的胳膊,昭王和齐胜竟一左一右夹击我!这还不算完——分明是他比试期间使诈,倒害我被罚了五十板子,要不是你即将被赶走,我早就回榻上趴着了!”
适才,孙武被宋将军下令带走后,又由一名小将盯着罚了五十大板,直打得血污一片才停手。不仅被严厉警告,还被革除了中锋一职,他怎能不心生怨恨。
如孙武这类人——有些拳脚功夫,便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极其自大。私下里,他嘲笑宋将军一把老骨头还坐拥高位,并且有一日还大言不惭的嚷嚷道:昭王继位之日,便是他名声大噪之时,到那时——昭王都得求着他去征战邻国,以此扩大日兆版图。
所以孙武何等自负,也就可见一斑了。同黎落切磋时,黎落仅是采用了拖延的战术,并非毫无办法取胜。但在孙武看来,黎落亵渎了他不容侵犯的自尊,更耽搁了他取胜的效率,而后他才同黎落翻了脸,也未曾掩饰好他内在急于求成的功利心。
既然结下了仇,孙武自然会想着如何惩治黎落,又逢那名只会暗地里耍手段的厨子来邀他为后勤兵——也算是他们眼中的英雄送行,便强撑着跟过来。
见孙武对黎落的恨意不比自己少,后勤兵顿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他拍了拍孙武的阔肩,一脸无可奈何状:
“唉!兄弟,你这哑巴亏吃得着实冤屈,我算是看穿了——咱在军营里,谁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昭王的心上人,否则:决没有好果子吃?若日兆当真交到昭王手中,实乃黎民之哀——”
众人一刻不歇的讨伐着昭王和黎落,最后竟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昭王成了祸害黎民百姓的昏庸之辈,相应的,黎落也被描述成蓝颜祸水一般的存在。
声讨了许久,这批人达成了共识——必须想出一个法子,既能教训黎落,也要让昭王痛不欲生。
那孙武显然觉着单单是教训教训,未免太轻,他一脸不认同的摇头,挑眉反问:
“教训?怎及得上除掉他来得痛快!难道你们还想受这窝囊气不成?再者说了:咱们只是寻他麻烦却不整死他,昭王很快就会找到咱们头上,到时候谁出的主意谁来顶罪!别连累我!”
孙武一席话让众人哑口无言,一时间陷入一筹莫展的死寂氛围。此时他们表面上是沉默的,却在心里问自己:真的要杀人泄愤吗?
孙武见众人面色踟蹰,脑中精光一闪,随后看向后勤兵问道:
“苏大哥,你知道那黎煜是如何羞辱你的吗?”
后勤兵一脸苦笑,面上是悲哀的神态:
“还有什么要紧吗?眼下我成了孤寡无依的浪子,终归是他赢了,我输了……”
孙武见状并不气馁,也不管后勤兵愿不愿意听,径自挑唆说:
“让昭王杀你之人是他,求昭王留你一命的也是他,他还真是会做人!你祸乱军营会遗臭万年,他宽宏大量乃军中楷模,这小子当真奸诈精灵的很!”
后勤兵闻言一口气没上来,猛咳了一阵儿后一把揪住孙武的袖口,追问道:
“你所言是否属实?”
孙武不耐烦的撇开了后勤兵的手掌,以晦暗的神色扫视了众人一圈,接着信誓旦旦的拍起胸脯:
“小弟若是骗你,立马口吐白沫横死军中!他这恩威并施的把戏倒玩得挺溜!你却蒙在鼓里既往不咎,还以为昭王开恩呢?”
其他人接收到孙武的暗示后,忙盯着后勤兵怀疑的双眼死命捣头。
又是毒誓,又有目击者,后勤兵即使心存疑虑,也不得不信。他的面色渐渐暗了下去,抬眸时,一双眼睛狠历而凶残:
“说吧——你打算怎么整死他!”
孙武闻言,眼神里闪过得逞的光彩,继而他招手让众人靠近些,低声讲述起他思量好的报仇计划。许是计策不太完善,五颗脑袋又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进行补充,足足商讨了半个时辰,才有了初步的方案。
直到巡逻的一名小将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被下令驱逐的后勤老兵,小将走近后开始撵人,那后勤老兵适才赔笑道:
“小的这便走!这便走!”
出了校场大门,后勤老兵转身回视孙武等人,眸色深沉的朝他们点点头,方才抬脚离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暴风雨前夕
翌日拂晓,骁勇军新兵整装待发,黎落于昨夜晚膳后,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铠甲和兵器——
看着那崭新的装备,黎落想象着这支锐利的枪头,被敌军鲜血浸润时所散发出的血红光泽,她既兴奋又激动,以至于整夜都辗转反侧,天将明时才睡去。
此时此刻,黎落顶着眼圈周围的两盏乌青,精神奕奕的站在队伍中,等待着走出校场,以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姿态随军征战。
而齐胜,自从被任命为新兵参将后,待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反之军务也担待了许多,所以不曾和黎落站在方阵中,而是逡巡在每行阵列间隙,检查众人可曾穿戴整齐,武器有无落下或损坏。
行至黎落近前时,齐胜不自觉的改变了严肃的神情,转换成温软和煦的颜色,在看到黎落朝他俏皮的挤眼后,更有些忍俊不禁。
刘参将等人清点了人数后,统一汇报给等候在高台之上,一身戎装、虎虎生威的宋将军。
全军的准备工作已经完全妥当,昭王适才现身,姗姗来迟的他竟然还打着呵欠,伸着懒腰。
黎落老远就看到了举止不太雅观的昭王,她抿唇偷笑,心情欢畅。
站在高台之上的昭王,还没和宋将军寒暄几句,就开始扫视台下,搜索黎落的身影。
黎落观察昭王的视觉,比起昭王搜寻黎落的视觉,前者如镜花水月般明朗清晰,后者如雾里看花般错综复杂。所以当黎落注意到昭王正经的神情后,知道对方在寻觅自己的身影,便故意埋下脑袋,不让昭王轻易找到。
巡视了半天没有结果,昭王只得作罢,但见他叹叹气正要收回目光,却刚好瞧见了逮准时机扬起头的黎落——佳人笑得摇曳生姿,怎能不抢眼?让神情迷醉的昭王露出宠溺的微笑。
既然连最爱赖床的昭王都到了,宋将军思量着差不多该出发了,便吩咐后方的小将镭击战鼓,队伍最前方的老兵闻声挥起军旗。虽然暖场仪式简单了些,但场面还算壮观,阵势也较为恢弘。
说了些鼓舞军心的话语,宋将军命令大军即刻出发,便和昭王先行赶去校场大门等候,余下齐胜等人指挥秩序,一队接一队赶去校场门口集合。
昭王与宋将军的坐骑分别是一黑一棕两匹汗血宝马,齐胜、刘参将、方右尉皆有马匹可乘,其他人便只能徒步出征。
因为前线战事吃紧,行军队伍不能时时停下歇息,更多的时候都在赶路,所以很多兵士不出半日便磨出一脚底的水泡。
齐胜驾着马,时而快时而慢,既要催促行军速度,又要考虑众人的体力是否吃得消,可谓是公务不算轻松,且瞧着黎落的步伐愈加缓慢,齐胜出于私心便没有时时训诫犯懒的兵士。
昭王和宋将军两骑人马行在队伍正中间,前方是骁勇军老兵和昭王的近身护卫队负责排除路障与行军安全——
虽说昭王心系黎落,却因为被夹在当中,进退无法随性而为,便只能等待阖军休息时,再去探望黎落。
转眼间,夜幕降临,宋将军瞥了眼天色,下令全军休整。
他们停留的地方是一片诺大的树林,接着要翻越三座高山,再穿行一片沙漠,方才能抵达两国交界处——也就是两军交战的边境之地。
全军歇脚之际,尽管后勤兵也陪着赶了一整日的路,却要刻不容缓的扎帐篷,支锅子,生火、烧水和烹饭。
历经马不停蹄的辛苦,每名忙前忙后的兵士都一脸疲态,连耳语几句的情况也极少,可其中仍然不乏异类——
正是那名撺掇苏姓后勤兵整治黎落的新厨子,他一边忙着加柴禾,一边用不安分的眼神瞄来瞄去,直至在他右后方扎帐篷的新兵朝他走来,这厨子适才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扎好了帐篷的孙武,带着他的同伙佯装朝厨子讨水喝,实则借讨水的名义方便同厨子部署,商议了没多久,只见那孙武朝同伴们点点头,继而向树林深处走去。
已经烹出一锅面片汤的厨子,眉眼间有些许焦急,他不时朝树林深处遥望,似乎在等待孙武归来。
期间,几名新兵闻到了香味儿,又瞧着厨子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禁有些愠怒:
“嘿!我说——大伙儿都饿着呢,你赶紧的!”
厨子陡然被呵斥了几句,吓得几乎跳脚,连手中的勺子都掉进了锅中,他抬头盯着身着全新铠甲的后备兵,掩下眸中的不快,点头哈腰道:
“诶!好嘞!”
“怎么搞的?勺子都扔锅里了,还让人吃吗!”
厨子被那个吆五喝六的新兵吼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他不再假笑,但也不敢争执,就只能忍着气恼回道:
“我这就捞出来——”
眼瞅着厨子用一双清洗过了的竹筷把炒勺夹起来,没有弄脏一丁点饭食,那新兵才没得挑刺,撇撇嘴继续蹲在树根下打盹儿。
可那新兵不曾看到的是,厨子把用来夹起炒勺的竹筷生生折断,而后信手撂进了面片汤中。
原本这厨子尚在犹豫——对于合伙谋害黎落一事顾虑颇多,可经过那名年轻气盛的新兵一刺激,厨子便越发看不惯那些金光闪闪的铠甲,越瞧越觉着刺眼,耳中也不禁回想起黎落讽刺他低人一等的话语,他这才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那厢,黎落扎完了营帐,倚在一颗槐树上打量来来去去的兵士,心中估算着还需多久才可到达营地。
齐胜正忙着监督扎帐篷的进程,所以暂且顾及不到黎落,昭王也不知被何事碍着,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黎——煜?”
黎落闻言,一脸迷茫的抬头去瞧——原是一个眼生的新兵在唤她。
“是,我是黎煜,请问有何事指教?”
那新兵闻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稚嫩的脸庞显得比黎落年纪还轻:
“不敢不敢,只是替四殿下跑个腿!”
新兵连连摆手的谦恭模样既羞涩又憨态可掬,让人无法生厌,更逗得黎落失笑出声:
“噗……那——四殿下找我何事?”
孩童长相的新兵闻言也是一脸疑惑,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
“这个还未可知,殿下只吩咐让你随我去一趟。”
黎落闻声思忖了片刻,旋即点头答允:
“想来也无甚大事,走罢?”
(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黎落失踪
黎落跟着那个带路的年幼兵士于树林中兜兜转转,将近耗费了半个时辰还未能见到昭王的身影,她心里不禁犯起嘀咕——
昭王的营帐搭得过远了些罢?即便不喜人声噪杂,也不该和主营地遥遥相隔,这样以来出发时岂不耽误行军进度……
“小兄弟,还需多久方可见到昭王?”
黎落望着年幼兵士的背影,面色有些狐疑的发问,可对方连头也不曾回,只顾着一个劲地往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行进:
“快了快了!殿下并不想在营地约见你,怕人多口杂惹是非,就挑选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朝正前方再行百米左右便是了。”
虽然那年幼兵士对答如流,将黎落带到此处的逻辑也合情合理,可黎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有些诡异和蹊跷——
特别是这深夜无皎月照耀,仅余几颗星辰点缀天空,视线就更为不清晰,加之枝叶参差,寒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低鸣,总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既视感。
黎落不着痕迹的放慢了步子,警觉性渐渐提高,她盯着年幼兵士的后背不发一语,且顺手掰了一截路边的枝桠用来防范对方。
不一会儿,那年幼兵士陡然顿住步子,探头朝前方瞅了几眼,随后才转过身面对黎落,且不好意思的挠头赔笑说:
“黎大哥,殿下不想让人打扰,我带完路就得回去了,喏!你快去吧,殿下正候着呢!”
年幼兵士指了指不远处人影伫立的位置,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常,见黎落认准了方向,那年幼兵士又含笑道别:
“那我就先回去了?”
黎落抿唇颔首,目送对方走远后,自嘲般嘟囔了一句:“黎落啊黎落,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起先,黎落还以为那名年幼的新兵是在诓她,可又思量不出对方将她骗到此处的由头——毕竟,她跟那青年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甚至都不算熟悉。若真有所图,彼人也不敢胆大妄为到借用昭王的名义来当掩护。
直到对方转过身来叮嘱了几句,黎落才推翻了她之前神经兮兮的猜测,想着那小青年不过是为了早些交差,所以有些虎头虎脑——只大大咧咧的走在前面,并未考虑她的感受。
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儿,现下经过一番推敲,黎落终究不再多疑,低头瞅了眼手中握住的树枝,她神色羞愧的扔了出去,随后大步向前。
穿过斑驳的树影,黎落只能看见负手立在前方之人的背面,虽然视线昏暗又模糊,可黎落还是认出了昭王的身形和头饰。
“参见殿下。”
回禀了一声,黎落放心大胆的朝昭王走去……
次日黎明,骁勇军已然收整好露宿物品,排好队列等待出发。
齐胜今日很是无精打采,眸中尽是深褐色的血丝,或许是昨日他未能找到黎落见上一面,并以为黎落去了昭王住处,因而显得萎靡和颓废。
前来传话的方右尉见齐胜精神不佳,便缓缓靠近他,眼含关切的询问:
“齐参将,我瞧着你脸色有些难看,是否昨夜未能休息好?”
齐胜闻言站直了身子,朝方右尉拱拱手,闷声回答说:
“劳右尉关怀,该是战前亢奋的原因,失眠罢了,不打紧。”
方右尉点点头,爽朗一笑,拍拍齐胜的肩膀嘱咐说:
“哈哈!还是得注意休息,你乃骁勇军一员大将,万莫因小事辜负了大将军的期望。”
齐胜抿唇一笑,状似被方右尉如此抬举,颇有些不适应:
“那是自然!”
“出发罢?”
齐胜闻言毫不拖沓,立即跨上马匹,高声命令众兵接着赶路,方右尉见状也回到了自己拴马的地方,跟在队伍后面慢行。
走着走着,齐胜就开始神游太虚,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双精敏的眸子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像是在找人,良久不曾有所收获的情况下,齐胜快马加鞭赶到了昭王那里。
骑行到昭王身侧时,宋将军正在十米开外的地方遥望横亘在远处的峻峰,似乎是在琢磨如何能够省时省力的征服彼处绵延的高山。
见宋将军无暇顾及昭王,齐胜便压低了声线挑眉询问:
“殿下,阿煜昨夜是否宿在了你的营内?”
昭王闻言回视齐胜良久,随之意味深长的轻佻一笑,他端详了齐胜半晌,见对方不似在开玩笑,方才吱声:
“你就为了这个而来?”
齐胜不点头也不答话,他脸上的压抑和隐忍已经刻上了答案,且用一种看痴儿的眼神瞪着昭王。
瞧见齐胜动了怒气,昭王收回了玩世不恭的一面,正色道:
“昨夜本王派人去找过,阿黎还带着伤,我怎能放心?可那帮废物竟没能寻到人——许是天色太暗,驻扎的帐篷又多又杂乱的缘故。后来,宋将军无心睡眠,拉着本王谈了一宿的战况,时间一长,我便忘却了。”
昭王这厢在平静的叙述,可反观齐胜的神情,却在聆听时面上风云变幻,而后只见他黑亮的瞳仁猛地收缩,骤然转头睨视昭王:
“阿煜失踪了!”
昭王闻言先是错愕,仿佛难以置信一般,紧接着便因为齐胜眸子里的不容置疑而心神不宁。
昭王素来沉稳,从未因任何突发状况而露出如此神情,可见黎落在他心底的分量不轻。
“宋将军!”
宋将军被昭王突如其来的大喝吓得一怔,旋即一脸诧异的回头平视昭王,不紧不慢的询问:
“殿下,何事?”
昭王踹了踹了马肚,疾行至宋将军一旁,向宋将军告知了黎落失踪一事,且态度强硬的表示必须停止行进,找到黎落后再接着赶路。
迎视着昭王近乎暴躁的面容,宋将军一脸茫然,就算是军中走失了一人,昭王也不该如此沉不住气,甚至有些小题大做的焦炙。宋将军没有立即去探究这其中的猫腻,先顺着昭王的心意,传令让全军就近靠在道路两旁,以待盘查。
有了昭王的帮衬,一样心神惶惶的齐胜暂时松了口气,他与昭王双双下马,沿路走向每个队列,先行确认黎落是否当真不在军中……(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夜惊魂
未知山涧下的溪流中,淌着一个麻布袋,袋子里似乎装载着活物,使得麻布袋从外观上看去——特别的饱满和膨胀,且不时发出细微的声响,更偶尔活动几下……
黎落撑起沉重的眼皮,想要伸手揉揉后脑勺——她只觉得彼处异常疼痛,似乎起了肿块儿。
挣扎了几下,黎落发觉:自己不止是无法动弹,就连眼睛也不太好使,晃了晃晕晕乎乎的脑袋,黎落适才回想起昨夜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场景:
昨日,黎落被那名眼生的小青年带到树林深处后,又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了和昭王相似的背影,这才敢放松警惕上前赴约——
谁料,“昭王”转身之际,却摇身一变了成了另外一个人——彼人生得贼眉鼠眼,可不就是那个被昭王下令驱逐的后勤兵麽。他朝黎落露出狞笑后,黎落便有些傻眼,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
直到肯定自己被人戏耍,误入了后勤兵布置的陷阱时,黎落想要逃命已经太迟。当下——黎落眼瞅着后勤兵向她步步逼近,眼瞅着对方的笑容胜过鬼魅般猥琐且邪恶,她脊柱发凉,慌不择路的转头,抬腿就要逃走,却被躲在暗处等待时机的孙武从上至下套进了麻袋中。
被套进麻袋的黎落,第一时间想到就是赶快大声呼救:打草惊蛇后——孙武等人定然不敢乱来,说不准就会中途放弃。
谁成想,黎落刚叫出声,孙武就朝她本就带伤的肩胛骨狠命踹了几脚,那力气之大——似乎想要踢碎黎落的骨头。
痛上加痛的滋味,让黎落霎时间沁出一身虚汗,喊出口的“救命”二字也被替换成闷哼声。
紧接着,黎落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扛起来,匆匆向一个目的地跑去,尽管被套在麻袋里不能辨别方向——但黎落知晓:她们疾走的方向是与营地相反的。那一瞬间:黎落被一种未知的恐惧笼罩,她不只一次的埋怨自己为何要惹怒小人,更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前所未有的担忧。
因为被人扛着,黎落又在麻袋中,手脚皆不能得以舒展,一路的颠簸让黎落直欲做呕,且肩伤也因为孙武的拳打脚踢而撕裂,再度血流不止。
黎落承受着剧烈的疼痛和无法言喻的恶心,被一帮歹人强行带到了骁勇军暂时追不到的无名山谷中。那山谷鲜有人烟,即使黎落能够有机会脱离挟制,也无法让自己完全远离魔掌。
孙武等人商量着骁勇军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可以歇歇脚,就像扔垃圾一般把黎落摔在了草丛中。
然后,黎落就听到那名后勤老兵的声音:
“孙老弟,辛苦了!待会子让你先动手解恨,也不枉扛着那小杂种奔了数十里地!”
“切!咱有的是时间慢慢儿折磨他!着什么急?”
“嘿嘿!喝口水,累不累啊大兄弟?”
听到这里,黎落瞪大了眼睛——因为她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是那个同她在校场营帐内发生过口角,最终被分派到后勤的尖酸刻薄之人。
黎落的心底愈发忐忑,心跳的频率也随之加快,她想不通自己究竟犯了何等滔天大罪,导致这帮蛇鼠一窝的小人要众志成城的给她下套。
咦?黎落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疑问,她已经认定了带她来见后勤兵的那个小青年也是孙武等人的同伙,可半晌没有听见那缕稚嫩的童音。
黎落心一横,牙一咬,认栽的同时——也想深深记住到底有多少人想要置她于死地,即使她入了地狱,也要将那些人丑陋的嘴脸刻在脑子里,化作厉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于是,黎落不再慌乱无措,也不再试图挣脱麻袋,她竖起耳朵仔细窃听——
“累啥?那小杂种比娘们儿还轻,否则我也跑不了这么快!”
“是是是!孙大哥力大无穷,怎会将这点儿重量放在眼里?”
讨好孙武的人,黎落既熟悉又陌生,但可以肯定的是——彼人不是那名带路的小青年。
黎落蜷着身子,将脑袋埋进颈窝里,她面无表情的猜想——自己往常于无形中得罪了多少人?自己又当真如此不堪吗?
让黎落辨不出声音来源的人,其实从未与黎落正面交锋过,他不仅妒忌黎落生得眉清目秀,更嫉恨黎落单单凭借一张好皮囊,就能在在难以出头的军营里混的风生水起——
先有武功高强的齐胜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后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昭王对她极其袒护,再有一国大将宋将军对她青眼相加。
那人脸上遍布伤疤,乃是幼时跌进了热汤里,烫毁了容颜,自此以后,彼人的心态就变得扭曲了:所有相貌上佳的人俱是他的眼中钉,似黎落这般更甚。
“像娘们儿?也是——那小子确实细皮嫩肉的,别说昭王了,老子偶尔一瞥都心里痒痒的!”
“哈哈……”
“不如?咱——”
黎落闻言心惊肉跳,出于本能想要站起来离开这群比畜生还不如的人渣,可当她反应过来自己被缚在麻袋中时,一种源自绝望的麻木顷刻间控制了她的四肢,她的双手在颤抖,整个人也在不停的哆嗦,她双目无神,微张的朱唇怎么也合不拢。
当孙武等人察觉到麻袋的异样时,一个比一个笑得更加张狂和肆无忌惮。
“哈哈……他怕是当真了!”
“你们瞧,那孬种吓得不轻,逗死大爷我啦!”
“呸!这厮简直想瞎了心,还真以为是个人都像昭王一样有特殊癖好?没羞没臊!”
黎落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呆滞的面容终于好转许多,四肢也逐渐恢复了知觉。她的神情不再僵滞,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厌恶和仇视,她清冷的眸子散出毫无热度的雾气,仿佛谁沾上一点,都会被冻成寒冰。
孙武等人恶俗的捉弄,触犯了黎落的底线——若说绑架一事,黎落能当作玩笑和报复,那适才的言语就让黎落不得不正视这些人的真面目:他们的确是有备而来,也的确是为了私仇设计报复,但不仅仅是单纯的报复。刚才的戏弄提醒了黎落——
这群人何事皆能做得出来。
“我看歇息的差不多了,都缓过劲来了吧?是时候拾掇拾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命悬一线
孙武的话让黎落整个人绷得很紧,额间也冒出一粒粒豆大的汗珠,此刻她紧张到无以复加,脑子里只能胡乱猜想着那帮人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
黎落一动不动的蜷曲在草丛里,让孙武等人瞧见后畅快不已,本来急于整治黎落的孙武顿住了步子,他朝后勤兵瞥了一眼,又勾起唇角狠戾一笑:
“苏大哥,我改主意了!”
后勤兵闻言一脸诧异,他不解其意的看向众人中的参谋——那名诡计多端的厨子,希望从厨子的口中获取答案。
厨子邪笑着回视后勤兵,继而将手中水囊里剩余的水一饮而尽,用衣袖抹了抹沾湿的薄唇后,这才卖弄开来:
“苏大哥,莫急莫慌!孙兄弟智勇双全——很是精通蹂躏人的方式。譬如——那待宰的羔羊,最大的恐惧来源于何处?”
后勤兵不耐烦的搔搔前额,并未参透厨子的话里有何玄机,便敷衍了句:
“被宰?这不是废话麽?”
孙武闻言摇着脑袋,对后勤兵展现出的愚钝抛去一记轻蔑的眼神,接着又看向故弄玄虚的厨子,仿佛那厨子才是他的知音,所以格外高看些。
厨子伸出食指晃了晃,最后定在黎落的方向,冷笑道:
“非也非也!其中的精髓是在——待,你且往细了琢磨,对是不对?”
“待……待?”
后勤兵默念出声,垂着脑袋思忖了片刻,然后抬眼打量被草丛掩住的麻袋,一片寂静之下——黎落居然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后勤兵这才茅塞顿开,他原本迷惑的双眼霎时间有了光彩,随后不禁鼓掌赞叹:
“妙哉!妙哉!要说这揣摩人心,我还当真不能与你和孙兄弟比肩!我服!”
孙武被后勤兵恭维的言辞捧上了天,很是自负的补了句:
“这最好的处置方式——便是不用咱们动手,让恐惧一点一滴侵蚀他的精神,到最后:崩溃发疯,成为行尸走肉,何其快活?哈哈……”
后勤兵听了孙武更加详实的剖析后,连连捣头的同时,也开始忌惮起心思恶毒的孙武和蔫儿坏的厨子,他眨了眨眼,藏住了自己的心虚。
“孙大哥,你都把道理说出来了,就不怕那小杂种听见?”
这帮人里一个稍机灵些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孙武和厨子闻言却嗤笑不已,全然不放在心上。
狂傲如孙武,清高如厨子,他们两人应该划分为类人:都是对自己身上的任何特质皆充满自信,不论优劣。故而——他们偶遇打击,自然不会从自己的身上寻找原因,而是把责任一股脑推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身上,如此一来,他们才能心安理得的沉浸在自欺欺人的自大之中——
黎落时运不济,便刚巧成为他们愤世嫉俗的借口。
“哈哈……怕?眼下应当是谁惧怕谁?还不够明显吗?”
“切!他听见了又如何?没准儿过一会儿,孙兄弟又改了主意也未可知啊?孙兄弟,你说呢?”
厨子和孙武两人一唱一和的享受着玩弄猎物的成就感,在场的其他人虽然预感不妥,可鉴于那两人的毒辣渗进了骨头里,也就打消了劝阻的念头,保不齐就得罪了两个杀人不见血的瘟神。
“正是如此,我这人啊——善变的很,连我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的脾性!凭他?笑话!哈哈……”
厨子和孙武二人得意的有些忘乎所以,孙武也不再着急,他退到了厨子身边,两人坐在石板上相谈甚欢,颇有英雄惜英雄,相见恨晚之感。
一直在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的黎落,当她听到孙武要以心理战术碾压她,将她剥皮抽筋的时候,立即打起精神来,比服用任何强心剂都起效——
黎落沉下心思,静若止水,脑子里也不再出现那些奇奇怪怪的可怖猜测——她只知道,她不能让孙武等人得逞,她暗骂自己不能如此窝囊的认输:
曾经与孙武交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况且当时乃是自己占了上风,此时又为何要畏惧那帮小人?既然有法子于校场当着众目睽睽压制他,就肯定有办法自救!
经过一番沉思,黎落得到了激励,也重拾了考核那日一往无前的胆识,更有了求生的勇气。
而后,黎落将外界的干扰全部摒除,侧耳聆听自己所处的方位——
果然,黎落听到了右后方“哗哗”的流水声,那水势很大,且是顺流而下冲到低地再度发出巨大的声响。黎落几乎敢肯定——她的身后有悬崖,悬崖边挂着湍流不息的瀑布。
黎落还想听得更加仔细些,恰逢正前方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故意隐忍不发的低笑。
黎落将全身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耳朵上,通过高度集中在一点的五官调度,让黎落如有神助般将周遭的一切动态尽收耳孔——
因此,以为黎落胆怯到变作木头的孙武正朝黎落走来,想着趁她毫无防备吓她一吓,也早被黎落察觉。
孙武十分歹毒,他蹑手蹑脚的走至黎落近旁,卯足了力气踢向麻袋,黎落生生挨着这一记,剧痛使得她产生了腰椎快要被踢断的幻象,但她硬是忍住了疼痛,咬破了唇也不曾发出哀嚎声。
“咦?这小子莫不是吓晕过去了?”
孙武有些纳闷,又接连踹了几脚,见麻袋里毫无声响,犹豫着要不要解开绳索瞅一眼。
黎落紧蹙黛眉,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同时也默默祈祷——
解开绳索!解开绳索!解开绳索……
黎落为何如此渴望孙武解开绳索,甚至不惜挨了拳脚后还要佯装晕厥:其实当她发现周围有瀑布时,便已经做了孤注一掷的打算,一旦有机会见到青天白日,定会毫不犹豫的循着瀑布跳下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最可行的解脱方式。
本来黎落以为要等候许久才能等来这罕见的时机,可孙武正巧就上前来打探她的情况,她适才将计就计。
后勤兵见孙武作势要解开麻袋,紧走了几步出声阻拦:
“不可不可,晕过去好办,凉水一浇立马清醒!若你解开了绳索,一不留神被他逃走,岂不是白瞎功夫?”(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逃出生天
“苏大哥此话有理!孙大哥,这小子若使诈,可就不好办啦!”
“是啊,即便他吓破了胆当真昏死过去,咱也有一整夜的功夫候着呢!还怕不能过足了瘾?后半夜咱慢慢儿折磨他,天一亮一刀了结,往崖底一扔,干净又利索!”
孙武听着众人的劝说,解开麻袋的想法渐渐被动摇,但他是何等自傲的一个人,又觉着凭借自己的看守,即便给黎落松绑,黎落也无法逃之夭夭。于是——孙武就将目光放在了厨子身上,带着请教的意味。
那厨子睇了眼众人,面色不屑,最终还是朝孙武缓缓摆头,示意他不可大意。
是故,孙武这才收回了去解绳索的手,又朝黎落踹了一脚,方才心满意足的回到石板上落座。
当黎落感觉到孙武那双魔爪离开了袋子,她惋惜之际,又遭受着孙武猝不及防的一脚,可说是身心俱受创伤。
捱着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痛楚便罢了,逃生的希望也被不留余地的掐灭,叫她如何淡定,如何不精神恍惚?
黎落的求生欲望愈强,身体上的疼痛感也随之放大,不管是心理作用,抑或是像屋漏偏逢连阴雨那般倒霉,黎落都得确保自己紧闭双唇,不能制造出响动,否则便露馅儿了。
气馁之余,黎落的脑海里又时不时浮起孙武等人面目可憎的嘴脸,让黎落不甘心就此屈服:
天无绝人之路,此路不通,另辟天地!
以这样开朗的想法来鼓励自己,黎落觉得心里好受些了,就一边静观其变,一边忖度其他可以破除困局的办法。
黎落正绞尽脑汁思量着,突闻前方急促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方向而来,紧接着就被一波冷流袭击,将黎落浇灌的很是彻底,周身不留下一处干燥之地——
原是那名幼时被烫伤面目的新兵,跑到远处用匕首砍伐了一截混粗的翠绿竹筒,又用竹筒盛了满满的凉水,随后悉数泼在了黎落的身上。
夏季虽然炎热,可森林不比校场,此地遍布植被,茂盛又密集,白昼时:阳光只能越过缝隙照射进来,尽管如此,树林里还是凉爽无比,更不用说夜间更深露重,有些阴冷的角隅甚至被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当时黎落有多冷,也就可想而知了。
“阿嚏!”
身体的自然反应让黎落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这是不可控的意外状况,机灵的黎落连忙咳嗽几声,又发出一阵儿呜咽,营造出一种重伤之人被迫清醒的假象。
“嘿!这小子醒过来了!如何?我说的没错吧?凉水一浇,我看他还怎么睡得这般舒坦!”
“既他醒转了,弟兄们,要不要逗弄逗弄?”
“别急别急!这夜长着呢,方才打水弄湿了衣裳,怪冷的!等我捡些枯木堆个火种,取暖、取乐两不误!”
“呵呵,你小子倒怪精明的,去罢去罢!”
“得令!”
听着后勤兵等人对话的同时,黎落的大脑也在飞速的运转,但见她紧迫的面上忽然绽放异彩,一双美目格外璀璨,该是心中有了对策:
“饶命……饶命啊……”
“呜呜……咳咳……”
“嘶……好痛……”
黎落一会儿告饶一会儿抽泣,还不忘发出几声虚弱的呻吟,让孙武那厢听到后哈哈大笑,直呼爽快。
“现在知道求老子了?晚啦!”
“哈哈!这小曲儿哼的——当属我听过最妙的音律!再来些酒肉就更好了!”
“噗——要不……我潜回营地偷些来?此等良辰美景,不可辜负!不可辜负啊!”
“这主意不赖,你快去快回,待会咱喝着酒吃着肉,围着篝火好好欣赏!”
夜虽然深了,这群人却在耳闻了黎落极其凄惨的哭嚎后越发兴致盎然,故而借机享受起来,虽然其中一个去了远处捡柴禾,另一个回了营地。但孙武与那厨子却毫不担忧,只因他们还留有三人守在此处,即便黎落身怀遁地术也无从施展。
黎落清楚的听到那帮败类又走开了一人后,她心里希望的小火苗越燃越旺,于是演的更加卖力,直哄得孙武等人晕头转向,喜笑颜开。
黎落哼哼唧唧的表演痛苦之际,小心翼翼的躺下身躯,虽然身子始终被曲着,但妨碍甚小,以至于黎落已然滚动了十步左右。
每每移动一次,黎落都会停滞片刻,继而一脸肃然的探听厨子那边可曾发觉,但那帮人只顾着插科打诨,好似忘却了黎落的存在——才是他们如此欢畅淋漓的根源。
黎落像只小蚂蚁一般,一步一顿的朝瀑布的方向前进,速度虽慢,可警戒意识不能放松。
当黎落耳边的水花声一次比一次响亮,她就更有信心脱离困境。
时间仿佛被定格,却特别关照黎落,她无拘无束的朝自由迈步,厨子等人却被定在了谈笑之间,根本不来过问黎落的动向。
直到黎落感知出水花溅起的小水滴拍打在她的额头上,透过厚实的麻袋渗到她的发丝之间,黎落方才真真切切的触到了生机。
“孙武!”
黎落大喝一声,吼得孙武急忙循声去看,当他发现黎落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他的控制范围,他这才大惊失色、咬牙切齿。
黎落用臂膀护住头颅,身处悬崖边缘的她,攒足了力气奋力向前翻滚,山谷中便徒留一句坚定的宣誓在回荡: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此时此刻,除却孙武等人一脸追悔莫及的僵在原地,山涧中哪还有黎落的身影。
“这下咋整!那小杂种坠崖,死了便罢了,一旦生还,咱几人小命不保啊!”
被严令警告过一次的后勤兵先行发问,他焦头烂额的拽着孙武的衣襟,似乎在怨怪孙武没有早些解决掉黎落。
“慌什么!”
孙武一把推开有些恼羞成怒的后勤兵,鼓了对方一眼后,适才愤愤道:
“老子又不傻!用你提醒?那齐胜眼下是新军参将,昭王更是咱惹不起的角色。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刘威跟任毕不是还没回来麽?”
后勤兵闻言,难以置信般猛然抬头直视孙武,显然他觉得孙武此举太过不仁义。
“孙兄所言甚是,为保万一,只能出此下策!”(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天外飞仙
一直不曾插话的厨子此时站出来表态,他一双细窄的眼缝里射出精锐的锋芒,似乎在暗示后勤老兵:你若不依,便去陪刘威、任毕二人作伴!
后勤老兵神情惊诧,他不曾料到由他自己选择的同伙,会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将矛头对准了他……
黎落想起这一切的时候,仍对昨日险象环生的情景颇为惊惧。此刻——她浑身是伤,且被困在麻袋中无法动弹,尤其昨夜选择坠崖后,黎落的后脑磕在了卵石上,也好在只是卵石,若不然,只怕黎落现下已经化作一缕幽魂。
随着意识清醒过来,黎落的知觉也渐渐苏醒,头疼欲裂的感知和骨头分崩离析的痛苦都一点点蔓延扩散,使得黎落咬紧了牙关去习惯这种不适,以至于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半晌都不能正常思考。
躺着的黎落试图坐起身子,以免伤口泡在水中更加影响痊愈。坐好后,黎落既不知晓自己昏迷了多少时日,又无法得知自己身在何处,哪怕连挣脱麻袋的力气都使不出,便自然而然的加剧了对孙武等人的憎恨——
黎落好不容易从黎家解脱,跳出了那片四方天地,换到全新的环境——还未能站稳脚跟,就被一帮卑鄙小人如此阴险的报复,让她怎能释怀。
“咦?”
黎落一脸困惑的发出疑问,乍然间回忆起昨日的一个疑点:那名带路的年幼兵士,究竟是不是孙武的同伙?若说他们狼狈为奸,可彼人却没有参与作案;若说他们毫无干系,黎落又确确实实是被那小青年带去的。
昨夜,黎落以双耳代替双目,没有忽略任何人、事、物,所以那名小青年不在孙武等人其中——黎落是万分肯定的。
但对方因何要替孙武办事,让黎落很是费解,忖度了许久,黎落也不曾捋清缘由,又逢头痛发作,她便不再纠结于昨日的前前后后,先让自己重见天日才是最紧要的——
莫说黎落旧疾添新伤,即便她完好无损,被捆在狭窄又不太通风的空间里也会憋出毛病。
所以,黎落便开始寻思如何才能从这厚实的麻袋中出去,她原想用尖锐点的物品划出一个裂口,而后将口子拉扯大,可当她思及自己的行李还在营帐里,怀中只留着周吴氏为她缝制的香囊时,便只能垂头丧气的干瞪眼。
而后,黎落又伸手探了探头顶——麻袋的封口被孙武那厮用麻绳打了死结,根本不可能动动身子就让封口松动,黎落再度一筹莫展。
左思右想,绕来绕去——终归回到了尖锐物品从何而来的问题上,黎落几乎有了要放弃的念头。
“诶?昨夜我于瀑布上滚落下来,断崖内侧定然不会像底部这般平整,袋子上肯定有划痕!”
开了窍的黎落,打算先从麻袋有无破损的突破口上下功夫,她仔仔细细的瞅着麻袋上的角角落落,不肯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然而黎落已经占据了麻袋内部的一大半空间,行动起来很不方便,比起她连续打拳三个时辰还要累些。
黎落不停的变换姿势,一双乌黑的瞳仁恨不能将麻袋射穿孔来:她时而蹲着,时而躺着,时而侧卧,时而半跪。与此同时:还得照顾到身上的伤口,每一次扭动身躯都必须极其小心翼翼,否则稍有撕扯,便会痛得抽走她所剩不多的力气。
“还好出征前领了盔甲,否则只怕这麻袋再厚,也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许是一个人静默了太久,黎落寻找划痕的同时,自言自语起来。
“找到啦!”
功夫不负有心人——黎落终于在麻袋底部发现了一处被擦损的痕迹,孩子气的她不禁为自己的重大收获高声欢呼。
黎落调整了姿势——仰在浅浅的溪流中,便能透过那绣花针大小的缝隙,略微看见外界透进来的光亮。
这抹微小的光亮让黎落得悉了现下还不曾入夜,她告诉自己得加紧时间捅破麻袋,或许能赶在入夜前走出峡谷,那么追上齐胜和昭王也不算痴心妄想。
说来奇妙,黎落一想起齐胜与昭王,他二人的笑脸即刻就钻入了黎落的脑海中,但顷刻间,那两张温暖黎落的笑脸渐渐转为忧伤,让黎落没来由的心口一痛。
先把杂七杂八的情绪搁置起来,黎落一心放在了如何脱困上——唯有自己安好,挂心她的齐胜与昭王才能得以宽慰。
既有了动力,便有了干劲儿,身体上的痛处也没有那么明显了。黎落奋力扯下了铠甲上的一块铁片,用铁片沿着麻袋破损处往外捣。
奈何铁片太小,仅有黎落的半个巴掌大,且铁片经过打磨后棱角尽失,是故操纵起来格外费力。但黎落丝毫不觉得疲惫,愣是埋头捣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初见成效——
麻袋被划破的缝隙稍微被黎落拓宽了些,可那缺口依旧过于窄小,别说整个人钻出去,便是连伸出一只手臂都有些困难。
因此,黎落暂且停下动作喘口气,并且做好了和麻袋死扛到底的打算,她透过缝隙朝外看,那葱葱郁郁的一簇簇绿,好不赏心悦目。
养了眼,缓了缓,黎落再度拿起铁片,这次她以食指和拇指捏着铁片由上而下的砍,顺着豁口下手,倒省力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碧青天上的层层白云间,似有一抹疾影掠过,那团模糊不清的影子于黎落上空顿了顿,接着便穿透云雾,停留在低空,同时也于苍穹中现身——
遥望过去,竟是一头奇形怪状的飞兽,说是飞兽——只因那怪物既似飞禽,又如走兽:菟首麋身,一对硕大的翅膀,长尾,双耳双角皆竖着,狐眼狼口,模样甚是凶残。
定睛一瞧:那怪物身上竟还骑着一人,因着怪物巨大,彼人完全被挡住,看不仔细,只能隐约瞥见白衣翩然。
那怪物盘旋于黎落所在深渊的上空,忽而回首一声长鸣,其音如鹊,美妙至极。似乎是征得了驾驭者的同意,这才朝下方振翅飞来。
稳稳降落后,那怪物看见装有黎落的麻袋兴奋不已,便奔向黎落,用脑袋拱她。(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耳鼠
原本黎落就被巨大的地面震颤声给吓了一跳,接着又不知被什么东西一下推到了小溪最内侧,肩胛骨刚好撞上石头,黎落的小脸儿疼的皱成一团:
“谁?”
那怪物被麻袋里的声响吓得一愣,继而居然害怕似的躲到了主人的身后,眼神怯怯的偷瞄黎落。
再瞧那衣袂飘飘,赤手立于怪物一侧,背对黎落的人蓦然回首——
天地顿时黯然,人间颜色如尘土。
此人站在远处,面色淡然的凝向黎落,继而悠然回头,仿佛世间一切都不足以换得他多看两眼。
他的相貌,既出离凡尘,又惊世骇俗——眉如翠羽,齿如含贝,额如白玉,唇如赤匹;赠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白衣映雪,墨染长发,眼波寒彻骨,神情冷如霜。
他纤尘不染到完美,清新俊逸到极致——
道一句公子世无双,都是亵渎。
黎落这厢还在兢兢战战,以为是孙武等人找到了她,因此大气儿都不敢出,且不忘埋怨自己先前惊叫出声。
听着周遭半晌都不曾有响动,黎落拍拍胸脯暗暗安慰自己:或许是山间乱世滚下来了吧。
而后,黎落继续开凿,不遗余力的想要刺穿麻袋。
白衣男子的耳廓微微一震,接着便转身挥挥衣袖,让黎落饱受折磨的麻袋竟被他隔空解开。
哼哧哼哧卖力砍麻袋的黎落陡然觉得头顶上方有些空落落的,便不自觉的抬手去摸,这不摸还好,一摸连骂人的心都有了:
“奇了怪了,这是何时松开的!”
黎落又气又恼,觉得自己白费了半天力气,连麻袋何时松开的都不曾察觉,比呆头鹅还木讷。
黎落揉着因为扭曲太久而发麻的双腿缓缓起身,起身后的她并没有立刻抬头去巡察周围的环境,而是憋着一肚子气将麻袋一脚踹出老远。
撒完火,黎落猛地吸了几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此时的她才懂得自由是多么难得——就连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堪称奢侈。
阖上眼目默默感叹了许久,黎落这才支起眼皮去打探——
当她看见一人一兽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时候,黎落已经吓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瞪大眼睛指着那头怪物目光惊恐。当然,她张口结舌的很大因素:是因为看见了怪物,而并非那名绝色男子。
那怪物好像通人性,它仿佛读得懂黎落的心思,因而作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呆愣了一阵儿,见那怪物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黎落适才把目光放到了那位气质出尘的绝色男子身上——
只一眼,黎落便不好意思再抬头,她觉得自己和对方比起来简直相形见绌,尤其是以如此邋遢、狼狈的形象示人,就更加的无地自容。
黎落羞愧的低下头去,两颊也染上红晕。垂眸之际黎落扫到了清冽的溪水,便蹲下身子去盥面。
若说那怪物和怪物主人,谁的震慑力更甚,那自然是后者无疑——
怪物可以让黎落双腿发软,恐惧万分,不假。但怪物主人却能让黎落忽略了庞然大物的存在,施施然去清脸,只为不污了对方的眼。这其中的道理,自不必明说。
清洗完毕,黎落前额的碎发变得湿漉漉的,黏在脸颊上很是难受,不拘小节的黎落就索性将碎发拨起来扎进发髻里,既清爽又大方。
但不知为何,当那白衣男子看到黎落额间的胎记时,竟眨了眨眼,似乎不确定一般又端详了一会儿,要知道——在这之前,白衣男子的目光从未在黎落的身上多做停留,倒是他身边的怪物对黎落更有兴趣。
收回视线后,白衣男子掐指一算,蓦地抬头,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定在黎落身上一动不动,就连他身边的怪物也对男子的举动感到好奇,似乎很少得见白衣男子有如此大的反应。
黎落仍旧无法直视白衣男子的面容,便眼观鼻、鼻观心,抬腿朝白衣男子走去:
“这位公子,敢问此处是什么地方?可有路出去?”
因着黎落不敢抬头,所以不曾留意到对方一直盯着她。
“去哪?”
白衣男子的声音仿若从幽谷传来,空灵而辽远,天籁绵延。
黎落被这声音晃了晃心神,随后才有些不明所以的抬眸,正巧对上白衣男子直白的眼神。
只瞧黎落仓促的躲开白衣男子毫不避讳的视线,面色尴尬的解释道:
“呃……鄙人乃骁勇军中锋,此行是为赶去两国交界之地,缓解前线危机。不料途中被歹人所害,逃脱后却不知身在何处,还望公子指点一二。”
虽然黎落不知道自己掉进的深渊是哪,却知晓此地还不曾跨出日兆境地,所以她并没有解释的非常详细,以为对方同是日兆子民。
白衣男子闻言,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望向身边的怪物,目光困惑。
只闻得那怪物忽然仰天长鸣,黎落捂着双耳退后几步,适才看向朝怪物颔首的白衣男子。
“你……你养的?”
白衣男子闻声回视一脸震惊的黎落,云淡风轻的点点头,似乎黎落的问题根本算不上问题。
黎落怔在原地,努力消化着白衣男子扔给她的讯息。
其实:黎落的受惊吓程度已经高出凡夫俗子一大截了——先是遇见硕大无比的怪物,瞧见那怪物不吃人,黎落以为只是山林间迷路的猛兽而已,不招惹便好;接着又碰到了让她感到自卑的绝色美男,黎落被蛊惑着洗了脸,便罢了;然后又要接受猛兽是白衣男子所饲养的事实,叫她如何做到镇定自若。
黎落不由得于心里暗叹:今日经历的所有,比痴人说梦还荒唐……
两人一兽静立了好一会儿,黎落这才大着胆子靠近那头怪物:
“这是什么猛兽?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它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
“耳鼠。”
白衣男子耐心的回答,仍然忽略了周围的风景,瞳仁里只装着一个黎落。
“鼠?怎会有这么大的鼠?”
黎落难以置信的再度发问,那耳鼠听见黎落说它巨大,竟有些得意的摇头摆尾。
“耳鼠不是鼠。”
黎落一脸善意的观察着耳鼠,看着耳鼠冲她摇尾巴的滑稽模样,不禁嫣然一笑。
白衣男子将黎落的笑靥尽收眼底后,有一瞬间的失神。
笑够了,黎落适才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既然不是鼠,又为何要称它为鼠?”
白衣男子依旧好脾气的继续回答:
“我亦不知。”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无法沟通
黎落闻言嘴角抽搐,很是汗颜,一时不知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便将目光移至耳鼠身上。
虽然耳鼠的相貌格外凶戾,且齐聚了各种猛兽的外观特征,黎落却毫无缘由的怕不起来,初见耳鼠时——黎落只是猝然一瞥,所以才显得慌乱,再多看上几眼后,竟觉得耳鼠亦有可爱之处。
黎落大着胆子走上前,那耳鼠似乎读懂了黎落的心意,忙把脑袋垂下来,让黎落顺势抚摸。
耳鼠自觉的举动,逗得黎落娇笑连连,她揉揉耳鼠的一对长耳,挠挠耳鼠的下颚,让耳鼠很是享受的摇起了蓬松的尾巴。
“它叫什么名字?”
白衣男子凝着一人一兽玩得不亦乐乎,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却很快回应了黎落的疑问:
“耳鼠。”
黎落聆听答案的同时,正因饥饿而吞咽口水,谁料被这白衣男子一噎,黎落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白衣男子见黎落咳喘的面红耳赤,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眸中浮起一丝迷惑,且抬手于无形中帮黎落顺了顺气。
黎落停止了咳嗽,面上有些狐疑:怎莫名其妙的,这口气就通了呢……
黎落看向了不着痕迹收回素手的白衣男子,神色略显不自然,心下颇觉失礼——毕竟是她提问在前,别人一本正经回答了,她却如此反应。
干笑过后,黎落又有些词穷,不知应当如何同那不说寻常话的白衣男子进行交流,可她思虑着——沉默的气氛反而更显古怪,便指着耳鼠进一步阐释:
“我知晓它是耳鼠,但你喂养它多年,应当给它起了名字罢。否则:怎与一般的耳鼠区分开来?”
白衣男子循着黎落的手指瞥了耳鼠一眼,淡淡道:
“不必区分,据我所知,现存的仅此一只。耳鼠之名——已是唯一。”
黎落睁大了眸子,一脸稀奇的模样,显然她丝毫不怀疑白衣男子话语的真实性,只顾着多蹭蹭这罕见的神兽,好沾沾福气。
黎落逗弄了耳鼠半晌,使得耳鼠不再怕生,更不再拘谨,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
只见耳鼠正欲钻到黎落的怀里撒娇,却因为用力过猛将黎落扑倒在地。
黎落的肩部和后脑勺重击地面,疼的她龇牙咧嘴,肩胛的伤口许是因为屡次拉扯,开始往外渗血。
白衣男子见状,侧过头去看耳鼠,且面带薄怒。耳鼠接收到男子的视线后,一脸委屈的躲在了深渊的一角,不敢再靠近男子,更不敢再同黎落嬉闹。
继而,那白衣男子走向黎落,朝她伸出一只通透如玉的手,黎落一脸茫然的盯着对方的手看了半天,心中直叹这手比女子还白嫩,是故对于男子想要拉她起来的举止浑然不觉。
白衣男子的手悬在空中良久,都不见黎落有任何反应,他便径自去牵黎落撑在石头上的手掌,缓力将黎落拉了起来。
二人肌肤相触的瞬间,黎落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她毫无察觉的滑下了一颗泪,心中只觉着哀伤和无奈。
感觉到脸颊的湿润,黎落抬手去探,适才发现自己居然鬼使神差的落泪了。
抬眸的时候,黎落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对上了白衣男子深邃的视线,恍惚间好似听到了对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可当她集中精神去追寻那缕飘渺的声音时,却捕捉不到分毫的踪迹。
难道是错觉?可眼泪是实实在在的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遇到他,就接连发生了一系列奇绝的事——黎落素来是寻根究底的人,所以格外在意细节,然而任她如何聪慧,都不可能猜透这其中的缘由。
琢磨了半天,也不曾推究出个结论,又累又饿的黎落此时才注意到:
她和白衣男子对视了许久,两人隔着一指的距离,这气氛着实有些缱绻暧昧了些。
黎落别扭的退了几步,和白衣男子拉开距离后,不经意间看到了耳鼠一脸苦大仇深的凝视着她,黎落这才反应过来,便指了指自己的削肩和后脑为耳鼠洗冤:
“方才不过是小打小闹,耳鼠很是谨慎,并未弄伤我。这些伤——原来就有的。”
“嗯。”
白衣男子仍然目不斜视的凝着黎落,简短快速的答复。
黎落通过和白衣男子一问一答的一番对话,发现白衣男子极其的少言寡语——虽然回复的速度很快,却简明扼要到惜字如金的地步,似乎多吐出口一个字都嫌浪费精力。
耳鼠好似是听懂了黎落在袒护她,便朝黎落吐吐舌头,表情也格外温顺,不遗余力的表现着它对黎落的喜欢。
不知白衣男子是凭借何种神通知晓了黎落伤痕累累,他一双清雅的眸子分别扫向了黎落不同的负伤之处——须臾之际,黎落的伤痛即刻好转,淌血的肩胛骨也被止住了血,不能不叹一句诡异之极。
然则黎落只顾着与耳鼠挤眉弄眼,倒不曾感知出身上的伤口极速恢复,该是白衣男子干扰了她的注意力。
稍微摸清了对方的脾性后,黎落也渐渐习惯了白衣男子的说话方式。
抬头看了看天色,临近日落,黎落适才想起来问路一事,便再度和白衣男子请教。
谁料,这回白衣男子没有三言两语就搪塞了她,而是反问:
“如若双方止戈,你还要前去吗。”
黎落闻言,脸上写着满满的诧异:
“爪洼不依不饶,何来休战一说?敢问公子是从何处道听途说来的,我于军中数日,也不曾得悉此类消息,该是流言矣。”
白衣男子望着黎落严肃的面色不为所动,思忖了片刻后示意黎落去瞧耳鼠:
“耳鼠是上古神兽,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且有预见未来的本领,你若不信,问它便是。”
黎落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耳鼠,随后又伸出指头指了指自己,找出了白衣男子言辞中的漏洞后,她黑着脸应道:
“公子莫不是在说笑,我问它?即便耳鼠真是上古神兽,本领通天,可我听不懂它的语言,又有何用?”
白衣男子蹙了蹙根根分明的墨眉,沉思了一会儿,侧过身子朝耳鼠招手。(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神通广大
耳鼠见状连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一步步踏在地面上,爪印深陷,黎落摇摇晃晃险些站不稳,心下腹诽这耳鼠制造出的响动骇人,饲养这等神兽只怕并不轻松,便抬眼打量白衣男子——
见那厮悠然自在,翩然若仙,遗世而独立,如何都不像凡人。
黎落看得有些痴了,正逢白衣男子回眸,一双没有内容的眸子静静的对上黎落迷离的眼神,让黎落心悸发慌。
黎落撇开了视线,忸怩的揪了揪衣角,继而抬头看向耳鼠,轻颤着嗓音问道:
“嗯……耳鼠……当真能预测战事?”
白衣男子平淡如水的回了句“嗯”,如此气定神闲的笃定,却还是说服不了黎落。
黎落皱起秀眉思索着该如何验证此事,白衣男子却在此时朝耳鼠抛去一记警示的眼神,那耳鼠了然后,郑重的看向白衣男子,好像在说:放心,我不会搞砸的。
可惜黎落不曾留心到耳鼠与白衣男子之间的眉来眼去,不然定能看出蹊跷。
“你还是不信?”
黎落苦着脸点点头,面色为难的回复:
“公子,你单凭一句耳鼠乃上古神兽,我便坚定不移的去当一名逃兵?这说不通……”
白衣男子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认可了黎落的质疑,随后他抬头看向耳鼠,不发一语,却引来耳鼠一连串的鸣叫。
耳鼠的嚎叫虽清脆、悦耳,可声响太大,黎落唯有捂住双耳方能不被震伤耳膜。
等待耳鼠叫完,黎落睁大了清亮的眼珠盯着白衣男子,她知道白衣男子是在以一种少见的方式和耳鼠交流,因此她想知晓耳鼠究竟告知了白衣男子哪些信息,更想借机看看耳鼠是否称得上所谓的上古神兽。
白衣男子怎能看不透黎落的心思,只要他愿意,黎落的任何想法他皆能了如指掌,只是他不会,也不想去窥探黎落的内心世界罢了。
“黎落,日兆国掌书令之女,母亲早逝,今年方十七,数日前替兄出征。”
白衣男子怕透露太多,黎落会将他当作妖物,便暂缓片刻,先看看黎落是何反应——
黎落颦眉瞪眼,脸上是匪夷所思的神情,她瞅瞅耳鼠又看看白衣男子,惊愕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白衣男子也不催促,他默默等候黎落回神。
耳鼠很是配合,朝黎落傲娇的昂起脖颈,仿佛在问:如何?本鼠厉不厉害?
黎落叹服的朝耳鼠伸出大拇指,面上不再有怀疑的痕迹,但偶遇神兽的运气让黎落玩心大起,且想借此机会弄清一些让她头疼的事:
“公子果真没有说大话,耳鼠的本事确实让人大开眼界!”
白衣男子未曾应答,眸中却闪过一丝促狭的神采,他转头瞥了眼耳鼠,一人一兽对视间,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只是……”
黎落的眼珠滴溜乱转,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着如此利用耳鼠的本领是否有些不合适,并且担心会否惹怒神灵。
“但说无妨。”
黎落讶异的昂头,心下暗叹:这耳鼠的本领出神入化就算了,连带着主人都精明的让人自惭形秽,何解?
其实:此番白衣男子并未读心,着实是黎落那忸怩的模样分明表现出意犹未尽之意,即便换到别人身上,也能勘破黎落心中的小九九。
“既然公子如此坦率,眼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黎落朝白衣男子腼腆一笑,坦然面对着白衣男子温润和煦的视线。白衣男子抬手作请状,示意黎落直说即可。
“昨夜骁勇军驻扎在距离此处并不远的小树林,我被人欺哄至深渊上方,险些丢了性命。喏!那边的麻袋害苦了我,连仇人是何相貌姓甚名谁都毫无线索,这一身伤也拜他们所赐。但我可以肯定:此时他们大约依旧潜藏在军中。我估摸着——耳鼠既能预测未来,也定能回溯过去,烦请公子拔刀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白衣男子听着黎落的叙说,脸色愈发沉静和冰冷:
“举手之劳。”
言毕,白衣男子立即看向耳鼠,耳鼠忙又鸣叫起来。
实则:耳鼠仅是胡乱嚎叫一通,以便掩饰白衣男子对着它开天眼,白衣男子若对着黎落或看向别处来施展法术,他眸中射出的清辉恐怕会吓到黎落。
也不知这白衣男子究竟看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寒彻骨髓,让正对他的耳鼠气息紊乱,或许是见过白衣男子发怒前的征兆,这耳鼠才会如此不安。
白衣男子窥知了一切后,适才转回身子,那耳鼠见状不着痕迹的远离了白衣男子,如临大赦一般有些无精打采。
黎落瞧着耳鼠不比之前活泼,看上去蔫儿了不少,不禁面色关切的发问:
“公子,耳鼠似乎有些不适,若它吃力,便莫要劳烦它了,绑架一事我亦可以自行调查!”
白衣男子看向黎落的时候,神色方才和缓不少,只见他斜了眼耳鼠,耳鼠接收到警告后脊椎一挺,立马又装模作样的活蹦乱跳,让黎落哭笑不得。
“无碍,若连此事都嫌费力,养它作甚?”
“呃……呵呵,呵呵……”
黎落朝耳鼠投去同情的目光,心里腹诽起白衣男子有神兽傍身,还满不在乎的样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耳鼠发出一声哀嚎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后,赶快躲向了远处,生怕白衣男子问责它似的。
黎落总算瞧明白了:这耳鼠极其惧怕白衣男子,这么大的个头被驯养的服服帖帖,可见白衣男子的本事非同凡响。
“苏秦、孙武、刘威、任毕、何生。”
黎落听着白衣男子简洁明了的答复,忙作揖道谢,而后默念起这几人的名字,将昨夜听到的声音对号入座。
算来算去,还差一人——那名将她引去匪窝的小青年,黎落不禁面容苦恼,唉声叹气。
白衣男子见黎落依旧愁眉不展,似乎对于他的回答不太满意,便适时追问:
“有疏漏?”
黎落闻声连连捣头,眼珠发亮,同时也对白衣男子敏锐的洞察力佩服不已:
“昨夜为我带路的同僚,长相稚嫩,面相也不似坏人,若不是轻信他,我就不会遭难。但后来,我又发现他不在其中,所以有些想不通……”
黎落言毕,又思及白衣男子刚才提到的人中,有两人她并不熟知,便补问了句:
“刘威、任毕二人之中是否有他?”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山人指路
白衣男子闻言思忖了片刻,朝黎落摇摇头,因为根据黎落所描述的小青年的相貌,那五人皆不相象,所以白衣男子能够肯定黎落所说之人并不在歹人之列。
黎落见状沉吟道:
“这便怪了……”
若说那小青年并未与孙武等人为伍,那么他又为何要替那帮人跑腿,还堂而皇之借了昭王的名义,是否太过大胆了些。
白衣男子见黎落埋头苦思,正要再开天眼帮黎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窥察个清清楚楚,忽而意识到忘了唤耳鼠过来打掩护,于是他回身朝耳鼠睇了一眼,耳鼠见状连忙凑了过来。
又是一阵嘶鸣,惊扰了黎落的思绪,见白衣男子这般不计回报的帮助自己,黎落的眼神由疑惑转为温婉,她安静的呆在白衣男子的对面,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去打扰一人一兽的神交。
耳鼠演完戏,分外俏皮的朝白衣男子挤挤眼,随后才装出怡然自得的样子看向黎落。
白衣男子睨了耳鼠一眼,眸色凌厉,耳鼠安分后,白衣男子适才把他看到的前因后果告知给黎落:
“彼人亦被蒙骗,全无加害你之意。”
依旧是短小精辟的总结,但对于七窍玲珑的黎落来说——这两句话语中包含的信息已经帮她拨云见日,解开了困惑——
必然是那后勤兵苏秦扮作了昭王,孙武等人又配合着将那名小青年带到了假昭王的身边,交给他将黎落带来的差事。或许那小青年也是一时失察,又或者那假昭王根本就不曾同小青年对话过,仅凭着孙武等人的演技,那小青年也不敢妄加揣测,所以就被无端端牵扯进绑人一事中——
如此一来,那小青年为黎落带了路,却不属于孙武一行人的同伙,也就说得通了。
黎落理清了这些烦扰她的忧虑后,总算是不再纠结于案件中的盲点,心里对白衣男子和耳鼠的感激也更为深重:
“多谢公子费心费力,黎落在此谢过!”
黎落朝白衣男子施了一礼,抬头之际瞥见了耳鼠像是吃醋的模样,它生气的看着黎落,鼻孔里喷出一团团白雾。
黎落被耳鼠的举动逗得忍俊不禁,走上前去帮耳鼠挠起痒痒,且失笑着道谢:
“你是大功臣!黎落如何敢忘?哈哈……”
耳鼠听了黎落的称赞,神情之间竟有些不好意思,它垂下脑袋往黎落的怀中拱了拱,争宠一般调皮。
白衣男子眼看耳鼠与黎落相处的愈加亲昵,眼神温软的缓缓开口:
“你倒不怕她。”
听了这句话,耳鼠略显羞涩,它细长的羽睫耷拉下来,神态颇为有趣。
黎落却弄错了对象,以为白衣男子说的是她:
“为何要怕?它虽身形奇大、相貌不善,但温顺的紧,又如此通人性,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哪里会怕?”
白衣男子闻言抿唇,深深凝了眼黎落,按捺住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心道眼下并非好时机。
黎落以为白衣男子认为她觊觎耳鼠,毕竟耳鼠是罕见的宝物,便不再继续表达对耳鼠的喜爱。她昂头观看天色,见浩瀚的晚空已经有几颗明星冉冉升起,不禁发愁何时才能走出深渊——
虽说她今日邂逅山人和神兽,是难得的奇遇,但她还有未完成的使命,和需要有所交代的人等待她回去,因此长久逗留于深渊并非明智之举。
“耳鼠能带你出去,不必忧心。”
黎落闻声瞄了白衣男子一眼,不是怀疑耳鼠的能力,而是奇怪为何白衣男子如此通晓她的心事。
“我方才所说——日兆同爪洼不日便会休战,你可信了?”
黎落拍拍脑门,这才想起耳鼠关于战事的预测,可随后她又一脸的惘然——
不打仗了,她该何去何从?原本为了逃离纷扰去从军,继而满腔热血的随军出征,若此时戛然而止,往后的打算,在她为自己规划的蓝图中还不曾提笔描画……
难道要继续女扮男装的留在军队中,将自己完全融进那个大集体?黎落不知……
白衣男子见状,故作不经意的提起:
“我曾听闻很多避世者——会登上无龄山,洗尽铅华,皈依道门。”
黎落皱起秀眉眨眨眼,面上有些恍然,脑海中回想起黎晟曾经说到过想去茯苓山修仙问道。
“公子,那你可曾听说过茯苓山?”
白衣男子眼神清朗,面上宁静致远,启唇答道:
“茯苓山,正是世人对无龄山的误传。”
黎落惊奇的看向白衣男子求证,见白衣男子缓缓颔首,黎落方才惊叹道:
“不料世间真有此山……”
沉默了片刻,黎落再度追问:
“但何为修仙证道?我一无所知。”
白衣男子继续引导说:
“万事万物皆有规律可循——日出日落、潮涨潮退、生老病死、爱恨情仇,都蕴藏在大道三千中,若你能潜心悟道,勘破红尘,便已得到。掌握了大道的法门和规律,世上既再无难事,亦无人可扰之。”
黎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因她的关注点全在白衣男子竟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的话,所以忽略了重点。但黎落怕白衣男子笑话她没有慧根,故而装作不求甚解的样子又问:
“若真能如此,岂不是超凡脱俗,步入仙人的境界?”
白衣男子点点头,并未驳斥黎落的观点,反而认可道:
“相差无几。”
黎落的眸中闪过一丝庆幸:居然蒙对了。
黎落能将白衣男子口述的道理概括出来,也得益于以往黎晟对她谈过修仙的向往和徜徉,因此才能搭上话,否则黎落还真是难以理解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多谢公子指引方向,待我处理完凡尘俗事,定会寻那无龄山拜师求教!”
白衣男子的眸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欣然,可他仍有些不放心,便把耳鼠唤到了一边,佯装同耳鼠密语,实则是再开天眼。
收了法术后,白衣男子面色沉重,倒是耳鼠精明,他读懂了白衣男子心底的忧患,朝白衣男子古灵精怪的做着鬼脸,但眼神中的内容却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传达给了他的主人。
耳鼠并非每次都能知晓白衣男子的想法,因为白衣男子几乎心无杂念,连清心寡欲这个词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的心境,唯有空洞二字较为合适。(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一次别离
黎落的眼角渐渐湿润,他知道白衣男子所说的故事于她而言太过不真实,却还是不由得心疼故事里的主人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日复一日,九重天上一尊灵石豁然悟道,自称启元老祖,得道后的他为了使所有天生之物早日觉醒,便讲经布道,昼夜无休。”
黎落聆听的格外入神,目不交睫的凝视着白衣男子,趴在地上的耳鼠也慵懒的朝白衣男子这边盯着,时不时看看黎落的反应,似乎它已经听过这个故事,所以不觉得新奇。
“天生之物得益于启元的教化,慢慢开启了神识,开化早的已然可以赶至启元近前,成为他座下弟子,以便潜心修道。”
白衣男子讲到这里时,稍作停顿,他浅浅扬唇,幽深的瞳仁里藏着辽远的追忆。
“然后呢?”
黎落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故事接下来的内容,便瞪大了水灵灵的眸子催促着白衣男子,白衣男子闻声撇过头注视了黎落片刻,目光中暗含眷恋,却很快被空洞所代替,约摸怕黎落瞧出来。
“既有聪慧的,反之必有迟钝的,这便是道法自然,万事万物皆有两面性,相辅相生――九重天上一朵云彩便属于后者,比及其他天生之物,算是启灵最晚的。”
白衣男子眨眨眼,语气中居然带有宠溺的意味。
“这朵云彩遥见混沌孤苦多年,便径自飘下来浮在混沌身前,打算与他为伴。混沌被云身挡住了眼,拂开一看,原是一捧呆笨的云朵。”
黎落抿唇一笑,被白衣男子绘声绘色的描述带入到故事中的情境里――她仿佛能看到笨手笨脚的云朵蹲在混沌天神的脑袋上,奶声奶气的说着要陪他生生世世。
白衣男子的声音悠远又苍凉,竟让耳鼠安然入梦,还打起了呼噜,黎落回身去看,被耳鼠豪不拘束的睡姿给逗笑,白衣男子也循着黎落的视线望去,似乎是见怪不怪了,面上没有多大的反应。
“后来呢?”
黎落听到此处,以为故事临近结局,打着呵欠发问,面色疲倦。
“后来――他们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白衣男子眸色晦暗的结束了故事,而后转头打量黎落,见她微微一笑,神情欣慰,白衣男子适才随她展颜。
“真好……”
黎落梦呓般发出这句感叹后,双肘伏在膝头睡着了,白衣男子盯着黎落的睡颜良久,方才抬手抚上黎落的脸颊,神色如春风化雨一般柔软而细腻,且缓缓启齿道了句“嗯”……
翌日,黎落醒来时,原本伴她左右的一人一兽一夕间不知踪影,若不是黎落已经从深渊底部回到了树林中,恐怕她会以为昨日经历的所有乃是因伤痛产生了幻觉,一切皆是梦。
“耳鼠――”
黎落高声呼唤起耳鼠的名字,可山谷中静谧的连风吹落叶都清晰可闻,却就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转念一想,黎落再次抬手作喇叭状,正欲呼喊耳鼠的主人,只见当她刚要张口,忽又黯然失色的垂下手臂,面上是无尽的遗憾和失落。
白衣男子连名字都不曾让黎落知道,且不告而别,黎落还赶不及向他道一声谢,他便同昨夜的弦月一起销声匿迹,让黎落怎能不怅然若失。
环视着周围葱郁的树木,和枝叶间隙上方的万里晴空,黎落蓦然间多愁善感起来,她不知自己同那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过客会否有重逢之日,也不知再见之时该是何年何月,心下竟有些凄然。
不经意间,黎落瞧见了脚边铺着几片碧绿的树叶――树叶上堆放着几条大小适中的白鱼,恰好能顶上一顿饭食。
黎落的眼眸不禁湿润,她俯身摸了摸那些冰冰凉凉的鱼儿,心中却暖得好似饮下了一壶热茶。
将白鱼烤好后,黎落坐在地上,默默享用着自己的午膳,想起耳鼠嘴馋时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
空旷的树林里,仅余黎落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风中,让黎落顿然食之无味,难以下咽。黎落找了片干净的蓼叶,把没能吃完的烤鱼包裹起来揣进怀中,便踏上了追赶骁勇军的征程。
一路行来,黎落仿佛进入了荒无人烟的绝境,没有碰到一位路人便罢了,就连一缕炊烟都不曾看见。也不知走了多久,黎落抬头见天色已暗,便靠在树边坐下,随意用了些早间没有用完的烤鱼,不多时已进入梦乡。
实则:黎落现在走的这条路,被白衣男子施过了障眼法,只是黎落肉眼凡胎看不出,所以她还以为自己仍旧被困在树林中艰难跋涉。
又一轮明日升起,黎落再次踏上遥遥无期的旅途,累了便就地打盹,渴了便找些山泉水来饮,饿了便去寻觅野味儿果腹。这期间――黎落穿越了广袤无边的森林,走过了渺无人烟的绝地,翻过了四座高低不等的山岭。她磨穿了靴底,衣带渐宽,面容憔悴,只一心为了撵上骁勇军。
然而任黎落如何脚不沾地的追赶,前路却仅有一条,她只会到达一个让她别无选择的目的地,那是她意想不到的世外仙境……
骁勇军这厢行了三日,终于赶到了前线,摩拳擦掌的新兵们一个个精神奕奕,只等开战来大杀四方。
但不知为何,爪洼这几日迟迟不挂军旗,既不偷袭,更不挑衅,似乎有握手言和之意。宋将军与昭王采取了按兵不动的策略――因此:两军此时陷入对峙状态,日兆也能因损失惨重值此之际喘息片刻。
同宋将军商议完爪洼为何不再恋战,昭王行色匆匆的赶回了营帐,远观齐胜早已在帐外等候多时。
“走罢。”
昭王阴沉着脸同齐胜一起步入营中,脸色一样难看的齐胜沉着眉眼,目光直逼被昭王囚禁在营帐里的新兵――
原是刘威、任毕。
昭王大步走向榻边拂开前襟落座,眸色狠历的盯着哆哆嗦嗦、一脸鞭痕的刘威、任毕,温吞吞发话:
“本王耐心有限――”
齐胜就立在刘威二人的三步开外,随时准备好当对方不听话时好生伺候他们。
刘威正是那名毁了容貌的新兵,他比任毕稍有骨气,毕竟他对黎落的嫉恨更深。而任毕几乎只是参与了作案,根本没对黎落动过手,他是因为看不惯黎落宠命优渥,才贸然参加了苏秦的报复计划,谁料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章:审问
任毕虽被捆缚着手脚,可恐惧让他忽略了被束缚的不适,他挣扎着身子,却不是为了逃跑,而是给昭王连磕响头,一边撞得脑袋叮咚作响,一边痛哭流涕的求饶:
“王爷!小人怎敢欺瞒您?确实是何生、苏秦为主使,孙武那厮更是将黎煜重伤,我跟刘威当时被支开了,属实不知晓黎煜的下落!“
昭王闻言冷笑,眸中一片晦涩,不经意间看到齐胜拧眉暗示,昭王不动声色的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这才铁青着面色又问:
“你说苏秦与何生为主使,可苏秦早就被本王驱逐出境,眼下无影无踪,你是想让本王漫无目的的去捉拿他,好让尔等多苟活几日麽?”
任毕急出了一脑袋的汗,他不明白为何昭王竟对满口谎话的孙武、何生如此宽容,却缉拿了自己与任刘威严刑拷打,纵使坦白也不宽待,仍旧审问着同样的问题。[]
任毕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水,一脸诚恳的解释:
“殿下,您为何就是不信小人,那晚小人与与刘威一个去捡柴禾,一个回营地偷取吃食,是千真万确的不在场。待我二人回去时,苏秦了无音讯,黎煜不知去向,孙武与何生也不知为何换了张面孔,竟反咬一口栽赃我俩,实乃天大的冤枉啊!”
昭王不耐烦的摆摆手,凌然怒斥:
“这话都快把本王的耳朵听起茧了!本王也只警告你最后一遍――本王不关心其他,只想得知黎煜的去处!”
任毕见昭王如何都听不进他的肺腑之言,无奈之下竟哭出声来,哭嚎的动静惹得营外的兵士屡屡侧目,昭王的近身侍卫想要提醒昭王,但又不敢来寻晦气,所以他只能徘徊于帘幕外,迟迟没有踏入营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昭王瞥见了帷幕外迟疑的人影,便朝齐胜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齐胜领命后一脚将任毕踹翻在地,继而上前几步踩住刘威的后背,压低了声音警告道:
“闭嘴!你若想闹得人尽皆知,我不介意让你死的更快些!”
任毕闻言虎躯一震,忙阖上呜哇乱叫的大嘴,眼泪于眼尾顺流而下,不明情况的人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见任毕哭的有些不能自已,昭王适才心烦意乱的将视线移至刘威身上:
“刘威,你可有话要说?”
昭王纤长的手指不断的敲打着榻上精巧的小茶几,一双冷冽的眸子定在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刘威身上,似乎不想错过对方丝毫的心理变化。
被点到名的刘威睇了眼匍匐在地上的任毕,额间沁出了一层薄汗,可他仍旧矢口否认道:
“回王爷――小人只是忙里偷闲与兄弟们聚一聚,诸如绑架黎煜这些事,小人毫不知情,还恕小人无可奉告!”
昭王闻言不怒反笑,他勾唇的同时敲打案几的手指一滞:
“刘威呀刘威,你让本王很是为难啊――你的供词与任毕的供词不切合不说,还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本王该夸你精明呢?还是该骂你愚蠢?”
刘威一直埋着头不曾与昭王对视,虽然明显在说假话,可刘威却并不惊慌,任凭昭王如何撬,都撬不开他的口。
齐胜见刘威如此态度――倔强的眼神里甚至隐隐有些不服气,便怒从心起,准备让嘴硬的刘威开开眼。
齐胜二话不说挪步到刘威的跟前,一个勾拳重击在刘威的左侧脸颊,只瞧一颗粘满血污的牙齿从刘威歪着的脑袋中飞向地面,刘威也瞬间倒地,捂着嘴一脸痛苦的神情,叫都叫不出声。
任毕亲眼目睹了刘威堂而皇之诓骗昭王的下场,即使是跪着也蹭着膝盖远离了他,且一脸忌惮的瞄了眼齐胜,脑中飞速运转着如何答话才能让昭王满意。
刘威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只因被抓时昭王就瞧出他不似任毕一般心思单纯,所已昭王琢磨或许施行对刘威无效,便没有朝他下过狠手,仅是小打小闹唬唬他――
可刘威见昭王不动真格的,竟觉得自己英勇无敌,受得了这些皮肉苦,所以打死不说实话,认准了昭王拿他没有办法。
但他错估了昭王的耐心,随着一日、两日、三日的时光飞逝,黎落的生死未卜让昭王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怎还会任由刘威拖延。所以昭王这才把采取怀柔政策的主意打消,且喊来了纠缠他多日的齐胜同来审问――
齐胜下手可就是不是隔靴搔痒那般简单,更不像执刑的兵士一样手法单一、不痛不痒。且看刘威还如何死撑着不认罪。
刘威半晌爬不起来,伏在地上低声惨嚎,齐胜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还欲上前收拾刘威,但被昭王的眼神给阻止,他这才肯让刘威缓一口气。
“任毕,前两日尚在行军途中,本王无暇亲自审问,派了下属来问罪――已经是本王最大的宽容,也是本王忍耐的底线。可你二人好不知足,拒不认罪不说,还非要让本王亲力亲为才可,你觉得本王就如此没脾气?可以随你们玩弄?”
昭王表面上是在苦口婆心的对任毕训话,实则全是说给刘威听。
“王爷!小人不敢不敬!更没有要麻烦王爷的意思!小人口述的全是实情!可王爷您不信,小人真的没有办法啊!即使您杀了小人,小人也只知晓这些啊王爷!呜呜……”
任毕蠕动到昭王的脚下,苦苦征求昭王的信任,末了,像是无能为力一般呜咽低泣。
昭王闻言缓缓颔首,仿佛非常认可任毕的提议,他故意挑眉看向齐胜,朝齐胜使了一记眼色后,含笑询问:
“咦?这法子倒不错,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嘛,况且本王当真没有功夫再陪你二人玩下去,就这么定了吧?你觉得如何――齐参将?”
齐胜冷笑一声,躬身答道:
“卑职认为此乃可行之法!殿下精力有限,早早了结最为妥当!”
齐胜的声音异常洪亮,让刘威与任毕想不听都不行,并且齐胜与昭王故意作出死心的神情,表示对这个结果无可奈何――似乎不再打算继续追查黎落的下落。
既然昭王认命放弃,那刘威与任毕二人的存在也就毫无意义,唯一能让昭王眼不见、心不烦的法子就是处死他们――
这一层意思――哪怕刘威与任毕再愚笨,也能揣摩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章:疏而非漏
“齐参将所言甚是,那就先将任毕带去处决了罢……”
昭王轻描淡写的决定了刘威和任毕的生死,他杀伐果断又冷血无情的模样让任毕和刘威难以置信――平常何其如沐春风的人,怎能如此轻视人命。(.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任毕反应过来后,连告饶都忘却了,只是目光空洞的凝着地面――
否则他还能怎样,誓言是他自己个儿起的,若不就范,便推翻了他之前的信誓旦旦,若要验证供词的真假――他就必须赴死。两端皆是死路,叫他如何挽回。
齐胜一言不发将任毕拖出了营帐外,昭王则云淡风轻抿着茶水等着齐胜回来复命,徒剩刘威一人跪在地上百爪挠心一般难受,他还无暇顾及身体上的痛楚,就被昭王下了最后通牒。
刘威不停的以眼角的余光窥探昭王的面色,绞尽脑汁去琢磨昭王放弃寻找黎落是否当真――若只是试探,那么他终归有苟且偷生的希望,若昭王着实不愿再在此事上下工夫,那么他的死期便到了。
刘威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昭王越是沉着冷静,越是不拿他当回事,他便越发忐忑。原本――他还有同昭王周旋的本钱,可这余地愣是让刘威自己给生生磨得消耗殆尽。
刘威渐渐有些后悔:为何他要这般执迷不悟,为何他非得豁出命去也要包庇真正的罪犯,他明明只是泼过黎煜一身凉水啊,其他何事都不曾做过,难道真要为了心中的嫉恨而拿性命做代价,值不值当?
昭王翻阅着兵书,看都不朝刘威看一眼,他就是要将刘威逼入绝境,让他于生死一线间做出抉择――是俯首认罪,还是冥顽不灵。(.)
其实――昭王的目的:并非要从刘威、任毕二人口中套出黎落的下落。通过对任毕屡次的严刑逼供,昭王已然通析――黎落失踪,任毕、刘威确实不知情,不过是被指认成替罪羔羊罢了。
可刘威的抵死不从、拒不认错,让昭王震怒:黎落那般良善,刘威凭何认为黎落遭难是罪有应得?所以才借此机会让孙武、何生二人放松警惕,好好惩治了刘威再问罪于其他。
其二,纵使刘威、任毕二人不曾伤害黎落,但黎落音讯全无――不得不说是归功于他们听信小人挑拨,做了接应之事。总而言之――昭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刘威面色踟蹰,犹豫着要不要认罪画押,更让他忌惮的是――若认了罪,岂不是摆明了他之前糊弄昭王,两起重罪加身,会比眼下的情况好得了多少?
“齐参将饶命啊!救――”
营外传来任毕临死前的哀求,话都没说完便草草结束,昭王闻声抬眸睨了眼刘威,眼神晦涩。
刘威正在权衡罪责轻重之际,忽闻任毕一声嚎叫,险些被吓得小便失禁。
不大会儿工夫,齐胜手执一把血淋淋的匕首走至昭王近前复命:
“殿下!任毕已伏法。”
昭王面上依旧无甚波动,只缓缓道了句“嗯”,便朝刘威睇了眼,示意齐胜该处置下一个了。
刘威的双眼被那把匕首上刺目的鲜血晃得浑浑噩噩,他哆嗦着身子,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被吓糊涂了。
只见刘威瑟缩着身躯躲在了拐角,倏地高声道:
“王爷!小人知错了!小人不该满口谎言!王爷!小人一时鬼迷心窍!王爷!小人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刘威的嘴唇泛白,一张一合的重复着同样的话――不想死,知错了。神志不清的他目空一切,只是一味的认错。
昭王见状与齐胜对视一眼,两人神色俱为冷清,可见刘威确实是活该,并不值得同情。
齐胜抬手击掌,营外的侍卫闻声忙将一名以黑布罩头之人带了进来。齐胜揪着那人的后脖领推到了刘威跟前,一把掀开彼人的面罩――
那人赫然是――任毕:活生生的任毕,一脸错愕的任毕。
刘威被身边的动静惊扰后,抬头看了眼任毕,只听他表情惊悚的惊叫道:
“鬼啊!”
便即刻晕厥过去。齐胜见此冷冷一笑,鄙夷道:
“咎由自取!”
面色懵懂的任毕瞧着刘威裤脚处有不明液体流出来,也被吓得不轻――他还以为昭王对刘威施了极刑,这才使得他神经错乱,看上去疯疯傻傻。
于是,任毕一个箭步扑倒在昭王脚下,一边指着任毕一边抱着昭王的长靴痛哭:
“殿下!您饶了小人罢!小人不曾伤过黎煜一根头发,罪不至死啊!小人……小人也不曾诓骗殿下!殿下啊――呜呜……”
昭王蹙眉瞥了任毕一眼,抽出了被任毕抱在怀中的右腿,适才缓缓道:
“念在你如实招供的份上,本王姑且留你一命――待黎煜归来,自有他做主,彼时你是生是死……本王不会插手。”
言毕,昭王径自看向侍卫发令:
“押下去,好生看着!不许任何人探望!”
“是!”
任毕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便不再计较接下来的待遇,他连连向昭王叩谢,而后老老实实由侍卫押了出去。
昭王所说的不许任何人探望――正是防患于未然,孙武、何生奸猾狡诈,昭王当然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若他二人旁敲侧击出什么,岂会不知昭王对他们另有打算。
任毕被带走,齐胜又指着尿了一裤子的刘威,满脸嫌恶的询问:
“殿下――是否灭口?”
昭王慢悠悠的摇头,邪笑着看向齐胜道:
“放了他。灭口――哪用得着咱们动手?”
齐胜闻言垂眉思忖了片刻,而后眼波流转,这才领悟了昭王的意图――
若有人伺机而动,等同于昭然若揭。
“殿下高明!只是……”
昭王见齐胜眉宇间仍然充斥着担忧,便搁下手中的兵书轻声发问:
“怎么?”
“殿下打算何时召孙武、何生二人前来审讯?眼下他二人逍遥法外,快活的很!阿煜却……卑职恨不能此时就去抓了他二人!”
昭王闻言面色一沉,听到齐胜提起黎落,他何尝不揪心。但昭王不敢拿这唯一的线索去冒险,便起身面向齐胜,宽慰道:(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话不投机
“你我皆在军营,还怕他二人能于你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不成?齐胜――若任毕的供词准确无误:那苏秦、何生便是主使,孙武……更是主犯!苏秦逃之夭夭,唯一知晓黎落去向的则只余孙武、何生。(.棉、花‘糖’小‘说’)你懂我的心思吗?”
齐胜不甘心一般的抬头,正对上昭王讳莫如深的目光,最终妥协道:
“卑职明白。”
昭王面露赞赏,拍了拍齐胜的肩膀又道:
“沉住气,此事不可着急逞能。”
齐胜闻言垂下眼睑,不发一语的点头回应。昭王满意的颔首,继而回到座位执起茶盅,吹了吹气吮了一口,方才眯起双目,藏住危险的光芒嘱咐齐胜说:
“盯紧他们,有何风吹草动速来禀报。”
“卑职遵命!”
……
时至深夜,后勤大营内却有两人睡不踏实,相约来到无人处议事。
但见土灶后方蹲着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两颗脑袋靠在一起耳语,也不知在商量何等惊天秘闻,竟如此小心谨慎。
“此话当真?昭王放了刘威?”
或许是太过匪夷所思,两人其中的一个不禁惊呼出声,使得另一人虎躯一震,剜了对方一眼后,这才答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不说你也知道!”
“咳咳!咳咳……”
问话之人被灶火里的浓烟呛住,猛咳了好一阵子,才拽着同伴转过身――
原来这两人是孙武、何生。(.无弹窗广告)
那孙武被浓烟熏出了眼泪,适才咒骂说:
“特娘的,你们后勤干活儿也太敷衍了些,哪个狗崽子捡的柴禾?湿的都能往里塞?差点呛死老子!”
何生黑着一张脸并不愿搭茬儿,但他在心里腹诽起娇气的孙武:武夫就是武夫,都火烧眉毛了还要在意这等小事。
见何生脸色难看,孙武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将话题扯远了,便讪笑道:
“嘿嘿!同舟共济嘛,我懂!我懂!”
何生白了孙武一眼,垂眉思索了一会儿,面色狐疑的询问孙武:
“也不知昭王为何会放过刘威?咱俩揭发他们时――说的有鼻子有眼,还往苏秦头上扣了一瓢……彼时昭王也不曾怀疑。可他竟然对刘威如此宽容,让我着实纳闷儿,诶!你能猜透昭王是怎么想的吗?”
孙武不以为意的掏着耳朵,好像对这些性命攸关之事一点都不曾上心,他觉得何生太过大惊小怪,为了芝麻大点事就把他叫出来,扰了他的清梦不说,还选了这么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但孙武不会傻到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他知晓何生精明,论谋略确实在他之上。所以为了避免出现棘手的情况,孙武才愿意与何生为伍,但近几日明明天下太平,何生却神神叨叨起来,这让孙武暗暗有些不快。
孙武瞥了眼何生,嗤笑道:
“切!他黎煜不过是昭王寂寞时的玩伴――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也太把那小子当回事了!丢了一个黎煜,还有千千万万个有姿色的。你觉得昭王会为了无足轻重之人殚精竭虑?心虚什么?我看哪――这昭王是于心不安,才做做样子罢了,还真把你唬住了?”
何生并不认同孙武的见解,觉得孙武没有居安思危的潜意识,便出言反驳:
“你倒是不当回事!咱现在可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悬着呢!你这高枕无忧的姿态也不知哪来的底气!”
孙武听出了何生话里的嘲讽,很是不服气,觉的何生未免小瞧了他,便一脸高傲的宣告:
“哼!老子若有一官半职傍身――莫说黎煜,连齐胜那厮都一并处置了又有何难?娘的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就是个新兵参将吗?拽个屁!”
孙武不着边际的大话气得何生笑了起来,他捶了捶孙武的心口,又反复瞅了孙武好几眼,才道:
“啧啧啧!好大的口气,齐胜的本事你难道不曾见识过?惩治他?你还真是夸的下海口。”
何生朝孙武竖起大拇指,讽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说来也不奇怪:何生与孙武二人,前者因胸怀大志而自负,后者又自恃武功高强,齐胜与昭王对他们而言――齐胜武艺超群,昭王文武双全。所以何生忌惮这两人主要是源于齐胜同昭王皆是以一当百的好手,至于计谋,何生当然会自信的以为昭王并非他的对手。
后者孙武,恰恰与何生相反,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一身蛮力,所以并不惧怕齐胜和昭王,就自然会口出狂言来博得何生的信服。
“不识货!老子考核当日被黎煜摆了一道,否则老子定然比齐胜还要风光!”
孙武拍着胸脯藐视着齐胜的能力,何生却不会因为他的大言不惭而信以为真,孙武有多少斤两他怎会不心知肚明,所以何生觉得多说无益,便不再搭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生找孙武前来是为了分析眼前的局势,可孙武却一心一意想要出人头地,完全不在意自身的安危。因此两人闲聊了几句,便不欢而散。
躲在帐外窃听了孙武与何生谈话的齐胜挑唇一笑,继而向昭王灯火通明的大营走去。
……
――无龄山
某处烟雾缭绕的险峰之巅,屹立着一座古朴而清雅的庙宇,那庙宇一侧的巨石上,刻着苍劲有力的几句话:
远观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静修于无龄。
无龄观坐落在无龄山的顶峰,上山之路艰险异常,寻常人难以登顶,也就不曾有人打扰无龄观的羽士清修,但纵使如此,也挡不住天外来客――
一声清幽的鹊啼由远及近,白衣男子驾着耳鼠飞至无龄山,直奔无龄观。
守门的两名小道童相貌清秀,周身透着股灵气,他们先是瞧见了腾云驾雾的耳鼠,随后才发现乘着耳鼠,容貌惊为天人的白衣男子。
飞至道馆门口,白衣男子一跃而下,站在耳鼠一侧静立,随后启唇询问:
“青坞仙人何在?”
那两名道童闻言面面相觑,似乎不曾耳闻过白衣男子所说之人,但见其中一个略消瘦些的幼童皱眉苦思了半晌,这才不客气的瞪着白衣男子发问:(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故人在无龄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无龄观!”
白衣男子脚下一顿,侧身朝问话的男子瞥了一眼,又扫视了众人一圈,不禁蹙眉再次发问:
“青坞仙人何在?”
或许是觉得眼前这些个毛头小儿太过青涩,也不似无龄道观的主事者,所以白衣男子同他们对话时,显得有些敷衍――不回答疑问便罢了,只打听故人在否。[.超多好看小说]
“你究竟是何人?擅闯本派清修之地不算,还敢直呼尊太祖的名讳!来找茬儿的吗?”
明显那质问白衣男子的青年――是这一众道观弟子中地位偏高的,虽则其中几位女羽士已被白衣男子的一举一动勾走了魂魄,却也不敢提醒那青年何为待客之道。
白衣男子的神色有些不耐烦,好像是懒得同那青年解释,他收回了视线,打算继续深入,并不准备理会干扰。
白衣男子正欲抬步向前,内堂的侧门内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老者一眼便瞧见了鹤立鸡群的白衣男子,便慈眉善目的上前,同白衣男子打起招呼:
“不知有贵客到访,失礼失礼――”
白衣男子循声望去,微微颔首算作回应,瞧见道观内终于出现个年长些的,他冷凝的面色舒缓许多。
“弟子拜见清玄师祖――”
原本怒冲冲与白衣男子对峙的众人,见老者到来,忙躬身行礼。礼毕,那名与白衣男子有过简短交流的青年走到了老者近旁,指着白衣男子忿忿不平的告状:
“师祖,此人硬闯我派净地,还不怀好意的直呼尊太祖名讳!我看他这是来者不善!”
老者闻言不着痕迹的拂下了青年指着白衣男子的手指,锁眉沉吟了片刻,倏地抬眼打量起白衣男子,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最终他晃晃脑袋,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白衣男子面色淡然,也不管老者在默默思量何事,只顾着向他探听故人的下落:
“青坞仙人乃我旧时相识,此番前来只为寻他,他是否还留于此处静修?”
老者闻言面色狐疑,他不仅看不出白衣男子的修为,就连白衣男子多大年纪都算不出,若按白衣男子所说――他而今至少四百余岁,可他青丝未白,面容未衰,如何都不像年近四百岁的修道者。即使修道可得延年益寿,但容貌上的变迁会留下痕迹,不可能保养的如此完美。
“施主,青坞师祖早已仙逝,若师祖与你相识,你该知晓才对,毕竟――师祖仙去已有百年又半……”
老者抚须回答了白衣男子的问题,他的双眸清润和煦,可话里却暗含深意――
假若白衣男子当真与青坞相识,那么白衣男子的修为最次也与青坞不分伯仲。但青坞都已不再人间,白衣男子却还是风华正茂的翩翩立于此处,这道理――怕有些说不通,也算老者不想给白衣男子难堪,所以没有直接戳穿,仅仅是暗示白衣男子莫打诳语。
白衣男子听说了青坞驾鹤西归,面上并无多大触动,许是同青坞交情略浅,抑或是白衣男子本就凉薄,早就看淡了生死离别。同时――白衣男子也窥察了老者的心声,得知了老者怀疑他满口胡言。
既然指望不了青坞,那么换个人也罢,白衣男子此行的目的甚是简单――只需要无龄观主事者现身即可大功告成。如此一来:白衣男子便不得不证实他确实是青坞的故人,这样才有理由托付给现任的观内主事者。
白衣男子于怀中掏出一块碎玉,那玉上刻有半只麒麟,是他当年顺手搭救走火入魔的青坞时所得――
彼时青坞为了报恩,赠以通灵宝玉,此玉可辅助修道者吸纳日月精华,提升修为。然而白衣男子无需灵物庇佑,便多番推辞,最终这玉被直爽的青坞道人一分为二当作信物,承诺白衣男子何时皆能带着宝玉登门拜访,但凡白衣男子有什么困扰,他定然不说二话献上绵薄之力。
白衣男子拿出宝物之际,那老者显然有些震惊,他接过白衣男子递来的宝玉端详了半晌――确实是和供奉在青坞牌位前的半块碎玉外形相似。
但形状相像并不能表明什么,老者仍然心存犹疑,因为如果此玉为真玉,那么白衣男子的修为就不可估量,在青坞之上是肯定的,但超出青坞多少还无从估计,可最保守的猜测――白衣男子也起码修到了准圣之境:这于老者而言是想都不敢想,可望而不可及的。
白衣男子得悉了老者的心思后,坦然发话说:
“道长若不信,取来青坞遗物即可――我相信那玉他应该保留着,不会遗失。当年他为了报答我的举手之劳,在这玉上施了法术,碎玉相连时,麒麟会发出萤萤绿光,并且可以展示出他藏在玉中的诺言。”
老者闻言表情凝重,凭他一人难以决策――若白衣男子说谎,此举便会玷污了祖师遗物。若白衣男子所言不假,那更得合众拜以大礼,替祖师叩谢白衣男子的恩情。
“烦请施主移步内室,此事关系重大,老道得同师兄弟们商洽过后再行定夺。”
白衣男子闻言点头,随老者离去,耳鼠也欢快的跟随着白衣男子轻盈的脚步。
余下一众道观弟子面面相觑,纷纷是傻眼的表情,只因那白衣男子来历不明,却出语惊人,所以当老者带着白衣男子走远后,这些还做不到清心寡欲的青年们开始叽叽喳喳的谈论此事:
“诶诶诶!方才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我都快被他骗了!”
“可万一那人是世外高人,说的也是事实呢?”
“我觉得他肯定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浪荡子!别看他生得那模样确实人间少有,但也不能证明他的修行和面相一样人间少有啊,吹牛也不打草稿!”
“就是啊,你们也不想想――咱才多大年纪,他瞧着和咱相差无几,却妄言自己认识尊太祖,这还不算信口开河吗?”
……
这些无龄观的修士争吵了半晌也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比如白衣男子的来历,又或者白衣男子姓甚名谁,包括他们感知不出白衣男子拥有任何灵力,到底是凡人还是深藏不露,以至于他们探知未果――(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怠慢上神
总而言之,大多是贬义的揣测,至于那些对白衣男子一见倾心的女修士,对白衣男子各方面的品头论足也只是浮于表面。[.超多好看小说]
白衣男子被清玄领到了内室后,清玄让白衣男子稍候片刻,他去召集其余四位道观长者,既有资历,也不乏威望,容他几人商洽一番后,再决定是否要验玉。
不多时,一行五人前前后后步入内室,个个都是精神矍铄,流露出一种仙风道气――这几人乃是无龄道观德高望重、修行深厚的五大长老,分别为:无为道长、望舒道长、清玄道长、平笙道长、莫逆道长。
清玄已将白衣男子拜访的原因向其余四人概述过,那四位老道压根不信白衣男子曾见过青坞仙人,故而一方面怀揣好奇,一方面为了维护青坞名誉,所以都放下了手边的事宜,飞快的赶了回来――
最爱凑热闹的还属莫逆道长,彼时他正带领着入室弟子登临绝壁采药炼丹,收到了清玄的千里传音时,他竟一扭头就御剑东去了,余下两名内门弟子面色抽搐的望着他且行且挥别。
白衣男子随意自在的坐在上座,丝毫没有客人不可居主位的意识,且面对陆续到来的五位老道,他不起身,也不敬礼,让一直陪坐的清玄很是尴尬,只能冲着几位师兄弟干笑。
“这位施主,贫道莫逆,听我师兄提及――师祖曾赠你半块通灵宝玉,可否借宝玉一看?”
白衣男子默默点头,那原本揣在白衣男子怀中的宝玉竟自己飞到了莫逆老道的手中,再观白衣男子――神色如常,身形未动,表明他既没有启唇念咒,也没有以灵力传输,完全靠念力驱使宝玉,让清玄等人不禁乍舌。(.棉、花‘糖’小‘说’)
将念力施展的如此顺畅且不露痕迹,确实让清玄等人不敢小瞧了白衣男子,虽说这宝玉小而轻盈,可纵观整个无龄道观――能把念力修炼到此等阶段的不出三人,所以清玄等人何其诧异便不必再说。
此时此刻,那白衣男子气定神闲抚摸着身边长相奇特的小兽,一直细细观察他的清玄甚至开始相信白衣男子不曾撒谎。
莫逆拿过宝玉翻来覆去查看着,而后又将宝玉传递给其他几位长老,他们检验宝玉时的神情,俱是半信半疑,眉头紧锁。
最后,五人中最为年长的无为老道起身看向白衣男子发话了:
“施主,这玉真能在重合之际乍现异彩吗?”
白衣男子平视着无为老道的眼睛,不发一语,似乎在说:我有何必要哄骗你?
见白衣男子不愿答话,无为老道便一直站着等候,气氛着实有些古怪,清玄老道就连忙起身打圆场:
“师兄,依我之见――不妨一试,适才这块碎玉经我手时,已被我试过,没有蹊跷,想来该不至于损坏师祖的遗物。”
无为老道皱眉思忖了片刻,终是被白衣男子方才的身手给说服,这才愿意一试,若白衣男子真是世外高人,且有恩于青坞,他们此举岂非苛待了眼前的上仙。
无为吩咐莫逆去祠堂将青坞仙人的遗物取来,当着大家伙的面儿,也当着白衣男子的面来验证,既光明正大,也不会扰了仙人灵位。
不一会儿,莫逆便恭恭谨谨捧着残次的玉身来到了内室,紧闭房门后,无为将两块宝玉合在了一起――
不料居然真能对上,两块残玉的破损处契合的不差分毫,须臾之际:被无为捧在手心的宝玉又泛起了一圈淡淡的萤绿色光晕,看到这里时,清玄已经不再质疑白衣男子――只因白衣男子之前所说的都被一一应证了。
清玄凝了白衣男子一眼,不由得揣测起白衣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并且好奇对方的修为已经到达了何等高度。
无为等人确认了玉的真假后,渐渐明白了眼前的后生为何那般年轻和傲慢,不禁面色羞愧的正欲向白衣男子请罪――
哪知莫逆陡然高呼一声:
“快看!师祖留的字!”
众人满面惭愧之际,又被莫逆的喊叫拉回了注意力,他们朝莫逆所指的方向探去:
原是那块玉射出了一笼修长的光泽,正处在无为的头顶,光晕之中清晰的印着几行小字――
贫道青坞,修炼之际一时大意,幸得上神搭救,才捡回一条微命。
此恩此德,无以回报,故赠玉为证:来日若有效力之时,贫道定当竭尽全力!门人见玉如见人,若逢上神携玉来访,怠慢者逐出师门!
――青坞亲留
等众人看完了这段青坞本人的留字,赶忙诚惶诚恐对着宝玉一通跪拜,且齐声道:
“门下弟子拜见师祖!”
礼毕后,众人不敢起身,又朝神色淡漠坐于远处的白衣男子连连叩谢:
“上神救助师祖于危难之际,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被当做祖先一般朝奉和敬畏的白衣男子,面上有些不自然,似乎很是不适应类似的场景,便朝众人轻声道:
“起身罢,偶逢青坞仙人施之援手,与我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尔等不必拘礼。”
清玄等人抹了抹额间的细汗,再不敢认为白衣男子耸人听闻的话语是大言不惭,口若悬河。
起身后,清玄赔笑立在白衣男子近前,拱手道歉:
“在下有眼无珠,适才招待的不周到,还望上神莫要见怪!”
清玄心里十分忐忑,毕竟在青坞仙人的遗言当中――怠慢白衣男子的门人要被逐出师门。清玄之所以言辞谨慎,就是不敢和“怠慢”二字沾上边儿,他可不会愚笨到自己把罪名给落实了,眼下众师兄弟同在,且无为最是刚正不阿,从不行包庇之举,若被无为知晓还得了。
果不其然,无为面色不快的睨了清玄一眼,清玄面带苦笑的受着,并不敢贸然起身――若白衣男子同他计较,只怕他没有好果子吃。
“无碍。”
白衣男子平静的回视清玄,清玄总算松了口气,更暗暗赞叹白衣男子海纳百川,可无为那厢――清玄还得顾及,所以清玄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看向无为。
见无为拉下脸点点头,清玄这才直起腰板,退到了无为身后。
(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托付一人
“敢问上神,今日前来,是否有事嘱托?”
白衣男子听了无为老道的询问,抬眸望向众人,见他们毕恭毕敬,想来是时候开口道明来意了:
“嗯,我素来飘无定所,故而不知青坞已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原本打算借此机会与故人叙旧,且要将一人托付于他。”
无为闻言面色慎重,诚惶诚恐回应道:
“此等小事,还劳烦上神亲自走一遭,实属我辈疏忽。虽先师祖已逝,可师祖生前所立誓言便是我辈必须信守的门规,上神不必忧虑,只管吩咐即可!”
白衣男子抿唇颔首,伸出食指于无人处描画出一枚圆圈,那圆圈周遭泛出金色的光晕,紧接着由虚变实,由模糊变为清晰,像一面可以窥探天机的仙镜。
镜中的景象与白衣男子褐色瞳仁中的景象一模一样,原是他将自己开天眼所看到的一切场景映到镜中,好让无为等人瞧个清清楚楚――
镜面里:身着戎装狼狈又憔悴,正一步一个脚印跋山涉水之人正是黎落。
无为等人还没来得及惊叹对方身怀如此玄妙、高超的法术,又闻白衣男子嘱咐道:
“此人便是我要托付之人――女子,名为黎落,额间有一块苍色云形胎记。尔等瞧仔细了吗?”
无为等人忙点头表示已将黎落的长相特征记清楚了,话多的莫逆长老看了看黎落所走的路径,不禁困惑的默念出声:
“这不就是通往我派道观的路吗?难道不用我等亲自将人接来……”
“我施了障眼法,她并不知晓此行只能到达无龄山。.”
莫逆刚念叨完,白衣男子就回答了他的疑问,可当莫逆听到障眼法三字,顿时眼冒绿光,只见他讨好的上前,凑在白衣男子身边,询问说:
“贫道知晓上神法力通天,可您身处无龄,又如何使那障眼法在黎姑娘行路途中皆能生效?”
无为瞪了莫逆一眼,莫逆讪笑一声,却厚着脸皮依旧杵在那里,似乎不问出个所以然他是不能死心的。
莫逆素来喜爱钻研各种偏门法术,障眼法他也有所涉猎,但仅限小范围之内,且时效有限,因而来了兴致,他思虑着若能被白衣男子指点一二,必能有所长进。
白衣男子本不愿多言,可思及自己终归欠了人情,这才看向莫逆开了口:
“障眼法,无需因地适宜,以幻术迷惑心智,便可。”
莫逆听了白衣男子的教诲,可谓是豁然开朗――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障眼法是设置路障与迷雾,从而干扰对方的视线,却从不曾思考过:障眼等同于障心,心都迷失了方向,一双眼还有何用处。
于是,莫逆像是领会了神谕一般喜不自禁,暗自琢磨着待会子试试换个方向修习障眼法,可不过片刻他的眼神又瞬间黯淡了,只因他适才想到――障心的难度,比起障眼的难度,提升了不止一丁点,且以他目前的修为,完全无从下手。
见莫逆脸上的惊喜被失望取代,白衣男子垂下眼睑,毫不藏私的接着点拨了几句:
“所思即所梦,若能勘透对方的心思,制造幻境便容易许多。所谓障术――并非是你想让对方看到什么,而是对方本身想看到什么,由此施术,执念强烈的:你能让他一辈子走不出来,这才是幻术的极致境界。”
莫逆猛地抬头,而后扑通跪地:
“听君一席话,胜悟十年道!贫道谢过上神不吝赐教!”
莫逆的眸中又有了光彩,且比之前更为闪亮,聆听了白衣男子的教导,他竟有些迫不及待的去寻弟子尝试尝试。
虽说无为等人看似比白衣男子年长许多,实则并非如此,内室里的人觉得莫逆老道下跪道谢无可厚非,只因经由白衣男子点拨一二,便可省去十余年的时日去研习,要知道常人能有多少个十余年去蹉跎。但若让旁人瞧见了这一幕――
一位耄耋老者给一名年轻人行跪拜大礼,怕要惊得眼珠子都得掉地下。
白衣男子抬手示意莫逆起身,和风细雨的打起了小算盘:
“谢就不必了,贵观门下弟子众多,估计并不能一一照料周全。到时――还望莫逆道人多多挂心。”
莫逆领悟了白衣男子的心思后,连连应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再观其他几位长老,颇有些艳羡莫逆老道能与白衣男子攀上交情,真真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上神,还恕贫道适才忘却了――本派掌门正于密室闭关,上神大驾光临,贫道还未能禀报给掌门师弟,烦请上神稍坐休息,贫道去去就来!”
无为的面上显出自责的恼怒,更斜了清玄等人几眼,似乎在说:我年岁大了不记事,你们也健忘不成?竟不提醒我!
清玄等人一个接一个垂下头来,不敢同无为对视,倒是偶得白衣男子金玉良言的莫逆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
“师兄,此刻还不到出关之时,便莫要打扰掌门师弟了吧?即便掌门师弟得知贵客到访,也不可能即刻出关不是?倒叫掌门师弟为难。”
无为闻声气得火冒三丈,却不好当着白衣男子的面就发作,他只能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轻声斥责道:
“糊涂!此等大事,怎可知而不报?待掌门师弟出关之日,这罪责你来担吗?”
莫逆被无为训得臊眉耷眼,闷声道了声“是我考虑不周”,便噤声闭口,再不敢嬉皮笑脸。
见莫逆老实许多,无为方才不再吹胡子瞪眼,他换了张亲和的面孔,赔笑看向白衣男子道歉:
“让上神见笑了,上神乃百年不遇的贵客,贫道必须告知掌门师弟一声,烦请上神多留片刻。”
“好说。”
白衣男子本就不着急,只是厌烦长久的呆在同一个地方,他觉得闲来无事瞧瞧当今的无龄观掌门也无妨,顺带观摩观摩此人是否及得上当年的青坞。
无为走后,这内室里的气氛就显得活跃起来,没有先前那般严整,清玄等人也朝白衣男子求教起自己所修法术停滞不前的问题。
白衣男子耐着性子一一解答过后,让清玄等人乐得合不拢嘴,恨不能哄得白衣男子留在府上,也方便****讨教。
莫逆更是有拜师的心思,奈何他已入无龄一门,又见白衣男子如此淡逸出尘,肯定不会给自己找些累赘,是故莫逆便十分扼腕的打消了这个大胆的念头。(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烫手山芋
清玄等人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座位,方能使得内室里有片刻安宁,静下心来,白衣男子蓦然蹙眉,发现自己遗漏了一点:
“莫逆道人,我还想麻烦你一件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莫逆闻言连忙起身,一脸的殷勤,惹得清玄他们纷纷朝他白了一眼,且目露鄙夷,确实――这莫逆好歹是无龄道派的尊贵长老,却在面对白衣男子时不曾保留一丁点的矜持。
“上神言重了,用麻烦一词岂不显得你我生分,不论何事,上神言语一声就好,贫道自当为您办得妥妥当当!”
莫逆竭尽全力套近乎的行为使得他又平白遭了一顿鄙视,但他毫不在乎,笑呵呵的回视清玄他们,面上略显得意。
“既如此,我便直言不讳了――前往无龄山时,我大致看了看登山路径,山路上尽是悬崖峭壁,我那挚友乃肉骨凡胎,对她而言怕是有些不好攀援。”
白衣男子给出了暗示,并未明显的说出恳请莫逆如何帮衬,一切全看莫逆对他怀揣了多少敬谢。
谁料,不止莫逆,清玄等人也不约而同的站起来表示此事不劳白衣男子费心,他们会亲自下山迎接,定将黎落安然无恙的带回无龄观。
白衣男子用了“挚友”一词来形容他与黎落的关系,让清玄等人岂敢轻视,可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白衣男子至少有五百年的仙龄,怎会同一凡人结为良友。
还属莫逆不拿自己当外人,将五大长老共同的疑问提了出来:
“原谅贫道多嘴问一句:上神如何会同凡夫俗子关系匪浅?”
白衣男子睨了莫逆一眼,眸色顷刻间变得清冷,继而淡淡敷衍道:
“有时,好奇并非好事。(.棉、花‘糖’小‘说’)”
白衣男子的语气中既没有威胁,也没有恐吓,只是面上不比之前温和了,但莫逆却在瞟见了白衣男子冷冽的眼神后,感到莫名的恐惧和说不出的压抑,他吞了吞口水,声音有些音哑和颤抖的向白衣男子表达歉疚:
“是贫道唐突了!上神莫要见怪!”
莫逆吃了闭门羹,让之前眼红他的清玄等人不禁窃喜,一个两个都故意忽视他,径自询问起白衣男子还有没有别的事要交待。
白衣男子思忖了一会儿,才道:
“除却下山为她引路,务必要说服她留在山上――将她纳为徒儿,好生待她。便只剩一条:莫要将我来过无龄的消息透露给她。”
白衣男子话音刚落,那清玄就一脸苦恼,欲言又止的拌拌嘴,白衣男子瞥了他一眼,轻声问道:
“清玄道人,是有何为难处吗?”
清玄闻言犹豫了半晌,终究害怕搞砸了此事,便先把顾虑说了出来:
“上神,听你之意――那位姑娘不是自己要来无龄修道,其他所有事宜我等皆能安排周到,只是若那姑娘不想留在无龄,这可如何是好?”
听了清玄的发问,莫逆等人才知这看似简单的条件实则一点也不好办――
黎落是白衣男子的挚友,当然得厚待,可黎落明显是被白衣男子施法引来此处的,并非是黎落自己愿意断绝前尘,皈依道门。万一哪日黎落呆腻了,闹着要走,清玄他们总不能动粗也要拦住人家的去路吧。
且观方才的状况,莫逆不过是打听了一句白衣男子同黎落有何渊源,便被震慑得够呛。足以想见那黎落于白衣男子来说何等重要。要是在无龄山受了一星半点的委屈,只怕屠了十个无龄观都不够白衣男子解气的。
于是――清玄等人此刻才懂――他们哪里是承接了美差,这明显是被白衣男子强行塞了个烫手的山芋。
即使抛开这一切不论,单单就无龄观需得收下黎落为内门弟子之事,就很让清玄头疼了:修仙何其不易,枯燥乏味不说,短时间内根本修不成正果,黎落身份特殊,定然不可对她严厉教学,那等到黎落厌烦之日,且还学无所成,让无龄观怎么向白衣男子交差?
清玄发愁的一切,已然被白衣男子一览无余。只见白衣男子低头扬了扬唇,这才看向清玄:
“清玄道人,我让道观收黎落为徒,并未指望你们能将她培育成大器,只是寻个借口留住她罢了,她的修行自有我来调教。至于能否留住人,你看――”
既然这些人中最为睿智的当属清玄,那么白衣男子则认为不必言明,清玄也能读懂。
“若这点小事还不能让上神满意,岂不令师祖蒙羞?还请上神宽心!”
清玄这个弯儿转的莫逆等人有些措手不及,素来谨小慎微的望舒道人拧眉看向清玄,以灵力传音告诫他――
师弟,你莫不是疯了?那姑娘若要走人,你还能强留不成!
清玄面上含笑,实则有苦难言,当他听到望舒老道的心声后,一时间忽略了白衣男子的法力,只黑着一张脸回答对方:
师兄,不然你让我如何?上神所有的要求总结起来仅有一点,那便是留住黎落姑娘。就连传授道法之事都无需我等劳心,上神言明会亲力亲为。假若这一个要求还推辞的话,反正我是难以启齿,想来掌门师兄也不好拒绝。
望舒老道听了清玄的分析,只能叹气作罢。
白衣男子听完了他二人的对话,难免莞尔,清玄不经意间瞧到了白衣男子的笑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上神面前班门弄斧,因此面色羞愧的垂下头去,半晌不好意思抬眸。
“上神久等了!”
恰逢无为步入内室,这才打破了凝滞的氛围,众人抬头之际,才发现无为并非只身前来,居然真的把无龄掌门带来了。
白衣男子打量着现任无龄掌门――
那人比及无龄观的五大长老要年轻许多,从面容上看,该是正值不惑的年纪。但那清玄称此人为师兄,可见此人在修为上高于这些老道,故而才能胜任掌门一职。
“上神,此乃我派第九代掌门人,道号明空。今闻上神到访,愿停止修炼出关相迎,以示敬意!”
无为介绍了明空掌门的身份后,退到了明空身侧。
明空神清气朗的走向白衣男子,尽管有些难以置信,膝下却不曾怠慢,与五位长老一般先向白衣男子行了大礼,诚诚恳恳表达了对白衣男子当年搭救青坞仙人的不胜感激。
(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掌门生平憾事
“曾闻青坞谈及凡间修道,有三重十二阶一说。[]明空掌门现已跨进二重天,第六阶。再进一阶,便可企及青坞仙人的入神之境,可喜可贺。若青坞在天之灵能看到门人如此发奋,想来也会欣慰至极――”
明空闻言面上大惊失色,起先被无为告知有一年轻人到访,其修为深不可测时,明空还以为是无稽之谈;可他又觉得――无为好歹是破了一重天的真人,怎会看走眼。
明空决意要出关,也并非由于对白衣男子的好奇,而是因着白衣男子同青坞仙人有莫大的交情,他这才自愿前功尽弃。
然而两人只是打个照面的间隙,白衣男子便轻易探知出明空的修为,让明空着实诧异又拜服,他此刻才信了无为的转述完全是事实。
“上神屈尊而来,才属幸甚至哉!”
明空面色和蔼,语气敬重且真诚。同白衣男子寒暄了几句,明空面向白衣男子静静站立,似乎做好了随时恭候白衣男子差遣的准备。
清玄、无为、望舒和平笙四位长老见自家掌门都如此拘谨,当然不敢堂而皇之的坐着,也连忙起身陪同明空站起身来,独独莫逆道长坐的安逸又舒适。
白衣男子挑眉看了眼莫逆,并不是觉得莫逆对他不敬,确实是因为衬托和对比,莫逆略显特别。
明空循着白衣男子的视线望过去,羞得他朝莫逆老道猛使眼色,心大的莫逆适才发觉为何气氛有些别扭――原是自己失礼,便立刻挺身而起。
“明空掌门不必如此拘束,请坐。[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白衣男子不习惯与人客套,也从未招待过人,若非明空等人十分刻板,怕是白衣男子懒得去费口舌。
白衣男子开了金口,明空等人方才一一落座。坐下后,明空一时兴起,也感测起白衣男子的修为。可让他纳闷儿的是――他如何都探查不出白衣男子身上具有灵力,比平常人还要再普通些,唯一能捕捉到的:就只是白衣男子平稳的气息而已。
“上神,不瞒您说――在下苦修多年,明朝已然百年圆满,可我停留在升龙之境……算下来也有十余年了!其实:我一心修道,观中大小事宜,皆交由无为师兄打理,就是为了腾出时间潜心悟道,早日突破这二重天的第三阶,可结果不尽如人意。多次闭关,效果甚微,依旧是停滞不前的状态……”
明空原本打算直接询问白衣男子而今已经步入第几阶,说着说着却不禁感慨起他修行中的瓶颈。或许他觉得即便他感知不出白衣男子的灵力强弱,对方的修为也绝对在他之上,是故借机向白衣男子请教,便中途改了心思。
白衣男子闻言径自发问:
“你是想让我帮你找找――止步不前的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咳咳!咳……”
白衣男子如此直白,让在座的几大长老乍舌不已,却只能假装干咳来掩饰被白衣男子呛到的不淡定。
明空的表情很是尴尬,可痴迷修道的他,终归是豁出了身为一派掌门的尊严,坦然回视着白衣男子点点头。
白衣男子接触到明空渴求的视线后,起身走到了明空对面,继而抬手覆盖在明空的天灵骨,片刻后,白衣男子收回了白皙的手掌,又施施然回了座位。
不愿错过白衣男子施法的莫逆等人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将刚才的场景尽收眼底,可让他们失望的是――眼前并没有发生奇特的一幕,白衣男子的周遭甚至连灵气都不曾散发出来。
明空接收到了莫逆等人询问的视线后,暗暗摇头,示意自己并未察觉出身体上的异样,表明白衣男子确实没有在他身上施法。
明空有些失落,却终究心怀希冀,于是便期盼的看向白衣男子。
目不斜视的白衣男子抚摸着耳鼠光滑的毛发,感知到明空的眼神定在他身上好一会儿,他这才抬头疑惑的发问:
“何事?”
明空被这话噎得一脸迷茫,错愕的看向无为老道,似乎在问:这就完了?
“上神,您是否帮掌门师弟找到了原因?”
无为见明空脸皮儿薄,便走上前替明空开了口,要说这六人中――最为从容的,当属无为,他极少被白衣男子不寻常的交流方式和怪异的性格堵的说不出话来,且能同白衣男子对付一阵儿。
白衣男子闻言点头,明空见状眸色异常惊喜,抢在无为之前追问说:
“那敢问上神,是何缘由?”
白衣男子迎视着明空急切的眼神,只安之若素的回了句:
“你且试试眼下感觉如何。”
明空连连点头,而后站到了内室中央,阖上双目,凝神聚气,不出片刻,明空猝然收手,睁开了双眼的他,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让自己沉静了片刻,明空径直走到白衣男子近前,扑通跪地。
无为等人见自家掌门突然来这么一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掌门为大,他们万万没有坐着干瞪眼的道理,便一拥而上,屈膝于明空身后。
“上神!请受在下一拜!”
明空重重叩首,莫逆等人也不敢迟疑,紧随明空磕了响头。待明空抬起头来,莫逆不禁低声询问:
“掌门师弟,你这是……意欲为何?”
明空转过头来,目光盈盈的看向自己的师兄弟们,缓缓道:
“上神帮我破解了困局,现在我已踏进了入神之境!”
众人闻言,半天缓不过神,望舒道长先于无为等人发出了惊叹之声,引得他们异口同声的恭贺明空:
“恭喜掌门!贺喜掌门!”
明空闻声笑逐颜开,看白衣男子的神情更是不言而喻的崇拜和感恩。庆贺完毕,莫逆仍旧一脸的瞠目结舌,他抬头看向白衣男子,语气敬仰又小心的询问:
“上神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掌门师弟送进入神之境,法力实乃登峰造极。敢问上神――今以步至第几阶?”
白衣男子俯视着跪成一排瞻仰他的老道们,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真实修为,但也不预备全部告知,只见他思忖了顷刻,才道:
“三重天开外,可还有说法?”
白衣男子此言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莫逆使力眨了眨眼,似乎尚在震惊:(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无敌
“上神,三重天第四境准圣――足矣飞升成仙,但三重天外还有一阶,乃是大圣之境。[]此阶因无人登临,所以不能详解。依我看:大圣之境,怕是痴人说梦的妄言,只是为了鼓励修道者学无止境罢了。”
无为等人听了莫逆给出的见解,也逐一颔首表示认可。但反观白衣男子的神情,他似乎不太不认同,他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些画面,流动间被他截取了一帧,接着又闭目回想了一阵,这才出言反驳:
“五百年前,曾有一人达大圣之境,彼人不是无龄一脉。”
“五百年前!”
莫逆一声惊呼,明空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消化白衣男子不以为意间所透露的讯息。
“上神,您怕是早已登临大圣之境了吧?”
不知不觉中,莫逆对白衣男子的称谓越发的尊敬,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白衣男子平和的看向莫逆,一边点头一边应道:
“若再无其他分支可以作为衡量标准,便是如此了。”
白衣男子言毕,明空等人的内心则久久不能平静――这般寿与天齐的存在,这般睥睨天下的至尊,竟能与他们相逢,只能叹一声缘分何其绝妙吧。
明空等人中的平笙长老,实则早在白衣男子夸赞明空后生可畏之时,就有所惊悟,只因白衣男子一句“凡间修道”――凡间修道,若本是仙身又何来修道一说,修道一词,针对的是期望有朝一日倚靠勤苦修炼而得道升天的凡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白衣男子――不是凡人。
“上神,您帮我突破修为,会否耗损您的功力?其实――您只消帮我寻出纰漏,我可以自行弥补,修道之人最不怕的就是耗。”
明空知晓他和白衣男子之间犹如云泥之别,也许白衣男子帮扶他一把仅需动动手指。但明空不敢走捷径,更因为沾了白衣男子的光而惭愧。
白衣男子见明空的脸色由大喜过望转为忧虑重重,就窥知了他的想法,得悉了明空为何情绪低落后,白衣男子这才向明空解释了自己不和他商量便解决了问题,而不单单是帮他寻找问题的原因。
“你之所以停滞不前,与你的天分、功法、心法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眼下你的量变不足以累积达成质变,我只是帮你把闭关所能获取的成效提升了而已,相当于你自行闭关多次,所以你无需置疑自己的能力。”
即使白衣男子面无表情,语气也不甚亲和,但明空得到了不少安慰,也释然许多,就连白衣男子都不曾轻视他,他又何苦要轻视自己。
“那上神何不让掌门师弟自行修炼。”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莫逆插了句嘴,即刻就使得眸中恢复了光彩的明空瞬间被打回原形。
无为剜了莫逆一眼,气得直撇嘴,清玄也朝莫逆瞪了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掌门师弟能更上一层楼将我派发扬光大乃是天大的好事,你此时计较这些个旁枝末节作甚!
莫逆见此面上有些悔恨,暗暗怨怪自己的嘴上没个把门的。
“若让明空掌门自行修炼,那么他得不吃不喝整整闭关二十年。当年青坞也是由于停滞在升龙之境三十余年毫无突破,才导致他急火攻心、走火入魔。假如我不出手,只怕明空掌门会重蹈覆辙,又是何必?”
白衣男子一席话让众人噤若寒蝉,好半晌,明空眼眶猩红的又朝白衣男子行一大礼,后又扭头平视着无为等人郑重立誓:
“上神两次搭救我派门人,济世之情撼天动地!此后我无龄一脉若有幸世代传承,便不敢忘怀上神恩情一日!若有违背,逐出师门!”
清玄等人闻令,俱是神色肃穆异口同声道:
“谨记掌门训令!”
白衣男子见这几位老道伏地许久,便挥手邀他们起身,接着又看向一脸动容的明空:
“明空掌门不必过分感恩戴德,众生皆能脱离疾苦,才是大道所向。再者言――我交付无龄观的事,确实有些难度,也算略表回馈。”
清玄等人听了此话,才觉得心中负担没有那么重,毕竟――亏欠之感很不好受。但不知情的无为和明空就有些不明所以了。
清玄把白衣男子托付黎落的事告给明空后,明空大手一挥应下了白衣男子提出的所有要求,他觉得此等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清玄碍于白衣男子在场只能点头称是,打算等白衣男子离去后再为明空分析此事难在何处,最好事无巨细的商榷一番――毕竟白衣男子实实在在渡给了明空二十年的功力,他们若敷衍了事,岂非不厚道。
白衣男子走前,嘱咐莫逆黎落会于明日凌晨到达山脚,这才驾着忽而变大的耳鼠西去。
白衣男子走的太潇洒,忘了被他定在道观门口的小道童必须由他破解法术,等临近午夜想起时,又懒得再跑一趟,就派了耳鼠前去捻诀。
耳鼠并不喜欢无龄山上的氛围,还有那些对白衣男子不恭不敬的青年羽士,所以故意优哉游哉的翱翔,一点也不着急。
这厢,无龄山众弟子围着两名小道童束手无策,连五大长老都一一试过了,根本解不开这定身术。于是全道观都把希望放在了进阶不久的无龄掌门身上。
哪成想无龄掌门对着一双小道童捏决念咒,鼓捣了好一阵子也无用,整个无龄观便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和白衣男子有过一面之缘的道观弟子们见状忿忿不平,都将矛头指向了拜访无龄观的来历不明之人――白衣男子,且埋怨的言辞极其不入耳,明空掌门怎能容许这些年轻气盛的小辈们对上神不敬,竟将解咒之事暂缓,板着脸责罚起出言不逊的门人。
恰逢耳鼠飞向峰顶,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它乐得躲在浓雾里看起了笑话,等白衣男子传音催促时,它这才一脸不情愿的降落。
只见耳鼠摇头摆尾、得意洋洋的走向两个被定住的小道童,随后张开血盆大口叽里咕噜好一会儿,那两名道童就这样被解开了。
最让无龄观众弟子目瞪口呆的是――自家掌门朝区区畜生致谢行礼,简直让他们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未完待续。)
第一一零章:刘威被杀
解开了定身术,耳鼠视若无睹的越过明空老道,展翅蹬蹄,于众人眼前飞离,明空神情尴尬的收回了作揖的双手,随无为等人进了道观,余下一众无龄弟子留在道馆门口,面色激愤……
――日兆边境
齐胜揪着何生的脖领一把推进了昭王的大营,昭王正在查阅地形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回眸――原是那后勤的厨子灰头土脸的摔倒在地。.
齐胜面色沉着的行至昭王近前,眸色凌厉的剜了何生一眼后,适才转过头来拱手回禀:
“启禀四殿下,方才卑职巡视营地,发现此人偷偷摸摸的搬运着被麻袋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体,卑职瞧着他形迹可疑,就尾随在后,想看看他到底耍什么把戏。不成想――他拖着麻袋扔进了十里开外的黑湖,卑职打捞上来后进行查看――麻袋里竟是刘威的尸体!这才拿他前来问罪。”
昭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继而放下了手中的地图,踱步到何生跟前,和颜悦色的询问道:
“你是……何生?本王不曾记错吧?”
何生强壮镇定,呼吸急促的点点头,且心有余悸的瞄了眼昭王身后的齐胜。
见何生还算从容,也不知昭王作何心思,居然漫不经心的同何生唠起了家常,仿佛并不在意对方杀人抛尸一事。
“何生,何生……”
昭王沉吟了一会儿,锁眉看向何生感叹道:
“你却是个苦命之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何生闻言猛的盯向昭王,不仅因为昭王一语中的,更因为他不明白昭王为何不急着追究刘威的死。
“殿下聪明绝顶――小人此名拜家中老父所赐:何生――何苦要生下来,何必要生下来。小人家境贫寒,弟兄又多,家父确实负累得紧。”
昭王闻言缓缓颔首,瞧了眼何生的衣角――上面布满了油渍和污垢:
“本王常听闻:越是清苦之家越是人才辈出,你该是吃过不少苦头,想来不会觉得军旅生活不易吧?怎被分配到后勤去了?”
何生的注意力渐渐被昭王领到了别处,一谈及他的不得志,何生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
“殿下有所不知――小人虽然饱受贫瘠折辱,却酷爱读书,有句话说得好――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小人的种种不如意,皆能在经史子集上得到满足,有时贪看一整天,都不觉口渴肚饿。”
昭王平视着何生的双目,看出了他极力压制的不甘和郁郁,了然道:
“所以,你认为军营埋没了你的才华,军营乃武夫的天下?”
昭王坦率的总结,直击何生的心底,同时也让何生暗自琢磨到:若认可了昭王的话,会否显得自大。但何生自认,壮志未酬全因征兵令而起,否则他便可寻个慧眼识英的伯乐,成就一番功业,因此迟疑了一会儿,终究眼神坚定的点点头。
昭王轻笑出声,可那笑意不达眼底:
“纵使你觉得身在军营空有抱负却无处施展,但也不该如此搪塞和敷衍,书中亦有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依稀记得……你好似在骁勇军第一次考核中偷奸耍滑,这岂能算作大丈夫之举?”
经由昭王不动声色的引导,何生已将杀人之事暂抛脑后,他慢慢放松警惕,向昭王抒发着壮志未酬的苦闷之情。
昭王道出了何生身上的污点,让何生无处遁形,但执念太深的何生,就是不愿自省,他习惯于把过错推离自己,躲得远远的,以便更加有底气的追寻梦想。
然而――这自欺欺人的心态,哄得了自己,又怎能瞒得过耳聪目明之人。
“殿下,我属实不擅舞刀弄枪,毫无头脑的冲锋陷阵――只能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结果。但我并不觉得保存实力乃愧对家国――征兵令召我来,我来了,我没有退缩。若我能留着这条小命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报效国家,岂不两全其美?”
昭王背过身,眸色渐渐变冷,只是这声东击西的戏还得继续演,他不能让何生看到他真实的表情。
何生的强词夺理、巧言善辩,若是作为使臣同别国斡旋还能让人接受。可国难当前,他还要为自己的自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昭王着实不能接受,也因此下意识的露出鄙夷的神情。
确实:若连国家安危都不能保证,便无从谈及实现所谓的个人理想。
昭王再次面朝何生,对他的论点不予置评,而是谈起了骁勇军中一位举足轻重之人――方右尉。
“何生,你可知道――我军方右尉,原也是个一穷二白的书生,只为领取微薄的俸银去贴补家用,才不得已入了行伍。”
何生忽闻军中有和他情形相似之人,又思及方右尉也算功成名就,便来了偷师的兴致,面上一丝不苟的洗耳恭听。
“关于方右尉,本王也是通过和宋将军聊起他才略知一二。方右尉祖上是书香门第,后家道中落,传至他这一代,可以说是油尽灯枯。一直到弱冠之年,方右尉的生活也十分拮据,他寒窗苦读十余年,本想投到一名朝廷红人门下,可拿不出钱财来打通关系――”
讲到此处,昭王稍作停顿看向何生:
“是否与你很像?”
何生小鸡啄米般捣头,听着昭王的讲述,他就像看到了当年郁郁寡欢的自己――笑脸相迎却屡屡遭到婉拒的场景,那些白眼和冷嘲热讽还历历在目。
“报国无门,方右尉心中苦闷不已,又逢他家中小妹染了时疫,无钱医治,每况愈下。一夜之间,方右尉的面容苍老了十岁,第二****就报名参军,领了朝廷发放给新兵的奖银,递到送他入伍的老母亲手中,便头也不回的进了校场。”
听到这里,何生的脸色有些动容,他体会过一枚铜钱压倒英雄汉的心酸,故而眸中有些戚然。
昭王斜了眼何生,见他神情苦涩,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去评判此类人――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却存在着方右尉这样的例外;若说铁石心肠之人也会被感化,那何生却在不久前刚刚结束了一个人的性命,何其讽刺。(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杀人不见血
“才入行伍,方右尉显得格格不入――他既不通骑射,也不精打斗,与同僚侃天说地时也是满口的之乎者也,难免会被排挤。(.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然而,这一连串的打击都不曾让方右尉感到挫败,他不再偏执,决定把军营当作起点,摸爬滚打,终有一日能出人头地。”
何生的一双眯缝眼熠熠生辉,他只知方右尉现有的一切是靠自己拼搏得来,却不想方右尉也经历过不堪回首的心酸。他隐约看到了希望――方右尉今非昔比的实例,便是最好的鼓励。
昭王瞥了眼何生渐渐恍惚的双眼,同时也不曾忽略对方眸中的贪婪和憧憬,昭王的面色越发云淡风轻,可他心中却把握十足。
“后来的方右尉,便是你看到的方右尉――文韬武略,武功战绩,他无一不突出,浑身上下全是闪光点。但回首过去他默默无闻的数年光景,期间付出了多少努力……自然不无需我赘述。甚至右尉这个官职,都是因为他在谋略和战功的双重贡献下,让宋将军不惜打破了原有的体质,亲提的。”
昭王有意将方右尉抬到了很高的位置,说得何生心里发痒,垂涎至极。
方右尉的事迹讲述完毕,昭王面向何生,蛊惑般轻声发问:
“何生,你可想像方右尉那般一鼓作气,力争上游?”
何生连连点头,面色极其向往,眼神强烈渴望。可与此同时,昭王的脸色却在缓缓转变,他蹲下身子与何生对视:
“晚了――是你自己,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喑哑低沉的嗓音,仿若来自地狱的召唤,何生被昭王由梦境拉回现实。[]
“何生!你可知罪!”
昭王陡然怒吼,转眼间已经回到了榻边,他正襟危坐,目光清冽的直视何生。
席地而坐的何生猝不及防,适才他还飘在云端,臆想着名利等等唾手可得,不过须臾――他方才意识到他杀了人,他罪恶滔天,他没有机会了……
什么叫飞得越高,摔得越重,此番何生怕能铭记一辈子了,昭王故意要给他希望,然后又不由分说的收走一切,让何生濒临崩溃。
何生呆呆的坐在地上,对昭王的问责充耳不闻,齐胜见状正欲上前给他教训,昭王却及时出手阻拦,示意齐胜稍安勿躁,坐等好戏即可。
“何生?”
昭王又唤了一声,何生目光空洞的抬头,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发问:
“殿下,我当真没有机会重新开始了吗?”
昭王闻声,迎视着何生期盼的双眸,不急不徐的反问:
“你绑架、杀人、抛尸。身在军营,最晓国法,你告诉我――这其中哪一条,不足矣毁了你的下半生?”
昭王之所以如此恳切,答话俱是从何生的角度出发,就是要让何生清清晰晰的听到――确实是他自己,将他送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以此击溃他已经乱了阵脚的心防。
以前,何生犯了错,是因为不知晓――依靠自己的努力,自有万众瞩目的一日。是故:他可以将所有的不满都推给身世、财富和环境这些外在原因。但听了方右尉的事迹后,他再无怨天尤人的借口。
是呀――他本可以老老实实的埋头苦干,不会武功,他可以学,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怕完不成那远大的理想。此时,他蓦然回想起黎落讥笑他的话语――你们只看到我拿了中锋的牌子,却没有看到我天未明就早起操练。原来,皇天当真不负苦心人。
现在,他相信了黎落是凭着实力被将领亲睐的,他也相信了所有的付出终会有回报的道理。但一切都太迟了,即使他幡然醒悟,也不可能重活一回了。
当他因为嫉妒而心生杂念,因气馁而自我放弃,因龃龉而报复杀人时,他的初心也随之一去不复返。怪他信念不牢固,轻易被动摇,行至半路就去干别的事,不曾像方右尉一般从一而终。
悔恨一拥而上,堵在何生的心口,如鲠在喉,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就这么一口气上不来,何生竟晕了过去。
齐胜见状箭步上前,探查了何生的气息后,确认了对方真的是非常虚弱,而不是装病。
“殿下,这……他为何忽然就晕厥了?”
昭王扫了地上的何生一眼,看向了摸不着头脑的齐胜,挑唇答道:
“气晕的。”
“气晕的?”
齐胜闻言更加费解,他着实想不通――人怎么会被气晕,再者说了,此处也无旁人,方才昭王和他都没有开口说过重话。难道因为昭王不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讲理不说,心眼也太小了些。
齐胜神色不自然的瞟了昭王一眼,面上竟有些埋怨,意在怨怪昭王将何生气得晕倒了,他们就不能及时去审问黎落的去向。
昭王接收到齐胜的视线后,颇有些汗颜,于是黑着一张脸补了句:
“关我屁事!”
齐胜瞪了昭王一眼,还是想不通,见对方懒得解释,他便自己寻思,就由头至尾的回想着从何生进入大营一直到何生猝然晕倒,领教了昭王整人的手段后,齐胜自发鼓掌:
“殿下真是高明,杀人不见血。”
昭王闻言挑唇浅笑,回视着齐胜说道:
“同你的迟钝相比,还有所欠缺。”
齐胜抽搐着嘴角,咬牙解释道:
“卑职已经三天三夜不能合眼,殿下倒是睡得安稳,盯梢之事仅需上嘴唇碰一碰下嘴唇,可怜我们这些个出力不讨好的。”
齐胜今日显得这般木讷,属实是因为昭王吩咐他看紧了何生与孙武,为了找到黎落,齐胜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生怕错过了何生、孙武二人的任何动向。
并且今日审问何生,昭王换了方式又没有提前知会一声,天晓得齐胜是怎么做到一边关注二人闲谈一边站着打盹的。所以齐胜的反应比平常慢了些。
昭王闻声,异常认真的道了句“辛苦你了”,反使齐胜有些不适应。
齐胜瞧着昭王的眸中布满了血丝,他明白昭王近几日也不曾休息好――黎落一日找不到,他们怎么可能睡得安心,齐胜便想着尽快拷问出黎落的下落,方能让两人睡个踏实。
(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仙人下凡
“殿下,是否立即将他弄醒?”
昭王摆摆手,看向齐胜浑浊的眼珠,启唇道:
“不急,待他醒来,关于那晚阿黎经历的所有,便会真相大白了。.”
齐胜闻言面色犹疑,又瞅了何生几眼——见他即便于昏厥中口里都在念念有词,且一张脸紧绷得有些扭曲。心里有些担心何生会否如刘威一样,经过同昭王的心理对弈,败下阵后神志不清,到那时——若想从一名神经错乱之人口中探听出详实的消息,只怕很难。
“殿下,若任由梦魇刺激他,怕会将他逼疯!”
昭王含笑看向齐胜,本又想开口调侃齐胜这几日脑子总是转不过弯来,但思及齐胜确实身心疲惫,便耐着性子回答:
“他不会疯,我既未恐吓他,也未曾严刑逼供。他只会生无可恋的求死——待会子派个人看着,莫让他着急去见阎罗王。”
齐胜拱手点头,但总觉得昭王未免过于胸有成竹了些,且昭王所说的话也有相悖之处:既然何生会割断尘世牵绊,自行了断,那么他就不会惧怕因为谋害黎落一事而被判处死刑。昭王又凭何确定何生愿意坦白认罪。
昭王意兴阑珊之际,瞧着齐胜的面上总是忧心忡忡,只能无奈的摇头:
“他欠我的,若不是我——他死都不会知道他能活出另一种人生。以他针孔大的心胸——也不会包庇其他同伙,若不是那些人迷惑了他的心智,他也不会走上绝路。[]”
齐胜正在品味昭王话中的道理,昭王却因犯困而呵欠连连,那羽睫忽闪忽闪,倒下剪影在他清透白净的面庞,仿佛下一秒便会安然入梦:
“齐胜,你也回营睡会吧,等何生清醒,我再召你……过来”
昭王单手撑着下颚,眼睛沉沉的闭上,坐在榻沿上就睡了过去,甚至打起轻微的鼾声。
埋头寻思的齐胜听着昭王的声音越来越几不可闻,便回头去看,正瞧见唇红齿白的昭王歪着脑袋安然入梦。
齐胜轻手轻脚出了营帐,传话给营外的侍卫让他们看住何生,这才向自己的大营走去,抬头仰望着旖旎神秘的蔚蓝星空,齐胜的脑海中不自觉的窜入了一个人影,那女子摇曳生姿,笑靥璨如夏花,却背对着齐胜渐行渐远——
“阿煜,何时你才能回来?跟我呆在同一片星空下……”
齐胜呢喃出声,眼神深邃而迷惘……
群山之间,风回云散。浅金色的阳光从缠绵的云朵中丝丝缕缕的投射下来,紫色的天空贴近了人间,仿佛触手可及。一棵盘虬卧龙般的古树静静在天与地之间伫立着,从亘古开始便擎着巨大的伞盖。风儿轻轻地摇动秋千,伴着些微的落叶轻声碎吟,老旧的吱呀声回荡在这苍茫时光里。
淡蓝色的雾气缭绕于身旁,黎落的足下是一片鸢尾花海。雪白而细密的,散着清香的花朵们交颈相挨低声私语,鸢尾如丝绒般展开。随着视线逐渐远去,深蓝的晶莹河流蜿蜒至无尽远方,水声潺潺,碧水连天。葳蕤生长的高大树木于河岸两旁安然挺立,碧色的树冠葱葱郁郁,举起天边柔粉的云朵也毫不费力。
黎落环视着周围美轮美奂的风景,心下匪夷所思——怎的好像越走越不对劲:日兆与爪洼的边境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可她走了几日都没有走出连绵起伏的大山,更别提看见一星半点的绿坪。
风景虽如仙境,可黎落无心去欣赏,面对这云雾缭绕、烟波浩渺之地,便是连路也看不清,还如何追赶骁勇军。
一筹莫展之际,黎落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背靠着那颗参天古树,漫不经心的遥望高处——
不抬头不知道,一举头吓一跳,黎落发现距离她左侧的不远处,是一座直插云霄的巍峨高山,那山单独成势,并不依附于其他重山峻岭,显得很是清冷孤寂。
黎落抬眸端详了半晌,目光所及之处并不能将整座高耸人云的山峰尽收眼底,似乎这山的巅峰藏在那些绵软透亮的洁白云彩中。
观山许久,黎落莫名觉着身上的浮躁鬼使神差的被剥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
此山莫不是仙人居所?有抚平心境的灵效——
本就百无聊赖,黎落便奇思妙想的自娱自乐。不知不觉,黎落被头顶青空上漂浮的云朵吸引了目光,她不禁追忆起坠陷深渊之时——那位清新俊逸的白衣男子,那头古灵精怪的耳鼠,和那个令人怅惘的故事。
也不知坐了多久,黎落模糊的听见一些细微的声响——出自不同的人,但声音俱显苍老。
随着那些断断续续的声响越来越清晰,黎落于地上起身,忍不住好奇额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可她左瞅瞅,右看看,却始终不曾找出周围有行人的踪迹。
除却那些花花草草,于微风吹拂时会左摇右摆,发出枝叶相交的窸窣之声,便只剩那颗参天古树与她作伴,根本不存在其他活动的物体。
可那缕声息又确确实实灌入了她的耳中,正是因为周遭的环境极其岑寂,她才没有错过哪怕树叶落地的声响。
黎落正猫着腰,探着脑袋,四处巡视,骤然降落的六位老者赫然出现在她眼前,黎落惊得目瞪口呆,却发觉对方也正在观察她。
明空等人如期赴约,可御剑飞行的阵仗着实吓到了黎落,黎落自小养在深闺,何曾见识过修炼仙术之人,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一遇便遇到了六位。
黎落眼看着对面仙姿玉质的几名老者将仙剑归鞘,那仙剑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抑或是——藏匿的无影无踪。
黎落仍处在惊异中,莫逆却瞧见了黎落额前的苍色胎记,便看向清玄笑道:
“嘿嘿!师弟,我估摸着——这位姑娘便是了!”
尽管清玄也看到了眼前女子的眉心上方,确实带有一枚少见的苍色胎记,却也瞧不出玄机,又因着清玄素来办事稳妥,所以他还不敢确认面前的女子就是黎落:
“诶!师兄莫急,还是谨慎些好!”(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拐骗上山
明空并不理会这两人的交头接耳,他径自走近黎落,面色亲和的询问:
“敢问姑娘――可是迷路了?”
黎落以为这些人皆是仙人,忙神情凝重的答话:
“回上仙的话――凡女并不能确定――但却离想去的地方越走越远,可凡女并未走岔,一路行来,只此一条大路,是万不会迷失方向的!”
被黎落唤作上仙,明空表面上看起来不太自然,可心底着实窃喜了一番,又瞧见黎落如此乖顺温婉,相处起来并不似与白衣男子共处一室压抑得紧,明空倒觉得这差事很是轻松嘛。.
明空正要搭话,莫逆这个急性子抢先开了口:
“姑娘,你不是要去无龄山?”
黎落一脸错愕的摇摇头,每一位老者同她对话时,黎落都十分乖巧而礼貌,她也朝莫逆欠了欠身子,这才道:
“回上仙的话――凡女此行的目的不是无龄山啊!”
莫逆闻言也和黎落呆愣的表情一般,有些傻眼,可他见黎落如此尊礼,心中难免对黎落颇有好感,便回之一笑,同时也在暗自琢磨:
上神不是说过――幻人先幻心麽?可这位姑娘的心,并没有被上神蛊惑,但依旧中了障眼法行至此处,这……上神莫不是留了一手?并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纵使莫逆认为白衣男子并未尽心教诲,却也觉得无可厚非,只是有些惋惜罢了。清玄瞧出了莫逆心中的那些小心思,义愤填膺的白了莫逆一眼,以秘音告诫起莫逆:
我说师兄,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上神能传授你修炼法术的心得,你不感恩戴德便罢了,竟还起了猜忌,未免对仙术过于嗔痴了些。[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师弟,还真是何事都瞒不住你,我并非对上神有何微词,只是不能参透上神如何将幻术修习的如此出神入化,因而有些难过。上神不吝赐教――自然是我的福气,我若对他不敬,岂非白眼狼?
我看你和那白眼狼无甚区别。
莫逆瞪起眼正欲回击,却闻得无为横插一杠子:
此等小事你二人也能争执不休?眼前贵客与掌门同在此地,你俩却忙着斗嘴!成何体统?
无为的警告一出,清玄与莫逆适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黎落身上。
明空依旧一马当先,亲力亲为的探听起黎落的底细,生怕怠慢了上神心里举足轻重之人。
“还未请教,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黎落闻言,浅笑着答道:
“凡女名唤黎落,日兆人,方才听那位仙人提及无龄山――请恕凡女冒犯:几位仙人是来自无龄山麽?”
白衣男子给的信息皆能对上――明空终于松了口气:这人算是接到了,可如何带上山去……
莫逆见黎落与他搭话,自然乐呵呵的接话,只因黎落对白衣男子而言非常要紧,他若讨好了黎落,顺势让黎落在白衣男子面前美言几句,指不准白衣男子就能传授更多悟道精髓。
于是,莫逆腆着笑脸回了句:
“黎姑娘甚是冰雪聪明,你看――彼处山头上就是无龄道观,我等老朽乃无龄观中不足挂齿的修道之人罢了,姑娘不必一口一个仙人,倒折煞老夫了!”
清玄十分鄙视莫逆因公徇私的行径,心中暗自腹诽到:呆子就是呆子,说什么并不会怨怪上神有所保留,这话音还没落呢,就暴露了。
说来也是有趣――修仙之人本应六根清净,不问尘世纷扰,忌讳心浮气躁。原本清玄等人也算修道已久的真人,完全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清心寡欲的守住本心。
然则――自从他们昨日得与白衣男子一叙,心绪就有些不太淡定了,像老顽童清玄与莫逆这般斤斤计较,唇枪舌战,反而为修炼一词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更加皆地气些,不再显得如同海市蜃楼那般高远。
黎落的眸子一亮:无龄山居然当真有修道之人,且道行如此高深,险些让我恍惚间以为仙人下凡,还真是不负此行。
黎落一脸惊喜的神色,循着莫逆的指尖,仰望方才她观摩了许久的高峰,心中波澜起伏:
“那便是无龄山?”
莫逆抚须一笑,启唇再作认证:
“正是。”
明空瞧着黎落仿佛对无龄山颇为好奇,且从她的表情来看――既不厌烦,也不排斥,甚至有那么一丝丝雀跃,便借机询问:
“黎姑娘若无去处,可暂居道观。”
无为素来心胸坦荡,哄着黎落上山一事总让他觉得行了拐骗之举,故而他有些拉不下脸面,神色自然显得别别扭扭。但听了明空不失时机的机智提议,他也连忙配合的点头。可见呆板严肃如他,也盘算着尽快为白衣男子办妥此事。
“姑娘该是迷路了,若想走出这片山脉,大约需要四天四夜。我瞧着姑娘面色憔悴而清瘦,估计是因为连日赶路累坏了。不如随我等同去观中,小住几日,待养好精神,再行赶路也不迟。”
精明如清玄,煽风点火的撺掇着黎落上山,可他的言辞中并未流露出要黎落长居无龄观之意,难免让人担忧黎落真会像他们所说的那般――仅仅小住几日。
望舒老道一直秉持行事稳妥,最好滴水不漏的本则,故而他听见师兄弟们都只是哄了黎落暂时住在无龄山,便蹙着眉传声提醒:
掌门师弟,这理由是好,但有漏洞,如若黎姑娘当真只来小住,那彼时又该找什么借口留住她?
清玄抿唇浅笑,凝视黎落的表情也分外的和颜悦色,让黎落觉得颇为亲切,也面向清玄老儿报之清甜的笑容。若黎落同是修道之人,能施法听到他们暗地黎的对话,只怕她再难相信相由心生,也再不会觉得眼前和蔼的老头是可亲可近之人。
师兄啊师兄,你瞻前顾后的作甚?只要能将黎姑娘骗上山,她便无法凭一己之力下山。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我无龄观又设在地势险峻之极的绝峰,你还怕她跑了不成?
明空等人皆能听到清玄的心语,唯独黎落听不到,依旧傻兮兮的朝暗地里坑骗她的清玄老儿笑得嫣然绚丽。
望舒面色尴尬的垂下头去,避免与黎落不经意间会有视线触碰,免得黎落看出他脸上的愧疚。
(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另一名嫌犯
黎落思及白衣男子同她提过无龄山不失为避世的好地方,又逢眼前几位精神抖擞、热情好客的老者再三邀请,黎落想着先随他们前去熟悉熟悉无龄观也无妨,反正不久后总还要回到此处的。
是以,明空等人成功将黎落拐骗上山。为了让黎落对修行更感兴趣更加神往,明空他们并不只单单领着黎落步行上山,而是偕同黎落体验了一番御剑飞行――
莫逆衣袂飘飘立在仙剑前端,黎落站在仙剑后端,俯瞰足下赏心悦目的风景时,黎落大胆的张开双臂,像鸟儿一般欢畅和放松,她情不自禁的连连称奇,对无龄观中的一切和即将迎来的修仙生活愈发的心向往之……
――日兆大营
昭王仅仅小憩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被营外的噪杂之声给吵醒,他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听到执勤的侍卫正与某人争执――
“大哥!劳烦您就进去帮我通传一声罢?小弟是真有急事面见殿下!”
“何事非得夜里跑来,这几日战事未起,你白日里为何不来?”
“……这……大哥你就行行好!小弟有苦衷,所以不曾及时来求见殿下……您就放我进去吧?”
“嘿?还说不听了是吧?要不是瞧着你年纪小,老子早就动手撵人了!滚滚滚!”
“大哥,我知道殿下近些日子披星戴月的,我也不敢妄自打扰殿下休息,若非情况紧急,我又何苦同您在此纠缠?”
……
昭王坐起身子揉了揉眉心,顷刻后疲惫的张口,嗓音低哑的放话:
“让他进来――”
“是!”
那不依不饶的小兵一入营帐,便径自走到榻前,紧皱着眉头扑通跪地,倒让与那小兵素未谋面的昭王有些不解其意。[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年纪不小,脾气还挺倔。”
昭王慵懒的瞥了眼小兵――瞧他面容稚嫩,也不忍心苛责他无故叨扰。
那小兵勾着脑袋不曾回话,眸色单纯的凝着地面,脸上的表情甚是紧张。
见对方不言不语,看着不比适才和侍卫死缠烂打那般有底气了,让昭王颇觉有趣,便浅笑着调侃说:
“怎地像犯了错一般垂头丧气的?先前不还不依不饶的麽?有何事但说无妨,本王不是吃人的老虎,既让你进来了,就不是让你来当木头的。”
那小兵也是小孩子心性,听着昭王似乎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这才怯怯的抬头,面色犹疑的回视昭王探寻的目光。
昭王瞧着对方眼生,又摸不准对方的来意,所以耐着性子等待着,实在匀不出太多的精力去揣测――
为了让何生伏法认罪,齐胜累得够呛,昭王亦不轻松。
何生奸诈狡猾,若仅仅拿黎落失踪一案抓他问罪,他为了保命,自然会吊着昭王。所以昭王在何生同孙武检举了刘威、任毕后,虽也疑心出首之人,却只抓了刘威两人。后来,昭王又从任毕口中得悉了独何生、孙武与苏秦知晓黎落的去向,便更加小心翼翼、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让何生、孙武辩无可辩、束手就擒。
昭王故作无视漏网之鱼,任由何生两人逍遥了好几日,这厢又惩治了刘威这个死不悔改的。而后――昭王命人传出消息说他放弃了寻找黎落,不但从宽处理了疯疯癫癫的刘威,更批准革职查看。
放走了隐患,还让他整日游走于军营,正是昭王为了之后的布局所用――孙武心高气傲,不屑动手除掉刘威,并且凭他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会考虑到要斩草除根这一层。因此只能是何生会忌讳刘威的存在。
何生一步步踏入昭王为他量身打造的陷阱里,并不是巧合,也绝非偶然。昭王早在发觉何生同孙武二人有问题时就派了齐胜亲自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在与何生的对话前,昭王早就提前做好了功课,慢慢切入何生的内心,方能使得两人平和的谈话达到杀人不见血的成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何生自诩学富五车,却只学到了书中的皮毛,又如何能是昭王的对手。
昭王想要早日找回黎落的信念,比起齐胜来只多不少,只是他做的多,旁人知晓的少。得一知己太难,寻一良缘太短――他不曾留有余地,必须竭尽全力,这样一来,就断绝了悔恨和遗憾的可能……
那小兵埋头思忖了良久,终于直视着昭王,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殿下,您――不记得属下了吗?”
昭王闻言一脸错愕,盯着那小兵稚气未脱的脸庞端详了好一阵子,确实没有丝毫印象。
“近些天本王公务繁忙,许是遗忘了,你不妨提醒提醒。”
那小兵撇撇嘴,颔首道:
“那晚全军宿在山林中,您差遣我办过事,距离现在时日不算长。”
“宿在山林中那晚……”
昭王垂眸默念出声:那天不正好是阿黎被绑的日子麽――想到此处,昭王眸色晦暗的抬头,又看了小兵一眼,才道:
“本王记起来了,可――本王能够肯定和确定的告诉你:本王并未见过你,更没有差使你做过任何事。”
昭王原以为近日来事务繁杂,记性不好使也是有的,可黎落失踪那晚的事――他却不敢遗忘任何细节,尤其在任毕供述时提到苏秦打扮成他的模样来哄骗黎落,然则苏秦彼时逃之夭夭,大战在即又不能立即调离人手去追捕他,当时也不适合贸然逮捕孙武、何生,这档子事便被他淡忘了。
直到这名小兵送上门来,昭王这才重拾被他遗漏的可疑之处。此时他不动声色的拉开了同小兵的距离,神色也渐渐变得冷寒。
听到昭王如此回答,那小兵一脸的难以置信,他瞪大了纯净的眼珠望着昭王道:
“这……这……不可能啊!殿下,那日您吩咐侍卫传话与我,让我寻到黎煜,将他带去树林深处与您相会?第二日黎煜便没了影儿……”
小兵回忆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愈发的怀疑自己,又像是害怕戳穿了何事惹怒了昭王,因此他焦急无措的抓耳挠腮,显得有些不知所云。
昭王目不转睛的盯看了小兵半晌,着实觉得对方不像是一肚子坏水的人,若当真有什么猫腻,也不该胆大包天到作案后还上门挑衅的地步,便一脸无奈的打断了小兵:(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愧对黎落
“那日支使你带黎煜去见我的人,并不是我,你被骗了!”
“啊?”
小兵震惊之余好似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怔了半晌方才阖上嘴巴,继而再度确认了一次,不然他总以为恍惚间听岔了:
“殿下,您是说――让我带黎煜去见您的人并不是殿下您?也就是说――那****以为的四殿下其实是别人乔装的?”
昭王点点头,面色和缓了许多,大致确定了眼前的小青年对绑架之事毫不知情。[.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捋请了思绪后,那小兵一脸庆幸,长吁一口气,一边拍着胸脯自我安慰一边看向昭王道:
“殿下,这便讲得通了!”
昭王闻言了然,知道了本被蒙在鼓里的小兵此刻明白了前因后果,便一脸淡然的点点头。
“殿下,您不是在追查黎煜下落不明一事吗?怎……”
这小兵见昭王完全不打算盘问他,心中不免纳闷:王爷究竟想不想找到黎煜?难不成还当真不找了?可,不找到黎煜我也于心不安啊……
昭王瞥到了小兵眸中的愧疚神色,挑唇轻笑:
“你是否想说――本王为何不询问你案件的线索?”
小兵重重的捣头,眼神很是坚定,似乎只要是昭王想知道的讯息,他绝不会隐瞒分毫。
连一个生人都在惦记黎落,昭王则更加不可抑止的思之如狂:阿黎,你知道这个无意害你之人也在担忧你的安危吗?阿黎――你那么坚强,决不会有事的!对麽?若在外面玩够了,就快回来罢……
小兵偷瞄着昭王眼底的心事重重,也不管昭王是否愿意听,一股脑道出了折磨他数日的秘密:
“殿下聪颖过人,属下知道有些事即便我不说,殿下早晚也会查出来。.可属下粗人一个,就图个安生日子,那寝食难安的体验――属下再也不想感受了!”
昭王聆听着小兵耿直的心声,困意也渐渐被驱散,索性当作打发时光,安安静静去听小兵诉说,他寻思着反正待会子还得审问何生,少睡会儿便少睡会儿罢。
小兵抬眸之际,瞧着昭王面色认真,也没有要出言打断他的意思,更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便面色欣喜的继续吐露:
“黎煜失踪那晚,我正好干完了自己手头的活计,就预备去远一点的地界儿撒泡尿,谁料碰上了行色匆匆的孙武,可彼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孙武!若我知道,定然不会被蒙蔽,毕竟第三次考核的当日,那孙武一言不合刺伤了黎煜的事,我是亲耳听到的!”
小兵稍作停顿,昂头仰视昭王,他真诚的神情在等待昭王的信任或者是怀疑。
昭王释然的发出一声叹息,苦笑着回视小兵,温文尔雅道:
“你不必急着解释,本王自有判断。你方才所说的――我信。”
只这一句话,就足矣换得这个单纯的小兵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他感激的朝昭王鞠了一躬,接着讲述那日的情形:
“孙武同我迎面相遇,面色有些惊喜,继而便告知我:四殿下需要个跑腿的,至于他呢,揽了别的差事,怕四殿下等久了,问我愿不愿意领了这份美差。”
提及孙武,昭王的面色很是难看,只因那孙武尚在逍遥法外,待问出黎落的音讯,昭王打算好好拾掇拾掇孙武――
怪就怪任毕出卖了孙武,供词上面清清楚楚的写到――他们一行五人,每一个皆对黎落做了何事:是打过还是骂过?是侮辱过还是调戏过?通通记录在案,一个也跑不脱。
那孙武对黎落拳脚相加,心理迫害,极尽戏弄,自然是五人中量刑最重的一个,昭王又岂能不对他“另眼相看”。
瞧见昭王的眸色甚为凌厉,那小兵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但昭王依旧洗耳恭听状,小兵见此不敢怠慢,纵使氛围压抑,还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属下当时没想那么多,就觉着既然四殿下需要人手,哪有推辞的道理,便询问他四殿下吩咐了何事,我即刻去办。可他却说四殿下会亲自告知,尽管孙武的言辞前言不搭后语,但小的愚钝,总想着是四殿下行事风格不同于旁人,所以才需严格保密。”
前来自首的小兵很是负责,他娓娓道来,所有的细节都一一交待出来,哪怕是相关人物的一个动作或眼神。
昭王聚精会神的听着,他暗暗思忖到:等何生醒来,从何生处再打听一次,若他两人叙述的版本不一样,也能早些觉察出问题。
小兵不知昭王锁着眉头在思虑何事,只告诉自己要如实禀报,万不能记错或虚报。
好在这小兵比较忌惮昭王,若他陈述的事件详情当真与何生将要坦白的对不上,只怕他两人皆会大难临头。
“现在回想起来――孙武应该就是怕我起疑,这才非得带着我亲自看一眼那名假扮殿下您的人!”
小兵私以为自己猜测的颇有几分道理和依据,便抬头寻求认同,昭王神色严峻的点头,表示小兵揣度的不错。
小兵羞涩的挠挠头,像是被昭王的举动鼓励了一般,汇报的声音也越来越高昂:
“孙武将属下引进树林深处后,其实属下只能看到那位假殿下的背影,而且他根本不曾和我交流,都是通过孙武来转述,该是怕声音模仿的不像会露馅儿吧!”
小兵又一次抬眸,昭王也再度颔首回应。
“然后,属下便回到营地去找黎煜,找到后说明了来意,黎煜就没有多问,跟在我身后随我去见了那位假殿下。当时因为孙武他们藏得远,所以走了好一阵儿,那会儿黎煜仿佛有些对我不放心,我转头后,发现她拿着一根枝杈,应是怕我诓骗她。”
听到这里,昭王抿了抿唇,眼神忽又变得柔软:
“她警惕性很高,此番马失前蹄――最大的失误便是因为相信你。”
昭王说的是实话,但面上没有怨恨和恼怒的神色,单单是就事论事。可昭王的结论,难免会使得无端端被扯进来的小兵有负罪感,更会觉得愧对黎落。
小兵的眼眶发红,长这么大――他连一只鸡都不曾杀过,更何况与人合谋去害人这般贼胆滔天。
“黎煜本不会出事,全怪我这个糊涂虫!属下就是个蠢蛋!殿下?”(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何生招供
小兵哽咽着连连自责,而后忍着哭意看向昭王,眼神极其诚恳。(.)
“嗯?”
昭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没料到一句无心之言,戳痛了小兵的软肋。
“属下恳求您一定要找到黎煜!千万不要放弃!若人手不够!属下愿意亲自前往!不找到黎煜绝不回来!”
昭王的神色有些动容,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继而哭笑不得的宽慰小兵说:
“我又不曾怪你,眼下线索全无,即使我让你去,茫茫人海,是生是死都不知,你要去何处寻觅?”
那小兵闻言神情更加歉疚,且眼中的晶莹欲滴已经快要淌出来:王爷都没有头绪,那黎煜岂不要流落街头――若人没事儿倒还好,总归会有找到的一天;但假如孙武等人对黎煜做了某些可怕的事……
小兵不敢再继续遐想,他只恨自己轻易听信于人,眼下被他连累的黎落生死未卜,他却好端端站在这里,让他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装作对此事没有责任。
其实昭王并非不愿让小兵去寻黎落――只因他现在确实不知晓黎落到底怎样?那晚孙武、何生、苏秦三人又究竟对黎落做了何事?他们有没有放黎落一条生路――
这诸多的担忧,压得昭王喘不过气来,他不敢往坏的方向去揣度,他更不希望黎落遭遇任何不测,可如果黎落当真出了事――他连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结果都不知晓,又怎能照顾到小兵的情绪。
此刻只等何生醒来,将一切老实交代,被这小兵一通哭哭啼啼,昭王也心乱如麻,他觉得自己之前是否太过自信了些――为何会那般肯定黎落定然还活在人世。.
“咳咳!咳咳……”
躺在昭王大营中的何生渐渐苏醒,因为方才一口气没上来,堵在了气管中,清醒后便剧烈的咳嗽。
昭王朝何生的方向睨了一眼,眼神清冽的似那万年寒冰,冷气袭人。
那小兵抹了抹泪,循声去望――适才发现昭王的营中竟还有一人在此。
“王爷,彼人……是同黎煜的去向有关联吗?”
昭王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觉得没有必要隐瞒小兵――不论对方是否萌生过加害过黎落的心思,也不论对方所描述的细节是真是假,总之马上就会见分晓。
那小兵闻言激动的瞪了一眼仍处于气若游丝状态的何生,随后才收回目光看向昭王,正色道:
“王爷,既然您在审问人犯,那么下属不便打扰。但属下想拜托王爷一件事!”
昭王的眼眸一直停留在何生身上,他并未回视小兵,只微微颔首示意小兵明言。
“王爷,假使这案子能告破的话,属下恳请您一定要告知属下――黎煜是在何处失了音讯的。”
昭王闻声方才看过来,见小兵一脸的信誓旦旦和坚定不移,便直视着小兵清亮的瞳仁,轻问:
“你当真愿意前去找回黎煜?”
小兵抿唇,眸中尽是倔强,他重重点头,已经思量好了初步的规划:
“王爷!属下年纪小,新兵考核时右尉大人体恤我,直接将我分到了后勤,他还说待我再长个两岁,再行参与考核考取军职。所以其实属下在军中是个闲人。而后勤的活儿并不算多,有我没我差不了多少。属下知晓大战在即,王爷定不敢轻易调离人手,故而属下愿意只身前去,不会影响我军讨伐爪洼!”
昭王沉着眉眼点点头,觉得眼前的小子看着年纪不大,考虑事情却很周到,并且对方所提的意见确实可行。
见昭王只是沉思,且没有出言驳斥自己的提议,小兵又接着说道:
“那日属下为黎煜带过路,因此属下比军中其他人对黎煜失踪的地方更为熟悉!王爷――请您允准!”
昭王不是没有动心,只是那小兵着实还是个孩子,少不经事、体格瘦弱,真真属于势单力薄。若他能够不负所托找到黎落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假使他也像黎落一样半道遭逢不幸,岂非是昭王决策不明,无端端牵累了这个孩子。
“不是本王不让你去,你还年幼,此行路途遥远――期间遇上何事都是难以预料的,本王不能冒险。已然走失了一个,若在搭进去一个,你让本王作何想法?”
小兵见昭王如此为他着想,更有些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执拗,他铁了心要去找黎落,纵使昭王不答应,他也暗暗下了决心――会偷偷跑回那片树林,将黎落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昭王面前的小兵年纪尚幼,却已经有了作为一名男子汉该有的担当,实属不易。
瞧着那何生快要睁眼了,小兵急匆匆拱手请示:
“王爷,您先莫要驳回,好好思虑一番再做决断。属下就在后勤,随叫随到!但不论王爷您同意与否,请万万要通知属下一声!王爷,您继续破案吧,属下先告退了!”
小兵言毕,面色肃穆的走出大营,昭王望着那小兵瘦削的背影,目光温润。
转而俯视地上死气沉沉的何生时,昭王的眸色又回归冰冷:
“何生?”
何生蹙着眉晃了晃脑袋,继而吃力的撑开眼皮,看着大营的顶棚良久,适才回忆起之前发生的所有――
他一手扣着憋闷的心口,一手按着地面缓缓起身,保持着原来的跪姿,一脸的愁云惨淡:
“在。”
……
之后的情形,按照了昭王预期的那般进展顺利――何生为了回报昭王点醒了他,将他同孙武等人合谋设计黎落的一切都尽数告知,同时还道破了苏秦逃跑的方向。
许是将自己错负前程的愁肠百结都怨到了苏秦等人的头上,何生供述完罪行后,表示但求一死,且暗示昭王万莫放过孙武、苏秦这两名主谋,更向昭王披露了孙武出言不逊藐视昭王和宋将军的言辞。
见昭王的面色因为听到孙武利令智昏的言语而越发不痛快,何生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昭王不经意间瞥到了何生令人胆寒的神情,只连连摆头,最终吩咐侍卫带走何生,且嘱咐交给齐胜,看看齐胜那厢打算如何处理何生。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追寻黎落
何生至死也不忘拉上几个垫背的,他的心志着实已经走火入魔了,昭王暗自庆幸能早日挖出这枚毒瘤,否则定会遗害万年――似何生这般自私自利、睚眦必报之人,若不是因报复黎落败露了他可怕的心性,恐怕连通敌卖国这种事也会招揽。(.无弹窗广告)
此时知晓了黎落当时为了自救选择滚下悬崖,昭王恨不能即刻回到树林去找回黎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万一何生还留了后手,他所禀报的情形并不完全属实,那才真是老天爷同他开玩笑。
通过审问何生,昭王才知那名来找他的小兵招供的所有皆是事实,便愈发不忍让这么善良的孩子单枪匹马去找黎落,可昭王为了黎落****担惊受怕,更不可能在知道了黎落的踪迹后依旧按兵不动。
是故――昭王很是踌躇,他犹豫良久,衡量半晌:他知道自己不该利用一个孩子的负罪感,但他做不到那般大公无私。心上人不知所踪――他心急如焚,却也束手无策,但不会原谅自己何事都不做。
“来人!”
昭王扶额下令,预备答应那小兵的提议。
“殿下,您是想见属下麽?”
帘幕外回应昭王的人正是那后勤小兵,他并没有走,因为他将出营帐方才回想起本来要向昭王汇报的事,所以就候在了营外。此时听昭王似乎想要召见何人,那小兵这才心怀的期盼的询问昭王是否要见他。
昭王的神情略显诧异,继而苦笑着回道:
“进来罢――”
后勤小兵满心欢喜的冲进营帐,目光熠熠的看向昭王又问:
“殿下,您是同意让属下去带回黎煜了?”
昭王隐住眸中的不忍,坦诚的点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后勤小兵见状旋即跪地道谢:
“多谢殿下愿意赐给属下将功赎罪的机会!属下必定不负所托!”
昭王起身扶起毫无城府的后勤小兵,询问对方因何没有回营。后勤小兵忙憨笑着解释说:
“殿下有所不知,原本我来找您――是因为看到孙武同刚才被带走的那位大哥连日来总是躲在后厨秘密议事,就预感他二人和黎煜失踪有关,想来汇报情况。其实属下早就想来的:但因为那日被哄骗,因此愚蠢的以为殿下也……”
昭王闻言失笑,挑眉反问:
“以为本王自导自演,绑了黎煜又来调查?”
后勤小兵羞愧的挠挠头,暗骂自己真是个笨蛋,接着怯怯的去瞄昭王的表情,见昭王不曾生气,才自责道:
“属下呆笨!不合情理都看不出!”
昭王揉了揉后勤小兵的发顶,和风细雨的宽慰道:
“无碍,你莫往心里去,毕竟你年岁小,不知人心狡诈,世态险恶。”
小兵腼腆的点点头,嬉笑着认同昭王告诉他的真理。
“既你暗疑本王是主使,因何还敢来见我,不怕本王杀人灭口?”
小兵瞪大眼睛连连摇头,急的面红耳赤的为昭王开脱:
“先前那是属下愚笨,总觉得孙武的同谋就是王爷,可后来寻思着――既然此事同殿下您有关,你何必还要大张旗鼓的停军整顿,只为了让黎煜跟上队伍。况且您这几日不眠不休的追查黎煜的下落,耳聪目明的谁能不知,我总不能还犯蠢,认为是您指示孙武等人让黎落无影无踪的!”
昭王目露赏识,觉得那小兵居然知晓暗中观察和酌情推理,倒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傻乎乎的,随之也对小兵去找黎落一事放心许多。
而后,昭王道出自己同意小兵前往骁勇军驻扎过的树林寻找黎落的踪迹,但没有让小兵一人前往,他走到营外选了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与小兵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且取给了小兵不少盘缠,又命人吩咐后勤为小兵准备一些干粮,一切就绪后,天色已近黎明,昭王等人忙活了整整一夜,仅仅为了分秒必争。
偕同齐胜一起将小兵送至安全区域后,昭王又千叮咛万嘱咐:
“一路上记得及时传来消息,好让我知晓你平安与否,并且谨记――若寻不到人,错不在你,不许苛责自己!”
小兵抬起稚嫩的笑脸,直视着昭王真诚的面容感动的点头:
“殿下请放心!属下记牢了――遇到突发情况一定想办法给您传消息!”
昭王欣慰的颔首,与齐胜比肩站立,目送着小兵一行三人上马离去,凝视着他们疾驰远走的背影,良久没有收回视线。
“殿下,您觉得阿煜还活着麽?”
昭王闻言看了看眼神定在远方的齐胜,安之若素的喃喃道:
“活着……必须活着……”
齐胜收回了送行目光,侧过身平视身后的营地,自言自语般又道:
“这仗还打得起来吗?”
昭王闻言失神了片刻,继而又坦然的看向齐胜:
“家国之前,暂且放下儿女情怀!”
齐胜眸色深邃的听着,不置可否,直到昭王走远,头也不回的补了句:
“若无心恋战,且将所有负面情绪洒向战场,也算一种惦念她的方式!毕竟――你是在代她完成使命……”
齐胜这才扬唇,面上又有了光彩……
――无龄观
黎落被莫逆老道带上无龄观后,便被眼前的阵势吓懵了:为何这么多素衣道袍的羽士聚集在前庭?
那些围观黎落的无龄观弟子,一双双眼睛都停在黎落身上,见她衣衫褴褛、形容疲惫,有的目露不屑,有的表情嫌弃,还有的面色不服。简而言之――心怀善意的少之又少。
这种种不同的情绪皆让黎落被动的尽收囊中,虽然不明情况,可并不影响黎落的好心情。
“敢问几位道长――这些羽士,都是拜在无龄观下修行的吗?”
莫逆见黎落面色吃惊,自负之下会错了意――以为黎落是惊叹于无龄观门人众多,便一脸得意的答道:
“正是,黎姑娘莫要见怪――无龄观历史悠久,根基深厚,所以座下弟子比起其他门派稍壮阔些。”
莫逆言毕,只见清玄扶额叹气,传音呛声道:
师兄,你以为黎姑娘是来膜拜无龄观的麽?用你显山露水的招摇?是谁吩咐他们站在此处迎接的?在黎姑娘眼中――咱们相遇纯属偶然!搞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作甚?就不怕她生疑吗?
清玄说的着实在理,却无端端遭到无为老道的一顿训斥:
放肆!师弟,掌门的安排,岂是你能横加评断的!
(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观摩修炼
无为此话一出,本还觉着颇有道理的望舒道长和平笙道长皆讪笑着将视线移至别处,生怕自己认同的表情被无为瞅见,那清玄也一脸讳莫如深的垂下眼睑,不再朝莫逆横眉冷对。[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明空倒不曾觉着清玄僭越,想来经由清玄一语道破,明空才发觉自己准备的这份厚礼欠妥。
大师兄,清玄师弟说的有理,我确实欠考虑。
明空看向无为,明显是向对方征求弥补失格的法子。
无为锁眉思忖了半晌,也无化解的妙计,因而只能别扭的盯着清玄——无龄观这些老朽中,也就属他鬼点子最多。
清玄了然后,丝毫不计前嫌,一边打量着黎落的神情有无异常,一边冥想对策。
黎落见这几位道长霎时间没了声响,觉得很是怪异——在她看来,这几位老道中不乏善谈者,起码她在初见对方时就已经领略了清玄与莫逆两人“无微不至”的问候。
既然几位长辈不发一语,黎落也不好接着询问无龄观眼前的壮景因何而起,便耐心等候着。(.无弹窗广告)
黎落一行人默不作声,无龄观众弟子却叽叽喳喳的谈论起黎落的来历和背景:
“这人打哪来的?排场也太大了些,竟让五位师祖和掌门师祖亲自相迎!啧啧……这也算极其罕见的待遇了吧?”
“来头大不大我不关心,咱们门派男多女少,今儿个又来了一名女弟子,可喜可贺!”
“瞧你那色眯眯的模样!依我看——女子着男装,肯定不是好惹的主儿!我劝你还是死了心吧!成天不潜心修道!你爹是送你来找媳妇的不成?”
“哈哈!师妹说话当真耿直!可我怎么觉着——你这话里透着股子浓郁的酸味儿?呛人得紧喏!哈哈……”
……
所站位置距离黎落最近的羽士们讨论得最凶,因为瞧的仔细,看得清楚,好奇渐少,不由自主的比对却慢慢增加——
更有甚者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望着黎落指指点点,似乎是嫌恶黎落的装扮太过不修边幅,即来拜师——就算不能打扮的仙姿佚貌,也该整洁得体。特别是黎落身上破破烂烂的戎装,让某些女弟子鄙夷不已,认为黎落乃是矫揉造作。
因着先前的遭遇,同连日来的赶路,使得黎落狼狈又落魄,特别是那张姽婳如仙子的脸蛋儿,此刻也是脏兮兮的。与那帮衣冠楚楚的羽士相比,自然是相形见绌,不太出众。所以那些轻视黎落的无龄观弟子会心存偏见,也在清理之中。
但认为黎落着男装是高估了自己的姿色而故意遮掩,就有些贻笑大方了。这类人约摸是瞧着黎落平平无奇、邋里邋遢,却能享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礼遇,适才加剧了对黎落的不喜罢了。
黎落正在打量一些女羽士所穿的道袍,眸中隐隐透出羡慕。反观清玄已经来了主意,只见他走至众人近前,沉着嗓音训话:
“今日特召尔等前来,乃是掌门授意——想看看你们修行日久,可有进步?掌门长期闭关,没有多少闲暇亲来监督、教导,但这并不代表掌门不关心你们的修为。掌门昨日刚刚出关,今日又不辞辛苦的前来视察,乃我无龄观弟子的福泽!”
清玄言毕,无龄观众弟子一齐垂头,异口同声的拱手致敬:
“有劳掌门师祖!”
明空面色欣慰的颔首,示意清玄继续传话,清玄点点头,故作严肃的又道:
“你们的师傅,下山已有月余,平常仅是我抽空代为授课,但下课后的时间——可曾被你们荒废?这我就不知了。所以:今日就以这前庭为修炼的场地,开始演示。修为突飞猛进者,可获掌门亲自点拨,以表嘉奖!”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有的面露窃喜,有的一脸苦恼,欢呼雀跃者甚少。想是偷懒的不在少数。
听闻这些羽士要在此处修炼,黎落的双眼透出绿光,连忙挪出地方以便观摩,不曾见过修真者如何修炼的她,自然兴奋得很。
修仙之所以对于黎落是束之高阁的存在,只因为黎落对修炼一无所知,若黎落敢于尝试,只怕会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清玄之所以让无龄观众弟子当着黎落的面儿演练,一来是避免黎落生疑,二来也是初步试探,借此看看黎落到底对修炼有无兴趣和想法。
其实,若把修炼笼统化,其实并不繁杂——
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羽化——修炼便分为这九个境界,其中这九个境界又分为大中小三个境界。
其中,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属于小境界,化神,炼虚,合体,属于中境界,大乘属于高境界,而羽化虽然在这九个境界里面,但是它又被称作‘渡劫’,是破茧化蝶,羽化飞升的一步,亦可以说它属于这九大境界,也不属于这九大境界。
众所皆知,羽化飞升,前进一步便是飞升到另一个更高级的界面,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光,便可以摆脱这一界面的束缚,是所有修炼者梦寐以求的事了。
练气,也叫作凝神化气,便是吸纳天地之间的精气(元气)为自己所用。
修行之人在练气一道,所用的‘吐息之法’,便是炼化天地精气为己所用的法门。
这天地精气,除了平时人们平时所能感知到天地间那若游丝一般的流动的东西,便是精气。
还有,‘日精’和‘月精’,这‘日精’乃是太阳精气,‘月精’便是月之精华。
天地精气虽然在我们所处世界弥散,但是,较之‘太阳精气’‘月之精华’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太阳精气,日出之时,修炼最为助益,无龄观弟子一般都在每每在日出之时修炼,便是因为此点。
在平时修炼的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盘膝坐下,便可以按照吐息之法修炼起来。
一口气吸入腹中,双眼紧闭起来,开始默默感受着体内四处流动的浑厚元气。
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吸收天地精气,身体还会出现诸多不适,随着修炼日久,这种不适也渐渐被一种全身舒泰的感觉所代替。
这种感觉犹若一条小鱼在周身来回游动,一股凉意顺着奇经八脉遍布全身,让人生出一种冷热分不清的古怪错觉。(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漫谈修道
先是微微酥麻,然后则是木然,最后是贯彻心神的凉爽――
这便是精气的妙用。[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舌顶上腭,让周天灵动之精气从眉心进入,小心翼翼将其调转到血肉中,顺着骨骼和血管的路线,游走在肌肉的缝隙里。眼前一片空明,渐渐看到了一副颇为惊奇的景象。
那里既是修真者自己的身体。
气流经过,犹如在黑暗中亮起蓝色灯火,在黑色的画布上勾勒出身体的线条,先是躯干,然后是四肢的骨骼,慢慢的,血肉也出现在这片黑幕上。
起初,众多修炼者会产生毛骨悚然的惧意,随着图案越来越清晰,修炼者也懂得这就是自己身体的景象,名为内视的奇妙状态。
在“看到”气的走向时,修炼者吞吐周天之气越来越得心应手起来。
比如,修真者于心中大吼――化为鱼!
心声大作,在脑海里空明声响,震荡犹如回声。
那股蓝色的精气随着她一声令下,竟然乖乖地变了个形状,就像是有一股无形力量正在约束着气的流动。刚刚还是带着尾巴的椭圆形,忽地散去,再次重新聚集成为了一条水墨画般的气鱼。
气鱼灵动异常,如果不深究其没有鳞片的怪异之处,仅仅看它的动作,它摆动尾巴肆意畅游在经脉里的姿态,还以为这是一条活生生存在的鱼。
精气化神!便是如斯境界,假使修炼者此刻心神狂震,顿时灵台失守,这气鱼便再次变成了散漫的精气。(.无弹窗广告)
修炼者小心翼翼地吸着气,让血肉的脉动与周身精气合二为一,成为和谐的一体,用意念与神识笼罩在身体里,谨慎的操控着这片气海。
神识接触到精气的一刹那,一股玄妙涌上心头。
耳旁大钟轰鸣,响起了靡靡梵音!
修炼者应在此刻收定心神,完全沉浸在这一刹那的玄妙中不可自拔,从前不懂的地方,懵懂的术法,或是苦涩难懂的气理,此时此刻都变成了脑海中的知识,凭空出现,从没有规律的线条组合成一个个具有真意的灵动文字!
接着便能感受到何为醍醐灌顶之舒畅和爽快。
顿悟的妙处在于――念头通达而术法百无禁忌,可谓是从心所欲的新境界!
黎落聚精会神的盯住了一名挥舞衣袖的羽士,捕捉到一束蓝色精气从对方的手腕处翻涌而出,击打在面前的小沟渠中。
哗啦啦――
水流四溅,落在卵石上,落在草地上,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漂浮到了半空中,以鱼的姿态缓慢游动着,从彼人的角度看去,就像是空气化作了水池,里面游着一些透明的小鱼。
那羽士淡淡一笑,嘴角轻轻上挑,望向四面。
树木、花草、乃至于小虫和走兽,这万物之精气的运行道理了然于心。仅仅凭借一双眼睛,修炼者就看到了道的法则,还有自然之理――
人生不过如此。
那羽士又捻起一朵娇弱花菇,纤长的手指贴近了花的娇嫩颜色,端是好看。这是精气与血肉合二为一的奇妙状态,让他的身体从后天之躯进化到了先天灵体的境界。
一呼一吸之间,天地精气便顺着口鼻与毛孔出入,缓慢洗练着身体,同时又增长着法力。
先天境界便是如此神妙。
彼人眼帘低垂,无喜无悲,吐了一口精气在花菇上。
花菇颤了颤,从粉嫩的白色渐渐染上了一些红意,表层的纹路渐渐舒展,凸起,仿佛里面有种力量正要喷涌而出。这股力量端是柔和,没有伤害花菇,而是轻柔地撑起了花瓣。
舒展到极致的程度,这花菇便成了一朵美艳不可方物的红花。
可是,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红花便黯淡下去,变成灰败了。
羽士信手一扬,这残花顺着清风飘到了小溪。鱼虾好奇地看着这朵残花,围绕着,然后大胆地靠近,将其吃到了肚子里。这些小生物才不懂得何为精气,何为术法,它们只见得眼前的吃食罢了……
这世间道理无常,命不过是万物道理中极为渺小的一个,哪里有那天上繁星与明阳,哪里有这地上的沙石与残土,哪里有云卷云舒的水汽,哪里有那巍峨不变的高山――
来得永恒呢?
是极!
若能了然于心,修炼者便会重拾笑容。
人生路漫漫,谁有知道下一瞬的风景如何?不如继续走下去,等到蓦然时再回首,总是无悔。
盘膝而坐,缓缓拉开一副古卷,上面镌刻着这永生之道的奥秘。
筑基,所谓筑基,便是给修炼之人打下修炼的基础,只有冲破修炼到筑基期,修炼之人才能更好地感知和沟通天地之间的元气,才算是真正踏上修炼的道路。
而这筑基境界,多少修道者穷极一声也摸不到成功的门槛,成为修炼途中的可怜白骨。
仙道向来不是宵小之人的坦途,而是大毅力、大智慧、大勇气的生死搏杀,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也!
画卷翻转,刻着明晃晃的“结丹”二字。这结丹又称金丹,是将体内的液态真元转化为固态,就是将体内浓厚的元气凝练为金丹的一个过程。
这过程十分凶险,稍微有所不注意,变回真元破体而出,血肉溃散而死。
将金丹修炼至大成,碎丹化婴,修炼到元婴,除了本身修为更高一层,就是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出来。
众所周知,修炼之道,本就是逆天而为,每个人也是只有一条性命,修行之时,也是异常的小心,不敢大意。此时,元婴修成,若是本体出现意外,体内元婴遁出便可以再次找寻一具肉身,可以继续修炼。
化神,是踏入中境界的第一步,也是至为关键的一步,除了修炼到化神便可以拥有几千岁的寿元之外,就是化神是修炼的一个分水岭。
就是修炼的化神之人,便可以真正的沟通天地之间的元气,并且能施展出一些崩山碎石,翻江倒海的大神通了。
古有,化神先化凡之说,便是修炼之人修炼到此时,不只是要将修为修炼到元婴巅峰,还要淬炼洗涤一下心境,好让自己的心境真正达到古井不波的状态,也能更好地修炼下去,毕竟修炼到此时的人,也均都是一些有大毅力之人。
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说的便是这永生之法。(未完待续。)
第一二零章:先敬罗衫后敬人
老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皮毛,修炼一事对于黎落而言,只凭观摩肯定是感悟不出其中有何玄妙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但方才吸引黎落目不交睫的盯看了半个时辰的修炼中的凝神化气,已足够使得黎落叹为观止,大开眼界。
明空等人见黎落的眸中流光溢彩,觉得留下黎落多半儿有谱,心中顿时安定许多。
无为这人虽然古板了些,体察入微的心思却最是细腻,他瞧着黎落衣衫破碎,面颊脏乱,便悄悄吩咐了守观的门童,让他们速速为黎落拾掇出一间客房,为黎落准备一套新衣,热水、茶点皆要备好。
待道童完成了无为的嘱咐前来复命,无为适才走到依旧在关注众羽士修炼的黎落跟前儿,招呼她去休息:
“黎姑娘,客房已收拾妥当,不如先去歇息片刻?”
黎落闻言忙作揖道谢,但面上意犹未尽的,有些不舍离去。清玄见黎落还未入门,就对修炼这般着迷,心中不免窃喜。可即便要引得黎落于无龄观流连忘返,不谈离去,也得照顾周到,不能怠慢了贵客才是,因而含笑插话:
“黎姑娘,贫道瞧着你对修道颇感兴趣,心甚慰之。但来者皆是客,我等邀你上山休养,哪有让你站在门外的道理,若叫外人听了去,岂不要说我无龄观小气?”
清玄这话说得既客套又精明,黎落闻言自然不好拖延,便跟着两名道童步至内堂,拐入客房。[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眼看着黎落走远,明空也欲回殿,便在无为耳边嘱咐了几句,先一步离去。
正在修炼的无龄观弟子,瞧着自家掌门居然走了,俱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便纷纷朝清玄投去疑问的眼神——清玄反应过来后干咳了两声,背过众人面朝无为,挑着眉指指身后,意在询问如何向众人解释。
原本是糊弄黎落,倒实实在在把门人坑了一道,无为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但无为不似清玄,清玄平日能做到嬉皮笑脸的同徒孙们打成一片,就是没有端着师祖的辈分和面子,所以显得平易近人,也颇受弟子喜爱。
但在无为眼里——师者为大,世上只有犯错的徒弟,没有需要向弟子道歉的师傅。做弟子的就应该毫无原则的顺从师傅,何况无为这一辈已然步入师祖的行列,自然更得说一不二。其实无为并不是非要高高在上,刻意与门下弟子拉开距离,而是因为他素来保守的个性使然。
是以——无为瞥了眼向他求助的清玄后,只留给清玄一记白眼儿,继而竟也施施然离去,看得清玄目瞪口呆,却也拿无为毫无办法。
平笙、望舒两位道长向来喜静,因此他们唯恐那些徒孙们叽叽喳喳的跑来找他俩讨要说法,所以脚下不敢迟疑,也紧随无为离开。
那些弟子见几位师祖走得只剩清玄和莫逆两人,已经开始心不在焉,不时朝清玄这边偷看,全无邀功的兴致了。
“嘿嘿,师弟,那啥——我的丹药还差几味草药,昨儿个因招待上神耽搁了,那我就先走了啊?”
不等清玄回答,莫逆捻诀起驾,御剑朝远山飞去。徒留清玄杵在原地陪着一众徒孙大眼瞪小眼……
这厢黎落梳洗干净,换上了无龄观的道袍,正对着古朴的檀木镜子梳理乌发,伺候她的小道童径自推门而入来送茶点,瞧见了黎落的真面目后,两人眼前一亮,连带着寒暄的语气也不似之前刻薄:
“姑娘还有何吩咐麽?”
黎落抿唇摇头,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闪过一句话——先敬罗衫后敬人。
垂眸扫了眼现在的装扮,黎落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先前询问这两名道童住在道观可有什么需要注意之处,彼时对方还爱搭不理的,现在的态度却如此谦恭,这反差足矣证明她适才的外表何其被人瞧不上眼。
“既然姑娘没有其他事宜嘱咐我俩,那就请姑娘好生歇息,我二人这就退下。”
道童脆生生的嗓音让黎落反感不起来,再如何以貌取人,也毕竟只是孩童,黎落欠了欠身道:
“劳烦两位羽士替黎落费心了,多谢!”
送走了两个道童,黎落打算小憩一会儿,却闻得还未走远的两人谈论起来——
“这位姐姐之前瞧着貌不惊人,穿着打扮比乞丐更甚,未曾想她竟生得如此羞花闭月!纵观我观上下,还寻不出一个容貌能与她比肩的!”
“诶!师哥此言差矣:师傅说过——这脸蛋儿再怎么美,也敌不过一身好本领。女子弱如潺水,这姐姐的相貌倾国倾城,怕以后会无端招来不少祸事,最好能习一技傍身,也不至于为了一身皮囊而苦恼!”
“你也太较真了些,何事皆能扯上修道!当心有一日七情六欲皆淡,活在这人间也是索然无味了!”
“哈哈!承蒙师哥吉言。人间无趣,我便潜心修炼,争取早日去天界走一遭!”
……
随着那两名小道童渐行渐远,黎落就不太听得清之后的内容了,可哪怕单是那几句闲聊传进黎落耳中,也让她不禁感慨:
“无龄观还真属修生养性的好地方!那两名道童年纪尚小,看事却如此通透,着实不简单!”
铺好了被褥,黎落和衣躺在榻上,心里不由得记挂起远在边域的齐胜和昭王,口中不自觉念叨出声:
“也不知晓他二人如何了……”
渐渐地,黎落忽闪忽闪的眼睛紧紧合拢,两瓣樱唇微微阖上,阵阵倦意袭来,黎落歪着脑袋沉沉入梦……
这厢,两名道童向无为回禀了已经把黎落安置妥当,无为满意的点头,起身直奔明空所居的“灵霄殿”。
踏入殿中,见明空正在打坐,无为怕惊扰了明空的心神,便停下步子默默等候。
良久,明空睁眼,似乎是早已得悉了无为的到来,径自启唇轻问:
“师兄来此何事?”
无为闻声走至明空近前,躬身询问:
“掌门,徒儿们下山历练已有多日,也怪那清玄师弟犯糊涂——竟允准众众徒弟一并下山,连一人都不曾留下。他倒不嫌揽了徒弟们的差事累得慌!说来也对——平日里训训徒孙也算解闷儿良法……”(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死到临头
无为并未言毕,明空却失笑出声:
“呵呵……师兄扯远了吧?”
无为面上一红,心里暗暗埋怨自己近几日怎也变得像莫逆那几个老顽童一样,婆婆妈妈的不着调,便请了清嗓又道:
“咳咳……掌门,我想说的是——黎姑娘若要拜入我派门下,自然不能是我等任意一人去教,不合规矩不说,怕也会引起众怒……”
无为抬眼看了看明空,见明空正在思考,想来自己的言下之意对方已经明了。(.棉、花‘糖’小‘说’)
明空蹙了蹙眉,眸中闪过一道精光,紧接着便凝向无为征询对方的意见:
“师兄,莫不如——就把徒儿们召回来罢,到时见机行事——找个与黎姑娘性格合得来的,修炼不要太苦,也算不负上神所托。”
“师兄所言正是我所想,那我即刻去办?”
明空舒展了眉眼,神色温和的扬唇:
“那就有劳师兄了!”
……
——日兆边域
“殿下,齐参将到了!”
昭王正出神的站在营帐里等候多时,听闻侍卫禀告,他这才收回心思,朝帘幕那方下令:
“请齐参将进来罢——”
齐胜大步跨入营内,一脸肃然的走向昭王拱手发问:
“殿下,听说您唤我前来——是为商议处置孙武一事?”
昭王抬手邀齐胜落座,继而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水,方才回视齐胜挑唇答道:
“正是。有了何生与任毕的供词,也能让他死而瞑目!”
齐胜闻言,眸中射出危险的光芒,摩拳擦掌的样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他冷笑着紧凝地面,仿佛在思量如何惩治孙武才可泄愤:
“之前殿下担心打草惊蛇,所以隐忍数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如今咱们已经通晓阿煜的下落,且派了人手去找,便可新账老账一并算,再无顾忌!”
昭王瞥了眼齐胜狠戾的面容,嘴角牵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同齐胜外露的痛恨相比,昭王对孙武的憎恶也少不到哪去,否则——大敌当前,他怎会昏庸到利用整整半日的时间来处置孙武,并且抛开了所有的公务,连宋将军约见都得避开今日。
“我亦恭候多时,唤你来此之前,已经派人去羁押孙武了,齐参将稍安勿躁。”
齐胜闻言邪肆一笑,眸中神采奕奕,他接过昭王推过来的茶盏,仰脖一饮而尽。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孙武人还未到,齐胜难免疑惑,反观昭王脸上的笑意却更深。
“殿下,怎耽搁了这许久?孙武那厮——该不会胆敢拒捕吧?”
齐胜的神态很是焦灼,心里想着若真被孙武逃跑,他再不会因为昭王而顾全大局,定要追到天涯海角也得将孙武就地正法。
“哦?我倒不知,世上还有他不敢做的事?”
昭王云淡风起的同齐胜卖起关子,齐胜本就是个急性子,哪里经得住昭王顾左右而言他这般磨蹭。
于是,齐胜的面色渐生不悦,不阴不阳的讽刺道:
“殿下往日确实对阿煜不薄,而今却是一副敬而远之的姿态,倒让属下分不清殿下哪出是真、哪出为假……”
昭王闻言不禁失笑,直笑得眉梢眼角宛如弦月,笑毕,昭王细看齐胜真有些急了,这才出言解释:
“你呀你,等不得一时一刻的心急!难不成本王说错了——骁勇军新兵第三次考核那日,孙武不是当着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刺伤了自己的同僚?你我俱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你觉得以他的性子——会甘心前来赴死?”
齐胜闻言不耐烦的挥挥手:
“殿下,若他可能抗捕,你怎还有闲心留我于此处扯淡!”
言毕,齐胜站了起身,朝昭王作了一揖,旋即便要转身去帮助逮捕孙武的兵士,昭王见状疾走了几步拦住齐胜,一脸无奈的苦笑说:
“本王不过是暗示下属可以陪孙武玩玩儿,你还当真以为本王的近身侍卫都是吃素的——拿不下区区孙武?”
齐胜闻言白了昭王一眼:
“殿下,您说话能不要这般大喘气儿吗?”
齐胜知晓昭王心思缜密,办事定然不会有所差池,可事关黎落的仇人,齐胜关心则乱,难免情绪暴躁,显得一惊一乍。
昭王坐回位置后,面色汗颜的斜了眼齐胜,呛声道:
“也不知适才火急火燎打断我的是人是鬼。”
昭王揶揄齐胜的语气淡淡的,却更能达到噎死人不偿命的效果——齐胜这厢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不得不将火气生生咽下去。
沉默了片刻,昭王眼珠一转,盯着憋的面色铁青的孙武又道:
“何生——可还活着?”
齐胜闻言点头,没有多余的补充,昭王见此伤神的揉了揉眉心:
“好在本王想到要将何生交给你,否则——只怕本王会忍不住杀了他……”
齐胜闻言,面上亦闪过稍纵即逝的黯然,而后才神色凌厉的提醒:
“殿下,何生还不能死!”
昭王自嘲一笑,搭在杯盏上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杯身,口中发出些微的低叹:
“我又何尝不知……”
见昭王失魂落魄,齐胜感同身受,便眯着双眼允诺:
“殿下放心,我保证让他——生不如死!”
昭王抬眸凝向齐胜莞尔,表示默认。
昭王患了相思病,齐胜亦然,昭王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何生,只因何生歹毒献计——使得黎落了无踪影,像在世上消失了一般。齐胜不杀何生,一是为了慢慢折磨何生,二是怕何生的供词掺了水分,再有——便是假使传来噩耗,彼时才是何生下黄泉陪葬之日,无需着急。
齐胜同昭王正因思念黎落而出神,恰逢营外的侍卫回来复命:
“王爷,人带来了!”
齐胜虎躯一震,昭王瞳仁紧缩,两人霎时间打起了精神,紧盯着帘幕的方向。
“带进来!”
鼻青脸肿的孙武被一左一右挟制着胳膊,明显挨了不少拳头。可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并不适用于执念太强的人——孙武便是这类人,他仍旧一脸的不服气,拗着肩膀不肯前进。
看押孙武的侍卫见孙武如此不配合——岂非当着昭王的面儿让他出丑,便一脚踹在孙武的腿弯处。
下一刻,孙武便嗷的一声跪倒,可疼痛都不能让他屈服,他依旧心存不甘,只见他咬着牙梗着脖颈,扭头怒瞪踹他的人,表情那叫一个凶神恶煞。(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又臭又硬
识时务者为俊杰,孙武明显是个蠢材,此时谁占上风谁居下风,谁有发言权,他通通忽视,便理所当然的又挣得一记耳光:
“死到临头了你吓唬谁呢!”
五道鲜艳的红痕成为孙武不长教训的标识,昭王与齐胜也没有喝令那侍卫退下的意思,而是一副静观好戏的模样。(.棉、花‘糖’小‘说’)
由于那侍卫掌掴的力道太重,孙武头晕、眼花、耳鸣,龇牙咧嘴的发出长长的抽气声。或许是想使自己清醒一些,孙武甩了甩头,再看侍卫时已经学乖许多,收敛起先前蛮横的嘴脸。
但那侍卫也是个爱计较的刺儿头,眼瞧着孙武又来回视他,虽然目光不再凶恶,却又一次挑起了侍卫的火气:
“咋的?不服?”
侍卫边问边朝孙武举起了紧实的拳头,瞪圆了一双凶巴巴的眼睛。孙武见状忙将脑袋扭回去,窝囊的不敢吱声回应。
“哼!”
侍卫拍了拍手掌,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眼中尽是鄙夷。
说起来孙武确实倒霉――这两名昭王的近身侍卫,跟随昭王十余年,拳脚功夫自然不在话下。这两人一个脾气浮躁,一个性格沉稳,孙武好死不死便惹上那名毛毛躁躁的。
再者说了――炎暑闷热,一身戎装就已经够受的了,边域又属于荒漠地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纳凉、洗浴,寻些清热下火的吃食就更是难如登天,这孙武还拒不顺从,耗着那两名侍卫白白出了一身汗,这黏腻又燥热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孙武便理所当然成了出气筒。(.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眼见孙武变得老实安分,沉稳些的那名侍卫暗暗拽了拽依旧看孙武不顺眼的同伴,对方适才退后了两步。
“殿下,人已带到,敢问殿下还有何事吩咐我二人?”
昭王抿唇一笑,幸灾乐祸的睨了眼孙武,方才摇头道:
“辛苦你们了。”
“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乃是我俩的荣幸!殿下若无其他交代,我们这便退下。”
“且慢――”
那两名侍卫困惑的看着兀自走向案几的昭王,又眼瞅着昭王提着食盒走回来:
“冰镇绿豆羹,拿去喝了罢。”
两名侍卫迎视着眼含笑意的昭王颇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竟忘了道谢,脾气火爆些的那名侍卫舔了舔唇,眼睛直勾勾盯着昭王手中的食盒。
与此同时,齐胜发现孙武那厮也咽了咽口水,垂涎欲滴的偷瞄着食盒,齐胜勾唇狞笑,很是享受的观察着孙武羡慕的神情。
“殿下,这……”
眼看自己的同伴伸长了手要去接过食盒,性格谦谨的那名侍卫忙扯了扯同伴的衣襟,这才不明其意的看向昭王支吾出声。
“做的不错,赏你们的。”
昭王言毕,直接把食盒送到了侍卫手中,且目光赞许的拍了拍脾气急躁的那名侍卫的肩膀。
两名侍卫闻言对视一眼,而后眉开眼笑的躬身道:
“多谢殿下赏赐!殿下厚爱我等铭记于心!”
昭王微微颔首算作回应,方才将二人打发出去。待帐中只余昭王、齐胜和孙武时,气氛就有些不言而喻的沉闷了。
孙武埋着脑袋不肯抬头,一双贼兮兮的眼珠子滴溜乱窜,也不知在筹谋何事。
昭王回到榻沿边落座,齐胜则靠近了孙武一些。
“孙武,你可知罪?”
昭王的气息不疾不缓,语气不愠不怒,说是审问,倒不如称作聊天来得更加贴切。
孙武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勾起嘴角面色不善的回答:
“恕属下愚钝,不知殿下将属下强行逮捕,所为何事?”
齐胜听了此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便要朝孙武动粗,昭王急瞪了齐胜一眼,齐胜方才攥紧了拳头奋力压住火。
昭王同样被气得不轻,可他并不心急――怎么玩,玩多久,不都是由他说了算,何必要受孙武的影响。
昭王安静的起身,于砚台底下取出被压着的供词,缓缓走到孙武眼前,手指松开,那些白纸黑字的证词天女散花般落在孙武头顶。
昭王斜了孙武一眼,轻描淡写的出声:
“此乃任毕、何生二人招供的书面证据,若你嫌这些不足矣证明你在绑架黎煜一案中起了多大的作用,本王再派人从刘威那里取一份,你觉得如何?”
孙武闻言蓦地抬头:
“刘威不是死了吗!”
昭王眸色清冷的弯下身子,逼视着一脸惶恐的孙武,一字一顿道:
“你怎知晓――刘威已经死了?”
孙武拧眉鼓了昭王一眼,接着又心虚的撇开视线,胡乱想了一个说法:
“瞎猜的而已。”
昭王闻声不怒反笑,只是随着嘴稍的弧度越深,他眼中光泽就越晦暗:
“不想你还是个料事如神的主,啧啧啧!可惜命不久矣了……”
孙武昂着脖子与昭王对视,非但没有被昭王的气势吓倒,竟还有些越挫越勇的势头:
“殿下凭何杀我!就凭你是王爷吗?”
不得不说,孙武不仅像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还颇像那无理也要讨三分的粗陋泼妇――
其一:昭王扔给他的证词他瞧都不瞧,还妄自询问昭王凭何敢杀他;其二:刚愎自用,过分自信。昭王若屈打成招杀了他也许会落人口实,然则换做昭王觉着他碍眼杀了他就不会落人口实吗?这于昭王而言,两者的差别微乎其微,可对他来说,皆是一个死,难道借口不同,还能死出新花样不成?
其三:借用先前逮捕他的侍卫所用的词――死到临头,此时他还要狡辩,岂非在消磨昭王的耐性,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其四:他暗指昭王藐视国法,不按规章办案,反观他自己拒不配合,况且――他绑架黎落之时,何曾将国法放在眼中。
果然,只见昭王面色一沉,须臾间改了主意――原本昭王还想着让孙武死个明白,可现在,他的耐心被孙武的自取灭亡磨没了。
“你说的不错,没有理由,就凭本王是王爷,本王就想今日置你于死地!如何?这理由可能使你心满意足?”
孙武不愿讲事实,摆道理,那昭王也无需陪他回顾案情,他认为昭王目无王法,那昭王便将这声讨坐实。
昭王踢开了那些碍事的供词,转头看向齐胜:(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蛊之毒
“齐参将,听闻你藏了一件宝贝,用在何生身上效果不错,不妨说来听听――”
齐胜闻言耐人寻味的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香囊,又从香囊里掏出了一个制作精巧的小木匣子――大小约为两指长,三指宽:
“回殿下,此乃卑职游历南疆时,一擅长制蛊的友人所赠――名曰忏悔,因不知作用如何,便先取了一枚喂给了何生。[]殿下有所不知:这蛊养起来甚是麻烦,每日都得割取少许鲜血喂它食用,所以这蛊虫认得我,此生也跟定了我。”
昭王表面上在观察齐胜手中的木匣子,实则在暗暗窥探孙武聆听齐胜讲述时的神情――瞧着孙武紧凝地面,眉心沁出汗来,昭王方又含笑讨教:
“齐参将,听你谈了这些,倒不曾提到这蛊虫有何厉害之处啊?”
齐胜瞥了眼孙武,眸色阴骘,继而收回视线向昭王解释:
“殿下,卑职若不讲述喂养蛊虫的方法,便无从谈及下蛊的效果。”
齐胜故意停顿了片刻,瞅见孙武偷瞄了他一眼,似乎完全被齐胜之言吸引了注意力,齐胜这才面向昭王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这蛊虫钻入何生腹中后,在无人看守的情况下,他不曾逃跑过一次!”
昭王佯装讶异的挑眉,一脸难以置信的追问:
“哦?这是为何?”
齐胜走近了昭王,以便让昭王看得更仔细些,昭王打量木匣子之际,齐胜则站在一旁悉心解释:
“只因这蛊虫认定了我,不论把它养在何处,它都能辨别我的气味,若远一些,它便会狂躁不安,奋力啃噬盛它的器皿,那种肠穿肚烂的痛苦,何生只尝试过一次,就再也不愿逃跑……”
“啪啪啪!”
昭王自发的鼓掌称赞,引得孙武侧目,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视昭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昭王对孙武的愤怒的眼神视若无睹,仍是兴趣盎然的神情,还道出了让孙武更加胆寒的话:
“单单是让何生不敢逃跑,未免无趣了些,可还有其他值得一提的妙处?”
齐胜指着自己手中的木匣子,一脸得意的继续解说道:
“殿下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仅仅困住何生的腿脚,这轻微的惩罚当然是不够的。要说这重头戏――便是蛊虫养成的习惯!”
昭王的眸色一亮,好奇的催问道:
“习惯?齐参将就莫要藏着掖着了,速速教给本王,这不――眼前正有个讨死的,本王顺带一试。”
昭王这个打算惊得孙武身躯一颤,他默默朝昭王投来一瞥――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能如此丧心病狂。
齐胜没有忽略过孙武的一举一动,昭王亦然,此时得见孙武开始恐惧,昭王与齐胜相视一笑,只是两人的笑容皆有些冷寒,令人毛骨悚然。
“殿下,先前卑职提到过――每日定时让蛊虫饮用我的鲜血,若到了这个点儿它喝不上,便又会躁动不安,时间拖得久了,纵使铜墙铁壁也能被发狂的蛊虫咬穿,至于何生那皮包骨头的小身板儿嘛――每日要受多少罪,卑职就不多说了,免得殿下听了不适!”
听完了齐胜更进一步的讲解,孙武的面色惨白,嘴唇开始哆嗦,他匪夷所思的再次抬眸去看昭王和齐胜,发现他二人的眼神中暗有交流――
孙武思忖了一会儿,总算明白了昭王和齐胜的意图:好你个昭王跟齐胜,竟用此等下三滥的手段来吓我,老子就是不认罪!我倒要看看你二人还能使出什么花招!蛊虫?呵呵,编的还挺像……
昭王不动声色的斜过身子,去探探此时孙武心中的惧怕可曾加剧,却见他一脸的决绝,面色也好转了许多,昭王狐疑的朝齐胜使眼色,示意齐胜回眸瞧上一瞧。
谁料齐胜的视线正巧与孙武撞上,孙武不仅不怵,还朝齐胜鄙视的冷哼―
这就让昭王与齐胜有些纳闷儿了,难道孙武根本不怕被下蛊,不对呀――适才孙武明明一副惶惶不安的神情,此时却这般泰然自若,转变如此迅速,有些说不通啊……
思忖了顷刻,昭王有了眉目,从方才孙武准确的捕捉到齐胜偷窥的情形,昭王知晓了孙武的反应为何会前后不一了,便胸有成竹的望了齐胜一眼,暗示对方不必慌,他自有办法。
昭王径自踱步到孙武跟前,佯作一脸信誓旦旦的表情问道:
“孙武,这会儿我猜你该是想清楚了?这些罪状,你可承认?”
孙武横了昭王一眼,将头移向别处:
“殿下莫要冤屈属下了,属下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明知会碰一鼻子灰,昭王却仍要确认孙武是否准备改口,并非是昭王痴呆,而是有其他目的。
见孙武死不悔改,昭王装出一脸痛心疾首的悲哀,感叹道:
“唉,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孙武闻言险些笑出声来,只在心底回答昭王的长吁短叹:哈哈,就你们这种哄孩子的把戏,还妄想治住大爷我?可笑!
昭王神色无奈的走回齐胜身边,见齐胜一脸的诧异,昭王背过身露出轻蔑的微笑,这笑容孙武是看不到的,能看到的仅有齐胜。
瞧着昭王好似把握十足,齐胜也不再多疑,继续演戏来配合昭王。
“殿下,这蛊虫卑职还剩下一只,您若要,我便将它转赠给您!”
昭王先是面色欣然的表达着对齐胜馈赠之情的感谢,随之又有些迟疑,但见他指着孙武唉声叹气道:
“这东西只怕不管用,喏――嘴太硬!假使这蛊虫还能再厉害些,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再厉害一些?”
齐胜重复了一遍昭王的话,皱起墨眉苦思了片刻,而后拍了拍脑门,一脸自责的的告知昭王:
“怪卑职记性不好!方才忘了说――这蛊虫若是长期寄养在人体,喝不到已经让他上瘾的特定之人的鲜血,便会食用人体的五脏六腑以此解馋,等到吃空的那日,寄养的躯体就成了一具空壳,大限已到!”
昭王惊喜的直视齐胜,面上好似不敢置信:
“当真吗?”
“当真!”
见齐胜如此肯定,昭王优哉游哉的讨过木匣子,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一忏二悔
“甚好!倒省去了不少麻烦,不瞒齐参将――本王屡屡嗅到血腥气,都直欲做呕,有了这个小玩意――也算两全其美,既能获得亲自处决的乐趣,又能达到令犯人悔不当初的效果,可说是面面俱到!”
