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天下》 第一章 小费 金戈是一个奉膳的大宫女,因为……因为什么她不知道,反正在她深居闺中时,皇上就在众臣面前莫名大夸她厨艺了得深得龙心。 于是在百官的恳诚上书奏请下,金戈一不小心就被皇上封了个小官位,丢到了御膳房。从此,便顶着一个小小官衔混迹在宫中。 当然她也因“厨艺了得”,一日三餐都必须围着皇上转,每天尽心尽力,精心照顾小心侍候着全天下的老大。 其实她不是生来就侍候人的,要说以前都是别人侍候她,一日三餐别人围着她转。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猴年马月,这个角色就变了。于是,她就成了全天下和皇上走得最近的人。 皇上每日三餐被宫中御膳房喂得饱饱的,再加上这位妃子那位娘娘送来的什么饭前保胃汤,饭后甜点,中间还有暖胃粥…… 总之,一天折腾下来,金戈随时侍候在侧就没闲过,谁叫她是奉膳的大宫女呢。 皇上每次动口,金戈就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低眉顺目的将这些汤呀粥的轻轻吹吹,再试试温度。然后小心翼翼的送到皇上面前,生怕一不小心捋了龙须,惹到这位大爷。 金戈常常扪心自问:她每日何曾有过清闲。自打干了这个别人羡慕她却很苦逼的职业以后,她的生活就从以前的琴棋书画舞刀弄棒到现在的兢兢业业,恪言守己。 当然身处宫中也要左右逢“缘”,围观连台好戏是必不可少的,可谓生活如此美好,美人儿如此多娇。 这不,今儿个皇上刚吃完午饭没多久,后宫的顾嫔便由小宫女扶着款款而来。见了金戈,妩媚笑靥立刻展现在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上。 金戈迈着宫步行至前,规规正正的行了一礼:“参见娘娘。”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我可不敢得罪”。 语毕,顾嫔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掠过她削瘦的肩膀朝里面瞧了又瞧,轻启朱唇:“最近听闻皇上为国事操劳过度,茶饭不喜,今儿个我特地亲手做了一碗五香粥给皇上开胃。” 金戈垂眸不语,实际上早拿眼瞄了瞄小宫女手里的那半碗红不红,白不白的粥一阵反胃。 顾嫔似是了然一笑,侧身递了个眼色。她身后的小宫女上前一步对金戈行礼,一边说着有劳大宫女,一边往金戈手里塞东西。 金戈老脸不红,那颗早被荼毒的心也不狂跳。稳稳收住东西,并暗自在手中掂了掂份量。半晌才扯起嘴角,无比尊重的对顾嫔鞠了一躬,轻声道:“皇上刚才吩咐过谁也不可打扰他今儿的休息,娘娘呆会再来吧。” 顾嫔绝美的笑靥顿时变成了标本,貌若天仙的小脸上眉角也失了笑容,显得有些僵呆。 金戈视而不见,敛了眉目。那是皇上吩咐的,谁叫你不打听清楚就往别人手里塞东西,这见不到皇上讨不到欢心也与她无干呀。 见金戈无通容可言,顾嫔眼中浮出几许愤愤然,临走时愤懑凶狠的剜了她一眼。 金戈仍然立如泰山,目不斜视,继续表示未看见。不过,眼角却挂到那远远走来的一行人,她不想重视都不行。 已然远去的顾嫔向前来御书房探班的皇后福礼,走在前头并被太监宫女围在其中的娇美皇后顾盼生辉,对行礼的顾嫔笑意盈盈的点头,并虚扶顾嫔似又说了些什么。 顾嫔终是低头远去,绝色的皇后已飘飘然至金戈眼前。 “皇后万福。” 金戈表情变化甚快,对后宫之主自不待慢,恭恭敬敬礼仪有佳的道福。 皇后不顾万金之躯竟当众上前捉住她的手腕,指尖稍加用手,她便就势起身。 捉住金戈手的皇后并没有撒……呃……手之意,她金大宫女当然不能擅自挣脱,只得又行了行礼不卑不亢道:“谢皇后体恤”。 皇后媚眼含笑,说:“大宫女不必虚礼,最近皇上有些烦心,大宫女可是忙前忙后添累了。” 语毕,皇后将她的手放到众人眼前,左右笑望,声音如同珠落玑盘,清脆悦耳。 “姜妹妹,胥妹妹你们看看,大宫女的手都瘦成这样了,摸起来全是骨头,真让人心疼。” 我……我……你才是骨头,你全家都是骨头。你丫当我白骨精呀。 金戈心中愤愤诅咒。 位立皇后左右的姜妃、胥妃,一个右相之女,一个老将军胥夫的千金,个个都娇柔得紧。 两人一听“骨头”二字,略微睁了睁眼表示他们很惊讶。然后轻轻扭头看了一眼便立刻大惊失色,叹说果然瘦了许多,真是让大宫女受累了。 ……金戈立马苦憋样儿。 皇后则是满意一笑,又凭添几分雍容华贵:“来人,把本宫的玉蟾膏拿来,还有夷国进贡的紫血翡翠镯也一并拿来。” 在皇后的示意下,有人将这两样东西送至金戈眼前,并且由皇后亲自动手将翡翠镯套进她手腕。之后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的笑,温柔的说话,到最后竟有几分半怒半怨的意思。 “这是本宫赏给你的,好好收着。你看看你,进宫也有些年头了,都没什么饰品。整天在皇上眼皮底下、跟前侍候着的人,怎滴这么寒碜,也不知皇上是知还是不知,别害得其他个宫女太监们说笑。” 金戈暗自猛点头,皇后说到她心坎里去了,真个悲催。 看看受宠嫔妃们宫里的人儿,哪个不是珠光宝器的。一站出去就直夸这娘娘待人和气那娘娘大方,然后就开始献宝。 看看她金大宫女,还是侍候全天下主儿的人呢。除了一身宫衣,头上就只插了一支母亲大人临走时送给她的玉钗,再无其它。 皇后不愧是皇后哇,一语中地,才二九年华那太极功夫可就练到了家。连走后门也是那样的冠冕堂皇,甚至连台阶都给她找好了,她岂有不受之理。 哪像那顾嫔,仗着自己老爹在朝中是元老就随便拿银子砸人,她金大宫女是那见钱眼开的人么。 见皇后都赏了东西以表主子对下人的体贴关怀,姜妃胥妃也各自拿出了自己的东西往金戈怀里塞。 金戈感激涕零小心谨慎实则暗自估摸价值几何的捧着赏赐的东西,一如既往的恭敬,一如既往的感恩戴德,一如既往的将这些娘娘们的礼物安心纳入怀中。 于是,在这一如既往中,有人就耐不住了。 她们是来见皇上的,在场的人都明白。现在,太极也打了,该赏的赏了,该收的也收了,如果还人有不识抬举在这儿装傻就混得不上道儿了。 当然最先露出不耐烦的肯定不会是皇后,皇后多精明一个人呀,来的目的那是相当的明确,却又只字不提。带了这么阵容强大的一群人,不就是想找个打头阵的么。 那胥妃就继承了该父的优良血统,只不过胥将军是在战场上为国为君打头阵,而胥妃则是在为自己谋私利。 “大宫女,近日听闻皇上身体不适,姐姐与我们身为皇上的枕边人不能为皇上分忧甚是自责。平日里皇上国事烦忙又不敢多叨唠,还劳烦大宫女费心不少。所以,今日我们特地约了姐姐前来探望一下。这样大家一起来,就不会给皇上增添多的叨烦。” 啧啧啧,看看,多会说话的一个妙人儿,如她爹一样有勇有谋,一席话下来,不但说得合情合理,还顺便在皇后面前不动声色的攻击了一下顾嫔,真是高手一枚。 金戈由衷的在心里膜拜一秒,不急不缓进门通报。 子承父业,不过,是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而已。 登基已有三四载的皇上正斜靠在睡榻上,一双美目似闭非闭,薄唇微抿呼吸匀细。细嫩白晰的皮肤让人垂涎欲滴,恨不得上去狠狠咬两口,留下几个兔牙印才大爽。 金戈走到睡榻前,静观了片刻,深深吸了口气,闭眼,再睁眼。 真是个祸害。 难怪后宫这些娘娘们着了魔似的腻着皇上,这样谪仙般的人儿,恐怕普天下没几个,更何况有权有钱手握生死杀戮的,那就仅此一人。 金戈也为皇上的容貌着迷,不过,她一直秉承着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嫣的精神去欣赏美色。 要知道这样的美色就像一团火,她可不做飞蛾,也不扑火。所以她是本朝有史以来所有进宫的王侯将相的千金里,唯一一个没有做皇上女人的人。 金戈的爹金玄是吴国四大武将之一,手握南方兵权。也不晓得当初是她爹意图谋反还是为了帮助年轻皇上巩固兵权。 反正金戈的爹在某个时期将兵符交给了皇上,顺带抽风的将她也一并交给了皇上。然后她爹就上书辞表,美其名曰:养老归田。 金戈从不去挖掘她爹和这个祸害之间有什么内幕,虽然进宫非她所愿,她这点小职位也赶不上其它王侯将相的千金被封妃封嫔后的职位高,但也算是安逸自在一些。 “戈儿在想什么?是不是对我着迷了。” 皇上抬起眼皮,懒庸的望着金戈,俊美的脸上有痞子模样。 第二章 吃拿卡要 金戈立马从这副美颜中清醒,暗中翻眼。平日这位天子龙颜可谓不怒自威,逼得众人都不敢抬头。为何到了她这里连“朕”都不称了,直接就一个“我”字,还配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痞子样儿。 你说,他是打哪儿学来的风气。 偏偏皇上这等模样她还不敢透露半句,连她爹和哥哥都不敢说,只好憋在心里伤肝伤肺顺带伤肠伤胃。 皇上至榻上坐起,闲闲的朝金戈招了招手:“戈儿,我叫你过来呐,怎么又被我给迷得丢魂儿了。” 金戈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任由这个祸害玩笑,心无旁骛面无表色道:“皇上不是在等皇后么,皇后已经领了众位娘娘在外候着了。” 皇上听闻只是挑了挑眉,换了个姿势继续朝她勾手指:“过来,让我看看,你今儿个又收获了多少。” 上天做证,她金大宫女今儿可没有中饱私囊。主人体恤关心下人是应该的,打赏更是应该的,她这是劳动得来的报酬,是小费。 当然,这话金戈不可能说。她只是依言行事,乖乖的坐到了皇上身边。 皇上龙臂搭上了她的左肩,闲闲说到:“昨日,我出宫看中了城西那家的小紫瓷瓶,你替我拿来吧。” 金戈一怔,顿时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暗骂。 要知道她金戈平生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瓷瓶,特别是细小瓷瓶,看似千遍一律,实则万般不同,看进她眼里更是可爱乖巧。 大伙更要知道那城西泰景瓷器行里的小紫瓷瓶可是她早就垂涎已久的,皇上啥时候看中了?还让她去拿来,那么好拿吗?还不是让她出钱出力。 看来,今天的辛苦钱又被祸害给宰了,真是见不得穷人喝稀饭。堂堂一国皇上竟然对一个小宫女吃拿卡要,还让不让人活了。 可金戈敢怒不敢言,低头为怀中的金钗玉镯默哀,更为小紫瓷瓶憋屈。 皇上目的达成,收回龙臂正襟危坐。侧头,见她还在发呆,不由得邪邪一笑,十分高调,也十分骚包。 “戈儿不是说皇后要见我吗?怎么,戈儿不会是为了想多看我一眼假传通报吧。” 她金大宫女可从不打着公事的幌子干私事,她想看,自然是光明正大的看。 但此刻的金大宫女怀揣复杂的心情,对祸害的话愤懑不已。起身,如丧考妣般出去通传。 皇后领着一干人等昂首……碎步,浩浩荡荡的去见皇上了,金大宫女则神魂俱伤垂头丧气的候在门外。 金戈忧郁的望着宫墙雕廊叹息,皇上对金家所作的一切到底是何居心。她不明不白被送进宫,又不明不白的安排在这样一个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的御膳房。 而祸害从开始就直呼她小名且处处招惹她,亏得她从小练就了金钢不坏之身,要是换着后宫哪个娘娘,早就尸骨无存了。 “皇后端了燕窝给皇上。” 裴公公面无表情如同幽灵般出现在金戈眼皮下,毫无感情的出声,吓得神游的她后跳一步。 裴公公阴阴瞄了金戈一眼,慢悠悠的开口:“还愣着干什么,大宫女就那么想吃板子?” 刚才还愁眉不展画圈诅咒的金戈立马堆了一脸烂漫山花的马屁笑容,丢给裴公公一个无比仰慕加星星的眼神,在他发怒前扭身离去。 没错,我说的就是仰慕和星星眼。 裴公公,皇宫大内总管兼皇上贴身太监。身形修长,肌肤赛雪细腻润滑;一双丹凤眼冷冷一扫无比撩人,远山黛眉白齿桃唇,身着暗红宫服更是神秘而绝美,好一只倾城倾国的太监公公。 裴公公一向行事低调深藏不露,十五岁入宫,混迹宫中二十来年便成为一只红得发紫的红人,想来也不是个善类。 的确,他杀人如麻从不手软,身手敏捷速度惊人,若穿上豹纹衣便是一金钱豹。 动静之间可谓刚柔并济。身形一收,英气乍然,姿态佼佼;招式一放,柔美娇艳,妩媚动人却杀气十足。 那模样那洒脱,金戈有幸见了一次,可谓太监中的娇娇者,公公中的战斗机。简直是吸之灵魂,勾之心神,十分的动人心弦。 这样一个变态的公公,着实令金戈喜欢不已呀。因此,金戈见到这只公公也从不掩饰她眼里的仰慕。 不过,裴公公从不给金戈好脸色,哪怕他立在皇上身侧,那双媚眼也从来没有从她身上扫过,更不要说是把深情款款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当然,金戈的确不知道做为一名资深太监,到底还有没有深情款款。 不过,这只太监的确害得独居于深宫的她常常郁郁寡欢悲天悯人,哀痛不已啊…… “咳咳”。 祸害在咳嗽,似是看出金戈的心灰意冷,或者是——走神。 金戈大骇,赶紧碎步上前,端起燕窝在众目睽睽之下吹了又吹,并且尝试了一口。挺好,温度刚合适。 金戈将碗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皇上却并未伸手,只是将嘴凑了过来。 好吧,这是她金大宫女的本职工作。她不但要尝试冷热,尝试有无毒药,还要亲力亲为一勺一勺的喂皇上呐。 众人别笑,这可是件大事。皇上高兴的时候会多吃几口,要是不开心了就拿饭撒气。 于是,皇上这饭吃不好,身体就不好;身体不倍儿棒就影响批阅奏折,奏折出问题,直接就关系着国家的和谐和安定团结,以及百姓的安居乐业。 这么一通下来,弄不好,她金戈的脑袋就交待了。 所以,这国之根本就在于皇上的吃饭问题。 上至皇上老妈,下至与皇上八辈子都不可能说个字见个面的某边远地方的小乞丐,中至文武百官以及皇上的大老婆,二老婆以及三、四、五、六、七、八等老婆都想为这国之根本尽心尽力。 只可惜,这只祸害大多数情况下只愿意吃金戈亲自监督的、亲手指导的、亲自吹凉的、亲口尝试的才舒畅,才胃口大开。 当然他不在意金戈的唾液,金戈更不会在意。 在几道羡慕又杀人的眼光中,金大宫女顶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将燕窝喂完淡定的收碗,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策:退后三尺。 这不,皇后软香满玉的身体和那香气扑鼻绣工精细的手帕,在金戈退场的同时立刻出现在皇上的怀里和嘴角。 “皇上,味道可好。” “嗯哪,好极,皇后真是有心。” 祸害露出一副无比享受的神情,嘴角靥笑,那祸国殃民的模样令几位美人倒抽了好大一口冷气。 金戈却看到了皇上眼神中的戏谑和奸诈,赶紧别过脸不忍目睹。 这祸害做人果然很成功,做男人却很欠抽。如果可以,她金大宫女一定要代表全天下的女性消灭他。 皇后被祸害对他难得的温情冲昏了头脑,欢喜得不得了,立刻半依半偎在祸害怀里撒娇。惹得姜、胥二妃心窝发痒,全身发烧,真是又恼又恨,却碍于大小名次之分不敢多言。只得用幽怨的眼神望着祸害,希望下次整碗什么汤啊粥啊也讨个欢心。 金戈看在眼里替祸害伤在心里,她只是尝一口都厌烦了这些劳什子汤,别说天天喝几碗的皇上,真是苦逼了这只祸害。 那厢,皇后职位最高,继续窝在祸害怀里讨欢:“皇上多日劳累瘦了许多,妾身自觉愧疚,望皇上恕罪。” 祸害美目一溜,扫过他的老婆们,再飘飘的掠过金戈和裴公公。食指轻挑的勾起皇后的下颚,凑近再凑近继续凑近,最后祸害的唇停在了离皇后朱唇一指距离之处,几欲碰触:“皇后真是贤惠,朕近日确因国事冷落了皇后,今晚朕便陪着皇后,如何?” 祸害声音低沉沙哑充满磁性,说话时几乎只有呼气,没有吸气,呢呢喃喃充满了强烈的雄性荷尔蒙。 皇后几乎是久旱逢甘露,抑制不住的狂喜,一把搂住祸害的腰,差一点就和皇上来了个现场版的感情,嗲嗲的声音环绕着整个宫殿:“皇上,妾身……妾身谢过皇上。” 祸害不动声色又极速的躲过皇后的唇,美目微闭,轻拍着皇后的背,笑得异常怜惜。 金戈禁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此乃祸害利用人时之国际标准模样。 果然…… 掌灯时分,宫内灯火通明。 金戈坐在房内支着头打瞌睡,迷迷糊糊中听得更声不断,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第三章 倾国倾城的公公 懒散的半睁了眼,金戈恍眼瞧见门前立着一个暗红身影。她心知肚明,挑眉继续完成未完成的光辉事业。 暗红身影飘至金戈面前,坐下,不语。 直到——咚~~~~~~ “哎哟~~~~妈也。” 由于睡过头撞到桌角,下一刻金大宫女便抱着头哀嚎,纤长的手指还摸到额头上明显起了一个大大的血包。 “大宫女可睡醒了?” 裴公公终于出声,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毫无表情的看着她。 金戈痛得全身发抖,龇牙咧嘴撑了半刻。然后抹掉眼中的泪花吸吸鼻子,含了一口温茶优雅的喝下,坐直身子逼着自己从容的面向裴公公,装模作样慢吞吞问道:“公公大驾光临有何指示?” 裴公公秒了她一眼,呃,准确的说是她额头上的包一眼。美目流转,终于有了抽搐的表现。 “皇上在皇后宫中,你去做些汤来侍候着。” 金戈盈盈点头:“公公放心,随后便到。” “嗯”。 裴公公又瞄了一眼她额头上那个血包,眼角抽抽,转身离去。 金戈正襟危坐,直到瞥见裴公公袍角消失,下一刻立马抱着头滚到地上继续哀嚎。该死的,她的脸丢尽了不说,深更半夜还要去侍候那个需要滋阴壮阳的祸害。 夜半更声,金大宫女万般怨恨的领着两个小宫女走向后宫。远远看到裴公公一身暗红立在朱色宫门前,身材修长挺拔,美目微阖呼吸匀细。 四个小公公分立两边打瞌睡,躬身哈腰不说,脑袋时不时像鸡琢米似的点几下,看着像一棵棵老弯的枯树。再看裴公公,果然不是一般的帅。 “看够了吗。” 裴公公出言,定是凉凉薄薄,让金大宫女无比的寒瑟。 金戈抖了抖寒气,笔直的立到裴公公身则礼貌回答:“没有”。 此枚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的公公终于抖了抖眼皮,眼里夹杂着神兵利器“唰唰唰”的飞了过去。 金戈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进入无我状态…… 下半夜光景,金戈神游几周后见皇后宫内仍是灯火通明,却听不到喧哗,更不见宫女走动,传唤也没有。 扫了一眼裴公公,金戈又对他那倾国倾城帅得一塌糊涂的模样喟叹。 再看小太监,四个当中有三个倒在地上梦游;第四个也睡得像死猪,只不过是双手双脚合抱在宫柱上,像一只八爪章鱼,上不顶梁,下不沾地,睡得非常有高难度。 金戈看了看她身后两名小宫女:宫妆、宫姿乃至宫女该有的脸……嗯,不错,面色如常,站姿优美,她果然适合做管理。 金戈骄傲完以后又瞄了一眼皇后宫中,暗自嘟囔:皇后久旱逢甘,祸害年轻力壮,干活儿的时间长是正常的;开着灯大白于对方也属正常的;那,没有动静算不算正常。即使不是大呼小叫,至少也应该嗯嗯啊啊,再或者啊啊嗯嗯吧。 金大宫女双眉微拢,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根本不知道这是她一个姑娘不该想的问题。 揉揉眉心,金戈抬头寻惑,却意外的迎上一道颇具深义的目光——胥夫这只老匹夫竟然深夜进宫。 只见他官袍在身,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寻皇上竟然寻到了后宫,而且还是在祸害享受美味时…… 啧啧,这只老匹夫来得真是时候,会不会给那只**燃烧的祸害浇上一盆寒冬腊月的冰水。 胥老将军收回落在金戈身上的视线,突然冲朱色宫门道:“下官胥夫军机急奏——”。 金戈被老将军洪钟般的声音吓了一跳。暗赞不愧是武将出身,花甲之年仍是音质纯厚,中气百分百。不知道祸害会不会因此而受惊吓,导致终生残障,到时候史册将会改写…… “下官胥夫军机急奏——”。 又是一声,差点让金戈望天无语抚墙出。 这一声不知有没有吓到皇上,反倒把四个睡得正酣的小公公给吓醒了,条件性的起身站好。个个脸露迷茫的看着大将军一脸正义的立在宫门前,不敢去问发生了何事,又不敢向内通报,四人只好用八只眼睛一个劲的瞄向那只美公公。 美公公稳如泰山,目不斜视,端地一派上层领导气势。 四位小公公无奈,厌厌的朝我这边瞄了几眼,双手双脚急得直抽。 “下官……”。 得,胥夫定是存心让祸害断子绝孙,这可是第三声,皇宫盖儿都快揭翻了。 要知道,皇上播种的地可是官家沃地,做为官家的奴才,你怎能阻止高贵的种子在沃地里发芽、开花、结果呢? 金戈虔诚的祈祷:望皇上的种子不要被胥夫这老匹夫给震坏才好…… 宫门终于在胥夫第三次展喉时无声打开,并且压着胥夫未吐出的字在嘴里倒了个弯儿,消失在空气里。 明黄色的袍子至宫内飘出,在这灯火通明的半夜,刺得众人的眼睛有些生痛。 祸害终于被胥夫呼天抢地的喊了出来。 胥夫见皇上出来,生怕龙颜大怒,赶紧快步上前三叩九拜:“皇上,下官冒犯。不过,军机急要,迟半分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皆失。俗话说……”。 祸害毫无温度的目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将军,挥挥手打断胥夫的长篇大论和脱罪之词。 “胥将军快快请起,你乃国之重臣,熟知宫内纲要。朕知道若无大事,将军决不会如此冒犯。” 胥夫望着眼前的明黄锦面九龙鞋谢恩,提起官袍起身,见皇后盛装立在祸害身则,赶紧腿一弯又跪了下去。 “下官一时性急,冒犯皇后,望皇后恕罪。” 此刻的皇后衣着整齐,美丽动人,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用心打扮了一番的。只可惜如此尤物,绝美的脸上却挂满了哀怨,双目虽是顾盼生辉却掩饰不住眸中意欲深藏的失落和愤恨。 此刻的她见胥妃的亲爹跪在自己面前,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皮道:“将军请起,国事要紧。” 胥夫又一次谢恩,这才慢慢起身退至一旁。 金戈突然觉得:做爹累,做与皇后同侍一夫的女人的爹更累。 “皇后,今夜你与朕战得太久有些疲惫了,先回去歇息吧。” 什么?金戈差点一趔趄:无声无息间竟是战了几百回合了?那,她身后这些汤顶得住祸害的身子骨吗? “皇上……”,皇后抱着祸害的膀子晃悠,娇娇的半倚在祸害怀中,“皇上白日国事已是烦忙,今夜难得与臣妾下棋解乏却总是让着臣妾,臣妾觉得对不住皇上。皇上可要答应臣妾,下次一定不要让着臣妾。” 呃。。。嗯。。。哦。。。如此战法。 祸害展开倾城笑颜,温柔的拍了拍抱着自己膀子的小手:“好好,朕答应皇后便是。” 皇后娇滴滴的点头,万般不舍的松开了祸害的膀子:“皇上可要记得哟!” 祸害刮了刮皇后的鼻子,温柔得几乎令皇后熔化:“记得记得,皇后可记得把棋局保留,下次朕定不轻饶。” 皇后得到金口玉言,再加上祸害的一语双关,脸上的哀怨减了不少,甚至出现了害羞的神色。 “皇上真是的,大家都在呢。” “是是是,是朕不对。夜深了,露重,皇后赶紧歇息去吧。” 皇后娇柔无比的答应,一步三摇,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回到宫中。转身直直的望着祸害,直到宫门一点点变成了门缝,眼中的顾盼也随之落幕。 金戈想着皇后的窈窕背影和后宫佳丽们的平坦腹部,为身后的滋阴壮阳汤打抱不平。 做为汤中盛品,本汤每每尽职尽责,不怕夜半三更,三更半夜都坚守岗位,望为社稷江山尽一份微薄之力。却不想本汤将各宫宫门都踏破了,仍无一星半点入得金口。本汤在此岗位虽是尽忠尽职,却没有发光发热的机会,叫本汤如何安心拿这份薪水…… 打住。 金戈立刻压制住她心里乱七八糟的抱怨,以免引起“群汤”共愤,影响后宫稳定,一发而不可收拾。 “公公,回书房。” 皇上目不斜视,踩着龙步朝御书房方向前进,胥夫紧跟其后。 金戈终是松了口气,领着两名小宫女带着滋阴壮阳汤们打道回府。准备回去找个小宫女给按按腿儿,捶捶背,然后洗洗睡吧。 却听得祸害道:“朕饿了。” 得,金戈灰飞烟灭鸟。 五更刚过,万般不愿的金戈换了身行头,再给小宫女们倒了个班,另换了俩人跟着到了御书房。 推开房门,一阵愤怒暴戾之气迎面扑来,害得金戈身后俩小宫女抖了三抖,自动缩到她身后。 抬眼,但见祸害一脸正色,胥夫一脸惶恐,美公公则一脸冷然。 奶奶个熊,她撞枪口上了。这糕点,到底是送还是不送。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端上来。” 往日这冷冰冰的声音仿佛那寒九腊月的凉水,此时,却似那酷热暑九的冰凌,真是天籁之音啊。 第四章 兼职 金戈对美公公感恩戴德,急急领着小宫女行到书桌前,指挥两人放下糕点转身欲走。却感觉六道目光齐齐聚到她身上,有神兵利器式的,有颇具深义式的,还有阴恻恻式的。 擦,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她不就换了身行头么,难道还掩盖不了她的风华绝代,让三个男人倾慕?(当然,有一个算不上滴。作者:果然,装不下去了,露出本性) 与六道目光对抗不过片刻,便听得祸害开口:“你们退下。金戈留下。” 金戈秀眉微蹙,默然拼退小宫女,垂下了眼睫,恭恭敬敬走到皇上三尺之遥,立正。 自古君无戏言。 对于金戈,亦是如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金戈亦臣服在天子脚下,岂可因几个玩笑和戏弄就以为臣与君近。 对于此,金戈还是知晓的:君是君,臣是臣;君要臣死,臣怎可抗旨。 她本是一抹孤苦幽魂越过千年的错乱时空,宿在了金将军府中的千金金戈身上。众人皆知金夫人早亡,却不知其年幼的女儿比母亲更先一步。 话说父亲金玄当年官拜一品,位高权重,却因爱子心切,自亡妻后无心再娶,守着儿子女儿相依为命。 金戈的哥哥金执少年才俊,从小饱读诗书,还小有医术。曾以全国文科武科第一名的成绩荣登状元,被老皇上钦点为御史大夫,风扉一时。 却不知何故,曾经为京中无数千金小姐所向往的白马王子金执,在祸害登基时自动离职,到京中某公办学堂当了一名教师,意外的惹得该学堂招生情况火爆。 当然,这些情况她的那位身上闪着光环的金哥哥却从不在乎,平日里只是两点一线按时上下班。对她这个妹妹却是心疼得紧,时常如老妈妈般唠叨不休。 金戈呢,因幼年丧母,父亲、哥哥自是伤痛而内疚,痛的是亡妻亡母,内疚的是年幼无知的妹妹少了一份疼爱和呵护。 于是,金戈便要什么得什么,求什么应什么。 虽说如此,却因父亲是武官,哥哥从小志向于文武双全保护爹爹保护妹妹。是以,金戈虽为官家小姐,却深受环境影响,从小跟随哥哥舞文弄墨,舞刀弄棒。 在哥哥的唠叨教育下并没有养成官家小姐的柔弱无知、刁蛮任性的习性。 金戈从小在金府长大,感觉生活无限美好,有钱用又有佣人使,想干什么干什么,真真正正的幸福生活。 但,还是那句老话,穿越也有定律。 在金戈十三岁以后便断断续续印证了定律的存在,比如父亲莫名交兵符;哥哥莫名当老师;而她,也莫名被送进宫。 好吧,那是前话,先放一边。至于眼前她为何如此乖巧规矩,也就是为了进一步证明穿越定律。 至金戈被送进宫当了个大宫女后,也不知某月某天,祸害突然性起,说她出身将军世家定会拳脚功夫加出谋划策,于是硬是拉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宫卫围攻她。 这招狠啊!几个宫卫个个武艺高强,不知授谁之意,竟是处处往死了逼她。为保小命,金戈不得不出手自救。 与此同时,祸害不知拉了旁边那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谁直夸金大宫女:顾太尉你看看,真不愧是金大将军的子女。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当年金将军之子金执如此,现如今身为女儿身的金戈更是巾帼不让须眉,与伏卿家的小公子有得一拼…… 于是,那个玉树临风的顾太尉便将一双凤眼斜到了金戈身上。 那谁,帮她给那一脸痞子样的男人两耳光…… 事后,祸害在前金戈在后,那个丹凤眼在侧跟着一同进了祸害的私人领地。 祸害坐定后,对金戈一脸笑意,并赞口不绝。金戈铁马金戈铁马的碎碎念个不停,又道听她的名字便知她打在娘胎那一刻起便是为了沙场而生的,可惜了她的女儿身。 不过他是一位任人唯用的好皇帝,从今日起,他这位好皇帝便授金戈兵符一枚,官拜大将军,随时听候他的调遣。 语毕,只见金光一闪,一块金质牌牌稳稳落进金戈的怀里…… 这沉甸甸金闪闪的军令牌压得金戈险些闪了柳腰。 鸟了个去啊,你丫站着说话不腰痛。随便一句话就封了个女将军,随便一块牌牌就将金戈推到了危险境地,真是昏君啊昏君。 要是天下百姓知道有这么一个随性的君王,岂不是个个要去撞南墙挂东枝。更何况这随便就封了一个官位,还做了这么随便一个金牌。 你说你随便用木牌竹牌泥牌铁牌玩一玩就好,为毛是金牌。金子呀,金戈握在手里金灿灿黄橙橙沉甸甸的,可口不能食,还不敢用,更不可能存进银行……呃钱庄。 皇上,你就是丢了个烫手山芋给她金戈呐。 还甚者,以上情况皆是私下定论,除了那个丹凤眼的什么太蔚外,满朝文武皆不知。更没有什么正式公文,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还说什么随时听候你的调遣,不就是个替补嘛。 金戈手握军令牌,心思早就跑到九宵云外去了,哪去关注此刻皇上眼中闪烁的诡计。 结果,金戈走神的代价就是,皇上把此事当着她的“默认”而一硾定音。 金戈一直以为以上皆是皇上戏言而已,岂不知君怎会有戏言。 后来皇上威逼利诱,还搬出父亲哥哥做人质时。金戈被迫女扮男装,暗中去支援某某部某某部后,才知道她是彻底被祸害给坑了。 于是,金戈终于被皇上指定岗位薪资职务——全职:大宫女;兼职:大将军;薪资:十两银/月。 如此,按宋代换算法:一两银大约一贯铜钱,一贯铜钱大约三百元人民币。 金戈拔着心中的算盘大悲,远目,还让不让人活了,还让不让人活了。一个国家高等级从业人员竟是如此薪资。 各位看官,你们说她不靠点小费如何活下去,如何养家糊口?! 何况,她金大将军在兼职时一不小心英勇殉职了,总要给她自己弄上一口上好的棺材吧…… ……好吧好吧,从生说到死,扯远了。目前有些变态的作者还没有忽悠完,暂时不死。 各位,以上就是金戈双职单薪的由来。但凡皇上连名带姓郑重其事的点她的名时,就表示她金大宫女要开始大将军的兼职生活了。 现如今,皇上也不避闲。金戈已经三翻五次,五次三翻的出过征打过仗英了个勇了……还没有就义。朝中上下包括官宦家眷谁不知道这血战沙场的将军是金玄之女——金戈。 这,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只是你不说我不说,大家互相暧昧几眼表示:你知道的。 难怪胥将军会如此眼神看她,这次又是正牌将军不方便出面,而由替补将军出来的时候。恰好,那替补便是她——金将军之千金,前状元金执之亲妹,现奉膳的大宫女金戈是也。 (作者恨铁不成钢的拍:不就是个替补、暗箱么。人家打大仗赢英雄奖一等功的都是正牌,但凡遇到打阴仗、玩手段和国之社交必须打场面仗的时候才用上你,你得瑟个啥。) 金大小姐点头啥腰表示赞成作者说法。 第二日一早金戈便收拾收拾,怀揣黄金做的将军令,骑着黑马哼着小调出发。 出了城向东行二里就看到路边有一小酒铺,金戈溜下黑马,稳稳坐进了酒铺里。 酒铺是几年前落难流浪到这里的一家三口为了营生开的,因机缘巧合,金戈与这家人都认识。今儿个见那主事的青年男子不在,只有老夫妇两人守在酒铺。 老者到是眼明手快,就是背有些驼,立在那小酒铺后不知鼓捣些什么。 老妇人则早已失明,整天里坐在酒铺门前,侧耳听着过路客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多多少少能听出一些熟人的脚步声来。 此刻听到响动,老妇人起身又坐下,再起身再坐下。如此反复几次,似是在辩认什么又似是犹豫,最终还是颤悠悠的朝金戈摸索着走过来。 “姑……姑娘?!可……可是你吗,是老身认错了吧,认错了,定是认错了”。语毕,老妇人转身要走。 金戈本就觉得老妇人今日神情动作有些好笑,以为是她怕认错人而犹豫,待老妇人过来时便拉住她笑答是。 老妇人先是一怔,随即道:“老身可把你盼来了。前次多亏了姑娘,不然……看看我们这家子,怕我那儿子早就与我夫妻天人相隔了。我夫妻二人就只有山儿这个**呀,姑娘你可是我们一家人的再生父母……” 老妇人一边说一边要下跪,金戈赶紧将妇人扶起。 “老人家莫要下跪,可别折了我的寿了。” “姑娘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二人无以为报,要是……要是姑娘不……不嫌弃,就让……就让山儿跟你……跟你回去一辈子侍候你吧,你赶紧回去拾掇拾掇,我也去为山儿准备准备……” 老妇人要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嫁”给金戈,似怕她不答应,着急忙慌的推着金戈向外走。 第五章 暗算 泪目,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么个乌龙她怎么收场,何况她金戈也不能趁人之危啊。 那个,谁来给她解解围,她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唉,怎么还没变聪明。” 嘁~~~谁说她金大小姐…… 伏洛?!寻着声音侧目,果见那木柱前斜依着一人。怀抱竹笛,挺拔的身影俊美的五官,如丝般的黑发随风飘飞。深邃的黑瞳仿佛夜空中镶嵌的繁星,此刻正耍酷的望着天空某处,一副惋惜之色。 忘了介绍,该耍酷的帅哥便是前面提到的伏卿家的小公子、金大小姐的青梅竹马兼隔壁邻舍——伏洛是也。 伏洛这孩子呀,长得灵秀有余,俊美无比,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 想当初,金戈怀揣英雄梦整日里跟着哥哥学这学那,要是听说谁家孩子被欺负了就仗着心中荡起的豪然正气和几招三脚猫功夫去扶持正义。 有一日,不知谁家的千金小小姐的丫环跑来找金戈家小丫环,说她家小小姐被谁欺负了。 于是金小小姐悄悄溜出后门,在小丫环的带领下很快来到出事地点。果见一小小姐哭得是梨花带泪,泣不成声。 这个了得,是谁如此狠心,竟欺负这样一个妙人儿。 金小小姐怒不可歇,不待问话,那小小姐的丫环便一手指向了旁边一个七八岁大,略低她半个头的、正拿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瞳对小小姐怒目而视的俊美小公子。 所谓不打不相识,他便是伏家小公子伏洛。 那日,伏洛一见她先是一愣,接着便给了她一个美丽惊人的微笑,继尔转身跑开,追不着影儿。惹得旁边一哄小公子小千金欢呼雀跃,直说该小子怕金家妹妹,小小姐也破泣为笑。 自此,年幼的金戈便成了一帮小公子小千金的大姐大,整天对他们连哄带骗连吓带懵,树立起了坚实的威武基础。 后来每次有小公子小千金来约金戈玩,都见了伏洛。可他只要一见金戈便跑到旁边某处偷偷躲着,却总是被众小公子小千金嘻嘻哈哈抓到金戈面前。 小伏洛便双手自然下垂乖乖的站着,低着小脑袋一言不发,好不容易抬起他那亮晶晶的眼睛仰望金戈一眼,突然一转头又消失得不见影儿。 金戈一直以为那日后该小子不敢再和大家玩,却不料每每在一起玩,他都是被小公子小千金们首个邀请的对象。 于是,他被抓到金戈面前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似乎乐此不彼。 金戈自然也以为他好欺负,就随便欺负了。当然,他受了金戈的欺负无处发泄,自然就随便欺负别人了。 尽管小公子小千金们时常被他欺负,却还是喜欢围着他转,因此他身后时常跟着一群小帅哥小美女。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总是围着金戈转。 所以,小时候的金戈身后总是跟着那么一群大大小小高矮不等的小帅哥小美女,当中还有一只领头羊——伏洛。 好吧,话题又扯远了,谁叫童年都是些美好的回忆呢。说现在吧。 现在,这小子倚在那里可谓是俊朗飘逸,英武非凡,妙极了。如此奇葩美男,恰好又给了金大小姐一个侧影…… 鸟了个去啊,这模样这姿势,太撩人了,同皇上那只祸害有得一拼。 金大小姐许是看呆了,许久都没有出声,耍酷的伏洛只好展开一个大大的绝美笑靥向她行来。 晨风微拂素衣飘飘,如墨黑发轻轻飞舞,发稍俏皮如精灵似从指间滑过,撩起淡淡心弦……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不对,应该是羊踏蹄子来…… 金戈神思未完,却见伏洛脸色骤变,足下移步,右手执笛划了个剑花……呃……笛花……呃……管它什么花,反正就那么一瞬间的事…… “叮叮叮”三声,三支银针已没入木柱中。与此同时,听得一声惊呼“金戈妹妹小心”…… 金戈只觉腿上一麻,紧接着就看到伏洛撒蹄儿直朝她奔来,愤怒和焦急之色代替了刚才的温和笑意…… 金大小姐不可思意的转头,但见老妇人泪已满面,双手颤抖不止。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皱纹里满满的歉疚和悔恨,苍老的身影正慢慢的对着金戈下跪…… “姑……姑娘……我……老身也是逼不得已,老身……老身的山儿……” 金戈已无心再听什么,麻木感从腿上渐渐向上慢延,不一会儿就袭遍了全身。 金戈因为双腿没了知觉而无法支撑身体倒在地上,最后连双臂也没有了感觉…… 此刻的伏洛早被几名身着灰袍的人围斗,根本无法向金戈靠近。 老妇人听到倒地声,跪在地上不停摸索着金戈,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那驼背丈夫……呵呵……不正直直的站在远处冷眼看着一切么,只是他的脸被一张神秘的鬼面具给遮当,难道是熟人怕被别人认出来吗? 伏洛眼见金戈倒下不由得加快了招式,一边抵挡灰袍人的攻击一边朝她靠近。却因心有旁鹜而被灰袍人逼得近不了前,只得用他那双黑瞳着急的望着金戈…… 鬼面人终于看够了,慢慢的朝金戈走去…… 她金戈岂愿束手就擒,怎奈有心无力,除了脑袋还有思考脖子还能转动外,身体其它部位根本没有任何知觉,更别说起身反抗。 眼看着思维也开始变慢,脖子逐渐僵直。金戈狠狠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股钻心的痛疼传进大脑,腥热布满了口腔,并溢出唇角。 鬼面人一直不急不缓的朝金戈行去。 许是见金戈撑不下去了,伏洛脸上暗云涌动,突然手一抖竹笛由短变长,使之为棍。 棍乃兵器之祖,据说伏洛最是擅长,不管长短大小粗细,一根棍、一截棍、一支棍……总之,世上凡是与棍相同相似之物皆可为武器,并且使得出神入化。 金戈也是第一次见到此兵器,不由得对奋勇杀敌的伏洛笑了笑,接着两眼一抹黑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金戈揉着还有些昏昏的脑袋悠悠醒来,却看到伏洛一张俊美无比的笑脸。 “金戈妹妹醒了?!” 此次被麻倒,金戈觉得她的英明神武一并落地,现在想来满心气急。见伏洛笑脸凑来不由得愤愤的将脸偏向别一边,却意外的看到立在床边的一家三口。 金戈心里窝火得很,一跃而起。哪知起身的目的没达到,反而歪倒在伏洛怀里。 呃……腿还是麻木的。 尴尬的抬头,却见伏洛正低头笑眯眯的看着她,黑瞳仿佛暗夜的漩涡差点将她生生吸了进去。 这厮,几年不见竟长得如此生分,个子也高了,五官更加出色了。 那亮晶晶的双眼越发的勾魂夺魄,不知道以前那些千金小姐有没有继续围着他转。至少现在……嘿嘿……得围着她金大宫女转一段时日了。 皇上当然知道她金大小姐有几斤几两,是以怕她这个黑锅专业户早早为国捐躯,一时半会又物色不到新的黑锅,特地派了伏洛在她身边任她调用。 这不,要不是因为在酒铺等他,她金大小姐也不至于被麻翻,都是这厮误了她的时辰,还一口一个“金戈妹妹”。这“金戈”二字也是你等厮叫的吗,真是大胆,敢直呼她的名讳。 耳际传来轻笑,伏洛这厮将金戈扶正坐好,在她耳边轻言轻语:“金戈妹妹莫急,伏洛与妹妹本是青梅竹马,只是至妹妹入宫以来多年未见,来日方长。” 金大小姐惊愕,这……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毛意思呢? 正要反驳,却见这厮朝她温柔的眨眨眼,转身去问那一家三口的话,徒留金大小姐郁闷不已。 这厮何时转性了,见到她也不跑也不躲,更不害羞,甚至还如此温柔的戏侃她呐,这还是以前的小羊儿伏洛么。 不行,羊还是羊,永远是狼的下饭菜,怎可成为狼,品种都不一样嘛。 “金戈妹妹,你可认得那个鬼面人或是有点什么印象?” 不知神游到哪个太虚的金戈茫然抬头,见伏洛和那一家三口皆用咨询的目光望着她。暗道自从见了伏洛后她的思想貌似不怎么靠谱了,不过那个鬼面人:“我想你应该问问他们。” 她金戈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但总觉得丢不下这个脸,所以指了指立在伏洛儿身后的一家三口,甚是没好气。 许是看出金戈的小心思,伏洛摇了摇头,甚觉好笑,语气中不免有几分调侃。 “我已问过李老爹和他的儿子李小山,两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打昏,而李老太有眼疾什么都看不到。如此,此人会是谁呢,他可摆明了对你有兴趣哟。” 金戈差点栽倒在地,这话怎么越听越有些意味深长呢。 “戈儿妹妹小心些,你要再摔了,他们就得羞愧自杀了。” 伏洛一把扶住金戈,黑亮的眼睛闪啊闪,手却指向了颤巍巍的立在一旁的老妇人。 老妇人自知有愧于金戈,欲近向她道歉,又碍于刚才对她所做的事羞愤,只好仵在那里进退两难。满脸的惊慌错乱,深浅不一的皱纹里折满了恐惧。花白的头发凌乱无比,被风一吹,就像秋天枯败的杂草了无生机…… 第六章 青梅竹马 金戈越看越觉得她在欺负弱小。 罢罢罢,弱者遇到强者能做什么,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 这家人也甚是可怜,上次因为一个铜钱,儿子李小山差点被恶霸打死,幸好被她撞见小命侥幸得保。 这次又莫名其妙被人打昏,说来说去还是她金戈连累了他们才对。 那鬼面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只是借了他们的地势和人。抓住李小山父子,利用盲人老妇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再者老妇人当时已经给她提醒了,是她没理解透罢了。 只是到底是谁呢,竟如此熟悉她的行程,在她刚出京就先上演了这么一出,莫非与蓟国有关? 据皇上说,这次派她“出征”是因为蓟国答应吴国的和亲,将蓟国二王子和我朝掌钰公主凑合成一对。后来又不知何因,蓟国却屡屡派人向我朝边军递战书,并在境外一公里处囤兵五万主动挑起战争…… 皇上虽是寥寥几句,金戈却深知个中相当的复杂。看来,此途凶险,保小命要紧。 “金戈妹妹?” 见金戈一直蹙眉不展,伏洛凑近她耳际轻声呼唤。金戈耳垂一麻,赶紧侧了侧头,并没有回答伏洛的话。 皇上命她与伏洛十日内到达军营也,从京城至蓟国边境最快也要十日,现下她的腿仍然麻木没知觉,要是一路上再遇其它突发事件…… 想到此,金大小姐的太阳穴便隐隐生痛。揉了揉以求缓解,抬起脑袋望着伏洛问:“有没有近路可走?” 伏洛自是知晓金戈的想法,深邃的黑瞳含满笑意,冲她直摇头。 金戈呆怔:这厮,明知她金戈的意思,为何连谎都不会撒,这不是逼着她立马赶路吗? “不过……” 呃……金戈抚额无语,无可奈何的剜了一眼故意停顿的伏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伏洛见金戈颇感头痛的盯着他,眼中笑意更切,黑瞳仿佛那水中的瑰宝越发的炫丽夺目,差点让金大小姐错不开眼…… “金戈妹妹若要是急,伏洛可与妹妹共乘一骑,待妹妹腿好转以后再乘两骑赶路。” 伏洛故意放慢语气,说完这通话便慢条斯理的靠在床头,一副随你决定的样儿。 金戈又差点一头栽地上,这、这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吴国民风开放,但、但伏洛的表情说话的口气好像另有它意吧。 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一家子,见他们脸色各异,金戈不由得狠狠盯住那只状似无辜的伏洛羊儿咬牙切齿。 一阵神兵利器,伏洛刀枪不入。金戈终于如泄了气的皮球,悲壮不已。 不得不说皇命如天,臣子若违了皇命便是违了天……好吧,共乘一骑就共乘一骑吧,又不会要了人命。 伏洛到是会查眼观色,见金戈默认,便立刻转头吩咐李小山去备些干粮,他自己却转身出了门。 片刻功夫不到,伏洛又回到金戈身边,温柔的笑,温柔的问,黑瞳越发的亮晶晶:“金戈妹妹准备如何上马?” 望着那张笑脸,金戈不由得一阵气闷,别过头将双臂朝那俊男面前一伸,再不说话。 只听得一阵轻笑,金戈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阳光的味道和男性特有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令她心慌意乱想要逃跑。 搂着她的大手似是一紧:“金戈妹妹可要抓稳了,不然摔在地上让人笑话”。 她……她……她忍。祸害她都能忍,伏洛这厮,她更能忍。 为表明她对帅哥的免疫力超强,金大小姐毫不犹豫的转头看着伏洛,并且还轻轻勾住了他的脖子。气鼓鼓的迎着那双闪亮的黑瞳,如此又惹来伏洛一连串的轻笑。 出了门,但见李小山两手各牵一匹马儿候在那里,见金戈被羊儿抱在怀里,不由得脸一红赶紧低下头。 想到老妇人的话,金大小姐觉得脸都丢尽了,只好搂着伏洛继续狠瞪。 伏洛抱着她飞身上马,绝尘而去。至到立在酒铺外的李小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马儿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金戈终于松了口气,总算避过了尴尬,瞥了一眼伏洛,却见仍然搂着她的那个家伙,美艳的脸上透出几分严肃之色,真是怪哉。 想这厮平日里在京中大官贵族的千金小姐口中素有温润公子之美誉,都道他待人温和谦逊,文武双全,还英俊潇洒,且对人极诚,谁都巴巴的想嫁于他…… 这……这……这厮竟混成了青春偶像,还真是小瞧了他。 “怎么,伏洛是不是又让金戈妹妹极不可待了?!” 她……这厮虽然长得有点看头,与宫中那个祸害有得一拼,但她金大小姐岂会被这小小的美丽所难到?! 咦,伏洛又恢复常态了?!切~~~~~如此没得正样儿的男人竟是有这么多追求者,再看看她金大小姐,孤家寡人一个……苍天待人不公呀! 对伏洛有了嫉妒心的金戈给了那厮好大一个白眼,懒得与他贫嘴。 只是这厮跟随她金大小姐左右到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安全、可靠、诚信、绿色、环保。不但有面子,还可以剪点羊毛来做一件羊毛衫,还有羊奶……呃……他是雄性…… 别看他一副天然无害的模样,可是个厉害人物呢。这不,他身上那管竹笛…… 对了,那鬼面人不是很凶的样子么,伏洛不但在她昏迷的时候将一群人给打跑了,还安全的将她救回…… 嗯,有问题!有问题!!金戈斜着眼儿将伏洛好一翻精打细量…… 这身板、这模样、这帅气、这从容、这态度、这马上英姿。不像是江湖高手呀,倒是那鬼面人,精气神可好了,伏洛怎滴就将他打跑了呢。 “说,那鬼面人是谁?” 伏洛正豪爽的放开身板让金大小姐打量的同时,也毫不避讳的在研究她的脸色。 突见金大小姐抬头责问,先是一愣,接着搂着金戈大笑。笑声的起伏使得羊儿胸腹一阵颤动,隔着衣衫,金大小姐悲哀的发现她竟能感觉到羊儿壮实的肌肉因运动而聚起的力量…… 笑够了,伏洛伸出手指刮了刮金戈的鼻子:“看看咱们金戈妹妹都在想些什么,该不会……”。 伏洛朝她眨了眨眼,但笑不语。 金大小姐闻听此言,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也眨眨眼,不解的看着他。 奶奶个熊,以为她不知道言下之意么,装样儿?!谁不会。 伏洛在金大小姐的“懵懂”注视下,亮晶晶的眼眸逐渐幽邃,仿佛深夜的玫宝在浓黑的夜里慢慢走远、消失。刹那的惊华让人扼腕叹息,使人情不自禁想要追逐…… 呼—— 一刻钟过去了,金戈终于暗吸一口气,乖乖的收回视线。 这厮,难怪会成为那么多美媚的偶像,看看这眼神,连她这种自翊道行不错的人都顶不住,更别说深居闺中的小姐千金了。 夜风微拂,轻轻浅浅贴着**在外的肌肤飘过,顿觉一阵舒适清爽。身下芳草满地柔柔软软馨香怡人,耳闻虫鸣晚歌,放眼满天繁星……这等生活比在宫中望出去四四方方一块天,夜夜听到哀声叹气不知道要好几千几万倍。 金大小姐双手平放腹部躺在草地上,两眼弯弯望着夜空傻笑。这便是自由的感觉,天大地大,躺在这里心就觉得软软的。 “金戈妹妹似乎很满足伏洛今晚的安排?!” 是啊! 金戈听到伏洛自夸,不由在心中大大的感叹了一声。今晚他安排的住宿的确是环境雅致,在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能找到如此“好”境地,还有何求。 哦,对了,还有一求,求上天赶紧让他消失,别在她耳边磨叽,待她需要时再召唤出来。(这不成召唤兽了么,还是一只羊兽) 不过,她才不要理伏洛呢,她要继续享受这自由的感觉。 伏洛见金戈神色变来变去,不由得温和的笑了。顺势躺到她身边,将双手枕在脑后,平静的望着天自顾自的说:“小时候,我常常陪着母亲,看她做针线。母亲好静经常一坐便是一天,我也乖乖的在一旁候着至到晚上都不去睡觉。 母亲为哄我睡觉总给我讲故事,还说若她是月亮,我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总是陪在她的身边,等我长大了,我就会有另一个月亮……” 星星呀! 金戈神游天外,听到“星星”二字,看看这明净的夜空,婉然一笑。伏洛会是白羊座么?嗯,不怎么像,真的不像。想到伏洛的劣根,金戈即刻否定了心中的想法。 “金戈妹妹,你说呢?” 啊?!呃,她呀,她好像是双子座也。 金大小姐望着天空中闪闪发亮的星星悄声无息的笑:真好,这样的夜空才是最美的,星星闪烁着光茫,仿佛是镶在黑丝绸里的宝石,那么诱人。而她却躺在这宝石下,静静的享受着那份玫丽。 其实,这样美丽的夜,她躺着欣赏就是一种浪费。 第七章 嫌疑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金戈也没怎么出远门,更没有好好的享受过大自然所给予人们的一切。 吴国民风比较开放,有些仿似汉朝,又似唐朝吧。反正没有规定女子一定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怕是夏天衣服也要裹好多层。当金戈来到这个世界后,还为此谓叹过遇到好人家好世道了。 今晚夜色撩人,想到书中的女主不都有这样一个夜么:白衣胜雪,婷婷玉立于月华下,仰望天空忧思着自己的未来。这时候一个高富帅的男神出现,对仿若仙子下凡般的女主一见钟情,誓她不娶,并且承诺爱她一千万一万年。 金大小姐越想心里就越是美滋滋的,最后干脆坐起身,脱了一只鞋准备选个好地势站着忧思,哪怕她身着一袭……呃,好像还没有开放到如此地步吧。 尴尬的扭头,却见伏洛正用促狭的眼神打量着她,接着他又将戏谑的视线落到了金大小姐的脚上…… 金大小姐的脸顿时红了个透,无比窘迫。 鸟了个去,她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脱鞋准备睡觉么?和旁边一帅哥一起?!(话外音:一起是肯定的)这、这、这个、那个……等等,刚才伏洛说的什么?!另一个月亮?! 吼~~~~~~ 她金戈的脸哟,天啊地啊,给她一个洞,让她钻进去吧。 “嗤,没想到威名在外的金将军竟是女人,还是个无知女人,真是笑煞旁人了。” 草,这是谁?敢如此抵毁她大小姐。她怎么是女人了,她是如假包换的姑娘好不好。 是谁如此嚣张,她定要让伏洛割了他的舌头,然后丢河里喂、喂…… 嗷唔~~~~~~这是谁? 星空下,大地上,朦朦胧胧……如此梦幻的场境里竟见一人踏草而来,一步一步,似乎连脚下的草儿都在愉悦的欢乎此人的到来;却见他修长的身形披着一袭柔和的月华;夜风轻轻撩起衣衫一角,飘啊飘啊,仿佛神仙下凡…… 男神啊! “金戈妹妹,我好像听到有疯狗在乱叫呢。” 也,伏洛,如此场境,你怎能整出如此不和谐的音调来。 虽然他说她金大小姐是个女人,但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毕竟她迟早会由姑娘变成女人的,咱就当这话是将来说的。 再者,他说她威名在外,那也不是个传闻嘛,的确她金大小姐没啥威名;另外,对于他,她是真的无知,这点也不假的。 伏洛啊,要知道,人家说你缺点,你就一定要虚心接受,认真改正才是,做人要谦虚谨慎,低调。 这不,他说本小姐无知,那她就看看他的脸嘛,看她到底是知还是不知…… 于是,金大小姐将视线慢慢往上移,当看清那张脸时,顿时为之前所思所想忏悔不已。 草; 奶奶个熊; 鸟了个去; 无知你个大爷; 你不就是那天绑架李小山父子,使计陷害她金大小姐的鬼面人吗。 伏洛,去,替她削了他。 金戈坐在草地上,心中早已凌迟了鬼面人几万遍。却见他轻蔑的扫了她一眼,对伏洛抱拳。 “伏公子……” 伏洛就是伏洛,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笑眯眯的将金戈抱在怀里,连看也不看鬼面人一眼:“金戈妹妹,这儿风景不好了,咱们换个地方吧。” 语毕,转身便走,独留下鬼面人立在那里,那双冷森的眼神越发的凌厉。 咦?!金戈看看鬼面人,再看看笑眯眯的伏洛。 不对,非常的不对。 再看,她使劲看。 还是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伏洛不是和鬼面人打了一架么,那时他就像被一个陌生人抢了最最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并且誓死要抢回来。 照理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怎么这时候一个装着视而不见,一个有气不发,这表现…… 不同寻常……哦不,有内情。 伏洛也不管金戈那道“求知”的眼神在他身上骨碌碌转,只顾找了个地方把金戈放下。 许是金戈目光太过“凌厉”,伏洛终是回过头,朝她无奈的笑笑。 “金戈妹妹别想多了,那日他与我交手可谓招招狠毒,只是伏洛内力稍高于他,所以也坚持了不少时间,与他僵持不下。后来不知为何,他竟是自行撤了内力跑了。” 金大小姐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伏洛,仔细听着并不插话。只是,看来看去伏洛怎么也不像在伪装或是说假话,可伏洛的眼中明明告诉她有内情,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她不知道而伏洛却明白的呢。 鬼面人先是欲要劫她,后又放弃,这又是何意?如果真如伏洛所说,那定是鬼面人有问题了。 “你,见过他了?” 指了指鬼面人,金戈有些兴奋,有些八卦。 伏洛摇头:“他与我打斗之时也戴着面具,如同现在。” 金戈眼中闪着“鬼才相信”,顺着伏洛的目光看去,却见鬼面人又走了过来。 靠,阴魂不散。 见鬼面人如此纠缠,金戈暗想伏洛肯定是瞒了些什么。既然如此,那就看看看鬼面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是,金戈就笑,不怒不恼也不气,甚至有几许期待的看着迎面而来的鬼面人。 可一向温润亲和的伏洛却怒了,到是把金戈那颗藏着奸情的小心肝吓了好大一跳。 只见伏洛突然长身玉立挡在金戈身前,冲鬼面人道:“你待怎样?” 因被伏洛挺拔的身姿给挡住了视线,金戈只好偏头去看鬼面人。 却见鬼面人再次朝伏洛抱拳,眼中更加的冷冽:“久仰伏公子大名,在下仰慕。恰好那日与公子相遇,在下却因有急事不得不先走一步,今日得见,还请公子赐教。” 哦~~~~金大小姐了然点头,敢情鬼面人孤独求败呢。 那,伏洛呢?不知道伏洛对这么明显的挑衅有何想法。 金戈实在是喜欢查颜观色,此刻想看看伏洛的脸色推敲推敲,却又在他身后无法探知,只好轻轻拽了拽伏洛的衣角,意在让他回头。 不料一道冷冽暴戾骤然射了过来,来不及细查是谁,又听到一声冷喝。 “一个女人,和男人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呃?!她么?!是说的她么?!看看伏洛衣角上的小手,再看看那冷喝的人。 她、她无辜啊。她只是想让伏洛回头,让她看清他的想法而已。 看伏洛现在、现在……喂,伏洛,你怎么那副表情,气恼、愤怒、羞侮、尴尬? 这、这、这……看看盛怒的鬼面人,再看看伏洛,怎么好像貌似有内情。 擦。 (作者你忒不厚道,明明是言情,为毛这时候想整耽美,难道想改走路线。) 金戈点头,再点头,意味深长的点头。 了解,了解,这厮被某个人看中了,而且还是个武林高手,更甚者可能是个闷骚;还甚者有可能是个男人。 再甚者,不知道了,因为这个闷骚的武林高手是个戴鬼面具的,没看到真实面目,不知道长得俊还是丑。 放开伏洛衣角上的小手,金戈不着痕迹的往边上挪了挪。 伏洛岂会看不出金戈那点小心思,闪亮的眸瞳有几分无奈。不得已掐住了金戈的脸,丢给她一个“呆会再找你算帐”的眼神,转身向鬼面人跃去。 如果金戈没看错,伏洛转身的那一瞬间,鬼面人眼中闪过一道得意之色。 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有男人采用挑战的方式来引起另一个男人的重视从而生情…… 哦卖糕的,金大小姐恨不得用小手捂脸,不见两人才好。如此开放民风,定是国之兴旺之像征啊,她金戈今日要旁观闷骚男如何红侃勾搭到她家伏洛鸟。 却见伏洛过了几招便闪身回到她身边,笑意盈盈,似是包揽了满天的春阳,温柔的说:“金戈妹妹,咱们换地方睡吧,这地方杀气太重。” 不由分说,伏洛抱起还在yy的金戈,在鬼面人如熊熊烈火般的注视中翩翩而去。 金戈却看到了鬼面人眼中凌冽的冷意,那一眼深深的射向她,仿佛将她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恨。 天杀的,伏洛竟然用她作盾牌。造孽啊,背黑锅不够,还要随时化身盾牌去挡那杀手。 伏洛哥哥,有工资么?有意外保险么?有养老保险么?有工伤险么?有没有生育险?她金大小姐的初吻还没献出去呢,更没有结过婚,也没生过孩子,连夫君是啥模样也不知道哇…… 她金戈,何其不幸哇。这一路走去,有了伏洛在身边怕是不得安生了哇。 这厮,长得太招摇,要不要她将他男扮了女装去。 如果男扮女装,嗯,金大小姐上下将伏洛打量一翻。还是算了,免得惹来一群忌妇,古人有云:最毒不过女人心啊。 可是,可是,可是古人也有云:无毒不丈夫。 倒了个地,这个不就像电视上的健康节目一样,今儿这个节目说吃早餐有利于健康,明儿那个节目说吃早餐不利于健康。 她、她、她她她到底是吃早餐还是不吃早餐?摔~~~~~~~~ 第八章 三打鬼面男 这一夜担惊受怕辗转反侧,鬼面人却再也没来打扰。 伏洛陷害金戈后满意的睡去,而金大小姐则翻来覆去睡不着,生怕一阖眼,鬼面人就跳出来一刀将她了结。 然后,她金戈的墓碑上就会写:此人生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被情敌杀死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作者曰:你有情敌么你。金大小姐遁~~~~~) 第二天金大小姐顶着两只熊猫眼被伏洛抓上马背,马儿屁颠屁颠,摇得她昏昏欲睡。 正好,伏洛怀里甚是温馨,更不用担心鬼面人将她一刀了结。于是,金大小姐便贴着伏洛的胸膛满意睡去。 迷迷糊湖中感觉周身有了些寒气,金戈不自觉的往温暖的地方紧贴过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摆好继续梦周公。 一直揽在她腰上的大手紧了紧,跟着一件带有暖意的衣服盖到了她的身上。 半梦半醒中金戈不由得暗笑,继续睡吧,安全着呢。 却听得伏洛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若有似无,貌似还带了些所谓的磁性或是感性什么的。 这厮,果然有吸引任何人的潜质。 紧接着伏洛再次唤她,金戈这才懒懒慵慵的抬起眼,瞅了瞅那一脸不自在的伏洛:人有三急,莫非他内急了。 好吧,金戈也甚想解决三急之一,那就一起解决吧。于是抬起睡眼,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伏洛未语,避开金戈的视线替她拢了拢衣裳,将她扶好坐稳,然后他却自己翻身下马。 手里牵了马缰,兀立在马侧仰天轻轻吐了几口气,这才答道:“前面有一个小镇,今晚我们就在镇上过夜吧。” “嗯”。 金戈乖巧的点头,感觉睡意未消。本想扭身下马,又记起双腿还没完全康复,便有些懊恼。 伏洛看了看她,伸出修长的手:“下来吧,走走便完全好了。” 听闻此言,金大小姐大喜,赶紧翻身下马立在伏洛身边试了试,然后侧仰起头望着伏洛傻笑。 伏洛根本就不与她对视,扯了扯马缰,看着前方某处道:“走吧。” 愣。不解决问题?! 好吧,为了颜面,金大小姐只得行动缓慢扭扭捏捏跟随在伏洛身后往前走。 不多时,金戈憋着心急,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停下足以踩死蚂蚁的脚步,看了看前头挺拔的身影,脸色变来变去,不再走了。 前面的人终于查觉到金大小姐的不妥,转过头,用那双黑亮亮的大眼睛咨询汝。 汝扭捏着身子,不知从何说起。 黑亮亮的大眼渐渐含满了笑意,信步走到金戈身边见她似恼又气似急又憋屈,恍然大悟,黑亮亮的眼里便有了贼笑。 金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气,含羞低头,略略向羊儿欠身,然后转身慢吞吞往路边密林中钻…… 身后留下伏洛一串爽朗笑声…… 此仇不报非小女子。 晚上住店,店主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对他们……不,应该是对伏洛客气至极,将两人领到临窗处等待用饭,并特地吩咐小二晚点送些热水到两人房里。之后就拉了凳子挨伏洛坐下。 伏洛坐在金戈对面,俊脸上笑意盈盈,一派君子风范。那女人越发亲热,与他东拉西扯起来,伏洛并不着气,对女人的话也一一作答。 金大小姐则望着桌上的卤鸭发恨,准备先掰了它的左腿,再掰了它的右腿,然后是翅膀,接着剥皮抽筋,最后刮肉剔骨…… 饶是如此,金戈却不好先动筷,只好傻瞪着眼看着女人同那只装傻充愣的伏洛瞎扯。 “哎哟,你看看,都怪我打扰二位用饭了,公子可别见怪呀,我这就走这就走。” “哪里哪里,只是我与舍妹赶路甚急,确实有些饿了。” 金戈茫然抬头,但见那女人嘴上说着走,身子却未动;落在伏洛身上的双眼还闪动着**的光芒,估计早已将伏洛的衣服用x射线穿了个透。 再看伏洛,端地一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此刻无视身边那双火热眼神,却拿那双满含温情又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金戈。 金大小姐垂眸点头,算是赞同伏洛的客套说法。心里巴不得那个不正常的女人快些离开,她与桌上那道卤鸭比,味道差远了呢。 “哦呵呵,公子看看,我都忘了,妹妹定是饿了,你看这小脸都饿瘦了。快快快,多吃些,可别饿坏了。” 一阵浓烈的香粉气过后,饿得头昏眼花的金大小姐终于看清了面前摆满的各式菜肴。 闻到香粉气,金戈又险些将胃里仅剩的一点东西给全吐出来。幸亏那妖娆的女人将菜推到金戈眼前后又朝伏洛身边靠了去。金戈伸手压了压胃,总算感觉好一点。 对面还在叽叽歪歪,金大小姐确实饿得不行,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瞄了一眼伏洛,意思是她开吃了。 伏洛脸上始终保持着笑意,不可查的点点头,意思是可以。 怜悯的看了一眼伏洛,金戈的意思是可怜的娃。 伏洛笑容加深,意思是金戈妹妹,你懂得心疼你伏洛哥哥了。 金大小姐狠狠瞪了伏洛一眼,意思是你想得美……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金大小姐便与伏洛便眉来眼去。 “妹妹,再不吃,菜可凉了。” 一个带着醋味的女人,此刻正拿着那双媚眼毫不客气的望着金大小姐。手里的香帕绕来绕去,弄得浓香满鼻,刺得她险些没了食欲。 “我不是你的妹妹。” 你丫还不配。 轻描淡写的回答,金戈连看都懒得看那女人一眼。 女人气极,端地要发脾气,却在瞥见伏洛的笑脸后兀自换了个大笑脸,厚厚的粉扑索索往下掉。 “看妹……小姐说得,想必小姐定比我小,叫一声妹妹也是正的。” 草,这女人真不识抬举,伏洛,去,替她金大小姐灭了她。 “我不是你妹妹。” 抬起一杯茶,小抿一口,金戈亦淡然的叙述事实,又是对女人的嗤之以鼻。 女人彻底怒了,一拍桌子,下一刻飞溅的茶水伴随着短促的尖叫随之而起。但见女人白白胖胖的手指间,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子正在颤悠。 女人死盯着刀子,脸色变了变,却没有收回手。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却见门外一男一女缓缓而入;女的俏皮可爱,正在拍手;男的…… 金大小姐看了看伏洛,顿觉他今年命犯桃花。 “羽哥哥,你的暗器使得越来越好了,妮儿可不依。” 那个叫妮儿的小姑娘瘪了瘪小嘴儿,一脸委屈的抱住男子膀臂。 男人未语却由着小姑娘半拉半吊着胳膊往前走,到了女人对面坐下,取杯自行倒茶,抿一小口,嘴里冷冷吐出一个“滚”字。 金大小姐坐着未动,对面伏洛坐着也未动。只有那女人左看看,右看看,这才收回手,陪着笑脸,却不急离去。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小女子……”。 “别让我说第二遍。” 男人再次显威,这次却是盛怒。 “听见没有,羽哥哥让你滚,你怎么还赖在这儿。” 小姑娘妮儿瞪着玲珑大眼,颇有几分威严。 女人转头看着小姑娘,笑道:“哟,小姑娘长得可真俏,可这脾气……哎哟,你……”。 “我警告过你,是你不懂自重而已。” 男人冷冷的坐在那里,对女人熟视无睹。 桌上的刀不知何时已经跑女人那只祼露在外的肩上。 女人痛苦的捂着肩,指间尽是腥红。狠狠的瞪着男人的鬼面具,咬牙切齿,最后嘴角泛起不可查的恶毒笑意,扭身走了。 金戈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这不算正常的女人,而是这顿饭因为伏洛的桃花脸,彻底玩完了。 到是伏洛,依然笑盈盈的坐在她对面,兀自高贵帅气。 鬼面人语气极度不善,冷冷的视线冲金戈射去。 “你还不走?” 她、她当然不走,这桌是他们先到先坐下先点的菜,要按先后也该他们走吧。 金大小姐仍然坐着没动,伏洛却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轻轻执在他修长的手里。 “金戈妹妹,我们走吧。” 金戈点头,有意无意瞄了鬼面人一眼,在与鬼面人愤怒视线相撞的刹杀,金大小姐以胜利之姿愉快的笑了…… 金戈前脚回到房中,伏洛后脚也跟了进来,并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在她面前展开。 “伏洛饿了,特地拿了这个来同金戈妹妹一饱口福。” 一只卤鸭,一只冒着点点热气的卤鸭,正乖乖的躺在金戈的眼前。鸭腿扭呀踢呀与身子分开,兴高采烈的凑到她的嘴下,似乎在说:吃吧吃吧,我主动送上门的…… 为防到嘴的鸭子给飞了,金戈一口咬上了上去,之后便大开杀,施展分筋错骨手…… 水足肉饱后,满意的擦嘴,却见伏洛手里还捏着一个鸭腿,而那双亮晶晶的眼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金戈立马双眼放光。 “金戈妹妹可还饿?” 呃,瞥见她桌前一堆骨头,再看看伏洛桌前干干净净,实在不好意思再抢食了。 “我,饱了,你慢用。” 伏洛笑得越发的温柔,并将鸭腿递到她眼前。 “我不饿,金戈妹妹多吃些才是。” 金戈认真研究了一下伏洛的表情,发现他蛮真诚,并没有戏弄的成份。于是,金戈便理所当然将最后一只鸭腿解决掉。 是夜,金戈因睡前吃得太多,在**辗转难眠。最后无奈,只好摸黑起床在屋内散步以促进消化。 突然传来“咔”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犹为刺耳。 第九章 夜袭 隔壁伏洛房里似有声音,细微不可辩,仿佛是幻觉,可她知道这不是幻觉。 悄声无息的靠近墙面,贴着墙细听,却什么也没有。抬头望着黑暗,内心沉沉。 金戈并不担心伏洛,这一声连她都能听到,想必伏洛早已警觉。只是,鬼面人已经明目张胆的宿在对面,谁还会盯上他们。 返身躺回**,金戈并不着急。成心找她麻烦的人,她躲哪儿都能找着。不找她的人,她自然不用去躲。 不过,仅仅刚才听到一声,伏洛房里再也没有任何响动。任她如何细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金戈的房间有了异样。 先是看到窗外有人影晃动,接着房里弥漫了一股淡淡的烟味…… 金戈挑挑眉头,甚为安心:这劣质的迷香能奈她何。 正考虑要不要轻敌,却又听到一声闷响。再看窗外,放迷烟的人影晃了晃软软倒了下去…… 打消轻敌的念头,金戈和衣缩到被窝里,准备来个诱敌深入,再关门打狗。 门闩被人在外轻轻拨动,三下五除二金戈的房里就混进了一个玲珑姣小的身影。 金戈甚为惊讶,暗道为什么会是她——那个叫妮儿的小姑娘。 妮儿小姑娘摸黑进屋返身关门,轻轻的、快速的移到金戈床前。仔细且小心翼翼探了探金戈的鼻息,发现她睡得死沉,便从怀里掏出个一个小纸包,拆开后满脸幸灾乐祸的往金戈脸上身上狂撒。 撒完后又掏出一个小瓶,继续往金戈脸上身上撒;之后又掏……再掏…… 金戈躺在**大囧:小姑娘你有完没完,好歹她金大小姐也是两世为人也,你就这样低估她的智商?! 当然,妮儿小姑娘完全没有做贼心虚感,仍然一副意犹未尽之色。认真的鼓捣着将身上的口袋摸了个遍,更没查觉到门外又混进一人。 金戈听到屋内有异样,心中大骂。今儿晚上怎么了,一个个都往她房里窜,想她金大小姐平日里那么低调的一个人,还是被注意到了。 果然,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呀。 床前鼓捣的妮儿小姑娘伟大的事业只进行了一半,便被来人一掌拍昏,手里滑落的小瓶也被一只修长的大手稳稳接住。 大手回掌托住小姑娘的身体,另一只手以迅雷之势将欲从**弹起的金戈点得动弹不得。 从第三人混进房到金戈被点得动不了身,前后不过一眨功夫。她金大小姐技不如人,只好瞪着那杀千刀的鬼面人,以泄心头之恨。 鬼面人看都不看**瞪着一双愤恨双眼的金戈,直接将妮儿抱了出去,只片刻又返回到房里。 鬼面人长身玉立在床前,冷冷的目光将金戈从上至下仗量了个遍。之后稳稳坐到床沿,伸出修长的手指触及到金戈的脸庞,沿着她柔和的线条游走,仿佛在描绘一副精致的人物面像。 渐渐的,他眼中有了复杂莫辩的神色,深邃的目光暗藏了几许情绪。见金戈咬紧牙关,双眸充满愤怒。鬼面人眸光一寒,周身散发出阵阵暴戾,鬼面下的他真不知是怎样的表情。 金大小姐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尽管这个状况只能任人宰割。但她断然一副大义凌然誓死不投降的样儿,还不断的用眼神表示仇恨和咒骂。 咒骂鬼面人下地狱,咒骂伏洛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金大小姐房内这么大动静,他怎么就不主动采取行动呢。 “怎么,想你的相好?别作梦了,他这时候很忙很忙。” 鬼面人俯下身,对上金戈的双眼,低沉阴冷的语气仿佛来自空虚。 眼前的鬼脸放大,金戈一呆,差点脱口而出:伏洛来了多好,你不就可以见他了。见了他,心情一好,就把她给放了。 鬼面人见她呆呆的模样欲言又止,不由得冷笑。 “你就这么想他来救你?怕不能逐你愿了,真可惜。” 鬼面人将金戈心里想说的话回答得天衣无缝,冷目蓦然微阖,空气异样流动。倏然收回手,一把将金戈自**凌空提起。 本来金戈想说:哇靠,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到,有读心术么。结果被鬼面人露出的杀气惊得大叫,奈何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完了完了,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让她有何颜面去见金家列祖列宗。 “夫人,你的手放错地方了。” 伏洛熟悉的声音突然自隔壁响起,温柔的提醒着谁谁谁。 另一个声音悠悠回答,妖娆十足,便是那个客栈老板——一位渴望了很久的女人。 “公子一表人才,就让奴家跟了你吧,保证一辈子把你侍候得妥妥贴贴舒舒服服。” “夫人,你的腿也放错地方了。” 再次提醒,伏洛的语气越发的温柔可亲。哪知下一刻却听得一声痛呼,接着那女人娇责道:“啊,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奴家”。 一声无奈的叹息,仿佛看到伏洛望着黑黑的屋顶,一脸耍酷。 “夫人,点灯吧。看这黑灯瞎火的,碰到伤是小事,要是在下不小心把你的脖子弄断了可不好。” 这话说得很有亲和力,也很是意味深长,让那女人顿时嘤咛:“公子你真坏,怎么能这样和奴家打情骂俏呢。” 眼看金戈命在旦夕,结果被隔壁让人浮想连翩的对话将杀气弄了个乱七八糟。 金戈为此更加凌乱不已,暗道好你个伏洛,又在隔壁戏侃女人,怪不得她金大小姐房内这么大动静都没听到。 唔~~~有人在问,为什么是“又”呢,看伏洛如此温情一少年,不都是被别人戏侃的份么。 哎哟喂,实话告诉各位吧,伏洛就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表面厮文有礼,实则腹黑一只。 女人面前总是一副俊俏模样,实则巴心巴肠的等着戏侃与被戏侃,只是最终结果不知道是谁对谁的戏侃而已。 而现在,远目。伏洛你可知鬼面男本来就愤怒,被你这样一折腾,她金大小姐立马就死于情杀了,还不快来救主。 话说,鬼面人,你听到了吧。你的情敌可不是她金戈,其实她就是一个打酱油的,真的。鬼面人啊,你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女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戏侃你的人吧。 金大小姐顿时好整以遐的看着鬼面人,明显察觉到他全身散发的暴戾和杀意时,不由得暗笑她可以死里逃生了。 这下好了,一个是假想敌,一个在抢意中人。鬼面哥哥,小女子好想问一句:你先灭谁? 当然,鬼面人也想到金大小姐的问题——他先灭谁。所以鬼面人只瞄了金戈一眼,顿觉此人太怂,不足为患,嘴角便牵出一个冷笑。 金戈还没来得及捉摸鬼面人眼中闪过的一丝寒意时,便是一阵昏天暗地,她整个人被他一掌拍到了**,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泪奔,金戈同志又光荣的负伤了。 那厢,伏洛和女人正在为贞操节守之事争论。 “夫人,你对在下怎能表现得如此急切呢,你这样会让人觉得很轻薄的。” 呃~~~金戈无力的笑了笑,仿佛看见伏洛温柔的笑脸上暗藏的杀意,一双黑瞳布满了厌恶和。 “公子可说笑了,奴家对公子是一心一意,何来轻薄之意。” 女人情意绵绵,似乎已经将伏洛扑倒在床。 “嗯,也对。既是‘一心一意’,那夫人定然不会有廉耻之心了。” 伏洛加重语气,语调越发的温情四溢。 “公子……公子怎可如此说奴家嘛,奴家的心会比这肩上的伤都痛的。” 好吧,只能说女人是水做的。听听,这女人开始有流泪的意思了。 听得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伏洛似是懒得啰嗦,已经将女人提起来了。 “夫人,在下觉得你这样吊着真是美丽极了。” “公子快放我下来,公子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难道……哦,莫非公子怕舍妹知道”。 女人先是委屈,后是恍然大悟。没有听到伏洛再语,女人定是认为自己猜对了,语气里禁不住有些得意。 “公子大可放心,我看舍妹身体弱,恐是她晚上睡不好,所以就在她的茶里放了点安神药。不过,公子可别见怪,小女子没有害人之意,实在是为妹妹着想。” 金戈望天无语,什么安神药,以她看是安眠药吧。这点小诡计也想来算计她金大小姐,难道她就如此中看不中用。 纠结。 良久不听伏洛再出声,女人以为自己拿捏到他的软胁,更加肆无忌弹。 “公子待人如此温和,却不曾想身体……如此……如此强壮……”。 金戈内心果断捂脸,神马样的身材让那样的女人也懂得害羞了? 如此热血澎湃的对话和声音来不及让金戈yy,只听得一声清脆的耳光至隔壁响起,之后一阵砰砰碰碰的乱响,金大小姐躺在**大叹:鬼面大哥,能否晚一点到。就你这急性子,伏洛能喜欢么。 咔嚓—— 啊—— 又是一声骨裂伴随着女人凄厉的惨叫,金戈也禁不住满身寒蝉,估计女人这辈子莫要想再摸男人了。 第十章 伏洛其人 神啊,鬼面对她还真是善良啊,只一掌拍出了点小内伤,养养便好。 金大小姐在心里幸运不已,那边只听到女人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的传来。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金戈艰难的支身下床要找地方藏身,此刻若再躺在**等着人救,她就犯傻了。 还没想好藏哪儿安全,门被人蓦然撞开,顿时房内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挣扎着支起身,金戈眉眼弯弯。笑了。 伏洛旋风一般冲进房内将受伤的金戈拥进怀里,足下轻点几个纵跃,两人便飞出了房间,消失在夜色里。 浓墨的夜下,鬼面人冷冷的声音若有似无的传到两人耳中,瞬间又被风吹散…… 离京十日,金戈与伏洛安全到达关谷。 虽说安全,金戈也只是有命在而已。伏洛将她扶进房中,关谷都蔚童玉见金戈虚弱无力面色苍白,欲言又止。 早已身着男装的金戈看到为她忙前忙后的伏洛,牙槽痒痒。 他娘亲的,要不是他,她金大小姐一定是活蹦乱跳的出现在童玉面前,更用不着半死不活捱过这么多天。 看这厮定是心有亏欠,所以如此勤快侍候她。哼。 童玉见朝廷派来的两位主儿脸色各异,却都大有避而不谈之意。思前想后,自觉关系重大,最终还是出言询问。 金戈对童玉盈盈一笑,轻言轻语道:中毒了。 童玉先是一惊,然后两道剑眉深深纠结在一起。 金戈亦知道童玉纠结什么,可是,可是这毒……唉,一言难尽,要说出来,定是丢尽了她的脸。 估计伏洛也有此想法,此刻正朝金戈狂眨眼,满脸的讪笑,眼里却有一闪而过的恶劣。 金大小姐突然发现,她不但牙槽痒痒,连手都开始痒痒,想要凑人:这厮笑话她,要不是他给她吃了什么解药,她怎会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那日住店她金大小姐早已看出是一家黑店,于是早准备好吃了解药(不要问我是什么解药能解百毒哟,这是架空文,乃们就当剧情需要~~~~~),所以对店主女人手帕上的毒香、茶里的安眠药、吹入房中的迷烟和妮儿姑娘的毒药不屑一顾。 可是,她却忽略了一个人——伏洛。 此厮为防她死掉,乘她与卤鸭酣战时,在她的茶水里放了解药(不要问我伏洛为什么也有百毒不侵的解药,这个问题乃们可以去问伏洛,嘻嘻……)。 俗话说得好呀,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她金戈身中那么多种三流毒,又加上两种不同的高档解药。药克毒,毒生药,药克药,毒生毒,毒生药,药克毒…… 天啦,好一个乱字了得,她金戈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泪奔。 还好,鬼面拍了她一掌,将她体内的毒逼了不少出来,真是因祸得福,让人意想不到。 想到此,金大小姐真是宽面条泪。没有战死沙场,没有被人谋杀至死,没有被天下最狠的毒药毒死,却,死于解药…… 好吧,以上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童玉说蓟国昨儿个又下了一份战书,书中说明日辰时初对方主帅要金大将军出面迎战。 金戈听闻,不由自主的捏了捏眉心,暗道为何对方将时间算得如此精确。 童玉一直焦急的等待着金戈下指示,耐奈金戈不语,自顾垂下眼眸慢吞吞的喝茶。 伏洛那厮则如外人般在房中转来转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偶尔还搞出点小动静来。 望着他挺拔英俊的背影,金戈放下茶杯,抿了抿嘴计从心来。 “童都蔚大可放心,明日你领兵布阵即可,余下之事我自会安排。” 童玉面呈难色,好看的剑眉快被拧断了。 伏洛那小子不知何时双手背在身后,踏着羊蹄到了童玉身则,重重拍了拍童玉的肩,冲神色憔悴的金戈眨眨眼,笃定道:“童兄,无事,去安排吧。” 童玉的剑眉终于在临近结点时松开,仿佛卸下了千金重担,冲金戈和伏洛点点头退了出去。 童玉的爹比伏洛他老爹官阶小两个等级,不过两人皆是官二代,年龄又相差无几。 据说童玉打小就佩服这厮,今儿一看,果然不假。不然,这厮八个字能顶上她金大将军一句话。 既然如此…… 金戈立刻无力的抬头,有进气没出气的看着伏洛,眼中尽是无助,并软言道:“你明日替我迎战,可好?” 语毕,金大小姐捂着自己的小嘴,压抑着咳了两声以示她病得很严重,不能盛胜明日之工作。 伏洛,字子喻,祸害手下一员隐形猛将,更确切的说应该是祸害暗中培养的左膀右臂之一。 该人员没有明确的职位和品阶,对外整个一官二代+富二代,看似整天无所事事,吟风弄月煮酒论道风姿卓卓,实则是个文韬武略阴险狡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祸害授予金戈将军一职,每次都把他放到金戈身边相助,其中之意简单明了。 此刻,伏洛正晃着羊头来到金大小姐身边,笑得如沫春风,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金戈的背,语气软得不成话。 “恭敬不如从命,金戈妹妹好生修养便是,再下定不负重望。” 金大小姐用小手支着小脑袋,冲伏洛勉强扯出一抹甜甜的笑意。 伏洛亮晶晶的眼瞬间深了下去,坐至金戈面前,温暖的手指托起金大小姐的小巧下巴,用他的额头轻轻顶住金大小姐的圆润饱满的额头,双瞳流动着绚丽的光华…… 金大小姐顿时心跳加速血脉喷张口干舌燥,险些撑不住瘫倒在羊儿怀里。 不行,太躁热了,她需要喝水。 艰难的吞了吞口水,金大小姐闭上眼不忍直视伏洛的美,伸出手小心的摸索到桌上的茶杯…… 可是,怎么喝呀。照她与伏洛这个姿势,要想喝到水她必需扬头,这一扬头,不就亲上伏洛了嘛,万一来个琼瑶剧可如何是好。 左右为难时,伏洛却恶劣的笑出声来。金大小姐只觉额头一松,接着一抹温热划过脸庞。顿时,金戈的脸仿佛是六月的太阳,炙热而火辣…… 伏洛看着金戈绯红的面色,笑得异常的狂妄,伸出两个指头恶作剧似的捏了捏她的脸蛋,转身出了门。 …… 过了好久萝莉身大嫂心的金大小姐才敢睁开眼,胆颤心惊的扫了屋里一圈,生怕刚才有人在偷看。 还好还好,金大小姐拍拍胸口:屋里只有她一人。轻轻舒了一口气,将自己重重丢到**,摸了摸脸庞,感觉那抹滚烫依然存在。金戈抱着头痛苦的翻身哀嚎,将脑袋蒙在被子里做了一只驼鸟…… 第二日伏洛早起应邀去迎战,金大小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发现无事可做便在房中优哉游哉喝茶看书。 战鼓起起落落响了一上午,金戈着实无聊,换了几身衣裳,试了几种发饰,插了几朵鲜花,描了几次眉,又泡了好几壶功夫茶…… 直到午时听到鸣鼓收兵,金戈才端坐在桌前,盯着刚倒的茶发呆。 不一会儿伏洛那张笑脸出现在金戈的房中,后面还跟着一脸冥思苦想的童玉,边走边思考着什么,直到撞上伏洛的背,这才抬起头,恍惚的看了一眼伏洛。 伏洛无视童玉的失神,径直走到桌前将金戈算着时辰特意准备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抬起那张偶像脸冲她笑得情深深意切切。童玉也跟着坐到桌前,似乎越发的纠结。 金戈拿眼神顺了顺两人,挪了挪屁股,又分别给伏洛和童玉倒了茶,道:“可好?” 伏洛摇头晃脑浅品香茶,之后嘴里发出一声谓叹:“好,真好,金戈妹妹待伏洛真好,泡茶的功夫也好。” 童玉听闻,五官几乎扭成了一团——总算回神了。 金大小姐实在不忍童都蔚如此伤害他自己的俊貌,轻轻道:“童都蔚,喝杯茶,歇歇再说吧。” 童都蔚似是恍恍然抬头,瞄了金戈一眼,终于端起茶一口喝尽。放下茶杯又陷入短暂的沉思,之后冲金戈和伏洛点点头,一脸纠结的消失在门外。 金戈额上爆出黑线,真是少言寡语的人啊。 伏洛笑意盈盈的看着金戈,待童玉身影消失后也跟着起身,抬起金大小姐的下巴,俯在她耳边低声调笑:“伏洛先去沐浴,明日再替金戈妹妹挥汗如雨,可好?!” 金戈笑靥如花,心道:好,当然好,肯定以及非常好。她金大小姐负伤,而且一时半刻不见好转。所以,要静心调理,不便出战。同往昔一样,伏洛羊儿,你如何战她金大小姐不会阻拦,更不会问战况…… 思及此,金戈唇角弯弯,点头如捣蒜。俗话说非礼勿听,她当然选择性忽略某些双关语。 伏洛笑眼眯眯,潇洒的转身,走着偶像路线消失在金戈的房外。 第十一章 可爱的童小伙 晚饭后,伏洛和童玉皆没来打扰金大小姐,金大小姐再次大赞她已成功将权力下放。 要知道刀剑是不长眼的,冲锋献阵这事儿能躲则躲能避则避,而且还要找个好理由——她金大小姐在出征的路上遭歹人阴谋暗算,中了“奇”毒却仍然坚守岗位…… 金戈抿抿嘴,躺在**抱着被子兴趣缺缺的胡思乱想…… 第三日起床,伏洛早已领着童玉迎战,情况同上所述…… 第四日迎战,同上…… 第五日,同上…… 第六日…… 第十日…… 日上三竿金大小姐n次揉着太阳穴懒懒起床,还没穿好外衣,就见童玉一脸为难的走进来,目不斜视自顾自坐到桌前。 金戈见童玉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儿愕然无语,赶紧起床胡乱套好外衣,走到童玉身边弯着小蛮腰看了童玉半晌,确认该英俊帅哥不是故意私撞闺房(咳~~~~~~),这才不紧不慢的去洗漱,然后坐到童玉身边。 金戈坐了半晌,才见童大帅哥动了动身子,盯着桌子某处,语气讪讪:“伏洛让我领将军过去。” 金戈不语,递了杯茶给童玉,然后撑着小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良久这位童帅哥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狠狠将茶喝尽,眼睛仍然盯着桌子某处:“在下认为,将军还是不要去的好。” 金大小姐眼神一闪,顿时脸上漾起笑容,继续用手支着脑袋看着童玉。 童帅哥抬头恰好与金戈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赶紧低下头怔坐一瞬,忽然自个儿倒了茶一口喝下,又深深吸了两口气,说:“军医说将军有伤在身,应多休息。” 金大小姐这时才轻轻唔了一声,点点头头,仍然拿那双又黑又亮又圆的大眼睛看着他。 “伏洛说蓟国主、主将求见将军。” “……” 继续盯。 “今早儿已、已到了营中等着了。” “……” 再盯。 (盯,再盯,再盯我就把你吃掉……) “伏洛说,说将军的伤好多了,可以……”。 在金大美女如此“深情款款”注目之下,童帅哥终于坐不住了,脸色涨红吱吱唔唔…… 终于知道害羞了?!刚才不是理直气壮,视若无睹的跑进她金大小姐的房间么。 唉,没被女人熏陶过的毛头小伙儿,果然与伏洛相去甚远。要是对方弄个什么美人计,那这孩子不就乖乖举手投降了。 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啊! “童都蔚”,金戈尽量放平了声调,真怕吓到了这位帅小伙,半垂眼睫说,“我好多了,谢谢童都蔚关心”。 唰—— 小伙儿顿时成了关公,脸绯红手脚无措。 金戈内心突然就狞笑起来:这孩子,脸红个啥,不就是被伏洛那厮逼来叫她起床的嘛。 以那厮本事,怎可搞不定对方主将。那厮定是看不惯她早睡晚起比他清闲,所以今儿个要把她拉下水不可。 好吧,她金大小姐就看看是谁让伏洛本可两三日解决的事延长至十日。 “童都蔚,劳烦你带路吧。” 金戈款款起身,却没想到那该死的凳脚怎地就与她的裙脚来了个热烈的拥抱,金大小姐起身的同时一个歪倒,下一刻便很不雅观的向童小伙儿倒去,“啪”的一声整个人都扑到人家怀里了,再加上意料之外的惊呼…… 童小伙儿顿时慌了神,扶她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得张开双臂,硬着身子顶着金大小姐的娇躯(摔。见过自恋的,没见过如此自恋的。) 金戈顿时一脑门黑线,赶紧挣啊扎啊扭啊动啊,可那该死的凳子似乎专与她作对,怎么迈怎么挪就是缠着她不放。 天要亡我~~~~~~~ 金戈额际细汗直冒暗咒晦气,顾不上想太多,双手抓着某只帅哥前襟,撑住某只帅哥的前胸与罪魁祸首几番斗争。好不容易总算摆脱了纠缠,抬手抹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却见某只帅哥脸涨得通红。 呃…… 看着某只帅哥凌乱不堪的衣服,金大小姐刹那间满脑黑线,仿佛触电般松开双手,恨不得找个地洞赶紧消失:“对不起,刚才不是故意的,还望童都蔚见谅。” “小姐不是故意的,是,是凳子的,的错;不知道小,小姐可有再受,受伤?” 啊,她金戈罪孽深重,罪孽深重啊。 看看,本来一纯洁小伙儿,现在却被她折腾得语无论次鸟,将军不称,唤她小姐鸟。 嗷呜~~~~ 其实,童小伙还是蛮不错滴,腰有力,胸结实。而且很纯洁,还武艺高强,帅气逼人,更有安全感哟! 此人一定比伏洛那厮有前途,端正,正直。要放京城小姐堆里,绝对是另一朵奇葩,更是一只潜力股。 当然,有前途的童小伙儿在金大小姐走神时已迅速调整好心态,一双黑瞳盯着转而走神的她,满脸的关切。 “将军,你、你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金大小姐蓦然回魂,假做镇定微微摆了摆手,装模作样道:“不必了,童都蔚带路吧。” 童小伙默默看了她一阵,眼神越发的真诚。金戈突然感觉对不住这孩子。好在这孩子见她似有些拘谨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领路。 如果说一个人的容貌是来自父母的遗传,那金大小姐一定要站到珠穆朗玛峰摇着五星红旗大声呐喊:这人他妈真俊! 英姿挺拔卓然而立,古铜肤色衬着凌角分明的五官隐隐透着几分狂野,薄唇微抿凭增几分清冽。一身玄衣配上如墨发丝让人一看便觉此人二分邪魅,三分优雅,四分冷酷,五分霸气。 再看伏洛一袭深蓝,却是肤色如雪嘴角含笑气定神闲,举手投足间傀俄若玉。 两人对坐左右,一温一冷,一邪一正,真真正正是一个主动一被动,一个“1”一个“0”的概念。 看着眼前这一派和谐,金大小姐连早在预料之中的感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鸟。 不就是鬼面人么,不就是蓟国主将么,不就是蓟国二王子么,不就是爱恨情仇么,统统都是浮云。 多么完美的一对璧人啊,现在的她恨不得插上翅膀变成鸟人飞走,不再打扰二位璧人才好。 那个什么妮儿姑娘,不要一脸惊悚的样子瞪着她金大小姐,赶紧陪你金戈姐姐滚蛋吧,留下一个宽大的空间让这对璧人好好的交流交流感情。 咦?!你不但盯着不转眼,还直接冲到你金戈姐姐面前用葱白的手指上上下下将她指了个遍,红唇哆嗦,呼吸急促脸蛋娇红,干嘛,你金戈姐姐可不会变成男人啦。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说法,金戈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看一看胸,是没什么异样呀。 金戈一脸迷茫的抬头,却得到蓟国主将——也就是鬼面男凤羽的一个耻笑。 呃,人长得俊,连耻笑都很俊。 如此俊美的耻笑,怎能辜负,她金大小姐当然也得回礼了。 这一回礼,连妮儿姑娘也耻笑她了。 只见妮儿姑娘下巴高傲一抬,藐视了金大小姐一眼,转身跑到凤羽跟前拉住凤羽的手边摇边说:“羽哥哥,她怎么会这样?羽哥哥,是不是我下药太轻了,应该再重一些?” 哟喝,姑娘,乃真欺负人。 “妮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配药的品种太少,配比不对,下次注意点。” (还有下次?!) 凤羽轻轻敲了敲小姑娘的头,少见的温柔,却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他娘亲的,狂野俊男侧漏的几分温柔神马的,太萌了。 不过—— “你羽哥哥说的是哟,你要是再加点人参、七叶一枝花、竹黄、竹沥、陈皮等也许效果更好”。(剧情需要胡谄,如有对药品药理认真的亲们可以忽视) 淡淡顺了一眼凤羽,又顺了一眼张着血盆小口的妮儿姑娘,再瞄了一眼伏洛,金大小姐好心提醒,惹来众人侧目。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见过聪明的美女么。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不对症下药,补药解毒药也能成毒药,她金大小姐不就是个例子么。 身为研毒之人,连基本的都没学会,小姑娘你任重道远啊。 一直不曾说话的伏洛笑眯眯的看了金戈半晌,终于开了尊口:“唔~~~戈儿说得对呢。” 金戈立马就怒了:毛对。以上药品不是你友情提供的么,怎么会不对。 伏洛看到金戈胸中上窜下跳的那股怒气,笑容更加灿烂,冲她温柔的点了点头:“戈儿,你过来。” 顿时,各种恨涌上金大小姐的心头,险些毒发而亡,伏洛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得逞之色。 金戈几乎咬牙切齿,恨不能冲上前去将伏洛全身扒光,然后命他全身不着一物奔军营。 当然,伏洛不会知道金戈心中所恨,所以在看到金大小姐不为所动之后,更加温柔的冲她招手:“戈儿,来。” 金大小姐脑袋转得很快,权衡利弊之后,终于动了动身,却见一道玄色胳膊拦到她身前。 “你还真是不知廉耻,招之即来,恐怕也是挥之即去。” 草。别以为你丫长得俊就可以毒舌。你要招她金大小姐,她还不愿意呢,更别说挥之了。还不快让开,她也是有脾气的一个人。 金戈略退了半步,看了看眼前的胳膊,仰头道:“我想,蓟国派主帅来不是为了争论这个的吧”。 “当然”,凤羽收回手,背到身后,骄傲得如同一只黑羽孔雀,“这是本帅写给贵国皇帝的商议书,你拿回去复命吧。” 语毕,只见白光一闪,一卷东西落进金戈怀里。 第十二章 刀光剑影 金戈并没有动也没接,任由白卷落到脚下,淡淡道:“我皇圣意,唯有平定边关叛乱,将逆谋者逐出我国,还百姓安定才可复命。” 黑羽孔雀凤羽挑眉,逼近金戈身前,眸低的怒气一闪而过。 “凭你,妄想罢了。” 金戈平静的迎上凤羽的怒气,道:“如若妄想,今时今日你也不会站在这里。” 说完,有意无意瞥了一眼从容喝茶的伏洛,却被凤羽狠狠钳制住下巴,抬起金戈的头与他对视。 “你道本帅真不敢把你怎样?” “我相信主帅说得出便做得到,只是各为其主,我奉命行事而已。” 眼角余光瞥到伏洛投来的赞许目光,金戈终是放下心来:被她猜对了。 至从伏洛领童玉出战后金戈便已开始猜测蓟国主帅是鬼面人,而鬼面人便是蓟国二王子凤羽,虽不能肯定却能从童玉的神情推算个八九不离十,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再者无论做何事伏洛都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又怎可让战争拉至十日。不论是对方故意拖延也好,或是伏洛故意拖延也好,这其中定有变数。 总之,伏洛早已猜到主帅是谁,并料到蓟国有此一着,所以才耐心等到今日蓟国主动上门。 既然祸害与伏洛早有预谋,那她金戈做为枪手理所当然得有枪手的职业操守和自觉性。 当然,传闻中的蓟国二王子凤羽也不是吃素的主。金戈与伏洛的眉来眼去,他可是生生看在眼里。这不,霸气侧漏的他正在用他那凝聚成冰剑的眼神戳死金大小姐呢。 金戈是谁,金戈是金大将军的亲生女儿,金执的亲妹妹,伏洛羊儿的邻居,现任金大将军是也。 她金大小姐会怕凤羽那戳死人的眼神么。 金戈坚定不移的与凤羽对视,眸中皆是刀光剑影…… 而后凤羽突然莞尔一笑,眸色深邃薄唇微抿……刹那间风度翩翩美魅众生。 不待金大小姐惊叹,一道湿热覆盖上她的嘴唇,紧接着腰上一紧,她已向鬼面人投了个满怀并“送上”香唇。 霸道粗暴的吻仿佛急风骤雨倾刻间将金戈的惊叹堵在了嘴里,脑海中似乎有一粒浓缩爆炸物,在唇齿相碰的瞬间引爆,短暂的空白刹那间袭遍了金戈的四肢百胲…… 金戈呆了、怔了、傻了、化了……任由那略带湿热的唇舌将她折磨。凤羽含着她的唇咬着、啃着、挑着、引着、逗着、吸着,甚至恨着…… 金戈睁着眼,眸中一片空白,却清晰的倒映出他双瞳中冉冉升起的雾气,朦朦胧胧婀婀娜娜…… “放开她。” 男子二重音突起,一个怒如火山喷发;一个淡如清风霏雨,听进耳里,却让人感觉寒冷如面临阴涯古壁。 但见童玉怒火至极却因技不如人,在出招的同时被凤羽单手钳制。 伏洛眸中笑色已灭铺满杀意,绝美的脸上却淡漠如是。此刻的他一手欲要护金戈,另一手招招致命直袭凤羽。 凤羽扣住金戈与童玉,亦无路可退,只好撤了金戈腰上的力道。 金戈被伏洛的另一面给吓住,生生回魂,手腕用力脱离凤羽的嵌制,右手毫不犹豫的向凤羽那张俊极的脸甩去…… 手掌落空,金戈已经被揽入温暖的怀抱,并与伏洛身首相贴稳稳立在凤羽三尺之外。而金戈的左手勾着伏洛的颈项,右手仍是保持着甩耳光的姿势。 金大小姐突然又怒了:他娘亲的,你俩谈情说爱纠结不清,却拿她当激怒对方的工具。 她金戈今生今世欲本分求安稳度日,将来出宫找一知她疼她爱她的好郎君度过一生。却不料天不遂她愿,前遇祸害陷害于她;后遇祸害与伏洛“勾结”陷害她;现在又遇祸害与伏洛联手将她强推到此男面前陷害她…… 长得俊又如何,长得帅又如何,有权有钱有势如何。她金戈何其无辜,他们怎可对她如此作法。 “戈儿?!戈儿?!” 伏洛轻轻的拍着金戈的脸儿,温柔的呼唤着暗自伤神又憋屈愤怒的金大小姐,黑黑的眸中尽是关切担忧之色。 金戈想她处处被人算计利用心情落落,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伏洛,再将恨恨的目光移向凤羽,深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可有打狗棒?” 伏洛噗的笑出声,稳稳将她拥在怀里,眸色终于恢复了黑亮。 “戈儿可是被狗咬了?” 金大小姐吸了吸鼻子,一副委屈而坚强的神色看了伏洛一眼。此刻的她除了当着被狗咬,还能咋滴?!扑上去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嫁给一个gay以求清白。 “何止。我现在就要打这只疯狗,然后回去把你那消毒药溶在水中洗伤口,防止狂犬病。” 伏洛拉下金戈的右手,让金戈面对面双臂勾住他的颈项,自己仍然拥着她的腰,将笑脸凑近她的耳边轻道:“戈儿,不怕,有我在。” 金戈先是一怔,后狠狠瞪了该男一眼:奶奶个熊,刚才不就有你在么。 伏洛讪笑,当然明白金戈这一眼的意思。 金戈到是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她可不想自讨耻辱,自己打自己的脸。 你们看,那凤羽此刻正立在三尺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底流动着无法捉摸的情绪,让人甚是不安。 再看,妮儿姑娘正梨花带泪的盯着那只黑羽孔雀,眼中全是委屈、不解、悲怨……似乎下一刻便伤心过度昏死过去…… 啊——伟大的爱神啊,你到底设计出了一个怎样的感情纠葛啊! 金戈立马替上天悲叹,她还是不要呆在这里的好,默默遁走吧,免得妮儿也跳出来咬她一口出气。 收回眼神,金戈对伏洛轻轻一笑。 “如此,金戈便将此事交于伏洛哥哥,可好?” 伏洛顿时笑眉飞扬,用蛊惑人心的嗓音说到:“戈儿刚才呼我什么?” 金大小姐扬头,迎着羊儿的绝色容颜笑得异常赤诚:“伏洛哥哥。” 伏洛眼中顿时荡漾着满满的笑意,将头埋到金戈的颈间,轻笑不已。好一阵才抬起头,刮了刮她的鼻子,说:“乖,以后叫子喻哥哥,可好?” 他娘亲的,这世道肿么啦,明明今儿叫她出来就是演戏的,那凤羽的什么商议书不就是你们要等的么。偏偏你们还忽悠人,她金戈吃了亏不说,连推卸责任都得讲条件。 她、她忍了。 金戈在心中咒了千百遍,并问候了一下各路神仙,这才甜甜的露出一个笑,冲伏洛喊:“子喻哥哥。” 伏洛笑眼中闪过各种得意,各种恶劣,几尽溢出。最后对着金大小姐的脸上下其手,又掐又揉好一阵**,最后又抬了抬金戈的下巴才放过她。 “乖,你先回房休息,这里有我呢。” 金戈硬生生咽下被吃豆腐这口恶气,点头,垂下眼眸乖乖回房。 翌日一早金戈便接到童玉的通知,说伏洛已吩咐人备好马,让她收拾一下便起程回京。 金戈毫无意外,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只懒懒的趴在桌上揉着有些肿胀的脸腹诽。在伏洛的再三催促下,她才拾掇了随身物品揣了将军令牌便向童玉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消失在昨天前还大战不休的关谷。 原途回京,再次住进险些使伏洛失去贞操的黑店。店里布局已然更换,老板也换了新主,是一位老者。 金大小姐与伏洛进店,看似憨厚的小二上前迎下,问了几句便下去安排饭菜和房间。 两人选了临窗边落坐,向柜台后的老者望去。但见老者左手手指上下翻飞,指下算盘珠子噼噼啪啪响成一片;右手执笔,落笔挥籇无半点停滞。 片刻后小二送上饭菜,金戈与伏洛互相递了个眼神便一脸淡定的吃饭,吃罢就回房休息。 却料整夜无事,第二日两人继续赶路,紧赶慢赶不出十日便望见了京城。 此时烈日当空,树叶花草皆无力的垂在道旁,知了不停的向人宣告着它们嗓子的哄亮。 两人为早日回京,一路风尘仆仆此刻已是口干舌燥,眼冒金花。 金戈因体内余毒未全消,又如此奔波,更是如霜打的茄子般奄奄的骑在马上晃来晃去,双眼昏花,连路边站的是人还是树都分不明白了。不由得暗道,如若再急着这一时赶回皇城,恐怕她连老命都会丢掉。 为不让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金大小姐决定向伏洛提出建议。不过,天见可怜,她抬头时,昏花的眼里立即出现了一团暗红。 大内太监裴公公衣冠楚楚美艳动人的策马来到她与伏洛面前,美眸横扫过金戈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翻身下马,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款式。 金大小姐使劲睁了睁眼,泪目,祸害终于知晓她的辛苦了,竟派了她最爱的美公公来迎接她鸟。 再看他身后,金大小姐顿时满头黑线。十来名大内侍卫,一个赛一个森然严肃的立在美公公身后,板着脸仿佛谁与他们有仇似的。 第十三章 哥哥金执 唉,这就是待遇。级别不同,待遇自然不同。同是凯旋而归,为毛别的将军就骑着高头大马,微笑着向左右两边夹道欢迎的百姓挥挥手,致致意。还有皇上亲自到城门迎接,并且犒赏三军,赐美酒、美宴、美宅、美名、美田、美女的。 而她,就一群冷面、冷心、冷情、冷意、冷语的人来迎接。 ……好吧,勉强算是迎接…… 金戈抖抖颤颤下马,还没站稳就觉一阵眩晕,幸亏伏洛扶了她一把,不然摔在美公公面前,她定要惭愧而死。 美公公的冷眼在她身上顿了顿,接着便展开了一道黄卷,毫无情调的宣读。 “金戈接旨。” 金戈摇摇晃晃的跪下,美公公读得一板一眼。 越往后听金戈越难自持,平静已久的心终于激动得不能自抑。 至圣旨宣完,金戈仍然热泪盈眶的跪着,压着那翻腾不止的心,久久没有接下那道旨意。 “怎么,你还不接旨,莫不是要抗旨不遵?” 美公公冷冷的声音至头上响起,仿佛一盘浸凉的丝绳将她从炽热的火炉中救出。 遵。怎会不遵,这道圣旨来得太及时太突然太善解人意了,以致于让她险些失了态。 ……金戈出战有功,不惜身相受害而力保国土,念其忠心爱国,允其回家养伤至愈,再回宫示忠…… 她已有三年没有回家,家中是否安好可有变故,爹和哥哥身体如何了。 三年了。每每夜深人静,她总是一个人立在月下望着天上那轮皎玉叹息,回家一直是她翘首相盼的。 现下,祸害真是良心发现让她回家调养,她能不高兴能不开心能不遵旨能不激动得忘乎所以么。 从前在家,万事有爹和哥哥撑着、疼着、照顾着,一切快乐自在。 至从离家进宫,金戈无时无刻不处在焦虑和担忧之中,做事处处小心谨慎,唯恐一不小心惹了圣怒,损了他人,被人暗中算计,牵连尚在京中的家人,更怕因此而使有心之人拿爹当年交兵符辞官的事情说事而陷害她家族…… 金戈伸出颤巍巍的手视若珍宝般接过圣旨,她早已顾不上道谢,将圣旨揣如怀中,翻身上马朝城中奔去,身后余留美公公的嗤鼻声…… 一路狂奔回家,她的那个双鬓早已染了华发,胡须已白的金老爹正被一群下人围在院中舞刀弄枪。一劈一刺,一扫一轮皆是虎虎生威,不减当年英雄气概。 下人掌声喝彩声不断,金老爹起势收势,最后将长枪仵立在身侧仰天大笑。笑声中气十足,却掩盖不住失意苍桑。 金戈打马默默立在人群之外,只觉胸中气阻,鼻头酸涩。 “爹——” 虚弱一声,接下来金戈便含泪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看到久违的家,熟悉的摆设,金戈顿时感到心中一阵轻松欢愉,不由得轻笑起来。 金哥哥正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打盹,金老爹也抬着一盏茶望着某处发呆。 听见笑声,金哥哥手上一紧见妹妹笑得如此欢心不由得松了口气,轻轻将金戈扶坐起,金老爹赶紧丢了茶也凑了过来。 “戈儿,醒了?!” 金戈忘却了疲劳忘却了伤痛,笑着冲爹和哥哥狠狠点头。反握金哥哥的手,对金老爹说:“爹,女儿回来了。” 金老爹纵马驰骋疆场十几二十载,见过多少生离死别生死杀戳,却在这全家团聚的时刻眼里有了泪花。 “醒了好,醒了好,戈儿你可想吃点什么?” “爹”,金戈看着一向大刀阔斧不拘小节声如洪钟的金老爹在看到自己的女儿时竟是不住的点头擦眼抹泪,心里又觉一阵酸楚。 “爹,女儿对不起你。” 金老爹压住儿子女儿的手,擦干了泪水,伤心道:“是爹对不住你们兄妹,是爹没保护好你们,是爹……”。 “爹”,金哥哥终于说话了,反手扶起金老爹到床边坐下,他自己挪了凳子紧挨着床,“爹,是孩儿们的不是,老惹你伤心,你也累了,我安排了饭菜,等会儿让下人们摆到这里。” 见金哥哥岔开了话题,金戈赶紧抱住了金老爹的胳膊撒娇:“爹,爹待我与哥哥最好了,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爹。” ……恶寒。 看到一双儿女在身边安慰自己,金老爹满眼含泪,却不由自主的展开了慈祥的笑颜。 金家兄妹相视而笑。 金府今日阖府欢庆,金大小姐回府了,平时少有笑意的老爷少爷脸上全是喜色。 管家徐伯指挥下人摆上了满满一桌饭菜,样样皆是金戈爱吃的东西,惹得她胃口大开,热汤热饭的吃了个饱。 而金老爹和金哥哥基本没动筷,都看着她吃,时不时还夹上一两筷让她多吃点吃饱点。 亲情满载,金戈怎能辜负,那瘦小的身板几翻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将这热热火火的可口饭菜,甜甜蜜蜜的关爱装了个满肠满胃。 晚上,金哥哥送来了点心,边看书边与金戈聊天。后来爹也跑来与她叨叨唠唠了一阵子,最后父子俩一起离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金戈才起床,管家差人摆了饭菜,吃饱后金戈便想去陪金老爹说说话。三年不见,金老爹老了许多,她深感自责。 管家告诉金戈老爷在后院,她便独自一人寻了过去。还未到就听到金老爹爽朗的笑声和伏洛温柔谦逊的话语。突然记起,那天她将他丢在了城外,禁不住一脸黑线。 到了后院,金戈颇具大家闺秀的范儿向金老爹和伏洛行了礼,然后转到金哥哥身边,正要坐下,伏洛却突然伸手过来将她拉到了他身旁,按下。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情境,突然就因伏洛的举动变得鸦雀无声,气氛有些怪异。 下一秒,金老爹大笑不已。金戈忍不住满脑黑线,幽怨的在心中画圈诅咒。 观众肯定会说,自己女儿被别的男人非礼了,金老爹还笑得出来,这爹当得也太那什么了。 当然,此话没错,金大小姐也非常非常的赞成。 只可惜,伏洛从小就厮混在金家,从小到大当着金老爹和金哥哥的面对金大小姐拉拉扯扯,甚至搂搂抱抱都记不住次数了。 包括金大小姐进宫前,伏洛强行拉着他爹跑到金家,搂着整装待发的她死活不放手,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宫。 伏老爹好说好劝,嘴都磨起了泡也奈何不了伏洛,只好强行拉开。 所以,金老爹和金哥哥以及伏家一干人等,从最初的理所当然,到最后的理所当然,所以现在也理所当然了。 至于为什么刚才有一瞬间的怔愣呢,金戈猜想,可能是他们有三年没见到此情景突然觉得怀恋,或者陌生。 总之,伏洛却十分熟练的对她吃尽豆腐占尽便宜。 而金哥哥也很悠哉很熟练的抿了口茶,优雅的放下茶杯,语出惊人:“我金执的妹妹不嫁。” 伏洛邪气的笑笑,拉起金大小姐的手按到他胸前:“金兄你放心,我会等戈儿的。” 戈儿,我还勺儿碗儿呢。 真以为她金戈嫁不出去呀,挑眉瞪着伏洛的那只爪子,金大小姐恨得牙痒痒。 金哥哥可比她沉得住气,见自己的妹妹被人非礼也不急不恼,只见他伸出修长的五指弹了弹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缓缓开口:“我金执的妹妹只能是娶。” 咳咳~~~~ 金哥哥此语更惊人,金戈与金爹爹满脑黑线,皆有闷咳之势。 伏洛此厮却皮厚肉糙,另加一层毛。在听了金哥哥一翻话后仍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抓住金戈的手,并冲着金戈直眨眼,白如美玉的脸上不怀好意。 当着家人的面,金大小姐不好发怒,只得将手使劲往回抽。 金老爹做为长辈却以闷咳做隔岸观火状,金戈泪目,忍不住一声长叹:昨日那个哭哭啼啼抹眼擦泪,对儿女自责内疚的人真的是她那好爹爹么。 好吧,别指望恨不得把女儿早点嫁出去的爹来救她了,还是把求救目光转向金哥哥吧。 金哥哥收到妹妹的求救信号,再见伏洛这厮大有不放手之意,便不客气的向伏洛伸出手:“给我。” 虾米?! 看着金哥哥一派优雅的模样,脸色平静如一弯弘水般,金戈再次掩面默默无闻状,暗息:敢情哥哥你在向无赖的学生要作业本呢。 估计伏洛也是金戈这样想的,所以握着自己的“作业本”不放。 可是,不放你也得放呀,虽然你没完成作业,但这个作业本是谁的还指不定呢,你死抓着不放算是个什么事呢。 不过,明显的金哥哥却不这样想。因为他已经探身扣向伏洛胸前,大有你不给,我就抢回来的意思。 羊儿虽然是吃素的动物,但伏洛却不是一只吃素的生物。见金哥哥横扫过来,抓、扣、拿、推瞬息万变,一系列动作组成一个完美的抢夺之势,当即扯着金戈退后一步,而金大小姐却闪躲不及跄踉倒向一侧。 两只手同时向她伸出,金大小姐毫不犹豫的抓住了金哥哥的手。金哥哥身势一放一收,即将将她拥入怀中。 来不及松口气,只觉身后呼呼生风,伏洛的手直扣金戈的腰。金哥哥突然收势,先声夺人,搂着金戈的腰闪向一侧,两人趁势斗了起来。 旁边,金老爹像护宝似的端上他的茶具溜到了老远,生怕秧及池鱼。还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远观,时不时和徐伯交头接耳,对廊上三人指指点点。 第十四章 顾府 最后争夺以金哥哥胜利告终,金老爹这才慢悠悠走来,重重拍了拍伏洛的肩。 “伏洛呀,你任重而道远。” 那语气,那架势,真正的是在伤口上撒盐。 金戈差点泪奔。 伏洛丧气得很,又被金老爹如此一虐,只有坐在对面生闷气的份。 剥了一颗葡萄犒劳胜利者,金大小姐很是骄傲:有这样一位厉害的哥哥,还有个不按章法出牌的爹爹,她何其幸哉。 而伏洛,遇到这家人,何其不幸。 在家养病也有一段时日了,伏洛自那天抢夺失败后就再也没来打扰金大小姐。 金戈此刻正趴在水榭边瞧着池里的鱼发呆,暗道估计此厮正发奋图强,努力练功呢。 而金爹爹和金哥哥为了她的身体健康,也婉言谢绝了多起有目的的探望。 金戈换了个姿势,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想到近日外面的传言,不由得望天泪目。 什么金将军凭着一万人马平了蓟国五万兵将,又什么蓟国主帅对金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蓟国国主亦是甘愿腑首称臣,还主动示好递了什么降书…… 果然啊,一切都是狗屁,一切都是天雷。 摇摇头,突然想到明天是金哥哥的生日,也是金哥哥的休息日,双喜临门。 金戈立马考虑该如何为金哥哥安排一个难忘的生日宴,却不料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登门了。 前面说过,那谁,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凤眼男……哦,顾太蔚。 徐伯来报时,只说有一个英俊的公子来求见老爷。 金戈睇了一眼徐伯,发现他越来越有金爹爹的作风。明知爹不在,金哥哥也去学堂了,家里没有男主人,而她有病在身一般不见人。 可他,硬是报了进来,还特别加重了“英俊”二字。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金大小姐,大有你不去我就撞死在这里之势。 好吧,看在英俊的面子上,她金戈且会一会这位公子吧。 到了前厅一看,才知是常在祸害身边侍候的顾太蔚。 这个顾太蔚,说实话金戈对他真的没什么好感。 顾太蔚的爹是朝中元老,据说年轻时又帅又能打,吸引了一大票美女,也纳了一大票老婆。而他那一大票老婆又给他生了一大票儿子女儿,这其中就包括正房生的大女儿顾嫔。 顾太蔚是顾老的五儿子,顾嫔的亲五弟。自出道以来颇有他爹当年的风范,当然是指又帅又能打的那种风范。 至于老婆小妾嘛,顾太蔚貌似还没有。不过,有其父必有其子,相信不久的将来,顾元老会有一大票的孙子。 顾太蔚今日着一袭暗青便装,见金戈款款而来,眼中闪过莫名之色,而后起身着礼,金戈回礼后让徐伯上茶。 顾太蔚推辞道:“不必客气,今日到贵府是专程为送请帖的。”说完递上了一份帖子。 金戈缓缓接过帖子,笑问:“不知太蔚家中有何大喜事,让你特地走这一趟。” 顾太蔚没做任何解释,只是对金戈轻轻一笑,凤眼生媚。果真是俊美无比,有他老爸风范。 “在下还有事,先告辞,明日府中再见。” 语毕,顾太蔚闪身消失在府门外。 金大小姐目送顾太蔚离开,缓缓转身提起请帖的一角,在徐伯面前晃来晃去,徐伯一脸纯洁的看着她。 “小姐,这是老爷吩咐的。” 金戈立马满头青筋,不得不说她那个金爹爹越来越为老不尊。 晚饭时间,金老爹不知从哪儿窜回家,金哥哥也捧着几本书回到府中。 吃完饭,金戈将顾府的请帖递给金老爹,金老爹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道:“明天顾老家的十女儿也及笄了,据说顾老还给这个宝贝女儿找了一门亲,门当户对。” 金戈无语,赶紧将请帖放到桌上。 金哥哥优雅的喝完汤,拿起请帖认真看了两遍,才说:“戈儿,待会到我屋来,有东西给你。” 金戈瞄了一眼将汤喝得吸吸呼呼的金老爹,无奈的点头,起身对金老爹和金哥哥说道:“那我先回房了。” 见两人同意,金大小姐逃也似的奔回房中,将自己甩到**。约摸一刻钟后,她愤愤起身整理整理便直奔金哥哥的房间。 金哥哥刚洗完澡,身着一袭白衫正斜靠在榻上看书。发丝上的水珠儿时不时跳皮的跑到金哥哥光滑白晰的脖颈上,然后顺着柔和的颈线慢慢往下溜,就像那丝滑的白衫内有着千般万般美境……呃,很是诱人。 金哥哥见金戈到来示意坐到他身边,然后从另一侧拿出一套衣服递给她。 “试试。” 金大小姐捧着衣服很是困扰:我到底是在金哥哥屋里试还是回我的房间试;是立刻试还是明天再试。 金哥哥见金戈像根木头般呆在那里,又追加了一句:“进里屋试。” 金戈立马抱着衣服掩面而进,半刻钟后换好衣服出来,看到金哥哥眸底一片赞扬之色。 “明日到学堂前等我,我与你一同前去顾府赴宴。” 第二日一早金戈被人从**拉起,又被下人一翻精心打扮,折腾得差不多了又被谁谁谁给塞到了车上。 马车停了又走,走了又停,再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轻声呼唤,接着感觉有只手在轻轻拍打着她的脸。 唉。暗叹自己养病这段时间越发的懒惰,却也只好强打精神睁开眼。 金哥哥收回手,替金戈整了整衣服:“戈儿别睡了。” 金大小姐揉了揉睡眼,懒懒的靠在金哥哥肩上:“哥哥,要等你多久呀?” 金哥哥又气又好笑的拂过垂在他肩上的发丝,将金戈圈在怀中:“已到顾府。” 一听此语,金戈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一般,几乎跳起来,边鬼叫边到处**。 “哥哥,你为什么不早叫我。帮我看看我的发型乱没有,还有我的衣服,我的眉毛,我有没有流口水……”。 金哥哥拉下金大小姐胡乱折腾的小手,似笑非笑:“没乱,很好。” “真的?!” 金戈睁大了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看向金哥哥,发现他神色憋苦。突然就叹了口气:唉,果然我还没睡醒。 入了顾府,被府中下人七弯八拐的领了好长一段路终于走到了一处宽宏的半月门前。 一脚踏进去,几十双眼睛刷的一下全部聚到金家兄妹俩身上。有好奇的,有轻蔑的,有惊艳的,有高傲的,有看好戏的,当然也有鄙视的。 顾府因其成员众多,顾家又代代受尽圣宠,因此顾府较比其他官员府邸占地更广。 而顾府有一后院称为汐苑更是京城一绝,苑内小桥流水山石画廊苍翠青竹曾被先帝夸誉不止。 今儿个顾府就将这接客待宾之地设在汐苑。放眼看去,朝中官员基本携妻带子都在这汐苑游荡上了。 金家本是过气之臣,不过,这政堂之事谁能分辩得清,说不定今儿个被皇上贬官,明儿个就一旨圣意成为重臣。 再者,金老爹好歹也是两朝臣子,这次又受国丈大人顾老相遥,看这情势,估计这些个臣子都在私下嘀咕:不好说,不好说。 所以呢,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到了顾府的金老爹,还是与一群朝中臣子们混在一起说说笑笑。特别是和伏公、陈同两位老将军,似乎谈得更热烈些。 金家兄妹俩无视一道道赤祼祼的目光,直接寻到金老爹处行礼,然后就乖乖的呆在一边,两人大有遗世孤鸿之模样。 金戈因身份原因,不便与这些朝臣子女们来往。而金哥哥则是一脸淡漠,根本就没有与青年才俊们相交之意。 不过,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古往今来,上至七老八十,下至三岁小朋友,不管男女老幼身体里总藏着那么些八卦因子。 这不,一枚青年才俊远远的打着哈哈向金哥哥奔来:“金兄,最近可好?” 金哥哥扯了扯嘴角,回答十分得体,却不称兄道弟:“一如往常,很好。” 这枚青年才俊偷偷扫了一眼婷婷玉立的金大小姐,讪讪的笑了笑,客气万分的说道:“这位就是金小姐了吧?!” 好眼力,没有把她金戈认成金太太。 金戈暗自给白眼,却礼貌称是,之后再不言语。 哪知那青年才俊见金大小姐今日美貌倾城,又兼外面对此人物的传言颇神,大有相见恨晚敬仰无比之意。 “早闻得金小姐乃将门之女,不但武艺超群,琴棋书画更是京中一绝,更难得的是放眼官家小姐中,唯金小姐厨艺了得。张某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 啧啧啧,好一个酸公子,也不看看场合。刚才你说的可都是人家私下议论的,你怎么就能拿上台面来摆呢,你把众官家小姐和青年才俊置于何处。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让妹妹好找。” “小妹?!”。 某青年才俊正说得劲起,突听有人叫自己,转头一看,自己那个漂亮的小妹已经站在了一旁。 青年才俊赶紧拉过小妹:“这是我常给你提起的金兄,这位是金兄的妹妹,比你年长。” “金公子好,金姐姐好。” 小姑娘羞答答的行礼,眼神却不住往金哥哥身上飘。却见金哥哥一脸不以为然,金大小姐掩面默,真是伤了人家的小心肝。 “哟,张兄,多日不见,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你小子,可比在学堂那会儿气派多了。怎么,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了。” 第十五章 大嘴胥安 又一才俊,长得眉清目秀,眼角楣梢微微上扬,恍眼看去却有挡不住的浮夸之风。见了这个张才俊,三步并着两步跨过来,边拍着张才俊的肩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话。 张才俊被他拍得躲闪不得,只好苦了脸望向他。 浮夸才俊则是夸张一呼:“哟,张兄,你这是什么神情,是不是我胥安风流潇洒才貌非凡人品出众出口成章吓到你了。 没事没事,你不是已经从学堂调到宫中任职了么,你多多努力,假以时日定会超过我,不过……”。 这位风流潇洒才貌非凡人品出众出口成章的浮夸才俊胥安顿下话,甚是苦恼的想了想,一脸的莫可奈何,然后又拍上张才俊的肩膀。 “不过,你就算努力恐怕也难超过我了,因为我也在不断的进步。” “……” “……” 全场默。 “啊,这不是金子嘛,完了完了,今天有你在这儿,我这风流潇洒才貌非凡人品出众出口成章的优点全让你那霍霍生辉,耀眼无比的金光给闪下去了。” 金哥哥…… 金戈…… “胥兄,快别这么说了。” 张才俊被胥安一席话说得满面迫囧,只好扯了扯胥安的袖子,眼神不停的瞟向金戈。 金戈不得已向已经注意到她的胥安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胥安,胥夫第三子,也是胥将军家最小的一个宝贝儿子,她可不想沾惹上这个可以仗点权势又大嘴巴的男人。 胥安被张才俊这么一扯,蓦然看到了款款而立的金戈,眼中刹那惊喜。指了指兄,又指了指妹妹,再指了指兄,最后指向妹妹。 “哇,金子,你还有这样一个比你更耀眼的妹妹呀,简直就是稀世珍宝。” 金戈望天无语抚墙出,暗道这厮故意的。 这不,经他这张大嘴巴一吼,差不多在场的青年才俊小姐千金都望向了这边,特别是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一道比一道有深意。 就算金大小姐脸皮再厚,也顶不住这么多别有深义的目光的解剖,只好低下头沉默以对。 到是金哥哥不急不缓,开口道:“她的确是上天赐给金家的稀世珍宝。” 金大小姐立马热泪盈眶,就差抱着金哥哥抱头痛哭。 一句话,成功压下胥安的再次发挥,却也坐实了金戈以后稀世珍宝之名。当然,更激起了有爱好收藏稀世珍宝者的关注。 比如—— “戈儿,你的伤可好了?” 金戈顿时欲哭无泪,喊得这么亲热,叫得这么温柔的人除了羊儿伏洛,还会有谁。 多久不见这厮了,今日的他着一身墨蓝,腰带亦是同一色系,只是在上面用暗红丝线绣了精美的图案。 黑发如墨,眸瞳如星,翩翩而来吸引了多少官家千金小姐,更是这句话又让多少官家千金小姐对她怨恨不已。 这还不算,最可恶的是,这厮缓缓走近她身前,意图将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一下。 还没见到他的手碰到她的头发,耳边就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接着周围气氛怪异得让人窒息。 金戈吓得往金哥哥身边一跳,抬头看到张才俊满脸通红,张才俊的妹妹更是一脸羞涩。 胥安则用那双贼亮的眼睛把她打量了几遍,而周围…… 老天啦,让她死了罢。 可恶的伏洛。 金大小姐狠狠的剜了伏洛一眼,恨不得将他宰了,清蒸、红烧、熬汤、小炒、卤肉……总之煎蒸煮炸一应俱全做得全羊宴得了。 伏洛却狡黠的朝金戈眨眨眼,转身招呼了好几个才俊围过来。 这下可好,才俊们携着自己的妹妹们呼啦一下围上来,估摸着早就想过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好的由头。这下得了小老大的允许,都带了妹妹们赶嫁似的奔来。 一群才俊千金都是小时候的玩伴,几年不见都生分了。 对于金戈而言,小时候那几年的革命友谊早已经不复存在,现在更多的是对她的好奇和怀疑。 所以,他们向金戈见礼的时候无一例外的都将她上上下下搜刮了好几遍。 向金哥哥问好的时候,千金小姐们一个个羞赧万分,那俏脸扉红的模样真是动人妩媚;惹得才俊们向金哥哥见礼时可谓爱恨交杂,谁让金哥哥站哪儿都是一鹤立鸡群样儿嘛。 当行到伏洛跟前时,这群千金小姐彻底崩溃,恨不得与他郎才女貌私奔了去。 因为这厮此刻一派温情文雅飘逸如仙样儿,凡向他着礼的妹妹们,他皆是一笑接纳轻言回谢。哪像她家金哥哥淡漠的回应,大有不愿理之势。 哼,斯文败类。 金大小姐恨不能当场揭穿这厮的真面目,只可惜这群小妞已经被伏洛迷得三魂飞了两魂。 好不容易挨个儿见了礼闹腾完,这群千金小姐青年才俊就开始媚眼乱飞,虽然各说各的,各聊各的,但那双眼那颗心总在自己中意的人身上飞来飞去。 当然,金戈收的媚眼也不少,但相比怨眼就差多了。 抚额叹息,这种状况真乃空前绝后,在祸害的带领下,国风可谓开放也。 好不容易被这群叨叨的才俊千金煎熬完了,今天的主宾也终于入场。 只见顾老带着一票老婆儿子粉墨登场,由于是女儿及笄,所以右手边跟着一袭粉红,俏模俏样的十女儿顾嫣。 顾家男女老幼一出来,满场宾客皆是一片恭喜之声。害得人家顾老红光满面,一翻客气,之后众官家太太前辈爷们又挨个儿单独送礼给顾嫣,最后又一翻走场话才算结束。 众人入席,达官显贵才俊千金分席而坐。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顾老那一桌,桌上四大老将军一个不缺。陈同上首,左居顾老,右为伏公,再次为金老爹。其余之人无不为四人马首是瞻。 金戈与张才俊的妹妹,李府家的千金,周公家的双胞胎姐妹和胥安的二姐,顾老家的七小姐以及今天的主角顾嫣同坐一桌。 另桌则被一群才俊所占,有胥安、羊儿、金哥哥以及顾太蔚和其余的谁谁谁。 席至高兴时,却听得有个老大的声音在问顾老:“不知贵府七千金啥时候订亲呀,我也们好一同乐合乐合?” 埋头闷吃的金戈突然感觉到不同寻常,抬头观望却见一票老头婆娘们望向顾老,另一票才俊若有所指的望向她的邻桌。 金戈一怔,顺着视线望向邻桌,却见顾太蔚盯着伏洛不语,眼中意有所指。 再看坐在她对面的顾七小姐,那才叫一个双眼含情,羞赧着不敢看众人,只一味的低着头。 再看桌上其她人,什么李千金、周姐妹、胥二姐、张妹妹皆是面露喜色望着顾七小姐轻笑,唯有顾嫣呆呆的看着桌上的某样菜,脸色异样。 “这是什么状况?” 金大小姐咕哝,却被离她不远的胥安听到,扯了凳子靠拢金戈开始八卦。 “珍宝你不知道?哎呀,真是孤陋寡闻。 要知道京中除了有你这般传奇似的人物,还有另一个传奇似的人物。 当然,更有金子这类更传奇似的人物。现在你这个传奇似的人物已经在这里了,人家都传得满国皆知了,在坐的谁不知道都心知肚明。 而金子这个传奇似的人物对任何人都淡漠得紧,不好传奇,也不敢传奇。剩下的就是另一个传奇似的人物了……”。 一翻话下来,金戈嘴角抽搐,目露寒光:珍宝?!谁它娘的是珍宝。 可大嘴胥安却滔滔不绝,根本就没在意谁谁谁的表情。而其她千金小姐见一帅哥靠过来皆低了头,露出羞答答的模样。 胥安仍在继续,完全融入传奇之中。 “这个传奇似的人物就是伏洛了,伏洛姓伏名洛。两岁能说会道,雄辩衙门师爷;三岁诗词皆通,一步成诗轰动京都;四岁书法自成一体,为其爹祝寿献字一幅赢得满堂喝彩。 五岁音律皆通,一曲“清明月”弹得催人泪下;六岁妙笔丹青,一气呵成泼墨一幅被顾老抢来至今挂在书房;七岁习武已有几载,先帝称赞其能与大内相比;八岁研读兵法,九岁……”。 两岁雄辩?!哭还差不多。五岁弹琴?!对牛弹的吧。七岁与大内侍卫不相上下?!难道不是那个整天与她玩躲猫猫的人?! 金戈咬牙切齿,磨着后牙槽:“说重点。” “……总之,伏洛此人能文能武,能打能斗,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还用兵如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大嘴胥安快速瞄了金戈面色一眼,舌尖打了个弯,仿佛玩飘移的车子转了向,然后一脚油门轰起,车子呼一声再次飙飞…… “前不久,风和日丽春风和暖百花盛开柳树垂堤,顾老与伏老皆出门散步却在柳堤边巧遇。 两人相顾片刻之后大笑一翻,手拉手相携入茶间品茶。之后看到街上热门非凡老少夫妻成双成对者比比皆是,不由得一时感叹年轻时的轻狂和少年时的情怀……” 柳堤巧遇?!相携入茶间?!泪目,你个变态的作者,不要忘记了这是言情,言情,不是基情。 金戈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说重点。” 胥安再次展示了他非凡的能力,话头一转:“据说两老订下亲事。” 第十六章 两门亲事 胥安再次展示了他非凡的能力,话头一转:“据说两老订下亲事。” …… 金戈掩面默。 全桌皆默。 另一桌也默。 默了好久,从开桌到现在最为安静的李千金终于俏脸抽抽加红红,磕磕巴巴问道:“胥、胥公子的意、意思是顾姐姐和、和伏公子订下亲、亲事吧。” 大嘴胥安咧嘴一笑:“是顾老和伏老为儿女订下亲事。” 李千金叹,又红了俏脸:“不知是顾家的哪位姐姐如此有福气?”说完瞄了一眼顾七小姐,水汪汪的眼中有几分莫名。 这次胥安回答出乎意外的简单:“顾家七小姐。” 接下来又默。 金戈终于忍无可忍,杀人的眼神在胥安身上强撸而过:“说清楚。” 胥安大喜,终于可以畅快发挥,赶紧道:“顾老和伏老认为自家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了,儿大当婚女大当嫁了,所以一合计就觉得伏洛这个传奇与顾七小姐很相配,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口头上给两人订了亲。” 订亲了?!伏洛订亲了?!怪不得这几天都不见伏洛那厮。 金戈侧过头幸灾乐祸的看着伏洛,恰好遇到伏洛回看的视线。金戈不由得挑了挑眉,戏谑的看着他。 突然想起网络上一个视频:一男一女正在教堂结婚,另一男跑来抢婚。一把从新娘怀里抓过新郎拖着就走,新郎一脸痴情+柔情的看着这个男人…… 思及此,金大小姐不由得心情大好,却见伏洛没了往日的笑脸,黑瞳深邃脸上情绪复杂难辩。顿时,金戈心中没来由的一黯,赶紧收回视线,不再戏侃于他。 胥安一顿话虽然说完,终觉得被金戈打压了几次没有发挥够,所以又开口,但这次却要小声得多,却仍然免不了黄河水滔滔之势。 “其实这事吧也不好说,爱慕伏洛这个传奇的人多了去,他现在身边美女如云。 人家伏洛也不可能在一朵鲜花上吊死对不,再者谈得来是顾老和伏老谈得来,至于两个当事人谈不谈得来还不一定。 据我所知,伏洛经常跑于花街柳巷,听说还包了个什么百花娘子,没事就跑那儿去弹琴说爱呢。 更何况两老也仅仅是口头订亲,没有白纸黑字,没有下了聘,没有合媒。 而且我国民风开放,即使白纸黑字,下了聘,合了媒,没有拜堂也不算啦。” 胥安这席话虽然压低了声音说给金戈一个人听,但金戈所坐这桌都是姑娘家,当听到婚嫁的事定然三缄其口安静得紧。 就这样,这话虽是小声,可放在这桌上,哪个不是清清楚楚听到耳里。 下一刻便见顾七小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泫然欲滴,最后捂着嘴跑掉了。 大嘴胥安呆呆的看着顾七小姐的身影,然后呆呆的望着金戈,眼中尽是不解。 默…… 一票不明就里的老头婆娘们以为是人家姑娘害羞了,大笑不已。笑声中还听到顾老的宠溺声:“丫头大了,都知道害羞了。” 好死不死,不知道哪个才俊吼了一声:“快追呀。” 接着就听到伏老爹那一嗓子:“伏洛,还不去看看七小姐。” 还有另一嗓子:“顾老啊,你家有福气了。”由于这一嗓子是陈同吼出来的,所以这个号召力非同凡响,众人的响应异常的热烈,几乎令这些婆娘爷们沸腾。 然后,金戈就看到伏洛有意无意瞄了她一眼,不急不缓起身,脸上笑意盈盈,却有几分不真实。 他的旁边坐着顾太蔚,伏洛一起身,顾太蔚就将一双深眸向金戈投来,眼中闪动着几分迷离。 那厢,不知谁又吼了一嗓子:“伏老呀,怕得赶紧下聘了,不然,到时候抱着娃娃拜堂就不好了。” 众人哄堂大笑。 金戈满脑门子汗,这世道…… 笑声中不知谁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句谁:“顾太蔚求皇上赐婚,不知道皇上允了没有。” 然后听得一群谁谁谁发表了意见。 “皇上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哦,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呀,不好说。” “怎么?” “据说还有人也向皇上求赐婚呢。” “切,这些后生们啊也不想想,金将军的女儿是随便能求的吗,何况还是皇上身边的一红人。” 嗡~~~~~~~ 哐当,咚—— “珍宝,你没事吧?!” 良久,从桌下探出一只纤长细白的手虚弱的恍了恍表示没事,然后一张忧郁的脸从桌沿露到桌面,那只颤悠悠的小手撑着桌沿,缓缓的露出纤丽的身形…… 胥安眼急手快但还是没能阻止蓦然摔倒至桌下的金戈。 顾太蔚和金哥哥早在金戈摔倒的时候已然奔到她跟前,这时候两人大有一把扯开胥安之势。 见金戈瞄了两人一眼,顾太蔚将手缩了回去,金哥哥则将她扶到凳子上坐下。 “戈儿,没事吧。” 金戈压下心里的惊惑,摇摇头小声对金哥哥说:“好像摔到脚脖子了。” 金哥哥立即伸手想要看看她的伤,眼角余光瞥到顾太蔚动了一下,又将手缩了回来,放轻了声音问:“严重吗?” 金戈继续摇头,左右看了看。还好,除了她这桌和才俊那桌的人一脸莫名夹杂点点关心的看着她外,其他人只顾调笑并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金哥哥似乎并不放心,又说:“总得找个人看看。” 金戈拉着金哥哥的手,向周围瞄了一圈,对金哥哥摇摇头小声的说:“哥,没事,我挺得住。” 金哥哥没再吭声,看了半晌轻轻捏了捏妹妹的手,一脸淡漠的回到原位。顾太蔚冲金戈歉意一笑,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回到原位。 大家见事态不严重,也没怎么大惊小怪,只是吃饭却安静了许多。 有了这样一支插曲,这顿饭吃得金戈郁闷忐忑不已,总觉得不时有探询的眼光刺在她的背上,好不容易散了席才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赶紧与金哥哥交流了眼神,不多时金哥哥便抱着她站在了顾府外。 “平时小心时,不可毛毛燥燥。” 金戈窝在金哥哥怀里,知趣的点点头,有些不甘的望着金哥哥。 金哥哥看都没看她一眼,举步又走,边走边说:“那些话只是传言,以你现在的情况,大可不必担心”。 金戈泪目,不得再点头,可还是放不下心:“哥哥,皇上指婚不用等时间的。” 言下之意,大婚得等她出了宫,但指婚就随时可以。 金哥哥听后连顿都没顿一下,直接上了马车将金戈放到一边坐好。 “说过,不必担心。” 见金哥哥如此淡定,金大小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了头,捏着衣角心中免不了烦燥。 金哥哥叹了口气,握住妹妹的手将她整个人圈在他的臂弯中:“莫怕,皇上不会随意给你指婚的。” 靠在金哥哥温暖的怀里,听到他那温和平静的话语,感觉到他的心跳平和而有力,金戈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是呀,现在朝中分立两派,互相攻击指责,两派在政见上主张自是相驳。 虽说没有成一边倒的倾向,但暗里情势却是暗潮涌动,稍有不慎便会引得两派相斗,由暗至明,祸乱朝纲。 而祸害虽说上任已有不少时日,但国之大成,三两年怎能整顿得清楚。 金老爹和金哥哥辞官一事本就讳莫如深,况且金老爹多年在军营,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势秘。而她现在表面上是祸害跟前的红人,如若将她许于谁谁谁,那两派之势定然会有所变化,如此一来,朝中局势也有乱像。为此,她大可安心工作,做好本份的事。 嘿嘿嘿…… 回到金府,金大小姐因脚被扭伤,所以明言正顺的宅在家里,谁来请客吃宴都被拒之门外。 当然,这期间,金大小姐也并不好过。因为顾太蔚借口她的伤是在他家造成的,与他招待不周有关,所以每日雷打不动的来探望两次。 伏洛那厮没有任何借口厚着脸天天呆在金府。 大嘴胥安则是每日来一次,原因不明。 为此,三人免不了总会碰到一块儿,于是又文质彬彬谦和有礼的互相吹捧一翻,然后说什么相见恨晚遇到知己,再哈哈大笑三声坐到金家后院,让管家上茶上点心。 三人从早聊到晚谈得好不畅快,甚至为了节约时间,连午饭晚饭都在金府解决。 十几日折腾下来,金府包吃包聊包茶包点心还包服务,弄得管家终日面含苦楚,不堪言语。 思前想后只好躲着三人偷偷摸摸跑到金戈房中嚎啕大哭,流眼抹泪的诉了好大一通辛酸。 金大小姐认真听完管家的哭诉,放下书打量了管家那张老奸巨滑的老脸和哭得肿成杏仁的眼睛,半晌才缓缓点头。 “如此,我便与你走一趟吧。” 管家立即笑逐颜开,从地上爬起来。 “小姐,坐过来,让小的帮你梳头。” 金戈睇了一眼管家,顺从的坐到梳妆台前。果见镜中的管家一脸奸笑,起茧的手熟练的帮她梳妆。 “小姐长大了,变漂亮了,再过几年就嫁人了。” 金戈暗给白眼,却点头说:“放心,徐伯,我嫁人的时候定然会告诉你。” 管家越发笑得奸诈,手上的动作也更快。 第十七章 菜钱 片刻后,镜中的金戈就变了个样。抿抿嘴,无所谓的摇摇头,对管家道:“徐伯,借你的银算盘一用”。 管家眼中光亮一闪,嘴上答得欢快,手上就多了个算盘。 如此,金大小姐便与管家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后院,不出一分钟金戈便婷婷玉立的站到三位帅哥面前。 三位帅哥正在饮酒作乐,见金大小姐大驾光临,赶紧上前扶人。 “脚好些了吗?怎么就出来了。” 再不出来,金府就被你们吃空了。 金大家小任由伏洛扶着,藐视了那厮一眼,端端正正坐到三人之间。 胥安恬着眼凑到金戈跟前:“珍宝,看你今儿个肤如雪眼如星,眉如月腰赛柳,如此温婉可人倾国倾城,真是举世无双出落得越发的闪耀了。不知道拿去珍奇会拍卖会值多少钱?” 嗖—— 铛—— “哎哟,你们俩轻点,怎么都往我英俊的脸上招呼。” 胥安捂着脸躲到金戈身后,哇啦啦直叫。另两位主儿则一个笑如弥佛,一个杀气腾腾。当然,金戈面前,一柄刀和一根竹筷则入木三分的插在桌上,刀柄和筷尾还在打着颤儿。 金戈很无奈,只得将胥安拉回坐位,拿眼顺了三人一圈,才轻轻开口:“不知三位可聊得痛快?” “痛快痛快。” “相谈甚欢。” “相见恨晚。” 很好。 金大小姐点头,又顺了三人一眼,继续轻声细问:“吃得可合口味?” “合味合味。” “佳肴美景。” “赛过御厨。” 金戈甚是了然的点头,向周围缓缓看了一圈,问:“景致可还怡人?” 三人互相看了看,转而一脸认真的望着她。 “怡人怡人。” “翠色满院。” “宁静清幽。” 暗自泪目,偏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意思是三位公子对这里很满意了?” 三点齐刷刷点头,一脸的讨好。 金大小姐“喔”了一声,又坐了端正:“不知近日,我家侍从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很周到很周到。” “金执持家有方。” “赛过顾府下人,回去定当叮嘱管家多多学习。” 金戈无比欣藯的看了管家一眼:很好,工作开展得不错,也尽职尽责。 “既然这里如此合三位公子的意,那我金府后院随时欢迎三位公子。” 三人听见金戈如此一说,欢喜得双眼发光,犹如饿虎看到食物般。 金戈却又道:“如若下人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三位公子提出来,我定当罚了他们给三位公子陪罪。” “唔,没有没有”,胥安快乐得姓啥都忘了,当众拿起一糕点塞了满嘴,说得含含糊糊。 “这里人好景致也好,糕点好吃,那饭菜更是一绝。府中下人个个精明懂事,把我们照顾得很周到,简直挑不出什么毛病,赛过那珍奇阁里的侍用。” 金戈又拿眼一一询问伏洛和顾太蔚,皆得到两人点头认可,于是,咱们的金大小姐终于轻轻笑了。 “如此,金戈终于放心……” “唔”,胥安不待她说完,又挥了挥手,“珍宝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三人这几日过得自由自在,当真是好极了。” “只是,金戈相信胥公子之言,但二位公子恐怕不像你这样想了。” “戈儿放心,我们很好,只是打扰贵府实在不好意思。” “小姐放心,府中下人招待一应俱到,也如伏兄所言,打扰到贵府我们三人的确是心有内疚。” 金大小姐大度挥手:“三位不必内疚,这茶水糕点什么的也花不了几个银子。” 胥安点头,又塞了一个糕点在嘴里:“话虽如此,但这几日下来,也确实让珍宝破费了不少,改天我们请你。” 这个可为难了,金戈眉头纠结成了一团,愁道:“说得也是,只是我腿脚不方便,恐怕一时半会出不了门。若好了,也要即刻回宫,这饭怕是吃不上了。” 扫了眼三人,见三位俊俏公子皆露难色。 “三位不必为难,如若三位真心诚意,那就将这段时日的花销都折成银子还了金府罢。这样,三位以后也不必觉得内疚。 徐伯,你就以这顿花销为准,三位来了十日,每日两顿,按算。相信三位公子也非常愿意的。” 语毕,也不管三人如何表情,只见管家满眼金光,一跃跑到桌前,手里算盘打得山响,让本已呆怔的三人显得越发的呆傻。 “一个卤猪腿一两银子,一盘时鲜小炒三两银子……” “什么,三两银子,珍宝,你敲诈啦。” 管家停住手中算盘,笑咪咪对胥安道:“胥公子稍安,这时鲜小炒是反季货,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的,这要到几千里外的地儿去运,这一去一来成本费用,再加上人工费,搬运费,折损费……我金府亏点,给你们算三两银子。” 胥安…… 管家见三人不语,继续叨叨念念:“一盘卤花豆一两银子,一盘香酸菜一两银子,一盘三盐椒豆四两银子,三盅清蒸鲟鱼十两银子,三盅山鸡煮药十五两银子,再加上这碗筷清洗消毒费一两银子,还有折旧磨损费一两银子。 大厨工资一两银子,两副厨工资一两银子,洗碗工,清洁工,洗菜工……七一得七,三一得三,三七得十;三四得七,十、七、十、十五得四十二两银子。 小姐,今儿这顿总共花了四十二两银子。” 金大小姐终于忍不住内心抽搐,瞄了一眼双眼霍霍生辉的管家;再看三人一脸的惊悚,不由得替三人肉痛。 不过,肉痛归肉痛,该给的总要给。 “嗯。徐伯,三位公子也不是什么外人,就四十两吧,一顿四十两,一天八十两,一共十天,八百两的饭钱。 另外,刚才损失了一张桌子和一双筷子,你把这个单独列出来做为赔偿就行,不必加在饭菜钱里。” “好的,小姐。” 管家望着自家面色平静理所当然的小姐,一脸膜拜。 金戈却看着三位俊俏公子嘴角抽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叮嘱管家。 “刚才徐伯只算了饭菜对吧?!” 管家眼如夜猫,亮得发绿,那苍老无奇的声音突然就打了颤儿。 “小姐说的是,这平时的茶用的是上好的冰山顶红,一两就值八十两银子;酒是老字号的不醉,每坛五十两。 还有这糕点,是小姐亲自发明的,世上绝无仅有,只此一家,从无分号,味道独特,香糯酥软甜而不腻。如此一来……”。 “徐伯,这糕点就算作是云以阁的吧。” “好的,小姐。” 于是,管家又是将算盘拨得山响,报出了数:“三位公子,这十天的饭钱加上茶水用俱,还有糕点费一共是一千二百八十三两银子。三位公子看是出银票还是现钱呀。” 三位俊俏公子再也笑不出声,只是傻傻的看看管家又看看淡定的金大小姐;然后看看金大小姐,又看看管家,像着了魔似的,呆呆傻傻的从怀里摸出银票。 管家激动得全身发颤,接过银票,赶紧跑出后院,不一会儿又跑回来。 “三位公子,这是找零的,你们拿好。关于那人工费小费什么的,就不必拿了。” “拿着吧,你们也不容易。” “是呀是呀,不必找零了,都拿着吧,喝点小酒。” “对对对,徐管家,给下人们吧,让他们也给孩子买点小玩意儿什么的。” 徐管家老脸通红(激动的,当然是为有银子进)的盯着三位主儿,在收与不收中挣扎。 金戈终于站起身,对管家道:“徐伯,收下吧,别拂了三位公子的好意。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好好招待便是,别怠慢了三位公子。 我坐久了,觉得脚有些不适,先行回房了。三位公子慢慢聊。” “好好好,珍宝慢走。” “戈儿小心,走好。” “小姐放心。” 金戈潇洒的朝管家招招手,管家还未从银子中回过神来…… 晚上,金爹爹和金哥哥回府。吃过晚饭,金大小姐便被唤到了书房,见金哥哥和管家也在,顿觉不妙。 果然,金爹爹开口便问起伏洛三人之事,金大小姐心虚的瞄了一眼金哥哥和管家,见二人都低着头看不出情绪。只好吞了吞口水,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金爹爹大怒,指着金戈的鼻子说她不懂事,让她赶快把银子还回去。这时管家猛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金老爹。 金老爹气极,将此事全权交给金哥哥处理,然后把金戈三人轰出书房。 金哥哥一出书房就把她和管家叫到他的房中,金戈与管家规规矩矩的站在金哥哥书桌前,金哥哥则默默看着二人不语。 终于,管家受不住金哥哥的气场,缴枪投降,拿出了三张银票放到金哥哥面前。 “公子,这是三位公子给的饭钱,每人一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一共一千五百两。” 哟,三人虽是被她金戈吓住了,可算帐却也不含糊啊。 “嗯。” 金哥哥看到这三张银票并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问道:“三人这十天一共花了府中多少银子?” “回公子,三位公子十天好吃好喝,一共花了不足百两银子。” 什么,十天就花了这么多银子。md,败家呀。 金哥哥点头,满是责备的看了金戈一眼:“戈儿,你太仁慈了,连清洁费和场地占用费都不收。” 金戈:“……” 管家:“……” 第十八章 丑女 她委屈呀,谁知道这三个家伙如此败家,十天就吃了这么多钱,要管家早点知会她一声,她肯定得狠狠敲上一笔。 管家似乎也同金大小姐想的一样,后悔不已的看着她。 好歹金哥哥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只是拿起银票看了看,对管家说道:“好了,这次就算了。徐伯,你给下人们发点碎银算是奖励,将三人照看好点。 菜式每天相同,若要换,另算钱;若要加菜,另算钱;如果要别的尽量满足,只是钱别算漏了。戈儿,你先留下。” 嗯。金哥哥办事一向利落,也不含糊。 待管家出去后,金哥哥将金戈招到他身边坐下,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戈儿,这个给你。” 金戈疑惑的接过盒子,慢慢打开,一个小瓷瓶映入眼中。 见此东西,金大小姐万分欢悦,对躺在盒中小小巧巧通透翠绿的瓷瓶爱不释手。 “喜欢吗?” 金哥哥平淡的询问,眼中却少有的温柔。 金戈狠狠的点头,拿起小瓶左看右看,最后一把抱住金哥哥的脖子,使劲蹭。 “哥哥对戈儿太好了。” 金哥哥搂着怀中的小猫低笑:“只要戈儿喜欢,哥哥一定会给你。” 金戈笑得更欢了:“只要是哥哥给的,戈儿肯定会喜欢。” “调皮”,金哥哥把金戈的手从他脖子上扒拉开,刮了刮她的鼻梁,“戈儿长大了,将来会有人比哥哥更喜欢戈儿的。” 金戈抿着嘴,不甚高兴的看着金哥哥,一脸的不满。 “哥哥真是的,戈儿离出嫁还早呢。待戈儿出宫时,说不定就没人要了,到时候戈儿就守着爹爹和你过日子。” “傻戈儿”,金哥哥按着金大小姐的肩膀逗乐的摇了摇,双眼深深的看着她,“要你的人多了去,哥哥还不想给呢。” 金戈脸一下红了,环住金哥哥的腰,靠在金哥哥颈窝说道:“哥哥如此宠溺,戈儿也不想离开爹爹和哥哥呢。” “唉”,金哥哥突然就叹了口气,扒拉开两人的距离,认真的说道,“戈儿,进宫小心些,别太委屈自己,也别太忍让。” “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我知道的。” “戈儿”,金哥哥轻轻拂着金戈的头发,轻轻搂住她,轻轻道,“戈儿,哥哥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在宫中受苦,你恨哥哥吗?” “不恨,不恨。戈儿从没恨过谁,哥哥不要自责好吗?不然,戈儿进宫也不放心的,要是不放心,做事就会心不在焉,要是做事心不在焉,就会犯下错误,犯了错误就会出问题,出了问题轻则死,重则斩满门。” 明显感觉到金哥哥全身一紧,接着传来金哥哥温柔的声音哄着她。 “好好好,哥哥不说不想不自责。咱们的戈儿是最懂事最听话,也是上天最眷顾的。” “对嘛对嘛,这才是我的哥哥嘛。” 金戈使劲晃着金哥哥的肩膀,非逼着他承认不可。 金哥哥莫可奈何,只好又将她搂住,好半晌才说到:“戈儿,今日叫你还有一事。” “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 金哥哥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金戈闷在金哥哥怀里点头,没好气的说:“下午,宫中来人,皇上让我明日一早就回宫。” 金哥哥仔细打量了金戈好一阵才叹了口气。 “戈儿永远都是替他人着想。” “哥哥又来了,戈儿回宫可是好事,宫里找的银子比在宫外多了。宫外多难找,要不是有这些个冤大头,恐怕还找不回本呢。” 金哥哥似笑非笑的看了金戈一眼,敲了敲她的头,责骂:“你个小财迷,小心爹揍你。” 金大小姐立马捂着脑袋夸张大叫:“财迷也是跟哥哥你学的”,继尔转身逃走…… 出宫三月,咱们的金大宫女回宫。首先面见了祸害,祸害还是那副红颜祸水模样,微眯着眼将金戈上上下下打量了无数遍,好看的眉头纠结在一起,喃喃自语。 “珍宝?!胥安叫你珍宝?!我怎么就没看到戈儿哪里在发光呢。” 金戈差一点呕血三升。 姐是发光的物体么?姐即使要发光,那也是闪闪红星根正苗红的光,怎么会是那些个俗气的珍宝光芒。 