孙武一直冷眼旁观,淡漠的看着演的不亦乐乎的昭王和齐胜,同时也为自己及时识破昭王、齐胜的攻心计而在暗自得意。(.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那王爷便收下这蛊虫罢――以此惩戒死性不改之人最为痛快!”
齐胜说话的间隙,有意朝孙武瞟了一眼,并且等孙武注意到他不怀好意的暗示后,齐胜方才收回视线。
昭王喜获施刑利器,当然喜不自胜,可思及养蛊的细节,昭王须得多讨教两句:
“齐参将,喂养这蛊虫有何讲究?你养在何生体内的那只――何时开始拿人血饲养?还有――让它饮用多长时日方能上瘾?”
齐胜认认真真聆听了昭王的疑问,含笑答道:
“殿下不必过于精心照料,这东西好养的很!自属下南疆友人炼制成功后,它便是食血的――每日以鸡鸭之血吊着它,并不让它满足,旨在培养它嗜血的天性和对血液永不满足的胃口。待到想让它有用武之地时――即能改换人血喂养,量不要多,定时定点,养个三七二十一天,这蛊便养成了!至于大功告成以后想怎生用,用在谁人身上,俱是殿下说了算!”
尽管孙武看出了昭王与齐胜是假借蛊毒一说来骗他招供,但听着齐胜描述的有鼻子有眼,孙武原本镇定的心绪难免会因此而七上八下,暗暗揣测起世上究竟有无齐胜所说的东西。[.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昭王以眼角的余光瞧见了孙武忐忑不安的表情,便眸色邪魅的勾起唇角,可是他眉宇间的狠绝大过笑意,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今日于何生面前,昭王与齐胜配合十分默契的这出戏,并非事先商量过的,昭王确实是从下属的口中听闻――齐胜的营帐里,****都发出何生痛不欲生的呻吟和哀嚎,据说是齐胜给何生下了蛊。
昭王亦不确定此事是否当真,或许只是齐胜在教训何生的时候动静太大,闹得人尽皆知,又源于齐胜的威名已然响当当,那些不明情况者方才风声鹤唳,以讹传讹,最终竟传得如此浮夸。
先前在昭王审问孙武的过程中,孙武拒不配合,昭王已然起了杀心――他并不想留住孙武,这种目中无人的莽夫,留着也是浪费粮食,而且齐胜已经留下了一个何生,孙武便只剩死路一条――昭王与齐胜的宽容,岂能次次奏效?况且又是面对孙武这般冥顽不灵、执迷不悟的小人。
在动手之前,昭王又不想让孙武死的太轻松,便适时问及齐胜关于蛊毒的事,不想听着齐胜话里话外都如数家珍,倒不像是谣传。
昭王一边通过向齐胜打听蛊毒来凌迟孙武的顽固,一边也在推测齐胜对蛊毒通析的如此透彻,是否单单出自急中生智的配合。
聊了许久之后,昭王适才可以肯定――齐胜确实养有蛊虫,也确实用何生做了人体器皿来试验蛊虫的威力。
当下,昭王便打定主意借鉴齐胜的法子,以蛊毒来侵蚀孙武丑恶不堪的内心,和妄自尊大的愚蠢。
昭王非常期待――假以时日可以观赏到孙武备受蛊毒的折磨,而心甘情愿的对他俯首称臣,对他言听计从时的走狗摸样。
说了这许多,昭王也已经知晓了如何去饲养蛊虫,但他担心若驯养中稍有纰漏,这蛊虫就不如齐胜所养的那只好使了,故而他面上有些犹豫。
“殿下?”
齐胜轻唤一声,打断了昭王彷徨的思绪。然后又朝昭王使了使眼色,似乎在告知昭王――蛊虫我真有,殿下还踌躇什么?
昭王见状朝齐胜眨眨眼,示意自己明白齐胜的意图,接着又睨了孙武一眼,方才将心中疑虑问了出口:
“齐参将,你之前提及――这蛊名为忏悔,可有什么讲究?并且:这蛊虫只此两只吗?”
昭王并没有明说他担忧蛊虫会有优劣之分,而是采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来询问蛊虫与蛊虫之间是否存在好坏之别。
齐胜闻言眼神晦暗的扬唇,面色赞赏,好像是因为昭王再次问到了点子上:
“殿下慧眼如炬,所提问题称其内行也不为过。殿下你看――”
齐胜打开了木匣子,只见木匣中安睡着一只异常难看的小虫――虫身呈乌青色,八对利爪,眼珠浑圆而漆黑,背部一条刺眼的金线。
如此奇形怪状又长相丑陋的虫子昭王不曾见过,所以他的神色略显讶异。孙武那厮见齐胜手中当真有只虫子,连昭王看了都露出嫌弃的神色,这让孙武面色凝重,整个人开始表现的有些不自在。
瞧着昭王避之不及的退了半步,齐胜的眼中闪过促狭的光彩,而后才又接着为昭王解惑:
“这蛊之所以名为忏悔,确实有讲究――它们分别为忏虫和悔虫,在以五毒术炼制的时候――悔虫相较于忏虫而言,所吃苦头,远远盖过了忏虫一倍,这威力就当然会有高低之分。卑职用来实验的那只乃是悔虫,这余下的――便是忏虫了!”
昭王挑挑眉,语气颇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也就是说――齐参将赠予我的这只虫,比用在何生身上的那只,效果更佳?”
齐胜直爽一笑,点头道:
“正是!殿下,忏虫的厉害之处在于――让人承受不住每日被啃噬心肺的疼痛,导致精神恍惚,浑浑噩噩,以至于忘却前尘往事,以忏孽障。这悔虫则更胜一筹,顾名思义,也就是让你后悔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过,甚至于……后悔来到人世――”
听到这里时,孙武的面色变得近乎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扭曲了,齐胜过于详尽的解说――怎能不让他闻而生畏,胆战心惊。
“妙哉,妙哉!”
昭王手托下颚,连连点头表示满意,方才抬眸打量孙武:
“孙武,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认罪?”
孙武极其惊惧却又半信半疑的面孔映进了昭王的眼里,让昭王颇觉有趣,他打赌孙武依旧会坚持自我,所以才说给孙武最后一次机会,实则他根本是让孙武退无可退。(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孤注一掷
孙武听了昭王的话,面上踟蹰不安,心中也升起疑云:到底要不要见好就收?认了罪,说不准昭王念我有悔过之心仅是将我关起来,同任毕那般待遇,倒也不算难熬。[]可昭王若是在使诈,我岂不是正中他的圈套?不!昭王不可信,我不能赌,他明明那么恨我?怎会如此宅心仁厚?不能认罪!认了罪就是死路一条!
于是乎,孙武抿着泛白的薄唇,微微张口,目光坚定的重申第三遍:
“我何事都未做过,何来认罪一说?王爷仅凭一面之词就认定我罪恶滔天,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昭王的笑容僵在脸上,虽然他赌赢了孙武依然会我行我素,可孙武一次比一次猖狂,让昭王忍无可忍。
昭王缓缓启唇,声线低沉的缓缓吐出几个字:
“好――很好――”
昭王阔袖一挥,几步回到座位上,径自看向齐胜发令:
“齐参将,把何生带来,让本王看看是否如你所说的那般大快人心!”
“是!”
齐胜大步踏出营帐,很快便将何生拎了回来,昭王眯着眼端详了何生一阵儿――见对方目光涣散,印堂发黑,眼窝深深下限,似乎也不怎么认人了,便兴致勃勃的直视齐胜,抬手作请状。
齐胜接收到昭王的示意后,云淡风轻的垂垂头,而后一把揪住何生,让何生无法抗拒的与之对视。
“何生――你知错了吗――”
梦呓般轻柔的询问,却使得何生轰然间睁大了瞳孔,他秽浊的眼珠里写满了恐惧,密密麻麻的血丝蔓延而妖冶,也不知何生受了多大的刺激,竟这般用力的圆睁眼珠――
“错了!错了!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十恶不赦!我……我……我对不起所有人!别咬我!别咬我!求你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改!我一定改!”
何生伸出宽大的手掌奋力挤压着脑袋,似乎头疼欲裂,口中也念念有词,在齐胜发问的刹那,何生就已跪地求饶,条件反射一般连连认错,且神神叨叨的来回打量四周,仿佛只要他稍不留神,彼处就会突然出现让他承受不住的可怖物品。(.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何生还处在受惊过度、疯言疯语的状态,摇尾乞怜的模样活脱脱是一条丧家之犬。齐胜已不在对何生过多关注,反而不以为意的看向昭王,目光平静。
孙武难以接受眼前毫无尊严,跪舔齐胜鞋尖的人会是清高的何生,毕竟他二人也互相赏识过,也惺惺相惜过,也一起痛骂过世道不公,更协力绑架黎落为各自的怀才不遇鸣不平,孙武感觉他那颗无坚不摧的心一下下抽痛着,最后――
孙武竟不顾昭王、齐胜还在此处,猛地冲向何生便一把拉起对方,剧烈的摇晃着对方的肩膀:
“何生!你特娘的醒醒!你是何生!怎能因为区区疼痛而如此下作!”
何生对孙武的举动视若无睹,只一个劲的摇头,似乎他的身体不由自己做主,任何轻微的活动都使他难受和不适,他的口中依旧念叨着:
“我错了!我不该绑架黎煜!我不该隐瞒实情!我不该推卸罪责!我不该活在世上!我错了!放过我!我不跑!我听你的!”
何生显露无遗的奴性让孙武目瞪口呆,他怔在了原地,眼看着何生挣脱他的手臂扑倒在齐胜脚下,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机械的不像一个有思想、有脑子的人。
昭王也算是开了眼界,同时也不再小觑那蛊虫的威力,他挥了挥手,示意齐胜可以将何生带下去了,齐胜这才拉起何生,一个耳光呼在何生的脸颊,吼道:
“安静!”
果不其然,何生不敢违背齐胜的任何命令,立马噤声,只是仍然扭动着他骨瘦如柴的身躯,似乎呆在此处很是折磨他。
“回去罢――”
齐胜竟如此放心的让何生自行回营,可见蛊虫已经成为支使何生的主人,并且何生对它无条件的誓死忠诚。
何生闻言如临大赦,探头探脑的跑了出去,见何生走远,齐胜方才回眸看向昭王,瞧着对方一脸乍舌,齐胜扬了扬眉,颇有些得意。
既然已经让孙武亲眼目睹了蛊虫的作用,昭王也不再废话,想他孙武也能预测出自己的下场。
昭王正欲询问齐胜有无办法加快养成蛊虫,忽闻惊天动地的一声哭嚎:
“王爷!小人知错了!”
孙武终究叩首认错了,可惜他醒悟的太迟,昭王已经不在意他是否当真诚心悔过了。
“咚咚咚咚……”
孙武的脑门儿不停的重击地面,不一会便将额头砸出血痕,可他见昭王无动于衷,懒得看他假惺惺的作戏,便诚惶诚恐的开条件:
“王爷!小人认罪!小人会将犯下的罪行一并供述!还请王爷高抬贵手!莫要给小人下蛊!”
昭王闻言失笑,依旧不看孙武一眼,反倒转向齐胜,忍俊不禁的调侃道:
“齐参将,他居然觉得――事已至此,还能有同本王讨价还价的余地?”
齐胜闻言冷笑,语气阴冷的嘲弄道:
“殿下,卑职留给您这条悔虫是留对了!咱孙大爷腰杆硬!禁得起,王爷一定要尽兴!”
孙武听了昭王与齐胜的对话,自知恳求无用,为时晚矣,是故他僵在原地,身子由于精神高度紧张而绷得太死,一时间动弹不动,且患了失语症一般张口无声。
“对了,本王险些忘了――齐参将,可有法子快些将那蛊虫驯养完毕,作乐必当及时啊――”
齐胜阴骘一笑,拱手回道:
“自然有应对之策――王爷若觉三七二十一天太长,便可每日喂养悔虫两次,方能缩短一半儿时间!”
这时,孙武的上牙床和下牙床止不住的哆嗦,从而发出细碎的敲打响声,但昭王没有兴致同情恐惧到极点的他,只缓缓赞道:
“甚好,甚好――”
俗语说――狗急跳墙,孙武迫使自己镇静下来后,脑中灵光乍现,他想到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便决定孤注一掷,只为了将功赎罪,求一个轻一些的处决,但见他努力将舌头捋直,咬准了每一个字的发音:
“王爷,我知道你已从何生口中套出黎煜的下落,想来这线索对你无用,即便我坦白了,你也不会放过我!”(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要挟未果
或许是死期将至,孙武陡然变得机灵起来,懂得了欲扬先抑,以此保证勾起昭王的好奇心。[.超多好看小说]
可昭王对他想要爆出的猛料似乎不感兴趣,仍旧目不转睛的把玩着手中的木匣子,恍若未闻一般专注。
“王爷!你好男色――有断袖之癖不是吗?你喜欢黎煜不是吗?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被你宽大处理的人对黎煜说过什么!”
齐胜与昭王都知晓黎落本为女儿身,因此当他们二人听到孙武前几句话时,齐胜面色尴尬,昭王脸色铁青,可当孙武说到重点时,两人的神色齐齐变为寒冰彻骨般的冷凝。
孙武打量着昭王脸上的神情有所变化,知道自己赌对了,便又继续为自己辩驳:
“是,小的确实看不惯黎煜,将他绑走后,也的确对他拳脚相加过,但黎煜自己纵身跃入深渊,同小的毫无干系!再者说了――男人家切磋切磋,王爷何至于如此?”
昭王闻言没有应声,齐胜也是紧蹙着眉头表情漠然。
孙武为自己找了个符合情理的借口开脱罪责后,才屏住气息极为紧张的试探昭王:
“刘威已死,何生人不人、鬼不鬼,苏秦流亡在外朝不保夕,小的知晓会命不久矣,这才想提醒王爷――您眼中的老实人,是否当真老实,可保不齐?然则他却是我等罪人中受过最轻的,亏王爷您一向对何事都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想来……也只是传言罢了――”
孙武不比之前那般嚣张,态度谦卑了一些,言辞也不再激烈,并且用了一招激将法来激怒昭王,进而答应他的交换条件。(.)
奈何昭王并不吃他那一套,昭王睇了眼孙武鬼迷心窍的眼睛,而后一步步朝对方迈过去,停在孙武眼前的时候,昭王居然粲然一笑:
“是麽?那本王反倒应该感谢你知情不报?”
孙武闻声慌乱的连连摆头,忙为自己辩解说:
“王爷误会了!并非小人知情不报!小人也是刚刚才回想起来!况且这于旁人来说无甚大不了,但王爷您不是对黎煜怀有别样的情愫吗?小人这才猜想着王爷眼里容不得沙子!”
昭王摆摆手,表示他懒得听孙武强言狡辩,只一语道破孙武拿来当把柄要挟他的事其实并无孙武演绎的那般严重:
“犯案过程你自然比本王了解得多,你口口声声说被本王遗漏的细节伤害了黎煜,可你自己对此事的印象却并不深刻,甚至于到了生死关头才想起来当做免死金牌――你觉得本王究竟会糊涂到什么地步――才会认定那句话对黎煜打击颇大?”
昭王扯起嘴角,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愈是愤怒,面上便愈是静若止水,可惜孙武并不了解昭王的脾性,否则他绝不会再试图纠缠。
孙武见昭王如此漠然,也不知是不是被恐惧冲昏了头,竟鬼使神差的讽刺起昭王对黎落用情不深:
“若是黎煜尚在人世,不知他有幸得见今日的场景会不会伤心欲绝呢?王爷对黎煜处处偏爱、袒护――骁勇军新兵上下全都看在眼里。如今黎煜人不在此,昭王便薄情寡义的毫不在意他人对黎煜起过色心,可惜了黎煜当日以为是去见你方助于我们得逞……真是让人不胜唏嘘啊――”
在昭王故作不痛不痒的伪装下,孙武总算是中了计,还没能和昭王提出条件,他的护身法宝便已被昭王旁敲侧击出来。
当孙武说到绑架黎落的人中曾有人对黎落出言不逊,甚至觊觎过黎落的美色时,昭王的神色终于有了并不明显的变化――他的面上一片阴霾,眸中溢出清浅的杀气。
不愿再同孙武废话,昭王径直点破了孙武的那点小心思:
“孙武,你仿佛高估了自己所提供消息的价值,你以为你咬紧了口――本王便会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孙武困惑的回视着昭王气定神闲的面容,那眼神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按照常理便该如此!
昭王慢慢躬下腰身,逼视着孙武色厉内荏的眼睛,和风细雨的告诫对方:
“孙武,本王警告你――你没有资格提条件,不要试图挑战本王的底线,不然――”
昭王的唇角微微上扬,伸出冰凉的手指贴在孙武的头顶,语气柔软的像在哄孩子,但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古怪和可怖,和能使汗毛倒立的诡异触感,让孙武不由自主的感觉到窒息。
昭王含笑收回了手,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失魂落魄的孙武,补充道:
“本王若想知道任何关于案件的细节――只需要齐参将贡献一滴鲜红的血珠,置于何生的鼻尖唤醒那只贪婪的忏虫,便没有不能知道的……”
孙武闻言有些急眼,若他唯一的求生机会被昭王取走――那等待他就只剩比地狱还要触目惊心的结局。但思及方才神志不清的何生,孙武强辩道:
“不可能!何生已经疯了,怎会记得我都记不清楚的事!”
昭王阔袖一甩,径自走向齐胜,回眸看向孙武,眼中尽是自信:
“你若不信,姑且问问齐参将?齐参将――此事难吗?”
齐胜挑唇轻蔑的笑笑,拱手回禀道:
“回殿下――易如反掌!”
昭王轻笑出声,眉梢眼角自带风情,当他正准备吩咐齐胜再次将何生带来的时候,孙武后悔莫及的扇着自己的耳光,声泪俱下的道歉说:
“不必了王爷!小人该死!不该挑衅您!王爷!小人不过想谋得一线生机――还请王爷谅解小人适才的不敬之语!王爷啊!小人除了打过黎煜,当真没有再做过其他过分之事!您就不能放过小人麽……”
昭王轻呼出一口气,面色轻松自在的回道:
“你也不必求饶了,因为打从一开始――本王便没有起过轻饶你的念头。对了!关于你的同谋任毕,本王也另有安排,不劳你费心。”
孙武听了昭王的回答后,已经无暇去佩服昭王为何能轻而易举的猜到调戏过黎落的人乃是任毕,他此刻仅剩绝望――说不出话的绝望;寻不到借口的绝望;脑袋罢工的绝望;后悔不堪的绝望。
“来人哪!”
昭王大喝一声,帐外恭候的侍卫顷刻就出现在昭王的眼前。(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闭门不出
昭王诡笑着瞥了眼孙武,而后如沐春风的交代侍卫:
“将孙武押下去与任毕关在一起。(.无弹窗广告)还有――一定要不着痕迹的提起孙武出卖了他。
孙武猛的抬头,双目空洞的他连恨都恨不起来。
孙武被带走后,昭王又嘱托齐胜紧随其后――待侍卫挑拨成功后,通过偷听孙武两人的对话来确认孙武提供的罪证是否属实……
黎落于无龄观住了两日,并不怎么出门,大多数时间呆在客房,翻阅书架上摆放整齐的道经。
对于动辄去叨扰主家一事,黎落是没有这个习惯的,明空等人对黎落的照顾也很周到,饭食都是送到黎落的住处,不用黎落亲自去讨要。
这样一来,黎落对于无龄观来说――完全只能算作一个隐形人,每日孤孤单单休养着,虽说安逸舒适,也确实乏味的紧。
其实黎落本不想如此拘谨和羞怯,她对于无龄观的所有建筑和无龄观羽士的修炼课程异常感兴趣,从她初登道馆的那日便可看出。
但由于无龄观鲜少有外来者,黎落又是观中掌门和五大长老亲自迎上山的,无龄观那些弟子自然会对黎落有诸多猜测――
胆大些的,不顾清玄的叮嘱,三三两两的跑去黎落所居的偏堂围观,窃窃私语中透露出的不屑和轻视――黎落俱能听的清清楚楚,因为那片空荡荡的院落只她一人,寂寥又静谧,任何稀疏的声响都会被放大很多倍。
听了太多不加善意的议论后,黎落就不太爱敞开主厅的门了,只支起两轩窗用作疏通空气。.不曾想――关门闭户反而招来更多游览观光的,他们以为有着门户隔绝,黎落兵不能听到,所以就由低声议论变为高声指点,让黎落不堪其扰。
但作为来客,黎落怎能去挑主家的刺,迷途中能暂歇道馆黎落已是感激,万不敢如此不娇气。
无为、明空这厢,本以为黎落会每日游走于观中弟子修炼的场所,去观赏各种不同的修行的门道和方式。岂料黎落于第一日起便闭门不出,无为、明空欣赏黎落恪守礼法的同时,也疑虑起黎落是否对修道失去了兴趣。
因而――当清玄向明空回禀――座下徒儿尽数归来的时候,无为便向清玄讨教如何引得黎落出观,整日里闷在房中总不是个头。
清玄知晓黎落因何如此拘礼,却不敢告知无为,只怕他若说出缘由――无为定要训斥他惯坏了一帮徒孙,连师祖的话也听不进耳力。
“掌门、师兄,咱无龄观访客甚少,而今来得又是一名女子,咱们不谙待客之道,黎姑娘却谨守作客之礼,所以才无甚交流。你们思量思量:若是男子倒还好,咱能邀他观览道馆,抑或是常请对方品茗论道,也以免客人觉得受了冷眼。但黎姑娘一位女子,咱几个老头儿总不能堂而皇之的走哪都携上她吧?”
无为皱眉忖度着清玄所言不无道理,但说来说去――清玄只说明了双方相处为何尴尬的原因,却不曾谈及解决的办法,便沉着脸催促:
“你瞧的清楚,也不早些提醒提醒!这缘由你分析的不错,便谈谈如何解决罢?”
清玄闻言松了口气――虽说无为无时无刻不板着一张脸,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姿态,但清玄明白无为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明空太亲和,作为掌门稍欠威严;平笙、望舒又太过清冷,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莫逆又是个老顽童,最是指望不上。是以――也只能靠着无为这张冷血无情的脸,来帮着打理无龄一门了。
“师兄你莫急,连着两日黎姑娘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亦听说了,心下早有对策――只是得等徒儿们回山才能施展不是?”
无为一听白了清玄一眼,总觉的清玄太爱故弄玄虚,可他偏偏喜欢直来直去:
“这又跟清风他们有何关系?”
明空一直在旁聆听着无为与清玄的对话,他也极其忧心留不住黎落一事,毕竟他亏欠着白衣男子莫大的恩惠,若不能将黎落入门的事宜定下来,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琐碎事务他不擅处理,人际往来也略显吃力,便只能等着无为拿主意。
清玄惯于容忍无为不客气的态度,便嗔笑着回道:
“师兄,修道之人最忌心浮气躁,你却改不了,但这修为却高出我许多,真是令人费解啊――”
无为面上一红,脸上有些不自然。看来清玄是彻底摸透了无为的性子――知晓如何能堵住无为的口。
见无为不再吭声,清玄的眸中闪过狡黠的神采,这才面向明空解释说:
“掌门、师兄,要怪就怪咱们这辈儿人太保守,若早能预测出此事,收个女徒儿多好?留住黎姑娘岂不简易许多。”
“为老不尊!”
无为呵斥清玄的话,让清玄同明空两人忍俊不禁的失笑出声,清玄更是摇着头无奈的回呛无为:
“师兄,我仅仅是假设――哪就为老不尊了?再者言――咱徒孙众多,其中不乏女弟子,您为何不指着徒儿们骂?”
无为再次被清玄噎得不能对答,清玄得逞一笑,明空见状哭笑不得的暗示清玄莫再招惹无为。
“师弟要说的是――咱们座下的这一批徒儿――独有一人可以堪当大任,充当循循善诱,劝导黎姑娘留下的角色……”
明空疑惑了片刻,适才追问道:
“何人?”
无为也看向清玄,想要看看清玄推荐的人选是否合适。
“子佩!”
清玄道出这个名字后,无为和明空面面相觑,表情汗颜。
清玄早已料到无为与明空听到他推举的人选时会大眼瞪小眼,便留给对方去琢磨的时间。
明空抚抚额,瞥了眼语塞的无为,这才望着清玄一脸纳闷儿的问道:
“师弟,由子佩前去……怕是胜任不了吧?”
清玄摇着头,浅笑着阐述了他的观点:
“非也非也!掌门、师兄,我知你二人都觉得子佩的性子太过潇洒不羁,为人放浪形骸,甚至有些言行让我们这些当师傅的很难理解――”
清玄一顿,表示他知晓无为与明空对子佩不放心在何处,随后才话锋一转:(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甄选良师
“但你们发现没有:观中上下,没有一人与子佩不合!高至掌门、师兄你们二人,低至满观的徒孙,可有一人不喜同他相处麽?包括性子清冷的平笙师兄、望舒师兄,见了子佩哪次不是笑眯眯的,莫逆那老小子更不用说,恨不能把子佩拴在裤腰带上!”
明空沉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抬眸看向清玄认同道:
“师弟言之有理!”
尽管无为明面上没有说出认可清玄的话,但心里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无弹窗广告)
“再者言,子佩是这届徒儿中年纪最小的,想来与黎姑娘也能说得上话,若由清风他们收下黎姑娘为徒,那跟我们亲自教习就没有差别了。其次――因为子佩的特殊,座下徒弟仅有振鹭那小娃,多加一个黎姑娘,对双方皆有裨益!”
无为抚须颔首,但面上仍留有一丝迟疑,思及观中女弟子中不少人想拜入子佩门下,都被子佩拒绝,便出声质疑:
“师弟,假若咱们将黎姑娘硬塞给子佩,怕他心生不悦,并不倾尽所学好生传授黎姑娘修道之法,且不说那些女徒孙们争着抢着要做子佩的入室弟子,怕会对黎姑娘有许多微词!”
清玄闻言点了点头,好似他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明空一听这么简单的事竟有许多绊手绊脚的障碍,对于之前信誓旦旦答应白衣男子的自信生出一丝愧疚,同时也觉得为难了无为、清玄等人因为此事而想破了头。
“师兄、师弟,原本是我欠了上神的恩情,当日答应的漂亮,此时却插不上手,只能眼看着你们为我瞻前顾后,真乃罪过……”
瞧着明空面色惭愧,无为和清玄相视一笑――都觉得明空言重了,一门同派,何必要分得那般清楚。(.无弹窗广告)
无为神情温润的凝视明空,轻声安慰道:
“掌门师弟不必过于苛责自己――上神愿意点化掌门,乃是我派福气,当初咱们一致推举你为本派掌门,就是因为掌门师弟不仅有仙资,也勤奋苦学,正是我派楷模,我等坚信掌门师弟能将无龄修道派发扬光大!如今此等小事,于我们而言――也是多费些周折罢了,不打紧不打紧!”
明空面带感激的回视着处处都为他着想,为他忙里忙外也毫无怨言的无为,道一声感谢不足矣回馈,只能恪守本心,不负众师兄弟寄予他的厚望。
清玄见气氛变得温情,便不失时机的打趣,哄得明空心里好受一些。便嗔恼的看向无为,调笑道:
“大师兄若能拿出对待掌门师兄一半的耐心对待我,师弟就要感恩戴德的叩谢祖先咯!”
无为闻言斜了清玄一眼,明空却失笑不已,指着不正经的清玄笑骂:
“你呀你!何时捡回了争风吃醋的尘习?”
“嘿嘿……”
逗笑了明空,无为的面色也和缓不少,清玄这才收回了玩世不恭的笑脸,面色严谨的接着谈论收黎落为徒的阻碍:
“掌门、师兄,眼下纵使徒孙会不满,子佩会不情不愿,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留住黎姑娘才是最要紧的!你们说是或不是?”
明空与无为闻声无奈颔首,只因清玄所提的建议已然是最可取的办法,再没有可以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毛病的对策了。
所以,强行让方子配收下黎落为徒的主意由明空首肯,无为点头,清玄亲自实施,这件事便定下来了……
――日兆
昭王的亲卫将孙武带到了关押任毕的营帐,孙武发现――
营外是一圈轮班值守的新兵,每个死角都严防死守,想要逃走怕有些困难,被侍卫推搡着进了营帐后,孙武打眼一瞧――
见那任毕被捆缚在一根光秃秃的木桩之上,营帐里除却两个破碗盛着并不干净的水,便再无其他摆设了。
任毕此时正靠着木桩打盹,孙武嫉恨的瞪了安逸自在的任毕一眼,故意使力跺了跺脚,将冒着大鼻涕泡儿的任毕吵醒了。
“唷!这不是咱们孙大爷嘛?如今也被抓了?我就说嘛――殿下公正严明,怎可能放过贼喊捉贼之人!”
任毕同孙武可说是互不待见――任毕痛恨孙武、何生跟苏秦将他与刘威推出来当作替罪羊,孙武也憎恨任毕轻易就招供,且不忘将他的罪行事无巨细的陈述出来,以至于他想要蒙混过关,都没有机会。
侍卫一言不发的将孙武捆在了另一根光洁的木桩上,麻绳勒得一道比一道紧,孙武又膀大腰圆的,自然被捆缚的浑身不痛快,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即使孙武面红耳赤的大口喘着粗气,已然自顾不暇,可听见了任毕的嘲讽,他怎会认怂:
“哼!那是你们蠢!要怪就怪你爹妈生你之时没有附赠一颗好脑子!况且――你有何资格站在这里说风凉话?要不是你把老子打了黎煜多少拳,踢了黎煜多少脚都一并算出来告给昭王,老子岂能毫无翻身之力!”
任毕听了孙武自私自利的指摘后气得直笑,他怒斥孙武的唾沫星子几近要飞到孙武的脸上――恶狠狠的扭过脑袋瞪视着孙武,心中的恼火逼得他眼眶猩红:
“孙武!原来你拉我和刘威入伙的时候装的像个有担当的!谁成想一出事――苏秦先不先跑了!你跟何生厚颜无耻的将屎盆子扣到我同刘威的脑袋上!此时竟还大言不惭的斥责我出卖你?你爹娘生你的时候!怕是多给你镀了一层铁铜打造的脸皮吧!”
孙武一想到他和任毕做了同样的事,昭王却让任毕过得如此舒坦,他却要挨那蛊虫的极刑,便更加不依不挠的不肯退让:
“老子原先找上你们正是打算让你们当垫背的!你奈我何啊!”
任毕被孙武气得无言以对,只能眸色血红的以眼神凌迟孙武,与此同时――孙武也被五花大绑捆的严严实实了,任毕忽又想起一事,便一脸得意的收回了视线,语气不阴不阳的自说自话:
“我是蠢,但我连黎煜的一根手指都不曾碰过!不像某些个聪明人啊――又是打又是骂的逞能,接着又栽赃陷害,这往后的日子啊――说不准谁比谁难熬呢!”(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幡然醒悟
孙武闻言一笑了之,可怜不知情的任毕所说的那番话对孙武构不成任何压力,所以他并没有从孙武脸上看到他想看到的表情。[.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绑好了孙武,侍卫又用力的拉拽着麻绳,检验着麻绳的结实程度。见侍卫一直不曾吭声,孙武便以为侍卫忘记了昭王的交代,所以他一脸窃喜的遐想着任毕被昭王传见后是何下场,就不再同任毕逞口舌之快了。
见孙武没了声响,任毕以为自己戳到了孙武的痛处,便洋洋得意的吹起了口哨。
忙活完的侍卫走到了任毕的跟前,一脸忌惮的看着任毕叮嘱道:
“兄弟,自求多福吧!”
任毕面色诧异的回视侍卫,急忙追问侍卫说:
“大哥,您这是何意?”
在旁假装事不关己的孙武面色一沉,生怕那侍卫将矛头指向他。
可侍卫怎会不顾昭王的命令放过心存侥幸的孙武?
侍卫挑拨的尺度拿捏的十分得当――他匆匆瞥了眼孙武,继而神色同情的看着任毕叹了口气,适才走出营帐。
出营后侍卫正巧碰上齐胜,刚要开口请安,齐胜便疾步上前捂住了侍卫来不及出声的嘴巴。随后――齐胜朝侍卫做出噤声的手势,见侍卫点了头,齐胜这才松手。
侍卫轻手轻脚伸出拇指朝后方指了指,示意齐胜他要回去复命了,齐胜淡然的点点头,重又把精力放在帐内的响动上。.
“****的孙武!你同殿下说了什么!”
孙武见事情已经败露,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两人都没有好下场,便一脸云淡风轻的白了眼任毕:
“昭王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咯,你不也是这样做的?”
任毕并不相信此事有孙武表现的那般无足轻重,便疾严令色的反驳:
“放屁!你定然又在殿下跟前胡编乱造!否则刚才的侍卫大哥怎会那般怜悯的看着我?你快说!”
孙武冷笑一声,别过了头:
“你着急也没用,待会子昭王传召你,你不就知晓了?”
任毕瞪视孙武的眼神越来越阴暗,他眸中盛满了怒不可遏的憎恶,更后悔当初怎会与这样的小人合作,但说一千道一万,一切都太晚了。
任毕知道孙武嘴硬,问不出个所以然后只好放弃了,随之一脸决绝的目视前方立下狠誓: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冤枉我不让我好过!待殿下召见我时――我亦不会让你好过!咱们走着瞧!”
“哈哈……”
孙武忽然大笑,吓得任毕身躯一震,接着任毕就像看疯子一般斜视着孙武,那轻漫的眼光似乎在嘲笑孙武:你莫不是被吓得失心疯了!
孙武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停下来回视头脑简单的任毕,自嘲道:
“你知道齐胜给何生下的蛊吗?”
任毕闻言目露恐惧,一脸不解的回视孙武。
孙武瞧着任毕多半儿听说了此事,便收回了目光径自道:
“昭王便要用那种蛊来对付我,你且告诉我――我还能好过到哪去?”
孙武的眼眸渐渐失了光彩,他回想起何生被蛊毒操控了心智的场面,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同任毕比较谁的下场惨?无趣之极!
许是孙武知道自己过不了多久便要承受非人的苦楚,竟善心大发的提醒起任毕,此时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具人性的一刻,最为热心的一刻。
孙武目光平静的看向任毕,面无表情的告诉了任毕为何会被他拉下水:
“昭王让我亲眼目睹了何生是如何被一只小小的蛆虫折磨的失了人样,并言明我会得到如何生一般的待遇,且只多不少。当时我被吓得慌不择路,便想起了你曾在言语上调戏过黎煜――”
任毕一听这话就急了,若他能动弹,便要伸出手指来撕烂孙武多事儿的嘴皮子。
孙武迎视着任毕眼中的憎恨,不急不徐道:
“你放心,我没有得逞――昭王套出了我的话,也猜出了彼人是你,我连兑换的条件都还没提出,就已经被他拿下了……”
“活该!”
任毕大声责骂,孙武却已经无动于衷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同任毕斗嘴,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已然失去了意义。说不准某一日――昭王就会使出夺命号召,将那根恶心的虫子灌入他的嘴里,从此他便形如行尸走肉。
孙武眼中的内容太复杂,用一句不知是何滋味来概括才算恰如其分。
任毕从被出卖的那一天就知晓了孙武的为人,当孙武道出实情后,任毕反倒释然了,眼下再谈痛恨有何用处呢。
任毕和孙武一时间陷入沉静,好一会儿,那任毕才目光空洞的缓缓开口:
“我们这一拨――当初趾高气昂的扬言要惩治黎煜,结果黎煜走的甚是轻松,更或许还好好的活着,不知在哪处逍遥快活呢!咱们却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真像个笑话……”
孙武听了任毕的感慨,猛地回忆起他与何生逼苏秦明哲自保,让任毕和刘威一力承担时,苏秦死都不依,趁他们不注意逃了。若说苏秦还算有义气,那他与何生全然算得上冷血无情,孙武想:或许他跟何生就应该落得如此境地。
“苏秦逃跑――乃是因为没有与我同何生谈拢,他不愿将祸事悉数交由你们承担。”
任毕听了孙武的话摆摆头,轻轻叹了句――
“希望苏大哥不会被抓到吧……”
孙武没有应声,任毕看向孙武眸色疑惑的又问:
“那时你为何不与何生一走了之?可叹何生聪明过人,却反被聪明误――”
孙武睨视着地面,许久不曾出声,当任毕以为孙武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孙武却一脸恍然的说道:
“年少轻狂并非资本,自以为是也并非聪明。”
不想一向粗线条的孙武能领悟的如此透彻,任毕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可他转念一想,若孙武没有经历这波澜壮阔的一切,只怕穷极一生也悟不出这个理儿……
齐胜听完了孙武与任毕的交流,并未被他们的浪子回头给打动,在何生的认知里――错了便是错了,错了就得负责,小错承担小教训,大错承担大教训,哪怕这教训极其惨痛,足够让你铭记一辈子――(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道长也烦恼
不会做人不打紧,这世道会教你做人。(.$>>>棉、花‘糖’小‘說’)
……
黎落正在客房阅览经书,忽闻门外有来客叩门,黎落起身推开门扇——原是和蔼可亲的清玄。
“道长请进——”
黎落将清玄迎进了屋中,邀清玄落座,见清玄的眼睛一直停在自己的脸上,黎落有些仓惶的摸了摸脸颊,以为脸上沾染了脏东西。
清玄见状笑出声来,解释道:
“黎姑娘清姿曼影,贫道失礼了,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黎落被清玄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垂下眼睑,掩住眸底的娇羞。
清玄扫了眼黎落所居的处所,认为还算整洁雅致,想来门下小童没有怠慢,这才看向黎落又道:
“黎姑娘好像不爱走动?”
黎落站在清玄前方,抿唇浅笑着回道:
“无龄乃清修之地,小女怕打扰了观中羽士潜心悟道,所以并不怎么出门。”
清玄抚须颔首,眼神颇为赞许——他原以为黎落会向他暗示观中弟子不太安分守己,不成想黎落并不介怀。
黎落帮清玄斟了盏清绿的茶水,双手奉上,清玄接过后吮了一口,将茶水放了回去,适才道明来意:
“黎姑娘,先前未曾带你好生游走一番,看看风景亦算赏心悦目的乐事,倒是害姑娘整日闷在房里,姑娘不埋怨,我这张老脸倒没处搁了——”
清玄深谙说话之道,每一言每一语都照顾到了黎落的心情,让听者甚为舒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黎落拢了拢鬓角,听着清玄如此关照她让她很是感谢,更觉得是她自己不愿出门,万不能怨怪主人不是,所以忙乖巧的回道:
“道长莫要跟小女这般客气,小女迷途中与几位得道高人不期而遇,已是奇缘天将,现有承蒙几位道长不吝施恩,让小女暂有立锥之地!小女吃得好、喝的甜、睡的香,若还要指责几位道长不尽地主之谊,岂非太过贪享贵观恩泽?”
清玄闻言爽朗一笑,心下越发喜欢眼前机敏懂事的黎落,既黎落没有责怪之意,清玄便转移了话题,若硬要自责,便有些倚老卖老,让人下不来台。
“其实——我们一帮老朽,若时时跟在姑娘身边,确有不妥。如今好了——我那下山历练的一众徒儿已经归来,其中最小的徒儿跟姑娘年岁相仿,由他带姑娘游山最合适不过!”
黎落听着清玄言下之意——还真有安排其座下弟子带领她四处游玩的打算,黎落不胜感谢的同时,也怕为对方增添烦扰,便面色真诚的询问:
“道长的心意极好,只是会不会给道长的弟子添麻烦?若因小女一己之私让那位羽士为难,小女的心里过意不去,只怕要推辞了。”
清玄见黎落很懂得体恤别人,便更觉得他先前放任徒孙将黎落这里当做景点一般观光有失体统,心下也甚感愧疚,他一个活了百余年的人精,竟不及一位年纪轻轻的姑娘善解人意。
“姑娘万莫拒绝,且听贫道细讲——来者即为客,自然没有一直把姑娘晾在一旁的道理,尽管我等乃是修道之人,但也没有如此不通人情。客人到访也是常有的,只是姑娘乃女子,又逢我观并无合适的人选带姑娘游览道馆,今日徒儿们归来,此事便不可再拖,还请姑娘安安心心的收下这份薄礼便是!”
清玄不遗余力的邀请,让黎落不好再出言推诿,便笑着应下了。
见黎落的猎奇心已被打动,清玄则想同黎落聊一聊那帮让他头疼的徒孙,意在暗暗告诉黎落并非他不管,是他管不了,请黎落不要见怪。
说来也巧,清玄正准备朝黎落大诉苦水之际,正逢几名道观弟子在屋外探头探脑的偷听,那并不算隐蔽人影晃来晃去,任如何马虎的人都能看见。
黎落与清玄对视一眼,面上俱是尴尬。
“咳咳咳!”
清玄故意高声咳嗽,吓跑了那几名调皮的弟子,才又看向黎落歉疚道:
“烦请姑娘宽让,我那些个徒孙不懂规矩,平日里哪怕是冲着我——也不甚老实,偶尔还要骑到老夫头上来撒欢呢,着实让老夫伤神的紧哪!”
黎落闻言嗤笑出声,从她淡淡的神情上看来并不甚在意被偷窥,清玄见此宽心许多,继续道:
“唉!姑娘你说——这帮兔崽子,打不得骂不得,不好管喏!老夫本还想着挑一名机灵点儿的徒孙偶来陪伴你,可思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这才让姑娘多等了两日,说起来也怪我管教无方!”
黎落轻轻摇头,安慰清玄说:
“道长宅心仁厚,自然舍不得打骂徒孙,想来他们最爱戴的师祖也非您莫属!常见的师徒还比不上道长与他们这般亲近呢!此乃道长的福气不是?”
黎落这番话哄得清玄哈哈大笑,让清玄直呼黎落嘴甜,惯会挑他爱听的话来博他开心。
两人的距离由此拉近了许多,黎落也不似先前那般拘谨,清玄的措辞也不再谨小慎微,语气也亲昵了许多,仿佛黎落已经是他的徒孙一样,可以无话不谈。
“黎姑娘,贫道觉着你跟老夫很合,定然也与我那徒儿合得来,一会儿我便带你去见见那些徒儿,相互熟悉一下?”
黎落含笑说“好”,更不忘向清玄道谢,谢过对方如此细致的照料她。
黎落自己呆了两日憋闷得紧,今日通过和清玄寒暄了这许久,话匣子便渐渐打开了:
“道长,您座下的徒孙都属调皮捣蛋的性子麽?道长年事已高,纵使风采不输壮年,只怕被那一众小徒孙围着,也会有吃不消的时候吧?”
黎落的询问正是清玄苦恼已久的事——
清玄他们那一辈收徒时——是不分亲疏的,因为弟子不多,所以每名晚辈都是入室弟子,每名长辈皆是师傅。诚如他所乐然提到的方子配,就算是清玄等人共同的徒弟。
至于每名徒弟喜欢跟着哪位师傅修习,全凭对哪种修炼方式的喜好。随着无龄一门愈发声名远扬,前来拜师者也必然多了起来——这一批便是徒孙辈儿的,足有百余人。
清玄等人座下的徒弟们性格不一,修为差距也颇大,收徒标准更是刁钻,所以从徒孙辈儿起始——便产生了入室弟子和普通弟子的区分。哪个徒弟偏爱哪位徒孙,便可以收为入室弟子,入室弟子需得一辈子为无龄尽责,一辈子向师祖、师傅尽孝,普通弟子则没有这诸多要求——(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因何止戈
哪一日学成,抑或是想要前功尽弃,拜谢了观中长老和几位师傅,便可以下山了――是回家还是另寻出路,都由自己选择。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方子配这一批皆是入室弟子,所以他们下山都必须经由几位师傅的批准才可。
入室弟子吃住都同师傅一起,修炼也是一样。普通弟子则不同,等着每天固定的时辰听不同的师傅或师祖授课学习即可,其他事宜便和同门集体活动。
清玄对这些徒孙――不论室内、普通,怎生都严苛不起来,平素授课时有弟子嬉闹,清玄不轻不重的说两句也就完事了,所以他对于门下弟子来说毫无威信,可以随意打趣儿。
无为、明空等人较之清玄,显得有距离感,用不怒自威一词来形容最为贴切。奈何无为、明空以为清玄与弟子们相处起来比他们容易得多,气氛也更加融洽,便懒得再板着一张脸训斥那帮毛头小儿。
是故――管束百余名徒孙的重任就交到了清玄头上,无为与明空对他也很是放心,鲜少过问。可清玄根本管束不住那帮孩儿,同时也不敢告知无为、明空等人他的难处在于――那帮小毛孩儿根本不怕他。
因此,清玄硬着头皮一边将徒孙们调皮捣蛋之事一律压下,一边又得应付明空等人对徒孙的关切,完全属于应接不暇的繁冗,让他一个头两个大,连自己的修为都无暇去提升了。
想到这些,清玄是有苦难言,只能向还未对无龄观关系结构了解透彻的黎落吐吐苦水:
“姑娘有所不知――这些弟子一个比一个疲!稍有资质、略精人事的,此次都被徒弟们带去下山去历练了,徒留一帮不知轻重的愣头青来冒犯姑娘,贫道也很是为难。(.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若不是那些个性子沉稳的徒孙被带走,贫道早早就能安排人选领着姑娘四处转转啦――”
见清玄愁眉不展,黎落很是理解对方的苦闷――毕竟,清玄等人年岁高出这些弟子数倍,两者之间犹如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古板与新鲜,并不能轻易糅合。
“道长,如我这般年岁――对万事万物充满了好奇,他们久在山上不曾出界游玩,此时有个外来者上山,他们来瞧瞧稀奇也是人之常情,谈不上冒犯二字。再者――道长已然尽心尽力,不仅要管教弟子,闲暇之余还得关心小女的情况,足够辛苦了!”
黎落的宽慰对清玄来说很是体己,他的心里也想被一团暖流包围着一般舒适且安然,故而他越打量黎落越欢喜,期待着将黎落早日收进门内,也算给无龄观添了一位谦和练达的弟子,说不准日后他也能轻松不少,便起身径直邀请黎落前去明空的大殿见见他的一众徒弟……
――日兆边境
宋将军行色匆匆的步入昭王的大营,面色古怪的看着昭王道:
“王爷,陛下传来紧急号令――让我等班师回朝!”
昭王面色错愕的回视宋将军,见对方不似在开玩笑,就走至宋将军近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追问说:
“休战?”
宋将军无奈的点点头,见昭王的面色不太从容,似乎还不知晓那件事,便直言不讳的询问:
“王爷还不知晓公主的事?”
昭王点漆似的瞳仁猛的收缩,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他一言不发,面色难看的迎视宋将军,示意对方不用顾虑许多,开口解释即可。
宋将军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才讳莫如深的看向昭王道:
“公主听闻日兆因她死伤无数、民不聊生,便从宫中偷跑出来,通过金银打点,见到了爪洼的大汗。余下的事――想必……”
宋将军没有尽数告知,是怕昭王接收不了这个事实,便及时收声,思量着由昭王自己分析的好。
日兆民间早有传闻――昭王同雅淳公主虽然差着辈分,却情同姐弟。雅淳公主比昭王大不了几岁,因为从小养在一起,雅淳公主对昭王比对沐阳君的其他子嗣更亲厚些,反之昭王最敬爱的小姑姑便是这位引发战乱的雅淳公主。
宋将军对此事也略有耳闻,所以当沐阳君推荐昭王来军营的时候,宋将军并不奇怪――尽管昭王乃是沐阳君最看重的儿子,可昭王疼惜雅淳公主也不比昭王少,更是由于体谅昭王与雅淳公主情谊深重,怕才愿意让昭王带军出征,一来是为了振军心,二来大约是昭王自发请愿。
昭王愣了片刻,而后才面色苍白的启唇轻问:
“将军,所以前日里爪洼按兵不动,是因为皇姑母已经见到了爪洼大汗,且在同对方斡旋?”
宋将军见昭王面如宣纸,不由为他心疼――身为万众瞩目的君王之子,却无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何其悲哀?
“该是如此罢……”
“父王还说了什么?”
昭王虽眸色伤痛,却也必须问清楚最疼他的雅淳公主是否安然无恙,在爪洼人手中可有受到苛待。
宋将军不敢迟疑,忙道:
“王爷,好在传信的小兵机灵,向无二公公探听了公主的近况――无二公公吩咐那小兵告知王爷:爪洼大汗很是欣赏公主愿意以一己之身换得家国太平的举动,因此不曾为难公主。公主与爪洼大汗商洽得当后,就即刻传消息给陛下报了平安,是以:王爷不必过于忧心……”
昭王的神色很是复杂,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嗯”字。
宋将军觉得应该让昭王独处一阵儿静一静,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走了没多远,宋将军又想起大王下令即刻启程,便把给昭王守营的侍卫拉到一旁,嘱咐那侍卫过半个时辰后回禀昭王明日就得启程回朝。
昭王在营内独自站立了许久,垂着头目光空洞,待他回神之际,眼眶已有些许泛红……
实则,当昭王一行人赶至边域的时候,雅淳公主带着亲信一路快马加鞭奔向和昭王相同的目的地,生怕被昭王他们赶在了前头。
雅淳公主一路上因为水土不服、旅途颠簸,受了多少从没有受过的苦楚,仅有她自己知道,但支持她,鼓励她去找到爪洼大汗面谈的唯一信念便是――
日兆不能没有储君,她也不能失去昭王这个胜似亲弟弟一般的人,黎民百姓更不能继续承受战乱的祸害。(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雅淳公主深明大义,心怀天下。[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她是女子,不能上战杀敌,但她无所畏惧的用自己的青春年华和倾城容颜来平息战乱,此情此义――撼天动地。
虽说这一战有昭王同齐胜这般以一敌百的厉害角色加盟,但日兆也不可能打赢爪洼。日兆兵力枯竭,临阵抓来的新兵经验尚浅――却要迎战虎狼之师,太难;凭一人、两人要撑起整个军队,更是难上加难;且不必说在军需不足的情形下,想要夺取胜利,无异于一步登天――
昭王何尝看不透――日兆实力太弱,接二连三的战败已经给了日兆沉重的打击,即便这一战能勉强获胜,爪洼大军也不会因此示弱。简而言之――日兆的底子已被掏空,再如何拼搏,也仅能占个气势上的优势。若爪洼某一日发现日兆仅是外强中干,只怕会转变战术,以持久战来消耗爪洼,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昭王当初也确实是毛遂自荐,日兆王心中的第一人选并不是他――于日兆王而言,昭王乃是他众多子嗣中最有潜力继承大统的儿子,他怎会舍得让昭王有分毫闪失。
但对昭王来说――情理方面,他心疼自己的姑母,更体恤自己的父亲不忍让妹妹远嫁,他所能做的,就是拼尽所能站出来保护家人。[.超多好看小说]国家面前,他怜悯被战事牵累的无辜百姓,痛恶爪洼恃强凌弱,因此他必须敢为人先,争做那螳臂挡车的第一股激流。
彼时――日兆王有意挑选自己的儿子带军出征,一来是为号召天下――他与黎民百姓同在。二来是为了鼓舞士气,让屡屡受挫的骁勇军重拾信心。可当时日兆王的几名已值弱冠之年的子嗣听闻风声后皆退避三舍,以求自保,不是称病躲着便是由母妃护着,除却昭王一马当先,竟再也寻不出一个有胆气的。
不料这战事结束的如此匆促,由谁起,则是由谁终结,真乃造化弄人――
昭王所做的一切在雅淳公主舍身取义面前,都显得那么不足为道,那么渺小而无力。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昭王对继承国统一事改变了看法,不为别的,只为了天不遂人愿的千钧一发之际,他能够拯救想要拯救的人,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翌日,昭王带领大军风风火火驱程回都,正巧错过了赶至边域上报黎落消息的护卫――
那名想要弥补过失的小兵同两名昭王的亲卫,找到了何生所说的黎落坠下去的断崖,三人齐心协力、绞尽脑汁好不容易下到了崖底,却是人去楼空。聪敏伶俐的后勤小兵发现了深渊底下黎落铠甲上的碎片,和淌在水流中的麻袋,还有生火的痕迹同碎鱼骨,就立即让昭王的一名亲卫回去报信――
黎落大有可能安然无恙。
只可惜,昭王没有等到,这一次久别,不知会延续到何年何月……
――无龄观
黎落被清玄带到了无龄掌门所居的大殿后,还未进门就听见前厅热闹得紧,不时闻得几声老者中气十足的大笑,想来无为等人对这些徒弟很是喜爱。
踏进前厅后,正对着黎落的是五张梨木雕花椅,分别坐着莫逆、平笙、望舒、无为和明空,明空座位居正中,莫逆身边则空出一张留给清玄的座位。
五大长老下方,左右各安放着一排藤椅,每侧四人。黎落依次望去――
适才发现无为等人的徒儿都是正值不惑年纪的中年男子,每一位都精神奕奕,威风凛凛,却又淡然出尘,似是洗练了一身的戾气和烟火气息,才塑造出而今这般宁静致远却又高深莫测的风采。
这些徒弟之中,座位距离黎落所站位置最远,却又挨得五大长老极近的两位男子,有一种珠玉撒在瓦砾上的突出:
这两人相差十岁左右――年纪稍长些的那名男子,从面容上来看当是而立之年,年轻些的则刚过弱冠。
年龄大些的那位男子一袭墨绿长袍,腰间一块白玉通透温润,缓和了彼人冷峻的气质。长发以翠绿头冠束之,像是从竹林中走出来的画中人。他一对阔眉不显亲和,一双冰眸足以曜日,一挺竖鼻威如峰,两片薄厚恰当的唇――总算将整个人修饰的平易近人些。
绿袍男子的相貌冷而不冰,刚而不强,面上总是静若幽兰,浓密的眼睫遮住他幽深的褐色瞳仁,让人不能轻易窥知他的心思。
与其说绿袍男子周身散发出的沉稳内容让人不敢靠近,倒不如说那男子生就一副耐看的优雅姿容帮助他掩盖了高远难近的风采。
再观相对年轻的那位男子――眉如油画,瞳如彩珠,面若白玉无暇,唇若嫣然一抹桃花,挺拔的鼻梁更显五官的精心雕制和完美对称,本是让国色天香之美都黯然失色的俊俏非凡,却异常慵懒和随性,微微扬起的唇角似乎何时都春风拂面一般温文尔雅,眼神中的放肆和张狂却给人一种游戏人间的漫不经心。
完美的外貌,出离的内在,将矛盾一词诠释的淋漓尽致。那男子一袭靛蓝罗衣,霜色的发带,两鬓青丝飘飘逸逸,手持一把雪白的羽扇,在感触到了黎落的注视后回视过来,莫名的面色一滞,接着便玩味浅笑。
明空见清玄已将黎落带来,忙招呼道:
“黎姑娘――这几个小子便是我等老朽的座下徒儿。既然有缘相见,不妨认识认识?”
黎落面色愕然的听着明空称呼在座的几个长辈为“小子”,难免有些尴尬,毕竟其中的大多数都与黎耀荣一般年岁。黎落干笑着点点头,继而朝明空走近了一些。
明空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循声去看――绿袍男子此时才注意到黎落的存在,他的眼睫轻颤,面上并无多大波动,反而是靛蓝罗衣的男子,在瞥见了黎落讪笑的表情后随之莞尔。
清玄朝言语不当的明空递了眼色,明空方才想起黎落乃是凡人,如此引见确实不妥。
还是清玄反应快,抬手为黎落介绍起他的一众徒儿,同时暗示明空不必兴师动众亲自招待,由他主张便好。无所适从的明空见此也乐得轻松,就不再插手。
“来,黎姑娘,此乃我派大弟子――道号无名。”(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名师出高徒
黎落朝清玄所向之人欠身行礼,轻语道:
“小女见过无名道长。[]”
“黎姑娘请起!”
黎落抬眸间,发现无名和无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前者该是后者一手带出来的,否则两人的举止、神态不该如此相像。
黎落打量了无名顷刻,思量着将自己的揣测明说也无不可,哪怕猜错了,亦能产生热络气氛的作用。
于是,黎落回眸看向无为老道,恭谨有礼的柔声发问:
“无为长老,敢问无名道长是否由您一手调教?”
无为还没来得及回答,靛蓝罗衣的男子反倒抢先调笑起来:
“黎姑娘眼神不赖,大师兄掩饰的如此完美你都能瞧出来?不错不错,有慧根!”
黎落闻言木讷了一会儿,而后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说反话,便大大方方笑出声来,鲜少露出笑颜的无为竟也因为那男子的一句话展颜欢笑,可见那男子当属无龄山的一枚活宝。
“哈哈!混小子没个正行,好歹是你大师兄,当着黎姑娘该给他留些面子才是!”
明空说着埋怨的话,语气却听不出分毫的不满,眼神里更是充满了对蓝衣男子的疼爱。
“哈哈,这小子就爱胡咧咧!”
莫逆也被那番话逗得合不拢嘴,指着蓝衣男子笑骂。
纵观在场众人,绿袍男子是唯一一个不曾失态的,他垂着眼睑,唇角微挑,处于一片热闹中,却彰显出一种心若止水的特别。
黎落注意到绿袍男子的与众不同后,不由得朝对方多看了几眼,可对方马上就感觉到了黎落投来的目光――
黎落像个被逮到的窃贼一般慌乱的收回视线,心虚的将眼神挪到了别处。[.超多好看小说]绿袍男子观察到了黎落的不自在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盯了黎落好一阵儿,见黎落自始至终不敢回视他,绿袍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这才饶了黎落。
被蓝衣男子调侃的无名面红耳赤的坐下了,引得一众人再度哄笑。
清玄心疼自家徒弟脸皮薄儿,忙领着黎落走向了方才插科打诨的蓝衣男子。
“黎姑娘,既然这小子急于让你记住他,贫道便顺了他的心意。他是八大弟子中最小的一个,大你六岁,平日里最爱玩笑,他说什么你莫要当真。对了――这小子没有道号,姓方名子佩。”
如方才一般,黎落先是欠身施一礼,然后再看人:
“小女见过子佩道长。”
起先,黎落就留意到了距离几大长老最近的两名男子气宇不凡,相貌出众,所以在迎视方子配之际,黎落的眼神还算平静,因为已经暗自在心里惊叹过了。
“五师傅对徒儿是真好,徒儿心里想着什么――师傅便给什么。”
清玄被方子配此言逗得哭笑不得,无意间瞥见了黎落的两颊爬上了红云,清玄这才开口轻声斥责:
“你小子,当着人姑娘的面儿尽说些不害臊的话,亏你是修道之人!”
方子配摊摊手表示自己无意惊吓黎落,可他眼中的促狭神色出卖了他,也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掩藏自己的情绪。
“黎姑娘莫要怪罪,这小子就是不着调,贫道方才告诉过你――他说什么,你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万不要当真。”
见清玄帮方子配打起了圆场,黎落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便落落抬头,面向方子佩含笑回道:
“子佩道长性子爽朗,清玄长老不必责怪,小女识人不多,还未曾结交过这般有趣的朋友!”
清玄见黎落能为方子配解围,很是欣赏黎落的大气。谁知这古怪的氛围还没有完全消散之际,方子配凝了黎落片刻后,又挑唇一脸认真的同清玄开口:
“五师傅,徒弟刚才可没有拿黎姑娘开涮,徒儿跟你说正经的呢――如此温婉雅丽的女子……再者言,徒儿年纪到了……”
方子配这话把黎落噎得够呛,可黎落瞧着对方的俊美面庞就是气不起来,哪怕方子配话中的意思明显是在调戏她,可黎落就是觉得方子配不是那般轻浮的人。
清玄、无为等人听了方子配的辩解后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莫逆径自捧腹大笑,且笑得不能自已,随后明空他们适才领会了方子配的意图,厅堂里便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此次黎落实在有些招架无能,便只能垂下头去,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此刻又浮了上来,比之前更加娇艳欲滴。
清玄见黎落不敢再同方子配对话,便赶紧将黎落带到了对面,那位绿袍男子的眼前。
清玄清了清嗓子,众人这才看到了羞得满面通红的黎落,在明空警告的眼神之下,场面总算被拉回了正轨。
“黎姑娘,此乃我派四弟子,道号清风。清风算是这批徒儿中最争气的一个!脾气好,为人稳妥,修为都快撵上老夫了,前途不可限量!”
黎落缓缓抬头,正好对上清风的眸子,迎视着对方古井一般的层层眼波,黎落竟觉得无由来的压抑,但也不曾忘记行礼:
“小女见过清风道长。”
“请起。”
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对话,让黎落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抹白衣飘飘的身影,鬼使神差一般又有了底气,正欲多和对方寒暄几句,可瞧着清风施施然坐下了,黎落便只得合上唇瓣。
清玄自然知晓自家徒儿的脾性,见清风不想同黎落过多交流,也就不好难为清风,就将黎落带到了下一名徒弟的近前。
黎落转身后,总觉着有双幽深的眼珠盯着她,便略微侧身,不想居然是那位少言寡语的清风,黎落朝对方抿唇一笑后便转回了头,可她心里却在纳闷:这人也煞是奇怪,不愿多叙仅爱偷看。
清玄将他的八大弟子一一给黎落介绍完毕后,黎落算是对无龄观所有的得意门生有了初步了解,但不知为何――转了一圈下来,留给黎落印象最深的还属清风和方子配。
此时此刻,黎落又开始暗疑她以貌取人的习惯是否根深蒂固了――只因她牢牢记住了清风和方子配,却屡屡混淆其他人的道号或者姓名,导致一场时间并不长的会面却闹出了不少笑话。
快要结束时,清玄不失时机的提起择一人带黎落出观转转无龄山的事宜,明空闻言便看向自己的一众弟子,瞧瞧可有人自愿揽了这起差事。(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子佩使诈
当明空想要放弃来回巡视,打算直接下令的时候,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只见方子配手执羽扇,扫了眼清风等人后,勾起嘴角笑道:
“多谢众位师哥成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无名他们听了这话,独清风面无表情外,其他人皆向无人处飘去一记白眼――其实无名等人并不反感黎落,只是黎落方才每每将他们记岔,使得他们无形中又被清风和方子配压了一头,便实在没有兴致去讨好了,即使众人已经从明空几人的口中得知了黎落的身份特殊。
至于黎落,在听到方子配把卖好形容的如此暧昧后,感激之情瞬间被浇灭,她面色苦恼的看向明空,麋鹿一般无辜的眸子里写满了请求――请求明空万莫安排这般思维奇绝的人来招待她。
明空接触到黎落求助的视线后,沉下脸训诫道:
“子佩,玩闹归玩闹,但需适度,否则便是无规无矩――”
方子配欣然接受了明空的批评,云淡风轻的点头称是,而后站在一旁。
明空蹙眉思忖了片刻,开始忌惮把黎落交给方子配会否不妥,且不论黎落方才有多不自在他瞧的真真儿的,方子配今日的一言一行也让他感到扑朔迷离的焦灼――
明空是看着方子配从青涩小儿蜕变成俊逸英才的,但以往方子配对********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兴趣。若真如对方所说:年纪到了――做师傅的该为他开解困惑了,按常理方子配也该先对道观内某位女弟子上心才是,怎会等到黎落出现方可开窍。(.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难不成是下山历练了数月,学会了不好的习气?又或者黎落貌比仙子,一见钟情?……
明空想来想去没有头绪,只差把方子配归为好色之徒,一时因色所迷。
正犯愁之际,佯装为明空续茶水的清玄走上前来,不动声色的在明空身后划了个“四”字,明空了然后,这才笑逐颜开。
将方子配晾在了一旁,明空直勾勾盯着清风,笑容好不亲切:
“清风啊,子佩今日该是累了,行为举止都有些不着调!你是他师兄,能否替他担待则个?”
清风淡淡点头,方子配却不乐意了――
“掌门师傅,子佩都站出来了,您不置可否便罢了,居然质疑我的能力?”
方子配故作面色不悦的使坏,让明空一脸茫然的回头询问:
“子佩,你且当着你众位师傅说说――为师何时怀疑你的能力了?”
方子配见状怀抱着双手,漫不经心的回道:
“师傅刚刚才道――徒儿许是累了,不过是下了趟山,怎生就把徒儿累倒了?难道像四师哥一样板着脸就是对,徒儿殷勤反倒错了?先前可是五师傅极力让徒儿招待贵……”
话还没说完,方子配便没了声响,众人面色疑惑的去瞧――原是不知何时蹿到了方子配身后的莫逆老道一把捂住了方子配的嘴。
黎落看着眼前的场景,着实有些琢磨不透――这师徒两人……被堵住口的反倒眉开眼笑,莫逆却一脸面色惶惶,作何解释?
明空笑容僵硬的瞥了黎落一眼,见黎落没有看出蹊跷,这才叹了口气,一脸挫败的应了方子配:
“罢了罢了,你与清风同去为黎姑娘作伴,只一条――别油嘴滑舌的为难人姑娘!”
明空朝莫逆点点头,莫逆才撒手让方子配能够开口:
“徒儿谨遵师命!”
方子配使诈得逞后,清玄面色尴尬的吩咐他赶快与清风一起回寝殿梳洗一番,同时也言辞委婉的请黎落先行回屋――方子配两人盥洗完毕后自会找她。
虽说黎落的期盼落空了,但她想着好歹有个不苟言笑的清风同行――气氛该不会太诡异,便跟在清风两人之后回屋了。
打发走了闹腾的方子配,明空朝清玄使了使眼色,清玄忙对其他弟子关切的嘱咐道:
“前不久逢上神到访,尔等不在,今日尔等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又被为师拉来此处坐了这许久,眼下黎姑娘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你们就先回房歇息吧,若有变故,随时听候掌门命令即可。”
“是!徒儿们告退――”
眼见这些小辈走出了凌霄殿老远,清玄手持拂尘朝远处一挥,将大门紧闭后,这才看向明空请罪:
“掌门师兄,子佩这小子今日也不知犯了什么病……哎!总而言之――怨我考虑不周!”
明空神色温和的看了清玄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此事不能赖你,计划赶不上变化,说不准――子佩是当真动了心。你们姑且思量思量:往素子佩对我言听计从,在清风他们面前也处处谦让。今日不知搭错了哪根筋,不仅赶鸭子上架,还因此取笑他师哥,这里边肯定有缘由――”
清玄闻言缓缓颔首,认为明空分析的不无道理,转头之际看到同在锁眉沉思的莫逆,清玄面色忸怩的清了清嗓子,垂着眉眼朝莫逆道起谢来:
“四师兄,方才多亏你出手及时,否则定被子佩那鬼小子给捅破喽!”
莫逆闻言豪爽一笑,揶揄道:
“哈哈……那猴崽子的鬼机灵不都是跟你学的吗?我觉得挺好,清风他们太木讷,遇事还得有一个像子佩这样脑子转得快的!我若不护着他,只恐大师兄要狠罚他。可这小子如今长大了,不能像从前那般管教了。”
清玄听莫逆这么一说,想想也颇觉后生可畏,于是面色缓和了许多,再提到方子配时也没有那么牙痒痒了。
一向沉着冷静的无为听见莫逆看不惯他的管教方式,转眼间便黑着脸有理有据的反驳:
“长大了?在我面前,他长多大也是黄口小儿!作为师傅,不仅要传道解惑,还得教他做人!纵使他已经步入初尝男女之事的年华,也不能胡来不是?嬉皮笑脸的动辄便口出轻薄之词,岂能放任他不入流?”
莫逆闻言不敢再搭茬儿,但并不表示他认同无为的教育理念,他认为类似方子配这样的怪才,就不能以寻常方式言传身授,越是刻板教条,越会逼得好苗子走上邪门歪道。
见莫逆不再吭声,无为又忧心忡忡的看向明空,适才他暗暗观察了方子配良久,也瞧出了一些问题,故而面色提防的暗示:(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凡心误事
“再者说,修道者凡能大成――无一不是断绝七情六欲,但若叫徒儿们退避三舍,亦不是可取之策,这倒是个麻烦事――若不是子佩警醒了我,我还想不到这一层呢!无名他们之所以不曾动过凡心,那是因为原来的无龄观没有让他们想七想八的条件,现如今……”
无为没有再说下去,言尽于此便是了,清玄等人也不是不能领会。[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明空等人听了无为这番话,皆陷入一种怅然若失的沉静中,相对无言了好半晌,才闻得明空一声叹息:
“唉,子佩这帮孩子,那可是我们精挑细选来的,不是由我等所生,却是由我等亲自抚养成人。盼他们成人,盼他们得道,盼他们一脉相承,盼他们顶天立地――这其中多少坎坷、荆棘,你我皆是过来人,不言而喻。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就是一道不解难题,横加干涉?无益,无益――”
明空的感悟击中了清玄、莫逆等人的心肺,他们不能不认同明空阐述的道理,却还是担忧大过心安理得。
素来平和的望舒见众人愁云惨淡,便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是为了让众人心底好受些,二是为徒儿们挣得一些私人空间,由他们自己去闯荡,去感受,去经历,走好自己的修行路。[]
望舒抚须扫了眼在座之人,垂着眼睑闷声建议说:
“依我之见――众师兄弟不必为此事过分介怀,七情六欲不一一体会过,又如何断绝所有念想?子佩比其他徒儿脑瓜更活泛,****方面早该启蒙,正如掌门师弟所言――原先是没有那个条件,指不准某一日清风等人皆会遇上自己的宿缘,难不成我等老朽要一次次去棒打鸳鸯?只怕会起反效果罢?”
众人循声望去,凝着望舒恳切的眼神,同时也在考量望舒话语中的深意。
“那么师兄有何高见?”
望舒迎视着清玄眼中的期待,面色严谨的发声:
“浅尝辄止。”
仅仅四个字,便让其他五位老道立时炸开了锅,无为转头就和明空交谈起来,一个中立一个坚决反对。清玄、莫逆、平笙也争论不休,意见不一。
平时气派十足的几名真人为了弟子该不该谈情说爱一事吵得脸红脖子粗,这场景也算罕见,致使众人辩论的望舒道长却含笑不语,打算等众人心平气和了再做解释。
清玄和平笙争执了许久分不出高下,又去询问莫逆的看法,两人观点一致便齐齐向无为、明空讨教,明空为人不算老派、保守,因此轻易就被清玄和莫逆的左右开弓给说服。如此一来便自由组成了两个阵营――
清玄、莫逆和明空三人支持望舒的观点,无为与平笙则持相反见解。
许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任意一方也不能劝服另一方归顺,众人便心有不甘的暂止了唇枪舌战,举起茶盏大口痛饮。
大殿恢复了安静,望舒方能做进一步的阐述:
“并未争出个结果吧?可愿听我解释解释何为浅尝辄止?”
清玄等人没好气的瞪向望舒――那眼神似乎在说:活了百余年,还需你教我们认字?
望舒猝不及防的被一片恶意目光包围了,只好抬手擦了擦鼻尖,干笑着将话说清楚:
“呵呵,我并非讽刺众位师兄弟不懂词义,而是指――人之常情的来临并非人力可以阻止,应当顺其自然――”
望舒话未言毕,无为立刻驳斥道:
“顺其自然?师弟――哪一日徒儿领着某位女子来告诉你说他要娶妻生子,再也无心修道,你是否还准备帮徒儿带带小孙,一享天伦之乐?”
见无为情绪激愤,望舒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好在明空朝无为摇了摇头,才让望舒能够有底气继续阐述:
“大师兄莫要激动,我所说的顺其自然――仅指徒儿们遇见心仪的女子之时,不能不由分说便横亘在他二人之间。爱也好,恨也罢,徒儿们有权自己去摸索,去领悟。甚至于有一日徒儿之中有人说愿为红颜一笑,放弃平生所学,咱们都得泰然处之,由他抉择。”
无为又要起身骂望舒糊涂,明空眼明手快的一把按住了如坐针毡的无为,无为方才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莫逆、清玄见状不禁为望舒捏了把冷汗,尽管望舒描绘的情形皆是有可能发生的,但让他们这些做师傅的难以接受也是真,眼看着无为恨不能将望舒揍一顿,莫逆和清玄心有戚戚然,都在庆幸方才争辩时言辞组织的比较得当。
望舒苦笑着看向闹小孩脾气的无为,面色真诚的安慰道:
“大师兄,我知你对这些孩子的感情,可终有一日……人生多少变数,全不在你我预料之中,难道把徒儿们捆在无龄才是最稳妥的吗?我便举个例子,或许能够帮助大师兄释怀――就拿清风来说,这孩子而今的修为就可与清玄师弟持平,你可曾思量过:当清风已然越过你我所有人,还有谁能教他什么?”
望舒将血淋淋的事实剖开来展示在众人眼前,顷刻间让无为哑口无言,也使得众人静默无声。
无为垂下头来,眼神空洞,若有所思却又心神游离,他眼底深深的愧色仿佛是被人扒光了衣衫游街一般痛苦。
明空等人经由望舒的点拨,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徒弟们前进的镣铐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要否认,却找不出任何借口。
众人脸上的哀哀欲绝皆因望舒而起,纵使望舒早已勘破这些却还是于心不忍,无为舍不得徒儿们另寻高就、各奔东西,他又何尝舍得――十年如一日的陪伴、牵绕,旦夕间让他割舍,他怎甘愿?可他不能如此自私,更不想毁了爱徒的前途。
“我本不愿叫醒装醉之人,正是怕你们伤心,可怜我等悟道百余年,自以为勘破红尘,断绝杂念,一心一意,也终究逃不出世俗馈赠的情谊,便是连我们都做不到的事――又岂能要求徒儿们做到。即便徒儿们真能做到,那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一个人为达目的,铁石心肠到麻木,是修道的真旨麽?不是。”
(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咸吃萝卜
望舒平视着无为,见无为的眸色变得坦然,想是无为有所领会,能够看开看淡些许,才又重新回到浅尝辄止的话题上去。(.$>>>棉、花‘糖’小‘說’)
“我们看待事物的眼光无需过分消极,万事万物自有它的规律和命格——譬如谁人终能登临仙途,抑或是究其一生都与仙道无缘,修道数年,难道咱们还参不透这其中的道理?凡尘俗世里的柴米油盐、爱憎欢怨,也并不简单,徒弟们茕然一身来我无龄,除却修炼毫无所长,待他们被生活琐事耗尽了最初的激情,便自然而然会选择最为适合自己的道路——到那时他们是大步向前还是归于平凡,我等都得欣然接受。”
清玄等人本被望舒几段话给打入绝境,可听了望舒从另一个角度出发的论点,又仿佛看到了那么一丝丝光亮和希望。
莫逆面色不悦的斜了眼望舒,语气埋怨的嗔怪道:
“师兄,你别说——你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还当真行之有效,可你方才将后果料想的那般严重,这便有些不厚道了吧?”
莫逆道出了几人共同的心声,尤其被望舒给套进去且还深深自责的无为,那眼神别提有多可怖了。
望舒摸了摸鼻尖,躲闪着众人的追视:
“咳咳,我这不是怕你等想不开才出此下策,这不也增强了你们的承受能力麽……”
无为摆摆手,神色不耐的剜了望舒一眼:
“还有何后话你便一通说出来,莫叫我等忽上忽下的惴惴不安!”
望舒连忙颔首答允,才又正色道:
“其实再无何事藏着掖着的了,我仅仅是想劝解诸位师兄弟开明一些,莫要有个风吹草动便如临大敌。[.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噢!还有一点——诸位师兄弟不妨寻思寻思:前几日拜访我派的上神是何等无所不能,却也因为一位黎姑娘不辞辛苦,前后周全。所以这个情字对修道之人是好是坏——我认为还没有准确的定论来证明!”
无为等人闻声面面相觑,踌躇了片刻,觉得还真如望舒所说的那般——凡心是否误事不能一概而论。
明空却觉得望舒扯远了——对于门下弟子有朝一日能与白衣男子同日而语他从没痴心妄想过,所以两者没有可比性。明空对白衣男子有一种近乎膜拜的尊崇,他认为即便再来十个黎落,也不会对白衣男子的修为造成任何影响,但若是自己的徒弟在闯情关,他就不敢打包票了。
“师兄你扯远了罢?咱不是在讨论子佩会否对黎姑娘动歪心思麽?”
莫逆拍拍脑门,一脸讳莫如深的提醒道:
“掌门师弟若不提起,我竟忘了!众师兄弟——那黎姑娘可是上神的人哪,万不能让子佩对她起念!否则别说子佩,无龄一派还保不保得住都成问题!”
莫逆这一记警钟敲得在座之人振聋发聩,便是连望舒也暗暗责怪起自己光顾着如何为徒弟筹谋,倒忘了方子配看上的人并非普通人。
一众老者聚众商议了半天,不仅把自己的心情搞得乱糟糟,也没有针对任何事得出一个结果——
这让明空愁上加愁,他看向自己最信赖的无为老道闷闷不乐:
“大师兄,子佩这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须臾间就扔给了我等两道难题——望舒师哥说,最好莫要管束徒儿们的感情之事,我亦觉得有理。然则那子佩偏偏看上的是黎姑娘,这可如何是好?管是不管?”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明空一筹莫展,再观无为也是犹豫不决的神情——
适才,他好不容易被望舒说服给徒弟们留一些自己去体悟的私人空间,还没定下心来,就被当头棒喝。
“咱们在此处猜测来猜测去毫无用处,我倒觉得子佩不一定对黎姑娘动了心,不如找个机会旁敲侧击一番?彼时再想对策才是正解!”
清玄乱中求稳的意见很是中肯,万般无奈的明空等人迫不得已只能采纳,不然若单是无凭无据的瞎操心,指不定就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明空等人担忧的所有事宜,犹如一团乱麻——越着急解开越凌乱繁杂,故而他们索性放弃了非要讨论出一个方案的执着,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平白废了许多口舌,众人垂头丧气的散了,若要问此时他们之中谁人心态最佳——当属收效不错的望舒,尽管他一度被质疑,但总算动摇了墨守陈规之人的执念……
黎落于自己的住所等候了一会儿,不多时便迎来了方子配和清风两人的到来。
瞧着眼前的两人身着无龄观的青竹道袍,赏心悦目之外,黎落再次为两人截然不同的风韵而惊羡——一个清幽淡逸,一个潇洒夺目,比肩而立,谁也不曾被谁比下去,谁也不曾抢走了谁的风采,明明风格不同,却又如此契合。
“黎姑娘,走罢?”
方子配依旧是较为热情的那个,清风则仍然保持沉默,黎落见状嫣然一笑,随手关上了房门,便垂首跟在两人身后。
一路上,方子配居然不曾像在大殿上那般肆无忌惮、无遮无拦的刁难黎落,倒让黎落有些不太习惯。
黎落踏着山径,不时逗留在随处可见的野花近前,嗅一嗅那清新的香气。方子配同清风也甚为耐心,无论黎落耽搁多久,他二人皆不打扰或催促。
无龄山的风光秀美而俏丽,山间的景色无限旖旎,走出无龄观游山的黎落,终于能够释放出安放了两日的活力,便显得愈发娇俏和活泼。
行走间,黎落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引得清风也偶尔朝她瞥一眼,更不用说一直都不曾移开视线的方子配。
思及一事,黎落想询问一二,考虑到清风不擅言谈,她便径自看向方子配启唇轻问:
“子佩道长,你同清风道长来无龄修道有些年头了罢?”
方子配闻言回视着一手一束夕颜花的黎落,抿唇柔声答道:
“黎姑娘,我不过大你几岁而已,一口一个道长,好似我也像那些老头一般上了年纪。”
听到方子配直呼明空等人为“老头儿”,黎落如何能不讶异,可她惊诧的同时,也羡慕起方子配的放浪形骸和无所顾忌。
“我来无龄的时间,应该同黎姑娘芳龄相仿,至于他,让他自己回答。”(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心意已决
方子配侧过身看向身旁的清风,似乎并不想担任清风的发言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这让黎落汗颜无比,正欲出口岔开话题,只因清风着实不爱言语。
“我来无龄的时间,同他的年纪相仿。”
不想那清风居然开口回应了,且模仿起方子配的回答方式。
黎落原本只觉得方子配性格怪异,不想这清风更胜一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适应他二人的相伴了,便歪过脑袋继续观景。
方子配和清风见此不约而同的莞尔,可惜黎落不曾注意,否则定会发现这两名翩然若仙的男子有一个共同爱好――那便是欣赏黎落被他二人噎地说不出话来。
行至半山腰,小径越来越窄小,稍不留神便是万丈深渊,黎落轻手轻脚的缓缓前进,不敢探出脑袋来看下方的风景。
方子配同清风一前一后将黎落夹在中间,前者负责探路,后者负责黎落的安危。清风发现黎落每迈出一步皆会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便声音清冷的提醒方子配:
“师弟,既是游山,你走那么快作甚。”
方子配狐疑的回眸,这才瞧着黎落的面色有些发白,他轻哼一声算作回应,随之放慢了步子。
“子佩道长、清风道长,下山的路径全是这般险峻吗?”
黎落停下步伐,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喘着气询问对方。
方子配含笑回眸,凝视着黎落清亮的眼神问道:
“黎姑娘恐高?”
黎落闻言,不由得回想起那日上山时――乃是由莫逆老道御剑带她飞往无龄观。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彼时的高度可比现在高出不少,但她那时并不觉得吃力和胆寒,是故,她蹙着眉似要摇头否认,却实在无法忽视眼前令她发晕的场景,便只能一脸纳闷儿的点头:
“或许罢,可奇怪的是――前日里,莫逆长老带我上山,我站在仙剑一端却感到随心所欲的畅快,彼时倒不曾显出恐高的迹象。”
方子配闻声失笑,因为他想告诉黎落――御剑当然不能同徒步攀援相比,可却被修为不低的清风抢了先。
只闻清风面无表情,不温不火的回答起黎落心下的疑惑:
“御剑的奥妙所在――正是心无所惧,自在翱翔,飞鸟能驰骋万里晴空,并非仰仗一双翅膀,而是源自鸟儿无所畏惧的自信。”
黎落似懂非懂的垂下眼睑,再次被修道之人体察入微且耳目一新的大道给震撼,于是眼中散发出徜徉和期许的目光。
方子佩捕捉到了黎落眸子里的憧憬和期待,便不失时机的发问:
“黎姑娘因何不留在无龄体悟道法精妙,感受修炼的乐趣?”
清玄带黎落面见清风等人之前,就委以重任于方子配,让他想尽一切办法留住黎落,可见方子配很是尽责,对于此事格外积极。
黎落听到方子配的的疑问后,眼中的五彩斑斓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哀愁,她并非不想留在无龄修道,而是必须对曾经的一切做个了结,如此才可心无旁骛、无牵无挂的做一名羽士。
“不瞒子佩道长,小女确实心向往之,可尘缘未了,难免牵牵绊绊――小女必须处理完善,方能回到无龄安心修道。”
方子配抿唇一笑,似乎知道黎落会如此回答:
“我曾听师傅提起过――姑娘本是日兆国一名兵士?”
黎落微微颔首,眸中透出些许异样――方子配竟然没有过问为何她一名女子会去从军,对方果真同常人的思维不太一样。
黎落正处在思考中,又闻方子配面色严谨的提到:
“若是如此,我认为姑娘大可不必再去寻找故人交代将来的打算,回观的途中,我和几位师哥看到日兆大军日兆朝都城疾驰而去,爪洼方面也不知因何而撤离。但有一点我可以断言――这仗是打不起来的。”
黎落闻声挑眉,思忖了片刻后,狐疑发声:
“道长好似对我很是了解――于众位长老那里得知了小女不少讯息?”
清风的眼神也飘向了方子配,似乎想听听方子配这么快便暴露了端倪,该如何跟黎落解释。
黎落紧盯着气定神闲的方子配,继而便听到了让她后悔发问的一席歪理:
“爱美之人,人皆有之――姑娘生得清丽出尘,叫我如何视而不见?”
那也无甚理由打听的如此全面罢――黎落黑着脸腹诽着脸不红、心不跳的方子配,终究没有出口责怪,并非她觉得被人好奇无伤大雅,而是她实在不是方子配的对手。只消几句话,方子配就能让她噤声。
方子配见黎落埋着脑袋神情游离――许是在寻思他的提议,便不再吱声,同清风一起陷入静默。
黎落确实在思量――既然双方已经休战,她还有没有必要回到伤心地……
显然――黎落对方子配提供的消息毫不怀疑,或许是白衣男子曾经的预言更让她信服,因此她在听到两国止戈时一点都不意外。
此时此刻,黎落的脑袋里陡然冒出了两种声音争执不休――
一种在她耳边帮她回忆从前种种:齐胜对她的关照和体贴,昭王对她的包容与呵护,她在军营中历经千难万难,却从没有觉得苦――全因彼处有齐胜和昭王。她怎能轻轻松松的抛下这一切,将别人对她的好和记挂视若无睹?她怎能招呼都不打便和齐胜他们挥手作别……
另一种声音则在黎落的耳畔劝她留在无龄:回到日兆又有何用,仅仅是去道一句别离吗?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归隐山林,步入道途吗?何苦再去打搅旁人安稳的生活。昭王和齐胜至多是你生命中的过客,终有一日会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长痛不如短痛,今日割舍不下的留到明日,你便能果敢的做出决断了吗?你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两种建议都有各自的道理,黎落无法取舍,脑子嗡嗡作响之际,黎落无精打采的抬头,正巧被一朵白云砸进她的眸子里,使得她再度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衣袂飘飘的白衣男子和古灵精怪的耳鼠――
怔住的黎落回过神时,心下已经有了抉择,他看向方子配,面色极其诚恳和严峻:
“子佩道长,烦请你告知我――如何拜入无龄派修道?”(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不可貌相
方子配忐忑不安的一颗心在听到黎落的决定后,像落在了软糯的棉花上,安宁而舒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朝黎落身后的清风勾起唇角后,方子配满面春风的对黎落点头。
清风神色无奈的向方子配暗暗竖起大拇指,眼底亦是欣慰之色……
――辽城驿馆(日兆)
仲夏夜色醉人,漆黑的天穹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显得格外耀眼。明月高悬,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的映在河面上,像匀匀撒开的一层层碎银,晶晶闪闪。
一阵晚风徐徐吹来,不冷不热,令人感到浑身清爽。昭王一行人赶了一个白昼的路,晚间则宿在了途中的驿站内。
昭王站在驿馆院落里的池塘前,凝着池塘里的波光粼粼,恍惚中看到了黎落的面庞,那般清婉绝艳,那般明丽动人,虚虚实实的一颦一笑,都如梦似幻,娇俏不可方物。
盯看的久了,昭王有些不分不清眼前景象是真是假,便信手摘下一片柳叶,拈着叶身朝塘面射去,那原本轻缓浮动的水面顿时水光四溅,幻影也原型毕露,除了一片黝黑的柳树倒影,池中便再无昭王朝思暮念的笑靥。
昭王温润的眸子渐渐散出寒光,他瞥了眼自己的手掌,面色微愠――似在怨怪自己不该去追究方才的景象是否真实,反倒弄巧成拙的将一切化作泡影。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昭王慢慢恢复了先前不悲不喜的面色,自嘲般牵起了嘴角,暗自在心底发问:我是于何时变得像那些痴男怨女一般不理智的?自阿黎走后麽……
“来人!”
昭王一声号令,院子里的各个角落瞬间窜出了几名侍卫。(.无弹窗广告)
带头的那名侍卫蹙着眉头走近昭王,颇有些畏惧的样子:
“殿下有何吩咐?”
昭王收回了凝视池塘的目光,转身睨着躬身在地的侍卫冷冷发话:
“传齐参将来见本王。”
“是!”
得令后,那侍卫带着其他弟兄忙不迭奔出了庭院,似乎多停留一时一刻便是一种煎熬――
当昭王接到收兵退回都城的命令后,已经连续几日没有给过下属好脸色,同往素那个温文尔雅的昭王全然不一样,昭王的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让这些侍卫摸不清头脑,办事更不敢有半刻拖沓。
不多时,脸色也不甚好看的齐胜来到了昭王身边。
“殿下找我何事?”
昭王闻言收回遥望月色的目光,眼神平和的回视齐胜:
“明日午时,我军方可到达日兆都城,父王定会于宫中摆酒设宴,犒赏骁勇军。你虽不曾参加战役,但实属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晚宴时可愿随本王赴席?本王将你引荐给父王。”
齐胜闻言,面上并无多大兴致,眸子里除却微薄的感激,便只余苍凉。
“多谢王爷抬爱,阿煜还没有下落,卑职不大有心情饮酒作乐。”
齐胜此言没有埋怨昭王将黎落忘却之意,仅仅是实话实说,昭王也无那般敏感,认为对方在指责他。不得不说――自黎落不再出现在两人之间,昭王跟齐胜反倒相处的日渐和谐:他们互相体谅,互相赏识,昭王甚至于在得悉了雅淳公主远赴爪洼妥协的当日,仅仅喊了齐胜一人喝了整夜的闷酒。
昭王听了齐胜的回答眸中伤痛,须臾间又恢复了常态,似乎适才的挣扎从未出现过:
“阿黎会回来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若你不去赴宴,白白浪费了一展宏图的好时机,反倒有些得不偿失,想来阿黎也会为你惋惜替你不值。”
昭王站在齐胜的角度为齐胜考量的真挚让齐胜十分动容,齐胜也知晓昭王****都盼着黎落能够重回他眼前,对方的苦闷、无奈不比他少,此时却还要反过来安慰他,这让齐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承蒙殿下如此赏识,卑职便不再推辞!”
昭王闻言扬唇,点头认可道:
“这便对了。”
……
齐胜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拿出了黎落以前总爱带在身边的翠绿竹杖,他伸出食指慢慢摩擦着光滑的竹杖,忽闻耳边传来几声细碎的脚步,齐胜手中的动作一顿,神色似是愧疚,又似坚定:
“进来罢……”
齐胜回眸朝门外发出邀请后,一拨穿着夜行衣的人鱼贯而入,这些人个个都以黑纱蒙住面容,叫人辨认不出。为首的男子两鬓已经染上白霜,但见他目光炯炯的走近齐胜,跪在齐胜膝前询问说:
“少主,明晚是否行动?”
齐胜闻言沉默着点点头,并不愿多言。
“少主,既您心意已决,臣等不便再劝。可潜入日兆王宫风险太大,微臣觉得还有诸多需要部署的方面有待商榷――”
没等对方说完,齐胜就打断了黑衣男子的话:
“不必,既然你来了,便正好传我的话回去――取消所有防患措施,包括接应。”
黑衣男子慌乱的抬眸,诚惶诚恐盯着齐胜,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少主!不可啊!属下怎敢让你只身一人闯入日兆王宫?”
青丝夹杂白发的黑衣男子侧过身向其他人投去狠戾的眼神,众人领会后连忙跪下恳求:
“少主,咱们既然已经筹划了许久,您还趁着战乱混入了日兆大军,就是为了有个分身来掩饰身份,眼下时机成熟,还请您考虑周全!”
“对啊少主!臣等不能让您以身涉险!”
“少主三思啊!”
……
齐胜听着这些劝谏只觉更加憋闷,心烦意乱的他压住火气,低吼道:
“够了!何时轮到你们来做我的主?况且此处并不隐秘,你们七嘴八舌的齐齐开口,就不怕引来耳目!”
齐胜面色大怒,吓得众人急忙收声,整个屋子应时鸦雀无声,除了领头的黑衣男子,其他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试着劝慰。
“少主,您为了见那个女人一面,跋山涉水来到日兆,且不说吃尽了苦头,更忍辱负重了足有一月!既然臣等为您做好了安排,您为何又临时起意,非得一人独闯龙潭?您总得给属下一个解释,否则属下岂能安心,假使出现差池,臣等又如何向岳王复命?”
那领头男子的愁眉紧锁,同齐胜一样都是个倔脾气,又因为确实对齐胜忠心耿耿,屡次都能使得齐胜就范。(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互相欺骗
纵使其他人不敢再招惹齐胜,此人却固执己见,非得听齐胜说出个所以然来,要不十头牛也拽不走他,齐胜也是深知这一点,方才拿出了对待旁人没有的耐心:
“昭王邀我随他赴宴,我便不必于暗中行动,既然可以光明正大的行事,你们也无需跟我一起入宫,人多了反而增添累赘。.”
鬓发雪白的黑衣男子闻言思忖了半晌,适才面色不自然的看向齐胜:
“少主区区一名军中参将,竟能让昭王如此提携,想来昭王很是看重少主……”
齐胜眸色凌厉的睨了眼领头男子,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淡漠回道:
“你何时也学会了拐弯抹角的忸怩?见完她我便会回到大夏,同这里的一切人、事、物都再无干系,更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那些――这样,你可满意了?”
领头男子面色惶恐的连连道歉,贴在地面的头似乎不听到齐胜的原谅声便不肯抬起:
“属下不敢僭越,只希望少主将心思放在江山社稷之上,莫要辜负岳王的期望。既然少主知道趋利避害,便是属下多嘴了!还请少主责罚!”
齐胜摆摆手,并非真心要治罪于对方,而是不喜被人管束,被人窥探隐私的感觉,这才出言提醒那黑衣男子守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瞅见齐胜有些怏怏不快,领头男子忙道:
“关于明日的计划,少主现已有了赴宴之便,那确实无需臣等鞍前马后,愿少主了结完牵念已久之事,早日随臣回到大夏――毕竟,大夏国才是少主的天下!”
让黑衣男子引以为傲的事情,听进齐胜耳中,只让他发出了几不可闻的一声冷笑,为了让喋喋不休的黑衣男子放心离去,齐胜他只能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起来罢。(.无弹窗广告)”
黑衣男子起身之际,瞥到了齐胜丑陋的面颊,这才想起告知对方一件要事。
“少主:圣手老怪两日前派人给岳王传信说――少主脸上所带的假面人皮,若再过五日还不取掉,怕会与少主的肌肤黏在一起,从而损坏容颜。尽管这面具曾让圣手老怪用他特质的药水泡了三天三夜――有防腐化的作用,却也是有期限的。”
齐胜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发现那块人皮的触感确实愈发的糟糕,前些日子他还纳闷了好一阵――为何人面底下他自己的皮肤偶会瘙痒,原是防腐期已到所致。
齐胜慢慢放下手,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现黎落的倩影,耳边也回想起黎落说过的话――
那日在校场,他亲耳听到黎落对昭王道出自己是女儿身,彼时他还久久不能平静,不仅疑心黎落接近他的目的,也觉得黎落骗了他。
可是,黎落也许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她眼中耿直憨厚,一直帮她护她,看不得她受一丁点欺辱的齐大哥,从来都不是她以为的齐大哥。如果说黎落只是向对方隐瞒了自己的性别,那齐胜便是隐瞒了关于他自己的所有,恐怕只剩那个他讲给黎落的故事透露过他的真实信息,但也掺了不少水分。
想到这些,齐胜莫名想笑,笑自己当时同样是个骗子,却在得悉黎落是女子后一度情绪失控;笑自己伊始便对黎落动了心,纵使他屡次暗示自己如此下去毫无结果,却仍然一发不可收拾;更笑自己想要对黎落坦白之际,想要带黎落远走高飞的念头刚刚萌生,黎落便没了踪影。
齐胜的嘴角慢慢扬起,但这笑容极其诡异,领头的黑衣男子被齐胜的这副表情吓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忙伸手于齐胜眼前摇晃:
“少主?少主?”
齐胜回眸迎视黑衣男子,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为屋内众人迷惑的神色而收敛,随着他嘴稍弧度的加深,他的眸色也愈发冰冷,叫人不敢直视。
“少主,您没事吧?”
齐胜闻言失笑出声:
“呵呵……当然没事,我能有何事?面具我会尽早摘下来,只待解决完所有事。”
齐胜忽然发笑使得黑衣男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脸上也是匪夷所思的不解:好端端的,少主怎么突然就受了刺激……
正在黑衣男子疑惑的同时,齐胜已然收回了笑容,他面色清冽的扫视着众人,口气不容置疑:
“我累了,你们退下吧。”
黑衣男子见此欲言又止,最终被齐胜肃杀的眼神给堵住口。
“是!臣等告退!”
齐胜背过身子,将目光放在那支竹杖之上,神色痛苦而迷茫――说来奇怪,齐胜这副神情同昭王思恋黎落时的表情有异曲同工之妙……
――无龄观
黎落款款坐在书桌前,姿容清婉,面上若有所思,手中握着毛笔,原是在写信。
出于有感而发,黎落下笔极快,直到好几页米黄色的纸张被一行行娟秀的小字占满,黎落适才停笔,神情舒畅。
将毛笔搁好,砚台摆回原位,黎落整理好书信准备检查一番,以便确认信中没有遗漏什么――凭借信中的内容,齐胜他们能一眼得知她现在身居何处,是否安好,有何打算:
黎落的纤纤玉指轻捏信函,默念起写给齐胜的这一封――
齐大哥:
见信既知我安好,别来无恙。
那****被孙武、苏秦、刘威、任毕、何生五人掳走,故而消失不见,他们一帮乌合之众假扮昭王引我上当,骗我入陷阱。
期间,我发现那群小人起了杀念,为了自救,我便滚入断崖。坠崖后多亏偶遇一山人,他将我救出深渊,我这才完全脱困。
原本,我打算追寻你同四殿下的步伐,一路以为――我亦是这般做的,可不知为何,大约是我迷了路,竟越走越远。
徒步追赶了三日都不曾得见人烟,又巧遇无龄山上无龄观的几位道长邀我入观歇脚,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后――我无意中得知爪洼与日兆停战了,我则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
齐大哥:一直以来,我都对你隐瞒了一件事――
其实,我本是女子,因为家人护子心切,我便被推了出来担当重任。自从从军后与你相识,你便对我格外照顾,哪怕比同我的亲哥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想,如果不曾认识齐大哥,我恐怕撑不到爪洼退兵。(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章:寄去相思
由于种种原因和顾忌让我不敢暴露身份,所以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对你坦白,希望你不要怨我,姑且当阿煜欠你的,来日你再骗回我如何?
说到名字,我真名乃是黎落二字,黎煜是我已逝弟弟的名讳,但假如齐大哥这般称呼惯了,便不必改口,我亦觉得亲切。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因此,身为女子,战事已过,总不能再回校场男扮女装直至终老,又逢无龄观长老待人亲厚,对我诸多关切,使我有意留在无龄――隔绝尘世烦扰,做一名万念皆空的羽士。
齐大哥武功卓绝,能力过人,来日定有不可估量的造化,他日重逢,莫望旧时情谊比金坚。
愿齐大哥心想事成,身体安泰,我于无龄一切皆好,勿念。
――黎落亲笔。
默读完毕,黎落的眼角晶莹欲滴,往事历历在目,齐胜的温柔体贴,敦厚热心,让黎落深感涕零。
整理好情绪,黎落将这几页信纸折叠整齐,塞入手边黄褐色的信封中,才又拿起写给昭王的――垂眸一览,洋洋洒洒四五页:
昭王亲启:
殿下,如见此信,当知黎落安然无恙――
想来殿下已经知晓,那天行军途中,驻扎在荒山野岭的当晚,我被孙武等人合谋绑走,其中细节我已告知齐大哥,望殿下莫要放任此等败类祸乱军营,替黎落讨回公道――
孙武视我如仇敌,曾欲虐待、折磨我至死后再一刀了结,只是被我寻机逃脱,故而没能得逞。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我同孙武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过是考核那日多与他周旋了片刻,他便将我刺伤。谁料――本该是我追究他的过错,他却以我让他颜面尽失为由,意图将我扒皮抽筋。
若殿下抓住人犯,其他同谋我皆能宽待,但孙武不配得到我的宽容,希望殿下依照军法处置,不要保留情面。
闲事叙完,回归正题――我现在无龄山休养精神,被绑、坠崖、追赶军队――将我的精力消耗殆尽,直至发现离骁勇军渐行渐远,我无力之下唯有放弃,被无龄派众位长老请到无龄小住。
经由无龄弟子透露――日兆已经和爪洼握手言和,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我猜想着――大约同雅淳公主有关,若不幸命中,请殿下不要哀伤:尽人事、听天命,殿下并不愧对任何人,人世间太多身不由己,不如展颜接受。
殿下知道我是女儿身,战火熄灭――我便不能再混入军中惶惶度日,望殿下谅解我的苦衷,也感谢殿下为我保密多时,黎落在此叩恩。
思来想去,天大地大,我黎落竟我可去之处,倒是这无龄山明水秀,很是养人,我想我不会再回日兆。
殿下肩上的担子很重,但殿下会是一位明君圣主,对此黎落坚信不疑。将来若殿下继位,黎落定会替殿下感恩上苍,祈求上苍――保卫我一方圣土,保卫这人杰地灵的大好河山。
无论黎落身居何处,都不会忘记殿下曾于军营中对黎落的姑息和照料,更不会忘记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殿下同我侃侃而谈,互交心事。
我会在无龄每日替日兆祈福,替殿下祈福,望殿下仍能保持那份不羁和潇洒,纵享快意人生。
无龄上下对我皆好,有缘必会再见,勿念。
――黎落亲笔。
读完这封写给昭王的,黎落娇嫩的面颊上已经布满斑驳的泪痕,但她嘴角挂着清美的笑容,正应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彼此安好各取幸福,才是对你我最大的宽慰。
这一回军旅生活,是黎落永生难忘的回忆,她体验了一次铁血男儿的生活,更结交了两位披心相付的好友。这一次特别的经历,让黎落收获了与众不同的友谊――男子间的无需多言和直来直去,让这份友谊更显纯粹和率性,也让黎落倍加珍惜。
因为不知无龄可有送信的下人,黎落便寻到了清玄那里,谁知清玄不在,倒是清风正在清玄的大殿中无所事事。
见黎落到来,清风不发一语的从座位上起身,黎落询问他为何也在此处,他只说――师傅召见,来了之后却不见清玄的人影。
黎落想早些传信告知昭王和齐胜她的安危,便捺不住性子同清风打听起如何将信函寄出,无龄观中是否有专人下山去送。
可瞧见清风坦诚的摇头,黎落失望且心急,一脸茫然的盯着鞋尖。
清风见状,眉眼平和的伸出食指和拇指放在唇边,一声清脆的哨音随即响彻大殿,黎落好奇的抬眸,正看见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清风抬起的指尖上。
“无有信使,但有信鸽。”
清风云淡风轻的解决了黎落的忧虑,让黎落欢喜不已,她面色雀跃的走近清风,歪着脑袋打量着小小的信鸽,端详了一会儿――黎落对信鸽能否将书信送达的能力深表怀疑,便渐渐皱起两弯黛眉。
“清风道长,这家伙既不会说话,又不会识人,怕不能将信函准确送达吧?”
黎落撇着嘴,愁绪重回眉梢,清风面对黎落的质疑却不羞不恼,仅是神色平淡的告知黎落:
“既唤作信鸽,当然具有送信的本事。黎姑娘无需多虑,只消告诉贫道――要将信函交到何人手里。”
“可……”
虽然清风表现的很是轻松,黎落仍然不能放心――毕竟,这信对于她来说非常重要,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况且她已经失踪了数日,如果书信不能送到齐胜他们手中,只会白白叫齐胜和昭王殚精竭虑。
清风瞧出了黎落的犹疑,决定索性为黎落演示一番,反正清玄人还未到,他闲着也是闲着。
只见清风走向清玄的书案,取了一张宣纸,快速提笔写下一行字,继而找到了一根细小的麻线将信纸系在信鸽尖利的爪子上,随后又拍拍信鸽的脑袋,口中念出收信人的名字:
“无龄,方子配,速去速回。”
黎落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清风将这些做完,而后眼神狐疑的询问对方:
“鸽子……听得懂人话?”
清风闻言莞尔,尤其在看到黎落目瞪口呆的表情后,面上的笑意更浓。且不说黎落没有意识到她所提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便是连她探究的眸色也如同迷蒙的猫儿一般娇憨,显得傻笨傻笨的,让清风颇觉有趣。(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信函被夺
不多时,风风火火的方子配出现在两人眼前,这才让黎落信服那白鸽确实能称之为信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四师兄,着急忙慌的找我作甚?”
方子配走过黎落身边时,方才察觉到黎落也在此处,便嬉笑着调侃起清风:
“我说师兄,尽管黎姑娘美色惊人,但你不至于怕成这样吧?与佳人独处何等美事,你居然还有空我唤我前来,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方子配的尾音故意拖拽的极长,可清风却并不在意对方拿他打趣,只看向黎落细语:
“黎姑娘,现在你可放心了?”
黎落闻声欣然点头,而后朝何时何地都不正经的方子配做了一个鬼脸,怎奈方子配不但不觉难看,还作出欣赏的姿态:
“黎姑娘,别怪贫道没有提醒你――你若再这般可人儿,贫道就打算还俗啦!”
方子配一张极其俊美的面庞,配上高挑的眉梢和邪魅的眼神,加之举手投足间的清新俊朗,让黎落颇觉无奈――
斥骂方子配无赖吧,他生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俊逸脸蛋,说他言辞轻薄吧,反倒显出对号入座的自恋。
总而言之,黎落在唇枪舌战的方面,是遇到强敌了。想当初身处黎家――黎落从没未被姜慧等人在口舌上占过风。遇到方子配之后,黎落总算体会到了姜慧当初常常语塞的郁闷。
黎落不再搭理方子配,径自凝着清风请求道:
“清风道长,信函我已备好,能否麻烦你让信鸽即刻将信送出――分别是日兆国的昭王,和日兆的新兵参将齐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清风点头答允,黎落适才舒展了眉眼,接着便从阔袖中的暗囊里取出书信交给清风,而后又眼瞅着清风把信封卷好捆绑扎实,目送那白鸽翩然离去,黎落心上的石头才算落了下地。
向清风道过谢,黎落白了站在一旁的方子配一眼,然后施施然离去,余下方子配失笑不已,和清风对视一眼,两人眸底皆是趣色……
送信的白鸽正悠哉悠哉的翱翔于天际,不想却被一庞然大物拦截了去路,白鸽有些灵力,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主,便掉头朝另一个方向飞去,似乎想甩掉那尊壮硕无比的怪物再去送信――
那怪物菟首麋身,身形高大,眼神精锐――可不就是白衣男子的坐骑耳鼠。
白鸽速度奇快,那耳鼠比它更快,又因占据了体型优势,耳鼠很快就将白鸽堵的进退无路。白鸽本以为耳鼠是在觅食,仅想拿它当作午餐,所以眸色恐惧的等待着死亡降临。
谁知耳鼠伸出爪子抓过白鸽后,那血盆大口的目标竟然是被绑在白鸽腿上的书信,夺过书信后,耳鼠又好一通嘶鸣,似乎在和白鸽交流。
等白鸽目光怯怯的低鸣应答完,耳鼠这才放开了白鸽,扭着圆润的屁股飞走了。
云层之上一座古殿,寂寥的浮在深空,被团团云雾绕住,彰显出仙气飘渺、若隐若现的神秘。
古殿前方是一片花园,栽植着各色珍奇花卉和草药,贴近草药的地方,矗立着一株参天大树,树上结满了不知名的果子――那果子形似丹药,晶莹剔透,通体散发出橙色的光晕,看上去分外诱人。
盘桓而上的大树枝叶茂密,郁郁葱葱,树根扭曲无状,但须经极长,以至于远远看去,像一只人手紧紧抓住了地面。
树根下方,躺着一位正在安睡的仙人――
那仙人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根根分明的细长眼睫搭在眼睑上,白瓷一般洁净无暇的肌肤,鬼斧神工一般的容貌,赫然是那名与黎落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衣男子。
只见那白衣男子慢慢睁眼,幽深的瞳仁中似乎藏着天上无尽星辰,地下浩瀚海洋,清冷、深沉的让人不能直视。
白衣男子坐了起来,慵懒的靠在树桩上,眼神眷恋的把玩着一只十分简朴的白玉簪子,那簪子乍看之下很是平常,可细观片刻便觉惊奇――
玉簪中一截一截的纹路犹如骨骼结构,也不知究竟是由什么稀罕物品制成。
“嗷呜――”
一声悠长而兴奋的鸣叫自不远处传来,白衣男子神色淡漠的瞥了眼前方,正是抢了黎落书信的耳鼠。
耳鼠兴高采烈的奔至白衣男子身边,用脑袋去蹭白衣男子的手臂,白衣男子眸色无奈的张开手掌,手心向上,一枚果实便缓缓降落到他的手里。
似乎是不喜耳鼠的亲昵举动,白衣男子把那枚让耳鼠两眼放光、口水直流的橙色果实丢的老远,与此同时不着痕迹的取出了耳鼠抢来的信件。
耳鼠囫囵吞枣一般咽下了果子,正想着借用信函求那白衣男子多给一粒,岂料转头之际,白衣男子已经展开了宣纸浏览起来,耳鼠委屈的卧在花丛中,气鼓鼓的瞪着不知何时拿走信件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一目十行的迅速阅览完毕,随后便将纸张揉成一团,那纸张顷刻间化作粉尘,于白衣男子纤长的指缝中间飘洒下来,算是为满园的奇花异卉增添了微薄的养分。
“可曾有人看见你抢夺书信?”
白衣男子沉着眉眼睨着耳鼠,声音温润如泉,却冷冽的让人心生寒意。
耳鼠闻言忙垂了垂脑袋,眼神畏惧的退后几步。
见耳鼠办事还算谨慎,白衣男子再度信手张开手心,待果实落下,白衣男子拈着果实起身扔进了耳鼠的口中。
两粒下肚,耳鼠方才心满意足的咧嘴吐舌,跟着白衣男子走入了仙殿……
――日兆宫
沐阳君宴请功臣,齐胜本不在宾客名单当中,却因昭王厚爱,得此机会混入宫内。许是昭王悉心交代过,所以即便是装醉的齐胜于王宫内院四处游走,也并无禁卫军前来阻拦。
因为是初次进入日兆王宫,齐胜对地形还不甚熟悉,所以找人之时花费了不少时间,并且他不能耽搁太久,须得赶在晚宴结束前回到昭王眼前,否则便会让人起疑。
宫中的巷道很多,曲曲折折好似无穷无尽,若不是怕引来侍卫,齐胜本可以施展轻功跃上城墙寻找。
眼见夜色渐浓,齐胜的面色有些焦急――若还不能找到,便只能打道回府,等待下一次机会了。
(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漪莲轩
前方的甬道越来越狭窄,位置也越来越偏僻,齐胜打算调头往另一个方向前行,可看见甬道一侧内的穿堂灯火通明,冥冥中他觉得不该有所疏忽,哪怕彼处并非漪莲轩。[.超多好看小说]
但是当齐胜在那所宅子外面停下脚步,抬头借助昏黄的灯光打量大门上高悬的匾额时,“漪莲轩”三个大字扎扎实实砸进了齐胜的眸子里。
齐胜眼神彷徨的驻足在门前,并未直接叩门,他不懂――前往日兆之前他分明打探过消息――那女人颇得沐阳君疼宠,怎会住得离承乾宫这般远,便是连匾额都又老又旧,红漆全因风吹日晒而剥落――目光所及之处,全然不像一个得宠妃嫔该有的设计和装饰。
难道?她过得并不如意――
齐胜陷入了深深的踟蹰中:若那女人当真落魄,他就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了,她不好,才正合他的心意不是吗?
可是,齐胜转念一想――假若那女人年老色衰,已经不能留住日兆王几分怜爱,也还有个争气的儿子傍身,单凭日兆王对昭王的重视,她也不会沦落至此。
迟疑良久,齐胜最终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抬起手拉住门环缓缓敲击。齐胜本以为漪莲轩甚是清冷,侍从不能很快听见有人来访,不料刚刚收回手,齐胜就听到了门内的门闩被拉开的声响――
开门的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婢子,她探出脑袋睁大眼睛瞧了齐胜一眼,语气不太和蔼的轻声斥责:
“大胆!你是何人?不知此处乃是漪莲轩吗?扰了蓝妃娘娘歇息,你纵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齐胜佯装卑微的耷拉下眉眼,毕恭毕敬的回道:
“小人乃是骁勇军新兵参将,四殿下正在殿前陪酒,却因受了些风寒不胜酒力而头晕脑胀,所以特命小人来此――向蓝妃娘娘讨一件披风和一些醒酒丸。(.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那婢子听了齐胜的话,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有些纳闷儿的念叨了一句:
“今日倒稀奇了,殿下向来海量……”
齐胜闻言,眸色晦暗的瞄了那婢子一眼,那婢子注意到齐胜的目光后连忙回答说:
“等着吧,我先回禀了娘娘,再去帮你取来。”
毕竟是昭王要取东西,那婢子哪里敢怠慢――蓝妃何其得宠,昭王何等地位,再怎么觉得奇怪,也不敢耽搁。
见那婢子扭头就要回屋,齐胜一把将人拽了回来:
“姐姐莫慌!殿下特意吩咐小人不要张扬,那醒酒丸只取一次的量就好!以免被旁人瞧见笑话王爷。小人这里有块没用过的帕子,姐姐将药丸包子这帕子里即能掩人耳目!”
婢子回眸看到齐胜急切的模样,嗤笑出声:
“噗!谁是你姐姐,我看你貌不惊人,却不想你还挺细心的,拿来吧。”
齐胜的眸中精光一闪,随即憨笑着掏出帕子递给对方。那婢子取过帕子扫了几眼,又低头嗅了嗅,见这块帕子确实干净。只是帕子上溢发出一股清香,让那婢子不禁捂嘴偷笑:
“哟!你们常年混迹军营的,还懂用香呢?我以为――仅有女子和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才这般讲究嘞!嘻嘻……”
齐胜一脸困惑的看向对方:
“啊?”
再度被齐胜的木讷给逗乐的婢子大笑良久,才终于打算饶了齐胜,她一脸娇羞的吩咐齐胜等着后,便一蹦一跳地跑了回去。
齐胜望着那婢子的背影,眼神却不在对方身上,而是紧随婢子射向漪莲轩的的内殿,目光幽深且晦涩……
漪莲轩的内殿和漪莲轩的外表一般――十分简朴典雅,毫无一介妃嫔该有的气派,若不是内殿两侧杵着一行唯唯诺诺的侍女和宦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此处是冷宫。
漪莲轩的贵妃榻上侧卧着一名容颜姣好的女子,那女子发髻繁杂,头饰华贵,足以彰显出身份尊贵;衣衫虽是素净的颜色,可每一根丝线上都散发出星星点点的珠光宝气,由此可见――即使是不甚明艳的着装,造价也极其不菲。
女子的容貌算不得倾国倾城,毕竟已为人母,自然不能和十八九的小姑娘相比。可她保养的极好――肤如凝脂,气色红润,脸蛋也还是俏生生的。
该女子便是漪莲轩的主人――蓝妃。
蓝妃长相秀美,却并非不可多得的美人,但蓝妃柔婉的气质却是寻常的庸脂俗粉难以企及的,一举手一投足就能使人心生垂爱的娇美柔弱――那种未出阁女子的风情在她的眉梢眼角尽现――
尽管岁月无情,却没有带走这份少女的风姿,可以想见日兆王非常宠爱蓝妃,所以才将蓝妃保护的这般好,不像深宫善妒的妇人工于心计,更不似市井贫贱的老妪满面沧桑――
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心,蓝妃都守住了内心的净土;美得沉静,婉转的像一首诗词,矜持的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所以能让日兆王宠幸多年而不改。
蓝妃的睡姿优美,睡相恬静,呼吸匀匀,伺候在一旁的侍从皆不忍惊扰她。直至那名揣着齐胜帕子的婢子匆匆而来,蓝妃才皱了皱眉,睡眼惺忪的柔声发问:
“惠儿?”
婢子闻声径直跪地请罪:
“娘娘息怒,乃是王爷叫人来取些东西,奴婢这才忘了娘娘正在小憩。”
蓝妃挪了挪慵懒的腰肢,眼中的朦胧渐渐变得清朗,而后坐起身子看向婢子道:
“起来罢,自衿儿回都,都不得空来瞧一眼本宫,真真是孩子大了不由娘。矜儿不是在承乾宫陪陛下宴请功臣麽?扶本宫起来――”
名唤惠儿的婢子忙起身上前扶起蓝妃,蓝妃踩着碎步偕惠儿走入内室,一边走一边询问昭王需要什么东西,准备亲自为昭王打点。听惠儿说到昭王要讨一些醒酒丸的时候,蓝妃的眸中闪过稍纵即逝的困惑,但想到近些日子日兆王愁容满面,许是拉着昭王多饮了几杯,便不再狐疑。
见蓝妃拿出一整盒的解酒药物,惠儿便适时提醒:
“娘娘,王爷说了――只需一两粒即可,毕竟此时正值席间,又不知晓何时才能结束,让人瞧见王爷用了醒酒药怕是不好。”
蓝妃抿唇点头,很是认同惠儿的言语,所以打开了盒子挑出了两粒,惠儿见状忙将齐胜给她的帕子承上,示意蓝妃将药丸放在帕子里就好。(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蓝妃
惠儿将帕子举到眉心,等候了半晌都不见蓝妃有所动作,因此一脸不解的抬眸去瞧――
只见蓝妃出神的盯着那块方帕愣在了原地,惠儿跟随蓝妃十余载,都不曾见过蓝妃遇到何事时会是这般反应,惠儿诧异的同时,小心翼翼的开口:
“娘娘?”
蓝妃猛的回过头,眼神震惊又忌惮的盯着惠儿,随之面色慌乱的抓住惠儿消瘦的肩膀追问道:
“你手中的丝帕是哪来的?”
惠儿被蓝妃一惊一乍的表现吓得瞠目结舌,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近乎于崩溃的蓝妃再也端庄不起来,见惠儿没有反应,便拽着惠儿的衣衫剧烈的摇晃,提搞了嗓音再度追问:
“本宫问你这东西是打哪来的!”
惠儿颤抖着身子朝大门所在的方向指了指,面上像是快要出来一样,撇着嘴结结巴巴的回道:
“王爷……王爷……王爷派来传话的人给奴婢的――”
蓝妃听完这句话,瞬间四肢酸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她盯着惠儿所指的方向眸色悲痛,若细细打量――便会发现,蓝妃此刻的指尖已经陷入肉里,她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莫名失控的情绪。[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出于主仆间互相扶持多年的情谊,纵使那蓝妃突然间的癫狂将惠儿吓得不轻,惠儿却仍然不忘关切的问一句: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惠儿小心翼翼的询问让蓝妃清醒不少,她于心底暗暗哀叹:逃避毫无用处,自欺欺人更是荒唐,该来的总会来,我必须面对。[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片刻后,蓝妃目光平静的看向惠儿:
“本宫方才没吓着你吧?”
惠儿咬着唇摇摇头,弯下身子将蓝妃扶了起来,而后惴惴不安的猜测道:
“娘娘,这帕子是否无意间惹怒了娘娘?奴婢即刻将这东西还回去!刚才奴婢也闻着这帕子上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熏香味道,娘娘平日里不爱熏香,是奴婢大意了!都怪奴婢不好!”
蓝妃哭笑不得的瞥了眼惠儿,忐忑不安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她抬手揉了揉惠儿的肩膀,和风细雨般嗔道:
“真是个傻丫头!弄疼你了吧?算起来――你跟着也有本宫十余年了……”
回视着一脸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的惠儿,蓝妃又继续说到:
“原本,你我主仆二人相伴多年,彼此之间应该没有秘密才是――但有些事,我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惠儿你懂吗?”
惠儿紧抿着唇,面上似懂非懂,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奋力的点起头:
“娘娘,奴婢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有些秘密是不能分享的!况且娘娘又如此为惠儿着想,惠儿有幸跟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已经是惠儿祖上积福了!”
惠儿这番一知半解的道理让蓝妃听得苦笑连连,许是不想再解释许多,便认同的点点头。
“帕子呢?拿出来让本宫瞧瞧。”
惠儿见蓝妃变得正常,便笑呵呵的去找帕子,发现帕子被弄到了地上,正准备弯腰去拾起,却见蓝妃屈尊降跪的亲自躬下身子捡起了帕子。
蓝妃将帕子捏在掌心,盯着帕子上面绣着的青莲望眼欲穿,她眼眶泛红的凝着帕子舍不得移开眼眸,就那么痴痴的端详了许久……
再度抬头时,蓝妃面上的神伤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她牵起惠儿的手,直视着惠儿单纯的双眼:
“惠儿,我方才同你说的话,你真能理解吗?”
惠儿闻言面色犹豫,一方面她不想让蓝妃失望,一方面又实在没有理解透彻。蹙眉思忖了顷刻,惠儿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否则等办错了差事可不止是让蓝妃失望那么简单:
“娘娘,其实――奴婢并不太懂娘娘适才所说的话有何深意――”
蓝妃无奈的叹气,心下忧虑着该如何帮惠儿开窍,不然没有信任之人帮忙掩护,岂非要大祸临头。
正当蓝妃垂头思忖之际,却闻得惠儿又说:
“但是娘娘,您让惠儿做何事之前,只需暗示惠儿此事能否算得上秘密,惠儿便可以分辨了。但凡娘娘不想惠儿过问的,惠儿绝口不提!但凡娘娘不想让外人知晓的,惠儿定当竭尽全力替娘娘守住秘密!惠儿愚笨,还望娘娘勿要嫌弃……”
惠儿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蓝妃恼她,不想惠儿鼓起勇气看向蓝妃时,蓝妃竟是欣许和安慰的神情。
惠儿的懂事让蓝妃总算轻松不少,故而才可放心大胆的见一见来意不善的故人。于是――蓝妃贴近惠儿的耳侧,告诉惠儿接下来要办的事就算是秘密,接着又调教了惠儿如何支开其他人,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周到后,蓝妃这才和惠儿回到了主厅。
蓝妃神色如常的倚在贵妃榻上,换了好几个姿势的她不禁皱起眉头,轻轻叹气。
惠儿接到暗示后忙走近蓝妃询问:
“娘娘是否身子不适?奴婢去宣太医来瞧瞧?”
蓝妃摇了摇头,柔声细气的埋怨说:
“这褥子太硬,硌得本宫浑身不适,睡也睡不安稳――”
惠儿猫下腰揉了揉榻上的褥子,随之便表情夸张的怒骂:
“呀!定是内务府那帮不长眼的送错了!褥子这样硬,娘娘可不是睡不好嘛!”
蓝妃垂下眼睑,故作悲天悯人的应道:
“前阵子战事吃紧,阖宫缩衣节食,内务府那边当然也要循例办事,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娇惯坏了,哎……”
惠儿闻言并不甘心,一脸不依不饶的继续叫嚣:
“娘娘,也就您体贴那帮蠢奴才!他们可曾为娘娘想过?陛下视娘娘为珍宝,即使是阖宫提倡节俭,陛下也定然不舍让娘娘遭罪!莫不如――奴婢这就去内务府问罪,让丝纺女官连夜为娘娘赶一床好的出来?”
蓝妃面色微愠,轻声斥责道:
“糊涂!若众姐妹都用得这种褥子,我岂有用不得的道理?再者说――陛下一视同仁乃是好事,你何苦要去为难一帮奴才?”
“可……”
蓝妃将脸扭到一旁,摆摆手面色难看的发话:
“不必再说了!”
惠儿垂头丧气的看向身后的侍女和宦者求助,果然有一名年幼的小婢子怯怯的站出来,面向蓝妃提议:
“娘娘――奴婢的女红还算过得去,惠儿姑姑若能弄来一些棉絮,奴婢就能为娘娘缝制一张软垫,将软垫铺在褥子上,会让娘娘舒坦很多!”
(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蓝妃状似惊喜的回身看向说话的小婢女,面色温柔的夸赞:
“若能如此解决,自然最好不过,咱们自给自足,也算是给阖宫上下做了榜样。[]惠儿,便照她说的办吧!”
其他的宫人皆朝小婢子投去羡慕的眼神,小婢子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解决了蓝妃的困扰,来日定少不了她的好,故而越发积极。
惠儿回眸看了蓝妃一眼,故意神色发难的自说自话:
“可这棉花上哪去弄来呢?”
侍从们听到这句话,立刻苦思冥想起来,若能像阿春一样在蓝妃跟前儿说上话,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其中一名宦者眸中精光乍现,忙站出来垂着头朝蓝妃回禀:
“娘娘,宫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种了哪些花草奴才门儿清,若想采摘棉花的话,只能到宫外去。”
蓝妃捻起帕子拂了拂鼻尖,她看那宦人面上胸有成竹,知道对方一定有主意,便给了对方卖弄的机会:
“是麽?这可如何是好?出宫尤其麻烦,何况是此等芝麻绿豆大的事……”
宦人闻言洋洋得意的又上前几步,蓝妃皱了皱眉,再度抬起帕子挡住琼鼻。
“娘娘,虽则宫里不曾种植棉花,但花清池里有芦苇,芦苇絮比棉花更轻更薄也更软!娘娘不妨一试?”
蓝妃眼角含笑朝那名宦者点点头,正想打发这些碍事的去花清池那边摘芦苇絮,岂料先前的小婢子神色紧张的开了口:
“娘娘,王公公说的确实不假,只是这芦苇絮极易钻出被面,哪怕是轻轻拍打――亦会飘出许多。[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王公公或许不知情:在奴婢故乡,幼童皆不能使用这芦苇絮制成的被褥,因为会呛住口鼻,堵塞呼吸。娘娘身子娇贵,此法好像行不通。”
被唤作王公公的宦者一听小婢子的话,脸上大惊失色,立马就跪地告饶: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才并不知情!不晓得这芦苇絮还会有弊病!奴才只是一心想解决娘娘的心头之患而已!还望娘娘念在奴才一片忠心的份儿上饶了奴才这一次,下不为例!”
王公公恶狠狠的瞪了阿春一眼,明显是在怨怪阿春不该捅娄子。阿春见此不知所措的垂下脑袋,正应了好心无好报那句俗语。
蓝妃本想利利索索将这群侍从赶去花清池,不想那个叫阿春的孩子太实诚,其实蓝妃心里有些不悦,认为阿春坏了她的事,但此时她又不能表现出来。
并且当蓝妃瞧见惠儿时不时朝前庭张望,蓝妃亦有些心急如焚――若等在门外的人以为她不愿召见,岂非又添了一重罪过,让她愧疚更甚。
况且,蓝妃不知门外候着的是谁,也不知彼人如今找上她究竟有何来意,所以她就更不能让彼人走掉,需得见上一面方知利弊。
蓝妃浅笑着抬手,示意王公公起身,同时也一脸欣然的看向阿春:
“你二人都无过错,都想着为本宫排忧解难,只是一个粗心一些,一个细致一些,但能互相弥补不足,倒也十全十美!”
听到蓝妃如此说,阿春心里好过不少,便偷偷瞅了王公公一眼,谁料对方仍然眸色凶恶,想来这蓝妃的话反而起了坏处。
如此看来――蓝妃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心地纯良,贤惠大方,宽容得体。否则便不会非常明显的贬一个、褒一个,任谁人听了也听不出王公公好在何处,十全十美仅仅是客套罢了。
蓝妃不喜阿春多事,但阿春根本不知蓝妃的意图,否则她何苦要为了蓝妃的体态安康而得罪蓝妃,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蓝妃故意偏袒阿春,让王公公迁怒于阿春,也算解了她心中的气闷,可见蓝妃很有城府,极会摆弄人心。
况且,打发走一帮侍从而已,蓝妃本可以不必如此麻烦,她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每一个细节都估算到了,以便让外人不会生疑,自己的下人不会暗暗揣测。
蓝妃藏得太深,险些骗过了所有人,恐仅有惠儿知晓蓝妃表里不一,只是傻兮兮的惠儿太过天真,以至于她一直认为自家主子青白的很。也许等到惠儿哪一日变聪明了,她的保命符也就失效了。
蓝妃让王公公彻底对阿春怀恨在心后,又看向惠儿道:
“本宫只是拿来垫在身下,应当不会出问题,等宫需不那么紧了,再换好的来就是,只是眼下――本宫想睡个美觉。”
惠儿闻言连连点头:
“娘娘说的是,以芦苇絮做褥子的填充物只是权宜之计,奴婢会替娘娘仔细着,断然不会让娘娘被芦苇絮呛着!”
蓝妃眉开眼笑:
“好!吩咐下去吧――”
惠儿颔首领命,然后转向一帮侍从,面色严谨的嘱咐:
“待会子你们都随王公公摘芦苇花去吧,留我一人守在此处伺候娘娘即可。摘完了也不必着急过来回禀――将棉絮拾掇干净,快些缝制出来才最要紧,若那芦苇絮容易飞出来,便多用几张缎面裹着。总而言之――莫要娘娘等太久,清楚了吗?”
“是!”
惠儿见状面色欣慰的点点头,接着回眸与蓝妃对视了一眼,随后便猛拍脑门大呼:
“呀!还得替王爷拿披风呢!娘娘,奴婢这榆木脑袋,还请娘娘恕罪……”
蓝妃娇笑出声,摇头嗔怪道:
“你这丫头!王公公,现在就张罗他们去花清池吧,夜里看不清,多点上几盏宫灯,出门时顺带把矜儿的下属叫到堂前候着。”
听着蓝妃关切的话语,王公公猜想着蓝妃该是没有给他记上一笔,便松了口气,向蓝妃恭恭谨谨问了安,就带着一众宫人出了主厅――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齐胜,面上的表情愈发冷冽,他以为那女人不愿见她,甚至于想拖延时间让他不得不离去。
然而当齐胜看到穿堂里陆陆续续走出侍从后,便打消了之前的疑虑,只一味挑唇冷笑,心道――为了掩盖你当年的秘密,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王公公看见齐胜,忙点头哈腰告诉齐胜进到前庭等着就行,昭王要的东西马上就会由惠儿送出来,齐胜客客气气的道了谢,适才进入漪莲轩。
齐胜之所以不急着闯进蓝妃的内殿,规规矩矩候在了前庭,是因为方才他留意到宦者提到了惠儿,由此他顾忌到仍有一名女婢守在里面,便只能稍安勿躁。(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多年宿怨
等待的时刻漫长而煎熬,于齐胜和蓝妃都是如此。(.棉、花‘糖’小‘说’)
蓝妃面色不安的靠在贵妃榻上,心猿意马的用着案几上的红枣银耳羹,惠儿则在等待蓝妃下令请人进来,虽然蓝妃良久未能下定决心,惠儿也不敢妄自去催促。
齐胜知道——蓝妃此刻或许比他更百爪挠心般难受,若他贸然直闯,反倒给了蓝妃痛快,莫不如就这么耗着,让对方坐立难安。
徘徊许久,磨蹭了很长时间,蓝妃终于从榻上起身,只见她几乎快要将自己的两瓣朱唇给咬破,方才朝惠儿肯定的点头。
惠儿见状垂下头,同蓝妃一般面色忧虑的出了主厅,行至前庭,看见齐胜后,惠儿谨记蓝妃的吩咐——不能与齐胜有多余的交流,便只道:
“跟我来吧。”
言毕,惠儿转头就走,也不看齐胜是否会跟上,当真一丁点都没有违背蓝妃的叮嘱。
齐胜望着惠儿避之不及的背影,心里腹诽道:世人俱赞你与世无争,平易近人,可温婉和善之人凭何把下人调教的如此听话,真是叫人想不通呢……
暗暗嘲弄罢了,齐胜这才紧跟惠儿步入漪莲轩的主厅——
一入主厅,齐胜便看到了那位让他恨而不语的美妇人——她安然的坐在彼处,脸上几乎看不出时光匆匆流逝的痕迹,一头的珠光宝气,一袭华服曵地。经年来——她似乎过得很不错,完全没有受到上苍的惩罚。
蓝妃知道来人已经站在她的不远处,可不知她碍于心底的何种情绪,低垂的头舍不得抬起。[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齐胜不慌不忙——蓝妃不语,他也不问,惠儿更不敢插嘴,三个人就呆在十分诡异且压抑的气氛中僵持着,沉默着。
“惠儿,你先退下吧。”
蓝妃终于开了口,也终于抬眸看向齐胜的方向,当她匆促一瞥便收回目光时,心里有些讶异——彼人她陌生的很,不是他。
齐胜带着人皮面具,蓝妃当然看不到面具之下齐胜的真实相貌,但凭着蓝妃看到齐胜凶神恶煞的样貌却没有被吓到时,足以见得——有更让蓝妃恐惧的事情存在着。
“娘娘,您?”
惠儿没有把话说完,她有些警惕的扫了齐胜一眼,这示意已经十分明显——
蓝妃没有应答,但朝惠儿摇了摇头,惠儿瞅见蓝妃脸上的决绝,很是不放心,可又因为她答应了蓝妃不会旁观,便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偏殿。
惠儿走后,齐胜眸色讽刺的环视着殿中的摆设——确实不浮夸,但件件都价值不菲,蓝妃何苦要这般做作,这般自欺欺人。如此虚伪——是要做给谁人看?抑或是因为愧疚和负罪,才不敢堂而皇之的骄奢淫逸麽?
“别来无恙啊——母妃?哦!儿子忘了——该称你蓝妃娘娘才是!”
齐胜的话让蓝妃面色痛苦,心口绞痛,同时匪夷所思的回视对方:
“蓝儿?你的脸……怎会?”
齐胜轻蔑一笑,直视着泪光盈盈的蓝妃反问道:
“我的脸有何不妥?比起你肮脏的内心!我的脸干净、漂亮多了!”
蓝妃眼眶中打转的泪,在听到自己亲生儿子的辱骂后,顷刻落下,但她拿不出当母亲的威严去训斥齐胜不敬不孝,她确实不配教导齐胜,便只能兀自伤心。
“蓝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蓝妃揪着心口的衣服,满面泪痕的望着齐胜,在齐胜面前——她所有的身份都毫无用处,她的姿态变得卑微,她的眼中有苦苦的哀求。
可蓝妃越是示弱,就越让齐胜嫌恶,齐胜厌恶的别过头去,声音嘶哑的警告道:
“你若想活命,就不要在我眼前惺惺作态。你这副虚假的嘴脸,骗得父王为你放弃一切,如今又想故伎重施吗?别装了!否则——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齐胜的话果真起效,蓝妃收住了流泪,她双目无神的凝着齐胜,觉得陌生和害怕。
齐胜阴骘的神色,和极力压制愤怒的颤抖,皆让蓝妃不敢吱声,她的嘴唇微微哆嗦,想要说些什么让齐胜释然,却发现找不到可以利用的借口,这于她而言——何其荒唐,她凭借着自己揣度人心的本事留在了沐阳君身旁,又处心积虑的将自己塑造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好让沐阳君沉迷——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组织不出一句合情合理的言辞,来劝服自己的儿子同她摒弃前嫌。
“呵?你还是那么怕死——只消一句威胁,就能让你闭口。”
齐胜回视着缄默不语的蓝妃,那带着几分悲凉和自嘲的笑刺痛了蓝妃的双目,让蓝妃心中五味杂陈,却不知该如何挽回。
齐胜缓缓踱步到蓝妃的贵妃榻前,一脚踢开了上面铺着的金丝绒垫褥,斜靠在上面盯着蓝妃,眼珠一动不动,眼神里太多内容——心寒、憎恨、悲恸和嘲弄,种种种种。
“我很好奇——你那些勾引男人的手段到底是跟谁学的?如此手到擒来,如此顺风顺水——真是羡煞了一些豪门闺秀,努力了半辈子都不及你呢!若她们知晓你一个生育过子嗣的妇人,跑来日兆哄得日兆王将你视作掌上明珠,会不会更加瞻仰你?”
齐胜不加掩饰的鄙夷目光,和不带一个脏字的羞辱,让蓝妃错愕:她的蓝儿怎会变得这般冷血无情,他的蓝儿怎会这样同她说话,她接受不了——即使她人尽可夫,她也是齐胜的娘亲,齐胜纵使再怎么恨她,也该尊重她。
蓝妃眼底的难以置信,齐胜看得真真切切,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自己的娘亲,一个他认为卑贱、龌龊到骨子里的人。
相应的,齐胜看客一般的漠然和指摘,并非由爱生恨,那确确实实的深恶痛绝蓝妃也瞧的清清楚楚。
“怎么?不认识我?”
齐胜走近跪坐在地的蓝妃,目光轻佻的抬手勾起蓝妃的下巴,以极近的距离左右打量着蓝妃的面容,好似对面坐着的不是他的娘亲,而是一名可以任他玩弄的红楼女子。
蓝妃难堪的低下头,她因为耻辱而低声哭泣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栗着,齐胜的举动将蓝妃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终于爆发了,她声嘶力竭带着哭腔咆哮道:
“蓝儿!我好歹是你娘亲!你怎能如此过分?”(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蛇蝎妇人
齐胜闻言总算松开了钳制蓝妃的手掌,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趣闻一样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娘亲?我父王命悬一线之际,你选择自保,亲自喂他吃下让他与我天人永隔的毒药!我孤苦无依之际,你义无反顾的跟着狗贼跑掉!留我一人沿街乞讨!此刻你道我过分?”
齐胜声色俱厉的谴责让蓝妃无言以对,她仰头望着自己的儿子,望着视她如仇敌的亲人,眼神中带有乞求的意味,她不想一晃而过十几年来的再次相见闹成这种场面,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也知道自己对不起齐胜父子,她可以补偿,可以赎罪,只求齐胜还认她这个母亲。[.超多好看小说]
齐胜漠然的俯视着蓝妃,哪怕对方哭的梨花带雨,哪怕她今日以死谢罪,都不能解齐胜心头之恨,更不会让齐胜对蓝妃生出一丝丝的同情和怜悯。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齐胜的眼中只有冰冷,而蓝妃的眼神很是复杂。
泪眼朦胧中――蓝妃恍惚看到了还是稚子的齐胜,那个圆乎乎肉嘟嘟,一逗就会笑的胖娃娃,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奶香气,一看到慕离休就会张开双手要人拥抱。每当慕离休眼含疼惜,神色温软的将齐胜从摇篮中抱出来搂在怀里,蓝妃都会倚在梁柱上含笑望着齐胜父子,心里无比充实且无比幸福。
随着视线渐渐清晰,那张狰狞而冷冽的面孔取代了孩童天真的笑脸,蓝妃适才回过神――
只见她慢慢扬起嘴角,脸上的泪痕未干,看着齐胜满面慈爱的回想:
“蓝儿,我犹记得――那时你最喜欢吃我给你做的桂花羹,一碗见底了还要舔舔小嘴儿,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还要,还要。[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你父王每每怕你积食生病,即使政务在忙都会叮嘱我莫要让你贪嘴――”
蓝妃的目光清润又娴静,或许她确实有值得被人捧在手心的一面,只说此刻她眼中的内容,就足矣让人沉醉。,
齐胜听了蓝妃的追忆,有片刻的迷惘,但转眼间,他猛地盯住蓝妃,脸色阴沉的嘲弄道:
“你此时跟我装贤惠慈母,作何心思?你丢下我出逃的时候,怎生没有想起父王对你的千好万好?又何尝记得我是你同父王相爱的结晶?你刚才所说的,对你而言――并非唯一,你现在的夫君是日兆王,你现在的儿子是昭王。而我――仅有一位父王,一位母妃!你的残忍,用蛇蝎心肠来形容都不达十分之一!”
蓝妃抿唇闭上眼睑,泪水再次流淌不止,她深吸一口气,哽咽着答道:
“蓝儿――如果我道歉,能让你好过些,那为娘跟你道歉――前尘往事,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就算你不能原谅娘,也不要这样对娘,好吗?”
言毕,蓝妃张开双目,一脸渴望的紧凝齐胜,期望齐胜能够解开心结,同她化解掉那些不堪回首的龃龉,尽释前嫌。
齐胜眸色伤痛的侧过身子,蓝妃来拉拢他的手臂也顺着齐胜的衣袖滑落,蓝妃的手指微微颤动,觉得手中空落落的,原本认为能够抓住的东西却轻而易举的溜走了。
“你可曾真心悔恨过?你没有――你锦衣玉食陪着另一对父子享乐半生的时候,没有想过父王死不瞑目,更没有想过我沦落街头。这错,只能算作我逼你认的,不道也罢!再者,假若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我对你改观,那你才真是大错特错……”
蓝妃知道齐胜不会这般容易就原谅她,便开始尝试用弥补的方式来央求齐胜的接纳:
“蓝儿,不是娘知错不改,娘也知道单单一句道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况且自你踏进这个门槛儿,就没有给为娘道歉的机会啊!蓝儿,娘以前没有能力带上你,娘现在会想尽办法弥补你!你要什么娘都给你!你原谅娘,好麽?”
齐胜闻言苦笑,他想知道一个人究竟可以蠢到何种地步――在齐胜眼中,蓝妃亏欠的是慕离休的痴情,亏欠的是齐胜的母子情,时光从来不会倒流,死人亦不能重新再活。蓝妃如何弥补?用金钱细软,还是权势地位?这些东西,齐胜若想要,唾手可得,又怎会容忍自己的母亲出卖色相换给他。
“蓝妃娘娘好大的口气,弥补?好,我便寻思寻思――你能拿什么东西弥补我……”
齐胜的话让蓝妃看到了母子言和的希望,她一脸期盼的紧盯着埋头思忖的齐胜,并且暗自下了决心――无论齐胜想要什么,她都会不遗余力的为他筹谋,眼下日兆王宠她,昭王又是她的儿子,在日兆――齐胜想要什么都非难事。
齐胜挑唇一笑,那笑容太过灿烂,倒让蓝妃忽略了齐胜不甚好看的假面,觉得自己的儿子笑起来也极是倜傥。可齐胜接下来急转直下的回应,让蓝妃瞬间坠入谷底,如何挣扎都爬不上去。
“我要你往事重演――给日兆王下毒!抛弃沐子衿!怎样?于你而言,很是简单吧?就像你当初那样利索果断,我便与你冰释前嫌,再不计较。”
蓝妃闻之愕然,张着嘴凝着齐胜说不出话来。
“怎么?很难吗?还是说――十几年前你是虚情假意,而今你却真情实意的爱上日兆王,疼惜沐子衿了?这便有些可笑罢……”
蓝妃蓦然匍匐到齐胜的脚底,拽着齐胜的衣襟声嘶力竭道:
“蓝儿,娘当时真的是迫不得已,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娘吗?”
齐胜眸色嫌恶的瞥了眼蓝妃抓住他袖口的纤纤十指,似乎那是世上最让人作呕之物。
蓝妃的借口,分量太轻,毫无说服力,完全不能让齐胜改变主意,他若有所思的虚着眼思量了一会儿,才又看向哭哭啼啼的蓝妃感慨道:
“啧啧――看来让我言中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已认定你是薄情寡义之人,但你得证明给我看啊,若你生性如此我便能理解你对我和我父王所做的一切,从而不再执迷于过往。但你现在告诉我你办不到?我就咽不下这口气了――凭什么我与父王要碰上你,凭什么我同父王就落得如此下场,你说对也不对?”
齐胜让蓝妃再下毒手的理由挑不出毛病,甚至还很有道理,蓝妃无从辩驳,则一个劲儿的摇头。(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手足相残
齐胜厌烦的甩开了蓝妃纠缠的双手,起身走至窗边查看天色,估摸着晚宴差不多该结束了,齐胜也预备回到昭王身边。(.)
但走之前,齐胜不得不告诉蓝妃――这么多年,他每一天都想抛下仇恨开始新的生活,但看到蓝妃过得这般舒坦,这般心无旁骛,齐胜倒更有劲头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了呢,同时也得好好思量思量怎生回报蓝妃的这份鞭策之情。
回到蓝妃的跟前,齐胜目不斜视的睨着蓝妃的头顶:
“蓝妃娘娘,每每思及我的名字中带有你的姓,都让我觉得耻辱跟恶心!父王为我起名叫慕蓝,何其讽刺?他爱慕的那抹蓝,现已被别人拥入怀中,也成为别人眼中最美的颜色,真为我父王感到可悲……”
蓝妃睨着齐胜的布履,不敢抬头迎视齐胜说这番话时脸上是何种神情,但若闭口不提当年与慕离休的感情,岂非让齐胜更加肯定了她是凉薄之人,那么这份不堪一击的母子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是我负了你父王……”
所幸昭王顾忌在慕离休已逝的面子上,没有对蓝妃痛下杀手,如若不然――纵使今日走不出这漪莲轩,恐齐胜也无怨无悔。
“这个蓝字――我会一直用下去,并非记挂你生我的恩情,而是想永远铭记剥夺了我一生幸福的人是谁。蓝妃娘娘,还请你牢记:但凡我慕蓝活在世上一日,你便休想归于平寂!相夫教子的日子你过不来,我就陪你玩些刺激的!”
蓝妃惊愕抬头,对上齐胜狠戾的双眼,她面色慌张又小心翼翼的询问:
“蓝儿,你……你这是何意?”
齐胜收回了同蓝妃对峙的目光,面色平静的看向别处,对于蓝妃的恨,齐胜在今日同她再会后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更深更重。(.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这恨入了齐胜的骨髓,以致于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已经占据了他生命的全部――
“当年大夏国内忧外患,我和父王还有你被软禁起来,王叔带领亲军抵抗外敌鞭长莫及。父王重病,奸臣杨凌不宣太医诊治,导致父王每况愈下,岌岌可危。你听信杨凌谗言喂我父王饮下毒药带我出宫只求自保。而后你将我弃之途中,与一富商私奔。”
齐胜稍作停顿,垂眸打量目光躲闪的蓝妃,面色越发冷静:
“这些事你还记得麽?我瞧着你如今吃的好睡得香,定然不曾因为愧疚而受其扰。可这一件件细数下来让我恐惧的往事,却折磨我至今。”
蓝妃耷拉着脑袋,眼睫被默默奔涌的泪水打湿,黏在眼睑上显得格外狼狈。
齐胜扬起头,继续讲述那些蓝妃并不知情的凄惨经历:
“当王叔战败,回到大夏都城时,大夏已经改朝换代,全然另一番场景。据王叔回忆――当时我们一家三口不知所踪,杨凌一夕间取代父王称帝,举国皆惊。杨凌自不会放过骁勇善战的王叔,撒下重金追杀,王叔见机不妙,带着亲信逃到了忘川。”
蓝妃咬着唇回视着齐胜轻声追问:
“澄鸿没有死?”
齐胜冷笑一声,盯着蓝妃清亮的瞳仁戏谑道:
“我倒忘了,当年你同王叔也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情事――你利用王叔爬上了父王的龙榻,王叔失意后多年未娶,死心塌地守护着我们三口之家。你狐惑男人的魅力――还真是让人不容小觑……”
蓝妃闻言,慌乱的避开齐胜的追视,顾左右而言他:
“我在日兆有了安身之处后,打听过你二人的下落,可屡次等来的皆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我便放弃了。”
齐胜剜了蓝妃一眼,面色肃然的反驳:
“你说谎,王叔奔走到忘川时早就做好了安排,将他身在忘川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别人不看不出字谜中的玄机,你不会不懂――那是你决意嫁给父王之前……算了,多说无益,你这种女人,不配被爱。”
蓝妃听了齐胜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止是因为齐胜没有说完,更因为蓝妃确实无甚印象。
实则蓝妃没有撒谎,她逃到日兆后,确实追寻过齐胜与慕澄鸿的下落,而后则因为渐生变故,加之私心和胆怯,便没有继续寻找下去。
谈完了慕澄鸿,齐胜又谈起自己:
“比起王叔,我便坎坷的多,但若不是拜你所赐,现今我与王叔也没有把握拿下杨凌,将王位夺回来!彼时杨凌为求安稳,割了半数疆域双手奉给敌国。待我回到大夏后,会与王叔汇合,所有血海深仇都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蓝妃闻言,担忧起齐胜的安危,便出声劝慰:
“蓝儿,杨凌老奸巨猾、心思歹毒!你若愿意――便留在日兆,娘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就在日兆落地生根不好麽?千万不要去冒险!娘求你了!”
齐胜对蓝妃的劝告嗤之以鼻,他苦涩一笑,想起了慕离休的死:
“就是因为你贪生怕死,怯懦胆小,才害我父王撒手人寰,害我大夏被夺,害王叔悔恨终生!”
不等蓝妃言语,齐胜又死死瞪着蓝妃发问:
“你知道麽?当我还没有被王叔找到的时候,他还惦记着你不爱吃酸,记挂你过得好不好。但当王叔知晓了一切后――他****都在后悔:后悔今生与你相遇,后悔把你引荐给父王,后悔答应你入大夏宫为妃,后悔他当初为你所做的一切!”
齐胜说完,蓝妃泣不成声――她只说负了慕离休,却忘记了慕澄鸿――那个对她死心塌地的风流岳王,那个因她而多年不娶的俊朗青年,那个被她毁了一生的儒雅公子……
蓝妃落泪的次数太勤,好似只要齐胜一提起过去,蓝妃就会以泪洗面,仿佛她也陪同齐胜度过了那些难熬的日子――这让齐胜更加唾弃她。
交待的差不多了,齐胜该扔给蓝妃精心准备的回礼了,他目不转睛望着蓝妃的双瞳,面色决然的起誓:
“待我夺回大夏,举兵攻下吞我半壁江山的吐蕃后,日兆――就是我同王叔的最终目标!到时候――请蓝妃娘娘将毒酒备好,亲自喂你的夫君饮下,对了――你觉得赐给沐子衿何种死法较好?”(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一恨误终生
齐胜认真的询问,让蓝妃不禁红着眼眶大骂:
“蓝儿,你被仇恨冲昏头了吗?子衿是你的亲弟弟!你恨我,便杀了我,你兄弟二人不可以自相残杀啊!呜呜……”
齐胜不为所动,自言自语的答道:
“嗯……不妥不妥,诶?你看这样如何――告诉沐子衿他的母妃曾是何等不知廉耻,何等背信弃义,何等丧尽天良之人,我想……以沐子衿正直坦荡的秉性,恐怕接受不了这天大的打击。[.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毕竟――不是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像你一样,华美的皮囊之下,尽是为人不齿的脏东西!”
齐胜说完,仿佛很有成就感,他垂头打量着不再歇斯底里,而是一脸万念俱灰的蓝妃,观赏着被他刺激到体无完肤的蓝妃的反应,齐胜深感欣慰和满足。
既然蓝妃已经知晓齐胜会怎样对付她,齐胜便没有再耽搁的必要――杀了蓝妃,也不能改变从前种种,更何况,若蓝妃死了,反而解脱了,徒留齐胜陷进仇恨的泥沼而不能自拔,齐胜怎能让她如愿。
所以,齐胜不再理会哀莫大于心死的蓝妃,他大步跨出漪莲轩的主厅,却忽然思及一事,便脚下一顿,嘴角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微笑。
齐胜稍稍斜过身子,回视着双腿发软,无人搀扶根本站起不来的蓝妃,如噩梦召唤一般沉沉出声:
“忘了提醒你――王叔得知你在日兆过得十分滋润后,一直想来看看你,待我回到大夏交接完他手头上的事,他则会抽空前来拜访。[]比起我,你更怕面对的应该是他罢?你于我仅有养育之恩,但他对你的付出,甚至多过我父王。”
仰面看了眼天上的星空,齐胜的眼底充斥着浓烈的哀思,等那缕愁绪渐渐消散,他才又继续说道:
“事到如今,我反倒庆幸父王先于我和王叔离去,至少父王没有处在识破了你真面目的煎熬当中。可王叔他却……反正你好自为之罢!期望你同王叔相见时不会羞愧至死,不然我便只能找日兆王和你们的儿子讨账!”
话毕,齐胜拂袖离开,没有丝毫的眷恋和不舍,比他初入这个庭院时更坚决,更义无反顾……
回到昭王身边后,昭王面上并无异色,仅是淡淡的问了句齐胜怎生离去了好久,齐胜只道王宫太大,他迷路了,两个人便没有过多交流。
齐胜暗暗观察到昭王与众人觥筹交错、推杯送盏,眼中却是意兴阑珊的乏味,或许对方与他一般――心底都埋藏着太多愁虑,因而无暇顾及其他。
有一瞬间,齐胜恍惚觉得――远处那个潇洒俊逸、气宇不凡的男子并没有他想象中快乐,或许对方也有不顺心的时候,不过是被众人垂涎的表象给覆盖了而已……
――无龄山
黎落决定留在无龄修道以后,无为等人又为黎落拜在谁人门下发起愁来,好似自从黎落来了无龄,他们一下变得忙碌,不比之前那般闲适自在,也因此充实许多――
清玄原来提出让方子配收黎落为徒的主意也因方子配见到黎落后出现一系列反常的表现而被否决,可无名等人又不愿收黎落为徒,原因嘛便是认为黎落更着意于拜入方子配或者清风的门下,所以清玄等人无奈之下,只得勒令众弟子齐聚凌霄殿商议为黎落选择师傅一事。
无为对于无名无端端排斥黎落很是不解,要说无名不擅与女子相处倒罢了,可无名偏偏给出了一个让无为干瞪眼的理由――无名言下之意便是私以为黎落瞧不上清风和方子配以外的人,所以很自觉的和其他五位师弟退出竞选之列。
“无名,不是师傅非要把黎姑娘塞给你,只是――人黎姑娘何时表现出看不起你的态度了?黎姑娘性情温婉,怎会同你合不来?”
无名听了无为的询问,沉下脸将视线撇开,言辞恳切的回道:
“大师傅,既然黎姑娘身份特殊,您就莫要自己做主了,黎姑娘明显更属意跟随清风师弟或子佩修炼,您这不是违背了黎姑娘的心愿麽?”
无为瞧着无名一脸的不依,知道对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便不再费那些口舌。
无为看向同他一样神色郁闷的明空,正要出言请示明空――眼下该如何应对,恰逢方子配站出来发表意见。
方子配依旧一脸玩世不恭的浅笑,他看向五大长老和无龄掌门,调侃道:
“徒儿都说了将黎姑娘交给我就好,几位师傅非是不允,你们看――烫手的山芋没人敢接吧?”
取笑完白忙活一通的几位长辈,方子配又看向面色不悦的无名调笑起来:
“大师兄,不是子佩说你――那黎姑娘貌比天仙,师傅若答应把她归入我门下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倒摆起谱来,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无名闻言瞪了眼方子配,辩驳道:
“师弟,你以为谁都像你――看见漂亮姑娘走不动道儿?当着几位师尊,我岂敢摆架子?那黎姑娘确实看不上我等,我只是想遂了黎姑娘的心意罢了。成人之美你懂是不懂?”
方子配听了无名的借口,失笑着拆穿了无名因何不待见黎落:
“得了得了,师哥,此处又无外人,当着几位师尊和师兄弟你就别装了――不就是那日黎姑娘没能记住你们的名号吗?你还真要挑理?”
被方子配戳穿了心事,无名面红耳赤的敷衍道:
“别胡说!我才没有那般小气!”
经方子配道出无名不喜黎落的缘由后,清玄等人适才明白无名为何要跟他们闹别扭,死活都不答应纳黎落为徒――许是无名这脾气属实有些不成熟,清玄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无名听到众人笑话他,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可方子配还不放过他。
“是是是,大师兄度量极大,万不会同一位姑娘家过不去,要么你证明给咱们看看――就收下黎姑娘为徒呗?”
无为等人被方子配的胡闹逗得哈哈大笑,一个个皆是眉眼弯弯。清玄他们也期待着方子配的激将法能够奏效,便齐刷刷盯着无名。
无名知晓方子配故意逼他就范,但此招依旧是徒劳无功的,无名面颊通红的憋出了一句:
“我凭何要证明?”(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火上浇油
这话一出,又引来一阵哄堂大笑,无名本是薄脸皮的人,被这一通玩笑折腾的有些无所适从,他也知道自己赢不了方子配的油嘴滑舌,便赌气走人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方子配见无名当真恼了,便连忙朝无名的背影大喊:
“师哥!你莫往心里去――我给你道歉!”
本以为无名不会回答,谁料殿外还是传来了声音:
“无碍,今日我得教徒儿们御剑,众位师傅恕徒儿先行一步――”
得知无名不是真心同他置气,方子配适才讪笑着回视殿中几位长辈,清玄等人见状只能作罢,也没有出言斥责方子配气走了无名。
其实无名并非誓死都不收黎落为徒――因为他于无龄一派是大师兄,却被黎落忽视了,尤其无名等人不通男女之事,初见黎落时确实眼前一亮,纵使他们当真清心寡欲,不问****,在绝色佳人眼前也不是完全铜铁一尊,好歹知道要面子,所以导致了无名如此执拗。
何况无名不算那心胸狭隘之人,从先前他与方子配的对话中亦能看出来无名的大度――如若无名开不起玩笑,如方子配一般机灵的人又怎敢屡次招惹他。[.超多好看小说]再者言――无名听到方子配的道歉立马就心软了,毫无怨怪方子配让他下不来台的意思,足矣证实无名收黎落不是出自黎落无形中得罪了他,而是由于男子的自尊心使然。
走了一个无名,无为又把希望搁在了八大弟子中的二把手身上――性情温和的望安,不料一个个问下去,抛开清风没有表态之外,竟无一人愿意收下黎落,当然――这些弟子之中,方子配不能作数。
与无为不同的是,望安等人并不是不想收黎落为徒,而是在听过了无为等人对白衣男子极高修为的描述后,认为没有必要在上神面前班门弄斧。况且无为等人已经提前告知――不必苛求,黎落的修为上神自会挂心――
虽然这么说看似减轻了众人的压力,实则相反:如果在教导黎落时当真不冷不热,任其自行摸索,先不说有愧上神的信任,也违背了师门训令――尽心尽力,传道、授业、解惑。相应的,假使不给黎落特殊待遇,让她和普通弟子一起苦修,谁知会否得罪上神不会?又或者他们呕心沥血的调教根本达不到上神眼中随意教导的预期,岂不是给无龄一系丢人,献了大丑。
因而,综上所述――正如方子配之言:教导黎落修炼的重任着实是件棘手之事,望安等人不敢妄自揽下这份差事。
莫逆一行人面面相觑之下,无奈的把目光投向清风,完全对眼神殷切的方子配视若无睹。
“清风啊,这……望安他们自认修为太低,不能承接教习黎姑娘的事宜。你若在拿这个理由搪塞我可就说不过去了吧?而且――适才你大师傅询问你之际,你既不推辞也不答允,想来该是有些把握的?”
清玄慈眉善目的凝着面色平淡的清风,好话说尽,但也不留给清风婉拒的余地,老奸巨猾得很。
“师傅,您这番话听着耳熟――好似不久之前,你就以相同的理由把逍遥门门主的女儿推给了师哥。并且据我所知――师哥并非是您无意指给孙妙仪为师的,而是孙妙仪一眼就相中了师哥……”
方子配适时的拆台,让清玄循循善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眼中一道寒光直射方子配,恨不能立即将方子配拽过来痛打一顿。
果然,得知了个中蹊跷的清风万年不变的脸上有了一丝丝变化,只见他挑眉看向清风,见对方立即别开脸,清风才知方子配没有诓他。
而后,清风看向退离了清玄十余米的方子配,面色不悦的质问道:
“既你知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方子配摊了摊手,貌似心有余悸的指向清玄的方向,那忌惮的眼神里已经写下了答案。
若是不知情的外人在此,还真以为方子配害怕清玄教训他,可当方子配继续笑侃清风收了一众女徒弟时,就可以知晓方子配的胆子有多大了――
“师哥,我是后来才知晓的,再者说――师傅他们不也是抹不开面才出此下策的麽,各门各派之间,总不能因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就搞僵了关系不是?”
看似是在替清玄开脱的话,实则纯属火上浇油,方子配一说完这番歪理,清玄气得面色发黑,同时立刻避开清风的追视。
清风见清玄根本不敢与他对视,便提高了嗓音反问方子配:
“哦?所以――为了维系无龄与其他门派的那微不足道的情分,就接二连三塞给了徒儿五名女徒弟?”
“噗……”
方子配一时没能忍住,发出了怪异的声响,随后憋的暴起青筋,直至清风眯着眼睨了他一眼,他方才收敛许多。
无为等人听了清风的质问后,生怕引火烧身,忙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看清风。
清玄瞧着莫逆他们见死不救,只想把脑袋转个弯,背对着清风,以免徒弟恼他。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方子配见几位长辈都不说话,觉得把清风晾在那里更是不妥,便又说出了让清玄险些吐血的事实。
“师哥,别看你平常呆头呆脑有些木讷,倒也有反应快的时刻――不过师傅他们这么做确实不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脱离师门,另立门派了呢。话说回来,女修派掌门人该是师太之类,外人即便不明情况,也不会疑心你贪图美色的!”
“咳咳!咳……”
此次破功的乃是莫逆老道,硬生生将嗤笑声化为咳嗽,也算苦了莫逆长老憋的好生辛苦――
要怨便只能怨方子配嘴皮子太溜,这一圈话说下来――不仅揶揄了清风,更坐实了清玄他们坑了徒弟了罪名。
明空一行老者的面色一个比一个不自在,视线偶尔落到挑事的方子配头上时,那叫一个由爱生恨,欲罢不能。
此时此刻,凌霄殿的场面极其尴尬,唯有懂得“活跃”气氛的方子配不甘寂寞,其余众人皆想马上离开此处,只因凌霄殿的氛围沉闷得让人窒息。
方子配口渴去吮茶的间隙,大殿终于安宁了片刻。清风瞥了眼方子配,面向清玄等人淡淡道:(未完待续。)
第一五零章:
“众位师尊在上,不打算给徒儿一个说法麽?”
清玄等人闻声开始左顾右盼起来,互相偷瞄了几眼都不曾发声。[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清风见状,便眉清目明的望向放下茶盏的方子配:
“黎姑娘,徒儿可以收为入室弟子。只是――如此一来,徒儿座下便凑齐了六六大顺,诚如子佩所言:徒儿怕是可以另立门派了。”
清风不轻不重的口气,和云淡风轻的神情――熟知他脾性的人都晓得,若清风是以这般表情说了什么,那定然是怄着气的,且会说到做到。
清风板起脸来开的玩笑,应时让明空等人慌了神――他们怎会容许观中最有望登临仙途的弟子脱离无龄。且不说清风素来孝敬懂事,单单从清风不愿违背师令,已经纳了五名女弟子的事宜就可以看出,若清风当真走人,便只能是清玄一行人的错,而非清风忤逆。
先不说清风若当真使气出走,乃属无龄观痛失一名前途不可限量的弟子,也会遭外人诟病――说清玄这些个做师傅的不像话,硬是将温润和善的徒弟给逼走了。
是以,明空忙看向最会打圆场的清玄,示意他赶紧劝劝清风。
清玄苦着一张脸扯起笑容,讨好般凝视清风,嗔道:
“清风,说什么胡话呢!此事呢是为师不对――为师知你喜静,也不擅同女子相处,先前为师总是念你能力过人,便理所当然的将很多责任都推给你――是为师欠考虑,没有为你着想!”
无龄观几位长老中――清玄排行老幺,因此,无论有何好事都是轮不上他的,又因着清玄人情练达,故而只要用得上他那一张巧嘴,皆会被推到最前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当初将数名女弟子塞给清风并非是清玄想出的损招,可确确实实是他从中撮合的。论功的时候他资历不够,得罪人的时候就一股脑都是清玄担着,不得不说清玄实在倒霉――
毕竟他何事都不曾做过,大主意也轮不到他来拿捏,但需要他出面的时候他又无法推辞,故而清风这事儿,清风赖到清玄头上,清玄不仅不能推卸,还得臊眉耷眼的去哄爱徒。
清玄都已经拉下身为师尊的脸面向清风赔了罪,清风也并非不知青打趣的人,更不是刻意要为难自己的师傅。
“六师傅,徒儿不是不知晓众位师尊的难处,徒儿体恤众位师尊要为无龄周全,毕竟诸如门派之间一些不成文的往来,着实无法推诿。但也请几位师尊体谅体谅徒儿――假若再加上一位黎姑娘,知道的会说徒儿没有怀揣男女偏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徒儿假公济私,成日带着一帮女徒弟厮混呢。几位师尊要脸面,就不想想徒儿禁不禁得起旁人说三道四?”
清风所叙是实情,但也没有他表现的那般在意。实则――再来上十位女弟子,若清玄等人有难处,他不会坐视不理,照数收下便是。清风向来深信清者自清,而且清风悟道多年,已然造诣颇深,又怎会被世俗偏见所影响。
所以,当清风佯装不悦,朝清玄倒出一肚子的苦水后,在旁看戏的方子配渐渐生出不祥的预感――不止是因为清风明明该同明空等人生气,却接连瞥了他好几眼。更是因为多年来两人如影随形,方子配自然深谙清风的为人,对方绝没有锱铢必较的习惯。
方子配端详的清风的眼神由漫不经心转为警惕,心里也暗自忖度着:师哥啊师哥,你可千万不要把我拖下水。
方子配垂下眼睑,忽又望向清风,只因他想起了一个清风可以利用的可大可小的细节――当年观中被其他门派送来的两名女弟子,起始是属意跟着他修道的,被他拍拍屁股推掉了以后,清玄等人这才将那两名女弟子指给了极好说话的清风。
方子配此时面色严峻的紧盯清风,心中默默祈祷清风早就忘记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免得被愈显精明的清风拉去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方子配之所以愿意一直候在这里,就是想等着明空他们犯难之际,只能把黎落交给他。原本很是简单明了的状况,他可不想稀里糊涂被清风旧事重提,摆上一道。
然则清玄却因为理亏听信了清风的诉苦,尤其在看到几位师兄弟愧对清风的神色后,清玄立即打消了接二连三麻烦清风的想法,或许是因为自己也常常被迫当作任劳任怨、不求回报的苦役,清玄就更加同情清风。
“你说得有理,座下尽是女弟子,确实不太好看,并且我同众位师兄亦不舍让你如此疲惫。至于黎落姑娘交于何人的事宜――再容我们商榷商榷!”
清玄此言一出,方子配便掩面叹息,心下只道――六师傅,都夸你老奸巨猾,怎就着了师哥的道?
果然,清风肩上的担子轻了,可他依然没有置身事外,这就和他之前不想接收黎落的缘由对不上号了,奈何无为他们没有察觉,殿中唯一明白清风不轨意图的仅剩方子配。
但方子配才不会傻到自己送上门,这才保持静观其变的姿态,而非贸然插话。
“六师傅,你并未理解徒儿的意思。黎姑娘很合徒儿的眼缘,徒儿可以教。”
清玄闻言一脸困惑,心底暗暗揣测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会说教不了,一会又说可以教,转变的也太快了些……
“你适才不是刚刚说到你带不了这麽些女弟子吗?怎又能教了?清风啊,为师年岁大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跑来跟为师兜圈子,为师不比壮年――脑瓜子及不上你们咯,你就别绕为师啦!”
清风闻声一脸无辜,那表情仿佛是在暗指他并没有拐弯抹角,是清玄没有领会他方才何意罢了。
“六师傅,徒儿跟你打个比方吧?拿不久前众位师尊遇到的上神同其他门派摆在这里,假使非得得罪一方,六师傅如何抉择?”
清玄白了清风一眼,答案昭然若揭:
“那还用说――上神自然是不能惹的!”
清风抿唇浅笑,睇了方子配一眼,才又收回视线挑眉暗示清玄。
清玄盯着清风俊雅的面孔打量了半晌,乍然间反应过来:
“你小子有主意不早说!害为师差点想破了头!说罢――你想匀出几名女弟子,交到谁人手里。”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一徒二师
清风不失时机的看向把玩茶盅的方子配,清玄循着清风的目光看过去,见方子配避之不及,仓促间对上视线后,对方露出一枚祸国殃民的无邪笑脸,让清玄恍惚间有些犹豫。[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师弟,此刻出卖色相作甚?犹记得一开始半月阁阁主送来的一双侄女,好像是要拜你为师的吧?那时你怎生不笑,反倒跑下山去游戏人间?”
原以为方子配的嘴已经够损,不想清风调侃起来反而更胜一筹。
见方子配咧着的嘴角微微抽搐,清风的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彩,不等清玄或方子配接话,就迎视着方子配继续说道:
“师弟――你看这样如何:五名女弟子的齐人之福,我着实受之有愧,同门师兄自然得秉持有福同享的美德,再者说;我这一对女徒儿早就想拜在你的门下,便不存在得罪半月阁阁主尔尔。怎样?师兄待你可好?”
方子配双眼冒火的对着清风张着笑僵了的嘴,与此同时清玄也回过神来,没有受到方子配的蛊惑,便嬉笑着拍拍走近方子配,拍拍对方的肩膀,一脸欣慰的发问:
“子佩呀――你不是非得收黎姑娘为徒麽?你师哥也是好意――既然你极想体会一次教导女弟子修炼的成就感,便把半月阁主的侄女儿们收下吧。如此不仅减轻了你清风师哥的负累,黎姑娘师承何人亦有着落了!”
方子配没好气的瞪了清玄一眼,他暗自寻思着既然装傻行不通,那撒娇耍赖总能行得通了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于是,方子配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撇过头背对着清玄,背影极其凄凉,声音音哑的质问道:
“六师傅偏心,徒儿襟下仅有一名弟子,如今想再选一名左右都不依。徒儿看上的弟子,师傅非要送给师哥,纵使师哥应接不暇也不答应我的恳求。六师傅――您厚此薄彼,让徒儿寒心……”
方子配情真意切的一通问责,令清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明白了方子配指他偏袒清风后,清玄的表情――真叫一个敬服和无奈。
清风见方子配打起了恩情牌,倒一点也不担心对方能翻身,似乎笃定了一种长辈不会再溺爱已经为人师的方子配了,面上仍旧沉静,眸色也很沉稳。
方子配背对着众人,耳朵却警醒的很,一直聆听着身后的清玄他们有何反应――
“子佩,休得胡闹!从前你师哥念在你年纪尚小,玩心较重,这才替你多收了几名弟子。如今你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小儿,就别再难为你清玄师尊了。”
出声轻斥之人正是无为,他素来公正,不似清玄等人心软且易被忽悠。
方子配瞧着今日这坎儿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了,便只得硬着头皮打算应下。可一码归一码,黎落这位女弟子他依旧要争取,故而正想开口提条件,却听到莫逆打趣儿道:
“清玄是我等老朽之最年轻的,可怜这些年来为你们操碎了心,你们瞅瞅――从面相上,便是你们大师傅都要比他显精神。”
不想自己的死对头莫逆能说出如此暖心的言语,清玄不由得朝莫逆投去感激的眼神,虽然对方是调笑的口气,却没能掩盖其中的关切。
方子配听了莫逆的话,才留意到清玄眉眼间的苦涩,便暂且没有提及要和清风争抢黎落为徒的事,而是先行安抚清玄的情绪。
“四师傅,徒儿当然懂得六师傅为了无龄上下操持极其不易,徒儿早就将六师傅当作亲爷爷看待了――爷孙之间哪有那许多讲究,六师傅你道对是不对?”
方子配的真心话,让清玄瞬时间红了眼眶,他含笑望向试图哄他开心的方子配,一脸祥和与慈爱的点头:
“对,对!”
莫逆瞧见清玄不再为方子配无意间的失言而伤神,也随之展颜:
“你小子惯会逗你六师傅!何时来有胆来惹你大师傅?看他不扒了你一层皮!”
莫逆的笑骂方子配的言语,引得众人失笑一片,方子配见清玄嗤笑间眼角有些湿润,便欺身挡住清玄,替清玄揩去水雾。
方子配收回手后,一脸歉疚的看向清玄,在众人一片欢笑声的吵闹中,悄然道:
“师傅莫要伤心,徒儿无心之失。”
尽管方子配的声音很轻,清玄却依旧听到了,他垂下眼睑,只是怕克制不住眼泪,徒惹莫逆等人笑话他。
清玄握紧了方子配的手掌,两师徒之间不必多言,从没有隔阂一说。
以前,方子配若想逼清玄就范,便会说清玄偏心,那时黄口小儿的一些小把戏――清玄等人活了一把年纪的人精,岂会看不出,大多一笑了之,并不会往心里去。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方子配出落成翩翩公子,故伎重施时――却忘了如今他已不是稚子,清玄亦步入活一日少一日的垂暮之年。
纵使他们皆属修真者,却不能泯灭凡心,师徒间浓密如至亲的情谊,只会在日复一日中沉淀的愈发醇烈,而不是渐渐淡去。
因而――当方子配没有考虑到偏袒一词,对于比为人父母更甚的清玄来说是何等重伤时,轻易出口后,清玄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当真如此,这才惹得徒儿伤心。
由此可见,同越亲近的人相处,便越要顾虑对方的感受,这般细水长流有来有往的付出,才是一段情谊最坚不可摧的壁垒。
抚慰好清玄,方子配选择退一步,与清风共同教授黎落修道,当然――半月阁的两名女弟子他也会规入门下。
清玄知道方子配选择退让是因为不想让他难做,欣慰之余,感动更深,于是神情期盼的请示明空,见明空与无为俱无异议后,皆大欢喜……
日兆――
承乾殿中,昭王同沐阳君正满面愁绪的商议国政――
“父王,攘外必先安内,此时若依旧放任贪官污吏横行,只怕国库迟早被掏空!”
沐阳君闻言神色忧虑又痛恨,他回视着昭王坚决的面容苦笑道:
“矜儿,你年纪尚轻,不知晓这其中盘根错杂的关系……”
(未完待续。)
第一五二章:牵一发而动全身
沐阳君的保守,让昭王面色激愤,他不懂自己的父王怎变得如此谨慎,从前那个杀伐果决,眼中容不得一丁点沙粒的巍峨国君去了哪里。
沐阳君瞥了眼昭王,看昭王一脸的愤慨,便明白自己一手调教出骨肉至亲此刻有些看不起他。但历经大战不久,沐阳君着实不敢动摇国本,因此氛围便陷入僵滞,两父子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一向会来事儿的不二公公立在远处,瞧着昭王同沐阳君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便腆着笑脸迎上去为二人续了一盏人参茶。
不二一边斟茶,一边小心翼翼的探查着沐阳君和昭王的面色,见沐阳君面色很是无奈,昭王满眼的郁郁不得,作为跟随沐阳君几十载的老宫人,不二自然要为自家主子说上几句:
“四殿下,小的人微言轻,不敢妄议国事。但关起门来——陛下是家主,您是少爷,小的姑且算作一名家仆。”
昭王抬眸看了眼不二,好在不二知晓昭王于沐阳君心中的地位,里外帮了昭王不少忙,是故在昭王面前,不二能够说得上话。昭王也不曾对他反感。
不二插话算是僭越,可他看见昭王与沐阳君脸上都没有展现出不悦的神色,便大着胆子继续说合:
“殿下,小的作为旁观者,看得清亮——您先恕小的冒犯,听完小人接下来的话,再好生思量小人所述是否在理?”
昭王垂下眼睑微微点头,不二这才踏实许多,便又瞄了眼沐阳君——见沐阳君的面色依旧哀戚和难过,不二适才缓缓出声:
“殿下,您还年轻,有的是胆气和血性——来日鹏程万里,一展鸿图大志,于文武双绝的您来说,并非难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但是您瞧——尽管陛下龙威犹在,可经过这么些年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劳累,陛下已经赌不起了……”
不二的前半段话,昭王知晓所谓何意——沐阳君确实不再年轻,缺乏敢拼敢闯的信心和勇气可以理解。但不二的后半段话,昭王并不能完全领会。
“公公,烦请替本王解释解释——这赌不起究竟何意?”
昭王仰头回视不二,眸色清明。不二见昭王听进了他的话,面色欣然,忙为昭王答疑解惑:
“殿下,其实这话极好理解——奴才斗胆说一句,假使今日您与陛下互换角色:您的妻儿,您的国民,您管辖的大好河山,皆要仰仗您。您一个决策不慎,会造成何种万劫不复的后果——想来不必奴才多言……”
无二很是圆滑,他不说昭王不对,仅仅是引导昭王以沐阳君的角度看待问题,既不会得罪昭王,言谈中也无一词一字提及国事,便没有干涉国政之嫌,当然——也得适时阿谀奉承,这样以来昭王方能听着舒坦。
无二言简意赅的阐述了“赌”字的深意,昭王何其聪允,若还不能领悟,便是死钻牛角尖了。
昭王侧过头来,正好与沐阳君视线相触,细细端详之下,昭王难以忽视沐阳君眼角、嘴稍的细纹,还有白胜过青丝的对比,眼神不禁变得柔和,面上渐生愧疚。
沐阳君摆摆手,示意无二退下,才又看向昭王轻言细语的诉说心声:
“王儿,寡人知你痛恶奸佞,寡人又何尝喜欢被人欺罔、被人玩弄?可你看——我日兆同爪洼息战不久,眼下人心惶惶,你总得留给百姓喘息的时间。若如你所说——时不待我,非得值此之际拔出奸臣,岂非要天下大乱?”
昭王闻言,心里认可沐阳君所说,但面上没有作声。只因他方才还狂傲张扬、振振有词,可听闻了沐阳君细数的顾盼后,难免感到挫败和气馁。
见昭王满面失落,沐阳君虽然不忍,却不得不告知对方——一国之君,并非整日伏案批文那般简单,牵一而动全身的例子比比皆是。
“王儿,你适才所说攘外必先安内,确实不错。可你思虑过没有——前有恶狼,后有猛虎之时,你若选择与恶狼拼死一搏,那猛虎岂能不趁虚而入?恶狼之利害——在于贪婪,猛虎的要命之处——却在于争夺领地!孰轻孰重再明显不过……”
昭王回视着沐阳君恳切的注视,身上的戾气渐渐被对方所描绘的险境给磨尽,终究被说服的他,认可了沐阳君舍小保大的权宜之计。
心平气和以后,昭王凝着沐阳君精锐的目光,启唇赞道:
“父王英明!是儿臣想的太简单。便如父王所说——韬光养晦,等待良机,杀狼屠虎,指日可待!”
沐阳君赞许的点头,目光欣慰……
几日后,日兆天墉城蝗灾祸民,因怕赈灾款项被层层克扣,日兆王派遣昭王亲去天墉城救灾——
昭王预备前往天墉城时,因有意提拔齐胜,便托人给宋将军捎去口信——借齐胜一用。谁料宋将军亲自拜访昭王王府,痛心疾的告知齐胜失踪一事,让昭王错愕而震惊。
思及往日与齐胜并肩查案,两人配合默契,齐胜行动力高效,服从命令,没有一次让昭王失望过,昭王颇有些惋惜。
征兵令急召的兵士——除去像黎落一样被正式纳入骁勇军一员的,其他皆被打回去。并且沐阳君为了奖赏骁勇军上下齐心,奋勇作战,特命骁勇军全员休假半月,以便回家探亲报个平安。
嫪菁菁苦等了黎落几日,都等不来黎落,便不分白天黑夜的守在校场门口,逮住一个人便要问一声黎落现在何处。
好在嫪菁菁遇上了方右尉,被方右尉告知黎落于行军途中被匪兵绑架,早就音讯全无。
不想等来的是噩耗,当时嫪菁菁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一路上浑浑噩噩,引得行人频频侧目。回到嫪府后,嫪菁菁茶饭不思,时不时会默默流泪,嫪升平于嫪菁菁的贴身婢子口中得悉了缘由后,亦不知该如何劝慰爱女……
——天墉城
昭王带领五百禁卫军驻扎在天墉城已有两日,白日里命人搭建粥棚,晚间带兵消灭害虫,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翌日天明,昭王小睡了一会儿,便去就近的粥棚监督卫军有无偷懒,灾民可有按时分到清粥果腹。(未完待续。)
第一五三章:赈灾二三事
昭王目光凌厉的扫视着眼前排队等待打粥的灾民,察觉到灾民中有些人虽然衣衫褴褛,面目脏乱,手中拿着的器皿却纤尘不染,干净得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再观形容憔悴者,一双黢黑的眼球巴巴望着锅里的白粥,手中捧着的海碗还留有上一顿吃粥时溢出来的污渍。
细看之下——昭王觉得某些灾民脸上沾染的黄土,像是故意涂抹上去的,滑稽的很。
昭王垂眸思忖了片刻,恍然大悟,但他没有阻止灾民中混进了并不急需白粥救命的人,而是悄然叮嘱身边的侍卫,看他的手势行事——
若昭王捏耳垂,便是渐少分量;若昭王摸鼻尖,便是多盛一些;若昭王毫无动作,便不多不少。
准备派粥的侍卫虽然不解其意,但也不敢径自询问缘由,便只能按照昭王的吩咐办事。
锅里的粥已经煮的稀烂,昭王见侍卫这就要派粥,居然走到锅边舀了两三瓢凉水兑进粥里,侍卫诧异的看着昭王说不出话来,实在不明白昭王为何要这样做,又因为那些灾民实在可怜,便怯怯的看向昭王道:
“殿下,这粥本是熟的,您添了生水进去,怕要吃坏肚子……”
昭王面色如常的回视侍卫,不急不徐的迎视着侍卫疑惑的眸子:
“看见那些迫不及待的百姓了?”
侍卫忙点头,回道:“看见了!”
昭王挑眉反问:
“若你饥肠辘辘,会等粥凉一些了再用吗?”
侍卫歪着脑袋思考了顷刻,坚决的摇头。.昭王见状嗔道:
“那你还疑惑什么?”
侍卫的脑子适才转过弯儿来,明白了昭王的好心后,侍卫面色钦佩且动容的凝了昭王一眼,这才看向排好队列的灾民喊道:
“都排好队!不许抢!不许争!不许打闹!领到粥的远离粥棚再食用,一人一碗,不准浑水摸鱼!”
言毕,侍卫接过排在最前方的一名老妪递来的破碗,瞧了眼昭王,见昭王抬手摸了摸鼻尖,侍卫便给那老妪盛了满满一碗。
不想领到粥的老妪不愿走开,她盯着打粥的侍卫面色凄苦的询问:
“小兄弟,您能否行行好,待会再让我打一碗?”
老妪此话一出,顿时引起身后一众灾民的不满,甚至有人开始咒骂起来。那老妪虽然面色通红而尴尬,却没有被不入耳的辱骂声给臊走,仍是一脸期盼的望着侍卫。
打粥的侍卫心善,并没有立即哄走老妪,只是面色为难的同她解释:
“大娘,灾民众多——还请您为其他人考虑考虑。”
昭王见老妪迟迟不走,后方已经有嗷嗷待哺的小幼童哭闹起来,便径直走到侍卫旁边,看着嫪夫人正色道:
“这位老夫人,您可知道每一个供给点每日领到的粟米都是定量的,从第一日起,每个粥棚前等着多少人,就已经统计过了。我们要保证每一位灾民都能喝上粥,就必须按规矩办事。”
老妪听了昭王的话,面色犹疑的看了眼碗里的粥,终究步履蹒跚的退开了。但当她退开的顷刻,眼泪便落下来了,嘴中也呢喃道:
“罢了罢了,为了孙儿……”
“老夫人留步!”
老妪转过身来,泪眼婆娑的看向昭王,目光疑惑。
昭王吩咐侍卫继续派白粥后,走到老妪近旁,柔声询问道:
“老夫人,粥棚每日两顿饭,但我瞧见你走起路来都异常吃力。您是食不饱麽?”
老妪连连摇头,擦着眼泪回道:
“官爷,我孙儿腿脚不好,我亦搀不动他,但粥棚只给能好端端站在此处打粥的人放粥,可怜我那孙儿走不来,呜呜……”
昭王闻言,心里一阵泛酸,他猜想着老妪必定接连饿了两日,将打来的粥全留给了自己的小孙子,所以行动时才这般孱弱。
昭王回头看向打粥的侍卫,严声下令:
“待会子这位老夫人回来,再给她盛上一碗!”
打粥的侍卫亦想优待对方,可思虑着按人头不够分一事,便支支吾吾道:
“殿下,若不够分……”
昭王闻声,神色冷峻的保证:
“放心,今日绝对够分,说不准还有剩。”
侍卫听昭王如此说,以为昭王藏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好办法,便乐呵呵回道:
“是!”
老妪感动的热泪盈眶,双膝一软正要跪下拜谢昭王,昭王眼明手快的扶住老妪,温和一笑:
“老夫人,快回家吧,您孙子还饿着呢!”
老妪抹了抹泪珠,朝昭王鞠了一躬,正要走人,却被人群中歹毒的诅咒言辞给拉了回来——
“你孙子那腿怎生断的你不知道吗!还腆着一张老脸来为他讨粥!呸!那种不学好的小杂种,早死早投胎!”
昭王循着声音望过去——原是一名伪灾民,那人脸上的泥土还泛着潮,衣衫上破烂的地方切口整齐。
老妪焦急的想要辩解,不想让昭王误会自家孙儿,恰好人群中出另一种议论声——
“那人不是米铺的王掌柜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不信他屯的粮食捱不到秋收季节!”
“是啊!那李老太孙子的腿不就是他给打断的麽?听说李老太的小孙儿本是去借米,并非偷盗,可恨王掌柜不仅冤枉人,还把孩子的腿给打折了!”
“他呀!本来就是狠毒之人!为了替妾侍解气把自己的妻推到井中活生生溺死了!怪就怪这老天不长眼——眼看那恶人欺负可怜人!”
……
帮着老妪声讨先前诅咒老妪孙儿的人愈来愈多,那人许是心虚,灰溜溜跑走了,连蹭白粥的机会都放弃了。
昭王亦不耳聋眼瞎,孰是孰非他看的清楚,也听得明白。
知道了老妪孤儿寡母的惨状和那位米铺掌柜的卑劣行径后,昭王看向身后的一众侍卫,高声下令:
“都给本王听好:此后,若那人再来讨粥,乱棍撵走!”
“是!”
末了,昭王又看向激动的无以言表的老妪叮嘱道:
“老夫人,米铺掌柜的那份粥,你孙儿顶替了,往后每日两次的派粥,你皆能领取两碗,无需你孙儿出面。”
老妪听完昭王的话,非要给昭王行大礼,昭王拗不过她,只好依了她。待送走了老妪,昭王重又把注意力放回到粥棚面前的排成长龙的队伍中——
(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章:雁过拔毛
米铺掌柜的名额被顶替后,排队打粥的人群中有一小本分开始骚动起来,或许他们见昭王慧眼如炬、精锐洞察,觉得眼前那位长相十分俊俏的官爷不似一般朝廷走卒极好糊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昭王站在打粥的侍卫身旁,侍卫依旧得看昭王的眼色行事——
尽管昭王不解——为何灾民中会混入有意扮惨哭穷之人,但他亦没有冷血到剥夺这些人打粥的份额,只是量多量少酌情而定。
昭王示意给打粥的侍卫打手势的同时,双耳和双目并没有偷懒,他非常想了解这一碗清汤寡水的白粥,何至于引来贪小便宜的刁民。如方才那位老妪一般穷苦的灾民,一碗白粥对她们而言来之不易,可对于屯粮足够的百姓而言——
一碗寡淡的白粥,似乎并不那么诱人。
原本打粥的队伍还算安静,可远处姗姗来迟的一家人使得人群中出了不满的声音,并不是因为那户人家不守时,而是无论从衣着装扮,抑或是面色来看,对方全然不像饱受灾害之苦的穷困潦倒者。
昭王循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也注意到了那户人家的与众不同——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他眉宇间略显焦躁,不时回过头来催促跟在后方不急不忙的三位女子。那三位女子中有一名年纪最长,看起来像是身后两名女子的母亲。
最引人笑的是——这对夫妇很有夫妻相,体态丰腴,面庞圆润,因而走起路来显得呼哧带喘很是费力。他们的一双女儿,则清瘦的多,该是到了爱美的年纪,知晓一味贪吃致使脑满肠肥是毫无美感的。
昭王随意瞥了一眼后,挑唇冷笑道:
“有意思……”
昭王身旁的侍卫循声去探,眸色微愠,显然这侍卫亦见不待见此类雁过拔毛的市侩之徒。
“殿下,这!”
侍卫气愤的欲言又止,昭王却示意侍卫莫要张扬,他云淡风轻的面色似乎不甚在意,实则早已有了对策。
起初,昭王是不欲斤斤计较的,毕竟天墉城的蝗灾却是闹得厉害,或许这些人是怕自家的屯粮不够度日,这才拉下脸来讨粥。但远处那户人家如此招摇过市的举动,岂不会引得更多并没有穷到揭不开锅的人蜂拥而至。是故昭王不得不改变主意,不再心慈手软。
“磨磨蹭蹭磨磨蹭蹭,女儿就是被你给惯坏的!”
这声音出自衣着得体的那户人家的当家人,此刻他们已经排到了队伍最末,许是认为方才他们一行人确实引人注目,方才出声责骂自己的妻子。
“女儿家爱美,出门总要好好拾掇一番的,怎就等不及了?粥棚设在此处,还能跑了不成?”
那妇人面色不悦,并不觉得自己********,觉得男子无端端的抱怨分明属于妄加之罪。
“你以为咱二人带着女儿游街呢!你瞅不见眼下城中是何景象?这个时候怎能露财?你就不怕那些穷酸户踏破咱家的门槛儿麽!”
男子显然比妇人懂得审时度势——既然是来装灾民的,自然越狼狈越好,否则便要引起众怒。并且比引起众怒更让中年男子忌惮的,乃是被饿疯了的百姓惦记上。
男子的唠叨让妇人有些不耐烦,她掏出帕子擦着干干净净的白瓷碗,口中敷衍道:
“行了行了,奴家知道了!”
见妇人听不进去,中年男子也懒得再费口舌,他回过身子瞭望前方的队伍还有长之际,正对上昭王耐人寻味的深邃目光。
昭王的出现让中年男子鬼使神差般有些心虚,特别是在与昭王对视过后,中年男子竟生出打道回府的念头。
“诶!老爷,奴家瞧着粥棚里的那位官爷气宇轩昂,估摸着来头不小啊!”
原是妇人也留意到了昭王,但她的心思与她夫君的心思截然相反。妇人踮起脚尖盯着昭王打量了好一阵,回头扫了自家女儿一眼,扯了扯中年男子的衣袖,面色窃喜的提到:
“老爷,我看那位官爷做咱家女婿最合适不过,不如待会让凤儿、娇儿试探试探?不论他看上哪个,咱们把女儿许出去,都不会差的!”
中年男子闻言,没好气的剜了妇人一眼,漫不经心的揶揄道:
“尽想美事!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曾摸清,你还想着牵红线?得了吧!”
两人话不投机,却丝毫没有减少妇人雀跃的心情,她不再同中年男子商量,而是径自转头示意自家女儿看一眼昭王。正值妙龄、芳心大动的两个女子见昭王那般潇洒、倜傥,立即娇羞的垂下头去,可那双精心描绘过的眼睛却不禁飘向昭王——
妇人看在眼底,明白了自家女儿对昭王有意,便打定主意要撮合这门亲事。
身在远处的昭王,若是知晓那妇人作何心思,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
施粥的效率很高,大多数灾民都严守秩序,领完自己的那份便走了,偶有苦衷的道明缘由后,昭王俱会开恩多派出一份清粥。
眼瞅着距离昭王越来越近,妇人面上喜不自禁,可中年男子的神色却愈不适,只因昭王多盯了他几眼。
妇人的一双女儿,更是羞怯的不敢抬头,绞着手指忸怩不已。
等到中年男子的前方只剩一位鳏夫排着时,妇人揪着中年男子的脖领一把拽到了自家女儿的身后,接着又挪出位置好让她的女儿离昭王更近。
如此明显的殷勤,昭王如何能忽视,便朝台阶底下的一家人睨了一眼。
谁成想只这一眼的光顾,那妇人的脑海中已经铺开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蓝图,她十分不拘谨的同昭王搭起话来:
“这位官爷瞧着眼生,不知在何处高就啊?”
给鳏夫打完粥的侍卫正要怒斥妇人无礼,但被昭王一记警示的眼神给阻止了。
昭王浅笑着看向妇人,自谦道:
“区区参将,不值一提。”
那妇人闻言面色大喜,仿佛参将是个了不起的官儿——昭王望着妇人合不拢嘴笑容,压下了眸底的厌恶,仅能于心中腹诽那妇人无知,见识浅薄。
妇人还想继续打听昭王的家世,却被打粥侍卫带着薄怒的一声惊叹给吓懵了——
“白玉碗?”(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分文不剩
昭王眯着眼看向那支让侍卫不淡定的白玉碗――通透无暇,上品无误,碗的主人正是妇人的女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见昭王面色不善,中年男子忙上前一步,讨好道:
“二位官爷,其实鄙人家中本不贫寒,但这蝗灾害人,庄稼都死了,像玉碗这些个劳什子有何用处?不过是盛饭的器皿,顶看不顶用的,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昭王听了中年男子辩白的言辞,只觉好笑,所以闭口不言,倒是昭王身旁的侍卫看不过眼了,以为昭王会被眼前的势利刁民蒙骗过去:
“瞎扯!我同大人虽出自日兆都城,来到天墉城赈灾却已将近三日!对天墉城的情形即便不算了解颇深,却也算略知一二――城中米铺良多,你这一个白玉碗能换多少粮食,你该比我更心知肚明!”
侍卫的话让中年男子身旁的妇人慌了神,她不着痕迹的将自家女儿往后拽,一个劲的朝自家女儿鼓眼睛,那眼神仿佛在说:怎生带着个玉碗来讨粥!都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们!
妇人的姿态变得收敛很多,不似之前那般嚣张,也无暇替自家女儿说和姻缘了。此刻她才像个依赖相公的小妇人,巴巴望着自己的夫君,全指望他的夫君为他们一家开脱。
中年男子见先前的说辞唬不住侍卫,便换了个由头撇清他蹭吃赈灾粮食这般不道德的嫌疑:
“官爷有所不知,天墉城哪还有米铺开张?早在城中百姓吃完了囤积的粟米后,所有米铺的囤货都被哄抢一空了!这白玉碗是值钱,可惜有价无市啊!”
侍卫半信半疑的瞅了眼中年男子,打粥的动作没有继续,他迟疑的看向昭王――若昭王点头,他手中的勺子不会有半分耽搁,即刻就会落入锅中。
昭王以眼神暗示侍卫暂缓片刻,继而看向中年男子反问:
“天墉城的粮食被抢空了,那些粮商为求财――就不会赶到比邻的陵城去进货吗?你是低估了本王的智商,还是高估了自己编谎话的本事?”
中年男子听到昭王自称本王,这才思及城中的流民都在传大名鼎鼎的昭王赶来天墉城赈灾了。因而那中年男子面色惶恐的瞟了昭王身旁的侍卫一眼,好像还是不太相信昭王便是昭王。
“欺骗四殿下!抢占赈灾物资!还不跪下!”
侍卫这一声大吼,让中年男子扑通一声瘫坐在地,妇人和自家的女儿面面相觑之下,生怕昭王治罪,壮着胆子为恐惧不已的中年男子证实:
“殿下!我相公说的是真的!他没有骗您!我们确实吃不上饭啊!”
纵使妇人胆气十足的自欺欺人,可她眼中的那一丝丝侥幸还是被昭王捕捉到了。
昭王回视着蛮横的妇人,反问道:
“是麽?”
妇人的眸子里闪过狡诈的光彩,连忙捣头。可下一刻,她却再不能继续把谎话编下去了――
昭王贴在侍卫耳侧嘱咐了几句,随后便听得侍卫沉着脸大声宣告:
“四殿下在此!眼前这位夫人用白玉碗来讨粥,且告知殿下天墉城已经买不到米!可有知情者为她证明?”
昭王的身份被言明后,那些敢怒不敢言,蹲在墙角喝粥的灾民忙走到粥棚跟前,众口一词道:
“殿下千万不要相信他们!这位宋掌柜是城中响当当的富庶人家!谁人吃不上饭小民都信,他们声称穷得无米下锅,恕小民死都不信!”
“没错!殿下――宋何氏睁着眼说瞎话!天墉城的一些商家仍在售米!普通百姓买不起!宋掌柜却不可能买不起!”
“殿下,这家人太过分了!衣着光鲜不说,拿着白玉碗来乞食!让咱们这些穷苦百姓可怎么活?”
……
妇人所言是真是假,此时已昭然若揭,昭王面若寒冰的凝视着妇人,想听听对方可还有什么新鲜说辞。
愤怒的群众将妇人一家围在当中,妇人知晓此时此地无论她思量出多么完美的借口,也会被眼前声讨她的众人给戳穿,她的眼珠滴溜一转,竟索性俯认错:
“殿下恕罪!小民也是一时糊涂,才妄图隐瞒真相!小民家中确实家大业大,可这蝗灾着实不知会延续多长时间,小民一家不可能坐吃山空啊!小民思量着:既然朝廷开仓赈灾,那便能讨一顿是一顿!小民市井之心――皆是因为家业难挣!还请殿下宽恕!”
昭王认真听完,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打算下令取消他们一家被救济的名额便作罢。
古语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昭王现在才领悟到治国不易――单单是贫富之间的矛盾,就足矣让执掌国政的人头疼了。
昭王不求达者兼济天下,只求富裕者莫要为富不仁才好。
昭王正欲话,命眼前这一家四口回家,今后不准再来粥棚乞食。
不料那妇人以为昭王不愿放过他们,起先认错时就打好了硬把两名女儿塞给昭王做妾的心思,她以为凭着自己的两名女儿略有姿色,不仅可以被昭王纳入后院,亦能抵消罪责,一箭双雕倒依了祸兮福所倚那句至理名言。
“殿下,您看小民这一双女儿如何?若殿下不嫌弃――小民愿将女儿许给你,嫁妆不日内方可备好!定不会让殿下失望,还请殿下笑纳!”
中年男子一把拽住怂恿着自家闺女上前倒贴的妇人,瞪大了眼睛吼道:
“疯婆子!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岂知妇人根本不搭理中年男子的劝告,或许是因为之前中年男子险些让他们一家受责罚,反而是靠她出马才平息了一场灾祸,因此颇为自信。
侍卫见那妇人疯言疯语,那两位不知羞的小姐更是欲拒还迎的往昭王身上靠,便匆忙拔出佩剑挡在昭王身前:
“大胆刁妇!还不快让你女儿退下!”
见侍卫情急之下动了刀,妇人才知光天化日之下这般贿赂不好,即使昭王有心接纳,亦会当着这么些人摆谱。
是以,妇人讪笑着拽回了她的两个女儿,不停的朝昭王飞眼,意在说明她明白昭王为何矜持。
昭王厌恶的撇开视线,再不想容忍妇人一家恬不知耻的行为。
只闻昭王沉着嗓音话:
“来人!”
顷刻间冒出严整肃穆的一支亲卫队,依次排在昭王面前等候落。(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粥中撒沙
昭王指了指身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让妇人一家欲哭无泪的命令:
“抄了宋掌柜的家,搜查出的值钱物件全部充公!包括王掌柜带来此处的白玉碗――”
为首的侍卫头领领命后,又行至昭王近前低声询问:
“殿下,需要搜刮的多彻底?”
昭王听了侍卫的头领的疑问,回身定睛看向侍卫一字一顿的答道:
“分文――不剩!”
“遵命!”
一众侍卫强行拖着宋掌柜让其带路,宋掌柜又怎会心甘情愿任人刮尽家财,便赖在地上不肯挪动半步,许是如这般赖皮的伎俩侍卫头领见得太多,便冷哼一声,眉眼上挑,示意他的下属直接将人架起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四个身形魁梧的亲卫分别负责抬起宋掌柜的四肢,宋掌柜哪里能敌得过对方硬来,就哭嚎着扭头寻找昭王的身影,看看事情可有回旋的余地:
“殿下!小民这份家业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殿下这是要了小民的命啊!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奈何昭王恍若未闻,一直以笔挺的后背对着宋掌柜。
瞧着告饶亦不管用,宋掌柜便把所有的过错怪到自己的夫人头上,以四仰八叉的姿势破口大骂起来:
“蠢婆娘!你个害人精!叫你有眼无珠!叫你得寸进尺!你让我有何脸面去地下见祖宗?造孽啊!若知你会给我宋家带来这天大的祸事!我哪怕一生孑然也不会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连同自家女儿手忙脚乱去侍卫跟前撒泼的妇人――听到自家夫君的痛骂声,也是悔不当初,眼下她哪还有脸同自家夫君争吵,只能忙着使出浑身解数来拦住侍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手无缚鸡之力的几名小妇人如何是侍卫的对手,几个负责挡住妇人和她女儿的侍卫被闹得烦了,顷刻间就炸毛了,先是一把将妇人的一双女儿推到在地,又一脚踹开了将侍卫脸上挠出血痕的妇人。
有好事者看不惯妇人一家的做派――先是装穷,被揭穿后又想用女儿贿赂昭王,得到抄家的惩罚后还妄图耍混,这种种行为――着实令围观者不齿。
他们三三两两随行在侧,为羁押宋掌柜的侍卫指起路来,气得那妇人指着对方便龇牙咧嘴的开骂:
“指什么指!一帮穷酸户!当心老娘让家奴打断你们的狗腿!滚!”
妇人的话自然撵不走自发帮侍卫带路的人,反倒是妇人骂得越响亮,路人的笑声便更大――
“哈哈!宋夫人你可嘴下积德吧――待会子被这帮官爷一通搜,指不准谁比谁更穷呢!”
“你瞅她那歇斯底里的模样,真是丑陋!也不知当初宋掌柜怎生就相中她了?”
“该!要我说――连她们那身人模狗样的衣裳都得扒喽!看她还嘴硬!还瞧不起人!”
……
不惧妇人的行人愈来愈多,甚至于原本十几人的队伍,此时已变作声势浩荡的游街大队。
仰面朝天不能动弹的宋掌柜听着自家女人一次次激起众怒,以免事态愈演愈烈,就不得不得开口喝止:
“疯婆娘你快住口!还嫌不够丢人吗!”
那妇人同路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全然进入忘我的境地,似乎只要打赢了嘴仗,这面子就输不了。
宋掌柜见自己的劝说毫无效果,只能面若死灰的听之任之,娶了这样一位自认很有主意的女人,肠子都快悔青了。
妇人忙着与路人对骂,她的一双女儿便将力气使到了如何牵制侍卫上。一些个脾气好不愿动手打女人的――手臂上全是牙印,脸上、脖颈也遍布指甲死命掐、拧的痕迹。
侍卫的容忍并没有赢得两名本是大家闺秀女子的识趣儿,反而越来越猖獗――最惨的那名侍卫,行在队伍最后方,脸上已经绽出血花来。
侍卫头领觉得行进速度太慢,便回眸瞅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则气得面红耳赤――
但见侍卫头领迅速走到队伍后方,朝着被两名女子折磨得十分狼狈的下属吼道:
“娘的!你傻吗!禁卫军怎出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侍卫头领是出于心疼自己下属,语气才重了些,那命被训斥的侍卫知道自己的上司并无恶意,也并非真心认为他是窝囊废,便一脸憋屈的回视侍卫头领,眸底很是为难――让他对女子动粗,他着实下不去手。
侍卫头领不及侍卫有耐心,抽出腰间的佩刀横架在妇人一名女儿纤细的脖颈之上,面向妇人警告道:
“刁妇!你给我听好喽!老子领了王爷的命令,便要给王爷一个满意的交代!若你不想单单是抄家,非要闹出点儿大动静!哪怕遭到王爷问责老子得让你长长记性!”
言毕,侍卫头领收回视线,单手拔出被抓挠的满脸是血的那名侍卫的佩刀,利利索索将怀中的女子推给对方,面色严肃的下令:
“给我全程拿刀驾着!此乃军令!不得违抗!”
“是!”
傻了眼儿的妇人和她的另一名女儿见状,瞬间变得循规蹈矩起来,母女俩目光胆怯的盯着侍卫手中的大刀,迎视着被挟持的女子投来求救的目光――两人无能为力的摇摇头,继而掩面抽泣。
侍卫头领再度瞪向妇人,严词警示:
“你们俩但凡有一人再敢胡闹,老子立马送你女儿归西!”
见母女俩抽抽嗒嗒的连连捣头,侍卫头领这才回到队伍最前方……
昭王这厢,已经派发完第一轮粥,到日落时,还有一顿。负责清点赈灾粮食的小兵苦着脸找到昭王,吞吞吐吐的汇报道:
“王爷……这才三日不到,粮食……粮食……”
“何时得了口吃的毛病?有话快说!”
昭王眸色不悦的睨了眼小兵,方才使得小兵不再瞻前顾后:
“回王爷,根据天墉城所有粥棚近日来统计出的赈灾用粮消耗――国库拨出来的粮食,只剩下一半儿了!”
昭王气定神闲神色看不出一丝吃惊的意味,他语气平静的回道:
“嗯,同本王预估的差不多――这样,你照本王的话吩咐下去,务必让每个粥棚都按本王的要求办事!”
小兵面色严谨的颔首,静听昭王示下。
昭王于座椅上起身,一边踱步一边细数他针对晌午的见闻思量出的条条框框:
“第一:所有粥棚熬粥时量不变,但在熬完后,撒下一把沙砾!”
小兵瞠目结舌的回视昭王,却听到昭王又道:(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念念不忘
“早上的情形,你不是没看到——真正饥饿之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小兵恍然大悟,看向昭王重重点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第二:提醒每个粥棚的监察人员,不要只把目光放在灾民名册上,若有行动不便者,经查实——必须发放到位!但假使灾民中依旧存在诸如宋掌柜这类人……”
昭王脚下一顿,目光变得凌厉,面色变得不近人情般清冷:
“一律抄家!”
“是!”
回到座位上,昭王的眼神和缓许多,随之便道出了重中之重:
“以上两条,仅仅是防止鱼目混珠,以免灾民的粮食进了那些一毛不拔的商人腹中。这最后一条——才是缓解燃眉之急的办法:被抄家的为富不仁者,其名下所有财物,悉数拿去当铺典当,然后快马加鞭将钱财送去邻城换粮食。”
小兵闻言眼前一亮,觉得这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法子不失为一个解困的好主意,可昭王却觉得这些只是九牛一毛,完全不够填补天墉城这个大坑。
思忖了一会儿,昭王才道:
“切记——去邻城买粮之时,要以进价购买,万不能被坐地起价的一些粮商所蒙蔽,若有人胆敢利用国难发财——亦给本王抄了他的家!还有这天墉城中的一些米铺:一家家去查,薄利可允,暴利不容!”
“遵命!”
细细聆听着昭王将每一层每一面都考虑妥当,小兵就愈加敬服昭王——原本于小兵来说简直是天大的难事,可放在昭王面前,都不曾使他皱一下眉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几乎已面面俱到后,昭王仍不松懈——毕竟要等到秋收季节还有一段时日,天墉城受灾的黎民百姓每日醒来便要张口吃饭,昭王不允许自己掉以轻心。
“王爷,还有其他吩咐吗?若没有,卑职即刻就将王爷所说一一办下去!”
小兵私以为昭王已经将应对天灾的计策考究的尽善尽美,应该没有疏漏之处,不想昭王瞥了他一眼,启唇道:
“给都城发急报——上谏说赈灾粮需告急,募捐也好,增收其他富庶城池的征税也好,总而言之——得速速筹得一购粮钱款,以备不时之需!”
小兵此刻偷瞄昭王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叹服来形容,他端详昭王的眼神有一种十分肯定的安然,仿佛昭王的明智和才略完全值得天墉城灾民的信任,更值得万民爱戴和依靠。
交待完毕,昭王抬手捏了捏眉心,面带疲倦的打发小兵退下:
“暂时便只有这几条,若本王思及到其他,自会知会你——但方才本王让你记下的,每一条都不能耽搁,速速去办!”
小兵拱手离去,余下昭王托腮小憩……
——日兆都城嫪府
自从得知了黎落的不幸遭遇后,嫪菁菁衣带渐宽、日渐憔悴,每日郁郁寡欢。
除却按时按点站在嫪府门口期望黎落会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嫪菁菁就哪也不去了,真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前话提到——嫪菁菁古今天下头一遭,身为女子却休夫。由于被嫪升平恐吓过,黎晟等人也不敢诬陷构造,更不敢歪曲事实。
所以外界得知两人姻缘走到尽头的理由,说来实在新潮和滑稽——性格不合。
尽管黎家不敢污蔑嫪菁菁,但姜慧逢人便提及她儿命苦,本一片真心相付,岂料对方视婚姻为儿戏,这情分说断则断,太过凉薄。所以众人以为黎晟被嫪菁菁辜负,黎晟才是可怜的那个。
由于没有涉及到自家女儿的清白问题,嫪升平便睁只眼闭只眼作罢了,懒得再去黎家同姜慧等人计较。
嫪菁菁离开后,黎晟每日被姜慧灌迷魂汤——搞得他当真以为自己极其优秀,乃是嫪菁菁配不上他。加之黎耀荣望子成龙,成日撺掇黎晟去辅机跟前阿谀奉承,因此黎晟于仕途上,也算混的风生水起。
嫪菁菁相当于黎晟另一双眼睛,只因他自己的眼睛早已被黎耀荣夫妇给捂住,是故只要嫪菁菁一走,黎晟便理所当然失去了辨别是非和前途方向的能力。
至于辅机为何会提拔黎晟这般无甚真本事,只擅卖笑脸的人,先不说讨好的话谁人都爱听——哪怕是日兆王沐阳君也不例外。其二便是因为——辅机看出了黎晟没有主心骨,一切全靠站在他背后的父母来教唆——
这么好控制的人,辅机自然要拉拢,给点甜头亦无妨。但哪日若是用得上黎晟,辅机便会叫他不得不身先士卒。
前文中还提到过——在日兆,商人的地位很是低贱,而从事仕途的人却被看得很高。就拿黎晟来说——黎家左邻右舍皆知黎家的黎煜早已夭折,却无一人检举、揭发黎晟藐视国法、贿赂朝廷重臣。一方面是忌惮和不敢得罪,另一方面则确实认为黎家此举无可厚非——
黎家能出一个拥有锦绣前程的儿子,是黎家门楣之幸。若换作他们,但凡有能力保住嫡子,当然会不计一切代价。
嫪菁菁得到嫪升平的支持,休夫回家后,姜雯便和嫪升平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冷战——
先是大吵了一架:内容无非是嫪菁菁以后如何做人,当他们二人百年后嫪菁菁无人依托。而后谁都没有让另一方完全认同自己的道理,便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形下,将彼此当做透明人。
姜雯虽不理解嫪菁菁为何非要跟黎晟终止婚约,但到底是溺爱嫪菁菁的,所以她让嫪菁菁看了三日的冷脸后,便一切照旧,但这并不代表她也原谅了嫪升平。
嫪菁菁从中劝和过几次,收效甚微,姜雯亦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愿不冷不热的关切嫪升平几句,嫪菁菁便只能无奈放弃,接手了本应出自姜雯的那份体贴,双倍回馈给她的精神脊梁——嫪升平。
嫪菁菁近日来的魂不守舍,每日到嫪府大门口站上一个时辰的诡异举动,让姜雯莫名其妙,但又碍于一些事,也不去向嫪升平打听。
女儿活得没有人样,姜雯除了心疼,便只能陪着。
一日过去,两日过去,三日过去——姜雯终究按捺不住了,主动寻去了嫪家的一处酒楼,找到嫪升平后,开门见山的询问嫪菁菁究竟受了什么刺激。(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章:解开心结
见姜雯愿意开口同他说话,嫪升平的面色略带欣喜,随着心情变好,嫪升平对姜雯的疑问没有丝毫隐瞒。
当姜雯知晓了前因后果,她的眼神中并无太大波动,黎落生也好、死也罢她毫不关心,只求嫪菁菁不要一直沉浸在悲伤里。
嫪升平凝着自家爱妻愁眉不展的面容,他的心绪也纠葛万分,当年迎娶姜雯时,他曾向姜雯母家保证过——今生定不让姜雯蹙一下眉头,何事都不会让姜雯劳心劳力,姜雯只需要每日锦衣玉食,舒舒服服当嫪家太太即可——
然而单单因为一个黎家,和他们女儿嫁错郎的事,嫪升平已经记不清爱妻无忧无虑展颜时的姣美,所以——此刻嫪升平不仅觉得没有为女儿择好良婿,也暗暗愧对为他诞下嫪菁菁的姜雯。
“夫人,如此干着急亦是无用,先坐下罢——”
姜雯瞥了嫪升平一眼,神情不安的陪嫪升平落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安静坐在彼处的姜雯,映进嫪升平的视线中,让他恍惚又回到了初见姜雯时——那个心性高冷的女子便如姜雯现下这般娴静温婉,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惊扰不了她。
静坐良久,嫪升平凝着妻子的面庞,觉得近些年——他越发猜不透爱妻的心思,即使姜雯就坐在他的身旁,睡在他的身侧,他也不知晓姜雯心底在思量些什么。
兀自神伤的嫪升平,有些心猿意马,却闻的姜雯毫无预兆的抽噎起来,让嫪升平立刻回过神,也瞬间慌了神。
“夫人,好端端的因何而哭?为夫曾许诺——嫪府上下,大小适宜皆不要你操心,可如今你心底藏着掖着的那些事,俱不向我吐露半分,我又如何揽到自己头上?”
嫪升平起身执起衣袖为姜雯揩了揩泪,他直视姜雯的眼神分外情真意切,也是发自心底的想和自己的夫人解开龃龉,回到往常那般举案齐眉,琴瑟和谐的惬意日子。
姜雯泪眼朦胧的回视着嫪升平——她看到对方眼底的担忧满的快要溢出来,泪水更是止不住的落在衣襟上。
遥想当年,姜雯为了赌气——答应了嫪升平的求亲,嫁给了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嫁给了这个并不人高马大的男子,嫁给了这个不说情话的男子。
但也正是因为眼前这个哪哪都看不出好的男子,一直将她捧在掌心,呵护爱惜如稀世珍宝,尊敬爱戴如济世仙子。自从嫁给嫪升平,她确实不曾吃过一丝丝苦头——
倒是让她极其艳羡的姜慧,常常因为争风吃醋、家长里短跑来找他诉苦。更因为嫪升平,她才能不比刻意,便在姜慧的对比下显出优越感。
嫪升平不纳妾,不偷腥,一心一意的对她——姜雯扪心自问,她常训斥嫪菁菁任性不懂事,她又何尝理解夫妻之间互相理解和互相体贴的正真含义。
就在嫪家还不曾与黎家闹翻时,姜雯仍见异思迁,偷偷爱慕着黎耀荣,甚至不惜为了拉拢两家的关系,拿自家女儿一生的幸福搭桥,拿嫪家的半数家财去讨好。
可背着嫪升平怀揣着另一种心思,以便能与黎耀荣走得更近时,姜雯并不快乐。黎耀荣愿意多看她两眼,不过是因为她能帮得上齐胜,她何尝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她嫁给了嫪升平这个大财主,黎耀荣的家门或许都不会让她踏入。
当她想明白这一切,看清以前不愿看清的事实——她才痛心疾首的领悟过来,原来她对自家夫君以外的男子的倾慕之情,能够得到她以为的那一点一滴的回应,也完全是因为她所嫁的夫君。
心中的愧疚和羞耻一重重加深,致使姜雯终究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她伏在嫪升平送过来的窄窄的肩膀上,让那些不能言明的情绪宣泄的踏实且痛快。
半个时辰以后,姜雯的心情才缓缓平复,嫪升平轻手轻脚的松开环着姜雯的臂膀,认认真真为姜雯擦试着脸颊上的泪痕。
“相公,对不起……”
姜雯这句没来由的道歉,其实嫪升平大概知晓是缘于何因。可他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只是再度拥住姜雯,梦呓般念道:
“想明白就好……”
姜雯闻言,倚在嫪升平肩头露出苦涩的微笑,那笑中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包括她下定决心抛却隐晦的过往,包括她庆幸自己没有糊涂一辈子,更包括她对上天的感激——此生有一良人,愿意包容、接纳她的一切,或许彼人不是最好的,于她而言却是最合适的。
哭过以后,姜雯同嫪升平彼此间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她二人情意绵绵的对视着,胜过千言万语。
姜雯恍然间发觉——其实她的爱女嫪菁菁与她有很多相似之处:
姜雯被黎耀荣的一表人才吸引,嫪菁菁亦为黎晟表面看上去的风度翩翩而着迷。时日一长,嫪菁菁醒悟过来——她所爱之人与她并不契合。不及嫪菁菁聪明的是——姜雯时至今日才感受到被爱比爱幸福的多。
想到这些,姜雯破涕为笑,嫪升平眼神迷恋的打趣儿:
“夫人还和从前一样孩子气,撒完脾气为夫一哄就好!哈哈……”
姜雯迎视着嫪升平宠溺的神色和对方开心的笑颜,羞涩的垂眸娇嗔道:
“相公惯会取笑奴家!”
嫪升平难得再度瞧见自家夫人撒娇,心情大好,便拉起姜雯羊脂白玉般的纤纤素手,握在自己掌中痴痴的笑。
“相公,现在我能理解你为何支持菁菁离开黎晟了!”
嫪升平眸色一亮,并未问及原因,仅是抿唇颔首,语气温柔和煦:
“夫人反应迟钝罢了,为夫不嫌弃。”
姜雯嗤笑出声,软绵绵的拳头锤在嫪升平的胳膊肘上,两人心里都像灌了蜜糖一般甜腻。
两人重修恩爱,也玩笑够了,姜雯方才询问起嫪升平对嫪菁菁以后的生活有何打算。
提到此事,嫪升平亦是一脸无奈,他看着姜雯,言辞恳切的回到:
“夫人,菁菁此刻正为了黎落之时而悲恸,即便我有打算,眼下去告诉她,她也是听不进去的!”
姜雯闻声面上一喜,紧紧凝视着嫪升平的瞳仁问道:
“这么说来——夫君已经有了主意?万不会让女儿孤苦一生?”(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章:再嫁人选
嫪升平含笑点头,眼神晦涩的答道:
“夫人担忧当我二人百年之后,菁菁没有了依靠,我又何尝不忧虑?只是女子再婚,于日兆是史无前例的,但我确实有个人选——让众人不敢议论菁菁以前所托非人!也能保证——此人不会亏待菁菁!”
姜雯见嫪升平如此胸有成竹,便不再怀疑嫪升平的能力,许是因为前车之鉴,姜雯又皱起眉头,撇唇试探道:
“夫君该不会又想为女儿买个夫婿回来吧?且不说上次帮衬黎家得不偿失,若要寻一个让黎家同外人皆不敢嚼舌根的,只怕一星半点的好处对方是瞧不上的罢?夫君累死累活,嫁女儿还赔的血本无归,真真是滑稽!”
嫪升平听了姜雯的话,笑得前俯后仰,直到姜雯没好气的斜了嫪升平一眼,嫪升平才道:
“夫人十指不沾阳春水,能懂得生意难做属实不易!想来是跟随为夫多年,耳濡目染的久了,便也有了一颗商人的头脑!”
姜雯娇羞的转过脸,嗔骂道:
“转眼间菁菁已是娉婷待嫁女子了,你却还是没个正形!”
嫪升平但笑不语,心下却在暗叹——夫人啊夫人,不是为夫没正形,为夫只是爱看你羞恼的模样,看一世都不厌。(.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思及为嫪菁菁找的第二位良婿,嫪升平不禁为黎落伤感起来:
“说起来——黎落那孩子,亦是可怜。”
本以为姜雯会不喜嫪升平此语,谁料姜雯不知何时转了性,竟没有出言反驳,反倒认同起嫪升平的唏嘘话语。[.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只见姜雯垂下眼睑,叹了叹气,摇了摇头:
“谁说不是呢,想一想——若是我家菁菁落地便生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中,恐怕我这个做娘的即使不让孩子来人世走一遭,也不忍她受这些苦楚……”
嫪升平面色有些诧异,他回眸凝了眼姜雯,见姜雯并不单单是随口一说,好似当真有所感触。
这样的姜雯,让嫪升平觉得新鲜而陌生,更多的是欢喜和珍视。
“为夫怎生记得——夫人与那黎落合不来?”
嫪升平故意揶揄的疑问,也并未惹恼姜雯,她幽怨的看了眼嫪升平,平静的口吻中有些自责的意味:
“唉,彼时我仅觉得那丫头牙尖嘴利、不依不饶。现在想来——若不是生在黎家,那孩子也不会被塑造成如此冷硬的性格。有一事我反而还应该向她道谢——菁菁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能够看透黎晟的为人,到底是多亏了黎落!”
姜雯一席话,让原本轻松的氛围变得有些沉重,嫪升平仿佛有些心不在焉,埋头陷入沉思。
姜雯以为嫪升平在为黎落的凄惨境遇而扼腕,便开口又问起了嫪升平所说的那位众人不敢得罪、且一定愿意迎娶嫪菁菁的后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夫君,你就不要再同奴家卖关子了!你适才提及的那位青年才俊,相貌如何?家世如何?你倒是同我说道说道啊?”
姜雯的询问将嫪升平游离的心神拉了回来,他回视着自家夫人一脸好奇的神态,高深莫测的作出噤声的手势,惹得姜雯送了他一记白眼。
嫪升平见状哈哈一笑,只道:
“眼下时机未到,等此事八九不离十之际,夫人便可知晓!但是为夫敢向你打包票——此人好过黎晟千百倍,品性亦无缺失!便是拿青年才俊一词来形容,都略显保守!”
姜雯见嫪升平把彼人夸上了天,更加迫切的想知道对方究竟有无嫪升平抬举得这般高,便一直缠着嫪升平同她坦白,但嫪升平口风很紧,纵使姜雯如何拐着弯的打听,嫪升平也不肯透露分毫。
怎生都问不出的姜雯只能作罢,她相信嫪升平的眼光,也相信嫪升平极其谨慎定有缘由,便起身预备回府,不再打搅忙着清账的嫪升平。
嫪升平把姜雯送到马车上,正欲放下帘幕时,却听得自家夫人细声细气的温柔叮嘱:
“相公,忙完了就早些回来,今日奴家亲自下厨——做你最爱的醉虾。”
嫪升平此时的神情用春风得意来表达都不为过,他仿佛又回到了同姜雯新婚燕尔的那段时光……
——无龄山
拜入无龄观,成为入室弟子须得有一个仪式,原本无为等人商议着免去拜师仪式——毕竟黎落一入无龄便拜在了门派内两名得意弟子的门下,恐引起其他弟子不满。
但清玄的一句话——却使得观内几位长老不得不得认同:若不举行拜师典礼,怕会得罪白衣男子,只因白衣男子叮嘱过必须让黎落成为无龄一门的入室弟子。
虽不知白衣男子因何非要如此要求,况且他当时说过不会苛求无龄能赐给黎落多大的本事,但清玄等人怎敢不按照白衣男子的叮嘱办事。
并且——不论是无龄还是其他门派,入室弟子确实需要一个拜师礼来号召天下,若没有礼节辅助,旁人哪里知道你是入室弟子还是其他弟子,而明空等人担心的便是白衣男子认为无龄苛待黎落,连小小的拜师仪式都懒得举行。
拜师礼这一日,黎落需要盥面、沐浴,换上入室弟子特有的道袍——竹叶青的夹衫,上面星星点点的绣着几朵白云,能将穿戴之人衬托的愈加飘逸出尘。还有那头上的翠羽簪子,与竹叶青的纱袍遥相呼应,扎一个飞天髻,大典前的装扮便是如此了。
观礼众人不仅需要道观掌门和五大长老出面,所有徒弟和徒孙一辈无特殊情况也得尽数出席——这样庄严的场面和庄重的仪式,让黎落颇有些紧张。
拜师仪式选择在无龄后山那片空旷的场地,周围花草树木芬芳,碧云蓝天极近且清朗。
后山建有一个高台,应是专门用作此类仪式或典礼而设。高台上两侧挂有无龄道旗,旗子上印着无龄门的太极八卦图和无龄观前门的山石上刻的那句话——
远观山有色,近听水无声,人去花还在,修道在无龄。
起风之时,道旗迎风飘扬,恢弘而肃穆,无龄众人此刻皆仰头观礼,面对台上安坐的五大长老和明空掌门,纵使有些弟子不明白黎落究竟倚靠什么背景得此重视的,也不敢在台底下妄自猜测和议论。(未完待续。)
第一六零章:拜师典礼
有明空、无为等人坐镇,黎落暂时是不会遭到无龄弟子的刁难的——当然,被方子配信口胡邹的几句言辞哄骗的黎落,全然不知她拥有两名亲师是何其罕见的待遇,所以就不会料到无龄诸多弟子对此心怀不满。[]
随着清玄起身走至高台中央,目光和蔼的俯视台下众人——拜师仪式便正式拉开帷幕。
黎落候在高台的左侧,站在无龄弟子看不到的地方,方子配同清风负手而立的位置正好与黎落相对,处于高台的右侧。观礼众人则正对着高台。
“门人肃静——”
随着清玄一句悠远的警示,台下之人皆将目光放在了清玄身上。
清玄见状甚是满意,便继续主持仪式:
“今乃无龄一门开宗立派的第五百五十一年,我派现任掌门乃无龄第四代传人明空掌门!道法之精妙,言传身教之不易,乃师辈不辞之重任——现我派门人高达二百六十四人,全凭对悟道的热忱,对师恩的传承。无龄第六代、第五代弟子听令——师傅、师祖为上,掌门为尊——叩首行礼!”
清玄言毕,回到原本的座位,清风方子配等人从台阶而上,无名等人也于观礼人群中行至高台,背对数百名第六代弟子,先行叩首之礼。
清风等人行完大礼,退至高台两侧,再观第六代无龄弟子齐齐跪拜叩首行礼,以谢师恩。
待第六代弟子起身后,清玄又从座椅上起身,走至六位长老中央,面朝正前方一挥拂尘,继续道:
“第六代弟子听令——师傅为上,行作揖鞠躬之礼——”
清玄言毕,目视着清风等人重新回到高台最中央,面朝台下之人站定,一次排开,接受弟子行谢礼。(.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台下众人皆眼观鼻、鼻观心,动作整齐划一——右手搭在左手上方,腰背弯曲直到头顶与高台齐平。
礼毕,算是拜师礼的第一个步骤告一段落——众人跟随清玄号令行礼之时,黎落也不能闲着,尽管她站在台阶角落,无有人可以注意到她,但她须得同第六代弟子一般,该叩首就叩首,该鞠躬便鞠躬,所有礼数皆不能落下。
进行到拜师典礼的第二个步骤,清玄示意无为等人退下,方子配和清风则留在高台一侧:
“今有——虔诚信女,拜入我无龄一门,门人方子配、清风见其聪颖****,特愿收为入室弟子!此女日兆人,姓黎名落,年方十八。宣——黎落上台!”
黎落不急不徐的由高台内侧台阶走上高台,站在清玄面前,接着跟随清玄走向正襟危坐的无为一行人面前。
清玄清了清嗓,看向黎落道:
“信女黎落,拜入我派第五代弟子襟下,是为第六代入室弟子——掌门为尊,师祖为上,行——三叩九拜之礼!”
清玄言毕回到座位,黎落面向明空等人,面上不苟言笑,脚下不敢有丝毫马虎——
她走至明空所处位置的正对面,三跪一叩首,往复三次,不得明空发话不可起身。
明空含笑看了看清玄,清玄莞尔点头,明空方才起身,伸出双手搀起黎落,和蔼可亲的告诉黎落:
“黎落,无龄一系第五代弟子中没有女弟子,这第六代弟子中……对道号也无甚特别要求——但今日,师祖赐你姽婳二字——愿你忘却前尘纷扰,平心静气领悟道法精髓,若有一日超脱凡俗,莫忘师恩。”
黎落乖巧的回视明空,低声将“姽婳”两字重念了一遍,越寻思越喜欢,便嫣然笑道:
“门人黎落叩谢掌门师祖赐予道名!众位师祖扶危救困、释疑解惑同收留弟子之恩情,弟子永生铭记!没齿不忘!”
道完这番发自肺腑的感激言辞,黎落面色郑重的再度屈膝,前额落地作响。
明空欣慰之至,忙扶起黎落连连称好。
清玄这厢也是眉开眼笑望着黎落,全然忘记自己的两名徒儿还被晾在一旁,若不是方子配不老实地朝清玄飞眼,只怕清玄还杵在彼处傻笑。
明空回座后,清玄又领着黎落回到高台中央,清风同方子配于此时上前,和黎落面对面站立。
“师傅为上,行叩首之礼——”
黎落再次屈膝下跪,重重一叩,方子配同清风则是目不转睛的凝着黎落的一举一动。
等黎落行完大礼,方子配和清风一左一右伸出手来,黎落扶着他二人的手起身,面色恬淡的扬起嘴角:
“师傅!”
黎落响亮清脆的甜甜一叫,让清风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倒是方子配一脸享受的表情,与清风不适的反应正好相反:
“诶!乖徒儿!”
清风不由得瞪了方子配一眼,那眼神似在说:当着这么些弟子不准吊儿郎当。
方子配应答了黎落的称谓,便只剩清风得应一声,走个过场了,否则清玄是不依的。
是故——清玄瞪完了方子配,又神色焦急的暗示清风张口回一句。
清风见状不得不回视着黎落困惑的眼神,面色温和的答道:
“嗯,好徒儿。”
清风不甘示弱的一句“好徒儿”,引得方子配当场失笑,他侧过身子指了指清风,鬼鬼祟祟的看着黎落提醒道:
“徒儿你看——你清风师傅平日是装出来的正经——我劝你以后得躲着他点!”
清玄原以为以清风如此内敛的性子,赶鸭子上架逼着他说一句“嗯”便已经了不得了,没成想清风跟方子配在一起呆的多了,说起话来也给惹恼一种流里流气的感觉。
其实清风的那句“好徒儿”平常听来完全没有问题,但腼腆如清风,不近女色的清风,恨不得把所有女弟子都一股脑塞给方子配的清风,说起这话来便确实让人诧异。
清玄被两个爱徒气得面容抽搐,便索性不再搭理清风和方子配,他径直回身看向众人,再挥浮尘,高声道:
“礼成——”
这拜师典礼的过程大概就是这些了,实则本该还有众弟子恭贺黎落之类的寒暄,但经过这次拜师礼——无龄男性弟子已拜倒在黎落惊为天人的仙姿月貌之下,女弟子便将黎落视为众多弟子中最强劲的同性敌手——
尤其在听到方子配跟清风对黎落亲昵的称呼后,女弟子们更是眼红的不行,因此那些假模假式的流程就开展不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六一章:寓教于乐
况且即便是黎落貌不惊人,第六代弟子也无人为方子配和清风两人争风吃醋,黎落亦不会得到真心的祝福——
她没有背景,没有权势,连最基本的修道之术都不通,只是于无龄山上小住了几日,便得到无为等人如此厚爱——
这所有的一切相加,让那些普通弟子和好不容易拜入无龄的内室弟子作何想法,他们对黎落不存敌意便是万幸,又如何祈求对黎落报以诚挚的庆贺。(.$>>>棉、花‘糖’小‘說’)
闲言少叙,自黎落拜入方子配和清风座下后,方子配整日负责黎落的吃喝玩乐,清风便负责一些简单的心法口诀,黎落仍旧住在原来的地方,毕竟男女有别,总不能与同性师徒一样可以同吃同住。
这般轻松的修仙生活,用方子配的原话来说是——寓教于乐。简而言之便是——方子配全不把黎落当作徒弟,黎落爱干什么都随她去——几大长老授课时,黎落也不必立在方子配跟前随时待命,可以随时去课室旁听。
较之于方子配,清风便显得更具使命感一些——纵使方子配成日帮他洗脑,告诉他黎落的修为自有那位神秘的上神帮着提升,是以不必对黎落太过严苛。虽然清风认同方子配观点中的一部分,但也没有像方子配那般懒散。
也着实因为,若不教学,清风实在想不出有何事物能够令黎落感兴趣,他又不比方子配——玩得比学得精。所以就挑了比较容易理解和领悟的基本法门陪黎落修习。
半个月悄然过去,黎落已将观中六大长老的课程听了个遍——她最爱去的,非莫逆和清玄的课程莫属。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前者是因为教学风趣,课程偏门,后者则是因为弟子们确实不把清玄当师祖,甚至于有些弟子当堂刁难清玄,屡次气得清玄吹胡子瞪眼的要罢课,多是让望舒和平笙两位长老给请回来。
黎落的日子过得越发闲散安逸,相应的——真本事是一丁点没有学到。除却清风送给她的两本经书已被她背得滚瓜烂熟之外,便再也拿不出上得了台面的。
时日一长——黎落便以为内室弟子都如她这般无趣,舒适中难免生出乏味来,便开始思考——当日选择留在无龄修道的决定当真正确吗?每日光是吃吃喝喝,背诵经文与休息,很多时候还被方子配以教学之名行偷懒之实,照此下来——修仙岂非太简单了?
……
——日兆
昭王停留在天墉城多日——不法商贩牟取暴利的现象已经被他整顿,并没有到山穷水尽之地步的伪灾民也不敢再去粥棚蹭粥,蝗虫亦被捕杀的消灭殆尽,加之日兆王下令帮补天墉城的国策,天墉城的困顿算是暂时有了保障。
稳定住天墉城的情况,昭王又严令警告监察官员仍要保持警惕,不准包庇行贪污受贿之举,留下几名眼线后,昭王适才回去都城。
昭王回到都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查齐胜的下落——可令他匪夷所思的是,不管派出去多少人手,都捕捉不到齐胜的一丝踪迹,仿佛世上根本没有齐胜这个人一样。
并且,前日里昭王无暇留意的,现下全都回想起来了——齐胜于夜宴当晚离开他的视线许久,齐胜不单单是只身走人,竟还带走了何生。
种种疑点相加,迫使昭王开始怀疑齐胜接近他的目的,而且齐胜带走人犯何生的举动——也让昭王相信,齐胜确实对混入骁勇军的那段日子有所留恋,或者说——齐胜极有可能去找黎落,若他放下了一切,便不会带走一名累赘。
孙武与任毕还关在昭王府的地牢,齐胜送给昭王的蛊虫属实狠毒至极,自喂孙武服下后,昭王每夜都会去观赏孙武痛不欲生的模样,好似这样,才能减轻一些他对黎落的无尽思恋。
至于那名曾经口出轻薄之语的任毕,昭王命人割掉了他的舌头,同孙武相比——任毕好过的多,抛开被拔了舌头不说,任毕至少没有受过别的大刑。
这一夜——昭王追踪齐胜无果,便去牢房看了看孙武同任毕,然后披星戴月的入宫去看望蓝妃——
只因昭王已经于宫中的侍卫口中得知——齐胜曾被蓝妃的近身婢子唤进漪莲轩多时,与此同时漪莲轩的所有宫人皆被蓝妃打发到华清池。
行至漪莲轩门外,昭王身边的侍从上前叩门,昭王的面上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思量何事。
开门的人仍是那位见过齐胜的蓝妃的近身婢子,她见拜访之人是昭王,二话不说便将昭王迎了进去。
放在平常,昭王是目不斜视大步跨入漪莲轩的,可今日——昭王仿似有意的瞥了眼名唤惠儿的女婢,使得那惠儿心底发虚,匆促撇开视线。
昭王收回视线后,眸中有一闪即逝的晦涩,但当他迈步踏入漪莲轩的主厅后,顷刻间又恢复如常,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母妃!多日未见,甚是挂念!儿臣给母妃请安!”
蓝妃闻声欢喜抬眸,瞧着昭王半跪于地,忙起身拉起昭王道:
“本宫还当王儿早将本宫忘了!入宫一趟,也不来与本宫见上一面!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天墉城!今日总算是把王儿盼来啦!”
蓝妃神情温婉的拉着昭王的手入座,口气像深闺怨妇一般娇嗔,让人觉得怜惜又好笑。
昭王闻言拍拍蓝妃的柔荑,含笑认错:
“对对对!都是儿臣的错!害母妃凭白等了那么些日子!”
蓝妃闻声捂嘴嗤笑,手攥着帕子捶了捶昭王的手臂,笑骂说:
“你呀你!本宫不过是抱怨几句!你就听不得啦?着急忙慌的道歉——惯会哄本宫开心!”
昭王迎视着蓝妃的娇态回之一笑,转头时无意间看到了一床以前没见过的软垫,便询问起蓝妃身旁的惠儿:
“惠儿,这软垫怕又是你帮母妃缝制的吧?小巧精致的很——就是掂起来毫无分量,用作软垫怕是不够舒适。”
惠儿闻言,求助般瞟了眼蓝妃,蓝妃一个凝重的眼神回过去,惠儿便不敢再指望蓝妃替她回话。
蓝妃与惠儿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昭王何以忽视,不过是面前坐着的乃是自己的母亲,这才没有直截了当的询问晚宴那日——齐胜为何会寻到漪莲轩,以何借口进入,又因何于漪莲轩中耽搁了不少时间。(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章:知母莫若子
“回殿下,这垫子里的塞的不是棉絮,而是芦苇絮——所以不显重量。[]”
昭王故作不解,挑眉道:
“芦苇絮?”
话未言毕,昭王又佯装愠怒的猜测道:
“定又是些个不长眼的宫人偷工减料,芦苇絮如何能与棉絮相比?母妃本就身子赢弱,用这等劣质的棉絮制成的软垫,惠儿你也胆敢拿来搪塞母妃?”
昭王质问的口气并不严厉,但眼神中的寒意却迫人心弦,使得惠儿双膝一软,立即就跪地讨饶:
“王爷恕罪,这芦苇絮做软垫的主意并非是奴婢出的!况且此事是经由娘娘恩准的!还请王爷明查!”
此时惠儿再顾不上蓝妃的警示,只一个劲的朝蓝妃投去无辜和冤屈的眼神,望蓝妃能开口解释一二。
蓝妃神色镇定的扫了眼惠儿,不慌不忙的看向昭王开口:
“王儿,确是本宫睡不踏实,时下阖宫又削减开销,惠儿她们这才集思广益,想出了以芦苇絮做软垫填充物的法子——省下开销,也不算寒酸,倒是极好!”
蓝妃慈爱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侥幸,她本以为昭王是知晓了一些关于宫宴那晚齐胜到访的旁枝末节,方才一入漪莲轩就拿着芦苇絮软垫说事——
可听着昭王责骂惠儿的由头仅仅是怕芦苇絮对她的身子不好,蓝妃适才宽心不少。
“既然母妃都不觉得委屈了自己个儿,儿臣自然不敢指指点点——再者说:母妃懂得节约开支属实端庄得体,堪当后宫楷模也不为过,儿臣又怎会如此不识大体?”
昭王顺着蓝妃的话说了下去,是因为不想显得太刻意,若蓝妃当真跟齐胜发生过什么——岂不是让蓝妃难堪。[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故而——昭王今日来此,一为探望自己的母亲,二来便是旁敲侧击的看看齐胜的离开是否同蓝妃有干系。
但昭王不会严刑逼供似得非要问出个所以然,假使蓝妃缄口不言,他不仅问不出个中蹊跷,怕是还会影响到母子情分。
并且——昭王之所以可以不顾及后宫妇人那些谨小慎微的心思,一言一行都不敢有试探之意,是因为昭王以为自己熟知蓝妃不似普通宫妇那般城府极深。
是以——若无事,最好,若真有什么,昭王便寻思着让蓝妃慢慢向他敞开心扉,母子之间有何不能商量的。
见昭王不再留意软垫,蓝妃忙笑眯眯的吩咐惠儿给昭王沏一盏参茶。惠儿忙不迭应下,就一溜烟窜了出去,好似昭王会吃了它那般——
惠儿的没头没脑,让蓝妃的深沉的眸子里透出一股怒气——本顺理成章的将对方支开,惠儿却没有领会她的意图,反倒显着有猫腻似的。
昭王笑笑了之,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惠儿神色间的慌乱,蓝妃不动声色的瞟了眼昭王,见对方一脸的云淡风轻,这才心有余悸的轻轻长呼一口气。
“母妃近来身体可好?前朝政务繁忙,父王该是无暇亲自过问,但他心里记挂着你,总让给儿臣来看看您!”
昭王的孝顺、体贴与齐胜的叛逆、仇视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这便让蓝妃凝着昭王温润如玉的面容的同时,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齐胜那日的气急败坏——
这两人皆是她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的儿子——一个被她精心呵护,一个被她狠心抛弃;一个风流倜傥,一个凶神恶煞;一个平易近人,一个疾恶如仇。
这迥然不同的差异——最终还是归咎于她给了昭王无尽的疼爱和陪伴,却让流落在外的齐胜受尽了不为人知的艰难苦楚。
想到这些,蓝妃点漆似的乌黑瞳仁变得黯淡无光,更是忘了回答昭王的嘘寒问暖。
蓝妃今日种种,俱和以往不太一样,这也不得不让昭王生疑,但见他抬手于蓝妃眼前晃了晃,柔声问道:
“母妃可是身体有恙?怎显得萎靡不振?”
蓝妃猛然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失态,便急忙摇头:
“王儿最是知冷知热,本宫一切都好——倒是你,如今也是玉树临风的王爷了,少不得替你父王奔走劳累,反而是你该当心身体才是!”
昭王直视着蓝妃,端详了顷刻,才道:
“母妃大可放心,自小被母妃娇宠惯了,定然不会亏待了自己个儿!儿臣瞧着母妃最近清减了许多,改日儿臣命人送些红参来,母妃劳神让下人连同乌鸡炖一炖,这药膳最是滋补!母亲答应儿臣得多食些!”
蓝妃闻言眼眶渐渐泛红,抬手抚上昭王的手臂忙道:
“好好好!本宫答应王儿就是!”
昭王闻声适才欣慰点头,此时正逢惠儿捧着茶盏进屋,昭王故意询问说:
“母妃,前日里——儿臣曾携骁勇军一名新兵参将赴宴……”
话未言毕,只听“哐当”一声,惠儿手中的托盘应声落地,茶盅里珍贵的花旗参洒落在金丝毯上,汁水溅得到处都是。
蓝妃循声看去,见是手忙脚乱的惠儿,不禁朝惠儿狠狠瞪了一眼,昭王的视线亦徘徊在二人之间,见两人目光相对时一个狠戾一个胆怯,昭王的眼神变得晦涩难懂。
不过是摔了盏茶,平日里亦不见蓝妃对何人露出如此凶狠的表情,况且对方还是伺候她多年的近身婢子,纵使不小心浪费了参茶,蓝妃也不该反应如此大。
惠儿呆愣的站在前方,由于被蓝妃狠狠剜了一眼而不敢抬头,就那么任由地上一片狼藉,这主仆二人今日确实有些不对劲——这么想着,昭王便先一步出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氛围:
“怎这般不仔细?还不快些拾掇拾掇?那金丝溜边毯可是波斯国进贡之物,宫里宫外只此一张,下回莫要再如此马虎!”
“是!”
昭王训斥完,惠儿忙转过身子奔至前廊寻找扫帚和簸箕。打发走惠儿,昭王又看向蓝妃安慰道:
“母妃别心疼了,说到底也是一张毯子而已!以后再碰见好的,儿臣必当拿来孝敬您!”
蓝妃神色尴尬的点点头,眼神有些不自然:
“还属王儿最会哄本宫开心!”
既然已经试探出有蹊跷存在,昭王便得捡起先前的话题继续,谁知他正欲张口,蓝妃却闹起病来——
“王儿,本宫今日头痛得紧,莫不如王儿先行回府罢?”(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章:破绽百出
蓝妃抬手揉着脑袋,皱起秀眉一脸痛苦的神情,要不是昭王知道蓝妃从没有头痛的毛病,便险些因为关心则乱而相信了蓝妃的话。(.)
或许蓝妃也是心急,便信手拈来这么一个不经思考的由头,可知子莫若母的道理是相通的,所以昭王轻易就看出了蓝妃是在装病。
蓝妃明显的送客说辞,并没有撵走昭王。
昭王先是不语,而后起身帮蓝妃按揉太阳穴,昭王这厢耐着性子按了许久,但蓝妃一颗心七上八下,又不能强令昭王走人,这实在不合情理。
“母妃,好一些了麽?”
蓝妃垂了垂眼睑,口气十分无奈的应道:
“嗯,好多了――”
蓝妃意兴阑珊的回答,让站在他身后的昭王更加不想就此作罢,蓝妃愈想回避,昭王便愈发好奇和疑惑――
毕竟,参军名册上的齐胜――乃是顶替了一名普通百姓的,所以这齐胜潜入军营着实有他的目的――否则,平头百姓家里,怎花得起钱财请那武功高强的齐胜代替自己的儿子来参军。
抛开户籍不说,齐胜失踪的本事也让人不容小觑――以他面上的那条刀疤的骇人程度,想要找到他并非难事,可齐胜就好似从不曾到过日兆一般――让昭王派下去的人束手无策。
因此昭王猜想――齐胜本来的面孔要么不是他的真面目,要么就是换了张假面具;抑或是齐胜身后有非常可观的势利来帮衬他。
但凭借齐胜的本事――他为何要忍辱负重跟随骁勇军多时,着实让昭王琢磨不透,毕竟那齐胜于军中时,中规中矩,惹过最大的事儿――还是因为黎落被辱,他拔刀相助替黎落出了口恶气罢了,此事同他自己毫不相干。(.无弹窗广告)
是故――宫宴那晚齐胜溜出承乾殿的那段时间,便是齐胜最形迹可疑之处,也姑且可以算作齐胜更名改姓来日兆的最大目的。
若齐胜背后真有一股令人胆寒和畏惧的势力,昭王便不能掉以轻心,单从齐胜见过蓝妃这一点来看,谁知齐胜会否对日兆有何威胁,谁也说不准的事情就必须防患于未然。
假如齐胜进宫会见的是别人还好说些,昭王就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可偏偏齐胜见过的人是蓝妃,这便使昭王左右为难了。
蓝妃伸手拉下昭王替她按摩的手掌,示意昭王无需再揉捏,昭王方才回到座位,旧事重提――
“母妃,适才儿臣提起――曾携一位骁勇军中的新兵参将来赴宴。”
蓝妃微微颔首,那眼中的懒怠似乎并不愿同昭王聊那不相干的人。然则昭王却看出了蓝妃是有意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实则如何唯有蓝妃自己知晓。
见蓝妃此次没有再寻找借口打断昭王的问话,昭王便云淡风轻的接着说到:
“那人失踪了……”
蓝妃的心在听到昭王此语的时候陡然下沉,她眸色里的担忧多过洋洋不睬。
蓝妃没有搭茬儿,昭王便继续道:
“此人武功极高,曾与儿臣并肩作战,属实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儿臣原本打算将他提拔到身边,可惜他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便消失的无迹可寻。”
蓝妃闻言,语气淡淡的问道:
“是麽?”
昭王在看到蓝妃藏于眼底的窃喜的那一刻,忽然有些不想再探听下去,也不知为何,就是鬼使神差的排斥蓝妃会对别的男子露出如此关切的神色。
昭王不愿臆想,也不愿往不好的方向去揣测,打算停止询问的时候,岂料一直回避此事的蓝妃竟接过话茬儿同他说:
“王儿的本事可不小,若那人能得王儿青睐,想必是名可造之材!”
蓝妃脸上的殷切和期望,让昭王感到呼吸沉闷――素来蓝妃的眼里仅有沐阳君和昭王,别的男子再如何优秀,都入不了蓝妃的眼。可不过一夜的工夫,蓝妃居然在昭王面前说起旁人的好,昭王有些不能接受,更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的父王知晓了蓝妃对旁人的爱慕,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出于对蓝妃的失望和愤怒,昭王打消了之前的念头,他清冷的回视蓝妃,不动声色的提到:
“母妃仿佛见过此人?”
蓝妃下意识要点头,好在她又回顾了一遍昭王的话,否则便会露出破绽了。
“本宫身居后宫,哪里能有许多见闻。不过是听着王儿对那人另眼相看,私心想着能留为己用,他日便会成为王儿的左膀右臂,这才多说了几句罢了。”
昭王明知蓝妃说的是谎话,但他无法看着自己母亲的那双明眸善睐径直说破。
迟疑良久,昭王权衡利弊后,最终没有选择忽视,若纵容了蓝妃的一时糊涂之举,以后酿成大祸,那会害惨了她。因此昭王决定哪怕今日会同蓝妃变得生分,也要劝蓝妃悬崖勒马,他不想眼看着自己宠冠六宫的母亲他日会落得凄惨如弃妇的下场――
这种天差地别的折磨,莫说是蓝妃,即便是昭王――也无法消受。
“许是母妃忘却了,儿臣便给母妃提个醒――那日宫宴,听闻齐胜阴差阳错来到了母妃的漪莲轩――且有宫人看见齐胜入内良久,母妃应当见过他。”
蓝妃猝然抬眸迎视昭王,见昭王假装淡然的面容上添了几分痛心,蓝妃亦跟着揪心不已,可她不能实话实话,她必须装傻――
“噢!王儿这么一提,本宫便想起来了――那日确实有个自称是王儿下属的人来这里取些东西――本宫吩咐惠儿拿给他,他便走了。”
昭王已经问及细节,蓝妃便不能完全隐瞒,只得半真半假的告知。
眼下蓝妃只盼昭王并不会多个心眼儿去调查齐胜临走之际手上是否拿着披风和药丸。
“但是儿臣并没有派他来此取物,若有急需,儿臣大可自己取!对了母妃――齐胜问惠儿要的是何物?”
蓝妃撇开头,避免与昭王对视,她睨了眼埋头拾掇金丝毯的惠儿,而后才道:
“一些解酒药而已,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
蓝妃忖度着昭王该是不知道齐胜以何借口进了漪莲轩,为了更好的掩护齐胜,便只说药丸,不提披风。
但惠儿闻言,手一哆嗦,簸箕又被她摔到了地上――可见惠儿不擅说谎,也不擅配合着旁人来骗人,而且她肯定将齐胜那日索要的物件记得清清楚楚。
(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章:恕子不肖
再次被惊到的惠儿――让蓝妃当真头痛起来,蓝妃知晓自己的儿子睿智多谋,凡事总是比旁人多长个心眼。.若不是惠儿屡屡失格,蓝妃倒能顺着昭王的性子陪他绕一绕,可惠儿扎眼的举动――分明成了昭王的试谎石。
蓝妃开始后悔――为何当初会选了这么一名经不起风浪的婢子,养在身边多年,关键时刻赫然成了她的绊脚石。若彼时蓝妃改变主意――选上一名精明能干的,也好过惠儿无用的忠心。
昭王斜了眼惠儿,面上颇有些好笑,他平视着蓝妃调侃道:
“母妃,惠儿今日这是怎么了?寻常倒难得看见她做事时心不在焉的,莫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您罚了她?方才导致她这般战战巍巍的?”
蓝妃强压住对惠儿的怒气,打算待昭王一走,就好生调教一番――否则若往后但凡稍有不测,不仅指不上惠儿作何帮衬,对方不一而再、再而三的露出马脚便是好的。
“王儿说哪里的话?惠儿跟随我多年――就算做了上不得台面的事,我也不忍心罚她……”
蓝妃的这句无中生有,故意将矛头指向惠儿,就是希望昭王能把注意力放在惠儿身上――毕竟这漪莲轩住着的,可不止她一人。
昭王闻言思忖了片刻,他将目光再次放到惠儿身上。不得不说蓝妃的心思很厉害,能够牵着昭王鼻子走的人,在日兆屈指可数。
可是那惠儿不争气,她一脸迷茫的看向蓝妃――那眼神似乎在说:娘娘您让奴婢担待何事,好歹提前给奴婢透个口风,这么不清不楚的,该让奴婢怎生揣度得出?
蓝妃此时的表情――比吃了极其难吃的东西更加难看,昭王含笑将视线收回,重又把目光放在蓝妃身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可见蓝妃的这招移花接木,在惠儿实诚、耿直面前,全然不奏效。并且使得昭王更加坚信让蓝妃开始耍手段的事,一定不简单。
蓝妃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免惠儿再度傻愣愣的拆穿她精心编织的谎言,蓝妃便只得将惠儿打发的越远越好。
“惠儿,今日你是怎生当差的?尽在此处给本宫丢人现眼!凭白惹得王儿笑话!依本宫看你也不必候在此处了,回寝屋面壁思过去罢――”
“是。”
惠儿闷声应下后,难免觉得憋屈――她又不知昭王今夜会来给蓝妃请安,之前齐胜到访时,蓝妃也不曾告诉惠儿关于齐胜的一点一滴。此时她会乱了阵脚,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麽,毕竟她确确实实何事都不清楚,却被无端端牵扯进来。
惠儿的闷闷不乐的面色让蓝妃瞧见后,蓝妃甚是汗颜无语,索性不再搭理惠儿,免得有怄不完的气。
惠儿彻底被撵走后,屋中便只余昭王和蓝妃――
昭王不想同自己的母亲耍心机,便准备趁着母子二人在无外人打搅的情况下,将蓝妃所隐瞒之事挑破谈开。昭王不愿同蓝妃碍于何事渐生隔阂,更认为若蓝妃有难――他毫不知情属实不肖。
是故,昭王起身,于屋中来回踱步――是怕谈及让蓝妃讳莫如深之事时若离蓝妃太近,对方难免会觉得压抑:
“母妃,眼下也无外人。儿臣便直说了罢……”
昭王稍坐停顿,暗示蓝妃该调查的他已经派人查过,蓝妃亦无必要替谁遮掩。
蓝妃明白昭王的意思后,一颗心突突地跳,凭蓝妃面上如何安之若素,也克制不住心下的波涛汹涌。
昭王快速的盯了蓝妃一眼,继续道:
“那夜宫宴,母妃将漪莲轩尽数宫人都遣到花清池择棉絮,仅仅留下惠儿一人作为照应。据宫中的禁卫所说――齐胜进入漪莲轩最少半个时辰。齐胜回到承乾殿时两手空空,并无母妃所说的解酒药。儿臣想知道――齐胜到底是何人?他处心积虑的混进军营难道只为见母妃一面?母妃为何要帮他隐瞒?又为何他见过母妃后便彻底消失在日兆?”
昭王细细道来的证据和他提出的一连串的疑问,压得蓝妃喘不过气。
蓝妃原以为――齐胜不会让人揪住把柄,谁成想昭王早就发现了齐胜的不简单,这是蓝妃没有料到的。
但远在大夏国的齐胜――却知晓自己不能轻轻松松骗过昭王,昭王肯定会对他的蓦然离去而生疑。但齐胜之所以没有将所有细节都考虑妥当,譬如想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脱离军籍,再行离去――以他现在的实力,办好这些简直微不足道。
可他不愿如此,他就是想留下疑点重重好让心思细腻、睿智洞察的昭王自行摸索――最好能查到蓝妃头上,这是齐胜非常欣然乐见的。
当蓝妃接受了昭王已经透析一切时,说与不说?怎么说?这些问题扰得她千头万绪理不清。她沉吟许久,终是没有发声。
昭王站在离蓝妃很远的地方,他亦不忍眼看自己的母亲如此痛苦,可他毫无办法,毕竟他查到了这里,他不想因为一时的包庇和容忍而给日兆带来莫大的灾难。
昭王蹙着眉头,温言软语的劝解蓝妃:
“母妃,若齐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他误闯漪莲轩儿臣或许会相信。可种种迹象表明――齐胜来日兆的目的居心叵测!母亲素来是和善之人,儿臣不相信母亲会与乱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相信母亲忍心毁了父王一手经营的太平盛世,不相信母亲在我、父王和乱贼之间选择偏袒后者!”
昭王对蓝妃的称谓由“母妃”变成“母亲”,正是期望他们俩母子抛开那些头衔、名号,只是茕然一对母子,坐在彼处心平气和、掏心掏肺的谈一谈。从他们和日兆王三人组成的小家出发,牵涉到对日兆整个国家的情感。昭王希望自己的母亲可以头脑清醒的面对自己,万不要犯傻。
昭王开门见山的逼问,让蓝妃无言以对,她怎能告知齐胜本是昭王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她又如何告知齐胜被她抛弃后对她的憎恨比及世仇;她又怎敢道出齐胜打算吞下日兆的复仇计划。
这些难以启齿的所有秘密让她如何能坦然面向昭王悉数坦白。她不能说,不能说出她在嫁给日兆王之前曾也是大夏国名声鼎沸的蓝妃;不能说出她曾与大夏国前任国王恩爱和睦、育有一子;不能说出齐胜在见过她之后对她的恨牵累到了日兆王、昭王,甚至整个国家。(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慵师出懒徒
所以,蓝妃的眼中晶莹欲滴,却死死抿住唇瓣,她的面色苍白无力,她以祈求的眼神凝着站在远处的昭王,求他的儿子不要再问,放过她。[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昭王见状,阖上眼目,再次睁开时——他的神色变得冷冽和淡漠。
“母妃,你不愿说,儿臣不会强迫你。只是——请母妃恕儿子不孝:假若是母妃对不起父王,有愧于日兆在先,请原谅儿子不会站在母亲这一边。”
昭王面容惨淡的道完这句话,缓缓跪下朝蓝妃叩了一记响头,继而拂袖离去,余蓝妃目送昭王的身影消失在前廊后,方才失声痛哭……
——无龄山
这一日,方子配带着黎落去无龄观后山的场地晒日光浴——美其名曰:吸收天地精华。
方子配吩咐黎落搬来一把躺椅后,他便优哉游哉仰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睡大觉,觉得日光耀眼,又支使黎落去摘了一片树叶放在眼目上遮阳。
黎落则呆在一旁,直戳戳杵在太阳底下,试图用心去感受方子配所说的“日华”。
许是站在日光底下太久,黎落的气色显得极好——双颊白里透粉,一张水波蛋似的脸蛋晶莹剔透,仿佛轻轻一碰便能滴出水来。
初秋的阳光正好——不骄不躁,不烈不暴,暖洋洋的打在人身上,好似天然一张薄毯,围住被冷风突袭之人。
无龄后山其实无甚好风光,甚至可以说是荒芜。(.无弹窗广告)但因为清净,更不算汲取日精月精的宝地,故而无人问津,便成了方子配常常带黎落偷懒的好去处。
今日本不该是方子配亲授黎落,理应是清风的任务,奈何方子配被那半月阁主的一双侄女叽叽喳喳吵得耳根子不得清净,这才使诈将陆菀青、陆鸢容塞给了清风,自己叫上黎落溜到了后山。
方子配与清风一日一换,因清玄交代——他们二人带领黎落修炼时最好是一对一的专属教学,得空的那个便揽下教习两人所有徒弟的任务。方子配这厢是畅快的很,可怜清风被一群女弟子围在当中喋喋不休。
黎落与那些迷恋清风与方子配英姿的女弟子不同,她没有底子,当真是聚精会神一颗心全钻进了修道中,根本无暇去想其他。但诸如半月阁主一双侄女儿那般的弟子——是有一些法术和独门技艺傍身的,又因着出身尊贵,娇纵惯了,入无龄一见方子配便两眼发直,争着抢着要黏在方子配身后——
这就跟修道的关系不大了,完全是冲着择女婿来得。纵使清玄那帮老道知晓其他门派塞这么些女弟子来没安好心,也不能径直拒收,只是对这些拥有特殊身份的弟子不那般苛刻罢了。
要说无龄一门清风这一辈属实个顶个的优秀、出色,所以那些膝下无子的门派掌门才会想着法的将自己的女儿、侄女送到无龄,名义上说是无龄道法高深,博取长处,暗地里打得什么主意两个门派之间心知肚明——
若真觉得无龄至强至尊,其他门派完全可以派自己门下最优秀的弟子来无龄潜心学习,以便学有所成回报自己的师门。但众门派多是派女弟子而来——且还沾亲带故的,这其中的含义也就不言而喻了。
无为等人自然不愿自家得意门生被其他门派的女弟子给拐跑,并且无龄之所以超出所有门派,能取得如此卓越的成就,最主要的一条缘由便是门下众弟子修炼须得心无旁骛,要做到心无旁骛便唯有清心寡欲了。
莫逆也曾说那些个门派之间的来往不仅没有使无龄锦上添花,反倒将无龄搞得乌烟瘴气。好在无名等人谨遵师训,亦未经男女之事,因此不曾给清玄等人添堵,使得清玄等人放心许多,也想开了许多。
对于某些并非一心问道之人,无名等人确实没有好好教,无为等人是默许他们敷衍的。一来是你怀揣二心在先,并不是我门不义;二来无龄真没有那般好脾气,你又要偷师,又想在无龄招女婿,普天之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方子配和清风尤其是此类情况中的冤大头,方子配座下至少有个振鹭——他自己挑选的小幼童。而清风襟下便全是听从师命收下的,且不说没有一名男弟子,也无一个真心向学的。
日子久了,清风瞧出了他座下的那些女弟子心思完全不在修道上,才致使他想方设法匀给方子配两名,以便让自己轻松一些,否则总得找理由躲着自己的徒弟,光是想借口就已经吃不消了。
是以——黎落乃是方子配和清风最愿意带的徒弟,他们二人全把带黎落的时候当作放松日。他们共同的感受便是——同黎落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黎落很是听话,立在阳光下傻兮兮站了不知道多久,都不曾感觉到方子配所说的那种会使整个人身心舒畅的精气,反而因为长时间晒太阳导致她头晕目眩。
“师傅?”
黎落侧首看向正在酣眠的方子配,见方子配没有听见她的喊声,黎落便提高了声调又唤了句:
“师傅?”
此次方子配终于听到了黎落求助的声音,他适才慵懒的翻了个身,启唇轻问:
“怎么了乖徒儿?”
方子配取下挡住眼眸的绿叶,还未睁眼的他感知到黎落的注视后,清浅一笑。
黎落无奈轻问:
“师傅,您让徒儿感受日精,也不知是否起了作用——徒儿现下觉得头晕眼花,视物都有重影。”
方子配歪了歪嘴角,没想到黎落如此乖顺,当着顶着日头守着他睡了一个好觉,便坐起身来,睁眼凝向黎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奥!无碍无碍!这是吸取的太多,身子不适的正常反应,来——先坐下歇一阵子!”
黎落木然点头,有些疑惑的走到了方子配身边,坐在了躺椅外侧。
方子配则用手肘支起脑袋看起毫无观赏性的风景,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仿佛这般日子最是快哉。
倒是黎落晃晃发昏的脑袋,闭上眼目小憩起来。
方子配听到黎落浅浅的鼾声,不禁浅笑着侧头欣赏黎落恬静的睡颜,不敢制造出一丝动静去打扰他爱徒的好梦。
这些日子以来——黎落属实过得非常懒散舒坦,身子也容易困乏,不似从前那般——总要提起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
(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无龄女霸王
“方子配!”
一声压制着怒气的高呼将黎落惊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向身旁的方子配,以为声音的源头来自眼前这位性子诡谲的师傅。[.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可怜被冤枉的方子配瞪大了无辜的眸子与之对视,全然不顾远处杀过来的一行人。
黎落最是不能看到方子配作出这般表情,那惹人垂怜的模样――别说是寻常女子,纵使姣美如黎落,也难以极其自然的匹敌方子配示弱效果。
故而,黎落无奈的撇开视线,眼中毫无预兆的砸进一帮怒气冲天的羽士――那带头的人,温文尔雅,眸中氤氲着薄怒,不是清风还能是谁。
至于跟在清风身后的――便是那位孙妙仪,逍遥门门主的女儿,除开清风奉行师命对黎落展开特别教学的日子,那位孙小姐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尾随着清风,仿佛稍不留神,清风便会于她的生命中消失一般,极其珍视,又过于执着。
另外两位便是半月阁主的一对侄女儿――陆菀青与陆鸢容。
远观孙妙仪――生得是吹水芙蓉,典雅大方,颇有大家闺秀的端庄与秀美。一袭水绿色道袍加身,头上随意扎着飞天髻,很是大气、华贵。
陆菀青和陆鸢容虽然同父同母,可相貌却各有千秋――陆菀青人如其名,柔和文静,相貌素净但耐看,水绿色的道袍穿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很是清丽。
与陆菀青清纯的相貌相比,陆鸢容则该归为美艳那一类――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一对墨眉钻入两鬓,略点了朱唇,衬得整个人都极为精致,还有她眼梢自然而然的上翘,便是自带一种妖媚的风情。(.)
方子配见黎落在打量清风带来的几名女徒,便适时调侃:
“乖徒儿――那几位是你清风师傅座下的女弟子,如何?”
黎落扯起嘴角丢给方子配一枚牵强的笑容,有些汗颜的反问:
“何事如何?”
方子配挑起唇角,不怀好意的朝黎落挤挤眼,逮着机会便要摸黑清风的为人:
“还能有何事如何?你瞧瞧他身后那几个,个个样貌不俗,你清风师傅可谓是艳福不浅啊!”
黎落呼出一口气,垂眸呛声道:
“师傅,徒儿怎记得――陆家那两位师姐该是你的弟子才对,若按照师傅看待事物的眼光寻思寻思――也可以说,师傅也算艳福不浅罢?”
不想黎落竟会帮着清风说话,方子配心下有一丝不悦,但没有立即变现出来,而是嬉笑着看向黎落回道:
“我有你一名徒儿,便胜过他身边佳丽三千……”
方子配的玩笑让黎落的面色渐渐变得不自然,好在方子配懂得见好就收,并没有一直揪住这个点不停调侃,否则该让黎落怎生接话。
“话说乖徒儿,你这牙尖嘴利的本事――定是受益于为师。你清风师傅就是个呆子,能教你什么?莫不如――你去请求几位师尊,告诉他们无需清风再做你师傅,由我一人受累即可!”
方子配大义凛然的神情让黎落苦笑不得,尤其在听到方子配提及“受累”二字时,黎落更加敬服起方子配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
他每日交给黎落的功课,不是吸收日精,便是汲取月精,这简单明了的解释便是――呆在一个地方不动,他则在一旁梦会周公,又何来辛苦一说。
行至方子配面前的清风恰好听到了方子配在蛊惑黎落不要他这个师傅,一向不怎么动怒的他此刻当真有种拉起方子配干一架的冲动――
凭何简易、轻巧的差事全都是方子配的,被折磨得一个头两个大的差事他就得来多少扛多少。再者言――他确实喜爱黎落这个弟子,又如何会让方子配将好处占得干干净净。
“我说子佩师弟――你在此处躲懒,留我一人与她们周旋,是否有些不厚道?”
清风直来直去表达着他对孙妙仪几位女弟子的厌烦,完全无所顾忌。
黎落听到清风的质问时,颇为清风捏了把汗――女人也敢得罪,还一次得罪三个,更甚者是他还当面得罪。
可当黎落抬头瞥了眼被当做累赘的孙妙仪等人――她们三人居然没有一个对此有异议,且还一脸的得意,这便让黎落无法理解了。
孙妙仪、陆菀青和陆鸢容这三个无龄山女霸王,今日乃是黎落与她们初次会面。可因为无龄弟子都道站在黎落眼前的三个女霸王便是连清玄等人都不敢招惹,黎落适才印象深刻。
并且当黎落得知他的两位师傅,同时也是三个女霸王的师傅时,着实倒抽一口冷气――她实在不愿过回寄居在黎家的日子,整日勾心斗角、口诛笔伐的你来我往。黎落深知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便多,所以尽量避免与陆菀青三人碰面。
但人算不如天算,该来的还是来了――三位女霸王对其师傅占有欲极强一说黎落有所耳闻,因此她有些忌惮这几位相貌姣好的靓丽女子会来找茬儿。
果不其然,在方子配与清风以眼神交锋的时候,陆菀青等人则把目光放在了黎落身上。胆子最大的当属陆鸢容――她几乎将黎落从头至脚的端详了一遍,还好陆菀青和孙妙仪还算客气,知晓注意分寸,没有让黎落格外难堪。
。
方子配见清风来势汹汹,便偷摸将清风拉到了一旁,两人不知就何事耳语起来――但想也知道,方子配定然是在装疯卖傻的哄着清风消气,以便下次清风可以继续上当。
师傅们自行解决去了,便余下隐隐带着敌意来此的陆菀青等人。
性子外向、活泼的陆鸢容不似孙妙仪她们那般拘谨,她径自盯着黎落,一脸轻蔑的神情:
“你便是师傅新收的徒儿――黎……黎……黎什么来着?”
陆鸢容演技精湛的假装忘却了黎落的名讳,站在她身侧的陆菀青和孙妙仪闻言失笑,以这个情形来看――她们三人无一人带着善意。
黎落不气不恼,回之一笑:
“师姐,我叫黎落。”
陆鸢容闻声,眼神极尽嫌恶的扭过头:
“套什么近乎,谁是你师姐?”
陆鸢容的刻薄让黎落无言以对,既然对方不承认,黎落也无必要一味放低姿态去讨好,这不合乎黎落待人接物的原则。(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喜新厌旧
瞧着黎落居然不再看自己,居然站起来走向清风他们,陆鸢容一下就炸毛了:
“喂!你懂不懂尊重人?本小姐在问你话——你居然敢藐视我?”
陆鸢容拦住黎落的去路,那副刁钻跋扈的模样像极了当年青涩骄横的嫪菁菁,思及嫪菁菁,黎落原本不悦的面色和缓许多,她耐着性子询问:
“陆师姐,我搭茬儿吧你道我套近乎,我躲着你吧你又说我不尊重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敢问陆师姐——黎落如何做,才能合陆师姐的心意?”
黎落的反问让陆鸢容白张了半天嘴,也没有想出回应的话语,反而是刚刚还冷眼旁观看笑话的陆菀青和孙妙仪此时也不去帮着陆鸢容还击——
黎落见状,苦笑着摇头,原来这陆鸢容是一名愣头青,替人出头——旁人还不领她的情面,甚至于单单为了挑衅被堵得一时口塞,她的盟友也没有要出面帮她的迹象。
黎落越看陆鸢容,就越思念嫪菁菁——曾经不可一世的富家女,其实善良过稚龄孩童。既然心中挂念嫪菁菁,黎落便毫无兴致去逞口舌之快。
因而黎落绕过傻眼儿的陆鸢容,打算向方子配告个假,就回屋去。
谁料陆鸢容不拦着她了,那孙妙仪又上前一步正对着黎落——
孙妙仪比黎落高出半个脑袋,她面色清冷的俯视着黎落,骨子里都透着傲气和不屑。
对峙了半天,黎落的眼神都毫无波动,她以为来到无龄便可以不再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斗智斗勇,岂知这修道圣地亦逃不过凡心种种。(.)
见黎落倒是不怵自己,孙妙仪这才轻启唇瓣:
“你究竟什么来头?哄得师祖竟让你一次拜了两位师傅。还是说——你颇具仙根,故而得众位师祖器重?若是如此?可否与我师姐妹比试一二——否则,莫说我们几个,纵观无龄观所有弟子,皆是不服的。”
单是细听孙妙仪的言谈,黎落便知晓这位逍遥门门主的女儿道行不浅。她不像陆鸢容一般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一通叫嚣,而是道出了黎落为何被无龄众弟子不喜,她们又因何看不惯黎落。
并且,孙妙仪这番冠冕堂皇的试探,撇清了自己争夺师宠的嫌疑,带上了无龄观所有弟子对黎落的不满。
然而,孙妙仪小瞧了黎落——黎落怎会轻而易举就中了孙妙仪的激将法。黎落明知道修炼数天,不说修为有何长进,便是连修仙的门道都没有摸清,又怎会疏忽大意的答应同孙妙仪比试。
但黎落若表现出丝毫退缩,反倒更让孙妙仪等人不甘心,可贸然应战定会吃亏,所以黎落灵机一动,忽然提高音调引起方子配和清风的注意。既有师傅站在跟前儿,她便没有必要与孙妙仪等人硬碰硬。
“孙师姐要同我比试!师姐,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我才来无龄不久,纵使有些潜力,那也不比孙师姐已被两位师傅调教多时。师姐岂非摆明了欺负我?”
黎落的一惊一乍,惹得陆鸢容狠狠剜了黎落一眼,又连忙偷瞄方子配和清风有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响动。见黎落的咋咋呼呼果然把清风和方子配引来了,陆鸢容的面色更显激愤。
那孙妙仪邀战未果,指不准待会子还得挨清风一顿训,心下自然是更加讨厌黎落,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依旧端着适度的微笑,似乎方才的话只是同黎落玩笑罢了。
方子配最是护犊子,一走到黎落近前,就急忙把黎落护在身后,继而挑眉看向孙妙仪,轻声斥责道:
“你是师姐,尽管黎落有何不对之处,你也不该同她置气。进无龄修炼才不过一个年头,就翅膀硬了?敢当着你师傅和师叔的面儿来挑事儿?妙仪啊——你好歹是逍遥门的继承人,怎生如此不识大体?”
黎落安静的立在方子配的身后,看着孙妙仪的脸色愈发难看,虽则黎落也觉得方子配偏袒的过于明显,但她并不想替孙妙仪辩解——毕竟,孙妙仪初次见她就不存好心,孙妙仪堂堂逍遥门门主的女儿,即便没有在无龄修炼一年,也至少有些看家本领。
现在的黎落根本不是孙妙仪的对手,比不比,胜负都一目了然。自被孙武等人谋害了一次后,黎落总觉得人心叵测,多留个心眼儿并非坏事——
万一那孙妙仪故意在比试中下死手,黎落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这种闷亏,黎落不想再吃第二回。都说吃一堑长一智,黎落在军营中的历练,已让她知晓何事都得慎重考虑,早就不再天真的以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孙妙仪并不敬服方子配的训斥,只因于她而言,方子配仅是师叔,她浅浅一笑,瞥了眼清风,才道:
“呵呵,师叔教训的是,但底子只是同黎落师妹玩笑罢了,哪成想师妹当真了。”
孙妙仪以为她这样说,清风定会向着她——据她长时间的观察来看:清风厌烦太过聒噪的女子,厌烦无事生事的女子,因此清风对陆鸢容这个刺儿头素来不冷不热,对陆菀青的话更是少得可怜,但面对她时,清风从不曾开口说过一句重话。
是以,孙妙仪还是很有自信的,她认定了清风相信她的人品,断然不会听信黎落的一面之词。
但是,清风盯视孙妙仪那种冷淡的眼神——让孙妙仪有些无所遁形,而且清风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孙妙仪无地自容,羞愧万分。
清风睨了孙妙仪一眼,又瞟了眼神色恹恹的黎落,面色微愠的斥道:
“妙仪,为师记得你不是爱说笑的人——怎碰见你黎落师妹,便会开这等没有分寸的玩笑?你是大师姐,师弟师妹们自然需要敬重你,可如若你自己不敬重自己,那么便不要怨怪旁人。”
清风不咸不淡的苛责,让孙妙仪暗暗攥紧了拳头,她不敢相信清风会因为一个新来的女子而对他这般脸色,更不敢相信——黎落不过是装装可怜,那清风便心软的选择站在黎落那方。
见孙妙仪垂着头半晌不曾答话,看不过眼的陆鸢容为孙妙仪辩驳:
(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侧妃是谁
黎落闻言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又有些担心的追问道:
“师傅,此事不会影响大师傅明日教徒儿感受精气吧?”
方子配闻声蹙了下眉头,猛的顿住身子,看向身后的黎落温吞吞道:
“放心――即便他当真心情不顺,亦不会撂下你不管的。再者言明日本该就是他带你。”
黎落适才展颜,抬头迎视着方子配温和的目光笑道:
“那便好!”
方子配盯住黎落的眼睛,沉着声音反问道:
“乖徒儿,你大师傅带你――你就这般高兴吗?”
黎落听了方子配的询问,来不及多想便下意识的咧嘴接道:
“嗯!因为大师傅会让徒儿背书,师傅教徒儿的时候――就是带徒儿满山转悠……”
见方子配的眸色愈发晦涩,黎落及时噤声,然后干笑着回视方子配,清亮的瞳仁四处闪躲。
谁料方子配不曾生气,只是端详了黎落半晌,继而转过身去,像何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继续超前行进,直到黎落以为方子配没有放在心上的时候,方子配陡然来了一句:
“修炼苦绝――为师不愿看你受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黎落呆呆的皱起黛眉,好似不明白方子配为何这般,作为师傅――应当更希望徒弟成才不是麽……
――日兆昭王府
昭王站在王府内室,面上有些恍惚,似乎正在出神。
“王爷!可以出发了!”
门外小厮的叫喊声拉回了昭王的心绪,他拍了拍墨色长袍,拂去前襟上沾染的灰尘,方才面无表情的大步朝门外走去……
――漪莲轩
惠儿一直守在漪莲轩的前厅,等候着昭王的到来,直至所等之人终于出现在眼前,惠儿忙诚惶诚恐的接过昭王递来的虎皮披风。
“王爷您可算忙完了,娘娘吩咐御厨做了一桌好菜――全是王爷爱吃的!”
昭王抿唇笑笑,斜了眼格外殷勤的惠儿:
“难为母妃这么晚还要为我操劳,你也有心了。”
惠儿羞怯的垂下头,口中小声回道:
“王爷这是说哪里的话?这些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昭王不再接茬,匆匆迈入屋内。一入主厅,昭王便瞧见经过那晚的不愉快之后,仿佛没事人一般的蓝妃手执银筷拨弄着饭桌上装盘精致的佳肴。
听到脚步声,蓝妃面色喜庆的抬头,接着便伸手招呼昭王过来落座:
“王儿饿了吧?快来坐下看看――这些都是按照王儿的喜好,让御厨精心烹制了一晚上的成果!”
昭王浅浅一笑,撩开前襟坐在蓝妃对面,眸色温软的回道:
“劳母妃记挂!夜都深了,还来打搅母妃。”
蓝妃闻言嗔笑道:
“王儿真是说笑了,何时变得与母妃如此生分了?看来是母妃疏忽了犒劳你这张蜜嘴!你才拿母妃打趣!”
蓝妃像一名普通妇人一般笑骂着昭王,屋内的烛火暖意盈盈,宫人来回奔走上菜,气氛好不温馨,昭王的眼神渐渐变得柔软,便暂且抛却了那日的不开心,准备借着今日的机会,好好陪蓝妃说说话。
蓝妃夹起一筷孜然羊肉,动作极其温婉的搁进昭王面前的碗碟中,脸上的神情也十分慈爱。
昭王拿起银筷,夹起羊肉置入口中,咀嚼一番,展颜笑道:
“儿臣也算吃过不少孜然羊肉――要说味道绝妙,还属母妃的后厨房用了不少心思来烹饪!”
蓝妃娴静一笑,颔首应道:
“王儿喜欢便好,如今你太忙,总是不得空――可这孜然羊肉,非得刚出锅,否则母妃便差人送去你府上了。”
昭王接过惠儿递来的帕子抹抹嘴,爽朗一笑:
“哈哈?何必如此麻烦,儿臣抽空便来就是!”
听了昭王的话,蓝妃的眸子一亮,一边帮昭王布菜,一边不着痕迹的问及昭王何时考虑终身大事:
“你父王把你当不怕累的老牛使,你便是有心抽空来看望本宫,都难如上青天。如今王儿已过弱冠,有了自己爵位和府邸。母妃常年居于这深宫大院,不能时时照顾你。说起来啊――何时你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母妃方能安心!”
昭王停下夹菜的动作,快速咽下口中的菜食。明白了蓝妃唤他来用晚膳的意图,昭王便有些用不下了。
昭王挑了挑眉梢,含笑直视蓝妃的眼睛:
“这么说来――母妃心中已有人选?”
蓝妃闻言面上大喜,正要开口接话,不料昭王垂下眼眸,脸上无一分期待,只神色淡漠的自说自话:
“儿臣早有心上人,不过是眼下碍于某些情况,不能迎娶她入王府。是故――此事便不劳母妃费心了。”
昭王冷淡的拒绝,让蓝妃的笑靥僵在脸上,心中也是一凉。
昭王不知――蓝妃并不打算插手昭王的正妃人选,不过是想安排个知书达理的人在他身边。
见昭王没了用饭的兴致,蓝妃的眸中有些心疼,她暗暗埋怨自己不该在昭王胃口大开之际提起让昭王不开心的事,即使非要今日谈论婚事不可,也该等昭王食饱以后。
“王儿,先用膳罢――此事不急于一时,母妃仅仅想给你提个醒,你年纪不小了,到了该考虑婚姻大事的时候了。”
昭王无奈的放下碗筷,诚恳的看向蓝妃:
“母妃,儿子没胃口,就事论事吧。母妃有何想法,直说即可。你我母子间――不必来那些虚的。”
蓝妃点点头,只得应下,待蓝妃吩咐侍婢们把饭菜撤下,换上醒神的参茶后,蓝妃又将一众奴仆打发出去,适才神色为难的看向昭王道:
“王儿,你说及你有倾心的女子,母妃为你高兴!母妃不会插手你纳何人为正妃。但母妃多年前曾经亏欠一位故人莫大的恩情,现下恩公的女儿正值待嫁年龄,缘于某些事不得已才找上本宫。所以……”
蓝妃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精锐如昭王,当然已从蓝妃的闪烁其词中得悉――蓝妃想要为他纳一位侧妃,为了报答蓝妃恩公的恩情。
昭王神情凝重的分析着蓝妃话里掩藏的部分――关于那位代嫁女子为何无人敢收。
“母妃,若你当真亏欠别人良多,无法以更好的方式回馈。儿子不会不答应替您偿还恩情。但是母妃――您思虑过没有,假使你所说的女子连寻常男子都不敢娶,父王怎会答应让那位姑娘坐上儿臣侧妃的位置?”
(未完待续。)
第一七零章:无奈答允
蓝妃捋了捋鬓角的碎发,面色镇定的答道:
“王儿放心,此事有本宫替你去向你父王说情,你父王不会不允的。(.无弹窗广告)只是……”
蓝妃垂眉瞥了眼昭王,偷瞄着昭王的表情有无异样,不然她若太过心急或强硬,只怕昭王不会配合。
昭王知晓蓝妃担忧自己不依,兀自苦笑道:
“既然母妃已有对策,但说无妨,何苦还要询问儿臣的看法。”
昭王自嘲的口气,让蓝妃抿了抿唇,心中万千苦涩,却不能向昭王言明——但纵使昭王不理解,她也必须成就这门亲事。
“只是王儿需要装作对那位挂娘很是心仪,如此才能骗过你父王的慧眼。”
昭王闻言眸色有些反感,他定睛看向蓝妃,意味深长的缓缓道出蓝妃近些日子的古怪:
“自宫宴那晚后,母妃好似变了个人——从前教导儿臣的道理,此刻又全部推翻……母妃让儿臣说谎,并且欺骗之人还是父王。恕儿臣演技不精,能不能瞒过父王——全凭父王是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昭王的这番话,寓意颇深——他在提醒蓝妃沐阳君还不曾步入老眼昏花的年纪,蓝妃若想在何事上做手脚,沐阳君不会看不出。但以沐阳君对蓝妃的宠爱,只怕沐阳君会心甘情愿的被蓝妃吹枕边风,心甘情愿的当个耳聋眼花之人。
昭王想知道蓝妃会不会因此愧疚,故而追忆过往,又提及沐阳君何其爱戴蓝妃。
可叹蓝妃心中的秘密太多,百转千回绞在心头,她哪还有心情去思及沐阳君平日是如何待她的。[]只是听到昭王答应演戏,蓝妃自然神色开怀。
蓝妃眼角的欣然之色映进昭王的眸子里,让昭王感到陌生和无奈。但他言尽于此,若蓝妃非要一意孤行,他也毫无办法。
“这么说来——王儿是同意迎娶恩公之女为侧妃了?”
蓝妃目光中殷切的期盼,让昭王无言以对,他敷衍般笑笑,回道:
“若那位姑娘知晓儿子并未出自真心娶她,仅仅是当作替母妃回赠人情,不知那位姑娘可还愿意嫁入儿臣的王府?”
昭王的揣测并非没有理由——万一蓝妃推举的侧妃人选不过是看上昭王的权势,这才央求他爹来索求回报,那可不是三瓜两枣能打发的。若任由那位女子在昭王府闹得鸡飞狗跳,昭王更不会容许。
蓝妃知道昭王怀疑她亏欠之人作此打算的意图,便笑着摇了摇头,宽慰昭王大可放心:
“王儿,母妃适才同你所讲的关于那位姑娘的情形,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让母妃不得好死!现在你可信了?”
昭王的眸色归于清明,不再幽深且晦涩,他看向蓝妃文雅的面容,嗔道:
“母妃何至于发起毒誓?儿臣相信母妃不会选个有可能祸害儿臣的女子。”
蓝妃闻言嗤笑出声,接着眉开眼笑道:
“若王儿担心那位姑娘不安分,便是多余了!实不相瞒——恩公同本宫谈及那位姑娘眼下的境况时——也实在可怜,听闻好似是她最好的小姐妹生死未卜,所以这位姑娘正处于成日以泪洗面的状态,该是起不了什么幺蛾子!”
昭王听蓝妃如此说,眉梢上挑,他暗暗觉得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应当甚好相处,若蓝妃需要昭王给她个名分,昭王给便是,只要对方踏踏实实,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倒也不会损失什么。
人品心性的忧虑被蓝妃抹除后,昭王又提了一个条件,他极为认真的回视着蓝妃,面上没有可疑商量的余地:
“说了这么对,儿臣反倒对母妃口中的恩公颇感兴趣,要娶可以!但有一条——儿臣得见见恩公。”
蓝妃闻声诧异的盯着昭王,见昭王不似在谈笑,她开始迟疑起来。
昭王见状,眼神晦暗的逼问道:
“怎么?此事有何行不通的麽?”
蓝妃闻声摆了摆头,闷声回答说:
“倒也不是。”
昭王微微颔首,继而起身拿过婢子抱在手中的披风,惠儿见此忙上前为昭王穿戴。
昭王一边让惠儿帮着打点,一边看向心意不定的蓝妃做主道: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待母妃将人约出来,通知儿臣一声即可。至于其他——就无需母妃再行过问。”
蓝妃见昭王打定了主意要见人,回过神后急忙喊住昭王:
“王儿!”
昭王恍若未闻一般径直跨出长廊的门槛,背对着蓝妃倚在门框的身影挥了挥手……
几日后,日兆城郊最闻名的天禧楼中,嫪升平神色不安的候在一间厢房内。
近观他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应俱全的各色小食,每一道都十分养眼。小食一旁,放着一壶烫好的青稞酒,酒香溢满了整间房屋,熏得那嫪升平还未饮上一盅,便有些晕乎。
当嫪升平等候了近一个时辰,以为对方不会来赴约之时,终于听见厢房的门外传来几声匀匀叩击门环的声音。嫪升平忧喜交加的站起身来,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衣襟是否整洁。略微扫拂了几下后,他方才匆匆走至门边推开门扇。
嫪升平的个头不高,甚至矮了昭王将近两头,他需得以仰视的目光来端详自家女儿的成龙快婿,见昭王身姿挺拔,俊逸非凡,嫪升平好似捡了大便宜一般直笑得合不拢嘴,忙寒暄着将昭王迎进屋内:
“殿下快请进——”
昭王淡然一笑,点头算作回应,嫪升平将昭王带到了上座,邀请昭王坐下后,他却有些无所适从的站在一旁。
昭王瞥了嫪升平一眼,语气十分和气有礼:
“还未请教——伯父尊姓大名?”
嫪升平闻言受宠若惊,连忙朝昭王摆手,示意昭王万不好这般客气:
“殿下如此谦恭识礼,倒是折煞老夫了!小民姓嫪——后随升平二字。”
昭王点点头,抬手作请状:
“原是嫪伯父——请入座。既然您是母妃的恩人,此处又无外人,伯父就不必拘礼了。”
初次见面,昭王变现出的大气和风度,皆让嫪升平暗暗在心底称赞。
“多谢殿下赏识!”
两人都坐下后,嫪升平总算不必再仰着头,抑或是站在一旁时要埋下脑袋才能与昭王平视彼此。(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旧事重提
近看之下——昭王出众的相貌倒让嫪升平生出一丝惭愧——长久以来,嫪升平俱认为嫪菁菁是何人都配不上的宝贝,可在面对昭王时,嫪升平头一遭觉得自己的女儿与之相比太过平常。(.)
两人静坐良久,反倒不比第一面时互动多些,气氛好不压抑,嫪升平便只能询问昭王是否用些茶点,昭王摇摇头,径自道:
“嫪伯父,其实你我二人今日因何事相见彼此心知肚明。本王不爱被人糊弄,令爱是否有何问题,以至于踏不进寻常人家的门槛。”
嫪升平闻言面露苦笑,昭王所关心的甚合情理,他不可能有所隐瞒。再者言——即便他有胆不如实告知,真相早晚会被人传进昭王耳里,到那时嫪菁菁会否因此被迁怒,答案是必然的。
嫪升平不想粉饰太平,也不打算按照蓝妃的叮嘱简而言之,搪塞一番便过去了。既然嫪升平有心将嫪菁菁托付给昭王,那么昭王便有权知晓有关嫪菁菁的所有——光鲜的一面,丑陋的一面。
嫪升平先是长呼一口气,似乎把嫪菁菁的情况尽数告知一个将要迎娶嫪菁菁的出色男子,是一件极难的事。纵使自始至终嫪升平都不认为自己的女儿有错,奈何旁人不会如此宽容,他不能强迫别人也拥有同他一般海量的耐心,来慢慢发现自家女儿的可取之处。
“殿下,其实——小民胆敢恳求蓝妃娘娘让殿下您收下小民之女,便没有隐瞒的资本。骗得了一日,骗不了一生。但小民恳请殿下细细听小民道来——不妄加揣测,不评断是非,只看小民女儿是否当真不堪。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同时也请殿下设身处地的为小民想一想——小民斗胆攀附王爷,是否存了坏心。”
嫪升平一番诚恳的请求,和坦然的心态,不禁让昭王改变了先前的看法——或许势利之人并非对方,而是他。
“嫪伯父,本王并非不辩黑白之人,但凡伯父如实告知,本王自有见解。当然——嫪伯父态度坦诚,想来令爱不会差到哪去。”
嫪升平闻声,脸色好看许多,他含笑回视昭王:
“殿下人中龙凤,小民对殿下有信心。”
昭王闻言爽朗一笑。这嫪升平的抬举言语不像寻常的奉承,带了几分赌博的意味,反而更使昭王受用。
见昭王作洗耳恭听状,嫪升平便暂且搁置了心中的忧患,开始谈及嫪菁菁有过那么一段并不美满的姻缘:
“殿下,实则——小女是嫁过人的……”
起手就丢给昭王如此让人不能接受的事实,恐也只有嫪升平敢如此笃定的釜底抽薪,确信昭王不会愤然离席。
昭王也确实没有被嫪升平给吓到,反之更觉有趣,他缓缓点头,示意嫪升平继续讲述。
嫪升平见状,会心一笑,又启唇重复了一遍适才恭维昭王的赞美:
“看来小人不曾走眼,还是那句话——殿下人中龙凤,小民对殿下有信心。”
昭王闻声也再次扬唇,迎视嫪升平的目光也更加和煦。
嫪升平是商人,若说世上何种人最擅溜须拍马,其实并不是皇亲国戚身边等着攀高枝的人,反倒是纵横商界的豪商巨擘——此类人正如嫪升平一般,能够抓住同他谈话之人的心思,能够反客为主,能够左右别人的思想。
嫪升平的厉害之处便在于一眼就瞧出昭王不是池中之物,寻常把戏肯定入不了对方的眼。若是哭哭啼啼痛骂黎家如何不仁不义,如何丧尽天良,不仅会让昭王厌烦,更会使昭王感到无趣和乏味。
若对方连谈话的兴致都没了,又怎能有把握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此,嫪升平几句话下来,就摸顺了昭王的逆鳞,让昭王同他相处时身心舒畅,感到享受,进而愿意作为一个聆听者,带着好感去聆听嫪升平接下来要陈述的事情。
“那户人家姓黎,家住城东,父子俩都是为官者——父曰黎耀荣,子曰黎晟……”
嫪升平还未言毕,昭王的眸中精光乍现,他抬手示意嫪升平稍作停顿,继而询问道:
“那户黎家是否有个女儿——名曰黎落?”
看见嫪升平错愕的眼神,昭王已经心中有数,见嫪升平似乎想问些什么,昭王又道:
“此事待会再议,嫪伯父请继续。”
嫪升平的疑问都被吊到了嗓子眼儿,眼看张口就要吐出来,却被昭王硬生生推了回去,便只能作罢:
“奥!也好。”
理了理头绪,嫪升平集中精神专注在讲述嫪家与黎家的过往之事上,不再记挂昭王为何会认识黎落。
“鄙人发妻与黎大人之妻乃是亲姊妹。当时小民之女见那黎晟仪表堂堂,情窦初开的她便执意要跟随黎晟终生。起初小民不同意,觉得那黎晟就是个草包。奈何小民之女阅历尚浅,不精于分辨好坏,又逢贱内屡屡说合,小民拗不过她们母女,就只得应下了这门亲事。”
昭王频频点头,听到此处,也并不觉得嫪菁菁有何过分之处,因何会被黎家休掉则让他颇为不解,故而对很想得知此事的后续。
见昭王一丝不苟,期间不曾过早评价对错,嫪升平面色欣慰的继续回忆:
“新欢燕尔之际,那黎晟也确实对小民之女甚好。他们夫妻俩也算契合,恩爱和睦。可好景不长——一直以来,由于小民经商多年,有些家底,贱内体谅她姊妹家的相公儿子官俸不高,便多次出些钱财贴补。时至今日——小民都对一事存疑:只因那黎大人看不起商人,可当时他非常痛快的答允了两个孩子的婚事,此时细思之下,该是贪恋我嫪家家财可以帮他嫡子打通官运亨通的大道罢了。”
昭王的脸色变得比先前淡漠很多,许是已然听闻黎落谈过黎家的情形,所以他的眸色显出鄙夷跟不适。
昭王执起酒盅吮了一口,又为嫪升平斟了一杯,嫪升平瞧见连忙诚惶诚恐的举杯向昭王敬酒,两人对视浅笑后一饮而尽。
“这酒甘甜香醇,入口不烈,甚是美味。”
嫪升平闻言又为昭王倒了一盅,笑道:
“殿下喜欢可以常来——这天禧楼是小民的家业,青稞酒算是独一份儿的招牌!别处是没有的!”
(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自首
昭王闻言打量了所处包房的摆设——雅致、堂皇、清净、舒适,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来打理。(.)
不想这嫪升平家底如此雄厚,昭王便更加不排斥与之联姻,虽说现今的世道——商人地位最低,可不说是百姓家,便是皇家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离不开一俗气——那便是钱财。
昭王素来对经商之人没有偏见,治理天下——不光是保一方太平,更重要的是使天下黎民富足,不会出现路有冻死骨之类的凄凉光景。
若嫪升平的女儿没有问题——昭王的府邸不过是多添上一双碗筷,若两人能和平共处,不怕他嫪升平舍不得助力——这样想着,昭王的目光炯炯,面上更加如沐春风。
“嫪伯父经商有道,本王自会常来光顾!”
嫪升平哈哈一笑,甚为爽快的回道:
“有殿下经常踏足,那便是锦上添花之美,我天禧楼今日迎来殿下,可谓是蓬荜生辉——往素瞧着此处的装点过于简朴和烦闷,今日想来——原是缺乏人气。殿下带给寒舍的精神气儿,属实难得!”
嫪升平溜须拍马的恰到好处,夸得昭王眉开眼笑。不多时——一壶青稞酒便已见底。嫪升平亲自去楼下再续了一壶,关好门扇回到座位上时,面上有些歉疚的提醒昭王:
“殿下你看——这人入四十大关,这一颗脑子也不够使了!今日招待殿下乃是为正事,方才倒是扯得太远!哈哈……”
昭王闻言抿唇一笑,将思绪拉回到适才嫪升平谈及黎家贪财一事:
“嫪伯父,黎家的情况——本宫略知一二,这便同我因何识得黎落姑娘相关。(.无弹窗广告)”
嫪升平见昭王终于肯透露有关黎落的音讯,私心想着若能从昭王这里得知黎落的去向,回家转告嫪菁菁聊表慰藉亦是好的,便竖起耳朵、面色谨慎的聆听。
“黎落被黎家推上校场,替兄出征。不出几日,便被我识破身份。黎落姑娘心善,不愿因此事牵累黎家,便将前因后果尽数告知,希望我为其保密!犹记得她曾说到——自家嫂嫂的母家为了瞒天过海,向一位高官奉送了半数家财……此时思虑再三,黎落姑娘的嫂嫂便是令爱吧?”
昭王单刀直入的道出黎家贿赂朝廷重臣一事,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的表情。虽然嫪家同黎家再无联系,但件让嫪升平讳莫如深的糗事,毕竟是他提的建议,他出的钱财。要说论罪行处,他自然逃不掉,因为不知黎落有无告诉昭王贿赂之人是辅机,法子也是他给的,嫪升平的神经就异常紧张。
左思右想,昭王自顾自饮酒,道完那番话便没有看嫪升平一眼,可嫪升平却没有因为昭王不曾将矛头指向他而放松。他紧绷着脊梁骨,于脑海中徘徊了不短的时间——只为忖度是否要自行认罪。
衡量再三,嫪升平算是豁出去了,他准备将征兵令贴出时,嫪家和黎家分别是如何应付,中间又出了什么岔子悉数告知。因为其中关系到他女儿高洁不屈的品行,纵使他自身有些问题,但也不能让昭王误会了嫪菁菁的为人。
嫪升平毫无预兆的撩开前襟,跪在昭王膝前,面色凝重的自首:
“启禀殿下——小民有罪!”
昭王佯作不解,故作困惑的询问:
“嫪伯父这是何意?”
嫪升平眉头紧锁,眼中的光芒坚定而羞愧,他盯着地面,向昭王作出解释:
“回殿下:当时两国战况紧急,征兵令一出——举国皆惊,满城人心惶惶。黎家舍不得黎晟大好的仕途就此止步,我亦不舍让爱女活活守寡。黎家一筹莫展之际,小民斗胆听闻那位高官行徇私舞弊之举,那人爱财无人不知,小民便提出可以尝试着送些钱财找人代替黎晟出征!”
昭王脸上的笑意消退至无,他缓缓道出几字,吓得嫪升平一头大汗:
“嫪伯父——您好大的胆子……”
嫪升平叩头伏地,既然此时无可狡辩,便索性坦荡一些:
“小民不求殿下体会为人父母的自私和心痛,只是——此事和小民之女无半点干系,主意是小民替两家思量出的,与其他人都不相关!”
昭王面无表情的放下酒盅,盯着嫪升平的头顶训斥道:
“古人有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想这道理你该懂得——若我日兆节节败退,爪洼步步为营,等到日兆全部被侵吞时,你以为——你费尽心思保全的儿女亲家,还能安享太平盛世?”
嫪升平没有反驳,只因昭王说得句句在理,当时他也考虑过——若人人都想尽办法自保,战场上尽是懦夫,那么战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失去家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但他当时护女心切,全然不在乎这一切。
因此,嫪升平问心有愧,若昭王因此要治他大罪,他绝不会出口一句抱怨,只求不要牵累姜雯母女。
“殿下,事情已然发生——小民彼时鬼迷心窍也好,私心太重也好,今已醒悟!如若不够,小民甘愿承受任何罪责,只恳请殿下莫将无治妇人牵连进去!”
嫪升平的敢做敢当让昭王刮目相看——其实与黎落秉烛夜谈的那晚,从黎落对嫪家没有半句微词来看——嫪家家风还算正直。并且——嫪升平完全可以在昭王迷糊的情况下,把罪责都推到黎家身上,可嫪升平没有这么做,说明此人并非那么恶劣。
昭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或许天下人很少能像他父王那般,必须漠视亲情。体谅子女,乃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嫪伯父,你起身罢——这个献计的罪过,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本王姑且给你记上一笔。算是日后敲打你莫再糊涂的警钟。”
嫪升平闻言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拂去头上的汗珠,郑重的答谢昭王宽恕之恩:
“殿下大仁大义,让小民更感负罪!小民今后定会记住此事的教训,家国面前——绝不再行自私自利之举!谢殿下恕罪!”
起身后,嫪升平仍有些心有余悸,接过昭王推来的酒盅捧在手中,嫪升平险些将酒水弄洒。
既然行贿之事已经翻篇,昭王便不再板着一张脸,回归了之前的和煦:(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岳父大人
“嫪伯父,说起来——你该感谢黎落才是,黎落姑娘的心是本王见过最干净的!她的话在本王这里才是最能让人信服的。(.无弹窗广告)那****向我言明情况时,中间没有说一句嫪家的不是,说明在黎姑娘的是非观里,嫪家没有问题。那么在本王这里,嫪家便没有大问题。”
昭王的宽慰,让嫪升平安心不少,同时——嫪升平亦察觉到,黎落似乎在昭王心中占据不轻的地位。实则从昭王提及黎落没有自称本王时,嫪升平便有这种预感。只是碍于对方身份尊贵,不好言明罢了。
昭王毫不掩饰对黎落的看重,更不忌惮嫪升平会发现。说明他对黎落的情意真真切切,无需隐藏或隐瞒。
“托黎落的福,那孩子也真是个可怜人。”
昭王闻言凝了嫪升平一眼,知晓对方话里的重点是在前半句,而非后半句,便置之一笑,不作回应。
因为昭王无法像嫪升平保证——他心里已经装着一个黎落,满满当当,再容不下其他人。且不说嫪升平是有求于他,要求过多昭王自不会理会。并且昭王手中还攥着嫪升平与黎家合谋欺罔国法、贿赂朝廷重臣的把柄。
昭王心思缜密——若对一件事没有分毫把握,是万不会轻易答应的。所以他同蓝妃提出要见一见嫪升平。一是为了探知嫪升平对蓝妃到底施舍过什么恩惠,二来就是为了试探对方能不能与王家沾亲。
“适才——嫪伯父提及,你提出贿赂官员的方案时,中途又生变故。可否详细解说一番——本王想知道有关黎家胆大妄为的细节,越详尽越好!”
嫪升平哪有不依的道理,便略微回想片刻,这才娓娓道来:
“回殿下——当时小民提出那个卑劣的办法时,在场之人除却黎落姑娘认为不妥之外,便是小民之女对黎晟贪生怕死的失望。[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黎大人夫妇自然是高兴得紧,黎晟默许之。彼时我还不知自己的女儿心里藏着什么心思。只是大概看出她并不乐意黎晟当一个懦夫。”
昭王闻言浅笑,既是调侃也是讽刺的插话说:
“呵呵,未料两家大人,竟只有两个女眷是最明理的……”
嫪升平闻声讪笑几声,不敢评断和反驳昭王的定论,只接着追述:
“岂料——成箱成箱的引进珠宝抬到那人府上。那人却以极其荒唐的理由打发黎晟回了黎家解决另一个让人为难的问题。顺带一提——那时两家商议出应对征兵令的法子后,当晚小民瞧着爱女不适,便把她接回了家,后来所知晓的情形都是通过黎大人的转述。”
昭王轻轻点头,表示了然。这嫪升平才又继续说:
“那人警告黎晟——钻空子可以,但替他之人必须是黎家子嗣,找外人代替或被查出。那时黎家火烧眉毛,竟听信了那人玩弄他们的托辞。最后——居然丧心病狂的他们的小女儿黎落代兄出征,借用了黎家已故次子黎煜的名讳,方才成功偷龙转凤。”
昭王的面容愈发冷凌,他径自击掌起来,搞得嫪升平一脸的莫名其妙,直至昭王嘲弄的话语出口,嫪升平才知昭王此举乃是反讽。
“好聪明的一家人,这般机灵狡猾——普天下怕再也寻不出第二家。”
嫪升平的神色有些尴尬,他瞟了昭王一眼,知道此时不是他接茬儿的时候。
昭王见嫪升平没了声响,便疑惑的瞅了嫪升平一眼,问道:
“后来呢?”
嫪升平忙道:
“后来,小民同爱女才得悉黎家如此非人行径。小女再不愿苟同黎家的所作所为,也认清了黎晟的为人。说实话——当初小民亦不敢想,黎家会将黎落姑娘逼至如此境地,还因此害得带大黎姑娘的一位老妈子自缢而死,就是因为不愿被当做要挟黎姑娘的把柄。此事城东那边的皆有耳闻。老人家出殡那天,黎家又因黎落姑娘亲自为老人家举牌位一事而闹事……”
昭王听得很是气愤,同时便是分外心疼那时无依无靠的黎落。他同黎落谈及过往的那一晚,黎落并未提及这些,如今从嫪升平口中得悉,昭王便愈发想念黎落,如影随形无休无止。
昭王摆摆手,示意嫪升平说些同嫪菁菁有关的,莫要在扯其他。
嫪升平见状心下难免酸涩——若自家女儿能早些识得昭王,被昭王如此疼爱该有多好。可惜造化弄人,该是何人的,终究物归原主。许是上苍怜悯黎落,才安排了昭王这般优秀的人才候着黎落。
“那时,小民和小民之女皆认清了黎家的嘴脸,小民便当机立断的暗示爱女——若与黎晟共度一生,便会时时活在梦魇中。小民之女得了小民的鼓励,随黎落姑娘和小民同去休夫,从此以后,我嫪家便和他黎家分道扬镳,再无任何往来。”
昭王赞许的看了嫪升平一眼,很是佩服嫪升平此举——女子休夫着实罕见,可他眼前这位精瘦矮小的中年男子却敢鼓动自己的女儿做出这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实属难得,也证明嫪升平对其女的爱——是理智的。
听完了嫪升平的诉说,昭王大致了解了嫪菁菁和嫪菁菁前一任夫君的情况,他的心中已有结论,此女能不能娶。
嫪升平忐忑的凝着昭王的一举一动,哪怕对方喉结的轻轻蠕动,他都不敢忽略,因为他也知道——此时就是昭王做决定的时刻了。
昭王抬眸,目光温润的看向嫪升平,启唇道了两字,让嫪升平狂喜至极:
“岳父——”
嫪升平激动的不能自已,他没有想到昭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下判断,并接纳了嫪菁菁的前尘过往。
昭王见嫪升平有预备跪地道谢的阵势,忙起身拦住了嫪升平的动作,他眸色清明的看向嫪升平:
“岳父大人,本王还有话说——请岳父大人耐着性子听完。”
嫪升平按捺下惊喜的情绪,回到座位上连连点头。
“根据岳父大人的叙述——令爱现下再嫁颇难,若下嫁便会被世人指摘。眼下黎落失踪,令爱郁郁寡欢,岳父大人央求母妃让我娶了令爱,一来是为堵住悠悠之口,二来是想给令爱一个安稳的依靠。不知本王如此总结,可算到位?”
嫪升平面容开怀的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岂止到位?简直精辟!”
(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有名无实
昭王淡淡一笑,不作回应——同样的溢美之词听得太多,是人都会产生厌烦心理。[]再者说:昭王接下来要告诫嫪升平的事,不适合于和和气气的氛围中发声,否则便有些不当回事的随意。
嫪升平见昭王应下了亲事,反倒不及还未定论时同他热络,再瞧昭王一脸的若有所思,嫪升平便更加摸不着头脑,眼见气氛慢慢变冷,嫪升平不得不吱声:
“呵呵,殿下怀揣一颗七巧玲珑心,凡事不点既透,倒省去小民许多口舌。”
嫪升平同昭王说起轻松、愉悦的话题,他思量着待昭王心神定下来,商量娶亲的日子也不迟。
不想这昭王却在嫪升平兴起时一盆凉水浇下来——
但见昭王面色肃穆的回视着喜上眉梢的嫪升平,岔开了嫪升平的玩笑话:
“岳父大人,本王素来不喜强人所难之事。若不是因你曾于我母妃有恩,本王是万不会妥协的。”
嫪升平闻言,闷出了一身虚汗,他不懂昭王为何这个时候提那些个扫兴的事。莫非——昭王答应迎娶嫪菁菁,还有其他条件……
考虑到这一点,嫪升平思忖着先稳住昭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昭王已经认下了婚事,就不怕昭王反悔。若昭王有何要求,嫪升平先口头上搪塞了便是,等到木已成舟,再计较这笔买卖合算与否也晚了。
“殿下这是说哪里的话?不久咱们便是一家人,还提过去的事作甚?如此倒显得生分了许多!”
嫪升平顾左右而言他,让昭王眸色精利的挑起唇角——他岂能不知嫪升平能将嫪家家业发展的蒸蒸日上,定然有些本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光是这人情世故——嫪升平定然算的上人精。
嫪升平人情练达,昭王亦不是吃素的,他不会任由嫪升平这般敷衍了事,将他要脱口而出的要求挡下去。
“嫪伯父:婚事未定——还是严谨些好……”
昭王对嫪升平的称谓一变,嫪升平便知昭王是故意拉开跟他的距离,也是刻意划出重点——亲事尚如过眼云烟,看得见摸不着。昭王还有大把的时间和他周旋,让他答应昭王的心中所想。
嫪升平甚为牵强的扯起嘴角,答道:
“是,乃是小民过于心急了。”
嫪升平不再妄想蒙混过关,他已经做好准备,且看昭王有哪些要求——若他办得到还好些,若办不到,这婚事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嫪升平在给宫里送去密信之时,便知此事会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今日见了昭王——人家不慌不忙,不骄不躁,积极的总是他,那么占据下风的也会是他。他这是待宰的羔羊,放在砧板上凭人割取罢了。
但为了嫪菁菁后半生的安定,嫪升平愿意倾尽所有,只要昭王所提条件他办得到,他绝不会说个不字。
见嫪升平忧心忡忡、心猿意马的模样,昭王知晓对方在等待他的下文。为了让即将成为他岳丈的嫪升平少受些煎熬,昭王也不欲拖沓:
“嫪伯父请听清本王接下来所言——这第一件强我所难之事,是迎娶令爱,本王对令爱毫无偏见,但她属实不是我心仪之人。为博母妃心满意足。本王定然不会食言。”
昭王此话,算是给嫪升平喂了一颗定心丸。嫪升平不着痕迹的抹去鬓角的细汗,对昭王报以感激的笑容。
“可嫪伯父也得接受——本王不会爱上令爱的事实。本王同她仅有夫妻之名,不行夫妻之实。”
嫪升平震惊的抬头,眸中既有疑惑,还夹杂着一丝愤怒——昭王这般狂傲,言明他看不上嫪菁菁,更不会动嫪菁菁一根手指头,那么嫪菁菁如果嫁过去,岂非活守寡。
事关嫪菁菁一生幸福,嫪升平便得开腔:
“殿下这是何苦?小民之女即将成为您的人,您又因何要将她晾在一旁不闻不问?”
昭王敛去笑容,十分可笑的看向嫪升平反问道:
“怎么?嫪伯父不止想让本王迎娶一位二婚女子,还得强迫本王对她动心?嫪伯父很是霸道嘛……”
昭王的质问让嫪升平哑然失语,只因昭王言之有理——他和昭王之间的密约本就是一场人情来往,他如何能要求昭王爱上嫪菁菁。
但若按昭王所说对嫁进门的嫪菁菁置之不理,嫪升平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于是他尝试着劝解昭王顺其自然——男女之事,日久见人心,相处的时间长了,感情自会彰显。
是故,嫪升平顿了片刻,才有理有据的回道:
“殿下,这嫁娶之事——大多数本就是素未谋面的一对新人。纵使相识,也不定一定相知。自古以来普天下尽是此类夫妻——可别人照常恩爱修好,相敬如宾。殿下又何苦将话说的这么绝?”
昭王见嫪升平还算淡定,没有急赤白脸的为他女儿抱不平,便放软了口气又问:
“嫪伯父,假使本王已经有意中人了,您还要作此要求麽?”
嫪升平闻言,下意识的回道:
“黎落?”
嫪升平紧凝着昭王的眼睛,却见昭王抿唇浅笑、不予置评,嫪升平便知他之前的预感没有错。
“可……”
见嫪升平还要开解昭王,昭王及时打断他:
“嫪伯父,本王愿意心平气和的告诉你本王不会对令爱动心的苦衷,请你谅解的同时,也请你尊重——这桩亲事,实质如何,你比本王更清楚。所以——莫再强人所难。”
嫪升平欲言又止,终究闭上了嘴,可他心不甘情不愿,他想为自己的女儿争取一番,奈何昭王没有那个耐心和对嫪菁菁的信心。
见嫪升平有些闷闷不快,昭王又道:
“嫪伯父,本王答应你——将令爱迎娶过门后,绝不会亏待她,锦衣玉食、吃穿用度本王会替她打理妥帖。她居在王府,本王会给她足够的尊重和自由。至于其它的——本王不能保证。”
嫪升平相信昭王能办到他所承诺的这些,可关于女儿的内心如人依附,嫪升平始终不愿放弃,他硬着头皮道出心里话,不畏昭王怪罪。
“殿下!小民知那黎落姑娘千般好、万般好,可小民的女儿也不差不是?否则她二人亦不会成为闺中密友。既殿下能对黎落倾心,又为何要坚决的漠视小女的存在?殿下生在帝王家——三妻四妾最是寻常,小人不明——若可以是别人,又为何不能是小女?”
(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集训
昭王对嫪升平的劝说充耳不闻,似乎完全不认为嫪升平的理由有何可取之处,只站起身来径自盯着嫪升平的双眼,打听起嫪升平的家事:
“本王听闻——嫪伯父娶妻多年,都未纳妾,若嫪伯父能向本王解释解释这个中缘由,说不准本王会被你说服。(.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到时令爱过门,若情由心生,本王自然无话可说。”
昭王问到了点子上,问得嫪升平无言以对——令嫪升平没有料到的是——昭王初见他时故意装出对他一无所知的样子,实则早就探知了他的底细,一开始的懵懂,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进而对昭王敞开心扉。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不想被一位年纪轻轻的后生给摆了一道,嫪升平输的心服口服,他以为姜还是老的辣,尽管对方位高权重,但历练的少,见识还不多,嫪升平以为他能掌控昭王,却被昭王屡屡拿住,真真是疏忽大意了。
因何不添二房——昭王既然摸清了他的底细,何苦还要问。嫪升平的苦笑着摇头——没有答话,此次他只能认栽,这买卖终归是成了,若贪心不足,只怕有的苦受。
昭王亦知晓自己戳中了嫪升平的软肋,更知晓嫪升平会选择沉默寡言。精明睿智如嫪升平——怎会道出他一心一意对待姜雯,只因一颗心早就交由姜雯管辖,又如何能切割开来,送于旁人。
他若言明自己是个钟情种,那么劝慰昭王的借口便显得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做不到三心二意,又凭何要求旁人。
昭王挑起墨眉,立在嫪升平身前,弯下身子轻问:
“嫪伯父怎生不回答?难不成是惧内,这等说辞——可很难令人信服。(.无弹窗广告)相信嫪夫人若是悍妇善妒,怕早被嫪伯父休了罢……”
昭王故意激的嫪升平抬不起头,同时只为让嫪升平意识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并非所有人都会围着嫪菁菁转,昭王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心思,答应善待嫪菁菁便已尽力,苛求良多便是在惹怒他。
昭王看出来——嫪升平十分宠溺嫪菁菁,如若不然,也不敢冒着天下大不韪将一名嫁过人的女儿推给他,更妄图让昭王拿出情意呵护嫪菁菁。
但也因嫪升平对嫪菁菁的宠溺,才使得这一点成为嫪升平的命门——嫪升平想得太简单,即便今日昭王答应了嫪升平的所有要求。但只要嫪菁菁一入王府,人在昭王手中,还怕他嫪升平不会没有底线的迁就。
可昭王并非那般不厚道的人,他见了嫪升平,试探了对方的人品,便移除了以上打算。但那嫪升平若不识趣,只怕昭王不会再同他好生相商了。
静谧良久,嫪升平终于扬起脑袋看向昭王摆手:
“罢了,罢了,原也是小民有求于殿下,但凡殿下能做到方才所承诺的,小民也算无憾……”,
昭王扬唇,举起酒盅递给嫪升平,然后举起另一杯,邀嫪升平一同饮下。
两人饮完后,昭王爽快发话:
“岳父大人,等本王请示过父王,便会带上彩礼上门提亲!”
嫪升平闻声展颜,笑道:
“那小人就静候佳音!”
……
——无龄
这一日,乃是无龄观每月一次的集训,集训场地乃是无龄观前的大院中,说是集训,实则便是观中师祖一辈和师尊一辈对名下弟子的修炼现阶段的探查。
所有弟子都需到场,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辞。方子配诓骗黎落仅是掌门师祖前来训话,黎落便没有放在心上,哪知今日这一次集训——让黎落成为无龄一门的笑话。
清玄、望舒、平笙、莫逆、无为、明空连同他们座下的八大弟子站在两名道童身前,门下弟子便候在院内。
大院中,黎落的身边黏着许多与之同龄的男弟子,女弟子们则虎视眈眈的站在跟黎落对立的地方,好似黎落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那般让她们不痛快。
女弟子的阵列中,为首的自然是孙妙仪和陆鸢容两姐妹,因着她们和黎落生过龃龉,所以她们比旁人更加期待黎落的修为到了第几阶,清风和方子配是否将平生所学都尽数传授给了黎落,而对她们则有所保留。
黎落旁边蜂拥而至的男弟子,使得黎落如万花从中一点绿一般扎眼,明空一眼便看见了明媚的黎落,当然——也看到了那些讨好卖乖的家伙。
明空看向方子配,以传音术暗暗说到:
子佩,去去去,让他们站好,像什么样子!
方子配闻声邪肆一笑,走近黎落时,陡的又板起脸来,朝簇拥在黎落身边的一种弟子吼道:
“门派集训!何等庄严的大事!你们这是作甚?赶紧给我滚回去!”
方子配这么一撵,围在黎落身旁的男弟子这才一溜烟散开了,有几个偷瞄黎落的眼神中——竟还带着恋恋不舍的意味,但都被方子配察觉到,继而给瞪了回去。
“师傅早。”
黎落乖巧的问安,立马又让方子配变回笑脸,他颇为欣慰的看看黎落,拍拍黎落的削肩,而后才回到清风身边。
清风瞧着方子配一脸的漫不经心,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当清风等人钦点黎落演示法术时,黎落什么都不会。
“你还真是个便宜师傅……”
清风意味深长的讽刺着方子配对黎落的不关切,却惹得方子配呛到:
“你懂个屁!我那是舍不得我乖徒儿受苦!”
清风虚眯着眼,不予回应,方子配见清风那不屑的神色,没好气一般又道:
“你不也什么都没教!”
清风瞥了远处的黎落一眼,又快速的看向方子配,缓缓答道:
“我好歹让她将三本经文背得滚瓜烂熟,不至于在人前露怯。”
方子配故作恍然大悟,他佯装赏识清风的作为,朝清风竖起大拇指后,又让人始料不及的将拇指朝下,含笑缓缓道出三个字:
“有!屁!用!”
方子配动不动带上脏字与清风对话,被无名听了个正着,身为大师兄,无名认为自己有责任管教方子配不该言行失当,便插嘴道:
“子佩,莫怪师兄我怨你言谈间有些鄙陋和不入耳。但作为一名道士——出口便是屎尿屁,怕会使人轻看,更会指责我们无龄毫无门规。
(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暴露
方子配不以为然般看向无名,戏谑道:
“大师兄,子佩适才加起来所言的粗鄙之词,都不及你方才一句话中的多。[]”
清风闻言,看了眼气得够呛的无名――见对方一脸铁青的别过头去,清风的眸中闪过促狭的神色。
与此同时,清玄代表明空,像座下八大弟子探听了所有门人的修炼进度,得知黎落最慢时,清玄并未多言,反倒认可的点头。
待众人安静下来,则由无名发出口令,无龄门人依次排开,以便让每一位弟子的演示成果都能被清玄等人瞧得清清楚楚。
考察修炼进度的第一项――便是修行中最基本的凝气。
无名发号施令后,几乎大部分弟子都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好似凝气对她们而言再简单不过,根本无需邀众位长老验看成果。
孙妙仪、陆菀青和陆鸢容一心二用,一边聚气汇神,一边偷瞄黎落那方的情况。
凝气――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若修行者自行修炼,无人指点,恐得钻研上一年的时间,才能打开灵识,让灵气汇聚,其表现就是――修为愈高的人,通体散发出的气韵光泽越强,反之则淡一些,更弱者几乎用肉眼无法查看,至少修为得达到清风的水准才能探知出。
黎落听到无名发出口令后,知道这凝气是聚集体内真气――清风也曾向她讲授过何为真气,至于怎么才能使得真气汇集,便无人告知她了。
方子配常带黎落出游,虽然出游的范围仅在这无龄山,但也假借了吸收天地精华的名义。[.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但黎落根本不得其中要旨,因此每每随同方子配躲到清净处――黎落只是傻站着,无从知晓如何让自己变作一枝等待雨露浇灌的花卉,也就谈不上吸纳日月精华。
凝气,是修炼的第一步,也是修炼的基本功,如同扎马步一般――基本功扎实了,内力才会逐渐提升,越发随心所欲的运行体内真气,吸纳天地精华。
便是连明空一行人,也不能说再也不做这简单的修炼,勤奋如望舒、平笙长老,痴于悟道如莫逆长老,每日都不少于三个时辰用在凝气、吸纳精气上,只盼着厚积薄发,更上一层楼。
无为等人面色肃然的平视着前方的每一位弟子,若哪位弟子的修为有所增强,便会投去赞赏的眼神,相应的――若有人止步不前,无为则会以严厉的神色加以警告――示意对方该多花些心思用在修炼上。
尽管孙妙仪、陆鸢容两姐妹是女弟子,但她们三人的修为在无龄徒孙这一辈中可算佼佼者,因而她们三人才如此高傲。
当清玄定睛看向黎落时――发现黎落只是掐了口诀,闭着眼目,周身没有任何气流在游走,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不动声色的走到方子配身边,轻声叮嘱道:
“类似一些基本法门,还是得好生教教她!”
清风闻言点头,却闻方子配反驳道:
“我看就这样便很好!你瞧我徒儿多可爱――那全神贯注的模样,不懂门路的还真能被她的气势吓到。”
清玄咬着牙斥道:
“放屁!你就不怕黎落当着这么些弟子跟前丢人麽?好在现下无人留意到。她好歹是入室弟子!你成日吊儿郎当的带着她玩乐,别以为为师不知道!”
清风听着清玄训斥完,瞟了眼方子配,意味颇深的叹道:
“误人子弟,毁人不倦。”
方子配斜了清风一眼,没有应声,而是用手指戳了戳一脸正色的无名:
“大师兄,你刚才有无听到――六师傅动辄便教子佩骂脏话,可不能怪子佩耳濡目染,学得甚快!”
无名神色忌惮的瞄了眼清玄,再不敢说“放屁”一词有何不对,佯装潜心关注弟子演示修炼,将眼神转到别处。
至于气得无话可说的清玄,则抬起拂尘,一下瞧在玩世不恭的方子配脑袋上,算是泄气之举。
几人又不约而同的把注意力放到黎落身上,心细如丝的清风察觉到孙妙仪时不时朝黎落那方偷看上几眼,心里便开始寻思:是否当真开始教习黎落修道……
清玄悄然行至明空身边,传音道:
掌门师兄,子佩那混小子压根什么也没教给黎姑娘,可是我现在才知情,要是被其他弟子发现,岂非要笑掉大牙?
明空瞪大眸子回视着面色忧虑的清玄,回道:
就知道把黎落教给那小子不妥,没成想他这般不靠谱!
思及清风,明空又道:
可是师弟,不是还有清风吗?他素来沉稳,该是不会放任不管的,怎也如此不负责任?
清玄哭笑不得的应道:
清风日渐成熟,我亦不知他那颗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再者言――上次他闹别扭,我等好不容易将他哄好,此时再苛责于他,怕真要坐实了偏袒子佩的罪过。
明空若有所思般点点头,于鼻腔里呼出一口长气:
嗯,师弟言之有理,咱们不能因为清风是几人最稳妥的,便一味的对他高要求,或许他们二人还有别的难处,只是我们不知罢了。
清玄认可了明空的猜测,不想这无为忽然接道:
练起的考察一过,便赶紧结束吧,莫让旁人看出这黎落姑娘跟着清风、子佩多日,却什么本领也未学到。说起来不仅让黎姑娘没面子,且让咱几个没脸。而且――我总觉得:这几日有人在监视着道观,不知掌门师弟可有察觉?
无为此话一出,望舒、莫逆等另外几个长老全部凑到了无为身旁,皆想知道无为的感觉精准与否,假如当真有人监视无龄观,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正在无为向莫逆等人解释他为何会有此感知时,他们便暂且忘了黎落不会练气一事极易被其他门人发觉。
果不其然――好的不灵坏的灵,只听陆鸢容一声大吼:
“天呐!你们看那个新来的黎落,居然连凝气都不会!哈哈……”
经陆鸢容这么咋咋呼呼的一句叫喊,黎落的实力便被彻底暴露。
无为等人仓促间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得另外几名女弟子添油加醋的嘲讽起黎落:
“切!我还以为她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原来是颗小白菜!就这点儿本事也好意思来无龄拜师?”
(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清风动怒
“就是啊!还一下拜了两位师傅!众位师祖就不嫌浪费人才吗?清风师伯和子佩师叔这么好的师傅,怎么就收了她当入室弟子!”
“对呀!你们知道麽――上次她还挑拨了孙师姐跟清风师伯的关系,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倒是如花似玉,却不想心机如此深沉!”
……
四面八方传来七七八八的嬉笑声和羞辱言辞,黎落睁开双眼,垂下手臂,眼神清明的看向自己的两位师傅――清风和方子配。[]
清风眨了眨眼睫,神色安详的回视着黎落,方子配则云淡风轻的扫视着众人,等注意到黎落投来的目光时,他回之一笑,那笑似安抚,似宽慰。
眼见众弟子的心思都不再集训一事上,大多数已然停止进入练气的状态,清玄朝方子配狠狠瞪了一眼,传音让方子配快些带走黎落,莫要再将事态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先前对黎落趋之若鹜的一种男弟子,此时看待黎落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他们开始暗自以不善的心态揣测黎落是如何办到――让清玄等人如此垂爱,更让清风、方子配又如此偏爱她。
黎落倒不似陆鸢容等人那般情绪波动极大,她知道自己的两位师傅定有他们的想法,不急于求成自有道理,何至于让站在她周围的那些人这般大惊小怪。
黎落心如止水的定在原地,接受着各个方向递来的轻蔑眼神和无礼的谩骂,平静像一潭古井,深邃的眼睛恬淡清雅。
那陆鸢容接到孙妙仪的眼色后,又扯起嗓子质问起站在对面的清玄他们:
“众位师祖!黎落凭何能受到无龄如此厚待?在弟子方才看来――黎姑娘并非可造之材,若众位师祖不给弟子们一个说法,那么恕弟子就要认为众位师祖待人接物过于偏颇,有失公允!”
孙妙仪同陆鸢容的眼神交流,尽收方子配的眼底,那清风也不是睁眼瞎――她带过陆鸢容很长时间,知道陆鸢容的秉性不坏,只是有些聒噪罢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并且凭她那让人一目了然的脑瓜子,如何也不会想到挑起众怒,向清玄他们讨说法。
清风深深的凝了眼孙妙仪,可惜孙妙仪没能感触到,否则只怕她不会再唆使陆鸢容继续闹下去。
清玄红着一张老脸看向明空,见明空的眼神亦有些闪躲,便把希望放在无为身上,岂料无为同他一样的想法,皆是指望着对方平息众怒。
陆鸢容是方子配的入室弟子,便只能由方子配出面去警示,于是――清玄朝方子配望了一眼,方子配立即了然。
但见方子配面无表情的盯着远处面色得意的陆鸢容,当然他也没有忽视嘴角浅笑的孙妙仪。但管束孙妙仪轮不到他插手,便只能先收拾屡次被人推到风口浪尖的陆鸢容。
“鸢容,胡闹!还不快向众位师尊赔罪!你要说法――便来找为师要!黎落是我同你清风师伯的入室弟子,收黎落为徒是我二人亲允的,同你几位师祖有何关系?”
陆鸢容被方子配这么一通训斥,有些要糜软下来的态势。当她正要冲清玄等人道歉时。
方子配和清风同时清清楚楚的看到站在陆鸢容近旁的孙妙仪――不着痕迹的捅了捅陆鸢容的后背――
陆鸢容不必看,便知道暗示她的人是谁,她咬了咬唇,眉宇间有些迟疑,在她犹豫要不要和方子配作对之际,黎落也向她瞥了一眼。
或许是陆鸢容误解了黎落眼神里的内容,将对方不经意的目光当作挑衅,她这才大着胆子回道:
“师傅,恕徒儿不敬!既然您说此事同众位师尊毫不相干,那么便请师傅给徒儿说法:师傅因何要收下这般迟钝的蠢材当入室弟子?徒儿困惑!请师傅为徒儿解疑!”
陆鸢容当着无龄上下的面,没有给黎落留下一点颜面,这令方子配与清风的眼神渐渐变冷,无为等人的神色也非常难看。
要说蠢――怕是陆鸢容没有意识到自己也犯了大忌:当众顶撞师傅,为难师祖,辱骂同门师妹。只为泄私愤到底值不值得抗下这几条错误且不说。只说黎落是不是蠢材一事。让黎落拜入无龄一门,是明空等人答应的,清风和方子配收黎落为徒,亦由清风与方子配亲自点头。若黎落是蠢才,岂不是暗指包括无龄几位长老和他们座下的八大弟子,尽是糊涂虫。
“放肆……”
方子配此次回话不多,单单两个字,可他眼底的凌厉和他面上寒气足矣表现出他对陆鸢容此举的气愤。
清风拍了拍方子配的肩膀,该是害怕方子配意气用事。
清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近陆鸢容,目光却直直望着孙妙仪,孙妙仪心道:不妙,难道他发现是我从中作梗……
孙妙仪飞快的侧过头,假装意兴阑珊的模样。
清风勾起唇角,无谓逼着孙妙仪同他对视,但清风的出声的话语却足够响亮,那孙妙仪很难充耳不闻。
“鸢容,以前我也带过你不短的时间。怎才几日――你便转了性,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关于黎落的修炼,我和你师傅自有安排。等你能坐到我们这个位置,你再来指责或评判,到那时我清风绝对虚心聆听指教。可你现在――仅仅是你师傅的徒儿,我同你师傅如何教学,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陆鸢容被清风一席话噎得陷入寂然,她胆怯的回视着清风,对峙的时间越长,她的底气就越发不足。
见陆鸢容不答话,清风蓦地骂道:
“你――听清楚了吗!”
陆鸢容吓得身躯一震,她连忙埋下脑袋,拱手回道:
“弟子明白!师傅息怒!不,师伯息怒!”
清风莞尔,随后回到方子配身边。方子配的神情此时已缓和不少,也有了玩笑的心思,他朝清风指了指傻眼儿的一众弟子,甚至有些目瞪口呆的凝着清风:
“轻易不动怒的人,发起火来――威力极强。”
清风一一迎视着那些心有余悸的目光,见他们向迎风就倒的小草一般齐刷刷的勾下头,清风适才含笑在方子配耳边呢喃道:
“其实,你整日同他们没大没小的,说不定正经起来,他们亦会害怕――怕你是否魔怔了……”
方子配移开耳朵,笑得异常灿烂,似乎偶尔能听到清风揶揄他几句,反倒让他痛快。
(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黎落起疑
正当明空他们以为不必再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做无谓的担忧之际,门外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咚咚咚!”
“掌门师祖?您在屋中吗?”
无为一众人听着是黎落的声音,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此时黎落来此作甚?清风和方子配为何没有陪着她?
原来,当集训结束时,黎落见方子配和清风悄然跟在她身后,便告知两人她想一个人静一阵子――
黎落踱步到无龄观后山的空地,选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上上面沉思许久:
今日之事,黎落是始料未及的,她本以为所有弟子的修炼进程都如她这般缓慢细致。可孙妙仪等人故意挑起其他弟子对黎落的愤恨,黎落方才明白:原来她成了无龄观的一大笑话。
由于刚来无龄不久,黎落不知正常的修行速度应该是怎样的,今日集训她本应呈现出何种成果,以至于她的气定神闲,招来旁人的笑话。
守观的道童恰巧于黎落独处时分来观后的场地进行打扫,黎落便上前询问今日她做错了何事,因何让众人如此忿忿不平。
两个道童算是无龄最不起眼的人――他们年纪尚小,无甚修为,是清玄他们外出游历时捡来的乞儿,无龄给了他们安身立命之处,也能管他们一口饱饭,他们方才全心全意为无龄贡献绵薄之力。
诸如打杂之类的小事,皆由他二人承包,其他弟子――特别是有些背景和后台的,压根瞧不上这两个道童,唯有黎落每每与他们迎面相遇,皆会道一声好。[]
是故,两个道童对黎落很有好感,他们看黎落确实不明所以,很是迷茫的样子,方才告诉了黎落与其它弟子的不同之处。
从两名道童的口中,黎落方能得知――原来这无龄收徒,规矩颇多,门槛很高。尤其是如她一般的入室弟子:
普通弟子拜入无龄,皆需有一技之长――无论师承哪门哪派,曾经修习过何种功法,都得有过人之处。过了清风他们那一关,才可拜入无龄成为普通弟子。
至于这入室弟子,讲究就更多了――像孙妙仪、陆鸢容两姊妹那样专门被其他门派掌门送来的,无龄承接算作人情。剩下的――便需颇具慧根,灵识已开,修行有一定成就,自然强过普通弟子数倍,才能入清玄等人的眼,光耀门派的重任实则是交到这类弟子身上。
此类潜力巨大的门人,既无其他师承,又天赋极高,无龄当然得收来做入室弟子,让他们一心一意留在无龄,将无龄当作终身的归宿。
诚如两名道童所说――不管是普通弟子和入室弟子,多多少少有些修为,就当然不会像黎落这样的门外汉一样,连练气都没能在短时间内拿下――
引起怀疑和不好的议论,是情理之中的事,只因凭黎落的弟子,能勉强被无龄纳入普通弟子一类都得偷着乐了,入室弟子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同黎落攀谈的过程中,两个道童一直觉得黎落有所隐瞒――因为今日黎落的表现,他们亦瞧的明明白白,所以黎落能成为入室弟子且一并获得两位师傅教导,令人费解。
于是两名道童便思量着――黎落身后有不同凡响的高手供她仰仗,从而令无为等人不敢怠慢。
可从黎落的困苦、狐疑的神情来看――连她自己都不知晓清玄他们为何这般器重她。两名道童方才相信黎落真真是清清爽爽,无人依附的。
明白了自己的特殊后,黎落更加不会对陆鸢容今日的行为感到生气和郁闷――因为她知晓了自己的特殊,知晓了旁人不服的点在何处。更不必说黎落从头至尾都很和煦,尽管她对今晨的情况反应懵懂。
两名道童见黎落再度陷入沉思,便没有打搅她,自去拾掇枯叶和杂草了。
听着耳边的风,看着眼前的景,黎落很难再用――无龄长老们如此待她是由于心善和怜悯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自己个儿琢磨了半天,黎落都不晓得清玄他们的做法意欲为何。便开始思考――清风与方子配因何迟迟不领她入门,难道也是由于她的特殊而看不起她,所以才百般拖延么?
回想起拜师仪式那日――清玄的训词,明空的赐字,其他几位长老和蔼、欣慰的浅笑。方子配与清风的不予拒绝,这些庄严肃穆的画面一幕幕翻开来,铺展在黎落眼前。
特别是清风模仿方子配的那句亲昵称谓,任黎落想破了头,都发现不出清风与方子配收她为徒有类似被强迫的痕迹。
故而,百思不解下,黎落寻到了明空所居的凌霄殿――她想知道清玄他们为何对她这么好,也想真心问一问,以她自身的情况――对修道一窍不通之人,是否合适留在无龄……
每每作出去留的抉择时,都让黎落倍感伤怀――最折磨她的,便是好不容易熟悉了一个环境,获得了三两知己或者朋友,却要转身离去的不舍。
清玄他们不知黎落此时找到凌霄殿是为什么,但因着今日发生的事――黎落又是个极其机灵、聪慧的女子,定然会察觉出什么,所以一众长老的脑中都闪现出不好的预感。
“黎落?进来罢――”
明空开口后,拧着眉头看了无为一眼,无为朝他摇摇头,仿佛是暗示他――先看看黎落来此何意,莫要此地无银三百两。
推开门扇走进来,黎落发现自己的诸位师祖俱在此处,便一一道了好。
明空他们佯装无恙的含笑点头,莫逆又和气的让黎落自己找个座椅坐下。
黎落摇摇头,婉拒了莫逆的好意,面上犹豫了一阵儿,黎落平声静气的看向明空:
“掌门师祖和众位师祖在上――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众位师祖解答弟子困惑,别让弟子不明不白的承受着无龄的莫大恩惠!”
黎落此语一出,明空的心里咯噔一下,他凝了眼黎落坦然和坚决的眼神,知道他们辛辛苦苦的伪装仍是被黎落识破了。
可白衣男子临走前的郑重交代――莫让黎落知晓白衣男子的存在犹在耳边,明空现下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明空不曾应声,倒是处变不惊的清玄见黎落尚在等待明空的回答,便代替明空开了口:
“黎落啊,何事如此言重――怎生就受了无龄的莫大恩惠?你都把师祖搞糊涂了。”
(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章:老奸巨猾的清玄
清玄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想让黎落先一步说出心中的疑虑,而非他们几名老朽不打自招。[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若黎落要说的不是清玄心中所想的,那便最好不过。若黎落猜中清玄等人合起伙来蒙骗她,那就清玄就准备另作打算。
清玄的年纪长了黎落近百年,若要论心机或城府,黎落自然不是清玄的对手。但清玄上了年纪是真,黎落要真想套出他们几人因何藏着掖着,并非难事。毕竟――黎落异常机敏。只是身在无龄观这片清修之地。黎落不愿和几位长辈玩心机罢了。
黎落听着清玄言下之意――是不想向她坦白的,那么其中到底有何难言之隐,便更让黎落困惑。黎落平平无奇的家世,总不可能会使得几位道派长老有所忌惮。所以清玄越,是如此,黎落便越是想知道缘由。
黎落不愿拐弯抹角,面对明空等人时,她耿直如一株青松,干净如一汪清泉。
于是,黎落径直看向清玄发问:
“清玄师祖,我知晓众位师祖瞒着我,或许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抑或是有何苦衷。但以我的条件,确实愧为无龄门生。纵使不能为无龄增添风光,也不能为无龄摸黑。[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无龄于我不同与别处――无龄山是我心中的一块净土,各位长老对我有收留之恩,恕我实在不能让无龄门人因我起怨!”
黎落之所以没有再用“弟子”的称谓,是因为她已然开始考虑自己能否算作无龄真正的弟子,也开始思忖是否要离开,无论是无龄山,还是无龄山上的人,她不想让她眼中的美好为她承受不清不楚的压力。
听了黎落的自白,明空等人首先感觉到的――便是黎落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尽管清玄等人收留黎落出自别人的委托,但这并不影响双方在短短时日的相处中,清玄他们会忽略黎落的良好品行。
其次,清玄和望舒都知道黎落有要走的意思。这番询问既不是由于威胁,也不是假模假式的装装样子。他二人瞧出――黎落的心下当真生出离开的打算。
清玄和望舒面面相觑之下,踟蹰良久,都不知该不该向黎落坦言。可黎落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们若继续伪装下去,只怕黎落真要决意离去。
六位长老中,明空闻得黎落此言最为慌张。一来――他不能向黎落解释个中情况,又感动于黎落的谦恭有礼,所以心生愧疚。二来――他不能办到白衣男子嘱托之事,却轻易拍着胸脯打包票,因而愧疚更甚。
无为则在考虑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既能让黎落消除狐疑,又能让黎落合情合理的留在无龄。虽然从无为苦思冥想的面色上来看,他还没有头绪,但他却暗暗传音告知清玄,先拖着黎落,待他想想法子。
既然是无为示意,那么清玄自己的想法就不再重要了。是以,他只能按照无为的吩咐照办:
“黎落啊,是否因着早间集训时――同门笑话你修炼进度太慢,你才会这般胡思乱想?”
清玄很是聪明,人说不能越雷池半步,他却偏偏从雷池下手,早晨的集训确实是引起黎落怀疑的重要原因,那么清玄便可以顺藤摸瓜,将黎落往另一个方向引领,让黎落误以为自己多心。
黎落眸色清朗的朝清玄微微点头,没有出言反驳――是因为她自己也不能肯定,她的特殊待遇是否有何玄机,毕竟――她着实无名无势。
清玄笑了笑,看了眼仍才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无为,安慰黎落道:
“那你便是多虑了――我等老朽虽已年迈,却不至于稀里糊涂选一名毫无天分的弟子强留在无龄,我与你众位师祖看重你,皆是因为瞧出你六根清净,极易入门。若你在修炼上遇到困难,那可能是清风和子佩教导的方式还有待考究。纵使早间发挥不当,你也不该妄自菲薄不是?当然――若你私以为我等会因何不方便言明的缘由庇护你,就更不靠谱了!哈哈……”
黎落看着清玄和蔼的笑颜,不曾觉得清玄乃是故意带偏她的注意力,因为黎落觉得――似清玄这般德高望重的高人,是不会欺哄她的。
黎落轻而易举的被老奸巨猾的清玄给说服,但守观道童的叮嘱,也是值得参考的意见。此时此刻――黎落神色犹疑,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如清玄所言――多虑了,还是别的什么。
黎落的脑袋里好像灌满了浆糊,怎么搅都搅不匀。
见黎落垂着头,一脸迷惘,清玄眼神晦涩的浅笑,他知道黎落开始听信他的说辞了。
“对了,将你交给清风和子佩两个人,仅仅觉得他们二人与你的性子十分贴合,但清风太静,子佩太闹,唯有两人皆能扶持你――才能减轻修道的枯燥和乏味。而且――事先我便叮嘱过他二人,修炼需得循序渐进,一口气吞个胖子的急躁不可取。若你不信――可以向你的两位师傅求证,看看我可否说过此类话?”
黎落面色尴尬的垂下眼睑,眸色歉疚的回道:
“师祖坦荡荡,是弟子冒犯了!”
黎落当然不会当着清玄的面说到她定然回去打听,若真如此――岂不表明她不敬师祖。
清玄欣慰抚须,心中暗想――如此看来,倒是不必再等大师兄指示了……
打定主意,清玄便走近黎落又问:
“还有什么问题吗?”
黎落傻傻抬头:
“呃……没有了。”
清玄见状点头,故意回眸看向身后的五大长老,似在示意黎落――他们还有要事相商,黎落杵在这里,多有不便。
黎落见此忙道:
“打扰几位师祖了,弟子这便告退――”
清玄轻嗯一声,算作回应,黎落方才三步两回头的迈出大殿。
等到黎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清玄整个人适才松懈下来,只见他手中拂尘一挥,大门紧闭。
走到原来的位置,还不等清玄说出接下来的安排,莫逆便不怀好意的笑凝清玄:
“师弟啊师弟――这小娃被你糊弄的一愣一愣的,造孽啊……”
清玄狠狠瞪了莫逆一眼,脸上有些惭愧的回道:
“众位师兄单指着我坑蒙拐骗,若换了旁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谁爱干谁干。反正下回:我绝不昧着良心哄骗这些孩儿了!”
可见清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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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练气的捷径
可见清玄明白——他以欺骗去应对黎落的诚实,属实有些不厚道。(.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莫逆不以为意,因为清玄话是如此说——但下次若再此遇到类似的两难处境,清玄还是会挺身而出的。
清玄将黎落打发走,竭尽心思思量对策的无为也松了口气,他眸色赞许的看了眼清玄,并不提下回还让不让清玄这般欺骗弟子之事。
清玄知道他抗议无用,明空与无为压根不会放在心上,便一脸无奈的说起他的计划:
“掌门师兄,诸位师兄——方才我以修炼进程一事迷惑了黎姑娘的,所以得赶紧催促那子佩和清风——加快教学速度,务必要让黎姑娘最终认可我适才的托辞,否则便要露馅!”
无为和明空慎重的点头,首肯了清玄的同意,望舒闻言也说到:
“师弟说的没错!眼下上神正在观察黎姑娘的情形!咱们更应该警惕黎姑娘的心理变化——使她觉得自己的修道之途一片光亮,不谈放弃便可!”
莫逆挑了挑眉,觉得清玄的法子既有效且可行,便自发站出来预备替清玄走这一遭,由他亲自去叮嘱方子配和清风。
“此事好办!我去同那俩混小子知会一声就好。黎姑娘若实在忧心自己毫无天赋,便让清风帮她疏通奇经八脉,不出两日定能将修炼的第一步融会贯通,如此一来再不怕她多心!”
清玄闻声眼前一亮,他颔首睨着莫逆老道,揶揄道:
“嘿!师兄不说,我倒忘了有捷径可以走,还真有你的!”
言毕,清玄又将头转向明空和无为,意在征求他们的同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明空望了无为一眼,见无为没有意义,便道:
“事不宜迟,就这么定了!但切记——黎姑娘无所察觉的时候才能让清风动手!不可再马马虎虎,敷衍了事!”
清玄面色严谨的点点头,回眸瞥了眼莫逆,莫逆即刻就读懂了清玄的心思,同明空打了招呼,他便径自出殿去找清风二人了。
莫逆寻到清风的时候,发现清风正面色冷淡的训斥逍遥门门主的女儿孙妙仪,莫逆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会儿,好奇为何清风要教训孙妙仪,那早间闹事的人该是陆鸢容才对啊。
莫逆静心回想了早上的场景,因为有法力加身,所以回忆起每一帧画面来都毫不费力。当莫逆注意到孙妙仪好几次暗中作梗后,他才懂了清风此举意欲为何,原来真正挑事的人一直是孙妙仪。
莫逆心道孙妙仪不简单,同时也瞧出了孙妙仪对清风难以启齿的爱慕——毕竟那孙妙仪自从拜入无龄后,皆会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高傲,这种状态该是在逍遥门众星捧月的长久娇惯下养成的。
可当孙妙仪每每面对清风时,她骨子里的那股清高就会变淡许多,甚至大多数时候态度显得卑微,这足以证明清风在她心中的地位。
莫逆不急不躁的等着清风完事,清风也不啰嗦,讲明为何要罚孙妙仪面壁思过三日,便让孙妙仪回去了。
眼见孙妙仪走远,莫逆适才出声:
“清风——嘿嘿!不想你小子脾气越来越大,从前总瞧着你软乎,如今硬气一点也好!”
清风循声看向莫逆,两人皆朝对方走去,于中途距离几步时停下。
“师傅躲在石碑后不吭一声,也让徒儿刮目相看——毕竟四师傅你是最沉不住气的,如今也学会偷偷摸摸了。”
清风的回呛不仅没有惹得莫逆吹胡子瞪眼,反倒让莫逆大笑一声后,像个顽童般一把揽住清风的阔肩,两人像平辈一样耳语起来。
莫逆交代完清玄的嘱托,清风蹙眉思忖了片刻,方才点头,继而抬头轻问:
“适才——黎姑娘去找你们了?她想走?”
莫逆闻言点点头,和清风说及刚才黎落陈情的经过:
“黎姑娘怀疑我们几个老头儿肯收下她,是有原因的——估摸着她是从谁人口中打听到了无龄收徒的规矩罢!但你放心——已经被你六师傅搞定了,但为师方才交付你的事,你得尽快办妥才好!”
清风听了莫逆的讲述,展开眉头抿唇一笑:
“六师傅这张嘴——莫不是有让江河湖海倒流的本事?我徒儿如此心细,他都有办法蒙混过关,徒儿属实佩服!”
清风的调侃让莫逆笑得前俯后仰,待他好不容易停下来,又被自己的话给逗得乐不可支:
“你是不知道,他骗走黎姑娘后,老脸儿那叫一个臊!口口声声嚷嚷着再不行此类不厚道的举动!哈哈……”
莫逆笑得开怀,两颊红润通透,清风见状不禁被莫逆感染,于脑中想象着清玄又愧又恼的的样子,随后陪莫逆一起笑得不能自已……
夜深人静,无龄山上的无龄观祥和静谧,清风依照师命——选在这后半夜行动,,以免惊动还未进入深眠状态的黎落。
悄然溜进黎落所居的院落中,清风如鬼魅一般毫无声响,哪怕是撬开锁打开门,都配合着外面的风吹草动,不让声音变得突兀。
靠近黎落的卧室后,清风看到黎落侧枕着双手,斜倚着身子睡得香甜。
清风慢慢挪动步子,坐在床沿边,凝着毫无防备的黎落看了一会儿后,这才动手寻找黎落的灵门。
但见清风的掌中汇聚着一团模糊不清的光晕——那光晕在黑漆漆的屋中泛出幽幽的绿光,看起来有一点阴森。
清风从黎落的天灵盖开始探查,而后向下移动,一点点摸索着……
“阿嚏!”
忽的一声响动,让警觉意识颇高的清风顷刻间收手。他瞧了眼抬手揉着鼻尖的黎落——对方撅着樱唇,似乎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吓到了,清风不由得莞尔,替黎落掖了一遍被褥,确保黎落不会受凉后,清风才又继续进行着打通黎落奇经八脉的任务。
一般来说——修炼者打开灵门的途径是靠着体内无处流通的精气给冲开,但此类修炼者极有天赋,所以在灵门未开时便能练气凝神,汇聚真气。第二种不寻常的办法——则是由修为高的人施加外力帮助,如黎落现在这般。
因着一开始——清玄等人就没有帮黎落看过筋骨,所以根本谈不上知晓黎落有无修道天赋,仅凭黎落不会练气,清玄他们就把黎落归为了天赋不佳的。(未完待续。)
第一八二章:量体裁衣
但黎落之所以不会练气,绝大部分原因是由于方子配和清风并不急着教,他们只传授了黎落练气的手诀和口诀,具体如何做——方子配信口说过几句,甭说初入门的,就是有些根基的,也不可能通过方子配几句简单的话语就领悟到精髓。
不同的人因为体质、性别和其他方面的因素,灵门不会相同。譬如——大多数修道者的灵门在天灵骨,依据岐黄之术——天灵骨应是人体最为脆弱之处,灵门便是命门。也有些诡异的——腋下,肚脐、腰眼。
一般来说——灵门所在之处诡异的,修炼难度会比常人高出很多,但正待开发的潜力也随之增长。
清风自黎落的头骨开始探知,手中团着的灵气还未能识别出黎落的灵门所在。而后便是脊背、腰椎、再往下,就是双腿,因着听过明空谈及极少数修炼者的灵门出现在身体的部位很是古怪,因此清风不显焦急。
可当清风顺着黎落侧躺的姿势去自上而下探查完毕后,竟然不能发现黎落的灵门长在何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清风的眸色渐渐迷惑:难道得从正面再来一遍?
打定主意后,不急不徐的清风极其轻巧的将双手搭在黎落的削肩上,接着慢慢将黎落转过身来。仔细聆听着黎落浅浅的呼吸声,清风很是小心翼翼,哪怕黎落的呼吸稍微不匀,清风便会停止动作等待一会儿。
等到黎落以仰躺的睡姿安稳的休眠时,清风这才开始探知第二次——依旧是从黎落的头骨开始,寻找黎落遍身灵气最强之处,那便是灵识开启的地点。
此次,清风比之前的速度更加缓慢,他紧锁眉头,一丝不苟,生怕错过一丁点黎落身体里散发出的灵气和他手中精气的共鸣。
一直排除到脚踝,清风都不能感知到黎落的灵门时,他有些挫败和无奈的无声苦笑,凝着黎落踏实的睡颜,清风打算次日一早便告知清玄他们自己未能完成师命。
又凝了黎落两眼,清风神色平静的踏出黎落的卧室,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黎落的被褥可有被她弄歪。瞧着黎落的睡相比先前老实许多,被子没有要被蹬掉的迹象,清风适才关上卧房的门。
悄无声息的带上门闩,清风立在院中良久——静静思考着为何摸索不到黎落的灵门:
难道她当真与修仙无缘吗?还是说我自身的修为不够,所以没能探查到?若真被我和子佩弄巧成拙,倒有些遗憾……姽婳二字,太适合她,若后缀为仙,才算圆满。
思量了许多,清风回身望了眼黎落的房门,无心睡眠的他打算去后山练气,沉沉心思。
翌日天明,当无为等人被清风告知行动失败是因找不到黎落的灵门后,无为他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黎落灵门的灵识极弱,则与清风的修为有关,那么便得明空亲自出手,即便不是清风,也得是无为。
但是,如何能当着黎落的面来帮黎落打开灵门,又要让已经起疑的黎落不多想——此刻便成了无为一众长老头上的难题。
清玄思虑了一阵儿,面色试探的看向明空,提出了他的建议:
“掌门师兄,我有个法子——若无为师兄能够配合,此招便可行!”
明空惊喜的回视清玄,抬手道:
“哦?说来听听——”
清玄瞟了眼无为,似乎他的办法会让无为无法接受,所以清玄才这般不确定:
“依我之见——便随意邹个由头将黎落带来大殿,让无为师兄亲自替黎落开启灵门。至于用什么理由,我亦想好了,只是——大师兄或许不会同意……”
清玄此话让众人颇为好奇,既然无为能帮上忙,他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清玄这般谨慎,便是连站在一旁的清风都不禁发问:
“六师傅,你还未讲明,怎知大师傅不会答允?”
莫逆听了清风的询问,连忙点头认可道:
“对啊,你个老小子就爱卖关子——若想让我等夸赞你,待会等着听好话便是,要这些铺垫显得多余!”
莫逆吊着眼,斜着嘴,非常鄙夷清玄疑似邀功的行为,清风闻声眸中闪过促狭的神色,思及若方子配在此,定会和莫逆一同揶揄清玄几句,清风的心情变得愉悦许多,不似昨夜那般沉重和惋惜。
清玄白了莫逆一眼,面色忸怩的坦白道:
“黎落乃是我派女弟子,咱一帮老道——任哪个去贴近她,都有些不合乎规矩。可查找灵门的事情不可再拖。所以我便想着:可以哄骗黎落说,新入门派的弟子都会得到我等亲手制作的道袍,那么借故为黎姑娘量体裁衣之际,则不会露出实为探知灵门的破绽。”
清玄叙完,莫逆刚刚送入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出,而后便是毫不顾及形象的大笑,他一边指着清玄,一边捂着抽痛的肚子调侃道:
“哈哈……亏你想得出……哈哈……”
清风见状扬唇,与望舒几人齐齐看向清玄,清玄被众人的目光打量的面颊羞红,埋下头去,更不敢偷瞄无为此刻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却闻明空哭笑不得的认可道:
“呵呵……若无其他法子,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委屈大师兄扮一回裁缝。”
无为黑着一张脸叹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可清风觉着此举不妥,万一黎落再去向观内何人打听——有无观中长老亲自为门派弟子缝制新衣的先例,即刻就会露馅不说,还会使黎落害怕清玄等人的不正常。
“掌门师尊,六师傅的办法虽然可行,但不是万全之策。再者言——您几人何曾如此关切过我们几个,倒是对个新来的丫头这般疼爱,只怕会引起更多门人的怨言。”
清玄听了清风质疑和担忧,面色不自然的回道:
“我的意思只是做做样子,自然不会为难你大师傅当真去拿绣花针来做女红!”
清玄的解释一出,莫逆则笑得更加肆无忌惮,或许是清玄所描绘的场景太让人忍俊不禁,才使得其他长老都险些破功。
“六师傅,您既说了要为我徒儿做新衣,还要把她唤来此处丈量。若你不变出一件衣服来赠给我徒儿——她岂能被你骗到?”
明空听了清风指出的漏洞,强忍着笑意应和道:
“风儿说得不错,你都借口给人量了身形,总不能再寻个由头说那衣服做不出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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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饮茶伤身
清玄知晓自己琢磨出的计策听上去有些滑稽,可他实在思虑不出更好的来。(.棉、花‘糖’小‘说’)
面对着眼前几位师兄弟的笑话,清玄开始后悔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一张脸丢尽了不说,还是当着自己爱徒的面儿,教他如何不郁闷。
并且,清玄所言及的破绽不无道理,这办法能骗得了当时,骗不了长久。若黎落心大一些还好,可偏偏黎落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思来想去,清玄臊眉耷眼的开口否决了自己的提议:
“呃……这么说来――此法行不通,那咱们还是另觅蹊径吧?”
明空见清玄面上有些挂不住,便开始朝笑得极其夸张的莫逆使眼色,待莫逆收敛许多,明空这才出言宽慰清玄:
“诶?师弟莫要懊恼,我等同你玩笑罢了,不必当真。并且――暂时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言毕,明空又转头看向接受委派的无为,只要无为同意,明空便立刻命人去唤黎落。
清玄被嘲笑了半晌,那无为何尝好过他。可既然明空都发了话,无为不好推辞,他想了一想不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便朝明空颔首。
明空见此,面色大喜――本以为最是严肃的无为不会陪着他们胡闹,不想却答应了。于是,明空神情欣慰的告诉清风去转达黎落此事,也对无为报以感激的笑颜。他知道让无为这般配合有些难为人,可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对策了。
清风得令后,没有拖延,立刻去了黎落的住处,途中偶遇方子配,清风本不打算告知清玄他们将要干什么,只因方子配太爱凑热闹,估计会使得无为更加难堪。[.超多好看小说]
谁料这方子配将从黎落的住处出来,他看出黎落的灵门没有被打开,便开口同清风打听原因。
知道瞒不过方子配,清风便一五一十告诉了方子配他根本寻不出黎落的灵门,又如何能帮黎落打开。方子配略显诧异后,也开始担心黎落即将告别无龄,直至清风道出无为会亲自出马时,方子配适才舒展了眉眼。
“我以为你昨夜已经得手,本打算今日便开始带她练气。”
昨日莫逆交待过清风后,一向粗心大意的他居然记得也知会方子配一声,好让黎落早入步入修炼正轨。可当方子配好不容易起个大早来找黎落时,却发现黎落的灵门并未被打开。
“此事说来也颇为奇怪。按理说――打开灵门这般简单的事你亦能做,师傅他们为求稳妥交给了我。可我愣是找不到黎落的灵门所在……”
方子配启唇轻笑,唇红齿白煞是耀目,仿佛很少感到挫败的清风连一个小丫头的灵门都找不到,这种幸灾乐祸的愉悦感着实太强,他难以掩饰。
思及一事,方子配又问:
“你说这些老头在想什么呢――怎生如此急着让黎落进入状态?连命你半夜三更潜入香闺这种法子都使出来了!”
清风抿唇浅笑,不予回应,方子配瞥了清风一眼,眸色晦暗――好似很是在意清风偷看了黎落的睡颜。
“对了,老头们又命你来找黎落作甚?”
清风身形极快的闪过方子配,对方子配的追问恍若未闻。他径直朝黎落所居的方向走去,抛下没能拦住他的方子配紧凝着他的背影。
“我倒要看看――这帮老头儿背着我玩什么花样?”
方子配挑起唇角,轻语出声,等待着清风携黎落出来后,与她们同去凌霄殿……
三人到达凌霄殿后,黎落又问及清风被带到此处的原因,奈何清风一路上装疯卖傻,噤口不言,此时亦如一尊佛像一般目不斜视。
方子配看了清风一眼,又面向黎落安慰道:
“怕什么?有为师在?几位师祖还能吃了你不成?”
黎落抽搐着嘴角跟上清风,丢下方子配笑得一脸灿烂。
三人出现在明空眼前后,明空很是警惕的睨了方子配一眼,笑得极其和善与晦涩:
“子佩啊,有事麽?”
方子配闻言好笑,径自找了椅子坐下后,佯装看不懂明空的暗示,只道:
“掌门师尊,徒儿无事便不能来看您麽?而且众位师傅皆在此处,也不多徒儿一人,您说是吧?”
明空见方子配不愿乖乖闪人,只得看向清玄示意。清玄了然后几步跨到方子配跟前,传音道:
你小子给为师老实点儿!待会子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给我淡定一些!
方子配闻言迅速回道:
徒儿仅仅是来观摩大师傅为黎落开启灵门,并不想闹事,六师傅您怎生像防贼一般防着徒儿?
清玄眯了眯眼睫,递给方子配一记警告的眼神,然后不太放心的回到座位上。
回到座位后,清玄身边的莫逆贴近清玄的耳侧说:
“放心,那小子我会盯紧点儿!”
清玄无奈点头,只能把希望托付在莫逆身上。但方子配好像猜到了自己的两位师傅在商量何事,他朝清玄和模拟粲然一笑,面容单纯的像个孩子。
“众位师祖召弟子前来所为何事?”
待方子配消停许多,黎落适才恭恭敬敬的欠身询问。
清玄见状赶忙在脑海中组织好言辞,继而一脸和蔼的看向黎落回到:
“嗯,其实也无甚要事。只是无龄有个惯例――新收的入室弟子可得新衣一件……”
话音未落,只听方子配那方子佩那边传来猛烈的咳嗽声,该是被茶水所呛导致。
清玄稍作停顿,瞪了方子配一眼后,又朝莫逆使了使眼色,随后才收回视线面向黎落继续道:
“呵呵,这接受新衣的馈赠仪式呢――也算是正式加入无龄门的最后一步。并且,这件道服会由擅长缝纫的无为师祖亲自为你测量和裁制!也算聊表咱们当师祖的一点心意。”
言毕,方子配那厢又制造出响动,黎落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
原是借助喝水来压制咳嗽的方子配,不知为何竟将一口茶全部喷到了清风脸上。但见清风面无表情的执起阔袖擦拭着水渍,而后以充斥着杀气的眼神逼视着方子配。
“呃……咳咳!师兄,子佩并非有意为之,还望师兄息怒!咳咳……”
方子配铁青的脸上暴起青筋,又因咳嗽个不停而变红,脸上的表情也极其古怪。
莫逆哪能看不出方子配快要憋出内伤了,他正欲起身提起方子配走人,却被清玄按住袖口。(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无缘修道
但见清玄朝莫逆摇了摇头,接着又直视方子配,脸色耐人寻味的沉沉出声:
“子佩,若身子不适,便不要再饮茶。[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毕竟那茶水喝多了――伤身……”
在场众人,怕是除了黎落,都知道清玄所谓何意。
方子配听出了清玄话里的警示,便接过清风递来的帕子紧捂住口鼻点头,他的眸色依旧不甚自然,看得清玄绷直了脊背,生怕方子配一个忍不住,就狂笑出声。
黎落见方子配好似分外难受,先将清玄所提的事宜放在一边,关怀起方子配来――
只见黎落走到方子配身边,抬手帮方子配顺了顺气,又从果盘中拿起一粒蜜饯,面色略显忧虑的轻问:
“师傅,要是实在难受,便回屋歇着吧。含一粒这个在口中,上面的蜂蜜会让喉咙舒坦些。”
打量着黎落关切的神色,听着黎落温言软语的叮嘱,感受着黎落手心的温度,方子配微微一笑,朝黎落点点头,继而云淡风轻的拿开帕子,接过黎落为他挑选的蜜饯丢进嘴中,像是心里都灌了蜜一般充实。
得黎落如此体贴后,方子配好似转了性子,立马就变得正经起来,若不是他眼底仍留有狡黠的光彩,会让人产生他方才被旁人附体的错觉。
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方子配慵懒的仰在椅背上,接着瞄了清玄一眼,似乎在提示清玄继续,他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便好。(.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清玄见方子配神色自若,适才放松警惕,把注意力又放到黎落身上。
“黎落啊,这会子你大师祖闲来无事,莫不如就帮你量量身形吧?以免做出来的道服不合身。”
黎落抿抿唇,两颊浅浅的梨涡醉人心脾,她看向无为,娇俏又乖巧的道谢:
“多谢大师祖为弟子费心!有劳师祖!”
无为呵呵一笑,回道:
“无碍,无碍,小事一桩!”
也不知为何,黎落总有一种让人喜欢的魔力,无为等人对她的印象亦是如此――这莫名的好感源自何处呢――或许是由于黎落的乖巧,抑或是由于黎落的贴心可人,总而言之,无为等人愿意同黎落近亲,想必即使没有白衣男子这个人,无为他们也不会亏待黎落。
无为拿着木尺走向黎落,面对着黎落期待的眼神,无为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他心中暗道:若是老夫当真会针线活儿,为这丫头做件衣服……实则也无妨。
假使黎落知晓无为心中在思量何事,应该会觉得惊讶――毕竟严苛如无为,让人很难想象他会有如此使人窝心的一面。
无为拿着木尺假模假式的测量着――一会儿让黎落抬胳膊,一会儿让黎落转身,但凡逮住黎落看不到他在作何手脚的机会,无为掌中的淡黄色光晕便极其显眼。
清风同方子配优哉游哉的端详着亲自出马的无为,清风更是在观察无为帮黎落开启灵门的方法是否跟他相同,在确定无为亦是通过灵识之间的相互应和来探查灵门的位置,清风适才转头跟方子配偶尔闲侃几句。
至于清玄他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无为的一举一动,同时又要帮无为留心黎落的反应,生怕被黎落发现正在她身后上演的秘密。
黎落的后脑、后颈、背部全部排查完后,无为的鬓角居然罕见的渗出薄汗,他抬起阔袖随意一抹,借此时机朝清玄抛了记眼神,并且极为轻缓的摇头。
清玄顿时明白了无为的示意,他表情诧异的与明空面面相觑――只因这和清风向他们叙述的情况相同,若于黎落的正面再无从发现的话,那么黎落的灵门难道无人可以找到?
越想越慌的清玄神色凝重的朝无为点点头,暗示对方赶快探查的黎落前身。
清风没有错过清玄与无为之间的眼神交流,方子配也留意到了,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面上有些错愕。
随着一处处的排除,无为的神情越发焦灼,若是连他也找不到黎落的灵门藏在何处――难道真要靠黎落自己开启灵识。或者说――黎落此生就是与修道无缘,他们又如何留住黎落。
转到黎落的正面,与黎落相对后,就没有那么方便隐藏灵气。无为蹙着眉头瞟了清玄一眼,眼神中有求助的意味。
不料清玄还未出声,方子配便抢先一步说道:
“乖徒儿,你大师祖脸都红了,你还是闭上眼罢?”
这似是打趣儿的话,却是最好的借口,因此清玄没有插口,默许了方子配的提议。
黎落则在听到方子配的话后,有些乍舌的抬眸望了无为一眼,见无为果真脸色不适,便乖乖阖上了眼睑。
方子配见此含笑侧过头,十分的得意的看着清风启唇:
“我这徒儿真是听话……”
清风闻言不置可否,面上也是云淡风轻的,当方子配以为清风不会吱声后,忽闻清风幽幽的回道:
“也是我徒儿。”
方子配再度转头盯着清风打量了一阵,不再作声,但他的眼神依旧极其自信,好似黎落只听他的一般。
黎落闭上了眼目,无为这厢便可以毫无顾忌的细细探查――
他又加了一成功力,方子配他们瞧的清清楚楚,只因无为手中的气团已经变成金光,而不是惨淡的鹅黄色。
从头顶到眉心,再到鼻尖,无为甚至连黎落的嘴唇都不曾忽略。无甚发现后,无为又将手中的光晕移至黎落的颈间,胸腔、腹腔、丹田。还是没有收获后,无为几近要放弃,但为保万一,他没有中途停止,而是将黎落的腿部、脚踝都试过后,方才轻轻转身,面向明空等人无奈摇头。
清风见状似乎有些不敢肯定,他以传音术问道:
大师傅?当真不能找到?
无为迅速回道:
尽人事,听天命。
无为这六个字,仿佛认定了黎落确实没有修道的命。同时也说明他已经尽力寻找,如果这样都找不到,那么还是同样的结果――黎落基本走不上修道这条路。
方子配闻声面色淡然,似乎黎落不能修炼之事更不会使他忧心。
清玄难以置信的同时则有些不甘心,他以秘音询问明空:
掌门师兄,要么――您再试试?
明空闻言叹了口气,回道:(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高枕无忧
其实没有必要,修炼到我们这个境地,孰高孰低不过是分毫只差,大师兄的修为不浅,纵使我再试探一遍,找到的几率也会是寥寥无几。[]
望舒听了明空的话,沉着眉眼认可道:
我也认为没有再试一次的必要,咱们好歹修炼数百年,何曾听闻过――打开一个人的灵门,修为更高的几率才大,这讲不通。
清玄咂巴着嘴,拿起茶盅吮了一口,而后起身走近黎落,轻声道:
“黎落,睁开吧,你大师祖已经测量完毕,待衣衫做好,会着人给你送去。”
黎落听到清玄发话,这才缓缓打开双目,瞧着清玄好像有些不高兴,黎落又看了看明空等人,见对面的几位老者皆有些愁眉苦脸,黎落困惑之余,准备离去,免得叨扰清玄他们,会更令对方不悦。
“好,弟子谢过众位师祖的厚爱。若无其他事,弟子先行告退?”
黎落眉清目明的询问清玄,清玄勉强挤出笑容,挥手示意黎落自便。
踱步到方子配身边,黎落睁大眸子朝方子配使眼色,好像在告知对方:几位师祖心情不佳,师傅你快去哄哄吧。
方子配接触到黎落的眼神后眨眨眼表示明了,黎落这才放心许多,快步踏出了凌霄殿。
黎落走后,清玄忧心忡忡的看向众人:
“这可如何是好?本以为是极简单的事,不想却困难重重。我看这上神――迟早会被咱们得罪……”
清玄此语道出了在场之人共同的心声,唯独那方子配不放在心上,他笑着走近清玄,宽慰道:
“六师傅多虑了,既然众师傅都道那人深不可测――若真这般小气,又怎能修炼到上天入地的境界?你我皆知这修道也是修身养性,众位师傅就莫再杞人忧天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清玄闻言心里仍旧一团乱麻,并没有因为方子配的劝慰而好过多少,但思及方子配知道体惜师傅们的不易,清玄还是回给了方子配一枚生硬的笑容。
“你小子不懂,这位上神本就不是人……”
插话之人乃是望舒,揣测出白衣男子真身的望舒,他眼神复杂的迎视着方子配震惊的眼神,摊摊双手表示事实就是如此。
明空听了望舒之言,苦笑着搭茬说:
“你望舒师尊所言不假――彼人,并非通过后天的修炼而羽化飞升,他的真实身份,只恐会惊世骇俗……因此,若因黎落而得罪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方子配不以为然的勾唇一笑,反问说:
“又不是无龄成心阻挠我徒儿修炼,他要是真的动怒,就是欲加之罪。而且――既然几位师尊如此恐惧他,那么他定能打开我徒儿的灵门,何须操心呢?”
“啪!”
陡然一声响动,惊得众人循声去看,原是眼冒精光的清玄猛然拍着大腿站起身来,他赞许的看着方子配,面上喜忧掺半,但比之方才的愁云惨淡,显然已经不再害怕:
“混小子,别看他平时说话不着调,关键时刻倒能说些中听的!”
清玄捶了捶方子配的肩膀,走至明空眼前拱手回禀:
“掌门师兄――诚如子佩所说,咱们并非不帮黎落,乃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既上神曾经许诺会亲督黎落的修炼,想来咱们不必再做无用功了!”
清玄言毕,明空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只见他的眉宇间的结渐渐展开,该是因为觉得清玄言之有理。
莫逆总是破坏气氛的那一个,何时何地都是如此:
“但是,那日一别后咱们再没有见过上神,如何告知对方黎落眼下的困境?”
好在清玄此番听了莫逆的疑问后,并不像以往犹如从云端摔进谷底,他神色笃定的回视着莫逆,信誓旦旦道:
“你且放心,尽管他不现身,黎落也不会长久处于困顿中!说不定明日醒来,咱们就会发现黎落的灵门已经被打开了!”
莫逆白了清玄一眼,面容抽搐的呛声:
“痴人说梦!我看你是忌惮上神,忌惮出病来了!”
清玄恍若未闻,胸有成竹的迎视着众人怀疑的目光,还属那望舒反应快,他眼前一亮后,抚须含笑替清玄解释道:
“师弟莫急,我信六师弟!你们别忘了――现在无龄正被人监视着……”
经由望舒非常明显的提醒,众人方能领悟清玄凭何如此肯定白衣男子会得知黎落暂时不能修炼的消息。
倒是方子配的关注点异常奇特,听闻无龄被人监察,他睨了清风一眼,眼神玩味的调笑道:
“师兄,看来你我二人得小心着点……”
清风看着方子配嘴角的邪笑缓缓扬唇,轻声回道:
“该仔细的人应当仅有你吧?我――问心无愧。”
方子配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自黎落来无龄后,方子配发现:清风像从一块心无旁骛的木头,变成了另一块不甘示弱的木头……
不用为黎落的灵门担忧后,众人总算能各忙各的去了。莫逆拉着方子配去采药,无为则带走了清风――此为清玄的叮嘱,以便近几日让黎落有足够的空闲去见一个旧识……
这日下午,黎落随同普通弟子听了望舒的一堂课后,跑到了后山尝试着练气,那日孙妙仪等人鄙夷的眼光让黎落记忆犹新――更让黎落觉得,不能再如从前那般荒废光阴。
既然已经知道清玄等人对她极好没有深意,那么她就该将一颗心全部放在悟道上,不辜负清玄等人的爱护,不让方子配和清风因她而蒙羞。
原本黎落想去找清风学习练气的细节,精确到每一个动作和姿势是否标准,可却被告知清风跟方子配近几日都有其他事宜要忙,顾不上她,所以她只能孤零零的自行摸索了。
她也想过找同门去讨教,可每当他走近何人时,对方就像躲避瘟神一般退的老远,黎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晌午开始,黎落便在石板上打坐,良久一无所获,去饭厅打了例饭用过后,黎落依然没有气馁,又回到了这块石板之上。
直到一股冷风扑在黎落身上,让她冒起鸡皮疙瘩后,她这才睁眼查看天色――
一轮巨大的明月挂在山头,近得仿佛触手可及,浩瀚的蔚蓝天空洒满了一闪一闪的明星,美得无可比拟――
原来夜幕降临已久,只是黎落太过用功而毫无察觉罢了。
(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浑然不觉
盯着漫天的星辰观赏了许久,倦意渐渐席卷至黎落的周身,她感觉眼皮越发沉重,一味想阖上眼睑好生睡上一觉,全然忘记自己还在后山,纵使坐在一块冰凉的石碑上,也丝毫没有激醒她。[]
黎落仿佛被人操控了一般,肢体已经不受控制,脑子却是清醒的,没能坚持多久——黎落便慢慢倒下了身子,倚着石板响起鼾声。
不多会儿,黎落的身边赫然从天而降一巨兽——那巨兽与黎落有过一面之缘,便是耳鼠无误了。
黎落的昏睡似乎是耳鼠有意为之,因着那耳鼠见黎落晕厥在地,既不嘶鸣,也不着急——好像黎落此刻的情况就是它想看到的状态。
只见耳鼠探着爪子上前,试了试黎落的鼻息,继而又以鼻子拱了拱黎落的肩膀,瞧着黎落没有丝毫要醒转的迹象,耳鼠适才一脸安然的表情——
它不急不徐地绕着黎落的身子踱步,眼神犀利的打量着周围有无旁人,待到警戒工作都完毕,耳鼠方才用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将黎落卷到了它的背身,随后扬长而去。
耳鼠将黎落带到了白衣男子的居所,那处隔绝云层的空中楼阁。将黎落放到古树下后,耳鼠一声长鸣——白衣男子闻声而至,在看见黎落之时,白衣男子的眉眼一软,手中多出一件翠色披风。
白衣男子走到了黎落的近旁席地而坐,又侧身为黎落盖好了披风,这才信手等着玫红果子落下,再随意丢入馋嘴的耳鼠口中。
做完了这一切,白衣男子挥挥手,示意耳鼠退下,耳鼠望了望黎落,似乎有些不舍离去——那无辜又讨好的眼神仿佛在对白衣男子说:这位姑娘也是本鼠的朋友,本鼠同她许久不见,为何要撵走本鼠。[]
耳鼠耷拉着眉眼,委屈的耍赖,直至白衣男子目不转睛凝着黎落的眼神飘向了迟迟不动的耳鼠,耳鼠适才发疯一般疾驰而去。
赶走了耳鼠,白衣男子缓缓启唇:
“云萼,别来无恙——”
白衣男子的声音悠远而清润,让人闻之如饮清流,哪怕黎落被耳鼠施了法术尚在沉睡中,也因为这句寒暄而露出淡雅的笑容。
白衣男子盯着黎落两颊深邃的梨涡端详了一会儿,不知回忆起何事,也十分难得的莞尔一笑。
随后,白衣男子探手覆盖在黎落的眉心,正是那块云形胎记的上方,但见白衣男子的手掌变得晶莹剔透,五指指尖射出流光溢彩的一道道光线,那光线直通黎落额心的云朵图案,不一会儿,那朵苍色的云便被镀上了一层灼眼的银光,整个云身隐隐透出幽蓝的光晕。
白衣男子的举动,应是在为黎落开启灵门,而利落灵门的位置——他居然不用试探便知晓,就是黎落额间的胎记。
随着白衣男子收回了手,他掌中的一道道光线瞬间消失,再观黎落——
黎落与没有开启灵识之前相比,好像无甚分别,可能世上能看出差别的仅有黎落的娘亲,因为唯有黎落的娘亲才知晓——黎落额间的苍色云形胎记中间,并无一团幽蓝的火——那是在白衣男子打开了黎落的灵门后,胎记才显现出来的变化。
为黎落解决了修炼的困难,便是白衣男子这次吩咐耳鼠将黎落偷来此处的原因。
或许是黎落的睡颜比得上云中月、水中花,美得让人心灵沉静,却又让人移不开眼眸,方才使得白衣男子不想立刻就将黎落送回去,多留佳人一刻,亦好。
白衣男子靠着古树,静静端详着身旁的黎落,夜越发静谧,他的空中楼阁却异常璀璨。
渐渐地,白衣男子也像黎落那般合上了眼睫,面色安详……
——嫪府
嫪菁菁本来心不在焉的靠着床榻发呆,可当她听清嫪升平刚才说了何事后,以为是由于自己浑浑噩噩没有精神所以听错了,便抬头看着嫪升平确认道:
“成亲?”
嫪升平抿唇笑看嫪菁菁,眼神肯定的点头。
见状,嫪菁菁的表情不止用讶异能形容,她好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成真了一般,震惊且怀疑。
这一震,嫪菁菁总算不再继续消沉,她撩开薄被下了床,直视着嫪升平的眼睛无奈道:
“爹爹,你该不会又是以钱财为女儿换来了第二任夫婿吧?咱们吃的亏还不够多么?再者言——纵使对方敢娶,女儿也不嫁,女儿今生有爹娘陪伴足矣!”
嫪升平闻言面上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他的独女,还是十分了解他的——只是这回,嫪菁菁猜错了,嫪菁菁因为黎家成了这副模样,嫪升平怎还会拿自己的家底来赌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
嫪升平竖起食指晃了晃,故意制造出神秘感让嫪菁菁对这敢于娶她的人产生好奇和兴趣。
嫪菁菁知道自己的老爹最爱卖关子,可又着实不知嫪升平脸上的自信从何而来——以她现在的条件,彼人若不是为了求财,又怎会答应娶她。
所以,嫪菁菁困惑之余,着实极想知晓嫪升平到底用什么筹码换来这么个人,便径自挑眉问道:
“老爹你除了拿钱,还能给人家何物?那人无所求的话怎会娶我?”
不想这嫪菁菁经历了诸多变故后,考虑事情反而全面许多,再不似之前粗心和鲁莽。
如此一来,嫪升平就不太好糊弄嫪菁菁,找个能说服嫪菁菁相信有人还愿意珍惜她的理由太难,莫不如如实告知,只是不必详说。
“嘿嘿,爹是个商人,没本事挑到令你心满意足的。但此人离十全十美也不远——而且爹跟他没有任何利益挂钩。不过是早些年救人一命,如今你确实需要个值得依靠的人,对方也愿意报恩,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嫪菁菁最是通析嫪升平顶着颗极为睿智的头脑,所以很是怀疑这番话是嫪升平事先编好的,因此她目光狐疑的盯着嫪升平的面庞打量了很久,见嫪升平没有一丝慌张和心虚,甚至越发从容,便轮到嫪菁菁开始发慌了。
“爹,你还真让女儿再嫁?传出去您不嫌丢人?”
看出嫪升平没有在开玩笑,仿佛万事俱备,只欠嫪菁菁点头即可,嫪菁菁就有些着急了。
(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章:嫁不嫁
且不说嫪菁菁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谈论嫁娶之事,历经了一次失败的姻缘——嫪菁菁根本不再指望世上存在这么一个男子可以让她毫无顾虑的托付终生。(.)黎晟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让嫪菁菁深有体会:
哪怕同床共枕数十载,也不一定看透出枕边人的心思。她与黎晟那段短暂的婚姻就很好的诠释了何为同床异梦。她不想把一生的精力都放在一个她一无所知的男子身上,她情愿用下半生的时光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也好过被情情爱爱折磨。
而且——嫪菁菁深知自己如若再嫁,彼人只会此于黎晟,不可能优于黎晟。虽然嫪菁菁已经算是妇人,却也保有她对另一半的美好遐想,如若现实不是如此,那么连做梦都会失望的日子她不想去苦熬。
再有——便是嫪菁菁不想因为自己一人之私,就位嫪升平与姜雯带来不好的指摘和诋毁。日兆素来男尊女卑,她区区残花败柳,不敢去奢望众人的理解,只求自己的父母双亲不会因此受气。
她懂得嫪升平作此安排意欲为何,更体恤嫪升平的良苦用心,但对姻缘——她的心态可算是心灰意冷。如此卑微的迎上去,莫不如从来就无人问津。
因此,嫪菁菁是不会答应这桩亲事的,哪怕会辜负嫪升平为此付出良多,她亦不愿屈就。
嫪升平听了嫪菁菁明显自嘲的话语,和嫪菁菁对此事的极度排斥,皆是因伤心旧疾尚在,流言蜚语难听。
但嫪升平也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嫪菁菁先应下来,他相信昭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也不再要求昭王会给嫪菁菁多余的情愫,但是他必须看到嫪菁菁此生无忧,他才放心。(.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嫪升平面色无奈,眼神恳切,嘴角带着酸涩的笑:
“菁菁,旁人爱说长道短便由他去,你又何苦自轻自贱?我嫪升平的女儿何时变得缩手缩脚、畏首畏尾?”
嫪菁菁闻言小脸儿皱作一团——她并非有意要讲难听的话来刺激嫪升平打消让她再婚的念头,可事出突然,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一次她一意孤行,这一次她怕了,却也乏了,连驳斥嫪升平提议的托辞都懒得去想,就脱口而出搪塞了一句罢了。
见嫪菁菁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嫪升平情真意切的言明他为何要作此安排:
“菁菁啊,爹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你有你的难处,但你毕竟涉世未深,若真打算茕茕孑立、独善其身,即使你能把自己经营的很好,也逃不过世俗的冷眼和打压!你要相信爹,爹不会害你!爹是过来人,爹见过无依无靠的女人会被欺负到何种境地,爹不想你受苦啊!”
嫪升平握住了嫪菁菁的双手,那冰冰凉凉的触感源自于何——嫪升平再清楚不过。嫪菁菁幼年时,于草丛中玩耍偶然碰到了一条小花蛇,那小花蛇朝嫪菁菁吐出猩红的信子,嫪菁菁应时就吓得晕了过去,直至醒来,手脚都没有恢复温度。
自那以后,但凡嫪菁菁的内心泛起恐惧时,她的手掌便是这般冰冷。
嫪升平明白嫪菁菁对再嫁一事有多担忧,有多忌惮,只凭这手心里彻骨的寒气,嫪升平就心疼得不得了。可今次若不逼着嫪菁菁答允,往后的日子——只怕嫪菁菁会永远活在阴影里,手心发凉的次数只多不少。
故而,嫪升平必须狠下心,不能因为溺爱而退步。
“菁菁,爹知道你怕——你怕人心隔肚皮,你看不穿。可爹还是那句话——你要信爹,当初若不是你缠着爹要嫁给黎晟,爹又怎么会允?但这个人——爹是见过的,无论哪方面包准让你逃不出刺,即便不会动心,亦不会让你反感或嫌恶!”
嫪菁菁抬起眼眸,平视着嫪升平眼底的肯定。有那么一霎那——嫪菁菁就要因为嫪升平话语中的颤音而答应,可她忍住了,既然上一次她不理智,那么这一回她便不能因为任何外因而贸然做决定。
“爹,女儿相信爹的眼光。但是——对方会包容女儿曾经有过一段姻缘么?又可否会因此待你和娘亲不好?而且——若黎晟见过再嫁,明着暗着使绊子,彼人能否承受得住压力,坚决娶女儿回府?”
瞧出来嫪菁菁终有一点动容,嫪升平展眉忙道:
“菁菁,你顾虑的这些爹何尝不加以考虑?但你大可宽心——只因:其一,我已经告知对方你与黎晟情因何处起,又因何所终;其二,那人视我为恩公,待我十分有礼,为人也十分坦荡,断然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其三,只要你点头,别说黎家,爹能让所有人对你的过去闭口不提,讳莫如深!”
嫪菁菁惊讶的回视着嫪升平眼中的笃定,她暗道:若那人真能满足这些条件,我便没有借口不嫁了……但对方到底是何人?既不介意我的过去,又能保全我一家的脸面,还答应娶我?这也太古怪了些……
见嫪菁菁面色犹豫不决,目光依旧忐忑,嫪升平又道:
“菁菁——那人入过行伍,同黎落是旧识!并且两人的关系不错,此事经我多方求证过,绝无虚假!所以说,彼人的品性如何,你还有何疑虑麽?”
嫪菁菁一脸惊喜的瞪大了眸子,拽着嫪升平的衣袖追问道:
“当真?那彼人是否得知黎落的下落?”
嫪升平无奈摇头,缓缓回道:
“说是已经派人去找,可现在还未收到回音,不知能否找到……”
嫪菁菁的热切立马被浇灭,她神色哀戚的叹气,于心中再次为黎落祈祷,盼黎落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一下子岔开了话题,嫪菁菁的脸色归于沉寂和淡漠,嫪升平忙道:
“菁菁,那你到底嫁是不嫁?”
嫪菁菁闻言望着嫪升平,综合嫪升平宽慰她的一切,嫪菁菁大胆的猜测道:
“爹,您所说之人到底是谁?从爹的言谈中可以想见——彼人位高权重,怎会答应娶我?”
嫪升平没有躲避嫪菁菁的追视,反正两人迟早是要见面的,他凝视着嫪菁菁晦暗的眼神轻启唇瓣:
“当今昭王——我日兆国四殿下。”
嫪菁菁的瞳仁猛地收缩,她以为自己的揣测已经很大胆了,不想嫪升平的回答更加令人震撼。(未完待续。)
第一八八:菁菁妥协
关于昭王,嫪菁菁略有耳闻——单凭民间流传的事迹便可以总结出——昭王优秀到可以使天下男子黯然失色,他俊俏英武、武功盖世、才思敏捷、谦虚孝顺,等等等等数不完的优点,都被那位男子囊括一身。(.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这样出类拔萃的俊逸英才,又是万众瞩目的王爷,不说现在嫪菁菁已然嫁过一次,哪怕换做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嫪菁菁,她也不会有觊觎之心。
嫪升平眼瞅着嫪菁菁有些出神,从嫪菁菁肃然又宁静的面色上来看——嫪菁菁对传说中的昭王,这位天之骄子很是敬畏。
嫪升平宽慰一笑,估量着嫪菁菁八成不会再推辞,便凝着嫪菁菁的眼眸询问说:
“如何啊菁菁?此人可能入你的眼?”
嫪升平既在说笑,也是真心想探知嫪菁菁心底是否能接纳昭王。然而嫪菁菁听了嫪升平的玩笑话,有几分当真的意味,她心中暗暗自惭形秽,觉得自己配不上昭王,又岂敢挑三拣四的去评断昭王。
是故,嫪菁菁勉强的扬起笑容,回视着嫪升平期冀的目光,答道:
“爹爹,莫要取笑女儿了,此人不是我可以染指的……”
嫪升平疑惑的盯着嫪菁菁渐渐黯淡的面色,适才懂得嫪菁菁如此说是因为感到自卑。
嫪菁菁何曾这般看轻自己,从来没有过的事。如今,却因一个黎晟失去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气和勇气,连稍作尝试,都迈不出步子。
嫪升平不愿见到自己的女儿卑微到尘埃里,更不愿嫪菁菁一辈子都抱着这样低小的心态过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情愿用尽一切换回当初那个傲娇跋扈的千金大小姐,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嫪菁菁,那个无忧无虑、纯真无邪的小女子。
说一千道一万,嫪升平只怪自己当初没能设法阻止嫪菁菁同黎晟的结合,以至于让黎家把嫪菁菁伤的体无完肤,尽管对方从未苛待过嫪菁菁,却在无形中夺走了嫪菁菁最珍贵的特质。
嫪菁菁休夫以来,承受着何种压抑和负担嫪升平自然感同身受。只因当初嫪菁菁是受了他的鼓舞,才义无反顾的斩断情思。嫪菁菁回到嫪家以后,嘴说不在意旁人站在她的身后戳她的脊梁骨,可夜里躲进闺房流泪,白日里还要装着没事儿人一样的反差嫪升平撞见过几次。
嫪菁菁毕竟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从来没有受过委屈,如今因为坚持自己的抉择遭到千夫所指,嫪菁菁还不足以成熟到可以坚强的面对这一切。
自嫪菁菁单方面结束一纸婚约后,四面八方的揣测都涌进了清清白白的嫪家。嫪菁菁素日的性子本就无甚知心好友,连个诉苦的人都找不到,更不用说同是豪门小姐的那些女子得知了嫪菁菁的境况后再不与她来往。
等啊等啊,嫪菁菁好不容易盼到了骁勇军回京,可还是没有等来那个给她勇气,帮她拆穿黎家真面目的黎落。
此后,嫪菁菁便格外安静,安静的只愿和嫪升平、姜雯两人偶尔聊上几句,其他时候皆是静悄悄的,沉默的仿佛嫪家根本就没有嫪菁菁这个人一般。
嫪菁菁此时变现出的低微和自卑,让嫪升平不由得回想起太多嫪菁菁休夫后的变化,心疼的同时,嫪升平更加确定把嫪菁菁嫁给昭王的想法——
不为别的,就为找回原来快活、潇洒的嫪菁菁,敢爱敢恨的嫪菁菁。那个他当作稀世珍宝呵护大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嫪菁菁。
“菁菁,爹不再废话,嫁了吧?”
嫪菁菁咬着樱唇不说话,嫁——抑或是不嫁,根本不是困扰她的症结,她只是觉得她没有资格,没有脸面站在全天下女子都在仰慕的那个男子身边。
见嫪菁菁依然没有拾起自信,嫪升平便径直告诉嫪菁菁——他让昭王迎娶嫪菁菁的目的。多余的担心根本毫无必要,因为昭王已经表态:他只负责照料嫪菁菁的生活,周全嫪菁菁该有的尊严,别的概不过问。
所以嫪菁菁完全不需要带着压力去面对昭王,说白了这场婚事——仅仅是两家长辈的人情交往,昭王要做的和嫪菁菁要索取的,根本不涉及到他们本人,与其相关的单单是附加在两人之外的东西,譬如身份、地位的保障。
“菁菁,爹知道你将自己和昭王比作银烛与明白,相距甚远,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爹就跟你直说了吧:昭王之所以答应,是因为替他母亲报恩,爹仅想你有个依靠,昭王也只能办到这些,其他的你根本不必顾忌。”
嫪菁菁没有抬头,但她听懂了嫪升平话中潜藏的深意。
见嫪菁菁正在埋头思考,嫪升平又接着讲述嫪菁菁必须嫁给昭王的理由:
“不然,昭王亦不会这般痛快的答应我。菁菁你要想——黎晟这官儿是越做越大,黎家的心眼有多小你不是不知道。事到如今你母亲的姊妹还要拿你和黎晟的过往制造话题。爹担心啊——若有一日黎家有心报复,爹都无力保护你的时候该怎么办?”
嫪升平猜测的不错,随着黎晟学会了阿谀奉承之能事,贪污受贿也不在话下,凡是稀奇点的,他都拿去送给了辅机,已经成为辅机跟前的大红人——
眼下黎晟因为得到辅机手把手的提拔而内心膨胀至极,原来还需躲在女人身后的黎晟,如今很是自负。
嫪菁菁当初主动休夫的举动,成为了铭刻在黎晟心头的奇耻大辱。他发誓要出人头地,有一天要将嫪家踩在脚底,任他践踏。
嫪升平会有这样的预感便是因为两家断绝来往后,黎晟的下属跑到嫪升平的商铺闹事。虽不是黎晟亲口指使——但也侧面反映了黎晟提及嫪家只有恨,所以他的下属才会以欺压嫪家的壮举来讨好他。
嫪菁菁听了嫪升平的担忧,眸色变得凌厉和警惕,只因那日嫪升平被黎晟的下属推搡到地下,摔坏了腰身。从那件事过后,嫪菁菁不再对黎晟的人品抱一丝希望,只求对方能大度一些,不要因为感情一事而牵连无辜。
但此时嫪升平再度提起,嫪菁菁便不能不防范了——她自己无碍,但是嫪升平和姜雯已不再年轻,万一黎晟某日再度意气用事,嫪菁菁想都不敢想……(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不日完婚
既然要嫁之人只行报恩事宜,又唯有彼人才能庇护嫪家一家,嫪菁菁便无所谓再纠结那些无足轻重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打定心思后,嫪菁菁紧凝嫪升平,目光坚决的启唇:
“爹,我嫁!”
嫪升平闻言大喜,他攥住嫪菁菁的手激动的语无伦次:
“菁菁……你……你总算是想通了!”
……
——日兆王宫
夜半时分,承乾殿内,昭王被沐阳君召来对弈。
因为政务繁杂,沐阳君连日来睡不安稳,索性连夜将昭王召进宫中陪他下棋,算是放松放松。
两人战况正酣,蓝妃名宫婢送来参汤,宫人不二忙把参汤端到两人眼前,沐阳君同昭王适才暂缓片刻。
“父王近日来不能好眠,公公再为父王盛一碗吧,补补精神。”
不二媚笑着道好,不忘夸赞昭王孝心可嘉,他一边从汤盅里舀汤,一边扭过头看着沐阳君说道:
“王爷孝顺体贴,大王有福啦——”
沐阳君爽朗一笑,挑眉看了眼昭王,才有意无意般回道:
“寡人看这整个宫里——数你能说会道!若当真孝顺,早该弄出个王孙来让寡人抱一抱才是!”
不二闻言,立即就领会了沐阳君的言下之意,便走近沐阳君将参汤递给对方后,又瞥了眼昭王,毕恭毕敬的打趣儿说:
“咱王爷玉树临风、英俊倜傥,都承袭了大王您同蓝妃娘娘的优点!不知多少姑娘盼着踏进昭王府呢!大王还愁不能含饴弄孙,享尽齐人之福?只怕到时候大王您抱都抱不过来呢!”
昭王眸色赞许的回视了不二一眼,笑对着沐阳君不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倒是沐阳君听了不二的奉承,乐得一张嘴都快合不拢,喜滋滋畅想了半晌,而后才面向昭王嗔道:
“说起此事来——你母妃前日里还同我抱怨起你至今还未纳一房侧妃,可把你母妃愁坏了!你倒不急,这公务再忙,成家也不能忘!免得寡人同你母妃总是替你担忧!”
昭王闻声,这才出声戏说到:
“父王埋怨的是!儿臣定当早日充盈后宫,造出一屋子胖娃娃供父王逗弄!”
昭王的玩笑逗得沐阳君乐不可支,直指着对方看向不二笑骂:
“你说说——这孩子!惯会哄人开心,可就是不拿出实际行动来——”
话未言毕,沐阳君盯着昭王呛声道:
“你若当真给寡人整出满屋的皇孙,寡人便是做梦也能笑醒咯!”
此语一出,满堂哄笑,气氛豪不融洽。昭王见时机正好,便抬眸凝着沐阳君试探道:
“实则,儿臣当真瞧上了一位姑娘,只是……”
沐阳君闻言眸子锃亮的回视昭王,语气既惊喜又焦急:
“哦?是哪家的闺秀?既然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还可是什么?”
昭王欲言又止,面色为难的看了沐阳君一眼,沐阳君见势朝不二使了一记眼色,不二忙退到十米开外的地方,又叮嘱了身后的宫人不必再上前伺候。
待不二退下,昭王这才神色诚恳的凝视着沐阳君坦言:
“只是这姑娘家世普通,乃商人之女。”
沐阳君听了昭王的解释,面上有一刻的迟疑,寻思了片刻才道:
“商人之女……倒也无妨。王儿若真心喜欢,给她个侧妃的分位便是。这家世出众与否不算打紧,只要干净清白就好!”
昭王佯装惊讶和开怀的紧凝着沐阳君的面容,瞧着对方好似当真不太在意,昭王这才追问说:
“父王当真同意?”
难得看见昭王有如此欢喜的时刻,沐阳君自然也为他高兴:
“既王儿喜欢,有何不可?”
昭王见状,立即起身,单膝跪地拜谢道:
“儿臣谢过父王成全!”
沐阳君呵呵一笑,抚须凝着昭王俊俏的脸颊又道:
“此事同你母妃回禀一声,就赶紧办了吧!”
昭王闻言莞尔,点头称是……
走出承乾殿时,已然天明,昭王漫步在宫殿里徘徊多时,不太想去面见蓝妃。
征求沐阳君的首肯时,昭王便知沐阳君不会拒绝。一来——以沐阳君对昭王的疼爱,同沐阳君一直督促昭王成亲的态度来看,娶一位侧妃,哪怕对方地位不高,沐阳君也不会不点头。二来——沐阳君之所以答应昭王,是因王家子孙的后宅,不宜有太多势力相争,商人虽然地位低微,但对昭王和皇家没有任何威胁。
是以,沐阳君仅是略微思虑了一阵子,就应允了昭王的亲事。至于如何封锁消息——不让嫪菁菁已经当过一回人妇的事情传到沐阳君耳中,便只需将昭王不日迎娶嫪财主独女一事散播出去即可。
踌躇半天,昭王终究拐出了坐落着漪莲轩的那条巷道,打算派个人来禀告一声即可。
大婚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昭王操持,没有多余的空闲让他喘息。昭王准备处理好这件事后,就加派人马去找黎落……
——无龄
无龄山顶是日光普照最广的所在,也是汲取日精最好的地点。建立道观之人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排除万难于山巅盖起了这座可容纳数百余人修炼和生活的场所。
每每太阳初升之际,乃是月精还未散尽,日精最为温和之时,修道之人大多选在此时练气,同时吸纳两种精气且不会觉得身体不适。
原本清风和方子配这两日是不许去见黎落的,但清玄早间又思及若不放两个徒弟去打探,又如何得知黎落究竟得到贵人相助没有。因此,清玄吩咐了清风每日天明假借带黎落练气的理由去看看黎落的灵门情况。
昨夜黎落宿在了白衣男子那里,天将明时耳鼠才把熟睡的黎落送回了后山的空地。因此清风找了一早晨,才发现黎落人在后山。
清风先以为黎落是早起摸索着练气睡着了,并未怀疑黎落昨日一夜未归。当清风走近黎落时,黎落听到那细碎的脚步声,她方才睁开朦胧的睡颜。
迷迷糊糊的黎落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居然在石板上睡了一夜,打算起身回屋洗漱时,适才察觉到清风的到来。
“师傅早!”
黎落连忙道好,挠了挠被压乱的发髻,有些不好意思回视清风。
清风见黎落如此,眸中有笑意流淌,继而轻问道:
“练气也能睡着?起太早了麽?”
黎落不自在的撇撇嘴,摇摇头有些忸怩的答道:
“并非如此,昨个儿徒儿来此练气,困意太浓,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师傅来时——我刚醒……”(未完待续。)
第一九零章:白玉簪
清风闻言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这后山的空地无遮无挡,夜间寒气入骨,黎落怎能睡得着……
觉察出蹊跷后,清风并未问及黎落昨夜有何异常,而是靠近了黎落开始探知对方身上的灵门是否已经被打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原是如此,我道你为何不在屋中,竟然在后山睡了整整一夜。”
清风一边回话,一边运气,感知着黎落周遭的气流有无变化――
但见清风的瞳仁一亮,继而又恢复常态,他心下暗道:那位神秘的上仙果然在监视无龄,并且毫无声息的帮黎落打开了灵门……
虽然黎落体内散发的灵识很弱,但清风依旧捕捉到了,可这灵门究竟在何处,清风便不好再下手去探查。
无为都不能找到的灵门,被那位神秘男子轻易识破,其功力可见一斑,清风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也好奇黎落为何会与那位上神相识。
毕竟,作为一名修炼者,黎落唯一出色的地方――仅仅是相貌。
黎落被清风无意的揶揄说的有些羞怯,半晌不曾抬头,两人沉默了片刻,黎落方才看向清风问道:
“师傅,这两日您同子佩师傅不是不得空吗?”
清风点点头,云淡风轻的回道:
“是不得空,但昨日发生那样的事,六师傅怕你想不开,所以命我抽出空闲来看看你。”
“噢。”
许是还未清醒的缘故,黎落的神情略显呆滞,眼神也有些木讷,脸颊的两团粉晕也未褪去。[.超多好看小说]这痴痴傻傻的模样同平时的黎落有些不一样,引得清风多凝了几眼。
一阵微风轻拂,卷起了黎落额前凌乱的碎发,映在黎落额头的幽蓝火苗忽明忽暗,妖冶却清雅,让端详黎落的清风一眼就注意到了火苗之间流动的靛蓝色光泽。
这灵门会时开时闭,乃是因为黎落还不擅运用体内的精气,进而才让清风发现了她的灵门所在。
清风盯着黎落光洁的前额打量了一阵儿,心中暗暗思忖道:原来在胎记上……
为了确定自己不是眼花看错了,清风借着帮黎落拨开碎发的机会运气到掌间,去试它一试。
清风的动作让黎落一怔,就那么定在原地任由清风帮她拨弄发丝,见黎落绷紧了身子,清风的面上有些好笑,指尖的动作更加轻缓。
清风似是无意一般触到了黎落的那块胎记,两股气流相冲时,黎落的灵气居然没有被打压下去,这让清风面上一愣,格外震惊:
只因较弱的灵识遇到较强的灵识时,为了保护自己和主体会立刻紧闭灵识,就如两名孩童打架一般――眼瞧着打不过,便赶紧跑。
可黎落身体里流动的精气这么弱,却一点都不害怕清风,甚至还有与其对峙的态势,颇让清风不解。
为了弄懂黎落身上怎生有如此多的秘密和矛盾,清风打算在不会伤到黎落的前提下击退那股精气,查探这其中的原因。
清风气沉丹田,默默发功,手掌覆盖在黎落额间的胎记上,对着那团灵气发起小力道的攻击――
不想那团灵气骤然变强,与清风掌中的精气相撞时,居然占据上风,清风的手掌被震了回来,那种酥酥麻麻的触感让清风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尽管清风只使出了一成的功力,却也不是黎落可以对抗的。
清风不着痕迹的将手臂背在了身后,退离了黎落一步。
“师傅,徒儿先行回房洗漱了!”
回过神来的黎落,忙找机会要走,她的脸颊有些泛红,面容显出几分羞怯。再观清风――他倒不觉得两人刚才紧贴在一起有何不妥,但他瞧出了黎落的害羞,便含笑点头。
目送着黎落离去,清风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定在了黎落的发簪上――翠绿的簪子何时变成了莹白色,这簪子他好像从未看见黎落佩戴过。
垂眉思忖了顷刻,清风蓦地抬头,顿然明悟了,他不假思索的朝黎落的后脑发起进攻。但见他快速抬手,食指、中指并拢,射出一道气剑直逼黎落的发髻――
果不其然,清风的攻击被那根看似普通的簪子给轻易化开,且没有弄出一丝声响,仿佛将一块石子丢入大海,气剑在无形中被吞没。
了然后,清风抬步直奔凌霄殿,找到明空等人汇报有关黎落的变化。
清风走后,孙妙仪适才现身――原来她从清风到处寻找黎落时就开始悄然跟随,一直跟到这后山的空地,她躲在了高台的拐角。
方才那一幕,孙妙仪看得清清楚楚――清风动作轻柔的帮黎落整理碎发,眼神温润如水,那是清风看其他女弟子从不会有的。
孙妙仪面无表情,但目光中的阴冷有些骇人,她掐着自己的指头凝着黎落离去的方向,紧咬的香腮发出牙齿摩擦的“咯吱”声……
回到住处的黎落,打了热水盥面,而后卸掉发髻披散着头发一缕缕梳理,黎落信手将玉簪放到一旁,并未注意到她的玉簪已经被人换过。
待黎落重新盘发时,她这才留意到道观发放的簪子被人调包了,原本翠绿的簪子不仅变了颜色,连形状都有些不一样。
思及昨夜她于后山中睡着了,黎落便以为是观中女弟子瞧着绿簪子好看,便偷偷换了去戴。
穿戴的饰品对于黎落而言――能用便好,所以并不想追究那簪子到了何人手中。
而且,黎落定眼端详着她手中的这根白玉簪,莫名的越看越喜欢,尤其是簪子中闪闪发亮的几段光泽,让她说不出的着迷……
这厢,清风向清玄等人诉说了黎落身体上的变化,和黎落头戴的仙器。被莫逆拴在身边的方子配一听,就想去见识见识那位传说中的上神究竟对黎落做了什么手脚,对方赠予黎落的仙器又有多厉害。
可明空还没发话,莫逆便一把揪住了准备偷溜的方子配的脖颈,嗔道:
“你小子就知道玩!哪也不许去!”
方子配闻令只得作罢,又闻清玄叮嘱道:
“既然已经告诉黎落――你二人这几日无暇带她修炼,就缓几日吧。”
清玄觉得不用着急,反正黎落的灵门已经被打开,修炼或早或晚都可,明空闻言亦颔首,方子配便只能老老实。
“若有机会见见那位上神,你便知道他究竟有多强。”(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得知婚讯
见方子配一脸的郁闷,莫逆便像哄孩子一般劝慰对方。(.)可方子配并不领情,他斜了笑嘻嘻的莫逆一眼,答道:
“老头你还真以为我对那人感兴趣?不过是想去瞅瞅我徒儿罢了,再者言——整日被你黏着,徒儿都快变得老气横秋了——”
“嘿!你小子找揍呢?”
莫逆抬手敲了方子配一记脑瓜,师徒二人没一点正行,使得众人捧腹大笑。
心腹大患被白衣男子轻松破解,清玄等人也不必再为黎落如何修炼一事而发愁,众人便悠闲起来。
无为见清风有心事一般,便开口询问:
“风儿,怎生心不在焉的?”
清风闻言抿唇一笑,回道:
“徒儿只是在想——那簪子被上神灌入了多少法力……”
清玄听了清风的回答哭笑不得,指着身边的莫逆调笑道:
“你呀你,同你五师傅一模一样!莫急莫急,为师猜想过不了多久——上神便会再次现身,到那时,你自行去讨教,比现在瞎琢磨有益的多。”
清风但笑不语,默然认可了清玄的建议。
清风同莫逆一般,对修道都极为痴迷,加之勤奋和天赋,这才成为无龄最优秀的弟子。起初听到清玄等人告知白衣男子的存在时,清风便很是好奇对方修炼到了何种境地,如今通过黎落做媒介,清风算是侧面同白衣男子交了手,心痒是自然的……
——黎家
黄昏时分,黎家阖家用膳之际,黎耀荣好像并无心思食用,他时不时的偷瞄黎晟几眼,似乎有什么话想对黎晟说。.
姜慧心思缜密,看出了两父子该是有要事相商,便佯装看出了黎耀荣身子不爽。
“老爷,是不是这两日忙着编纂史书乏的紧?奴家扶你回房歇息吧?”
黎耀荣面色疑惑的回视姜慧,表示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出现状况。
姜慧见状,忙朝黎耀荣挤挤眼,黎耀荣明白过来后,方才应和道:
“嗯,也好——”
姜慧随同黎耀荣起身,故作无意的看向黎晟吩咐道:
“晟儿,待会子给你爹将饭食送来,身子再不痛快,饭也是要吃的!”
黎晟闻言停下夹菜的动作,面色关切的颔首,且不忘叮嘱黎耀荣多休息。
夫妻俩出了偏厅后,用餐之人除却黎晟,便只剩黎暮母女。因着姜慧的挑拨,黎晟本就对这个庶出的妹妹无甚感情,如今自命清高的他,更加不屑和黎暮母女同桌吃饭,所以没有胃口的他,草草扒拉了一碗,便急匆匆走了。
黎暮见诺大的屋中只剩她们母女两人,黎晟又总是对她们母女二人这般冷淡,心里很是不快,寻思着何时才能找机会开口央求黎晟为她择一夫婿……
黎耀荣同姜慧行在回屋的途中,姜慧思量了半晌,方才开口询问:
“老爷,你方才打算对晟儿说何事?”
黎耀荣听了姜慧的询问,脚下一顿,面色忧虑的凝着姜慧道:
“于嫪家而言是天大的喜事,于我们而言则是莫大的祸事!”
听着黎耀荣说及嫪家时,口气有些愤怒,姜慧则更加疑惑:
“老爷,咱两家断绝来往已久,如今又是何事同他们扯上关系了?”
黎耀荣神色忌讳的压着心底的怒火,招手示意姜慧附耳过来,姜慧羞涩又造作的捏了捏黎耀荣的手肘,模样很是娇嗔,可她瞧着黎耀荣一脸凝重,似乎并无闲情逸致同她玩笑,她这才面色尴尬的将耳朵凑上去。
不知黎耀荣贴近姜慧的耳廓说了何事,只见姜慧瞬时变得极其暴躁,她一脸凶相的瞪大了眼睛确认道:
“当真?”
黎耀荣面色无奈又愤慨的答道:
“我亲耳听到尚书大人所说,还能有假?”
姜慧闻言一下就炸了毛,跺起脚便对着无人处开骂:
“一家子臭不要脸!如今还攀上了不起的高枝儿了!可怜我儿还想着那个小贱人!她倒好唔唔……”
姜慧还未骂完,便被慌出一头大汗的黎耀荣强行捂住:
“蠢婆娘!你想被杀头吗!”
听了黎耀荣面色严厉的警告,姜慧适才反应过来——嫪菁菁摇身一变成了昭王妃,已经不是她可以任意谩骂的对象了。
见姜慧安分下来,黎耀荣方才松开手,又对着姜慧做了噤声的手势,两人方才急匆匆穿过长廊,直奔书房。
来到书房,黎耀荣探头看了看屋外,继而将大门紧闭,这才大大方方指着姜慧教训道:
“你往后注意一些!别一有情况就扯起嗓子嚷嚷,隔墙有耳!若传到昭王那里,我黎家还能好过?”
姜慧面上激愤之色并未褪去,纵使被黎耀荣教训了一番,她也没有镇定下来。
“老爷,这怎能怨我?要怨得怨那个狐狸精爬上了昭王的床来臊我儿的脸!我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黎耀荣被姜慧的愚蠢气得直扶额,警告无效,他便尝试着温言细语的同姜慧讲道理,分析其中利害。
黎耀荣把姜慧拉到了书案旁的椅子上落座,自己坐于姜慧对面,接着又耐住性子看着姜慧道:
“夫人,你若都接受不了此事,我如何指望你去劝抚晟儿?得知此等噩耗——该是他最难受,就算你不为了黎家满门想,也得为晟儿寻思不是——晟儿现在的前景极好,万不能因为一个人尽可夫女子而坏事!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姜慧大口喘着粗气,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受控的情绪,黎耀荣又为姜慧斟了盏茶送到姜慧的手中。
口干舌燥的姜慧一饮而尽后,适才苦恼的望着黎耀荣撒娇道: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晟儿的脸面被人如此践踏,我却只能干着急!对方又是咱们惹不起的人物,恐怕晟儿不会听劝……”
说着说着,姜慧的眼眶渐渐泛红,起初的怒火在体谅到黎晟的心情后,便像是让人用石头堵住了腹腔,又闷又疼。
瞧着姜慧终于柔软下来,黎耀荣这才放心许多,他从桌边伸出手来紧握住姜慧,面色肃然的叮咛说:
“晟儿的前途会不会被那女人给毁了,就全靠咱夫妻两人齐心协力的开导他。就算是将他捆在家中,也万不能让他意气用事!”
姜慧踌躇了片刻,缓缓点头,可她又觉得另一个办法仿佛更加有效,便直视着黎耀荣的双目问道:
“既然老爷你料定了以晟儿的性子是不会忍气吞声的!为何还打算告诉他这件事?莫不如瞒着他——等婚事一过,他想闹都没有机会了。”
(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黎晟变成熟
黎耀荣闻言摆摆手,正色道:
“不妥,不妥,此事晟儿早晚会知晓,晚些了结不如早些了结。.我亦不确定——晟儿能不能把持住自己。但是事先告诉他——他心里起码有个底。如若昭王大婚当日他才得知婚讯,恐会发生难以料想的情况!”
黎耀荣为求慎重,不打算隐瞒嫪菁菁即将嫁给昭王的消息。因为黎耀荣知道尊严对一位男子来说意味着什么——纵使黎晟素来胆小如鼠,万不敢去挑衅昭王,可嫪菁菁如此不知羞,黎晟自不会坐视不理。
在黎耀荣眼中——女子单方面休夫简直可笑,之所以会答应嫪家那荒唐的要求,只是怕双方撕破脸皮后,嫪升平当真会去揭发黎晟和黎家。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会给黎家带来多大的打击,黎耀荣是不敢赌的。
所以,黎耀荣并未和嫪升平硬碰硬——嫪菁菁不想再呆在黎家,回娘家又如何。反正黎晟官运亨通,前途坦荡,不愁无人会嫁给黎晟为黎晟娶妻生子。至于嫪菁菁嘛——就占着个黎晟发妻的名分罢了,不会给双方造成任何伤害即可——
可嫪菁菁偏偏不安分,也不知是凭何手段让昭王对她倾心,黎家怎敢去同王爷抢人,便只能默许此事。嫪菁菁接二连三的羞辱黎晟,于黎耀荣而言嫪菁菁是个品德败坏的女人,再她还未同黎晟撇清关系的时候,莫名爬上昭王的床榻,无疑于背着夫君和旁人偷情。
俗话说狗急跳墙,黎晟如今又越来越知道要脸面,因此黎耀荣不知是否拉的住黎晟。[]
姜慧却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胆小,顶多小打小闹置气一番,是故瞒着要比坦白好。所以这夫妻俩就产生了分歧,不知如何抉择才是对黎晟最好的保护。
不多时,黎晟提着食盒来到了书房,他见书房大门紧闭,便轻轻叩门。
黎耀荣听到敲门声,慌得立刻就站了起来,然后又低声嘱咐姜慧:待会子先探探黎晟的态度,看看黎晟能否接受再说。
姜慧无奈之下点点头,心里既压着对嫪家的憎恶,又混杂着一些慌乱,当然还有多黎耀荣决定的不认可。因此姜慧的心思有些跑毛,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
黎耀荣拉开门扇,接过黎晟递来的食盒,笑道:
“进来坐会儿,陪爹聊聊?”
黎晟不置可否,径自踏入房中。一进门,黎晟就瞅到了面色不自在的姜慧,便轻问了句:
“娘好像不开心,是不是病了?儿子近两日太忙,辅机大人交给儿子许多事,因而没能抽出时间多陪陪您,儿子不孝!”
姜慧凝着自己儿子愧疚的脸色,牵强的扯起嘴角笑了笑,上前拉过黎晟的手臂答道:
“没有没有!不过是听到些扫兴的事情心中不舒爽罢了。快坐吧!我儿忙是好现象,这说明辅机大人看重你!娘会照顾好自己,不给我儿拖后腿!”
姜慧打量着黎晟略显消瘦的面容,眉眼间就流露出心疼。黎晟听了姜慧的话,不以为意的问道:
“哦?何事干扰了娘的心情?是否需要儿子帮忙?”
黎晟的询问让姜慧匆忙避开视线,看向黎耀荣等待对方的示意。黎晟察觉到自己母亲似有难言之隐,本不让他在意的事情自然在这时勾起了他的兴趣。
“娘,你看爹作何?究竟有何事让娘亲不开心?同儿子说说又何妨?”
姜慧讪笑着迎视着黎晟好奇的目光,闪烁其词的回应着:
“也无甚要紧,就是……”
姜慧忖度是是否要开口,便在停顿的间隙瞥了黎耀荣一眼,瞧见黎耀荣点头,姜慧适才接着道:
“就是同嫪家相关的事。”
果然,姜慧话里的重点立刻就让黎晟关心起来,他眸色困惑的看向黎耀荣,见黎耀荣面色无异,才又重把目光放到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姜慧身上。
“嫪家?嫪家能有什么事儿?”
姜慧神色痛苦的皱了皱眉,继而一脸苦闷的凝着黎晟,坦白道:
“晟儿,娘告诉你之前——你先保证自己不会激动!”
姜慧莫名其妙的叮嘱让黎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黎晟迫切的想知道姜慧到底想说什么,便无所谓一般点点头。
眼瞅着黎晟颔首应允,姜慧方才轻吁出一口气,眸色狠戾咬牙切齿的说到:
“菁菁要嫁人了……”
黎晟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岔了,待他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姜慧的言语后,黎晟便带着一脸的不解和瞠目结舌愣在了座位上。
黎耀荣见黎晟还没得知全部的信息就已经傻眼,心下无措得紧,他在屋中走来走去,拧紧的眉头半晌没有松开。
姜慧看见黎晟这副神态便有些慌了,忙伸手于黎晟眼前晃了几晃,待黎晟回过神来,姜慧忙像哄孩子一般替黎晟骂道:
“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亏我儿还心心念念想着她!她却在外面勾引男人!呸!晟儿你千万不要为那种女人生气!不值当!”
黎晟许久没有说话,对于姜慧的唾骂置之不理,直到黎耀荣也来劝慰黎晟说:
“好姑娘多得很!晟儿你要想开些!”
黎晟这才目光幽幽的低声询问:
“嫁给谁?”
黎耀荣同姜慧闻言不语,皆在犹豫要不要痛痛快快说出来——黎晟的表现实在让他们忧心,可已经开了口,总不能藏一半揶一半。
半天听不到回答的黎晟猛地抬头,晦涩的目光直逼黎耀荣。
黎耀荣是头一回看见黎晟露出如此骇人的眼神,一时间有些错愕,迟钝了片刻,他才吞吞吐吐的答道:
“昭……昭王……”
“呵!呵呵呵……”
黎晟听到昭王二字后一阵狂笑,眸色猩红的他机械般咧着嘴,姜慧与黎耀荣同被黎晟刺耳的笑声吓了一跳。
姜慧缓了缓神,立即起身弯腰抓住黎晟搁在案几上的右手,摇晃了几下语气焦虑的喊道:
“晟儿!你不要这个样子吓为娘啊——那女人有什么好?娘再给你找更好的姑娘!晟儿?”
姜慧的宽慰并没能让黎晟撕心裂肺的狂笑停下来,黎晟好似将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脸颊的的笑肌上,他的肩膀甚至笑到发抖,面部笑到僵硬。
姜慧见黎晟魔怔了一般急的快哭出来,忙扭头直视黎耀荣求助道:
“老爷!老爷你看——你快想法子帮帮晟儿啊!”(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保持缄默
原本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黎耀荣快步行至黎晟近前,抓住黎晟的肩膀猛烈的摇晃,但随着黎耀荣摇晃的动作越来越大,黎晟却反倒越笑越大声。.
黎耀荣急出了一身汗,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形如疯子的黎晟,眼底是深深的恐惧,他不想看到黎晟当真因为一个女人而崩溃,更不想看到如此陌生的黎晟。
“啪!”
“老爷你疯啦!”
姜慧一把抱住停止大笑的黎晟,几近气恼的怒视黎耀荣还未放下的手掌。
黎耀荣掌掴黎晟之后,全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走了一般,他缓缓落下手臂,一字一顿的告诫黎晟说:
“晟儿!崩溃是无能的表现!”
见黎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黎耀荣又言辞恳切的劝解说:
“晟儿啊,区区一名为人不齿的贱妇!她爱嫁给何人嫁给何人,你何苦为了她这般折磨自己!你知道你方才什么模样吗?”
黎耀荣的质问让黎晟很久都没吱声,姜慧依旧死死护住黎晟,生怕黎耀荣再因失望而对黎晟动手。
“老爷,有话好好同晟儿说,作何要动怒?”
黎耀荣没好气的白了姜慧一眼,指着黎晟对着姜慧便破口大骂:
“他就是被你护鸡崽儿一般护着,才会如此不成熟!不理智!遇到点儿挫折就这般不冷静!”
黎耀荣道出了积压心中已久的怨言后,才慢慢平和下来。姜慧则像被黎耀荣戳中了痛处似的,没有出言辩解。[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一家三口静默良久,气氛极度压抑且低沉。
黎耀荣自嘲般摇头,看了眼黎晟后径自叹气,他仿佛又看到了一年前的黎晟,那个一无是处的草包。
谁料黎晟终于在此时开了口,他凝着黎耀荣的眼睛面色萎靡的说道:
“爹,你放心,我不会因此堕落。嫪家要让我抬不起头,我就更不能让他们如愿——”
黎晟的语气不气不恼,语速不急不徐,像是在应承一件很小的事。
黎耀荣听了黎晟的许诺,眼中又升起光彩,他一脸欣慰的看向黎晟,紧抿唇瓣重重点头。
见黎晟总算是挺过来了,姜慧也颇为高兴,松懈下来后,姜慧不忘辱骂嫪菁菁几句来博黎晟开心。
但见姜慧松开了黎晟,望着黎晟不悲不喜的眼睛应和道:
“晟儿总算是长大了,你就得这样——挺直了腰板做人,那女人才该像过街老鼠一般苟活一世。就算是攀上了昭王那样的人物又如何?毫无贞操观念,众人皆知她的过去!她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
姜慧此言丝毫没有开导黎晟的效果,反而使得黎晟的面色愈加差劲,姜慧也确实愚笨,越帮越忙的她在接触到黎耀荣投来的一记狠戾眼神后,还要接着骂人的嘴终于合住了。
虽说黎晟恢复了镇静,心里却还是乱糟糟的,便对黎耀荣说到想一个人呆会儿,就失魂落魄的回房了。
黎晟走后,黎耀荣坐到了黎晟刚才坐过的座椅上,眼神欣许的低叹说:
“如今晟儿真的能独当一面了!以前倒是我看轻了他!”
姜慧听到黎耀荣对黎晟的夸奖,脸上自然得意,又带着几许娇羞回道:
“咱们的儿子,自然不会差!以前是老爷你太心急了,奴家从前总劝你耐心一些,现今如何?晟儿算是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吧?”
黎耀荣闻言哈哈一笑,起身把姜慧搂进怀中,拂着姜慧的发丝赔罪道:
“从前确实是我不对,这孩子大器晚成,都是夫人的功劳!”
姜慧娇怯的埋在黎耀荣怀中偷笑,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幸福,且在心中暗暗拿自己和姜雯对比:姐姐啊姐姐,你一家踩了高枝儿又怎样?你根本不知道将长子培养成才是何种感受,也永远不能让自己的相公为此高兴……
两人依偎着腻了一阵儿,姜慧蓦然思及一事,便狞笑着抬眸直视黎耀荣的眼睛问道:
“相公,你说——昭王知晓菁菁嫁过人麽?”
黎耀荣闻言蹙眉思考了片刻,极其肯定的答复道:
“该是不知的!大王最看重的子嗣便是四殿下,又如何能将那样的女人迎进皇家?而且——嫪升平即便本领通天,也不可能让昭王答应娶一个嫁过人的妇人!”
姜慧闻声颔首,这答案和她猜想的一样,心生一计的她,伏在黎耀荣的耳畔又问:
“那请问夫君——若昭王知晓了此事,会如何发落嫪家?”
看着笑得明媚如春风的姜慧,黎耀荣却一脸的忌惮之色,他骤然拽紧姜慧的手肘,面色严厉的警示说:
“夫人,我知道你的心思——但那样做是万万不可的!”
姜慧的笑脸儿立马消失,她眼神失落又不解的盯着黎耀荣漆黑晶亮的眼珠,示意黎耀荣作出解释。
黎耀荣与姜慧同床共枕几十载,如何不知自己的枕边人是什么个性,便是姜慧动动眼皮,黎耀荣便能猜出姜慧想做什么,并且八九不离十。
以往由着姜慧是因——闹也是关起门来闹,若她烦闷,便顺着她过过家家。但官场之争、尔虞我诈却是姜慧这般的妇人参不透的,凭姜慧那点小聪明更不可能指望她谨慎行事。所以黎耀荣此次不能任姜慧胡来。
“夫人换一个角度思量思量——昭王即将大婚举世皆知!请帖都已发出去,此时若传出嫪家的家丑,你觉得收回覆水容易,还是永绝后患简单?”
姜慧听着黎耀荣的暗示,开始并不能完全领会,但经过对“收回覆水”和“永绝后患”二词的深一层琢磨,姜慧吓出了一身冷汗,且双腿都开始哆嗦。
黎耀荣见状握紧了姜慧的双手,手中温度渐渐传递至姜慧的掌心,才慢慢使得姜慧扫除了脑中的恐惧。
平静下来后,姜慧仰头与黎耀荣对视,诚惶诚恐的确认说:
“老爷言下之意——是说昭王或许会为了保全皇家颜面而让黎家永远消失?”