那厢,祸害继续自言自语:“你说,那顾太蔚仪表堂堂英武非凡,脑子里到低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我把你赐给他。 你看看,要身材没身材,要样貌没样貌,眼儿长得太大太水灵,鼻子太小巧,嘴唇还行,只是脸不够圆…… 裴公公,你说,这模样儿,比起我后宫那些个佳丽差远了,怎么就被顾太蔚看上了呢。” 好久不见的美公公斜斜瞄了面色铁青的金戈一眼,点头冷漠答到:“皇上说得是。” 我…… 一个太监懂得欣赏美女么。 皇上得到了认可,摸着自己的下巴思忖半晌,拉过裴公公对金戈指指点点。 “裴公公你看,她下巴太过尖了,脸儿红红的,一点都没有朕的嫔妃们白晳;还有那头发,虽然黑但太过亮了……” 金大小姐终于忍无可忍,骤然问到:“皇上饿了吧,下官给你端糕点去。” 噎死你这个自恋狂,自大狂。 祸害仍然没完,继续叨叨,金戈咬牙切齿,就当祸害默认,转身到御膳房端东西去了。 背后传来祸害的嘟囔:人长得丑不说,还这么没礼貌。裴公公,你说朕当初是不是瞎了龙眼,现在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裴公公…… 回宫第二日,金戈顶着祸害口里的那张丑脸,端着汤水在宫中长廊飘过,悄声无息,时不时吓到一两个宫女太监。 祸害还如昨日那般,一见到她就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然后啧啧半晌,满脸的惋惜,搞得金戈一看到那张祸害脸就食欲不振,恶心呕吐。 出了御书房,金戈赶紧跑到一边狂吐,还没将早上吃下的东西吐完,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金小姐,你这是?!” 金戈继续狂吐,终于吐完了,优雅的擦掉嘴角的水渍,对顾太蔚说道:“我有些不适,吐了。” 顾太蔚一脸惊惑,见她没有再作解释,最后恍然大悟又哭笑不得的说:“小姐真会开玩笑。” 金戈立马奇怪的睇了他一眼,抬腿便走:“顾太蔚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她金戈是吐了没错,你眼睛看到的就是实情啊。 顾太蔚嘴角抽搐,大步跟上金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太医看看?” 金戈脚步不停,边走边回答:“谢谢顾太蔚,我很好。” “很好?!”,顾太蔚急了,一下子窜到跟前拦住金戈的去路,“你脸都白了还说很好,不行,今天非要去看太医。” 金戈顿下脚步,有些不解的望着他。她怎么怎么了,和他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见金戈不语,又抬腿要走,顾太蔚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扛到肩上大步朝太医院走去。 金戈眼一花便呆呆的挂在顾太蔚肩上,大脑还没正常运转。待胃中传来阵阵恶心之后才记得这是宫中,慌忙拍着顾太蔚的背着急说到:“放我下来,我没事。” “还说没事,看你脸色这么差。” “真的没事。” “你是不是伤还没好?” “我……”。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怒喝,仿佛天籁之音。 接着一阵天玄地转,金戈昏昏沉沉的站到了地上,眼前晃着一干华服。 “姐……下官给顾嫔见礼。” 这小子,还知道规矩,晓得给后宫的娘娘们见礼。 金戈揉揉眉心咕哝,突然睁大了眼睛,但见顾嫔正被一群宫女太监围着向祸害的书房而去,不想在长廊上遇到了扛着她的顾太蔚,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跪在地上那不争气的弟弟喝叱。 “你可知宫中规矩?” “下官知道。” “那为何与宫中女子拉拉扯扯?” 什么叫拉拉扯扯,明明就是他像扛麻袋一样扛着她好不好。 “我……”。 顾太蔚抬头欲分辩,却看到仍然立在一旁恍恍惚惚面色苍白的金戈,赶紧吞下了口中的话。 顾嫔也顺着自己弟弟的目光看去,眼中怒恨交杂:“喝,大宫女竟然与宫中太蔚如此亲近。” 她,何时与他亲近了。 见金戈满脸颇显无辜,顾嫔更是怒火中烧,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好个大宫女,先违反宫中规矩勾引侍卫,现在见了本宫竟然不下跪,成何体统。来人,给我捆了送到刑司。” “姐姐,不要”,顾太蔚豁的起身拦到金戈身前,“金戈她有伤在身,实在是不方便下跪,还望姐姐不要见气。” “你……”,顾嫔气极,指着自己的五弟,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转身向金戈,眼中尽是冷意。 “金大宫女,今日之事暂且不论,自己好自为知。” 语毕,拂袖而去。 看着顾嫔怒气冲冲的背影,金戈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暗自叹了口气:这个梁子算是结深了。 “你没事吧?” 顾太蔚见金戈有些不对劲,赶紧扶她坐下。 紧咬下唇,金戈闭口不答,之前胸中那股闷气烦燥突然泛起让她再次恶心想吐。不一会儿,便感觉全身无力虚汗直冒,手也开始发抖。 第十九章 宫女与太监 无奈的看了看顾太蔚,金戈不得不求助于他:“麻烦太蔚帮我把我宫中使女唤来,我休息一会儿便好。” 顾太蔚好看的凤眼眯成了一条线,让人看不实他心中所想。 待金戈再要开口时,顾太蔚却将她打横抱起直奔房中,路上还吩咐了一个小太监去唤太医。待太医来时,金戈早已分不清房中有多少人了。 翌日一早醒来,房中小侍女便在金戈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才知道了原委。 原来,她并非看到祸害的脸想吐,而是体内毒发,要是晚一步请太医,可能情况更糟。还好,不甚严重,休息一下就可以。 “顾太蔚呢?” 金戈心中甚是纠结,想想还是认为要好好谢谢他。 侍女将金戈扶到妆台前坐下,回到:“顾太蔚昨晚守了你一夜,今天内宫换班走了。” 金戈手上动作一顿,突然不知该不该当面说声谢谢。 只听侍女又道:“太蔚说待会再来,大宫女先梳妆吧。” 金戈抿抿嘴不置可否,任由侍女摆弄。 一个时辰后,顾太蔚果然来了,见金戈好好的坐在那里,气色也不错,似是松了口气,脸上疲惫的神色也消除了不少。 见到他眼下的青痕,金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有干巴巴的道了谢再没多余一个字。 气氛有些尴尬,顾太蔚手足无措,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金戈也没好意思挽留,起身相送与他并肩而行。 两人似有默契般慢慢向内宫行去,却一路无话。到了内宫前金戈不便相送,顾太蔚眼中流露出几分探询几分无奈看向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冲金戈点点头转身走了。 下午,裴公公跑来传话,说祸害最近脾火较旺,饮食不甚好,让金戈过去侍候着。 金戈面色不甚好,唤人穿好宫装略施粉黛,便领着两个小宫女一路往祸害书房飘去。 远远的就见宫门外径谓分明、花花绿绿站了好大一堆人。后宫的娘娘们个个盛装美丽,却是神色焦虑时不时向书房探头探脑。 金戈甚是奇怪,前两天祸害还好吃好喝,并将她狠狠打击了一翻。看今天这阵场,呃,好像蛮严重的。 裴公公见金戈来了,立即吩咐小太监上前迎着。待金戈走近,娘娘们领着小宫女一窝蜂的朝她围去,刹那间乱成一团。 某某娘娘拉着金戈的衣袖擦眼抹泪,说自己失了妇德,害得皇上吃不好,有罪。 某某嫔妃拖着金戈的胳膊,抽抽咽咽,说自己该死。 某某嚎啕大哭…… 某某哭得几欲昏厥…… 金大小姐被这群衣着华丽养尊处优的女人拉过去扯过来,吵得脑袋爆裂太阳穴直跳。 这还不算,那些个小宫女更是查眼观色,见主子一心想借金戈的手把汤水送给皇上,也豁了出去。 仗着身小巧的挤,五大三粗的也挤,个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端着一碗碗的汤啊水的往金戈身边凑,不知道溅了多少出来…… 正当金戈恼怒却无计可施的时候,一股大力将她从包围中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了出来,跟着金戈就站到了宫门内,抬眼见到裴公公那削瘦挺拔的背影,还有千年不变的冷漠声音。 “各位娘娘,稍安勿躁,皇上在里面等着大宫女呢。” 刚才还满怀希冀的众位娘娘们顿时拉下了脸,失落、不甘、嫉妒、羡慕、恨全部越过裴公公落到金戈身上。 金戈掩面默。 裴公公连看都不看众娘娘一眼,直接一挥手让小太监把宫门关了。转身冷冷扫了金戈一眼,再狠狠瞪了她一眼。 金大小姐两手空空,拉了拉身上的宫衣,颇显狼狈又眼泪汪汪的望着美公公。 美公公眼神儿一闪腰儿一闪,站在光洁干净却防滑的地面差一点摔倒,幸亏旁边的小太监们扶得极时。 美公公冰冷的俊脸上终于有些恼色,挥退小太监逼近她身前。 某伪萝莉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回望,任他的冰刀剜来刮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美公公怒色顿起一把拉住她往边上拖,一边阴阴的说:“大宫女怕是不懂宫中规矩了吧,需要本公公教一教吗。” “不用不用,公公侍候皇上已是忙人一个,整天跑上跑下,累得腰酸背痛,要不我帮你捶捶背吧。” 金戈立马堆了讨好的笑,一双贼手向美公公那健美的腰伸去…… 啪—— “哎呀,公公,你为什么打我。” 美公公玉树临风英俊貌美的立在金戈面前,冷冷的说:“大宫女再不换衣服,就等着挨板子吧。” 金戈左右看了看,调戏美公公的那颗芳心立即从高台摔下碎了一地,抱紧宫衣颤颤道:“公、公公,这、这里换么?” 美公公上下将她打量后盯着她那小身板冷笑:“当然,莫非大宫女想到皇上面前换。” 寒意从头袭到脚,金大小姐缩了缩脖子,可怜惜惜的望着美公公,委屈道:“可这间屋子没有遮挡的东西,你看这孤男寡女,宫女太监的……呃,好,我换。” 话没说完被美公公那千年冰刀扫过,立即闭上嘴,乖乖的捧起小太监早已备好的衣服,左右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可怜巴巴的望向了美公公。 美公公冷哼,甩袖离去。 金戈发誓,她看到到美公公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回到御书房,皇后、姜妃、胥妃和顾嫔都在,祸害沉着脸端坐在书桌后兀自书写,几位娘娘分坐两边,身后小宫女各端了东西候着。 老大不发话,娘娘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气氛那是相当的凝重。 瞥了一眼祸害,金戈无限委屈的向美公公靠拢。美公公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到祸害身边。 “皇上,娘娘们都候了多时了,大宫女也来了,可要吃点什么?” 祸害不语,继续黑着脸书写。 众人提了一口气哽在喉间,都等着祸害给个话,生怕这口气吐出来打扰到祸害就大祸临头了。 终于,祸害直了直身子收起笔连看都懒得看众人,直接对美公公挥手:“随便什么都行。” 几位娘娘一听吓得从凳子上滑到地上,齐齐跪着称臣妾有罪,皇上可要爱惜自己的龙体云云。 祸害漂亮的眉头成了川字,抬头阴阴问到:“众嫔妃何罪之有?” 可不得了,这就是祸害发怒的征兆啊。众娘娘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似是恍然大悟,齐齐望向金戈。 前面说了,金大宫女是专管皇上吃喝的,要是皇上吃得不好,喝得不顺畅,那她首当其责。 金戈外派出差前后算着也有两个月没给皇上试毒。这皇上是吃不安心,喝也不安心。 当然,祸害乃堂堂一国之君,既漂亮又美丽,还要在众大臣面前显示自己是仁义之君,又要让后宫这里大臣的女儿们知道自己用人不疑,并让她们觉得自己相信每个臣子对自己都没有异心,自己从来不防自己人。 如此一来,祸害思疑太重,考虑太多造成脾胃不好是理所当然。 祸害斜斜的望着金戈,眼中晦暗不明。 摊上此等事,金戈无语凝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她还是乖乖的跪下才是,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金戈很是知趣,祸害嘴角一牵,露出森森白牙。 “裴公公,最近朕的胃甚不舒服,听顾老说他家有什么祖传的益胃粥,你就把顾嫔的端来。” 美公公应了,接过小宫女手里的碗送到金戈面前。金戈接过一看,差点自插双目。 那个白绿相间长条条的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个软软胖胖,貌似还有好多足的又是什么东西;还有还有那个细长细长的是什么;还有…… 天啊,让雷劈了她吧,这东西能吃么,能吃么。金戈无限苦逼的回望祸害,却见祸害一脸的幸灾乐祸,嘴角更弯,白牙森森,上面还有一颗星星“叮”的闪耀一下。 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金戈咬牙切齿,怪不得没胃口,天天见这东西再好的胃口都没了。 这顾嫔脑子到底是装的什么,啊?!这东西拿来给祸害吃,还说什么祖传的,依她看,这就是一虚传的。 可是祸害害她呀,他以胃口不好推脱,却亲点了来送给她先尝。 她容易么她,她外派出差,生活费出差费保险费补助什么还没着落,这丫就如此埋汰她。 她她她,她金戈今日不活了,她吃了这东西,她今儿个就死这儿了。她……她双眼一闭,一副大义凌然英雄气长英勇就义的喝了一口…… 甜甜的,酸酸的,味道好,有营养。 啊呸,以上是广告用语,具体味道以实物为准。 这是什么东西,金戈喝到嘴里才知道,这就一虫子呀。不管它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反正喝进嘴里就感觉有一只长着千足的虫子扭动着那胖胖的肥肥的身子,一躬一躬的在嘴里爬呀爬呀,然后爬到喉咙里……爬到胃里…… 她恶心得想吐,然后就真的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难过,胃突然就痛了起来…… 第二十章 三人唱一台戏 那厢,顾嫔得意洋洋的介绍:“这粥名为百补粥,那白绿相间的虫子在民间名为油头绿;那胖胖的名为千足金;还有……” 还有?!嗯? 金大小姐咬着牙,吓得脑门冒汗。又开始头昏眼花了,仿佛全身有千万只虫子在爬,在咬,在啃…… 金戈想她肯定要死了,因为她看到顾嫔靠在了祸害怀里,眼中却射出恶毒的光芒。祸害没有看到,因为他正幸灾乐祸的看着她那张憋屈的脸…… 你你你……金大小姐泪目,华丽丽的昏倒在地。 再次发誓,我在昏迷那一刻看到皇上猛的推开怀里的顾嫔,美丽的脸已变得铁青。 说实话,金戈并不是什么娇娇小姐,更不是那种伤春悲秋葬花抹泪的林妹妹体质,要说平时,她的那身体是倍儿的棒。 可是,她却没脸的在宫中昏倒了两次。第一次是因为外在因素而引发体内余毒。 据说,这次也是。 太医说,她喝的那碗什么益胃粥有毒,而且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绝非御厨用替代品的食材混合一起而造成的。 好吧,其实她一直以为是那些个像虫的东西有毒。 听侍女说,皇上为此大发雷霆,下令彻查此事。如此一来,顾嫔首当其冲脱不了干系。 此事关系重大,惊动了朝廷上下,各大臣纷纷上书,一派要求严惩罪首,另一派上书求情,望皇上查出这背后实情。言下之意,此事非顾嫔所为。 顾嫔也向皇上皇后哭诉,先是皇上不见她,后来她在宫外跪了两天再加上皇后的劝说,皇上才答应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 据说,那段时间,顾嫔就像一朵凋谢的花儿,哭得甘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一张素脸苍白憔悴,声音也因啼哭而嘶哑。 顾嫔将那送粥的小宫女送到了皇上面前,说此事非她指示,定是有人要加害于她。 如若真是她干的怎会让自己宫中的小宫女去做,指使与自己不相干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去办此事不是更好。 更何况她与金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虽说那日诉斥她也是想到内宫规矩,再者她的弟弟对金戈有情有意,以后说不定是一家,怎么可能再干这种事。 此话咋听之下太他姥姥的合情合理了,可金戈知道这是顾嫔在扰乱视线,谁说要杀一个人就一定得找另一个不认识的来办,谁规定做贼的不能喊捉贼。 看那些个好莱坞大片,为寻找真凶不停的推理,推来推去,绕来绕去,最后哪个不是身边的人或是熟悉的人,或者就是天天面对面坐着称兄道弟优雅喝茶的人。 只是可怜了那个小宫女,如果申辩也得背了这个黑祸冤死,而顾嫔则以管教宫中下人不严被送到一静庵半个月以示惩戒。 金大小姐又是毒又是伤,祸害下令太医院的老头子们全力以赴,不治好也别回他了,送上人头就可以,还特地叫美公公点了太医院的人数报备,到时候他可要数人头。 整个太医院被他这一吓如丧门之地,太监宫女如避蛇蝎,生怕祸及自身。 而金戈也被太医院这帮怕死的折腾得够本,一天六次会诊,每次都有一碗黑乎乎的药送上,还得当着太医院的高级医师们喝下,然后过一个时辰就来探脉针灸放血,再开药煎药喝药探脉针灸反复不止。 顾太蔚天天都来,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基本都是换班后过来,一坐就是一天,然后再回内宫。无论金戈怎样拒绝,他仍然跑得欢乐,甚至越发的得寸进尺。 比如,金戈苦着眉头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时,他会体贴的接过去,当着众太医们的面喝一口,然后哄着她说不苦不烫刚合适,喝了身体就会好起来,乖…… 又比如说,金戈有时头昏脑热针灸后有反应,他会当着使女的面为她轻轻的揉脑袋,一脸的深情款款…… 再比如说,金戈晚上睡不着觉,他会焦急的跑来哄她睡觉,然后轻轻拍着她并哼着不着调的歌,时不时说一句:听话…… 至此,宫中便有传闻,说金戈与顾太蔚情义相投,天造地设的一对。 好死不死,这传闻刚起,金大小姐就接二连三收到从宫外送来的东西。 最先是山药人参跌打损伤之类的药,然后是些逗人开心的手工玩意,小鸟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还有玉镯手饰金钗等。 她金戈一宫女怎么可能养些小宠物;就把手工玩意送了太监宫女,小动物送给了寂寞的娘娘们;金银珠宝先收着待她出宫时换成银俩。 哪知,金戈这些举动反而让宫外送礼的人更加殷勤,竟然在某天某个时间送来了一特别的宠物。 宫中一时哗然,在宽大的宫墙内,差不多全宫的太监宫女都围着这个宠物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惊奇、怯意、还有敬佩全挂在这些人的脸上。 金大小姐则望着这只宠物愕然,萧萧寒意由然而生。 “啊,蛇、怪蛇……皇、皇上,这里有、有……怪蛇啊!” 一声惨叫,祸害身边的姜妃软软倒在他怀里。 金戈愣愣回头,见祸害领着一帮老婆们华丽丽登场,个个面露怪异望望宠物又望望她,众人早已下跪口呼万岁。 金戈无奈转头,见那只宠物正高傲的昂起脑袋,突出的眼睛盯着祸害滴溜溜直转,而且是一只眼睛在转,另一只眼睛正盯着天呢。金黄色的身子扭动着,时不时还朝众人吐出长长的舌头。 这明明就是避役好不好,姜妃同学,你哪只眼睛看到它是蛇了。 好吧,避役同学,做为一只动物,就要有动物的本份,千万不要伪装它人……物吓到了在场的高等级动物。不然,她金戈今日就被你给害惨了。 该死的伏洛,你好死不死就不能送点金银财宝之类的吗。你看看你看看,送这么一只怪物进宫,你当宫里人都如她金大小姐这般博学多才呀,你当真是要害死她呀。 什么?你们问她为什么那么肯定是伏洛送的。 告诉你们,你们看,看仔细了,看那只变色龙了吗?看它那耍酷的样儿,看它那一只眼冲天的样儿,看它那狡猾的样儿,再看它那牛x的样儿。整个儿一哥在世,伏洛附体呀。 祸害已叫人把姜妃弄醒,醒过来的姜妃对这只变色龙避之不及,又舍不得丢下祸害这只美男跑掉,只好拽着祸害的龙袍胆颤心惊的朝金戈、以及她身边的龙哥靠近。 “这,是伏洛送来的?!” 祸害走到金戈与龙哥中间,双眼微眯,问我时,侧漏出几分狡黠。 金戈依依呀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祸害了然一笑,又露起森森白牙。 “嗯,金黄色的避役,很少见哟。” 说完,朝龙哥伸出手,该哥见龙爪伸到,毫不犹豫的顺着爪子跑到祸害肩上盯着姜妃。在一路小跑的过程中,那身皮也在华丽丽的变来变去。 姜妃吓得花容失色,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僵着身子与色哥大眼瞪小眼。 许是龙哥不满意姜妃刚才把大名鼎鼎种群特殊模样可爱的它认错了,又或许是,龙哥认为自己没有姜妃口里那只动物的阴毒狡诈,所以对吓呆的姜妃发出了点声音抗议,再吐了吐舌头表示不满。 姜妃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如同僵尸般直直倒下。 祸害扭头对肩上的龙哥责骂:“你个小东西,怎么就把朕的爱妃给吓到了,朕要禁你的足,罚你跟在朕的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这次龙哥两只突眼滴溜溜同时一转露出小媳妇模样,咕咕两声,乖乖的伏在祸害肩上…… 金戈哑然。果然是一只见色忘义拜高踩低阿谀奉承阴险狡诈的小人……物……。 自从伏洛送的宠物被祸害没收以后,宫外再没有送什么活物来。 但每天午时,总有一个样貌非凡的小太监准时跨进金戈的房里,当着顾太蔚和众多医师宫女们的面将一张写得满满当当,字大如斗,横竖撇捺都很张扬却没有信封的信直直交到她手里。 估计在场眼神不好的人全看见了信的内容,更别说眼神儿好的…… 当然,顾太蔚有时是晚上来。所以,每日掌灯时分,又有另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太监准时跑到金戈跟前,当着他的面将一张绣了鸳鸯的帕子送到她手里。 如此交替,宫内又是众说非云,纷纷猜测宫外那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家伙是谁,特别是送帕子那个变态。 顾太蔚最近来得越发的勤了,有时候看着金戈出神,有时候看着金戈手里的手帕悲愤莫名,有时候盯着金戈手里的信纸脸上呈现出一副决然之色。 金戈甚是担心顾太蔚的精神状况,再想如此下去,这手帕和信纸何时才用得完。 尽管她用来擦凳子桌子椅子地板窗台以及花盆台阶,但还是有好多堆在那里,真真是让她寝食难安,难以决策啊。 又一日,金戈在室内转来转去思考着将这些手帕和纸怎么用,一个跑龙套的小宫女跑来,见她就大叫。 “不好了不好了,大宫女,顾太蔚他……他……” 第十二章 挑衅 金戈并没有动也没接,任由白卷落到脚下,淡淡道:“我皇圣意,唯有平定边关叛乱,将逆谋者逐出我国,还百姓安定才可复命。” 黑羽孔雀凤羽挑眉,逼近金戈身前,眸低的怒气一闪而过。 “凭你,妄想罢了。” 金戈平静的迎上凤羽的怒气,道:“如若妄想,今时今日你也不会站在这里。” 说完,有意无意瞥了一眼从容喝茶的伏洛,却被凤羽狠狠钳制住下巴,抬起金戈的头与他对视。 “你道本帅真不敢把你怎样?” “我相信主帅说得出便做得到,只是各为其主,我奉命行事而已。” 眼角余光瞥到伏洛投来的赞许目光,金戈终是放下心来:被她猜对了。 至从伏洛领童玉出战后金戈便已开始猜测蓟国主帅是鬼面人,而鬼面人便是蓟国二王子凤羽,虽不能肯定却能从童玉的神情推算个八九不离十,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再者无论做何事伏洛都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又怎可让战争拉至十日。不论是对方故意拖延也好,或是伏洛故意拖延也好,这其中定有变数。 总之,伏洛早已猜到主帅是谁,并料到蓟国有此一着,所以才耐心等到今日蓟国主动上门。 既然祸害与伏洛早有预谋,那她金戈做为枪手理所当然得有枪手的职业操守和自觉性。 当然,传闻中的蓟国二王子凤羽也不是吃素的主。金戈与伏洛的眉来眼去,他可是生生看在眼里。这不,霸气侧漏的他正在用他那凝聚成冰剑的眼神戳死金大小姐呢。 金戈是谁,金戈是金大将军的亲生女儿,金执的亲妹妹,伏洛羊儿的邻居,现任金大将军是也。 她金大小姐会怕凤羽那戳死人的眼神么。 金戈坚定不移的与凤羽对视,眸中皆是刀光剑影…… 而后凤羽突然莞尔一笑,眸色深邃薄唇微抿……刹那间风度翩翩美魅众生。 不待金大小姐惊叹,一道湿热覆盖上她的脸部,紧接着腰上一紧,她已向鬼面人投了个满怀自动送了上去。 霸道粗暴的他仿佛急风骤雨倾刻间将金戈的惊叹堵在了嘴里,脑海中似乎有一粒浓缩爆炸物,在两人相碰的瞬间引爆,短暂的空白刹那间袭遍了金戈的四肢百胲…… 金戈呆了、怔了、傻了、化了……任由那略带湿热将她折磨。凤羽满脸的愤怒和讥笑让她难以接受,更觉得是一种耻辱,甚至…… 金戈睁着眼,眸中一片空白,却清晰的倒映出他双瞳中冉冉升起的雾气,朦朦胧胧婀婀娜娜…… “放开她。” 男子二重音突起,一个怒如火山喷发;一个淡如清风霏雨,听进耳里,却让人感觉寒冷如面临阴涯古壁。 但见童玉怒火至极却因技不如人,在出招的同时被凤羽单手钳制。 伏洛眸中笑色已灭铺满杀意,绝美的脸上却淡漠如是。此刻的他一手欲要护金戈,另一手招招致命直袭凤羽。 凤羽扣住金戈与童玉,亦无路可退,只好撤了金戈腰上的力道。 金戈被伏洛的另一面给吓住,生生回魂,手腕用力脱离凤羽的嵌制,右手毫不犹豫的向凤羽那张俊极的脸甩去…… 手掌落空,金戈已经被揽入温暖的怀抱,并与伏洛身首相贴稳稳立在凤羽三尺之外。而金戈的左手勾着伏洛的颈项,右手仍是保持着甩耳光的姿势。 金大小姐突然又怒了:他娘亲的,你俩谈情说爱纠结不清,却拿她当激怒对方的工具。 她金戈今生今世欲本分求安稳度日,将来出宫找一知她疼她爱她的好郎君度过一生。 却不料天不遂她愿,前遇祸害陷害于她;后遇祸害与伏洛“勾结”陷害她;现在又遇祸害与伏洛联手将她强推到此男面前陷害她…… 长得俊又如何,长得帅又如何,有权有钱有势如何。她金戈何其无辜,他们怎可对她如此作法。 “戈儿?!戈儿?!” 伏洛轻轻的拍着金戈的脸儿,温柔的呼唤着暗自伤神又憋屈愤怒的金大小姐,黑黑的眸中尽是关切担忧之色。 金戈想她处处被人算计利用心情落落,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伏洛,再将恨恨的目光移向凤羽,深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可有打狗棒?” 伏洛噗的笑出声,稳稳将她拥在怀里,眸色终于恢复了黑亮。 “戈儿可是被狗咬了?” 金大小姐吸了吸鼻子,一副委屈而坚强的神色看了伏洛一眼。此刻的她除了当着被狗咬,还能咋滴?!扑上去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嫁给一个不正常的人以求清白。 “何止。我现在就要打这只疯狗,然后回去把你那消毒药溶在水中洗伤口,防止狂犬病。” 伏洛拉下金戈的右手,让金戈面对面双臂勾住他的颈项,自己仍然拥着她的腰,将笑脸凑近她的耳边轻道:“戈儿,不怕,有我在。” 金戈先是一怔,后狠狠瞪了该男一眼:奶奶个熊,刚才不就有你在么。 伏洛讪笑,当然明白金戈这一眼的意思。 金戈到是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她可不想自讨耻辱,自己打自己的脸。 你们看,那凤羽此刻正立在三尺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底流动着无法捉摸的情绪,让人甚是不安。 再看,妮儿姑娘正梨花带泪的盯着那只黑羽孔雀,眼中全是委屈、不解、悲怨……似乎下一刻便伤心过度昏死过去…… 啊——伟大的爱神啊,你到底设计出了一个怎样的感情纠葛啊! 金戈立马替上天悲叹,她还是不要呆在这里的好,默默遁走吧,免得妮儿也跳出来咬她一口出气。 收回眼神,金戈对伏洛轻轻一笑。 “如此,金戈便将此事交于伏洛哥哥,可好?” 伏洛顿时笑眉飞扬,用蛊惑人心的嗓音说到:“戈儿刚才呼我什么?” 金大小姐扬头,迎着羊儿的绝色容颜笑得异常赤诚:“伏洛哥哥。” 伏洛眼中顿时荡漾着满满的笑意,将头埋到金戈的颈间,轻笑不已。好一阵才抬起头,刮了刮她的鼻子,说:“乖,以后叫子喻哥哥,可好?” 他娘亲的,这世道肿么啦,明明今儿叫她出来就是演戏的,那凤羽的什么商议书不就是你们要等的么。偏偏你们还忽悠人,她金戈吃了亏不说,连推卸责任都得讲条件。 她、她忍了。 金戈在心中咒了千百遍,并问候了一下各路神仙,这才甜甜的露出一个笑,冲伏洛喊:“子喻哥哥。” 伏洛笑眼中闪过各种得意,各种恶劣,几尽溢出。最后对着金大小姐的脸上下其手,又掐又揉好一阵折腾,最后又抬了抬金戈的下巴才放过她。 “乖,你先回房休息,这里有我呢。” 金戈硬生生咽下被吃豆腐这口恶气,点头,垂下眼眸乖乖回房。 翌日一早金戈便接到童玉的通知,说伏洛已吩咐人备好马,让她收拾一下便起程回京。 金戈毫无意外,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只懒懒的趴在桌上揉着有些肿胀的脸腹诽。 在伏洛的再三催促下,她才拾掇了随身物品揣了将军令牌便向童玉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消失在昨天前还大战不休的关谷。 原途回京,再次住进险些使伏洛失去贞操的黑店。店里布局已然更换,老板也换了新主,是一位老者。 金大小姐与伏洛进店,看似憨厚的小二上前迎下,问了几句便下去安排饭菜和房间。 两人选了临窗边落坐,向柜台后的老者望去。但见老者左手手指上下翻飞,指下算盘珠子噼噼啪啪响成一片;右手执笔,落笔挥籇无半点停滞。 片刻后小二送上饭菜,金戈与伏洛互相递了个眼神便一脸淡定的吃饭,吃罢就回房休息。 却料整夜无事,第二日两人继续赶路,紧赶慢赶不出十日便望见了京城。 此时烈日当空,树叶花草皆无力的垂在道旁,知了不停的向人宣告着它们嗓子的哄亮。 两人为早日回京,一路风尘仆仆此刻已是口干舌燥,眼冒金花。 金戈因体内余毒未全消,又如此奔波,更是如霜打的茄子般奄奄的骑在马上晃来晃去,双眼昏花,连路边站的是人还是树都分不明白了。不由得暗道,如若再急着这一时赶回皇城,恐怕她连老命都会丢掉。 为不让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金大小姐决定向伏洛提出建议。不过,天见可怜,她抬头时,昏花的眼里立即出现了一团暗红。 大内太监裴公公衣冠楚楚美艳动人的策马来到她与伏洛面前,美眸横扫过金戈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翻身下马,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款式。 金大小姐使劲睁了睁眼,泪目,祸害终于知晓她的辛苦了,竟派了她最爱的美公公来迎接她鸟。 再看他身后,金大小姐顿时满头黑线。十来名大内侍卫,一个赛一个森然严肃的立在美公公身后,板着脸仿佛谁与他们有仇似的。 第十三章 哥哥金执 唉,这就是待遇。级别不同,待遇自然不同。同是凯旋而归,为毛别的将军就骑着高头大马,微笑着向左右两边夹道欢迎的百姓挥挥手,致致意。还有皇上亲自到城门迎接,并且犒赏三军,赐美酒、美宴、美宅、美名、美田、美女的。 而她,就一群冷面、冷心、冷情、冷意、冷语的人来迎接。 ……好吧,勉强算是迎接…… 金戈抖抖颤颤下马,还没站稳就觉一阵眩晕,幸亏伏洛扶了她一把,不然摔在美公公面前,她定要惭愧而死。 美公公的冷眼在她身上顿了顿,接着便展开了一道黄卷,毫无情调的宣读。 “金戈接旨。” 金戈摇摇晃晃的跪下,美公公读得一板一眼。 越往后听金戈越难自持,平静已久的心终于激动得不能自抑。 至圣旨宣完,金戈仍然热泪盈眶的跪着,压着那翻腾不止的心,久久没有接下那道旨意。 “怎么,你还不接旨,莫不是要抗旨不遵?” 美公公冷冷的声音至头上响起,仿佛一盘浸凉的丝绳将她从炽热的火炉中救出。 遵。怎会不遵,这道圣旨来得太及时太突然太善解人意了,以致于让她险些失了态。 ……金戈出战有功,不惜身相受害而力保国土,念其忠心爱国,允其回家养伤至愈,再回宫示忠…… 她已有三年没有回家,家中是否安好可有变故,爹和哥哥身体如何了。 三年了。每每夜深人静,她总是一个人立在月下望着天上那轮皎玉叹息,回家一直是她翘首相盼的。 现下,祸害真是良心发现让她回家调养,她能不高兴能不开心能不遵旨能不激动得忘乎所以么。 从前在家,万事有爹和哥哥撑着、疼着、照顾着,一切快乐自在。 至从离家进宫,金戈无时无刻不处在焦虑和担忧之中,做事处处小心谨慎,唯恐一不小心惹了圣怒,损了他人,被人暗中算计,牵连尚在京中的家人,更怕因此而使有心之人拿爹当年交兵符辞官的事情说事而陷害她家族…… 金戈伸出颤巍巍的手视若珍宝般接过圣旨,她早已顾不上道谢,将圣旨揣如怀中,翻身上马朝城中奔去,身后余留美公公的嗤鼻声…… 一路狂奔回家,她的那个双鬓早已染了华发,胡须已白的金老爹正被一群下人围在院中舞刀弄枪。一劈一刺,一扫一轮皆是虎虎生威,不减当年英雄气概。 下人掌声喝彩声不断,金老爹起势收势,最后将长枪仵立在身侧仰天大笑。笑声中气十足,却掩盖不住失意苍桑。 金戈打马默默立在人群之外,只觉胸中气阻,鼻头酸涩。 “爹——” 虚弱一声,接下来金戈便含泪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看到久违的家,熟悉的摆设,金戈顿时感到心中一阵轻松欢愉,不由得轻笑起来。 金哥哥正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打盹,金老爹也抬着一盏茶望着某处发呆。 听见笑声,金哥哥手上一紧见妹妹笑得如此欢心不由得松了口气,轻轻将金戈扶坐起,金老爹赶紧丢了茶也凑了过来。 “戈儿,醒了?!” 金戈忘却了疲劳忘却了伤痛,笑着冲爹和哥哥狠狠点头。反握金哥哥的手,对金老爹说:“爹,女儿回来了。” 金老爹纵马驰骋疆场十几二十载,见过多少生离死别生死杀戳,却在这全家团聚的时刻眼里有了泪花。 “醒了好,醒了好,戈儿你可想吃点什么?” “爹”,金戈看着一向大刀阔斧不拘小节声如洪钟的金老爹在看到自己的女儿时竟是不住的点头擦眼抹泪,心里又觉一阵酸楚。 “爹,女儿对不起你。” 金老爹压住儿子女儿的手,擦干了泪水,伤心道:“是爹对不住你们兄妹,是爹没保护好你们,是爹……”。 “爹”,金哥哥终于说话了,反手扶起金老爹到床边坐下,他自己挪了凳子紧挨着床,“爹,是孩儿们的不是,老惹你伤心,你也累了,我安排了饭菜,等会儿让下人们摆到这里。” 见金哥哥岔开了话题,金戈赶紧抱住了金老爹的胳膊撒娇:“爹,爹待我与哥哥最好了,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爹。” ……恶寒。 看到一双儿女在身边安慰自己,金老爹满眼含泪,却不由自主的展开了慈祥的笑颜。 金家兄妹相视而笑。 金府今日阖府欢庆,金大小姐回府了,平时少有笑意的老爷少爷脸上全是喜色。 管家徐伯指挥下人摆上了满满一桌饭菜,样样皆是金戈爱吃的东西,惹得她胃口大开,热汤热饭的吃了个饱。 而金老爹和金哥哥基本没动筷,都看着她吃,时不时还夹上一两筷让她多吃点吃饱点。 亲情满载,金戈怎能辜负,那瘦小的身板几翻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将这热热火火的可口饭菜,甜甜蜜蜜的关爱装了个满肠满胃。 晚上,金哥哥送来了点心,边看书边与金戈聊天。后来爹也跑来与她叨叨唠唠了一阵子,最后父子俩一起离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金戈才起床,管家差人摆了饭菜,吃饱后金戈便想去陪金老爹说说话。三年不见,金老爹老了许多,她深感自责。 管家告诉金戈老爷在后院,她便独自一人寻了过去。还未到就听到金老爹爽朗的笑声和伏洛温柔谦逊的话语。突然记起,那天她将他丢在了城外,禁不住一脸黑线。 到了后院,金戈颇具大家闺秀的范儿向金老爹和伏洛行了礼,然后转到金哥哥身边,正要坐下,伏洛却突然伸手过来将她拉到了他身旁,按下。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情境,突然就因伏洛的举动变得鸦雀无声,气氛有些怪异。 下一秒,金老爹大笑不已。金戈忍不住满脑黑线,幽怨的在心中画圈诅咒。 观众肯定会说,自己女儿被别的男人非礼了,金老爹还笑得出来,这爹当得也太那什么了。 当然,此话没错,金大小姐也非常非常的赞成。 只可惜,伏洛从小就厮混在金家,从小到大当着金老爹和金哥哥的面对金大小姐拉拉扯扯,甚至搂搂抱抱都记不住次数了。 包括金大小姐进宫前,伏洛强行拉着他爹跑到金家,搂着整装待发的她死活不放手,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宫。 伏老爹好说好劝,嘴都磨起了泡也奈何不了伏洛,只好强行拉开。 所以,金老爹和金哥哥以及伏家一干人等,从最初的理所当然,到最后的理所当然,所以现在也理所当然了。 至于为什么刚才有一瞬间的怔愣呢,金戈猜想,可能是他们有三年没见到此情景突然觉得怀恋,或者陌生。 总之,伏洛却十分熟练的对她吃尽豆腐占尽便宜。 而金哥哥也很悠哉很熟练的抿了口茶,优雅的放下茶杯,语出惊人:“我金执的妹妹不嫁。” 伏洛邪气的笑笑,拉起金大小姐的手按到他胸前:“金兄你放心,我会等戈儿的。” 戈儿,我还勺儿碗儿呢。 真以为她金戈嫁不出去呀,挑眉瞪着伏洛的那只爪子,金大小姐恨得牙痒痒。 金哥哥可比她沉得住气,见自己的妹妹被人非礼也不急不恼,只见他伸出修长的五指弹了弹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缓缓开口:“我金执的妹妹只能是娶。” 咳咳~~~~ 金哥哥此语更惊人,金戈与金爹爹满脑黑线,皆有闷咳之势。 伏洛此厮却皮厚肉糙,另加一层毛。在听了金哥哥一翻话后仍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抓住金戈的手,并冲着金戈直眨眼,白如美玉的脸上不怀好意。 当着家人的面,金大小姐不好发怒,只得将手使劲往回抽。 金老爹做为长辈却以闷咳做隔岸观火状,金戈泪目,忍不住一声长叹:昨日那个哭哭啼啼抹眼擦泪,对儿女自责内疚的人真的是她那好爹爹么。 好吧,别指望恨不得把女儿早点嫁出去的爹来救她了,还是把求救目光转向金哥哥吧。 金哥哥收到妹妹的求救信号,再见伏洛这厮大有不放手之意,便不客气的向伏洛伸出手:“给我。” 虾米?! 看着金哥哥一派优雅的模样,脸色平静如一弯弘水般,金戈再次掩面默默无闻状,暗息:敢情哥哥你在向无赖的学生要作业本呢。 估计伏洛也是金戈这样想的,所以握着自己的“作业本”不放。 可是,不放你也得放呀,虽然你没完成作业,但这个作业本是谁的还指不定呢,你死抓着不放算是个什么事呢。 不过,明显的金哥哥却不这样想。因为他已经探身扣向伏洛胸前,大有你不给,我就抢回来的意思。 羊儿虽然是吃素的动物,但伏洛却不是一只吃素的生物。见金哥哥横扫过来,抓、扣、拿、推瞬息万变,一系列动作组成一个完美的抢夺之势,当即扯着金戈退后一步,而金大小姐却闪躲不及跄踉倒向一侧。 两只手同时向她伸出,金大小姐毫不犹豫的抓住了金哥哥的手。金哥哥身势一放一收,即将将她拥入怀中。 来不及松口气,只觉身后呼呼生风,伏洛的手直扣金戈的腰。金哥哥突然收势,先声夺人,搂着金戈的腰闪向一侧,两人趁势斗了起来。 旁边,金老爹像护宝似的端上他的茶具溜到了老远,生怕秧及池鱼。还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远观,时不时和徐伯交头接耳,对廊上三人指指点点。 第十四章 顾府 最后争夺以金哥哥胜利告终,金老爹这才慢悠悠走来,重重拍了拍伏洛的肩。 “伏洛呀,你任重而道远。” 那语气,那架势,真正的是在伤口上撒盐。 金戈差点泪奔。 伏洛丧气得很,又被金老爹如此一虐,只有坐在对面生闷气的份。 剥了一颗葡萄犒劳胜利者,金大小姐很是骄傲:有这样一位厉害的哥哥,还有个不按章法出牌的爹爹,她何其幸哉。 而伏洛,遇到这家人,何其不幸。 在家养病也有一段时日了,伏洛自那天抢夺失败后就再也没来打扰金大小姐。 金戈此刻正趴在水榭边瞧着池里的鱼发呆,暗道估计此厮正发奋图强,努力练功呢。 而金爹爹和金哥哥为了她的身体健康,也婉言谢绝了多起有目的的探望。 金戈换了个姿势,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想到近日外面的传言,不由得望天泪目。 什么金将军凭着一万人马平了蓟国五万兵将,又什么蓟国主帅对金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蓟国国主亦是甘愿腑首称臣,还主动示好递了什么降书…… 果然啊,一切都是狗屁,一切都是天雷。 摇摇头,突然想到明天是金哥哥的生日,也是金哥哥的休息日,双喜临门。 金戈立马考虑该如何为金哥哥安排一个难忘的生日宴,却不料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登门了。 前面说过,那谁,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凤眼男……哦,顾太蔚。 徐伯来报时,只说有一个英俊的公子来求见老爷。 金戈睇了一眼徐伯,发现他越来越有金爹爹的作风。明知爹不在,金哥哥也去学堂了,家里没有男主人,而她有病在身一般不见人。 可他,硬是报了进来,还特别加重了“英俊”二字。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金大小姐,大有你不去我就撞死在这里之势。 好吧,看在英俊的面子上,她金戈且会一会这位公子吧。 到了前厅一看,才知是常在祸害身边侍候的顾太蔚。 这个顾太蔚,说实话金戈对他真的没什么好感。 顾太蔚的爹是朝中元老,据说年轻时又帅又能打,吸引了一大票美女,也纳了一大票老婆。而他那一大票老婆又给他生了一大票儿子女儿,这其中就包括正房生的大女儿顾嫔。 顾太蔚是顾老的五儿子,顾嫔的亲五弟。自出道以来颇有他爹当年的风范,当然是指又帅又能打的那种风范。 至于老婆小妾嘛,顾太蔚貌似还没有。不过,有其父必有其子,相信不久的将来,顾元老会有一大票的孙子。 顾太蔚今日着一袭暗青便装,见金戈款款而来,眼中闪过莫名之色,而后起身着礼,金戈回礼后让徐伯上茶。 顾太蔚推辞道:“不必客气,今日到贵府是专程为送请帖的。”说完递上了一份帖子。 金戈缓缓接过帖子,笑问:“不知太蔚家中有何大喜事,让你特地走这一趟。” 顾太蔚没做任何解释,只是对金戈轻轻一笑,凤眼生媚。果真是俊美无比,有他老爸风范。 “在下还有事,先告辞,明日府中再见。” 语毕,顾太蔚闪身消失在府门外。 金大小姐目送顾太蔚离开,缓缓转身提起请帖的一角,在徐伯面前晃来晃去,徐伯一脸纯洁的看着她。 “小姐,这是老爷吩咐的。” 金戈立马满头青筋,不得不说她那个金爹爹越来越为老不尊。 晚饭时间,金老爹不知从哪儿窜回家,金哥哥也捧着几本书回到府中。 吃完饭,金戈将顾府的请帖递给金老爹,金老爹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道:“明天顾老家的十女儿也及笄了,据说顾老还给这个宝贝女儿找了一门亲,门当户对。” 金戈无语,赶紧将请帖放到桌上。 金哥哥优雅的喝完汤,拿起请帖认真看了两遍,才说:“戈儿,待会到我屋来,有东西给你。” 金戈瞄了一眼将汤喝得吸吸呼呼的金老爹,无奈的点头,起身对金老爹和金哥哥说道:“那我先回房了。” 见两人同意,金大小姐逃也似的奔回房中,将自己甩到**。约摸一刻钟后,她愤愤起身整理整理便直奔金哥哥的房间。 金哥哥刚洗完澡,身着一袭白衫正斜靠在榻上看书。发丝上的水珠儿时不时跳皮的跑到金哥哥光滑白晰的脖颈上,然后顺着柔和的颈线慢慢往下溜,就像那丝滑的白衫内有着千般万般美境……呃,很是诱人。 金哥哥见金戈到来示意坐到他身边,然后从另一侧拿出一套衣服递给她。 “试试。” 金大小姐捧着衣服很是困扰:我到底是在金哥哥屋里试还是回我的房间试;是立刻试还是明天再试。 金哥哥见金戈像根木头般呆在那里,又追加了一句:“进里屋试。” 金戈立马抱着衣服掩面而进,半刻钟后换好衣服出来,看到金哥哥眸底一片赞扬之色。 “明日到学堂前等我,我与你一同前去顾府赴宴。” 第二日一早金戈被人从**拉起,又被下人一翻精心打扮,折腾得差不多了又被谁谁谁给塞到了车上。 马车停了又走,走了又停,再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轻声呼唤,接着感觉有只手在轻轻拍打着她的脸。 唉。暗叹自己养病这段时间越发的懒惰,却也只好强打精神睁开眼。 金哥哥收回手,替金戈整了整衣服:“戈儿别睡了。” 金大小姐揉了揉睡眼,懒懒的靠在金哥哥肩上:“哥哥,要等你多久呀?” 金哥哥又气又好笑的拂过垂在他肩上的发丝,将金戈圈在怀中:“已到顾府。” 一听此语,金戈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一般,几乎跳起来,边鬼叫边到处**。 “哥哥,你为什么不早叫我。帮我看看我的发型乱没有,还有我的衣服,我的眉毛,我有没有流口水……”。 金哥哥拉下金大小姐胡乱折腾的小手,似笑非笑:“没乱,很好。” “真的?!” 金戈睁大了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看向金哥哥,发现他神色憋苦。突然就叹了口气:唉,果然我还没睡醒。 入了顾府,被府中下人七弯八拐的领了好长一段路终于走到了一处宽宏的半月门前。 一脚踏进去,几十双眼睛刷的一下全部聚到金家兄妹俩身上。有好奇的,有轻蔑的,有惊艳的,有高傲的,有看好戏的,当然也有鄙视的。 顾府因其成员众多,顾家又代代受尽圣宠,因此顾府较比其他官员府邸占地更广。 而顾府有一后院称为汐苑更是京城一绝,苑内小桥流水山石画廊苍翠青竹曾被先帝夸誉不止。 今儿个顾府就将这接客待宾之地设在汐苑。放眼看去,朝中官员基本携妻带子都在这汐苑游荡上了。 金家本是过气之臣,不过,这政堂之事谁能分辩得清,说不定今儿个被皇上贬官,明儿个就一旨圣意成为重臣。 再者,金老爹好歹也是两朝臣子,这次又受国丈大人顾老相遥,看这情势,估计这些个臣子都在私下嘀咕:不好说,不好说。 所以呢,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到了顾府的金老爹,还是与一群朝中臣子们混在一起说说笑笑。特别是和伏公、陈同两位老将军,似乎谈得更热烈些。 金家兄妹俩无视一道道赤祼祼的目光,直接寻到金老爹处行礼,然后就乖乖的呆在一边,两人大有遗世孤鸿之模样。 金戈因身份原因,不便与这些朝臣子女们来往。而金哥哥则是一脸淡漠,根本就没有与青年才俊们相交之意。 不过,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古往今来,上至七老八十,下至三岁小朋友,不管男女老幼身体里总藏着那么些八卦因子。 这不,一枚青年才俊远远的打着哈哈向金哥哥奔来:“金兄,最近可好?” 金哥哥扯了扯嘴角,回答十分得体,却不称兄道弟:“一如往常,很好。” 这枚青年才俊偷偷扫了一眼婷婷玉立的金大小姐,讪讪的笑了笑,客气万分的说道:“这位就是金小姐了吧?!” 好眼力,没有把她金戈认成金太太。 金戈暗自给白眼,却礼貌称是,之后再不言语。 哪知那青年才俊见金大小姐今日美貌倾城,又兼外面对此人物的传言颇神,大有相见恨晚敬仰无比之意。 “早闻得金小姐乃将门之女,不但武艺超群,琴棋书画更是京中一绝,更难得的是放眼官家小姐中,唯金小姐厨艺了得。张某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 啧啧啧,好一个酸公子,也不看看场合。刚才你说的可都是人家私下议论的,你怎么就能拿上台面来摆呢,你把众官家小姐和青年才俊置于何处。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让妹妹好找。” “小妹?!”。 某青年才俊正说得劲起,突听有人叫自己,转头一看,自己那个漂亮的小妹已经站在了一旁。 青年才俊赶紧拉过小妹:“这是我常给你提起的金兄,这位是金兄的妹妹,比你年长。” “金公子好,金姐姐好。” 小姑娘羞答答的行礼,眼神却不住往金哥哥身上飘。却见金哥哥一脸不以为然,金大小姐掩面默,真是伤了人家的小心肝。 “哟,张兄,多日不见,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你小子,可比在学堂那会儿气派多了。怎么,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了。” 第十五章 大嘴胥安 又一才俊,长得眉清目秀,眼角楣梢微微上扬,恍眼看去却有挡不住的浮夸之风。见了这个张才俊,三步并着两步跨过来,边拍着张才俊的肩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话。 张才俊被他拍得躲闪不得,只好苦了脸望向他。 浮夸才俊则是夸张一呼:“哟,张兄,你这是什么神情,是不是我胥安风流潇洒才貌非凡人品出众出口成章吓到你了。 没事没事,你不是已经从学堂调到宫中任职了么,你多多努力,假以时日定会超过我,不过……”。 这位风流潇洒才貌非凡人品出众出口成章的浮夸才俊胥安顿下话,甚是苦恼的想了想,一脸的莫可奈何,然后又拍上张才俊的肩膀。 “不过,你就算努力恐怕也难超过我了,因为我也在不断的进步。” “……” “……” 全场默。 “啊,这不是金子嘛,完了完了,今天有你在这儿,我这风流潇洒才貌非凡人品出众出口成章的优点全让你那霍霍生辉,耀眼无比的金光给闪下去了。” 金哥哥…… 金戈…… “胥兄,快别这么说了。” 张才俊被胥安一席话说得满面迫囧,只好扯了扯胥安的袖子,眼神不停的瞟向金戈。 金戈不得已向已经注意到她的胥安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胥安,胥夫第三子,也是胥将军家最小的一个宝贝儿子,她可不想沾惹上这个可以仗点权势又大嘴巴的男人。 胥安被张才俊这么一扯,蓦然看到了款款而立的金戈,眼中刹那惊喜。指了指兄,又指了指妹妹,再指了指兄,最后指向妹妹。 “哇,金子,你还有这样一个比你更耀眼的妹妹呀,简直就是稀世珍宝。” 金戈望天无语抚墙出,暗道这厮故意的。 这不,经他这张大嘴巴一吼,差不多在场的青年才俊小姐千金都望向了这边,特别是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一道比一道有深意。 就算金大小姐脸皮再厚,也顶不住这么多别有深义的目光的解剖,只好低下头沉默以对。 到是金哥哥不急不缓,开口道:“她的确是上天赐给金家的稀世珍宝。” 金大小姐立马热泪盈眶,就差抱着金哥哥抱头痛哭。 一句话,成功压下胥安的再次发挥,却也坐实了金戈以后稀世珍宝之名。当然,更激起了有爱好收藏稀世珍宝者的关注。 比如—— “戈儿,你的伤可好了?” 金戈顿时欲哭无泪,喊得这么亲热,叫得这么温柔的人除了羊儿伏洛,还会有谁。 多久不见这厮了,今日的他着一身墨蓝,腰带亦是同一色系,只是在上面用暗红丝线绣了精美的图案。 黑发如墨,眸瞳如星,翩翩而来吸引了多少官家千金小姐,更是这句话又让多少官家千金小姐对她怨恨不已。 这还不算,最可恶的是,这厮缓缓走近她身前,意图将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一下。 还没见到他的手碰到她的头发,耳边就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接着周围气氛怪异得让人窒息。 金戈吓得往金哥哥身边一跳,抬头看到张才俊满脸通红,张才俊的妹妹更是一脸羞涩。 胥安则用那双贼亮的眼睛把她打量了几遍,而周围…… 老天啦,让她死了罢。 可恶的伏洛。 金大小姐狠狠的剜了伏洛一眼,恨不得将他宰了,清蒸、红烧、熬汤、小炒、卤肉……总之煎蒸煮炸一应俱全做得全羊宴得了。 伏洛却狡黠的朝金戈眨眨眼,转身招呼了好几个才俊围过来。 这下可好,才俊们携着自己的妹妹们呼啦一下围上来,估摸着早就想过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好的由头。这下得了小老大的允许,都带了妹妹们赶嫁似的奔来。 一群才俊千金都是小时候的玩伴,几年不见都生分了。 对于金戈而言,小时候那几年的革命友谊早已经不复存在,现在更多的是对她的好奇和怀疑。 所以,他们向金戈见礼的时候无一例外的都将她上上下下搜刮了好几遍。 向金哥哥问好的时候,千金小姐们一个个羞赧万分,那俏脸扉红的模样真是动人妩媚;惹得才俊们向金哥哥见礼时可谓爱恨交杂,谁让金哥哥站哪儿都是一鹤立鸡群样儿嘛。 当行到伏洛跟前时,这群千金小姐彻底崩溃,恨不得与他郎才女貌私奔了去。 因为这厮此刻一派温情文雅飘逸如仙样儿,凡向他着礼的妹妹们,他皆是一笑接纳轻言回谢。哪像她家金哥哥淡漠的回应,大有不愿理之势。 哼,斯文败类。 金大小姐恨不能当场揭穿这厮的真面目,只可惜这群小妞已经被伏洛迷得三魂飞了两魂。 好不容易挨个儿见了礼闹腾完,这群千金小姐青年才俊就开始媚眼乱飞,虽然各说各的,各聊各的,但那双眼那颗心总在自己中意的人身上飞来飞去。 当然,金戈收的媚眼也不少,但相比怨眼就差多了。 抚额叹息,这种状况真乃空前绝后,在祸害的带领下,国风可谓开放也。 好不容易被这群叨叨的才俊千金煎熬完了,今天的主宾也终于入场。 只见顾老带着一票老婆儿子粉墨登场,由于是女儿及笄,所以右手边跟着一袭粉红,俏模俏样的十女儿顾嫣。 顾家男女老幼一出来,满场宾客皆是一片恭喜之声。害得人家顾老红光满面,一翻客气,之后众官家太太前辈爷们又挨个儿单独送礼给顾嫣,最后又一翻走场话才算结束。 众人入席,达官显贵才俊千金分席而坐。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顾老那一桌,桌上四大老将军一个不缺。陈同上首,左居顾老,右为伏公,再次为金老爹。其余之人无不为四人马首是瞻。 金戈与张才俊的妹妹,李府家的千金,周公家的双胞胎姐妹和胥安的二姐,顾老家的七小姐以及今天的主角顾嫣同坐一桌。 另桌则被一群才俊所占,有胥安、羊儿、金哥哥以及顾太蔚和其余的谁谁谁。 席至高兴时,却听得有个老大的声音在问顾老:“不知贵府七千金啥时候订亲呀,我也们好一同乐合乐合?” 埋头闷吃的金戈突然感觉到不同寻常,抬头观望却见一票老头婆娘们望向顾老,另一票才俊若有所指的望向她的邻桌。 金戈一怔,顺着视线望向邻桌,却见顾太蔚盯着伏洛不语,眼中意有所指。 再看坐在她对面的顾七小姐,那才叫一个双眼含情,羞赧着不敢看众人,只一味的低着头。 再看桌上其她人,什么李千金、周姐妹、胥二姐、张妹妹皆是面露喜色望着顾七小姐轻笑,唯有顾嫣呆呆的看着桌上的某样菜,脸色异样。 “这是什么状况?” 金大小姐咕哝,却被离她不远的胥安听到,扯了凳子靠拢金戈开始八卦。 “珍宝你不知道?哎呀,真是孤陋寡闻。 要知道京中除了有你这般传奇似的人物,还有另一个传奇似的人物。 当然,更有金子这类更传奇似的人物。现在你这个传奇似的人物已经在这里了,人家都传得满国皆知了,在坐的谁不知道都心知肚明。 而金子这个传奇似的人物对任何人都淡漠得紧,不好传奇,也不敢传奇。剩下的就是另一个传奇似的人物了……”。 一翻话下来,金戈嘴角抽搐,目露寒光:珍宝?!谁它娘的是珍宝。 可大嘴胥安却滔滔不绝,根本就没在意谁谁谁的表情。而其她千金小姐见一帅哥靠过来皆低了头,露出羞答答的模样。 胥安仍在继续,完全融入传奇之中。 “这个传奇似的人物就是伏洛了,伏洛姓伏名洛。两岁能说会道,雄辩衙门师爷;三岁诗词皆通,一步成诗轰动京都;四岁书法自成一体,为其爹祝寿献字一幅赢得满堂喝彩。 五岁音律皆通,一曲“清明月”弹得催人泪下;六岁妙笔丹青,一气呵成泼墨一幅被顾老抢来至今挂在书房;七岁习武已有几载,先帝称赞其能与大内相比;八岁研读兵法,九岁……”。 两岁雄辩?!哭还差不多。五岁弹琴?!对牛弹的吧。七岁与大内侍卫不相上下?!难道不是那个整天与她玩躲猫猫的人?! 金戈咬牙切齿,磨着后牙槽:“说重点。” “……总之,伏洛此人能文能武,能打能斗,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还用兵如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大嘴胥安快速瞄了金戈面色一眼,舌尖打了个弯,仿佛玩飘移的车子转了向,然后一脚油门轰起,车子呼一声再次飙飞…… “前不久,风和日丽春风和暖百花盛开柳树垂堤,顾老与伏老皆出门散步却在柳堤边巧遇。 两人相顾片刻之后大笑一翻,手拉手相携入茶间品茶。之后看到街上热门非凡老少夫妻成双成对者比比皆是,不由得一时感叹年轻时的轻狂和少年时的情怀……” 柳堤巧遇?!相携入茶间?!泪目,你个变态的作者,不要忘记了这是言情,言情,不是基情。 金戈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说重点。” 胥安再次展示了他非凡的能力,话头一转:“据说两老订下亲事。” 第十六章 两门亲事 胥安再次展示了他非凡的能力,话头一转:“据说两老订下亲事。” …… 金戈掩面默。 全桌皆默。 另一桌也默。 默了好久,从开桌到现在最为安静的李千金终于俏脸抽抽加红红,磕磕巴巴问道:“胥、胥公子的意、意思是顾姐姐和、和伏公子订下亲、亲事吧。” 大嘴胥安咧嘴一笑:“是顾老和伏老为儿女订下亲事。” 李千金叹,又红了俏脸:“不知是顾家的哪位姐姐如此有福气?”说完瞄了一眼顾七小姐,水汪汪的眼中有几分莫名。 这次胥安回答出乎意外的简单:“顾家七小姐。” 接下来又默。 金戈终于忍无可忍,杀人的眼神在胥安身上强撸而过:“说清楚。” 胥安大喜,终于可以畅快发挥,赶紧道:“顾老和伏老认为自家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了,儿大当婚女大当嫁了,所以一合计就觉得伏洛这个传奇与顾七小姐很相配,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口头上给两人订了亲。” 订亲了?!伏洛订亲了?!怪不得这几天都不见伏洛那厮。 金戈侧过头幸灾乐祸的看着伏洛,恰好遇到伏洛回看的视线。金戈不由得挑了挑眉,戏谑的看着他。 突然想起网络上一个视频:一男一女正在教堂结婚,另一男跑来抢婚。一把从新娘怀里抓过新郎拖着就走,新郎一脸痴情+柔情的看着这个男人…… 思及此,金大小姐不由得心情大好,却见伏洛没了往日的笑脸,黑瞳深邃脸上情绪复杂难辩。顿时,金戈心中没来由的一黯,赶紧收回视线,不再戏侃于他。 胥安一顿话虽然说完,终觉得被金戈打压了几次没有发挥够,所以又开口,但这次却要小声得多,却仍然免不了黄河水滔滔之势。 “其实这事吧也不好说,爱慕伏洛这个传奇的人多了去,他现在身边美女如云。 人家伏洛也不可能在一朵鲜花上吊死对不,再者谈得来是顾老和伏老谈得来,至于两个当事人谈不谈得来还不一定。 据我所知,伏洛经常跑于花街柳巷,听说还包了个什么百花娘子,没事就跑那儿去弹琴说爱呢。 更何况两老也仅仅是口头订亲,没有白纸黑字,没有下了聘,没有合媒。 而且我国民风开放,即使白纸黑字,下了聘,合了媒,没有拜堂也不算啦。” 胥安这席话虽然压低了声音说给金戈一个人听,但金戈所坐这桌都是姑娘家,当听到婚嫁的事定然三缄其口安静得紧。 就这样,这话虽是小声,可放在这桌上,哪个不是清清楚楚听到耳里。 下一刻便见顾七小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泫然欲滴,最后捂着嘴跑掉了。 大嘴胥安呆呆的看着顾七小姐的身影,然后呆呆的望着金戈,眼中尽是不解。 默…… 一票不明就里的老头婆娘们以为是人家姑娘害羞了,大笑不已。笑声中还听到顾老的宠溺声:“丫头大了,都知道害羞了。” 好死不死,不知道哪个才俊吼了一声:“快追呀。” 接着就听到伏老爹那一嗓子:“伏洛,还不去看看七小姐。” 还有另一嗓子:“顾老啊,你家有福气了。”由于这一嗓子是陈同吼出来的,所以这个号召力非同凡响,众人的响应异常的热烈,几乎令这些婆娘爷们沸腾。 然后,金戈就看到伏洛有意无意瞄了她一眼,不急不缓起身,脸上笑意盈盈,却有几分不真实。 他的旁边坐着顾太蔚,伏洛一起身,顾太蔚就将一双深眸向金戈投来,眼中闪动着几分迷离。 那厢,不知谁又吼了一嗓子:“伏老呀,怕得赶紧下聘了,不然,到时候抱着娃娃拜堂就不好了。” 众人哄堂大笑。 金戈满脑门子汗,这世道…… 笑声中不知谁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句谁:“顾太蔚求皇上赐婚,不知道皇上允了没有。” 然后听得一群谁谁谁发表了意见。 “皇上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哦,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呀,不好说。” “怎么?” “据说还有人也向皇上求赐婚呢。” “切,这些后生们啊也不想想,金将军的女儿是随便能求的吗,何况还是皇上身边的一红人。” 嗡~~~~~~~ 哐当,咚—— “珍宝,你没事吧?!” 良久,从桌下探出一只纤长细白的手虚弱的恍了恍表示没事,然后一张忧郁的脸从桌沿露到桌面,那只颤悠悠的小手撑着桌沿,缓缓的露出纤丽的身形…… 胥安眼急手快但还是没能阻止蓦然摔倒至桌下的金戈。 顾太蔚和金哥哥早在金戈摔倒的时候已然奔到她跟前,这时候两人大有一把扯开胥安之势。 见金戈瞄了两人一眼,顾太蔚将手缩了回去,金哥哥则将她扶到凳子上坐下。 “戈儿,没事吧。” 金戈压下心里的惊惑,摇摇头小声对金哥哥说:“好像摔到脚脖子了。” 金哥哥立即伸手想要看看她的伤,眼角余光瞥到顾太蔚动了一下,又将手缩了回来,放轻了声音问:“严重吗?” 金戈继续摇头,左右看了看。还好,除了她这桌和才俊那桌的人一脸莫名夹杂点点关心的看着她外,其他人只顾调笑并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金哥哥似乎并不放心,又说:“总得找个人看看。” 金戈拉着金哥哥的手,向周围瞄了一圈,对金哥哥摇摇头小声的说:“哥,没事,我挺得住。” 金哥哥没再吭声,看了半晌轻轻捏了捏妹妹的手,一脸淡漠的回到原位。顾太蔚冲金戈歉意一笑,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回到原位。 大家见事态不严重,也没怎么大惊小怪,只是吃饭却安静了许多。 有了这样一支插曲,这顿饭吃得金戈郁闷忐忑不已,总觉得不时有探询的眼光刺在她的背上,好不容易散了席才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赶紧与金哥哥交流了眼神,不多时金哥哥便抱着她站在了顾府外。 “平时小心时,不可毛毛燥燥。” 金戈窝在金哥哥怀里,知趣的点点头,有些不甘的望着金哥哥。 金哥哥看都没看她一眼,举步又走,边走边说:“那些话只是传言,以你现在的情况,大可不必担心”。 金戈泪目,不得再点头,可还是放不下心:“哥哥,皇上指婚不用等时间的。” 言下之意,大婚得等她出了宫,但指婚就随时可以。 金哥哥听后连顿都没顿一下,直接上了马车将金戈放到一边坐好。 “说过,不必担心。” 见金哥哥如此淡定,金大小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了头,捏着衣角心中免不了烦燥。 金哥哥叹了口气,握住妹妹的手将她整个人圈在他的臂弯中:“莫怕,皇上不会随意给你指婚的。” 靠在金哥哥温暖的怀里,听到他那温和平静的话语,感觉到他的心跳平和而有力,金戈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是呀,现在朝中分立两派,互相攻击指责,两派在政见上主张自是相驳。 虽说没有成一边倒的倾向,但暗里情势却是暗潮涌动,稍有不慎便会引得两派相斗,由暗至明,祸乱朝纲。 而祸害虽说上任已有不少时日,但国之大成,三两年怎能整顿得清楚。 金老爹和金哥哥辞官一事本就讳莫如深,况且金老爹多年在军营,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势秘。而她现在表面上是祸害跟前的红人,如若将她许于谁谁谁,那两派之势定然会有所变化,如此一来,朝中局势也有乱像。为此,她大可安心工作,做好本份的事。 嘿嘿嘿…… 回到金府,金大小姐因脚被扭伤,所以明言正顺的宅在家里,谁来请客吃宴都被拒之门外。 当然,这期间,金大小姐也并不好过。因为顾太蔚借口她的伤是在他家造成的,与他招待不周有关,所以每日雷打不动的来探望两次。 伏洛那厮没有任何借口厚着脸天天呆在金府。 大嘴胥安则是每日来一次,原因不明。 为此,三人免不了总会碰到一块儿,于是又文质彬彬谦和有礼的互相吹捧一翻,然后说什么相见恨晚遇到知己,再哈哈大笑三声坐到金家后院,让管家上茶上点心。 三人从早聊到晚谈得好不畅快,甚至为了节约时间,连午饭晚饭都在金府解决。 十几日折腾下来,金府包吃包聊包茶包点心还包服务,弄得管家终日面含苦楚,不堪言语。 思前想后只好躲着三人偷偷摸摸跑到金戈房中嚎啕大哭,流眼抹泪的诉了好大一通辛酸。 金大小姐认真听完管家的哭诉,放下书打量了管家那张老奸巨滑的老脸和哭得肿成杏仁的眼睛,半晌才缓缓点头。 “如此,我便与你走一趟吧。” 管家立即笑逐颜开,从地上爬起来。 “小姐,坐过来,让小的帮你梳头。” 金戈睇了一眼管家,顺从的坐到梳妆台前。果见镜中的管家一脸奸笑,起茧的手熟练的帮她梳妆。 “小姐长大了,变漂亮了,再过几年就嫁人了。” 金戈暗给白眼,却点头说:“放心,徐伯,我嫁人的时候定然会告诉你。” 管家越发笑得奸诈,手上的动作也更快。 第十七章 菜钱 片刻后,镜中的金戈就变了个样。抿抿嘴,无所谓的摇摇头,对管家道:“徐伯,借你的银算盘一用”。 管家眼中光亮一闪,嘴上答得欢快,手上就多了个算盘。 如此,金大小姐便与管家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后院,不出一分钟金戈便婷婷玉立的站到三位帅哥面前。 三位帅哥正在饮酒作乐,见金大小姐大驾光临,赶紧上前扶人。 “脚好些了吗?怎么就出来了。” 再不出来,金府就被你们吃空了。 金大家小任由伏洛扶着,藐视了那厮一眼,端端正正坐到三人之间。 胥安恬着眼凑到金戈跟前:“珍宝,看你今儿个肤如雪眼如星,眉如月腰赛柳,如此温婉可人倾国倾城,真是举世无双出落得越发的闪耀了。不知道拿去珍奇会拍卖会值多少钱?” 嗖—— 铛—— “哎哟,你们俩轻点,怎么都往我英俊的脸上招呼。” 胥安捂着脸躲到金戈身后,哇啦啦直叫。另两位主儿则一个笑如弥佛,一个杀气腾腾。当然,金戈面前,一柄刀和一根竹筷则入木三分的插在桌上,刀柄和筷尾还在打着颤儿。 金戈很无奈,只得将胥安拉回坐位,拿眼顺了三人一圈,才轻轻开口:“不知三位可聊得痛快?” “痛快痛快。” “相谈甚欢。” “相见恨晚。” 很好。 金大小姐点头,又顺了三人一眼,继续轻声细问:“吃得可合口味?” “合味合味。” “佳肴美景。” “赛过御厨。” 金戈甚是了然的点头,向周围缓缓看了一圈,问:“景致可还怡人?” 三人互相看了看,转而一脸认真的望着她。 “怡人怡人。” “翠色满院。” “宁静清幽。” 暗自泪目,偏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意思是三位公子对这里很满意了?” 三点齐刷刷点头,一脸的讨好。 金大小姐“喔”了一声,又坐了端正:“不知近日,我家侍从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很周到很周到。” “金执持家有方。” “赛过顾府下人,回去定当叮嘱管家多多学习。” 金戈无比欣藯的看了管家一眼:很好,工作开展得不错,也尽职尽责。 “既然这里如此合三位公子的意,那我金府后院随时欢迎三位公子。” 三人听见金戈如此一说,欢喜得双眼发光,犹如饿虎看到食物般。 金戈却又道:“如若下人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三位公子提出来,我定当罚了他们给三位公子陪罪。” “唔,没有没有”,胥安快乐得姓啥都忘了,当众拿起一糕点塞了满嘴,说得含含糊糊。 “这里人好景致也好,糕点好吃,那饭菜更是一绝。府中下人个个精明懂事,把我们照顾得很周到,简直挑不出什么毛病,赛过那珍奇阁里的侍用。” 金戈又拿眼一一询问伏洛和顾太蔚,皆得到两人点头认可,于是,咱们的金大小姐终于轻轻笑了。 “如此,金戈终于放心……” “唔”,胥安不待她说完,又挥了挥手,“珍宝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三人这几日过得自由自在,当真是好极了。” “只是,金戈相信胥公子之言,但二位公子恐怕不像你这样想了。” “戈儿放心,我们很好,只是打扰贵府实在不好意思。” “小姐放心,府中下人招待一应俱到,也如伏兄所言,打扰到贵府我们三人的确是心有内疚。” 金大小姐大度挥手:“三位不必内疚,这茶水糕点什么的也花不了几个银子。” 胥安点头,又塞了一个糕点在嘴里:“话虽如此,但这几日下来,也确实让珍宝破费了不少,改天我们请你。” 这个可为难了,金戈眉头纠结成了一团,愁道:“说得也是,只是我腿脚不方便,恐怕一时半会出不了门。若好了,也要即刻回宫,这饭怕是吃不上了。” 扫了眼三人,见三位俊俏公子皆露难色。 “三位不必为难,如若三位真心诚意,那就将这段时日的花销都折成银子还了金府罢。这样,三位以后也不必觉得内疚。 徐伯,你就以这顿花销为准,三位来了十日,每日两顿,按算。相信三位公子也非常愿意的。” 语毕,也不管三人如何表情,只见管家满眼金光,一跃跑到桌前,手里算盘打得山响,让本已呆怔的三人显得越发的呆傻。 “一个卤猪腿一两银子,一盘时鲜小炒三两银子……” “什么,三两银子,珍宝,你敲诈啦。” 管家停住手中算盘,笑咪咪对胥安道:“胥公子稍安,这时鲜小炒是反季货,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的,这要到几千里外的地儿去运,这一去一来成本费用,再加上人工费,搬运费,折损费……我金府亏点,给你们算三两银子。” 胥安…… 管家见三人不语,继续叨叨念念:“一盘卤花豆一两银子,一盘香酸菜一两银子,一盘三盐椒豆四两银子,三盅清蒸鲟鱼十两银子,三盅山鸡煮药十五两银子,再加上这碗筷清洗消毒费一两银子,还有折旧磨损费一两银子。 大厨工资一两银子,两副厨工资一两银子,洗碗工,清洁工,洗菜工……七一得七,三一得三,三七得十;三四得七,十、七、十、十五得四十二两银子。 小姐,今儿这顿总共花了四十二两银子。” 金大小姐终于忍不住内心抽搐,瞄了一眼双眼霍霍生辉的管家;再看三人一脸的惊悚,不由得替三人肉痛。 不过,肉痛归肉痛,该给的总要给。 “嗯。徐伯,三位公子也不是什么外人,就四十两吧,一顿四十两,一天八十两,一共十天,八百两的饭钱。 另外,刚才损失了一张桌子和一双筷子,你把这个单独列出来做为赔偿就行,不必加在饭菜钱里。” “好的,小姐。” 管家望着自家面色平静理所当然的小姐,一脸膜拜。 金戈却看着三位俊俏公子嘴角抽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叮嘱管家。 “刚才徐伯只算了饭菜对吧?!” 管家眼如夜猫,亮得发绿,那苍老无奇的声音突然就打了颤儿。 “小姐说的是,这平时的茶用的是上好的冰山顶红,一两就值八十两银子;酒是老字号的不醉,每坛五十两。 还有这糕点,是小姐亲自发明的,世上绝无仅有,只此一家,从无分号,味道独特,香糯酥软甜而不腻。如此一来……”。 “徐伯,这糕点就算作是云以阁的吧。” “好的,小姐。” 于是,管家又是将算盘拨得山响,报出了数:“三位公子,这十天的饭钱加上茶水用俱,还有糕点费一共是一千二百八十三两银子。三位公子看是出银票还是现钱呀。” 三位俊俏公子再也笑不出声,只是傻傻的看看管家又看看淡定的金大小姐;然后看看金大小姐,又看看管家,像着了魔似的,呆呆傻傻的从怀里摸出银票。 管家激动得全身发颤,接过银票,赶紧跑出后院,不一会儿又跑回来。 “三位公子,这是找零的,你们拿好。关于那人工费小费什么的,就不必拿了。” “拿着吧,你们也不容易。” “是呀是呀,不必找零了,都拿着吧,喝点小酒。” “对对对,徐管家,给下人们吧,让他们也给孩子买点小玩意儿什么的。” 徐管家老脸通红(激动的,当然是为有银子进)的盯着三位主儿,在收与不收中挣扎。 金戈终于站起身,对管家道:“徐伯,收下吧,别拂了三位公子的好意。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好好招待便是,别怠慢了三位公子。 我坐久了,觉得脚有些不适,先行回房了。三位公子慢慢聊。” “好好好,珍宝慢走。” “戈儿小心,走好。” “小姐放心。” 金戈潇洒的朝管家招招手,管家还未从银子中回过神来…… 晚上,金爹爹和金哥哥回府。吃过晚饭,金大小姐便被唤到了书房,见金哥哥和管家也在,顿觉不妙。 果然,金爹爹开口便问起伏洛三人之事,金大小姐心虚的瞄了一眼金哥哥和管家,见二人都低着头看不出情绪。只好吞了吞口水,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金爹爹大怒,指着金戈的鼻子说她不懂事,让她赶快把银子还回去。这时管家猛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金老爹。 金老爹气极,将此事全权交给金哥哥处理,然后把金戈三人轰出书房。 金哥哥一出书房就把她和管家叫到他的房中,金戈与管家规规矩矩的站在金哥哥书桌前,金哥哥则默默看着二人不语。 终于,管家受不住金哥哥的气场,缴枪投降,拿出了三张银票放到金哥哥面前。 “公子,这是三位公子给的饭钱,每人一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一共一千五百两。” 哟,三人虽是被她金戈吓住了,可算帐却也不含糊啊。 “嗯。” 金哥哥看到这三张银票并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问道:“三人这十天一共花了府中多少银子?” “回公子,三位公子十天好吃好喝,一共花了不足百两银子。” 什么,十天就花了这么多银子。md,败家呀。 金哥哥点头,满是责备的看了金戈一眼:“戈儿,你太仁慈了,连清洁费和场地占用费都不收。” 金戈:“……” 管家:“……” 第十八章 丑女 她委屈呀,谁知道这三个家伙如此败家,十天就吃了这么多钱,要管家早点知会她一声,她肯定得狠狠敲上一笔。 管家似乎也同金大小姐想的一样,后悔不已的看着她。 好歹金哥哥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只是拿起银票看了看,对管家说道:“好了,这次就算了。徐伯,你给下人们发点碎银算是奖励,将三人照看好点。 菜式每天相同,若要换,另算钱;若要加菜,另算钱;如果要别的尽量满足,只是钱别算漏了。戈儿,你先留下。” 嗯。金哥哥办事一向利落,也不含糊。 待管家出去后,金哥哥将金戈招到他身边坐下,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戈儿,这个给你。” 金戈疑惑的接过盒子,慢慢打开,一个小瓷瓶映入眼中。 见此东西,金大小姐万分欢悦,对躺在盒中小小巧巧通透翠绿的瓷瓶爱不释手。 “喜欢吗?” 金哥哥平淡的询问,眼中却少有的温柔。 金戈狠狠的点头,拿起小瓶左看右看,最后一把抱住金哥哥的脖子,使劲蹭。 “哥哥对戈儿太好了。” 金哥哥搂着怀中的小猫低笑:“只要戈儿喜欢,哥哥一定会给你。” 金戈笑得更欢了:“只要是哥哥给的,戈儿肯定会喜欢。” “调皮”,金哥哥把金戈的手从他脖子上扒拉开,刮了刮她的鼻梁,“戈儿长大了,将来会有人比哥哥更喜欢戈儿的。” 金戈抿着嘴,不甚高兴的看着金哥哥,一脸的不满。 “哥哥真是的,戈儿离出嫁还早呢。待戈儿出宫时,说不定就没人要了,到时候戈儿就守着爹爹和你过日子。” “傻戈儿”,金哥哥按着金大小姐的肩膀逗乐的摇了摇,双眼深深的看着她,“要你的人多了去,哥哥还不想给呢。” 金戈脸一下红了,环住金哥哥的腰,靠在金哥哥颈窝说道:“哥哥如此宠溺,戈儿也不想离开爹爹和哥哥呢。” “唉”,金哥哥突然就叹了口气,扒拉开两人的距离,认真的说道,“戈儿,进宫小心些,别太委屈自己,也别太忍让。” “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我知道的。” “戈儿”,金哥哥轻轻拂着金戈的头发,轻轻搂住她,轻轻道,“戈儿,哥哥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在宫中受苦,你恨哥哥吗?” “不恨,不恨。戈儿从没恨过谁,哥哥不要自责好吗?不然,戈儿进宫也不放心的,要是不放心,做事就会心不在焉,要是做事心不在焉,就会犯下错误,犯了错误就会出问题,出了问题轻则死,重则斩满门。” 明显感觉到金哥哥全身一紧,接着传来金哥哥温柔的声音哄着她。 “好好好,哥哥不说不想不自责。咱们的戈儿是最懂事最听话,也是上天最眷顾的。” “对嘛对嘛,这才是我的哥哥嘛。” 金戈使劲晃着金哥哥的肩膀,非逼着他承认不可。 金哥哥莫可奈何,只好又将她搂住,好半晌才说到:“戈儿,今日叫你还有一事。” “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 金哥哥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金戈闷在金哥哥怀里点头,没好气的说:“下午,宫中来人,皇上让我明日一早就回宫。” 金哥哥仔细打量了金戈好一阵才叹了口气。 “戈儿永远都是替他人着想。” “哥哥又来了,戈儿回宫可是好事,宫里找的银子比在宫外多了。宫外多难找,要不是有这些个冤大头,恐怕还找不回本呢。” 金哥哥似笑非笑的看了金戈一眼,敲了敲她的头,责骂:“你个小财迷,小心爹揍你。” 金大小姐立马捂着脑袋夸张大叫:“财迷也是跟哥哥你学的”,继尔转身逃走…… 出宫三月,咱们的金大宫女回宫。首先面见了祸害,祸害还是那副红颜祸水模样,微眯着眼将金戈上上下下打量了无数遍,好看的眉头纠结在一起,喃喃自语。 “珍宝?!胥安叫你珍宝?!我怎么就没看到戈儿哪里在发光呢。” 金戈差一点呕血三升。 姐是发光的物体么?姐即使要发光,那也是闪闪红星根正苗红的光,怎么会是那些个俗气的珍宝光芒。 那厢,祸害继续自言自语:“你说,那顾太蔚仪表堂堂英武非凡,脑子里到低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我把你赐给他。 你看看,要身材没身材,要样貌没样貌,眼儿长得太大太水灵,鼻子太小巧,嘴唇还行,只是脸不够圆…… 裴公公,你说,这模样儿,比起我后宫那些个佳丽差远了,怎么就被顾太蔚看上了呢。” 好久不见的美公公斜斜瞄了面色铁青的金戈一眼,点头冷漠答到:“皇上说得是。” 我…… 一个太监懂得欣赏美女么。 皇上得到了认可,摸着自己的下巴思忖半晌,拉过裴公公对金戈指指点点。 “裴公公你看,她下巴太过尖了,脸儿红红的,一点都没有朕的嫔妃们白晳;还有那头发,虽然黑但太过亮了……” 金大小姐终于忍无可忍,骤然问到:“皇上饿了吧,下官给你端糕点去。” 噎死你这个自恋狂,自大狂。 祸害仍然没完,继续叨叨,金戈咬牙切齿,就当祸害默认,转身到御膳房端东西去了。 背后传来祸害的嘟囔:人长得丑不说,还这么没礼貌。裴公公,你说朕当初是不是瞎了龙眼,现在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裴公公…… 回宫第二日,金戈顶着祸害口里的那张丑脸,端着汤水在宫中长廊飘过,悄声无息,时不时吓到一两个宫女太监。 祸害还如昨日那般,一见到她就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然后啧啧半晌,满脸的惋惜,搞得金戈一看到那张祸害脸就食欲不振,恶心呕吐。 出了御书房,金戈赶紧跑到一边狂吐,还没将早上吃下的东西吐完,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金小姐,你这是?!” 金戈继续狂吐,终于吐完了,优雅的擦掉嘴角的水渍,对顾太蔚说道:“我有些不适,吐了。” 顾太蔚一脸惊惑,见她没有再作解释,最后恍然大悟又哭笑不得的说:“小姐真会开玩笑。” 金戈立马奇怪的睇了他一眼,抬腿便走:“顾太蔚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她金戈是吐了没错,你眼睛看到的就是实情啊。 顾太蔚嘴角抽搐,大步跟上金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太医看看?” 金戈脚步不停,边走边回答:“谢谢顾太蔚,我很好。” “很好?!”,顾太蔚急了,一下子窜到跟前拦住金戈的去路,“你脸都白了还说很好,不行,今天非要去看太医。” 金戈顿下脚步,有些不解的望着他。她怎么怎么了,和他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见金戈不语,又抬腿要走,顾太蔚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扛到肩上大步朝太医院走去。 金戈眼一花便呆呆的挂在顾太蔚肩上,大脑还没正常运转。待胃中传来阵阵恶心之后才记得这是宫中,慌忙拍着顾太蔚的背着急说到:“放我下来,我没事。” “还说没事,看你脸色这么差。” “真的没事。” “你是不是伤还没好?” “我……”。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怒喝,仿佛天籁之音。 接着一阵天玄地转,金戈昏昏沉沉的站到了地上,眼前晃着一干华服。 “姐……下官给顾嫔见礼。” 这小子,还知道规矩,晓得给后宫的娘娘们见礼。 金戈揉揉眉心咕哝,突然睁大了眼睛,但见顾嫔正被一群宫女太监围着向祸害的书房而去,不想在长廊上遇到了扛着她的顾太蔚,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跪在地上那不争气的弟弟喝叱。 “你可知宫中规矩?” “下官知道。” “那为何与宫中女子拉拉扯扯?” 什么叫拉拉扯扯,明明就是他像扛麻袋一样扛着她好不好。 “我……”。 顾太蔚抬头欲分辩,却看到仍然立在一旁恍恍惚惚面色苍白的金戈,赶紧吞下了口中的话。 顾嫔也顺着自己弟弟的目光看去,眼中怒恨交杂:“喝,大宫女竟然与宫中太蔚如此亲近。” 她,何时与他亲近了。 见金戈满脸颇显无辜,顾嫔更是怒火中烧,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好个大宫女,先违反宫中规矩勾引侍卫,现在见了本宫竟然不下跪,成何体统。来人,给我捆了送到刑司。” “姐姐,不要”,顾太蔚豁的起身拦到金戈身前,“金戈她有伤在身,实在是不方便下跪,还望姐姐不要见气。” “你……”,顾嫔气极,指着自己的五弟,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转身向金戈,眼中尽是冷意。 “金大宫女,今日之事暂且不论,自己好自为知。” 语毕,拂袖而去。 看着顾嫔怒气冲冲的背影,金戈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暗自叹了口气:这个梁子算是结深了。 “你没事吧?” 顾太蔚见金戈有些不对劲,赶紧扶她坐下。 紧咬下唇,金戈闭口不答,之前胸中那股闷气烦燥突然泛起让她再次恶心想吐。不一会儿,便感觉全身无力虚汗直冒,手也开始发抖。 第十九章 宫女与太监 无奈的看了看顾太蔚,金戈不得不求助于他:“麻烦太蔚帮我把我宫中使女唤来,我休息一会儿便好。” 顾太蔚好看的凤眼眯成了一条线,让人看不实他心中所想。 待金戈再要开口时,顾太蔚却将她打横抱起直奔房中,路上还吩咐了一个小太监去唤太医。待太医来时,金戈早已分不清房中有多少人了。 翌日一早醒来,房中小侍女便在金戈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才知道了原委。 原来,她并非看到祸害的脸想吐,而是体内毒发,要是晚一步请太医,可能情况更糟。还好,不甚严重,休息一下就可以。 “顾太蔚呢?” 金戈心中甚是纠结,想想还是认为要好好谢谢他。 侍女将金戈扶到妆台前坐下,回到:“顾太蔚昨晚守了你一夜,今天内宫换班走了。” 金戈手上动作一顿,突然不知该不该当面说声谢谢。 只听侍女又道:“太蔚说待会再来,大宫女先梳妆吧。” 金戈抿抿嘴不置可否,任由侍女摆弄。 一个时辰后,顾太蔚果然来了,见金戈好好的坐在那里,气色也不错,似是松了口气,脸上疲惫的神色也消除了不少。 见到他眼下的青痕,金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有干巴巴的道了谢再没多余一个字。 气氛有些尴尬,顾太蔚手足无措,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金戈也没好意思挽留,起身相送与他并肩而行。 两人似有默契般慢慢向内宫行去,却一路无话。到了内宫前金戈不便相送,顾太蔚眼中流露出几分探询几分无奈看向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冲金戈点点头转身走了。 下午,裴公公跑来传话,说祸害最近脾火较旺,饮食不甚好,让金戈过去侍候着。 金戈面色不甚好,唤人穿好宫装略施粉黛,便领着两个小宫女一路往祸害书房飘去。 远远的就见宫门外径谓分明、花花绿绿站了好大一堆人。后宫的娘娘们个个盛装美丽,却是神色焦虑时不时向书房探头探脑。 金戈甚是奇怪,前两天祸害还好吃好喝,并将她狠狠打击了一翻。看今天这阵场,呃,好像蛮严重的。 裴公公见金戈来了,立即吩咐小太监上前迎着。待金戈走近,娘娘们领着小宫女一窝蜂的朝她围去,刹那间乱成一团。 某某娘娘拉着金戈的衣袖擦眼抹泪,说自己失了妇德,害得皇上吃不好,有罪。 某某嫔妃拖着金戈的胳膊,抽抽咽咽,说自己该死。 某某嚎啕大哭…… 某某哭得几欲昏厥…… 金大小姐被这群衣着华丽养尊处优的女人拉过去扯过来,吵得脑袋爆裂太阳穴直跳。 这还不算,那些个小宫女更是查眼观色,见主子一心想借金戈的手把汤水送给皇上,也豁了出去。 仗着身小巧的挤,五大三粗的也挤,个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端着一碗碗的汤啊水的往金戈身边凑,不知道溅了多少出来…… 正当金戈恼怒却无计可施的时候,一股大力将她从包围中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了出来,跟着金戈就站到了宫门内,抬眼见到裴公公那削瘦挺拔的背影,还有千年不变的冷漠声音。 “各位娘娘,稍安勿躁,皇上在里面等着大宫女呢。” 刚才还满怀希冀的众位娘娘们顿时拉下了脸,失落、不甘、嫉妒、羡慕、恨全部越过裴公公落到金戈身上。 金戈掩面默。 裴公公连看都不看众娘娘一眼,直接一挥手让小太监把宫门关了。转身冷冷扫了金戈一眼,再狠狠瞪了她一眼。 金大小姐两手空空,拉了拉身上的宫衣,颇显狼狈又眼泪汪汪的望着美公公。 美公公眼神儿一闪腰儿一闪,站在光洁干净却防滑的地面差一点摔倒,幸亏旁边的小太监们扶得极时。 美公公冰冷的俊脸上终于有些恼色,挥退小太监逼近她身前。 某伪萝莉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回望,任他的冰刀剜来刮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美公公怒色顿起一把拉住她往边上拖,一边阴阴的说:“大宫女怕是不懂宫中规矩了吧,需要本公公教一教吗。” “不用不用,公公侍候皇上已是忙人一个,整天跑上跑下,累得腰酸背痛,要不我帮你捶捶背吧。” 金戈立马堆了讨好的笑,一双贼手向美公公那健美的腰伸去…… 啪—— “哎呀,公公,你为什么打我。” 美公公玉树临风英俊貌美的立在金戈面前,冷冷的说:“大宫女再不换衣服,就等着挨板子吧。” 金戈左右看了看,调戏美公公的那颗芳心立即从高台摔下碎了一地,抱紧宫衣颤颤道:“公、公公,这、这里换么?” 美公公上下将她打量后盯着她那小身板冷笑:“当然,莫非大宫女想到皇上面前换。” 寒意从头袭到脚,金大小姐缩了缩脖子,可怜惜惜的望着美公公,委屈道:“可这间屋子没有遮挡的东西,你看这孤男寡女,宫女太监的……呃,好,我换。” 话没说完被美公公那千年冰刀扫过,立即闭上嘴,乖乖的捧起小太监早已备好的衣服,左右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可怜巴巴的望向了美公公。 美公公冷哼,甩袖离去。 金戈发誓,她看到到美公公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回到御书房,皇后、姜妃、胥妃和顾嫔都在,祸害沉着脸端坐在书桌后兀自书写,几位娘娘分坐两边,身后小宫女各端了东西候着。 老大不发话,娘娘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气氛那是相当的凝重。 瞥了一眼祸害,金戈无限委屈的向美公公靠拢。美公公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到祸害身边。 “皇上,娘娘们都候了多时了,大宫女也来了,可要吃点什么?” 祸害不语,继续黑着脸书写。 众人提了一口气哽在喉间,都等着祸害给个话,生怕这口气吐出来打扰到祸害就大祸临头了。 终于,祸害直了直身子收起笔连看都懒得看众人,直接对美公公挥手:“随便什么都行。” 几位娘娘一听吓得从凳子上滑到地上,齐齐跪着称臣妾有罪,皇上可要爱惜自己的龙体云云。 祸害漂亮的眉头成了川字,抬头阴阴问到:“众嫔妃何罪之有?” 可不得了,这就是祸害发怒的征兆啊。众娘娘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似是恍然大悟,齐齐望向金戈。 前面说了,金大宫女是专管皇上吃喝的,要是皇上吃得不好,喝得不顺畅,那她首当其责。 金戈外派出差前后算着也有两个月没给皇上试毒。这皇上是吃不安心,喝也不安心。 当然,祸害乃堂堂一国之君,既漂亮又美丽,还要在众大臣面前显示自己是仁义之君,又要让后宫这里大臣的女儿们知道自己用人不疑,并让她们觉得自己相信每个臣子对自己都没有异心,自己从来不防自己人。 如此一来,祸害思疑太重,考虑太多造成脾胃不好是理所当然。 祸害斜斜的望着金戈,眼中晦暗不明。 摊上此等事,金戈无语凝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她还是乖乖的跪下才是,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金戈很是知趣,祸害嘴角一牵,露出森森白牙。 “裴公公,最近朕的胃甚不舒服,听顾老说他家有什么祖传的益胃粥,你就把顾嫔的端来。” 美公公应了,接过小宫女手里的碗送到金戈面前。金戈接过一看,差点自插双目。 那个白绿相间长条条的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个软软胖胖,貌似还有好多足的又是什么东西;还有还有那个细长细长的是什么;还有…… 天啊,让雷劈了她吧,这东西能吃么,能吃么。金戈无限苦逼的回望祸害,却见祸害一脸的幸灾乐祸,嘴角更弯,白牙森森,上面还有一颗星星“叮”的闪耀一下。 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金戈咬牙切齿,怪不得没胃口,天天见这东西再好的胃口都没了。 这顾嫔脑子到底是装的什么,啊?!这东西拿来给祸害吃,还说什么祖传的,依她看,这就是一虚传的。 可是祸害害她呀,他以胃口不好推脱,却亲点了来送给她先尝。 她容易么她,她外派出差,生活费出差费保险费补助什么还没着落,这丫就如此埋汰她。 她她她,她金戈今日不活了,她吃了这东西,她今儿个就死这儿了。她……她双眼一闭,一副大义凌然英雄气长英勇就义的喝了一口…… 甜甜的,酸酸的,味道好,有营养。 啊呸,以上是广告用语,具体味道以实物为准。 这是什么东西,金戈喝到嘴里才知道,这就一虫子呀。不管它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反正喝进嘴里就感觉有一只长着千足的虫子扭动着那胖胖的肥肥的身子,一躬一躬的在嘴里爬呀爬呀,然后爬到喉咙里……爬到胃里…… 她恶心得想吐,然后就真的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难过,胃突然就痛了起来…… 第二十章 三人唱一台戏 那厢,顾嫔得意洋洋的介绍:“这粥名为百补粥,那白绿相间的虫子在民间名为油头绿;那胖胖的名为千足金;还有……” 还有?!嗯? 金大小姐咬着牙,吓得脑门冒汗。又开始头昏眼花了,仿佛全身有千万只虫子在爬,在咬,在啃…… 金戈想她肯定要死了,因为她看到顾嫔靠在了祸害怀里,眼中却射出恶毒的光芒。祸害没有看到,因为他正幸灾乐祸的看着她那张憋屈的脸…… 你你你……金大小姐泪目,华丽丽的昏倒在地。 再次发誓,我在昏迷那一刻看到皇上猛的推开怀里的顾嫔,美丽的脸已变得铁青。 说实话,金戈并不是什么娇娇小姐,更不是那种伤春悲秋葬花抹泪的林妹妹体质,要说平时,她的那身体是倍儿的棒。 可是,她却没脸的在宫中昏倒了两次。第一次是因为外在因素而引发体内余毒。 据说,这次也是。 太医说,她喝的那碗什么益胃粥有毒,而且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绝非御厨用替代品的食材混合一起而造成的。 好吧,其实她一直以为是那些个像虫的东西有毒。 听侍女说,皇上为此大发雷霆,下令彻查此事。如此一来,顾嫔首当其冲脱不了干系。 此事关系重大,惊动了朝廷上下,各大臣纷纷上书,一派要求严惩罪首,另一派上书求情,望皇上查出这背后实情。言下之意,此事非顾嫔所为。 顾嫔也向皇上皇后哭诉,先是皇上不见她,后来她在宫外跪了两天再加上皇后的劝说,皇上才答应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 据说,那段时间,顾嫔就像一朵凋谢的花儿,哭得甘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一张素脸苍白憔悴,声音也因啼哭而嘶哑。 顾嫔将那送粥的小宫女送到了皇上面前,说此事非她指示,定是有人要加害于她。 如若真是她干的怎会让自己宫中的小宫女去做,指使与自己不相干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去办此事不是更好。 更何况她与金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虽说那日诉斥她也是想到内宫规矩,再者她的弟弟对金戈有情有意,以后说不定是一家,怎么可能再干这种事。 此话咋听之下太他姥姥的合情合理了,可金戈知道这是顾嫔在扰乱视线,谁说要杀一个人就一定得找另一个不认识的来办,谁规定做贼的不能喊捉贼。 看那些个好莱坞大片,为寻找真凶不停的推理,推来推去,绕来绕去,最后哪个不是身边的人或是熟悉的人,或者就是天天面对面坐着称兄道弟优雅喝茶的人。 只是可怜了那个小宫女,如果申辩也得背了这个黑祸冤死,而顾嫔则以管教宫中下人不严被送到一静庵半个月以示惩戒。 金大小姐又是毒又是伤,祸害下令太医院的老头子们全力以赴,不治好也别回他了,送上人头就可以,还特地叫美公公点了太医院的人数报备,到时候他可要数人头。 整个太医院被他这一吓如丧门之地,太监宫女如避蛇蝎,生怕祸及自身。 而金戈也被太医院这帮怕死的折腾得够本,一天六次会诊,每次都有一碗黑乎乎的药送上,还得当着太医院的高级医师们喝下,然后过一个时辰就来探脉针灸放血,再开药煎药喝药探脉针灸反复不止。 顾太蔚天天都来,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基本都是换班后过来,一坐就是一天,然后再回内宫。无论金戈怎样拒绝,他仍然跑得欢乐,甚至越发的得寸进尺。 比如,金戈苦着眉头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时,他会体贴的接过去,当着众太医们的面喝一口,然后哄着她说不苦不烫刚合适,喝了身体就会好起来,乖…… 又比如说,金戈有时头昏脑热针灸后有反应,他会当着使女的面为她轻轻的揉脑袋,一脸的深情款款…… 再比如说,金戈晚上睡不着觉,他会焦急的跑来哄她睡觉,然后轻轻拍着她并哼着不着调的歌,时不时说一句:听话…… 至此,宫中便有传闻,说金戈与顾太蔚情义相投,天造地设的一对。 好死不死,这传闻刚起,金大小姐就接二连三收到从宫外送来的东西。 最先是山药人参跌打损伤之类的药,然后是些逗人开心的手工玩意,小鸟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还有玉镯手饰金钗等。 她金戈一宫女怎么可能养些小宠物;就把手工玩意送了太监宫女,小动物送给了寂寞的娘娘们;金银珠宝先收着待她出宫时换成银俩。 哪知,金戈这些举动反而让宫外送礼的人更加殷勤,竟然在某天某个时间送来了一特别的宠物。 宫中一时哗然,在宽大的宫墙内,差不多全宫的太监宫女都围着这个宠物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惊奇、怯意、还有敬佩全挂在这些人的脸上。 金大小姐则望着这只宠物愕然,萧萧寒意由然而生。 “啊,蛇、怪蛇……皇、皇上,这里有、有……怪蛇啊!” 一声惨叫,祸害身边的姜妃软软倒在他怀里。 金戈愣愣回头,见祸害领着一帮老婆们华丽丽登场,个个面露怪异望望宠物又望望她,众人早已下跪口呼万岁。 金戈无奈转头,见那只宠物正高傲的昂起脑袋,突出的眼睛盯着祸害滴溜溜直转,而且是一只眼睛在转,另一只眼睛正盯着天呢。金黄色的身子扭动着,时不时还朝众人吐出长长的舌头。 这明明就是避役好不好,姜妃同学,你哪只眼睛看到它是蛇了。 好吧,避役同学,做为一只动物,就要有动物的本份,千万不要伪装它人……物吓到了在场的高等级动物。不然,她金戈今日就被你给害惨了。 该死的伏洛,你好死不死就不能送点金银财宝之类的吗。你看看你看看,送这么一只怪物进宫,你当宫里人都如她金大小姐这般博学多才呀,你当真是要害死她呀。 什么?你们问她为什么那么肯定是伏洛送的。 告诉你们,你们看,看仔细了,看那只变色龙了吗?看它那耍酷的样儿,看它那一只眼冲天的样儿,看它那狡猾的样儿,再看它那牛x的样儿。整个儿一哥在世,伏洛附体呀。 祸害已叫人把姜妃弄醒,醒过来的姜妃对这只变色龙避之不及,又舍不得丢下祸害这只美男跑掉,只好拽着祸害的龙袍胆颤心惊的朝金戈、以及她身边的龙哥靠近。 “这,是伏洛送来的?!” 祸害走到金戈与龙哥中间,双眼微眯,问我时,侧漏出几分狡黠。 金戈依依呀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祸害了然一笑,又露起森森白牙。 “嗯,金黄色的避役,很少见哟。” 说完,朝龙哥伸出手,该哥见龙爪伸到,毫不犹豫的顺着爪子跑到祸害肩上盯着姜妃。在一路小跑的过程中,那身皮也在华丽丽的变来变去。 姜妃吓得花容失色,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僵着身子与色哥大眼瞪小眼。 许是龙哥不满意姜妃刚才把大名鼎鼎种群特殊模样可爱的它认错了,又或许是,龙哥认为自己没有姜妃口里那只动物的阴毒狡诈,所以对吓呆的姜妃发出了点声音抗议,再吐了吐舌头表示不满。 姜妃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如同僵尸般直直倒下。 祸害扭头对肩上的龙哥责骂:“你个小东西,怎么就把朕的爱妃给吓到了,朕要禁你的足,罚你跟在朕的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这次龙哥两只突眼滴溜溜同时一转露出小媳妇模样,咕咕两声,乖乖的伏在祸害肩上…… 金戈哑然。果然是一只见色忘义拜高踩低阿谀奉承阴险狡诈的小人……物……。 自从伏洛送的宠物被祸害没收以后,宫外再没有送什么活物来。 但每天午时,总有一个样貌非凡的小太监准时跨进金戈的房里,当着顾太蔚和众多医师宫女们的面将一张写得满满当当,字大如斗,横竖撇捺都很张扬却没有信封的信直直交到她手里。 估计在场眼神不好的人全看见了信的内容,更别说眼神儿好的…… 当然,顾太蔚有时是晚上来。所以,每日掌灯时分,又有另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太监准时跑到金戈跟前,当着他的面将一张绣了鸳鸯的帕子送到她手里。 如此交替,宫内又是众说非云,纷纷猜测宫外那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家伙是谁,特别是送帕子那个变态。 顾太蔚最近来得越发的勤了,有时候看着金戈出神,有时候看着金戈手里的手帕悲愤莫名,有时候盯着金戈手里的信纸脸上呈现出一副决然之色。 金戈甚是担心顾太蔚的精神状况,再想如此下去,这手帕和信纸何时才用得完。 尽管她用来擦凳子桌子椅子地板窗台以及花盆台阶,但还是有好多堆在那里,真真是让她寝食难安,难以决策啊。 又一日,金戈在室内转来转去思考着将这些手帕和纸怎么用,一个跑龙套的小宫女跑来,见她就大叫。 “不好了不好了,大宫女,顾太蔚他……他……” 第二十一章 缺德 “别急,喝口水。” 什么样的场子她金大小姐没见过,大风大浪不一样过来了。何况在这宫里,顾太蔚能干什么大事,除非他悬梁于皇宫门前。 但,这是不可能滴。 小宫女歇了口气,又语无论次说了好多,最后,金戈总结了一下,就以下两点。 第一点,顾太蔚见竞争对手太多,就先下手为强,跑到祸害面前当着文武百官说了些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什么非她不娶呀,什么他顾某终生只认金小姐之类的呀。 第二点,顾太蔚还很忠心,顾忌宫中规矩,让祸害看在他一片真诚的份上,先下个旨指个婚,然后他顾家把聘礼送到金家,至于完婚么,可等她出宫。 就这么个事,被宫中小宫女一咋呼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宫,那架势不压于互联网。 之后好几日宫里宫外都众说纷纷,捉摸着金戈到底花落谁家。可祸害却整天逗弄龙哥,连半个屁都没有放出来。更让这件事披上了神秘色彩,处处布满了悬疑。 (擦,又差点整成了一悬疑剧了。) 顾太蔚请求祸害赐婚事件慢慢的就演变成了好几个版本,每个版本都如同一部跌宕起伏的爱情剧。 有凄惨悲凉的,有旷世情缘的,有孽缘情深的,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甚至还有千年转世轮回的。各类版本演艺出一个个恩怨情仇爱恨离别,当然,也塑造出不同性格的主角配角以及跑龙套的,让这些在宫中无聊得发霉的痴男怨女们爱恨骂怜。 为此,这些观众还出现了好几个粉丝团:有顾粉、胥粉、伏粉以及金粉,听说还有裴粉。呃,虽然裴粉数量极少,听侍女们私下里议论,据说这些裴粉一个个是顶呱呱的实力派,一根粉顶人家好几碗呢,所以金戈叉腰望天,着实奸笑了一把。 这几部爱情剧同时上影越演越烈,已经到了红遍全国的地步。宫内宫外几位主角不时配合剧情表达出不少惊险刺激又跌宕起伏直撼心灵的婉转爱意。 于是,在这轰轰烈烈大片上场的档期,又一位神秘男主登场。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蓟国二王子——凤羽是也。 据说,凤羽此次前来面见祸害,一是为了了解吴国的风土人情以及士农工商,二是想见见掌钰公主。 照理说,这和亲一事哪由得双方见个面谈个情说个爱,完了要是双方觉得性格不合,环境差距太大还可以分手。 可人家凤羽就是提了,而祸害竟然也同意了。 凤羽到京都进宫见祸害那天金戈因身体没好全所以不在场,听她那两个花痴侍女八卦,该男一袭深蓝色常服,高头大马,俊眉朗目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路过之处无不冷目横扫,四处传情,惹得一干闺女露羞不已。 本以为这样的形容是花痴女们凭空捏造出来的,哪个邻国王子能这样嚣张见祸害呢,再者,祸害怎能允许这样的俊美公子夺了他的气场呢。 但事实就是事实,那天,金戈奉命前往专为他设的宫宴侍候祸害,凤羽这厮果然是偶像加青春派加实力派出场。不光是宫女太监,连几个主宫娘娘和大大小小的公主们都看得美目冒星,口水横流。 众目睽睽之下凤羽傲视群芳,先给祸害行了大礼,接着就该轮到皇后娘娘,但他直接忽略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这位美丽高贵的国母,一双好看的黑眸直直锁住金戈,似是温情一笑,冷硬的调调一成不变。 “戈儿,一别几月,你,瘦了。” 金大宫女正端着一碗汤摆弄,惊闻此语,抬头见凤羽那张好看的俊脸近在咫尺,吓得差点将手里的碗抛掉。 但见祸害盯着她一脸的饶有兴趣,旁边顾太蔚脸色不甚好看。伏洛是首次在宫里看到他光明正大的现身,此刻一概如往的微笑喝茶,墨色眸瞳却诡异得紧。 而胥安那个大嘴巴却睁着一双眼在金戈与凤羽身上顺了好几溜,满眼的诡谲。其它的娘娘嫔妃宫女太监什么的则目瞪口呆。 得,金大宫女已非常明确此人是来搅局的。搅祸害的局,搅伏洛的局。 嗯,肯定是的,绝对是的。因为她金戈与他无怨无仇,他不会平白无辜和她多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转瞬间,金戈那被门给夹了的脑袋已千转百回,所以她肯定的点头。站起来向凤羽行了个大礼,才缓缓道:“一别几月,二王子也瘦了不少,可是太过操劳伤了身体。” 到时候就不能做主动方,只能被动方了。 凤羽许是读懂金戈的意思,眸中异光流动,嘴角微微上扬,又道:“知我者,戈儿也。戈儿才貌双全,上次一见真是临危不乱帼国不让虚眉,可谓世间难得一红颜知己。” 金戈心中狰狞一笑,迎上凤羽的冷眼,说:“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承蒙二王子夸奖,金戈实在是缺德。” 噗—— 胥安爆笑…… 伏洛猛咳…… 祸害的杯子陡然从手中滑落…… 裴公公修长的手指抖了三抖…… 整个氛围乱七八糟,特别是胥安那厮,笑得那才叫一个颠狂,那才叫一个疯魔,桌上的杯具碗盏随着他的颤动乒乓直跳。 金戈狠狠瞪了一眼胥安,那厮也感觉到场合不对,笑声嘎然而止。 凤羽眸色闪烁对金戈冷冷一笑,瞥过祸害与美公公却什么话也没说。金戈却陡感寒蝉,因为那一笑包含了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宫宴后金戈有幸偷空跑到了梅园去溜达发泄。 说实话,这次宫宴太累人,金戈一开始就成了众人关注的对像,特别是伏洛那厮,那双眼总是不离她左右。 还有胥安,时不时向她举杯,然后豪气干云的将酒喝光。顾太蔚也不时向她流露出担忧的眼神儿。 再有就是凤羽,焦点人物不说,还是吴国掌钰公主的未来丈夫,又生得出类拔瘁,可他时不时向她这边扫几眼,或者说是抛几个似恨似爱的怨眼,以至于出来说是为全场献舞实则为他献舞的特邀佳宾掌钰公主都频频打量揣测着她。 整个宴席,金戈接受无数眼光的洗礼,有莫名的,有嫉妒的,有揣测的,有好奇的,有仇恨的……总之,她是如背锋芒,坐立难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想到这儿金戈就恨得牙槽痒痒,禁不住双手叉腰仰天怪笑几声,发泄她心中的不满乃至一直以来的郁结。 突然就觉得树上一东西眼熟,仔细一看貌似没什么嘛。可是,为什么金戈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再观察观察,那跟树皮相似的东西动了一下,然后与树干分离,然后两个突眼冲她眨巴…… “龙哥?!” 金戈大呼,鸟了个去,被祸害没收的龙哥怎会在这里。金戈瞪着那两只突眼,只觉背上一股寒意。缓缓转身,但见一大群帅哥正表情怪异的盯着她。 金戈飚泪呼吸一结,想也没想就将眼神变为机械状飘飘滴从帅哥们头顶飞过,身子三百六十度转回了原位,仍然与龙哥人眼对动物眼。 下一刻,金戈一把拽过龙哥,对它温柔说道:“小调皮,迷路了吧。走,我送你回去,不然又要被罚了。” 然后逗着龙哥,目不斜视,向左转!干脆利落踏步而去。 许是龙哥没见过一位美女对它如此尊重和温柔,高兴得在金戈手里乱蹦乱跳,喜不自禁,最后“嗖”地一声窜下地奔向另一边。向目前的主人表达兴奋,以期共同分享快乐! 金戈顿时傻眼:这下如何收场? 终于身后有人憋不住,先是压抑的笑,然后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只差捶胸拍背笑滚在地。 金戈讪讪回头,无比纠结的望着这群男人,不语。 胥安抹了一把笑泪,强忍着狂笑踩着s型路线跺到她身边,看着金戈一脸的窘迫又是一阵未语先笑,几乎喘不上气。 金戈凉凉薄薄的看着他,希望他保持儒雅。他则毫不忌讳的搂上了她的肩,边笑边说:“珍宝,你真是到了哪里,那里就被你照亮啊。” 操,又他娘的不是灯炮,她金戈照亮谁了。还有,麻烦胥大爷把你的手从我肩上拿开,没看到对面那群男人正不友好的看着我吗。 你是官二代,她是一个宫女,你这样搭着她的肩,闲人只会说她金戈在勾搭你,而不会说是你在勾搭她金大小姐。 胥大爷当然不知道金大小姐的心声,继续搂住她笑得那是一个贼。 伏洛慢步至面前,眼中布满了似笑非笑,不动声色的将胥大爷的手臂拉下,曼声说:“大宫女,十一的主人就在这里。” 语毕,那双黑瞳玩味的锁住金戈。 擦。原来,龙哥叫十一,还真是个好听的名儿。 龙哥听到有人说起它,又昂起脑袋咕咕几声。金戈不由得郁闷:这厮故意的,故意跑这儿来让我发现,看我笑话的。果然和伏洛一个得性。 “真想不到,金戈小姐不但精通武艺,还对奇怪动物的语言有所了解,难怪有时候说的话,本王听不懂,原来……” 第二十二章 凤羽 不懂你个头!你个装神弄鬼的小人。 金戈对高傲如孔雀、冷着一张脸说着讽刺话的凤二王子不感冒,撇过脸根本不予理会。 这下可踩到了孔雀的尾巴,凤羽脸色顿时阴霾,一个箭步跨到金戈身前,无视伏洛的阻拦和祸害的冷目,直接扣住金大宫女的下颌,语气森冷如从阴暗的地狱飘出。 “敢这样对我的女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了。” 说话间,凤羽五指运力,眸色冷森。金戈那漂亮的下颌顿时传来一阵刺痛,估计快被那丫捏碎了。 痛得呲牙咧嘴的金大宫女敢怒不敢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不愿意掉下来。略转头瞄见旁边的帅哥们神色各异,却个个都不上前解个围,金戈立马鄙视千万百次。 “皇上,二王子,好巧。” 啊。真的好巧。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金戈听到皇后的天籁之音,一阵狂喜。果不其然,凤羽不动声色的撤走了力道,回首冷冷注视一拥而上的后宫佳丽们。 摸了摸被凤羽捏痛的下颌,金大小姐趁皇后领着一大帮人现身的机会悄悄退到一个角落,甚至连这帮女人射来不怀好意的眼光都一并忽略掉。当然,也忽略掉某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关怀目光。 一众美女娥娜多姿和一众帅哥立在繁花似锦的园子里谈天说地,金戈做为一名下人,肯定不能听主子们的叽叽歪歪。 所以,她从角落悄声无息的撤了。 山如黛,枝吐绿,和风细雨暖人意。 春天是个好天气,是新气像新生活的开始。 比如:宫内宫外盛传蓟国二王子和掌钰公主出双入对,美其名曰:外交很成功。 再传:各方势力因朝廷某将军的“威名”而收敛了许多,据说少了动荡的因素,百姓安居乐业了不少。美其名曰:我朝繁荣昌盛。 更甚者,外面有不少人专门编了童歌乡谣来歌颂咱们英名神武的皇上和天朝将军的智谋呢。 据宫女说,今日她金大宫女为何会端着一盅燕窝望着满眼的春绿,和前面貌似很和谐的凤羽和掌钰,以及皇上皇后妃嫔们逛后园呢。是因为近日有大臣闲来无事可干,将这些童歌乡谣在朝堂上绘声绘色的给皇上演说了一翻,说是逗得龙颜大悦。 这不,因龙颜大悦,所以她正端着盘子同一干高官缓缓而行,逛了花园逛境湖,逛了境湖还要漫步水廊,最后兴致勃勃绕道慈安堂。 在慈安堂,皇上皇后妃嫔们一大堆人按着尊卑之分,每人上了三柱香,还装模作样念念有词一翻。之后又是绕着大片园子叽叽歪歪的吟诗对对子,真是高大上的生活。 在此期间,凤羽和掌钰找了个借口换了道,又去互相了解,外交外交了。 金戈则要尽守本职,为防皇上陪老婆饿了肚子耗了体力,吃了生冷,于是手里那盅燕窝就得一直保持着新鲜,保持着温热。 当然,这期间,就少不了有御膳房的人不停的将新鲜温热的燕窝送来,将冷的给端走。 这一路行来,就换了二十几盅,看着这一盅盅没被皇上高贵的嘴给尝过碰过的东西,金戈心中实在是痛得紧。 祸害是在烧银子,典型的败家子一个。所以她悄悄吩咐换燕窝的人,说这些撤下去的是皇上赏给他们的,让大家给喝了吧。 金大宫女自作主张这种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这明里暗里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不该知道的人也不清楚,皇上当然也懒得管这种芝麻绿豆小事。 不过,这次,那祸害却死抓着她的小辫子不放手,不但收了几只金戈到处收罗的小瓷瓶,还将她唤到御书房端了大半夜的盘子。最后,从大堆的奏章中抬起一张最近越发祸害的脸,妖娆一笑。 金戈眼角抽搐,为后宫三千佳丽着实捏了一把狠汗:不知还有谁能挡住这份魅惑众生的笑。 “戈儿,你可知罪?” 呃~~~金戈抽完又为此话鞠了好大一把泪:我何罪之有,我为你出生,为你入死,还为你天天端盘子…… “不说话,就表示你知罪了。好,老规矩。” 哐~~~~咚~~~~~ 金大小姐和盘子生生气倒在地,盘子全身抽搐而亡;金大小姐则一手扶腰,一手撑在盘子的碎尸上,脸抽筋,腰抽筋,腿也抽筋,痛苦无比。 祸害听见响动,抬起眼皮认真的研究了倒在地上的金戈,继续道:“戈儿你好主动,竟然这么快就爬到地上乖乖等着我了。” 此话怎么听怎么别扭,金戈不但抽筋还吐血三千不止。偷偷瞄了眼美貌无比的裴公公,见他一脸木然,就像一尊玉石雕刻的仙女般立在一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金戈咬牙切齿,见不得旁人对美女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要爬到他身上——受罚。”(掩面,不要问我怎么爬。) 金戈泪目之下,哼哼唧唧起身,指着那尊美雕,不容置疑。 不管了,此时不爬更待何时。金戈可不想那仙女公公看她的笑话。爬他身上,虽然两人隔得近,但至少他的视线有碍,这样她就不会将脸丢得一干二尽,再者……嘿嘿。 祸害并没立即答话,只是将头缩进了奏章堆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听到一个简短的字:“准。” 此字虽简短,却明显的感到祸害憋笑憋得内伤,看那书桌,竟也开始颤抖。 金大小姐气不过,转身瞪着裴公公,意思是皇上都准了,你敢抗旨。 大内总管裴公公面色冷淡,竟毫无身段的自顾自的躺到了冰凉的地上,目不斜视眸无情绪的望着华丽的天顶不置一词。 金戈偏头看了看地上乖乖躺着的冷艳裴公公暗自咕哝:好乖巧的小受。 忍住心里恶劣的冲动,金大小姐也毫不犹豫的爬到地上,将半个身子压到仙女公公胸前,记住,是压,不是趴。侧着头紧紧的贴住那具只有温度,没有柔度的,更没有软度的身子。 估计真被金戈气成了美雕。 这不,美雕近在咫迟的一张臭脸终于崩溃,平静无波的魅惑眸子闪过各种兵器,估计在心里早将金戈凌迟了千百次。 金大小姐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依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第一板扬下,金戈被突如其来的痛袭得闷哼一声,刚才还平放在美雕肩骨的手蓦然紧拽。直至第二板,金戈咬紧牙关忍受着pp的疼痛暗骂这些宫卫太他娘的不厚道,真是痛下狠手。 紧闭双目,双手死死拽住美雕的衣服准备硬迎下第三板时,感觉被自己压了半个身子的美雕全身一凌,腰间便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道缓缓输入自己体内。 金大小姐犹自一怔,却听得美雕冷冷的声音传来:“我可以撤回。” 金戈瞬间飚泪…… 于是,御书房里,一男一女组成九十度角爬在地上。俊美的皇上手握狼亳却落不下一个朱批,面部肌肉僵硬,眼角似有抽搐之象。 十板仗毕,美雕撤回力道扒拉开被汗水浸湿、面色苍白的金戈,起身向祸害谢恩。 金戈趴在地上努力控制着呼吸以防牵扯到外伤,祸害看了看外伤惨不忍睹内体毫无损伤的金大小姐,眼角抽搐得更厉害了,赶紧掩面命令美雕送她回房。 金戈淌着一身冷汗,走得缓慢吃力,几乎将全身的力量倚托在了美雕身上。 此刻的美雕依然崩着一张俊美无比的臭脸,隐隐有些怒意,却任由她折腾。 将金戈送回房丢到**,金戈立马痛得双眼飚泪,委屈不满的望着美雕。美雕目不斜视,也没立即离去,而是从怀中掏出了创伤药。 金戈呲牙咧嘴的侧身,展开一个自认为倾城倾国的笑靥。 “丑死了。” 美雕终于开口,不那么冷,却噎死了金大小姐。 金大小姐备受沉重的打击,暗自飙泪,只得讪讪道:“你要替我上药吗?” 美雕手握创伤药,美目流转,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药;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伤处…… 被一绝色美太监如此观注,何况还是她敬慕的人。金戈着实不好意思,正要开口,就被美雕一席话弄得幽怨不已。 “怎么,你又想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干柴烈火,皇宫内院,宫女太监么?” 美雕终于动怒,边说边粗鲁的将她翻过身。金戈便如同一只死章鱼,乖乖的扒拉在了**。 “要知道,我从没把你当女人看,更何况,你那身板也不值得看”。 美雕字字珠玑,声如珍珠坠盘,清吟无比,将金大小姐打击得体无完肤,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身板,惹来一声嗤笑。 金戈更加丧气无比,抱紧了双臂独自忧郁。都怪那祸害,非要她女扮男装,害得她周围常有美女以身相许,馨香满怀,连她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是男人,和女人怎么比,更何况…… 唉,她金大小姐也快成太监了,将来如何嫁得出去。 金戈思及此,眉头纠成了一团,闷闷的爬在**不语…… 第二十三章 四大跟班 第二日,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的膳侍金戈因触范宫规宫条惹恼了龙颜,罚其五十大板,并发配到邑泽半年,让其思过,待观后效。 实则受了十板的金戈,此刻正爬在快散架的马车里出城,手握一条忒长的纸条,眼角直抽,几欲呕血而亡。 祸害真他娘的折腾,二指宽的纸条写了差不多几米,里面还尽是些狗屁事。无外乎让她金戈再去干兼职,替他找解药。 祸害说此次找解药并非易事,实则惊险,为了金大小姐的人身安全,特赐对他忠心耿耿的四大侍卫给她做保镖。 金戈看到这儿忧郁的心自然是有了些欢喜。至少,她身边也有端盘子的了,而且一来还是四个帅哥,养心养胃养肝养肺还养颜。 金大小姐越想越兴奋,忽略前面的不痛快,催着马夫赶紧出城。果然,在皇城脚下见了四大侍卫。 却见—— 青丝高髻远山黛眉,桃颜杏腮,那是一个赛一个美绝。四人见了金戈的英姿,就像老鼠见到大米十分骚包的围了上来。 金大小姐抚额无力呻吟,顶着满头黑线看着四美人闹腾,说什么皇上取的成鱼,裸燕,壁月,休花与之形象不配,四人特向她提出抗议,要她重新赐名什么春荷,夏竹,秋菊,冬梅。 金戈泪目,岂敢对皇上的赐名乱改,况且还取得如此富有特色。 为此,四人怨念不已,扑到金戈身上好一阵撒娇,粉拳将她全身上下锤了个遍。 金戈恶寒,抖瑟到一旁诅咒皇上—— 这四个货明明就是如假包换带把的种,为嘛要如此苦逼。 “戈儿,好久不见,这,是你的红颜?!” 伏洛像只幽灵突然出现在哀怨的金戈眼前,还是那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金戈大喜,护卫大惊,撒娇变成戒备,在转头看清伏洛容颜的那一刻,立马展现出十二分的娇柔扑过去…… 金戈:“……” 伏洛:“……” 城外三里,一辆与众不同的马车不急不缓行在官道上。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 金戈坐在去邑泽的马车上,听着始终用一个音调宣读圣旨的人揉了揉眉心,一把揽过他与之勾肩搭背,再狠狠拍了拍他的肩,望着马车顶苦逼得紧。 “亲爱滴伏洛哥哥,不要再宣读的,皇上长遍大论,无外乎三个字——苦肉计”。 伏洛笑靥生辉,慢慢收起圣旨黑瞳闪烁,然后将圣旨揉成一团丢到旁边,搂过金戈郑重点头。 “为兄明白,如此大任,一般都交给重要的人物。” 金大小姐嘴角犯搐,翻了翻白眼:“我倒是对皇上中了什么奇毒感兴趣,为何如此急不可待的将我们丢到邑泽找解药。” 伏洛沉眉,黑矅的眼中星光闪烁,反手将金戈搂进怀里,面色如常。 “据裴公公说,皇上中了……美女野兽毒。” 马车一抖,车中六人除伏洛之外皆有口吐白沫昏厥之象。 坑爹的,到底是哪个白痴如此没文化,将毒名取得如此……欠抽。 伏洛邪邪睇了金戈一眼,似是幸灾乐祸,顶着倾国倾城的笑容,又说:“假的。此毒名为花泪。中了此毒之人,随着时间毒发,阳则阴,阴则阳……”。 此语一出,四大美人顿时八目放光,争先恐后挤到伏洛身边,并将正主的金戈扒拉到一旁凉快去了。 而金戈的浆糊脑袋则在努力滴认真滴思考:阴阳互换?!那皇上要是慢慢变成了女人,后宫一群美女都得守寡。 要是某天,皇上遇到一个正品的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然后相恋成婚,婚后一不小心中了招,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刻发现怀了宝宝,事隔几月就挺个大肚子上朝,那,那还得了! 咱们脑袋被门夹了的金大小姐顿悟,再见四个怪物正在纠缠她的私藏。于是,她手脚并用将四人踢出了马车,然后转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再捋了捋凌乱的发丝,潇洒的坐到伏洛身边。 伏洛似是特别满意她的作为,将金戈揽进怀里笑得非常的欠抽:“此举,我甚赞同。” 金戈骄傲的笑。 车外,四个绝色美女扭着腰甩着香帕,挺着丰胸鬼哭狼嗥的追着马车。 邑泽离皇宫十万八千里,是吴国靠东的一个州县,与洛域沼和相邻。那里山水环绕土地肥沃人才聚集物产丰富,是典型的富饶之城。 玉城到邑泽还有将近半月路程,这里是到南边城镇的必经之路。以玉城为中心,向西行是洛域,向南行是邑泽,向东行是沼和,向北—— 唔~~~~~~一辆马车,车里坐着几人不知,只见车后追着四名绝色美女,偏头歪脑神情疲累,正从北行至玉城。 玉城因地理环境优越,商贩走卒一来二往就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商业圈,这里卖的买的看的吃的应有尽有,包罗万象,哪怕你心血**要一只长着翅膀的天使——那捏糖人的也能给你弄出来。 金戈犹记得离京时,皇上曾语重心肠千叮万嘱的说要他们一行人一定要低调。于是赐了她一辆明晃晃的马车、外加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车夫、四个冒牌美女、一个正牌帅哥。 为什么说是“明晃晃”呢,因为它是白银镶嵌的。 太阳一照,当然就晃得人眼花缭乱。为什么皇上认为白银才是低调呢,金戈也曾深思过这个问题,也许那祸害太有钱了,认为黄金高调,而白银已算得是低调了。 于是,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车夫就驾着一辆白银镶嵌的马车低调的进入了玉城。 皇上还说,为不引起他人注意,这一路行来早已安排人打点,让她的人每到一地儿就直奔“吸”字头的客栈。 “吸食客栈?!” 金戈望着这四个字,再看着这里进进出出的高官富商泪目,到底是哪位奇葩取了个如此天才的名儿。 “哟,几位客官是外地的吧,里面请里面请。” 这店中小二又矮又胖却是个精明人物,见金戈一行人等再加上身后那明晃晃的马车,两眼顿时冒出原子弹爆炸时的瞬间光华,从店中热情洋溢的奔出来,双眼盯着马车,嘴里喋喋不休。 “客官,这里可是全玉城唯一一个五星级的客栈,本客栈连锁店遍布全国,贫富不诈,童叟不欺。 里面有皇帝套房,贵妃套房,天字号房,地字号房,人字号房,和字号房和普房,多人房等等应有尽有。 我们还提供免费早餐,点餐,茶点,娱乐,全套一条龙服务…… 总之,一句话,客官要是住进来,不出客栈便能享遍天下美食,住天下间最好的房间。这里住店、会客、请客等等一应俱全,包客官满意……”。 成鱼耸了耸胸,摇着芭蕉扇妩媚的贴到小二身前。那扇子呀一晃一晃,那大宽领便一开一合,于是里面的肌肤便……。 小二那肥胖的脸上,双眼顿时成了螺旋状,声音曳然而止,被成鱼的感性俘虏,昏头昏头将一众人领到二楼的上等雅间。 “几位,想吃包子还是馒头?” 成鱼扭捏着离开了小二身前挑了个临街的窗边坐下,一抹金阳刚好落在他那高耸如云的身前,耀眼炫目。 于是在视觉和触觉的双重攻击下成功引发了味觉,小二使劲吞了吞口水,已经开始糊言乱语。 祼燕实在看不下去,挥了挥香帕道:“只管将好菜好肉上来,再来一坛好酒。” “……” “还杵着干什么,赶紧把你那口水给老娘擦干净了,上菜。” 壁月一脚跷到凳子上,手狠狠拍在桌上,怒目而视。 小二傻笑,本能的抬起袖子将嘴角的**抹掉。 呯呯~~嘭~~~ “啊……哎哟。” 休花不知从哪儿弄来一颗枣,边吃边走到小二跟前,温柔一脚。小二便如那屎克螂滚的屎球,转眼间便到了楼下。 伏洛笑眯眯挨着一脸麻木的金戈坐下,对这一切似是司空见惯。 不一会儿,有人端着各式菜色蹬蹬蹬跑到了雅间,然后立在成鱼身旁傻笑。 众人怒,抬首一看——草,这还是那矮胖小二么。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四周青青的一圈,典型的熊猫眼。还有那张嘴,估计滚下楼时磕破了唇,像挂了两节香肠,肿得老高。要是凑近成鱼,估摸着别人还以为要强吻呢。 成鱼转头,对矮胖小二展开一个倾国倾城的笑,扬手一甩,小二脸上再次添彩,丰富无比。 小二摸了摸脸,笑得更加的殷勤:“娘说,打是亲,骂是爱……”。 “我倒地吐血。” 成鱼终于露出本性,对着小二手脚并用:“我亲,我爱;我爱,我亲……”。 半晌以后,祼燕拍了拍娇喘的成鱼,递上一杯茶。成鱼二话不说,一仰而尽,丢下昏死在角落的矮胖小二回桌。 “来来来,喝酒喝酒;爷我今日神清气爽,对酒当歌。” 于是,四大美女宽衣挽袖,甚至将胸前两样碍事的假东西掏出来放到一边,红绿蓝黄色彩多样,花纹怪异。四人蹲的蹲,站的站,跷着二郎腿猜起了拳。 金戈望着桌上那五颜六色的假东西,绝倒。瞄了一眼角落的小二,牙齿早已咬得咯嘣响,恨不得将四个妖人从窗外丢出去。 伏洛则笑得更加邪乎,优雅的给金戈和他自己斟了一杯酒,示意金大小姐消消气,气大伤身,还容易催老。 第二十四章 典当成鱼 四人酒过三巡已是双颊生艳,肤色白里透红,一个个现得千娇百媚。 终于,喝得一晃三摇的四人想起了金戈和伏洛的存在,齐齐朝他俩看来。 成鱼嘿嘿一笑,眼中晦暗莫名,端着酒杯直直朝伏洛走去,一个熊扑便与伏洛面对面抱了个满怀。 此男仰首干了一杯,手指一放将酒杯反手丢到地上,双目闪闪发亮,脚一抬便骑坐在伏洛两腿上。双臂搭上伏洛的肩,整个人半依半靠,那姿势那神态好不勾魂夺魄。 成鱼的面色妖娆妩媚,搂、抱、抛杯、跨坐等动作性感流畅一气喝成。 金戈早已看得双目赤红,瞪着成鱼怒气直惯胸腹。见伏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由得气得吐血,立马朝祼燕勾了勾手指。 随时关注动态的祼燕当即大喜,砸掉酒杯,顺手抓起假东西塞到胸前,并正了正位置,奔入金戈——怀里…… 楼下老板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唤小二,小二在角落兀自醒过,起身的他仍然对着成鱼傻笑,边走边看,跟着又是一阵呯呯彭彭之声。只听得老板怪叫:“谁打你了。” 另一个傻笑的声音回答:“呵呵,摔的。” “摔的?!”,老板明显不信,抬眼看了看楼上,狠狠踢了小二一脚,刻薄道:“快去接待客人,要是搞砸了,扣你一月工钱。” 小二咧着嘴,笑比哭还难看。 金戈怀抱祼燕坐在内侧,正好看到楼下客人进进出出,视线非常好。 小二迎的是一男一女主仆二人,男的不过十七八九,同伏洛一样有着闭月羞花之貌,不同的是该人着月白色长袍,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平和,淡淡然然。 女的身着碎花粉裙,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粉面桃腮,双眼骨碌碌直转,看上去无比慧黠。 两人被小二引到二楼隔壁的雅间,路过门前时,男子视线恰好与金戈相视,美目中流露出几分莫明之色。 小二将两人送入雅间,不一会儿又送了几个简单的菜品和茶过去。金戈瞥了一眼,虽菜样不多,却是上好精致的食物。 这玉城虽然富贵商胄多如牛毛,但此主仆二人却没有商人的铜臭气;更没有达官贵人跋扈之色;也不像哪门哪派的接班人。看那男子清清然然,一股不食人间烟火之色,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注意。 伏洛怀搂成鱼与金戈对视,眼中清明一片,金戈亦知道他在想什么。 酒足饭饱,成鱼等人已敞开胸怀,打着酒嗝四仰八叉瘫在那儿,整个儿一堆酒囊饭袋。 金戈亦与伏洛安静的坐在桌前,看得那是心里一个凉凉薄薄,默然无比。 待歇够了,成鱼等人这才晃晃悠悠起身,各自抓了假胸一阵打扮,倾国倾城之色再现。 金戈很是疑惑,四人怎么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假胸里,准确无误的抓到属于自己的那两个。默…… 好吧,这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四人打扮得人模狗样后,居然鱼惯而出,走了。 鸟了个去,这是什么状况,吃了饭喝了酒竟然钱都不给,找死啊。 金戈满脑黑线,面色沉静如水,款款起身拦住四人,指了指桌上的狼藉不语,倒惹来四人的茫然之色。 心中大怒,金大宫女脸上却展开一个山花灿烂的微笑,笑得百花争艳,万花齐放。 四美人面面相觑,挤眉眨眼交流了半天,终于回味,齐齐对金戈露出八颗牙,笑得那叫一个讨好,那叫一个纯洁无知。 美色,在你们金大小姐面前是木有用的。金钱才是大道理,才是通行证。 各位傻,现在她金大小姐才是你们的老大,你们见过哪个老大出门吃穿用都亲自付钱的。 四美人在金戈恶狠狠的瞪视下见势不对,讪讪回到位置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心虚之色。 金戈努力收回恶气,又展颜一笑坐回原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点点一口口小抿。 空气凝结,四人偷眼看那纤细的身影半响,欲向一脸温柔看似好欺负的伏洛靠拢。 金戈岂容有人觊觎伏洛的钱财,一记若有似无的眼神飘过去,四人的幻想被她扼杀在摇篮之中,规规矩矩挤在一堆不敢乱动。 金戈抿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直到——呃,她突然想到她啥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呢。果然是跟着美公公太久,女人的温柔都没有了。 放下茶杯,金戈突然甚有懊悔之意,清了清嗓子,特意放缓了音调。 “成鱼,可让小二算清该付多少银俩了?” 金戈这一声,仿佛黑雾前的一道万丈金光,冲破这危险凝结的空气,给在场的人带来生气。 成鱼一跃而起,欢天喜地的附到金戈身上,手脚还不安分,嘟着嘴道:“老大,你可把奴家给吓死了,不就是饭钱嘛,我们付就行了,可别自个儿生闷气,伤了你的身子。” 其余三人立即附和,皆是讨好之色。 金戈笑。真心诚意的笑。 其余三人也笑,笑得那叫一个谄媚,那叫一个仪态万千。 金戈微阖了眼内心十分的狰狞,却对成鱼的不安分表现出一脸享受的模样,温柔的拉过他,某人轻言细语的说:“嗯,我不气。你们去把饭钱付了,咱们赶路。” 成鱼全身一颤,张着“o”型嘴,不可思议的看着金戈那张可爱纯真的脸。 咱们的金大小姐可不给他回味的机会,继续用大家闺秀才有的调调道:“你们四人……不会是没有钱付吧?!” 其余三人大惊,迅速掩面。 成鱼有了点呆样,小心亦亦道:“外、外面有、有马车……”。 斜睨三人一眼,金戈不紧不慢眉头不着痕迹上挑:那车可是祸害赐的,莫非你们吃了豹子胆想要敲一块下来付饭钱?! (又邪恶了?!不是要保持大家闺秀么?) 抑或—— “各位尽管敲,哪怕拆了都行,毕竟他人的钱财乃我的身外之物,不足可惜。” 四人顿时瑟缩,不知是不是看到祸害对付他们的下场了。 金戈放开成鱼,又抿了一口茶,拍了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蹙眉想了想,很是诚恳的征求意见:“你们都没银俩,现在该怎么办呢?!” 四人顿时哑口,然后又议论纷纷。有说去偷钱来付食宿的;有说去吓吓店家的;有说赶着老板不注意溜掉的;还有的表示直接吃霸王餐。 最后,金戈同志表示这些都不妥,因为有违祸害“低调”的口喻。 讨论陷入僵局,某伪萝莉内心猥锁面色却露不忍,好心提示:“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工钱来抵扣?” 四人一听,眼中精光大放;转念一想,顿时如泄气的皮球,抱成一团,可怜巴巴的看着某伪萝莉哀怨。 金大小姐大骇,怎么感觉她像一只叉腰摆威的狐狸,而四人就如四只小鸡仔,睁着湿露露圆溜溜的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她。 咳咳。某人甚不好意思,刚想解释,就见裸燕、壁月、休花齐齐指向成鱼。 金戈一副张口结舌之模样,是不是表示刚才她“猥锁”的提议让他们有了好主意?! 如此,桀桀桀,伪美女们,她金大小姐对不住了。 回眸一笑,可谓百媚生。金大小姐便将这百媚毫不吝啬送给了很上道的三人。 祼燕三人仿佛卸下了千金重担,顿时六目放光。大喜,争先恐后的跑到已呈石化状的成鱼面前,连连恭贺。 “成兄啊,有劳了。” “成鱼呀,你果然是好兄弟。” 休花则泪流满面,郑重的拍了拍成鱼的肩,啥话也没说。 得了,兄弟,啥也别说了,都明白…… 典型的朋友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可断其手足,亦可不穿衣服…… 似乎有什么事已成定局,裸燕非常配合的喊来店家和小二,连哄带骗连蒙带吓的将成鱼成功典当到吸食客栈做迎宾。 在成鱼风化时,余下五人潇洒下楼。路过客栈柜台,瞥见一管事模样的老者无声无息的拔着算盘,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出了客栈,一直被金戈忽略的伏洛执起她的手,终于曼声开口:“此举,我亦赞同。” 三个人妖亦向金大小姐举起大拇指,一脸的敬佩仰望之色。 金戈回给众人一个茫然的眼色,疑惑的问:“怎么了,不是你们三人让成鱼出主意么?!” 寒风萧萧,飞雪飘零。 众人瞬间飚泪,同时扭过脑袋,满脸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看着咱们身形娇小目露无辜的金大小姐。 在这种目光下,金戈当然很是委屈,低着头满脸的悲色:“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怎么这样看着我?!” 几人顿时掩面,不忍直视。脸色也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由青变紫,由紫变黑,瞬息之间五颜六色,刹那间的风华,刹那间的绝代。 一阵风起云涌之后,世界归于平静。几人整了整鬓际,齐齐鄙视表面善良内心腹黑的某只…… 伏洛黑瞳闪闪,一把将某只拉入怀中,安慰着抚摸着某只破碎的心灵。 某只…… 第二十五章 凡事低调 山风惨惨,山道阴阴,山路弯弯,山荒林野…… (咳,忒不靠谱的词) 一行五人,坐在壁月同一模样丑陋的男人纠缠了两个时辰才骗到的破旧马车上,无精打采。 马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艰难的喘着,至于祸害亲赐的明晃晃的马车,据祼燕说,已经放在城里一个非常非常安全的地方,他保证。 至从典当了成鱼后,其余三人一直愁眉深锁,因为他们认清了一个事实:要是再不弄点银俩,估计谁谁谁又会步了成鱼同学的后尘。 他们不想就此结束了自己美丽的一生,所以一直在考虑怎么着才能弄到点银子,直到前面出现一队威风凛凛的镖队,萎靡不震的三人顿时精神饱满,感恩戴德,齐齐呼到: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刹那间,三人如旋风般冲了出去…… 翩翩佳公子,俊美容颜如歌如玉,黑瞳仿佛那浩瀚夜空中,深邃的漩涡…… 窈窕淑女,发丝飞扬唇红齿白,腮如凝脂,眉眼似画…… 一对玉碧佳人在破旧喘息的马车内含情脉脉,相顾无言…… 筝~~~弦断音止,以上广告请以实物为准。 实物则是:金大小姐望着旋风一般的三人咬牙切齿;伏洛则笑得狡黠万分,两人携手下车,却见—— 裸燕骚首弄肢,晃着手里的香帕,一摇三摆的行至某镖车前。嗲着甜腻死人的声音,妩媚的说:“各位,奴家打劫哟。” 一干镖局人士手提大刀,肩扛斧头,凶神恶刹戒备森严的将一辆小巧的马车挡在身后。 听闻此语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个个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这是演的那一出。 金戈抚额叹息,有一种仰天长啸的抓狂感。伏洛则冲她眨眨眼,一脸的看好戏。 那厢休花见不得裸燕那风情样儿,提起裙脚,一嗓子吼过去:“找死呀,打劫有像你这样温柔可人抚媚善良的么,闪开,让爷我来。” 只见休花蹭蹭蹭跑去想把仍在扭腰放电的裸燕给拽到一边,哪知—— 吧唧—— “哎哟……” 某花大叫,下一刻便见某花斜躺在地上,一手支头,另一手玩着胸前的发丝,背后地上一道深深的滑痕,那薄得谈不上衣服的衣服快掉到了手臂以下,香肩肌肤雪白,胸前的假打高耸入云还因刚才摔倒而颠颤不已。 估计姿势没有摔好,某花还重新摆了个撩人的姿势,用害羞的眼神甩了众镖师一眼,嗲嗲的说道:“奴家摔倒了,需要银子来安抚哟。” 众人…… 金大小姐额暴青筋忍无可忍,欲上前将那假打给踢破,免得这群不男不女的人去祸害别人。不过,有人比她还快,那就是壁月。 壁月颇具大家闺秀,不急不缓目不斜视的行至众人面前,对镖师们恭恭敬敬福了福身,然后不嗲不娇甚至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的说:“各位,劫财劫色。” 众人绝倒…… 一翻互动打闹,再恢复时,却见这些个镖师汉子们笑咪咪的聚在一起评论面前貌如天仙的三个小娘们谁打劫更专业,最后评出的分数是壁月最高。 金戈热泪盈眶,差点上前握住镖师们的手大呼:兄弟,你们让我甚感欣慰。至少世道还是安康的,人们的欣赏水平还是正常的。 却不知,在这一片和谐气氛中,金大小姐正想和镖师们商量借点银子的时候,那辆小巧的马车内突然传出一声咳嗽,刚才还喜笑颜开的汉子们顿时抽刀立斧,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横在她等面前。 不待金戈看清形势,就见三道华丽丽的身影早已扑向汉子们,一阵香风夹杂着血腥之气迎面袭来。 几个呼吸间,祼燕倾国倾城的立在金戈跟前,一脸的如沐春风。 “老大,你就在这里等着,可别沾了血腥。我与壁月他们找银子去。” “去”的尾音还在,人已不见了。就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就是粗暴的怒骂。不一会儿裸燕三人骂骂咧咧的又立在了金戈面前,满脸怒气,模样甚是狼狈。 “老大,这群男人不是东西。” “老大,这些全是废物。” “老大,没搜到钱。” 看看,还是壁月实在,没搜到钱财就明说嘛。 金戈伸长脖子看了看那队镖车,后面几辆马车被裸燕三人翻得面目全非,地上车上全是些衣物鞋子,虽陈旧却干干净净;唯有一把三弦醒目的躺在地上。 走上前拾起三弦,指尖微拔,丝丝弦音缠绵幽长,余音绕耳。那辆小巧的马车动了一下,却无人出声。 金戈怀抱三弦走到马车前欲要掀帘子,却被伏洛及时挡下。收到伏洛的警慎眼神,金戈乖乖立在一旁。 只见伏洛轻轻掀开了帘子,印入眼中的,豁然便是吸食客栈那一主一仆。主,双眼轻闭,状似详和;仆,双手双脚被捆,眼中布满迷茫。 金戈同伏洛甚是惊讶,这镖押的是人还是物?! 伏洛蹙了眉跨上马车,将绳子解开,探了探那主子的鼻息,替他解了穴。 主子醒来,仆人却还是迷茫之色。看来,这小姑娘被人下迷药了,不知道被坏人打坏主意没。 想到这儿,金戈不由得多留意了小姑娘几眼,发现她衣着整齐,并无异样,多少算是安心了些。 主子倒是镇定,刚醒就将注意力转到金戈身上,接着,又盯着她怀里抱着的三弦。 金戈甚是不好意思,笑了笑,比划了一下三弦,问:“这,是你的么?” 主子点头,并没有伸手接过三弦,又把注意力落到金戈脸上,将她细细的打量。 被谪仙一样的人儿关注着,金大小姐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烫浑身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张口继续道:“这个,很好。音好,曲好,人更好……”。 感觉腰被一物给揽住,低头发现伏洛的爪子正搂着她卓然挺立于身侧,如玉般的面容笑得倾城绝色,大有“我人更好”之意。 金戈惊觉自己说错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才好。赶紧尴尬的将三弦递过去,讪讪道:“那个,我的意思是,你比三弦好……呃……三弦没你好……三弦和你都好……”。 金大小姐突然愤怒不已,甩袖而去:怎可把人和物比。 身后,伏洛将三弦塞进那谪仙人儿的怀里,安抚道:“戈儿的意思是,什么样的马配什么样的鞍。就像你用这上古三弦,我用绝世乌笛一样。” ……这是损自己呢,还是赞别人。 裸燕三人将犯罪现场打扫干净,并把衣服鞋子如数收拾到箱子里,还热心的帮着捆到了小巧的马车后面。 那主子坐在马车前抱着三弦不说话,好看的眼睛一直尾随着金戈。时而迷离时而彷徨,时而黯然时而凄寂。惹得与她并肩而行的伏洛频频打量,眼中布满了妻子出轨被抓的神色。 他的仆人则迷迷糊糊的靠在他身上,时不时叽咕几句,满脸的伤心悲切。 本以为主仆二人遇到了什么人间悲惨绝伦之事,后来才发现该仆人嘴里叨唠的是:我是男子汉;主子别逼我…… 满脑黑线。此话让五人的思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裸燕三人,皆用悲喜交加敬仰莫名的眼神看着那个仙人般的主子。 伏洛则将金大小姐护得死死的,敢情被那个“主子别逼我”给镇住了。 金戈的脑袋又被门给夹了,暗道:怪不得该仆人被下了迷药也没被坏人干坏事,原来又是个带把的…… 再看那主子,对仆人的悲切控诉无动于衷,只管拿着好看的眼睛盯着她不放。 这场面至少坚持了半个时辰,那个叽叽咕咕的仆人终于清醒,抱着自己的主人嚎啕大哭。最后,抽咽着对金戈说:是你救了我们吧,一定是你救了我们。可是师傅他老人家中了毒不能说话了,你看,师傅他老人家一直在用眼神向你表示谢意。现在我要带着师傅他老人家回去找解药。俗话说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师傅他老人家的地方尽管说,师傅他老人家一定倾力相报。 哦,原来不是主仆,是师徒。 只见这小傻子徒弟语毕,斩钉截铁的上了马车,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扬鞭—— 抖缰—— 一声吆喝,小马车扬着小蹄子得儿得儿——缓慢而行。 远目。金戈对那小傻子仆人的形为很是无语,真是亏了上天仁慈,给了这傻小子一个机灵样儿。 五人目送小马车n久,才没见了车影。 裸燕三人垂头丧气,钱没抢到,还遇到这样的两个主儿。那傻小子又没留下个联络方法,到时候真要求助于那个“老人家”的时候,上哪儿找去。 算了吧,还是自认倒霉得了。 伏洛笑咪咪的揽过金戈,轻问:“戈儿,是不是累了?今晚咱们就在这里露宿。” 金戈抚额,对今天所遇之人之事甚是无趣,随他们的意吧。 伏洛则欢天喜地的吩咐裸燕三人准备夜宿。 三人行动迅速,不一会儿就找了块地势将火燃了起来,还顺便弄了几只野兔拔洗干净了架到火上烤。 金戈坐在火堆旁,背靠大树,闻着阵阵肉香,看着远处沐浴着斜阳的山景胡思乱想。 恰在此时,一声声马蹄声回荡在山间,打乱了她的思绪。 第二十六章 月黑风高 隐约听到有马蹄声传来,放眼一看,他们几人地处半山腰,一条山道从前面拐进林中,在山中隐隐藏藏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山脚。 那马蹄声则是从山腰某个拐弯处传来的,山道上,一辆小巧得眼熟的马车在林中间隙一闪而过,转眼间又失了踪影。 伏洛拿着一只烤熟的兔子紧挨着金戈身边坐下,然后掰下一只兔腿递给她,也顺着金戈的目光看了看山道。 好半晌才叹息道:“唉,天快黑了。” 金戈啃着兔肉,含糊道:“月黑风高……”。 伏洛轻笑出声,以占有性的姿势将金戈一把环在他怀里,凑到耳边吐着气说:“今晚,戈儿妹妹可得陪着我。” 金戈嘴里含着一大块兔肉,转头愣愣的问:“为什么?”貌似这段时日她金大小姐一直都陪着他伏大爷也。 伏洛搂着呆傻样儿的金戈笑个不停,轻轻的替她擦掉嘴角的油渍,顶着她的额头说道:“戈儿,你应该叫子喻哥哥。” 嗯嗯嗯。金戈知道,她的确答应过要叫子喻哥哥的。 伏洛见金戈面有悔意,又把另一个兔腿掰给了她。浆糊脑袋的金大小姐这才注意到伏洛手里拿着的整只兔子,现在已经把俩腿给了她,剩下的在他手里拿得好好的呢。 见金大小姐那双闪亮的眼睛,伏洛忍不住用油腻的手捏了捏她的脸,拿下被她啃得差不多的兔腿,心满意足的啃起来。 看到英俊非凡的伏洛用他那整齐美白的牙齿咬住焦黄的兔肉,魅惑性感的嘴唇轻轻闭合,然后再轻轻用力,一块肉便到了他嘴里…… 萝莉身坏蛋心的金大小姐不禁叹喟:偶像呀,这样的美牙,这样的性感,要让他也这么啃上一口,不知道会不会感觉到痛或是感觉很美妙?! 嗯……再加上他唇边无意中挂着的一丝肉……要不要给他弄掉?还是让它就这样挂着,更显得羊儿的惬意、随性和满足?! 思前想后,金大小姐还是很人道的伸出手将伏洛嘴角的肉屑给捻掉。虽然这样能彰显出伏洛的性情,但毕竟在嘴角挂肉屑多少有些不雅。 恰在此时,伏洛想也没想一把抓住送到他嘴边的手,轻轻一送、一咬,金戈那沾满油渍的手指就准确无误的镶嵌在他那整齐美白的上下牙之间。 嗯。金戈大吃一惊,脸顿时诽红一片。 她、她没有感觉到痛呐,反而有一种酥麻自手指延伸至全身。想想,不知道那被烤焦的兔子会不会也是她这种感觉。 当然,金戈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兔子的感觉,当伏洛那灵巧火热的舌头纠缠在她指尖时,她已然处于惊恐之状。一是担心他把她当兔肉吃了;二是她体内竟然有一股莫名的悸动游走在四肢百胲。 金戈傻傻的抬头,怔怔的望着伏洛,却遇到他那深邃的黑瞳,仿佛是一个燃烧着火焰的漩涡,星星密密的罩着她。 “戈儿,”他说,低沉滋性的嗓音几乎令人陶醉,“你可一定要陪着我……” “嗯,子喻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其实金戈有点明白伏洛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她跳动得厉害的心还是得强行镇定下去才好。至少要关心一下眼前的美男,假意矜持的问一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别像没见过美男的色女一般猥琐。 哪知伏洛并不回答金戈的话,一把将她狠狠的扣在怀里,头埋在她的发际间厮磨…… 金戈那颗看似聪明的脑袋没有料到伏洛会来这么一招,大惊之下赶紧推开他,状似认真问:“你把油揩到我头发上了?!” 伏洛那双布满迷离漩涡的黑眸渐渐恢复了狡黠,温柔一笑,颇含几分无可奈何。 “戈儿,你……”。 “嗯。你嘴上还有油”,为了证实所看到的事实掩盖自己的尴尬,金大小姐摸了摸伏洛的唇。顿时指腹下一片火热柔软袭来,手指感觉滑滑的,貌似还有一层油腻腻的东西沾着。 金戈状似大松了一口气,接着道:“看来,不用再洗头了。” 偏过脑袋拉过头发认真的看了看,金大小姐凝眉思索,这头发越长洗的时候越麻烦,昨天睡前才洗了一次,要是今天被伏洛弄上油渍,那不得再洗一次。 唉,甩了甩及腰的发丝,果然是三千烦恼丝。 “戈儿,快放下。” 伏洛面色瞬间暧昧,隐忍沙哑的声音轻轻的传到金戈的耳畔,眸色撩人心弦。 啊?!忘了。只顾想她自己的头发,忘了她的手还放在伏洛的唇间呢。嗯。指腹麻麻的,手感挺不错。 金大小姐讪讪的笑,收回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伏洛无奈的撇开潾潋的眸光,深深吸了口气,把兔肉收了放一边,将金戈和他手上的油渍揩干净。