黎耀荣面色凝重的点头,补充道:
“嗯!婚讯已经放出去,即便菁菁已是人妇确为事实,昭王也不会愚蠢到让此事传到第二个人口中,这奇耻大辱是皇家决不能容忍的,所以他们只会替嫪菁菁将前尘过往清扫干净,至于以后会如何处置嫪菁菁外人是不会知晓的!是以——捅破此事的话,黎家绝不会比嫪家的下场好!“(未完待续。)
第一九四章:因爱生恨
人总是如此,无论何时境况或好或坏,都不忘与别人攀比,以此来弥补自己的空虚,尤其女人……
黎晟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紧闭房门,打发走了伺候的小厮和婢子,独自一人看着轩窗外的杜鹃花静默良久。
嫪菁菁最爱杜鹃,美得外露,不内敛,正如嫪菁菁的性子一般爽直且坦率。
忽闻嫪菁菁又要嫁人的事实,黎晟起初确实无法接受。她迎娶嫪菁菁的时候——心里或多或少都对嫪菁菁有一定的情意。随着两人成婚,共处一室,毫无距离,黎晟发现了更多嫪菁菁的迷人之处——
她的活泼,她的奇思妙想,她的幼稚,她的口无遮拦——此时再看,不管优点还是缺点,竟都觉得如此可爱。人说失去才懂得珍惜,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似黎晟这般得到过却留不住的,心底更是压抑着巨大的惋惜和隐痛。
眷念与嫪菁菁曾有过那些美好时光的同时,糟糕的过往也会涌上心头——嫪菁菁当初面色决绝的要和黎晟离休,黎晟到现在都忘不了嫪菁菁那时眸中的心如死灰和无怨无悔。[.超多好看小说]
黎晟手指一根根蜷曲,接着便握在一起,手腕处的青筋暴起,“哐”地一声重击在窗沿边。
黎晟总觉得——待嫪菁菁懂得他的那日,不必他去接,嫪菁菁自会回来。毕竟一个女人要与自己的夫君离休,是不被世人承认和接纳的。等到嫪菁菁再也受不了旁人的白眼和指摘,她定会回来找到唯一的依靠。
哪成想,黎晟每每于夜半清醒时,床边总是空落落的,内侧的枕头凉得让他不愿触碰。嫪菁菁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呆在娘家,毫无回到他身边的迹象。
黎晟气恼、愤怒,醉酒时痛骂嫪菁菁的残忍做法,以至于阿谀奉承他的人居然跑到嫪家名下的商铺去闹事,甚至弄伤了嫪升平。黎晟想去看看,同嫪菁菁解释此事与他无关。可最终没有踏进嫪家的门槛。
黎晟心想——你会赌气,我也会。更何况于黎晟眼中,他跟嫪菁菁闹成这般下场的罪魁祸首无非源自黎落同嫪升平的唆使。而且说实话——当他得知嫪升平被他的下属意外弄伤时,他很是爽快。
谁成想,他的耐心还未消耗殆尽,嫪菁菁——那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竟然抢先一步永远毁掉了两人和好如初的希望。
他的等待,他的期盼,他的容忍——此时都显得那般可笑。
黎晟认为——嫪菁菁之所以胆敢一次次狠心伤他,一次次让他丢尽颜面,一次次让他气得发疯,只因他把嫪菁菁惯坏了。
是他太宠她,太包容她,以至于嫪菁菁全然不会顾及他的感受,就那么肆无忌惮的践踏他的尊严和他的爱。
黎晟看透了,他要振作起来,他不能消沉,不能让嫪菁菁和嫪家的阴谋得逞。
反正再也回不去了,他就陪嫪家一起玩,他要将嫪家对他所做的一切如数奉还,他要让嫪菁菁后悔当初的的每一个选择。
对!就是这样——
想到这些,黎晟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住窗外的一垄杜鹃,眼神极尽邪恶。
将轩窗关上,黎晟的眼里再也容不得杜鹃花的存在,也容不得嫪菁菁的旧物留在黎家,他出门吩咐婢子将那垄杜鹃同嫪菁菁留在黎家的劳什子一并烧掉,不能丢,得烧。
然后,黎晟便大踏步走出他和嫪菁菁曾经的新房,再也不回头看上一眼,他准备把寝室移至别处,比如说书房——那样,他便可以安安生生思虑报复嫪家的最完善、妥当的计划。
来到书房后,黎耀荣同姜慧已经不再,黎晟径自走入房中,打开了书房的窗户,窗外什么都没有,被下人清理干净的后廊,仅有几株松柏放在彼处。
看不到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东西,黎晟觉得自己的心情舒畅多了——原来眼不见为净还真有它的道理。
思及夜间的聚会——同辅机的二儿子要去城中有名的伊人苑醉生梦死,黎晟的内心仿佛得到了些许安慰:
你要换新郎,我便夜夜迎新娘。
既然人都不再,还徒留那些无用的忠诚作甚。或许他放开胆子陪辅机之子放纵取乐时,两人的关系会更进一步……
实则,黎晟并不擅溜须拍马,可当他发现谄媚能抵过才高八斗的学识之际,就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得到别人的器重和喜爱。
但天长日久的看人脸色行事,他也会厌烦,也会倦怠,甚至有那么一丝丝鄙视自己。
可如今,他的想法不同了——他需要继续扮演一只卖力讨好别人的哈巴狗,他需要辅机的提携和帮衬,唯有如此,他才能站上更高的位置,站在嫪菁菁看得见的地方,让嫪菁菁于心不安。
更或许——他还有更好的法子让嫪菁菁的后半生都陷入痛苦里而不能自拔,因着他从辅机儿子的口中套出:大夏国前朝兵马已重振旗鼓,先攻吐蕃,后吞日兆的计划。
眼下看来:昭王定是沐阳君的眼中的储君无疑,那么他送给嫪菁菁的新婚贺礼得筹备起来了。
思及此,黎晟抬眸间,面色如常,眼神愈发深邃,整理了下衣衫,他准备即刻前往伊人苑赴约……
——无龄
三日后,黎落的修炼总算不再是她自己闭门造车式的摸索,方子配同清风照例一人一天带她修行。
因为黎落并不知晓自己的灵门被白衣男子打开,所以她以为自己于练气中还会停滞不前,可她从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因而心中还留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希望。
今日带黎落练气的乃是清风,清风把黎落带到了半山腰——那儿有一片空地,没什么植被,视野比较开阔,可由于不是在山顶,所以能看到的都是云层,和俯瞰下的旖旎风景。
按照方子配的说法来看——此处并不适合修炼,因为方子配找的都是能晒着太阳睡大觉的去处,可清风选的地方却这般阴冷和沉闷。
但黎落没有提出疑问,毕竟她连个半吊子都不算,清风可是无龄众门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位,她又怎敢质疑。
两人各自找了一块不太潮湿的草地坐下,双腿盘曲,拇指中指合起安放于双膝。(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小有所成
清风坐在黎落的对面,一步步教导黎落如何练气入境,同时也方便演示。(.无弹窗广告)
“气沉丹田——”
黎落跟随清风的指令,屏气凝神,注意力高度集中,慢慢感受着身体的微小变化。
“心如止水,感受体内气流的游走态势,控制它,牵引它,让这股气流沉到腹腔的位置。”
清风的声音很轻缓,语气也格外温柔,就像是睡着后听到的梦中音,恬静且令人安稳。
清风进一步解释后,黎落不敢有丝毫马虎,越发专注后,黎落感觉到胸口有一股不易察觉的温热——
黎落猜想——那股温热大概就是清风所说的“气”,黎落匀匀呼吸,将脑袋都放空,全身心去感知来自胸口的热流,黎落试图一点点将它往下压的同时,那气流的热度越高,似乎在回应黎落一般,这不禁让黎落惊喜。
逐渐通透的黎落,成功把胸腔的热流压低至腹腔,那股热流灼烧一般躺在她的腹中。
“所谓气,无状无色,无味无声,眼目不可视之,双耳不能听之,四肢不可触之,鼻亦不可闻之。唯一识别它的办法只能通过感知它的流动和温度。”
黎落闻言大喜——她当真做到了,便兴高采烈的立即回道:
“师傅!我感觉到了!现下腹部烫的很!”
清风闻声缓缓睁眼,看到了闭眼的黎落弯弯的眉眼,不由得莞尔:
“嗯,那便是了——初次练气身子会有些微不适,不太能接受它的温度,也不好掌控它流动的方向,别着急——慢慢来!”
黎落听了清风引导,重重点头道好。(.$>>>棉、花‘糖’小‘說’)
气沉丹田后,黎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那股气就那么堆积在腹部,热的黎落有些难受,面颊微微发红,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清风不再闭眼,他怕黎落因为过于兴奋而没有控制好,便一直观察着黎落的状况。见黎落有些冒汗,止不住的吞咽口水,清风缓缓道:
“勿要心急,沉静,感受,挺过这会儿便会觉得身心舒畅,脱胎换骨了一般!”
黎落微微颔首,皱起的墨眉又慢慢展开,但她的腹部越来越烫,像有一团火在她身体里舞动和叫嚣。
黎落忍受着这种不舒服的感受,暗暗告诉自己不能着急,不要被影响。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黎落汗流浃背,体内的热流好似已经适应了黎落的身躯和黎落的操纵,它的温度一点点下降,不似之前那般像个调皮的孩子吵闹着要出来玩耍。
黎落微微一笑,她知道自己战胜了这股不听话的热流,让气流知道了她是它的主人,她没有得病,也没有受到攻击,而是在修炼,是她在操控它。
清风见状眸色欣慰,又接着指引黎落:
“吞吐气息的频率,要配合这团气流的跃动,让精气慢慢聚集到彼处,多一分则排斥,少一分则不满,这一步骤还是需要你自己掌握好尺度,摸索到最适合自己现状的吞纳规律!”
黎落轻嗯一声,算作回应,呼吸间再此将气息匀速渐进的往腹部运输,第一次尝试——黎落吞进去的气息太多,以至于没能成功的让这口气息汇聚到腹部。第二次尝试——黎落又不敢太贪婪,所以谨慎的吸了一点点,运送到腹部时,那股灼热感又出现了,该是清风所言——黎落体内的精气嫌她给的太少,所以开始不安分。
清风的引导太到位了——这便是黎落的感受,成功将气息沉入腹腔时,黎落还有些小小的得意,可当清风讲授到怎样掌握吞纳规律时,黎落还真不负他的叮嘱,两种错误都试了一回。
好在腹部再次灼烧时,黎落没有心慌,由于从清风未卜先知的叮嘱中得知了原因,黎落便放好心态,不急不徐,既得大胆又得细致。
黎落费了好一番功夫,同她体内的精气磨合,终于掌握到了吞吐气息的规律。
掌握好后,吞进去的第一口气被身体吸纳,黎落通体舒畅,这是她到目前为止发现自己的这具身躯所能体会的舒适的极限。这种感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只能粗略的描绘出来:之前的滚烫褪下,取而代之的温热,好似五脏六腑都浸在一盆热汤中。其次:便是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仿佛某些东西得到了升华,整个人轻盈的犹如一片羽毛。再有,便是体外的感知与体内的感知截然不同,却互不抵触——
黎落的腹腔温热,皮肤却是凉的,因为所处位置有些隐蔽,不得太阳光照,故而黎落对外界的感触就是凉爽二字。两种大相径庭的感知皆能被一具身躯享受,那感觉妙不可言,新奇而酣畅。
瞧着黎落渐入佳境,清风抿唇浅笑——在他眼中,黎落颇为聪慧,一点即通,算是很有灵性。其实若黎落的灵门没有被打开,可能她自己哪一日还真能找出来。
“师傅师傅,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太过美妙了!我对外界的感知是阴凉的,可我对自己的身体的感知是温热的。而且两部相冲!”
清风扬唇一笑,凝着黎落欣喜的面容答道:
“身体内部的感受不会被外界影响,这确实是修炼的奇特之处。其实为师带你来此,对修炼并无裨益——因为初次修炼,体内异常燥热是正常现象,但怕你无法适应,就选了较为凉爽的环境来削减你来自体内的感知。但你并未搞混,很好。”
黎落听了清风的解答,甜甜一笑,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径自启唇道:
“师傅,您对徒儿真好——事事都替徒儿考虑周到,谢谢师傅!”
清风闻言不语,但眼神很是深邃,且变得有些热切,可刹那间,清风收回了旁的心思,温言细语道:
“修炼是一次长途跋涉,无需着急。今日收效不错,待会子为师教你如何将精气驱散,便可以结束了。”
听到清风如此说,没能尽兴的黎落自然意犹未尽,一脸的不舍,可她还是听从了清风的吩咐,按照清风的指示将囤积在体内的气团疏散。
“师傅,今日才练了这么一会儿,其余的时间该如何打发?”
黎落本不想认为清风匆匆下课,是打算偷懒,毕竟清风和方子配不同——清风认真负责,也非常用心的教她。但午膳时间都没到,修炼便结束了,黎落适才开口询问。
(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冤家路窄
清风回视着黎落没精打采的面容,好笑般回道:
“若觉得无事所做,午膳后来你五师祖的快活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黎落一听来了兴趣,跟在清风的身后追问道:
“五师祖今日不用授课吗?可是又研究出什么新鲜的法术?”
清风点点头,侧头看向只齐他肩头的黎落,柔声答道:
“这秘密法术还不达火候,众弟子都无缘初窥,你来了便会知晓。”
黎落迎视着清风儒雅的笑容,一脸期许的回道:
“徒儿平日里最爱听五师祖的课,想来今日该不会无聊了,那徒儿先去饭堂,师傅回见!”
清风含笑应允,目送着黎落步伐轻快的跑向山顶,身姿袅袅,好似从背影都能看出黎落的好心情……
来到斋堂后,黎落向后厨的佣人讨了一份素菜和粟米,接着就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不想冤家路窄,孙妙仪和陆鸢容姊妹也于此时来斋堂用膳。
孙妙仪一入斋堂就瞅到了黎落,看着黎落心无旁骛的咀嚼着饭食,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孙妙仪就故意踹了踹长凳,以引起黎落的关注。
黎落抬眸发现来者是不喜自己的几位师姐,面上无甚变化,只是加快了速度。
陆鸢容见黎落吃的很快,则不失时机的嘲笑道:
“师姐,你说咱们道观怎会接纳那种人,像乞儿一般没有吃相,好不雅观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八辈子都没吃过这等粗茶淡饭!”
孙妙仪闻言浅浅一笑,并未发表看法,但从她多云转晴的面色上来看,陆鸢容讽刺黎落的谩骂听进她耳中甚是舒坦。[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从未与黎落正面交锋的陆菀青也转了性,面相挺温善的女子,嘲讽起人来比那陆鸢容更胜一筹。
但见那陆菀青陪同陆鸢容坐下后,漫不经心的朝黎落的方向扫了一眼,眼神略显出一些鄙夷的应和道:
“姐,走罢?我吃不下了……”
陆鸢容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陆菀青一眼,根本没有领会陆菀青的暗示:
“这观中的吃食本就清淡,你又清减了些,下次见到爹娘你让我如何交代?吃不下也吃一些罢?”
陆菀青听着陆鸢容的关心,脸上并不动容,而是几不可闻的叹气,蹙着眉头不再搭理陆鸢容。
倒是那孙妙仪机敏,她打量了陆菀青一阵儿,假意关怀的询问:
“菀青师妹,怎生就没有胃口了?你看你这小脸儿憔悴的,若叫师叔瞧见该心疼了……”
孙妙仪故意提及房子配,只为挑起陆菀青的妒火,好让她接下来出口的话更恶毒一些,最好羞辱的黎落呆不下去。
陆菀青见孙妙仪果然聪慧,原本心头一喜,思量着总算是有个开窍的明白她的心思,可孙妙仪的后半句话让她着实不舒坦,她也知道孙妙仪不是好惹的主儿,便将气恼转移至黎落身上。
“也无甚要紧,只是这两日胃浅,看不得令人反感的画面。否则――别说有兴致用膳,不吐出来都算好的――”
陆菀青面色幽幽的同孙妙仪解释,那眼睛却一个劲的飘向黎落。
孙妙仪瞬时笑出声来,似乎听不出陆菀青的话有何不妥,只是当作玩笑罢了。
三位女霸王闲侃的声音很大,仿佛生怕黎落听不出对方是针对她的。奈何黎落确实没有心思同这几位一个鼻孔出气的女霸王互怼,便恍若未闻般不吱声。
黎落丝毫没有在意孙妙仪指责她吃相难看,无端端恶心了旁人,只是想着赶紧吃完好得清净。
孙妙仪于此时左顾右盼,忽作惊喜状看向黎落:
“呀,黎落师妹也在此处!方才我倒没瞧见呢!”
孙妙仪的话音未落,黎落刚好吃完了饭,本打算装作没看见,不想同对方寒暄,奈何这孙妙仪不肯放过她,黎落便只能站起来欠欠身:
“孙师姐,陆师姐。”
招呼也算打过了,黎落抬腿想走,可这孙妙仪偏偏不想让黎落脱身:
“这么快就吃完了?不再打一份麽?我瞧着你好像很饿的样子。”
孙妙仪的笑容很是温婉,不知道的好以为她非常喜欢黎落这个师妹。黎落听出了孙妙仪话里有话,便面色淡然的回道:
“一会子大师傅要领我去参观五师祖研习法术,所以吃的快了些。”
孙妙仪听了黎落的回话,眼中的得意慢慢淡去,那笑里蕴藏的寒气也渐渐爬上来。
黎落的如实回答,在孙妙仪眼中成了炫耀。其实黎落也知晓实话实话所或许会得罪孙妙仪,但此女好似她得不得罪都毫无缘由的讨厌她,也就无妨了――
解释了用膳迅速的原因是主要,若能同时打击到孙妙仪,黎落并未觉得不可取。
陆鸢容瞧着两人之间的气愤越发僵滞,且孙妙仪已经定在黎落的前方许久,便有心为孙妙仪挽回些脸面:
“既师伯有事找你,你还不快去?”
陆鸢容白了黎落一眼,继而伸手去拉孙妙仪坐下,但她硬是死活没有挪动孙妙仪分毫,脸色便有些尴尬。
陆菀青见此瞪了陆鸢容一眼,示意陆鸢容要多管闲事,在陆菀青心里――孙妙仪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仗着自己是一派掌门的独女,动不动在她同陆鸢容跟前摆谱,陆鸢容看不惯孙妙仪,却甚是聪明,极好表现出来。
孙妙仪盯了黎落一会儿,黎落便站着任由她看,不是黎落不愿走,还要恋战,而是孙妙仪挡住了黎落的去路。
好一会儿,那孙妙仪才转头看向陆菀青,含笑问道:
“对了,菀青师妹――你方才说,看到了令你作呕的画面是故胃口不佳,你说的――该不会是黎落师妹吧?”
孙妙仪将黎落当作透明人,又和陆菀青聊起来。可她如此明显的挑拨,分明使得黎落同陆菀青皆有些下不来台。
孙妙仪确实聪明,却总是在听到有关清风和黎落的事时而显得愚蠢和盲目。
陆菀青的脸色很不好看,她适才也是一时兴起,才借机嘲讽了黎落一番。这种心照不宣的讨厌被孙妙仪直接对号入座,叫陆菀青如何应付。
陆菀青没有吭声,孙妙仪便一直凝着陆菀青等着,她目光凌厉的紧凝陆菀青,又端起了平日里大小姐的做派,示意那陆菀青赶紧迎合她。
陆菀青不像陆鸢容一般没头没脑,孙妙仪让她做什么她便作什么,所以平常孙妙仪指挥陆鸢容最多,偶尔支派陆菀青干个什么,那也都是陆鸢容替陆菀青做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七章:温馨一幕
是以,陆菀青没有陆鸢容那般好使唤,她也不稀罕卖好给孙妙仪。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于是,两个都精于心机的女子便对峙起来。
黎落瞥了眼眼神阴冷的孙妙仪和不愿伺候孙妙仪的陆菀青,颇觉好笑,适才还一致对外的两人,这么会儿工夫就翻脸了。
陆鸢容瞅着孙妙仪似乎将矛头转向陆菀青,大大咧咧的她竟直接帮陆菀青承认道:
“孙师姐,我妹说的正是黎落。她好像身子不适,反应略慢些,你别见怪。”
陆菀青闻言,没好气般瞪了陆鸢容一眼,她很是不喜欢陆鸢容每时每刻都心甘情愿捧着孙妙仪的臭脚,实则那孙妙仪也并未掏心掏肺的对待陆鸢容,可惜陆鸢容就是看不破。
黎落见那陆鸢容横插一杠子,还来了这么一句,觉得即便是陆鸢容也要比孙妙仪同陆菀青可爱的多。起码陆鸢容爱憎分明,有话直说。不似孙妙仪那般喜欢借刀杀人,也不似陆菀青那般矫情做作。
哪怕陆鸢容一点也不顾及黎落听到她刚才所言的感受,黎落也对这个性格直爽、脑子不甚灵光的陆鸢容讨厌不起来。只因此时的陆鸢容太像她初识的嫪菁菁——秉性不坏,却不怎么好相处。
陆鸢容抢着帮陆菀青回话,并没有让孙妙仪高兴起来,孙妙仪看了陆鸢容一眼,心中暗骂蠢货,并不领陆鸢容的情。
孙妙仪眼神复杂的盯着陆菀青,似乎没料到陆菀青这般不识抬举,完全不看她的眼色行事,再加上陆鸢容的掺和,她厌恶的黎落的事实就明明白白摆在了黎落面前,让她如何能不怨怪陆菀青。(.无弹窗广告)
孙妙仪自认身份尊贵,行为举止得体,在清风眼里她从不是个挑事儿的主儿,可陆菀青如此做,岂不是扶着她的手让她打自己的脸。
再者言——孙妙仪担心若黎落跑去清风耳边说道几句,那么她的在清风眼中的形象就彻底被损坏了。
是故此时此地,孙妙仪最想收拾的人不再是黎落,而是戳破她伪装的陆菀青。
陆菀青知道孙妙仪心中窝火,也不想当真同她撕破脸皮,就懒懒散散的看着孙妙仪撇嘴道:
“是,我说的就是黎落师妹——”
话未言毕,陆菀青又看向黎落,佯装歉疚的为自己找借口:
“黎落师妹,莫怪我说你吃相不雅观——女子确实得时刻注意自己的仪表,当然我亦不知晓你有急事,下回你留意些便好。”
陆菀青冠冕堂皇的教导黎落何为女子的仪态美,绝口不提对不起三字,这让看穿陆菀青心思的黎落甜甜一笑,回道:
“陆师姐说的是,下回我一定注意。但师妹也有一事想告诫陆师姐——”
陆菀青面色不耐的看了黎落一眼——似乎只有她教训黎落的份儿,还轮不到黎落来教训她。
孙妙仪这会子看到陆菀青和黎落并不和睦的状态,适才眉开眼笑——这才是她想看到的场景,用她心里的话来说:狗咬狗,才是最大快人心的乐事。
黎落见孙妙仪终于挪了身子,便向前迈了几步,而后转身粲然一笑:
“师妹想告诫师姐的是——这吃饭呢,也有很多规矩,令尊应当教导过师姐:食不言寝不语,但令尊忘了重要的一条,似师姐这般动辄便要吐的娇弱女子,用饭时最好目不斜视,切忌乱瞟!”
言毕,黎落大步流星走人,余下陆菀青恼得直跺脚。陆鸢容半晌没反应过来陆菀青在气什么,毕竟她于黎落的话中没有听出骂人的意味。至于孙妙仪,无论是黎落斗嘴落败,还是陆菀青捶胸顿足,都是她欣然乐见的结果——
因为两人皆是她讨厌的对象,只不过那陆鸢容今日才被她列进名单,而且都得暗着排斥,不能明着表现……
出了饭堂,黎落顿觉气儿也顺了,心情也舒畅了,没有了孙妙仪等人的聒噪之声,简直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刻。
行在去往快活殿的途中,黎落无意间抬头,看到了无龄用来传送讯息的信鸽,便不由得想起——她到现在都没收到昭王和齐胜的回信,也不知对方是否已经收到,又或者对方老早就收到了信,至于为何不回,黎落也想不通……
来到快活殿时,殿中不仅有莫逆、清风,竟还有方子配同清玄。
走近清玄与莫逆,黎落乖顺的问安,清玄同莫逆皆笑逐颜开,欢迎黎落观法。
方子配却好像有些不太高兴,他暗暗走至清风身边,皱着好看的眉头低声询问:
“师兄,你故意的么?”
清风回之一笑,凝着方子配苦恼的眼神回道:
“你说呢?”
方子配闻声郁闷至极,而后语气无奈的做着最后的挣扎:
“下次轮到你被当猴耍的时候,师弟定然不会忘了带上我乖徒儿来观赏……”
可惜方子配的威胁对清风丝毫不起作用,只见清风俊雅一笑,很是赞同般认可了方子配的提议:
“那便有劳师弟了。”
方子配见清风不为所动,就又行到黎落身边,打算把黎落骗走,他忧心忡忡的看着黎落正色道:
“乖徒儿,你五师祖发功时不能有女子在场,否则便会走火入魔!”
黎落闻之乍舌,她纳闷儿的朝清风的方向睇了一眼,神色困惑的反问说:
“可是,是大师傅允准我来的——”
方子配正欲狡辩,只闻得身后传来一句怒吼:
“臭小子!她娘的你又在放什么狗屁!”
虽然适才莫逆在同清风谈话,可依然没有放过方子配鬼鬼祟祟的举动,和对方胡邹出来吓人的鬼话。
莫逆的大爆粗口,使得清玄拽了拽他,示意黎落还在此,注意言行。
莫逆这才面色不自然的干咳了两声,再度吼道:
“给我站过来!”
黎落干笑着退到了清风身边,既不看方子配,也不看莫逆,表示方子配胡邹与她无关,莫逆骂脏话她也没有听见。
眼观鼻,鼻观心,视若无睹。
眼见黎落站到清风身边,方子配不由得再次白了清风一眼,继而转过脸来,讪笑着走向莫逆,嬉皮笑脸的解释说:
“老头儿,我这不是等久了闲得慌嘛,就找我乖徒儿瞎聊几句呗……”
莫逆闻言不吭声,直至方子配走到他身边,他一个暴栗瞧在方子配脑袋上,发出的闷响让黎落忍俊不禁。
眼见方子配于黎落面前出丑,清风心情颇好,他悠闲的环抱着手臂靠在梁柱上,望着对面的师徒俩老不老,少不少的打闹。
如此逗趣又温馨的氛围,加之莫逆追着方子配满屋跑的场面,让黎落乐得咯咯直笑。
(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傀儡术
莫逆不比方子配年轻气足,追逐了一会子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见这莫逆的体力跟不上,方子配见机一个闪身窜到了清玄身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清玄斜了身后的方子配一眼,适才将脸红脖子粗的莫逆搀到木椅上坐下:
“师兄,闹够了便开始吧,完事后我还得去给徒孙们上课呢。”
莫逆一边朝清玄摆手,一边大口吸气,示意清玄稍等片刻。
等莫逆缓过劲来,再次命令方子配站到他跟前的时候,方子配明显是怕莫逆没能解气,是故眉眼间有些踟蹰,并未挪动脚步。
瞧着方子配对他的师令充耳不闻,莫逆从清玄手里夺过拂尘便朝方子配的方向冲过去,好在清玄眼明手快,及时拦住了莫逆,否则这一老一少还不知会闹腾到何时。
清玄将莫逆按在座椅上,神色无奈的嗔道:
“师兄,你就消停会儿吧!那混崽子的口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你又不是今日才见识到。黎落还在此处,你就给他留点脸面吧!”
方子配闻言甚是认同的捣头,眼神很是无辜的瞄着莫逆。
“呸!他哪里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这是无视辈分,把我当成他那些任他戏耍的师兄弟!”
莫逆这厢还没消气,黎落那厢着实憋的辛苦,黎落侧首朝清风睨了一眼,见清风竟然能于此种情形下依旧保持风度翩翩的沉稳和儒雅,属实让黎落觉得清风果然不食人间烟火。
折腾了许久,直到清玄揪着方子配到气鼓鼓的莫逆跟前赔了不是,莫逆方才作罢。(.无弹窗广告)
既然打闹够了,就得开始办正事儿了。黎落眼见莫逆念咒掐诀,知道即刻就会欣赏到奇妙绝伦的法术,便目不转睛的盯着莫逆的一举一动。
清风却于此时斜过身子凝了黎落一眼,见黎落这般全神贯注,想着带黎落来此观赏的主意倒是没错。
收回视线,清风亦将注意力放到莫逆同方子配身上。
但见莫逆施法让方子配进入休眠状态后,又伸出手指戳了戳方子配的脸蛋,观察着催眠术能够坚持多长时间。
在确定方子配短时间内不会清醒时,莫逆让清玄帮忙把方子配抚到他对面的座椅上躺好,清风见状也忙去帮着抬人。
紧接着,莫逆将藤椅搬到了距离方子配两步的地方,闭目调气,静息打坐。
不一会儿,黎落便看到处于沉睡状态的方子配居然自己坐了起来,可方子配的眼皮依旧很重,意识并未清醒。
疑惑的黎落看向清风悄声发问:
“师傅,师祖是如何让子佩师傅自己坐起来调息打坐的?”
清风闻言回视着黎落,正色告知说:
“五师傅控制了子佩的心神,以两人之间贯通的灵觉支配子佩的意念,子佩虽然处于昏睡状态,但也能通过灵识之间的互动与五师傅交流,达成五师傅的要求。”
黎落听了清风的解说有些目瞪口呆,但依旧不理解莫逆是如何让方子配的灵觉听从莫逆的使唤,为了看出根究,黎落不移眼目,生怕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莫逆操控了方子配的意识,让方子配学习他的动作,这一幕已经足够让黎落惊叹。
为了验证这法术的成效,莫逆又尝试了抬手、饮水、站起身子走路等等简单的指令,方子配皆会依照莫逆的行为举止四肢僵硬的行动。
尽管黎落已经叹为观止,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可这效果依旧没能达到莫逆心中的标准,因为被他支配的方子配在行动间显得不利落,该是方子配的灵识仍有些排斥**控,因此完成指令时显得不情不愿。
效仿施法者行为的测试检验的差不多了后,莫逆朝清玄点点头,继而走到了大殿门外――此乃施法者同被施法者会不会因距离而削弱法术效果的检测。
黎落见此像只欢快的小鸟一般随莫逆之后奔到了门外,她想看看莫逆还要做什么,清风和清玄见黎落这般感兴趣且这般专注,相视一笑后一前一后行至门边。
清玄站在了能确保同时将方子配和莫逆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位置,这才示意莫逆开始演示。
莫逆见清玄对着他微微颔首,也不顾屋里的方子配,自顾自凝神静气,再次召唤方子配的灵识――
莫逆毫无预兆的席地而坐,方子配也身形绵软的坐在地上;莫逆抬手遮目,昂首望天,方子配亦然;莫逆于原地转圈,方子配亦然……
诸如这般尝试了很多小动作,黎落的眼珠来回转动,追视着二人的行为可有丝毫出处。
以让方子配坐下的动作结束后,莫逆面色肃然的看向清玄,似在询问――如何?
清玄浅浅一笑,答道:
“毫无差错,基本一致。”
莫逆舒展眉眼,又邀一行人进屋,黎落走在清玄的身后,不禁好奇的询问清玄:
“六师祖,五师祖适才展示的是何法术?”
清玄面色和蔼的回视黎落,含笑答道:
“原本你五师祖想要研究出独一无二的幻术,可这一步登天属实太难,只能慢慢改进,刚才你看到的,只能称作――傀儡术。”
黎落闻之念叨说:
“傀儡术?傀儡术……”
顿悟的黎落睁大了眼睛又问:
“弟子知晓了――这傀儡术,顾名思义――是让对方完全服从施法者的指示,像被俘获的傀儡一般听话!对麽五师祖?”
清玄眸色赞赏的点头,觉得黎落的小脑瓜转的挺快。
莫逆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讨论声,笑道:
“丫头,我这傀儡术离幻术差的不止一星半点,正统又超凡的幻术,乃是你――”
“咳咳!咳咳……咳……”
莫逆话未说完,就被假装咳嗽的清玄给打断,这才想起来要为白衣男子保守秘密的莫逆立刻改口道:
“乃是你们都未见识过的!我有幸得见一回,却并未看到施法者如何施法,只是一瞥那被施法者进入迷幻状态。”
莫逆言毕,同清玄对视了一眼,双方的眼底俱有些忌惮和侥幸。
黎落正要追问莫逆有幸得见的幻术究竟能达到何种恐怖的境地,却被清风抢先开了口:
“五师傅,此事倒没有听你提及过……”
清风意有所指,也知晓莫逆与清玄适才的眼神交汇是跟那位上神有关,但清风确实没有听过莫逆提起白衣男子对黎落施展幻术的事。(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人外有人
白衣男子的强大,让清风越发对彼人好奇,他于此时故意询问,不过是想从莫逆口中了解一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清风是一派之骄,他的性子也谦虚内敛,所以不会因此而狂傲。但痴迷于修道的他,在听闻世间还有如白衣男子一般的逆天王者存在时,自然想领教一番。
莫逆听了清风的暗示,忙道:
“有空为师会同你细说,眼下还是去看看你师弟如何了。”
清风点点头,明白此事不便当着黎落的面儿来详谈。如清风一般追求极致的人,莫逆自然不会拒绝让清风这山望着那山高,如此才有前进的动力――正因为清风于无龄众弟子中可算是独孤求败,纵观所有门派出类拔萃的人才,清风也算是佼佼者,所以模拟等人最怕清风会因此飘飘然。
一众人走到方子配身边时,瞧着原本还能端坐的方子配身子开始绵软,像一块木棉般瘫在了木椅上,便知这莫逆的傀儡术能够维持的时间太短。
莫逆垂头丧气的为方子配解了法术,不由得回忆起被白衣男子下过法术的黎落,不达目的法术不消的神奇,让莫逆很是自惭形秽。
瞅到莫逆有些失望,清风大约猜到了原因,便回首看了黎落一眼,暗示黎落去安慰安慰无比失落的莫逆。
黎落很快明悟清风的意思后,表现自然的吹捧道:
“五师祖,这傀儡术怕是您独一家的秘术吧?”
莫逆闻言面上有些得意,研究幻术的人很多,经由白衣男子的指点后――这半成品“傀儡术”怕只有他才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明显黎落问到了点子上,清风抿唇一笑,凝望黎落眼神很是柔和。
“想来应是如此。这幻术五花八门,良莠不齐,修炼的人颇多,可这傀儡术的点子只此一家。”
黎落闻之满眼的崇拜和赞叹,那眼神别提有多向往了,莫逆望着黎落的表情,方才的灰心丧气顿时化作云烟,脸上重又有了朝气和自信。
黎落的精湛演技让清风很是满意,也让清风的眼里都充斥着笑意。正逢方子配渐渐清醒,黎落以眼神询问清风还需不需要继续夸赞,清风莞尔,不着痕迹的摇摇头。
方子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后,第一反应便是抓住查看他有无异样的清玄:
“六师傅,老头儿没故意整我吧?”
不等清玄回话,方子配忙站起来摸摸脸颊,打量自己的衣衫是否整齐,甚至顺了顺发冠,确认一切正常后,适才放心下来。
莫逆虚着眼看着方子配上下左右的打量完后,没好气一般别过头去。
“你小子又不是姑娘家,出点丑又怎么啦?”
清玄瞪了方子配一眼,为了照顾刚才稍显失落的莫逆的情绪,并没有给方子配好脸色。
可方子配似乎不懂清玄递给他的眼色,伸着懒腰面向清风询问道:
“师兄,这傀儡术效果怎样?”
清风才不会上方子配的当,恍若未闻般转过身躯,以笔直的背影回答着方子配。
莫逆的不禁又有些恼火,清玄见状忙讪笑着斟茶捧给莫逆。
黎落发觉气氛有些不对,便代替清风回答了方子配的疑问――
但见黎落面色惊喜,目瞪口呆的叹道:
“师傅你方才没看到――太厉害了!师祖作什么你便跟着做什么,哪怕是师祖站在远处,也不会影响法术的成效!”
黎落的回应让莫逆很是受用,脸上的表情由怒转安,且夹杂着一丝自得。
方子配怎能看不出黎落是为了让莫逆心里好受点,才露出这般惊讶又艳羡的神色。
“是麽?徒儿恭喜五师傅――又研得一偏门秘术!”
方子配站直身子弓腰作揖,对面的莫逆立马就被方子配哄得有些找不着北。再看不到方才的愠怒。
要说方子配的这张利嘴――想气人时能将活人气死,想讨好时能把死人哄活,可谓是巧言善辩,口吐莲花般精妙。
黎落也对方子配这嘴上功夫佩服不已,只求方子配不要拿这本事对付她便好。
法术演示完毕,清玄赶着去给门人授课,便先一步走了。余下莫逆、清风和黎落三人对着一个吊儿郎当的方子配,气氛也算融洽。
黎落三人不停的说着俏皮话,快把莫逆捧上了云端。直至心头的阴霾彻底消失,莫逆方才打发方子配带黎落出去走走,他有些修炼上的困惑要和清风研讨研讨。
清风知道莫逆是要为他解说白衣男子所用幻术的奇特,便吩咐黎落好生去叨扰方子配便可,方子配定不会嫌烦,黎落便乖巧的跟随方子配离去。
殿中只剩莫逆和清风时,莫逆闲话不叙,直接向清风详细讲说了白衣男子说使的幻术有何作用,时效多长。
清风听完了莫逆的叙述,瞳仁幽深而清凉:
“单是一出幻术,就能研习的如此奇绝和巧妙。恐怕凭我的修为,只攻这幻术,这辈子也难以企及……”
莫逆听惯了清风自谦,从前只当做清风低调、谨慎而已,并非真觉卑微。但今日这番话,是清风发自内心的敬服,莫逆便不能置若罔闻了。
毕竟,莫逆告诉清风这些,只是为了激励清风在修道的征途中不断的突破自己,哪怕没有对手,也不能安于现状。但现在却打击了清风,这并非莫逆的愿景。
莫逆起身走至清风面前,定定的看着清风,恳切的宽慰道:
“风儿,上神本就不是凡人,岂非你我三年五载便能赶上?我同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无论你是否当真谦虚,都要切忌――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修道本就永无止境,谁又能断定世上就没有比上上神还要强悍的存在?你要坚定,要坚持,要自信。在同门或是同辈人中,你的资质和努力,成效颇丰!想要无敌,想要达到至真至圣的境界,你是有希望的,并且希望很大!”
清风肃然点头,他明白莫逆的良苦用心,和无龄上下对他的殷切期盼。
莫逆见此欣慰一笑,抬手搭在清风的双肩上,又道:
“为师同你其他师傅,对你的要求只是――突破自己即可。若只是为了一较高低或与旁人比较来修炼,便失去了修道的正真意义。孩子,路还很长,你会遇到的挫折和打击远不止这些,为师望你且行且稳,脚踏实地,你也永远是为师、是无龄的骄傲!”(未完待续。)
第二零零章:黎晟开窍
莫逆的安慰让清风如释重负,他眸色感激的回视着莫逆,回道:
“师傅箴言,徒儿谨记!”
……
走出快活殿,清风兀自笑笑,觉得自己的想法极其可笑——
上神是神,他是人,上神至高至强,他亦有自己的骄傲。本以为——无龄出现上神这么个尊者,众位师傅再看他时,眼神就不会异常璀璨了。然而他错了,他把修行当作是孝敬无为等人养育之恩的回报,把出众的成绩摆在无为等人面前,博他们高兴,却没能真真正正沉浸在修道的乐趣中,更多的只是争强好胜般不想让众位师傅失望。
清风他们这一辈,是无龄一派萧条,无人上门求学时,清玄他们几人亲自下山去找来的。
八个人皆是孤子,至少在清玄他们遇到清风等人时,他们身边无父无母,无所依傍。
捡回来时,八个人的年龄有大有小,甚至最晚被清风他们拾取来的方子配,是安睡在襁褓中的婴儿。
天晓得无为他们几个老道,是用什么法子将方子配养得这般壮如虎,且这般俊俏惹眼。(.)总而言之——无为等人花费在清风他们身上的心血,比父母更甚。
清风被带回无龄时,父母早逝,十三的年纪却拥有成熟的心智,皆归功于老天早早便将他丢到世态百千的大熔炉里。好在清风性子温善,刚直得紧,才没有学到那些偷鸡摸狗的陋习。
或许因为清风直至被清玄等人养在身边,才知道什么是安全感,什么是父母恩不可负,清玄便比之其他马虎些的更希望代替清玄等人肩负起无龄一派传道的重任。
确实——清风很有天分,开化的很早,且修炼勤奋。但他并非因钟爱、因梦想、因对大道所向的追求去鞭策自己不断的进步,不断的获得一众师傅的一致认可。而仅仅出于一众责任:他想某一日,清玄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颐养天年,不会瞻前顾后,不会顾虑量多。
起初,清风是看不清自己在追求什么——直到白衣男子出现在无龄,清风发现他的几位师傅提及白衣男子时脸上的膜拜和崇敬,他才开始害怕。他担心自己不会永久成为清玄等人的寄托和希望,他担心达不到自己众位师傅的要求和企盼。
此时,他才发现,他从未享受过修炼的妙趣,日复一日的枯燥修行中——唯一支持的他的,只是清玄等人曾经满眼期冀和欣许的,望着他的眼神。
现在,他明白了,经由莫逆一席话的开解——他也释然了:无论他是否是最出色的,莫逆等人也依旧会愿意倚靠他。
疏通了心结,清风感到眼前无比开阔和平坦……
——黎家
昭王大婚之日,满城热闹非凡,虽然只是迎娶一位侧妃,那阵仗也非同凡响。
即使已然过去三日,城中的那股热潮和众人面上喜庆与羡慕,也经久不退。
自那日黎晟盘算好如何报复嫪家一家后,便****混迹在红楼、酒坊肆意享乐,让人不得不认为他在自甘堕落,日渐消沉。
这一天黎晟正要出门时,按捺不住的黎耀荣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让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将黎晟抬到了书房,而后锁上门窗,不许黎晟外出。
“爹,你这是作甚?”
黎晟站在书房大门内侧,面色微愠,一脸困惑的质问黎耀荣。
黎耀荣闻言冷哼一声,于门外来回踱步,面色极其焦灼:
“你还有脸问我?我倒要问问你,你到底想怎样?”
黎晟沉下脸,使力捶打门框,高声道:
“爹,你别闹了!待会子我还得去陪客!人正等着我呢!”
黎耀荣一听这话立马暴怒,他顿住步子指着门内的黎晟便骂:
“晟儿!那****答应爹你会好好的——可现在怎还要为那个女人这般作践自己?你连日来整宿整宿不归家,同辅机大人的儿子混迹在勾栏瓦肆!你是何时学会用声色犬马这般不知耻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黎晟静静听完黎耀荣的训斥,适才明白过来黎耀荣因何震怒。他脸上的气恼渐渐褪去,而后眸色无奈的轻声道:
“爹,你把门打开,隔着这扇劳什子你让我怎生解释?”
黎耀荣以为黎晟是在哄骗他,耍花招骗他开门后好出去寻欢作乐,便死活不依,他朝门内瞪了一眼,恶狠狠的凶道:
“你老子我又没聋!怎生不能隔着门谈话?”
黎晟一副挫败的神情,等了一会儿,以便黎耀荣消了气,能聆听他接下来所说的话,黎晟适才启唇轻语:
“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不久后儿子会连升两阶,与尚书大人同级!”
黎耀荣一听先是一喜,可他垂眉思忖了会儿又有些不敢相信——不务正业还能升官?哪有这等好事。
断定黎晟是在骗他后,黎耀荣垮着脸闷声道:
“你真是什么谎话都编的出来!你成日的不务正业,辅机大人还要擢拔你?白日做梦!”
黎晟一拳击在门框上,深吸一口气,面上开始显出不耐烦来。
“爹,事关机要,请您谅解儿子不能详细告知!但此事绝非儿子随口胡编!你若不信,去问辅三公子好了!”
黎晟将耳朵贴在门框上,听着外面的响动,半晌不见黎耀荣出声,黎晟几欲放弃,打算命下人去望湘楼报个信。
忽闻耳边传来木头摩擦的声响——黎耀荣终于将门打开了,黎晟松了口气,退到了书案边。
见黎晟果真没有要溜掉的迹象,黎耀荣才有些相信黎晟适才的话语——
但见黎耀荣走到黎晟对面坐下,侧头紧盯着黎晟追问道:
“你当真又要升官了?”
黎晟闻言,面色平静的点头,脸上并无喜色。
黎耀荣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激动的摩拳擦掌,欣喜的有些坐不住的他站起身来狐疑的盯着黎晟:
“你这几日老往外头跑?是为了奉迎辅三公子?”
黎晟不置可否,只眼神晦暗的回视着黎耀荣答道:
“他——仅仅是个传话的,有些话在人前,我不方便同辅机大人畅聊,但借助辅三公子的口,则能顺利沟通!”
黎耀荣没想到黎晟还有这等智谋,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惊讶,随着事件可信度的加深,黎耀荣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做了半辈子掌书令,却没有后来者黎晟精明。他于心底暗道:越挫越勇的黎晟终是开窍了。(未完待续。)
第二零一章:一眼沦陷
尽管看到黎晟一心一意扑在仕途上让黎耀荣很是欣慰,可他非常好奇黎晟到底凭借什么筹码让辅机这般大方,承诺连提两阶官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于是,黎耀荣又回到了座位,展眉轻声问道:
“爹又不是外人,有何事不能同爹谈的?没准儿你同我说说,爹还能帮着出出主意。”
黎晟瞥了黎耀荣一眼,并不打算将他的计划告知,因为他深谙这个计划越少人知晓越好,于黎耀荣来说——如此大胆的冒险他还是不知情的好,当然黎耀荣或许会因为安稳而不让黎晟行动,因此,黎晟异常坚决的摇摇头,语气歉疚的回道:
“抱歉,爹——此事辅机大人再三叮嘱:不能有第三个人知晓!”
黎耀荣表情木然的“奥”了一声,心底有些失落,好不容易看到黎晟能这般争气,他却被当成外人给隔绝开来,难道是因为黎晟觉得他年迈了,不中用了,所以不屑吗?
思及这些,黎耀荣自嘲般笑笑:以前都是他嫌弃黎晟无用,如今倒反过来了。
但黎耀荣并未往心里去,只要黎晟有出息,只要能光耀黎家门楣,他的感受不足挂齿,所以无谓再去探听。
“既是如此,那你快去赴约吧——莫让辅三公子等急了。”
黎晟闻声点头,起身抬腿要走,却闻得身后又传来一句叮嘱:
“少饮酒,多吃菜,身子要紧!”
黎晟怔了片刻,继而面色温润的回道:
“爹请放心,儿子心中有数。[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言毕,黎晟快步跨出书房,黎耀荣凝着黎晟匆匆离去的背影,面色宽慰又复杂……
——昭王府
自嫪菁菁嫁入昭王府后,只在新婚之夜见了昭王一面,此后两人便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一般再没有交集。
昭王指给嫪菁菁的贴身婢子见嫪菁菁迎着轩窗观赏雨景许久,怕她着凉,便轻言细语的提醒说:
“王妃,天气渐渐转凉,这雨景再美,也要当心。”
嫪菁菁闻声回过神来,敷衍般笑笑,面容上带着孤寂和冷清:
“好。”
嫪菁菁回到案几边坐下,婢子忙借机去掩上窗户,又替嫪菁菁取了件外衫披在嫪菁菁肩头,又轻声询问道:
“王妃,晚膳您想吃什么?可有喜欢的告知奴婢一声,奴婢好吩咐厨房备上。”
嫪菁菁思忖了片刻,抿唇摇摇头,只问:
“王爷今夜回来用膳吗?”
婢子知道嫪菁菁心系昭王,可又不想看嫪菁菁伤心——作为下人,她也无权去过问昭王因何将嫪菁菁大张旗鼓的娶回家后再不过问,便只能遮掩着让嫪菁菁往好的一面儿想:
“王妃,王爷不是说过了麽——最近他公务繁忙,晚膳是否有空回来他自己都不知。但他嘱咐过奴婢一定不要让王妃空等着,以免饿坏了身子!”
嫪菁菁闻之扬起稍显苦涩的浅笑,搪塞道:
“知道了,你看着安排吧,我想睡一会儿。”
婢子见状立刻躬身回道:
“那王妃好生歇着,奴婢这便退下!”
快要退到门口时,婢子思虑着是否要提醒嫪菁菁得用“本宫”自称,可她想到方才嫪菁菁意兴阑珊的模样,便打算下次嫪菁菁口误时再纠正也不晚。
打发走了伺候的下人,嫪菁菁独自倚在床榻上,看着褥子上火红的颜色,和上面绣工精致的鸳鸯图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嫪菁菁所居的卧室便是大婚之人他和昭王的新房,那日在烛火的映衬下,红盖头的晕染下,一切都显得缱绻悱恻,朦胧而美好——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嫁人,却依旧紧张,她安分的坐在床沿边儿,闲极无聊时——便数一数被喜婆藏在褥子下的桂圆、红枣有多少颗。
等啊等啊,新房中的蜡烛都燃灭了一次被换上新烛,可依旧没有见到新郎的身影,当她快要睡着时,眼前终于出现一双墨色长靴——靴子上勾勒着曜日图案,让迷迷糊糊的她即即刻清醒。
打了一个冷颤,嫪菁菁没有先一步吱声,她在等着昭王开口,等着昭王接下来的安排——毕竟,他们这场姻亲,无关****,却不得不做出些什么给旁人看。
终于,嫪菁菁的盖头被昭王掀开,他没有用秤杆,用的是手,当时嫪菁菁还轻松的暗自调侃:我不是他的如意,自然不称心。
当嫪菁菁抬眸时,昭王微醺的面庞映入她的眼帘,嫪菁菁不知该如何理解她心里的扑通、扑通的跃动,也不知该如何理解自己莫名的娇怯。
她不敢同昭王迷醉的眼神对视,她知道对方的眼神并未因她而这般浓稠,可心底的冲动却告诉她:看一眼便好,只一眼。
嫪菁菁终于大着胆子抬起了头,她看得格外仔细——对方俊逸面庞的轮廓,对方英挺的鼻梁,对方紧抿的唇瓣,对方蠕动的喉结,甚至连烛火映在昭王脸上的阴影,她都没有忽略。
“我会在这儿呆上一个时辰再离去,你若饿了或困了不必拘束,权当我不再此处即可。”
昭王磁性、低沉的声音缓缓输送进嫪菁菁的耳中,让嫪菁菁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世上怎有生得如此好看的男子,连声音都这般好听……
想到这里,嫪菁菁晃了晃头迫使自己不要再继续回想,毕竟那夜的美好只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昭王当夜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在新房中呆了一个时辰后便走了,除却那句话,也同嫪菁菁没有其他交流,甚至连嫪菁菁叫什么都不曾询问。
嫪菁菁知道自己不该去偷瞄那一眼,因为只那一眼——她便沦陷了,她不禁想笑话自己——又一次轻而易举的沦陷在别人的眉眼当中,完全忘记了矜持二字。
嫪菁菁拢了拢头发,眼神又飘向了窗外的连绵细雨:
“傻吗?”
她自语自答般呢喃出声,而后与心中接道:傻就傻吧,我认了……
嫪菁菁斜靠在榻上睡着了,可睡得并不安稳,眼睫的湿润不知是轩窗没能掩好漏进来的雨水,还是她梦到伤心事的泪水。
不料今日昭王回来的很早,婢子兴高采烈的奔至嫪菁菁的卧室门外,面色雀跃的喊道:
“王妃,王爷回府啦!”
嫪菁菁猛然坐直身子,以为自己是于梦中听到了喜讯,便试探一般朝门边问道:(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形如夫妻
“芳草?”
站在门外候着的婢子忙道:
“王妃您醒了吗?王爷回府啦!今日就在府上用饭,哪也不去了!”
嫪菁菁愣了一会儿,继而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太过高兴还没有答复婢子,她匆匆起身,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朝门外吩咐道:
“我醒了,你进来罢——”
婢子轻手轻脚的进来后,面色踌躇的凝了嫪菁菁一会儿,适才开口提醒嫪菁菁道:
“王妃,待会儿当着王爷,您还是自称本宫的好……毕竟,皇家有皇家的规矩,王妃好不容易将王爷盼回来,莫又惹得王爷不悦。[.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嫪菁菁闻言脸上有片刻的诧异,但婢子的好意她还是很感激的,便笑着道好:
“嗯,我……不,本宫记着了!”
言毕,嫪菁菁兀自苦笑,心中暗道:他根本不会在意,也不会手把手的教我学习宫规吧……
见嫪菁菁有些出神,婢子又道:
“王妃,晚膳已经准备妥当,是您亲自去唤王爷前往偏厅用膳,还是吩咐下人去叫一叫?”
嫪菁菁木然回眸,思虑了一阵儿,终是挂念昭王,不知昭王最近有无消瘦,身体是否安好,便回答说:
“还是本宫自己去唤他罢。”
婢子甜甜一笑,眸色嘉许的点头……
来到书房,嫪菁菁的神色有些迟疑,她纤细的手肘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犹豫了好一阵子要不要径自敲门,心中思量着门内的人是否在忙,她这般打扰会否使得对方不高兴。[.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蹙了蹙眉,嫪菁菁总算是鼓起勇气将手背叩打在门框上。
“咚咚咚……”
“谁?”
听到门内之人传来的疑问,嫪菁菁的心陡的一跳,她面色慌乱的回答道:
“是我……晚膳预备好了,你可要来偏厅一同享用?”
良久没有听到任何响动,嫪菁菁的脸色有些黯然,心里揣测着莫不是昭王不喜她的打扰,正欲转身离去时,只闻“咯吱”一声轻响,昭王神情疲惫的出现在嫪菁菁的视线中。
没有多余的寒暄,昭王瞥了嫪菁菁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了句:
“走罢——”
嫪菁菁也不吱声,紧跟在昭王身后,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埋头走路,直到猝不及防的撞上昭王精壮的后背,适才愕然抬头。
昭王面色无奈的盯着嫪菁菁匆促垂下的额顶,轻声叮嘱道:
“以后在人前,同本王说话得自称臣妾。”
嫪菁菁羞怯的捣头,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率为何这样快,只是害怕与昭王对视。
昭王说话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算得上温和,许是嫪菁菁极少同昭王有所交流,才显出怯生生的模样,又或者昭王已经住进了嫪菁菁的心房,这让她不得不得谨言慎行,没说一句话,没做一件事之前都要考虑昭王的情绪。
等嫪菁菁再次抬眸时,昭王已经转入了前方的长廊,嫪菁菁轻吁一口气,迈着轻快的碎步跟了上去。
来到偏厅,昭王自顾自坐下,等着府里的下人传膳,嫪菁菁随后进入偏厅,目不斜视的走到了距离昭王稍远的位置。
两人皆到场后,府里的主事才大喊传膳,不一会儿——各色精致的膳食就被一众女婢托举着端了上来。
菜已上齐,嫪菁菁正襟危坐不敢动筷,以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昭王是否有所动作。
昭王意兴阑珊的拾起银筷,看了嫪菁菁一眼,轻语道:
“动筷吧。”
嫪菁菁闻声颔首,这才捏起手边的筷子打量着面前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小菜。
布菜的小奴站在昭王身侧,仔细观察着昭王的眼神是否停留在某一道佳肴之上,见昭王多看了芦笋一眼,小奴忙执起阔袖夹起几根芦笋放入昭王身前的玉碟中。
嫪菁菁身侧亦有为她布菜的小奴,但那小奴毫无用武之地,只因嫪菁菁根本没有让他帮着选菜的打算——
布菜的小奴脸色不自然的杵在嫪菁菁身侧,握着特质的长筷干站了半天,显得好不尴尬。
昭王抬眸睨了嫪菁菁身后的小奴一眼,不以为意的说道:
“王妃不习惯被人伺候,你就退下吧。”
听到昭王如此说,嫪菁菁适才察觉到身后的小奴有她该履行的职责,且瞧着昭王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和贵气,嫪菁菁忽觉自卑:她就像乡下来的土包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妇一般。
嫪菁菁身后的小奴得昭王解救,巴不得赶紧离开嫪菁菁身边,自然就如临大赦一般退下了。
昭王收回视线继续用膳,似乎胃口还好,只是没多少兴致罢了。
昭王的心思没有在嫪菁菁身上,所以不曾留意到——当他打发走为嫪菁菁布菜的小奴后,嫪菁菁就放下了碗筷,再也不曾拾起。
直到昭王饱腹,接过身边的下人递来的帕子,蘸了蘸薄唇,方才看到心不在焉的嫪菁菁,坐在彼处很是别扭的样子。
“没胃口?”
闻得昭王的询问,嫪菁菁立刻回过神来,抿唇摆手,但脸上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仿佛勘破了嫪菁菁的心思,昭王见状安抚道:
“王室不比寻常家,这不寻常之处——就是规矩多了些,慢慢适应就好,不必心急。”
听着昭王语气轻松的调侃,嫪菁菁面颊一红,声音软糯的回道:
“是。”
昭王见此满意的点头,而后似要离去,嫪菁菁眼见昭王又要离去,匆忙起身问道:
“王爷,您又要走?”
昭王顿住步子,没有转过身来,只轻声回道:
“公务太多,今夜只能宿在书房了。”
言毕,昭王或许出于不忍,和不能给嫪菁菁夫妻之实的愧疚,便又补了句:
“芳草,照顾好王妃。”
站在饭桌后面的芳草闻言忙道:
“是!奴婢谨遵殿下叮嘱!”
听到了芳草的回话,昭王适才没有片刻留恋的踏出了偏殿,嫪菁菁紧走了几步,站在门边目送昭王离去,直到昭王的身影消失不见,嫪菁菁这才一脸落寞的看向芳草:
“芳草,陪本宫回房吧……”
芳草见嫪菁菁急着要走,思及嫪菁菁适才根本没有食用多少,就试探般反问说:
“王妃,奴婢瞧着您刚才吃的太少,莫不如再用些吧?这菜还热着呢,也不急于撤下!”
嫪菁菁闻声清苦一笑,面朝芳草摇摇头,芳草无奈,只得上前挽住嫪菁菁的手臂,陪嫪菁菁回到卧房。(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痴惘
回卧房的途中,嫪菁菁侧首打量了芳草片刻,暗暗叹道:连她都注意到我没吃多少,你却视而不见……
回到书房的昭王,并未如他所言被公务缠身,只是不想让嫪菁菁看到他承诺不了的希望。[]坐在书案边的红木椅上,昭王斜靠着身子,双腿随意的架在桌上,慵懒而颓废。
这厢,嫪菁菁一脸愁容和失落的坐在卧房的床榻上,回想起适才两人短时间的相处,心底的失意犹如潮水决堤,溃乱的漫上嫪菁菁好不容易修复的干案。
刚才的一幕幕画面,除却疏离和冷淡这两个词汇,嫪菁菁找不到能够宽慰自己的形容词。
她的渺小,她的卑微,她的小心,她的羞涩,于昭王眼中并无闪光点,她原以为收敛后的性情会更使人喜爱,不想却真真成了一名平常女子,哪里入得了昭王的眼。
她也知道,她和昭王表面上的结合不过是因为索取和回报的来往,她不该痴心妄想,不该苛求昭王,但她哪里会料到,她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沦陷在昭王波澜不惊的眼眸中。
起初那般坚定的认为自己不会动心,此刻看起来极其可笑。
是啊,人说百炼成钢,她才仅仅伤了一回心,又如何能面对那样一位男子时而不为所动。
她住在昭王府,却像是外人一般,不懂规矩,连称谓也改不过来,哪怕是个小丫鬟——也看不过去要来提醒她,更别说生在王室之家的昭王。
昭王愈是耀眼,她便越觉得自卑,昭王温言细语的叮嘱,听在嫪菁菁耳里却有些刺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或许女人多变就是如此,总觉得自己不会如何,可又偏偏就范,总觉得自己足够知足,可又时常多愁善感的长吁短叹。
如若长此以往似今日这般气氛僵冷的度日,嫪菁菁不知能坚持多久——这到底是老天对她上一次对待感情不认真的惩罚,还真是老天怜惜她,才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嫪菁菁不知道,只知道这种明知动了心,却不能说出口,表现出来的压抑是种折磨。
嫪菁菁不由得思念起黎落——那个自由自在,任意随性的女子,那个坚持自我的女子,那个活得极其潇洒的女子。尽管黎落被世事无常给鞭挞的遍体鳞伤,但总能笑着爬起来继续前进。
反观她自己——不过是****这等小事,就让她战战巍巍,屡次掩饰着自认为不好的一面,惶惶度日,就好似这一生除却此事能够填补她空虚的内心,便再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能够慰藉她。
嫪菁菁旁若无人般一笑,那笑容明亮且夺人眼球,使得在旁伺候的芳草也有片刻的失神。毕竟——自嫪菁菁嫁入王府以来,旁人就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明媚和放松。
嫪菁菁发现——当她迷惘的时候,想想黎落遭遇过何事,想想以黎落的性格会如何应对,她便能找回最真实的自己,找到可以下脚的地方去迎接每一个明天。
既然他已有心爱的女子,那么我便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幸福就好——他愿意恪守心里的那片净土留给最爱的人,那么我便随他所愿,只希望对方配得上他,早日能站在高山之巅与他比肩、携手到老。
既然他选择不想徒增任何人对他的痴念,那么我便尊重他,尽力保守这份甜蜜的秘密,天知地知我知即可,不给他压力,也是给自己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披上遮掩的外衣。
想通以后,嫪菁菁的心境开阔了不少,她不再执迷与上天对她何其不公,也不再纠结自己和昭王对比起来何其低微,更不再因为昭王仅仅许诺她一生安稳而再无其他去哀哀欲绝。
也许,今夜总算能够睡个踏实觉了,这样想着,嫪菁菁便面容恬静的看向芳草,轻声吩咐道:
“芳草,今夜我想早些歇息,你帮我点一些安宜香可好?”
芳草闻言笑笑,答道: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
到外厅找到了熏香,芳草又取来了一尊小小的香炉,搁在窗沿边,拿起烛台对着香的顶端点燃。
接着,芳草怕刚出的香味太浓,会熏到嫪菁菁,便站在窗台边抬手扇了一会儿,直到熏香徐徐燃烧,散发出的香气不浓不重,芳草适才望着已经洗漱完毕,躺好的嫪菁菁:
“王妃,要把烛火捻灭麽?”
嫪菁菁闻声急忙摇头,哭笑不得的答道:
“使不得使不得,本宫素来怕黑,就任它自己熄灭吧——”
芳草看见嫪菁菁逗趣的表情呵呵一笑,未料到嫪菁菁会有如此憨态可掬的一面,便朝嫪菁菁欠欠身子,回道:
“那奴婢不再搅扰王妃休息,这便退下了。”
芳草将要踏出房屋,却闻得身后又传来嫪菁菁匆忙的叮嘱,像是刚刚才想到的——
“等等!芳草,你待会儿去问问王爷——书房那边若睡不舒坦,便就近拾掇出一间寝屋,以免他睡不好。”
芳草回过身,笑容极其暧昧且有深意:
“是啦是啦!王妃心系王爷康体,奴婢定会替王妃将王爷伺候好,也会代王妃转达您对王爷无微不至的关怀!”
嫪菁菁不再吭声,但神情很是淡然,她缓缓阖上眼目,抿着嘴角开始休憩。
芳草见状,蹑手蹑手的关上房门,而后直奔王府书房去传话。
来到书房门口,芳草并未敲门——只因昭王莫名厌恶敲门的声音,所以府中下人都不会像嫪菁菁先前那般叩门询问。
“王爷,奴婢是芳草——”
“何事?”
芳草闻声舒展眉眼,心想着好在昭王还不曾歇下,于是即刻回道:
“王爷,王妃派我传话——若您在书房歇不好的话就知会奴婢一声,奴婢替您就近拾掇出一间宽敞些的屋子。”
门内悄无声息,芳草静静等着,良久,昭王才道:
“好。”
芳草闻言一喜,想着嫪菁菁这招关怀备至或许真能使昭王对嫪菁菁更好一些,便打算立刻去书房对面的大堂看一看,再叫几名小厮来麻利的整理干净。
“王爷,您觉得书房对面的大堂如何?”
“你看着办吧。”
见昭王没有异议,芳草准备告退,迅速为昭王拾整好寝屋。
“王爷,若无其他吩咐,奴婢这便命人来整理屋子?”(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望安动凡心
昭王闻声思忖了片刻,而后抽离懒懒放在案几上的双腿,走到门口打开门扇,对芳草叮嘱说:
“王妃近来好似不怎么开心,许是思念家人的缘故。.明日你传我的令——许王妃回嫪家省亲,期限——三日内回来便好。”
芳草听了昭王的交代,替嫪菁菁高兴不已,她神色雀跃的低头回道:
“是!王爷如此关爱王妃,王妃定会极其感念!”
昭王闻之不语,面上依旧无甚表情……
黎落学会练气已有月余,可迟迟没能步入筑基的境界,要知道被开过灵门的修炼者,通往筑基甚是容易——
可黎落日复一日的跟随者清风与方子配练气,从未偷懒,按理说她这般勤加修习——所吸纳的精气已经足够积累到一定的根基,但那些被黎落吞进去由她的身体所吸收的精气就好似用沙石填海一般,效果甚微。
这一日又是无龄众门人一月一次的集训,虽然此次黎落已经可以轻松的通过第一轮考评,应当不会再找到外人笑话,但她还是有些不踏实。
她曾向方子配请教过——练气到一定程度,身体上会有何种变化,除却静脉仿佛被一种极为清爽的气体疏通后,还有别的表象可以用来感知她是否有所进步。
方子配告知黎落:练气到一定时日,吞纳精气时凝神静气的去感受——你就会看到自己身体的骨骼、经络,甚至能将吸进去的灵气抽取出来把玩,你将那股灵气想象成什么东西,它便会呈现出什么状态。.
虽则这是比魔法还要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那那时被你操纵的灵气并无杀伤力,可即便是这种简单的奇妙,黎落也不曾感知到,所以她便有些灰心,有些徘徊——第二次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过蠢钝了些……
集训的步骤如同上次一般循例进行着,明空掌门和五大长老站在最前方的位置,清风等八大无龄弟子则左右分散,各自观察着每位弟子的修炼进度。
第一个考察点仍旧是练气,黎落也轻松的使自己进入到练气的状态。
明空一众长辈在逐一探查完其他弟子的修炼进程后,皆把关注点放到了黎落身上,直到看出黎落在练气这一步还未打下修炼的根基,清玄适才蹙着眉头瞪向方子配,以秘音交流道:
这是怎么回事?黎落好似没有一点进步?子佩!你是否又带着黎落偷懒来着?
清玄这么一说,无疑让几大长老的关注立刻移至方子配身上,但见方子配听到了清玄语气不善的召唤后,马上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并且拖着清风下水:
此乃天大的冤枉啊!六师傅,自从我徒儿的灵门被无端端打开后,她可是每日缠着我陪她练气,想要休息片刻都是不允的,更不必说还能像从前那般搪塞敷衍。如若六师傅不信——尽管向清风师兄求证,看看我可有诓你?
明空等人闻声,又齐刷刷将目光转移到面不改色的清风身上,瞧着清风凝了方子配一眼,而后从容的点头,无为等人这才相信方子配没有说谎。
从方子配口中听出黎落很是勤奋后,望舒不禁疑惑发声:
这便奇了怪了,要说这灵门被打开过,该是比那些自行顿悟的修炼者更易将天地精气转为自己所需,吸收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可以进入下一修行步骤。这黎姑娘的身体当真是诡异,先前让大师兄找不到灵门,此时又出问题,真真是让人没有一刻不忧心的……
莫逆听了望舒的疑问,见对方的话语中好似还夹杂着抱怨的味道,便忙替黎落打抱不平:
我说师兄,这黎落的灵门又非咱们给打开的,修炼或快或缓用得着咱操心麽?再者言——咱们又当真帮过黎落姑娘多少?还不是靠着上神在暗中观察,才使得咱们不用整日愁眉不展。但听你的口气,仿佛有些埋怨的意味,这我便要替黎落叫屈了,多好的孩子,你倒不怕上神来找你麻烦!
莫逆替黎落说好话,让方子配同清风都眸色感激的望了莫逆一眼,方子配不知这莫逆何时也如此护着黎落,可清风是知晓的——上回莫逆检验那傀儡术是否好使时,灰心丧气的莫逆若不是被黎落夸着哄着,只怕今日还处于茶不思、饭不想的混沌状态。
明空等人听莫逆这么说,大多数都觉着莫逆所言不虚,他们也确实没有实质性的帮过黎落什么。因此皆认为望舒许是今日心情不佳,所以说话有些偏激。
让明空等人不得不忌惮的,则是莫逆所言的最后一句——那沉甸甸的忌惮,可不像是玩笑。
因而,明空便笑呵呵回道:
望舒师兄,莫逆师哥说得对,若黎落于修炼上再遇困顿,那也轮不到咱们来操心,有上神替他操持。而且上神对咱们无龄的恩德,是我等回报黎落身上一百次都不对等的,下次望师兄出口前稍加忖度此语是否合适。
明空的口气不轻不重,且是和颜悦色的面容,但明空好歹是一派掌门,那叮嘱自然就升级为警告。
望舒听了莫逆的反驳,加之明空的提醒,适才面色惭愧且垂着眉眼回道:
掌门师弟说的是,是我鲁莽了。
言毕,望舒又看向莫逆,不似辩解,仅仅是作出解释:
师弟,还望你莫要误会,黎姑娘哪哪都好,我对这孩子毫无偏见。适才说话确实欠考虑。
莫逆听了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并未往心里去,他们同是无龄的人,自然要为无龄着想。
清风则瞥到了望舒的面色有一丝懊恼,忖度着望舒确实是无意恶语伤人,该是被何事影响了心绪,便插口问道:
二师傅,徒儿瞧着您今天脸色不怎么好,想来刚才不过是无心之失,是不是望安师兄惹您不高兴了?
望舒一听,叹了口气,暗道还是清风心细,懂得体恤人。
望舒皱着眉头,面色懊丧的点点头,答道:
哎——那小子近日来也不知着了谁的道,跑到我跟前称他无有仙根,茫然修炼下去也不会有成就,因此劝我来说服众位师兄弟同意他还俗,你说你说,我不同意,他便将近半月不来看我,反了天了,翅膀硬了!(未完待续。)
第二零六章:红颜祸水
望舒此话一出,方子配一个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莫逆见状斜了方子配一眼,又同明空几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来宽慰望舒。(.无弹窗广告)
为何清风、明空几人在听到望舒此语后,面上皆无大的反应――只因那望安不是头一遭提这个要求了,且屡次都是望安单相思,所以明空等人才有些不以为意。
清风则在望舒说完此语后,扫了眼望安可有到场,在没有发现望安的情况下,清风的面色便有些狐疑。
清风悄然走至清玄的近前,贴着清玄的耳畔叮嘱道:
“六师傅,望安师兄此前同二师傅闹得再将,都不会错过集训的,可今日他并不在此,该是认真了。”
清玄听了清风的禀报,面色变得凝重,同时也查探了下望安是否在此,确实没有发现来人。
莫逆偷听到了二人的讲话,确定清风禀告无误后,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
本打算装作没听到的清玄,忙看向望舒宽慰道:
师兄莫逆,待集训结束,咱商量商量可有法子劝这孩子回心转意。
清风的回应让明空等人立时回头来谈,见清风的面色严肃,不似同望舒玩笑,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听了清玄的开解,望舒感激的朝清玄缓缓点头。
清风则在安抚了望舒的情绪后,向无为和明空所立的方向投去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几人之间不必多余的话语,皆明白此次情况不同以往,得认真对待了。
至于方子配,瞧着众人的面色由安转危,适才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同清风对视一眼后,重把目光放到眼前的种徒弟身上。(.棉、花‘糖’小‘说’)
犹记得前些日子――莫逆等人担心方子配对黎落心生情愫而不能自已,望舒宽解了半晌,适才抚平了众人的眉头。现在想起来,并非望舒想得开,而是与他最亲近的望安屡屡闹着要还俗,应对的多了,心态才渐渐产生变化。
台下的一众门人并不知晓短短时间内,台上发生了一连串出其不意的小状况。可因着此次考察练气的时间过长,该是清玄望了下口令,有些弟子便睁开眼眸去看,有的则东瞅瞅,西瞄瞄。
“哟,她竟然会练气了,看来师傅和师伯没少下功夫!”
听闻耳边传来一声醋意甚浓的嘲讽,黎落这才睁开眼,果不其然――嘲弄她的主人正是陆鸢容。
陆鸢容的前后依旧是孙妙仪和陆菀青,只是经过上次在斋堂发生的事件后,陆菀青同孙妙仪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只是那陆鸢容心大不曾察觉,依旧同两人好的紧。
见大多数弟子都睁开双眼,黎落便索性也张开双眼来练气,反正一时半会儿她的修为也不会进步,倒不如看看旁人在修炼之时,有何可取之处。
正在黎落环视着周遭的同门之际,前方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呼:
“呀!这位师妹竟也不会练气!”
此话一出,一众门人即刻炸开了锅,又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诶?她是何时拜入无龄的?瞧着眼生……”
“是呀,看她那缩手缩脚的样子估计胆子极小,所以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吧?”
“嘿!总不能比黎落来得还要迟吧?你们瞧,黎落都学会练气了,这位师妹就啧啧啧……”
听到这些四面八方传来的嘲讽之音,黎落莫名的有些心疼站在队列前方――那个身形瘦弱,个头娇小的姑娘。
见对方听到别人笑话的,一个劲地垂头,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来,黎落则更加感同身受的替那位引来争议的姑娘不忿。
因此,在犹豫了片刻后,黎落蓦然出声替那位姑娘开了口:
“诸位同门!有时间去关注旁人,不如闷头提升自己的修为!”
黎落的话语,立刻引来了群众的关注,不过一刹那的功夫,黎落就成功的让众人视线转移,那针对的苗头自然也就朝她袭来了。
“呵呵呵!真是笑话,你不过是仗着有几位师祖和两位师叔给你撑腰!有何脸面替人出头?”
“黎落师妹,以为自己长得好看便肆无忌惮的得罪人,还是会招来嫌弃的,你也太自大了些!”
“我倒觉得黎落师妹生气的时候别有一番风味,格外养眼!”
“师兄眼光独到!听你这么一说――还当真如此!”
……
一开始全是同门女弟子寻到机会来讽刺黎落,可吵着吵着,味道就变了,成了一众男弟子的赏美大会,言语之间虽不鄙陋,但亦足矣算得上调戏了。
再瞧黎落,没事儿人一样理都不理,她的目光依旧驻足在之前被欺负的那位女子身上,瞧着此刻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她,再无人去注意那位矮小的姑娘,黎落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心无旁骛的练气。
这出闹剧,使得台上明空等人的脸色都青了,原本无龄是个清修之地,可门人说出口的轻佻话语分明是给无龄蒙羞,这乌烟瘴气的氛围如何还能算净土,尤其是对着门口那块石碑上――开山立派的无龄老祖刻下的字,让明空他们更加挂不住脸面。
自黎落来到无龄,这素来平常的集训之日就常生事端,打量着黎落那张魄人清美的脸蛋――先前对黎落有所微词的望舒开始思考:黎落的到来,对无龄究竟是好是坏,或许黎落本身毫无问题,可红颜祸水的例子比比皆是。
许是因为望安将被女弟子拐走一事,让望舒看待似黎落这般美貌的女子会有些偏颇,可望安心中所想又全是事实。
望安心中的问号,答案是好是好,就只能等待时间来验证了……
清风无意间瞥到了望舒凝着黎落的眼睛有些出神,便循着望舒的视线望过去――黎落犹如一尊清新绝艳的雕像,美得不可直视,不可亵玩。
好在清风自控力很强,只盯着黎落看了一会儿便匆匆收回目光,当他转头之际,瞧见方子配也凝着被轻漫之语湮没在人群中,却不为所动的黎落――
方子配的脸上挂着笑,只是那笑既不玩味,也无不正经,反而是清风认识方子配以来,对方笑得最认真,最纯粹的一次,那笑中除却欣赏和宠爱,便再无其他。
“闹哄哄的成什么样子!现在是集训!不是集休!都给我收回心思继续修炼!”(未完待续。)
第二零七章:忘恩负义
见无为等人被这番场景气得不轻,八大弟子中最年长的无名适才开口训话。[.超多好看小说]听到了无名的呵斥,那些嬉笑的声音,不怀好意的眼神这才同黎落周遭缓缓淡去。
周围再无响动时,利落睁开眼,对准无名的方向低头一笑作为感谢。
无名在看到黎落清甜的笑容后,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他挠了挠头,把目光别开,等黎落闭上眼睛时,无为这才将眼神重又放到黎落身上,带着羞涩的笑容。
等众人再不哄闹,明空适才看向黎落为之出头的女子,乍看之下,并无甚特别之处,可那明空的神情一副些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又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明空方才回身与身边的无为耳语起来:
“大师兄,那位姑娘好似是被望安救过的那女子?”
无为闻言,也朝那位姑娘瞥了两眼,回想了一阵儿后,笃定的点头,回道:
“掌门师弟,那姑娘正是前些日子徒儿们下山历练,途中偶遇的女子,我记得那位姑娘当时好像是被恶霸欺凌,望安鲁莽之下,将对方打伤,把那位姑娘从恶霸手中解救出来。而后――那位姑娘死活要以身相许来报答望安救命之恩,经由风儿他们商榷一番,才将那姑娘带了回来!”
明空缓缓颔首,眸色锐利的停在女子身上看了良久,直到清玄下令让众门人进入下一步修炼阶段,明空方才收回视线。
这日的集训,黎落只勉强通过了第一关,结束之时――莫逆好生安慰了一番,黎落这才没有萎靡不振,心中有了几分收获的喜悦。[.超多好看小说]
望舒呢,则急于找望安问话,想知道自己的爱徒是否当真要还俗。正当望舒面色焦灼的要去寻人之际,被清玄一把拉住:
“师兄,人让风儿他们去找就好,你同我等先去凌霄殿候着。若望安此次不是耍性子,而是属实要走,也不能只对你一人交代,我等都想要一个说法!”
望舒闻言,神色无奈的点头,见清玄他们甚是关心望安,心里自然慰藉,可同时望舒又怕清玄等人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苛责望安,所以这望舒的心中一团乱。
清玄随同望舒跟在无为等人身后,无名他们也被唤去了凌霄殿,清风和方子配则负责将望安找到,强行带至众位师尊跟前……
集训花费了一个早晨的时间,送走了清玄等人后,已是晌午,黎落腹中饥饿,便快步走向斋堂去用膳。
行路途中,黎落打眼一扫,恰巧看见那位被望安救过的女子,也不知出于何种冲动,黎落紧赶了几步走到对方的身边:
“初次见面,我是黎落,还未请教……”
那姑娘听到黎落的声音,困惑的转头来瞧,待看清了黎落的面孔后,惊喜又惶恐的回道:
“黎落师姐?不敢当不敢当,小女名唤锦云,姓苏。”
黎落温婉一笑,与苏锦云并肩而行:
“原是锦云师妹,我倒以为我是最晚拜师的,不想你比我更晚。”
瞅着黎落璨烂的笑容,苏锦云羞怯的垂头,两颊泛起两朵红晕,羞答答的回道:
“黎落师姐是有福之人,一入无龄就闻名于耳,不似我这般泛泛之辈,恳求良久,才能拜入无龄学艺。”
黎落闻言浅浅一笑,反问道:
“若真有福,会惹得全道观的同门都看我不顺眼麽?”
黎落的疑问堵的苏锦云半晌回答不上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憋的通红,看上去憨憨的,可爱极了。
黎落见状嗤笑出声,拉起苏锦云的小手打趣道:
“好啦好啦,你道我有福,那我便承你吉言啦!不知今日斋堂可有什么好吃的――一起去瞧瞧吧?”
苏锦云抬眸朝黎落娇俏一笑,点头反握住黎落纤纤十指,两人兴高采烈的进入斋堂……
清风与方子配找到望安的时候,望安正在借酒浇愁――原来他躲到了两名守观道童的屋中已有十日,故意避开望舒不见。
望安的相貌很是普通,不似清风俊逸,也不似方子配俊美,就是一位中年男子的长相。
许是近日来都沉醉在身前的酒坛里,望安的唇上胡茬遍布,眼眸猩红,整个人给人一种邋遢又堕落的感觉,使人丝毫不能把他和无龄赫赫有名的八大弟子扯上关系。
望安瞧着自己蜗居的地方已经被清风他们寻到,面上反而坦然的很,他自顾自的饮酒,并不理会来人。
方子配见望安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素来爱拿对方调侃的方子配竟然出于心疼而有些愠怒,只见方子配一把夺过望安手中的酒壶,飞身一脚踢得老远,然后又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高声道:
“师兄!你瞅瞅你现在还有人样麽!”
望安闻言看了看方子配,不知是装醉还是真醉,他只是挑起唇角慵懒的一笑,接着便俯身爬到了酒壶旁边,捡起酒壶,望安就地侧卧,扬起酒壶便往自己的口中猛灌。
清风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清冷的面色已经表现出他对望安自暴自弃的失望。
方子配有些傻眼的凝着望安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一般,对酒壶中的东西视若珍宝,他的脸上是震惊和不敢相信。
疾步上前,方子配再次夺过望安用来自我麻痹的道具,这次方子配没有留给望安拾回来的机会,他将酒壶中的酒尽数撒在地上。
此时的望安才算有了反应,他怒瞪着浑圆的双目,盯着方子配的眼睛一动不动:
“臭小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子配闻声冷冷一笑,回道:
“此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师兄,你到底想干什么?”
望安躲开了方子配的追视,他急忙垂下眼睑,对方子配的质问置之不理。
方子配重重呼出一口气,又道:
“究竟是何事令你如此自甘堕落!你躲着二师傅不见,藏在此处醉生梦死!这就是你作为一名男子解决事情的方式?这便是你作给弟子们的榜样?”
望安盘腿坐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迎视着方子配愤怒的面庞:
“对,我确实不配为无龄弟子!我毫无修道的潜质,那帮老东西却非要将我捆在这山上一辈子!现下我喝喝酒都不行吗?”
当方子配亲耳听到素来老实的望安骂出“老东西”这般不尊重的字眼后,他眼中的震怒和难以置信更深,他不愿接受自己的二师兄会变成今日这番模样――不重师道,不懂感恩,自取灭亡。(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为色所迷
比方子配更难接受望安如此称呼清玄等人的是清风,只因他毫不犹豫的击掌攻向望安,但清风掌握好了力度,那道掌风仅会让望安清醒一些,而不会因此受伤。(.)
被攻击的望安毫无防备,所以瞬时间便被清风强劲的掌风给击退到书架边,书架上的经书散落一地,望安手捂心口,蹙着眉头对着清风狂笑:
“哈哈……清风,怎么――我说他们你不乐意了?你倒是知恩图报,他们毫无保留的教给你毕生所学,你也应当像条狗一样给无龄卖命才对!你放心,我懂,我不怪你。”
清风听了望安挑衅的话语,脸上更加漠然,仿佛望安于他而言――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人。
方子配见清风不予反驳,当然要替不擅和人争执的清风辩解两句:
“二师兄,你疯了吗!清风师兄素来任劳任怨,你究竟有何不满,说出来即可,何苦要开口伤人?清风师兄对你好是不好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此刻你将怨气撒在他身上,你可知忘恩负义四个大字是何意?”
望安听完方子配为清风打抱不平的话语,淡然一笑,好似方子配急于替清风辩驳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只见望舒踉跄不稳的站直身子,看了清风一眼,又看了方子配一眼,视线在清风同方子配二人中间来回巡视之时,望安又道出了更加让清风与方子配痛心疾首的话:
“瞧瞧――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俩从来都要好得紧,自然不把我们这些个不受宠的放在眼里!我今时今地还就是不满,还就是不服!如何?你要连同你的好师兄,为你们敬爱的师傅来教训我麽?清理门户?哈哈……”
望安屡次偏执又偏激的中伤方子配和清风,方子配见望安不愿同他和清风敞开心扉,也不欲多言,只是想将他带到清玄等人跟前,诉苦也好,埋怨也罢,总是要跟当家人对面谈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二师兄,你先平复平复心情,等你身上的酒劲过了,便随我和清风师兄去见师傅他们。”
望安闻声不依,说明他打心底里还是惧怕清玄他们的,只是在清风与方子配跟前,他还能硬着一张嘴,口出恶语来维护自己认为被践踏被蔑视的尊严。
望安挑眉看向方子配,冷哼道:
“我凭何要跟你去见他们?反正都是一个结果,还不如互不干涉,两相清净的好!”
方子配着实不愿再听望安使气,便朝清风使了记眼色,清风点点头,只道:
“这便由不得你任性!”
清风终于吱声,引开了望安的注意力,方子配当即抓住机会一肘击在望安的后勃颈上,望安应声晕倒。
看着瘫软在地的望安,方子配几不可闻的叹了叹气,随后望着清风,清风与方子配对视了一眼,眸色终于软下来,亲自走过来扛起望安,朝凌霄殿的方向行去,方子配则随行在后。
三人来到凌霄殿时,激动的望舒一见望安人事不省,慌乱的从座位上起身,奔至清风近前,追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晕过去了?”
清风闻言不语,只是动作轻巧的将望安好生安放在藤椅上,方子配见清风不愿多谈,明白对方是在袒护望安刚才大逆不道,便遂了清风的意:
“二师傅莫急,二师兄是躲在那道童的寝屋没日没夜的饮酒,喝多了。”
望舒听了方子配的解释,脸上的表情甚为复杂――既有气恼,又有心疼,当然也有没有教导好望安的惭愧和自责。
望安躺在藤椅上昏睡的时刻,望舒则在一旁近身照料着,方子配趁机悄然走到清玄身旁,大致描述了望安现在的心态很不平稳。
清玄见方子配一脸肃然,知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他同无为和明空知会了一句后,便来到望舒旁边,轻声问道:
“二师兄,望安这小子此次又看上了哪家姑娘?听子佩说――带他来的时候这小子倔得像头牛,我估摸着望安该是动了真心。”
望舒闻声哭笑不得,但眉宇间更多的是酸涩――望安最喜赖在他的身边,是因为他从不苛求望安能有多大出息,就好比方子配、清风二人与清玄和莫逆更亲近,不过源于一个性子合得来的缘故。
而望安的脾气又实在绵软,他没有无为那般有志气,没有清风那般勤奋,更不比方子配有自信。随遇而安、满足现状便是望安的追求。
所以每每下山历练之际,除却是为了增长清风等人的见识,清玄他们想要考验的就是――清风等人面对外界诱惑有无定力,是否甘心悟道,是否坚定执着。无名他们倒还好,顶多是方子配油嘴滑舌几句,但多半都是开玩笑。可望安就不同了,常常清玄他们以为他是在玩笑,结果他却句句出自真心。
望舒与望安相处的时日最长,自然懂得望安的秉性和心思,他之所以没有向清玄等人言明望安极易被影响,极易被动摇,皆源于长辈对晚辈的袒护和宽爱,与祖孙无异。
听清玄问及这次望安究竟又看上了哪家姑娘,其实望安在望舒面前并没有言明,但望舒心里有数――
“唉――次次下山,次次都要劝他回心转意,他若恼了,我又何尝不累。他还能认识几个姑娘,我猜就是那位被他救过的女子无疑了……”
清玄听着望舒的叹息,心中也不甚好受――望安不懂得谅解望舒的用心良苦,若众人皆不在意望安,何必要劝并无一技之长的望安留在无龄,放望安走人,望安自会四处碰壁,等到头破血流之际,他或许就会明白。
可望舒不愿让望安受苦,望安却看不破原因。
愣了一会儿,清玄回过神来,蹙眉思虑了一会儿才低声道:
“那小姑娘瞧上去并无特比之处,望安何至于对她如此着迷?我觉得不像,二师兄会否搞错对象了?”
望舒听了清玄的疑惑,也垂眸思虑了一阵儿,继而歪着头看向清玄道:
“应当不会……望安这孩子心里藏不住事,若真有那么个姑娘存在,他早就按捺不住向我透露对方的千般好、万般好了!”
清玄闻言点点头,回身望着无为等人坐着的方向,意在请教无为与明空有何高见。(未完待续。)
第二零九章:望舒发飙
望安如此耍性子,无为是看不惯的,无为认为望安胆敢这般放肆就是被望舒惯坏了。[]好在明空没有无为那么严苛,所以面对清玄疑惑的眼神时,无为一张脸拉得老长,明空则浅笑着回道:
“这孩子心眼儿实,咱们猜来猜去也是徒劳,莫不如等他清醒直接问他一问。”
明空所言不虚,清玄也觉得应当亲口询问望安这回闹个不休是否还是因为相中了谁人,并且望安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瞧着望舒面上又爱又恨的样子,清玄知晓――即便是众位师兄弟都同意望安自寻出路,那也得帮着望舒跨过这道坎才对――
前日里望舒还口口声声说道要尊重徒弟们自己的选择,可临了轮到他自己头上,也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所以轻言放手,何其不易,清玄瞅了眼他最疼爱的弟子――方子配与清风一眼,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楚滋味。
见望舒仍旧目不交睫的守在望安身旁,清玄忙将方子配和清风叫到一旁,同他二人打听望安还能否静心修道。
“你二人同为师讲实话――那望安可还有心思潜心悟道?”
清风闻言默然,方子配则朝清风瞥了一眼,见清风不回答,他也不好说什么。
一般而言,在面临大的决断前,方子配还是能敛住正形的,且皆会过问清风。若是小打小闹不必认真的情况,方子配适才有心情开玩笑。
清风就像他们一行徒弟中的主心骨:睿智、沉稳、果断又冷静,他对所有师兄弟都一视同仁,不过是因为方子配最小,才宽严相济。.
所以不论是谁人出事,最焦心的,当属清风,虽然清风表面上反应不大,可心里热乎着呢。
清玄见自己的两名爱徒噤口不言,知晓那望安许是比之前更过分。
清玄神色痛心的闭上眼睑,继而睁开凝视着清风,凝然告诉清风道:
“风儿,为师知道你孝顺,同所有师兄弟齐心。但袒护也得分时候。你若不告知为师望安同你们说过什么,为师何以分析他的心中所想,又如何去劝解你望舒师傅?”
清风听着清玄的轻声斥责,抬头平视着清玄,似乎很是艰难的,才从口中蹦出几个音节,仿佛要将这句话吐露给清玄,对他而言,难如登天――
“师傅,望安或许要走……”
方子配闻声侧首望了清风一眼,他知道适才望安的话让清风心里不痛快,而此时要面对清玄告知实情对清风来说更使清风难受。
皱了皱眉,方子配哄劝着清玄道:
“六师傅,您就别打听了,望安师哥饮了过量的酒水,态度差一些无可厚非,或许等他清醒过来,就会反省!”
方子配说出口的话,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所以这般青涩的演技,又岂能骗过老狐狸清玄。
清玄明白方子配是不想让清风为难,这才将他挡回去。
故而,清玄不再追问,只是又睨了眼方子配同清风,回过头呓语般叹道:
“也算是酒后吐真言了吧……”
过了足有半个时辰,被方子配拍晕的望安方才苏醒,只见他一张脸皱作一团,揉着后脑使力的睁开睡颜,眼中的血丝还未褪尽。
见望安终于清醒,那望舒忙掩住面上的喜色,换作一张冷脸站起身来。
望安一打开双目便看到面色严厉的师傅俯视着自己,自然觉得压抑,便不耐烦的坐直身子,闷声闷气唤了句“师傅”。
听到师傅二字,望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怒目圆睁张口骂道:
“师傅?你眼里哪还有我这位师傅?”
极少见到望舒动怒的清玄看见望舒的情绪如此激动,忙上前说合:
“师兄息怒,风儿他们还在此处,若要打骂――也不急在这一时!”
清玄捏了捏望舒的胳膊肘,朝望舒使了记眼色,望舒才算听进了清玄的劝阻,扭过头不愿再看望安,但也没有继续疾严令色的训斥。
望舒安静下来,清玄方才弯下身子探了探望安的额头,面色和蔼的嗔道:
“下次莫再独自饮酒,这无人作陪,一杯接一杯的没个数儿,头还疼吗?”
经过清玄一双妙手的抚摸,望安脑袋里的胀痛舒缓了不少,他抬头仓促的看了清玄一眼,低声答道:
“徒儿谢过六师傅,好多了。”
清玄欣慰的颔首,见望安还是知晓分寸的,没有当即同众人撕破脸皮,便打算循循善诱,好好开解望安,毕竟这师徒之间若生隔阂,那便如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望安拾起手边的茶盅一饮而尽,无意间瞄到了无为等人皆在此处,他略微扫了扫眼前的环境,才知自己被方子配和清风强行带到了凌霄殿。
喝完茶水,望安起身面对无为等人的方向,朝一众师尊作揖道好,继而蹙着眉头径自表明心意:
“掌门师尊在上,众位师傅在上,不肖徒望安恳请离开无龄,自谋出路!还请众位师傅谅解!答应徒儿的请求!”
原本以为望安醒过来后,看到这阵仗,以他胆小怯懦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再惹望舒等人生气的。谁料他竟然直接提出要走的打算,可谓是史无前例的鼓足了勇气。
清风听到望安的恳请,抬眸凝了望安一眼,方子配亦然,两人皆目不转睛盯着望安的背影,生怕清玄他们会答应望安荒唐的要求。
“呵!呵呵!我望舒前生欠下多少孽障?才被罚今生做你的师傅!狼心狗肺的混账子!你要走便赶紧卷铺走人!不必再来咨问我等同意!反正你也从来没把在座的几位长辈放在心里!养你十余载!教你十余载!都是狗屁!及不上半道里冒出来的小姑娘几句蛊惑!我望舒在此断定――你此生也就这点儿出息!若预测不准,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望安出乎意料的征询望舒等人的首肯,使得隐忍脾气良久的望舒立即爆发,他再也顾不上语气婉转与否,措辞雅致与否,只是面红耳赤的发泄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望安呢,则在面对望舒痛骂时,脸上隐隐透出一股愧疚的神色,只因在他心中――整个无龄,唯有望舒对得起他,真心实意待他,其他不过是逢场作戏。(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放手
清玄见望舒此刻已然收不住脾气,便只能像无为示意,无为是几人中威信较高的,若是连无为都劝不住,怕是这场面真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无为接触到清玄的暗示后,立即站起身来,走至望舒近前,轻声道:
“二师弟,你随我来一下。”
无为先行走了几步,转头时瞧着望舒并未跟上,便口气凶戾的又唤了遍:
“二师弟!随我出来一下!”
望舒闻言抬眼看了看无为,见无为一脸的不容置疑,望舒适才带着气恼跟随无为踏出凌霄殿。
两人出来后,无为又叮嘱望舒将门带上,望舒一脸不情愿的关上了门,末了还气鼓鼓的瞄了望安一眼。
无为站在前庭等待望舒走过来,望舒站定后,无为才道:
“二师弟,曾记否――你扬言,若某日徒儿们有了自己的追求,会随他所愿?”
望舒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只觉口中苦楚,张嘴许久,都没有发声。无为见状又道:
“你、望安,你们二人可算是最宽厚的师傅和最松散的徒弟搭配,哪怕是整日吊儿郎当的子佩,都比望安要自觉的多。还记得望安每每在修行上遇到瓶颈――总会自怨自艾,怪自己毫无天分。可你我都心知肚明的是――若望安能有风儿一半勤奋,现下他也不会连子佩的修为都撵不上。”
望舒不解其意,他看着无为肃然的眼神,似乎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窥知出内容。.
无为迎视着望舒的目光,语气不重不轻的又道:
“鉴于以上种种,二师弟我问你――你有错吗?”
望舒听了无为莫名的质问,面色更加迷茫,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并未醒悟到自己********。
无为见此无奈的下了定论,他直视着望舒清朗的瞳仁,一字一顿道:
“在我看来――你有!且较之于望安,你错的太多,错的浑然不觉!”
望舒撇撇唇,好似已经猜到了无为会这样说。老话说――子不教,父之过,望舒可不就等同于望安的生身之父嘛。所以无为这理论听在望舒耳里并不意外。
无为见望舒不以为意,知道望舒大约依旧没有理解他指的过错是什么,望舒又究竟错在哪里。
无为负手往前迈了几步,也不管望舒是否有耐心听他训责,径自讲起了他眼中的望舒和望安:
“二师弟,你总说――宽爱好过苛待,所以你对望安从未抱很大期望,甚至于他在自暴自弃时,你也不忍鞭策他,一味的安慰,一味的好话,将他对自己的那点信心都磨没了。你知道我们众师兄弟间,望安最依赖你,仰仗你,信任你,可也是由于你对他过分纵容的态度,才促使他生出修道无用的念头!”
望舒安安静静听着无为阐述的道理,回忆起从前种种――望安说修炼太累,他允他休息,望安说修道太苦,他御剑带他玩耍,望安说自己没有天分,他总说不急不急。渐渐地,望安已经赶不上同辈,认为自己一无是处,他也只是想办法让他放松。
严师出高徒,多少为师者都把自己徒弟脑中的那根弦绷得很紧,他却越放越长,越放越松,该严厉的时候他不舍,该鞭策的时候他不愿,该督促的时候他心疼,以至于望安慢慢走出了他的掌控,他都不明缘由,只能一个劲的生气,发恼,埋怨望安不孝。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不是没有迹象的,是他默许了望安是块朽木,是他没能手把手练就望安拥有禁得起打磨的性子,是他自以为是的慈爱冲淡了望安的血性,是他一步步把望安推开。
望安于修道中寻不到乐趣,也是受他影响所致。
望舒顿悟过来后,眼眶通红,他几乎要哭出声来,却无颜以此来悔过。
无为看见望舒这般绝望的面色,心中也很酸涩,他走上前来,拍拍望舒的肩膀,开解道:
“师弟,养好一个孩子容易,养废一个孩子也不难。我们初为人父,不懂如何度量标准,情有可原,莫要过于苛责自己。”
望舒抬眸看了无为一眼,鼻音浓重,眼眸莹润的道谢:
“师兄,多谢你点醒我……”
无为缓缓颔首,侧过身去,留给望舒揩去眼泪的空间。
等望舒理清思绪,心境比之前豁达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更明悟了许多。
“只是――这无龄再难留住望安,他刚才怕是用尽了毕生的胆气,大大方方直面自己的内心。师弟何不成全他这一次,也算给他上最后一课――面对困境,躲避不是办法,唯有鼓起勇气一往无前,才能找到出路!”
无为回过身来,看向坦然了许多的望舒,征求着望舒的意见。
望舒没有应答,但他朝无为重重点头,表示他可以放开牵制望安的双手,天高任鸟飞。
两人再度踏进凌霄殿时,望舒没有了先前的气恼,有的只是后悔,和即将要同望安道别的落寞。
眼见自己的师傅进了门,望安忙垂下脑袋,不敢去探一探望舒的神情――留意着望安一举一动的望舒苦涩的笑笑,还当真应了无为的看法,他将雄鹰养成了家雀。
望舒两人坐下后,清玄看了看望舒,又看了看无为,见无为不着痕迹的摇摇头,清玄便明白了无为的意思。
“安儿,刚才你二师傅火气大,说了些不中听的你别往心里去。你抬头看着为师――”
望安不明所以,眼神有些抵触,却仍然照办了。
迎视着一双双长辈清亮慈祥的眼珠,和他们眼中满含的眷恋,望安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毕竟他眼前这几位皆是百余岁的老者,对他的养育之恩就已经盖过一切。
想到这里,望安不再害怕和恐惧,他诚挚的回视着望舒、无为、明空、清玄、平笙和莫逆,像在举行着简单的告别仪式,行着最真切的注目礼。
清玄于此时,不舍又坦诚的发话,声音略显喑哑:
“经由我同你众位师尊商议后一致决定――同意你离开,但并非脱离师门,无龄永远敞开大门欢迎你,你永远是师傅的好徒儿!”
不料自己的请求居然轻易就全票通过,望安有些难以置信的紧凝清玄,清玄朝他点点头,望安适才相信自己并未听错。(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使臣名录
本该是自己期盼已久的一身轻的感觉,望安此刻却丝毫不觉得快乐,他的心里倒像是打翻了某种调味剂一般,各类情绪交错,五味杂陈,单单没有喜。[.超多好看小说]
望安目瞪口呆许久,那厢的方子配同清风何尝不愕然,反应激烈的方子配第一时间便想上前请求清玄等人收回成命,且想着再试试挽留望安,却被脸色惘然的清风给及时拉住了。
事已至此,望安虽不清楚心头浮起来的一丝不安作何解释,却因思及一抹倩影叮嘱他的话而不再迟疑。
凌霄殿的气氛很是低落,望舒吩咐方子配将自己珍藏在仙器阁的一把紫玉宝剑取来,作为临别馈赠,他希望望安走出无龄后,依仗此剑保平安。
这剑名曰莫离,因来之不易,望舒自己都舍不得随身佩戴,望安也明白莫离剑对望舒的重要性,本不欲夺人所爱,却在最后一次凝视望舒固执的眼神时,妥协收下。
赠完宝剑,望舒头也不回的出了凌霄殿,望安目送望舒离去,好似心中最大的石头落了地。面对其他师尊,抑或是同门师弟,望安没有什么想诉说的,便一一道别,继而便御剑朝南驶去。
“师傅,徒儿告退。”
清风冷着脸跟清玄打了招呼,清玄睨了清风一眼,轻轻点头,清风适才走出凌霄殿。一出凌霄殿,清风便御剑去追望安。
方子配瞧着无为等人皆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不想再打扰对方,正欲紧随清风出去,好生宽慰清风一番。
想是那清玄颇有先见之明,方子配还未开口,他便幽幽出声:
“风儿去为你二师兄送行去也,你也要去吗?”
方子配闻言眨了眨眼睫,瞳仁里无甚光彩,思忖了片刻后,方子配默许之。[.超多好看小说]
见方子配不言不语,清玄又道:
“莫要让他们发现,为师猜想你清风师兄定会询问你二师兄此次到底因何如此决绝,你二师兄若不肯说,你也不要着急回来。跟踪他一段时间,如果期间有人同他接洽,一定要调查清楚!”
方子配错愕的抬头,神色警惕的回视着清玄,追问道:
“师傅是怀疑——有人从中作梗?”
清玄此言一出,平笙他们也急忙看向清玄,却闻清玄忧心忡忡的回道:
“多留个心眼不是坏事。你二师兄为人木讷,不一定分得清真真假假、善恶好坏,为师只是担心他被人哄骗,被人利用……”
方子配肃然点头,拱手应道:
“是!徒儿领命,这便追去看看!”
待方子配也离开凌霄殿,空荡荡的大殿便只余清玄他们五人,清玄的怀疑不能不引起无为和明空的重视,两人俱未就此作罢,纷纷询问清玄是否从望安身上察觉出了什么蹊跷。
其实清玄并未查看出异样,只是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加之对望安的了解,和之前望安吵着闹着要离开无龄时的表现,清玄总觉得——今日的望安好似一夕间变得成熟了,仿佛有何事何人的存在,这才给了望安同师门叫板的胆子,和非离开不可的决心……
这厢,追上望安的清风加快速度,轻轻松松就行到了望安的前头,拦住了望安的去路。
望安见阻挠之人乃是清风,面色很是平常:
“师弟,我已不再是无龄门人,还请师弟冷静一些,莫要做无谓的纠葛。”
望安警告清风语气特别冷静,冷静到清风以为站在自己跟前的人并非望安。
清风抬眸直视着望安的眼睛,好似要通过眼神来看穿对方的心思一般:
“二师兄你想多了,师兄弟一场,我仅仅是来送你一程,你打算去哪落脚?”
望安云淡风轻的看了清风一眼,眸色甚为冷淡:
“不劳师弟费心,也同你不相干,我尚要赶路,你快回去吧。”
清风闻声不语,他睇了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望安,不再纠缠,默然退到一旁,给望安挪出前路。
望安见此拱手搪塞道:
“保重。”
言毕,望安便再次腾剑而起,前往东南方向。
直到望安消失在清风的视线中,清风才无精打采的唤了句:
“出来罢——”
方子配骤然跳到清风的近前,讪笑着看向清风,不等方子配开口解释,清风便一语中的:
“六师傅派你来的?”
方子配颔首,继而眼神凝重的回视着清风,将清玄的担忧告诉了清风:
“二师兄头脑简单,师傅怕他被人挑拨,遭人利用!”
闻言,清风的一双眸子瞬时覆上一层阴霾,他望了方子配一眼,回道:
“其实,我追出来,就是想看看——二师兄是否听了谁人唆使,这才狠心背弃师门。”
方子配闻声埋头沉思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陡然抬头,凝着清风的面庞半晌,然后蹙眉道:
“师哥,你还记得——望舒师傅说,二师兄闹着要走的借口——仍旧是同一位女子有关麽?”
清风的瞳仁猛地收缩,随后与方子配双双看向望安离去的方向,接着两人便默契十足的不发一语,飞身跃上仙剑……
——日兆王宫
承乾殿内,沐阳君伏案阅览谏书,只闻宫人不二一声尾音极长的传召——迎来了新郎官昭王。
瞧着昭王虎虎生风的步伐,沐阳君难免调笑:
“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那位嫪姑娘颇为贤惠得体,将王儿伺候的很好!”
昭王听了沐阳君的调侃,爽朗一笑,但细看之下便会发现——昭王的笑意不达眼底。
行至沐阳君近前,昭王撩开前襟,双膝跪地面朝沐阳君问安:
“儿臣参见父王!”
沐阳君见状神色欣然,含笑唤昭王起身。
不二听从沐阳君的吩咐将昭王迎到座位上,昭王适才正色询问:
“父王急召儿臣前来,是同大夏国近日生变相关?”
沐阳君眸色赞赏的凝向昭王,又朝不二使了记眼色,眼见那不二带着一众宫人退下,沐阳君适才应道:
“王儿心系国政,倒不必寡人赘述。”
昭王浅浅一笑,态度谦卑的回道:
“父王缪赞,父王是儿臣的榜样,儿臣自不能让父王失望!”
沐阳君大笑出声,继而拿出一帖名册指给昭王道:
“王儿不妨猜猜,这上面写着什么?”
昭王打眼一瞧,看到了没有被沐阳君手指遮住的两个大字“使臣”,会心一笑后,才道:(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大意
“看来消息灵通的不单单是儿臣一个,辅机大人也不曾闲着嘛……”
沐阳君极其喜爱昭王的聪允,不用点破,光凭对时事的分析,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超多好看小说]
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锐利,沐阳君将手中的名帖把玩了一阵儿,才道:
“辅机在谏书里写道――大夏国近日来不太平,估摸着不出半载,大夏便会改朝换代,或许更早。日兆素来与大夏交好,莫不如早做安排,遣使臣敬拜大夏新主。”
听完了沐阳君的转述,昭王眸色渐冷,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辅机大人还真是辛苦,打着未雨绸缪的名头去巴结乱党,这么早便做好了安排,连人选都预备好了,太心急了些……”
沐阳君闻言不置可否,只是端详了名帖几眼,才看向昭王又道:
“这使臣名单上,有一人寡人不太眼熟。王儿可知道――黎晟?”
听到“黎晟”二字,昭王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紧接着他回视着沐阳君探寻的视线,缓缓答道:
“回父王,儿臣略有耳闻,闻说那黎晟现下是辅机跟前儿的红人,常伴辅机左右,甚至包括辅家三公子,都对黎晟友好的紧!”
沐阳君面色怅然的叹叹气,似乎是在为黎晟的明珠暗投而悲哀:从昭王鄙夷的面色和藐视的神情便可以看出――那黎晟,同辅机等人同流合污。
“黎晟,黎晟,黎晟……”
沐阳君复述了几遍后,总觉着此人的名号他此曾相识。[]
“乓!”
沐阳君拍案而起,于殿上来回踱步,脸色比之前更加低迷,口中不断的呢喃道:
“可惜,可惜啊――”
昭王见沐阳君提及黎晟反应极大,难免好奇,不由得起身轻声询问道:
“父王,是何事出了问题吗?”
沐阳君听到昭王的呼唤这才回过神来,他神色落寞的凝着昭王的眼睛,告诉了昭王他扼腕的缘由:
“早前,寡人一时兴起,命尚书部拟了一份试卷,用来考核所有官宦弟子。王儿也知道――彼时人才紧缺不说,佞臣的权利实在太大,寡人便想着择优而录,予以重用,只是不能被别有用心之人得悉才没有大张旗鼓。”
缓了一口气,沐阳君直摇头,接着叙述:
“那试卷的难度可算是中上成。当尚书部承来他们筛选出的,最好的一份答卷时,颇让寡人眼前一亮。虽说答卷者算不得身揣经天纬地之才,甚至从文笔和字迹上来看还有些青涩和草率,可彼人极擅变通的机警实属罕见!你猜怎么着――那答卷人的姓名,正是黎晟!”
讲述完毕,沐阳君的面色变得懊恼――当时他竟忘了这一茬儿,没有将稀世英才好好保护起来,用在征途上,不料被小人捡了便宜。
但昭王却丝毫不觉得惋惜,甚至觉得可笑,因为他于黎落口中听过此事:黎晟根本没有真才实学,连一份小小的答卷,都得让自己的亲姊妹代笔,如此蛇胆鼠威,普天之下估计很难找出第二人。
见沐阳君仍在暗暗怨怪自己,昭王方才开口暗示:
“父王,儿臣认为您毫无自责的必要,甚至应该庆幸――当时将此事搁置,否则才真会后悔……”
“哦?”
原本沐阳君背对着昭王,听出了昭王的言下之意,沐阳君忙转过身来,见昭王虚眯着眼,似在遐想黎晟会对日兆造成何等危害,沐阳君这才信了昭王的提醒。
被昭王点破黎晟算是弄虚作假后,沐阳君放声大笑,直到笑得累了,沐阳君才回到座位上,手指敲打着案几打趣儿道:
“原是个绣花枕头?亏寡人还将他当作栋梁?哈哈!现在想来倒也是――臭味相投嘛,既如此,便圆了辅机的心愿,他爱用庸才,寡人便允他?”
沐阳君最后一句话,之所以用了疑问的口气,是在征询昭王――黎晟是否会对日兆造成威胁。
但见昭王抿唇一笑,挑眉回道:
“父王大可放心,所谓的伯乐老眼昏花,咱们就来个顺手推舟!且儿臣敢向父王打包票――许那草包再大的权利,那厮也搅不起多大的风浪!”
“哈哈……”
昭王含沙射影的贬低辅机,让沐阳君忍俊不禁,很多时候――沐阳君都特别欣赏昭王这种放浪不羁的自信,甚至可以算得上羡慕。由于身为人君,连随口说出的话都得字字斟酌,哪里能像昭王这般痛快酣畅的指桑骂槐。
调笑完毕,二人开始谈正事,虽说昭王一开始暗指那篡夺大夏王权之人是乱党,但不得不否认――依据密探从各种渠道获取的有关大夏生变的消息,大夏盛世或许真要面临一场灾祸。
而国与国之间的交集――素来都是,只有永远的利益,绝无永远的朋友。昭王不会傻到不辨形式的任意战队,若他口中的乱党当真掌握了大夏的政权,那么日兆与大夏新王交好确实应当筹备起来了。
谈到关于大夏乱党一事时,昭王派去的人并未摸清对方的底细,便向沐阳君请教了关于搅乱大夏安危的那批人马的身份。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昭王凝视着沐阳君一脸气定神闲的面色,便知他父王已然对乱党知根知底。
“多年前,大夏在朝为君者乃是慕离休,其弟慕澄鸿算是他的左膀右臂,两人互为裨补――把大夏治理的井然有序。而后:吐蕃见大夏日益富足,眼红发难,大夏朝中野心勃勃的逆臣贼子临危作乱,当时慕澄鸿远赴大夏边域带兵抵抗外侵,慕离休则被囚禁……至于后来嘛――你所熟知的大夏王,便是当年令慕离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笑面虎。”
昭王听得很是入神,尤其慕离休和慕澄鸿不争不抢,相互扶持的那一段,但故事如若总是圆满,世上便少了许多为人称道的感人事迹,所以昭王只是略微皱皱眉头,便接受了明君圣主被小人暗害的事实。
“父王之意――是在暗指当今在大夏兴风作乱之人,就是大夏国原本的主人?”
沐阳君缓缓颔首,回忆起当初大夏遭逢危难之际,坊间传言慕澄鸿逃到了忘川,慕离休之子也未殒命,如今这番话应证了当初的传言,沐阳君不禁感叹起时间易逝,世事无常。
(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结识新友
――无龄
黎落同苏锦云打了斋菜,寻了一处较为偏一点的座位坐下后,面对面用起了饭食。(.)
吃着吃着,黎落新结识的朋友苏锦云便唉声叹气起来,黎落见此放下碗筷,面色关切的询问道:
“锦云师妹,怎么了?”
苏锦云羞怯的看了眼黎落,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眸色真切的请求道:
“黎落师姐,我来无龄也足有一月,可这只是听听师祖们授课,自行摸索的话,我是真不能领悟到修炼的门径,今日早晨你也看到了――这练气我都学不来……”
黎落瞧着苏锦云蹙着眉头,着实为自己的修炼担心,便含笑宽慰道:
“修炼本就不易,上一回集训时我也被笑话了一遭,其实你不必如此在意旁人说什么,专心于自己的事情便可,我相信你很快便会掌握到练气的精髓!”
苏锦云听闻这话,依旧是愁眉不展的模样,她神色哀怨的看了眼黎落,轻声叹道:
“师姐说得容易,我不比师姐聪慧过人,又有两位好师傅亲自指点,若是只依靠自己这迟钝的脑子,怕早晚会被逐出师门……”
思及此,苏锦云的声音有些哽咽,羽睫微微湿润,眼眶开始泛红,似乎极其担心自己赶不上同门的修炼进度,会由于天资不足而被劝退。
黎落见苏锦云发起愁来不能自已,有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心中难免疼惜对方。毕竟――苏锦云今日所受的嘲笑和质疑,她亦经历过一次,那种对自身能力不足的无奈,非常让人不好受。[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听到苏锦云说起方子配和清风教导有方,黎落便想着――何不让师傅将锦云师妹一同收下,教一个也是教,带一双也是带,再者:那锦云师妹还是望安师傅亲自解救过的,定会帮着说些好话。既然锦云师妹一心一意,想来师傅他们该不会拒绝的。
这么想着,黎落的眸子一亮,就紧凝着苏锦云的眼睛试探般问道:
“锦云师妹,你可想跟我一同修炼,由子佩师傅和清风师傅在旁点化?”
苏锦云听了黎落的提议,面上惊喜万分,可她比黎落清楚入室弟子没有那般好做,尽管她也不知晓黎落凭何一下拜了两位名师,因此便觉得自己不可能被方子配和清风接纳。
苏锦云先是一脸喜色,而后便卑微的垂下了脑袋,支支吾吾道:
“师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怕二位师尊不愿收我为入室弟子……”
黎落闻言拍拍苏锦云伏在饭桌上的手,鼓励苏锦云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通呢?你又是真心喜欢修道,你看我也一无所长,不也被清风师傅同子佩师傅收下了麽?众位师祖皆是至善之人,你离开无龄就没有了其他去处,师祖他们不会忍心让你无依无靠的!”
听了黎落的鼓舞,苏锦云难免心动,便决定听从黎落的建议尝试尝试。
“师姐,你心肠真好!谢谢你为我想法子!”
黎落嗤笑出声,面色认真的回道:
“主意是有了,如何做还得看你是否努力争取――”
黎落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她提醒那苏锦云莫要在面对清风同方子配时还畏手畏脚的,应当大胆提出自己的恳请,表明自己留在无龄的决心。
苏锦云懂得黎落话中的深意,便朝黎落坚定的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后,又接着埋头扒饭。
“孙师姐,这整日清汤寡水的,连点荤腥都没有,我这肚子里的油水都快被刮干净了……”
一声抱怨的话语自斋堂大门那方传来,黎落瞬间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可不又是孙妙仪一行女霸王。
“锦云师妹,快些吃吧,吃完饭我带你去见师傅。”
黎落加快了用饭的速度,只因不想同孙妙仪再起冲突。苏锦云闻言面色困惑的睨了黎落一眼,见黎落只顾着往嘴里扒饭,以为黎落还有别的要紧事,出于不想耽搁黎落的时间,她也不自觉的大块朵颐起来。
孙妙仪一行人很是高调,此次跟在孙妙仪身边的,不止是陆鸢容两姐妹,还有两名青年男子相伴左右。
孙妙仪一入饭堂,便径自找到位置坐了下来,而后那陆鸢容殷勤的起身,去帮孙妙仪查看今日的菜色。
只是大致扫了一眼,那陆鸢容就脸色不快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且高声挑剔道:
“清粥,白菜,豆腐,老三样,斋堂里的下人就不能做出些新花样出来?自打来到无龄,我就没闻过肉腥儿!”
孙妙仪好笑的看了眼陆鸢容,眸中暗藏着轻蔑:
“怎着?鸢容师妹难不成以为来这无龄是享福的?听闻师傅他们每日也用这个,你就不要再此宣扬抱怨了!免得被人传进师傅他们耳中,到那时可有你受的。”
陆鸢容听了孙妙仪的训导不以为意的咧嘴一笑,她并不觉得谁人会有胆去方子配那里说她不好。
“我说的本生就是事实,若哪个不长眼的背地里挑拨,我才要给她好看呢!”
言毕,陆鸢容扫了眼斋堂里用饭的众人,好死不死就瞧见了已经非常低调的黎落。
看到黎落在此,陆鸢容撇嘴冷哼一声,正和两位男羽士说话的孙妙仪注意到了陆鸢容的反常,便循着陆鸢容的目光追过去,待看清陆鸢容是针对谁在阴阳怪气时,孙妙仪的眼神立马变得阴冷。
但见孙妙仪低了低头,继而朝陆鸢容嫣然一笑:
“那可说不准,咱们无龄啊――不安分的多得是。”
孙妙仪意有所指的话,也挑起了本在把玩手指的陆菀青的兴趣,她昂起脖颈来回巡视了一番,很快便发现了黎落的身影。
吃过一次亏的陆菀青快速收回视线,并不打算应和孙妙仪,屡屡被迫让孙妙仪当枪使。
陆鸢容头脑简单,她听出了孙妙仪是在暗指黎落不本分,又想起方子配和清风对黎落万般宠爱,猜想着黎落若当真跑到清风两人跟前去告状,清风他们肯定会坚信不疑。
于是,陆鸢容不得不警惕起黎落的存在,她必须警告黎落说话前好生思量一番,莫要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又因两人并未发生正面冲突,她总不能径直跑到黎落跟前威胁黎落不许如何如何。
思虑了一小会儿,陆鸢容觉得还是隔空警示黎落最为妥当,便面色凌然的看向黎落的方向,提起嗓子喊道:
(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正面交锋
“哟!我倒才瞧见这斋堂里还有熟人呢!”
斋堂里用饭的修士听到陆鸢容不阴不阳的话,都把脑袋沉了下去,无龄女霸的名头响当当,他们不想惹也不敢惹。(.无弹窗广告)
那苏锦云听到了陆鸢容意味深长的招呼,大着胆子抬头瞄了眼,整好看见陆鸢容的视线定在黎落的身上。
虽说那苏锦云来到无龄的时日尚短,但也深知孙妙仪一行人的厉害,所以苏锦云很是担心陆鸢容会来寻黎落的麻烦,便压低了声线轻问黎落:
“黎落师姐,陆师姐说的是你麽?”
黎落闻声面色淡然的答道:
“快喝粥吧,随她说的是谁,待你吃完咱们便走。”
苏锦云听了黎落的话更显焦急,加之陆鸢容那方腾腾的煞气太难被忽略,看见黎落已经吃完了饭食,苏锦云忙道:
“师姐,我饱了,咱们这便走罢?”
黎落闻声蹙眉扫了眼苏锦云的碗碟中还盛着不少吃食,云淡风轻的回道:
“不急,修炼本就费神费力,且粮食得来不易,等你用完再走。”
瞧着黎落丝毫不忌惮陆鸢容等人,且叮嘱她把饭吃完的口气又不容置疑,陆鸢容皱着眉头不再多言,只是一个劲的往嘴里送粥。
黎落居然没有如同上回那般气焰嚣张,这让陆鸢容有些诧异,黎落的忍让反倒使得陆鸢容有些不踏实,故而坐下后的陆鸢容,再被孙妙仪又一个眼色的提醒下,道出接下来的话:
“孙师姐——你可有听过一句老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孙妙仪浅浅一笑,与陆鸢容的刻薄蛮横相比,她则像一尊女菩萨一般平易近人:
“听过是听过,怎生忽然想起这句话?”
陆鸢容异常感激孙妙仪的配合,否则她还真不知道独角戏要怎么唱下去。[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奥,只是看到某些人,表里不一,也可以说——一天一个样儿,适才想起这句老话!”
孙妙仪抿唇一笑,引得坐在她对面的两名男修士看呆了眼。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和清婉,着实算得上无龄一派的绝色佳人。
“此话怎讲?”
陆鸢容又朝黎落的方向瞥了一眼,正好对上苏锦云偷瞄她的目光,陆鸢容睁大眼睛一瞪,那苏锦云被吓得连忙收回眼神,再不敢偷看。
“其实也无甚新意,同人不可貌相有异曲同工之处。就是说呢——一个人的外表越是让人放心,就越该被提防才对。尤其是你明明看见过彼人有另一幅面孔,她却硬要将自己伪装的白玉无瑕,这便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不是麽?”
孙妙仪认可般点点头,抬头看向陆鸢容回道:
“若你果真认识这等虚伪之徒,确实应当小心一些。呀!你方才可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不会正巧被你那位熟识听到了吧?”
孙妙仪故作担忧的惊讶,演绎的可谓是入木三分,那眸子里隐隐透出的恐惧,和为陆鸢容着想的热心,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毫无挑剔的美好品性。
恰巧此时苏锦云喝完了最后一口粥食,黎落便起身走在苏锦云的前方,苏锦云紧随其后。果然那陆鸢容生怕黎落会去找方子配告状,即使隔得老远,她也要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黎落。
道路第二次被挡住,且是黎落并不反感的陆鸢容,这就让黎落有些哭笑不得了,面对陆鸢容不依不饶的目光时,黎落还有闲暇在心里揣度:何时陆鸢容能远离孙妙仪,恐怕才能变聪明些。
“陆师姐有何指教?”
黎落坦然的迎视着陆鸢容讳莫如深的目光,一脸的不解其意。
“别装了,适才我抱怨道观吃食粗糙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黎落闻声摊手点头,笑着反问道:
“你刚才的声音不算小吧?岂止我能听见?大约在厨房烧菜的大娘都听的清清楚楚。”
陆鸢容气得咬唇,暗暗埋怨自己一开始没有留意到黎落也于斋堂用饭。正值陆鸢容寻思着如何让黎落忘掉这一茬儿的时候,孙妙仪她们也聚了过来。
瞧着帮自己撑腰的人来了,陆鸢容像个孩子般挺直了腰板,目光殷切的挪开位置让孙妙仪站了过来,而后又一脸得意的斜眼看着黎落。
“哟,这不是黎落小师妹吗?好巧!”
原本跟在孙妙仪左右,对孙妙仪倾慕不已的两位男修士,一看与陆鸢容发生争执的人乃是黎落,一双眼立马黏在了黎落身上。
“二位师兄有礼了。”
黎落弯起唇角跟与她搭话的男子打了招呼,重又看向陆鸢容,那面上的苦笑之色似在询问说:陆大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妙仪朝站在她一左一右的男修士看了一眼,见他们二人俱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黎落的一举一动,她只得压下心中妒火,假意与黎落寒暄道:
“原是黎落师妹,咱们总能在此遇到呢!”
孙妙仪笑得热切,黎落那厢便很敷衍了,只由于她对孙妙仪确实没有半分好感。
同孙妙仪的硬装出的大方得体相比,黎落的清冷便别有一番风姿,迷的那两位不久前还百般讨好孙妙仪的男修士一脸痴笑。
“陆师姐,我还有事要做,究竟有何吩咐请明说。”
陆鸢容正要回答,却被孙妙仪一记凌厉的神色堵了下去,她不着痕迹的将陆鸢容挤到一旁,代替陆鸢容答道:
“是这样,陆师妹一向心直口快,其实很多时候说出的话都无恶意。我知黎落师妹比陆师妹更讨子佩师叔的欢心,是以——还请黎落师妹莫要将陆师妹的冒冒失失放在心上。”
孙妙仪面色恳切的凝着黎落,她袒护陆鸢容的无辜眼神——就好像黎落是个非常小心眼的女子,一有何事便伺机整人,以此来巩固自己在方子配心目中坚不可摧的地位。
黎落迎视着孙妙仪虚假的诚挚目光,心底里着实佩服孙妙仪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和演技。
起初黎落是不打算同孙妙仪杠上的,若只是陆鸢容来找她闹闹,看在陆鸢容极像嫪菁菁的份上,黎落作何都不会计较。
可这孙妙仪一出来搅和,事情就变味了,黎落素来讨厌阴奉阳违、两面三刀之人,那孙妙仪刚好被划入此列,如此一来黎落便不能不为自己辩驳了。(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回王府
“孙师姐若是隔着门缝看人的话,那要嘱托的人怕不止我一个了。(.)来斋堂用膳这么多同门,皆要被孙师姐叮嘱一番才对。否则,如果说师傅听闻了此事,师姐查都不查就赖到我头上,岂非太冤枉人?”
黎落当着正在斋堂用膳的众位同门,没有给孙妙仪留下颜面,她神色平静的迎视着面上阴云密布的孙妙仪,坦然而爽直。
不想黎落这般伶牙俐齿,孙妙仪再次栽了跟斗,见周围隐约开始议论起她是否在针对黎落,孙妙仪即使心中不甘,也得强挤出笑脸回道:
“师妹说的是,是我考虑欠妥。万望师妹莫要记恨,我也只是担心鸢容挨训,既然师妹还有其他事宜,那我不便再同师妹闲侃——”
孙妙仪退到了一旁,同时示意陆鸢容让开道路。黎落抿唇一笑,挑眉看了孙妙仪一眼,带着苏锦云出了斋堂,期间没有再多言。
黎落走后,孙妙仪适才松开几乎快要被她咬破的下唇,陆鸢容不解的望了她一眼,质问道:
“师姐,你就这般轻易的放她走了?”
孙妙仪此时性情不佳,又瞧着之前跟在她身后的两位男修士还遥望着黎落的背影,双眼含着不舍,孙妙仪更是顾不上何为气度和大家闺秀的修养,只朝着没有反应过来的陆鸢容吼道:
“闭嘴!”
见那孙妙仪态度不好,陆鸢容也不敢再唠叨,一行人回到座位上,眸色忌惮的盯着面色气恼的孙妙仪……
——嫪府
嫪菁菁回嫪家省亲已有三日,今日正是她要回到昭王府的期限,一家三口同桌用膳,嫪升平几度想开口询问嫪菁菁——昭王待她如何,可瞧着嫪菁菁心无旁骛的扒着饭菜,嫪升平则以为嫪菁菁是在逃避被追问。(.棉、花‘糖’小‘说’)
因何回到府上已经三日,嫪升平都不曾从嫪菁菁口中的得知新婚夫妇两人相处是否融洽,只因从嫪菁菁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只字未提昭王,好似她还是先前那个待字闺中的嫪小姐,并未嫁过人。
嫪升平犹犹豫豫,半晌不开口询问,这可急坏了姜雯——天晓得当她得知嫪升平为嫪菁菁选择的第二任夫婿乃是昭王之际,她是何等为嫪菁菁欢喜。俗话说乐极生悲——当姜雯欢喜过后,便开始担忧昭王是否会善待嫪菁菁,是否看得上嫪菁菁。
毕竟,嫪菁菁既不是皇亲国戚,又非权贵之女。所以姜雯生怕昭王会因为嫪菁菁毫无背景和家世而苛待嫪菁菁,瞧不起嫪菁菁。
好不容易盼回来女儿省亲,偏偏这嫪菁菁还同先前一样大大咧咧,成日里没心没肺的过活,除却吃吃喝喝,陪伴双亲,从不谈及昭王。
做母亲的最是了解自家孩儿的脾气,姜雯如何能看不出嫪菁菁越是装作不在意,心里其实就越在乎。所以比起嫪升平,她的担忧反而更多一些。
亲事是嫪升平一手操办成的,姜雯根本不清楚昭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想着皇家子弟皆是纨绔模样的她,确实不太安心。
姜雯斜了眼嫪升平后,又暗暗在桌底踹了嫪升平一脚,嫪升平手中的饭碗因着身形摇晃而抖了三抖,却依旧没有面向嫪菁菁直白发问。
嫪升平悄然示意姜雯稍安勿躁,姜雯哪能听劝——若不是因为嫪菁菁更愿同嫪升平敞开心扉,姜雯何苦让他上阵。
见嫪升平像个闷葫芦似的就是不说话,姜雯请了清嗓,夹起一块卤鸡放到嫪菁菁面前的碟子中:
“菁菁,多吃点儿,回王府后,便吃不上这口儿了。”
饭菜是姜雯亲自下厨烹煮的,可口又美味,颇对嫪菁菁的胃口,她夹起碟子里的卤鸡,咬了一口后,张着油乎乎的小嘴笑眯眯望着姜雯答道:
“娘,你做的菜,女儿怎生都吃不腻!”
姜雯闻言呵呵一笑,抬手掐了掐嫪菁菁的脸蛋,惊觉手中的触感不及原来饱满,姜雯心头一酸,忖度着嫪菁菁怕是在昭王并不好过。
“小馋猫!想家了就常常回来看看,来——把这碗鱼汤也喝了!”
嫪菁菁双手接过姜雯递来的鱼汤,捧着汤碗便径直送入口中,足足喝完了一整晚方才停口,末了不禁连连夸赞:
“这鱼汤甚是鲜美!娘啊,你的厨艺愈来愈好!女儿都舍不得走了——”
嫪菁菁故作叹息来逗乐嫪升平两口子,两口子也极其的配合的哈哈大笑。午餐在欢乐又温馨的氛围中接近尾声,嫪府的下人见状一一上前来收拾残羹冷炙,姜雯则拉着嫪菁菁移至方桌那边。
凝视着专心饮茶的嫪菁菁,姜雯踌躇了片刻,终究没能忍住:
“菁菁啊,那****大婚时,娘只和王爷匆匆见了一面,不知他品性可好?你嫁过去也有些时日了,同为娘说说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姜雯凝望着嫪菁菁的眼眸,神色温婉而关切。嫪菁菁瞥了姜雯一眼,知道姜雯想探听的究竟是什么。
可嫪菁菁曾向嫪升平保证过——不会把昭王同嫪升平的约法三章告诉姜雯。因此嫪菁菁垂眉思忖了片刻,正准备开口夸赞昭王的为人,以此来掩盖她的心虚时,忽闻门外小厮来报:
“启禀老爷——四殿下来接王妃回府!”
嫪升平闻声快步行至门前,正瞧见风度翩翩的昭王他她的方向走来,嫪升平赶忙迎上去:
“王爷怎还亲自来接人?莫把小女惯坏了才是!”
嫪升平语气嗔怪一般同昭王寒暄,两人走近后昭王瞧着嫪升平要行礼,眼明手快的昭王立刻拽住嫪升平的胳膊,笑道:
“岳父大人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嫪升平憨笑着点点头,听到昭王又问嫪菁菁可在屋中,嫪升平这才想起迎昭王进门。
两人一同踏进屋中后,姜雯目光灼灼的盯了眼仪表堂堂的昭王,对于昭王屈尊来接嫪菁菁回府的举动甚是满意。
“王爷来啦?快快上座,寒舍鄙陋,若招待不周,还请王爷莫要见怪。”
嫪升平将昭王送到了上座,姜慧则连忙去为昭王斟茶,老两口面对自家的乘龙快婿,忙得是不亦乐乎。
“岳母大人客气了,此事让下人动手即可,实不必亲自操劳。”
姜雯将上好的乌龙摆到昭王面前,眉梢眼角都是对昭王光临嫪府的欢喜。(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盗宝贼
同姜雯与嫪升平皆打过招呼,昭王这才看向起身迎接他到来的嫪菁菁,眸色温和的问候道:
“菁菁,这几日玩得可开心?”
嫪菁菁闻声抬头,与昭王视线相触的刹那,心跳没来由的漏了一拍,说是要好生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表现出自己的情意,可真要做到时,却由不得自己。[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嫪菁菁没有出声回答,怔了一会儿后,仅仅朝昭王点点头,姜雯朝嫪菁菁看了眼,见嫪菁菁脸颊微红,姜雯以为自己的女儿乃是害羞,心里不好的猜测和担忧已经消了多半。
昭王象征性的拿起茶盅,抿了口姜雯为他泡好的茶水,才又接着看向嫪菁菁轻声吩咐道:
“母妃今日邀我俩陪她共用晚膳,怕你回来太晚耽搁了时辰,故而来接你回去。”
嫪菁菁闻言,头垂得更低,再次小鸡啄米般点头。
昭王见状微微颔首,又面向嫪升平歉疚道:
“岳父大人,本王得带菁菁打道回府了,下回再送她来探望您二老!”
嫪升平摆摆手,面带着客气的笑容,拱手道:
“好好好,王爷请回罢,我亦不再挽留。”
昭王起身朝嫪升平笑笑,又朝姜雯点头示意:
“岳父岳母,就此别过,保重身子。”
姜雯忙起身恭送,嫪升平也跟在嫪菁菁身后,走在最前方的昭王好似陡然想起了什么,回身看向嫪升平又道:
“岳父大人,西域新进贡的绸缎流光溢彩,临出门时太急,稍后本王会派人送来!”
嫪升平闻言面上乐呵呵的,且朝姜雯看了眼,似乎在问:怎样,这贤婿不错吧?姜雯面上喜极,娇嗔的瞟了眼嫪升平,嫪升平这才回视着昭王答道:
“王爷的心意我代贱内领受了,只是我等小门小户无需穿戴太过贵重的物品,还是留给王妃裁制新衣吧?”
昭王闻声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嫪菁菁,语气谦和的回道:
“晚些时候,本王会让菁菁去母妃那里自己挑选,王府里的——是母妃专门挑给岳母的!岳父大人就莫再推辞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岳母若喜欢,本王再向母妃讨要便是。.”
昭王能说会道,情和礼都非常到位,姜雯笑得合不拢嘴,那嫪升平也是欣慰不已。
既然昭王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嫪升平怎好继续拒绝,便只得应下了昭王的好意。
回王府的路上,昭王与嫪菁菁共乘一副撵轿,嫪菁菁一直静默不语,她的手掌搭在心口,一张娇俏的笑脸显得无所适从。
快到王府时,昭王蓦地看向嫪菁菁,神色认真的问道:
“菁菁,若这种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让你觉得尴尬,你便拿我当做同居一个屋檐下的朋友就好,做你自己,其他无需你费心,嗯?”
嫪菁菁猛然抬头,寻思了顷刻,她舒心一笑,轻嗯一声。
……
——无龄
转眼间,天气入冬,无龄观位居高山,比之其他地方更冷。
黎落当初请求方子配答应收下苏锦云为徒,方子配不依,只是允许那苏锦云可以跟着黎落一同修炼。清风那方则更是斩钉绝铁的决绝,他属实不想再随意收徒。
黎落的修炼依然停留在练气的阶段,无论如何吸纳精气,都会源源不断的被她的身体吸收,似乎她的身体,完全不存在一个度量标准,让她感知到自己已经迈入筑基之地,也就是说——她想要踏进修炼的第二步,还遥遥无期。
反观原本落后她不少的苏锦云,在通过方子配的点拨后,竟然赶在了黎落的前头进入筑基之境,黎落迷惘的同时更加勤学苦练,偶尔也会想起远在日兆的嫪菁菁、齐胜与昭王。
这一日,黎落总觉得心烦,便向清风告了假,偎在屋中发呆,观赏着后院里凋零的孤景。
黎落走后,清玄急召门内八大弟子议事,原是其他名门正派近日来,总是无端端丢失贵重物品,可这并非失窃那么简单的小事,各门派丢失的皆是秘籍、仙器之类的镇派之宝。其他门派来信通知无龄提防的同时,逍遥门门主还提及了一点有关无龄的要紧事:
盗取修炼法宝的窃贼中,曾有一人同逍遥门的大弟子交过手,其人一眼便认出了窃贼的功法像是出自无龄,只因逍遥门门主的女儿现也是无龄弟子,曾下山探亲时,同自己父亲的得意门生切磋过。所以逍遥门大弟子能辨识出窃贼的功法套路与无龄派的功法相仿。
当清玄面色肃然的告知清风他们时,七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望安,除却已经脱离师门的望安,还有谁能偷偷修习无龄的法术而不被明空等人察觉。
那日清风与方子配跟踪望安时,望安御剑停在了临近无龄的小镇,找到了一家客栈住下而已,期间也没有会见过别人。
三天三夜后,清风同方子配的耐心被一点一滴消磨掉,他们思量着总偷偷跟下去也不是回事儿,便回到了无龄如实禀报了望安并无异常。
如今两人再度回想起来,才知当时的望安——防范心已经很重。
此次下山,清玄交给清风与无名几项重任:
其一,查出是哪门哪派的孽障流连于各门各派间搞小动作;其二,望安是否加入了邪门歪道,若望安当真有辱师门,务必带回无龄受审;其三,安抚各门各派的情绪,毕竟眼下还未丢东西的,就只剩无龄了,别人很难不往某些不利于无龄的方向去揣测;其四,若能抓住罪魁祸首,有能力的情况下,需帮各大门派取回镇派之宝一一奉还。
无名同清风面色凝重的领命后,清风埋头沉思了一会儿,担心起清玄等人的安危:
“师傅,如果那些匪徒下一个目标便是无龄,我师兄弟彼时不在山中,岂非将诸位师傅置于险境?”
清玄神色欣许的回望着清风,想起清风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他们这些老头儿,被望安一事弄得心烦意乱的清玄心里好过不少。
只见望安凝向清风,面色和蔼又坚定的回道:
“放心,你众位师傅,还没有将那帮小贼放在眼中,你大可放心带着师兄弟们离去,照顾好他们的安危就是了!对了,莫忘记带上孙掌门的女儿,还有半月阁阁主的那双侄女,一为探亲聊表慰藉,二来——她们在无龄修行的时间够长啦,借机历练历练也是好的!”(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仇人相见
清风闻言点头,脑中却忽然飘进了黎落的脸庞,但不知因何,清风蹙了蹙眉头没有跟清玄提及黎落。[]
“是!还请众位师傅保重身体!若有贼寇到访,请速给徒儿传讯!”
清玄闻言呵呵一笑,回道:
“嘿嘿,你小子还是信不过你这些师傅们,对否?此刻你掌门师尊同大师傅和四师傅皆开始闭关,单单为了抗敌而蓄力,现在可放心了?”
清风闻言莞尔,不予置评。
方子配瞧着清风好似忘却了黎落,便嬉笑着看向清玄道:
“六师傅,我与清风皆下山去,我那乖徒儿可怎么办?莫不如师傅允准咱们带上她?”
清玄闻言白了方子配一眼,反问道:
“你小子说的可是黎落?”
方子配扬唇一笑,瞥了清风一眼后,立刻回道:
“不然还能有谁――能让徒儿这般上心?”
清玄提起拂尘便甩了方子配一记,而后才眸色严谨的回答说:
“不可不可,黎落的修为尚浅,万不能同去冒险,若有闪失――便是连我都担不起责任。还是让她安心呆在无龄,等着尔等回来罢!”
方子配听了清玄的解释并未被说服,还要出口力挽狂澜时,忽闻清风道:
“六师傅说得对,如此才是对黎落最好的保护,子佩――”
清风侧首望着方子配,那高挑的眉眼既像是威胁,又像在质问方子配他是否言之有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既然清风都不答应带黎落下山历练,方子配剃头挑子一头热,根本劝不动清玄,就只好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交代完一切应当注意和提防的事宜后,清风等人又从入室弟子中挑选了一些精明能干的,还有的则是各派掌门的亲戚,便利利索索、浩浩荡荡下山去也。
黎落则是在去斋堂用晚膳的时候,方才得知清玄等人领了师命,下山完成任务去了,且带走了孙妙仪和陆鸢容两姐妹。
惋惜自己没有机会下山去见识一番的同时,黎落暗自庆幸着好在交了苏锦云这么个朋友,因不知清风等人何时回归,有苏锦云相伴度日,至少不觉乏味。
可连着两三日,苏锦云都好像有心事一般,找了各种借口爽约,本说好两人要齐头并进,赶上那些较为出色的师兄、师姐,如今却是黎落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打坐、练气,好不无聊。
并且,由于各大门派通知了无龄盗宝贼存在的事宜后,无龄一众长老都处于闭关的状态,尽力提升自己的修为,以待迎敌。所以黎落完全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来打发漫漫时光了。
当无为等人潜心呆在禁室,努力将自己的状态修炼到最充沛的时刻,白衣男子的座驾――耳鼠,又一次偷偷来到了无龄,只是这一次,它仅仅与无龄上空确认了黎落是否还留在观内,便折返回白衣男子的空中楼阁――浮生殿。
耳鼠回到白衣男子身边的时候,白衣男子照例丢给了它一枚古树上所结的――红亮、通透的果实,耳鼠吃完了果子,方才发出一声长鸣。
白衣男子听懂了耳鼠禀报的消息后,墨眉紧锁,眼神有些彷徨和迟疑。
而耳鼠禀告给白衣男子的消息――不过是黎落并未跟随清风一行人下山这般简单,却引得白衣男子长时间陷入沉思。
耳鼠等待的久了,就快要睡着的时候,才瞧见白衣男子释然一笑,那笑颜之妙,连日月芳华都不可比拟,连素来傲气十足的耳鼠,也不禁乖巧的欣赏起来……
――大夏国
某处密室内,一身着大夏国龙图腾的黄袍男子被一块黑布蒙着眼睛,捆缚了四肢,侧躺在冰冷的石台上。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身着黄袍的男子顶着后脑巨大的阵痛感慢慢苏醒过来,可当他睁开眼,面前却依旧漆黑一片的时候,他才感知到自己的双目上覆盖着障碍物。
使劲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清醒一些,黄袍男子方才想起――自己前不久还正在大夏王宫处理政务,因为更深露重,伺候的宫人也并无那么多,只听眼前的宫人一阵惊呼,他便毫无防备的被重击了后脑,继而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道对方是何来头,究竟有何目的,只知晓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只凭着对方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作祟,敢在宫禁重重的大夏王宫里绑架一国之主,且被一众宫婢瞧见一事,就足以证明对方的本领通天。
搞不清谋害他之人的底细,黄袍男子心里极其焦灼,单凭他对自己眼下所处地方的感受,他便知道自己早已被带离了王宫。
人都落到了别人手中,那麽这条命就理所应当被别人掌控了生杀大权,这对于统领大夏几十载的黄袍男子来说,不能接受,更恐惧至极。
他还没有活够,就无端端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叫他如何甘心。
不多时,只见黄袍男子身躯一震,立马挺直了脊背,竖起耳朵聆听着远处传来的动静――乃是许多细碎的脚步声。
心神不宁的黄袍男子,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颗心慌乱无比,那强烈的跳动声,好似要抛弃他这副躯壳,自己走掉一般。
终于,脚步声在黄袍男子的面前停了下来,黄袍男子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便被两位弯下腰的黑衣男子一左一右架起胳膊,带到了另一处场所。
与之前那个阴冷潮湿又毫无光线的地方相比,此处便宽敞许多,也暖和许多,黄袍男子隐约透过眼前厚重的黑布条,看见了昏暗的光线。
换到了舒服的环境中,黄袍男子的警惕性便没有先前高了,或许是他养尊处优惯了,适才的紧张,不过是因为身体同精神的双重不适,才造成叠加效果。
因着慢慢放松下来,黄袍男子甚至不曾感觉到自己眼前的黑布条被人突然扯掉。
大厅里的烛火耀目,光线极好,黄袍男子乍然接触到光亮稍有抵触,便下意识的垂了垂脑袋,等到适应了屋中的灯火通明,黄袍男子方才抬眼看向前方。
看清高座上是何人的刹那,黄袍男子的双溪一软,颓然跪地,他瞪大了双目声音颤抖的呢喃道:
“原来……原来是……你!”(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惊喜
高座上的男子抿唇一笑,他举手投足般都透露着一种雍容华贵,但清雅而不俗气,他轮廓柔和的英俊面庞似是画中为伊人撑伞的谦谦君子,宛转轻柔。(.无弹窗广告)他一头青丝中夹杂着不少白发,沧桑却特别,他眼神里的暗淡――忧郁到让人心疼。
他――便是齐胜的王叔,慕澄鸿,大夏国前朝――风靡万千少女的一代浪子,岳王。
慕澄鸿回视着黄袍男子惊恐的眼神,轻启唇瓣,与洁净如玉的皓齿中蹦出几个音节:
“经年不见,一条阉狗换上了龙袍,倒人模狗样的!”
慕澄鸿毫不掩饰对黄袍男子的憎恶,似乎跪在他面前的人于他眼中,就是条狗而已,他厌恶,轻视,不必刻意压制住。
黄袍男子被慕澄鸿看似柔和的眼神给定住,实则眸子里的刀光剑影却骇人得紧,慕澄鸿在民间的外号就被称作――笑面公子,他越是讨厌对方,便笑得愈发灿烂,神色也可以几近温柔。
而黄袍男子执掌大夏多年来的经验,都因曾经侍奉过慕澄鸿,得知慕澄鸿的厉害,才仿照了慕澄鸿待人处事的特点。
日兆唤黄袍男子笑面虎,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此刻两只笑面虎相对,孰真孰假,孰强孰弱,单单是从一个气定神闲、一个牙齿打颤的区分上便可以明晰。
即使慕澄鸿如此辱骂那黄袍男子,黄袍男子也不敢回嘴,或许是因为暗害了慕澄鸿一家的心虚,又或是因为多年来他对慕澄鸿的深深忌惮,仍旧被他的肢体反应给牢记,相遇的时候便不由控制的呈现出来,并非他胆怯。.
见黄袍男子不说话,慕澄鸿轻佻一笑,单脚踩着长榻,好不英武潇洒。
“怎地,哈巴狗见了主人不是应当摇尾乞怜才对麽?何时被人毒哑了?看来我这消息还不算灵通……”
慕澄鸿自顾自的调侃起来,他纤长的手指搭在酒盏上,继而执起酒盅一饮而尽。
哪怕慕澄鸿嘲笑的黄袍男子的言辞越发不入耳,那黄袍男子还是不敢同慕澄鸿叫嚣,他默默听着对方的羞辱,一双眼睛滴溜乱转。
慕澄鸿留意到了黄袍男子不安分的眼神,便抬眸望向黄袍男子警告道:
“不用想办法逃跑,你溜不掉的!”
慕澄鸿的语气依旧很温和,他道破黄袍男子想法的时候,黄袍男子又是一惊,接着便一脸惶惶然,他暗自思忖着:慕澄鸿的心思如此缜密,又如此了解他,连他多年前的习惯,甚至一举一动都铭记于心,不过是为了知己知彼,报仇雪恨,他果真要命丧于此了麽?
黄袍男子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来激怒对方,只因他比谁都清楚无论他怎么做,慕澄鸿都不会放过他,因而不必徒劳的求饶。
相应的,慕澄鸿也明白――黄袍男子的野心和贪婪,致使黄袍男子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感到后悔,再者说,如若一句对不起就能化解所有的怨恨,人生岂非太容易了。
“怎么?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你请到这里,你就打算以不变应万变?沉默是金的法则,在我这里行不通哟――”
黄袍男子闻言,无奈的闭上双眼,然后缓缓睁开,提起胆气直视着慕澄鸿的眼睛问道:
“今日寡人落到你手上,下场定然凄惨,是以你到底想怎样?干脆痛快些!”
“啪啪啪!”
慕澄鸿毫无预兆的为黄袍男子的发言鼓起掌来,掌声停下后,他一双慑人心魄的眸子死死定在黄袍男子的身上,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与他的眼神刚好相反。
只听慕澄鸿极其平静的说道:
“寡人?如此堂而皇之的自诩我有些听不惯,在我面前,只有我王兄能自称寡人。因此――”
慕澄鸿看向站在黄袍男子身后的死士,抬手遮上了双眼,好似很不忍心看到接下来的画面。
惊悚的一幕在慕澄鸿刚刚抬手的时候便发生了――黄袍男子由于被捆着手脚动弹不得,站在他右方的那名死士便上前死死捏住他的鼻孔,好让他不得不用嘴来呼吸,不过是弹指一挥间,黄袍男子左方的那名死士便牢牢揪住了黄袍男子的舌头――
随后,死士仿佛将全身的力气都注入到了他揪住黄袍男子舌头的那只臂膀上,只听一声细小的撕裂声音,死士的面颊上溅到了鲜血,映衬的他的脸更加冷血无情。
原来,死士生生拔掉了黄袍男子的舌头,不借助任何器具。
此刻,一条血淋淋的舌头俨然出现在死士紧攥的手中,再观黄袍男子的口中,除了一口污血和泛黄的牙齿,再无他物。
那黄袍男子明显痛到了极致,可被拔掉舌头的他却叫不出来,表情扭曲到无以复加的黄袍男子瘫在地上打着滚,双目充血,张着的嘴巴半晌合不拢。
反观慕澄鸿,他并未当真错过享受仇敌被折磨的场景,他的手还未抬到顶点便已放下,他一脸邪肆的笑容,神色显得意犹未尽。
慕澄鸿紧凝着在地上翻滚的黄袍男子,对方越是痛苦,慕澄鸿脸上的笑容才越真,不似之前那般浅淡――
这便是慕澄鸿的骇人之处了,笑面公子的绰号,的确与他相匹配。
“吴起啊吴起,纵使你更名改姓,换上那一身龙袍,苦练男儿音色,也依旧挡不住你一身的臊腥气,当然,这些更不可能掩盖你不男不女的事实。我给你机会说话,你一出口便要惹怒我,罪过啊罪过!”
慕澄鸿围着阉人吴起踱步,训诫罢了,还双手合十,好似他是一位虔诚的教徒。
躺在地上的吴起挣扎良久,终于缓过劲来,他怒目圆睁,狠狠瞪着俯瞰他的慕澄鸿,之前的顾忌和畏惧早被疼痛给取代。
慕澄鸿好笑般回视着吴起仿若要吃人的眼神,问道:
“怎还恼了?开个小玩笑罢了,不急不急,重头戏在后头呢……”
慕澄鸿说着别有深意的话语,盯着气急败坏的吴起良久,眼神里全是宰杀猎物的期待和兴奋。
对视了好一阵子,吴起看出了慕澄鸿的病态,方才想起了害怕,方才想起了不能硬碰硬,不能跟笑面公子叫板。
慕澄鸿正要询问吴起为何学乖了,便听到大厅后连接偏厅的屏风被人推开,慕澄鸿扬起唇角,等待着来人出场,目光却依旧留在吴起身上――(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倾城美男
“喏,还有惊喜等着你――”
慕澄鸿朝屏风后面努嘴,那吴起也不敢再忤逆慕澄鸿的吩咐,他循着慕澄鸿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今生他所见过最美的男人,因何用“美”一词来形容――
只因世间极少有男子相貌之精致,能与女子媲美――
那人一双凤眼如白玉墨珠交辉,长眉飞入两鬓,透出一股迫人的英气。(.棉、花‘糖’小‘说’)薄唇不点而红,牙齿犹如洁贝,最让人移不开眼球的还属他轻透无暇的雪肌玉骨,让人不可逼视,否则便会因为心悸而羞愧。
如此阴柔又华美的相貌,生在那张脸上,却融洽的很。若不是彼人高挑的体格,精壮的身材,蠕动的喉结,还真有些不辨雌雄的为难。
只见那人走至慕澄鸿跟前,以一种看待蝼蚁的眼神睨了吴起一眼,随之启唇说道:
“王叔怎不早些通知我?害我险些错过了一场好戏。”
尽管那人的声音极其悦耳和轻灵,但那与齐胜极为相像的音色骗不了人的耳朵。原来,这才是齐胜的真面目,与他之前的形象真真是两个极端。
藏身军营时,齐胜威武彪壮,面相凶悍,摘下伪装后,齐胜原是如此倾国倾城的美男子,一举手一投足,都天然流露出一种强过女子的风韵。
慕澄鸿听了齐胜的质问扬唇轻笑,回道:
“我不是已经命人去通知你了麽?还怕赶不及?”
慕澄鸿凝着齐胜的面庞,首先想到的是慕离休,而后才是蓝妃。其实齐胜的真实面貌,并不太像蓝妃,这便足以得见――慕离休有着多么出色的外表。(.无弹窗广告)
再观此刻的吴起,他已然有些傻眼儿,浑身禁不住哆嗦的他看向齐胜的目光不仅有悔恨,更有一种被席卷全身的寒意。
慕澄鸿回首瞥了吴起一眼,知道吴起对于齐胜的出现是惊讶至极的。
“怎么,不认识了?这是你伺候过的小皇子啊――我皇兄和蓝妃的儿子!”
不敢直视慕澄鸿震慑且威严的目光,吴起连忙埋下脑袋:若说慕澄鸿恨他入骨头,那么齐胜,恐怕会恨他入肺腑。
只因为当初他见齐胜年岁尚小,还不经人事,所以他不以为然的当着齐胜的面儿,做过许多对一名孩童来说过于残忍的事,亲身经历过的齐胜,自然会比慕澄鸿更加痛苦。
齐胜瞧着吴起不敢抬头看他,便随意打量了一番吴起身着的龙袍,那龙袍上的图腾,是刻在齐胜脑中的记忆,伴随着慕离休的音容笑貌,深沉而不容亵渎。
齐胜一把捏住吴起的下巴,迫使吴起抬起头来与之对视,不想这看似柔弱的白面美男力气如此之大,吴起开始为自己默哀起来。
“一个阉人,怎佩穿戴我父王生前穿过的衣物?你居然有胆侮辱他,使他在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吴起闷出了一身冷汗,面对齐胜的逼问和质询,他根本无法回答,即便他舌头尚在,也不会自己挖坑给自己跳,他太明白齐胜有多憎恨他,故而不论他今日跪地求饶也好,痛改前非也罢,齐胜皆不会放过他。
“蓝儿,他对先王不敬,那条出言不逊的舌头已被我命人拔掉,说不了话。”
齐胜闻声微微颔首,继而露出十分俊美的笑容,他甩开了吴起的下颚,接过身旁随行侍卫递来的白帕子擦了擦手,丢在地上后,才兀自说道:
“拔得好,反正今日他作何辩解都没有意义,莫不如老老实实,听我说即可。”
停顿了片刻,齐胜好似困惑一般不愿朝吴起的方向多看一眼,瞧着齐胜有些不对劲,慕澄鸿即刻关心的询问:
“蓝儿,身子不适的话――交给我就行。”
齐胜蹙眉摇摇头,面色缓和了一些,他望着慕澄鸿的眼睛,眼底是深深的感激:
“捉他来此花了王叔不少心血,我怎能轻易退场。只不过因为他的穿着污了我父王的清誉,我看着着实碍眼。”
慕澄鸿听了齐胜的理由,豪爽一笑,他回首看了看吴起,似乎脑中又有了新的玩法。
吴起瞅到了慕澄鸿近乎妖邪的笑容后,恐惧的连连摆手,且不停地磕着响头,试图借此让慕澄鸿处罚的轻一些。
“巧了,我也瞧着碍眼,蓝儿想如何处理他身上的衣衫呢?”
齐胜闻言勾起唇角,云淡风轻的回道:
“无需太麻烦,既然是父王的遗物,焚毁即可。”
慕澄鸿莞尔,不置可否,两名站在吴起身后的死士见自家少主已经发话,当然不敢拖沓,两人打算先替吴起解开绳索,再将衣服扒下来烧掉。
齐胜瞧见他的下属已经开始行动,但是完全会错了意,便冷哼一声示意对方且慢。
两名死士齐齐望向面色不悦的齐胜,眼神很是忌惮。
却见齐胜灿烂一笑,缓缓道出一句让吴起崩溃的话语:
“何必要帮他脱掉,他爱穿,就让他穿着。”
这暗示已然不能再明显,死士中的一人最先反应过来,拉过他的伙伴在对方的耳畔吩咐了几句,那名被嘱托的死士连忙跑出大厅,只一会儿功夫,便拎着一桶东西回到了另一名死士的旁边。
齐胜见状,适才满意的点头,朝慕澄鸿抿唇轻笑。
“哗啦啦”一阵响动,木桶里的液体被尽数浇到了吴起的身上,湿透了的他闻出了木桶中承载的东西所为何物,便“呜呜哇哇”嘶吼着躲避另一名死士取来的烛火。
可惜腿软的吴起根本逃不出两位死士的封锁,只见蜡烛被丢在吴起身上,腾地一下便燃起熊熊火焰,灼烧的速度极快。
吴起转眼前成了正在胡乱扑抓的“火人”,两名死士以为这便结束了的时候,又闻齐胜同慕澄鸿异口同声的喝令道:
“别让他死了!”
闻令,两名死士即刻冲出大厅,不多时――一人提着一桶水归来。眼见那吴起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黄袍早被灼烧成灰烬,有些部分还黏着吴起血糊糊的皮肉,两名死士这才把用来灭火的水泼到了吴起身上。
火势总算被压了下去,死士中眼尖的那一个瞧着还有没能被浇灭的火种缠绕在吴起身上,不加犹豫的他提起脚便跺了上去,将火苗踩灭才作罢。
经由这一番折腾,吴起的周身没有剩下一块完好的皮囊,整个人都黑黢黢的,有体毛的身体部位还冒着黑烟,看起来活像一块焦炭。
(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我不怪你
气若游丝的吴起赖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四肢,仿佛下一刻便要西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观赏得还算过瘾的慕澄鸿看向齐胜,问道:
“蓝儿,这条狗还有何处让你看不顺眼,一并处理了吧?”
知道吴起在佯装虚弱,慕澄鸿故意如此说,惊闻慕澄鸿话语的吴起立刻睁开了眼睛,忍着周身都在灼烧的痛苦和难闻的气味翻过身来,伏向慕澄鸿与齐胜,目光几近哀求,像一条苟延残喘的老狗。
齐胜回视着吴起的双眼,眸子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吴起就像是他的玩物,根本没有同他讨价还价的余地。齐胜不肯放过吴起,疼爱齐胜的,慕澄鸿又岂会善心大发。
慕澄鸿虚着眼,双目中射出危险的光芒:
“吴起,我告诉你――不要妄想装死,因为――你可能不知晓,鞭尸也是一种乐趣。”
慕澄鸿轻描淡写的警告着面上哀哀欲绝的吴起,听到了慕澄鸿的提醒后,吴起初次感到一丝丝后悔――对于二十年前他一手操纵,让慕离休一家支离破碎的事。
可惜,尽管吴起此时此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同时也悔不当初,都完全救不了他,当慕澄鸿孤注一掷――牺牲了跟随他十余年的十几名死士时,慕澄鸿就没有回头的打算,抑或是收手的想法。
虽然慕澄鸿一直在恐吓吴起,可并不是非要今时今日就置对方于死地,他还得帮他侄儿讨回大夏国,且得让所有间接或者直接导致慕离休一家落入惨绝人寰之境的仇人尝到恶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是故,慕澄鸿朝他身前的下属摆摆手,面色疲倦的吩咐道:
“带下去吧,今日先到这里,明日再继续。”
“是!”
死士押走了吴起,齐胜走到了慕澄鸿的座椅旁,举起慕澄鸿的酒囊痛饮起来。慕澄鸿知道齐胜此举只为庆祝,所以没有上前阻拦。
等齐胜整整饮完了酒囊中的酒水,慕澄鸿适才走到齐胜身边,轻拍齐胜的肩膀叮嘱到:
“今日算是例外,不久后――你将是大夏的王,莫要再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记住了吗?”
齐胜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酒气熏了慕澄鸿满脸,慕澄鸿却呵呵一笑,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厌恶的神色。
“知道了,王叔,接下来――我能做些什么?”
齐胜明白慕澄鸿的良苦用心,所有的苦和罪,慕澄鸿都愿替他去受,只要他乖乖的等候,坐享其成便好。可齐胜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慕澄鸿又是世上唯一疼他的亲人了,他怎忍心让慕澄鸿只身一人去承担这一切。
就拿擒获吴起的行动来说――接应的死士守在宫外,潜入宫内的死士依靠着飞檐走壁的本事,埋伏到了吴起所在宫殿的屋顶,既要夺过宫中禁卫军的巡查,又要提防被屋顶下的人察觉,能办到的――自然都全是个顶个的高手。
进入宫内的死士,守候在屋顶良久,等到殿中杂人最少的时候方可动手。
首先将吴起敲晕后,还得迅速解决守在殿中伺候吴起的宫人,且得保证屋内不发出较大的动静,导致屋外的侍卫有所警觉,完美抽身后,最关键的一步――则是如何将吴起转运出宫,吴起昏睡着,即便是两位擅长轻功的死士带着他离开大夏宫,也难保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只因目标过于显眼――
提到这些,意在表明此次行动极其冒险,几乎每一步稍有差池便攸关生死,而且如何才能将所有细节都考虑到位,也是非常考验脑力的难题。
但死士们完成的很好,慕离休则忙活了三个昼夜步步确定计划是否周详,且要承受下属损失惨重的惋惜。至于齐胜,他对整个行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只因再抓到吴起之前,所有的一切,皆需对齐胜保密,慕澄鸿不想齐胜去冒险,齐胜不愿当一个窝囊废,他幼时太过依赖旁人,因而下场凄惨,如今他不想再躲到慕澄鸿的背后。
慕澄鸿明白齐胜的心思,也明白齐胜不愿听他的安排,可他再不敢冒风险,再不能容忍自己站在离齐胜很远的地方,让齐胜受到无法挽回的损伤。
“蓝儿,你就不要打听了,所有的事――皆由王叔替你打理,事成之后,再由你出面,聚拢民心。”
听了慕澄鸿的想法,齐胜坚决的摇头,他直视着慕澄鸿柔和的眼神,面色凌然的拒绝:
“不!王叔,我已不是孩童,无需你时时呵护我!谋略上,我虽不及王叔睿智敏捷,却可以在其他方面出些力!若王叔只肯让我等在这里,原谅侄儿办不到!”
慕澄鸿眸色哀怨的回视着齐胜眼中的坚决,他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心疼。
望着和慕离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齐胜的面庞,慕澄鸿总是忍不住自责,为何他当时没能守护好王兄一家,为何老天让齐胜受了如此多的苦。
齐胜无法做到袖手旁观,慕澄鸿也答允不了让齐胜插手,两人一时间僵在那里,互不退让。
沉默了许久,齐胜幽幽开口:
“王叔,当初的祸事,并非由你引起,你别再耿耿于怀了!我从来没有责怪过王叔,王叔将蓝漪莲让给父王,只能怪父王没有本事教会蓝漪莲为妇之道。况且,若无蓝漪莲,我也将不复存在。答应我――王叔,不要觉得愧对我,愧对父王,你和父王血脉相通,也是如今我唯一的亲人!像多年前一般,对我严厉要求吧,不许旁人求情,只能依靠自己,教诲我这些道理的,才是我崇拜的王叔!”
齐胜憋在心中已久的话,终于一气吐露,以前他总觉得――即便不说,慕澄鸿应该也能感知到。男子之间互诉衷肠尔尔,实在太过矫情。
奈何直到今天,齐胜才发现――慕澄鸿始终都没有原谅自己,尽管他们再次相遇后,他噤口不提往事种种,如同以前那般亲昵的唤慕澄鸿为王叔,慕澄鸿却依旧没能迈过那道坎儿。
齐胜坦白了他对慕澄鸿的看法从未因何改变过,十分动容的慕澄鸿鼻头一酸,眼神欣慰至极,或许只有来自当事人的一句“我不怪你”,才胜过所有为了赎罪的努力,慕澄鸿通透了不少,就好似之前独在他脑中让他十分痛苦的一团劳什子,被人轻轻挪开了一般,整个人由内到外轻松不少。
(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先得民心
既然自己的亲侄儿如此有担当,慕澄鸿也再无理由拒绝把所有安排和部署透露给对方,更不可能打着保护齐胜的旗号不让齐胜参与行动,这种娇惯的溺爱,确实培养不出一代贤君圣主。(.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打定主意,同意齐胜跟着他一起并肩作战后,慕澄鸿告诉了齐胜他下一步的筹划——
首先,便是让吴起狗贼亲笔书一封罪己诏,而后,便是命人去将当年吴起如何逼得慕离休退位让贤,迫使慕离休饮下毒药毙命,赶走了慕离休最疼爱的儿子慕蓝,还有他当年如何才让敌国吐蕃退出边域的“明智之举”。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煽动舆论,掌控民心,让天下人明白——执政大夏二十余年的吴起,是什么样的人,又使用了何等丧心病狂的手段去篡夺王位。更重要的是——让百姓醒悟,当今大夏国君是否配为人君,是否品行端正,是否曾为大夏国民的安泰呕心沥血,还是说,这一切,不过是来自吴起的私欲。
慕澄鸿相信——多年前慕离休执掌大夏的时候,大夏的繁荣昌盛,地大物博,是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夏国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有目共睹的。而如今的一国之主,杀掉了曾经的英明圣主之后,又回馈给了大夏子民何物——是割让给吐蕃的数十座城池,还是每年都得像边境小国做出妥协,供奉财物的治国“良策”。
得民心者得天下——慕澄鸿对此深信不疑,跟随他多年的死士愿意对他俯首称臣,衔环结草,纵使他落魄到再也享受不了旁人崇敬和膜拜的目光,那些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他们的眼神不曾有一刻变过,那是对慕澄鸿毫无条件的信任。[.超多好看小说]
是以,慕澄鸿认为,道理都是相通的,治理国家并不需要多么精明的头脑,多么壮阔的誓言或行动,而是需要从小事做起,把一点一滴做好。
慕澄鸿有信心,当皇宫内外皆在流传国君被掳走的消息之际,再放出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便没有人会来同情吴起。
时机成熟之后,慕澄鸿会带着自己的人马,押着吴起杀回日兆王宫,像天下黎民宣读吴起亲书的罪己诏,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夺回本就属于慕家的一切。
慕澄鸿需要齐胜去做的,便是散播多年前的事实,此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毕竟那吴起掌控大夏多年,身边若没有一两个走狗,他的王位是坐不稳的。虽说吴起并未料到此次报复他的人会是慕氏一家,但以吴起经年前就那般狡诈多思的脑子,一定做了些准备来以防万一。
是故,散步流言,同时不能被吴起那边的人抓住,是非常考验头脑的事。只因你必须挑在人多广众的地方去传播,可偏偏那些地方常常都处在执政者的监控范围之内。
齐胜接收了这项重任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寝屋,关起门来苦思冥想,他在思考以何种方式传出消息较为稳妥,又选择那些地点当作着重宣传的地方……
——昭王府
自从那日,昭王亲自去把嫪菁菁接回王府,且对嫪菁菁开诚布公的提出两人以朋友的相处模式来面对彼此后,嫪菁菁才算是找回了当年的自己。
她不再没日没夜盼着昭王,心心念念想着昭王,譬如——哪怕昭王回来取件披风,她都想多看两眼。抑或是,昭王得空回府用膳,她总是祈祷时间过得慢一点,这样她同昭王相处的时间便会多一些。再或者,昭王并未通知王府的主事能否回府,嫪菁菁就化作望夫石一般一个时辰询问好几次。
懂得把对昭王的爱慕默默藏在心里,才是对两人最好的方式后,嫪菁菁住在王府的生活——一下变得充实起来,而不仅仅徘徊在等待、犹豫、叹气之中。
嫪菁菁撺掇王府的主事将昭王府重新装点一番,以前的摆设、格局、装饰都显得沉闷,她便想弄些有趣儿的来换换景儿,主事不敢兀自答应,上报到昭王那里,昭王只是莞尔,回了句——“随王妃折腾,王妃乐意便好。”
重新装潢昭王府,嫪菁菁忙里忙外,完全没有一丁点作为昭王王妃该有的架子,爬上爬下,跑进跑出,搬东西、太重物,挪花盆,事事她都能做到身体力行。
这般亲民又豪爽的嫪菁菁,很快赢得了昭王府所有下人的喜爱,小到厨房的帮佣,大到一府主事,每逢撞见她,都会笑眯眯道一声“给王妃问安”。
王府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后,嫪菁菁更是忙得团团转,可她还能忙着干什么——大体来说,就是忙着吃喝玩乐,给自己找事做。就如以前在嫪家那般,闹闹腾腾的当着嫪家大小姐,想的少,笑得多,吃得好,睡的香。
偶尔,昭王回来时,老远便能听到笑得像黄鹂鸟一般的嫪菁菁的笑声,循声望去,昭王时常低落的心情,看到嫪菁菁在秋千上像个孩子一般开心,他的脸上,也不禁漾起笑容。
又或者,昭王经过花园散心时,听到池塘的方向嬉闹的声音很大,凑过去瞧一眼,看到挽着裤腿想吃莲藕的嫪菁菁专心致志的掏莲藕,即使心中有再多的不快,也会于一瞬间烟消云散。
当回了嫪菁菁的嫪菁菁,反倒常常在无意间吸引了昭王的视线,比之先前她于心中默念千百句——求他看她一眼,显灵的多。或许连嫪菁菁自己都未发觉——活泼可爱的她,任性洒脱的她,无拘无束的她,憨态百出的她,才是她最美的样子。
也不知是否是巧合,自从王府大变样以后,昭王回府的次数多了起来,停留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便是连和嫪菁菁坐在一起,随意聊天的内容也便得丰富多彩起来。
饭桌上,嫪菁菁不顾形象的唾沫横飞,讲述着幼年间嫪升平带着她走南闯北,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生意人,如何以对方的一个眼神,一次挑眉,一抹笑来判定这单生意能否做成,算是嫪菁菁自学成材的本领,且能分析的头头是道。
昭王听着兴致勃勃的嫪菁菁大谈商界趣闻,忽而扬唇,看着嫪菁菁的眼睛问道:
“如若交给王妃几间商铺打理,会否太为难了?”(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二度相见
嫪菁菁先是张大了嘴巴,而后便显出跃跃欲试的兴奋,凝着昭王的眼睛,惊喜的追问:
“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昭王闻言浅笑,回到:
“王妃单单是重新整修王府,就花掉了我不少积蓄,凭我这点儿俸禄,以后若想做些大事,怕会捉衿见肘,怎地?王妃不肯帮忙吗?”
昭王曾也这般,带着些轻佻和赖皮的语气,温情款款的望着黎落,或许他忘却了,他温柔的眼神,有着怎样的魔力。[.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只是一刹那,嫪菁菁慌张的摆手,仿佛她的不确定,伤了心上人的心,看出昭王是故意逗弄她以后,她适才反应过来,娇嗔的撅起樱唇,眼神气恼的瞪着昭王。
这一刻,嫪菁菁猛然想起——她爱着她面前这位潇洒俊逸的男子,爱得辛苦,所以她装作不动心,不动情,努力到差点骗过了自己。然而,只凭借对方一记眼神,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其实,这期间昭王收到过一封加急信,是从边域那边送来的,寄信者正是当初被他委以重任的小新兵。
彼时,小新兵带着昭王的两位侍从,去到了孙武供认的作案地点,却没有发现黎落,但发现了黎落存在过的痕迹。小新兵请其中一名侍从回军营给昭王报信,奈何侍从感到边境时,昭王已经离去。
侍从回到了新兵那里,只因口信的内容说起来也无关紧要,寻到黎落才是正经。[.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他们一行三人选择了三个方向去追踪黎落,因为岔路太多的缘故,他们根本无从知晓黎落究竟踏上了那条路途。
而小新兵即将赶到的地方,便是无龄山,为了确认每一处黎落有可能踏足的落脚地,小新兵走的很慢,凡是岔路口,他都会做好路标,一一排查,绕了不少路,饿过很多次肚子,小新兵帮助昭王找到黎落的决心却从未改变。
人性的纯良和残忍,是多么明显的对比,小新兵与孙武之徒都与黎落走失一事息息相关,孙武抵死不认,最终下场凄惨,小新兵悔恨难当,踏上找人征途。
至于昭王的两位侍从,磨破鞋履,每每迷路后,他们再难继续下去,他们觉得——或许黎落早已不在人世了罢,否则怎会一点踪迹都不曾留下。找人的信心不再,他们又无法交差,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远走他乡。
小新兵寻人的途中,遇到了一位住在日兆边域的牧民,他拖牧民给昭王捎去一封信——禀报他还在寻找中,请昭王莫要丧失耐心,他有预感,黎落正在不远处等着他。
同时,小新兵也提及了昭王的另外两位侍从,打听对方有无寄信或者回音,若是侍从那厢有把握,昭王便更可以放心了。
收到信的昭王,一夜未眠,本打算将书信丢掉的他,终究回了一封信给小新兵,叮嘱送信人的——若两人再次遇到,一定要把这信交到小新兵的手中。
昭王不想回信的缘由,是猜测出了他的侍从大概早已放弃寻人,只凭小新兵一人,跋山涉水,无穷无尽,找到黎落的机会太过渺小,所以不抱期望的他,犹豫、彷徨。
可他脑中不断闪现出小新兵信誓旦旦,承诺昭王一定会把黎落带回来的青涩面庞,昭王就鬼使神差的拽回了一丝希望,保存在怀中,继而才提笔写信。
眼下日兆内忧外患,邻国又生变故,是否会牵涉到日兆无法预测,昭王不能抛下日兆王和日兆黎民,只待解决完这一切,他便会亲自赶到小新兵的身边,两人一起找下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黎落的相貌早就刻在了昭王的脑海里,成为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不是他刻意去遗忘,就能忘记的。
昭王相信,会有这么一天,他可以暂时放下一切,去追寻他心爱的姑娘……
——无龄
清风他们下山的第三天,无龄迎来了一位让清玄等人喜上心头的客人,那便是前不久才拜访过无龄的白衣男子,只是这一回,白衣男子没有带耳鼠同来。
要知道,无龄此时是非常时期,防范盗宝贼一事,盖过一切,白衣男子的到来,无异于一尊光芒四射的大佛,普照着无龄这座需要庇护的小山。
并且,即便江湖中没有闹出盗宝贼一事,白衣男子的到来,也会让清玄他们喜不自禁,似白衣男子这般不轻易露面的上神,修真者一辈子尚且能遇到几次呢?
好在近日来无龄弟子都处于松散状态,因为师傅一辈都下山去了,徒弟们自然百无聊赖,师祖一辈的又连日闭关,普通弟子又去何处听课。
是故,无论是普通弟子还是入室弟子,大多三五成群的约着去山中某处偷懒,不爱热闹的,便躲在自己的卧室享受不用修炼的大好时光。
那白衣男子到访的时候,首先发现他的,还是那两名道童,道童吃过亏——再不敢招惹白衣男子,还不等白衣男子发话,两名道童忙道:
“尊者请稍候片刻!我等前去通知众师祖!”
白衣男子闻言顿住脚步,神色悠然自得,反正此次上山来,他也没有要再避开的想法,早见晚见无需过分在意。
不多时,两位道童便风风火火回到了白衣男子身边,同行的还有清玄,白衣男子正要开口,却见还有他人跟在清玄身后——
笑逐颜开的莫逆,容光焕发的平笙和望舒,面色敬畏的无为同明空,无龄师祖一辈的,算是到齐了。
白衣男子见到迎接的阵仗太隆重,反而露出不太高兴的神采,还属那清玄最有眼力见儿,瞅着白衣男子眉宇间有些不悦,忙道:
“上神大驾光临,快移步大殿说话!”
白衣男子闻声默许之,跟随清玄的步伐径自朝穿堂内行进,莫逆他们随后反应过来,也赶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转至凌霄殿,说话就方便得多,至少来来去去不会被观中弟子瞧见。
恭请白衣男子坐好后,清玄等人照旧是陪站的,此次莫逆也不再马虎了,没有冒冒失失的一人独坐。
清玄为白衣男子斟了观中最好的茶,继而才向白衣男子打听来意:
“上神此次前来,所欲为何?是否同黎姑娘有关?”
白衣男子接过清玄递来的茶水,抬到鼻尖嗅了一嗅,好像并不太感兴趣,还未饮上一口,就又把茶水放下了。(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上神来拜师
只见白衣男子面色认真的盯着清玄的双目,启唇缓缓道:
“并无要事,来此只为――拜师。[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在场众人听到这句话的反应皆有些古怪,他们面面相觑之下,低声耳语道:
“师兄,我是不是上了年纪,有些耳背了?上神方才说――他来拜师?”
“呃……这个,我适才恍惚了以下,好似也并未听得清晰。”
“怎会是来拜师的?大概是我等皆听岔了吧?”
讨论未果,清玄讪笑着再次凝向面色平常的白衣男子,重又问了第二遍:
“上神抱歉,能否麻烦您再次道明此行目的?”
白衣男子微微蹙眉,回眸瞥了清玄一眼,而后吐字清晰,面色淡然的回道:
“我方才说――我来拜师。”
白衣男子言毕,看到清玄他们的神情一个堪比一个诧异和错愕,摸不着头脑的清玄望向明空,请示明空的看法。
明空也很困惑,自然给不了清玄答案。清玄无奈,又将视线转移到无为的脸上,只见无为迅速的撇开了头,表示他亦无能为力。(.无弹窗广告)
还好那莫逆从容的多,见清玄他们皆不回话,忙探头靠近了白衣男子一些,眉开眼笑的询问道:
“上神莫要折煞我等了,纵观当今天下,哪里寻得出可以教授上神的至尊?”
白衣男子闻言抿唇,眸色促狭,这莫逆说话极有趣,所以白衣男子并不排斥同莫逆闲扯几句。
白衣男子站起身来,于殿中四处打量了一阵儿,又端详了无为等人一会儿,才道:
“我的容貌不会变老,若是直接和你们平起平坐,怕会引起无龄门人诸多不安。”
莫逆闻声,蹙眉揣摩着白衣男子此言何意,还未理清头绪,只瞧那清玄喜出望外的看向白衣男子追问说:
“上神之意――乃是往后会常驻我无龄?”
白衣男子浅浅扬唇,点头默认。
众人见状,惊喜不已,明空同反应稍慢的莫逆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两人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唯有眼神殷勤的盯着白衣男子的面容,看看对方是否只是忽悠他们罢了。
在瞧着白衣男子确实不像玩笑之后,明空忙上前拱手,作揖行礼欢迎白衣男子长居道观:
“上神不嫌庙小,我等自然欣然接受!只不过――”
明空略微顿了一顿,而后看了眼无为,无为朝明空投去肯定的目光后,明空才又接着质疑说:
“只不过,上神若单单选在无龄山长栖,因何还要拜师?且不说我等小道万不敢大逆不道,也确实没有必要用拜师这般荒唐的由头来掩盖上神的身份。”
明空非常注意措辞,生怕言语间有何不妥,从而于无形中得罪了白衣男子,可瞧着白衣男子丝毫没有露出不快的表情,明空这才知晓――唯有白衣男子在乎的人和事,才能对白衣男子有所影响,其他的对于白衣男子来说,无足轻重已矣。
发现白衣男子并非不好相处的仙人后,明空不再小心翼翼的,他抬眸直视着白衣男子的眼睛,面色不解。
白衣男子回身面向明空,轻启唇齿答道:
“无龄门人是否会猜忌我的身份,与我而言无关紧要,我只是不想那位故人受到惊吓而已。目前来看,拜师才算最为妥帖的,长居无龄的途径。”
白衣男子简单解释了他为何要拜师的理由,明空人便立刻明白过来――原还是为了不让黎落起疑,发觉白衣男子对黎落如此看重,明空等人则庆幸好在黎落住进观内的这些日子里,没有发生过不妙的情况。
既然白衣男子提及黎落,那么无为就很难不想起黎落的灵门突然被开光,是不是白衣男子所为。
无为清了清嗓子,神色肃然的上前一步,站在明空的身侧,拱手请教道:
“上神,小道有一困惑,可否请上神解惑?”
白衣男子诚然答道:“但说无妨。”
无为得了白衣男子的许可,这才若有所思的询问说:
“前些日子,我等为了让黎姑娘早日步入修炼佳境,便商量着在黎姑娘无从察觉的情形之下,偷偷帮她开启灵门。可为难的是――我座下最出色的徒儿找寻良久,都寻不到黎姑娘的灵门所在。实在无措后,小道又信口胡邹了一个理由亲自出马,惭愧的是依旧不达师命!可当黎姑娘某日于后山中醒来后,她的灵门就被打通了!小道仅仅想知道――此事是否系上神所为?”
白衣男子静静聆听完无为的叙述,忽的莞尔,眼神有些飘然,似乎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大殿之中。
“嗯,确实是我。”
简洁明了的答复,并不让无为他们意外,这本就和他们的猜测一致。
得知确实是白衣男子暗中帮助黎落打开了灵门以后,无为又提出一个疑问:
“小道还有一困惑,烦请上神莫要厌嫌,实属是此事有些困扰我。”
白衣男子闻言不语,只是眸色清澈的与无为对视,示意无为大大方方说出来便好。
无为挠了挠眉心,双颊微微发红,眸色有些羞愧的回道:
“说起来――黎姑娘算不得体质奇异之人,打通灵门这等简单的事――于我来说,并非难事,就拿我那徒儿清风做例子,他也完全能胜任为门下弟子打开灵门一事。但单单是寻找黎姑娘的灵门,我和我那徒儿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此事着实让小道面上无光。因而我想请问上神:修真者即便身体各异,也鲜少会出现这般情况吧?”
白衣男子听完了无为的疑惑,收起了微笑,眼眸如古井般晦涩,可还是坦然回道:
“据我所知,若是修为达到了无为道长的境界,开启普通人的灵门,绝非难事,即便天资不够,也决计不会找不出。至于无为道长所说的那位徒弟,我不曾得见,故而不好下结论。”
不想这白衣男子顾左右而言他,并未正面回应无为的询问,而是将话题扯到了清风身上。
奈何求知欲很强的无为不愿放过追问的机会,便张口又道:
“可黎姑娘明明是……”
谁知无为还未言毕,白衣男子立马接过了无为的话,他面无表情的扫了眼众人,声音清冷的警示道:
“无为道长不必再寻根究底了。我只有三句话奉告――一,黎姑娘并非你们肉眼所见的普通人。二,统观世上所有的修真者,能找到黎姑娘灵门的不出三人。三,即使找到,也未必能打通。”(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上神要收徒
语气平淡的三句话一出口,无为他们当场便愣在原地:黎落也非凡人?可是并无一丝迹象有所展现啊……上神这是生气了?早知如此便不再多嘴了,凭白惹怒了他……
白衣男子明显有些不高兴无为去探听黎落的身份之谜后,便不再搭理清玄等人,他径自回到了座位,与先前还不是扬唇浅笑的神色相比,这冷峻的眼神,非常让人压抑。(.$>>>棉、花‘糖’小‘說’)
无为清楚的感知到,原本还轻松愉快的谈话,被他的执着给破坏,就有些不好意思去搭讪了,他默默的埋下脑袋,心里还是不禁思忖起黎落究竟有何异于常人的地方。
清玄见殿中的氛围有些压迫和紧张,忙走到白衣男子的近前去打圆场:
“上神先前说到——要以拜师的名义长居无龄,这于我们无龄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喜事。可若当真令上神屈居我等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座下,又颇为不妥。以上神之见,可有更好的法子,来掩饰您的身份与否?”
白衣男子闻言微微蹙眉,少许思考了片刻,抬眸直视着清玄讨好的笑脸,摇头表示他并未想到其他办法。
清玄见此,忙又将头转向莫逆几人的方向,意在询问莫逆他们可否有法子,既不会使白衣男子暴露真实身份,又不用令白衣男子屈尊降贵。
莫逆朝望舒和平笙两位道长瞄了一眼,见对方皆是一副为难的表情,他这才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看法。
莫逆捋了捋胡须,摆摆手说道:
“要我说啊——上神的主意算是最稳妥的办法了,你想想,上神朱颜不改,即使找借口说他功力深厚,足矣与我们平辈儿,那过个几十年,几百年,咱们都成了坟冢里的一抔尘土,他却还是现在的样子,门人一代代相传,不清楚的岂非要将上神当妖怪看待?”
清玄闻言缓缓点头,非常认同莫逆的说辞。[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莫逆得到了清玄的认可,甚是来劲,又接着道出了不是:
“这还是其一!其二呢:掌门的修为同上神相比差着十万八千里,却已被江湖奉送了神机老道的称号。我们若不管不顾的仅仅是出于礼节将上神奉为座上宾,难保不会传出去,你们觉得各大门派是否会放过一睹上神真容的机会?到那时,无龄就给不了上神清净咯!”
不想这莫逆今日的思维如此灵敏,且举一反三,条理清晰,逻辑无误,把清玄唬得一愣一愣的。
见清玄初次这般赞许他的想法,莫逆自得之际还要再举例,却闻坐在一旁的白衣男子幽幽发声:
“莫逆长老分析的甚是占理,那就这么办吧,麻烦几位长老费心操持了。”
莫逆的热情被旁人浇灭的话,他是定然不会罢休的,可打断的他的乃是白衣男子,莫逆哪敢不闭嘴,白衣男子不喜有人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瞧出了对方怕吵的莫逆便只能打住。
清玄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白衣男子身上,听着白衣男子说到“操持”一词,清玄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白衣男子面前。
他试探般看向白衣男子,神色恭敬的问道:
“听上神之意,难道还要来个拜师礼?”
白衣男子闻声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反问道:
“这难道不是门派间拜师必须要举办的仪式麽?”
清玄有些哭笑不得的回视着白衣男子淡定自若的神态,答道:
“是倒是,但您也知道——咱这是走个过场,犯不着来真格的,只要对外有个交代便好,门内弟子天长日久的瞧见了你的本事,哪还有不服气的道理?”
白衣男子并不在意这些琐碎的细节,因此清玄如若觉得应该如何如何,他完全没有异议。
望舒听了半晌白衣男子和清玄的对话,忙道:
“说来也巧,刚好咱门中徒儿出走了一位,如此倒也不违背曾经立誓不再接收入室弟子。上神前来,整好补上了望安的空缺!”
清玄和莫逆闻声皆朝望舒瞥了一眼,两人其实非常怀疑望舒作此提议的出发点,但看在望舒最爱的二弟子出走的份上,便不想同望舒计较。
是故,望舒提出让白衣男子填补无龄八大弟子排行第二的位置后,清玄只是含笑朝望舒看了眼,就收回视线面向白衣男子问道:
“那——上神意下如何?”
白衣男子不置可否,摊手回应道:
“你们看着办便好,只不过——此后,黎落要转入我的门下,由我亲授修炼秘诀。”
清玄忙笑呵呵的回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听到了白衣男子会教给黎落修道的秘法,莫逆眼中露出一抹窃喜,他暗自思量着——一定要利用一切机会去偷师。
奈何白衣男子同这帮老道闲侃良久有些无聊,正在施展读心术打发时间,莫逆的小心思便好死不死被白衣男子看个通透。
但见白衣男子起身走向莫逆,挑唇一笑,而后轻语道:
“莫逆长老不必想着偷看,我说的修炼秘诀只适用于黎落,你就算是学到了,也用不了。”
莫逆被白衣男子当场戳穿心思,笑得那叫一个尴尬,面色通红的他仍旧改不了老毛病,眼神好奇的追问道:
“上神怎知我在想何事,难不成世间还真有读心术这种玄术?”
白衣男子闻言默默点头,这让莫逆震撼不已,单单上回同白衣男子的短暂相处,莫逆就为了钻研幻术而废寝忘食,如今又亲身体验了一次读心术,叫他如何不兴奋。
“我不会教你,单单为了修习一门读心术,是要耗尽你毕生功力的,得不偿失。”
岂料白衣男子也有调皮的一面,他再度使用了读心术偷窥了莫逆的想法,莫逆听了白衣男子的忠告后,立刻就露出沮丧的表情,这让始作俑者不禁莞尔。
白衣男子逗莫逆取乐的同时,清玄便已经在和明空他们商量是否将白衣男子编入门人名册,但因为直到现在,他们也不晓得白衣男子的姓名,无为便朝清玄暗示一眼,命清玄去打听。
清玄苦笑着凑到莫逆身旁,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上神,既然仪式已经取消,那其他的便要做的像一些,待会儿我就会把您的名号加入门派名册!咦?说到这里我倒忘了问——上神逍遥江湖数载,可曾用过什么名讳之类?”
(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彦尘
白衣男子听了清玄的疑问,垂眉沉思了片刻,随之展眉道:
“彦尘。[]”
清玄点着头低声重复了几遍:
“厌尘?厌尘?”
清玄误把彦字听成厌字,便认为白衣男子果真有些睥睨天下的清高,厌倦尘世,好似太消极了些,但清玄怎敢当面道出他于心底的腹诽之语。
然而,清玄忘记了白衣男子会使读心术,所以当他面色如常盯着白衣男子笑容牵强的时候,白衣男子就指出了他的错误:
“清玄道长误会了,彦字,乃是――彦圣的彦,并非厌恶之意。”
白衣男子解释清楚后,方才使得清玄恍然大悟,同时也让他极度后悔于心中暗道白衣男子清高,白衣男子读心的本领属实恐怖,清玄这下不仅要注意言行谨慎,还得表里如一,真真是让他欲哭无泪。
面对如此强大的存在,能保证不开罪对方的最好方式,便是操持沉默,心如止水,清玄扪心自问还无法熟稔于心的控制自己的想法,便退到了无为他们身旁,只剩那莫逆同白衣男子攀谈得热火朝天。
站在无为身旁,清玄望着莫逆屡屡逗得彦尘上神展颜,心中很是羡慕,故而侧身去看一旁的无为是否也是相同的心态。果然――
无为虽然远观着两人交流的很是热络,可他的眼神告知了清玄一个信息――他很想加入其中,奈何一开始未能注意分寸,一上来便侵犯了白衣男子的禁地,让白衣男子心生薄怒。
清玄倒是没有说错话,可毕竟“清高”一词并非褒义,于是只能选择远离白衣男子的方式来自省过错。(.无弹窗广告)
至于明空,并非不想同白衣男子交谈,而是他看着莫逆一个劲的朝白衣男子询问修行问题,站在一边的他有些插不上话。
平笙不擅交际,所以不曾抢着上前搭话,而望舒呢――则是思量着彦尘现下已经是他名义上的徒儿,以后相处的机会多的是,不急在一时一刻,任由莫逆去讨巧卖乖便是。
闲谈良久,彦尘想就此告辞,径自去找黎落,莫逆见他神色有些不耐,这才想起该叮嘱白衣男子――无龄近些日子或许会有些不太平,还请彦尘不要见怪。
彦尘听了莫逆的嘱咐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勾唇一笑,便径自出了凌霄殿。
走出凌霄殿后,彦尘想起黎落最爱去道馆后山,便寻思着去后山走一遭,看看能否碰巧遇上。
无龄的后山何其荒凉,不用再多概述,彦尘来到后山的时候,眨了眨眼睫,只因这后山太过冷清,他想起黎落并不是不爱热闹的人,怎会每每选择到后山修炼。
从高台一侧走出来,彦尘的眸色略显失望,后山空无一物,更别提有黎落的身影。
然而当他打算回到观内继续寻找的时候,黎落身上微弱的灵识轻而易举就被他捕捉到了,彦尘停下步子,睁着灿若星辰的眸子环望一周,确定了黎落身上的精气所散发的出的位置后,他毫不犹豫的退了回来,来到了高台另一面。
眼前那抹婷婷袅袅的婀娜身影,那纤细的身形,墨染的乌发,灵气逼人的侧脸,可不就是藏在高台一侧打坐静修的黎落。
彦尘悄然上前,凝着认真修炼的黎落许久,都不曾出声打断对方。
等到黎落睁眼的时候,她朦朦胧胧看见了眼前熟悉的脸庞,不确定似的闭上眼睛念叨说:
“完了完了,我该不会是走火入魔出现幻觉了吧?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听清了黎落在嘟囔何事后,白衣男子扬唇,清冷的唇色和洁白的皓齿,促成人世间少有的笑脸――他盯着黎落的的面颊依旧没有出声。
黎落再次睁开双目,正好彦尘那让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的深邃笑眼瞬时砸入她的眼中,使她痴痴看了好一阵儿,适才出声问道:
“是你吗?”
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让黎落莫名的有些感动,她紧凝彦尘的星眸,舍不得对方又突然不告而别那般眷恋。
“是我。”
这是黎落最熟悉不过的精简的对答言辞,和那悠扬又低沉的磁性音色,黎落的眼眸有些湿润,她不敢相信,曾经帮过她的白衣男子,曾经让她恍惚出神的白衣男子,曾经叫她自惭形秽的白衣男子,她们还能再次相遇,她还能再见到她。
黎落激动的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奔走到白衣男子对面,笑眯眯启唇寒暄道:
“好久不见,真巧。”
彦尘回视着黎落清润的瞳仁,抿唇笑答:
“倒不算久,不巧,以后我便是你的师傅了……”
彦尘撂给黎落的讯息太多,让黎落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过来,她在心底暗暗纳闷儿:不久麽?你可知道,与你分别的时间,度日如年。而今有幸相逢,感恩上苍眷顾,又或者,是缘分使然。
彦尘的出现,虽说让黎落有些意外,但让她感到惊喜和感激的情绪占了多半儿,所以就自动忽略了对方所说的后半句。
黎落傻傻的看着彦尘憨憨的笑,回问道:
“对了,上回一别,我还不知你的名字呢?”
彦尘见黎落完全没有抓住重点,颇有些忍俊不禁,听到黎落询问他的名字,他语气温柔,眼神清冽的答道:
“我姓彦,单名一个尘字。”
黎落闻声,和清玄的反应差不多,也小声叨咕了两遍“彦尘”、“彦尘”,而后像是发现了何等有趣的事情一般,笑呵呵调侃道:
“你的名字,同我的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呢!你看,我的姓氏,同你的姓氏,单看寓意很美,但只要带上名儿,听着就有些惨淡了!”
彦尘闻言没有发表他的见解,只是黎落看向哪儿,他的目光就追随到哪儿,一刻都没有落下。
黎落见白衣男子又不说话,便以为她的这个笑话太没趣儿,尴尬的垂下头后,黎落这才想起询问彦尘怎会出现在无龄的原因。
“对了,你怎会来这无龄山?”
彦尘闻言莞尔,对黎落的询问置之不理,只径自反问说:
“我刚刚同你说的,你没有认真听。”
说是反问,其实用得是肯定的口气,只是彦尘惊为天人的一记挑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不自觉的将他道出的陈述句听成了问句。
(未完待续。)
第二二六章:师傅在上
黎落怔了片刻,半张着口回想了一会儿,继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彦尘见状无声轻笑,便又复述了一遍:
“我适才说――不巧,往后我便是你的师傅了。”
黎落闻言下意识的点头答“哦”,随后才惊觉彦尘所谓何意,便又一脸懵懂的抬头追视着彦尘的双目:
“啊?”
面对黎落的怀疑,彦尘笑而不语,黎落知道彦尘不擅与人玩笑,才真真切切的被惊到了。
只见黎落先是一脸惊喜状,似乎彦尘能做她的师傅她很是高兴,可紧接着,她的脑子里冒出了各种担忧和不安:难道清风师傅他们出事了?所以我才被转到了彦尘座下?
彦尘瞧着黎落愁眉不展,以为黎落不愿做他的徒儿,忽觉得失落的彦尘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或许搁在别人身上,彦尘会毫不在意,随它去吧。可被排斥的主人公乃是黎落的时候,彦尘居然开口询问黎落不悦的缘由:
“怎么?不想做我徒弟?”
黎落闻言抬起头来,盯着彦尘清亮的瞳孔连连摆手:
“不不不!怎会不想!”
黎落急切的辩解,和她生怕彦尘误会的动作,都表明了她真实的心意。(.无弹窗广告)彦尘见黎落并非排斥他,自然沉静下来。
“那又为何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黎落闻声很是小心翼翼的左右瞻望了一会儿,而后才甚是忌惮的低声回答了彦尘的疑惑:
“你是刚到无龄的吧?我就知道你本领过人,否则师祖他们也不会这么爽快的收你为徒!因为我听观中其他同门说过――师祖等人立誓不再收徒的!”
说到此处,黎落稍坐停顿,感受着黎落满是崇拜和祝福的目光,彦尘的心里充斥着一种熟悉而眷恋的感受。
见彦尘一直盯着自己眼都不眨,黎落的双颊映出两朵红云,她定了定神,才又继续神神叨叨的讲述:
“前几日,我的两位师傅和其他师叔师伯一同下山去历练,可师傅他们刚走,师祖等人就开始闭关。我猜度着或许不久后无龄便会发生大事。然则这么快师祖就将我交给你,难道是清风师傅他们出事了?”
听着黎落屡屡提到清风这一人名,且每次提及都是忧心忡忡的神色,彦尘无来由的对清风产生了好奇,这种好奇以前他从未对旁人有过。
知道黎落是在担心清风等人安危,故而才皱起了一张娇俏的小脸儿,彦尘便宽慰道:
“并非如此,只是我拜师的条件乃是必须收下一名徒儿。清玄……师傅他们遣走了所有弟子,你无人教授,怕会耽搁你太多。经由商榷,才将你指给了我。”
不想这彦尘编起谎话来滴水不漏,就好比用极有韧性和完好的竹篾编制成的竹篓一般,哪怕是用来打水都不成问题。
彦尘这一本正经的说辞,当然取得了黎落的信任,她高兴之余,想问问彦尘因何选择她为徒。
早有准备的彦尘,自然不会百密一疏,他迅速答复道:
“我见你之时,便向你推荐了无龄门。因此来到这里,只消问一问你的名字,便知你是否已经成为无龄门人。既然有故人在此,便不必去认识生人。于我而言――何乐而不为?”
听完了彦尘的说法,黎落捣头如捣蒜,因为她知道彦尘的性格,那么彦尘的理由自然就能让她很快接受。
两人站立了良久,如今面前的那位又是她的新晋师傅,黎落怎会失礼到让彦尘一直站着:
“师傅,那我拜在你名下,可还用再行拜师礼?”
黎落非常顺口的唤彦尘为师傅,彦尘笑了笑,看待黎落的眼神更加温润如泉。
“应当是不用的,无龄现在属于戒备状态,细枝末节的礼仪可以先搁置到一旁。”
黎落闻言点点头,她唤出师傅二字的刹那,自己都吓了一跳:难道是师傅太多,所以已经张口就来了吗?哈哈……
黎落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同时脑中溜过了一个念头,但恰逢彦尘投来目光,才使得黎落忽视了这个念头,只顾着呆看着彦尘傻乐。
那奇异却又不可控的念头便是――从得知了彦尘的名字起始,黎落就很难脱口而出般直呼彦尘大名,那是一种鬼使神差的避讳,来得毫无理由,就好像彦尘是那神圣不可侵犯的万物之主一般,自带一种让人不敢仰望的风采。
“对了师傅,师祖他们有没有为你分配住房?师傅刚来道观,我也不着急赶上旁人,师傅若想休息,徒儿可以为师傅引路。”
黎落很是贴心的关切着彦尘是否习惯无龄的生活,并且很是乖巧的没有着急催促彦尘带她修行,这让彦尘既安然,又空虚。
告知黎落他还没来得及参观无龄时,黎落便提议可以去观中空着的屋子先看一眼,假若相中了哪间,她跑腿去跟清玄等人回禀一声即可。
打量着两袖清风的彦尘,似乎没有任何行李物品,让黎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她刚来无龄之际,同彦尘的情形差不多,只不过――
她那日的狼狈和彦尘的纤尘不染相比,让她再次面颊泛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何况彦尘还是男子。
没有多问,黎落先把彦尘带到了自己的住处,让彦尘先行休息片刻,随后再领着对方四处转转,选一件中意的卧房安顿好。
一入黎落的房屋,彦尘便嗅到了一股黎落身上特有的味道――那是黎落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那种清香气彦尘很熟悉,多年以前他形容不出来,难在没有闻过类似的花香,现如今他才知道――那是一缕淡淡的金银花香。
由于那香味本就不浓厚,所以在黎落身上展现的并不明显,可换到了她的住处,这房屋处处都留有佳人的倩影,香气自然就明显起来。
黎落去为彦尘泡茶的时候,转身的时候,彦尘留意到了黎落佩戴着那根他归还给黎落的发簪,盈盈白玉似皎月,婉婉伊人对镜妆。
彦尘很安静的凝视着黎落煮汤泡茶时的一举手一投足,安静到忘了呼吸。
黎落捧着茶香四溢的茶盅回到了彦尘的身前,递给彦尘之前还不忘嘱咐一句――“师傅当心烫!”
彦尘接过黎落端来的香茗,没有吱声,但他于心底暗道:云萼,你一点都没变,真好。
(未完待续。)
第二二七章:师傅住对面
彦尘刚刚抿了一口,只闻“扑通”一声膝盖磕在地面的重击,猝不及防?7??彦尘“噗”的一下将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到了黎落的面颊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黎落有些傻眼和乍舌的昂头望着彦尘,没有料到看上去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面孔也有这般不淡定的时刻。
彦尘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稍纵即逝,很快,他便正襟危坐,接过细心的黎落递来的帕子,彦尘手执帕子蘸了蘸嘴角,才发现比他更需要帕子擦拭的乃是一脸诧异却努力憋笑的黎落。
放下茶盏,彦尘困惑的询问道:
“这是为何?”
黎落轻咳了两声,掩住眼底的促狭光彩,随之解释道:
“虽然师祖他们不欲举行拜师仪式,但徒儿必须得行跪拜之礼以示敬意!先前拜过两位师傅,也是有这一礼节的,不能到了师傅这儿,就不守规矩了!”
黎落耿直的表达着对彦尘收他为徒的感激和敬重,只是她一脸狼狈,羽睫上还有未能低落的茶水,就显得滑稽许多。她庄严的语气同她现下的形象一对比,让彦尘难免忍俊不禁。
“随你吧。”
彦尘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但黎落坚持的话,他也无反对的理由,便含笑默许。
黎落闻声立马扬起笑脸,以膝盖蹭着地往后退了少许,才慢慢伏下身子,磕了头,三次过后,黎落嫣然一笑,望着面色柔软的彦尘,说到:
“师傅在上,且听徒儿一语:徒儿慧根尚浅,往后少不了要劳烦师傅悉心点化,承蒙师傅高看,收为入室弟子!在此叩头立誓――永不违背师训,永不抛弃师徒情谊,永不背叛师门,永不忤逆师傅!”
黎落兴高采烈的神情,丝毫没有削减这番话的隆重和真诚,彦尘听完了黎落的誓词,只灿然道“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跪拜之礼已行,彦尘瞧着黎落的脸颊湿漉漉的,额前的青丝也被黏住,便径自伸手,借着黎落的那块帕子,替黎落擦去水渍。
彦尘的眼神很纯粹,仿佛他此刻根本注意不到黎落清丽的面庞被打湿后,显现出别样的柔美和娇俏,只是在认认真真的寻找水珠,不肯放过任何角落,动作轻缓至极――让黎落心悸的同时,觉得脸颊痒痒的。
气氛陡然变得缱绻,黎落的神色显得有些别扭,可她没有挪开脸颊,任由较真儿的彦尘把揩去水渍当作何其神圣的任务一般谨慎。
为黎落打理干净后,彦尘顺手帮黎落把额前挡住眼眸的碎发拨打了耳廓上,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黎落有些无所适从,一张绝艳除尘的脸蛋儿从脖颈红到了耳根。
彦尘终于收回手后,黎落的脸色才回归正常。饮了茶,也歇了许久,黎落寻思着该带领彦尘去挑选寝屋了,便起身问道:
“师傅,徒儿领您去看看观中的空房吧?”
彦尘兀自点头,随黎落起身,两人一前一后踏出黎落的寝屋后,刚走出前厅,彦尘便停下了脚步,眼神定在了同黎落相对的那处厢房上。
黎落见彦尘不走了,且有些出神的样子,便上前一步,循着彦尘的视线向前望去――
那确实是一处空着的厢房,据说原本该是孙妙仪的住所,可孙妙仪嫌此处偏僻,光线太暗,卧室的格局也不大,便搬到了西边儿,那是距离清风宿处的最近的所在。
瞧着彦尘一动不动,黎落不由得于心底轻问:师傅该不会是看上这处屋子了罢?可是以他的身份,该选几间更好的才是……
“师傅,对面儿的几间空屋确实无人居住,但各方面都不及西向的那片屋子好,咱还是去那边儿看看吧?”
黎落试探般询问,彦尘初来乍到,和她相比,可说是对无龄一无所知,黎落作为过来人和徒弟,自然得为彦尘着想,同时也是为了招待周到,否则便对不住清玄他们为她多番考虑。
彦尘闻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回眸凝了黎落一眼,答道:
“我喜欢清静。”
黎落闻言猛拍脑门,面色懊恼的低声自责道:
“我这笨脑瓜儿!怎把这茬儿给忘了!”
当黎落抬头的时候,彦尘的目光已经回到了对面的厢房里,可彦尘却并未忽略黎落娇憨的埋怨,微微挑唇,彦尘装作并未听到,眸中存有狡黠的神采。
思量了一阵儿,黎落觉得――还是应当尊重彦尘的喜好,不能她觉得好才是好,得彦尘自己满意才行。所以,黎落打定主意后,就面向彦尘轻声道:
“师傅好眼力,这里确实清净,那师傅先在此处稍待片刻,我去找道童取那房屋的钥匙,待会领师傅进去看看?”
彦尘侧头答好,黎落这才快步离去,目送黎落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彦尘嘴角的笑容更深。
不多时,黎落便带着一名道童一起出现在彦尘面前,行至彦尘对面时,黎落还不忘为彦尘介绍起道童:
“师傅,这是守观的道童,名唤振鹭。”
彦尘闻言,面色淡然的扫了名叫振鹭的小道童一眼,朝黎落点点头。
黎落欣然收回目光后,又给振鹭介绍起了彦尘:
“振鹭小师弟,这是师祖他们新收的弟子,现顶替望安师伯,怎样?厉害吧?”
面容稚嫩的振鹭快速瞥了彦尘一眼,才心有戚戚的闷声答道:
“阿黎师姐,我知道……”
振鹭忽然不能发声,他正欲脱口而出的字句正是――我知道这位师伯。
彦尘也是刚刚瞧着道童眼熟,才想起这小道童曾被他的定身术给困住过。小道童尝过彦尘的厉害,所以才显得怯怯的,得知对方会长居无龄,且一入观就被列为无龄八大弟子当中,小道童更是有些害怕彦尘。
彦尘在小道童身上动了手脚,为的就是让黎落误以为他今次乃是第一回来到无龄。振鹭在察觉自己光张着口却不能发声以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彦尘,在不清楚彦尘为何又要捉弄他的前提下――
还是孩童的振鹭当然惶恐无措,他焦急的瞪大了眼眸,一个劲的朝彦尘皱眉,眸色困惑。
也不知对方是如何办到的,反正振鹭的耳中被灌入一种声音: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
声音的来源,振鹭用脚趾想也明白出自彦尘,捣蒜似的点完头后,振鹭方才能够出声。
(未完待续。)
第二二八章:打不开的门
黎落盯着行为古怪的振鹭看了半晌,纳闷儿道:
“你知道什么?7”
振鹭闻言眼珠滴溜一转,看向黎落憨笑答道:
“打这位品相不俗的师伯一进门,我便知道他非同凡响!”
黎落闻之汗颜的翻起了白眼儿,敲了敲振鹭的小脑瓜嗔道:
“你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没白根子佩师傅学!”
振鹭嘿嘿一笑,挠着脑袋朝彦尘瞟了瞟,目光很是得意,那眼神似乎在说:你看――你新收的徒弟就是这么好骗!
彦尘轻抿唇角,暗地里朝振鹭比出了大拇指,振鹭仿似被赏识了一般洋洋自得的高抬着下巴。(.)
黎落见状拍了拍小振鹭的肩膀,催促道:
“小滑头你磨蹭什么呢?快些带师傅看看房间是否合宜!”
振鹭朝黎落吐出舌头扮起鬼脸,而后才一溜烟窜到了对面厢房的大门处,掏出钥匙来开锁。
黎落伸手请彦尘移步对面,彦尘便抬步走到了振鹭的对面,等待良久,那振鹭都没能打开房门,还未等彦尘发话,黎落就将脑袋探到了振鹭的旁边:
“你小子今儿是怎么搞的?开个锁都折腾好半天――”
振鹭面带苦笑的将钥匙艰难的拔出后,神色歉疚的看向黎落解释道:
“阿黎师姐,这屋子长期无人问津,锁孔生锈堵上了……”
言毕,振鹭心有余悸的偷瞄着彦尘,似乎怕彦尘因此而不耐烦,可瞧着彦尘一脸云淡风轻的自在模样,振鹭适才开始琢磨如何将房门打开。[]
一大一小的两个鬼精灵脑袋抵在了一起,商量着各种能够尝试的办法,而后,经一致同意,选择了去找块大石头径直将门锁砸掉。
前文中提到――方子配座下只有一名入室弟子,便是这个年纪尚小的振鹭了,得知振鹭是自己的师弟后,黎落也惊讶了很长时间。
黎落从来没有看到过振鹭跟着方子配修行,甚至普通弟子的课程,振鹭都无资格来听,就像是一个给道观打杂的小道童,问起方子配缘由时――方子配只说振鹭年纪还小,不必急着修炼。
偶尔,黎落能看到方子配将振鹭使唤来使唤去,那振鹭也是奇怪――别人的吩咐他总是拖拖沓沓,许是自诩有些小聪明,孩子心性使然。可面对方子配时,却老实圆滑的紧,拍马屁更是一流,连黎落都被比了下去。
黎落也不知道道观为何有这些奇怪的规矩,年纪小就只能做些杂活,仿佛根本不是观中修士的一员。久而久之,相处下来,黎落很是喜欢振鹭这个滑头小子,经常送去她体贴入微的关怀。
振鹭呢,没娘没娘,瞧着黎落长得像仙子,且对他极好,自然越发依赖黎落。
师姐弟分工合作,一个继续开锁,一个去找石头,黎落当然舍不得身形瘦弱的振鹭去干苦力活儿,便自发揽了找石头的差事。
恰好院中荒凉,不缺石头,黎落挑了快同人脑袋差不多大小的,轻轻推开振鹭,便“哐当”、“哐当”的砸起来。
砸了快有百二十下,那铁锁应是未被撼动分毫,手指被震得酸酸麻麻的黎落握了握拳,暂停下来,准备等手中的酸痛感削减一些再行开始。
振鹭眼尖,看出了黎落拿着石头砸了许久的铁锁有些吃力,便充当起护花使者的角色。
“师姐,把石头给我,我来!”
说这话的工夫,振鹭一屁股怼开黎落,摩拳擦掌如临大敌般面色严肃。黎落见此笑出声来,不肯让振鹭费力:
“你才多大的人儿?这石头你能拿得动?快别闹了,闪开闪开。”
振鹭听黎落话里的意思颇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便瞪大了眼睛模仿着大人的口气回道:
“师姐!振鹭好歹是男子!再不济也不能让师姐一名弱女子吭哧吭哧累得够呛吧?”
黎落听了振鹭反驳的理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眼神宠爱的回视着振鹭,妥协道:
“好好好,振鹭是男子汉见不得弱女子受苦!给――若累了就换我来,莫要不吱声!”
振鹭一把抢过黎落手中的石头,好似黎落会反悔一般攥得很紧,而后便转向门锁,一下一下的与铁索较着劲。
值此之际,黎落和振鹭都没有反应过来――站在一旁的彦尘才是最应该出手的人,即使不论修为,单是性别上的优势,他胜过黎落,再说年龄上的差距,他算是不死不灭的存在,可看他负手凝望着黎落同振鹭,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且不说――彦尘对黎落和振鹭齐心协力所做的努力,没有感动,只有哭笑不得的感受。
端详着黎落帮振鹭揩去汗珠的侧颜,是那般明丽却清婉,致命般的温柔――彦尘从未看到过同孩子相处的如此融洽的黎落,心里又涌上一股暖意。
砸了好一会儿,小振鹭累得气喘吁吁,小脸儿通红,他好似负气一般将石头丢到了草丛中,抡拳捶打着门框抱怨道:
“这锁也修炼成精了麽!”
小振鹭的一句话逗得黎落同彦尘相视一笑,黎落正要上前安慰振鹭,却见对方似乎在打什么歪主意一般眼珠发亮。
振鹭胡乱抹了抹头上的汗,挑眉走到彦尘跟前,那质问和不满的表情――像极了方子配找清风讨要公道的样子。
“师伯?我跟师姐忙了大半个时辰,皆累得直喘粗气!师伯就打算一直站这儿看着麽?”
振鹭的机灵,让彦尘直视着振鹭漆黑的双目,他轻启唇瓣,又侧头看了眼黎落,才道: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该冷眼旁观。但我看你们师姐弟非常努力,不愿打击你们。再者言――你不也才想起向我求助麽?”
彦尘的回答,让振鹭无言以对,黎落更是看呆了――要知道以振鹭的嘴皮子,很少能有人让振鹭闭嘴,还得是心服口服的那种。
并且,彦尘夹杂在话中取笑黎落同振鹭反应迟钝的这层意思,黎落现在也明白了过来,她幽怨的看了眼彦尘,一种被理所应当鄙视的感触油然而生。
彦尘成功的让振鹭和黎落退至两旁,且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似乎是想看到彦尘闹笑话,因为这铁锁确实不好开。
想起自己将石头扔进了草丛中,振鹭忙道:
“师伯稍等,我把石头捡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二九章:子佩师傅偏心
“吱呀――”
振鹭的话音未落,大门就自己打开了,黎落匪夷所7思般揉了揉眼睛,她请清楚的看到彦尘没有任何动作,那门却开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小振鹭目瞪口呆的愣在那儿,回过神后低声询问身边的黎落:
“师姐,你看到师伯动了吗?”
黎落被小振鹭惊奇的小眼神给逗得乐不可支,她摇着头表示并未看到彦尘有何动作。
彦尘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松,更显得黎落同振鹭先前一马当先的呆头呆脑,黎落倒是无所谓,毕竟彦尘是她的师傅,若没有些过人的本事,哪里能让清玄他们如此青眼相加。
反观振鹭的想法就没有黎落这般无所谓了,他气鼓鼓的走到彦尘面前,狐疑的质问道:
“师伯有如此能耐,为何不早些动手,让我同师姐白忙活半天。”
彦尘闻声垂下眼眸看向振鹭,见对方一脸的怨气却又不得不服气的模样,但笑不语。
黎落上前拉过振鹭的胳膊,宽慰道:
“好啦振鹭,既然门开了,咱们就请师傅进去瞧瞧吧?”
振鹭闻言歪着小脑袋,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径自踏进屋中。黎落同彦尘随行在后。
刚走进屋内,一股扑鼻而来的潮气和霉味就钻进了小振鹭的鼻孔,小振鹭被呛得退后了两步,刚巧撞到彦尘的怀中,彦尘顺势扶了他一把,振鹭适才站稳。
黎落对这屋中散发出的怪味也很不适应,抬手于鼻尖扇了扇,黎落开始打量屋内的陈设和环境――
大门被打开的这间乃是正厅,屋中虽然有股子霉味儿,可还算干净,桌案上并未落下多少灰尘。连接正厅还有一左一右两个房间,左面的当是书房,右面的当是卧室。屋内的装璜极其朴素,颜色也单一,但反而显得雅致。
“师傅,我去把每个屋子的窗户推开,这儿许久不见天日,湿气太重了!”
彦尘闻言轻轻点头,黎落见此便着手去拾掇了,待把所有的窗扇推开后,屋中赫然明亮起来。
小振鹭回身看了彦尘一眼,很是热心的提醒彦尘说:
“师伯,你今日怕是不能歇在此处了,这屋子得多晒一晒,通通风。”
彦尘闻之看向振鹭,似乎并未觉着此处不妥,那浓重的霉腐味,他好似闻不到一般怡然自得:
“哦?若不宿在此处,我今日当歇在何处?”
小振鹭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见黎落正在点檀香去盖住房中不好的味道,脑中灵光一现:
“有了!师伯,阿黎师姐住的那处厢房有一间空着的卧室,您可以暂时睡在彼处!”
振鹭是小孩,想事情看问题都很简单,男女之别于他而言还太过晦涩难懂。彦尘听了振鹭的提议,抬手摸了摸振鹭的小脑股,似是嘉许的动作让振鹭更加乐意为彦尘张罗。
忙着去除房中异味的黎落并没有认真听彦尘二人的谈话,直到振鹭一蹦一跳的来到黎落身后――询问黎落可否暂且让彦尘睡在她的厢房,黎落这才一脸茫然的反问原因。
“师姐,依照振鹭以往打扫房屋的经验,这屋里的怪味,起码得晾个三日才能完全散去。你那屋里不还有一间空房吗?先让师伯借宿几日嘛!”
黎落稀里糊涂的点点头,振鹭见状回身朝彦尘扬起小脑袋,邀功一般面色喜庆。
当时黎落没有反应过来,为何借宿非得选到她那里,只是无意间瞥到了彦尘安然的站在那儿,就莫名觉得彦尘不能住在发霉的房间,那是对完美的他的亵渎。这想法来的奇怪,却又实实在在是从她脑袋里冒出的。
点好了檀香的黎落,又吩咐振鹭取来打扫的用具,里里外外将屋子收拾了一番,才算整理完毕,接下来的工作便是期待明后两天不会忽然下雨,由老天爷来帮着处理屋中的陈腐味。
从头至尾,彦尘都站在一旁看着,既不插话打搅,也从未下达过任何命令,所有的任劳任怨,都是黎落自发的,小振鹭也帮了不少忙。彦尘那般悠然,不过得益于因为黎落不忍他沾上阳春水的敬慕。
打扫完毕,三人又回到了黎落的厢房,振鹭摸了摸瘪瘪的肚囊,舔唇看了看黎落。
黎落清甜一笑,去卧室取了些前日里方子配赠与她的桂花糕,拿着食盒递给了振鹭:
“先用一些点心垫垫吧,观中不让开小灶,否则师姐便给你烹些更可口的!”
振鹭挠挠头,腼腆的点头,一边打开食盒,一边回视着黎落温柔的面庞应道:
“还是师姐疼我!嘿嘿……”
打开食盒看到了食盒中的点心后,饥肠辘辘竟没有露出两眼放光的表情,而是极其惊讶的神情,他连忙抬眼看向黎落,语气羡慕的询问:
“师姐,这东西你打哪得来的?”
黎落闻言不以为意,落座后仰头回道:
“前些日子,子佩师傅见我脸色不好,说观中的吃食太清淡,就把这桂花糕赠予我,让我加餐补给补给。”
振鹭听完黎落的解答,一张小脸儿拉得老长:
“哼!师傅偏心!”
师姐弟说到这里,尤其当振鹭露出艳羡又嫉妒的神色道那方子配偏心之时,才引起了彦尘的关注。
黎落见振鹭好端端的又闹脾气,便嬉笑着哄劝道:
“哪里就偏心了?又不是什么稀罕吃食。”
振鹭依旧一脸不依的样子,拿小眼睛瞟了云淡风轻的黎落一下,这才言明他为何生气:
“师姐得了好还这般无所谓,那是你不知这桂花糕是师傅独爱的,从不与人分食,我缠着他要都不给的。由于道观有道观的规矩,徒儿是不可私带点心的,即便是有机会下山,也不能买,但若是师傅送的,就可以吃――旨在养成刻苦的品质。”
黎落闻之呵呵一笑,拉起振鹭的小肉手替方子配说起话来:
“你看看,我是女子,你是男子,情理方面你说子佩师傅是否应当偏向我一些?”
振鹭若有所思的蹙起眉头,想了一会子,这才无奈的点点头。
黎落见状又道:
“但是呢――我年长你许多,所以理应让着你,这吃食我又不曾私藏,你还觉得气恼麽?”
振鹭歪着脑袋又思量了片刻,似乎无法反驳黎落的道理,再次不甘心的噘嘴点头。
黎落嗤笑出声,捏着振鹭的脸颊训导说:(未完待续。)
第二三零章:远离锦云
“喏——点心在这里,咱俩亲如姐弟,何事都能分担,有福亦可同享,?7??吗?”
被黎落这么一通引导,振鹭开始显出愧疚的神色,仿似理亏的是他,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也是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然则黎落对振鹭疼爱之至却是当真,振鹭自己也能感受的出来,所以轻易就消了气,笑呵呵拿起点心张大嘴巴狠狠咬了一口。
桂花糕浓郁的香气和粉末融化在嘴中的甜蜜立刻就使得振鹭飘飘然。
黎落满足的凝着振鹭憨头憨脑的吃相,不忘抬手帮振鹭擦拭面颊上沾染到的粉末:
“吃吧吃吧,等子佩师傅回来,我再同他要,你来我这里吃便是!如何?”
振鹭包着满满一嘴的点心,吐字不清的发音说:
“……师姐真是最美的仙子!”
黎落闻言失笑,伸出手指头点了点振鹭的额心,嗔道:
“惯会贫嘴!”
反观一直静默不语的彦尘,听完了黎落同振鹭这番完整的对话后,牢牢记住了方子配的大名。
见彦尘不动点心,黎落便邀请彦尘食用,彦尘婉拒,说他只饮茶便好,只因为那茶是黎落亲手泡的,点心却是旁人赠的。
午膳时分,彦尘推辞不饿,并未同振鹭和黎落一同去斋堂用餐,而是独自一人留在了黎落的小屋中等待黎落回来。
黎落用完膳食,回到厢房,彦尘便问她可要从现在起便开始修炼。黎落以为彦尘会觉疲惫,不想这彦尘也是个急性子,自然喜滋滋答应了,要知道自清风走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会到修炼获得提升的满足感。.
黎落带彦尘来到了清风初次教她练气的竹林,恰巧就碰见正在修炼的苏锦云,因着黎落也带苏锦云来过此处,所以苏锦云是知晓这处绝佳静谧的场地的。
既然遇到了好友,黎落自然要向苏锦云介绍一二,还离得远远的,黎落便高声呼唤苏锦云:
“锦云——你的伤寒好些了麽?”
不知为何,苏锦云听到黎落的声音即刻就收功起身,眉眼间有些慌乱和不易察觉的忌惮。
走近一些后,苏锦云才怯怯的回道:
“师姐,这是谁啊?”
黎落闻声,忙热切的回道:
“这位是今日师祖他们新收的弟子,彦尘师傅!”
苏锦云抬眸快速了瞄了彦尘一眼,瞧见彦尘也在端详她,便匆促的躲闪开:
“师傅?”
黎落知道苏锦云疑惑为何她会唤彦尘师傅,便将苏锦云拉到一旁,简单解释了她已经换到彦尘座下的缘由。
苏锦云皱着秀眉听完了黎落的解释,面色有些不自在的回道:
“原是如此,师祖他们对你真的很上心呢……”
黎落回视着苏锦云牵强的笑容,听出了苏锦云话中的酸气,便尴尬的问道:
“彦尘师傅正要带我修炼,你和我一起吧?”
苏锦云垂眉思忖了片刻,适才抬头凝望着黎落,感激的轻问:
“可以麽?”
彦尘知道苏锦云虽然面向黎落,这话却是对他说的,黎落也摸不准彦尘会否答应,故而也眼巴巴的望着彦尘。
尽管黎落绵软的眼神让彦尘险些便脱口答允,可理智告诉他不行,于是他面无表情的摇头,背过身等待苏锦云自发离开。
见状,黎落还想恳求一二,却闻得苏锦云忽道:
“既然彦尘师伯不允,师姐便莫要在强求了,我的风寒还未好全,先回去了。”
黎落疑惑的盯着苏锦云的背影,总觉得今日的苏锦云有些不一样——当初她央求方子配带苏锦云一同修炼时,方子配起初也是不依的,可耐不住黎落撒娇恳求,方子配才妥协。那时,苏锦云乖巧的站在一旁,根本不敢插话,即便在方子配拒绝后,也未曾这般有骨气的作罢。
黎落告诉自己应该是想多了,这才转向彦尘询问:
“师傅,为何不带锦云师妹一同修炼呢?您现下只有我一个弟子,多一人应该不会负累……”
想起苏锦云那复杂的眼神,黎落不禁失落,她好不容易有了苏锦云这个朋友,不希望因为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而关系疏远,因此才出口为苏锦云争取。
可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不应去要求别人来满足她贪婪的需求,尤其是点名选她做徒儿的彦尘。
是以彦尘还未回答,黎落便面有愧色的道歉:
“对不起,师傅,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帮助他人,更不该质问理由……”
彦尘回眸凝着黎落沮丧的眼神,轻语答道:
“修道从来都是一条孤独的曲径,你若想皆大圆满,便会因为诸多小事而摇摆不定,受影响的不会是别人而是你自己,不要想太多,有时——人应当学会自私一些。”
黎落闻声陷入沉思,并未弄懂彦尘话里的深意。
等黎落沉下心思,彦尘又道:
“离那位女子远一些。”
黎落蓦地抬头,极其困惑的反问说:
“这是为何?”
彦尘没有正面应答,而是问黎落:
“你认为我会害你麽?”
这句话让黎落不禁想起当她的身份还是日兆骁勇军一员时,她曾陷入困境,无人解救,她现下能重回新生一般自在的待在无龄,皆源于当初选择信任彦尘。
“绝对不会!”
黎落笃定的回视着彦尘,招来彦尘莞尔一笑:
“那便不要多问。”
黎落蹙起眉头,思及耳鼠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又加之白衣男子本领不凡,便于心中暗道:难不成又是天机不可泄露?
黎落盘腿坐在方才苏锦云修炼时打坐的石头上,盯着一直站立的彦尘,等待良久,瞧着都不曾看到彦尘有所动作,黎落适才沉不住气的问道:
“师傅,你不一同修炼麽?”
因着教导修炼是一件异常枯燥乏味的事,又因为耗时不短,所以方子配和清风每每带领黎落修炼时都会陪同黎落一起,故而黎落以为彦尘也会这般。
“既然是来教导你,自然要把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
黎落傻傻的点头,又补了句:
“可是师傅,你单单看着我修炼是很无聊的,如果你将时间都浪费到我这里,便没有充沛的时间去提升自己的修为了!”
彦尘听了黎落的提醒不由得轻笑,他不以为然的回道:
“放心,我的时间——用不完,不怕耗。”
既然彦尘自己都不嫌耽搁修行,那黎落便只有闭嘴的份儿了。(未完待续。)
第二三一章:如有神助
谁知黎落刚闭上眼,汇聚体内精气时,就听彦尘淡淡招呼道:
“出来吧莫逆师傅――”
黎落闻声缓缓调理好气息,慢慢睁眼,这才看见不知何时现身的莫逆笑嘻嘻出现在彦尘身侧。(.无弹窗广告)
莫逆是为偷师而来,所以他同彦尘目光相触之时,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因何都缄默不语,那莫逆总不能当着黎落的面儿,说明来意,毕竟在黎落的眼中――莫逆可是彦尘的师傅,哪有师傅向弟子偷师的道理。
黎落运气归元后,开口轻问:
“师祖,您怎地来了?”
莫逆闻言看向黎落,讪笑着回道:
“呃……这个嘛――我来看看上……咳咳……彦尘可还习惯?”
黎落闻言笑笑,心想着莫逆他们很是看重彦尘,可当她向彦尘投去羡慕的眼神时,却瞧见彦尘脸色不佳,甚至有些清冷。
看见了黎落的表情在移至彦尘那方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莫逆忙也悄然朝彦尘瞥了眼,待看清对方低沉不悦的脸色后,莫逆忙回视着黎落叮嘱道:
“看来你彦尘师傅适应力很强,想来就不用我操心了。黎落啊,跟着你这位新师傅好好修炼,师祖先走一步啦――”
“恭送师祖!”
莫逆走后,彦尘方才侧过身子去看那老顽童忙不迭逃离的背影,原本有些不快的他,此时又觉得好笑。
送走了莫逆,黎落这才再次运功练气,吸纳着天地精华,驱赶着体内气流,经过长时间的单一的修炼,黎落对练气的掌握程度已然很熟悉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黎落静静的练气,彦尘也像是身边不会行动的活物一般陪伴了良久。
直至体内的浊气全部被精气净化,黎落运气归元,停歇片刻,准备开始第二轮的练气,这第二轮的练气,就比第一轮的效率会高很多,浊气排净,吸纳的皆是精华了。
正值此时,彦尘却发话了,他眸色清明的盯着黎落,告知黎落与其它修真者的不同:
“第二轮练气时,听我的指令行事,你的体质异于常人,因而初期的修炼会比其他人多耗费很长时间,但只要有恒心坚持下来,以后的进阶于旁人来说难如登天,于你而言便是小菜一碟。”
彦尘讲解了由于黎落的特殊体质,会在修行中导致怎样的弊端,相应的也会有好的一面。黎落听了彦尘为她总结出的修炼止步不前根源,有些期待和惊喜,又有些踟蹰。
“可是师傅,清风师傅包括师祖他们都未说过我体质特殊。”
彦尘听了黎落的疑问,眨了眨眼睫,随意搪塞道:
“他们是怕你灰心,所以不曾告诉你,但你现在跟着我,我就有让你知晓的权利,也有责任带领你越过修炼的瓶颈期。”
黎落迷蒙的点头,听到彦尘说及修炼的瓶颈期,她又联系了同门中进步较快的人,根本不会在练气的阶段就开始出现瓶颈期,才对彦尘的分析更信任了些。
“师傅,我曾向几位师兄讨教过――他们中修行最快的一位已经步入结丹之境,且大多数修士的瓶颈期都会卡在此处。而我却在练气阶段便遭逢瓶颈,这便是我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麽?”
彦尘闻言,眸色欣慰的点头――黎落能根据自身和他人的对比,分析领悟的极快,也算是聪颖过人。
“凡人修行,会越来越难,先甜后苦,这前路的未知和煎熬,会对修真者造成很大的锤炼与打击。而你,则正同他们相反,只要扛过了前期修炼,往后就会越来越容易,此为先苦后甜。你的体质,既是上天赐予你的礼物,也是对你的考验。”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暗示已经不能再明显了,彦尘明明白白的告诉黎落――她会强过很多人,或许还能赶上她的师傅、师祖。
可黎落奇怪的是――这种体质的修真者,世上存在多少,彦尘又为何这般了解此种体质修炼中的优缺点。
“师傅,若真如师傅所说――那么徒儿选择先苦后甜!可是,师傅怎会知晓像我这种特殊体质的修炼途径,并且――似这般天赐机缘的体质,世间是否还有许多?”
彦尘淡然摇头,一一解释了黎落的询问:
“我会通晓,全因我也是这等特殊体质的修真者,并且,这样的恩赐,并不多,据我所知,很少很少。”
黎落听了彦尘的回复,不由得惊叹道:
“哇!原来我这般幸运!多谢师傅提点,徒儿一定好生跟随师傅修行!坚持不懈,一心一意!”
黎落有感而发的誓言和坚决的面色使得彦尘莞尔,他略微颔首表示对黎落坚定决心的肯定,然后便开始教导黎落一种与常人不同的练气方法。
彦尘教给黎落的方法,便是让黎落感知自己周身灵气最强的一个部位,黎落没有让彦尘失望,将大致方位确定在了脑门。
因着彦尘的私心,他也未曾把黎落当作真正意义上的徒弟,所以没有必要让黎落自行摸索和揣摩,放放水、解解惑于他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没有完全帮忙,不过是出于借助修炼中的困难来洗练黎落的心性,打磨黎落的恒心和耐心。
终归是会大成的,可他们往后的日子还长久,须得如此炼化黎落,让她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于是,彦尘径直告诉黎落,她身上灵识最强的地方,便是她的灵门――额心的云形胎记。如她这般的体质,可以直接通过灵门来汲取天地精华,吸取筑基的养分,积累身体里的真气也会比普通的练气方法快很多。
经由彦尘耐心、专注的指引,黎落很快就能通过开启灵门来吸收游走在空气中的可以感知的精气――
只见黎落额心的胎记隐隐泛出蓝光,那种不易被肉眼察觉的丝丝缕缕的气流好似被牵引一般,通通灌入黎落的眉心。
换成新的练气方法的伊始,黎落还有些不太适应和习惯,只因为通过灵门来吸取精气的成效,比她日常练气时用口鼻吞纳的方法,收获的精气多了数倍,她原本的修炼体系被打乱,一时间消化不了也是有的。
然而慢慢的,在黎落闭着眼的情形下,彦尘亲自施法帮助黎落来消纳一股股强劲的精气,黎落的体内的运行规律恢复后,便开始渐渐与新的修炼方式契合。(未完待续。)
第二三二章:开荤
只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黎落感觉到她丹田之内融汇的精气比平常修炼上四五个时辰还要多,这让黎落看到了信心和希望,也让黎落愈发信任彦尘的指导。(.$>>>棉、花‘糖’小‘說’)
听着彦尘轻柔的命令,黎落归元收功,暂歇片刻。这休憩的间隙——一是为了检查黎落体内的精气会否因身体承受不住而出现异常反应,二来是为了循序渐进,以便每一次的练气都更加得心应手,挥洒自如,发展到此后不必彦尘在旁协助,黎落也可以自行控制。
瞧着黎落没有任何不适,彦尘才放下心来,黎落还需要更多的精气——符合了他的判断。
休息的期间,黎落的双目并未睁开,她在感知身体上的变化,吸取了那么的精气,肯定会有些许变化吧。
可当黎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个填不满的大窟窿时,黎落的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且不禁揣测起彦尘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只由于彦尘竟比她还了解她的真体。
黎落慢慢睁开双眼后,心思有些开小差,她不自觉的拿彦尘和清风、方子配做起对比,单是修为上的对比,她有一种直觉——清风或许再也不是无龄一门中最杰出的弟子了。
单单是跟随彦尘修炼了不到一个时辰,黎落便觉得如有神助般兴奋和有底,比起方子配的不靠谱,清风的脚踏实地,黎落总觉得同彦尘一起修炼——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自在,就仿佛背靠大树好乘凉那般轻松。
尽管黎落也暗暗责骂自己——不该抱着侥幸心理和投机取巧的心态,但彦尘给她打得定心剂,就是这般明显和真实。
休息好后,黎落听从彦尘的指示,又循环往复的开始练起,每一炷香的时间停歇一次,而后再次开始,这样差不多修炼了足有两个时辰,彦尘便告知黎落今日的修炼可以结束了。
然则黎落觉得远远不够,她认为还可以多修炼两三个时辰,却没有得到彦尘的同意。
“每天增加一炷香的时间,不多不少,与日递增。你已经找到了适合你的练气方法,不能着急,得给身体一个接受的过程,否则——吃得太多,消化不了,也是徒劳。”
彦尘口吻很随意自在,却莫名给黎落一种压力,让她不敢违背彦尘的指示。
因此,师徒二人停止了今日的修炼,回到了黎落的厢房。
回到厢房后,黎落让彦尘自己歇着,她去为彦尘打扫另一间寝屋,清扫整洁后,黎落询问彦尘可要一同去用晚膳。
当听到彦尘还是不饿时,黎落皱起眉头关切的反问:
“师傅,你不会是身体不舒爽吧?我去请平笙师祖给您瞧瞧吧?”
彦尘不能告诉黎落——他是可以不进食的,因为凡间的食物对他而言,没有半分养分,所以——他便只能想个别的由头来推辞。
“斋堂的饭菜太清淡,我用不惯。”
黎落盯着彦尘的面庞看了半晌,越看越怀疑彦尘是否只用呼吸,才使得自己如此清逸俊朗,甚至在听到彦尘认为斋堂的伙食太素的时候,黎落下意识的便想回到:师傅你看看你自己,你就该是吃斋的人啊。
好在黎落忍住了腹诽的冲动,将她脑子里稀奇古怪的念头压了下去,她打量着彦尘白玉无瑕般的清透肌理,居然不禁生出一种羡慕和嫉妒。
彦尘发现黎落端详他端详的有些出神,便抬手于黎落跟前晃了晃。
那根根纤细的白净手指,连骨节都那般完美和吸睛——
黎落又发了会儿呆,适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便懊恼的垂下头:
“咳咳……可是道观中没有肉食可以享用,师傅若每顿都不用,岂不要饿死啦?”
想起当日和彦尘初次相遇时,黎落和彦尘还有耳鼠一起分食了几条烤鱼,虽然彦尘食用烤鱼时的面色并不格外满足,但黎落瞧的出他眼底的喜欢。
故而,彦尘说自己用不惯清淡的饭菜,黎落则理解为彦尘爱食大荤。
听了黎落的回应,彦尘也猜到了黎落是根据上回相逢时,他吃了黎落烤炙的小鱼,黎落才作出如此推测。
“我记得你烤鱼的手艺不错……”
彦尘扬唇提起这件事,果不其然就看到了已经好久没尝到肉腥味的黎落不自觉的舔了舔樱唇。
吞了吞口水,黎落腹中的饥饿感越发明显。
“观里规矩是要吃素的,再者说——这荒山野岭的到哪去找鱼呢?”
彦尘抿唇一笑,凝视着馋嘴的黎落:
“可还记得耳鼠?”
黎落闻言眼冒精光,一个劲的朝彦尘点头,可是随后——她又有些犹豫不决,只因如若偷吃肉食,便是违背了师门条规,也是不尊重修道,经不起诱惑的表现。
彦尘经历过,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修真者的规矩,自然知晓似无龄这般的修道者是不提倡吃素的,清心寡欲。是以他明白黎落因何而为难,便道:
“这观中不许,其他地方便不由道观管了吧?”
黎落再次被彦尘诱惑到,心动的她试探般反问道:
“师傅啊,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后——要挨罚吗?”
黎落眨着大眼睛,两撇羽睫忽闪忽闪,彦尘看了黎落一眼,径自起身:
“走罢,有何事皆由我担着,你只是听师命行事。”
黎落楚楚怜人的模样,并非出自撒娇同卖乖,从而让彦尘主动提出他会承担所有风险。乃是因着一直都谨遵规矩的黎落,想着会触犯禁律确实有些不安和忌惮。
黎落或许不知,她方才的神态足矣让彦尘答应她的一切要求,只是在听闻彦尘这般有担当后,心中踏实了不少,胆子也随之大了起来。
彦尘走在黎落的前方,二人准备去后山唤耳鼠,乘坐耳鼠寻找有水源的地方捕鱼。
走到中途,黎落想起了清瘦的振鹭,便询问彦尘能否带上振鹭同去,彦尘信然点头,黎落欢呼雀跃。
黎落将振鹭神神秘秘的拉出房中后,振鹭一直追问黎落带他去何处,黎落作出噤声的手势,道出“保密”二字,才拽着振鹭去同等候在半路的彦尘会合。
看到同行的人还有彦尘,振鹭便觉得更加奇怪,等她们行至后山时,只闻彦尘轻捻拇指和食指,置于唇边,哨声绵长、响亮。(未完待续。)
第二三三章:振鹭小师弟
不会吹哨的振鹭眼神稀奇的盯着彦尘放下手指,讨好般笑道:
“师伯师伯,你是如何吹响口哨的,教教我好不好?”
黎落闻言拍了拍振鹭的脑门,嗔笑道:
“这也要学?当心六师祖骂你和子佩师傅一个德行,只学坏不学好!”
振鹭闻声不高兴了,翻起小白眼昂头望着黎落道:
“师姐,学吹口哨怎就不入流啦?再者言――师傅他还没教我一丁点法术呢!哪就有好的可以学了?”
听着振鹭理直气壮的反驳,黎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小子年纪不大,嘴皮子挺溜,这都跟哪学的歪理邪说?”
振鹭洋洋得意的摇晃着脑袋,逗得黎落娇笑连连,正要再回嘴时,却被远方赶来的猛兽吓了一跳――
随着耳鼠的飞行速度慢慢减缓,振鹭认出了它,有些害怕的振鹭,一溜烟钻到了黎落的后背,面色抽搐的斜了眼彦尘,抱怨道:
“师伯,您怎么……”
还留着这只怪物――这句话被彦尘冷咧目光生生逼了回去,振鹭年幼,慌张时刻忘记了彦尘的叮嘱倒不算奇怪,见振鹭反应过来后立马老实许多,彦尘才轻语答道:
“我怎么能够做到驾驭这只巨鼠?待你年长一些,学些法术傍身,普通的猛兽你也可以驯服。(.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彦尘生硬的把振鹭的疑问给改掉,振鹭不敢道破,只能在心底赞叹彦尘能由白变黑的本事,黎落自然也发现不了其中有何蹊跷。
“鼠?师伯――这怪物哪里长得像鼠?分明就是一头似狐,似狼的凶兽!也不知你是打哪拣来的……”
振鹭知晓只要不在黎落面前提及见过彦尘的事,就不会触及彦尘的怒火,至于其他话题,想来彦尘该不会惹得彦尘发恼,是故振鹭才这般胆大的说那耳鼠乃是一头四不像的怪兽。[.超多好看小说]
彦尘闻言果不曾生气,反倒认可般莞尔:
“嗯,这问题――你师姐也曾问过,便由你师姐回答你吧。”
振鹭听了彦尘的回应,忙把脑袋凑到黎落的近前,鼓起天真的圆眼珠,好奇的询问说:
“师姐,它因何被唤作鼠呢?它长得一点也不像鼠呀!”
此时,耳鼠已经稳稳当当降落到地面,且兴高采烈、摇头摆尾的朝彦尘走来。耳鼠的体形略大,尽管它抬脚的动作已经很小心,却依旧造成了地动山摇的阵势。
黎落还来不及回答振鹭,彦尘便飞身跃到了耳鼠的背上,后又转过身来提醒黎落:
“先上来,耳鼠制造的响动太大,耽搁久了会被发现。”
黎落闻言连忙捣头,走到耳鼠近前时,耳鼠友好的以脑袋蹭着黎落的颈窝,怕痒的黎落被耳鼠蹭的咯咯直笑,直至彦尘不耐烦的揪住耳鼠毛茸茸的尾巴,那耳鼠适才惊得不再同黎落玩闹。
彦尘伸出一只手,面朝黎落眉眼如画,黎落欣然将手递进彦尘手心,两人掌心贴合的那一刻,使得被暖流包围的黎落和心神一漾的黎落各自抿唇浅笑。
黎落坐在彦尘身后,回眸催促振鹭,见振鹭面色胆怯,不敢上前,她才鼓励振鹭道:
“别怕,耳鼠很乖巧,不会伤人。”
振鹭闻言面色踟蹰,依旧不敢上前,见彦尘和黎落双双骑在耳鼠身上,一种神仙眷侣的美感很是养眼,让振鹭羡慕又怨恨自己的不争气。
黎落见振鹭还未挪动分毫,怕彦尘等待的不耐烦,便使出了杀手锏:
“振鹭,我再问最后一次哦――耳鼠会带我们去有水源的地方捉鱼来享用,你确定不来麽?”
振鹭闻声眼前一亮,咬着唇跟自己做起斗争,就在要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又见黎落极其温婉的鼓舞他说:
“有师姐在呢,若是怕――就坐在我同师傅中间,我们两人护着你,如何?”
这句保证才算是给振鹭吃了一剂强心剂,他“嗖”地一下跑到了耳鼠的腰身旁边,且生怕耳鼠转过头来吃掉他似的喊叫道:
“师伯快拉振鹭上去!”
彦尘闻之,不急不徐的侧倾身体将振鹭掏到了怀中,并未打算把振鹭安排在他和黎落的中间。
快急哭了的振鹭瞅着耳鼠的两只竖长的耳朵,双手吓得无处安放,不停的往彦尘怀中靠:
“师伯你别逗振鹭了!师姐我怕!你快让师伯放过我!”
黎落听到振鹭的哭腔很是心疼,正欲为振鹭讨饶,却听到彦尘下令说:
“男子汉顶天立地,一只老鼠就把你吓得哭鼻子?不准动,否则就把你丢下去。”
彦尘轻描淡写的打击着心惊胆战的振鹭,而后拍了拍耳鼠的脑袋,耳鼠便腾空而起,一跃百米,于天空自在翱翔。
黎落知道彦尘这般冷酷是为了锻炼振鹭的胆量,所以本打算替振鹭说好话的黎落及时噤声,默默的抓住彦尘的衣襟,比起之前有过同莫逆御剑的经历,骑在耳鼠的背上,那种呼啸而过的劲风,和强有力的气流俱让黎落的心悬了起来。
振鹭害怕,黎落亦有些不安,好在中间坐着个安然的彦尘,否则这师姐弟怕要开始呜哇乱叫,狼狈得很。
那耳鼠似乎故意为之,飞行的路线极其随意,腾空奔跑的动作也格外狂野,这种在高空颠簸的刺激,让振鹭话都说不出,紧挨着彦尘的胸膛,靠在彦尘这根救命稻草身上。
许是平视话多的振鹭此刻格外安静,让黎落难免担心,便伏在彦尘肩侧高声问道:
“师傅――这耳鼠也太调皮了些,你能让它飞得平稳些吗?”
彦尘没有吱声,可耳鼠却十分精明,在听到黎落抱怨的下一秒,就变得乖巧起来,折腾了许久――振鹭和黎落都开始慢慢适应着耳鼠的飞行律动。
振鹭打开遮住眼睛的双手,看着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一朵朵云彩,神奇的光彩于他眼中忽明忽暗。
彦尘注意到了他怀中小人儿的动作,轻问说:
“还怕吗?”
振鹭听了彦尘的询问猛烈的摇头,卯足了力气大喊道:
“师姐――好美啊!”
黎落听到了振鹭清脆的稚嫩童音,被振鹭释放出的激情感染到的她,一点点放松后,扬声回道:
“我看到啦――”
听着一前一后的师姐弟咋咋呼呼的表现着自己的激动,彦尘挑唇微笑,眼神满足。
知道耳鼠耳根软,为了让耳鼠不记恨振鹭先前对它的冒犯,黎落再次高声赞叹道:(未完待续。)
第二三四章:强大自身
“多亏了耳鼠怀揣腾云驾雾的本事!我们才能看这么奇妙的风景!你说对不对啊小振鹭?”
小振鹭鼓起勇气摸了摸耳鼠的鬃毛,大声且肯定的答复道:
“是!耳鼠真了不起!”
果不其然,经不起夸的耳鼠晃了晃身子,黎落同振鹭一个猝不及防,现下于长空坠落下去,好在彦尘眼明手快――
只见他左手绕到后方护住黎落,右手牢牢揽住振鹭,师姐弟两人才算是有惊无险,长呼出一口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彦尘抬手拂了拂耳鼠的颈脖,知错的耳鼠一脸委屈的不敢再撒欢,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下方的地形中,寻找湖泊河流。
大约飞行了半个时辰,耳鼠这才发现了一处不错的水域,它嘶鸣一吼,震得黎落和振鹭双双捂住耳朵,彦尘拍拍耳鼠的脑袋,示意耳鼠可以降落了,耳鼠方才缓缓下降。
落下来后,彦尘先一步跃到地面,而后双手扣住黎落送来的胳膊肘,将黎落安全的接到地面,继而才去抱那一脸不情愿下来的振鹭。
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振鹭的胆量大了不少,在黎落同彦尘观察这片水域的时候,他摘了根狗尾巴草去逗弄耳鼠的鼻尖。
毛茸茸的狗尾巴草使得耳鼠鼻孔瘙痒,它禁不住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振鹭就是一个喷嚏,振鹭抬袖擦掉耳鼠的口水,一把抱住耳鼠的脑袋,尽管他的臂弯根本容不下耳鼠哪怕半个脑袋,一人一鼠也玩得不亦乐乎。
彦尘回眸瞧了眼振鹭,见振鹭同耳鼠玩闹的正欢脱,才将视线放回到眼前的湖泊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师傅,谢谢你方才对振鹭的严厉――你瞧,他果真不再害怕耳鼠了!”
振鹭跨越了自己的心理障碍,也让黎落为之高兴,彦尘听着黎落感激的话语,但笑不语。
黎落和彦尘面前的湖水很深,若是换作之前那处深渊下的小溪流,黎落尚可以下去捕捉,可这片碧湖的水位甚高,不通水性的黎落自不会贸然下水,就只能麻烦耳鼠了。
黎落走到耳鼠的旁边,揉了揉耳鼠的脑袋,耳鼠见与自己亲昵的人乃是黎落,高兴的一个猛扑,只差把黎落拱到湖里。
笑声此起彼伏的黎落忙道:
“呵呵哈哈……好了好了,知道你最听话最懂事!”
听到黎落的称赞,耳鼠适才眉飞色舞的摇起尾巴。
“师姐,它仿似听得懂你的话!”
振鹭见黎落同耳鼠交流起来完全没有问题,新鲜之余难免惊奇,几乎是用瞠目结舌的表情来询问黎落。
黎落知道耳鼠的脾性,待会若要麻烦耳鼠去捕鱼的话,是必须把耳鼠哄得高高兴兴,耳鼠才能任劳任怨。
于是,很是上道的黎落接过话茬再次将耳鼠捧上了天:
“这不算什么,耳鼠还有更让人称奇的本事呢!你方才说它坏话,它可都记着呢!”
黎落故意通话吓唬振鹭,来给耳鼠变现它通人性的机会,事关荣辱,耳鼠岂能不全力配合。
但见耳鼠扬起高傲的笑脸,歪过头瞪着振鹭,那模样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跟人的形态如出一辙。
振鹭见状忙解释道:
“师姐!那是我不了解它,早知它如此可人,我才不会说它的坏话!耳鼠而耳鼠,你就原谅我吧?”
耳鼠闻声故作思虑状,矜持了顷刻后,才用脑袋去蹭振鹭的身子,表示出自己的大度。
得到回应的振鹭,再次伸出还未长长的小胳膊试图搂住耳鼠的脑袋,一边傻笑一边惊奇欢喜道:
“嘿嘿,它原谅我啦!”
黎落朝振鹭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一直不曾褪去,这是她来到无龄后第一次下山,却玩得如此尽兴。
想到这些,黎落不由得偷瞄了眼彦尘,因为她今日一切的欢愉,皆来自彦尘的馈赠。
即便背对着黎落,彦尘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彦尘没有回头去惊吓黎落,自顾自享受着三人一兽,日渐黄昏的静谧时光。
“对了师姐,耳鼠为何叫耳鼠?它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老鼠啊!”
黎落呵呵一笑,朝振鹭摊摊手,回道:
“这个我亦不知,你师伯曾说――耳鼠不仅是它的名字,也是它所属的物种。”
小振鹭似懂非懂的点头,越来越喜欢这只巨大却温柔的猛兽。
黎落瞧着太阳快下山了,便思量着趁早捉些鱼上岸,吃了回山才好。
黎落走到耳鼠面前,一脸娇态和无精打采的自语道:
“哎呀,肚子好饿,成日在山中吃素难以食饱,不知这麽深的湖水里会否有鱼?”
言毕,黎落看都不看耳鼠一眼,耳鼠却立即露出心疼黎落的神情,还夹杂着一丝不平,似乎认为无龄苛待了黎落。
随即,耳鼠将振鹭拱到一旁,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瞧着耳鼠的身影湮没在水里,黎落心急的奔到岸边喊道:
“耳鼠?耳鼠?耳鼠――”
惶惶无措的黎落正要向彦尘求助,却闻得彦尘温吞吞发声道:
“不必担心,它会水。”
听了彦尘的安慰,黎落方才安下心来,耐心的等候着耳鼠上岸。
原以为湖水仅有一人高,不想连耳鼠下去都冒不出水面,黎落心有余悸的平视着风平浪静的湖水,庆幸她没有下水去尝试深浅。
仿佛琢磨出黎落在思考何事,彦尘侧头看向黎落道:
“随着修为的加深,上天入地都非难事,下个水更不在话下。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比如这水根本淹不死你。但记住――你现在修为尚浅,何时何地都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黎落不懂为何彦尘会突然跟她说这个,便随意回了句:
“那若是有人求救,也不去帮忙吗?”
彦尘闻声安静了片刻,反问道:
“救人也分方式方法,若你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全凭意气行事只会使伤亡更多。”
彦尘说的话在理,可黎落难免听出自私的意味,这并非她第一次在彦尘身上感受出的的理念。无言以对的黎落不再说话,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失意。
“所以,修真者要不断的使自己强大,蔑视一切困难,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坚持自己认同的真理。”
黎落蓦地转头,看向凝着湖面――面色波澜不惊的彦尘。
或许,她还难以企及彦尘的境界,但彦尘这番话,却着实非常激励她,心里的明灯再次点亮,黎落面向湖面会心一笑――有师如此,此生长幸。(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吃或是不吃
过了一阵儿,耳鼠叼着一条足够五人分食的大鲤鱼浮上水面,摇头晃脑的朝黎落邀功,黎落先是被耳鼠湿哒哒的样子逗得呵呵直笑,继而才夸赞道:
“呀!耳鼠不愧是耳鼠!这么大的鱼才一会儿工夫就捉到了!”
闻得黎落的称赞,耳鼠一个纵身跃上干案,肆意的甩着皮毛上沾上的水珠,黎落所立位置距离耳鼠太近,难免被湖水殃及。(.)
可黎落并不会因此生气,一片水汽朦胧中,她笑得格外灿烂,那振鹭也玩性大发,跑到耳鼠身边来接受水雾的洗刷。
抖落了水滴,耳鼠神神气气的朝黎落迈了两步,将嘴中的大鱼吐到了黎落的面前,黎落摸摸耳鼠的脑袋,适才捡起鲤鱼开始刮鳞、破肚。
不需要任何佐料,吩咐振鹭生起火,找一根尖细的树枝穿过鱼身架在篝火上方,登上半个时辰,那香喷喷的气息就钻入了每个人的鼻息。
振鹭最是按捺不住,黎落撕扯下一块最肥美的鱼肉递给他,他张口便要咬,可还未下口,就一脸为难的望着黎落吞吞吐吐的问道:
“师姐……咱们真能开荤麽?”
黎落回视着振鹭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和垂涎欲滴快要流出来的哈喇子,加之振鹭确实体格瘦弱,便毫不犹豫的朝振鹭点头。
于黎落心中,她觉得很多事无需恪守陈规,就拿修道之人须得清心寡欲,以食素来锻炼自身的控制力――可若是心中有道,自然会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但若只是流于表面的妥协,那么终将不会彻悟。(.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就好比开荤这件小事来说――鱼肉只是一种食物,我不会因吃鱼肉而毫无人性,有朝一日变得冷血麻木,毫无同情心,甚至会害人性命。反之只是一味的禁欲,将人心最正常不过的渴求给镇压住,睡会知晓哪一日此人不会因此心性大变,仇视所有的美好和幸福,只因他压抑着自己不曾享用。
见黎落如此肯定,振鹭舔了舔唇又道:
“可是师祖曾告诫我――杀生是恶,无论何种牲畜,都是一条性命。若连食肉的欲望都克制不住,将来是没有出息的……”
黎落闻言失笑,回道:
“破鱼的时候我可没让你沾手,就是怕你心怀愧疚,回去再做噩梦就不值当了。至于你说食肉的欲望――你可知,你师傅也背着师祖他们偷吃过?”
黎落的回答让振鹭瞪大了眼珠,他不相信方子配会如此,在他眼里――方子配有时确实不太靠谱,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出错,且从来都不会违背师训。
黎落见振鹭面色狐疑,捏了捏振鹭的小脸儿继续说道:
“怎地?你小子不信师姐?师姐何时骗过你?那日师傅外出采药,遇到一猎户捕杀了一只山鸡,他便从猎户手中救回了山鸡,后来你猜怎么着――”
振鹭听得很是认真,见黎落还要卖关子,振鹭握着鱼肉一脸焦急的追问说:
“师姐你就别吊人胃口了?后来如何?”
黎落盯着振鹭圆溜溜的眸子,挑唇回道:
“后来,我发现子佩师傅他躲在后山将山鸡烤了,且一点都未浪费,全部进了肚子!”
振鹭闻言抽搐着嘴角,在心里揣度着这起事件的可信度,可越寻思,振鹭便越相信黎落同他讲述的这件事,只因此事从头至尾都异常符合方子配的行事风格。
振鹭蹙着眉,垂头丧气,一副小大人模样:
“原本我还挺佩服师傅,不想师傅行事竟这般轻浮。”
黎落闻声哭笑不得的看着振鹭,又补了句更让振鹭吃惊的话:
“还有呢――那山鸡并非子佩师傅一人享用,乃是他跟莫逆师祖一同消灭掉的!”
振鹭下巴都快掉下来一般瞪大了眼珠子,回过神后,他仔细想想,也确实只有莫逆师祖会和方子配同流合污。
“那满地的鸡毛,还是清风师祖拾掇掉的哦――”
黎落再次语出惊人,小振鹭此时已无话可说。
“平笙师祖看见后去找无为师祖告状,被无为师祖挡下了,并未回禀给掌门师祖呢!”
小振鹭已经开始啃气了香气四溢的鱼肉,单看吧唧嘴的样子就知道他吃得有多香。
得逞的黎落朝一边的彦尘使了一记俏皮的眼神,彦尘不说话,眸中满是笑意。
这起连环事件并非黎落信口胡编,反而确实是真实的,且是在方子配送给黎落桂花糕,黎落熟悉了门规不能开小灶婉拒后,方子配这才神秘兮兮的告诉了此事,彼时黎落方才明白――有时候,规矩不是用来恪守的,是用来打破的。
狼吞虎咽的振鹭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鱼肉,他摸着已经鼓起的肚皮,眼巴巴望着黎落小口吞咽的斯文模样。
被振鹭眼都不眨的盯着,黎落哪还能继续食用,她含笑看向振鹭,将手中的另一块递给了对方。
“滋溜!”
还未接过鱼肉,振鹭感觉自己的口水好似要流出来,猛的一吸气,便发出了如此让人忍俊不禁的古怪声响。
整条鱼分完,彦尘并没有食用多少,连耳鼠都很客气的不与振鹭、黎落争抢。一顿饭下来,师姐弟两人饱得连路都走不动。
眼见天空上升起了星星,但夜幕还未降临,黎落便提出赶快回山。
三人一兽再次遨游在蔚蓝的天空,耳鼠此次飞行的很慢,许是知道黎落他们吃得过多,太颠簸会引起不适。
晚风轻拂,温温柔柔的扫过黎落的面颊,黎落看着彦尘宽阔的肩膀,不禁在彦尘耳边轻语道:
“师傅,谢谢你对徒儿这般好。”
彦尘闻言没有沉默,而是梦呓般回道:
“这有何难,惟愿你没有厌倦的一日……”
话毕,彦尘仿佛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可与星空比拟的眼眸,不知在沉思何事。
黎落没有听懂彦尘的话,却依然在心里暗自回道:师傅怎对徒儿如此没有信心,拜师时我就说过,永不背弃你。
将近一个时辰后,黎落适才看到无龄山顶的无龄观,想着马上就可以着陆休息,黎落的心中无比畅快,没有什么能够比饱食一顿美餐后的小憩更让人惬意的事情了,尽管黎落会感到困倦属实是因为吃的太多。
围着无龄山巅盘旋了几圈,耳鼠好似是在犹豫应降落在何处。(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锦云遇险
彦尘察觉到耳鼠的不对劲,低头俯瞰――后山怎生聚集了这么多人?
当彦尘在垂眉观察的时候,黎落也注意到了无龄好似出现了突发情况。[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彦尘没有吩咐耳鼠立即降落,他闭目聆听,这才明白了无龄应该是有贼人来袭――
“抓到了吗?师祖已经追出去了――”
“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呀!整个观中咱们全部排查了一遍!”
“可是师祖他们确实察觉到有人意图不轨,偷跑到藏宝阁停留了片刻!”
……
无龄弟子将无龄观包围了起来,山前,山后都聚集了诸多弟子,用作围堵那名觊觎无龄藏宝阁的人,以防对方跑掉。
“师傅,你知道下面是怎么回事吗?”
听到身后传来的询问,彦尘轻语答道:
“该是盗宝贼惦记上无龄观中的宝物了。”
黎落闻声大惊失色,她以为盗宝贼如何都不敢对无龄起念了,毕竟无龄观中高手众多――即便清风等人下山主动去捉拿,只余几位长老,那盗贼也不会有可趁之机,但她没料到――这才几日,盗宝贼已经伺机而动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那师傅,咱们快下去帮忙堵人吧!”
黎落心急的想要加入保护无龄宝物的阵营,彦尘却不为所动,只慢悠悠告诉黎落说:
“若盗贼当真送上门来,此处才是视线最开阔的地方。”
黎落觉得彦尘言之有理,便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一双美目之间,仔仔细细的顶看着下方可有形迹可疑之徒,随着耳鼠配合,他们一圈圈围着无龄山巅环绕。
几次下来,黎落总觉着挨着藏宝阁的凌霄殿后方,有一抹人影漂浮在空中。
凌霄殿之后是万丈悬崖,摔下去必死无疑,要想从藏宝阁中出去,就必须途径凌霄殿。无龄为了加强观中的防卫,故意在修筑凌霄殿的时候将大殿延展到悬崖处,但凡有人图谋不轨,修为不高的,摔下去绝对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这便是先人的智慧。
但此次观中出事,因何连清玄等人都惊动了,只因凌霄殿外围不仅是悬崖,明空还亲设了结界,唯有观中人才可自由出入。可彼人居然打破了结界,且没有惊动到清玄他们,这便足矣证明对方的修为不浅,结界都拦不住,又怎会被一个悬崖难住。
清玄他们会被惊动,是因为盗贼中了藏宝阁的陷阱,那陷阱是清玄等人合力设置的,只要贼人马虎大意,触碰了那根肉眼不可见的红绳,警报就会自发传入明空他们耳中,再由无为传音告知危机来临,无龄所有人就会行动起来。
由于耳鼠是一圈圈绕着无龄山巅游走,黎落每次只能看上一眼便无法继续查看了,可循环往复几次后,黎落越瞧着那抹身形越熟悉――
娇小玲珑,弱不禁风,一身水绿衣衫,一根银簪一朵橘黄花钿,那不是――锦云吗?
确认那人是苏锦云后,黎落忙不迭的命令耳鼠道:
“耳鼠,快朝挨着悬崖的那处大殿驶去!”
耳鼠听着黎落语气焦急,忙调转方向,循着黎落所说的方向缓缓前行。
随着距离拉近,黎落触目惊心的看着苏锦云的双手死死扣住了凌霄殿背后的窗台上,整个身子随风飘摇。
“师傅!那是我师妹,你能救救她吗?如若她一个抓不住,摔下去定然活不了了!”
彦尘没有踟蹰,一个闪身便径自朝苏锦云飞去,苏锦云感知到身后一股强劲的气流袭来,紧闭上双目手指一哆嗦,双手从窗台边脱离开来,当她知道自己或许会死掉的时候。
她感知到自己的腰际被一双大手环绕,苏锦云睁开双眼,仿佛看到了天神降临――
那是一张用尽世间最美丽的色彩,都描绘不出的一张令人惊叹的面庞,他气定神闲,随意的揽住她,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带她驶向一头巨兽。
苏锦云的心神仿佛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脑中似有千百只小蚂蚁在啃食着她的矜持和理智,她不自觉的展开双臂,环住彦尘的脖颈,死死的抱住,仿佛这回撒开手,比之前生死攸关之际没有握紧窗粱更让她追悔莫及。
彦尘蹙了蹙眉,将苏锦云安然的带回到耳鼠的背上后,苏锦云还未从那种天旋地转的美妙中回过神,便听得黎落惊呼道:
“锦云!你没事吧?”
因着彦尘是搂着苏锦云回到耳鼠背上的,所以苏锦云坐在了彦尘的怀中,她朝后探了探脑袋,不小心碰触到彦尘的肩胛,眼神立即变得不自然:
“没事……”
小振鹭坐在黎落的怀里,离苏锦云更近些,便心有余悸的追问说:
“锦云师姐,你方才怎会吊在窗梁上?都吓坏我了!”
苏锦云闻声浅笑,继而面色严峻的回道:
“观中来了贼人,彼时我正巧站在凌霄殿外面,看见院中一个身影闪入了凌霄殿,便追了过去,他跳窗逃走,我亦紧随其后,谁知这窗外并非后院,而是万丈深渊……”
听着苏锦云惊险万分的描述,黎落同振鹭都不禁为苏锦云捏了一把冷汗,振鹭更是懂事的安慰道:
“不用怕了锦云师姐!好在我师姐瞧见了你,让师伯赶忙去救你!”
苏锦云听了振鹭的安抚言语,面上有变的有些忸怩,她柔声细语的朝彦尘道谢:“多谢师伯搭救!”
苏锦云红着面颊窝在彦尘的怀中,自动忽略了振鹭提到乃是黎落请求彦尘去救她的重点,自始至终都未对黎落讲一个“谢”字。
四人一兽降至无龄后山,当然引来了众人瞩目,尤其在看到彦尘的座驾――耳鼠后,纷纷以为彦尘便是盗贼。
彦尘示意耳鼠离去,众人这才留意到彦尘身边还站着自己的三位同门。
议论的声音很是噪杂,感知到后山动静变大的清玄一行人也聚集到了此处,在瞧见乃是彦尘引起了大家的躁动后,清玄忙解释道:
“咳咳!我无龄门人注意:这位公子乃是我等老朽新收的入室弟子,名为彦尘,恰逢望安离去,掌门决定――就由彦尘顶替望安的空缺。”
此言一出,又引起了此起彼伏的讨论和惊叹,其中女弟子皆还停留在对彦尘相貌的赞不绝口中,男弟子更多的则是嫉妒和不平――
“刚来就成了师傅辈的?凭什么呀!”(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无龄遇袭
“切!你这是眼红人家吧?我要是师祖他们,我也会收他当弟子,单是这容貌,人间难得几回闻?”
“对呀对呀!以前我觉得清风师叔和子佩师叔就足够惊为天人了!不想世上还有如此美色!”
“你们懂什么?长得好看有何用?在无龄,是要靠修为说话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才不同你理论!嘿嘿――这位新来的师伯若能做我相公就好了!”
……
无龄门人中的谈论和争议分别走入两个方向,一――是在质疑彦尘是否够格顶替望安的位置,毕竟从外表上来看,彦尘实在年轻,而清风和方子配的实力观中人有目共睹,所以不能成为彦尘亦会天赋异禀的理由。[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其二――便是女弟子们痴痴盯着彦尘的面庞,艳羡着彦尘清逸绝伦的长相,和他宁静致远的风姿,同男弟子争执起彦尘品貌非凡,绝非池中之物,怎堪被轻视。
众人的注意力本该在盗贼突袭无龄观这件事上,可彦尘一出现,在场诸人好似失忆了般,完全忽略了重点。
尽管清玄懒得向门人证明,可当他听见自己的徒子徒孙们之中,有人言辞激愤,对彦尘颇有微词,清玄就不得不说道说道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当然,他会自行忽略那些女弟子们的声音,毕竟,在他看来,庸脂俗粉根本入不了彦尘的眼,便无需去关心彦尘是否在意被评断。
清玄正欲出面赞誉彦尘修为不俗时,门人中一位男弟子,熬了数年都不曾出头,却瞧着一个新来的占尽了风头,单单靠着一身好皮囊就使得师姐妹们看呆了眼,他自是不服气:
“师祖!弟子记得众位师祖曾立誓不再收徒,他一个新来的凭何占据望安师伯的位置?无龄一向用实力论高下,这位彦尘师伯若修为不过尔尔,何以高居我等之上?”
清玄闻言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眼前这位后生的话语不仅仅在冒犯彦尘,甚至是近乎挑衅,清玄可不敢让彦尘亲自出来证明――他无龄刚经历一次鸡飞狗跳,受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清玄还未回答,便又闻得另一个方向――一位身材魁梧的门人应和着第一位看不惯彦尘的人:
“是啊师祖!您得给我们一个说法――这位新来的师伯,有何过人之处,我看他根本及不上望安师伯,请师祖解释一二!”
清玄的面色变得更黑,他望了望身后的明空,见明空脸色不悦,似是怕得罪了彦尘,时不时朝彦尘的方向瞟一眼,清玄便知得赶紧平息这场风波。
思忖了片刻,清玄才高声响应了众弟子的质问:
“我知尔等潜心修炼,勤奋刻苦不易,你们彦尘师伯虽然年纪轻轻,但你不能否认的是――世上总有一小部分的人天资超凡。你们理解为他前世做了好事,今生上天恩赐也好,抑或是认为彦尘好命也罢,我都可以负责任的在此明明白白的宣告――彦尘,有资历当你们其中任何人的师傅!”
此话一出,周围鸦雀无声,只能听到一些看好彦尘的女弟子笑声窃喜、庆祝的声音。
清玄扫视着汇聚在一起的门人,大多数男弟子脸上的神情都半信半疑,眸色疑虑。清玄便又继续给出让众人无法再反驳的事实:
“方才你们之中有人质问――彦尘是否及得上望安。先不说望安的修为高低,我只能说――从今日起,八大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不再是清风。再过三个月,便是无龄一年一届供奉门派老祖的清明祭。你们,和清风他们这一批弟子都得进行比试,徒孙、徒弟中取得最优胜战绩的人,将随同明空掌门进入祠堂,谁人究竟有资格获得所有人的认可,彼时你们将会亲眼见证。”
言毕,清玄再度巡视着周围门人的面色,见他们个个都神情肃穆,严阵以待,清玄适才满意的点头。
嫉妒从来无用,得靠真本事来证明,清玄撂下的这番话,不仅说明彦尘不是他们可以小看的人,也鞭策着所有门人努力去争取进入祠堂的荣誉,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好了,关于你们彦尘师伯,为师点到为止,以后莫再议论。眼下重要的是――可有人看见刚才潜入我无龄的窃贼是何相貌,出自哪门哪派?”
一直乖乖待在黎落身边的振鹭,听到清玄的询问,忙道:
“师祖!锦云师姐看见过盗贼!适才她还险些被那窃贼害死!真是可恶!”
清玄闻声瞥了眼明空等人,明空他们忙紧随清玄朝彦尘站立的方向走去。
看了眼依旧一脸娇态的苏锦云,清玄面色严峻的轻问:
“锦云哪?没被窃贼伤到吧?”
苏锦云闻声抬眸,对上清玄精锐的双目后,连忙摇头。黎落瞧着苏锦云的脸色有些苍白,便代替苏锦云朝清玄回禀说:
“师祖,刚才师妹半悬在凌霄殿后方,多亏有师傅在才幸免于难。锦云师妹说――当时她距离凌霄殿很近,瞧见一名形迹可疑的人一闪身溜进了凌霄殿,她便跟了过去,谁知殿后是悬崖,锦云师妹不比盗贼法力高强,抓住了窗粱才无大碍。”
清玄闻声锁眉思索了一会儿,才微微颔首。
不知为何,清玄总觉得此事有些奇怪,若说那窃贼从后窗逃走了,为何在明空追踪的期间没有一点踪迹留下,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且假设对方如此厉害,又怎会在藏宝阁中中计,这说不通……
清玄正在暗暗捕捉疑点,那苏锦云已经有些站不稳,黎落见状有些心疼,便带着些恳求的语气询问清玄:
“师祖,师妹好似受惊过度,我先送她回去休息吧?至于细节,莫不如师傅明日再问?那窃贼险些被捉住,夜里肯定不会再来了!”
清玄闻声欲言又止,他看着苏锦云的身子摇摇晃晃,心一软,便答应了黎落带苏锦云先行离去。
目送黎落同振鹭搀扶着苏锦云离去后,清玄想起适才彦尘的座驾上乘坐着不少人,便顺口问道:
“彦尘,你方才带着黎落和振鹭去何处了?窃贼潜入山中的时候,我好似并不曾看见你们的身影。”
彦尘闻声收回了观察无龄地形地势的目光,随口回道:
“我带她们去捉鱼吃罢了。”(未完待续。)
第二三八章:奸细
清玄闻言有些乍舌,却还是保持着微笑,心里暗道:你是上神,你爱如何我哪里管得着,只是,别带坏了我那小道童啊。[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彦尘见黎落已然走远,不欲多同清玄闲聊,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很是不拿自己当客人。
回到了黎落的寝屋,原以为黎落会在苏锦云那厢多耽搁一会儿,不想屋中的烛火已经点亮,彦尘轻手轻脚进了屋子,黎落耳朵灵敏,立马就迎了出来:
“师傅,你不同清玄师祖他们商酌一番今日潜入无龄的乃是哪一路人马么?”
彦尘听了黎落的询问抿唇轻笑,回道:
“这有何可以商讨的?原就不存在的事。”
黎落眸色困惑的凝着彦尘的眼睛,见彦尘的一脸的淡然,似乎并不太关心此事,她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师傅,天色已暗,您是否要现在歇息?徒儿去帮你打些热水来洗漱?”
彦尘没有点头,而是反问黎落:
“你准备睡了麽?”
黎落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回道:
“嘿嘿,原本是困倦的,可方才被吓了吓,困意了无。”
彦尘闻声皱皱眉头,端详着烛光下黎落的脸色有些泛白,他从怀中掏出一颗灰褐色的丹药,嘱咐说:
“把这个吃了,早些休息。”
黎落乖乖接过彦尘递来的药丸,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发现这药丸无色无味,黎落适才将小药丸丢入口中,吞咽后,不但不觉得苦,反而口齿留香。[.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黎落正要谢过彦尘赠药,一股沉重的倦意带着不可抵抗的强劲俘获了黎落尚处在庆幸的头脑,只见她眼珠一转,沉沉阖上双目,朝后仰去。
彦尘移形换位一般,速度快到惊人的搂住黎落的纤纤细腰,打横抱起,像是捧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将黎落安安稳稳放在床榻上,彦尘掀过锦被,盖在黎落的身上。
黎落酣睡不醒,该是那药丸的作用,因为从彦尘的表现来看――他好像是故意让黎落快些睡去。
黎落浅浅的鼾声绵连,彦尘便坐在黎落的床沿边凝着黎落的睡颜,握着黎落冰冰凉的白嫩手指,彦尘又输给了黎落一些内力,让黎落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即使没有彦尘守着她,她也不会受寒。
这内力不会提升黎落的修为,只对增强体魄有用,所以黎落是无法感知出的。
黎落的手指渐渐回温,彦尘仍旧没有松开,他望着黎落越发安稳的睡姿,眉眼温软的呢喃道:
“我在,不要怕。”
……
清玄他们此时此刻当然没有福气像黎落那般睡得香甜,而是又得同聚凌霄殿议事。
今日藏宝阁的事件,让明空他们皆有些摸不着头脑,若说窃贼的修为深不可测,那定然不会惊动到明空他们。若说窃贼没有大本事,那又因何能于无龄数百修士的围堵中逃之夭夭。
夜深,本该是休眠之时,又因无为等人确实上了年纪,难免犯困。清玄瞧着他的几位师兄哈欠连天,便斟了浓茶来饮。
饮完热茶,提起精神,清玄才向众人说出了他的困惑:
“今日之事,有一点颇让我感到奇怪……”
莫逆闻声忙道:
“师弟说的是――苏锦云?”
清玄面色慎重的点头,回视着莫逆同样不解的眼神答道:
“照理说,凌霄殿附近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但好死不死那窃贼就被她撞上了。可或许――也是我想多了,咱也没有明令禁止普通弟子不许在大殿附近徘徊。”
无为听了清玄的想法,提出了他所察觉到的不同的疑点:
“我疑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那苏锦云瘦瘦小小的,也无甚法力,竟能在大殿外空坚持了许久,一直到上神来搭救……”
清玄闻言吸了口气,看向无为说:
“咦!师兄所言不假,这属实也是一个让人不生疑的点!”
望舒没有跟着清玄或无为的思路来思考这件事,而是自顾自说起要想接近藏宝阁而不被发现,又得贴合今日的情况,最能行得通的方式:
“依我看――这窃贼定对我无龄不太熟悉,或者说只了解了大概。潜入山中,没被人发现,成功溜进藏宝阁,没有触动藏宝阁的结界。接着――便想从凌霄殿逃跑,凌霄殿后的窗户下乃是悬崖绝壁,她却消失的无影无踪。纵观以上所述,此人不是粗心大意的高手,就是……”
清玄一点既透,抢在众人之前高声答道:
“就是藏在我派弟子中的奸细!”
清玄一语惊醒梦中人,无为他们全数面色沉重的陷入沉默――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人乃是苏锦云,除却真有望舒假设的那种情况发生以外,嫌疑最大的,正是苏锦云。
但苏锦云胆小怕事,性子内向,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怎会选这麽一位弱女子来安插在无龄,这让清玄他们匪夷所思。
而且,当初望安出走无龄时,没有带走苏锦云,就证明了苏锦云同望安脱离师门毫无关系。如今倒是扯上了关系,却更让人费解。
平笙见氛围有些压抑,便说出了他的猜想,这猜想起码能让众人好受一些。
毕竟,苏锦云乃是望安搭救回来,又帮她争取了修道的名额。若苏锦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人设计好的,岂不说明无龄全是糊涂人,被人算计到这等地步都毫无所知。
况且,苏锦云也着实不像内奸,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不算出色――连望安这般见一个爱一个的凡夫俗子,都并非因为苏锦云的关系而叛变。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平笙顿了顿,见众人的目光全都盯在他一人身上,他有些不自在的阐述道:
“苏锦云也许并非外敌安置在无龄的眼线。以她的条件来说,换做是谁都不会选她当奸细,太容易暴露不说,也根本起不了大作用。”
莫逆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师兄你就不要拐弯抹角了,有话直说。”
平笙尴尬的抬手擦了擦鼻尖,适才转入正题:
“近几日,门人皆知或许有邪教异士来偷盗宝物,人心惶惶之下,也不免会生出一些不愿走正途的弟子,眼前有着足以开脱罪名的理由,当然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清玄垂眉思忖了顷刻,才面色认可的搭话:
“这么说来也有几分道理!好在宝物并未丢失,若门人心起邪念,给个教训便是了!”
(未完待续。)
第二三九章:邪念不可容
比起望舒的猜忌,平笙的揣度似乎更容易让大伙儿认同和接受,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出苏锦云有何能够被敌派重用的理由。[]
因此,平笙提议由清玄明日去审问苏锦云,若对方说不出个所以然,比如――盗贼的身量、穿着,她出现在凌霄殿附近的理由,和盗贼往哪个方向逃走的根据。那么苏锦云势必会被提点一番……
次日清晨,苏锦云还未梳洗完毕,就听到门外有人叩门,她深吸一口气,状若无事的模样拉开门扇,果见来者是五大长老中的清玄。
清玄也甚为精明,并不开门见山,直报来意。苏锦云将清玄迎进屋中后,清玄心不在焉的同苏锦云寒暄了几句,询问苏锦云可有被盗贼吓到,今日可缓过劲来了,休息的如何。
苏锦云一一回应过去,显得泰然自若,让清玄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苏锦云昨日口述见到窃贼乃是真事。
放下茶盏,清玄抚须微笑,抬眸间目光睿智而精利:
“锦云哪,昨日由于你受了惊吓,我并未着急询问,但今日看上去――你好似已经恢复自如,是故――你能将昨日你遇到窃贼,又如何去捉拿窃贼的情形,再同我细细描述一遍吗?”
苏锦云微微一笑,依旧是腼腆和羞怯的模样:
“那有何难?”
言毕,苏锦云坐在清玄的左手边,眸中的内容不太清晰,似乎在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景。
“昨日,弟子修炼回来,想去斋堂用些饭食,师祖也知晓――凌霄殿是通往斋堂的必经之路,走过凌霄殿之际――弟子瞧见殿前院中的紫薇花芬芳四溢,很是惹眼,便忍不住多欣赏了片刻……”
清玄默默聆听着苏锦云的叙述,苏锦云一边回述,清玄便根据苏锦云的叙说排查破绽。(.无弹窗广告)
见清玄听得很是认真,苏锦云抿唇一笑,垂了垂眸,才又继续道:
“看着看着,弟子才想起此行目的并非为了赏花,正打算往斋堂行进时,弟子瞧着一抹身影闪身便溜进了凌霄殿,那人速度奇快,若不是弟子刚好抬头,根本无从察觉。彼时弟子心想――这是谁人?为何那般鬼鬼祟祟,出于好奇,又逢得知窃贼猖狂盗取各大门派的宝物一事,弟子便追了进去!”
听到这里时,清玄及时抬手让苏锦云暂停,继而直视着苏锦云的双目,面色和蔼的笑道:
“锦云哪,既然你说你看见有一抹身影溜进了凌霄殿,那你能否推算出此人潜入凌霄殿之前的路径,譬如――他是从何处出来,这才躲进了凌霄殿?”
苏锦云回视着清玄清亮的眼眸,茫然摇头,表示窃贼的动作太快,她无法推算出窃贼溜进凌霄殿之前身在何处。
“接下来的事,黎落师姐都已禀明师祖了,请问师祖――还用弟子再做叙述吗?”
清玄闻声摇摇头,目光晦涩的暗暗思量道:如此滴水不漏,毫无蹊跷,才是让人生疑的所在,锦云哪锦云,你这是太聪明,还是太老实……
清玄目光的坦然的同苏锦云对视,苏锦云丝毫不显慌乱。
沉静了顷刻,清玄才道:
“这就难办了,锦云,既然你与窃贼有过短暂的碰面,那你是否能帮我解开一处困惑?”
苏锦云垂头笑笑,再次抬起头来时,卑微而谨慎。
“师祖莫要说笑了,弟子连半个修士都不算得,哪有本事来帮师祖解开困惑?”
清玄回答的很快,他并不想让苏锦云推辞掉:
“诶!做人呢,谦虚是好,但不可妄自菲薄,虽说我派昨日让盗贼逃掉乃是可惜,但他并没有得手,说起来也全靠你发现他,他才不得不逃跑。并且――整个观中,目击者只你一人,你若不帮我,此事怕要成为千古谜题了……”
清玄已经给出了暗示,表明――尽管苏锦云的述词没有问题,但诺大的道观,窃贼偏偏能做到避开所有功力高强的修士,被一个弱女子逮个正着,听上去有些太巧了些。
苏锦云似乎听不懂清玄的旁敲侧击,她笑容无奈的回道:
“那师祖请开尊口,我若能帮上忙,自然是好,若帮不上,烦请师祖也莫要怪罪。”
清玄闻言笑而不语,只抛出了他的疑问:
“令我不解的问题,其实也并不离奇。或许是没有找到正确的突破口罢了。老夫想请教你的是――因何窃贼进入了凌霄殿无事,却踩到了藏宝阁的陷阱,而后,又成功的逃出我观几百修士的围堵?这名窃贼的水平,还真属忽高忽低的不稳定……”
苏锦云闻言故做思考状,接着便正色回答道:
“敢问师祖――凌霄殿同藏宝阁的设防是否一样厉害?”
清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及藏宝阁的陷阱是针对所有有心窃取珍宝的人,但凌霄殿的结界却只是针对外人的。
“是否厉害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界定――若窃贼的修为深不可测,那么两处的陷阱都毫无用处,若说窃贼的本事不高,那么两处的设防都不好破解。哦――我倒忘了提,或许你还不知,这凌霄殿,只要是我无龄弟子,皆能踏入,至于藏宝阁,便不是……”
清玄已经把话的说的如此明显,那苏锦云若在继续装傻,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苏锦云分析了清玄的回话后,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
“师祖是在暗指――这一切都是弟子自导自演编造出的麽?”
若清玄不经人事,也许会被苏锦云那神似小鹿一般委屈的眼神给震颤,继而会心怀愧疚开始自省,可清玄毕竟是活了上百年的老狐狸。
只见清玄呵呵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回应,而是同苏锦云讲起了无龄必须重视此事的道理:
“锦云哪,你看――此事是这么个理儿:我无龄立派数百载,藏宝阁中收集的乃是历代无龄英杰所珍爱的仙剑宝器,世代流传下来,不能到了我们这一辈儿,就守不住了不是?”
苏锦云没有说话,脑袋一直埋在颈窝里,清玄看不到苏锦云的表情。
“所以说――这藏宝阁中的物品,每一件都是我派历史悠久、荣耀辉煌的见证。我派门人――需把这些东西看得比命还重要!因为这些东西,见证着我派每一名修真者的血泪和成就,它们所承载的精神,是需要一代代传下去的,怎堪被人据为私有呢?”(未完待续。)
第二四零章:大夏新王
苏锦云抬起头,眸中泪光闪闪,她依旧是一副被冤枉的楚楚可怜的样子盯着清玄问道:
“师祖这么说,便是料定我乃无龄叛徒?”
清玄见苏锦云有些执迷不悟,倒不在意是否会伤到了苏锦云,他收回笑容,眸色变得清冷:
“锦云,我只是告诫你――凡事都得凭自己的能力争取,邪门歪道走不得!”
见清玄的语气变得严厉,苏锦云不再回嘴,而是一个劲的抽抽嗒嗒,但也没有要承认她对宝物起了歪念的打算。[.超多好看小说]
清玄见状直摇头,他准备最后警告一次,就拂袖走人,不是谁人都觉得眼泪不会说谎,苏锦云这样示弱更是如此。
“我们几位老朽,并没有说你乃贼人派过来的奸细,我来此只为提醒你――该是你的终会是你的,不该是你的纵使你如何耍机灵都无用。”
顿了一下,清玄又道:
“我无龄门规向来公开公正,可因为此事毫无证据,除却你的说辞以外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拿来参考,我们也决计不会因为心里的揣度而惩治你。但藏宝阁对无龄意义重大,我派绝不容许任何人觊觎,是故,我仅想提醒你――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悟道,才是勇争上流的明策。”
训导完毕,清玄起身,刚踏出门槛,便闻得身后苏锦云娇娇弱弱的一句幽怨话语:
“无龄若对每个人皆是公平的,又怎会屡屡偏待黎落?”
清玄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正对上苏锦云一双哭红了的眸子,他叹了口气,负手离开,没有再做劝导。(.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清玄没有料到――苏锦云于非常时期冒险盗取宝物的原因竟是因为嫉妒黎落,黎落的心肠如何,清玄明白的很,是以,清玄觉得自己往后得提防起苏锦云会对黎落作出某些不妥的行为。
一想起这个苏锦云是望安带进无龄的,就更让清玄头疼――毕竟,女人狠毒起来,常人无法捉摸……
无龄藏宝阁被小贼擅闯一事,终结在清玄亲去苏锦云房中过问之时。无龄又回到先前与世无争、人间净土的状态,就好像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无龄仍未撤下防备,只要清风等人还未回来,清玄他们便不敢掉以轻心。
无龄这边是相安无事了,齐胜所在的大夏国却出了大动静――
大夏国人人口耳相传: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弑君夺位,泯灭人性,宝座到手,弃民不顾,国威渐衰,民不聊生。
大夏国上至朝廷重臣,下至黄口小儿,都知晓了吴起阴暗的过往。几乎人人都希望失踪了的大夏王就此消逝,另择贤明君王掌权复兴。
紧接着,又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传至家家户户,那便是大夏国先王之子仍在人世――且是被大夏国先王的亲兄弟岳王找到,抚养成人。
原本两件事毫无关联,可当齐胜的身份曝光在大夏国子民的视野中后,大夏先王慕离休执政大夏时的英明神武,国泰民安便随着那些被人们淡忘的记忆回来了。百姓自发组织的游行队伍****在大夏都城中呼唤褫夺吴起的王位,恭迎新王齐胜。
因着大夏的朝堂结构,早就换了数拨,当中唯有一两人知晓吴起不精彩的过往,其他皆被吴起斩草除根,所以纵使是跟了吴起十余年来的朝廷官员,都开始质疑吴起有无资格继续担任大夏的君主。
顺理成章的,齐胜站到了公众的眼前,且携上奸人吴起,百姓们在看到吴起已经很是潦倒的情况下,并未对吴起产生丝毫怜悯,反而因为齐胜的俊美,齐胜的风华正茂,更加对吴起嗤之以鼻――
众人嘲笑吴起年迈,无法再扛起家国兴旺的责任,更嘲笑吴起心思邪恶,故而面相猥琐。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吴起成了大夏的罪人,被关押在大夏皇宫的地牢中――将牢房中的所有刑具一一过一遍,且每日往复,并且大夏新王慕蓝下令――绝对不能让吴起死去,用最好的汤药吊着吴起的性命,让他知道何为地狱,体验何为一念之差就导致万劫不复的煎熬。
齐胜(慕蓝)即位后,特授岳王慕澄鸿――摄政王一职,享国父之尊,分担社稷之重任,举国之内,仅有慕澄鸿见到齐胜时,可以平起平坐,不计较尊卑。
接下来,齐胜同慕澄鸿的目标――便是当年致使吴起有机可趁的罪魁祸首――吐蕃。
虽说,齐胜同慕澄鸿筹划这一切的最终目的乃是报仇,但他们并未忘记慕离休将大夏看得何其重要。故而――齐胜和慕澄鸿发誓要双管齐下,既要还给慕离休一个盛世,又要还给慕离休一个公道。
在不能动摇国本的前提下,要想对实力不弱的吐蕃发起战争,就不止于培养精兵强队,还得在其他方面动动脑筋。因为――哪怕是一战定输赢,也难保吐蕃不会有翻身之日。
所以,齐胜成了大夏新王以来,几乎每日忙得沾不着枕头,岳王为他辅佐,每天也是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这一日,齐胜正在审阅奏折,岳王陪同在侧,凡是遇到齐胜拿不定主意,或者齐胜认为岳王的建议更可取的时候,他便会把奏折径自递给坐在对面的慕澄鸿。
慕澄鸿饮着参茶稍做休息,扫了眼依旧伏案目不交睫的齐胜,轻声唤道:
“蓝儿,休息会儿吧。”
齐胜好似恍若未闻一般,一目十行阅览着他手中的那帧奏折,仿佛被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慕澄鸿瞧着齐胜太过专注,也不好再出声打扰,便想着等齐胜看完这一封,再告诉齐胜注意身体。
忽而,齐胜冷笑一声,面上是让人难以捉摸的诡异神情,慕澄鸿不解的蹙眉看向齐胜,齐胜并不吭声,而是将那封吸引了他全部精神的奏折送到了慕澄鸿眼前。
慕澄鸿眸色疑惑的接过奏折,很快就看完了奏折里的内容:
“日兆使臣求见大夏新王,两国互通友好,和谐共存?”
慕澄鸿并未看出这折子里有何问题,便将大致意思概括起来复述出声。
“有什么不对吗?”
齐胜挑唇,笑着伸手指了指折子,表示有趣的东西就藏在折子里,示意慕澄鸿再仔细瞅瞅。
慕澄鸿见此将折子翻过来、倒过去,又铺展在案几上转了一圈,不知是光线过于昏暗,还是用眼过度的缘故,慕澄鸿总觉得这副奏折上的字,大小不一。(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有一点动心
“这是何人所书?字迹大小都不同,看起来像极为不工整,还被日兆委以重任,难不成日兆无人了麽?”
齐胜闻言哈哈大笑,眸色意蕴深长的他轻启唇瓣,提醒道:
“王叔,这折子里的猫腻……就藏在字迹大小不一里!”
慕澄鸿闻言,把他摔到案几上的奏折再次拾了起来,经由齐胜道破蹊跷,慕澄鸿适才看出了奏折里大有文章——
奏折上的字迹确实能很明显的看出大小不同,但仔细观察和端详,便不难瞧出——大字中那些小字,连起来竟能解读出完整的意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慕澄鸿用指尖划过每一行字,但凡戳到一个小字,他就低声念出来,合起来就是——
新王仇家藏日兆,愿为协助洗怨恨。
慕澄鸿读出这句话后,心里一震,他神色忌惮的猜想着:日兆使臣怎会知晓多年前有关大夏的爱恨情仇,且知道他们已经在策划报复。
慕澄鸿抬头,正对上齐胜冷然的目光,不待慕澄鸿开口,齐胜便道出了慕澄鸿的心思:
“此人不得不见,王叔是否也是这般想?”
慕澄鸿面色凝重的点头,继而虚着双眼,眸中射出危险的光晕,齐胜见慕澄鸿动了杀心,便朝慕澄鸿微微摇头,蹙眉警示道:
“不可,王叔,此人敢借助这奏折来传递消息,就足矣证明他背后的人不容小觑,区区一个使臣,杀了倒无所谓,怕只怕——真正的对手以为我们不愿合作,将消息泄露出去,那咱们经年来的努力将毁于一旦!”
齐胜越发谨小慎微,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这让上了年纪的慕澄鸿很是欣慰,且从此刻起——慕澄鸿觉得,齐胜已经不用他在从旁协助,除却报仇这件事,其他齐胜完全能堪当大任,独当一面。[]
慕澄鸿将折子递回到齐胜手里,齐胜接过来后,随意瞟了眼落款,看见使臣名单中头一个名字便是——黎晟,齐胜瞳仁紧缩,猛然回忆起那夜他偷听黎落与昭王谈话,得悉了黎晟的为人和黎家的做派。
齐胜的嘴角弯弯,若不是有过在军营的一段经历,他也无从得知使臣名单上任何一个人的底细,多亏了那晚他没有走,而是驻足在昭王的大营外,听黎落讲述了过往的心酸和不易。
“黎晟……孤倒要好好会会他——”
齐胜突然来这么一句,让慕澄鸿有些纳闷,可他瞧着齐胜仿佛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认得折子上使臣名册中的人,这让慕澄鸿放心不少,便没有去过问黎晟是谁人……
——日兆昭王府
人说细水流长的陪伴,可以撼动乍见之欢的爱慕,若说昭王知晓自己是对黎落一见钟情,那么他心底慢慢变化的那种——对嫪菁菁说不上来的情绪,昭王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他只知道,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有了一些很让他不愿承认的习惯,例如:哪怕每日再忙,也要见一眼嫪菁菁,看看今日的嫪菁菁是否比昨日快活。又比如:每天不管是否同嫪菁菁一起用饭,他总能准时想起吩咐人去通知嫪菁菁,等他回来还是先行用膳。
诸如此类的小事太多,嫪菁菁越发像嫪菁菁,而昭王则莫名陷入一种泥沼里:他埋怨自己是否因为黎落的不在,才会对别的女人心生好感;他鄙夷自己没有时时刻刻都在想黎落,经常出神,脑子里是另一个女人的身影;他痛恨自己心底藏着人,却还是禁不住去偷看另一个人。
昭王不喜这种剪不清、理还乱的糟心事,便趁着闲暇,去后花园走了走。
来到后花园,满园都是凋零的景色,池中枯黄的荷叶,池边衰败的花朵,无一不再提示人们,寒冬将至。
昭王心中燥热,穿得不算保暖,走到园中凉亭的时候,他看到了偏偏不愿想起的嫪菁菁——
嫪菁菁正和丫头们比赛捉蛐蛐,她的小脸儿泛红,朱唇中呵出一团团白雾,搓着手指,水灵灵的眼睛四处乱瞄,捕捉着蛐蛐的身影。
没有多想,面色不悦的昭王行至凉亭,拉起嫪菁菁的手捂在手里,转头就质询侍奉嫪菁菁的婢子:
“这么冷的天,王妃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怎只让王妃穿了件儿单衣就出来了?”
被吓到的婢子支支吾吾不敢回应,却又不想挨罚,就立刻跪了下去。
嫪菁菁见昭王今日情绪不好,便笑眯眯逗起昭王:
“王爷今儿个怎生有空来园子转转?这景儿都没了,难不成也是来捉蛐蛐的?”
昭王回视着嫪菁菁清亮的瞳孔,不知该责骂还是该苦笑,感触到嫪菁菁的双手渐渐回温,昭王又把大手放到了嫪菁菁冻红的脸颊上,轻语嗔怪道:
“本王不是不允你玩闹,只是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学会照顾自己,不能总像个三岁孩童似的总要人盯着。”
嫪菁菁乖巧的缩在昭王温热的手掌里,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撒娇道:
“地上怪凉的,王爷让她起来吧,捉蛐蛐是体力活儿,穿太多行动不便,就要没有束缚才能利索、轻快,嘻嘻……”
嫪菁菁言明不是丫鬟的错,是她自己玩心太重,昭王适才一脸挫败的朝跪在地上的婢子甩甩手,示意婢子可以起身了。
“天气渐渐转凉,能在屋里活动,就尽量不要出来。母妃怕你染上风寒,特意命人给你缝制了几套冬衣,过几****便随我进宫去给母妃请安,顺道把衣裳取走。”
嫪菁菁点点头,虽然深秋的风已经有了一丝凛冽的味道,可她的心里却暖的很,如大地回春一般窝心。
只因方才的对话中,昭王的称谓由“本王”变成了“我”。
世人说女子心细也好,小心眼也罢,太过计较都可。但往往女子的预感是最为准确和应验的,因为她们总能借助自己细腻如丝的感受去察觉外界的变化,就好比这一刻嫪菁菁心底的喜悦仅仅是出自昭王待她越发亲近。
“王爷如此心疼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真是好福气!”
刚刚被训斥的小丫头见昭王盯看嫪菁菁的眼神温润的快要化不开,便说起了恭维的话语,其实也是小丫头心里的羡慕和她真实的感受罢了。
嫪菁菁闻声瞥了小丫头一眼,没有回应,昭王亦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别处,气氛凝固了片刻,昭王才道:(未完待续。)
第二四二章:寻人有望
“回屋吧,我亦不曾带披风出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嫪菁菁点头,与昭王并肩踩着满地的落叶走在回去的途中,调皮的嫪菁菁很是喜欢听那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便蹦蹦跳跳的环绕在昭王的前后左右。
昭王发现自己无法去忽视眼前这个无忧无虑、笑容纯净又无邪的人,便又开始自责……
——无龄山
无龄山下,一位年轻的后生一脸茫然的坐在古树下张望,青涩面孔上刻着一双清澈的眼神,眼神坚毅。
这位后生,便是当初领命去寻找黎落踪影的小新兵,他的外表极其狼狈,身形比之前还要消瘦,尤其那双绑着破布的鞋履最引人注目。
小新兵疲惫的靠在树桩上,整个身体的力量都交给了粗壮的树木,他似乎想休息会儿,但不知因何,又不甘心的睁开双目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应该是在观察附近可有人烟。
小新兵的脸蛋脏兮兮,双手也起了很多老茧,若不是那双澄澈的眼珠还光彩依旧,属实很难让人猜出他的年龄。
外出采药的莫逆老道,带着两名弟子御剑归来,其中一名弟子眼尖的看到古树下坐着一位状况潦倒的年轻人,出于怜悯之心,便向飞在最前方的莫逆喊了句:
“师祖!树下有个年轻人!”
莫逆循声去望,果见树根处坐着一位后生,莫逆念了句: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孩子该是迷路了。”
言毕,莫逆便调转方向,往古树驶去,落地后,小新兵被眼前鹤发的莫逆吓了一跳,同黎落初遇莫逆等人一样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仙人?”
小新兵的话引得莫逆爽朗失笑,莫逆走近小新兵,面色关切的询问说:
“孩子,你多大了?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小新兵以为自己好运遇到活生生的仙人,便一脸兴奋的回道:
“回仙人——我年方十七,从日兆来,并不知晓目的地,我只是沿着路途去找军中一位失踪的兄弟!”
听了小新兵的回答,莫逆暗暗思忖了片刻,骤然想到——对方找的该不会是黎落吧?
“孩子,你所找之人姓甚名谁?”
“黎煜!仙人可曾得见?”
莫逆摇摇头,“黎煜”这个名字他确实不甚耳熟,但黎落当初一副行军装扮,又说自己曾在日兆军营待过,便难免将两者联系起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可同时,莫逆又想起当初为了让黎落来无龄修仙,彦尘花了不少功夫,该是不打算让黎落再回归尘俗了罢,以防万一,莫逆决定装作没有遇到小新兵,没有同对方打听过什么。
小新兵听说莫逆没有见过黎落,失望的神色跃然而上,他的眼中隐隐有泪光,不知寻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人的迷惘让他初次感到绝望。
小新兵坚信功夫不负苦心人,他一路来受过多少罪唯有他自己知晓,可一次次的无果都在啃噬着他心中渺茫的希望,这一次,他没有忍住,眼眶泛红,感到绝望。
小新兵落魄又哀戚的面庞映进莫逆眼中,让莫逆鼻尖泛酸,他禁不住暗道:这孩子瞧着有些可怜,再者说,那黎落也不一定就是黎煜……
同情心使然,莫逆还是出手干预了,他端详着小新兵衣衫褴褛、弱不禁风的模样,忖度着对方肯定许久都不曾吃饱睡足过,便想着邀请小新兵暂去无龄小住几日,再接着找人也不算碍事。
同小新兵道出了自己的心思后,小新兵感激的热泪盈眶,走了太长时间的路,饿了太长时间的独子,他确实有些体力不支。
随后,小新兵便被莫逆带上了山,上山后,莫逆留了一个心眼,他着人去请彦尘去往快活殿,看看彦尘是否认识小新兵,若对方寻找的人真乃黎落,又该如何处理。
小新兵被安排到了无龄的客房,同黎落的住所相距甚远,若小新兵没有念头围着无龄转一转,只怕很难碰上黎落。
小新兵被振鹭和他的师弟迎进了一间明亮的客房,振鹭师兄弟又为小新兵打了热水,送了吃食,抱来厚实的棉被以供小新兵好生休养精神。
小新兵吃饱喝足后,正打算睡觉,见振鹭来收食盒,小新兵就多嘴问了句:
“小道长,请问你认识一个叫黎煜的人?以前在日兆军营当过兵——”
振鹭闻言,摇头表示不知道,继而很有礼貌的嘱咐小新兵好生安歇,便带上房门出去了。
黎落这厢,她正在和彦尘对弈,忽闻敲门声,黎落起身开门——
“黎落师妹,莫逆师祖请我来唤彦尘师伯去逍遥殿议事!”
黎落朝来传话的同门师兄点头示好后,才闪身让开,那位修士又复述了一遍莫逆的话,彦尘适才放下棋子,起身朝屋外走去。
彦尘本以为莫逆是想向他讨教幻术,不愿过去,就面色淡然的问道:
“师祖召我何事?”
“弟子不知。”
站在一旁的黎落见彦尘有些不情愿,怕彦尘此举会得罪莫逆,便微笑着询问:
“师傅,师祖召您定有要事,要我陪您同去吗?”
被莫逆警告再三的修士听到黎落的话,忙睁大眼睛朝彦尘使眼色,彦尘瞧出了对方的暗示,则回身对黎落轻语说:
“不必了,你先去斋堂用膳,我回来后,就随我去修炼。”
听到“修炼”二字的黎落就像被打了鸡血,眼冒精光的她连连点头,因为旁人或许不了解——跟彦尘一起修炼是何等享受,她却再清楚不过。
彦尘随传话的修士来到快活殿后,莫逆便打发走了那名修士,继而面色严肃的亲自起身关上房门,恭恭敬敬的将彦尘请到座位上后,这才说及早间采药归来遇到的小新兵,和小新兵要找的人。
听到“黎煜”二字后,彦尘的眼中浮起一丝波澜,继而施展法术看清了那名小新兵的长相,适才冷声警告莫逆说:
“莫让他遇见黎落。”
撂下这句话后,彦尘起身走人,剩下莫逆一脸后悔的表情,他哀叹出声,为自己的多管闲事感到悲催:
“唉——我怎么就那么倒霉……”
去斋堂用饭的黎落,半途中遇到了振鹭,两姐弟便有说有笑的一同前行。
思及今日被莫逆带到观中的陌生人,振鹭便告诉黎落说:
“师姐,今日莫逆师祖带回来一个小兵,瞧着很是可怜,同你初入观中的惨状有些相似。”(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如释重负
黎落闻声不以为意,只觉得莫逆等人很爱乐于助人。[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惨状?这个词儿显得很瞧不起人,以后不准再这么形容,知道了吗?”
黎落板起脸教训起说话没头没脑的振鹭,振鹭吐吐舌头,暗道:师姐的脾气是越发大了……
“知道啦师姐,振鹭以后同人说话定会注意措辞!”
黎落揉了揉振鹭的小脑瓜,笑道:
“这还差不多,可别光只是嘴上说说,转眼就给忘了才好!”
振鹭翻起白眼伸出指头像黎落保证往后绝不会再犯,然而小孩子心性的振鹭同时也于心底暗叹:女人还真是麻烦,说个话都有这许多讲究,真不知道望安师伯怎会因为女人而背弃师门……
瞧着振鹭有些出神,黎落便安静的行路,过了一会儿,振鹭琢磨不懂才作罢:
“对了师姐,那人问我是否认识一个名叫黎煜的人?师姐可曾听过这个人名儿?”
垂头走路的振鹭半晌听不到应答,这才抬眸去瞧黎落,见黎落已然怔在原地,振鹭忙往回走了几步,伸出小手在黎落眼前摆了摆:
“师姐,你怎么了?”
黎落被振鹭的询问打乱了思绪,反应过来后,她一把抓起振鹭的小手,追问道:
“那人现在何处?”
振鹭一脸费解的神情,但看着黎落的面色很是焦虑,方才回答说:
“师祖让我安排他暂歇在客房,师姐,你究竟怎么了?”
黎落闻声答非所问的回道:
“带去我见他!”
振鹭看着近在眼前的斋堂,咽了咽口水,迟疑道:
“师姐,用过午膳再去吧?回来就赶不上饭点儿了!”
黎落无奈的点了点振鹭的眉心,许诺说:
“你小子就知道吃,若让你饿了肚囊,师姐便还你一顿烤鱼,如何?”
振鹭闻言立马朝左侧行进,愣在原地的黎落一脸的困惑,才闻得振鹭催促说:
“师姐,还杵在那作甚?走啊――”
黎落抽搐着嘴角,跟上了振鹭轻快的步伐,不多时,便来到了小新兵歇息的客房……
彦尘回到黎落的寝屋,见黎落好一会儿都不曾回来,心神有些不安定的他闭目片刻,才立即起身,朝小新兵所在的方向行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厢,黎落和振鹭已经把睡着了的小新兵给吵醒,小新兵睁着迷迷糊糊的双眼,觉得黎落的相貌看起来格外眼神。
黎落本以为来寻她的人会是昭王或者齐胜,因只与小新兵有过一面之缘,仅仅觉得似曾相识的黎落还想不起对方是何人。
双方静默相对,黎落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你……你来找黎煜?你是日兆骁勇军的人吗?”
小新兵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见黎落好似对黎煜很是了解的样子,他连忙回答说:
“是!但你为何知晓黎煜曾是骁勇军一员?你认识黎煜?他现在何处?”
越瞧小新兵越熟悉的黎落努力在脑中回想着曾经在骁勇军中遇到的每一张面孔,尤其她被谋害的那段经历更是挥之不去的深刻,既让她恐惧,又让她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黎落还未回答,小新兵便紧凝着黎落的双目等待着黎落的答案。
“你!你是那日骁勇军驻扎在树林的时候,为我带路的孩子?”
小新兵闻言惊坐起,掀开被褥就走到了黎落身前,他仔仔细细端详着黎落的面容,有些匪夷所思和难以置信的试探般****说:
“你……你是黎煜?”
小新兵实在无法面对好端端一个大男人,怎就变成了一位沉鱼落雁的女子的事实,直至黎落猛的朝他点头,他才神色错愕的定在了原地。
黎落见小新兵的双眼眨都不眨的望着她,以为自己有何处奇怪的黎落垂眸扫了眼裙摆,正逢黎落不懂小新兵因何如此瞠目结舌的盯着她的时候,只听小新兵艰难的问道:
“你……你……你怎么变成女子了?”
“噗!哈哈……”
嗤笑出声的黎落适才明白过来小新兵为何这般反应,好不容易收住笑容,黎落方才解释道:
“我一直是女子,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女扮男装去参军。”
小新兵闻声长呼出一口气,他抹了抹额间的细汗,双手合十神色感激的自语说: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好在你平安无事!刚才真是吓坏我了……”
黎落闻声不语,她眼眶泛红的凝着小新兵,很是感动,尽管她不懂为何来找他的人是小新兵,且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可单从小新兵还愿的语气就能听出――他很在意黎落是否安好。
黎落和小新兵在军营里毫无交集,但对方如此珍视她的生命,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让黎落动容。
许是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种追寻了很久,以为再也触不到光亮,又猝然被塞到手里的感觉,让小新兵激动的无以言表。
他终于可以回家了,他终于可以回日兆面见昭王交差了,黎落没有死,他找到了――
“呜呜……呜呜……太好了!太好了!”
小新兵痛哭出声,他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他很高兴他没有放弃,他心底的大石头终于可以落地了。
小新兵的哭声让人猝不及防,不知是何情况的振鹭一脸诧异的盯着半跪在地,哭得不能自已的小新兵。
只见黎落缓缓上前,轻轻拥住小新兵,慢慢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两行清泪顺势而下。
不知所措的振鹭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正要上前劝慰时,房门一把被人推开,彦尘一眼便看到了黎落拥住小新兵的场景,他的目光一点点变暗,最终变得毫无生机,一片死寂。
“师伯,您怎么也来了?”
听到振鹭呼喊彦尘,黎落适才揩去泪水,转过身子看向彦尘。
望着黎落红通通的凄美眼眸,彦尘云淡风轻的答道:
“我来找你师姐。”
顿了片刻,彦尘望向黎落,轻语说:
“既然你现在有事,那便明日再继续修炼吧。”
黎落闻言抿唇一笑,回道:
“多谢师傅体谅,这位小哥儿乃徒儿故人,我得向他交代一些事,师傅若嫌吵,就回屋歇着罢。”
知道彦尘不喜见生人,黎落故意说的很是委婉,彦尘听到黎落的话后,垂下眼眸,轻“嗯”一声,转身离去,背影看起来极为萧瑟的他,不知在思量何事。(未完待续。)
第二四四章:没有放弃
彦尘走后,振鹭也很体恤人的告诉黎落他得去斋堂用膳了,留给了黎落和小新兵独处的空间。(.无弹窗广告)
等屋中只剩下黎落同小新兵两人后,小新兵的情绪平复了许多,黎落将小新兵拉了起来,两人双双落座后,黎落方才同小新兵问起有关昭王和齐胜的情况。
“昭王跟齐参将都还好吗?”
小新兵闻声摇摇头,抬起眼睛看向黎落后,他神色恍惚的答道:
“我亦不知,自从你失踪后,昭王跟齐参将绞尽脑汁抓住了四名嫌犯,苏秦在作案当日便跑了,盘问出他们将你丢在了何处后,我便请命去找你。”
黎落听完这些,方才明白眼前青涩的孩子是出于愧疚,才只身一人跋山涉水来找她。
感动之外,黎落难免于心不忍——只因小新兵一路寻来该是吃了不少苦,撒了不少汗,对方所有的坚持只是为了找到她,回去向昭王他们报个平安罢了。
“其实,我被害跟你无关,你根本不用把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并且——你瞧我现在很好,上天不会放任坏人为非作歹,却牵累好人命丧黄泉。”
小新兵摇摇头,虽然黎落根本不曾怨怪他,但他依旧认为自己应该承担起自己的那份责任。
“黎大哥,哦不,黎姐姐,当日是我疏忽大意,才将你错送贼人手中,你既遇险,我便无法推卸罪过。找到你,只为求一个心安理得和你的原谅!”
小新兵的懂事,让黎落再度感到酸楚,同时也欣慰至极——至少今日的事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上仍是好人多,邪不能胜正。(.$>>>棉、花‘糖’小‘說’)
小新兵起身站到黎落跟前,弯下腰身,面色真诚的恳求黎落原谅他当初的一时大意,黎落忙扶起对方,面色温婉的妥协道:
“若你非得认为自己有错,那我早在你出发去找我的那一刻,便已原谅你!”
小新兵害羞的挠挠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满足。
期间,黎落又问及小新兵找了她多久,走过那些路程,小新兵一一回答后,还提到写给了昭王一封书信,托人带去了日兆,只是不知昭王收到没有。
攀谈了许久,黎落适才明白过来一件事,那便是——
要么是昭王他们已经不在意她是否还活在人世,要么便是昭王根本不曾收到她的书信,至于小新兵的那封信,更是无法断定是否送到了昭王手中。
这两种猜测,黎落自然更倾向于后者,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难以忘怀的日子,黎落不信昭王同齐胜会当她不曾存在过他们的生命中一般。
“我来无龄不久,就给昭王殿下和齐参将寄去了音信,只是迟迟没有得到回信,我想——多半儿是因为他们没有收到,若是早已得知我在无龄,他们早就召你回去了。”
小新兵点点头,面色严峻的揣度说:
“黎姐姐,你的书信肯定没有被王爷收到,彼时你失踪的时候,大战在即,王爷同齐参将日夜不寐,硬是将那些个皮糙肉厚的给征服,才得悉了你的去向。他们决计不会抛弃你!”
小新兵之所以这般告诉黎落,是怕黎落误会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人来找过她,她会误以为根本无人在意她的生死。并且——小新兵也坚信,昭王不仅不会放弃黎落,也不会放弃他。
小新兵的话,让黎落心底宽慰不少,她也更加相信昭王还未能得知自己的音讯。
“黎姐姐,我们明日便启程回日兆吧?”
小新兵目光炯炯的看向黎落,说起了自己的打算和安排。
黎落闻声苦涩的笑笑,婉转的回绝了小新兵的提议:
“孩子,你现已得知我是女子,我回军营——难道要继续以女子的身份假扮男人麽?当初我在林中迷路,误打误撞进了无龄,现今我潜心悟道和修心,已经生出安身立命的归属感。”
小新兵没有想太多,顾忌到黎落确实是女子,再回军营有诸多不便,好似留着在仙气缭绕的无龄山才更加适合,便没有驳斥黎落的想法。
“那姐姐先安心待在无龄,待我回去后,会立即禀明姐姐安然无恙的住在无龄山修道!”
黎落连连道好,却见小新兵有些苦恼的抬眸瞥了黎落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黎落没有忽略这个细节,便轻声发问:
“怎么了,有什么难处麽?”
小新兵蹙起眉头,有些为难的反问说:
“姐姐,你说——我能告诉王爷你其实是女子吗?你看——我若不将你带回,便无法解释。但若告诉王爷你是女子,你便会被扣上罔顾国法的罪名……这,我怕我一个不小心,又会害苦了你……”
小新兵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谨慎,既让黎落觉得对方聪明难得,又让黎落失笑出声。
“你大可以安心告诉王爷我的心思,他会理解的,但若换了齐参将或王爷以外的人,关于我真实身份的事情,你还是只字不提的好。”
通过黎落的提点,小新兵心里有了底,才放心些许。
寒暄了许久,黎落邀请小新兵多留几日,养好了身子再赶路,可小新兵使命已达,很是迫切的想要回到昭王那厢复命,便推辞了黎落的挽留,他打算次日天明就快马加鞭回到日兆。
黎落见小新兵的责任感这般强烈,便不再多言,只是临走前叮嘱小新兵替她传一句话给昭王和齐胜:
一旦有机会下山,她便会回到日兆和昔日对她百般宽容的两位好大哥重逢。
交代完这些,黎落又问小新兵紧缺何物,但凡她能替小新兵讨来的,都会替小新兵准备好。
小新兵很有骨气的只向黎落要了双新鞋,他瞧出黎落如今也是寄人篱下,不想因为自己让黎落欠下人情。
黎落离去后,小新兵才踏踏实实的回到了床榻继续睡眠,这一觉——是他从军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翌日天明,黎落敲开小新兵的房门,送去了向一位好心的同门师兄讨来的鞋履,虽是别人不要的旧鞋,但比起小新兵那双鞋底用破布兜着的鞋子好了太多。
小新兵喜笑颜开的的接过新鞋,高高兴兴的穿上,试着走了几步后,望着黎落直夸新鞋合脚又舒适。
因为下山路途难行,黎落请来彦尘帮忙把小新兵送下山,目送两人离去,黎落这才安心回屋。(未完待续。)
第二四五章:归来
携着小新兵从飞剑上下来后,小新兵客客气气又目光崇拜的朝彦尘道了谢,一边感叹修道的奇妙,一边朝返程的路上行进。[]
彦尘望着小新兵的背影,目光清冷的沉思良久、彷徨多时,最终不知因何而没有动手。
转眼间,已是初冬,距离清风等人下山已有足月,不知归期,也不知清风等人是否调查出了在各大门派中搞鬼的那伙人有何名堂。
黎落每日随彦尘一同修炼,黎落自己无法察觉的是――通过彦尘的耐心教导和点拨,她虽依旧止步于练气的阶段,可她能够承载的精气已经远超一大半同门弟子。
日复一日的相处,黎落感觉同彦尘的交往或交流总是舒适的仿似前世就已相识。彦尘无条件的答应黎落的任何要求,例如何时嘴馋,彦尘便会叫上耳鼠,带着黎落、振鹭外出捉鱼。
以往,黎落是不会这般依赖一个人的,因为从前的经历告诉她――不要对任何人有很高的期待,提出过多的要求,若沉溺进去,失望的痛楚就会加倍。
以前,黎落依恋的人仅有周吴氏,周吴氏普通老妪,能给黎落的少之又少。如今,黎落的世界里出现了彦尘――将自己置身世外的男子,除却黎落的情绪会让他在乎,何事都不能够使得彦尘放在心上。
黎落经常会自省――是否彦尘给予她的越多,她便会越贪心,长此以往下去,若是有一日彦尘倦了、厌烦了,潇潇洒洒的挥袖而去,她又该何去何从,她十分清楚的预感到――无龄不是彦尘的归宿,彦尘有能力拥抱更高更远的天空,且随性的让人羡慕而不生嫉妒。[.超多好看小说]
至于她自己,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依旧落了俗,她不想彦尘离开无龄,离开她身边,若有一日――她也能如彦尘那般面对风起云涌的世界依旧云淡风轻,便会看淡凡世间的一切吧……
这日彦尘陪着黎落修炼完,回到山顶时,恰好遇上风尘仆仆的清风他们,清风第一眼看见彦尘,便感知到对方正是他几位师傅口中的上神。
两人不曾目光相对,因为彦尘的眼里常常是风景,而容不下人。清风有些挫败的垂下眼眸,继而抬头看向黎落,目光温润。
方子配还是那副没正行的样子,一见黎落,便高声招呼道:
“乖徒儿!可曾想念为师啊?”
黎落闻声甜甜一笑,走近清风和方子配,面色温婉的回道:
“二位师傅辛苦了,这是才回来麽?”
清风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方子配则咧嘴调侃道:
“我的乖徒儿,怎才一个月不见,语气都生分了许多,那位……是新来的弟子?”
其实方子配早都注意到了彦尘的存在,若说彦尘不惹人注目,无疑是假话,可方子配这清淡的口气,似乎故意要显出他和黎落的亲近。
黎落闻言抿唇笑笑,并未搭茬儿,她看了彦尘一眼,指给清风他们说:
“徒儿忘了介绍――这位是彦尘师傅,师祖他们新收的入室弟子。”
黎落的话,证实了清风的猜想,清风不由得再次抬眼打量彦尘,彦尘与生俱来的飘逸、出尘,使得清风暗暗称奇,同时他也捕捉到了黎落对彦尘的称谓,清风的心里莫名有些失落,眼神变得暗淡。
与方子配相比,清风算是很沉得住气的人了,只因那方子配一听黎落唤彦尘师傅,便忙不迭的问道:
“师傅?”
方子配的表情有些纳闷儿和不爽,且在心理腹诽起清玄他们:这几个小老头儿,还嫌惦记我徒儿的人不够多?
黎落就知道方子配会揪住这个梗不放,关于清玄他们的决定,黎落认为还是由清玄等人同清风与方子配解释较好。毕竟,由她来说的话――仿佛她攀高踩低,遇到好的便要拜师。
“子佩师傅,那是师祖他们的安排,总之现在――徒儿一共有三个师傅,你说师祖他们是不是嫌弃徒儿太笨,所以才好心让徒儿认了这么多厉害的师傅呢?”
黎落怕方子配不快,便故意说笑了几句活跃气氛,实则黎落也不知――究竟清风、方子配、彦尘在她心中的意义是否一样。
方子配听了黎落调笑,立刻像没事人一样安慰道:
“哪会呢?我徒儿才不笨,不过是师祖他们喜爱你,对你格外照顾些罢了,别多想。”
黎落闻之展颜,看方子配的模样,似乎并未计较这件事,黎落才放心许多。
清风赶着去凌霄殿拜见明空,所以没有同黎落过多寒暄,奈何方子配是个话唠,清风便只得催促对方:
“子佩,叙旧何时都可以,眼下还有正事要办。”
清风出言提醒方子配,方子配适才想起站在人群中央的望安,便朝黎落挤了挤眼,随清风一行人往凌霄殿的方向赶去。
一干人走出老远,那陆菀青还不时回头偷看,一双姣美的眼睛一直定在彦尘身上。哪怕是心中已经有人的孙妙仪,也多看了彦尘好几眼,这足矣证明彦尘即便不言不语,形如雕像,也难逃开那些溢出惊艳的目光。
眼见清风他们走远,黎落才回到彦尘身边,同彦尘说起她的另两位师傅:
“师傅,刚才那两位――一位是子佩师傅,一位是清风师傅,前者好热闹,后者便像你一样不爱交际。”
彦尘闻言回视着黎落的双目,眨了眨眼睫轻问道:
“并未留意,快去用膳罢。”
黎落有些乍舌的看着悠然离去的彦尘的背影,心想着若是让方子配听到了彦尘的话,怕是会同对方打起来都说不定。
黎落有些苦恼的摇摇头,行在去往斋堂的路上,思索着如何做好自己的本分才能让她的几位师傅互敬互爱,而非像莫逆、清风那般相爱相杀……
清风他们来到凌霄殿后,无为立刻将观中长老召齐,望舒进门之际一眼便发现了躲在人群中的望安,便有些捺不住性子想要上前质问。
莫逆眼尖,一把拉住了望舒,拽着望舒做到了座椅上,适才端详看上去有些古怪的望安。
因着明空正在修炼,故而来的最迟,等待的气氛极其僵化和静谧,莫逆等人面面相觑,皆留心着望舒会否失态。(未完待续。)
第二四六章:人心隔肚皮
见明空还未到,清玄走到无为身边耳语了几句,经无为首肯,清玄才笑眯眯看向陆鸢容姐妹和陆菀青,和其他几名友派亲眷。[.超多好看小说]
“妙仪啊,令尊是否安康?你可有好好劝慰他莫要因盗贼一事而生气,免得伤身。”
孙妙仪被点名关照,自然面上显出傲气的站了出来,落落大方的回答说:
“师祖放心,家父确实受了些影响,但好在逍遥门损失不大,过分纠结倒是同自己过不去。”
清玄微笑颔首,目光扫向陆鸢容等人:
“那我就不一一寒暄了,想来我无龄弟子都谨守孝悌,该安抚的也都安抚了?”
清玄话音将落,陆鸢容等人齐齐答道:
“多谢师祖惦念,家中一切安好――”
见状,清玄目光欣许的继续说道:
“如此便好,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还有要事同你们师傅相商――”
“弟子遵命!”
孙妙仪等人没走多远,明空便匆匆赶至凌霄殿。
走到木椅边坐下后,明空才发现清风带来了望安,表情逐渐变得严峻的明空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清玄适才起身发问:
“清风,望安――当真……?”
清玄没有将话语说得太直白,是怕刺激到一旁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的望舒。
清风回眸瞥了望安一眼,似乎不愿回答,方子配见此替清风回应道:
“师祖,徒儿们将江流送到新悦山庄之时,撞见了举止鬼祟的望安师兄,且通过仔细、谨慎的判断来看――望安师兄的目标乃是新悦山庄的铸剑楼。(.)清风出手制住望安师兄后,怎么问他他都不开口,清风没办法,只得施法将望安师兄带了回来,由师傅们亲自审问。”
方子配言毕,只听望舒从座位上起身,指着望安便骂道:
“混账东西!当初允你出山是尊重你?你却让我无龄一门蒙羞至此!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望舒的胸膛上下起伏,情绪激动的他面色通红,腮骨上的青筋暴起。
反观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望安,面色静若止水,不看望舒一眼,也根本没有要开口回话的意向。
望安的反应和望舒的反应形成鲜明的反差,正应了那句谁先认真谁便输了,望安不看重无龄,不惦记师恩,让清玄等人俱有些看不过眼。
一向都不冷不热的无为,一言不发的走到望舒面前,拍了拍望舒的肩膀,才看向清风和方子配询问说:
“他可有偷取铸剑楼的宝剑?”
无名抢在方子配之前回道:
“师傅,清风发现得早,所以望安没能得逞。”
无为不温不火的微微颔首,埋头沉思了须臾,又追问说:
“之前逍遥门、半月阁等门派的宝物是否也是被他盗取?”
无为看了眼方子配,不能确定,所以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
方子配也老老实实据实禀报道:
“回大师傅――这个,我们几个都问过了,望安师兄抵死都不回答任何问题,因而无法断定。”
无为再次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总结道:
“也就是说,自打你们遇到他,识破他的行径,他便死都不开口?”
方子配面色尴尬的捣头,平笙在旁听了这么一会儿,蹙眉问道:
“莫不是被人要挟,施了何种奇门异术?”
清风听到平笙的猜想后,终于开口说道:
“没可能,平笙师傅可以查看查看,师兄不过是不想说出幕后主使罢了,便以沉默应对一切。”
平笙闻言摇摇头,他相信清风的观察,很多时候――清风不是木讷,而是看破不愿说破罢了,这是他们有目共睹的清风内心的柔软。
“还有何好问的?这种有辱师门的败类,你指望他还能说出实话,指望他回头是岸吗?”
望舒这话是对除却望安以外的所有人说的,可目光却没有从望安身上移开,他心底还留有一丝丝期盼:如果能骂醒望安,如果望安还有一点良知和头脑,就不会如此,或许他能够敞开心扉,道出秘密,知错悔过。
可是,在看到望安依旧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后,望舒的心,彻底变凉,他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瞧着望舒如此痛苦,方子配气不打一处来,他神色焦灼的朝望安怒吼道:
“师兄,你倒是说话呀!你看看师傅被你气成什么样儿了?你不愿和我们交心,也不愿告诉师傅他们你为什么要做鸡鸣狗盗之事!现在连望舒师傅是否对你失望,你也不关心了吗!”
方子配怒斥望安的声调一句比一句高,每一句都宣泄着他压制很久的怒气,他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望安,敢做不敢认,等同于懦夫。
望安被方子配指着鼻子痛骂,却依旧目不斜视的盯着地面不予回答。
望安的不声不响,激怒了极其重视望舒等人的清风,他转身直视着望安的双目,冷冷道:
“师兄,你是男人,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你得为自己辩解或证明,你现在的态度是什么意思――背离师门的是你,却要装出这副被众人嫌弃的卑微样子,你自讨的委屈,丝毫不值得同情。”
清风的话,虽不轻不重,却也字字刺耳,他成功击中了望安,使得望安自嘲般笑笑,继而抬眸回视着清风愤怒的双眸。
“所以,我说了是我做的,你们会放我走?”
望安看向他曾经熟悉的每张面孔,回敬给每个人一记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的眼神里――有可笑的意味,有冷漠的排斥,还有自己的坚持。
清风闻声不语,对于望安如此行为和如此话语,他已无言以对。他看了望安最后一眼,眸中隐隐映出悲伤――那是道别时才该有的神情,也许,此时此刻,清风已然放弃。
清风退到一旁后,方子配默默响应了清风的号召,紧接着――无名他们也一个个站得远远的,没有人再想着试图将望安来回正途,因为望安适才的眼神告诉了他们――不必再做无用功。
望安斜眼瞅着昔日亲如兄弟的同门一个个像躲避瘟疫般远离他,冷笑一声,看向清玄回道:
“之前何必还要装大度?自我提出离开无龄,你们不就已经耿耿于怀了麽?是,我是打不过清风,无奈之下跟他回到这个让我感到憋屈的地方,我不愿说话,因为没有必要。原就是我做的,还有什么好分辨?想从我口中再套出其他?抱歉,恕我无可奉告。”(未完待续。)
第二四七章:无龄宠儿
停顿了一会儿,望安接受着清玄他们震惊的目光同震怒的神情,包括清风等人骨节作响的克制,望安才挑唇继续道:
“此次,算我栽到你们手中了,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不要假惺惺的用诸如师恩、同门情谊之类的虚假托辞来恶心我。我说完了,动手吧――”
望安的真心话,让望舒狰狞着双眼,眸中血丝饱满,他难以置信的伸手直指望安,张着口,唇瓣颤抖,终究,没有吐露出一个字来。
望安不再值得望舒继续挽回或心痛,一刹那的功夫,望舒的面色变得沧桑,好似老了许多。
大殿中静的让人窒息,望舒缓缓收回手,自语叹息道:“罢了……罢了……”
望舒的声音虽小,可因为整个大殿无人出声,所以显得格外空洞却清晰。
清风他们也是一脸的寒心之色,没有人再多看望安一眼。
良久,明空站起身走到五大长老中间,铿锵有力的宣告:
“逆徒望安,背叛师门,实乃我派所不容,年纪往日恩情,网开一面,即日起,革除望安道号,永世不得踏入无龄,以此肃清师门,望我辈弟子谨守师训,以此为鉴,永葆赤诚之心――”
言毕,明空抬眸看了眼清玄,先一步离去,无为见状随行在后,他也不愿留在这个让人伤痛的地方。[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清玄搀起孱弱无力的望舒,随莫逆、平笙跟在无为身后。
直到望舒踏出凌霄殿,也未再凝视望安一眼,倒是心如磐石的望安,终是在同望舒与他擦身而过之际,握紧了双拳。
师傅们都因失望而被气走,清风等人也不愿同望安多言,清风目不斜视的跨出门槛,方子配等人也一一紧跟。
待清风站在凌霄殿外,才回望屋中的望安,那浅浅的门槛,似乎成了横亘在两人面前永久的隔膜,他们静静伫立,带着互不理解的心灰意冷,从此相遇是陌路。
屋外寒风萧瑟而凄厉,清风眼神清冽和坚毅的开口道:
“望安,这是我最后一次容许你伤师傅们的心。他日――若你依旧要为无龄摸黑,刀剑相见之时,我不会心软……”
话毕,清风毫不留念的转头离去,余下不知是哭还是笑的望安,被隔绝在无龄一片祥和之外。
第二日,望安乃无龄叛徒一事皆已传开,无龄弟子听闻了无龄对望安的宽大处理,都认为清玄等人太过仁慈,虽说望安即便投入邪派,以他的本事,也搅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却不得不否认――望安会成为无龄一门的心腹大患。
黎落听说了此事后,每日都回去望舒的住处慰问请安,只盼能让望舒早些淡忘不开心的往事,从阴霾中走出来。
黎落的贤良和孝心无为等人看在眼里,可传到了其他门人那处,便成了另外一回事,尤其经过回观后更加不服黎落又得一名良师的孙妙仪她们,加以渲染和挑拨,便成了黎落心机深沉,一味讨好门派长老,所以才格外得到望舒等人的垂怜。
无龄弟子自然越发看不惯黎落,黎落的修为他们是知晓的,先前众人不明白为何区区黎落能得到众位师祖的厚爱,眼下得悉了黎落所谓的“手段”,众人眼红且鄙夷。
尽管黎落相貌出众,放到凡俗中或许会因此得益,然则无龄并非会因外在的加分去看重一个人,至少在黎落来到道观之前,无龄弟子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黎落很难不成为无龄的焦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能成为众人指摘她的谈资,好在黎落并不在意这些莫须有的揣测,一心一意跟着彦尘潜心修炼,她相信有朝一日――她能够用自身的修为来说话,不必开口,便可打破所有的嘲讽和猜忌。
自彦尘成了黎落的师傅,方子配和清风就被清玄授意――无需再去教导黎落,一切自有上神为黎落操持。方子配同清风成了黎落名义上的师傅,很少再有机会与黎落单独相处。
清风倒还好些,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如何便如何,不过是回到了先前黎落不曾成为无龄弟子时的状态。可那方子配便不一样了,身边跟着叽叽喳喳的陆鸢容和陆菀青,唯一他觉得有趣的,愿意亲近的弟子被彦尘抢了去,他便每日意兴阑珊的敷衍了事,笑容也少了。
这一日,清风和方子配正在指导孙妙仪、陆菀青和陆鸢容三人的修炼。细心的孙妙仪发现清风总爱出神,望着远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孙妙仪不自觉的把清风此状同黎落、彦尘联系起来,便放下竹剑,像是不经意的问道:
“那位新来的彦尘师伯,也不知有何本事,一入观便抢尽了师傅的风头,如此高调行事,也不怕引发不满……”
陆鸢容听到孙妙仪的话,也放下了手中的竹剑,搭茬儿说:
“彦尘师伯能被师祖他们器重,想必定是有本事的吧,反正也同咱们无甚关系,师姐咱就专心练剑吧?”
孙妙仪浅浅一笑,回视着陆鸢容天真的双眼,端详了对方一会儿,才故意戏谑说:
“我说鸢容师妹,你看不出来咱们二人的师傅全被那位新来的师伯压下去了?怎还帮着他说话?莫不是――你也想同那见风使舵的人一样,瞧见谁正得意便去拜谁为师吧?”
陆鸢容错愕的抬眸,对上孙妙仪不怀好意的双眼,她羞涩的瞥了站在远处嫌她聒噪的方子配一眼,坦诚并且坚定的回道:
“师姐,我只认我自己的师傅,管他旁人千般好、万般好,都与我无关,师姐莫要说笑了。”
陆鸢容的心意这般明显,孙妙仪怎会看不出来,她朝方子配所立的方向望了一眼,见方子配怏怏不快,同清风的状况差不多,心中既嫉妒又愤恨。
孙妙仪正要继续怼陆鸢容,却闻旁边陆菀青低声说:
“我觉得彦尘师伯挺好,像是站在云端的男子,凡人难以企及,若非要挑出毛病,便是他不该收黎落那丫头为徒,也不知黎落有什么好……”
陆菀青面上春意昂然,语气透着股子酸劲,眼中有无尽遐想,这不是对彦尘有意还能是何。
孙妙仪剜了陆菀青一眼,幽幽讽刺道:
“呵呵,我劝师妹不要多想,彦尘师伯岂能瞧得上你?你哪有那些个趋炎附势之人的高超伎俩?能哄得人人都围着她转?初见彦尘师伯时,我还以为对方决计不会被迷惑,不想也是个凡夫俗子,真真是让人失望……”(。)
第二四八章:爱得卑微
陆菀青闻言笑笑,她眸色晦暗的看了眼孙妙仪,只因孙妙仪话里话外都透着醋意,所以他便认为孙妙仪也对彦尘有想法。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师姐说这话我就不懂了,彦尘师伯为何要顺着你的心意行事,你又有何好失望的?你适才笑话我姐想学黎落换师傅,可我听你的口气,似也有此意呢……”
孙妙仪确实没能掩饰住她对彦尘的欣赏,可同她对清风心意相比,是完全不同的,她爱慕清风,而如彦尘一般出众的男子假若另眼看她,她也会欣喜不已,这便是女子的虚荣。
碍于清风在场,孙妙仪压制住心底的恼火,一笑了之,并不回应陆菀青的猜想。
一来,她认为她无论是姿容还是其他,都在陆菀青之上,陆菀青如此不给她颜面,那么她便无需解释,让陆菀青忌惮倒是一种不争而胜的乐趣。二来――清风听到陆菀青的猜想,或许会开始在意她芳心所属,她如是期盼。
清风和方子配两人的心思和注意力都不再孙妙仪她们身上,孙妙仪和陆菀青她们呢,为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争执了一番,也全无练剑的兴致了,三位女子便闲侃开来。
“子佩师傅!清风师傅!”
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清风与方子配闻声即刻转头去探,原是黎落。
黎落奔至清风跟前,方子配也凑了过来,还未等黎落开口,方子配便抱怨起来:
“乖徒儿有了新师傅,就记不起老师傅了,唉……真是令人伤心。”
黎落闻声咯咯地笑,虽然知道方子配是在玩笑,但她还是眼含笑意解释道:
“子佩师傅这是在怪徒儿喜新厌旧?若子佩师傅当真这般小心眼儿,那我向彦尘师傅告假来找二位师傅就白瞎咯!”
方子配闻言揉揉黎落的发顶,面对黎落时,他始终如往常一般不拘谨男女之别,黎落则憨笑着接受,倒没有在意许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清风听说黎落告了假才能来与他们相会,便关切的询问道:
“彦尘师兄给你排的时间很满麽?偶尔歇歇也是可以的。”
清风说话间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那么如沐春风和严谨,即便他在表达着对彦尘高强度训练黎落的不认同,说出口话却完全不得罪人。
黎落回看向面色温润的清风,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方子配见状好笑,打趣儿道:
“哎呀,我徒儿以前挺聪慧,如今被彦尘师兄带了没多长时间,怎变呆傻了?”
黎落哭笑不得的回道:
“子佩师傅就不要取笑徒儿了,我又点头又摇头是因为修炼的时间确实越来越长,但这并非彦尘师傅强加给我的,是因为彦尘师傅为我定制的修炼方式须得如此!”
方子配明了的点头,清风亦然,以彦尘的修为,属实能为黎落筹谋出最适合她修炼的办法,对于此,他们无法干涉。
黎落同清风与方子配寒暄了半晌,孙妙仪等人都爱搭不理的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她,见黎落一来,清风与方子配的状态立马变得朝气蓬勃,孙妙仪的眼中难免烧起妒火。
孙妙仪掐着掌心,暗道:黎落,你既有了那么好的师傅,为何还要来同我抢……
“哟,这不是黎落师妹麽?今日怎有空来探望师傅?我还以为,有了彦尘师伯,你便已然想不起我师傅同子佩师叔了,呵呵……”
孙妙仪主动同黎落打招呼,尽管黎落很不情愿回应,却也不能装作恍若未闻。
“孙师姐好,二位陆师姐好。”
陆菀青闻声微笑,可笑意不达眼底,她回视着黎落平静的面容,呛声道:
“我们哪有师妹好啊,彦尘师伯绝世之才,又一副天妒好颜色,恐怕师妹单是看着彦尘师伯,就觉得满足了吧……”
黎落听到陆菀青的话就有些头疼,她语气清冷的回道:
“师姐说笑了,彦尘师傅确实是位难得的好师傅,能当他的徒儿我亦很欣喜,只是修炼课程很满,足够使人疲累,我倒有些不懂师姐哪来闲情逸致想写七七八八的。”
方子配和清风听着孙妙仪明显在针对黎落,便想将黎落带去别处好生叙一叙。
“妙仪,你带着两位师妹好生修炼,我同你师叔想看看你黎落师妹的修为有无长进,先走一步。”
清风言毕正欲抬腿离去,黎落也已转过身去,只听孙妙仪一声“且慢”,黎落三人适才止步。
清风侧过身,面色茫然的看向孙妙仪。
孙妙仪思量了片刻,还是决意道出此语:
“师傅,如今黎落师妹有彦尘师傅手把手的教导,徒儿劝师傅无需再关怀,反正别人也不领情。”
清风闻言沉下脸色,冷声应答道:
“妙仪,黎落还是我徒儿,也是你师妹,你若刻意排外,那我便只能告诉你――是否关心她乃是我的是,你不必提醒我,我也不一定领你的情。”
清风的回绝可谓是四两拨千斤,语气不重,却给了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的孙妙仪一记重磅。
黎落观察着孙妙仪伤心却不能表现出的隐忍神情,有些同情孙妙仪,便拽了拽清风的衣角,示意清风莫要再说伤人的话。
黎落觉得――如果孙妙仪能真实做自己,同清风站在一起,或许还挺相配,可孙妙仪太在乎世人的眼光,让人分不清她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让人无法心意坚定的向她敞开心扉。这大概就是清风从不袒护孙妙仪的缘由,因为就连清风都认为――孙妙仪可以很好的打理自己的情绪,从来不需要旁人的保护。
孙妙仪将自己伪装的很好,从不在清风面前露出瑕疵,一旦言行稍有不慎,便会给清风造成很大的反差。孙妙仪爱得很谨慎,也很卑微,她走不到清风心里。
黎落已经不再是青涩的小女儿,不出闺阁,不动春心,不懂。从她被丢入军营的那一刻起,和许多大男人生活在一个脏乱差的环境里,听着那些人用机器污浊的词句来谈论女子,她已经逐渐懂得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道理。
尤其,她和昭王、齐胜相处过的那段日子,三人之间微妙的火花和变化,也让她慢慢开豁男女之情。
即便在无龄这个不染人间烟火的清修之地,都有些细小的情愫写在每一位少男少女的脸庞上,或许女弟子更加早熟一些,但黎落也能瞧出来――谁人对谁人倾心,就好比孙妙仪对清风的痴情那般小心翼翼,却又那么显而易见。
(。)
第二四九章:出手伤人
孙妙仪眸中的伤痛和一脸的无措,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被扒开了华丽外衣展露在众人眼前,尤其在看到清风不甚在乎的表情后,孙妙仪几乎快要落下泪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一直将孙妙仪当作好师姐的陆鸢容此刻看不过眼,她站了出来为孙妙仪鸣不平:
“清风师伯,师姐以心为你,你怎能这般出口伤人?”
陆鸢容的仗义执言,更显得孙妙仪有一种自作多情的碍事,孙妙仪并不感激对方,只求陆鸢容能及时住口,多说无益。
那陆菀青看到之前羞辱她的孙妙仪被心上人伤了心,自然有些幸灾乐祸的喜形于色,见陆鸢容总是护着孙妙仪,陆菀青便不阴不阳的开口说到:
“姐,孙师姐和清风师伯之间的事没有你插嘴的份儿,你还是莫要再帮着孙师姐惹恼清风师伯了……”
黎落抬眸瞥了眼陆菀青,很是不喜陆菀青火上浇油的丑态,与之对比,那陆鸢容倒是个敢爱敢恨、坦荡实诚的姑娘。
黎落不想因为这些琐事与孙妙仪闹得太僵,既然陆鸢容站出来圆场,她此时出口最为合适。
“孙师姐,清风师傅说话欠考虑,你别往心里去。”
孙妙仪咬唇,冷笑着将头别到一边,黎落无奈的抿唇,抬头看向清风,本要将清风留给孙妙仪,谁料陆鸢容一时脑热,几步走到黎落跟前儿,骂道:
“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清风师伯会对师姐说狠话还不全是你搞的鬼?你背地里用些假惺惺的手段拉拢人,讨好师祖他们,无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陆鸢容总是不明情况的偏向她心里天平倾斜的一方,部分场合,不分时间,黎落不欲与她争辩,怕会激的陆鸢容更加口不择言,也使得清风同方子配的脸色更加难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鸢容,你所说的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门规有令――完全服从师傅、师祖的训令,不得加以恶意揣测,这些你都忘了麽?”
方子配适时出口,有些恼火的看着气急败坏的陆鸢容,陆鸢容性子虽直,可那张说话不经大脑的嘴却极易惹是生非。
陆鸢容心里气不过,她见一个两个都来帮着黎落欺负她和孙妙仪,自然有些想不通――论资历,论相处时间,她和孙妙仪都强过黎落;论修为,更不用说,若单单因为黎落貌美就能处处得到优待,属实令人难以服气。
并且,外人帮着黎落便也罢了,清风和方子配都不向着她们――想到这些,陆鸢容更是怒不可遏。
“都怪你!自你来无龄后!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一切都不一样了,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言毕,陆鸢容运气至掌心,冲动之下,直击黎落心口,方子配和清风始料未及,闪身挡住黎落的时候,也只挡住了一半的掌风。
陆鸢容这一掌,实实在在运了十成功力,黎落被击飞数十米,于半空落到地上,震得筋骨生疼,发髻散落,她鬓间佩戴的那支彦尘悄悄换给她的白玉簪,也生生摔成了两截。
“鸢容!你疯了吗!”
方子配破口大骂后,连忙向黎落跑去,清风冷冷凝了陆鸢容一眼后,也赶忙奔至黎落近前,为黎落查看伤势。
方子配蹲下身子后,见黎落脸色苍白,嘴角有殷虹的鲜血溢出,便知黎落受了内伤,陆鸢容出手太重。
若非黎落练气许久,体内浑厚的真气护住了心脉,只怕难以承受这一掌的力度。
清风探手为黎落把了把脉向,感知到黎落气息很弱,应是体内的一部分经络被掌力震断,他一脸凝重的横抱起黎落,预备将黎落带到安静的地方疗伤,方子配也连忙起身,护送左右。
清风刚抱起黎落,顿感天际变色,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霎时间响起雷电交汇之声,浓云滚滚笼罩在无龄上方,这强大的灵力让清风停下一切动作,在没有弄清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因何而起时,清风不敢有任何动作。
无龄上空的古怪天象须臾间被明空等人察觉,他们齐齐赶至后山,才瞧见眼前荒唐的一幕――
清风抱着似乎受了重伤的黎落愣在一旁,方子配亦然,孙妙仪和陆菀青吓得不敢说话,只因周身都萦绕着杀气的彦尘,清冷的面色犹如天神降临,他一怒,雷电作响,他眸中一片阴霾,空中乌云遍布。
彦尘单手吸住陆菀青的头顶,陆菀青不受控的离开地面,双腿翘起,整个人犹如一柄剑一般被彦尘紧紧攥在掌中。
彦尘微微皱眉,眼中却无甚波澜,似乎杀死陆菀青是他现在唯一的正事。
明空见状大呼:
“上神息怒!上神息怒!我派究竟因何事触怒了上神?待贫道了解清楚后一定会给上神一个交代!”
孙妙仪和陆鸢容,包括濒临死亡边缘的陆鸢容在听到明空对彦尘的称谓后,面色惊变,她们的神情越发恐惧,孙妙仪胆寒的步步退后,陆菀青也哆嗦着双腿想要逃跑,奈何双脚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彦尘动怒所招致的诡异天象,和彦尘自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压制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若有人稍有不敬,敢做出任何小动作,便会命丧当场。
并且,当明空等人闯入碍事后,彦尘便封锁了后山这块场地。
明空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大声喊到:
“上神,有话好好说!她还年轻不懂事,若有何处冒犯了上神,请上神大慈大悲放她一马!”
明空的呼喊声与上空雷电交加的巨响交叠在一起,明空喊得愈响亮,雷电之声便愈发震耳欲聋。
彦尘不为所动,只是盯住被他锁在掌心的陆鸢容,陆鸢容哭得声嘶力竭,只求眼前这个修为恐怖的师伯放过她。
肠子都悔青了的陆鸢容不敢跟彦尘对视,她闭着眼目,眼睫上全是湿哒哒的泪痕,她不敢大声哭出来来发泄内心的恐惧,又逢巨大的压抑感侵蚀着她的胆气,所以纵使是抽泣,也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明空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转身看向被清风抱在怀里的黎落,有些欲哭无泪的问道:
“风儿!你们怎么招惹上神了?再不让上神消气!你徒儿便会尸骨无存!”(。)
第二五零章:天神怒
清风的鬓角渗出颗颗细密的汗水,他生平也同不少英雄豪杰交过手,但还没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存在,天地因他的情绪而变,走入他的领地便修为尽失,这让清风毫无机会可以从彦尘手中救出陆鸢容,简直骇人听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掌门师傅,适才徒儿和子佩,陪同徒儿们在此修炼,黎落得空来看我和子佩,妙仪她们与徒儿发生几句口角,将气恼撒在了黎落身上。陆鸢容一时冲动,一掌击飞了黎落,眼下黎落筋脉断裂,急需救治!”
听完了清风的叙述,明空气得面色铁青的朝孙妙仪等人站立的方向瞪了一眼,才又连忙奔至彦尘近前,恳求道:
“上神,黎落姑娘受了重伤,救人要紧!待会子再处置此事也不迟,你看这样可好?”
彦尘闻言终于有了反应,他回眸看了明空一眼,眼神中毫无戾气,却有追魂夺魄之效应,明空弓着身子足够诚恳,在瞧见彦尘冷冽的眼神后更是将腰板压得更低。
“明空掌门,我将黎落送到山上,没有过多要求,你连她的性命和安全都保证不了,无信无义,有何底气同我谈条件?”
彦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让明空心中惶恐不已,可事关人命,他不得不继续纠缠。
“上神,是贫道管教弟子无方,没能护住黎姑娘周全,这过错和责任都交由贫道来承担可好?鸢容还小,修为寻常,经不起的!”
明空请示的语气近乎哀求,清风看着明空低到尘埃里的苍凉模样,只恨自己无法代替明空来请罪,更恨自己警觉性不高,连累黎落受了重伤便罢,现在还危及到无龄满门。[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彦尘不愿接受明空的提议,他不是不辨是非、不分对错之人,做错事的人须得承担一时冲动的后果,在彦尘的道理中――没有代为受过一说。
“明空掌门无需多言,我不会殃及无辜,但是――触碰到我底线的人,我亦不会轻易放任。再者言――你以为,换成你,便经得起这一掌了麽?”
彦尘不会绕弯子,他道他捻灭明空,也不费吹灰之力全然是实话,明空自不会觉得彦尘是羞辱他,然孙妙仪她们就不同了。
清风敬重明空,孙妙仪自然会爱屋及乌的对明空百般崇敬,如今冒出一个动辄便要杀人的彦尘师伯,还藐视无龄满门,讥讽无龄掌门,孙妙仪便大着胆子回应道:
“彦尘师伯!你休要太过分了!纵你修为惊人,掌门师祖高看你唤你一声上神,你也别太蹬鼻子上脸了!我无龄人多势众,若你执意要杀害我派同门!便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你那睥睨天下的狂傲由何而来!”
孙妙仪不清楚彦尘的实力,只以为彦尘不过会些雕虫小技,弄出些天象变化来唬人,还骗得一众师祖抬举彦尘为上神,所以才敢出言不逊。
“住口!”
原本这场面就极其混乱,孙妙仪还要添乱帮倒忙,清风大喝一声,才使得孙妙仪不甘心的闭了口。
于清风看来――彦尘适才那番似是挑衅的话语确实听着不入耳,但也的确是事实,清风只期望有一天他能变得很强,不用让自己的师傅腆着脸去求情。
方子配不愿搭理眼前这些争执,他从清风怀中接过黎落,将黎落安放到地面,关注着黎落的脉象。
见黎落面色痛苦,方子配很是心疼,他望了远处的彦尘一眼,心道:希望来得及阻止。
方子配帮黎落支起身子,靠在自己的怀中,将自己的内力注入到黎落体内维持住黎落的气力,加之从平笙那儿修习过一点的医术,依靠灵力一点点去修复黎落断掉的筋脉。
急救完毕后,黎落捂着心口不能言语,似乎胸腔中堵着东西一般难受,虽说适才筋脉断裂的痛楚已经减缓不少,但腹腔内遭到挤压溢出的淤血还未除净。
“乖徒儿,能听到我说话麽?”
黎落揪着心口艰难的点头。
方子配又一边留意着事态发展,一边面色焦急的又问:
“能自个儿支起身子吗?为师帮你祛除体内的积血!”
黎落闻言重重颔首,意识迷离的他在方子配大手的牵引下撑起身子,坐直身体,听着上空的雷电交加之声,心中格外烦乱。
黎落背靠着方子配,方子配运气推至黎落的后背,用掌中的灵力将黎落体内的淤血一点点的往上推举,直到黎落感觉到淤血爬上喉管,方子配又助力逼出――
“噗嗤――”
黎落双唇染血,终于将淤血尽数吐了出来,听闻身后黎落传来的动静,彦尘侧眸看了眼黎落,没有耐心再磨蹭。
方子配扶起黎落瘫软的身子,抱住黎落的脸颊,直视着黎落的眼睛呼唤道:
“好徒儿振作点!彦尘要杀陆鸢容!唯有你能阻止他!快清醒清醒,万不要睡过去!”
这厢,方子配在迫使黎落精神醒转,指望黎落来扭转眼前不可挽回的局面,那厢――明空、莫逆、望舒、平笙、无为和清玄齐齐跪在彦尘身侧,祈求彦尘放过陆鸢容。
孙妙仪吃惊的望着她众位师祖的举动,却见陆菀青也很自觉的陪同众人跪了下去,清风尊师重道,见师傅受屈,当然不会在一旁干站着:
“彦尘师兄,是我没有保护好黎落,也怪我教授弟子无方,我愿一力承担罪责!可鸢容是女子,难免会因为写小情绪一时使气,还请彦尘师兄三思而后行,黎落若知道你因她而屠了同门性命,怕不能原谅自己!”
跪在清玄旁边的清风,仍在试图劝说彦尘改变主意,提及黎落时,他回眸看了眼,见黎落恢复了生气,眼中的自责仍不能褪去。
孙妙仪不情不愿的跪在清风身后,小声嘀咕道:
“不就是会些新奇的法术麽?如此嚣张师祖他们竟还纵容……连师傅也失了往日的骨气……”
清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絮叨,转头就是一记狠戾的眼神,那眼神是孙妙仪此前从未看见过的,孙妙仪满眼陌生的张着口不敢再说下去,才瞧见清风渐渐回归常态。
“妙仪,你的无知会害死我们……”
孙妙仪闻声一怔,垂下脑袋不再吭声。
彦尘侧眸瞥了为陆鸢容说情的清风一眼,淡淡回答道:
“你是清风?”(。)
第二五一章:黎落求情
清风闻声抬头,有些诧异:上神怎会记得他的名字……
“正是!”
彦尘扫了眼吓到晕厥的陆鸢容,眼神里依旧冷漠,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
“若有再二,灰飞烟灭的便是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清风紧抿着薄唇,迎视着彦尘了无情绪的眼眸,神情无力的闭上眼目,他心里清楚――彦尘今日,不会放过伤害黎落的陆鸢容。
彦尘转过头去,狂风在他周围叫嚣,似乎为他将要做出的举动而摇旗呐喊,清玄等人的脸上是一片绝望,陆菀青也咬紧牙关,她不相信彦尘会因黎落而杀人,孙妙仪也于此刻抬起头来,似乎要看看彦尘是在虚张声势。
不知为何,陆鸢容觉得有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冲击着她基本破碎的意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反应过来自己处于何种危机境地。
几乎是下意识的预感――陆鸢容察觉出是彦尘迫使她在清醒状态下,眼看着自己被死亡气息覆盖,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支离破碎,眼看着自己落入无望的深渊。
将这一切联想以后,彦尘在陆鸢容眼里几乎化身为杀人不眨眼的死神,她从未被这种如何挣扎都无用的恐惧感吞噬,等待她的只有一个结果,而她,她所信赖的人,她所仰仗的人,皆对即将发生的血腥场面无能为力。
陆鸢容认为――只怕世上再也没有比彦尘更加让人感到残忍和无奈的对手,她仅想闭上眼睛,企图留住这微薄的、不值一提的安全感,但她办不到。
她使不出一丝力气,甚至连闭眼这般不费力的小动作都办不到,她在彦尘面前,渺小的像一只蝼蚁,她的一切全凭彦尘的想法来操控,她放弃了,空洞的眼神流净最后一滴泪……
全身传来酥酥麻麻的怪异感受,陆鸢容感知到自己身体内的精气被一点点抽离,每每被盘剥一些,她便感到浑身轻飘飘的,好似一只包满了棉花的石子,看上去强大,却被对方摄取的分文不剩,最后死气沉沉。[.超多好看小说]
陆鸢容想:或许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彦尘选择了这种比较不让人感到痛苦难忍的死法来惩戒她,她笑了,至少怕痛的她不会感到一点点疼,最让人接受不了的不过是必须睁眼看着自己如何踏入死亡之地。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露出微笑的陆鸢容,他们迷惑――明明在肉眼的观察下,陆鸢容体内的精气被源源不断的抽走,陆鸢容却绽放出迷之微笑――
难道彦尘没有想杀她?抑或是陆鸢容已被吓疯……
和众人不同的是,彦尘在看到陆鸢容露出释然的笑容后,打算快些了断此事,只由于他对陆鸢容的折磨已经足够,单凭陆鸢容那一抹粲然的浅笑便可以验证。
彦尘转动着掌控住陆鸢容头顶的纤细而透明的手指,明眼人明空他们知道――彦尘准备结束了,清玄等人的面上满是哀戚的颜色,平笙、望舒更是不愿再看,将头侧向了一边。
说时迟,那时快,彦尘正要发功之际,猛觉腰际被人揽住,又紧又死,不用转头去探,彦尘便知能上前阻拦她的人唯有黎落,黎落在他的领地中――永远是自由的,无拘束的,而换作清玄他们的话,根本无法近身上前阻挠彦尘。
在场众人见黎落苏醒过来,且能抱住面色迟疑的彦尘,便忖度着此事也许会因黎落而出现转机,他们的眼中又升起希望的光芒,陆鸢容正对着彦尘,也看到了黎落上前阻止。
陆鸢容觉得脑子一片混沌,她凝视着黎落死死扣住彦尘腰部的手掌,那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有些泛白,贴在彦尘臂膀的小脸儿也无多少血色。
陆鸢容心中五味杂陈,她乍然发现――或许黎落也并非她认为的那般可恶,或许此次她冲动伤人,真是她犯错在先。
彦尘纤长的手臂高台在半空,没有放下陆鸢容,但也没有继续动作,他安然的静止在彼处。
“师傅……不要……”
黎落唇齿轻启,努力说出这四个字,她的手依旧执着的困住彦尘,尽管这对彦尘来说完全起不到束缚的作用。
彦尘闻言微微侧头,看了眼努力而执拗的黎落,轻轻柔柔的回道:
“她伤了你。”
黎落喘着气,还未曾有力气继续说话,众人紧张的关注着黎落的一举一动,期望黎落千万要坚持住,不要于此时晕倒。
清玄等人很清楚――以黎落宽宏大量的个性,即便她会因陆鸢容出手伤人而生气,却也不会忍心将陆鸢容送入死无葬身之地。
但见黎落箍住彦尘腰际的双手不敢有丝毫放松,她拽住彦尘的身体,缓缓挪着脚步,由彦尘身后转至彦尘身前,挡在了陆鸢容前方。
黎落张开双臂,吃力的回答了彦尘的问题:
“她并非有意,我不怪她,师傅请尊重……尊重徒儿――”
黎落的话未言毕,却戛然而止,她沉沉闭上双眼,瘫软在彦尘怀中,面颊贴着彦尘的胸膛,静静的昏睡过去。
在彦尘回抱住黎落的刹那,他收回手臂,陆鸢容重重落在地上。
被抽调了小部分精气的陆鸢容或许要将养半月才能好全,修为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她匍匐在地上,望着被彦尘打横抱在怀中的黎落,心里的感受一言难尽。
抱着黎落的彦尘,俯视着倒在地上的陆鸢容,用没有丝毫温度的语气警告道:
“你,牢记今日,一次例外,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陆鸢容垂下头,微微颔首,经由此次教训后,她觉得她以后可能永远也无法正视彦尘的双目。
转过身来,面向跪地的清玄他们,彦尘又道:
“若无龄承袭者全是这等无能之徒,我看就没有再存在于世的必要。”
言毕,彦尘扫了清风一眼,衣袂飘飘走出后山。
彦尘刚出后山,孙妙仪、陆菀青的记忆便被抹去,无龄高空的天色也恢复原样,好像何事都未发生过一样。
“众位师傅,今日发生之事都是徒儿的错,还请师傅责罚。”
清玄他们心有余悸的起身,拂了拂身上沾染的灰尘,面色严肃的回视着彦尘和方子配:
“鸢容今日作出过分之举,确实是因你和子佩平日教导不严。但也不能全怪你――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第二五二章:黎落的下落
清玄看了眼明空,明空也摇了摇头,心下惟愿陆鸢容能谨记此次教训,莫要再犯。[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清玄等人离去后,孙妙仪和陆菀青一脸茫然的询问陆鸢容发生了何事,陆鸢容见对方不像是开玩笑,才知彦尘竟如此厉害,居然抹掉了当事人的记忆。
陆鸢容没有回答孙妙仪的问题,而是起身走到方子配和清风身前道歉说:
“师傅、师伯,徒儿错了,请求责罚。”
陆鸢容一边认错,一边面色诚恳的跪下,清风和方子配对视一眼,回道:
“鸢容,遇到任何事,行动前皆要想想后果,罚你面壁思过一月,这一个月,你可以不必参与修炼。”
陆鸢容抬头回视着清风的眼睛,明白清风心思奇巧,也很感谢清风愿意宽恕她。
清风的心里很乱,今天发生的事太过突然,虽说有惊无险,他却实实在在受了不小的打击,尤其彦尘那句明白直接的讽刺——
若无龄承袭者全是无用之徒,那麽无龄也没有在世间存在的必要了。
清风知道——彦尘是在怨他对黎落保护不周,清玄他们虽然没有明显责怪他之意,可彦尘的那番威胁,确实震慑得他压力很大……
——日兆
昭王府,方右尉带着一名年轻后生前来拜访,昭王并不再府上,府中管家听方右尉说到有急事求见,管家便派人去请昭王回府,又好生招待着方右尉稍等片刻。
将方右尉和同行之人迎进偏厅,沏好茶水,端来新鲜瓜果和精致的点心,管家便去前廊等候昭王,任方右尉自便。[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方右尉尽管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激动,却还是难免喜上眉梢,因为他为昭王带来了一定能使得昭王喜笑颜开的好消息。
“小子,此次能寻到黎落皆是你的功劳,你就等着殿下赏赐和夸赞吧!”
方右尉十分欣慰的同身旁站立的小兵闲聊起来,但见那小兵转过头来,有些羞涩的挠挠头:
“右尉大人言重了,小的不过是完成了王爷交待的任务罢了,不敢居功自傲!”
方右尉但笑不语,可能从方右尉赞赏的神情中看出来——他很欣赏眼前年纪轻轻却毅力坚定的后生。
这名随同方右尉一起来拜见昭王的新兵,正是前日里找到黎落的小新兵,他回到日兆便去了校场,方右尉正好认识他。
见小新兵衣衫褴褛,油头垢面,方右尉拿出自己的月俸为小新兵置办了一身能入眼的行头,又带小新兵梳洗整洁,适才匆匆赶到昭王府禀报喜讯。
昭王府里的管家站在前廊遥望昭王身影是否归来的时候,恰巧遇上出府采办的嫪菁菁,嫪菁菁便笑眯眯同管家寒暄了几句,这才得知军中有人急见昭王。
本来,女子不得干政,更不能插手夫婿公事,此乃女德,可嫪菁菁一听来人与军营有关,便难免想到黎落。
嫪菁菁思量着不能放过打探黎落讯息的机会,就同老管家说到她去偏厅与客人打个招呼,继而来到了方右尉眼前。
见到方右尉,嫪菁菁有些眼熟,于脑海中搜刮了片刻,适才想起她曾向眼前这位大人打听过黎落的行踪,却没有得偿所愿。
眼神忽的便暗的嫪菁菁同方右尉寒暄了几句,正欲离去,那方右尉也想起了嫪菁菁正是黎煜的友人,就多嘴说了句:
“启禀王妃,属下今日前来,带给了王爷大好的消息,这消息也同王妃有关,莫不如先让王妃高兴高兴!”
嫪菁菁闻声困惑的转过身子,等待着方右尉的下文。
方右尉见状憨笑,也不欲同嫪菁菁卖关子:
“前些日子,王妃总去校场打听一位叫黎煜的失踪新兵,不知王妃可还记得?”
嫪菁菁一听这话眼前一亮,忙道:
“自然记得!本宫瞧右尉大人面露喜色,这是有黎煜的下落了?”
方右尉闻言非常肯定的点头,嫪菁菁激动的险些忘了作为王妃的仪态,她难以控制住心底的想念和雀跃,又追问说:
“黎……黎煜,他现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
“奥!回禀王妃——黎煜暂居无龄山上一处道观之内,他很好!王妃大可放心!”
嫪菁菁眼眶泛红,心绪起伏难平,她痴痴的默念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瞧着嫪菁菁有些愣神,方右尉便向嫪菁菁说起当初黎落失踪之际,昭王如何心系下属,如何公正不阿,同军营中的弟兄肝胆相照,很是仁义重情。又说到——如今有了黎落的下落,昭王定然会喜不自禁,当初为了抓出谋害黎落歹人昭王花费了不少功夫,想是老天开眼,不叫昭王白白费心。
听到这里,嫪菁菁抿唇浅笑,又吩咐府中下人好生招待方右尉,便谎称身子不适,先去歇着了。
嫪菁菁走后,方右尉有些疑惑——他本以为嫪菁菁得知黎落尚在人世的消息,应该是极其喜悦和激动的,谁成想嫪菁菁总给人一种强颜欢笑的样子。
因着方右尉是男子,如何揣摩得出女子那些个细微的心思,他便只得耐心等待着昭王回府。可适才嫪菁菁并不热情的回馈,浇灭了他不少兴奋,让他显得不比之前开怀了。
嫪菁菁没有回到厢房,而是绕到了偏厅的隔壁,通过直对着前廊的窗户,嫪菁菁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昭王何时回府,也能清晰的听到隔壁的谈话声。
嫪菁菁恍惚了片刻,才于心中暗暗问自己:为何自己要躲到此处偷听,为何听到昭王很是关心黎落的话语她便有些怏怏不乐,明明黎落安好,她该感到安慰和喜悦才是……
“嫪菁菁,你因为爱一个人,就变得自私和冷漠,吃起挚友的醋来,你怎么变成这等不堪了?”
嫪菁菁低声念叨着反问自己的话语,她踟蹰了片刻,最终抬脚离去,没有再逗留。只是,她离去的神情带着黯然和苦笑。
不多时,昭王闻讯归来,管家连忙将他带到偏厅。
一进屋中,昭王便认出了小新兵,他抬手按住小新兵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期冀。
昭王还未问话,小新兵便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挠头回禀说:
“报告殿下——小的不负所托!找到了黎煜!”
昭王的闻言怔在了原地,进而目光中尽是狂喜,回过神后,他拍打着小新兵的肩膀,一个劲的夸赞说:(。)
第二五三章:闲杂人等
“好样的!好样的……”
小新兵被昭王连连称赞,脸颊有些泛红的摇摇头:
“王爷嘱托,小的职责所在!”
昭王欣许的点头,随之睁大了闪亮的眸子,于屋中来回寻找黎落的身影。(.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小新兵见状笑嘻嘻的告诉昭王:
“王爷你不必找了,黎煜他并未一同回来。”
昭王听了小新兵的解释,面上无比失落:
“那他人呢?”
小新兵看了眼在场的人,并未立即回答,昭王瞧出了小新兵的心思,便吩咐府中管家带领方右尉先去正厅等候。
待屋中只余小新兵和昭王时,小新兵才将黎落不愿回到日兆的歉疚告知。
“王爷,黎煜他……实乃女子,这您应当是知晓的吧?”
昭王闻言抿唇一笑,点头不语,小新兵见状又道:
“黎姐姐告诉我——她既然是女子,便不可能一辈子用男装的身份混迹在军营,又逢道观几位长老好心收留,她便决定留在无龄修道了。”
昭王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失意,他暗道:傻瓜,待你回来,我又怎忍心让你继续留在军营……
瞧着昭王的神情很是惋惜,小新兵想起黎落说过一旦有机会下山,必当回到日兆同昭王相见,便想以此来宽慰昭王。
“王爷不必失落,黎姐姐向我承诺过——待师门许她下山历练,她便会回到日兆与王爷重逢,亲自感谢王爷为她手刃仇人!”
昭王抬眸,依旧打不起精神的模样,他欲言又止,最终没有暴露自己的心思。(.无弹窗广告)
昭王等待良久,黎落却道不归,这如何能让昭王欢喜,他多期待今日便能与黎落相会,可好在——黎落还活着,且听小新兵言下之意——黎落似乎过得很安逸。
这便够了,只要知道她好,知道她安顿在何处,就不愁失去。黎落不来,不代表他不能寻上山去,若那时黎落还不愿归于家室,他可以等,等到她愿意许她终生的那一日。
小新兵观察着昭王的面容,见昭王又回到了先前的意气风发之态,心下松了口气,只要昭王不生气,不怪罪,那么两边他都算有了交代。
“对了王爷,黎姐姐曾说——她决定归隐山林之际,就托付信鸽给您和齐参将一人寄去了一封书信,想来您是没有收到的?”
昭王摇摇头,蹙眉片刻,又泯然一笑:或许他彼时就得知了黎落的下落,亲去劝说,黎落则不会留在那荒野山观中了吧,这是老天爷对他们二人的考验麽……
向昭王禀告了关于黎落近况的所有细节,也告知了昭王黎落所有的叮嘱后,小新兵下一个需要找到的人,便是齐胜,因为黎落记挂的——唯有这两人而已。
昭王获得了他需要的讯息后,看向小新兵的眼神充满嘉许,似小新兵这般不可多得的恒心可嘉之人,留在身边大有用处,因而昭王想要提拔小新兵。
“说起来——此番你不辱使命,完全超出了本王的期待,给本王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正当骁勇军新兵参将一位空缺,你便替代齐胜顶了这门差事如何?”
小新兵目瞪口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听错了吗?昭王竟要赐予他参将的官职?
昭王见状轻笑出声:
“怎地?高兴地都忘了谢恩?”
小新兵闻声立即回神,双膝跪地,诚惶诚恐又感激万分的叩谢说:
“属下谢过殿下赏识!既是王爷看得起属下!那麽属下会竭尽所能为王爷效力!”
昭王爽朗一笑,扬手示意小新兵起身,继而点拨道:
“为本王效力——单单是一名新兵参将还远远不够,本王有心提拔你,但也不能越级过多,以后的造化——便得靠你自己去争取了!有朝一日能否站在本王左右,全看你是否有天分,肯努力!”
小新兵听了昭王的鼓励和鞭策,只觉脑袋很热,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小新兵想着想着,都不禁乐出声来:
“嘿嘿……我是参将了……诶?不对呀?”
昭王见小新兵面色疑惑,便失笑问道:
“这是什么表情?有何处不对麽?”
小新兵先是摆手,后又点头,理了理思绪之后,他才向昭王问起齐胜因何被卸任。
“王爷,新兵参将不是齐大哥麽?难道他触犯了军规?所以才被贬黜了?”
昭王还未回答,小新兵又念叨说:
“殿下可知齐大哥现在何处?黎姐姐托我转告她去向的人除却殿下,还有齐大哥,黎姐姐说——在军营里的那些日子,就仅有殿下同齐大哥对她最好,她不想你二人为她牵肠挂肚!”
昭王耐心听完了小新兵的絮叨,眸色晦暗的答道:
“若是如此,你只怕无法完成你黎姐姐交付给你的嘱托了……”
小新兵面色焦急的追问道:
“这是为何?”
昭王不急不徐的回应道:
“自骁勇军回到都城不出几日,齐胜便失踪了,至今杳无音讯。”
小新兵一脸的错愕,两人沉默良久,小新兵才不由自主的叹道:
“唉……齐大哥英武不凡,可惜了,若是肯留在都城效命于殿下,日后定然前途远大!”
昭王闻言不语,眸中亦很困惑……
送走了方右尉他们,府中管家来唤昭王用午膳,昭王想起许久都未留在府中用饭,便没有急着赶回宫中。
来到饭厅时,菜已上齐,嫪菁菁也安坐在座位上等候昭王到来。
众人看见昭王,皆井然行礼,嫪菁菁从座位上起身,含笑招呼昭王用膳。
昭王勉强朝嫪菁菁笑笑,继而便有些心猿意马的拾起筷子拨弄着眼前的桂花鱼。
嫪菁菁一边斯文的吞咽着饭食,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昭王的神情,见对方似乎并未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喜悦,嫪菁菁思忖了片刻,终于问出声来:
“王爷,黎落何时回来?”
昭王闻声蹙眉,放下手中的碗筷,抬起清冷的目光射向嫪菁菁:
“你见过方右尉他们了?”
嫪菁菁已然记不起,上一次昭王用这般眼神打量她是在多久以前,黎落一出现,昭王便又将自已同她隔绝开了麽——
嫪菁菁想笑:原来人真的要懂得满足,且时刻谨记不得贪心……
“奥,中午听管家说起,因着臣妾见过方右尉几回,便去打了招呼,方右尉心情上佳,便向臣妾说起了此行目的。”(未完待续。)
第二五四章:黎晟觐见新王
嫪菁菁如实回答着昭王的问题,眉清目明的迎视着昭王试探的眼神,好在她没有做那件让她不齿的事,否则还真不能于此刻问心无愧。(.)
昭王听了嫪菁菁的应答,蹙起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他垂下眼眸,捡起碗筷,不冷不热的叮嘱说:
“本王说过——闲杂人等不得干预公事,下次莫要再犯。”
昭王用“闲杂人等”这个生冷而不留情的词汇来形容嫪菁菁,使得嫪菁菁的笑容即刻僵在面颊上,她呆滞须臾,继而露齿笑道:
“好。”
若非昭王一直垂头,便会发觉嫪菁菁这个“好”字出口时有多艰难,也会发现嫪菁菁笑中带泪的模样有多让人心疼。
大夏国王宫——
慕澄鸿同齐胜等在承明殿内,召见此次前来觐见大夏新王的日兆使臣。
黎晟等人还未到时,慕澄鸿他们也摸不准究竟在谏书上做了手脚的是哪一位使臣,抑或是——所有人都乃日兆某个势力的使徒,共同来商议对付日兆一事。
只听承明殿外宦官一声长呼——
“日兆使臣到——”
大殿中陆陆续续走近一行身着日兆官服的使臣,为首的既是黎晟,可惜齐胜与黎晟素未谋面,否则便能认出对方。
黎晟等人行至大殿中央,成横列一字排开,右手在前,左手在下,行大礼。
“日兆恭贺大夏新王即位,恭祝大夏千秋百代,国富民安——”
客套之语齐齐说完,齐胜这才含笑吩咐众人起身:
“众臣远道而来,辛苦辛苦,李公公,还不赐座?”
齐胜抬眸看向一旁的宫人,那宫人一挥拂尘,复述着赐座二字,黎晟等人才安然落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坐下后,由齐胜为首,向齐胜报上名讳:
“大王,微臣隶属于日兆辅机大人门下,名曰黎晟。听闻新王即位,辅机大人特上谏书,派臣等前来祝贺空前之喜!”
齐胜听到黎晟报上了姓名,眼中精光乍现,端详了黎晟两眼,见黎晟也无甚过人之处,但溜须拍马的本事却学到精髓,齐胜方才确信了黎落对黎晟的评断。
“黎大人无需客气,辅机大人有心了,孤很欣慰。”
黎晟圆滑一笑,故意提及齐胜登位不易一事。
“大王此次夺取昏君之位,重掌大夏之权,辅机大人每每谈及都深感佩服,大王有勇有谋,胆识罕见,不愧为大夏先王之子……”
齐胜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他回视着黎晟的头顶,挑唇邪笑,明白了黎晟的来意——
好端端的,黎晟非得在喜庆之日提及慕离休,又屡次表示辅机看好他,齐胜若还不能察觉到黎晟的别有用心,才有些出奇。
“劳辅机大人忧心了,世上之物早有归属,该是谁的,便是谁的,即便不取,终归会有一日物归原主,倒谈不上不易一说。”
黎晟闻声忙道:
“大王此言甚是!”
黎晟退下后,其他使臣也一一报上名讳,齐胜同他们略作寒暄后,便嘱咐李公公安排好几位使臣的落脚之处,好生款待。
送客之时已到,黎晟走在最后,齐胜故意拖沓着不予挽留,那黎晟的步子便越迈越细碎,直至慕澄鸿也看出了蹊跷,才朝齐胜含蓄的示意。
齐胜安能不知黎晟便是在谏书上做手脚的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黎晟方才的言谈太过大胆,虽有合作之意,却也不能被人占了上风,否则往后行事便会显得被动。
黎晟且行且思量:这新王莫不是有些迟钝,怎还不留住我?
齐胜一点也不着急,他单手支颐,端详着黎晟的一举一动,黎晟那要走却不想走的形态着实引人发笑,慕澄鸿也不禁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见齐胜是有意捉弄黎晟,打磨黎晟的傲气和耐心,慕澄鸿这才明白了齐胜的用意。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黎晟等待良久,都未听到挽留的话语,复仇心切的他,咬咬牙转过身来,跪地回禀说:
“大王,臣适才忘却了一件要事——乃辅机大人叮嘱再三的吩咐!”
齐胜故作不解状,蹙眉道:
“哦?不知辅机大人有何事劳烦黎大人转达?”
黎晟闻言踌躇了一会儿,犹豫着是否要明说,慕澄鸿在此倒是无碍,可那些宫人在此却也有些不合时宜:
难不成,这新王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看上去气派得很,却是个草囊饭袋?我在谏书上那般明显的留下暗示,他都不能领会的话,该如何进行下去……
齐胜瞧着黎晟的表情像是咽了苍蝇一般难受,才决定放过他:
“李公公,尔等先行退下吧,孤想同黎大人单独说说话。”
“是!”
听到了齐胜打发宫人离去,黎晟这才反应过来——适才皆是齐胜在故意逗弄他,心底有些气恼的黎晟很是不悦,却也不能表现出来,毕竟,合作复仇一事,大部分都要仰仗大夏国的实力。
宫人全部退到门外后,为首的李公公心思细腻,不忘将大殿的大门给带上,等场内没有值得避讳的人以后,黎晟才谄笑着打趣儿说:
“呵呵,大王真爱玩笑,刚才都把微尘急出了一脑门儿的汗呢。”
齐胜闻言哈哈大笑,并不介意黎晟知道他乃故意为之。
“黎大人还是坐下说话吧,毕竟——黎大人在谏书上暗示的重大事宜——可不是三两句便能商榷完毕的。”
慕澄鸿欣赏齐胜的目中无人和猖狂,可旁人不一定理解齐胜就是有狂傲的资本,因着想要摸清楚黎晟到底有无实力帮他们扳倒日兆掌权者,是故——慕澄鸿还不想将黎晟气走。
“微尘谢过摄政王赐座。”
收住笑容的齐胜,终于准备开始谈正事了,他一双阴美的眸子中透着睿智的光芒,直视着黎晟的眼睛,开门见山的询问说:
“黎大人此番前来,是否全权是辅机大人授意?”
黎晟微笑颔首,拱手回道:
“大王一语中的,正是!小的哪有那个本事——自己前来和大王做生意?自然是奉命而来。”
齐胜邪笑着看向慕澄鸿,没有回应,慕澄鸿知道齐胜是想让他来同黎晟交涉,免得落了下风,让黎晟觉得有同一国之主谈条件的资格。
只见慕澄鸿迎视着黎晟殷切的目光,笑说:
“黎大人可别打诳语,即便不是在日兆,这欺骗别国国君的罪名也够要了你一家老小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二五五章:取得信任
黎晟闻声立即起身,接着便屈膝跪地,他面色慌乱又迷茫的慎重发问:
“摄政王此语何解?微尘区区一沙砾,怎敢欺瞒大王?”
慕澄鸿看了齐胜一眼,见齐胜目不转睛的盯着黎晟,才开口道出为何不信黎晟的一面之词:
“辅机大人,在日兆名利双收,如日中天,好好辅佐沐阳君才乃正当,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多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而今:你却道他辅机想谋反,你让本王如何轻信你啊黎大人?”
齐胜听了慕澄鸿的分析,不置可否,眼神依旧定在黎晟身上。
谁料黎晟听了慕澄鸿的质疑后,不怵反笑,直笑到慕澄鸿大吼一声:
“放肆!”
那黎晟才捂着笑痛了的嘟囔回答了慕澄鸿的质询。
但见黎晟仰头回视着齐胜同慕澄鸿,眼中的光芒比起刚进大殿时更加阴暗和出彩:
“想来――摄政王的心思全在大夏,故而不曾对日兆太过上心。您方才说――辅机大人于日兆正值名利双收之际?”
慕澄鸿不悦的瞟了黎晟一眼,似乎不愿再复述第二遍,可看到齐胜微微点头后,慕澄鸿这才又重申了一次他对辅机如今在日兆是何地位的概括:
“黎大人莫不是耳背?尽管本王将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协助大王铲除大夏祸根,重新夺回失地的事宜上,却并不代表本王丝毫不了解日兆的情况!辅机大人如日兆相宰,怎会头一个背离日兆?”
黎晟听了慕澄鸿的见解后,有些忍俊不禁的闷笑两声,慕澄鸿被黎晟此举惹怒,呵斥道:
“黎大人!何事如此好笑?让你在我大夏王面前屡屡失仪!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黎晟见慕澄鸿当真有些恼火了,这才敛住笑意,归于正经,虚着眼回禀说:
“摄政王息怒,如若您肯耐心听微臣告知您辅机大人在日兆真真正正的出境,而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想来您便会原谅微臣。[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慕澄鸿瞥了齐胜一眼,见齐胜稍稍颔首,才黑着一张脸挥手道:
“说――”
黎晟揩了揩因大笑而眼角溢出来的泪花,面色变得严肃和谨慎,声音也随之低了许多:
“不知大王和王爷是否知道――辅机大人生来爱财?”
这回慕澄鸿没有回应,轮到齐胜来作答:
“略有耳闻。”
思及混进日兆军营的那段日子,某一晚他听到黎落同昭王的对话,牵涉到辅机的事,齐胜实则是相信辅机有理由背叛日兆。可辅机在日兆何其风光,地位何其牢固,他亦打探过,所以得做出进一步的确认和推测。
黎晟听了齐胜的回答,眸色里夹杂着欣许和赞赏:
“大王不愧是人中龙凤,看事清晰透彻!”
顿了一会儿,黎晟又继续道:
“其实呢――但凡是人,都脱离不开一个俗字,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辅机大人最大的缺点便是极爱财物。诸如贪污、受贿、敛财之类的污事,辅机大人敢称第一,无人能说自己第二。”
听到此处,齐胜才知黎晟确实是带着诚意来的,只因他将辅机在日兆的罪行一并笼统的摆在明面上儿,也并未找借口,添托辞。
“辅机大人经年来因贪财,做过许多对日兆不当的事。沐阳君不会不知晓,只不过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彻底除掉辅机大人。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纵使辅机大人曾为日兆建下丰功伟绩,沐阳君也不会因此不追究他的贪污之罪。辅机大人正是深明此理,才想为自己铺一条后路!”
“啪啪啪……”
齐胜的掌声引得黎晟抬头,慕澄鸿也朝齐胜投去了不解的目光,齐胜含笑直视着黎晟精锐的眸子,启唇轻问:
“黎大人说了这许多,还并未提到自己。”
黎晟闻言皱了皱眉,继而才反应过来齐胜此语意欲为何,于是,他勾唇浅笑,那笑容带着狠毒和仇恨,且有一丝复杂:
“大王头脑精练,微臣属实佩服!辅机大人之所以将重任交到微臣手中,只因,若辅机大人落马,微臣亦会被连根拔起!并且――微臣虽然人微言轻,平日也少见达官权贵,却实实在在同本国四殿下有不共戴天之仇,至于细节,还请大王谅解微臣为保自尊,不愿详谈……”
听完了黎晟和辅机为何要卖国求荣的缘由,齐胜转头与慕澄鸿对视,仿佛在询问对方:黎晟得话,能信几分。
慕澄鸿朝齐胜摇摇头,暗示齐胜先莫要对黎晟开诚布公,稍安勿躁。
齐胜同慕澄鸿心思一致,便对黎晟道:
“黎大人的诚意,孤心中有数,至于合作一事,孤还得好生思量一二。”
黎晟闻言面色惊慌:难道齐胜套出了他的话,就打算一脚踹开他,可辅机明明十分肯定的告诉他――齐胜一定会同他们合作,绝无意外啊……
黎晟刚要开口探知齐胜真实的心意,便被慕澄鸿送客:
“黎大人舟车劳顿,想必定然辛苦,公事不妨先搁置下来,回去别馆好好休息,至于方才黎大人的提议,陛下一定会考虑。”
黎晟面色狐疑的看向齐胜同慕澄鸿,见对方皆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暗暗思忖到:若我表现出很急切合作的样子,不仅难以取得对方的信任,即便此事谈成,也会因此占不到便宜。
所以,黎晟不欲再争取,他相信――齐胜愿意同他打听辅机在日兆的情境,包括哪怕他一个小小的传话之人,都得禀明叛国原因,肯定是有意愿合作的。
“微臣谢过摄政王关心,谢过陛下隆恩!微臣先行告退,静候佳音……”
目送黎晟毫不犹豫的离去后,慕澄鸿才提醒齐胜说:
“蓝儿,他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必须去日兆考证真实情况,且不单单是辅机,我觉得此人心机深沉,性子又稳,且被辅机委以重任,需得一并查证!”
慕澄鸿的上谏唤回了一直凝望大殿之外的齐胜,他回眸转向慕澄鸿慎重点头,认同道:
“我正有此打算,既如此,烦请王叔吩咐下去吧,使臣不可能于我大夏逗留太长时间,免得被沐阳君瞧出蹊跷……”
“好!”
夜深人静之际,齐胜从龙榻上起身,走到案前,拾起黎落的那根青绿竹杖,凝视良久。(未完待续。)
第二五六章:说到做到
忽然,齐胜的耳廓一动,拿起宝刀便躲在了屏风后。(.)
果不其然,有人溜进了齐胜的卧房,只见齐胜盯准人影出现在帷幕后,探手一刺,帷幕后的人双手抬起剑柄推挡开,忙道:
“大王!是我!”
闻言,齐胜这才住手,闪身出屏风,看着眼前黑手精壮的男子,目光深沉的询问说:
“可有消息了?”
黑手精壮的男子立马跪地复命答道:
“回陛下,日兆四殿下派去寻找的人已经回营,说是陛下的友人现在一个叫无龄的地方!”
齐胜本以为,他得到的答案,会同往素一般,谁料――等了这许多日,许多夜,终于等来了让他期待已久的线索。
齐胜半晌未能回过神,愣在彼处良久――
“陛下?”
齐胜恍若未闻――
“是否要属下带人将陛下友人带回大夏?”
黑瘦男子望着齐胜作出不可的手势,等待着齐胜的下一步命令。
“此事就此截止,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我命你寻人的消息,包括摄政王,清楚了吗?”
黑瘦男子有些不明所以的回视着昭王不容置疑的眼神,忖度了片刻,他才大着胆子问道:
“可是陛下,您花了这不少心血去寻人,如今……”
男子话未说完,昭王便打断了对方:
“孤的话,你是没有听明白,需要再重复一遍麽……”
男子神色忌惮的连忙垂下头去,恭恭敬敬扣头致歉:
“属下多嘴!陛下息怒!”
齐胜叹了口气,摆摆手,吩咐说:
“回去吧,切记孤的叮嘱。(.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是!”
等到富丽堂皇却空荡荡的寝殿只剩齐胜一人,他才又走到岸边拾起那根竹杖,伸出十指轻轻摩擦,慢慢地,齐胜笑了,梦呓般自语说:
“阿煜,这一切都快结束了,等我……”
……
――日兆
陆鸢容的那一掌让黎落休养了好些时日,尽管有彦尘在旁悉心呵护与调理,可黎落毕竟修为太浅,没有那么快大好。
来探病的人,除却方子配和观中几位长老,再有便是振鹭。不知那清风因何不肯前来,即便他总向方子配打听黎落的病况如何,却不愿亲自探望。
或许,清风还沉浸在彦尘留给他的打击,和他对自己没能保护好黎落的自责,还有使得观中长老险些因他一时大意而被牵连的愧疚中,总而言之――他有意躲避着与彦尘或是黎落碰面。
彦尘的房屋打扫好了,屋中的霉味也都晾干了,可因着黎落受伤,便迟迟没有搬过去。
暗中关心黎落病况的,还有一人――那便是始作俑者陆鸢容。那日,她处在生死关头,是黎落拼尽最后一丝意念向彦尘求情,她才幸免于难。
虽然,关于那件事的记忆,她不敢向任何人提及,却始终难以忘怀那种坠入恐惧深渊的无能为力,或许――这会成为她一生中刻骨铭心的教训,做事不能只凭冲动。
在陆鸢容打伤黎落以后,清玄他们看得出来――彦尘不喜清风,为避免此类事件再次重演,便以清风弟子太多为由,连名义上的这个“师傅”都给取走了。
黎落呢,由于彦尘动了手脚,所以对那日发生的事情记得不甚清楚,每每想要忆起任何细节时,脑中便是一片空白。她仅仅留下的印象――便是她同陆鸢容发生了口舌之争,陆鸢容一气之下打伤了她。
尽管身子不太舒爽,却因有彦尘寸步不离的守护,黎落的内心很平静,很安稳,并未因此事对陆鸢容产生不好的情绪。顶多觉得――陆鸢容的脾气太娇纵,做事太任性,以后碰到能不惹怒对方,便谨守沉默。
半个月匆匆而过,气候越发冷了,黎落的身体已然好全,可彦尘不放心――仍要她长时间躺在榻上休养。
这个季度,黎落裹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整个小脸儿都是红扑扑的,周身充斥着盈盈暖意。可她发现――彦尘似乎还是往日穿着的那件单衣,甚至连道观发放的衣物都不曾试穿过,便关切的询问:
“师傅,你不冷吗?”
彦尘闻言好笑:冷?好似他从未有过对外界温度变化的清晰感知……
轻轻摇头,彦尘望了眼黎落穿着的厚重的棉衣,轻声道:
“后天,便开始继续修炼。待你体内的精气重新聚集,便不会怕冷了。”
黎落甜甜一笑,用手紧了紧棉衣,回道:
“师傅,其实徒儿倒觉得――能知冷知热,是件好事。或许师傅修为太高,早就忘了冷是怎样的感觉,其实缩在这堆棉花中,感觉很好的!师傅不妨试试?”
彦尘听了黎落新奇的想法,浅笑着****:
“若觉得知冷知热很好,因何要修仙呢?待大成之日,莫说冷,便是连饿的感觉都不会有。”
黎落闻言蹙起眉头,咂巴着小嘴一脸惋惜的应道:
“啊?原来――修仙竟也有许多缺憾,不会饿的感觉,听上去很好,可若真如此,岂非对所有美食都会免疫,徒儿不想如此。”
彦尘笑笑,并不搭话,似乎在等待黎落对为何要修仙的答复。
黎落见彦尘一个劲的笑,以为彦尘在笑话她没有出息,便道:
“师傅,你真觉得徒儿能修成正果吗?当初,我留在无龄,是因为觉得修炼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心很静,却满足,且能习得一身本领傍身,何乐而不为。我从未想得长远――例如若我当真取得大成会如何,我只知道,即便有那么一日,我也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一定要与普通的修士一般呀!”
彦尘望着黎落的眉眼,觉得熟悉却又陌生,似乎自己所熟识的那个人,他远远了解的还不够。但莫名的――他喜欢这种探索的感觉,希望了解对方的全部,所思所想,所爱所得。
曾经,他们时日太短,他做的还不多,她陪伴的太短。而今,他不会再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实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她,却又不像她,他似乎更喜爱不像她的她,那个敢在他面前表达一切情绪的她。
“世人修炼,不过为求永恒。比起你所说,仿佛大多修士都是贪心的,而你是最没有野心的。”
黎落哈哈一笑,望着彦尘认真的眼眸,反问道:
“师傅又在笑话徒儿没出息吗?”(未完待续。)
第二五七章:各取所需
彦尘不语,抿唇而已。黎落回视着彦尘干净到令人发指的眼神,有些出神的喃喃道:
“师傅是否孤独了太久,所以才觉得修炼是一件无趣的事了呢。其实,有很多事,师傅仍然可以去尝试,它不一定会比你是凡人的时候减少了乐趣,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发现。我从未想过要长生不老,可师傅若觉孤苦寂寞,我便会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能多陪师傅一日,就尽量如此……”
说着说着,黎落便靠在软枕上,歪着脑袋睡着了。彦尘凝着黎落的恬美的睡颜,暗道:上一世,你也如此说,可你没能做到。这一世,我陪你一起努力,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大夏
齐胜派人前往日兆,连夜兼程调查黎晟来投诚的理由是否可信,不出两日,便得到了准确消息,听完了探子的禀报,齐胜立刻将慕澄鸿召来,二人一同商量与辅机合作是否可取。
慕澄鸿进入大殿后,第一反应便是派去调查的探子有了消息,他神色忌惮的看了眼伺候的宫人,齐胜了然,打发走宫人,才道:
“王叔,那位黎大人的言辞,句句属实。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慕澄鸿面色严谨的点点头,忽而想起黎晟曾说和日兆昭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便询问道:
“黎晟不算日兆王跟前的红人,说白了不过是辅机的一条狗,是何深仇大恨能让他背弃自己的国家,不惜赌上全家人的性命亦要对付昭王?”
齐胜闻言挑唇,意味深长的看了慕澄鸿一眼,启唇简单应道:
“因为一个情字而已。”
慕澄鸿发笑,脑中回想起黎晟的大胆和直白,还有对方眼神中的坚定与愤怒,不禁叹道:
“有趣……”
齐胜见此邪笑道:
“王叔有所不知,更有趣的是——黎晟有过一名发妻,但因诸多事宜被其前妻鄙夷,做出了闻所未闻的休夫之举。而且——如今他的前妻,成了昭王的侧妃!”
慕澄鸿的眼中写满了荒谬,思量了顷刻,才道:
“那女子也是奇人,休夫……哈哈……”
想到黎晟前妻乃是黎落的挚友,不免觉得二人有些共同点——敢爱敢恨,勇敢果决,齐胜渐渐展颜,神色变得柔和。
确认玩黎晟前来投诚的缘由为真,慕澄鸿又忙不迭的直视着齐胜的眼睛,追问说:
“那辅机老儿呢?”
提到辅机,齐胜眼中光芒变得晦暗,他朝慕澄鸿肯定的点头,且道:
“先前黎晟说的对,咱们对日兆的政况确实不算了解。日兆百姓皆知辅机贪婪无度,为虎作伥,可因功绩太高,日兆王都不能轻易动他,连带着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
慕澄鸿听了齐胜的阐述,才确确实实相信黎晟带着诚意而来。但万事切忌急躁,所以慕澄鸿对于所有细节都要了解清楚,以免齐胜会错漏一些重点。
“既然日兆王还不能动他,他又何苦要与日兆为敌?”
齐胜闻言眯着眼,目光深邃,似乎想起了某些人,某些事:
“王叔有所不知,日兆王膝下,最有望继承大统的便是昭王——而那昭王,平生最恨贪官污吏,奸佞小人……日兆王老矣,执政保守,怕动国本,一旦新王登基,辅机的好日子便到头了,辅机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几个儿子绸缪前途吧?”
慕澄鸿明白了齐胜想要表达的意思,便接道:
“是故,辅机老奸巨猾,想先下手为强?”
齐胜往龙椅后方一靠,手指敲打着案几,神色警惕的回答说:
“正是如此。”
慕澄鸿不再多话,而是在心里盘算着——这生意能否与辅机来做,自然,有了辅机从中作梗,日兆内乱更易攻破。可是——辅机弄权的本事可算一流,城府亦深不可测,即便齐胜有统帅之才,治国之智,焉知两人对弈下来,谁输谁胜。
慕澄鸿有些忌惮辅机的老谋深算,而且——在不明白辅机想要什么的前提下,他想提醒齐胜——不要轻易选定合作人选,谁知对方会否反咬一口,来表忠心呢。
“蓝儿——”
慕澄鸿刚刚开口,齐胜便抬手打住,神色坦诚的回道:
“王叔,你想知道辅机要索取的酬劳是什么对吗?”
慕澄鸿眸色欣赏的颔首,齐胜见状胸有成竹的继续道:
“我猜——多半儿是继续安享太平罢了,以他这个年纪,为子孙谋福,晚年幸福便可,还能有何要求?”
慕澄鸿蹙眉思忖了一会儿,才认可道:
“蓝儿,难道,他就不觊觎——”
“觊觎日兆王位?”
慕澄鸿再次点头,齐胜一边摇头一边轻笑,他凝着慕澄鸿担忧的眼神宽慰说:
“王叔放心,他可没这么傻——日兆子民皆知他的本性,恨不能他去死,即便我许诺助他上位,那龙椅他也坐不稳的!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民心,便不会去想那些,他要求取的——只是一个强有力的庇护!”
齐胜分析的滴水不漏又逻辑严密,慕澄鸿看待齐胜的目光越发感慨,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齐胜确实不愧慕离休。
“好吧,我相信——即便那老贼使诈,蓝儿亦有能力拿下他,至于合作与否,全看你!”
慕澄鸿已经对齐胜的能力有了十分的信心,所以决定把复仇的掌舵权利交给齐胜,他只要安心的辅佐,等待着看见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复出多出数倍的代价,便足矣。
“王叔既然对我放心,那么此事便这么定了!先拖着那黎晟几日,待他沉不住气之后,我倒要看看——他们对我们的计划得悉多少,又准备用什么见面礼来促成这次合作……”
慕澄鸿爽朗一笑,齐胜的心思缜密,连他都自叹不如: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蓝儿,你没有辜负王兄的血脉和期待!”
齐胜扬唇,脸上洋溢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自信,仿佛一切风景尽收他眼底,一切阴谋诡计都逃不脱他的慧眼……
——日兆
昭王跟嫪菁菁又回到了新婚不久时的那种相处模式,闪躲、逃避,只是——一个出于真心,一个出自假意。
因为已经有了黎落的消息,昭王的心意渐渐清晰和明确,让他牵念的人,让他辗转反侧的人,让他魂牵梦绕的人,还是那个一身戎装的黎落,而非与他朝夕相对的嫪菁菁。(未完待续。)
第二五八章:寄信表情
嫪菁菁明白,昭王如今在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怕的只是——等昭王将黎落接回来以后,黎落会对昭王和她产生误解。[]
此时此刻,嫪菁菁的心情就像捧着一盏她珍爱无比的莲花灯,那灯美得让她挪不开眼睛,让她心甘情愿的沉迷,让她自愿守护——
可是,捧着莲花灯的她,得走过一条漆黑阴冷的窄巷,窄巷中的墙壁破败,处处都游走着冷风,她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保证莲花灯不被吹灭。
就差那么一步,就差那么一小步,当她满心欢喜要跨出窄巷,眼前是灯火通明的大殿时,莲花灯自己灭了,没有风的打搅,没有她的不小心,莲花灯自愿放弃罢了。
嫪菁菁独守空房时,还偶尔想起昭王曾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帮她捂热冰凉的手指,那种暖融融的触感似乎保存到至今,所以无论她如何迫使自己不要再痴望,却依旧办不到。
有时候,嫪菁菁会问自己——难道这段日子以来,两人毫无牵绊的相处,昭王就对她没有一点点动心麽?如果说昭王依旧心如磐石,那又为何屡屡变现出对她关切,对她在意。
难道,只由于黎落不在,昭王心里有了一小部分的空缺,她嫪菁菁,就成为了这个填补空缺的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如今昭王不需要她了,她便要退的远远的?
试问,黎落还没有消息的时候,两人除却未行夫妻之实,各方各面流露出的契合,都让下人误以为她同昭王感情甚笃,昭王宠她爱她。[]那段时间——她确实在做自己,也能清楚的感知到昭王在一点点靠近她,了解她,关心她,她——也沉浸在快乐和幸福当中。
原本,奢望的东西近在眼前,而今这么被一个见不到的对手夺走,说实话——嫪菁菁有些不甘心。
她知道黎落很好——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心,黎落都值得被昭王这样一个男子无条件的去爱。可是,她做了这么久的努力,黎落却连面都不曾露一下,就轻易赢走了昭王,是否太过让人不能接受。
嫪菁菁很讨厌胡思乱想的自己,很讨厌嫉妒黎落的感觉,很讨厌被昭王夺走了全部的心神,可是她无能为力,尽管她告诉自己——长此以往,你便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她却无法停止,无法不去想。
嫪菁菁只盼——盼黎落莫要回来,她不想有一日,她们姐妹反目,更不想做出对不起黎落的事,趁她还能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她要写信告知黎落,表明心意和现状,恳求黎落不要搅局,让她最后连努力去追求的资格都失去。
打定主意,嫪菁菁出府,以打理昭王产业的借口,绕到了嫪府,小心翼翼的进入嫪府后,见到嫪升平,嫪菁菁将此事告知给嫪升平,企望求得嫪升平的理解和帮助。
因为身边人皆是王府里的,所以嫪菁菁不信任,便只能找到自己的娘家。当嫪升平得知昭王因为一个生死不明的黎落——对爱慕昭王如此之深的嫪菁菁极其冷漠的时候,嫪升平私心一起,答应了嫪菁菁恳请。
嫪菁菁走出嫪府后,面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她相信以黎落的个性——是不会同自己的好姐妹去争抢一个男人的。即便是如昭王那般……
思及昭王何其优秀,嫪菁菁的神色又陷入苦恼:黎落会甘愿放弃吗?毕竟昭王已经倾心于她?若是黎落从未出现在昭王的生命中,那该有多好?
嫪菁菁被自己的念头吓得一惊——她何时变得如此刻薄和寡毒,黎落可是她最好的朋友……但话说回来,许久未见,谁知黎落还是否是当初那个黎落……
摇了摇头,嫪菁菁长吁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考虑事情简单一些,盼黎落能早日收到书信,放弃昭王……
——无龄
黎落大病初愈,从前的修炼计划被打乱,原本叠加练气时间的进度——她已经坚持到每日修炼上六个时辰,如今,又得从两个时辰练起。
彦尘倒是并未因此而失望,黎落却有些气馁,如若老是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打乱计划,她何年何月才能进入第二阶。
两个时辰的练气,对黎落来说,小菜一碟,就像脱水的鱼儿跳到了池塘里那般欢脱、畅快。
时辰一到,彦尘就命令黎落停止,可黎落一想到半个月后的祭典,就觉得心中发慌。近期——黎落发现,除却养病的她最为轻松以外,观中所有弟子,都在刻苦提升自己的额修为,努力些的一日只用一顿饭,睡六个时辰而已。
再瞧她,每日雷打不动的两个时辰,自己要求加时都不被批准,等到比试之日,肯定技不如人。不仅丢了教过她的三个师傅的面子,也愧对几位长老对她的厚爱。
“师傅,您就让徒儿多练一会儿吧,耽搁了这么久,一切又从头开始,原本我还有信心,现在却毫无把握……”
黎落撇着嘴,一脸委屈的盯着彦尘。面对彦尘时,她总是不自觉的撒娇,表情和语气加之动作,都愈发熟练,就好像此前她一直这样央求彦尘才能起效一般。
彦尘莞尔,却不明白黎落所指何事:
“有把握?”
黎落抽搐着嘴角,以为彦尘大意,竟把一年一度的祭典之事给忘了。彦尘好歹是明空等人的入室弟子,不可能不知道此事。故而黎落只能理解为——彦尘对祭典不上心罢了。
“师傅怕是忘记了——再过半月,就是无龄一年一次的祭典,祭典那日,弟子辈儿的和师傅辈儿以擂台战的方式,筛选出修为最高的,此两人可以作为众弟子的代表随同掌门师祖进入观内祠堂,朝拜历代掌门!”
彦尘听完,不以为然的轻“嗯”一声,诚如黎落猜想的那般——他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
黎落见状很是佩服彦尘的心态,世人皆有争强好胜的欲望,即便在道观中也得以修为分个高低,以此督促或鞭策自身变得更强。然则彦尘——似乎把所有事都看得很淡。
“我说师傅因何还有空监督徒儿修炼,原是根本没把这茬儿放在心上。师傅,你也必须要参加笔试的,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兴奋的感受吗?”
彦尘好笑得摇摇头,回道:(未完待续。)
第二五九章:祭典
“能让我燃起一腔热血的事,少之又少。[.超多好看小说]”
黎落呵呵一笑,两弯美目中莹莹润润,似要滴出水晶来:
“嘻嘻……还好还好!”
彦尘闻声挑眉,凝视着黎落的眼睛,表示不明所以,黎落便很快回道:
“师傅用的限定词乃是少之又少,证明师傅还未到无感之境,若师傅用基本没有来形容――徒儿就要怀疑师傅是否是石头变得了,呵呵……”
彦尘对黎落的猜度不予置评,只从怀中掏出那支被陆鸢容打落摔碎的发簪,黎落一看见白玉簪,便一脸惊喜的问道:
“师傅,你是如何办到的?”
彦尘将玉簪递给黎落,黎落接过簪子细细打量,越看越欢喜――这白玉簪经由彦尘修复过后,完全就像没有遭受过重击一般。黎落也好似重拾心爱之物那般,更加珍惜这支莫名出现在她头上的白玉簪。
“居然一点都无被损毁的痕迹!徒儿谢过师傅!”
凝着黎落眉开眼笑的娇俏模样,彦尘扬唇轻语道:
“这簪子以后不会被轻易损毁,可永久保存,只是你时常要带在身上,我在上面略施法术,它能在关键时刻护你一护。”
彦尘的这份心意,让黎落不知该说什么,沉静良久,黎落才道:
“师傅对徒儿太好,待无龄留不住师傅的那日,只怕徒儿会不习惯身边没有了师傅……”
彦尘闻言一怔,随即抿唇答道:
“不会。”
黎落愕然抬眸,盯着彦尘眼中的清透波光,嫣然一笑……
时光如白驹过隙,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黎落还未准备妥当,便迎来了祭典这一天。
祭典当日,整个无龄的氛围是又隆重又热闹,门下弟子皆摩拳擦掌,准备在众位长老眼前大展身手,以求青睐。
祠堂设在无龄禁地之前,禁地跟前有一块空旷的场地,建有一处擂台,专用作祭典之日的比试大会。
清玄等人则各自安坐在祠堂前方,正对着擂台。
第一轮比试,由清风等人博彩,待从清风等八位弟子中选出佼佼者,才是黎落等徒孙辈儿的比试。
守擂者由上一届夺冠之人担任,清风他们自然是由清风先一步走上擂台,试问可有师兄弟前来讨教。
方子配从来都是不怯场的人,但毫无功利心,为了给清风暖场,他头一个站出来挑战。
见又是方子配,清风无奈浅笑,两人互相敬礼后,清风才道:
“子佩,咱们也好长时间不曾切磋过了,倒不如借今日看看你可有长进,也好让师傅他们高兴一番。”
方子配闻言嬉笑着回道:
“师哥,待会子你可得手下留情啊,我也就走走过场,修为自然是不及你的。”
方子配在大场面之前,从不吝啬对清风的欣赏和夸赞,清风对此也是哭笑不得。
清玄宣布第一场比试开始后,方子配和清风各自退到擂台最边缘,两人几乎同时掐诀念咒,宝剑出鞘。
清风与方子配不必有肢体上的触碰,只站在原地,用内力控制宝剑的走向和攻击即可,这算是一种比较保守的比试模式,不容易伤及对方。
只见擂台中央,两把飞剑凭空而起,一道蓝光如幽冥,一道紫光如云霞,碰撞之时,乒乓作响,激战得不可开交。
黎落观察飞剑的同时,不经意瞥了清风一眼,从她受伤之日起,基本没有见过清风的面,虽然她不愿多心去猜忌什么,却也不明白清风为何有意疏远她。
察觉到台下的目光,清风朝黎落的方向扫了一眼,只一眼,清风便看到了黎落眼底的闷闷不乐,失神片刻的清风,让宝剑暂时脱离了他的掌控,几乎快被方子配占了上风。
方子配看出了清风有心事,更不想抢了清风的风头,便急急唤道:
“师兄!想什么呢!”
清风被方子配唤回神后,才又将注意力放到比试上,方子配打算尽快结束这场战斗,便使出八成功力,飞速的环绕着手指,相应的――宝剑也于低空绕着对方打转。
但见方子配使力出击,宝剑应时击向对方,清风立即幻化出一片灵气屏障,与方子配的剑气抵死抗击。
对峙了片刻,清风跺脚推掌,只见紫色霞光的宝剑震退了蓝色剑气的攻击,方子配的宝剑飞出老远,清风宝剑归鞘,方子配朝清风灿然一笑,随后收回宝剑。
“挑战者失败,清风守擂成功――”
随着清玄一声高昂的宣告,台下女弟子都对清风报以热诚的崇拜,眼神中满是仰慕,尤其孙妙仪的目光,简直可以用狂热来形容,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遗世独立的清风,脑中遐想万千。
“清风师伯真厉害!估摸着今年也会是他夺取桂冠!”
“清风师叔素来是八大弟子中的第一,这比试简直多余!”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犹记得清玄师祖打过包票――新来的彦尘师伯,修为可在清风师叔之上呢!”
“切!我才不信,清玄师祖那样说不过是为了不落人口舌罢了。没准儿那位彦尘师伯和黎落一个样呢?光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
仅仅一场比试,场中的气氛已经被炒热,由于对彦尘的好奇和质疑,大多数弟子形成了两个阵营,实则也极好区分,一派支持清风继续夺冠的,多由男弟子发声助威。一派看好彦尘实力与样貌并驾齐驱的,多由女弟子鼓吹。
清玄并未理会台下的声音,只因经过上次陆鸢容伤人事件后,他们面对彦尘时,总不如先前没有发生突发情况时那般自然而然了。且彦尘的那句威胁他还记忆犹新,是断然不敢再去招惹的。
清风等待在台上,无名盯看了其余几位师弟良久,见无一人有要上台打擂的想法,便怀揣着试一试的心态走上了擂台。
无为瞧着无名面色沉着、步伐轻快的行至清风面前,眼神很是欣慰,这个大弟子――性子愈发安稳,让他很是放心,且不论修为如何,单是这种敢于挑战的勇气和轻松应战的心态,便足矣让人称道。
无名上台后,清风浅浅一笑,寒暄道:
“大师兄,请多指教――”
无名豪爽大笑,才道:
“不敢当不敢当,只希望向师弟看齐,请――”(未完待续。)
第二六零章:是否应战
言毕,两人退后了几步,并未像前一场一般采取对剑的方式来比试。.清风毕竟是上一届的第一,所以无论挑战者擅长何种比试模式,他都必须应战,且必须赢过对方――
这对守擂者而言,虽然有难度,却也是彰显实力的一种巧妙表现,表明了守擂者样样精通,五一短板。
无名擅用气,不借助任何武器,故而两人的这一场战斗采取斗气的模式来评断输赢。
因着两人的心法、招式都师出一派,所以姿势是否优美、动作是否漂亮根本不能算作评定优劣的标准,好歹两人修习多年,表面上自然不会露出破绽。
所以,孰高孰低看得便是一招一式中蕴藏的真气是否浑厚,是否能做到收放自如、行云流水。
黎落进入道观时间不长,对于修道而言,也仅仅只有一个笼统、通俗的概念而已。至于何为大道三千,黎落是不懂的。
从黎落的角度来观看清风与无名的打斗,就好像在看两个武功高强高手过招一般,就如齐胜与昭王。
黎落看不出谁的实力更强,只因清风同无名的随着打斗而释放出的精气气流并不容易被肉眼那么显而易见的看出来。
黎落所能瞧出来的差异――便是清风的面色一直都淡定自若,相比之下无名则显得过于紧张。黎落单纯的以为清风遇到了劲敌,便拽了拽身旁站立的彦尘,轻声询问说:
“师傅,不想无名师伯也这般厉害,都说清风师傅乃无龄最出色的弟子,可如今看来――怕是碰到对手了……”
彦尘随意扫了眼台上的战况,继而垂下眼眸看到黎落蹙着眉头,很是凝重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非也。[]”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彦尘道出了自己和黎落完全相反的观点,彦尘不想黎落过多关怀清风,便不愿多谈个中机巧。尤其在听到黎落依旧改不了口,仍然唤清风为师的时候,彦尘虽未产生很大的情绪波动,却实实在在感到不爽。
见彦尘也在关注着台上两人酣战的情形,黎落便不再唠叨,将目光重新放到擂台上方――
清风很是小心和谨慎,也给足了无名面子,否则,以清风深厚的功底,无名根本坚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尽管清风每一招每一式,都只略微比无名高出一筹,可时间一长,无名便显得有些许吃力。
“大师兄修为又有提升,长此以往坚持下去,定会收获良多!”
听着清风在宽慰他,无名便知清风是在让着他――因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用来寒暄,可清风吐气轻松,且能抽空来恭维他,真真是让他自惭形秽。
无名并非输不起的男子,对输赢他看得不是很重要,他只是想通过跟清风的较量,来检验自己的修炼成果。
可直到刚才,他才领悟出一个道理――他在进步,清风亦然,尽管仍然不敌清风,只要打斗的感觉同以往相似,便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只是成效不那么明显而已。
思及此,无名打算结束这场战斗,他选取了清风还未准备好将更多的灵气蓄积到招法当中的时候,便突然提力。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常人的自卫反应会在危机关头才显出真正的实力。
果然,两人腾空斗招的时候,清风面对无名的陡然提升,反应不及之际向后一仰头,躲过了无名的奋力一击,接着便一记扫堂腿,蓄了大半儿精气,踢向无名。
无名径直被打飞到擂台之下,接连几个空翻才能勉强站稳。
“师弟!惭愧,你赢了――”
无名很是爽快的抱拳朝台上的清风恭贺,清风也不显骄态,谦虚有礼的答道:
“师兄承让了。”
清玄面带喜色的再次上前宣布战果:
“挑战失败,守擂继续――”
说起来――清风同无名等人确实没有比试的需要,他们同门几十载,怎会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修道没有一蹴而就的好事,只能倚靠一点一滴的积累和毅力。
是故,用方子配的话来说――清风与同门师兄弟的比试,还真就是走走过场而已。无名等人也知自己打不过清风,可不打的话,又显得场面尴尬。
所以,清风要击败的人实则只有彦尘而已,彦尘初来乍到,二人无甚交情,更不曾交过手。门人也知清风的厉害,往年看惯了清风独领风骚,实在有些厌倦了。
回到座位的清玄,等待着第三位挑战清风的人,可等候良久,无名一行人中也再无第三人站出来,或许清风的师兄弟也觉得没有再比的必要。
不知清玄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看了眼台下的彦尘,他似乎是想知道彦尘可有兴趣参加比试,但彦尘目不斜视、目空一切的神态,让清玄又不敢提议――
上一回的纷争彦尘明显责怪清风,万一出手太重,清风小命不保,还不如不让彦尘参与的好。
打定主意,清玄便走至台前,打算宣布清风便是同门中――赢得进入祠堂拜祭师门祖先资格的人。
清玄还未开口,台下的众人不乐意了,尤其之前看不惯彦尘的几名年轻修士,带着一种不屑一顾的眼神,瞟了眼彦尘,朝台上抗议道:
“这便结束了?真没意思?新来的彦尘师伯都未曾上台展示一二,师祖上回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对呀师祖,上次您可是打了包票说那彦尘师伯的修为准在清风师叔之上的!如今某人像个缩头乌龟一般连擂台都不敢上,怕是难以服众吧?”
“都别吵了――反正今日如若彦尘师伯证明不了自己的修为强过我等,我们是不会不明不白被人踩在脚底的!先道一句得罪,我相信师祖会给众弟子一个交代!”
……
台下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服彦尘年纪轻轻且不露身手就安居众人之上的男修士,似乎约好了一般非得闹到清玄命令彦尘打擂不可。
清玄看了眼依旧无动于衷的彦尘,而后一脸无措向明空等人投去急救的目光,明空等人也摸不准彦尘的性子,谁都不敢出言来请彦尘小试牛刀,更别说命令彦尘必须打擂。
见明空他们一个个摊手表示无能为力,清玄说过的话便只得由他来证明了。只见清玄躬身面向台底下的彦尘,和蔼可亲的笑问说:(未完待续。)
第二六一章:假败
“彦尘哪,是否上台一试?”
彦尘无谓众人对他的非议,正欲摇摇头,却听到有些人连带着辱骂起黎落来――
“我看他那畏畏缩缩的模样是不敢应战咯!哪像咱们清风师叔,尽管年轻,却实至名归!那黎落不也是个绣花枕头麽?他俩刚好凑成无龄一对儿笑话!哈哈……”
“咦?若不是师哥提醒,我倒忘却了黎落师妹虽然生得是花容月貌,凡间少见,却同那彦尘师伯一路货色,禁不起掂量!”
“嘿嘿……师弟你怎能如此说黎落小师妹,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女人要那么厉害作甚,能赏心悦目便是极好的!”
“对对对,陆师兄言之有理!只是可惜了黎落小师妹的新师傅,也是个草包罢了,看来黎落小师妹今后难成大器咯――不如……早日嫁作人妇,乖乖待在家中相夫教子,莫要再抛头露面,凭白惹得我等垂涎呀,哈哈!”
男修士们对彦尘极尽轻视和讽刺,对黎落――言语中则夹杂着很是轻浮的揶揄,清玄闻言脸色很是难看,朝几个声音最大的瞪了几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再观黎落,早就听惯了这些话,多一句少一句,又有何妨。可彦尘是绝不容许旁人觊觎黎落,且态度如此无礼,便飞身一跃上了擂台,以此来堵住悠悠众口。
瞧见彦尘应战,众人将注意力从台下挪至台上,即便质疑和嘲笑的声音并未停止,但已经比之前少了很多。
毕竟,大多数人说出这些难听言语的目的,为的就是激将彦尘,让彦尘上台一展真实实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当然,他们想看的,是彦尘就如他们猜测的那般,可有不少女弟子为彦尘叫屈,想法则与忿忿不平的男弟子相反,她们对彦尘期待极高――
就等着彦尘一鸣惊人,名贯无龄,用行动来还击。
黎落原以为彦尘不愿上台的,不想被众人指摘了两句,便妥协了。虽然黎落不想自恋的以为彦尘此举也有她的原因,却还是忍不住为彦尘鼓起掌来。
稀稀落落的掌声,唯有黎落的最响亮,再有便是陆菀青,因着普通弟子惹不起陆菀青,所以哪怕将眼珠子瞪破也是威胁不到对方的。
清风站在台上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紧张不已,他在想:难道真要和彦尘过招吗?彦尘的修为远不是他能够企及的,这比试毫无意义……
可不打的话,又没有任何合适的理由来推辞,他并非畏战,只是不知接下来的情况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其实,清风很想向彦尘讨教讨教,奈何如今二人间的氛围有些微妙,因着陆鸢容打伤黎落一事,清风总觉得被一股无形的压力震慑着。
看到台下为彦尘欢呼雀跃的黎落,清风的眸中闪过一丝苦涩,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以平常心去应对这场比试即可。
清风不想被彦尘瞧不起,更不想让黎落看见他怯懦的一面,于是――尽管清风莫名感觉到彦尘对他有敌意,他还是躬身抱拳道:
“师兄,请――”
彦尘闻声不语,站在原地未动,清风见状也不知是该让彦尘先出招,或是他先出招。两人一个怀揣着无可匹敌的自信,一个怀揣着君子之心,竟然僵在台上半晌都没有过上半招半式。
面色极其尴尬的清玄,假意咳嗽了两声,继而便给了清风一个安定的眼神,示意对方不要有顾虑,出手就好。
得清玄示下,清风这才令剑出鞘,宝剑似有感应一般安然的躺在他伸出的手掌上,他才执剑朝彦尘刺去。
为何两人的比试,仍要借助武器,却并非如先前一般,仅以灵识控制宝剑自行击打。只因清风忌惮彦尘的修为,且灵识驾驭宝剑的能力自然及不上他亲自掌剑,他岂能在彦尘面前卖弄。
在场弟子初次见清风使出全力,纷纷觉得那清风太过看得起彦尘,觉得清风本无需亲自出手。
由于是难得一见的看到清风自己舞剑,众人的目光自然紧紧追随着宝剑,便是连彦尘并无任何仙器傍身都忽略了。
清风腾空而起,左右开弓,剑气一波波荡漾开来,彦尘依旧站在原地,不躲不避,那剑气居然未能伤他分毫。
观赏到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发出惊叹之声,先前吵吵嚷嚷说彦尘没有真本事的,此刻恨不能把脑袋缩到脖颈里,免得被人瞧见而无地自容。
清风发现远方位攻击对彦尘造成不了任何伤害,便拖住剑柄,像一颗射向彦尘的流星一般,方向准确,速度极快。
彦尘依旧没有动弹,甚至脸上毫无表情,只闻清玄猛烈咳嗽了几声,彦尘无奈之下才动用了两根手指,夹住了清风的剑刃。
在场弟子被这一幕惊呆了,然而若非清玄提醒彦尘莫要表现的太过让人震惊,只怕这些弟子的下巴都会被吓到地上去了。
彦尘原本就是不死之身,莫说清风手中的这柄仙剑,即使出动上古神器来围剿他,对他而言也依旧起不了什么作用。
清风很是吃力的想要挣开彦尘的挟制,岂料就是那两根纤长的手指罢了,他都无法脱身。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挫败感遍袭清风周身,他感到头皮发麻,四肢无力,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就此认输。
正当他眼中犹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之际,彦尘居然松开了手指,惯性使然――
清风依然往前冲锋,整个漂浮在空中的身体和掌中握着的宝剑都在向彦尘站立的方向刺去。
距离彦尘的喉口仅一尺之遥的时候,彦尘适才懒散的飞身退后,只是这一退,便退到了台下――
众人目不转睛的仰望着犹如谪仙降落凡世的彦尘飞落下来,他悠悠然走到黎落身边,迎视着黎落显露无疑的崇拜目光,莞尔一笑。
彦尘这假摔太明显,让清玄一个头两个大,愣了好久都不知该如何宣布战果。
清风一时间也未反应过来,待看到台下认真凝望黎落的彦尘时,他才悟到彦尘是故意让他。可这――作假的痕迹也太明显了,清风的神色极其不自然,且一脸错愕的回头看了眼同样踌躇无措的清玄。
清玄怕众弟子道他不公,清风更无颜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名不副实的擂主。
为难时,莫逆将清玄叫到身侧耳语了几句,清玄蹙眉片刻,才接受了莫逆的建议。(未完待续。)
第二六二章:嫉妒
但见清玄走到擂台中央,高声宣布道:
“清风对战彦尘,结果――打平。(.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然则累计获胜次数,清风优胜,故――清风仍是擂主!”
清玄话音未落,台下一片哗然,谁也不曾眼花,任振鹭那个小屁孩都能看出明明是彦尘舞弊,让着清风,更别提已经修炼入门的弟子。
清玄红着脸宣布完事,也不去理会台下的议论非非,忙不迭的走回座位,捂着两撇长眉。
余下清风一个人面色不自在的杵在台中央,若非方子配鼓掌解围,只怕清风都不知该怎生面对这个场景。
方子配带头祝贺清风,台下的嘀咕声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随大流的恭贺。
彦尘已然证明了自己的本事,黎落也为彦尘高兴不已,笑呵呵的望着彦尘的她,像是比自己赢得了众人的尊重更加兴高采烈。
那些之前质疑彦尘实力的年轻羽士,再不敢对彦尘有任何不敬之语,他们清清楚楚的看到――素来宠冠无龄的清风,修为竟在彦尘之下。便是连清风他们都心服口服、毕恭毕敬,又何谈彦尘。
虽然,大多数弟子不明所以,不理解彦尘因何要将彩头拱手送人,明明是收获声誉的好机会,他们却完全看不出彦尘有任何在乎此事的表象。
至于之前就将宝押在彦尘身上的女弟子,此刻更是被彦尘迷的神魂颠倒,或许以后关于无龄的传说中――清风,已经走下神坛,彦尘,则会成为的新一个被膜拜的对象。(.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那陆菀青,见彦尘这般轻松就战胜了清风,眼中的情意和仰慕只差化作蝴蝶,飞到彦尘的衣角上去沾染彦尘的气息,去亲近彦尘,去表达爱慕。
而孙妙仪,也被彦尘的非凡表现惊得合不拢口,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清风在无龄的地位无可取代,她对清风的崇拜之情也渐渐转作男女之爱。此刻,冒出一个不知出处的男子,一举抢尽了清风的风头,她虽心里酸楚,但更多的是对彦尘身边的黎落的嫉妒。
以前,因为有着逍遥门门主女儿的背景,同清风这么一位师傅,她可以在无龄横着走,都无人敢有不满。如今,她不再是备受瞩目的逍遥门大小姐,一夕间成为黎落的陪衬。她的高傲不容许。
既然彦尘已经赢了清风,是无可逆转的事实。那么她待会子打擂的时候便要赢过黎落,来扳回一局,她不能方方面面都被人踩在下面,她不甘心……
清风这一辈比试完毕后,便是黎落她们最年轻一代弟子的比试――
因为清风一脉无女弟子,所以规矩很少。然黎落这一代女弟子不少,规则便也有所差异。
最年轻一代弟子的比试,男弟子和女弟子是区分开来的,考虑到女弟子的身体素质和潜能都不及男弟子强劲,首先让男弟子比试,女弟子可以趁此时机好好休整,全身心备战。
而上一届女弟子中的佼佼者――正是孙妙仪,她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子必须将黎落逼到台前应战,为她和她心中最了不起的清风挽回颜面。
男弟子的比试,自然不及清风等人的比试那般有看头,就像原本是猛虎争斗的赛场,换成了两只猫儿小打小闹一般。形似神不似,火候更是差之千里,让人看不出精彩之处,也不会热血沸腾。
唯有少数对修道真正感兴趣的人,才会不错过场上任何一次打擂,黎落便是这般,她神情专注的盯着台上的师兄弟们尽心尽力的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彦尘呢,连清风等人的打斗都提不起他的兴致,更别提这些个修为平平的后生们了。让他不觉乏味的是――他可以一直盯着黎落看,黎落每一次跟随战况做出的每一个表情,都让他觉得奇趣无比,哪怕看上一天,一个月,甚至一年,或更长的时间,他也可以。
清风和方子配,站在距离黎落较远的地方,二人也时不时的朝黎落方向瞥一眼,可没有停留太长时间,毕竟――映入眼帘的,还有时刻都站在黎落身旁的彦尘。
“师兄,你当真不去问问乖徒儿身体如何了?”