调换了个姿势将她稳稳的抱怀里,认真说道:“戈儿,你记着,以后不准任何男人随便抱你。” 金戈疑惑的抬头,谁抱她了,从小到大除了金老爹和金哥哥,谁都没有抱过她呀。当然,就是不知道伏洛你的强抱强搂算不算。 “那,你呢?!” 伏洛一怔,好看的手指勾起金戈的下巴望向他,一字一字说:“除了我。” 哦,原来这厮是个例外呐。 伏洛见金戈似乎了然,又道:“也不准让任何男人碰你。” 她…… 其实,子喻哥哥啊,你现在就在碰她呐。 见金戈眼中露出明显的困惑,伏洛眼神一抽,斩钉切铁的说到:“除了我。” 金戈见伏洛面色颇不自然,赶紧点头,伏洛盯了她半响又继续道:“不准任何男人拉你的手。” 金戈心中暗叹,本想要困惑一下,想了想还是一脸认真的听他继续叨唠。 “不准任何男人搭你的肩。” 已经搭过的算不算? “不准任何男人多看你。” 这个有点难度,毕竟眼睛长在人家身上。 “不准任何男人对你评头论足。” 那,遇到高高在上,天下间最有权势的仲么办?! “不要和任何男人单独同处一室。” 不知道美雕公公算不算男人。 “不要收任何男人送给你的东西。” 那个帕子之类的可要尽快用了才好。 “不要和陌生男人多说话。” 嗯。她一定不会和凤羽这类阴险狡诈的男人多说什么。 “不要和男扮女装的男人多接触。” 喂喂,那是她的保镖们呐呐…… 语毕,伏洛执起金戈的手,轻轻的却不容她拒绝的说道:“戈儿,可记住我的话了。” 金戈回味着刚才的话,愣愣点头,暗道不知道以上“六不准四不要”包不包含金老爹和金哥哥,以及现在就抱着她的伏洛。 伏洛见金戈一直未曾吭声,却点头应允,知道她这浆糊脑袋又在糊思乱想,顿时笑得百花齐放,趁她脑袋犯抽的时候又加了一句:“戈儿乖,以上情况,除了我之外,包括你爹和金执那小子都不行。” 哦,明白,收到。金大小姐忙不迭点头:记住他的话了。 伏洛见她一脸傻呆,无声的笑了起来,温柔和暖的笑容中尽是满足,还有狡黠。 金大小姐暗自鄙视了此人一把:我当然记住了,但并不表示我就能惯彻执行。毕竟你只是问我“记住”,并没有问我“能不能做到”。 桀桀桀…… 得儿~~~得儿~~~得儿~~~~ 此刻,一阵轻脆的马蹄声不适时宜的传来,打断某只心里的阴笑。 伏洛微一侧脸眉头一挑,将金戈微凉的手藏进怀中,斜睨着山道,又叹息:“唉。天,真的要黑了。” 说话间,一辆小巧的马车又从山腰某处的林间一闪而过。 祼燕三人不知啥时候也蹲了过来瞄了一眼山道,一向话多的他们竟然啥话也没说,只顾埋头猛吃,吃完以后就坐在金戈旁边,仪态万千的望着山下。 周遭一下陷入静寂。月兔东起,树影逐渐清朗,微风吹过,一片婆娑陆离。 树枝偶尔噼啪炸响,几点星火欢快的跳起,衬着整个场面格外的柔和温馨。 伏洛侧搂着金戈,火光印着他的半边脸,几分魅惑,几分轻狂。手中玩着金戈的发丝,眼光却不时睨向山道。 金大小姐任由伏洛抱着,在夜色中沉默,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和……甜蜜。 得~~~儿~~~~得~~~儿~~~~得~~~儿~~~~ 山道上马车的速度明显在减慢,仿佛是喘着粗气的小羊。 夜彻底暗了下来,树木在如网般的月华下重重叠叠,变成各种怪异形状。风起声咽,树影微动,又仿佛是黑夜中侍机而动的野兽。 得儿声依然响在山道间,却不是远去,而是离他们越来越近。 这时,身边的祼燕一跃而起,骂道:“娘的,就知道靠不住。还要等多久,受不了了。” 休花也跟着跳起,一直盯着山道的双眼熠熠生辉。 还是壁月冷静,不屑的看了两人一眼,优雅的打了个呵欠,问:“你们敢撞么?!” 两人同时回头瞪着壁月,大有你丫欺人太甚之意。 壁月轻嗤,对两人露出藐讽之色,转头问金戈:“老大,要不要壁月去走一趟?!” 第二十七章 七嘴 金戈终于回神,缓缓的从伏洛手里扯回自己的头发,抬眸看壁月。 果然是学这些弯弯道道的,连人都长得神秘样儿了。嗯,细看之下,这壁月的确比其他三人更有魅力,隐隐略略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之味。 下面可是一个奇门八卦阵啊,利用山道和树木摆出这么一个迷宫,不知道想要困住谁。 再看看壁月,这家伙一脸的兴奋,看了这么久估计是看出门道了,所以要下去探一探,顺便把那两个不知名的师徒给带回来。 伏洛不知是恼金戈扯回了头发,还是恼她看壁月太久,反正把金大小姐那张猥锁的脸扳向了他的胸膛,对壁月道:“去吧,顺道看看那傻小子死了没有。” 壁月得令而去,其余两人摩拳擦掌,而金戈与伏洛继续拉拉扯扯。 壁月探阵的过程不必说,因为金戈也不清楚这家伙是怎样把那辆累得快趴下的小马车给带回来的。 总而言之,壁月旗开得胜扬扬洒洒的回来了。是坐在小巧的马车上,扬着马鞭回来的。一边坐着那个傻小子,垂头丧气,一脸的疲惫。 一见到金大小姐靓丽的身影顿时精神大作,“蹭”的一下跳下马车,直奔她而去。 望着飞奔而至的小傻子,此刻的伏洛满脸笑容如弥勒。金戈兀自被这个包含深意的笑容给吓到,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体,祼燕见状合适宜的跳出来拦住傻小子的去路。 傻小子抓住祼燕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开了。 “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谢谢漂亮姐姐,要不是你派人来救我们,我和师傅他老人家要死在这荒山野岭了。 55555,师傅他老人家还没有结婚生娃,人生三大喜事一件都没有经历过,要就这样死了可就冤惨了。 55555,我更惨,我连老婆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饭也没师傅他老人家吃得多,三弦也没学会。师傅他老人常教育我说,知恩要图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要有感恩的心……”。 “停停停,傻小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祼燕一副受不了的模样,立马制止傻小子的废话。 傻小子愣了,估计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会说出这么粗鲁的话。好一会儿才张口:“师傅他老人家……”。 “快死了。” 啊?! 哦?! 什么?! 众人齐齐看向壁月,却见他掀起了马车帘子。里面,那平和优雅的人儿正卷缩在马车一角,紧闭着双眼,怀中三弦紧抱,精致的五官呈现出无助傍徨。 “啊,师傅啊,你老人家可要坚持住呀,都怪徒弟无能;你可不能死呀,你要死了,徒弟可就罪大了呀。 师傅啊,我们遇到恩人了,遇到大恩人了,漂亮姐姐救了我们好几次了,师傅你老人家可以记得报恩啊。 我知道,我们没有多少银俩,但以师傅你老人家的容貌大可以以身相许呀,可以……”。 众人…… 壁月将马车上的人弄下来平放在火边,探了探鼻息,又在怀里摸来摸去,半天才弄了一颗东西塞进那人的口中,道:“傻子,待会再哭嚎。这会儿你师傅还没过气呢,你哭嚎也显不了孝心。” 傻小子咬着手指,眼泪汪汪的看着壁月,一副被虐之样。 泪目,金戈咋觉得这小傻子此刻的模样萌翻了呢。 之后,傻小子被允许照顾他师傅。 金戈也从傻小子那八卦的口中知道这昏迷的仙人儿并非闲云野鹤,而是洛域国摄政王的小儿子仲音,傻小子是仲音收的徒弟兼小跟班,名唤七嘴。 仲音从小精通音律,周游列国,也点拨了不少喜欢音乐的人士,更是音律界的神话。 据七嘴说,他与仲音是因为收到摄政王的急信而赶回洛域,没想到经过吴国时被人劫持,为防他们逃跑,还特地给他和师傅下了毒。 问为何被劫,又是何人所为,七嘴均摇头表示不知。只说在到达玉城之前就被劫了,劫持他们的人将两人交给某个镖局,出具高额的费用,要求镖局按规定的路线和行程走,目的地也没有示明。 金戈与伏洛对视一眼,觉得这傻小子的话中有几分真假还需证实。 当然,其中一点可以问问壁月,想必他撞了阵,应该探出一点门道。 壁月也不避开七嘴,说仲音这毒应该积累好久了,之前看着好好的,现在却这副模样是有诱因的。 壁月指了指月华下的树,又说:“看到没有,这满山的树木可有不同之处。” 休花举手回答:“有。” 问:“哪里?” 答:“有粗有细。” 看着被一脚踢飞的某傻,金戈掩面。 轮到祼燕,问:“可看出门道?” 答:“有。” 问:“详细说来。” 答:“有长有短……” 众人…… 壁月优雅的伸出手指指向山林:“你们看,这满山的都是翠绿,但不知道你们可有注意到当中有些腥红,还隐隐有股异香浮在空气中。” 金戈微眯着眼努力辩别了一下,月光皎皎哪看得真切。只见山林一片朦胧,月辉仿佛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银白,不过异香到是闻到了。 “这就是诱因。” 伏洛倒剪了双手看着夜空某处缓缓道来,月夜下的他身形修长挺拔,青丝微扬,黑眸闪熠,正如夜空下的星辰,美极。 金戈忍不住撇开眼,真担心自己流鼻血而亡,赶紧问七嘴:“接到摄政王急信时,你同你师傅在哪里?” 七嘴张口便答:蓟国。 “几时?” “大概三月前。” 这下好了,疑点更多了:洛域摄政王的儿子仲音在游历蓟国时接到父亲的急信,然后赶回国,经过吴国时被劫,而且路线还是专线,目的地不明确。 大约三月前,那时金戈似乎还在关谷。然后,凤羽到吴国见祸害。按行程算,仲音师徒应该也是在那时候路过京城。最后,他们离京…… 很好,很强大,很有才。 这两家伙是有人故意丢给他们的呢,还是因为背后黑手的工作失误而被他们救下?! 此次被祸害暗中派往邑泽,那里离洛域国貌似还很远呢。莫不是祸害听到一些风声,便找了个寻药的借口将他们派到邑泽。 越起越纠结,金戈禁不住抱头哀嚎。 “戈儿乖,待会再想”,伏洛好笑的托起金戈的下颚拉回她乱飞的思绪,用厌恶的眼神示意了一下周边,无限叹息,“唉,想陪戈儿好好看下夜景都不行。” 同一时刻,裸燕三人面色一凌,身形一晃转瞬间就移到了仲音师徒跟前,形成了一个简单的防御体系。 望着一向喜笑怒骂无知无畏的三人露出谨慎之色,金戈哀嚎得更厉害了。 ……乃们是我的保镖诶。 伏洛一见金戈那哀恸样儿,禁不住哄道:“乖,有你子喻哥哥在,别怕啊。” 金戈热泪盈眶,依依不舍的收回眼眸。算了,这位子喻哥哥也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保镖。 风动,树动,月动,影动。 一群红衣人手持凶器从天而降(作者你个变态的,能否换个方式出场),在月辉下划出几道萧杀。夜风撩起众人衣袍,转瞬间便将一行七人包围。 休花等人根本没把这群红衣人放在眼里,立即在那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喂喂喂,你俩看那个,就那个,个儿好高好高的那个,好帅哟~~~”。 裸燕一脸含羞带怯娇柔多情,扭着水似的身子碰了碰休花,眼波流转甩向红衣甲。 休花翘着兰花指点了一下裸燕的额头,不甚风情。 “个死丫头,眼光咋那么差呢。那位虽然个儿顶高,人也顶帅,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旁边那位呀。你看那位,个儿一般,容貌远看一般,可你再仔细看看,那杀气,那霸气,那暴气,那戾气,那风气……”。 咳!众人皆望向休花,一脸求解。 休花尴尬笑笑,兰花指一挥:“哎呀,人家说的是风度气质啦。你们看他,横看成林,侧看成峰,远近高低都不同,不识帅哥真面目……”。 “是蛮像山的,特别是那脸。” 众人~~~~~呕~~~~~~ 休花被壁月的话气得鼓了腮帮子,“粉”拳立即捶打在壁月的胸膛上。 “你坏你坏你坏,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人家活着容易么。长得不帅出来吓人,你要理解;月明风长出来吓人,你更要理解。长得乱七八糟杀人越货,你也要有宽容的心。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只看某个人的缺点,人家的优点我们也要看得到才对,我们要多学学人家的优点。 看他们,大多数人还是勉强对得起我们的。再说,人家不也为了掩盖自己的缺点,将夜袭搞成了仙人下凡,还群体出动么,就是想让咱们从总体上来评价”。 “就是呀”,祼燕羞答答的开口,那双眼羞答答的不离红衣甲,“你得学学他,看人家,红衣飘飘,头发飘飘,连手上的扇儿……红扇儿都飘飘的。” 壁月扫了红衣们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红衣甲身上,真诚的点头:“很漂亮的扇子。” 金戈掩面,不忍直视那些抽搐的表情和红扇武器。 第二十八章 遇袭 那厢,红衣甲本来面无表情,被旁边“有风气”的红衣乙一阵耳语后,眼角抽抽,抬手一指,喝问:“你们谁懂音律?” 抱着仲音的傻七嘴瑟瑟不已。 金戈与伏洛眼光交流半晌,谁也没动。 休花三人则扭捏着,推攘着,小声耳语一翻,不时还红一下脸。 最后,壁月被休花和祼燕推到了红衣甲面前;接着,两人羞红了脸转身飞快的跑回原地。 红衣甲、乙被这阵势给吓得后退了两步,警惕的望着壁月。壁月礼貌的向众红衣鞠躬:“我们皆懂。” “嗯。壁月有点夸大啦,其实,其实奴家只会那么一点点而已。” 裸燕不好意思的在那边解释,纤长的手指还使劲的绞着衣襟。见红衣甲将目光对准他,禁不住双手捂脸,干脆背过身去。 休花也猛点头,表示非常赞同祼燕的说法。突然又想起什么,赶紧指着仲音说:“他俩什么都会,琴萧笛。哦还有三弦,看,就是这种三弦。” 语毕,一把扯过仲音怀里的三弦,抱着乱弹一气,根本不管七嘴那仿佛看到地鬼罗刹的惊恐样儿,以及掉了一地的下巴。 金戈泪奔。 红衣甲乙丙丁等有抽风之像,痛苦的互望一眼,疑惑的眼神在休花仲音间绯徊不定。 又是红衣乙一阵耳语后,红衣们皆齐齐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金戈和伏洛,经过眼光的筛选,这群红衣们最终将视线齐齐定在伏洛那俊俏的脸上。 金戈心中叹息,咋遇到的都是傻子,难道这世道除了祸害、羊儿,就只有她聪明了。 红衣甲眼中明显露出的杀意,之前一直被无视的两人被祼燕休花这么一搅合反而成了重点怀疑对象,包围圈的气势明显倾向于金戈两人。 金戈半侧着身子故意将伏洛挡在身后,露出惊慌之色,几不可闻的对伏洛道:“接下来,该你发挥了。” 伏洛又好气又无奈,在背后玩弄着金戈的发丝,凑近她耳际吐气如兰:“妹妹怎能陷害哥哥。” “因为,在这里,除了子喻哥哥,谁也护不了妹妹。” 金戈胸脯一挺,说得义正言辞,满脸的深深托付与信任。 伏洛绝色的脸庞顿时柔化,托了托金戈的下颚,黑眸熠熠生辉。 眼角余光发现几道红影靠近,金戈假意焦急的望着伏洛,故意压低了声音,却让红衣人都能听到她说的话。 “你快走,我护着你。” 伏洛睇了一眼这些红影,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忍不住对狡黠懒惰的金戈妹妹存了几分戏谑,随即在她额上“吧唧”一口,搂着她深情款款道:“不,戈儿,今生今世,你我永不分离。” 你……奶奶个熊,这群红衣人小心亦亦个毛呀,赶紧拿上你们的红扇武器招呼上呀。再不上来,老娘的豆腐就会被伏洛这厮借机吃光了。 果然不负金戈内心的呐喊,已经有红衣人立功心切,急不可耐的出招了。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他们为护仲音,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红衣人手握凶器杀气腾腾的扑向两人,不待金戈出手,伏洛已一把将她推到祼燕几人处。他却闪身冲进红影之中,瞬间不见了身影。 伏洛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连江湖都排得上号的人物怎可小觑。几番下来祼燕等人还没出手,红衣人就死伤了大半。 最后红衣甲掏出了尖哨朝天一放,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周围气流蓦然变得异样。 金戈几人一凌,祼燕摔先冲进红影之中助战去了。 不一会儿,林中窜出十来个艳红的身影,只消一眼便扑向伏洛。 第二批来人功力明显高过第一批,金戈不由得与壁月互相交流一眼,皆知不宜恋战。 壁月冲祼燕打了个手势,却不料林中再次窜出十来人,目光精深手上青筋高凸。 鄙视啊,外挂什么的好讨厌。 金戈等人心中一沉,暗道不好。接二连三的来人且战斗力一批强过一批,若再纠缠下去,他们势必脱不了身。 话虽如此,却已晚了一步。再者寡怎能敌众,伏洛等人虽是高手,却也经不住一波强过一波的轮翻攻势。 所以,金戈给壁月递了眼神。壁月得令,与休花砍翻了围着他们的几人后飞身冲进红影之中,打群架救人去了。 趁这个空档儿,金戈扯起七嘴,让他把仲音搬到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去藏好。他们不去找,他定不能私自离开。若他们有不测,让七嘴带着仲音赶紧逃。 七嘴流着泪拉着金戈不忍离去,金戈狠狠掐了掐七嘴的小脸蛋,道:“听话,救你师傅要紧。” 仲音身份特殊,无论如何也不能树敌。不管将来事情如何,能救下他终归不是坏事。 因壁月的加入,伏洛抽身从红影中冲出来。只见他刚跳出包围圈就焦急的四处张望,看到金戈好似松了一口气,奔过来一把抓住她问:“戈儿,你还好吗?” 金戈点头,懊恼自己刚才把他推向危险,又将伏洛全身打量了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才展颜一笑,心道天下数一数二不是白数的。 伏洛是似看出金戈的心思,握了握她的手,眼神中布满了温柔,扭头对七嘴说:“傻小子,可要保护好你师傅,别让他死了。” 七嘴的眼泪顿时扑扑直往下掉,抿着嘴无限委屈的看着伏洛愣愣的点头,将仲音抱得紧紧的。 金戈有点鄙视伏洛吓唬小孩子的行为,伏洛却不以为然,准备再吓一吓七嘴时,周围的气氛顿时谲变。 金戈与伏洛皆是一凝,身后数十道异常气流使得两人同时抓向仲音和七嘴。 伏洛抓住七嘴往后飞退了数步,金戈则揽住仲音的腰身滚向了一侧。而两人刚才所立之处,月辉下数十道红色银光反射到眼中。 暗影里缓缓走出一道身影,怪笑着对夜空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在下不好意思要一网打尽了。” 金戈此刻也不好意思,因为她怀里还抱着仲音这只帅哥呢。最最重要的是,伏洛正对她怒目而视,大有小宇宙爆发之势。 金戈知道她这是犯了六不准四不要之好几条,但情势所迫,她也不愿意这样搂着一个大男人啊。要是被胥安那厮知道了,定然又要大嘴巴。如果被祸害听到,肯定又叨唠为防嫁不出去她故意这样做的。 真纠结。 伏洛见金戈搂着一帅哥发呆,丢了七嘴就直奔她而去。半路被人劫住,两人刹那间纠缠起来。几十招之后,竟不分胜负。 金戈从地上爬起,让七嘴扶好仲音找个地儿隐藏起来。同伏洛对招上百招仍在仲伯之间的人可鲜少有见,不知是谁请动了江湖上的顶尖人物啊,估计他们几人今夜怕难以保住仲音了。 从京都出发,一路行来定是早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怪不得祸害不但让伏洛同行,甚至还点了四个影卫跟着。看样子,祸害早知对方阴谋,他纵观全局,将各个棋子摆来放去,对弈呢。 而他们,今夜终于遇到最难缠的对手,似乎也得拼命。 打斗越发激烈,对方的人也越来越多,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伏洛和祼燕等人挂了彩,地上躺着的红衣人也不少。金戈累得气喘嘘嘘,连拿剑的手都在发抖。 如此昏天暗地如火如荼怨天忧人的打斗,对方缓军不断,金戈这方却孤军奋斗。 到最后,金戈、伏洛、祼燕等人被敌方围到了一起背靠背负荆顽抗。因圈子越来越小,挤不下那么多人,敌方竟有人已然撤到一边歇气了。 看此情况,金戈终于有些绝望:如果一切都在祸害的算计中,那他定然会派人救他们。如今仍不见人来,是不是说明祸害早就准备好了牺牲他们。 她怎么能就这样死掉,怎么舍得丢下金哥哥和金老爹,怎么愿意放弃她收集的小瓶子还有那么多的银两……不,金戈依然留恋这个世间,她还没有实现愿望,她不能死。 伏洛等人渐露疲惫,身上沾满了鲜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金戈知道他们一直在努力的保护她,虽然力不从心,却坚持着咬牙挺着。 而她不愿意就这样脱身,更不愿意丢下他们自己跑掉。无论伏洛等人如何示意,她都摇头拒绝。 金戈知道,她留在这里只能给他们增加负担,她若不走更是不知趣不懂事。 可她更明白,她不能走,她要是就这样走了,会抱憾终身,活着的下半辈子会在痛苦和内疚中度过。 摇头。金戈拒绝这样的离去,甚至哀求他们不要让她走。 伏洛根本就不看金戈的眼神,几次想要把她推出圈外却被刀剑阻拦。 金戈从他眼中看到了焦急和痛苦,甚至是发怒。 祈祷上天,给她一条她可以选择的路走下去吧。 伏洛接连又中了几剑,看金戈的眼神毅然而绝决。 眼泪模糊了金戈的视线,她知道伏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哪怕再有刀剑相阻也意要送她安全逃脱。 第二十九章 美雕受伤 流着泪望着伏洛,望着裸燕,壁月,休花,金戈眼中充满了哀求。 可是,有什么用,四人早已铁了心要护她安全。敌人招招紧逼,根本不容他们思考太多,刀剑已经密密的刺到眼前。伏洛身形移动,这次的他没有避让。 他,将生存的空间留给了她…… 壁月借这个空档用内力将金戈拍出圈外,对方想不到有人会以这种方式换取性命,皆有些呆怔。 望着那柄寒光闪闪的剑,金戈心如刀绞。 伏洛你个傻羊,要送她出去的方法很多,为什么非要以身相搏,为什么要让那些肮脏的剑刺入你身体,你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呀,为什么不护着她一起冲出包围圈,你这样做,值得吗?你还笑,你还站在那里傻笑。 你可知,你的身体里插的是剑;你可知,你不反抗就是待宰的羊儿;你可知,全天下只有她金戈可以宰你;你可知,她的心在莫名的痛;你可知,她逃走以后你的绝决将会让她痛不欲生…… 上天啊,告诉她,她该怎么做。 伏洛的笑越来越远,欣慰却满含祝福,如同一张密实的网罩着金戈。 对方狠狠的将刀剑从他体内抽出。刹那间,金戈的眼里全是殷红,一片一片布满了整个天地…… 金戈泪流满面,早已看不到他眼中的心疼和不舍…… 绝望将她淹没,佛说转世轮回就是一种惩罚,肉体只是一个承载体而已,留它何用。 缓缓的举剑,悲哀绝望的金戈发现那柄剑无比沉重。她苦笑,这样的苟活让她无地自容。就算他们拼命救她,她也不能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她唯有辜负。 对不起…… “哼,果然不知深浅,手里的剑是往敌人身上送的,没见过自己的剑往自己身上送的。” 此话犹如天籁之音,突然在无尽的黑暗中撕开一道光明,亦如一棵救命稻草在茫茫黑海中飘到金戈的身边。 金戈悲喜交错,望着那道暗红身影眼泪哗啦啦直淌。 “还哭?!” 金戈亦哭亦笑,摇头不止。这冷冽的声音听进耳里,泪水涌得更厉害了。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裴公公走到她身边,仍是冷冷道:“形势严竣,恐怕没有时间让你去哭。” 金戈咬牙猛点头。 接下来形势稍有变化,本想着裴公公带来的人不多,却是个顶个的高手,至少能给他们解围,逃出这个包围圈。 但对方也不是善主,不知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人,一拨又一拨,根本不容他们有逃走的机会,摆明了要将他们全部灭在这里。 裴公公同金戈与无名人周旋,那厢伏洛等人被一大群围攻根本无法与他们会合。 金戈等人本就元气大伤,如果继续恋战,最终结果便是全军覆灭。 对方久战不下很是着急,一次比一次攻得猛烈。 伏洛身受重伤仍然朝金戈这边杀过来,却屡屡被阻,几人越发显得焦虑不安,自乱阵脚。 不得已,裴公公给伏洛打了个手势便拉着金戈朝密林退去。进了密林,裴公公拖着她狂奔,爬坡滚涯几经周折摆脱了追兵。 到后来,金戈几乎累得跑不动了,干脆一下子坐地上赖着不走。死活就那么回事,想她堂堂官家小姐竟然和一个俊美公公在人迹罕至的密林中手拉手奔走,像话么。 真真正正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脑子被门给夹了。 喘匀了气,金戈斜睨裴公公,发现他也坐在地上直喘粗气,似乎比她更严重。全身早被汗湿透了,发丝有些凌乱的贴在脸颊颈侧,偶有一两滴调皮的在发尖上荡漾,眉眼间露出若有似无的苍桑和对世俗的厌恶。 嗯~~~~挺有味道。口水ing。 使劲吞了吞口水,金戈暗道自己许是饿了。赶紧四下打量,发现四周黑咕窿咚的,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跑到了这里。 裴公公喘匀了气,靠着大树望着夜空保持沉默。 金戈知道,要是她不开口或是激一激他,别指望这个冷傲的美家伙主动开口。起身到周边摸索了一下,金戈发现绕过这山背后就有一个小幽泉。嗯,幽泉不大,泉旁有一个凹涯,可以暂时避风雨,燃点柴火取暖也不会被人发现。 走到裴公公身边碰了碰他,道:“这里挺不安全,咱们换个地方,就在这山背后。” 等了良久,美公公冷哼点头,自个起身立在她面前,大有你带路我随后之意。 想她金戈一心胸宽广之人,怎可与此人计较,况且人家还英雄救美,怎么着她也得顺着他。不看他救她一命,就看他那张脸,她也得让着点不是。 到了凹涯,主动让美公公先休息休息,金戈想着去找取暖的东西。 其实,金戈的意思是,她先提出来,做为男人。哦不,一半是男人,他应该怜香惜玉别让她去,那她就会顺势留下。 但,金戈忘了美公公是个冷傲的主儿,最终的结果是他在凹涯休息,她在浓黑的夜色下扒灌木找柴火。 所以,金戈就气呼呼的将柴火扔到他边上,气呼呼的引了火,气呼呼的铺好干苔,气呼呼的抱着腿坐在火边,气呼呼的盯着火……发气。 “女人,生气,是容易老的。” 裴公公终于开了尊口,慢慢的挪到火边取暖。 看着他略显滞顿的身形单薄的暗红宫衣,金戈突然就想到他从打哪儿来的。难不成他连夜行衣或是常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这样从京都飞奔而来么。再者,他就这么穿着宫衣,不怕人家认识么。 见金戈精神蛮好的打量自己,裴公公冷冷的睨了她一眼,道:“不气就好,我有些困,先睡会儿。” 金戈惊讶的看着他,这就是那个通宵站在祸害宫殿外守夜的美公公么,这就是那个连续杀个三天三夜的美公公么,这就是那个一身傲气冷艳无比的美公公么。 从认识他开始,这可是第一次听到他“困”,不容易呀。 “机警点。”美雕公公又加了一句,这才缓缓躺下。 金戈面色一滞,继尔大怒:奶奶个熊,让本小姐守夜,你就睡觉,太不给力了吧。 你,你,你你你,你长得美虽然是事实,但也不能把它当回事呀;你打累了虽然也是事实,但咱们可都累了。好歹你礼让一下,让本小姐先睡一会儿吧。好吧,你先睡也行,但说话不要那么盛气凌人,总得礼貌用语吧。 “我也累。” 嗯。的确累,挑衅的望着那张俊美的脸,金戈似笑非笑。 美公公明显愣了一下,半晌才牵起嘴角,是,肯定绝对的牵起了嘴角。 金戈能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那只万年不变的雕塑脸在笑。没有胥安的夸张,没有伏洛的阳光,也没有祸害的捉弄。纯粹的笑,没有任何的不满,却让人难忘。 那笑刺得金大小姐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险些走神,突然发现她有些小心眼,有些任性。 鸟了个去,这,还是她金戈么。她一向是个淡然镇定的好孩子也,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也没有花前月下之意境呀,为何会有心跳的感觉。 美雕看也不看一脸讪讪的金戈,生平第一次好生好气的道:“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守着。” 蓦然抬头,金戈也第一次发现这丫滴还很好说话也,不但回答了她,语气还少了些冷漠,更甚者,此人竟然面带微笑。 好吧,其实,这个微笑根本算不上微笑,因为她在他眼中看到了狭促。 这显得她金戈太那啥,心比针眼还小了。 md,这还让人不省心了。 得得得,你长得帅长得俊长得美,你赢了,你先睡吧。 金戈愤愤的挑着柴火,苍白的脸上有了几丝红润。 美公公有了两倍的微笑,好看的眼里布满了戏虐。 金戈越发的气,一把压住美公公的肩,犯抽道:“公公先睡,本小姐做一次护草使者。” 公公笑容不减,金大小姐羞怒,瞬间抽风:“公公再笑,本小姐就要使非常手段了。” 美公公立马半躺,双肘后撑,敛了笑容,微眯着眼打量着恶声恶气的金戈。 这,是任你折腾的意思么?!囧。 金大小姐从没见过美公公如此撩人姿势,不禁有些目瞪口呆。然后竟然在目瞪口呆中看到了殷红的鲜血,心顿时一悸,让她想到了伏洛,想到了那满眼的红。 “你……”。 “不碍事,皮外伤而已。” 裴公公看到了金戈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一把抓住她伸向他的爪子,不让她看伤势。 金戈盯了裴公公半晌,甩开他的手,道:“你是来救人的。” 言下之意,你受了伤怎么救人,别到时候要她救他。 裴公公到也点头,说他是来救人的,他不会因伤连累她。他受的皮外伤并不碍事,但受了点内伤,恐怕…… 此语让金戈一惊,抬头愣愣的看着他,他也回望着她,眸中异样流动。 两人好半天没吭声,金戈在裴公公的注视下,心虚的收回眼神,小声征求意见:“那你先疗伤,然后休息,刚才的事我向你道歉。不过你的外伤还是包扎一下吧。” 裴公公好看的眼睛划过落寂,迟疑了一会儿主动脱了上衣,将背后的伤送到她眼前。 第三十章 剑钝了 好吧,忽略掉那身结实的肌肉。刀伤,幸好不算太深。 不再对着裴公公那张美脸,金戈长长松了口气,一边帮他清理伤口一边问是不是祸害早就算到他们会遭此一击,所以一直让他跟着。 裴公公没有答话。 金戈又问,他身着宫衣就不怕有心之人认识么。 裴公公望着涯外的夜空,似乎有些恍惚,半晌才嗯了一声。 不气馁是金大小姐的特长之一,又问,你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人过来。 这家伙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是收回了眼神,冷冷说:“我才赶到。” 呼吸一结,金戈的手上没了轻重。美雕公公似有些恼怒的夺过她手里的布条,胡乱的缠上,然后穿上衣服就躺一边养神,再不理她。 看着那身红宫衣,早已没有往日的光鲜亮丽,火光印照下,却显得灰尘扑扑,皱皱巴巴。 金戈越看越烦心,干脆一把扭住裴公公的衣服问:“他是怎么发现的?他怎么就如此肯定我们在哪里?他几时派你出发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才赶到?” 裴公公任由金戈扭着他,连个冷眼都不施舍于她。 一股无名邪火由然而升,金戈终于怒火冲天的对他咆哮:“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派人传信,非要那么远派人过来,他怎么能确定你们不会被半路伏击,怎么能确定我们能坚持那么久。 明知有危险还让我们明目张胆,难道将我们丢在危险中是他的乐趣吗,难道我一个女子就活该被你们拿来利用吗。堂堂一大强国,难道男人都死绝了,或者都像你一样进宫为奴了……” 裴公公一把扣住金戈的手,眸中怒气浮动,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我是男人。” 被一个高手扣着无法动弹,又踢又闹不符合自个的身份,可心里憋屈又无处发泄,最后一腔控诉如数变成泪水。 金戈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那叫一个泣鬼神。把进宫几年所受的委屈、屈辱、担惊受怕,在这夜深人静的旷野之中全部用眼泪给宣泄了出来。 最后,金戈吸了吸鼻子,看到他与美雕还是一个扭一个扣的姿势,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一句话,张口就问:“公公怎么会是男人。” 怒,绝对的怒,甚至杀人的欲望都如数的体现了出来。 抽风的金大小姐脸顿时火热,她想她定是哭糊涂了,肯定是这样,不然不会问这个众所周知的问题惹怒这只美公公。 金大小姐赶紧道歉,得到的结果却是裴同学的再次申明:“我是男人。” 不知怎么了,她觉得他这一重复就欲盖弥彰了。太监嘛,地球人都知道不是男人,都成事实了,为什么非要把假的弄成真的呢。 估计金大小姐的表情彻底激怒了这家伙,他一把将她拉到眼前,说:“收起你那眼神,从先皇开始宫内太监是不可用女人的,你想挨板子了吧。” 金戈被拉倒在美公公怀里,瞪着他半晌没有回味过来。 她和他,貌似话题是一个,但意思却是两个吧。 我国古代的太监,从啥啥啥时候开始是阉人的呢,而这里……嗯…… 完了,她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谁说太监就是一定是阉人,更何况这朝代不明呀。 她有了先入为主的思想,所以就一直认为太监就是阉人。但她从来没有见过,也无从验证,对吧。 再者…… 偷偷瞄了瞄盛怒的美雕,嗯,有猫腻呀。金戈大为好奇,一个大内总管竟然不是真太监,有意思了。 如此,那那那那她眼前这位酷得一塌糊涂的美公公就是一只如假包换的男人了。 囧,她竟然一直和一美男同处一室同侍一主。。 啊呸。。。。什么同侍一主,这话说得。 好吧,美公公是男人,目前她和他这个姿势就有些不太方便了。得,赶紧起身吧。 哎,裴同学麻烦你放手,她金大小姐要起身,这样趴着很难受也。 喂,没听到吗。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又是这样的姿势,估计被伏洛知道了,她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放手,别瞪着她。 喂!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啊?!啥?!什么什么意思。我说裴同学,你丫能否把一句话说完整。 “什么意思?” 裴同学再次重复,话里却多了一些危险的味道。 金戈依然呆呆的趴在裴同学身上,仰望着这只冷酷的家伙,对他的问话甚是迷惑。 裴同学盯着眼皮下的某只,眸光流溢,直到感觉他不再可能解释时,才听到他说:“你说的和我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奶奶个熊,这都被他丫猜到了。她还能活下去么,答案是肯定的。 好吧,她得小心点。 陪着笑,金戈小心亦亦的从他身上抽回身,下一刻被一道劲力拖进某冷酷同学的怀中,紧接着就听到生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要是晚来一步,你就抹脖子了,嗯?!”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金大小姐手足无措,动也不敢动,生怕那丫滴一怒就掐死她了。 见她不动不闹,裴同学加了几分力道圈住金戈,冷声道:“你要敢抹脖子,就等着鞭尸;你要敢抹脖子,就等着僧道捉你;你要敢抹脖子,黄泉路上也别想走得太平。” 金戈大骇:娘哎,这是裴同学么。这么美个人儿,怎么就这么歹毒,人家做鬼都不放过也。 “呵呵,公公,哦不,裴大人。那个,其实我不是抹脖子,我只是觉得那剑貌似有些钝了……” 一记冷刀,完美的封杀住某只抽风的话。 “我要是来晚了,你抹了脖子,我也会给你缝上,你休想这样死了。” 冷寒啊,裴同学已经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了。平时不就调侃了一下了,用得着这样记仇吗。怎么能这样,连死也让人不消停了。 “怎么”,这只美雕大有得理不饶人之势,捏着金戈的下颌逼着她望着他,“不服气吗?” “服,服呀。公……那个裴大人,下次我一定不会抹脖子了,我磨剑一定要找块石头磨。” 金戈觉得危险离自己太近了,赶紧态度端正的陪笑。这种姿势这种距离让她有些忐忑不安,还有些心率不正常。 “没有下次。” 美雕根本不让她有起身的机会,就这样捏着金戈的下巴。两人在月下相互的凝望着,眼前的美丽脸庞似乎在扩大。 然后,金戈就看到了那双冷酷而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白晳的肌肤,红润的嘴唇。 然后…… “裴大人,你的皮肤为什么这么好呢,你真的是男人么?” …… 清脆的鸟鸣不绝于耳,躺在一束束温暖阳光之中的金戈睁开眼,太阳像一支支亮丽的光箭从茂密的树叶间射到她身上,形成点点斑斓。 金大小姐起身揉眼,发现他们已经换了个陌生的地方,裴同学正坐在一边打量着她。 金戈顿时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pp——隐隐作痛。无奈的望天,她默念着要让什么都成为浮云。 “还痛?” “嗯。”金大小姐甚是委屈的点头,不就一时糊涂说错话么,用得着狠狠揍她一顿屁股么。她是女孩子也,女孩子,懂吗。 “我是男人。” 好好好,你是男人,是男人。 金戈露出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想她怎么又惹上了这么一个主儿,不就是多一点和少一点的问题么,何必打人家屁股。以后要是传出去,那不得丢死人了。 “哎,那个裴大人,我们该往哪里走呀”。岔开话题,金大小姐讨好的靠近裴美雕。环顾四周,暗自咕哝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安不安全。 裴美雕淡淡的看着某只讨好的模样,眼神好一阵才从她身上挪开,虚指了一圈。 “我们还在阵里。” 阵?!哦哦哦,壁月撞过的那个七门八卦阵。这么说,他们辛苦跑了大半夜结果还没跑多远,那不是很危险。 似是看出金戈的想法,裴美雕不屑的瞄了她一眼,破天荒的解释:“这个阵包含了整座山脉,不是三五载就可以布好的”。 整座山脉?!哇哦,看这些参天大树,根本不像是移植的,那就是自古生长的了。那,这个阵是谁布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无意,还是深谋远虑。 “哪,咱们是不是出不了这个阵?” 加倍的陪着小心,生怕惹恼了裴同学,又挨一顿板子。 裴同学哼,脸上浮出冷笑:“这阵里好东西多着呢。” 哦!金戈陪笑,露出一副了解的神色,她到是听出裴美雕暂时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那伏洛他们呢,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一想起伏洛的抽身挡剑毫不犹豫的绝决,金戈心中又是一阵纠心的痛。 见金戈面色有变,裴同学心里某处一软,道:“他们同样不会出阵。” 金戈惊讶,这个裴美雕平日里话不多,敢情都看在眼里呢。她想啥、干啥,他都知道,他莫非和凤羽那厮一样学过读心术。 被裴同学看穿心思,金大小姐恬着脸凑过去道:“裴大人,你看,咱们要不要去找找他们,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嘛。”再说,伏洛受伤了,她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 裴美雕有意无意扫了她一眼,冷声说:“我有伤在身,暂不离开。” 第三十一章 青画 金戈顿时丧气,却又碍于裴同学的喜怒无常不敢有所反抗,只得无奈的点头。何况他也有伤在身,不宜急于一时。 “不过……” “什么?”听到裴美雕又要发表意见,金戈忙不迭的接口,似乎看到点转机,有些欢喜雀跃。 结果,裴美雕啥也没说,到是盯得金戈汗毛直立。 金大小姐被裴同学的冷目看得有些发毛,畏畏缩缩小心亦亦的问:“裴大人,怎,怎么啦?” 裴美雕没吭声,沉默半晌才转过撇开双眸望着远处,眼中有瞬间的失落:“走吧,呆在一个地方太危险。” 乍听此话时金大小姐差点一蹦三尺高,扒拉着起身,像只哈巴狗似的往裴同学身边靠拢,准备扶他一把表示感谢。 裴美雕有意无意将身体侧开,金戈扑了个空顿时满心忐忑,立在原地尴尬不已。暗忖她不知道又哪门子惹到他了,真不好侍候的主儿。却不曾想咱们的裴同学为何说话前后矛盾。 裴美雕似乎也怔了一下,不过只是刹那间的事,下一刻留给金戈的只是他如同往日一样冷酷的背影。 金大小姐只好默默的跟在身后,更加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一不注意又惹怒了他。 但是,咱们的金大小姐太过于纠结,根本就没注意前面那只美雕早停了下来。结果就是她撞到他的后背,只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抽气,惊得金戈当即立在原地,僵硬着表情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裴美雕修长的身体果然转向金大小姐,冷艳的脸在她眼里逐渐放大,金戈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美雕看着她那双惊恐的眼,毫无感情的问:“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看是色胆包天的某只迎着那双眼睛愣愣的点头,紧盯着美雕那张又冷又漂亮的脸蛋,随时关注着他的表情。小步的挪动步子,僵直着身子围着裴同学缓缓转到他背后去看伤情。 那个啥,真的真的对不起。 看到裴美雕背上那块鲜红的血迹,金戈有些触目惊心,更有些意想不到和手忙脚乱,心里充满了歉意。 美雕保持着惯有的姿势,待金大小姐慢慢移动至身后,明显听到身后的人儿倒抽一口冷气时,这才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抱着她飞上了某棵茂密的大树。 这树挺大,不但够金戈和美雕同时坐下,两人还有点活动的余地。 蓦然被美雕搂在怀里飞身上树的金戈,此刻乱麻的脑袋还没撸顺。只是呆呆的趴在裴同学怀里,仰起头盯着他那好看的下颚,不明所以。 裴同学本来还聚精会神的观察四周,感觉怀里的人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低头一望,见那副乖巧呆傻、双眼还露出迷茫的模样不由一怔,好一阵才挪开视线,缓缓举手捂住了那双眼睛,将那颗浆糊脑袋埋进他的颈项……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是一种**,尽管金戈是一个萝莉身,思想和灵魂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嫂心,骨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思想。但该表现矜持的时候还是得表现一下,更何况,她的一只手还压在美雕的后背上。 意料之中,美雕并没有理会她抽身的反抗,反而把金戈搂得更紧,并在她耳际冷言冷语:“除非你想死,那你尽管反抗。” 美雕的话让金大小姐感觉后颈有阴风吹过,不由自主的瑟缩。美雕便双手搂住她,结结实实的将她抱了个满怀,并且还调整了一下姿势…… 呼——金大小姐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表示压力山大呀! 远处有玲儿般的歌声渐渐朝这边飘来,金戈这才回神,暗自咋舌美雕的内功修为到底有好深。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赶紧保持十分的戒备。 此刻的裴美雕以保护性的姿势抱着金戈隐身于茂密的枝头,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警惕的聆听着四周的动静,眸中却无波无澜,让人陪感安全。 金大小姐终于暗叹她果然还是一个小女子,在陌生的环境里仍然需要安全感啊。 美雕也似叹了口气,拉过金大小姐放在他背上的手硬塞进他怀里。拥着金戈,在耳边轻言道:“别紧张,来者是高手。” 金戈点头,又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的盯着茂密的树林。 “别怕,有我在,”美雕安抚的拍拍金戈的背,继续轻声说,“你的气息太重,她能感觉到。” 忙不迭的点头,她知道她知道。就算她放下戒备,可现在她在裴大人你的怀里,而且你还有少见的温柔撒在她身上,你说她能不紧张吗。 终于见到裴美雕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苦笑,甚至还有几分无奈的口气:“你……是真……还是假……” 她…… 金戈来不及回味这话,就听到下面有玲珑的声音拉着嗓子半调子的唱着:“真亦假来,假亦真。依我看呀,这小姑娘对你有情意了。” 囧,这是谁在造谣呀。 伸头看,就见一娇小的女孩正玩着胸前的发丝,望着金戈的脑袋笑得那叫一个甜。 美雕似是无奈的掰过金戈的那颗被门夹过的脑袋,指腹有意无意划过她的唇,用眼神示意她小心点,然后托着她飞身下去,偏然落地。 “哟,难怪小姑娘对这位公子有情意,公子不但功夫不弱,人也长得真是俊,连我看了都有心思了呢。” 娇小的女孩边说边围着金戈两人打量,一双眼一直落在美雕身上,之后一把将金大小姐扯到一旁呆着去,她自己上前挽住了裴美雕的胳膊。 “依我看呀,你和我才是天底下最般配的一对人儿。至于她么,年纪还小,人长得也太丑,留在世上太碍眼,别吓着人,投胎从来吧。” “吧”字还没落下,女孩便一招狠记向金戈袭来,同时另一手还防着美雕。 虽然金大小姐反应不慢,但在高手面前,总是低那么一手。尽管有美雕阻挡了一下,但她还是被拍了一掌。接下来,女孩一招招直接向她发难。 金戈对这个娇小的女孩有些愤恨,为毛莫名其妙出手,还一副置于她死地的模样;为毛看她年纪不大却内力惊人,受伤的裴同学都没法护她周全。 金戈是越想越气,最后把心一横,闪身挡在裴同学身前硬生生迎下女孩急速而来的一掌,当然不忘问:你是谁? 裴美雕来不及把金戈拉到他身后,到是这女孩在最后关头撤下了掌力。 “哟,挺情深的嘛。我说呢,公子都受伤了还这么护着你,我可不依呀,他可是我未来的良人,以后你离他远点,别勾搭他。公子,我叫青画,你叫我画儿即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金戈:“……” 说实话,金戈有一种挠墙的冲动。 当然,那位青画口中的公子却很无情,看都懒看青画一眼,直接把金戈扯到身后,说:“你休想碰她,更休想碰我。” 金大小姐立马翻了翻白眼,突然发现美雕不是竣杰,因为他不识时务。 这不,你看,青画那丫头又把脸沉下来了,一双眼死死盯着她不放,一副被别人抢了男人的闺怨样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估摸着要不是碍于她口中的“良人”在这里,顾忌自己的形象,可能早将金戈拍得芳魂归西了。 金戈悄悄拉了拉美雕的袖子,示意他最好别惹恼这小丫头。又对青画笑了笑,道:“青画妹妹,他……他叫非衣,你叫他非哥哥也行。我和他是……是兄妹,嘿嘿,是兄妹。” 这下轮到裴美雕不高兴了,一双冷眸直射金大小姐,表示着强烈的不满和火气。 金大小姐朝他傻笑,悄悄在他掌心画了几笔,美雕的脸色才有了些缓和。 那个青画听金戈这么一说,顿时笑逐颜开。上前把他俩强行分开,自顾自的又挽上了美雕的胳膊。 “非哥哥,刚才是个误会,你别介意。其实,只要她不是……嗯,我也会同你一样保护好她的。” 欲哭无泪。金戈暗忖这丫头是敌是友?为毛她身边的男人总被人抢走?! 事后,青画赖着与金戈二人同行,却各存心思。 青画表面挽着美雕的胳膊,实则是压制美雕,防止他突袭。而金大小姐呢,青画始终让她走在两人前面。 这丫头似乎并不想掩盖她的想法,以至于他们没法摸清她的目的,也不好貌然动手。比如现在,她就半依在美雕身上,撒娇似的说:“非哥哥,这林中毒物真多,一路走来已有好几种了,要是我们再往前走就会中另一种毒哟,咱们还走吗?” 话中有不怀好意,更有另一层让金戈不甚明白的意思。 走在前首的金戈立马停下脚步,望着眼前一片艳丽的花海不语。 鸟了个去,这世道,就没有别的花招害人吗?除了毒就是劈掌射箭砍刀的,没个清净死法。 裴美雕的胳膊被青画挽了一路,脸色极度不爽。此刻面色更是铁青,对没心没肝走在前面故意把空间留给他的金大小姐,更是有着一股莫名的冷意。 不知是故意还是为了打击报复,裴美雕连看都不看僵直在前面的人影一眼,冷声冷气的说道:“走”。 第三十二章 经典毒物有木有 青画一直在观察裴美雕的神色,见他至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不由得撇了撇嘴一阵娇笑,充满了“十分满意”和“别有它意”的味道。 金戈拽紧了拳头,忿忿暗忖:就知道美雕从不给她好事做,好脸色看。 嘟着嘴,金大小姐仿佛赌气般大步流星朝前走,娇小的背影全是愤愤然。 早在壁月撞阵救仲音时金戈就知道阵里全是毒树毒草,但她识毒不多,一路走来也能感觉到异样。想她怀里还揣得有些解药,这些平常的毒物也不怎么碍事。 再者,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这些毒草毒花的也是相生相克的,怕什么。她要是胆怯了,那不让后面两人笑话吗。 其实,当时的金戈只顾生气,却没细想如果这毒没什么特殊,青画就不会故意提那么一句;如果这毒没那么特殊,青画更不会笑得别有用意。 毒一向被人视为邪物,习武之人皆有接触,却不能代表个个都能如数家珍。 金戈便是那一知半解的人,平常的毒倒是会防范,有些却还是让她防不慎防。 比如这艳`丽的花海,常言道越艳之物毒越胜,不只是花连它们散发的香气都有巨毒,闻者不消一刻便产生幻觉。更要命的是,它能让人情`欲增强,说白了就是迷`情香。 金戈甩开膀子走进花海时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厉害,更何况她还是本能的相信裴美雕不会加害于她的。 三人进了花海,步子越放越慢。金戈明显感觉到胸闷体热,脑海里全是祸害、伏洛、裴美雕的时候,心中浮起了阵阵疑团。 停下虚浮的脚步,金戈伸手揉揉眼再揉揉隐隐着痛的额际,慢慢发觉自己全身似乎发`烫。她有些口干舌`躁,下意识的扯了扯衣襟,以为是走得太久太累的缘故。 举步再行,金戈脑中蓦然浮起了裴美雕躺在御书房里的情境。那样安静,那样冷`艳,仿佛充满了期待的躺在那里。 金戈大骇,赶紧摇头甩开这个艳`丽的场境,然后又想起伏洛那双闪闪的黑瞳,好看的眉毛,性`感的双唇,魅`惑的身材。 使劲吞了吞口水,金戈怎样也甩不掉伏洛那个充满阳光充满温暖的怀抱,还有那优雅的脖子,以及脖子下衣`襟内…… 金戈豁然跪在地上,将十指抓入土壤里狠狠拽起一把土,让土里凌角分明的小石头刺激她的痛感神经。 身后两人早已注意到金戈的一举一动,当她跪在地上以求摆脱幻想的时候,裴美雕的脸越发的冷冽。 手下的胳膊突然一紧,青画嘴角露出一抹与年龄不相符的狡黠:她终于从这个身着太监服的男人身上察觉到了异样。 金戈忍着一道道逐渐崩溃的神智,无意识间闻到一股泥草和水的味道,清新、甘甜,让她精神为之一震。 毫不犹豫的奔向那里,几乎是连滚带爬,骨子里透着一种极度的渴望。 管它什么荆棘,管谁谁谁的呼喊,金戈早已忘了身在何处。她只知道她需要发`泄,需要将体内的渴望统统的、毫无保留的渲泄出来。 她听到了水声,听到了鸟声,甚至听到了泥土和小草温情呢喃的声音。 金戈在灌木丛中疯狂的扒找,明明有水的,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向天狂呼,金戈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体内疯狂奔腾的欲`望,拼了命的找那份甘甜。 有人在背后拉过她,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毫无预警的,金戈突然就知道她需要的就在身后,就是抱她的那个人,她知道他会给她一切。 蓦然转身,抑制不住心里的那份渴`望反抱住那个人,纤细的手指缓缓插`进那人的发间,头深深的埋`进那人的怀里疯狂的呼吸。 那人似乎一怔,继尔岿然不动却任由她折腾。脸色诽`靡气息极度不均的金戈突然觉得这身衣服太碍事。她想要扒了这碍事的衣物,她渴望一切就在这衣衫之下。 “戈儿!戈儿!!金戈!!!” 双手被人钳制,焦急的呼喊终于使金戈停下手里的动作。可是她体内的浮`躁就像一个急速膨涨的气球,已经濒临爆炸的边缘。 “裴……大大人,我……你……”。 金戈知道中了什么毒,一种最最最下三滥最最最让她想不到的毒。世上千万种,却每种都不一样,但解药一定是一样的(作者:你丫目的不单纯,鄙视)。 “放开我,你放开我,不要管。你走,不要管,我会……”。 金戈知道,这时候的她,眼里一定盛满了爱`情和渴`望。她并非不谙世事,并非不懂男`女之情。只是这般情况下,她无从选择,唯有求助于对方。 裴美雕的衣服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好在不太过份,劲健的胸膛刺得她双眼模糊,咽喉干燥之至。她知道这是自己干的好事,绝对是自己干的好事! 不能这样,她绝对不能这样。 望着裴美雕眼里的清彻和怜惜,金戈摇头拒绝脑海里的画面,糊乱的替裴美雕拢起衣衫企图把她所看到的一切掩盖,却又渴望所想的一切都展现在她面前。 由于太过矛盾和激烈,金戈十指发颤,越是想掩盖住裴美雕的胸膛越是无法忽略心里的那份渴望。 她恨,恨自己不中用,恨自己定力不够,恨自己的理智抵抗不了另一个声音。 无论她的内心如何狂呼让她离开裴美雕,可另一个声音却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声声呼唤,逼得她无法毅然绝然的抽`身逃开。 最终停下颤抖的手,少女眼含迷茫用指尖小心的碰触他的劲健,指下肌肉一紧,显得有些僵硬。少女神色恍惚,轻轻拂上那光滑温暖的肌肤,美丽的脸庞露出几分迷`惑。 纤手向上,缓缓滑过锁骨移至凸起的喉结摩挲,一寸一寸终于抚上他的脸。那么细腻,那么俊美。唇线硬朗,唇色`诱`人,仿佛那熟透的樱桃,充满了水样的红润,等待着少女去摘下它,吞了它…… “啊——” 金戈突然收回手抱住脑袋,将身体每个角落的渴望化着声音,直冲云宵。 使劲推开裴美雕,她疯一般向灌木丛冲去。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要停下要停下,要让痛疼来增强理智,她要战胜体内的毒,她…… “戈儿——” …… 一声狂怒的呼喊,金戈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轻好轻。哦,原来她在下沉,像一只折翅的鸟一样面朝天背朝地,不停的下落。 头顶又传来熟悉的呼唤,盘旋在碧蓝的天空中。抬眼一望,好像看到裴美雕那修长的身影趴在长满灌木丛的悬涯边向她伸出手也。可是,他并没有抓到她。 呵呵,她的理智终于一点一点回来。她真真实实的闻到了水的味道,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空气中的湿气。朝着涯边的美雕笑了笑,希望他能看得见,希望他能安然无恙。 抬眼看看天空,云还是那么白,天还是那么蓝,偶有飞鸟经过,也是自由翱翔。 那是什么?那是——美雕?! 望着那一跃而下的身影心中一惊,金戈下落更快。可她还是看清楚了,朝她飞奔而下的身影就是裴美雕。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这般岂不更好,至少摆脱了身份不明的青画,至少他没有拖累,他为什么又要跟着跳下来。 闭上眼,金戈的心里泛苦,也疼。直到她落进寒潭,浸凉的水扑天盖地的将她包围,才挣扎着向潭边游去。 “扑通——” 又一声水响,她知道那是裴美雕。 游至潭边,金戈虚弱无力的爬在淤泥里直喘`粗`气,过了好一会儿却不见美雕上岸,转头四望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裴美雕不见了。 难道刚才不是他。 蹙眉望向潭中漾起的一圈圈水纹,金戈大脑“轰”一声,想也没想返身扑回寒潭。 依稀记得他掉落下来的位置,但这是水,不是陆地。在这么大的寒潭里,放眼看去都是水面,根本没有参照物,更无法准确落水位置。 心一衡,金戈咬牙钻进水下。 寒潭水冰冷刺骨,潭下视线并不好,以至于她在水面换了两口气都没有寻到美雕。 就在金戈着急得发狂的时候,终于在一块凸起的水下石堆上看到了美雕的身影。 金戈大喜,管他是死是活,拖上去再说。托起裴美雕的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才折腾到潭边,金戈早已筋疲力尽。 喘了口气,金戈赶紧探了探美雕的颈脉,发现他还没死,立刻采取急救措施,直到他吐出大量的潭水,边咳边喘着粗气醒过来,金戈才松了一口气。 扶他坐起,轻轻拍打裴美雕的背,并将他脸上的发丝拨弄到耳后,打趣的说:“裴大人,原来你不会游泳呀,早点说一声嘛,这样我就直接跳悬涯而不跳水了。” 裴美雕边咳边喘,不吭声的听她叨叨许久也没作声,终于平息下来的他突然就把仍然叭啦叭啦的金戈拥进怀里,毫无预警的吻上了她的额,轻轻的、定定的停留在那里,封住她所有唠叨的话。 金大小姐大脑瞬间蓝屏。 ps:官人哎,本文存稿50万,最近因网站原因,更新有所变化,请官人们原谅。不过,这之后一定会按时更新,希望官人们能支持。官人们的支持就是奴家的信心支柱啊啊啊。 第三十三章 解毒圣药 随着裴美雕突然发起的动作,金戈体内的渴望陡然出现,加聚膨胀,之前在花海时的症状再次出现,大有翻天覆地之势。 感觉异常,裴美雕恋恋不舍的将金戈扶正,深深的看着她。 金戈已无力反抗,只觉胸腹间翻江倒海,气血紊乱。 见此情境,裴美雕大惊,抱起她便冲进寒潭。 哪知寒潭冷气更让金戈体内气血倒流,胸中一窒,一口鲜血喷进潭中。 蓦然变了脸色的裴美雕知道自己适得其反,飞身返回潭边,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有些无所适从。 “裴大人,别、别担心,我中的毒太多,肯定死、死不了。我大难、不死,定有后福。” 望着嘴角挂着血痕,还要艰难的扯出笑意安慰他的金戈,美雕紧抿着唇不语,却把她抱得更紧。 “我知道,你让我进花海,是有难言之隐。” 裴美雕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让金戈有些不忍,毕竟人家千里赶来救她,不容易。 “都是我。” 美雕终于开口,往日的冷酷不再,面色柔情似水,眉目越发的俊美帅气。 轻轻的替金戈梳理着凌乱的发丝,柔声道,“不该让你进去。” “我……”。 望着美雕的温情,吞下没说出口的话,金戈在心里大骂。 卧槽……她口吐鲜血难道还不够么,连鼻血都流出来了。 奶奶的,说实话,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够折腾了,她要再这么失血下去,肯定得香消玉殒。 裴美雕见金戈痛苦的蹙起眉,赶紧压住她手腕的脉搏,眼中骤然有了薄怒,面色不善。 “裴大人,你还是走……走吧。” 再不走,她金大小姐就忍不住要把他推倒,然后生吞活剥,吃干抹净了。 裴美雕不语,也不动,眸光锁住怀里面色苍白的某只发呆。 感觉体内的欲望冉冉升起,金戈甚怒,暗忖:你丫要再这么磨叽下去,姐不敢保证不动你啊啊啊。 “走呀。你再不、不走,在等、等什么?!” 金戈双手抓得死紧,双眸充满欲望,盯着美雕,还有责备、有怒意。 我擦了个勒勒,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刻,已经不是金戈自己所能控制得住的。 如果真要他来解去身上的毒药,她情愿让美雕把她丢这儿自生自灭。 可裴美雕紧抱着她就是没有松手的意思。 金戈急了,使出浑身力气推他,奈何怎么推,都感觉像是在打-情-骂-俏。 最后,金戈只好改推为抓,死死的抓住裴美雕的衣襟,带着一股陌生又夹杂着渴望盯着他那道含义莫明的双眸。 她要让他看清,让他明白,她金戈说的,是真的,是,非常非常认真的。 “走。不要,回头,赶紧走。” 裴美雕迎着金戈的视线,让她轻而易举的撞进他的眸底。深处,有浓浓的情在缓缓流畅。 仿佛那温柔的小溪水,一路叮咚,撒满欢快和幸福。 让人不由自主的跟上它的步伐,心里的呐喊、心里的渴望在那一刻便想要释放…… 啪—— 金戈狠狠甩了裴美雕一耳光,指着某处,用尽她所有的理智朝他低吼:“滚。” 她不敢看裴美雕的眼眸,不敢去想象,此时此刻的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只知道,她被他狠狠丢到地上,只来得及看到他那有些跄踉和愤怒的,背影。 接下来,金戈就是无休无止的渴望和躁`热。 她浑身滚烫,软弱无力的爬在地上,隐忍的抓着泥草,强忍着不要解开衣襟。 她咬破下唇,抓破手背。 偶尔吐出一口鲜血,理智就回升一点;下一刻,体内的欲`望越发的变本加厉。 她想,她真的要死了,这毒没人来帮她解的。 即使有人,可她又该如何去面对替她解毒之人。 金戈虚弱得无力呼吸,悲哀的倦缩在地上,脑海里全是她曾经熟悉铭刻于心的人。 天空一片血红,视线里出现了好多人的身影。 还有那一张张俊美潇洒的面孔,他们有金哥哥的悲伤;有胥公子的大笑。 有顾太蔚的愁容;有祸害的幸灾乐呵;有裴公公的冷艳。 还有,伏洛的笑脸,若有似无,有些疲惫有些惊喜…… 金戈不由得苦笑。 “……我去,都回光反照了,我真的要死了。很多年以后,你们可还会记得我。呵呵,你的六不准四不要,貌似我都违反了……”。 伸手向虚空探去,想要抚上那一张张的脸庞,可是,毫无一物。 闭上眼,金戈心疼如刀割。 仿佛有一抹熟悉的味道飘散在身边,在她耳际轻轻的喃喃细语,充满了无限的蛊惑,让她情不自禁闭上双眼,去聆听去追随…… 邑泽某客栈。 每次陷入昏迷都有一种离世的恐惧,可每次醒来又有一种厌世的情绪。 昏迷半月的金戈这次也不例外,甚至有些绝望。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知觉,唯有大脑可以思考的感觉真的让人害怕。 她整天躺在榻上胡思乱想,尽管伏洛一再表示这是中毒后常有的现象,但她还是希望能拍个片,看骨头或是脑组织是否有损伤。 伏洛至她醒来便每日陪伴,换药喂药不假他人之手,还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她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甚至违心的笑都没有,只是用眼神询问伏洛的剑伤如何了。 眼看着一天天过去,这已经是醒来的第十天。 清晨一睁开眼就望见伏洛的笑容,只见他捏了捏金戈的脸庞,轻声问:“要坐起来吗?” 像之前十天一样,金戈心灰意冷的动了动手脚,惊讶的发现她可以动了。 望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的惊喜,伏洛忍不住像往常一样“吧唧”一口,在她额上留下一个唇印。 “起来吧懒虫,太阳都快落坡了。” 语毕一手托住金戈的后颈,一手半搂着她的腰将她扶起。 “你的伤并不严重,只是身上的毒需要些时日。再者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能这么快好转可要感谢你子喻哥哥呢。” 伏洛边冲金戈舞锄挖坑,边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往她嘴里喂粥。 许是心情大好,加之几日来的忧心,此刻的金戈顿感饿极,吃得有些狼吞虎咽。 可伏洛的动作却不紧不慢,仿佛没见到这个饿死鬼似的,又说:“你准备拿什么来感谢我呢,嗯?!” 此货最后一个“嗯”字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金戈有些恨恨,吃东西都不让人痛快,所以她决定不去填他挖下的那个大坑。 伏洛见她一副不满之色,揄揶着说,不急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感谢,笑容里全是宠溺。 最后替她擦了擦唇角,轻轻捏着金戈的下颚道:“啧啧,瘦了,是得多吃点。” 金戈轻蔑的看着他,心道这个伪君子。 伏洛无视她的眼神,笑得十分灿烂,眼底似乎透着难以诉说的愉悦。 嗯。今天他有些别样。 伸手戳了戳他,问:“你的伤,好了?” 伏洛一把抓住金戈不安分的手,分别贴到了腰上,肚子上,手臂上,最后落在心窝处,坚定的说:“好了。” 金戈有些奇怪他如此认真,研究了一下,笑说:“那天吓死我了,要是你死了,谁来替我挡各种神兵利器。” 伏洛比金戈笑得更有深义:“也是,那天为你挡刀子,九死一生,你要拿什么感谢我?” ……讨厌挖坑不填的人。 金戈撇了撇嘴,怎么感觉有点像某电视的台词,下一句是不是“以身相许”。 那她不得亏死,随便许了,她的钱钱何在,她的地位何在,她的风光何在。 更甚者,她如何调`戏良家妇男? 这话怎么答怎么被套,还是对这货傻笑的好。 结果,这货眼神一抖,道:“由于你子喻哥哥为你献出了身体,声誉已被毁,身体容貌已不在,再也不会有姑娘要我了,所以你要负责。嫁给我吧。” 金戈…… “我哥说了,我只能娶。” 哼,有这样求婚的么,而且她还要多撒撒网选择一下。 这货笑裂了嘴,满脸的狡黠:“戈儿的意思,你愿意和我结为夫妻了?” 金戈…… “好,”这货根本就不让她说话,直接拍着胸道:“我嫁。” 泥玛,这是神马状况呢,她金大小姐上当了咩。 娶不娶?娶不娶?各位,她金大小姐是娶还是,不娶? 嗯。没人回答,表示不同意。 “姐姐,姐姐!” 哐当~~有人推门进来,吓了金戈好大一跳。 伏洛这厮笑眼中立刻涌出各种兵器,唰唰唰向来人飞去。 来人惊得后退几步,撞到身后紧跟进屋的人身上。 一措眼,七嘴身后站了一大帮人,什么祼燕、壁月、休花,还有仲音。 另外还有两人,身着夜行衣,双臂抄胸前,庄严肃目的望着她和伏洛。 仲音把七嘴扶正,对他俩抱以歉意的微笑,并扫了一眼她和伏洛一直木有松开的手。 伏洛这厮收回兵器,仍然拉住金戈的手,问:“什么事?” 壁月把七嘴提到一边,瞄了一眼金戈,缓缓道:“刚才县衙发告示,说大牢有逃狱的,要搜城。” 伏洛拍拍身上根本就没沾一星点灰的衣衫,问:“你们找到逃犯了?!” 众人摇头。 伏洛笑。 众人也笑,仿佛卸下千金重担,然后各种姿势坐到屋内。 只有七嘴怯怯的拉着仲音,刚坐下,隔壁房间就传来声响,一干人呼啦又齐齐起身望向伏洛。 “裴大人回来了。” 冲说话的壁月递了个眼色,伏洛转头对金戈叮嘱。 “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让他们在这里陪你。” 第三十四章 什么节奏 语毕,伏洛领着壁月三人离去,余下四人仵在屋子里,感觉清静了许多。 目送伏洛消失在门外,金戈失神了半刻。回魂时,发现屋内四人正盯着她。 咳咳。 “你们尽管坐,尽管坐。我、我也要坐坐、坐坐。” 整日躺在榻上,她金大小姐都快残了。 金戈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斜依在榻,只好摇摇晃晃下榻。 七嘴还算懂事,赶紧跑上来扶她坐下,并倒了杯水递给她。 然后回到仲音身后,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泪汪汪的怯怯的盯着金戈,满脸的委屈,泫然欲泣。 金大小姐又被这副模样儿给萌翻了,赶紧问七嘴是不是怕她。 七嘴使劲的摇头,嘟着嘴说:“他不准我靠近你。” 金戈有些呆怔的盯着七嘴,又看了看仲音,表示不理解。 七嘴可怜兮兮的咬着手指又说:“他说,我要随时与你保持三尺距离。” 咳咳,咳咳。七嘴说的那个他,是伏洛吧。 还是不要延续这个话题,金戈果断换词:“七嘴,你们还好吧?” “嗯”,七嘴点头,眼里泪花更甚,“我和师傅都很好,只是……”。 嗯?!乖七嘴,别只是哭,给姐说说只是什么? 某只表现出一副无比关切实则满心猥`琐的模样,让乖巧傻呆的七嘴感动不已,当场就扑到某只怀里嚎啕大哭。 “七嘴?!你……”。 被七嘴抱着痛哭的某只既喜又忧,喜的是小正太主动投怀送抱鸟,忧的是伏洛会不会把她生吞活剥了。 “姐姐,你吓死我了。那天他把你抱回来,全身是血,像死人一样……”。 “七嘴,不准胡说”。 仲音打断七嘴的话,向还在走神的金戈歉意一笑,“不过,姑娘的伤的确挺严重,需要多休息。” 金戈无比怜悯的捧着七嘴的正太脸蛋,有些无奈的点头:“七嘴不要哭了,我没事。” 七嘴继续哭。 “你看我不是挺精神的嘛,别哭了,乖。” …… “快起来,这么大个人了还哭,让人很笑话哟。” …… “乖七嘴,你要是哭丑了,以后可不好嫁出去啦。” …… 两个穿夜行衣的家伙表情很欠揍。 七嘴终于起身,一边擦眼泪一边望着不停哄着他的金戈傻乐。 看着衣服上的大片泪迹,金戈有些哭笑不得,难怪伏洛不准他靠近。 仲音也颇有些无奈,冲金戈温和一笑。 “姑娘别介意,七嘴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在外面守了半月,这几天见你醒了,总是缠着我要来看你。” 七嘴眼里含着委屈的泪花,嘟着红红的嘴唇,一副哀怨样儿。 想到伏洛把这样一个小正太拒之门外那么久,金戈内心泣血,拉过七嘴哄道。 “七嘴乖,你看,我不是很好么。只是躺太久了,想动动。” 语毕,捧着小正太的脸“吧唧”一口……再“吧唧”一口……再意犹未尽,差点又啃一口。 七嘴顿时破涕为笑,开心的表示,她躺久了需要活动活动,非要扶着金大小姐在屋内转悠。 其实,泥玛,她不需要扶的。 望着七嘴漂亮的正太脸上布满了满足,金戈终究吞下了拒绝的话。 七嘴果然不负其名,只听他一直在叨叨个不停。 说伏洛找到他和师傅后命令另外三个“姐姐”将他们送回邑泽,他自己却连伤都来不及治就冲进山林中找她去了。 又说她是被伏洛抱回客栈的,而且那厮在她昏迷时一直守着她,不准任何人靠近,换药喂药神马的全是他亲力亲为…… 正转悠到窗边的金戈虎躯一颤:姐这身衣服貌似很干净,还飘着阳光的味道,谁换的??!!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七嘴见金戈定定的立在窗前面色有变,生怕她又出了什么意外,正太的小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 其实她很好,她只是不想多思考…… “外面在干什么?” 揉揉隐隐着痛的额际,金戈赶紧转移话题,指着街上的一帮衙门官差诧异的问。 两穿夜行衣的家伙几步走到窗前,几乎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好不容易扒拉开两人,金戈又问:“他们在观天象”?? 只见街上站满了官差、百姓以及江湖人士。 官差们有静立望天的,有拿着弓箭对着瓦蓝瓦蓝的天扫射的,有将手遮在额前远望的。 沿街还挂了不少鸟笼,百姓们,不管男女老幼均拿着竹竿捅树冠、捅旮旯…… 江湖人士则站满了房顶高处,极目远眺…… 这是什么状况?! “哦,他们在搜逃犯”。 好地方呀,逃犯跑了,全城动员齐心协力。 “逃犯会上天?入地?怕鸟儿?” “不会。” 明显,这两货跟不上她的节奏。 晚上,金戈拉住回房的伏洛问:“逃狱的是什么?”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下午谁也没有给她正确答案。 抛开县衙的兴师动众不说,那寻找的地儿也让人忧桑。 另据七嘴讲伏洛还派了壁月等人出去打探消息。 伏洛这厮脸上略有疲惫,见金戈抓着他不放,立马笑逐颜开,星瞳中闪过各种想法。 然后阴恻恻一笑,缓缓坐回榻边,狠狠捏了捏她柔美的下颚:“戈儿想知道,嗯?” 金戈了然的挑眉,点头。 挺欣赏丫随时随地捉弄她、给她挖坑的毅力。 果然这厮立马指了指自己那张俊俏的脸:“这里。” 金戈咬咬牙,邪恶一笑,伸手一掌朝那俊俏的脸蛋甩去…… 结果…… 结果,她不但被那厮抓住了手,还被那厮压住动弹不得,搂着她无限温情的说:“戈儿,你谋杀亲夫。” “我……” “嘘!” 不待金戈反驳,那丫的手就拂上她的脸,轻轻的反复的描绘着,如获珍宝。 她和他第一次在这样的距离下打量彼此。 他凝视着她的双眸,目光跟随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的挪动。 从她的额际到脸颊,从眉头到唇角,那么认真,那么投入。 每挪动一寸都流恋不前,仿佛要铭刻下深深的铬痕。 眼神从温情到深邃,最后溢满了不可抗拒的欲`望…… 望着他无可挑剔的俊美五官,她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特别是那深邃的黑瞳,她不知道她在这样的凝视下,还能不能正常呼吸。 当他湿热而柔软的唇,碰触到她的唇齿时,她终于暗叹:是真的没法呼吸了。 他吻着她,专注而柔情,小心而谨慎,仿佛她是一个需要呵护备致的瓷娃娃。 她并不反抗他的吻,反之却有几许期待和渴望。 更何况,他似乎带着他一世的深情,让她记得他与她的海誓山盟,记得他们的花前月下。 情不自禁陷入他的温`柔,甚至,回应他。 他慢慢的试探着加深了力道,吻得更深更动情。 直到两人都喘息不定,他与她才拉开那么一点距离。 相互凝望,互诉衷肠,似有千言万语,又化着无声的拥抱。 怀中的人儿令他难以自抑,胸中火热,情不自禁再次吻了下去,这一次却凭添了几分霸道,多了缠绵。 她的脸越发的羞红,根本无法抵抗他激烈的亲吻,只得放任他的折腾。 当少女深陷在他的柔情里无法自拔时,他深邃的目光终于隐了下去,慢慢抽`回身。 “戈儿,对不起。” 他突然停下,沙哑的声线表明,要收回他对她的爱对于他来说是何等的不易,又是何等的自制。 他起身,一并将她拉起来,两人相拥而立。 待平息了一些气息,他又将手指插`入她的发间,一记吻印在她的额际,久久不离。 好一阵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却又时不时轻啄。 “戈儿,我不能这样要你,这对你不公,我不能这样。” 突然的结束让金戈有片刻的失落,甚至有些魂不守舍。 “戈儿”,伏洛捏捏她的脸蛋,眼中布满了柔情和歉意,“我刚才是不是唐突了,你生气了?” 金戈呆呆的看着他放大的五官,舔了舔还残留着甜蜜的唇,一脸呆傻。 突然,他就那样笑了起来,温柔的充满了魅惑的笑,之后狠狠将她揉进怀里,说,“你好笨。” 金戈兀自清醒,对自己咬牙切齿:她竟然轻而易举的将心思如数表露了出来。蠢。 “你在骂我?!” 木有。 “戈儿,你肯定是在骂我哟。” 再一问一答下去,估计伏洛还要戏弄于她,干脆送给他一个白眼,懒得理会。 伏洛笑得更加的张狂更加宠溺,轻轻的在金戈额际落下一吻,说:“我饿了,你呢?” “我才不陪。” “由不得你哟。” 然后,金戈就被那厮强行抱到桌边,不久就上了好大一桌菜。 还没来得及抓筷,裸燕三人兀自撞进来,直接围到了桌边,皆道:我们也饿了。 我去……刚才,你们,在哪里? 伏洛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金戈,收回眼风扫向祼燕等,三人立马给他倒酒,上菜。 “你们是不是很闲?” 三人齐齐摇头,说有人在城外发现…… “姐姐,姐姐,快来救救师傅啊!!” 惊慌的七嘴骤然扑进屋来,打断了祼燕的汇报。一下子蹦跳到金戈身边,拉着她就往外跑。 幸亏伏洛眼极手快,将金戈扯进怀里,免去与地面的亲密接触。 为此,伏洛颇为恼怒,一手搂着金大小姐,一手提起七嘴就往外走。 余光看到裸燕等人一人端了一盘菜跟上。 第三十五章 不要抢 伏洛直接将七嘴提进仲音所住的房间,落入眼帘的那一幕让众人的下巴掉了一地,拾都拾不起来。 咱们谪仙一样的仲音,被世人所称赞的仲音正被一个姑娘压在桌子沿边。看清楚了,是压。 金戈很怀疑作者不是被板砖拍了,不然肯定是个变态。 见一大群人撞进屋里,躺在姑娘身下的仲音公子漂亮的五官既尴尬又无奈,冲金戈等人苦笑不已,而那姑娘却提着他的衣襟不停的问。 “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你必须得娶我,是谁下毒害你?敢谋害我的夫君,活得不耐烦了。” 模样之彪悍,气势之强大。 见金戈等人进来,仲音赶紧制止失礼的姑娘:“画儿,快起来,有人来了。” “七嘴你个讨厌鬼,马屁精,敢去搬救……” 刁蛮小姑娘边转身边骂骂咧咧,想她刚把七嘴这个家伙给打出门了,怎么又不知死活的带了这么大一帮人来帮忙。 小姑娘只骂了一半,恰好与金戈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咦”字还没出口,便迅速欺近金戈,欲将她扣个措手不及。 伏洛身形一闪便已稳稳退后几尺,与此同时祼燕等人已然挡在了他们身前。动作之迅猛,速度如闪电,几人喝声顿起。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嗯。像是活腻了。” “闲的……”。 金戈:“……” 她很欣慰啊,虽然她随时小命不保,但总还有些伪爷们和爷们在乎她的生死滴。 不过…… “青画妹妹,非衣不是你的良人么,怎么又找上他了。” 指指仲音,金戈似笑非笑,却露出一副不解之色询问青画,暗道这小姑娘与仲音到底是何关系。 青画毫不客气的甩了金大小姐一眼,像个被抢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将仲音抱了个满怀。戒备的望着她:“我看中的男人都被你抢跑了,这个不准你抢。” 金戈:“……” 伏洛:“……” 姑娘,不要黑她,她木有对仲音下手。 “你让开,姐姐救了师傅的命,师傅要以身相许……” 金戈:“……” 子喻哥哥,表要介样纸…… “你敢”。 青画指着七嘴暴跳如雷,一掌将七嘴拍飞,转身死命抱住仲音,对金戈恨恨问。 “丑女,你那个相好的男人呢?谁给你解的毒?相好的?” 金戈:“……” 暂时木有男人,也木有相好。子喻哥哥,表误听馋言! 伏洛黑着脸将面色抓狂的金大小姐拖到怀里,问:“他是谁?” 呵呵,呵呵。 “她叫青画。” “我问的是那个男人……”。 “那个,就是她害我中毒的。” 金戈搅乱“他”与“她”,乖巧的站在伏洛身边,无限控诉…… “待会再和你算帐。” 伏洛牙齿咬得咯咯响,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金戈飚泪,为自己的前程担忧不已。 祼燕三人却别开眼,深情款款的看着各自怀中那盘小菜,人和人果断的不能比哇。 那厢,七嘴扒拉着青画,想把师傅和那刁蛮的青画隔开,他还是最喜欢像金姐姐那样温柔的女孩纸。 可是青画就像一个八爪章鱼,根本就没有半分脱手的意思。 姑娘,你好高调。 不但如此,她还对金戈报以小猫般凶恶的眼光。 直到裴美雕进门,金大小姐才从她的目光洗礼中解脱。 至金戈醒来后,她就一直没有见过裴美雕。 并不是没有想过,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总是要见,躲是躲不掉。 只是她不知道再同他面对面时,她该如何才能表现出一种平常心态。 之前两人经历的种种让她有了避讳,知道他的心存了另一翻心思。她禁不住暗叹这到底是喜是忧,毕竟他是一个太监啊。 好吧,是一个顶着太监头衔的男人。 因此,她从醒来之时起就有一种害怕和躲避的心,潜意识下拒绝见他,拒绝知道他向他所表现出的一切。 裴美雕兀自出现在仲音房内,让金戈有片刻的无措。 偷偷瞄了几眼,发现他身形越发的削瘦,五官也凌厉了不少。 甫一进门,裴美雕毫不偏差的把目光投向了金戈所在之处。 金戈顿时一窒,不知如何是好,更不敢与他正视。 裴美雕的眼里有了明显的失落。 好死不死,青画蓦然跳起来,大呼:丑女,你男人来了。 金戈:“……” 伏洛…… “画儿,不要乱说。” 仲音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拉着青画轻斥。 青画则不以为然,偏着脑袋理直气壮的说:“我看到他俩抱着从树上下来……”。 “画儿,走,咱们出去。” 仲音实在是君子,尽管很恼青画,却也表现得和颜悦色。 青画则不依,拖着仲音,誓言旦旦。 “丑女的毒就是她男人给她解的,因为她的毒必须要男人解,当时她男人同她一同跳下了涯也。” 呼…… 众人深吸一口冷气,各种气场笼罩着金戈与裴美雕。 伏洛面色沉静如水,双眸却落在青画身上,看不出半分情绪。 金戈则张开了她的血盆小口,心却沉入地狱。 她的毒真的需要那样子才能解么,那到底是谁帮她解的毒。 找到她的伏洛?还是一直留守在她身边的裴美雕? 不要哇,裴美雕是太监也。 见此情境青画更加肆无忌惮,高昂着脑袋鄙视着她。 “哼,勾三搭四的坏女人。” 裴美雕怒也不解释什么,直接扣住了青画的咽喉,冷冷的问:“你是谁?” 青画沿袭了之前的恶狠,瞬间出手招招狠辣,却逃不开身体康复且愤怒不已的裴美雕。 最后还是仲音站出来,向呆怔的金戈赔礼:“金姑娘,舍妹青画冒犯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向你赔罪……” 哦,青画是仲音的妹妹。 不过,她貌似总是冒犯她哟,还把她当假想敌。 “我不是你的表妹,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众人…… 此女奇葩。 青画继续叫嚷:“你的毒肯定是他们故意下的,他们是不是危胁你,你才不敢说实话……”。 “住嘴。” 一向温尔文雅的仲音火了,青画立即住口,随即两眼布满了委屈的泪水。 仲音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对裴美雕道:“裴大人,你高抬贵手放了舍妹吧。” “你不是非衣吗?” 青画一改刚才的凶恶,眼泪汪汪的扫了众人一圈,吸着鼻子,可怜巴巴的说,“你们合伙骗人,你们合伙下毒。” 裴美雕将青画丢给仲音,兀自坐下,冷冷道:“信口雌黄。” “画儿”,仲音拉着青画让她赔礼道谦,“你别添乱了,是他们救了我。” “他们?”青画指着裴美雕一脸的不信。 “哎哎哎,小姑娘,咱们可是大好人。” 裸燕用舌头舔了舔嘴,吊儿郎当的戳了戳青画的肩膀,青画却反常的没有出手。 他们……很熟哇。 “我不信,你们救了人,为什么他体内还有毒?而她却没有了。” 金戈望天无语:她也不知道也。 “哎唉,我的小姑奶奶,你的戏唱完没?” 裸燕不甚耐烦,翘着兰花指对准青画的额头又戳,“我们又不是玉面丑医,能解全天下的毒。” “玉面丑医?!那个长得特别的丑,却在人前人后直夸自己面如白玉的玉面丑医?!” 青画蓦然蹦起三尺高,满脸的惊讶。说到丑的时候,还特地指了指金戈。 金大小姐一脸大囧,汗,是这丫头的审美观有问题,还是她的容貌真的有问题。 “这下算你聪明。” 祼燕不怀好意的扫了金戈与伏洛一眼,眼中全是纠结啊。 青画丢给祼燕一个你不早说和白痴的眼神,问:“人呢?” 众人不语,明显的表示:不告诉你。 祼燕也闭上嘴,直接返回原位跷起了二郎腿兀自吹着指甲。 青画又要发飚,裴美雕瞄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说:“九彩神鸟从县衙飞走了,据知情人说,这时候在城外树林发现。” 哦,原来如此。 裴美雕,乃此语解了她金大小姐的惑哇。原来祼燕要向伏洛汇报的就是这个事哇,那你最近是不是也为此事奔波哇。 慢着,九彩神鸟是个什么东东,仙鸟?大鹏?谁的?擦啊,作者你个变态,这不是仙侠文的说。 金戈忍了又忍,忍了继续忍,静待下文。 果然,青画又比划着大吼:“九彩神鸟?!玉面丑医那只据说鸟在人在,鸟亡人在,鸟现人在,鸟隐人在的九彩神鸟?!” 哦,此语又解了金大小姐三分之一的惑也,玉面神医果真是个怪胎也。 裴美雕五指轻敲桌面,冷冷盯着青画不语。 适当的沉默果然能胜过千言万语。 青画猛然抱住仲音,欢快的说:“你等我,我把那个丑家伙抓回来给你解毒,然后我们结为夫妻,生一大堆孩子。” “子”字还没落音,人就不见了。 众人满脑黑线。 仲音只得摇头苦笑。 青画终于被打发走了,众人坐到一起商量,如何通过九彩神鸟找到玉面丑医。 最后的结果是就在城内坐等,据说,那个玉面丑医生平最喜欢热闹的地方,绝不会隐世或是住偏避地儿装神秘。 而那只神鸟…… 众人讨论此鸟时,集体保持沉默。 金戈知道,她昏迷的时候错过了很多关健性信息。 她更知道,那个什么医肯定是朵遗世奇葩。 第三十六章 玉面丑医 一夜无话,第二天金戈早早就被伏洛叫醒。睁眼一看,泥玛榻前又是一干人等。 难道她金大小姐堪称睡美人?! 祼燕用白眼告诉她——当然不是。 据祼燕说,那个神鸟把昨晚追它出城的什么衙门捕头、江湖人士等全部给甩了。 现在独自一人,不,一鸟优哉游哉的飞回城内。 果真神鸟啊啊啊。 金戈赶紧起榻随众人悄悄的跟着它,只见那只破鸟这里停停那里歇歇,七弯八拐,几乎转遍了整个邑泽。 最后,此鸟东跳跳,西琢琢,就在众人以为它贪吃的时候,“嗖”的一下钻进巷子某楼里…… 赶紧跟上,抬眼一看,丫鲜艳的尾巴露在某窗台一角…… 这,不就是咱们住的客栈……的后门么。 一干人等相视一笑,各自散了…… 伏洛拉着金戈甩开了祼燕几人在街边买了早点小吃,还买了些糖人,然后牵着金戈的手大摇大摆回到客栈。 推开门,首先印入眼帘的是裸燕那丰满的翘股(唉,丫越来越像女人了。) 然后祼燕前面是壁月,依次往前是休花、七嘴、仲音、两夜行衣,最前面一个是裴美雕。 不过,金戈一到就被众人众星捧月般推到了冷着脸的裴美雕前面,玉面丑医的面前。 传说中的玉面丑医,闻名不如见面哇。丫果断的长得……不讨论。 嗯。能让这群奇葩排着队看“病”,而且还没一个敢吭声的,她金姐姐佩服哇。 丑医根本就不在意看病队伍的闹嚣,头也不抬指挥金戈坐下,让她伸出手给诊脉。 问:何病? 答:毒。 金戈蹙眉:青画不说她的毒解了么? 问:可解? 答:亦可亦不可。 满脑青筋。 问:可否诊金? 丑医终于抬起头看了金戈一眼,答:随意。 金戈垂眸,果断的将手上的糖人递了过去。 丑医眼角一抽,又看了她一眼,缓缓接下。挥手,换伏洛。 一翻问答,完事,伏洛让金戈递上了小吃当诊金。 依次诊断,诊金皆效防金大小姐:有腰带,有小刀,有香帕,还有假胸(肯定是那三变态的)。 最有才的当是仲音莫属,丫拂琴一曲以示给予高额诊金。 事后,金大小姐才知道,无论何事找丑医,先看病且只收金银明珠。 这次纯属意外,也因个中原由。之后,丑医捉弄金大小姐无数。 那是后事,伤心不提。 眼下,是让丑医悄悄的消失在邑泽,以防邻国、江湖众多寻医者阻拦。 而仲音师徒也得跟着他们,因为青画大吵大闹,非要让丑医先治好仲音。 但金戈等人有皇命在身,实在是耽误不得。又被青画威胁散布消息,只好将仲音三人一并带走。 打道回府,路途热闹不断。 玉面丑医每日早中晚为金戈和仲音诊脉一次,并配有三济汤药。 除此之外,他就每日与伏洛下棋。 临近玉城,金戈身体状况已然大好。 那日,伏洛突然下令让大家休息几日再行。 一直神出鬼没的裴美雕留下两夜行衣的家伙又独自消失了。 伏洛闲下无事,与丑医大拼棋艺,常从早到晚不吃不喝几百回合不见胜负。 那九彩鸟儿叫得众人不胜其烦,丑医终于挥挥手,将最闲的金大小姐招了过去。 丑医吩咐她带着他的九彩神鸟去附近活动活动筋骨,整天坐马车里,也挺磨人。 看了看伏洛,金戈没有拒绝。 神鸟的确是神鸟,金戈走哪儿它就飞哪儿,最多也就飞离三尺之距。 首次,金大小姐和神鸟安然而回。 第二次,神鸟终于耐不住性子在林中乱飞。 第三次,神鸟与一母鸟相识,被拐走,一个时辰后返回。 第四次,神鸟独自飞走,未回。 金戈等了半晌没见到神鸟的影儿,安静的回到伏洛身边,观棋。 直到傍晚,两棋友才发现只有金大小姐一人回,逐问。答曰:儿女情长去了。 两人对视,有片刻的错颚。 后丑医跑出去寻神鸟…… 翌日一早,丑医诊完脉,再次将神鸟交给金戈,道了句一定要带回,就走了。 金大小姐挺纠结,这东西长翅膀的,又不是狗狗,可以牵着溜…… 对呀,可以像狗狗一样溜啊! 于是,某林中,一绝色容颜的女子(呕~~~~)手牵一只努力向天空冲刺的九彩鸟儿,脸上布满了淡淡的忧桑…… 仿佛她就是那只鸟儿,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脖子上的那根小绳…… 快近午时,天空毫无预警的下起瓢泼大雨。 金戈拖着神鸟就往回跑,待听到“扑棱扑棱”声后,转头一看,顿时惊呆了——那只鲜艳亮丽得几近骚包的神鸟,被世人所传颂的神鸟——是一只白色的信鸽。 金戈手捧着这只被人画得光彩夺目、尾巴上还粘了几根长羽的信鸽,第一次发现她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伏洛同祸害布了怎样一个局?玉面丑医到底是谁? 手中花里胡哨的信鸽还在扑腾,金戈心中一动,赶紧取下绳子,信鸽立即朝林子深处扑去,她紧随其后。 此时天上雷声阵阵,风大雨急。 信鸽在前面三扑两扑就拉开了距离,金戈的长裙被荆棘杂草淤泥拖得挪不开步。 不一会儿信鸽便扑了回来,金戈一惊,暗道晚了。 抓起信鸽一看,腿上果然有一小竹筒。 再看林子深处,只有风声雨声雷声阵阵。 当伏洛和丑医找到金戈时,雷雨已经停了。 咱们的金大小姐在林中迷了路,还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被她抱在怀里的九彩鸟也折腾得够呛,已经闭着眼歪着身子了。 金戈见了两人啥话也没说,瑟瑟的将信鸽递给丑医。 丑医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抹熟悉倏然窜进金戈的脑海里,来不及琢磨,他已转身先行。 伏洛心疼的将金戈打横抱起,准备回去找丑医下副良药,以防风寒。 当天下午伏洛让大家收拾东西进城。 回到玉城,一行人直奔吸食客栈,准备将当在那儿的成鱼给赎回来。 街还是那街,地儿还是那地儿,招牌还是那招牌,人却不再是那人了。 却见,一堆汉纸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吸食客栈门前,皆是面朝内,背对街。 有的光着上半身,有的剩下一条裤衩。有的只着裤子,有的穿着衬衣,有的在关键部位仅挂着一块花布。 外围还有人在大声嚷嚷:我下注,我下注。 街上众多良家妇女有哭天抹泪的、有向苍天痛哭失声的、还有悲哀绝望的、更有指着那群汉纸大骂败家的、讨厌的…… 神马状况?! 祼燕三人骚首弄姿,拾阶而上,轻拍汉纸几位,抛媚眼无数。 不一会儿,汉纸们皆转首静寂,呆望。 三人扭着腰肢向客栈内走,汉纸们流着口水,自动让开一条道。 道路尽头,成鱼越发的俊美动人。 此刻的他,左肩衣服褪了一小点,露出一小点光滑白嫩的手臂(到底是男是女?摔~~~~~)。右手则猛摇骰子,口中大喊开了开了,买大买小,下注了…… 与此同时,祼燕三人已经走到成鱼身边,依次站出好几个激发男性荷尔蒙的姿势…… 阿米托佛,汉纸们沸腾了,全场爆狂,那下注的银子就像冰雹似的哗哗哗砸向桌子。 盛世空前略过不提,金戈在这里溜一句:据收拾残局的壁月说客栈的门框被挤倒了,他还动了点武力才镇压下去。该死的却还被几个男人趁机偷抹了几把,当然,那几个男人据说要躺榻上好久好久。 当晚,成鱼大摆酒席,招来威武雄壮的小二数个。 不但为金戈一行人接风洗尘,还庆祝今天的收入创新高,更感谢另外三人做为临场特邀佳宾献身。 据说,他设赌局,一是要求输者自罚,二是要输者回答问题一个。 赌局上千次,他却从没输过。众人不服,最后竟押钱下注。 如此一来,他怎好拒绝这白花花的银子,要知道他可是被银子害的呀。 嗯,看来,成鱼过得很舒适。 吃罢饭,成鱼安顿好仲音三人后,来到金戈房内汇报情况,众人早已等得有些不耐。 成鱼进来便说伏洛说得没错,凡带“吸”字头的客栈都大有来头。 成鱼在金戈一行人离开玉城后将吸食客栈调查了个一个二楚,最后被对方发现,不得已只好把客栈内所有人全部关押。 成鱼说老板虽然是个细作,却死口不道出背后主谋是谁。 他也只知道客栈老板每次都把消息送往城西某户人家,其余的什么也没问出来。 如此大动静,是否打草惊蛇? 成鱼说已经打草惊蛇了,背后的主谋很狡猾,早就编织了庞大的消息网。一根线稍微有异常,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和警惕。 吸食客栈虽是众多窝点中的一个小窝,但它的消息量庞大。被他们端了一点以后,也会让对方损失不小。 伏洛点头,说打草惊蛇也没有关系,一是可以让对方收敛一点。二来么,对方安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消息线突然断了一根粗线,总要花时间和精力调整一下,到时候密切注意一切不同寻常的变化就行。 不怕对手玩手段,就怕对手蛰伏不动。 “哦,还有个重要的消息。” 第三十七章 伏洛 成鱼谨慎的起身,立在门窗附近静听了一会儿,返回来说:“洛域国摄政王的小儿子被劫,送到这里的时候,恰好被我们遇到。” “你是说仲音?!” 冲金戈点点头,成鱼继续道:“据可靠消息,蓟国并没有参与此事。” “消息是真是假?” 伏洛出现了少有的皱眉表情。 “消息绝对属实,京中查觉不妥时,即刻派了裴公公前来救人。后来我又查证过,的确是他们的失误。” 众人沉思,一直将矛头对准蓟国的他们,无意中却陷入了另一个未知数。 照成鱼所说,除了吴国、洛域、蓟国,背后还有一只庞大的暗流在涌动。 幸亏对方选了个不靠谱的镖局,不然他们还要被人牵着鼻子转好久呢。 怪不得那晚红衣人下了血本要将仲音抢走,看来祸害也差点中了对方的道儿。万幸万幸。 想到此,金戈更加佩服祸害。虽然遗算了仲音,却及时的挽回了局面。 可让人头疼的是,这股暗流在三国间挑拨,他们对他至今没有眉目。 好像他们也陷入困境了,祸害和伏洛布的局是否会像蝴蝶效应一样发生变化?! “成鱼,你可查证过蓟国其他王子或是皇亲国戚?我要确定可靠的消息,排除蓟国的可能性,才能下一步的行动。” 成鱼摇头。 “我也考虑过,所以派人去刺探。结果发现蓟国除了凤羽,谁也没有这个本事。” 但现在确认不是凤羽所为,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那,洛域呢?” “这个更不可能,洛域国主是个傀儡。摄政王知道儿子被绑架后,所表现出来的愤怒根本不是在作戏。” “摄政王初以为是他朝内有人与他作对,想要将他推下台,不出几日便将朝内朝外查了个天翻地覆,顺带的斩了几个反对派”。 嗯,挺疼孩子的嘛。借刀杀人也不错啊。金戈偏了偏脑袋,突然很想知道洛域摄政王是怎么知道儿子被绑架的。 成鱼立即回说有人给他送信:“信中明言仲音在我吴国被绑架。” 嗯,明显的挑拔离间计。 “在朝内查不出,摄政王怀疑的的人就多了,不止是我吴国皇上,所以才没有急于出手。” 对成鱼的总结,众人非常赞同,表示这个低级贯用又屡试不爽的伎俩总能忽悠住很多人。 幸好他们无意中救下仲音,要不然,摄政王被人故意误导,一怒之下动用兵力,那岂不生灵涂炭,天下再无相安之时。 “那背后之人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的这一条计谋败露,导致的结果就是三国合力铲除他。”金戈揉了揉眉心,发现这事情越整越复杂了。 “不会”,伏洛摇头。“这只是那人的冰山一角,更何况,摄政王是多疑之人,从他借用绑架一事清理了一些反对他的人来看,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嗯”,成鱼赞同的点头,“就算我们救了仲音,摄政王也会布置眼线在我朝内。” 哦,金戈了解的点头,道:“这么说来仲音跟他们回去,也是摄政王乐于见到的了。” 众人认真的想了想,点头。 其实,洛域摄政王并不想发动战争,至少在这几年内。 他还要对他的政权进行巩固,还要铲除异党,为自己的篡位做好准备。 “我去看看客栈老板。” 见再无什么可了解的,伏洛起身要去见一见客栈老板。壁月赶紧吹灭了房内的灯,带着金戈等人像走迷宫似的离开了客栈。 客栈老板和他的几个手下被关在一间昏暗潮湿、充满霉臭味的石房子里。 几人均被铁链锁住,铁链一头埋在石壁内。 见到金戈一行人,皆嗤之以鼻,将头扭向一边。 成鱼妖娆一笑,缓缓走向其中一人。 顿时,几人如同见到鬼魅般缩成一团,眼中布满了恐怖、绝望…… 其中一人在成鱼笑容的笼罩下,瞬间发起狂来。疯一般的嘶吼着,狂叫着,把铁链拖拽得哗啦啦乱响。 果断的,成鱼等人不可小觑,竟将人折磨得如此颠狂。 见那人发狂,成鱼意图得逞,转身对早已惊恐的店小二道:“问一句答一句,不然……”。 店小二冲成鱼猛点头,重复的念着:我说我说我说。 客栈老板爆喝:“你敢。你要敢说半个字,领主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店小二绝望的看着成鱼。 成鱼不怒反笑:“你那所谓的领主早将你们作为牺牲品,送给我们了。” “我呸”,客栈老板冲成鱼吐了一口血水,“你个不男不女的妖怪,领主是绝不会弃我不顾的。” 一向护短的某只将骨节捏得咔咔响…… 金戈扫了一眼身边的四大美人,上前就将客栈老板踩倒在地,只听她对成鱼一字一顿的教诲。 “话太多,精神太好。成鱼,下手要分轻重,不该留的地方不要留。” 哼,敢说她金大小姐的四个保镖是妖怪,泥玛,她成什么了。 四大保镖齐齐欢舞,扭至金大小姐左右,仰着星星眼大夸威武。 金戈理所当然一笑:“你们是英雄男儿,别像个柔弱女子似的。” 当然,他们的确很娘们很人妖。但娘们人妖的他们只能她说呀,怎能让别人说了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伏洛将发怒完的某只拖回怀里,吩咐成鱼把客栈老板几人的衣服全部脱掉的同时,拥着某只款款出来,轻轻的扭了扭某只的脸蛋,哄着说:“戈儿乖,在这里等你子喻哥哥一会儿。” 金戈点头如捣蒜,却在内心鄙视了伏洛好大一把:穿着泳装的男人她见多了,伏洛这厮用得着这么紧张么。 回到客栈,伏洛安排成鱼继续追查客栈老板的底细,不能遗漏任何一点。壁月和祼燕去把祸害那辆昂贵的马车取回来,他们好尽快赶回京城。 人都安排出去了,伏洛毫不迟疑的把金戈抱进怀里,托着她的脸问:“累了?” 金戈发现自己最近有点抵抗不住美男计。 窝进那厮怀里,金戈一手勾住他的脖子,用行动表示回答。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拥抱和气息,如果有一天突然失去他…… 也许,她终将失去他。 想到奇门阵里的事,金戈的心就堵得慌,莫名的不安和烦燥让她不自觉要离开这个怀抱。 金戈很害怕,怕有一天事实是她一直拒绝知道的那样,更怕面对一切。 伏洛似是感觉到金戈的怯弱,将她抱得更紧,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那头青丝。 “别怕,有我在。” 她不怕,她只是……只是很乱,心里乱。 伏洛见金戈一脸纠结,不由得轻笑,抬手刮了刮的鼻梁,一个深吻落在额际:“小脑瓜装的东西太多会爆炸的,倒点出来,嗯?!” 她…… 那好吧,她要倒出来才行。 人在焦虑、绝望、恐惧的情况下,会不自觉的激发本能,同时也会激发体内或是思想中潜意识隐藏的东西。 比如有生以来的某些习惯、动作或是语言。 发狂的人在吼叫时带上了洛域国的方言。 店小二在恐惧绝望中不自觉的带上了蓟国的口音。 客栈老板在愤怒中用了肯定的语气。 “我想,你让他们脱掉外衣,是想知道谁更能御寒,谁更畏寒?” 伏洛似笑非笑的捏了捏叭啦叭啦貌似分析得头头是道的金戈的脸,戏谑道:“就知道你明白。” 金戈嘟了嘟嘴表示不满:“结果呢?” “结果啊”,伏洛指腹拂过她的唇,明显的,心不在焉。 “嗯啊,结果呢?” 金戈立马用上了萝莉招,使劲摇了摇伏洛,盯着他要答案。 伏洛眼神一深,并不急于回答,只是静静的凝视她,眸中渐情意渐浓,让人舍不得放手。 金戈心中狰狞一笑,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沿着他那俊美的五官游走。 抵挡不了的温度透过指尖缓缓传到金戈体内,如流畅的泉水般荡进四肢百胲。撞击着她的神经,感观以及她的知觉和理智。 “戈儿,我得与你保持距离才好。” 伏洛拉下金戈那只引火的手,他比她,还要努力才能保持相当的镇定。 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在她的额际落下一吻,深深的一吻,久久不愿离去。 之后,两人相拥而坐,将成鱼所说的细细分析。 看来店小二这几人根本就是来自各处,连顺藤摸瓜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一来,他们如何去做排查。 如果每个人都查一遍,那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此路肯定行不通。 伏洛捏了捏眉心,拍拍金戈的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别胡思乱想了。早点休息。” 金戈趴在他怀里,情绪底落,更多的是纠结。青画说得没错,她的毒早解了,他肯定知道原由,为何却一直不愿说出来。难道真的另有隐情,或者非要她亲口询问吗。 “嗯?!还在想?!”伏洛挑着眉,有几分玩味的看着怀里的某只,语气里明显的不怀好意。 “你子喻哥哥要怎样才让你不胡思乱想呢,嗯?哥哥我要好好想想看。” 然后,丫就意有所指的盯着她。 第三十八章 天子瘦了 呃,不容忽视呀。 金戈立马叉腰瞪眼,各种凌迟。 某哥搂着她大笑,笑声中全是狡黠。 一千只草泥马奔腾。金戈蓦然发现她的后牙槽痒得生痛啊。 秒杀了某哥好半天,某哥才艰难的收起笑。 金戈早就气妥了,这货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根本不怕各类神兵利器。 只见某哥笑完后,摇了摇她的脑袋说:“乖乖的睡觉,明儿一早起程回京。” 语毕,某哥一屁股坐到榻边。 囧。某只表示,哥你给某姐的压力很大呀。 这货明显看出某只的不满,又说,客栈那伙人比较混杂,每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现下希望成鱼能查到客栈老板的一些线索,看看他为何如此肯定领主要救他…… 某只点头,历经艰辛排除万难的进入了梦乡。 半夜被叫醒,迷糊中听到伏洛说借走将军令牌,又说让壁月陪着她。之后,又陷入熟睡中。 早上,丑医进来的时候,壁月和金戈刚吃完早点。把完脉,丑医换了药方闪人。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金戈在壁月的陪同下走出客栈,接他们的是那辆十分高调的马车。 休花还另买了三辆华丽的马车。一辆坐着仲音师徒和青画三人,一辆坐着丑医和两夜行衣的家伙,一辆坐着成鱼、祼燕、休花。 壁月和金戈同坐那辆最高调的马车。 伏洛是他们一行人出城半个时辰后才爬上马车,上来就把金戈抱怀里,开始呼呼大睡。 壁月已见怪不惊。至于他昨晚消失的事,金戈知趣的只字不提。 回到京城。 进城前,金戈与伏洛、四大保镖分道扬镳,她带着仲音三人和丑医回宫交差。 一月余没见到祸害,发现他越发的美丽妖艳了,莫非毒气攻心? 祸害为庆祝她得胜归来,特意私下办了一桌丰盛的庆功宴,宴席只有金戈和他二人。 傍晚,祸害办完公事换了常服直奔宴席,甫一进门就很自然的挨金戈坐下,顺势将龙臂搭到金戈的肩上,首先给她倒了杯酒,说:“戈儿辛苦了。” 然后祸害自己一饮而尽。 金戈则举杯,凉凉的看着他:不是应该她先喝么。 “戈儿呀,你不知道,没你在的日子,我过得好辛苦。” 美酒入腹,祸害就开始叨叨,边自行倒酒边大倒苦水。 “那些吃的喝的,让我倒尽了胃口。” 祸害一发不可收拾,接着又饮了一杯。 “我现在是食不知味,你看,我都瘦了。” 说罢,放下酒杯,把脸凑到金戈面前晃悠。 “你看,是不是瘦了,还老了许多。” 金戈还是认真的仔细的看了看,答:“皇上是瘦了。” 泥玛,她早看到了。他不但没瘦,而且面色红润,和从前一样的过得滋润。 “戈儿”,祸害苦哈着脸抓住金戈的手,让她环住他的腰,无限委屈。 “你量量,好好的量一下,看看,我是不是腰上都没肉了,瘦了好大一圈呢。” 金大小姐环住皇上的腰,顿觉无奈咩。如此有吸引力的动作,她要认真的惦量一下,看看祸害是不是在勾搭她咩。 “戈儿,你回来一定要给我做好吃的,把瘦下去的肉补回来。你看,我要再瘦下去,肯定连威严都没有了。” 皇上越叨叨越不像话,吓得金戈险些失了色,赶紧讨好的说:“皇上严重了,皇上是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仪天下王者风范,这是普天百姓的荣幸。” “咦?!”祸害一改刚才的态度,眼神一闪,调侃的望着仍然抱着她的某只,“戈儿离别一月有余,怎么变得如此讨好了。” 金戈叹气:丫就是一个别扭的、欠揍的主儿。 “皇上玩笑了,金戈一向视皇上为神明的。” “得了吧”,祸害一挥手,居高临下满脸鄙视着金大小姐,“你刚才就在诽腹我。” “金戈没有,金戈在心里问候你。” 得,这话让祸害彻底藐视,转头喊进一位公公。 金戈一看,这不是皇后宫中,那位睡得非常有高难度的小公公么。思及此,金戈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那小公公也恰好在偷看她,刚一触到她的视线,赶紧低下头躬着身将手里的东西呈给了天子。 祸害从小公公手里接过一个小盒子,挥退了众人,将盒子递到金戈眼前。 “咱们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祸害不是从来都从她这里吃拿卡要么,今儿怎么送东西给她了。 “哎哎哎,想什么呢,又不是送给你的。” 五雷轰顶。金大小姐继续环着天子的腰在心底呐喊:祸害,你个抽风的。 天子阴谋得逞,笑得得意非常,捏着抱着自己的某只的下颚左右摇晃。 “怎么?是不是被我伤到心了。” 她……忍,忍者无敌。 “啧啧,我们来看看里面是什么。” 皇上没有打算放过某只,不但不开尊口让她撤回双臂,还在某只的眼皮子底下慢悠悠的打开盒子。 金戈伸长脖子,在看到里面躺着一只精美华丽流光溢彩的红瓷瓶时,不由得双眼放金光。再一细看,红瓷瓶不但小巧可爱,还有很多镂空雕花,顿时哀嚎不断。 啊!!上天不公啊。这东西要落在祸害手里,定是暴殄天物。为嘛,为嘛,为嘛不落在她手里,让它流芳百世。 皇上睇了金戈一眼,单手执起红瓷瓶在她眼前各种晃,口里啧啧有声。 突然,瓷瓶从他手里滑落,毫无预警的掉地上…… 某只面有薄怒:祸害,你是故意让瓷瓶滑落,对吧。你丫糟蹋她还不够么,你丫玩弄她还不够么。难道你丫真的要把她这点小小的爱好一并扼杀了么。 想她金大宫女任劳任怨,做事不敢半点怠慢,哪怕要她的命,她也认了。 但,求求你,不要让她对这个世界木有兴趣好么…… 此时的金戈越起越气,越想越委屈,真想指天问一问为何她总得到这样的待遇,她甚至想好了要再痛痛快快哭一场。 “戈儿?”小瓷瓶落地的那一刻,祸害见某只面色不善,心弦似被拔动,赶紧拍拍某只的脸,认真道:“戈儿,看着我”。 金戈发现她竟然在天子面前露出不妥,又见天子面色凝重,暗忖她的表情肯定很糟。 皇上见金戈掩下了眸中一切,顿时有些懊恼。一改往日的调笑,将某只扳过去与他对视。 “戈儿,这个瓷瓶是我故意打碎的。” 与天子相隔不到一尺,帝皇首次在她面前露出贯有的严肃和认真是无法忽视的。 见环着自己腰身的某只露出臣子才有的惧意时,天子眼角抽搐,继续道:“因为它们是一对。” 虾米?!一对。 祸害,你好惨忍。 见某只一喜一悲,天子面有崩溃之色:“因为我要让它们成为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的一对也可以呀。 “绝无仅有的,世上找不出第二只的,唯有你才有的——一只瓷瓶。” …… 轻轻拭去某只眼中的泪花,天子想干脆一下子说完得了,免得他今晚睡觉耳根发烫:“别哭了,本来就丑,再哭更嫁不出去了。” 金戈:“……” “那个红瓷瓶是给我的吗?” 天子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厚颜无耻的某只:“嗯。君无戏言。” 金戈张开双臂欢喜雀跃:“在哪里,快给我。” 天子幽幽的看着某只朝天高举的双臂,某只赶紧环住天子的腰继续仗量。 如此,天子也不吝啬,让小公公又捧来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果然同刚才那只一模一样。 金戈喜难自禁,却听祸害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暂时还是由我保管吧”。 金戈:“……” 不日,各宫娘娘们皆知金戈回宫,忧愁多过欢喜之余又涌向天子的书房。 回宫不久,金戈又被这些吃食谑得死去活来。天子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金大小姐狂吐…… 子时,宫内下人房。 小公公张予锁好今儿获赏的碎银,端端的坐在榻沿沉思。 他是穷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天时国势不好,一家八口根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连遮羞的衣服都没有。 生患重病的父母努力的拉扯着几个孩子,任人伢仔说破嘴也不愿把孩子卖到富贵人家受苦。 天长日久,大哥二姐三姐怨父母不领着别人的好,都自愿去找富贵人家攀附。 而他越发勤快的干活,他要用双手养活年迈的父母,他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那几年寒冬腊月,他要到河里凿冰提水,还要替母亲洗衣浆裳替父亲砍柴劈柴。 瘦小单薄的他时常被冻得瑟瑟发抖,削瘦的小肩膀上一担装满水的木桶让他几乎无力承受。 晃晃悠悠的路过每日都要经过的宽大府邸,睨了一眼那高大而紧闭的府门,他总想不明白,为何世上有穷有富。却没发觉那街边站着的几名宫卫。 恰在此时,府门突然打开,宅府的主人恭敬的将一老一少送出来。 那老者虽然面目威严肃穆,整个人却显得有些孱弱。而那少年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俊美的五官让他惊为天人。 少年也望向了他,只一眼便让他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迫逼过来,瘦小的他已然有了窒息感。 “爱卿回吧,我与荆儿走一走。” 宅府主人颇显为难,见老者不容置疑的眼神。这才躬了身后退一步目送那一老一少走下府门前的台阶。 张予赶紧埋头急走,生怕一不小心触犯到这些高官大人被抓去痛打一顿。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第三十九章 小公公张予 一声冷喝,吓得小张予顿步不敢再行,却睁着一双倔强的眼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果敢。 只见他面前立着一位高大威猛的武官对他横眉冷目,他心中有些慌慌然更有些无措,却也不愿将怯弱的一面泄露出来。 “林护卫,怎么了?” 刚才那老者同少年慢步到两人身前询问,张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少年,却见少年望着他的手蹙起了眉。 张予想定是自己的陋容引起少年不快,不由得缩了缩,将布满血口皮肤粗糙的双手缩进破旧单薄的袖子里。 “回皇上,这个孩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属下……” 林护卫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今儿皇上带着太子来见伏将军,只带了他们四人跟随。 他需要随时保持警惕,若他的大意造成无可挽救的后果,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虽然,眼前是个孩子,可他也不得不防。 老皇上略抬手打断林护卫的话,看了看衣不遮体满面青色却依然将腰背挺得直直的张予,眼中流露出难以掩盖的悲苍之色,转瞬即逝,继尔用平静的声音道:“荆儿,许是他的年岁比你还小呢。” 威严的声音夹杂着张予无法明白的情绪,又偷看了一眼少年,发现他比他高出一个头呢。 少年也在打量张予,那双美目有着那个年龄阶段所没有的成熟。 张予瘦小的身板在他的注视下有些瑟瑟发抖的感觉。 良久,只听少年开口说:“父皇,儿臣想问他几个问题。” 老皇上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驻了几秒,点头同意。 少年问他:“你年岁几何?” 张予颤抖着乌青的唇答得不是很肯定:“十、十一、二。” 少年顿了顿,好看的眉头蹙起,又问:“你为何挑水?” 这话问得太简短,没有读过书识过字的张予实在想不明白少年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想他当然要挑水,若不挑水怎么洗衣服怎么做饭。 少年见他面露迷茫,不由得嘴角微牵,露出不是笑容的笑容:“你跟着我走吧,保证你能吃饱穿暖。” 听闻此语,张予浑身一凌,腰背挺得更直,迎上少年的目光坚定的摇头:“不,我很好。” 少年摇摇头,肯定的说:“不,你不好。你又冷又饿,甚至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而我那里有好衣服穿,屋子里还烧有火炉。你不用挑水不用劈柴,还有很多你没有见过的、想吃却吃不到的东西。” 这是一种**,一种谁也抗拒不了的**。但,小张予还是坚定的摇头:“不,你那里没有我要的东西。谢谢。” 寒风吹过,衣不遮体的他仿佛坠入千年冰窖,忍不住嘴唇一阵发颤,瘦小的身子却没有半分的软弱。 少年再次将视线落到他的身上,良久才缓缓道:“你想要的无非是一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日子。若你到了我那里,你便能如愿,终有一日你的父母会安安康康的过一辈子。” 张予很惊讶,为何少年能识得他的心思。却不知少年要表达的是不光指他的父母,他还要让全天下的父母和孩子都过上安康的日子。 张予还是摇头,非常绝决的摇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都不愿卖子求生,他怎能如此踏践自己,他不会跟他走的。 少年再没说什么,转身跟着老皇上走了。 坐在榻沿的张予看着自己一身太监服不由得释然一笑,他并不后悔穿着这一身太监服老死在宫里。 当那个少年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给了他三条路选。他同当年初遇他一样,毅然决然的做了选择——进宫。 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多年缠绵于榻榻的父母安祥闭上双目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世上唯有他可以信任。 曾经,那些暖和的衣服是他派人送来的,隔壁那个穷困的书生和对门那个五大三粗会点拳脚功夫的师傅也是他派来的。给一些他力所能及的活计挣一些银两,他知道,也是他做的。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一点他很清楚。但他很感激那个少年,因为他从不践踏他的尊严。他识字得给学钱,他给父母请先生得付药费,送来的衣物恰好是他家里所需要的,但仍然要算银两。 他给他养家糊口的活计,让他像男子汉一样撑起整个家。至到父母去逝,做为最小的那个孩子,哥哥嫂嫂却弃他于不顾。 当他们要将他卖掉的时候,少年终于出现。 “我给你三条路,一是为我所用;二是由你家人卖你为奴;三是自生自灭。” 少年褪去了初见时的青涩,身上自有一股无法忽略的威严,睨睥天下之姿仿若天成。 他知道,少年将来会是皇上。他承受恩惠的这几年也渐渐明白,当初少年所问的含义。 他还小,也没有胸怀天下的大志,更不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也不明白权力争斗和篡位的含义。只隐隐约约觉得他要跟随少年,忠其一生。 见他选择了跟随,少年不置一词转身又走了。他知道他只需等待便可,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好奇的就不能好奇。 他被一个老太监举荐进了宫,经过严厉得近乎苛刻的筛选和训练后,他被分派到后宫侍候太子妃。 太子妃是陈同老将军的女儿,生得国色天香如画如仙。 不过,他总觉得她不是个好相于的女人,双面佳人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你看,太子一来,她便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当家主母。太子一走,便对宫中下人打骂不停,下人都对她唯唯诺诺,整日里心惊胆颤的过日子。 这样的时日久了,他便学得很乖巧,讨得了太子妃的信任。 从进宫那一刻起,他再也没有见过少年,他见到的只是一个偶尔来看望太子妃与他形同陌生人的皇太子。 两年后,太子继位,他仍然呆在当初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宫中侍候。 新皇登基初始又纳了几位嫔妃,他发现陈皇后的脾气越发的不好,痛打宫中下人便是家常便饭。 再后来皇上亲点了一个奉膳的宫女,陈皇后连他也打骂上了。 那一日裴公公来传话,说皇上要亲驾皇后宫中歇息,他赶紧领了其余三个小公公将宫中一切收拾妥贴了,待皇上到了宫中,他们四人便守在宫门一刻也不敢怠慢。 说实话,那段时日他挺累,时刻小心谨慎的侍候着陈皇后,生怕稍不顺心便受到责打,搞得他吃不香睡不好。 陈皇后听说皇上要来,面色顿时大好,对下人也和颜悦色。他紧崩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这一松便在守夜时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还见到了那个长得五大三粗教了他一些功夫的师傅。 半夜被一个声音吓醒,睁眼便看到了一身朝服的胥将军,以及皇上亲点的奉膳宫女。 他偷偷打量着那个在宫中红极的奉膳宫女,只见她眸光清沏面容沉静如水,身材窈窕举止得体,一眼看去全身上下透着几许宁静几许泰然。 胥将军深夜将皇上拉走,刚关上宫门皇后便大发雷廷,将他们这几个下人赏了好大一顿板子。 皇后的贴身宫女俯身在皇后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皇后愤怒的面色渐渐缓和,转而有了冷意。 “哼,妄本宫养你们那么久,竟然在关键时刻偷懒,本宫打死你们都不为过。” 他知道,皇后将满腔怨愤泄在了他们的头上,谁叫他们睡过头没有拦住胥将军呢。 “现在本宫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可愿意?” 其余三人点了点头,他也跟着点了点头。 皇后的目光在他头上停了一秒,才冷冷道:“都下去吧,本宫看着就心烦。” 他赶紧谢恩退下,不出几日皇后借口裴公公事务烦忙,担心照顾皇上不周,将他冠冕堂皇的送到了皇上身边贴身侍候。 曾经的少年,现在的天子开口便问:“她可有对你交待什么?” 这是他与他的第三次对话。 在宫中混迹几年,他早已明白他是他的眼线、耳目,只是没想到他会利用皇后的手将他收回身边。 “有”。 他答,却没有长篇大论的转述皇后的话,也没有趁机表忠心。 皇上也不追问,只道:“你知道该如何做。” 他想了想,点头。 他当然知道,这么多年活得顺风顺水他不会傻到认为那是他的命。要说来,若不是他,他也早就没命了。所以,从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一刻起,他才是他的命。 现在,他仍然是皇后“安排”在皇上身边的“耳目”。 此刻已是丑时初,窗外响起轻轻的敲击声。小公公从榻上慢腾腾起身,将怀里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给窗外的人。 暼见天空中的那轮明月,小公公张予突然想起了那双明亮的眸子,他从她的眼里看不到阴暗,看不到诡计。她的眸光坦白得没有一丝瑕疵,这样清沏明亮的一个人…… 小公公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她在他心中是任何女子不能替代的吧,不然,他早将她纳入后宫了,还用得着如此哄着她么。 第四十章 顾嫔的挑衅 一日,侍候祸害用完早膳,金戈回到御膳房总觉得心神不宁。心里还在犯咕哝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胥安这大嘴巴的声音直击耳膜。 “珍宝,珍宝,你果然回宫了。” 金戈抚额叹息,暗道原来是这个丧门星要来。他这一吼,她金大宫女怕又要位列八卦的头条了。 只见胥安一阵旋风似的跑进御膳房,一把抓住金戈对顾太蔚表现出大大的不满:“我问顾大头,他竟敢不理我。” 金戈凉飕飕暼了一眼胥大爷的手,暗叹:麻烦,不要嚷嚷,内宫禁止喧哗。 “谁这么大胆,在宫内喧哗?” 这,是默菲定律么。 寻声望去,不知哪个宫的宫女立在御膳房前,怒气冲冲的将房内的人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停在了胥安身上。 “你是谁,胆敢私闯宫中,来人。” 金戈瞄了一眼胥安,这厮今儿穿的是常服啊,为毛,进宫不是都穿官服么。 更气人的是,胥大爷根本不理会那宫女,继续婆婆妈妈的说个不停。 然后,又有人问:“是谁在宫中喧哗,惊吓到娘娘可是个死罪。” 话刚落,好久不见的顾嫔盈盈出现在众人眼里,端庄的立在房门外环视四周,顾盼生辉的目光在金戈身上顿了顿,美丽的脸上带起几分讥嘲的笑容。 大宫女扶着顾嫔走进御膳房,道:“娘娘慢点。” “婉儿,你去看看我的汤可熬好了。” 顾嫔边走边说,自进门起,那双眼却没有从金戈身上移开。 “大宫女,好久不见,最近可安好?待会我要去给皇上送点汤,大宫女要一起吗?” 立在金戈身前停住,顾嫔显得有些热络过头。 金戈但笑不语,根本不想接顾嫔今儿故意发来的招。 哪知胥安这厮却突然笑说:“顾娘娘,怎么让好你亲力亲为呢,派人送去不就得了。你怀有龙种,要小心谨慎才对。” “胥大人,你这话可说得是”,一句话说得顾嫔满脸骄傲,抚摸着自己还算平坦的腹部,意有所指的看了金戈一眼,“皇上也是这么说的。可也不知怎么的,最近反应特别大,味口不怎么好,皇上心疼我,就让我陪着他一起用膳。” “那是当然,娘娘怀的是龙种嘛。” 金戈顿时拍砖:胥安,你丫找死呀。不带这样打击人家的,好歹人家是娘娘,有名份的,又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再说这顾嫔怀了龙种,天下人皆知。她回京时就有耳闻,今天,人家就是来向她挑衅的,你胥大人插什么嘴。 要知道她是膳房的管事,要是怀着龙种的娘娘吃的东西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就难逃其罪,搞不好死无全尸。 人家今儿来就是说:你,大宫女别得瑟,我怀龙种了,你得小心侍候着,要哪天本娘娘身体有个不舒服,你就看着办吧。 “娘娘,汤熬好了,可要送去?” 宫女将汤盅端至顾嫔面前,娘娘妩媚一笑,让人揭了盖,就着冒出来的热气认真闻了闻。 “嗯,是皇上爱喝的鱼翅汤。” 语毕,招手让人盖上,转身对金戈说:“也不知怎么的,自打我做了一次给皇上喝以后,皇上就爱上喝这种汤了,天天早晚一次。要是哪天不给皇上做呀,皇上就会亲自跑到我宫里来,非要喝上一口才行。” 娘娘,请问,你说的是那碗油腻难喝、祸害每次都命人倒掉的汤么? “娘娘说得是,皇上也夸这鱼翅汤是极品。”难喝的极品。 一听这话,顾嫔的下巴都抬到了天上,轻蔑的看着对她一脸嫉妒实则内心悲哀的金大宫女说:“大宫女说得是,皇上还夸我做得比御膳房都好呢。” 继续点头称是,泥玛,她金大小姐本来就是被祸害忽悠来的,别指望她的厨艺天下第一举世无双。 “好啦好啦,不说了。皇上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一步。”见她说什么金戈都一脸的钦佩,顾嫔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点到为止即可。 “娘娘慢走。” 金戈如闻天籁,忙着送神。 谁知抽风还没歇的胥安却把顾嫔喊下:“娘娘,你怀有龙种,的确不宜操劳,让大宫女陪你吧。” 语毕,直接夺过那碗汤塞到一脸不爽的金大宫女怀里。 背对顾嫔,面对金戈的胥安狡黠一笑,冲她眨眨眼,大声说:“有劳大宫女了。” 金戈咬牙切齿,不甚明白胥安这厮的意图。又恰好看到了顾嫔那张娇艳却充满挑衅的脸,权衡再三顺从的接下这挡子活儿。 走时,胥安又对金戈挤眉弄眼,笑脸上写着:我看好你哟。 金大宫女深深的鄙视了胥安一把,丢给他一个:你小看我的眼神。 于是,咱们的金大宫女在胥安半推半就下潇洒搅局去了。 来到御书房,祸害正在批奏章。看到刚离去的金大宫女与自己的老婆一起进来,眼中诧异一闪而过。 接着他便丢了朱笔,三步并着两步向顾嫔奔去,温柔的执起顾嫔的手。 “哎呀,爱妃你怎么又来了。朕不是说过了嘛,爱妃有孕在身,注意调养身子。” 顾嫔娇媚的倒进祸害怀里,撒娇的说:“皇上,孩子想你了嘛。” “好好好,朕的孩子,这么小就知道想父皇了,父皇也想你呀。” 擦。好变态呀。 金戈一个无语的表情满室乱飞,被祸害横扫过来的警告擒住,然后扼杀。 “来来来,看看爱妃今儿给朕带来了什么好吃的。” 语毕,丫又玩味的扫了咱们的金大宫女一眼。 “臣妾今儿亲自熬了皇上爱喝的鱼翅汤。” 哈,哈哈,哈哈哈。 某只看到祸害的眉峰几不可查的颤抖。 “嗯,还是爱妃懂得朕。放下吧,等朕与爱妃说说话,待会儿累了朕慢慢享用。” 说完,祸害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内心狂笑的某只。 这眼神的意思是:要么你去毁尸灭迹;要么你就给朕喝下去。 自作孽不可活…… “皇上,人家这次可是亲自熬的,你先尝尝嘛。” 明显,顾嫔不依,挟龙种以令天子。 祸害眼中厌恶情绪一滑而过,执起顾嫔的手大笑:“爱妃一片真心,朕迫不急待的想尝尝了。” 顾嫔喜难自禁,上前就将盖儿揭开,一股油腻味顿时溢满了整个御书房。 早有思想准备的金戈,没想到在闻到油腻味儿的那一刻胃里一阵**,仿佛有人突然用棍子在疯狂的搅动,搅得里面的东西直向咽喉倒灌。 毫无预期的恶心让金戈无法忍受,蓦然丢开汤盅狂呕。 然后,碎裂声伴随着顾嫔的惊叫响起。 接着,怀了龙种的顾嫔不知哪来力气,又快又准的抓住金戈,狠狠扇了几个耳光,一脚将她踢倒在地,不忘再在背上踩几脚。 这前后只一瞬间的事,金戈压着胸腹无暇顾及顾嫔的拳打脚踢。 也不知为何,她最近老是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早上才折腾完,这时又开始了真是一种折磨。 “竟敢冲撞皇上,来人,把这个死奴才给我拉下去,赏她三十板。” 坏了她献殷勤的汤,还不解气的顾嫔犹自发怒,非要把金戈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可。 金戈半趴在地上,呕吐得两眼冒金花,仍然无法抵抗胃里的抽痉。 身后两位小公公在顾嫔的怒喝下,惊慌跑来,一边一个架起金戈的胳脖拖着她就往外跑。快到门边时,被顾嫔喝住。 “把她拉回来,这里可是御书房。让她给我舔干净了,再拉出去赏板子。” 两个小公公互看一眼,又把金戈拖回去丢到地上。 金戈有气无力的支起身子,咬紧牙关不语。 “喝,还敢反抗,把她给我按下去。” 发髻猛然被人揪住,将她的头强行往下按。这时候的金戈硬着脖子,死活不愿低头。 “反了不成。” 顾嫔又是一脚踢到金戈的腰间,顿时钻心的痛疼使她扑倒在地,死死咬住嘴唇,差点没叫出声来。 两小公公见皇上没发话,越发的胆大包天,抓着金戈的胳膊压的压,扭的扭。 金戈想打板子也好,罚干苦累活儿也好,哪怕斩了她都认了。 今儿无论如何就是不能承受这样的侮辱,更不会照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的话去做。 蓦然想起,早上的心绪不宁原来是个前兆。唉,这么场闹剧,她真的输了。 祸害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如果没猜错,顾嫔也是看祸害的脸色行事的。 没有哪个后宫娘娘敢当着祸害的面姬然气指,除非他得到了祸害的默认。 顾嫔本就与她有过结,现在有孕在身,更是得到了皇上的独宠。 今天是她金戈失策,竟然败在了顾嫔的手里,她认。 金戈内心一阵不堪,与两个小公公使劲的扭扯着。头发也乱了,衣服也破了,手上还有血迹。 顾嫔在旁边怒喝无用的奴才,激发了两个小公公的斗志。 两人像是得到暗示,最先是对金戈狠扇了几个耳光,接着便无所顾忌的对她拳打脚踢。 金戈清楚的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晃眼看到施暴者狰狞的笑容。 抱住头卷缩成一团,努力减少伤害的金戈无声的悲哀。 真是小人得志,下手这么狠。 肉体的痛渐渐的逐于麻痹,却让心里的痛和恨显得更加的明显。 金戈突然就开始恨,恨这个惨无人道的宫廷,恨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利用,恨明枪暗箭。 恨,恨,恨,恨这里所有的一切。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第四十一章 顾太蔚 一声怒喝,皇后娘娘威仪的出现在御书房前,身后跟着胥安。 众人向皇后道安,胥安急急的向皇上顾嫔施礼,返身跨到金戈旁边,将躺在地上嘴角流血呼吸急促的金戈轻轻抱起。 “该死的,珍宝,你可不要害我,你要出事,金子把我大卸八块都不会解恨的。” 金戈抬眼见是一脸不安的胥大嘴,不由得苦笑:“胥大人,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么。” 胥安脸上再也没有玩世不恭,低咒:“这个恶毒的女人,动作真他娘的快。” 是呵,老娘这时候体无完肤,还有只手臂好像也被踢伤了。胥安同学你要有点思想准备才成呀。 “你们是吃了豹子胆不成,敢在皇上的御书房行刑。” 皇后老成,喝斥起人来毫无半分含糊。 “姐姐,这个狗奴才冲撞了皇上,妹妹只不过罚她三十大板,她竟然不服。” 顾嫔紧挨着皇上,面露愤怒。大有主母责罚下人,以正府训府规之模样。 皇后快速暼了皇上面色一眼,沉吟半晌,严厉道:“冲撞了皇上是该受罚,但妹妹把她打成这个样子……” “姐姐”,顾嫔委屈道,“我刚才被她气糊涂了,一个不注意,这些奴才下手就狠了些,的确是妹妹的不是了。” 虽感自己受宠,顾嫔却也知不可得罪顶撞后宫之主。 “嗯,妹妹知道就好。妹妹有孕在身,也别气坏了身子。” 皇后不会是个善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出手。 今儿这事,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金大宫女好歹也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却当着皇上的面遭受打骂。 皇后拿不准这事是不是皇上授意,自然就不会擅作主张。 “皇上,你看这事如何处理?” 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皇上面有薄怒,良久才冷冷道:“朕相信朕的皇后能处理妥当。” 语毕,转身出了御书房,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揣摸他的心思。 皇后望着那道略有怒意的背影沉思,好一阵才开口道:“大宫女金戈冲撞皇上,有过在先。却因已受责罚,拉下去赏五个板子,以儆效尤。然后送到太医院疗伤。” 胥安要反对,金戈立即拉住了他使眼色。 皇后警告似的扫了两人一眼,又道:“小公公下手不知轻重,擅作主张动刑,拉下去各赏五十大板,丢冷宫。” 两小公公吓得尿了裤子,连分辩的能力都没有了。 “顾嫔,你治下不严,放任奴才在皇上面前动刑,按宫规,应该罚你二十大板。但念及你有孕在身,就禁足十日以示警告。可服?” 顾嫔见皇上离去那一刻脸下便有些过不去,这时听皇后责罚又敢怒不敢言,只得啥话也不辩直接向皇后领罚谢过:“谢皇后恩典。” “罢了,都回吧。” 皇后也不管顾嫔有多少怨念,直接挥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书房。 顾嫔最后离去,走了两步,又返身回到金戈身边,居高临下嘴角勾起无限讽刺,冷笑的看着她。 淡然的迎着顾嫔的目光,金戈没有半分的躲闪和不屑,轻轻浅浅扬起了嘴角,眸子却不含半分情绪。 “哼!” 顾嫔看不到对手脸上的灰败和痛苦,气得拂袖而去。 胥安扶起金戈想直接把她送去太医院疗伤,金戈立即制止,并让他送她到刑房。 到了刑房外听到两个小公公凄惨的叫声由大变小,不一会儿就没了声。 胥安二话不说抄手抱起金戈转头就走,金戈满脑黑线,抓住他道:“你要到哪里?我还没受罚呢。” 胥安气极败坏,边走边叨叨:“罚?!罚什么,你要再受罚,估计就见阎王了,你一见阎王,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丫滴,别折腾了,她金大宫女全身痛得厉害,你再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她不想死都不行了。 可跟这样的人说道理就像对牛弹琴一样,只得放低了声音哄劝。 “胥公子,这是命令,五个板子我还是死不了的。你快放我下来,这样不好。” 胥安一扭脑袋,回答得干脆利落:“不放。” 呃。金戈差点一板砖给这厮拍到脑门上,你说这厮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呢,这个不但是皇后的命令,还是皇上的旨意,你丫想抗旨呀。 “放开她。” 一声沉喝,金戈抬头一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哟喝,顾太蔚,怎么哪里都有你,只是不知太蔚大人突然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胥安话里有浓浓的敌意,明显的对顾太蔚不屑于顾。 顾太蔚根本不理会胥安,焦急不安的眼神落在还被胥安抱着的金戈身上:“戈儿,我听到消息就赶过来的,你,好吗?” “好哇,她好得很。你没看到珍宝还有气在吗,没死呢,怕要让某些人失望了。” 金戈赶紧扯了扯胥安的衣服,让他别再尖酸刻薄了。 胥安冷哼,脸上布满了嗤笑。 这让金戈有些尴尬,只好对顾太蔚笑了笑,算是歉意的回答。 顾太蔚本对胥安面色不善,又见胥安一直霸着金戈不放,不由剑眉微拢,傲然的说:“放开她。” 大嘴的胥安破天荒的没有针锋相对,抬腿就走,却被顾太蔚拦下。 “让你放开,莫非你要强人所难。” “我放不放和你太蔚大人没有关系吧,我说,你不当值跑来这里瞎折腾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别挡我的道。” 顾太蔚脸一黑,伸手拦住抬腿就走的胥安。哪知那胥安早有防备比他更快,在他得手之前已先行闪开。口里还不忘挖苦:“哟,姐弟俩一个得性呀,都是狗仗人势。”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今儿休怪我不客气。” 顾太蔚反唇相讥,手脚齐动,同时攻向胥安的面门和下盘。 那胥安从小在他爹的武力镇压下没有培养成一代名将,只不过也有三两招诓人的架势,与顾太蔚相比,肯定是天镶之别。 但是,若两人在宫中因她金戈斗起来,那她的麻烦只会更多。 金戈黑着脸飚泪:一千只草泥马奔过呀,你们不能消停么,老纸还身受重伤呢。 “胥安,放开她,你竟敢趁人之危。” “哟,太蔚大人,你还有脸说呢。是谁把她打伤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怎么,现在你要来唱白脸了。” “你给我闭嘴,这是我和戈儿的事,用不着你来插嘴,我的事我自会向戈儿解释的。” 金大宫女的脸顿时又变绿了,全身上下都叫嚣着:等老纸好了,定要把你们俩丧神一起给解释了。 两人边争边打,顾太蔚步步紧逼,誓要把金戈从胥安怀里夺过去。 胥安嘴不饶人,抱着某只躲闪得吃力,却还不忘激怒对方。 不想将事情闹大的某只被颠簸得疼痛难忍冷汗直冒,忍无可忍之下,一把揪住胥安的衣襟,憋足了气大喝:“你们有完没完”。 一怒之下扯到身上的伤,顿时痛得全身一紧,满脸的隐忍。 胥安大惊,脚下一趔失去重心,眼看两人双双倒地。 顾太蔚眼急手快,高大挺拔的身躯灵巧转身,一把将某只稳稳捞在怀中。 那厢,胥安坐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指着顾太蔚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顾太蔚蹲下身把金戈轻轻放坐在地上,半搂着她,从后背缓缓输入真气。 金大宫女痛得全身颤抖,不敢有任何的大动作。至到一股暖流自体内流过,感觉真气不再那么紊乱,痛疼有所减缓,才稍稍松了口气。 “戈儿,好点了吗?” 顾太蔚收回手,一脸的歉意。 金戈抱住伤臂,答非所问:“因我做错事,皇后轻罚,只赏了五大板。” 顾太蔚眼中布满了懊恼和无奈,轻轻拭去金戈嘴角的血迹,了然的点头,心疼道:“你行吗?” 此语总算让金戈悬着的心放下一点,努力牵出一个无害的笑:顾太蔚深谙宫中之道,果真不会为难她。 “该死的顾大头,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人。” 胥安却不依,口无遮拦的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向顾太蔚,被顾太蔚一掌推开。胥安蹭蹭蹭倒退数步,兀自生气。 木法,谁叫他技不如人。 顾太蔚充耳不闻,连看都不看胥安,拂顺金戈耳际的乱发,轻声道:“戈儿,对不起,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语毕,抱起她便进了刑房,胥安也跟了进去。 刑房内,两个小公公被打了个皮开肉绽,丢在一旁不醒人世。 早闻宫中红极的金大宫女要被罚板子,平时懒得见血腥的管事公公早早候在了刑房。现见顾太蔚抱着个人儿进来,立马吩咐将两个小公公拖出去。 顾太蔚冷眼扫了刑房一圈,道:“换上新的。” 管事公公见顾太蔚面色不善,赶紧将沾满鲜血的仗具和长木凳撤了换上。甚至还在上面铺了一榻事先备好的厚被,未了凑到顾太蔚跟前乐呵呵的问:“太蔚大人,你看,这样可以了吗。要是不行,小的让人再铺一榻。” “够了,有劳公公费心。” 金戈立即接话,以顾太蔚和胥安的身份,生怕他们再提出什么要求,让那位很有眼见力也已做到仁至义尽的管事公公为难。 顾太蔚心下当然明白金戈的意思,不由得轻叹,眼中流露出无限的伤感,道:“你真的不愿意让别人为你分担一点么。” 第四十二章 丑医 窝在他怀里的某只实在不想与顾太蔚牵涉太多,当下也不想分辩什么。 顾太蔚最终还是叹息一声,小心翼翼的把金戈放下,就这个小小的的动作也让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顾太蔚的大手立即抚上金戈的背,给她输入真气以减痛疼。 公公们察眼观色,再加上胥安像个骂街泼妇似的双手叉腰瞪着他们,五大板也只是略微表示了一下便过去了。 仗毕,一直将手拂在某只背上的顾太蔚不等胥安抢先便要将她抱走,金戈立马阻止。 她最近很衰也,中奇毒、挨板子、受内伤外伤无数,零零总总加起来比十几年来包括上辈子的总数还多。 她才不要天嫉容颜被这些人害死,她要拖着这身伤独自一人走到太医院求医。 于是磨叽到最后,金戈只得退让好大一步,让两人护送她到太医院。 没想到半路被裴公公给截住,她没有被送到太医院,直接给揪到了玉面丑医那里。 那天,丑医见到面色惨白发丝凌乱身上布满斑斑血迹快不成人形的她,眸色一暗。嘴上却啧啧有声,说要是换成别的千金小姐,怕早就见阎王了。还好他是举世无双风流倜傥的神医,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就是神仙在世。 “嗯。我还是一个淡雅俊逸的神仙。” 丑医语调平平的自我评价,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捣好膏药,闻了闻,点头道可以了。 金戈靠在榻边看着丑医捣鼓着碗里的膏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 “你还真难侍候,这点小伤让本神医出马已经很不错了,还嫌本神医调制的药膏难闻。” 难得见到这位丑医叨叨,知道他连日来用尽全力不分昼夜的照顾她,还因她嫌药难闻便立即配上清香的药材。 对此,金大宫女心存感激,外冷内热的他让她感觉很亲切,也很亲近。 莞儿一笑,指了指他手里的药:“你应该感谢我,不是我的坚持,你制药本事能更上一层么。” 丑医当即停下手里的活儿,鄙视厚颜无耻的某只。 伤筋动骨一百天,金戈卧榻一月不到,丑医就说她整天躺榻上,吃得快成一头猪了,赶紧出去走走。 抚额叹息,金戈感觉丑医对她这个病号根本不上心。 忐忑下榻,金戈试了试手脚看可否活动活动。却见丑医坐在几前看书,玄衣飘飘姿态挺拔,十指纤长,指甲红润光泽。轻轻翻起一页,优雅安静,仿佛一朱兰花,再配上那张……好吧,别看脸了。 被丑医如此矛盾的形象着实刺激了一把,金戈横下心咬咬牙试探着走了几步,感觉还有疼感。叹了口气,乖乖的退回榻上躺着。 情愿像猪,也不愿残废。 丑医合上书,姿势优雅韵味十足,走到金戈跟前,面无表情的向她伸出手爪子。 “我是神医,你这个只是皮肉伤,而已。” 重组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你这点皮肉伤算什么,老纸天下无双,世人无敌,死人能医活,活人能医死…… 金戈终于被丑医那张木有表情的丑脸打败,由他扶着自己出门溜达。 丑医的住所地处偏僻,打扫出来后环境倒还雅致,甚至有几分祥和,在这宫中实属罕见。 祸害还特地安排了些宫卫守在这里,没有口喻,任何人不得进入。所以,除了皇上传召,丑医整日呆在这里为所欲为。 这厮把金戈带到一处僻静的花园后,丢下一句累了自己回去就走了。 金戈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撇撇嘴,任由他消失。 缓步慢行金大宫女边走边看心情渐渐大好,这园中竟有不少药草,看样子是丑医精心培植的,有些她到是认得,有些却从没见过。 想那丑医折腾着在祸害的皇宫中舞动铁锄栽这种那,会不会有一天挖了墙角…… 果然闲不得,一闲某只脑袋就会被门夹。 金戈悠悠转过小径,看清迎面行来的三人立即驻足而立,心中虽稍有惊讶,却还静候几人走近。 “姐姐,姐姐”。 七嘴就像好久不见的亲人一般,欢快的向金戈泪奔而来,却被青画一把提住。 “怎么没见你像对她一样对我,找死的节奏吧你。” 看着七嘴在青画的手里挣扎打闹,金戈嘴角轻扬。 她有点佩服仲音了,带着这两朵奇葩,那日子真不知要如何的泪奔。 温尔儒雅的仲音见到金戈也是一怔,继尔笑道:“看姑娘笑意盈盈,精神颇佳,果然如神医所说,已大好。” 金戈微微颔首:“谢谢公子关心,不知公子身体可好?” 仲音俊美的脸上漾起一抹柔意:“姑娘是有心之人,在下已无大碍,感激姑娘挂记。” 听两人一见面就文绉绉互相道好,青画暴跳如雷,蹦到两人中间指着仲音大为恼怒。 “我说仲音公子,天天给你煎药、缝衣、侍候你穿鞋吃饭的是我也,是我,不是这个丑女人。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姐姐别听她瞎说,师傅是我在侍候。” 七嘴不依,硬挤进三人中间,将青画和金戈隔开。 青画大怒,扭着七嘴的耳朵爆吼:“着死呀,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说的是实话,你是什么样的人,师傅还不知道吗。” “你……” “我什么我,你个野蛮的女人。师傅才不要娶你呢,师傅以身相许给姐姐了。” 金戈:“……” 仲音:“……” “七嘴,我要劈死你——” 青画抓狂,两人一个追一个跑,搞得这寂静的园内热火朝天。 晚上,丑医宁静致远的天地被特殊的来客打破。 皇后领着各宫妃嫔站满了整个庭园,声势浩荡,却没有往日的尊容华贵,居高临下。只见一个个都焦头烂额,神情疲惫焦虑不安。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嫔妃更是不停的走动,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并大骂太医院那帮饭桶。 无比郁闷的金戈走回院子,恰好看到丑医倒剪着双手从屋内不急不缓的慢步出来,皇后等人全数迎了上去这一幕。 “神医,有劳你了”。 皇后率先开口,被丑医摆摆手止住,听闻他淡淡道:“无防,皇后以及各宫娘娘尽可放心,待我去看看。” 众人脸上稍有缓色,紧随丑医,却撞见躲闪稍慢一拍的金戈。 气氛顿时有些异样,众人神色不一,眼神颇具探究。 金戈见躲不过,赶紧上前施礼,低眉顺目侧身让开。 皇上才是要紧事,一行人收拾起各种神情匆匆而过。正当金戈大松一口气准备返回房时,却被已出园子的皇后叫住。 “大宫女,神医说你身体已无碍,从今儿起你就回御膳房吧”。 剥削啊。 根据皇后的吩咐,金戈哀怨的奔到御膳房让人准备点心,她则回房换好宫服整好仪容,防止又被人拿捏错处。 一路上全是太监小宫女的私下议论,说皇上最近身体欠佳,茶饭不思,龙体整整瘦了一圈。 回到膳房,问明最近的膳食调配,金戈吩咐人另做。 皇后宫中那位奇葩小公公自从调到皇上身边后,跑腿的活儿几乎都是他在干。 这不,他正巧过来催促金大宫女,见到她不冷不热的说皇后催着让她快一点。 不敢怠慢,金戈特地备了一个精巧的食盒,跟在小公公身后一起过去。 殿外,之前那拨人还是一个不少的候着。好久不见的裴公公像尊门神一样立在殿门前,神色凝重。 自从回到宫里,金戈便和裴公公都在有意无意躲避着对方。 而金戈又是最郁闷最迷茫和最矛盾的那一方,因为醒后的她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他给她解的迷情香。 有时候很想亲自去问问她的毒是如何解的,可真鼓起勇气的时候,又觉得此话很难出口,立即气妥。 身处宫中的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终究是躲不过对方的。 只见裴公公依然是那张`万年不变的美雕面孔,凌厉的眼神只是略略扫过金戈,却稍有滞顿。 就此一眼,也让金戈心跳加速,险些端不住食盒。 皇后领着稍有品级的嫔妃跟着金戈上了台阶涌到殿门前,被美雕适时拦住。 “各位娘娘,皇上正在诊脉,需要安静,还有劳各位娘娘稍安勿燥。” 一群老婆再有不满也以老公为重,听裴公公如此一说,也只好耐着性子等在外面,眼睁睁又无可奈何的看着另两人进去。 皇后与金戈一前一后进了殿内,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浓到仿佛刚刚喝下了一碗苦得舌尖麻木的汤药。呛得金戈脚下一顿,身后似有人扶了一把,随即离开。 金戈微怔,强迫自己镇定,深呼吸,赶紧跟上皇后进入内室。 丑医刚好给皇上诊完脉,正在收拾药箱,头也不抬对来人道:“已无大碍,需静养。”, 七个字,两个符号,将之前所有人的紧张表现如数压了下去。 榻上躺着的人,昔日英俊容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腊黄的脸。 皇后哀哀的执起他的手,手已失去了光泽,布满青筋。呼吸孱弱,头发干躁散乱。 “皇上,你快醒醒,臣妾来看你了。” 皇后垂泪,伤心的抚摸着那张脸:“皇上与臣妾的棋局还没完呢,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能耍赖的。” 榻上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第四十三章 纠结的天子 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突然出现这般模样,让人看着就纠心。皇后越说越动情越伤心,最后哭湿了两张帕子才让人给劝住,被下人扶走。 走时不忘给金戈下死命令:悉心照顾皇上,做好一个尽心尽力的大宫女。 言下之意,你只是宫女,别借机上了天子的榻。 金戈抱着食盒,愣愣的看着榻上的人。这还是那个拥有整个江山,威仪天下的人吗?这还是那个指点江山,运筹帷幄视对手如儿戏的人吗? 也许她并不恨了,他也是一个凡人,一具肉体,也有生老病死。 他的绝决,他的冷眼旁观,他的利用,他的狠毒都是一个王者生来具备的。 如果她要得太多,反而是她傻她天真她蠢笨。可她不是这样的,不是么。 躺着不好喂食任何东西,金戈放下食盒轻轻的把天子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将清粥送进天子嘴里,希望他尽快好起来。 江山社稷需要他,天下百姓也需要他,他们不想再次经历战乱,天下也不能供手相让给它国。 起码他还是正德施政的仁君,起码他整日关心的是流离失所、哀鸿遍野,黄河缺堤瘟疫横行。 “嗯,戈儿做的就是好吃。” 怀中之人突然出声,吓得正在发挥圣母光环的某只险些丢了手里的碗。 “皇上?!” “我还要吃。” 金戈:“……” 他是在撒娇么?还是,特么的她有了错觉。 “皇上,你不能吃太多。” “可是,我瘦了,不是么。” 皇上一跃而起,直直坐到金戈面前,嘻笑的看着她,眼中却是无比的认真,仿佛在求证什么。 他早就醒了吧。金戈默,拾起掉在地上的下巴自个儿给自个儿压惊。 待收拾好碗筷,金戈笑了,眼神清彻透明,没有任何的杂念和情绪。 “是,皇上瘦了,需要多补补。” “如此,我的身体便大好。来人,更衣。躺了这么久,都躺出毛病了,不知道我那些爱妃们还喜不喜欢我的这张脸。” 小公公张予早已端出丑医兑好的清水给天子净了面,如同往日般俊美的脸顿时展现在金戈眼前。 望天无语抚墙出,此厮做假也做得一如既往的骚包。 金戈压下疑惑,老老实实的将更好衣的天子扶下榻,谁知天子脚下一软。金戈一惊竟没能扶住他,两人同时扑倒在地,裴公公也晚了一步。 金戈看到被她压在身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得直哆嗦,惊惶地从天子身上爬起。蓦然见到天子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天子面容接二连三出现过山车效应,差别太大,吓得金戈话都说不利落了。 裴公公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喝斥,只将皇上扶起。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金戈,有些虚弱的调侃:“还以为我的金大宫女天不怕地不怕呢,怎么这样就被吓跪了。戈儿乖,快起来,我有事与你说呢。” 她、她金大小姐没有怕什么,她只是、只是有些读不懂——读不懂世事,也读不懂人鸟。 “公公啊”,皇上见金大宫女犹疑不决的模样,忍不住问他身边的裴美雕:“我怎么觉得丑医那家伙把她越医越丑了,而且”,皇上故意顿了一下,吐出两字,“更傻”。 “皇上好眼力”。 ……好久不痒的后牙槽,今儿突然发痒。哼哼。 估计金大宫女神色太憋屈,那个骚包的家伙指着她笑得东倒西歪,连话都说不出来。 裴美雕如炬的眼神望着金戈时有了几分迷离。 金戈终于忿忿起身,不再搭理那只抽风的。想着待他抽够了,自然会停下。 这一等便等了好久,那只抽风的好不容易停下,一见她那哀怨泪奔的神色又开始抽笑,如此断断续续几次。 金戈恍然大悟,干脆掩面蹲墙角,才听得天子长吁短叹的自我压制下来。 唤过金戈,想起刚才几欲飚泪的纤细背影,天子又接近笑抽的边缘。赶紧憋住,挥挥手屏退了其余的宫人,留下小公公张予和裴美雕。 天子端着一张皇帝脸看着金戈不语,可金戈老觉得他眼角在抽搐。 好不容易开口,又差点破功,好在金戈听了天子说的话后一阵沉默,这才将气氛压了下来。 天子说:“傻子,伏家小子要和顾七小姐订亲,你说,送什么好?” 此话仿佛是当头棒呵,敲得金戈脑袋发懵,心似被谁狠狼抓了一把,疼得她呼吸一滞,神情恍忽。 皇上和裴美雕双双看着金戈,似想说几句轻松的话,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锁住微低着头一直不语的金戈,天子又道:“目前我不能亲自前往,而你最合适送这份贺礼”。 良久,金戈才点头称是,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子。 她的心其实是复杂的,犹如一团乱麻理也无从理起,早有耳闻的事也许就要成真了。 更何况,顾七小姐于他,看着就是天生的一双。 可在她心里,终究是不愿意面对这个事的。也许她接受伏洛的太多,太自然,便起了贪心。 身不由己,贪念是一大忌。 金戈无力笑笑:“皇上送什么都是大礼,只是不知道日子订在什么时候?” “哟哟哟,你看你,你看你,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呀。虽然长得丑点,脑袋傻点,但还过得去,你说呢公公。” 皇上这话虽然问的是裴美雕,可眼神却一直落在金戈身上,深邃的眸色莹莹流动。 “皇上说得是。” 裴美雕也盯着努力展现轻松的金戈,眼中布满了忧色。 “诶诶,别装模作样的,我可不是瞎子。以后,我给你钦指一个,你想要怎样的,告诉我一声,保下你满意。实不行,那我就牺牲一下自己吧。” 天子努力调和气氛,让金戈突然有些不适,还有些无语。 望天叹息,丫的,什么都逃不过这货眼睛,赶快结束这个**的话题吧。 偏偏这货在她意欲结束话题的时候拉拉杂杂说了好大一堆,不外乎就是两人订亲,他送什么好。 在列了五大篇物件,翻来覆去讨论了十遍以后,终于有了结果。 心思杂乱的金戈应付得有些吃力,服侍那货睡下后便感觉虚脱。 裴美雕一言不发的将她送出殿,穿过宫廊进入庭苑仍然与她并肩而行,根本没有返回的打算。 明亮的月色印下两条一长一短的人影,时而相触时而相离。 看着两道人影,听着轻轻碎碎的脚步声,一直沉浸在伏洛事件中的金戈明显的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异样,让这浓密的夜色显得越发的沉重。 微佯的气氛紧随两人久久不去,这让金戈的心更加烦燥不安。 偷偷瞄了一眼裴美雕好看的侧影,恰好遇到他也在看她。 两人视线相遇,某只老脸一红赶紧撇开眼望着天空不自在的道:“星星好美”。 裴美雕自然而然的望向天空,良久才说:“月朗星稀。” 某只差点咬了舌头,老脸更红:是木有几颗星星。 两人短暂的对话后,又是一阵沉默。 金戈着实被这气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想她要再不开口,估计美雕那丫冷霸的气势会没完没了的侧漏,到时候她更受不了。 做了几次深呼吸,金戈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淡定脸对裴美雕道:“你……”。 “我……”。 呃。金戈突然觉得好苦逼。为嘛为嘛,美雕童鞋你为嘛要与她异口同声,为嘛搞得像心有灵犀一般。 看着金戈那张几近抓狂的小脸,裴美雕眸光一软,撇过眼道:“你先说。” 被板砖拍过脑门的某只想也没想,赶紧接口:“你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美雕身形一顿,眸光再次落在某只身上,流露出几分苦涩几分迷茫,问:“还有么?” 某只挠了挠头,耳际的发丝兀自垂下几缕,仰起小脸肯定的点头:“没有了呀。” 裴美雕有一种吐血三升后的无力感,指尖动了动,终还是压下内心的悸动,难得的牵起嘴角,道:“对不起,你想知道的我不能告诉你。” 闻听此言,抽风的某只仿佛触电般全身一凌,张了张嘴,迎着夜风狠狠咽下哽在心里的话。垂下眼眸,任由内心纷繁复杂。 是啊,不知道也好,起码可以装着很快乐,装着无忧无虑。 裴美雕立在夜色下,故意忽略心中泛起的那抹痛。仰望夜空,似乎真有无数星星在闪烁,跳皮的向他们眨着眼睛。 他静静的开口,透着几许凄凉:“其实,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月色下的裴美雕有一种落寂和孤独,寻着他的目光看去,天边有一颗孤星,静静的洞悉着世间一切。 指了指那颗星,金戈说:“裴大人,你知道么,我很喜欢明净的夜空,更喜欢这些星星。” 裴美雕听得明白,幽幽叹了口气,看着月下那抹潋滟道:“谢谢。” 望着夜空轻轻一笑,金戈又指着天际:“它们很美,也代表着永恒。” 语毕,眸中有几许费解,有几许惊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生活在真实的世界。 裴美雕没有再语,只是静静的望着明亮的夜空,静静的听金戈讲些他似懂非懂的话语,待她不打算再说什么时,他才道:“皇上被行刺,刺客刀上有毒。” 第四十四章 伏洛订亲 如此突兀的话题让金戈先是一怔,继尔犹如一盆冷水浇下,从头至脚凉了个透:“什么时候的事?” 裴美雕冷漠的脸上显出少有的愤怒:“在你回京之后……受罚之前,该死的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 金戈哑然,怪不得祸害今夜如此反常,原来不是弄虚作假呢。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装得要死不活把脸搞成那样,一向爱脸如命的祸害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就是为了迷惑对方?! 好吧,奇葩人物的伤,她表示懂不起。逐问:“他们消息如此准确,莫不是有内鬼?” 裴美雕转身行了两步,似是若有所思:“应该就是宫里人干的,皇上严令此事被外人知晓,当晚知晓之人都全部灭口。” 看了金戈一眼,裴美雕又补充:“当夜当值的人只有两三个蠢货,其他的都被调值,且正常调值。” 正常调值?!好一个精明的对手,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她金戈回宫后下手。 想她从宫外带回四个身份不明底细不清的人,要是宫中一来人,皇上就被刺,首查的肯定是他们。 而目前,洛域国因仲音一事与吴国有些误会,边关又有一小股力量一直在不停的骚扰。要是载脏嫁祸成功,一场战争是少不了的。 如果与洛域国发生战争,蓟国会借此大好机会出手,那祸害就会遭遇两国夹击,被人瓜分。 见金戈蹙眉陷入沉思,裴美雕道:“他们目的非常明显,皇上被刺后立即找机会将你弄到了玉面丑医那里。” 说这话时,裴美雕虽是语气平平,却意有所指。 ……也许,或者,可能还是她想得太多了。 祸害这样做是不想把事情搞复杂,更不想分神去处理对方拿来扰乱视线和判断的事。 对手的伎俩漏洞百出,如若真被嫁祸,再在宫里故意煽风一番,众口烁金,她金戈到底也是百口莫辩,祸害不得不出面。如此,不正中对手的道儿。 但,就算如此,也不排除那四人的嫌疑。 不过,听裴美雕如此一说,能这样不动声色,不留一点线索的将皇上身边的当差公公调值,他定然常年在宫中走动,并有一定权力,懂得各宫各司的规矩。 思及此,金戈揉了揉眉心:“从他们以往的手段来看,目的绝非如此单纯。” 美雕冷哼,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屑:“皇上早有预料,就等着他们蠢蠢欲动的时候。” 当—— 远处梗声响起,裴美雕收回视线,犹豫了半晌,将手轻轻搭在金戈的肩上,道:“夜深了,早点回宫吧,明日我便派人把贺礼送过来。” 金戈没有拒绝那只犹豫的手,点点头,想说句玩笑或是关心的话,却发现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今昔有别,她与他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裴美雕冷俊的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失望,让她不知道该决绝还是……。 拾起纷乱的心绪金戈欲转身离去,裴美雕似是试探般手下一重扣住她,话中有浓浓的悲伤:“戈儿,让我最后抱你一次好吗?” 有人说不爱就不恨,不爱就不痛,不爱更不会伤。何况,他的身份是一名“太监”。 可是,她的心,痛了。 往日的打闹互嘲,相互暗讽解围,为救她不惜亡命奔波又身受重伤。恼她将他推给青画,恼她垂涎他的美貌。讽她身平如男子,讽她自不量力…… 往事历历在目,这样的男子,这样一个“太监”,却有着这样的情意。她怎么忍心如此决绝,如此残忍。 “戈儿,好吗?我好后悔让你进入花海,那样我就不用知晓自己的心,我就可以坦然的继续覆行那道约定…… 要是时光能倒流,我情愿回到从前,回到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裴美雕的话里尽是绝望,让金戈觉得自己好残忍。 在这暗流涌动,冰冷绝情的宫中,她怎么忍心一点温暖都不留给他。毕竟他们相识相携一场,毕竟他给了她那么多的保护,她终是不忍。 转过身,她缓缓走向他。每走一步,他脸上便多了一分希望,眼中便多了一份神采。 于他身前站立,她轻轻一笑,那双纤长的手臂主动环住了他的腰…… 他的心中有着无法形容的激动和欢悦,他紧紧的拥住她。一手环腰一手环肩,下颚在她的额间厮磨,声音低沉迷离,又仿佛几分绝决。 “戈儿,得此一抱,我将终身不会辜负。此生老死宫中不再抱憾,我会让它陪着我走过一生,是以你就在我身边。” 她靠在他怀里,倾听着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快乐,心中豁然开朗:冷酷的拒绝是一种伤害,豁达的面对才是人生的一种态度。 “裴大人,这一抱,就代表着我接受你这份情意,但却不表示我会给你一份情意。 你我能相识,也许是几世修来的缘份或是上天注定的命运。我不会用感激或是决绝来推开你,因为你把情意给谁是你的权力。 但,我会一直为你祝愿。” 抱歉,请不要说她自私,不要说她可耻,更不要说她该死。这样一份情意,让它快乐的存在着,总比孤独的守候着好。 他在她的额际留下深深一吻,仿佛要铬下来生的印记。 他轻轻的放开她,凝进她的眸底:“他说,我的来生将与你重逢,不管今生如何,我定要守候着来生。” 他笑了,第一次笑得那样灿烂,那样美丽,仿佛一朵盛开的曼陀罗。 尽管留恋着这一刻,尽管不忍抽身而去,可他终究还是潇洒转身,背影里不再是寂寞孤独。 守候来生!! 释然一笑,她看着他那坚定不移的背影,顿时觉得全身轻松。人生如梦,拈花之间,不过是看透红尘凡事。 她转身离去,突然理解他的潇洒为何意。 八月桂花遍地香。 金戈很喜欢这样的花,细细小小一朵一朵,不张扬不奢华。而它的香却淡雅而清新,自然而优扬,偶尔随风漾起轻轻浅浅一缕潦拨得身心欢愉舒畅。 坐在华丽的马车里,金戈双眼微阖,使劲的呼吸着偶尔飘进车内的桂花香,为的就是要平复她纷乱的心绪。 今日,京中顾府门前热闹非凡,达官贵人川流不息。街边马车小轿早已停得不见首尾,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金戈乘坐的宫轿刚一出现,眼见力极好的顾府小厮立马唱号,所有人全数下跪。 马车停下,身着华丽宫装的金戈,手捧皇上精挑万选的大礼端庄下车。 捧着这份代表权力地位和声望的大礼,金戈踏着宫步,踩着宫调,摆着宫内人士该有的脸,在众人跪拜下步幅沉稳大气使然的晃进顾府。 一路行向正堂,路过之地,不管达官显贵男女老幼皆如数跪迎。 金戈的压力山大啊,尽管他们跪的是她手里这份礼物背后的老大,但,面对如此阵式,她还是深感无力。 顾府宽大的正堂里按着顺序立满了顾家所有人,顾老带领全家老小齐齐向摆着宫脸立在堂守的金戈……手里的大礼下跪。 金戈装模作样的向众人举起大礼,态度恭敬的说了一通官腔,念了一大段念错的台词。 顾老又携家人一阵谢恩跪拜,然后起身小心亦亦接下皇上的大礼,转手递给与顾七小姐并肩而立的伏洛。 伏洛今日身着暗红,系黑色银丝绣花腰带,长身玉立剑眉星目。 顾七小姐温柔娴静,一身素色,婷婷立于伏洛身边,美丽的脸庞上笑意含羞,却有发自内心的欢悦。 伏洛将手里的礼辗转给顾七小姐,顾七小姐略显诧意,抬首恰好与伏洛那双带有鼓励的眼神相碰,顿时脸色一红,立即垂下美眸羞羞答答的接过。 两人在双方父亲的带领下又要去见宾客,顾七小姐赶紧将手里的礼递给下人,默默的立在伏洛略后半步之距,非常的知书达礼尽显良好教养。 伏洛笑得温和无害,偶尔与旁人道个礼,与顾七小姐说上一两句话。 顾七小姐脸上布满了红晕,却只笑不语。那场面倍感温馨,在旁人看来,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从始至终,伏洛与金大宫女都没有任何的语言或是眼神的交流,他们各走各的道儿,各干各的事,各行各的职责。 这种情况让金戈心里不是很舒服,隐隐有痛有伤有悲有怨,甚至有失落在肺腹间升起,五味杂陈百感厌倦,看着他身旁的佳人也觉有些碍眼。 金戈不由得憋得慌,一呼一吸间,仿佛有一把利刃在血肉上拉动,痛得入骨,却无法减缓。 可是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呢,两人如此般配,她也应同其他人一样感到喜悦才对,而不是心如刀绞。 看着前面两人走在阳光下,多么相衬多么和谐,他们会结婚生子,相伴一生。而她孑然一身,心如浮萍,如意郎君不知身在何处。 金戈愁眉微锁缓步而行,头上的阳光有些刺目,照在祼露的皮肤上有针扎般的疼感,缕缕光圈慢慢变色。 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仿佛排山倒海之势,将要把她整个人都淹没…… 第四十五章 抢亲 这次来顾府是例行公事,代表皇上出场。不能四处窜场同公子千金唠嗑,更不能到处闲游野晃。 在这黑压压的人群里,即使见到了父亲兄长也只是眼神交流,互问几声好。 金戈被顾老安排专人专地儿特别照顾,说是级别最高,仿佛金牌vip。 其实就是孤独的关在房里,要什么就给,要走哪里去有随从跟随,其他人见你都恭敬的退避三舍。 坐在屋内,金戈压下烦燥的心一个人静静的喝茶。 这几年来隔着宫门和那道墙,她早已知道自己与这些人、这些事隔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有了这道鸿沟,沟内和沟外的两个人怎么可能结婚生子,相亲相爱一辈子。她于伏洛,只是一个奢望罢了。 从怀里摸出一件精巧小物件,金戈出神的把玩着。 同为世间男女,伏洛和顾七小姐才是同一世界的人,她则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才是一对儿,郎才女貌,家世相当。顾七小姐单纯可爱艳压群芳,伏洛则是人中之龙。 确是喜事一桩啊,如此,何必庸人自扰,扰他,亦扰她。 收起她为伏洛准备的贺礼,金戈轻轻呷了一口茶,慢慢吐出心中的郁气。 外面仍然是人声鼎沸,喜气洋洋。而屋内,她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有几分寂廖。 门外有人求见,金戈听出是金老爹和金哥哥的声音,赶紧将两人让了进来。待金哥哥关了门金老爹坐定,金戈二话不说立即跪下。 一跪女儿逆天,竟让长辈于天地间跪拜; 二跪女儿不孝,从未在父亲膝下侍候; 再次一跪,女儿自责,从来都让父亲兄长担忧受怕,日日不得消停。 金老爹刹时老泪纵横,哽咽着不知说什么好。 做为父亲,他何尝不知女儿的苦楚。 金戈上前抱住金老爹,清泪长流,默默无声。 “女儿,我的好女儿,都是爹的不是,让你受苦了,让你受苦了。” 金老爹的膀臂因常年征战手握利器,因而粗壮有力。被他搂在怀里,既安全又慈祥,父爱如山耳。 父女哭完后拉着说了一阵家常话,金老爹终于想起旁边一直没有发表任何言语的金哥哥,赶紧道:“你们兄妹俩难得见一面,好好说说话,我这把老骨头去和老朋友叙叙旧。” 送走金老爹,金戈给自己的兄长斟了一杯茶递上。 金哥哥接过茶并没有喝,伸出手臂轻轻为她拭去脸上残留的泪痕。无声的安慰,体贴又温心。 “哥哥,谢谢你,我很好。” 良久,金哥哥叹息:“真的好么。” 望着金哥哥洞悉一切的黑眸,金戈沉沉叹气,摇了摇头,实道:“不算太好。” 接着又靠在金哥哥肩上,释放出亲人相见的喜悦:“现在,好多了。” “没个样子。不过戈儿,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样,有些人也总会出其不意。” “哥哥?”他是想告诉她什么,或者暗示什么吗。 金哥哥刮了刮她的鼻子,说:“看你那双眼睛,肯定又在想什么了。” 金戈不由得厥起嘴,表示你的确是意有所指嘛,人家不想才怪。 金哥哥伸手挡住那双眼眸,撇开脸立即叨叨,他最近出了一趟远门,物色了好几种小瓷瓶,到时候差人送过来,要是她不喜欢不满意不接受…… 金大小姐马上露出八颗牙,上面还有星星在闪亮。 金哥哥刚要调侃,就听得一声凄厉的尖叫自顾府南院传来,刹那间传遍整个顾府,将喜气洋洋击得七零八碎。 全顾府仿佛时间被定格,人们呆呆仵在原地,由莫名到惊讶,由惊讶到惊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老,率先向南院奔去。接着,他的妻妾们儿女们也慌然跟上,然后就是宾客。 大家都想知道,在这喜庆的日子里,顾府肿么啦。 门外凌乱的脚步声一拨接着一拨,金戈与兄长对视,从他眼里看到了了然。 她仔细的打量着兄长的面色,想从上面捕捉到哪怕一丁点的蛛丝马迹,结果却令金戈长叹一声。 金哥哥悠然的喝茶,用眼神鼓励金戈琢磨,得到的却是一只斗败的公鸡,不由得轻轻一笑,对妹妹道:“想知道,自己去看。” 金戈意有所动,却碍于今日的身份不好贸然行事。 金哥哥暼了她一眼,又曼声道:“何况,此事会惊动皇上。” 啊,对。她来这里不但要完成皇上的任务,还要回去向皇上禀明情况。 现如今不管顾府出了什么样的大事,她这个“特派专员”怎么着也得一并给汇报了吧。 如此,她便可以堂而皇之去“了解”事情的始未了。不过,大喜之日出现这种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呢,目的么…… 金戈担忧的看着她那位老神在在的兄长,唉,希望不要再节外生枝才好。 金哥哥无奈摇头,放下茶盏牵着金戈就走:“走吧,你也够慢了。” 顾家小厮恭敬的将金戈兄妹二人领到顾府南院,这里坐落着顾家小姐们的闺房。 不过已经三三两两围了好多宾客,大家脸色各异,对南院内的某小楼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见宫中的“特派专员”来了,立刻将目光放在金戈身上并退让出一条路来。 见此情境,金戈秀眉微拢:顾府管家太不中用了,让这么一群外人在府内围观,还对着顾家小姐的闺楼指指点点,也不怕家丑外扬坏了顾家小姐的名声。 据说,顾太蔚今儿请假回府了,怎么不来维持一下次序? 想到这儿,金戈快速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这里仵着的全是宾客,顾府一个人都不在。 当下心中一霁,不由得加紧了几步。 金哥哥与她有着同样的想法,略行了两步便对金戈说了句“我去看看”就朝另一边走了。 金戈来到紧闭的院门前,门外到是守了几个小厮,面对这些宾客的议论有些手脚无措,见到宫内的人更是一脸的惶恐。 领着金戈的小厮向其中一人耳语了几句,那人才慌忙的点头,急急的将她让进南院。 南院内小楼几幢小院几处,亭廊花草山石如画,清新淡雅暗香阵阵,处处透露出大家闺秀之气。 顾家小姐众多,除了早已出嫁的两个,另外还有三位住在这里,其中包括七小姐、九小姐和最小的十小姐顾焉。 十小姐顾焉也于前不久及笄,等不了几年,这漂亮的闺楼怕就要空了。 小厮带着金戈绕过亭廊,在后院看到了顾家几十号人,包括家丁小厮全都在这里。 众人一个个垂着头显得无比的激动,地上跪着两名小丫环,不停的流眼泪。两人的头上,是一根白绫。 只见顾夫人抱着顾十小姐哭得死去活来,顾老的小妾们也擦眼抹泪,面容上的真心假意一目了然,根本没有要掩盖的意思。 顾老身边站着顾七小姐,她无声的淌着泪,满脸的哀凄和绝望,甚至还有几分恨。 一名年轻美貌的少妇正在给七小姐擦泪,她哭得更加的伤心欲绝,几乎肝肠寸断,不停的念叨:我儿可怜,都这样了我儿还在忍让,老爷可要为我们娘儿俩做主呀。可不能毁了念儿的幸福啊。我的念儿,我命苦的念儿…… 说话声音并不大,在场的人却句句听得实在。顾夫人一听哭得越发的凄厉,几乎顿足捶胸。 怀里的十小姐顾焉终于受不住顾夫人的呼天抢地,听到这话后,呼吸急促滴凄惨滴叫了一声:“娘——”,然后就抱着顾夫人哭得昏天暗地。 顾夫人“哇”的一声,反抱住小姑娘大呼:“焉儿,我的焉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呢。你要死了,娘我也不会活了,你可不要丢下娘啊。 娘身边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了,咱们娘俩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你要走了,娘肯定也跟着去了。” 顾夫人哭得双眼红肿,妆容全无,哭得全场无不为之动容。 顾老铁青着脸,这里有伏洛的老爹老娘老哥,还有自己的女婿、儿媳以及她这个“特派员”,家里出了这场闹剧,让他老脸往哪儿放啊。 虽然金戈不知道具体内幕,不过看这阵势挺严重的。顾焉都上吊了,要闹出人命就麻烦了。 想到此,金戈赶紧退到角落,将自己视为透明。 “爹、娘。” 顾太蔚终于现身,身着一袭玄衣匆匆跨进来,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伏洛。 伏洛进来扫了众人一圈,神色凝重。先向顾老着礼,之后便立于自己父母兄长身后。一看就是翩翩公子知书达礼,知进退明事理之少年后生。 为此,站在他侧后面的金戈又着实鄙视了他好大一把。 下一刻,金戈便看到他那俊美的脸庞朝这边侧了侧,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反剪在背后的手做了个剪刀手势。 之前金戈的不快早已远去,见此情景心里立马又欢乐了。 曾经,喜难自禁的某只用了这个地球人都知道的呆萌手势,恰好被丫看到。 那丫立马捉住某只半哄半威胁问这是什么意思,某只一时兴起逗他,说这个手势叫“一生一世一双人。” 问:为何要两根手指呢。 某抽风的就抓起那丫的手,掰开了他的食指说是一生,再掰开他的中指说是一世,两手指就成一双了。 那丫似是了然点头,却又伸着两手指审视某只半天。最后看某只一脸真诚,才点点头收起手指头咕嘀了两句作罢。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是什么意思?” 第四十六章 豪门恩怨 金哥哥像幽灵一般出现在某只身边,打断某人的思绪,并照着伏洛那个手势在她眼前比划了一下,悄声问。 某只顿时小宇宙爆发,智商瞬间飚升,瞄了金哥哥一眼淡定回答:“哦耶。” 金哥哥…… 顾太蔚行事雷厉风行,不出一刻便遣散了看热门的人,还排人把顾老的妻妾和顾家小姐们送回闺房,又遣人将金戈等人引到偏房小憩。 坐下不一会儿,顾太蔚就陪着顾老和顾夫人进来陪不是,同来的还有另一位重量级人物——陈同,陈老将军。 陈同不但是四大武将之首,还是陈皇后的亲爹,太后的表弟。 顾府庶出的二女儿顾玖月便嫁给了陈老将军的庶出儿子陈泾为妻,两人还育有一儿一女,据说感情非常深厚。 几人一进门,顾老率先向众人连声赔礼道歉,声称家里突然出了这等事真是天大的笑话,实在是丢了顾家祖宗八代的脸,并对各位特别是伏公家内疚不已。 而陈老将军则拉着伏公大叹都老了,这把老骨头还得给这些不听话的儿女们折腾这折腾那,真是孽债啊。 说到此都免不了伤心感怀一翻,并对今日之事深表同情。 接着又向“特派员”金大宫女打招呼,说今日让金大宫女看笑话了,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为儿女操心的命啊,还望晚辈们不要取笑才是。 这陈老将军,一看就是来做和事老的。 碍于陈同的身份以及他和金老爹的旧交情,金戈当面委婉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所处的位置,得到了陈同的大力赞扬。 金戈给陈同见完礼,想到她既要继续装透明又要弄清事情真相,偏生被陈同将了一军不便开口说话,心里那股好奇免不了八爪挠心。 伏洛早暼到某只那双亮晶晶充满八卦的眸子,轻轻一笑,找了个正当的理由,逐开口询问顾老顾念儿母女为何哭泣,顾焉为何要自伤。此话一出,惹得顾老顿时尴尬不已。 是啊,今儿可是人家与自家女儿订亲大事,结果被自己家人搞得一塌糊涂,人家问起,理应解释清楚才对。 何况,人家父母兄弟一直没走,就是等着他给个说法呢。 思前想后,顾老暼了一眼陈老将军,见那和事老自顾喝茶,只得无奈的做了决策——说。 于是一出儿女情长的闹剧就像青春偶像电视剧一样展现在众人面前,还牵扯出了贵族婚姻的悲哀。 而金戈,做为皇上的代表,很不好意思的一字不漏的听了个全部,以便回去向皇上阐明实情。 其实今天这场闹剧皆因伏洛而起。 京城达官显贵通常都是你来我往,很多公子小姐也都熟悉或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孩子。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金戈小时候逞能救的那位哭得梨花带泪的小小姐。 嗯嗯,对的,那就是顾念儿,顾家七小姐。 列位知道顾七小姐和伏洛羊儿的渊缘了吧,在这里就不必再重复了。 现在要说的是顾焉,那位娇小的十小姐。她是顾老和顾夫人老年得子,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女儿,正牌嫡出。 至于她是怎么认识伏洛的,据顾老说是他们带念儿和焉儿去伏家参加宴席认识的。 嗯嗯,知道这事挺巧的,地球人都懂。 这一去呢,焉儿就对伏洛哥哥敬佩不已(为啥一小不点突然就敬佩他了呢,恐怕只有伏洛那厮自己才知道)。 后来接触的多了,焉儿就对伏洛哥哥产生了好感。 再后来,两家本就走得近,时常碰面,为此情窦初开的焉儿就把好感升华成男女情怀了(这个是本人总结解释的,顾老肯定不好意思这么说)。 伏洛本就是京城少女的梦想,而那二货一向不知检点,到处拈花惹草,惹得顾家姐妹双双陷入爱情不能自拔。 至从顾念儿与伏洛有了婚约后,顾焉的身体每况愈下,原本一个天真活泼的孩子,慢慢地,变得整日里忧愁满面沉默寡言独自垂泪我见犹怜……总之各种苦闷。 由于顾家人都沉浸在为顾念儿和伏洛张落订亲的喜庆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顾焉这孩子的失常状况,所以没有提前做到心理指导。 至到今日,无论如何也跳脱不了苦海的顾焉跑到顾念儿那里哭诉,并央求姐姐把伏公子让给她的时候,欢天喜地的顾念儿才如惊天劈雷险些被炸昏在地。 顾焉见姐姐久久不语,默默的流着清泪一步一步挪出房间。此刻的她万念俱灰,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唯有一死了之。 大喜之下受到晴天霹雳的顾念儿自己都还没有回过味来,那还有心思去注意妹妹一心求死的心。见顾焉失魂落魄的走了,呆了半天的她起身就往母亲那里跑去,见到母亲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顾念儿的母亲是顾老的妾,小户人家的闺女,因姿色出众被顾老看中,算是顾老的宠妾之一。 待念儿母亲搞清楚状况后,忍不住一阵悲愤。想她向来聪明博学,却受到顾夫人的打压,本就有些不平。 现如今她的女儿又仗着是嫡出硬想从自己女儿手里抢好夫婿,不由得恨意更甚,正要气乎乎去找老爷评理,却听得南院里传出顾夫人的尖叫。 母女俩赶到南院时,顾焉正被人从白绫上放下。顾夫人迎面就给顾念儿母女俩一人一耳光,然后是一顿痛骂。 待顾老带着所有人赶来时,顾夫人当即抱着昏迷的顾焉痛哭不止。 嗯。上面这些是金戈怕众人听着顾老的叙述太干巴巴了,特意将一些情节修饰了一下。 要说顾老可没这么说得这么详细,特别是两个女儿争未来夫婿的事只是略略带过。 顾老只说自己平时疏于照顾,夫人又太宠溺,害得自己以及自己的儿女在外在面前丢尽了脸面。 “以后,我定当严加管教,免得让世人说笑。” 顾老犹如一位内心饱含慈爱,外表却非常严厉的父亲般,说起话来言之凿凿。 顾夫人似乎不卖他的帐,还未等他总结完就起身说话。 “焉儿也早已到了适婚年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温柔贤淑,况且对伏公子敬佩非常,又是我与老爷的亲出……”。 “闭嘴”,喝断顾夫人的推销,顾老斥责,“妇道人家,整天搬弄是非,这事就是你给惹出来的。” “怎么成我搬弄是非了,当初我进门时,你甜言蜜语的哄着我说了些什么你记不得了。你说只娶我一人,结果呢,结果你弄了这么大一屋子。” 顾夫人不依了,估计早就对顾老的这些莺莺燕燕不满,借此出气再顺便打压顾老。 想当年,顾夫人娘家也是有权有势的,顾家娶了她实属高攀。 婚后,顾老在夫人娘家的打点和支持下,事业一路红火,简直是如日中天。 到底是温饱思ying欲,顾老根基稳后就陆续娶了这么多,顾夫人娘家也只有眼睁睁看着,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顾夫人怎么可能让这么好的一支股票落入庶出之手,要是庶出得手,她的后院就去了大半江山。那时候她这个正牌夫人怕是今生今世要看人家脸色了,这让她更不甘心啊。 原来,传闻果然是真的,顾家家宅不宁呐。 “你……你说些什么呢,别在这儿给我丢人显眼了。” 顾老气急,见亲家公陈同面色不霁,又见伏家人个个面露异色,那张老脸顿时成了猪肝色,指着顾夫人喝斥。 丢脸事小,出而反尔事大呀。 顾夫人一脸的愤怒,大有今日我就豁出去了的意思。 顾太蔚赶紧劝下父母,顾夫人为儿子着想只得忿忿离去,临走时搁下一句话:这门亲事我不同意,除非是焉儿。 得,棒打鸳鸯。不过,换一个岁数小点的,也许伏洛羊儿还开心得紧呢。 金戈偏头看伏洛,却见他也在看她,眼中得逞之色明显得紧。 心念一转,金戈又看向金哥哥,果不其然,他微不可查的朝她点头。 ……摔……这是什么状况。她金大小姐要仔细撸一下,把这条线索给撸直了再说。 顾老气得吹胡子瞪眼,陈同赶紧上前劝他消气。 顾老碍于情面,再不顺的气也得顺了,赶忙向众人赔不是,说自己枉活这么多年,还管不住内人。 一直未曾发言,却从头至尾都在现场的伏公冲着不停道歉的顾老摆摆手,掂量着将心里的话吐了出来:“……哪家没个家长里短的,只是,顾老你看今儿这事……”。 “伏公,今儿这事我定当公告天下,向你伏家及我未来的女婿赔个不是,待重择良辰吉日,再行订亲。” 人自贱,则无敌。他还巴望着和伏家结成亲家呢。 偏生陈同还在一旁不停的点头赞同,出言劝伏公这么好一门亲事可别毁了。 还没订亲顾家就要死要活的折腾成这样子,又遇到后院这把矛头明确的火在熊熊燃烧着,谁敢娶呀。 哪像她金戈这样的官家女子,家庭背景单纯,爹也是四大武将之一,只有一个兄长,何况还是全家的宝贝疙瘩…… 呃,当她没说过。 第四十七章 强扭的瓜 “这……”。 伏公愕然,没想到顾老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让人情何以堪啊。 想当年他与顾老同为四大武将,刀里来箭里去,要在战场上遇到这样无耻的人儿,早就一刀砍去了,省得费口舌。 至于面前这位吧,他着实不好砍他,也实在不便得罪,何况还有陈同在呢。 想来想去一个头两个大,他又想不出好招儿对付这种脸皮厚又自贱的人,只得转头看向伏洛,寻求儿子的帮助。 “怎么,伏公,你不愿意?!” 顾老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伏公,语气有些生硬。 他生怕这门好亲事给自家婆娘女儿给整没了,免不了提起当年的情谊以此打压:“你我同朝为官,当初四大武将名动天下……”。 伏公当然知道这些,若顾老这样叭啦叭啦下去,再加上陈同劝慰,指不定就更不好拒绝了,干脆摆手制止。 “不不不,顾老你误会了。我虽已告老还乡却时刻不忘我们在战场上的兄弟情意。 只是儿女之事乃大事,不止是你我搓合,也得听听晚辈们的意见吧。况且……”。 况且,你家人口众多家庭复杂,后院火大,当真是侯门深似海。再者你家夫人非要与你反着干,让我儿子娶顾十小姐。 若硬娶七小姐,估计我家比你家更不得安宁。我看还是算了吧……叭啦叭啦。 以上是金大小姐为伏公补充完整的,请各位过目。 “那,伏公,你看今儿这事该如何处理妥当,外面这么多宾客……”。 顾老可不愿到嘴的肥肉给丢了,言下之意便是:你看,我都请了这么多人做证,大伙都知道我家姑娘与你家儿子订亲的事。要是退了,让我家姑娘以后如何见人。 得,赖上了。 伏家人听完顾老的问题,面面相觑,眼中有不可抹杀的怒意。碍于金大小姐这个打酱油的代表在场,只得生生掩下,把眼神落在伏洛身上。 伏洛光明磊落的起身(啊呸,就是他惹的祸),对众人道礼,真诚的忽悠开了。 “晚辈恳请顾伯伯将此事作罢,一是婚姻之事父母做主,晚辈希望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包括顾伯母。 二来血浓于水,父母兄弟姐妹是一家人,不能因为晚辈而毁了一个家庭。 三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因晚辈导致顾家小姐轻生,人命关天,晚辈将终生内疚,不会饶恕自己。 还望顾伯伯原谅晚辈的直言,晚辈将会传出消息,说晚辈寻花问柳不务正业,有损名声。顾小姐得知后大为伤心,为保住顾家名誉选择轻生。为此,顾伯伯无赖之下退掉这门亲事。” 伏洛陈条列序,不卑不亢的举了三个因为,而且不惜毁掉自己的名誉来断了顾老的心思。 话已说到这份田地,顾老再老脸皮厚也不好纠缠,只得将手指捏得“咔咔”作响,终是无可奈何,只有作罢。 不久,坊间传闻果然如伏洛所说。京城哗然,从此,他便成了富家小姐千金唾弃的对象。 金戈抱着原封未动的贺礼怔怔的坐在回宫的马车上,颠簸的车辆让她心乱如麻。 不错,站在外人的角度来看,顾、伏两家订亲退亲一事的确如坊间所传,既是顺其自然,也是必然结果。 可就因为太过顺理成章,再加上伏洛和自己兄长的表现有些出乎意外。她不得不想到更多,想到假像背后的真实。 到底是什么样的真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导致全京城有了这样的轩然大波? 听着车外人声鼎沸,无外乎都在谈论顾、伏两家的亲事,金戈深深叹了口气。 马车突然停下来,小公公掀帘说前面有送丧的队伍,行动缓慢,是否先过。 金戈先是一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抬眼见小公公还等着自己答复,赶紧道:“死者为大,避让吧。” “好个死者为大,戈儿,我好想你呀。”语未落,伏洛的身影已然闪进了车内。 呃。这厮终于找上门了,还以为他到某个花楼去伤心欲绝了呢。 拍开伸向自己的那只爪子,金戈飞了个白眼给伏洛:“不是才见过面吗?” 对于突然出现在马车内的伏洛,金戈并不惊讶。思前想后,这货与宫中那位定然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她怎么能逃脱被拉下水的机会。 伏洛一脸哀痛,摸着被拍红的手,哀怨道:“戈儿,我真的好想你呀!” “刚才你已经说过了,我也知道你的心意了。” 扯起嘴角,金戈笑得假情假意,心里却没来由的欢喜。 伏洛给了金戈一个“你好假”的神情,执起她的手说:“戈儿,你说过要娶我的,可别耍赖哟。” “有吗?” 金戈先是心中一漾,继尔偏头问他,眼中流露出几分迷茫。 伏洛的脸黑了黑,下一刻紧紧将某只扣在怀里,星眸一闪,吻瞬间落下,将装傻的某只的惊呼封在嘴里。 他的气息令她呼吸急促紊乱,他霸道的占有着她的思想,霸道的占有着她的感情。 唉,这一生怕是难以逃避了。 闻着他的气息想着他的甜蜜,她怎能经住他的诱,惑,情不自禁陷入迷离。 得到了肯定,伏洛越发的不给她一丁点的喘息机会,情感爆发似要将她生吞活剥吃进肚子里,镶进血肉里。 许久,他也只是吻得久一些,最终没有再进一步。他稍稍拉开两人距离,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恣意的呼吸。 两人都没有言语,静静享受着对方的温柔。 又过了片刻,他再次与她分开。马车临近皇宫,两人相视一笑,不愿多说。 伏洛拥着嘴唇红肿面色娇艳的金戈,笑容里全是柔情蜜意:“戈儿,你可一定要娶我,不然我就没人要了。” 窝在伏洛怀里的某只脸颊还在发烫,强着镇定的捋了捋头发,假意不满道:“你这么坏的名声,我如何娶?” 伏洛眉头一挑,刚才还清彻的黑瞳瞬间布满欲!望。 金戈立马改了口气,展开一个自认为很倾城的笑容:“嗯。我刚才想起,那些都是人家故意坏你的,子喻哥哥其实是个好男人。” 伏洛那厮俊美容颜顿时笑得如三月阳光,一副满意享受的模样,执起她的手指轻咬,不停的呢喃。 “戈儿,我真的好想你。在顾府看到你时,恨不得掳了你就走。 那时候我好怕,怕你再也不理我了,怕你…… 答应我,无论将来有什么你一定要想我,一定不要忘记我,一定不要不理我。 无论你身在何处,一定要答应我,好吗,戈儿?!” 说到最后,伏洛的语气越发的凝重低沉,几近哀求的锁住金戈的眸子。 金戈心中升起狐疑,心思辗转千百回,婉然一笑冲他眨眨眼,三分调侃七分认真的问:“哪怕你订亲?” 凡事皆无定论,现在说长相厮守也许太早太早。 或者有人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但想让她说不介意,她总觉得既违心又说不出口。 谁知伏洛眼中逐渐有了恼意,手里的力道重几分,扣住金戈的后脑勺,狠狠的咬了一口她的脖子,气道:“与我伏洛订亲成婚,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的人只能是你金戈。” 金戈满脑黑线,暗忖不知道她脖子上有没有羊齿印。 “这个,拿着。” 伏洛也不管金戈反不反对,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坠气鼓鼓地塞到一脸呆傻的金戈手里。 金戈定睛一看,指尖大小的坠子竟是一个实心的小玉瓶,上面布满繁密的阴刻,且条条清晰,上下交错左右呼应,工艺精细琢磨光润,一看就是出自世家之手。 何况拥有此物之人定也是爱不释手,上面全是长期把玩的痕迹呢。 如此雕刻,如此珍品让金戈发自内心的惊叹。 “给我的?” 不是她金大宫女脸皮厚,实在是她喜欢得紧。 “嗯”,伏洛点头,又道,“从我娘的百宝箱里偷出来的。” ……哥,你当真是个传说…… “哄你呢。这是从我娘那里骗来的。” 望天,不一样么。 “喂,别那副眼神。这可不一样,至少我娘知道我把她的宝贝送给谁了。” 伏洛全身散发着危险的信号,锁住金戈笑得异常灿烂,仿佛在说:嘛?造反了是不,敢不相信我? 金大宫女赶紧宝贝似的把它挂在脖子上,翻来覆去的摩挲观赏,最后恋恋不舍的将它放进衣襟内,抬头问伏洛:“你怎么能坚信能退掉这门亲事?” 伏洛无奈的弹了弹金戈那个看似聪明的脑袋,继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凑近金大宫女小小声的说:“为夫只顾与戈儿亲热了,还忘了这事。” ……巴掌,招呼上。 “哎呀,你谋杀夫君。” ……捂脸。 回到皇宫,金戈马不停蹄的跑到御书房向皇上汇报顾府的盛况。 因伏洛在途中所说,金戈将转述的重点和细节改变了一下,把到顾府恭贺的达官显贵,顾府家所有人的态度和说法以及官员们私下的传闻八卦等如数讲给了皇上知晓。 今儿到顾府的官员金戈几乎都认得,而商贾富贵则是伏洛让她转呈的。 第四十八章 做人要实诚 伏洛说,顾家儿女众多,一入后宫封嫔,二入国仗家为媳;最得力的儿子是顾太蔚,余下儿子女婿皆是外官。 虽说个个手里无多少实权,但也可谓是枝藤盘结,牵一根便动一窝。 没有与顾家牵扯的目前有金家、伏家、胥家以及一些数不上号的官员,顾老早就有意与伏家金家结姻亲,只是没想到选错了女儿,惹得双方都不愉快。 这些并不能说明顾家就是那幕后黑手,甚至有线索表示这家人就是想要点权要点体面,让家族长盛不衰。 但可以肯定的是顾家势力不小,关系网盘根错节,怕早被那黑手利用了而不自知。 顾焉的情意和上吊是真的,也是她自愿的,但这其中也与顾夫人的怂恿脱不了干系。 顾家后院起火多年,顾夫人早就不甘。 好在她是正房,她的三个孩子混得也还不错,顾嫔入宫为嫔,顾太蔚已官居要职,剩下的就是顾焉这个孩子了。 在国仗府儿媳(陈同庶子陈径之妻)之位旁落的情况下,若顾焉嫁给伏洛,她在顾府的地位便稳操胜券,任谁都无法撼动了。 若庶女顾七小姐被伏家迎娶,那就不一样了,顾老的后院可能会分成三国鼎立之势,顾夫人怎么会让她人分权。 这一切都是祸害与伏洛早就料到的,只是从中煽了风点了一星点火而已,剩下的事就顺其自然。 祸害身着衬衣气色似乎还不是很好,坐在寝宫的大榻上眉头成了川字,苦思冥想,好半天才揉了揉太阳穴,道:“还不够”。 裴公公给他倒了杯茶,他浅呷一口便递了回去。 “这几年,各国边界一直存在着一股力量,他们不但扰军扰民,甚至妖言惑众煽风点火。 最近还传闻我大肆征军意在吞并周边各国,惹得凤羽火冒三仗,调兵遣将日夜守在边界,对我虎视眈眈,情势一触即发。 洛域摄政王又派了不少细作,明的暗的,意在警告我们不能有野心。 这一切都是他在幕后操纵,每件事都如乱麻,找不到切入点,根本无法抽丝剥茧……” “戈儿,我们做得还不够。不够让他看到时机,不够惊扰他让他出洞。” 祸害分析得丝丝如扣,脸上焦虑重重。 根基不稳,百业待兴,现在最需要的是整顿而不是战争。 沉沉的坐到书桌前,祸害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疲惫。 金戈认真的听着,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待他一坐下便替他揉肩,发现他肩上的肌肉是僵硬的,这是常年伏案过度疲劳所致。 唉。祸害其实是个好皇帝。 自从老皇帝撒手西归后,祸害就接过一个眼看即将被瓜分的破国。 这样一个烂摊子在三四载的时间里,突然掘起使邻国不容小觑,他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毅力。 “皇上莫非想从顾家那里打开突破口?” 祸害被揉得甚是舒服,换了姿势让金戈继续替他按摩脑袋。 “嗯。你们从邑泽回来终于证实了我的想法。原以为是它国想灭我,却不想这只黑手妄想让我自取灭亡,他取而代之。” 金戈暗自吐舌,想她手下这颗脑袋到底装了多少棋局,嘴里却道:“顾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戈儿聪明”。祸害本要点头,突然想到有双纤长的小手在他脑袋上又捏又拍,赶紧返过手臂拍了拍那双小手以示赞赏,接着又指了指他自己的后背。 忠诚可靠的金大宫女开始找背部的穴位,一翻捏捏拍拍,祸害疲惫不堪的脸上似有满足,谈兴大起。 “四大武将陈同、顾公、金玄、伏公在我登基前各守一方,对父皇忠心不二,若能结姻一二也不算坏事。 但若全部结姻连成一气,他知我定不会同意。 于是他便使计好让我出面破坏,一是试探我;二是想引起顾家及其背后干系对我不满,继尔牵扯朝政;三嘛,成之则对他有利,不成,他的利益也大过损失。 此事我既要阻止,也不能让他阴谋得逞。他也知我不会轻易上当,所以又把刚探出洞的爪子给缩了回去。” ……金哥哥不愧是状元啊,分析得太对了,皇上果断的不会随意让她嫁给谁。 “又走神了,好好揉揉,戈儿手法真不错,揉得我神清气爽。” 当然,这个可不是吹的,她金大小姐对全身穴位了如指掌,加上正确的手法和力度,那就是正综的中医按摩。 这可是技术加体力活儿,那像你后宫那些娘娘们,翘着兰花指在你身上吃尽豆腐。 第二日,金戈起榻发现她自己眼圈发黑,脚下还有些虚浮,不由得暗咒。 昨晚祸害神清气爽后又要批奏章又要吃东西,折腾完了大喊压力山大睡不踏实,要让她给按摩一下头部,缓解缓解压力。 这一折腾便到了三四更,金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刚躺下五更的梆子就响了,顾嫔宫里就有人来传话,说顾嫔害喜想吃甜汤。 得,金大宫女又得带两小宫女将甜汤送过去。 顾嫔斜躺在贵妃榻上,脸色苍白神情厌厌,只淡淡扫了一眼金戈,便吩咐把甜汤端过去。 正待要喝时,顾嫔似乎想起什么,让人舀了两勺倒进另一个碗里送到金戈面前。 “娘娘让你先喝。” 垂下眸光,金戈二话不说仰头喝下,顾嫔看了她半晌才慢悠悠的将那小碗甜汤喝完。 “大宫女昨晚似乎没有睡好。” 喝完甜汤,身边的小宫女立即从顾嫔手里接过瓷碗,并递上手帕。顾嫔拿过手帕轻轻拭了拭嘴角,又喝了口茶涮口。 金戈对顾嫔的问话不置一词,敛眉垂目站得笔直。 旁边一位宫女见金戈不说话,立刻附到顾嫔身边耳语了几句。 顾嫔边听边冷笑,不时还轻蔑的扫了金戈两眼,之后让人端了一个小箱送到她面前打开。 “大宫女昨夜辛苦操劳,这是我赏给你的。” 语气傲慢神色嘲讽,眼中尽是不屑之意。 那神态仿佛就是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小侍女为了攀龙附凤,魅惑皇上一夜无果,惨败而归一样。 老天在上,祸害不要勾搭她金大小姐就阿米托拂了。 扫了一眼小箱里的手镯玉钗银饰,金戈暗道:嗯,还好,货色上乘。 “大宫女想要什么,随便选几样吧。” 顾嫔查眼观色,见金戈似乎对箱子里的东西感兴趣,不觉又多了几分鄙夷。 金戈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送上门的好东西,不要白不收。反正顾嫔有的是银子,管她想的是什么。 “既然如此,在此谢过娘娘了。” 金大宫女在顾嫔浓浓怒意的注视下,毫不客气的选了好几样货色顶尖的东西,并顺手递给了身后两个小跟班,然后扬长而去,留下一脸铁青的顾嫔独自愤慨。 人就是要实诚些,搞那些虚的假的套话是木有意思滴。 “大宫女,这……”。 两个小跟班捧着贵重的首饰一脸苦大仇深的紧跟着金大宫女,要知道这些东西随便一样就能在京城里盘一个店呢,如若搞得好,这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嗯,还能嫁个好男人。 “给你们几个姐妹选的,拿去分了吧。” 金戈挥挥手,嫌弃的暼了一眼那些个阿堵之物,留下两个小跟班在原地欢呼雀跃。 迎着朝阳闻得报效寺的晨钟,金戈突然觉得世界很美好,生活也如此多娇。 自那日气过顾嫔后,金戈心情忒好。遵照领导指示,她白天睡大觉,晚上就去给祸害按摩。 虽然私下听了不少的流言蜚语,但都还是收敛消停,没有什么狗血故事发生。 今儿半晌,皇后宫中来人,说午膳要特别交待一下,另外让金戈午间也跟着过去。 皇上那边也已回了话,说中午让她去皇后宫中侍候。 备好皇后要的膳食,金戈领着四名宫女过去。刚到宫前就听得里面传来阵阵笑声,甚是欢愉。 踏进宫却见皇后端坐在正首,左侧是掌钰公主,右侧那位美女……嗯,远山黛眉肤白赛雪,盈盈一笑精巧的五官更显细致,星眸流光溢色,轻轻一眼,就让人全身上下无比熨贴。 让人好舒心的美女一枚,不过那美女眉宇间让金戈有几分熟悉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 安排摆上汤品佳肴,却听得皇后突然道:“弟妹,这就金大将军之女金戈,可还喜人?” 正在指挥小宫女的金戈一愣,饶是心思百转,也想不明白皇后为何要如此这般说话。 美女盈盈起身给皇后福礼,然后看向金戈展颜一笑:“大宫女倾城之姿又淡雅恬静,民女常听五弟说起,今儿一见,才明白五弟的心意。” 哈,难怪熟悉,那眉眼不就是顾家的基因么。 众位大大,此人便是嫁进国仗大人陈同府的顾家二小姐——顾玖月是也。 陈夫人真乃谬赞,你能以顾府庶女身份嫁到陈府,虽为庶子之妻,但你在官家小姐中也算是数得上号的。 皇后见金戈着礼却不语,不由得笑容加深:“顾太蔚可要加把劲了,咱们大宫女可不好求呢。” 第四十九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语毕,似有所指的扫了一眼摆着宫女脸的金戈。 “玖月姐姐,皇嫂说的是实话呢,当初连凤羽哥哥都夸她不得了呢。” 掌钰公主立即接口,语气里虽是天真稚气不减,却让人听出几分它味来。 金戈低头垂眸,暗道今儿是不是把忍字最高诀给拿出来。 “哟,钰儿,瞧你那模样儿,人家二王子对你可没二心。” “皇嫂”。掌钰的脸顿时一红,嘟着嘴拉着皇后的袖袍不依。 皇后嘴上打趣掌钰,却把眼神落到一直忙露的金大宫女身上,好半晌才拍了拍掌钰的肩安慰。 “你是皇家的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要是那个什么凤羽敢惹你不快,不但皇嫂我饶不了他,皇上也定会给你讨公道的。” “真的”? 掌钰抬起头,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继而又把目光落在某只身上,半嗔半怒道:“金姐姐,你和凤羽哥哥那么要好,一定要告诉他,可别让他欺负我哟。” 那个皇后,请你不要把“皇家的公主”、“皇上最疼爱的妹妹”加重语气,费口舌的伐。 还有,掌钰公主,她本人也很无辜也,她啥时候和凤羽那厮要好了,伏洛那二货才和他要好咩。 另外,你贵为公主可别和她一般见识啊,你那状似半真半假,实则警告的语气她金大宫女咋听不明白呢。 “大宫女,公主在说话呢。” 皇后笑得端庄大气,眼底却是冷意。 而某只却在暗自伤神,公主出口便是“姐姐”二字,她伤不起啊。 想她若答“是”,他们就会说她自持清高不可一世,敢与皇族公主称姐道妹;若分辩,他们更会道她仗着皇上的恩宠敢顶嘴;若不答,他们就会说她竟敢不回主子的话,无尊卑之分,反了。 更何况,凤羽此人心思慎密,行事作风阴晴不定,他与掌钰公主的联姻还是个未知数。 今儿那姑婶三人私下聊聊也就罢了,偏偏要扯上她这个外人,若今后有什么沾上凤羽的事传出去,她首当其中呐。 两权相弊取其轻,某只立刻下跪请罪:“掌钰公主贵为皇族,我等奴卑怎可当姐姐。” “嗯——”皇后盯了金大宫女好久,才拖长语气,让她起身,又故意板着脸斥责掌钰公主。 “公主越来越没规矩了,亏得是大宫女,要换着其他下人,还不得将公主这话当真呀”。 “是呵,不然五弟也不会这么死心踏地的向皇上讨要赐婚。” 顾玖月仍然是那熨贴的笑意,轻轻浅浅的落在金戈身上。 金大宫女只是默然不语,打定了主意练忍字诀。 “弟妹说得也是,改明儿有空我去见见皇上……哟,看咱们只顾着说话,饭菜都凉了,弟妹看看今儿的菜色菜样可好?” 顾玖月收回眼神,把桌上的菜轻轻浅浅扫了一遍,道:“果然不错。” 金戈继续保持沉默,不答腔也不接话。他们唱戏也甚觉无趣起来,如此金戈便默默的安排布菜。 布菜是门技术活儿,分阶层、分职务、分内外、分亲友,菜式菜色都各有讲究。 今儿是皇后宴请家亲,金戈就按着宫里的规矩将这些繁文缛节演了一遍。 虽古语有云食不言寝不语,但这勉强称得上是家宴,在桌上肯定还会聊些家常。 这等情形下,金戈自然要替皇后布菜,站的位置正好是在掌钰公主和皇后的中间。掌钰公主的吃喝则由她的宫女给张罗着。 吃到中途,一直在叽叽喳喳欢声笑语不停的掌钰公主突然脸色苍白,捂着胃,冷汗直冒。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掌钰倏然抓住金戈的手臂,喘着气大呼:水,水……苍白纤长的手指因痛苦几乎掐进金戈的肉里。 此时的金戈正夹着菜往皇后面前的盘里送,被她猛然抓住手臂,毫无防备的一抖,那菜便华丽丽的向皇后身上飞去…… “皇后小心。” “找死。” “公主。” 啪—— 顿时一阵骚乱,有喊声骂声,还有焦急的呼唤声,以及瓷碗破碎声。 皇后身后的两个宫女动作奇快,在金戈欲闪身护住皇后时,一人已然伸臂挡在了皇后的身前。另一人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瞬间她的齿间便有了腥味,力道之大差一点令她诅咒出声。 下一瞬,那宫女脚下发力暗下踢向金戈的腰肋时,金戈已经有了防备,不动声色的躲开,转身时恰好捕捉到掌钰公主眼中的狠恶一晃而过。 那厢的顾玖月也在同一时刻起身后退,脸上的浅笑虽变成了惊慌,眸底却是异常清明。 电光火石间金戈选择蹲到掌钰公主身侧,一手覆盖在她压着胃的手上,另一只手却覆上她后腰的肾俞穴。 耳闻身后劲风聚然消失,金戈立即唤人传御医,然后将公主抬到软榻。 轻托掌钰公主的腰金戈协助众人将公主挪到榻上,刚转身便听得一声惊叫,感觉有东西在她的肩上狠狠撞了一下,眼角余光暼见一股滚烫的热流至肩而下,如数倾倒在身上。 眼看着冒着热气的滚水浸入衣裳内,金戈牙关一咬,硬生生忍住手臂外侧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她整个人差点惊跳起来,眼风扫到一名陌生面孔的小宫女有些歉意有些绝望有些悲哀的看着她。 呵,那小宫女道还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命运在被别人利用的那一刻已不再由自己掌控了。 强忍着神经未梢发出的痛苦哀嚣,金戈因疼痛而剧烈颤抖的手仍然不敢离开掌钰公主的腰。 金戈知道,现在的她寡不敌众。她更知道,想要陷害她,有人自然会留下伪证。她不必过多的去防备什么,她只需要光明正大的活动在每一个人的眼皮低下,保证今儿在这宫里能全身而退就好。 这宫里聪明的人太多,总有人会百密一疏,也总有人会利用这些人和事。至于她自己的烫伤……会好的。 御医来了三个,金戈与其中去请御医的一个小宫女对视一眼,心中颇为感谢,不枉她平日里护着她们。 皇后命令御医给掌钰公主诊脉,金戈则乖乖退到一边站定,让自己立于众目睽睽之下。 三名御医连大气都不敢出,挨个儿给掌钰公主诊脉。皇上赶到的时候,御医们已经给掌钰下了诊断——中毒。 当着皇上的面,皇后命令把在场的所有人留下审问,金戈首当其冲,被拖到了皇上皇后面前乖乖跪着。 御医们一一向皇上呈述掌钰公主的情况,三人诊断结果基本一致,都道是食物中毒,不甚严重,煎几副药多休息即可恢复。 皇后瞄了一眼皇上,问御医们是否确诊,御医们皆点头称是,的确是食物相冲导致公主中毒。皇后这才舒了一口气,不停道万幸万幸。 呵呵,终究不敢出手太重,只是小人之举。 “其他人可有恙?”皇上至进门起,面色一直铁青,凌厉的扫过一片狼籍的宫殿,冷冷开口。 看吧,聪明人就会抓重点。明白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的人同样面面相觑。 好一阵窒息的沉默,最后颇具威望的老御医战战兢兢站出来说,目前皇后和陈夫人都没发现异常。 “不过……”。 老御医拿眼四处瞄了一下,欲言又止,似在犹豫又似顾忌,一副皇上不恕罪我就不敢多说的模样。 皇上一向讨厌这种时常中立,却又畏首畏尾假意讨求饶恕的臣子,于是说话就很不爽:“关太医花甲未到吧,怎么就急着养老归田。”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关太医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知道皇上不好对付,再者这尊天神一向喜怒无常。自己刚才也就装模作样一翻,万一皇上认真,自己丢了这份好差事,那才是得不偿失呀,赶紧下跪赔个罪挽回一下皇上欲要丢弃我的心吧。 皇上冷眼扫过,意思是还给朕磨叽什么,朕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皇后眼瞅着关太医快给吓出脑溢血了,赶紧打圆场:“关太医起来说话吧,皇上这是关心掌钰公主。” 关太医瞄了瞄皇上的神色,这才颤悠悠的站起来谢了罪,忐忑道:“掌钰公主已无大碍,只是大宫女她……她好像受了点伤。” 犹记得祸害下令数太医院人头的时候…… 这次,怕是要数上手和脚了(拍,你丫太自恋了)。 经关太医这么一提醒儿,金大宫女的手臂自然吸引了全部目光。衣袖还冒着热气,再看地上的水壶。嗯,明显的节奏。 他娘的,她金大小姐活得憋屈呀,屡屡受伤,难道在这世道,她就长得如此招凶么。 哼,老娘这次非要顶着老脸去找丑医要袪疤的药膏。 脑子被砖给拍散的某只想的是丑了嫁不出去,可人家想的却是别的事。 只见屋内众人一阵诡异的静默,皇上阴着一张帅脸将目光移到三位太医身上不语,周身却散发着生人匆近的气息。 如此大的气场,皇后不得不侧着脸偷偷审视皇上,暗自惴摸圣意。 太监宫女更是敛神凝气,生怕发出什么声响惹恼了那位尊神。 第五十章 身孕 金戈跪在下首略低着头,外人看去定是不卑不亢,宫姿宫容毫无半分不妥。实际则是某只小小的内心一直在哀嚎,想什么样的药才能袪疤美容。 低气压犹如一片硕大的云团一直笼罩在宫殿,众人连呼吸都控制在半拍之内,估计地上掉根头发都能听见声响。 约摸又过了一刻,早已越过抗压年龄的关太医几不可闻的清了清嗓子,抖着雍仲的官服对皇上皇后道:“皇上恕罪,下官给大宫女诊一下脉可好?” 皇上未置可否,皇后约摸思索一下,对关太医缓缓说:“也好,凡事不可一概而论。” 语毕,瞧了一眼皇上,见那只尊大佛表情仍然未变,心里一块石头落下了一半。 自皇上坐在这里起皇后就一直在揣猜圣意,可那位大爷他就是不发话,面上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她连半分圣意都拿不准,不得不小心谨慎,惹得现场一片诡寂。 话又说回来,这毕竟是后宫,出任何事当该由她这个国母主持事务的,若事事都等着皇上处理,那自己在后宫还算是个事么。 可皇上坐在这儿,她这个国母再怎么主持也得看着脸色行事。现如今一个是皇家公主,一个是皇上跟着的红人,她也不好拿捏这个尺度不是。 刚才那句话一是试探皇上的心意,二是告诉在场的人一码归一码,皇家公主受伤了,你这个大宫女虽然也受了伤,但罪责仍然是要追的,身份不同,不可同论。 那关太医自是明白这其中厉害,才抖了抖硕大的袖袍,向一直在纠结美容美颜的某只客套了几句官话,并示意某只伸出手。 礼不可废,还没有完全神游的某只谢过上头两位老大的恩,又对关太医客气一翻,这才伸出手任由他把脉。 关太医一手捋着浓密的胡须,一手轻搭在金大宫女的腕间,神情颇为悠闲。 约摸片刻,突见他脸色倏然剧变,搭在金戈腕上的手仿佛被滚油烫过一般猛然缩回。浑浊的双眼顿时换成精光盯着金戈的手腕,老脸布满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关太医夸张的表情瞬间溶入在此情此景中,仿佛在平静的幽潭砸下一堆石头,掀起不小的波浪。 金戈本人也被吓得一颤,莫名的看着关太医,大大滴不解。 ——你老,唬人呢,莫非是不治之症呐?! 上头两位主儿见关太医如此动作,一个龙颜不变,眼底的颇有兴趣一闪而逝;另一个却神色复杂的瞄了金大宫女一眼,关切问:“太医可要仔细瞧了,大宫女是常年在圣上跟前侍候着的人儿,总不能有个好歹吧。” 嘿,金戈觉得,这话咋听出了弦外之音呢。 关太医赶紧叠声儿的点头称是,再请脉时,那张沟壑交错的老脸凝重多了,目测能夹死好几只苍蝇。 众人紧张等待结果,他却是左手请完脉再换右手,右手请完脉再换左手,如此三翻五次,那张脸也如同三月的天,一会儿阴一会儿雨,一突儿茫然一突儿不解…… 此老货在众人眼皮底下耍尽了脸色,金大小姐的小心肝也像过山车一样一突儿上一突儿下,泥玛,心率急骤不齐。 金大小姐真心想要甩开老货的手,大吼一声:放开妹,妹去挂号,全身上下拍个片…… “关太医——可有结果了?” 祸害终是等得不耐,拖长了音调阴恻恻的发问,使得诡异的气氛更添了几分阴冷。 关太医先是沉浸在自己搜肠刮肚寻找医学知识的思绪里,然后才听到那阴阴的尾音,吓得连滚带趴的扑到祸害脚下,用打着结的舌头叠了声儿的回话。 嗯,大体的意识是:本人在医学界研究学术多年,做为一名合格且出名的导师也带了不少后起之辈。 现如今后起之秀也操刀多年,其中不凡娇娇者,他们更让国库收益颇丰,也大大利于了天下苍生。 却不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经本人刚才的判断,此女脉像很奇怪,导致本人有四五分不明,还需其他人综合会诊一下……皇上你看……要不要再请一至两个导师把把脉? 祸害瞄了两眼在场的“其余”导师,回复:同意会诊。但要是还没有结果,吊销你们的从业资格证和医师资格,禁考一百年。 ……如果可以选择期限,请给他们一万年…… 三位导师哭丧着脸轮流把脉,然后胆颤心惊、一脸怪异的围在一起做神秘讨论状。 祸害脸上已明显不耐烦,几分怒气隐隐浮在脸上。 皇后察眼观色,赶紧招呼三位太医——太医们,磨叽什么呢,禁考一百年啊一百年…… 太医们这才开始正视自己的职业生涯和项上人头的事。 关太医做为领导,清了清嗓音,站出来叫金戈起身走几步。金大宫女立马想到了本山大叔的卖拐,后又想到了单车,轮椅,残疾人自助车,导盲犬…… 好像歪楼了嘎。 “皇上”,关太医终于望闻问切完毕,正式向祸害提交会诊结果,可话一出口就犹豫起来。 祸害眼风扫过,众人兀自打了一个寒颤,关太医三人齐齐下跪。 “皇上恕罪,大宫女脉像着实奇异,下官甚不了解……”。 咔咔——骨节在响。 皇后眼中:一百年啊一百年…… 关太医等人被逼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一咬牙,转首问正在咬牙切齿的某只:“大宫女最近身体可有不适,是否喝过汤药,是否困盹?是否烦心呕吐?” 蹙了眉,金大小姐暗道她果真病入膏肓了吗?关太医说的这几点她最近常有呀。 见金戈如此神色,关太医点头如捣蒜,下定决心牙一咬心一横,反正伸头缩头都是那么一刀,于是,口一张便张出一个惊天事件。 该事件于金戈的确犹如惊雷炸顶,初闻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甚至从她内心来说基本可以肯定关太医是误诊。 说实话,她成天蹦跶不停,哪像一个怀孕的女人。可是她没有经验啊,呕吐困盹真的就能确认怀孕么,难道感冒、脑震荡什么的就不能呕吐么。 后来又想,她中了迷情香却莫名的好了,接着又想到青画说的话…… 那一瞬间金戈突然陷入难言与痛苦之中,伴随着无情的伤痛仿佛磨石一般碾过每一寸肌肤。 皇后更是难以置信,已难保持常色,望着怔在堂下不知是喜是忧的金大宫女,眼中升起复杂和疑云。 陈夫人的目光已然没了之前的轻轻浅浅,竟有了几分深邃。 食物中毒的掌钰公主一直躺在榻上,断然想不到有如此的结果,任由她如何呻吟不止,也没有人搭理—— 什么状况,不是说好的,我堂堂大公主需要牺牲一下么。 彻底歪楼,甚至不知道是因何、又何时歪的楼。 皇上只端坐在上首,低着头让人无法揣摸他的心思。唯见他摩挲着手上的上好碧玉,一言不发。 关太医从说了开始便没打算停下,一鼓作气方可有勇气在帝后面前将事情说得详细一点。 他说经他们三人把脉和反复推敲,以及刚才大宫女走路的姿态和最近的生活作息来看,大宫女的确是——怀,孕,了。 本来金戈思前想后很想潇洒的鄙视关太医一眼,轻蔑的说:你才怀孕了,你全家都怀孕了。 可是,她想来想去发现她自己没有这么洒脱,更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尽管她没有任何的感觉或者不适,但,她还是不能。 金戈呆仵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一直想忘掉的事,一直以来却总是忘不掉。午夜梦回,衣衬早已湿透,噩梦时时缠绕着她,让她不敢想更不敢求。 如今再次被揭起,金戈仿佛坠入寒渊深谷,任凭周遭几十道视线皆落在她身上。有猜疑的,有轻视的,有嘲笑的,有看好戏的,还有讥讽的…… “皇上,只因大宫女或多或少有些旧疾,最近又吃汤药,以至于下官等一时没有探到喜脉,还请皇上恕罪。” 喜脉?!关太医,你可知你犯下了多大的错误。我不信你没看到皇后掳过来的杀人目光,更不信你没看到掌钰眼中的冷意。 金戈苦笑,替关太医捏了好大一把汗,隐隐为她自己的性命担忧。 至于皇上,抬首间却与金戈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稍安勿躁在那双深邃的眼中一闪而过,被她准确的捕捉到。 “如此”,皇上悠悠开了圣口,没有喜也没有怒,让人瞧不出个中究竟:“以关太医看,大宫女喜脉有多久了?” 此语间接承认并认可了“喜脉”的存在,立即抹杀众多非议,直接拍死怀有不轨之心的人。却惊得金戈倒抽了一口冷气,认为早已躺在了底谷的她再次向深渊坠落…… 关太医三人却向皇上叠声的恭贺,并答:“大宫女身孕只两月不到,注意调养,汤药不必再喝。身上的烫伤需好好治疗,以防内毒。” 至此,人们早已忘了掌钰公主中毒一事,却激起了更多的恩怨。 第五十一章 喜当爹 金戈怒气匆匆的行走在宫中冰冷的石板上,小宫女小太监见她面色不善,远远的赶紧避至一旁着礼。 金戈直接无视几乎小跑而过,带起裙角都有几分怒气,惹得众人拿惊异的眼光目送她消失在转角或雕廊尽头。 她已顾不得那么多,皇上说些什么皇后说些什么,众人又说了些什么统统不去听不去想。 她只想知道这次皇上又下了一手什么样的棋,她怀孕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从皇后宫中出来,手里捏着关太医大笔挥就的两幅药单——一张安胎药,一张治烫伤的药,金戈差一点就狂撕一通扔了开去。几乎将指甲掐进肉里、咬破嘴唇才镇定下来稳住情绪,转头直奔丑医住所。 仲音正拨动三弦给丑医交医疗费,气急的金戈毫无形象的撞门而入,优扬美妙的弦音戛然而止,屋内的人皆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丑医先是一愣,见她手里的纸笺后,了然于心。 仲音十分知趣的带着徒弟和青画走了,金戈深呼吸好几口才克制住怒气坐到丑医面前,将纸笺“啪”的一声拍到桌上,再缓缓推到丑医的眼皮低下。 丑医只扫了一眼,不紧不慢的将纸笺收进怀里,道:“这副药不适合你,待我另着一副;另外,这里有一瓶烫伤的药膏,保证无疤痕。” 金戈在心里冷笑,却淡淡的接过药膏,凉凉薄薄的说:“你不但消息灵通,还没有要掩盖的意思。” 丑医瞄了面色不善的金戈一眼,欠抽的答:“当然。” 金戈被气了个仰倒,觉得与这群腹黑男置气,真真的伤不起。 咬咬牙,金戈把袖子一挽,将皓腕伸到丑医面前。 “干吗?打架?” 丑医一脸怕怕的侧了侧身,双臂作后跳之势。却见他下肢稳稳坐于木凳上,屁股没有半分挪动。 好久没有痛痒的后牙槽蓦然发痒,金戈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被气炸了。好,很好,泥玛,卖萌也是要看火候的。 金戈咬牙切齿,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请脉。” 丑医一脸恍然大悟,之后挥挥手,答:“三月身孕,母子平安。” 金戈瞬间怔忡,各种心情涌上心头,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顿时不知所措。 原以为是假的,原以为是祸害下的棋,原以为要威逼利诱抑或是擦眼抹泪天见可怜一翻才能让丑医说实话。 可是,她错了,她就这样一说,他便毫不保留的交待,以致于她满腹的对答无处可用,甚至她蓄满全力的一拳落在了软软的棉花上无处着力。 落日已藏了一半在地平线,余晖笼罩着宫殿,一边金壁辉煌一边却如铅色轻扫,两相交接处仿佛水墨般过渡。 三月身孕!!三月身孕!! 望着天际,金戈胸中发闷好一阵气苦,那时的她在哪里谁都清楚啊。 只记得当初醒来已是好多日后,身体也并没感觉不适。 现在想来,莫不是丑医用了药理。 丑医,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或许是听从圣意隐瞒于她,但此事之于她却是祸而非福啊。 裴公公,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么,看在她不曾决绝的份上,能给她一个答案么。 “得,别那副苦脸望着我。我开几副保胎药,你好好喝一喝。” 金戈苦笑,摆摆手,颇有几分凄凉道:“算了吧。” 这是皇宫,皇上自登基后,后宫嫔妃有过身子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为何现如今却没有一个子嗣。因为他们不是夭折,便是掉了,每每细数,都有或这或那的意外。 伸手拂上平坦的腹部,金戈越发的苦楚:或许,他(她)是一个炮灰。 “看你这样儿,还是我煎好了你来喝吧。” 丑医晃了晃手里新写的纸,有些怒其不争。 金戈摇摇头,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莫名。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也太仓促,还有些离奇,甚至她都不知道他(她)的父亲是谁。 这让她羞愧,更让她无以面对金老爹和金哥哥。她该如何对他们说,难道将错就错,直呼这是“龙种”。 呵呵,这不是不要脸么。她金戈做不到,更做不出。何况,皇家血脉岂能乱来。 皇上这样做到底为何,天下男人没有哪一个愿意做这样的爹,天子皇家更是如此。 现如今后宫有身子的唯有顾嫔,如若顺利诞子,便是太子或长公主,她肚里这个便无所谓有无。 可如若不顺呢,恰好此时皇上铁定了她的孩子是“龙子”,如若先诞下…… 两种可能,一是根本不能保住孩子;二是生下孩子,却乱了皇室血脉。而皇上不会容忍这样的事,唯剩下一条不归路了——不,不能这样。 “少思虑,你还有孩子呢。也对,三个月已过,稳了,你尽可折腾。” 丑医依然不咸不淡的说着话,听得金戈心里一道道的怒气横扫。 静立了好一阵,金戈才吐出了一口郁气,理也不理丑医,心事重重的转身离开。 却不知,身后丑医目送她离去时眼里布满了心疼和歉意。 宫灯已经被点亮,一盏接着一盏,透过雕梁画柱显得斑斓驳璃。当夜幕笼罩整个宫殿时,却被宫殿里亮如白昼的宫灯渗透,仿佛琉璃内的夜明珠一般。 金戈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心里越发的沉重。 事已如此,她该找谁去诉说,又该向谁问个什么。 莫不成要去问皇上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或者拉住裴公公逼他说出当时的实情?抑或找伏洛。 不,不,她一个都不能找,找了又如何,终是讨人厌。就算有了结果,她也无法面对,她害怕,她受不起这样的牺牲。 “大宫女?!” 啊?! 茫茫然抬头,发现久未谋面的裴公公正立在她的面前,担忧的看着她。 身子晃了晃,整个人有些恍惚。金戈想给裴公公一个坦然的笑容,却发现挤出的是苦笑而已。 低头擦身而过,金戈不愿多说什么。裴公公却侧身跟了上来,默默的跟着她。她走他走,她停他停,她快他也快,她慢他更慢。 无奈,金戈只好对他说自己很好,就是一时半会儿有些想不开,有些无颜面对家人,过一段时日就好了。 哪知,却见到裴公公万年不变的冷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虽转瞬即逝,却当真引人遥想。 “你从来不是一个忧愁哀叹的人”。 是呵,她金大小姐从来不是一个遇事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人。因为那样根本没有用,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何苦自扰。 也不等金戈答,裴公公又道:“走吧,夜露重,对身子不好。” 再有万事想不开,也不能就自暴自弃。更何况,现下局势越发紧张,而她怎能轻易掉链子,自然要对自己靠谱才行。 好吧,她金大宫女早已身经百战,没了老脸老皮的,先顶着舆论找出真相吧,总还是有路可走的。不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么,就这么定了。 思及此,金戈心情稍有好转,跟着裴公公一路走去,好一阵才在一个无名匾的殿门前停下。 金戈左右看了三圈,有些莫名的盯着裴公公,表示不明白为何把她带到了这里。再看他,发现裴公公今儿没有穿太监服,而是着一袭黑色的常服。双手后负,几分飘逸几分潇洒。 裴公公一如既往的面瘫,看了一眼宫殿简单的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金大宫女立即张开了血盆小口表示求解,裴公公眼神一闪,丢下一句皇上吩咐的就走了。弄得金大宫女还没来得及道谢或者问明神马情况,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许是听到声音,里面一叠儿跑出几个服色统一的人儿。定睛一看,除了御膳房里平时侍候着的几个小宫女外,另有四个国色天香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之美女——成鱼、祼燕、壁月、休花是也。 嗨!四位美女好……久不见。 四人一人抱着一匹皇上赏赐的锦云杠在门口,见金戈安然无恙的呆立在院内,纷纷打了哈欠,捏着腰肢返身回房。 “算是回来了,洗洗睡吧,累死了。” “可不是,也真是,就不能消停么,让我们等这么久。” “嗯。别瞎折腾了,赶紧回屋睡个美容觉吧。” 倒是壁月实在,等三人都走了,才对金大宫女招招手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回来睡觉。” 仰倒…… 一阵诽腹,回房后的金戈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坚决不允许他们近身侍候。 开什么玩笑,四人可是吃葡萄不吐皮的,也不知在她这里搜刮了好多财产走,更不知这四个家伙在其它宫里压榨了多少好东西。见天儿的看着四人往御膳房跑,给各宫安排吃食,送这送那。 当然,那些肯定不是白安排的,更不是白送的。 金戈不由得仰天长叹,想着这御膳房管事的职位要不要先辞了,不然还不得让几个家伙给折腾得没了。 祸害自那日成功夺得“喜当爹”后就没见过,据轮流侍候皇上的四人回来说:皇上很忙。 于是金大宫女连上请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辞官一事。 好不容易等到有了机会,金戈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分别从几个娘娘的宫中召回四大美人,命令他们将自己侍候妥贴了好去见皇上。 第五十二章 游园惊梦 其实金戈本人没啥贵重的穿戴,只记得这四个家伙环佩头饰挺多,件顶件的是上乘货,于是她狠狠敲诈了一翻,惹得四人擦眼抹泪,干嚎不停。 金大宫女丢下四人扬长而去,估计要保持好几天的愉快心情。 祸害坐在御书房批奏章,气色比往日好多了,裴公公竟是一袭黑衣静静的立在他身侧,时不时叫人换掉冷茶。 金戈刚一进门祸害便赐坐于她,之后又继续忙自己的。 金戈在御书房干坐着,换了几盏茶,吃了好几盘糕点,发了几回呆,欣赏了几次帅哥,又闭目养了一会儿神。 再睁眼时已夕阳西下,余晖斜斜的从窗棂穿进来落在地上,仿佛描的画一般。 皇上将最后一本奏章丢到一旁,净了手,伸了伸懒腰,喝了口茶,走下来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翻,吐出两字:“丑了”。 无一例外,金大宫女看到裴公公的眼角在抽搐。 “丑医说”,祸害无视那道愤怒的目光,指了指某只的肚子,“他很健康。” 金戈顿时有些忐忑,也有些不安,努力想着他是皇上,她是臣子,什么都不能当真。 可他偏偏不如她愿,见金戈不答话,索性摆弄着她头上的钗饰说:“这些定是那四个家伙弄的。喏,这是廷德宫的;这是尚德宫的;这是仪德宫的……都是她们的心爱之物啊”。 丫一件一件的数,金大宫女是越听越心寒。待他最后总结,金戈已经开始咬牙切齿在心中咒骂四人。 “四人很混蛋吧?!” 好死不死祸害又加了一句,而且还笑得异常英俊,眼中全是揶喻。 我擦,姐还以为捡了多大的便宜呢,又叫这群货给算计了。 想那四人在各宫定是嚣张,而今她顶着大半个皇宫里嚣张来的东西,指不定此刻已开始传不是了。 什么怀了“龙种”就自以为了不起呀;什么以为得宠了就目中无人呀;什么狐媚子手段呀等等。 看吧,要不了多时,她定要激起公愤,后宫所有矛头都会指向她。 望着祸害那张幸灾乐祸的嘴脸,金戈心念一转:莫非,祸害要的就这个?! 抬头见祸害,越看越是一副奸诈小人的模样。金戈顿时气结,各种不甘涌上心头。 她当真是那饵,被祸害挂在钩上四处钓鱼,若手段高明,则在不失饵的情况下钓到大鱼;若不小心,则会失了饵。 而她却难以挣脱尖利的钩子,如若真要逃离,则会伤了自身,生生扯下一块肉罢。 罢了罢了,早知道她的命运不好,又何必时时叹息处处为难自己个儿。不若步步为营,处处保护好自己才当真。 想她金戈这辈子甘也沦为鱼饵,不甘也会沦为鱼饵,不由得一阵悲哀。 好吧,目前为止她这个鱼饵仍算完好无损,处处被佛光普照。算是一副好的钓具配上好饵,再来一个终级垂钓者,果断能发挥其作用。 以上定论完全具备阿q精神,点赞一个。 金戈悲催的赞同了祸害的话,喜得祸害捧出那个本是一对却被他亲手打破一只的独一无二的小瓷瓶让她好好观赏一翻,算是奖励。 晚间陪祸害用完膳食后金戈打道回府,刚坐下,便听得成鱼来报说要送东西到顾嫔宫里。 蓦然想起下午见面祸害之事,当时他并没与她多说什么,甚至没提过孩子的事。只如平常一样调侃,但却难掩疲惫和焦虑。 自她怀孕一事传出后,当晚便接到父兄的一封家书,书中寥寥几句,却暗藏诸多担忧。 现下,宫中暗地里议论的不少,风言风语犹如风中沙粒,处处可寻,有的甚至涉及政事。 宫中局势更是动荡不安,几股势力表面呈胶着状态,内部却已经起了质与量的变化。 又因为她的“怀孕”,让虽生犹死的金家似乎起死回生,蹭蹭蹭直接跳到了皇上那个队伍中。 想那祸害把四大美人安排在她身边,也许并非探听内宫虚实那么简单。依祸害之意,定是发现对手有探头之势,所以才着手布局。 只是,如此明显的用意对方不可能看不出,不知道祸害这是唱的那一处。他这是要“诱敌深入”呢,还是决定虚晃一招呢。 而她,做为一名空降兵落在这复杂诡云的后宫之中处处受敌,身边伺机而动的人指不定那天就扑过来狠狠撕下她一块肉。 这段时日皇后那边一切如常,只是时不时差人送点小东小西过来,各宫各殿也时有人过来走动走动。 不管是怀着怎样的心来的,她都差人将谢意送了回去,礼尚往来嘛。 唯有顾嫔似乎对她意见甚大,据裸燕说,她不但把顾太蔚给狠狠骂了一顿,还大肆宣扬孩子的真实性。 不明白这货在后宫中是如何生存的,唉,摇摇头,让成鱼再拿几样东西送到顾嫔处。 成鱼冲金戈妩媚的眨眨眼,扭着腰肢风情万种的走了。 第二日皇后邀各宫去赏花,沾“龙种”的光,她金大宫女也得了邀请牌。 其实金戈不想去的,自感丢人显眼不说,那养的花有什么好看的,一朵朵繁华似锦娇艳欲滴,却是俗气得紧。再者,她素不喜欢这种温室的花朵,稍有侍弄不好就死掉,生命还不如路边的小草来得顽强。 可她还是得去应付不是,唤了成鱼四人陪同前往。却见四人一个个打扮得娇艳如花天香逼人。此刻金戈总有一种分不清男女的错觉,为此感到森森的忧桑。 到了菊园,皇后早已领着一群华丽丽的美女宫妃在咏诗作对了,一个个妙语连珠,赞声不绝于耳。 与金戈同到场的还有顾嫔,挺着个大肚子,被两个宫女左右挽扶着缓缓迎向皇后。 “妾身给皇后娘娘见礼。” 声音如潺潺小溪,悦耳动人,却不见着礼之势。 皇后早已虚扶,体贴道:“妹妹身子不方便,不必如此。” 顾嫔不掩骄傲之色,扫过众人,眼神在金戈身上轻轻一顿,对皇后道:“谢皇后娘娘体恤。” “快别这么说,咱们都是姐妹,戈儿妹妹也过来,你们都是大功臣,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皇后招呼金戈过去,金戈向皇后着了礼,出于某种心理,不动声色的移身到皇后右侧,与顾嫔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就是呀,咱们皇上可更高兴呢。” 后面传来跑龙套的附和声,皇后便抬眼望向满园秋色,仿佛御下千金重担似的长长舒了一口气,喜道:“怪不得今年这满园花开呢,定是咱们天家双喜临门。” 是呀是呀…… 众人再次附议,让金大宫女觉得如背锋芒,想掩面而逃。要不是成鱼四人在旁怒目而视,想必她定要寻个由头跑掉。 后宫女人整日用尽心思忙着争夺男人,今日齐聚堂更是打探对手虚实的绝佳机会。双方面对面接触就可以通过自己的观察来验证私下传闻,以及对手有几斤几两。 为此,众女人皆兴致勃勃,在皇后的带领下,穿红戴绿浩浩荡荡的围着园子逛,不时指着这朵艳菊大夸一翻,要不就捧着那朵娇嫩的花儿悲天怜人。 一圈下来,娇贵的娘娘们个个脸露疲惫,秀目却闪亮逼人。 皇后命人摆上点心和茶,大家闹哄哄的上了湖心亭。 金戈暼了眼四周,逐步落后几步与皇后顾嫔等人拉大距离,并祈祷最好能被人忽略。 偏偏事不如人愿,就在金戈以为自己成功成为透明的时候,突然被皇后点名要求与她同坐,一起的还有胥妃、姜妃、顾嫔。 寸步不离金大宫女左右的四美人今日安静得紧,刚才入坐的时候,壁月还被仪德宫的大宫女故意踩了一脚都低着头不吭声呢。 金戈隐隐有些不安,说话做事越发的小心谨慎。 此刻的菊园里,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悦。皇后更甚,平时端庄高贵笑不露齿的她,今日处处闻得她的笑语。众嫔妃也不好再拘谨,互夸对方琴棋书画皆好,私里却茆足了劲的施展自己,意在胜过对方。 金戈一直保持着恬静的笑容,虽是僵硬表情,却也能唬一唬人。任她们说什么都表示默默喝茶,不附和不主动引起注意。 许是歇够了互相吹捧得再也拿不出什么可以吹捧的了。大伙见这秋水依依不时有红鳞嬉戏,禁不住一阵赞叹,又开始了一波吟诗作对。 这次装透明的金大宫女没有逃脱,被顾嫔点名要求接对。 顾嫔话音刚落,湖心亭刹那间寂静。继尔众人大赞好呀好呀,早闻金小姐聪慧过人,样样精通,今日真要请教一翻了。 看来都不是善类,皆是七巧玲珑心。 金戈扯出一个为难的笑容,露出几分窘迫的神色,对顾嫔道:“金戈自认不及娘娘们有才华,要让金戈做个汤还行,要作个对,娘娘们可别笑话金戈了。” 嗤。 有人讥笑出声,也有人用鼻音轻嗤,当然还有蔑视的眼神毫不顾忌的砸在金戈的背上,包括顾嫔那不善的目光,都是意料之中,不必介怀。 “看妹妹说得”,皇后神情温良,笑意嫣嫣,“谁不知道金老将军文武双全,据说还有很多珍藏本,什么时候定要向金老将军讨要一本来看看。” “皇后过奖了,爹爹的书到是有几本,都上了灰,爹爹还因此知道我常偷懒没看书呢。” 噗。 这下,笑的人更多。 第五十三章 滑胎 顾嫔顿时旗开得胜般用她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频频扫向金戈,金戈则垂下眼眸,藏住黑瞳中的冷意。 “皇后娘娘,我听说金戈妹妹的哥哥可是名冠天下的大才子呢。” 跑龙套的声音再次传来。 “对对对……”。 唉,人多嘴杂,唯恐天下不乱的也不少。你说,都嫁人了,一说起帅哥还是一副花痴样成何体统。 顾嫔吃着手里的糕点,耳闻跑龙套的声音,斜斜的睇了金戈一眼,悠悠道:“是呀,金公子当年可是文武状元呢,想必也教了金戈妹妹不少吧。” 众所周知,顾嫔一向与金戈不甚登对,每每说话都夹枪带棒,打不死她也要揍伤她。 刚才有人送了话到她嘴里,正好拿捏住来羞辱金戈一翻。 谁听不出她言下之意,皆捂了嘴偷笑。 捏紧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拳头,金戈恨不得一拳赏她个人仰马翻。转念一想,她金戈是个有内含有素质的人,不与她计较。 金戈如此忍让,却让顾嫔视为软弱得寸进尺,破天荒的自己亲自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至身前,一下一下的用盖儿撇着茶叶,红唇轻启:“只是,我甚是好奇,妹妹这一手好厨艺是做何而来,莫不是金公子所教,或者……”。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顾嫔,你真当她金戈是傻子么。 成鱼悄悄踩了金戈一脚,金戈气结。好一阵才绵绵吐出一口气,垂下眼睫不答话。 众人都在等着看笑话,一个御膳房的宫女竟然爬到了天子的榻上,还滚了榻单,命好的有了“龙种”。想她们一年到头翘首盼望,用尽手段却没得到宠幸,怎能甘心。 可她们又怎知她甘心。金戈十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道:“娘娘过奖,御膳房自有几十号御厨在,金戈只安排即可。哪比得上娘娘亲手给皇上做的那些补品好。” 顾嫔的茶盖儿顿了一下,面色略变,极不自然的笑了笑,放下茶道:“也是,御膳房的菜呀,皇上总是会吃腻的。” “娘娘说得是”,金戈瞄了一眼神色不一的娘娘们,又不紧不慢的说道,“御膳房这么多人做膳食皇上都会吃腻,其它的膳食也不知是……” “呀,鱼跃龙门呢。快快看,大家快快看。” 好吧,跑龙套的真的需要及时出现才行,正反派亦可。 金戈撇撇嘴,不去看顾嫔的黑脸。 想这天气逐渐变冷,水也快成一潭死水了,鱼儿们哪有那么活泼,若真的跃出水面,定是想上来换口气罢了。 见众人向亭边拥峰而至,尽管金戈不想凑这个热闹,奈何四大美人个个都瞪着她,意思是你不要鹤立鸡群,引起她人的羡慕嫉妒恨啊。 金戈不情不愿起身,兴致缺缺的准备挤进莺莺燕燕中,也装着没见过那“奇闻异事”,随大流露出满脸的稀奇。 湖心亭原本不大,哪挤得到这么多人,何况大家都向一边拥去。还没走到栏边的金戈就被好几个莽莽撞撞的丫头撞了几个趔趄。来不及稳住身形,后腰突来一道力量将她推向亭栏,脑袋“轰”的一声,惊慌之下金戈伸出双手硬生生抵到栏雕上。手腕一阵巨痛,肯定扭伤了。 亭栏高矮恰好至人腰际,此刻人多杂乱,若被人绊倒在地,定要被踩伤。若被推到亭栏那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若她当时反应太慢,腹部定是重重抵到亭栏,再被有心之人推一把…… 心下一沉,抬首张望其余宫嫔等人,余光扫到四大美人被一个个争着护主的宫女太监给挤散了,或者故意被挤散的。 各宫的主儿们谁也不顾谁,争先恐后扑向栏边,人挨着人没有一丝缝儿。在混乱中趁机故意碰撞一下平日里不爽的人,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只见挤到栏边的人皆是一脸兴奋忘我的对着湖中某处指指点点的看“稀奇”事,唯有皇后四周被两名大宫女护得死死的留下一圈空隙,谁也近不了身更撞不到她,皇后仪容端庄缓缓走至亭栏,与众妹妹同乐。 最近营养甚好的顾嫔身子有些笨重,扶着她的宫女一脸惊慌,被一哄而上的人几欲挤散,三人均在人流中东倒西歪,脚下不稳。 此刻的顾嫔不时被人挤得踉踉跄跄,脸色时而铁青时而发白,发髻松散摇摇欲坠,愤怒的叫骂声偶尔传来瞬间又被欢笑声湮灭。 只见她紧咬了嘴唇,双手始终护着凸起的肚子,努力想从人群中挤出来。奈何呼吸漏掉了好几拍,除了拥挤和窒息,还是拥挤窒息。 顾嫔觉得四周的空气仿佛受到了挤压,头顶还有一团黑压压的乌云扣着让她缓不过气。 见此情景,金戈不知道她该不该过去搭把手。 的确,她不喜欢顾嫔,甚至希望顾嫔能在众人面前出尽丑或是闹个天大的笑话,一月两月都不好意思出门。她甚至知道这时候的她应该独善其身,可此时的顾嫔怀有真正的天家血脉,如若那孩子出了事,她真就能避开是非么。 离得稍远的成鱼几人衣冠楚楚,亭亭玉立在人群中假意自身难保,个子高人一头的他们分站在四角将亭内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且与金戈一样,也盯住了顾嫔。 容不得金戈与那四人眼神交流,顾嫔脸色蓦然发白呼吸急促。其中一个宫女已被挤倒在地,另一个吃力的想扶起下滑的顾嫔…… 离她最近的金戈内心天人交战,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向顾嫔挤过去。 眼看就到跟前,不知为何一阵欢笑声突起,本来已经松散的人群,呼啦一下又密集在一处了。 只听得顾嫔一声惊叫,金戈使劲扒开左右的人,却见顾嫔不知被谁撞着眼看就要扑倒在地。 金戈心中一横顾不上手腕的疼痛,运起几分力道向她捞去,手指触到上好的锦带时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想着以她之力,定能护顾嫔周全。 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金戈刚刚拽住顾嫔的衣襟拉向她自己时,眼角余光瞄到一道人影晃过,本已稳住身形的顾嫔却蓦然向前扑去。 这一前一后同时用力,顾嫔的衣襟便“哧嚓嚓”扯下一条留在金戈手里。 金戈大惊迅速向前跨了一步,伸手时却还是晚了。 与此同时,许是刚才顾嫔那声惊叫引起了皇后的注意,皇后恍然想起两个怀着“龙种”的人还被挤在人群里呢,赶紧转身命人让开一条道。 于是阴差阳错,那条让顾嫔畅通无阻的道儿却成了几乎夺去她性命的道儿。 金戈眼睁睁看着顾嫔向亭栏撞去,头脑一片空白,茫茫然回头,却看到成鱼等人目光晦暗不明。 电光火石间,她竟没看清楚是谁推的顾嫔。 顾嫔在没有任何阻挡、众目睽睽下直直的扑向亭栏,凸起的肚子结结实实的抵到凹凸不平的栏雕上。惨叫声才出口一半,又因冲击力身重脚轻,顾嫔一个倒栽葱“扑通”一声掉到了湖里…… “救人啊,出人命啦。” “娘娘?娘娘?” “快,快救人。” 湖心亭乱成一团,皇后怒发冲冠,连着亲自点了十来个太监宫卫跳下去救人。又命其余宫卫将湖心亭的人全部赶到园内候着,一个也不许走。吩咐自己身边的宫女去请皇上,并传口喻点明几个太医速速赶来。 一切安排妥当,皇后这才冷冷的看向握着一条衣襟,怔怔立在原地的金戈。 死死握住从顾嫔身上扯下的这块衣襟,金戈恨不得将它捏得粉碎,恨不得将罪魁祸首凌迟,恨不得捉住那人碎尸万段,恨不得剥了谁的皮放干谁的血…… 她能感受到她内心此刻的愤怒和狂暴,甚至是——嗜血。 皇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冷冷的指了指亭角,让她在那边等候发落。 忍着满腔狂嚣金戈悄声无息的移至亭角,旁人不自觉的又退后了好几步,惊恐的看着她。 她想,她的脸定然是杀气腾腾的,她的眼里定然是血红的,因为他们怕她。 顾嫔被人从湖里捞起,全身尽湿唇色苍白呼吸孱弱。小心翼翼的将她抬到亭内早已准备好的榻上,御医们赶紧上前诊脉,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忙碌着。 金戈始终捏着那条衣襟看着御医,看着毫无生气的顾嫔,看着顾嫔身下被殷红的鲜血浸湿的睡榻,看着顾嫔那微凸的肚子…… 惊慌失措的下人不停的从眼前晃过,园内人的窃窃私语,还有笼罩在头顶的恐惧…… 金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晃了几晃,终是吐出一口鲜血。 不,她不能倒下。她就是要看着,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铭刻于心,永不忘记。 皇上赶来时,宫卫已经扯起了布帘将湖心亭围了起来。顾嫔情况不好,孩子是保不住了。大人也因掉下去时呛了水,生命垂危。 湖面起了风,秋风瑟瑟夹杂着北边来的寒意,有几分入骨。 金戈立在亭外,与亭内一帘之隔,那块衣襟仍然在她手里死死的捏着,连宫卫都拽不下来。 第五十四章 弥天大谎 皇上在园内现场摆桌审案,凡有要说的都上前如实诉说。 众人只顾你拥我挤凑趣热闹,事发前哪注意那么多。要说看到最多的就是金戈面露怒色,手捏一块扯碎的衣襟立在顾娘娘身后,那时顾娘娘已经朝栏雕扑去了…… 喏,她手上还拿着证物呐。 有的甚至还看到金戈把手伸到了顾娘娘的背后,顾娘娘本来稳住了一下,哪知金戈突然向前一步,顾娘娘突然就向前扑了去…… 众说纷纭,从进入湖心亭前至顾嫔最后落水各说不一,但有一段绝对是相同的,那就是以上那一处。 皇后述叙比较客观,但那一段仍然与大家所述相差无几。 皇上端坐在上首,龙颜不善。湖心亭的人仍然忙进忙出,端出的水全是血红,一条条的白布拿进去,再拿出来时成了红色。 女人们吓得面无血色,嘴唇直打哆嗦,甚至不敢多看。 金戈笔直的跪在皇上面前,手里还是捏着衣襟,不辩驳不屈服。 太医来报,说顾嫔仍然昏迷呼吸羸弱,但生命无碍。不过以后要落下病根,撞到亭栏引起小产,之后又掉进冰冷的湖水里受了寒气,伤了身体,怕以后不能再孕了。 皇上命人把顾嫔送回宫好生调养,再命人把金戈押进天牢,连同成鱼裸燕壁月休花四人一起。今日天色已晚,择日再审。 入夜,金戈躺在潮湿阴暗的天牢,对呻吟和惨叫声充耳不闻。 丑医来看她,与此同时成鱼四人被提去审问。 金戈追了几步扒着牢门看着四人,四人分别拉过她冷凉的手握了握,有轻有重。金戈氤氲的看着四人拖着脚镣离去,禁不住一阵心酸。 “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他们可是男人。” 金戈不语,静静的坐到丑医面前,由着他捏着红肿的手腕把脉。把完脉,再帮她处理扭伤。 一直以来,金戈总能不知不觉的感受到丑医身上的熟悉感。此时此刻惨白的月光印在他脸上,虽面无表情,却让她看到了久违的亲切和祥和。 咬咬牙,金戈轻声问丑医他们俩是否在哪里见过。 丑医头也不抬,回答:“当然见过,哪天不见上一两面的。” 唉!金戈叹气:好像他们都没变,就她一个人变了,变得多愁善感追忆过往了。 “你说”,金戈收回手,望着那方小窗幽幽问,“他会不会怪我。” 丑医收好东西,自顾自的放下高挽的袖子,说:“抬头三尺有神明,问心无愧。” 摇摇头,金戈的面上有几分落寂,几许悲伤,觉得丑医这话有些自欺欺人。 “你不明白,他还没闻到这满世界的花香,还没见到这温暖的阳光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我却眼睁睁看着他消失,救不了。” 丑医停下动作,眸中莫测一闪而过,蹙了眉看着金戈问:“你说的是谁?” 金戈苦笑,迎着丑医的目光回答:“那个孩子,未出世的孩子”。 语毕转头又看着那方小窗:“他也该有个孩子了。”有了孩子,江山社稷就有了接班人;有了孩子,她的孩子也就保得住了。 “会有的”。丑医自然的挨着金戈坐下,亲手拭去了她脸上的眼泪。 他的手温暖,他的话柔和,让金戈很安心。望着他那真诚而怜悯的目光,恍惚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金戈眼前交替。泪水又流了下来,金戈冲着丑医猛点头,最后破涕而笑:“谢谢你的劝慰。” 丑医眼中有了笑意,甚为少见。 “我应该谢谢你才是,你的坚强,你的善良,你的忍耐在寻常女子身上是寻不到的,你的家人会为你骄傲。” 这么一通说话,金戈心情好了不少,擦干泪水,似笑非笑的看着丑医道:“你说得对。” 丑医…… 御书房的烛火没有往日明亮,窗外秋风萧萧,衬得房内越发的晦暗,皇上倒剪双手望着窗上隐约印出的枯瘦枝丫发怔。烛火燃了好长一节,突然“噼啪”一声跳起几点星火,接着又暗了暗。 “你们可看清楚了?” “回皇上,游园时并无异常,各宫娘娘们说的不外乎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时不时对个对子。 后来累了,姜妃和胥妃提出上湖心亭休息,这时顾娘娘才挑起与大宫女的言语冲突。” 皇上拎起了眉峰,转身看向成鱼,问:“可注意其它。” 成鱼四人一字儿排开垂手立在皇上面前,皆摇了摇头说:“属下都仔细观察过了,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异常。” 沉沉叹了口气,捏捏了眉头,皇上话语中有几许疲惫:“继续”。 四人将今日游园之事一一道来,详细到谁是什么脸色,谁说了什么,谁又做了什么。 “属下四人刚选好位置,就见大宫女直直的撞向亭栏,幸好大宫女用手护着才不至于伤到自己。” “嗯”,皇上略点头,良久缓缓道,“想她定能保护住自己的。” 成鱼四人互看了一眼,又道:“后来属下们分站亭内四角,视线毫无阻挡。 当时大宫女离顾娘娘最近,因急着护娘娘,却没注意到她身后一个穿着小宫女服的人抢先她一步,借着旁人的阻挡运了几分内力推了顾娘娘一把。” “可看清那人?”皇上身形一顿,眼中闪过晦暗,似是想到了什么。 “回皇上,属下们无能,并没看清。那人动作看似一般,却奇快,怕是与羞花不相上下。” “哦——”皇上拖长了音调,有了几分兴趣,“什么时候朕的后宫来了这么一号人物,是不是朕放得太松了。” “皇上”,壁月向前一步,道,“属下们从没在宫内见过此人,昨日也是第一次看到,很是陌生。再者依属下之见,那人可能戴了面皮,恐怕不是女子。” 于是,四人又将近月余游走各宫得到的情况汇报给皇上。 皇上一字不漏的听了个仔细,深邃的双眼看着壁月,简单利落的吐出一个字:“说”。 “此人推了顾娘娘乘乱逃走,属下跟着他从冷宫外的偏门出了宫,又混出了城外,没走多远那人突然倒下。 属下本欲向前查看,斜刺里突然窜出几人扛着他就跑了,独留下一人一直候在原地。为防打草惊蛇,属下没有冒然前往,又返回了宫里。” 皇上脸色晦暗莫名,在烛光的映照下有几分冷冽:“好,很好,明目张胆的把手伸到了后宫。” “此人对内宫极熟悉。冷宫到偏门还有一段距离,那里常年杂草丛生,小路纵横交错,他竟能准确无误的一直到达偏门,属下都不曾这样熟悉。” 壁月说完,顿了一会儿便退回原地,静静的等着皇上沉思。 好一阵皇上才抬起头,问:“金戈怎样了?” 四人同时一愣,这完全和刚才说的话题不搭边嘛。四人眼神交流,最后决定干脆不语。 皇上等了半晌没听到回话,不由得抬头询问,见四人神色不虞,便有些烦燥,挥挥手道:“罢了,让丑医过来。” 祼燕闻声出去,转眼间又进了御书房,后面跟着丑医。皇上微微一哂,继而狠狠瞪了几人一眼。 众人无视,丑医上前便道:“回皇上的话,金戈怒极攻心又无处发泄,只好吐了一口自己的血来消消气。” 几人嘴角抽搐,讪讪的看着丑医面无表情的脸。 “你要不把你那丑面具给朕撕了,朕定要同金戈一样‘消消气’。” “不劳皇上挂记,臣自己来。”说话间,丑医已将那张相貌丑陋的脸皮给撕了下来,同时人又高了几分。 皇上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前去抓花那张还是平淡无奇的脸——他到底在脸上弄了几层皮。 呃,天子无力,转念又开始佩服此人的易容术和忍术,让亲近的都无法查觉。 嗯。改天朕一定着手选几个好苗子跟他学学,免得这门隐术给失传了。 “皇上选的好苗子什么时候来,属下最近挺忙。” 得,真是君臣一心,皇上想什么他便说什么,好兆头。 “嗯,是得多找几个人给朕分忧,朕也累得茶饭不思,戈儿手法不错,待会儿找她按按。” 身材挺拔的男子欲说什么,终是闭了嘴不再言语。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皇上说完话后突感无奈,只得坐回书桌,耐着性子看着几人。 丑医沉思良久,觉得天子更不易,何必给他添堵不是。 当初皇上找到自己苦口婆心,论天下论政道论百姓。自己答应誓死跟随却死活不愿入仕,皇上却对自己信之任之,从不假以辞色。 思及此,丑医不由得婉言道:“皇上,你也不必太过劳心,现在只是开始。金戈她很好,就是内疚没救下皇子。只是……” 只是向天下慌称她有身孕,便已是毁了她一生。 皇上的眼神暗了下去,有些疲惫的仰靠在红木椅上,他当然明白丑医的言下之意。 “你们也知道情势不容,就快被引出洞了,朕怎能轻易放弃。” 房内的人觉得很压抑,毕竟这个牺牲太大了,不但是天家血脉的一条鲜活无辜的生命,还是一个女孩一生的清誉。 第五十五章 罪不可恕 人在其位就得谋其职,位高权则重,身更不能由己。肩负江山社稷百姓的重担,烧杀抢夺天灾人祸孤儿寡母好吃懒做的衣食住行,这一切皆有一份责任在身。与一条生命一生清誉相比算什么,他背负的是天下千千万万条无辜的生命和清誉。 何况更有意谋不轨之人,不顾无辜之人的生死,夺权争位杀戮四起。一切的一切百姓何知,旁人何知! “皇上保重。” 几人怎不知君临天下背后的心酸,他们誓死忠心为主,从来不会奉承,最多也能说说这类的话宽慰一下。 皇上点头,他相信他们,但有的话他想说,却永远不会说。 金、伏两家无怨无悔顶着他和他的这把龙椅走到现在,金戈始终是他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也是他手里的一枚关键棋子。 他利用她,利用他们,他们仍然义无反顾…… 他早知道她能保护好自己,但自己亲手毁了她一辈子的声誉,如何能补偿? 何况牢里暗黑潮湿,接下来她不再在他的掌握之中,她的命运又将如何,希望这个无中生有的皇族血脉能暂时保住她的命。 焦虑的捏了捏眉心,朕真就那么迫不得已么?朕真就算准了这是下一步的开始么? “她在牢里可好?” “属下探过脉,因前段时日用药脉像有些混乱外,身体并无大碍。 属下只是担心事情会接二连三发生,让她情绪波动太多,终是会影响身体健康。另外……” 丑医言语甚是担忧,略有几分着急。 皇上看着欲言又止的丑医,沉吟了片刻,对成鱼四人道:“你们立刻回去。” 成鱼凝重的点头,此刻就怕有心之人趁乱害她导致接下来的事无法控制。 想到此,成鱼二话不说领着其余三人就走,还没跨出门又被叫住。 天子嘴唇紧抿,眉峰凌厉,看着四人,深邃的瞳中泛出几丝自责,最终疲惫不堪吐出三字:“辛苦了”。 字字清晰,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进每个人的耳里,仿佛千般托付,万般叮嘱。 平常饶是四人嘻笑怒骂快意恩仇,到了这份地步却不敢再多说什么,急急领命而去。 丑医则陪了皇上大半夜,两人大多时候是沉默。 皇上睡不着要出去走走,丑医答应替他按摩按摩,皇上这才躺回软榻闭目享受,脸上有几分得逞之色。丑医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道。 第五日,顾嫔悠悠转醒,一看见守在自己榻前几张挂着惋惜和节哀顺便的老脸禁不住悲痛欲绝,哀哭声响彻整个宫殿,吓得几个御医把头都磕破了也无济于事。 帝、后赶到时,顾嫔已哭得肝肠寸断,虚弱的身子几乎要挂掉。 顾嫔哭倒在皇上怀里,喃喃自语,皆是“孩子”二字,最后干脆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连着几日皇上早朝后都去了顾嫔处,整个皇宫笼罩着一层阴云,顾嫔的哀痛一直盘桓在人们的头顶。 秋风扫过落叶萧萧,冷意无处不在,肆虐着人们的心智。顾嫔的遭遇和伤痛时时提醒着国家和人民失去皇子的噩耗,让那个罪魁祸首无处可遁。 十日后百官上奏查审原凶,于是金戈从牢中被提了出来。 牢中十日,牢外似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提审那日是在刑部,皇上亲审,特别开恩让金戈的父亲到场。金戈则跪在堂下,两边坐着虎视眈眈的重臣。 皇上还没发言,早已控制不住怒火的谁谁谁便一步跨到堂中,向皇上陈述金戈如何推了顾嫔致使她撞上栏雕又落水的恶行,直指她害死了皇子,其恶昭昭心如毒蝎,此等女子岂容留在世间,重臣附和声一片。 金戈依然跪得笔直,毫无惧怕的迎向重臣们的口诛笔伐。 金老爹的两鬓又染了几缕白发,脸上多了几道皱纹,紧锁着双眉微低着头,似在思考什么。 顾老被下人扶着,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对金戈的罪行和众臣的愤怒已无力表述什么。只是单手支着脑袋,老泪纵横。陈同老将军不时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待众人愤怒完后,陈老将军这才起身对众人道:“大家稍安勿躁,各位同僚忠心为君,都希望帝王家子嗣繁盛。顾娘娘一事的确让人痛恨,但事已至此,总不能让皇上再失去一个皇子吧。” 众臣皆老奸巨滑,如此一提,立即闭紧了嘴保持沉默。 金戈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升起几分悲凉。 一直悲痛得无法言语的顾老颤悠悠起身,挨着金戈身边跪下。 “皇上息怒,我儿虽无辜却也是她自身修来的福分浅薄,还希望皇上别迁怒于皇子呀。” “皇上息怒。” 众臣一起跪下,风向标顿时摇摆不定。 沉吟不语的皇上始终面无表情,冷目扫过众臣的脑袋,最后定格在金戈身上,望着她那清沏的目光屈强的身影,眸中顿时复杂莫测。 金戈咬紧了牙关,心理和身理几乎不堪重负。她与肚子里的孩子生死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一直相信他应该比她更清楚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只是…… “皇子无辜,是为其母可犯滔天大罪?” “这……” 面对皇上的冷颜斥责,众臣亦不敢直言。 “皇子无辜,其母便可蛇蝎心肠?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与其有这样的母亲,朕亦可不要此子。” 闻言,众臣早已变了面色,皆伏首于地,瞬间静寂。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昂首于刑堂中,却悲怆绝望于帝王前。 金戈那无忧无虑的童年,那初起的情爱,那荒唐的人生,那不堪回首的往昔——一片虚幻。 皇上命人抬来一碗汤药,众臣这才醒悟,齐呼皇上万万不可。 圣谕岂可违,更容不得朝令夕改。 金戈咬白了唇,努力让自己不要颤抖,缓缓接过汤药望向金老爹。 路,纵有崎岖坎坷,亦是她所选;心,纵有千般无奈万般恨,亦是各人的命。 爹爹哥哥保重。她金戈,亦会保重。 似乎一见女儿就哭的金老爹今日不曾掉一滴泪,他紧握着金戈从顾嫔身上扯下又想要烧掉的那条破衣襟,手背青筋直冒。 父女对视,金戈释然一笑,双眼早已模糊。金老爹眸中湿润,却慈爱如初。 “皇上”,面对堂上睨视天下卓然不群的帝王,她金戈只有一个请求,“还望皇上开恩,爹爹年事已高,家兄一介草民书生……” 皇上毫不吝啬这点恩典,金戈果断喝下那碗汤药,须弥便倒地。 征和三年深秋,万木皆枯百草褪色,金戈在一座破旧的山庙醒来,身下干草,身上布衣,身边唯有一堆柴火取暖。 一对老夫妻坐在火堆边,男人背微驼,坐在那里穿针引线缝制衣裳,火光印得他时暗时明,苍桑的脸上布满沟壑,似在诉说曾经的辛酸。 老妇双眼无神,却安然的坐在男人的身边,苍苍白发时不时被照成点点金黄,偶尔摸索着一根干柴添往火堆,干净的粗布衣上却打满了布巴。 无声的支起身,金戈静静的看着这副画面,宁静致远温暖安和。 许是盲人听力都较强,老妇侧头仔细听了听,摸索着要起身,却惊动了身边的男人。 “我说老婆子,你别老动。” 男人微怒,却被老妇抢白:“老头子,我听到声音了,是不是姑娘醒了?” 男人这才抬起头,看向靠在墙角的金戈,喜难自禁。 “呀,姑娘,你何时醒的。老婆子你这次可说对了,她真的醒了。” 瞎眼老妇似乎有几分骄傲,抬起头对着男人说:“哼,我几时听错过。快快快,看看山儿回来没有,他今儿这么早出去,怎么还没回来。姑娘肯定是饿醒了,有了身孕可得多吃点。” 驼背男人也不答话,赶紧倒了水在木碗里端给金戈。 “姑娘,你昏睡了好几天了,老婆子急得快发疯了,你可别见怪。咱们是粗人,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大人大量多多担当。” 金戈喝完水,将碗递给驼背男人,指了指那还没缝完的衣服问:“李老爹,家里的针线活儿都是你在做吗?” 李老爹的脸顿时红了,搓着手有些无措。 “姑娘别见笑,山儿他娘怀了山儿又苦又吃不好,生完山儿眼睛就瞎了,我……”。 李老爹看了看站在火堆另一边的老妇,身体单薄,华发早生,不由得哽咽。 “其实,是我苦了娘儿俩,他们跟着我这个没用的男人受了不少苦。” 拂上仍然平坦的小腹,金戈让李老爹将山儿他娘扶到她身边,拉过老妇的手问他们过得好不好,李小山可曾娶妻了,最后又问酒铺的事。 李大娘高兴得直道好好好,什么都好,只是李小山一直不愿娶妻,也随得他。又说酒铺没了,不是坏人干的,是他们自己不要了。 因为好几天之前有个英俊的公子急匆匆跑到他们酒铺,开口就让他们第二天到这山庙等着,并拿出好多银俩,吩咐一家人悄悄离开,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对了,那位公子姑娘定当认得,就是那次……”。 李大娘顿了顿,脸露几分尴尬和胆怯。 金戈温和一笑,让李大娘但说无防。 第五十六章 暗送出京 李大娘顿时开心道:“当时是山儿同公子说了好多话,老身还听到公子交了一个什么信物给山儿,说要是缺银俩就拿着那个信物到什么地方去支取。” “哦”,金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有几分惆怅。 “还有”,李大娘抓紧了她的手,似是很开心的说,“公子想得可周到了,还带了好些吃的和上好的布料,我那老头子手艺不好,姑娘别怪。” 金戈轻笑,反握着李大娘的手问:“可否给我看看?” 李老爹不好意思,立在一边好不自在,到是李大娘是个爽快的人,冲他大叫:“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呀。” 转头又对金戈说:“老头子就这个样子,总是小小心心的,姑娘别介。” 金戈笑着摇头,接过李老爹递来的衣裳,只见针脚细密,边缝缝合整齐,不由得赞道:“李大娘,李老爹的手艺可好了,谁敢笑话。” 李大娘顿时拍手称赞,大笑。李老爹老脸通红,盯着自己的老妻几分无奈几分怜惜。 金戈望着眼前的老两口,手握待完成的婴儿衣服,顿时觉得老天也待她不薄,得失间怎能计较那么多。 李小山背着一捆柴怀里紧抱着一个布包进来,见金戈与李老爹和李大娘谈得甚欢,不由得迟疑的立在那里。 李大娘听力一向很好,朝李小山招招手,责备道:“山儿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看看,姑娘醒了精神可好了,这下你也别急了。” 冲李小山感激一笑,金戈发现他好像又长壮了,从一个身体单薄营养还有些不良的干瘦小伙子,长成了一个高大结实憨厚的大伙子。 细细看去,喝,还是个不错的帅小伙呢。 李小山低着头把柴放好,见火势不大,又添了几根进去,半晌才说:“爹娘,明日一早我们就得离开这里。” 李老爹夫妇略一怔,都看向金戈。金戈自是明白其中利害,并不惊讶。 实际上,能在离皇城这么近的地方安全待个几天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也尽了最大的努力保全她。 如此复杂形势下,能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出京送到这里,已是不易。 拍拍李大娘的手,对李小山道:“可准备好怎么走?” 李小山抬头望了金戈一眼,赶紧又低下头去,拨弄着柴火说:“向北。” 皇城向北是蓟国,地势逐渐偏高,较寒冷。 快入冬了,越往北越冷,看着眼前这对老夫妇,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抵抗得住。 金戈有些犹豫,不知道可不可以绕道沼和,那里气候不错,从安全方面考虑也许更为靠谱。 大家一时无话,李小山拿出些干粮一家人分了吃。却打开挎包一层层剥开露出一个小巧的食盒,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白米饭递给金戈,上面还有些可口的菜。 金戈没有接饭菜,疑惑的看着他。 李小山有些尴尬,半晌才嚅嗫着说:“公子说,你、你要多吃点。” 饭还冒着热气,一半是因为李小山一直抱在怀里,另一半却是因为送饭的人才走。 无意识向外看了一眼,问:“这是公子送来的?” 摇摇头,李小山脸上浮出有几分疑云:“公子都会亲自过来,今天是我出去拾柴遇到一个人,却不是公子。” 心中一凌,金戈赶紧追问来的是谁。 李小山似乎也察觉有恙,道:“是一个下人打扮,说公子有事,托他过来。我见他说得有模有样,而且还说出了公子的暗号,我……”。 还没听完金戈就坐不住了,赶紧起身顺带把李大娘也给扶起来。 “咱们立即离开,向北。小山你带路,尽可避了人走。” 李小山也不笨,二话不说当即收起东西。走时,金戈让李小山把火堆烧旺,别将这里弄乱了。至于那碗白米饭,一并带走。 出了山庙,李小山蓦然发现山庙旁的枯草被踩了些陷进泥里,一串若有似无的脚印一直向山下延伸。愤愤的李小山想狠狠的踩几脚枯草,被金戈一把拉住。 “留着,咱们绕道走。” 现在只能依靠自己,京中形势越发的凶险,已经顾不上通知伏洛,逃走才是上策。 李小山前面探路,金戈居中,李老爹夫妇走最后。一行四人紧张的穿梭在山林间,一有风吹草动便找个地方藏一下,断断续续行程并不快,直到天黑,才翻了两个山头。 冷风一吹,金戈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但见李老爹夫妇额上满头大汗,背上也湿了好大一块,两人甚是疲惫。 李小山小心谨慎的将四周看了一圈,才低声说:“这条路,连樵夫都很少知道的。” 嗯,一路走来没发现有人,降低了一定的危险系数。 “以你看,我们可否休息一下。”金戈可不想大家在逃难的路上有个三长两短,更不希望谁在这时候生病。 犹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再望了望远处朦胧的山峰,李小山又有些迟疑。 见此情境,金戈觉得李小山还需要做点心理指导,不然这老实憨厚的一家定然会只顾她金大恩人的命,不顾自己的小命。 “李小山,现在只有我们四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咱们才好一起想办法保全大家”。 李小山立即露出为难的神色,以他看他们还没逃离危险,再走下去,父母定然要拖累金戈。他想带着金戈先走,等把她藏到安全的地方后再回来接父母。 只是这样的话,父母能否安全就很难说了。 其实李老爹夫妇也有这样的想法,跑了两个山头两人已经累得不行,如果再跑下去肯定会拖累儿子。为不让儿子为难,李老爹对金戈道:“姑娘大恩大德我和老婆子记下了,姑娘就让山儿带你先走吧,我和老婆子赶后就来。” 呃,果不其然。金戈有一种挠墙的冲动,最怕的就是这种以报恩为由头以命换命的事。 “李老爹,现在不是报恩的时候。我们的命早在伏公子找到你们的时候就连在一起了。追杀我们的人可不管你是谁,不赶紧杀绝决不罢休。现如今,咱们四人能顺利逃脱才是当务之急。 现下,我不希望咱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事。如果真出了事逃不了,到时候也别跟我说报答的话,那时我拖也要将此人拖走,哪怕被捉回去,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 突然发现,她金戈也有顶着圣母光环的潜质也。 可她一向不是个圣母啊,如果可以,她真不愿意在这里长篇大论的说道理,这时候最需要大家伙儿的齐心协力,才能保住小命。 李小山遗传了其母的爽快,也继承了其父的小心谨慎。他是这个队伍中的主力军,如果做事畏首畏尾顾忌这顾忌那,在逃命的路上便凶险万分。所以,她必须说通这一家人一起走,逃命的时候才多一分胜算。 李小山到是听懂了金戈的意思,权衡利弊,也道出了心中的担忧:他们离山庙并不算太远,如果追杀的人里有擅长追踪的人,他们别说休息了,就怕连逃都来不及。 想了想,金戈咬一咬牙,决定让李小山往回走半个山头,最好能弄掉回走的踪迹。 李小山当即一愣,待想明白后,转头便执行命令去了。 伏洛眼光果然不错,李小山办事利落,行动迅速,放现代,稍加训练肯定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野战军人。 众人窝到李小山找到的一处隐蔽避风的地方休息,金戈让李老夫妇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吃了些干粮休息一下。她自己也找了块布将后背汗湿的衣衬隔开,以防生病。 小山同志一直生龙活虎,出去一趟回来说他发现山庙那边似乎有人声,咱们得赶紧走。 四人立即起身摸黑赶山路,这次小山同志背上了老娘要走最后,金戈可不想落下他们,坚持让李老爹持着小火把走前面,她自己居后。 几人呼哧呼哧在寂静的山路上奔走了好久,突然听到李大娘问:“姑娘,你怎么啦?” 一直埋头努力奔走的金戈有片刻的迷茫,抬头想:她怎么啦?! 然后就听到李小山紧张的问:“娘,怎么啦?” 接着李老爹持着被山风晃乱的火把,喘着老粗的气,苍老的声音在这深山老林里回荡:“小山,怎么啦?” 金戈顿觉背脊一阵发怵,感觉身后有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她。山风一扫,光秃秃的枝丫发出古怪的叫声,又像是笑声。 擦,金大小姐立马想到了深山老尸,接着又想到了盗墓笔记。 前面的人,能不能靠谱点,姐本来不是一个怕黑的人啊啊啊啊。 “娘”,李小山定了定心神,慢慢的放下大娘,声音有些发颤,“娘,你听到什么了?” 大娘准确无误的抓住小山,小声的说:“姑娘身后有喘气声。” 摔,他娘的听力,是不容置疑滴。 听到此话,金大小姐的脑袋瓜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正想转头看得究竟,却被李小山厉声喝住:“不要动。” 第五十七章 饿狼 金大小姐几乎被吓哭了,她想动也动不了啊,你们不知道她被吓得想尖叫,想抱头鼠窜么。 “爹,扶着娘。” ……有娘在,真好,这时候正好可以喊一嗓子——妈呀!果然有喘气声啊啊啊! 李小山指挥老两口拿着火把向处在恐惧中的金大小姐靠拢,刚才还粗粗的喘气声似乎有些远离。 将火把递给金戈一支,李小山道:“爹,你们留在这里,我得去找个地方,再找点干柴,今晚不能再走了。” “小山”,金戈颤抖着声音唤住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是狼还是!?” “狼”,李小山正在点燃另一支火把,语气比较凝重,“目前只有一只。” 好吧,传说狼是群体活动,金大小姐的上一世没有遇到过这种高智商的生物,只是传闻颇多,而且还有不少人研究它们的精神。 嗯,很好,姐这一世有幸了,撒花。 小山童鞋找了一块据说最有利的地势儿,背靠石壁,另三边燃起了一圈火堆。一直跟随四人的野狼终于现身,在火堆外的黑暗处冲黑压压的山林嗥叫,深沉的呜鸣响彻林间,火堆外红点渐渐增多。 金戈看着那一双双暗处的红眼睛,努力脑补了一下狼的狡猾和特性,结果发现小山童鞋还是比较靠谱。 李小山安排四人轮流守夜,与群狼隔火相望。人类睁大眼睛,随时保持警惕,不敢有半分怠慢。狼群时不时徘徊,偶尔少了几只,不时也有几只打盹。 下半夜轮到金戈守夜,不时那儿踩踩这儿踩踩,生怕地上会突然冒出一个洞,野狼们一个个从洞中扑出来。后来洞没发现,到是石壁上方有石子落下,大小不一,惊得她弹跳而起,摇醒李小山,问狼会不会从上面空降下来。 李小山警觉极高,在石壁周围查看了一下,说这里他熟悉,山壁太高,狼不会这么傻。它们一是试探,二是想引起他们的惊恐。 果然,群狼折腾了一夜,天亮前却全部撤退,四人又耐心的等到天大亮。 山峰间有几缕红霞升起,光秃秃的树枝被氤氲晨雾缭绕。李小山警惕的望着被白雾笼罩的树林忧心忡忡。金戈心念一转,逐问道:“你跟着伏公子有多久了?” “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 这?时间不好确定啊。 “你说,它们怎么就走了呢,它们是捕猎的高手,充分了解对手的弱点和优势。” 抬首望着远山,李小山喃喃自语,又似在问想着另一件事的金大小姐。 这一问让某只有点发懵,才发现她不但对狼不熟悉,连对李小山都有些陌生,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文化了?! “公子说‘兵者,诡道也’,虽然我不懂公子的意思,但我知道狼是狡猾的东西,它们饿了没有理由放弃猎物”,李小山又回头看她,眼中闪着几分肯定,“除非,它们发现了新的猎物。” 蓦然惊觉,昨夜他们已然暴露在追兵的目光下。回望李小山,为何现在都不见追兵,那些人没理由不追。 再者后有追兵,林中有饿狼。一个盲人老妇、一个驼背老者、一个怀有身孕、一个壮汉,如何逃?逃不掉也要逃,难道坐以待毙。 金戈与李小山一合计决定用布带将李大娘固定在小山童鞋的背上走在前首,李老爹居中,而金戈紧跟李老爹身后以防不测。 心惊肉跳的踩着林中的枯枝败叶,伴随着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金戈甚至能听到李小山的心跳。清晨的山林不该如此安静,哪怕是深秋也有动物活动。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野狼还在附近,也许正藏在某一个他们无法察觉的地方睁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伺机而动。 亦步亦趋屏声静气的摸上山间小路,还没松口气,眼前一幕便让三人惊在当场。 李小山猜得没错,追杀他们的人早已到了这里,不过也同他们一样被野狼给围住了。 一行五人江湖杀手,个个精壮打扮手持武器背靠着背,全身戒备杀气腾腾的盯着野狼。 野狼围成一圈缓慢走动,露出森森白牙,蓄意待发。 金戈三人兀自从林中冒出,几方都着实吓了一跳。那几个江湖杀手心念一动,却见野狼顿时露出森森白牙,蓄意势攻击。 这下可好,五个杀手不敢妄动,又舍不得他们这几块肥肉,不由得露出几分凶狠。 李小山和金戈则担心转身逃跑,会引得狼和人都来追杀。不过,野狼们貌似只瞄了他们一眼就再也没有关注过。 默念着小透明小透明,金戈拖着小山同志悄悄的挪动脚步准备开溜,急得杀手眼红如血,引得群狼发出威胁的低嚎。 早已把弦崩得紧紧的他们也被吓得胆颤心惊,再也不敢挪动半步。 三方势力,金戈这方最弱,如果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不但要被狼给撕碎,还要被杀手砍成块。 脑海里浮出五个身上沾满鲜血的杀手,和一群张着血盆大口的狼围着一堆肉块狂砍狂吃的景象,恶寒。 李小山悄悄扯了扯金戈的袖子,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道:“你不奇怪狼为什么不围我们,却盯着他们不放吗?” 呃,是呀,为什么呢?难道敌人的敌人就是友军么。擦,她在想些什么呀。 “再等等。” 如泄了气的皮球,金戈被小山同志这三个字给打击了。还等个屁呀,天时地利人和啊,伏洛那厮有木有教你,有木有?有木有?? 仰望天空,就在金戈准备万念俱灭间,一只干瘦的野狼从来时的小径缓缓走来,一步一步,仿佛天生的王者,血性的暴君般,用它那凶狠的眼睛看了看金戈几人,又看了看杀手,冲群狼呜呜咽咽,继尔仰天悲嚎,声音由低至高,由缓至急回荡在山谷间,凄厉悲惨。 群狼顿时变得急躁凶戾,缩小圈子作攻击之势,不过一刻林中又窜出好多只野狼加入圈子中。 杀手们不安的握着武器,额上青筋直冒,冷汗泠泠。 这种情况首次见到,不谓稀罕。狡猾的生物不去攻击弱小,却偏偏要与强大抗衡,这不符合常理。 李小山悄悄说了一个“走”字,金戈便有些木木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杀手终是杀手冷酷嗜血,狼算得了什么,又怎可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肥肉给飞了。 五人同时出手齐齐刺中扑向他们的野狼,其中还有一人使了暗镖,伤了圈外的几只狼,翻腕间第二道暗镖直直奔向金戈几人。 瘦狼再次嚎叫,这次却是尖锐急促,仿佛利剑直刺人心。 扬手打落飞来的暗镖,金戈大吼:“快跑。” 李小山背着大娘转身狂奔,金戈则推了李老爹一把,让他跟上。身后狼嚎人吼声不断,光用想也知道情境惨烈。 狂奔不到一里,金戈突然惊觉一事,陡然收住步伐,双手拂上肚子,惊惧不已。 “怎么啦?” 李小山背着他娘领着他爹三步并着两步奔回来,焦急的看看金戈,又望向她身后。 “我……”,貌似她不能剧烈运动啊啊啊啊,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李小山先是迷茫的看着金戈,后顿时醒悟,神情变得极为尴尬。 推了推仵在身前不知如何是好的李小山,金戈赶紧催促:“别愣着,快走,边走边想办法。” 小山童鞋二话不说,转头又跑,这次的速度却放慢了许多。他说要出这山还得有五个时辰,他们现在还没走到一半呢。 “有没有猎人或是焦夫歇脚的地方?” “有是有,只是还有点偏远,而且我们要多走好多山路。” 没关系,只要不是荒山野林就好办。金戈回首望了一眼,担忧的问:“你说,狼会跟来吗?” 脚步略有一顿,李小山肯定的回答:“会,一定会。” 是呵,一定会的。这群狼绝不会用那么大的牺牲去猎取食物,一定是杀手惹怒了它们。 李小山又补充道:“狼这时候不追我们是因为我们太容易被追上,而他们肯定杀了它们的同伴,它们围攻他们是为了复仇。” 咳,好绕口,好有道理,好符合狼的特性。 他们以弱小却坚韧的心性与野狼对垒,而他们却是以暴戾对抗。换着她,也会先把厉害的消灭掉,以除后患,再慢慢享受猫捉老鼠的快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身心疲惫的几人终于找到了山中隐藏的小木屋,里面到还干净,许是主人才离开了没多久。 李小山放下大娘,背上已然湿透;李老爹上气不接下气,坐下就起不来了。 昨夜的露宿,整晚的高度紧张,白日的奔命让金戈近乎虚脱又累又饿,又不好使唤小山童鞋,只得无力的趴在桌上喘气,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醒来时屋内已亮起了油灯,小山在灶前拨火,李老爹夫妇坐在桌边喝粥。见金戈醒来,小山立即端了一碗热粥给她,说了一句“屋里什么都有”便没下文了。 金戈明白他的意思,扯下披在背上的厚毛毡笑了笑,问他喝粥没有,他点了点头。 喝完粥,金戈让小山烧了些滚烫的水,叫所有人都泡了泡脚,之后感觉全身舒畅,疲惫顿消。 小山像个家庭妇男,把大家喂得饱饱的,侍候得妥妥的,便乖乖的坐到桌前不说话。 第五十八章 莽夫拓吉 金戈找他商量如何在深山老林中逃生,他到是条理清楚,一条一条的说给她听。 好不容易狼口逃生,刀下脱险,虽然是暂时的,却也给了他们一个恢复体力的时间。 小山的意见是先送金戈出山,安顿好以后再来接李老爹夫妇,这样胜算就很大,两老也举双手赞成。 金戈的意见是一个也不能落下,哪怕风险再大,几乎没有胜算,也不能把两老丢刀口狼窝。 是的,她总是心软,在这种时候,她就会一意孤行,不管不顾,哪怕全军覆没。 两人因此事争执不下,李小山不说话,用沉默来反抗。金戈则坚持己见,非要拖上全部人。 最后金戈主动和小山议和,口气温婉,却不容置疑。李小山定定的看了她好久,才点头答应,但条件是…… “没有任何条件,小山,你忘了我在山庙里说过的话吗?” 李小山又沉默,手里捏着一根烧成炭的小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画着。 “小山,公子把性命全都托付给了你,他定是相信你的。” 伏洛的眼光是不容置疑的,能把一个憨厚胆小的孩子**得如此强壮而聪明,除了导师好,还得本身有底子呀,打铁还靠本身硬嘛。 软磨硬泡,李小山终是松了口,还主动提出一份方案。反正金戈也不甚了解,对小山同学表示一切由他定夺,她等全力配合。 小山童鞋大受鼓舞,将这份方案又细细推敲一翻,想了几处细节,第二日便上路。 身上撒满了木屋里找到的某种汁液,据小山说这是山里人常用来遮盖人体气味的,防止野兽寻着味儿追来。另外还从木屋里顺了些东西,走时留下一些了银俩。 嗯。挺周到的孩纸。 日暮西山,薄霞层层叠叠在天地间打出几缕暖色。远处炊烟寥寥,偶有人声忽高忽低断断续续传进耳里。 英俊的暗探无心享受此等和谐宁静美好的傍晚,他打马从浓密的林间冲出,顿时闻到阵阵饭香,刹那间咬牙切齿,杯具的发现自己被那个冷面男压榨得快英年早逝了。 他骗他做暗探,他还骗他到深山老林蹲点。 当他向他抱怨吃了上顿没下顿时,他说山中野味山珍多如牛毛,自做。他无语问苍天。 他说人生寂寞漫长,要去找一位夫人来生儿育女。 他冷眼一扫,说正好他也没有夫人,要是他有瞧着中意的,那他就先抢了…… 凤羽倒剪双手立在廊前,兀自静立,深邃的黑眸望向天际,遥远而空灵,仿佛看尽世间一切,又仿佛迷茫无知。卷着寒意的秋风吹打着长袍哧啦哧啦着响,黑长的头发卷起几分凌乱。 远处身材修长的暗探沿着回廊急步行来,见凤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略有滞顿,便沙哑道:“人已被送出了城,可要劫下?” 只听得风声呼呼,偶尔会听得风中送来一声叱喝,转首便不闻。 等了好一阵,凤羽才缓缓转身,面无表情道:“为时尚早。” 躬身而立的暗探不语,转身便走,不留半片云彩。 两日后,暗探再次向书房急步行来,回报:“人已到了山里,可要劫下?” 凤羽未语,继续挥毫临摹,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暗探继续报:“属下得知,京都已经暗流涌动,事情被人发现,已派了江湖杀手追杀。” 他那常年面无表色的上司终于有了几分情绪,嘴角弯起弧度,冷冷道:“再等等,我到要看看她到底有何能耐。” 暗探后牙槽发痛,答:“是。” 再过一日,暗探神色略有悲壮,急行至后院,报:“几人已暂时逃离危险,现停留在山间的猎户木屋里。” 凤羽独自坐在石桌前,手执一枚棋子凝在半空,冷笑,带着嘲讽毫无感情道:“有点本事,还有点小运气。” 暗探深吸一口气,大有一副视死如归之模样:“说得对,这次是运气,下次怕就没那么好运了。” 凤羽眼神阴冷,面色寒如冰霜:“此话怎讲。” 暗探再次现出一副绝决之色,铿锵回答:“瞎子、驼背、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壮汉、怀有身孕的女子。 逃过了初一,怎逃得过十五。山中野兽出没,群狼饥饿,逃过了狼,下次定会遇到熊……”。 “怀孕?!”。 凤羽打断暗探的话,凤目微眯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空气中充满了暴戾。 “你带领几人去跟着,待出山前将这封信送给拓吉。” 暗探顿感悲摧无限,接过老大递来的信,仿佛看到一个英俊潇洒风姿卓绝的男人打马奔驰在山林间、草地上,来回数次,最后将信递到一虎背熊腰的大汉手里吐血而亡…… “个倒霉催的。”英俊暗探嘀咕,腑身在马背上把怀里的信狠狠捏了捏,郁忿的将马催得更快。 一路走来,因有前车之鉴加上准备充分,金戈等人甚是顺利几乎没再遇到险情。 日落前,他们出了山,有几户农家座落在附近,炊烟袅袅,风中隐约飘香。 寻了一户农家敲门,慌称逃难于此,还望借住一晚。 主人家是一对中年夫妇,见几人立在寒风中瑟瑟,甚为落魄可怜。何况还有一个瞎眼婆婆和一个据说有身子的女子,不像什么坏人,便欣然同意,并端上热气腾腾的晚餐。 正在高兴遇到好人家,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混杂着吆喝,气势磅礴的冲这边奔来。 “山贼来了。” 中年夫妇吓得打倒了汤碗掉了竹筷,跌跌撞撞的跑向内室收拾东西,又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将值钱的东西塞到不易察觉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后夫妇两人一脸惧色的仵在那儿,全身犹如筛糠。 “邦邦邦”的敲门声震得山响,好一阵男人才哆嗦着拉开门栓。 哐当—— 门才开了一条缝就被外面的人推开,冷冽的山风顿时涌进屋内,烛火被吹得乱颤,碗内的热气仿佛被横腰斩断。 男人被推了几个趔趄,还没站稳一把刀就架在了男人脖子上。 “我呸,太慢。说,为何如此,今儿要不说,爷定要割下你的头煮了。” 男人“啪”的一声跪到冰凉的地上,冲那凶神恶煞满脸大胡子,脸上隐约还爬着一条仿佛蜈蚣似的狰狞刀疤的贼人告饶,妇人在一旁吓得直哭。 贼人五大三粗身着熊皮,腰缠金带脚蹬鹿靴,颇不耐烦,刀一横指向妇人,这才发现金戈等人,不由得“哈”了一声。 金戈冲贼人友好一笑,表示伸手不打笑脸人。 贼人冲金戈咧开嘴,脸上的“蜈蚣”顿时活灵活现。 金戈按住欲挡在她身前的李小山,向贼人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贼人毫不客气的坐到金戈对面,用他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盯着她打量。 “大侠可有饿了?” 金大小姐一向温暖照人,真诚之心日月可鉴。 贼人大手一挥,扫掉桌上的碗筷,貌视了一眼金戈,冲外大吼:“抬进来”。 须弥,一只烤全羊,一个烤牛腿,一坛烧酒,一坛羊奶,其余食物若干呈在众人面前,未了桌上还摆了两副斩新的碗筷。 “谢谢大侠布置了这么一桌丰盛的饭食,只是,我的亲人也饿了,如果方便,便分了一份给他们吧。” 贼人笑咧了嘴,大手一拍,他身边的人拿起明晃晃的刀子,将这些喷香的食物分了一小份摆到另一边。 “姑娘,可还满意?” 金戈抿嘴点头,她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么快就寻来了,还备好了这样一顿丰盛的饭菜,不满意也得满意。 这里已属关谷管辖,金大小姐曾以将军身份在关谷混过十来日,军中地图也看过,童玉在耳边叨叨过一些附近村庄的情况。 据上次调查,童玉那小子早将关谷真正的山贼降的降,收的收,灭的灭,早给赶紧杀绝了。 看那黑得发亮的整块熊皮,还有腰上那绣功非凡的金丝腰带,以及那把轻如鸿毛却削铁如泥的乌青刀,还有犀利的眼神。 眼前这人哪是什么山贼,分明就是一直骚扰边塞的蓟国`军队乔装的贼人。 “大侠这么急赶来,怕是又冷又饿吧,要不要先填饱肚子再说?” 这次,贼人略有思索,只不过眨眼之时,便已提坛倒酒。三碗喝毕,扯了羊腿大吃。 金戈递了个眼色给李小山,也扯了羊肉细嚼慢咽。饿久了,可不能急食啊。 蓦然一块牛肉砸进金戈碗中,抬头一看,贼人油腻的手正拿着另一块牛肉往嘴里塞,边塞边说:“我叫拓吉,你们吴国真是矫情,饿了就好好吃,像我这样。” 语毕,又塞了一块牛肉进嘴里,大嚼而特嚼“咕嘀”吞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之后,轻蔑的看着金戈,颇有几分挑衅之意。 已知他是何方神圣,金戈莞尔一笑,这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迈也只有他才有了。 传闻蓟国二王子“左膀”是个诸葛亮似的人物,神出鬼没,外人知之甚少。 而“右臂”则是大大咧咧无视皇亲国戚不怕权势的强硬派——拓吉莽夫是也。 金大小姐一向自持谦虚又大人大量,从不与此等莽夫计较,更不愿争无谓之气,降低身份。 拓吉见金戈无动于衷,颇觉得愤慨,鼓着腮帮把碗甩得山响。 “怎么,是不是瞧不起我拓吉。” 吞下烤得嫩脆的牛肉,满齿留香。金戈大度一笑,诚恳夸到:“拓吉将军英雄气慨豪气干云,我等小女子等可比得上。” “有何不可,在我们那点不论男女,喝酒吃肉……” 哐当—— 门突然被撞开,吓得众人弹跳而起。 第五十九章 棋乱 一团人球从外面连滚带爬的撞进来,滚到拓吉脚边,抱住他那粗壮的大腿口齿不清:“将、将、将军,童、童、童玉来了。” “站起来给老子说清楚”,拓吉怒火中烧,逮着此人的衣襟,像提着一只惊恐的老鼠。 “老子还怕了谁不成,瞧你这怂样儿,丢你家祖宗八代。”语毕一脚将此人又给踢了出去。 外面果然传来激烈的打斗,拓吉狰狞的看着金戈,眼中闪出果然如此之色。 放下碗筷,金戈起身理了理有些蓬乱的头发,对拓吉说:“你不是早算好了么,但看你本事了。” 你不是算好了要在人家的地盘上明目张胆的劫人么,你不是趁机要在人家面前耍一次威风么,你不是故意将时间交给她拖延么。 拓吉将军,今儿她就要看看你有何本事从童玉手中劫走人。 拓吉一拳将桌子砸了个粉碎,大吼:“姑娘聪明,爷今儿就是来耍威武的。” 喝完刚才抢下的一碗羊奶,金戈盈盈一笑:“那拓吉将军不介意我在一旁观赏你的英姿吧。” 拓吉大刀一挥,干脆利落的回答:“姑娘请。” 金戈也不客气,回头吩咐李小山照顾好家人,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拓吉是莽夫众所周知,难道凤羽不知?!来这么一手与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有何不同,从拓吉和童玉先后赶到来看,想必今日童玉是带不走她了。 在不了解京都情势和两国关系的情况下,顺其自然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希望她的决定不会在别人的意料之外,同时也不想连累李小山一家。 李小山对金戈“抛弃”他甚是懊恼,决定将父母留下,他自个儿跟着金戈上刀山下火海。 偏偏李老爹夫妇又说舍不得儿子,非要同儿子上天涯下海角。闹得高大威猛没有耐性的拓吉恼怒异常,一手一个抓起李老爹夫妇就冲出了门。 金戈生怕拓吉没个轻重,两老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她不好给李小山交待,赶紧跟出去。 好久不见的童玉身着盔甲气宇轩昂的立在骏马上,左冲右突挥刀劈扫敌人应身而倒,英勇无敌的他似有力敌千均之势。 金戈等人被拓吉安在某个角落,外面围了一圈他的人,个个手持大刀长矛,对抢人的童玉虎视眈眈。 拓吉扬起乌青刀大吼,直直朝童玉走去,身材魁武的他面对迎来的小兵们一刀一个,没有任何的阻碍便走到了童玉近处,急跨两步厚大的手掌拽住马腿一拖一带,骏马侧倒,童玉翻身立在拓吉身后,不带半点停滞便向金戈奔来。 拓吉气急恼恨的转过身,仿佛一颗千均铁垂砸在地上带起无数沙尘。 童玉身形修长灵活无比,几次堪堪躲过拓吉的劈砍和猛虎扑食,眼看就要奔到金戈等人跟前,蓦然横飞出一人整个儿压到了他身上。 金戈愕然,正要转头突然眼前一黑,本能踢出一脚,一声惨叫还未听完后颈就被人重重一击,金戈便软软的倒下。 醒来时,金戈正躺在垫着厚厚的毛皮既柔软又温暖的马车上颠簸,旁边坐着一位老者,挺面熟。 接下老者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再递了回去。 老者盯着金戈看了几眼,精深的目光变幻莫测。 毫不客气的迎着老者的目光,金戈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心里默想在哪里见过他。 “姑娘,我们是第二次见面。” 呃,古人的智慧从来都不能低估,一个字都还没说,对方就能戳中一半的意思。 泥玛,她该怎么混。 金戈微笑点头,也不想绕弯,开口就问老者如何称呼。 老者也笑了笑,道:“殷钱,蓟国人。” 了然一笑,金戈淡然问道:“殷大人,这是请我呢,还是绑我?” 殷钱又瞄了一派淡定的金大小姐一眼,靠在车壁缓缓道:“自然是请。” “敢问殷大人,是你请我呢,还是凤二王子请我?” 估计殷钱没想到金戈问得如此直接,眼中诧色一带而过,微眯着眼看了她半晌才道:“二王子让我绑你,我见姑娘甚是知趣,想必不绑也行。” 闻听此话,金戈冷笑。这才符合凤羽的性格,只是不知李小山一家人是否也被绑来了。 “姑娘如此笑意,莫不是不相信我?!” “与殷大人谈话甚是痛快,只不过我到了贵国,是伦为阶下囚呢还是坐上宾。” 殷钱这种人,不该说的话绝不会乱说,该说的话也绝对会替主子说到。果见他老脸高深莫测,大有你猜的意思。 金戈也懒得猜,闭了眼养神。 当晚无话,第二日一早上路,沿途已是星星点点的白雪铺在路旁、田间、山脉上。寒风刺骨,比起关谷,已有进入寒冬的感觉。 裹着厚厚的大氅,金戈恹恹的靠在车壁上看着雾蒙的远山发呆。 殷钱仍然同她一个车,此刻正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不下十遍。 金戈一向大方,由着他研究,直到拓吉大吼着裹着满身寒意拍马追到车旁,金戈才坐正了身子。 拓吉将脑袋伸到车内,声如洪钟,震得耳膜嗡嗡直响:“殷老儿你耍大爷呀,说好的大爷我留在那里斗那群黄毛小子,你把她偷到客栈等大爷,哪知你却逃得比黄鼠狼还快。” 黑线。这人真是彪悍,咋听着这话如此别扭呢。 好笑的看着殷钱,真不知凤羽是如何将两位性格差异如此巨大的人变成左膀右臂的。 殷钱见金戈脸色颇有看好戏之意,不由得一挑老眉,问:“姑娘想看戏?” “殷大人会如我愿么?” 摇摇头,殷钱眼中精光一闪:“不会。” “那就好。” 语毕,金戈继续望着车外的雪发呆。 “哎哎哎,你俩打啥哑谜。殷老儿,大爷我这次立功可不小,回去让凤羽给我一大摞好酒好肉。” 乌青刀在车沿拍得山响,要是再任由他拍下去,估计得散架。 殷钱二话不说,提了一个羊腿就丢给他,仿佛丢给一条饿极的小狗。 “先垫垫,回去等着二王子罚吧。” 拓吉双眼一瞪,大喝:“咋,他敢。” 殷钱慢条斯理拿出算盘,劈哩叭啦一阵拔,一如当初黑店遇到他时。 “让你劫人,你却烤了羊肉牛肉去大吃大喝。不但如此,还损失了十来个人,自己差点难脱身。这个帐算下来,二王子只罚不奖,你好自为知吧。” 拓吉又要瞪眼,殷钱慢慢的将车帘放下,将他拒之车外。 殷钱算得对,回到蓟国国都,拓吉被二王子凤羽狠狠罚了一场,搞得他委屈至极,竟然跑到金戈的住处向她大吼。 “妹子,你说爷我容易么。爷生怕你饿死了赶紧将烤肉送过来,又怕童玉那厮不小心伤了你,才牺牲了爷那十几个人。结果凤羽那小子罚我不准吃肉喝酒一个月,爷、爷还有脸见人么。” 金戈仿佛看到一群黑黑的乌鸦从他的头顶“呱呱”飞过。 她金大小姐可是被殷钱扔到二王子的宫中禁足也,除了哪里都不能去外,吃的穿的用的随便要。 为此,她还特地在住下的第二日便要了好多衣料,让他们各种颜色做一套。还要了上好的毛皮、大氅等。 今日拓吉跑来哭诉,金戈又豪气的吩咐摆了一桌上好的酒肉,示意拓吉任意吃,顺带拍拍马屁看能否收买一下人心。 “以为一桌酒肉就可以收卖他么?” 呃。金戈抚额,小伎俩泡汤了。 自蓟国大王子、三王子、公主、王妃等依次来参观她金大小姐后。凤羽大人今日终于穿着一身华贵,高傲的出现在她眼前,却仍然是那冰山脸。 金戈抿抿嘴,表示不解释。 本来拓吉还望着一桌酒肉猛吞口水,见凤羽过来乖乖的退到一边。 凤羽冷目一扫,与金戈相对而坐,良久才吐出一句:“衣服甚好。” 摆了个舒服的坐姿,金戈挑眉望着他。 她今日可是着了一套火红的衣服,外套黑色大氅,吩咐服侍的人拿来金丝手炉捧上,仰天感叹不已。 本以为她要的那些吃的穿的用的都没人理会,哪知不出三日这些便送了过来。 有得用有得使唤,她金大小姐便得寸进尺,想到难得如此享受,她怎能如此蹉跎岁月。 于是,她的住地儿便摆满了各类稀罕物,堆满了金银玉帛胭脂花粉。想吃啥便叫啥,管它有的没的。 只不过,金大小姐挺郁闷,这怀了孩子的人不应该吃很多么,可她的食量仍然不变,而且肚子也是平平的,任她如何折腾,根本没啥反应啊。 好吧,这个暂不管。 当然,某只拥有如此逍遥的生活,不会傻到以为这就吓住谁。这些个贵重物不过是重新搬了个地方摆放而已,凤羽是逗着她好玩罢了。 她呐,如此折腾只当是打发无聊的时间,一天换一套衣服一个金丝手炉,换着花样吃东西。谁叫殷钱不把李小山一家给绑过来,没有人侍候她呀。 凤羽冷冷的盯着望天长叹一脸惬意的金某人,过了好久阴阴`道:“殷钱,将宫中最好的料子照着她要的颜色再各做一套,明日送来。” “等等”,金某人想都没想唤住殷钱,内心却是大跌眼镜,这厮是土豪啊,咱们做朋友吧,“我,我还差一套纯白色的。” 嘿嘿,都怪这皑皑白雪,之前竟忘了要做一套仙女必备的白衣了,这时候补齐吧。 殷钱看了一眼脸色越发阴沉的凤羽,不知加的这一套算不算,结果听得凤羽一字一句的说:“给本王做一套黑色的,同样明日送来。” 第六十章 凤家三王子 得,比上了。你们说这叫个什么事,她金大小姐孩子气,这厮大智大慧的人也跟着孩子气了。 好吧,反正他是土豪,土豪的世界咱们是不懂滴。 第二日一早殷钱果然把衣服送来了,并附带了些头饰,特别叮嘱今儿要穿那件白色的。 随手拿了碧钗把头发挽上,披了暗红色大氅,抱着一个手炉便悠哉游哉的出了门。 昨晚飘了雪,晨起时发现地上垫了薄薄的一层,放眼看去洁白的地面有东一块西一块的褐土。 院中已有打扫丫头,边扫边说笑,时不时抓了一把雪向对方扔去,又是一阵嘻嘻哈哈。 立在树下的金戈宛然一笑,难得见到这样的雪,她的心情突一下亮膛起来。 将手炉递给身后的侍奴,金戈弯腰捧雪顿觉冰凉柔软,玩性突然大起,歪头想了想便要捏一个小雪人。 好一阵折腾发现手上的仍然是一坨不知为何物的雪球,蓦然想到懒羊羊的发型,金戈看着手里那一坨不禁笑喷。 笑完之后,又捧起逢雪捏了一个,再一个……之后将那一坨坨的雪球挨个儿围着树根摆了一圈,退后一步左看右看,觉着甚好。 头也不回欲将身后恐怕早已满脑黑线的侍奴招至身边,问:“好看吗?” 无人回话,手炉却递了过来,估计对金戈的手艺不忍直视。 金戈本也没指望半天不吭一个字的侍奴给予评价,只接过手炉轻轻拍了拍树干说道:“你变得如此漂亮也不用感谢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金大小姐伐,你想多了伐。 身后传来一声讥笑,金戈撇了撇嘴觉得此人不懂得生活。 回身一看,却见凤羽板着一张脸,身着一袭黑袍,腰束一条墨绿腰带负手而立。侍奴早已不知所踪。 金戈讶然的望着他,想他昨日就来过,今儿这么早又跑来干什么。 哪知拓吉从凤羽身后跨出来,冲她“哈哈”大笑,震得树上的积雪扑簌簌往下掉。 “妹子,今儿‘奶满节’,让你见识见识咱们蓟国人民的歌舞和美酒美肉”。 语毕,抓住金戈就走。金戈叫苦不迭,挣也挣不脱甩也甩不掉,只得跄跄踉踉的跟在他后面,模样甚为狼狈。 “你们给我站住”,只觉眼前一花,金戈才发现矮矮的树后跳出一人,身着粉红罗衫扎着双丫髻,双手叉腰小脸通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睁死死的瞪着她和拓吉。 拓吉颇为不耐,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妮儿姑娘提到一边:“走开走开,别在这里捣乱”。 妮儿呲牙咧嘴,对拓吉又是抓又是咬,还不忘大叫:“羽哥哥,羽哥哥,我也要随你们去。” 凤羽一直沉着脸跟在金戈和拓吉后面,突然跳出个妮儿捣乱,他也冷着眼看着,大有事不关己的模样。 妮儿被拓吉牢牢的抓着,见自己的羽哥哥也有不管不问之势,不由得委屈之极,两眼顿时蓄满了泪水,指着金戈。 “她明明就是抓来的犯人,为何羽哥哥还要给她做漂亮的衣服,给她送好看的头饰,拓吉叔叔还要带她去过‘奶满节’,去喝酒吃好吃的。” 金戈顿时语噎,脑袋胀痛不已,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哎呀,我的小祖宗,一大早就跑到这里来了,可吓死下奴了”。 人未见,语先到,只见一大群人从院外向这边扑来。 为首的几位衣着华贵,身材丰腴,肌肤不甚白晳,却呈健康的小麦色。高鼻梁大眼睛,脸颊上还有两团好看的红晕,仿佛抺了姻脂,仔细看去可谓绝色容颜,却个个面露焦色。 蓦然瞧见妮儿哭得稀里哗啦,最首那位年纪稍大肌肤白晳满身华贵的妇人先是一怔,继尔对拓吉怒喝:“拓吉你干什么,还不快放开妮儿。” 拓吉眉头拧成了山,嘀咕了几句便放任妮儿奔向妇人。 “母妃”。面无表情的凤羽向前一步,给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妇人请安。 蓟王妃脸色稍缓,受了凤羽的安,将妮儿交给身旁一高挑貌美的女子,说到:“今日‘奶满节’,你自要带妮儿去好好玩玩。” 妮儿顿时手舞足蹈,扑向凤羽。 凤羽将妮儿接了个满怀,却紧抿了唇不语,到是拓吉敞开粗嗓门吼道:“她去凑什么热闹。” “那,便将都玛也带上。” 蓟王妃身边那位高挑女子双眸含情,大胆的看向凤羽。 “她?!”拓吉双眼瞪得如红灯笼,吃惊的看着蓟王妃,早知道就不吼那一嗓子了。 “怎么?嫌不热闹?”蓟王妃似是无意扫过金戈,将目光落在凤羽身上,“如此,让大王妃和三王妃也一同去罢。” 凤羽的眉头冷了好几分,看着自己的母妃,眸中闪动着意味不明,却没有说什么。 拓吉看到蓟王妃身后那一群主子侍奴,烦燥得直抓脑袋,嘀咕道:“麻烦的娘们。”一群女人齐齐望向拓吉。 好吧,也许不叫“嘀咕”。 “母妃,二弟,拓吉叔叔。” “母妃,二哥,拓吉叔叔。” 如此大声又仅差一字的呼唤令众人侧目,望着脸上洋溢着欢笑、小步跑来,就差向大伙挥小手捐的大王子和三王子,凤羽的脸终于杀气腾腾。 蓟王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凤羽,眼中闪动着看好戏的神情。 大王妃和三王妃拉过自己的夫婿,眉飞色舞的说起刚才的事,惹得兄弟俩拍手称好,道:父王难得给我们一个清闲日,又遇到一年一度的大节,大家一同出游真好。 众人大乐,唯有凤羽黑着一张脸,拓吉恼愤得直抓头。金戈则低下脑袋,满脑的黑线。 最后,三个人的队伍变成了浩浩荡荡的皇家大队伍,一路走去就差敲锣打鼓了。 蓟国属高寒地带地势较复杂,一半丘陵一半草原。 这里盛产牛羊,民风豪迈,姑娘小伙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热情奔放,并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婚配。 蓟国有三位王子,老大凤策,老二凤羽,老三凤云,同为蓟王妃和蓟王亲出。 据说蓟王妃并非蓟国人,三位王子的相貌更偏向于蓟王妃,身材则继承了他们的老爹,个个生得竣美却高大挺拔仙姿卓绝,而性格就不好说了。 凤策和凤云脸上总是布满笑意,性格也很豪爽。 而凤羽则整天阴着脸,对谁都是不理不睬冷颜相对的模样。就连左边都玛热情的说个不停,右边妮儿羽哥哥长羽哥哥短的叫个没完,也不见他有啥好脸色。 拓吉满脸不爽的拖着金戈一直走在大队伍的尾巴尖上,并怒气冲冲叨叨个没完,惹得王子王妃们频频回头。 拓吉立即将双眼瞪了回去,众人展颜一笑,见怪不惊。 奶满节是蓟国的盛大节日,每年冬至举办。 未婚嫁的姑娘小伙着盛装出来载歌载舞,互敬奶酒,若双方都中意便领了姑娘回去。 次日小伙家派人将两头羊两头牛两匹竣马送到姑娘家,姑娘家便将姑娘的一应用什全部送了过来,十日后举办婚礼。 若不中意,只需不中意的一方送上一支羽箭便可。 蓟国人每人都有弓箭,上面刻有自己的名字,世代如此,也决无人去冒刻。如果冒刻则被族人所不耻,还要被清除出族,永远被人唾弃。 至于已婚嫁的人,便带着家人到草原上玩赛马、射箭、摔跤等运动。 一行人到达的时候,整个草原开始沸腾。 拓吉毫不客气的拉着金戈坐上早已搭好的观台,待众人都坐下,纯朴的蓟国人民向座上的王子王妃致以无上的敬意和祝词。 敬祝完毕后,便由族长宣布活动开始。 