清风闻声转头瞟了方子配一眼,闷声回道:
“彦尘师兄那般本事,怎会让她有事,问也是多余。”
方子配摊摊手,不知为何――自上回被彦尘警告后,方子配感觉到清风的性子更内敛了,之前黎落常伴他二人左右的时候,对方还能开开玩笑,如今总绷得太紧,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清冷感受。
“乖徒儿怎会觉得你关心她乃是多余,是你自己这般想罢了。并且――你若不去,只怕乖徒儿会多心。”
清风闻言一怔,继而苦笑道:
“我已不是她的师傅,有何理由去关怀?”
方子配拍拍清风的肩胛,挑唇望着黎落的后脑勺,嬉笑道:
“我亦不再是她的师傅,可她每每碰见我,还是要唤上一声子佩师傅,听着那叫一个舒坦呢――”
方子配细声细气的模仿着黎落对他的称谓,终于将清风逗得发笑,抬头凝着黎落背影的清风,终于感觉心底轻松一些:黎落还唤他们师傅,证明黎落并未因他出手不及时而责怪他,只要黎落不曾怨他,就好……
几乎用了三个时辰,黎落这一辈男弟子中的擂主终于选拔出来,是个看上去少言寡语很文静的男子。
清玄见已出结果,便宣布了获胜者的名号后,紧接着安排起女弟子的比试。
当清玄报到上一届擂主乃是孙妙仪时,黎落略有诧异,她以为如孙妙仪那般的大家闺秀,不过因为父母命难违才到无龄混日子,不想孙妙仪这般刻苦,竟是女弟子中最优秀的一位。
黎落目视着孙妙仪上台,眼底有浅浅的羡慕――孙妙仪确实很优雅从容,至少从她的表情中看不出丝毫的得意,这一点,让黎落很是认可。
但如果黎落能够预测到孙妙仪平静的表面下,内里在盘算何事的话,只怕方才对孙妙仪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好感,瞬间灰飞烟灭。
可惜黎落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而且她也发自内心的期望孙妙仪能守擂成功。
孙妙仪上台后,清玄目光欣慰的看了孙妙仪一眼,随后才高声询问有无挑战者,黎落也循着清玄望去的方向看去――(未完待续。)
第二六三章:邀战
那是女弟子扎堆儿的地方,陆菀青和陆鸢容都站在彼处,她们似乎都不愿上台与孙妙仪对垒。(.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众人等候良久,竟无一应战者,这让黎落颇觉无趣。她本以为――即便女弟子之间的比试不能像众位师叔伯一般精彩纷呈,也会如同门师兄弟那般颇有看头,可圈可点。
谁成想竟无以为师姐妹敢于站出来挑战孙妙仪,没有悬念那般了无生趣。
清玄见观中女弟子似乎默认了孙妙仪续任擂主,便准备宣布孙妙仪不战而胜,岂料他还未开口,便听到孙妙仪指着黎落站立的方向,含笑道:
“黎落师妹,你来观中已有不少时日,且得众位师祖厚爱,先有我师傅和子佩师叔教授,今又拜在彦尘师伯门下――想来,你的修为定然日益精进。再观――彦尘师伯实为出众,你也应当学到了不少精髓。可愿上台同师姐切磋一番?”
孙妙仪言毕,台下围观者又发出一阵议论声,很多人都觉得孙妙仪十分有趣,没有对手是多麽占便宜的好事,她却邀人上台同她比试,若不是妄自尊大,就是信心满满。
抱着看好戏心态的观者皆看向黎落,等着黎落应声,他们可不会错过无龄两大美人的比试,虽则孙妙仪或许会占尽上风,但黎落是否能名师出高徒也未可知啊。
清风听闻孙妙仪邀战,便稍微上前两步,仰头看着台上的孙妙仪,轻声斥责道:
“妙仪,休得胡闹,你师妹将来无龄不久,如何能是你的对手?”
孙妙仪面对清风时,总不比面对其他人那般镇定自若,只见她收起笑容,正色回道:
“师傅,我从未抱着欺负黎落师妹的念头,只是瞧着彦尘师伯修为绝高,想与在他门下的弟子讨教一番罢了,有何不可?”
清风不再吭声,仅用眼神暗示孙妙仪莫要惹是生非,但孙妙仪故意将目光别到别处,仿佛这一次,她不愿再听从清风的指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孙妙仪用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约战,清风当着如此多同门弟子,自是不好说出护短的话,便朝方子配看了眼。
方子配见状忙上前来,与清风比肩而立,挑唇轻笑道:
“妙仪啊,你师傅的话你听不进去,那师叔可能说道两句?”
孙妙仪朝无人处白了眼,不情不愿的抱拳道:
“师叔请讲。”
方子配故意扬声,以便在场众人俱能听清他的话:
“举观上下皆知――你黎落师妹前阵子受了内伤,疗养许久,适才大好。即便是想找她切磋――选在此时,怕有些不合时宜吧?再者说――若只是讨教的话,何时不能讨教?”
方子配此言一出,台下传来不少认可的声音,虽然大多数人看不惯无龄对黎落的偏爱,可黎落受了重伤乃是事实,此时逼人应战,未免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清玄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孙妙仪邀请黎落切磋并无不妥,只是黎落的伤势才好,清玄难免担心彦尘又会因此动怒,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他总不能道破彦尘的身份,且直言彦尘和黎落关系匪浅,劝解孙妙仪不要惹怒彦尘吧。
说为难,最为难的便是清风了,陆鸢容打伤黎落的过错,已被彦尘记上一笔,如今又有他的弟子来找黎落麻烦,清风真真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彦尘了。
假使孙妙仪并非女子,那还好办一些,可偏偏清风不擅与女人打交道。
黎落沉静良久,她在思考――孙妙仪是否当真只为切磋,而非借机耍什么心眼儿,若是单纯的比试,黎落并不觉得输给孙妙仪可耻。但假使孙妙仪怀揣着其他心思……
黎落正在犹豫,忽闻耳边彦尘轻语道:
“去吧――”
黎落茫然的抬眸,昂首凝着彦尘的双目笑声嘀咕道:
“师傅,我不怕输,只是……”
只是妙仪师姐从来就不喜爱他,怕会暗中搞鬼――这话黎落忖度了片刻,并未告知清风,她不想让清风觉得无龄也是个是非地,更不想清风早早便厌倦此地,一走了之。
“我在,她动不了手脚。”
彦尘递给黎落一记安心的眼神,温软的声音就像给黎落打了一针定心剂般。
黎落很是诧异,彦尘居然能读懂她的心思,回过神后,她浅笑点头,大大方方上了台。
清玄注意到,是彦尘鼓励黎落应战,便揩去额间的一把虚汗,高声道:
“黎落道行尚浅,却能勇于接受挑战,还望诸位弟子能学到一二。”
继而,清玄转过头,沉着眉眼告诫孙妙仪:
“妙仪,下手需知轻重,赢――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赢。”
孙妙仪朝黎落不屑的笑笑,回禀说:
“妙仪心里有分寸,师祖不必挂心。”
见此,清玄才满意颔首,接着便面朝正前方,宣布比试开始。
说实在的――黎落同孙妙仪比试,无异于以卵击石,那孙妙仪自小便在逍遥门修炼,成人后又被送到闻名天下的无龄。同刚刚学会了练气的黎落来比,优势太过明显。
围观者也很佩服黎落有勇气上擂台,只因为,黎落连如何比,用什么比都不知晓,可谓是心大得很。
孙妙仪和黎落同时退后几步,孙妙仪邪魅一笑,询问说:
“师妹,你擅长什么,我便同你比什么,绝不占你便宜。”
黎落闻言抽搐着嘴角,暗道:你非要选我来展示你的优越感,这都不算占便宜的话,还有何事能算……
“不瞒师姐说,我只会练气罢了,至于驭剑、法术、功法,我还不曾涉及。”
孙妙仪闻言笑得花枝乱颤,似乎听闻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黎落则一脸淡然的看着她笑得前俯后仰。
见黎落如此冷静,演戏便没有意义了,孙妙仪如何能不知――估算着黎落入观开始修炼到现在,哪怕有名师指点,刚学会练气才是符合常理的。
“如此说来――师妹对所有战斗技能都一窍不通咯?难道――我要同你比练气麽?噗……”
孙妙仪话音未落,台下也是一片哄笑,刚刚还认为黎落勇气可嘉的一群人,自认比黎落好上太多,此刻也不禁拿出高姿态来显摆:
“比练气,哈哈……妙仪师姐不愧是名门闺秀,骂人不带脏字啊――”
“不知道那黎落上台作甚?连我都比她强过许多,这女人果真不能只看外表,脑子不好使全都白瞎……”(未完待续。)
第二六四章:不可能
“哈哈……谁说不是呢,这点儿本事都能当入室弟子?改明儿我也去找彦尘师伯拜师——”
噪杂的奚落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孙妙仪似乎很满意台下呼应她的效果,只可惜黎落并未因此自卑,只以平静如水的眼睛等待着孙妙仪将话题拉回正轨。(.$>>>棉、花‘糖’小‘說’)
彦尘似乎并未听到周围的起伏和波动一般,他安静的凝着台上黎落的一举一动,清风亦然,此刻清风只盼孙妙仪分得清状况,如若孙妙仪过激,他必须第一时刻上去阻拦,因而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那些心胸狭隘的言论声音上。
“师姐,莫不如——就比练气如何?”
孙妙仪蹙眉看着黎落,用一种“你在说笑”的表情盯着对方,仿佛在讲笑话的人不是她,而是黎落才对。
可瞧着黎落颇有信心的样子,孙妙仪有些狐疑又有些轻蔑的回道:
“就依你,可如何判定胜负呢?”
孙妙仪心道:就算是比练气又如何,反正你也赢不了我,我就不信——这最简单的练气,你还能打败我不成。
清玄听到孙妙仪二人的谈话,忙从座位上起身,对于比赛项目来说,他是再不同意不过的——只因为练气不会伤到双方,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黎落会处于危险当中,发生如同上回那般的情况。
“若你二人决定以练气来比试,那就看看谁人在固定时间内吸取的精气最多如何?”
清玄的提议,两人都没有反驳,因着就练气而言,除却这般评定输赢,便再无其他的法子可以裁决谁优谁劣。
“就以师祖说的办,如何?”
黎落嫣然点头,莫名让孙妙仪心里有些发虚。.可她坚定的认为黎落定然不及她,故而打消了其他的顾虑。
天地之大,流动中的气无处不在,只是视而不见罢了,能够汲取多少——自身修为的高低是一方面,天分是一方面,体质是一方面,吸纳精气的方式也是重要因素。
修为的高低,可以影响吞纳精气的效率,修为越高者可以承载的精气便愈多,孙妙仪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忙不迭答应了清玄的提议。
清玄一声令下,两人席地盘腿而坐,端指于双膝,默念心法口诀,静气凝神,开始感受空气中精华的流动方向。
孙妙仪使用了清风教授的最寻常的方法,加之逍遥门门主传授的秘诀,很快便吞纳了不少精气。
黎落则进展的慢一些,她得先将灵门打开,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修炼方式是否有何玄机,或者何为灵门,却让眼尖的明空发现了机密。
“师兄你看!那黎落竟能以灵门作为媒介,来抽取天地精华!”
明空的低呼,让无为连忙作出噤声的手势:
“想来黎落同上神一般,身份不凡,此事还是莫要声张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明空闻言,面色严肃的回道:
“师兄言之有理,这种修炼方式,凡间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这……难怪上神如此在乎黎落……”
言毕,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讳莫如深的打算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站在黎落和孙妙仪身后的清玄瞧着二人差不多都已进入状态,适才宣布比试练气的时长:
“一炷香的时间为限,点到即止,继而由掌门师兄亲自查证,以确保公平公正。”
言毕,清玄回到了座位,瞧着无为和明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便关切的问道:
“大师兄,掌门师兄,是否身子不适?我看你二人面色不佳,要不先行回去歇着吧?”
明空摆摆手,眼神避讳的回道:
“无碍,只是有些犯困罢了,待会子还得查实比试结果呢,倒是今日辛苦师弟屡屡解围——”
清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恳切的回道:
“诶,掌门师兄这便见外了,都是同门,只要我应付得来就没有推辞的道理。”
无为欣许的瞥了眼清玄,轻声道:
“辛苦师弟了。”
清玄闻言有些诧异,继而憨笑着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黎落和孙妙仪身上。
用灵门吞取精气的黎落,很快便感觉到得心应手的轻松,她只觉得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被灌入她的天灵骨,再渐渐传输至丹田。
练到此时的孙妙仪,慢慢察觉到体内有静气充盈的感觉,只怕即便再吸取也是无济于事了。
孙妙仪得意的觉得,她比黎落快速和高效,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她就已经将精气采集到极限,心满意足的睁开眼——瞧见黎落仍一丝不苟的修炼时,孙妙仪露出鄙夷的笑容,随之走到明空身前,恭恭敬敬的请明空探知她体内的真气。
明空朝孙妙仪和蔼一笑,探出手把住孙妙仪的脉,随后赞赏的点头,轻声道:
“嗯,不错,我心里有数了。但时间还未结束,妙仪你且等一等。”
孙妙仪点点头,装作很是体贴的看了黎落一眼,而后转头回禀说:
“是,妙仪明白黎落师妹刚学会练气不久,不会催促的。”
明空闻言点点头,两人一同将目光转至黎落身上。
不经意的,孙妙仪的眼神飘到了彦尘那里,彦尘几乎在瞬间便感应到了孙妙仪的注视,他回看过去,且微微抿唇,似笑非笑的睨了孙妙仪一眼,才又将心神放到黎落身上。
起先,孙妙仪被彦尘的浅笑迷惑得有些晕头转向,等反应过来后,孙妙仪才回想起彦尘眼神里的内容——
那是对黎落的放心和信心。
不知为何,孙妙仪开始变得紧张,她望着黎落一动不动的背影,默默在心里暗示自己:不可能的,彦尘不过是在吓唬她罢了。
此时只闻清玄高呼一声:
“时辰到——”
孙妙仪不由自主的提起气盯着慢慢起身的黎落,看着黎落云淡风轻朝自己走来。
紧接着,孙妙仪又盯紧了为黎落探测真气的明空,当她看到明空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眼神之际,孙妙仪有些头晕目眩。
孙妙仪摇摇头,迫使自己清醒起来:
“掌门师祖,如何?”
明空蹙眉回看了孙妙仪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朝无为吩咐道:
“师兄,为求严谨,你也来探探——”
无为慎重的点头,伸出手搭在黎落的脉搏上,孙妙仪眼瞅着无为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便紧咬薄唇一个劲的念叨着:
“不可能……不可能……”
无为知道孙妙仪或许会不信,却也不得不告知实情:
“妙仪,确实是黎落胜出,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验证——”
(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负气出走
孙妙仪闻声冷笑,一掌打开无为来捉她的手,吼道:
“大师祖,掌门师祖,你们就这般袒护她吗?连比试结果也要作假?让我亲自一探虚实?呵呵――谁知你们不会联手动了手脚?反正我是断然不会相信她区区修炼几月的人,竟然赢过我自小修习!”
孙妙仪有些癫狂的朝无为和明空撒野,明空与无为的脸色自然就极其难看了,清玄见状忙强拉住孙妙仪的手肘和黎落的手肘,经查证,清玄虽然不敢相信,却也不得不还给明空同无为一个清白。[.超多好看小说]
“妙仪啊,尽管这结果出人意料,但事实就是如此啊――”
孙妙仪闻言,红着眼眶仰天长笑,那种心如死灰但又不服气的脸庞刻着深深的执念和倔强。
“殊不知清玄师祖你向来唯命是从,怎会不配合掌门师祖演戏!你们屡屡偏袒黎落,她出身低微,资质平平,却受尽万千宠爱!如今,恕弟子实在无法忍受无龄的不公不正!什么天下大派!什么公允!全是骗人的借口!”
孙妙仪由于不能接受比试结果,已经被气恼冲昏了头的她,开始将矛头指向整个无龄,甚至不惜诋毁无龄声誉。
原本,明空等人看在逍遥门乃名门正宗的份上,又体恤孙妙仪素来娇宠惯了,适才对孙妙仪在无龄的刁蛮任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如今――一点点师姐妹之间的偏见,就让孙妙仪行事如此偏激,这就无关给不给逍遥门门主薄面的问题了。
明空克制住怒气,心平气和的跟孙妙仪解释说:
“妙仪,师祖以无龄掌门的名义起誓――若今日你同黎落的比试结果,其中有一丁点弄虚作假的成分!便让我明空不得好死!”
明空也是气急了,面向孙妙仪立下毒誓,台下众人先以为情况确实如孙妙仪揣测的那般阴暗,而当他们看到明空拍着胸脯保证比试结果属实之际,众人才渐渐相信了黎落确实有过人之处。(.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本来喜气盈盈的祭典,中间屡次生变,场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僵固如冰,明空等人的心情早已跌至谷底,可那孙妙仪仍不罢休,还得横插一杠子,火上浇油之举岂是明空他们可以忍受的。
清风和方子配见情形不妙,立刻飞身到擂台上,冲到孙妙仪身侧,清风面向孙妙仪,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
“妙仪!你怎能如此跟掌门师傅和大师傅说话!快赔罪!”
见清风来了,孙妙仪像是看到希望之源,尽管明空立下毒誓,她却依旧不相信,此时此刻――她只相信清风不会骗她。
“师傅,可是师祖他们合起伙来护着黎落,谁人不知黎落连入门的皮毛都没有摸清,又怎可能胜过我?师傅,请你给徒儿一个公道!眼下徒儿能相信的人就只有师傅了!”
孙妙仪的眼角挂着两滴晶莹透亮的水珠,好似得不到清风同意,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将脆弱展现在众人眼前,执傲的憋着泪水,不肯落下。
清风无奈,抬眸看了眼明空,确实因为――黎落赢了孙妙仪这件事令人惊诧。
明空知道清风是何意,便没好气的瞥了眼清风,将头转向一边闷声道:
“风儿,师祖素来不是徇私舞弊之人,若连你也怀疑这结果,不妨替你的好徒儿亲自一探,看看为师是否在说谎!”
清风闻言一脸愧疚,忙恭敬的回道:
“掌门师傅,徒儿并非质疑师傅,还请师傅谅解!至于妙仪,祭典过后徒儿会好生管教!”
明空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而后转过身朝清风摆摆手,表示他并未放在心上,先示意清风去查证再说。
清风领命后,走到黎落身前,看着黎落一脸坦然的神情,清风便已完全排除了心底的猜忌,执起黎落的纤纤细手,将手掌搭在黎落的脉搏上,黎落轻唤:
“师傅,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师祖他们绝无可能帮我作弊。”
听到黎落一声软软绵绵的“师傅”,清风的一颗心颤了三颤:黎落还愿叫他师傅,只是他不能继续尽责了……
“我相信你不会,放心。”
黎落闻声展颜,连她自己都有些无法相信她能比孙妙仪囤积更多的精气,加之孙妙仪原本就讨厌她,闹成这般尴尬的局面,也是情理之中的。
黎落不怪孙妙仪轻视她,只是不想让明空他们无端端的受到冤枉。
随着清风的眼神由匪夷所思变作平静,证明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或许――他曾经天真无邪的徒儿,也并非凡人。
打理好思绪回到孙妙仪身前,清风直视着孙妙仪忐忑的双眼,蹙眉教训道:
“师傅他们并未骗你,妙仪――不要再胡闹了。”
清风的话音未落,孙妙仪的两行清泪应声而下,她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慢慢退离清风,痴痴的重复着一句话: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帮着她,她有什么好,我才是名门之后,我才是应该得到瞻仰和宠爱的那个,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因着情绪崩溃,孙妙仪将心底埋藏的那些难以启齿的心事一股脑吐露出来,明空等人这才明白――因何孙妙仪总是看黎落不顺眼,总是找黎落的麻烦,即便出头鸟是陆鸢容来当,不代表活了百余年的明空他们就看不穿站在陆鸢容身后的主使是谁。
嫉妒二字,毁了同门之谊,毁了师恩师情,它无情的剥开了孙妙仪温婉大方的伪装,将孙妙仪内在狭隘、自私、清高全部赤裸裸的挑了出来,一一展示给众人观看。
清风见孙妙仪情绪失控,念在孙妙仪多年来都追随于他,甚是听话又努力的份上,清风不想让其他弟子看孙妙仪的笑话。
但见清风上前几步,伸手拉住孙妙仪:
“妙仪,给自己留点颜面吧……”
孙妙仪闻声苦中带笑,她目光眷恋又深沉的看着清风,仿佛自此以后便见不到对方了。
“连你都不站在我这一方,要颜面何用……”
言毕,孙妙仪抹去泪水,转身朝向台下众人,高声宣告:
“我――孙妙仪,今日宣布脱离无龄门,不论师门允否,都不改心意!”
孙妙仪清冷的面孔上再也显现不出任何情绪,她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清风的苦衷
清风还想再劝,清玄一把拉住清风,默默朝清风摇头:
“你留不住的,妙仪此次算是撕破了脸皮,她那麽高傲,不会回心转意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清风眼神黯然的垂下手臂,第一次――他护不住黎落,第二次,他救不了陆鸢容,第三次――他留不住孙妙仪。三个女子,曾经都是他的徒弟,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是冷酷无情的。
这每一重打击,都让他感到自己的无能,感到深深的无力,他好累……
孙妙仪面色决绝的宣布与无龄断绝关系后,侧过身,朝黎落望了一眼,那一眼――了无生气,冰冷的可怕。
不等黎落回应,孙妙仪抬头挺胸,带着她最后的自尊,愤然离去。
见孙妙仪动起了真格,方子配也忍不住出声:
“师祖,当真让她走?”
清玄没有说话,拍了拍清风的肩膀,看了方子配一眼,示意方子配不要再多言。
甚少言语的无为却回答了方子配的问题,他起身走到清风面前,许是猜到清风会因此自责,不管孙妙仪如此冒失的行径是否由于清风疏于管教,抑或是其他,他都不像清风心里难受。
“既然她觉得无龄不公不正,强留也无益。”
方子配回视着目送孙妙仪远去的无为,和一直垂头不语的清风,终究没有理会清玄的眼色,面色担忧的问她:
“只怕她负气出走,会招致逍遥门门主不快,找上门来替自己的女儿讨要公道……”
明空也是性情中人,听了方子配的愈想,他亦不服输的回道:
“为师身正不怕影子斜,尽管来便是!真是荒唐!”
言毕,明空心情不悦的离开了擂台,无为随行在后,这黎落同孙妙仪的比试也不了了之,众人见事儿闹大了,几位长老都冒着火气,当然不敢再多说什么,至于谁输谁赢,大半人较为相信明空没有偏袒黎落,毕竟彦尘的本领摆在那里,教授了黎落这么些日子,难保得益匪浅。[.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孙妙仪出走,黎落虽然不想如此,可她却是最不适合去挽留的人,此刻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于孙妙仪眼中俱是错。
瞧着清风为此伤身,几位师祖也恼怒的离场,黎落仿佛成为了最大的过错方。她不知该如何挽救,便一脸彷徨的看向彦尘。
彦尘在台下同黎落对望,眼神里没有别人,仅是黎落。他的目光里溢满了宽容、真挚,这才让黎落好受许多,至少,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彦尘眼里全无苛责。
决定去宽慰清风的黎落,鼓足勇气,抬头朝彦尘清丽一笑,继而走到清风身边,温言细语道:
“师傅,是我不该答应孙师姐比试……”
话一出口,黎落便觉得苍白,比起出走的孙妙仪,好似厚着脸皮留在无龄享受众人称赞的她,才是最大的不该。
清风闻声抬头,凝了黎落一眼,没有说话,径自与黎落擦肩而过。
黎落初次被清风这般无视和忽略,她仿佛能感觉到清风怀着怨气,撞了撞她的肩膀。
黎落的身子颤了颤,勉强的保持着僵在脸上的笑容,陷入深省中。
直到方子配着急忙慌的对黎落叮嘱说:
“你清风师傅只是有些许难过,并未怪你,莫要多心!”
黎落回过神来,转头注视着追赶着清风的方子配,耷拉下眼睑呓语道:
“不,他怨我,我看得出来,也感受得到……”
彦尘站在远处等待了一会儿,才上前来唤黎落一同回屋歇息,黎落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阴霾暂时被掩盖住,但当他们并肩而行,彦尘不能观察到她的表情时,黎落的神情比之前更加愁云惨淡。
彦尘知道黎落在想什么,但没有道破,也看破了清风方才为何要那般对黎落,之所以没有阻止清风让黎落伤心,是因为――
黎落需要的,唯有他而已,别人,大可远去……
喘着粗气撵上了清风的方子配横在路中间,阻住了清风的去路:
“师兄,你走那么快作甚!”
清风抬起头,淡淡的回道:
“子佩,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要跟着我了。”
方子配不依,只问:
“师兄,我不相信你不在乎黎落,适才――你为何要让她误会!”
问及此处,方子配有些生气,他从未觉得――他或是清风,比彦尘差在哪里,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好,很充实,对方的一颦一笑都能填满原本空洞的心,哪怕得不到,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就好。不必像清风一般妄自菲薄逼人远离,也无需像彦尘一般严防死守。
他相信终有一日黎落能看清自己的心,他尊重黎落的任何选择,如若――黎落最愿依靠的人是他,那么便是幸上加幸,如若不是,他也得保证看到黎落过得美满才好。
不得不说,方子配的修为虽不高,但有些时候――针对某些事,他看得比谁都透彻,庸扰世人的千古难题“情爱”二字,他也能理解的这般简单,不得不说――始终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一生才会比旁人快乐和满足。
等待了半晌,方子配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打算不再插手此事的时候,清风自说自话一般回答道:
“我怎会不在乎,除却几位对我恩重如山的师傅,我最在乎的――莫过于她。可我根本没有能力给她什么。她离我远远的,才能安好。原本――她便是彦尘送来的,非分之想这个词,真是有趣……”
说完,清风头也不回的朝另一个方向走远了,留下方子配杵在原地许久都未回过神来:师兄,我说的在乎――是师徒情谊……
回到厢房的黎落,同彦尘打过招呼,就关上了房门待在房间里静默,彦尘一直不曾回到自己的寝屋中,他站在院落里,凝着对面,像一尊屹立不倒的石像,是守护者,是捍卫者……
孙妙仪下山路途中,遇到了许久不曾打照面的苏锦云,一想到苏锦云曾经跟黎落形影不离,孙妙仪便觉得晦气。
那苏锦云,瞧见迎面走过来的是孙妙仪,眼中闪过一丝避讳,她捂了捂自己的袖口的暗袋,才笑着上前唤了声师姐。
孙妙仪恶狠狠的抬头,剜了苏锦云一眼,既然脸皮已经撕破,再装什么端庄贤淑就没有意义了。
“谁是你师姐,我跟无龄没有关系!不要乱叫!”(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离间计
苏锦云没有参加祭典,而是趁着无龄所有修士齐聚一堂去了别处,此刻才回来,当然不知在孙妙仪身上发生了何事,竟使得对方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可苏锦云心思缜密,听出了孙妙仪话里有话。
“师姐,好端端的说这些个置气话作甚,谁不知师姐是无龄一顶一的女高手,连师祖他们都得对师姐客客气气。可我听着师姐这语气……该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怒了师姐吧?”
孙妙仪斜了苏锦云一眼,似乎想看穿曾经和黎落为伍,如今却对她阿谀奉承的女子,究竟在想什么,可那苏锦云眼神里的胆怯和恭敬,却又格外真挚。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又算的了什么,说起来――别看你样样都不起眼,可那攀高枝的本事却是一流的,眼光也格外精准。她黎落先有两位师傅爱护,后有众位师祖偏爱,如今身边又出来一位彦尘,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这些狐媚人的手段――我可是连她的后脚跟都撵不上!”
苏锦云听着孙妙仪不阴不阳的嘲弄黎落,心里猜想着对方八成是因为妒忌,在无龄被冷落和忽视,才闹着要出走。
见苏锦云不为黎落辩白,孙妙仪心中生出一丝诧异:前阵子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苏锦云还真是窝囊,黎落也忒不会挑选跟班了。
瞅着孙妙仪在打量自己,苏锦云娇怯的抬眸,故作不懂的询问说:
“师姐这样看着我作甚?怎么了?”
孙妙仪环起手臂,又盯着苏锦云看了一会儿,才道:
“我只是觉得那黎落也不过如此,看人看得并不准,我方才那般说她,你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啧啧……”
粗鄙的言辞,孙妙仪这般大家闺秀却张口就来,苏锦云在心里着实鄙夷了对方一把,却依旧要笑着回应说:
“她若真的白玉无瑕,无从挑剔,我怎会任由你污蔑她,然而……”
孙妙仪虚着眼,紧凝着苏锦云的面色,似乎她已然走到这个地步,那苏锦云若也想哄骗她,骑到她头上的话,她一定给苏锦云好看。[.超多好看小说]
苏锦云柔柔弱弱的迎视着孙妙仪的探询目光,眼神里毫无杂质,干净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看到苏锦云如此怯懦和卑微,又思量起着实许久都不见苏锦云相伴黎落左右,孙妙仪适才故作不经意的问及:
“奇怪,这阵子怎生不见你做那黎落的跟屁虫了?”
听到这句话,苏锦云潸然泪下,速度之快便是连擅于揣摩人心的孙妙仪都辨不清真假。
抽抽嗒嗒了好一会儿,孙妙仪不耐烦的吼道:
“烦死了!有什么好哭的?若是你在黎落处受了委屈,那是你活该!没有跟对主子,又如何能受到善待!”
孙妙仪此言虽然口气恶劣,但确实有些同病相怜一般,怒其不幸哀其不争。
瞅准了时机,苏锦云睁大了泪汪汪的眼眸惊讶的轻问:
“师姐,这算是在关心我麽?”
孙妙仪白了苏锦云一眼,不曾答话。苏锦云却开始絮叨起来:
“唉……师姐说的对,我总以为真心能换取真心,曾经我还帮着黎落气你,你却没有记恨我,还这般宽宏大量。锦云……呜呜……锦云此刻的心情当真是无法言说……”
孙妙仪越听越糊涂,云里雾里的感觉她非常不喜欢,她喜欢何事都清晰、明朗,在她的掌控范围内。
“可笑,你这被人涮的脑子,她能瞧得上?你出主意帮她欺辱我?说出去谁信哪?”
苏锦云垂着头,孙妙仪看不清她在想什么。实则,埋着头的苏锦云早已流干了泪水,但她依旧保持着抽噎的状态,看起来甚为滑稽和狡诈。
听着孙妙仪依旧不肯信任她,苏锦云眸色阴暗的假作揩去泪水,继而抬头,用红肿的眸子定定看着对方:
“师姐今日可是受了黎落的气?”
孙妙仪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呛声道:
“举观皆知的事!用你再提起吗!”
见孙妙仪慢慢走近自己的圈套,苏锦云装作害怕苏锦云恼羞成怒的的时候忍住了想要发笑的感觉。
“师姐莫要动怒,我今日并未参加祭典。若我在场,怎会在此处遇到你,你说对麽?”
孙妙仪理了理思绪,着实如此:看来苏锦云当真没有参加祭典,可她是如何知晓今日我所有的羞辱都拜黎落所赐?难不成,合起伙来整我的,她也有份?
越想越愤恨的孙妙仪,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想要动手教训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帮着黎落横行无龄的恶毒女子。
好在苏锦云察言观色间瞧着孙妙仪有些不对劲,便急忙出口道:
“师姐!今日之事与我无关!”
果然,孙妙仪的理智被强行拉回,她一步步逼近苏锦云,使得苏锦云一点点后退:
“与你无关,你怎知道我之所以不能留在无龄,全是她黎落搞的鬼!你连祭典都未参加!却猜的如此准确!若说你并非她的同伙,让我怎能轻信!”
苏锦云见孙妙仪正中下怀,心里想着原本毫无所获的一天,却能助她一件极其有意思的事,只需在稍稍加点火候,这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说起来――孙妙仪向来清高自傲,实则并非生就一颗七巧玲珑心,如陆菀青姐妹二人一样,娇惯大的温室花儿能有多少阅历同见识,因被长辈呵护的太周到,世间藏污纳垢的一面她们几乎接触不到。
玩心眼,耍心机,论城府,这些个大小姐还未及黎落,黎落好歹自小生在一个每日都需谨慎行事的环境中,也懂得辨别是非真假,美丑善恶。哪怕一眼瞧不出来,多接触几次,也会有所发现。
可这孙妙仪,如此轻易上了苏锦云的当,不得不说――在很多方面,她若想追上黎落,还差得很远。只因为苏锦云提到了招惹孙妙仪的乃是黎落,孙妙仪就轻易上套。殊不知,在苏锦云还摸不清头绪的时候,乃是孙妙仪一股脑儿表现着她对黎落的憎恶,稍加联想和推测,便能构想出个大概。
苏锦云面色诚挚的回望着孙妙仪,语气几近哀求的说道:
“师姐,若你对我有哪怕一丝丝信任,就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麽?”
孙妙仪沉吟片刻,没好气的答道:(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隐患
“哼!本小姐给你机会,可是假如你也学那些人联合起来骗我的话,有你好果子吃!”
从孙妙仪的负气话语中,苏锦云又得到一些重要讯息,她憨笑着一脸感激的望着孙妙仪,应道:
“师姐你想想――我在无龄孤苦无依的,不像黎落……不提她也罢。总而言之――我若是在无人庇护的情形下与师姐作对,岂非找死?”
好话人人都爱听,孙妙仪自然不例外,她轻漫的睨了苏锦云一眼,高傲的回道:
“算你识好歹。”
苏锦云闻声先是甜甜一笑,继而神色变得极其认真和忌惮,她靠近了孙妙仪一些,才道:
“师姐,若你想知道今日为何如此,不妨把你所遭遇的情况细细同我道来,我才能贴合昨日偷听到的对话告诉你败在黎落手中的秘密!”
苏锦云这番话,尤其最后一句,只不过是巧妙的运用了抽象的形容词去描绘了孙妙仪跟黎落之间的恩怨,却被孙妙仪理解的浅显和直白。[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也正因如此,孙妙仪几乎立刻就相信了苏锦云知晓今日比试之中有蹊跷,常言道――人只愿意相信她想要相信的,而并非事实。孙妙仪的偏执恰好应证了这个道理。
由于对黎落作弊这一猜测的坚信不疑,苏锦云轻而易举取得了孙妙仪的信任,孙妙仪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悉数讲给苏锦云听完后,苏锦云的眸中有得逞的光彩,但稍纵即逝,孙妙仪来不及捕捉,她已被嫉妒搅乱了心智。
苏锦云长叹一声,摇着头自语道:
“黎落,你原来是个自私小人,亏我之前对你披心相付,却不过是被你拿来利用又一脚踢开的棋子罢了……”
孙妙仪并不关心黎落同苏锦云之间发生过什么,她此刻迫切的想要知道――黎落是否做了见不得光的事,使诈侥幸赢得比试。
“唉声叹气有何用!被人打了一巴掌,就得想着如何打回去!你快告诉我――昨夜你究竟偷听到了何事!”
苏锦云闻言,讳莫如深的垂下眼眸,有些担忧的环顾着四周的环境,见苏锦云如此慎重,孙妙仪心想――莫非此事还牵扯不小?
帮着苏锦云确定无人躲避在周围,二人的对话不可能传到第三个人的耳中后,孙妙仪再次催促苏锦云告知实情。
苏锦云吊足了孙妙仪的胃口,并非是因为其他,她只是在想如何将谎话编的滴水不漏,寻不出破绽罢了。
揣度完毕,苏锦云才带着一脸失望又心痛的表情回忆说:
“近日来,黎落对我不理不问,自从她乍然间有了彦尘这位在无龄数一数二的师傅后,就刻意疏远我,仿佛不想让我再跟着沾光。尽管我不知她为何变得这般冷漠,却总想着找机会谈一谈。昨夜,正是我去找她,才听见了一些让我接受不了的事。”
孙妙仪不再聒噪,她一丝不苟的听着苏锦云的陈述,眼神极其凝重。
“以前,我以为她生得漂亮又心善,能和她以姐妹相称是我的福分。可是时日一长,我便明白了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完美。她经常无意中在我面前提及你的刁钻、跋扈,几乎每一个在无龄受到瞩目的女子,她都对此颇有微词。包括那性格鲁莽的陆鸢容。”
听到这里,孙妙仪冷笑一声,眼神狠戾的评价道:
“众人皆道你是仙子下凡,菩萨心肠,娴静温婉。却不知你背地里竟如此心胸狭隘,如此自视甚高,诋毁同门,容不得师姐妹!伪装的太好,我险些都相信了,若不是今日遇到和你相处日久的人,我怕还要蒙在鼓里,输得不明不白!”
苏锦云耐心的听完了孙妙仪的抱怨,才解释说她先前为何不喜孙妙仪等人:
“或许是她日日说,孜孜不倦的为我洗脑,我才以为师姐和两位陆师姐当真时时找她麻烦。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唉,闲话不叙,我还是告诉世界重点吧,昨日我去找她,想同她和好,哪怕她有些性格上的缺陷,我也愿意慢慢帮她改正,重做好姐妹。可是――”
苏锦云停顿的恰到好处,给了孙妙仪一个缓冲的时间,她深吸一口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是,我准备敲门的时候,听到彦尘师伯也在她房中,她不爱我同彦尘师伯接触,我便候在门外。我听到她二人在谈论明日的祭典,还说,女弟子打擂的时候黎落一定要上台将你的风头压下去。彦尘师伯说到什么什么秘籍,即使他在黎落身上动了手脚,有求于他的掌门师祖也会偏向他们……”
苏锦云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照顾孙妙仪的情绪,孙妙仪听完这些脑中嗡嗡作响――
她确实死活都不信黎落,但她相信明空一定会秉持公正,即便她出言不逊,有些不尊重明空,那也是为了逼明空就范。可明空当着无龄所有弟子的面儿立下了毒誓――
现在想来,清风输给彦尘,或许也是因为明空授意。或许那彦尘就如黎落一般只靠那些蒙蔽人心的手段来站稳脚跟而已,根本没有真才实学。
一对骗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好师徒。
清风……我错怪他了,他那么孝顺,从不违背师祖他们,所以才不肯帮我说话。我要走时,他试图挽留我,却被清玄老道阻止了!
原来,无龄这般见利忘义,为了些还不知真假的利益,就要让辛苦为无龄奉献良久的人受委屈。
原来,最难过的不是我,而是师傅……
我绝不容许无龄这样对他!我要将此事告诉爹,让他揭发无龄伪善的一面,恶心的一面!
想了这么多,孙妙仪已经无需苏锦云再告知细节,她已然确定了她推断出来的这些就是真相和秘密。
见孙妙仪陷入失神当中,苏锦云轻轻唤了句:
“师姐?”
孙妙仪恍然回神,打定主意后,没有再多说一句,绕过苏锦云继续下山。
或许是体念苏锦云为她解开了谜题,孙妙仪陡然停下脚步,背对着苏锦云叮嘱道:
“若有机会,早日离开这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令人作呕的地方吧。因为――不久之后,它就会被天下人唾弃,指望用镜花水月的手段来迷惑人的骗子,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阶下囚
说完这些,孙妙仪头也不回的向前行去。[]距离无龄越远,她便越觉得内心清净。这种心理作用,让她慢慢放松了心情,只想着报复黎落的时候,心中会有多痛快。
苏锦云目送孙妙仪离去,嘴角的笑纹很深,深的有些诡异,像一个有些魔幻的漩涡,散发着黑暗的诱惑。
“看来,这蠢女人已经中了我的离间计,不久——便会带着逍遥门来问责无龄,好戏就要上演咯……”
……
——大夏国
大夏王宫密室地牢中,囚禁着一位被蒙上了双眼的人,彼人头发略微卷曲,脸颊的轮廓明显,不像是大夏人。
被囚禁者衣着华丽,一身玄色衣裳上绣着雄鹰的图腾,那雄鹰以银线金线穿插而成,点睛之处便是雄鹰的眼睛,是大小均匀的红宝石,看上去栩栩如生,似乎等到无人察觉时,雄鹰便会化作真正的飞禽,朝远方飞翔。
囚徒胡子拉碴,却不会显得不修边幅,反而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豪爽观感。
囚徒处于昏迷中,乌青的发丝停留于表面,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发丝中夹杂着不少的苍白色,想来年纪应该同慕澄鸿不相上下,甚至比慕澄鸿还要年长些。
不多时,囚徒被两名暗卫带到了审讯室,审讯室中安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刑具,乍一看,还不会觉得恐怖,可在多瞧上两眼,那满地的黑色血迹,刑具上闪亮的光影,就会使人毛骨悚然。
审讯室中正襟危坐的人,正是慕澄鸿同齐胜,他二人带着一种耐人寻味的诡异微笑看着囚徒,继而,慕澄鸿丢给暗卫一记眼色——
只见两名暗卫忙把囚徒捆到了老虎登上,且用一盆冰凉的冷水浇透了对方,然后,其中一名暗卫掀开了蒙着囚徒双眼的黑布条,便和自己的同伴退了出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慕澄鸿起身将铁闸拉上以后,才走到囚徒面前,打量着许久未见的故人。
囚徒因着被冷水一激,身体不自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会儿,一个喷嚏打了出来,慕澄鸿侧了侧头,避开了囚徒的口水,才伸手拍了拍囚徒的脸。
囚徒奋力的睁开双眼,眼窝深陷,眼神深邃,鼻梁挺翘,唇风微微上扬,该是异域人世。
迷迷糊糊中,囚徒看向对他不敬的人,等认出了对方后,囚徒的眼神变得有些忌惮和匪夷所思。
“慕……慕澄鸿?”
慕澄鸿朝囚徒灿然一笑,轻语道:
“别来无恙啊,日珥赞普——”
这声尾音极长的称呼,让囚徒心里一颤。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处于险境中,情绪稍显激动:
“慕澄鸿!这是哪儿?你想干什么!”
慕澄鸿依旧保持斯文的笑容,循着对方的眼神瞥了眼囚室,才道:
“这是我大夏国招待贵宾的殿堂啊,您是吐蕃国的王,当然得受到特别的礼遇。”
听着慕澄鸿云淡风轻的口气,吐蕃王一脸懊恼的想要捶打什么东西,以此泄愤,可当他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时,才不得不好声好气的询问慕澄鸿究竟有何目的:
“我亦听说,大夏有了新主,乃是慕离休的儿子,不想——你也尚在人世!可叹我一生谨慎,却忘了防你这个下落不明的宿敌!”
慕澄鸿失笑出声,他目光温润的看着对方,似乎对方是他多年不曾相见的好友那般,而并非是使得他国破家亡的仇敌。
“原本,蓝儿还未站稳脚跟,大夏破旧立新,我也想给大夏子民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可你说巧是不巧——我让暗卫去打探你在吐蕃的处境,不想你到老仍然爱色如命,竟只身一人去了莺燕之地。你说——我的暗卫若是错过这等大好的时机,岂非要带着人头回来见我?”
慕澄鸿告诉了吐蕃王他是如何阴沟里翻船的,那吐蕃王悔恨不已,却为时过晚。
吐蕃王抬头之际,才发现禁室中还有一人,一看见对方的衣着,吐蕃王便有了底:
“那便是慕离休之子?样貌像极了他父汗……”
齐胜迎视着吐蕃王端详的目光,对吐蕃王浅浅一笑,那种阴冷和邪魅同慕澄鸿如出一辙,让吐蕃王心里莫名发怵。
吐蕃王心想——如今已然成了阶下囚,先稳住慕澄鸿再说。
“慕澄鸿,当年的恩怨,并非是我起头,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竞争,从未有守望相助一说。难道——你此次将我带到大夏,就是为了报复?”
慕澄鸿知道吐蕃王心里在盘算什么——撇清关系,这对慕澄鸿而言,完全行不通。
“日珥赞普,你好歹是一国之君,怎这点胆气都没有——人说吐蕃饮血食肉,乃虎狼之族,我中原有一句话——敢做敢当。你可明白这话的意思?”
吐蕃王并不证明答复对方的疑问,而是提到了另一句真言:
“我记得——中原还有一句老话叫:冤冤相报何时了,慕澄鸿——你已让慕离休的儿子生活在仇恨当中,若你对我动手,我的子孙也不会让大夏新王安享太平。你是他的亲王叔,总要为他以后安生着想!”
慕澄鸿挑唇,起身走回座位,坐到齐胜身边后,询问齐胜说:
“蓝儿,若吐蕃有胆挑衅你,需要王叔为你操心麽?”
齐胜不屑一顾的冷笑道:
“不自量力。”
吐蕃王见自己的法子不起作用,便眼珠一转,将矛头指向了曾经危害大夏社稷的罪魁祸首乃是吴起:
“慕澄鸿,即便你要报仇,也得找对仇家——当年,我不过是钻个空子,实则并未对你大夏如何!你王兄不是我害死,你也并非被我逼得走投无路。冤有头,债有主!你怕是找错人了吧?”
此次,慕澄鸿没有回答吐蕃王,反倒是齐胜见吐蕃王如此狡诈的想要脱离干系,便呛声道:
“你以为我会放过吴起!吐蕃王,你若觉得孤避重就轻,不妨去我大夏最繁盛的西市口看看,那日日吊在上面的狗贼,你是否认识!还有——吴起曾经书信让你扰乱大夏,他才有得逞之机,这些——你当孤不知道?”
吐蕃王心虚的垂下眼眸,没有吭声,他不过是想转移齐胜和慕澄鸿的注意力,不想那吴起竟然已经遭到毒手。本以为——以吴起的狡猾头脑,即便王位被篡夺,自己的性命总有办法留住。(未完待续。)
第二七零章:恶有恶报
见吐蕃王闭了口,齐胜睨了对方一眼,道出了更多细节,来戳穿吐蕃王推脱过错的谎话:
“否则,吴起怎会答应割了我大夏数十座城池作为回馈!当年我王叔不敌你,乃是因为吴起这狗贼囚禁了我父王,无人派军支援。.可即便如此,我王叔也和你战成平手,并未丢掉我大夏疆土分毫。以我大夏的实力,你吐蕃还不敢侵犯!那奸人吴起却不战而败,双手奉送你助他一臂之力的报酬!这些――你又以为可以带进棺材里麽!”
说到气愤处,齐胜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椅子,那椅子不偏不倚砸在无法动弹的吐蕃王身上,疼得吐蕃王闷哼一声。
吴起曾里通外国,谋害大夏新王,使得平息战乱的慕澄鸿无人支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吴起同吐蕃王的肮脏勾当。
或许,在吐蕃王眼里――这只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大夏丢掉的,不过是几座城池而已,慕澄鸿他们也无必要来寻他报仇。国家的较量与斡旋本就如此残酷。因此,他才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可是,吐蕃王并不知晓他的贪婪为齐胜招致了什么,看着自己的生母为了保命去毒害自己的生父。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曾经的天伦之乐,也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双亲。若说――蓝漪莲毒害慕离休是上了贱人的当,可她抛弃齐胜的罪过却是实实在在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些都交给一个年幼的孩子来承受,怎能让他摈弃前嫌,开始新的生活。.或许,吐蕃王只知道自己和吴起的交易不过是一个要王位,一个要疆土,各取所得罢了。但所有的强取豪夺――都建立在牺牲他人的幸福之上。
齐胜经历过什么,吐蕃王不知道,所以无法体会齐胜近乎扭曲的一种报仇心理。但吐蕃的确伤害了齐胜一家,抛开冠冕的国家利益不说,让齐胜因此疯狂的更大原因――乃是吐蕃王和吴起对他们这个小家的伤害,一夕间覆灭,再难破镜重圆。
吐蕃王不可能没有过错,俗话说――善有善果,恶有恶报,天道好轮回,若问心无愧,才能活得踏实。
吐蕃王见齐胜和慕澄鸿执意要将当年的祸患和他扯上关系,他思考一会儿,便讨个商量说:
“当年我确实行了不义之举,这些城池也并非从光明正大的渠道而来,若你们要追究,我愿将当年向吴起索取的一切双手奉还,慕澄鸿――这样你可满意?”
慕澄鸿闻言摊了摊手,含笑望着吐蕃王,那眼神里却无一点笑意,尽是肆虐的狠劲。
“日珥赞普太看得起我了,如今蓝儿才是大夏的王,并且当年的伤害是我侄儿承受最多,我不能为他做主,我亦有我的罪要赎。”
听着慕澄鸿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慕澄鸿也有对不起齐胜的地方――吐蕃王想到这些,便觉得有些难办,当年尽管他同慕澄鸿是通过兵戎相见相识的,却也有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旧交情。可齐胜,他完全不认识,更不了解对方的为人和行事风格――
然而瞧这状况,慕澄鸿是全然不会念及旧情的,且不提当年还好,越提,齐胜便越怒火中烧。
不得已,吐蕃王只得强壮镇定,看向面色阴暗的齐胜。
齐胜见吐蕃王的目光从慕澄鸿移至自己身上,莫名觉得好笑:
“吐蕃王,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漂亮了!这就好比――一个人从另一个人手上夺走了一把刀,且因为夺刀发生争执砍了对方一下,多年后,被砍伤的人承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和容颜被损毁的痛苦来找对方复仇,你却说,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将刀还给你便是――你自己听听,是否可笑至极?”
齐胜的比喻很是生动形象,且浅显易懂,吐蕃王即便再老糊涂,也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吐蕃王知道齐胜在暗示什么,有些绝望的问道: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只要你今日放过我,你可以像当年我吐蕃敲诈大夏一般对我!这是我最大的底线了!”
齐胜闻言摇着头浅笑,他走到吐蕃王身边,俯身告诉吐蕃王他的计划乃是:
“吐蕃王,你说的这些,终有一天我能全部拿到手中,然则如今我还有大敌要对付,就权当存在吐蕃了。而你呢――不会被杀,只是会承受当年如我父王一般的痛苦。放心:过几日,你就能和你最爱的女人相会了。”
齐胜留着悬念,没有很是直白的告知对方他究竟会如何做,齐胜说完,便先一步离开了禁室。
吐蕃王朝着齐胜的背影吼道:
“小子!你想报仇可以冲我来!不要打我家人的主意!”
见齐胜头都不曾回,吐蕃王心慌之余,才想起慕澄鸿的存在,他几近哀求的看着慕澄鸿,问道:
“慕澄鸿,你我好歹相识一场,你为何要这般对我?刚才你侄儿说的话究竟是何意!为何要将我的家人牵涉进来!”
慕澄鸿微微一笑,起身于吐蕃王身前踱了几步,猛然停下来反问说:
“若你有兴趣听个故事,我便告诉你答案,虽无什么大的帮助,可好歹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吐蕃王气恼的瞪着通红的眼睛,沦为阶下囚的他哪里还有资格谈条件:
“说罢!”
慕澄鸿站定,面向墙壁不急不徐的讲述起――曾经慕离休因为吴起和吐蕃王的交易而被迫经受的所有:
“多年前,我王兄有一宠妃,诞下一子,三人和美,羡煞神仙。王兄仁义明君,大夏百姓人人为之称颂。王兄身边有条阉狗,从来对王兄马首是瞻,更通析王兄的一切,王兄很是信任他,也很是看重他的才谋。”
慕澄鸿略作停顿,吐蕃王也耐着性子等待下文,因为他听出了慕澄鸿口中的阉狗,便是吴起。
“人心,总是会因为私欲变得残酷和冷血,看不到旁人的付出和真诚。阉狗见王兄不仅享受齐人之福,又至高无上,眼红之下――便起了不臣之心。而后,阉狗想到了万无一失的办法,先买通一支禁卫军,再传信与你达成交易。”
慕澄鸿的眼神变得清冽至极,似乎一回忆起当年他的束手无策,鞭长莫及,就十分痛恨自己众人小人的奸计。(未完待续。)
第二七一章:如数奉还
“原本,挑衅大夏疆域不必你亲自带兵,可阉狗多奸猾啊,只有让你带军出征,才能引起我王兄的重视,将我派遣到边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接下来的一切,便很合阉狗之意,几乎顺风顺水。他将我王兄囚禁,暗室潮湿,又残留病菌,我王兄染上重病,无人医治。”
吐蕃王听到这里时,额间已经开始冒汗,他小心翼翼的抬眸观察慕澄鸿的表情,生怕慕澄鸿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动手杀了他。
“说起来,女人这种生物,最是薄情也最是愚蠢,我王兄生前最爱的人,便是我侄儿的生母。阉狗怕你托不住我,想早些了事,便告诉我侄儿的生母,只要喂我王兄喝了假死之药,便许她和我侄儿平安,只是不能留在大夏。”
吐蕃王已经猜出了齐胜会如何对付他,他有些不敢往最坏的方面去想象,只因单是听慕澄鸿的叙述,吐蕃王便能体会到慕离休当年有绝望和痛苦,而还是幼童的齐胜,又承受了何等常人无法领会的肝肠寸断。
然则,慕澄鸿并未注意到吐蕃王已经不愿再听下去,他紧紧阖上双目,似在用本土的方式为自己做着祈祷。
“呵呵,世上何来假死之药,我王兄饮下他最爱的女人亲手捧到床边的毒药,就此毙命。而那个懦弱又惜命的女人,见爱人已死,最紧要的便是保命。还好吴起信守承诺,毒死了王兄,他就没有其他的孤寂了,我那尚处在懵懂时期的年幼侄儿,更是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于是,阉狗才放他们离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听到慕澄鸿讲述的结果和自己的猜想完全吻合,吐蕃王自知命不久矣,死寂的眼神里几乎了无光彩。可他只能认命,他以为自己并无大错,只是以巧计夺取了觊觎已久的领土罢了。又把对方想的太过大度,没有防患于未然。
“后来,他们逃到了大夏边境,途中遇到一位富商,富商瞧出了那女人的身份非同小可,怕自己摊上麻烦,又因过境官兵查得紧,富商只能带走一位。而那个女人,选择丢弃自己的孩儿,跟随富商上船,此后在日兆过得甚是滋润!”
“滋润”二字,更像是从慕澄鸿的牙关里蹦出来的,仿佛――这个词确实描述到位,他却不愿接受那般排斥这个字眼。
慕澄鸿的故事讲述完毕,他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无能为力且悔不当初的吐蕃王,挑唇提示说:
“那么,你现在算是知晓――你在我一家被打碎的分崩离析中,起了多大的作用吧?至于蓝儿会如何惩治你,你心里也该有数了吧?”
吐蕃王闻声不语,苦笑着抬眸迎视着慕澄鸿意味深长的狠辣眼神,启唇道:
“不外乎逼着我的爱姬毒死我罢了,只是――这样冤冤相报下去,真的就是你们想要的麽?我死了,我的子孙又会放过你的侄儿吗?纵使当初我有错,我也并非不愿偿还,可你们太过极端,并不给我弥补的机会。至于你口中的阉狗,我和他仅有利益牵扯,他所做的事――并非有一件出自我的示下。”
吐蕃王告诉慕澄鸿这些,并非想挽救那渺茫的生机,而是他心中着实有愧,才想着要对慕澄鸿解释清楚。
可慕澄鸿却像完全入魔了一般,完全没有听进去吐蕃王的后半段话,只在乎吐蕃王所猜测的下场是否正确。
慕澄鸿伸出食指摇摆着,否定道:
“不不不,你错了,我和蓝儿办事都有自己的规矩,加倍奉还亦无必要,只是起一点穿针引线的作用罢了,至于觊觎你吐蕃赞普之位的人会如何行事,便不再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了。噢!对了,蓝儿所说的让你和你的宠姬团聚,也真的只是团聚罢了,我们不会亲自动手,你放心。”
吐蕃王被慕澄鸿的话惊得睁大了瞳仁,他搞不懂慕澄鸿和齐胜究竟要怎么报复他,又为何要如此麻烦,且不说他很有自信――自己的群臣对自己忠心耿耿,是决计不会背叛他的。
见吐蕃王神色迷茫,慕澄鸿打算好人做到底,既然连故事都讲了,不妨再多透露一些,反正,吐蕃王成为鱼肉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任凭他如何倨傲,也无力回天。
“日珥赞普莫非是年纪大了,看事一点都不通透,又得劳烦我多费些口舌――我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当初――你没有亲自动手伤害我王兄一家,只不过起了重要的作用,而今――我和蓝儿也会以礼相待,不多不少,不高不低。同样的手段和方式,明白了吗?”
日珥赞普脸色仓惶的抬头,盯着慕澄鸿的双眼,似乎是在探知对方的话是否可信,若真如慕澄鸿所言――他便难免庆幸――也许他还有存活的机会。
“如你所说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但你们又何苦千辛万苦的将我囚在这里?”
慕澄鸿浅浅一笑,回道:
“受人所托罢了,过几日,他便会亲自来接你。”
凝着慕澄鸿的诡笑,吐蕃王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慕澄鸿,是否能告知――究竟是何人答应与你们合作?”
日珥赞普好似仍旧笃定他的朝堂中个个光明磊落,定然不会与慕澄鸿联手对付他。可慕澄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一时哑然,愣在老虎登上,半晌回不过神。
“当然是――你的亲兄弟。”
反应过来后,日珥赞普猛烈的摇晃着脑袋,拒绝相信慕澄鸿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是我左膀右臂,从来对我恭谨有加,毫无摄政之心!你妄想用离间计为真正的贼人作掩护!我是不会上当的!”
慕澄鸿很是满意日珥赞普的巨大反应,对方越是无法接受,便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从这件事中获取的极大乐趣,让慕澄鸿很是受用,所以他便不介意努力使对方来适应这个对方接受不了的信息。
“你知道吗,原本我同蓝儿并未打算这么早就找上你,在无意间得知你留恋风月场所一事后,我的暗卫确实抓住了你,可我同蓝儿并不想将你带回。因为时机不合时宜。正当我和蓝儿在烦恼如何处置你时,属下又带给我一个惊喜――你最疼爱的宠姬竟然背着你和你的亲弟弟私通。你说此事是否有趣呢?”(未完待续。)
第二七二章:防备
又一个重磅讯息在吐蕃王的脑中瞬间炸开,他的面色变得狰狞和扭曲。[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慕澄鸿眼瞅着吐蕃王从镇定自若到崩溃无措,心里的欢愉像是一触而发的一团焰火,燃烧的格外妖娆。
“那个贱女人!一定是她勾引了皇弟!皇弟怎可能背叛我!绝不会!绝不会!”
慕澄鸿蹙眉笑了笑,开始有些同情吐蕃王:
“啧啧,人说君王最寡情,你还真没有辜负这句至理名言呢!你可知道――一开始就伪装成绵阳的独狼,可是你的皇弟,而并非你的宠姬?”
这一反转就好比打在吐蕃王脸上的重重一巴掌,掌印清晰的刻在他的脸上,嘲笑着他的无知和天真。
“你有逛红楼的癖好,此事仅有你皇弟知晓,若非他告知你的宠姬,你并非用情专一之人,你的宠姬貌似根本不会背叛你,她对你用情至深,真是一个痴心女子。由于报复,她才答应同你皇弟苟合……怎样,是否觉得很多事,你都只看到了表面而已?”
“噗――”
吐蕃王极力忍受着被刺激到头疼胸闷的不适感,却禁不住慕澄鸿的连连打击,终究喉头一热,一口鲜红而刺目的热流喷发而出。
吐蕃王素来心脏不好,受不得太大的刺激,而慕澄鸿也算是吐蕃王的旧识,因而是知晓吐蕃王这个毛病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见吐蕃王气得吐血,慕澄鸿拿出帕子仔仔细细的为吐蕃王擦干净血迹,可是吐蕃王却用十分恐惧的眼神盯着慕澄鸿,好似见了地狱修罗一般。
慕澄鸿用计太毒,心思深沉到令人害怕的地步,他完全可以将这些会伤的人体无完肤的秘密埋藏起来,却猝然悉数道出――这便是吐蕃王觉得慕澄鸿令人胆寒的恐怖之处。
吐蕃王耷拉着眼皮,面上了无生气,若非有一口气憋在胸口,提醒着他――奸人休想轻易得逞,他真不想在看不清人心好坏的世间继续挣扎了。
“是以,你和大夏王将我被俘虏的消息传到了那奸人口中,奸人想请你暂时扣押我,待他稳定了证据,只待将我从世上抹掉,他便重权在我,软玉温香在怀?”
慕澄鸿嗤笑出声,答道:
“难怪你的宠姬对你一片痴心,你对中原文化了解颇多,还很有一番才情呢。”
见慕澄鸿不愿告知细节,吐蕃王也放弃了打探,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就不得不去面对了。
不想,慕澄鸿却补了句:
“我和蓝儿最痛恨之人不是吴起,而是当年害死我皇兄,且害得我侄儿流离失所的女人,同你那狼子野心的皇弟是一路货色,这笔买卖――他也并非受益者。”
慕澄鸿的话,让吐蕃王惊诧的抬头,至少,他得知了慕澄鸿并不打算与奸人联手,他安慰许多。
说了太长时间的话,慕澄鸿还得去帮着齐胜处理公务,便打算离开,临走前,慕澄鸿听到身后幽幽的传来一句:
“谢谢你,没有对我赶尽杀绝,如若我必须偿还曾经的罪,那么我请求你一定要说到做到,我宁愿将一切让给一个同我毫不相干的人,也不愿送给一条喂不熟的狼!”
慕澄鸿闻言,一声不吭的快步走出禁室,陡然停下来时,面色踌躇的叹道:
“痴情多可笑,人心是毒药――”
……
――日兆
昭王府书房内,昭王正等待着出使大夏归来的一名朝廷官员,此官员职位低微,很是不起眼,表面上是辅机的门客,实则确实昭王安插的眼线。
不多时,一名身着日兆官服的中年男子匆匆来到书房门外,轻手轻脚的叩门后,昭王便朝门外问道:
“刘大人?进来罢――”
进门后,中年男子双膝跪地拜见了昭王,昭王抬手示意对方起身,寒暄说:
“辛苦刘大人刚刚回来,就被本王唤了过来。”
中年男子受宠若惊,忙谦卑的拱手回敬说:
“殿下哪里的话,能为殿下尽忠,是卑职的福气!”
昭王也不欲多谈题外话,便径自开门见山的询问起正题:
“既如此,那本王也不客套了。刘大人此次前往大夏,一帮同僚中,谁人行迹较为鬼祟?”
被唤作刘大人的中年男子思忖了片刻,脑海中过了一件事,这才回道:
“以卑职所见――应是辅机大人眼前的当红后生――黎晟黎大人。”
昭王抿唇,眸中一片晦涩:
“果不出本王所料。”
转头回视对方,昭王又道:
“刘大人可否说的具体些?”
刘大人点了点头,慢慢回忆出使大夏的细节,详实的叙述道:
“回禀殿下――此次出使大夏国,大夏新王对微臣等很是客气,食宿安排周到,陛下的帖文大夏新王亦亲自过目,且答应跟我日兆和平共存,友好往来。实则――大夏新王只召见了臣等一次……”
刘大人话未言毕,昭王挑眉,有些疑惑的确认道:
“只一次?”
刘大人呵呵一笑,见昭王有些心急,便连忙补道:
“虽则仅被召见了一次,可那一次――黎大人却在臣等退下后逗留了片刻,至于究竟同大夏新王谈了些什么,卑职便不得而知了。”
昭王虚着眼颔首,摆摆手回道:
“这个无碍,你的身份在明,不便行窥窃之事,本王理解。可你方才道――时辰很短,这便有些古怪了。”
刘大人闻言也是一脸的肃然,皱着眉头禀报道:
“卑职也觉奇怪,出行前殿下吩咐卑职盯紧一众使臣,卑职便料到了此事的严重性。卑职估算过黎大人所逗留的时间,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昭王眉头紧锁,重复问道:
“只有一盏茶的功夫?”
刘大人见昭王带着探询的目光,忙一脸正气的回应说:
“卑职确信仅有一盏茶的功夫!此事卑职绝不敢马虎和怠慢,还请殿下相信卑职,若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好,卑职自愿请辞!”
昭王笑了笑,语气淡淡的宽慰道:
“刘大人莫要见怪,本王并非疑心你,只是若黎晟真有某些见不得光的心思,要觐见大夏新王议事,一盏茶的功夫岂能足够……”
刘大人闻声一脸茫然,迎视着昭王清朗的眼眸回道: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卑职亦不能推断出问题所在。”
见状,昭王便面色严谨又带着些鼓励的提醒道:
“刘大人不妨再细细回想回想――除却你们被召见的时间,其余停留在大夏的时日,你可有疏漏之处?难道,同在大夏的几天,黎晟就没有单独行动过?”
(未完待续。)
第二七三章:爱而不得
昭王的点拨似乎并未起到任何作用,刘大人细思下来,自言自语道:
“在大夏的那几日,众使臣皆同吃同住,我一直盯着黎大人,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啊……”
昭王静静听着刘大人的回述,眼神略显不悦,似乎当初挑选对方为心腹的时候,高估了此人的能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昭王面色有些失望,正准备打发刘大人退下之际,又闻对方一脸狐疑的念叨说:
“难道……”
昭王双目一亮,立刻追问道:
“刘大人可是捕捉了到了哪出不对劲的地方?”
刘大人神色严峻的点头,回禀说:
“这最后一日,臣等皆有一段时间出别院采购些礼品,带回家给家中亲人,大约有三个时辰,我并未时时盯紧黎大人。可在逛闹市的途中,我碰到了其他几位大人,印象中好似那黎大人并未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过!”
昭王展眉一笑,神色笃定的说道:
“此处正是疑点了!按理来说,你们一同前往闹市,即便要采购的物品不同,也会偶尔遇到,大致范围不会出离闹市。可你一眼都没碰到过黎晟,证明他根本没有随同你们一起去往闹市采购礼品!”
帮昭王找到了蹊跷,那刘大人也很是开怀,见昭王脸上的愁云散去了多半,刘大人忙恭维道:
“殿下英明神武,若非殿下提及,只恐小人会因为疏忽误了大事!”
昭王敷衍般朝刘大人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后又问起另一件事:
“此次出使大夏的使臣中,多半儿是辅机的人,本王虽命你重点盯着黎晟,却不排除辅机有声东击西的手段用来防备——”
话音未落,刘大人很快便领悟了昭王想要打听什么,便目光肯定的否定道:
“殿下,虽则卑职任职在辅机门下,也知对方行事极为小心谨慎,可或许正是由于殿下所说的原因——辅机以为众使臣俱是他的人,思量着不会出问题,才没有画蛇添足。并且——从卑职与众位使臣相处几日的这段时间来看,黎大人的心思深沉,也口风也很紧,至于其他几位大人,对公事一类或多或少存在抱怨,然黎大人完全没有!”
昭王很是满意刘大人的缜密心思,能够通过排除法来一一选定最为可疑的对象,倒是他也未曾想到。
于是,昭王眼神嘉许的望着对方缓缓颔首,非常认可刘大人的回答。
“以刘大人所言来看——那么便无从知晓辅机究竟交给了黎晟什么任务?”
刘大人对此也是无能为力,便有些沮丧的答道:
“诚如殿下所言,这黎大人先前不是这般心思细腻之人,反而行事很是高调。可从前段时间以来,这黎大人仿似变了个人,原先或许是因为溜须拍马的本事得辅机偏爱,如今倒的确不容小觑!”
不久前,昭王和沐阳君还对辅机选择黎晟一事做了诸多商讨,得出的结论是黎晟不足以成大事,无需过于看重。
而今经由刘大人这一番警示,昭王才面色沉重的推翻了之前的论断。
垂首思忖了片刻,昭王忽而抬头,面上是拨开云雾见月明的神秘微笑。
“好了,此次刘大人功劳不小,只是碍于形势,还需刘大人韬光养晦,但本王承诺——假以时日,你的付出必定能得到犒劳!至于黎晟——本王已经知晓他因何而转性,自有对付的办法!”
刘大人闻声眉开眼笑,自己的忍辱负重只要能于朝廷有益,同时还能得到昭王的器重,他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殿下怀揣一颗七巧玲珑心,何种贼人佞臣都不足以为患!既如此,卑职先行告退!”
昭王点点头:
“刘大人好走——”
送走了安插在辅机那处的眼线,昭王打算派人跟踪黎晟,刘大人的话让他不得不上心和提防。
想到黎晟,就难免思及嫪菁菁,昭王轻声叹道:
“黎晟虽是个草包,不想竟是个痴情种……因爱生恨,有趣——”
揣度出黎晟想要报复的目标当是自己和嫪菁菁,昭王便觉可笑:如若黎晟某一日知晓了他和嫪菁菁乃是有名无实的关系,不知会否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回过神后,昭王想起今夜蓝漪莲要求他携上嫪菁菁一同进宫用膳,他便吩咐下人进来,为他宽衣换上新装,再去西厢房唤嫪菁菁。
因为先派了下人去嫪菁菁哪里叮嘱了一声,昭王到来时,嫪菁菁已然装扮明丽——清雅的兰色衣衫,淡粉色的披风,衬托的嫪菁菁甚是俏丽。
昭王眼前一亮,觉得嫪菁菁这般穿着最为适合,能同她身上的俏皮、活泼的特质相映衬。
脑海中飘过一抹身影,不施粉黛,清新无双,一身戎装,何其飒爽。昭王忽然注意到——他好像从未看过黎落换回女装时候的打扮。
昭王正处于想象和神往中,脸上带着不自觉的沉迷的微笑,嫪菁菁心头一颤,知晓昭王或许是在思念黎落,便没有出声打扰。
单是,嫪菁菁懂事能看眼色,她身边的婢子就有些不高兴了——嫪菁菁这身清丽娇媚的装扮,乃是由她极力建议,嫪菁菁方才妥协换上的。
作为嫪菁菁的夫君,昭王竟没有一句夸赞,甚至没有正眼瞧上一瞧,那婢子心里替嫪菁菁叫屈,可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便上前唤了句:
“殿下!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昭王抬眸看向无礼的婢子,甚是随意的轻声说道:
“跟了你主子许久,别的优点没有学到,咋咋呼呼的毛病倒是拣来了。”
昭王的无心之失,让嫪菁菁强颜欢笑的为自己的婢子辩护说:
“是臣妾管教无方,殿下莫恼。”
婢子又怕又气,心疼的看着嫪菁菁僵硬的笑脸,心里很是不解——为何前阵子自家王爷还对王爷呵护有加,如今却变得比新婚之时更加冷淡。
昭王听到嫪菁菁出声后,适才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也许于无形中伤害了嫪菁菁,他想要说声对不起,可不知为何,出口时却变成了:“走吧——”
两人同行的期间一路无言,仅有跟随在轿子一侧偶尔同嫪菁菁闲聊几句,嫪菁菁一直垂头盯着自己安放在膝上的手指,没有抬头看昭王一眼。(未完待续。)
第二七四章:不同房
撵轿一起一伏,昭王心若止水,嫪菁菁却像受着极刑一般煎熬——
要在一个自己深爱之人的面前装傻,确实痛苦而不能言说……
昭王一行人进宫后,嫪菁菁去了漪莲轩拜见蓝妃,而昭王则先去找沐阳君禀报关于黎晟的重要线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进入漪莲轩后,蓝妃的贴身婢子已经等候多时,瞧见嫪菁菁来,一张脸上都透着喜气,可她看嫪菁菁身后再无旁人,便问了句:
“王妃,王爷今日来不了麽?”
嫪菁菁抬眸看了眼婢子,目光里浮起一层薄怒,而后才又恢复正常,淡淡的回了句:
“他去面见父王了,稍后才到。”
婢子笑盈盈的点点头,抬手作请状:
“那请王妃先随奴婢进去吧——”
嫪菁菁跟着婢子走在后面,心中暗暗埋怨起自己的疑神疑鬼:她以前并非这般神神叨叨,可自从昭王对她忽冷忽热后,任何一名女子对昭王过多关怀两句,她便不可控制的升起敌意。
想想昭王根本不会在意她已经因为爱而不得变得魔怔,嫪菁菁自嘲般笑笑,加快了步伐。
进入主殿,看见倚在贵妃榻上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嫪菁菁乖巧的行了大礼,甜甜的唤上一句:
“拜见母妃,让母妃久等了——”
蓝漪莲目光温软的朝嫪菁菁浅浅一笑,抬起手臂示意婢子扶她起身,起来后,她亲自躬身牵起嫪菁菁手臂,寒暄道:
“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本宫瞧着你这身衣衫着实好看,改天再吩咐人往王儿府中多送一些同样花色的料子吧!你是正当打扮的时候,不然等到像本宫这个年纪,就要后悔当初辜负了这从里至外透出来的朝气!”
嫪菁菁腼腆一笑,搀着蓝妃的手回到贵妃榻前双双落座,蓝漪莲用极其柔和的眼神端详着嫪菁菁的面容,继而蹙眉嗔道:
“怎瞧着你又清减了些,许是王儿公务繁忙,不曾抽出空来多体贴你吧?待会子等他过来,我定要问他的不是!”
嫪菁菁闻言羞怯一笑,撒娇般回道:
“劳母妃挂念,只是天气寒冷,食欲不佳。(.$>>>棉、花‘糖’小‘說’)政务最紧要,母妃万莫为了这等小事去苛责王爷,倒显得儿媳不识大体了。”
蓝漪莲点了点嫪菁菁的鼻尖,温婉的笑道:
“你是真懂事,王儿算是有福气的。只是本宫的福分就浅咯。你瞧瞧你嫁进来也有不短的时间了,怎生肚子还未有动静?”
嫪菁菁闻言心神不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嫪菁菁带来的婢子见嫪菁菁有苦说不出,便起了告状的心思:
“回娘娘,王爷总是忙着公事,极少留宿在卧房,常常……”
婢子话未说完,嫪菁菁朝婢子狠狠一瞪,这才使得婢子住了口。
以免蓝妃瞧出不对,嫪菁菁又轻声斥责道:
“在府中王爷惯着你,如今于母妃跟前你也这般僭越,也太不知分寸了些!”
婢子撇撇嘴不敢吱声,嫪菁菁又转头看向蓝妃,一脸歉疚的遮掩道:
“让母妃见笑了。”
蓝妃心里明白,可为了避免嫪菁菁在下人跟前丢了颜面,便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回道:
“无碍,回去多调教调教即可。”
蓝妃并不知晓嫪菁菁曾经嫁过人,昭王也未告知蓝妃他同嫪升平的协议。所以在蓝妃眼中——嫪菁菁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又因为嫪升平搭救过蓝妃,蓝妃便将这份恩情回馈到了嫪菁菁身上。
虽说嫪菁菁礼数不全,可也是因为并非出自名门望族的缘故,是以蓝妃对此很是宽容,也是真心喜欢嫪菁菁这个儿媳。
蓝妃的下人端来上好的龙井,蓝妃便招呼嫪菁菁饮茶,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都怀有心事。
嫪菁菁心里想的是——她同昭王长此以往下去,没个一儿半女,定是瞒不住的,彼时若生变故,即便不是黎落,难保昭王心中不会住进其他人。到时候她连蓝妃的偏爱也保不住,更不可能夺回昭王的心了……
蓝妃心里疑惑的便是——明明昭王答应了迎娶嫪菁菁,说明昭王是不排斥她眼前这个乖顺的女子的,可为何不与嫪菁菁同房,蓝妃便有些捉摸不透了……
“儿臣来迟,还请母妃恕罪——”
念着谁人,谁人就出现了,昭王进门后,蓝妃的神色更加欢喜,她目光慈爱的看着昭王回道:
“起来罢,在母妃面前,还拘这些个虚礼作甚?”
昭王起身,走到蓝妃一侧,蓝妃随之站起来,细细打量了昭王几眼,埋怨说:
“定是你父王又交给你不少差事,看你这一脸疲态的,回头本宫定要说他几句,皇子皇孙众多,怎就单挑你一人使唤,他不心疼本宫可心疼!”
蓝妃一脸小女儿家的娇态,连嗔怒的模样都极其惹人怜惜,嫪菁菁仰头羡慕的看着昭王用宠溺的眼光回视着蓝妃,心说——我何时才能得到那样的眼神。
“母妃就莫要小家子气了!父王重视儿臣不好吗?难道要儿臣像废物一般整日里无所事事才好?”
蓝妃捶捶昭王的心口,恼着脸答道:
“你就会同你父王一起来气本宫!”
昭王无奈笑笑,将蓝妃按到榻上坐好,很是关切的回道:
“母妃难不成还真同儿臣置气不成?近日来都是风雪天气,母妃身子骨孱弱,少动弹为好。”
蓝妃将昭王也拉着坐下,眼神欣慰的颔首:
“王儿孝顺,今日母妃备了好多你喜欢的菜色,待会子多用一些?”
昭王假作一脸严肃的拱手道:
“儿臣领命!”
“噗……”
蓝妃嗤笑出声,后又觉得失礼,害羞的脸蛋儿都开始泛红,她捏了捏昭王挺拔的鼻尖,仿佛在责怪昭王故意使她失仪。
“母妃,儿臣多大了,您还用这种老把戏来教训儿臣!”
昭王闷着鼻孔出不了气,故而说起话来十分滑稽,尤其他带着些抱怨的语气,便更加使人看了发笑。
满屋子其乐融融的氛围合着暖暖的烛光,嫪菁菁眼神迷离的盯着这个极少在她跟前表现出这一面的昭王,未饮一滴酒,心醉如酩酊。
一家人用完了晚膳,蓝妃想询问昭王为何不动嫪菁菁,便在送走二人后,假借别的理由把昭王给叫了回来。
昭王匆匆忙忙进屋后,瞧着蓝妃一脸得意的笑望自己,适才拂去额间的细汗走向蓝妃,苦笑着问道:(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无眠夜
“母妃这是同儿臣玩哪出呢?吓得儿臣丢下媳妇便跑!”
见昭王为了逗笑她,反倒自己提起嫪菁菁,蓝妃这才开门见山的埋怨说:
“得了吧,少来糊弄本宫,你把媳妇娶回家连她的手指都不曾动过,你当母妃不知道吗?”
见蓝妃已然知晓他和嫪菁菁不同房的秘密,昭王脸上的笑容渐失,下意识便问道:
“可是她同母妃说过什么?”
蓝妃闻声有些不悦,听着昭王冰冷的语气,似乎那嫪菁菁在王府中连大气都不敢出。[.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蓝妃蕙质兰心,当然不会给嫪菁菁徒增麻烦,便没好气的怪罪道:
“怎地?若是菁菁因此来告状,你回去还得打骂她不成?”
昭王一时哑然,没有吱声。蓝妃见状才道:
“并非她同本宫提及,而是她身边的丫鬟多了句嘴,当时她还想着替你遮掩来着——本宫怕她在下人面前抬不起头,这才把你叫回来问一问。”
听闻不是嫪菁菁备着他告状,昭王的面色也不是多好看,蓝妃见昭王一直以沉默来应对,便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王儿,你也不小了,就不着急给母妃生个大胖孙子吗?菁菁她何处不好,你跟母妃悄悄说道说道,我提点提点便是,你犯不着让人独守空闺不是?”
昭王闻言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直视着蓝妃焦急的眉眼,坦然回道:
“母妃,菁菁何处都好,只是儿臣不想害她。(.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儿臣不爱她,便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母妃韶颜倾城,年轻着呢,不必急着抱皇孙。若母妃每日念着含饴弄孙,也请多等待一些时日。”
蓝妃一脸错愕的凝着眉清目明的昭王,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母妃怎听不懂你说的话呢——王儿方才之意,是指——你已有心仪的姑娘?那把她娶回来便是。我王儿这般尊贵又倜傥,哪家的姑娘会不同意?可菁菁既然已经嫁给你,你总不能一直将人晾在府中呀?”
昭王听不进蓝妃的劝说,只以当初迎娶嫪菁菁全非自愿来说事:
“母妃,您可记得菁菁是你强行让儿臣娶过门的,如今人已经嫁进来,也合了您的意,其他的——就请母妃莫要再干涉了。至于儿臣想要八抬大轿娶回府的女子,儿臣自会着急,母妃身子欠安,就莫要为儿臣劳心劳神了。”
见昭王态度这般倔强和执拗,蓝妃不好再说什么,因为人确实是她让昭王去娶的,昭王为了孝道没有违背她,已属敦厚。可……蓝妃担心嫪菁菁在昭王那里受了气,嫪升平会不答应。
原是为了报恩,而今这般倒有些造化弄人,更像是以怨报德了。
瞧着蓝妃的面上依旧忧愁,昭王安抚蓝妃道:
“母妃是在担心,儿臣同菁菁有名无实,不好向岳丈大人家交代?”
蓝妃无奈的抿抿唇,斜了昭王一眼,似乎在她眼里——昭王始终是个任性的孩子,凡事总有自己的主张,她哪怕操碎了一颗心,也是白搭。
“你说呢?”
昭王闻言淡淡一笑,上前讨好般宽慰道:
“母妃放心,岳丈大人将菁菁嫁过来之前就知道儿臣不会将婚事坐实。是以——母妃不要再杞人忧天了。母妃应当多笑笑,当心愁眉苦脸的样子被父王瞧见,可就要失了专宠了——”
蓝妃瞪起水润润的眼珠,一巴掌拍在昭王的心口,轻声斥责道: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母妃都未寻你的不是,你倒嬉皮笑脸的拿母妃寻开心!你父王才不会像你一般,优柔寡断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母妃瞧的出来你并不讨厌菁菁,就怕你伤了人家好女儿家的心!”
昭王含笑不语,蓝妃无奈,她也没招了,至于嫪菁菁是否能在王府站稳脚跟,全凭嫪菁菁自己肯不肯花心思了。
既然昭王不让她管,她也管不了,莫不如当作不知道的好,只要嫪升平那边儿昭王不理亏,她便放心了。
说了大半天的话,想着嫪菁菁已经在等待昭王多时,蓝妃便打算撵昭王走人:
“好啦好啦,你们小儿女的事,母妃犯不着操心,母妃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不要负了谁人才好……”
说到最后一句时,蓝妃仿佛想起了何事,眼神有些飘离。
昭王没有察觉到蓝妃心神恍惚的样子,只盯住蓝妃照顾好沐阳君。
“儿臣谨遵母妃教诲。母妃——近些日子,大夏国发生了大的变动,我朝中一些奸佞小人蠢蠢欲动,父王为此忧心不已,还请母妃多劝慰父王注意龙体。”
蓝妃猛的回过神来,只因她捕捉到了昭王话中的重点——
大夏国发生大的变动。
蓝妃不由得思及齐胜与她重逢后的那段誓词——先夺回大夏,在设计吐蕃,后来日兆灭她一家。
蓝妃的脸蛋发白,手脚开始泛凉,她还得若无其事的同昭王打听大夏究竟发生了何事:
“蓝妃,政事母妃过问不多,可若想你父王少操劳些,母妃总得插得上话不是?你可能细说一下大夏究竟发生了何事,使得你父王寝食难安的?”
昭王闻言面色凝重的点头,接着便眼神凌厉的看向无人处:
“十余年前,大夏国本是慕姓,后被笑面虎吴起拿下皇位,谁成想风云变幻多年,大夏新主又回归慕姓,此人正是大夏先王慕离休之子!”
蓝妃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好在她觉得头晕目眩之际,撑在了昭王的胸膛上。
昭王见状忙将蓝妃扶稳,神情急切的问道:
“母妃,怎么了?”
蓝妃的耳边一直萦绕着“大夏新王乃是慕离休之子”这句话,迷迷糊糊中听到昭王的关切问询,蓝妃才强撑起精神,有气无力的回道:
“无碍,适才眼前陡然一黑,许是天气太冷,血气不足的原因。”
昭王闻声拧眉唤道:
“来人!”
一行婢子听闻号令,立马陆陆续续走近屋中。
“将母妃送进房中休息!好生伺候!”
“是!”
眼见娇弱无力的蓝妃被搀扶进卧房,昭王适才叮嘱候在一旁的小丫鬟他不便打扰蓝妃入寝,先走一步。
昭王走后,蓝妃将身边的下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剩下她一人侧卧在软塌上,两行清泪悄然流下。
许久,只闻蓝妃幽幽叹道:
“蓝儿,你始终不能放下仇恨,一定要和为娘走到恩断义绝的地步麽?”(未完待续。)
第二七六章:孤独
齐胜狠戾的眼神和一往无前的行事风格让蓝妃感到恐慌,她害怕齐胜当真不会放过昭王同沐阳君。(.)她若死了——权当赎罪,然则昭王和沐阳君并未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大夏的事。
漪莲轩今夜注定无眠,蓝妃寝室里的烛火,直至后半夜也未曾熄灭。
而当昭王离去和嫪菁菁一同出宫之时,嫪菁菁冥冥中感觉到蓝妃或许质问了昭王一些让她难以启齿的事。
虽说,她并未对蓝妃透露只言片语,可就是怕昭王误解她,让她可能在昭王心中存留的那一点点好感,也消失殆尽。
坐上撵轿后,轿子里仅有她们两人,四目虽不相对,可说些体己话,总比当着外人要方便的多。
“我……我没有向母妃告状,是……”
嫪菁菁支支吾吾话未言毕,昭王便打断了她:
“本王明白,无需解释。”
极其冷淡的态度,让嫪菁菁不免露出苦笑:他这是不愿听我解释,还是根本不在乎我是否是个两面三刀的女子。
思及在漪莲轩同蓝妃寒暄过的话,嫪菁菁开始思虑——是否要跟昭王讨个孩子,起码——她能有个念想和盼头,即便看在孩子的份上,想来昭王也不会遗忘王府中海油这么一位被冷落的侧妃。
可是,昭王肯定不会答应同她行房,难不成——得用些巧妙的计策来使昭王就范……
漆黑的夜里,昏暗的撵轿中,貌合神离的两夫妻一个在思念伊人,一个则不知为何露出企盼的神秘笑容……
——无龄
苏锦云挑拨离间,使得孙妙仪相信无龄欺她辱她以后,苏锦云便在思量——不出一月,逍遥门主定会亲自上山,不仅要为自己的爱女主持公道,更有可能要借机打压无龄。(.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那些门派掌门的心思,苏锦云自认看得很透,说起来——苏锦云本是顺水推舟,见不得黎落好罢了,但既然牵扯上无龄的声望,她不如就跟想要打击无龄的逍遥门来个里应外合。
苏锦云才不会认为——那逍遥门门主得知自家爱女在无龄颜面无存一事,会侧重于帮孙妙仪挽回脸面。苏锦云觉得——无龄树大招风,逍遥门决计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假借以无龄并非名门正派的名头来出一口一直被无龄压在脚下的恶气。
然则,若真要坐实了明空收取了彦尘的修炼秘籍一事,就须得凭空编撰这么个东出来,且得让彦尘和明空辩驳无门。
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苏锦云认为自己得好好寻思一番,如何去栽赃陷害,诟病无龄掌门的为人处事……
黎落这厢,在那天被清风冷眼相待以后,便有些无精打采的,更加的不爱出门,不爱交际,避免与任何人亲近——这是彦尘最喜闻乐见的,黎落只属于他一人,便好。
可黎落的孤独和无法言说的委屈,又能向何人诉说呢,彦尘并不觉得将自己封闭起来的黎落不快乐,可真实的心理感受,只有黎落知晓。
自她进入无龄,就多番被人寻衅,不外乎无龄众位长老厚爱她的关系。她自己当然感激无龄对她的这份恩情,又因为不知其中有何猫腻,无端端被迫和全门派的同门对立,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问题。
苏锦云同她真心交往了不足一月,便莫名其妙的远离她,她以为苏锦云是因为听了某些疯言疯语,所以才这般,她亦尊重苏锦云为了求一份安生的心态,疏远便疏远罢。
黎落时常觉得失落,只因来到无龄后——她好似只能把自己的机位师傅当成朋友,说说话,逗逗乐,来一解修炼的烦闷。除却一个年级尚小的振鹭将她看作自己的亲姐姐,便再无其他人愿意亲近她。
如今,连清风也开始讨厌她,她自嘲又不知所措的问自己——这和在黎家的出境,有何区别,无论她到哪里,哪里都不欢迎她。立命军营时,甚至有同僚想要杀了她。
她好像真的是被上天抛弃的那个人,那个想要合群、想要付出心扉却总是被拒绝的流浪者。
心里空虚的时候,鄙夷自己的时候,不知以后该何去何从的时候,期望自己能永远保住同方子配和彦尘的情谊的时候。黎落难免会想念嫪菁菁、昭王、齐胜,这三个曾经对她如亲人的好友。
昭王与齐胜的音讯,她不得而知,传讯的小新兵按理说早该到都城校场了,可是连一封回信她都得不到。昭王和齐胜——果真已经将她淡忘了吗。
还好,她心中还能住着那个大大咧咧、敢爱敢恨的嫪菁菁,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子,她们是闺中密友,是最真心相待的姐妹,有嫪菁菁聊以慰藉,她总算能感受到苍天吝啬赐予她的,一团温暖。
这一日,黎落站在窗前看着前庭中的寂寞花草,孤单单的开放在凛冽寒冬,似乎想为苍白的背景增添一丝春意,却显得那么徒劳无功和让人心疼……
窗前一闪而过的身影,妩媚的眉眼,红色的披风,好似是陆鸢容——
黎落觉得自己可笑,任谁人都可能来这里找她,最不可能的便是那陆鸢容。
“黎落——”
黎落站在偏厅,听到前厅大门处的呼唤声,确实是陆鸢容的嗓音,有些好奇和疑惑的她,快步来到前厅打开门,便看到瑟缩着身子,一脸恐惧躲在柱子后探着脑袋的陆鸢容。
“陆师姐——进来说话吧,外面冷。”
黎落热切的打着招呼,那陆鸢容却不敢吱声,黎落循着陆鸢容胆怯的目光找过去,原是不知何时站在前庭对面的彦尘,冷冷的盯着陆鸢容的一举一动。
“噗……你怕我师傅?”
难得看到无龄女霸王也有犯怵的时刻,黎落嗤笑出声,依旧热情的朝陆鸢容招手。
见黎落对着自己笑,陆鸢容有些没面子,却依旧不敢挪动半步,便红透了一张脸暗自恼怒自己过不去彦尘那道坎儿。
黎落见状看出那陆鸢容是真的忌惮彦尘,便朝彦尘那厢唤道:
“师傅——没事的,你回屋吧,陆师姐上次是失手,她其实心眼不坏!”
听到黎落大声的为自己保证着,陆鸢容羞愧的垂下眼睑,而后开始迷惑——黎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二七七章:陆黎和解
正在思考,陆鸢容猛然察觉到——方才一直震慑着她的那种压力消失了,打眼儿瞧去——彦尘还真听黎落的话,施施然进了屋中。(.棉、花‘糖’小‘说’)
难怪压迫感消失了——陆鸢容拍了拍心口,鼓起勇气被黎落拥进屋中。
进屋后,两人倒不如先前放得开了,气氛有些尴尬,房中的炉火煨得整个屋子暖烘烘的,却暂时还拉不拢彼此的距离。
黎落见陆鸢容的衣服上沾了雪花,且忘记脱下来晾一下,便出声提醒陆鸢容:
“陆师姐,你这披风怕有些湿了,我帮你挂起来吧?”
陆鸢容木讷的抬头,神色有些不自然,迟钝了片刻,才木木的答道:“哦!”
陆鸢容解下披风,黎落顺手就接了过来,细心的黎落怕晾不干,就拖着衣摆站在炉火边烤着。
见状,陆鸢容更加无所适从——被她打成重伤的黎落是当真不记仇,还是故意演给她看的呢。
陆鸢容有时的确傻傻的,笨笨的,虽然长着一张精明又妖娆的脸蛋儿,却全然没有什么心眼儿。她认定了一个人是好人,且能合得来,便会无条件的支持她心中的朋友。
若认定了一个人是坏人,哪怕其实她自己根本没有特别明显的感触,也会因为好友的影响而排斥彼人。
这就是陆鸢容、孙妙仪、黎落三人的关系,黎落走不进以孙妙仪为尊的小圈子里,陆鸢容常见孙妙仪因黎落而暗自神伤,自然的把黎落归为敌人之伍,便说过许多不尊重人的话,做过许多不经大脑的事。(.无弹窗广告)
哪怕这一刻,陆鸢容怀着歉疚,想来同黎落说声对不起,也因着孙妙仪的关系而迟迟不能出口。且在黎落表示大度的一刻,心里还在揣摩对方是否有其他想法。
若把黎落换成孙妙仪,想来陆鸢容就不会有这许多顾忌和犹豫罢……
沉默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黎落捏了捏衣角,觉得既干燥又暖和,才将陆鸢容的火红披风挂到了一旁,随后走到陆鸢容对面坐下,询问陆鸢容的来意:
“不怕陆师姐笑话,我这里倒是鲜有同门拜访,师姐一来——这屋子便显得不那么冷清了,只是不知师姐来此处有何事?”
黎落客客气气的打开话匣子,听上去有些冠冕堂皇,确实实实在在的情况。
陆鸢容知晓黎落所言不虚,见黎落依旧挂着笑容,不免有些同情黎落在无龄不受喜爱的出境。
思忖了片刻,陆鸢容终究抬眸,对上黎落清朗的瞳仁,吞吞吐吐的说道:
“上回是……我太莽撞,出手太重……对……对不起……”
黎落的眼神里写满了意外,不想这陆鸢容竟是前来致歉的,她的态度便比之前更加平易近人。
“其实,师姐不必说这些话。尽管我同师姐相处不多,但师姐的性格很明朗,我亦明白,若不是因为一心想要维护自己的朋友,师姐是断然不会如此的。师姐敢做敢当,又讲义气,这一点——黎落很是佩服。”
陆鸢容认认真真聆听着黎落答复,似乎想知道黎落只是做做样子,还是出自真心的原谅了她,便不确定般的回道:
“你当真原谅我了?”
黎落闻言嫣然一笑,而后面色肯定的点点头:
“说起来,那日的事情,很多细节我都想不起来了,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记得——你打伤我是真,我假如记恨的话,又怎会迎你进门,大可置之不理,不接受你的道歉,你说呢?”
黎落言毕,陆鸢容的脸颊有些泛红,不知是屋中温度太高,还是因为面对黎落的坦白,她却仍有疑虑而为此羞愧。
“那一天我出手伤人,的确是我的不对,你不曾记仇,证明你很大度——我也很佩服你。如果是我的话,肯定要闹个不休的!呵呵!”
两人互相谦让着,不时能笑一笑,这气氛就和谐的多了。
黎落是越和陆鸢容相对,便越想嫪菁菁,看着陆鸢容的眼神,也格外温柔。
此时,看见黎落满眼的清婉和爽直,陆鸢容不禁回想起自己娘亲的一句话——若你认不清一个人是真心或是假意,便去观察对方的眼睛,言谈会撒谎,表情可以伪装,只有眼神,不会骗人。
陆鸢容几乎可以确定——黎落并非她想象的那种不可一世,娇纵跋扈之人。也并非爱挑事的主。
“你不过是为了朋友出头罢了,我养伤间隙曾经反复自省过——发现我完全可以不去激怒孙妙仪,我总是得理不饶人,亦是有错的!”
黎落的目光很诚恳,说的也是心里话——从来,她都改不了不去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这个弊病,在黎家是,在军营也是,在无龄更是。每每她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时候,旁人却记在了心上,报复便随之而来。
黎落渐渐明悟——祸从口出,退一步海阔天空不知要身体力行,更要做到闭口不谈。
陆鸢容听了黎落的话,觉得黎落的思维很是有趣,但即便她欣赏黎落看待事情的观点,也不适合在此时去表达赞同。毕竟——
过错方乃是她,黎落自省,或许只是因为黎落想活得问心无愧,而不能成为她推脱过错的借口。
这么想着,陆鸢容忆起孙妙仪也有不对之处,便释然补了句:
“你若还觉得自己有错,岂不是折煞了我和妙仪师姐。说起来——妙仪师姐做的不对的地方也请你谅解!祭典那天我在面壁未能参加,但我听说妙仪师姐的执迷不悟,也相信你没有弄虚作假!”
黎落诧异的看着陆鸢容,凝着陆鸢容的双目轻问道:
“我还以为——前仇已解,又要添新恨了。不曾料到你选择相信我……”
陆鸢容嬉笑着朝黎落做了个鬼脸,追问道:
“若我是来找茬儿的,你因何要放我进来?就不怕我又为了袒护自己人来打你一掌麽?”
黎落被陆鸢容此语逗得忍俊不禁,含笑顺着对方说:
“起初我是不敢的,可是我瞧你居然那么惧怕彦尘师傅,便有了底气了!哈哈……”
“哈哈……”
两个娇俏佳人的笑声填满了空荡荡的房屋,彦尘在隔壁也听到黎落这边的动静,他翻阅古书的手指略作停顿,继而莞尔。
陆鸢容明白黎落是在玩笑,黎落亦然,两人这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陆鸢容便异常豪爽的伸出拳头平举给黎落,见黎落一脸茫然的盯着她送过去的拳头,陆鸢容忍住笑意问道:(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彦尘截信
“不答应和解?”
黎落闻言着急了,忙道:
“怎麽会!”
陆鸢容见此失笑,便伸出另一只手将黎落的手掌强行弯曲,而后同自己的拳头轻轻一碰,算是陆鸢容特创的和解仪式。(.无弹窗广告)
撞击完了,黎落傻傻的盯着两人的拳头看了半晌,才大笑出声。
黎落从未讨厌过陆鸢容,今日两人能化干戈为玉帛,解开心结,是黎落入观以来极少让她高兴的事情之一。
握手言和后,陆鸢容想起孙妙仪离开无龄已有几日,似乎当真不打算再回来,便有些没精打采的垂头谈及孙妙仪针对黎落,其实有自己的迫不得已。
“说起来,妙仪师姐看你不惯,不过是因为一些不能明言的缘由……”
黎落抿唇一笑,望着陆鸢容忧虑的眼眸,坦然答道:
“我知道,孙师姐爱慕清风师……伯,所以才会对我产生敌意。”
想到清风或许再也不愿见自己,黎落生生将“师傅”二字给拗成“师伯”,陆鸢容并不讶异黎落看出了孙妙仪对清风的情愫,那般明显又那般小心,应该唯有清风不懂罢了,在旁人眼中,皆是清晰的。
陆鸢容和黎落一同陷入各自的忧愁之中,陆鸢容有陆鸢容的挂念,黎落亦有黎落的烦心事,屋中再次变得静悄悄,谁都不曾先一步出声打破沉寂。
见陆鸢容着实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孙妙仪,黎落想提醒陆鸢容,孙妙仪太过自傲,可能压根儿就没有把陆鸢容当朋友,但又因为二人刚刚冰释前嫌,黎落怕让对方觉得僭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唉,你看我,好端端的说这些个扫兴的事作甚!祭典那日,师妹于女弟子中拔得头筹,我还未曾恭贺师妹呢!”
陆鸢容转移话题的速度极快,似乎她脸上的烦恼从不会一直停留,黎落被陆鸢容的乐观感染,便暂且将心中的千头万绪搁置起来。
“师姐说笑了,何来拔得头筹一说?那日孙师姐非得让我上台跟她比试。你是知晓的——我连你的掌风都躲不过去,怎堪同她比试,便只能选择了投机取巧的办法,不料结果竟……”
黎落没有再说下去,祭典那日孙妙仪着魔般不相信比试结果,谁人劝解都毫无作用,最后闹得个不欢而散,多半儿原因是由于孙妙仪接受不了战胜她的人乃是黎落。
黎落自知是“罪魁祸首”,若拿祭典那日的比试结果来得意,岂非人品有问题。
见黎落及时打住,陆鸢容明白黎落对孙妙仪出走一事暗生自责,便又扯了些有的没的,以此来转移黎落的注意力。
两人握手言和后,很是照顾对方的心情和心思,竟有一种从未打磨过的默契。
陆鸢容同黎落相处甚欢,时至下午,该是陆鸢容被清玄处罚抄写清心咒的时辰,陆鸢容这才接过黎落递来的披风回到自己的住处。
将陆鸢容送出门,黎落瞧着彦尘正站在门外,手中握着一个类似锦书的东西,并未十分在意。
彦尘眼瞧着陆鸢容走出长廊,这才准备进屋。
“师傅——”
彦尘抬眸,看向黎落,见黎落的目光盯在他手中的锦书上,彦尘不自觉的动了动手指,将锦书往袖口送了送。
“师傅有家书?”
彦尘闻声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轻语说:
“不是。”
黎落闷闷的“哦”了一声,随后边往屋中踱步,边小声念叨着:
“为何我还没有收到他们的回信呢……”
很明显,彦尘明白黎落所指何事,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前厅,关上房门,展开了刚才振鹭要送到黎落屋中的书信。
从锦囊中取出布帛,彦尘看了看落款——嫪升平亲书。
仔细回想了一番,彦尘记起来黎落唯一的好友也姓嫪,便更加好奇信上说了说什么。
书信中的内容如下——
黎落亲启:
得知黎姑娘大难不死,菁菁同我深感欣慰。恰逢军中传来消息——我同菁菁才知,原来黎姑娘去了道观。
此信本应由菁菁写给你,然则出于某些原因,便只能让我代笔,烦请黎姑娘耐心看完,你便会明白这封信的来意。
自你失踪后,菁菁形容枯槁,日渐消瘦,她不肯接受你下落不明的消息,每日天将擦亮,她便站在校场门口等候你回来。
你二人交情匪浅,作为菁菁的父亲,我很感激她能从你身上学到很多我这辈子都教不了她的东西。可另一方面——菁菁如此下去,始终沉浸在哀伤中,却让我心疼不已。
菁菁同黎晟断绝夫妻关系后,无人问津,我同她母亲已然年老,当然陪伴不了终生。嫪某人这一生就这一个独女,实在放心不下,又见她因你而失魂落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便做主为她寻亲,以此来冲刷掉她遭受的连连打击和刺激。
黎姑娘,你自强自立,勇敢果决,福报良多。如我菁菁能有你一半的脾气秉性,我亦不会考虑让她再嫁。相信你看到此处也会担心她——担心她被新的夫婿欺辱,再次择错良人。
说来可巧,我乃昭王之母的救命恩人,为了给菁菁寻找到一辈子的倚靠和后盾,我托人给昭王之母——蓝妃捎去书信,恳请她说服昭王与菁菁同结连理。我看中的并非昭王位高权重,而是黎晟日益邪性,我恐菁菁惨遭报复,便只得如此。
谁料——当初你女扮男装,替兄从军时,曾与昭王结下一段不解之缘。不知你是否明白昭王对你的心意,简而言之——昭王心仪之人是你。
我的傻女儿,又一次陷入情网,他们二人新婚不久,虽无夫妻之实,但菁菁已然爱慕上昭王。可昭王心中一直由你占据着,使得菁菁痛苦不已。
黎姑娘,莫怪嫪某人自私,为人父母没有不为自家儿女着想的,瞧着菁菁郁郁寡欢,我着实心痛,如今昭王已经得知你的下落,相信昭王不久后便会将你接回京都。
黎姑娘,嫪某人无权要求你何事,只是恳请你看在菁菁命苦的份上,退出这段感情纠葛,成全菁菁,她本就错付过一次真心,属实不能再伤心一次。
菁菁不忍你为难,昭王对她的极其冷淡,她只能受着、忍着,可试想一下——若你的好姐妹被夫家娶回以后,像望夫石一般等不到夫君垂怜一眼,这岂非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苦肉计
黎姑娘,嫪某人上述字字属实,恳求之情亦切之入骨,烦请黎姑娘好生思量,是否要插足这段姻缘。[.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如若黎姑娘大度退让,嫪某感激不尽,我嫪家会将你视作第二爱女,敬上。
看完后,彦尘的表情闪过一丝丝的复杂,但顷刻间又消散,他轻轻一抛,将锦书丢尽了炉火中,面色恢复淡然。
锦书被彦尘焚毁,信上的陈情兴许黎落不回日兆是不会知晓的,也不知嫪菁菁会否因此而误会黎落,然彦尘根本不在乎这些旁枝末节,他认为黎落无需挂心的事,就自作主张的帮着解决了。
黎落刚刚送走了陆鸢容,第二位客人便不期而来,黎落打开门之时,惊喜的看着苏锦云——本以为,苏锦云这辈子都不愿再和她有什么交集。
苏锦云胆小怕事的本性黎落是知道的,未免受到同门的歧视,苏锦云同黎落撇清关系于黎落而言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苏锦云今日登门拜访,面上一直挂着愧疚之色,倒让黎落觉得全无必要,只因她从来不曾因苏锦云和她疏远一事而怪罪对方。
将苏锦云请进屋中后,黎落笑道:
“今儿可是赶巧了,陆师姐刚走,你又来了,本以为我这里总要孤孤单单的呢。”
苏锦云娇羞的浅笑,而后咬唇,显出欲言又止的样子,黎落瞧见苏锦云这副神情,便大大方方的将苏锦云按到座椅上,递给苏锦云一杯热茶,而后问道:
“锦云,你我之间没必要顾忌良多,有话不妨直说——”
苏锦云蹙眉沉思片刻,才眸中噙着泪光的起身弯腰道:
“黎落,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来跟你道歉!”
黎落忙扶起苏锦云,替苏锦云揩去泪水后,嗔怪道:
“姐妹之间,心意是相通的,你想什么我是懂得的,无需这般,快起来罢——”
再一次请苏锦云落座后,苏锦云假作一脸感激的表情道:
“师姐不怪我?先前你对我那样好,在众人面前维护我,悉心鼓励我,我却因着旁人的指点而不敢同你亲近……”
苏锦云话未言毕,黎落忙出声打断了苏锦云的忏悔:
“锦云,你别放在心上。[]我知你性子弱小,又因为修为低浅不敢惹怒师兄妹们,你同我不多走动又如何,我难道会在意这些个表面功夫吗?你今日还是忍不住来看我,跟我说心里话,就证明你心中有我!所以,不许再说惹我生气的话咯——”
苏锦云听完黎落的心声,破涕为笑,接着便面色关切的端详了黎落一会儿:
“前阵子,你被陆鸢容打伤,可大好了?”
黎落欣慰的笑着点点头,伸出白嫩的手掌握住苏锦云的手背,表示感谢。
苏锦云亦含笑望着黎落,装的与黎落甚为亲厚的样子,端起茶盅饮了几口后,苏锦云猝然抬头,问道:
“师姐,我方才没有听错吧——你说,陆师姐也来看你?哪个陆师姐?”
其实,打从黎落提起陆鸢容来看过她的时候,苏锦云便想追问了,可她怕黎落瞧出异样,才憋到现在,仿似不经意一般提起的。
黎落想起陆鸢容的豪爽和可爱,眼神极尽温柔的回道:
“正是将我打伤陆鸢容师姐。”
苏锦云一脸不明所以的盯着黎落,那眼神仿佛黎落得了什么怪病一般,望的黎落好生不自在。
“呵呵……怎么了?”
黎落尴尬的笑笑,询问苏锦云这般凝望她的原因。
苏锦云闻声似乎有些气恼,继而一脸忧心忡忡的回道:
“师姐,她出手打伤你,你还让她进门?你也太傻了吧!”
看着苏锦云目瞪口呆轻声斥责她的样子,黎落恍然想起周吴氏,每每不忍苛责她,又心疼她的时候,便是这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语气不轻不重,却暖到了心坎儿里。
黎落面色认真的回视着苏锦云的眼睛,答道:
“锦云,陆师姐不过是为了帮孙师姐出头,并非故意想伤我,再者言,她今日来此也像我道了歉。我若还不原谅她——岂不是显得我太过小肚鸡肠。”
得知了自己需要的信息以后,苏锦云便没有必要同黎落一直在陆鸢容身上找话题,毕竟她还另有目的。
“你呀你,就是心肠太软!”
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后,苏锦云拍拍黎落的手,默许了黎落大度的做法。
黎落见此更加觉得苏锦云是懂她的,眉眼弯弯,笑得毫无防备。
两人闲聊了一阵儿,苏锦云掏出来自己缝制的一枚香囊递给黎落,黛绿的底色,上面绣着水红珊瑚,墨色的蝌蚪和小鱼,既精致小巧,又吸人眼球。
“师姐,你看看这香囊好看吗?”
黎落一眼便看到了香囊上绣工不俗的蝌蚪,伸出指头戳了戳,脸上新奇的表情就像孩童见到了新鲜玩意儿那般眼前一亮。
“好看!这小鱼和蝌蚪如同活得一般,栩栩如生!”
黎落对苏锦云掏出的锦囊赞不绝口,苏锦云见状眸中闪过一丝得逞。
“这是我自己绣的。”
黎落目瞪口呆的望着苏锦云,而后直夸赞苏锦云心灵手巧:
“锦云,看不出来啊你——这等绣工,便是让我练上几十年都撵不上的!”
苏锦云嗤笑出声,拉过黎落的手,将香囊塞到黎落的掌心:
“这是专门为你绣的!拿着吧——”
黎落捧到手中,当个宝贝似的欢喜不已,面向苏锦云连连道谢,眼神中充满了感动。
“本来想着,绣个好看些的花样,可那些花样太俗,就想着不如绣个特别的,又回想起你就喜欢这些小花小草小动物,觉得你定会喜欢便动手做了出来!”
苏锦云笑呵呵扬起头,刻意的捏了下指尖,那指尖上有因为刺绣时候不小心戳到的针孔,小小的点子,却是不少,立刻就吸引到了黎落的注意。
黎落心疼的握起苏锦云满是针眼的手指,眼眶泛红的轻声斥道:
“锦云,你我之间无需这些身外之物来增进情谊,你看看你的手——如此灵巧的手指头,因我受伤,安能让我踏实的收下这份礼物?”
苏锦云抽回手藏到身后,傻兮兮的笑道: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你以前肯定极少动女红吧,做绣活儿就是这样的,免不了要被扎几下。再者说——我今日来找你还得拜托你一件事,当然得表示表示啊!”
(未完待续。)
第二八零章:强人所难
苏锦云越是不当回事,黎落便越是动容,她将双手轻轻搭在苏锦云的双肩,嗔怪道:
“你跟我客套什么,有何事相求说出来即可,我一定会尽力帮你,何苦将自己的手弄成这样,你若再跟我计较的这么清楚,下回便不要来了。[]”
黎落是真有些生气,她觉得苏锦云依旧没有拿她当朋友,若是真不把她当外人,断然不用这般讨好。
见黎落正中下怀,苏锦云才一脸歉疚的解释说:
“前些日子,你被那陆鸢容打伤,我因着避嫌,没有来看你,我这个姐妹做的如此不称职,不弥补上实在心里过意不去,师姐就莫要生我的气了嘛!”
黎落瞧着苏锦云性子也的确谨小慎微,生怕彼此间产生嫌隙,便不再同她闹别扭:
“好啦好啦,这锦囊我收下了,多余的话你不用同我讲明我也懂得,以后不必为我费心,原本你也不欠我什么。”
苏锦云闻声憨笑着捣头,黎落揉揉苏锦云的发顶,像是多了体己的妹子一般眼神宠溺。
“说罢,有何事需要我帮衬?”
苏锦云娇怯的垂下头来,表情显得忸怩,面色犹豫许久,才说起因何要拜托黎落:
“祭典那日,师姐你表现不俗,令我属实羡慕,想来彦尘师伯教导有方。”
稍微顿了顿,苏锦云抿唇继续道:
“师姐是有福之人,我估摸着用不着多久,师姐的修为便能更上一层楼……”
说到这里,苏锦云的眼神是羡慕和自卑,黎落大约看懂了苏锦云的想法,但又怕琢磨的不准确,才耐心听苏锦云将话说完。.
“再观我,与师姐前后脚踏入无龄,可不论是资质还是资源都难以企及。说实话――修炼不易,若无人指点,就等同于难上加难。师祖他们好心收留我,此事我本应直接去恳求众位师祖,可如若这样做,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扬起头来,苏锦云目光清澈又诚挚的凝着黎落:
“是故,我想着――不管是彦尘师傅,还是子佩师傅他们――都格外疼宠师姐,假如师姐能帮我说上一句话,或许拜师一事就能水到渠来!”
言毕,苏锦云的眼睛里充满着殷切的期盼,等待着黎落作出答复。
黎落听完苏锦云的讲述,沉吟了片刻,并非因为她不愿答应,而是先前她已经恳求过清风和方子配,除却方子配点头让苏锦云跟着修炼外,便再无其他恩惠。
况且,现在清风同她有了隔阂,方子配又并非她真正意义上的师傅,如此便只剩下一个让人难以看透的彦尘。
彦尘喜静,且最怕麻烦,当初选了她做徒弟,不过是因为两人乃是旧识,所以黎落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说动彦尘。
见黎落陷入沉思,苏锦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冽,继而装模作样又灰心丧气的表示道:
“我知晓此事会让师姐为难,可我是当真愿意将毕生精力都放在苦心修炼之上,希望有一日能得道法精妙,超脱于市,摒弃凡世间的纷乱和叨扰。但……”
苏锦云故意放低了姿态,表示即便拜师不成也没有问题,可是她言辞中的渴望和妥协却又显得那么清苦和无奈。
黎落闻言,忙摆手朝苏锦云解释:
“锦云你千万别误会,此事能难倒的人并非是我。目前我只能去求彦尘师傅,可想来你也知晓――他的性子清冷,不愿与不熟的人往来,因而我怕若不成功只会使你更失望……”
苏锦云听完黎落的说辞,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扑通”跪地,双手搭在膝头,目光楚楚的乞求道:
“师姐,若非我看出彦尘师傅将你视作最重要的人,也是没有信心来找你的。师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劝服彦尘师傅收下我,你能为我试试吗?”
苏锦云把话的这样满,似乎认准了黎落能让彦尘点头一般,黎落见状既不好推辞又不好表现出她只能尽力的样子。
可是苏锦云一直跪着也不是个事儿,万般无奈之下,黎落咬了咬唇道:
“我会想出让师傅一定同意的办法,你先起来说话,咱俩人都是同门又是同辈,哪有你拜我的道理!”
苏锦云闻声眉开眼笑的起了身,黎落的心情却开怀不起来。
想到彦尘对她极好,黎落就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彦尘,可苏锦云那个态势,似乎黎落办不到她就要长跪不起,这才使黎落进退两难,只能先稳住苏锦云。
能否成功,黎落不敢保证,若到时候苏锦云因为彦尘不同意而对黎落产生芥蒂,那么黎落也无话可说。
彦尘是黎落的师傅,世上哪有师傅事事都顺着弟子的道理……
送走了苏锦云,黎落又去斋堂用了饭食,见彦尘房中的烛火还亮着,猜测着彦尘应该还未曾休息,便想去探探彦尘的口风。
走到彦尘的门前,黎落一时抬手,一时又放下,苏锦云央求她的事,是真的把她难住了――
一来,她不想让苏锦云伤心,二来,她也很想苏锦云能有个对她尽心尽力的师傅,三来,彦尘对她的好,不能成为她不知分寸的理由,也是由于彦尘对她格外用心,她也想成倍的为彦尘着想,诸如会让彦尘感到反感的事――简而言之,彦尘不得已应下,黎落心疼且自责。
黎落正在晃神,双手绞着袖口,忽闻一声:“吱呀――”
门被彦尘打开,他看着黎落柔声问道:
“怎生不进来?”
黎落勉强的回给彦尘一个笑脸,才跟随彦尘走近屋中。
彦尘的屋中没有炉火,比起黎落的房间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冰窖,黎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彦尘细心的注意到了,才施法将屋中的温度升高。
不一会儿,屋中就回温了,黎落也不再瑟缩着身子,她走到距离炉火最近的座椅上,扫了眼彦尘的房间――仍旧没有任何摆设。
“我见师傅屋中的灯火亮着,便过来看一看,师傅怎还不歇息?”
彦尘负手走到黎落近前,凝着黎落自然而然蹙起的眉头,径直问道:
“有事?”
黎落惊讶了片刻,才垂下眼睑点点头。
彦尘见状轻语道:
“我答应。”
黎落猛然抬头,抽搐着嘴角小心翼翼询问说:
“师傅,你都不问问是何事吗?”
彦尘回看向黎落迷茫的双眸,莞尔道:(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生人勿进
“目前为止,还不曾有我办不到的,你又何须犯难。(.无弹窗广告)”
彦尘总是如此,三言两语几句话,无条件的对黎落千依百顺,好似是天神下界来守护她那样虚幻,却又真实可感。
黎落一时间哑然,觉得恐怕今生尽己所能都难以回报彦尘对她付出的万分之一。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黎落感觉到气愤有些许微妙,便打趣开口调笑说:
“师傅你好大的口气哟,仿佛无所不能一样。”
彦尘闻声但笑不语,眸子里尽是宠爱。
“其实是一件极小的事,但我怕师傅不高兴,所以有些徘徊是否要开口求助……”
彦尘听了黎落的自白,淡淡的回道:
“往后,再有让你作难的事,交给我便好,你心中无需负担太多,只管好生修炼。”
虽然是很沉静的语气,可这许下的诺言却抵过千言万语句虚话。
黎落傻傻的望着彦尘,眼神不仅有崇拜,有渐渐变深的依恋,还有其他的情愫,这一丝异动,让彦尘出神片刻,只因他极其熟悉这种脉脉流水般的温情密意。
“师傅,你对我真好……”
黎落凝着彦尘绝世无双的清俊脸庞,喃喃出声。彦尘闻之欣然――只要黎落满足,他便满足,只要黎落快活,他便快活。旁人总觉彦尘心思深沉,让人看不穿看不透,其实――他所思所想简单的很,只有一个黎落在心里装着罢了。
又是一阵静谧,黎落的双颊泛起红晕,俏生生的却有清丽无比,衬得朴素的屋中都熠熠生辉起来。(.)
干咳了几声,黎落才觉出自己的失态,且――彦尘既然已经许诺答应黎落出口的所有事,黎落便直截了当的告诉彦尘:
“师傅,锦云师妹无人教授,自行摸索修炼门道太难,便来央我求你收下她。”
彦尘眸中浮起一丝丝异样,可仅仅停留了须臾,他就扬唇道:
“好。”
没有思考,没有停顿,爽快又温柔的一个“好”字,占据了黎落整个心扉。
黎落觉得有些燥热,心跳起伏很大,莫名的觉得不自在,且不敢再和彦尘对视,便匆匆起身,一边往出走,一边叮嘱彦尘说:
“师傅早些歇息,徒儿先行告退。”
彦尘盯着黎落落荒而逃的身影,目光里既有些促狭,又充满疼爱。
回到自己的厢房中,黎落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的脑海中,总是不可控制的冒出一帧画面――
彦尘翩然转身,静若处子,继而挑唇答好,羡煞人世间最美的芳华。
黎落捂住心口,有些烦闷的自语道:
“怎还是跳的这样厉害……”
难道,我喜欢上师傅了吗――这一句话,黎落不敢径自道出口,这发现让她惊喜和不安,又觉得大逆不道。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直绕的黎落头疼,心气浮躁的黎落吹灭烛火,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眠。
次日一早,黎落便告诉苏锦云这个好消息,苏锦云欣喜的同时,眼底有一丝难以被人察觉的妒忌和失落。
“师姐,我就说嘛――师伯疼你,不会拒绝你的恳求的。”
苏锦云的恭维,让黎落的面色立马变得不自然,她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后,才苦笑道:
“这种特权我可不能使用多次,也不好在师傅面前太过任性。”
言毕,黎落垂眉盯着茶几中的杯盏,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黎落有些不对劲的反应让苏锦云即刻发现,她盯着黎落的面容看了一会儿,眼中的内容不知该称作轻蔑还是冷漠,或是两者兼有。
二人用完早餐,黎落便带着苏锦云去了彦尘的住处,彦尘依旧在安静的翻阅着古书。
“师傅――”
黎落轻灵的一声呼唤,使得彦尘还未抬眸便面带笑意,他合上书页,循声看去,见黎落已经将人带来,彦尘面上的喜悦消减了大半儿,随之面无表情。
苏锦云瞧着彦尘看见他乃是这等脸色,心里明白彦尘是看不上她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生得倾国倾城好颜色的黎落――
苏锦云初次体会到:一张漂亮脸蛋儿,还真是好东西……
“来了。”
彦尘语气清冷的瞥了眼苏锦云,黎落见此忙将苏锦云往彦尘的方向推了推,介绍道:
“师傅,锦云师妹姓苏,来无龄的时日同我差不多,修炼根基尚浅。但锦云师妹性子乖巧,听话懂事,是绝不会令师傅反感的!”
黎落拍着胸脯夸赞着苏锦云,尽管都是些平实的词汇,没有极为夸张的褒奖,却句句出自真心的感知。
因着黎落比旁人懂得彦尘看重的是什么,所以不曾吹嘘苏锦云有多优秀,而苏锦云则不会以为黎落这般是为她好。
黎落朝彦尘卖力引荐苏锦云的时候,苏锦云听着黎落不肯多透露一丁点她的优点,心里难免揣测起黎落――
呵呵,平常装的好像对我多体贴,在你心仪之人面前,却依旧免不了俗的贬低别人,生怕被比下去。黎落啊黎落――你哪有他想得那么好,不过是凭借一张会骗人的脸而已。
掩住自己的心思,苏锦云娇羞的朝彦尘笑笑,彦尘的反应很冷淡,只点了点头,便又将视线放回到黎落身上。
黎落介绍完毕,退到一旁,等着彦尘训话,然后正式收苏锦云为徒。
彦尘走近了苏锦云一些,苏锦云得此机会近距离端详彦尘的面容,只觉得一阵心悸,想到黎落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苏锦云吃味不已。
“既然你想拜我为师,我亦不介意多教一人,我没有太多规矩,不要烦我,不要僭越,就可。至于什么拜师礼也不必了,师傅他们那里我自会交代一声。”
彦尘快速的训诫罢了,却见苏锦云一脸的目瞪口呆和不知所措,彦尘才又补了句:
“明日起,我会匀出时间来指点你,你跟黎落不会一同修炼,至于原因,我不必跟你解释。你先下去吧――”
彦尘的利索便是把黎落都惊呆了,她看着完全没有机会说话的苏锦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彦尘这是怎么了,便暗暗朝苏锦云摆摆手。
苏锦云只能欠欠身子,答道:
“是。”
而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等房中只剩下彦尘同黎落后,黎落才挠着头询问彦尘说:
“师傅,你今日是否心情不佳啊?”
彦尘闻声好笑,俯视着黎落呆笨的模样反问道:
“怎会这样想?”(未完待续。)
第二八二章:至简至真
黎落被彦尘堵的说不出话来,便斟酌了措辞,挤出笑脸指了指门外回道:
“刚才,锦云师妹,你……”
好吧,显然黎落的思绪已经凌乱,也不知该如何挑彦尘的不是,说出口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没有条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彦尘却听懂了黎落所指何事,他连看都未曾看门外一眼,只不以为意的答道:
“我不习惯同生人相处罢了。”
黎落听完彦尘的话有些乍舌,却只能接受这个说法,猜测着苏锦云或许会因为彦尘如此淡漠而多想,黎落就朝门外看了眼,见苏锦云正盯着彦尘端详,眼眸深邃,黎落倒觉得或许不用解释――
只凭着彦尘这张天怒人怨的皮囊,只怕苏锦云也不会恼他。
“师傅,今日还是照旧去老地方练气麽?”
见彦尘微微点头,黎落便道:
“那我去同锦云师妹知会一声,让她先自行修炼,待明日便可以由师傅亲自指教了?”
彦尘闻声不答话,黎落吐吐舌头,面色有些尴尬:彦尘这生人勿进的状态着实有些冷峻。
走出门外,苏锦云正候着黎落:
“师姐,这师傅就算拜成了?”
黎落嗤笑出声,回道:
“是呀,咱师傅性格如是,你同他相处久了便会慢慢适应――”
听到黎落说起来日方长,苏锦云目光中有些憧憬和向往,便高高兴兴的嘱咐黎落跟彦尘带个话:
“师姐,虽然师傅不爱繁文缛节,但还是烦请师姐替我跟师傅说一声――锦云感谢师傅不吝赐教,定会不负所望!”
看到苏锦云眼神中的坚定,黎落也很是为苏锦云欢喜,忙答道:
“好好好――一定将话带到!”
苏锦云甜腻一笑,知道黎落到点该修炼了,便不欲多打扰:
“既如此,那我先回去啦?”
黎落憨笑点头,望着苏锦云雀跃的背影,再看了眼屋中毫无波动的彦尘,暗道:锦云啊锦云,也不知你这兴奋劲,能持续多久,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被他给消磨干净……
清风这厢,自孙妙仪出走后,一直处于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方子配通析了清风心思,也不好去开解,毕竟――他亦一头栽进情网中无可自拔,哪有旁的精力去解救清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清玄和莫逆最是关爱清风同方子配这两名弟子,瞧出了清风的异样,清玄和莫逆自然不能置之不问。
好在有方子配陪着,否则不擅说谎的清风,怕会被清玄和莫逆一眼看穿。
方子配就信口拈了个理由,说是――彦尘入观后,实力强悍,经过上次被彦尘威胁了一道,清风压力很大。
这理由虽然并不是真正的原因,却或多或少同清风的烦恼沾了边儿,且纵观观中弟子,清风所承受的东西属实是常人肩负不起的,清玄和莫逆便相信了方子配的说辞。
“风儿啊,师傅都同你说过了――上一次的意外,并不能全部怪到你头上。你怎就钻起了牛角尖呢?”
清风不吭声,默默望着地面,面容略显憔悴的他,原本清新俊朗的一双黑色瞳仁中毫无光彩,仿佛被谁人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
清玄见这般全劝说不起作用,就换了个角度安慰清风――
清玄走到清风身旁坐下,将枯瘦的手掌搭在清风的手背上,目光和蔼,语气恳切的继续道:
“风儿,那日在场之人众多,你知晓彦尘因何不威胁你掌门师傅,抑或是我等老朽,再不济――那陆鸢容名义上也是子佩的徒儿,虽说跟过你一些时日,但彦尘初入观中,怎就知晓你同陆鸢容有过一段师徒名分?”
方子配听了清玄话,反倒比清风更好奇,他也正纳闷儿,明明那日该被彦尘警告的是他,最后竟成了清风来背负罪责。
清风听了清玄的启发,并无触动,只闷声答道:
“师傅们终归是道观的长老,彦尘他虽有过人的资本不将几位师傅放在眼里,却也不能不给几位师傅留些颜面。而子佩――机智又心系黎落的安危,搭救及时。至于我――一无所成,何事都做不了。”
清玄听了清风自以为的道理,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在空旷又安静的大殿中显得过于突兀,好不容易让清风抬眸,疑惑的看了清玄一眼。
清玄清了清嗓子,才眼含笑意的一一驳斥清风的观点:
“若按照你的说法来细思,完全经不起推敲的。你道彦尘顾忌为师和你其他几位师傅的颜面,故而没有出言警示。难道你忘了你掌门师傅被上神教训过――无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若你掌门师傅也似你一般压力颇大,还能成就大事麽?”
清风抬眸凝着清玄认真的面色,对清玄的反驳无言以对。
清玄见状抿唇笑笑,又道:
“其二,你说子佩机智不假,他明白唯有黎落能阻止彦尘,所以先行搭救黎落。可你要知晓――黎落正是被子佩的徒儿打伤的,看那日彦尘非让鸢容灰飞烟灭的阵仗,你觉得上神心中存在功过相抵的说法吗?”
清风依旧无力辩驳,只能闷头听着清玄的看法。
“至于上神因何单单针对你,你可知最准确的原因?”
清风直白的摇摇头,表示除却他所理解的那些,但也都被清玄否决掉了,故而实在揣摩不出来。
清玄抚须紧凝清风,目光中满是慈爱和期望。
“只因――你对黎落百般体恤,上神定从黎落口中听到过。所以黎落出事,他首先会认为――黎落看重你,你却未能保护好黎落,是你的不是。这第二嘛――我同你众位师傅年事已高,无龄的未来还要靠你们这一辈撑起来,以彦尘的本事,如何能看不出你是无龄众望所归的继承者,他不威胁你,难不成要去威胁一个守门的门童?你亦知晓黎落于他何其重要,他当然得挑有分量的东西当作砝码。”
清风听完清玄细细道来的阐述,觉得有些意外――他在彦尘眼里,当真有分量吗?
而方子配很是认同清玄的看法,便应和道:
“师兄,我觉得师傅说得有理。彦尘跟你接触不多,以他那冷傲的性子,不可能无端端的针对谁人。你若能听进去师傅的话,将这种压力看作是一种动力,才算没有白白浪费师傅一顿苦心解说。”(未完待续。)
第二八三章:误会
清玄望了方子配一眼,眸色欣许,表示方子配终于知道在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话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方子配见清玄目光赞许,使坏的兴致又起,便挑起了清玄的毛病:
“可是,师傅啊——您把彦尘的脾气秉性说的同那三岁孩童一般,确实很难让师兄信服啊——”
方子配话音未落,就遭到莫逆一个瞪眼,方子配嬉皮笑脸摊摊手道:
“老头儿你瞧你又开始凶巴巴的,我这不是为了逗师兄开怀嘛!”
清玄听了方子配的质问,倒不像莫逆那般责怪方子配就爱瞎掺和,反而很是笃定的回道:
“你小子其实问到了重点!那上神连我无龄更新换任都不知,定然避世已久。越是像他那样不愿涉世的人,思想便越简单,性格也一目了然,根本无需往复杂了揣度。然——简单确非幼稚,他已经活了多少岁我们都不知,你敢和他玩心眼吗?我估摸着——正是见得多了,经历的多了,产生了厌烦心理,他才会将人往单纯的方向引领。”
不得不说,清玄确实下了工夫去研究彦尘的心理,如若彦尘在此,怕也会对清玄犹如读心术一般的观察能力刮目相看。
方子配听完清玄的话,由衷的朝清玄竖起大拇指,而后看向清风道:
“师兄,你看师傅分析的头头是道,相信定会不会有错的,以前的清风可不会像现在一样受不得一点挫折和打击,如何?决定振作起来吗?”
清风瞥了方子配一眼,又凝向清玄,决意摒除杂念,或许过得充实一些,便不会觉得心烦意乱。[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徒儿多谢师傅悉心教导,徒儿不会再因为一些挫败而自暴自弃!”
清玄欣慰的回视着清风渐渐明朗起来的双目,含笑答道:
“好孩子……”
清风也望着清玄淡淡的一笑,那笑中,有一丝不易被发掘的苦涩,但更多的是坦然和开朗。
或许,清风已经想开了,无论彦尘是否瞧得起他,他内心对黎落的那份爱慕都是存在的,既不能忽视,也不能占据生命的全部。
无龄还需要他,众位师傅还需要他,同门兄弟姐妹还需要他一往无前的带领着大家将无龄一门发扬光大,广传道义。
至于黎落,他又为何不能像方子配一样,泰然面对这种不同的情愫,顺遂自己的心意,且不违背自己的本心。
当然,清风知道——以他的个性,或许很难将心里的打算付诸实践,但只要他稳住心神,不被影响,哪怕强大如彦尘,都不要去在意对方的看法,他就能找到当初的自己,只不过——心里多了一个牵挂的人罢了……
——日兆
嫪升平这几日总是一脸焦心的朝门外张望,哪怕伸出店铺,也知道送信的人不会寻到此处,也改不了这几天因惯性而使然的动作。
嫪菁菁恳请嫪升平给黎落写信的事宜,两人当然是避开了姜雯的,以姜雯那火急火燎的性格,若知晓了嫪菁菁在夫家的出境,和昭王心中早有心仪女子,还不知该爆发出多大的脾气。
这日,嫪菁菁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下人出府采办,途径嫪升平的茶楼,便告诉下人等在店口,她得进茶楼同嫪升平小叙片刻。
见嫪菁菁到来,嫪升平忙把嫪菁菁领到了包间,还不等嫪升平坐下,嫪菁菁就望着正在掩门的嫪升平,急切的催问说:
“爹,有回信了麽?”
嫪升平转过头来,无奈的摆摆手,嫪菁菁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她立即觉得——黎落并不想答应嫪升平的请求,且完全不往其他的方向猜测。
瞧着嫪菁菁眉眼间既丧气又怨怒,嫪升平忙宽慰说:
“大约是山高路远的,过几日才能送到也未可知。”
嫪菁菁听了嫪升平的话冷哼一声,并不能认同嫪升平为黎落找的借口。嫪升平也知晓最大的可能便是黎落将锦书视而不见,若非如此——断然不会至今还未收到回信。
可,嫪菁菁曾与黎落乃闺中密友,嫪菁菁同昭王的姻缘又是嫪升平强行安排的,说起来——嫪菁菁算是无意中插足了昭王跟黎落之间,写信之时,嫪升平已然愧疚难当,黎落拒绝的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嫪菁菁双目无神的凝着桌面,脑中回想起自己和黎落过往的亲密画面,可顷刻后,她便目光幽怨的念道:
“好姐妹的情谊,也架不住一颗真心的考验……”
嫪升平闻言,面色不自然的走近桌案,为嫪菁菁沏了杯热茶,推到嫪菁菁跟前,关切的叮嘱道:
“天寒地冻的,你又出来为他的那点产业忙活,何苦呢?他也许压根都瞧不上……”
嫪升平口中的“他”是谁,父女二人心知肚明,之所以没再恭敬的用敬语称呼,一是由于眼下也无外人,二是由于——昭王对嫪菁菁的冷漠,任哪家父母都看不过眼的,即便一开始有过约法三章,也难敌心疼女儿的私心。
嫪菁菁闻言捧起热茶,想到了昭王请她帮着打理一些店铺时调笑的话语和神情,便目光沉醉的回道:
“他太忙,女儿帮一点算一点,再者——拉拢人脉这些,都是需要金银的,以前跟爹学过不少,便宜倒让他占了。”
以为嫪菁菁暂且将黎落不曾回信的事放在一边,嫪升平自然接过了话茬儿,免得嫪菁菁再胡思乱想,徒添伤心。
“需要钱财,你向爹开口便是,哪有女子抛头露面帮着夫君经营生意的道理,他不心疼,爹可心疼!”
嫪菁菁抿唇笑笑,望着嫪升平,可她的面色依旧是没有朝气的,丝毫看不出高兴的样子:
“爹,你辛苦赚来的,是你的。我既然嫁给了他,就不能再朝你伸手。凭自己的本事打理家业,赚多少算多少,别有用心之人也不能拿这个做文章,您就别为女儿操心了。”
嫪升平闻声无奈苦笑,盯着嫪菁菁日渐消瘦的面庞,叹道:
“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哦——就不能挑剔他一点不好?”
嫪菁菁娇羞的垂头,不曾答话,想起府中下人还在外等候,嫪菁菁打算起身走人。
嫪升平忙跟着起身,不停地嘱咐嫪菁菁在外走动注意避寒,不要受凉才好。
嫪菁菁连连说好,将出门时,忽然来了句:
“再等三日,若无音讯,就当我没有求过她,但我们姐妹间的恩情——也就此断了。”
(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最美的情话
言毕,嫪菁菁目视前方,即便身后传来嫪升平着急忙慌的劝慰,说是也许因为何事耽搁了,所以没有答复,嫪菁菁也不管不顾的大步向前。(.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坐上撵轿,嫪菁菁的泪悄然落下,但她很快用软帕抹掉,面色变得冷厉。
嫪升平站在茶楼门口,目送嫪菁菁的撵轿远去,沉默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
“若是误会,只怕也难以解开了……”
——无龄
次日,彦尘几乎大半日的时间都花费在了督导黎落练气上,直至黎落问及他——何时才去指点苏锦云,彦尘好似才想起这茬儿事。
黎落见彦尘完全没有把苏锦云也是他徒弟的这件事放在心上,有些哭笑不得,然而心中却升起一种别样的,她自己难以接受的情绪——如若彦尘心里最看重的弟子,一直是她,始终是他,也是极好。
可当黎落觉得这种情绪乃是一种非常狭隘又自私的想法时,便出声催促彦尘,莫冷落了苏锦云才好。
彦尘离去后,黎落独自留在沉静、幽暗的竹林中发了会儿呆,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空洞。
也许,黎落还未能正视彦尘与她而言,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又何其重要。两人隔着师徒这道关系,让黎落无法跳脱出来思考,才会暗自埋怨了自己的小气之后,又兀自失落。
彦尘教习苏锦云的地方,十分随意的选在了后山,因着清风同方子配也常带弟子在后山修炼,故而后山已经不能算是一处绝佳的清修场所了。
苏锦云空等了大半日,眼见夕阳西下,都等不来彦尘哪怕一声推迟时间的说辞。[.超多好看小说]所以当彦尘亲自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有些大喜过望的激动和兴奋。
当然,在她等待的期间,她会不断的揣测彦尘不来是否因为黎落的牵制,不免对黎落的厌恶又更深了些。好在彦尘到来时黎落不曾随行在侧,否则——那妒恨便数不清了。
彦尘同苏瑾运行至后山时,方子配同清风带着陆鸢容等人正要往回走,该是修炼完了,一起去斋堂用些饭食。
陆菀青一眼瞧见跟在彦尘身后的人竟然是苏锦云而非黎落,心中难免狐疑,便俏生生的朝彦尘唤了句:
“彦尘师伯——”
方子配和清风闻言向前看去,也礼貌的寒暄道:
“见过师兄。”
彦尘略一点头,算作对所有人的回敬,便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
那陆鸢容对彦尘的忌惮并非一日两日就能消退的,所以她不自觉的往方子配的方向靠了靠,方子配见状知道陆鸢容心里还怕着彦尘,就走在了陆鸢容的外侧,将陆鸢容放在了
他与清风的中间。
方子配这个细心的小动作,让陆鸢容痴痴凝着方子配的侧颜好一阵儿,眼神里既有感动,又有仰慕和爱恋。
陆菀青瞧着彦尘态度淡薄,便想从看起来很是老实的苏锦云口中探知一二:
“锦云师妹,怎么今日不见黎落师姐随彦尘师伯修炼,反而换成了你?”
苏锦云一听这话,就闻到了一股子醋味,便装作乖巧又怜人的,怯生生的停下步子回道:
“回师姐——我现在是师傅的入室弟子,师傅教导完师姐,自然就要指教我了。”
苏锦云的眸中没有流露出得意,可心里却快活的不得了,那陆菀青乃是名门闺秀,如今对着心动之人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却不可像她一般近距离接触,这是多么讽刺又大块人心的事。
果不其然,苏锦云回答完陆菀青的疑问,方子配、清风和陆菀青同时一愣,倒是那惧怕彦尘的陆鸢容并未觉得有何不对,目光依然离不开方子配。
清风和方子配对视一眼,觉得疑惑和古怪:像彦尘那般的人,怎会任意收徒,并且——彦尘最珍视的人不是黎落吗,如今却能分出心思照顾旁的人?
如若苏锦云是男子,方子配和清风又对黎落无意的话,他们师兄弟便不会作此猜度。可偏偏那苏锦云一副小女儿的幸福姿态,仿佛彦尘许过她什么一般,才不得不使人浮想联翩。
“彦尘师伯,我记得——师祖曾说过:您不是不再收入室弟子了麽?且容我说一句无意贬低锦云师妹的话,她资质平平,师伯莫不是押错了宝?”
陆菀青很是直白的表达着她的看法——苏锦云不配做彦尘的弟子。
苏锦云听了陆菀青的讥讽,压着心头的气恼和狠戾,佯作傻笑的模样,似乎听不懂陆菀青的话一般。
陆菀青见苏锦云连嘲讽都听不出,更加觉得自己的质问毫无问题。
可清风和方子配乃是吃过亏的,不要过问彦尘的行事原因是最好的,所以方子配便朝陆菀青瞪了一眼,示意陆菀青赶快闭嘴。
“是不欲再收,奈何黎落再三请求,我又拗不过她。”
彦尘此语一出,苏锦云的脸色煞白,她抬头仰视着彦尘,瞧见彦尘眼中的宠溺,更觉得刺眼、心痛、无地自容。
起初众人都觉得彦尘不会作出解答,因为彦尘的性子着实太冷太倨傲。不料彦尘居然意味深长的告知乃是黎落央求他,他才收下了苏锦云,方子配和清风才放心许多,只要知道彦尘心中最重要的人依旧是黎落,不会横生枝节,他俩便踏实了。
陆菀青虽也不喜黎落,但比起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丫头片子苏锦云,陆菀青宁愿是后者专霸着彦尘一人,也不愿何种莺莺燕燕都能凑到彦尘身边。
女人心最是复杂,陆菀青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她容忍不了情敌是个逊色于她的女子,说白了便是不甘心。
是故,陆菀青扬起唇角望着已经笑不出来的苏锦云,眼神不屑的说道:
“原是如此,那师伯忙罢,我等先走了——”
彦尘微微颔首,转身继续前行,苏锦云怔了一会儿,才咬唇跟上。
去斋堂的路上,陆菀青显得很是高兴,方子配猜出了缘由,知道陆菀青多半儿是觉得自己打压了苏锦云的威风,才如此摇头晃脑神气得很。
可陆鸢容一事,方子配即便为了清风着想,也不愿再故事重演,便停下步子面朝陆菀青训诫道:
“菀青,以后你彦尘师伯的事,你少给我过问,知道了吗!”
陆菀青闻言即刻便蔫儿,她委屈的撇撇唇,撒娇问道:
“为何呀——”(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一个豆包
方子配扫了陆鸢容一眼,盯着陆菀青的双目又道:
“我只叮嘱一次,若再犯,就罚你去经堂抄经书。(.$>>>棉、花‘糖’小‘說’)但为师这般是为了你好。”
陆菀青有些不服气的别过头,陆鸢容见陆菀青开始闹脾气,便拽过陆菀青的胳膊,低声耳语道:
“阿妹,师傅当真是为你着想,你千万不要招惹彦尘师伯!”
陆菀青不耐烦的答应道:
“知道啦知道啦,啰里啰嗦!”
言毕,陆菀青径自走近斋堂,留下清风几人面色无奈的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几人哪里知晓,陆菀青怎会去惹怒彦尘呢,不过是心存暗恋,才想引起对方的注意而已,陆菀青并不愚蠢——她不会刻意引起彦尘的反感。
上回陆鸢容处在生死关头,陆菀青都未能上前替陆鸢容恳求一句,便足矣证明——陆菀青早已沦陷。虽然她已然忘记了那段记忆,可如果再次发生同样的事,相必她的选择亦如之前……
这厢,彦尘先是观察着苏锦云的修炼方式,觉得无甚可以挑剔的地方,便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看风景。
练气中的苏锦云不时睁开眼偷瞄,尽管她并非真心想精进修为,可这彦尘似乎太不把她当回事了吧——
想到之前她撞见彦尘悉心指引黎落如何修炼才能更上一层楼,苏锦云既嫉妒又气闷不过,便匆匆收手起身:
“师傅,徒儿有何处做的不对麽?”
彦尘闻言连身子都未转过来,只道:
“并无。[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彦尘的言简意赅,苏锦云也算是领教过了,所以不在乎对方惜字如金,她在乎的是——同为入室弟子,彦尘就不能将对黎落的关爱,匀一些给她麽。
所以,苏锦云沉默了一会儿,又道:
“可师傅就这么在一旁陪着,跟我自己修炼时毫无区别呀……”
彦尘闻言转头睨了苏锦云一眼,云淡风轻的回道:
“你身体素质平庸,资质也不佳,仅能通过积少成多的方式来步步递进,无谓的执教是起不到益处的,反而会生反效果。”
彦尘将理由解释的明明白白,也确实没有隐瞒,没有偏袒。苏锦云听完只好作罢,因为她自己早就被高人指点过,是以她能否一步登天,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既然,彦尘也无提升的办法,苏锦云便想着——就这样也好,两个人静静的独处,也是她心之所向。
彦尘见苏锦云没有了疑问,便把目光又放到眼前的风景上,闲云散漫,雾气浓重,偶有几片雪花飘零,他如谪仙,伫立在画中,为这副风景图增了一抹最大的光彩。
彦尘初遇苏锦云时,叮嘱黎落不要同苏锦云亲近,倒不是因为苏锦云是个深藏不露的异教高手,而是——从见苏锦云的第一面起,彦尘就窥探到了苏锦云对黎落的敌意。
彼时,两人说话间又亲昵无间,如此心术不正之人,彦尘当然不愿意黎落同苏锦云来往。
可是,彦尘能操控尘世间的一切,唯独对黎落办不到,所以黎落仍要记挂这个她以为的好姐妹,彦尘便起到保护黎落不受伤害的职责就好。
苏锦云要拜师,强人所难的逼迫黎落,彦尘早在她俩商议此事的时候便听到了,故而,当黎落吞吞吐吐站在彦尘跟前,显得无所适从的时候,彦尘立刻道——我答应。
为你摒除一切困难,只为让你清心无忧,这算是世上最美的情话了罢……
在斋堂用膳的方子配等人,刚打了斋饭,就看见黎落迎面走来,或许因为清风等人都静静坐着,黎落却平视前方,所以不曾注视到对方的存在。
“黎落——”
经由上次二人谈心,陆鸢容和黎落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巧遇黎落,她怎能不打个招呼。
黎落循声去看,才发现陆鸢容她们皆在此处,只是瞅到清风之际,黎落的面上有稍纵即逝的退避。
“陆师姐——”
黎落含笑答应,而后神情愉悦的唤道:
“子佩师傅,清风师伯,菀青师姐,你们都在啊——”
陆菀青爱搭不理的看了黎落一眼,收回目光食起小菜,陆鸢容尴尬的盯着陆菀青的动作和神态,忙搭茬儿说:
“黎落,打了饭菜来与我们同坐吧——”
黎落心有避讳,想要推辞,却瞧见方子配笑意盈盈的望着她,便一扫心中的阴霾,甜甜道好。
清风在听到黎落改掉了对他的称谓时,怔了须臾,才回过神假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用饭,方子配好笑的看了清风一眼,没有拆穿对方。
黎落还未端着食盘回来时,那陆菀青阴阳怪气的盯着陆鸢容道:
“姐,你何时同她这般亲密了?”
陆鸢容闻言,不以为然的答道:
“解除了误会,就自然没有隔阂了,以前是我们鸡蛋里挑骨头,理应给她赔不是的,你就不要再较劲了。”
方子配听了陆鸢容言下之意——好像素来傻里傻气的陆鸢容已经去找过黎落且表明歉意,很是赞赏的应和道:
“鸢容说的不错,你们同门姐妹,少斗气,多交流才对,鸢容算是开化了,长大了,也懂事了,为师甚是欣慰啊——”
尽管带着些流里流气,可方子配夸赞陆鸢容的话确实真实感受,陆鸢容听到方子配对她的赞可,心里别提有多满足了,且愈发觉得——她选择和黎落握手言和,是正确的。
陆菀青明白方子配同清风一向都袒护黎落,当着二人的面儿,她不好多说,便没了声儿,只能忍受和黎落同桌用饭。
恰逢黎落端了饭食回来,食盘里竟然放着一个豆沙包,那陆鸢容和陆菀青看到眼馋的不行,方子配也很是好奇,陆鸢容一脸垂涎的看着黎落问道:
“咦?我方才打饭的时候,怎么没有?”
黎落的眼珠一转,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回道:
“这是厨房的大娘偷偷塞给我的,嘻嘻……”
陆鸢容闻言吐吐舌头,羡慕的望着豆沙包咽着口水:
“我就知道,那李大娘见谁都笑呵呵的,但从不给人开小灶,你是如何办到的?”
黎落目光促狭,简简单单的回给陆鸢容两个字:
“秘密!”
陆鸢容没好气的白了黎落一眼,黎落嗤笑出声,正打算将这得来不易的豆包掰开,一半给陆鸢容,一半给陆菀青。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未完待续。)
第二八六章:吃味
陆菀青眼气不过,又不稀罕去蹭食,便来了这么一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话。(.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陆鸢容拿任性的陆菀青毫无办法,便对黎落说道:
“她就那德行,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姐妹好久都没用过点心了,这豆沙包虽普通,可在无龄,已算难得了!”
黎落很是喜爱陆鸢容的实诚,同时也并未将陆菀青的揶揄听进去,她掰开豆沙包,递给陆鸢容一半,陆鸢容喜滋滋的接过来,连连道谢,瞧那馋猫似的模样,恨不能抱着黎落猛亲一顿才能表达感激之情似的。
黎落还未把另一半送给陆菀青,就看见陆鸢容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便把包子吃完了。陆鸢容的滑稽吃相,引得众人哄笑一片。
无意中,黎落对上清风的眼神,本想着匆促避开,免得双方都不自在,可在看到清风面色不太好时,黎落犹豫了片刻,将另一半本要给陆菀青的豆包放到了清风面前的碗碟里,且眸色关切的叮咛道:
“师伯,我看你最近好似清减了些,血气也不好,要当心身子。”
清风闻言愕然,继而抬眸,大大方方去端详黎落,接着抿唇一笑,轻语道:
“好。”
方子配瞧着两人并非表面上做出来那种互不理睬的样子,而是依旧心系对方,便当起了和事佬。
“乖徒儿,怎没我的份儿?”
方子配带着些戏谑的口气,假作眼红清风碗里的豆包,伸出长筷要夹走时,清风却宝贝得很,及时将碗碟推到了桌子的边缘,让方子配扑了个空。
两人孩子气的一面逗得黎落同陆鸢容相视一笑,黎落这才没好气的说道:
“子佩师傅就别跟师伯争了,你才不会眼馋这个呢――”
黎落在暗示方子配经常开小灶,但又并未说得太明显,免得有心之人听了去告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清风当然知道黎落为何如此说,便很是配合的斜了方子配一眼,只是黎落一口一个师伯,听得他心里不是滋味。
方子配瞧出了清风眼底的那一丝丝失落,便岔开了话题:
“我说乖徒儿,一日为师,终身不忘,你怎就唤起你清风师傅师伯来了?”
黎落闻言不知该如何回答,见清风也朝她投来目光,眼神里不再有刻意装出的冷淡,就如同当初第一次相遇时,那种泉眼无声惜细流的柔和。
黎落知道,孙妙仪出走一事,清风并未怨她,那日的情景,她若太过放在心上,岂不是心胸狭隘和小七的表现,想着两人之前相处和睦,经常一起怼得方子配哑口无言,黎落暗道:
不管清风到底对她的看法变了没有,清风始终是真心待她的师傅,如今虽无师徒名分,这份恩情却不能轻易抛下。
“徒儿知错,子佩师傅和清风师傅永远是徒儿的师傅!”
言毕,黎落朝清风嫣然一笑,两人之间短暂的不愉快霎时间被遗忘,也永远不会被拾起。
听着方子配与黎落奇奇怪怪的对话,心思粗犷的陆鸢容一脸不解的模样,但想到豆包的甜美,陆鸢容便有些后悔没有如黎落一般将豆包送给方子配。
陆菀青较之陆鸢容,心思稍细致些,故而能够看出清风同黎落之间似乎产生过一些误会,可就在刚才――黎落将豆包分给清风时,二人便和好如初了。
这让陆菀青鄙夷不已,觉得黎落太有手段,也让清风本在陆菀青心中的高大地位矮了不少,她认为清风真是好哄,极易被黎落的装模作样给哄骗。
除却心不在焉浑身都透着别扭的陆菀青,这顿饭食也算用得愉快,饭毕,陆鸢容和黎落比肩行在最后,陆菀青夹在两对男女的中间,插不上话,也不愿融入。
陆鸢容似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一般,拉着黎落畅谈欢笑,清风和方子配偶尔回头看看身后两个相处融洽的女子,同时暗自感叹女人善变。
走到通往宿舍的前庭时,陆鸢容便得同黎落分道而行了,两人并不住在一片区域,所以那陆鸢容恋恋不舍的,直至陆菀青催了又催,陆鸢容才放过黎落的耳朵。
“师傅,那徒儿先回屋了――”
黎落面向方子配和清风道别之际,清风忙道:
“稍等。”
随之,清风瞥了眼方子配,方子配很懂眼色的邪笑着离开,走前不忘朝黎落飞眼。
目送方子配走后,黎落凝着清风清润的双目,轻声询问说:
“师傅有何事吩咐徒儿吗?”
清风浅浅一笑,摇摇头,只道:
“那日我心烦意乱,有些失态,并非怨你的意思……”
黎落知道清风是个不擅表达感情的人,便嬉笑道:
“师傅何时失态过,我怎不知?”
听黎落这样说,原本显得局促的清风不禁莞尔,两人正互相凝视着对方傻笑时,彦尘刚好路过。
陪同苏锦云修炼了两个时辰的彦尘,归心似箭,只想看看黎落,似乎离开一刻,心就难以安定。
那苏锦云本要去斋堂用些饭食,可当她瞅见彦尘目空一切忙不迭要回来的时候,苏锦云便有些好奇,沉稳到吓人的彦尘,会因何事如此着急。
等跟到了前庭,站在彦尘身后的苏锦云,眸子里的妒火几乎快要盖不住,她死死瞪着同清风对望的黎落,心生歹意。
“师姐!”
苏锦云故意出声吸引黎落的注意力,好让黎落看到彦尘也立在此处。
苏锦云心想――彦尘一心念着你,你却像蝴蝶般到处招惹男人,我倒要看看得知你本性并不单纯的彦尘,是否还会待你如初。
黎落回眸,彦尘面无表情的脸庞正砸在她眼中,以至于她都忽略了,叫她的声音乃出自苏锦云。
不知为何,黎落莫名的心虚,她愣了愣,才道:
“师傅,你回来啦――”
彦尘轻嗯一声,算作回应,又将目光放到清风身上,似乎想穿对黎落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清风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师姐,你同清风师伯干站在这作甚?我看你二人相谈甚欢,怎不请师伯到你屋中一叙呢?”
苏锦云佯作天真的,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珠子向黎落提议,黎落这才发现――苏锦云也在此处。
黎落回之一笑,并未正面回应苏锦云的话,她只关心彦尘为何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清风知道自己不受彦尘欢迎,但也不似先前那般见了彦尘就有些自惭形秽的卑微,他淡淡一笑,唤了彦尘一声师兄,接着凝视黎落轻语道:(未完待续。)
第二八七章:尔虞我诈
“我先回去了――”
黎落点点头,等清风离去后,才走近彦尘,瞧着彦尘依旧盯着清风的背影,黎落疑惑之余,心中升起一种古怪的想法――
难道,师傅不喜我同清风师傅走得太近?
这念头刚刚萌生就被黎落一棒给打死,她觉得如此臆想,颇有孤芳自赏的嫌疑,内心深处――黎落是自卑的,只是她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不要在乎旁人的看法,才能活得坦然一些。
故而,黎落为自己的心思感到羞愧,又为自己对彦尘渐变的情绪感到烦闷不已。
当清风消失在长廊尽头的时候,彦尘适才收回目光,他低头一瞬,便瞧见了黎落蹙起的黛眉:
“怎么了?”
听到彦尘的询问,黎落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是想多了,便红着双颊直摇头,表示她无事。
回去的途中,彦尘和黎落同行,因为顺路,陆鸢容则没有借口再跟随,且因她故意使坏却未能得逞而失望之极,就转身去了斋堂。
两人同行时,谁都没有出声,将黎落送到门口,彦尘得回到对面时,他才轻声道:
“清风师弟那日对你态度恶劣,而今转变极快,我不想你受委屈。”
言毕,彦尘慢慢悠悠的走近屋中,剩下黎落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进入屋中后,黎落托腮坐在桌边,脑中总是循环往复的回响着彦尘的那句话――
我不想你,受委屈。
黎落似乎有些明白,彦尘此语代表着什么,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再次袭遍黎落全身,她感到心中暖烘烘的,脑袋酥酥麻麻的,整个人晕乎乎的,身子轻飘飘的……
――大夏国
齐胜坐在大殿中央,等候着暗卫禀报将吐蕃王遣送回国的情况。[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慕澄鸿也候在一旁,两人津津有味却有心猿意马的对弈中,似乎对即将听到的消息感到兴奋和期待。
不多时,殿外传来一声高呼――
“报――”
齐胜闻言立即起身,目光灼灼,慕澄鸿亦然,二人停止下棋,双双把注意力放到打探消息的暗卫身上。
暗卫一入大殿,便感知到两个掌握大夏重权的人都紧盯着他,压力不小,可因为要上报的乃是喜讯,故而动力更大。
“如何?”
等那暗卫走到大殿中央,齐胜便开门见山的询问情况。
尽管暗卫埋着头,却藏不住眉间的喜气,齐胜见此已踏实大半儿,可还是想听听有何意外之喜。
“启禀陛下,摄政王――计划顺利实施,吐蕃王殉国,忘川城城主击败日珥赞普的皇弟,不日将称主吐蕃!”
齐胜闻言,挑唇看向慕澄鸿,慕澄鸿却玩味的笑笑,叹道:
“日珥赞普也算是一条真汉子。”
那暗卫见齐胜和慕澄鸿的反应没有他预期的效果好,便大着胆子询问道:
“陛下,摄政王――可愿听属下详谈当时吐蕃的乱况,实乃大快人心,可惜陛下同王爷不能亲眼所见!”
齐胜兴致很高,慕澄鸿自然也不会拒绝去享受成果,只见齐胜豪放的一挥袖,高声道:
“准!”
暗卫闻声一脸雀跃,他抬起头,仰视着齐胜,快速的整理好思绪后,才细细谈到:
“陛下同王爷命属下带着吐蕃王前去接头,那吐蕃王的皇弟以为这笔买卖,我大夏只有他一个主家,便态度松懈,只带了一批行军侍卫来,陛下安排那忘川城主此时夺人,就是要让吐蕃王的皇弟乱了阵脚。果不其然――吐蕃王的皇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是要解救或插足,很是看重能否将人夺回!”
齐胜抿唇不语,满眼皆是冷冽的笑意。
慕澄鸿听到此处,看向齐胜,眼神轻蔑的说道:
“日珥赞普那个皇弟,是出了名的有勇无谋,论谋略和计策,他连忘川城主的一跟脚趾头都比不上,又怎能揣度出对方的心思?哈哈……”
慕澄鸿豪爽痛快的大笑,齐胜也一脸欣然,只不过复仇后的快感,并不如他所预想的那般大,故而还处在矜持中,又或许――复仇其实毫无快感,他的头脑和身体都给了大夏和复仇计划,心――却留在了远方。
暗卫听了慕澄鸿的评判,认同道:
“王爷所言不假,当时忘川城主向地方报上了家门,且说是得了小道消息特来搭救,还扯出了与吐蕃王有过一段交情,不能见死不救!那吐蕃王的皇弟估摸着也是慌了神,又怕弑兄夺位的名声传出去,他难以在吐蕃立足,便想出了更滑稽的对策!”
齐胜闻言很感兴趣,只因此次行动他不宜露面,只派了几批暗卫去暗中帮衬忘川城主夺位,所以不太清楚其中的细节和转折。
“哦?”
见齐胜挑眉,那暗卫首领也不敢拖沓,忙含笑回道:
“忘川城主为了做戏做全套,自然得将吐蕃王带回忘川。那吐蕃王的皇弟一着急,便传信给城主说――他也是得悉贼人掳走了吐蕃王,才派人去救吐蕃王脱困。想来――那蠢材是不敢将陛下卖出来的,大约是怕陛下一怒之下供出他的大逆不道的罪证罢!”
那暗卫说得口干舌燥,又因着要马不停蹄赶回来给齐胜报喜,是故顿了顿。
齐胜见他的属下嘴唇泛白,唇上还有皲裂的地方,明白对方该是口渴,便立刻吩咐宫人将自己的参汤赐给了暗卫。
那参汤价值不菲,暗卫连连叩谢隆恩,才一口饮下,面上很是满足,随后,他才继续讲述当时的情形:
“吐蕃王的皇弟想诓忘川城主上套,岂料他才是被人耍得团团转的那个。忘川城主佯装答应他――亲自护送吐蕃王回到大夏,但城主假借心存怀疑的由头,逼得那蠢材撤去都城的防守,且要大开城门。这结果,相信就不用属下赘述了――”
慕澄鸿听罢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齐胜见状也不禁嘲笑道:
“凭他这才智还想篡位,真是可笑――”
暗卫将逼宫吐蕃前的经过叙述完毕后,才开始谈及重点,但见他眉飞色舞,神情爽利:
“属下协助忘川城主逼宫成事后,忘川城主给了吐蕃王时间解决家事。吐蕃王和他的皇弟激战起来,忘川城主自然谁都不帮,而后,不知那吐蕃王的爱姬何时冲了出来,替吐蕃王挡住致命一击,弥留之际那女人不知同吐蕃王说了什么,让吐蕃王怒发冲冠,杀红了眼,暴起斩下他皇弟的人头,随之告诫忘川城主好生守护他的子民,便自尽了!”(未完待续。)
第二八八章:迎新年
言毕,暗卫算是交代完毕了,他静等着齐胜嘉奖,却良久都未曾听到殿内有任何动静。(.)
正当他觉得压抑,想要抬头看看情况的时候――
只闻齐胜鼓掌叹道:
“精彩――”
慕澄鸿没有说话,眼神有些游历,齐胜瞥了安静的慕澄鸿一眼,才对暗卫道:
“起来吧,此次你立了大功,等孤好生想想该如何奖赏你!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暗卫闻言面上大喜,忙忠心不二的回道:
“为陛下效力,属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属下先行告退――”
眼见暗卫撤下后,齐胜面无波澜的看向慕澄鸿,轻声问道:
“皇叔,骁冀军操练的如何了?”
慕澄鸿闻言,神色肃然且安然的回道:
“火候还不够……”
齐胜闻言虚眯着眼,眸中射出的精光定在了无人处:
“不急,慢慢来……”
――无龄
苏锦云虽被彦尘收了做入室弟子,可彦尘每日只抽出两个时辰来监督她修炼,且期间惜字如金,根本没有给苏锦云亲近他的机会。
数数日子,已经快临近除夕,苏锦云陷害无龄的筹划一点进展都没有,想要在彦尘这里动手脚,着实太难。
苏锦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常在细细琢磨――逍遥门打上无龄的时候,她该如何添一把火――思来想去,苏锦云心里有了定夺,打算见机行事,先按照她的意愿来作祟。
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两人的住所又如此近,彦尘和黎落的感情日渐加深,只是谁都没有开口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尤其黎落害怕――当她不得已必须要去面对这份感情的时候,该何去何从。
寒冬腊月的梅花最是耀眼,妖冶的红,清练的白,交织在一起为无龄增添了不少风采,花香幽暗四溢,熏得众人心旷神怡。
这一日,乃是腊月二十八,第二日便是除夕之夜,尽管无龄乃清修之地,可这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无龄也想沾沾喜气。
除夕夜的年夜饭,在腊月二十八这天由门人于无龄附近,摘淘山珍美味作为食材,观中所有弟子都可在新年这几日好生放松,惬意舒适的度过年关。
门人三三两两相邀去特定的地方,或采些野山菇,或择一篓子罕见的野菜,除却只能吃素以外,谁人想吃何物皆可自出食材,交给后厨来烹饪便可。
那方子配恳求了明空许久,说得天花乱坠,明空才妥协在年夜饭的菜色中,加上鱼类。
得知年夜饭可以沾些荤腥,门人自是开心得很,纷纷放弃了最开始的念头,准备大干一场,多打些河鲜之类的。
那莫逆见状,不禁调侃明空道――大约今年的除夕夜宴中,餐桌上只能看到鱼,门人闻声哄笑,爱起哄的当即便应和道一定不辱师命。
或许,彦尘也被这种莫名升腾起来的热闹氛围给感染,侧过身轻问身边的黎落――明日夜宴可有何想吃的东西。
黎落思量了一会儿,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舔了舔唇回道――徒儿想吃的,当是不能上桌的。
彦尘好奇,便挑眉望着黎落示意黎落大胆说出来,黎落垂下眼睑,像个贪吃的孩子一般凑到彦尘耳边低声道――烧鸡。
彦尘闻言点点头,并未觉得黎落的想法过分,但又没有再说其他的。
黎落本以为彦尘有法子弄来,谁料彦尘问过之后,便不再吭声了,黎落只能咽下口水,面上有小小的失望。
明空训话完毕后,黎落自然跟在彦尘身边,一起出山,到附近寻找可以用作年夜饭食材的东西。那苏锦云忙也跟紧了彦尘,生怕彦尘被黎落一人霸占了一样。
三人同行,下山的路上,黎落询问彦尘要带些何物回去,彦尘一脸淡然的答道:
“野菜。”
还不等黎落回应,那苏锦云忙佯装天真的插嘴说:
“可是师傅,师兄弟们都盼着吃鱼肉呢,还是去水流附近看看吧?”
彦尘闻言没有回答,苏锦云面色尴尬的低下头,却见黎落揽住她的胳膊告诉她:
“如若不采些野菜回去,只怕年夜饭仅有鱼肉一味菜色,太单调了些,到时候这野菜肯定是供不应求的!”
苏锦云轻轻“哦”了一声,心下却道:谁用你来提醒我,我只不过想跟他说上话罢了。
三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又由于众人都去寻找溪流一类可能存在河鲜的地方,是故黎落她们落了单,越往前行,便越静谧。
彦尘走在最前方,黎落和苏锦云一人背着一个小竹篓子,走了许久,黎落眼尖的发现,山底便有许多野菜,可瞧着彦尘还是一个劲的往前走,黎落便叫住彦尘道:
“师傅!这里就有蕨根草可以拌来食用,咱就在此处摘一会儿吧?”
彦尘闻言顿住步子,慢慢转过身,安安静静的看着采摘蕨根草的黎落,几乎塞满了大半个竹篓,黎落蓦地抬头,盯着彦尘不自在的眼睛问道:
“师傅,你是压根不认识何为野菜罢?”
苏锦云闻声,也抬眸看向了彦尘,但见彦尘轻嗯一声,将头转向了别处。黎落见此与苏锦云对视片刻,两人低笑出声。
彦尘听到身后传来的窃笑,径自望着远处莞尔。
很快,三人便将竹篓塞满了,因着采摘野菜花费不了多少时间,黎落她们就成了第一批带着劳动成果回到道观的队伍。
拿了野菜赶去斋堂后厨,登记了所供物品后,三人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一行三人在通往宿舍的途中,彦尘忽然对黎落叮嘱到:
“明日午间,我会外出一趟。”
黎落闻声一脸诧异,可她根本无权过问彦尘的私事,只能面色黯然的打听彦尘何时回来:
“那师傅几时回来,不会赶不上年夜饭了吧?”
彦尘轻笑着摇头,答道:
“开饭前就回来了。”
黎落这才开怀许多,面上恢复了喜色。
苏锦云听到了彦尘同黎落的对话,眸中露出狡诈的光芒,嘴角带着一丝狞笑,她望着二人情意绵绵的背影,似乎想到了很有趣的事情。
本打算缠彦尘一天的苏锦云,抬手扶额,假作身子不适,提出先回厢房休息,黎落想要跟着去照顾,却被苏锦云婉拒。
原本彦尘就嫌恶苏锦云一直黏在他同黎落身侧,便打着关心的名头送起客来:(未完待续。)
第二八九章:大祸将至
“既然身子不爽,就快回卧房歇息罢――”
苏锦云闻言有些意外,继而抿唇点头,眼底藏着欣慰和惊喜的她,十分听话的往反方向行去。
“师傅,你也并非那么清冷嘛――”
黎落好笑的看着关心他人的彦尘,由衷的感叹起来。
彦尘闻言回视着黎落含笑的眼睛,轻语说:
“何以见得?”
黎落指了指苏锦云离去的方向,眸色赞赏的夸道:
“师傅虽然看上去巍峨高远,心里却很容易接纳别人,这难道不算外冷内热麽?”
彦尘但笑不语,不作回应……
翌日天明,黎落起了个大早,叩开了彦尘的房门,说了句新年好,彦尘含笑递给黎落一样回礼,是一条青绿色的发带,那发带质地丝滑,黎落喜爱不已,捧着端详了半晌,都未曾看出,这发带究竟是何物所做。
苏锦云同黎落想到了一处,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新年里来同彦尘问安的人,却正好瞧见一对璧人四目相对,似乎任何多余的人或物走入那副画面,都会破坏这帧美轮美奂的画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只见黎落背对彦尘,眸中含羞,彦尘的指尖在黎落的发髻间轻灵的舞动,很快,那飘逸的发带衬着黎落的雪色玉肌,摇曳生姿。
黎落抬眸时,这才注意到愣在门前的苏锦云,有些局促的同彦尘拉开了距离后,黎落才目光闪躲的跟苏锦云拜年:
“锦云,你也来了,新年好啊――”
苏锦云牵强的笑笑,被刚才的那一幕刺痛了眼睛,卑微得连嫉妒都没了,只涩涩的回道:
“师姐新年好,师傅新年好。”
彦尘闻声点点头算作回应,黎落转过身来盯着彦尘,示意彦尘也赠给苏锦云一份新年礼物,只因那苏锦云失落的模样,属实让黎落有些不忍。
彦尘好似不明白黎落眼底的内容,只对黎落道:
“既你二人都醒了,便做个伴打发时间吧,我这就下山去,也能早些回来。”
黎落和苏锦云同时答好,听到自己在彦尘心里并非像个透明人,苏锦云心里好受多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叮嘱彦尘注意安全,接着又目送彦尘离去。
彦尘走后,黎落将苏锦云带到了自己的房中,苏锦云走在黎落身后,盯着黎落头上那根夺目的清丽发带,轻问道:
“师姐,你这发带煞是好看,何处得来的?”
黎落脚下一顿,不知该不该同苏锦云说实话,犹豫了片刻,黎落最终没有选择伤害对方,便笑着回眸答道:
“奥,这是我的旧物,今日除夕,便想着打扮打扮,就拿出来戴上了。”
苏锦云笑而不语,跟随黎落进屋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她不明白黎落不肯说实话的原因,她明明已经看到那是彦尘所赠。
由此,苏锦云便再次认定――黎落是个很有心眼的人,愿意对她好,不过是同红花找枝绿叶做陪衬的道理一样,这么想着――苏锦云黎落,便毫无负疚感了。
新年最是无趣,时间太过漫长,人们总盼着新年这一天,甚至精准到一时一刻,就好比黎落她们现在――不用修炼,无所事事,就剩下年夜饭算作唯一的盼头了。
其实,新年一过,一切照旧,循环往复,所谓的“新”字,其寓意不过在提醒众人――时光飞逝,又匆匆度过一岁罢了。
黎落同苏锦云在厢房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两人围着炉火,这种闲散的时光,慵懒而舒适。
到了正午,黎落同苏锦云一起去斋堂用膳,正期待着斋堂可会因为今日是除夕,午饭的菜色丰盛一些,毕竟――昨日整个观中渔获很多,午饭时挥霍掉一些,也是可以允许的。
两人散漫的踱着步子,和面色仓惶的振鹭撞了个正着,黎落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振鹭,嗔道:
“虎头小子,怎地走路也不看人?”
振鹭看清拦他之人乃是黎落后,着急忙慌的解释道:
“那孙师姐当真带着逍遥门来了!师姐你快躲起来吧!逍遥门点名道姓的要让无龄交出你!还他们掌门独女一个公道!”
黎落听完,神色略显慌乱,可她身旁的苏锦云却像早有预料似的,一脸淡定从容。
眼瞅着黎落有些傻眼,死死拽住自己的胳膊,振鹭便焦急的唤黎落:
“师姐,你还愣着干嘛?我得去禀报师祖!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最好叫上彦尘师伯保护你!逍遥门来势汹汹,个个面色不善!今日这个年,怕是过不安生了!”
黎落撒开手,振鹭忙往大殿方向跑去,一边疾行还不忘提醒黎落要听他的话。
黎落有些手足无措,便凝着身旁的苏锦云问道:
“师妹,孙师姐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这可如何是好,我不想因我一人而给无龄带来灾祸,我应当出去和她们对峙吗?”
苏锦云见黎落心慌意乱,心下只道活该,面上还要装出大义凛然的模样将黎落推进火坑。
“师姐,你说的对!咱们决不能祸害师门!”
苏锦云一脸凝重的表示她很欣赏黎落一心维护无龄的做法,同时又忧心忡忡的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听到苏锦云也这么想,黎落更觉得她得去面对孙妙仪,同孙妙仪当面理清误会。
黎落牙一咬,心一横,便面色凛然的往振鹭跑来时的方向行去。
苏锦云装模作样的拉住黎落的手肘吼道:
“师姐你疯啦!这么去岂不等同于送死!那逍遥门可是江湖第二大门派,实力不容小觑!再者说孙妙仪已经认定是你夺走了她的一切,你怎还往枪头上撞?”
心烦意乱的黎落,并未听出苏锦云话里的破绽,若她静下心来,便能替无龄揪出一枚奸细。
因为,黎落明明只是在祭典那日的比试中赢了孙妙仪而已,苏锦云却道黎落夺走了对方的一切,她如何推算出苏锦云的心理是这般,其中当然有玄机……
可惜黎落心绪不宁,又由于十分信任苏锦云,才大意了这一回。
“锦云,我不去,她们不会罢休的!今日是除夕啊――孙师姐这么闹下去,叫我如何去面对师祖他们?”
黎落并非圣贤,她也知晓性命重要,可清玄等人曾为黎落做的一切,在此刻就成了提醒黎落必须去面对的洪钟,黎落素来有恩必报,赤子之心,故而顺利被苏锦云算计。(未完待续。)
第二九零章:无言以对
苏锦云看黎落意志坚决,心道黎落愚蠢,可一思及黎落或许以为自己受过彦尘几日指点,就觉得能跟一派掌门叫嚣了,如此自不量力、螳臂挡车的自大,让苏锦云加剧了毒害对方的心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好,师姐勇敢刚毅,知恩图报!那我便陪师姐一起去!我们姐们共进退,同生死!”
黎落见状,抿唇不语,此刻已经无暇让她感动,也无暇让她劝说苏锦云不要掺和进来。她点点头,两人携手往前山行去。
尽管黎落没有在此刻表示出感动或其他,可她在心底已暗暗发誓――苏锦云这个小妹,她这辈子都要以性命相护。
来到前山时,黎落才理解振鹭为何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逍遥门来了不少人马,阵仗颇大。想来这逍遥门的掌门很是疼爱自己的独女,带来的门人几乎连山路都挤满了。
守门的门童还在和孙妙仪的父亲周旋,孙令也算知书达理,并未硬闯,而是耐心等候着无龄的几大长老前来。
只是,孙掌门守规矩,可不代表他的门人就能忍受自己门派的掌上明珠在无龄受了欺负,尤其站在孙令后方的那几个精壮不凡的后生,一直叫嚣着让无龄教出黎落。.
门童瞧见黎落来了,着急的都快哭了出来,他以为逍遥门还未发现黎落,便一把将黎落门后一推,斥道:
“师姐你快回去,此时你还是不要现身的好,等掌门师祖他们到来再说吧――”
然而,站在孙令旁边的孙妙仪可没有忽略门童的小动作,她探身上前,果见被门童护在身后的人乃是黎落,便高声喝到:
“黎落!你何时变成了缩头乌龟?需要小小门童护你?”
闻得自家大小姐冲门童身后叫嚷,逍遥门的门人应声而起,那门童见黎落的身影已然败露,便一脸无措的杵在那儿。
孙令年有四十,武功卓绝,面容硬气而俊朗,唯有他在人群中不发一言,只以探询的目光盯着黎落那方。
黎落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便以安心的眼神瞥了门童一眼,才只身一人站到了门外。
见黎落生得沉鱼落雁,之前叫嚣着要教训黎落的大部分逍遥门门徒有一刻的愣神,若不是孙妙仪娇嗔的对着孙令指着黎落气闷道:
“爹,就是她害得孩儿在无龄颜面扫地!”
孙令冷冷的看向黎落,自上而下的打量着,似乎在探知黎落的实力。
因着黎落胆敢独自面对一整个门派的挑衅,孙令还以为黎落本事惊人,便显出稍安勿躁的迟缓。
黎落面色镇定的与孙令对视,好声好气的说到:
“孙掌门,我同师姐之间有些误会,还望您留给我二人冰释前嫌的余地。”
孙妙仪闻言,正要驳斥黎落,却见缩在黎落身后的苏锦云朝她摆摆手,那孙妙仪才欲言又止,气得跺了跺脚。
苏锦云上回诓骗孙妙仪,又根本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彦尘同明空间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她动不了手脚,又无法自圆其说,便只能示意孙妙仪莫要拿毫无证据的东西说事。
“什么误会!你是看我逍遥门人多势众,才作出一副谦卑、讨好的样子吗,真是令人作呕!”
不得不说,自从上次孙妙仪在无龄失态后,早已不顾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和端庄,说起话来像个恶妇一般――无理也要搅三分。
黎落见孙妙仪依旧固执,似乎就是打着讨要公平的名头来挑事,便觉得解释也无用。
眼瞅着黎落变得沉默,眼神也十分无奈,孙妙仪又道:
“怎么?你口口声声说其中有误会,现在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此自欺欺人不觉可笑吗!”
黎落听了孙妙仪的话,面无表情,她盯着孙妙仪那张刻薄的一直炮轰她的嘴,仿佛又看到昔日里总得想尽办法同她发难的姜慧母女,这不说是错,说了也是错,多说更是错上加错。
孙令不发话,站在人群中听了半天,几乎已经判断出了谁是谁非,可精明如他,才不会就此作罢。既然是上门找事,哪有无功而返的道理,便由着孙妙仪胡来,他才好发作。
两拨人对峙了一会儿,清玄乃头一个赶到事发地的人,瞧着逍遥门来者不善,清玄也揣摩出了孙令的用意,便含笑上前,同孙令寒暄起来:
“孙掌门别来无恙啊,今日是除夕,孙掌门带了这么多弟子,莫不是来跟无龄联欢?”
孙令领略过清玄的睿智,自然不会给清玄机会让对方三言两语化解危机,便很是不配合的将头扭向一边,装作问责者的样子摆起谱来:
“清玄道长,客套话就别说了,你无龄欺我小女,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她赶下山去,这便是江湖第一门派的作风?”
孙令果然不是吃素的,在得知孙妙仪于无龄受了委屈后,他当然想借机把事情闹大,杀一杀无龄的威风,可孙妙仪所说明空为了得到一本秘籍尔尔的言辞,连他自己都无法信服,更别提以此去指证。
于是,孙令便让孙妙仪咬死――乃无龄逐她出师门,有了这个借口,便足矣让孙令带着浩浩荡荡的逍遥门一众门徒前来声讨。
清玄听了孙令的话心中好笑,面上却不能跟孙令闹得太僵,便一脸茫然的回道:
“孙掌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妙仪这孩子有些任性,我无龄祭典循例比试,她输了一场,这才负气出走。孩子们之间的纠葛,做长辈的插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尽管清玄和颜悦色的跟孙令讲理,可不代表他要懦弱的接受被对方泼脏水,是故最后的几句说辞,明显带了讽刺的意味。
孙令明了清玄是何意,但他能胜任一派掌门,凭的可不是胡搅蛮缠的本事。
孙令早就和孙妙仪对好了词,他佯作将信将疑的模样,回眸看向身旁的孙妙仪,假装有些愠怒的斥责道:
“妙仪,清玄道长所言是否属实?你一向大方懂事,有爹在此,你不要顾忌,只管说实话!”
清玄笑而不语,也将目光移至孙妙仪身上,只见演技精湛的孙妙仪怯怯的瞟了眼清玄,接着又看了看身后的门人,才一脸肯定的咬牙回道:
“爹,女儿何时骗过你?祭典那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女儿确实有些无礼,触怒了众位长老,几位长老容不得女儿触犯尊威,便把女儿逼下了山!那黎落,更是罪魁祸首!”(未完待续。)
第二九一章:节节败退
孙妙仪红了的眼眶,愤恨的面色,似乎都在为她表明她所说的乃是事实。
可如若不加上最后一句莫名奇妙的针对话语,可信度还会更高一些。
孙令眸色有些不悦,只因那孙妙仪没有远见,老是揪着一个无足轻重的黎落不放,可好在孙妙仪演的逼真,他想要的效果也达到了,故而他眼中的愠色只停留了片刻,才又恢复常态,用一种“我看你还有何话可说”的目光盯着清玄。
若不是大敌当前,对方又恶意生事,逍遥门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清玄只差要为他面前父女二人天衣无缝的配合给鼓掌了。
清玄看向孙妙仪,依旧面带笑意,他凝着孙令精光烁烁的眼眸意味深长的回道:
“不想这妙仪回家几日,经由孙掌门亲自调教,着实很大方懂事,只不过――她懂的是如何以一己私怨来为自家牟利,大方的是有孙掌门在此,颠倒黑白也能如此坦然……”
明显,清玄已然不想在跟孙令好生相商,既孙令非要教唆孙妙仪污蔑无龄门的清誉,他也再无必要同对方客气。
“清玄道长,你此言何意!你无龄欺压小女,还反过来倒打一把!”
孙令见清玄已经沉不住气,当然得将脸皮厚到底的去构陷对方,以此来激起他门下弟子的愤怒,即刻便开始战斗。
清玄闻声慢悠悠朝后方踱了几步,因为他知道孙令早就急不可耐了,留出空间来,打便打罢。
“孙掌门不就盼着老夫否认麽,如此一来,你便有机会将口舌之争转成门派之斗!”
孙令一声冷笑,面色通红的反驳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我孙令只为讨个说法,你无龄却谎话连篇,屡次挑战我的度量和耐心!”
清玄收回笑容,暗自朝身后的黎落作出逃跑的手势。.
“孙掌门――人活脸面树活匹,老夫试图帮孙掌门挽回,孙掌门不领情,那老夫便无话可说。”
此时的孙令,已被清玄直白的辱骂激的青筋暴起,他抽出身后的狂刀,一刀朝清玄砍去,清玄闪躲极快,那孙令将狂刀立在地面,才道:
“清玄老道,你无龄欺世盗名!今日我孙令就要为江湖除害!”
言毕,孙令一把提起狂刀,向天一指,嘶吼道:
“给我杀――”
门人听令而动,无龄的弟子也纷纷从大门处涌出,双方激战起来,刀枪剑戟的声音乒乓作响,场面混乱不堪。
那孙妙仪,瞅准了黎落,便提起手中的长剑朝黎落杀去,黎落被逼到退无可退,只能奋起应战,可双方实力差距悬殊,黎落几乎只能用寻常的招式来勉强应对,由于还未能学会灵活的运用体内灵气,所以她自身潜能激发出的精气几乎不成形,对孙妙仪构不成丝毫伤害。
那孙妙仪便不同了,好歹曾是无龄女魁,交战中算是吊打黎落的状态,像猫捉老鼠一般,当黎落以为自己的灵气能起到一点保护的作用时,孙妙仪就很奸猾的将力道收了几分,让黎落信以为真,使得打斗更加有趣。
清玄迎接战斗,并非因为他的实力在孙令之上,而是由于他知道和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对垒,事态只会按照对方的意愿发展。
清玄和孙令的打斗,孙令完全占据上风,清玄很难全身而退,可若一味的退避,战斗只会更艰难。
此时才赶来清风和方子配,第一眼并未看到被孙妙仪逼到拐角的黎落,等他们从一众小弟子那方接过几个难以应付的逍遥门首徒之后,留意到黎落时已经分身乏术。
清玄体力不支之际,莫逆终于赶到,给清玄留出了喘息的时间,清玄缓过劲后,再度加入战斗,和莫逆一起对付孙令。
可惜,莫逆擅长的是些偏门的法术,实际战斗的功夫还不及清玄,但好歹也算多了个帮手,清玄就没有那么吃力了。
“师兄,掌门呢?”
交战中,清玄一边破解孙令的刀气,一边询问莫逆。莫逆替几个弟子击退了一个逍遥门门徒之后,才赶过来帮清玄,听到清玄的疑问,莫逆回道:
“大概仍在祠堂念经,估摸着祭拜的时间还未过半!”
清玄闻言闷哼一声,他明白这规矩从未因何状况改变过,所以更加坚定了要战胜逍遥门的决心,最好不会惊扰到明空。
两人说话间,孙令一个飞身靠近清玄,莫逆解救不及,眼瞅着清玄被孙令的刀气击飞。
莫逆拼尽全力,抵挡住还要抓住清玄进攻的孙令,匆促的朝后方一瞥,瞧见清玄咳出来一口鲜血,莫逆狂怒不已。
这怒气虽然有气势,却依旧不能摆平孙令,孙令只恍惚一会儿,才狞笑着压制住了莫逆,眼见莫逆也要负伤的时候,清玄无能为力的伸出手,脸上是自责的神情。
终于,望舒和平笙出现了,这么一来,就成了一对三的局势,因着清玄受伤,恐怕不能再拼力上前,能暂时抽出注意力的莫逆,朝身后喊道:
“师弟!快去请上神!”
清玄闻言,抬袖拂去嘴角的血迹,强行运功御剑,只盼快些寻到彦尘。
孙令听到莫逆的话,邪笑着讽刺道:
“上神?哈哈――我原以为你无龄多厉害,如今竟落到仰仗一个只会坑蒙拐骗的人来成事!”
孙令雄心爆发,刀上的金光只强不弱。
孙令并不知晓彦尘的厉害,所以并未放在心上,那苏锦云知道,可孙妙仪却不信,孙妙仪和孙令之所以选在除夕来问罪无龄,前者是因为听了苏锦云的报信――知道黎落身边不会有彦尘护着,孙妙仪更方便收拾利落而已。后者则是由于想打无龄一个措手不及。
孙妙仪一直认为――彦尘的本事再高,也不过能与清风持平罢了,逍遥门几个首徒便可解决掉彦尘。然则彦尘同黎落形影不离,孙妙仪的功夫又低于彦尘,因而她不敢冒险。
清风这方,单靠他一人就缠住了逍遥门五名首徒,方子配等人则能松缓不少,且还能不时帮衬帮衬实力太弱的同门弟子。
平笙和望舒的修为,一高一低,按理说同莫逆加持之下,应该能够战胜孙令才对,或许是他们并不熟悉孙令,又或者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总而言之,他们如今才知――这青出于蓝胜于蓝确实不假。(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天神驾到
莫逆应战太久,速度和体力都有些跟不上,望舒和平笙每每都得留心孙令故意攻向莫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莫逆见此十分愧疚,他若退出,恐怕望舒二人难以应付,他若继续,又成了累赘般碍手碍脚。
正分神的时候,狡诈的孙令一个假动作砍向平笙,望舒连忙去挡,却见孙令猛然用左掌击打莫逆,莫逆本就疲累至极,哪里还能躲闪的了,便生生捱下。
孙令出手太狠,击中了莫逆的心肺,又由于被击退时莫逆连连后退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石崖,莫逆只感到气血逆流,呼吸不畅,面色苍白的他,无意间看到了一个画面,那画面让他哑然张口,徒然握掌。
近观莫逆的瞳仁,有一抹倩影被一把长剑穿过胸膛,且被掌风击到了半空,那倩影头上飘摇的夺人眼球的物品,赫然是一缕青绿。
莫逆惊愕又痛心的闭上眼眸,口中默念经文,不知是在为黎落祈祷,还是在为孙妙仪祈祷。
因为莫逆的受伤,平笙和望舒已有些支撑不住,心系莫逆伤势如何的他们,屡屡分身,故而节节败退,几乎快要破功的时候,无为终于赶到了现场。
无为的修为,在无龄仅次于明空,且战术高超,再加之望舒和平笙的扶持,压制孙令应当不在话下。
可孙令极为狡猾,只见他又凭空变出一把九节鞭,一手舞刀,一手挥鞭,狂刀用来对付无为,长鞭用来殃及周身的无龄弟子。
那无为自然不会眼看着门人负伤长鞭之下,所以每每抽身去搭救小弟子的时候,又得注意望舒二人是否被孙令钻了空子,可说是应接不暇。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打到此时,除却明空仍留守在祠堂以外,无龄也几乎出动了所有能够战斗的门人,同孙令带来的人马不相上下,战况总算从一边倒变为势均力敌。
清风耐力不错,体力也不差,总算能拖出孙令的五个首徒,眼见方子配那边的战况轻松了很多,清风忙朝方子配吼道:
“子佩,妙仪恐已癫狂,快去救黎落!”
方子配闻言心头一震,带着腾腾杀气开出一条路,寻找黎落的身影。
当方子配找到黎落时,有那么一刻,他动了杀心,想就此灭掉丧心病狂的孙妙仪——
黎落一身素袍,前胸已被鲜血浸染成妖艳的红色,气若游丝的她,肩肘被孙妙仪踩着,不得动弹,一动,那鲜血就会汪汪的从中剑处流出。
孙妙仪用长剑在黎落惨白的脸颊上比划着,笑得明媚又瘆人,她抿唇一笑,眼神里尽是残忍。
“你怎就如此不堪一击呢?”
黎落根本无法回答,她只觉得胸腔如火般灼热,一张口,便会禁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
“哎呀,我瞧着你也就这张脸蛋胜过我罢了,若我将它弄坏,你就没什么好得意的了,呵呵……”
黎落的眼皮很沉,她身体的四肢发僵发冷,所有的感知都在告诉她——她很危险。
可她无法自救,朦胧中她听到一声怒吼,那是来自方子配暴怒的制止:
“孙妙仪!你休要再动她分毫!”
孙妙仪面向方子配狞笑,将长剑指向黎落的颈喉,威胁着怒气冲冲的方子配,方子配见状不敢再上前,只能一脸挫败和无奈的质问说:
“妙仪,黎落好歹是你的同门师妹,你二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因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孙妙仪闻言冷哼,正欲回答,却无意间看到了正在运功疗伤的莫逆,眼见几个逍遥门门徒在伺机靠近莫逆,孙妙仪便想借此将方子配支开,好继续折磨黎落。
“喏——莫逆师祖快要落入危险中了,你还不去救?管一个小小的黎落作甚?”
孙妙仪朝方子配的斜后方努了努嘴,方子配朝着她所指示的方向,才知孙妙仪没有骗他,进退两难的方子配顿了一顿,正左右为难时,他恰好瞅到了一人一骑正朝此处驶来。
方子配勾了勾唇,有些怜悯的看了孙妙仪一眼,才赶忙去解救莫逆。
孙妙仪并未将方子配那莫名其妙的眼神放在心上,只蹲下身子拍了拍黎落的脸蛋,脆生生的声音,掌印立时显现出来——
“黎落,在你和师恩面前,你的情郎没有选择你哟,亏得你还以为自己狐媚之术过人,可惜啊可惜……”
孙妙仪话未言毕,突然被不知从何方袭来的大掌扼住喉口,那纤长白皙的手指的主人,正是彦尘。
“爹——救我!”
孙妙仪一声哀嚎,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宛如一根秸秆般脆弱,约摸猜出了身后所立之人是谁,孙妙仪呼救完毕后就没有再吭声。
听到孙妙仪求救之声的孙令首徒,不再恋战,躲开了清风的攻势,距离孙妙仪较近的他们闻讯便赶去营救。
其中一人还十分狂傲的呵斥彦尘道:
“敢动我们大小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这几人还未靠近彦尘,便被彦尘清逸的挥挥衣袖,陆续晕厥倒地。
他出招之快,连和他对战的几位首徒都未察觉,就这么简单的被击倒了。
听到后面再无动静,孙妙仪又急又怕的唤道:
“双雄!你们在作甚!还不快来救本小姐!”
“不用喊了,他们已经昏死过去了,大约睡个三天才能苏醒。”
彦尘冷冷的代替孙令首徒回答了孙妙仪的疑惑。冰凉气息在孙妙仪颈脖后萦绕,激的孙妙仪打起了冷颤。
孙令原以为孙妙仪早就脱离危险了,不太上心的他同无为艰难的抵抗着,抽空瞧了一眼的时候,孙令难免乍舌——
全都倒下了?
孙令见自己的得意门生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以为是清风解决掉了他的几个徒儿的孙令,不禁对无为说道:
“无为老道,你徒儿清风当真后生可畏!”
无为面色肃然又狐疑的朝孙令先前望的方向看了一眼,即刻明了那战斗力自然是出自彦尘的,便劝慰孙令说:
“孙掌门,我劝你莫要再战,你女儿在上神手中——”
孙令本就有心撤退,可听到无为都拿所谓的上神说事,便觉得受了羞辱,故而气闷的呛道:
“可笑,无为老道,你一向沉稳过人,如今却也学会吹嘘!怎地?怕我逍遥门今日将你无龄拿下,所以才想唬我一唬?”(未完待续。)
第二九三章:局面已定
孙令爱面子,认输的话,只能另找由头,怎能因为一个从未听闻过的人就怵了,是故,孙令依旧在强撑。(.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那边的孙妙仪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彦尘那不带任何温度的手指不紧不实的扣着她的脖颈,她本可以试着挣脱,却发现身体动弹不了。
如若陆鸢容能够告知得罪彦尘是何体验,只怕孙妙仪就算再怎么仇视黎落,也不会这般疯狂报复的。
孙妙仪梗着脖颈,肢体麻木,她奋力喊道:
“爹!快来救我啊――”
这一声高呼,似乎用尽了孙妙仪所有的气力,喊完以后,孙妙仪一动不动的闭上了眼睛,仿佛正期待着孙令听到呼唤声,急忙来击退彦尘。
第二次听到爱女呼救,孙令已经有些乱了阵脚,无为见孙令要顾及体面,便先一步停战,收手后,才面色清冷的告诫孙令:
“孙令,你若再不去,只怕为时晚矣,你逍遥门同我无龄的恩怨,并不一定非得今日来算。可上神不是个爱妥协的人,你自行斟酌吧,若还要恋战,我无龄亦奉陪到底!”
显然,无为也看穿了孙令故意挑事的意图,所以说话间很是冷厉。
那孙令迟疑片刻,终于将狂刀和立起,长鞭收于腰际,转身高声吼道:
“逍遥门门徒听令――暂且休战!”
接着,那孙令疾步奔到彦尘身后,打算将彦尘结果掉,然后号令全军撤退。
可谁料,他手起刀落,却未伤到彦尘分毫,彦尘像个透明人一般,对孙令的刀刃和剑气免疫,连长袍上也无划痕。(.)
可怜了孙妙仪,被自己亲爹的刀气伤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那孙令见此慌了神,一脸见鬼的表情,他揉了揉双眼,再次挥舞狂刀,只是这次他顾忌到孙妙仪会被误伤,注入在狂刀上的内力少了很多,几乎只凭借着宝刀本身的锐气去攻击。
然而,这一次的攻击和先前别无二致,毫无效果,彦尘毫发无甚,身姿依旧清俊飘逸,倒是孙妙仪的胳膊上,多出一道刀口。
如此尝试了三次,那孙令不信邪一般,可他眼瞧着彦尘不为所动,定在此处如神尊降世一般藐视着凡人的挑战,那孙妙仪却连连受伤,孙令这才露出忌惮的神色。
犹疑了一阵儿,孙令朝着背对他的彦尘扑通跪地,无奈服软:
“两派恩怨同小女毫不相干,还请这位壮士莫要伤及无辜!”
尽管孙令下跪求饶以保住孙妙仪的性命,可言辞依旧硬气,且他根本不知晓彦尘为何要揪住孙妙仪,故而错以为彦尘不过是抓了孙妙仪当人质罢了。
彦尘并未回话,面色冷酷的他,侧眸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黎落,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臂为黎落注气。
不到片刻,黎落的面色好转,外伤愈合,众人目瞪口呆的凝视着彦尘的疗伤技法,眼中是难以置信的色彩。
收回手,彦尘抬眸扫视着无为他们,找到方子配后,他的双目定在方子配身上,轻声道:
“外伤容易愈合,内伤还需静养,你先带她回去。”
方子配闻言走上前来,朝彦尘点点头,眼神里的内容似在告诉彦尘――放心罢,我会好生看着她。
值此之际,逍遥门和无龄的所有人,都被彦尘的一举一动吸引着注意力,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想看看彦尘是否还有其他让人叹为观止的法术。
再瞧孙令的脸色,已然有了悔意,他冒出一头冷汗,脑袋飞速的旋转,似乎在想一个化解恩怨的办法。
闷头苦思良久,于情于理他都无法圆场,便看向了冷冷观望的无为,神色诚恳的乞求道:
“无为道长,念在逍遥门与无龄交好多年的份上,你替我求求上神放小女一马可否?”
无为还未答话,彦尘便将目光扫向对方,面无表情的警告说:
“无为,上一回,已触犯到我的极限,望你思量清楚。”
无为当然明白彦尘何意,而且他根本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便连忙拱手回道:
“上神,此次确实是妙仪和孙掌门之过,既孙妙仪不认师傅和师祖,那我无龄便没有理由干涉。上神请自便――”
无为言毕,负手立在一旁,那孙令听着无为见死不救还急着撇清干系,便气急败坏的斥道:
“无为老儿!妙仪好歹叫了你几年师祖!你竟如此淡薄,毫无怜悯之心,你配位修道之人吗!”
无为闻言,并未觉得自己过分,便神色刚正又肃穆的回道:
“孙掌门,首先――乃是你逍遥门挑事,除夕攻我无龄,打伤我两个师弟,重伤我入室徒孙!轻伤者还未统计!那么请问,你无事生非时,你的怜悯之心被放在了何处?你可有惦记同无龄的情谊?其次――就算我愿为你那胡作非为的女儿说上一句好话,也不可能改变上神的心意!你逍遥门想被屠戮殆尽,我无龄可不会做这等蠢事!再者――我无龄不欺人,不代表旁人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辱我无龄!这叫因果报应,来得快而已,孙掌门还请好自为之!”
无为的长篇大论句句有情有理,丝毫没有能够被诟病的地方,那孙令来犯无龄在先,此时无龄袖手旁观,他还有有什么好说的。
自己招惹的祸事,只能由自己解决,孙令不得不认命。
彦尘的耐心已经用完,他打算快速的结果了孙妙仪,再给逍遥门一记狠狠的教训,便赶回厢房照看黎落。
瞧见彦尘浑身清光四起,匀匀囤聚到扣住孙妙仪的掌心中,孙令暗叹不妙,于是硬着头皮去阻拦,可还未近身,就被彦尘的罡气给震飞。
孙令不识趣的举动惹恼了彦尘,眼见无龄上空又开始异变――风卷残云,电闪雷鸣,无为等人心道――这一回,恐怕谁去劝都不好使了。
彦尘一手扼住孙妙仪的白嫩的脖颈,移形换影般飞速挟持着孙妙仪闪现到刚站稳身子的孙令近前。
伸出另一只手,吸住了孙令的颈喉,孙令慌愕不已,却像个待宰的羔羊般,任彦尘摆弄,瞧着自家掌门和和大小姐都被彦尘拿住了命门,一部分有血性的逍遥门弟子连忙上前救人。
一圈人围攻上去,清风见状想要上前帮衬彦尘,却一把被望舒拉住,望舒朝清风摇摇头,低语道:(未完待续。)
第二九四章:接承逍遥门
“上神正处在怒头上,杀红了眼,你放心,他怎会将凡夫俗子放在眼里,你若去了难保不被误伤。[]”
清风默然点头,只能和望舒一同站在远处看着。
果然,诚如望舒预言的那般,群起而上的逍遥门门徒在距离彦尘仅仅一步,眼看便要得手,有些人已然面露喜色的时候,纷纷被彦尘体内爆发出的无穷的天罡之气震飞,霎时间,那些逍遥门弟子好似片片落叶,于低空中惨叫连片,继而重重摔到地面。
倒下的逍遥门门人未曾有一个能勉强站起来,痛苦呻吟的声音吓得跃跃欲试的第二批人马踌躇良久,最终选择漠视。
彦尘并未要了这些人的性命,在场之人他想杀的――仅有两个,一个是孙妙仪,一个便是孙妙仪的父亲孙令。那些不长眼来阻拦的彦尘的至多被震碎了肋骨或筋脉罢了,还有的救。
见彦尘留了情面,无为禁不住眸色崇敬的看着彦尘,同时转头低声吩咐清风,将逍遥门其他弟子赶下山去,免得伤亡更惨。
逍遥门弟子见毫无胜算,且又亲眼见证了无龄有个足矣毁天灭地的上神,自然不敢再逗留,所以清风撵起人来豪不费事,几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清了场。
眼见彦尘开始发力,无为心里挣扎了一顷刻,才冒着惹怒彦尘的风险上前一步道:
“上神且慢!”
彦尘随风狂舞的发丝问声静止,彦尘将目光移至无为这方,眸色不解。
无为硬着头皮拱手说到:
“上神,孙掌门虽然心术不正,但罪不至死,贫道姑且恳请上神留他一命,但上神若想给他个教训,贫道绝不阻拦,只盼他能洗心革面,改过自新。[.超多好看小说]”
无为的语气恳切,他劝说彦尘不造杀业,并非是同情孙令,而是由于――无龄速来不与人结怨,彦尘若是在无龄动手,传了出去,无龄总会沾惹上一些是非。二来――便是因为今日乃除夕新岁,多积福报才不愧对节日寓意。
简而言之,无为言尽于此,他也不怕彦尘去窥知他的想法,因为没有什么可以被挑刺的,他自认坦荡。至于彦尘是否能听他的劝谏,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孙令听到无为的话,脸上并无感激之意,反倒觉得无为此刻才站出来,说的那些话又不轻不重,根本就是道貌岸然的表现。
孙令现已领教过彦尘的无敌,此时此刻,他只想着――即便他死了变作厉鬼,也要纠缠彦尘到底,若侥幸大难不死,他会倾其所有来回报彦尘让他名誉扫地,让他求救无门的痛苦。
彦尘读到了孙令的心思,便眸色清冽的看向无为道:
“无为,他好像并不领你的情啊――”
无为闻言,以一种“大难临头你还不知悔改”冷峻眼神睨了孙令一眼,继而表示自己并非想卖孙令人情,只是思量着今日乃除夕,不想扫了无龄的喜气罢了。
彦尘将视线重新放到面若白纸的孙妙仪,和一脸认命之色的孙令身上,发功废了孙令一身的修为。
孙令感知到自己苦苦修炼出的元丹被彦尘的灵力给毁掉,全身的精气被抽走以后,脸上的震惊和怒气比之将要赴死更加深刻,他没料到彦尘真的听了无为的话,更难以欲知彦尘会这般残忍的对他。
他本天之骄子,后天勤勉,好不容易将逍遥门发展到天下第二大派,统领成百上千的门人,风光无限,世人尊崇。
然而就只是一着棋错,他前半生的努力全部葬送,旦夕间付之一炬,让他如何能接受,他甚至没有心思再顾虑孙妙仪的安危,脑袋一片空白的他――将瞳仁睁得老大,死死定在彦尘的双瞳上。
处理完毕,孙令脱离了彦尘的控制范围,原本被吸住的脖颈瞬间松开了彦尘的手,孙令绵软的身子应声倒地。
直到他“咚”地一声接触了地面,他才回过神来,继而连忙试探自己能否再重修。
他才将左手的两根放到右手的手肘上,准备探测,却闻得身后的彦尘冷冷的回道:
“放弃吧,你今生今世只能做个凡人了,权当为你的贪欲恕罪。”
孙令闻言抱头痛嚎:
“不!不!不可以――”
孙令的叫嚷之声吵得彦尘蹙了蹙眉,目光锐利的无为立刻察觉到了彦尘的反感,连忙示意身后的无名将孙令带下去,莫要再触怒彦尘,让对方反悔才好。
“清风――”
彦尘清淡的一声传呼,让清风的面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才上前问道:
“师兄有何吩咐?”
彦尘回视着清风不明所以的双眼,悠悠道:
“此后,逍遥门一系就交由你打理了,归属于无龄,孙令为人阴险,修为尽费,已无能力再任掌门一职,逍遥门需要一位品性端正,前途有为的新掌门。”
清风听了彦尘的训话愣在了原地,那无为眸色欣许的上前拍了拍清风的肩,说到:
“还愣着作甚?此乃上神交给你的荣誉和使命,你莫要负他才好!”
清风闻言一震,才拱手抱拳,神情肃穆的回道:
“多谢师兄器重!清风定当为师兄管辖好逍遥门!”
彦尘摇摇头,反驳道:
“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和无龄。无龄有资格管辖逍遥门,你――也有资格替无龄接承。”
清风听了彦尘的阐释,再次处于混沌状态,那望舒见状欣喜的问道:
“上神,容贫道多一句嘴。尽管我等希望无龄越发光大,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接承了逍遥门,只怕江湖上其他门派会心存不忿,我无龄难免有占便宜的嫌疑。”
望舒所说的问题放到彦尘这里根本不值一提,望舒之所以如此说――就是害怕彦尘贵人多忘事,没有替清风扫清顾虑。
“有我在,无妨。”
彦尘许诺后,那无为和望舒等人连忙躬身道谢,原本无龄今日遭遇了祸事,却被彦尘转化成喜上眉梢的好事,望舒一行人对彦尘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交代好逍遥门的归属问题,那孙妙仪的气数便到了尽头了,感觉到彦尘清冷又可怖的目光重新放到了自己的身上,一直试图不去吸引彦尘注意的孙妙仪浑身的汗毛竖起,每一个毛孔都在发抖。(未完待续。)
第二九五章:斩草未除根
“爹……”
孙妙仪无气无力的呼救,轻的像虫鸣,望舒等人纷纷将头转了过去,那清风目光悲哀的凝视着孙妙仪,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上神,既然孙令都可以……”
无为话未言毕,彦尘一记眼神扫视过来,那无为心神一震,赶忙闭嘴,他知道――再一再二没有再三,是他多事了,便只能无奈的垂下头,悄然一声叹息。
“师兄!手下留人!”
方子配突然的出现,让彦尘猝然收手,他目光狐疑的盯着方子配,方子配见彦尘面色不悦,忙道:
“师兄!黎落醒转了,她央求我转告你一句话――不要轻易夺去别人的性命!”
只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是黎落刚刚落入孙妙仪手中,游走在死亡边缘的真切的感悟,当她感知到自己的气息一丝丝被透支的时候,她忽然那么不舍,那么留恋这个世界,这个曾让她感到孑然一身的茫茫大地,这个曾对她充满恶意的人世,却让她遇到了――清玄、莫逆、方子配、彦尘、苏锦云、清风……
彦尘直视着方子配的眼睛,用质问的目光看着对方,好似在怨怪方子配多嘴。
无为等人开始担心起方子配和彦尘之间变得冷硬的气氛,那方子配却面色诚然的说到:
“师兄,我没有向黎落透露何事,但是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一样,求我一定要过来转达!”
彦尘盯着方子配清润的眼眸端详了良久,身上的戾气终究褪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仰头看了眼天际的一朵青云,抿唇妥协。
或许,彦尘探知出方子配的确没有说话,也确信了他同黎落彼此间有种难以言说的心意相通,这种收获,足矣让他做出退步。
无龄众人皆将目光放在彦尘身上,猜测他会否因为黎落的嘱托而改变心意,可当他们看到彦尘依旧没有将孙妙仪松开的时候,便预定孙妙仪的死即将成为一锤定音的事,任谁人都回天乏术。
孙妙仪听到方子配同彦尘说的话,猛然从一种极度恐惧变成一种极度疯癫的状态,她的喉口仍旧被锁在彦尘的手掌中,却陡然大笑,笑得眼眶中盛满了眼泪,眼神里的狠毒和可笑,占据了她的心扉。
方子配转过身去,似乎终究有些于心不忍,哪怕前不久他也想杀了孙妙仪,可若当真面对时,却有些下不了手的仁慈。
谁成想,孙妙仪竟被彦尘松开了,孙妙仪反应极快的想要趁机逃走,心中忖度着假以时日她定要黎落和无龄死无葬身之地,却发现根本施展不出任何灵力。
她的身体甚至没有经历一丝痛楚,就那么轻易的被彦尘废掉了苦心经营十余年的修为。
孙妙仪瘫在地上,抬头仰视着废掉她一身修为的彦尘,眸中充斥着疯狂的恨意,可彦尘全然视而不见,轻轻抬手之际,彦尘的指尖旋绕片刻,指向孙妙仪的胸腹,那站距离彦尘最近的一名无龄弟子的佩剑竟像是读懂了彦尘的心意一般――
刹那间正中孙妙仪的胸腔,孙妙仪一身彩衣顷刻间被鲜血晕染成花,众人都有些错愕的望着彦尘,不知他究竟相对孙妙仪做什么。
孙妙仪还未来得及朝彦尘投去更加仇恨的眼神时,耳边忽然落下了两个巴掌,乃是彦尘的掌风,力度拿捏的刚刚好,同黎落所承受的孙妙仪赐予的掌掴不相上下。
当着清风的面,孙妙仪就这这样被彦尘极尽羞辱,孙妙仪想到了自尽,可没有修为的她身负重伤,连抬掌的力气都使不出,何谈自尽呢。
做完这一切,彦尘冷冷的俯视着仰面躺在地上,羞愤到顶点的孙妙仪:
“我不杀你,不代表不会回馈你对黎落所做的事。现在,拖着你苟延残喘的身躯,给我消失,如若再见,我必不会手下留情。”
彦尘言毕,众人这才领悟了彦尘的意图,躺在地面的孙妙仪听到了彦尘的话,她朝彦尘轻蔑一瞥,勾唇一笑:
“彦尘师伯,你太自大了,你会后悔,你今日放过我……”
孙妙仪奋力起身,却发现根本无法独立行走,索性,她手脚并用一步步向下山的路途爬去。
这样的惨况,对一个女子来说,的确有些让人心软,尤其她周身立着的,都是昔日相处过的同门。
彦尘知晓或许会有人大发慈悲,想去帮衬,便凌然发话:
“蛇蝎心肠,执念报复,若你们认为她可怜,大可以上前帮助,有朝一日她杀来无龄时,只盼她也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话毕,彦尘腾然转身,朝观内行去,不再理会这些。
清风见彦尘已走,抬眸看了眼无为,似乎在请示对方。无为一言不发的对着清风摇摇头,而后又极度怜悯的瞥了眼在地面爬行的孙妙仪,紧随彦尘离去。
无为这不太明显的暗示,让所有弟子都打消了那一点恻隐之心,仔细琢磨着彦尘话里的深意,也着实有理。
不多时,山前只剩下两人尚在徘徊,一个是不知刚才去了何处,此时又现身的苏锦云,一个便是清风。
清风一直杵在原地,并未挪动一步,却也没有抬腿去找孙妙仪。
站在清风不远处的苏锦云似乎看穿了清风的所思所想,便酝酿了一会儿,眼眶有些泛红的走向清风,轻语道:
“清风师叔,我能去帮帮孙师姐吗?她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她的父亲被无龄俘虏,家门也要被夺,又落得一身伤,纵使我明白这些乃是她咎由自取,可我仍是忍不住……”
清风抬眸回视着苏锦云,见对方泪眼汪汪,心理不禁叹道:黎落似乎总能影响周遭朋友对事物的看法……
“想去便去吧,尽管她不值得同情,但你的善良没有过错……”
苏锦云见清风首肯了,抿唇连连点头,继而一溜烟朝下山小跑而去。
眼见苏锦云去给孙妙仪搭手了,清风方能安心许多,在山前驻足了一会儿,便回到观内去了。
孙妙仪身躯致残,速度当然不及苏锦云,听到后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孙妙仪绝望狠戾的眼神中显现出一丝温柔,她在幻想――来人是否是清风。
“孙妙仪。”
听到声音后,孙妙仪的期盼全然落空,她有些麻木的回眸看向苏锦云,冷声询问说:
“你来作甚。”
(未完待续。)
第二九六章:锦云指路
逍遥门惨败,孙妙仪成了这副模样,那苏锦云也无必要再装出与孙妙仪甚为亲厚的样子。(.$>>>棉、花‘糖’小‘說’)
“我来——帮你。”
孙妙仪闻言,失心疯一般启唇狂笑,许是身子太过虚弱的原因,没有笑多久,她便咳喘不止,嘴角也溢出血丝来。
苏锦云很是沉着冷静的等着孙妙仪质问她,对于逍遥门惨败这件事,苏锦云或多或少有责任,她没能料到彦尘会提前下山,也并未料到彦尘本领通天,碾压整个逍遥门也不再话下。
可尽管苏锦云并未将彦尘估量的那般厉害,也提醒过孙妙仪,尽量避开彦尘,唯有黎落落了单,她方能得手,可孙妙仪并未将苏锦云的话放在心上,她是在玩到没有兴致的时候,才打算要了黎落的性命,才让彦尘能将黎落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双方皆有顾虑不全的地方,说起来——谁也怨不了谁,孙妙仪并不会因此连苏锦云一并恨上,至少,她适才折磨黎落时的快感,是真真切切的让她通体舒畅。
虽说,拿整个无龄换取这一点乐趣,有些不值得,可孙妙仪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她被彦尘羞辱,清风弃她而去,自己的父亲被关押在无龄,是否后悔已经毫无意义。
她一身残躯,修为被废,几乎失去了曾经让她骄傲的一切,如今苏锦云堂而皇之来了一句可以帮助她,试问苏锦云能有多大的力量,去挽回她被践踏被夺走的所有。
“帮我?你如何帮,拿什么帮?”