首先是赛马,场上的选手们个个英姿飒爽,对场外助威的亲朋好友挥手致意,皆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一声锣响,马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周围喊声锣鼓声震天,拓吉也在一旁大吼。 连比了几拨,拓吉按耐不住冲下去加入比赛,最后赢得满堂喝彩,兴致而归,对金戈大谈而特谈。 望着满场热闹,金戈也不由得起了几分兴致,觉得这个节日有点像咱们的藏族同胞们,各种活动和习俗甚是有趣,接下来便期待射箭项目。 还在想拓吉会不会心痒难忍又要冲进赛场去折腾,就听得他在耳边大吼:“妹子,射箭这空耍花枪的玩意儿,大爷我就不参和了,该你了。” 闻听此言,金戈险些将手里的奶茶打翻。只他这一吼,王子王妃们便齐齐望向金戈,顿时周围静得有些诡异。 金戈捧着手炉呵呵傻笑,想了想又倒了一碗奶茶兀自假抿,却不料凤策笑吟吟的说:“没想到姑娘也会射箭。” “当然,凤羽这小子可说她是女将军呢。” 扑哧—— 金戈毫无形象的将嘴里的茶如数喷了出去:拓吉,你个熊包,语不惊人死不休呀。 拓吉这一吼,观台上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金戈身上,连凤羽都拿那双冷酷的目光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金戈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种算是什么情况,她怎么觉得今儿被人套了呢。 这不,一直围着凤羽表达情意的都玛都开始插言了,甚至还走到金戈面前“盛情”的邀请她一同比试比试。 迎着都玛用意明显的目光,看着众人意味莫名、甚至还有几分暧昧的脸色,金戈顿时大窘,此刻的她多么想仰天大叫:乃们真的想多了。 第六十一章 美人,是我 你们说她有事无事装什么小心眼,做一大堆漂亮衣服不说,偏偏凤羽这厮还配合得很,她要啥他就给啥。 连今儿他穿的黑袍、她着的白衣都是昨儿一起赶做的,他们俩儿今儿就整个一个黑白配嘛。还点辍了暗红大氅墨绿腰带,旁人一看郞才女貌登对得紧。 她金戈不是被劫来的犯人么,啥时候事情就演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虐心。 金戈在心里懊恼得要死,恨不得有一个地缝让她自个儿钻进去,或是舍了老脸跪求凤羽将她捆了绑了丢牢里,三餐不给吃喝,时不时来顿逼供神马的,折磨一下虐虐身也好。 凤羽面色阴沉,见金戈脸上瞬间万变,手指便在茶杯上有意无意的摩挲着。 拓吉推了推还在发呆的某只,拍着桌子大叫:“妹子,怕了?” 金戈苦恼不已,左想右想,半天才声如蚊绳窘迫道:“我有、有身孕”。 语毕,赶紧低下头在心里画圈圈诅咒。 “啥?”这一说却让拓吉拍案而起,大吼:“妹子明明是黄花闺女,你这是扯的哪门子谎。” “唰”的一声,众人彻底将目光甚至心思都投在了她身上。 金戈恨不得在桌角磕死得了,且不说她是不是黄花闺女,单就拓吉这毫无遮拦的嘴就让人无地自容,更何况她、她没有身孕?! 大窘之后,金戈便有些呆怔:自从山庙逃亡开始她就折腾不停,吃不好睡不好整天焦虑不安,却没有任何不适。 再者吃食也没增量,先以为是太过劳累导致的,现在静下来也不见有多吃多少。何况,小腹仍旧平平坦坦。这正常么? 容不得金戈猜测,拓吉早已不耐:“大爷我说的话难道是假,我看是妹子怕了吧。” 金戈心乱如麻,怀孕一事本就莫名,也只太医和丑医探脉,而且时间上并不一致。何况此时此刻众人都盯着她,让她下不了台。 拓吉这一闹,做为吴国子民的金戈于情于理更不好拒绝,只得咬咬牙,抱着几分莫名的心态下了赛场。 射箭比赛分三个阶段,首先是在固定的距离内`射完十支,谁的靶心箭数最多,谁便赢;然后是骑射悬挂物,有一定的难度;最后是骑射飞鸟,这个技术含金量忒高,三战两胜。 因金戈与都玛的加入,使得这一轮比赛增加了难度。 都玛身材高挑与一袭白衣的金戈并排而立,身前各有二十支箭,两箭一弦。都玛以她是客为由,让她先射。 金戈举起手中的弓箭,敛了眉看似平心静气,实则在心中默默估算着距离与角度。 第一弦射出,两箭齐中靶心。不是她金戈不懂得藏拙,实在是第一弦必须如此。 就目前来说,她并不知道都玛的箭术如何,她要让都玛每一弦都全力以赴,以免她故意保存实力到最后逼自己一着。 所以第一弦必须让都玛慎重对待,使出她该有的能力才好决定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所谓知己知彼嘛。 何况私心里金戈还是不希望被别人瞧不起的,谁叫拓吉这张大嘴非要戳破她那丢脸的兼职。 静观都玛,也是一脸凝重,缓缓抬起手臂稳而蓄力。 只见她举目凝视,指间微松,弦音顿时清脆颤鸣,两箭齐齐飞出,带起一股劲风,撩起几缕发丝。 周遭一片叫好声,金戈蹙了眉,暗赞都玛双臂的瞬间爆发力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与此同时,金戈并不知道当她在细细观察都玛的时候,凤羽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神色变化。 当都玛射出这第一弦、她眼中露出赞叹时,凤羽几不可查的扬了扬嘴角。 接下来第二弦第三弦,每一弦金戈都点到为止,射中靶心即可,完全没有必要像都玛那样支支入靶三分。 毕竟都玛的箭法她已知晓,但她有没有藏一着,金戈却不敢有太大的把握。所以,后面几弦她自己不必全力以赴,让都玛去自由发挥吧。 到第八弦时,都玛将再也无法插下一支箭的箭靶射穿并飞了出去,围观的人掌声如雷鸣。 都玛抬起头,骄傲的看着金戈,继尔将又圆又大的眼睛火辣辣的投到了凤羽身上。 接着都玛命人换了箭靶,得意的盯着金戈,静等她射出第九、十弦。 金戈扶额叹息:靶心已满,这两弦她该如何射。 本想在第八弦就向众人表示她已经输了,起码明面上是这样。毕竟都玛已经将箭靶射飞,而她的力量还达不到那种程度。 如此,和谐的分出胜负是她想得到的最好结果。 偏偏都玛步步紧逼,以为她的第九、十弦会让她以及她在凤羽面前丢尽脸面。 都玛不置可否的瞧着金戈沉默,越发的不可一世。 金戈抚额叹息,暗忖她是将插在靶心的箭射破呢,还是低头认输。又是一翻天人交战,她终于将弓箭轻放于旁,对都玛及遥遥相望的观台道:“我输了。” 周围发出热烈的掌声,一群男子热情洋溢的围到了都玛身边。 金戈则悄悄退出众围,松了一口气。抬眼恰好与凤羽的冷眸打了个照面,只觉他眼中阴霾一闪而过,继尔毫无表情的将脸转向别处。 眼角余光瞟到拓吉向她奔来,金戈心里拔凉拔凉的,赶紧状似闲走实则逃也似的躲开,然后她就被冲出群男围攻的都玛唤住。 “你并没有输,接下来还有骑射。” 语毕,一双圆圆的大眼灼灼的盯着金戈。 望向远处沸腾的骑射场面,金戈叹了一口气。射箭她是不错,骑马也不算太差,若是两者合二为一就上不了台面。 金哥哥教她骑马射箭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并不是为了打仗逞英雄。 何况吴国女子多是相夫教子恭良温谨,闺中都是学女红居多,弹琴识字甚少。 当然京中官员大家小姐为将来门当户对,做好主母,必须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才行。 不过,像她这样不喜文偏喜武,打小学习骑马射箭的主儿还是没有。 而蓟国地域民风所向,国人皆以打马骑射为主。从小如此,体型自然也高大壮硕,而女子体态更为丰腴妖娆,凹凸有致。 眼前的都玛在蓟国绝对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儿,高挑的个儿,鹅蛋型的脸,又黑又圆的大眼布满了热情,少女成熟的气息无时无刻围绕在她身旁。 金戈实在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只好婉言拒绝。 哪知都玛大怒,说他们蓟国人从不半途而废,就算是输,也要比到最后。 还说,她若不比完,对她都玛就是一种侮辱…… 金戈骑在马背上,看着都玛背箭囊挽长弓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英气逼人,顿时沮丧不已。 真希望她是一个万能女主,迷住了场中某帅哥,暗中出手英雄救美,之后…… “嗖嗖”。 不知打哪儿来两支细镖,在金戈思想抛锚的时候没入座下马儿的屁股里,马儿吃痛一时激愤,在场中撒腿乱跑一气,吓得一直在祈祷的金大小姐很没骨气的丢了长弓紧贴在马身上不敢乱动。 此马很是高大健壮,不管前面是人还是架子或是什么,皆是一跃而过。 金戈伏在马背上,冲过赛马场再到摔跤场,面对人群围着的熊熊篝火一跃而起,身后传来阵阵惊呼和鞭声,金戈还闻到了一股牛肉的香味…… 呃,此刻的她哪有心思想其它,满脸的骇怕胆颤心惊。搅黄比赛不说,还弄得整个赛场鸡犬不宁。 现在此马又向射箭场奔去,它完全没有意识到那笃笃入靶的箭矢能将一人一马射成蜂窝。 射箭场的选手们全神贯注,对狂奔而来的一人一骑毫无知晓,仍然张弦引弓笃笃入靶。 勒不住马缰的金戈认命的闭上双眼,心道死了也好。死了老天爷就让她再投一次胎,把她扔到魔幻世界,然后她要成为圣母或是万能女主,并遇到一位魔族王子,生出爱情并致死不渝…… “嗖嗖” 又是两支细镖没入壮马身上,马儿顿时前蹄高悬做人立,继尔奔得更加疯狂。 金戈蓦然睁眼暗骂这发镖的人不得好死,泥玛她的魔幻世界呢,她的魔族美王子呢。 最后不靠谱的某只终于发现马儿换了一个方向,朝空旷无人的天际飞奔。 正要欣慰时,又看见一人一骑从坡顶上打马冲下来,朝她大吼等等我等等我。 大囧之下,发现无论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灵魂都跟不上蓟国人的行为了。 来人五官竣美身长腿长,打马靠近金戈身侧,长臂一捞便将她稳稳拖入怀中,并点了穴使她动弹不得。 “美人,吓到了。” 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此人托起金戈的下颚,用他那自以为深情款款的眸光看着脸色惨白的她,语出轻狂。 金戈则呆呆的看着他那张明显调侃的脸,不知如何是好。 身中四支细镖,狂奔几里的马儿终于长嘶一声,倒在草地上抽搐。 来人搂着金戈策马至前,看着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马儿无比惋惜:“这点苦都受不了,以后如何跟着我鞍前马后。” 囧,此人头脑定被驴踢了。 驴踢君转头幽幽的瞅着金戈,说:“这马儿打算送给美人你的,为考验它能否胜任,我特地给了它四镖……唉,还是经不起考验啊。改天我再选一匹给美人。别气了。” 第六十二章 箭给你,刻上我的名字 跪拜,你哪只眼看到她金大小姐生气了。 “哦,美人这双迷茫的眼睛真漂亮。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白选,是凤羽的暗探。” 无语凝噎:苍天在上,之前她那个“万能女主”“英雄救美”的想法可不可以把它当个屁,放了?! “怎么,美人是不是给吓懵了,走,回头我给你暖壶酒喝一喝压压惊。” 驴踢君,丫还能无耻点么。 驴踢君果然还能更无耻,他把金戈直接挟持回他的住处,温了一壶酒与她对饮。 仅有脑袋瓜子可以动弹的金戈端坐在桌前瞧着他忙前忙后,他走哪儿,金戈便盯到哪儿。最后他邪恶一笑,当着她的面开始脱外衫。 金戈也只是挑了挑眉继续盯,哼,有什么了不起,姐见过袒`胸`露`乳的男人多了去,还怕你脱光了不成。 他到是有自知之名,脱得只剩下贴身内衫就再没剥了. 之后换上常服,风`流倜傥的坐到金戈身边,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倒酒送到她唇边,还不忘吹着气说:“美人,嫁给我。” 沙哑的音色,俊美的五官,金戈盯着眼前被驴踢过的自恋狂,毫无半分反抗之力的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 话说,她是不是遇到求婚了,可是她没有刻有名字的羽箭呀,要拒绝怎么办?要是答应,那她的家用什物是不是要让金老爹父子送过来。 摔,她金戈还是个犯人好不好,她是被掳来的好不好。 驴踢君又倒了一杯酒给金戈,说:“美人,我救了你,还被你看光了,你得以身相许呀。” 金戈的身子似乎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驴踢君又狠狠灌了她一杯。 驴踢君看着金大小姐愁眉苦脸、深深纠结的样子大悦,再次倒了一杯强灌她喝下。 蓟国的酒度数纯正味道香酣,三大杯酒下肚,不但满口溢香还全身火热,头也有些晕晕乎乎。 白选将满脸绯红晕乎的金戈拉入怀中,毫无费劲的搂着某只,望着她的眼笑得异常邪恶。 动不了,一时半会儿又冲不破穴位,更别提挣扎动武等行动了,金戈只得僵硬着身体惊恐的看着他。 “美人别怕,咱们都快成夫妻了,就让为夫亲一下。” “嗡”地一声,金戈脑袋一片空白,转瞬便想起,蓟国人都是被驴踢的。凤羽当初更是啥也没说直接把她给强吻了,今天这厮好歹还假意文质彬彬实则衣冠禽`兽的要求亲一下。 白选见怀里的人儿神色瞬息万变,有恼有怒有羞有恨,笑得越发的狰狞,身体慢慢的探了下来。 眼前慢慢变暗,金戈吓得大惊,幻想着扬手将白选那张俊脸甩肿顺带打掉几颗牙,却发现自己仍然被扣住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白选的脸在放大,绵长的呼吸几欲碰触到她脸上的汗毛,麻麻凉凉的。 金戈顿时恼怒,咬紧了牙关双眼一闭将头扭向一边,从心理和身理上要来个誓死不从。 白选一声轻笑,俊脸跟着寻了过来,金戈又将头扭到另一边。如此几次,白选家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金戈的脸正好偏向门这边,门开的刹那,某只又是惊喜又惊讶,完全没有注意白选的俊脸早已寻了过来。 白选也在门开的瞬间寻到的金戈的唇,正待压下,门一下被打开,白选便在这个时候偏头看向门外。 门外门内共五人十只眼一对上,金戈顿时冷汗泠泠,连全身的皮肉都紧了紧。 “白选,你们在干什么?” 首先大叫的是都玛,她正手执弓箭指着她与白选大声喝问,小脸因怒忿而气得发红。 然后是拓吉瞪着一双灯笼大的眼睛,从门外大步跨进来围着金戈与白选转了三圈,才粗声粗气的问:“你们在干什么?” 金戈被白选钳制在怀里,半仰半坐,白选半压半托,两人一下一上,身体紧贴,唯有脸庞相隔一指的距离,若一方稍动,就会出现两人相吻的悲剧。 凤羽铁青着脸阴森的跨进屋来,白选便在他缓步中起身拉开与金戈的距离。 凤羽坐到两人对面,仍是黑着脸一言不发,暴戾的盯着他们。 都玛则立在凤羽身后,对金戈和白选怒目而视。好吧,实际是对她一个人怒目而视。 拓吉坐到金戈旁边,露出一副“我是好大哥”的脸色问:“妹子,你心甘情愿的?” 金戈大囧,恨不得给这个傻一顿狂殴。 泥玛,她何时情愿了,暂不说她悲催的在祸害手下干活。就说遇到对面那个冰山男起,她金大小姐就没有哪一样是甘愿的。 “我没有箭。” 金戈咬牙切齿简名扼要的回答拓吉,要是有箭,她肯定不会在上面刻字,她会拿箭把白选这只自恋狂直接给跺了。 “好说”,拓吉似是了然,拍掌大笑,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羽箭递给金戈,“妹子,刻上你的名字,砸给这小子,看他还敢狂不。” 金戈没动,不是她不动而是她还没有冲破穴道。 “妹子,拿着呀。”拓吉将箭往金戈胸前递了递,示意她赶紧接下。 金戈沉着脸一语不发,待拓吉又要开口时终于冲破了穴道,一把捞过羽箭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果真是一支无名箭。 想了想金戈转过身,对白选宛然一笑,这一笑真如春风三月天,温暖照人心。 拓吉和白选却被这笑弄得莫名一冷,不自觉的背脊一阵恶寒,正在思考这妞明明笑得这样甜美,为何让人寒意森森呢。 下一刻却见这妞扑向白选,三角箭头直向他的俊脸划去,白选吓得立退三步。 拓吉个子虽大却眼急手快一把抱住几乎发疯的金戈,口中大呼:“妹子,妹子莫气。” 金戈被拓吉抱着双脚离地,四肢不停狂舞,嘴里还在叫骂:“你个被驴踢的,被门夹的,砍脑袋吃枪子的。 耍流`氓也要有技术含金量,这点低级下作的流`氓术你好意思在本小姐面前摆弄,本小姐还不好意思接受,你丫赶紧回去修练修练再来调侃。 你以为你美得很明显,今儿我就给你点拔点拔,别到时候成了自大自恋狂没人要。 嫁不出去成了老男人老光棍老不死,长成一个被浸泡了几天的包子样,连狗都不愿意跟着,连上吊自杀的勇气都没有了。” 金戈这一通叫嚣,彻底把拓吉这只虎背熊腰的大块头给惊骇到了,只见他抱着某只呆呆的立在原地,一双眼几乎暴裂。 白选和都玛皆微张着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某只又踢又叫。 终于消了些气,金戈让拓吉放她下来,当着众人的面不紧不慢的理好衣饰。 头发乱了干脆全部放下,用皮绳束成一把弄到胸前。 然后见白选还呆站着,气不打一处来,问:“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白选先是一怔,然后有些茫然道:“这、这是我的家。” “哦”,金戈顿时大囧,转身就向门外走,没几步又返回来,将手里的无名羽箭拍到桌上,对白选道:“这箭是给你的,把我的名字刻上去。” 语毕,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留下满脸惊悚的拓吉、都玛和白选,再加一脸杀气目露邪火身前桌子尽碎(冤啊,不是我打碎的)却仍然保持坐姿的凤羽。 奶满节后,金戈被一脸莫测的殷钱送到了马厩。 马厩里有一匹才出生半月不到的小马,马妈妈是个温柔善良的家长。 金戈一到马厩,马妈妈就拖着干草把脸凑到她胸前打响鼻,金戈一脸迷茫的看着友好的马妈妈。 马妈妈见这个人没明白它的意思,又把干草放到小马的旁边,再拖了一些放上去,接着又放,然后抬头看这个人。 脑子慢人一拍的某只终于弄懂了马妈妈的意思,马妈妈是让她自己弄个窝呢,敢情把她也当成小马在养了。 被一群人面兽心的人罚了,对马妈妈的一翻好意金戈怎会辜负,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就同小马同睡同起。 马厩的日子虽然没有在凤羽宫中那么逍遥自在有吃有穿,这里一日只有一餐,且都是些馒头馍馍,硬得能把牙磕掉。 晚上缩倦在干草堆上,虽然又冷又饿,不过看到马妈妈和小马为她遮风挡雨,金戈的心情却是愉快的。 只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想起伏洛,心中免不了痛楚和失落,小玉瓶也被摩挲得越发的晶莹透亮。 好吧,伤心痛苦的事不提。金戈觉得自己还是高兴的,高兴她并没有怀孕,因此偶尔会思考一下祸害为何如此安排,朝中局势是否扭转。 但仅是思考而已,并不作多想。 除每天拉着马妈妈和小马给他们洗澡添草扫马厩,金戈闲下就学着小马打响鼻,抱着小马亲一亲,感受小马毛绒绒的身体,日子过得很是恣意。 金戈给小马取了个名字叫飞儿,因为小马越长越漂亮,跟着妈妈身边跳跃时竟有奔腾飞驰之势。 她爱极了飞儿,草粮都是给最好的,天天要给他洗两次澡。 一个月后,金戈便试着骑在他身上遛弯。 飞儿并没有不妥,相反却非常高兴,撒蹄朝草原奔去,昂首奔跃虽是慢却有几分神骏。 马妈妈先是小跑跟在他们左右,后见飞儿稳健的步子,便到一边安心吃草去了。 金戈和飞儿跑了一通汗回到了马妈妈身边,飞儿被她搂着脖子毫不吝啬的大夸一翻,禁不住仰着脖子嘶嘶长鸣。 嗯,有几分神骏的样子也。 一手搭在马背上,一手叉着腰,非常有成就感的金戈仰天大笑,得意得紧。 突然就平空炸起一声响雷:“好马。” 第六十三章 弃妇 闻听此言,大笑的金戈顿时阴了脸转头向白选瞪去,没想到却同凤羽的冷目碰了个正着。 然后看到一大堆人站在凤羽身后怪异的瞧着她,特别是那个面无胡须,脸上有一条疤痕,容貌有些熟悉的中年男子。 金戈蹙了眉思忖在哪里见过这个男子,就听到妮儿扯着该男子的衣襟叫:“拓吉叔叔,我要这匹小马。” 顿时,头顶一群乌鸦恬躁的“呱呱”飞过,三根黑线出现在金戈额角。 拓吉呀,你咋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了,该不是那天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吧。 “嘿嘿嘿”,拓吉例着嘴,挠着头冲金戈傻笑,放低了声线怪声怪气的对妮儿说,“妮儿乖,这是战马,只能战士才有。” “不嘛,我就要嘛。”妮儿不屈不饶,摇着拓吉的衣袖嚷嚷。 拓吉头上青筋直冒,正要发怒,突然想起那日金戈说的一翻话,蓦然冷汗直冒,暗道:还好还好,我都剃了胡须立志要美得明显一点,今儿果然还是差火候啊。 忍住忍住,争取以后要长成一个包子样儿,让狗们都跟上,更有勇气上吊自杀。咦,自杀多不划算啊,他可立志要战死沙场的。 亲眼看到拓吉这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不但剃光了枝繁叶茂仿佛维京海盗一般,并标志着强壮的雄性生物一样的胡子,还听到他假装斯文而降低声线的调调…… 金戈顿时有一种五雷轰顶,头皮发炸的感觉。 那厢妮儿还在纠缠,求了拓吉求凤羽,最后大声嚎啕,说她要告诉母妃去。 妮儿是蓟王妃远房的一位亲戚家的孩子,因蓟王妃膝下无女,所以从生下来就过继到王室名下。 这个可爱的姑娘既调皮又懂事,蓟王王妃溺爱非常,大王妃又特地找了自己的家妹都玛来陪着妮儿,以便有个伴。 妮儿慢慢长大,对大王子三王子都敬如长兄,偏偏对凤羽黏得像糖一样,时不时还放出豪言壮志:要嫁给凤羽为妻。 惹得对凤羽满心爱意的都玛姑娘忿忿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只好随时跟着妮儿以便占主动。 妮儿见哭闹无果,蓦然朝金戈撞去,将悴不及防的金戈撞倒在地。 妮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还没回过味来的某人,转头抱着飞儿的颈脖翻身上马,两腿一紧便想打马飞跑。 飞儿还小哪受过此等粗鲁对待,又踢又跳要把妮儿颠簸下来。妮儿脸色遽变,死死的抱着马脖子连哭都忘了。 众人都在一惊一愣当中,还没来及伸出援手,就听得一声稚气未脱的惊呼,妮儿从马上摔了下来。 众人这才惊觉,白选早已奔至妮儿身边。 金戈与妮儿隔着不远,当她摔下马的那一刻,骨裂之声便传进她耳里。 好在飞儿还小,也无多大力气,不然定要被摔个头破血流断腿断胳膊。 白选正在查看因惊吓和疼痛而昏迷的妮儿,之后含义莫名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金戈,便将妮儿抱走。 因蓟王妃最疼爱的郡主受伤,侍奴们吓得惊惧万分,拥着白选快步离去。 前后不过瞬间之事,金戈望着那群人的背影发呆。不知道是她撞了祸还是飞儿撞了祸。茫茫然看着飞儿,它却一副胜利之姿。 “拓吉,杀了它喂狼。” “不。”阴冷的声音终于令金戈回神,翻身惊恐的抱着飞儿,对一直不曾离去的凤羽怒目相视。 却见他眸色越发森冷,仿佛暴风骤雨欲来。 见他杀心已起,金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越与他对视越觉得此事不能强硬,若真惹恼了他,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金戈颇觉无奈,只好放松了眼神望着他,软言相求:“求你,别杀它。” “它伤的可是郡主。” “是是是”,金戈猛点头,可是,那是郡主先无礼啊。 但这话她又不能说,只是希望别太牵怒于飞儿。飞儿还小,成年后必是一匹良驹,何况她照顾了这么久,与它有了感情。 “既是。那就杀了。” 凤羽冷酷无情,要一条命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金戈抱着飞儿的脖子向凤羽走了两步,飞儿也乖,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此人手里,也跟着她行了两步,头垂得低低的。 凤羽眼中怒意更盛,金戈赶紧做小伏低准备试着给他顺顺毛。 “飞儿只是畜生,也没经过训导。若真要罚,就罚飞儿做苦力吧,然后送军中训导。 二王子高瞻远瞩,相信以二王子的眼光,定能看出飞儿将来是匹良驹,如此杀了岂不可惜。 当然,蓟国出良驹,也许并不在乎飞儿。但郡主是个聪明的孩子,坚强而有主见,许是等郡主醒来还是想要飞儿……” 金戈的话被凤羽萧杀的目光扫断,噤若寒蝉。赶紧半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心里却七上八下暗忖她是不是逆毛了。 赶紧窥觑那个双唇紧闭的人,金戈心里忐忑不安。她本来就不了解他,凭她自己的想象就冲动的去顺毛,金戈暗骂自己真是活得不耐了。 “拓吉”,就在金戈惶恐不安之时,凤羽终于对拓吉发话,一直不曾离开她半分的眸光却有几分莫名:“它既是军马,你知道该如何办。” 拓吉依然冲金戈“嘿嘿”傻笑:“妹子,别着急,它性子太烈要磨磨。” 听这话金戈总算是安心了些,但又想到飞儿太小,别没重没轻的给磨得没了性,便对拓吉殷殷道:“拜托了,飞儿定是良驹。” “你是个好妹子”,拓吉挠挠头,许是第一次夸人,高大的身躯体现的都是不自在。 对拓吉夸赞的话金戈表现出接受,拓吉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牵过飞儿不好意思的走了。 突然发现,剃了胡须的拓吉,配上那条疤痕反而成了帅大叔。 金戈仵在原地想完帅大叔又想到了凤羽,要不要谢谢面前这只英俊的罗刹一下呢。 没待她想出答案,就见这只罗刹仗着身高腿长早已跨到她跟前,只觉眼前一黑,丫就一把扣住她的脖子将她摁倒在地。 “你以为你是谁,敢在这里指手划脚;你只是个罪奴,一个即将亡国的逃犯,一个亡国奴。” 早知凤羽内力不俗,被他这么一抓一摁,金戈几乎窒息。 死死的扣住颈子上那只大手,以便余点空隙,多争取点空气以保小命,真怕他盛怒之下将她捏死在异国它乡。 然后她就听到“即将亡国”这四个字,先以为她脑部缺氧产生的幻听,后一见凤羽眼中的轻蔑和讥嘲,顿时不知所措。 她逃出来后朝中形势到底如何了?金老爹和金哥哥是不是受了牵连,伏洛可还好,祸害布的局是否天衣无缝。 如若他们一切布置得无懈可击,为何凤羽会如此一说。 抬眼观察凤羽神色,见他面无表情,金戈更加迷茫。 莫不是他在试探她,或者这是祸害放的一个迷障,亦或事实就是如此。 呃,当时逃得太急根本打听不到情况,来不及见童玉又被劫到蓟国处处被人监视。身边又无人得用,对朝中局势和情况一无所知。 而她又不能贸然潜回去,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揣度的日子真不好受,要是有个互联网什么的,多好,起码从八卦中也能分析一二啊。 “怎么”?凤羽冷目中有几分狂傲,几分轻视,“这么相信你那相好的,人家可是又订了一门亲,据说还是‘非常宠你’的皇上下旨指的。 而你,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就是一个被人玩得团团转的弃妇而已。 哦,对,连弃妇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被人毁了一辈子声誉的可怜虫而已。” 嗯,难为他今日的说这么多话。可是,为何她手脚有些发凉呢,莫不是在地上坐久了。 “哼”,凤羽松开手,退后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金戈,眼中布满了施舍,“别装了,本王早知你以色事人怎抵得上人家单纯善良的新欢,我看你还是找准自己的身份,乖乖的呆在蓟国,若本王心情好自当不饿死你。 若惹恼了本王,便大卸八块丢到山上喂秃鹫吧。也当你做做善事,以求下了地狱不受苦刑。” 语毕,凤羽拂袖而去,随即又转身狰狞道:“离拓吉、白选远点,要是本王再见到你勾搭他们,你的双眼便会被挖去喂狼。” 之后消失在金戈的视线里。 呆坐在地上,半晌才想到这里寒湿,再坐下去会生病。 金戈怔怔起身却徒劳无功,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似乎穿透了骨髓,冷得她抱紧双臂哆嗦不停。双唇发青,指间麻木无知觉,唯一还有温度的就只有那颗跳动的心。 她不想生病,在这里她是个罪奴,没有权力更没有资格生病,也不能生病。 咬咬牙,四肢麻木也罢,伏洛订亲也罢,国破家亡也罢,总之她不能死在蓟国。 挣扎起身随即跌倒,再起再跌,再跌再起,最后还是跪在草地上,全身湿透,淤泥满衣。 狠狠的捶打着枯草软泥,望着天空盘旋着等待她死去的秃鹫,金戈心中尽是悲恸,眼眶早已蓄满了泪水,顺着冰凉的脸颊流下。 她怎会落得如此地步,难道真是她错了,以为攀附权势乖顺迎奉便可保住一生,保住金家?! 也许她真是贪图名利之人,不然为何游离于权贵之间而沾沾自喜?! 倦起身子双臂抱住双膝,金戈潸然泪下。她想念金老爹,想念金哥哥,想念伏洛了。 第六十四章 粗犷帅大叔 抬起头,有人说望着天,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掏出胸前的小玉瓶,繁密的阴刻仍是那么清晰流畅。 她知道,在听到伏洛订亲的那一刻她很震惊也很悲痛。 她是喜欢他的迷恋他的,如此出色的男人没有哪一个女人不动心的,何况他又对她如此,她怎能不沉迷。 她知道伏洛是一个说一不二的男人,她不相信凤羽所说的话。 但终有怀疑不是,凤羽有的是手段囚禁她,就算要逼她就犯或是恐吓她,也不会编这种不离谱的事来骗她。 指腹下小玉瓶凹凸的触感刺得金戈心中生涩,远处灰蒙蒙的天际出现了一丝暗色。 天快黑了,回吧,就算爬也要爬回去,她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那天金戈回到了马厩,当晚便昏迷不醒。 晨起殷钱来找她,打算将她换到洗衣浆裳的地方去做苦力。 结果遇到气若游丝,面色潮红如死人般一动不动的她,当即便去请示凤羽是否需要医治。 凤羽蹙了俊眉,想了好久才让一名牧医去看看。 她自想过,有一天她的命会不如牲口。 殷钱让牧医把她死马当着活马医,看是否有那么点造化。 结果冥冥之中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终是挣扎着活了过来。 殷钱一见金戈醒来,不顾她虚弱得无法站立,便差人将她丢到了浆洗处。 浆洗处其实就是木头围的一圈围栅,有一矮小潮湿的小房子立在一旁,算是浆衣人的住所。 至金戈去后,殷钱将其余浆衣人全部分到其它地方干活去了,只留她一个人在此。 是夜,金戈口干舌燥挣扎着起身倒水,好不容易挪到桌边,只觉头昏脑胀,全身虚弱无力。 叹了口气,牧医是个善良的老汉,说他不是医人的,只能根据自己的感觉开些药。 抚额坐下,金戈身上已经起了一通汗,提起土制水壶发现空空的啥也没有。 咳嗽了几声,见桌上有一碗早已凉透、黑黑的浓浓的有点怪味的汤药,也不知放在那儿多久了,不知道会不会把她毒死。 想想应该不会,她都喝了好几天这种汤药了,这不醒过来了么。 金戈视死如归般喝下,从口腔至胃仿佛浸了冰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低头看了看脚下,地上随便铺了几张毡子,黑得已经看不出本色,还浸了不少水和泥。 人走在上面鞋子就湿了,脚一冷感觉全身都透凉。 得回到榻上,起码那硬梆梆的木板上还铺了几根干草。 又一步一步挪回去,快到榻边时脚下泥土一软,重心不一的她跌倒在地,额角还重重的榻沿边磕了一下,顿时一阵巨痛害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伸手一摸,湿热湿热的,流血了。 呲牙裂嘴的坐到榻边,金戈心中一阵沮丧。 又冷又饿的她环顾四周,屋里没有一丁点可以吃的东西,那怕是生硬的馒头也没有。 冷药进了肚子里刺激到胃一阵**,隐隐有痛疼之势。 想到这一个月来的的饮食,金戈赶紧躺到榻上,将自己缩卷成一团,尽量减轻痛楚。 胃痛如排山倒海之势袭来,一阵紧接一阵。身体越发的虚弱无力,寒意犹如伺机而动的狼,趁机将她撕裂食骨。 金戈甚至听到她自己的呻吟,那么无助那么飘渺。 然后看到了娘亲,尽管娘亲早逝,但她知道她就是她的娘亲,她站在一个充满光明和阳光的地方向她招手…… “娘……” 娘亲点点头,微笑着抚上的她的额,一股温暖缓缓流淌。 “娘……女儿……好饿……” 不一会儿她又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热流从嘴里流到胃中。 “娘……带女儿走吧……” 使劲抱住这个温暖的怀抱,金戈无论如何也不想撒手。然后,她又看到了伏洛,他正抱着她冲她狡黠的笑。 “子喻哥哥……”。 伸手轻轻的拂过他那长长的眼睫,这抺笑让她永生难望。 温暖的怀抱似是一顿,随即抽离。刚才还充满阳光的天突然变得寒风呜咽,周围顿时大雪纷飞,茫茫然不见尽头。 “不要走。” 伸臂一揽,金戈骤然从梦中惊醒,呆呆的看着凝在空中的手,徒留虚幻,心中陡增悲凉。 金戈深深叹了口气,感觉额头没那么痛了,伸手一摸指尖触到异物,大惊之下发现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再看衣裙,新换的粗布衣干净清爽,榻边还放了一双鞋,虽不能抵寒,却也是新的。 桌上还有一个瓮,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冒出。 惊疑的扫了空荡荡的木屋一圈,金戈又跌跌撞撞的下榻拉开木门。 外面的寒风争先恐后的贯进来,也看不清楚什么,只好随便瞧了几眼,赶紧关门。 愣愣的盯着桌上的瓦瓮,金戈眸中有几分疑惑还有几分迷茫。嘴里还留有粥香,同瓮里的粥一个味道。轻轻倒了又喝一碗,身上顿时有了暖意。 金戈默默的回到榻上,听着屋外呼啸的寒风,想到了那个梦,又想到了曾经,想到了未来,再后来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被一阵拍门声吵醒,有人送了一大堆待洗的衣服过来。 金戈端着木盆,怔怔的看着敲门人离去。那人说旁边有个小海子,这些是侍奴的衣服拿去洗干净了再送到他那里。 将昨夜剩下的冷粥喝了,金戈收拾收拾便要去小海子,被一早赶来的拓吉给堵在了屋里。 “妹子,你咋啦?好几天没见着你,你怎么变得要死不活的?” 拓吉一手提着一个瓦瓮,腋下还夹着一榻薄被。仍然是那副粗狂雄壮的帅大叔形象,哐当一下推开木门,冲金戈大嚷。 金戈忧郁的看了看那扇推开后又被弹回的门框无力呻吟,要是拓吉大叔再重一点,整个木房子就要散架,那时她连挡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妹子,说话呐,咋不说话?” 拓吉扯着金戈的胳膊大有你不说我誓不罢休之势,想到凤羽离去时说的话,金戈甩开拓吉的手,转过身淡淡道:“不管你的事。” “咋不关我的事呢,你是我妹子。说,是不是凤羽那小子害的?” 拓吉完全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全凭自己喜好而为,根本没有顾忌。 他边嚷边一把扯过金戈,力气大得惊人。 刚有好转的金戈被他一折腾顿觉头昏目眩倒向他身上,好死不死,门恰在这时被人推开,只听得有人惊诧的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随即一阵窒息的异样的充满暴戾的空气充斥在木屋里,金戈暗叫不好,狠狠的揉着自己的脑袋,希望昏沉赶紧消失。 但事与愿为,她挣扎着要离拓吉远点,却因旋昏而脚下虚浮。 如此一来,在他人眼里却是扭扭捏捏不胜娇柔。因此,惹恼了一直看她不顺眼的某人。 白选推开门,金戈与拓吉状似亲`热的造型如数落在凤羽眼中,凤羽顿时恼怒不已,一人一掌将这两人拍开。 拓吉蹬蹬蹬后退好几步,撞在门框上才停住身形,惊疑的看着怒火冲天的凤羽,不明白平时里就算要杀人也不会亲自动手的老大,为何此刻莫名其妙的拍自己一掌。 还好自己皮糙肉厚,只略觉不适而已。 但金戈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凤羽本就对她厌恶之极,此刻力道不减反增。 一掌拍下,瘦弱的身体直直飞向木板壁,嘭的一声撞上木板,继尔软软的无力的滑到地面。 金戈侧倦在墙角,体内气血翻涌,犹如巨大的猛兽在海里掀起了翻天巨浪。她就如一叶浮萍,瞬间便被卷入巨浪,全身撕心裂肺般疼痛,一口鲜血喷出,目光变得恍惚。 凤羽一步一步向她走去,杀气四溢。 金戈躺在角落全身因巨痛而抽搐,眼前人影绰绰,不分真实。 凤羽在她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她时不时吐出一口鲜血,眉峰一凌,道:“你已成废人,眼珠便留下吧。” 金戈嘴角泛起苦意,心中悲凉绝望。 凤羽废了她三脚猫的功夫也好,从此以后她便是凡人,想凡事。 人生苦短,如白马过隙,若能淡然一生,即可。 嘴里鲜血不止,呼吸已是困难,昏迷前一刻,金戈了然一笑,心道这样死了也好…… 拓吉是个乌鸦嘴,她金戈果真‘半死不活’的躺了半月,据说那个牧医费了姥姥的劲,当真是各种药都灌,总算把她从死神手里给拽回了人间。 “连外敷药都灌你喝,老牧医肯定老眼昏花了。不过也全靠他那个偏方,不然你至今都像个活死人一样躺着呢。” 白选边倒药边毒舌不停,金戈虚弱的靠在榻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白选试了试药的温度,准备一勺勺喂她,那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早已习惯。 金戈赶紧撇开头,与他保持距离。 以为凤羽会任她会自生自灭,以为她会被丢到茫茫雪原喂狼,没想到白选会是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前车之鉴,她怎可与他走得太近,既然醒来她就不想再生死挣扎一次。 “你走吧。” 淡淡的开口,金戈满身透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势。 白选对她的淡漠不以为然:“喝吧,这药医不死人,你都喝了这么久了,想死都死不了。” 第六十五章 无事献殷勤 想了想,金戈抬起双手颤巍巍的接过药碗,在白选一瞬不瞬的视线下,忍着异味喝了个底朝天。 白选劈手夺过,盯着碗底大叫:“哇哇哇,药渣都吞了,你这是着死的节奏啊。” 静静的看着他发挥毒舌,待他自觉无趣消停后,金戈才道:“你走吧。” “哇,你好薄情。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你变得又丑又瘦,我都没嫌弃……” “白选住嘴”。 轻轻喝住他的话,金戈不想节外生枝,亦不想与他过多接触。 “白选,谢谢你的好意,你的心思我明白,但你若真为我好便不要再戏弄于我。” 白选讪讪的看着金戈,嘀咕道:“我可没戏弄你,只是觉得你好玩。” “不是好玩”,静静的看着白选尴尬的脸,轻轻道:“你喜欢都玛。”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白选慌忙摆手,脸上绯红一片,“我、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二王子才喜欢她。” “不,你喜欢都玛。” 见他情窦初开的模样,金戈已能肯定自己的猜测。 “你在赛场劫我,是想看看都玛的反应;你知道他们会跟来,所以演了那么一出戏;你现在如此,恐怕也有小心思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她金戈自认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所以,就得从旁下手了。 “我、我、我……”白选惊疑的看着她,半晌不知道如何回答。 深深叹了口气,金戈半是威胁半是劝导他:“白选,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因为你造成的。你若真喜欢都玛就大胆些,别到时候追悔莫急。” “哎呀,不要说”。 白选弹跳而起,一把捂住金戈的嘴,紧张的左看右看。 金戈无力挣扎,只得唔唔直叫。白选懊恼的放下手,一脸的沮丧。 “我、我是、是喜欢都玛,可是、可是……” 可是他要敢表现出来,凤羽肯定会抢了都玛,凤羽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白选抱着脑袋哀嚎不已,他也不想有这样的结果,他只想转移凤羽的注意力,因为他发现凤羽好像知道他喜欢都玛了,而且隐隐还有抢夺之势。 可是……这不是他预料的结果,这也不是凤羽一贯的手段。 他就算不喜欢哪个女子,也断不会伤了她,最多就是不理不问弃之一旁。 他不是有意的,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从来没想到凤羽会不择手段的对付她,她看起来并无害呀。 其实打他心里来说,他还挺敬佩这个女子。 从山庙跟踪她开始,到拓吉把她抢到蓟国,一路走来她是那么坚强聪慧,那具看似瘦弱的身子却没有弱不禁风,没有专横跋扈,也没有对人大呼小叫,更无惧无怯。 说话做事总是平平静静,淡然温和。就算怒极也只是扬扬手假意着打,依她之力伤几个人不成问题,却从来没有打到谁。 白选垂着头,在心里狠狠将自己骂了一顿,他会出现在这里一是来赎罪,二是拓吉大吵大嚷几乎掀了二王子的宫顶,又被罚一个月不吃酒肉换来的默认,二王子的默认。 被二王子如此折磨的她却不恼不怒不恨,这样的女子,二王子为何容不下。 白选边走边低头沉思,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忿忿的抓了抓头,转身看了一眼斜倚在榻头看着他离去的金戈,最后望天哀叹一声,转头消失在门外。 又休息了好几日,待洗的衣物已经在屋内堆积成山。来人将衣服放下就走,从不过问为何没洗,甚至一个字一个脸色一个动作都没有。大有“你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我们有的是衣服换洗,不过你总得洗”的意思。 白选走这几日都是老牧医过来给她看病送药,顺便送点吃的。木屋里只有金戈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当初的金戈,经历了这么多,心性更为平静淡然,唯一的遗憾的是身体大不如前。 以前每次受伤后都能尽快复原活蹦乱跳,现在已无内力傍身,稍有凉意便要感冒,过多活动就气喘嘘嘘疲惫不堪。 更何况她的伤时好时坏,大寒天的还要在刺骨的冷水里浆洗衣裳。 老牧医每次过来都不说话,但他带来的吃食样式越来越多,营养也更好,甚至她看到了传说中的雪莲。 昨天蹲在小海子边洗了一天的洗裳,也冻了一天,回来后就觉得全身有些异热,本想躺到榻上休息一会儿,谁知这一躺自个儿就醒不过来了。 幸好老牧医送药过来,折腾了大半夜,她终于退了烧沉沉睡去。 天还未亮,老牧医怀抱布包身背草药篓裹着一身寒气进来,见她靠在榻边发呆先是一怔,继尔自顾自的放下药篓打开布包,把里面的东西递到她眼前。 “这是……”看着降央老爹手里的东西,金戈皱眉想了好久才迟疑问,“雪莲?” 降央老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冲她点头,指了指手里的雪莲,又指了指角落的药罐,啊啊个不停。 金戈有些惊疑的看着降央老爹的动作,眼中顿时酸涩。降央老爹啊啊了一会儿,见她盯着他流露出几许悲伤,笑容慢慢消失,苍老的脸上浮出几缕哀彻,幽幽转身。 金戈知道她刚才失色了,赶紧抑止住心中的苦涩,扯着降央老爹的衣袖,盯着他轻轻道:“降央老爹,你这样照顾我,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降央老爹先有些犹豫的看着她,见她眼神肯定,脸上才慢慢有了笑容。 被金戈轻轻摇了摇衣袖后,老爹终于笑逐颜开,比划着让她躺下休息,他自己则开开心心跑去煎药。 躺在榻上看着降央老爹忙碌的身影,斑白的头发,破旧的棉袄,既感叹又幸运。 一路磕磕碰碰走来,既有坏人,也有好人;既有坏事,也有幸事。 人生就当如此,苦过、乐过、痛过、爱过,酸甜苦辣一并尝过,才不枉此生。 只是不知爹爹和哥哥可还好,现在过得怎么样。伏洛真的订亲了吗,或者已经忘了她。 自那日后降央老爹每天都过去,乐呵呵的精心侍候着金戈,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活蹦,降央老爹高兴得像拥有一百头肥羊肥牛似的。 金戈身子好些也拿起了针线,虽然手因冻伤肿起老高,虽然技艺不好针脚歪歪倒倒,可老爹穿在身上就像吃了蜜似的,指着缝补的地方冲她直乐呵。 他是真把她当成了他的女儿了。 记得白选叨叨过降央老爹的事,说他老年得一女,疼爱之极,却不幸被悍匪糟蹋之死,妻子冲上前去被乱刀砍死。他没葬身乱刀,悍匪割下他的舌头留了他一命。 都是苦命人。 一老一少的日子不再那么艰苦,时间也过得很快。转眼又去了半月。 那日,降央老爹早早的就去给军马看病,金戈收拾好了也准备去小海子洗衣,门外却来了一个陌生侍奴,恭敬的捧着一套衣服,递给她时谨慎而小心。 瞧侍奴那模样,金戈不得已接过华贵的衣服:“敢问大哥,这是?” “洗。”语毕,侍奴转身就走。 呃,好简洁明了。 金戈捧着这套衣料上乘、做工精致、干净如新的衣服哭笑不得。 她只洗侍奴的衣服啊,随便搓随便拍无关紧要。可这衣服……到底有没有穿过啊,何况这里也没有胰子,要是弄出好歹…… 看看她自己的干瘦身板,金戈很没有骨气的缩了缩脖子。 拎着这套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衣服,金戈在屋里转了快一百个圈,终于在转一百零一个圈的时候她哀嚎一声,提着高大上的衣服向小海子走去。 花了几个时辰,金戈小心翼翼的将洗好的衣服端了回来。推开门,看到桌上摆了些烤好的牛羊肉。 放下衣服,返身出屋,看到拓吉站在木栅外挠着头冲她直笑。 金戈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是领了这个好意,还是该拒绝。 拓吉见金戈面无表情,悻悻的离去。 晚上,降央老爹又过来了。金戈把拓吉送的东西摆了出来,老爹并无异样,笑呵呵的割了几块递给她,示意她多吃点。 吃饱后,老爹从怀里摸出一盒羊膏脂,指了指金戈的手,啊啊了几声。 金戈拿在手里如获珍宝,乐得降央老爹合不拢嘴。温馨时光之后,金戈将那套衣服摊在手上,一点一点的烘干。 老爹煎了药,陪她坐了一会儿,还帮她烘干了衣服的一只袖子便离去。当夜金戈就将衣服烘干叠好,起身揉了揉酸软的腰,捶着肩缩进被窝。 竖日一早,陌生侍奴果然立在门外,面色似有焦急,金戈立即将衣服递给他,他只粗略看了看,什么都没说就快步离去。 金戈不由自主的拧起眉心,心绪有点乱。 午时,外面闹哄哄的。打开门就见陌生侍奴领头,后面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见金戈出来不由分说就绑了。 直到金戈被丢进一间冰冷潮湿的房间,她还是一头雾水。 半夜,凤羽出现在金戈眼前,看着他身上那套再熟悉不过的衣服,金戈终于有些醒悟。 凤羽用他那双杀人的眼睛将金戈戳了个千疮百孔,然后又把她凌迟了一千遍才冷笑道:“命还真大,这样都不死。” 对于凤羽,从初遇到现在,金戈都存有恐惧之心。见他出现,她不由得瑟缩。 凤羽眼中明显有快意,满意的蹲到金戈面前,问:“终于知道怕了?” 别过头,他对她的伤害记忆犹新。 等到空气逐渐阴冷时,她转头迎向即将暴怒的他,一字一句道:“是,我怕。任谁被魔鬼一样的你折磨,都不会忘记,一生将刻骨铭心。” 第六十六章 久违的耳光 凤羽眼中不可思义一滑而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双眸中熊熊燃烧的火苗,混杂着周身散发的戾气,仿若暴风狂雨来临那一刻。 金戈紧紧咬着嘴唇,不愿就此屈服,也不愿太过伏小做低,她终究也是有傲骨的。 她与他刀光剑影对视好久,她是全凭那口硬气撑着。他则越发强势,咄咄逼人。越到后面她觉得自己越是矮了一截,而他则高大威严。 暗暗呼了一口气以免她自己弱了下去,问他:“你把我绑来,到底想怎样?” 凤羽深邃的眸中现出几分迷茫,转瞬即逝。之后冷冷一笑,缓缓起身。此刻的他是那么英俊挺拔,王者十足。 “本王今日所穿可熟悉?!” 看都没看,金戈毫不示弱的回答:“昨日经我所洗。” 话语虽轻,却坚定得不容置疑。 许是没想到她会回答得如此干脆,抑或是她的错觉,她竟看到他高大威武的身形略一顿,就听到他森冷的调调在头顶响起。 “那你仔细看看,与昨日送去可有异?” 金戈与他面对而立,仰着脖子打量了他一翻。 难道是她洗破了,或是被人调了包? 不会呀,昨天她可是一点一点轻轻揉搓的,没有被染上什么脏东西,也没有发现掉色的现象,破洞抽线什么的更不可能。 要不就被人调包了,故意陷害她。也不对,谁和她有仇,她都如此这般了,还能好到哪里去。 金戈蹙眉百思不得其解,再仔细看了看,也没见什么异样嘛。 “怎么?没看见?” 凤羽似乎心情大好,见她脸上诸多变幻,玩`味的勾起她的下颚,像猫玩老鼠似的,魅惑道:“本王替你松了膀,待你好好看看。” 语毕,凤羽当真给她松了绑,还单手托着她的肘略用力,将她往他的一旁拽了一下,冷酷的脸上布满了难以名状的笑。 金戈研究着凤羽的脸色,呆呆的动了动脚步。想她被他握在掌心随意玩弄,如此屈辱却无可奈何。 可她不会自杀,她没有那么贞烈刚强。虽然活着比死去更困难,更痛苦。 所以,她就更要活下去,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凤羽丢开金戈的手肘,拉开两人的距离,张开双臂犹如雄鹰一般,在她面前缓缓转了一圈,最后面向金戈笑得如地狱恶魔。 “可看清楚了?!” 金戈终于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眉头。 那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衣服侧面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仿佛一个张着宽大扁嘴的癞蛤蟆,里面所穿之物一览无余。 尽管知道凤羽今日找她肯定没有好事,尽管这时候凤羽是个危险的生物。 但,当看到那条口子、目睹这件上品、想到凤羽穿着他冷酷沉稳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金戈忍不住就要狂笑。 估计凤羽早料到她会有如此心思,寒眸一扫,金戈便生生压下爆笑的冲动,憋得面色发红,全身颤抖。 感觉周围空气瞬间下降的时候,难以恢复常态的金戈暗道不好。 但他就那样冷冷的面容肃穆的立在她身前,她是外部受怒攻,内心笑得抽搐,矛盾的煎熬是永远都无法想象的。 凤羽脸色越来越青,尽管头脑警钟长鸣,可他的表现越发的让金戈在脑海里进行鲜明的对比,憋得她抽空了胸腔的空气也没有缓过气来。 突然,就那样没有预兆的,金戈眼前一黑惊呼还未出口,一道身影便伏了下来,恶狠狠的覆在她的身上。 脑袋瞬间空白,睁着双眼看着那张模糊的脸,想了好久才明白,她金大小姐貌似又被他给欺负了。 不,这不是欺负,这是一种暴戾。 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钳住她的腰,力道之大几乎被他掐断骨头。 他用力的咬住她的肩,她紧咬的牙强忍肩上传来的痛楚。 突然,他手掌一紧,肩上传来巨烈的痛疼,几乎让人昏厥。 她终是挡不住他的另类暴行,咬破了嘴唇,咬得牙龈发麻。 他则喘着粗气,就如下山饿虎般松口,再咬,又是一道力度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充刺了整间房。 金戈痛得全身颤栗,拼了命的挣扎着却无济于事。他将她抵到墙上,不容她有半点的逃离之心。 她虚弱的身体终是经不住折腾,累了以后再也无力挣扎,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凤羽似是一怔,手上的力道松了些,疯狂的举动也渐渐缓了下来,却仍然纠缠于她的白晳小巧的肩。 渐渐的,越发的轻柔细致,仿佛在描绘一副泼墨山水。 金戈僵直了身子怔忡的靠在那里,半晌没有缓过神,任由他折腾,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触动了他的怒意。 他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强有力的臂膀将她越揽越紧,几近窒息。 金戈的眼越睁越大,直到他蓦然放开她退后一步,她仍然保持着那个呆傻的姿势,愣愣的看着他。 他眼中有氲氤在浮动,仿佛丛山峻林间游走的云丝,轻轻绕绕,风一吹便追逐而去。 下一刻,凤羽脸上恢复了冷色,走近金戈,伸手抚过唇上的血迹,嘲讽道:“ying@荡的人果然如此。本性难改。” 语毕,转身而去。 好久好久,金戈仿佛抽去了全身力气,软软跪倒在地上。拂去嘴唇上的血迹,眼泪再次流下。 殷钱进来时,她正抱着双膝倦缩在又冷又潮的角落独自舔伤。见人进来,只抬头茫茫然睨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殷钱说了些什么,他身后两名壮实的女侍奴架着她就走。一路行去,金戈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有些悲愤有些伤感还有些迷茫。 恍惚中,她被交给了另两名侍奴,又走了好长一段,定睛一看,她已经被架到了一个宽大的浴池旁,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剥光了丢进池里。 池水及肩,雾气氲氤,上面撒了些花瓣。 被丢进池里的金戈挣扎了几下便闭着眼任由自己滑到池底,不想动也不想争,让这温暖熨贴的一池清水包围着她,静一静心也好。 却不知她的举动吓到了池旁的侍奴,两人不敢下池又叫不应金戈,只得冲外大呼。 在水里无法听闻的金戈正准备浮出池面换气时,只听得“咚”的一声,池水突然荡起一层层暗波。 身体随波飘了一下,腰骤然被人圈住,惊得金戈忘了她自己还在池中,张嘴便叫,池水争先恐后的涌向鼻口…… 这一下,她不得不拼了命的挣扎,努力往上窜。可整个身体被人抱起,脚下根本找不到支撑点。 金戈惊魂未定,狠命抓扯此人,要与他拉开距离。 她可是只着亵`衣的啊,该死的侍奴,你们把她丢到了哪里,为何这里会有男人,难道凤羽要毁她清誉?! 想到凤羽的恶心话,脑海中如蜂窝爆炸,下一刻对此人又打又咬,还用膝盖狠狠的撞击他的身体。 “找死”。 一声低咒,疯狂乱抓的双手被人钳在背后动弹不了,蓦然被人从池中提出。 刚从水中冒头,来不及看清对方面目的金戈不由分说张口向此人颈侧咬去。 然后,她却因呛水,呼吸到空气后禁不住松开嘴一阵猛咳。 “哼,就这点本事?!” 耳畔传来熟悉的讽刺,惊诧的金戈边咳边挣扎,奈何技不如人,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衣服贴着身体,整个人被凤羽钳制在怀里。 “怎么,这样就放弃了?!还是觉得这样很适合你。” “啪——” 清脆的掌声顿时回荡在两人耳际,凤羽左脸挨了一下,眼中戾色一凛,继尔脸色铁青。 金戈则扬着手,呆呆着看着他的脸,没想到他这次竟然没有躲,让她轻易招呼了一巴掌,那久违的耳光啊。 下一刻,她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他那幽深的目光正从她的面部往下滑,似是示威般双臂一紧,两人之间便紧紧贴在了一起。 然后,他的眼光就在她的胸前停留,喉间还发出若有似无喟叹。 隔着光滑的布料,尽管两人身着薄薄的亵`衣全身湿透,却掩盖不住一身的硕健,甚至他一举一动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体间流淌的蕴力。 池水清沏,时有几片花瓣不但挡不住春`光,偶有一两片停留在肩上反增旖旎,勾起无限妖媚魅惑。 凤羽轻`挑的弹开她肩上的花瓣,指腹优雅的划过她的脸颊,最后停在下颚,稍一用力便迫使她抬起头,叹道:“果真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金戈的脸顿时一红,全身似着火一般,五分被侮辱,五分气愤。 咬紧牙关,双手紧握,闭上眼拒绝看到他那张英俊魅惑却布满嘲弄的脸。 “你也知道羞耻?!真想不到啊。” 金戈蓦然睁开双眼,清清彻彻,一瞬不瞬的盯住他,冷冷道:“我看,一直是二王子你在招惹我吧。” 凤羽深邃的眸光一凛,托着金戈的下颚慢慢凑近,压低了声音道:“如此,可喜欢被我招惹?!” 如若伏洛在她耳际如此挑逗,她面上当会淡定以待,心中却满心欢喜。 可,他不是伏洛,不是她中情的男子,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都是用来嘲讽她羞辱她的。 “你惹愿意自恋,我不会奉陪。” “哦,是吗?那本王到要看看,像你这样的女子能装到什么时候。” 凤羽边说边拉开两人的距离,然后在一尺远站定,邪魅的看着金戈,缓缓的伸手缓缓的抚上她的脸庞。 第六十七章 八卦 金戈面无表情,一直盯着他的双眼,全身却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她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也没那个胆量逃跑。 即使逃,也不过是一种矫情而已,更是变象的认输。他更不会任由她轻易逃走。 她不能逃,更不能怯弱。 凤羽满头黑发已经湿透,玩味十足的盯着金戈,见她一动不动,眉峰一挑便向她靠近。 温暖的池水轻轻的拍打着金戈的身体,却让她心有余悸,僵硬着身体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眼前凤羽那紧贴衣服的身上,显得尤为精壮修长,就那样的展现在她面前,不能不说是一种**。 尽管金大小姐在游泳池见过不少游泳的男人,可此刻她的脸还是禁不住一阵发烫。 身体的美,永远都是一种无法抵挡的诱`惑,不然古往今来不会有那么多描写体形的优美词汇,更不会有各种模特儿。 何况,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主动的挑衅。 凤羽见她面色极不自然,自是一笑。修长的手臂自水中抬起,溅起朵朵水花。轻轻抚上她的后脑,自后脑沿着脖子缓缓向颈前滑动,最后停留在颈下稍一用力,她便抬起脸与他对视。 她几乎窒息,硬生生压住尖叫逃跑的冲动,盯着他的眸光越来越冷。 凤羽哪有看不出她的心思,根本不理会她的冷目。水下长臂一伸圈住她的腰,慢慢的贴近她。与他肌肤相撞的那一瞬,金戈全身发麻,差点轻哼出声。 凤羽脸上的嘲讽加剧,健康的肌肤与她紧紧相贴,英俊却邪魅的脸缓缓压下,在离她一线之距的时候停下,沙哑而深沉的问:“喜欢吗?” 理智被他话中的侮辱唤醒,金戈睁着眼清清楚楚的回答他:“厌恶。” 凤羽并不理会她的回答,或者他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回答,他猛然摄住她纤细的腰身,她的“恶”字便被他堵在了喉中。 趁她说话的当儿,他靠近她,眸中荡漾着莫测的神色。 金戈身体僵硬,不敢有过多的挣扎和动作,生怕激起男人原始的愤怒。 这种状况下,最好让对方感觉不到乐趣。 而此刻,让男人感觉不到乐趣的最好方法便是淡陌。 任由凤羽的手掌游走在她的肩背之间,任由凤羽摄住她的下颚充满压迫感。 生生压下`体内的本能和战栗,忍受着凤羽给予的屈辱。 金戈麻木的立在水中,心里默唱着儿时的童谣,一遍又一遍…… 许久,对金戈的反应有了几许怒意的凤羽,将在她腰间后背游走的手开始转移,并有乱行的趋势。 他的掌下仿佛是一支燃烧的火把,所过之处灼热滚烫。 金戈全身一寒,终是无法以淡陌相对。 虽没了武力,但她知道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她头上的钗子也许还能让她微笑离去。 凤羽却在此时抽身而退,抓住她握着钗子的手,幽深的眸瞳看着她,似有几分莫测,又似几分绚烂。低沉的嗓音道:“想死?!怎少得了金将军和金执的陪同。” 金戈顿时如泄气的皮球,木然的放下手,抬首仰望,不让眼泪再次掉落。 凤羽眸色深邃,威胁得逞的他狂笑着翻身出浴池,头也不回吩咐侍奴:“把她给本王打扮漂亮些,今夜送到本王房里。” 身着一袭素白凌罗,外披孔雀蓝的轻烟薄纱,金戈几乎是被两个侍奴丢到凤羽的榻上去的。 凤羽一身纯黑端坐着榻沿,双手自然放于双膝上,衣襟袖口用银线绣有祥云,优雅的颈间露出雪白的内衫衣襟。 眼睁睁看着金戈被丢到榻上,又从榻上坐起淡淡的回望他。 凤羽不由得勾起唇角道:“嗯,怪不得他总是对你搂搂抱抱,挺有几分姿色的,本王似乎也喜欢得紧呢。” 听到这样的嘲讽金戈依然淡淡相视,无波无惊。 凤羽并不介意她的态度,看了看桌上的茶,意有所指道:“本王口渴了。” 金戈又盯了他半晌,起身倒了一杯茶给他。凤羽毫不迟疑的接过,一口气喝下,又将杯子递还给金戈。 “再倒一杯。” 此刻的他没了之前的暴戾和冷意,明朗的面部线条在烛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刚毅睿智,一如初见时的惊艳。 默默接过茶杯,金戈转身又斟了七分满递过去。 这一杯他却没有接,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就着她的手,当着她的面倒进茶里,然后意兴十足的看着她道:“喝下去。” 金戈微怔,盯着茶水沉默,之后毫不犹豫仰首喝下,并当着他的面将杯口朝下,再无一滴滑出为止。 她低眉敛目立于他身前,继续沉默,到要看看这药效何时发作。 凤羽用那双深邃而冷森的目光打量着眼前面色略有苍白,神色却是淡陌的人良久,好一阵才讥嘲道:“本王不屑于下着手段。” 嗤。金戈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当初是谁戴着面具利用了李小山父母,又是谁一路追杀将她打伤,谁又把她劫到蓟国。 凤羽,你真是好脸皮,这话也当真说得出。 凤羽再度勾起唇角,隐隐有嘲弄之风,道:“替本王解衣,本王要休息。” 金戈冷冷看了他一眼,毫不迟疑的向前挪了一步,弯下身双手伸向他的腰间。 耳际是他温热的呼吸,还有近在咫迟的面容。 她一直在努力平静的心陡增恐惧,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知道将来的路她又该如何走下去。 突然发现双手颤抖得厉害,她几乎不能抽开那个衣结,好不容易取下腰带,眼皮毫无预兆的沉重,身体仿佛被人抽去了所有力量,缓缓向他身上倒去。 蓦然,一只大手覆了上来,将她稳稳的接入怀中。 浓黑的眸瞳越发深邃,修长的手指将她胸前的发丝拔到耳后,放下榻帘,搂着她一并躺到榻上。 眼睁睁看着凤羽做的这一切,她却无能为力。 眼皮越发沉重,心理的抵抗终是拯救不了身理需求,她沉沉睡去。 理智最后消失的那一刻,仿佛听到一声“睡吧”,很遥远很飘渺…… 第二日一早,金戈骤然从榻上坐起,脑海里还残留着昨晚的意识,榻上却只有她一人。衣着没变,一切都很正常。 忐忑下榻,发现昨晚她一夜安睡,精神好了不少,脸色虽有些惨白,但气色却不错,该死的风羽给她下了安神药。 侍奴听闻她起榻的声音便鱼贯而入,不由分说拉住她一翻折腾,不多久便被引到了外面。 冬日难得有一个艳阳天,远处雪白的山峰凭添几分金黄;近处,阳光在地上积雪的反射下有些刺目,也印衬着天空格外的明亮。 凤羽反剪双手矗立于院中,见金戈从屋中出来,眼中几分别样一闪而过。挥手屏退侍奴,领着她便向正宫行去。 一路沉默,金戈能感觉到她与他之间竟有了异样的气氛。 行至蓟王妃宫前,有人去通传,一会儿金戈便跟在凤羽身后见到了蓟王妃。 蓟王妃坐于正首,两边分别坐了王子王妃、小王子小郡主等。 凤羽给蓟王妃请安,之后找了自己的位置自顾坐下,独留金戈立于众目睽睽之下。 顶着几十双好奇而研究的目光,金戈不卑不亢欠身行礼,礼毕立在屋中不再发一言。 屋内有片刻的沉默,大王子凤策对凤羽道:“二弟,金将军穿上这身衣服好漂亮,告诉我是哪个师傅做的,改天我也给都吉做一套。” “哎哎哎,大哥,这衣料可是二哥的私藏,昨夜遣人赶制出来。” “哦?!”凤策意味莫名的瞄了一眼金戈,对一脸冷色的凤羽道,“私藏?!我说二弟,你把你的私藏送给我一匹吧。” 凤羽冷着脸不语,凤云笑嘻嘻的说:“大哥,你死了这条心吧,这么好的布料,这样精湛的手工,只有二哥心中的人才能有哟。不过,二哥啊,你也送我一匹吧。” 囧,莫非今日的她是衣服架子,穿着让他们挑呢。 这不,两兄弟一闹,她金戈的衣裳成功引起众人的注意。 然后,就听到凤羽毫无感情的声音:“仅此一套。” 嗯,凤策凤云以及各位王妃郡主顿时惋惜之极,惋惜之后脸上眼中布满了暧昧的神色在金戈与凤羽间绯絗。 蓟王妃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问:“羽儿,不是让你昨夜把人带来么,为何此时才到。母妃与羽儿的住处何时距离这么远了,让你赶了一夜的路。” 金戈听到几声嬉笑,不由得心中哀叹——八卦果然是任何时代的产物啊。 那厢凤羽并不以为然,只淡淡道:“昨夜她全身上下又脏又臭,没有一点仪容仪表。儿子怕母妃见了没有食欲,便给她沐浴。” 凤羽的话恰到好处打住,目不斜视。 这下,四周转来窃窃私语,夹杂着阵阵调笑,凤羽那厮却稳若泰山。 擦,请你丫说清楚,是侍奴给她沐浴,不是他给她沐浴呐。 “哦——”蓟王妃的目光不急不缓扫过金戈,再次问到:“昨夜,她可是在羽儿宫中沐浴的?” 此语一出,厅中刹那静得一棵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大家齐齐望向凤羽,一副**澎湃如滚滚长江涛涛黄河之势,八卦泛滥了一地儿。 “是”。 仿佛为了满足这厅中之人的欲望,凤羽清冷的声音铿锵落地,却引起如钱塘江大潮般的轰鸣。 第六十八章 无事寻消遣的王妃 众人哗然,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了起来,时不时还用那一双双布满幻想的眼神在金戈与凤羽间扫来扫去,完全没有羞于启齿之色。 蓟王妃那双充满智慧此刻却闪亮闪亮盛满了调侃的目光落在金戈身上,金戈面上终有些挂不住,怒火在体内巨烈翻滚。 就在她怒不可歇的时候,蓟王妃制止住大家的喧哗,朗声问凤羽:“明日掌钰公主就要到了,到时你该对她做何解释。” 蓟王妃这样一问,金戈终于明白,凤羽之前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为掌钰公主要来。只是掌钰公主为何亲自到蓟国,莫不是皇上特意安排? 只不过掌钰到蓟国的理由是最合情合理的,如此一来,皇上是否还有它意。不管怎样,掌钰此次前来,定会让她得到不少消息。 思及此,金戈多少还是欣慰的。掌钰也许并不想见到她,凤羽也会想办法阻止她与这些人接触,但她有的是办法探到消息。或许,有人会安排给她传递消息。 凤羽表面并无情绪,实则暗暗注意金戈的一举一动。当他让蓟王妃故意透露掌钰公主要来蓟国时,金戈那微变的脸色终究没有逃过他的窥探。 他心中冷冷一笑,这之后定有好戏可看了。 那个公主,那个专横跋扈唯我独尊的女人,不光目中无人,而且还费尽心思想要嫁与他的女人。 他怎会不知道这样的女人想要什么,权、钱、色皆想独揽,这样的女子他见得太多,并不稀罕。 而眼前这个女人,凤羽若有所思的望着金戈。她似乎想的不多,要的不多,更多的却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坚强与聪慧,还有出乎他意料的呆呆傻傻的东西,让人啼笑皆非。 当初接到白选暗报,说与他合亲的那位公主正从京城出发往蓟国而来。自己本不乐意自己的妃由他人安排定夺,便私下带人到京城外候着,准备先给她个下马威,谁知她竟与别的男子有染。这样的公主谁要。 之后一路跟随,发现她竟不是公主。更有趣的是她时不时表现出发呆、偶尔还犯傻的情况。可实际上,她内心却愿意玩很多小花样,无伤大雅,在那人那里却很适用。 而一直护着她的那人明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却不管不顾的捧在手里捂在怀里将她宠溺得无法无天。与她一路行去,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娇媚仿若天成,让人宁静而舒适。 那人愿意这样处处维护着她,将就着她。在外人眼里,两人真的是情投意合,天作之合,他们唯一差的就是媒妁之言吧。 但是,这一切却让凤羽觉得很碍眼,心里很不爽。 哼,他们怎么看怎么也不般配…… 该死的白选,以后你就烧香拜佛,祈求这辈子上天能可怜你,让你找到一个女人过日子吧。 想到此,凤羽心中就有恼意,正要抬头找人出出气,却看到自己的母妃不动声色的探究着他。 母子相望,一人眼中怒意正浓,另一人眼中却有遮都遮不住的八卦。 凤羽暗叹:母妃最近越发的精神了。 不着痕迹的摇摇头,凤羽睨了金戈一眼,答:“无需解释。” 众人又是一阵畅快淋漓的幻想,凤羽则潇洒起身,准备拉着金某人消失在又一波的目瞪口呆之后**四射的八卦里时,却被蓟王妃叫住。 “羽儿啊,我可以去看看妮儿了吧,最近可想她得紧呢?!” 凤羽极其自然的放开金戈的手,对蓟王妃道:“可以。” 初听妮儿,金戈终是暗忖:果然是要向她问罪的。这可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伤了蓟王妃最疼爱的郡主怎会不受罚。 不过,细下一思,蓟王妃的问话让她疑惑重重。难道蓟王妃不知道妮儿受伤?如若不知,为何她那双充满探究的眼波还特意在她身上停顿了数秒。 “嗯,”蓟王妃收回视线,似是习惯了自己儿子的言简意核,点点头继续说,“我听说前两日妮儿哭闹得紧,把我给忧得茶饭不思。” 怎么听说母妃最近胃口大开呢。 面对母妃话里的深层意思,凤羽眼中几分鄙视划过,没有答话。 蓟王妃也不计较或者根本不需要凤羽回答,起身走向下首,边走边道:“对了,妮儿这事我可一直坚持要等你说给我听听呢”。 语毕,亮晶晶的目光在自己儿子脸上扫来扫去,扫去扫来,结果就发现凤羽眉峰微扬,蓟王妃眼中的兴奋一划而过。在儿子身前站定后,几乎是半哄半威胁的说:“母妃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了呢,羽儿?” 凤羽沉默,就在大家屏住呼吸静等他回答最后却很失望时,他终于抬起头,不过不是对着蓟王妃,而是看向金戈。 在蓟王妃提及妮儿时,金戈早就不着痕迹的后移了一段距离,众人不知但凤羽肯定知道。因为之前他们两人是并肩,现在他转身回头正用那双饶有兴致的眼睛望着想装透明的某只呢。 金戈赶紧乖乖的站好,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凤羽给了她那么多的屈辱她都能受,她还有什么不能够受的。 何况明日就有了希望,不管是好是坏,不管伏洛是否娶妻,她总会得到一个结果不是。 蓟王妃是个精明人,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妮儿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会不知道。 自己的这个二儿子自己还不了解么,对聪明漂亮的女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表面冷冷淡淡暴戾无礼劣根性十足,实则心思细腻头脑睿智感情专一,还护短。 眼前这个姑娘也很漂亮,甚至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位。她身上总有一种平静淡陌温婉如水的气质,而那双大大的眼睛却灵动慧黠,凭添了几分非凡。嗯,总让人赏心悦目,反而忘了她容貌的美。 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偏偏让他反常得紧,不但大手笔的将人劫了过来,还一心一意的将人家折磨个没完,连正事都荒废了。 初来时好吃好穿的供着人家,后又气不过人家淡定自若不把他放在眼里,罚人家去马厩了。 好吧,见到人家姑娘不吭声不吭气受罚,自己又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气得带了一大帮人要去找人家的茬。这下好了,把妮儿给摔伤了。 何时见他这样了,对女人他可一向认为是浪费时间呢。 本以为吃了个大亏他会消停,谁知他还真杠上了,又把人家送去浆洗衣裳。还威胁下人不准让她知道妮儿的事,并把妮儿放在了他的宫中调养,也不准她去看看。 好好好,妮儿的暂不说,相信他知道轻重。可他做的那叫个什么事,侍奴的衣服怎会天天浆洗,人家还干不干活了。 所以他见天的让侍奴在泥地里打滚,还分派了队伍,一天分两次,换下后送给人家。侍奴们在他的冷冷监视下整天愁眉苦脸,苦不堪言,让人瞅着就哭笑不得。 真让人啼笑皆非,她这个儿子是不是着魔了,或者生病了,病得还不轻。 看看人家姑娘身体瘦弱成那个样子,却还整天笑盈盈的过得有滋有味,同降央形同父女。那,他又不爽了,还把人折腾到房里去了。 啧啧啧,这还得了。要是他父王知道了,定会让他娶了人家。不过,嘿嘿,娶了也好,她的这个恶魔儿子,怕只有这位有趣的姑娘才镇得住了。 唉呀,她最近怎地也胃口大开,天天想着儿子那副气不打一处的样子就开心呢。 “母妃,你可去?” 啊?!去?去哪儿?蓟王妃正想得欢心,冷不防眼前凑来一张英竣的脸,吓得她后退一步,责备的剜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 “你还没给我说妮儿的事呢。” 凤羽眼中狡猾闪过,淡淡道:“刚才已经说给母妃听了,此刻母妃可要去看妮儿?” 说了?!刚才,刚才说的啥? 抬眼看自己儿子眼中的戏虐,不由得大叹,青出于蓝啊,自己已经被光荣的拍死在沙滩上了。 蓟王妃当然要凑这个热闹,最近几日她听到各种传闻后,可是神清气爽,正愁没地方消遣呢,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拿出点权力把那姑娘给罚一罚。 哼,要死也要死得好看一些。 思及此,蓟王妃又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神在凤羽脸上搜寻,开始幻想儿子知道姑娘被罚后那气极败坏的模样了。 母子两人的内斗成功引得一大群八卦的人向凤羽宫中拥去,为不引起注意金戈一直低着走往角落里靠。哪知凤羽冷冷的眼风扫过之后,她便被捉到了他的身侧。 回到凤羽宫中,一群人直奔妮儿的房间。刚一跨进去,房中婷婷玉立的飞儿让金戈当场仵在门边,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幸亏房子够大。 身后陆陆续续进来一大帮人,见当中立了一匹马俱是一惊,继尔绕开飞儿站到两边围观这匹传说中引起腥风血雨的马儿。 飞儿见了金戈就像见到亲妈一样,哒哒哒几步走到她跟前,打着响鼻把头往她怀里靠。它又长高长壮了,而且温顺多了。 拍拍飞儿的有力的脖子,金戈不是很欢喜。眼下,真希望它不要在这里出现,而是在草原上自由奔跑。 “不准你碰它,它是我的。” 第六十九章 败露 躺在榻上的妮儿与金戈有着深仇大恨,见她与飞儿亲热忍不住怒目而视,拍着榻沿大喝,差点将拓吉手里的羊奶给掀翻。 金戈赶紧缩回手,真怕不讲理的某些人牵怒于飞儿。飞儿也郁郁寡欢的打了几个响鼻转身离开,不时还回头看看她。金戈的鼻头酸酸的,眼睛有些生涩,赶紧别过眼不再看它。 “拓吉,把它带走。” 凤羽紧蹙眉头,冷目一横,成功压下正要哭闹的妮儿。 “妮儿,咱们蓟国的马多得数不清,改日母妃帮你亲选一匹。” 蓟王妃当然知道自己儿子的怒火来自哪里,不动声色的拉住好几天不曾见到的女儿又哄又劝。 妮儿不依,撒着娇说:“不要母妃选的,我就要它。” 自己的孩子,哪有不知道心思的。蓟王妃心中打着算盘,想了想转头责备凤羽:“怎么把它牵到屋里来了,太不像话了。” “王妃,不是他的错”,拓吉栓了马返回屋内,粗大的嗓门震得房梁的灰往下掉,蓟王妃还状似无意的挪了下身子。 “是郡主嚷嚷着吵了好几天就要这匹军马,把头给我吵痛了,二王子扭不过才让人送到院中。可郡主非让人给牵进来天天看着不可。” 蓟王妃不可思议的看着外面的飞儿,反问:“意思是,这马已经在这屋里好几天了?!” “是呀”,拓吉挠挠脑袋,无比肯定的回答。 蓟王妃看着凤羽,面容越发的变幻莫测。刚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人家姑娘为保下飞儿所说所做,心中一计较便悠悠开口。 “如此,便将此马牵进来吧。它伤了妮儿,从此便给妮儿,要杀要剐随了妮儿的意。” “不要。” 忧急的金戈将心中所想冲口而出,完全没有考虑蓟王妃在设套。惊觉自己太冒失,金戈赶紧闭嘴却为时已晚。蓟王妃已看向她,面色让人捉摸不透。 “你不说话我到是忘了,这马可是你养的。郡主受伤,你也逃不了干系。” 暗悔她金戈关心则乱,想必妮儿为赌气也不会把它怎样,而她自己本想装个透明,沉默到最后还是“晚节”不保。 只是,将一匹好马丢给一个骄纵的小女孩,无异于将哥伦布困在木屋一生,不能人尽其用,最终埋没了他们,这才是真正的残忍。 蓟王妃见她又不说话,曼声问道:“怎么,不敢承认?!” 金戈摇头,不,不是她不敢承认。相反,她倒是愿一力承担,只怕这样的结果会适得其反。 “王妃,不是我拓吉吹,我妹子可是敢作敢当的人。要不是她劝说,这马早就被二王子给杀了,哪能站在你的面前呐。” 拓吉豪言壮语,为增加可信度,甚至将胸脯拍得“扑扑”直响。 闻听此言在场的人包括蓟王妃兴趣大增,纷纷追问如何劝说。难得有人捧场,带头的还是王妃,拓吉兴奋得面颊通红,夸大其词的说了一翻。 金戈大囧,要不是凤羽时不时用他那双深邃的眸光观察她,金戈直接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些人怎么可能是万民敬仰的王子王孙嘛,亲善或许是民风所致,但一听八卦就忍不住**澎湃的模样,那可是典型的三八啊,哪还有王族的风范和威严。 拓吉说到最后,在场的人无不惊叹,脸上荡漾着满足感。 金戈顿时凌乱了,身子晃了晃,想到一旁还有一个冷酷的人监视着,赶紧站好,输了啥都不能输了气势。 被拓吉这么一搅合,蓟王妃眼带戏虐边看凤羽边称轻罚,命她金大小姐同飞儿一起陪着妮儿,直到哄得郡主消气了,她就解放了。 没等蓟王妃心满意足的离去,凤羽清冷的立在门边堵住房门,道:“她是我的罪奴,自当由我处罚。” 蓟王妃笑意加深,眼中意兴更浓,道:“那羽儿要如何罚?” 凤羽冷眉一挑,眼风一转。 “母妃安心,我定当让母妃满意。” 得,此话一语双关,唯有母子二人能懂,两人眼波交流片刻,最终达成某种协议。 当晚金戈又被凤羽丢到了火房,为迎接明日掌钰公主的到来,火房整夜忙碌,金戈也手忙脚乱的守了一夜的灶火。 皇后和掌钰公主在浓浓的暮色中、身后跟着一大帮随从宫卫风尘仆仆的赶到。听火房的人说凤羽摆下了盛大的接风宴,估计晚上要闹一通宵呢。 金戈暗道不愧是阴险狡诈的凤羽,连日奔波劳累偏偏不得歇息。若皇后、掌钰及随从一夜闹完,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如此一来,若有心之人趁机下手,将随从杀了独留皇后、掌钰以此要挟吴国就麻烦了。 想她金戈落魄于蓟国无关紧要,但皇后、掌钰乃一国权贵之人,皇上若为了大业而不管不顾。此事定会传出,然后被国人辱骂无情无义并遗弃,被他人所不耻。皇上的基业终得不到拥护。 如此,他定会很被动。他不会想不到这一切,只是远在万里,鞭长莫及也是有的。 不过,她们手持两国交好的公文而来,想必也没多大事的。但凤羽心性不定,做事狠绝,事有突变也不无可能。 不行,不管皇上如何布局,她得想办法过去探一探。 越想越担忧,金戈终于找了个由头溜出火房,待她东躲西藏坑蒙拐骗溜到接风宴的时候,突然想起她都这样了,还探个屁呀,她这是为嘛呢。深思了一下,不得其解,只好继续立在暗处静待时机。 宴会上,蓟王妃与皇后并肩而坐,有说有笑甚是和谐;凤羽则和掌钰公主推杯逐盏,一眼看去简直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几月不见,掌钰越发的美丽可人。此刻端坐在凤羽身边,脸上略有疲惫,更多的却是兴奋。远远看去,既端庄又贤淑,偶尔与凤羽相视一笑,又让人感觉到她的小鸟依人。 深吸了一口气,金戈再次扫向掌钰身后的随从。从左至右一一分辨,有些是宫中见过的,但不熟悉。有些甚至是陌生人,更别说去打探。 正想哪一个最可靠也最值得打听打听,突然发现陌生人中有那么一两个宫卫音容很深刻,仔细一看心中便有了些计较。 宴席上,凤羽安排了很多歌舞,热烈而激昂。金戈守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有寻到机会,快午夜时,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宫卫因不盛酒力而离去。 悄悄跟上宫卫,只见他一路慢行,最后来到住处推门而入,不一会儿便吹了烛火,里面一片漆黑。 金戈皱了皱眉,暗想她是不是选错人了,或者接下来是主动潜进去摇醒宫卫还是再在这里等一等。 正在纠结时,门突然被拉开了一条缝,只见刚才那名宫卫探出头小心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动静便闪身出了房间。轻轻合上门,辩别了一下方向就朝金戈这边行来。 金戈兴奋不已,暗忖自己真是好运气,送消息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被她给撞上了。 当宫卫悄声无息的从金戈身边而过、金戈也打算再跟上他时,却被那名宫卫一把扣住腕脉给拎了出来,然后听到他惊讶的声音。 “怎么会……是你?!” 看到宫卫难以置信的眼神落在她的腕上,以及望着她满脸怀疑的神色,金戈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是顾太蔚身边的一个小宫卫,对她也算是熟悉的吧。只是,她知道他在惊讶什么,在怀疑什么。现在不能多说,只得拉着他快速隐入暗处。 “你这是走哪里?” 宫卫反应不慢,在金戈拉他的当儿就确定了她的身份,只是疑惑她为何混成这般模样,连内力都没有了。 “顾太蔚命我找你。” “可有书信?” 宫卫的回答令金戈心中砰砰直跳,这话的内容太多信息量很大。此地不宜久留,此时也不是谈话的时候。 “有。”宫卫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刚露了一角,横刺里蓦然伸出一只手将它夺走。 金戈与宫卫当下脸色剧变,暗道不好,宫卫反身之际就抽出了护身匕首。而金戈灵活已不如从前,正要转身,后脑传来一阵巨痛,随后软软倒下…… 醒来的那一秒脑袋撕裂般疼痛,心却天崩地裂。哀叹她已经傻到了如此地步,明知凤羽故意露口风,实则防范严厉,却还要去打探消息。 她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监视中而不自知,偏偏还像跳梁小丑般,真是可笑。 “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相必你没有意见。” 冷酷而极力压抑的声音在耳际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愤怒即将爆发。 转首,毫不意外的看到凤羽坐在榻前华丽的檀木椅上,正冷冷的看着她,并将手里的信拿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金戈没有答话,倔强的盯着他。 凤羽冷哼,将信砸到金戈身上,几乎咬牙切齿:“你不是想看么,那本王就成全你。” 金戈并没有接信,只淡淡问道:“你把他怎样了?” 话音刚落,凤羽甩手一耳光,将金戈整个人扇飞到大榻的角落。 第七十章 你是我的 金戈爬在榻上,耳朵嗡嗡直响,齿间也有血腥气。 “你,到底把他怎样了?”倔强的擦掉嘴角的血迹,金戈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强得不容置疑。 凤羽撩袍跳上榻来,一把拎住她,抓起信,语气冷得让人寒毛直立:“本王让你看,你不看也得看。” 然后狠狠的摔开金戈,金戈的头便磕在了榻上,响起闷闷的声音。 揉了揉脑袋,被揍得七晕八素的金戈糊里糊涂的爬起来拿起信。 只见信早就被拆开了,颤抖着手抽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轻轻展开,却只有一行字:它是娘交给我的。 熟悉的字迹带着淡淡的墨香,金戈仿佛看到当初的他那副不羁之色。 眼泪静静的滑落,心中却有一股暖流潺潺淌过。拂上胸口,那只小玉瓶是她在经历痛苦磨难时的精神寄托。 ……不见了?! 隔着衣物,金戈发现她的手下突然就没有了凹凸感。摸了一下脖子,连绳子都不见了。 金戈的脸色瞬间煞白,惊慌的在榻上胡乱翻找。 凤羽早已得报她躲躲藏藏的想要与吴国派来的那帮人接触,待午夜见掌钰的一个宫卫借口不胜酒力离去时,他冷酷的脸上终于浮出了讥意。 一杯酒缓缓下肚,几句便将掌钰哄了个乖觉,他自行离去。 寒冷漆黑的夜里,宫卫果然与她在说话,还掏出了一封信。 凤羽一看到她那脸上悲喜交加的模样就没来由的恼怒,冷笑着夺过信顺手将她敲昏,把宫卫丢给了殷钱后,自己将她带到了卧室。 原以为那是一封密信,他毫不犹豫的拆开。 今日到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在玩什么花样,她是他们的苦肉计还是被丢弃的人?如若是细作,他定不会轻易罢休;如若被遗弃了,他当要狠狠的嘲弄她一翻。 可是,信上却只有几个不着边际的字。他认为那是暗语,因为他也知道那是谁的字迹。 但仔细一想,一句暗语还用得着写信么,那它是什么意思呢? 凤羽思前想后,突然记起木屋那夜,她磕破了头,全身冰凉呼吸灜弱,倦成一团躺在榻上的情景。 她紧紧的握住胸前一物喃喃自语,那么无助,那么痛苦,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那时的他突然心疼得无以复加,抱起她给她喂粥、给她包扎、给她取暖。 她紧紧的抱着自己呓语,那一刻,心中长期以来被拔动的某根弦终于因她而断,怀里的人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喟叹。 却在听到“伏洛”时,勃然大怒,完全不顾那具虚弱的身体,甩手而去。 现在,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凤羽将手里的东西越捏越紧,恨不得用了十分内力将它捻成灰。 原来,信里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好,很好,连定情物都有了。既然如此,本王更不能便宜了两人。 什么定情物,统统见鬼去吧。不就是一个小瓶子么,本王有稀有的东西。 “你找的是这个吧。” 凤羽手提着一根细小的绳索在金戈面前晃悠,金戈刚暼见一抹玉色便伸手去抓,被凤羽灵巧躲过。 “还给我。” “还给你?”,凤羽将玉瓶坠子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一副不屑,“这里有什么东西属于你的?!连你都是我的,别说这小小的玩意儿。” “你……” 金戈气急,指着他差点爆了粗口。 “是,是我的”,凤羽起身,身体呈压倒性探到金戈面前,与她对视,“一切都我的,包括你。” “我是我自己的。” 偏过头,金戈倔强的不与他对视,却被他捏住下颚狠狠的扳回原位。 只见他额际青筋直冒,从他自己的腰间抽出一物提到她眼前:“你是我的,这便是证据。” 语毕,掰开金戈紧握的手,将一个物件放到她手心,再强压住她的五指将东西握在手里。 她拒绝这样的霸道,拒绝这样的东西,她看着他面露的不屑。 “怎么,颜色不好看”?凤羽阴沉的脸上露出几分杀意,“那我便将它染成红色,用掌钰公主高贵童贞的血最适合”。 “你……”是一个恶魔,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展开手,掌心躺着一件轻如鹅毛光洁椭圆的物件,没有雕刻没有刮痕,不知是何材质,颜色呈黑色,浓烈如夜空的黑。略一动,隐隐有通透灵秀之气,如此物件只需一眼便让人无法忽略。 见她望着手里的东西沉默不语,凤羽又加了一句:“要是觉得公主的血太少,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的血。” 金戈心中愤怒不已,只好默默的将手里的东西套到颈上,偏过头不语。 凤羽阴沉的脸终于松了几分,心满意足的探到金戈跟前,手臂伸向她的颈部。 金戈无意识的侧了侧头,暼见身前的手臂一顿,空气刹那间有了窒息感。又过了好一会儿,气氛终是有了些缓和。 只见凤羽探臂将金戈套在颈上的物件取下,然后挂到了她的腰际,阴气森森的道:“它在人在,它不在,哼,该消失的人都会消失。挂在这里,脖子上别人看不到。” 心中某想东西划过,不容金戈捉摸便消失不见。 摇了摇脑袋,金戈甩开这种莫名的想法。一听到他在用他人的性命相威胁,便记到她珍惜的东西还在他手里。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金戈意在要回小玉瓶,便放低了语气,不再表现得那么反感,那么针锋相对。 “这下可以还给我了吧”。 谁知他刚才还深邃无波的眸光一下剑弦弩张,紧抿的唇角透出几分萧杀。 金戈赶紧低下头不与他对视,生怕他一怒之下毁了玉瓶坠。余光看到他将手里的玉瓶坠紧了紧,转身离去。 金戈的眉头皱成了小山,眼见他就要离开,赶紧出声唤住他,小心翼翼用几分试探语气冲他背影道:“我不恨你,你毁了它,我也不会恨你。” 背影一颤,凤羽紧握玉瓶坠的手松了松,仍然头也不回的离去。 望着他消失在门外,金戈终于瘫坐到榻上,木木的看着腰上那件稀有之物,思绪纷飞。 她和凤羽之间到底是怎么纠缠在一起的,是因为伏洛,还是因为两国联姻?!天意真是弄人,让她遇到了他。 她其实是恨他的,她的伤因他而起,她的武功是他所废,甚至她的念想也被他带走。 他从不让她选择简单,只是一味的折磨,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想把伤痛和恨留给她,让她对他终生难忘。 恨,是精神的折磨,也是一个人让另一个人记住他的方式。 她偏偏不恨他,那怕他毁了玉瓶坠,她也不能恨他。她为什么要恨他,为什么要让他占据她的心。 她要让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错了。 他,错了么?真的错的么?! 凤羽一手负于后腰,一手举杯于胸前,茫然的立在廊前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岿然不动的他仿佛是镶嵌在浓郁黑夜的雕塑。 缓缓举杯,轻轻抿了一口酒,火辣而炽热的**流入体内,越发的难以释怀。 他不知道自己今夜已经喝了多少酒,更不知道殷钱白选立在自己身后那略显焦急的神色。 “你不能再喝了。” 白选上前欲拿下他手里的酒杯,被推挡开:“你们下去吧。” 白选殷钱互相看了看,默不作声。 又过了许久,凤羽将空杯举至身侧:“既不想下去,就给本王再倒一杯。” “别喝了。现下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处理呢,若你想喝,改天白选定当奉陪到底。” 有多少事呢,再多的事,她都不愿恨他,他真的还忍心下狠手么。 原以为将她劫来是将计就计,谁知事情却向他不理解的方向在发展,他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白选,你说她还能装多久?” 白选望着那尊背影,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殷钱,你来说。” “二王子,暗探早已来报,如若二王子另有想法,只管吩咐”。 吩咐?!他还能吩咐什么,所有的消息都是一样的:吴国的那人根本想不到她会被劫走。 这样一致的消息,要么是放的迷雾,要么是他也爱她至极,找个由头将她送走,却不想半路被劫持。 殷钱锐利的目光扫过凤羽的伟岸,看了看远处的接风宴,想了想道:“属下还有一策,只是效果如何属下不能断言,不知二王子可愿意?” 凤羽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道:“说来听听。” “既然那名宫卫什么都不愿说,怕是个硬头,咱们又没有把柄伤他。二王子不如把心思放到她身上,万虑必有一失,想必她定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凤羽沉吟不语,望向接风宴沉思,半晌才放下酒杯,转身离去。 目送伟岸却孤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白选转过头不解的望着殷钱。 “这是什么策?你是不是脑袋锈豆了。” 殷钱微眯着眼,仍然望着那道背影消失的地方。他不是献策,他只是不想二王子后悔一生。 人生一世光阴如剑,二王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想他蹉跎年华,更不想他一生寻觅。 也许二王子现在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与她针峰相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得到什么。 但要不了多久,他便会知道自己早在三千弱水中取了一瓢,已经无法自拔。 唉! 殷钱暗叹,如此孤傲清冷**的二王子就需要她这样的女子来陪啊。可惜二王子,你的路还很漫长,谁叫你不给她好印象呢。 也好,免得你精力过剩,想着整天怎么折腾他这把老骨头。 思及此,殷钱笑了笑,离去。 白选傻傻的立在原地,惊觉殷钱今日笑得异常的阴险奸诈。 第七十一章 误撞阴谋 风羽丢下殷钱、白选走了,路上想起了殷钱的建议,思前想后,觉得这样也不错。本想回接风宴,结果半道又杀回了宫中。 刚进院就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从房里出来,他赶紧隐身暗处,待那人离去后才缓缓走出来立在院中冷哼,满身的萧杀,让这无边的黑夜越发的冷冽。 “哐”的一声,凤羽把门推得几乎散架,却见金戈保持着立正的姿势愣愣的仵在屋中,低眉垂目,昏暗的烛光将她略显苍白的脸衬出几分柔弱无助。 金戈被凤羽故意弄大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瞧见凤羽,脸色骤是一变,心惊胆颤的后退了一步,却被凳子拌了一下。 凤羽见她抬头时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仿佛璀璨的明珠,芳华绝代。心中一顿,突然升起强烈的不满和独占欲。 “你就这样怕我?” 金戈跌坐在榻沿,本能的点点头又摇头。想他这折来又折去的,是不是看到伏洛派来的人了。 谁知凤羽这次却什么都没说也没发火的征兆,优雅的走到身边挨着她坐下。惊得金戈下巴都掉地上了,呆呆的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本王长得像索命鬼吗?” 望着他霸气恻漏的身影,刚毅的五官,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眼睫,金戈情不自禁摇头。他其实是很帅很酷的也,比之伏洛的美截然不同。 “看够了吗?那就告诉我像什么。” 凤羽突然转头,眸瞳锁住一直在出神的金戈,那姿态有着无法言语的**。 被砖拍过脑袋的某只被他的话引得跑了题,想他像谁呢? 呃,雨化田吧,貌似裴美雕有得一拼。书中的兰陵王吧,好像伏洛比较对得上号。那他像谁呢。 某只不禁蹙起了眉头苦苦冥想,都不像又都像,也许或者可以综合一下呢。 “像什么呢?嗯?” 凤羽见某只又在发呆,不由自主的凑到她眼前,声音低沉而诱`惑,呼出的气轻轻吹到某只脸上,有几分酥麻,还有几分故意的引诱。 某只仍然沉浸在美男对比之中,想都没想扬脸给了凤羽一个傻笑,然后她就愣在那里看着凤羽的嘴角慢慢的扬起,眼中闪过一道无法忽略的光泽…… 好死不死,某只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暮光之城里的男主角吸血鬼,张口便来了一句:“你笑起真好看。” 这个评价很真实,也很客观。你们不要笑话某傻,谁叫平时冷淡的他笑起来的确令人心动难以忘怀呢,只是这时候真的不合适。以他多疑的性格,他会认为某傻又在玩手段。 这不,凤羽果真收起了笑容,冷淡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坐直了身子盯了她半晌,直看得她毛骨悚然,才听他道:“别忘了,你还是个罪奴,这时候应该在火房。” 哦,对哦,她肯定是被刚才的好消息给冲昏了,竟然把凤羽这厮当好人了。 凤羽望着那道逃也似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潋滟的笑,屋内瞬间光华万丈,竟是俊美不可方物,却在瞬间被掩进浓密的睫毛之下。 因“友邦”的到来,凤羽为了表示最热烈的欢迎,特在宫内办了三天三夜的宴席。 期间,凤羽宫中的人都被调去帮忙,某傻也在倘大的御火房中忙上忙下恢复了常态。最后一晚某傻干完手里的活儿,便向火房管事请示是否还有差遣。 火房管事是个活络的人,仔细分了一下人手,发现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某傻在那儿也是个闲人,干脆让她回去得了。 谢过管事,金戈沿着回廊往凤羽宫中行去。夜色幽深万肃寂静,偶尔从云层中露出清冷光辉的月亮也是一闪而过。寒风时不时送来点点滴滴滴的笑声,越发衬得周遭静瑟异常。 金戈拢了拢大氅,急急的穿过花园。这里是正殿和几个偏殿的交接处,花园挺大,有几条幽深的小径通往深处,转过小径还有假山水池。 这是回凤羽宫中的必经之路,白日里,各殿各宫的人来人往,颇具人气。至从宫中办接风宴以来,夜晚这里则很少有人穿过了。 转过其中一条小径,金戈突然听到园中隐隐有说话声,先以为是宴席上传来的并没有在意。急走几步听得越发的真切,金戈心中一惊,赶紧放轻了脚步猫着身体藏到假山后面。 “……你的意思是我们得提前……” “必须在他之前,不然……不要让他起疑,我会保护你……” “是么?你可不能食言……” “永远不会,你难道还不懂我的情意……” “……允过你,成事后自当兑现承诺……” 夜风缓缓送来几句对话,望着影影绰绰的树木,金戈越听越心越沉,几乎使尽了所有的力气来握紧拳头,四肢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愤怒而颤抖。 吴皇后竟然与一个陌生男人在蓟国的花园里谈天说地,很好,很好。祸害,不知道你的帽子什么时候就成环保的了。 不,不止谈天说地,还谈正事,事关…… “谁?!” 一声娇喝,黑暗中隐约有两条人影向金戈藏身处飞奔而来,几个纵跃便到了眼前。 顾不上为了听清楚两人后面谈的话而在假山上磕破的头,金戈抱头鼠窜。 奈何冬日穿得颇厚,又在假山后站了好久。黑暗中的她跑起来跌跌撞撞,犹如一头迷失方向的受惊小鹿。 吴皇后与那男人也从暗处窜了出来,见势不对,吴皇后立即向暗处招手,黑暗中又有几个黑影窜出向金戈追去。 金戈返身向宴席逃跑,却被人捷足先登拦住了她的去路;回凤羽宫是不可能的了,那边早被人堵死。一咬牙,金戈向另一条小径奔去。 说实话,现如今依金戈之力,追她的人定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逮住。但几人似乎并不急于捉她,而是将她逼出了宫外。 月色清冷,照得广袤的大地一片苍凉孤寂。 金戈就在这苍寂中疲惫不堪的逃跑着,身后几人不紧不慢的跟着。她若慢下,他们便追赶她;她若累倒,他们便提着她往前拖。 无奈他们的暴力,金戈只好艰难的往前挪步,尽量避免被拖打。 望着黑沉沉的远山和荒凉无边的大地,金戈突然觉得世道真是容不下她。深冬被逼至荒野,撇开饥饿的秃鹫恶狼不说,她也会被活活冻死饿死。 吴皇后用心之深,可谓兵不血刃便解决了她,真是新仇旧恨被她一并算起如她所愿了。 越走越远,越行越荒凉,金戈的心就越发的绝望。手无束鸡之力,现在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上天留一条活路给她。 身后的人再也没有追赶,只停在原地冷冷的注视着金戈一步步往前挪。风中隐约传来狼嚎,深沉而幽长。 金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那一点一点走向死亡、难以置信又渴望生存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 天地间突然寂静,静得诡异。远处兀自冒出几点幽绿,不着痕迹的移动,几个呼吸间便近得看出了它们的型体。 金戈全身发颤,不愿再往前挪一步。 身后追赶她的人似乎对野狼惧怕,也有了撤退的动静。 金戈不敢转头看一眼更不敢往回跑,一怕激怒了这些人给她一刀,引得群狼凶性大发。再者怕自己一跑,狼便瞧出了她的软弱,毫不犹豫的追来将她啃食。 只见饿狼继续试探,往前往前再往前。 金戈使劲吞了吞口水,干涩的咽喉发痛。生硬的试探性的后退,身后的动静却越来越大,甚至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向她急速奔来。 完了,那群人定是见她企图逃跑,为防侥幸逃过狼口,要先伤了她,让她最后一线希望都破灭。 望着夜空的清月,和饿狼突亮突亮的幽绿,金戈深深吸一口气,认命的闭上双眼。 “叮——” 清脆的金属撞击响彻空寂的夜,那是兵器相撞特有的声音。那一声仿佛黑幕被撕开了一条口子,泄出一道劲光照亮了绝望中的她。 金戈蓦然睁开眼,一跃跳起,转身便往回跑。眼角余光看到幽绿似有所顾忌,并没有追上来。 更令金戈激动的是,身后早已打成了一团。忍不住一阵懊恼,要是以前,她定能听出异样。今夕却不同往日,要不是那一声撞击,她还傻傻的立在那里喂狼呢。 顾不得仔细判断谁是谁,瞧准了时机金戈打算绕开这群相斗的人逃回宫去,没曾想在离这伙人最近的时候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戈儿,不可。” 脚下一个踉跄,金戈来不及收回身势摔倒在地。这是她至此之前最最狼狈的摔倒,也是她最最难以置信以及难以言喻的摔倒。因为金戈听到一个思念已久,久得几乎痛彻心扉的声音。 ——伏洛,真的是你吗? “戈儿,你……快起身。” 沉浸在猜想和大悲大喜之中的金戈,明显听到伏洛的呼唤声中有诸多疑惑和着急。而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一切定是她太过思念而产生了幻觉,所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只有他。 她又走了神,她想,或许她已经被狼群吃了,这时候的她只是一抹幽魂。 就在金戈这走神的一呼一吸间,有一道亮光向自她头顶劈下…… 第七十二章 天降白马王子 武功被废,灵巧和警慎还留有六七分。电光火石间金戈凭着本能就势一滚,避开要害,却逃不脱受伤的命运。捂住被刀划伤的手臂,她起身便跑。 巨痛将她拉回现实,她知道,伏洛在这里,伏洛会替她挡去所有的危险和伤害。 当耳际传来几声来不及呼出口的惨叫和闷倒在地的声音后,金戈终于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叹,更多的却是挡也挡不住的想念。 “戈儿,上马。” 伏洛策马而来,弯身搂住跑得跌跌撞撞的金戈轻轻一带,下一刻她便被他稳稳抱在怀里。来不及看清那张思念已久的脸庞,干裂冰凉的唇被他湿热柔软的唇覆盖……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这份相思、这份爱恋,在她与他的心里渴望已久,久到天荒地老,久到生死相随。 “戈儿……” 伏洛修长的手一如往日般拂着她的颈,温情的呼唤着,悠然绵长仿佛倾尽几世的情意,又仿佛是一杯酒散发着醇正的清香。 他的爱炽烈而火热、缠绵而深厚,无强取豪夺之意独有依依不舍之情。 好久好久两人才舍得分开,却将所有的爱意留给对方细细品尝。 “戈儿,我好想你。”紧紧的搂住怀里的人儿,伏洛几乎揉碎了她的血肉。却勒到她的伤臂,令她倒抽一口冷气。 当相见欢愉之后,痛得麻痹的肌肉也恢复了初态。此刻的金戈正捂着手臂,脸色惨白的靠在伏洛怀里。吓得伏洛俊艳变色,策马飞奔,并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 山丘后几个帐篷透出微弱的光,不待马儿停蹄,伏洛便抱着怀里的人儿旋风一般冲进其中一个帐篷,惊得帐篷里的几人“忽”地站起。 “哎呀,我的乖乖,你怎么成血人了。” 裸燕首先表现出夸张的惊讶,紧接着其余三人也追着伏洛挤到金戈跟前,捧着她的脸扯着她的胳膊和衣服左看右看,吊儿郎当之下却是重聚的喜悦。 金戈忍不住鼻头发酸,眼含泪花看着四人,心中几分欢喜几分惆怅。 “我没事,皮外伤。” “哦,皮外伤”,壁月睨了金戈一眼,抓起她的手恨恨道,“你怎么混的,武功都被人废了。” 此语一出,众人脸色各异,不论站的坐的,动作皆是一顿。 伏洛脸上浮出几丝寒意,眸中杀气一闪而过。轻轻的将金戈放在榻上,头也不回对成鱼道:“去拿药。” 成鱼转身出去,壁月则双手抱胸直视金戈。金戈微低着头一直不敢与他们灼灼的目光相碰。最后,壁月甩手坐回去,不再看她。 祼燕和休花互望了一眼,移到金戈身边道:“好好休息。”然后拍拍她的手背,强拉着不愿挪动的壁月出去了。成鱼将药送进来后,也深深看了她一眼扭身消失在帐外。 伏洛加了几块柴使得帐内更加暖和,这才将金戈身上厚重的外衣轻轻脱下,小心翼翼的挽起她的衣袖,只见伤口翻卷深及骨髓。 他先用酒清理掉伤口附近的血渍,然后抬起手抚上金戈的脸颊,温柔道:“戈儿,别怕。” 咬着牙冲伏洛点头,金戈一副大义凌然之色。 见她这副神情,伏洛忍不住轻笑,笑中有隐隐的歉意和懊恼:“戈儿,要是痛就喊出来,我会尽量小心。” 金戈又点头:痛是肯定的,何况现在的她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人。 呵呵,她的确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人啊,这一切都归功于他。 她说她不会恨他,她真的做得到么。此刻的她就是在恨啊,难以言喻的恨涌在心里,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怎能轻易忘记。 见面前的人儿神色不佳,伏洛没再说什么,起身从她身后将她完完全全拥入怀里,让她痛时有一个可以支撑的依靠。 他努力精细的替她处理伤口,动作放轻到极至,她仍然免不了痛得全身发抖,神智模糊。上完药,雪白的布缠到最后一圈时,她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 “戈儿。” 伏洛从背后搂住金戈,将她的双手包握在他的手里,轻轻呼唤她,偶尔含住她的耳垂轻咬以寄减轻她的痛疼。 “子喻哥哥,我很好。” 金戈虚弱的轻声回应,将头窝在他的颈间,心里觉得暖暖的。他软软的发丝散发着清香,令她陶醉不已。 撂开散落在金戈胸前的发,伏洛又在她额际落下一吻:“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怎不知她满身伤痕,却从始至终没有提及。 对她,他是呵护备至不愿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却没想到最终护不了她的完好。 他是悔恨的,他是恼怒的。千算万算却被那人捉足先登,手里的事还没安排完就着急忙慌的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早知如此,他就该将她留在身边,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 “不”,金戈向他宽厚结实的胸膛靠了靠,手掌反转与他十指相扣,“刚好,要来早了,就显不出英雄救美的气概了。” “戈儿……”。 这样的笑话让伏洛没法再说下去,唯有双臂再次紧住她,头靠在她的颈间厮磨缠绵。 金戈释然一笑,其实她很想很想说她想念他,想到心痛。但,就这样就好,两两相依偎互听对方心声,比起任何的话语更让人感动。 火堆偶尔发出劈叭声,弹跳出几点星火。伏洛见怀里的金戈有了倦意,便扯过一条毡子将她包裹在怀里。 金戈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说还是躺在榻上吧,让他也去休息。 “不”,伏洛轻轻吻了一下金戈的额际,看着她摇头,“就这样,好么。” 他可不愿意再放手了,他要她毫发无伤。看着现在的她,他不禁一阵害怕。人瘦了一圈;手上的冻伤旧的没好新的又来,武功也被废……她这几月是怎么过来的,她吃了多少苦。 不,他不要放下她。 看到他眼中的坚持,金戈的心里仿佛撒下一层蜜,乖乖的依了他的意。 伏洛顿时笑得如沐春光,一手托住她受伤的手臂以免睡觉被碰伤,一手扯过棉被将两人一起裹住:“睡吧,有我在。” “嗯。”金戈安心的靠在他的怀里,感觉很贴心很安全。 这几个月的她挨冻受饿担惊受怕,连囫囵觉都没有睡过。而今夜,她闭上眼,哪怕风雪交加天地变色,她再也不会有惧意。 下半夜光景,睡得迷迷糊糊的金戈听到外面有些嚣闹,好像还有马蹄声和脚步声。 恍然惊醒的她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伏洛的展颜俊笑,如和风暖阳。 捏捏金戈睡得通红的脸庞,伏洛轻道:“有我在呢,别怕,乖乖的睡吧。” “是么?!” 伏洛的话被一个阴冷的声音打断,帐帘豁然揭开,凤羽冷笑着立在两人面前。他身后是殷钱、白选,还有紧跟进来的成鱼等人。 他的出现出乎金戈的意料,一个激灵金戈差点弹坐而起。幸好伏洛一把抱住她,却磕到了伤臂,痛得她呲牙咧嘴。 伏洛脸色大变,赶紧揭开棉被,将金戈轻轻放在榻沿坐下,仔细观察她手臂上的伤。好一阵才似松了口气,对金戈半责备半心疼的道:“你看你,要是再磕伤了又有得痛了。” 金戈抱着胳膊使劲的点了点头,口里忙不迭的赔着不是。 伏洛拉过她的手贴在他脸颊,眼里闪动着陕促笑道:“磕一下也不错,长记性。” 金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卿卿我我的说个不停,帐内立着之人无不面带异色。唯有凤羽脸色越发铁青,几乎在暴发的临界点。 伏洛对这些仿若未见,扶着金戈靠在榻上,盖好棉被继续道:“戈儿,你若不想睡,我就陪你说说话。” “休想。”凤羽终于暴怒,浑身散发着戾气迅速移至榻边。 眼前一晃,伏洛已然立在凤羽面前。 两人相视而立,一人怒火冲天,另一人杀意几分。 成鱼等人与殷钱白选互相戒备的盯着,双方都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神色。 凤羽冷笑着,对面前露出几分杀意的伏洛道:“伏公子,好久不见。” 呃,凤二王子的思维是比较诡异的,在盛怒的情况下还能问一声好,怕是头一次出现哟。 闻言,伏洛收起萧萧杀意,牵起嘴角潇洒一笑,回道:“二王子,我们又见面了。” ——这可不是伏洛的风格。 凤羽冷哼,轻蔑的扫过榻上的某人:“明人不说暗话,今夜多谢你救了我的人,现下我将她带走,它日定当谢过。” “哦?!”伏洛英俊的脸上呈现出不解之色,“我想二王子误会了,我是来接皇后和公主的,身边全是我吴国人。没有二王子你的人。” “她,便是。” 凤羽本就不是客套之人,接过伏洛的话直指金戈,说得斩钉截铁。 伏洛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王子,这里没有你的人,请回吧。” “她是我的罪奴,今夜我非带走她不可。” 凤羽向榻前逼进一步,却被伏洛挡住。凤羽面色一变,迅速出手。 伏洛硬生生接住一掌,反手为攻,道:“你既要一意孤行,在下奉陪便是。” 第七十三章 你的妻?! “很好,今夜咱们便将恩怨一并了结。但,她还是我的罪奴。” 说话间,凤羽已快速转换身形,同伏洛纠缠在了一起。 伏洛修长的身影变幻莫测,转瞬间便过了十来招。嘴上也不闲着,对凤羽一字一顿的说。 “是么。那便是你误会,她可是我未婚的妻子,前段时间我让她到关谷去给我的兄弟过生辰,谁知半道被人劫走……” “你的妻?!”,打断伏洛的话,凤羽身形一动,退后一步与伏洛拉开距离,眼中杀戮已起。 “据我所知你一直未曾聘过谁,倒是你们的皇上给你指了一门亲,何况,她这一生不会嫁与你为妻的。他是我的,那便是印证。” 伏洛收回劲势,看都不看凤羽所指的东西,身影一动,金戈腰间的东西已然到了他的手里。 只见他手一扬,那东西稳稳落在凤羽的手中。 “我看你是自欺欺人吧,她不是物品,拿性命威胁不了她,强压的东西也拆不散我们。你伤她至此,我也会替她要回来。” 凤羽握着手里东西,满身杀气,一双深邃的眸瞳溢出了血性之色。望着伏洛冷笑,渐渐的变成了狂笑。 “伏公子,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的确拆不散你们,可是有人能拆散。伏洛,她永远不可能是你的。放心,我不会再威胁她,不过,我可以用她做交易。” 听闻此语,金戈为之变色。看了伏洛一眼,发现他沉静如水的俊颜上露出坚定毅然之色,对凤羽的话不为所动:“不择手段的人,永远是输家。” “多谢你谬赞。承蒙如此看得起,那本王便随便玩玩手段吧。” 语毕,凤羽意有所指的看了金戈一眼,慢慢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潋滟的笑,转身离去。 毕竟两国互称“友邦”,伏洛与凤羽严格说来算是私人恩怨,国事为重,范不着撕破脸。 所以狡猾冷静的殷钱对伏洛见礼,道:“伏大人,在下实不知你今夜已到,还请大人原谅,明日在下随时为你接风洗尘。” 伏洛回礼,脸上没有任何的不爽,说:“客气,今夜赶到已晚,实不想劳烦贵国。只安排了人在这里住一宿,明日再造访,还望你不要怪我唐突。” “哪里哪里,那在下明日恭候大驾。” 殷钱瞄了金戈一眼,眸中变幻莫测,之后离去。 白选被成鱼拦着,面露怪异的望着远去的凤羽。 回头看看金戈,再看看伏洛,最后眼神落在金戈受伤的手臂上:“你怎么又折腾得快去了半条命,可别死在……” 被成鱼等人拍飞…… 第二日一行六人五骑进了蓟国宫,蓟国三位王子在宫门前相迎。 远远的见伏洛怀抱某人共坐一骑,除凤羽一贯的清冷外,凤策凤云眼中皆有亮光闪烁。 伏洛先行下马,转身将金戈抱下来嘱咐成鱼照顾好。 凤策率先举步行至伏洛身前一翻客套,眼神却不住的往一直不曾说话的金戈身上瞄,偶尔还会看一眼万年难变脸色的凤羽。 凤云则更直接,见面问好后便越过伏洛向金戈走去。伏洛身形略有一顿,稍瞬即逝,又与凤策谈笑风生。 “嘿,你怎么又受伤了?” 凤云像多年不见的好友般,笑着友好的同金戈打招呼,在看到她身后依然妖艳绝色的四人后,眼里的八卦越发的鲜明。 金戈则明显察觉到成鱼等人见到帅哥后的不怀好意。 她与凤云并不熟稔,基于礼貌,金戈只欠了欠身道:“昨夜不小心被划伤的,休息一段时日便好。” 声音不大,习武之人却能听得一清二楚,凤策眼中赞赏之色一闪而过。 凤云仔细看了看某人的面色,眼睛骨碌一转,拂掌道:“你看你,脸色这么不好。二哥宫里藏得有好多上好补品,待会让二哥给你送来。” 语毕,无视成鱼等人凶恶眼神的他继续凑近金戈耳际,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快速的说着。 “昨夜你不见了,二哥急得嘴角都起了泡,差点将皇宫掘地三尺。哪知回来后,二哥把整个皇宫都快掀翻了。天啊,神保佑我们蓟国能平安无事。” 他大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说完后慢慢收回身势,似笑非笑的观察金戈的神色变化。 壁月冷着脸将金戈拉到身后,斩断了凤云的视线。 两人一对眼,壁月目光凶神恶刹,凤云则收回眼神,打着哈哈边返身边嘻笑着对金戈说:“好好养伤,好好养伤。” 伏洛适时过来,向与他擦肩而过、且还在扭身对金戈嘻笑的凤云抱拳道:“多谢三王子的关心,在下代未婚妻向你表示谢意。” 然后,凤云就像一尊雕塑凝在那里,保持着向前迈步、扭身挥手的动作,以及傻笑的表情…… 那厢凤羽的视线正一瞬不瞬的锁住金戈,眼中复杂莫辩。 伏洛回到金戈身边,捋了捋她的发,睇了成鱼等人一眼,之后便取出公文与三位王子进殿去见蓟王。 蓟国殿上,体形高大威猛的文武百官位列两则,颇有几分霸气,一个个看着气宇轩昂的吴国来使不停的琢磨,两国亦敌亦友的态度让他们也揣度不清啊。 凤云热情好客,同兄长参拜父王见完群臣后便退出殿来,领着金戈等人去偏房等候。 与此同时,吴国的皇后也在等待。 只见她坐在舒适柔软的榻上,凤目流转气势非凡。葱白般修长的手指轻轻托着精巧的茶杯,一口一口的抿着香茶,心思却不停的转动。 面前立着一贯侍候她的两位宫女,皆是低头垂目唯唯诺诺,仿似犯了天大的错等待责罚。 皇后将茶盏放下,双手交握在身前,轻声曼语。 “他们千方百计的保护她,并非她的美貌。放心,她不会傻到去向伏洛告状。不过,你们也太不仔细了,被她知道终是一个祸端。” 两位宫女的头垂得更低,掩盖的眸子下尽是杀意。 皇后瞄了两人一眼,扭了扭坐酸的脖子,道:“杀死她可谓易如反掌,但现下不行。” 两位宫女蓦然抬头看着皇后,满脸的不解。 皇后冷笑,不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还有用得着她的时候。不过你们俩给我盯仔细了,若再出差错……”。 皇后的话点到为止,面上却露出少有的寒意,衬着微蹙的柳眉,凝重的面色,与平日里亲近温贤的她大相径庭。 下立的两位宫女如获大赦,谢完恩,其中一人上前给皇后续茶,另一人继续道:“皇后,他们已经进殿去面见蓟王了,不一会儿就要过来。” “嗯,知道了”,皇后揉了揉隐隐着痛的额际,有些心不在嫣。 续茶的宫女赶紧替她按压太阳穴,只听皇后又道,“收拾收拾,去见一见吧。可今儿走?” 那宫女见皇后凝重的脸色缓了些,心下松了口气,回道:“具体日程没说,只是公主那边可能想延些时日。” 皇后“噗嗤”一笑,吓得宫女脸色大变,急急的移至皇后身前低头替她捶肩。 笑过之后,皇后才惊觉自己失仪。想想这里也没外人,便悠悠道:“这掌钰也是,初时要死要活的不愿意和亲,现在还非他不愿嫁了。他可是暴脾气,掌钰是收不了他的。” “皇后说得是,这样乱着才好。”那宫女较为沉稳,说完后又蹲到下首替皇后敲腿。 皇后点点头,不紧不缓的抿了一口茶,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 三人收拾整齐了出来,恰好遇到前来会合的掌钰,两个年龄相差无几的姑婶又一翻说笑,这才掐着点往偏房行去。 到了偏房外,皇后故意慢了半拍让掌钰率先走了进去,毫不意外的看到掌钰刚才还笑得娇艳羞涩的脸,在看到一身清素衣服的金戈时刹那转为阴沉。 皇后不着痕迹的瞄到了凤云眼中闪过的冷色,不由得暗笑,果然是同一个爹妈生的,本质没有多少变化啊。 掌钰是一个很好用的棋子,擅忌鲁莽,上次吃了亏还没来得及讨回,这次赶到蓟国也是因为偶尔偷听到皇兄的话才知道金戈不但活着,还跑到了这里。 想起初见凤羽时那两人的暧`昧,掌钰就将银牙咬得咯咯响。缠了皇兄好久才得到应允,皇上让皇后陪着她一起到蓟国游玩。 其实,她是想一个人来的。 不过,她并不知道,她能来蓟国实则是另有原因。 此刻,见金戈沉静如水的立在自己面前,除了人变瘦了,脸色略苍白外,仍然是一副绝世空兰之姿,还向自己行了个找不出缺点的礼。 掌钰公主就有些怒了,抬起高傲的头轻蔑的看着金戈,道:“本公主受不起你的礼。” 闻听此言,皇后心中大声叫好,因为她看到掌钰开口时,凤策的脚刚跨过门。 掌玉话音才落,凤羽也正好立在了房中。当然中间还有伏洛,只是他面露笑容,仿佛没有听到掌钰的话般,直直行向金戈。 掌钰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见凤羽风度翩翩的站在那儿,眼神却不是落在她身上,就更加的气愤。一气,脑子就不好使了,伸手去拽伏洛。 “伏大人,她心如蛇蝎害了皇兄的子嗣,是被废被贬之人,你与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第七十四章 罪奴 在场的可能除了掌钰不知情,其他的人都是心中有数。 皇上伙同他人故意摆了一个烟雾弹,强行牵着群臣的鼻子哄住天下,却哄不了在场的高段位权谋算计之人。 而掌钰偏偏就找了这么一个正当又冠冕堂皇的理由,惹得有人拍手称快,有人非常不爽。 伏洛等人就非常不爽,堂堂一国之公主,怎能这样不顾大体喝斥。何况她口中所说的事岂可乱说,若传回朝堂,让皇上如何应对。 金戈瞧到皇后淡然自若的跨进偏房那一刻,便知此人不可小窥。凡成败都敢正面以对的人,便是有勇有谋有把握制胜之人。 她昨夜差点被皇后灭了,怎能再无是生非。想皇上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如履薄冰般的他着实不易。 而今日她静观其变即可,无需凭空添乱,扰了局势。 不过,掌钰公主的话到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金戈如弹簧般从伏洛手里抽回手,心里隐隐有痛楚悲哀。 不错,在天下人眼里,她是一个无名无份很坏很恶毒而且被废的女人。 所以,伏洛,她的确不能奢求太多,对他和她甚至对整个事件恐怕都有不利。 只是,也许凤羽说得对,她与他这一生都不可能了。 伏洛手里落了个空,心里失落至极,望着她的黑眸便有几许恳求。 掌钰也并不是一无是处,金戈的动作她全都看进眼里,知道自己占了理儿,越发的不屑,眼中狠辣一闪而过,道:“伏大人,她怎么会站在这里?” 言下之意,她金戈现如今只是一介平民,怎能与在场的尊贵之人并肩而立。 掌钰多嘴,伏洛本就不爽。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脸上有了几丝厌恶。 壁月却在这时候站出来,拉着不曾说过一个字的金戈要请辞退下,却被另一人挡在了殿内。 凤羽睨了一眼金戈,收回手臂,倒剪双手慢步到掌钰身侧,冷冷道:“钰儿,之前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到是不知道,本王只知道她可是本王抓来的罪奴。” 离掌钰不到一尺的距离,低沉的嗓音,亲切的称呼,还有那唇角略略扬出的浅浅微笑…… 凤羽的一举一动在掌钰看来简直美得动人心魄,对她更是百般维护。 再说,凤羽哥哥不说了嘛,那女人还是罪奴哟。看他把她折磨得都没个人形儿了,再这样下去,她可是生不如死哦。 想到高大英俊的凤羽就立在自己身边替自己撑腰,掌钰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漂亮的脸蛋顿时通红,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涩。 想起最近的风闻以及凤羽肯定的话语,掌钰更是欢呼雀跃,不由得展颜一笑。 “凤羽哥哥,掌钰刚才失言了。她是凤羽哥哥的罪奴,自当站在这儿等着凤羽哥哥发落。” 凤羽何尝看不出掌钰的用意,暗道也不算太傻,此话正中他的下怀。 如此,他又向掌钰靠了靠,嘴角弧度加大:“钰儿无需道谦,她原本被安排在火房做粗活,只是今日遇到了‘旧故’,而我又忙于正事就让她钻了个空……呆会再罚她便是。” 凤羽将“旧故”二字拖长了一些,挑衅的看着伏洛。 掌钰听到凤羽还要罚金戈,心中就如万马奔腾。想她果然与凤羽哥哥一条心,连讨厌的人都一样,注定成为一对璧人。 这一想,掌钰越发觉得自己的感情没有错付,心下便有了计较,故意蹙了秀眉对伏洛道:“如此,她应该还是凤羽哥哥的罪奴。伏大人,我吴朝与蓟国相交多年,可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罪奴而反目为仇吧。” 凤羽故意引得掌钰同他一唱一合,成鱼等人早就气极。想他俩一个色`诱一个花痴,简直无耻之极。 壁月把金戈的手都快捏碎了,绝色的脸上全是隐忍,估计再继续听他们扯下去,下一刻他便会暴走。 伏洛反而一脸沉静,认真的看着掌钰公主,一字一顿道:“公主,她是洛未过门的妻子。洛身为吴国人,公主认为洛的妻子是他国的罪奴么。” 此语一出,皇后都禁不住脸色有变。掌钰则大惊失色,看看金戈又看看伏洛,满脸的不可思议,仿似自己认错了人。 可是,她怎么会认错人。她就是化成灰,她掌钰也认得那个被官宦世家公子趋之若鹜的人。 大惊之下,掌钰便有些口不译言:“伏大人,她可是金玄老将军之女金戈,皇兄亲自降为罪民的人,你莫认错了。” “没错”,伏洛定定的看着金戈,眼中毫无半分犹豫半分杂念,“洛从来不会认错,洛未过门的妻子就是她。至于公主所说的那个女子,我想她在几个月前就被皇上赐死了,公主莫非不知?!” 闻听此言,金戈的心一阵绞痛,瘁然之下,几乎无力承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现在的她再也不是曾经的她了,伏洛,你们给予她的一切,她如何能要得起啊。她金戈何德何能,前世修了什么样的福,得今生如此之报。 望着伏洛,金戈潸然泪下。 伏洛终于执起她的手,微笑着替她擦去脸庞的泪水,低声道:“笨啊,你。” 金戈赶紧低下头,任由眼泪滑落。那是幸福而甜蜜的泪水,是喜悦的泪水。 他们说,当你愿意让眼泪流下的时候,一定遇到了一个坚强的依靠。 可你们别忘了,凤羽并非善主儿。凤羽之心不能以常人来衡量,若说伏洛强行更换金戈的身份就会让凤羽罢手,那就太小看他的无赖和狡黠了。 他是一个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在他的内心世界里,哪怕睁着眼说瞎话或不择手段充满血腥暴戾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她是他誓要争夺之人,他定要争个你死我活才会罢休。 凤羽脸上浮出几丝诡异,极其自然的接过伏洛的话:“钰儿,伏大人说得是,我说的可不是你说的那人,我的罪奴就是她。” 是啊,他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罪奴姓什么名是谁。伏洛,你万虑总有一失,关心则会乱啊。他凤羽等的就是这样一个身份,不然还真不好把她带在身边呢。 凤羽在掌钰耳边说的话众人听得一清二楚,掌钰蓦然从震惊中惊醒过来,笑得越发的绝色。 “凤羽哥哥,是掌钰的错,没弄清楚谁是谁就胡说,凤羽哥哥可别怪掌钰。” “钰儿怎么又错了,她长得的确像你说的那个女子,难免不让人误会。现在你终于解除了这个误会,本王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掌钰赧涩的低下头,心里一阵甜蜜。突然想起一事,心里一道亮光划过。 这个想法让她大快人心,不由得迈开轻快的步伐,莲步移至金戈面前盈盈站定: “本公主也许认错人了,不过咱们的伏大人深得皇兄的喜爱,前两月还特地给他指了一门好亲事呢。” 语毕莞尔一笑,漂亮优美的下颚微扬,眼含嘲讽,露出一副居高临之势,意犹未尽道:“你知道皇兄指的人是谁吗,想必你也不知道。她可是我朝顾老将军最宠爱的女儿,她的名字叫顾、嫣。” 顾嫣?!顾嫣!那个非伏洛不嫁的女孩,那个为伏洛上吊的女孩。 金戈身子晃了晃,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一瞬间的怔忡。敛了眼眸,掩下瞳中的痛楚低头不语。 “公主”,伏洛眼中终于有了冷色,紧紧抓住那只冰凉的手,仿佛要给她勇气和力量。 “公主说得没错,皇上是有意指婚于洛。不过,如若真指了婚,想必二王子的贺礼早就送到了。” 他在向她暗示,暗示他们所说的都是传闻。 看着伏洛挺直的背影,宽厚的肩膀,为她据理力争的坚定,金戈不知道她还在坚持什么。 他为了她做了这么多,她却有些畏缩而不敢迈出那一步。带着几许怯弱,几许犹豫,甚至还有几许试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犹豫什么试探什么。 她与他青梅竹,金家与伏家世代相交。如若先皇不逝,如若新皇没有登基,如若她不入宫,也许现在的他们已经选好吉日准备嫁娶了。 偏偏世事不如愿,纵然两情相悦,却有太多事阻隔在他们之间。 他如此不管不顾,但她不能不顾他。如若因她使他受到伤害,她此生怎能安心,又怎能幸福。 他是皇上身边的人,现如今朝中局势不稳,皇上正是用人之际,怎能由他任性而为。他们的身后牵扯的是两大权势,动辄上百条人命。 俗话说得好,狡兔死,走狗烹。皇上用心之深,是她无法窥探一二的。 如若现下太过妄为,难免不在他心里落下阴影。它日稳坐龙椅,随便拿捏个把柄便能倾覆一切。 不过,她也感激皇上。他虽然让她背了子乌虚有的名头,也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毁了“清誉”,但终是让她远离了皇宫那个非圈子,总算给她留有一分余地。 伏洛不也给她留了一条活路,他不动声色的改变她的身份,为的不也是让她过得更好,活得更快乐。 可是,他快乐吗?他摆脱得了这个生死漩涡吗? 第七十五章 凤策太闲 “戈儿,看着我。戈儿,不要让我担心好么。” 茫茫然抬头,金戈这才发现他们一行人早已离开了偏房,现下正待在客房里。伏洛眉头微蹙担忧的看着她,生怕她为他而退缩。 经久不见的伏洛俊朗的五官多了几分刚毅,他完全褪去了年少的青涩,越发显得沉着稳重男人十足。 修长的手指拂上他的眉,金戈好想好想用心抚平他的痛。他为她到底顶了多少压力,到底牺牲了多少自我。 “子喻哥哥,告诉我,你快乐吗?” 拿下覆在他眉上的那只冰凉的手,握在掌心,伏洛眼中浮出暖意,握住那只手犹如捧起爱不释手的宝物。 “戈儿”,在她额际落下温情一吻,伏洛笑意融融. “我想要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快乐与不快乐你怎可查觉不到。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就像你在我心里一样重要,只求你无论如何不要放弃。你若放弃,此生我便不再有快乐。” 伏洛灼灼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难以掩盖的满足,温柔的笑意让她情难自禁。 是呵,他誓不入仕途,却因她入宫而卷入。他死活不为命官,皇上却拿着她逼迫他,成了他的左右手。 伏洛,你所做的一切,她怎会不知为哪般。对不起,千万个对不起,皇上拿她做赌注,而你们却因她所累。 抬起眼眸凝进伏洛的黑瞳,她慢慢靠近他,在他浓情意意的注视下,她主动献上一吻。 伏洛蓦然一怔,随即紧紧拥住她,阖上眼唇齿微启。他需要她再主动一点再缠绵久一点,最好一直这样慰籍他长久以来的相思。 成鱼四人早已不见…… 长夜漫漫,寒意萧萧。昏黄的烛火印出两道相拥相慰的身影,偶尔一丝风掠过,身影略晃了晃又归于平静。 金戈的献吻让伏洛几乎难以自持,他最终抽回身,沙哑的低唤:“戈儿,我要你一直这样,千万千万不要抛弃我。” 金戈轻轻“嗯”了一声,搂着他优美的颈项,整个人都靠在伏洛怀里,静等他的下文。 她喜欢这样听他说话,他的声音永远充满柔情暖意。只要他一开口,无论说什么都是一种娓娓而谈的感觉,仿佛一潺小溪绕着山涧徐徐而来。 搂着乖巧的她,他似乎在考虑如何表达他的情意,良久才道:“有我在,你还害怕么?” 他是想问她有没有安全感吧。金戈释然一笑,没有答话,朝他怀里使劲靠了靠,找了个好姿势继续贪恋。 伏洛紧了紧双臂,将头埋在金戈的发间深深吸了口气。 “戈儿,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在逃避什么。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有顾虑,我便不说。但你一定要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记住你的子喻哥哥。 答应我,无论我在哪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听到什么。我的心里只有你,戈儿,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不要忘记我说的一切。” 说到最后,伏洛几乎是将她钳制在怀里哀求。 金戈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伏洛。曾经的他无所顾忌,曾经的他洒脱不羁,现在是什么让他患得患失。 抬起头,凝进那双深邃的眸瞳:伏洛,你怎么了?你可知,将来你所做的一切,她都会相信,她也会无怨无悔。 伏洛,你这样让她好害怕,她不要听到这样的低声下气。她保证,她给的比起你给她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她和他彼此都爱着对方啊。 再次抚平他的眉他的忧,双臂勾住他线条柔美的脖子,郑重的说:“子喻哥哥,戈儿一直在等你。” 拉开两人距离,她与他眼神凝进彼此眸瞳深处,感受那份独有的属于两人的爱意。 除却了灰霾,伏洛眼中渐渐有了亮光。他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他更明白她等的是什么。 是呵,她一直在等他。 以她之力想要逃出蓟国返回关谷并非难事,为何却一直呆在这里承受着凤羽的不堪,承受着孤独和痛苦。 她曾经以为是自己看穿了一切,看透了一切。而结果却非如此,她内心深处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个希望,等待那份渴望已久的温暖。 因为,她想看看,她要试试自己所有的付出是否值得。 她是小女人,她也有小心眼。她更愿意做一个小女子,愿意做一个被自己所爱的人呵护倍致的无知小女子。 伏洛执起她的手,十字相扣,贴到心房处:“说好了,等着我。” 嗯。等着你。这是心与心之间的约定。 轻轻吻上她的唇,伏洛温柔得让她无法拒绝。熟悉的气息流淌在两人之间,往事也像那窖藏的酒,醇得让人陶醉…… 应掌钰公主的要求,两日后伏洛才护着皇后、公主一行启程。 两日来伏洛不肯让金戈离开他半分,她手臂上的伤更不愿意假他人之手。惹得四大美人吁嘘不已,说她见色忘友,为此吐槽不休。 伏洛俊美的容艳上笑意越来越浓,就算与凤家三兄弟谈起正事,也是抬手间翻云覆雨之势。 好吧,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现在就是她金戈心中的英雄,就是她的白马王子,他一举一动都令她骄傲。 只是掌钰公主和凤羽看她的眼色越发森寒,人后如此,人前更甚。 这不,在众目睽睽之下,伏洛又无所顾忌的将她抱上马,随即他自己也翻身上马并把她拥在怀里。 凤策和凤云直接用那双充满八卦的眼神落在金戈身上,似笑非笑。 蓟王妃与皇后正在热情的道别,不过,金戈还是扛不住王妃偶尔无意掠过的戏谑眼神。 掌钰则站在华丽的马车前狠狠的瞪了金戈一眼,之后便将眼神转换为含情脉脉,投向立在她身后不远的凤羽身上。 凤羽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微握置于身前,望着天空某处目光深沉脸色阴暗。惹得白选和殷钱一边套马,一边频频看向罪魁祸首。 掌钰等了良久也不见凤羽前来扶她上马车,不由得美眸氤氲,绝色的脸上布满失落和懊恨。 凤策见状赶紧上前虚扶掌钰,待要落车帘时,小声道:“二弟会送你们至关谷”。语毕,见掌钰公主转怨为喜,不由得心中暗笑,眼底闪过一道恶劣。 等到皇后上了马车,一切妥当后,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启程返京。 路行两日休息,午时掌钰公主说车上太闷,要想骑马。 伏洛正在给金戈换药,闻听此言顿了一下,唤过壁月休花让两人护其左右,不得有任何闪失。 金戈却见伏洛眉宇间有一抺难以掩藏的警惕,不由得安慰道:“这里虽属蓟国,却地处两国的交接边缘,山峦逐渐呈起伏之势,树林也增多。伏洛哥哥,别太顾虑。” 此顾虑非彼顾虑,整个队伍中,她不是重点,他不必顾虑她的安全。 伏洛没答话,包好伤替她拢了拢大氅,低声道:“若有事……” “我会一直等你。”急急打断伏洛的话,金戈婉然一笑,眸中尽是安心。 伏洛也是温柔一笑,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摩挲,并在她额上轻啄:“我知道,戈儿定会等我。” 两人再次相视而笑,额头相抵十指紧扣,惹得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人非常非常不爽。 首先是裸燕那二货,跑过来踢了踢两人身边的泥草,居高临下的望着金戈,口气酸酸的:“喂喂喂,出发了,还腻歪个啥。” “走吧”。 伏洛笑咧了嘴,牵起金戈起身,下一刻却见他脸色骤变,将金戈紧紧拥在怀里。 裸燕倏突一下转身,二话不说,几个纵跃便凌立在皇后的马车上,同身边成鱼一样全身戒备的盯着四周密林。 伏洛搂着金戈飞身上马,却被她一把抓住,道:“事有轻重缓急,放我下去。” “不”,伏洛摇头,脸色坚定,口气亦是如此,“我不能弃你不顾。” “你何时弃我不顾了,伏洛,咱们说好的。” 伏洛眸色有些沉重,不答话,也不松手。 “咦,你们这样挺好的呀,人家一箭,你们就‘不求同生,只求共死’了。” 回头望着策马而来的白选,金戈突然觉得毒舌也是有好处。 伏洛面色有松动,却仍然没有放手。 金戈望着他俊美的脸庞,抚着他的颈脖软言相劝:“咱们说好的,子喻哥哥”。 伏洛看了一眼白选,又将墨色的眸光落在策马而立的凤羽身上。犹豫好久才紧紧抱住她,松臂时在金戈额上落下一吻,恋恋不舍的将她放下马。 丢给伏洛一个安心的眼神,金戈下马后直奔最佳方位,以便应对接下来的麻烦。刚一站定,就见白选貌似一直跟在她身后。 “你这是干什么?”疑惑的看着白选,金戈心里充满了戒备。 白选偷瞄了一眼远处的凤羽,突然与他的眼神碰了个对着,赶紧收回目光撇了撇嘴,眼中一抹憋屈划过,随即扬起一副鄙视的神色。 “不干什么,你不是嫌命长么。我就跟在你身后,看你啥时候能死。” 金戈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一口气,道:“若不是你们,我定会长命百岁。” 白选听闻,赶紧跳到金戈身边说:“不,我跟着你才会长命百岁。” 语毕,意有所指的向凤羽那边瞄了瞄。 第七十六章 毒舌白选 “他定要把我劫回去么?!”淡淡的随白选睨了一眼凤羽,金戈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 “不,他让我跟着你。等你要死了就救你。你若没死,就等他们把你杀得九死一生……” 似是听出白选话外有话,金戈不由得蹙眉与他拉开距离:“‘他们’?!原来真是你们做了手脚。” 白选不满金戈打断他的话,更不满她胡乱的猜疑,提高了音量,满脸的不屑:“半路截杀,还是在蓟国,你当咱们是傻子呀。” 金戈一副看白痴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心道:你的确不是傻子,而是毒舌的奇葩。 “哎哎哎,你什么眼神,本人是一个英俊潇洒的暗探,心中装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哎,你可别打我的主意。” 金戈…… 成鱼那边有异,金戈迅速拉过白选找了个地方躲藏。 然后就看到身后除了白选,还有一匹高头大马跟着,那马正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金戈眨巴眨巴,马头在两人的藏身处,而马身…… 金戈抚额哀叹,用无比诚恳的语气对白选道:“暗探,麻烦让你宝贵的马儿躲在另一边好么?” “啥?!”白选牵着马,一脸呆样的望向金戈,“有它,我们逃跑快点呐。” 凝噎。她金大小姐一向低调,忒不想引起注意。你丫拉这么大个畜生,人家一眼就瞄上了,还逃个毛呀。 “你不去?!”懒得与这二货废话,金戈眯起眼,威胁道,“你若不把它藏好,便不要跟着我。” “哎,女人”,白选一把抓住金戈的手,使劲扯住抽身离去的金戈道,“要不,我们躲在马侧吧。” …… 白选身上看似没几两肉,力气却大得惊人,金戈扭不过那个二货,被拖到了据白选说“肯定安全”的地方。 眼前密密实实的树丛让金戈几乎爆跳:“你确定这树后没有人埋伏么?” 白选偏着脑袋看向树丛,眼神有些异样,良久才喃喃道:“没有人也,我啥人也没看到呐。” 话音刚落,树丛后就“嗖嗖嗖”奔出几条身影,越过两人直直扑向伏洛等人。 躲过顺势划过的刀峰,金戈与白选逃也似的跑到马的另一侧。 “好险。”白选拍着胸,一脸的心惊胆颤,还重重的喘了口气。 金戈无语凝噎,差点吐血三升,望着那二货一脸怕怕的模样,无力的吐出几个字:“……你真的是暗探么。” 白选似是情魂未定,使劲吞了吞口水,对金戈认真的点头,道:“是啊,我是暗探呐。” 仰天泪目:这是一个摆满了杯具的茶具。 “怎么,不相信,我可是蓟国最最英俊的暗探……”。白选叉腰望天,不可一世。 金戈无力的戳了戳那傻的脑瓜子,问:“你说‘躲’到马后面?!” “是呀,起码它还能挡一下刀剑什么的。” “……你说树后没人。” “对呀,没人呀,只有杀手嘛。” “嘛”字刚落,只见白选修长的身形一闪,空中一道弧形的金光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金戈身后倒下一人,颈子上一圈如细丝般的血痕。 “哼。都说了,我是最最最最英俊的暗探。” 白选从怀里掏出一块艳丽的绵帛,边擦着手里泛着冷光的蛇形剑边走向树林。然后闲闲的靠在某棵树干上,吹了一声口哨,道:“哎,看够了没有。” 那模样、那神情、那前后的差距,金戈着实不忍直视。 过了片刻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树丛里缓缓站起一人。 此人五短身材,腹部凸得快撑破腰带。酒糟鼻,大饼脸,肥胖的颈子赶上脑袋的直径了。一看就是脑满肠肥之人。 却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浮肿的眼皮努力的撑着,无神的目光盯着白选,厚大的嘴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白选从大饼脸手里拿起那把大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问:“你说,我是不是暗探?” 大饼脸吓得双腿直颤,点头如捣蒜。 白选挺满意这个回答,继续问:“你说,我是不是最最英俊的暗探?” 大饼脸一时发呆,没反应过来。白选手里的力道加了几分,大饼脸立马哭丧着嚎叫:“是是是,爷就是全天下最最英俊、最最厉害、武功最最第一的暗探。” 白选扬起了高傲的脑袋,冲金戈挤眉弄眼。将压在大饼脸脖子上的那柄刀加了几分力道,问:“你再给本大爷说一说,你们是人还是杀手?” 这下大饼脸没有迟疑,“啪”的一声跪到地上,边冲白选叩头边口吐莲花的赞个不停。 “杀、杀手,我们是杀手是杀手,不是人。爷,你是最最英俊的暗探,天下无人能及。李四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夫都被爷更加高深莫测的功夫给杀死了,爷就是最最厉害的。” 白选被大饼脸恭维得鼻孔都朝天了,看得金戈无语问苍天。 无视金戈的鄙视,白选冲目光流露出“不要杀死我”的大饼脸一扬手,大刀划过一道冷光,大饼脸哼都没有哼一声,肥胖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将地上薄薄的雪花砸得四处飞扬。 白选摇摇头嘀咕:“唉,知道得太多。” 七等杀手那天吃饱喝足后从醉美楼晃了出来,身上还有浓浓的胭脂粉味儿。 说实话,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更没有资格当一名杀手。要不是他哥在京中某个有背景的人的手下当杀手头头,他连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更别说逛青楼耍妞儿喝花酒了。 他哥逼着他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抽了个机会将他举荐给领导。领导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允了,乐得他抱着醉美楼的妞儿大醉了三天。 从此以后仗着有他哥这样一个背景,他就见天儿的整一个“土豪金”的背影,平日在杀手组织里整个儿一个光鲜亮丽,油头滑面,活像一只螃蟹一样张牙舞爪横行霸道。 组织随时都有任务,可他出任务的次数少之又少,可以说没有。 整天儿的他只顾吃喝玩乐便可,还有得薪水拿。乐得他自以为当了高富帅,没事就混烟花之地儿,连那点摆不上台面的“吃饭”的本领都没了。 当喝完花酒的他沾沾自喜的溜达进组织,就觉得今日有些异样。同事们全都聚在昏暗的厅里,一个个面容肃穆,往日几个爱同他喝酒乱侃的八九十等杀手也只瞄了他一眼。 他打了个饱嗝像往常一样挺着胸站到了前首。 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回头一看,是他哥安排在他身边的那个数不上等级的小杀手。 他挺烦这个小杀手,处处制约着他,让他没有机会在领导面前露脸,这么久了也没有往上爬的趋势。 今儿不管出什么任务,他定要露上一把,也好争个光彩,免得他哥经常念叨他不思进取。 领导没来,到是他哥来了。 他哥一来就看到他满嘴油腻的仵在前首,不由得皱了皱眉。见小杀手无奈的望着自己,心道待会再教训他这个不知好歹的兄弟。 他哥开始挑这次出任务的人儿了,点名的全部站到前面,个顶个的好手。 看来,今日要出大任务,他的机会来了。七等杀手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哥,都开始发腰牌也没有点他的名,不由得心生不忿,当着众杀手的面就大声地主动地要求出任务。 “唰!” 数十双目光饱含深义的落到了他身上,他更是得意洋洋,语气更坚定无比。 哥无奈,顶着杀手们逼视的目光点头允了。不过,点了一名一等杀手,让他跟着那杀手身后。 杀手们日夜兼程外带轻功飞奔,他则用双脚狂跑,差点没背过气去追赶至一片树林,又在这里蹲了一夜,腿肚子全麻了。突然他就怀念起软香金玉来,原来杀手也不容易呀。 第二日晌午,终于看到他们要劫杀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行来。 队伍中护卫的人不多,加起来不过二十来个,其中还有四名绝色女子,分别护在两辆华丽的马车旁。 不过,有两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也许比京中第一美男伏洛还好看。但是他没见过他,虽然他一直想同他比一下来着。 一想起那些莺莺燕燕说起伏洛的眼神,他顿时就不满了。更何况,其中一个男人怀里还有一个绝色的美女,一看就是一个大家闺秀。 啧啧,把这个美女劫回去,指不定能比下他哥暗恋的那个金什么的女子,到时候他就会给子孙后辈们留下一段传说了。 正沉浸在幻想中的他突然就见到那名女子向他埋伏的这边行来,后面还跟了一个牵马的男人。 那男人夸夸其谈,说他是暗探的声音都惊起了林中的鸟儿。 哼,定是为了讨好女子,那么瘦的一个人,连兵器都没有,也不知是哪门子的暗探。更好笑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埋伏,自以为是的家伙。 看吧,女子果然聪慧,也看出他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主儿。 好机会啊,这样一个虚有其表的男人,他这次不但要立功还要抱得美人归呢。 那张大饼脸顿时乐开了花,成了一张布满皱折的大饼脸。以至于一等杀手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明白,只是猛点头,双眼放光的盯着那名女子。 身边只余下李四了,扯了扯他,说那女的挺厉害,交给他来处理。不待他答话,李四便冲了出去。不过一眨眼,他就倒在了地上,死得不明不白。 女的果然厉害。 可是,那男人手中的怪剑从何而来,他又是如何从他手里夺过刀的。他都如此诚心诚意的夸赞他了,为何他还是要用他的刀杀了他。 “……知道得太多……” 七等杀手至死都在揣摩着:他的哥哥应该是一个好哥哥呐,让他闲着拿银子渡日。 只是,人心叵测啊,杀手们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进了组织还得从排不上等级的小杀手做起,有的甚没有排上十等就被杀死了。 在这样森严的组织里,他怎能轻松混日子呢。组织里的人个个精瘦易老短命,而他却白胖精明,武功高强,怎不受人嫉妒…… 那个暗探的话传进耳里,远处一等杀手只看了他一眼便冷陌的转过头。 七等杀手死不瞑目。 第七十七章 遇到打劫,自行了断 强将手下无弱兵,何况成鱼等人并非善主儿。 这群杀手死了将近一半,见势不对,头儿打了个手势,便有几人转头向金戈跃去。 心下一凌,金戈拾起地上的大刀背靠树干而立。 “哎哎,那模样能唬到他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人家用听的好不好,一听就知道你受过内伤,何况还有一只手臂残废着呢,我们当中就你最好欺负。” 狠狠瞪了一眼白选,金戈无视他的热嘲冷讽,思索着她该如何逃命。 白选上前拍拍金戈,有些气急败坏:“你身边立着一个武功天下第一的暗探呐,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眼看杀手被伏洛所阻她的危险稍减几分,金戈满脑黑线的望着白选,道:“白选,我落得今日下场,全拜凤羽所赐,我还能相信你么?” 白选一时语塞,狠狠跺了一脚地面,手一伸:“你都要死了,话还这么多,把刀给我。” 见金戈不为所动,白选劈手夺过她手里的刀,塞上自己的蛇形剑:“这个锋利无比,要是遇到劫色什么的,你就自行了断吧。” ……消气消气,这个二货一向口不择言,犯不着与他争论。 见金戈吐呐几次就是不动,白选懊愤的背过身手持大刀屹立于金戈身前,气势汹汹磨拳擦掌蓄势待发,却听他嘀咕:“我是暗探,暗处杀人才更潇洒更有气魄。今儿明里杀了两个人,大大削弱了我的翩翩风度。不管你死没死,记得以后要替我保密。” …… 头上一群乌鸦“呱呱”飞过。 抵不过伏洛、成鱼等人,杀手突然改变策略直奔无害的金戈,这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他们人多势众,白选能抵二三,却难以抵住陆续冒出来的四五。 在白选的护卫下的金戈左躲右闪狼狈至极,突然有东西绊住了她的脚,跟着整个人就摔倒在地,紧随她身后那凌厉的一刀阴差阳错险险躲过。 