苏锦云有些鄙夷的瞄了孙妙仪一眼,嘲讽道:
“这点代价,就让你心如死灰了?你就这么放弃了?我以为你的恨,能让你变得更坚强,不想——你这般不堪一击……”
孙妙仪眼眸混浊的回视着苏锦云,面上死气沉沉的回道:
“遭受这些的不是你,你大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问——即便我依旧想将黎落扒皮饮血,那又如何,我这条半死不活的命,甚至都要靠着她的施舍来延续!我还能如何?我又能如何!”
说到最后几句时,孙妙仪的情绪很激动,那种龇牙咧嘴的狠戾,无一不再表现着她对黎落的憎恨,和想把对方千刀万剐的恶毒。[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聆听完孙妙仪的心声,苏锦云也知道此次孙妙仪受的打击太多,太沉重,想让对方一时半刻便缓过来,显然不现实,可孙妙仪自暴自弃的无奈,又着实让苏锦云瞧不起。
“孙妙仪,你太傲了——你听过一句老话吗?飞得越高,摔得越痛,想当初——你是风光满无龄的逍遥门大小姐,师承清风这样的无龄首徒。你所拥有的东西,太容易得到,如今失去了,你却做出一副花了很大力气才获取所有的痛心疾首。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些挫折若你趟不过,那么你一辈子都会被黎落踩在脚底!”
苏锦云想激起孙妙仪的报复欲,让这种仇恨扶持着孙妙仪变得更狠更强,说起来——某些方面,她们确实有同病相怜之处,尽管她对孙妙仪,更多的只是利用,却在看到孙妙仪抗击黎落的下场后,陡然生出一丝怅然——
某一日,她是否会落得跟孙妙仪一样凄惨,不,她不想如此,所以——她必须拉拢能够拉拢的人,抢回自己想要的一切。
这一刻,苏锦云已将孙妙仪视作自己的同盟,既是同盟,她就绝不允许对方轻言放弃。
苏锦云对孙妙仪的激励句句在理,可经历过很多事情后,孙妙仪对信任二字,已经有了新的认知——
尤其在,她被彦尘捏着纤细的脖颈,她所认为最疼爱她的父亲,却因为其他缘由,迟迟不来救她,更甚的是——孙令在被废了修为后,一心想的是此生算是完了,全然忘记自己的独女还被仇人掌控着性命。
是故,孙妙仪开始疑心苏锦云到底站在哪一方,他们进攻无龄的时候,彦尘应当刚刚出山不久,不会那么快便赶回来,疑点愈发明显的情况下,孙妙仪怎么敢选择相信苏锦云。
上一回,苏锦云所说的痛恶黎落的理由,孙妙仪此刻琢磨着——也多半儿是苏锦云编造的罢了,至于苏锦云为何如此,孙妙仪便想不透了。
可是,孙妙仪觉得——自己现在毫无价值,已经没有可以被觊觎的东西了,所以,哪怕苏锦云是来杀她的,她都无所谓了。
方才对彦尘撂下狠话,只不过是出于清风在场,孙妙仪想捡起自己最后的尊严和骄傲罢了。
“苏锦云,我而今已经没有被利用的价值了,你还来寻我作甚?上回你挑唆的话,全是假的吧,彦尘会及时赶到,大概也有你的原因罢……”
听着孙妙仪的指证,苏锦云目光坦然的回道:
“对,除却彦尘会提早赶回来,是由于他清晨时刻便下山之外,其他的——毫无事实依据。”
孙妙仪闻言自嘲般笑笑,她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技不如人,此时此刻,她再无心力去指责苏锦云挑拨离间,害惨了她,只因为——即便没有苏锦云,她和黎落的恩怨,也迟早要做个了断,早一点晚一点有何区别,只是这结果,不是她所想。
见孙妙仪一点都不生气,苏锦云大致明白了孙妙仪的想法,便将目光看向远处,黯然说到:
“我恨黎落,是因为她跟我起点一样,却凭借着一张姣好的面容,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一切,就好像——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仿佛是为她准备的一般,世上所有的清逸男儿,都会为她倾心。我想不通,老天为何这般不公,黎落明明就是很会掩饰内心阴暗面的一个心机女子,却呼风唤雨,信手拈来。我痛恨老天爷,更恨黎落这样女子的存在!我对她的恨,并不比你少!”
听完苏锦云的自白,孙妙仪似乎捕捉到了苏锦云想要表达什么,也得悉了苏锦云想要除掉黎落的最重要的原因。原来——她们二人一样,为情所伤,不顾一切,对方却丝毫不知,何其可悲又讽刺。
不等孙妙仪回应,苏锦云猛的转过头看着孙妙仪,眼神很是凌厉:
“即便是你这样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这让我更加不明白——黎落究竟好在何处!凭什么别人日思夜想的东西,她唾手可得!”
顿了顿,苏锦云仿佛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便收敛了许多,才继续道:(未完待续。)
第二九七章:得一人心
“你知道吗?你本有许多优势,你比黎落修为高,你比黎落有权势,姿色上佳,各方面俱优,我宁愿看到的是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女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的心里也能好过一些,这是命,比不了的,可黎落――却完全是个悖论!我接受不了这样的天意!”
苏锦云说到激愤处,孙妙仪注意到她握紧的拳头,指甲已经陷入肉里,但苏锦云好似毫无痛觉一般,只凝着远方,眸中是深深的不甘心。[]
孙妙仪听懂了,苏锦云这些话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无非还是嫉妒二字,苏锦云自以为和黎落条件相当,既然都非得天独厚,那么想得到的便得自己争取,可黎落几乎是上天的宠儿,不费力便能选走别人一心渴望的事物。
孙妙仪渐渐信任了苏锦云,相应的,她也和苏锦云一般,生出一种可怜之人惺惺相惜的感觉。
可是,即便她们心齐,又能如何,根本撼动不了黎落分毫,这种无力感让孙妙仪将想要问出口的话又咽了进去。
苏锦云回过神来,直勾勾盯紧了孙妙仪:
“孙妙仪,你愿意为了向苍天求个公允,而奋不顾身、浴火重生吗?”
孙妙仪仰视着苏锦云,看见对方的双目中好似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那烈火夺人眼球,又好像有着一股奇特的魔力在召唤她,在激励她,在等待她。
没有多想,全凭着心里所想所愿,孙妙仪无比肯定的点头。
苏锦云十分满意孙妙仪能够重拾斗志,便面色欣慰又肃然的蹲下神来,贴在孙妙仪耳侧,告诉了孙妙仪接下来该如何自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言毕,苏锦云看着孙妙仪,用一种探询的眼神,似乎在和孙妙仪商量一件让孙妙仪很是为难的事。
“这……”
苏锦云见孙妙仪脸色犹疑,便有些不悦的轻声斥责道:
“孙妙仪,你清醒一点――彦尘在世上一日,你无龄就永无翻身之时!圣主不会无故帮人,你不想报仇了吗?孰轻孰重你考虑清楚!”
孙妙仪蹙眉思量了片刻,才妥协道:
“好,反正那些东西,便宜了外人,总好过便宜无龄,我会趁师傅他们赶到那里之前想办法把东西带出来,然后就按你说的做!但愿――你指给我的路,能够赐予我想要的东西!”
苏锦云赞许的颔首,才道:
“你放心,我仍要继续潜伏在无龄,处境并不比你好多少,如若哪日被拆穿身份,我的下场不会比你好过!我仙缘太浅,只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至于你,或许圣主会有其他安排!希望你能承受被洗练的痛楚,脱胎换骨!”
孙妙仪闻言,抿抿唇,侧过头看向远处,忽而轻声说道:
“谢谢你,若不是你来找我,我恐怕真不知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苏锦云呆滞了片刻,才起身背过孙妙仪回道:
“原本,我以为我选的路还有回头的余地,可现在――我不想回头,你我现在是一类人,踏上不归路,不再问出处。我要回去了,你一路当心,待你安定后,我会想办法联系你。”
“好。”
……
这厢,彦尘到黎落的厢房时,黎落的气色好了些许,但还是略显苍白,她斜靠着软枕半躺在榻上,听到动静后,忙气息微弱的问道:
“师傅?”
彦尘快步来到床前,一言不发,沉着脸帮黎落探测脉息,见黎落的脉象还算安稳,彦尘才望着黎落的双眸,叹气般说到:
“你得变得强大起来――”
黎落闻言,垂下头去,嗫嚅着回道:
“师傅,我是否拖累到何人了?锦云师妹方才还同我在一起,她没事吧?”
见黎落猝然落泪,泪水扑簌簌掉在前襟带血的衣料上,彦尘的心像被人扎了一般,细细密密的痛,一丝丝抽走他的镇定。
彦尘抬手,替黎落轻轻拂去泪水,不能更轻柔的宽慰道:
“我又不曾怪你,怎么哭了?所有人都好好的,逍遥门已被无龄收整,无人死亡,只是门中小部分同门受了些轻伤罢了。”
黎落抬起泪眼迷蒙的眼睛,朝彦尘点点头,却由于适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知庆幸自己能活下来,还是迟来的恐惧,让她的泪水无法停止。
彦尘的阔袖几乎被黎落的泪水浸透了,最终不知该如何让黎落好受些的他,想起了些什么,便轻轻将黎落搂进怀中,让黎落贴着他的胸膛,给黎落踏实的安全感。
彦尘暗道――我怎忍心苛责你,只是不想再给任何人能够伤害到你的机会。
趴在彦尘的胸膛上,静静地留着泪,许久,黎落终于感觉舒坦多了,便又笑呵呵的扬起还带着泪痕的脸蛋,轻轻嗅了嗅,弯了眉眼惊叹道:
“师傅身上,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清香――”
彦尘见状莞尔,没有回答黎落的问题,只因――那是一个多年前的约定,他一直没有违背过。但现在,还不适合向黎落坦白罢了。
“刚才,怎突然要子佩转告我惜人性命?”
黎落闻声挠挠头,眼神有些茫然的回道:
“我也不知为何,脑子乱糟糟的,就是想告诉你这句话,大概是被打傻了吧?呵呵……”
凝着黎落娇俏的笑脸,彦尘扬唇,回道:
“那日我问你除夕想吃何物,我带回来了。”
黎落闻言面色惊喜的探头看了看彦尘的周围,见彦尘并未带任何东西,便反问道:
“师傅,你莫不是忘在何处了吧?”
彦尘轻笑着回道:
“我又不曾被打傻。”
这带着几分宠溺、几分疼爱、几分戏谑的话语,让黎落的双颊立刻浮起两朵红云,好在彦尘正变戏法一般凭空变出一只用荷叶包裹着的香喷喷的烧鸡,才没有让黎落的羞态被彦尘注意到。
彦尘将烧鸡托举到黎落的跟前,黎落深深吸了口气,馋的咽了咽口水,继而又伸手探了探烧鸡的温度,发现烧鸡居然还热乎着。便一脸惊奇的问道:
“师傅,你刚才究竟把烧鸡藏到了何处?竟一点都不凉!”
彦尘将烧鸡放到了岸边,眼看黎落的目光直追烧鸡,彦尘的眼底是深深的无奈和宠爱。
“这烧鸡有些油腻,你大伤未愈,师祖他们吩咐厨房给你做了野菜粥,等喝过粥,再吃烧鸡可好?”
黎落甜甜的答应,然后才想起自己的剑伤,她伸出手摸了摸受伤的地方,正要惊叹的时候,回想起她被孙妙仪打成重伤随后被方子配带走前,彦尘好似帮她疗过伤。(未完待续。)
第二九八章:共度除夕
黎落蓦然觉得――彦尘的身份好像迷一般,似乎了无牵挂,又似乎满腹心事。.彦尘的修为之高,如常人无法想象。
黎落莫名其妙的感到失落,感到自己即便每日同彦尘朝夕相处,也并不了解对方,更到不了彦尘的高度,她永远成为不了可以和彦尘比肩看星辰的天之骄女。
见黎落的目光黯淡,彦尘以为黎落正在为他的修为感到纳闷,便轻声回道:
“有朝一日,你会同我一样,可以办到很多你现在认为神奇且不可思议的事,不值得为此琢磨,也不必为此伤神。”
彦尘虽然揣度了错了黎落心思,答案却非常贴合黎落的期盼,黎落的情绪好转不少,才又笑呵呵抬起头,朝彦尘点点头,目光里的坚定和执着――表达着她一定要做一名优秀修士的决心,有资格站在彦尘身边的人的追求。
“对了师傅,无龄今日,是否不会举办除夕夜宴了?”
彦尘闻声摇摇头,回道:
“应当一切照旧,毕竟――无龄并无任何实质性的损失和伤亡。纵观道观上下,唯有你受苦最多。”
听到彦尘关切的话语,黎落垂下眼睑,盖住了眸中深邃又娇羞的光芒。
一整日的时间,彦尘都陪伴在黎落左右,甚至未曾远离黎落一步,尽管彦尘天不怕地不怕,却也不敢在尝试眼睁睁看着黎落被欺凌的感受。
夜幕降临,黎落见屋外飘起了小雪,听到斋堂那方传来喜庆的炮竹声,有些无精打采的倚在床头观望着雪景。[.超多好看小说]
因着黎落行动不便,不能独自行走,所以这夜宴就和她无缘了,想到满观团聚的温馨同她无关,黎落难免打不起精神来。
不多时,彦尘从斋堂取来了为黎落特质的适合养伤的饭菜,很清淡的野笋山珍汤,一碟清炒野草,还有午间没有用完的烧鸡。
瞧着黎落胃口不佳,只食用了一点,便将碗筷推开了,彦尘有些心疼的轻问:
“怎不多用一些?”
黎落勉强的朝彦尘笑笑,表示自己不饿,而后眼珠一转,十分有兴致的同彦尘打听夜宴是否热闹。
彦尘瞧出了黎落的心思,便弯下腰将黎落打横抱起,黎落惊得身子一震,面色不解的惊问说:
“师傅?”
彦尘回望着怀中的黎落,含笑反问说:
“想参加夜宴同我说即可,以后不要何事都藏在心里……”
这嗔怪又不忍重责的语气,让黎落软软的心脏被何物戳了一下般,慌得厉害,却并非难受和不适。
黎落羞涩的埋下脑袋,未曾应答,彦尘便径自抱着彦尘冒雪前往斋堂。
还未进入斋堂内,黎落便可听到屋中热闹异常的声音,她的心情也随之雀跃起来,心道:除夕夜,还是得聚在一起才算有年味儿。
安分的靠在彦尘的怀里,黎落甚至不敢去偷瞄彦尘的表情,一想到待会子会被满座之人看到她被彦尘抱在怀中,脸颊便烧的厉害。
好在,屋中的弟子都已放开了矜持玩得很是尽兴,彦尘的动作又轻,所以没能吸引到多少人的注意。
清风同方子配一眼见到黎落以这种方式出现,面上虽依旧挂着笑,心里却酸酸的。正和同门师兄做游戏的陆鸢容,不经意间看到黎落也来了,便兴高采烈的朝黎落跑来,走到跟前时,又迟疑了一会儿。
似乎怕彦尘因为孙妙仪伤害黎落的事情而迁怒她,是故陆鸢容有些胆怯和忌惮。
“鸢容。”
听到黎落跟自己打招呼,陆鸢容这才又走近了几步,神情歉疚的正要说什么,黎落却先一步开口堵住了陆鸢容准备脱口而出的话:
“世事难料,祸兮福所至,鸢容你莫要多想,今日观中同门都在顶力奋战,不能面面俱到是很正常的。”
听黎落毫无责怪之意,陆鸢容心里好受许多――今日双方门派起争执,乃是由于孙妙仪不肯说实话,虽然陆鸢容赶到的时候并不知晓当时发生了何事,但后来却能听到前因后果。
孙妙仪的任性和执念,给无龄带来灾祸,这是陆鸢容无法理解也接受不了的,总之孙妙仪也没有丢掉性命,陆鸢容就无需因为孙妙仪而过多哀伤。
发现孙妙仪行事风格与之前大不一样,好似变了个人般,陆鸢容渐渐觉得――她和孙妙仪也许不是一路人,孙妙仪折磨黎落的手段是莫逆亲眼所见的,这种病态的嫉妒孙妙仪推脱不了。
即便两人昔日的友情仍在,可陆鸢容放在孙妙仪身上的心思,越来越少。
同黎落相比,陆鸢容反而更同情黎落的遭遇,也对于没能帮上黎落而感到自责。
彦尘找了一处空座位,把黎落轻轻放在了座位上,自己则静静坐在一旁,听着黎落同陆鸢容闲聊。
不一会儿,方子配和清风也聚了上来,都询问了黎落的伤势如何,听到黎落亲口说没有大碍,已经一点都不难受了,方子配和清风这才安心不少。
无龄出彩的弟子极少,而近日彦尘风头最盛,黎落又总是舆论焦点,不一会儿,无龄的话题人物全部坐在了一个餐桌上,自然会引得其他弟子频频注目。
行踪鬼祟的苏锦云一进斋堂,便瞅到了最吸人眼球的那一桌,想到待会子她得跑到黎落跟前表达愧疚和抱歉,她便觉得心里作呕。
“师姐,我刚刚带了些吃食去厢房找你,原来你在这呢!”
苏锦云上前表示了自己的关心,而后假作无意间瞥到了彦尘,便连忙乖巧的问安:
“师傅也在啊,众位师哥师姐都在呢,今日当是一年中无龄最热闹的一天了罢――”
说完这些有的没的,苏锦云在黎落身侧蹲下,一脸委屈模样的望着黎落道:
“师姐,中午我们和逍遥门交战的时候,两个逍遥门弟子揪住我不放,你知道我本事不大,最后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去搭救你,才知你被那可恨的孙妙仪折腾的催人泪下。对不起,都怪我没有跟紧你,让你独自面对孙妙仪那个狠毒女人――”
黎落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很是感动的抚摸着苏锦云的头顶,嗔道:
“不许再说这种话了,你若如此理解――那我也得因为无暇在交战之时帮衬你而惭愧不已。你今日与我共同进退,就是对我最大的鼓舞了!”(未完待续。)
第二九九章:神教
听了黎落的安慰,苏锦云一扫脸上的阴霾,朝黎落傻笑起来,然则她心里却在腹诽说:置你于死地,怎就这么难呢……
除夕夜,万家烛火,最不缺的就是热闹,可此时的孙妙仪,却被孤独和无助包围着。(.$>>>棉、花‘糖’小‘說’)
孙妙仪爬行的速度太慢,走走停停,又不敢动作太大,怕把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撕裂开。
下山之路艰险,放在以前,她修为卓越的时候,几乎对这些窄小险峻的山路不屑一顾,可如今,她却只能想个普通人一般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又饿又渴的她沿着小溪捧了些泉水喝,清洗了伤口和红肿的双颊,她试着站起身,尽量避免胸口剧烈浮动,还好这一次的教训足够深刻,让她对这条烂命更加重视,更加珍惜,只为复仇。
能够站立行走的她,沿着前去逍遥门的途中,摘野果果腹,喝溪水止渴,好不容易来到逍遥门的时候,发现逍遥门那些被无龄赶回来的弟子,根本毫无危机感,也无人为孙令的遭遇感到悲伤,抑或是筹划着潜入无龄救回孙令。
孙妙仪从人性里再次读到了冷漠和失望,她没有去打扰那些只顾饮酒作乐的逍遥门弟子,而是瞧瞧来到了孙令的练功房。
孙令的练功房向来是不准任何人进入的,因着孙妙仪贪玩又霸道,偶尔会闯进来几次,也得益于这点淘气,她才能知道被孙令看得比性命重要的上古内功功法的残本被孙令藏在何处。
当时苏锦云告知孙妙仪,若想拜入所谓的“神教圣主”门下,肯定是要拿出诚意来的,由于孙妙仪当时修为尽费,逍遥门也不再风光依旧,孙妙仪几乎成了平庸之人,苏锦云担心神教圣主不愿做亏本买卖去接纳孙妙仪,才问及孙妙仪是否持有可以让神教圣主心动的酬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孙妙仪第一时间便想到这本孙令的功法残本,可由于此物被孙令视若珍宝,拱手送人,确实可惜,孙妙仪才有所迟疑。
但在报仇面前,一切的代价都可以不计算成本。故而,孙妙仪便先清风一步来到逍遥门,带走这本功法残本,而后按照苏锦云的指引,去投诚神教圣主。
孙令将残本放在练功房的暗格里,设置了一个很隐秘的机关,因为曾亲眼看见孙令如何操纵过机关,孙妙仪取得残本的过程就格外轻松。
暗格里,除却残本,别无他物,想来这是对孙令来说最为重要的东西,一想到自己早逝的娘亲,孙妙仪就特别提她娘不值。当年孙令练功险些走火入魔,是孙妙仪的母亲拼死护住孙令,才能使得孙令没有堕入魔道,可孙妙仪她娘,同时也死在了一时间陷入癫狂的孙令的手中。
这般深爱,都换不来一件惦念之物用以保存,何其卑微渺小。
被愁绪影响了情绪的孙妙仪甩甩头,促使自己不再想,便开始寻找一些疗伤的药和要带走的行囊。
孙妙仪回想她娘的不幸,替她娘惋惜和哀叹,却完全忘了自己也深陷同样的迷局,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去争取根本抢不来的爱,因此固执成魔,同她娘,又有什么区别呢。
若说清风心里装着一个黎落和无龄的责任,那孙令心里就只装着他自己,前者心有所属,肩负重任,后者自私到不愿去爱别人。
悄无声息的从逍遥门的后门溜走后,孙妙仪不禁转身回望着这个承载了她完整青春的地方,感慨万千——尽管,在逍遥门生活的她没有得多多少爱和关护,却也比无龄带给她的痛苦和绝望好过太多。
相比之下,逍遥门才是她正真能够当作家和归属的地方,可不久后,逍遥门就得更名改姓,让孙妙仪怎能不伤感。
可徒劳的伤感根本改变不了这一切,孙妙仪必须暂时割舍掉她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去迎接崭新的自己,去将失去的东西一点一点抢回来。
决绝转身,孙妙仪留给逍遥门一个凄凉又果敢的背影,她的发丝迎风飘扬,在细雪纷纷中乱舞,寂寞如独月。
辗转找了好多山路,孙妙仪才找到了神教的所在地,那是一座不起眼的山,而神教就设立在山内,从大山一侧进入窄小的细缝后,便会看到一块石碑,石碑之上刻有:
神教出世,天下归新。
石碑后面就是一个山洞,山洞无人把守,但设有结界,孙妙仪无法进入,只能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朝洞内一掷,那结界主动将石子弹了回来。
洞内的守卫感应到了入侵者的存在,忙一窝蜂般涌出来,将孙妙仪团团围住。
孙妙仪见这些守卫的眉心都散发着一种阴郁的青黑色瘴气,眸色混浊,瞳仁发红,衣着诡异,便明白了神教显然不是名门正派。
“你是何人?胆敢闯入我神教圣地!说——是谁告诉你这个地方?”
孙妙仪面色镇定的回视着守卫头子,一字一顿的回道:
“我要见圣主,是苏锦云引荐我来的!”
守卫头子闻言,粗眉一皱,便将手中的铁鞭拿起来威胁孙妙仪:
“什么苏锦云!我神教根本没有这个人!”
孙妙仪正有些发懵时,听到守卫头子身旁的小兵提醒对方说:
“老大,苏锦云是红樱堂主的化名!”
经由身边守卫的提及,那守卫头子这才想了起来,他放下铁鞭,对孙妙仪变得客气了许多:
“原是堂主的人,失敬,随我进来吧——”
孙妙仪见那侍卫头子对苏锦云还算恭敬,想来苏锦云在神教地位不低,便有些不明所以:苏锦云无一长处,是如何在神教混出了一席之地的……
正出神的孙妙仪跟着守卫头子走到了山洞里,兜兜转转进入了一处较为宽敞的地方,那地方阴暗潮湿,四周除了石崖没有多余的摆设,除却正前方的石榻和上面铺着的不知是狼皮还是狐皮的皮草,便没有引人关注的东西了。
“姑娘,请在此稍候,我去内堂禀报一声!”
孙妙仪轻嗯一声,那守卫头子便带着一行人走了出去,将孙妙仪一人撂在了此处。
孙妙仪无聊又好奇的绕着这间用石壁隔开的房间来回踱步,无意间发现了正对着石榻的正后方,有一处圆形的八卦模样的池子,从外到里被挖空。(未完待续。)
第三零零章:圣主
池子里流淌的不知是何物,因为光线太暗的原因,孙妙仪就只有蹲下身子才能查看清楚。[]
缓缓弯下腰身,孙妙仪就闻到了一股呛鼻的腥味,这腥味不太新鲜,还夹杂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腐臭气息,让孙妙仪很是不适。
出于好奇,孙妙仪伸出食指放进池子里蘸了蘸,拿到眼前仔细瞧时,才发现池子里盛的是血,看了看这足能容下十人的池子,想象着里面蓄满了血,孙妙仪禁不住撑住石板干呕起来。
“你是红樱引荐过来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着是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孙妙仪面上有些乍舌――传说中的神教圣主,是个女子?
孙妙仪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面色煞白的抬起头来打探来人,却发现处于黑暗中的石室,突然间变得明亮。
光线变得清晰,孙妙仪这才发现――那位听上去说话阴柔似女子的人,实则是一名长相奇异的男子,为何要用“奇异”二字来形容,并非是因为那人的相貌有多古怪,只是对方明明男儿身,却从里至外透出一种女子的娇媚之态,让人极其不适应。
那人一袭红袍,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图案和血池四周的纹路一模一样,唇红齿白,眼神勾魂,甚至还描画了眉眼,细长的眼角边用胭脂勾画了两朵彼岸花的花纹,更加加深了彼人的诡异和出奇。
“本圣主问你话,你为何不作答?”
又一声酥软到极致的女子声响,若不是对方在启唇,孙妙仪真的难以接受这声音出自她眼前站立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人。[.超多好看小说]
孙妙仪回过神来,才道:
“是,你就是――神教圣主?”
话音刚落,那人便挥起水袖,赏给孙妙仪一记掌掴,孙妙仪只觉得左脸又辣又疼,愤怒之余又不明所以的看向自称圣主的男子。
“放肆!本座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明白了被教训的原因,又想起自己毫无还击之力,孙妙仪只能认了,她咬了咬唇,没有再辩驳。
那男子婷婷袅袅的走到了石榻上,半靠在石榻上,风情万种的凝着孙妙仪,赞叹道:
“倒生得挺水灵,只是弄了一身的伤,啧啧啧……”
孙妙仪听着对方自说自话般评价起她,没有吱声。
男子慵懒的托腮,媚眼如丝般盯着孙妙仪的面色,娇声问道:
“说罢――你是何人,找本座何事,红樱因何引荐你?”
孙妙仪听着男子终于问到了正题上,便径直回道:
“我本是……”
“啧啧啧――”
被男子打断了话题的孙妙仪,错愕的抬头,那眼神似乎在说:我又怎么了招惹你了。
可当她看到男子的眼中泛起薄怒,才将这种质疑的问询目光收了回来。
“小丫头真是不懂礼貌啊――”
男子掐起兰花指,玩弄着指甲,示意孙妙仪应当毕恭毕敬的回话。
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孙妙仪压下心头的恼怒,沉着脸回道:
“回禀圣主?”
男子闻言方才满意的颔首,娇笑着认可说:
“这就乖了嘛――”
孙妙仪止不住的想朝对方翻白眼,可奈何本是有求于人,又在别人的地盘上,自然要小心翼翼的,不能被对方再挑出毛病。
“回禀圣主――小女本是无龄弟子,逍遥门门主孙令乃小女父亲,除夕那日,无龄与逍遥门交战,逍遥门落败,苏锦云……不,红樱堂主特地告诉小女,带着家父的珍宝来投靠圣主,圣主一定会为小女指一条明路!”
男子闻言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看向孙妙仪,又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才道:
“你是孙令之女?”
孙妙仪想起以前提到孙令的名号时,旁人都会敬她三分,如今,这些虚无的东西已经不再带给她任何荣耀,她便甚为冷静的回道:
“正是。”
男子若有所思般点点头,继而轻声呢喃道:
“原来无龄和逍遥门内讧起来了,我就说红樱近期怎么没有消息送进来……”
想到孙妙仪所说的――她是带着她爹的宝贝,十足的诚意来投靠神教的,男子的眼神便起了兴趣,且耐人寻味的紧。
“无龄乃名门第一派,是我神教的首敌,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啊,你信红樱的话,就是选对人了!”
孙妙仪不曾说话,可她感触到对方的眼神,便立马认同一般点点头。
男子思忖了片刻,又朝孙妙仪打听起两派交战的细节:
“令尊的修为,纵观天下,也算罕逢敌手,怎会败了呢,这逍遥门虽仅次于无龄,可门人之多,确非无龄能够企及的,想来就算无龄有个明空坐镇,也不会输的这般惨啊――我瞧你一身的伤,想来你父亲也应当与你状况一般。否则――你恐怕也没有机会拿走他的宝贝……”
被问到此处,孙妙仪心底的恨,就慢慢从下而上涌了出来,直喷出眼眶:
“回禀圣主――双方大战那日,明空因门规守在祠堂祭祖,并未参战,我逍遥门本能得手,却因为有个不知出处的彦尘掺和进来,他修为卓绝,连我的父亲――也奈何不了他分毫,所以――导致我逍遥门即将被无龄接承,成为无龄所有,我父亲也被那彦尘废掉修为囚禁在无龄,至于我――如今修为尽失,走投无路,故而才寻到此处,希望圣主能助我复仇!”
孙妙仪提起这段不堪受辱的记忆,就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她简洁明了的交代完重点,语速奇快。
听完孙妙仪的解释,男子的眼神便得深邃而复杂,面色也谨慎起来:
“彦尘?倒是听红樱提过一嘴,不想此人果真有冠绝武林的实力……”
孙妙仪听着对方的口气,好像也开始忌惮彦尘,便觉得这神教并不如苏锦云描述的那般强大,有些犹豫――还要不要将赌注压在这里。
男子心思细腻,看到了孙妙仪脸上的神情变化,马上揣度出了对方的心思,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狡猾,便故意说起了似乎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那彦尘也真是,姑娘家家也下得去手?他就那么喜欢废人修为?本座和他就不同了,本座偏爱逆水行舟,这毁掉的修为,也可以拾回来……”(未完待续。)
第三零一章:成交
果然,听到这些话的孙妙仪,眼中精华乍现,她直视着男子,面色渴望的追问说:
“请问圣主?我的修为当真可以重新修炼回来麽?”
男子回视着孙妙仪的期盼眼神,面色笃定的点头:
“无需重新修炼,只消稍做改动,你之前的功力就会回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男子说这话时面色沉着不已,似乎这本就是真的,可对孙妙仪来说――这简直难以置信,修为废掉就是废掉了,能够重新修炼回来,已经实属不易,怎可能会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若真有这等好事,那么修真者也不必害怕被废掉修为了。
见孙妙仪的眼睛里,装满了不信任,男子轻蔑的扫了孙妙仪一眼,似乎在鄙视对方浅薄无知。
男子不再理会孙妙仪的反应,只道: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存在即合理。恐怕那位彦尘也清楚得很――所谓废除修为,只不过是通过强大的法力封住修为罢了,找回修为的方式有很多,刚巧――我就知道一种。这生意你不同我做,只怕很难在得悉第二个能够帮你的人,当然――我神教从不强迫人,即使你今日心存疑虑,不愿交易,出口你知道在何处――”
男子说话很直白,且表现出一种他即使不拉拢孙妙仪,也有办法对付无龄的自傲和自信。
孙妙仪握着拳头思考了一阵儿,目光定定的黏在男子身上,揣测般试探道:
“并非我不相信你,只是这种说法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拿不出让我信服的证据,让我如何放心与你合作?”
男子挑唇邪笑,起身拂了拂下摆,轻描淡写的应道:
“我是无谓,你自便吧――”
见男子这就要走,孙妙仪便有些慌了,她向前两步,伸手喊道:
“等等!”
男子顿住步子,但身子并未转向孙妙仪,似乎在等待孙妙仪的下文。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孙妙仪闭上眼睑,又猛地睁开,以一种人生能有几回搏的豪放心态说服了自己,才道:
“圣主,我相信,拜入您的门下,才是最明智的抉择!”
男子轻笑出声,回身望着孙妙仪,目光赞许的夸道:
“小丫头年纪轻轻,眼光却犀利深刻。”
男子回到了石榻上,凝视着站在跟前的孙妙仪,面色凌然的许诺道:
“我神教能够赐予你的,保证会让你对神教忠心耿耿,这便是刚才本座为何不想强人所难,除非你自愿立誓加入神教,我神教不养无用、不忠之人。这无用――你很快就能脱离,这中心――当你重拾修为后,相信你定不会让本座失望!”
孙妙仪闻言,神色肃然,双膝跪地,叩首拜道:
“小女孙妙仪――今日势要加入神教,但凡圣主帮小女涅火重生,小女对神教绝无二心!小女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和无龄势不两立,愿为神教铲除无龄余孽,恭迎圣主雄霸天下!”
孙妙仪这番话说得很是得体,又绝对真心,男子听了娇笑连连,说明孙妙仪的马屁拍得着实到位。
男子亲自弯腰扶起孙妙仪,才道:
“虽然我看好你的聪慧机智,但我神教也并非什么人都能加入,现在你便来谈谈――你带来的诚意,究竟是何物?”
孙妙仪坦然的回望着男子,没有丝毫隐瞒的告知对方――孙令之所以能够名震武林,全凭她带来的这本功法。
“回禀圣主――小女带来的是,家父的练功秘籍,这是一本上古功法残本,虽是残本,却实实在在让我爹得益不少,他几乎将半生的心血都放在了研究残本上,逍遥门败落后,我带着伤赶往我爹的练功房,偷走了这本秘籍,用来孝敬圣主!”
男子目光炯炯的紧盯着孙妙仪从怀里掏出羊皮卷,小小的一张,周围有残缺的地方,好在孙令获得宝物时爱惜不已,虽有磨损翻阅的痕迹,但并不影响阅读。
说来也怪,这羊皮卷上没有一处文字,仅是一些类人型的图案,一个个简陋的小人,比划着不同的招式,红点标注的地方,是人体上的重要穴位。
于孙妙仪这等水平,羊皮卷上的图画毫无价值,可对男子而言,这羊皮卷确实乃至宝,只因他仅仅瞥了一眼,便无法移开目光,那图上的小人儿,比起文字描述更加形象和生动,至于用红点标注的一些穴位,便是连他也没有听说过。
孙妙仪摊开给男子展示完毕后,将羊皮卷卷好放在竹筒中,单膝跪地,高举着竹筒呈给男子。
男子眉飞色舞的接了过来,将孙妙仪扶起后,大笑道:
“好,即日起,你便是我神教的人了,今日你先随守卫选一处石室休息,明日我便着手帮你恢复修为!”
孙妙仪欣喜的谢恩,面上激动不已:
“多谢圣主!”
男子拍拍手,从石室门口进来一名守卫,正要吩咐守卫带孙妙仪下去休息时,男子蹙起眉头又道:
“对了,在帮你恢复修为之前,你最好先将伤势养好,否则会影响功效――”
孙妙仪疑惑的回眸,才道:
“可是――等这身上养好的话,起码得一个月的时间,耽搁这么久,我的仇家只会比我更强。圣主――没有办法强行进行吗?”
男子听了孙妙仪的恳求,面带顾虑的回道:
“这……”
孙妙仪见男子似乎有何事不方便透露,便道:
“圣主!是否再重塑修为的过程中有什么困难?您大可以告诉属下,属下想法子解决!”
男子摇摇头,又盯着看起来是在柔弱的孙妙仪打量着一阵儿,才道:
“妙仪对吧?本座这么跟你说罢――重塑修为最大的困难,就是考验你的忍耐力和抗力,如若再进行的过程中吃不消,会有生命危险。考虑到你一身重伤,还是等等在说罢――”
男子说得既不隐晦也不直白,但已经表达了他害怕孙妙仪吃不了苦的意思。
孙妙仪领悟了男子的暗示后,目光坚定的答道:
“回禀圣主――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修为能重塑,势必要下苦功,不管什么痛什么罪,我都能受得住!还请圣主不要顾忌其他!”
见孙妙仪如此坚决,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挥挥手,示意孙妙仪下去后,男子褪去外衣,用内力将血池加热后,进入血池中沐浴,沐浴之际,男子思忖道:(未完待续。)
第三零二章:固执的女人
这女子眉眼间有一股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倔劲,想来明日应当能挺得过去,若挺不过去,倒是失去了一个好帮手……
孙妙仪跟着神教里的守卫走到一间空的石室,石室里除了一张冰凉的石榻外,再无其他东西,这么冷的天,石室里也绝不暖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的床榻,该如何入眠。.
孙妙仪本想着去问守卫要一些能够取暖的东西,可又怕传到了圣主耳里,圣主会瞧不起她,觉得她连一丁点苦头都吃不了,定然难当大任。
于是,孙妙仪便靠着内心的一股执念,心无所畏的躺在了冰凉的石床上,闭上眼睛,她逼自己不要多想,赶快睡着,就不会感到冷了。
次日,神教圣主将一切准备就绪后,命人去唤孙妙仪,守卫敲了敲石门,等候了一会儿,发现无人应答。
便提了提嗓子唤道:
“孙小姐?”
“孙小姐?”
“孙小姐?”
守卫将耳廓贴近石墙,听了良久也听不到石室内发出一丝动静,便一脸奇怪的去禀告圣主。
圣主跟随守卫来到孙妙仪歇息的石室门前,命人将石门撞开,终于进入后,众人这才瞧见躺在石床上,脸色白如寒霜的孙妙仪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有了生气般,安然的闭着眼目,双手搭在腹部,对外界一切都毫无所知。
圣主蹙着长眉走到孙妙仪近前,伸出纤长的手指探了探孙妙仪的气息,若非圣主修为高深,只怕已经感知不到那虚弱的、若有若无的气流尚在孙妙仪鼻息中流动。[]
圣主命人将孙妙仪支起来,用内力帮孙妙仪提升了全身的温度,又吩咐守卫找一件厚些的大氅为孙妙仪裹上,孙妙仪适才缓缓苏醒。
醒转的孙妙仪,睁开沉重的眼皮,一脸诧异的望着她的屋内站了许多人,当然――最显眼的便是那位长相酷似女子般阴柔美艳的圣主,他冷冷的看着孙妙仪,似乎有些愠怒。
孙妙仪不明所以的撑起身子,气息微弱的询问道:
“圣主,发生了什么事麽?”
圣主没有应答,依旧眸色如冰的凝着孙妙仪,圣主身旁的侍卫见状,忙提醒孙妙仪说:
“孙小姐,你身子太虚,只怕根本就不合适马上恢复修为。适才我来唤你,你周身冰凉,没有生命迹象。”
孙妙仪一听,这才明白红衣男子因何生气,她见红衣男子可能因此不帮她即刻恢复修为,焦急的拉住红衣男子的长袖,面色凄然的凝望着对方,眼神倔强的哀求说:
“圣主,我可以的!”
红衣男子闻言,甩开了孙妙仪的手,仿似有些嫌恶的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否决道:
“不可,若你想活着去报仇,便不要意气用事!”
孙妙仪连连摇头,慌张的她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我求求你,你就帮帮我吧,我不能等,我没有时间去浪费!”
孙妙仪说着话,从榻上起身扑通跪地,拽住了红衣男子的衣襟,语气凄苦的恳求对方妥协。
守卫见孙妙仪是个弱女子,可红衣男子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眼下都是自己人,圣主他不能得罪,孙妙仪的情形也确实不适合启用圣功,便观察着红衣男子的眼色劝说孙妙仪:
“孙小姐,圣主也是为你好,你就再等一等吧,即便有何深仇大恨急着要报,也不急在这一日、两日的,你说对否?”
孙妙仪回眸看向侍卫,眼里的恨映衬的她惨白的脸颊更加楚楚可怜:
“不行,我等不起,我并非要等到修为恢复就去报仇,我只是不想让仇家先我一步变得更强大,直至我永远也撵不上对方的脚步,永远也报不了仇!守卫大哥,请你帮我求求圣主吧!”
守卫咂巴着嘴,有些为难的探了眼红衣男子的表情,正要开口帮着问一问,只见红衣男子径自走出了石室。
孙妙仪目光绝望的凝着红衣男子不留情面的背影,木讷的张着刚才拽住红衣男子衣襟的手,她开始恼怒自己的无能,若非因为睡觉时险些昏死过去,红衣男子也不会改变主意。
“你若执意寻思,我也不拦你,随我来罢――”
听到石室外传来这句话,孙妙仪有些呆愣的没有反应过来,还逗留在孙妙仪房间里的侍卫唤了句:
“孙小姐,还愣着作甚?快去吧!不然待会子圣主又打消了主意,你就后悔莫及了!”
孙妙仪立刻起身,一溜烟冲出了石室,跟紧红衣男子的步伐。
红衣男子来到了自己平日修炼纯阴功的试炼房,试炼房的摆设也同这神教内所有摆设一般简单朴素。
孙妙仪看着并不新奇的练功房,等待着红衣男子的指示。
红衣男子指了指屋中的千年寒玉,示意孙妙仪坐上去。那寒玉像不大不小,刚足够一人盘腿坐在上面。
孙妙仪坐上去后,感到刺骨的寒意,那种从里至外冷到骨头都发酥的寒意。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孙妙仪生怕这个小小的不适应被红衣男子瞅见,忙将手臂放好,不再环抱着前胸。
红衣男子睨了孙妙仪一眼,开口叮嘱道:
“待会子我会用纯阴功将你身上的每一处筋脉扭转,同原本的结构形成相反状态,这种痛楚和灼热非常人可以忍受,虽然你所坐的千年寒玉能稍微削减这种不适,却也起不了太大的镇压效果。此乃恢复修为的第一步,你确定你可以受得住?”
孙妙仪感觉到寒玉上的寒气太重,禁不住让她牙齿打颤,她努力克制住自己身体的自然反应,强作镇定的回道:
“无碍。”
见孙妙仪一意孤行,红衣男子不再多言,只是他周身散发出的阴郁气息,都在表达着他对孙妙仪如此固执的不认可。
“铁鬼――”
红衣男子将守卫头子唤了进来,守卫头子很是娴熟的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一脸迷茫的孙妙仪。
等守卫头子出去后,红衣男子才冷冷的下令说:
“启动纯阴功需要心无旁骛,若你在难以承受的情况下哭天抢地,不仅影响本座发功,也会阻碍你自身修为的恢复。故而――从我发功起,你就将帕子含在口中,尽量不要分散我的注意力。”
孙妙仪咬唇点头:
“明白。”(未完待续。)
第三零三章:大功告成
听着红衣男子将恢复修为形容的这般恐怖,孙妙仪也毫无畏惧的接受挑战,并非是她不相信这重塑修为的过程艰难无比,而是害怕自己哪怕表现出小小的一点惧怕,红衣男子便会打消想法。(.无弹窗广告)
孙妙仪将帕子卷成桶状,横咬在口中,继而对红衣男子颔首。
红衣男子朝身后挥挥手,石门“哐”地一声被禁闭,他这才又走近了孙妙仪两步,启动纯阴功。
孙妙仪仰头凝望着一丝不苟发功的红衣男子,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让她心里发毛,毫无底气。可心里的恨,却成为支撑她不能倒下的最强动力。
红衣男子练功时的神态专注无比,动作优雅至极,好似他正在起舞罢了,而并非修炼邪功。
下一刻,红衣男子周身散发出蓬勃的血红光晕,他眸色通红,让人不敢直视。
移形换影间,他盘腿坐到了孙妙仪身后,双手抓住孙妙仪的两只胳膊,将孙妙仪的手臂扭到几乎变形,继而从上而下一顺,将孙妙仪的筋脉逆转。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孙妙仪倒抽一口冷气,好在她谨记红衣男子的提醒,才没有让口中的帕子掉到地上。
随着筋脉一点点被错位,孙妙仪的脸部表情狰狞又恐怖,她颈脖上的青筋暴起,眼中被逼出红血丝。
这难以抗拒又不得不忍住的刺痛让孙妙仪好似跌进了万张深渊,被摔个粉碎的感觉,那身体仿佛已不是自己的,仿佛已支离破碎,可疼痛却挥之不去。
孙妙仪疼的一直冒汗,眼珠像死鱼般没有生机,等到红衣男子调整完毕,将孙妙仪的双手放下的时候,孙妙仪必须去学会适应筋脉逆行的感知。.
似乎她的身躯也排斥被打乱,一直在用一种被火焰冲刷的灼热感来提醒她,寒玉的作用的确微乎其微,刚刚她还觉得寒彻骨,眼下却热的冷汗、热汗交错留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孙妙仪的衣襟被汗水浸透,紧贴着额头的发丝像是泡了水一般,滴答滴答的往下落汗。
红衣男子给了孙妙仪去习惯的时间,所有并没有着急去进行下一步,慢慢地,孙妙仪开始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终于能抵抗住这种剧烈的痛苦和不适。
红衣男子见孙妙仪没有太大的排斥反应,眸色诧异的扫了孙妙仪的后脑勺一眼,接着便将孙妙仪底座的寒玉一转,孙妙仪正面对着红衣男子的时候,红衣男子才明白孙妙仪早就苦不堪言。
不知为何,红衣男子不再把目光放到孙妙仪的脸颊上,只是面色肃穆的进行下一个步骤。
红衣男子将孙妙仪的双腿伸直,双手发力,把孙妙仪双腿上的筋脉也给强硬逆转。孙妙仪闷哼一声,小脸皱作一团,整个身子在瑟瑟发抖。
双手被生生掰断般的感触还未消退,双腿又遭受折磨,疼痛被放大,灼烧感加倍,孙妙仪快要断气了一般,脖子歪向一边,毫无气力的任红衣男子摆弄。
调整好孙妙仪腿上的筋脉后,红衣男子替孙妙仪把双腿收了回去,又静等片刻。
见孙妙仪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咬住帕子的嘴巴也微微张着,似乎快坚持不住了。
“挺住――”
简洁有力的话语,让孙妙仪打了个激灵,一下就清醒过来,知觉恢复后,那不堪受的孙妙仪紧紧咬住帕子,气息很粗。
也不知,从孙妙仪眼角滑落的是泪水还是汗水,红衣男子看着孙妙仪偏执的表现,面色冷漠,眸中却有异样的波动。
四肢调整完毕后,孙妙仪像是被抽走了半条命一般,面色恹恹的她,低声的呻吟,由于帕子被咬得很紧,那因为不适而不自觉发出的闷哼低若蚊蝇。
重塑修为的过程得一气呵成,考虑到孙妙仪本就有伤,红衣男子才每每停顿片刻。
轮到扭转背部筋脉的时候,红衣男子已经不能再多迟疑,他将孙妙仪转过去,让孙妙仪背对着自己,开始手指飞快的于孙妙仪背部鼓弄。
毫无预料的一声吼叫――
“啊――”
带着女子特有的娇弱,红衣男子睁开眼睛,发现孙妙仪口中的帕子已然掉到地上,本以为会前功尽弃的红衣男子奋力使自己一心一意将注意力放到施法上,只盼孙妙仪不要再扰乱他的心神。
很是意外的,除却刚才那声哀嚎,红衣男子便没有听到孙妙仪发出任何声响了,怕出岔子的红衣男子,加快了打乱孙妙仪背部经络的速度。
完毕后,寒玉一转,将孙妙仪的正面呈现给红衣男子,那红衣男子方才看清――
孙妙仪娇嫩的粉唇,已被咬破,甚至皓齿上都沾染了血迹,看起来像饮过血一般诡异。
红衣男子不知该夸赞孙妙仪,还是该作何想法,他眼中的戾气收敛了很多,面色渐渐变得平静。
孙妙仪感触到背部没有手指划动的时候,睁开猩红的双眼,面色疑问的看向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明白孙妙仪想说什么,便叮嘱道:
“现在,你周身所有的筋脉开始逆转,只差一个步骤,你便可重拾以前的修为。”
总算有了一点点安慰,虽然这安慰根本不足矣压制她此刻的痛苦,却给了孙妙仪十足的信心去扛到最后。
红衣男子站起身,准备替孙妙仪打通一个寻常修真者根本不会用到的穴位,这穴位于常人无言无用,却在人体筋脉逆转时,能够起到与之呼应的作用。
这穴位,便是普通人的命门,若承受不住这一击,就这么死去,那先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是以,动手前,红衣男子的手心也有些冒汗,他抬掌抵到距离孙妙仪的天灵感还差一指的地方,迟迟没有下去。
孙妙仪见红衣男子半晌没有其他动作,便略带疑惑的抬眸仰视着红衣男子。
孙妙仪这稍显憨态的小动作,让红衣男子手掌一颤。
孙妙仪没有力气说话,可她看出了红衣男子眼底的忧郁,便眼神坚决的朝红衣男子说起了哑语:
“我可以――”
没有声音,只有口型的催促,让红衣男子闭上眼目,掌风也同时落下。
孙妙仪痴痴傻傻的承受着红衣男子的致命一击,身体随之倾倒。
她目光呆滞的凝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感觉到自头骨传下的酥酥麻麻的强有力的冲击,正贯通她全身,这并非是一种力量的输入,而是重击。(未完待续。)
第三零四章:匆匆又半年
倒在千年寒玉上的孙妙仪,整个身体都是麻木的,可筋脉逆行的灼热和疼痛还在继续。
孙妙仪感到疲累,无法抗拒的疲累,困倦,无法克制的困倦。她周身的每一处还有活力存在的部位,都被那一掌给击灭了,她自己的意识告诉她自己——她快死了。
红衣男子睁开眼,看着倒在地上,形同一只生命缓缓流逝的小鹿般的孙妙仪,她那麽瘦弱,那么乖巧的躺在地上,那么安静。
红衣男子负手站在孙妙仪跟前,期望孙妙仪能迫使自己醒来,否则——孙妙仪便永远成为废人,一个同雕塑一般的假人。
红衣男子面色沉重,直盯着地上的孙妙仪不移眼目,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轻叹出声,目光怜悯的凝了孙妙仪最后一眼。
那眼神,似乎不该是一个邪教圣主该有的同情眼神,眼神中带着一种同病相怜般的悲哀和无奈。
红衣男子步伐缓慢的行至石室门口——
“圣……主……”
红衣男子闻声一怔,迅速转过身奔至孙妙仪近前,看着孙妙仪的眼珠从最开始的地方,转到他的身上。[]
红衣男子的眼中是无法言说的赞许和不敢置信。
孙妙仪的指尖动了动,随后,她知道她应该是熬过来了,脸上绽出一抹明艳的笑容,红衣男子一声不吭的将孙妙仪打横抱起,将孙妙仪送回到歇息的房中。
孙妙仪躺好后,红衣男子把那件大氅盖到孙妙仪的身上,目光淡然的俯视着孙妙仪,启唇道:
“待你身上的力气全部回归,你便会得到惊喜。”
不多停留的红衣男子出了石室,有气无力的孙妙仪一动不动的就着红衣男子帮她安置好的姿势,静静的躺着,想到适才所经受的一切,犹如到地狱里闯了一回,孙妙仪淌下两行清泪,脸上是无以言表的安慰。
阖上眼睑,孙妙仪终于能放心大胆的睡去,在梦里——她看到的并非成功报仇的画面,而是红衣男子凝视她的神情,那种惊讶、赞赏和敬佩,让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并非演绎出来的欣赏和赞许……
——无龄
除夕过后,无龄又回到了正轨,收编逍遥门的事宜也着手操办起来,彦尘同清风一起前往逍遥门,给逍遥门弟子洗过脑,为清风扫尽前忧后,其他事宜他便不再过问,全权交由清风打理。
当清风问及逍遥门弟子可否见过孙妙仪时,逍遥门弟子的回答如出一辙,纷纷回道不曾见过,他们脑中的记忆被彦尘彻底换掉,他们只记得——自家掌门觊觎无龄,偕同门人于除夕上无龄生事,结果落败。
逍遥门被无龄收编这等大事,江湖中其他门派,耳目灵光的,自然得悉了消息,经过多番确认后,众多门派送来贺贴,恭祝无龄铲除武林祸患,且能同时壮大无龄。
因着无龄和逍遥门所修心法之类的不同,于是明空等人商榷之下——觉得并无必要将逍遥门弟子收进无龄,便让逍遥门弟子继续修习逍遥门的功法便好,只是听无龄号令罢了。
清风比之前更忙,他不仅要监管逍遥门,还得加紧督促无龄众弟子的修炼,因为逍遥门打上无龄一事,让清玄等人都觉得之前对门人的管教过于松懈,以至于倾尽全门派之力,都很难抵挡对方的攻势,这对无龄而言——确实是个耻辱。
还好外界并不知晓——无龄起初并不敌逍遥门一事的真相,也多亏了彦尘能帮无龄挽回颜面。尽管彦尘依旧淡泊名利,不爱揽权,明空等人对彦尘的依赖也愈发加深。
很多时候,无龄众位道长议事,都会请彦尘加入进来。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立夏,距离除夕已有半年。
半年后——
这半年,黎落在彦尘的协助下进步飞快,逍遥门在清风的统率下越来越有素,品行之列都向无龄看齐。
至于苏锦云,一开始彦尘每日抽出两个时辰来监督她修炼,而后彦尘基本就不去了,拿着清玄等人找他议事的由头来推脱。
苏锦云好歹是女子,被拒绝了多次后,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去请,便成了彦尘挂名的徒弟,修为也没有多大进步。
半年的历练和刻苦,让黎落成为了继孙妙仪之后的,无龄第二个最出色的女弟子,无为等人瞧见黎落的成就,也很是欣慰。
连着陆鸢容每每见到黎落都会酸上一句——黎落呀黎落,想当初你都难敌我一掌,如今你的修为却在我之上,以前还真是我等小瞧了你。
陆鸢容同黎落的关系越来越好,陆菀青因为暗恋彦尘,总是看不惯黎落,却也不敢拿黎落如何,但陆鸢容夹在二人之中就很是难受了。
远在日兆的昭王,被沐阳君立了太子,嫪菁菁也成了太子侧妃,众人都以为昭王不再另娶,是由于对嫪菁菁一片专情,唯有嫪菁菁心里知晓——等一切安稳下来,昭王便会去接黎落回来。
至于齐胜,为了让大夏更加强盛,足矣有能力碾压日兆,他当属列国中最为勤奋的君王,每日只睡上四个时辰,一心扑在政事上。
齐胜和昭王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二人累了乏了,都禁不住回想起在骁勇军的那段日子,想着等一切都安慰了,局面稳定了,便要迎娶黎落。
只是不知,身在无龄的彦尘,是否知晓——情敌不止眼前有,天边亦有。
加入了神教的孙妙仪,重拾修为后,成为了神教圣主的一名得力下属,不出半年便被封为左统领,由于她修为不凡,办事能力很强,故而颇得圣主赏识。
神教的右统领,乃是孙妙仪的古人——望安。直到与望安在神教重逢,孙妙仪才知望安因何愿意死心塌地的为神教卖命。
任无龄如何也想不到——此次使得望安欺师灭祖的并非其他,依旧是女子,且那女子,就在无龄。
人说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最为平静,便正合了无龄、日兆眼下的情况,看上去平淡安详,实则危机四伏。
——日兆
这一日,乃是黎落入观满一年期,无龄的规矩是——入室弟子在观中修炼期满一年,便得离开师傅和师门的庇佑,下山历练。(未完待续。)
第三零五章:第一站
所谓下山历练――一是体察民间疾苦,救助苦难之人,二来则是行侠仗义,验证自己的修为,磨砺中或许能收获更多,三便是下山后是否会被俗世牵绊,是否能秉持一颗修道之心,是对恒心的考验。[]
下山历练不能有师傅护送,彦尘自然是不答应的,清玄他们压根也没想过能支开彦尘,万一在途中遇到了何事,他们也负责不起,便只能由着彦尘同去。
而黎落素来都在无龄享受特殊待遇,同门中人见怪不怪了,所以就无人表示不满。和黎落同去的这批弟子,黎落只和苏锦云相熟,想着路上不仅有彦尘在侧,还有好姐妹作伴,黎落就非常期待这次历练之行。
小振鹭在黎落走前十分舍不得,不仅舍不得黎落,也舍不得总能唤来耳鼠带他去捉鱼吃的彦尘。于是快长到和黎落一般高的大小伙子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哭鼻子了。
振鹭这么一起头,搞得场面有些伤感,想到要和方子配、清风、陆鸢容她们挥别多时,黎落心里就没有之前那么雀跃了。
一向流里流气的方子配来送黎落,居然变得严肃起来,几次叮嘱黎落世道险恶,万望小心。清风话少,但从他眸中的留恋也能看出,他不比方子配对黎落的真心少,陆鸢容反倒成了活跃气氛的那个,一直重复表示道――
不诉离别,只盼归期。
这麽有水平有境界的话从陆鸢容口中说出来,让清玄一众老道刮目相看,都连连称赞起陆鸢容是个大姑娘了,说话得体,体贴懂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陆鸢容的好心态,终于抚慰好众人的心绪,黎落也能笑着一一告别,气氛温馨又动人。
下山后,黎落、苏锦云和其他门人都围聚在一起讨论历练的路线,每个弟子都有自己牵挂的地方,所以不仅得把这些地点都规划到途中,时间还需够用。
明空给了黎落等人一个月的时间,所以计划起来行程较为紧凑。那苏锦云没有任何要求,勉强为其他人誊出了可以规划的机会。
因着黎落正和同门师兄弟们讨论的热火朝天,苏锦云见彦尘被冷落在一旁,又想着许久都未能同彦尘说上一句话,便上前搭茬儿:
“师傅,你可有何想去的地方?”
彦尘闻言,面色淡然的扫了苏锦云一眼,接着摇摇头,表示他并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
等待了约摸半个时辰,出发路线终于拟定好后,黎落他们方才开启旅程。
第一站,是爪洼边境的一个小山庄,那是同行弟子中一位男修士的故乡。这拨人中,唯有黎落和苏锦云是女弟子,其他全是异性,所以很多时候,苏锦云和黎落得互相帮衬,才得方便。
彦尘几乎是同黎落寸步不离的,为了不让彦尘觉得无聊,黎落总能打开话匣子,陪着惜字如金的彦尘闲谈几句。
差不多一天的路程,他们便来到了这个名叫“秋水居”的小村庄。那位男弟子一看到自己的家乡,难免有些动容,神情很是激动。
他冲在众人最前面走近村庄,走了许久,发现这村庄好似被废弃了许久,一个人影都没有。
觉得有些古怪的男弟子,才折返与众人回合,其中一个男弟子见自己的师哥面色不佳,便出声询问原因。
那男弟子才道:
“适才我走了良久,也没有看到人烟,虽说这村庄确实简陋和破败,但以前――这儿是很热闹的,有小集市,有戏台,邻里都会彼此串门问好。可是……”
男子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经由男子这么一提醒,黎落他们方才发现――好似当真如他所说。
尽管此处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却静谧的很,明明道路两旁都有阁楼和房屋,甚至有些小草棚前还摆着摊位和桌椅,却无人烟出没。
黎落抬头看了看天色,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过是正午时分,人都去哪儿了?”
黎落此言一出,那出身秋水居的男弟子越想越不对劲,便回应道:
“我一年前因为力气奇大,偶遇江湖中人提及无龄,才去拜师求艺。我走的时候――村子里还安居乐业,村里也没有奇怪的规矩,譬如举村集会之类,更无人有迁移的想法……”
闻言,黎落忙询问说:
“姚师兄,这村里可还有你的家人尚在?”
被问询的男修士闻言,面上有些不安的答道:
“我父母过世的早,从小便和家中小妹相依为命,可我去无龄之前,小妹已经许人了,就住在村东头,否则我亦不能放心离去。如今他们二人也该育有子嗣了!”
不知为何,在黎落和姚姓修士谈话的过程中,苏锦云好似察觉到了何事,眼神有些不对劲。因着彦尘也在观察周围的环境,所以没有留意到苏锦云的反常。
“姚师兄,你小妹住在何处,我们找去看看吧?”
男子伸手往左面一指,回道:
“就在村东头!”
众人正欲帮着姚姓男子去看看家人是否安康,那苏锦云却一脸忌惮的提出抗议:
“大家别慌,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要不然还是别进去了――”
见苏锦云有些害怕,黎落忙走到苏锦云的身侧,柔声安慰说:
“没事的锦云,不是有师傅在呢嘛!”
就知道黎落会如此回答的苏锦云想不出其他反对的言论,忽闻彦尘幽幽道:
“既挂心令妹安全,当然得去查看一二。”
彦尘都发了话,苏锦云哪还敢违抗自己师傅的命令,又怕说多了彦尘会有所怀疑,便朝彦尘点点头。
如此,一行人便前往村东头,依旧是姚姓男子走在最前方带路,他很是急切的想知晓自己的家人是否遭遇了不测,尤其听了苏锦云不好的揣度,他心里更是忐忑。
黎落等人知道自己的师兄心里慌乱,便也加快了步伐,来到男子所说的家妹的夫家之时,男子上前轻轻叩门,无人应答,男子便加大了力度,还是无人应答,男子改作高声呼唤,仍旧无人回应。
男子心里慌得厉害,便一脚踹开了并不结实的大门,门根本没有上锁,只是因为木头被腐化而有些涩,因而才让男子误以为门被从里面锁住了。
一个惯性,男子猛地栽进了屋中,彦尘他们紧随其后。(未完待续。)
第三零六章:古怪村庄
进入屋中后,男子找遍了各个房间,甚至连后院的茅房都查看了一遍,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男子回到客厅,心慌意乱的同黎落他们说道:
“怎么办,我小妹和她的家人全都不在此处!”
见男子有些魂不守舍,其中一人忙上前宽慰说:
“姚师兄你别瞎猜,兴许是出门了也未可知啊――”
姚姓男子闻言摇摇头,指了指门闩驳斥道:
“不会,出门怎会不把门锁上?这村子的地势四散,容易逃跑,所以经常有小毛贼光顾,每家每户出门时都会上锁的。”
见说服不了姚姓男子,又有一人发声说:
“那便是串门去了――”
姚姓男子清冷的哼了一声,苦着脸继续否定道:
“刚才我们一路行来,你们可看到了一个村民?怎可能是串门?”
一直没有发言的彦尘走到姚姓男子身后的桌案边,随意睨了一眼,启唇道:
“令妹一家应当不在此处很久了……”
姚姓男子闻言,狐疑的望着彦尘,反问说:
“师伯何出此言?”
彦尘示意对方看看桌案,果见桌案上布了一层灰尘,虽不是很厚,但也不算不易察觉。
姚姓男子凝着桌案上的灰,面上是十分纳闷的表情:
“我小妹夫家并无甚远房亲戚,是不可能一家人都出远门的……”
彦尘听了姚姓男子的揣度,目光清冷的回道:
“或许,这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遭遇了何事。[.超多好看小说]”
听彦尘这么一说,姚姓男子的神情变得更恐慌,一颗心惴惴不安的:
“师伯,或许你说的对,如果是天灾,却没有一点痕迹的话,那定然就是人祸!可我秋水居的村民素来安分守己,自给自足,极少外出,更不可能得罪何人,如今这景象……我……我真有些不敢再猜测下去――”
彦尘瞄了姚姓男子一眼,轻声对其他几名弟子下令说:
“你们几个去别家看看,注意观察屋内是否久无人住,若状况差不多,那秋水居的村民,恐遇上了不好的祸事,且这祸事,早在我们到来之前便已发生。”
“是!”
黎落正要带头去检查对面的房屋,彦尘却及时将黎落拦住,轻声道:
“你们二人,紧跟着我,何处都别去,这危险不知排除了没有,不可大意。”
黎落闻声无奈,只好听从彦尘的吩咐,乖乖守在彦尘身边,那苏锦云虽有些心不在焉,却在听到彦尘也将她的安危放在了心上时,眼神欣喜的瞥了彦尘一眼。
很快,众位男修士便回到姚姓男子的亲戚家中,他们所调查的结果和彦尘料想的一模一样。
留在屋中已毫无意义,一行人便走了出来,姚姓男子似乎难以相信小妹一家遭遇了不测,出门时还带上了门,想是安慰自己家人还能回来。
黎落等人围聚在一起,探讨着秋水居究竟发生了何事,是否有生还者藏匿在何处不敢出来,若能找到知情人问上一问,或许还能救出无辜的村民。
见彦尘并无加入商讨之列,苏锦云便假作不经意的朝后看了一眼,瞧着彦尘独自立在一侧,闭上眼目,苏锦云也不知彦尘在干什么。
但见彦尘猛的睁开眼,对众人道:
“随我来――”
众人闻令不知彦尘察觉到了什么,却见彦尘一脸肃然的样子,便都停止了讨论,紧跟着彦尘往村西行去。
接下来,发生了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彦尘似有天眼一般,从村西一个独立的院落的猪圈的草堆里,一把揪住了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污秽不堪的人。
那人一脸煤灰,披头散发,一双漆黑的瞳仁滴溜溜乱转,被彦尘揪住时,仿佛受到了刺激般吱哇乱叫。
听着那尖叫的声音,黎落辨认出对方应是女子。
便走到彦尘身边,以手掌轻抚对方的脊梁,做着安抚的动作。
由于女子的表现着实怪异,便使得众人忽略了彦尘是通过何种方式找到这名女子的。
慢慢的,那名受惊过度的女子安静下来,或许是黎落对待她的方式极为温柔,取得了她的信任,她便挣开了彦尘的挟制,扑进了黎落的怀中。
彦尘见状正欲动手,因为还未摸清女子的底细,又不知对方是否在装疯卖傻,彦尘担忧黎落会被眼前的疯丫头给伤害。
“师傅不可!”
黎落一声惊呼,彦尘连忙止住动作,见那疯丫头已被彦尘的动作吓得紧闭住双目,黎落退离了彦尘几步,才朝彦尘摆摆头。
“姚师兄,你认得她吗?”
姚姓男子对黎落摇摇头,虽然女子蓬头垢面,但姚姓修士也能非常确定――他此前从未见过这名女子。
黎落疑惑的垂眸去打量女子,却发现了让众人猝不及防的一幕。
只见那看似疯癫的女子忽然蹿到黎落身后,一把扼住黎落的脖颈,威胁着面色凛然的彦尘等人。
和先前展现给众人的状态完全变了样,那女子钳制住怀里的黎落,冷笑道:
“今日来捉漏网之鱼,不想竟遇到了主动送上门来的,瞧你们几人的打扮,该是出自哪门哪派的小弟子?”
还未反应过来的黎落见被女子欺骗,禁不住面带薄怒的反问道:
“你是何人!秋水居的村民去了何处?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女子贴着黎落的耳垂,半是同情半嘲笑的戏谑说:
“哟,美人儿――如今命都在我手里握着,不想这脾气却如此之大呢!”
女子贴近黎落的时候,黎落闻到女子身上的古怪气息,莫名有些头晕眼花,本以为对方只是装出轻薄的样子唬唬她,却岂料是在让迷药奏效罢了。
“迷药……”
费力迫使自己清醒,黎落提醒众人后,渐渐陷入晕厥。
晕倒在女子怀中的黎落,更没有了还手之力,眼瞅着彦尘要上前救人,女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让即使处在昏迷中的黎落,也痛得直皱眉。
彦尘眼神清冽的退了两步,眸中的寒光直射女子。
说来奇怪,本有些避讳参与调查秋水居村民发生了何事的苏锦云,在看到疯癫女子的时候,先是目光狐疑,继而变得坦然。
好像,这女子她也不熟悉。
眼见黎落落入歹人手中,苏锦云心中暗笑,面上就一直劝慰彦尘莫要激怒对方。
姚姓男子咬牙切齿的指着对面的女子说:(未完待续。)
第三零七章:疯丫头
“快放了我师妹!还有――你将我秋水居的村民带到了何处!”
女子闻言,娇笑出声,她好笑的望着姚姓修士,漫不经心的回道:
“带到了何处?带给了阎王爷呗――”
听得女子如此说,姚姓男子怒火上涌,面带杀气的想要为自己的家人报仇雪恨。
彦尘在姚姓修士还未行动之前便抬起臂膀挡住了对方,姚姓男子怒不可遏,又瞧着黎落还在对方手上,心浮气躁的他恨的牙痒痒。
“唉――还是这位公子识趣,公子生得天人之姿,怎会和这帮凡夫俗子凑在一起?莫不如随奴家另觅新主?”
女子上下端详着彦尘,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艳,苏锦云听着对方如此轻漫的调戏彦尘,又气又羞的骂道:
“贱人!恬不知耻!我师傅岂会与你同流合污!”
女子闻言大笑,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知道了彦尘身手不凡,她也不敢掉以轻心,从彦尘能准确的捕捉到她的藏身之处,她便有些慌了,若非黎落被她的外表蒙骗,只怕她今日不会好过。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位公子是你师傅?啧啧,怎么,我不过表达爱慕,你激动个什么劲?难不成――你对你师傅有何非分之想?这么看来也不无道理,这等绝色男子,人间难寻……”
女子话未言毕,苏锦云生怕被同门众人看出自己的想法,想要对女子动手,彦尘一个凌厉的眼神便阻止了对方。
苏锦云不服般恨恨剜了女子一眼,才退回到彦尘身边。
彦尘望着女子怀中沉睡的黎落,望着女子紧紧扣住黎落的脖颈,慢慢把目光转到女子身上。
彦尘出奇的不再愠怒,更不再一身戾气,心如止水的他,直勾勾看着女子的眼睛,眸色深如幽潭。
让人乍舌的画面就在此刻发生了――
那女子神志不清一般看着彦尘自言自语:
“你愿意跟我走?太好了!”
“那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呢?”
“嗯,我当然相信你!”
只见女子竟然将黎落交到了彦尘手中,又双目含情的望着彦尘痴傻的露出娇羞的笑靥。
姚姓修士同苏锦云等人都十分诧异的盯着根本未发一言的彦尘,看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子演戏一般对着彦尘百般讨好。
姚姓修士见那女子没了人质,且自动走上前来,就想着趁此时机抓住对方,却被心思敏捷的苏锦云一把拽住。
苏锦云神色忌讳的蹙起眉头朝姚姓修士摇头,仿佛在暗示对方莫要打扰彦尘。
此时,众人才算明白――女子之所以这般不正常,乃是彦尘动了手脚。见彦尘竟能于无形中让对方这般顺从和老实,信任彦尘实力的众人,不敢出声,也不敢去惊扰了被彦尘施了幻术的疯女人。
彦尘安静的将黎落护在怀中后,缓缓扬起食指朝女子的眉心一指,女子便被定住了,女子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彦尘,眼神依旧如痴如醉。
停止施法的彦尘,收回纯净的目光,厌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接着便让身后的弟子将女子带到一个茶亭里审问。
彦尘施法为黎落逼出了迷药,黎落这才苏醒,面色迷糊的仰望着彦尘。
能自行站立后,黎落有些羞愧的对彦尘道歉说:
“对不起,师傅。”
彦尘抿唇回道:
“不用为你的善良道歉,只是下回莫要再轻易将信任付诸于人。”
黎落沉沉点头,心里暗叹彦尘能一眼识破对方的诡计,自己还得多学多看才行。
幻术的效力渐渐消失,而在女子不能动的时刻,姚姓男子已经把女子死死捆在茶亭的柱子上,彦尘吩咐众位弟子不要轻易靠近对方,因着不知晓那女子是否还藏有迷药,莫要再次着了对方的道才好。
清醒过来的女子,又气又恼,又十分惊奇的询问坐在长凳上的彦尘:
“你居然会幻术?”
彦尘没有答话,只是眉清目明睨了对方一眼,反问说:
“你是何人,替谁卖命,谋害秋水居的村民,目的是什么?”
那女子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旁:
“纵使技不如人,也休想从我口中套出何事!”
姚姓男子见对方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想到了既然彦尘能用幻术使得对方松开黎落,必然也能用幻术把秋水居村民的去向给问出来。
提出这个建议后,姚姓男子目光期盼的看着彦尘,却见彦尘缓缓摇头。
“方才我已尝试过,有切入点才能让幻术生效,这来历不明的人对自己出处咬得很紧,不能轻易探知。”
因着不知刚才发生过什么,一脸迷茫的黎落只约摸猜到了彦尘对女子使用过幻术。
“切入点?”
黎落低声念叨出来,眸色困惑,苏锦云闻声羞红了脸,其他男弟子闻言低笑起来,唯有彦尘大大方方莞尔一笑,搞得黎落更加不解。
“那,那我秋水居可还有活口!”
姚姓男子依旧愤慨,他着实接受不了一村人全部遇害的事实。女子闻言不屑的笑笑――
“活口?呵呵……”
女子给出的答案已经很明显,姚姓修士闻声着实难忍,提剑便要解决掉女子,彦尘弹指用灵气阻断,打落了姚姓男子手里的剑,正色道:
“你杀了她,秋水居的村民也不会活过来,你的妹妹也不能死而复生。”
彦尘一直是云淡风轻的说话习惯,这让姚姓男子觉得彦尘过于冷漠,他暂且抛开了尊卑辈分,质问彦尘说:
“我杀了她替我妹妹和全村人报仇,也不行吗!”
彦尘冷然扫了眼姚姓修士,径自批评说:
“愚蠢!杀了她有何用?杀了她,只会让更多像秋水居这样的地方被屠戮,若想报仇,就抄了她所效命的老窝,让他们永远都不能为祸人间。”
彦尘思路清晰,心怀天下,这让冲动的姚姓修士面露羞愧,他沉沉回道:
“对不住师伯,是弟子一时糊涂。”
姚姓修士恳切的道歉,那本来也并未放在心上的彦尘不欲再纠缠这些,便不打算继续接话,有些尴尬的姚姓修士垂着头,黎落忙打起圆场:
“姚师兄家人遇难,想报仇泄愤也无可厚非,师傅心怀大义,想要解救更多无辜子民罢了,你二人的心是一样的,无需在歹人眼前为这些个小事上火。”
黎落对双方都给予了肯定,总算是给了姚姓男子一个台阶下,彦尘没有否认,姚姓男子才释怀不少。(未完待续。)
第三零八章:美男计
于是,众人又把心思放在该怎么从女子口中盘问出其他讯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黎落琢磨了许久,想到一个或许奏效的法子,便问及苏锦云,适才彦尘究竟给那女子施了何种幻术。
苏锦云面色不自然的给黎落描述了个大概,便瞧着黎落表情俏皮的凑到彦尘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彦尘的脸色是无奈和宠溺,想是认同了黎落的法子,苏锦云见状面色酸酸的,也开始好奇黎落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那女子瞧着众人正忙着商量如何对付她,目光里只有轻蔑的她不屑一顾的将注意力放到彦尘身上――
瞧着彦尘除了同那位美貌的女弟子耳语过几句后,就没有加入讨论过,而是悠然自在静坐在一旁,一举手一抬足都流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出尘之气,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入非非起来。
但见垂眸的彦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挑唇后正对上女子打量的目光。
不出所料的,女子再次中了彦尘出神入化的幻术,那幻术让女子又陷入自言自语的痴迷状态,她所表现出的柔情似水般自言自语的娇嗔,和先前的冷硬状态判若两人。
这下,苏锦云算是看懂了黎落在彦尘耳边叮嘱了何事,尽管黎落让彦尘使用美男计的主意让苏锦云不齿,可看到彦尘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便答应了黎落去配合,这就使得苏锦云心里不甚舒爽了。
姚姓男子等人看戏一般,瞅着女子对着空气独自说情话,而后,在彦尘的步步诱导之下,女子带着她们来到了秋水居后面的群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秋水居依山傍水,群山环绕,那群山之中的一个洼地里,就潜伏着修炼魔攻的女子所效命的人。
女子虽然没有告诉彦尘――她们究竟有多少人,所属什么派系,可彦尘却丝毫不惧,完全是一种边走边看的淡定风姿。
来到洼地后,黎落等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地形,和是否有敌人出没,除却偶尔穿过山谷中的小兽和野鸟,便没有探测到其他动静。
见女子仍往洼地中前行,黎落拽了拽彦尘的衣角,轻声问道:
“师傅,她该不会使诈吧?”
彦尘闻言,挑眉道:
“反迷幻?她没那个本事。”
听到彦尘如此应答后,众人这才十分安心的继续跟着女子前进。
走到洼地边缘的时候,女子站出来,破解了洼地外围的结界,一行人光明正大的步入了对方的领域。
洼地正前方,用粗犷的石头垒砌了一座不小的防御塔,站在塔外,彦尘开了天眼计算塔中的敌人,而后毫不犹豫的先一步走在黎落前面。
进入防御塔后,守门的两个尖嘴猴腮模样的人,看了眼为黎落等人领路的女子,很是诧异的问道:
“绿萝,怎随意将外人带了进来?大王若是知晓,还不扒了你的皮?好在大王出谷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快将这些个修士打发走,莫要惹大王生气!”
被唤作绿萝的女子闻言,睨了守门的护卫一眼,答道:
“你懂什么?大王功业未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这位公子愿意偕同伙伴前来投诚,我是特意带她们来见大王的,怎会惹怒大王?”
言毕,那绿萝媚眼如丝的看向彦尘,问道:
“公子,奴家说的对吗?”
害怕对方看出女子有些不对劲的彦尘,只得皱眉点点头,否则打草惊蛇,大鱼没出来,灭掉了小兵小虾也无济于事。
那两个侍卫听着绿萝快能掐出水来的温柔语气,惊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或许他们见惯了绿萝强硬的一面,故而有些不适。
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的侍卫见绿萝因男色而大开方便之门,便有些不悦的反驳道:
“绿萝,你也知晓咱们大王,是素来看不惯什么名门正派的,我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和武器,均不像没有出处的山野之辈,你还是从哪来的带到哪去吧,大王不一定会青睐――”
这明显的吃味语气,表现着对绿萝邀功的不满,绿萝也不是看不出对方的心思,好在她于此处的地位,还不是一个小护卫可以说三道四的,便黑着一张脸呛声道:
“瘦骨鬼,我做事――何时能轮到你指手画脚!”
对方一听,气得马上就要和绿萝动手,瘦骨鬼身旁的护卫连忙拦住,低声提醒了几句,那瘦骨鬼才没好气的回道:
“好,我的劝说你不听可以,那就等候咱大王回来,到时候自见分晓!”
绿萝骄横的冷哼一声,将目光移至别处,似乎和那个叫瘦骨鬼的护卫杠了起来。
黎落静默的站在一旁观察了半晌,觉得这群埋伏在秋水居后山的人,好似人并不多,看上去也不难应付。想到自己第一次出门历练,第一站便能为民除害,黎落就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
与黎落摩拳擦掌的状态全然不一样的苏锦云,甚是嫉妒的瞅着名叫绿萝的女子一直往彦尘身上蹭,生怕彦尘被占了便宜一般横竖看对方不顺眼。
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时辰,绿萝和瘦骨鬼口中的大王还未现身,黎落等人已经开始耐不住性子了,倒是彦尘,从始至终都那么不紧不慢。
瞧出了黎落等人的心浮气躁,彦尘用眼神示意黎落他们稍安勿躁,又怕那位姚姓修士冲动,彦尘便传音告知门人:
切忌要沉住气,那秋水居的村民,或许还有活口留在这个塔中,如若你们轻举妄动,只怕他们即便杀掉村民也不会让我们救走。
彦尘训话后,再无人有跃跃欲试的架势,纷纷看彦尘眼色行事,尤其那位姚姓男子,心系同村人的安危,甚至于开始帮着彦尘盯着众人的举动。
“瘦骨鬼,大王做什么去了?怎地还不回来?”
绿萝也是等的有些烦了,又瞧着彦尘仿似不太高兴,便出声询问。
瘦骨鬼瞟了眼绿萝,摊手道:
“大王去何处还要同我汇报的话,我就不是瘦骨鬼,大王也不是大王了。”
听着对方也不知晓自家大王的去向,还贫嘴来打趣,那绿萝给了瘦骨鬼一记白眼,然后连忙转过身来安抚彦尘莫要心急。
又半个时辰悄然流逝,正当众人等的都开始显出困意,门外才传出了动静。
不多时,一名身着黛紫色长袍的男子走进了黎落等人的视线之中,容貌极其秀美,但眼神阴冷,身后还跟着几个走卒。(未完待续。)
第三零九章:有趣
男子进入塔中后,一眼便瞅到了人群中的黎落,看清黎落相貌的时候,男子眼前一亮,可瞧着塔中突然来了这么多外人,男子的面色由疑惑转为薄怒。[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那个叫绿萝的女子,一看到紫袍男子,神情立刻变为殷勤,她上前几步迎接男子,边走边道:
“大王您终于回来了?这是属下今日带回来的几位伙伴,他们有心来投靠大王,希望大王带领着他们成就一番大事!”
紫袍男子挑挑眉,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彦尘身上,明显——紫袍男子一眼便瞧出了黎落等人中的领头羊。
紫袍男子指了指彦尘,眸色晦暗的开口问道:
“报上名来——”
紫袍男子的声线同他的相貌很是不符,原以为会是清润、温柔的声音,不想他的嗓音却有些沙哑,但磁性十足,一出口就给人一种震慑力。
彦尘闻声淡然回道:
“彦尘——”
绿萝看着身边的彦尘,眼神很是爱慕,似乎在得意自己有幸遇见对方。
紫袍男子留意到了绿袍对彦尘的喜欢,垂眸细思了片刻后,又道:
“尔等当属正派弟子,大可以跟着那些所谓的名门教派打天下,却偏偏来这个破落处求前程,很难不令人费解啊——”
那紫袍男子属实精明,一语中的,可彦尘也不是吃素的,他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台词,便如是回答说:
“名门教派人才辈出,哪会有出头之日,譬如我们一行,就被派来这等偏远之处执事,莫不如脱离门派另则良宿,难保不会有一日将那些个颐指气使的伪君子踩在脚底。[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彦尘的语气很平静,眼神也格外镇定,若想从彦尘的外表看出他是否在说谎,简直难如登天,就好比黎落跟随彦尘日久,也对彦尘能够如此堂而皇之的说瞎话表示惊讶。
果然,紫袍男子从彦尘的眉宇间窥探不出什么蹊跷,又不敢轻易断定彦尘等人是否另有图谋,一时间陷入彷徨,不知该不该接纳对方。
那绿萝见自家大王犹疑良久,知道对方或许仍然心存疑虑,便打起了旁的主意来促成此事。
打从紫袍男子进入塔中,就注意到对方的眼睛在黎落处停顿了一会儿,眸中有惊羡的光彩。
也许是因为中了彦尘的幻术,绿萝的眼里只看得到情爱,看不到其他,所以才发现了这一点。
绿萝上前几步,不知在紫袍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但见紫袍男子目光深邃的瞥了眼黎落,这才故作轻松的颔首。
彦尘留意到了紫袍男子的眼神,心中略有不悦,可因为要顾全大局,才没有立即解决掉对方。
“我龙窟确实正当用人之际,尔等既然怀才不遇,不妨先留下看看,若合适,龙窟自当重用。”
彦尘抿唇点头,以表认可,绿袍听着紫袍男子答应将黎落等人暂且留下,当然欢喜,几乎快黏在彦尘身上一般,询问彦尘的心情。
彦尘一边敷衍着绿萝,一边关注着紫袍男子是否对黎落有何不妥。
果见紫袍男子上前同黎落搭话,彦尘的视线紧追不舍。
紫袍男子走到黎落身前,细细端详之下,更觉黎落貌美不可方物,便道:
“敢问姑娘芳名?”
黎落面色不自然的,下意识的朝彦尘的方向快速的扫了眼,见绿萝正对着彦尘投怀送抱,不知出于何种心情,黎落神情低落的回答说:
“小女黎落,拜见大王。”
黎落欠身施礼,看得身后的一名男弟子甚是不爽,虽为演戏,可他还是难以遏制想要上前将紫袍男子教训一通的冲动,姚姓修士暗暗朝内心汹涌的师弟摆摆手,表示莫要逞一时之气。
苏锦云看看彦尘又看看黎落,忽觉这龙窟是来对了,她好像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一般,撇嘴浅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同黎落说过几句话后,紫袍男子更觉黎落温柔可人,知书达理,很是倾慕,恰逢绿萝在此时来请示紫袍男子能否带客人下去歇息,紫袍男子才做出进一步的攻势。
黎落等人被安置好后,紫袍将绿萝叫到身边,询问绿萝是在何处碰上了黎落一行人的。
而此时的彦尘,正在自己的房间操控着绿萝对答。
“回大王,属下是在秋水居附近搜查漏网之鱼的时候碰到那些人的,他们好像被自家师傅派出来寻找秋水居一片的魔障之气从何而来。”
紫袍男子闻言思忖了片刻,又追问说:
“尔等相遇后,他们就直接向你请求说要来投靠本王?”
绿萝摇摇头,眼神有些呆滞的复述着彦尘在自己房间里独语的话:
“并不是,他们修为不浅,在秋水居的村西头找到了属下,同属下打了起来,属下被捕后,听到他们谈论起几位待遇好的同门正在执行很是轻松的任务,语气忿忿不平。”
紫袍男子很是欣许的看了眼绿萝,因为心思还在黎落身上,所以并未将绿萝有些木讷的神情放在心上。
“所以,你就提议说可以带他们前来投靠本王?”
绿萝点头,紫袍男子忙赞许道:
“做的不错,绿萝,若他们几人真如你所说修为不浅,那你这回当属立了大功,本王一定会好好奖赏你!”
“谢谢大王。”
控制着绿萝的心神,应付完紫袍男子的盘问后,彦尘便想着去黎落那边看看,进入黎落和苏锦云被安排到一处的寝室后,彦尘嘱咐她二人小心行事,等他打探到龙窟是否留有生还者,便会带他们一举拿下龙窟。
黎落同苏锦云都很听从彦尘的吩咐,彦尘便又去告知男弟子,本想让苏锦云或者黎落代为传话,又思及她们俩是女儿身,多有不便,故而只能亲自去。
见彦尘着急离开,黎落的眼神有些失望,她不由自主的猜想着——难道彦尘是着急去见绿萝麽。
心中有小小的后悔,可既然法子是她想的,彦尘也照办了,便只能接受,硬着头皮去看,去听,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瞧出了黎落目光黯淡的原因,苏锦云嘲讽的扬起嘴角,心道:还以为你多自信呢,原也怕彦尘会对旁人动心,若如此怕,为何要假行大义让彦尘去勾引绿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蠢材……
告诫过所有男弟子听命行事后,彦尘适才安心的回到房中,本打算再去看一看黎落,可当他发觉黎落房内的烛火被熄灭的时候,便止步不前了。(未完待续。)
第三一零章:一马当先
回到单独的卧室,彦尘一踏进门口,脸色便沉了下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出来――”
“嘻嘻嘻,公子真是好耳力!”
绿袍娇羞从帘幕后钻了出来,一下子蹿到彦尘眼前,彦尘掩饰住眼底的嫌恶,没有搭茬儿,只问绿萝因何不歇息,跑来他房屋作甚。
绿萝拽拽衣角,忸怩的说道:
“方才大王答允我,只要他搞定了你徒儿,便将我许给你,反正奴家早晚都是你的人了……”
彦尘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慌乱,他将绿萝的话又重捋了一遍,才迅速将绿萝定住,前去查看黎落的安危。
瞧着苏锦云在门外,彦尘正欲上前询问原因,却看见苏锦云望着屋内露出一抹邪笑,彦尘目光变冷,将苏锦云自动忽略,径直冲进黎落房中。
冲进屋内的彦尘,发现紫袍男子并未对黎落作出过分的举动,两人仅仅在闲聊罢了,他的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
可一想到苏锦云方才的笑容,和绿萝的坦白,彦尘便认定了紫袍男子对黎落心存觊觎。
不容许任何人对黎落有非分之想的彦尘,从容不迫的面对着紫袍男子的质疑眼神,和黎落一脸又惊又喜的表情。
“何事如此慌张――”
紫袍男子盯着彦尘的双眼,语气不算和蔼。
黎落也看着突然闯入的彦尘,不明白彦尘因何如此。彦尘目光清冷的回视着紫袍男子,极其云淡风轻的回道:
“不过是看到在下的一名徒儿蹲在门外,面容十分委屈,以为她二人发生了什么争执,特来劝解罢了。[.超多好看小说]”
紫袍男子目不斜视的睨视着彦尘良久,才摆手示意彦尘退下。黎落也将彦尘的说辞信以为真,原本星光熠熠的眼睛又暗了下来。
彦尘施施然退出屋外,决定此刻便去查探整个龙窟的情况,决计不能让紫袍男子占了黎落便宜。
想到苏锦云,彦尘顿了顿,转身逼视着苏锦云的双眸,面色极其冷峻的警告:
“你师姐若出了意外,我第一个唯你是问。”
苏锦云愕然回望着彦尘,思忖到难道刚才的窃喜神情被彦尘看到了,若是如此,她还果真不能再表现的太过明显。
于是,苏锦云假装稀里糊涂的点点头,继而一脸凝然的回道:
“师傅担心龙窟大王会对师姐有所不利?方才我还以为……好吧,既然师傅担忧,徒儿定当护师姐周全!”
彦尘没有再答话,只是冷冷的扫了苏锦云一眼,才回去忙自己的事。
苏锦云遥望着彦尘的背影,反复思考着――彦尘究竟看出了她的破绽没有……
来到自己的寝室,想到还有一个绿萝被他定在屋内,彦尘便将绿萝搬到了床榻上,又将床幔放了下来,才化身成绿萝的样子,走出了自己的寝屋。
四处游走之下,彦尘确定了两处较为可疑的地方,一个便是龙窟大王的寝宫,一个便是一处由专人看守的禁地。
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看门的守卫弄晕后,彦尘潜进了龙窟的禁地,一处密室里。
密室的光线很暗,可这完全不影响彦尘视物,他在密室的拐角处发现了许多具尸体,再往前行,便是更多的森森白骨。
瞧着那些尸体上腐败的衣服,都是很粗糙的麻衣布料,彦尘几乎可以肯定――这些尸体都是秋水居的村民。
再往前行时,彦尘看到了一个圆台,圆台正面的石壁上,刻有一个巨蟒的雕像,巨蟒身体盘踞了整个圆台,圆台里面是镂空的,注满了新鲜的血液,圆台上方,吊着一个个血液被放干的无辜人。
原来,秋水居的村民已经无一幸免,彦尘目无波澜的,一掌击向巨蟒,谁料那巨蟒的眼睛,本镶嵌着绿宝石的晶莹剔透,乍然变作血红。
再观彦尘,毫不惊讶的样子,似乎见惯了这等骇人听闻的场面,他扬唇浅笑:
“这般小儿科的邪功,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彦尘腾空而起,一掌击碎了巨蟒的天灵骨,藏在巨蟒中的龙窟大王的一丝元神,也被彦尘毁灭。
打探完密室,彦尘准备再去龙窟大王的卧室探一探。
此时此刻,待在黎落房中向黎落表达爱慕的紫袍男子,察觉到了异动,脸色不太好看的他,猝然起身,朝密室的方向疾行而去。
黎落见状觉得奇怪,正巧苏锦云走进来告知黎落:
“瞧着那位龙窟大王的反应,想必是师傅已经开始行动了。”
黎落蹙起眉头,很是挂念彦尘的安危:
“师傅怎不通知我们一声,他单独行动,怕会有危险!”
见黎落提起佩剑就要去找彦尘,苏锦云立马挡住了黎落的路,反问说:
“师傅告诫我们要听命行事,凭他的修为,怎会将区区一个龙窟放在眼里,只不过是去查看有无人质在魔徒手中,你切莫妄自行动,让他分心――”
苏锦云这么一提醒,黎落方才想起彦尘之前来叮咛过她们不可打草惊蛇,只能作罢的黎落无奈的坐下,记挂彦尘的同时,有些疑惑苏锦云今日为何这般临危不惧,头脑清晰。
黎落抬眸看了苏锦云一眼,苏锦云适才惊觉自己刚才表现过于强硬和犀利,为了不让黎落起疑,苏锦云便说:
“师姐,师傅刚刚从这儿出去的时候吩咐我要照顾好你的安危,我可不敢掉以轻心哦――”
苏锦云果然摸透了黎落的性子,借助黎落对彦尘的感情,来转移黎落的注意力,垂眸瞅着黎落欣慰的面色,苏锦云便知黎落暂时不会再疑心她。
来到了密室外的龙窟大王,见守卫都好端端的站在门外,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多心了,可不久前的那一阵心悸,确实和自己放在巨蟒雕像内吸纳凡人精血的元神有关,为保万一,紫袍男子还是决定去查看一二。
进入密室的紫袍男子并不着急,而是在捕捉蛛丝马迹,以便待会子发现不妥的时候,痕迹已经被破坏。
一路行来,都未曾发现任何蹊跷,紫袍男子的面色显得很是困惑,当他来到密室最后一间房的时候,暗道“不好”的他,已经来不及去收集罪证了,他急匆匆冲出密室外,盘问起自己的下属。
“你们刚刚可有听见这里边有何响动?抑或是看到过可疑之人于附近徘徊?”(未完待续。)
第三一一章:剿灭龙窟
压制住自己的火气,尽量不去惊扰今日才进入龙窟的外人,紫袍男子死死盯住守卫,手中的骨节被他攥得“咯吱”作响。[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两守卫一脸茫然摇摇头,表示并未出现紫袍男子所描述的那种情况。
紫袍男子一脚将其中一名守卫踹飞,指了指密室吼道:
“给本王进去看看――看看你们是如何当差的!”
几名守卫一溜小跑钻入密室,生怕跑的慢一些就会挨踹,而当紫袍男子同守卫置气的时候,彦尘已经从紫袍男子的寝宫救出了一名被困在彼处的秋水居村名,这村民唤作柳儿,因为貌美,被紫袍男子看上,就被紫袍男子留了活口,娶作妾侍。
带着柳儿踏出紫袍男子寝宫的彦尘,打了暗号后等待片刻,黎落等无龄弟子才陆陆续续赶来同他会合。
那紫袍男子此时也锁定了嫌疑人正是进入踏入谷中的彦尘一行人,所以两帮人正好撞到一起。
看到彦尘身边站着柳儿,紫袍男子暴怒,伸手直指彦尘质问说:
“本王密室里的杰作!也是你干的?”
彦尘浅笑颔首,理所当然的承认。紫袍男子顾不得许多,当即便下令身后的走卒拿下彦尘,杀掉这帮人,唯黎落要捉活的。
彦尘好笑得听着紫袍男子的命令,示意黎落等人都往后退。
实则,彦尘将黎落他们召唤到一起,并非是忌惮紫袍男子有何了不得的本事,而是因为若有无龄弟子不小心被挟持,他就不好没有顾及的施展拳脚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彦尘在没有动一根手指的情况下,把紫袍男子能够用得手下全部定住。
步步逼近眸色惊恐的紫袍男子,将那一众被定住的虾兵蟹将留给黎落他们解决后,彦尘带着清逸俊朗的笑容,平视着紫袍男子。
“你到底是何人!修得什么功夫!”
紫袍男子已被吓得有些口舌打结,问起了无关紧要的事,彦尘轻声回道:
“与你无关,我只知晓你所修炼的邪功――同我曾接触过的那些魔界修士相比,可谓是上不得台面――”
彦尘轻描淡写的讽刺着对方,暗示着对方即便屠杀千千万万人,用所收纳的血液来祭奠冤魂,也是不堪一击的。
尽管见识过了对方的厉害,可被彦尘如此羞辱,紫袍男子怎会忍气吞声,他好歹是魔窟的大王,如若还未战斗就被人杀了威风,就轻易认输,才当真是耻辱。
故而,那紫袍男子提起胆气,化身变作原形。
黎落等人正忙着消灭小兵,看到紫袍男子的真身后,同紫袍男子有过短暂相处的黎落禁不住汗毛倒立。
那紫袍男子竟是一条巨蟒修炼成人形,来人间为非作歹,控制了绿萝等有些小伎俩的江湖异士来为之卖命,且将他供奉为龙窟大王。
巨蟒吐出猩红的蛇信,那声音和真实可感的形态让吓得不知所措的柳儿开始作呕。
黎落搀扶住吓软了腿脚的柳儿,遮住对方的视线,只见彦尘挥起手刀,一下就斩断了巨蟒的蛇信。
巨蟒痛苦哀嚎,震耳欲聋,龙窟地动山摇般颤了三颤,那彦尘却并不急于杀死巨蟒,好似在看看对方还有何没有使出的本事来供他取乐。
巨蟒见自己根本不是彦尘的对手,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它一个摆尾,虚晃一招,想要蒙蔽彦尘,借机逃走。
巨蟒此刻根本顾不上面子不面子,心中只晓得性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彦尘哪里会看不出巨蟒的花招,飞身上前,彦尘一手揽住混粗的蟒身,将巨蟒当作玩物一般拉、扯、摔、甩。
巨蟒头晕目眩的撑着最后一口力气,用内力将毒液逼到牙关,瞄准彦尘的胳膊就是一口。
谁料那一口下去,彦尘不仅没有被毒倒,且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巨蟒眼瞅着彦尘被自己的尖牙开垦过的肩部自动痊愈,隐隐反着白光,仿佛对反的身体可以自动排毒一般,完全不需要彦尘操心。
这种金刚不坏之身般的百折不摧,让巨蟒看傻了眼,它瞧着自己根本伤不了彦尘分毫,便一个劲的想要挣脱彦尘然后逃跑。
岂料彦尘松手片刻,又来捉它的七寸,被把住七寸的巨蟒动都不敢动,由着彦尘将它的獠牙拔掉。
眼睁睁看着成了一条没有利牙的蟒,巨蟒恼羞成怒,决定引发内力自爆,随彦尘同归于尽。
黎落等人正挥汗如雨的砍杀小兵,忽闻振聋发聩的一声爆炸,她们纷纷将头转向本应和巨蟒酣战的彦尘的方向――
却见那里一片腥风血雨,蟒蛇身子完全碎裂,一片片扬起又坠落,带着恶心的未知液体躺在地面。
“师傅――”
没有看到彦尘的黎落,瞪大了清润的眼珠一声惊呼,她的心跳得厉害,眼眶渐渐泛红。
终于,在血雾散去后,彦尘现身了,他雪白的长衫没有被污渍沾染到一块角落,依旧是那般清新飘逸,那般遗世独立。
黎落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怀,一股脑扑到了彦尘怀里,彦尘有一刻的愣神,继而反环住黎落,揉揉黎落的发顶,眼神绵软的俯视着怀中的小人安慰说:
“我没事――”
黎落闷闷点头,彦尘听到怀中的黎落在低声抽泣,轻拂着黎落发丝的他不禁莞尔。
扫清龙窟余孽后,彦尘本以为彦尘会对绿萝手下留情,谁料走出龙窟的彦尘,反手一推,便让龙窟于须臾间坍塌成废墟,此时――绿萝仍躺在石榻上,定身术还未能解开。
“师傅……”
黎落欲言又止,彦尘却知晓黎落想说什么,他给黎落指了指站在姚姓男子旁仍会瑟瑟发抖的柳儿,黎落的眼神凝重之后,变得残酷。
很多时候,黎落的感性会战胜理性,彦尘却从未因此苛责她,只是简单明了的为黎落阐述――他为何不心慈手软的道理。
回到空无一人的秋水居后,柳儿泪如雨下,看得姚姓男子心疼不已。
黎落等人默默陪着柳儿,也不知该如何安置柳儿的去处。
彦尘从来不擅长处理此类事情,因而也静立在一旁,众人沉静了许久,那姚姓男子忽然朝彦尘走来,躬身请求道:
“师伯,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彦尘点点头,静等着姚姓男子的下文。(未完待续。)
第三一二章:柳儿
姚姓男子凝了远处的柳儿一眼,十分难以割舍的做出了他的抉择:
“弟子的村民全部遇害,仅剩下柳儿这位弱女子,今后该如何生活,被龙窟大王污辱过又能依傍何人,弟子属实难以想象她往后还得遭多少罪,是故——烦请师伯回观禀告一声,弟子决心还俗,迎娶柳儿姑娘,今后与她相伴,扶持一生!”
柳儿听到姚姓修士的自白后,感动到无以复加,可她又不忍拖累对方,故而连忙走上前跪在姚姓修士旁边劝对方莫要放弃前途。[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此情此景,便是心肠很辣的苏锦云,都有些感伤,她撇过头去,不愿再看。
姚姓修士凝着身旁柔弱的柳儿,无谓的笑笑说:
“柳儿,你姚哥哥没能在你落难时来帮你,是姚哥哥来迟了,从今往后——姚哥哥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辱你!”
看得出来,姚姓修士对柳儿是有情义的,柳儿自己也能感受到,黎落望着同门师兄那温情脉脉又大气的眼神,很是触动。
同行路上,黎落从其他几位师兄弟口中得知——姚姓男子非常喜爱修道这条路,为人踏实又勤奋,所以才能被无龄选中,收做入室弟子。
可以想见,放弃修道对姚姓修士而言,何其艰难,可他并未思虑良久。
彦尘正在犹豫,是否要答应姚姓修士的请求,恰闻一阵淡雅的香气从侧面飘来。
彦尘转头一瞧,正是心思灵巧的黎落,来为他排忧解难了。[.超多好看小说]
姚姓修士看着黎落对彦尘耳边低语了一阵后,只听彦尘回道:
“姚青,你看这样如何,柳儿姑娘无依无靠,现如今还流离失所,为她寻一个栖身之地才最紧要。你呢,姑且算作她唯一的亲人,假如能在身旁照应自然最好不过。莫不如——你将柳儿姑娘带回无龄,你师妹说——听斋堂厨娘提起,正缺帮手,定会收留柳儿姑娘。”
姚青闻言颇觉有理,如此一来,他既不用放弃修炼,也能照顾好柳儿。
当然,姚青也知晓这个主意该是黎落提出的,便朝黎落投去感激的一瞥,柳儿姑娘听了彦尘一席话,觉得此番结果最好不过,若她成了姚青的绊脚石,纵使二人能长相厮守,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柳儿朝彦尘叩谢了救命之恩,又对黎落谢过了献策之恩,才跟随姚青前往无龄。
于是,两拨人分道而行,黎落他们去往下一站——忘川,姚青和柳儿则会去无龄。等到柳儿在无龄安顿好以后,姚青便会去追上彦尘等人,与之会合。
行路途中,黎落总是不由得回想起在龙窟中让她后怕的场面——那便是紫袍男子自爆而亡的刹那间,彦尘也随之不见。
“师傅,当时你同龙窟大王交战的时候,他的肉身粉碎,你亦没了踪影,可当师傅出现的时刻,却像没有参与过战斗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经黎落这么一提,其他师兄弟也记起了这惊奇的一幕,便有人搭茬儿惊叹道:
“是啊师伯——我刚才都仔细瞅了,你的衣衫上没有沾染到一丁点血腥,是如何办到的?”
面对着大家惊羡的目光,彦尘有些不自在的拧拧眉,然后很是不以为然的反问说:
“那巨蟒都自爆了,我难道要陪着它同归于尽?这是何道理?”
众人一片哑然,黎落则有些乍舌,苏锦云嘴角抽搐的继续追问说:
“可是师傅,巨蟒自爆就在转瞬之间,你是如何抽身远离的?”
彦尘清冷的睨了苏锦云一眼,心中还是对苏锦云怀有芥蒂:
“等到你们将移形换影修炼到极致的时刻,便能尝试到,哪怕是站在雨里,也能使自己保持衣着整洁,甚至不被打湿分毫。”
听着彦尘的并不带有炫耀的语气,众人看待他的目光——是痴人说梦般的难以置信。可彦尘屡屡让他们叹为观止,便是最让他们信服的铁证。
忘川城,乃是这一行无龄弟子中另一个男修士的家乡,他回忘川的目的,就是看看家中二老是否安康。当然——这名修士还并不知晓,忘川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发生了剧变。
赶了三日的路,彦尘等人找到一家客栈,暂且休息一晚,等天将明时再行半日,便能进城了。
因着清玄等人为了磨练一种弟子吃苦耐劳的本事,所以严令禁止众弟子下山历练时选用代步工具,只能徒步苦修。
考虑到彦尘走到哪里都带着耳鼠,此次下山却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黎落以为彦尘会不习惯,或是不舒服。
所以,黎落洗漱罢了,又问客栈里的伙计要了桶热水,提到彦尘房前,想着让彦尘泡泡脚。
打开房门后,见黎落拎着一大桶热水,眸色疑惑的彦尘闪开身先让黎落进入屋中,而后指了指木桶,表示不明所以。
黎落看着桶里的热水,睁大了清亮的眸子,解释说:
“师傅不曾泡过脚吗?赶路时间太长,脚底会起淤血,用热水泡一泡会舒缓很多!”
彦尘闻言轻笑,并未拒绝黎落的好意,他从黎落手中接过木桶,见黎落没有离开的意思,以为黎落还有其他叮嘱,便抬眸凝着黎落。
黎落却误解了彦尘的眼神,急忙摆手说:
“徒儿只是担心师傅你不知道该怎么做,没有别的意思!”
彦尘盯着黎落躲闪的眼珠,适才明白黎落所指何意,挑唇间彦尘在榻沿边坐下,脱下长靴,正准备褪去袜子的时候,只见黎落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眼含笑意的彦尘无奈的摆摆头,起身将门掩好,又回到了榻边,将双脚放入温热的水里。
感觉到脚掌传来的酸软舒适的感觉,彦尘全然没有辜负黎落的美意,很是享受的泡了好一阵子,才舍得将双脚提起。
有时候,彦尘在想——黎落能否接受他不食人间烟火的习惯,黎落会像云萼一样包容他的所有吗,会像云萼一样迁就他吗。
可不知不觉中,连彦尘自己都未发现——这一世,乃是他在不停的迁就黎落,习惯黎落,包容黎落。
这便是情缘未了,欠下的终归要还吧,然则,情债又是世上最让人感到甜蜜的负累,沉迷其中,不觉疲惫。
次日天明,彦尘他们坐在客栈楼下用早点,由于彦尘和黎落皆相貌不凡,故而总能引得路人驻足来瞧。(未完待续。)
第三一三章:失踪女童
用完早膳,一行人便准备启程了,却撞见了一个行色匆匆的老者,老者慌里慌张的扫了眼黎落等人的佩剑,猝然跪地恳求:
“大侠!几位大侠!救救我的女儿吧!”
苏锦云听到老者的乞求,很是嫌恶的剜了老者一眼,似乎觉得对方太吵闹。[]
耐心的黎落将老者搀扶起来,平易近人的询问说:
“老伯如此惊慌,是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吗?”
老者见黎落肯搭茬儿,忙一口气不喘的说出了他的苦恼。
原来,这个紧挨着忘川城的小镇,最近经常莫名其妙的丢失婴童,且是女童,老者的女儿育有三岁女童一名,孩子便被偷走了,老者的女儿因此郁郁寡欢,得了心病,每况愈下,刚才急匆匆往女儿家中赶,正是因为下人传讯说女儿又不好了。
黎落听了老者的叙说,皱着黛眉自语说:
“偷盗女童?贼人是何居心……”
彦尘宠溺的看了眼低头苦思的黎落,径自询问老者说:
“老伯,敢问――镇上丢失的女童都有何特征?”
老者闻言,思考了一会儿,才答复说:
“这个……负责此案的王衙役做过对比和记录,据说不仅都是女童,且都正值三岁的年龄,至于这最后一条――”
老者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道:
“与一般女童相比,模样周正些罢了……”
老者说完最后一条也是一脸汗颜,因着这些特征乃是衙役总结出的,他担心漏掉哪怕一条都会找不回外孙女,最终还是告诉了黎落她们。[.超多好看小说]
老人言毕,黎落这方不知谁从口中发出一种极其嘲讽的声音,那老人闻声面色惭愧而无奈。
彦尘转身,清冷的扫了眼除黎落以外的所有无龄弟子,继而对老者道:
“这最后一条,看似滑稽,实则很是重要。”
听到彦尘如此说,黎落后方的一位男弟子不禁发问了:
“师伯何以见得?”
彦尘回视着那名小弟子,眸色清润的阐述道:
“越是听起来古怪的地方,越要究其根源,而非忽略它,试问若没有老伯所说的最后一条,你认为那窃贼将孩童偷去作甚?”
小弟子跟着彦尘的思路,略微思考了一番,而后答道:
“人贩子倒卖孩童,赚取银两罢了――”
彦尘还未发话,黎落便很不认同的反驳道:
“惊羽师弟,倒卖女童,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吧?”
被唤作惊羽的男子闻言,确实觉得自己的论据站不稳脚跟。他深知重男轻女这一陈腐思想的根深蒂固,因此没有同黎落辩驳。
黎落见状转眸看向彦尘,试探般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师傅,犹记得清玄师祖说过一句大道理――存在即合理,徒儿觉得窃贼会挑长相好看的女童一定有目的,并非随即产生的。既然贩卖孩童这个猜测被排除,那就要往其他方面去想了,就好比――龙窟那个魔头居然用人血练功……”
说到此处,黎落下意识的停了,由于怕吓到老者,或者让老者产生不妙的联想,黎落急忙住口。
彦尘很是赞许的对黎落点了点头,表明黎落的思路才是正确的。
那老者心中记挂女儿,又见彦尘等人分析的很有道理,觉得解救外孙女有望,便请了彦尘一行人暂且寄宿在自己的家里,帮着分析分析案情。
黎落等人陪着老者去看望了老者虚弱的女儿,那女子眼泡红肿,眸中灌满了浓重的思念,神情有些痴傻,总爱往窗外看一看。
这种思女心切的酸涩场面,让黎落更加加剧了帮助老者找回外孙女的决心。
回到老者的家中后,黎落发现――老者家境富裕,衣食无忧,本该是含饴弄孙的好时候,却偏偏遭遇了这等祸事。
在老者的盛情款待下,黎落等人用了一顿丰盛美味的午餐,随后,老者又请来了衙役,告知案情的具体情况,以便黎落等人瞅准时机去捉拿窃贼。
衙役告知彦尘――三名女童,最早失踪的已有半年时间,这位刘姓老者的外孙女是最后一个被偷的,也失踪了三个月左右。
女童被偷走的时间,俱是午夜,众人警惕意识最低的时刻,并且偷盗孩童的贼人在抱走孩子时,孩子没有发出任何哭声,不知是不是给孩童用了蒙汗药之类的东西。
再有,便是窃贼偷走了三个女童,若女童仍存活于世,动静应该很大才对,但近些日子以来他每天都会巡街,并未发现可疑之处,所以忖度着盗贼应该暗藏在小镇边缘,人烟稀少的地方。
至于其他信息,那衙役也无法告知了,他将自己了解的尽数讲给了彦尘他们,由于自己的亲戚家也丢失了一名孩童,故而他也很是心疼丢失孩童的家属,希望有黎落等人的帮助后,能尽早破案,找回那些孩子。
衙役走后,彦尘回到了自己房中,因为毫无目标,所以他的天眼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思及窃贼可能拿孩童来修炼邪功,彦尘便又探测了小镇之内可有强大灵力的存在,发现整个镇子都是普通人。
陷入迷惘的彦尘,感到一筹莫展。
不多时,刘姓老者拿来了三副女童的画像给彦尘,以便彦尘等人寻人的时候可以对照。
拿着画像的彦尘来到了黎落房中,见黎落正在发呆,便扬唇轻问:
“想什么呢――”
被打断了思绪的黎落,仰头璀璨一笑,反问彦尘说:
“师傅,你觉得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可以拿来做什么?”
彦尘哭笑不得的愣了一愣,竟被黎落问住了。
“总不能拿来供人观赏吧?”
见彦尘不答话,黎落自顾自的念叨了这么一句,见黎落绞尽脑汁的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如何破案上,彦尘都深感些自愧不如。
“这是刘老伯送来的孩子画像。”
黎落接过画像,认认真真观察了每一张,不禁叹道:
“嘿,这刘老伯还真没有自夸――这几个女童当真精雕玉琢的煞是惹人爱!”
黎落放下画像后,神色肃然对彦尘道:
“师傅,咱就这么呆在屋子里不行,必须得出去找,虽然很大可能找不到,但说不准会出现有用的线索!”
黎落的要求,彦尘从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此次当然也是含笑答应。
见黎落要带着画像去找,彦尘便叮咛道:(未完待续。)
第三一四章:问君坊
“画像会惹人耳目,几个孩子的相貌我已熟记于心,走罢――”
黎落冲彦尘吐吐舌头,憨态可掬的将画像放了回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将苏锦云他们全部叫到刘老伯的院子里后,黎落便提出得出去找找才能有所发现的建议,众人自然应允,除却苏锦云并不积极,却要配合黎落装的很上心以外,其他人都希望能尽快找回失踪的孩子。
出了刘家大院,黎落一行人分成了三组,黎落、苏锦云、彦尘一组,剩下的几位师兄弟亦是三人一组。
彦尘走得很慢,黎落和苏锦云似乎知晓彦尘一路行来都心无旁骛的样子,该是在探测途径的地方可有小孩啼哭的声音,所以也没有出声去打扰。
走了约摸两个时辰,苏锦云心浮气躁的挥去额角的汗珠,对黎落说道:
“师姐,这日头也太晒了,咱们先去凉亭歇会吧?”
黎落含笑道好,同苏锦云牵手步入凉亭,彦尘亦随行在后,进入凉亭中,黎落也觉得格外凉爽,再瞧彦尘――竟一点都不怕热一样,面上没有一点汗渍。
或许是走得累了,三人话都不多,只听着同在凉亭休憩的路人闲聊起来――
“这位大哥,看打扮像是从忘川来的?”
听到忘川二字,黎落极感兴趣,毕竟那是她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所以黎落便听得比较仔细――
“阁下好眼力,我来这镇上探亲。”
“奥,听说忘川城主现已将所有事宜交给儿子打理,如今人在吐蕃,忙着筹备继位大典一事呢?”
“是啊,咱们城主武功盖世,英勇无敌,那吐蕃王的皇弟觊觎皇位,有不臣之心,将吐蕃王囚禁了起来,咱们城主和吐蕃王乃是旧相识,听闻了消息赶去搭救,和对方发生激战,最后吐蕃王和他的皇弟同归于尽了,这吐蕃自然就被咱们城主收于麾下了!”
“啊――原是这么一回事,吐蕃王也是可怜之人,不过忘川城主此举,还真是敢为人先,如今也算得了好报――”
……
听完了这些不着边际的闲谈,黎落并未摘取到有用的信息,就起身摘了片凉亭旁的莲叶递给苏锦云,用来扇风乘凉。[.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抬眼之际,黎落瞧见了湖心的一抹靓丽风景,好像是一位俏丽佳人在游湖唱曲,引得不少湖边的路人探头去看。
觉得有趣的黎落拍了拍苏锦云的肩膀,示意对方去瞧,倒是彦尘对此并不敢兴趣,连瞅都不曾瞅上一眼。
苏锦云遥望过去,瞧见湖心泛着一叶小舟,舟头立着一名身着蔷薇纱裙的女子,那粉红的眼色衬着满塘的荷叶,格外惹眼,女子梳着飞天髻,妆容精致而魅惑。
比黎落见多识广的苏锦云,鄙夷的回过头来,闷声提醒黎落说:
“师姐,别瞧了,并非正经女子――”
苏锦云的话让黎落羞得立马收回目光,有些尴尬的抿抿唇角,还瞄了眼彦尘有无注意到自己的失礼举动。
谁料,两人视线相撞,黎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脸蛋酡红,那娇艳欲滴的模样,看得彦尘移不开眼眸。
岂知,苏锦云的话,引起了亭中以为青年人的不满,他慢悠悠站起身来,很有针对性的反讽道:
“佳人独立,妒妇生嫉,还真不是一个境界的――”
苏锦云怎会听不懂那小青年指桑骂槐说的是谁,便径直站起来问道:
“你骂谁是妒妇?”
见苏锦云面带薄怒,黎落稍显意外,自下山后,苏锦云好像没有那么内向和拘谨了,如今也敢同人呛声。
黎落拉了拉苏锦云的衣袖,示意苏锦云没有必要因为此事与人争执。
那青年看见黎落的长相后,双目泛光,又瞅了眼相比之下很不起眼的苏锦云,施施然走开了,仿似是看在黎落的面子上,不屑同苏锦云互相谩骂。
苏锦云被青年此举中伤了自尊,更想找对方说理,却不经意间看到彦尘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有警告,有狐疑,有探究。
苏锦云这才作罢,躲闪开彦尘带有深意的质询视线。
拉着苏锦云坐下后,黎落听到湖对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禁不住又看了眼,发现在湖心吟唱的女子,此时已经停泊在对面的岸边,引得不少人去围观捧场。
转过头来,黎落道出了一句让她十分害羞的疑惑:
“这小镇的风气,算得上开明了――”
这隐晦有婉转的形容,让彦尘顿时明悟了什么一般,站起身便对黎落二人道:
“走,去瞧瞧――”
苏锦云闻言,面色十分诧异,用一种“师傅你怎么也对这种女子感兴趣”的审视目光望着彦尘。
彦尘懒得同苏锦云解释,见黎落已经跟上,便头也不回的往湖对岸行去。
来到对岸,黎落和彦尘发现此处还真是聚集了不少看客,他们根本无法挤进去。
正在纳闷为何要来凑热闹的时候,彦尘在黎落耳边轻语道:
“你可曾发现――这镇上,容貌姣好的女子着实很少。”
黎落闻言难免乍舌,十分委婉的回道:
“呃……只能说大家的长相都不相上下吧。”
苏锦云听着黎落与彦尘十分奇异又古怪的对话,面上浮起一丝自卑,是以没有搭茬儿。
彦尘听了黎落的回答扬唇浅笑,目光里流露出珍视,继而才道:
“那你还记得――失踪女童的共同特点麽?”
黎落点头,异常肯定的瞪大一双美目回应说:
“当然记得,三名女童皆是自三岁左右失踪的,而且……”
黎落仿佛联想到了什么,可又自诩荒唐,不敢确定的她,试探般直视着彦尘的双眸。
彦尘见状嘴角含笑,轻言细语道:
“所有不寻常之处,都是我们应当注意的地方。就好比――这镇上美人不多,失踪的女童,却偏偏都是美人胚子。”
彦尘的这个大胆的设想,让黎落难以置信的捂住了嘴巴,苏锦云也觉得不太可能,二人都紧凝着彦尘认真的表情。
迎着苏锦云和黎落的呆傻目光,彦尘不再出声,只是将头转向正在专心为众人唱曲的风尘女子。
莫名的,黎落的内心其实有些认同彦尘的揣测,并非因为两人亲近的关系,无条件的信任或是其他,而是――黎落自己在揪着为何窃贼要偷盗长相周正的女童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没有彦尘这般无边无际罢了。
回过神来的黎落,也将视线放到了伫立在舟头的女子身上。
一曲唱罢,那女子接受着所有的垂涎目光,很是坦然又大方的娇声说道:
“问君坊今日为答谢金主,特请本坊倾国倾城的花魁――枝蔓姑娘单独为一位贵宾现以,该贵宾由博彩择出,并非价高者得,而需符合枝蔓姑娘的心意。欢迎大家前来捧场。”
这女子的声音软糯无比,犹如那潺潺流水作响。言毕,此女子同随行下人从船上下来,再一众浩浩荡荡的围观者注视下,走出人群,往西行去。(未完待续。)
第三一五章:飘香楼
女子冲着观者浅笑招手时,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的彦尘,她娇羞垂眸,媚态百千。.
苏锦云见女子朝彦尘飞眼,半开玩笑半吃醋的戏谑道:
“师傅,那位姑娘看上你咯……”
彦尘一脸的淡然,对苏锦云的玩笑恍若未闻,只转过身面向黎落道:
“今晚随我去看看,该能有所收获。”
很是笃定的语气,连假设的口吻都没有。可彦尘的邀请着实让黎落为难,见黎落垂着头许久不作应答,苏锦云善心发作,说出了让黎落退却的缘由:
“师傅,那是红楼,你让师姐一个女孩家家的,出入那种场所,怕有些不适吧?”
黎落感激的对苏锦云笑笑,彦尘却好像并不把苏锦云的顾虑当回事,只吩咐黎落乔装打扮一下便可。
于是,黎落她们便打道回府,在路上遇到了惊羽等人,瞧着对方一脸没精打采的模样,黎落便知惊羽一行人也是一无所获的收场。
回到了刘老伯家中,黎落有些不敢迎视对方的殷切眼神,那目光里的期盼,属实让她难以应对。
还属彦尘直截了当,径直告诉了刘老伯暂时没有线索,那刘老伯的笑容僵在脸上,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忙邀请黎落她们用些茶点解暑消乏。
刘老伯强壮无碍的反应,让黎落看到了酸楚,面对着满桌精心烹制的点心,黎落难以下咽,一颗心都在研究如何能尽快帮刘老伯找回孙女。
下午用过膳食后,彦尘对惊羽等人提出要去问君坊一探,惊羽等人皆是男儿,虽说听到要去莺歌燕舞之地多半有些不好意思,但比黎落和苏锦云而言,接受度宽松的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黎落同苏锦云互相整理捯饬,一身男装出行,跟在彦尘等人身边,也算不太突兀和出挑。
来到问君坊时,黎落才知晓这地方有多红火,五层高阁,每层都人山人海般拥挤,门口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来排队。
彦尘目不斜视的排在队伍当中,一脸不骄不躁的沉稳,黎落则蹙着眉头蹿到了彦尘身侧一脸担忧的说到:
“师傅,这么多人,一会子怕轮不到我们,人家就不让进了。”
彦尘回眸浅笑,眼神安然的回道:
“放心,应当不会。”
彦尘朝问君坊大门处指了指,示意黎落往那里看一看。黎落这才发现——原来,进入问君坊还有颇多规矩,那位涂脂抹粉的老妈子亲自审视过,和她意了才能进入。
黎落仔细观察了几位成功进入问君坊的客人,大都是年轻俊俏的公子,要么气质出众,要么财大气粗,要么满腹诗书,种种类型的翘楚才能踏入门槛之内,这让黎落暗道奇怪——
按理说此等场所应当优待富庶子弟,可通过中午唱曲女子的邀约,同晚间的入门规矩来看,问君坊似乎不是谁人都迎进去款待,颇有店大欺客的嫌疑。
好不容易排到了最前方,那位老妈妈只扫了彦尘一眼,便欢欢喜喜将黎落一众人全部迎了进去。
进入问君坊后,里面摆设雅致,风格清新,灯火通明却不耀眼,熏香怡人却不呛鼻,很是有特色。
同行的惊羽不禁调笑起彦尘:
“师伯,不想那位老妈妈上了年纪,看人却精准,只一眼——便瞧出师伯你气宇不凡,超凡脱俗!”
众人闻声低笑,唯独黎落觉得这不好笑,被人拿来审视并非一件值得炫耀的事,那苏锦云也没有应和,因着相貌平平无奇,她一直都避讳参与关于相貌的话题。
原本,彦尘等人被请到了二楼,却不知为何,又被请到了一楼靠近舞台的地方坐下。
正当黎落疑惑的时候,发现中午时分露过面的那位问君坊的女子正在三楼俯瞰安静吮茶的彦尘。
没来由的不喜女子作此安排,黎落收回目光后,百无聊赖,倒是惊羽等人看着来来去去的美艳姑娘,一个个脸上俱是乐呵呵、喜滋滋的。
为了早些破案,又出于私心想早些将彦尘从这种烟花之地带走,黎落便开始到处游走,观察着问君坊是否有何古怪的地方。
走到一个包厢外时,黎落被里面的对话吸引住,停止了前行——
“瞧这问君坊的热闹劲,那飘香楼怕是过不了多久,便得关门大吉喽!”
“是啊,不说别的,单就这两家店名而言,那飘香楼也差了问君坊不止一个档次!”
“咦,说起来,最近你去过飘香楼没有?”
“没呢,听说正关门整顿呢,我看再怎么折腾也都回天乏术了,本来是镇上头一家,如今被打压成这样,惨淡经营只恐入不敷出啊——”
“唉——那是飘香楼的老板不认命,咱们镇啊,当真寻不出几个姿色出众的,你瞧人家问君坊的老板就不同了,从忘川找来的美人儿,那仙气飘飘的,自然会把飘香楼老板调教的土姑娘比下去——”
听到这里,黎落不愿再听,这些信息,已经给了黎落一些启示,所以尽管很难接受这些个喜好美色的男子将女子当作观赏物一样评品打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有用的讯息听完。
回到彦尘那一桌,黎落犹豫着是自己去飘香楼看一看,还是叫上彦尘同去,思量着彦尘或许跟她的想法不同,黎落便没有打扰他们,独自出了问君坊,一路向人打听到了飘香楼的所在。
尽管路人不止一次的告诫黎落——飘香楼正停业整顿呢,去了也白去,又或是说——还是问君坊的姑娘美女如云,黎落总会忽视掉路人惋惜的目光,完全不理会旁人的建议。
那些个路人哪里知晓,黎落并非男子,且只是去查案罢了。
来到飘香楼前,黎落发现此处确实如众人所议论的那般——门可罗雀,前门也确实贴着歇业整顿的告示。
绕到后院,黎落看到飘香楼的后门开着,便不请自问走了进去。
一进飘香楼,黎落就闻到了一股特别熟悉却又说不上来的气味,这气味出现在红楼这等场所着实古怪。
由于一时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东西,黎落只能继续前行查探。
飘香楼格外冷清,后院只有几个下人在打扫,见黎落到来,其中一名好心眼儿的妇人告诉黎落:
“公子,这段时间咱们花楼不开业,您还是往别处去吧——”
黎落假装熟客同妇人搭话说:
“奥,在下以前常来此处,如今停业了总有些不习惯,我能进去转转吗?”
妇人蹙了蹙眉头,思虑了片刻,才含笑点头,允许黎落进入楼内参观。
黎落前脚从后院进入主厅,妇人后脚就跑到了飘香楼的隔壁小庭院,也就是飘香楼老板的住处,去禀告了一些事。(未完待续。)
第三一六章:一念成罪
正在飘香楼中游走的黎落,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类似孩童的啼哭声,她连忙停下脚步,竖起耳朵来捕捉那缕若有若无的声音,却再没能听到第二声。[.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怀疑自己是否因为日思夜想着要破案,故而出现了幻觉的黎落,被突然出现的一名中年妇人吓了一跳。
那妇人面容十分憔悴,瘦得颧骨高高凸起,眼窝陷了下去,像是从未睡好过一样。
但那妇人的穿着打扮十分贵气,看起来不像普通人。
“请问您是——”
黎落试探般的打听着对方的身份,妇人闻声笑吟吟的回道:
“公子吓着了?奴家便是飘香楼的老板。”
妇人的笑容十分有亲和力,说起话来也很是客气。听了妇人的自我介绍,黎落有些心虚的琢磨着还是否要装作常来此处的客人。
不料黎落还没搭茬儿,妇人便软声软语的询问道:
“听院子里的奴儿说——公子自称这里的常客?”
黎落脸色不自然的看向别处,不知该如何接话。
“公子有所不知,若是我飘香楼的熟客,我一定记得。可公子瞧着眼生,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敢问公子来我飘香楼有何事,是否有奴家帮得上忙的地方?”
不得不说,黎落对飘香楼的老板颇有好感,毕竟她欺骗在先,对方却没有苛责,还主动提出要给予帮助。
对方如此坦诚,黎落也不想隐瞒,但为了不让案情泄露,黎落又不能直说,思虑了一会儿,黎落才道:
“不瞒您,在下确实是外地人,今日于湖畔乘凉时,听到了问君坊的招牌,继而又听说了您经营飘香楼十分有自己的主见。在下是日兆人,家父也经营了多家商铺,说是来看看飘香楼,不如说是来拜访拜访飘香楼的主人!”
黎落好不容易将谎话编的滴水不漏,就看是否瞒得过对方了,黎落甚至想好了被盘问的说辞,若被问及经商的父亲是谁,黎落准备借嫪升平的名号一用。
妇人端详了黎落好一阵儿,忽而道:
“公子并非公子,而是小姐吧?”
被拆穿真面目的黎落开始佩服对方的眼力,同是天天与女子打交道,那问君坊的人,可是没有看出她乃女娇娥。
黎落觉得性别之事无关紧要,便腼腆的笑笑:
“嘿嘿,老板娘果真目光如炬,我确实是女儿身。”
妇人凝了黎落一会儿,不禁夸赞说:
“姑娘这么好的相貌,在我们镇上可是难寻,别站着了,我看咱俩也算投缘,去里屋坐坐吧——”
“荣幸之至——”
随妇人来到招待客人的厢房里,黎落扫了眼屋中的摆设和装潢,同问君坊相比,确实显得俗气了些,或许是没有问君坊的大手笔,手头拮据吧。
见黎落第一眼看得是屋中的环境,妇人已经相信黎落是商人之女的说辞,因为只有商人,才会下意识的将目光放到店面的装饰上。
“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名唤嫪菁菁。”
妇人听了呵呵一笑,回道:
“嫪姑娘很是爽直,实则我在日兆有个远房亲戚,日兆出名的商人我也有所耳闻,不知令尊是否也在其中?”
黎落闻声心下暗喜,故作谦虚的回道:
“小女家住日兆都城,家父做的也是小本买卖,姐姐应该没有听闻过,嫪升平便是家父名讳。”
听到黎落称呼自己为姐姐,妇人面露娇羞的嗔道:
“你这小丫头倒是嘴甜,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担得起这个称谓。”
顿了一顿,妇人将茶盏递给黎落,目光欣赏的继续道:
“原来传说中的日兆嫪财神就是你父亲,怪不得你这丫头如此能言会道!”
黎落闻言连连摆手,面色很是谦谨的回道:
“姐姐这么说,只是给家父几分薄面罢了,家父而今上了年纪,打理起众多店铺着实头疼。这不——嫌我阅历太少,特意命我出来闯一闯,待我回去,也好放心让我帮着经管。”
听了黎落的诉苦,妇人仿佛感同身受一般,低声叹了口气,才道:
“生意不好做啊,以前吧——总觉得累,忙活了大半辈子只剩下一块招牌傍身,若连着招牌都没了,真不知还有什么盼头……”
妇人的自白,让黎落瞬间警醒,从妇人的言谈间,黎落能看出对方很是看重飘香楼,似乎只要能挽回飘香楼的招牌,不惜一切都可以。
因此,黎落故意说及问君坊的生意经:
“其实啊,姐姐太固执了。我来这镇子没有几日,但也大致了解了这个地方。这镇上美色不多,花楼这一块自然就成为了最大的获利途径。听说问君坊的老板,是从忘川请来的歌女舞女,姐姐为何不效仿呢?”
黎落谈起对花楼行业的心得,可圈可点,不仅完全取得了妇人的信任,也让妇人愿意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坚持。
妇人抿了口茶,笑容苦涩的回道:
“黎姑娘有所不知,以前啊,这镇子虽也缺少美貌女子,可不似如今这般捧高了别人,践踏了自己。我经营这飘香楼的初衷便是让镇上的人都能看到——咱们也有才艺俱全的佳人,也有令旁人艳羡的美色。从外面挖人,算什么本事?全无咱们当地特色,那些客人却就吃这一套……”
妇人的眸色哀怨而无奈,眼底是深深的执着,黎落好像明白了妇人为何不放弃飘香楼——这花楼已经成为对方辛苦培育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只能自己骂,别人说不得一句不是。
同妇人聊了许久,黎落心里的条理渐渐清晰。见天色已晚,黎落打算回问君坊同彦尘会合,免得彦尘担心。
告别之际,黎落目光怜悯的问了妇人最后一个问题。
“姐姐,我来的路上听这里的熟客说——您有法子让飘香楼起死回生?若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祝姐姐心想事成,马到成功。”
妇人闻声转过来,嫣然一笑,那笑中带着一丝让人难以捕捉的愧疚,可她面上的憧憬盖过了那一点愧疚:
“嗯,只是——或许要多等待些时日,等到我飘香楼再次振兴的时候,你可得来捧场!”
黎落闻言眼神有些无力,因为她已经确定了偷盗女童的人是谁。回给妇人一抹明丽的微笑,黎落背过身,发出几不可闻的哀叹。
……
(未完待续。)
第三一七章:水落石出
回到问君坊的黎落,正好遇上这家花楼的盛景――那便是问君坊的头牌枝蔓姑娘在弹唱琵琶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站在距离舞台最远的地方,黎落看着台上女子的倾城颜色,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风情万种,再次无声叹息。
猛的被拉到一个人的怀中,黎落的第一反应便是出手防备,却在瞧见对方的面孔时及时住手――
彦尘眉宇间带着些薄怒,语气凌然的问道:
“你去了何处?”
黎落还未答话,便毫无防备的被彦尘拥进怀中,彦尘将下颚抵在黎落的颈窝,吮吸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那种淡淡的香气,面色又显出恼怒,仿佛在苛责自己不该用这等口气质问黎落。
“下次,不要乱跑。”
简单明了的叮嘱,包含着自彦尘发现黎落不见便开始绕着问君坊疯狂找人,甚至回了趟刘老伯的家中,查看黎落是否因为身体不适而回去休息了。
远在三楼的女子,瞧着一楼一对璧人耳鬓厮磨的画面,眼神忧伤的将注意力放回到舞台中。
找到了黎落,彦尘再无心思留在问君坊,只想知道黎落究竟独自去了何处,做了些什么,为何不打声招呼。
可看着黎落并不想在众人面前吐露真相的为难模样,彦尘便吩咐所有弟子先行回去,他同黎落,这才有了独处的时间和空间。
从方才彦尘忍不住将黎落紧紧搂住的那一刻开始,苏锦云便再无兴致观看台上搔首弄姿的女子,她的一双瞳仁死死定在黎落身上,似乎想将黎落看穿看透。(.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原以为,问君坊的绝色女子会让彦尘另眼相待,毕竟在苏锦云的思维里――彦尘对黎落百般宠爱,不过是因为黎落一张倾倒众生的清艳绝伦的脸蛋儿。
谁料,从始至终彦尘都未曾正眼瞧一眼台上的枝蔓姑娘,以为会发生黎落吃味这等好戏的苏锦云,越来越不懂,彦尘到底因何如此迷恋黎落。
毕竟,在苏锦云眼里――黎落是个心口不一,城府极深的女子。
走在回去的途中,黎落方才告知彦尘――她为何悄然溜走,去了何处,做过什么,见过何人。
彦尘十分满足的听着黎落一一汇报,像是一个等待妻子归来的丈夫般事无巨细的悉数囊括。
报告完毕,黎落抬眸间看到了彦尘眼底的心安理得,心里纳闷道:我怎就被他吃的死死的,也并无做错什么,却交代了这许多。
两人沉默了片刻,黎落轻声询问说:
“师傅,在抓捕飘香楼老板娘的时候,能否不要惊动太多人,给她留些颜面。”
彦尘迎视着黎落清纯毫无杂质的目光,看到里面俱是善良和怜悯,哪里忍心拒绝。
第二日,闹得满城风雨的案子便告破了,当镇子里的居民得知罪犯乃是飘香楼老板那位执着、坚强的女子,又得悉了对方为何作案的原因后,比问责更多的是无奈和同情。
好在,飘香楼老板本就不是坏人,她偷走的三个女童,皆被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孩子既没有受到惊吓,也没有受到过打骂,一如既往的可人儿娇憨。
或许,因着飘香楼老板一辈子都将精力放在了牌匾上,还未能体验一次为人母的感觉,所以她便倾尽了自己的好去对待这几个让她少不了会心怀愧疚的孩童。甚至其中一名女童对花生过敏,她都知晓,且在被押走时,目光里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剩下对几个孩子的不舍。
悬案被破,刘老伯对心思细腻、不辞辛苦的黎落感激不尽,老泪纵横连连向黎落道谢。众人也知晓这功劳当属黎落最大,故而以前轻视过黎落的一些无龄弟子,经过此事之后,很是看重黎落的机警和智慧。
黎落本就是放在人堆里都能被挑出来的那一个,苏锦云在慢慢散发光芒的黎落身旁显得更加隐形。
一行人为了不耽搁行程,加快速度赶至忘川同姚青汇合,那位名唤惊羽的修士,入城后才晓得忘川城主如今已经是吐蕃国王。
众人在面馆内谈及此事的时候,黎落也适时想起,她在小镇湖畔听过类似的信息,因着除却惊羽外,所有人对忘川了解不多,便没有就此事谈论过多。
忘川城这一战很是安稳,惊羽也顺利探望了家中的老父老母,随后才能安心跟随黎落等人前往下一站――大夏国。
说起来,无龄弟子真是集聚了天下各地人世,修士的家乡遍布五湖四海。没怎么外出见过世面的黎落,这一路以来很是享受领略各种异国风土人情。
可不知为何,随着众人越靠近大夏,那彦尘的话便越少,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在思量什么。
于黎落而言,她仅仅知晓彦尘名叫彦尘而已,便是连彦尘的年纪都不得而知,充满了秘密的彦尘,独自神伤时如同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图画,无人能轻易窥知。
说起来,家在大夏的这位无龄修士,同黎落一般有个当官的父亲,只不过官阶很低,没有黎晟和黎耀荣这般在日兆朝堂中发展的如日中天。
这位修士的小名唤作阿宁,叫习惯了,便无人连名带姓的称呼。
阿宁带着大家来到了自己所处大夏京城的家里,家境不算优渥,但也足够招待好自己的一众同门。
阿宁的父亲,年过半百,却很有抱负,由于自己仕途不顺,故而就没有强迫自己儿子的选择。
在大夏的这几日,黎落常由着彦尘陪同去大夏京城的各路小街小巷游玩,途中听闻不少大夏女子都在称道大夏新王是位俊美无双的男子。
许是黎落玩得有些忘形,便不曾注意到,他们一行人进入大夏以后,彦尘是更加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尽管弟子们对彦尘和黎落的关系有诸多猜想,可由于彦尘并非谁都能招惹的,两人的暧昧和亲近,就只能成为大家心里心照不宣的谜题。
苏锦云同前几站相比,更加消极怠慢,只得一提的是――自那日在问君坊,她亲眼目睹了黎落对彦尘有多重要以后,似乎很是识趣的再也没有主动找彦尘搭过话。这种疏远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由于实在无法插足。
然则,苏锦云总是禁不住飘向彦尘的目光,哪怕稍纵即逝,也暴露了她并未真正放开。(未完待续。)
第三一八章:神兵天降
阿宁离家多日,借着下山的机会好不容易回来探望一次,父子俩当然有着说不完的话。[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想起阿宁原来执意要去寻一座无龄山,阿宁的父亲还觉得不靠谱,不想此次自己的儿子回来,从精气神上来观察,着实有了脱胎换骨的转变。
阿宁同自己的父亲说起在无龄的逸闻趣事,又谈及修道是多么神奇和万能,同行这一拨人中的彦尘,又是如何修为了得。
听着自己的儿子天马行空的描绘,那阿宁的父亲自然是不信的,阿宁见状,便想着眼见为实,当着他父亲的面,用灵力击碎了远在茶几上的茶盏。
阿宁的父亲目瞪口呆去检查了茶杯可有被阿宁动过手脚,检查无误后,这才信了大半。
思及大夏近些日子以来,校场里没日没夜的练兵,那支骁祭军若有阿宁这等身怀绝学的人士帮衬,自然是战无不胜,无往而不利。
打定主意向大夏王进谏此事的阿宁父亲,并不够上朝堂听政的资格,买通了好多关系,才有幸跟着一位想讨好卖乖的大人进入大夏王宫。
由于那位大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让齐胜动心,便打算先探一探齐胜的口风,熟料齐胜当日心情不错,竟准了阿宁父亲进入。
进入大殿的阿宁父亲,难免会显得紧张和忐忑,初次觐见一国之主,脸色惶恐得很。
齐胜问及阿宁父亲有何要事禀报,那阿宁父亲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含含糊糊舌头打结,连句利索话都说不全。
见阿宁父亲居然怯场,那位大人怕受齐胜冷眼,忙替阿宁父亲帮忙回禀道:
“启禀大王,他想表述的是——咱们骁祭军或许能请来一批得力助手!其中一名便是他儿子!”
言毕,那位大人就等着齐胜发话,不敢在没有示意的情况下啰啰嗦嗦。(.无弹窗广告)
齐胜漫不经心的听着对方的回话,又好笑的扫了眼双腿打哆嗦的阿宁父亲,思量着这种胆量的人该是没有勇气来骗赏赐的,所以就示意对方继续说。
同行的大人用胳膊肘捅了捅阿宁父亲,毕竟主意是阿宁父亲提的,行不行得通,会不会招来罪责,谁也不敢打包票,于是就希望由阿宁父亲亲自解释,以免万一不利也好撇清关系。
阿宁父亲并没有告诉同行的官员关于此谏言的细节,故而对方即便想抢功都抢不得,他必须得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好生生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算不辜负了这次难得的进宫机会。
擦了擦鬓角的汗,阿宁父亲的声线有些颤抖,好在他强迫自己顶住龙威的震慑,才不曾继续贻笑大方。
“回禀陛下,卑职犬子,一年前遍寻名山大川中的高人,选了一座名为无龄观的道院学艺。起初卑职也不信,不想犬子学成归来,于卑职面前演示一二,便能算的上叹为观止。且犬子说到——同行中的一位师伯,更是功夫奇绝,天下不出其二。卑职想到骁祭军操练辛苦,若有此等神力加持,岂不事半功倍?”
实则,在听到无龄观三个字的时候,齐胜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深深的记得——无龄观,正是黎落现如今栖身的地方。
忽略了讨论重点的齐胜,面色急切的追问道:
“此次随令公子回来探亲的人中,可有女子?”
阿宁父亲听到这么无关主题的询问,当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奈何对方是大王,他怎敢多问,便老老实实的回答说:
“回陛下,确有女子,此次随犬子同行的修士中,共两名女子。”
齐胜从龙椅上站起,眸光锐利的继续追问道:
“烦请你描述一番两位姑娘的容貌——”
阿宁父亲挠挠头,更加的困惑和不解,再瞧旁边的官员,眼中是窃笑的神情,阿宁父亲大致明白了齐胜原是动了别的心思,尽管这本不是阿宁父亲的本意,却也不敢违背齐胜的命令。
阿宁父亲只得硬着头皮简短的形容了一二:
“回陛下,这两位姑娘,其中一位,相貌平平,无甚特点,卑职属实印象不深,也无法更加详实的禀告出她的外貌特征。至于另一位姑娘,清美无双,人间少有这句话,亦不足矣形容其万分之一——给卑职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位姑娘额间有块胎记,大约是朵祥云。”
果真是她!她来大夏了!可她为何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她根本不清楚,若她知晓,一定不会避而不见——
想到这里,齐胜倒开始彷徨,如何安排同黎落的重逢。人他一定要见,至于如何相认,他还不曾想好。
心情从狂喜转为平静,齐胜可谓是自控力超凡之人,他慢慢坐回龙椅,眸色晦暗的看着阿宁父亲说道:
“关于你的谏言,孤还得好好考究考究,毕竟孤对修道之类的事一无所知。但在孤还未下定夺之前,还得麻烦你先留住那些高人。”
这话锋突然硬转回来,心思耿直的阿宁父亲,是彻底被齐胜弄懵了,就连随行的官员,也一脸茫然的同他对视一眼。
“是,卑职谨遵陛下口谕!”
齐胜正襟危坐的朝对面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退下了,等到大殿中除却宫人只有他自己的时候,他如何都坐不住了,绕着大殿来回踱步,苦思着该怎么向黎落道破他便是齐胜,他的真实身份乃是大夏先王的遗孤。
整整琢磨了三个时辰,齐胜终于走出大殿,面向大夏的万里晴空,对着无人之处轻语说:
“一年未见,你可有想起过我?”
回到家中的阿宁父亲,正巧撞见游玩归来的黎落同齐胜,黎落亲切的同阿宁父亲打过招呼,才和彦尘一同走进院子。
徘徊在院外的阿宁父亲,总觉的自己或许无意间惹了不该惹的麻烦,想到齐胜那近乎于逼问的口气,阿宁父亲是着实想不通这其中的古怪,便跺跺脚转过身,一脸懊丧的遛弯去了。
翌日天明,阿宁父亲收到了宫中的密旨,他跪领完毕,拿回房中,摊开来看得时候,瞧着上面只写了八个大字——
微服私访,掩护身份。
琢磨了片刻,阿宁父亲才明白过来——这是齐胜要亲自来查探家中客人的实力,只不过不是以大夏王的身份来探知。
不想这么快就有了消息,阿宁父亲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的建议被齐胜采纳了,齐胜当真将彦尘等人纳入神兵的考虑范畴。忧的是——万一彦尘等人通不过考验,他此生的仕途是否再无起色,还有便是他总觉得那日在大殿上,自己不该多嘴提到了黎落。
(未完待续。)
第三一九章:贵客到访
由于不知晓齐胜何时回来,那阿宁父亲便整日守在家中,生怕错过了迎接圣驾,会遭齐胜怪罪。[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安宁见自家父亲竟将所有事务放在一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位自己的父亲生了什么病,故而长时间不曾外出。
对于自己的儿子,阿宁父亲哪有不能告知的道理,便偷偷将自己的儿子唤进书房,告诉了阿宁他曾私自求见大夏王,还有大夏王说不准哪一日便会登门拜访。
阿宁曾在无龄求学一年,深谙无龄不会入世帮着挑起战乱的规矩,所以他对自己父亲的做法感到很生气,无奈事情已然发生,就得想办法应对才是。
阿宁询问自己的父亲——能否带着自己的一帮同门悄悄离开,阿宁父亲胆战心惊的否决了安宁的提议,只因若阿宁将人带走,那么他就存在欺君罔上的嫌疑,一颗人头是难以保住了。
听了自己父亲诚惶诚恐的担忧,阿宁也恐危及老父和一家老小的性命,但如若将彦尘等人蒙在鼓里,又太过不道义,于是这阿宁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黎落同彦尘每日早出晚归,几乎将大喜都城的大街小巷都逛遍了,两人根本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何事。
这一日,阿宁家的下人烹好了午膳,黎落等人集聚子一起热热闹闹用膳,忽闻小厮来报——
说是有一位气宇轩昂的年轻公子登门寻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阿宁父亲一听,面色变得凝重,同安宁对视一眼后,忙赶去前厅迎接。
如坐针毡的阿宁怎还用得下饭,挣扎了片刻,才对黎落等人道出实情,好在除彦尘没有表达意见外,黎落等人都觉得此事没有阿宁想得那般严重,大夏王总不会强人所难,婉拒便可。
阿宁这才轻松不少,心里没了负担,只等着见见这位大夏新王。
一言不发的彦尘将碗筷推开,眸色清冷的睨了阿宁一眼,然则阿宁并未察觉到彦尘不悦的不光,还高高兴兴同自己的师兄弟插科打诨。
不多时,阿宁父亲同齐胜假装熟悉的寒暄声便在偏厅外响起,阿宁父亲将齐胜请进来后,齐胜第一时间就去寻觅黎落的身影。
从未见过黎落女装打扮的齐胜,被眼前熟悉又陌生正在端详自己的黎落惊艳良久,半晌才回过神来。
由于众人已经知晓了齐胜的真实身份,所以打起招呼来都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彦尘更是知晓齐胜的目光为何一直停留在黎落身上,面色平静的他,默默观看着仍在演戏的齐胜。
“公子是否用过午膳?莫不如坐下同食——虽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菜,但也还算可口。”
齐胜含笑回道——“恭敬不如从命”,便施施然落座。入席后,齐胜并未动过一口菜,他一直用一种努力隐忍住眷恋的别有深意的眼神盯看黎落。
黎落感觉到对方的注视,便抬眸回之一笑,和往素一般恬静。
因着同齐胜并不熟识,所以招待齐胜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阿宁父亲头上,其他人也插不上话,就和之前一样与邻座偶尔说笑几句。
“用完午膳,可还有想去的地方?”
听着彦尘的询问,黎落将碗筷放下,笑语嫣然道:
“这大夏都城好像都已被我逛遍,实在想不出还有哪儿没踏足过了……”
黎落的语气,有几分依恋,几分娇嗔,齐胜能看出黎落对彦尘的信任,也能于无形中感受到彦尘并不明显的敌意,和对黎落强烈的占有欲。
“姑娘来大夏不久,自然不知这有趣之中都藏在暗里。”
听着对方忽然搭话儿,黎落礼貌的笑笑,回道:
“公子猜测不错,小女并非大夏人,故而——只能看着哪里热闹便往哪里去。”
齐胜闻声莞尔,挑眉询问说:
“如若姑娘不嫌在下鄙陋,在下愿充当向导,带姑娘去些有意思的地方。”
齐胜的盛情邀约,黎落其实是想拒绝的,毕竟对方身份不一般,怎能屈尊为她当导游,可又不知该如何婉言拒绝,便垂眉思量了一会儿。
齐胜同黎落相处过不短的时间,知道黎落不喜与陌生人相处,只会在熟悉的友人面前流露出最真实的状态。所以,不等黎落回话,齐胜便说:
“姑娘不说话,在下就当姑娘是默许了。”
不想对方如此直白,黎落便唯有应允了。
在齐胜主动与黎落攀谈的间隙,彦尘一言未发,这让齐胜颇有些意外,毕竟——对方眼里只有黎落,这是齐胜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齐胜明白像黎落这般不可多得的宝贵女子,身边不会缺少追求者,但不会因为这些就轻易放弃,尽管彦尘的气质、风度、相貌也着实让人惊羡,齐胜也不会退缩。
因此,齐胜早就做好了对方会来搅局的准备,不想彦尘根本没有他想得那般狭隘,这让齐胜很是刮目相看。
苏锦云并不知道——齐胜同黎落早就相识,她只看到了:不管黎落人在何处,总会招蜂引蝶,不知检点。
可瞧着彦尘似乎毫不在乎黎落如此行径,苏锦云心里更不是滋味。
饭毕,齐胜请黎落同行出游,走了几步他才发现,那彦尘不请自来,一直跟在黎落身边。
这就让齐胜有些不爽了,本以为彦尘如何大度,谁料早就打算一直尾随他们。若当真由着对方当起了跟屁虫,他还如何寻找机会向黎落坦白——他便是齐胜的事情。
齐胜停下步子,眸中浮起一丝不快,面向彦尘轻问道:
“这位公子也要同去?可你刚才并未有此表示——”
彦尘目光清润的迎视着对方的审度目光,云淡风轻的回道:
“她太单纯,我得跟着。”
很是简单直接的应答,怼的那齐胜竟一时哑然,又深深望了对方一眼,齐胜转身向前。
彦尘的话,很有深意——只是齐胜不知晓对方的本事,所以并未听出其中蕴含了什么。
黎落有些尴尬的冲齐胜的背影笑笑,才转头看着彦尘低声叮嘱说:
“师傅,那位公子好歹是一国之君,你说话稍微客气点,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彦尘垂眸凝着黎落担忧自己的清亮瞳仁,扬唇回道:
“好。”
出了阿宁家里,齐胜作为领路人,一直向西前行,黎落和彦尘走得慢一些,同齐胜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原本想着将黎落单独带出来,无人打扰方便谈心,不料此行他竟成了外人,齐胜的神情难免有些憋屈。
行到西市一家茶楼中,齐胜止步不前,伫立在彼处等待黎落和彦尘跟上,黎落走上前来指了指茶楼,询问齐胜道:
“公子,这茶楼看起来很是普通啊,有何新奇之处吗?”
齐胜眼含笑意的看着黎落,意味深长的答道:
“进去就能见分晓了。”(未完待续。)
第三二零章:故人相认
黎落点头道好,三人一起上了二楼,跑堂小哥将他们带入一处包间内,又有伙计端来瓜果点心,才算招呼完毕。[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黎落看了看雅间儿里的摆设,又往楼下瞅了瞅,发现并无甚特别之处,就直视着齐胜那双俊美的眼眸,好笑般问道:
“公子莫不是诓小女?这里好似没有特别有趣的所在。”
齐胜眸色深邃的抿抿唇,拍手唤来了店小二,将事先安排好的节目吩咐下去,那小儿忙拿了赏钱去办事。
不一会儿,一楼大厅里的说书人便进入众人的视线,听见满堂的喝彩声,黎落不禁想――楼下的说书人便是大夏王称道的有趣之处了吧。
见观者无一不捧场,黎落也充满了期待,托腮观望楼下。
彦尘宁静的看着齐胜,而后扫了眼楼下的说书人,并不知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悠然自在的饮茶,同齐胜一样很能沉住气。
黎落对于男女之情开化较迟,因而完全感受不到齐胜同彦尘对视间的刀光剑影,只一心将注意力放在了听故事上。
只听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全场安静下来,屏息以待,静候好故事登场。
岂料,那说书人讲述的故事主角,同黎落的经历惊人般相似,主要用滔滔不绝的生动言辞讲述了黎落在日兆校场和行军打仗的那段经历,不知对方是刻意还是无意,故事里缺少了昭王这个绝色。(.无弹窗广告)
结束的点――卡在黎落被奸人陷害,失去踪影那里。
说书人退场,观者或惋惜结局不好,或遐想会否有后续,总之是被说书人带入到了故事里的情景当中,那说书人的本事可见一斑。
再观这厢的黎落,眼眶一开始泛红,反应过来这段故事该是大夏王讲给说书人,再由说书人编成故事讲给大家伙听,黎落一双眼紧凝齐胜,眉眼疑惑的询问说:
“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这段故事?”
齐胜但笑不语,又从怀中掏出那根周吴氏的翠绿竹杖,放到案几上任黎落惊喜不已又困惑不解的一把夺过竹杖,细细打量。
看到这里,彦尘总算明白了齐胜是想借故事和信物来告知黎落――他究竟是谁。
“你到底是谁?我的竹杖怎会在你那里?”
看到黎落眼眸湿润,齐胜心疼的望着对方,操起以往故意装着沙哑和阴沉的嗓子唤道:
“阿煜,还认得齐大哥吗?”
黎落惊得站起身子,难以置信般愣在彼处,齐胜随之起立,又道:
“阿煜,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最后一个音节从齐胜口中吐出的时候,黎落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一头砸进齐胜怀里,哽咽着声音埋怨说:
“齐大哥,原来你之前一直在骗我。”
好在虽是埋怨的语气,行动却显出分外珍惜,让齐胜明白黎落并未真正责怪他隐瞒自己的身份。
齐胜反拥住黎落,似以往那般揉了揉黎落的长发,语气让人感到踏实而窝心:
“都是我不好,怨我。”
黎落抽泣且笑,从齐胜怀中扬起脑袋,再次打量着齐胜的本来面目,打趣儿道:
“齐大哥长得比女子都要美上三分,当初却乔装成凶神恶煞的样子,当真会糊弄人!”
以前的那张面具戴在脸上,齐胜如何笑都会显得憨厚,可如今没有了面具妨碍,黎落才算看到齐胜真正的笑容――
那笑容似春风细雨,点点滴滴融进冰冷的大地,那么有魅力,那么温暖又俊逸。
哭完鼻子,黎落似乎忽略了一直不曾发言的彦尘,同齐胜唠起家常。
此次齐胜将谜题一并解开,黎落才知原来他的齐大哥身份惊人,背负良多。很是体谅齐胜一路走来多么不容易,黎落笑道齐胜如今也算熬出头了。
齐胜宠溺的看着黎落笑笑,心里却微微泛起苦涩,黎落哪里知晓――他宁愿不要呼风唤雨,宁愿不要权倾天下,他只愿守着黎落那抹无邪的微笑,相伴到老,可他暂时做不到,又或许不成功便成仁,一辈子都完不成最终的梦想。
“齐大哥,当时我在无龄休养的时候,给日兆去了书信,可事到如今也并未收到来信,我还以为――你们一点也不惦念我!”
黎落像个孩子般对齐胜发难,齐胜眸色晦暗的瞟了眼彦尘,才面色温润的凝着黎落回道:
“许是被哪个好事之徒半路截走了吧,怎会不念你,日日念……”
夜夜念――这后半句齐胜没有道出口,且意有所指的说出了自己的揣测。
听到齐胜如此作答,黎落适才满意的朝齐胜娇俏一笑,接过齐胜剥好的栗子丢尽口中说:
“听了你说了这许多,我便能理解你为何没有去找我,还好我命大,否则便没有这机会当面质问你呢。”
黎落重提大难不死之事,让齐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可在接触到黎落的目光时立刻变得温和:
“除却跑了一个外,其他的,我同昭王已经帮你教训过了,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他们也没有胆子再动你一根毫毛。”
黎落闻言很是感动,嘴中的栗子还未咽下,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儿孩儿一般炫耀起兄长对自己的疼爱:
“我就知道齐大哥和殿下不会放过那帮歹徒!嘻嘻……”
这次的重逢,没有齐胜想象中艰难,黎落并未因为他截然不同的身份和面貌就抗拒他,排斥他,那一声声软到他心坎儿里的“齐大哥”,让他再次感受到那份充实和美好。
看到黎落仍旧能像当初一般,守住自己的赤子之心,依旧善良无暇,依旧爱憎分明,依旧让人忍不住想拥有,齐胜开始琢磨――是否要将黎落留在大夏。
让黎落等人加盟骁祭军的念头,早在得知神兵队伍中有黎落的时候,就被齐胜掐灭了,他不会让黎落知晓自己根昭王之间的恩恩怨怨,更不会将黎落拉近两人中间无助、为难。
但将黎落留在身边这个想法,于齐胜而言诱惑力远超阿宁父亲的谏言。
沉思良久,齐胜终究没有将挽留的话说出口,因为她不想让黎落沾染上一丝世间的污浊不堪,更不想让黎落亲眼看到他阴暗的一面。
于是,在询问了黎落还能在大夏停留几日之后,齐胜准备推掉所有正事,心无旁骛的陪伴黎落几天,就像两人曾经在日兆大营中那样,朝夕相伴,形影不离。
送黎落回到了阿宁父亲家中后,齐胜忽然起意邀请黎落进大夏皇宫观赏,因为皇宫并非谁人都可以进,彦尘就算想跟来也是行不通的。
黎落同齐胜一年不见,当然不舍与对方就此分开,所以就答应了齐胜的相邀。
这一次,彦尘不知为何没有跟上来,黎落习惯性的朝身后探了探,见彦尘驻足在门口,目光幽深的凝着自己,黎落莫名的感到心里不舒坦,就好像缺了块东西一般。
听到齐胜身边的宫人催促她坐上撵轿,黎落还未来得及朝彦尘挥别,便被送进了撵轿。
(未完待续。)
第三二一章:也近美色
彦尘目送与齐胜共乘一架撵轿的黎落走远,立在门外良久,方才进入屋内,苏锦刚好看见这一幕,望着彦尘那苍凉的背影,眸色狠戾的剜了眼撵轿离去的方向。(.)
进入大夏宫殿的黎落,看何物都觉着稀奇,只因长这么大从未来过这等富丽堂皇的场所,黎落一直朝齐胜憨笑。
从来见惯了自家大王冷峻的面色,哪里会看到齐胜竟有温柔如玉的一面,不论黎落站在哪座殿外驻足多久,齐胜都会十分耐心的陪伴左右,像宠溺着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女儿般的大哥哥一般宽容无度。
因着齐胜今日心情大好,厨房的掌事宫人被齐胜的贴身奴仆吩咐要备好满满一桌饕餮盛宴,来招待黎落。
带黎落去用餐之际,齐胜盯着黎落瞠目接受直咽口水的可爱模样,禁不住莞尔。那些听说了这件稀奇事的宫人纷纷借公事之便赶来凑热闹,非要一睹让齐胜大变样的姑娘究竟是何相貌。
在领略了黎落的倾城绝色之后,宫婢满是羡慕又福气的眼红着齐胜对黎落无微不至的呵护,甚至黎落身边的布菜宫人都没有插手的余地,尽由齐胜包办。
填饱了肚子,黎落心满意足的趴在大殿的金镶玉餐桌上,看着还有许多好吃的菜色没动几筷子,黎落很是惋惜和哀怨的叹气说:
“齐大哥,这麽多佳肴,吃不完都浪费了。”
齐胜笑而不语,递给黎落一碗帮助消食的山楂汤,眼看着黎落全部饮完,才放心的将黎落带离膳房。
或许是吃得太撑,黎落还不想回到齐胜为她安排的寝殿休息,便缠着齐胜陪她散步。
两人安安静静的走着,却见黎落突然停下步子拍拍脑门,十分懊恼的埋怨自己说:
“齐大哥,你是否还有政务需要处理?我都忘了你如今是一国之君这回事了。”
齐胜宠溺的看着黎落浅笑,面上是不以为然的表情:
“无碍,你还有两日便要离开,政务再多,也不急在这两日。”
一直跟在齐胜身后不远的宦官,低眉顺眼的听着两人的谈话,本不方便插嘴,可见黎落不守尊卑,那宦官便怀揣好意提醒黎落道:
“黎姑娘,若在外边小的就不多嘴了,可这是大夏王宫,姑娘还是尊称大王为陛下的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宫人带着讨好的笑意,让黎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可齐胜却不领那宦官的美意,眸色不悦的扫了对方一眼,那宦官忙垂下眼睛住了口。
走到宫殿最中央的广场时,齐胜带黎落上了瞭望塔,举目望去,整个大夏王宫的风景尽收眼底,黎落倚在城墙上,目光恬静的欣赏着大夏夜景。
黎落观赏的正入迷,齐胜走到方才多嘴的宦官身边叮嘱了几句,宦官忙领命离去,瞭望台便只剩下黎落同齐胜两人。
不多时,瞭望台下面的广场上,摆放着一列列准备放飞的祈福宫灯,待身处高台之上的齐胜潇洒挥手,宫灯齐齐起飞。
黎落看着美轮美奂的灯海点亮了整个大殿,忍不住惊呼出声,那一座座小灯塔一般的火红光泽,映照着这片出于黑夜下的星空,它们慢慢升起,飘向自己心里的归属,或向西,或向东,或逗留,或升起,让黎落目光憧憬,心下一片祥和。
“齐大哥,想当初——咱们还风雨同舟,分开后到如今,你有你要守护的大夏子民,四殿下有也有他需要独自前行的路,我亦找到了自己的梦想。真好。”
黎落不禁望着星空感慨,盏盏灯火点缀着她清美的眼睛,让黎落看起来更加夺目和美好。
齐胜侧首看向身旁的黎落,没有应答,他的笑容有些彷徨和凄苦,却比独自一人时充足很多。
黎落收回视线,仰头看向齐胜,一时兴起般询问道:
“齐大哥,咱们来许愿吧?”
齐胜含笑道好,却在黎落闭上眼睛时而没有做出相同的举动,他的双目一动不动的凝着将双手搁在下巴,认真祈愿的黎落,眼底全是疼惜和珍爱。
待黎落睁开眼,见齐胜正笑望着自己,黎落有些害羞的垂眸:
“齐大哥,我还是不太习惯你竟是个美男子,呵呵……”
齐胜听到黎落此语,只扬唇道:
“来日放长,会习惯的。”
黎落的理解并不是齐胜的预期,两人心中所想差别太大,黎落转过身去,再次无比留恋的看着漫天的灯火,毫无离去的意思。
陪着黎落在瞭望台上吹晚风的齐胜,比不舍离去的黎落更留恋此处,只因有黎落相陪,从前讨厌的地方,也变得迷人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齐胜忖度良久,终于假设般询问黎落说:
“阿煜,如果有一日,我同四殿下会刀剑相向,你会站在何人身后?”
黎落以为齐胜是在说笑,还同先前一样只是看不惯昭王罢了,便打趣回道:
“谁都不帮,哈哈……”
哪怕知道黎落这回答并未经过思量,齐胜也希望,那一天到来时,黎落能如此做,谁都不帮,便是最好的选择。
岂料,黎落又认真起来,看着齐胜清明的双目补了句:
“我会想办法阻止,不让你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若办不到,我就请师傅调解,一定能化干戈为玉帛。”
话题中突然多了一个彦尘,让齐胜哭笑不得,他只盼情敌不要越来越多,免得还未等他完成报复大计,黎落就已经被人拐跑——
觉得这个想法极其幼稚的齐胜,不由得再次微笑,不知为何,同黎落待在一起,他总能找回心思纯净的自己……
次日,黎落起得很早,因为宫婢说齐胜亲自下厨为她做好了一桌早餐,馋猫哪里还能继续安睡。
来到膳房,看着已经入座的齐胜,黎落甜甜一笑,和齐胜问安:
“齐大哥,早。”
齐胜回之一笑,目视着黎落走到座位上坐好,又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桌上几乎快要摆不下的各种各样的小吃和点心。
“这些……都是齐大哥做的?”
齐胜不回答,只挑眉邀请说:
“尝一尝——”
黎落连连捣头,提起筷子便夹起了一块水晶煎饺,被滚烫的肉汁烫到嘴的黎落一边哈气,一边快速的咀嚼而后咽下,完全舍不得吐出来。
齐胜好气又好笑的将帕子递给黎落,心疼又不忍苛责的轻问说:
“烫伤了没有?”
黎落傻兮兮的摇摇头,接过帕子随意抹了抹嘴,又开始向栗子糕下手。
齐胜眼疾手快的挡住黎落伸过来的手,用指尖探了探盘底的温度,才放心的说道:
“吃罢——”
黎落这才反应过来,齐胜是怕她再被烫到,所以才这般,享受着齐胜贴心又细腻的照顾,黎落好似回到了军营,那个会端来热水让她泡脚的齐胜,从未因岁月或变迁改变过。
目光温暖的回视了齐胜一眼,黎落这才成功将栗子糕送入嘴中,又甜又香又酥软的口感,就好似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安逸舒适之极。
立在远处的宫婢注意到了齐胜那一幕让人感动的举措,都不禁在心底叹息——自己为何没有黎落那般好的命,能被天之骄子宠上天。
盯着黎落乖巧的吃相,齐胜叮咛道:
“待会子王叔要进宫,你随我见见他?现下他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
黎落想都没想,包着满满一嘴的豆包回道:
“好!”
用完了早膳,黎落随齐胜来到齐胜平日里办公的地方,也算是会见朝臣的地方——乾坤殿。
齐胜趁着慕澄鸿还未赶到,便将堆放在案几上的谏书翻阅了一遍,以免慕澄鸿有何事商议,他也有个底。
黎落便乖乖坐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一丝不苟的齐胜。
翻看的眼花之际,齐胜抬眸,恰好抓住了正在打盹的黎落,全无心思继续浏览奏章的齐胜,轻手轻脚的把自己的外衣解开,披在趴在桌边打盹的黎落身上,不料刚好被慕澄鸿撞见。
慕澄鸿轻咳两声,吵醒了黎落,吸引了齐胜的注意力,适才脸色不自然的将目光移至别处。
“皇叔。”
黎落刚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懵,听到齐胜唤对面的中年男子为皇叔,她也跟着唤了句皇叔。
忍俊不禁的齐胜侧眸看了正迷糊的黎落一眼,眸中皆是宠爱。(未完待续。)
第三二二章:吴予柔
黎落此语也将慕澄鸿逗得乐不可支,戏谑黎落道:
“这还未过门呢,就跟着改口了?”
“啊?”
黎落一脸迷茫的盯着慕澄鸿,再次引得慕澄鸿同齐胜发笑。(.)
随后,齐胜才正式向黎落介绍起慕澄鸿,黎落瞧那慕澄鸿正值中年,却丝毫不减英俊潇洒,更加为刚才脑子转不过弯来闹出的笑话而感到羞怯。
慕澄鸿打量着齐胜眼中都是黎落,就好比看到了当年因情所困的自己,心下明白齐胜对黎落用情颇深。
尽管是初次与黎落相见,慕澄鸿却对黎落很有好感,并非因为黎落的外表才得到加分的认可,而是通过观察黎落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慕澄鸿能勘透――黎落是个值得被人倾尽所有去爱护的女子。
然则,齐胜大业未报,若因而男女私情耽误了大事,不仅会影响两人的感情,更是不理智的表现。故而,同黎落初遇的这个中午,慕澄鸿一直在观察齐胜能否克制住自己的感情,能否控制好自己的心态。
有意无意的,慕澄鸿想要撇开黎落,同齐胜单独谈谈,可傻乎乎的黎落并未瞧出慕澄鸿的暗示,这让慕澄鸿几度无奈苦笑。
黎落虽未曾发觉慕澄鸿的用意,那齐胜可并不是糊涂之人,于是就命令身边的宦官先带着黎落出去转转,他和慕澄鸿还有政事商榷。
黎落见齐胜得处理公务,自然不会再叨扰,便乖巧的跟在宦官身后,同宦官出了乾坤殿。
宦官从黎落昨日进宫以来,就发现了黎落对齐胜而言有多重要,自是不敢怠慢,方方面面都照顾的很周到,几乎效仿着齐胜的事无巨细。
渴了饿了这等问题,一个时辰大约提起三次,黎落哭笑不得的调笑对方将她当成没长大的孩子,又说起那日她称呼齐胜为齐大哥,属实是由于自己叫习惯了,宫外没有许多礼数来约束,说到底那宦官提醒他是正确的。
这宦官听了黎落此番言谈,对黎落更加上心,觉得像黎落这般有趣又识大体的女子坐拥大夏国后位,定是极好的,且不论黎落已然生得倾国倾城之貌,世间少有女子可以匹敌。
这厢,黎落同宦官相处的越发融洽,来来往往的宫人瞧见了黎落真诚坦率的一面,也很喜欢。
那厢,慕澄鸿则一脸严峻的告诫齐胜,得先将大仇报了,再谈儿女私情,否则只会将自己的生活搞成一团乱麻。
齐胜明白慕澄鸿并非不同意他追求黎落,不过是眼下并非合适的时机罢了,齐胜也表示暂时不会有所行动,他想解决完所有的后顾之忧,再对黎落表白心意,两人携手共白头。
慕澄鸿对此甚为满意,也从侧面看出黎落并非那种惑人心智的红颜祸水,所以对黎落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只是慕澄鸿此时才想起,他还将一位专门带来试探黎落的女子留在了宣和殿那方。
“皇叔,你带丞相家的独女进宫来作甚?”
得知了慕澄鸿居然不和他商量便有意做媒,齐胜难免不悦和不解。
见齐胜根本对旁的女子无意,慕澄鸿更觉得齐胜同年轻时的自己很像,就连忙解释说:
“丞相家的嫡女自宫宴那日以来,就十分倾慕你,你说你继位不久,暂时不充盈后宫确实是谨慎又合理,但那些朝臣便不会如此了,担忧你不近女色无法繁衍子嗣,便想着法的将环肥燕瘦的名门闺秀塞给我。”
顿了一顿,看齐胜的脸色愈发难看,慕澄鸿眸中闪过一丝窃笑,又道:
“先不论他们是一己私欲还是庸人自扰,就凭人家上赶着要将女儿嫁于你,你怎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这不我又听闻宫里来了个被你宠的失了规矩的天仙,我就正好将人带来一较高下。”
齐胜的拉着一张脸,眸色不屑的回道:
“无甚可比之处,黎落是万中无一的女子。”
这般高度赞可,那慕澄鸿怎听不出来对方的袒护之意,慕澄鸿挑唇应道:
“未见之前,我或许会觉得蓝儿你夸大其词了些,但见过之后,倒并不觉得过分,所以我将那丞相之女带来,是多此一举咯?”
齐胜听到慕澄鸿对黎落的认可,颇有几分的得意的抬起下颚回道:
“人既然是皇叔带来的,就打哪来回哪去吧,反正侄儿是没有空闲去搭理的。”
慕澄鸿豪爽一笑,同齐胜对视一眼后,两人间的气氛回归到以往那般亲近。
这厢,宦官带着黎落几乎把能去的园子都逛过了,走到宣和殿附近时,宦官瞧着站在殿外的女子眼熟,就多看了两眼,黎落循着宦官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抹靓丽的倩影,就有些好奇的问道:
“公公,我入宫的时候没有看到这宫中有除了女婢以外的女子,那是谁?”
宦官也说不好是谁,由于距离太远,并且他也觉得奇怪――是哪家的小姐被容许进宫,自家殿下遇到黎姑娘之前明明清心寡欲的让人直叹古怪。
两人都有些好奇和疑惑,便往宣和殿的方向行去,想看看来者是谁。
走近那位身着紫色鎏金华服的女子,宦官适才认出对方是丞相家的嫡女――吴予柔。
“吴小姐这是跟着丞相大人一同来的吗?怎么候在宣和殿这边儿?”
宦官躬身上前同吴予柔搭话,那吴予柔闻声转过身来,一双温婉大方的眼睛却没有看向宦官,而是径自打量黎落。
吴予柔自跟着慕澄鸿进宫之前,就听到了些从宫内传出去的风言风语,说是――齐胜带回了一位貌比天仙的女子,对那女子是极尽宠爱,只差许给皇后的位分了。
起初吴予柔还不信,毕竟齐胜在她眼中――是让天下男子都黯然失色的霸主,既不畏压力,又睿智多谋,文韬武略不说,最让人佩服的就是不为女色所迷。
世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齐胜作为一方霸主,大可招揽全天下美人伺候左右,可齐胜却没有。
打量了一阵儿,吴予柔这才信了宫中确实来了位绝色佳人,但她不相信齐胜会对黎落特殊,毕竟以她的内涵和学识,享誉大夏京都的美人,齐胜都不曾对她多看一眼,怎会偏偏挑中一个空有一身好皮相的人万般疼宠,吴予柔绝不认为齐胜是如此肤浅之人。
“她是谁?”
没有回答宦官的疑问,吴予柔先发制人,用一种很是清冷的目光盯着黎落,眼底有着淡淡的敌意和漠视,且从里到外透出一种黎落不及她的自信。
宦官看了看吴予柔示意的方向,忙含笑回应说:
“奥,这位是陛下昨日带回宫里的黎姑娘。”
吴予柔轻蔑的扫了眼黎落,不太客气的说到:
“是麽?我怎从未听过京都有位容貌出众的黎姑娘?”
吴予柔段位不低,她这句话的深意,隐隐透露出黎落的出身好似并不清白,那眼中的质疑,更是不加掩饰的怀疑。
由于是同吴予柔初次相见,黎落也并非大夏人,所以对吴予柔并不熟悉,更没有神经质到去揣测一个才见了一面之人的话里的玄机,是以,黎落并未听出吴予柔言辞中的嘲讽意味。
宦官就不同了,毕竟是见识过宫中明争暗斗的元老,便不卑不亢的袒护起黎落:
“回吴小姐的话,黎姑娘确实不是大夏人,乃是日兆人士。”
吴予柔见宦官竟为了个黎落同她暗暗呛声,便开始揣度黎落是否工于心计,短短的时间便收买了人心。
吴予柔再次带着审视的目光端详起黎落,黎落有些不自在的笑笑,因着吴予柔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是同她直接相谈的,所以插不上话的黎落,觉着此时的处境莫名尴尬。
正在宦官想着是否要将黎落带走的时候,就听到远处传来齐胜热切的招呼:
“阿煜――”
黎落闻言欣喜的转过头去,小跑到齐胜身边询问说:
“齐大哥你忙完了?”
齐胜抿唇点头,见黎落的发丝被微风吹散,就极其自然的抬手帮黎落捋了捋,黎落习惯了齐胜照顾她像照顾小妹那般体贴,便丝毫没有排斥这般亲密的互动。
站在宣和殿外的吴予柔,紧凝着她心目中的地位犹如天神般的男子,对一个陌生女子如此宠溺,第一次萌生出嫉妒――这种她并不熟悉的情绪。
(未完待续。)
第三二三章:如隔三秋
或许是出于对自己的肯定,和对黎落空有外表的简单判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吴予柔并未望而却步,他走到齐胜身边,欠身行礼,声如黄莺般清脆甜腻:
“臣女参见陛下。”
齐胜回头扫了眼,语气淡然的吩咐说:
“平身。”
吴予柔起身之后,见黎落同齐胜之间那股如影随形的甜蜜萦绕在周围,装作看不见一般去打扰。
“陛下,这位黎姑娘,可是您的旧识?此前于大夏从未听闻过呢。”
齐胜云淡风轻的点点头,看向黎落的时候,嘴角禁不住上扬。
自讨没趣的吴予柔,并没有感受到自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或许她并不认为黎落是可以超越自己,站在齐胜身边与之共享大夏盛世的女子,便一直找话题,想同齐胜多说几句。
“陛下,最近西凉河沿岸水灾泛滥,臣女近日来翻阅了不少救灾书册,想能对清苦的受灾百姓带来益处,敢问陛下是否愿闻其详?”
吴予柔很是聪明的没有选择一些不咸不淡的事情,来打扰齐胜同黎落的独处,而是专挑与政事相关的话头,好把黎落隔绝开来,同时也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才情,让黎落自惭形秽。
然则,齐胜有关缓解水患一事早有对策,吴予柔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的建议,他还看不上眼,便婉转拒绝道:
“孤同摄政王关于救灾一事早有策略,就不劳吴小姐费心了。”
一点情面都不给的推辞了吴予柔的好意,这让吴予柔更加确信了如黎落这般女子,只会祸国殃民,让齐胜荒废政务,懒散怠慢。
吴予柔见齐胜不领情,尴尬的面色稍纵即逝,随后便大有深意的暗指道:
“呵呵,陛下有美色相伴,想来是无暇顾忌旁的。”
吴予柔的奚落表现的不敢太明显,毕竟对方虽是自己的心上人,可也是一国之君,怎能任由她耍性子。(.无弹窗广告)
黎落再愚笨,也听出了吴予柔在说她打扰了齐胜处理公务,便歉疚的笑笑,面朝齐胜叮嘱道:
“齐大哥,既吴小姐有要事相商,且还是有关赈灾的事,你不妨广纳谏言,多听一听,也并无不可。”
听着黎落如此大胆的用第二人称与齐胜说话,吴予柔蹙起眉头眸色嫌恶的训斥说:
“大胆!黎姑娘,纵使你是陛下的好友,也该注意分寸才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还是注意些为好。”
突如其来的一通苛责,让黎落再次暗恼自己忘了应当在人前称呼齐胜为陛下。齐胜瞧着黎落被吴予柔呵斥的有些不知所措,很是恼火的反讽道:
“黎姑娘不必拘束是孤亲口允准的,吴小姐,孤的客人岂能轮得着你来调教!”
见齐胜忙不迭的站出来维护黎落,且那眼神分外冰冷和凌厉,吴予柔被齐胜的反应吓得怔在原地,面上的彷徨显出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明白齐胜何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气氛降至冰点,让黎落十分头疼,黎落能看出来吴予柔似乎对齐胜有情,虽多一个人记挂齐胜乃是好事,黎落也为之高兴,只是若吴予柔能收一收这高高在上的秉性,或许更能得齐胜倾心。
“齐大……陛下,您先听听吴小姐有关救灾的计策吧,我随公公到御花园转一转。”
言毕,黎落不等齐胜回应就快步走开,齐胜转身目送黎落远去后,才神情阴郁的直视着吴予柔的眸子,下了第二次通牒:
“吴小姐,休要再招惹孤的客人,否则――即使丞相在此,孤也绝不会放过你――”
警告完毕,齐胜紧追黎落而去,徒留面色煞白的吴予柔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直至被齐胜厉声教训了一通,吴予柔方才明白――齐胜并非不近女色,只是不近其他女色,齐胜也并非过得了美人关,只是美人先前不在。
吴予柔孤独的站在宣和殿外许久,忖度着如何才能扳倒黎落,或者撼动黎落在齐胜心中不可侵犯的位置。
这厢,齐胜追上黎落后,黎落面色惊诧的反问说:
“齐大哥你怎么跟过来了?吴小姐呢?”
齐胜听到吴予柔的名字,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继而轻声答道:
“回去了。”
黎落捣捣头,思虑了顷刻,才目露愧疚的给齐胜道歉:
“齐大哥,我好像并不适合待在宫里,免得你老是为了维护而露出凶巴巴的样子,旁人该说你护短了,那吴小姐人挺不错,家世也体面,齐大哥无甚想法麽?”
齐胜完全过渡掉黎落的后半段话,只有些神伤的询问说:
“为何如此说?在宫里待的不开心麽?”
黎落含笑摇头,目光坦陈的回道:
“并不是,齐大哥招待得如此好,怎会不开心?只是我散漫惯了,旁人难免会因为我而诟病你,你现在是一国之主,当朝典范,说错一个字都会传遍大夏,我可不想毁了你的一世英名,哈哈……”
黎落再次开起玩笑,让齐胜闻之莞尔,他于心里暗暗反问道:我若就愿意让你毁掉一世英名,你可答应……
“几时出发?”
想到黎落能留在大夏的时间不多了,齐胜便恋恋不舍的询问起黎落启程的时间。
“嗯,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行程,明日一早就得离开大夏。”
齐胜微微点头,一双眼珠一眨不眨的定在黎落的面颊上:
“再留在宫里一日吧,权当陪陪齐大哥,明日一早,我送你出城。”
黎落璀璨一笑,颔首道好。
慕澄鸿来到宣和殿,准备将吴予柔送回丞相府时,瞧见吴予柔目不斜视的盯着无人处,便一脸心知肚明的询问说:
“见过那位黎姑娘了?”
吴予柔眸中闪过一丝愕然,继而诚实的点头。
“如何?”
吴予柔闻言不吭声,默默跟在慕澄鸿身后往宫外走。
“蓝儿这孩子,薄情寡义,可一旦用情至深,便是无法回头的结局。我早就料到吴小姐今日掺和进来,是讨不到好的,提醒吴小姐一句――莫要自欺欺人,执迷痴惘。”
吴予柔闻声甚为不服,便出声反击道:
“似王爷这通透练达之人,居然也认为陛下会对一个空有容颜的女子长情?”
慕澄鸿呵呵一笑,转过头看了一眼自视过高的吴予柔,评价道:
“本王再送你一句――放不下高傲,就看不到对手。”
而后,慕澄鸿不再充当人生导师的绝色,行至宫外,吩咐侍从将吴予柔好生送回府上,便去了校场。
回去的途中,吴予柔一直在思量慕澄鸿因何对黎落如此肯定,且丝毫不觉得自己看不见黎落的过人之处,是因为高傲二字。
寻思了半晌,吴予柔发现自己无法认同慕澄鸿看似高深的经验之谈,她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且不认为自己追求的东西会成为痴惘……
夜里,黎落鼾声平稳的进入深眠状态,对齐胜的到来毫无所觉。
悄然潜入黎落寝室的齐胜坐在榻沿上,痴看了黎落许久,接着又拉起黎落的手掌,放在唇边深深一吻,梦呓般呢喃了出“等我”这句话,齐胜适才离开黎落的寝殿。
次日黎明,齐胜就将黎落送到了阿宁家中,阿宁等人整装待发,正好同黎落一起上路。
两日未曾看见黎落的彦尘,在黎落进入他视线的第一眼,就没有走丢过,与黎落分开的这两天,彦尘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了无生气。
短暂的分离,让彦尘更加明确了黎落只能属于他一人的想法,他不想再次坠入那种孤独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更不想忍受黎落时刻会被别人抢走的煎熬。
从黎落回到这里,彦尘看到黎落的第一眼开始,他便下定决心――毕生所求,唯黎落如影相随尔尔。
齐胜将黎落这拨人送到城门外,眸光眷恋的凝着黎落的脸蛋,黎落的眉眼,黎落的唇,黎落的所有,他都要刻进心里,融进血液里。
人生惟有相聚时短,别时哀伤,黎落亦舍不得她心中的齐大哥,两人对视良久,直至黎落眼眶泛红,齐胜忙扬起微笑,实则很是揪心的他,不想看到黎落落寞的样子,故而才装作分别是常有的那般轻松。
黎落一步三回头,不知下次同齐胜相见会是何年何月,最终被酸楚湮没的她,决绝的转身向前行去,不想让齐胜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模样,留给齐胜开心的背影便好。
(未完待续。)
第三二四章:束手就擒
此行历练的第四站,则是吐蕃国了,因为很快就能体验同中原完全不同的异域风情,黎落一扫离别的阴霾,收拾好心情同彦尘等人并肩赶往吐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不想才出大夏不远,彦尘便驻足不前,黎落等人疑惑的看向彦尘,只闻彦尘很是轻松的说道:
“有人跟踪。”
此言一出,惊羽、阿宁他们立刻警醒起来,众人连忙摆好在无龄时,清玄教授的五行阵,来迎接敌人进攻。
彦尘并未加入惊羽一行,只云淡风轻的朝不远处的草丛方向幽幽道:
“出来罢,不必躲藏了。”
等待了片刻,果见一行打扮诡异的人从草丛中猛然挑出,那些人个个身形彪悍,且以黑布蒙面,显然是不想让黎落他们知晓自己的身份。
见这些人露面,黎落同苏锦云都很纳闷——这一路行来,根本不曾招惹谁,怎会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跟踪。
瞧着对方顶多是一批劫道的小毛贼,黎落便有心放他们一马,就走动彦尘身边询问说:
“师傅,看样子他们仅仅是靠打家劫舍混口饭吃,若待会儿起了冲突,师傅能否手下留情?”
彦尘回眸凝了眼黎落,又看向人群中像是带头的那个蒙面人,垂眸思忖了片刻,也不知在思考何事,只是彦尘的眸色很复杂,似有些犹豫不决。
这让黎落颇觉怪异,这等小事,何至于忖度良久,正要再次求情时,却听彦尘回应道:
“先打探清楚对方的底细再看罢——”
原是出于谨慎才细思良久,黎落也很认同彦尘的想法,便含笑点头,殊不知——她根本不晓得彦尘因何事思考了过长的时间。
只见彦尘命苏锦云等人撤阵,才无畏无惧的独子走向那帮毛贼打扮的人。
那些人见彦尘单枪匹马就过来,又是警惕,又害怕对方当真不将他们看在眼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停下!”
带头的毛贼还算机敏,忙高声喝止一直靠近他们的彦尘。彦尘闻言扬唇,很是顺从的照办。
那毛贼以为对方不过是个纸老虎,他声响一大,彦尘便不敢动了,果然应了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道理。
毛贼心生一计,当黎落她们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彦尘居然被一帮凡人轻易拿下。
毛贼头头见如此顺利,信心倍增,挟持着彦尘凶巴巴的瞪着黎落等人,尤其是看待黎落的目光,恨不能将黎落扒皮抽筋。
黎落她们看着彦尘乖乖被擒住,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那,阿宁一脸乍舌的看向黎落,低声询问道:
“师姐,师伯这是玩得哪出?”
黎落嘴角抽搐的苦笑着回视阿宁,思及方才彦尘的话,这才明白彦尘为何束手就擒。
由于怕被对方听到,黎落只给阿宁使了个眼色,就装模作样的冲对方吼道:
“毛贼!君子动口不动手!快放了我师傅!”
毛贼头领猖狂大笑,指了指彦尘讽刺道:
“这怂包便是你师傅?懂不懂兵不厌诈,没什么本事还敢独创龙潭虎穴,真是笑死个人!”
毛贼说话之际,黎落在仔细聆听和判断对方的口音出自哪里,见彼人模仿着大夏的地方话,却有些生涩的发音,黎落便知这帮毛贼也是有备而来,行事十分谨慎。
黎落还未继续搭话,那飞扬跋扈的毛贼头领又伸出指头戳了戳黎落的方向继续嘲讽道:
“哈哈!老子看你们刚才假模假式的摆阵,还以为多厉害,不想这中原人只会唬人!”
话一出口,男子立即收声,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透露了不该透露的信息,故而面色显得有些懊恼。
可当他想到黎落等人不久便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就没有纠结于自己的失误。
聪允机灵如黎落,自然听出了对方的破绽,便学着彦尘的样子,装作和对方好生相商的样子,语气和蔼的问道:
“这位大哥,你就放了我师傅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才行,我们几个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还请你们放过我们,若有什么要求,我会尽量满足!”
一直向前表示讨好,放低姿态的黎落,让对方更加觉得黎落等人不懈一击,只知求饶。
虽则黎落的相貌对这些男子来说,楚楚哀求的模样确实有一定的杀伤力,可是也不知为何,他们眼中的仇恨盖过了近观黎落相貌时的惊为天人。
那带头的男子更是故伎重施,带黎落走入他们自以为的控制范围,一个眼神甩给身后,手下人便闪身上前,很快又将黎落也给擒住了。
惊羽他们眼瞅着彦尘、黎落双双被擒,面面相觑之下,根本不明白黎落与彦尘想打什么主意。
好在惊羽记住了黎落先前的暗示,故而惊羽示意阿宁等人莫要轻举妄动。
抓住了黎落后,那毛贼头子的眸中充斥着近乎变态的沾沾自喜,他很是是非分明的将彦尘推开,对彦尘和惊羽等人说到:
“今日大爷我心情好,你们走吧——大爷我要抓的人只是这个女子,你们若不惜命,大可以来救。”
彦尘退远几步,凝望着黎落,黎落似乎和彦尘心有灵犀,一瞬便读懂了彦尘眼睛里的内容。
但见黎落故作害怕的看向领头的蒙面男子,一脸不解的询问说:
“这位大哥我,我素来不与人结怨,自问更不曾得罪过谁人,你为何要拿我性命?”
贼人闻言眼中一片漠然,只面色冷厉的回道:
“我杀不死罪该万死之人,就只能杀掉他在乎的人……”
这话让黎落陷入沉思,因为她也在筛查——这帮贼人的真正仇人,究竟是她的哪位熟识。
思量了一会儿,黎落着实没有头绪,就继续套对方的话: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怕是只能认命了。但是——请大哥你说话算话,一定不要迁怒我的师傅和同门,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道士,连杀生都不敢。”
黎落演的极其逼真,语气哽咽,眸中殷红。对方听了黎落的恳请,不耐烦的回道:
“啰嗦什么,我说到做到,你都快上黄泉路了,我就容你同他们做个别——”
或许是看在黎落没有反抗的份上,毛贼头头善心大发,给黎落留出了话别的时间。
黎落也很是配合的做出一脸感激的表情,继而对彦尘等人一一叮嘱了些莫须有的事,才闭上眼睛准备赴死。
不想事情进展的这般顺利,那毛贼头头忽然觉得无趣,也许是太简单的缘故,反倒失了些该有的郑重意味。
恰逢黎落渐渐睁开眼,露出不甘心的眼神:
“这位大哥,既然我已经活不长,那请你让我死个明白吧!”
铺垫良久的黎落,为的只是这一句的答案,那贼人闻言面色渐渐转为悲怒,他眼眶血红的盯着黎落,诡笑道:
“好!那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回眸看了彦尘他们一眼,男子厉声吼道:
“站远些!捂住耳朵!”
彦尘转身走向惊羽等人之时,朝对面点头,示意苏锦云他们按照男子的吩咐来办。
待彦尘一行人都乖乖捂住双耳,站在距离男子和黎落十米开外之处后,男子方才道出今日这场截杀行动的缘由——
(未完待续。)
第三二五章:不愿相信
殊不知,不必说是彦尘,就是苏锦云这一行人中修为最低的,也比凡人的听力要灵敏很多,所以毛贼头领的这些防备,可说是无用功。[.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毛贼目光狠辣的盯着黎落,问道:
“你同大夏新王,关系匪浅吧?”
黎落闻言做出恍然无措的表情,实则心下却暗道:原是齐大哥的仇人。
见黎落不语,似是无奈默认了一般,毛贼头子冷笑两声,又道:
“你们中原人,真是长了一张会欺骗人的面孔,前有慕蓝,后有你,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实则狡诈阴险至极!”
黎落没有反驳对方的辱骂,只是双眸无辜的望着毛贼头领疑惑万分的反问说:
“这位大哥你何出此言?我齐大哥他有情有义,并非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男子闻言,一脸诧异又狐疑的挑眉道:
“齐大哥?”
黎落见状忙解释说:
“就是你所说的大夏新王,慕蓝君,我同他并非在大夏相识。”
听黎落如此说,那男子才放心不少,本以为抓错了人,搞了乌龙。
想起刚刚黎落表现出对齐胜的人品很是认可的样子,那毛贼头领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紧想起一些齐胜做过的让他痛苦不堪的事,脸上是嗜血的狠戾。
“呵呵——有情有义?”
男子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黎落说,随后,他像是不愿再跟黎落废话一般,径自说到:
“你可知晓——吐蕃国的先王?”
黎落于脑中搜刮着关于吐蕃王的所有讯息,确实是知之甚少,便很是坦诚的摇摇头:
“我乃日兆人,并不晓得吐蕃的情况,但途径忘川时,听说过吐蕃先王被自己的至亲陷害,得忘川城主所救,却最终没有逃脱磨难,所以这吐蕃的新主就是忘川城主了。”
好在先前在忘川前一站的小镇上,听人提及过这些事,又由于惊羽乃是忘川人,大概知晓一些关于吐蕃的近况,在那之前就不得而知了。
可男子听了黎落的叙说后,睚眦欲裂的朝身边狠狠啐了一口,神情狠绝的驳斥道: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们中原人就是会粉饰太平!伪君子!”
男子突如其来的唾骂让黎落更加疑惑,齐胜到底对吐蕃做过什么,以至于对方恨上了整个中原境内的人。(.$>>>棉、花‘糖’小‘說’)
瞧着黎落眼中属实是一片茫然,男子便试探般询问道:
“难道,那慕蓝没有向你炫耀过——他是如何设计暗害我吐蕃先王的?”
黎落蹙起眉头,听着对方信誓旦旦的屡次污蔑齐胜,若非想弄清楚对方的底细,黎落是不会任由贼人如此谩骂齐胜的。
见黎落眸中泛起不悦和荒唐,男子才算看出了黎落确实不知情:
“你不是同慕蓝很熟吗?这般丰功伟业的战绩,他会不同你讲?”
黎落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不仅因为贼人非常不尊重齐胜,也由于对方绕来绕去很是讨嫌。
“这位大哥,你同我说了这么多,我始终没有得到——我必须死在你手中的理由。我同齐大哥许久未见,来大夏几日,才算重逢。但我坚持齐大哥是好人,请你不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污蔑旁人的清白。”
反正也套不出个所以然,黎落干脆硬气起来。
谁料,黎落的话让男子发疯一般仰面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笑中不知是否是被黎落道准了其中的辛酸,让彼人原本恐怖的笑容变得有些可悲和哀凉。
“是啊,没有证据,天下人都不会相信我!哈哈……”
黎落见对方受了刺激般自说自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将戏演绎下去。
陡然停下,那男子收起笑容,脸色冷峻的盯着被控制住的黎落,说到:
“你也是被蒙蔽在其中的局外人,如此看来他对你并非真心,今日我不会杀你,只因杀你根本不会让他痛苦,连句真话都不会告诉你的人,说明你在他心中毫无地位……”
男子居然改了主意不杀黎落,还道出了这段语重心长的话,这让黎落越发迷惑不解。
眼见男子朝手下摆摆手,手下这才心有不甘的松开了黎落的胳膊。黎落重获自由后,男子只转过身,淡然又苦涩的下令说:
“你走罢,我今生今世的活下去的目的——就是让那慕蓝痛不欲生,既然你对他并不重要,多屠戮一条人命又有何用……”
尽管男子只留给黎落一个凄冷又孤独的背影,黎落也能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彼人要和齐胜死扛到底的坚持。
从那贼人会挑黎落下手,就证明齐胜所处的环境内也是危机四伏。
黎落没有即刻走到彦尘身边,或许是出于对齐胜的担忧与挂念,又或者是因为贼人并非坏透了的那种十恶不赦之徒,黎落总觉得其中有误会,便好心劝解说:
“这位大哥,你能放过我,证明你并非不分是非黑白。关于你所说的慕蓝君暗害吐蕃先王一事,或许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欺骗了也未可知?”
贼人闻言愤然转身,勃然大怒,朝黎落劈头盖脸的吼道:
“那是我亲哥哥用命换来的真相!还能有假?”
不想对方的反应如此大,黎落吓得眼睑一颤,目光呆滞了片刻。
待毛贼头领的怒火渐渐熄灭,情绪慢慢好转,他才补了句:
“我劝你——莫要再跟那种人面兽心之人来往,你永远想不到——一个人的内心,能有多恶毒。”
近乎平淡的语气,却压抑不知多少愤怒,黎落闻声没有答话,只一脸无奈的望了对方一眼,才准备回到队伍中。
往彦尘等人身边靠拢的黎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喝止:
“等一等!”
黎落转眸去探,瞧着是毛贼头领的一位下属,那毛贼头领对于自己下属突然叫住黎落也很诧异,便面色不解的看向对方。
“大哥!你为何不揭穿那暴君的真面目!如果我等总是噤口不谈,那真相永远不会浮出水面!我等为先王尽忠不怕死!只想世人都看破那人的丑陋面目!”
领头毛贼闻话一怔,略微思考了一阵儿,没有阻止手下想要告知黎落事实的打算。反而很是坦然的露出赞赏的目光。
黎落见状,明白对方这是不想再隐瞒了,就准备聆听毛贼一行人因何如此憎恶齐胜。
并不是黎落爱管闲事,爱听闲言碎语,只因黎落决不认同对方对齐胜人品的判读。
“既然你是那人的朋友,就更比旁人有权知道他究竟对我先王做了些什么,也好让你认清——他究竟是不是魔鬼!”
黎落没有吭声,等着对方的坦白。
那下属一想到黎落得悉了齐胜的滔天罪行和不可饶恕的罪过后,会与齐胜翻脸,就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所以,那下属没有过多犹豫,径自道:
“世人都说我吐蕃王是被至亲谋害,殊不知——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的人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我先王是被你朋友,也就是大夏新王俘虏到大夏的!而后他又联系了两路人马,一个便是忘川城主,另一个便是我吐蕃永远的罪人日耳曼王爷。”
黎落听到这番话,有些理不清头绪,怎么吐蕃王遇害之事会牵扯进齐胜来。
见黎落一副错愕的神情,对方冷哼一声继续道:
“慕蓝假意答应日耳曼王爷将先王交给对方,只为了让先王一尝被亲人背叛的痛苦,后又拿我吐蕃疆土来讨好忘川城主,忘川城主假借救人的由头,从慕蓝手里带着先王直击吐蕃,我吐蕃皇亲自相残杀,吐蕃疆土被外人占领!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因为多年前两国曾短暂交战!”
黎落大致听懂了对方对于整个事件的阐述,听这计策和谋略,若放在以前的齐胜身上,黎落是绝不相信的,可齐胜先前伪饰的那般好,所以也并非不可能。
但是,黎落不敢苟同的是——齐胜会因为两国曾经小小的嫌隙而这般心胸狭隘的恶意报复打击,所以,半信半疑的黎落直视着说话之人的双目,想看出其中可有说谎的成分。
那人并没有就此戛然而止,他对于齐胜所做之事有更加详细的抗诉。
“最可恨的就是,若我先王落在慕蓝手上便罢了,那慕蓝发现宫私丑闻,事关先王最爱的一名宠姬,就那么将血淋淋的真相瘫在先王眼前,让先王痛苦不堪。随后,先王随忘川城主杀入被日耳曼王爷霸占的皇宫,才发现慕蓝假报消息,那爱姬若真同王爷私通,怎会为了保护先王,甘做日耳曼王爷的刀下亡魂,先王痛失爱妾,与日耳曼王爷同归于尽,那忘川城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了吐蕃这方天下!”
顿了一顿,那人又补问了一句:
“如何啊?这计策,是否算的上至毒至阴!”
听完了事件的细节,黎落作为女性,感性的一面在同情吐蕃王的遭遇,理性的一面却在心底告诫她——齐胜不会做出如此歹毒的事。
那下属的汇报也并非都是事实,关于齐胜假报消息的一点,他就理解错了,彼时慕澄鸿亦不知晓吐蕃王同他的爱妾依旧深爱着对方。
(未完待续。)
第三二六章:妙仪归来
可绝大部分,确实是实情的真相。[.超多好看小说]
那人说完,等着黎落的反应,不想黎落很是冷静的摇头否决道:
“不,齐大哥不会做这样的事。”
黎落言毕,眸色清明的回视着对方,却见毛贼头头同样镇定的看着他。
毛贼头领没有对怀疑此事的黎落发怒,只是眼神异常坚决和肯定的立誓说: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们不得不去相信。”
说完,那毛贼头头眼神机敏的暗示手下撤退,那一帮人很快便消失在黎落眼前,徒留眼神空洞的黎落,内心还在为齐胜做着辩解。
惊羽他们听到了蒙面人同黎落的谈话,独阿宁不相信自己的君主是这样一个阴狠狡诈之人外,其他人的面色都很尴尬,由于黎落在大夏的那几日,风光无限,如今却被曝出齐胜的真实人品为人不齿,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劝黎落想开些。
起初故意束手就擒的彦尘,瞧着黎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上前站在黎落身边,陪着黎落发呆。
等黎落缓过神来,她急促的抬头,目光渴望的望着彦尘道:
“师傅,我知道你能听到方才黑衣人所说的事情,耳鼠不是有回溯过去的本领吗?你能将耳鼠召来,让它帮我看看事实是否真如对方所言的那般不堪!”
回视着黎落渴切的眼神,彦尘的眸中,一半是心疼,一半是对黎落这般关心齐胜的冷淡。
“耳鼠能做的,我都可以。”
言下之意,便是尽管彦尘知道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残酷,黎落或许会无法接受,开始质疑疼她如命的齐胜,彦尘也不拒绝去揭开这件事情的面纱,甚至从某些程度上——彦尘是刻意让黎落去窥探此事的内幕,譬如,从不对何人身份感兴趣的他,今日却想到了腰查探对方的底细。
听着彦尘也有这种神通,黎落面上是大喜过望的表情,她相信彦尘的超凡修为,更相信——彦尘会还给齐胜一份清白。
彦尘吩咐惊羽等人先一步上路,他同黎落随后就来,惊羽等人以为彦尘是要劝解黎落,便很是配合的拉着迟迟不挪动步子的苏锦云走远。
待视线之内无黎落以外的人在场,彦尘适才打开天眼,黎落紧紧盯视着彦尘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彦尘在看到过去时的神情,可瞧着彦尘的面上无一丝波动,黎落开始纳闷——吐蕃一事究竟会否如贼人所说的那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良久,彦尘面向黎落,淡淡轻语说:
“匪徒并未撒谎,每一句都符合实情。”
看着彦尘坚定不移的眼神,黎落震惊而心痛,她无法想象——自己的齐大哥会是那样一个心狠手辣、工于心计之人,为了一点小小的恩怨,给吐蕃王带来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伤害。
实则,彦尘在使用读心术得知了那帮匪徒的来意后,就知道他们叙说的有关齐胜的事情多半儿为真,黎落要他一探究竟,于未卜先知的他而言——乃是多此一举。
可他仍不介意,为的只是看看齐胜因何要那样做,他看到了报复背后的痛苦,却没有向黎落告知,他看到了齐胜隐忍的一切,却没有向黎落告知;他甚至看到了刺激吐蕃王的乃是慕澄鸿,慕澄鸿也并未假传消息,可他没有告知。
独占黎落的自私,让彦尘不想去为他人辩解,他要的——只是所有人都远离黎落。
黎落一双清亮绝美的眸子变得了无光彩,她浑浑噩噩的往前走,连彦尘也没有搭理。
黎落对彦尘的信任,让她选择将天枰倾向彦尘这方,齐胜就成了那个性格残缺、劣迹斑斑的人。
黎落不想说话,只想静一静,只想有一天同齐胜再次重逢时,问一问齐胜为何要如此践踏别人。
曾经的齐胜,那么憨厚、老实、耿直。如今从别人口中听闻的齐胜,和她所见到的齐胜,除却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爱护让她眼熟,其余的所有都让她感到陌生。
她还未来得及去适应这样全新的齐胜,便被当头棒喝,让她怎能不陷入迷惘。
很快,彦尘、黎落撵上了苏锦云她们,苏锦云见黎落独自待在角落,便向阿宁等人说要去小解,就一个人进入了旁边的树林里。
若非黎落此时心情杂乱,顾不上苏锦云,定会与苏锦云同去,两个女子相互掩护,图个方便。
进入树林深处的苏锦云,等了一会儿,并未有宽衣解带的动作,只见她眼神焦灼的四处张望,似乎在等待谁人到来一般。
从天而降的一抹倩影,忽然出现在苏锦云面前,苏锦云下意识的想尖叫,被戴着面纱的女子连忙捂住口。
苏锦云拍掉了对方纤细、白净的手掌以后,才低声怨道:
“你方才躲在何处?吓我一跳。”
女子摘下面纱,朝树上指了指,苏锦云才知对方原来在树上守着。
顺着苏锦云的视线看过去,那女子肤白貌美,气质出众,可不正是加入邪教已有半载的孙妙仪。
孙妙仪着一身赤红长裙曵地,发髻干净利落,比之先前温婉示人的她,而今多了几分媚态和英气。
也不知是否在神教过得不错,孙妙仪的肌肤越发晶莹剔透,红唇娇艳欲滴,就是单看脸色,被衬得过于白皙,可还是不妨碍她愈发动人的芳姿。
“去往吐蕃的路上,你想法子把彦尘和那小贱人分开,明白麽?”
苏锦云听到孙妙仪启辰吩咐,快速点头做出回应。
眼见苏锦云走出树林,孙妙仪才又带上斗笠,转眼间消失在树林里。
回到人群中的苏锦云假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到了黎落身边,从包囊里拿出一块饼递给黎落,黎落抬头朝苏锦云勉强的笑笑,表示自己毫无胃口。
苏锦云只得将饼放了回去,瞧出了黎落和彦尘之间怪怪的,苏锦云便刻意想要拉近同黎落的距离,以便将黎落骗走的时候,彦尘不好跟随。
“师姐,你还在为刚才事情苦恼呢?”
黎落抿抿唇,面色苍白。
苏锦云见此将手搭在黎落的肩上,安慰道:
“依我看吧,那位大夏新王俊美倜傥,眉宇间一片正气,该是有何不得已的原因,才对吐蕃王做出那些事。咱不是快到吐蕃了吗,或许有知情人晓得其中的渊源,问问不就知道啦?”
苏锦云的开解不无道理,黎落很是认可的点点头,眸中渐渐有了生机。
苏锦云瞧着自己的法子奏效,便极力为齐胜开脱,以此让黎落觉得她是懂黎落的:
“再者言,那几个匪徒一看就是吐蕃人,肯定会为吐蕃王鸣不平而忽略掉很多事,师姐只要不偏听偏信,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苏锦云说的很是在理,让黎落开豁不少,两个人慢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黎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对苏锦云依旧有戒心的彦尘,见苏锦云如此卖力的宽慰黎落,效果也着实不错,就只是留意着,并不去打扰。
将黎落安慰好转的苏锦云再次拿出包囊里的酥饼递给黎落,黎落笑着接过,心无旁骛的享用起来。
休憩完毕,众人也该上路了,行路许久,中途只碰到了一间茶社,这让想歇歇脚的惊羽等人很是恼火。
而黎落,不知因何闹起肚子,在茶社的时候便方便过几次,此时有肚痛难忍,看着一帮大男人干着急。
苏锦云以为黎落还要如厕,便自告奋勇扶着小脸儿惨白的黎落走进小山谷里。
谁料未走几步,彦尘就叫住了苏锦云:
“别走了,她脸色不对劲,该是体虚脱水了。”
苏锦云背对着彦尘一脸的懊恼,眼看就要成功了,却没能成功。
转过身来的苏锦云,面上的激愤之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伪装的很是像样的担心。
“师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黎师妹无法休养可如何是好?”
阿宁道出了关心黎落的众人的心声,只见彦尘不慌不忙的回道:
“事出从急,我会带她去距离此处最近的客栈歇息,你们继续徒步前行,赶来会合便可。”
说罢,彦尘便从苏锦云怀中揽过黎落,仗剑飞行,顷刻间没了踪影。
行事作风如此不拖泥带水,任性的让众人瞠目结舌。
“师伯也是挂心师姐安危,咱们回观后可要守口如瓶,万不能将师伯御剑代步之事上告给师祖他们!”
惊羽适时叮嘱,众人没有异议,便打起精神继续赶路,唯有那苏锦云黑着一张脸,暗地里剜了惊羽和安宁几眼。
三更天的时候,众人终于找到了第一家客栈,同店家打听了彦尘与黎落正在此处后,众人适才各自开了厢房散去。
苏锦云打听到了黎落所住的厢房后,面带愧疚的站在房前叩门,未曾想开门之人乃是彦尘。
“师傅,师姐好些了麽?”
苏锦云一脸的真诚,让人完全看不出她在说谎。
说起来,苏锦云能够被神教圣主所青睐,全仰仗她滴水不漏的骗人本领,几乎能毫无破绽,不被怀疑。
(未完待续。)
第三二七章:里应外合
苏锦云骗人的技巧也并非很难,用她自己曾对神教圣主说过的话那般,就是――要骗人,先骗过自己。(.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这就是为何彦尘即便身怀读心术,也常常被苏锦云迷惑,人心难测,正是如此。
彦尘盯着苏锦云端详了一会儿,才口气冷淡的回道:
“无碍,不过是吃坏了东西。”
苏锦云闻言很是自责,又像怕被彦尘责怪那般,低声含糊着说到:
“师姐会闹肚子,大概是因为吃了我给的那块饼,那饼似是变质了,可我也用了,但皮糙肉厚,才不打紧。师傅,对不起――”
彦尘闻声,仔细回想着苏锦云说起的事,确实于脑海中搜刮到苏锦云递给黎落一块饼,且两人是分食的。
疑虑消除不少,彦尘便淡淡回道:
“无碍。”
苏锦云听着彦尘并未因此责怪她,忙面色欣喜的嘱咐说:
“师傅,待师姐好一些,我再来看她,并同她道歉。”
彦尘轻嗯一声算作回应,径自关上房门,苏锦云在房门紧闭的那刻,表情立马从真挚变为得逞的冷笑,继而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回到厢房中的苏锦云,一直在思量如何短暂的让黎落离开彦尘的视线,以便孙妙仪行事。弄了个坏掉的饼,却没有带走黎落,苏锦云便只得另想办法。
直至天将明时,计划周全的苏锦云才和衣而眠,脸上带着满足得意的笑容,进入梦乡中。
惊羽等人来唤苏锦云用餐时,苏锦云迟迟不曾起来,休养了一夜的黎落精神上佳,听闻惊羽等人叫不起来苏锦云,便亲自上楼唤人。
“锦云?”
……
门内无人应答,黎落面色狐疑的又唤了一声:
“锦云?”
只听门内怯怯的传来一声应答:
“师姐吗?”
听着带有哭腔的苏锦云的回应,黎落面色担忧的径直推门而入,发现苏锦云脸色蜡黄的倚在榻上。
黎落走上前去,嗔道:
“怎地脸色这样难看?惊羽叫你下楼用膳,你也装作并未听见。”
苏锦云望着黎落,委屈的几乎快要哭了出来,面上挣扎良久,方才伏在黎落耳边,不知所措的回道:
“师姐,我来月事了……”
听着苏锦云吞吞吐吐的解释,黎落愣了片刻后,嗤笑出声,细想之下又觉不对,按苏锦云的年纪,应该早回打理自己的生理问题了,为何表现的如此害怕与不安。(.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锦云,你是不是想家了?”