金戈来不及起身,更未来得及侥幸,一道寒光迎面刺来,直指她的腰间。 眼睁睁看着那道寒光稳稳袭来,金戈却没有办法自保,大惊之下不由单手反撑在地并双腿连连向后蹬退…… 那一刻金戈脑海里一片空白,临死前什么绝望啊什么集中生智啊都是假的,只愣愣的后退再后退。 倏突间耳际风声突起,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有力的臂膀至后将她扯进怀里,与此同时背过身把她护在利剑之下。 只听得寒刃划破衣服刺进血肉的声音,拥住她的人全身一僵,继尔反手一掌劲力十足震得贼人如断线的风筝飞落,却见足尖轻点,金戈被他搂着腾空而起。 前后眨眼的功夫,金戈再睁眼细看时,凤羽那张冷酷铁青的脸便印入眼眸。 他深邃的目光直直锁住前方的白选,阴阴`道:“白选,下月,本王便择了吉日,娶都玛。” 白选干瘦修长的身子晃了好几晃,以刀为剑,瞬间身形如影刀风如电,呼吸间招式千变万化,乱了人眼。 凤羽毫无表情的丢下白选,搂着金戈仿佛闲步旁若无人般离去,两人刚走没几步就听得一声凄厉的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闻声寻去,但见掌钰满脸惊恐的从马车内滚出来,张慌四望见到凤羽,立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朝两人奔来,边跑边呼:“啊!凤羽哥哥,救我!” 伴随着她的叫声,掌钰的马车由内向外轰然碎裂,两条人影破空而出。劲气使她再次跌倒,杀手大喜向她逼近。 金戈被凤羽钳制在怀里干焦急,现下除了她与凤羽,谁都无法脱身,难道眼睁睁看着掌钰公主被劫?! 不行,伏洛与成鱼等亲自来蓟国接皇后公主,可见此事不能小觑。 金戈心下一横,手里的蛇剑早被凤羽夺走,左右看下也没有趁手的兵器,睇了一眼凤羽,金戈顺势抽出仍然插在他腰上的那柄剑。 扣在她腰间的手兀自一紧,凤羽全身随着利剑的拔出僵直不动。 他薄唇紧抿,面部线条刚毅得近乎僵硬,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直的锁住金戈,有几许不可思议,有几许隐忍,还有几许怒意。 “你……”见她淡然自若的暼了自己一眼,凤羽眸光略暗沉,终究没有说下去。 剑插得挺深,金戈却并没有抱歉的意思,就当是她还给他的吧。何况事关重大,有人故意挑起两国的矛盾,凤羽就算不屑于吴国,相信他不会不顾蓟国。 “也许不及我当初所受的十分之一。这是蓟国,公主若有事,你们也逃不脱关系,不是么。” 金戈觉得多说无益,掌钰危在旦夕,稍有不测便牵扯到伏洛。 她虽不喜欢凤羽和掌钰,但只要事关伏洛,便会不顾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搏一搏。 缓缓退离一直僵立的凤羽,金戈转首举剑奔向掌钰,不及两步只觉全身一轻,面无表情的凤羽揽着她的腰目不斜视跃至掌钰处。 望着他硬朗的面容,金戈心里涌出莫名的情绪。 那厢掌钰见凤羽飞身而至,不由大喜,不待两人站稳,她便花容失色的扑向凤羽的怀抱,小声哭泣:“凤羽哥哥,掌钰好害怕。” 有人会问,金大小姐呢,金大小姐不是在凤二爷怀里么。 其实,在掌钰扑来之际,金戈已生生抽离凤羽的长臂,持剑与他背立以防不测,或者说,是给凤羽一个迎敌的缓冲时间。 掌钰自小居宫于中,走一步都有宫卫跟随,哪见过这种场面。更别说危机关头不是拉着救命稻草哭泣,而是配合强者保全自我。 金戈内力已失,掌钰柔弱,三人中唯有受伤的凤羽算是强者,她当然指望他能助掌钰逃过此劫了。 偏偏掌钰不懂事,还窝在凤羽怀里哭个不停。当冲在前首的人举斧劈向三人时,掌钰尖叫着拉着凤羽不撒手。 金戈气急败坏,移至凤羽身则瞅准对方因攻击而露出的破绽刺去。这一刺有气势,无力道,却也唬得来人偏了身形。 凤羽趁机推开掌钰护下金戈一脚踢向此人,劲力之大,以至于此人重重撞击到树干又被弹飞,落地之前已经死亡。 凤羽将掌钰推向金戈,用意明显,眸光中却有几分迷离。掌钰满眼泪花,死死抱着凤羽的胳膊不丢手。 又有斧头逼近,已经不及三尺之距。 眼见凤羽抽不出身,金戈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准备故伎重演虚晃一招,希望对方在即将劈下时能露出破绽,剩下的端看她自己是否能灵巧的躲过。 哪知那人早看出金戈的身手,只阴阴一笑,毫无一丝顿滞直直劈向金戈。 恰在此时“铛”的一声,破空而来的暗器震得那人身形一晃,利斧脱手。 金戈想也没想顺势踢他一脚,那人踉跄着退开了好几步,金戈却狼狈的反跌在地。 知道眼前这女子有气势却无内力,那人眼中凶光毕露,身形一闪便迅速向金戈袭去…… 凤羽将掌钰头上的珠钗做为暗器击落了那人的利斧,一把扣住掌钰的手跃至金戈身前。寒光一闪,来势汹汹的杀手身首异处。 前后不过瞬间,在金戈默契的配合下凤羽手里便去了两人。 此等利落身手,金戈也不禁有些呆怔,掌钰望着还在滚落的脑袋更是尖叫不止。 使劲压下额际爆跳的青筋,不甚耐烦的看向掌钰。只见她望着自背后袭向凤羽的寒光再次尖叫,金戈面色剧变。 凤羽招势凌厉,却也多耗内力,何况还受了伤。左后有掌钰,右前有她,此刻身形已有些滞缓,就算再快也躲不过背后突袭的那一剑。 金戈倏突间从地上跃起与凤羽错肩而过,迎上寒光闪闪的利剑…… 不用说,掌钰就站在金戈旁边眼睁睁看着剑没入她的肩,而与她背立的凤羽在她起身那一刻便知道将要发生的一切,以至于他一转身就要了偷袭者的命。 望着两眼一翻白缓缓倒下的掌钰,跄踉的金戈差点没掩面泪奔,仰天叹到:“倒下的,应该是我吧。” 许是金戈听错,许是她还在为自己莫名的行为迷茫,总之稳住她的凤羽竟然在笑,醇厚的嗓音同他的笑一样魅惑:“你也想像她一样倒下?” 此语刺激到金戈高尚的自尊,她赶紧摇头,不知是摇去那道异样还是否认他的说法:“我可不要这么丢脸,她是被吓的,这下可如何是好。” “丢给伏大人,他可要保证公主毫发无损。”凤羽揽过金戈,淡陌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怜悯之情。 金戈一时没反应过来凤羽口里的“伏大人”是谁,想他说得也对。皇后、公主若安全,伏洛便是不辱使命,反之则不然。 呃,不对,她与凤羽竟然在和谐的讨论问题。 意识到事态严重的金戈冷不防挣脱凤羽的手臂,全身充满戒备。 凤羽剑眉微蹙,面色倏一下变得狰狞,盯住金戈道:“你这样还想逃?!” 好像可以也。金戈左看右看,发觉还有那么点小机会。 凤羽冷哼,步步逼近捂肩后退的金戈,渐渐的恢复了惯有的冷色,免不了出言嘲讽:“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第七十八章 上等阶下囚 “我、我不爱哭。” 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呼吸不畅,被砖拍过脑门的的某只说话有些不着边际,整个人也退得踉踉跄跄。 “……说得,挺有骨气”,凤羽眼角略抽,面色略僵,整个人略有萧萧寒意,“你若不俱生死,为何举剑反抗;你若不俱生死,为何不拒绝我的援手。” 她……她可不会傻到站着等死啊。 ……凤羽撇开眼,努力攒出几声冷笑,继续道:“站稳了,我可要出手了。” 语毕,又阴阴瞄了一眼金戈肩上还没抽出的剑,道:“就算你受伤我也不会停手,就算你把它拔出来刺向我,哼,我同样不会停手。” 金戈大惊,看看肩上的剑,又看看凤羽的腰。 今日贼人所持的兵器五花八门,有短剑、长剑、弯刀、斧头等。 短剑尺许不到,刺入身体则贯以内力伤人;长剑略两尺不到,刺中凤羽的便是这类少见的长剑,几乎贯穿他的身体。 凤羽恨极她在没有止血的情况下拔掉他身上的剑,因此打算报复。 “戈儿。” 伏洛终于收拾完贼人,见到金戈与凤羽弓弦弩张,顾不得其它火急火燎的跃了过去。 凤羽反应更快,不待伏洛奔至已欺身上前,金戈则拔出了肩上的短剑扬手一刺…… “你……”死死钳制住她的凤羽,再次将话和愤怒生生逼了回去。 金戈将拔出的短剑刺进了凤羽的肩,因还没有痊愈的伤臂和被刺的肩在同一侧,拔剑那一刻痛得她锥心刺骨,几乎昏厥。 凤羽夺人的同时点了她的几大穴位,并死死将她扣在他胸前,冷笑着缓缓看向伏洛:“今日你带不走她。” 伏洛不语,直接夺人。凤羽急退一步,语气更加冷冽:“你只有两条路,要么带着她们回去交差;要么留下她们让你们的皇上听命于我。” 不待伏洛答话,凤羽又道:“我不会傻到身边只带了一人。” 伏洛怒极,眼中越发沉静无波:“今日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放开她。” “不要”,损人一千自伤八百的事只有她金戈可以做,而伏洛你不能做,“我有伤在身,你带着他们先走。” 他也不要。伏洛深邃的星眸中布满了心痛与懊恼,他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救不了,他还能做什么:“戈儿,我宁负天下人,也不负你。” 金戈将头摇得像拔浪鼓,不让他再说下去:“你从未负过我,也从未负过天下人。” 见伏洛毫无退意,金戈继续道:“我们说好的,你真的那么容易忘记么。” 伏洛顿时沮丧不已,哀伤渐渐漫延四肢百胲,整个人整个心落到了人生的最低谷。 凤羽脸上闪过一抺不易查觉的思绪,神色凌厉:“还不打算走吗?” 成鱼等人也陆续围了上来,个个面露怒意,对凤羽和白选虎视眈眈。 伏洛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仿佛有一把利刀在心中来回割据,痛得他无以复加,紧蹙的眉宇怎样也掩盖不住深深痛楚。 戈儿,我们说好的,你是我的妻。 伏洛一瞬不瞬的锁住金戈,仿佛要将她雕刻进他的心中刻进他的血骨,永不磨灭。 金戈垂下眼眸斩断那道令人心碎的目光,更不愿让他看到她的痛她的伤。 伏洛,快走吧。也许我们之间经历的磨难太少,老天爷不愿意让我们轻易牵手。 “不愿走?!可想好了,皇后公主被贼人所劫,这满地的尸首可以做证”,凤羽早已不耐,气势越发的咄咄逼人,“我这点小伤也是‘邻国友邦’的见证。” 黑白颠倒,嫁祸于人的事凤羽可说得到便做得到。 伏洛拳头紧握,至始至终都不愿意错眼的他蓦然转身飞奔上马。他,带着几分萧削再也没有回头。 “白选”,望着伏洛的背影,凤羽嘴角微扬,“把他给我盯好了,到达关谷再回,否则……”。 白选默然含泪,一脸的悲怆绝望,低头拿过蛇形剑泪奔而去。 风声呜咽卷起肆虐的寒意,吹乱了她的发,也乱了她的心。望着天际逐渐消失的黑点,金戈不禁仰天长问:他们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 想起那抹孤独痛苦的背影,她悴然跌坐在地,眼泪流成了河。 “站起来,你不是一直表现出很坚强吗,现在怎么如此懦弱。” 凤羽胡乱扯起她,怒极了她追随他的目光,她为他伤心难过的模样。 无视凤羽的冷嘲热讽和粗爆,金戈抹去脸上冰凉的泪水。 也许她只要过得糊涂一点,便与伏洛走到了一起;也许她只要再任性一点,便与伏洛牵到了对方的手;也许…… “可别逼本王……”凤羽终于掐住无视他的那个女子,眸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女子抬头淡淡的对上他的眼,一字一顿:“我有伤在身,需要马车。” 你不是不止带一人么,你不是贯用逼迫么。如此,她为何乖乖就犯。就算她是他的罪奴、他的阶下囚,她也要做一个上上等的阶下囚。 嗯,就像黑老大入狱后也是高大上一样。 想象从来是丰满的,现实一向都是骨感的。 金戈没有等来马车,也没有等来凤羽的愤怒。他松了手摇摇晃晃退了几步,面色逐渐苍白。 有些纳罕。 金戈好整以暇端看着他。 他说:“我带的人走了。” 某只先怔后怒,几乎仰天嚎啕:丫的,孙子,你丫的“兵不厌诈”害死多少忠厚良将啊啊啊。 凤羽见女子抓狂的面色,按自己的思路理解下去:“是不是觉得他们真狠心。” “不”,金戈几乎狂吼,被风一吹底气就散了,“我是佩服你唱空城记的本领。 凤羽眸光变幻莫测,盯了女子良久才冷哼道:“如若再不走,这里就会多两具尸首。” “那又何防”,知道他在使诈,金戈免不了胆由心里生,语气里透露着几分嘲讽,“你就那么怕死么。” “是,本王怕死。”凤羽毫不否认自己的想法,伸手去拽金戈,“本王要的东西还没得到,死了岂非不值。” 金戈挑眉躲过他的拉扯,却见他身形晃了晃,毫无预兆的倒在地上,直到他一动不动躺在那里,金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失血过多昏倒了。 呃,这个,是不是表示老天爷给她一个逃跑的机会。 谨慎小心的探了探他的鼻息,想他肯定死不了。 金戈有些欣喜,像土匪婆似的搜刮了他身上所有银两,扭头点了一匹好马费力爬上去。 离去前她很跩的看了凤羽最后一眼,发现他仍然躺在那里没有动静。转回头,金戈策马离去。 策马奔驰在萧萧寒风中,金戈由最初的喜悦到逐渐的冷静,在看到几只盘旋的秃鹫后老觉得有东西堵在心头。 金戈觉得这该死的风越吹越冷,几乎将人冻裂。 伤口上的血早已凝固,一半是因为天冷,还有个原因是凤羽即时给她封住了穴位。 脑海里浮现出凤羽躺在地上的身影,金戈懊恼的挠头,策马又跑。 天际灰蒙蒙一片,张牙舞爪的寒风掠过光秃秃的树干冲向一人一骑,跨下的马儿被刺骨的寒风割得扬了扬脖子,有些不安。 又奔了好久,金戈终于勒住马缰叹了口气,踯躅着打马返回。 凤羽还是那个姿势躺在那里,风撩起他身上的袍子,上面有黑色的污渍,也许是凝固的血,也许是其它。 几只秃鹫盘旋在头顶。 金戈下马仔细观察,凤羽面色发青身体冷僵,睫毛上发丝上结了点点冰晶,看样子情况并不好。 她赶紧把凤羽的战马牵过来,弄了些干净的雪化成水滴进他嘴里,还是没有反应。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金戈咬咬牙,费劲的将他靠在自己怀里。想了想,又抓起他的手反复摩擦。 凤羽终于有了反应,却显得极度的虚弱,眼都不抬便道:“你……不是追你的心上人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金戈停下手有些后悔救他,可见死不救她又做不出来。虽然他是个十恶不赦冷酷无情无赖可耻的人,但他是同伏洛一起出城的,如若半道消失…… 好吧,既然选择了救人,理由什么的统统不要去找。 “你能自己站起来吗?”她虽然要救他,可不想出太多的力也。看得出他也在努力起身,奈何试了几次都只是心想而事不成。 她又问:“是不是冻僵了?” 他剑眉紧蹙略点了一下头,想要说什么,嘴唇上的血口子一下崩开,还渗出几滴血来。 金戈撇撇嘴,好脾气的弄了些雪化成水让他喝下,又好脾气的拭去他嘴上的血迹。 焦急环顾,眼看天就快黑了,若还呆在这里,真就应了他的话,明日多了两具尸体。哦,是被野兽啃得只剩下骨头的尸骨。 不行,他这个状态她带不走他,除非他能起身并配合她爬到马背上,他们两人都是伤病员哎。 “那个,二王子,凤二爷,你可一定要站起来,上了马就好办了。” 他默然无语,良久又试了试,还是徒劳无功,凤羽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恼色。 啊啊啊,大爷,现下可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金戈赶紧握住他的手搓揉,说:“再搓暖和点就行……暖和点了吗?” 凤羽面色稍暖,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示意要喝水。 金戈又像侍候大爷一样等他喝完雪水,抬起爪子又替他搓腿。几次三翻后,凤二大爷总算恢复了些气色。 金戈再次将他扶坐起,感觉比之前要轻松许多,不由得大喜:“你再试试。” 凤羽半倒在金戈怀里没动,良久才听得他道:“银票还来。” 第七十九章 凤羽,小人 “咔嚓”。 金戈觉得自己的听力神经断了一根,自动屏蔽掉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拉过面瘫的凤二大爷的手,语气放得柔柔的。 “二王子,如果还是僵的话,我再帮你搓一搓。” 凤羽未置可否,一把抓住金戈,修长的手指冰凉但却有力,声音却有些沉哑:“扶我起来。” 金某人抹了一把虚汗,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凤二大爷给扶起。 凤羽吃力的站起身,还能走几步,挺好。 金某人累得气喘嘘嘘,身上开始冒汗,肩和胳膊隐隐着痛。一鼓作气将凤二大爷弄上马,却在她上马时两人纠结了。 相比较而言凤羽伤势较重,又在雪地里躺了这么久,若从颠簸的马背上摔下来,两人又不得消停。 若一不小心把凤二大爷摔成个白痴什么的,金戈到是希望如此,就怕凤家人不答应。 何况两人体力精力都有限,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金某人觉得她虽有伤在身,可女人的身理机能对失血过多有较强的抵抗力,最重要的是她比他清醒哎。 她坐后面可以护着他一些,天黑之前就能赶到安全的地方。 可无论她如何分析利弊,凤羽那渣就是端端的坐着,身前留了一个空位,冷冷的瞧着她,冷冷的说:“你若再不上来,就留在这里守尸。” 喝,精神好呀。 金戈差点暴走。该死的渣男,好心救他不但没有谢意,反道把她扔在荒原喂狼。 诅咒他摔下去,诅咒他继续躺那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诽腹不已的金戈忿忿的上马,坐稳之前还故意碰撞到他腰上的伤,听到一声闷哼后,她的心总算感觉到点平衡。 “你好像对本王有些不满。” 不是“好像”“有些”,而是非常非常的不满。 金戈坐在前面翻白眼翻得眼皮抽搐也不想停下,反正他也看不到。 默然半晌,一只手臂从身后搂住她的腰。金戈全身一个激灵,赶紧坐直了身子不敢乱动。 手臂似是故意般钳紧,凤羽宽阔的胸膛顿时贴住她汗湿的背。 两人间已经没有了距离,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 金戈努力往前挪,往前挪,再往前挪……就在她认为成功挪出两人间距离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一个冷冽的声音。 “只要与本王有一点距离,你就与本王相拥而坐吧。哦对了,不要乱动,本王若是摔下马,也会拉上你的。” 凤羽的话成功制止住某只欲与他拉开距离的想法,想了想,某只往后靠了靠……接着又靠了靠……后来又靠了靠…… 凤羽面色冷淡,眸光直视远山浓雾,额上跳起可疑的青筋…… 金戈任由他搂着,觉得自己很乖巧很听话。感受到他有些不规律的呼吸,某只又禁不住多嘴:“我们得快点。” “哼,本王还没死。” 擦,你丫刚才不是像死人一样么。典型的农夫与蛇,她是那倒霉催的农夫,蛇是谁就不用说了。 “靠紧本王,摔下马本王可就不管了。” 已经很近了,近到零距离了。莫非,你要负距离?! 气不打一处来,金戈狠狠往后靠过去,胳膊肘又“不小心”撞到了凤羽腰上的伤。与此同时,她的脸被一只大手给掐了。 幼、幼稚啊…… “再撞本王一下试试。”暴燥男说得轻描淡写,拉转缰绳径直向关谷行去。 早已气得七窍生烟的金戈敢怒不敢言,见他并非返回蓟国王宫,不由得暗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看她那副假装一本正经思索的样儿,凤羽将她钳得更紧,“你对本王了有心意,急着返回王宫投怀送抱?! 呼—— 金戈恨不得将倨傲的某人打得满地找牙跪地求饶,奈何此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只得深深呼吸一口气阿q:丫冷冰冰的语气已经标志着彻底恢复了生气,很好,姐的努力没有白费。 “你刚才不是说个不停吗,怎么不回答,哑了?还是被本王感动了?” “……” 继续沉默,坚决保持有规律的呼吸。 “哼。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追不上他,也不会追他。” “……” 寒风呜呜吹过,本来就没有温度的话变得冰凉刺骨,金戈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凤羽突然闭嘴,将怀里的人圈紧,策马前行。 一路再无话,两人一骑犹如渺小的沙粒行在广袤无边的天地间。 天黑前终于看到了几个稀稀落落的房子窝在山丘后,墙面是用泥土和竹子敷成的,顶上盖的是茅草。 凤羽径直向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草房行去,马还没停,房内便奔出两人,一人牵住马,另一人伸手扶下凤羽。 金戈正咬牙切齿准备自己爬下马,却见凤羽面色苍白神色疲惫的向她伸出手,语气极度不善:“快点,本王耐性有限。” 你…… 好,你是小人,我大人又大量不与小人计较。 忿忿的搭上凤羽的手,金戈呲牙裂嘴的滑下马,模样甚是滑稽。 风羽眼角抽搐,瞪了一眼面部略有扭曲、手上力道突然加重并还扶着他的暗探。 暗探心一紧汗毛直立,赶紧撇开双眼,不忍直视。 相携进了草房,里面干燥清洁。左边的柴火烧得旺旺的,外围用石头垒了一圈,看着就很暖和。 右边有一木桌,桌上一应放着创伤药、白布、温水、剪子、温好的酒、茶水等。 再往里便是一张铺得厚实的榻,皆是上品,另外还有两套素色的衣服。 金戈兀自一怔,心下起疑,不由得微蹙了眉头。 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凤羽再熟悉不过,对她稍加讥色,再不予理会。 揣揣坐下,金戈暗忖这屋里的摆设明显说明手下人早已知道凤羽受了伤,并且算准时辰提前打点好了。 可偏偏他就那样昏睡在雪地上,没有人去救,没有人去管,为什么。 莫不是伏洛他们经过这里时,白选吩咐人安排好的? 不对,方向不对。虽然都是朝关谷方向,但他们略偏西行。 难道真如凤羽所说,明里暗里跟随他的不止一人。不然,遇到劫杀时,也没那么容易摆脱困境。 凤羽见她眉宇越发凝重,面色更是不霁。捂着伤坐下,行动略显艰难,语气也有些喘有些生硬:“他们到哪里了?” 金戈挑眉,想他定然不是问她。不过,听他说话,想来他也伤得不轻,还折腾了这么久,实力雄厚哟。 按下心里的揣思,金戈抬头看到被问之人与白选平时所着衣饰大致相同,只是颜色有区别。 那人安顿好凤羽,便向他行了个礼,意思明显的看了金戈一眼,并没急着回答。 凤羽也不恼,瞄了一眼那人,然后挑眉睨着金戈。 被两个男人注目,金戈一向都是从容不迫,没有任何的不适和矜持,泰然自若的提起茶壶自斟了一杯,优雅的浅呷。 “泰然自若”和“优雅”是金戈心里一直要表现的,但实际情况是:她的手有些僵,只好颤抖的提壶倒茶,颤抖的将茶杯捧到嘴边。贪婪的喝了一口,顿时一股热流暖到了心里。 气氛有些异样,估计是金戈赖在这里没有要避嫌的意思,他们不好说内部消息。 可凤羽并没有赶她出去呀,何况外面那么冷,她还受着伤呢。 那人终于露出了几丝为难,主子不发话他又不好赶人。那女人明明懂起他的意思却坐着不动,于是他就有点进退维谷的表情了。 凤羽牵起嘴角,似有笑意又似嘲讽,指着金戈干脆道:“给她说说,别漏掉了任何事。” 那人脸上几分讶异稍瞬即逝,迅速掩盖在陌然的眸光之后,对金戈见礼。 “吴国皇后、公主一行于未时末过贡赖,酉时末进吱嘎,在吱嘎宿一晚,明日一早出发,午时便能到达关谷。” “嗯——”凤羽悠悠的尾音拖得老长,手指轻敲桌面,剑眉微皱略一思忖便意味莫名的偏视向保持沉默是金的金大小姐,问的却是那人,“行程挺快,沿途可有异?” 凤羽**人挺有一套,即便是主子问的话,他仍然知道该向谁说。 针对凤羽的问话,那人又冲金戈继续道,“已如数清理。人手不够导致二王子受伤,属下请求责罚。” 同志,你这是向谁求罚呢。 有一下没一下的含着茶杯沿,金戈敛了眼睫,默然移开身体,让那人不再直直对着她说话。 最重要的是她竟不知伏洛此行如此凶险,要是伏洛强行带着她走,怕是难出蓟国。 更重要的是万幸她没将凤羽丢在荒原里,如若因此而激怒他或者其他的什么人,凤羽明的暗的安排就泡汤了。 伏洛一行再强,也不能抵过一次又一次的伏杀。如若凤羽撤了他的人,伏洛怎能带着皇后、公主完好无损的回到关谷回到京城。 思及此,金戈觉得凤羽这个人心思又深又暗,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这次她是真的要感谢此人了。 睨见凤羽闪烁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金戈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难以言喻。 偏偏他又欠抽的加了一句,让金戈为自己刚才的心善检讨不已。 “那好,待到了关谷,是死是活便与我们无关,到时全部撤了就是。” “是”。那人略有一怔,一来他没有听到责罚,二来二王子竟然要送人过境。 嗯,二王子今日是不是有些善良了。 “本王受伤,你错大于功,罚你向都玛献殷情三个月。” 第八十章 别扭男 ……善良的二王子,黑笑向万能的你请求——能换个责罚么。 犹听此惩罚,金戈手兀自一抖,茶杯掉地。只见那人一副悲痛欲绝和就知道没好日子过的神色,转身间,几乎潸然泪下。 金戈想也没想便拾起茶杯,默默的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凑到嘴边,被凤羽一把夺过去喝了个低朝天。 “以后,凡事以本王为先,你可明白?” 仰天长叹,金戈终于能够体会到白选拓吉的悲催生活了。 如此压迫下两人还能不错乱不疯魔,真的需要强大的内心啊。 “还愣着干什么,本王血都流干了,你就那么急切的想给本王陪葬吗。” 低头无语凝噎,金戈又是一声暗叹。抓起创伤药就往他肩上的伤口胡乱撒,被凤羽异常愤怒的扣住手:“你会不会包扎伤口?” 手持药瓶,金戈呆呆的回望着他:“不是要先止血么?” 凤羽怒极掐住金戈的下颚,几乎在咆哮:“你觉得,这样能把药粉散到伤口上。” 金戈目光机械的移向凤羽的伤:哦,对哦,要先把厚厚的衣服脱掉才行。 说干就干,金戈立即伸手替他解开腰带,脱掉外衣。 当牵起白色亵`衣衣结,看到凤羽一脸惬意全身配合的模样,某只突然就愣在那儿,像一只呆头鹅。 她、她这是在干什么,她单手操作就快把他给拔光了。明事理的知道她是在止血包扎伤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欲求不满呐。 缓缓抬头,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看到凤羽嘴角微扬,深邃的双眸饱含鼓励的盯着她,眼中充满了戏谑,更充满了读不懂的深邃。 金戈顿时囧得无地自容,狠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倏地一下缩回手,被凤羽半道捉住压到衣结上。 他整个身子慢慢靠近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继续,别停手。” 金戈觉得自己的脸就像一把火,突然“腾”地一声熊熊燃烧了起来。 见金戈纹丝不动满脸通红的定在那里,凤羽靠近她的耳畔低喃,魅惑的嗓音磁性十足。 “别让本王等得太久哟,会死人的。” 僵硬的某只差点没经住**,一口气接不上猛地咳嗽起来,肩上的伤被扯得生痛。 潜意识下倒抽一口冷气,两股强烈的气息在狭隘的气管一撞,互不相让,某只顿时窒息。 金戈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强烈的希望得到凤羽的帮助。 那一刻她体内的空气仿佛全部抽失,身体机能突然凝固。 猛然抓住凤羽仿佛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下意识希望自己不要被生生噎死在凤羽跟前,多丢脸。 手下一滞,金戈意识到所抓之处有些温湿,有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打。 配合那只手,金戈挣扎好一阵才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已冷汗淋漓,大口大口的喘气,仿佛久违已久的呼吸让她贪婪畅快不忍放弃。 “女人,你,可以放手了。” 森然的冷言拉回金戈的神智,抬头见凤羽正狰狞的瞪着她,眉头皱成了利刃,脸上乌云密布。 吓得金戈触电般缩回手,眼角余光瞄到自己手上殷红一片。 木然偏头,凤羽的肩上,鲜艳的红色在慢慢扩大,浸湿了亵`衣…… “还不快给我脱掉。” 又是一声怒吼,金戈心尖一颤,大惊失色下已经顾不上之前的尴尬。 脱衣、止血、清洗伤口、包扎一气呵成,熟练得仿佛是一个外科医师。 完事后,金戈颓然坐在一旁擦汗,又累又怕,担心凤羽一个不爽逼着她去勾`搭谁谁谁,他可是个记仇的小人。 “喂,女人,没看到我腹部还有一个洞么。” 你一次性把洞给本王补完会死人么。 顶着凤羽暴跳如雷的气场,金戈从凳子上像弹簧一样蹦起,想也没想,又开始清理伤口、止血包扎。 之后她累瘫在凳子上,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紧张过渡。 凤羽伤口包扎好后则显得神清气爽,看了一眼身上缠着的白布,点点头,算是勉强认可金某人的手法。 捞起衣服凤羽一边鄙视累趴的金某人,一边自行穿衣。然后坐到榻边,脸上颇有点余怒未消的神色。 金戈缓了好几口气,看着桌上的物什思忖了半晌。最终决定先给自己的伤倒一碗酒,以防细菌感染。接下来,自己再慢慢折腾上药。 于是,金大小姐双眼一闭,端起酒就要往伤口上泼。 “女人,你确定这样不会晕倒?!” 凤羽那厮不知何时已经长身玉立在金戈面前,虽说面无表情,可眼里却闪动着诡异。 他突然出声,吓得金戈差点打翻了酒碗。对他咬牙切齿怒目而视,金戈放下碗几近抓狂。 我去,好不容易鼓气的勇气被这厮给击得一干二净,还让她怎么活。 “我帮你。” 转眼间,凤羽千年难变的冰山脸上又浮出几丝暖意。只见他嘴角微扬,毫无预兆的荡起一抹俊美的笑。 金戈先是一愣,继尔戒备十足的望着他:“你要干什么?” “帮你脱衣。” 修长的手伸向她的腰间。 “我自己能行。” 死死捂住衣服,像躲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乖,我会很轻很轻。” 话很动听,可人却如狼般悄声无息的坐到她的面前。他,面露邪恶。 “不行。” 不动声色的后退,她,脑海里警钟长鸣。 “听话,我没有恶意。” 跟着若无其事的靠近,他的笑容越来越奸邪,仿佛一只露出獠牙的怪兽。上面一颗星“叮”一声闪亮无比。 “你是个好人。” 继续后退,直至退到凳子边角。她冲怪兽露齿一笑,真心诚意的赞美。 “你终于知道了。” 他笑,俊美的面色越发的迷人,却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掠夺。 “所以你不会为难我。” 她退无可退,一下子跌坐到地上,背上汗毛如数立起,却仍然存着一丝侥幸。 他坐在凳角,居高临下看着那只小白兔,邪魅的笑容加深。慢慢俯下身,话里阴气森森。 “不会,本王一向尊重他人意见。” “你出去。”她惧怕,却抚额无语。 “这是本王的地方。”他答得幽幽,语气却很森森。 …… 屋外惊起几只黑鸦,吓得守门的暗探脚下几个趔趄,赶紧拿庄站好极目远眺。生怕里面阴阳怪气极端不正常的二王子听出门道,像罚黑笑一样让他去勾搭拓吉喜欢的那个婆姨。 连续三天金戈都躺在榻上装死养伤,凤羽精神抖擞进进出出张落吃喝。 当然他只动口不动手,凡事都是指挥别人干。 唯有给金戈换药,强行由他一手包办;同样的,他的伤也意在让她一手包办,不然…… “二王子,你的伤再不换药就要恶化……” “滚出去。” 凤羽坐在榻沿背对金戈,冲一脸决绝的黑笑咆哮,房里白灰“扑簌簌”往下掉。 黑笑端着白布、创伤药等,望了一眼仍然躺在榻上装死的某只,实则抵制凤羽强行让她帮助他换药的行为。 “二王子,今日你就是责罚属下,属下也要……” “莫让本王再说第二次。” 凤羽面色狰狞,窒息戾沉的气息回荡在空荡荡的草屋内,榻架开始嘎嘎作响。 黑笑心惊胆颤的瞄了一眼前日粉身碎骨的木桌,昨日莫名出现一个洞的泥土墙,只怕屋内唯一的家什就要寿终正寝了。 金戈无奈起身,都三天了,她若再躺下去这茅草房就完蛋了,黑笑估计要被罚一年。 见榻上有动静,黑笑大大吁了一口气,若不是见凤羽如冰山般坐在那里,估计会激动得跪地拜神谢恩。 金戈小心翼翼的下榻,黑笑赶紧把东西递给她,仿佛卸下千金重担般,风一样的离开,并关严了房门。 接过东西,转身见这个别扭暴躁的男人仍然臭着一张脸,冷冷的盯着房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在嘲笑本王吗?” 摇摇头,金戈放下手里的东西道:“没有。给你换药吧。” “你不是躺在榻上装死吗?” 淡淡瞄了暴燥男一眼,金戈不置可否。 凤羽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张开双臂由着金戈为他宽衣解带。 三天没换药,伤口边缘有些红肿发炎,清理的时间难免久一些。 “冷。”他开始哼哼。 聚精汇神的金戈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单字,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凤羽立即用冷冰冰的眼神扫了扫榻上的衣衬,又扫了扫他自己的光膀子,嘴唇紧抿。 金戈侧头想了想,捞起外衣给他披上。 “……还冷。”不一会儿,他又发牢骚。 金戈头也没抬,将大氅给他披上。 “仍然冷。” 你有完没完,还得瑟了是不。 金戈迅速抬眼,准确的捕捉到凤羽眼里捉弄一闪而过,不由得气极。 甩给他一个鄙视的目光,淡然道:“冷着吧,谁让你把墙劈了个洞。” “……黑笑,给我滚进来。” 金戈:“……” 黑笑连滚带爬的进来,脸上惊恐未消:“二王子,有何吩咐?” “墙上那个洞小了,再劈大点,之后再封住;桌子给本王还回原貌,一个时辰……” 黑笑已经将洞劈成了一扇窗…… 十日后,黑笑似是瘦了一圈。也就在这时,凤羽接到一封信,看完之后得瑟着毫无顾忌的丢给金戈。 上面说掌钰公主清醒后要见凤羽,进入关谷第二天就失踪不见了。 伏洛命童玉展开搜查,只在城外拾到了白选的腰牌,却无掌钰的踪迹。 第八十一章 掌钰失踪 皇上大怒,要求蓟国派凤羽到吴国将事情弄个清楚,以免不轨之人从中玩手段。 把信还给凤羽,金戈不由得为伏洛捏了一把冷汗。 劫贼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激化吴、蓟、洛域三国的矛盾,并且准确的选择了突破口。 背后之人果真不可底估,竟能对皇上私下所用之人的底细一清二楚。 但这么明显的用意,他就不怕三国结为同盟么。 不过,也不能免去某国使用障眼法。特别像凤羽这种人,最会玩阴谋权术。 凤羽一言不发,将金戈脸上的变化尽收眼底,待她疑惑的眼光落到他身上时,凤羽早已挪开了眸光,扬了扬那封信,问黑笑:“白选真的不见了?” 黑笑擦了擦汗不敢答话。 凤羽用藐视的目光再次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便娶了都玛吧。” 黑笑全身的皮顿时紧得发痛,拾起悲愤的内心握拳自勉。他终其一身也要把白选找到,哪怕埋骨它乡。 心爱的人儿啊,一定要祝福他,不然他将与她鸿雁在云鱼在水,一个世界两个极端,相识相见相爱不能长相思守…… 此刻被绑成大虾的白选突然抖了三抖,暗忖他怎么突然就有恐惧感了呢。 之前他被人拳打脚踢口吐鲜血都没有怕过,莫不是外面出了什么大事。 嗯,应该是。 白选扭动着身子像青蛙一样跳到门边,贴耳听了一会儿,没动静。再听还是没啥响动,整个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贴着墙滑坐到地上。 都怪他太大意中了道,不然……哼哼,想从他白选身上讨便宜,还早着呢。 这里暗无天日,也不知他被关了好久。那个花痴公主真他娘的折腾,非吵着闹着要去见二王子,竟然一个人悄悄溜了。 他也是,为嘛非要跟着她跑呢,她是死是活关他啥事。 眼睁睁看着她蠢笨的问路,说她是吴国公主;眼睁睁看着她费了好大的力气爬上马;眼睁睁看着明明只值一两银子的马却付了一个紫玉手镯的她躲躲闪闪的朝城外行去。 其实,他很想看看她能不能再愚蠢点。手无寸铁穿着光艳,连骑马都困难的她竟然骗过了守城的。 嗯,骗人到是有一套,哪像那个倒霉的女人,武功被废,寒冬腊月还要洗浆。 要是像她一样再柔弱点再会骗点,也不至于好端端一个美女变成了丑女。 想他白选当时正蹲在树上啃着牛肉喝着小酒,看着公主歪歪倒倒的骑马真是担心死了:公主,你太对不起马儿了,要知道它可是一匹好驹呀。 吃饱喝足后的白选抬臂往嘴上一抹,余光所瞄到的情景差点令他从树上惊跌下来。赶紧揉了揉眼再看,禁不住仰天悲鸣。 你说,同是吴国人,咋女人和女人间的差距就那么大呐。 公主,说好的,你要去蓟国见二王子,为何却向另一个方向行去呐。 白选蹭蹭蹭下树,一头扎进林子里,准备看看那个蠢公主要干什么,谁知刚冒头眼前便一暗。 白选反应极快,内力骤起剑风四溢,体内的气息却在下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泄而空。短剑落地,人也软软倒下。 “头儿,咱们费了姥姥的力,总算逮到这家伙了。” “嗯。先绑了丢回去。” 于是白选就被五花大绑,像死狗一样被拖着回了贼人的窝点。 真是好奇害死猫。白选后悔死了,他呆在城里睡大觉不舒服么,睡醒后想想都玛不好么,想累了再睡难道不快乐么。 为啥自己非要跟着一个白痴女人瞎折腾,这下好了,他会没日没夜的将心上人想很久。 白选后悔的同时还有另一个人也在后悔,那就是掌钰公主。 当充满凌厉杀气的剑刺进血肉时,她真的吓晕了。 醒来后皇嫂说是凤羽救了她,而且心急火燎将她抱上马车,并安排了白选一路护送。 白选,那个使短剑的男人,那个模样长得不错,同顾太蔚武功相差无几的男人。 想到此,掌钰禁不住脸色绯红。 看来凤羽是真心喜欢她的,还派了那样一个男人来保护她。 可是,他为什么不护送她呢,难道是为了她。 掌钰蹙紧了秀眉,纤长的手指渐渐握成拳头,拽紧了衣襟。 一想到那个女人,掌钰心里就一阵不爽。 她实在看不惯那张绝色的脸上时不时出现的慧黠。真不知她哪点好,难道他们就没看见她无意中流露出的呆子样么。 他们都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她明明是一个笨到骨子里的女人,却偏偏认为她什么都好。 看她在凤羽面前装模作样的时候,她真的狠不得上前赏她两巴掌。 不行,她要去提醒凤羽别被她矫揉造作的样子给骗了。 但是,她的凤羽哥哥那么出色,肯定不会被她骗的,看把她折磨得,啧啧…… 一想到金戈的现状,掌钰就非常开心。 这世界只有凤羽哥哥对她最好,替她出了好大一口恶气。 现在那个女人什么都不是,还妄想同青梅竹马结为夫妻,白首不相离,做梦吧。 “掌钰,是不是想二王子了?!” 皇后见掌钰面色羞红,忍不住打趣。 掌钰立即赦羞的否认,却掩饰不住那抹春心萌动。 “唉”,皇后叹息了一声,继续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皇嫂,你说的这话什么意思?” 掌钰**的听出皇后话里有话,赶紧拉住她的手臂,精巧的五官露出几分急色。 皇后瞄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直到掌钰露出极不可待之色时才深深的叹了口气,无比婉惜。 “二王子救你时已受了伤,后来又被……” “又被怎么样了?皇嫂你快说呀,皇嫂。” 听到这儿,掌钰小脸顿是煞白,樱红的嘴唇都快被咬破了。 皇后眼底一抹了然划过,面上却露出鄙夷之色:“还能怎样,有她在还能怎样。” 掌钰大怒,一掌拍在几上,完全忘记了她的话早失了礼数。 “她是不是又露出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勾搭凤羽哥哥了,哼,真是个贱女人。” “何止如此”,皇后抿了一口茶,一边打量掌钰的神色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她可是一刀刺在了二王子身上呀。” “什么?!” 掌钰惊得拍案而起,头上的金钗银凤哗啦啦作响。 “岂有此理,敢这样对待凤羽哥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不是嘛”,皇后即刻接口,“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女子,得亏被皇上贬为平民,要在宫里指不定还会翻起多大的浪呢。” 掌钰气不打一处来,口不择言:“皇嫂也是,掌凤印的是你也,怎么就让皇兄出面了。要是皇兄一时心软饶了她,那还不是你吃亏。” 对于掌钰的质问,皇后眼中有几分不耐,语气便生硬了些:“后宫同样是皇上的,何况此事关系皇家子嗣……” “皇嫂,你别说了”。 掌钰烦躁得不行,想也没想便打断了皇后的话。 想她的凤羽哥哥那么威武的一个男子,被这恶毒的女人刺了一刀,心中便恨不得将金戈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不行,她要去见凤羽哥哥。他受伤了,她怎么能不在他身边照顾呢。 “皇嫂”,掌钰蓦然转身面对皇后,却错过了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皇嫂,我要去蓟国。” “掌钰,你疯了么。这一去路途遥远,路上危机四伏,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皇后一脸惊惶,立即摇头否定,越发坚定了掌钰的信念。 “皇嫂,我一定要去。” “不行。”皇后断然拒绝,沉下脸甩开掌钰,道:“你是公主,见着他就行了,皇上会为你安排一切的。何况此事危险不说还损了我大吴的脸面,因此断不能做。” “皇嫂……”掌钰去心已定,哪还容得下想这些。 “不行就是不行,你怪我也罢恨我也罢,我这个做皇嫂的定不能放任你涉身危险。今日你就好好的呆在屋里歇息吧,明日我们便起程回京,向皇上禀明此事。” 皇后转身拂袖而去,出门后命令侍卫把公主照顾周全,不能离了半步。 什么照顾,明明就是禁足嘛。掌钰气得跺脚,将桌上的东西拂了个满地。 待气消了些,掌钰从门缝偷偷张望,见左右侍卫神情肃穆的立在门前,一副生人近则杀之的表情,又气上心来。 “来人,本公主饿了,要吃这城里最最好吃的点心。” 屋外有人答话,不一会儿点心送了进来。 看着色香俱全的点心,掌钰气得不行,将点心全部捏碎撒到地上。 起身冲出屋外,却被侍卫拦住,掌钰不由气极。 “本公主突然又不想吃点心了,你,去东城,你,去西城,都给本公主买点别的、本公主从来没见过的、非常好吃的东西回来。” 侍卫齐齐望了一眼屋内满地的碎点心,毫无表情道:“公主,稍等”。 然后其中一人离去,留下另一人继续候在门外。 “你怎么不去?” “回公主,等他回来了,属下再去。”语毕继续庄严肃穆的立在房前,不再搭理她。 掌钰“嘣”的一声关紧了门,气得将桌子凳子全部掀翻,满屋狼籍。 之后,不管掌钰如何刁难,侍卫都一一应承下来,将她气了个半死,只好拿屋里的家什发气。 闹半天口也渴人也累,唤人泡一壶好茶送进来解渴。掌钰突然就转怒为喜,想她身上可一直带着点小东西,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你,过来。” 掌钰“呼”的一声拉开门,怒意难平的将一整壶茶塞给侍卫:“本公主赏你们,一人一半喝下去。” 两名侍卫眼神交流了好一会儿,才你含着壶嘴喝了一半,他含着壶嘴喝了个光。然后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齐齐倒下。 第八十二章 羞辱 掌钰喜出望外,伸头向长廊左右看了看。很好,没人,她提起裙摆偷偷溜了出去。却不曾想,在某个隐密的角落却闪动着一双满意的眸子。 出了驿站,窜进人来人往的大街中的掌钰有些无所适从。东打听西询问才弄明白,她想要到蓟国王都,首先需要买匹马。 千辛万苦找到据说是卖千里马的地方,用手上的玉镯好说好歹换了一匹,牵出城后才想起她是第一次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骑马。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掌钰身无文银手无束鸡之力娇生娇养,独自一人骑马想要越过野兽成群的山林雪地去蓟国,虽然是痴人做梦,但“思想有多远,人就有多远”,所以,也不算难题。 坐上马背,掌钰朝着路人指的方向前行。眼见着就要进一片林子,她多少还是有些胆怯。 跨下马儿打着响鼻仰着脖子只顾往前走,掌钰觉得这匹马很英勇,真遇到什么危险肯定会驮着她逃到安全的地方。 再者,皇嫂不是说凤羽哥哥特地安排了白选护着她么,想必白选一定在附近暗中保护。如此一分析,顿觉安心了不少。 一人一骑进了林子,没多久就听得一声悠长的口哨,掌钰一惊脸上没了血色。 马儿则直立立的站在原地,脑袋高高扬起,似乎在侧耳倾听。 不及掌钰反应过来,又是一声短平的口哨,马儿突然转头向左奔去,速度之快令她差点摔下马背。 这的确是一匹好马,不过这匹好马不是掌钰运气好买到的,而是有人故意送到她面前的。 送马这人就立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掌钰惊魂未定的伏在马背上。 那人抬掌拂过马儿的鬃毛,轻轻拍了拍马脖子,冷眼看着掌钰,却在马耳朵旁赞叹道:“你果然不负我所望。” 马儿又扬了扬脖子,前蹄抬起嘶叫,马背上的掌钰“叭唧”一声摔下马来。 看着眼前逼近的陌生人,掌钰吓得忘了尖叫。 “吓着啦?公主,你这个样子要传出去吴国的颜面尽失啊。”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 掌钰见陌生人虽面容冷淡,说话却还有几分客气,不由得回了魂儿。 谁知陌生人不高兴了,本来就是一句讽刺,还当他真的尊敬她呐。 于是,扬手就给了掌钰一巴掌,打得她双眼冒金光,嘴角流血。 “给我闭嘴,我是谁用得着告诉你吗。你现在可是阶下囚,什么公主,还当自己是高不可攀呀。” 掌钰当下就懵了,捂着红肿的脸怔怔的看着陌生人,昔日的气势早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喝,你这副模样儿到还惹人怜,可惜了,本大爷可不吃这套。你若不愿意乖乖听话,本大爷就不客气了。” 语毕,将掌钰五花大绑直接横到马背上,他也翻身策马离去。 掌钰有气无力的躺在冰凉的地上,后悔她当时怎么就没有去找白选,怎么几天了也没人来救她。 最令人痛恨的是,那帮人竟然饿了她两天了。 想到此,掌钰跌跌撞撞的扑到门后,使劲的拍打叫喊,外面总算有人说话:“吵死了,再吵就等着饿死吧。” “本公主饿了……” “嗤,你听到没有,还‘本公主’呢。哪有披头散发,满身污泥的‘公主’”。 外面传来刺耳的嘲笑,掌钰恨不得将那人剁成肉酱。 奈何她身陷囹圄,又冷又饿,只得放下高傲低声求到:“大哥行行好,给点吃的,就一点。” “咦?!你说,谁喊我‘大哥’,我咋没听清楚呢。” 一人问另一人,言语中全是轻挑。 掌钰绝色的脸蛋被气得铁青,此次,注定她该受此侮辱。 待她出去后,一定要如数讨回来,到时候让皇兄和凤羽哥哥将这些人慢慢的折磨死。 眼下虎落平原被犬欺,她忍。 “大哥大哥,是我喊你,我好久没吃东西了。你是个好人,就给我点吃的吧。” “嗯,是有人在喊。算了,我就当行行善,积点德。这是赏给你的,可别浪费了。” 语毕,窄小的门洞里丢进一个红红黑黑长着绿毛的馒头,恰好落在掌钰的脚边。转头一看,上面爬着一条肥肥胖胖的虫子。 掌钰吓得抱着脑袋尖叫,双脚冲着那发霉的馒头胡乱踢一通,外面传来一阵阵狂笑。 掌钰终于哭了起来,毫无任何形象的抱头痛哭,心里默默的祈祷她的凤羽哥哥能快点赶来救她。 也许白选在暗处看到她被绑走,早回去搬救兵了;也许凤羽哥哥已经同贼人杀了起来,现正准备一脚将这扇门踢碎…… “哐啷——” 门果然应声而碎。 掌钰先是被吓了一跳,想她不是做梦吧。继尔又惊又喜,原来自己真的是求什么应什么,想什么得什么呀。 当看到门前背光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时,掌钰想也没想就扑过去一把抱住。 把脑袋埋进那人怀里,口里悲悲凄凄的喊着:“凤羽哥哥,凤羽哥哥,你终于来救钰儿了,你终于来了。” 可是任她怎样悲悯的呼唤,那人连都没动一下,更别说她所希望的轻声安慰和温柔呵护。 就在掌钰疑惑时,那人终于出声,话说得平静无波,语气却很冷漠:“公主,属下还有要事。” 掌钰蓦然一怔,松开双臂后退几步看着伏洛淡陌的面孔,总觉得他对她有一种说不清的不屑和鄙夷。 “此地不宜久留,公主请。”成鱼适时从伏洛身后站出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心心念念的人没有来,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掌钰脸色不霁,又不好发作,只得又羞又恼就着成鱼给的台阶下了。 伏洛听闻公主失踪时,立即下令封城,可还是晚了一步。 童玉说公主是在守城卫换班的时候出城的,前一班的人谁都没见到公主出城,接班的也没见到。 经过仔细打听,终于有百姓提供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消息,说一位自称掌钰公主的姑娘买马出城了。 当时,伏洛面色平静的听完童玉的描述,将事情前后一分析,立即派人送了一封密信回京中,并吩咐童玉密切注意关谷是否有异常。 几日后,童玉皱着眉头来找伏洛,说公主还是没有找到。不过下属探报,城内似乎有不少陌生人出现。 “你说公主会不会被……” 童玉说到这儿,眉头皱得更紧了。 伏洛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有想过公主的安危,只是皇上的回信与他所考虑到的一样。如此,只好暂时按皇上的御旨行事。 思及此,伏洛起身拍了拍童玉的肩,道:“你相信你的部下吗?” 童玉虽不知伏洛这一问有何意义,但还是老实回答。 “相信。军中有职务的皆是老部下,他们是你们亲手交托举荐过来的,底细背景都非常清楚。特别是守城卫,别看年岁较大,全都是从军中调职过去,而且忠诚精明。” 是呀,要想从密不透风的关谷出城还真是不易。现下公主怕早被有心之人给绑了,怎么找都是白费力气。 他要做的可不是调动边军惊动全城给对手留下什么机会,而是预防这件事背后可能发生的任何事。 至于找公主,相信自有人尽力。 伏洛负手望着某处,幽深的眸子平静无波,半响才问童玉。 “如此,除非你愿意,公主能这么快这么顺利,且在光天化日之下走出关谷么?” 童玉剑眉微蹙,道:“你的意思是你们……有问题。” 淡淡一笑,伏洛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你小子,越来越聪明了。” 童玉顿时羞愧万分,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道:“你就别笑话我了,爹说我笨,常常遗憾的说没有生一个像你这样的儿子。” 伏洛再次笑了起来,捶了捶童玉的胸膛:“小子,告诉你爹,我可不要他这样一个看不起儿子的长辈做爹。” 童玉咧嘴傻笑:“这话,你爹已经替我转达了。” 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死党拿着各自的爹相互调侃时,小兵来报说蓟国将军拓吉派人送来一封信,指名交给伏大人。 伏洛接过信看完后半晌不语,深黑的眸瞳流动着不易察觉的凄楚。 童玉看到信的落款是凤羽,不由得握紧了拳,狠狠砸到墙上。 “你真的就舍得把她丢下不管?” 将信递给童玉,伏洛绝美的容颜上终于流露出几丝无奈,不答反问:“你为何参军?” “我……”童玉先是一忡,继尔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道,“因为愿意跟随你和他。” 伏洛摇头轻笑,又问了一句:“参军后可否随心所欲?” 童玉立即垂头丧气的坐下,不再说话。 “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伏洛看着童玉又似乎透过童玉看到了曾经。 “当初,皇上当着爹和哥哥的面把话挑明了让我选择,其实在我看来,他给我的就只有一条路,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所以,就像你一样,我毅然的选择了跟随。你说,我怎么舍得放手。” 听伏洛的述说,看了一眼信的内容,童玉将它紧紧的拽成一团。 是啊,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选择了就会无怨无悔,皆因那份执着。 轻叹一声,往事不愿再提,童玉将手压在伏洛的肩上,一分分加重力道:“你看,咱们如何去救公主?” 第八十三章 果断腹黑 伏洛默然不语,眸光悠远,仿佛还在追忆曾经。 童玉拍了拍他的肩,收回手,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 伏洛沉思片刻,这才转身,脸上露出贯有的沉静:“你选几个好手,我带上成鱼四人,咱们在城外会合。” 童玉郑重点头,领命而去,伏洛又陷入沉思。 信上非常明确的道出公主被关在什么地方,甚至还附上了一幅草图。 凤羽的暗探的确值得称赞,想必他们对公主被劫一事早就了如指掌,只是没有凤羽的指示不便随意插手。 想到这儿,伏洛又望着天空某处,眸瞳中流露出几分迷离。 凤羽说,为洗脱吴国对蓟国的怀疑,他决定带着他的罪奴快马加鞭赶去营救公主,然后与他一同把公主护送回京都。 他是什么意思,初出京时,他就看出凤羽意在戈儿。可那不是情意,而是别的什么。 现在,凤羽处处霸占戈儿,甚至…… 蓦然,伏洛感到一阵阵揪心的痛漫延全身,紧握双拳,他毅然转身出门,带着成鱼等人直扑目的地。 凭着那份草图,一行人很快就找到关押掌钰的地方。却见好几个穿着打扮同白选相差无几的人,分成两三处同贼人打得正酣。 睨见伏洛等人到来,凤羽的暗探们立刻合成一伙专攻较弱的。 意思是,刚才我们费了姥姥劲帮你呐。现在你来了,特么的把大事留给最器重的人呐。 成鱼童玉等已欺身而上,伏洛身形未动举目四眺却一直不见凤羽现身,最后压抑着满心的失落招呼几人随他去寻掌钰。 当掌钰扑到他怀里的那一刻,他真的厌恶至极。 只可惜她是公主,不看她的脸面总要看看皇上的吧。 对羞恼不已的掌钰视而不见,伏洛心事重重的跟在掌钰身后往外走。 突然,走在前首的掌钰顿住身形。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见她一阵风似的向前奔去,成鱼抓了个空。 伏洛身形一动欲阻拦,下一刻却定定的立在那里,望着不远处盈盈而立的倩影不知是喜是悲。 凤羽逼着金戈与他共乘一骑,快马加鞭赶到这个充满血腥的地方,放眼望去满地狼藉。 几名暗探正在查看地上躺着的贼人是否还有没断气的,如若没死便补上一刀给他一个痛快。 金戈被凤羽强行抱下马与他并肩而立,黑笑说伏洛带人进去找公主了,语毕意味深长的瞄了金戈一眼。 坦然回给黑笑一个笑意,金戈毫不避嫌的伸长脖子等伏洛出来。 当那一袭墨色长衫撞进她的视线时,当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印入眸中时,当如丝的长发随风飞扬、惊艳清矍的五官却愁眉不展时。 金戈觉得她与他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相见了,久到比一个世纪还长。 目光紧随着那道身影,见他猛然抬头,当两人视线相遇的刹那,金戈心中一紧,继尔婉然一笑,心里眼里全是他。 凤羽如泰山般立在金戈身侧,挑衅的看着伏洛似是向对方宣布主权。 当然,丫还还不忘把飞奔而来的掌钰公主给接住。 掌钰整个脑袋都埋进凤羽怀里,一双曾经白嫩现在沾了污迹的小手假意恼怒的捶打着凤羽的胸膛,抽抽噎噎的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金戈睨了一眼掌钰,见她除了脏点瘦点之外并无大碍。心里才算松了口气。想伏洛回去复命时,最多也是个失职之罪。 那厢,伏洛正一步步向她行来,绝美的脸上荡起温馨的笑容,仿佛那春日的暖阳,直浸心扉。 他,仿佛瘦了许多,又仿佛憔悴了许多。给她的,却始终是温暖。 金戈不由得纠心的痛,蓟国短暂的相聚让她无限挂牵,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为他喜,为他忧。 可她要给他的是快乐,而不是伤悲。欲举步迎上伏洛,却被凤羽一把抓住。 转头见凤羽那双深邃的眸子有几丝恼色,金戈先是怔,继尔露出几分藐视。再将目光移到他的手上,摇摇头又添了几分轻视。 凤羽凝进金戈的眸色中,读懂她的轻蔑,渐渐扬起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又自信满满的笑意。 高傲的丢开手,凤羽挑着眉看着金戈离去,黑眸深不可测。 他不用强取豪夺,一样可以得到她的身心。 金戈挑眉,淡然自若的离开凤羽,迎着伏洛一步步走去。 她与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一起,心心相印念念不舍,哪怕这里尸首满地。 终于,她与他相距不足尺许,两人面对面而立。 他轻轻的抚上她的发,千言万语化着一声仿佛埋藏已久的呼唤,将她拥进怀里。 所有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所有的情也不知从哪里开始。 她与他竟有了如此深情厚意,抹不去,却也不易。 他拥着她,轻轻的问:“你的伤如何了?” 至他颈间抬起头,她露出几分痛色:“好像,你,压到它了。” 他当即当了真,猛然松手,着急紧张充满歉意的目光落在她的伤臂上,仔细观察了半晌也没瞧出点异样。 抬头,又见她似不敢有半分动作,以为痛得不行,赶紧在伤口附近轻揉,嘴里还不停的叨叨。 “戈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不好,这么不小心。待会儿我自愿受罚,罚我亲亲你。” 装佯的金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憋得满脸通红,想装也装不下去。 谁知伏洛又轻拍她的背,脸上的歉意更浓:“看我,又说错话了,该罚。罚什么好呢,罚我就这样抱着你再亲亲你……” 金戈蓦然一怔,倏然抬眼求证,却见伏洛眸中全是戏谑。 金某人不由得仰天长叹:果断的腹黑啊。 见怀里人儿无语抓狂样儿,伏洛一下将头埋在金戈的发间,闷笑出声,且有阴谋得逞发展成狂笑之势。 再次望天,金戈深吸一口气,又吸了吸鼻子,道:“子喻哥哥,淡定。” 伏洛差不多笑够了,才刮了刮金戈的鼻梁,笑说:“金戈妹妹,哥我很淡定。” ……绝倒。 于是,伏洛又在金某人呆傻的模样下笑话了她一场。 相见亦是快乐,相见亦是眷顾。 她与他皆没有将之前的离别拿来伤感,因为他们拥有不易,因为他们不知何时将要离别,再经历漫漫长夜的相思。 她与他异常默契的珍惜着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将点点滴滴的快乐和甜蜜融合,化作酒,醇香而浓烈。 公主被掳受到非比寻常的惊吓,整天整日如惊弓之鸟般粘着凤羽,不愿离开半步。 为此,黑笑拼了老命救出来的白选就成了金戈的贴身侍卫。 其实,就是监视她啦。 白选那厮像盯犯人一样寸步不离金戈左右,甚至不准她和谁谁谁出去闲逛。 金戈在关谷毫不自由的挨了三日,好在李小山一家过来探望她。知道他们过得很好,也算是一份安慰。 第四日踏上回京的路,一路无话。 到达京城,皇上领着一干大臣在城门前迎接皇后、公主以及蓟国二王子凤羽一行。 马车进城,入眼一派繁华,落进金戈眼里,既陌生又似曾相识。 离京半年之久,她终于回来了。再回时,心已不是当初;人,也不似当初。 现如今,金戈的身份颇具诡异,被迫之下,只得同凤羽一行进宫拜见皇上。 进宫前,伏洛拥着她不愿放手,一如当初她进皇宫时。 凤羽的脸黑成了非洲民众,黑笑碰了碰白选,那傻赶紧上前硬生生将两人拆开,扯着金戈进宫。 这次凤羽亲自护送掌钰回国,大臣们皆是好评如潮,点赞不断。 到了皇宫大殿,凤二大爷刚一站定,就有许多朝臣上前恭维。 那谁谁谁上前大笑,冲凤二爷抱拳道:“二王子真是蓟国之栋梁啊,难得一见的英雄。” 语毕,一双小眼睛在凤羽身后,那个敛眉垂目的小女子身上转悠。 “哈哈哈,李老说得没错,二王子与掌钰可谓天作之合啊,可喜可贺。” 谁谁谁挤开小眼睛,一双精深的目光也不停的往那个小女子身上扫来扫去。 接下来,一个个大臣们不是用高深莫测的目光,就是用假装淡定的眼神洗礼着金某人。 金戈如背锋芒,几乎暴走。奈何殿堂上的天子也一直打量着她,读不懂那眼中是迷离还是别的什么。 而此时的凤二大爷虽然冷着脸,但看得出耐性似乎及好,大方的接受着每一个大臣们的恭祝,未了还意犹未尽。 最后,轮到天子出场,对殿中二大爷意有所指道:“此次皇妹安全回宫,全仗二王子相助,朕在此谢过二王子。只是皇妹自小脾性不好,还望二王子大人又大量不多计较。” 凤羽一向毫无表情的脸上竟似有几分笑意,坦然接受了天子的道歉,说:“公主虽脾性急些,却也是心底善良的女孩。” ……呕。金某人将头埋了又埋,牙齿咬得发酸。 凤羽不着痕迹的睇了一眼身边颤抖得可疑的某只,脸上露出几分玩味。 皇上透澈的目光在某只身上停驻了几秒,默然移开:“如此,二王子理解便好。想来二王子不远万里舟车劳顿,便先去歇息歇息。晚上设了宴席,再请二王子小斟几杯。” “谢过皇上的盛情,本王有个不请之情,还望皇上应允。” 第八十四章 闪瞎众人的眼 对上皇上深邃的目光,凤羽唇角微漾,瞄了一眼身边的金戈缓缓道:“本王此次想借住在金玄老将军的府中,不知皇上可允?!” 殿中瞬间静得诡异,众臣包括正襟危坐的皇上、以及殿下埋头努力装透明的金戈皆是一愣。 不待天子发言,殿中大臣怔愣之后便开始交头接耳,一时间整个殿堂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含义莫名的眼光也不时落在金戈身上。 皇上单手撑下颚,若有所思的盯着凤羽不语。 凤羽也不急,静待众人讨论结果。 双方就这样沉默的胶着着,最后众臣选了一个代表出来发言。 那个代表是目前在皇宫里比较红火的胥将军,胥将军往殿中一站,朗声道:“臣下以为这样不妥。” 皇上和凤羽皆回以询问的目光。 胥将军一脸正色,道:“一来二王子乃尊客,是以我国将热忱接待,唯恐招待不周; 二来贵为掌钰的未来夫婿,若住前朝臣相之家,会引得世人笑话; 三则是贵为蓟国王子,怎可下宿。还望皇上三思,二王子见谅。” 此翻话不无道理,说得众臣连连点头称是。 皇上将目光落在凤羽身上,不语,意思却是明摆着的。 凤羽微一挑眉,大赞胥将军所说合情合理,末了话峰一转,道:“只是,吴、蓟贵为友邦,过于讲究礼数反添不适。 胥将军也说了,本王许是掌钰未来的夫婿,如今怎可与掌钰同住宫中,岂不坏了掌钰的声誉。 何况本王一向节俭勤勉,只要干净清爽能憩身即可。最要紧的是,本王此次过于匆忙,还没来得及派人将本王的罪奴押回蓟国……” 一翻话说得冠冕堂皇,还不忘将金戈拽到了众人面前,用一根指头勾起金戈的小脸展示了一圈。 金戈终于在装了很久的透明后闪亮登场,虽然没有闪瞎众臣的眼,却也劈焦了众臣的身。 殿中所有人的面色皆是五花八门,唯有皇上淡定如初。 胥将军被敲了个闷头棒,十分的纠结,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凤羽牵起嘴角,非常满意众人的表现:“本王此次带了罪奴,实在不便住在宫中。 何况本王对金老将军十分的钦佩,此次也有意拜见,希望贵国能了却本王的小小心愿。” 皇上探询的眸光游走在众臣之间,扫过之处,臣子们的眼神皆是躲躲闪闪不敢与之对视。 皇上冷哼,将目光定在胥将军身上,轻描淡写的问:“胥将军意下如何?” 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大臣,以为长篇大论过去就能糊弄住人家,看人家长篇大论的回来就没主意了。 哼,这善后的事莫非还要朕来收拾,谁干的事谁来收拾,朕关心的不是这个。 目光落在殿下某女子身上,几分迷离几分思量。 他对她的眷恋依然还在,如今她静静的立在他的眼前,近在咫尺,伸手却再也难以触摸到那份实在。 胥将军见皇上把这个难踢的球抛给了他,禁不住一阵悲嚎,暗恨身后这帮人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恨归恨,皇上亲点他的名,他还能推回去么。 特别是皇上最近越来越狠,逮着谁犯错就像切萝卜似的削官除爵,他可不想招惹,他还想混几年的啊。 当下,胥夫便冒着胆子揣测了圣意:“回皇上,依臣下看,二王子所说也在理。” 殿中又是一片寂静,皇上久久不语,打量着众臣的反应。 无意间暼见那抹身影似在发抖,面上露出几分隐忍。天子禁不住心下一软,他终是敌不过自己的心啊。 点点头允了胥夫的话,天子举手投足间似有些迟钝,不知是因为那抹思忆,还是那份执念。 见天子同意,胥夫赶紧唤人到金府传话,生怕皇上一转身又倒腾个什么出来。 金戈一行人出了大殿,半路却遇到仲音师徒,青画仍然霸气十足的拖拽着仲音。 三人立在那里皆是翘首相盼,似乎一直在等她。 金戈略敛了眼神,掩盖住眸中的情绪,之后又抬首注视着前方。 见金戈走近,仲音脸上露出几分温柔而释然的笑意,彬彬有礼的让道。 七嘴张开双臂欲要扑向金戈,却在下一刻被仲音一把按下。 七嘴立即嘟着嘴向师傅表达强烈不满,奈何师傅没有松手之意。七嘴只好眼睁睁看着金戈向他们一步步走近、再走近,然后…… 然后目不斜视,与三人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仲音目送金戈消失在尽头,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的肢体语言。 两人相错的刹那,静静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凝进对方的眸色中,那里流淌着久违的问候与喜悦。 青画一改往昔的霸气,默默的随着仲音转身离去。 一路上,没有诉苦的七嘴抽抽噎噎不停声,抱怨师傅不让他亲近姐姐,抱怨师傅连师娘都不要了。 青画听得杏目一瞪,追着七嘴一顿猛打。 仲音仵足而立,双手反剪至身后,仰望天际,绝美的容颜绽出几丝绚烂的笑容。 金府。 金玄老将军领着儿子金执及下人一直候在府门前,前前后后,金老爹走了不下数十圈,晃得人眼花缭乱。 “爹,你再这样转下去,呆会儿该晕倒了。” 晕倒了就见不着人了。 金哥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负于身前,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子淡然,俊逸的面容却不小心泄露了几分情绪。 之前宫内传旨说蓟国二王子要住金府,让不可失了礼数。 奈何,金府上上下下从主子到下人总共才六七人,再怎么布置怎么排场也显不出隆重欢迎的礼数。 这不,金老爹只好全部拉来凑数。要说,在不太宽敞的金府门前,这六七人一站,还真有点鲜花掌声的感觉了。 金老爹听儿子这么一说,赶紧停下脚步,嘴上不停的叨叨。 “是是是,爹我老了,经不住转经不住转。” 只不过才停了一会儿,金老爹又不由自主的开始转圈了。 金哥哥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其实,他也有些焦急,不知道凤羽一行几时能够过来。 “来啦来啦,老爷、公子,小姐回来了。” 从没错过眼的管家徐伯直指街头一行人,金老爹脚下一顿,抬首间已老泪纵横。 金哥哥赶紧扶住自己的爹,指间用力,不动声色的睇了一眼管家的同时,意味深长的在金老爹耳际轻声道:“爹,蓟国二王子到了。” 徐伯赶紧收声,退至下人那里咬耳朵去了。 金老爹回头瞄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慌忙卷起衣袖擦干眼泪,正了正色向凤羽一行迎去。 金戈一直行在凤羽身侧略后,远远的便看见那几道熟悉的身影。眼眶一热,急忙躲到凤羽身后,低头悄悄抺去眼角的泪水。 前首凤羽身形略缓,放慢脚步行了一段距离后才向一侧移开,让身后的人能清楚的出现在金玄的视线里。 金老爹难以掩盖住急躁的情绪,几步上前便向凤羽拱手着礼,眼光却瞄向自己的女儿。 “老夫在此恭迎二王子,舍下简陋,还望二王子不嫌弃。” 金哥哥随父亲着礼后便立于一旁,毫无顾忌的打量金戈。 凤羽的冷脸难得见到笑容,只见他双手倒剪,抬着高傲的脑袋,大爷似的自顾自向金府行去,留下金老爹和金哥哥跟在他屁股后面,恰好一左一右与金戈并肩而行。 三人紧靠在一起,肩并肩默默前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各自的表情却泄露了所有的心思。 那厢,管家将凤羽迎进府。 停在院中,凤羽耐着性子将金府看了不下十遍,这才转身将金戈唤至他身旁,对金老爹道:“金老将军,本王打扰了。这位是本王的罪奴,可方便安排一个房间暂住?!” 不待金老爹答话,管家徐伯便出来回道:“老爷,来者便是贵客。以前小姐的房间还留着,虽然简朴了些,但也安静。老爷你看……” “那便可”,凤羽依然大爷似的发号施令,一锤定音,“我的房间便在她旁边吧,以防不测。” 金家父子互望一眼,藏下了眼里的异样。 凤羽也不去探究,揽过金戈便走。他觉得,他们霸占她的时间太久了。 金戈将所有的隐忍都埋藏于心底,恋恋不舍的被凤二大爷给拖走,末了二大爷还冲金老爹道:“金老将军不介意本王先休息一下吧?!” 金老爹怔怔的看着消瘦的女儿有些反应不过来,还好有金哥哥替他答话。 “二王子请,待会儿我安排厨房送点煲汤过去。” 凤羽挑眉,未置可否,刚转身忽有想起点什么,道:“如此便好,要是方便,晚上就让厨房弄桌好菜,本王与金老将军和金公子小饮几杯,可否?!” 金哥哥面色淡然,冲凤羽微微点头,眸光扫过金戈,几分安抚几分鼓励。 金戈紧咬唇瓣,乖乖的随凤羽去了。 房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干净如初,摆设也没有挪动半分,哪怕是一根针、一颗扣也静静的躺在绣篓里。 金戈有些恍惚,她曾经经历的一切似乎都是梦。而今梦醒,她还是金家的小姐,金执疼爱的妹妹,金玄的女儿。 凤羽也打量着这间房,简朴却不失清雅,安静却不失温馨。 侧头看着悲喜交加的人儿,凤羽一把扯她进怀,将唇狠狠的覆了上去。 第八十五章 金府风云 伴随着几滴泪水,那抹甘甜的味道逐渐增添了几丝咸意,怀里的人也显得有些僵硬。 凤羽略怔,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吻依然落在光洁细腻的脸庞上。 金戈双手紧握,像一根木桩一样仵在那里,不言不语,不动不闹。 凤羽知道她在抗拒在厌恶,禁不住心中一阵恼意。双手猛然捧住那张小脸,密密匝匝的吻落在脸颊、额际,不给她一丝逃避的机会。 金戈按捺住心中的愤恼,仍然没有反抗躲避之意。想他一个男人面对一个无情无趣的女人,还能有几分兴趣可言。 谁知凤羽没有罢休的意思,一个劲的折腾,啃完她的颈子后,竟然要继续发飚。 金戈实在不忍他的死乞白赖,只得死死按住自己的衣襟,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的她真想一脚踢废他的**。 凤羽冷酷的脸上露出几分得逞之色,一手扣住金戈的双手,一手揽住她柔软的腰,拥着她齐齐向榻上倒去。 金戈倒在榻上又踢又抓,凤羽瞅准机会压下她的反抗,眸光骤然深沉…… 金戈踢打得更凶,身上的沉重让她抓狂。 “别动,本王,保证,放了你。” 耳际传来几乎听不到的呢喃,隐约带着几分嘶哑和克制,低低沉沉充满了磁性的吸引。 金戈的动作戛然而止,再也不敢动半分。 凤羽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那抹灼热透过衣衬隐隐传递在两人之间。 金戈颤抖不已,又怕又恼,甩手便要一掌,却被凤羽稳稳捉住,只听他咬牙切齿道:“就,一会儿,就好。” 见压着她的凤羽眸色深不见底,面色铁青,青筋直冒,细密的汗珠布满了整个额际,金戈顿时警钟长鸣,神经紧崩。 下一刻,凤羽陡然翻身躺在一旁,却死死跩着金戈不让她逃走。 金戈后知后觉的将衣襟整理好,心惊胆颤的望着榻顶,崩紧的心弦根本禁不起一丁点的响动。 好在凤羽再也没有任何动作,金戈渐渐的松了一口气,静静的躺了许久听到凤羽在笑。 是的,凤羽在笑。低沉浑厚的嗓音,邪佞魅惑,隐隐透着一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 金戈又是一紧,凤羽翻身将金戈抱进怀里,埋进她的发间,道:“本王就那么可怕么?” 金戈挺直腰,连呼吸都小心谨慎,生怕她一有动作又会点燃他的邪火。 听不到她的回答,凤羽拉开两人的距离,手指勾起她的下颚,指腹在她脸上摩挲。 她并不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却是最能勾起他渴望和欲`火的女孩。 想他经历的女人无数,环肥燕瘦,个个千姿百态娇艳欲滴,而他只是为了满足身体的需要而已。 他在女人面前何曾如此失态过,又何曾如此刻薄自己,辛苦的克制。要知道,那是要出人命的。 思及此,凤羽心中又是一阵笑,想他什么时候同一群男人抢女人了,那可是他一直鄙夷的事。 也是,现如今看来,他要不是出手又快又狠,怕早没他的份了。 呵呵,这一趟还真是收获颇丰啊。他终于知道该如何得到她了,接下来就该探探他了。 金戈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板着冷脸盯着她一直不语的男人,抓住衣襟的指骨都泛白了而不自知。 凤羽强拉下她的手,替她拢了拢衣襟,端端的看了看,道:“破了,换一套吧。” 金哥哥领着管家端着煲汤过来,推开门,恰好听到凤羽那句话。再看凤羽将衣裳凌乱的金戈强拥在怀里,不由得蹙了眉,面露不悦。 凤羽只微微侧头瞄了一眼,又对金戈道:“换好了来喝汤,乖。”语毕,强行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金戈羞愧无比,藏在袖中的双手因愤怒而颤抖。 管家徐伯将汤放下,赶紧道:“这位小姐,我家小姐以前的衣物还在,若你不嫌弃……”。 “嗯,去吧。她是本王的罪奴,本王同意便可。” 挑眉看着金执,凤二大爷表示,这一切他做得理所当然。 目送管家护着妹妹出房,金哥哥撩袍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凤羽也不客气,当即坐下,斟了一碗汤搁一边。 两人各怀心思,互相审视着对方,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至到金戈换好衣服进来,凤羽才收回眼神,将那碗汤推到她面前。金戈拒绝这份有目的示好,偏头不理。 金哥哥当即另倒了一碗给金戈,金戈毫不犹豫的喝下,并给哥哥一个笑意。 凤羽勾起唇角,也不阻拦两兄妹的互动,五指在桌面上轻叩。 晚饭在暮色落尽时开始。凤羽无视金家人的眼光,强拉着金戈落坐。 说实话,金戈真希望她是凤羽口中的“罪奴”,这样她就不会处处下不了台。 凤羽则一改之前的冷傲和霸道,与金戈面对面坐下。 这样一来,金戈的左右便留下空位,金老爹和金哥哥心照不宣的坐到她身边。 桌上全是金戈爱吃的菜,精致无比。厨房的人为庆贺小姐回来,还特地摆了几朵雕花,把金戈看得泪眼朦胧。 刚一开席,金老爹和金哥哥便将竹筷伸向同一道菜,随后另一双竹筷也伸到。 桌子不大,伸臂便可勾到对面,凤羽毫无半分停滞的将菜送到金戈碗里。 金家父子互望一眼,齐齐坐下。 之后,但凡金老爹或是金哥哥想要给金戈夹菜,另一双竹筷总能及时赶到,将菜成功送到金戈碗里。 晚饭其实就只有金戈一人在吃,三人在明争暗夺,并附带看着她吃。 金戈这顿饭吃得有些纠结,如同嚼蜡。望着满满一碗菜,金戈放下竹筷道:“我,吃不下。” 顿时,三个男人竟然不是一般的默契,各自抓起碗筷齐齐开吃。 望着埋头猛吃的三颗脑袋,金戈暗叹一口气。缓缓执起竹筷,将好菜送到金老爹和金哥哥碗里。 父子俩愣愣的看着碗里的菜,之后笑逐颜开。 有人看着却怒火冲天,自然要耍脾气,特别是像凤羽这种厚颜无耻的人。 只见他冷着脸,并将碗伸到桌子上空,眸光仿佛寒冬腊月的冰凌直刺金戈:“我的呢?!” 气氛瞬间变样,空气里仿佛噼哩叭啦炸着火花。 金家父女同时抬头,皆盯着那只碗不语。 凤羽眸色越发森暗,面色铁青,眼看就要发作,三双竹筷同一时间分别夹了三道不同的菜送到他碗里…… 几人皆是一愣。 望着自己碗里不同的三种菜,凤羽的唇角渐渐冻结成了冰。 金戈哀叹,无辜的看着凤羽,流露出几分乞求。 这是她第一次向凤羽示弱,她不想金老爹和金哥哥受到任何牵连。 他们是她的家人,是骨肉血亲,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相见却不能相慰,是何等的伤痛。 凤羽可不管这些,她是他的。她的吃穿该由他来张落,她的一切都应该是他来张落,什么时候轮到别的男人了,就算是亲爹亲哥也不行。 至少,那也是男人。 如此一推理,凤羽愤怒的发现,自从带着她回来,她身边出现的都是男人。 当然,凤二大爷早就忘记了他身边那些女人们。 搁下碗,凤羽冷冷道:“你,过来。” 从此刻起,你被本王剥夺了与家人坐在一起的资格。 金戈未动,金家父子也没动。 凤羽却动了,是的,动怒了:“女人,你当真不计后果?!” 金戈面露忿忿之色,违心的起身,却被金哥哥一把压住。 只见金哥哥淡然的放下碗筷,拎了帕子擦净了手,缓缓开口。 “如若有招待不周之处,二王子但说无妨,何必拿一个弱女子出气。之前二王子不是说要与我小饮几杯么,不知道二王子可方便。” 凤羽怒极而笑,他可没打算凭金执几句话就放过金戈。 金哥哥暼了一眼凤羽,曼声道:“适可而止,才是相处之道。” 棋逢对手,真是乐哉。 凤羽刚才还犹如寒霜的脸此刻竟荡起几抹笑,问得似乎有些牛头对马嘴:“你打算给我多少好处?” 此问却并没让金哥哥惊讶,却听他继续曼声道:“不是我给,而是二王子想从我这里得到多少好处。” “如此,金公子是想与本王单独小饮,还是全家人一起?!” “全家人一起”这几个字凤羽故意加重的语气,听得金哥哥露出难得的笑意,不紧不慢的说:“主随客便,两人有两人的好处,全家人一起更是其乐融融。” 凤羽眸瞳深邃,玩味的审视着金执。曾经对他的怀疑在今天初次交锋中得到了肯定。 吴国之行,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金哥哥坦然的坐在那里,由着凤羽揣摩,时不时还回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一副看吧看吧,本公子是个大方的主儿的模样。 凤羽再次牵起了唇角,冲金戈勾了勾手指:“来,本王有话对你说。” 金戈一直低头琢磨刚才的对话,直到有人碰了她的手臂才有所惊觉。 抬头见金哥哥正冲她点头,短暂的发懵后恍然大悟,起身来到凤羽身边。 凤羽拉过金戈坐在自己腿上,钳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动弹,冲金哥哥抱歉道:“不好意思,本王的罪奴有时候有点犯傻。” 金哥哥了然一笑,一副“我理解我理解”的意思。 金戈……特么的,她是谁家的孩子?! 第八十六章 一山一虎 见她又在发呆,凤羽拍了拍她的脸蛋,好叫她注意力集中。 “乖,刚才吃饭时本王对你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不过看在你们是父母兄妹的份上本王暂时不追究了。 你看你,连日奔劳都瘦成这个样子了,今晚早些回去歇息吧,本王还有事,待会儿回来陪你。” 陪、陪个头啊,呆会儿都睡熟了,难道你要陪@睡。泥玛,这不是存心让她不敢睡觉么。 凤羽一眼看穿某人的想法,当即露出邪恶一笑,放她回房。 月华东上,满园银辉,想必明日定然是一个好天气。 凤羽和金执坐于园中石桌前对饮,若不听两人的对话,定当以为是久不曾相见的执友在把酒言欢。 只是…… “你对妹妹的关怀似乎太过了,以后注意点,你们只是兄妹,别让我误会。” 凤羽一席话瞬间将这和谐的夜色打碎一地,月亮内流满面。 金执冲凤羽举杯,十分淡定:“是我听错了吗?二王子似乎在害怕呢。” “只有你让本王有所顾忌啊”,此时无他人,凤羽一语双关,直截了当且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 “不过,她注定是我的。伏洛,顾家那小子,还有那个弹三弦的家伙根本不值一提。” 饮尽杯中的酒,金执有几分骄傲。 “二王子到是有自知之名,知道我与她有着你永远都没有,也永远得不到的感情。” 凤羽并不申辩,半晌又道:“听说玉面丑医还在宫中,你这个当哥哥的可否替妹妹去请几副良药?!” 语毕,眼神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对面这个男人。这是他再次需要确定的事,对方太过隐密,用假设是不行的,必须确定。 闻听此言,金执显出少有的杀意,冷冷的注视着凤羽,道:“你一掌废了她的功力,还指望着能将她治好么?!” 凤羽不怒反笑,他的面色没有破绽,但他的回答却能说明问题。至少,他终于又确定了他的猜测。 “金家是武学世家,世代为官,所传功夫皆是正派。当年金老将军守军在外,她可以说是你一手带大的,她的所学皆出自你的真传。 金公子,想你玉面丑医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自当比我清楚她体内的阴柔功力来自哪里,废了她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从凤羽嘴里听到自己的另一个身份,金执并不惊讶,只道:“我已经给了第一个好处。四不过三,今晚我只给你三个好处。不过,戈儿自保能力没有了,你也别枉想推脱干系。” 凤羽非常满意自己的收获,爽快的饮干一杯酒,说:“本王从没想推脱过,本王可是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 “是么?!”金执反问,几分鄙夷几分讥诮。 “金家活泼乱跳的一个女孩被你劫走,你送回来的却是一个沉默寡言、伤了内体、经不住病痛、甚至还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说到最后,一向沉着冷静的金执几乎爆跳如雷,差点没有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此种情况似乎与他所了解的他有些出入,凤羽眼中流露出的迷茫转瞬即逝,随即舒展眉头扯动唇角,半真半假半正半邪道:“金公子,这个女孩所受的伤,本王用一生来还……” “这是第二个好处,就算我给了,你也受不起,你可是吴国公主未来的夫婿,更别提我不会答应。 还是那句话,我金家的女儿只能娶。夫婿是哪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疼她、护她、爱她、尊她、敬她,视她为今生的唯一,且不会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语毕,金执自行倒了一杯酒轻抿,克制住那抹怒火,抬起眼帘曼声道:“你还有一个好处讨了,二王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想好了再说。” 凌空举杯做了一个碰杯的动作,凤羽收回手将杯里的酒一干而尽。 “这第三个好处先留着吧,待时机到了自然会向你要。不过,还烦请玉面丑医给那个弹三弦的家伙回个话,让他离本王的人远点。就算是相遇,也不要站在那么明显的地方。” 金执挑眉,饮酒一杯,声音很淡,语气却不善。 “请问二王子,你这是在要好处,还是在威胁?!奉劝你一句,你玩手段我没意见,但在戈儿这里,你最好收敛。” 凤羽非常满意金执的咄咄逼人,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直截了当让他知道哪些该碰,哪些是禁忌。 “金公子,我与贵国的关系想必你再清楚不过了。咱们都是知己知彼棋鼓相当之人,可惜,目前为止我稍逊一筹。” 语毕,凤羽直直的盯着金执,眸色流动着异样。 今夜他所有的话都是一种试探,一种在根据暗探反馈的情报汇总和推测、并确定到一定程度后的试探,其实就是同当事人做最后的一个确认。 他知道,他私下的动作和底细早被金执查了个一清二楚,金执完全可以不给他任何确认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这个妹妹,就算他凤羽态度明确的站到了吴国友邦的立场,也要费点周折才能弄清楚他的身份。 金执,你到底有几个身份?你们的皇上虚晃一枪将你从洛域带回仅仅是为了将你摆上台面?那为何又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的到来真如所自己所了解的那样,会引起吴都变天?你的妹妹金戈在这盘棋里,又是怎样的一颗棋子? 金执久久不语,他对他是欣赏的,他对他今夜的示好更是满意。 所以,他在耐心的等,等凤羽自己去牵丝引线,找出蛛丝马迹。 待他觉得给凤羽的时间差不多了,才缓缓道:“如果你这是在讨要第三个好处——” 顿住话头,金执目光落到凤羽的脸上。 凤羽唇角微扬,又是几分玩味。如此,第三个好处便先留下吧,他现在只需静待结果就可。 “金公子多虑,本王就随便说说。眼下夜深了,想必金公子还有要事,本王就不打扰了。” 再次虚空碰杯,也不管金执应不应,凤羽仰首喝下最后一杯酒撩袍就要走,却被刚举杯虚碰并已收回手的金执给拦下。 “戈儿气色不好,需要静养。” 言下之意,你若真对她好,就不要对金戈动手动脚。 凤羽神色未变,只看了一眼皎好的月辉,道:“明日天气晴好,本王带她逛街去。” 金执并没有答话,也没有收回手,抬起酒杯浅抿,眸光淡淡的落在某处:“戈儿需要静养!” 逛街?!笑话,戈儿没有听闻传言,你二王子眼线遍布,难道还不知晓,你当真是要将她逼上绝路么。 凤羽觉得自己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今夜的示弱已经够了。 他做事何曾看过别人的脸色,如若他不是金执,他定当没有好脸色。 “有些事早知道早好,你能瞒得了她几时?他又能撑得住几时?长痛不如短痛,到时候伤得最深的还是她。” 金执不得不承认,凤羽说得对。 可是他太了解他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戈儿。 戈儿迟早会知道原由,到时候若她悔不当初该怎么办?要是事情不受控制,戈儿又将如何自拔? 金执收回手,面色沉静得吓人。 凤羽从金执眼里看不出心思,蹙眉坐下,冷声道:“你应该当清楚,将她放在我身边才是最佳的选择。她好不容易跳出是非漩涡,难道你还想把她拉回去。” 猛然抬首,金执森然的注视着凤羽,一字一顿的道:“二王子,别告诉我你没有将她做为一颗棋子,别告诉我你带她回来只是为了送她回家,别告诉我你对她有情有意。” “没错”,不知为何,金执的话令凤羽恼怒:“本王是把她当着棋子,本王也不可能好心放她一条生路,本王对她……”。 对她怎样?!眼前突然就浮现出她的笑容,她的抓狂,她的隐忍。 他对她何时有了如此深的印象,忘也忘不掉?! 见凤羽突然停下,金执眼中杀气渐溢:“两权相害取其轻,二王子,我只是暂时将她放在你身边。” 暂时?!说了大半夜,你竟然还说是暂时?! “金执,别忘了她是本王的罪奴。” “不管她叫什么,又是谁,人在哪里。她都是我金府的千金小姐,我金执的亲妹妹。二王子,你也别忘了。” 许是酒劲,两人逐渐拔高声音,有点弓弦驽张,绝色的脸上尽是怒色,眸中杀气腾腾互不相让。 周遭一片静瑟,静到令人心惊胆颤,前来送点心和大氅的下人滞步不敢上前。 最终两人同时撤回气势,各种倒了一杯酒狠狠喝下。 下人见两位主儿面色稍暖,赶紧将东西送上来。接过大氅的凤羽觉得自己太过急躁,有必要挽回一下形象。毕竟那是人家的妹妹,骨肉血亲呐,着急才是对的。 那他,又是为何发火。 而一向不露声色的金执又觉得自己有必要重申一下条件,免得面前这位冷傲清高的主儿到时候发狂。 两人各怀心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相继陷入沉默,一个劲的喝闷酒。 喝到最后一滴都倒不出来的时候,凤羽才铁青着脸,道:“金公子,请问还有酒么?” 金执沉吟了一会儿道:“有。但今晚就免了,明日难得好天气,你不是要带着戈儿去逛街么,早去早回,说不定以后就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 凤羽执壶的手先是一顿,脸色依然不善,可声音却缓了许多。 “客随主便,金公子尽管放心,本王会‘暂时’照顾好你的妹妹。想必金公子最近很繁忙,若有事支会一声,本王尽力而为。” 金执了然的点头,两人算是达成了默契。事到如今,凡事强求不来,顺其自然也许才是最好的。 第八十七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月上中天,银辉透过窗棂撒下一片朦胧。一直不敢入睡的金戈坐在窗下,双手托腮望着屋外的重重树影,思绪有些乱飘。 从关谷启程回京到现在,她一直保持着透明度。 为防节外生枝,还配合的使用了凤羽盖棺定论的身份——罪奴。这个身份的好处多过坏处,她也就不去计较凤羽玩花招了。 要说来,她还想要感激一下那个冷傲的大爷。不管他住进金府的目的为何,起码让她回到金府,相对而言她能避开好多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看来,貌似麻烦不少只多呀。 金哥哥和凤羽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吧,准确的说两人不仅仅认识那么简单。 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把两人联系在一起呢,金哥哥是一个不起眼的教书先生,凤羽则是一国之王子,两人的人生路线都不同,怎么会有交集。 除非……金哥哥隐瞒了真实的身份。 想到此,金戈不由一怔。 当年金哥哥可是风云人物,文武全才,得先皇重用。 皇上登基时京都大乱,那时她还小,只知道新皇登基不久后金哥哥便辞官回家了。 一个风靡一时的人物竟然悄声无息的离去,甚至没有任何的传言。 而且这样一个人物在政变前后并没有任何不忠不义的举动,这一切,难道不值得深思么。 她怎么就从来没去想过呢,也许,她真的该挖掘一下当年金老爹和金哥哥辞官的真正原因。 凤羽是个精明的人,同金哥哥什么时候有了交集她不知道,不过从两人说话的口气来看,她这个当妹妹的反而不比凤羽了解金哥哥。 就因为凤羽比她知道的多,所以想到的就多。以她为棋子顺理成章的住进金府是凤羽早就计划好了的。 凤羽的目的直指金府,要么是打探金府的虚实,要么就是为了打探金哥哥背后的一切。 那她这个妹妹跟着金哥哥多年一点异样都没发现,是不是表示很失败?!或者说她太过于依赖金哥哥而忽略了一些小细节?! 金戈烦恼的抓了抓脑袋,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信息量好大呀,她要不要把事情想得这么糟啊。 要不就是金哥哥是某某门某某派的神秘门主、教主,身后有一个庞大的信息网,专门收集各国朝廷、各大门派的秘密来卖钱,电视上这种不是很多么。 再不就是皇上除去他的官位,目的是要他建一个秘密的组织,收集各种情报和搞暗杀。 表面上金哥哥是一个无用的教书先生,私下却是给皇上卖命,为国家效力的无名英雄一枚。 嗯,这种情况也不无可能。 呃,金戈抱住脑袋哀嚎不已。 她怎么就有了这些想法,原以为在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那个厉害无比的天子已经将事情搞定得差不多了。 哪知回来才发现一个个熟悉的人都变得怪怪的,事情似乎也变得越发的复杂了。 现在连金哥哥都让她看不透猜不着,接下来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变化在等着她。 月亮啊,你能不能代表我消灭一下敌人啊。 抬首间,明月已偏西,金戈对着那盘白玉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各路神仙能帮忙搭救一下她,哪怕在梦里给个暗示也好。 奈何我心向明月,明月却偏开脑袋照沟渠去了。真正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金戈耷拉着脑袋靠在窗边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有的没的,一脑子浆糊,什么时候睡过去了都不知道。 再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 金戈发现自己躺在榻上,暖阳柔柔的落进房内,正好照在她的脸庞上。支起身,金戈想了好久也想不出她是什么时候上榻睡觉的。 掀被下榻,见房内坐着一人,正是凤羽。 凤大爷剑眉紧蹙,嘴唇微抿,冷冷的眸光中露出几丝怒意。 呃,今儿天气晴好,可凤羽的面色貌似不善啊。 “睡醒了?!” 啊,语气也不善。 金戈乖顺的点头,一大早不想惹得大家不痛快。这是金府,凤羽那厮要真发起狂来,不好收场。 “日上三竿了,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难道你想蓬头垢面的上街丢尽本王的脸面?!” “上街……”,干什么?她想龟缩在家里,偷闲同金老爹话话家常。 凤羽双目一沉,金戈立即闭嘴,急急忙忙洗漱。 凤羽早已等得不耐,等到金戈挽发时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玉钗,替她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被拖走之前,金戈只来得及瞄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别说,凤羽胡乱挽的头发还挺好看。 春后暖阳洗去了一冬的阴晦,窝得快发霉的人们都要出来晒一晒。 今天上街的人尤其多,个个面露笑容,街上也显得特别的拥挤。 多年不曾逛京城,金戈被强拖着挤在人群中,对这一切都显出陌生和好奇。 凤羽身边的黑笑却走得畏畏缩缩,胆颤心惊。 白选更是哭丧着脸,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据说凤羽逛街主要目的是给都玛做几身新衣裳买几件好手饰,还让黑笑白选参考参考。 几人先逛大街,渴了便到茶楼坐一会儿还听了一小段说书,之后提着采购来的大包小包物什进酒楼填肚子。 午时过后才折腾到玉翎坊,几人已经开始冒汗。 凤羽让白选选布料、报尺码,他则硬拖着金戈坐在耳房喝茶休息。 金戈低眉顺目的坐在那里,想心事想到出神。 她逛了大半日听到不少传言,说伏将军府里的那个花花公子伏洛又被指亲了,据说这次指亲的是顾府家的十女儿顾嫣,而且婚期就定在下月。 经过上次的退婚事件后,伏、顾两家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娱乐。 这次爆出这么大的新闻,又让京城百姓议论纷纷,各种猜测翻陈出新,其中还不泛传奇。 初听这话金戈还以为人多声杂自己听错了,谁知半日逛下来,满大街都是这样的传闻。 想到之前掌钰的话,伏洛的异样,金戈的心突然生痛,隐隐有撕裂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金戈抚了抚额际。她要抛开这一切,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她只要相信他、记得他说过的话就好,其它的只会自扰。 故作轻松的抬头,却对上凤羽那双深邃的目光。金戈不由自主的蹙起眉头,心下划过一道异样。 凤羽这厮明显不关心逛街的主要目的,那大堆的物什,还有做衣服这事都是由白选一手包办,他连半个字都没有提一下。 拖着这么一群人逛街,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金戈觉得凤羽嘴角噎着的那分讥诮非常的刺眼,以为他又要用什么话来刺激她,却不料,他看了看白选,对黑笑冷声道:“本王等烦了,出去走走。” 语毕,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金戈,头也不回的出了玉翎坊。 目送凤羽离去,走神的金戈被凑到身边的黑笑吓了一跳。不解的望着这个可怜的孩子,金戈眼里露出几分同情。 汉子黑笑搓着双手,欲言又止。 金戈看着他那憋闷的样儿都替他难受,想想同他们打好关系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便问:“你,有什么事吗?” 黑笑是一个内向精明的暗探,这段时日发现眼前这个女子在他家二王子面前挺特殊的。 今儿二王子给他出的一个难题,思来想去,请她出面定要稳妥些。 “金小姐,属下要选几样手饰,金小姐可否代属下看看。” 就这呀,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不就点评一下么,金戈当即爽快的答应。 “没问题呀。” 哪知黑笑仍然一脸纠结的仵在面前,浓眉不展。 “怎么了?不相信我吗?” 金戈看不明白,她都答应了还担心她儿戏不成。她又不是凤羽那厮,变脸跟变天似的。 黑笑将头摇得像拨浪鼓,闷了半晌,好似下定多大决心,抬起头盯着金戈道:“不是。只是,我会跟白选说这些手饰是二王子给你买的。” 金戈…… “你,是不是……”。黑笑,你是不是又被威逼了?! 闻听金小姐几分理解的询问,汉子黑笑悲痛欲绝毫不否认的点头。二王子让他给都玛买手饰,并当着白选的面送给都玛。 现下他可不想惹怒早已濒临崩溃边缘的白选,躲得过初一先躲过,至于十五怎么躲,等到了十四再说。 此时此刻此情此境,金戈对凤羽的鄙视又加深了一个档次;对黑笑、白选的同情提升到另一种高度。 为了同凤羽手下这两个暗探保持良好的关系,金戈准备用十二分的热情来体现她与他们的同病相怜。 却在此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玉翎坊响起。金戈的心瞬间冷了下去,正想如何避免相遇,却听到外面一声惊呼。 “白选?!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凤羽哥哥也在这里吗?凤羽哥哥,凤羽哥哥!” 听到掌钰由惊讶到惊喜,再由惊喜到激动的声音,金戈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闻耳房珠帘一阵乱响。 抬眼间,便见掌钰掀帘而入,美丽的脸庞洋溢着喜悦,可疑的红晕毫不掩饰的浮在脸上。 金戈抬头淡然的迎着掌钰的目光,见她晶亮的眼神瞬间转暗,刚才还荡漾着幸福的脸刹那惨白,金戈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是你?!” 面对咄咄逼人的质问,金戈又叹了一口气,她真的觉得自己会老得快啊。 第八十八章 戏里戏外 “掌钰姐姐,怎么了?” 说话间,耳房的珠帘再次被掀起,又有一道俏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里。 这下金戈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全凑一块儿,真不会有什么好事。 来人看到金戈时也明显一怔,继尔有些娇柔的低下头,缓缓移至掌钰身边。 金戈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谁叫她是罪奴呢,罪奴是不配给高贵的公主和官家小姐着礼的。 随后跟进来的白选以及一直在金戈身边的黑笑只认得掌钰公主,两人皆向她行礼。 掌钰眼中含刀,抬手指着金戈责问白选:“她怎么在这里?” 白选左腋下夹着两匹布,右手还抱着一堆估计是掌柜拿给他选样式的衣裳。 本来一直沉着脸的他,此刻看了看平静的金戈,又看了看怒气冲冲的掌钰,眸中流露出迷茫和无知。 黑笑到是挺正常,不慌不忙的回答:“她是二王子的罪奴,为防她逃跑,属下一直得跟着。二王子今日上街来挑衣服和手饰……” 此话说得很有水平,信息量那是相当的大,不知是黑笑故意误导还是有意为之。 总之,掌钰听前一句,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听到下一句时,美目顿时大放光彩。 那些鲜艳亮丽的衣服她早就看到了,而且在看到白选东挑西选的时候就有了想法。 现下听黑笑这么一说,她又笃定了好几分,说话也柔了几分,甚至还有娇羞之色:“那,你们二王子在哪里?” 黑笑恭敬行礼,回答得天衣无缝。 “回公主,属下不知,二王子出去时只道要独自看一看,不让属下跟随。” 金戈没有忽略掉黑笑低头时掩盖在眼里的不耐,可掌钰却没有看到。 掌钰高高在上的神情显示出她不但理解错误,还为有这样的未来夫婿而骄傲自豪。 移步至刚才凤羽坐过的地方,趾高气扬的掌钰坐下时,端端一副高贵又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 她要等,等她那位高富帅的夫婿归来。并且她还用女主人的口气,虚指了一下旁边那个座,对一直垂首站着的俏丽人儿道:“嫣儿妹妹,你也坐呀。” 顾嫣俏红了小脸,双手交握于身前,莲步轻移柔柔落坐,并且只坐了椅子的一半。 掌钰嘲弄的眼神划过金戈,对顾嫣赞到:“妹妹真是端雅莹静,知书达礼。你看你,走路落坐都显得如此娇俏,要是真嫁了夫婿,那还不让相公给心疼死呀。” 咳咳,那谁,未婚女子说这话,还有两个汉子在场。姑凉,乃消停一下好么。 你这样豪放,让两个壮年的汉子情何以堪啊。 看人家顾嫣,极快的望了一眼那两个汉子,又急又恼的她都差点找地缝钻了,好不容易吐出几字:“姐姐,莫要取笑妹妹了。” “姐姐可没取笑妹妹,妹妹下个月就要成为伏老将军的小儿媳了,还这样害羞,看以后怎么侍候夫君。” 顾嫣的脸“刷”一下成了酱紫色,尴尬的偷望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金戈,头垂得更低。 白选实在不忍直视,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 黑笑木讷的立在一旁,眼睛一直观到了自在,结果还是被金戈捕捉到他眉角的抽搐。 今儿遇到瘟神,金戈知道挑衅是必不可少的情节,何况还有一个主角人物在这里摆着,掌钰怎么可能放过大好机会。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男人么。为了男人,女人要为难女人,何苦来哉?!她金大小姐是个靠谱的人,不凑这份热闹。 掌钰见某人平静得近乎淡陌,心下有些忿忿。 转念一想,笑容又爬上了美丽的脸庞:“对了,嫣儿妹妹,咱们把正事都给忘了,还不赶紧把掌柜的叫来。” 顾嫣羞赧的坐在那里,精巧的五官流露出几丝为难。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掌钰知道顾嫣在踯躅,暗恨此人太过软弱。好男人就是要抢,何况还是那个到处勾搭男人的女人相中的。 “嫣儿妹妹,下月初便要出嫁了,你今儿不是特地来挑选嫁妆的吗?皇兄也说了,时日不多,得赶紧着。” 见顾嫣抬起一张小脸,模样可怜的望着她,掌钰差点憋不住火气,只得转头冲外堂叫道:“掌柜的,给本公主把最好的布料拿进来。” 不一会儿,战战兢兢的掌柜抱着一大堆花色布匹扑进来:“公、公主,您老看、看着可有中、中意的?” 没人配合,一直自话自演的掌钰在金戈眼里是可悲可叹的。想激怒她,不容易啊。 伏洛谈婚论嫁已不止一次,当初与顾七小姐订亲时她可在场,顾家的矛盾她多少还是知晓几分的。 顾嫣这次的亲事,背后有多少交易多少利用,局外之人恐怕知之甚少吧。 望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金戈突然升起几分怜悯之心。 为了心爱的人不惜上吊,不惜毁了清誉,她当真是为爱无怨无悔啊。 虽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想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好像又不止是两个人的事。 就像她与伏洛一样,两情相悦,走到现在,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是还在相互折磨着吗。 看着顾嫣在掌钰半推半就下挑选布料,金戈终于不忍直视,将头扭向了一边。 这样的举动恰好被掌钰观察到,掌钰心下大喜,眸中露出大悟之色:原来,要这样才能刺激她呀…… “好妹妹,你可要选仔细了,到时候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嫁。” 顾嫣本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挑选的时候更是心不在嫣。有下无下的拣着这匹,摸摸那块布料,小脸儿几分茫然。 掌钰对她的热情度很是不满,恨铁不成钢的她向顾嫣使出了绝杀。 “嫣妹妹,你是不是担心夫婿不喜欢呀。要不,咱们每样花色都剪一尺回去,你让伏公子陪你一起慢慢挑。” 金戈秀眉微颤,她好想告诉她们,那个二货不选花色,只选人。 什么样的布料穿到他喜欢的人身上,他便喜欢……嗯,也许,那二货更喜欢不穿衣服的。 呃,金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有人向她挑衅哒,她怎么会在这个关头冒出如此猥`琐的想法,而且心里貌似还酸酸的。 金戈眉头轻颤、喝水憋呛的表情落到掌钰眼里可就变味了,那是活脱脱的被男人抛弃后的憋屈哀怨样儿啊。 苍天助我,这死女人一副清高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呀。 掌钰喜难自禁,不顾顾嫣的反对,顺手抓起剪子塞进她怀里,颐指气使的指挥她剪布料。 顾嫣握着锋利的长剪丢也不是,剪也不是,近乎哀求的望着气势凌人的公主。 “我、我、我看还是算了吧,姐姐。” “诶,怎么算了呢”。 掌钰心里气得抓狂,脸上却露出万般的温柔,握住顾嫣执长剪的双手,强逼着她剪布匹。 “你剪回去给伏公子看看,让他明白,你以后就是他的人听他的话了,他会更疼爱你的。” 顾嫣握剪子的手直往后缩,眼神不住的瞄向金戈:“姐姐,我、我不能。” 耳房不大,几人本就相距不远。掌柜将一大堆布匹放到耳房仅有的一张桌上,显得整个房间越发的拥挤。 掌钰和顾嫣一推一缩,明晃晃的剪子便在金戈面前来来去去,显得尤为刺眼。 凤羽一向喜欢把金戈挤到角落,之前落坐时,金戈便被凤羽堵在角落出不得。偏偏掌钰一来就占了凤羽的坐。 这下可好,金戈看着那把闪着不怀好意的凶@器,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经典桥段——误伤。 金大小姐心下难安,偏偏出不得也进不了。 那厢黑笑也不便出言,更不好出手相助,两人只得干瞪眼看着掌钰同顾嫣拉拉扯扯,没完没了。 两位金枝玉叶旗鼓相当,虽然公主的话旁人不敢有违,怎么着也得含冤受了。 奈何顾嫣脸皮较薄,心中对掌钰的做法反抗得尤为厉害。于是两人就这样拉过去拖过来,互不相让。 顾嫣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公主当着外人的面把话说得这么露骨让她觉得很尴尬,更多的时候却是难堪,她又不是看不出公主把她当剑在使。 顾嫣越想越觉得委屈,不知不觉便使出了吃奶的劲,这样一来更激怒了掌钰。 掌钰难得有机会撞见独身一人的金戈,早对顾嫣的软弱气不过。何况,她还当着外人的面公然反抗她的话。 两人各怀心思,劲便各处使,大家都是不愿输了这口气。 顾嫣和掌钰的动作弧度逐渐变大,金戈心下焦急,赶紧给黑笑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凤羽那厮给找回来,不然掌钰就不会消停。 黑笑有些犹豫,他只是奉命看住金戈,二王子又没有让他看管其她女人。白选是前车之鉴,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见黑笑不理,金戈忍不住面露恼意,心中一阵暗骂:个傻冒,耳房就这四人,要是这两位官家小姐出了事,他们吃不了就兜着走吧。 许是被金戈那抹严肃给震醒了,或者精明的黑笑也想到了这个道理。 金戈见黑笑冲自己虚抱一拳转身出了耳房,这才拍了拍胸,算是放下半颗心。 转头见两人还在拉扯,她挪了挪身子,尽量离拖扯的两人远点。 还不待金戈松口气,只听得“哗啦”一声,接着一声低浅的痛呼,吓得她差点弹跳而起。 第八十九章 二货的二次方 定睛一看,两人竟然将一桌的布匹全部撞到了地上。 顾嫣敌不过高她一头的掌钰,被逼得倒在桌子上,腰部重重磕在桌沿,小巧的五官痛得皱成了一堆儿。 金戈低咒,黑笑那木头走的时候,怎么就不把白选给叫进来。 “掌、掌钰姐姐?!” 顾嫣被愤怒的掌钰吓到,脸上露出几丝难以置信。,嘴里喊着掌钰,求助的眼神却向金戈投来。 金戈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那道无辜又泫然欲泣的目光,这让她想起了落水时的顾嫔,还有那悲恸欲绝的神情。她们,是那么像。 顾嫣见金戈木木的看着自己,流下了了然的泪水。 她抢了她的夫君,她不敢奢望她会出手相救。转过头,顾嫣寄希于掌钰不要再逼她。 皇宫尔虞我诈,掌钰耳闻目染,为了一己之私,无论何时何地,做什么事,面对什么人,掌钰都不会有恻隐之心的。 此刻的她一心想要打击报复,机会难得,对柔弱的顾嫣更是步步相逼。 金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掌钰,如果她还不收手,那锋利的长剪就会刺伤顾嫣。 眼看着顾嫣力量越来越弱,金戈急得直跳脚。该死的黑笑,你到底找到人没有?白选你个二货,耳聋了?这么大动静都没听到,你不是天下第一的暗探么?还有那个凤二大爷,丫又上哪儿鬼混了。 对了,两位大小姐的仆人呢,全死绝了么? “掌钰姐、姐姐,你、你弄痛嫣儿、嫣儿了。” 顾嫣清泪长流,细小柔弱的声音仿佛一只饿狼利爪下挣扎求生的兔子发出,根本唤不起掌钰的良知,或者说是神智。 掌钰疯魔了。 一旁的金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下一刻,金戈豁然起身,一把抓住掌钰的手臂往后拉。可惜,却没有看到背对她的掌钰眼中流露出的那抹阴毒。 金戈只知道她的力度不算太小,掌钰被迫侧身,一脚踩到地上圆筒状的布匹,整个身子向后仰倒。 与此同时,金戈探手拽了一把不及反应的顾嫣。 顾嫣一惊赶紧起身,却牵扯到腰上的伤,痛得她直直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此刻的掌钰稍稍稳住身形,见顾嫣已经起身,眼底的狠辣一闪而过。暼见脚下的圆筒,毫不犹豫的踏了上去…… 蓦然看到稳住身形的掌钰突然向顾嫣扑去,金戈心里“咯噔”一下,想也没想便错身上前,本能的想要抢过掌钰手里的长剪,并替顾嫣挡住那一扑。 金戈还是慢了一步,却是慢在第二步。 当她轻而易举的夺过掌钰手里的长剪,欲转身挡在顾嫣身前那一瞬,她被掌钰暗中推了一把。于是,金戈扑到了顾嫣身上。 金戈拥着顾嫣,明显感觉到她全身一震,继尔用那双无辜的、盈满泪水的眼眸盯着她,由最初的怔忡到最后的责问。 “你、你杀人了?!你杀人了。来人啊,这个疯女人杀人了。” 掌钰差点喜极而泣,却硬生生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颤抖着指着相拥的两人大呼。 无巧怎能成书。掌钰呼声刚落,耳房珠帘被谁扯得“哗啦”掉了一地儿。 金戈呆呆侧过头,看清来人,心里顿时凉了个透彻,脑袋一片空白。 她真的是二啊,而且是二的二次方,甚至n次方。 前车之鉴,她到底是没有记到脑子里,到底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现下好了,她被开方开没了。 最先进来那人犹如天降,黑瞳深邃,目光落在金戈握着长剪的手上,顺着手又移到顾嫣身上。 那里,一片殷红,染艳了众人的眸色。 “你?!在干什么?!”伏洛目光露出几分讶异,脸上却有些薄怒,“戈儿,你,怎么……” 他没有将话再说下去,可他的神色却让金戈清楚的知道,他是真的恼她了。 金戈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她能解释什么,事实就是事实。 不管是掌钰推她也好,是她好心变坏事也好。总之,她伤了顾嫣。 呵呵,这样的情境怎么如此熟悉。 她真是个傻缺,栽了两次,每次都栽在顾家人手里。她自认不是主角的料。 见金戈一直不语,眸色茫然而悲哀。伏洛上前一步,一掌拍向她,语气淡陌得令人寒心。 “还不松手,你真当无法无天了。” 金戈只觉体内气息翻腾,整个人已经凭空而起飞落在墙角,一股铁腥味儿从咽喉溢出。 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轻柔的将顾嫣拥进怀里,道:“世人都道你恶毒,我还不信。现下亲眼所见,你的言行竟比世人所传更甚。” 听到这句话时,金戈已经呼吸困难,脸色青白。坐在冰凉的地上,低着头,不知作何想。 从起身到失手伤顾嫣、伏洛抱住滑落的顾嫣一掌将她拍飞、掌钰因惊怕而扑进凤羽怀里、白选和黑笑冲进耳房…… 前后不过眨眼之事,所闻所见像一卷黑色的放影带,一帧帧从金戈的脑海里晃过,清晰无比。 看着怀拥顾嫣连询问的眼神都不给她,甚至还将她打伤的伏洛,看着不停安抚“吓傻”的掌钰的凤羽。 金戈听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碎裂,剔肉刮骨般痛疼,撕心裂肺的感觉仿佛汹涌的潮水般将她淹没。 悲极而静,金戈露出一抹自嘲,这一切是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的吗?可笑她自己还保持着圣母的心。 不得不承认,你们四人才是天生绝配。 “嫣儿,你怎么样了,别怕,有我在。” 伏洛的温柔给了别人,金戈的心钝钝的痛。 顾嫣从伏洛怀里抬起小脸,泪水泫然欲滴,眸光凄凄,哽咽道:“伏洛哥哥,嫣、嫣儿好痛。” “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一会儿就不痛了。” 伏洛抱起顾嫣起身,毫不留恋的离去,一如当初的他转身时不愿再回头。却在离去之前背对着金戈又道:“我,我错看了你。” 低着头的金戈全身一颤,十指紧握,咬破了嘴唇。 掌钰将一切看进眼里,立即靠向凤羽,颤道:“凤羽哥哥,掌钰好害怕,她、她……”。 凤羽瞄了一眼角落那抹越发瘦弱的身影,眸光一沉,手上力道紧了好几分。 掌钰一声痛呼,抬头却见凤羽柔和怜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里一阵欢愉。 “凤羽哥哥……”。 “公主别担心,本王的罪奴敢出手伤人,本王定当不轻饶。你看,本来今天想给公主一个惊喜,谁知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怕是……”。 凤羽边说边瞄了一眼白选怀里抱着的那一堆衣裳,显得无比的懊恼。 掌钰将头埋里凤羽怀里,忍不住一阵激动。她就知道,她早知道,她的凤羽哥哥定然是为她做嫁衣。 “黑笑,把她给本王看好了,别让她寻死。” 凤羽怀搂香玉,面上露出几分冷笑,狠狠瞪了一眼白选飘然离去。 白选赶紧跟上,因二王子不再提给都玛买衣服的事让他喜难自禁,而忽略了二王子那道饱含“秋后算帐”的目光。 黑笑则更加的愁眉不展:他的责罚到底还有没有继续…… 耳房只剩下金戈、黑笑和一地的狼藉,以及地上那几滴开始凝固的血液。 金戈靠在墙边四肢冰凉,目光呆滞。 哀莫大于心死,她还在幻想什么,还在奢求什么。 她处处让人一步,处处留给别人一条路,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别人更加猖狂。 她的信任,她的依赖,她的执着一直是活在谎言中。她还傻傻的劝自己一定要相信,一定要等待。 黑笑将她扶起,并至她背后灌进了几分内力。 金戈木然起身,木然拭去嘴角的血迹,木然向外走去。 掌柜心痛的看着满屋的东西,拉住金戈要求赔偿…… 太阳西斜,却依然照得大地暖洋洋的。街上还是热闹喧嚣,小摊小贩的吆喝传了几条街,粮铺盐铺门庭若市。 坐满平头百姓的茶铺,时不时因说书带来的欢乐而显得人气极旺;达官显贵则在酒楼临窗而坐,显出一派富贵逸情。 不过这一切都与金戈无关,她刚刚所经历的只不过是人生的一角,早已湮灭在时光之中。前一秒下一刻,自己的天壤之别不过是别人的时间而已。 金戈一直走,走得有些踉踉跄跄,她穿过市集停驻在倘大的翠堤湖边。 自始自终跟在她身后的黑笑时不时扶她一下,并送上几分内力,到了湖边就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在她身边坐下。 金戈坐在堤边,空洞的目光没有焦聚的落在远山,脑海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不回家,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很痛、很悲,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起身沿着湖堤慢行,眼光依然没有神色,只是一味的、毫无目的、机械的抬起脚步移动。 黑笑跟着她在堤边走了好久,走到夕阳西下,只剩下最后一道霞光也没有停下来。 “饿了,咱们吃饱了再来。” 最后,汉子黑笑拦住还在行走的金戈,吐出这样的话。 金戈总算停下脚步,汉子黑笑立在她面前,有点担忧的看着她。 金戈蹙眉想了想,是呀,是有点饿了,问出的话却是:“你怕我想不开寻短剑?” 黑笑摇摇头,认真道:“你不会,你不是那样的人。” 二王子那样折磨身处蓟国的你,都没见你寻死觅活,何况今日在你自己的家门前。 金戈笑,摇了摇头:假话,真是假话,若不是怕她想不开,他怎么会靠那么近。 山水相接处的霞光红得异常,像火一样展示出最后的艳`靡。 金戈转身时,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披着一身扉艳离她不远处静静而立。 第九十章 影卫营 金戈有些意外和惊异,随即顿步。 仲音沐浴在红火的晚霞里,目光中的忧心是那么明显。见金戈注意到他,便毫不迟疑的向这边行来。 “仲音公子,近来可好。” 率先发话的金戈令仲音一愣,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金……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金戈轻轻一笑,想他肯定还在一根筋的替她隐瞒身份呢:“仲音公子,七嘴最近可好?青画是不是还缠着你不放啊。” 仲音上上下下将金戈看了个遍,眼中升起阵阵疑惑:她,是不是出事了。 不,她金戈没有出事,她依然是那个她。 望着仲音眸中的怀疑,金戈心情好了许多:“仲音公子,天快黑了,回去吧。” 语罢,金戈特地向仲音挥挥手,以示告别。 恰逢霞光骤敛,瞬间收去满世界的光华。一明一暗的刹那间,仲音有了几分恍惚。 黑笑只觉眼前人影一闪,耳际劲风突起,不由暗道“不好”。声起势起,金戈所立之地已然空无一人。 身后异动,黑笑迅速转身,堪堪一掌,只听得“嘭”的一声,黑笑禁不住那股强大的气劲而“蹭蹭蹭”后退数步。 稳住身形时,他,只能暼见金戈的衣角消失在湖堤尽头。 黑笑愤怒异常,拔腿欲追,胸腹间一阵翻江倒海,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体摇摇欲坠。 仲音适应了明暗的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扶住受伤的黑笑。转头寻找金戈,整个湖堤再不见她的身影。 黑笑一把揪住仲音的衣襟,说:“把她交出来。”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来,黑笑警觉的拖过仲音望向来人,只见几个皇宫内卫如临大敌般看着他。 “你是谁,还不快放了他。” 黑笑没答话,拉着仲音退了几步。 内卫又待喝斥,却听得仲音道:“别误会,他不是坏人,他是蓟国二王子的护卫。” 仲音见过黑笑,知道他是谁。黑笑当然认识仲音,他可是暗探呐。 负责保护仲音的内卫面面相觑,没搞懂这是演的那一出,可又不敢大意,只得放低了声音,道:“既然如此,都是自己人,请阁下放开仲音公子”。 黑笑冷冷的看着内卫,又盯着仲音的目光思忖良久,这才甩开仲音独自离去。 打伤他的人内力雄厚,普天之下这样的人不多,更别提皇宫内卫。 他要赶回去向二王子报信,并接受失职之罪。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金戈睡得很安心。 她知道是谁劫了她,对所有人都失去信任的她,却相信这个人不会伤害她。 他为她脱去沾有血迹的外衣,他为她拭去嘴角的血痕,他将她搂在怀里,给她最舒适的依靠。 金戈就这样靠在这个人的怀里,贪睡。 他是暗中保护仲音才出来的,本来这种小事派手下的人去便可,可坐在房中无所事实的他临时了改变主意。 其实他今儿有些心绪不宁,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所以,他不但在皇宫加派了人手,仲音那里他也不放心交给别人,怕有什么闪失就追悔莫急。 出了宫,他一路暗中尾随仲音,却在无意间发现了她。他的心顿时漾起层层漪涟,好想她。 思忆间,仲音进了一家琴铺,巧的是她竟然进了旁边那家制衣铺子。 他找了一个暗处,既方便看着仲音,又方便将她的一举一动印进心里。 她瘦了,眼里有了悲哀,气息也那么暗沉无力。 他的心蓦然一痛,想起查探到的种种,他恨不得将凤羽碎尸万段,恨不得扑下去劫走她浪迹天涯。 接下来,他又看到了一个事实。几翻隐忍,他终究按捺住杀人的冲动,转头稍动手段便使仲音发现了她。 他相信,仲音会一路跟着她而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仲音在湖堤转了一个下午,就是为了接近她。 他向手下发了暗号,待手下赶来接班时,他便找准时机将她劫走。 将她揽在怀里的刹那,他丢失已久的快乐再次回来。 她认出是他,冲她轻轻一笑,毫不反抗由着他将那个暗探打伤。 望着怀里睡得异常香甜的人儿,他兀自一笑:她还是没变呵,她仍然将她最软弱最真性的一面毫无顾忌的呈现在他面前。 手下进来汇报情况,他的笑容转瞬即逝,却让手下呆愕。 以冰山脸著称、一向冷言冷语的裴大人何时有过笑容……嗯,裴大人笑起来真是美男子也。 “愣着干什么,有事快说。” 裴常恢复了万年冰雕状,冷冽的目光直刺手下。 手下吓得一个激凌,背上汗毛直立,赶紧道:“回大人,仲音公子已安全回宫。凤二王子正在到处找……找她,顾太蔚也在盘问内卫。” “嗯”,裴常点头,清冷绝色的容颜露出几分杀意,好一会儿才道:“加强皇宫内院的巡查,凡有疑者立即查处。” “是”。手下赶紧领命下去。 许是裴常身上的杀气太重,金戈迷迷糊糊转醒,睁开迷茫的双眼对上一对清冷的眸子。 清醒前一刻的无忧无虑让金戈抿嘴一笑,低低道:“裴大人,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裴常先是一愣,继尔拍了拍金戈的脸,唤道:“金戈?!戈儿?!快醒醒,你还没吃晚饭呢。” 金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眼中逐渐恢复常色。看清裴常,陡然坐直身子。 倘大的房间响起“咚”的一声,金戈捂着额际哀嚎,裴常揉着下颚苦笑。 “裴大人,你怎么还在向美雕发展?” 裴常无奈,拉下金戈的手替她轻揉额际,面色仍然清冷。 “裴大人,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裴常无视胸前那颗不安分的脑袋,继续装聋作哑。 “裴大人,你的手法好差,要不要我教你。” 裴常气恼,将金戈丢一旁,兀自端饭去。 金戈打量屋内的摆设,问:“裴大人,这是哪里,你好像很土豪的样子。” 这次裴常没有做什么,只将饭菜放金戈面前,说:“这里是影卫营”。 影卫营?!金戈苦苦冥思,她可从没听说过,他也有秘密呀。 头上被弹了一个爆栗,金戈恼怒的瞪向裴常。 裴常面无表情,声音冷淡:“朝廷的影卫营,你出宫后才建起,都是亲信。” “亲信?!” 这么快就能培养起亲信。金戈不信,见裴常眼神一闪,赶紧赔笑:“吃饭吃饭,好饿。” 还是曾经的那个她啊。裴常心中有些愉悦,边看她吃饭边道:“这些人由他亲手挑选,放到各地各州府。而他选的人则一直由我领着,时机成熟后便将这些人召回,建立起影卫营。” 金戈有些糊涂,裴大人口里的两个“他”明显不是同一人。 想到这儿,金戈又有几分诧异的望向裴常,想他怎么会把这样的秘密轻而易举告诉她。 望着金戈眸中的那份怀疑,裴常叹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发丝。 “这些你迟早会知道,我也并没打算瞒你。我执掌影卫营就不能像在宫中那样事事都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 金戈抬起眼帘,仍然心存怀疑。她不知道,她还该不该相信别人。 裴常有些伤心,他理解她的芥蒂。换着是他,也不会有信任。 不愿过多的去解释,他将一块小巧的令牌交于金戈:“我并不指望你能相信多少,这个你拿好,紧要关头用得着。” 金戈接过令牌看了看,裴常冷冽的目光似乎不容她拒绝,便欣然收起。 抬头见他还是那副夺人心魄的容貌,不禁大叹:“裴大人,最近我老了好多,可否让我多看看你。”你可是美容养颜的神器啊。 裴常别过头,眼角抽搐:“赶紧吃吧,吃饱了我送你回去,以后小心些。” 回去?!回哪里?刚才还笑容满满的金戈茫然四顾,她的周围都是骗局都是阴谋,她还回去干什么。这里不行么? 她忍着凤羽的侮辱,忍着不怀好意的公主,忍着欲要杀她的皇后。 她与虎狼同行,整日过得胆颤心惊,却仍然怀满怀希望欢天喜地的回来,得到的是什么。 早知思念的地方、牵挂的人让她如此心伤,还不如留在那个广袤的草原虚度余生来得快乐。 “裴大人,我有伤,若是回去爹爹和哥哥肯定会担心的,让我在这里休息几日可好?” 金戈近乎哀求的望着裴常,除了这里,她还真找不到好的去处。 她实在不想回去面对那些人和那些事,尽管避不开。至少,要给她一点时间哪怕一天也好,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她才能调整好心情再去和那些人玩。 见裴常面无表情,也不答话。金戈低下头,心中一片凄凉。 是呀,这里是影卫营,是皇上的地盘。她一介草民,何况目前身份还是罪奴,若呆在这里,保不齐会连累裴大人。 她,到底怎么了,普天之下,竟没有她一席栖身之地。 见金戈神情沮丧,敛下的目光里一片灰暗,裴常忍不住一阵心痛。 他何偿不想留下她,他不怕连累,他只怕就算留下她,她就真的能释怀吗? 修长的手指探到了金戈的下颚处,触碰间轻轻一抬,金戈便望向了裴常。 他眉目如画,冷艳而孤傲,指尖一如往常,没有多少温度,他的眼里却流淌着金戈所熟悉的情绪。 “你,不要胡思乱想”,他说,目光移到老垂在金戈胸前的那几丝调皮的发丝上,轻柔的挽起发丝捋到她的耳后,五指顺势插`入她柔软的发间摩挲,“只要你愿意,我都会答应。” 第九十一章 谁吃谁的醋 金戈鼻头一酸,眼里浮上一层薄雾。缓缓的覆上下颚的那只手,轻轻的执起贴上自己的脸颊,泪如雨下。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在他眼里,仍然没有梨花带雨,滚烫的泪水却将他整个身心融化。 他默默的将金戈拥进怀里,默默的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金戈靠在他不算太温暖的怀里,悄声无息的淌着泪。时间在慢慢的流逝,她清泪不停,他耐心的替她擦干。 烛火燃去了一半,泪烛在它周围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金戈将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化着泪水倾泄而出,末了将整张脸埋进裴常的胸膛使劲蹭了几次,闷闷道:“一晚就好,我明日一早就回府。” 裴常冷面上浮起几丝暖意,他知道她使劲哭过,便会走过那道坎,他可以放心让她离去。 “因为”,在裴常怀里蹭干了泪水的金戈抬起头,是笑非笑的望着他,“影卫营的菜好难吃。” 裴常眼角微抽,暖意迅速消失,提着金戈的衣襟,将她从怀里拉开。 “嘿嘿,裴大人,那个”,金戈赔着笑,双手在裴常眼前划拉。 “那个,我还没吃饱,可不可以再吃点。”语毕,紧紧盯住他的脸色,若稍有不测,她准备自保。 他对她动怒时何曾有过“舍得”二字,真要罚她,最多不过装装样子而已。 裴常丢开金戈,转身出了房。不一会儿进来,手里多了两盘点心。 第二日天还没亮,一夜没睡的金戈就告诉裴常她要回府了。 陪了她一夜的裴常也不答话,只默默的替她挽好了凌乱的头发,再看了看她有没有收好那枚令牌,这才对她道:“我送你。” 金戈没有拒绝,由着裴常将她送到离金府两条街的地方。 “戈儿,我只能送到这里。”裴常一袭青衫,倒剪双手,望着她几分不舍。 金戈几乎矮他一个头,仰起脑袋冲他点点头,伸手拂去无意中落在他肩上的梨花:“谢谢你,裴常。” 冷脸的裴常勾唇一笑,他的名字,她总喊得那样熟悉。 送走金戈的裴常回到影卫营,房里早已有两人在等他,裴常赶紧跪拜。 “起来吧,她伤势可有碍?” “回皇上,无大碍,没有伤及筋脉。” 皇上身边那人仿似松了口气。 “嗯”,皇上点头沉思,良久才抬头看着裴常,“你还放不下她?” 裴常没有即刻回话,默然片刻才道:“放不下。” 皇上没再说什么,他身边的人只看了裴常一眼,还是没说话。 替皇上倒了杯热茶,裴常退后躬身道:“最近京城很静。” 浅尝一口,皇上眉头微蹙,问:“你怎么看。” 这下轮到裴常不说话了,因为皇上问的是自己身边那人。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似有所思:“若热闹的林中某一段时间变得异常的安静,想必是凶猛之物伺机在附近,等待机会。” 三人互望一眼,没有表示异议。 那人又道:“这次凤羽送公主回吴,对方自知蓟国这个筹砝偏向我方。想必他权衡之下会挑起更大的矛盾,下手之处无外乎逼宫,或者与周边列国联手造反。不过,从目前形势来看,两者皆有可能。” “你的意思,对方终于要冒头了?!” 那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剑眉深锁:“回皇上,对方早按捺不住了。只是他不会轻易出面,时机没到。” “何为时机?” “筹码。对方手里的筹码不够,可又不能再等下去,他怕晚了所有的筹码都在我方,到时候就功败垂成。” “你确定我们需要再刺激一下对方?!” 皇上的这个问题抛得有点出乎意料,这么多年他们经心布置的一切都没有逼出对方,或许是时机没到,或许是对方太狡猾。 可天子要拿人,总需要足够的理由和证据,毕竟事情牵涉太广,牵一发而动百。把握不好就是暴君昏君之嫌,吴国再也担不起这样的动荡。 “刺激到是不必,凤羽带回来的不只是公主,还有金戈”。 那人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中有了几分感叹。 “或许他也没想到,本欲将金戈送到蓟国做为条件,谁知弄巧成拙,凤羽竟然另有想法,不但没有囚禁她,反而将她送回了金府。 他吃了这么大个亏,变得越发的小心谨慎,肯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说得有理”,皇上轻叩桌面,赞同的点头。精心布局多年,他也不想功亏于馈,“如此,我们该待如何?” 那人饱含深义的瞄了一眼明知该如何做,却还一副坐享其成偷闲度日的天子,收住了话头,不语。 做为一国之主,伤脑细胞的事是不是应该由你来做。 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你看你头上那头发丝,依然黑亮无比。再看看我额上的皱纹,又深了一些。 半晌听不到身边的人回话,天子知道他又在罢工。 挑了挑眉,双手一拍椅把儿,起身道:“嗯,眼下情势不容我们做得太过,那便静观其变吧。裴常,你密切注意京中变化;你,随时关注各地州府的异动。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皇上英明,属下们这就去办。” 裴常同那人异口同声,不带半点含糊。 天子全身鸡皮疙瘩骤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金戈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金府大门前,正待举手拍门,府门至内拉开,瞬间一股厉风扑面而来,吹乱了金戈颊边的几丝发。 定睛一看,那府门内站着的正是凤二大爷那尊大神,他身后白选黑笑一脸的大苦大难。 只见凤二大爷阴气森森,薄唇紧抿,深邃的眸瞳仿佛利刃将门外的金戈“唰唰唰”凌迟了千百遍。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让人情不自禁缩脖子。 白选向她直摇头,汉子黑笑搓着双手,站立难安。 金戈心中冷哼,扬眉一笑,冲凤羽道:“二王子,罪奴初到京城,昨天迷失了方向,找了一夜的路总算回到了金府。” 凤羽神色未变,冷冷的眸光将金戈全身刺了好几遍,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山似的堵在门前。 金戈也不恼,越过凤羽的肩看向白选黑笑:“黑笑哥,不好意思,昨天竟然堵气走丢了……” “你还是省省”,凤羽看着金戈眼里的快乐,还有那新换的衣裳,以及衣裳上的皱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语气森寒入骨,“你昨夜在哪里?” 被勒住脖子的金戈面色涨得通红,扒拉着凤羽的手就是不说话。 凤羽恨不得将那细小的脖子扭断,他可没忽略那个男子的身影,还有她替他拂去肩上的花瓣,以及他望着她的目光。 此刻的金戈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红杏出墙的女子,他千防万防,怎么还防掉一个。 妈的,到底还有几个这样的人在她身边转悠。 凤羽杀气腾腾,目光有些狂乱。 金戈蓦然一笑,再也不挣扎,由着他腕力骤增。 金戈那一笑令白选黑笑心下一震,顾不上太多,两人立马上前一左一右在凤羽耳边叨叨。 “二王子,你昨晚一夜未睡,要不去歇息吧。” “二王子,天快亮了,街的人也多了……”。 “是呀是呀,黑笑说得没错。二王子,咱们回府再说。” “你看,二王子,金小姐她……”她快断气了。 黑笑忧郁的看着唇色发青的金戈,满眼的焦急。 他不是怕金戈死,而是怕金戈死后二王子会挖了他家祖宗八代的坟墓。 到时候他向他哭诉,二王子铁定会说:谁让你不阻拦本王。 “她好得很,你们不用担心”。 怒意难平的凤羽早已注意到金戈那一笑,她在赌他下狠手,可事到关头,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奈何他的气难平,暼见金戈那一头乌发,无名火再次窜起,一把扯下金戈头上的发钗,凤羽那张冷酷的脸仿佛地狱罗刹:“谁给你挽的发?!” 可恨,竟然挽得比他好,竟然愿意让别的男人替她挽发。 金戈喘着粗气,披着一头散发,戏谑般的眼神落在凤羽身上。 她缓缓走到凤羽身前,缓缓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发钗,缓缓挽起满头青丝。 嗯,是挽得不好,比起那只美雕差远了。 “二王子,自己挽不好就多加练习呗,何必动怒。轻易动怒是病,要治……”。 金戈下面的话被堵在口中,凤羽暴怒的摄住她的唇一翻强取豪夺,没有怜爱,只有惩罚。 天已大亮,府内下人已起榻做饭扫地,恰好遇到门前发生这么大一件事,个个不知说什么好。 金戈羞恼不已,张口便要咬,却被凤羽趁机而入。 奈何挣扎无效,金戈被凤羽死死扣在怀里,不容她半分逃避。 谁叫她公然反抗他,谁叫她不给他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就是要在众目睽睽、金府下人的眼皮底下宣布他的所有。 白选黑笑一人关门,一人挡住金府下人的目光,不让他们看到自家二王子的狼样儿。 凤羽强吻金戈本意是让金府所有人看到,于是一把掀开黑笑,继续。 金戈想趁机抽身,却被凤羽点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打横抱起,风一样向他们的住处掳去,几个纵跃便进了房间。 “嘭”的一声,凤羽将白选黑笑关在外面守门,他却拥住金戈齐齐倒在榻上。 第九十二章 本王要治病 他压在她身上,魅惑道:“本王是有病,不过治病的药就在眼前,本王无需再到别处去寻。” 金戈看着头顶上那张狂魅的脸暗道自己不该惹事,又见凤羽腾出一只手在自己脸上摩挲,仿佛临摹画一般从眉角到唇际,一寸一寸,细致而温情。 再次感觉到对方的欲望,吓得金戈不敢吭声。 “你说”,凤羽声音嘶哑,眸色迷离,启唇轻叹。 “本王的罪奴昨下失踪,害得本王一夜没有阖眼。今儿早早便要出门寻人,却看到本王的罪奴在和别的男人含情脉脉。你说,本王该如何惩罚那个罪奴,嗯?!” 金戈的目光在凤羽脸上来回梭巡了好几遍,最后展颜一笑:“二王子,昨下你与公主可安好?!” 凤羽眉头一挑,手下动作更柔:“该不会本王的罪奴爱上了本王,然后吃醋生气,所以就随便找了个男人,一早就来气本王?!” 金戈笑容更甚,好声好气的说:“不是。” 刚才还迷离的眸光转瞬变得杀气四溢,愤怒的钳住金戈的下颚,凤羽再次勒住她的脖子:“这衣裳是谁给你换的?!别告诉本王是你自己。”你打的结不是这样的。 金戈穴道被封,根本动弹不了,就这样躺在榻上任由凤羽将衣服撕得七零八落,最后只剩下亵`衣。 愤慨的金戈紧紧握住十指,死死咬住唇不置一词。 凤羽蓦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亵衣的衣结渐渐平息了怒气。 看着榻上的人儿因隐忍而颤抖的身体,红润的唇被咬破了皮,凤羽心中一阵懊恼。 一把扯过榻上的棉被将她裹住,伸过猿臂拥住整个棉被,头埋在金戈和棉被之间,道:“你是我的。” 泪,滑落脸颊。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的粗暴和无礼。 金戈一直不敢惹恼他,他的野蛮他的残暴。若有朝一日因他的怒意而伤害了自己,她觉得这样很不值。 两人,准确的说应该一人一被,睡到日下三竿月兔东上。凤羽率先醒来,睁开眼细细描绘裹在棉被中的金戈。 金戈的双颊因睡得暖和而透着一抹红晕,不知是被凤羽抱着动弹不得,还是心里有化不开的愁结,她精巧的五官蹙成了一堆儿。 凤羽微牵嘴角,小心翼翼起身,生怕惊动了她。 大概是长时间一个姿势有些麻木,金戈在睡梦中扭了扭脑袋,侧头又睡过去。 凤羽身形稍滞,见她并没有醒,这才出了房间。 金戈一觉睡到半夜,睁开眼,见屋内空无一人。茫然的看着外面的皎皎白月,胡思乱想一阵又睡。 第二日金戈早早起榻,直到吃罢早饭也不见有人来骚扰她。 正暗自庆幸时,下人来报让她去前厅接皇上的口谕。 来到前厅,金府所有人都在,另加凤羽和白选黑笑,唯她最后赶到。 太监张予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来迟的金戈,向凤羽道:“皇上请二王子等人入宫。” 金戈因昨夜安睡,今儿显得神清气爽。闻听此话,表面一派平静,心下却有几分思量。 一向冷脸的凤羽此时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只对张予道:“你们皇上可说过是为何事?” 张予也不隐瞒,言简意赅的说:“因前日之事。” “如此,请公公回个话,就说本王随后便到。” 张予略点头,转身离去。 凤羽冲一脸莫名的金老爹和对他冷面相对的金哥哥抱拳,转身拉过金戈回房去了。 “把这个换上。”指着白选捧过来的衣服,凤羽的口气完全不容人拒绝。 金戈接过衣服转进里间,早已冷静下来的她暗忖:如若前日之事是早就计划好的,那谁才是手握底牌那个人?凤羽?抑或皇上?她在整件事中是无意撞见还是起着关键作用?她该如何自保? 凤羽在外间催促,金戈收起思绪快速换上衣服出房。 几人午时不到便入了宫,皇上在御书房召见。 太监领着几人到了御书房,刚踏进去,金戈意外的看到趾高气扬的公主,以及立在公主对面的伏洛,还有依然意气风发的顾老。 伏洛目光投来的刹那,金戈敛了眉目将身影隐匿在凤羽身后。 伏洛面色一滞,眼中有几丝悲伤,这是他从没见过的金戈。 凤羽向皇上颔首,却没有错过金戈与伏洛两人的表情。对此,凤羽破为满意,极其自然的伸臂捞过金戈至一旁坐下。 金戈抗拒这样的示威,她不愿意与伏洛过多接触,并不表示她要转头投向另一个怀抱,或是利用别人来刺伤伏洛。 皇上至案几后抬头,对顾老说:“顾老将军,这便是蓟国的二王子凤羽。” 明显这厮不想掺和此事。 顾老立即起身对凤羽大赞:“老夫早就耳闻二王子的威名,今日闻名不如见面啊。” 凤羽略牵唇角,眸中有几丝讥诮。 “好说好说,顾老将军也是英雄不减当年。前日,本王的罪奴伤了顾老的爱女,还吓到了公主,本王今日特向顾老和公主赔罪。” 语毕,玩味的眼神扫过伏洛,又落在了顾老的身上。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凤羽会如此直接,皆是一怔。 金戈则没想到凤羽会耍无赖,一句“赔罪”了事。 顾老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今日来是为了打好关系,而不是找茬。 伏洛那天送嫣儿回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情况,忍下这口气是为了等凤羽亲自上门找他,他就方便做一个顺水人情。 不过,他没等来要等的人,却等到了掌钰公主。 那日,掌钰公主回宫后立即跑去向皇上汇报,将金戈从头到脚数了个遍。还亲自跑到顾府,口口声声要顾老为顾嫣讨回公道。 讨,怎么讨,说得轻松。 两头为难之下,顾老不得不找皇上,希望皇上能出面撮合一下。 这样一来,既能将掌钰对付过去,又不得罪凤羽。 顾老开始打太极,一副宰相肚里撑船的样儿。 “二王子说笑了,小女给老夫说了当时的情况,的确属于误伤。要说,老夫还准备让伏洛这孩子给二王子赔罪呢。伏洛,过来。” 顾老向伏洛打了个眼色,伏洛堪堪起身,向凤羽辑首:“在下过于急躁,不问青红皂白打伤了她,还望二王子见谅。” 有权有势的人就是了不起,看凤羽就知道。 人家向他赔罪,他还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情。好像,这事怎么说怎么看都是他输理吧。 顾老赶紧打哈哈:“二王子,的确是误会。不知她可伤得严重,老夫斗胆向皇上请玉面丑医给看看。” “那倒不必”,凤羽挑眉,意有所指道,“本王替她疗过伤,加之昨夜她睡得挺好,今儿已无甚大碍了,是吧?!” 金戈心头一紧,果然见伏洛全身略有些僵,望着她的眼中有着明显的痛楚。 凤羽阴险得逞,继续得瑟。 “本王问你话呢,莫不是昨晚睡得太沉,本王一直在你身边都不知道?!” 这下所有的目光都聚中在金戈的身上,最沉不住气的还是掌钰。 只见她豁然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凤羽,喃喃唤到:“凤羽哥哥,你、你刚才说什么?!” “公主”,凤羽表现出一丝茫然,几分认真爬到他的脸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金戈暼了掌钰一眼,见她指着自己,对凤羽说话的语气中有几分责问:“你说,你昨晚、整夜与她……”。 掌钰再也说不下去,泪水至美目滑落,委屈之极。 凤羽面色认真,眸底的几丝厌恶却一闪而过,被金戈准确的捕捉,只听他道:“公主误会,她是本王的罪奴,本王当然要时刻防止她逃跑。” “凤羽哥哥你可以将她关在牢里。” 金戈叹气,公主你有些不理智了,你可知,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凤羽是一个白痴。 “他于本王,有着特殊之处。虽为罪奴,却不能一概而论。” 此语其实是在向某些人挑衅,除了公主没有听出来:“那,凤羽哥哥你可以将她交给白选黑笑。” “本王还有其它事交给他们。” “凤羽哥哥你骗人,掌钰知道你对她就是不一样,你对她比对掌钰好。你明知她是金戈,偏偏要说是你的罪奴,你……”。 凤羽的面色渐变,冷如冰霜,全身上下隐隐透着几丝暴戾。 掌钰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不像话,眼泪不断线似的往下滚落,被皇上一声喝住。 “住嘴。”皇上拍案而起,狠狠拉下掌钰的手,“还不快给朕下去,朕有事与二王子商议。” 金戈头垂得更低,掌钰颤抖的手指差点指上了她的鼻子,真叫人心烦。 “你们都护着她”,掌钰愤怒的甩开手,大哭大叫,不依不饶,最后狠狠跺脚跑出了御书房。 “如此脾性,罚抄经书,禁足十日。” 看着无理取闹的掌钰,皇上毫不情面的给予处罚,刚跑到门边的掌钰哭得更凶。 掌钰泪奔后,顾老转身对皇上道:“皇上既然与二王子有事相商,老夫便退下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似是焦虑得紧,闻言挥了挥手,遣退了顾老。 凤羽睇了一眼身后的白选黑笑,两人将金戈带出御书房,在太监的引领下到下房等候。 整个书房,独留下伏洛,凤羽,还有天子三个绝色的男人,气氛顿时显得微妙。 第九十三章 冲突 金戈看似端坐在桌前,实则一直愣愣的瞪着某处发呆。 白选那厮已经替她换了九次茶水,在她眼前晃荡了十八次。可惜每次她都不赏白选一眼,甚至连水都不喝一口。 白选只得坐到金戈对面,双手捧着脸盯着她出神。 门突然被人推开,黑笑白选看清来人,正待起身阻止。来人快速闪至两人身前,出手便点了两人的穴道。 黑笑白选只得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金戈转头,只觉眼前一黑,一抹湿热便覆上了唇瓣:“戈儿,我好想你。” 曾经的熟悉再次回到唇间,久违的甜蜜丝丝入髓。 还是抵挡不了啊。伏洛,你可知你伤了我多少。 感觉金戈身形略僵,伏洛吻得更深,直到两人气喘嘘嘘才分开。 “戈儿,不要这样对我,好么?” 金戈轻轻推开埋在自己发间的人,侧过身不看他一眼:“你走吧。” “不要”,伏洛摇头,充满了悲伤,“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向你说对不起,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就算是有原因,也不能如此伤她。就因为她恋着他,叫她如何不生气。 “戈儿……” “你走吧”,金戈转过身定定的看着他,“这是皇宫,我是罪奴。” 伏洛哀伤的目光不愿离开她半分,修长的手指抚上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 “戈儿,你这样让我好心疼,就算当日那一掌让你心死,我对你也不会有怨言。要怨,只怨我自己。” 金戈怔怔的看着他专注而深情的目光,心里有几分恍惚。 他瘦了,仿佛永远荡漾着欢乐的脸上布满了憔悴。 “你要恨就恨我吧,恨我没有照顾好你,恨我一直置你于不顾,恨我无能为力,恨我从来只说却没有给你过什么。” 他委顿在金戈的身前,几乎哽咽。 泪水静静的滑落,金戈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她知道他给了她很多很多,却从没有怨言。只是天意弄人,现实太残忍。 看到她沉默的落泪,看到她隐忍的忧伤,他努力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意,拭去她脸庞的泪水,心疼却让他无以复加。 “戈儿,别哭。你要振作起来,回到从前的你,快乐无忧。” 从前的我,快乐也是为你;现在的我,忧伤也是为你;伏洛,你可知,我戒不掉你。 “不要哭了”,一遍又一遍的替金戈拭去晶莹的泪水,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挣扎,“你越哭,我就越心疼,不要哭了,好么。” 收不回的痛楚,收不回的泪。金戈握紧了双手,不让自己哭倒在他怀里。 抬眼凝进他的眼眸,仿佛时光重叠,却因泪水又变得有些交错。 “你,走吧。” 不要让我陷入泥潭而无法自拔,不要让我对未来充满希望,到最后却一无所有。 他一向能读懂她的心,他无奈之下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再次展开笑意,轻轻吻上她的唇。 这一幕恰好被回来的凤羽看进眼里,凤羽怒不可遏,跃至房内,欺身上前带起了十二分的内劲劈向伏洛。 耳闻劲风骤起,伏洛拥住金戈身形一动便退后数步,两人刚才所在之处的地面已然碎裂成数片。 凤羽面色阴森,回身紧跟而上,掌风已逼向伏洛的胸腹。 伏洛怀抱金戈刚一落地,手腕翻转硬生生接住那一掌,两人同时退后数步。 伏洛只觉胸腹间气血翻腾,凤羽的唇角则溢出几丝血迹。 白选黑笑额际布满了细密汗珠,奈何伏洛点穴手法奇特,两人至今没有冲破穴道。 凤羽不怒反笑,冷酷的俊颜显得狰狞。 压抑住未及吐出的那口鲜血,凤羽击向伏洛,招招狠辣,带起的凌厉令室内的物什俱裂。 伏洛将金戈护在身后,起势运气毫不惧让。 金戈被气浪掀倒在地,差点昏过去。 这是在宫里,由不得两人起冲突。金戈跌跌撞撞起身,在两人掌势相击的刹那闪进当中。 伏洛大惊,硬逼回功力。凤羽冷哼,也收回手,同时将金戈揽进怀里,退后数步。 一时间,室人五人皆不语,满地的狼籍显示出刚才那一瞬间的恶斗有多么惊人。 金戈被钳制在凤羽怀里,揽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力道非常之大,令她几乎透不过气。金戈不由得小声抗议,几分示弱。 凤羽理也不理,仍然对伏洛怒目而视。 就在金戈以为两人又要打架的时候,腰上的力道终于松了些。与此同时,凤羽高大的身躯往她身上靠了靠。 金戈眉头微蹙,赶紧扶住凤羽。 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他为救她中剑的时候、她粗`鲁的拨出他身上的剑的时候、他昏倒在雪地里的时候—— 她知道伏洛将他打伤了,好像伤得还不轻。 也不知道伏洛怎样了。 抬眼看伏洛,发现他的情况同样不好。 两虎相争,两败俱伤。 金戈什么都没说由着凤羽揽住,试探性的侧了侧身欲往外行。 凤羽不着痕迹的抿起薄唇,身形跟着她微动。 金戈松了口气:凤羽还真难以琢摸,这时候竟然愿意主动退让一步。 两人转身间,金戈关切的目光掠过伏洛,稍顿便移开,带着凤羽一步步离去。 如此大的动静,怎会惊动不了皇上。 不过,皇上赶来时,正巧遇到金戈扶着凤羽转到廊下。 