以为苏锦云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想念家人的疼爱和照顾,黎落便问出了口,却见苏锦云咬唇摇头,眸色慌乱的嗫嚅说:
“师姐,这是本月第二次了,我怕……”
一听这话,黎落的面色立即变得慎重和严肃起来,早在周吴氏在世的时候,黎落就被屡屡告知――女人得懂得爱惜自己的身子,月事不能小瞧,留下病根就遭罪的很。
如今已年方十九的黎落,早已不算少女,与她同龄的人,儿女都能有一双了。是故,面对比自己年纪小的苏锦云因着女性生理问题向她求助,她当然得镇定从容的宽慰并帮助对方。
“不怕,你现在披上外衣,我带你去看郎中。”
苏锦云感激的点头,继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犹豫的磨蹭了一会儿。
黎落见状催促说:
“傻姑娘,还磨蹭什么呢,这病啊早治早好。别拖出毛病来。”
言毕,黎落亲自帮苏锦云收拾,将苏锦云的一双腿抱到榻沿上,为苏锦云穿起鞋袜。
苏锦云凝着黎落认真又关切的神情,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黎落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出神片刻的苏锦云想到彦尘,便抹灭了自己七七八八的彷徨:
“师姐,我……我怕师傅又跟着咱们――”
黎落嫣然抬头,对苏锦云绽放出一个肯定的微笑:
“放心,咱不让师傅跟着就是。”
苏锦云闻声仍不放心,眼神害羞又怕臊的继续道:
“可师姐,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去瞧病。”
黎落能体谅苏锦云的心情,就俏皮的歪歪头,思忖了片刻回道:
“那,咱们谁都不告诉,偷偷出门,这下可放心了?”
苏锦云娇羞的笑笑,眼神中充满了对黎落的依赖和喜欢。
于是,黎落按照苏锦云的吩咐,假装把吃食端上楼陪同苏锦云享用,且暗示了惊羽等男性――苏锦云今日不方便,莫要急着赶路,她去苏锦云的房间照顾,无事不要来打扰。
惊羽等人不明白苏锦云怎就突然身子不爽利了,彦尘却听懂了黎落的意思,就很是配合的点点头。
黎落眼瞅着彦尘递给他心领神会的眼色,才面色一红上了楼去。
上楼的途中黎落尚在寻思――彦尘怎会懂得这么多……
来到苏锦云的房里,等彦尘他们用晚膳各自回到房内,黎落和苏锦云便下楼来,从后门出去寻医了。
苏锦云捂着肚子,慢悠悠倚靠着黎落前行,黎落也很是贴心将苏锦云多半儿重量都承接过来。
由于这村子人烟稀少,医馆并不多,所以苏锦云他们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家能够给苏锦云看病之处。
两人进入医馆后,苏锦云下意识的朝周遭望了望,在瞧见一抹亮红身影后,苏锦云适才放心的跟随黎落步入屋内。
大夫为苏锦云把脉的间隙,苏锦云突然想吃鸡蛋糖水,黎落听了便要去给苏锦云买,恰好大夫也说:这月事期间,多喝些糖水,尤其红糖水,对身体大有裨益,加些姜片就更好。
不想那苏锦云当真来月事了,是故在大夫为她把脉的时候,诊断为气血不足,需要好生静养,营养也得跟上。
黎落吩咐苏锦云乖乖等着大夫给开些补气血的药,便出门去找卖糖水的店家。
整个过程,为了不使自己露馅,又或者避免行动失败,苏锦云全程都不参与,完全交给与她接应的孙妙仪来处理,她则得老老实实待在医馆中,将戏演足。
几乎吧整个村子都逛了一遍,黎落也不曾找到卖糖水的地方,路过一家刚好圈养了不少小鸡仔的人家,黎落灵机一动,想着亲自动手在农家为苏锦云做好,之后再用食盒带过去,等苏锦云用完,再将食盒还回来。
叫开了门,那户人家中出来一位妇人,听了黎落的请求表示理解,也答应借给黎落厨具等东西,只是这红糖和鸡蛋需要付些银两。
做好以后,黎落小心翼翼,生怕将汤水撒漏,装进食盒里,同妇人道一个时辰后就将食盒还回来那,妇人才和蔼可亲的将黎落送出院落。
出了农家院以后的黎落,不知因何走错了路,竟往山林深处行去,猛然惊觉不对劲的时候,被施了幻阵所迷惑的黎落遇到了半年未曾见过的孙妙仪。
瞧着孙妙仪仿佛似乎脱胎换骨了般,眉眼中没了以往的娇纵,唯有一股邪魔之气,黎落便知道了孙妙仪已然堕入歧途。
孙妙仪摘下斗笠,朝黎落粲然一笑:
“不错啊,看来你并未忘了我……”
黎落目光平静的凝视着孙妙仪带着一帮走卒将她包围起来,口气淡定的回道:
“孙妙仪,我自问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你如此执着的想要致我于死地,究竟为何?”
孙妙仪抿了抿红唇,陡然娇笑出声,忽又停止,目光狠戾的定在黎落身上,反问道:
“事到如今,你还要同我装蒜?”
黎落眸色怜悯的摇摇头,坦然应声:
“罢了,我亦不愿再追究个中缘由,你千辛万苦赌我一人,不过是想杀我,那便放马过来吧。”
黎落懒得再同心智魔怔的孙妙仪废话,但也并无把握战胜对方,可她知晓对方不会饶过他,倒不如酣战一场,胜负由命定,大不了一死而已。
听黎落这般痛快,孙妙仪也不再矫情,只是面色狰狞的放出最后的狠话:
“黎落,纵使你被所有人眷顾,你也终将是我的手下败将!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休想翻身!”
言毕,孙妙仪一个漂亮的悬起腾空,提剑直指黎落眉心,黎落也不犯怵,她半年来被彦尘严加调教,修为大有长进。
奈何,孙妙仪因在神教表现上佳,神教圣主专门为孙妙仪量身定制了一套残花功法,此功至毒至阴,孙妙仪承受了极大苦楚,方才修炼到第六阶,于本就高过黎落的孙妙仪而言,黎落目前还不是她的对手。
且不说,那些孙妙仪带走的走卒一直在边缘干扰黎落,试图伏击对方。
黎落一边要应对孙妙仪狠辣的攻势,几乎招招毙命,一边还要不厌其烦的去应对来骚扰她的小兵卒,可谓是脱不开身。
使了五成功力试探过黎落的修为以后,孙妙仪不再犹豫,直接下狠手,只听她一声高喝:
“零落尘泥!”
她的周身像是下了场花瓣雨一般,迸发出烟花般的星火,那密密麻麻的星火让黎落退无可退,被淋了一身。
但凡沾到被孙妙仪炼化成星火的花瓣雨,就会引起小范围的爆破,只听黎落的周围“噼里啪啦”作响,黎落的一身淡青色长衫支离破碎,有些地方还溢出血渍。(未完待续。)
第三二八章:有惊无险
忍着身上被灼伤和震裂的伤痛,黎落才恍然想起彦尘曾教给她一招保命法宝。[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这法子对敌人没有攻击力,但足矣掩护她逃走。
于是,黎落运气至掌心,环绕周围一圈,用灵力幻化出一片浓郁的雾境,才拖着满身是伤的躯体逃走。
这雾境不能抵挡太久,黎落走到半途,发现糖水被落下时,纠结了一会儿,才懊恼的放弃了回去取走的打算。
果然,雾境对孙妙仪的迷幻时间很短,见那些愚蠢的走卒还在雾境中自己人打自己人,孙妙仪气急败坏的挥手一扫,净化了雾霾,才转身怒吼道:
“一帮蠢材!还不给本使去追!”
那些走卒闻声立马清醒过来,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追了出去,聪允的黎落选了一跳最难走又极为隐蔽的路线,对方不会及时跟上,再慢慢绕回到城中。
孙妙仪追了不远,停在路上,眸色锐利的思考了一阵,才惊醒的选择了黎落走过的那条路。
毫发未伤的孙妙仪自然比黎落走的快,黎落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刻,迷蒙间看到半山腰上的一片茅屋,无奈只能向茅屋中走去。
没有发现一个人影的黎落,偷偷躲到了茅屋的最里间,准备暂缓片刻,再继续逃跑。
追踪到茅屋的孙妙仪,发现山路上的血迹于此停止,无声狞笑的她,面色开怀无比。
谁料,才踏入房前的庭院,孙妙仪便被回荡在山谷中的声音喝令止步:
“谁人擅闯我洞天筑!”
孙妙仪听着对方的内力浑厚,神色警惕的她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硬闯。
最终,心里的不甘战胜了理智,孙妙仪抬腿向前,却被不知从何方射来的飞剑吓得不敢动弹。
愤怒的孙妙仪不知对方埋伏在何处,只能以激将法逼人现身:
“谁人在装神弄鬼!滚出来!”
话音未落,孙妙仪就听到了山谷里又响起神秘人的声音,那种振聋发聩的笑声,纵使是孙妙仪听了,也不堪忍受,躲在茅屋里的黎落,更是面色痛苦的紧捂住双耳。
神秘人死活不现身,孙妙仪拿彼人毫无办法,只能退了两步,朝屋内的黎落吼道:
“黎落!我知道你在里面!若是不想连累旁人,就不要贪生怕死继续畏畏缩缩!”
孙妙仪的声音很大,又因为内力加成,声音也是回彻整个山谷,可比及不肯露面的神秘人,并不算震慑人。(.)
躲在屋内捂住身上最重一处伤口的黎落,神情苦恼,脸色惨白的挣扎着是否要出去。
黎落并不想因为自己同孙妙仪的私人恩怨牵连无辜,可若出去,只能是死路一条,这岂非自轻自贱,因何要凭白丧命于孙妙仪手里……
黎落做着思想斗争之际,孙妙仪仍在屋外不停的叫嚣,如此不肯罢休,让黎落心烦意乱至极,正欲出门面对,不再为茅屋主人带来困扰,却闻得神秘人再次发声:
“黄毛丫头,休得在我洞天阁前胡闹!若不快快离去,别怪我动手撵人!”
见神秘人非得插手此事,孙妙仪很是气闷,却又碍于未见其人而感测不到对方到底修为几何。孙妙仪尚且徘徊中,神秘人却当真言出必行。
逗留在茅屋外的孙妙仪,忽然迎来一阵剑雨,那剑雨来势之凶,险些要了孙妙仪的小命。好在孙妙仪身手不错,勉强躲过了剑雨针,可身上依旧有被飞剑擦伤的划痕。
又气又恼的孙妙仪跺跺脚,还未出口骂人,神秘人抢先发话说:
“莫要挑战老朽的耐性!”
孙妙仪听出对方似乎是隐士山林的高手,怎敢继续惹怒,只得跺跺脚,很是痛恨的离去。
听见屋外没了孙妙仪吵闹的声音,黎落走出茅屋,见孙妙仪果真被神秘人逼退,虽不知对方身处何处,黎落却必须报以诚挚的感激。
黎落面朝茅屋周围,提声喊道:
“多谢前辈出手搭救!不知前辈可愿现身,但受小女一拜!”
神秘人沉静了一会儿,才悠悠回道:
“不必拘礼,还以为是故人到访,然则也算巧缘,就此别过吧――”
黎落听着神秘人不想现身,就不好强迫对方,便对着天地一拜一叩,面色信然道:
“谦卑扶危之恩,晚辈谨记于心,他日若前辈有烦扰之事,如肯告知晚辈,晚辈定当报答!”
话毕,黎落等待了一会,听到回荡在山谷中很是欣慰的轻嗯声,黎落这才踏步走出茅屋前的院子。
刚出庭院,黎落忽然驻足,似乎在担忧此时就出去,那孙妙仪正守株待兔。
“你往西向行,那个小魔女守在东向,不会同你撞见――”
黎落闻声踏实不少,转身面朝茅屋,眼中是无以言表的感谢,欠身鞠躬再道:
“再次敬谢前辈!”
答谢完毕,黎落这才朝高人所指的方向行去,果然途中没有埋伏孙妙仪的手下或者孙妙仪本人。
绕到医馆前方时,黎落很是庆幸自己福大命大,若非那位不知名的隐士搭救,她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步入医馆的时候,苏锦云和彦尘都在等待黎落,一眼注意到黎落浑身是伤,触目惊心的彦尘初次流露出浮躁的神态。
彦尘首先质问的便是苏锦云,那眼中几乎将人冻结成冰的冷冽,吓得苏锦云不敢与之对视。
尽管彦尘一言不发,那苏锦云也知晓此时无论她说什么,在彦尘眼里都是错。
黎落见状忙道:
“师傅,你别吓着师妹,是我被孙妙仪带人围剿,才会这般狼狈――”
解释完毕,黎落很是疲倦,体力透支的她,身子摇摇欲坠,彦尘一把揽过黎落,将黎落抱了起来,才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暴怒,转为对苏锦云冷漠的一句:
“回客栈。”
苏锦云连忙跟上彦尘,见彦尘的心思全挂在黎落的伤势上,完全注意不到她,苏锦云才能开小差――
怎么又没弄死,孙妙仪还真是无用,三番两次给她逃了!不过这身伤,也够她呛得了,只是不知任务失败,圣主是否会惩罚孙妙仪……
回到客栈里,黎落的惨遇把惊羽等人吓了一跳,甚至有人说起当初孙妙仪带着逍遥门攻上无龄时,彦尘就不该放过孙妙仪,养虎为患。
彦尘没有精力面对众人一连串的询问,径自将黎落带回厢房。
探了探黎落的鼻息和脉搏,彦尘皱了皱眉,开始帮黎落逼毒。
彦尘早就料到――或许孙妙仪会堕入魔道,可不想,孙妙仪的修为被高手帮她重塑,加之邪功提升,黎落哪里是孙妙仪的对手。
虽说,他曾为了以防万一,教给黎落一招保命法宝,可因为黎落修为不高,还没能练到家,所以效果不尽如人意。
逼出毒血,又帮黎落输入了不少灵气,而后用治愈术将黎落的外伤修复,彦尘这才停手,为黎落盖好薄被,一动不动的守在榻沿边。
两个时辰后,黎落醒来,望见的依旧是彦尘,冲彦尘笑笑,黎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彦尘忙起身端来茶盏,亲自喂黎落饮下整整一杯水。
被如此体贴照顾的黎落有些害羞的垂下眼睑,继而自娱道:
“师傅,我的命真大啊,不想那孙妙仪的修为如今不可小觑,我险些回不来了!”
彦尘闻言,面色苍白,没有应答。黎落见此有些纳闷儿,为何彦尘看起来像是在跟谁置气一般。
“师傅,你怎么了,我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师傅法术了得,我即便今日死了,师傅也能救回来不是?”
彦尘情绪不好,黎落则想法逗彦尘开心,正当黎落去观察彦尘心情有无好转之际,她猝不及防的坠入彦尘宽大的怀抱中。
有片刻错愕的黎落,吸了吸鼻子,努力表现的不那么脆弱。
紧紧拥住黎落许久,彦尘方才松开,凝住黎落有些泛红的眼眸,深深的叹气。
彦尘的这个举动逗得黎落忍俊不禁:
“呵呵,师傅是否觉得我是扫帚星转世,总是自带灾祸?”
彦尘不吭声,只是越发疼惜和温柔的端详着黎落的脸庞。
见彦尘依旧萎靡不振,黎落便说起她今日幸好得高人搭救一事。
黎落说得津津有味,彦尘听得心惊胆战,从彦尘越发冰冷的面色上,可以看出――彦尘心里,再无原谅和宽容这些字眼。
听黎落提及她被搭救的高人所居的地方唤作洞天阁,彦尘脑中闪过一些东西,终于启唇说了第一句话:
“原是故人。”
黎落闻声眸子一亮,追问道:
“师傅认得那个世外高人?”
彦尘见黎落眼里写满了好奇和兴趣,不禁莞尔,目光宠溺的回述道:
“多年前,曾有过几面之缘,还算聊得来。”
黎落听了彦尘的叙说,才发现彦尘就是个隐形的保护伞,深山老林、远在天边,亦能于无形中庇护她,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
“师傅,你真是徒儿的福星!”
黎落的感叹让彦尘身躯一震,眸色略带伤痛的他,似乎追忆起某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也许吧……”
(未完待续。)
第三二九章:认罚
这次黎落侥幸从孙妙仪手中逃走,并未让彦尘感到庆幸,反而让彦尘觉得恐慌,他比先前更加沉默寡言,常常独自陷入沉思。[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吐蕃这一站,很是风平浪静,安安稳稳到了吐蕃,没有发生意外事件,平缓度过了几日,众人便启程赶往最后一站——日兆。
日兆,乃是黎落提出最想去的地方,日兆有个让她牵念的嫪菁菁,还有昭王这位好友,算是最引导黎落回到日兆的理由。
至于黎家,黎落早已淡忘,如今她对黎家而言只是个外人,黎家的一切同她毫无干系。
孙妙仪没有接到神教圣主的授命,私自行动暗杀黎落一事,纸里包不住火,圣主得悉了孙妙仪的胆大妄为后,暴怒不已。
孙妙仪如今唯一惧怕之人,恐仅剩下这位身份诡异的神教圣主,所以那神教圣主用教规承接孙妙仪的时候,孙妙仪早就做好了为自己私心买单的准备。
整整受了三百下铁链鞭刑后,孙妙仪的后背血肉模糊,可她一直紧咬着嘴,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惩治完毕,孙妙仪还得拖着残躯去叩见圣主,以表悔过之意。
圣主在看到孙妙仪脸蛋上的伤时,蹙眉问道:
“你所记恨的那个黎落,竟能伤到你?”
圣主一直很忌惮无龄的彦尘,对于彦尘的徒儿,当然也会有些印象,黎落又是与孙妙仪不共戴天的仇敌,是故那圣主对素未谋面的黎落也颇感兴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听了圣主的疑问,孙妙仪毕恭毕敬老老实实回答道:
“并非如此,属下眼见就快得手,谁知跑出来个碍事的老者,袒护起黎落那个贱人,属下这才逼不得已收了手!”
说到这些时,孙妙仪眸中迸出的火星几乎快成了一种具象化的东西,那圣主也能感受到孙妙仪极其不甘心的痛恨,但并未因此去安慰行动失败的孙妙仪,反而在听到孙妙仪的语气中毫无反省思过的意思,很是怄火。
圣主睨着孙妙仪的发顶,一双俏媚的眼睛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听你这口气,好像那三百鞭刑是白捱了!”
孙妙仪闻言,额角渗出汗来,脸色欻白的她,蹙眉回道:
“属下知错……”
圣主不怒反笑,挑眉凝着孙妙仪那双好看的眼睛,轻声问道:
“哦?错在何处?”
孙妙仪顶着被圣主鸡蛋里挑骨头的压力,略微思忖了片刻,才道:
“属下不该私自行动,不该假传圣意,不该贸然行事!属下罪该万死!”
孙妙仪想着——认错态度好一些,或许能让圣主心软,继而不会再继续惩罚她,不料那圣主却突然高声喝道:
“没错!你确实该死!”
圣主的问责,堵的孙妙仪不敢再回话,见孙妙仪收敛不少,圣主眸色无奈的,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你知道吗?你此次于黎落跟前现身,算是把我神教彻底挑明给那个你口口声声说要将他千刀万剐的彦尘了!”
孙妙仪忍着后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沉吟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仰头看着圣主回道:
“回禀圣主,此行属下只带了些教内平常的守卫,且故意避开了彦尘,想来是不会被彦尘察觉到属下背后还有神教的存在。”
圣主闻之,气得合了合眼睑,才痛骂孙妙仪道:
“愚蠢!就凭你所说的彦尘对那黎落惜之如命,他怎会不探听侥幸逃脱的黎落经历过什么,又怎会推测不出你的修为早就被重塑!”
听完了圣主耐着性子的解释,孙妙仪面色仓惶却又极力辩解道:
“回禀圣主,既如圣主所说——彦尘所仇视的对象,也仅仅是我一人而已,是不会怀疑到神教头上的,更不会找到神教的所在。属下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连神教!”
圣主听了孙妙仪自以为是的精明分析,一掌击向孙妙仪,掌风从孙妙仪耳边擦过,落在对面的石墙上,只听“轰隆”一声,那面石墙坍塌成泥。
孙妙仪战战兢兢的垂下头,指尖颤抖不已,她硬着头皮跪在圣主面前,不敢挪动一步,就算圣主接下来的攻击会径直对准她,她亦不敢有所违背。
“堂堂逍遥门掌门的女儿,怎如此鄙陋无知!不懂步步经营!”
孙妙仪听着圣主的训斥,根本不敢反驳或驳斥,即使对方的言谈已然辱及她父母,她也不能在此刻搭茬。
整个神教都深谙——圣主发怒之时,手下人不能插嘴,你只有听着的份儿,没有辩驳的份儿,否则你便会死的很惨。
果真,圣主平静了一会儿,再次压制住了自己的火大,才苦心劝慰孙妙仪要用脑子思考问题:
“以彦尘那般超神的修真者,会猜不出有人帮你重塑修为?凭你自己,可能吗?你为何不能按捺住自己的冲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到那时,你想报仇也好想泄私愤也好,本座都满足你!可现在你让神教暴露,岂非告知无龄——孙妙仪找到了联盟,你们无龄随时提防吧!”
这圣主往细了分析,那孙妙仪适才明白过来自己糊涂在何处,她一脸歉疚和沮丧的看向圣主,闭上眼回道:
“回禀圣主——是属下头脑简单,行事鲁莽!让神教处于危险境地,属下甘愿领罚!”
孙妙仪及时悔悟,态度也很是诚恳,这才让圣主满意许多。
“惩罚有何用?还不去想法子补救!”
孙妙仪闻言很是惊诧圣主对她网开一面,有些纳闷的看了眼圣主,圣主神色不自然的躲开后,孙妙仪忙道:
“是!属下下去后立即搜肠刮肚思量出一个让神教摆脱嫌疑的对策!”
圣主见状摆摆手,示意孙妙仪退下。
有惊无险的过了圣主这一关,孙妙仪才体会到自己今日确实错了,不仅没能杀掉黎落,反而可能会失去杀上无龄救出孙令的机会。她单枪匹马如何能斗得过无龄,唯有仰仗神教才可成事。
此刻起,孙妙仪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了同舟共济的含义,或许以前她还是将自己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想到唇亡齿寒这一层重要性,才又一次任性处事。
黎落他们从吐蕃赶往日兆,花了大约有三日的时间,来到日兆,这个曾经在熟悉不过的地方,自然便由黎落做起了东道主。
可黎家已然不算黎落的家,于是彦尘一行人依旧只能暂住客栈。(未完待续。)
第三三零章:生疏
对于黎落的家事,苏锦云等人并未过多询问,只是若黎落在日兆连一个亲近之人也没有,着实有些凄惨。可瞧着黎落没事人一般,该干嘛就干嘛,众人亦很敬服她内心的强大,无惧孤独的强大。
在日兆都城的一家客栈内用过早膳,黎落就同较为亲近的两个人——苏锦云、彦尘去了嫪家拜访。
来到嫪家后,黎落才得知嫪菁菁竟然嫁人了,为嫪菁菁感到欣喜不已的黎落激动万分,非常想见见嫪菁菁的新夫婿是否疼她爱她,两人相敬如宾,恩爱美满。
不想那嫪家看门的小厮说出嫪菁菁所嫁之人的名号后,黎落震惊又诧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嫪家的下人进去通报后,嫪升平才得知黎落回来的消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黎落的嫪升平显得踌躇无措,犹豫了一阵子,才跟着下人来到大门处迎接黎落等人。
一眼就瞅到了那个矮小精瘦的身影,黎落很是热切的唤了声:
“嫪伯父!”
嫪升平见黎落这般状态,不似和自己生疏,反倒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和熟悉,就开始感到疑惑:难道黎落不曾见到他代为转告心意的那封书信。
眸中闪过一丝纳闷儿,嫪升平不动声色的跟黎落寒暄起来:
“黎落啊,你总算是能平安归来啦,不枉菁菁日思夜念的盼着你!”
说及嫪菁菁,黎落眉飞色舞,很是期待的询问:
“嫪伯父,听闻菁菁嫁于四殿下了?”
嫪升平面上显出尴尬和别扭的神态,可瞧着黎落完全不避讳谈及此事,很是不解的嫪升平只能装作没事人一般点点头。
见状,黎落含笑夸赞说:
“伯父,不瞒您说——我在军营的时候同四殿下也算相识,四殿下文武双绝,一表人才,倜傥潇洒!菁菁的眼光很好!”
瞧着黎落根本不像是演戏,那发自肺腑的卖力称赞,明显是在认同嫪菁菁嫁给昭王的举措,嫪升平不知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
思及黎落或许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过那封书信,嫪升平暂且抹除了对黎落的见外与隔阂,面色和蔼的询问说:
“可愿随老夫去昭王府探望菁菁?”
“求之不得!”
嫪升平之所以径自将黎落带去昭王府,是因为他属实不清楚黎落和昭王之间,两人是否情意相通,嫪菁菁不管作为后来者还是其他,同黎落毕竟有很好的交情,年轻人之间的事,他作为长辈,不便掺和也没有理由去掺和。
秉着这种见了面就能把话谈开的美好愿望,嫪升平与黎落有说有笑的前往昭王府。
途中,嫪升平又告知黎落——昭王今已被封为太子,可由于昭王低调,故而没有将昭王府大张旗鼓的重新修筑一遍。待会子见到昭王,黎落需得注意将称谓改成太子殿下才可。
黎落很是感谢嫪升平的好心叮嘱,心中更加期待着嫪菁菁见到她回来会是怎样一种表现。
来到昭王府,府中下人眼熟嫪升平,便进去通报管家,嫪升平等人还得稍候片刻。
昭王府近出的小厮见到黎落和彦尘,皆露出一种惊羡又羞怯的表情,似乎很是意外世上还有这等姿容的公子和小姐。
嫪升平先前一直为心事所扰,还未曾朝彦尘看一眼,此时见路人纷纷朝彦尘与黎落张望,嫪升平才关注到彦尘的存在。
嫪升平精慧的目光在彦尘身上驻足了片刻,就判断出彦尘的不简单。
“这位是——”
嫪升平带着探寻的目光朝黎落和彦尘先后看了眼,黎落才连忙笑呵呵的同嫪升平介绍起苏锦云与彦尘。
“奥!这位是我在无龄观修道的师傅,名唤彦尘,这位姑娘是我师妹,苏锦云。”
嫪升平眸色欣许的点头,算是简单的同两人打过招呼,才将视线重新放到大门内。
没等多久,昭王府的管家连忙赶来迎接嫪升平,亲切唤嫪升平为老爷——
“老爷,快快请进。”
嫪升平做了请的手势,黎落还礼,才由嫪升平先一步踏入门槛,带众人进了昭王府。
来到待客的偏厅,黎落等人安静的落座,苏锦云打量着王府的环境,很是奇怪——黎落如若当真身份普通,怎会认识这么些贵气朋友,先有大夏新王,后有日兆太子妃。
想到黎落或许连身份都撒了谎,又或是修道之前专靠攀龙附凤来讨生活,苏锦云再次暗暗鄙视起黎落。
压抑着兴奋和雀跃的黎落,有些坐立难安,便站起来不时走动两步,嫪升平观察着黎落的一举一动——是一如既往的随性和自在,禁不住于心底赞叹起命途多舛的黎落,依旧能保持这份难能可贵的自我。
不多时,赶来与黎落相认的嫪菁菁带着一众奴仆从偏厅外的长廊里,穿行过来,黎落听到脚步声,便连忙走到门口等着。
连怀疑黎落今日一直都在演戏的嫪升平,此刻都觉得黎落是当真看重嫪菁菁这个朋友,何况是其他人。
嫪菁菁正欲跨进屋子,与等候在门口的黎落迎面相遇,四目对视的那一刻,两人静默多时,黎落红了眼眶,嫪菁菁亦然,只是嫪菁菁的眼底——有那么一丝丝嫉恨和黯淡。
“菁菁——”
黎落轻轻启唇,柔柔软软的唤出声来,是两人见面的第一句开场白。
熟料嫪菁菁还未回应,嫪菁菁的贴身婢子便黑着脸吼道:
“大胆!太子妃的闺名岂是你能随意叫的!”
毫无防备遭来一顿呵斥的黎落,笑容从真挚变得有些僵硬,想要脱口而出额那些想念,也被吓退回去。
嫪菁菁的面色比之初见黎落时平静许多,她转头不悦的扫了婢子一眼,婢子才知错一般垂下头去。
嫪菁菁笑望黎落,第一句话不是关切,而是:
“许久不见,你出落的愈发动人,像浮在云端的仙子一般好看。”
黎落不懂嫪菁菁为何对她的相貌如此关注,只当嫪菁菁在夸她,便也不吝溢美之词:
“你得变化也不小,越发端庄华贵,大气温婉!这么长时间你我天各一方,你嫁人我都不能送上一份祝福,对不起……”
最后一句道歉,是黎落掏心窝子的赔罪,她知晓以往的嫪菁菁待她好过亲姐妹,于是才当着所有人的面,表达了内心的歉疚。
“也算不得什么体面事,有何好祝福的。”
不想嫪菁菁的回应如此不咸不淡,且显出一种距离感,这让黎落愣了一会儿,才不明所以的扯起嘴角。
忽略了心中对嫪菁菁感到陌生的感受,黎落认为或许是两人分别太久,再次磨合磨合便好,然而——事情却没有按照她的愿望发展。
(未完待续。)
第三三一章:冷言冷语
嫪菁菁同黎落并未多聊几句,目光就被彦尘吸引住,她的眸中闪过一丝震惊,才口气冷淡的问道:
“这位是——”
总觉得嫪菁菁有些不对劲的黎落,闻声连忙走到嫪菁菁身旁,含笑回道:
“这位是我在无龄观拜的师父。”
嫪菁菁轻嗯一声,便没有多余的话了。
嫪升平看出了嫪菁菁对黎落的刻意疏远,颇觉为难的他也不知该如何缓解气氛。
吩咐下人招待了黎落等人用过些茶水后,嫪菁菁径直看向黎落,眸色清冷的询问说:
“此次回来,是准备留下不走了麽?”
黎落看着这样陌生和疏离的嫪菁菁,心中泛起迷茫和苦涩。
“并非如此,还是要回去的。”
听着黎落如此说,嫪菁菁放心许多,又开始询问黎落准备在日兆待多长时间。
每一句的言辞和谈话中,没有丝毫温度,这同黎落的盼望相距甚远,且不说黎落已然能感受出——嫪菁菁有意远离她,甚至在送客。
不知为何又一脸懵懂的黎落,着实接受不了曾经相依相偎的姐妹好不容易等来相聚,确实不欢而散的结局。
于是,黎落就思量着是否要找机会同嫪菁菁单独待一会儿,问问嫪菁菁为何如此。
可嫪菁菁并未表现出对她与旁人不同的殷切与亲密,甚至还不如对待苏锦云客气,黎落有心去解开些莫名的误解,却无处下手。
好在嫪升平是个聪明人,说起太子府后花园甚美,就邀请彦尘同苏锦云前去观赏。
黎落极其配合的给彦尘与苏锦云使眼色,两人这才跟着嫪升平出了偏厅。
屋中只剩下黎落、嫪菁菁和一帮奴仆的时候,黎落也并未在意嫪菁菁没有打发下人退下,正欲开口询问嫪菁菁是否心情不顺,嫪菁菁却先一步开口道:
“说说你同殿下在军营的时候,都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吧?”
黎落闻言呆滞片刻,才一脸淡然的回道:
“军营是很磨练人的地方,我同殿下尊卑有别,并没有一起经历过很多,是故——还是谈谈你吧。”
黎落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嫪菁菁却并不接茬儿,只漠然回道:
“不愿提就不提了吧,你身边有这样一位男子,恐也记不起殿下了。”
听着嫪菁菁好像话里有话,越发觉得难以理解的黎落几乎有些坐不下去了。
黎落猜测许是王家媳妇不好当,嫪菁菁受了很多委屈,烦闷之余,才显出这般不通情理的人性,便准备改日再来同嫪菁菁闲话家常。
“说起来,你不曾惦念殿下,殿下倒是日日盼着你回来呢——”
嫪菁菁蓦然仰头看向起身准备告别的黎落,直接道出昭王心中有黎落的事实。
此时此刻,黎落才恍然大悟,原来嫪菁菁一直都把自己当作了潜在的情敌。
黎落嗤笑出声,目光娇嗔的凝着嫪菁菁,就像在责怪一个淘气的孩子总会生出许多古怪的想法,可又不忍心同对方置气那般温润。
瞧着黎落的笑颜,嫪菁菁窝火不已,她的眸中浮起一丝薄怒,冷然反问说:
“怎么?觉得我自作多情非要嫁给殿下可笑至极是麽?”
黎落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着急:
“菁菁你不要多想,我没有这个意思!”
嫪菁菁挑眉看着黎落,阴阳怪气的追问说:
“那你这得以归来的行径——意欲为何?是否听说殿下如今成了太子,等不及要来争抢太子正妃一位?”
嫪菁菁夹枪带棍的发难,让一直都耐心,以好脾气容忍的黎落渐渐生气。
“菁菁,我在你心里——就是爱攀附权贵的人吗?”
黎落的眸中印着难以置信的色彩,嫪菁菁却不以为然的忽然笑道:
“你还真是聪明,抬高自己的同时,不忘贬低别人——所以让殿下日思夜念的你不算趋炎附势之人,嫁给殿下的我才是?”
嫪菁菁讽刺着黎落出自真心的辩解,黎落仿佛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先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嫪菁菁,而是总以阴暗之心去揣测他人的姜慧同类。
匪夷所思的看着变化如此之大的嫪菁菁,黎落再也不能勉强的用笑容来回应嫪菁菁从头到尾对她的质疑。
“是不是殿下跟你说过什么让你误会的话?你才这样评判我?”
想到这种可能性,黎落不遮不掩的询问出声,若真是昭王在迎娶了嫪菁菁之后,却并未真心相待,还拿自己当借口来伤害她最好的朋友,她是绝对不会原谅昭王的。
可嫪菁菁完全没有从这席话里听出黎落为她着想的意思,反而理解为黎落是在为得到昭王认可的一种炫耀。
嫪菁菁冷哼一声,抿唇起身,由婢子搀扶着于黎落跟前踱步,一边走一边自说自话:
“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想来是家花太恪守本分,野花却打着放浪形骸的幌子游走在各种蜂蝶当中。”
嫪菁菁的比喻很不入耳,甚至有些粗陋,黎落虽说不上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大家闺秀,可也知道女子得洁身自好,这种近乎于侮辱的言语让人怎堪忍受。
黎落面色煞白的直视着嫪菁菁,心底的温度渐渐褪去。
“菁菁,今日我来见你,只是因为念及我们曾经推心置腹,无话不谈。我确实经历过很多,也成了一个没有家的浪子。不管你和殿下之间发生过什么,远在无龄的我不得而知,更不可能是你二人感情不合的导火索。我原谅你因为想守护自己的爱情而疏远我,但不容忍你对我毫无由来的羞辱……”
言毕,黎落起身离开,与嫪菁菁擦肩而过之际,黎落多想听到嫪菁菁留住她,告诉她——刚才的一切只是在同她开玩笑,而非出自真心的排斥她。
然则,直至黎落走到门庭,嫪菁菁也没有追上来。
来到前院的黎落,麻烦路过的一名小婢女去后花园催彦尘和苏锦云回客栈,自己则静默的等待着。
不得不说,嫪菁菁今日平白无故连番嘲讽黎落,在毫不知晓昭王对她有情的黎落看来——纯粹是无理取闹,那种像妒妇一般不经思考就出口的指摘,使黎落开始细细考究——
究竟昭王对嫪菁菁做了些什么,才让嫪菁菁变成市井妇人一般心胸狭隘。
黎落不相信以前的嫪菁菁就这么被太子妃这个名头给妖魔化了,她相信嫪菁菁不过是对她心存误解,才会怨她,只要解开误会,两人很快就会和好如初。
既然暂时聊不下去,黎落就必须退避开,让嫪菁菁冷静一番。(未完待续。)
第三三二章:又见昭王
打算回客栈以后,找时机将昭王约见到昭王府以外的地方,好好询问一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黎落适才抬头,不想迎面撞上匆匆回府来见黎落的昭王。
两人间隔着一步,四目相对时,唯有一笑,才表达得出此刻的感慨万千。
相别一年,两人都有微小的变化,各自的心境也因岁月沉淀而有所不同。唯一没有变化的是——昭王看待黎落的眼神,昭王面对黎落的笑容,黎落于昭王心中的地位。
而黎落,或许当初产生过懵懵懂懂地情绪,也因岁月变迁,自身变故,将那些还未成熟的萌芽都慢慢淡忘,所以此刻他面对已经为人夫婿昭王,才能以一种欣赏大哥的祝福和感动,来回馈对方曾经给予她的照顾。
“我还是初次得见你红妆长裙。”
清清浅浅的一句话,流露出无以言表的喜欢和爱慕,昭王凝着黎落没有杂质的干净眼神,就像回到了在骁勇军军营的那些日子,和这个无惧无畏的胆大丫头畅谈国政,把酒言欢。
黎落一直在笑,此刻听到昭王这句话,脑海中也涌出许多关于她、齐胜同昭王三个人的美好回忆。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黎落这才想到该走了。
所以便朝身后看了一眼,柔声说到:
“今日就是来看一看你和菁菁是否安好,见你二人都好,我便放心了。”
听黎落话里的暗示,是想就此别过,昭王怎会容许才见到清苦思念的人儿没多久,就眼睁睁望着对方离去。
昭王一心急,不自觉的伸手去拉黎落,黎落的袖子被昭王紧紧拽住。她回眸去瞧,恍惚以为对方依旧是那个轻狂的四殿下,便粲然一笑,调笑到:
“殿下爱动手动脚的毛病,怎就改不了?”
昭王闻声扬唇,眼神定在黎落清丽的脸颊上,搭茬道:
“这毛病自你而起,当然得由你来纠正。”
昭王也同样带着些玩味回应黎落,只是这玩味语气里的认真,只有他自己清楚。
黎落苦笑着拽回自己的袖子,发现昭王仍旧一如既往的爱耍赖皮,颇有些让人头疼。
猛然想到嫪菁菁同她产生嫌隙的原因,黎落的脸色变了变,同昭王拉开距离后,客气的说到:
“我先回客栈了,改日再叙——”
此时彦尘等人已行至黎落近前,嫪升平也随行在侧,昭王不加掩饰的看着黎落的宠爱目光,让嫪升平极其难堪,也让彦尘心生戒备。
此刻昭王的眼中似乎已经装不下别人,他只注视黎落,竟忽略了名义上是自己岳丈的嫪升平尚在旁边。
“怎才来就走,不是来瞧菁菁的吗?多待会,我送你回去。”
提及嫪菁菁,黎落的面上闪过稍纵即逝的不自然,好在反应较快的她,立刻为嫪菁菁遮掩过去,也化解了两人暂时不能同出的危机。
但见黎落点点头,却婉拒道:
“改日吧,菁菁身子有些不舒爽,得多休息。”
昭王心思缜密,沉默了片刻,就推测出黎落拒绝留在太子府,一定有别的缘由,但本着顺遂黎落的意愿,昭王不曾拆穿。
“好,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四个字像是一种神圣的约定,昭王怕黎落再次突然消失或者不告而别,于是面色严肃且真诚的等待着黎落的回答。
黎落肯定的点头,嘴角边漾起嫣然的笑容。
昭王目送着黎落他们跨出王府,驻足良久,心底的喜悦和激动都难以平复。
离昭王府稍远一些的时候,嫪升平眉眼间带着几许歉疚,他停下步子转身对黎落致歉:
“黎落啊,借一步说话。”
黎落闻言颔首一笑,随嫪升平走到街角。
嫪升平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尖,才面色惭愧的说到:
“黎落啊,你在无龄修道之际,可曾收到过伯父亲笔写的一封信?”
忖度良久,嫪升平仍旧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他觉得问题的关键就是那封信。
若是黎落并不知晓这封信的存在,那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黎落与嫪菁菁之间也能冰释前嫌。
“信?嫪伯父您亲手写的信?”
见黎落一脸茫然和懊恼的样子,嫪升平才断定了原来都是误会一场。
黎落虽不知晓信的内容,但也必须为此事报以歉意,毕竟有人挂念她却得不到回音,难免会让人多想的吧。
“对不起啊嫪伯父。说起来也奇怪——我在无龄寄出书信不仅没有回音,也没有收到过一封书信,若因此让嫪伯父错以为黎落失礼,黎落在这儿赔罪了,这确实是黎落没有想到的事。”
嫪升平听完黎落的回话,决定不再对黎落掩饰嫪菁菁这段名不副实的婚姻,便长话短说道:
“今日菁菁这般对你,实则就是与书信的内容有关——”
黎落闻言更加好奇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便洗耳恭听,等着嫪升平将整件事情完整的讲给她听。
回望着黎落坦荡又干净的眼神,嫪升平自惭形秽,对于之前和嫪菁菁一起,背地里对黎落产生诸多揣测的事情,真是羞愧难当。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当时你跟随骁勇军行军打仗,由于公主和亲幸免战乱,却被军中小人暗害,失去下落。菁菁这傻孩子啊,每日就站在校场门口,天天的盼你回来,打探你的消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实在是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极其心疼。”
黎落听到此处,恨不能立马冲回昭王府紧紧抱住嫪菁菁,将嫪菁菁痛骂一顿:为何要因为一点点小小的误会就伪装的丝毫不在意她的样子,刻意逼她说出那些绝情的话。
瞧着黎落泛红的眼眶和动容的表情,嫪升平很是欣慰,便又继续道:
“这日子一长啊,菁菁几乎绝望了,每日守在家里哪也不去,行尸走肉一般,因为这个弃妇的身份,屡遭白眼,所以就越来越不爱跟人来往,你这个唯一的知己也行踪不明,她似乎活得很没有盼头……”
嫪升平说到这里时,那种揪心的疼痛依旧让他皱眉,黎落也感同身受,只怪自己当初不小心防范,否则便能陪着嫪菁菁度过那段难熬的时光。
黎落揩了揩眼角,谈起自己的想法和疑问:
“伯父,我知道菁菁再嫁不易,世人被世俗蒙蔽,看不见她的珍贵。如今——她嫁给了昭王,我本以为昭王乃人中龙凤,很是替她高兴,可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快乐,这是为何?”
嫪升平叹了叹气,开始后悔当初的执意安排,昭王确实万里挑一的好,可就是太专情,让她的女儿可观而不可得。(未完待续。)
第三三三章:长谈
回视着黎落不解其意的眼神,嫪升平才说及嫪菁菁为何能嫁于昭王:
“你这丫头,倒是不奇怪——门不当、户不对的,菁菁怎就能高攀上殿下?”
黎落不以为然,反驳了嫪升平的观点:
“伯父,殿下确实身份尊贵,可这不代表菁菁就配她不上,我认为嫁娶之事惟愿心意相合就好,两个独立的个体,不加外界赋予的一切,才是平等的。”
黎落每每语出惊人,虽然新奇,琢磨起来确实非常有道理,嫪升平哭笑不得的回道:
“菁菁若有你一半悟性,也不至于陷于自卑而不可自拔了……”
嫪升平说笑间的苦涩,听在黎落耳里很不是滋味,黎落没有吭声,只等嫪升平道出重点,譬如信上究竟说了什么,嫪菁菁为何误解她。
嫪升平知道黎落急于解开同嫪菁菁的误会,便不再婉转曲折。
“彼时,菁菁就像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一只胆怯的小兽,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又逢——你哥哥……”
说到此处,老生平顿了顿,瞧着黎落面色有些抗拒和不适,嫪升平忙同情的改口:
“奥,是黎晟,官运亨通,私下里找人教训过我一次。如此睚眦必报之徒,我便思及——若我和菁菁母亲有一日不能再维护菁菁,她该仰仗何人,这才筹划起将菁菁嫁给一位黎晟不敢造次的贵人。”
听闻黎晟如此介怀嫪菁菁休掉他,黎落很是打抱不平的赞同着嫪升平当时的盘算:
“伯父对菁菁呵护备至,作此打算是合情合理的,若换作我,我亦不能放心!”
嫪升平欣许的颔首,接着说起自己同昭王母亲蓝妃的渊源:
“早在我还未迎娶菁菁母亲的时候,对殿下的母亲,也就是蓝妃娘娘施与搭救,故而便想到可否借助这份恩情,给菁菁寻一座强大的靠山。后来——菁菁便很是出人意料的嫁给殿下了。”
嫪升平结束的很仓促,像是有意避开了一些重要的细节,黎落听出了异样,但不想强人所难的追问。
思忖了片刻,嫪升平觉得但凡黎落同昭王有独处的空当,那么他要求昭王迎娶嫪菁菁的约法三章就隐瞒不了,还不如直接告诉黎落。
当然,出于维护嫪菁菁的自尊,这昭王的要求让嫪升平有些说不出口,可如若不说,这前后逻辑根本对不上,更无法恳请黎落解开这团乱麻。
所以,嫪升平只得坦白:
“殿下那时,为尽孝道,答应将菁菁娶回府中,可因为当时殿下并不倾心菁菁,因而就对我提出了仅仅同菁菁遵守夫妻之名,不行夫妻之实的条件。”
听到这些秘闻,黎落不禁抽搐了嘴角,她久不入世,倒有些无法融入这些凡庸之中。
黎落无法评断嫪升平被如此要求,还要将嫪菁菁嫁给昭王是对是错,也无法指责昭王如此行事很是不对,于是便只能闷声不语。
“我没有考虑太多,又见菁菁似乎心如死灰,便答应了。思量着——只要殿下能护菁菁一生周全,我便满足了。”
为人父为人母的心酸和无奈,甚至妥协同取舍,黎落还不能体会,但理解嫪升平的心情。
“伯父,你只是为了菁菁着想,即便事情没有按照咱们所期望的那样顺延,也不能说——当初就有更好的选择。”
听了黎落的安慰,嫪升平心里好受许多。
“唉,你这丫头年纪不大,说起道理来反而像一个通透豁达的老者,很是让人舒心。”
黎落腼腆的笑笑,而后又专心的继续聆听嫪升平的讲述。
“熟料菁菁和殿下相遇后,便一见倾心,深深地陷入其中,再也出不来。可殿下对她忽冷忽热,忽远忽近,让她很是酸楚。尤其在后来——菁菁无意间知晓了其实殿下对你有情,便更加煎熬和难捱。”
黎落听到此处,总算明白了嫪菁菁今日为何冷眼相待,又为何句句话里都含沙射影的暗示她与昭王有私情。
“傻菁菁,此事我根本毫无所知……”
黎落目光坦诚的回视着嫪升平,似乎在表示她当真不知情,还请嫪升平谅解。
嫪升平见黎落自责有苦闷,明白黎落根本无意昭王,便提醒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黎落,若你对殿下无意,大可同他言明,免得殿下一直处在自欺欺人当中。我说这话——并非是向着菁菁,你可懂我的意思?”
黎落点点头,眸色清明的回道:
“伯父,我并未多想,您是在告诫我莫要于无形当中伤害了对方的感情,我明白!”
嫪升平目光赞许的对黎落微笑,又道:
“撇开你同菁菁的问题不谈,只是对自己负责,对他人负责。”
黎落知晓嫪升平话中的深意——若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让对方产生臆测,进而聊误终身,确实是罪过,即便没有嫪菁菁这档子事,黎落也需理清自己的人际关系。
黎落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后,又想起那封信来:
“伯父,有关那封我并未收到的信——”
嫪升平闻言面色一红,哭笑不得的摇头道:
“信的事,已经不重要了,我也是今日才晓得——我同菁菁都误会了你,我父女俩比起你来,算不得坦荡,惭愧啊惭愧——”
黎落不以为意的笑笑,反问到:
“伯父若不告知,我如何同菁菁解释呢?”
嫪升平颇有深意的一笑,眸色精锐的回道:
“你二人之间的误会,都是因老夫和菁菁的私心萌生出的揣测,根本不切实际!再者言——你和殿下把话说开,同菁菁的隔阂也就迎刃而解了!”
黎落点点头,目光柔和的表明自己一定会处理好,嫪升平则主动提出会帮黎落把昭王约见出来,免得黎落自行相邀,恐嫪菁菁又要多心,商议好时间同地点后,嫪升平也得告辞了。
因着转角的酒楼便是嫪升平的产业,黎落很是乖巧的将嫪升平送到酒楼门口,随后打算去找彦尘与苏锦云回客栈。
将拐出巷子时,嫪升平突然叫住黎落,黎落回眸望去,见嫪升平对着她面色恳切的深深一鞠,才回到酒楼内。
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让黎落很是摸不着头脑,边走边回头的她,知晓了症结所在,心中开朗许多,便兴高采烈的赶着去追彦尘等人了。
那行浅意深的谢礼,黎落不懂也,没有放在心上,却是嫪升平不得不折了辈分去做的——
于情于理,嫪菁菁与昭王小夫妻俩感情不合,都同黎落八竿子打不着,即使黎落不挑明对昭王无意,嫪菁菁也不能将过错怪到黎落头上来。
正因为自己的私心,不仅先前父女俩对黎落诸多揣测,随后更是不以待客之力对待黎落,说起来——黎落堂堂正正,父女俩却只顾自己。
嫪升平觉得自己亏欠黎落,也无资格要求黎落,所以最后终究没有告知信上的内容,只盼黎落永远不会看到那封信,永远守护好自己内心的纯正与良善。
(未完待续。)
第三三四章:斩断情丝
因着想将所有困扰替嫪菁菁解决完毕,再去告诉嫪菁菁——她对黎落的所思所想全是误会。是以,再约见昭王到自家酒楼的时候,嫪升平并未知会嫪菁菁,只说是找昭王谈一些商铺合营的事宜。
傍晚时分,昭王知道请他来此相见的人是黎落,自然一刻也不迟,甚至早到了一个时辰,百无聊赖又心情忐忑的等待着黎落的到来。
黎落来了以后,嫪升平给将黎落引到房前,便先行退下了,走前那充满感激的眼神,让黎落更加坚定了要斩断昭王情思的决心。
推门而入,看到那个熟悉的俊逸背影正背对着自己,黎落还未说话,昭王便转过身来:
“阿黎——”
那亲切又宠溺的称呼,让黎落垂了垂眼睫,并未反应的很受用。
入座后,昭王的眼神一直未曾挪开,只差将黎落看化,而后融进那眸中的一潭汪洋中。
见黎落显得有些生分,昭王便蹙起眉头,想到午时黎落匆匆离开王府的事情,便轻声安慰黎落道:
“中午是菁菁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黎落闻言愕然抬头,很是急切的反问道:
“殿下没有责骂菁菁吧?”
昭王见黎落对嫪菁菁如此宽容,再次觉得嫪菁菁不及黎落万分之一的好,虽说将两个女子拿来对比,不是君子之举,可再遇黎落的昭王,哪还有理智可言。
午时送走黎落后,昭王寻到嫪菁菁便是一通质问,嫪菁菁不吭一声的忍受着自己夫君如此偏袒一个外人,最后默默回到房中,独自对镜拭泪。
“可能说话的语气有些重了,回头我会向她致歉。”
昭王不愿多谈嫪菁菁,所以说及嫪菁菁的口气明显不太高兴。
两人陷入一阵默契的静谧中,等待了一会儿,昭王才想到要跟黎落解释——他同嫪菁菁并不像黎落所看到的那样。
“阿黎,我之所以娶了菁菁——”
昭王话未言毕,黎落便打断了昭王的下文:
“殿下,我都听嫪伯父说过了。”
昭王愣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又认为——即便嫪升平多了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起码可以证明——他迎娶嫪菁菁是不得已之举。
或许,即便优秀如昭王,面对心仪的女子,想要张嘴说出那些囤积已久的心意时,都不会把握十足的确信对方能接受自己。
犹豫了良久,昭王才鼓起勇气,准备向黎落表白。
不想黎落却另起话题,将昭王准备好的言辞全都挡下。
“殿下,虽然你跟菁菁的结合十分仓促,但我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纵使殿下暂时不想接纳这份爱慕,也请殿下要顾及菁菁的心情,对她多些关怀。我相信以菁菁的为人和性格,不出多时,一定会让殿下发现她的可贵之处!”
黎落言辞恳切的劝慰昭王对嫪菁菁耐心对待,尝试着去发现,去品味各种美好。
昭王眸中透出一种不愿接受的伤痛,他凝着黎落眼眸,恳求般轻语道:
“阿黎,我们不谈菁菁好不好。”
仿佛已经能预见自己的失败,昭王已经打消了今日便向黎落吐露心声的打算,缓一缓,等他再次赢得黎落芳心的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黎落回视着昭王无辜的眼神,感觉到自己已经于无形中伤了昭王的心,昭王那妥协般的语气,让她有些不忍再继续进行下去。
从未应对过拒绝他人倾慕的黎落,很是无措的垂眸望着桌角,不知该怎么接着说下去。
瞧着自己的告饶有了效果,昭王悬着的心才算安稳许多。
“我听那个前去寻你的小新兵说——你在一座叫无龄山的地方修道?”
昭王重起话题,算是暂且缓解了两人间古怪的氛围,黎落才能抬起头来,直视着昭王的眼眸回道:
“对,掉下山崖后,我误打误撞发现了那座山,又得山中好心道长收留,才有了栖身之处。”
昭王表情沉醉的看到黎落重拾笑靥,心情好了大半儿,便又向黎落打听起——修道是否有趣,在无龄可还习惯之类。
黎落一一为昭王做了解答,谈及无龄的时候——黎落的眸子里都是夺人的光彩,那种对无龄的喜爱,对自身得到收获的由衷兴奋,都真真切切的写在脸上。
越说越开怀的黎落,暂且忽略掉来此赴约的目的,说起那些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寄出去却没有得到过回音的信。
“我刚到无龄的时候,给你和齐大哥分别寄信报了平安,可是那信不知是否在中途丢了,你二人压根没有收到这些信。”
听着黎落说到这个疑惑,彦尘禁不住想起今日见过的那名紧随黎落的男子——彦尘,他在彦尘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心情与内容,便大有深意的回了句:
“许是根本就未曾寄出去,被人拿走了也未可知……”
听到这话,黎落总觉得耳鼠,想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到:
“奇怪——我在大夏遇到齐大哥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猜测的!”
黎落第二次重复提到在见到昭王之前,有见过齐胜,本不打算追问的昭王,终于忍不住询问说:
“你在大夏见过齐胜?”
黎落坦然点头,面色稀奇的询问说:
“殿下不知齐大哥在大夏吗?”
昭王闻言摇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且说起了当时齐胜在黎落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不料竟去了大夏,这不得不让昭王将某些事情联系起来。
或许能通过黎落,获悉一些对日兆很有利的消息,昭王便假作无意的问道:
“齐胜跑去大夏作甚?当时我见他勇武非凡,有意提拔他,谁知他竟不辞而别。”
昭王脸上的惋惜多部分是装出来,余下一小部分,是当真英雄惜英雄的赏识齐胜这个人。
“齐……”
见昭王谈及齐胜很是落寞,黎落本想宽慰对方,告诉昭王齐胜的难言之隐,可又想起当时齐胜无意间问起黎落是否要去日兆走一遭时,齐胜叮嘱过她——
不要对任何人知晓齐胜这个名字的让人,谈及他如今的身份。
黎落才及时住口,刚刚全然忘了齐胜的嘱托,已然告诉昭王齐胜在日兆。但齐胜的大变样,即使昭王与齐胜迎面相撞也不一定会认出来吧。
这么想着,黎落就准备随意编撰个答案。
“齐大哥是个很随性的人,或许彼时只是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我在大夏遇到他的时候——他是在一家武馆里做武师,锐气褪去不少呢。”
明显看出黎落是在撒谎的昭王,不愿戳穿黎落,只会更加纳闷齐胜因何要叮嘱黎落不许透露有关他的讯息。
将这些疑点装进脑子里后,昭王才又将注意力放到黎落身上。
见昭王没有质疑,黎落以为瞒过去了,心中暗道还好没有违背先前的诺言,总算圆了回来。
昭王和黎落畅聊过去、现在同将来的打算,全然忘记了时间。
(未完待续。)
第三三五章:捉现行
嫪菁菁从管家那里得知了昭王去了嫪升平的酒楼,与嫪升平洽谈合营事宜后,就想着亲自烹饪一些酒菜,亲自送去来缓解二人之间因为黎落到来僵冷的关系。
实则那管家不该多嘴,但嫪菁菁成为太子妃后,愈发懂得拉拢别人,所以这管家才愿意告诉嫪菁菁昭王的去向。
嫪菁菁的活泼天真慢慢离她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精明干练,环境对人的影响,当真很大。
来到怡和轩后,嫪菁菁本打算先见过嫪升平,岂料姜雯偶感风寒,嫪升平爱妻心切,就带了大夫回去给姜雯瞧病了。
店铺里的管事也,不知晓昭王在那间上房里,约见的人乃是太子妃不喜之人,故而不曾多想,就径自把嫪菁菁领了过去。
“殿下,臣妾做了些酒菜……”
话未说完,当嫪菁菁进门后,看到昭王与黎落同在后,眸色凄冷的她,心如刀割。
她不懂黎落为什么在此处,也不明白昭王即便要同黎落叙旧,因何偏偏选在她父亲的酒楼。
愣神半晌,嫪菁菁露出凄苦的笑,眼睛直直看向黎落,那眼神似乎在说:事到如今,你还要同我演戏吗?
黎落哪里会料到嫪菁菁突然来访,更不懂嫪升平因何不曾阻拦,她也怔了顷刻,才连忙解释道:
“菁菁,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
黎落急于辩解的语气,让昭王面色粲然,可昭王不愿放弃,故而不动声色的静静凝望着嫪菁菁,眸中隐隐的怒气,是在怨怪嫪菁菁为何突然闯入。
嫪菁菁觉得黎落太过虚伪,午时还在同她装模作样,此刻又猛然领会了嫪菁菁为何与她产生隔阂。
感觉被欺骗和背叛的嫪菁菁,已然崩溃,她没有理会昭王的暗示,只道:
“我想的那般?我想的哪般?晌午的时候,你不是还表示不清楚不明白吗?”
黎落一时语塞,不知该不该告诉嫪菁菁,她此时明悟过来,是因为嫪升平将嫪菁菁的苦恼都告知了自己。
“菁菁……”
黎落柔声细语的唤了唤,目光里都是无辜和冤枉,她希望嫪菁菁仔仔细细的看清楚——她从未欺骗过嫪菁菁。
与此同时,店铺的活计见状不妙,就急忙打发小厮去嫪府将嫪升平请回来。
嫪升平得知了嫪菁菁跑去闹事后,自然慌得不行,快马加鞭就往酒楼敢,生怕嫪菁菁对黎落的误解更深,这份姐妹情谊算是被一个男人彻底断送了。
嫪菁菁梗着脖颈,眼圈通红的死死瞪视着黎落,黎落被嫪菁菁这种不吭不响的状态吓住了,就上前搂住嫪菁菁,语气带着些哽咽的哄劝说:
“菁菁!事情当真不是你所想的那般不堪!我恳请嫪伯父将殿下约到此处,只为表明我对殿下没有情意!希望他好自为之罢了!”
在姐妹和昭王面前,黎落选择了保护姐妹,就不能再顾及昭王的情绪。于黎落而言——女子比男子更加脆弱,她不想因为自己这一次的失误,就将嫪菁菁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拥住嫪菁菁的黎落,能感到嫪菁菁浑身都在颤抖,气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电光火石之际,嫪菁菁一把推开黎落,眸色猩红的指着地面质问黎落:
“黎落,我以前对你的好——是否都被你吃进狗肚子里去了?你骗我对殿下了无情意,也就罢了!你为何将我爹牵扯进来,让我们父女俩容忍你这般羞辱和践踏!你私会殿下,为何非得挑在此处!为何非得让我爹牵线!”
爆发出一连串不信任和揣测的嫪菁菁,步步逼近黎落,将黎落逼得退无可退,黎落被嫪菁菁堵到桌角边,昭王才赶忙出手阻止:
“菁菁,莫要在丢人现眼了……”
昭王劝和的语气很无力,只因他已然被黎落义正言辞的拒绝,此时嫪菁菁这般歇斯底里的胡闹,无疑是让他更加丢脸。
嫪菁菁纤细的手肘被昭王不留情面的钳制住,嫪菁菁欲哭无泪般惨笑着回望黎落,就任由手臂被昭王紧紧攥住,尽管昭王捏的太紧,她很疼,却也敌不过心痛的万分之一。
“看到了吗?这就是答案——你说你不接受他,他还是这般维护你,你让我如何信你——你二人为何这般对我?”
嫪菁菁笑着笑着,两行清泪便潸然而下,揪心又百口莫辩的黎落只能厉声命昭王松手:
“殿下!你弄疼菁菁了,快放开她!”
昭王闻言,极其无奈的松开了对嫪菁菁的钳制,才扯出很是苍白的微笑对黎落道: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昭王打算将嫪菁菁带走,不想再看嫪菁菁撒野和无理取闹。尤其因为嫪菁菁的逼迫,黎落才说出了拒绝的话,昭王更加的不愿再看见嫪菁菁。
昭王向前两步,并未转身:
“回府罢——”
嫪菁菁恍若未闻,脚下未曾挪动一寸:
“回去作甚?原也不是欢迎我的所在。”
嫪菁菁还在跟昭王赌气,不曾看出昭王的情绪早就跌进了谷底,没有兴趣和耐心同嫪菁菁语重心长。
所以,在昭王垂下眼睑后,他道出了让嫪菁菁犹如遭受晴天霹雳的一句威胁:
“若你当真执意对每个人都抱有偏见,大可拿着休书滚回嫪家。”
昭王极力忍耐着自己的火气,却禁不住语气还是恶劣了一些,尤其那个滚字,听得嫪菁菁天旋地转。
昭王不想让黎落看到他发狂发怒的样子,所以这已经算客气了,只怕嫪菁菁继续任性下去,还有更难听的话等着她。
昭王的恐吓,让黎落不知所措的望着无声抽泣的嫪菁菁,对方的肩膀上下耸动,可鼻腔和樱桃小口却没有动静。
事态走向极端,是谁都没有料到的,黎落最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若想帮着嫪菁菁挽留住昭王,黎落就必须规劝嫪菁菁听从昭王的叮嘱。
黎落上前一步,语气近乎哀求的询问说:
“菁菁,你跟殿下回去吧——”
嫪菁菁抬起盛满泪水的双眼,对黎落浅浅一笑,继而温婉的扬起巴掌。
黎落不为所动,哪怕嫪菁菁想要打她出气,她也不会躲闪。
所以,黎落没有后退也没有避让,依旧是企求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站在嫪菁菁面前。
昭王不曾转过身,故而没有看到嫪菁菁高抬的巴掌。
不知嫪菁菁哆嗦的手臂是因为这一巴掌难以下手,还是想囤积更多的力气——
“啪!”
掌声落下,昭王错愕的转身,黎落左脸颊的红印刺痛了昭王的眼睛。
那个巴掌,嫪菁菁终究是赠予黎落了,黎落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哄到:
“还气吗?若还气,再打我两拳?”
正当昭王要喝令嫪菁菁到此为止的时候,在门外犹疑了一会儿的嫪升平听到嫪菁菁掌掴黎落和,黎落对嫪菁菁的宽容,实在忍不住径自闯入,冲到嫪菁菁跟前,就是狠狠一记巴掌。
嫪升平的举动吓了黎落一条,也使得昭王不解其意,那嫪菁菁捂着面颊,更是一脸不敢相信的回视嫪升平。
嫪菁菁的眸中不仅有委屈和苦楚与痛恨,还带着质问。
嫪升平收回还在颤抖的手指,面色决然的指了指黎落,命令嫪菁菁说到:
“给黎落道歉——”
嫪菁菁仿佛以为自己仍处在耳鸣中,听错了嫪升平的吩咐。
“爹,你疯了吗?她骗女儿骗得还不够惨吗?”
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嫪升平是不可能径自袒露她为了嫪菁菁能守住昭王,做过哪些事,他不想让昭王感到自己被算计,因而厌恶起嫪菁菁,所以只要昭王在场,他必须守口如瓶。(未完待续。)
第三三六章:专断的人
嫪升平神情痛苦的盯着嫪菁菁,一字一顿的重复道:
“给黎落道歉——”
嫪菁菁死命摇头,泪花四溅:
“女儿没有错,为何要道歉?难道就因为她是殿下喜欢的女人,女儿就得忍气吞声,还得笑脸迎人吗!”
嫪升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任由嫪菁菁这么一味发疯下去,昭王或许会做出让嫪菁菁悔青肠子的举动。
“闭嘴!”
嫪升平适时挽回覆水难收的局面,可已经来不及。
但见昭王面向嫪菁菁,深深凝望一眼,眸底是残酷和失落。
而后,昭王又走到嫪升平面前,语气平静的说到:
“恕本王要违背诺言,你带着你的女儿回家吧,明日,我会将休书送至府上,此事绝无转环,毋庸再议,本王累了,先走一步。”
言毕,昭王又看向黎落轻声叮咛道:
“阿黎,纵使你现在拒绝了我的心意,我亦不会放弃,回去的路上当心些。”
昭王神色疲倦的出了厢房,走到来来往往大街上,深吸一口气,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跨上撵轿。
嫪菁菁双目空洞的呆滞在原地,嫪升平回过头来,言辞狠戾的教训道:
“傻女儿啊!你看看你将事情弄成这个样子,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嫪菁菁冷然笑笑,眼角的泪痕已干,她好似完全忽略了黎落的存在,只对嫪升平问道:
“人都不在了,要名声有何用?”
黎落脑袋发懵,在反应过来,想要帮嫪菁菁追回昭王的时刻,嫪升平一把拉住黎落,摇头一脸苦涩的说到:
“黎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事已至此,强留只会使她二人更加难堪。既然跟着昭王不快活,我就守她一辈子。”
见状,黎落只好打消了想法,回身望着嫪菁菁倔强的背影,黎落欲言又止,认为在此时做出解释,似乎太迟了。
嫪升平瞧出了黎落的心思,对黎落作出噤声的手势,而后将黎落拉出厢房,宽慰道:
“菁菁现在估计什么也听不进去,带她回去以后,我会慢慢跟她解释,至于她会否原谅自己,我亦不清楚,只盼她能早日走出来。”
黎落抿抿唇,只得同意嫪升平的安排,叮嘱嫪升平先去安慰嫪菁菁以后,黎落才下楼来,站在酒楼面前,吸了吸鼻子——
她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可她并非有意。
黎落此时的心情,比嫪菁菁好过不了多少,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抬眸之际,酒楼对面,遥望她的眼眸,绝世风姿、气度不凡,赫然是彦尘。
彦尘见黎落已经发现他,便穿过街道站在黎落面前,注意到黎落脸上的掌痕,彦尘抬了抬手,仿佛是想触一触,最后又悄然落下,化作一句:
“疼吗?”
黎落努力忍住想要痛苦的冲动,笑得格外勉强:
“师傅,我们回去吧?”
彦尘不语,淡淡点头,与黎落步伐一致的穿梭在街巷中,从头到尾都没有去打扰。
原本,彦尘是要跟着黎落一起来的,可黎落实在不好意思当着彦尘与昭王谈感情之事,所以就很是直白的告诉彦尘万万不要跟来,今晚的会面的对她而言很重要。
彦尘没有多问,答应了黎落的请求。
果然,只是让黎落在视线中消失了几个时辰罢了,黎落就将自己搞得很是狼狈。
回到客栈后,黎落默默的走进自己的卧房,甚至连惊羽同她打招呼她都没有听到。
“师伯,师姐怎么失魂落魄的?不是去会小情人去了吗?”
惊羽想用玩笑的语气来缓解刚才的尴尬,却被彦尘冷峻的扫了一眼,便吓得连忙住口。
彦尘在黎落之后上了楼,余下待在大堂内的苏锦云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彦尘和黎落两人都为何愁眉不展的。
次日天明,黎落拉开窗帷,让明媚的阳光照射进屋内,她仰起小脸儿,对着轩窗晒着,任那一缕缕暖融融的日光轻拂她的面庞。
好在,黎落有修道一年的体验,很懂得调试自己的心情,否则便要像那嫪菁菁一般认死理,走进去就出不来。
来到大堂用早膳的黎落,瞧着众人都在,唯独彦尘不见踪影,就询问了身旁的阿宁。
阿宁回道:
“奥!师伯一大早就起了,听说日兆的小食美味无比,就出门去帮师姐你挑选了,因为昨日师姐不是心情不好麽?”
黎落听了阿宁的答话,不由得弯起嘴角,用起粥食来,也分外香甜。
用完早膳,彦尘还未归来,想起无龄与外界不能沟通的事,例如寄出的信毫无回音等等,黎落便有一搭没一搭和惊羽他们说起此事。
“对了,咱们无龄观是否收不到书信?”
阿宁闻言一脸纳闷,反驳道:
“没有的事,师姐何出此言?”
黎落看了看阿宁,很是疑惑的追问说:
“阿宁,难道你在无龄的时候收到过家书?”
阿宁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表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对啊师姐,我跟我父亲时常痛信。”
黎落闻言百思不得其解,便蹙起眉头低语道:
“这便怪了……”
一旁的惊羽听到黎落的呢喃,就面色狐疑的接茬儿道:
“师姐,你是遗漏了谁人寄给你的信麽?”
黎落坦然点头,却见惊羽仔细回想了片刻,自言自语道:
“不知是不是那封?”
黎落听着惊羽仿似知道嫪升平寄去的那封书信的下落,便直勾勾看着惊羽道:
“你小子莫不是见过我的信?”
就目前黎落知晓的而言,她理论上只收到过一封信,寄出去过两封。
惊羽毫不隐讳的点点头,才道:
“那日无名师伯来送信,正好有我一封,有你一封,无名师伯或许害羞不愿去敲你房门,就让我代为转交,后来我遇到彦尘师伯,打听你在何处,彦尘师伯就说帮我递给你。怎么师姐——是不是那封信?如果不是的话,其它的我就不知晓了。”
黎落掩饰住眸中的诧异,想到若让师兄弟们知晓了彦尘会有这般不好的行径,怕会看轻彦尘,就敷衍道:
“哦,那就不是了。”
话音刚落,恰逢彦尘手提大包小包的零嘴走进大堂,黎落望着彦尘,眼神有些迷茫,最终淡淡一笑。
拿着彦尘买来的小食上了楼,黎落故意避开众人,将彦尘请进自己的厢房内。
彦尘瞧着黎落神神秘秘的不禁莞尔:
“何事需得如此小心?”
黎落没有说话,将房门关好后,才平视着彦尘的双眸,面色极其严肃的试探道:
“师傅,你有没有替我收过一封信?”
彦尘回望着黎落,收起笑容,轻轻点头。
“师傅是忘了转交给我吗?”
彦尘摇摇头,依旧很是镇定的面色,似乎对于偷窥别人**这件事,觉得无甚大不了。
黎落见此有些生气,彦尘为何要这样做,可能是因为彦尘从未做过让黎落失望的事,故而黎落愿意往好的一面去猜测,譬如彦尘有合情合理的缘由来解释他截取旁人信件的行为。
“那是为何?”
彦尘看出了黎落对此有些气闷,语气则越发柔和的回道:
“因为信上的要求不仅无礼,在我看来也同你无关。”
彦尘很是直白,完全不掩饰他对嫪菁菁父女十分自私的鄙夷,可这也侧面透露了——他未经黎落同意,就偷看了黎落的信件。
果不其然,黎落很是震惊的盯着自己对面这个超凡脱俗的清逸男子,确认般问道:
“你偷看我的信?”
不想黎落的重点时彦尘是否有资格观览信上的内容,彦尘没有否认,同时又说到:
“那女子因为自己的苦恼将你牵扯进去,且冠冕堂皇,示弱博取同情,你没有必要在意她。”(未完待续。)
第三三七章:作践自己
晚饭时,黎落同惊羽等人商议着行程,众人打算再待两日,便启程回无龄。
所以,黎落想尽快赶在两日的时间里,解除同嫪菁菁发生的误会。
至于彦尘,黎落已有整整一天对他不理睬,或许是仍然不能接受——彦尘就这么独断的为她做决定。
若非彦尘,或许这误会就不会千头万绪都找上了她。
这日晌午,用过午膳,黎落也不用向彦尘知会,就径自去了嫪家拜访。
来到前厅询问时,从嫪府管家的口中——黎落得知,昭王当真言出必行,将嫪菁菁一纸休书送回了家。
思考着是否要在这个风头浪尖去招惹嫪菁菁,但又想到如若不进去,不知何时才能重返日兆,难道这遗憾,就永远横更在她和嫪菁菁之间了吗。
好在,因着嫪菁菁看到休书后,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嫪升平实在放心不下,便将商铺都交由每个管事人去打理,自己便安安心心守在嫪菁菁身旁。
生怕嫪菁菁一个想不通,就寻了短见。
说巧不巧,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嫪菁菁被太子连夜送回家,且递上休书的丑闻,不出一天,就传得满城风雨。
那黎晟得知了嫪菁菁被休的事情后,对昭王更加痛恨,可嫪菁菁被如此羞辱,他并未感到愉快。
出于昭王将他曾珍爱的妻子,视作玩物一般一脚踹开,黎晟这才感到耻辱。于嫪菁菁——黎晟心底还有那么一丝良心,并未像姜慧一般,乐呵得嘴角都合不拢。
黎晟宿醉醒来,踌躇良久,终究出了黎家,踏上前往嫪府的路,只是想看看嫪菁菁可还好。
嫪升平前脚把黎落带进偏厅,后脚就听到府中管家高呼:
“老爷!不好啦——”
嫪升平见自己的官家如此没有名堂,当着客人大呼小叫,就瞪了瞪呼哧带喘前来禀告的管家。
可管家觉得大事不妙,所以没有被喝退,只径直说到:
“老爷,黎大人,黎大人来了——”
嫪升平许久未同黎家人打过交道,一时不曾反应过来,还是黎落追问了句:
“哪位黎大人?”
管家才坦诚奉告说:
“就是那个被小姐休掉的黎晟!”
嫪升平闻言如临大敌,心想那黎晟定是来看嫪菁菁笑话的,如若不去迎接,便是对朝廷官员不敬,这可如何是好。
黎落瞧着嫪升平火烧眉毛般不知该怎么去应对,就自告奋勇的提出,由她去打发走黎晟。
嫪升平想到——此前黎晟对黎落也是有几分忌惮的,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此一来又欠了黎落一笔恩情,真是让嫪升平非常不好意思。
黎落来到前厅,远远望去——那个衣着华贵,长袍上越发显出官阶高贵的图腾,就知道黎晟过得不错,否则也不敢去嫪家的商铺生事。
黎晟见迎面走来的女子,那婀娜窈窕的身影似有几分熟悉,等记起来的时候,黎晟的眸中一片讶然。
彼时骁勇军回朝后,他亦命人去打听了黎落,得知黎落失踪后,就没有过多关心此事了。
不料此时那个让他抬不起头的小妹,此刻好端端的站在他眼前,他的心情很是错综复杂。
黎落开门见山,在黎晟跟前站定后,径自盘问到:
“你此时登门有何意图?”
黎晟知道黎落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自然会有不好的揣度,懒得同黎落争执的齐胜,只口气平静的回道:
“来看看我的前妻是否受了刺激。”
黎落听着黎晟故意将话说的这般难入耳,面色当时就冷了下来。
“菁菁不想见人,你回去吧——”
为了给彼此留些颜面,黎落婉转的表达了送客之意。
黎晟听了黎落的话,以为嫪菁菁当真爱上了养尊处优的太子妃生活,等着昭王来接她回去,心底妒恨浮了上来,就忍不住讽刺道:
“呵呵,怎地?她还认为自己能再嫁一回?白纸黑字的休书,岂能儿戏?”
黎落不懂黎晟说这话的目的,也没有看出黎晟对嫪菁菁还有旧情。即便此时的黎晟,为了掩饰自己,已经娶了三房妾侍,心中仍然留有嫪菁菁的位置。
感情的事,没有道理可讲,黎晟自己也说不上来,可想念就是想念,吃醋就是吃醋,他明白自己的内心,也没有刻意去给自己找借口。
那厢,嫪升平为了扭转嫪菁菁对黎落根深蒂固的憎恶,便适时讲起黎晟突然来访,黎落正在撵人。
固执而无救的嫪菁菁一听嫪升平的话,立刻炸毛,她起身披上外衣,就那么不顾形象的冲出来找人。
嫪升平亦不知这般横冲直撞的嫪菁菁想干什么,便跟姜雯着急忙慌的在后面追。
由于同黎晟对峙的场地是嫪家前厅,正对着大门的位置,间隔又不远,站在对面便能将里面的情形瞧的清清楚楚。
而黎落并不知晓,纵使他冷落彦尘,打在她脸上的那个巴掌,却像是打在彦尘心里一般,让彦尘不得不跟随。
嫪菁菁看到站在前厅,正同黎晟互呛的黎落后,压了压心底的怒火,嫪菁菁走到黎晟面前,面色质疑的询问:
“你也来看我笑话?”
这个“也”字一入耳,黎落便知嫪菁菁仍对她心中有恨,所以便静静的站在一旁,让嫪菁菁自己处理,以免她多说一句都是错。
黎晟凝望着嫪菁菁憔悴至极的脸蛋,和红肿的眼睛,就知道嫪菁菁受了多少委屈,本只想见到嫪菁菁就走,可在看到嫪菁菁被另一个男人伤成这样,黎晟的步子就挪不动了。
有些心疼,有些气愤,甚至想把嫪菁菁狠命拥入怀里,问问嫪菁菁当初离开他是否后悔了,但黎晟尚存一点理智,就克制住了自己所有的冲动。
“日兆都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我亦有半年不曾碰到过。”
黎晟没有回答嫪菁菁的疑问,只像是感慨一般数起了和嫪菁菁已经分别有多久。
嫪菁菁不明白黎晟到底想说什么,但看到黎落很是防备的紧盯黎晟,嫪菁菁神志不清般唤了句:
“表哥。”
这称谓砸进黎晟耳里的时候,黎晟所有的理智都付之一炬,他一把将嫪菁菁带入怀里,惊得众人高声痛骂:
“黎晟!放开菁菁!”
“晟儿,就看在你母亲的面上儿,你就放过菁菁吧——”
“黎晟,你若再行止无矩,休怪老夫不客气!”
姜雯、嫪升平、黎落都对黎晟的行为感到怒不可遏,然则嫪菁菁自己,却因为这个久别重逢的怀抱懂得了黎晟的心思。
更因为对黎落不想解除的恨,怀揣着自暴自弃的堕落,和赌气那般的任性,嫪菁菁在众目睽睽之下,反拥住黎晟。
嫪升平最懂自己的女儿,所以在看到嫪菁菁这般伤风败俗的举止后,厉声呵斥道:
“菁菁!别犯糊涂!”
姜雯更是手脚并用的上千拉扯,一边拉扯,一边又气又心疼的哭道:
“菁菁,你怎能这般作践自己!”
独独黎落不敢插话,不敢哄劝,她明白嫪菁菁是故意的,时故意这般折磨自己来让她感到愧疚。
黎落确实愧疚,也确实后悔,可这些情绪源于——她起初就应该将发疯的嫪菁菁打醒,更不该出于心软没有干净利落的处理清楚她同昭王之间的关系。
(未完待续。)
第三三八章:破镜要重圆
嫪菁菁对自己双亲的劝告充耳不闻,依旧目光楚楚的凝视着黎晟。嫪菁菁此时愈显柔弱,黎晟就愈发心软和不能自控。
嫪升平瞧着嫪菁菁是在对黎晟下**药,就疾严令色的告诫嫪菁菁:
“菁菁,当初是你一意孤行要嫁给黎晟,如今这般,又是为何?我嫪家作孽,生出一个你这么不争气的女儿!”
嫪菁菁噙着泪,完全将嫪升平当作透明人,即便姜雯拽住她的双手,她的眼神,也十分幽怨的往姜雯身上飘。
姜雯见嫪菁菁连嫪升平的话都听不进,气得一个巴掌挥打过去:
“菁菁,你这是吐掉的东西又捡了回来咽下去,恶心不到别人,只能恶心自己……”
姜雯瞪大双目,眸中写满了哀求,她的语气很冷静,只盼那个巴掌能将嫪菁菁打醒。
谁知,嫪菁菁确实有了反应,但那反应却让众人绝望到顶点。
只见嫪菁菁回视着姜雯同嫪升平,自小就没有挨过打骂的她,被当着黎落的面儿,连续承受了两个巴掌,来自她最爱最敬之人的巴掌。
“我后悔了不行吗?当初是我愚昧无知,又被心思歹毒之人扰了心智,才错过了表哥。如今表哥心里有我,你们阻拦也无用!”
这些话,几乎是嫪菁菁不经大脑就说出口的,她没有别的目的,她就是要让黎落这辈子都于心难安,黎落毁了她的一切,罢了,就让所有美好都覆灭的更彻底一些吧。
黎晟听了嫪菁菁的这番并非出自真心的自白,以为嫪菁菁当真后悔当初执意要离开他,便不顾脸面的上前挽住嫪菁菁的双手,激动又热切的问道:
“菁菁,你是认真的麽?”
瞧着嫪菁菁又要自欺欺人的蒙蔽黎晟,黎落再也不能作壁上观,她上前几步打开黎晟同嫪菁菁紧握的双手,转头痛骂黎晟:
“黎晟!你看不出菁菁是在演戏吗!她说的都是假话!她爱的是太子殿下!求你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请你出去——”
这形同闹剧一般的场面着实热闹,不仅彦尘在关注着,行人要纷纷朝里张望——
“这女人不是才被太子殿下休掉吗?如今又跟黎晟勾搭上了?”
“真是有一套啊!你听到旁边额女子说什么了吗——说嫪家女儿在骗黎大人!”
“嫪财神的脸算是丢尽咯——如此德行,难怪太子殿下无法容忍!”
……
铺天盖地的谩骂从大门处传来,小厮轰不走,无可奈何的大叫:
“别看了!都回去吧——”
嫪升平望了望小厮大吼的方向,那些鄙视和轻蔑的目光便如涨潮一般猛的朝他袭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起来的嫪升平,阖上眼睑,嫪升平暗道嫪家的脸面算是自此丢尽。
黎晟回视着黎落严厉又泼辣的面色,用一种极其嫌恶的目光瞪了眼黎落,那眼神似乎在说——此事同你毫不相干。
瞧着黎晟误把谎言信以为真,当真有同嫪菁菁破镜重圆的意图,黎落就只能从嫪菁菁下手,万不能让二人再重蹈覆辙。
黎落转过脸看着嫪菁菁,眸子里探询的光泽似乎在问——菁菁,就算你不肯原谅我,难道也不管嫪伯父、嫪伯母会是何种心情吗。
嫪菁菁冷冷的将视线扭到一旁,并不愿多看黎落一眼。
“嫪菁菁!”
黎落突然大喝,震得在场之人都有些发懵。
这么大的动静,嫪菁菁若是不聋,自然能听到,可哪怕她惊得一颤,也死活不肯面朝黎落好生说话。
“你既然要把我当仇人!好,我如你所愿——从今日起,你嫪菁菁跟我黎落再无关系!你践踏自己,让父母为你蒙羞,算什么本事?你以为我会愧疚会自责吗?我告诉你我不会!若你有能耐,就拿出来让我看看!”
黎落面色凄厉的下起战术,为的就是激将嫪菁菁不要再行差踏错。
嫪升平明白黎落的心意,便巴巴看着嫪菁菁是否会振作,若嫪菁菁当真一蹶不振,那么她的后半生就算彻底完了。
姜雯愣头愣脑的望着黎落和嫪菁菁,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嫪升平给她使了眼色,她才没有出声。
嫪菁菁闻言不怒反笑,或许她早就领悟过来一切不该怪罪到黎落头上,可她始终不过去昭王这道坎儿,即使黎落无意昭王又如何,昭王愿打愿挨,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
所以,黎落的激将法没有起作用,嫪菁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回道:
“你在说什么疯话?”
嫪菁菁的答案一出口,嫪升平和黎落的脸上便显出绝望的神色,他们明白——嫪菁菁是不会选择回头了。
嫪菁菁径自看向黎晟,装出期盼又无助的模样问道:
“表哥,你何时接我回去?”
选择同黎晟和好的嫪菁菁,是彻底打算同嫪家决裂了,就算嫪升平同姜雯还愿意接纳她,她也不愿意让嫪家因为她而受尽责骂。
她知道她这样做不仅对不起所有人,连被她利用黎晟,她都问心有愧,可她回不了头了,她只能凭着这么一点点被她杜撰出来的嫉恨活下去。
“你放心,现在黎家是我说了算,你想何时回去都行,那封休书,我就当从未收到过,至于你和四殿下的这段短暂姻缘,就忘记了吧。你回来,还是我黎晟的发妻——”
黎落看到嫪升平无力心痛又毫无生气的眼神,怒火一涌而上,她不管旁人怎么看,只求嫪菁菁回心转意。
黎落一把拽住嫪菁菁,哽咽着将嫪菁菁的手攥成拳头,往自己身上捶打:
“菁菁,你打我骂我!只要你能消气!不要做傻事啊——”
嫪家的气氛从滑稽转为悲凉,嫪升平同姜雯双双落泪,看着自己无可救药额女儿形容枯槁,眼中了无生趣,只觉得窒息般难受。
嫪菁菁自始至终没有回望黎落一眼,不和黎晟以外的任何人说话,纵使如此——能轻而易举瞧出蹊跷的黎晟也不愿深究,哪怕嫪菁菁在骗他,他也认了,只要嫪菁菁愿意跟他回去。
黎落发疯一般牵引着嫪菁菁的手惩罚自己,嫪升平和姜雯抱作一团,哭得泣不成声,黎晟冷冷望着黎落,默默祈求嫪菁菁不要再次被黎落蛊惑。
众人都看不懂这副画面的时候,猛然惊觉黎落的身边多出一人。
彦尘将黎落的双手拽了回来,握在掌心,眸色清冽的看了嫪菁菁一眼,劝解黎落说:
“回去罢。”
黎落一动不动,心里还在怪彦尘不该截走她的信,若她收到那封信,事情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
“人因脆弱而强大,也因脆弱而扭曲,你留在此处,也无帮助。”
彦尘悉心的跟黎落说起哲理,希望黎落能听懂。可黎落如何能在此时听进彦尘所谓的大道理?她不是神,她有朋友,也有七情六欲,她无法像彦尘那样对一切都视之漠然,以一个路人的身份去评判,去观望而已。
(未完待续。)
第三三九章: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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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落眼神冰冷的回视着彦尘,径自走到嫪升平面前,双膝跪地赔罪道:
“伯父,对不起,黎落尽力了。”
这一跪,乃是黎落替彦尘对嫪升平这个为人父的深深抱歉,或许彦尘不食人间烟火,清心寡欲到对爱恨情仇之类的东西都可以看得很通透,所以彦尘随随便便拿走了那封对嫪升平与嫪菁菁意味深重的信,也可以坦然的站在这里告诉黎落不必理会旁人的死活。
但黎落不可以也办不到,第一次——黎落觉得彦尘残忍和自私,且感觉同彦尘不仅相距甚远,也终究不会成为一类人。
彦尘或许知冷知热,对她很好,却无法试着去理解她的心情。
黎落起身,看着嫪升平捂面低泣,摆手表示此事不能苛责在黎落身上。
走过嫪菁菁身边时,黎落眼神平淡如水的目视前方,轻语道:
“菁菁,他日再见,你我形同陌路。”
黎落走出嫪家,觉得身后的那方天地就快坍塌,可她毫无能力去阻止,去解救自己曾经的好姐妹要踏入火坑的选择。
是以,黎落对嫪菁菁这般自轻自贱失望透顶,或许也因为内心的自责和愧疚,黎落认为远离嫪菁菁同昭王,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举措。
浑浑噩噩的游走在日兆的大街小巷,黎落能察觉到身后一直尾随的彦尘,并未因她的冷眼而领会她想独自待一会儿的情绪。
停下脚步,黎落蓦地转身朝彦尘走去,神情哀伤的询问:
“师傅,你是否还做过同样的事——诸如不问我的意见就拿走属于我的信,轻轻松松替我的人生做抉择?”
被黎落言中,彦尘不愿辩驳,只道出如此做的原因: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不守任何伤害。”
黎落望着黎落,眼眶屯满了不肯掉下来的泪花。
彦尘这句话,不仅在黎落听起来可笑无比,且也侧面告诉了黎落——彦尘确实还做过类似的事。
黎落无法接受只因为这样自以为是的理由,就去主宰她人生的人,在跟在身边操控她的一切。
“若你当真为我好,就离我远一些——”
耗尽多少曾经的依赖和仰慕,多少崇拜和欢愉,才鼓起勇气吐出这句不近人情的话。
但黎落不会后悔,纵使彦尘这般男子在世间绝无仅有,纵使彦尘的修为足以毁天灭地,纵使她有彦尘的庇护可以使得全天下女子垂涎、嫉妒,她也不想让自己的过的像个傀儡一般。
不管彦尘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她都受不起。如果说这是保护,何不如说成是禁锢。如果说这是爱,那也是占有欲过强的心态扭曲的爱。
黎落这句话,砸在彦尘耳里,让彦尘这样一个即使天塌下来都不会皱眉的男子,像被旱天雷击打了一般,傻傻怔在原地。
黎落就那么看着彦尘,等待着彦尘的回答,若彦尘不答应,那么走的人便是她。
第一次,彦尘对黎落用了读心术,只为知晓黎落说出这话究竟是为何。
当他读到黎落拼尽办法想要离开他的时候,他轻启唇瓣,脑袋麻木又苦涩的道出一个“好”字。
不想彦尘答应的这般爽快,黎落张着唇,想说什么,却终究作罢,她看着彦尘离去,那走路带风的背影不知改用潇洒来形容,还是用萧瑟来形容。
她逼走了彦尘——回去的途中,黎落的脑中一直重复播放着这句话。
回到客栈,黎落躺在厢房的床榻上,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次日醒来时,众人都发觉了彦尘好似失踪了。
问及黎落时,黎落想起那个迷一般让人看不懂的男子,口气平静的回道:
“师傅去探访一位故人了,可能不能随我们一同回去了。”
惊羽等人又问起故人所居何处,黎落只幽幽的回道:
“很远,很远。”
原本,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让苏锦云安排孙妙仪对黎落下毒手。可谨慎小心你的苏锦云觉得——这莫不是黎落同彦尘故意演戏,想将孙妙仪引出来的圈套。
是故,苏锦云有心想设计,却怕藏在暗处的彦尘,正在观察着她。
这便是——心中有鬼,万事提防的道理吧,彦尘根本就没有潜藏在暗处,他也确实如黎落猜想的那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记得在无龄与彦尘相逢时,黎落就预测道:无龄不会是彦尘的归宿,不想如今她又一次说对了。
翌日天明,走完最后一站日兆,黎落等人就得启程回无龄了。
一路上,苏锦云表现的对黎落很是上心,仅仅是因为她害怕自己早已被彦尘看出蹊跷,才费劲的去讨好黎落,扰乱所谓的在暗中观察的彦尘的判断力。
出了日兆都城,虽然面上都略带倦容,但是每个人的眸子里面却都洋溢着异样光彩,可以看出他们一行人似乎都收获颇丰,玩得也很是尽兴。除却黎落总是面带心事的样子,与众人即将回到无龄所表现出的喜悦有些格格不入。
“师弟,这次咱们虽然披荆斩棘,多有辛苦,但是此行的历练,我也能感觉在心境上似是已经沉稳了许多,回去后我准备闭关几日,好好参悟一番,师弟,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师兄,我也正有此打算呢,咱们这次-------师兄,你快看那是什么?”
身在众人身后的两名年轻女弟子,有说有笑的畅谈着这一番的收获和打算,突然,只听那名男弟子一声惊呼,似乎发现了什么。
众人闻听此言,也都纷纷转头四顾。却见远方的沙漠上空,蓦然多出一条辽阔碧绿的河流,两岸上茂林翠竹,花草掩映,山峦从翠,奇峰错列,更有一层薄薄雾气缭绕期间,煞是美丽,与下面枯黄干涸的沙漠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漂亮,那是什么?”
“那是蜃楼幻影,从我老家就是这样叫的,据传闻说是有仙人居住在上面,里面仙家灵药,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我曾经在梦里去过那里”
“真的假的,真会有仙人在哪上面,就知道你是胡吹,原来是做梦,害的我还差点真以为是仙人在那里居住呢”
“真的,你可以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就瞎掰,那上面怎么会有仙人,也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不会是你瞎掰的吧?”
一干弟子,从最初的惊讶,渐渐回过神来,并吵闹嬉笑起来。
“师姐,你怎么看?”苏锦云转头看向了一旁有些发呆的黎落。
此时却见,黎落正痴痴望着那里,看的有些入神。
“师姐?”苏锦云见黎落出神,便又提起嗓子唤了一声。
“啊,没事,只是看到前面那番景象,似乎觉得很是熟悉,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
“师姐,你别听他们胡说,海市蜃楼之类的虚幻景象,怎可能是真的!”
“锦云,我打算去前面打探打探,你先带着师兄弟们等在此处吧?”
“啊,师姐,你自己一个人去很危险的,要不然我们随你一同前去吧?”
苏锦云这话尽管并非出自真心,但她的内心也是对此很感兴趣,更何况若彼处真有什么宝贝,若让黎落独得了,岂不要遗憾后悔。
黎落转头看了看苏锦云,又转头看到师兄弟们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三四零章:海市蜃楼
既然都是出来历练,多去这一处地方也无妨,说不定另有一番机缘也说不定。黎落如此想道。
“林岳师弟,你过来一下”黎落转身将刚才说出‘蜃楼幻影’的那名弟子给唤了过来。
虽然,她想去那里探寻一番,但是,她对此了解的并不是很多,所以,还是先将方才那名弟子唤过来了解一下。
通过与这名师弟的一番谈话,黎落也并未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他所知道的也只是对‘蜃楼幻影’的一些传说,以及由此带来的一些猜想。
既然没有获得有用信息,黎落也不在耽搁,率领众人,向着异景出现的地方行去。
所谓‘望山跑死马’,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缥缈的东西,在一众人不辞辛苦地行了一整日之后,终于在一个巨大的碧绿湖泊面前,发现了一些‘蜃楼幻影’的踪迹。
此时,只见这个巨大的湖泊中间,有一个漏斗形的巨大旋涡在中心处不停转动,并从中不时喷吐出一些五彩的霞光,一看上去,竟似乎是一副有异宝出现的样子。
“好浓郁的天地灵气!”
惊羽不由深呼吸一口气,有些惊讶地说道。
而一旁的众人,似乎也都被这浓郁的天气灵气所惊呆了。要知道,平时若是生活在这灵气如此浓郁之地,相比修行起来也是事半功倍,大有裨益的。
“咱们先去附近查探一下吧?”——黎落对着身旁的众人叮嘱了一句,遂又说道:
“锦云,一会我先下去查探一下,倘若没有什么危险,我在传讯给你,然后你们再一起下来!”
黎落是此行弟子中修为最高的,所以不由她打头阵,就有些说不过去,再者言,此时彦尘不知身在何处,没有了彦尘的他们,像是失去庇护的一群小毛头,只能依靠性格较为沉静的黎落来主张。
苏锦云也是有一些小心思的,虽然她想敢为人先,但是,她能预感到这个旋涡的凶险,这种事还是交给这个便宜师姐去做吧。
“好的,师姐,你且小心一些,倘若出了什么事,即刻通知,我们也好相救。”苏锦云貌似关心地说道。
“好!”
说完话,黎落也不在犹豫什么,右手一个反转,青色长剑便被她握在了手中,莲步轻移之间,人已经站在了旋涡的上空,在向下方看了几眼之后,便直接跳了下去。
旋涡似乎有莫大的吸力,黎落虽然想极力挣脱这种吸力,但是,她发现这股吸力只是将人向下吸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便只是放出护身剑气,将自己护主,便顺着吸力慢慢向下而去。
如此这般,大概向下落了几十丈之后,黎落才感觉到这吸力似乎在慢慢的变弱,但她也并没有放松身心,有如此下落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应该到了湖底,因为她看到在下面竟然有一个镜子一样的东西,被平放在水底。
镜子约莫四五尺见方,在碧绿的湖水面前,上面也倒映出了满镜的碧绿。
“是谁在湖底放置了一个这般大的镜子?”黎落有些疑惑地说道。
虽然有些疑惑镜子乃何人所放,但是,令她更感惊讶的并不止于此,她慢慢发现,镜子上竟然不时有星光点点的东西,从镜子上面飘散出来。
“这是灵气成晶,这么说外面浓郁的天地灵气,都是从这面镜子中跑出来的,难道这面镜子是仙器?”黎落再次讶然地说道。
在围着镜子转了几圈之后,黎落从发髻上拿下一枚玉簪,并将其丢了下去。
但见,玉簪落在镜面,竟然没有被阻挡住,反而直接没入到了里面。
“果然是别有洞天”黎落见到玉簪没入镜面,面色显出惊奇和欣喜。
说完,黎落欲向镜中走去,但是,转念想到什么,从其袖中飞出一枚寸许飞剑,黎落对着飞剑一点指,飞剑径直向上飞去,不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将这一切做完,黎落便也不再犹豫什么,走到镜子那里,也没入到了里面。
眼前一阵耀眼的白光,只刺的她有些睁不开眼,在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黎落一睁眼,便感觉绿意盎然,满眼葱翠,并不是有清脆的鸟鸣在不远处传来,她竟彷佛置身于一处人间仙境。
“好美啊”黎落不由感叹一声,并同时再次深呼吸一口气,顿时感觉浑身舒爽。
四下打量一番,见四周林木丰茂间更有一些天地仙草,也是不由不由一惊,要知道如此多的仙草,恐怕只有那些上古的仙人之地才会有的。
“看来此地多半是上古仙人所留下的遗迹了,倒是与方才那位师弟所说的‘蜃楼幻影’中的传闻,对应上了,只是不是到这是遗留在人间的哪一处上古遗迹,怎么自己会给自己如此熟悉的感觉?”
黎落有些疑惑地想着,便在附近探寻起来,见四周似乎并无什么危险,她便停了下来,虽然她很想现在去找寻答案,但是,还是先等下众人再说。
虽说此地看似平静,也难道此地会有什么凶禽猛兽,此地倘若真是仙人遗迹的话,能有如此多天地灵药,再有什么上古巨兽,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上古仙人可都是喜欢豢养一些灵兽看守府邸的。
黎落莲步轻移,便来到了一株结满红色野果的高大树木面前。
见果子鲜红欲滴,散发出诱人的馨香,她也是忍不住吞了下口水,紧接着她飞身一跃,便从上面摘了两个熟透了的果子下来。
放在鼻间,轻嗅了一下,她似乎也没有了那些优雅,张口便咬了上去,入口香甜清脆,甘之如饴。
不多时,一颗果子便被她吃了下去。这倒不是她贪吃,而是,想着先在这里等下众人,以免众人进来之后找不到自己。
其实,她对这些天材地宝,倒也没有那么在乎,只是感觉到此地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她想着来此看看,看看是否能有什么发现,仅此而已。
“好漂亮啊”
“快看,这里有上古仙草寒元草”
“这是红浆果”
正当黎落是否犹豫着再对着第二个红色果子下口的时候,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其中,甚至有一名年轻的男弟子,指着黎落手中的红色果子说道。(未完待续。)
第三四一章: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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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你可曾有什么发现?”苏锦云看到站在那里的黎落,上前一步说道。
“给,这个果子很是香甜,你也不妨尝尝。”说完,又对着众人说了一句:
“这个树上的果子,很是好吃,大家不妨先吃一颗,再行一探这个宝地不迟”
话一说完,便有几名弟子已经腾空而起,飞起来去摘红色果子去了。
“此地,以我方才所见,这里应该是某一处上古仙人所留遗迹,虽然天地灵药很多,看似平静,但是我们还是尽量要小心一些,难保会有什么上古凶神出现在这里,不可不防,大家在采集灵药的时候,也尽量不要分的太远,一发现什么不对,立即示警”黎落小心地在一旁嘱咐道。
众人此时有的在啃食红色果子,而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去采集灵药了,毕竟,这里的天地灵药如此众多,外面可是极难寻觅。
见众人如此,黎落哭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四下顾盼,见数十张外,似有一块巨石矗立在那里,便忍不住走了过去。
石高数十丈,远处看更似一座小山一样傲然挺立在那里,很是雄伟,近的身前,那种感觉更为甚之。
“普陀山,这里难道是观音大士的修炼之地”
黎落看着巨石上三个雕刻的硕大篆字,有些惊讶地说道。
“相传观音大士,也是一位修行已久的大能之士,听传闻她在南海修炼,早已经臻至化境,羽化飞升,只是怎么她的府邸会出现在极西之地?”
盯着石刻,黎落不由再次疑惑起来。思考无果,黎落便趋步前行,继续向着林子里面行去。
“哞嗷…哞嗷…”一阵即似牛叫又似狼嚎的吼叫之声,自黎落身后隐约传来,她不由驻足,向身后看去。
“犀牛螭”
这一看之下,黎落不由大惊,却见一只只似牛非牛,似狼非狼的独角怪兽,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正龇牙咧嘴,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她,似乎正在择机而噬。
黎落当下急忙将长剑再次握在手中,摆出防守的架势。
而远处的一干人等,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忙停止了采集药草,也急忙手拿兵刃赶了过来。
那几头犀牛螭,眼见有人向这边赶来,便发出阵阵嘶吼,一下分了开来,向着众人便撕咬了过去。
犀牛螭,体型巨大,不说其口中狼牙利齿,及其锋利,就是其庞大的身躯,疯狂疾奔起来,那迅猛的冲撞之势,也足以将人生生撞飞出去。
一众弟子,也早已不是刚出门历练时候的模样,纷纷施展开轻身指法,或闪转腾挪,或轻身而起,巧妙地避开这猛兽的冲撞。
‘斩’黎落眼见几头犀牛螭向着众弟子冲去,也不在犹豫,立即挥起手中长剑,便向着距离自己不远的一头犀牛螭斩了过去。
剑身一阵轻颤,便有一道青色的剑气从剑身上激射而出,向着那头犀牛螭斩落下去。
‘铛’一声脆响传出,青色剑气竟意外斩在了犀牛螭头上的独角上,被一下子抵挡了开来。
黎落见此也是不由一惊,着实没有想到这头犀牛螭的角居然能如此坚硬,虽然刚才那道剑气她只用了五成的法力,但是,斩金断玉也不过如此。
见方才那一剑斩空,黎落再次挥起手中长剑便欲再次向着那头犀牛螭斩去。
而方才那头正欲冲向众弟子的犀牛螭,被黎落那一斩,也是不由大怒,一双拳头大的牛眼,呈现出血红之色,鼻中发出几声闷哼,便向着黎落疯狂地冲了过来。
青色长剑再次举起,剑身再次一颤,似有凤鸣之音从中传出,紧接着便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兽吼响起,‘砰’地一声,犀牛螭庞大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竟是直接被黎落斩为两段,甚是骇人。
而一旁的众弟子,虽然修为都不如黎落,但胜在人多,并且还可以联结剑阵加以抵挡,更何况,这几头犀牛螭,虽然体型庞大,但是比较蠢笨,也并不是太难对付。
在众人合力之下,余下的几头犀牛螭或死的死,跑的跑,也已经对众人没有了威胁。
“你们都没事吧”黎落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水,来到了众人的身边,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事…没事…”众弟子也都纷纷回应着。
黎落扫了一众年轻弟子一眼,见这些人除了有些疲惫,似乎并无损伤,便也就放下心来。
“此地,既然有世间少有的犀牛螭出现,想必这里多半会有上古的凶兽出没,大家一会采集药草的时候,最好不要太过分散,以免发生什么意外,可都听好?”
“是”众弟子也都纷纷应道。
“这犀牛螭真是可惜了,虽然也是上古的一种奇兽,但是除了皮糙肉厚,还真没有什么用,可惜这里不是师门,不能就地取用,要不然也能给师门的师叔伯门带回去拿来炼药也是好的”
黎落看着地上倒在血泊中的犀牛螭,有些不舍地说了一句,紧接着转身对着身旁的苏锦云说道:
“师妹,你现在这里带着弟子们稍事休息,我去前面看看”
“师姐,那你小心一些”
黎落说完,也不在犹豫什么,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数丈外,随之身形再次闪现,几个闪动之后,身形已经淹没在附近丛林里。
在如此行进了一段时间之后,黎落在一片连绵的小山面前停了下来。
或许是错觉,亦或者是其它什么,黎落的心里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似乎觉得眼前的一座座小山,竟似乎是在梦里面出现过。
而在梦里面,她依稀记得,似乎除了她自己,梦里面似乎应该还有一个人陪着他,那个人飘逸出尘,应该很是俊朗。
虽然梦里的那个人,黎落看不清他的容颜,但是他还是感觉那个人应该是有些仙风道骨的,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肯定,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让她感觉有些梦幻,又很真实,很是令她疑惑。
梦里除了那个飘逸出尘的人,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之外,她依稀记得似乎应该就在这些小山附近,好像还有一些摩崖石刻,上面似乎还应该刻有什么东西似的。
寻寻觅觅一番,黎落在一片宛若刀削般的山壁面前,终于找到那摩崖石刻。
“难道说那不是梦,那是真的?既然是真实的,我为何又不曾记得?”
一时间黎落有些疑惑,有些神伤,默默伫立在那里,静静地,静静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落从失神中清醒过来,抬头向上山壁上望去。却见石刻上似乎雕刻有很多文字,细细看来,竟似乎是一首首诗,雕刻在上面。只是不知何人所作,并刻在了上面,想来也是有些闲情雅致的了,黎落如此想道。
“舒卷意何穷,萦流复带空。有形不累物,无迹去随风。莫怪长相逐,飘然与我同。”
这首诗倒也作的爽朗洒脱,我是行不来的,黎落读着石刻上的诗,有些自嘲地说道。
“千形万象竟还空,映水藏山片复重。无限旱苗枯欲尽,悠悠闲处作奇峰。”这两首诗,风格意境,与方才那一首有些相似,应该是同一人所作吧,黎落盯着石刻,喃喃说道。(未完待续。)
第三四二章:历练
“深惹离情霭落晖,如车如盖早依依。山头触石应常在,天际从龙自不归。莫向隙窗笼夜月,好来仙洞湿行衣。春风淡荡无心后,见说襄王梦亦稀。”
这一首,风格迥异,与之前两首又有些不同,似乎有些感伤,只是不知道当初做这首诗的人,是何种的心情。
之所以,黎落要将这些摩崖石刻上的东西,都细细地默读一遍,并揣摩这些文字背后的意境,也是想从这些诗中,找回一些让感觉到熟悉的东西。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种做法到底有没有用,只能是一首首地默读下来。
一段时间下来,黎落将这摩崖石刻上的二十三首诗都已经诵读了一遍,而此时,她则就双目紧闭,细细体会刚才那些诗句。
一幕幕有些梦幻,又有些熟悉的画面,再次在她的脑海里面浮现,虽然很模糊,但是,她却是能感觉的出,这些画面是她以前从未有见过的。
画面中的场景,亦真亦幻,让她犹如身在云端,好不真切,她试着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也抓不住,那种感觉又有些让她想要抓狂。
“师姐,师姐------”
闻听声音,黎落才慢慢从恍惚之间醒转过来。
“师姐,你方才怎么了?”苏锦云貌似关心地问候道。
黎落转头看了苏锦云一眼,长舒一口大气,说道:“锦云,你相信轮回吗?”
冷不丁听黎落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苏锦云眼睛眨了眨,有些疑惑地说道:“师姐,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这种事了?”
“轮回转世之说,虽然在修炼典籍中多有记载,但是,却并没有人真的曾亲眼见证过,师姐,你还是不要误入歧途的好,以免扰了道心,乱了修行。”
这番话,苏锦云说的虽然有些违心,但还是如此说道。
“无碍,适才好像着了道了,看来回去之后,还得闭关巩固下心境才可。”
黎落并没有感觉到苏锦云的违心,此番话听来,倒是让她觉得心中一暖,颇为感动。
虽然,话是如此说,但是黎落也在想着回去之后,还是要去藏书阁,翻阅一下上古的典籍,好好求证一番,毕竟,既然能在此地看到这些摩崖石刻,也足以说明梦里的场景是真实的。
而看过这些时刻之后,又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面的画面,也说不定自己曾经经历过,对此,她还是很认真肯定的。
刚才之所以,突然问起‘轮回’之事,也是她思考伫立良久之后,得出来的一个结论。
“锦云,此地既然是观音大士的修炼之地,想必她的洞府也应该在这里,想当年观音大士在没有羽化的时候,已经有通天的本领,她的洞府内的珍奇异宝肯定也不会太少的,虽然这里的天地灵药不在少数,但是相比起能找到她的洞府,孰轻孰重,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黎落从迷离中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着苏锦云提醒道。
“师姐所说甚是,我方才就没有想到此事,还是师姐发现及时,否则,真要途进宝地而空回了”
苏锦云客气地回了一句,随之一转头,不由翻了个白眼:
“既然,你要寻宝,那就随你好了,那观音大士的洞府岂是这般好打开的,里面要是真有什么凶兽,出现了什么意外,倒也省了我一番功夫”
“师姐,那观音大士的洞府,想必也不好寻吧,你看咱们虽然人数不少,但是,这里也是凶险异常,势必不能分开太多吧”
“嗯,锦云,你所担心也是不无道理,咱们不如就此先分开两队吧,你与那几名修为高些的师弟一路,而我则与那几名修为弱些的师弟们一路,也好照应他们,咱们谁先找到观音大士的洞府,便立刻飞剑传书告知,你看如何?”
“师姐,考虑周全,那咱们就依此行事吧”
说完话,二人又对着众人将寻找观音大士洞府一事,诉说一番,并分兵两路,在这一处秘境之中,四处搜寻起来。
一番寻找下来,黎落发现这一处秘境似乎出奇的大,并且这里生长的天地灵药亦是出奇的多,似乎与这里天地灵气浓郁,没有人烟大有关系。
当然了,她虽然一路下来,也与师弟师妹们一起采集了不少的灵药,但是,她对此似乎并不是很上心。
这倒不是说她不贪恋什么天地灵药,而是,有了方才她脑海里面见到的,如梦境一般的东西之后,她对这里也是越发的好奇,想着是否能在那洞府之内找到类似的东西出来,这样也好能为她解开一些疑惑。
数个时辰之后,一声清脆的剑鸣声自天边想起,黎落抬头一看,便知道那是苏锦云师妹发出的剑鸣示警,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两队在分开了数个时辰之后,再次合为了一队。
“锦云,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黎落来到一处连绵的小山面前,有些疑惑地问道。
之所以如此相问,也是她发现面前的这座满山翠绿的小山,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只是,不知为何师妹会站在这里盯着细看。
“师姐,你有没有发现此地山势的地形,倒是与离山法阵的布阵颇为相似?”
“啊,离山法阵,你是说这些山是一座法阵?”黎落闻言不禁有些讶然,抬头再次看向面前的连绵小山。
黎落平时对奇门遁甲,并无涉猎,所以,对此不甚了解,而师妹锦云虽然修为上不及她,但是涉猎颇多,了解这阵法,也不以为怪。
“是的,师姐,如果方才我观察没有错的话,想必,这里便是观音大士的洞府了,要不然,她又何必煞费苦心,在此地布置这样的大阵?”
“锦云,我对法阵之事,不甚了解,一切都要仰仗师妹了”
“师姐,何必如此客气,能早日将这离山法阵打开,也就能早点找到观音大士的宝物,毕竟,咱们待的时间越长,说不定又会有人进入秘境,咱们也就危险的”
“锦云,既然有打开此法阵的方法,需要我们一干人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师姐,你和--------”
经过了两三个时辰的推演,破阵,苏锦云终于在一座低矮的小山丘旁,找到了一个高约六七尺的石门。
本来,这里只是一座被绿树青草覆盖的山丘,并没有这个石门,在经过苏锦云的推演破阵之后,这个石头便一点点地显现出来。
“开”
随着苏锦云一声娇斥,厚重的石头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随之便从向着一侧滑动过去,不多时,便现出来一个宽约六七尺的山洞出来。
山洞方一显现出来,便有一股凛冽的寒气从洞内涌出,距离较近的几人,被这寒气一激之下,也是不由放出护身真气加以抵挡。
而黎落由于距离较远,感受并没有那么真切。但是那凛冽的雾气方一涌出,她还是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外面还是阳光明媚,怎么山洞内会有如此阴寒之气”
“师姐,想必是忘了那观音大士,修炼的可是塞外天山一脉的功法,他们那一派,多是修炼此种阴寒属性功法,有阴寒之物辅助,修炼起来,也是事半功倍的。既然此地发现了这个寒洞,此洞多半不假了。”
“锦云,没想到你对观音大士如此了解”
“师姐,谬赞了,师妹我也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那里比的了师姐”话音之中似有一股醋味。
一旁的黎落,本就是心善之人,到没有听出其中深意,便没有放在心上。
“锦云,此洞内寒气逼人,你是否要稍事休息一下,咱们在一同探洞,另外,我看修为弱些的就不要进去了,以免伤了自己。”
“师姐,我方才也只不过是耗费些心神推演方位,身体并无大碍,咱们可以即刻动身一探的。”
“也好”
说完,在一干人中挑了几名修为稍好的师弟妹,又对另外几人嘱咐了一番,黎落便与苏锦云带着几人,进入了这个寒洞。
“好冷”
黎落方一进洞,便将长剑握在了手里,同时,又将一道护身真气放出,将自己保护了起来,毕竟,没有真气护身,恐怕谁也无法用肉身,在这种阴寒的洞内待不了一时半刻吧。
行不多远,便见前方不远处,似有一个极大的旋涡状的冰晶立在那里,那样子彷佛就像是湍急的旋转水流被突然冻结了一样,冰层重重叠叠,闪烁着耀眼的蓝光,晶莹剔透。
而围绕着冰晶上方的雾气,随着它的不断旋转,似乎更为这个冰晶,填了一抹别样的精致,煞是好看。
“好漂亮”
跟随来的一名师妹看到洞内被雾气萦绕的冰晶,不由惊讶地感叹起来。
“小点声,观音大士的洞府,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你们还是谨慎一些”苏锦云闻听身旁的师妹咋咋呼呼,不由冷叱了一句说道。
“已经迟了”
黎落不由说了一句,随之便听见四周一阵‘沙沙’的怪异声响传来,从哪蓝色的冰晶里面缓缓冒出丝丝的寒气,并慢慢的越凝聚越多,渐渐地向他们压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四三章:秘境
“大家小心,这是冰髓寒气,锦云,我们快把飞剑连接起来。”
黎落一见冰晶中的寒气想自己袭来,不禁立即高声提醒道。说完,手中长剑陡然在身前一横,凭空生出一股无形气浪,气浪一阵翻滚旋转,便向两侧展开,再又一阵剧烈玩滚扩展之后,便将几人都包裹了进来。
苏锦云等人,一见寒潮袭来,也都纷纷亮出飞剑,布在在黎落飞剑的内层,紧接着其余几人,也都依样如此。而刚才那名惊讶的师妹,此时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不在言语什么,在布下飞剑阵的同时,更是吓得一声都不敢吭声了。
几把飞剑连接一气,顿时整个寒洞内一片光明。剑光鲜艳夺目,冰晶中释放出的寒气迅猛袭来,却是犹如实质一般撞上剑光,顿时烧红的铁块放进水里一般,“嗤嗤”声大作。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寻找观音大士的留下的遗宝,尽快离开此地吧”
黎落再次提醒了一句,紧接着便快步向寒洞里面走去。
由于飞剑释放的剑气快速地击散冰髓寒气,引起了剧烈的震动,冰晶中又涌出更多的冰髓寒气,将几人紧紧缠绕,所以,几人在寒洞中行走,也是步履维艰,走起来很是吃力。
黎落见此,也是有些着急,这种在冰髓寒气,虽然她以前曾经在古书上曾经看到过,但是,如此难缠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虽然在几人她修为最高,但是如此下去,纵使修为再高,恐怕也抵御不了太久,所不定,遗宝未曾找到,几人就要陨落在此了。
渐渐地,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成了淡蓝色。一旁的苏锦云见到黎落额头上大汗淋漓,也知道师姐为了抵御寒气,肯定是十分辛苦。
虽然,她很想黎落就此陨落在这里,但是,此时,她也身在其中,倘若黎落最先出事,她自己身在寒气中,自然也难以从这里逃脱出去。一阵思量之后,便听她小声说道:
“师姐,你把剑光收进来,我来抵御一下吧,你也稍事休息片刻”
“锦云,有劳了,你可小心一些”
说话间,便见苏锦云长剑陡然在众人的飞剑外层涨开,也释放出一股无形气浪,将众人的飞剑护在了里面,而黎落见此,便将自己的长剑一收,此时,便感觉压力一松,才慢慢抬起衣袖拭去额头的汗水。
方才虽然抵御寒气的时间不长,但是,却着实将她累的不清。看来,观音大士这个洞府内的遗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觊觎的。
且不说洞府外面的离山法阵,就是让一般人止步,就是洞府内的这冰髓寒气,稍微低一些的,恐怕就会立时被冰冻在此吧。
也幸好黎落发现及时,急忙放出剑气抵御,否则,真要吃了一个大亏。此时她见到一旁一言不发的那名师妹,在一旁紧张的样子,便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毕竟,她也是无心之举。
那名师妹,一见是大师姐,顿时,直觉心中一暖,也没有那么委屈了。而黎落对其笑笑,便转头看起了剑阵外的情形。
此时,剑阵外仍旧哧哧声大作,似乎比之方才还要猛烈,见到这种情形,黎落内心之中也是有些后悔起来。
虽然说观音大士所留下的遗宝固然好,但是,倘若没有找到遗宝,还为此白白丢了性命,那就有些不值了。而此时,原路返回,又有一些不舍,毕竟,她还是想解开内心的疑惑。
“师姐,你看,在走不多远,便要走出这寒气了。”
正当黎落迟疑之际,苏锦云有些雀跃的声音传来。
黎落顺着苏锦云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几十步外,似乎光亮异常,而那里看上去竟真的没有冰髓寒气。
“锦云,你还能扛得住吗,要不要换我来”
黎落转头看了一眼苏锦云,见其额头上也已经布满汗珠,忍不住关心地问道。
“师姐,我还能扛得住”说话间,气息却是有些紊乱,不似之前。
“黎师姐,苏师姐,你们二人都稍事休息吧,既然已经快出了这寒气,一会还是让我们几人轮流抵御吧,虽然我们几人修为不及两位师姐,但是,相信我们轮番上阵,还是能抵御到出了这寒气的。更何况,一会出了寒气,说不定又有什么危险,我等众人还是要仰仗两位师姐带领我们去一探这宝洞啊。”
却是惊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如此也好”苏锦云如此说道。而黎落闻言也是不由点了点头。
接下来,在几人轮流用飞剑抵御之下,不多时,众人便从冰髓寒气中走了出来。
虽然中途艰险,但好在,都没有被寒气所伤,有惊无险。
方一出来,黎落便听见一名师弟气喘吁吁地说道:“可算是出来,,没想到才用飞剑抵御了一会就如此累人,还真是多亏了两位师姐在前面顶着,要不然,肯定困死在里面了。”
“这还用你说,这一路行来,没有师姐带路,咱们早就玩完了。”惊羽闻言忍不住附和一声说道。
“行了,你们别吵了,虽然说这里已经没有冰髓寒气,但是,你们若是声音大些,真把它招来怎么办?”黎落此时倒也乐的轻松,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怎么,师姐,这冰髓寒气,还真能被声音给招来啊”刚开始说话的那名师弟,闻听黎落如此说,说话的声音也是不由得越发小了起来。
“咯咯,逗你们玩呢,别太担心,此地,距离方才那些冰晶,已经距离挺远了,已无大碍了。”黎落咯咯笑了一声,说道。
其实,她这番话,虽然看似是玩笑,却也并不是玩笑,不过是为了缓解大家紧张的情绪,才如此说的。
这冰髓寒气,原本是产自塞外天山等阴寒之地,其冰寒刺骨,非一般人力所能抗,除了修炼阴寒功法,亦或者炼制法器之类的,根本用不到。
它天生附带阴寒之力,一般人难以接近,而修炼阴寒功法之人,自然是能接近,而倘若没有修炼此等功法的人,又如何取用呢?
这自然又要说道,冰髓寒气另外的一个名字,唤作恰恰冰,之所以会有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是因为你只要发出类似‘恰恰’之类的声响,含有冰髓寒气的冰,便会直接剥落下来,甚为古怪。
所以说,这身在含有冰髓寒气的寒洞中,的确是不可高声惊语的,距离远了自然没事,离得近了,冰髓寒气甚至也可以追出很远,也是殊为可怖。那黎落方才之言,换言之,也并无虚言。
“师姐,被你吓死了,刚从里面出来,要是因为说话声音大些,在把那寒气给招来,真是要累死了”那名师弟不由抱怨了一句。
“咯咯,行了,咱们既然都安然无恙,就继续上路吧,这观音大士,还真是大手笔,没想到所居住的洞府,居然都是用月光石镶嵌着,我说这里怎么如此明亮。”黎落咯咯娇笑一声,一抬头看见山洞顶上,镶嵌着的一个个鸡蛋大小发出耀眼白光的石头,如此说道。
“是啊,师姐,有如此大手笔,想来这观音大士洞府内所藏的秘宝,定是价值不菲”苏锦云也是不由感慨地说了一句。
“师姐,你看那是什么?”之前那名刚进洞便有些讶然的师妹,看着身后方才经过的地方,再次惊讶出声。
黎落闻言,也是不由向后看去,却见身后山洞内的过道上,却有两个蓝色的亮点,正向着这边飞了过来。
那似乎是一颗非常像极了龙的头,蓝光闪烁的眼睛,白色的鳞片,金色的长长触须,探出的前肢上更有四只尖利的银爪,那白色的身躯虽然在朦胧的雾气中看不清多长,但是他在山洞内上下舞动,却是令众人感觉似乎都要窒息了一般。
“快跑,这个东西,不是我们能对付的”黎落见此,不由大惊,急忙说道。
众人闻言,也都急忙撒开腿,向着山洞里面跑去。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当在后面感觉不到什么声响之后,众人才停了下来。
此时却见,几人身后的山洞过道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拿‘龙’的踪迹,似乎就此消失掉了。
“好险,好险,还好没有追来”几人眼见那条龙,并没有追来,也都是纷纷大口喘着粗气,暗叫侥幸。
“师姐,刚才那个真的是龙吗?真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很厉害”却是有一名师弟,忍不住好奇说道。
“别找事,就是咱们师傅他老人家来了,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苏锦云看了那名师弟一眼,冷冷说道。
“啊,师傅他老人家都不是。。。。”那名师弟闻言,不禁哑口无言了。
“师姐,你快看,那里三扇门”那名讶然的师妹,似乎眼睛很锐利,总是能第一个发现。
“难道说这就是观音大士的藏宝的地方?”苏锦云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里既然有三扇门,我看就此分开,各自去看看,是否都有什么机缘”黎落见到师弟妹们的看向那三扇门的目光发亮,也不在多说什么了。
黎落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大门,倒也没有主动去,而是想着先让师弟师妹们先自行选择,而自己对有什么宝物倒是并不放在心上的。所以,也就并不在乎是否选择那一扇大门了。
“师姐,你去哪一间?”苏锦云见黎落站在那里看着三扇大门,并无进去的意思,不由问了一句。
“这三扇大门,对我来说都一样的,我一会先从左边第一扇大门进去看看”
“哦,这样的话,那师姐,我先去中间那一扇大门去看看”苏锦云有些焦急地说道。说着,便趋步向中间那扇大门走去。
“师姐,那我们也去旁边那两扇大门看看了”着急的师弟师妹们,也都纷纷说道。
“你们都去吧,一会有什么危险,立即示警”
“好的,师姐”几人说完,也都纷纷向着两侧的大门走了过去。而黎落则随着其中两人一同向着左侧大门走去。
大门高约丈许,一眼看去大门竟好似由两扇厚重的石头切割做成的,门上更是被雕刻有精美的花纹,显得很是精致。
两名师弟倒是没有含糊,直接上手,便推了上去。
大门看似厚重,却似乎并不笨重,被两名师弟一推之下,便很是轻松地打开了。
门内似乎很是宽敞,似有十几丈的空间,中间一个墙壁上似乎悬挂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图画,除此之外,墙壁再无他物。
而在地面上,中间放着的几个蒲团,则有些显眼,而两侧则是排列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架子,似乎上面放着一些书卷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屋子里面,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黎落扫了一眼货架,当下也没犹豫,莲步轻移,便向着其中一个货架走了过去。
架子上一个个卷轴被整齐摆放在那里,黎落拿起其中一个卷轴,见上面似乎一尘不染,倒有些好奇,毕竟此地多年不曾有人居住,落下些灰尘也是应该的,而这里居然如此干净。
虽然好奇,但她也没有神经,随手拿着卷轴翻看了一下,便放下了,似乎只是一本修炼的秘籍,再次翻开一个,也是如此,不禁让她有些黯然了。
尽管这些功法,很是玄妙,但是她对此却并不好奇,她来此也是多半为了解开疑惑。
再又翻看了几个卷轴,并无所获之外,黎落便从这里出来,向着另一个大门走去。
“锦云,你可曾发现什么了?”来到了第二个大门,黎落见苏锦云手拿着一柄白玉长剑站在那里,嗤嗤娇笑,不由问道。
“师姐,你看这是什么?”
“这难道是观音大士曾经用过的寒玉剑?”黎落惊讶地说道,顺手从苏锦云手上接过宝剑。
剑长三尺,晶莹剔透,上面更是散发出森森寒气,一看便不是凡物。
“师妹,这把寒玉剑,虽然是宝物,但是,你的功法并不适合使用,却是有些鸡肋了”黎落看着宝剑,有些惋惜的说道。
“师姐,没事的,先拿来用着,反正此剑很锋利,只要不强行施法,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苏锦云对此倒是不在乎。
“那好吧”
黎落说完,便再次在这间房内打量起来,这一间屋子,倒也很是简单明了,似乎除了一个床榻和一两个柜子之外,并无他物。
黎落四下翻看几下,不由摇了摇头,便接着向下一扇门走去。
而一旁的苏锦云见到黎落这番模样也很是疑惑,但是她刚得宝剑,那里会在乎她怎么想。
黎落来到了第三扇门,在里面翻找了几下之后,也是不由摇起头来。
“难道真的不能解开脑中的那些疑惑么?”黎落不由黯然叹气起来。
原本,她从进入秘境看到摩崖石刻起,便想着能在这里面找到一些能让唤起某种记忆的东西,却不曾想会一场空,此时,怎令她不失望。
虽然说此地宝物众多,但是,她却心不在此。
再等了几位师弟师妹们一段时间之后,黎落便与几人准备返回了。
此时,从他们几个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不难看出,他们均都收获不少。而黎落却是有些担心起来回去的路上是否还会碰到那一条‘龙’?
一行人战战栗栗之下,行了大半个时辰,总算从里面出来了,好在有惊无险,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再出来之后,与外面几人分说了里面的遭遇,他们也都一脸的愕然,毕竟可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龙’,尽管距离有些远,看不真切,并不曾确定那个是否真是‘龙’,但是这番遭遇,也是历练途中一番趣闻佳话,足以回去好好显摆一番的。
好在并未遇见,也算有惊无险。(未完待续。)
第三四四章:锦云出招
普陀山一行,黎落能感到自己的修为又精进不少,虽说心中会因此喜悦,却由于身边缺少了彦尘,而无法诉说这份高兴。
赶在清玄他们要求的时间内,黎落等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那片天空——仙雾缭绕,碧海云天。
来到凌霄殿内,黎落等人向明空他们汇报了此次历练遭遇了那些惊险,又通过这些历练收取哪些收获,明空听罢颇为欣慰。
但彦尘迟迟没有现身,这就使得莫逆很是疑惑,他先于众人发现彦尘并未回来,就询问了黎落。黎落依旧用了那个蹩脚的理由——彦尘去探故人,暂时不会回到无龄的说法,来打消清玄等人的疑虑。
苏锦云听着黎落在明空等人跟前,至少不会撒谎的,心生一计,不禁露出诡秘的微笑。
由于彦尘本就不是无龄门人,清玄等人更管束不了,加之他们的老祖也曾与彦尘是老相识,所以彦尘探访故人这一谎话,很快就取得了清玄他们的信任。
明空见黎落等人连日赶路,定然疲乏,就没有过多寒暄,命黎落等人早些下去歇息。
回宿舍的途中,黎落遇到了方子配,一个月未见,方子配见黎落似乎清减了不少,以为黎落旅途劳累,就关切的询问。
方子配哪里会知道,衣带渐宽、消得憔悴都是由于彦尘的原因,同路途中的艰难险阻根本没有关系。
“师傅,清风师傅在何处?”
“他忙着去监管逍遥门弟子修炼了,已有两日没有回来。”
黎落点点头,暗道那便不用去给清风请安了,便叮嘱方子配转告陆鸢容一声——代她问好,这才回屋休息。
此时,同样回到了寝屋的苏锦云,可没有像黎落那样扑通一声砸进床榻,将整个人像鸵鸟一般封闭起来。
苏锦云想的是——无龄没了彦尘这麽一位绝顶高手,神教是否可以趁机打入?但思量着明空并不好惹,观中又有几位法术高强的长老,神教圣主胜算太小。
虽说无龄收编了逍遥门,但逍遥门与无龄相距甚远,所以苏锦云并不担心清风会带着逍遥门弟子前来帮衬,就算及时收到消息,那也是来不及的。
所以,现在摆在苏锦云面前唯一的难题就是——如何削弱无龄的实力。
思考了一会儿,苏锦云心中来了主意,只见面色清秀的她,眼中透露着辛辣与狠毒,跟她的容貌极其不相符。
翌日天明,方子配截获了一封由野鸽带来的信,因为无龄传讯的信鸽都是圈养的,清风他们这一辈都通析如何训练信鸽传讯。所以看到这野鸽,方子配就动作奇快的将鸽子擒住,而后发现鸽子的脚掌上果然拴着一枚小便笺。
小便笺上简简单单写了几个字,且是用血迹描绘而成,便笺的材料也是临时剥下的树皮。
——师傅,徒儿知错,今被魔教中人囚禁,能否施救。
落款,正是于无龄出走的望安。
便笺的背面,标注了望安所谓的被困的地址,那是一个距离无龄最快也要十日路程的岛屿,御剑而行,也只能缩减到三分之一。
方子配拿着这便笺,心中很是惆怅,不知是否该把这东西交给望舒。
当日清风将望安强行带回无龄的时候,虽然没有抓住望安在名门正派间捣乱的证据可,也能看出——望安已经心术不正,极易被邪派唆使。
但是,如今这便笺的出现——难道意味着望安得罪了其他教派的人,所以幡然悔悟,想要回家了吗。
方子配踌躇良久,没有去找望舒,而是先去询问清玄的意见。
看过便笺后,清玄面色凝重,蹙着眉头沉吟良久,叹气道:
“终归师徒一场,走,去见你望舒师傅。”
和清玄同行来到望舒的大殿后,清玄面色沉重的将便笺递给望舒,且道:
“这孩子老实,易被欺骗,若不去救,只怕他自己很难脱困……”
清玄这么说的意思有两层——望安当初叛离师门,极大可能是被奸人蛊惑;另一层便是:望舒若不前去搭救,望安必死无疑。
方子配听清玄说望安愚笨,又见望舒面色复杂又气闷,便打趣儿道:
“我倒觉得师兄不笨,还晓得想办法求救,虽说这野鸽极易被别人捉去烤了吃,但好在是被徒儿发现了,若让清风那个楞头青逮住,他也许还生着望安师兄的气,索性当作没看见呢。”
清玄和望舒听了方子配的玩笑,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望舒思忖了片刻,才认命般告诉清玄:
“我上辈子定是欠了他!师弟,麻烦你去回禀掌门一声,此行太远,不能耽搁!”
言毕,望舒就要往殿外走,清玄一把拦住望舒,面色警惕的叮咛道:
“诶!师兄不能一人前去,望安那孩子太木讷,也不告知对方的底细,你只身作战太危险!这样——我去恳请四师兄随你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方子配闻言很是认同的说道:
“师傅说的不错,有莫逆师傅相伴,路上定不会无聊!再者言——莫逆师傅精通多种稀奇古怪的法术,说不准不用动手,就能悄无声息的带走望安师兄!”
望舒听了清玄和方子配的提议,赞可般点点头,三人便一起去找到莫逆,莫逆很是够义气的拍着胸脯应下了,且不忘调笑望舒说——亲师徒间哪有隔夜仇,见了孩子不要动怒才是。
望舒害怕误了望安的性命,所以两人几乎是一敲定去救人,便仗剑远去了。留下在汕头送行的方子配和清风默默祈祷三人平安归来。
随后,那清玄才去禀报了明空,明空体谅望舒的心情,并未反对,仅有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无为故意拉着个脸,呵斥了清玄几句应当提前禀报了再做决定,下回不可先斩后奏,实则心里也是关心明空安危的。
苏锦云用这苦肉计作为调虎离山计的铺垫,一次便将两位观中长老遣走。剩下一个明空和无为让她忌惮以外,便没有能够威胁神教的人物了。
那神教圣主得知了苏锦云这厢计划成功后,同孙妙仪与神教众人都开始苦练功法,只盼在选定的那一日,所向披靡。
孙妙仪得知了彦尘离去乃是当真,就更加刻苦的修炼,期望此次能一鼓作气,将无龄杀个片甲不留,当然黎落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工于心计的苏锦云,为了确保此次神教行动万无一失,又备好了第二个策略。
一旦这计划成功,苏锦云便没有必要继续潜伏无龄了,也没有必要再和黎落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了。
想到这些,苏锦云就异常兴奋,办起事来,也很有劲头。
第二日用过午膳,黎落百无聊赖的坐在房间发呆,听见敲门声乍然起身,推开门一瞧——
原是苏锦云。
将苏锦云请进屋内后,二人闲聊了许久,好似彦尘不再,她们两人没有了许多避讳,距离也亲近许多。
苏锦云假作无意的问起:
“师姐,那日孙掌门惨败后,听说被师祖等人关押起来了?”
黎落对此并未上心,就漫不经心的搭茬儿道:
“好像如此。”
苏锦云纤手托腮,用清灵又无辜的眸子看向黎落,平白无故的感叹起来:
“唉,孙掌门若是知晓妙仪师妹,如今堕入魔道,不知该是何种心情……”
提到孙妙仪,黎落就有些心有余悸那,孙妙仪仿佛是她的克星一般,好几次都差点死在孙妙仪手里。
可一想到孙妙仪一去不复返的这一切,究其根源不过是因为爱慕清风,黎落就没有那么记恨孙妙仪了。
再谈孙令,也属实是正教人士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被关押起来,自己的女儿又堕入魔道,当真让人不忍。
“是啊,本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却因为一时糊涂做错了选择,而沦入万劫不复之地,说起来也是可怜。一个为名利,一个为感情。”
听着黎落终于有了反应,苏锦云又道:
“不知那孙掌门被关在何处呢。”
黎落闻声也是一脸茫然,在她的印象中,无龄好似根本不存在关押罪人的地方。
苏锦云做出悲天悯人的神色,遐想般说道:
“也不知,那孙令悔过醒悟了没有,师祖他们可否去探望过。如若孙掌门早就反省,却还是要被关一辈子,就有些令人唏嘘了。”
虽然不明白苏锦云因何想起这一茬儿,也许是一时兴起,听着苏锦云的看法,黎落也很赞同。
既然孙令这辈子的修为都不可能重塑,放出去也不会遗祸人间吧,只是这些事好像轮不到她二人去操心。
“锦云,这些事你想想就可以,毕竟无龄的规矩不是我等小辈能谈论的,师傅师祖他们定有自己的安排。”
苏锦云撇撇嘴,而后又毫不在意的笑笑,只道:
“嘻嘻,我只是觉得——咱无龄,也有做的不是很公道的地方罢了。那逍遥门已被无龄收编,再将孙掌门关一辈子,有些赶尽杀绝的残忍了……”
(未完待续。)
第三四五章:连环计
黎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夸赞道:
“锦云,不想此行回来,你的悟性也提升了不少!你说的有些道理,既然咱们做不了别的,那找时间我同子佩师傅打听打听,咱去看看孙掌门。”
苏锦云压住心底的得逞和喜色,眨着眼睛俏皮的回道:
“好呀——”
送走了苏锦云,黎落便去找了方子配,打听那孙令被囚禁在何处。方子配很好奇——黎落既然在历练途中,险些又一次死在孙妙仪手中,为何还要去关心孙妙仪的父亲。
黎落便说出了苏锦云的看法,方子配看着黎落清亮的眼神,只觉黎落过于单纯、善良,倒没有往别的地方去猜测。
“咱们无龄山脚下,有一处天然岩洞,洞门用石壁垒砌,孙令就在那里面,一般人是不会发现那里的。”
黎落闻言不禁叹道:
“我来无龄也有近一年的时日,倒还不知晓咱无龄竟有这样一处关押罪人的地方。师傅,你去看过孙令吗?”
方子配摇摇头,面色坦诚的回道:
“清风出于对孙妙仪走上歧途的自责,去探望过几次,那孙令已然疯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口中只会念一句话。”
黎落闻言感到疑惑,便追问说:
“什么话?”
清风挑眉,似是无奈似是怜悯的回道:
“不可能——”
黎落于心里默念了几遍,才知这句疯言疯语代表了什么意思——当初逍遥门带兵攻上无龄,彦尘废掉了孙令的修为,且告诉孙令今生今世他都不可能再修炼回来。所以孙令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
“师祖呢?师祖他们有去探望过吗?”
方子配很是耐心的解答道:
“大师傅去看过一次,见对方疯魔,就没有再去探望过了。”
黎落蹙起眉头,回视着方子配谨慎的目光,轻声询问道:
“想拿孙令再不能兴风作浪了,既然已经形同痴儿,师祖他们因何不将人放了呢?”
方子配摇摇头,表示黎落的看法,他不能苟同:
“大师傅为人谨慎,尽管彦尘师兄曾断言孙令已是废人,大师傅却不敢放松,且大师傅见孙令执念过深,纵使没了一身修为,如此疯癫的他,难保不会暴戾伤人,放出去——太不保险。”
黎落恍然点头,觉得自己确实思考不周,一时的仁慈之心,或许带来的并不是福业,而是罪孽。
想到彦尘说个差不多道理的话,黎落有些出神的望向无人处,神思游移。
方子配伸手于黎落跟前晃了晃,很是体贴的叮嘱道:
“每日会有专人为那孙令送去两次饭食,你若实在不忍,可以避开旁人去看看孙令。只是看守的小道童会同你对诗,错则挡,对则过。”
黎落回过神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多谢师傅!”
方子配但笑不语,拿过黎落的掌心,在黎落手中写了秘语。
用完晚膳回到厢房内,已然入夜,黎落想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去后山练功,便带上门出去了。
也许因为彦尘走后,黎落的心总是不能静下来,所以只得等灯火阑珊时刻,摒除所有多余的情绪,待在最安静的地方,潜心修炼。
不想,刚走没几步,迎面就遇上了苏锦云。
那苏锦云神神叨叨的将黎落拉到房中,故意谈及下午关于孙令的事,且编纂了很多有的没的,用来套取黎落的话。
“师姐,你听说了么——几个师兄告诉我,孙令的情形很不好呢!说是师祖他们根本不管他。”
因为无凭无据,根本不能编的太离奇,所以苏锦云就做了笼统的描述来装作吃惊的样子。
黎落见状嗤笑出声,否定了苏锦云探听来的东西:
“你这都是哪听来的,那些师兄也真是会唬人,不过是吓吓你罢了,你还当真呢。”
苏锦云苦着脸,委屈的回道:
“啊?师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原是他们使坏吓唬我,哼——”
黎落走上前,捏捏苏锦云的脸蛋儿,哄劝道:
“好啦——也是修炼无聊,才想着法的找些乐子,同他们置气倒不至于。晚膳前我在子佩师傅那打听过了。孙令只是人疯了而已,哪有你听来的那么骇人惊闻。”
苏锦云拍拍胸脯,依旧愁眉苦脸的回道:
“唉,都吓得我不能就寝,这可如何是好。”
黎落哭笑不得的望着胆子巴掌大的苏锦云,眼神宠溺的宽慰起苏锦云:
“我看哪,那些师兄弟是害怕几位师祖的严厉,所以故意摸黑师祖的为人,你又不曾挨过训,怕什么,难道几位师祖还会吃人不成?”
苏锦云撅起樱唇,幽怨的小眼神飘来飘去,像是当真在防备什么一般:
“师姐你还笑话我,明日我一定找他们算账去!”
见苏锦云真的有些生气和恐惧,像是听了什么鬼怪故事一般疑神疑鬼,黎落无奈之下,为了让苏锦云能安睡,就只得带着苏锦云下山去看一看孙令是否如她所说的那般凄惨。
“师姐——咱这是去哪啊?”
和着月光,两名身形纤细的女子,一前一后,悄无声息的走在山径上。
“等会见到人你就知道了——”
苏锦云装作不懂黎落要带她去见孙令,木讷的点点头,乖乖跟着黎落往山下走。
在临近晚膳的时刻,黎落去了方子配的住处,苏锦云便知道以方子配对黎落的信任和疼爱,一定能打探出些什么。
于是就装作柔弱的去试探黎落,不想果真从黎落嘴里听到了她想要知道的讯息,所以苏锦云就更加卖力的佯装害怕,以便黎落心软,从而得逞。
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苏锦云很是佩服自己的足智多谋,行在山间的步伐,也格外轻快和雀跃。
没多久,两人便来到了方子配所指的那处石洞跟前,黎落摸索着被爬山虎笼罩住的机关,往里一推,石门便自动打开了。
此时,苏锦云自然要做出一脸惊奇的样子,瞠目结舌的表示无龄居然会有此等地方。
进入石洞后,是一个很窄的巷子,径直往前,黎落则遇到了那位小道童,那小道童年纪不大,夜里犯困,便蹲在石阶上睡着了。
黎落轻轻咳嗽两声,才将小道童吵醒,见对方身着无龄道袍,小道童面上的忌惮才褪去不少。
黎落走向小道童,很是熟稔的拉过对方的手掌,在对方手心划拉着,小道童适才明了黎落他们来此的目的。
站在黎落身后的苏锦云,将这暗号牢牢记在心里,才收回窥探的视线。
小道童将黎落和苏锦云,带到了右面甬道中的一间石室外,黎落瞧着此处还分设有不少石室,便心知无龄曾打压过不少敌手或魔头。
小道童拿出钥匙打开石室的门,又飞快的将结界打开,苏锦云还未看清楚,结界便被打破了,故而,苏锦云有些气恼的暗地里白了小道童一眼,才跟随黎落走进石室。
那孙令的一双胳膊,被定在石室上方垂下来的锁链捆缚着,可以活动,但空间并不大。
见到有人闯入,本在沉睡中的孙令猛然惊醒,很是恐惧又害怕的念叨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黎落打量了此处的摆手,茅草都是干燥和干净的,甚至有一床棉絮铺在上面,碗筷也都洁净,说明无龄并未苛待孙令,只是将孙令关在密室中罢了。
黎落转过头,对苏锦云嗔道:
“能吃能睡,精神也不错,除却有些狼狈,没有可以挑剔的,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苏锦云闻言假作羞怯的辩驳道:
“我不是不放心,只是被吓唬到了。”
黎落听着这话苦笑着对道童道谢,而后拉着苏锦云走出石室,眼见到通过锁好门,又将结界展开,黎落这才和道童告别,同苏锦云出了山洞。
见过孙令后,黎落不禁感慨道:
“锦云,你注意到了吗——孙令所居住的环境干净又整齐,可全然不像一般犯人该有的待遇,所以呀——咱们的众位师祖,是很有善心的,哪有你形容的那般恐怖?”
苏锦云闻言忙连连应和,认可黎落的意见。
将苏锦云送回房,黎落才去后山练功,不知不觉到了三更天,方回屋就寝。
熟料,第二日天未明——无龄就发生了一起不小的事故,孙令逃走了,且打死了一名守的道童。
明空等人查看了道童的尸体后,发现道童死去的时间乃是后半夜,且所用武功很是邪门。
小道童浑身衣衫碎裂,皮肤炸裂,嘴角溢出毒血。
黎落听说了这件事的时候,脑中一片混沌,怎么她昨日才去看过孙令,后半夜孙令就被人救走了呢,也太奇怪了。
还未等黎落去找明空等人打听情况,方子配便寻到了黎落。
黎落见到方子配,很是焦急的打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瞧着方子配的反应有些蹊跷。
方子配很是自责又担忧的看着黎落,探询的目光甚至有些怀疑的成分。
看了半晌,黎落总算是懂了:
“师傅,你不会是怀疑——孙令是我放走的吧?”
(未完待续。)
第三四六章:蓄谋已久
方子配也着实纳闷的坦言道:
“就算你有放走孙令的理由,也没有打死道童的理由吧,我哪有证据怀疑你呢。”
见方子配是在吓唬她,黎落才抽搐着嘴角为那名死去的道童默哀。
“师傅,我昨日确实去过,但很快就走了,就在昨日的上半夜。”
方子配闻言面色严峻的回道:
“那我对此,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了。”
黎落见状也道:
“若如此说,徒儿还有撇不开的嫌疑呢。会是谁——对个孩子下毒手,太残忍了,其心可诛!”
回想起那名道童乖巧的酣睡模样,黎落就不由得咒骂起杀人的凶手。
方子配却把重点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你说你昨夜去过,是你一人去的,还是有人跟随,师祖等人因为上次藏宝阁的事情,一直怀疑无龄藏着内奸!”
黎落很是笃定没有带身份可疑的人进入过石洞,便十分肯定的回道:
“我就带了锦云师妹而已,她怎可能是内奸呢?”
方子配的心落停半拍,才忧心忡忡的看向黎落道:
“不好,无龄许会出大事……”
黎落更加不解的睁大眼睛,想要看看方子配究竟在说什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师傅?这话从何说起——”
方子配没有回答黎落的问题,而是询问说:
“你会记挂起孙令,是由于苏锦云故意提及吧?”
黎落细想之下,方子配竟然言中了,但她依旧不认同方子配轻易料定苏锦云是奸细的做法,就为苏锦云辩驳道:
“那是锦云师妹心善,无意中记起了孙令,才问及他的情况。”
方子配阖上眼睑摇摇头,回道:
“黎落,你被她骗了,是因为她断定我会向你道出孙令的所在,故而才利用你的同情心,一步步达成她的目的,你仔细想想——孙令这档子破事,可曾是你主动引发的,该是被那苏锦云牵着鼻子走才对!”
言毕,方子配十分懊恼的自责昨日没有问清楚黎落因何突然提及孙令,就毫不隐讳的把孙令的藏身之处说了出来,孙令是否失踪并不打紧,打紧的是——素来正气凛然的无为道长很是气愤凶手将道童残忍毒害的事情,已经去一路追查了。
这麽看来——对方要的根本就不是孙令,而是要让无龄分崩瓦解,调虎离山。
“唉……师傅早就警告过我,那苏锦云要么当真蠢钝和天真,要么就是狡猾到骨子里,吩咐我看这点她,我却并未在意——”
方子配自言自语的时候,黎落一言不发的陷入沉思,只因方子配毫不知情,却连细节都猜对了。
“我去找她问清楚!”
黎落咬唇,心中很是气恼——一方面,是出于对孙令被救走一事或多或少都跟她有关系。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苏锦云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的优柔寡断的思绪。
方子配一把拉住黎落:
“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黎落眼神古怪的盯着方子配,不懂方子配在说什么。
“她的身份已然暴露,你觉得她还能留在无龄吗?”
确实,方子配所言不虚,纵使苏锦云想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黎落头上,也没有人会信她,所以,她恐怕早就与接头人带着孙令逃之夭夭了。
“师傅,小道童的尸体能让我看看吗?”
方子配面色沉重的点头,又道:
“随我去凌霄殿吧,师傅他们正在为道童超度,可是——恐怕这才只是个小开场。”
黎落听着方子配很是忌惮的样子,自然也不敢马虎或掉以轻心,与方子配迅速来到凌霄殿后,黎落只看了小道童一眼,就对清玄等人说道:
“诸位师祖!道童该是被孙妙仪所伤——我曾也被这古怪的残花功重伤,若不是当时彦尘师傅为我逼出毒素,恐早就撒手人寰。”
黎落言毕,方子配扑通跪地,脸色异常难看:
“几位师傅,徒儿有要事禀告——”
清玄等人听了黎落的话,正想追问关于残花功的特点,出自哪门哪派之类,就见方子配如此神态,便知不妙。
明空点点头,示意方子配但说无妨,方子配才将无龄奸细苏锦云利用黎落解救孙令一事,完整的叙述给清玄他们听,且不忘言明他的判断——乃是此次孙妙仪的行动目标绝非孙令,只是想让无龄缺少助力罢了。
听完方子配的分析,清玄、明空和平笙面色一沉,三人面面相觑,纷纷开始思量仇家究竟是谁,为何要下这么大盘棋来对付无龄。
“掌门师兄,我有一个大胆的揣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清玄不知想到了何事,惊得双肩一震,像是被何物击打了般有些毛骨悚然。
“情况已经如此糟糕,还能差到哪去呢,说罢——”
见明空并不显慌乱,还算镇定,清玄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否则便是自乱阵脚,而非排解疑点了。
“望安一事,无从查证,苏锦云在无龄待了这么久,自然知晓望安的身份。若望舒师兄和莫逆师兄的远去,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那仇家还真是了得啊——”
平笙和明空听了清玄的揣度,不禁深吸一口气,由于连对是谁都不知,自然有些头疼。可因为一个苏锦云,对方却很是了解无龄的境况。
其实,清玄没有将最让人寒心的猜测道出,只是怕明空等人想不通。那便是——望安早就被仇家拉拢,配合着这计划,毕竟那字迹太像,像到望舒看到都没有起过疑心。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放过那个苏锦云!不想此女年纪轻轻,却工于心计,城府颇深,耍得一手好伎俩!”
清玄想起当初对苏锦云的宽容,就恨得牙痒痒。被一个不大点的小丫头,将整个无龄玩弄的团团转,叫他如何不气愤。
黎落本想插话,表示事情还未调查清楚,或许苏锦云也是被利用了而已,可看着明空他们的脸上都一片阴霾,黎落就将这话咽了下去。
“对了,那苏锦云呢!”
平笙忽然发问,清玄闻言便摆手说:
“估摸着早都跑了——还能等咱们去捉拿?”
方子配想做些事来弥补自己的失误,便提出自己这便去搜查,黎落于心有愧,提出和方子配同去。清玄只嘱咐二人找不到便回来,莫要撵的太远,只恐无龄会出事。
找遍无龄后,黎落不得不开始琢磨苏锦云对她说过的话,坐过的事,只因情况连连印证了方子配的揣度。
回到山上后,方子配想起来清风的逍遥门可以帮忙,又看了看身边的黎落,本着最想保护的就是黎落的心思,方子配提出让黎落去逍遥门请清风回来,带上所有弟子,镇守无龄周界。
其实,方子配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兴许再过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仇家就会登门,所以越早让黎落离开,黎落就越安全。
“师傅,我如今的修为你也知晓,对守护无龄能起作用,传信求救这等小事就交给修为不济的师弟师妹们去吧——”
黎落的和方子配想到了一起,确实得去传讯告知清风无龄的危机,但不该是由她这个女弟子中修为最出色的抽身避险,应当将机会让给旁人。
和方子配正要回凌霄殿禀报,迎面撞上了陆鸢容、陆菀青带着几个修为不错的男弟子。
方子配便询问起陆鸢容等人这是作何,陆鸢容就回道:
“清玄师祖怕敌人攻上来时,这几个孩子会惨遭毒手,让我等代为守观门,命这些小道童通通去藏经阁躲起来,哪里有秘道掩护,若真发生不幸,这些孩子也能幸免于难!”
方子配赞同的点点头,既急忙嘱咐振鹭他们去藏经阁,振鹭本还不想去,想要与黎落等人并肩作战,方子配直接瞪了瞪眼,那振鹭才乖乖带着师弟走人。
“真是晦气,一人回来,便有灾祸上门——”
陆菀青扫了眼黎落,一如既往的嘴里吐不出象牙,陆鸢容面色不悦的示意陆菀青闭嘴,黎落才跟陆鸢容说起方子配希望有弟子赶紧去通报清风。
陆鸢容和黎落商量了会儿,最终决定由修为不上不下的陆菀青前去,一来——她至少能御剑,不用担心时间问题。二来——陆菀青算是一众人中最差劲的。
黎落径自和陆鸢容推举陆菀青去传信,陆菀青自然高兴能暂时安全,方子配张张嘴,最终只能闭口。他总不能光明正大的袒护黎落,这在生死关头都是同门前来说,过于自私。
陆菀青御剑走后,换由黎落替陆菀青守观门,方子配则去告诉清玄等人苏锦云早就逃之夭夭。
黎落这厢和陆菀青讨论着,再无龄缺少无为、莫逆、望舒、清风等人的时候,他们必须挺身而出,保护弱小。
趁着这空档,守观的所有弟子又练了练阵法配合。
这分分秒秒都过得格外煎熬和缓慢,敌军究竟何时来袭,会从哪里突围,又会有多少人,修为几何,修习的哪种功法。成了众人共同的疑惑。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七章:曾遇妖童
不多时,明空、清玄、平笙三人现身山头,黎落还未询问,只闻明空一声号令:
“无龄众弟子听令,魔气已蔓延至无龄山脚,给我打起精神,严阵以待!守卫无龄!”
“是!谨遵掌门训令!”
不想这么快,敌人已经来到了无龄山脚下,黎落十分紧张的看了陆鸢容一眼,却见陆鸢容也有些忐忑的望向方子配。
很快,在清玄和平笙的协助下,明空已经命所有可以上战迎敌的弟子摆好阵法。弱小或毫无法力者,都已经遣送进藏经阁。
明空一眨不眨的望俯瞰山脚,瞧见浩浩荡荡的敌军队伍,便觉对方不容小觑,同时也有些纳闷——这独树一帜的魔教队伍,是何时经营起来了,居然完全能不被正派发觉。
远观登山不知疲倦的小走卒,越来越靠近道观,明空的脸色就愈发严肃。
如此难以攀援的无龄山,若非常年攀爬不可能如此速度的登上山巅,敌军却像来了无龄数次一般,避开所有危险的边缘。
黎落望着山底下,敌人前进的路线,眸光便极其震怒和愧疚——苏锦云果真是无龄奸细,她所带领的路线,同黎落先前教给她的,分毫不差。
待敌人登顶后,明空才能瞧清楚那个坐在藤椅上,白台上山,派头十足的不男不女之人。一见对方这妖孽的神态和容貌,明空就晓得了神教圣主修得功夫绝非善类。
“来犯我无龄者乃是何人?报上名来——”
无名一声大喝,盯着神教圣主,眸色轻蔑的质问。
藏在人群中,带着斗笠的孙妙仪,揭开伪装,娇笑着看向身后:
“红樱,你不来作答么?”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锦云带着得意洋洋的笑靥,从神教圣主身后走出来,启唇道:
“此乃神教圣主,识相的——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黎落死死直视着苏锦云,厉声质问说:
“苏锦云!你一直在利用我?”
苏锦云捂唇窃笑,才又回眸很是鄙夷的看了黎落一眼,坦坦荡荡的回答:
“对呀,你傻呗,否则怎能一直为我所用?哈哈哈哈……”
苏锦云猖狂大笑,孙妙仪见状亦勾起嘴角,反倒那神教圣主颇为低调的拍拍手,以一种极其柔媚的男低音轻语道:
“明空掌门,在下为你介绍介绍我神教左使——”
望安出现后,明空、平笙都露出瞠目结舌又失望之极的表情,而清玄,则凄然垂头。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明空晃了晃神,险些心神不稳。
望安现身后,并未朝众人看过一眼,只径自走到苏锦云身边,眼神爱慕而痴情,苏锦云揽住望安的胳膊,媚眼如丝,好不让人心跳脸红的画面。
不想那苏锦云在无龄之际,一直伪装成一个胆小怯懦的女子,却在此时展露出真心请,着实让人对她的表里不一感到吃惊。
明空收回视线,睨视着神教圣主,义正言辞的问道:
“神教?贫道从未听过,只是不知你处心积虑的设计我无龄,因为什么,又究竟想得到什么!”
神教圣主挑唇一笑,风情万种的迎视着明空的质问目光:
“明空,你当真忘了?”
这一声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却没有夹杂其他含义,神教圣主之所以恨透了无龄——只是为了讨个说法。同孙妙仪一样,他受到了不公,与孙妙仪有差别的是——孙妙仪所谓的不公,只是自己的臆测。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份痛、一笔仇,就可以支撑起一个人的血液、筋骨和胆气,带着这个执念寻找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神教圣主便是如此苦熬了大半辈子。
明空听到神教圣主的询问,脑中一片混沌,可仔细端详了对方的眉眼、脸蛋,又默算了对方的年龄后,明空震惊的抬眸,一动不动的看着神教圣主。
瞧着自家掌门怔在原地,良久未曾出声,清玄便低声唤了句。
明空回过神,脑中还不断回放着曾让他心存愧对的记忆——
多年前,清玄等人在收养了第四个入室弟子后,明空也想找个天赋异禀的,与自己投缘的,亲自教习,便跟无为打过招呼,就下山寻缘去了。
说来也巧,经过一处剑庄时,明空目睹了一副惨绝人寰的景象——
一家老小都求着那位当家人放下手中的约为五岁的孩童,那当家人竟然要将孩子摔死。
明空见状很是不平,自然就上前阻拦,询问之下才得知——对方因何要残忍的杀掉一个孩子。
岂料那孩子竟是男子亲生的。直到明空发现那明明长相是女童的孩子竟然站着小解,明空才大致懂得对方为何要下此狠手。
当家人乃是剑庄主人,身手了得,武功不凡,奈何膝下单薄,只有这一名不伦不类——不辨男女的孩儿。
虽说这孩子骨骼清奇,若耐心培养,将来定是一代傲视英雄,可屡屡因相貌问题被众人耻笑和谩骂。甚至累及自己的父母被戳着脊梁骨说出一些常人无法忍受的侮辱言辞。
剑庄庄主何尝不明白——孩儿是自己的亲骨肉,只是与常人不同罢了,就这么一直养在家中,也算百般疼爱。
可是,好景不长,剑庄庄主争取武林盟主一位时,竟被被对手质疑家风不正,作风不断,罪孽都报到子孙身上了。
就这样,庄主被无端端取消了参加比武的资格,名声更是一落千丈,那天回来,心情不佳,听着孩儿哭闹声又是心烦,索性想将这孩子送回黄泉路,一洗耻辱。
明空百般开导,对方依旧狠心要抛弃那孩子,明空不忍,只得将孩子带在身边,打算寻找一处好人家,送人领养。
同那貌美的男童相处了约有一月的时间,明空发现这孩子颇有修道天分,他念得口诀,或施法时的手诀,那孩童过目不忘,且模仿的很是到位。
明空欣喜不已,原来想要寻找的徒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明空打算将孩童带回无龄,结束此行时,他犹豫了。
这孩子的相貌,会随着年龄增长而越发显出不同,究竟把他归为男,还是归为女,师兄弟问起又如何解释他选了一名天生有残缺的孩子做入室弟子。
其他门派的掌门又是否会因此嘲笑他,门人是否会因此不再敬重他,甚至为他带来非议。
考虑良多,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竟然会毁掉他拼尽半生所挣得的一切时,明空放弃了。
可那孩童却还相信着这位疼爱自己的老人会给自己一个安稳的居所,不会再遭受冷眼,经受辱骂。孩童也深深记住了对方的名字和样子。
决定将孩童丢在一处人家前,就此离去时,明空说了平生以来的第一句谎言:
“况儿乖,站在这儿等着,空伯伯去给你摘果子吃。”
粉雕玉琢的艳丽小脸十分乖巧的捣头,奶声奶气的回道:
“空伯伯,况儿等你,况儿哪也不去,等空伯伯回来!”
明空眼眶泛红,步子迈不开一般沉重,他看了孩童最后一眼,决绝转身,温热的泪水滑过面庞,印在嘴唇——有点咸,有点苦涩,还有对自己作此抉择的深深愧疚。
再观眼前的神教圣主,也果然出落得额更加像个女子,只是对方的音色和一些体表特征还能表明对方的真正性别。
“况儿……”
(未完待续。)
第三四八章:大难临头
明空一声如隔世千年的轻唤,让神教圣主扬起嘴角,眼神却并未因两人曾经的回忆而感动,只有恨和痛徒留心底。
“看来你并未忘记我,还算有些良心。只不过——你经年来享誉各大门派,甚至连你的师兄弟都不知,你内心的胆怯和虚荣!”
话锋一转,本来温情的重逢寒暄,转瞬间变作揭露暴行,神教圣主说得明空无处遁形,清玄他们更是一脸迷茫。
“师兄,此人在说什么?你同他相识?”
明空闻言没有回眸去看清玄,只叹道:
“一段孽缘,我确实愧对于他。”
明空抬眸,面色恳切的看向神教圣主:
“况儿,我的罪孽,由我来赎,莫要牵连无辜,回头是岸。”
听着明空的劝告,神教圣主陡然发笑,笑得很是开怀的他,眼中氤氲着雾气朦胧。
回头?他早就回不了头,当年明空将他遗弃的时候,他就一直坚信明空会回来找他,那家人打骂他,像撵走一只流浪狗一般的欺辱她,他都不肯离开半步,只怕明空回到此处的时候寻不见他。
那户人家不仅没能如明空所愿,将他收养,男主人甚至起了歪心思,见他貌美,将他卖进红楼,红楼的妈妈瞧她生得好看,本对她很好,可在发现他本是男子之后,像是见到妖怪一般,失手将他推下楼。
摔晕了的他,被红楼的打手像扔垃圾一般丢到乱葬岗,他鄙视已经醒转,却依旧要装作活不过来的样子,只怕被打手发现他尚留一丝气息,就毫不犹豫的结束了他的性命。
这种辗转流浪的日子足足过了一年,每天担惊受怕,混在乞丐群里,只能在夜里,等那户人家熟睡时,跑到和明空分别的地方,盼望明空回来。
三年过去了,他经历了比普通小孩难以想象的恶劣童年,心智渐渐成熟的他,才知道遗弃和抛弃是何意,欺骗能表现的多真诚。
后来,他误闯上古魔地,九死一生捡回了一条命,从魔窟中得到邪功的他,发誓要将自己经受的一切,百倍奉送给曾经遗弃他的人。
确实,明空不欠他,然而,做出了承诺,为何不信守,他只是个孩子,毫无判别能力,一个谎言占据了他的前半生,后半生——就为了复仇而活。
逐渐变得强大的他,收留了许多在人世间痛不欲生,甚至想轻生之人,询问他们的苦恼,帮他们报复,作恶、杀人、嗜血,坏事干尽。
他自创神教一派,收揽鬼才进入门下,每一个都并非性本恶,被世道所逼,被人心迷惑,才被迫走上不归路。
彼时,有了报仇能力的他,第一个想找的——便是曾要亲手结束他生命的生父。那时——他的生身父亲已经如愿以偿当上武林盟主,可惜年事已高,徒占个名号和地位罢了。而他最温柔的母亲,从未去找过他,且又诞下了一对男婴,一家人真是幸福美满,感人至深。
那一夜,武林盟主全家三十六口被血洗,无一生还,盟主与盟主夫人死后的表情——时恐惧又痛苦的,还透着那么一点点内疚。
杀掉自己所有的家人,他反而变得轻松和畅快了,他抛弃了以前的名字,只用圣主二字自封,不仅为嘲笑所有道貌岸然的虚伪之徒,也是在向所谓的名门正派的挑衅。
何为圣人?谁又配得上圣人?他比所有人都认识深刻。
当然,这些经历和过往,神教圣主是绝不会向明空诉说的,毫无意义——从明空将他抛弃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一生孤独煎熬。
“你来恕罪?你堂堂无龄掌门,何来罪过?”
神教圣主故意明知故问,搞得清玄等人更加好奇——像明空这般为人正直的修士,怎会做过对不起旁人的事,且此事他们毫不知晓。
明空在想起神教圣主是谁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羞愧无比,神教圣主此时就算将他做过的事情悉数道出,他也无话可说。错了就是错了。
“况儿,我明白——或许当年我没有做错选择,你就不会堕落至此,是我毁了你的一生,我本该偿还,但无龄几千人命,并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就不能停止杀孽吗?”
神教圣主闻言,十分好笑的露出轻蔑又滑稽的表情:
“杀孽?这词儿听上去罪过挺大呢?世人糊涂,不知死去才是解脱,我哪里是在造孽?我分明是在救世!再者言——你所做过的事,比起杀孽而言,可只重不轻啊,你有何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
听着对方的口气,毫无回旋余地,明空放弃同对方论道,面色哀痛的无奈闭目:
“况儿,今日你犯无龄,为保无龄,我必须与你对抗,可我欠你的,一定会还给你——”
明空勘破生死一般道出这句话,已经做好了迎接战斗的准备。
神教圣主只是相貌类似女儿家,行事从不矫情拖拉,听完明空此话,他讥讽般勾起嘴角,飞身下了轿子,一道血红暗影击向明空。
那血红暗影功力十足,杀伤力不浅,明空若躲闪,就只能害得身后的同门遭殃,若回击,又怕再伤况儿,他很想一动不动承受着这一击,可是一思及无龄眼下势单力薄,他若只为恕一人治罪累计无数性命,得不偿失。
思考顷刻,刻不容缓之际,明空不得不拔剑阻拦。
挥剑潇洒一砍,血影被击退,剑气直冲神教圣主。
神教圣主可不像明空那般心慈手软,该躲则躲,于是那道剑气,就落在了他的走卒身上,重伤数人。
战斗开幕,明空主要对战神教圣主,平笙和望舒则帮助门下弟子击退连连不断攻上山的神教门徒。望安则和方子配对上了,孙妙仪一如既往的死盯黎落,再加一个苏锦云,她就被双面夹击。
无名他们,则死死防住道观入口,以免观中藏匿着的无辜之人被来敌找到。
可以说,无龄明显处于劣势,人手不多,修为平平者占多数。又因神教功夫阴毒无比,让人防不胜防,打起来很是费力。纵使有那么一两个修为卓越的,敌手中亦有,抗衡之际哪里得空去帮其他人。
明空和神教圣主的对战中,后者越战越勇,前者却越来越束手束脚,甚至明空的手掌已经沾染到神教圣主蕴藏在邪功的毒气,来不及逼毒,明空得死死缠住神教圣主。
莫说是黎落他们,平笙和清玄两人加起来,都难敌神教圣主十分之一。
无为这厢,追了将近三个时辰,发现孙令被安顿在一处小茅草屋内,屋里屋外再无他人,才想到无龄或许正遭奸人陷害,便奋力往回赶。
黎落虽在秘境的时候,修为大有提升,可也不是孙妙仪的对手,能全身而退,已算技巧过硬,那苏锦云又在孙妙仪身侧钻空子,搅得黎落心烦意乱,频频失手。
黎落从未想到,转个脸的工夫,她跟苏锦云就从好姐妹变为仇敌,更不懂苏锦云对她的嫉恨到底从何而来。越发觉得看不懂人心的黎落,又不禁想起彦尘——
究竟是她的问题,还是别人的问题,正真一心护她的人被撵走,她一心维护的师妹却绞尽脑汁思量着算计她。
黎落此刻突觉与人相处好累,孑然一身属实自在,像彦尘那般从不招惹别人,也不怵别人招惹他的超然世外的生活方式,谁说算不上一种最乐得轻松的一生。
孙妙仪见黎落开了小差,立即甩出残花箭雨,黎落猝不及防,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无法抵抗,但见苏锦云邪佞一笑,长剑直插黎落肩胛。
没入骨头的长剑和浑身炸裂的痛楚让黎落连连后退,剑端离开皮肉,鲜血喷涌而出,黎落面色一慌,正欲躲闪,却瞧着陆鸢容情形很是不妙,恐怕拖累陆鸢容的黎落只能硬着头皮挡下孙妙仪和苏锦云联手的第二轮打压。
面色逐渐淡如白纸的黎落,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伤口处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毒气进入肺腑的不适。
明空一个回旋,正好看见被打得退无可退的黎落毫无还手之力,便快速移动到黎落身前,将孙妙仪和苏锦云击退,黎落见状振作起来,与明空一同和神教圣主、孙妙仪、苏锦云奋勇抗击。
苏锦云修为最弱,被明空打伤后躲到神教门徒之中得以喘息。
奈何黎落的体力越发跟不上,虽然依旧跟着明空发招,可伤害太小,于是实质上就成了明空一人对阵神教圣主和孙妙仪。
再次间隙,刚好抽身出来的平笙见明空吃紧,便一个飞身挡到黎落跟前,同时以剑气击向孙妙仪。
孙妙仪正专心与神教圣主对付明空,反应过来时已被平笙击飞。
孙妙仪的嘴角溢出鲜血,或许受了内伤,可她无所畏惧的立刻精神奕奕的又加入交战当中。
见孙妙仪受了伤,神教圣主眉头一蹙,眼中精光一闪,飞快的从明空同平笙二人间窜过去,发出致命一击,打在黎落身上。
那一瞬,黎落只感到粉身碎骨般的疼痛和眩晕,神教圣主的邪功可比孙妙仪强了不少,毒气蔓延更快。(未完待续。)
第三四九章:双双身亡
不大会儿,黎落觉得浑身冰冷,像是被冰蝎子发狂啃噬一样又痒又麻。
喉头一热,黑血喷薄而出,黎落体内的生命力一点点被毒气吸干饮尽。
岂料,由于神教圣主突然脱离战斗去追击黎落,让孙妙仪独自对抗平笙同望舒。孙妙仪此时同黎落情形一般,吐血步子,眼神迷蒙。
回归战斗的神教圣主看了眼躺在地上呕血的孙妙仪,胸中怒火灼烧,满腔愤怒使得他印堂忽而红忽而黑,似是走火入魔了般。
“保护右使!”
一声大喝之后,几个小走卒将孙妙仪迅速带离撤退,眼见那明空要为黎落逼毒,杀气蓬勃的神教圣主打退了平笙后,直击以后背对着他的明空。
平笙见状高唤:
“师弟当心——”
却已是来不及,明空硬生生承受着神教圣主的那一击,并未想放弃将黎落从鬼门关拉回来。
神教圣主见明空不躲不闪,明白了明空或许想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心里好过些,可神教圣主怎会让他如愿。
既然明空关心黎落的性命而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那他就直接送黎落升天。
明空察觉到对方故意对准黎落出招,知道神教圣主是刻意不给他救人的时机,只得出手护住黎落的明空不得不又和神教圣主纠缠起来。
瞧着地上的黎落奄奄一息,明空边打边语气恳切的闷声询问:
“况儿,你到底要屠戮多少无辜生命,才愿意放下仇恨?”
神教圣主回视着明空无奈至极的眼神,早就麻木不仁的他根本不会同情别人,只因从未有人同情过他。
“宁愿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回答完毕,神教圣主战斗力猛增,似乎像在为自己的这个信仰喝彩一般。
明空本就受了神教圣主的毒影功,此时能脱身已是不错,想到黎落还处在危险状态,明空朝神教圣主身后正在干扰他的平笙大喊道:
“师兄,快救黎落——”
平笙闻言进退两难,受了伤的明空明显处于弱势,只怕抵挡不了神教圣主多久,拧眉犹豫片刻,平笙才离开战斗去查看黎落的伤情。
可当他看到适才黎落躺下的方向空无一人后,纳闷又焦急的再次加入战斗,且急声禀报说:
“师弟,黎落不见了——”
明空听了这话焦头烂额,黎落若再像前次一般被歹人趁机下手,他如何向彦尘交代。
正在思考中,只听山崖边传来一声高呼:
“掌门师弟,请恕师兄一时鲁莽——”
回到无龄的无为,终于算给无龄添加了一份助力,无为和明空两人共同对付神教圣主,那平笙才抽空去寻找黎落。
黎落到底人在何处呢?当明空被神教圣主逼得不得不接招的时候,受了些轻伤的苏锦云才从人群中溜了出来,将黎落拖到了神教的势力范围,无龄门人暂时还闯不进来。关键也无人察觉到黎落被人拉走。
俯瞰着躺在地上了无生气的黎落的绝美脸颊,苏锦云娇笑出声,那神教圣主称作的轿子刚好挡住了明空等人的视线。
迷迷糊糊中,黎落只觉得连将污血吐出的力气都使不出来,耳边还回想着犹如恶魔般震颤耳膜的狂笑。
“黎落,我估摸着你死到临头也想不明白——我怎就看你不顺眼了,我怎就恨你入骨了是吗?当然,你必然认为你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子,所有人都该围着你转,怎会嫉恨你呢?”
黎落努力张着嘴,意识混乱的她似在呼唤彦尘的名字,苏锦云看清黎落的嘴型后,俯身贴近黎落的侧颜,狠毒又残忍的轻语道:
“彦尘不会来的,你一个将死之人,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想起你……”
生怕自己会像孙妙仪那般不讨巧,还未结果掉黎落,自己倒被废掉,那苏锦云不再废话,一掌击入黎落的天灵骨,震碎的不仅仅是黎落思念彦尘的情,还有黎落残存的那一点点生气。
收回手掌后,苏锦云看着地上的睡美人,一动不动,呼吸停止,身上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才确定了黎落已经死掉。
想到这等快感让她一个修为不怎么样的抢先品尝到,苏锦云便觉得意。
苏锦云正欲去探探孙妙仪的伤势,只听山下一声大吼:
“逍遥门众弟子听令——杀!”
苏锦云一听清风等人已经赶来,便觉不妙,跑到山崖边巡视一番,原也没有多少人,该是因为有些弟子的脚程还不够快。
苏锦云想着先不必回禀圣主,先让圣主杀个痛快再谈撤退,就悄悄带走了一批人马去阻止清风等人登山搭救。
被神教门徒藏到草丛中歇息的孙妙仪,终于缓了过来,起身后,她迅速为自己疗伤,以免帮不上神教圣主,也杀不掉黎落,这大好的机会,千万不能放弃。
起身后,穿过草丛的孙妙仪冲过轿子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回头瞧了一眼,发现黎落居然已经死了。
走到黎落的尸体近前,看着黎落犹如谪仙般的静谧脸庞,紧紧阖上的双目,白的瘆人的面色,孙妙仪的内心反而很平静,既没有多强烈的喜悦,也没有此事结束的轻松。
脑子里唯一想的是——这个时运极好,处处同她作对的,伶牙俐齿的女子,再也不能活着站在她眼前惹她生气,惹她生妒,同她辩嘴,看似顽强,也不过如是脆弱。
半山腰的清风瞧着苏锦云带着一批鬼头鬼脸的队伍拦住他的去路,看都未看苏锦云一眼,只对身边的陆菀青道:
“菀青,我先上山,灭掉这些入侵者后,速速登山营救!”
“是!”
清风自苏锦云等人的头顶飞过,苏锦云还妄想去追,陆菀青便发起攻势:
“受死吧,奸细!”
迅速来到山巅的清风,一眼就瞧见无龄弟子被打得溃不成军,愤慨至极的清风,接连解决掉敌军三波小兵,才来到明空身侧,与明空和无为一起对战孙妙仪与神教圣主。
“师弟,你中毒了,可有大碍?”
无意间瞥到明空唇色发黑,懊恼自责的无为出声询问,可手脚却不敢怠慢,不能让神教圣主有喘息的机会。
加入战斗的清风,和孙妙仪乃是恩断义绝后的第一次重逢,两人的心情变化很大,孙妙仪再见清风时——少女情愫不再,有的只是当初清风对待她的冷漠。
瞧着孙妙仪成为魔教中人,清风既失望又无奈,但很快就收回心思,将注意力全部放到对战中。
明空显然有些不支了,但看到神教攻势太猛,他不能大意,故而只能装作那毒素还未曾抵达肺腑的样子,强撑着回道:
“无碍——”
无为瞧着明空说话有气无力,但剑气如虹,不敢有一点收敛,这显然是在硬撑。便禁不住劝说道:
“师弟,你先去将毒气逼出来,我和风儿可以应对一阵儿!”
清风闻声亦很关切明空是否支撑的住,所以非常认同无为的建议:
“掌门师祖,你听大师傅的话,先去将毒气逼出来!”
明空是主要战力,一旦撤退,清风同无为难保就落入险境,是故明空根本不愿撤离,对于二人的劝告也是置若罔闻。
无为思量着如此下去是不行的,便和清风使了使眼色,必须要将神教圣主或孙妙仪一人击退,让其中一个暂时丧失战斗力,如此一来,明空才能得空去逼毒。
清风明白无为的意思,本来一招一式没有针对性的就那么互相对垒着,有了针对性以后,就很容易让击败一人,迫使对方撤离战场。
无为看了看清风,又瞟了神教圣主一眼,那清风自然理解成主攻神教圣主,孙妙仪的攻击可以先承受着,毕竟孙妙仪的威力远不如神教圣主,还可以承受的住她的攻击。
岂知,无为知道即使三人合力对抗神教圣主,那孙妙仪就会趁机猛攻其中一人,如此下来战况依旧胶着,所以只能主攻孙妙仪。
无为之所以暗示清风,主攻人选乃是神教圣主,只是为了给对手制造假象。
眼见明空同神教圣主打得不可开交,清风和无为同时不理会孙妙仪,全都攻向神教圣主。
仓促间看到无为脖颈上的青筋都暴起,想来蓄积了不少功力在仙剑内,瞧着神教圣主根本没有顾虑到无为换了战术。
孙妙仪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那个俊美的男人死掉,那个给她新的生命,让她得偿所愿的人就这样死去。对孙妙仪而言——孙令都及不上神教圣主带给她的恩惠更多,对她的意义更深重。
孙妙仪飞快的提速,侧闪到神教圣主左面,哪成想无为本来要打的就是她,孙妙仪便生生捱下那一剑,剑气入体的时候,孙妙仪感觉到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被冲乱,筋脉随之破裂。
仰面朝天,孙妙仪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就那么傻傻的看着无龄上方的天空,陡然间,孙妙仪眸中显出毫不掩饰的恐惧,她拼尽最后一份力气对竭力嘶吼震开无为等人来接住她的神教圣主吐出一个“撤”字。
音节发出后,孙妙仪嘴角扬起笑容,看着将她搂在怀中痛不欲生的神教圣主,慢慢阖上双眼。
(未完待续。)
第三五零章:大开杀戒
到了这一刻,两人间才知自己对彼此暗存已久的心意,可为时晚矣,孙妙仪和神教圣主已然天人永隔。
“啊——”
这一声嘶力竭、震慑天地的哀嚎,来自眼眸猩红的神教圣主,他俊美阴柔的脸蛋上尽是暴怒和痛恨,眼中是残酷和冷血。
拦住要上前袭击神教圣主的无为,明空已经神态虚弱的对神教圣主柔声说到:
“况儿,回头吧——”
神教圣主双目无神的将孙妙仪扣在怀中,吻着孙妙仪渐渐流失温度的额头,一字一顿的回给明空一句血誓:
“明空,此生唯一心中有我之人,被你师兄使计杀害,你让我如何回头,莫不如——你们都来给她陪葬可好?”
打横抱起孙妙仪,将孙妙仪平平稳稳安放在一边的草丛上,看着孙妙仪沉睡的安静容颜,和孙妙仪胸口绽开的血色花蕾。神教圣主死死定在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无为身上。
“泣血蜕变!赐我神躯——”
这声长啸,遨游飘荡在整个无龄山巅,响彻山谷,神教圣主如泣血修罗,狂发飞舞,罡气四散,他的身体发生明显变化——
原本青黑色的瞳仁变得如妖魔般赤红,身上所有的筋络泛着青黑色,透着一些妖艳、诡异的血红,就那么根根分明的显露在外。
正在山下和陆菀青交战不休的苏锦云听到这响彻云霄的裂吼,顿时变了脸色,只见她眸中闪过一抹无处可逃的倔强和果决,大喝道:
“圣主天威,振兴神教!神教门徒无畏无惧,誓死追随圣主!”
这声宣誓,引得半山腰的神教门徒,跟着苏锦云的号召,斗志昂扬,视死如归般响应着。
正在寻找黎落的平笙,听到半山腰的异动,急忙追了过去。和无名交战的望安,眼见苏锦云有难,也不再恋战,急于奔赴山腰。
不多时,山腰之际出现了两拨对峙人马——苏锦云和望安带着的神教门徒,阻拦逍遥门弟子上山支援。陆菀青、平笙带着的逍遥门弟子,以冲破突围为使命。
见到此处并没有黎落的身影,平笙便询问起陆菀青,陆菀青虽不在意黎落的死活,可师祖发话,她亦不敢轻漫。就直白的摇头表示并未遇见过黎落。
正在平笙疑惑人为何无端端消失了当间儿,听得对面的苏锦云狠戾的笑笑:
“平笙师祖,连你这少言寡语的,都这般关心黎落呢——不必找了,她徒留一口气,现下,也已经被我掐断了。”
平笙愣神片刻,难以置信的瞪视着苏锦云:
“黎落死了?”
苏锦云摊摊手,眼神鄙夷的回道: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你那般关心她的死活——莫不是因为忌惮彦尘?”
平笙震怒不已,又看向一直守在苏锦云旁边一言不发的望安:
“望安,众位师傅对你恩重如山!你就是如此回馈的吗!”
平笙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劈头而上,他决意为无龄清理门户,纵使望舒归来时会怨恨他,责怪他,他也容忍不了望安如此狼心狗肺的行迹。
来个平笙,苏锦云和望安自然就打不过了,很快——平笙就降服了苏锦云同望安,交由陆菀青看着,待此次危机渡过后,再好生问责声讨这两人的滔天罪行。
没了主心骨,那一波不足为惧的小走卒自然也被带领着逍遥门弟子奋战的平笙,打得落花流水,继而一行人速速上山,只求还能赶上。
苏锦云之所以在听到神教圣主发出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咆哮后,就露出淡漠果决的神情,只因那神教圣主,将暗影神功的最后一式使了出来。
暗影神功的最后一式,确实效果震撼,可神教圣主从未去碰,去练习。只因那最后一式,是将用内力提炼出的毒气逼入体内,每一根血管,每一层皮肉,都散播遍布。以至于被轻轻一触,普通人就会立即毒发暴毙。
可原本修炼这等至邪功法,就会因为提炼毒素时被身体吸收,每每动过真气后,就会被反噬,更不用说这最后一式,乃是将自己当作一个炼化真气毒瘤的炉子。
孙妙仪死了,为了他奋不顾身,却完全将自己放入险境,直到那一刻——神教圣主才肯承认心中对孙妙仪的感觉。
被骗怕了的他,被厌弃惯了他,突获心仪之人的芳心,应该狂喜才对,可下一秒——狠心的老天爷就这么夺走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愿意为他去死,甚至甘之如饴的女子的性命。
从惊喜到绝望,再到崩溃和痛不欲生,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孙妙仪那么高傲,那么不可一世,他本以为这份隐晦的感情会随他一起走到生命尽头,也不会被谁看破或发掘,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也值得被爱,值得被人用生命去爱。
或许,他这辈子足够了,只孙妙仪的这次行动,便填补了他心中的空缺,即使他死了,也再无遗憾。
就让他追去黄泉路,和孙妙仪一起对这个黑暗的世界挥手,走入她们的幸福中。
变得面目可怖的神教圣主,让明空更加痛苦自责,当真是他将那个天真可爱的况儿一步步推到魔鬼的巢穴中的吗,他开始反省,开始扪心自问。他对此,究竟应该担受多少罪过。
“大师兄,他发狂了,你和清儿先退下!”
言毕,明空就打算上前,如若他实在无法将神教圣主变为正常人,就让他二人一起死去,到阎王那里,他慢慢恕罪,而后安心给况儿选个好人家,看着他投胎转世。
依旧云里雾里的无为一把将明空拉回,眸色严厉的摇头:
“掌门师弟,万万不可,你没看到他浑身是毒吗?一旦沾上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不知道神教圣主同明空之间发生些过什么,但无为看到了明空眼底深深的忏悔和愧疚。
所以,无为不想明空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在众人都不曾关注的轿子的后面,黎落的尸体,冷冰冰的躺在那儿,她依旧清美娟丽,依旧盛世容颜。只是不再有生机和活力。
不知为何,黎落头上那根彦尘曾经送给她的材质稀奇的白玉簪,忽然散发出一圈温和的金色光晕,那光晕渐渐将黎落的整个身体包围,不可思议的升起——
“你看那是什么——”
一名无龄弟子惊呼后,众人都朝黎落的尸体望去,却见死去的黎落居然凭空升起,逐渐浮上半空。
远空的层层雾气里,彦尘踩着一朵祥云,面色淡若止水的凝着黎落慢慢向自己飘来。
待黎落飘到他的怀中,黎落头上的发簪变成一截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白骨,彦尘将白骨揣到怀中,一声长哨,唤来了耳鼠,才将黎落交给竟然会流眼泪的耳鼠。
耳鼠驮着黎落,小心翼翼的朝远空飞去,似乎是想把黎落带到它所认为的主人示意的最安全的地方。
然后,彦尘才如大罗金仙降世一般,慢慢飘落到众人的视线中。
原来,彦尘在感知到黎落有危险后,就立刻朝无龄山驶来,停在无龄上空,遍山巡视黎落的身影的时候,唯有生前的孙妙仪看到了彦尘,故而,那孙妙仪才对神教圣主说——撤。
彦尘感知不到黎落的灵力和气息之际,就知道黎落已经死了的事实。
可是,无龄山如此之大,他如何将他的小仙子带回他们曾经的家。彦尘想到了那根用他自己的仙骨所炼化的白玉簪,这才通过感应找到了被苏锦云藏在撵轿下的尸体。
黎落此前大难不死,已经让彦尘怒不可遏,此次黎落当真身亡,彦尘的情绪难道一点波澜也无了吗?
不,越是冷静,越是可怕这句话,不只适用于凡人,也适用于彦尘这般逆天的存在。
彦尘曾说——若无龄再度伤害黎落,那么无龄就可以从世界上消失了。
这一次,并非无龄害死的黎落,彦尘也并非黑白不分之人,所以——他只会让神教不复存在。至于无龄,彦尘将永不让黎落再踏足。
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彦尘,正好撞见了来向明空禀告黎落已死的平笙。
对上彦尘那没有任何内容同温度的双眼,平笙猛咽口水,心里忐忑不已。
而清风,在孙妙仪被无为打死的时候就已经陷入糊涂状态,此刻惊闻黎落死了,他的眼神,像被吹灭了星空的暗夜,再无光彩。只留下一些不愿相信的伤痛与凄楚,能让人看出他对黎落的在乎。
方子配依旧停留在转身愕然的状态,甚至还比划着招式正对不远处的敌人。
没有人敢在此刻去说些什么,彦尘淡淡的扫了眼将无龄观山头围了个水泄不通的神教门人,这才大开杀戒。
与神教圣主想要嗜血成魔的杀心不同,彦尘这极其冷静的表现,更加让人生出莫名的恐惧和压抑感。
他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就将天地元气引进自己的体内,他的周围泛起一圈圈巨大的银色光晕,那光晕灼人眼眸,让人不能直视。
几乎在众人闭目的躲避光线刺眼的那个刹那,彦尘就已经一招灭掉了所有挑衅无龄的神教小走卒。
唯有从远方遥望无龄山,才能看清彦尘刚才是如何做的——
他引进无龄的天地元气,经由他的提炼变得更加纯正和具有杀伤力,为无龄山镀上一层金色光泽,那光泽消失的时候,覆盖了整座无龄的纯正天地元气就过滤了所有流淌在无龄山的妖邪之气。这妖邪之气——就是那些在神教修过邪功,本事并不大的小喽啰身上散发出的。
(未完待续。)
第三五一章:改变
“咚咚咚——”
明空听到敲门声,从榻上起身,印堂间的乌青色,可以显示出——那场浩劫过后,他的身子受到不小的创伤。
推开门后,原是无为带着雪莲羹来探望他的伤好些不曾。
饮下雪莲羹,明空的面色红润不少,才十分感动又愧疚的望着无为道:
“大师兄,谢谢你这般照顾我。”
无为不答话,瞧着明空眉宇间仍有些惘然,便宽慰道:
“掌门师弟,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谁这一生还没犯过错。再者言——那日你极力要救他,不料被他一掌推开,就可以知道:他大概已经原谅你了。”
无为这番话,又将明空拉入那天惊心动魄的战况中:
当时,孙妙仪和黎落双双身亡,彦尘同神教圣主也双双发狂,神教圣主自然敌不过道行恐怖的彦尘,在神教圣主危难之际,明空想要代替承受彦尘的致命攻击,以此谢罪从前并不光明的过往。
然而,神教圣主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一掌震飞了明空,自行去了黄泉路陪伴孙妙仪。
消灭到神教圣主后,彦尘的狂暴之怒并未削减,他找到罪魁祸首——苏锦云,只轻轻一击,就让苏锦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那望安——乃无龄叛徒,按理说他与神教同流合污,坑苦了无龄,无龄众人不该对他心存怜悯才是。
可平笙总觉得——应当由望舒亲自处置这个狼心狗肺之徒,才能让望舒的后半生过得坦然,否则——对方终究会因这番轩然大波而陷入痛苦和自责之中。
所以,平笙、无为、清玄一起恳求彦尘,并未说那望舒不该死,只是想让彦尘留下望舒一条烂命,给无龄亲自处理门户的机会罢了。
可是,苏锦云一死,为苏锦云坏事做尽、泯灭良心的望安怎会苟且偷生,他径自一掌拍碎自己的天灵骨,追随苏锦云而去。
大战过后,无龄山前一片狼藉,无龄弟子死伤惨重,那神教走卒下场也颇惨,只那彦尘一击,就差不多要了他们半条小命。
做完这一切,彦尘望着明空,告诉明空等人——此生,他再也不会回到无龄观这个并不清净的清修观。
彦尘走后,明空愧疚难当,彦尘为无龄做了太多,几乎每逢大难,若不是彦尘鼎力相助,无龄早就不复存在。而彦尘曾经威胁过无龄的话,却从未付诸实践。
倒是明空他们,彦尘只在乎一个黎落,他们也没能保护好。
黎落的死,让清风、方子配日渐消沉,他们成日沉浸在一种虚幻缥缈的遐想中——若彦尘是神,定然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黎落不会就此消失,一定会活过来的。
而彦尘究竟能否逆天而行,让死者重获新生,便是后话了。
远在日兆的昭王同大夏的齐胜,当然也都不晓得黎落逝世的消息,筹备着攻打日兆,定要让蓝妃尝尝切骨之痛的齐胜,计划已经预备的差不多了。
而那日偶然在黎落口中得知——齐胜就在大夏,昭王便派了密探去打听,黎落逗留在大夏的那几日,见过哪些大侠本地人。最后,他推测出一个使得他十分震惊的结论,那大夏新王,就是齐胜。
昭王并不知晓蓝妃和大夏的渊源,故而当然不知晓——在齐胜眼中,他并非是齐胜同母异父的兄弟,而是仇敌。
但昭王心思细腻,睿智精明,想到齐胜当初混进日兆军队当兵的时的意图,和齐胜暗自勾结日兆重臣的鬼祟行迹,昭王也大致知晓了,齐胜或许觊觎日兆这块肥肉。
日兆大王沐阳君年事已高,之所以急于立昭王为太子,就是以备不时之需。蓝妃照顾着龙体欠安的沐阳君,政事大多由昭王代为处理,但沐阳君还是会在早朝之时露面,制造一种他还精神奕奕的假象。
为了防患辅机那种贪欲无穷之辈,和黎晟那种胆大妄为之徒,沐阳君不得不为昭王做好一切铺垫,否则只怕昭王应付不来。
至于嫪菁菁,重回黎家后,姜慧同黎耀荣没有给过一次好脸色,甚至已经嫁出去的三个女儿都时常回娘家探亲,只为揪住黎晟不在的时候嘲讽她。
说来也怪,黎晟这次将嫪菁菁接回黎家后,对嫪菁菁宠爱更甚,早前纳的几名小妾都已冷淡多日。
嫪菁菁几乎在黎家没有一个朋友和贴心的下人,能说说话的仅有黎晟,黎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只要他在家中,就不容许家中任何人对嫪菁菁不善,哪怕是黎耀荣,现在也得尊重黎晟的示意。
嫪菁菁一直活在自欺欺人中,爱一个人太辛苦,被爱才是幸福和轻松的,她如同行尸走肉般,过着与黎晟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度日如年,心中想念的——还是那个绝情的药休掉她的俊逸男子。
关于联手大夏对付日兆的事,黎晟对嫪菁菁只字未提,或许是看出嫪菁菁对昭王存有旧情,又或者为了小心行事,黎晟像个没事人一般,夜里同嫪菁菁柔情蜜意,白日里忖度着如何扳倒嫪菁菁最爱的男子。
夏秋之交的时刻,无龄已从那次浩荡中缓了过来,吃一堑长一智的无龄——在无龄山开辟了更多房舍和练功的场地,只为让逍遥门尽数迁移进来。
方子配和清风也渐渐从悲痛中走出,虽然心里依旧不时飘过那个清丽动人的倩影,但也不至于每每思及都神伤和心痛。
对于望安事件,清风等人做了深刻的总结,包括同无龄没有关系的——彦尘与黎落,神教圣主与孙妙仪: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用来总结这几对眷侣再合适不过。
所以,明空等人一致认为——无龄虽是清修观,却并非不近人情的绝情绝义之地。守住本心确实对修道来说至关重要,可也不能强行对于所有事宜都条条框框的圈禁起来。那反倒是有违人伦的歪理邪说。
身心舒畅,自由发展,才是最洒脱和最随性的选择,也成为无龄今后的教义。
明空颁布了新的无龄教义后,举观欢呼,男弟子中一些早就对某名女弟子暗生情愫的,借此机会大胆表白,共同进步,早日大成,做一对神仙眷侣仗剑天涯,成为新的潮流。
第三五二章:日兆大乱
很快,辅机安插在沐阳君身边的宫人,告知了辅机一件事关紧要的密事——沐阳君龙体不大好,时常在早朝完就四肢颤抖,浑身乏力,脸色是一日不如一日,全靠着蓝妃想出来的抹胭脂的法子来蒙蔽朝堂官员的视听。
沐阳君病危,自然是齐胜介入的大好时机,辅机往大夏送去讯息后,就着手策划让日兆大乱一事,而后那齐胜便可以趁此时机浑水摸鱼。
辅机素来没有称霸一方的想法,他只想雍容华贵、富足安稳,才不愿坐在那人人都觊觎的龙椅上,每日心惊胆战,食不下咽。
但是,辅机不想篡位,可对于有此想法的朝中权贵,也是很通析的,只是想着拉拢关系,万一某一日风云变幻,他自己也有退路。
所以,那些怀有不臣之心的奸佞小人,此时派上了大作用。辅机有意将沐阳君病危的消息广而告之,让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居心叵测之徒更是蠢蠢欲动。
而后,辅机在命令自己的亲信,去探一探某些他都能看出觊觎王位之人的口风,有几人着实正中下怀,而另外的不是胆怯,就是怕消息并不属实,过于谨慎。
但敢于谋权篡位的那几人的身份和地位,已足够使得日兆大乱,辅机便很是满意了。
日兆三殿下,自小不得沐阳君宠爱,好武,却只有莽夫之勇,上不得台面,脑子又愚钝,对于搅乱日兆安危,能起颇大作用。
日兆尚书总管,姓刘,人送外号刘大能人,并不是尊称,乃是因为此人确实满腹诗书,但目光短浅,小聪明不少又好吹嘘,对于蛊惑人心有用。
还有许多闻得沐阳君病危而兴奋彷徨的朝廷重臣,辅机都瞧出了对方在祸害这方面的本事,继而对症下药,搞乱时局。
这些官员都还以为——身居高位的辅机,于乱世中挑选了他们为同盟,殊不知——他们只是辅机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这一日,沐阳君照例来到承乾殿聆听臣下汇报公务,却在和不二公公一同走入大殿内的时刻愣在了原地。
因为——大殿中央本该站满衣冠楚楚的官员,此刻却无一人出现。
若说是迟到,也不可能都约好了就选在今日,且——错过朝会是要严惩的,哪个敢冒险挑衅权威。
等了约有半盏茶的工夫,沐阳君挑挑眉,忘了眼身边焦虑不已的不二,摆手叹气道:
“不用等了,这是在跟寡人示威呢,国法严厉,但法不责众,这些个天天在我耳边阿谀奉承的小人,如今怕是要闹事——”
沐阳君此话将不二吓得不轻,倒不是因为不二的底子不干净,或者同那帮乌合之众是一类人,而是由于造反一词被一国君主道出,那可是大大的罪过,怎能不打怵。
“陛下是否多虑了,或许——”
不二还在思考原因,却闻得沐阳君冷笑一声,眸色淡然的回道:
“不二,你跟在寡人身边多年,何时见过这等景象,不用再为这些个乱臣贼子找借口了,先看看你手底下那些人,是否将寡人重病的消息传了出去,如今事态严重,不可掉以轻心,否则……”
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已经不用再作解释,不二身为宫中老人多年,怎会不懂一朝风云变的道理,擦了擦冷汗,不二立刻蹙眉回道:
“回禀陛下,小的这就去查!”
……
罢朝一事闹出后,紧接着便是三殿下的那些官兵,成日里不在兵营里待着,大街小巷的欺男霸女,搞得百姓怨声载道,甚至很多姑娘家不敢出门。
沐阳君自然震怒不已,可生气只会伤身,传召对方,他那叛逆儿子称病不能前来,倒是比老子还娇贵。
无奈,沐阳君唯有下旨勒令三殿下肃清兵营污浊之气,尽快还京都百姓一个安稳,那三殿下恭恭敬敬接了圣旨,该置之不理依旧置之不理,甚至于派手下人打发沐阳君道——身子抱恙,实在管不了。
接踵而至的各方面起义和轻慢都朝着沐阳君招呼,搞得沐阳君不仅身体并无好转,还愈发厉害,蓝妃每日以泪洗面,早就将齐胜的预言抛之脑后,只想着让沐阳君快些好起来,他们一家三口能平平安安的过完后半生。
失去过一次至亲至爱的蓝妃,终于懂得了珍惜自己应该珍惜的眼前人和来之不易的情分,可惜,她能享有这些美好的时间不多了。
日兆都城的处于日兆最中央,只要团结,按理说是绝不会出现问题的。可正因为地形问题——选在最中央作为都城,也是十分冒险的行为,如若哪一方被打点妥了,悄无声息将敌人放了进来,首先沦陷的便是处于最中央的都城。而后挟天子,降服周围的城池又有何难。
巧就巧在,这些城池的地方官员,有三位都是辅机的内线,大开方便之门,简直易如反掌。
先前的铺垫都差不多了,该轮到辅机上场了,却没有他那些个棋子闹事顺利。
民心不安,罢朝许久,政事荒废,沐阳君垂危,这差不多就等于属于日兆的盛世即将完结。
可是,日兆还有个英明神武的昭王在此,怎能让贼人如此顺利的将国土卖给他人。
昭王先前安置在辅机那里的眼线,由于官阶低,辅机也不甚信任的缘故,并未在大事上起作用,可对于昭王防患辅机将外敌放入境内,几乎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日听完对方的回禀,说是辅机接连好几天都不在都城,好似慰问底下的官员去了。昭王联系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断定这些只有辅机有胆子搞鬼搞到满城风雨,便连忙派探子去追踪。
知道了辅机究竟去了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后,昭王甚至都来不及告诉沐阳君原因,就连夜让沐阳君拟好撤换官员的圣旨,再快马加鞭派送出去。
不料前一日商定好的事情,全都打了水漂,知晓是昭王的对策后,辅机开始头疼,苦思冥想用何方法弥补,本该姜是老的辣,却被昭王这一反击弄得满脑子浆糊。
实在想不出还有何突破口的辅机,只能发文向齐胜求助。
齐胜的回信很简单,只要能让他派去的物品进入日兆,便可。
辅机阅完书信后甚为不解,这齐胜难道打从一开始就在涮他,但想到齐胜许诺给他的报酬,他只能同意。而且——齐胜失误,不代表他没有出力,他如此轻松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回报,岂不更加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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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一章:改变
“咚咚咚——”
明空听到敲门声,从榻上起身,印堂间的乌青色,可以显示出——那场浩劫过后,他的身子受到不小的创伤。
推开门后,原是无为带着雪莲羹来探望他的伤好些不曾。
饮下雪莲羹,明空的面色红润不少,才十分感动又愧疚的望着无为道:
“大师兄,谢谢你这般照顾我。”
无为不答话,瞧着明空眉宇间仍有些惘然,便宽慰道:
“掌门师弟,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谁这一生还没犯过错。再者言——那日你极力要救他,不料被他一掌推开,就可以知道:他大概已经原谅你了。”
无为这番话,又将明空拉入那天惊心动魄的战况中:
当时,孙妙仪和黎落双双身亡,彦尘同神教圣主也双双发狂,神教圣主自然敌不过道行恐怖的彦尘,在神教圣主危难之际,明空想要代替承受彦尘的致命攻击,以此谢罪从前并不光明的过往。
然而,神教圣主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一掌震飞了明空,自行去了黄泉路陪伴孙妙仪。
消灭到神教圣主后,彦尘的狂暴之怒并未削减,他找到罪魁祸首——苏锦云,只轻轻一击,就让苏锦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那望安——乃无龄叛徒,按理说他与神教同流合污,坑苦了无龄,无龄众人不该对他心存怜悯才是。
可平笙总觉得——应当由望舒亲自处置这个狼心狗肺之徒,才能让望舒的后半生过得坦然,否则——对方终究会因这番轩然大波而陷入痛苦和自责之中。
所以,平笙、无为、清玄一起恳求彦尘,并未说那望舒不该死,只是想让彦尘留下望舒一条烂命,给无龄亲自处理门户的机会罢了。
可是,苏锦云一死,为苏锦云坏事做尽、泯灭良心的望安怎会苟且偷生,他径自一掌拍碎自己的天灵骨,追随苏锦云而去。
大战过后,无龄山前一片狼藉,无龄弟子死伤惨重,那神教走卒下场也颇惨,只那彦尘一击,就差不多要了他们半条小命。
做完这一切,彦尘望着明空,告诉明空等人——此生,他再也不会回到无龄观这个并不清净的清修观。
彦尘走后,明空愧疚难当,彦尘为无龄做了太多,几乎每逢大难,若不是彦尘鼎力相助,无龄早就不复存在。而彦尘曾经威胁过无龄的话,却从未付诸实践。
倒是明空他们,彦尘只在乎一个黎落,他们也没能保护好。
黎落的死,让清风、方子配日渐消沉,他们成日沉浸在一种虚幻缥缈的遐想中——若彦尘是神,定然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黎落不会就此消失,一定会活过来的。
而彦尘究竟能否逆天而行,让死者重获新生,便是后话了。
远在日兆的昭王同大夏的齐胜,当然也都不晓得黎落逝世的消息,筹备着攻打日兆,定要让蓝妃尝尝切骨之痛的齐胜,计划已经预备的差不多了。
而那日偶然在黎落口中得知——齐胜就在大夏,昭王便派了密探去打听,黎落逗留在大夏的那几日,见过哪些大侠本地人。最后,他推测出一个使得他十分震惊的结论,那大夏新王,就是齐胜。
昭王并不知晓蓝妃和大夏的渊源,故而当然不知晓——在齐胜眼中,他并非是齐胜同母异父的兄弟,而是仇敌。
但昭王心思细腻,睿智精明,想到齐胜当初混进日兆军队当兵的时的意图,和齐胜暗自勾结日兆重臣的鬼祟行迹,昭王也大致知晓了,齐胜或许觊觎日兆这块肥肉。
日兆大王沐阳君年事已高,之所以急于立昭王为太子,就是以备不时之需。蓝妃照顾着龙体欠安的沐阳君,政事大多由昭王代为处理,但沐阳君还是会在早朝之时露面,制造一种他还精神奕奕的假象。
为了防患辅机那种贪欲无穷之辈,和黎晟那种胆大妄为之徒,沐阳君不得不为昭王做好一切铺垫,否则只怕昭王应付不来。
至于嫪菁菁,重回黎家后,姜慧同黎耀荣没有给过一次好脸色,甚至已经嫁出去的三个女儿都时常回娘家探亲,只为揪住黎晟不在的时候嘲讽她。
说来也怪,黎晟这次将嫪菁菁接回黎家后,对嫪菁菁宠爱更甚,早前纳的几名小妾都已冷淡多日。
嫪菁菁几乎在黎家没有一个朋友和贴心的下人,能说说话的仅有黎晟,黎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只要他在家中,就不容许家中任何人对嫪菁菁不善,哪怕是黎耀荣,现在也得尊重黎晟的示意。
嫪菁菁一直活在自欺欺人中,爱一个人太辛苦,被爱才是幸福和轻松的,她如同行尸走肉般,过着与黎晟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度日如年,心中想念的——还是那个绝情的药休掉她的俊逸男子。
关于联手大夏对付日兆的事,黎晟对嫪菁菁只字未提,或许是看出嫪菁菁对昭王存有旧情,又或者为了小心行事,黎晟像个没事人一般,夜里同嫪菁菁柔情蜜意,白日里忖度着如何扳倒嫪菁菁最爱的男子。
夏秋之交的时刻,无龄已从那次浩荡中缓了过来,吃一堑长一智的无龄——在无龄山开辟了更多房舍和练功的场地,只为让逍遥门尽数迁移进来。
方子配和清风也渐渐从悲痛中走出,虽然心里依旧不时飘过那个清丽动人的倩影,但也不至于每每思及都神伤和心痛。
对于望安事件,清风等人做了深刻的总结,包括同无龄没有关系的——彦尘与黎落,神教圣主与孙妙仪: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用来总结这几对眷侣再合适不过。
所以,明空等人一致认为——无龄虽是清修观,却并非不近人情的绝情绝义之地。守住本心确实对修道来说至关重要,可也不能强行对于所有事宜都条条框框的圈禁起来。那反倒是有违人伦的歪理邪说。
身心舒畅,自由发展,才是最洒脱和最随性的选择,也成为无龄今后的教义。
明空颁布了新的无龄教义后,举观欢呼,男弟子中一些早就对某名女弟子暗生情愫的,借此机会大胆表白,共同进步,早日大成,做一对神仙眷侣仗剑天涯,成为新的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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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二章:日兆大乱
很快,辅机安插在沐阳君身边的宫人,告知了辅机一件事关紧要的密事——沐阳君龙体不大好,时常在早朝完就四肢颤抖,浑身乏力,脸色是一日不如一日,全靠着蓝妃想出来的抹胭脂的法子来蒙蔽朝堂官员的视听。
沐阳君病危,自然是齐胜介入的大好时机,辅机往大夏送去讯息后,就着手策划让日兆大乱一事,而后那齐胜便可以趁此时机浑水摸鱼。
辅机素来没有称霸一方的想法,他只想雍容华贵、富足安稳,才不愿坐在那人人都觊觎的龙椅上,每日心惊胆战,食不下咽。
但是,辅机不想篡位,可对于有此想法的朝中权贵,也是很通析的,只是想着拉拢关系,万一某一日风云变幻,他自己也有退路。
所以,那些怀有不臣之心的奸佞小人,此时派上了大作用。辅机有意将沐阳君病危的消息广而告之,让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居心叵测之徒更是蠢蠢欲动。
而后,辅机在命令自己的亲信,去探一探某些他都能看出觊觎王位之人的口风,有几人着实正中下怀,而另外的不是胆怯,就是怕消息并不属实,过于谨慎。
但敢于谋权篡位的那几人的身份和地位,已足够使得日兆大乱,辅机便很是满意了。
日兆三殿下,自小不得沐阳君宠爱,好武,却只有莽夫之勇,上不得台面,脑子又愚钝,对于搅乱日兆安危,能起颇大作用。
日兆尚书总管,姓刘,人送外号刘大能人,并不是尊称,乃是因为此人确实满腹诗书,但目光短浅,小聪明不少又好吹嘘,对于蛊惑人心有用。
还有许多闻得沐阳君病危而兴奋彷徨的朝廷重臣,辅机都瞧出了对方在祸害这方面的本事,继而对症下药,搞乱时局。
这些官员都还以为——身居高位的辅机,于乱世中挑选了他们为同盟,殊不知——他们只是辅机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这一日,沐阳君照例来到承乾殿聆听臣下汇报公务,却在和不二公公一同走入大殿内的时刻愣在了原地。
因为——大殿中央本该站满衣冠楚楚的官员,此刻却无一人出现。
若说是迟到,也不可能都约好了就选在今日,且——错过朝会是要严惩的,哪个敢冒险挑衅权威。
等了约有半盏茶的工夫,沐阳君挑挑眉,忘了眼身边焦虑不已的不二,摆手叹气道:
“不用等了,这是在跟寡人示威呢,国法严厉,但法不责众,这些个天天在我耳边阿谀奉承的小人,如今怕是要闹事——”
沐阳君此话将不二吓得不轻,倒不是因为不二的底子不干净,或者同那帮乌合之众是一类人,而是由于造反一词被一国君主道出,那可是大大的罪过,怎能不打怵。
“陛下是否多虑了,或许——”
不二还在思考原因,却闻得沐阳君冷笑一声,眸色淡然的回道:
“不二,你跟在寡人身边多年,何时见过这等景象,不用再为这些个乱臣贼子找借口了,先看看你手底下那些人,是否将寡人重病的消息传了出去,如今事态严重,不可掉以轻心,否则……”
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已经不用再作解释,不二身为宫中老人多年,怎会不懂一朝风云变的道理,擦了擦冷汗,不二立刻蹙眉回道:
“回禀陛下,小的这就去查!”
……
罢朝一事闹出后,紧接着便是三殿下的那些官兵,成日里不在兵营里待着,大街小巷的欺男霸女,搞得百姓怨声载道,甚至很多姑娘家不敢出门。
沐阳君自然震怒不已,可生气只会伤身,传召对方,他那叛逆儿子称病不能前来,倒是比老子还娇贵。
无奈,沐阳君唯有下旨勒令三殿下肃清兵营污浊之气,尽快还京都百姓一个安稳,那三殿下恭恭敬敬接了圣旨,该置之不理依旧置之不理,甚至于派手下人打发沐阳君道——身子抱恙,实在管不了。
接踵而至的各方面起义和轻慢都朝着沐阳君招呼,搞得沐阳君不仅身体并无好转,还愈发厉害,蓝妃每日以泪洗面,早就将齐胜的预言抛之脑后,只想着让沐阳君快些好起来,他们一家三口能平平安安的过完后半生。
失去过一次至亲至爱的蓝妃,终于懂得了珍惜自己应该珍惜的眼前人和来之不易的情分,可惜,她能享有这些美好的时间不多了。
日兆都城的处于日兆最中央,只要团结,按理说是绝不会出现问题的。可正因为地形问题——选在最中央作为都城,也是十分冒险的行为,如若哪一方被打点妥了,悄无声息将敌人放了进来,首先沦陷的便是处于最中央的都城。而后挟天子,降服周围的城池又有何难。
巧就巧在,这些城池的地方官员,有三位都是辅机的内线,大开方便之门,简直易如反掌。
先前的铺垫都差不多了,该轮到辅机上场了,却没有他那些个棋子闹事顺利。
民心不安,罢朝许久,政事荒废,沐阳君垂危,这差不多就等于属于日兆的盛世即将完结。
可是,日兆还有个英明神武的昭王在此,怎能让贼人如此顺利的将国土卖给他人。
昭王先前安置在辅机那里的眼线,由于官阶低,辅机也不甚信任的缘故,并未在大事上起作用,可对于昭王防患辅机将外敌放入境内,几乎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日听完对方的回禀,说是辅机接连好几天都不在都城,好似慰问底下的官员去了。昭王联系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断定这些只有辅机有胆子搞鬼搞到满城风雨,便连忙派探子去追踪。
知道了辅机究竟去了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后,昭王甚至都来不及告诉沐阳君原因,就连夜让沐阳君拟好撤换官员的圣旨,再快马加鞭派送出去。
不料前一日商定好的事情,全都打了水漂,知晓是昭王的对策后,辅机开始头疼,苦思冥想用何方法弥补,本该姜是老的辣,却被昭王这一反击弄得满脑子浆糊。
实在想不出还有何突破口的辅机,只能发文向齐胜求助。
齐胜的回信很简单,只要能让他派去的物品进入日兆,便可。
辅机阅完书信后甚为不解,这齐胜难道打从一开始就在涮他,但想到齐胜许诺给他的报酬,他只能同意。而且——齐胜失误,不代表他没有出力,他如此轻松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回报,岂不更加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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