眼见皇上急匆匆行来,金戈不由得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担心凤羽又变态,如若他此时点一句,到头来,吃亏的只会是伏洛。 凤羽暼了她一眼,鼻子里发出嗤声,虽轻,却清楚的传到金戈耳里。 “皇上”,凤羽率先出言,止住天子稳健的脚步,也让金戈的面色一白,“皇上请回,本王已经找到了他们。” 天子的表情本有些凝重,在听到凤羽的话后,意味深长的睇了金戈一眼,逐笑道:“如此甚好,朕派人送你们回金府吧。” “皇上日理万机,不必麻烦了。” 天子点头没再劝说,眼神越过两人,看到白选黑笑怒气冲冲的奔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金戈愁眉难展,下意识去看凤羽,发现他也在看她。 两人视线相碰,凤羽立即扭过头,面色相当不善。 黑笑白选垂立在凤羽跟前,齐齐道:“二王子,属下们失职,还望恕罪。” 凤羽视两人为无物,辞过皇上,拖起金戈潇洒的走了。 白选黑笑欲上前相扶,却被凤羽一记冷眼给刺了回去,吓得不敢再靠前。 “技不如人,回去自罚。” 几多欢喜几多愁,自罚是件好事。 金戈紧了紧手臂,因为她听到凤羽声线里的喘息,还有那逐渐向她倾倒的身量。 凤羽的脚步渐渐放慢,甚至有些凌乱。 金戈好几次都差点摔倒,抬头见凤羽单手捂胸,面色苍白如纸,又咬紧牙关撑住。 白选黑笑紧跟在两人身后,第一次浮现出主人赶紧昏倒的强烈愿望。那样子,他们才好上前将他折腾回去而不受罚。 见凤羽快撑不住了,四下无人之际,金戈将他扶到一旁坐下。 尽管有所防备,突然的动作还是让凤羽抑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金戈赶紧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并给黑笑递了个眼色。 黑笑上前,手还没碰到凤羽,便见凤羽眼中一丝危险闪过,立刻仵在那里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金戈自然而然的握住凤羽因压抑而颤抖的手,继续替他拭去额上的冷汗。目光专注,心无旁骛。 凤羽眼神略松,紧抿着唇仔细研究仰着脑袋替他擦汗的金戈。 她的唇红肿,她的肌肤细腻白晳。她向他示好,全都是因为他么。目光一分分深邃,他要的不是这样。 “这样做,都是在为他对吗?你安抚着我,是为保住他,对吗?” 金戈手一颤,面对这样的问题,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说的事实,她却不好承认。 拉下额际的手,凤羽眸中有几分愠怒,指腹轻轻在金戈的唇间摩挲:“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的眼里只有他。” 低下头,金戈一声不吭。 凤羽破天荒的没有为难她,只抬起她的头冷冷的看着。 那厢突然走来一个小宫女,见两人这情形立马顿了身形,欲向前又有些赧涩。 拉下凤羽的手,金戈坐正了身子。 小宫女立即向这边行来,不知是太急还是慌乱,走到金戈身边时突然踩到自己的裙边,小小的身子一个趔趄直直倒向金戈。 纯属意外,金戈手忙脚乱的要接住她,却被凤羽抢先了一步托住。 小宫女没有压到金戈身上,可金戈怀里却被她塞进一物。还没看清是何物,小宫女便起身向凤羽道歉求饶。 凤羽已然暼见金戈怀里的东西,眼中异色一闪而过,随即递了个眼色给白选。 白选上前对小宫女大喝:“没伤着人今儿便饶了你,滚下去。” 小宫女忙不迭的告饶离去。 金戈拿着小宫女塞进她怀里的龙玉,有些茫然和疑惑,望着已不见人影的长廊尽头,暗忖这是哪宫的小宫女。 龙玉,虽有天家所有,却有着特殊的意义,它是天子赐于皇子或公主的所有物,也是身份的象征。 只不过,小宫女故意把龙玉丢给她是为何义?难道…… “还在神游吗?本王都快死了,你真准备替本王收尸?!” 凤羽冷脸上有几分不耐,手臂直直伸到金戈肩上,摆明了要让她扶起。 金戈起身,凤羽顺势连龙玉带金戈握玉的手一并推进她的怀里,指尖触到胸前的柔软略一顿,在金戈怒意浮满双眸之前已然退出。 咬牙切齿的金戈几乎拂袖而去,凤羽那厮却压着胸膛适时的低呻了一声,苍白的脸无比凝重。 第九十四章 衣服为何瘦了? 回到金府已是傍晚,金戈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们四人是如何走的。这么短的距离,竟然走了一个下午。 凤羽回府后就赖在房里不出来,美其名曰:被人打残了,要休养。 金戈乐见其成,由着白选黑笑侍伺,她欢天喜地的跑去同金爹爹金哥哥一起吃晚饭。 饭桌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谁也不提这几日发生的事,只说些家常。 金爹爹甚至侃起当年之勇,而一向少言寡语的金哥哥也聊起两兄妹小时候的事,逗得金爹爹和金戈大笑不止。 不过,好端端一顿家宴却被黑笑打破,准确的说是被凤羽那厮给搅合了。 黑笑说:“金小姐,二王子不吃不喝,也不让属下给他疗伤。” 不得不说,黑笑比白选会说话。一声“金小姐”将横在金家和凤羽之间的一扇门打开了一点。 一家之主金爹爹赶紧问:“是不是饭菜不合二王子的谓口?!” 黑笑也不说话,冲金爹爹摇头。 “这?!”金爹爹踯躅的看了看一双儿女,又道:“那,是不是二王子的伤严重了?!” 黑笑一脸苦逼的又摇头又点头,可他仍然保持沉默,眼神就在金大小姐身上转溜。 金爹爹有些摸不着边儿了,想这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 再看自己这一双儿女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一个字也不说。唉,家长难当啊。 “究竟是为何事,二王子为何不愿疗伤呢,这样下去可不行呀。” 咳咳,苍天有眼,金老爷子,你总算说到重点了。 黑笑额际青筋突突直冒,移开目光,垂首道:“二王子受了内伤,却被人丢到一边任其生死,不管不顾,二王子生气,迁怒旁人。” 金戈立马捂住双眼不忍直视黑笑的认真,有那么严重么,黑笑哥哥?! “有、有这、这么严重吗?!” 金爹爹的眼神在金戈与黑笑之间徘徊,满脸的不可思议,道出了金戈的心声。 “有”,黑笑毫不迟疑,一想起二王子那张阴森狰狞的脸,禁不住汗毛直立,“属下恳请金小姐过去看看。” 不待金戈答话,金哥哥接过话头,淡淡的吩咐:“徐伯,重新做一份清淡的饭食。” 金大小姐当然明白哥哥的意思,冲黑笑招招手:“黑笑哥,过来坐一会儿,徐伯一会儿就将饭做好,等会儿我们一起送过去。” 动了动身,黑笑至桌子一尺之距站定。 金戈替他盛了一碗饭,示意他坐下:“黑笑哥还没吃饭吧?” 她太了解凤羽那货了,没事瞎折腾,而且专指着手下折腾。 见黑笑摇头不动,金戈暗叹一口气:可怜的孩子,看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儿了。 “黑笑哥,吃饱才好给二王子疗伤哟。” 黑笑见金戈冲自己眨眼,眉目见笑,不由得怔仲,迟疑半晌才坐到桌前,甩开膀子开吃之前,还是很礼貌的冲金老爹和金哥哥点了点头。 饭后,金戈端着徐伯做的一瓮清粥居首,金哥哥略后侧,吃得饱饱的黑笑最后,三人一起向凤二大爷的房间杀去。 推开门,凤二大爷正坐在榻上生气,冷着脸的他因面色苍白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房内没有点烛火,借着月光,金戈将粥放在桌上。黑笑赶紧将烛火点燃,不一会儿房内一片通明。 凤羽冷目将三人剜了个遍,朝天的鼻孔发出冷哼。 金戈默默的盛了一碗清粥,默默的至他身边坐下,默默的将粥递到他眼皮底下。 那货不理,依然清高孤傲一片。 金戈好脾气的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房内的空气逐渐变得凌乱,那货把脸沉得更深。 粥冷了,金戈换盛了一碗,继续递到他眼皮底下。 如此再三,凤二大爷的冷脸终于有所松动,抢过碗将粥干了个底朝天。 嗯,很好。人是铁饭是钢啊,一顿不吃肯定会饿得慌。本小姐不相信你能抵挡得住**。 再盛一碗,这次凤二大爷不再犹豫,吃完后还挑了挑眉。见他意犹未尽,金戈又递上一碗…… 连续五碗,黑笑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接过空碗转身后的金戈冲他眨眼,嘴角露出一抹奸诈的笑。 小样儿,看不撑死他。 黑笑觑了一眼凤二大爷,掩面。 金哥哥则睨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认真思考这疗伤之事要不要等他散步一个时辰之后再来…… 从这之后,金戈一直近身侍候在凤二大爷身边,直到二大爷功力完全恢复。 某天,金戈侍候二大爷穿衣,边穿边嘟囔:“咦,最近衣服怎么越来越瘦了?!” 某大爷身形略僵,金戈熟视无睹,继续道:“奇怪,还是瘦的腰……”。 “黑笑,给本王滚进来。” …… 一晃又是几日,金戈被凤二大爷折腾得脚不沾地,对外界的传闻和时下的局势也没空去了解。好不容易闲下,突然就想起了那块龙玉。 傍晚一片云蒸霞蔚,到了晚上却听得天空阵阵惊雷。 金戈听着响雷,看着暴雨,将手里的龙玉翻来覆去的摩挲,心绪却飘得很远。 谁把龙玉给她?皇上?还是后宫某位娘娘?给她又意味着什么? 现如今,后宫之中唯一怀有龙种的便是胥妃,这块龙玉应该给胥妃才对,她都快生了吧。 一道极白的闪电划过,雷声滚滚由远及近,到头顶一声炸响,令金戈头皮发麻。接着又是一阵紧似一阵的瓢泼大雨,仿佛天河决堤似的。 她想去找金哥哥说说这事,可金哥哥却传话回来说学堂有事需处理,可能会晚回。 这都几时了,还不见人影。外面倾盆大雨,又是风又是闪电的,哥哥没有雨具怎么回府。 金戈收起龙玉,让徐伯找了两把伞便要出府,被凤羽拦下。 凤羽在一旁观察她多时了,知道她在为那块龙玉烦心。 其实他也挺疑惑,龙玉的意义他明白,但他不会无聊到认为是天子将龙玉给她的。 “这么大的雨,你要上哪里去?” 金戈自顾撑起伞,也不回头:“我去看看哥哥,为什么还不回来。” 凤羽微蹙了眉,她去学堂是找不到人的,因为玉面丑医金执正在皇宫内替胥妃娘娘接生。 “我陪你去吧。” 我去…… 金戈诧异的看着凤羽,见他眼中没有别的意思,道:“这雷雨也不知几时能歇,二王子身体才恢复,还是别去吧。” “你,这是在关心我?!”凤羽眼中有别样的晶亮。 摇摇头,她要同哥哥谈事情,不想让他知道。 金戈那点小心思摆在了脸上,凤羽闪亮的眸光又暗了下去,口气便有些不善:“本王想去散散步,你陪着本王吧。” ……散你家大爷。狂风暴雨的夜晚,二大爷你哪根筋搭错了,要去散步。还是,二大爷你特么的闲得…… 金大小姐差点爆粗口,奈何凤羽一脸怒意的瞪着她。 得,散就散吧,散成两个落汤鸡才好。 街上因大雨而迷茫一片,放眼看去全是雨幕,平时清晰的街景此刻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天上炸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仿佛一道光剑将天劈裂。 如此恶劣天气,偏偏有两个傻子闲情逸志的走在街上。 请忽略瞬间被淋湿的衣服,和某人铁青的脸。谢谢。 金大小姐心情很郁闷,面色很不善。 前面那个大爷双手倒剪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而她则悲惨的努力的将伞撑到大爷的头顶。 天空中的闪电越发的白亮,每划过一次,整个大地仿似白昼,好好的春雷却炸出了盛夏的爆怒。 不过离府几步,两人便被淋透了。 这么大的狂风暴雨,伞根本就没法撑得住,不被风吹破就算好了。 金戈没好气的收起雨伞,瞪着凤羽的背不语。 头上的伞突然没有了,凤羽只略顿步,嘴角微牵,继续自顾往前走。 金戈气不过,踩着地上如小溪般的雨水“咚咚咚”越过凤羽闷头前进,却在恍惚间暼见街尽头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吓得金戈浑身一紧。 恰好一道闪电划过,那道白影乍然抬首,露出一张模糊的脸。 鬼啊啊啊。 欲拔腿就跑的金戈很丢脸的被凤羽给抓回来,金戈望着向他们急速飘来的白影,心里将各路诸佛,西方各神念了个遍。 都怪李小山,要不是被他们给吓住了,她金戈今日会如此不争气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你们知道不知道。 凤羽拽着金戈的衣襟立于街中,他老早就看到那道白影跌跌撞撞的向他们扑来,眸光逐渐深邃。 白影好不容易飘近,金戈的腿都颤得挪不开步,抹开脸上的雨水定睛一看——好熟悉。 那人一直低着脑袋,没想到狂风暴雨的夜晚街中间站着两个大活人,本能的掩面避开,却感觉有些异样,抬头间正好对上金戈的眼。 “是你?!” 金戈一怔,瞬间脑残,这不是宫里塞龙玉给她那个小宫女么。 为何一月不见,你的肚子变得这么大了,就算怀孕也不会这么快啊,莫不是生了奇病。 小宫女先是一惊,原本慌乱的脸在看清金戈时惊喜乍现。 她警慎的环顾四周,见整条街就只有他们三人,立即从宽大的雨衣里托出一物塞进金戈怀里。 金戈伸手接住,呆呆的看着小宫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便消失在雨幕中。 第九十五章 天降惊雷 又是一阵旋昏,金戈被凤羽稳稳抱在怀里返身回金府。一路急行,直到回到房中才将她放下。 金戈还在发愣,刚才所经历的就像做梦一样,要不是怀里实实在在有一物,她真的怀疑自己梦游了。 待她清醒时,发现凤羽正在替自己剥衣服,而那厮早已一身干爽衣冠楚楚。 金戈立马逃到内室,急急慌慌换好衣服出来。见凤羽正坐在榻边,他身旁那个小包袱好像在蠕动。 金大小姐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凤二大爷凝重的面容却容不得她疑狐。 颤抖着揭开包袱一角,一张透红的小脸露了出来。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指着小婴儿,金戈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说呢。” 凤羽没好气的暼了一眼一脸受惊吓的金大小姐。 “他(她)是、是谁?” “本王怎么知道。” 金戈震惊得自己都无法相信,小宫女塞给她的是个初生婴儿。 小婴儿在母体内营养似乎很好,熟睡的他(她)双手轻靠在红彤彤的小脸边,圆圆的小鼻头微动,那张小嘴时不时砸吧一下。 外面如此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到他(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啊。 小宝贝,能告诉阿姨,乃是打哪儿来的么?魂穿的?还是雷公把哪位仙人给吓下凡了? “他(她)、他(她)……”。金戈指着小婴儿,真心不知从何说起。 凤羽没有理她,伸出一根指头勾起婴儿的圆胖手指左右轻摇,面色再次变柔:“你打算把他(她)扔出去?” 金戈忙不迭的摆手摇头,小宫女明显是将孩子送到她手里。 就算她今夜不出门,金府的门半夜也会被人敲响,打开门只看到这个小包裹,却不见人。 好的是,起码,现在,她能顺藤摸瓜查出这孩子是谁家丢的。 这是陷害,还是有意相托?! “他(她)饿了,怎么办?”凤羽抬头,眼神有意无意瞟过金戈的胸。 金戈双目一瞪,怒:看你家大爷,她没当过娘亲,好歹也是学过生理。就算她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本事。 凤羽邪恶一笑,起身收回目光。经过金某人身边时,又瞄了某人的胸一眼。 忍无可忍,某人想也没想一个熊扑再加鹰抓。 不知是没有防备还是有意为之,凤羽拥着她双双倒在地上。 金戈趁势骑坐在凤羽的小腹上,疯狂撕咬将不满统统发泄在他身上。 直到身下传来阵阵低沉的笑声,金戈才收起了疯魔。 冷脸的凤羽不笑则已,一笑怕要误全天下姐妹的终身。 这是金戈得出的结论,可她总觉得凤羽笑得不怀好意,甚至有几分狡黠。 某人立马起身,快速闪到婴儿旁边,故意去看婴儿。 凤羽笑容加深,从容不迫的支起身体,眯着眼睛看了金戈半晌,起身。 破天荒,这一次两人消停得挺快,双双在榻边盯着天降来客。 金戈看着榻上那个小人儿不语,凤羽时不时捏捏婴儿的小鼻头,摸摸婴儿绒绒的毛发。 看着看着,金戈突然抱起婴儿开始扒拉包裹他(她)的小棉被。当看清性别后,金戈又将婴儿裹好放到榻上:“是个小帅哥哟。” “嗯?!是么?!” 这一切被凤羽尽收眼底,忍不住眼角一阵抽搐。 奈何金大小姐太过认真和人之常情,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玩味,以及语调里抑扬顿挫的尾音。 “嗯,是个男孩,给他取个小名吧。” “好呀。”凤羽眸中又有几分晶亮,拔弄着金戈的发丝,语气中有几分慵懒。 金戈抓头挠脑,感觉自己取名无能。要不,就叫雷雷?! 嗯。雷雷更健康!啊哦,好意喻,好名儿。 金戈眼中蓦然一亮,差点叉腰狂笑。看得凤羽全身一抖,强压住额际的青筋,暼开眼逗婴儿。 婴儿内流满面…… 第二日一早,白选抬着清水黑笑端着早点立在房前静待侍候。 门至内拉开,只见面前立着一男一女,男的怀抱婴儿嘴角噙着几丝诡异的笑,女的顶着熊猫眼面露疲惫。 白选瞪直了眼,水盆“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浅湿了袍角。 黑笑双手抖了三抖,勉强稳住情绪。 “二、二王子,这孩、孩子……”。 凤羽双目一凛,白选立即闭嘴。 妈呀,一夜之间就有了孩子,这动作也忒快了些吧。二王子,你下手……好狠。 “我来吧。黑笑哥,我要去找哥哥,麻烦你去知会徐伯弄点羊奶送到哥哥那边去。” 雷雷挺乖,昨晚睡了一夜,晨起蠕动小身子张开小口哭了几声,估计饿了。 金戈接过凤羽怀里的雷雷,直奔金哥哥房间。昨夜思前想后,她太需要一个人替她解惑。 结果金哥哥还没回府,金戈抱着雷雷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至院内坐下,恰好遇到送羊奶过来的徐伯。 “小姐,你在这里呀,这是……”。 看到金戈怀里的婴儿,徐伯既震惊又仗二摸不着头。 “徐伯,这孩子是我昨夜在府门前捡到的。” 接过羊奶,金戈没有打算如实相告。 管家徐伯是块老姜,他当即敛起震惊,认真看了看金戈怀里的婴儿,想了想道:“小姐,要不要去打听一下,昨夜谁家丢孩子了。” 闻听此言,金戈心里突然划过不安,抬头吩咐。 “徐伯,你让府内的下人这几日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传闻。 另外,对金府昨夜捡到婴儿一事保密。若有不可信的人,便让他暂时消失。” 见金戈面色凝重,老管家徐伯自知此事严重,赶紧下去吩咐。 “徐伯等等”,金戈唤住老管家,略一思忖又道,“你派人去把哥哥找回来,我有事与他说。” 她没有说哥哥在学堂,想到之前金哥哥与凤羽的对话,以及最近的反常,她有必要相信,在学堂里是找不到金哥哥的。 不过,在金府闭门操心的金戈完全没想到,有些事还是来得太快,快得有些让她反应不过来。 正午过后,躺在院中晒太阳的金戈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抬眼一看,徐伯正急匆匆赶来,金戈赶紧起身问:“徐伯,可吃过午饭了?” “多谢小姐挂念,老奴已经吃过。小姐,老奴打听到一些事,让小姐琢磨看看。” 徐伯少有的严肃口气让金戈眉头微蹙,心下顿时难安:“徐伯请说。” “老奴一早去打听,坊间也没什么传闻,正准备返回府,却发现府衙里的师爷领着仵作急冲冲往城外赶。 老奴拉住府内一个老熟人打听了一下,说在城外发现一具宫女的尸体,衙门老爷已经报宫中去了。” 宫女的尸体?!金戈不由得心惊,心里那道不安越发的强烈:难道是昨晚那个小宫女,这样一来,事情显得更复杂了。 “徐伯,可打听过,确定是宫女?” “是。”管家徐伯回答得斩钉切铁,“老奴跟着官差去看了,城外已经围了好多老百姓,衙门老爷也在那里。” “那,宫女长何样,是胖是瘦,是高是矮,眉间可有胎印,是如何死的,可知晓?” “……小姐,这个老奴不好说。” 见徐伯为难的看着自己,金戈知道她一下子问得太多了。 可她不方便出城去围观,更不可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半夜去停尸房查看,唯一能了解的渠道就只有徐伯这里了。 “徐伯,我问得有些急了。不过,你把你打听到的说来听听,尽量详细些。” 管家徐伯顿了半晌,似在心里掂量,又似琢磨一下用词,生怕他说得太血腥吓到自己家小姐。 “她像是被严刑拷打致死的,个子不算太高,胖瘦……看不实在,脸……也看不实在”。 徐伯想他这样说自家小姐肯定不明白,抬眼看金戈,果然见小姐一脸的迷茫,只好又补充说明。 “她的头被扭到了后背,面目全非;十指被斩掉丢到一旁。脚也被斩断了;衣不遮体,身上的肉好像被、被刀剜过……” 说到最后,徐伯自己都觉得吓人,赶紧用简短的语言带过。语毕一直看着金戈,生怕她昏倒。 金戈越听越心寒,尽管徐伯避开了血腥的描述,可听在她的耳里,她也能够知道杀手有多么的残暴。 面目全毁,手脚被斩,还在身上剜肉,一名弱女子被生生折磨死。 这样不择手段的拷问,杀手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她便是昨晚那名小宫女了。 那她为何不返回宫中,反而去了城外。 莫不是她发现有人跟踪,所以绕了个大圈。只是没想到一直跟着她的人发现她怀里的孩子不见了知道事情不妙,就捉住她严刑拷问。 不知道她有没有说出来,那样的拷问…… 金戈使劲摇了摇头,她无法去想象小宫女当时的境地是何等的生不如死。她定然没有说,不然不会死得那样惨烈。 徐伯见自家小姐的脸色变得苍白,赶紧倒了茶递上,并扯开话题:“小姐,人太多老奴也没看得太实在。只是后来,那个顾……顾……”。 “顾太蔚?!” “对,后来顾太蔚来了,才把围观的百姓赶走。他就在那附近看了半天,最后叫宫卫把宫女裹了抬走。” 金戈收起胡乱的心思,深吸一口气:她只是凭着感觉随口猜的,没想到真是他。 顾太蔚都出面了,还收尸抬走,这不明摆着向世人说宫里出事了么。 金戈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仿佛有什么天大的阴谋正酝酿在京都的上空。 “徐伯,你还打听到什么?” 第九十六章 胥府之变 徐伯有些犹豫,这事吧他也没多少眉目,只略有耳闻,实不实还得另说。 “小姐,老奴也不能确定这事是不是真的,只听到有私下说宫里出事了。” “什么事?!”仿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金戈越想越觉得最近发生的事都是个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有预谋的事发生。 徐伯还在犹豫,左右看了下才凑到金戈耳边,轻声道:“小姐,说是宫里出怪事了。” 金戈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准备用最大努力来接受传闻:“什么样的事?” “这个……老奴也没打听到具体的,只、只听人略提起。” 呃,麻烦,徐伯,乃靠谱点行不。 看着徐伯一脸的纠结,金戈不好追问,毕竟事情涉及到宫内,若风言风语的传,要是被查到是会掉脑袋的。徐伯定然有他的想法,等他确定了再说吧。 “这样吧,徐伯,你再打听打听,打听清楚了再来找我。” “好,老奴这就去。” 徐伯老当益壮又出府了,这一去,直到第二天晌午金戈才看到他。 金戈正在院里坐立难安,想这徐伯怎么还没来,有没有消息总得回一声吧,别让她等啊。 结果,就见徐伯带着府内几个下人满脸急慌的向她奔来,人还没到就招手大呼:“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从没见过这样失态的徐伯,金戈心中一沉,起身迎上:“可打听实了?” “实实实”。 徐伯猛点头,这下肯定了。 昨天没说,并不表示他没有打听到事,只是觉得事情太大有些不真实,所以特地喊了好几个人去各处打听打听,甚至还找了宫内的人打听。 这不是实在了么,才赶紧跑回来向小姐汇报。 “徐伯你慢慢说”。 金戈替管家倒了一杯茶,又对他身后那几人说,“你们也坐下,好好想一想,把今天打听到的事一字不漏的说给我听。” “哎呀,小姐,不用打听,告示都出来了。”徐伯上气不接下气,还好没忘记回答。 金戈顿觉不妙,按捺下心里的着急,让几人慢慢道来。 原来胥妃怀胎十月,算准了近几日临盆,据说胥妃前日下午一直在宫内休息,人还好好的。 傍晚突然传出即将临盆的征兆,晚饭后接生妈子说是难产了。 当时整个皇宫一片慌乱,入夜,胥妃痛苦的叫声响彻后宫。 然后宫内又请御医又请丑医,甚至还请了不少法师,几下折腾到午夜还是没有结果。 眼见着端进去的是清水,抬出来的却是血水,接生妈子禁不住摇头叹息。 几个法师跳大仙烧咒符,最后得出结论是胥妃撞着脏东西了,如若生下来定是怪胎。 联想胥妃最近时间的反常,众人开始私下议论。 这种怪力乱神说是最无稽之谈的,偏偏也是最具有杀伤力的。 这样一来,胥妃就算生下皇子公主,以后日子也不好过。 “后来呢?” 金戈叹了口气,后宫的权力争斗,她多少也明白。事情不会像表面这样简单,就凭她手里的龙玉和婴儿,就显得很蹊跷,“后来胥妃可生下皇子了?” “生了,当然生下来了”,徐伯显得有些激动,“可据说生下来的是个妖怪。” 妖怪?!呃,泥玛,这不是玄幻文仙侠文好不好。 看着几个下人冲自己点头称是,金戈不由得抚额叹息,这孩子怕是个畸儿吧。 “小姐不信?!不瞒小姐说,老奴也不信。可不信不行啊,宫内告示都出来了。” “什么?” 金戈豁然起身,这是要闹哪样?皇宫“丑闻”一夜之间全部暴露在天下人眼里,这还不算,公文告示都发了,这不是向天下人承认天家“不干净”么。 糟了。 金戈脑海里划过一道亮光,突然想到一事,情不自禁拉住徐伯追问:“徐伯,胥妃呢?可知胥妃如何了?” “唉,胥妃……她被押往刑场,用天火烧死。” 吁——这是什么节奏?! “胥将军呢,胥将军在哪里?” “胥将军被摘了官帽,关押在刑部大牢。” 金戈只觉脑袋“嗡”一声炸响,接着一阵眩晕,被徐伯扶住:“小姐,你没事吧?” “徐伯,快,快去找……”,这时候找谁最合适? 直觉告诉她,她要赶去见胥妃,而且是抱着孩子去,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可是,让她突然抱个孩子上街,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事情会更糟。 左右为难的金戈正急得团团转,却见凤羽快步走来,身后跟着白选黑笑。白选手弯里挂着一件披风,黑笑怀里抱着婴儿。 金戈生生压下心里的慌乱,道:“徐伯,你们先下去。” 待金府下人如数离去,凤羽才让黑笑把孩子放到她怀里:“可要出府去逛一逛?!” 抬眼打量凤羽,想他意喻为何。 “不用琢磨,本王今儿不玩手段。” 金戈的目光还是停在凤羽身上,好一阵才移向怀里的孩子:“他该如何?” 凤羽眼皮都没动一下,道:“一起,多出去走走对孩子身体有好处。” 思量再三,金戈也想不出再好的办法。哥哥已经两天两夜不见人了,爹似乎也挺忙,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人影儿都没一个。 白选将手里的披风替金戈披上,金戈又细看凤羽半晌,暗忖:他有备而来。 凤羽身形修长遒劲,立在那里待金戈琢磨得差不多了,便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金戈点头,抱着孩子向大门行去,却被凤羽捉住领子往相反方向走。 “去哪儿?不是上街么?”挣脱开凤羽的手,金戈顿下脚步疑惑的望着三人。 凤羽也不答话,自顾前行:“你若不跟来,就别来了。” 呃,金戈踯躅了好一会儿,望着主仆三人的背影,最终还是小跑跟上。 四人快步越过金府行至小门,黑笑伸手便要抱过孩子。 金戈立即将孩子抱得紧紧的,警惕的望向凤羽。 凤羽没说话,见金戈像一只护着小崽的母老虎不由得牵起了唇角:“你可是未嫁的姑娘,哪来孩子,何况他需要一个奶娘。” “这……”。 金戈犹豫了,凤羽虽然说到她心坎上,可她也信不过凤羽啊。万一他以此为借口把孩子给弄走了呢,万一找的奶娘不可靠呢。 “金小姐,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黑笑边说边抱过孩子,转身出了小门。 “喂……”。 “本王说过,这次不玩手段。” 凤羽早就对她时刻怀有的戒心,和对他的不信任愤慨,这一开口,语气就有些不善。 金戈还没来得及阻止,只得眼睁睁看着黑笑抱走孩子。又听凤羽这么一说,便有些局促,正不知说什么好,却见黑笑空手回来了。 凤羽不给金戈任何的责问和怀疑,拉起她几乎是飞奔向府门。 直到出了府,金戈才怒气冲冲的甩开凤羽的手,大声喝斥:“孩子在哪里?” “金小姐,那里便是。” 黑笑适时站出来,睇了一眼府门不远处怀抱襁褓的一对中年男女。 金戈寻着黑笑视线看去,那对中年男女正冲她点头,之后便随着人流向刑场赶去,仿佛是一对平常的夫妇要带着孩子看热闹。 凤羽拉着金戈也融入人流当中,一路行去,时而挤过中年男女在前面随人流缓行,时而又被中年男女超过,落后于两人。 由始至终,他们与中年男女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不过,金戈也注意到自他们几人出府后,身后一直有几张陌生的面孔尾随。 刑场四周由宫卫把守,不让百姓靠得太近,中央立着一个囚车,车内披头散发唇色苍白目光空洞的女子便是胥妃,金戈差点没认出来。 扫一眼眉头紧蹙满脸凝重却还一直在巡视的顾太蔚,金戈向前移去,她要离胥妃近些。 问斩后妃的事百年难得一见,大家都想往前移,金戈挤来挤去引起不小的**。 顾太蔚的视线扫了过来,看到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心中微漾,继尔将眉头皱得更深,转身向金戈行来。 “戈儿?!”。 顾太蔚环顾左右不见凤二王子,便把金戈从人群中捞到面前,见她挤得满头大汗,笑容爬进了凤眼,“你,一人?” 金戈扒开脸颊的发丝冲顾太蔚摇头,转头却没看到凤羽主仆。又找了一遍,黑压压的人头,分不清谁是谁。 顾太蔚心下了然,也不多问,不动声色的将金戈拉到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站定。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金戈默然半晌,扫过囚车里的人,抬头迎着顾太蔚关切的目光,语气甚为坚定:“我来看看,我好奇。” 顾太蔚又蹙了眉,他知道她心里有疑惑,却是屈解了她的意思,说:“你就呆在这里,别乱跑。” 乖顺的点头,金戈希望顾太蔚赶紧去巡视,因为她已经睨见胥妃的目光转向了这边,眼神依然那样空洞,可她就是知道胥妃心里有着满满的期盼。 并没注意到异样的顾太蔚没再说什么,落在金戈肩上的手略使了几分力,便转身巡视去了。 终于找到人群里的凤羽,以及抱着孩子的那对夫妇,几人眼神会意,金戈这才望向胥妃。 囚车里的胥妃早已没了当初的风华绝代,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千古罪人,邋遢、落迫、命运悲惨。 两人视线相碰的刹那,金戈将目光似是无意般转向了那对夫妇。 第九十七章 刑场劫 胥妃并没立即将视线落到那对夫妇身上,而是抬起头望着天空,那颤抖的身体却没有逃过金戈的双眼。 她仿佛在努力抑制心中的激动,过了好久才将目光缓缓飘过人群,状似无意般落到孩子身上,略一顿又飘开去。 胥妃第二次抬头望天,金戈看到她苍白的颊边流下一行清泪。 心中一酸,金戈别开了视线:胥妃啊胥妃,你不是一个有心计的女子啊?是什么将你逼到如此地步?你怎知我就能保住这个孩子? 监刑官开始唱时辰,并命人点上三柱香,宫卫把干柴围到了囚车四周。 几个穿着道袍的道人围着胥妃跳大仙,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引燃手里的咒符一阵乱比划,全身上下立即颤栗一翻。 这一看去,道人们仿佛正煞有介事与鬼怪做斗争。 胥妃又将视线扫了过来,淡陌的眼神却让金戈读懂了她的托付之意。 时辰已到,九名宫卫手持火把立在囚车周围,就等监刑官一声令下,好烧死这个妖妃。 金戈看到胥妃的眼神再次落到孩子身上,凄美的笑容划过她的脸颊。 监刑官声音尖利,缓缓举手,拖长了音调唱刑:“行……”。 “嗖嗖嗖”。 口里的“刑”字还没落下,几只利箭破空而来,将监刑官生生钉在原地,头一歪便断气了。 “大仙”跳得更凶,估计拿了别人的好处,还不明所以呢。直到其中两人倒地身亡,另外的“大仙”似乎才有所恍悟,慌不择路的逃跑。 但是,那些利箭仍然要了他们的命。估摸着要么是报仇泄愤,要么是杀人灭口。 金戈露出一抹讥笑,她当然知道是后者。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刑场大乱,金戈想也没想就要扑向孩子。 那厢的凤羽面色一凌,腾空而起半道劫住金戈:“你若要救他,便什么都不要做。” 金戈面露急色,目光向中年夫妇投去,脑袋却被凤羽硬生生掰回来:“看着我,他们能护他周全。” “我……她……”。 金戈想说的是她的担忧能打消,那囚车里的胥妃呢。万一她担心之余露出破绽,他们还能护雷雷周全么。 凤羽拖着金戈躲过几支流矢,一边奔走一边道:“她比你更攻于心计,不然孩子……”。 “小心!”后知后觉的金戈有些茫然又有些了然的点头,眼角余光突然瞄到几只流矢飞向他们,张口便呼。 凤羽揽住她的腰轻易躲过利箭,觉得某人还是有点用处。 正要表扬,又见几只流矢飞来。凤羽劲力一扫,流矢偏离“锵”的一声插进旁边的木柱,入木三分。 连金戈都察觉这些箭不同寻常,更别说凤羽。 白选黑笑也不是傻子,两人护着凤羽快速向金府跃去。 “嗖嗖嗖”。意图暴露,利箭仿佛长了眼睛般向四人袭来,一同逃跑的百姓应声而倒。 金戈暼见中箭的人倒地后一阵抽搐,转瞬间皮肤变青,嘴角流出黑血。 箭有毒,有人存心要置他们于死地。 “白选黑笑,你们带她先走。” 凤羽薄唇紧抿,俊颜布满了暴戾,全身荡起阵阵杀气。说话间,将金戈推给黑笑。 “不。”金戈死死抓住凤羽的衣襟,完全忘记了她早就希望他消失,更忘记当初瞧见掌钰抓住凤羽不放时,自己对掌钰的鄙视。 凤羽也不说话,扣住金戈的手腕略一用力,让她吃痛之下好放手。 哪知金戈咬牙死不放手,双眸布满了坚决。见凤羽眸色一沉,正要抬手拍她,急忙又道:“不要打昏我。” “二王子小心。” 呼吸一窒,凤羽心中被某样东西软化,失神之下险些被毒箭射中。幸好黑笑武功不错,替他拔开那一箭。 凤羽暴怒,再次展现了他深厚的内力。 金戈只闻耳际有尖利的啸声突起,四周传来“铿铿铿”利器入木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被凤羽揽进怀里,飞身跃向金府…… 四个人是大摇大摆走出金府大门的,回来时却是跃墙而入,落地后三人刚好站成品字形,另一人在凤羽怀里。 金戈抬眼一看,就见哥哥金执满脸焦急的立在他们面前,眼中有掩盖不住的疲惫。 金哥哥将妹妹拖到自己身边,仔仔细细检查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见金戈完好无损,连一根毛发都没有出现意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转身牵起金戈便走:“都出去大半日了,饿不饿?” 哥哥什么都没有说,妹妹也很乖觉的什么都没问。 金戈抱歉的望了一眼凤羽主仆三人,跟上金哥哥:“我饿了,想吃烤鸭。” “就知道你喜欢,早给你准备了。” “真的,要热和的哟。” “放心,少不了。” “看我都瘦了。” “知道。” …… “喂,人都看不见啦。” 白选掂起脚伸长脖子看了看金戈消失的地方,落在凤羽身上的眼神露出几丝怪异。 凤羽缓缓转身,凌厉的目光直刺白选,吓得白选向后蹦老远。 汉子黑笑搓着手,将脚下的嫩草踩倒了好大一片。 “还愣着干什么,本王也饿了。” 一阵风吹过,白选黑笑瞬间不见了身影。 凤羽暖和了神色,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举步向饭厅行去。 当晚无话,其实金戈有很多疑问想问哥哥,奈何看到吃饭时昏倒在饭桌上的哥哥,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倒在榻上金戈隐约明白,自己的哥哥有着不一样的人生,还有着不一样的身份。 她不知道她该不该去探究,还是等着哥哥告诉她实情。 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 凤二大爷破天荒的没有骚扰她,据黑笑说,二大爷去给哥哥疗伤了。 嗯,想想,这个二大爷除了别扭腹黑冷硬外,对她的家人还不错。 虽然与哥哥不怎么盘对,可他总会抽时间陪着孤独的金爹爹下棋什么的,逗得金爹爹笑逐颜开。 想着想着,金戈就想到了伏洛。 也不知道伏洛怎么样了,那事过后就没有伏洛的消息,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 她想去看看他,可又碍于现在的身份,她和他几乎都见不到面,她的生活里多了个二大爷以及一白一黑、一个小雷雷,可却少了他。 他是不是在忙着婚事,已经开始忘记她了。 而她,呵呵,她也好久没有想起他了,是她变了吗?还是他在远离。 金戈的心蓦然一痛,起身下榻,之后又想不起自己要干什么。 烦恼的躺回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数羊也不行,想去看哥哥又被黑笑给堵了回来。 金戈抱着被子哀嚎:她什么都做不了啊,她很烦心啊,伏洛你要不要半夜跳个窗来看她啊,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好需要一个树洞吐槽啊…… 夜窗半开,虫儿早已开始清唱。 金府某处,一道修长的身形隐于此,痛楚的目光越过夜窗落到榻上翻滚的人身上。 好久好久,身影转身离去,留下一道落寂。 第二日,京都哗然百姓众说纷纭,说胥府知道胥妃撞到脏物却一直不说破,怕被抄斩。 也有说胥妃被妖怪救走,也有说胥妃被胥家军救走。 总之,胥家受到了多重的负面影响,支持率直线下降。 宫中多名老臣弹劾胥夫,凡往日与胥家有怨有仇的,对胥家嫉妒羡慕恨的都巴不得出来多踩两脚,落井下石。 皇上坐在龙椅上,漂亮的眉头蹙成了一座小山,对臣下的议论和上奏不置一词。 后来有人拿出顾老和陈同的联名上请信,皇上才挑了挑眉,接下。 做为已经退休的老将军,能将上请信送到皇上那里,可见皇上对这些老臣的重视程度不小。 据说,顾老和陈同希望皇上彻查此事,把那些妖言惑众的人抓出来,以防有心之人不轨。 皇上收起信阴阴望着殿下一干老头儿,问众爱卿可有好的意见。 众爱卿面面相觑,想到往日都是胥夫出头,今儿该轮着谁出头了? 木有?!好吧,胥将军还是有好处滴。 免去满门抄斩,免去官爵的胥夫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 一身粗布衣服的他在刑部牢里一直郁郁寡欢,把酒问清天,谁知酒入愁肠,郁抑难解。 接连的事让京城八卦界火热了好一阵子,等大家静下来开始遗忘的时候,金戈就在猜胥夫到底知不知道雷雷的事。 想着哪天让爹去探探胥家的口风,她也好判断一下是非。谁知这个想法还没有付诸行动,宫里又出事了。 这次的事更大,照理说宫里严防死守,这事不会泄露。 偏偏这事就这么露出来了,而且还大白于天下。 加之前次胥妃的事又被众人拾起说道,前后一结合,得,民心不稳了。 这事得从那天晚饭说起。 金戈一家三口,包括二大爷和一白一黑那三个货,一桌六人吃得很是和谐,就在这时伏洛从天而降。 准确的说,伏洛是急匆匆直接奔进府来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焦急。 金戈抬眼看伏洛,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他脸色暗黑,整个人瘦得像竹竿似的,腮下也是一片青茬,满脸疲惫,仿佛很久没有休息过。 伏洛视线落到金戈身上,有几分无助几分彷徨。不过,找的却是金执。 金哥哥丢下碗筷,快速扫了一眼金戈,领着伏洛向书房行去。 金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顾不上那么多,起身道:“我去看看。” 第九十八章 诡变 伏洛的突然出现,让金戈心里的伤再次被揭开。 她不知道,是他在折磨她,还是她在煎熬他。 曾经那么熟悉的两个人,却在蓦然之间变得那么陌生。 走过凤羽身边时,金戈暼见他面色不善,略顿了一下身,弯腰凑到他身边轻声道:“你最近需要多休息,不用等我。” 语毕,细观凤羽,只见他嘴角微扬,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却没有阻止她离去。 一路急行来到书房,正要推门,里面的对话却让金戈顿住了手脚。 金哥哥说:伏洛,你最近的情绪太重,现下正是紧要关头,若继续这样下去,你会有危险。 伏洛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金哥哥又说:既然选择放弃她就不要想得太多,只是希望你还记得当初为何进宫,你问问自己,就真的忍心将她推给别人吗。 金戈知道,哥哥口里的“她”是指自己。 又是一阵窒息的沉寂,金戈在门外听了半晌,屋里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深呼吸一口,金戈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平常心态。 推门而入,她恰好对上伏洛的双眸。两人再次怔在那里,眸光流动着难以抑制的情意。 金戈终于没忍住,还是率先开口了。 “你被指婚有几分真几分假?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你是真要把我推开,还是因为身不由己?” 尽管金戈觉得自己问得很平静,可是,她还是抑制不住颤抖。 伏洛移开视线,倒剪双手立在窗前,深锁的眉头仿佛永远解不开的结。 金戈上前,欲要抚平眉间那抹伤,谁知伏洛将头一偏,便与她保持了距离。 手抬在虚空,金戈忡在原地,心中一片凄凉。 这到底为何,伏洛,你真如哥哥所说,是铁了心要把我推远是不是。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金戈收回手,再次立在伏洛面前。 她放下自尊,放下女孩子该有的矜持,放下一切去求他,去问他。因为她一直相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伏洛眼中闪过一丝哀痛,却没有回答。 金戈没有捕捉到他眼中那抹心碎,怔怔的看着一直深印在她心里的他,落下潸然的泪。 伏洛,你何至于此。有什么困难我愿意与你一同渡过,有什么苦我也愿意与你一起经历。为何你要撇开我,自己独自承担。 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就那么不值得一起拥有人生么。 她落泪,他心痛如刀绞,可他硬生生忍住不置一词,不动分毫。 他如此决绝的推开她,实际是在推开自己,让自己远离她。他可以不为别人,但他不可以不为她。 “戈儿,别这样。” 金哥哥早料到妹妹会跟来,起身关了门拉过金戈坐下,替金戈拭去泪水。 他也气愤伏洛不顾妹妹的低声下气,他更不忍两人如此伤情。 “哥,我没事。”金戈努力平复心绪,坐到哥哥身边,暼了一眼伏洛,低头再不语。 伏洛艰难的收回目光,敛起情绪,袖中紧握成拳的双手却出卖了他的思想。 金哥哥暗自叹了口气,替妹妹倒了杯茶,问伏洛:“你今天找我是为何事?” 这一问伏洛才开始转移注意力,恢复心神时,眉间凝起重重的纠结,对金家兄妹毫不避讳:“龙印不见了。” 啥?! 这话从伏洛嘴里说出来平平常常,就像在说我家的菜昨夜被偷一样。 可在场的三人皆知此话的份量是何等的重,龙印丢失,唯一能说明的就是天子再也没有资格当天子。 “什么时候的事?” 事到如今,金哥哥根本不用避着金戈,他是什么身份,她终究会知道。 现在他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当然也不会刻意的去解释。 “傍晚”,伏洛回答得很简洁,盘桓在眉宇间的全是难解之色,“皇上要用龙印,却发现不见了。” 金哥哥也拧起眉头,思忖了一会儿才说:“最近宫中防备森严,入宫盗窃的可能性太小,你在宫中排查的结果如何了?” 金戈抬眼看看伏洛,又望向金哥哥。 想那伏洛为皇上的左膀右臂,领兵设防;裴常为影卫营,专搞刺探;顾太蔚…… 目前为止,顾家有些嫌疑,顾太蔚虽领兵守京,但排不排得上号还说不定。 如此一来,皇上的暗中势力已逐步形成,羽翼开始丰满。那么哥哥呢,他在皇上的队伍中是个什么角色。 金哥哥说完这番话后,心里能肯定自己的妹妹会高深莫测的推理一翻。 不过,她若不知情就别让她知情,这是为她好,等一切结束以后,就再也不算什么了。 而伏洛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他当然会第一时间排查宫中,来找金执是因为他排查的结果让皇上有些举步维艰:是将计就计呢,还是逼对方现身。 若将计就计,皇上在龙印丢失、消息又被不怀好意的人刻意传出引得满城风雨的情况下,如何保证他的皇位稳定。 若逼对方现身,按他们的计划,实在不是时候。若捉蛇不打七寸,被反咬一口,死的那一方就会是自己。 思及此,伏洛抬头望向金戈,问出的话却有几分莫名:“戈儿,当初皇后为何追杀你?!” 金戈当即没有反应过来,那声“戈儿”让她心中漾起几分甜蜜,仿佛回到初时的他们,他总是笑着唤她。 随后,金戈才想起伏洛的问话,思考了半天才明白他所说的“当初”是指在蓟国那一次。 他们竟然知晓一切,却只字不提。 有那么一瞬间,金戈有一种世人皆知唯她不晓的感觉。蓦然,又想起刑场一事,不由得问道:“莫非,在刑场追杀我的也是她?!” 她就知道皇后不是好人,说不定就是那幕后的人。那啥,常言道,最难防的就是枕边人么,怪不得皇上举步难行,龙印被盗。 谁知这次金哥哥和伏洛都摇头否定,金戈惊讶后顿时泄气,发现自己好像变笨了。 见金戈满脸的失落,伏洛心中一软,缓声解释:“皇后只是其中一个点而已,是不是她盗的龙印还有待确认。导致我们如此被动的,主要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一直不现身。” “这样说来,刑场的事你们也知道?!” 金戈的语气里带得有些不满,为嘛不早点知会她一声呢。她是受害人呢,有权知晓情况吧。 哪知金哥哥和伏洛又冲她摇头,气闷的金大小姐不信正要忿忿追问,伏洛却展颜一笑。 “戈儿别误会,刑场会被劫我们的确知晓,但有很多事我们也是事后才知晓的。 比如你们被追杀,裴大人说过应该是对方在劫走胥妃时无意间发现你们也在场,便起了心,想趁乱将你和凤羽给杀了。” “还要杀凤羽?!不是只杀我吗?”金戈觉得自己听糊涂了,怎么凤羽也被对方排上黑名单了。 “嗯。包括凤羽”,金哥哥肯定了伏洛的说法,“这也是我们没有料到的,对方的行事越来越诡异了,所以戈儿你自己要小心。” 金戈挠了挠脑袋,点头,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也。 伏洛又好气又好笑,那张小巧的脸上全是迷茫,却还愣愣的点头,她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其实,金戈不明白。 当初在蓟国,她是因为无意中听到皇后与蓟国宫里的某人密谋才被追杀的。这样一来,是不是表示皇后与蓟国一直有勾结。 然后就是凤羽要求住在金府,事情也很蹊跷。 再细想胥妃将雷雷交给她前后所发生的事,凤羽似乎处处都表现出知情人的模样,是不是说明凤羽私下一直在刺探并知晓他们的一切。 最后,刑场被追杀,说不定就是凤羽的苦肉计。 金戈主观意识里就认为定幕后的人就是凤羽,把这些说给金哥哥和伏洛听了。两人沉吟了好一阵子,才摇头。 “在我与你到关谷前,他的可能性很大。皇上当初派我们去关谷实则也是为了打探蓟国,摸清他们到底有何意图,只是……”。 说到这儿,伏洛顿了顿,黑瞳中有着金戈读不明白的情绪。 见金戈半知半解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轻叹一声,又道:“后来,凤羽虽然行事有些偏异,可关谷逐渐趋于稳定,这也表明凤羽的态度。” “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既然要与我们和好,为何还在私下不停的探查?” 金戈觉得伏洛他们是不是被凤羽给骗了,那丫就长着一张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 伏洛看到金戈撅着嘴,一脸认真的辩驳,差一点伸手要捏捏她的脸蛋。 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吁了一口气才说:“做为一国的王子,对邻国的动向了若指掌是首要责任,不能因为合作就放弃了随时应有的警惕。” “哦”,金戈了然点头,自我解释道,“怪不得凤羽在雷雷的事情上那么主动,还专门找了他的人当奶娘。” “是。不过,戈儿你只说对了一半”。 伏洛心神又一荡,想要摸摸金某人那颗浆糊脑袋,“胥妃生下皇子时连皇上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胥妃会涉险将太子送到你手里。” 啊?! 闻听此言,金戈当即定在那里。 她以为这是皇上的主意呢,结果都是胥妃自己包办的,胥妃果然继承了胥家的风范。 “想必当时胥妃已经查觉到皇子有危险,但她一直隐瞒不说,皇上又难以分心,你以那样的身份来宫里,她肯定就想到了你。” “我怎么能保得住,我自己都身不由己也。” 第九十九章 波澜云诡 金戈真不知说什么好,她可是害顾嫔小产的人,她怎么就放心把雷雷交给她。 伏洛看了一眼金戈,知道她在想什么。狠不得把她拉进怀里狠狠教训一翻。 难道她认为世人都是笨的,世人都看不明白么,后宫嫔妃哪一个是吃素的。 何况,谁看不出凤羽对她有想法,怕只有她还没察觉。 人家其实是想用她的手借凤羽的羽翼保护皇子,只是胥妃没想到凤羽对吴国也有所顾忌,更没想到凤羽也会被别人盯上。 “你保不住,但有人保得住。比较好的是,皇子落在凤羽手里比落在幕后之人手里更好一些。 凤羽是为了以防万一,不会真对皇子怎样,而幕后之人会以此要挟皇上,最后斩尽杀绝。” “哦”。这下金戈没啥可说的了,这层关系都想到了,想来伏洛他们也知晓这当中的利害,自然会谨慎对待凤羽一事。 刚进府时,金哥哥不就显得比凤羽那厮胜一筹么。 嗯,我的哥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哟。 “哎,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金戈的头被金执敲了一下,顿时扬起脸冲哥哥讨好一笑:“我没有乱想,我在心里说,我的哥哥是个大人物。” 金哥哥宠溺一笑,这丫头貌似把今晚的话题带偏了。他们讨论的是龙印,不是大人物。 “还是言归正传吧,这段时间暂时让皇子在凤羽那里,不过得让裴大人派人过去暗中保护。 另外,最近宫中肯定会有事发生,一定要保证皇上的安危。至于龙印一事,我们可以这样……”。 次日,京都果然如金戈所知道的那样,有人故意制造鬼怪舆论使得人心惶惶,京城上空飘浮着不安的情绪。 说是宫中出现了妖怪,接着龙印又丢失了,看来吴国即将不详啊,说不定就有大灾难降临。 而这头,金哥哥根本连人影都见不到了。 外面的八卦翻天覆地,而金戈反而变得很清闲,闲下之余还不忘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顺带让徐伯每天都出去探听一下最新消息。 徐伯每天带回的消息几乎都是胥妃、龙印和鬼怪神的八卦,甚至有人`妖版的,金戈觉得比看玄幻修仙的书都精彩。 只有那天徐伯带回来一个让金戈几乎崩溃的消息,那时她才明白,她始终是活在骨感的现实里的。 徐伯说,伏公家的小公子伏洛与顾老家的十女儿顾嫣的订婚日期快到了,皇上也想利用这门好亲事冲冲京都的晦气,就下旨让两家提前操办。 当时金戈正在摆弄她的瓶瓶罐罐,听徐伯这么一说精神一个恍惚,手里的小瓷瓶就落到地上碎了满地。 那一刻,金戈觉得自己的心也不过如此,碎了,就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他真的就这样放手了?!她和他不是说好的么。 金戈提起裙子返身就往府外跑去,她真的没法沉得住气。 就算她输了,输给了现实,输给了情势,她也不能不明不白就算了。 她有勇气等下去,可却没有勇气去接受一个没有结果的等待。 还没跑到府门,金戈就撞上了一堵肉墙,避开肉墙继续跑,却被肉墙牢牢抓住。 “你撞到本王,连道歉的话都不说一句吗?” 凤羽死死的扣住金戈,眸中跳动着愤怒的火苗。 自从那晚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几天对他不理不问。她甚至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按捺住所有的怒火在她房里等了大半夜。 结果,她不但没看他一眼,甚至连一个安慰的话都不给他。 他最近的努力是不是白费了,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感受。 想到这儿,凤羽火气更旺。原来,至始至终,她的心里就没有他。 “你放开我,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金戈正急着去找伏洛,哪有心情理会他,一膀子甩开凤羽又要跑。 “轮不到我管,嗯?!” 凤羽顿时像炸了毛的老猫,伸过猿臂拦住金戈的腰腹,粗暴的一带,金戈便像一条麻布口袋,被他扛到了肩上。 “你放开我,放我下来。” 金戈又踢又打,还不停的狂呼。 奈何凤羽就是不放手,她叫得越凶,他力道就越大。 “放开你?!你是本王的人,却跑去找别的男人,你真当本王缺心眼?!” 金戈被横担在凤羽的肩上,腹部极度不舒服,心中又急又恼,不由得大骂:“你个二货,我何时成了你的人,那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你耍我耍得还不够么,本小姐告诉你,你的人不是我,是你的那个未婚妻公主。要纠缠找她去,别在这儿欺负弱者。” 啧啧啧,凤羽大叹,她是弱者?!她好像一直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粗暴丫头哟,拓吉可是被她一席话给说得转性的。 凤羽怒及而笑,眉头一挑,道:“你好像吃醋了,还是担心本王要公主不要你。要不,本王今儿就先和你生米煮成熟饭,免得你整日提心吊胆的来气本王。” “你敢”,金戈变成了一头小母老虎,在凤羽肩上又吼又叫,“凤羽,本小姐警告你,你要敢动本小姐一根汗毛,本小姐让你断子绝孙……” 金府上空“突”地飞起无数鸟鸦。 “哦,好呀。本王要是断子绝孙了,你就会成一个怨妇,这个好像对你不利。” 金戈:“……” 两人一路吵闹,搞得金府鸡飞狗跳,下人们全都跑出来围观。 路过之处,被凤羽收买的众人面面相觑,对金府小姐打不过又骂不过的悲惨遭遇同情不已。 待两人走远,大伙又是一脸淡定的飘回去做事。 金戈内流满面,是谁培养的这群见利忘义的家伙。 进屋后,金戈被凤羽丢到榻上,来不及起身就被高大的身躯给压住。 “乖,咱们今儿就把事给办了,以后你就真是我的人了。” 面对无赖,金戈气不过,干脆偏头不理,懒得多说话浪费口舌。 凤羽也不客气,理所当然的压到金戈娇小的身体上,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见她抵触,又拥着她继续吻上去。这一次吻得较深,有着霸道和惩罚的意味。 耳际传来温热的气息,还有凤羽特有的薄荷香。更可恨的是他的轻车熟路和理所当然令金戈相当愤怒。 察觉到金戈的狂暴,凤羽轻轻一笑,将头深深埋在她的颈间…… 好一阵折腾,凤羽及时克制住自己,起身,觉得自己真他妈的可笑,每一次到了紧要关头,都要努力压抑自己的欲望。 真担这种日子久了会失去功能啊。 妈蛋,他何时变得如此小心谨慎了,仅仅是为了顾忌她的感受么。 金戈被凤羽气得咬牙切齿,起身后一言不发,闷坐在那里想她又被疯狗啃了。 凤羽平复了心情,才将自己的衣取脱下盖住金戈半露的春光。当他看到那张淡陌的脸时,凤羽一阵懊恼。 妈的,他真该死。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又被他一时冲动给弄没了。 生怕失去了什么,蓦然翻身,凤羽一把将金戈拥进怀里。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对你。” 金戈一怔,破天荒听到他的道歉,让她觉得很不真实。摸不清他到底是在做戏,还是在演戏。 摔,管他干什么,她现在远离他最好。 金戈起身便要走,凤羽又把她扯回怀里,紧了紧手臂,喃喃道:“不要走,陪我。保证,我不会再这样了。” 金戈执意不留,凤羽闷了半晌,面色骤然变冷,将她打横抱起几个纵跃就出了金府。 衣冠不整头发散乱的金戈将衣服拉拢死死裹住自己,这副模样要被谁谁谁看了去,她还丢不丢人呀。 凤羽这个疯子,不知道她又把他哪根毛给踩了。两人现在这副尊容,明眼人哪有看不明白的。 “你打算到哪里去?” 金戈气呼呼的责问,凤羽一改刚才的模样,显得尤为暴躁。将她的话当耳旁风不予理会,狂奔一通后,两人落到了一个宽宅的大院里。 伏洛最近很消沉,自回京后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应接不睱,连去给她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见她了。 他的胸腹还在隐隐着痛,不知是伤还没好,还是因为她。 之前皇上召他进宫,根据探查的消息和京中发生的事分析,他们得将计划提前,他得赶紧去顾府订亲。 “朕知道你不愿意”。 皇上看着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面色凝重的伏洛,沉吟片刻又开口道,“不过,此事朕已经定了,你好好想一想吧。” 他也不想逼他,他也不想利用。成王败寇,一将成名万骨枯啊。江山在他手里,就算他想放手,他就真能全身而退么。 谁不想当一个流芳百世的好皇帝,谁不想建一个强盛的国土。 他接手父皇的基业,就是想让吴国永盛不衰,更不想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伏洛怎会不懂,皇帝是个好皇帝,才德兼备,广纳谏言,发展农商,免税开粮,无论做什么都是利于百姓利于天下,能做到他这样的已是最好的了。 他也知道订亲是一笔交易,可有的人却不会这么认为。 如若假戏真作了,他该如何。若他一意孤行,那样一来,受伤害的就不止他一人了。 伏洛叹息,将头仰倒在椅背,无助的望着屋顶某处。 他该如何面对她,再这么走下去,他连解释的理由都没有了,只能无言以对。 皇上见伏洛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黯然,终是忍不住打断他的思绪。 “掌钰最近闹得厉害。” 第一百章 岂是儿戏 伏洛捏了捏眉心,又敲了敲隐隐着痛的额头,坐起身子说:“臣略有耳闻,公主真的想皇上把她与凤羽的和亲一事向几国发告示吗。”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伏洛,皇上略一思量,又继续说到:“不但如此,掌钰还央求朕把她与凤羽订亲的日期提到你与顾嫣订亲的那一日。” 语毕,天子见伏洛仍是一副思索样儿。想他定然没有回过神,便又加了一句。 “不过,这不是朕考虑的问题,朕是想凤羽会不会答应。” 听到“凤羽”二字,伏洛略一顿,想了一会儿便了然点头。 金戈的处境越来越不好,掌钰又对她怀恨在心,如果和亲的告示一发,凤羽就不能随时把她带在身边。这样一来,追杀她的人就有机可乘。 如若凤羽不答应,掌钰肯定会更闹,到时候怕不好收场,最终受苦的还是她。 “朕答应过你,将她推出这个是非”。 她也是他在乎的人,他答应过伏洛时机成熟将她送出去,让她离开宫中这个是非窝,谁知凤羽又将她给带回来了。她不但没有远离,反而越陷越深。 他是一国之君,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办到,即使这次不行,不是还有下次么。 “臣谢皇上的恩典。” 是呵,事情并不是想什么就是什么,定下什么就算什么,皇上给的恩典已经够大了,既然逃避不了,就直接面对,他是不会放手的。 现在,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有变数,指不定订亲一事也会有变数。 未曾想,伏洛这一想法还真就发生了。 当然,那是后话。此刻,心中忐忑不安的伏洛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只有这个想法了。 走到如今这一步,已是骑虎难下,他只能前进,不能退缩。 “皇上,明日我就去顾府。” 天子仿似是松了口气,缓缓点头,让他先下去准备吧。 当晚伏洛回府就将此事与伏爹和伏大哥分析琢磨到下半夜光境,第二日一早便安排府里下人去采买订亲礼。 伏府难得有喜事,下人们很积极很主动,整个上午京都里但凡有名的手饰布匹玉器等铺子都接到了伏府的清单。 刹那间,事情就像从高楼泼出去的水般传开了。 第三日,各铺子的伙计将订亲礼陆陆续续送往伏府。伏洛万般不愿的立在院中一一过目,看着这些喜庆吉祥的东西,他眉宇间的忧愁越发凝重。 “小公子,这个是东城吉瑞坊送来的玉珠,放哪里好?” “你看着办吧。” “禀小公子,这是西城玉翎坊送来的布料,该放哪里?” “哪里能放就放在哪里吧。” “小公子,香老板亲自送来了百年好合,据说这是难得的香,需不需要再订一盒?” “你决定吧。” 伏府下人忙前忙后喜气洋洋,偏偏小公子一副心不在嫣的模样,问什么都恹恹的,哪像一个订亲的人。 “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见你高兴?” 伏洛侧头看了一眼立在自己旁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子,默然。 大哥拍了拍小弟的肩,叹了口气道:“爹找你,在书房。” “知道了”。伏洛动也没动,只愣愣的看着那一堆东西,眼中有几许苦涩。 “别想太多,顺其自然,你们并不是男已娶,女已嫁,说不定还有希望。” 这……真是亲大哥么。 小弟已经长大成人,可在大哥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哭着闹着跳着,流眼抹泪问着爹爹要金戈妹妹的孩子。 看到小弟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这个做大哥的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伏洛有些失神,心不在嫣的回道:“我知道。” 知道了还折磨自己,唉! 大哥无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想了想,觉得还是让小弟一个人静一静的好。 自己过不了那道坎,别人更帮不了什么忙。 正要转身离去,却暼见院内悄声无息的落下一对男女。 女的头发散乱满脸愤怒,双手死死抱住胸前,咬牙切齿的瞪着男人。 男的抱着女的,脸若寒霜,眸光喷火,根本无视女人的威视,自顾站好。 大哥惊异的看到男的毫不怜香惜女,落地后就把女的摔到地上。与此同时,眸中的火开始泛起幽蓝的光。 女的并没被摔着,一骨碌起身,立在男人面前,瞪着男人不甘示弱。 恰在此时,背对着他的小弟开口出声,声音干苦夹杂着几丝叹息传来。 “哥,你说,她会不会怪我,会不会恨我。” 顿了一下,不待大哥回答,小弟又自言自语。 “肯定会怪的,我们说好的,我却变了。” 意识到不同寻常,大哥赶紧反手拍了拍小弟的背,压住内心的惊诧,清了清嗓子。 “喂,别猜了,你哥我觉得,还是问问她本人的好。” “她?!”小弟依然背对着大哥,语气里浸满了绝望:“恐怕她都不愿意再见我了吧。” 大哥使劲拉扯小弟的衣袍,看着怒目而视的那两人,话中流露出几分兴趣。 “不一定,你先问一下再决定。” 伏洛终于察觉到异样,想一向稳重的大哥不但对自己扯扯拉拉,说起话来也变得阴阳怪气的,便忍不住问:“大哥,今儿你……”。 话问到一半,转身的伏洛蓦然看到立在院中的金戈,顿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只傻傻的立在那里,心像是被谁剜了一刀般钝痛,人也显得有些恍惚,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戈、戈儿,你怎么来了?” 大哥冲金戈报歉一笑,不着痕迹的拉了拉小弟的手:呆子,你刚才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伏洛见大哥冲自己挤眉弄眼,赶紧轻咳了几声掩盖住自己的失态。 正了正色,想也没想便对突然出现在院中的凤羽和金戈道:“二王子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咝……哥,你为什么踩我。 因为,你个二货显然没有跟上节奏。 伏洛不解的望向大哥,却见大哥朝那两人呶了呶嘴,示意他看过去。 扭头一看,才发现凤羽眼中的幽火和杀气腾腾的模样。而金戈则面露怪异,上上下下不停的打量着他。 伏洛正待一笑,突然发现两人都是衣冠不整,甚至金戈胸前还露出了一小片春光。 这一刺激,丫总算拉回了全部心思。眸光顿时一寒,几步上前阻断落在金戈身上的目光,并将她扯到自己身后,与凤羽对歭。 凤羽的手紧了几次,又松了几次,最终一言不发,将阴森森的目光移开。 院里的下人发现小公子对这两个不速之客,特别那个阴冷的男子充满了敌意,皆停下手里的活默然围了过来。 管事的见势不妙,赶紧朝老爷子的书房奔去。 凤羽冷哼,不屑的扫了一眼伏洛,拂袖而去。 金戈没想到凤羽那个疯子会直接把她带到伏府,而且还是这副尴尬狼狈的模样。 她躲在伏洛的身后,看着凤羽高大的身影跨过伏府大门淹没在人群中,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可能真的把他惹火了。 伏洛当着全府人的面返身将她揽在怀里,久久不语。 下人一哄而散,各干各人的事,表面上视院中那两人为空气,实则处处透着八卦的光芒。 了解内情要规劝小儿子的伏公急吼吼的赶来,却被大儿子半拖半劝的带走,离去时还不甘的扭头看小儿子。 伏府高官厚禄,治下虽严,待人却是和善可亲。 府中下人多半是家奴,对小公子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从小听到大看到大,是公认的可以讨论的。只要不传出府,老爷公子们也不予计较。 哟,不要怪他们哟,谁叫小公子从小就厚着脸皮吼着要金戈妹妹当新娘呢,还到处宣扬。 转眼间,那个粉粉嫩嫩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怎么就长成大姑娘了呢。还扯上了三角恋,哦不,应该是四角恋哟。 刚才那个面瘫脸男据说是掌钰的未婚夫哟,啊,对,应该是五角…… 八卦是任何时代的产物,下人们搬东西的路过一下,提东西的路过一下,扫地的路过一下,喝水的路过一下。 这一下又一下的,就见那提东西的与喝水的碰到一起,一阵哎哟哎哟的叫唤;那搬东西的又踢着扫地的扫帚摔倒在地,一阵妈呀娘呀的干嚎。 于是,院中两人相拥,四周摔的摔倒的倒,全是一副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爬下的样子,整个院子好不热门。 金戈觉得脸颊发烫,连耳根子都开始着火。 伏洛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的意图,温柔的笑容爬上了俊颜,眸子里却闪动着几分不怀好意,慢慢的梭过每一个人。 下人们立马嘻嘻哈哈起身,提水的扫地的搬东西的喝水的,个个勾肩搭背一阵风似的全都不见了。 然后,这些人刚一消失在院中,呼啦一声全部拥向各个墙角,偷看。 伏洛执起金戈的手,淡定道:“戈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里的眼睛太多,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爹和哥哥也躲在某个地方偷看。 金戈点点头,拉过伏洛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挡住泄漏的三分春光,下一刻就听到若有似无的失望声传来。金戈的脸更红,低下头躲在伏洛身后。 于是,墙角落、门房内、花坛根、树丛后……某些人内流满面,某些人精神支柱轰然倒塌。 第一百零一章 宫乱 晚霞初落,天际还有丝丝粉红,伏府假山后面的小凉亭顶上相拥坐着一男一女。 想见伏洛的时候,金戈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想要问。 现在见到他,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能说什么呢,说多了只会徒留悲伤。 伏洛望着逐渐沉入黑幕的天际,也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都在努力,可命运那扇门偏偏不向他们开启。 怀中投来一个软软的身子,伏洛轻轻的拥住金戈,低下头在她发间亲吻。 勾住伏洛的脖子,金戈向温暖的怀抱靠了靠,她眷恋他的温柔和他的气息。 拉开一点距离,伏洛将吻落到她的唇上辗转不去。 她轻轻的闭上双眼,感受着他给的爱,慢慢的学着与他的缠绵,直到两人都喘着粗气分开。 他细细打量她,她眉眼弯弯,神色间仿佛永远藏着笑意;她的眸光晶莹闪烁,总有几分不易查觉的狡黠躲在里面。 被他亲吻后的红唇更是呈现出水润的粉泽,还有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无一不让他着迷。 这么多年了,她与他心心相随,相伴左右。他怎么可能放弃,又怎么舍得放弃。 “入夜了,容易着凉,我送你回去好吗?” 金戈全身一怔,失落之态稍瞬即逝。下一刻便在伏洛的怀里像只小猫般蹭来蹭去,浓浓的不舍环绕着两人。 只是,她并没多说什么。离开伏洛的怀抱时,主动在他唇上烙下一吻。 那一吻使得伏洛心窝溢满了幸福,揉揉那颗脑袋,又拥她入怀。 好一阵伏洛才将下颚搁在她的头顶说:“我送你回去,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她安静的点头轻应,老实的趴在他怀里。 “不要胡思乱想。” “嗯。” “不可以挑食。” “嗯。” “不……唉,让我再抱抱你吧。” 尽管口中不停的叨叨着“送”,可他却一点行动都没有。这样宁静而美好的时刻,他实在是想与她相拥到天亮,或者直到永远。 可凉亭下翻了不少白眼的人却不这么想。 “哎呀喂,顶上的喂,麻烦丢件衣服下来喂,奴家快冷死了喂。” 成鱼穿着轻薄的纱衣,隐隐露出修长的大腿,丰腴的假胸,毫无形象的唱着不着边际的调调朝顶上的人挥着小手。 伏洛无奈摇头,见下面倾国倾城的四美人一字儿排开,抬起头盯着他们似笑非笑。 风一起,白色的薄纱轻轻飘飘,乌青的唇色显得越发的诡异。 金戈也被成鱼等人的尊容吓了一跳,多时不见,怎么四人改走倩女幽魂的路线了。 终于引得亭顶的人注意,成鱼长长吁了一口气。冲金戈裂嘴一笑,吓得金戈一抖,赶紧收回视线抚额望天。 成鱼又说:“哎,有急事,磨蹭什么呢,还没有亲够吗?” 呃,有损视听,有损视听。 金戈被伏洛拥在怀里飞身下了凉亭,四人扫到金戈的衣服,眼中顿时起了八卦,自告奋勇争先恐后的要送金戈回家,被伏洛扒到一边去了:“刚才谁说有急事?!” 还在争执的四人顿时一指,四根白嫩的手指头分别指向四人。 伏洛眯了眯眼,俊颜上的笑容更胜,声音也柔了好几分:“到底是谁?” 四人指头一转,这次有三人指向成鱼,成鱼则指向其中一人。 “嘿嘿,嘿嘿”。 成鱼收起手指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笑得及其猥`琐,提起几乎没有重量的薄纱裙贴到伏洛跟前。 “大人,那个,壁月发现今晚宫内可能有人想来一招‘金蝉脱壳’,带走东西。” “什么?!” 伏洛瞬间敛起笑容,急急的替金戈拉好衣服问,“禀告皇上了吗?” 成鱼等人的吊儿啷当骤然消失,正色道:“皇上让我们立即赶过去。” “嗯”,伏洛显出少有的凝重,在金戈额上落下一吻,将她推给壁月,“你送她回去。” 语毕,领着成鱼等人快速离去。 金戈回府暂且不提。 伏洛等四人手持腰牌从偏门一路急行,直奔御书房。 宫内一切如常,巡夜的宫卫按部就班。 “皇上,属下来迟。” 伏洛刚踏入御书房见裴大人也在,便向他也打了声招呼。裴常点头算是回答。 天子至龙案后抬起头示意伏洛坐下,废话不说,直奔主题:“成鱼可跟你说了?!” 伏洛点头,在来的路上,成鱼将事情的大概说给他听了。 这段时日发生了不少糟心事儿,据推测胥妃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她这样做,要么是受到了危胁,要么就是此事牵连甚广,她怕皇子不保,只得慌不择路。 总之,找出胥妃是关键。 奈何现如今胥妃下落不明,胥夫陷在大牢,军令不知去向。胥家军无法调动,对方扳掉朝廷这一臂的目的已经达到。 接下来就是谣言、龙印,对方正如所预料的那样,一步步加大自己的筹码。 现在怕是要将宫里关键的那个人撤出宫,免去将来的后顾之忧。 如不出意外,撤人的同时会带走龙印。 他们虽然知道龙印还在宫中,却不能大肆搜宫惊动所有人,唯一的机会就是等到对方这一招。 壁月查到消息,今天对方就会大动一翻。 现下最令人伤脑筋的是:截下那个重要人物好呢,还是继续放长线钓出幕后那条大鱼。 那条鱼其实已经浮在了水面,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皇上不想拿他。 想那人忍气吞声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关系定然盘根错节,上至皇宫,下至各地州郡都有与他同一条心的人。 这条鱼,不是皇上想拿就能拿得下的。 若放任那个人逃走,龙印就会落到他人手里。局时,皇上的皇位会不会受到危胁。 “咚咚咚,咚咚咚”。 后宫的锣鼓声蓦然响彻云宵,终于打破这个注定不平常的夜。 “快来人呀,走水啦,走水啦。” 又是一阵紧似一阵的惊呼,御书房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皇上,属下已派人去后宫。为防发生意外,请皇上在御书房静候消息。” 御书房几人互望一眼,天子沉声道:“顾太蔚小心,切记救人要紧。” “是”。 顾太蔚的声音沉着稳重,只听他在外面将一切安排得很是妥当。 皇上坐回龙案,他终于决定放走那人。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相信那条鱼的安排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会激对方出来,难道那条鱼不会引他摔倒在河里么。 伏洛静静坐在那里,思前想后总觉得心神不定。 外面一阵闹闹轰轰,透过窗子看出去,火光烧红了半边天,相信明日一早京城又有一些新的传闻。 宫里的人都往着火的宫殿跑去,一时间这边便显得异常的安静。 伏洛心中顿时升起几丝疑惑,总觉得事情太过简单,也太过招摇。 双方实力相当,表面都在暗处,可实际都知道对方是谁。为何偏偏逃走时,还弄得这么惊天动地,目的为何? “皇上”,伏洛沉吟片刻开口,想他们到底忽略了什么,却见皇上豁然起身,面色不霁。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见皇上和伏大人脸色齐变,略一思忖顿觉不妙,竟先后向房门冲去。 伏洛和裴常反应最快,早已扑出御书房奔向玉面丑医曾经住过的地方,现如今那里住着仲音师徒和青画三人。 一直守在门外的顾太蔚见房内冲出几道身影,先以为是刺客,拔剑要追,却见皇上威仪的立在面前。 “顾太蔚,让宫卫守住每一道宫门,但凡出宫,一律扣下。” “是”。 顾太蔚收回剑,心中一默,便猜出了五六分,赶紧吩咐下去。 伏洛奔至丑医住所,只见里面一片漆黑,这种情况太不正常,心瞬间凉了一半。 与裴常分头搜查,始终没有发现仲音三人的踪迹。 “伏大人,裴大人这边。” 成鱼在暗处招手,两人抽身跟上。在丑医堆药的角落里,他们豁然看到被迷昏在地上的青画。 好一招声东击西,伏洛发现他们全部滚坑里了。 已是下半夜光景,后宫一片狼藉,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而御书房内,烛光影影绰绰,衬得几个男人脸上都是一片黯然。 顾太蔚急匆匆的跨进御书房:“禀皇上,宫门没有任何人进出。属下吩咐京卫把守京门,至今不见可疑人进出。” “啪——” 皇上怒上心来,一掌拍在龙案上,文房四宝弹得老高,吓得房里的人噤若寒蝉。 “朕非斩了他不可。” 伏洛也很烦燥,他们眼睁睁的被对方给耍了。对方手里又加了一个大筹码,接下来就不再是内困的问题,还会加上外患。 伏洛也是怒不可竭,可这种情况下他们不能自乱阵脚。 “皇上息怒,既然成了事实,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避免误会。” 皇上暼了一眼伏洛,胸膛剧烈起浮几次才压下怒气,重重的坐回龙椅。 “顾太蔚,立即搜城;裴常,派出影卫暗查;伏洛,你快马加鞭赶去洛域,尽量在事情严重之前说服摄政王,给我们点时间。” “是。”三人齐答,领命下去。 皇上疲惫的倒在龙椅上,他现在的路在哪里,他能否破这场局。 今夜一场大火,似乎烧掉了他所有的自信,也烧掉了他稳操胜券的心。 “哐当”。 御书房的门蓦然被人推开,从外面滚进一个苍老的身影,还有一群来不及抓住他的宫卫。 第一百零二章 作死的节奏 龙椅上的天子,以及还没走出房门的三人皆是一惊,戒备顿起。 “皇上,老臣求见皇上,老臣求见皇上啊。” 深夜进宫的顾老满脸泪迹,双膝跪地,斑白的发鬓乱成一团,被肃穆的宫卫死死押着双肩,唯有那张嘴可以动。 众人又是一愣,宫内已经够乱了,怎么又跑来一个,莫不是宫外也发生什么事了。 此刻的皇上更怒,心里那股无名邪火正愁没地方发`泄。 恰好,见顾老半夜三更还在宫内横冲直撞,不由得阴森森问道:“你又有何事,不但擅撞皇宫,还在朕的御书房鬼叫。” 见皇上发话,顾老甩开宫卫的钳制,手脚并用爬到龙案下大声嚎啕,边哭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封沾满血迹还未拆开的信递给皇上。 “皇上息怒,皇上恕罪,老臣、老臣收到一封信,给皇上的,附着信一起送来的还有、还有孙儿的手、手指……”。 屋内人大惊,转而面色更加阴沉。 昔日叱咤风云的将军,遇到点事就哭得如此窝囊。 皇上又怒又气,狠狠拖过裴常转递到眼前的纸笺。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事让这个老东西哭得像个没用的女人一样。 不看不打紧,一看怒火更旺。只见天子起身的同时宽大的袖袍横扫,劲风将龙案上一干物什如数扫到地上。 众人噤若寒蝉,房内的气氛顿时低气压。大伙屏住呼吸,全部瞄向跪在地上哭泣的那个老家伙。 天子把手里的信笺胡**成一团砸向顾老,绝美的脸上尽是冷笑。 “废物,全是废物。” 顾老被纸团砸中,吓得全身瑟缩,语言尽失。 天子脸上的薄怒未消,准备绕过龙案再踢他几脚解气。 当初老家伙为儿子女婿要了那么多官,朕是怎么说的。看在他是老臣的份上,朕便默认了,以为他懂得收手。 几个月前,朕让他赶紧把各地州郡的儿子儿孙们给喊回来,那帮人会给朕的计划带来不少麻烦。 结果呢,他说莫名其妙喊回来,世人会说三道四有损尊严。 妈的,尊严个毛,若不是怕朕自己出面惊动对方,朕早就一纸皇令将顾家这帮人削官除爵了,还用得着求他。 老家伙倒好,提出了顾、伏两家结亲,他好以此为借口让儿孙们回来。 好呀,老家伙,算到朕的头上来了,想要一举两得是不是。 妈的,行,朕逼着伏洛答应,你他妈的等朕以后慢慢收拾你。 天子脸色铁青,额上青筋爆跳,一看到爬在自己脚下痛哭的老家伙就窜起无名邪火。 伏洛眉头深锁,捡起地上的纸笺展开。细细一看,内心愤怒不已,一时也恨不上前踢那老东西几脚才解气。 这是一封无名信,上面只有几个字:又晚了一步。 难怪皇上会大怒,字里的嘲弄之意是那么明显,就像尖刀一样,戳得他们每个人胸口生痛。 哼,顾老,你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伏洛冷陌的扫了一眼顾老,见他也在偷偷打量自己,顿时别过眼,懒得理会。 这个顾老真是不靠谱,假订亲的目的就是要赶在对手之前,把顾家手里掌握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印收回。 皇上让他早点以订亲为借口将儿孙召回,他却磨磨蹭蹭,非要等到将亲事阴到手、坐实了才动作。 等他接回掌钰才发现,这老家伙根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奈何暂时不敢把他怎样,只得顺他的意着手亲事。 到现在,顾家那帮小官们早就没影了,官印也失踪了。 哼,老东西,你真能干呀,赔了夫人又折兵。 话说,那个老东西的厚脸皮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展露了,他可不管伏洛怎么想。 他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但他知道自己肯定犯了大错误,可又不甘心两头落空。 伏家这门亲,他怎么着也要抓到手。 如若顾家日后有什么,伏家这座靠山也稳妥的,再加上太蔚儿子和女儿顾嫔,想来子子孙孙们也会光宗耀主。 这门亲是他好不容易要来的,得到了皇上的亲指。如若那小子悔了,那不是说皇上朝令夕改么。 思及此,顾老抱住天子的腿,大呼:“皇上啊,老臣知道自己有罪,可孩子们没罪啊。 求皇上开恩,让嫣儿与洛小子把亲订了,我那些不成器的孩子说不定那天又出现了……” “住嘴”,天子勃然大怒,这个老东西不但脱线严重还犯痴心妄想症,对方都已经向他挑`衅了,莫不成还让他先关心儿女情长再论朝政。 “京城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难道你没有耳闻。时局非常,伏大人要出京一趟,至于订亲一事,再论。” 再论?!顾老顿时萎靡不振,可又不死心:“皇上皇上,订亲一事天下皆知,以后嫣儿她……”。 皇上忍无可忍一脚踢开顾老,阴森森威胁道:“人命关天,由不得你。你若一意孤行,朕保证等你收到你儿子手指那天,朕会视若无睹。” 顾老顿时傻眼,他是两厢都要,偏偏皇上只答应救人。 伏洛明白皇上的意思,现在降罪于顾家是在浪费时间。凡事有个轻重缓急,当下最重要的是洛域摄政王。 可顾家又不能不安抚,毕竟京城守卫还需要顾太蔚,一父同根骨肉血脉,失踪的可是他的弟兄姪子。 伸手扶起顾老,伏洛恭恭敬敬的见礼,道:“顾世伯,你别着急。他们都是朝廷命官,侄儿这便出京,相信会无事的。” 话只说一半便好,至于顾老头子怎么理解的,伏洛可不管。 顾老果然以为伏洛出京是为了他那群不成器的儿孙的事,立马老泪纵横,抓住伏洛的手激动不已的叮嘱。 “侄子啊,世伯就指望你了,以后嫣儿也指望你了。” 伏洛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顾老,答:“严重了。” 其实,他想的说的是:你老,糊涂了是吧,没醒呢。 昨夜宫中一场大火让京都陷入恐慌之中,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 据说后宫嫔妃们被惊吓过度,还死了好几个人呢,连皇后都一病不起。 皇宫内祸事不断,天真的快塌了。 富商们匆匆打包带着细软银子等准备逃跑,京官也惶惶难安。碍于官职在身,只好打发妻儿老小先跑路,自己则胆颤心惊守在京中,若是风声不对,立即逃走。 此刻的金戈正在纠结跑路的问题,所以并不知道京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一边慢行一边警惕的观察四周,向路边那个破败的茶水摊靠拢。 “老板,来三碗茶水。” 金戈粗声粗气丢下几个小铜板,又谨慎的向来路瞄了几眼,示意仲音不要坐在对面,要坐在自己身边。 七嘴笑眯眯的看着师傅局促不安的坐到金姐姐身边,觉得两人果然很有夫妻相。 金戈无力呻吟,七嘴这个缺根筋的二货,之前不是哭爹喊娘要死要活的么。现在竟是满脸的喜庆,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三位客官,茶来了。” 小二吆喝着送上三碗渣茶水,见这对中年夫妻挺有趣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挨在一起坐还扭扭捏捏的。 看着小二颇显兴趣的脸,金戈抚额叹息:仲音公子,麻烦,不要搞得我要吃人一样。 我们现在扮演的角色是夫妻,懂么,是夫妻。我们要尽量做到不引人注意,最好被别人视为透明,雁过不留影来着。 乔装成满脸苍海桑田做妇人状的金戈很是无奈,她还不是木有办法才这么做的。 扮夫妻是个很累的活儿,何况这身衣服是他们好不容易搞到手的。现下看来,乔装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很失败。 粗看之下,他们三人勉强可以称为一家人,若有心之人细看,定要露出破绽。 原因嘛……仲音麻烦你认真点。 不行不行,等会儿找个隐蔽的地方重新弄一下才好。 三人离开茶摊继续赶路,拐到前面林子的时候,金戈赶紧把仲音和七嘴推了进去。 七嘴仍然傻笑,仲音则抱着三弦局促的看着金戈。 不会被吓傻了吧。 金戈抬手在仲音眼前晃了晃,见他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这下算是明白了,敢情他是在想其它事呀。 拖过仲音怀里的三弦,金戈突然就怒了:泥玛,他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把三弦带出来的。 还有,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向这两人详细描述一下他们面临的困难,至于世俗的偏见或者清誉什么的,就让它们全部见鬼去吧。 “仲音公子,这个三弦你就不要抱着了。七嘴,找个地方把它藏好,以后回来再找。” 三弦是仲音的标志,太显眼了。 仲音低下头,表示没有异议。 七嘴欢天喜地的找了个风水宝地,把三弦给埋了。 金戈又道:“咱们三人这身打扮肯定回不到京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听说最近有灾民四处逃难,干脆咱们就装成逃难的灾民吧。” 七嘴非常赞同,仲音瞄了一眼金戈,为难的点头。 金戈一边帮两人抹大花脸,一边诽腹:这两师徒真的跑遍了几个国`家么,怎么一点自保的常识和能力都没有。 一边抹抹涂涂,一边退后打量。金戈好一阵折腾,三人终于达到难民的标准。 左看右看,金戈觉得差不多可以出发了。抬臂一挥,刚一迈步,就听得来时的小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第一百零三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金戈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仿佛触电般缩回脚,示意仲音两人快速退回林子深处,她则躲在斜土坡阴面细细观察。 小道上的马由远及近,不下数十匹,马上的人虽然穿着平常,但个个目露精光,马侧还故意用布裹着箭或是刀之类的兵器。 金戈屏住呼吸,紧贴着地面,压住性子等这群人呼啸而过之后,这才悄悄退到仲音处。 “刚才过去的就是那晚袭击你的人,仲音公子,他们神色焦急的往京都返回定然是为了截住我们,看来我们得缓一步赶路。” 语毕,金戈坐在原地,托着脑袋努力思考,凭他们三人之力如何才能安全回京。 “也不知道壁月怎样了”。 定定的看着某处,金戈实在是担心壁月,自从救走仲音后,她和壁月分开行动就再也没有碰过面。 壁月说过会找到他们的,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见他的踪影,难道他出事了。 那么多人围着他,他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的……不不不,不会的。 金戈甩开心里的忐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仲音看着金戈神色凝重,眉宇间隐隐有些担忧,不由得将好看的眉头纠结成一团。 那夜要不是她突然出现,难以想象,他自己该会经历一场怎样的生死劫。 他不傻,当然知道吴国把自己当着半个人质。而且爹也特地来信叮嘱过他,除非爹亲自来接,他自己不可擅自回国,否则性命难保。 好吧,他明白洛域现下的情况很糟,想要他的命、想抓他当人质的人不在少数。 正因为如此他才借自己的琴艺离家出走,爹当然极力反对,可也没有阻拦。 不可否认爹是非常宠爱他,可他却有些不习惯爹的某些做法和手段。 其实在吴国宫生活得挺好的,皇上待他不错,并没有将他软禁。甚至可以说,吴皇给了他很多的自由。 没事的时候他还可以找丑医胥安之流聊聊天,时不时还能上街去配几根弦,买几本曲,日子过挺悠闲。 虽然他也察觉到吴宫暗潮汹涌,可自从金戈回国后,他就觉得好多了。 具体好在哪点他当然不知道,也没兴趣去深究。只要他自我感觉阳光明媚,春`光无限好,心情也不错就行了。 嗯,那晚也一样,尽管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可他仍然只记得在湖堤时金戈向他招手微笑那一刻。 所以,他就好心情的早早上榻准备睡觉。 青画一如既往的在仲音睡觉前跑来闹腾,被七嘴给叨叨了回去,两人又是一阵嬉笑怒骂。 仲音笑着摇头,拿过自己的三弦抱在怀里轻轻拔动。 想起第一次见到金戈的时候就觉得发笑,她那种弹法简直就是魔音贯耳。偏偏他还有些神智不清,觉得那声音挺美妙。 外院有叩门声传来,仲音见青画和七嘴正扭打在一起,根本不理会其它,无奈起身去开门。 外面站了好几个宫卫,面生。几人朝院中扫了一圈,视线落到他身上。 “仲音公子,京都最近不太安宁,皇上派属下们过来以防不测。” 仲音先还有些疑惑,皇上可从没派人进院里来巡守呀。 这个小院本身不大,外面又有两班巡夜的宫卫随时巡逻,想来也没多大的事吧。 转念又一想,京都最近的确有好多传闻,皇上也是一片好意,不可拂了。 于是,他侧身让进宫卫,自己主动返身关门。 再转身时,后颈蓦然被人重击,昏迷之前看到青画和七嘴早已躺在地上不醒人世。 悠悠转醒,四周一片漆黑。他被捂着嘴绑住四肢,横担在马背上上下颠簸。 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胃仿佛被搅翻了一样,令他不停的干呕。 难受劲一过,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仲音隐约看到他的前前后后有好几匹马在狂奔。 四周黑压压的景物一晃而过,分辩不出是往哪里。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已经出城了。 一路狂奔,除了马蹄声和风声外,他什么都听不到。 仲音非常识相的保持安静,心里却很焦急,他担心七嘴和青画怎么样了。 许是离京都够远了,领头的人终于下令休息。仲音也被扔下马背,与他同时掉下的还有一样东西。 冷硬的物体先他一步落到地上,随后落体的仲音被那东西磕得生痛。 仲音抬头看到七嘴在自己脚边像胖虫一样蠕动,却没有青画。心下一惊,青画那丫头武功高强,莫不是为防意外,他们把她给杀了。 掳走他的人在轻声嘀咕,听不清楚他们说的什么。 不过片刻,一干人等便从林中拉了几匹马出来。 原来,他们早有预谋。这帮人换好马,整理好物什又准备上路。 恰在此时,仲音听到一声闷哼。接着,一个沉重的东西栽倒在地。 “是谁”。那帮人中发出一声怒喝,同时响起刀剑出鞘的声音。 “嗡——噗”。 寂静的夜色中,细微绵长的蜂呜声刚落,下一刻便响起暗器没入血肉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异常的诡异。 又一人倒地,余下的人顾不得仲音,顿时四散开来,紧紧的盯着黑暗。 四周又没了动静,只听得各自急促的呼吸声,令人寒瑟。 仲音踢了踢七嘴,想趁着好机会逃跑。 领头的向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那人略有一滞,便朝仲音扑来。哪知身形刚动,黑夜中便有一道光茫划过,那人应声而倒。 与此同时,发暗器之人藏身之所也暴露在众人眼里。 几人毫不犹豫的扑向某处,刹那间刀剑之声不绝于耳。在这深寂的黑幕里,仿佛拉锯般划过耳膜,令人心惊胆颤。 仲音和七嘴被绑得严严实实,艰难的往暗处挪,身下一物又磕到他。来不及细想,蓦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响动。 仲音回头一看,黑暗中一个娇小的人影窜了出来,几步跑到他身边扯下他嘴上的布条,又埋头解绳子。 她说:“解开绳子后你就赶紧逃,不要回头,到时候我会追上来的。”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瞬间仲音心里涌出说不出口的愉悦。 他真是运气好哇,每次都遇到她出手相救。 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她不是在京城么,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她一边说话一边快速解绳子,还要随时注意那帮人的情况,解完绳子后她推了他一把,叫道,“快跑”。 仲音起身便跑,却听得她在背后大呼:“小心”。 紧接着仲音发现自己整个身子扑倒在地,回头一看,黑暗中她与一个高大的影子纠缠在一起,明晃晃的寒光在她周围环绕。 仲音顾不得七嘴,转身摸了好大一块石头抱在怀里…… 一枚暗器飞来,那个高大的影子晃了几晃便倒地身亡。 她检查了一下那人,快速奔到他跟前,看到他怀里的石头,先是一怔,继尔拖着他去给七嘴解绳子。 “不是让你跑么,你抱石头干嘛,以你之力能将他们敲昏吗。” 仲音脸红了又红,还好夜黑风高,看不真切。 又有人向这边扑来,他们的目标本就是仲音。现下发现目标被人救走,才知道中计,便不顾一切反扑过来。 她拉住他欲跑,仲音突然想起什么,弯腰在地上摸来摸去,捣鼓了半天。 “你干什么,快跑呀。” 她在耳边催促,仲音也不答话,手指触到硬物时心下一喜,抓起就跑。 三人狂奔,不管前面是坎是涯,只闻得耳边风声刺拉拉着响,刮得脸上的肉生痛。 仲音的手一直被她捉着,可能是跑热了,也可能是紧张,反正两人手心都是汗。 三人跑得眼冒星花,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快背过气去才停下来。 仲音有些窘迫的缩回手,只觉自己脸一阵发烫。许是跑得太快,心也快蹦出来了。 喘匀了气,她问他怎么被人给绑架了。他还没说什么,她似是查觉到不妥,立马鬼叫:“哎呀,不是说话的时候,走。” 于是,三人又没命的跑。 她说她要把他送回京都去,那里相对来说安全些。 他知道她的意思,她是为他好。蓟国比京都远多了,况且爹眼下根本就顾不上他。 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回到京都,谁知中途生变。 官道小道各种道上突然出现了好多陌生人,一个个劲装打扮,凶神恶煞。 凡过路的,都要被那些人抓住仔细辩认一翻。要不就翻找灌木草丛,来个地毯式的搜索。 他越来越觉得,京都没那么好回。她似乎也查觉到这一点,提议乔装一下。 他没有异议,三人先是商量好扮成一家三口,现在又扮成难民。呵呵,真有点生死相随的感觉。 “你说”,金戈双臂抱膝,听到林子外又一阵马蹄声奔过,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是不是京都发生什么事了?” 仲音拉回思绪摇摇头,这动静是大了些。京都肯定出事了,但有多大的事,他也不好判断。 “咦?!”金戈突然起身,警惕的细听,刚才的马蹄声怎么突然没有了…… “……糟了,快快快,快跑。”来不及细说,金戈拖起仲音慌不择路。 很多事冥冥中自有天定,也有很多事是阴差阳错。 就像这次进入树林的人,他们并不是掳走仲音的那拔人,而是被皇上派去秘密搜查的影卫营。 天子不是神算,算不到仲音被金戈壁月所救。而影卫营同掳仲音的人一样,都着劲装打扮且行动隐秘。 奈何金戈并不知道京都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熟悉影卫营。当然无法分辩其中的区别,只好把他们全部归为一类人——坏人。 这样一来,京都外几拔裴常的人、以及掳杀他们的人都在交替转悠。而金戈他们则屡屡错过被救的机会,也导致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第一百零四章 坑爹坑娘坑大婶 “哎呀我的爹呀我的娘呀,金姐姐,我实在跑不动了,我快不行了,我就要死了。” 率先叫喊的七嘴在三人狂奔很久很久以后,终于直挺挺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浮,四肢有抽筋状,两眼翻白,就差口吐白沫了。 金戈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到一个女孩子家,再怎么说也不能摊手摊脚的摆在地上吧,何况还有两男人。 于是,金戈只好瘫靠在树干旁,尽管双眼冒金星,却不敢再有所动作。 仲音也在她旁边喘着粗气,他的衣衬早已被汗水湿透。 因为巨烈运动导致血液流速加快,他漂亮的脸透着平日里少见的红润,衬着如玉的肌肤,看上去诱人无比。 只见他双手还在不自觉的发抖,整个人却给人一种安静平和的感觉,眼眸尤其闪烁动人。 摔,帅哥就是不一样,在这样粗糙的生活里也跟谪仙似的,清纯得一尘不染。 金戈收回视线,口里干渴难忍,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嗓子一阵阵发痛。 “起来吧,我们得找个隐蔽的地方,这样呆着不是办法。” 经过这么一折腾,她不敢保证壁月能找到他们。若是他们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京都外乱转,不如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风头等待时机。 金戈起身向四周瞧了瞧,惊讶的发现他们离京都越来越远了。 呃,要不要这样坑爹坑娘坑她金大小姐啊。 金戈几乎想仰天长啸抱头哀嚎,怎么她就废材成这个样子了。 这事要放在以前,别说离京这么近了,就算再远些,再多两个仲音她都能保证安然无恙的将人带回去。 再看看现在,她自己回京都是个问题,更不要提还有两个不会功夫的弱男子。 金戈无比沮丧道:“走吧,我记得前面有一条小溪。” 又累又渴的三人互相搀扶着,走过几个弯拐就看到一条清沏的小溪潺潺淌过。三人像在沙漠里找到了绿州,跑过去好一顿解渴。 抹干嘴角甘甜的溪水,金戈抬头到处张望。 他们一直都在逃命,现在停下来突然就感觉饿得心慌。 身上那点散银也不可能在这里买到吃的,这个天更别指望能有什么果子可以充饥。 她金大小姐没被杀死,却被饿死,好丢脸的说。 “仲音公子,你和七嘴到那边躲一躲,我去看看……”有木有吃的或是潜伏的危险之类。 “金小姐稍等。” 仲音一把抓住金戈,看到金戈疑惑的望向他,他仿佛触电般将手缩了回来,面色微红。 呃,帅哥,表介样子诱`惑大婶。 金戈好不容易收回猥`琐的心,问道:“仲音公子有什么事尽管说。” 她知道,他没有武功,并不代表没有脑子呐。只是这一路跑下来,好像他的话特别的少。 金戈也不好多问什么多说什么,现下他终于肯开口了,金戈一阵欢喜。那谁说,三个臭皮匠顶过诸葛亮嘛,他那样的人儿,定然有好主意。 “我同你一起去吧。” 仲音身材略显单薄,不抱三弦的他仍然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明显和她不在一个回路。 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和身材,而是因为金戈以为他有什么好建议,或者,馊主意也行。 “仲音公子,三个人目标太大了。你和七嘴先藏一下,我去探探路。眼看天也快黑了,我们不能老这样转悠。” 仲音还想反驳,被金戈出言制止:“好了,乖,听话,你们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七嘴一脸暧昧的仵在两人跟前瞅来瞅去,某人还在想这个七嘴一天没个正经,抬头就瞧到仲音的脸都成红番茄汁了。 某后知后觉的人前后一思索,顿时尴尬不已,嘿嘿傻笑率先离去。 游荡在树林间的金戈好不容易摆脱之前口无遮拦的狼狈,隐隐听到人声。 她赶紧躲到暗处,左看右看,寻了一棵较为隐蔽的大树费力爬了上去。 树林挺茂密,看不到人影,不过声音却听得很清楚。既不是她所熟悉的本地口音,也不像是寻常百姓,而且来人似乎还不少。 见实在看不到人,金戈便小心翼翼的滑下树,回身朝仲音躲藏的地方摸去。 他们回京都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壁月也不知所踪,现下可得万般小心才好。 仲音正等得着急,见金戈警慎的摸过来,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直直的立在那里,挡住他的是一丛丛比人还高的灌木,如果不拔开就找不见人。 金戈像只猫一样拔开灌木,突然见到仲音吓得差点惊叫出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四下张望,一闪身把仲音拉进了灌木丛。 “你吓死我了,七嘴呢?” 仲音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旁边,他无心吓她,为了谨慎起见他才没有站出去。可又担心她突然遇到不测,唯有这样盯着他才觉得安心。 金戈并没多想,现在她觉得事情很棘手。 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仲音被劫,奈何此事声张不得。以目前情况来看,皇上肯定会派人暗中寻找。 可对手会给他机会么,仲音就像是一颗关键棋子,在谁手里谁就算是大半个赢家。 如果对方得不到定然会毁了他嫁祸于吴国,这样一来仲音更加危险。 要是仲音被杀,洛域摄政王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举兵吴国,顺道把洛域朝政再清理一遍。 唉,仲音公子,你堂堂一个皇亲国戚,怎么就像她金大小姐一样论为棋子了呢。 想到这里,金戈忍不住起了一阵怜悯之心:“仲音公子,咱们快走,这里很不安全。” 三人又急慌慌的逃走,金戈现在可以悲哀的肯定,他们离京都真的是越来越远了。 大地再次沉入黑暗,金戈拖着疲惫的身子倦在离官道不算太远、离林子却很近的某个百姓的屋檐下。 三人又冷又饿又累,却谨慎到不去敲响那扇简陋的柴扉。 官道传来一阵阵哭闹,倦缩在房檐后的金戈立刻探出脑袋,还不及做出动作,就见几条黑影跌跌撞撞的朝屋子奔来,将房门敲得山响,边喊边大呼。 “救命啊,抢人啦,快开门救救我们。” 果然又有几条黑影飞速窜过来,一道寒光劈进金戈的眼里。金戈一个激灵弹跳而起:他们冒不起这个险。 “仲音公子,七嘴,咱们快跑。” 三人快速躲进林中,只听得身后传来阵阵惨叫声,还有撞门声以及摔倒的声音。 金戈没命似的跑到高处,回首时,却见刚才那座小木屋已经沐浴在大火中。 漆黑的夜晚冲天的大火显得异常的醒目,几个劲装冷冷的立在火前,淡陌的看着火海中惨叫乱扭的身影。 蓦然,一个燃烧的火人扑了出来,被劲装一脚踢回火海,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 金戈全身升起阵阵寒意,将眼前的枝丫拨开一点,只见其中一名劲装缓缓向这黑压压的林子望来。 金戈吓得骤然松手,转念一想这里太不安全,逃为上策。 不错,这的确算得上是个陷井,是给影卫营的一个陷井,也是给金戈仲音的一个陷井。 如此的冲天大火,影卫营和一直没有找到金戈的壁月肯定会来一探究竟,而周围则埋伏了不少劲装。 追杀的同时也需要将敌对灭亡,这是一个杀手的基本准则。 金戈并不知道他们走后,这里又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细下不表。 只说金戈一心要避开麻烦,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敢轻易求救。 目前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京都,相反,越是远离越为安全。 林中枯枝败叶一层垫着一层,三人浅一脚深一脚走得非常吃力。 金戈大脑异常清醒,他们最好的办法恐怕是舍近求远。 趁对方还没有想到的时候,他们先行一步利用好时间差,也许能逃过一劫。 可她有些不甘心,京都就这么近,明明触手可及,偏偏被逼得无路可退。 仲音听了金戈这个意见后默然很久,久到金戈以为他用沉默在反抗时,他才抬起头问了一个让人仗二摸不着头的问题。 “你会和我们一起吗?” 金戈愣愣的看着仲音,嘴唇嚅动,不知做何解答。他们担心的不应该是危险么。 “会吗?” 仲音又问,偏头看着她。眼里有几分局促,更多的却是认真。 貌似自己从来没有丢弃过他吧,尽管和他相处只有那么几次。 金戈挠挠脑袋,眨巴着眼儿冲仲音点头。 仲音漂亮的眸瞳在金戈的脸上审视,见她目光坦坦荡荡,没有任何的欺骗或是不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就好。” “可是”,金戈歪着脑袋,有几分忧郁,她已经是废人一个,初见时的她已经不在了,“我已经没有保护你们的能力了。” 金戈刚开口时,仲音以为她会找说辞不愿意同他一起到洛域,面色倏然一变。 后来听她这样一说,不由得释然一笑,几分羞涩爬上了俊艳:“我知道。” “而且,这一去路途遥远。” “我知道。” “危机四伏。” “我知道。” “只要他们醒悟过来就会追杀我们。” “我知道。” “没人保护我们。” “我知道。” “洛域……” “我知道。” 仲音突然抬起头,目光中有几分伤感,几分失落。她是不是不愿意和他一起,或者要将他们推开。 第一百零五章 简易模式 “我知道”三个字既简单又令人抓狂,但金戈却听出了声线高低不一。凑近仲音细看,果然见他脸上有几分伤心和不满。 仲音被蓦然逼近的金戈吓了一跳,心里仿佛有什么一划而过,赶紧别过头,不敢再理会。 金戈撇了撇嘴,知道他是误会她的意思了,靠近他身边好一阵哄。 “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我手无束鸡之力,反而会给你们添乱……” 仲音自己走自己的,完全当没听见。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保护不了你们,你……” 仲音躲过紧贴过来叨叨不停的人,脚下步子更快。 “没有没有,我说错了。我想说的是你们……我们都打不过那些人,路又那么远……” 绕过某人,仲音继续往前行,完全视她为透明。 “……那个,洛域也很危险……”如果他们这一回去,无疑于羊入虎口。 金戈一把拖住闷声不吭只顾往前走的仲音,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事。仲音的情况就像当初的她,天下之大,没有安身之所。 七嘴一直屁颠屁颠的跟在两人身后,只要两人一亲近。注意这里的亲近是指肢体靠近或是两人对话,他就笑得裂开了嘴。 现下自己的师傅被金姐姐拉住手臂,不由得喜笑颜开,仿佛一下子变聪明了,蹦跶着立在两人面前问:“金姐姐,你是在担心师傅的安危吗?” 金戈认真的点头,她担心的就是仲音那条小命。 如果仲音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管何时何处都愿意跟着她瞎折腾,那是不是太草率了。 她希望仲音能多多考虑他自己的处境,而不是对她言听计从。 仲音个子较高,臂膀被金戈双手拖住,不得不斜着身子。 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只是不喜欢别人把他当着什么一样保护起来。 他虽然没有伏洛、顾太蔚那样高深莫测的武功,可他想和她一起面对,他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觉得很安全。他想,他们一定有办法逃脱追杀的。 金戈见仲音停下脚步,也不吭声,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不要生气,我不会丢下你们的,你们也不能丢下我,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们面临的是什么。 再者,你就算安然回到洛域,也未必能过你想要的生活。我就想问问你,你是愿意呆在京都,还是愿意回洛域。” 无论你要走哪里,她金戈就是死也要将你带到。 语毕,金戈仵在仲音面前,借着朦胧的夜色仔细分辩他的神色。 仲音听到这几句话,心中一暖,只觉抱着自己臂膀的那双手像火一样在燃烧,一直烧到了他的耳根。 “仲音?!”金戈见他愣愣的还是不答话,不由得抖了抖他的手臂,小声的呼唤。 良久,仲音才点了点头,坚定的轻声的回答:“我知道。” 答非所问,金戈简直无语抓狂,好想给他一板砖。 他到底懂不懂她的意思呀,真是鸡同鸭讲,哦不,应该是对牛弹琴。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仲音又缓缓补充了一句,成功压下金戈的抱怨,“我要回洛域。” “为什么?”金戈讶异,不会是因为她提出来的,他就不反对吧。 仲音侧了侧身,避开那道清亮的目光。他俩要是再保持这样的姿势,他自己都会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回洛域了。 “因为我太了解我爹了。” “哦”,金戈似有所悟的点点头,他不笨嘛,他只是言语不多又太过纯善而已。 “走吧。”金戈满意的点头,松开手自顾领路去。 臂膀被松开,令仲音悴不及防。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抽空了般,失落之极,想也不想,他反手欲要留住她。 指间相撞的刹那,金戈略有怔忡,下一刻便主动握住那只修长的手轻轻一带:“走吧,别愣着,先找个安全点的地方,明天咱们早点赶路。” 仲音先为自己的鲁莽而懊恼,继尔被柔软的手握住,心下一松,俊颜“腾”地爆红。 幸好这是晚上,不然他要羞愧而死。 正如金戈所料想的那样,他们越往洛域方向,行程越是顺利。 眼下他们仍然走的是官道,混在难民当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是好事,值得欣慰。 此刻,又有几辆马车从京都向洛域方向赶去。 车夫将鞭子甩得山响,吆喝声老远便听见了。马车在一帮疲惫不堪,衣衫褛褴行走多日的难民前晃过。 望着远去的马车带起的一道道灰尘,金戈面带疑惑。 之前难民都往京都涌去,为何现在从京都出来的难民更多。 甚至有的不是难民,就像刚才过去的马车一样,上面堆满了箱子物什,似乎把所有的家当都带上了。 仲音悄悄的拉了拉金戈的袖子,目光瞄向官道尽头,示意她看过去。 又来了一辆马车,不,应该说是一个车队,大概有三四辆,渐渐的向他们这帮难民逼近。 见此阵仗,难民们自动退避到道旁,低着头等这家有钱有势的人先过。 金戈挤在又脏又臭的难民里偷偷观察,这几辆马车并不华丽,却也不破旧,也许是哪个富商为掩盖财物故意如此。 马车晃过的当儿,车帘被人掀开,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探出头来,望了一眼道旁那群衣衫褴褛的穷难民,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放下车帘子。 金戈眉头微蹙,闷头想了半天终于记得这个男人是谁。 四辆马车吱嘎吱嘎的摇过,远远的消失了踪迹。 金戈三人随着难民继续往前走,心里却越发的不安。 前面有一处可供路人休息的地方,待金戈他们走近的时候,先前过去的几辆马车早已停留在此。 那些人都是有钱人,有的甚至还带上了家生奴。 休息的时候,这些家生奴便拿出锅盆碗盏开始做午饭,而主子就在一旁休息或是在车内等着吃饱了再上路。 金戈三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却仍然混在穷苦难民当中。 时下天气逐渐开暖,正午的阳光没有了早上的暖意,凭添了几分火`辣。 穷苦难民连吃穿住行都发愁,更不要说洗个泡泡澡,换身干爽舒适的衣服什么的。 所以,这么一堆人挤在一起,太阳公公一露笑脸,那汗渍味便幽幽飘了出来,而且逐渐开始浓烈。 金戈拿出几个黑面馍馍分给仲音和七嘴,三人已经习惯了这些味道这些落魄,无所谓有或者无。 那边的有钱人就有些受不了,风一吹空气中就飘满了各种味道,令他们非常的厌弃。 有的催促家奴们赶紧弄,吃完好上路,有的甚至让家奴重新搬了个地方躲得远远的。 金戈和仲音互相看了一眼,轻轻的一笑而过。 通过这段时间的逃亡,他们的思想已经高度一致。 如若不是逃命,他们也许同那些有钱人一样,坐着舒适的马车,吃着别人做好的精致饭菜。 如若不是逃命,他们也会用厌恶的眼神看着穷人分食干硬馍馍,穿着脏而臭的衣服。 如若不是逃命,他们永远无法体会到做为穷苦百姓的那份辛酸和艰苦。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他们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是那个啃干硬馍馍的邋遢百姓。 成长需要经历,人生却需要阅历。 “把你的脚伸过来我看看。” 胡乱填饱肚子的金戈拍了拍仲音的手,示意他挽起裤管。 仲音低下头,又是一阵脸红,看得金戈叹息:她才是大姑娘哩,为何脸红羞涩的总是他哩。 七嘴不是个有耐性的人,见师傅动作慢到几乎没动,便主动替师傅挽起裤管。 “嗯,好多了”。 金戈边细看边嘀咕,从怀里摸出好不容易换来的药粉给仲音均上。重新包扎后,又替他放下裤管,叮嘱道:“天气开始发热,要随时注意红肿发炎。” 仲音的脚踝处前几天不小心被划伤了,吓了金戈好一阵子,生怕他那娇贵的身体免疫力不好,导致小伤口发炎。 万幸的是,仲音看着单薄,修复能力到是不错。现下伤口已经结痂,差不多快好了。甚喜。 “姐姐你看”。 七嘴突然指了指京都方向,那边又来了一辆马车,慌慌张张呼啦啦越过他们直奔有钱人的地盘。 金戈抬起头恰好看到玉翎坊的老板,也就是之前她认出的那人迎了出来。 马车还没停下,车上便下来一人,急冲冲奔到玉翎坊老板跟前,两人像多年不见的老友般相互拉着一阵感慨。 两厢距离不远,金戈听到两人对话的大意好像是他们终于见面了,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了呢。 最最最重要的是,那个老板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拉过玉翎坊老板神色紧张的开口。 “你拖家带口的,怎么才到这里呀,听说洛域国发兵了。” 玉翎坊老板听闻后面色顿时变得惊疑,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道:“真的?!” 那个老板狠狠的郑重的点头,满脸的凝重语重心肠道:“我说老兄呀,你还是赶紧的吧。你可不像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快着呢。” 玉翎坊老板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我即刻就走。诶,你可知洛域为何发兵?” 那个老板左看右看,又向难民堆这边瞄了一眼,凑到老友耳边轻声道:“听说,洛域摄政王的小儿子在宫里失踪了。” 望着两人变幻莫测的神色和隐约传来的对话,金戈的心蓦然一沉:怪不得京都的商贾都往外逃,且不论这个传言是真是假,单凭仲音在她身边就是一个事实。 京都真的出事了,皇上怕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这个事了。 不行,他们得赶紧到洛域。如果仲音迟迟不出现,以摄政王狠辣的性格,天下又要生灵涂炭。 第一百零六章 大爷我的人呢 金戈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两人对话,手指不自觉的绞着自己的衣角。 几日来她也从难民们口中听到不少传闻,结合自己所知道的,以及仲音一事,多少也猜到一些,只是没想到京都的事态严重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手上传来暖意,仲音小心的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绞衣服。 金戈抬头望向仲音,他的眼神充满了鼓励和安慰。 可是,她真的想再问问他,那晚吴宫是不是真的被火烧了。是有人故意放火还是失火,放火的目的又是什么。 只可惜,仲音是在大火之前被人敲昏带走的。不然,以天子的封城速度,他早就被救下,哪里会发生三人逃亡的事。 对上金戈清彻的目光,仲音的耳根又泛起可疑的红色。他赶紧低下头避开金戈的视线。 精通音律的仲音身板虽不健壮,却是一副溶溶清清风拂玉树的感觉,金戈阅美无数,对上他总免不了失神。 偏偏这样一个端雅玉润的孩子还总是脸红,金戈好不感叹自己的命生得好。 吁——收回神,金戈凑到仲音身畔,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小心为上,我们离玉城还很远。” 是的,按金戈所推测,若不出意外,他们平安的日子也过不了几天了。 她不相信,那些专门训练的杀手会精明不过她这颗被门拍过的脑袋。 仲音静静的坐在身边,没有立即回答。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她在他身边说话的时候让他多么紧张。 三人又要启程,难民嘛,无马车无马匹,除了一身破衣和几个干馍,最多也就拖儿带女,根本无需收拾,吃完东西拍拍身上粘着的灰直接上路。 有钱人就不一样,休息的时候要烧水,喝茶,吃点心;启程的时候要收拾锅碗,凳子等小物什。 于是,混着金戈三人的这一大帮难民就越过有钱人,缓缓前行。 还没走多久,就听得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自远而近。 金戈**的神经顿时崩得老紧,回头一看,隐约瞧见马上的人个个劲装,带着刹气直直冲向那群富商。 富商们毫无预防,一时间惊呼着四处逃窜。 金戈清楚的看到马背上的人抽出一物,在太阳的照射下寒光一闪,车上跳下的女子颓然倒地,过了好一会儿鲜血才冒出来。 利刃、劲装、刹气、残暴。 “仲音,七嘴。” 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慎的金戈也不免吓得全身发抖,要是他们晚行一步,后果可想而知。 趁着难民惊慌四散逃跑的机会,金戈拉着两人快速翻过官道一侧的土坡,三人扑梭梭顺着土坡滑到另一面。 怎么办?怎么办?金戈压住狂跳的心,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这么快就追来了,以他们之力走不到玉城就会被咔嚓掉,玉城是到洛域的必经之路,他们退回京都已经来不及了。 “还有一条路。” 少言寡语的仲音轻轻握住金戈发抖的手,似是给她安慰。 是啊,还有一条路。不过,阿米托佛我的上帝,那个称得上是一条路么。要是称得上路,玉城就没有那么繁华了。 望着远处的群山,群山尖上被阳光照得闪着金光的皑皑白雪,金戈的心都凉了。 那不能称之为路,那是横桓在吴国和洛域之间的泽嶺山脉。在漫长的岁月里因地壳运动,泽嶺山脉逐渐闻名于世。 那里有最高的山峰,那里的山脉延绵起伏,是蓟、吴、洛域、沼和山脉的起始地,也是各河流湖泊的发源地。 泽嶺山脉的山峰几乎都是一山四季,是动物、植物的天堂,也是生物的绝地。更是吴、洛两国之间最近的距离,却是最险最不可能的通道。 翻过泽嶺山脉,他们就到了洛域,不出几日,就能走到洛域的皇都——康城。 “不行”。 金戈摇头,凭他们三人之力想翻过泽嶺,简直是痴心妄想,不出意外,死得最快的就是仲音。 “行”,仲音修长的五指加了几分力度,坚定的望着金戈,“我走过,一定行。” “你走过?!” 金戈哪会相信,看向了七嘴。 谁知七嘴点头如捣蒜,一脸的英勇。 “姐姐,我和师傅走过,那条路只有我和师傅知道,还是我和师傅开辟出来的呢。” “真的?!” 七嘴再怎么傻气,却从来不会说谎。金戈又将头转向仲音,眼里既有担忧又有希望。 仲音肯定的看着金戈,手指又添了几分力度。在金戈看来,是那么值得信任。 探出脑袋悄悄观察那边的情况,劲装人已经散开。 有的在追杀逃走的富商;有的向贫穷的难民扑去;还有几个向金戈三人藏身的地方搜来;剩下的人则在翻看死尸,认真辩认。 不过转眼之间,刚才还和谐的地方变成了修罗场,地上血流成河,断肢残骨。 “走”。 金戈反手拉起仲音,不再犹豫,前有狼后有虎,如果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仲音心中一喜,任由她牵着逃跑。 当然,搜过来的劲装杀手扑了个空。 金戈的躲藏技术越发精湛,甚至没有让他们起任何疑心。 或者说,他们想不到,长年深居皇宫贵族的娇贵之躯会冒险翻越泽嶺山脉。 他们只当土坡后那些明显的痕迹和一串串延伸向远处的脚印,是穷苦难民绝望的选择。 京都。 一大清早,天边只挂了几丝霞光,伏府大门就被人“哐”一声推开,厚实的门栓被撞成了两截。 早起的下人被吓得顿住身形,惊疑的抬头张望。 只见昨日那个冷冰冰的男人正怒气冲冲的撞进来府来,边走边喝:“伏洛,给本王滚出来。” 他身后两人也是一脸杀气,护着主子直奔正堂。 正在后院练剑的伏大哥听到声音赶紧飞奔而至,见凤二王子来者不善,立即上前礼道:“二王子,小弟办差去了,现不在府中。” 凤羽停下脚步,冷冷的注视着伏大哥:“办差?!那你给本王说说,到哪儿办差去了?为何本王的人送到贵府后就不见了?” 闻听此言,伏大哥一惊,心想伏洛这小子莫不是把金戈那丫头一并给带走了。 不会呀,昨晚壁月就送她回去了。何况今早天还没亮伏洛就行色匆匆的回府,简单收拾一下去洛域了。 “二王子,小弟的确不在府中。昨夜,金戈那丫头没回府吗?” “回府?!”凤羽眸色一凌,不由得生出几分厉色,“本王亲自把人交给他,他最好亲自把人交还给本王。” “二王子”,伏大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细下一思忖,心里泛起几丝不安,“二王子息怒,金戈真的没有回到府中吗?” 凤羽怒极,一扬手带起几分内力,旁边的木几应声而倒:“少废话,赶紧把人给本王交出来。” 他昨晚可是又空等了一夜,火气早已达到极限。今天一早跑来要人,竟然告诉他不在府中。 哼!不在这里会在哪里,莫不成凭空消失了。 那厢伏大哥心里越发忐忑,他相信凤羽不会无中生有,而小弟独自去洛域是受皇命,肯定不会带着谁。 现在的问题是那丫头到底在哪里,昨晚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那丫头莫非又被皇上给“调派”了。 “二王子,可否问一句,是否见过壁月?” 凤羽自认为好言好语的说了半天,这个大老爷们竟然磨磨蹭蹭,没有半分退让之意,还问东问西,他有什么资格问他。 “不交是吧,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气”字刚出口,凤羽毫不犹豫的拍向伏大哥。 伏大哥反应及快,闪身后退数步。幸亏小弟警告过他,说他是个脾气暴戾的家伙,让他随时注意。 “二王子,我以伏家性命担保,金戈那丫头真的不在府里。” 凤羽拍了个空,勾起嘴角,显得越发的阴森:“他还要你诓些什么,一并说了吧。” “二王子”,伏大哥面色凝重,对不分清红皂的凤羽也有些气恼,“你先听我说完,如若真想打一场,我一定奉陪到底。” “哦,好呀,本王就听听你要怎么说服本王。” 伏大哥收起几分恼怒,让人摆上茶水,他将昨晚的事拣重要的说了出来,未了道:“如果那丫头真的没有回府,我现在担心的是她出了什么事。” 凤羽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当伏大哥说完这句话后,他将手里的瓷杯捏成了粉末,豁然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伏府。 他要查出她在哪里,凡有干系者,一个也逃不掉。哼。 “二王子,他说的是真的吗?” 自伏府出来后,白选几乎是小跑着跟在凤羽身后。刚才听伏大哥这么一说,未免也开始担忧起来。 凤羽脸色铁青,瞳中似是冒着幽蓝的火苗,顿住身直直盯住白选。 “本王的暗探不称职,你说该如何是好。” 白选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另一手拉过黑笑,意思是黑笑才是搞暗查的,让他说。 黑笑瞄了一眼白选,想这家伙果然不长进,总是在老虎发毛的时候去捋虎须,活该。 “伏家几兄弟功夫不弱,为人刚正不阿,不会撒谎。属下这就调动京都所有人去寻金小姐。” 凤羽剜了一眼白选,道:“白选去,我们进宫。” 白选还想说点什么,被黑笑捅了一下,这才悻悻离去。 第一百零七章 死要见尸?! 凤羽带着黑笑直奔皇宫,昨夜皇宫大火宫内戒备越发森严。 报了名号进去,左等右等不见传召。 就在凤羽等得想要杀掉眼前碍人的几个宫卫撞进去时,小太监才急急行来请他去御书房见圣。 一夜未眠的皇上在读兵书,见凤羽黑着一张脸进来,不由得蹙了眉。 凤羽早就等不及,见完礼开口便问:“金戈可在宫中?” 听此一问,皇上眉头蹙得更紧。略一思量,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凤羽。 天子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知情,使得凤羽心里的担忧变成了慌乱。 “昨晚,戈儿在从伏府回金府的路上失踪了。” “啪”的一声,皇上将兵书重重搁在桌上,脸部的线条变得异常凌厉:“朕真是小看他了。” 凤羽心思一转,心里便对昨晚之事有了个大概勾描。 不过,今儿他无意探究什么,天子的神色让他明白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他便再无心思呆下去。 “皇上,凤羽并没有打探之意,只冒犯问一句,昨夜宫中可还有谁见过金戈。” 皇上将视线落在凤羽身上,见他眉宇间少了往日的生硬与冷陌,多了几分柔`情和焦急。心中顿时五味杂陈,默然半晌,缓缓摇头。 “朕派伏洛去洛域,之前他已经派人送她回府。” 同伏大公子说的一样,事情果然不妙。 凤羽不敢再往下想,昨晚京都那么乱,她有多少机会可以幸存。他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找人要紧。 “谢皇上,凤羽这就告辞,若有金戈的消息,还望皇上能告知一二。” “等等”,皇上唤下转身欲走的凤羽,他已经派不出人手了,幸亏还有这么一个人惦记着她,不然……“仲音被人掳走了,就在昨晚。” 凤羽身形一滞,转回身定定的看着天子那张魅惑俊美的脸庞,面上的担忧根本不用细读。 凤羽心中竟有些酸溜溜的感觉,她在他身边呆了多久?两年?三年?他们有多亲近。他是天子,她是宫女,他们之间,仅仅是这样的关系吗。 原来,他才是最有情的那一个。 凤羽心里不是滋味,脸上便有些不爽,紧抿着嘴,点点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皇宫。 望着消失的伟岸背影,天子出神了好久才返身坐回龙案之后。 拿起兵书,天子再也看不进一个字。他与她,似乎又远了。 黑笑何曾见过主子慌得失了礼数,唯有今天,那深锁的眉头,那焦急的眼神失态的话语,无不显示主子即将爆走。 思及此,汉子黑笑立马上前拍马屁。 “属下已经安排好姬娘送两匹马过来,二王子还有什么吩咐?” 凤羽几乎是飞奔在京都的街道上,据他猜测,如果金戈被掳,肯定会被带到洛域。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一趟洛域,只是在走之前他还要见一个人,他需要一点希望支撑,需要一点指示。 “本王先回金府,一刻钟后你在府门前等我。” 回到金府,凤羽直直奔向金执的住处。 金执忙了一宿,拖着疲惫的身子刚刚回到府里,昨天妹妹和凤羽闹腾的事他已经听说了。 换下脏衣服,金执正想着去看看金戈,打开门就见凤羽飞奔而至。金执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疲惫的脸上顿时布满了阴云。 凤羽怎么会没有看到金执的脸色,他最后的希望都落空了,忍不住脚下发虚,不待近前,他便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可见到金戈?” 金执何等人物,不待凤羽站稳便一把扣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抵到木柱上:“你找了她多久了?” “金府、伏府、皇宫、京都……”。 凤羽再也说不下去,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的,他竟然把她弄丢了。他竟然担惊受怕到不敢面对她的家人,甚至说不出话来。 “好,好,很好”。 往日淡陌寡言的金执,此刻眸光血红杀气腾腾,与世人所传大相径庭。 金执缓缓松开手,手背上却是青筋直冒。 他看着颓然的凤羽厉声道:“你不是说要保护她一辈子吗?结果呢,你真当你天下无敌,世人都惧怕你,你真当我不敢动你,不敢杀你。” 凤羽无言以对,早知如此她就算是恨他,他也不会赌气把她送到伏府。就算送到伏府,他也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她烦他也好,想杀他也好,他就是不该让她离了半步。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我还以为有勇有谋的蓟国二王子凤羽是难得的人物,结果连一个弱女子都保护不了。你说,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凤羽蓦然抬首,不,他活着有意义,因为有她。 “我会找到她,哪怕上天入地。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嗯……噗……” 话还没说完,凤羽便被金执一掌拍飞,重重的落到地上并滑出老远撞到墙壁,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死要见尸’?!嗯?!凤羽,你真会说话。你给我记好了,这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 金执像一只凶残的猎豹,一步一步逼近躺在地上的凤羽,说出的话却如浴血的兵器般萧杀。 “我金执的妹妹怎么会死,别自以为是了。比起伏洛,你差得太远。” “你错了”,打伤他嘲讽他,他凤羽都认了。但他坚信,他才是她身边的那个人,“我会是她最正确的选择。” 金执一把提起凤羽的衣襟,靠近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露出讥讽。 “是么,要做好正确选择的应该是你吧。你想不想知道,如果今天换着是伏洛,他会怎么做。” 凤羽狠狠抹掉嘴角的血迹,傲然道:“我是凤羽,不会去学谁,我只知道我该做的。” “哼!”金执冷哼,又将凤羽摔打在地上。 “一个要与公主和亲,一个又有顾府千金算计着,真当我金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么。我劝你还是知趣点,找你的公主去,别再缠着戈儿不放。” 被摔打的凤羽又吐了一口血,支起身子,平静的说:“我就是要缠着她,一辈子缠着她。” 闻言,金执一阵大笑,轻蔑着看着坐在地上的凤羽,挑眉道:“戈儿是我一手带大的,她会怎样我最清楚。想找到她,我看二王子怕要动用全部暗探才行。” 这次凤羽没有马上说话,他很清楚金戈有几分能力。虽不至于动用全部暗探,但一半是少不了的。 金执这样逼他,无外乎想借机会打压折损他布在各国的暗线。 金执也不避讳,见凤羽还在衡量代价,冷笑道:“二王子,我可是好心劝你,你却要一意孤行,理所当然得付出点什么才行。” 未了,又道:“当然,你若不是来寻求帮助的,那另定别论。” 凤羽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抹掉嘴角的血痕,挺直腰背,直直的看着金执。 他已经同天子有了一笔交易,再多一笔又有何防。 再者,他正想清理一下门户,把那些与对手勾结的人修理修理。 “本王只消出动一半的暗探即可,不然,本王便自行找人。” “好呀,一半也许也能查到戈儿的行踪”。 金执无所谓的摆摆手,凤羽愿不愿意拿暗探来牺牲根本无关紧要。 他不过也是试探,谁会傻到去相信凤羽真会拿出他手里的王牌来换一个女子。 而且,他们也需要凤羽手里的暗探来牵制洛域。 看着金执淡然的脸,凤羽自是知晓他的想法。相互牵制,相互利用,敌友之间是没有明显区别的。 蓟国与吴国,曾经不是敌人么,而现在却是友邦。 “你这算是在利用自己的妹妹吗?” 金执敛去了刚才的杀气,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曼声回答:“不是。我只是利用了自以为是的你,别忘了,刚才我可劝过二王子放手的。” 凤羽不置可否,转身朝府门方向一步一瘸挪去。 “等等”,金执唤住凤羽,趁他转身之际,丢给他一样东西,“顺便再奉劝你一句,只要是戈儿认准的事就不容易回头,你的暗探不会有结果。” 言下之意,你凤羽就算拿一半的暗探做交易,也得不到想要的。 稳稳接住金执抛来的东西,凤羽看了他一眼,默然而去。 “还有”,金执看着那道伟岸的背影,眼下他抽不开身,只有靠他,他不能逼他太甚,“她喜欢反其道而行之。” 背对金执的凤羽,脸上终于浮出一丝笑意。这就够了,他的暗探没有白白损失。 凤羽微顿的身形没有逃过金执的眼睛,待他身影消失,金执返身回房,跳出窗子绕道后院,从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快速出了金府。 一刻钟后,两匹快马从金府直奔皇城外。 马上的凤羽脸色不再是铁青,而是苍白。 金执的力道拿捏得很好,不算太重,但也会让他痛几天了。 他知道,那是金执给他的一个教训,让他明白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他更要让他知道,金戈能一味的忍让,并不是因为害怕或是怯弱,而是有所顾忌。 也许,还有其它点什么。 当然,这是凤羽所期望的,也是他一直想要的。 就像那晚,他多么希望望她用来哄他开心的话是她的真心话,而不是担心他找伏洛、找她父亲和哥哥的麻烦才说的。 不过,他也心甘情愿的被她骗着,傻傻的接受着,不是么。 黑笑暼了一眼自己的主子,暗忖被金执欺负了还闷声不吭啊,前所未有呀。主子,你堕落了么。 两人快马加鞭,急速出城,马蹄踏过之处尘土飞扬,官道两旁的难民忙不迭的避让。 第一百零八章 天雷有木有 此刻的凤羽一心想着早一步截住金戈,她便少受一些罪。 只不过他做梦都没想到,金戈不但没有被掳走,而且还做为一个领导,带着两个美`男在京都外游荡了一天一夜。 如此一来,凤羽和伏洛都赶到了她的前面。 唯一不同的是,凤羽知道金戈失踪,而伏洛则以为壁月已经将金戈安全送回金府。 好在凤羽边走边派人刺探,综合各方面的消息和自己的推断,他决定选道泽嶺山脉。 当有一个人为自己的安危折腾得要死要活的时候,那,才是最幸福的时候。 可惜,此刻的金戈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一点儿也不幸福。 她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手脚并用的往山上爬。石凌划破了她的手,脚上的血泡磨得生痛。四肢酸软无力,头昏眼花。 仲音师徒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都是一副歪歪倒倒,快要晕厥的样子。 要不是有一匹还算健壮的马一直昂头挺胸走在前面,给了他们的无限勇气和力量,估摸着三人早就趴下,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歇歇吧”。 终于坚持不下去了,金戈一屁股坐在斜斜的草坡上,耷拉着脑袋,无力的拍拍身边的地,示意两人坐下,她有话要说。 七嘴直接趴在地上,闭上双眼装死。仲音跌坐在旁边,不着痕迹的揉着自己的膝盖。 金戈看了一眼仲音,瞄到他脚踝处隐隐有点红色,心里越发凝重。 之前去猎户家买物品,隐约听到妇人和丈夫说起前两日有人也要上雪山,金戈顿时起了戒心,琢磨着翻越泽嶺怕也不安全。 不过,比起恶劣的天气,那才是她首先考虑的。至于其它,先放一放走一步算一步。 “我们快到雪线了”,金戈指了指前面明显的颜色,又对仲音道,“你过来,我帮你看看脚上的伤。” 仲音埋下头不语,隔了一阵儿才慢慢腾腾挪到金戈身边,主动挽起裤管。伤口果然变得红肿,还有少许浓血。 金戈吁了一口气,小心的替他清理伤口,多上了些药。又撕下一块柔软的布将伤口包好,起身从马背上取出一双虎皮面的棉鞋帮他穿上。 这样无微不致的关怀是仲音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多年流浪在外,身边只有七嘴,当然那个不靠谱的小家伙根本做不到仔细体贴。 冷暖自知的仲音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爱护被人照顾的味道,心里溢满了幸福和甜蜜。 她替他穿鞋,他的脸却一直在发烫,看似乖乖配合的他其实紧张得不行。 “你走一走,看看伤口痛不痛。” 听金戈这么一说,他赶紧起身走了几步,回到她身边时点了点头:“不痛。” “嗯。不痛就好,要上雪山了,你把这个也穿上。” 金戈并没有注意到仲音的表情,自顾自拿出一件熊皮缝制的马甲给他穿上,颈子上也替他挂了一条狐狸皮做的围巾。 站定一看,嗯,仲音全身上下毛绒绒的,脸蛋儿粉嘟嘟的,模样甚是……可爱。 三人在猎户那里搞到不少好东西,全副武装开始爬雪山。 初过雪线金戈还感觉不到寒冷,待达到一定高度时,空气稀薄天气骤变,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刮得人东倒西歪。 金戈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吸着了吸鼻头抬首一看,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身后手脚并用的痕迹漫漫的被大雪覆盖。 这里除了他们三人一马四个活物外,只有天与地,风与雪。 天似乎快黑了,仲音像个毛球一样滚到她身边,指了指某处:“那里有……”。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呼呼的雪风中,金戈凑近他嘴边细听时,只听到最后一个词——休息。然后就是他粗`重的喘`息。 金戈看了半晌,啥也没看到,赶紧拉过仲音,两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高一脚浅一脚的朝他说的方向行去。 找到这处背风的山洞并不困难,三人一马进去后就没有多少空隙留下。 还没来得及放松的金戈在看到地上的东西后,蓦然将仲音护在身后,警惕的打量山洞。 山洞本来不大,再怎么看,也没有第四个人或是其它什么动物。 仲音立在矮自己快一个脑袋的金戈身后,脸色扉红,呼吸不匀,不知是冻的还是什么。 大大咧咧的七嘴从马背上取了些食物和三张厚实的毛毯铺在干净处,搓着冻僵的手问:“金姐姐,这里还有一堆灰烬呢,咱们可以生火也。” 金戈秀眉紧蹙,转头瞄了一眼仲音,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灰是冰凉的,莫非是前两天上山的人留下的。 “七嘴,先生火吧,让你师傅休息一下,我出去看一看。” 语毕,金戈转身出洞,仔细听了听,发现外面除了呜咽的风雪,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沿着山洞周围仔细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这才回到洞里。 七嘴已经将火生好了,连水都煮沸了,正要端给仲音喝。 仲音坐在厚毯上背靠石壁,双眼紧闭,眉宇间似有几分痛苦,脸上的潮红还没褪下。听到七嘴唤自己,这才睁开眼,无精打采的接过七嘴递来的水。 见到仲音那模样,金戈顿觉不妙,赶紧奔到他身前伸手覆上他的额际,果然是滚烫的。 “七嘴,多烧些水,快。” 将仲音扶坐好,金戈吩咐七嘴的同时,快速脱下他的鞋袜,看到脚踝时倒抽一口冷气。 仲音来不及阻止,只得讪讪的看着金戈。见她面有责备,又将自责的目光悄悄移向自己的伤处。 由于长时间奔波,伤又在关节处,之前还略显红肿的伤口竟然全部裂开。 被雪浸泡后,伤口边缘翻卷起来,仿佛张开的鱼嘴,渗人的血肉和骨头都看得清清楚楚。 “痛吗?” 金戈心疼的望着仲音,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怎么能怪他呢,自己还是大意了。 她的神情动作再次让仲音的幸福指数“蹭蹭蹭”上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仲音轻轻摇头,脸上红潮更重。 “你怎么不说一声呢。” 金戈一边责备,一边拉过毯子盖到仲音的身上。 这个傻小子,一路赶过来,他硬是闷声不吭,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呀。 仲音看出她的心思,不由得心中一漾,好半晌才找了个借口,小心的解释道:“之前好的,上雪山后就感觉不到了。” 金戈没有细究这事,想他说的到是大实话。才上雪线没多久就冻成这样,哪还感觉得到痛不痛。 要是以后的天气更糟怎么办,他们不可能在这里等到仲音伤口愈合了再走吧。 七嘴烧好水,金戈指挥他替仲音泡脚。自己则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之后上药包扎。 外面早已黑沉沉一片,金戈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也不知是几时。看一眼脸色仍然潮红却睡得较为安稳的仲音,换下守在洞口的七嘴。 大约下半夜光景,一直保持警惕的金戈蓦然听到几声浅细的呻吟,吓得她蹦跶而起。 屏住呼吸望向外面的黑暗,一根根神经崩得像弦一样,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儿。 许久,外面没有动静,金戈正纳闷,蓦然想起什么。 转首一看,离火堆最近的仲音果然痛苦的倦成一团,整个身体不停的发颤。 我去…… “仲音?!仲音?!七嘴,快、快起来。” 摇醒七嘴,金戈扑到仲音身边,摸到他全身冰凉,而额头却有细密的汗珠。 金戈的第一反应是:完了,这里没有抗生素消炎药;第二反应就是将仲音抱在怀里,扯过毯子连着自己一并裹起来。 七嘴迷迷糊糊睁开眼,见金姐姐不但把师傅抱在怀里,还将两人裹得死紧。睡意顿时全无,睁大眼呆呆的望着两人,脑回路有点死机。 金戈望天无语,一嗓子吼醒七嘴:“还愣着干什么,快烧水。” “哦哦哦”。七嘴不傻,经他判断,知道师傅定是生病,只是……他不明白喂,为何老让他烧水哎。 仲音全身又开始发烫,待金戈感觉到时,他的背已经湿透。 扯掉身上的厚毯,轻轻放下仲音,金戈替他脱掉厚实保暖的皮草,剩下亵`衣时,换上薄毯盖上。 转身拿出从猎户那里买来的、给伤口消毒的烈酒,一遍又一遍的擦拭仲音的手掌心、脚底以及背和胸。 七嘴看着金姐姐几乎把师傅剥光,脸终于红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帮忙。” “哦哦哦,好好好。” 七嘴不知道自己该帮什么,该忙什么。反正他从没见过有这样医病的,脸上露出的全是惊奇。 其实,金戈哪会医病,一些医学常识而已。 这不,又是一通折腾下来,金戈累了一身汗。 高烧过后的病人较为怕冷,金戈让七嘴替仲音擦净身子,换上干爽的衣服。 又吩咐七嘴同仲音一起睡觉,以免夜晚过冷。仲音要是感冒或是什么了,病情定然会雪上加霜。 让金戈没想到的是,七嘴这个呆子睡觉非常不安分。睡死以后,他便把自己裹得死死的。而一旁昏睡的仲音身着单衣,静静的躺在那里,身上啥也没有。 金戈望天无语,差点抚墙而出,暴走雪山。 无奈之下,她只得将七嘴踢开,打算自己抱着仲音挨一夜得了。 说到这儿,不得不说狗血其实是王道,一个文没有狗血就没有激`情,也没有天雷滚滚。 金戈的本意是好的,当时也并没有多想。当她醒来的时候,终于发觉自己已经狗血了一把。 第一百零九章 狗血有木有 怎么说呢,那样的情境让当时的她很尴尬,连解释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之后回忆起来,内心却涌出一份变态的窃喜,嘿嘿。 “师娘,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外面已经变得雪亮,七嘴正坐在金戈的对面。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眼睛扑闪扑闪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金戈被七嘴这一声“师娘”叫醒,脑子还有些糊涂,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仲音,发现他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抬手摸了摸额际,嗯,很好,跟自己差不多了。 很满意结果的金戈收回手,突然就对上一道羞涩的目光,然后她看到仲音俊秀的脸庞已经变得通红,眸光滟潋。 金戈…… 一向自诩皮糙肉厚的金戈终于体验了一次羞愧的感觉,慌忙之下她抽身而退,却听得“咚”的一声,仲音整个人倒在地上,美`艳的脸蛋上浮出痛苦的神色。 “你、你没事吧?!” 金戈吓得脸色顿变,赶紧上前扶起仲音,生怕又把这个瓷娃娃给磕坏了。 仲音顺势起身,两人一下子就面对面顿住。距离之近,近到一嘟嘴就能碰上。 气氛瞬间变得暧昧,金戈清楚的看到仲音的眸色由暗变明,由明变深,最后变得异常的绚烂。 明眸皓齿,唇色扉靡,细腻的肌肤弹指可破,眉宇间的秀美令人为之震憾。 这样的美丽发自内心深处,没有浮躁,没有虚有其表,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拥有。 金戈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有那么片刻的惊叹。 忽然,眼前一暗,她的唇被覆盖,一抹柔软划过,浅吻便止。 再看那人,偷吻之后的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不言不语。 金戈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他的吻就像是一个渴望被爱的孩子在向她讨要般,她并不反感。 “师傅、师娘,你们在干什么?” 七嘴适时的跳过来,凑近两人之间左看右看,一脸的不怀好意。 似是为了躲避两人间的尴尬,又似为了打消仲音的念头,金戈转头给七嘴一个爆栗。 “你个呆子,叫你胡喊,谁是你师娘,可别乱说。” 说完偷偷看了一眼仲音,果然见他眸瞳瞬间暗下去,又低下头再也看不清他的脸。 暗自叹了一口气,金戈扯过噘着嘴表示不满的七嘴,又训道:“还不赶紧烧水去。” 七嘴…… 为防仲音病情加重,金戈决定在山洞休息一日再走。 这里天气变化太大,凶猛的动物野兽都跑到半山去了,谁还愿意饿着肚子在雪地里转悠。 仲音被打击后话更少,几乎到了沉默是金的地步。 金戈也不好说什么,默然的替他上药。每每抬头,看到仲音别扭的模样,就忍不住叹息。 “你说,我们还要走几天?” 金戈无话找话,见仲音还是扭过脑袋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就有些无可奈何。 “你饿不饿,我让七嘴给你弄点吃的?” …… “要不,你起来动一动,老坐着会不舒服。” …… “喝点水吧,别冷着。” …… 金戈无奈,孩子气的仲音让她气不起来呀。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仲音的态度有所松动,吃完东西挪到火边紧靠金戈。 金戈努力表示淡定,由着他靠在自己身边。真怕自己再有什么拒绝的动作,这孩子估计会撇开她自行翻越雪山。 师傅闷了一天,七嘴总算增加些眼见力,悄悄的离火堆边的两人远了些。 仲音坐在金戈旁边天人交战,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金戈生自己的气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哄,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和好如初。 磨叽好久,还回想了好多以前看到别的男子哄女孩的情境,仲音才忐忑的伸出手轻轻的碰触了一下金戈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金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仲音的俊脸微微泛红,眼里闪起几道光亮。他就像一个试探着去摸内心喜爱的东西的小孩子,轻轻的将手覆在了金戈的手上。 金戈轻叹,反手握住那只手拉近火堆:“冷么?” “冷。”仲音轻答,语气中有几丝颤抖。 “冷就暖和暖和,别再凉着。”抓过仲音的另一只手,同样替他取暖。 仲音心中激荡,点头如捣蒜。 “别赌气了,好么?” “好。”仲音口气中有了幸福的味道,脸上仿佛春梅绽雪。 金戈望着跳跃的火星,突然觉得好笑:自己这是在哄孩子么。如果自己对他真的有了感情,以后会不会一辈子带着一个大孩子。 看到金戈眼里的笑意,仲音小心翼翼的开口。 “你,还生我的气吗?” 金戈眉眼一展,嘴角浮出几分狡黠,狠狠的点头,决定不去看仲音的神色。 果然被她握着的双手一僵,瞬间便感觉到他伤心的气场。 “你当真了?”金戈赶紧摇摇仲音的手,“你好傻呀。” “我不傻。”仲音突然抬头,定定的锁住金戈布满笑意的眼,又道,“我不傻。” 心漏跳了一拍,金戈及不自然的笑了笑:“逗你的呢,我不会生你的气,你也别生我的气。” “嗯”。仲音别开目光,望向火堆,不再说话。 再次启程,天气变得异常的干燥,头顶白亮白亮的刺得眼睛隐隐生痛。 没有一丝风,连远处的山尖都看得一清二楚。周遭一片静寂,仿佛世界已经停止在某一刻。 仲音脸上显出少有的忧虑,举目四望,天际隐约有黑云移动,速度挺快。 “是不是要变天了?!” 金戈微眯着眼看着天际黑压压的一片,心里不安。 “嗯,我们得走快点”,仲音理所当然的握住金戈的手,话也多起来,“争取在黑云来之前翻过山峰到达另一面。” 仲音的手还有些烫,被他握着感觉温暖不少。 金戈不敢显出任何拒绝的意思,若稍有动作,仲音便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盯着她看,直看得她自责惭愧才罢休。 呃,小男孩也有心眼了呀。 黑压压的云块厚实而沉重,只眨眼功夫就已经翻过了几座雪峰。 三人已经接近峰顶,放眼望去,黑云下那团白雾像是被凶猛的野兽撕扯,瞬间变成球漩状急速的掠过山峰扑来。 “你们看”,金戈惊慌的指向暴风雪,急急问道,“仲音,这附近有没有躲避的地方。” 握着她的手一紧,仲音拖着她几乎在奔跑:“有,在山峰的另一面。” 金戈差点脱口骂娘,暴风雪速度极快,他们来不来得及翻过去还得另说。走了这么久距离,更不可能返回山洞了。 最令人发怵的是他们会在峰顶与暴风雪相遇,到时候不知会被卷到什么地方,那样的话他们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仲音……” 抱着一线希望的金戈感觉到空气中的异动,周围已经开始起风,寒冷和冰雪已先一步扑向峰顶。 下一刻厉风四起,雪花乱舞,身后的马儿不安的嘶鸣。 “快,趁暴风雪还没到,我们必须越过山峰。” 仲音抬臂挡住扑面而来的刮骨寒风,紧紧拉住金戈使劲往上攀。 三人踏在及膝深的冰雪里,费尽力气也不过是一寸一寸的挪动。 厉风在尖叫,平时被人们赞美的雪花已经变成了利器,扫过之处仿佛是寒刃划过皮肉,阵阵发痛。 金戈被风刮得东倒西歪走得异常艰难,风雪啸啸寒彻入骨,根本无法看清近在咫尺的仲音,唯有手里仅有的那点温度和力量,才能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恍然中,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 金戈原以为是风雪呜咽的声音,根本没在意。 后来突然想起什么,返手捞人的同时转头一看,手不但摸了个空,人也吓出一身冷汗。 ——七嘴不见了,刚才还在身后的人,咋就凭空消失了。 “七嘴,咳咳咳。”紧张之下,金戈开口大呼。 谁知风雪趁机灌进嘴里,就像千万支细小的冰箭射入口中,刺得口腔咽喉发痛,搞得她一阵呛咳。 “金姐姐,你们在哪里?” 七嘴的声音有些遥远,金戈拖了一下仲音示意他停步,努力睁开眼仔细寻找,发现离自己不远处有团黑影在摇摇晃晃的移动。 “七嘴,往前走,我就在你前面”。 风雪太大,金戈冲七嘴狂吼也无济于事。奈何七嘴仍在不停的呼喊,那团黑影仿佛一只迷路的羔羊往另一边挪去。 金戈忍不住想破口大骂: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真他娘的折腾啊。那边是断崖,七嘴,你个二货难道上山的时候没看到吗。 “你在这里等我,马上回来。” 甩开仲音,金戈想也没想抽身奔向七嘴。 “金姐姐,师傅,你们在哪里?” 七嘴的眉毛、眼睫上都是雪粒,鼻子冻得通红。他心里非常害怕,拽着马缰使劲喊。 刚刚还看到金姐姐和师傅在前面,怎么突然就没影儿了。现在只剩下他和一匹马了吗?他会不会死在雪山上。 “金姐姐,师傅,你们在哪里?” 金戈听到七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由得替他的智商捉急。这个傻子,看不到人就不能停在原地么,怎么边走边喊呢。 “七嘴,停下。” ……其实……某人也在边走边喊。 雪越积越厚,金戈咬牙切齿的拔出深陷在雪地里的腿,再一脚下去…… 突然,整个人失去重心,身子“呼啦”一下滑落,同她一起的还有一大蓬蓬松的白雪。 第一百一十章 危在旦夕间 “啊——” 措手不及的金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双手不停的趴拉。 然后整个身体不停的下滑,触及之处都是冰凉松软的雪,连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更别说抓住什么可靠物了。 瞬间失衡的她心中哀嚎:完了,她死定了,她掉地缝或是悬崖了。 “金戈……抓住。” 晃惚中,仲音低浅的声音尤如天籁在头顶响起,指点刚触及到温暖,下一刻便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金戈下滑的身体嘎然而止,身边的雪“扑朔朔”直往下掉。 低头一看,脚下悬空,深处雾蒙蒙一片,望不见底。 好险!金戈情不自禁冒了一身冷汗。 抬首间,正好对上仲音的深邃的双眸。他死死抓住她的手,眸中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金戈的意外滑落引得崖边悬空的雪层断塌,茫目四寻的七嘴听到声响,停下脚步仔细一看,整个人吓得直打哆嗦——他若是再走一步就踏空了。 七嘴不敢动,呆呆的扭动脖子,寻找断塌的源头,竟然发现爬在雪地里的师傅。 “师傅”,七嘴高兴坏了,振臂高呼,不管三七二十一牵着马就扑向仲音,“师傅师傅,刚才好吓人……” 还没跑近的七嘴看到眼前的情景,叨叨的声音瞬间淹没在风声里。 仲音爬在雪地上,全身无处着力,眼看着也有下滑的趋势,屏住呼吸的他连提醒七嘴都做不到。 七嘴命好,那样子大吼大叫都没有雪崩发生。 更不似金戈天生霉运,斜刺冲下去的她正好遇到不但凹进去,而且还垫了厚厚一层冰雪给人假像的悬崖。 几经折腾,暴风雪已经到达峰顶,刹那间四周风雪交加。 灰蒙蒙的天,雾沉沉的地,白茫茫的雪,还有像利箭一样疯狂飞舞的雪片。划过脸庞,掠过手背,钻心的痛。 金戈悬在涯边,被厉风吹得摇摆不定,连贴着崖壁都做不到。 仲音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重力,也跟着下滑。虽然缓慢,金戈却能清楚的感觉到。 “仲音”,尽量控制住身形和呼吸,金戈压低声音,生怕过大的动作会增加重量,“放开我”。 两人相距咫尺,风雪却让两人的面容都很模糊。 “不放”。 头顶传来仲音轻细而坚定的声音,不容人反抗。 意料之中的回答,金戈只一顿又道:“放开我,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掉下去。” “不放”。 仲音还是那句话,同样坚定不移。 金戈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生气,继续劝导:“你放心,我肯定没事的,我看到下面好多雪呢。” “不放。” “这里不算太高,相信我,吉人只有天相。等风雪停了你下山去找人来救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金戈努力哄着仲音,绞尽脑汁要使这个一条道走到黑的孩子放手。 不过,她说的这些话连她自己都听得出是骗人的,何况仲音这个心思敏锐的孩子。 果然,头顶一阵沉默,金戈的心里七上八下,又想他放手,又心惊胆颤的瞄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山涯。 良久,才听得仲音仍然用轻细的声音不容置疑的道:“不放”。 金戈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很是无奈。 是,她怕死,她甚至希望仲音永远不要放手。可她又希望仲音赶紧放手,她不要仲音陪她一起枉死。 如此矛盾的心情,金戈觉得自己也难以理解。 暗叹一声,兀自苦笑,金戈抬起头望着那张模糊的脸,唤到:“仲音……” “不放”。 金戈…… 好吧,她其实也不想让他放手。 “……我让你抓紧了,别松手。你要是松手,我就会死的,我怕死啊,特别是死在这种了无人烟的地方,连我的魂魄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语毕,明显感觉到头顶传来欣喜的气息,仲音手上的劲道加了几分。 金戈无奈苦笑,脚和手都在试探崖壁,看是否有着力点。 当然动作不敢太大,因为仲音仍然在下滑,金戈赶紧换七嘴:“七嘴在吗?” “金姐姐,我在,你坚持一下。” 这下七嘴耳朵好使了,他本来是拉着师傅的脚不让他下滑的,奈何坚持不了一会儿他也跟着滑动。 他赶紧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恰好看到马儿的鬃毛被吹得倒立,灵机一动,拉过马儿的缰绳便绑到了师傅的腿上。 动物天性使然,感觉到危险的马儿显得异常的惊慌,昂着脖子,四只蹄子踏在雪地里使劲的倒退。 七嘴则拖着师傅的另一条腿往后拉。 金戈也察觉到这股力量,高兴之余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仲音的手腕,借着崖壁脚下用力,她渐渐被拉回地面。 泥玛啊,不用死啊。刚才她那样子的大义凌然,是不是太装`逼了。 立在雪地上喘气外加定神的金戈觉得自己太那啥了,却没注意到祸事还在后头呢。 七嘴那个家伙忘了师傅腿上的马缰,待金戈站稳之后,他也直起身子松了好大一口气。 前后不过转眼,金戈深呼吸几口气后,正要弯腰扶仲音,谁知仲音“嗖”一声滑老远。 金戈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遇到天山神灵或是鬼怪乱神了。 七嘴吼得更凶:“姐姐,师傅被马拖走了……” 金戈几乎吐血,连滚带爬扑向仲音,生怕受惊的马儿慌不择路跳崖摔死。 幸亏那匹马是猎户养的,没跑几步就停在原地打转,仲音被救下来的时候已经冻得四肢僵硬,脚踝处的血刺得金戈心中阵阵绞痛。 “仲音?!仲音?!你醒醒。七嘴,牵马。” 唤不醒仲音,金戈让七嘴把东西收拾妥当跟上。她则将仲音牢牢的绑在自己背上,迎着风雪向峰顶爬去。 她要尽快找到那处避风港,仲音低烧不退,伤口恶化,暗沉紊乱的气息让她心里一阵阵发怵。 “仲音,你可千万要挺住,我们就要翻过雪山了。” 金戈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呼唤能不能将他唤醒,她的手和脚已经快没有知觉了,只是机械的往上爬。 背上的人那样轻,那样的身架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好像一个乖乖听话的孩子,静静的不哭不闹。 “仲音,我们马上就要翻过山峰了,你要抓紧我哟。” 眼眶有些温热,被风一吹,好凉,似乎还结成了冰。 金戈知道自己在哭,因为她害怕,以至于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她害怕仲音就这样一睡不起,害怕仲音在她的背上了无声息的消失。 “仲音,你回答我,你说过不生我的气。你说话呀,哪怕一个字都行,一个字好不好,就说一个字,一个字……” “我……知道……” “仲音?!”耳际突然传来飘渺的声音,浅浅的几乎以为是风声。 可金戈就是听清楚了,禁不住一阵狂喜。不顾满嘴的风雪,继续叨叨不停。 “仲音,你看,我们翻过山峰了,马上就能找到避风的地方,我让七嘴生火,让七嘴烧水给你烫脚。你的伤不算太严得,就是这天气太不好了……” “……我知道。”还是浅浅轻轻的声音,这次却要清晰得多。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金戈忙不迭的点头,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滑落,却被冻在脸上,“你和我说说话,我一个人很寂寞,走路就会很慢很慢。” “你……不哭”。 仲音几乎是在低喃,动了动身子,手臂轻轻的环住金戈的腰。奈何没有多少力,一会儿又垂下。 金戈赶紧稳住仲音的手臂,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让他环着自己。 “嗯,我不哭,你醒了我就不哭了,你要是不醒我就会哭一辈子。” “……好……”。 翻过雪峰,昏天暗地的天气总算好了些,金戈背着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仲音,带着七嘴跌跌撞撞,终于在天黑前找到避风的地方。 顾不上寒冷饥饿和疲惫的身体,金戈将仲音轻轻放下,伸出冻僵的手替他清理伤口,禁不住眼泪叭哒叭哒直往下掉。 七嘴大意,将马绳绑在肿音的伤腿,马绳受力下滑,恰好勒在伤口处,以致于伤口撕裂,比之前还要深长,连骨头都看得到了。 “你还说你不傻,你就不能说一声么,哪怕哼一声也好。” 轻轻的拭去伤口的血痕,金戈吸着鼻子边流泪边责备,七嘴在一旁哭得更厉害。一边生火一边流泪,已经成了泪人儿。 仲音躺在那里,呼吸浅弱;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俊美苍白的容颜看不出一丝生气;整个人安静的令人窒息,仿佛一个即将离开世间的病美人。 没有消炎药,她又不会缝合伤口,这么大的口子,身上的刀伤药根本不起作用。 再这么下去,仲音不死都会残废。 这样谪仙一样的大男孩,她怎么忍心。 金戈禁不住阵阵心悸,赶紧招呼七嘴。 “七嘴,水烧好了吗?别哭了,快把你师傅的湿衣换下,别又着凉了。” 七嘴嘴上答应着,手上动作也不慢。 金戈蹙眉想了想又道:“七嘴,咱们离康城还有好远?” 七嘴头也不回,答到:“不远了,大概三四日就能到。” “三四日?!”不行啊,仲音撑不了那么久,“如果快马加鞭,大概要多久?” 七嘴替师傅换好了衣服,努力的思考:“大概,也许,可能,一日不到吧。” 一天不到?!就算按千里马的脚程算,三四日的路程,快马加鞭也需要一天多啊,前提还是马儿不能跑炸肺,并且确定没有人对他们围追堵杀。 怎么办?!要不再赌一把?! 第一百一十一章 洛域 肯定要赌一把,左右都是死,不赌皆不失去了活着的机会。 “七嘴,下了雪线,你能找到猎户么?” 七嘴替师傅擦了身子换好衣服,盖上厚毯后肯定的点头:“能。” 听闻此语,金戈瞬间充满了希望。 “那,沿途回康城,有没有你们熟悉或靠得住的人?” 七嘴大概悟到了姐姐的意思,丧气的摇头:“有人要杀师傅,我们很少住客栈。” 一句简单的话语,承载着多少个绝望恐惧的日夜。望着七嘴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金戈轻轻将他拥进怀里。 师徒俩平静的生活下,原来还有这么多的不堪和苦楚,他们是怎么走过来的。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金姐姐”,七嘴紧紧的抱着金戈,泪流满面,吸着鼻子说,“师傅没有人心疼。” 金戈深深吸了口气,拍着七嘴的背,安慰道:“会有的。” 七嘴眼睛顿时闪闪发亮,抹去脸上的泪痕,抬起头高兴的说:“你就会心疼师傅。” 手略顿,扭头看了一眼仍然昏睡的仲音,金戈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七嘴,你听着,姐姐要带你的师傅回康城治伤,因为时间紧急,姐姐没法带上你。” 七嘴听完,认真的点头,正色道:“我知道,姐姐最心疼师傅了。” 金戈避开七嘴纯真的目光,又说:“你一个人千万要注意,别被坏人抓住了。” “嗯,我很精明的,你放心吧。” 七嘴像个大男人一般,露出一副骄傲的模样。 金戈忍不住发笑:“知道,你是男子汉。对了,你师傅有没有王府的信物,我好进康城。” “有,喏,这个是王府的,把这个带上就行”。 七嘴在包袱里摸了半天才找出一块玉牌递给金戈,又说了一句:“不过,师傅很少用。” 接过玉牌翻看了一下,金戈点头,大概也明白仲音为何不用玉牌。 其实她也没打算用,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将自己的想法给七嘴说了一翻,两人收拾妥当后,连夜下山。 金戈背着仲音几乎是连滚带爬,七嘴牵着马带着她找到猎户的时候,两人一马都显得狼狈不堪,全身也被汗水浸湿透。 仲音情况很不好,唇色苍白,四肢冰凉,呼吸羸弱。轻轻将他放在榻上,金戈真担心下一刻他就会停止呼吸。 猎户似乎认识七嘴,见到他们显得非常的热情,并吩咐女主人弄吃的。 金戈坐在仲音身边,心里焦急,七嘴递过来的东西只吃了几口就再也没动。 猎户替他们换了一匹好马,金戈探了探仲音的鼻息,心里仿佛有一块千斤巨石压着。 她得走了,争取在天亮前下到山脚。 “七嘴,我得带着你的师傅先走,你记住姐姐说的话了吗?” 七嘴正吃得唏哩呼噜,抬头望向金戈,有些恋恋不舍,却又满脸的英勇无偎。 金戈伸手摸了摸七嘴的脑袋,安慰道:“别怕,姐姐在康城等你。如果三天后你还没到康城,姐姐就返回来找你。” 七嘴顿时眼泪汪汪的看着金戈,一把抱住她,抽抽噎噎的说:“嗯,三天后我要是没到康城,你一定要来找我。” “是的,我一定会来找你。你也要小心。” 金戈肯定的回答,七嘴仿佛吃了定心丸,忙不迭的点头。 辞过猎户,金戈欲将仲音绑在背上,见他一直昏迷不醒,又觉得不妥,万一他摔下马岂不是更麻烦。 思前想后,金戈决定委屈一下仲音,让他倦拥在自己的怀里,一来好照看,二来怕遇到不测更好保护。 一切准备就绪,金戈拉过仲音身上的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摸了摸七嘴的头默默祈祷他们三人都平安无事,之后策马离去。 康城,摄政王府。 伏洛日夜兼程奔往洛域,到达康城时已经是好几日后。 他策马过市直奔王府,谁知刚跳下马便被四周围来的官兵给架住。 摄政王从府内缓步行出,冷冷的看着伏洛。良久,转身回府之际才道:“拿下。” 又是一阵兵器交替声,伏洛被官兵押着双臂,单膝跪在地上。他实在不便反抗,只得出声喊住摄政王。 “王爷请留步,在下有要事求见,还请王爷给个机会。” 摄政王头也不回,连身形都不愿意顿一下,直接消失在府内。 早已料到如此结果,望着摄政王的背影,伏洛隽秀淡然的眉宇间隐有焦虑。 他被押到洛域的天牢,连着几天都无人理会。而他想尽一切办法也没有将消息传出去,或者探听到一丝风声。 直到过了四五日,在他屡次求见王爷的情况下,摄政王才姗姗来迟。 打开牢门,摄政王一身华贵,缓缓步入。刀削斧劈般的五官冷厉而悍猛,凌厉的目光落在伏洛身上,自是不怒自威。 他立在牢内,开口便盛气凌人。 “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洛域兵囤一万至边关。即日起,限你吴朝五日之内将仲音完好无损的交给本王,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摄政王一派威仪,缓缓坐于属下特意搬来的檀木椅上,一边说话一边摩挲指间的碧玉。 他似乎早已认定仲音失踪是吴国一手炮制的绑架,意图嘛,当然是掣肘于他。 他甚至不给伏洛,乃至吴国任何解释的机会。 伏洛起身,面无惧色,眸光平静清溶,迎着摄政王森冷的目光,不卑不亢开口。 “王爷误会,仲音公子在我吴国被劫的确是我们的错,完好无损的找回仲音公子也是我们应当做的。 只是请王爷多多宽限我们点时间,不要发兵,引得两国百姓疾苦。” “哼!” 摄政王一甩袖袍,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傲慢的盯着伏洛。 “是不是误会,现在并不知晓。本王只给了吴皇五日期限,你自行惦量。” 伏洛沉吟,暗忖,若摄政王真如他表现的那样,急于找回仲音,为何在他到达的当日不说这话。 若摄政王故意以此为借口想吞并吴国,为何只将一万雄兵囤在边关,却迟迟不动手。 一定另有它因。 思及此,伏洛试探道:“王爷息怒,我吴朝的确愿与洛域交百年之好,并无冒犯之意。 若王爷有所听闻,相信以王爷的能力定能辩出其中的是非曲直,还望王爷三思。” 摄政王肃严的目光扫过伏洛,沉默不语。 吴国示好,他怎会不接受。这么多年吴国风云变幻,到底谁能主沉浮,他岂会看不出端倪。 吴国的崛起令他担忧,只有他知道现如今的洛域不再如表面那样强大。 年轻皇上荒银无度整日不理朝政,如若他不趁机做点什么,假以时日,洛域也许会依附别国而活下去,最终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中。 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唇亡齿寒,那时的他,乃至整个仲姓族氏,怕是无后可言了。 “五日”,摄政王冷冷开口,不再多言,起身道,“如果嫌时间太长,再减少几日也不无不可。” 伏洛再不语,摄政王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虽是武将出生,却并非莽夫。 洛域的整个朝政被他握在手中稳持多年,不得不说他是一个难得的人物,与他树敌没有任何好处。 皇上说,同洛域交涉,以退为进才是上策。 眼看摄政王要离去,伏洛赶紧出言道:“王爷请留步,在下有个不请之情,还望王爷恩准。” 摄政王背对伏洛,顿住脚步双手反剪,抵触的态度非常明显。 伏洛上前一步见礼,不卑不亢道:“请王爷恩准,在下书信一封回京呈给皇上。” “不用了。” 摄政王挥手,语气中显得有些不耐烦。 “本王早已派人将信送到吴皇的手上,你就呆在牢里等着结果吧。如果五日内还没有找回仲音,本王便将你一并杀了泄恨。” 立于牢中的伏洛尽管被困了几日,仍然是一身溶溶清清如风拂玉树,又似壁立千仞坚不可吹。 他不怕死,更不怕被困,他担心的是京都情势。 摄政王是个君子亦是个小人,阴险狡诈又勇猛威武的双面性格更让人无法捉摸。 又过了四日,当被关押在牢中的伏洛越发沉寂淡然的时候,摄政王再次驾临。 这一次,摄政王肃穆的目光中偶尔泄露出几丝玩味,将青山揽月般的伏洛打量了好几遍,最后冷笑着坐在檀木椅上。 待他坐下,伏洛见礼后修长遒劲的身形立于一旁。 摄政王不开口,伏洛绝不会主动说话。 牢室中隐隐有一股威慑的气势,如箭矢直击那道卓然而立的身影。触及衣裾的那一刻仿佛遇到一壁无形的墙,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伏洛长发微扬,抬起眼睫清清融融一笑,仿若寒冬腊月里一道温暖的阳光从浓沉的云缝中摒射而出,凿开了冰封的湖面。 摄政王收回目光,十指交握,赞道:“伏公子好内力,比起当年威震天下的伏公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日今时有所不同,摄政王语气稍有变化,伏洛顺坡下驴,当然不会居于对立面。 “谢王爷谬赞,晚辈实不敢当。而家父也已老矣,当年已是过往之事,不提也罢。” “后生可畏”,摄政王莫测的目光梭巡在他脸上,“你可以回京都了。” 回京都?仲音回府了?!要是他送回去的,情况怕是更糟。 惊闻此语,伏洛坚如磬石的眸色中有几丝疑惑,只听摄政王又道:“本王会派人护送你出康城。” 迅速敛住瞳中的情绪,伏洛如玉的面容露出谦和的笑意:“晚辈可否问一下,王爷这是何意?”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单骑闯巴俞 摄政王不欲多说,言语间颇多冷淡:“无意,伏大人若愿意留在洛域的大牢里,本王也只当尽地主之宜。” 伏洛明白,任他多说也无宜,但他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 仲音生死未卜,他是为此事来洛域,若这样走了,吴国担不起这个险,更不能背这个名。 “王爷,晚辈是为仲音公子而来,可否告知仲音公子是否安然无恙?” 他的执着他的坚韧,他的温润他的不卑不亢,所谓谦谦君子,如静川朗月矣。 摄政王从心里升起一股钦佩,后生中,还有多少人能入他的眼,也不过那么一二。 “本王不防告诉你,你京都已有人犯上作乱,想必你朝皇上正被囚禁在宫中。本王放你,便是想看你们有多少能耐。” 伏洛鲜少露出情绪,即使有,也如凤凰涅槃般,浴火一次,心思更沉淀一分。最后越是波澜越会淡定如初,一如风拂虚空,眼不见声不闻心不感。 见不到他眼里的慌乱、面上的凝重。摄政王突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可怕,敌对绝非好事。 伏洛表面内敛沉着,心中却是万千起伏。京都自有安排,他千里之外无法救火。 现下他应该担心洛域才是,皇上派他到洛域见摄政王,岂非仲音一事那样简单。让摄政王改变心意,同他们站在一条线上才是正事。 “谢王爷相告,晚辈定当回京。只是,晚辈还有一事未完,望王爷成全。” 妈的,就你事多。 摄政王差点沉不住气,一脸不耐,道:“说。” “仲音公子是否安然回府?” “来人”,摄政王愤怒,不再与他过多言论,“把他给我轰出康城。” “王爷……” “给我滚出去”。 伏洛还要说什么,却被摄政王愤而打断话语,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拨开牢卫的钳制,伏洛终于向摄政王辑首:“谢王爷不杀之恩,王爷公事烦忙,晚辈打扰了,晚辈这便回京都。” 目送卓然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摄政王收起所有的情绪,沉声吩咐:“确保他出城,若发现他在城内打探消息,立即给我轰出去。” 伏洛立在洛域的天牢外,接过马缰返身上马。 身边两个监视他的官兵也同样上马立于他左右。 伏洛冷笑:一提仲音,摄政王便显得反常,这应该是一个好现象。 现下,摄政王不让他在康城探听任何消息,他便不探。 不过,摄政王并没有阻止他去边关打探军情不是,其实那才是皇上所需要的。 一万兵众,如若摄政王有心与朝内谋反之人里应外合,对吴国将会又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希望他这一趟没有白走,摄政王的态度虽然莫棱两可,却也知道他自会衡量轻重,至少能让他心里有所顾虑。 “驾——” 天边起了晚霞,红艳似火。伏洛策马而去,留下一骑沙尘。 出康城后不久,在两个洛域官兵的监视下,伏洛毅然策马奔向五阴——洛域国的边关,也是摄政王囤兵一万的地方。 从五阴进入吴国,几日后便是玉城。 两个洛域官兵策马而立,直到看不见那一骑身影,确定他不会返回康城,这才驱马返城。 广袤的大地,一骑飞驰。马上的伏洛相信,洛域官兵一定会把他的行踪转达给摄政王。 当然他并不知道,此刻的摄政王不但因为他的到来有了夺位的胜算,还因另一人的到来而改变了策略。 这事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泽嶺山脉是吴国和洛域的天然屏障,如若双方想利用大批兵马越过雪峰攻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劳命伤财不说,指不定还没到达峰顶便已全军覆没。 巴俞是洛域的一个小州府,位于泽嶺山脉的山脚附近。 这里人口不多,集市也不太繁华,州府的市集除了猎户易物稍显人气外,就只有樵夫卖柴换米粮布匹稍有规模。 因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巴俞守城的将士换了一批又一批,凡与康城里达官显贵沾点亲带亲故的人都调到别的地方发财去了。 剩下的就是些没有后台、且老实厚道无处可去的小人物,细数下来不过百余人,只能称得上一个哨。 巴俞设立哨官一名,名唤祁义。 其人的父亲为秀才,一生饱读圣贤之书,为人诚恳忠实;其母为商户之女略通文采。 夫妻亢丽情深,得一子取名为义,意为忠肝义胆,报效国家。 祁义也没有让父母失望,摸了几年文房四宝后便进入兵营,身体里流淌着精忠报国捉拿逆贼的血液。 那日,祁义早起练兵,之后带着三名队长巡城。 晃过城门时被守城兵叫住,说前几日有两人进城给他们散了不少财,晚上弄点酒高兴高兴。 当时祁义也在,本觉那两人不妥。但见其中一人器宇轩昂,说话待人皆有一翻睨睥天下之势,又觉不是坏人,便放了行。 当然,祁义不会承认自己多半是看在那两人散财如粪土的样子才放行的。 祁义为上待下较为圆滑,假意怒骂守城兵不知道成家,整天只知吃喝。谁知引来手下兵众一阵调笑,说让漂亮的嫂子给牵牵红线,就能享艳福了。 金戈带着仲音下至山脚时已然天亮,行到巴俞城门前见到的便是祁总哨同一干兵众笑谈黄话解闷的情境。 轻轻牵起裹着仲音的大氅,但见那清秀隽丽的容颜苍白如纸,微微蹙起的眉头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往日水泽红润的嘴唇因低烧而干裂起皮。 “仲音?!仲音?!” “……嗯。” 一路唤来,无论如何昏沉,仲音都会轻轻“嗯”一声,让她知道他还没有失去感知,抑或他不想让她再流泪。 金戈取出水囊,托起仲音的脑袋,小心的喂了他几口清水。 许是山下天气回暖,许是金戈的小心呵护。从昏迷到现在,仲音第一次睁开双眼,目光轻轻浅浅的落在金戈的脸上。 金戈紧紧拥住仲音,因剧烈运动而起伏的胸脯令她怀里的人露出几分羞涩。 朝阳万仗,笼罩在金戈的身上。 仲音精神似好,吃力的抬起手,拂上她汗湿又印着几许金红色的发丝。望着她额际细密的汗珠、红朴朴的脸蛋,心中禁不住一阵荡漾。 “你醒了?!”握住发间那只手心发烫、指尖却很冰凉的手,金戈换上一个温暖的笑容,“有没有感觉好点?” 微微一笑,病弱中的仲音越发如雪莹静,仿似冬日里一副泼墨山水,袅袅氤氲犹如梦耶中人遗落尘世。 金戈兀自一怔,移开眼看向城门前依然还在聊侃的一众官兵,她不知道他们是否认得仲音。 那厢有人无意间向金戈这边瞄了一眼,脸上骤感惊诧,继尔仔细分辩了一下,转头似是说了几句话,一干官兵皆看了过来。 晨起的朝阳撩拨起扉靡的红,斜斜的覆在两人一马身上。 为方便行动和夜行,金戈衣着单薄且在猎户那里要了一套黑色短衣,怀里的仲音也裹着黑色大氅。 远远看去,仿佛披上了一层渡金的薄纱,美丽艳绝而神秘莫测。 策马慢行,金戈紧盯着城门前官兵的动静。 她的出现令那众官兵异常惊讶,再加上这身打扮,她明显感觉到守城官兵的戒备。 隐隐听到男子的谈笑声,仲音也能察觉到金戈周身蓄起的不安,轻声问道:“这,是哪里?” “巴俞。” 金戈紧抿嘴唇,一分都不敢大意。 扫了一眼仲音,替他拢了一下大氅盖住那张绝色的脸。 “你还在发烧,不能过风,挡着。” 往日那股若有似无的清香间杂着淡淡的汗腻,让人禁不住阵阵遥想,低下头敛住眸瞳中的神往,仲音几乎是在低喃:“总哨祁义,忠君为国。” 勒住马儿,金戈神色凝重。 她明白仲音的意思,可这是到康城的必经之路,若绕道而行,时间不允许不说,他们会毫无悬念的死于荒野。 “仲音……” “嗯?!” 金戈长吁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她的决定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她能否将他带回康城,但做了总比没有做好。 “仲音,你抱紧我好吗。” 马儿缓缓走向城门,那众官兵也渐渐移动,摆出了常用的防御队行,金戈反而平静了不少。 “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好吗?” “好”。 他一概如往的轻答,金戈只觉腰间的手臂紧了紧,甚至,仲音还将束着两人的布条也紧了紧。 “我也怕死”,他说,“特别是,死在小人物手里。” 噗—— 金戈被这话逗得笑出了声,心情顿觉大好。 含满笑意的目光落在仲音脸上,从大氅中仅露出一张清绝脸庞的他,晶莹闪烁的眸瞳异常绚烂。 “你笑,好看。”他说。 抿抿嘴,金戈并没拒绝这样的赞美:“你笑起来更好看。” “嗯,咳咳”,说得太久,耗了不少的精力,仲音开始咳嗽,气息也有些紊乱,却不忘再答,“都、好看。” 拍拍仲音的背替他顺气,金戈又拉过大氅遮住他的脸:“别说话了,小心……” 话还没说完,便听得身后传来劲悍的马蹄声。 金戈顿觉不妙,转头查看间,一抖缰绳,马儿载着两人便如箭矢般冲向城门。 身后劲马五六骑,不知从何处闪出。 马上之人个个黑衣蒙面手持长剑直奔两人而来,晨光下那一柄柄利刃闪着寒厉的光芒。 来势太猛太快,金戈来不及细想,策马狂奔,城门前一干兵众将手中长枪端得平稳有力,似是蓄意待发。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细作,你这是为何? 前有守城卫,后有黑衣杀手,金戈仿似陷入一个破不了的死局。 明晃晃的枪尖夺目刺眼,映着蓬勃的朝阳,却有一种嗜血的锋利。 那一恍惚,金戈几乎想就此放弃,被洛域的官兵捉住,总比死于剑下好。起码,他们还有生还的机会。 但是,她不能,她怎能轻言放弃。如若她放弃,就意味着放弃了仲音,置他生死于不顾。 目及祁义那双充满斗志的眼睛,急功近利的欲望,金戈心中一阵冷笑。 金戈铁马征战沙场,她不似男儿英勇威武,却有帼国不让须眉之姿。 往昔的她总是剑走偏锋避于锋芒,今日的她却因需要保护的人而出鞘。 她,并非想象中的软弱。没有内力,招式和灵活依然铭刻于体内。 金戈抽出一直悬于马旁的猎刀,手腕翻转以刀为剑气势如虹,声色俱厉冲祁义大喝。 “巴俞总哨祁义,尔等敢挡我,便是对我洛域不忠不义不孝。” 祁义一向自诩为君子,乃忠心赤胆之人,他早就想建功立业报孝国家。 眼见着别人靠山爬高枝,他眼里是瞧不起,嘴里是又骂又损,心里却嫉妒得发狂,恨得牙痒。 偏偏自己还没有一点裙带关系在上头,只得瞪大眼干着急。 今日见这阵势,可谓喜从心来,暗道终于赶上出头的日子了。 不过,他也算喝过几年墨水的人,光凭那声娇喝,他怎能认定前面的就是好人,后面骑马追赶的就是坏人。万一他们都是一伙的,玩苦肉计呢。 可是,那女子似乎对他很是熟悉,连名带姓外加官职都说得一清二楚,该不会是康城哪家大官的女娃偷偷出来玩遇到坏人了吧。 对了,听说康城青大人家的千金就爱偷跑出来。 “一品大人府……青画……”。 祁义微眯了眼将目光投向马上的金戈,状似回忆思考,实则在心里嘀咕:若救了一品大人家的千金小姐,能得到多少好处…… 祁义的贪心就像吹起的汽球瞬间爆长。 金戈策马奔来,见祁义一副神往毫无避让之势,不由得再次大喝:“祁义,你若误了大事,罪不可赦。” 这一声可谓击中了祁总哨的软胁,他蓦然惊醒,眼见马上娇小的人儿策马奔来,仿佛握笔之人行云流水的那一笔,起落顿抖之间竟是惊艳了这漫天的朝阳。 那群黑衣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祁总哨脑海里瞬间冒出这样的想法,当即挥手变换了御敌阵行。 金戈虚虚实实哄过了祁义,马不停蹄越过放行的守城卫,带起一股劲风卷起了漫天沙尘,也激起了巴俞守城卫的贪欲。 身后紧追不舍连成一线的几骑在金戈进城的那一瞬突散开来,与守城卫形成了敌对的阵式。 马上之人臂腕抖动,剑势斜扫从下至上,剑走之时隐含凌厉风声,劲气寒凛逼人。 守城卫个个神色紧张,握着长枪的手背青筋突起。 枪长有利有避,奈何他们以身为盾,再遇上这么一群冷酷残厉的黑衣,毫无经验又没有内力的他们等同于手无束鸡之力。 当第一个守城卫惨叫着倒下的时候,城楼上响起了危急的鼓点声。 第二个第三个也跟着血溅五步时,剩下的守城卫逃的逃跑的跑,任由祁义如何喊叫也无济于事。 在这群杀人不眨眼的黑衣眼里,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就算他们弃械而逃,也躲不过被追杀的命运。 不过一刻,城门处已是尸首遍地,血流成河。 春意盎然的巴俞,在某一天迎来了一场再大不过的残杀,清风送着血腥味和暗香飘了好几里。 躺在城门口的祁义全身抽搐,身下是一摊鲜红的血液,浸湿了青石板,顺着石缝描画出一幅诡异的几何形。 无比眷恋的看了天空最后一眼,他被黑衣补上致命的一剑,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骑进城,并没有给不算繁华的巴俞带来多大的影响。 金戈拉住一位老大爷问清楚了马市,迅速挑了两匹健壮的好马。 折腾上马时,恰好是巴俞三名守城卫队长领着所有官兵在城内围困五六骑黑衣的时候。 他们给金戈争取了一点时间,让金戈可以换马直奔康城。 打马出城,只闻耳际“呼呼”风声,春暖咋峭的风还有些割脸,仲音禁不住这样的颠簸又昏睡过去。 金戈催马急驰,心里盘算着时辰。如若过午还不见黑衣追来,她就可以换马,不及天黑便可到达康城。 日头已近中天,金戈全身汗湿。眼见过午,后无追兵前路通畅,金戈勒马摇醒仲音并喂了他几口清水。 “这是……哪里?” 仲音全身滚烫,神智不清,嘶哑的声音仿似一记重锤敲在金戈心间,令她胆颤不已。 顾不上他的病情,金戈边答边换马:“我们快到康城了,你一定要坚持。” 伤口发炎高烧不退,仲音已是虚脱,尽管他不知道金戈解开两人身上的布带,又将他半抱半扶下马要干什么,但他知道她永远不会害他。 他像一个懂事的孩子般,咬紧牙关努力配合金戈的动作。 待他上马时已经消耗了体内仅有的那点力气,无力的爬在马背上等着金戈将他束在她的胸前。 金戈一手稳着他,正要上马,却见远处黄沙四起,劲悍的马蹄声犹如催命的黑白无常,直击耳膜。 翻身上马,金戈捞起布带快速绕过两人的腰际使劲打了个结,再一手揽过仲音的腰,一手握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 “驾——” 一声娇喝惊鸟四起,骏马扬蹄带起一股旋风,蹄下残叶在化着春泥之际再次飞扬,展示它最后的风华。 马上的人儿清秀端雅,目光坚毅,眉宇间英气逼人,透着百折不挠的气度。 黑衣在巴俞折了两骑,剩下四骑显得犹为狂暴。 他们等候在各个关卡多时,本以为能轻而易举捉住的人却屡屡逃脱,这不但有损他们的面子还关系着晋升等级的问题。 主上说,若不能活捉,便杀了吧。 轻描淡写的话让他们觉得任务太简单,以致于轻敌。 “铮——”。 手起剑过,跑在前首的黑衣连金戈换下的那一匹马都不放过。 身后两骑也纷纷效仿,以泄心中的愤忿。 唯有最后一骑无声掠过,眸中透着极为复杂的神色。 两人一骑怎抵得上一人单骑的脚力,两相距离逐渐拉近,金戈几乎能感觉到黑衣的杀气。 鲜血造就了长剑的无情,浴血使得冰冷的铁器有了一股阴冷的萧杀。 一左一右一后三骑已逼近金戈,寒剑起时,金戈向前扑倒,只觉发丝被牵动,堪堪躲过的利刃削断发带,刹那间长发飞扬,空气中隐含厉声。 躲过第一击,金戈左手揽着仲音同时紧握缰绳,腾出右手提起猎刀,准备拼命。 一招落空,三骑怒意更甚。 再次出剑,三人却不再同时发起,而是左骑横扫,后骑直刺,右骑则迎着躲避的金戈直击她的要害。 剑锋利且讲究速度,刀迅猛而着重力道。 金戈不擅使刀,只得以刀为剑,憋住一口气拨开右、后的狩杀,却避不开左则的血刃。 就在金戈绝望恐惧的那一刻,只听得一声熟悉的蜂鸣,“铮”的一声银色暗器弹开左骑那一击。 金戈喜难自禁,收回身势的同时打马狂奔。 身后三骑明显被突兀的暗器惊住,略一走神便落后于金戈。 下一刻却又追了上来,不过三骑队行已变,两骑紧逼金戈,另一骑却防着第四骑。 蜂鸣暗器,壁月独有的武器之一。 自从两人失散后,金戈无时无刻不在祈祷他的出现。有他在身边,她便觉得安心不少。 此刻也当是如此,虽然没有见到壁月本人,但那道暗器给了她力量,也给了她希望。 一左一右两骑在金戈拨剑之时已知她并无内力,再次逼近金戈,两骑自认胜利在握。举剑间,黑色的蒙面巾下是两张残暴又布满讥嘲的脸。 “铮、铮。” 再次响起两声短暂的蜂鸣,同一时刻,左边刺来的一剑被弹飞,黑衣人也为避开浑厚的劲气闪身数丈开外。 而右边的黑衣似有防备,身形略动,暗器划过臂膀带起几点血肉,那柄利剑弱了几分力道斜斜刺出。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暴喝:“月,你竟敢帮着她,别忘了主上的命令。” 瞥见左边黑衣被劲气弹开,听到身后传来的怒吼,金戈的心蓦然下沉。 就在电光火石间,右边似有寒光一闪。 金戈惊呼,拥着仲音侧身,长剑自后向前刺中金戈的腰肋,并划过仲音的腰间。 一阵刺痛袭来,同时感觉到仲音全身一颤,若有似无的闷哼飘进耳畔。 金戈倒抽了一口冷气,顾不上生死,提刀反手一劈,无招无式无内力。 眼见金戈受伤,那个被称为月的人虽不置一词,动作却异常迅猛,虚晃一招避开防着他的那名黑衣。 驱马跟近金戈,单手撑马,身形跃起踢向已然飞回左骑的黑衣,蜂鸣暗器同时脱手击向右骑。 他用行动来表明自己不但不听劝,而且一直在违抗主上的命令。 刺伤了金戈和仲音两人的黑衣迫于暗器,只得收回剑势,转而刺向月。 凌厉的杀气消失,金戈只觉胸腹气血上涌,强压住喉间的血腥。 眼角余光扫到护着自己的黑衣,策马狂奔的金戈几乎想不顾一切的勒住马,扯掉他面上的黑巾看个清楚。 朋友的文:《本桃不是妖》上仙别咬我 第一百一十四章 摄政王 “月,你果然执迷不悟。我以为主上冤枉了你,极力替你申辩,没想到你当真如此。” 月护住了金戈便略慢于后,面对同伴的狂怒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为保她而伤了自己人,他还有何话可说。 金戈终是忍不住扭头回望,恰好与月四目相对。两相凝望,眸光直达心底。 他,一身黑衣劲装,略带神秘的双眼是那样的熟悉。 壁月,真的是你,为何是你?! 你知不知道,你再怎么隐瞒也抹不去那身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更抹不去我们曾经的过去。 金戈有那么一刹那的怔忡,更多的却是心痛。如千万蚂蚁噬骨般,痛得难以忍受。 往事历历在目,细细梳理下来,皇上的算计屡遭对方识破,原因无它。 四大美人,你们当中还有谁是深埋的诡雷。 望着那张素洁如幽谷兰花,端雅如雪裹琼苞的面容,还有那双受伤的眸子,壁月心中布满了浓郁的哀伤。 相见恨晚。 他是杀手,从小培养的杀手,刀口舔血,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往上爬。 说不定今日他令别人闻风丧胆,明日别人就会给他定下忌日。 他最安宁最平静的生活莫过于在她身边的日子。 金戈,你虽无意间替我挡去了一方天地的风和雨,我却愿意为你守住青山朗月,衔环结草。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要做你的朋友,也不要做你的相知。如若你不爱我,便恨我吧。 壁月收回目光,狠狠斩断了两人的牵绊,执拗的举起剑要替她挡去所有的困难与危险。 “月,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今日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将她杀了,我自会回去向主上说明。如若你一意孤行,休怪我剑不长眼。” 日已偏西,暖意趋走了肖峭的早寒。 金戈却觉得自己很冷,冷得全身颤栗,冷得心如寒冰。 ……各位,劫财劫色…… ……你们敢撞么…… …… 他是他们当中最沉着稳重的一个,也是与她走得最近的那一个。 她情愿自己看错,情愿自己犯傻也不要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他妈的这一切就是真的。 他的目光,他的行动,他的兵器,他无意向她隐瞒啊。 壁月,你为何不能给我一个善意的谎言。 眼睛蒙上一层氤氲雾气,金戈腾不出手去拭干眼泪,只好任由它飘零。 她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心太软。 他明明就是叛徒,明明就是一个细作,为何她就恨不起也怒不起来。 “……月,休怪我无情。你我共事一场,每年的忌日,我自会烧点纸钱给你。给我上……” 身后传来冷冷的怒斥,紧接着兵器相击,杀气四溢。 马上的金戈死死咬住嘴唇,直至齿间溢出腥味,她便咬得更重。 他是细作,他是杀手,他的剑上沾满了鲜血。她不要回头,她不要怜悯,她不要心软。 “驾——” 痛,漫天袭来。金戈将马儿催得跑到了极限。痛极而笑,泪水却连成了一条线。 “壁月,我,恨你——”。 远远的,徘徊在生死之间的壁月听得一清二楚,旖旎一笑,惊艳了旁人。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恨,就好。 壁月腿上插了一把断剑,腹部一个血洞,背部豁然一道翻卷且深可及骨的剑伤,汩汩流着血。 他半跪在地上与几丈开外的两人对峙,旁边是一具死尸。那两人也满身是血,摇摇欲坠。 “月,你……胆敢违抗主上的命……命令,今日不死,来……来日你将……将亡命天、天涯。” 壁月轻蔑一笑,他的人生在混进天子身边时已然改变。 “亡命天涯?!” 哼!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 谁胜谁负还有待争议,当今天子,已不再是先皇那般孱弱。 落日余晖仿佛是为了拂平天下苍生的悲苦,将红霞织成一张薄毯,缓缓铺设在山川大地,给万物绘出一幅美好梦幻的画儿。 金戈一路狂奔,心力憔悴。康城在望,她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欣喜。 她情愿回到过去,回到没心没肺过日子的时候。 可是,人生路漫漫,谁也回不到过去,谁也不能从头来过。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进城何干?” 几把长枪毫不迟疑的拦在一骑欲要冲进城门的壮马前,康城守城卫列成一排严阵以待,对马上的人虎视眈眈。 马上女子一脸疲惫不堪,头发凌乱,身前还揽着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人,衣服和大氅上全是血迹。 守城卫不敢大意,马上的女子来路不明,需要细细盘问。 金戈被这声喝斥蓦然惊醒,勒住快马顺势一带,马儿便自右向后原地转圈,也避免了与守城卫的正面冲突。 女子还算知趣,无意硬撞。 北城总哨正欲上前喝问,却见女子从怀里掏出一物在他眼前一晃,娇喝:“谁敢阻我!” “我”字还没说完,金戈一抖缰绳,双腿夹击马腹,趁守城卫大意的瞬间冲向城内。 “站住。快,快追,给我追。” 女子亮物打马冲进城门一气呵成,待北城总哨回过神来,只见那一骑已惊起城中无数商家百姓,街边小摊果菜玩意儿倒了一地。 晚霞映辉的北城瞬间变得乱糟糟的,叫骂声,哭喊声,穿着甲胄的守城卫跑起来一阵“哐啷哐啷”。 金戈无视自己引起的骚乱和恐慌,在康城策马狂奔。 奈何城中异常繁华,临近傍晚,每条道上都还有不少人在闲逛。 远远听到骚乱,又见一匹马疯一样的冲来,吓得百姓纷纷涌向街边躲难。 后有守城卫追赶,前有四通八达的街道。金戈不知摄政王府在何处,又不可能下马询问,只得大喝:“闪开,我到摄政王府。” “唰”的一声,前面三条道中的一条,可谓康庄大道是也。 当然,另两条也稍有乱像,眼角余光处还见到有不少人伸出手指指向空出的街道。 金戈大喜,一路效仿。 打马驰过几条街道后,“仲王府”三个大字印入眼帘。 定睛一看,府门前被人前拥后簇穿着一品朝服的便是洛域摄政王仲一言。 北城总哨骑马终于追上金戈,早听出女子的口音不是康城人,又见她声势凌厉满身是血直扑王府。 想这女子如果不是刺客,就是对仲王爷有怨仇的人。他若不及时阻拦,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他项上人头不保。 于是,北城总哨抽出腰间的刀直直劈向金戈。 金戈策马偏过那劈头盖脑的一刀,随即转头直视北城总哨,清秀的脸上露出鲜有的杀意,并高举手中的玉牌,大喝:“阻我者,死。” 北城总哨被盛气凌人的金戈给怔住,面露几分畏慑,他也终于看清她手里的玉牌,脸色骤变,再也不敢阻拦。 摄政王处理完公事正回府,身后还跟着一些幕僚。 街头的动静太大,引得他侧头观望,恰好看到金戈躲开北城总哨那一刀,并唬退守城卫。 仲一言不由得露出几分冷意,却仿似好整以暇的立在府门前。他到要看看,那个女子要将他怎么着。 府门前左右两边整整齐齐站着两队王府护卫,只见街道尽头急急奔来一骑。 马上女子面容隽丽却掩盖不住满身的疲惫,唯有那双黑眸看向你时灼灼生辉。 护卫统领见北城总哨对女子围追堵截却不得手,不由得挥臂大喝。 “保护王爷。” 下一刻便见其中一队护卫快速将摄政王围在圈里,另一队组成一堵人墙拦在街中。 护卫统领再也不语,立在最前首,一手覆在腰间的刀上,全神贯注盯着金戈策马奔近,准备抓住时机,砍断马腿。 金戈吓退北城总哨,再转头时已然奔至护卫统领跟前。 来不及出言,来不及看清情况,金戈只觉眼前一花,耳闻劲风突起。 眨眼间自己的身子猛然下落,吓得她丢开马缰,拥住仲音一个侧倒跌落马背。 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仲音,金戈憋住的那口气血终于喷了出来。 “仲音,仲音?!” 与此同时听到闷哼,金戈顾不得自己的伤,解开束着两人的布带,轻轻将仲音放在地上。 拨开遮盖住他的大氅,一张苍白俊美的容颜露了出来。 护卫统领只顾拿人,将沾满马血的刀自后架在金戈的脖子上,冷冷问:“我阻了你,不知是你死还是我死。” 金戈冷笑,反手将玉牌送到护卫统领眼皮下:“你死。” 护卫统领立于金戈身后,并没看清她一直护着的是何人。 待认出金戈手里的王府玉牌时,倏忽一声收回刀,急步上前,这才看到躺在地上的王府小公子。 “单……统领……” 仲音跌落时震醒,艰难的睁开双眼,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开口之后轻轻一笑,移过目光欲伸手拂上金戈的脸。 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他带回了王府。 握住仲音抬至空中的手,金戈习惯性的轻揉。 突然看到他的手上沾满鲜血,她惊慌失措,仔细检查之后才知晓原由。 原来她太过于紧张恐惶,以致于马绳勒进肉里都不知道,掌心血肉模糊却已痛得麻木没了知觉。 还好还好,金戈松了一口气,手掌痛意渐起。 将仲音扶坐起,转首对单统领怒目而视:“还愣着干什么,救人。” 单统领还没有从惊异中回神。 想当年身姿俊雅的小公子,现在怎么变得不成人形了。 被眼前这个女子一喝,单统领“哐当”一声扔下刀,抱起小公子大步流星向王府走去。 朋友的文:《本桃不是妖》上仙别咬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入狱 护卫让开一条道,府门前摄政王傲然而立面目冷厉之极,在见到儿子仲音的时候,面色骤变,立刻放下身段奔过来。 “音儿,音儿,你怎么了?快给本王请太医。” 仲音的手还抓着金戈未放,金戈跌跌撞撞的跟在单统领身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仲一言掀到一边。 “把她给我拿下。” “叮叮当当”。 金戈的四周立即围了一圈护卫,一把把刀枪押在她的脖子上。 金戈一动不动仵在原地,仲音死死握住她的手不放,单统领不得不停下脚步。 本欲护着儿子一起回府的仲一言转首一看,大为恼怒,劈手分开两人。 仲音顿时挣扎不休,俊容透出焦急不安,嘶哑的声音不知在说些什么。 “仲音,别闹”。 看到他腰上的伤又开始流血,金戈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语气,轻斥。 仲音立即变得乖乖的,修长的手仍然伸向金戈。那双眼尽管已有几分迷糊,却努力凝视着她。 金戈叹了一口气,身体极度虚弱的她全靠那股意念支撑。 现下仲音已经安全送回摄政王府,她心中那根崩紧的弦突然失去了支点,若再和他耗下去,她定然会在他面前倒下。 那样子,仲音还能消停么?! “我没事,等你伤好后就能见到我了。” 忍着阵阵眩晕,金戈觉得自己身体有些飘惚不定。见仲音还盯着她,又加了一句:“我不走。” 仲音修长的手忐忑的往回收,脸上的紧张泄露了他迟疑的心思。 “听话,我不会有事。你也要配合太医治疗,别赌气,别着凉,别胡闹。” 终于,仲音脸上浮出几丝笑意,坚定的收回手,乖巧得紧。 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女子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小公子,王府门前的地上掉了一地的下颚。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过,王府的小公子,被誉为洛域第一美男子的人。 曾经那么执拗那么有主见,连王爷都让他三分的人,却被一个莹静玉润的女孩哄得仿若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孩子。 摄政王威凌不变,却多看了金戈几眼,暗示嘴巴已经张大成鹅蛋形的单统领赶紧将儿子抱回府。 金戈像一枚敌人屠刀下的英雄战士般坚定的立在府门前,目送一直瞅着他不曾眨眼的仲音消失在府内,这才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醒来时人在牢中,好在身下是由两条长木凳搭起的木板床,**辅了厚厚一层干草。 还好,情况不至于太糟。 虽然疑心颇重的摄政王不会把她当救命恩人一样供起来,却也不会对她严刑拷打。 起码她身上的伤已经包得好好的,这便是仲一言给她最好的恩惠了。 金戈脸上没有太多的变化,艰难的起身,感觉全身软弱无力,软趴趴的扶着牢栅向狱吏要水喝。 狱吏是个年轻人,见昨下单统领送来的女子已经醒了。想起王府护卫的议论,不由得怪异的打量她几眼,这才转身端了一碗水递进牢中。 金戈道谢后倦缩在干草上,算算今天应该是与七嘴分开的第二日,她现在身陷牢役,三日之约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单统领过来送饭,见到的就是金戈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金戈也许不知道,仲一言对她是特殊的。 整个洛域,能让单统领亲自过来送牢饭的没有几个。 “姑娘……” 单统领对这样的称呼有些不自然,他不善言辞,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拿下”“放肆”或者“保护王爷”“保护公子”等。谁让他是一个保镖的角色呢。 金戈认得他,问她“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死”的那个中年大叔,立即两步一倒三步一跌的跑过去趴在牢门上问。 “单统领,恕我冒昧,请问仲音公子的伤如何了?” 单统领目光专注的看着金戈,对她处处护着小公子,不远万里将小公子救回王府很是赞赏。 不过,他并没有回答金戈,只让狱吏打开牢门,将饭菜一一摆到她的跟前,另外还带了一壶酒。 金戈没动筷,他倒先吃了起来。 “姑娘”,他又说,这次显得自然了些,“你是何许人?” 保镖逮到刺客也是要拷问的,怎么着也得让刺客好好交待一下,翻出人家的祖宗八代,以及人家组织里从跑龙套的到主角姓什名谁都要知晓才是。 眼前这个女孩眸光清纯明亮,与人说话时坦坦然然不避不闪;与人对峙时却坚毅刚强,英气逼人。 在这样的目光下,单统领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恶脸相向,瞄了一眼金戈,干脆连称呼都省了,直奔主题。 “你的口音不像是洛域的人。” 见单统领无意向她说些什么,想要审问她,偏偏又摆出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模样,真纠结。 金戈便干脆直接的回答:“我是吴国人”。 单统领本来做足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谁知人家小姑娘一口就道明国籍,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看着金戈身陷牢役不哭不闹,还静静的给她自己盛了一碗汤——这是小公子醒来后私下请求他,他回过王爷才准备的——一口一口小抿,突然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说了。 到是金戈喝完汤以后,看出单统领的犹豫,主动开口:“单统领知道七嘴吗?” 单统领又一愣,点点头算是回答。 “我与七嘴说过,三日后若他还没有回王府便要去寻他。眼看就是三日之期,如果七嘴没有回来,单统领可否……” “姐姐,金姐姐,你在哪里?” 话还没说完,七嘴独有的声音回荡在牢中。 咦?!金戈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牢外,又疑惑的望向单统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惊疑之余,金戈起身趴在牢门上往外看:“七嘴?!” “金姐姐!” 七嘴听到金戈迟疑中夹杂着欣喜的声音,顿时又蹦又跳,窜到金戈跟前又哭又笑,还张牙舞爪抓住她叨叨个不停。 “姐姐,你受伤了?怎么关在牢里?走,跟我一起去见师傅,师傅早醒了,正不高兴呢。” “王爷。” 单统领跟着起身,向立在牢门外、七嘴身后那道威凌的身影行礼。 金戈无力招架七嘴的喜悦,见摄政王一身便服立于眼前,赶紧拉过七嘴向王爷施礼。 “民女参见仲王爷。” 仲一言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打量金戈,只见她举手投足间礼仪周全,说话做事不急不缓不慌不忙,对他这般的人也是不卑不亢恭敬自然。 “你是吴国金老将军的女儿,名唤金戈?!” “是,民女家父正是金玄。” 金戈待仲一言发了话才又施一礼,抬头大方的迎着他审视的目光。 听到金戈的身份,单统领眸色一动,肃穆的脸上顿时露出一副苦逼之色。 王爷,为嘛不早说呢,为嘛还让本统领来逼供呢。 仲一言又打量了金戈许久,七嘴在一旁早已等得不耐,忙不迭声的催促。 “快点快点,金姐姐,待会儿师傅又要生气了,师傅一生气就不吃不喝也不诊脉。” 呃,大男孩耍脾气了。 金戈有些讪讪,好像是自己家的孩子不听话似的。 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仲一言,仲一言并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微不可查的点头。 妈的,他一个王爷跑到牢里来,以为是来玩的呀,目的不就是让她去哄儿子么。 只是他不方便表现出内心的急切而已,好在七嘴赶回来。 不然,让他低声下气的去请她来哄儿子,那不丢死老脸。 好吧,她既然要求了,本王就勉强答应吧。 金戈当然不知道仲一言变态的想法,随即道谢。 “谢仲王爷,不知仲王爷能否遣人给民女一套衣裳……” 话说了一半,见仲一言冷眸扫向自己,金戈立马又道,“旧的即可。” 她这个样子要去见仲音,估计那个大男孩脾气闹得更凶,到时候怕连他老子爹把天下乐谱乐器全部收刮回来都哄不好。 摄政王仲一言听到金戈补充这么一句,差点仰天狂笑。 旧的,开什么玩笑。那小子自从醒来就没有消停过,要让她穿一身粗布过去,指不定那小子立即离家出走。 仲一言吩咐单统领将金戈带到府中陶姑娘那里去好好打扮一翻,待金戈等人离去,他眸中的诡黠一闪而过。 仲一言明显看出自己的儿子对金戈有意思,不,不止是意思,恐怕一心钻研乐曲的儿子已经动了凡心。 而金戈好像对自己儿子也牵就得紧、保护得紧。两人相处之时,她可谓进退有方兼之教哄,令儿子十分乖顺啊。 金戈,金玄之女,其兄金执,吴皇身边的奉膳大宫女,顾府太蔚请婚旨之人,与伏洛青梅竹马,被凤羽困于蓟国之后,吴、蓟两国局势变化…… 仿佛有东西在仲一言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渐渐的,他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玩味——她身边的人都不是寻常人。 很好,不管她把本王的儿子当着弟弟、还是当着没长大的男孩哄着,本王都没啥意见。 总之,她对本王是有用处的,本王便也掺和一手,将这淌水搅得再浑浊些。 思及此,仲一言立即奔向另一处大牢,将不明状况的伏洛踢出了康城。 所以,伏洛大大你不要生气。你不是工作没有尽职尽责,实际上,你是被冤枉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都玛白选,孰轻孰重? 为防伏洛赖着不走,仲一言直接把他赶出康城,他可不想让流言传进谁的耳里。 何况,他也要效仿蓟国困一困金戈,看看各方人物有何反应呢。 仲一言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悍厉的五官竟透出几分诡异。 踢走伏洛,仲一言在纤尘不染的衣服上拍了好几爪子,毫无形象的大声称好。 多年不曾有过的玩味跳进仲一言的心海,这场游戏他也想同后生们玩一玩。 嗯,他要是知道他的洛域他的康城混进了另一个后生,估计仲一言真会不顾多年树立的形象摇旗呐喊,仰天狂啸。 那名后生姓凤名羽,正带着汉子黑笑在康城里“溜达”。 风羽很生气,他一路追到康城,抓了不少在各处游荡的黑衣人来拷问,奈何人家死不开口,誓言效忠主上,然后各种自杀。 无计可施的凤羽只得暂留康城继续打听,顺带关心一下那个弹三弦的家伙是死是活。 金戈大闹康城那日,不巧,凤羽接到暗探回报,急急追着某些疑似绑`架凶`手的踪迹出了城。 待他回城已是几日后,一无所获的他既没遇到伏洛也没见到金戈,并且空手而归的他搬出都玛大力“鞭策”黑笑。 另外,他还让黑笑飞鸽传书,把远在天际的白选也狠狠“激励”了一翻。 汉子黑笑欲哭无泪,如丧考妣般跟在二王子屁股后面,神色萎靡满脸委屈。 “黑笑”,二王子转过头,冷冷的目光有些刺人,“本王何时欠你工钱了?!” 黑笑立马摇头,正色道:“没有。” 最近二王子喜怒无常,他若再走神,估计拓吉喜欢的那个婆姨也要被二王子拿来“鼓舞”他们了。 泪目。二王子你还让不让属下活了,找个老婆容易么。 天下男女比例如此失调,何况还有不少有权有势的人家娶五六个老婆,他们只要一个,一个就好。 凤羽阴阴扫了黑笑一眼,有些怪里怪气:“怎么,不喜欢都玛?!那本王便罚你向白选献殷勤……” “咔嚓。” 黑笑听到自己全身筋骨断裂,悲催的他倒地抽搐,却一直咽不下那口呼吸。 二王子,他可不可以在都玛和白选两者之间选择,好歹选择权可以握在他手里了…… 无视下属在性别和取向两者间挣扎求生,凤羽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外蹦。 “本王让你打探前几日的事,可清楚了?” 黑笑强颜欢笑,其实也谈不上笑,因为黑笑不是一个爱笑的人。 所以,这时候的他比哭还难看。 “二王子,如果北城总哨说的不是醉话,那个冲进康城的人许是金小姐。” 凤羽陡然停住脚步,棺材脸上浮出几丝狰狞:“如果慧娘不是拓吉喜欢的女人,那……” “二王子”,黑笑生平第一次抢老大的话头,他太了解拓吉那厮了,何况慧娘年纪大了点哦,“总哨说那名女子全身黑衣,身上还有血……”。 “……让拓吉喜欢上你。” “……二王子请稍等,属下马上回来。” 望着黑笑风一样的身影,凤羽牵起嘴角露出森森狼牙:本王要的是肯定,而不是推断。 黑笑惊魂未定的跑到醉仙楼,北城总哨果然在买醉,连时辰和位置都是万年不变。 悄悄靠近北城总哨,不动声色悄声无息的将他掳到了某个旮旯,并顺手牵了两条又脏又臭的破袜塞进他的嘴里,绑住他的双手,蒙上他的双眼。 “说,那日冲进康城的女子到底长何模样?是何口音?从何处来?到了何处?为何身上沾满了血?” 北城总哨心情很不好,他觉得自己很冤,降了官职不说,还被罚俸。 想他尽职尽责捉拿偷盗者无数,为康城带来平安和谐,到头来王爷一句话他就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兵。 那日,即将升官的他就差最后一步,以为拿下那个浑身是血、蛮横冲进康城的小女子不但能立功,也许还可以连升几级,谁知竟然阴沟翻船。 早知如此,他就把那个女子请进王府得了。 “妈的”,北城总哨啐了一口,因长期喝花酒而变得浮肿的脸露出几分愤恨和猥琐,完全忘记自己被掳。 “那妞不是爷爷的口味,不过能尝尝……唔……”。 黑笑一拳打在北城总哨的腰肋,眼睁睁看着他痛得五官扭曲,神色半分不变。 暗探终究是暗探,本质一览无余。 北城总哨这一痛,后知后觉发现他在自己的地盘被掳了,不由得怒问:“你是谁,胆敢……唔……你……”。 黑笑二话不说,又是一拳将北城总哨的鼻梁打断。 北城总哨恼怒,却敢怒不敢言,乖乖收起他当官时对下属的那套威风。 “大、大侠,你问的是、是什么……唔……别打了,我说我说,大侠说的可、可是那个救、救了王府小公子的女子?” 凤羽目光深邃嘴唇紧抿,双手撑在桌沿,对旁边弹着小曲穿着薄纱一直在向他放电的女子视而不见。 黑笑将那个倒霉的北城总哨揍得连他亲娘老子都不认识了,这才畅快淋漓的赶回来,发泄完怒气的他终于搞清楚了状况。 爷啊,不要怪黑笑啊。谁让爷你跑人家姑娘前面去了,我们一路杀过来哪还有消息可探啊。 不过,爷,人家姑娘能活到康城,你占了好大的功劳呐。 凤羽:黑笑,你丫怎么带的路,罚…… 黑笑倒地身亡…… 摄政王府。 仲音榻前立满了老妈婆子丫头小厮,还有两三名太医,以及公子小姐数名。 参照前两日府门前那丫头的哄法,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牙都磨平了,奈何这位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小公子仍然不为所动。 那个谪仙一样的人靠在床边,绝色容颜沉静如水,微敛的眸光中却有几分心不在嫣几分局促不安。 自顾自看着双手,他还记得她的温暖,指间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他不放心她,以爹的个性,将他们强行分开,肯定不会善待她。 他让七嘴去找她,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 “来了来了,师傅,姐姐来了。” 大老远,七嘴的声音像天雷般轰了过来,屋内众人非常默契的分站两边。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等着看小公子心心念念的人长何模样。 仲音的耳朵都快立成了兔子耳朵,听到七嘴的喊叫,他那颗沉甸甸的心仿佛被一缕春阳照亮,眸中顿时布满了绚烂,抹染了一室的芳华。 他要起身,迫不急待的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却见屋内光线突然变暗,仲音心中一喜。抬首间,那道倩丽的身影已然立于房内。 “哎呀,师傅你不能起来。” 伴随七嘴的惊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抹纤细的身影奔至小公子床前将他扶起。 仲音初醒就绝食,那能说起就起说站就站。 虚弱的他倒进金戈怀里,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先是一怔,继尔连脖子都染上了红晕。 金戈本来想要一套旧衣,不求上等布料鲜艳亮丽,但一定要干净没有血迹的才行,她要那样子才能去见仲音。 谁知那个陶姑娘一见面就将她折腾个没完,先是沐浴,然后上药包伤,最后拉起她按坐到镜前要把她打扮得如花似玉。 桌上又是珠钗又是手镯,还有一盒又一盒的胭脂水粉。 陶姑娘是洛域有名的舞娘,舞姿和妆容堪称双绝。 不管女子长得有多丑,只要经陶姑娘一翻折腾,定能弄出七八分的美来。这类人,落现代就一化妆师。 当时,这阵势把金戈吓了一跳,在她义正严辞的要求下,陶姑娘终于心不甘情不愿放弃了满桌的道具,只给她拍上了薄薄的一层腮红,算是给苍白的脸增加点人气。 最后,陶姑娘还抱怨说有损她的名誉,好在你天生丽质,在人面前不算太差。 金戈谓叹,是她人品太糟么,怎么遇到的都是这类人。 金戈却不知,陶姑娘是痛失了她这么好个模特儿才抱怨的。 她更不知,身着一袭烟水云裙略施粉黛的她更是洁如幽兰素似柳映澄塘,端地莹静清溶。 “小心点”,接住仲音,金戈轻轻一笑,落落大方的坐在床边,“才被那个陶姑娘给折腾了一翻,我可没多少力气。” 这是大实话,他的情况比她糟,可她不像他一样被这么一群人像宝贝一样呵护着。 仲音顺从的坐好,不好意思的看着金戈,眼里的笑仿似明月入怀。 “我好像有些饿了”,金戈指了指粥,冲仲音眨眨眼,好笑的问,“你饿了没有,要不要也吃点?!” “好”。 仲音毫不迟疑的点头,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金戈身上,脸又开始泛红。 屋里有好几个丫鬟都是侍候小公子吃喝的,自从小公子绝食以后,她们整天被责备打骂,日子过得胆颤心惊。 现下见小公子如此听话,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 特别是那位端着清粥的小姑娘,小公子的话刚落,她赶紧将粥递到了金戈面前。 仲音瞄见金戈双手缠满白布,眸光暗了暗,主动接过粥碗,只几下就喝了个精光,末了还像个听话的孩子般将碗递给金戈过目。 众人面面相觑,下颚又掉一地。 那小姑娘差点没给金戈跪拜,惶惶拿回粥碗,准备跑回房中给死去的爹娘烧三柱香,谢谢爹娘保佑她遇到了活菩萨。 第一百一十七章 姑凉好彪悍 众人眼里也尽是惊异,其余婆子丫鬟笑逐颜开,将汤品糕点一并端上来。 金戈笑盈盈的制止住一股脑儿挤上来的丫鬟,问仲音。 “刚才陶姑娘说我面色苍白,我看你也是,咱们喝点红枣汤好不好。” 仲音目光发亮,同金戈一起喝汤。 众人……已经木有下颚可掉了。 满屋子的龙套轻而易举就能感受到小公子发自内心的开心,并且破天荒看到,最讨厌甜食的小公子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喝尽一碗红枣汤。 姑凉,你这么牛x,摄政王知道么。 接过仲音手里的碗一并放下,金戈欲要挥退端着糕点的丫鬟,却发现一个个皆是眼巴巴的望向自己。 黑线。表介样子看着我,饿久了不能吃太多啊有木有。 压住脑门上的青筋,金戈不做解释,扭头轻声问仲音:“吃饱了吗?” “嗯。”仲音半垂着脑袋,脸色扉红。 美丽绝色的侧颜让金戈一阵喟叹,这特么的谁在勾搭谁。 “对了,大夫说我应该多动动,有助于身体恢复。你换药了吗,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 她刚才过来,看到外面有一张新的木轮椅,肯定是摄政王专门为他这个宝贝儿子准备的。 仲音的话还是很少,他主动掀开身上的薄被。见金戈脸上笑意加浓,眸中又闪过几分羞涩。 两人这般互动,众人终于恢复神智,恍然大悟下各行其职,诊脉的诊脉,换药的换药,找衣服的找衣服。 木轮椅也被人抬了进来,单统领出现在房门外。 金戈丢给仲音一个鼓励的眼神,自行退到房外等候。看到房内的人忙里忙外,禁不住又是一阵好笑。 单统领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见金戈脸上布满了笑意,沉默一会儿开口道:“小公子好像很听金姑娘的话。” 金戈望着院里的那几棵桃树,桃花恣意的时候已经过去,树上几芽新叶正在努力伸展,枝上几点艳靡,仿佛点缀在眉间的绛红。 一阵风拂过,花瓣再度飘落,树下铺了一地的烂漫。艳丽与清雅并存,富贵与闲逸相错。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金戈浅浅一笑,举步下阶立于桃树下。 单统领,你们怎能明白他的心,他要的王府给不起。 单统领将仲音推出房外,仲音坐在木轮椅上,安静的看着桃树下那抹身影,脸上的笑容如春梅绽雪。 金戈听到声响,头也没回,开口道:“仲音。” “嗯。” “能弹一曲吗?我从来没听过你弹曲呢。” “好。” 七弦琴古朴厚重,洁无一尘。指尖轻拨,音色松沉旷远,思忆便似从远古时空款款而来。 落花纷飞,暗香幽幽,琴音犹如天籁至指下缓缓流畅,令人五念俱除,仿若临于缥缈的天界仙境。 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耳语时如轻喃…… 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则同大地,称为天地人三籁。 仲音之造谐,天下无人能敌。 一曲终,金戈仰望天际,眸光沉寂如水。蝴蝶翩舞落花缤纷,微微清风荡起发丝漾起衣裙。 仲音收回手一如之前安静的坐着,身姿竟也显得及为优雅。侧颜凝望,树下那抹丽影仿佛花仙下凡,似梦似耶。 凤羽的脸色有些阴沉,死死的盯着远处。 佳人如画,却被弹三弦的那个家伙绘出,他非常的恼怒。 “凤二王子,看到了吗,他们两人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仲一言将凤羽的神色如数纳入眼中,专门指着不开的那壶烫水提。 凤羽只觉得这个老家伙非常的懆舌,他在王府外直言求见仲一言的时候,根本就不怕他玩手段。 只是眼下看到的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仲一言这个老家伙,事无巨细向他描述那两人共生死同患难的时候,他几乎有灭掉仲王府的冲动。 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凤羽墨黑的眸子中暗潮涌动。 “仲王爷,有话就直说,本王不喜欢拐弯抹角。” “哈哈哈哈”,仲一言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凤羽是他意外的惊喜。 “二王子言重了,本王没有什么想法,就是觉得咱们音儿长大了。” 凤羽冷哼,仲一言是一个习惯玩弄朝权的人,虽然对儿子很是溺爱,但权势在他心中还是最重要的。凡可利用的,他都不会浪费。 洛域那个年轻无能的昏君早已成为傀儡,仲一言一手遮天却迟迟不篡位。 他相信仲一言不会忠心到愿意背着一世骂名,心甘情愿辅佐昏君,为死去的皇兄守住江山。 哼,想得到好处,明着说便是,用得着那么大费周章吗。 “仲王爷说得可真对,鹰长大了,羽翼当然丰满了,想飞的它可是一直在等待机会。” 仲一言猛然抬头,目露凶光直刺凤羽。 没错,如今他要坐上天子之位轻而易举。 朝堂上反对他的人已不足为惧,不过,他还需要盟国,需要周边列国的默认。 如若得不到,反对他的人便会打着正义的旗号得到缓兵。 而所谓的缓兵,也不过是想趁乱吞并洛域的各国君主。 他是一个慬慎小心的人,他可不想坐上皇位没几天便被内外夹击,到头来五马分尸,仲府灭门。 想当今天下四国中,吴国为新起之秀,沼和偏安一隅却不容忽视,唯有蓟国繁荣强大。 凤家统治一百多年,到现在已算得上是顶盛时期。 蓟王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厉害。 如若蓟王退位,三个儿子无论哪个登基都将迎来另一个繁荣昌盛的时代。 这个凤羽真不容小觑,竟能算中他心里的顾忌。 “凤二王子真会说话,不错,天下间需要机会的人很多,就是不知道二王子愿不愿意给。” 远处,她微笑着正俯身在仲音面前说着什么。 她的样子那样清秀,她的神情那样慧黠,她的手还裹着厚厚的白布。 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家伙,面色微红,注视她的时候那样专注那样深情。 他知道,那便是少年的情窦初开。 凤羽强压着怒意收回目光,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带她走。 “仲王爷,机会是平等的,就像你给我机会,我也会给王爷的机会一样。” 利益交换,人之常情。仲一言,本王也不会便宜谁。 仲一言顺着凤羽的目光瞄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脸上浮现出几许狡诈。 “音儿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孩子,与我的意见总有些不合。” 言下之意,他把这个机会给了凤羽,至于当事人仲音和金戈是怎么想的,他就管不了了。 凤羽惯有的冷笑浮在俊朗的五官上,双手抱于胸前,微不可查的挑眉。 “王爷此话不假,父母兄长之间意见不同是常有的事,就像我与大哥小弟一样。” 这话让仲一言有些兴奋,棋逢对手啊。 仲一言当然知道凤羽这话并不是说他要与凤策、凤云争夺王位。 凤家三兄弟,凤云最为睿智,是为文;凤羽最为英勇果敢,是为武;凤策最为仁德,立为储。 三人在朝政方面绝无二心,凡事以天下为重,行为作风皆是谦顺避让,这也是蓟国强盛的原因之一。 凤羽的意思其实跟仲一言的话意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这让仲一言觉得与凤羽谈条件有很多不确定性。 以他手里的条件,还不如直接去找吴国。 而吴与蓟的关系较为有趣,他完全可以利用一下。 凤二大爷当然看得出仲一言的想法,继续道。 “想必仲王爷也知晓吴国近况,就算我不带走她,你留得了她一时,怕也留不了她一世,到时候恨你的不止是你儿子。” 此话正中仲一言的软肋,想留住金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现在,若是不趁她在王府之时交换点什么,等她走了,他就再也没有东西拿去同谁交换了。 再者,金戈是吴国将门之后,单凭她就想与蓟国交换点什么,是不是太不靠谱了。 何况,吴国同蓟国有着天壤之别,凤羽愿意耐着性子同他谈,已是给他天大的面子。 他仲一言还在磨叽什么,赶紧的吧。 音是天籁人似仙,曲终人散。 金戈俯身在仲音面前,心情愉悦的看着他夸赞。 “仲音公子小小年纪便有这般造谐,假以时日,定能冠绝天下。” 仲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握住那双包成粽子似的爪子腼腆的笑,之后抬头凝视着她问:“你喜欢听吗?” 金戈忙不迭的点头,随后又故意皱起秀眉,左右看了一下。见单统领站得远远的,这才凑到仲音的耳边小声道。 “等我回去把你的三弦找回来,到时候你再弹三弦给我听。” 仲音心头一紧,手里力道突然重了几分,晶亮的眸光迅速黯然下去。 “你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反握仲音的手,金戈叹气。 这孩子太过敏慧,她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抚平他眼里的忧伤。 “别生气好吗,你知道的,我一定要回去。” 这下仲音没说话,只低着头闷声不吭。 他知道他留不住她,他只是不愿意她这么快就离开他。 那样,他会更加的孤独,更加的寂寞,更加的想念她。 “你身上还有伤。”他说,之后又是沉默,令人窒息。 金戈搜肠刮肚的考虑用词和语气,就差百度一下。 她实在受不了他无声的反抗,正要劝说,却见仲音也抬起头来想要对她说话。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将军令 两人四目相对,先是一怔,继尔相视一笑,仲音带着几分羞意又低下头去。 气氛稍为缓和,金戈轻轻摇了摇仲音的手,见他没反应,索性将脑袋伸到仲音的眼皮子底下。 仲音对突然出现在眼皮底下那张狡黠的脸惊颚半晌,回过神时,脸上的红晕迅速漫延到耳根,赶紧别过头,躲开金戈的恶作剧。 “仲音?仲音?!” 某只像只哈巴狗似的,厚脸无耻的追着喊。 无奈之下,仲音只好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某只心中各种恶俗,暗自吐了吐舌头,说:“仲音公子要听话,要乖乖的,别耍脾气,不然会伤害到你身边的人哟。” 像那几个丫鬟,再宽大的袖子也盖不住被鞭子抽过的痕迹。 仲音咬着唇极快的看了金戈一眼,眸中有几分不悦,几分委屈,几分失落。 他想,他不是故意的,那时他的心心念念着她。他怕她受委屈,他怕他再也见不到她。谁知反过来却遭到她的责备,她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他呢。 金戈一看仲音的神色不对,立马知道他又误会了。 呃,这孩子还真不好哄啊不好哄。 来,给妞笑一个好不好。 捂脸。金戈赶紧收起自己的变`态,继续说。 “笑一笑好不好,不要胡思乱想。我是关心你的人,仲音永远伤害不到关心他的金戈。” 不要,他不但要她关心,还要她喜欢。 仲音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可也无可奈何。 “好。”他心有不甘,语气不再如之前那样快乐,“你,今日便走吗?” 明显感觉到仲音的落寂,金戈也不好再劝,如实答道。 “我打算明天一早走,待会儿我会去给王爷说的。我走后,你呢要听话,乖乖吃药,不要着凉。伤筋动骨一百天,脚踝没好全不能乱动。多喝红枣汤,那个可以补血。你看你,脸色这么不好。还要……” 仲音的眸光一直不曾离开金戈,安静的听她叨叨个没完,直到她说得口干舌躁,口吐白沫,他这才适时递上一杯茶。 金戈故意责备的看了他一看,却见仲音眸中捉弄之意一闪而过,金戈顿时有一种自挂东南枝的冲动,抿着嘴明显表示不满。 “你故意的?!” “嗯。” “你假意生气?!” “嗯。” “你你你,你个熊孩子。我可没这样教你,你这是在哪里学的。” 金戈大怒,伸出粽子似的爪子在仲音脸上一阵蹂`躏,内心却无限狰狞。 啊,终于如愿以偿啊,小子手感特么的好呀。 仲音也不反抗,微微仰着脑袋任由她折腾个没完没了。 待金戈消停时,他才睁开眼,含笑的目光仿佛包揽了夏日的朗月冬日的暖阳。 金戈眼前适时出现一样东西,是仲音从怀里掏出来递给她的。 “这个,给你。” “将军令?!” 金戈惊异,停下手,将脸凑到仲音面前,将写有一个大大的“胥”字的令牌翻来覆去的鉴定。 “嗯。” 仲音脸上有几分自豪,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也终于为她做了一件小事。 金戈心中一滞,脸上五味杂阵,好一会儿才沉下脸,连珠带炮的责备。 “你在哪里找到的?不管你在哪里找到的,你知不知道得到这个东西就说明你身处危险之中,你怎么这么傻呀。 仲音,你知道吗,这个东西根本不值得你保护,它不及你的命来得重要。你为什么要犯傻,你要是因为它丢了性命,你、你……” 余下的话被金戈生生吞进肚子里,因为仲音那个傻子轻轻的吻上了她的额际,只一啄,仿若蜻蜓点水般便离去。 然后,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有些迟疑的抚上她的脸颊。她还是很在乎他的,不是么。 “你救我时拣到的。”他说,手指却试探着在她的脸庞上摩挲。 她看到他咬着唇,脸色扉红,却专注的注视着她。她的心似有东西划过,赶紧将令牌拎到仲音眼前。 “有了它,我就更要回去。” “我知道。” “我会把三弦找回来。” “我知道。” “你要好好养身体。” “我知道。” “仲音?!” “嗯。” “你一定要开心。” “……好。” 金戈见到凤羽时吓了一跳,这厮明显消瘦了。 凤羽看到她的装束,眼中讳莫如深。 “金小姐,请坐。” 仲一言主动找她过来,意在询问她何时离开。 金戈迎着仲一言颇具深意的目光,心中也明白几分,直言明日一早。 仲一言没有任何的异议,当着她的面让单统领准备三匹好马,并将一切打点好。 目送单统领出去,金戈思忖再三,终是问道:“王爷,我有一事相求,王爷可否恩准?” 仲一言眼中尽是了然,却转动着手上的碧玉,静待下文。 “王爷可否收回成命,不要发兵吴国?!” 当初借口仲音失踪兵囤五阴,现下仲音人已回到王府。当着全天下的人的面,王爷莫不是还想找借口。 仲一言看着金戈,整个身子靠回椅背,脸上眼中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金戈不卑不亢的迎着仲一言的目光,安静等待。 凤羽也不置一词,自顾喝茶。 堂中气氛微恙,三人各有心思。 仲一言在凤二王子那里得到了好处,确定蓟国不会插手他洛域之事。 现下他也不是真的想发兵吴国,那样会让他后防失守,失去康城失去落域。 他之所以还将雄兵囤在五阴,是想以此来换点好处。 再者吴国那个妄想夺位的人本就是自不量力,他当然也不会傻到去帮他。 思及此,仲一言便笑道:“本王说过,五日内保证音儿安全回府便不发兵。你们做得到,本王也说到做到,本王立即下令收回五阴的兵马。来人……” “不”,金戈突然出言相阻,惹得仲一言和凤羽大为惊异,齐齐望向她。 什么状况,不是说好的收回兵马么。姑凉,你又抽哪门子的疯。 次奥,本金大小姐要求的是“不发兵”,可没有说请王爷你“收回兵”。 金戈秀眉微蹙,诚恳的注视着仲一言,道,“小女子唐突,收回五阴兵马一事还请王爷三思。” “为什么?” 堂中两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儿请求不要发兵吴国,一会儿又请求仲一言不要收回兵马。 金戈看了两人一眼略有沉默,之后恭恭敬敬行礼,缓缓道。 “我相信王爷一言九鼎不会发兵吴国。只是,能否请王爷帮个忙,恳请王爷不要撤回五阴的兵马。” 仲一言略顿,瞬间明白金戈的意思,心里由衷赞赏:不愧是金执一手点拨之人,小女子也能堪大用。 没错,吴国皇上被困,的确与这一万兵马脱不了干系,他手里的那封信便能说明一切。 信中说仲音被吴皇秘密扣押,恳请仲一言兵囤五阴造成虎视吴国的假像,以助他逼宫吴皇并救出仲音。 信中还言之凿凿,待事成之后便发兵洛域,助仲一言一举拿下皇位,君临天下。 当初,拿着这封信的仲一言面色阴霾,他不傻,若他答应囤兵,便会变得被动;若不答应,信中所说音儿之事难辩真假。 看着眼前目光诚执的金戈,仲一言觉得上天还是眷顾他的,起码不会让他丢了主动权。 更甚者,他可以利用她交换到更多的条件,何乐而不为。卖给她一个面子,实际上就是卖给了吴国一个大人情。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需要朋友。 如若他撤兵,那人就会察觉事情有变。情急之下,吴皇乃至整个京都都会陷入危险,包括洛域恐怕都会波及。 她这招意在稳住对方,好回去另想它策。 “好,本王答应你。” 仲一言也不欲拐弯抹角,因为他的犹豫与果断直接关系着洛域的将来。 现下囤兵稳住几方,他也好有时间去清理渗透到洛域内部的细作。 “如此,小女子便谢过王爷”。 金戈心中自是欣喜,忙不迭的道谢,却不知凤羽审视她的目光又变了许多。 趁此时候,凤羽起身立于金戈身侧,直接表现出告别的意思。 “打扰到王爷实在不好意思,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 仲一言当然知道凤羽心中所想,目光落在一脸惊讶的金戈身上。 金戈当然想早走,吴国的情势她只是听说个大概。 现在京都怎么样了,天子被困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想知道。 何况胥夫的军令还在她手里,她早一步回京,就能多十分胜算。 “王爷,”金戈并没注意两人的神色,只抬首道,“我能否给仲音公子道个别?” 仲一言颇具深义的眼神划过凤羽,点头说:“他正在等你。” “我陪你一起吧,你现在有伤在身,得处处小心,何况还要长途奔劳。” 忽略掉仲一言的神情,凤羽显出十二分的支持,主动揽住金戈的腰往外行。 但是,金戈最终决定远远看一眼仲音。她不想给他凭添伤心,更不想看到他眼里的失望。 此举让凤羽那厮高兴坏了,给了黑笑好几个笑脸,就差再给黑笑发几朵大红花。 三骑出康城,金戈直奔巴俞方向。 凤羽心情很好,尽管没有弄明白金戈为何走相反的路,却也没有阻拦。 不出两个时辰,金戈便在半道勒马停住,翻身下马,目及所处一无所有。 那日打斗的痕迹早已不在,连那匹死马也不知去向。 壁月,你还活着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本王的银票何时还 金戈弯身抹开地上的枯枝败叶,原为黄色的泥土已经变成黑褐色。 继续抹开,一块块黑褐色相继落进金戈的视线。 鼻头一酸,泪水模糊了视线。 金戈十指紧握,起身四处张望。这里一派宁静祥和,哪里还有几日前那凌厉的杀气和血腥的味道。 凤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金戈的神情和地上干涸的血迹可以看出,她在阎王殿走了一遭,她腰上的伤也许就此而来。 是谁救了他们? 递了一个眼色给黑笑,黑笑上前扶住金戈:“金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再寻下去也是徒留伤悲,金戈翻身上马策马转道五阴。 心情烦燥的她一路狂奔,却被凤羽狠狠捉进怀里共坐一骑。 “如若他为救你死了,你这样自责就是对他的报答吗?” 金戈前所未有的乖巧,窝在凤羽怀里不发一言。 他知道她在伤感,突然心里就有些忌嫉。如若有朝一日,他为她以命相搏,她会为他伤心流泪吗。 凤羽没想到,他一语成谶,如若他预感到将来,他现在定要问她是否也会落泪。 三人到达五阴已是第二日傍晚。 摄政王仲一言的一万兵马囤在五阴,从城楼上看去,简直是浩翰如海。 一个个营帐一队队巡逻一支支操练兵,当真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仲一言果不食言,不但没有收回兵马,甚至还着佯攻之态,当然这出戏摄政王知会过金戈。 金戈身有剑伤,一路急驰已经不适。凤羽想在五阴休息一晚,却被她阻止。 三骑出示关令直奔玉城,到达玉城已是几日后。 凤羽抱着疲惫不堪的金戈到了吸食客栈,这里已物是人非改头换面,只还是客栈。 黑笑上街去找大夫,凤羽沉着一张脸要替金戈查看伤口。金戈出人意料的配合,还主动脱去了外衣。 大夫估计是被黑笑给挟持来的,一脸的惶恐,抖抖颤颤的替闭目养神的金戈上药包伤,完事后黑笑拿一锭银子将他砸了出去。 这次,凤羽眸中森冷,坚决不同意继续赶路。 金戈默默的起身,见凤羽背对着他坐在床沿,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戾气。 犹豫半晌,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襟。她可没忘记他们分开前,他还在愤怒之中。 “你……饿不饿。” 其实,她想问你们怎么到了洛域。 不过还是算了,她不想惹他不快。她又不傻,怎会看不出点什么。 凤羽没答话,她不提还好,她一提,他到是想到了有多少笔帐要同她算。 汉子黑笑睇了一眼金戈,默然移到凤羽视线之外。 金戈歪着身子,努力凑到他背后,又问:“可不可以叫点东西来填肚子,好饿。” “本王不饿”。 凤羽那厮给点颜色就开染房,无视金戈的讨好,耸然不动的他冰山脸板成了棺材脸。 汉子黑笑搓着双手,又站远了些。 沉默,窒息的沉默在屋内溢散开来。 金戈不想同他抬杠,她需要他护航,他的心情决定他们的行程,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示弱才能讨得他的欢心。 金戈不说话,凤羽反道有些恼愤。她不是一直将弹三弦的那个家伙哄得很听话吗,为什么到他这里就闭嘴了。 “黑笑……” “凤羽,别这样”,就在凤羽又要拿某汉子出气的时候,金戈适时打断他的话,眼里露出几分乞求,“我真的很饿,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好吗?” 凤羽冷哼,没有表态。却侧过头去看金戈,只见她一手撑在**,另一手拉着他的衣襟,正歪着身子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几分忐忑不安。 威凌的视线蓦然射向黑笑:“还愣着干什么,本王饿了,要喝红枣汤,吃……” 坚强的黑笑已然消失在房内。 “谢谢”。 金戈回给凤羽一个真诚的笑意,却被他一把捏住双臂,恨恨道:“你这样扭着不怕伤口崩开吗,你当本王的钱好使吗。你说,你欠本王那么多银两,你还好意思要吃这吃那。” 凤羽越说越气,粗暴的摇着金戈,面色不霁。 “你欠的够多了,从蓟国到京都的药钱,从京都到康城的打点,还有那张银票……你……你说……你……” 金戈捂着腰上的伤快笑抽了,赶紧摆手制止。 这厮那么高大上的一个富二代加官二代,怎么说出来的全是钱啊银票的。 这话题挌他身上,就像是银戒上镶钻石的感觉,好不般配啊。 凤羽额上青筋直冒,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笑成内伤的某人。 若不是看在她有伤在身,他早就扑上去一阵狂啃了。 “你在笑我?!”那厮内心非常的阴暗,眸中有火苗。 金戈好不容易止住笑,指了指进来的黑笑:“我真的饿了,你陪我吃行吗?” 凤羽极不情愿的收声,臭着一张脸接过黑笑手里的东西,并将他瞪了出去。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恙。 金戈埋头猛吃,凤羽偶尔将糕点丢进嘴里,狠狠的嚼,使劲的嚼,视糕点为某人,誓要把它嚼得粉身碎骨。 金戈望天无语,为防他真把她生吞活剥,只好边吃边递给他。 凤羽那张黑脸稍有松动,张嘴等着。 金戈深呼吸好几口,努力压抑住将整盘糕点盖在他脸上的冲动。 也不知道喂了他多少,就在金戈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发现那厮正瞪着她,一副杀人灭口的表情。 金大小姐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厮——吃撑了。赶紧下床替他倒水,还好心的帮他顺背。 “好点了吗?” “本王很好。”凤羽死口不认账。 “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凤羽冷眸闪着神兵利器望着某只,某傻讪笑:“嘿嘿,那个,我吃多了,睡不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 “你想连夜赶路?” 在凤羽凌厉的注视下,某傻局促不安的点头,弱弱的说:“我真的着急。” “你就不怕本王吐血身亡?!” 金戈赶紧摇头:“你不会的,你……” “本王死了,你怎么办?” “我……”这个问题难住金戈了,他明明不会死,假设不成立就没有结果,“我会给你写墓志。” 嗯。就是这样。 当他真死的那一天,她一定要坚决要肯定要,给他写一篇溢满赞美之词的墓志,洋洋洒洒千万字。 未了,也许可以向凤家要点稿费神马的。桀桀桀桀! 凤羽……真就差点吐血。拖起金戈,喊上黑笑一起出了玉城。不为别的,他不想自己英年早逝。 斜阳西下,给地平面划上了一条鲜明的线条。 出城不到两里,三人就遭到了伏杀。 对于凤羽和黑笑来说,这样的伏杀简直是小儿科,几招过后地上就摆了好几具尸首。 只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暗中帮助他们。 那帮人躲在暗处放了几支冷箭,几支暗器后,“哗啦”一声从厚实的枯枝败叶中直起身,二话不说冲金戈施礼。 “金小姐,在下已经恭候多时。” 金戈面露疑惑,把眼前这几人打量好半晌,还是没有从记忆中搜索出来。 “你们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其中一人冲金戈抱拳道:“金小姐身上有信物。” “信物?!” 胥将军的人?!不对,不像。思及此,金戈谨慎道:“我没什么信物,你认错人了。” “没有认错”,那人很肯定的指了指她,意有所指,“你在客栈换过药。” “咔嚓”。 金戈差点经脉尽断,抽搐而亡。她知道他们是谁了,她脱衣服时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的。 而这貌似不是问题的关健。 关健是,凤羽将她拥在身前,眸中尽是杀意:敢看她的女人脱衣服,活腻了。 那人淡然的瞄了金戈一眼:他不是故意的,再说她也没脱光嘛。 “你们等我有何要事?” 实在不忍自己继续丢人现眼,金戈语气中有几分尴尬。 那人看了一眼凤羽和黑笑,似在惦量该说不该说。 “这是蓟国二王子凤羽”,金戈心下明白,立即很周到的介绍,又指了指黑笑:“这是二王子的随从。” 那人立即会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凤羽将鼻孔哼得朝天,非常鄙视金戈这种表面热忱礼全,实则暗示身份的事,不耐烦的开口。 “若不急,你们便让开。本王很忙,要带着你们的金小姐回京都。” 不就是裴常手下的影卫么,同他的暗探交手过很多次,实力不差。 “另外,保证你们的金小姐一路平安便是,不用出来露面了。” 喝,这厮的算盘打得好响哇。 “金小姐”,影卫并不得罪凤羽也不受命于凤羽,只对金戈道,“京都情势有变,我等奉命在此,金小姐现下已平安无事,可否将此事传回京都?” 金戈秀眉微蹙,略有思忖:“不用,我回京都他们自会知晓,你可知京都近况?” 影卫扫了一眼凤羽二人,再没多说,摇摇头。 “我等只奉命在此,其它的并不知晓。金小姐,在下会告知下去,让你尽快赶回京都。” “嗯,有劳。” “金小姐,在下告辞。” 几人几个纵跃便消失不见,金戈扭头弱弱的问:“二王子,你是不是太在乎钱了。” 以至于她被别人看了个精光都不知道。 凤二大爷暼了金戈一眼,他应该是太在乎她的生死了,以至于他担心得忘了警惕四周。 白白让她被人看了去,要早知道有人在围观,他定要去讨几张银票…… 接下来三人一路平安,离京都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一直坐镇京都的裴常得到这个消息,事情顿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百二十章 金执的身份 的确,天子被困在皇宫已半月余。 逼宫的便是那位毫不起眼,经常充当和事佬,还是四大武将之首的陈同。 说到这儿,咱们得从头说起,从哪儿说起呢。 嗯,就从伏洛、凤羽相继出京,金执跳出窗子的时候说起吧。 得知金戈失踪,金执快速闪出金府,三弯两拐来到影卫营。 裴常正坐在案前,手握几缕青丝,一脸沉思。见金执到来,裴常有些意外。 “大人,有何急事?” 金执冲裴常招手,示意他坐下:“昨夜京城可有异动?” 裴常见金执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知道他问的是城内。 “回大人,昨夜皇上下令封城前,城内都没有异样。” 没有异样?! 金执捏着眉心昂靠在椅背上,沉重的烦闷无法纾解,戈儿她怎么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呢。 看着金执难有的疲惫和焦急,裴常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起:“大人,金戈她……” 郁重的叹了一口气,金执勉强坐直身子,微握着拳头轻敲额际。 “昨夜戈儿在回府的路上失踪……” “什么?!”不待金执说完,裴常就大跨一步冲到他面前,冷眸中尽是不信。 对于裴常的失态,金执只瞄了他一眼,继续接着自己被打断的话,似在向裴常道明情况,又似从乱麻中抽丝剥茧。 “根据我的猜测,也许戈儿遇到了什么事,或者被掳,或者救人。 如若被掳,她身边有壁月;如若救人,她要救什么人,什么人让她一定要去救呢? 她是在后宫起火前回府,而我们封城时却晚了一步。裴常,你说,戈儿她会遇到什么事?” 裴常压下情绪,经金执这么一说,他立即想到了什么。 “大人,属下这便吩咐下去,让影卫扩大搜查范围,特别注意三男一女……” “不,也许……是两男一女”。 金执剑眉微蹙,努力想要抽出脑海里那根忽隐忽现有些异样的蛛丝蚂迹。 “壁月功夫不弱,就算再多几个金戈也能保住,何况……他想送消息回京,轻而易举。” 想到这儿,金执沉沉吐了一口气,又捏了捏眉心道:“裴常,那四人中,有几人可信?” “回大人,之前四人并无异样,只近段时日祼燕和壁月有些反常。” 祼燕、壁月,祼燕壁月…… 金执的手从眉心缓缓放下,一边想着这两人的名字,一边回忆两人的所作所为。 突然,他整个人“倏”一声起身,双掌同时拍在案上,震得案上的笔墨文纸等物“腾”一声跳起。 裴常神色一变,转身就往外冲,边奔边道:“皇上将身边的人都派出了宫,宫里只有顾太蔚和除壁月之外的另外三人,大人……” 金执动作也不慢,已然跃至裴常身边,凝重道: “仲音被掳,不管戈儿有没有救下他,逼宫是陈同唯一可选的路。裴常,现下进宫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你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戈儿和仲音。并且立即派人保护胥安,看他能否有机会调动胥家军。” 两人一冷一淡,身形皆俊朗飘逸,咋然一见尽是壁立千仞之姿。 哪知,两人还不及奔出影卫营,就见远处一人跌跌撞撞的向影卫营冲来。 还没跑近,那人脚下似被绊倒,整个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金执和裴常大惊,运足十二分内力奔至那人跟前。 却见那人面露痛苦,正一点一点往前爬。脸上、身上、手上、腿上全是鲜血,他的身后一串夺目的血迹。 “张予?!” 裴常整个人已经冷得可以将水冻成冰,他一把抓住张予的肩,俊颜狰狞:“张公公,皇上怎么了?” 张予抬头,左半边脸从额际经左眼至耳垂处被砍了一条大口子,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见到金执和裴常,勉强睁开右眼,伸手指向皇宫。 “金……大人,裴大……,皇上……上……” 不待张予将话说完,裴常内力骤起,足下一蹬欲奔向皇宫,却被金执一把抓住。 “不可乱来,救人要紧。” 事已至此,胡乱冲进皇宫只会自投落网。 他们人手不够,影卫被调出城,胥家军除了皇上没有军令便无法调动,连他都不行。 原四大武将所辖的边军,除童玉外,其余三军军令,一枚在皇上手里,一枚他手里,最后一枚在伏洛手里。 但是,他们不敢乱动,一防邻国趁虚而入,二防边军中有人与京都里应外合,到时候城防失守,失了先机。 算下来,京中唯有京卫和他,以及裴常,还有一个不算太靠谱的胥安。 而京卫中有多少被收卖,这个是不得而知的。 裴常被金执这一拉,顿时冷静下来,同金执一起将张予抬进影卫营。 张予身上布满刀伤剑伤,失血严重,几近休克。 最要命的是脸上那一刀,不但左眼被废,将来平定内乱,他也不可能再进宫了。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张予身上的血止住,左右算是从阎王手中拉回了一条命。 看着自己花了不少心血暗下培养的人变成这样,裴常脸色铁青,整个人充满了暴戾。 “金大人,属下这便去找胥安。” “等等,影卫营已不安全,你先将人全部放出去等候命令。带上张予,你与我回金府,陈同暂时没有精力找京中名门望族的麻烦,咱们要抓住这个时间段布置好一切。” “是。” 裴常对金执很是信服,他被皇上明废暗升,遇事临危不乱胆识计谋过人,武功造诣不在他之下。 想当年皇上登基,欲将朝廷重新洗牌。为了这群后起之辈,皇上可是玩了不少小手段费了好大力气的,现如今看来皇上真是慧眼识珠。 “另外,这些不要留下。” 金执沉着稳重,边说边拿起一份公文揉捏进掌心。再展开时,手心一团粉末。 “再派几名影卫将胥安安全送进军帐,剩下的端看时机。” 裴常点头,手上也不空着,将屋内的重要文件一并毁灭。 “是,属下立刻去办。大人,那,皇宫那边,该当如何?” “你放心,皇上暂时是安全的。我们也不必急着去找陈同,到时候他自会找我们。现在急要的是找到仲音和戈儿,查探胥妃的下落,等着伏洛的消息。” 金执和裴常回到金府,当然,又是悄悄翻窗潜回来的。金执安顿好张予,便领着裴常进了密室。 这里关着一个重要的人物,也是金执一夜奔劳的原因。 那人身着金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端庄的坐在几前,倾城倾国的容颜配上倨傲的神色,曾经母仪天下的她依然雍容华贵。 见金执和裴常进来,她兀自坐在那里,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是她?!” 裴常有些意外,皇上不是故意放走她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执扫了一眼皇后,各自坐下,点头道:“是她。那个逃出去的被我换了。” 裴常了然点头,易容之术于金执,不过饮酒作对般容易。 金执并没多言,转首对皇后道。 “皇后,别指望陈同能来救你,他现正在宫内焦头烂额呢。这个时辰好像我们都很无聊,要不要我陪你说说自你来这里后发生的事。” 听闻此言,皇后愤然扭头看向金执,金步摇晃得一阵轻响。 “不错,本宫算来算去却算漏了你,也从没料到皇上真正器用的,还有你金执。不过,你也别得意太早,皇上在我父亲大人手里,说谁胜谁负为时太早。” 金执挑了挑剑眉,并不在意皇后的威胁。望着这个拥有全天下女子都羡慕的美貌和权贵,不由得摇头。 “我有一事一直未明,还请皇后能赐教。” “哼”。皇后满脸愤怒,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表情。 金执淡笑,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自顾自的开口。 “你身为六宫之主,受全天下人赞扬和尊敬,为何还要帮着你的父亲谋反,到头来毁了你一世荣华富贵。” 皇后转回头,对金执的话不予理睬。 金执淡然一笑,他也没有想要她回答。就算她有千万个理由,谋反就是谋反,没有什么可原谅的。 “你不想说也罢,要不咱们来算算陈同手下有多少人可以与皇上抗衡吧。嗯,陈将军手下的老部将应该可以算一部分,顾老那些不成器的儿子应该可以算一部分。” 说到这儿,金执竟是轻轻一笑,起身,一边思考一边如数家珍。 “还有朝中一些老臣,京中一些权贵,再加上你们手里的砝码,以及洛域和蓟国的援兵……嗯,忘了提醒你,洛域和蓟国对陈同的态度很不好说。” 语毕,金执笑了笑,根本不用看就知道皇后的脸色有变。 “罢了,再数下去,好像是对皇上不利。” 金执转身往外走,离去之前好心的说:“皇后安心待着吧,如若陈同谋逆成功,一定记得你这个立了大功的女儿。” 一直未曾开口的裴常暼了一眼皇后略变的脸色,跟着金执出了密室。 “裴常,可看清楚了。” 一出密室,金执便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兀自思索。 裴常看得很清楚,说到陈同求助的洛域和蓟国时,皇后怎样也压不住她那及不自然的神色,这只能说明陈同的计划并不如他们所了解的那样顺利。 也许,陈同真是被他们逼得狗急跳墙了。 思及此,两人心中紧崩的那根弦总算有所松动。 这之后,金执接到影卫来报,说洛域摄政王书信一封给皇上。信中威胁,若吴国五日之内不交出仲音,他便发兵吴国。 同时,根据影卫查实,仲一言已经在五阴囤了一万雄兵。 手握密信,金执淡然的脸上露出几分焦虑。 伏洛那里到底如何了,凤羽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有没有找到戈儿。 如若再这样僵持下去,陈同定然会不管不顾大开杀戒。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二爷,何弃治? 早已按捺不住的陈同的确要开杀戒。 当他派人劫走仲音时,便书信一封给摄政王仲一言。 仲一言出兵时,陈同也已做好准备,紧跟着冲进宫中挟持了皇上。 一直隐忍的陈同为何如此快速呢,原因无它。 当他得知皇上连夜派伏洛去洛域时,他便知道这一切都瞒不住了。 如若继续按原计划行事,相必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再者,走到现在,双方已然进入僵持局面,谁也没有十全十的把握打赢这场仗。 步步为营精心策划了那么多年,他怎么甘心功亏于溃。 他手里握着那么多东西,如若放弃,他这一生包括这一族人都会消失。不若拼一翻,胜算终是很大。 于是,陈同将计就计,把计划提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进皇宫,胁迫皇上让位。 此刻的他也正坐在那张龙椅上,身着龙袍,威仪的盯着殿下傲然而立的吴皇。 “皇上,洛域若发兵,将惹得周边列国对吴国的窥觑。到时天下生灵涂炭,百姓流离所失,老夫认为那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天子龙袍被扒,只身着亵衣,衣上隐隐有些血迹。 手握仲一言书信的他立在大殿之下,掀了掀眼皮庸懒的瞄了一眼龙椅上的陈同,娓娓道来。 “先皇在位时,吴国几欲被瓜分,几近灭亡。那时的你都没有夺得皇位,更别说如今。” “哼,那时老夫及力辅佐,可惜那个老不死的太过仁慈,为了天下百姓,竟然要将吴国拱手相让。” 陈同目露凶光,起身下了龙坐,边走边说:“老夫及力劝慰,让他立你为帝,老夫定当辅佐,谁知他竟是不愿。” “你辅佐?!简直是笑话。” 天子收起信,倒剪双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别忘了吴国战乱的背后黑手是谁,朕那时年幼怎堪肩负重任。你辅佐无疑于朕成为傀儡,如若不是父皇拖着病弱的身子撑了几年,天下便改姓‘陈’了。” “天下姓‘陈’有何不可!” 陈同大怒,起身下殿,张开双臂似已拥有天下般大呼。 “难道你们想让吴国姓‘仲’姓‘凤’吗?老夫功高盖世,同为吴国人,为何要将天下让给那些异族人。” 天子嘲讽的眼神将权欲倾心的陈同打量了好几次,嘴角牵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讥意。 “可悲可悲,你可知,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当真以为父皇会拱手相让么,那你真不配当一名功臣。” 听闻此言,陈同气急败坏,转身抬手给了天子一耳光。 天子内力被封,硬生生受了一掌,嘴角溢出一丝血痕。 顾太蔚被堵住嘴五花大绑于一旁,旁边还立着两个模样凶恶的官兵。 见天子被打,顾太蔚一阵挣扎,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额头上脖子上青筋直冒,愤怒不已。 旁边两个官兵将他一阵爆打,不一会儿他便倒地不起,脸上仍然布满了愤懑。 “哈哈哈!哈哈哈!” 陈同大笑,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想杀谁便杀谁,连天子都敢打,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逼宫真是对了,早知如此,那个老不死的在世时就应该这样做了。 笑够了,笑极了,陈同返身坐回龙椅,指着天子。 “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真当老夫不敢动手,那老夫便杀给你看。 还有你,顾太蔚,你也太愚忠了吧,你的兄弟们都愿意跟随老夫,你还傻傻的在这里拼命。 啧啧啧,要不,老夫就从顾府开始,顺我者倡,逆我者便杀,如何。” 顾太蔚颈上青筋几乎爆裂,疯一般乱踢,结果又遭到新一轮的殴打,昏死过去。 天子眼睁睁看着顾太蔚被人像狗一样拖出大殿,心里越发的沉重。 他能拖延的时间不多,尽管外面有金执让他放心不少,但京都已经无可用之兵。 何况仲音下落不明,洛域还有一个仲一言。 陈同皮笑内不笑的看着有些狼狈的天子,带着轻蔑和不屑的开口。 “你在等什么,莫不是等着仲一言撤兵。老夫还是劝你别想了,不防明说仲音在老夫手里,依洛域的情况,老夫的话,他仲一言不听也得听呀。” 天子敛下了眸中的情绪,他当然知道陈同内外勾结。可他陈同也太小看人了,仲一言何等人物,凤家三兄弟何等人物。 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权利与利益之间,亦敌亦友。 天使与恶魔只一念之差,利益导致敌人与朋友只一步之遥。 他将所有人都遣出京,一是给陈同一个“机会来了”的假像;二来他知道,他的战场不在京都,而是在外围。 最近几天,吴国的京都,天空一片阴霾。从顾府开始,时不时拖出几具尸体扔在大街,惹得京都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街上难见人影,家家关门抵户无人敢出。若有人不小心被巡逻守卫给盘查,稍有不对就被一刀砍死。 整个京都上空浮着厚厚的云层,令人压抑而窒息。街上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随处可见的血迹让人心悸。 金戈等人没有进到京都,在城外暗暗寻了几圈都没有混进城,也没有探到消息。 手握将军令,金戈决定探一探驻在城外十里的胥家军军营。 她当然知道,她调不动胥家军。 她需要找到胥安,胥将军和他两个哥哥因手握重兵,早在胥妃一案中被关押了,幸亏有一个不成气不靠谱的儿子胥安。 那家伙算是因祸得福,成天无所事成的待在宫中当个小角色,怎么着也不像能翻起大风大浪的人,成功打消了别人的顾忌。 三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冲到军营,决定等天黑后再摸过去。 月华初上,耕农晚归的情景已经不复存在。 一路过去,只见路边不少因逃难而遗落的家什物品,偶尔还有些凝固的血迹。 十里外的军帐灯火通明,帐外火堆印得巡逻的士兵个个庄严肃穆。 好不容易摸进营中,费了姥姥劲儿才找到主帐。 只见主帐中央坐着一个威武悍劲的汉子,两边分列了三个副官。大伙儿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似是遇到天大的难题。 三人退离主帐撤到隐蔽处,金戈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发呆。 她认得这个汉子,兼职那会儿与他有过全作。此人的忠心不必担心,唯一的缺点是太过死板。 死板的人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不会轻易屈服。坏处就是,就算她或者胥安手握军令也调动不了他。 胥安那厮胸无大志,整天将牛皮吹破。胥家遭胥妃一役,再加上如今这种状况,估计那家伙在某个角落喝闷酒。 不行,她一定要找到胥安,胥家军是唯一的希望。就算洛域答应按兵不动,京中无军,他们也没办法将皇上完好无损的救出来。 “凤羽?” “嗯?!” “你真的确定裴大人知道我回京都了?!” 黑暗中,凤羽非常吝啬的尝给了金戈一个鄙视的眼神。 不要以为只有他凤羽的暗探遍布诸国,吴国的影卫、洛域的青衣、沼和的死士等等。 还有各国的细作,江湖的暗杀组织这楼那帮会的,多不胜举。 这头猪问得真是白痴。 “确定。而且你的时辰不多。如不出意外,明日午时前你还搞不定,就等着被追杀吧。” 借着火光,金戈傻傻的看着凤羽。她的生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惊心动魄,销`魂蚀骨了。 还有还有,她和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默契了。 凤羽被金某人盯得毛骨悚然,眼角发抽,阴森森道:“不要像猪一样看着本王,本王还有很多内在美是你没有发现的。” ……此货是否已经放弃治疗…… 金戈打了个寒颤,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儿。 汉子黑笑在月黑风高夜,石化。 “你的敬仰本王收到,麻烦你,看那里”。 不待金戈翻白眼,凤羽扬了扬下颚,示意某人看那处军帐。 顺着凤羽所示的方向看去,那顶军帐果然与众不同。 “如果本王没有看错,守帐那六人中,至少有两人是裴大人的手下。另外还不包括左边帐外隐蔽在暗处的两人,右后帐外暗处的一人……” 金戈拉了拉显摆的凤二大爷,弱弱的说:“我都能想到胥安,裴大人也一定想得到。” 凤二大爷给了金戈一个赞赏的眼神:当然,猪都想得到的问题,更不要说聪明人。再者还有个更厉害的角色——金执稳坐京都。 金戈…… “你说”,金戈指了指暗处的人,将声音放到最低凑到凤羽耳边问,“他们看到我们了吗?” 耳际传来暖暖湿湿的气息,还有她若有似无的体香,凤羽心中禁不住一阵荡漾。 这段时日他从没有做过什么逾越的事,一来她身上有伤,二来他决定听从金执的建议,为防止她讨厌,他要改变策略。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她现在不再那样反感他了。只是,她越来越笨。也好,笨点就没那么多人围着她转了。 凤羽奸笑,眯着眼将隐于暗处的人扫了几遍。 他们进军营时就被这些人察觉了,不动,并不表示人家没看到。哼,裴常的人对你金大小姐很是熟悉呐。 阴阴一笑,凤羽面色有些恼怒,斩钉截铁说道:“没有看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的老娘哎 “哦,那你们引开帐外那几人,我去找胥安。” 凤羽很想说“不用”,影卫自会将根正苗红的守帐士兵引开,让你这头猪光明正大的进去。 因为裴常知道,若他们被胥家军发现,定会引得军中大乱。 这些白痴肯定会喝斥得全军都知道,到时候混在军中的坏人趁乱做坏事,混进军中的好人全部暴露被抓。 “好不好,你看他们像竹杆一样仵在那里,碍事得紧呢。” 金戈那张越发削瘦的脸半仰着,在火光的印衬下忽明忽暗,黑眸犹如满天繁星般闪着讨好的光芒。 “好吧”,凤羽很不情愿的答应,多看了她几眼领着黑笑消失在幕色下。 转回头,金戈秀眉微挑,眸中有几缕狡黠闪过。 凤羽那厮貌似什么都知道,若再跟着她,指不定会把吴国的国`家机`密研究个透呢。 裴常既然已经知道她回到了京都,想必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 如此她便按自己计划的那样去做,将剩下的事交给他即可。 那厢,黑笑在暗处给金戈打了个手势,照着他的指示,金戈终于找到胥安。 那厮身着小兵的甲胄,正坐在帐中忧思满目。 “胥安。” 金戈悄悄爬进军帐轻唤,胥安恍然抬头,在看清那张面容的刹那,神色千变万化。 他,胥安,胥家最没出息的三公子。 不要怪他,他只是一颗蒙尘的珍珠。 虽然所谓的“尘”是他的两个哥哥,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也会像珍宝那样在黑暗中大放光彩,比金子宝石还闪亮。 说到这里,胥安揪着自己的衣襟,心里又是一阵阵抽痛。 金子、珍宝,你们两兄妹往那儿一站,他胥安仿似又蒙上了两“尘”,悲哀的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抹不尽身上的“尘”。 何时才能发亮啊! 不行,他若一直不发光,怎么着也要经常露一下,好混个脸熟。 听说那谁,珍宝在宫中养病,那他也凑一下热闹。嘿嘿,嘿嘿。 不过,那个顾太蔚也太讨厌了,总是借口珍宝身体虚弱拦着他。俨然一副夫君自居,讨厌鬼。 他胥安也不差吧,论武功,哎哎,这个他很有自知之名哎。打不过顾太蔚,但打几个坏人没问题。 论人才,他在京都可是响当当的美男呢;论才华,他在青年才俊中可是姣姣者呢;论身材,俊雅飘逸,风姿卓俊。 啊,为啥他送进宫的东西都如泥沉大海呢。 “安儿,安儿?!” “哎,老娘你叫我呀。” 他手捧一本书坐在几前,书名叫《春玉肌》,却拿倒了,脸色神往的望着某处,双腿高高的挌到几案上。 “安儿”,娘亲凑近他,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芒,“娘听说你有相好的姑娘,是哪家的,娘明儿就给你提亲去。” “老娘哎”,他将双腿换了个边儿,放下那本书,整个身体瘫靠在椅上,“我在看书。” 娘亲抬手就给他一盖头:“死小子,你当老娘是瞎子,你这是什么书。你看你双眼无神,整个一个嫣样儿,是不是人家姑娘看你成天吊儿啷当的,不要你。” 他弹跳而起,指着自己的鼻子大恼:“老娘,你可看清楚了,我是你儿子也。你儿子我风流潇洒,才华出众,放眼京都……哎哎哎,老娘,轻点轻点。” “还嘴硬,老实说,老娘的护心丹到哪里去了,还有化淤丹,固元丹,雪参……” 老娘不数还好,一数肺都气炸。 “那个,老娘,你消消气,我送人家姑娘了。” “啥?!”老娘果然消气,脸上的怒色转化为喜色,“真有相好的?” 他撇了撇嘴,揉着自己的耳朵坐回几前:“娘,人家姑娘是嫁男人,你这样猴急干什么,又不是嫁给你……哎哎,老娘,痛痛痛。” “说,是哪家的姑娘,要你用那些丹药去讨好?” 老娘收回手,叉在腰间,俨然一副女匪霸。 他愤懑的暼了一眼自己的老娘,嘀咕道:“人家姑娘受伤了……” “女侠?!” “会点三脚猫啦。” “江湖女侠?!” “家世很好啦。” “莫不是哪个江湖大门派劫富济贫的女侠?!” “老娘哎”,他很无奈,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娘啊,“人家是将门之后。” “哎呀,我的儿”,老娘叉腰狂笑,猛拍他的肩,“快说快说,娘马上提亲去。” 抚额叹息,他得离老娘远点,“那个,老娘,我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站住”。 老娘一声河东狮吼,他吓得立即停下脚步。老娘赶紧换成了大笑脸,凑到他身边。 “安儿啊,女孩子还是喜欢绣帕胭脂一些。娘亲那里有很多漂亮的绣帕,你先送去,胭脂水粉马上差人去买,不,娘亲自去买。” 老娘一脸喜难自禁,好像他立即就要入洞房。 “老娘”,他返身,一把拉住他那个不着调的娘亲,“那个,你忙,我有事,先走。嘿嘿,先走。你先忙哈,老娘。” 老娘只觉脸上一阵风扫过,回神间,他已经一溜烟跑了。 为躲避老娘的盘问,他差不多都呆在宫里处理事务。其实也没啥事务,整日里就呆呆的仵在那里,突然就很想念那块珍宝。 某日,听说珍宝回宫,他喜冲冲的去找她,结果遇到顾嫔。他不喜欢顾嫔,不光是她,只要姓顾的他都不喜欢。 他一看到顾嫔耀武扬威的嘴脸就恶心,不过最让他后悔不迭的是,他的恶作剧和玩性竟然将珍宝害得那样惨。 当时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急急跑来让他去找皇后时,他还有些迷惑。 后来他更恨姓顾的,特别是那个太蔚,猫哭耗子假慈悲。 郁闷的回到家喝闷酒,第二日进宫办公,却有小公公请他到刑房监刑。 监什么刑?他又不是刑司的,满心疑惑随小公公而去。 那一次,他永远都记得他踏进刑司所看到的一切。他也终于明白,那是一个无声的警告,是对他精神的惩罚。 他认得那两个小公公,尽管他们已经面目全非,尽管他们赤祼着全身,但他就是认得。 他不忍目睹他们身上故意被砍出的、一道道深可及骨的口子;还有他们身上蠕动着的水蛭,一旁的盐水,蜂蜜,蚂蚁,火红的铁铬,地上的血水…… 一切的一切令他作恶,令他背脊一阵阵发悚,全身上下不由自主的颤栗。 然后,他被人扶到椅子上,眼睁眼看着两人声声惨叫,生不如死。 顾太蔚将他送回府,走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他呆呆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很消沉。 甚至不愿去想父亲怎么了,哥哥怎么了,姐姐怎么了,胥府怎么了。 他天天混迹于烟花柳巷,日日喝得酩酊大醉,没有美人美酒在侧他便大为恼怒。 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看见,京都的血在他眼里只是过眼云烟。 他提着酒壶边喝边走,大街上空无一人,凶神恶煞的街巡对他视而不见。 他看到他们眼里有不屑有讥嘲,他眼里也有不屑与讥嘲。 再后来,唔,他好像被人劫持了。来人蒙头盖脑的将他装进口袋,一路颠簸,最后又被放下。 他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任由这些人折腾。 他以为他要死了,结果却被换上一身甲胄丢进军营。 把他丢进军营干什么,莫非还能让他领兵打仗吗。 笑话,他们以为他是什么,一颗蒙尘的珍珠啊。 啊呸,他就是一个小角色,可有可无可死可偷生而已。 她才是珍宝,谁要敢窥觑谁就死无葬身之地。 “胥公子?!胥公子你醒醒。” 恍恍惚惚睁开眼,他认得这个人,爹的手下,死板的周副将。 “我怎么在这里?” 周副将把他扶起,灌了一碗醒酒汤:“有人将你送到这里。” “送到这里干什么,我要喝酒。” 钳制住他,周副将满脸的凝重:“胥家遭横祸,这里最安全。” “安全?!”他咧嘴发笑,一直笑一直笑,笑得很难看,也笑得很难过,“我要喝酒,不要管我。” 周副将又灌了他一碗醒酒汤,接着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给他淋下,毫不客气的说:“你要再不醒,我就继续灌继续淋。” 他无可奈何,只得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 “明日起每日操练,不可偷懒,不可饮酒。” 周副将扔掉手里的木盆,丢下他扬长而去。 他愣愣的坐在床沿,过了好久,像疯一般双手狂锤床板,直到头发散乱,衣冠不整,气喘吁吁。他蓦然倒在**,热泪滚落。 他这是怎么了,他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他不是不想救爹救胥家。 可他在世人眼里就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以前是,现在还是,将来更是。 第二日晨练,他立于小兵中,对别人投来的异样眼光不理不睬,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一晃又是几日,他除了操练就是沉默,坐在帐边的小土坡上、靠在马厩旁、巡帐、提水……每每见到他都在沉默。 京都的状况他不是不知道,可他是一个小角色,没有爹的威严,没有哥哥的勇猛。更何况没有将军令,连周副将都捍动不了胥家军,他算老几。 胥家军只能按兵不动,军队是天子的,可军队也是天下的,不能因为朝政而违了纲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很笨很矬?! 胥安靠在床头,左腿垂在床边,右腿曲在床沿,低头沉思。 “胥安”。 似有人在呼唤他,那样熟悉,那样轻柔,她的印象笑容蓦地浮进脑海。 他内心苦楚,嘲笑自己定是疯了,要不就是酒喝多了。 可他还是抬头,哪怕是一种幻想,他也愿意。 她的出现让他悴不及防,却让他束手无策。 她小心翼翼的坐到他对面,精巧的脸庞恍若隔世。 “胥安?!”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一脸的内疚,“我吓到你了?!” “没有。”他木讷的摇头,还是愣愣的看着她。 她左右看了看,回过头关切的问:“你还好吗?” “很好。” 他一边回答,一边摇头,引来她一阵迷茫:“你没事吧?!” “没事。” 他又点头又回答,她目不转睛的打量他好半晌,“噗”一声笑出声。 “胥公子,你是不是练兵练得傻掉了,话少人也变笨。你说,你又点头又摇头和嘴里回答的怎么截然相反。” 他没说话,她眼中诧异一闪而过,打趣道:“帐外那么多人保护你,是不是感觉很压抑呀。” “你怎么来了”,他终于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这里是军营。” 金戈偏头,暗忖这厮变了,世事的变迁真像是一口盛满滚水的大锅,里面的东西都会被它煮得成熟。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胥安很是不解,她找他干什么,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兵。 “是,找你。” 何偿看不出他的消沉,她改变不了什么,也不可能长篇大论一翻说教,她很现实,也很务实:“找你救皇上,找你救胥府。” “救皇上?!救胥府?!” 胥安皱眉,她不是痴人说梦吧,他不是耳朵听错了吧。 “你以为我是谁?伏洛?童玉?顾太蔚?还是你金大小姐?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与你们不同,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更别说救别人。” 就知道这厮会如此,金戈郁闷的抓了抓脑袋,她哪有时间同他讨论人生和价值的问题,他的话里明明就有赌气的成分嘛。 又要哄?!呃,这些男人怎么一个个都没有她这般宽宏大量,宰相肚里可以撑船。 “胥安,我知道你很笨,也知道你很矬,你想放弃自己,我举双手赞成。但求求你帮帮忙,就这一次,你知道凭我根本救不了他们。” 说完这话,金戈的眼睛眨啊眨啊,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厮。见他面色不善,赶紧又补充。 “虽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胥安要像蝼蚁一样偷生,我还是支持的……” 胥安眼角发抽,额上明显有青筋。 “……当然,你那点三脚猫功夫的确可以打两三个小混混,肚子里那一小点墨水也唬得住人,混口饭吃没问题。 要是实在混不走了,如果我还活着的话肯定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到时候施舍你一些。” …… 很笨很矬?!蝼蚁偷生?!三脚猫功夫?!一小点墨水?!嗯?! “我胥安可是京都第一美男,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武功人品哪一样不是首屈一指。是哪个不长眼睛瞎了狗眼的人在背后说本公子坏话,知不知道要遭天打雷劈的……” “嘘嘘,胥安胥安,小声些,别嚷嚷。” 金戈脸上洋溢着笑容,拉着慷慨激昂的胥安,示意他坐下。 胥安侧身低头,看到那张小脸上的玩味狡黠,气得直哼哼。 “你看,救人很容易的,你就帮帮我好吗?” 见那厮盯着她不语,金戈赶紧收起脸的笑,表现出十二分的认真。 “你帮他,他帮她,她帮你,事事循环往复,才是人生的真谛,对吗。” 金戈没费多少周折就见到了周副将,那几人还在帐中,见胥安领着一个女子进来,先是一愣,继尔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金小姐深夜造访军营有何贵干?” 周副将态度不甚友好,嘴上说着客套话,身体表现出的却是不客气。 做为一名征战沙场保家为国的老将,金戈很是理解他,谁愿意让一名弱女子到他的帐下指手划脚。 再者朝中局势不明,大将军委于牢中,稍不慎或是站错队就被诛。 现在他手里有上万条性命,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有责任和义务去衡量。 金戈也不绕圈子,直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是特地来恳请周副将出兵的。” “出兵?!” 周副将环视了一下其余将领,脸上透出几分讥嘲:“你可有圣旨?” “没有。” 金戈摇头,迎着周副将缓缓道:“恳请周副将出兵救皇上,救胥将军。” 周副将手一挥,像赶苍蝇一样截住金戈的话:“没有圣旨,决不出兵。” 早知如此,金戈也不恼,只问道:“敢问周副将如何才愿意出兵相救?” 转过身,周副将全身带起几分悍猛,死死的盯住金戈,毫不客气的道:“除非皇上的圣旨,或者胥将军手持军令。否则,本将绝不出兵。” “哪怕京都血流成河?皇上被逼宫?!”金戈言语利犀,目光炯然,直视周副将。 倏然回身,周副将逼到金戈身前,凌厉道:“金小姐,你言语过激了。来人,将她给我轰出去。” “且慢”,金戈前进一步,与周副将对视,一字一句的说,“你明知这两样都不可能做到。” “哼,那金小姐就识趣点。你没有圣旨擅闯军营,念在你一心为皇上为将军的份上,本将便不追究,你自行离开军营吧。” 逐客令已下,其余副将准备上前赶人。 金戈冷目一扫,竟让人感到几分寒意。 “周副将的忠肝义胆无人能及。虽然目前没人动胥家军,并不表示将来不会动。 皇上被困,胥家遭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倾巢之下安能有多少完卵,你麾下上万人的性命权在你一念之间,周副将……” 金戈凌厉的声色渐渐放缓,最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帐内所有人跪拜,并郑重说道:“请你三思。” 在场的人并不是没有讨论过,他们不得不承认以上说的全是事实,金戈的跪拜和恳求令他们为之动容。 他们是将士,保家为国是重任,可也不能随便一句话就出兵。 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他们不在“外”,若他们轻易动军,京都何止血流成河,简直是灭顶之灾。 周副将有所松动,他是一名副将,胥将军被押入天牢后,皇上并没有调整军职,他现在仍然受命于皇上或者胥将军。将领必须服从命令,他无权出兵。 “还是那句话,没有圣旨或是军令,本将无权出兵。就算我想出兵,也无法调动胥家军。” 军令如山,如若谁都可以调动军队,那不是造反吗。 金戈望了胥安一眼,略沉思,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办法?” “有是有。” 说完这话,周副将沉吟半晌。胥安被人安全送到军中,这当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只可惜他自暴自弃,整日不吭不声。 “唉”,周副将叹气道:“如若他手里有将军令,相信可以随时出兵。” “这……” 金戈有些为难,实则心中大喜,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担心胥安挑不起大梁,担心胥安不能服众。 这样的话,就算胥安手握将军令也像是握着一个烫手山芋,反受其害。 “周副将,胥安是胥将军的儿子,就算没有军令也不能调动胥家军吗?” 周副将有些懊恼的坐回案前,又扫了众副将一眼,众副将皆点头称是。 “金小姐,不是我们不想救主,实在是无能为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有军纪,不能违抗。” 铁的纪律,她知道。他们的表现让她越发的放心,胜算多了好几分。 “可是,就算他有将军令,以他……”,金戈指了指胥安,眼中闪过揄揶,“能服众吗?” 金戈言下之意如此露骨,令众人面面相觑,惹来胥安大为不满。 “咳咳”,周副将用手挡住嘴故意清了清嗓子,“金小姐你顾虑了,他的能力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姓氏和他的军令。” 金戈秀眉皱成了山,眼神从帐中一个个将领脸上扫过。 只见他们与她对视,都冲她点头称是,肯定并赞同了周副将的说法。 吁——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金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同周副将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她就是要得到众将领的亲口承诺,她要让胥安坐稳坐实,才能发兵京都。 腿跪得发麻,她终于可以起来了。 金戈缓缓起身,冲众将领深深躹了一躬,抬首时脸上充满了感激的胜券在握的笑容。 众将领有些发呆,不光是她的笑,还有她莫名的躹躬。 金戈也不语,当着众将领的面,将手伸入怀中拿出军令提于身前,端雅而莹静的她令所有人愣在原地。 周副将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顾不得其它直直冲到金戈身前,手握军令翻来覆去的摸索,嘴里念念有词。 “将军令,真的是将军令,真的是真的是。” 众将令哗然,有几名年岁稍大的几乎热泪盈眶。 他们一直在等,都快上火了才等到它。 金戈转身,一步一步走到胥安的跟前,把将军令交到他手里。 “拿好。事事循环往复,才是人生的真谛。人生由自己谱写,而不是等待救赎。”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京都之变 手握军令,沉重而滚烫。 胥安终于明白她的良苦用心,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还能说什么,他一直沉默不语的看着她与这群骁勇善战的人对峙,原来都是为了他。 她瘦了,身形显得越发的弱小,清秀的脸上有着挡也挡不住的疲惫,瘦弱的肩膀却为他挑起重担。 “将军,属下恳请将军连夜进京,诛杀叛逆救回皇上。” “我等请将军下令,诛杀叛逆,救回皇上!” 众将齐齐向胥安请令,庄严肃穆,威风凛凛,豪气直冲云霄。 胥安顿觉自己叱咤沙场,纵横驰骋于壮丽河山,他也要谱写一曲英雄的乐章。 “你去哪里?” 蓦然看到金戈要离去,刚才还豪情万仗的他顿时没了底,一把抓住她,略显惊惶。 金戈鼓励的目光停驻在他脸上,还有两人家伙在外面等她呢,她要去处理一下。 “你是将军,自当做将军该做的事。放心,你去做,自会有人助你。我现在不宜留在这里,但我肯定要回到京都。” 听到这样说,胥安心里总算放松了些,问:“你要同我们一起进京都吗?” 呃。丫怎么着现在也是一个挂牌的将军,怎么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众将都围着你呢,别丢脸啊别丢脸。 金戈差点吐血三升,倒地而亡,按捺下骂人的冲动,好言好语道:“你若捉了奸贼,我便大摇大摆进京都;你若畏首畏尾,我只能偷偷摸摸回京都了。” 胥安骤然挺直了腰背,一脸豪壮:“众将领听令……” 金戈笑如空谷幽兰,人如春梅绽雪,翩翩然出了帐。众士兵已整齐列于帐前,个个骁勇善战,百折不饶。 今夜月如勾,京都城外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天幕,喊杀声震天。 金戈立于马上,远远的看着那一切,清雅的面容沉静如水,心下却是悲哀莫名。 破城,对于胥家军来说轻而易举,只不过要用多少鲜血和尸骸换取。 “他们进城了。” 凤羽勒马于一旁,提醒口口声声说见惯过生死的某只猪。 金戈撇了撇嘴,略有迟疑,打马跟上胥家军。 城门被巨木撞破,门内门外尸体堆得无法挪步。鲜红的血喷射到墙上门上到处都是,像一朵朵妖艳的花,又像是张牙舞爪的猛兽。 三人下马步行,走得异常艰难。残肢断骸到处都是,无法开步。 金戈东躲西避,仍然免不了踩到断手断脚。 这些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奈何由不得谁。 人心贪婪,得了一处好,又想另一处好。有了金钱便想到物质,有了物质便要精神。 人常说知足常乐,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你要随他们去,还是回府?” 三人进了城,眼见一片混乱。 凤羽抬了抬下巴,望着杀进皇宫的胥家军,眸中有几分深邃。 金戈心有些乱有些烦,像是有东西压着,难受。吐了一口郁气,仍然无法缓解。 胥家军名不虚传,主力部队攻敌,后面分队跟上清理战场。 一个个官兵察看漏网之鱼,并且挨家挨户敲门,不准任何人偷看或是开门进出。 另外,他们后面还有一批分队,举着火把搜查民宅,一个也不放过。 “我……随他们进宫吧。” 尽管她不想看到血腥,尽管她心里充满了悲哀,不想沾染这一切,但她心里总有些放不下。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我陪你。” 对这一切,凤羽显得超乎寻常的冷漠,其实这样,已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如若不是当朝皇上把握得当,得到的不止是血染京都,而是整个吴国。 只是,他却算错,这,还不是结局。 金戈没说什么,只跟随胥家军向宫里行去。 凤羽亦步亦趋,知道她越是平静,想必心中越是烦燥难安。 是的,金戈心中难安。 她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结束得又太快。很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她对整件事生出蹊跷来。 伏洛快马回京,京都已经被封锁,好不容易混进城找到金执,才知道金戈已经失踪好久。 他无法冷静,甚至没有耐心等在京中。 他与金执裴常综合了各方消息,所有蛛丝蚂迹中都没有金戈的线索,他们唯有的只是一个猜测。 “不行,我要去找她。”伏洛豁然起身,完全不顾金执的阻拦。 金执道:“你若找她,无疑于将她推向危险的境地。” 伏洛顿身,眸中悲愤不已,心有不甘的转身,颓然坐了回去。 睇他一眼,金执曼声道:“陈同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动京都的权贵,我们只需耐心再等几日,想必一定会有消息。如若到那时候都还没有,只有……听天由命。” 也只有如此了,想来他们也不会轻易就要了她的性命的。 伏洛使劲揉着眉心,三人一阵静默。 有影卫进来凑到裴常身边耳语,裴常阴鸷的面色竟闪过几分惊喜,惹得金执和伏洛面面相觑。 “大人,我们不用再等了。” 说话的声音平静无波,但若细查,却能感觉到裴常难以抑制的欣喜。 金执先是一愣,若有所思之后便淡然一笑,点点头,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知道,他的戈儿已经做了他所预料的事。 伏洛思前想后,心中也顿觉明朗,更是向裴常追问一句:她可平安回京。 受两人的情绪感染,连裴常都禁不住露出难得的笑容,语气有好几分激动:“不但如此,她还去了军营。” “什么?!” 意料之外,别说金执伏洛惊诧不已,连裴常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三人互望几眼后,眸光中是赞赏,脸上却是不可思议。 “裴大人”,意想不到的结果令金执的声线有些发抖,“立即调回京都周边的影卫,并随时注意胥家军动向;伏洛,带领京中余下兵力潜入宫中等待命令。” 三人一改之前的沉重焦急,皆是一副果断利落之势,三种性格却无不彰显着同一种威慑与凌厉。 第二日,晚,影卫营与胥家军里应外合,胥家军破城。 伏洛在宫中暗里灭了不少叛逆,当胥家军攻入皇宫的时候,他已经带人冲进了大殿救皇上,并追杀余孽。 金执则带着从皇后那里截下的龙印直奔宫中。 几方势力齐动,当伏洛救下皇上的时候,胥安也已跨进大殿,金执当着众人的面将龙印双手奉上。 至此,似乎事已成定局,叛贼陈同终究是个失败者。 宫中灯火辉煌,印照的却是血腥与萧杀。 触目的鲜红令人胆颤心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也数不清的尸体,有宫卫的,有太监的,有宫女的,还有些不认识的。 金戈走得很急,不是因为担心谁,而是越看这些尸体,心中越难平静。 直至跨进大殿,迎面见到金哥哥,这段时日的磨难和痛苦一并涌上心头。 扑进哥哥怀里,金戈抓着他几乎不愿放手,那根紧崩的神经终于有了松懈。 “戈儿,你……还好吗?” 见到金戈身后的凤羽,伏洛心中百般滋味。 他离金家兄妹很近很近,近得像是三人拥抱在一起。 伏洛久违的声音响在耳际,金戈全身一颤,闷闷的“嗯”了一声。 她心情很是复杂,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眸光闪烁。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她需要好大的勇气,才能制止住自己投进伏洛怀里的冲动。 她却说:“我很好,你,好吗?” “好。” 眼前一黑,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激荡的伏洛,已经将她拥进怀里。 然后用力的将她按压在他的胸前,下颚抵在她的头顶,闭上眼享受着从未有的愉悦和安心。 殿中静得有些诡异,好几双阴鸷的目光都锁在两人身上。 金戈如背锋芒,正想推开,突然脑子一眩,眼前一亮,整个人已经被凤羽拉到了他的身后。 “凤羽恭喜皇上”,他说,“皇上运筹帷幄,手下将相更是文武之才。” 怀中人被抢,气得要抢回人的伏洛却被金执按下。 天子虽着亵`衣,头发散乱,整个气场却是睨卑天下之势。 他缓步走到几人中间,颇具深意的开口:“朕也要谢过二王子的鼎力相助。” “皇上客气,本王只尽绵薄之力。” 凤羽扫了一眼满脸怒气的伏洛,那一眼饱含深义,又是在向他宣布他的主权,又是在向他挑衅。 这两人有点酸掉牙了。 金戈皱了皱眉,环顾正殿四周,疑惑犹然而升:“皇上,陈同可抓住了?” 这一问,殿中人皆是神色凝重,都不答话,唯有胥安冲她摇摇头。 看到胥安,金戈想起之前的事。毫不迟疑走到他身边冲他行大礼,惹得胥安忙不迭的后退。 “我说珍宝,你干嘛,折我的寿啊。” 金戈笑着摇头,环顾众人,缓声道:“仗你之力,我大摇大摆走进了京都。” “嘿嘿,嘿嘿”。 胥安挠头,一通傻笑,脸上浮出几丝羞意。 皇上少有的亲和浮上龙颜,语气却是无比郑重。 “胥卿辛苦了,胥家军辛苦了。” 几时受到这样的待遇,胥安吓得用惯常的文官叩拜冲皇上三叩九首。 却不料手上还拿着剑,由于用力过猛,剑柄一下子顶到他的腹部,痛得他呲牙咧嘴,说出来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味道。 “臣、臣定当、当忠心为国。” 众人哄堂大笑,金戈憋成内伤。 整个大殿就她一个女的,可不能像这些汉子一样笑得前俯后仰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顾嫣,你仲么啦? 金执唤人给皇上着了龙袍,并命令内侍将皇宫清洗一遍。 陈同谋逆必将诛之,皇上连夜召集各文臣武相进宫商议,并借这次叛逆之事顺理成章洗牌。 金戈终于知道了哥哥的身份,心中喜忧参半。 她了解哥哥,也许当初被贬是他真心所愿;今日他光明正大的位于相位,可能并非他所求。 只不过,这次谋反京都损失过大,万事待令。受皇上之托,他暗中栽培的人需要一一调整出来,以便稳定各州郡。 陈同在胥家军攻城之时已开始计划逃跑,待伏洛救皇上时,他身边的人只几个回合便全部躺下,而他已然失踪。 这么明显的败走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相反,它让人心中起疑。 宫中身亡的人不计其数,其中宫卫、太监、宫女较多。 陈同的人虽然也多,不过却是小喽啰居首位,功夫平常不说,绝大多数还是投靠他的宫卫或是京中御军。 这当中就能说明很大的问题,陈同计划策谋了这么多年,怎地经不起如此一击,何况他逃得比狗还快。 还有些疑点,比如:祼燕现在何处,他是怎样一个人?如今京都还有多少人隐匿?陈同还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顾府损失惨重,顾太蔚至少需要调养两三月才可恢复。胥夫及其两子在牢中被折磨得几乎成废人,胥家若不是胥安,恐怕从此一撅不振。 皇后被押入天牢,胥妃不知所踪,攻城时掌钰也不见踪影,至到现在都找不到她。 这一切的一切貌似都是个开始。 呃,金戈懊恼的抱头。这些事情不应该是她想的啊。 一月后,京都恢复了昔日的繁华,喧嚣吆喝一派欣欣向荣,似乎一月前发生的事根本就不存在。 看着是岁月静好,彼世安稳。实则却是暗潮涌动,一波未明一波又将异起。 这一月朝中人员大变,金执位及相位,伏洛为大将军,胥安接手他老爹的胥家军,由文职变为武将。 嗯。系统重装,好像胥安那厮还有些不习惯。 洛域摄政王仲一言来信,说是要派人过来与吴国商议结为友邦之事。 皇上大为高兴,为感谢仲一言,还特地让金哥哥走一趟洛域,以彰显吴国的诚意。 表面是这样说,实际上,暗地里其实是皇上允给仲一言的承诺。 哥哥身为相,见天儿的见不着影。 对于逃走的陈同有所忌惮,伏洛那里明里暗里也在调兵遣将。军中凡要职人员,一概由他亲自审查,有疑点者调整。 另,凤羽那家伙不回蓟国,整日里跟着她鬼混。 经历了那么多事,金戈觉得他并不是那么让人深恶痛绝,甚至有时候觉得他就是一个别扭闷`骚的男人。对于他的占有欲,她偶尔还有些变态的小怯喜。 但,凡事太过了也让人讨厌,比如接近她的男人,凤羽一律摆脸色,简直让她忍无可忍。 “喂,女人,本王喊你没有听到么。” 金戈手举茶杯,气色甚好的她在走神与回神之间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淡淡一笑,对凤羽阴鸷的质问不置一词,转而问对面的人。 “听说你很上进?” “当然,本将军现在可是铁打的。珍宝,你最近气色很好也。” 对面那人甚至都不给凤羽一个好脸色,直接视他为无物,同金戈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说得还有很大的跳跃性。 最后凤羽爆走,直接以主人家的姿态“送”客。 胥安雄纠纠气昂昂消失在府门外,金戈手握胭脂无奈摇头,也不理会凤羽的冷脸向房中行去。 胥安今日又来看他,还无视凤羽的杀人目光,明目张胆的送胭脂,貌似胥安现在是最得闲的一个。 无聊的呆坐在窗前,金戈想去看看顾太蔚的伤,还想去看看胥夫,更想同伏洛坐在晚霞里说说话。 她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伏洛了,久到两人似乎都忘了。 听说最近他比金哥哥还忙,军营京都两头跑,还听说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 一想到这儿,她就有些心烦,坐立难安,起身朝外走去。 凤羽看着那一堆胭脂,脸上的神色更阴暗。见金戈也不理他,要自个儿出府,心里的气越发的浓。 她走前面,他就黑着脸走后面。 金戈漫无目的行走在街上,只见凡与她对面而过的人个个都退避三舍,不由得有些惊疑。 自我打量一翻发现并无不妥,转头才发现凤羽和黑笑像两个索命鬼似的,见谁瞪谁。 没好气的退两步与凤羽并肩而行,她不是怕他,而是觉得他也太过了,不怕吓到人么。 “伏哥哥,你等等嫣儿。你走这么快,嫣儿快跟不上了。” “哎呀小姐小心啊,可别被人撞到了。小姐……哎哎,你怎么这么不长眼呢,撞到我家小姐了……” 十字街道,伏洛毫不迟疑如风般从面前掠过。 他的身后跟着一小巧玲珑的身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 那个小巧的身影后面跟着一大群家丁妈子,个个面露焦急。 金戈颚然,顿住身形,立在街口目送那道身影跃过,心里没来由的一痛。 是啊,他与她似乎还有圣旨呢。 只是顾嫣身为女子,为何当街追他。 顾老就真的这样契而不舍,认定伏洛这个女婿么,哪怕明知是交易。 “哼,一个跑一个追,还真是热闹。这样下去,不成事实都会成事实。” 凤羽在她耳际冷哼,无疑在她伤口上撒盐,让她又羞又愤。 “如若你闲心好,便各自在这里热嘲冷讽吧,我不奉陪了。” 金戈转身欲走,她要离开这个地方,最好立即马上,免得自己失了理智。 却不料被凤羽一把扣住手腕,他凑近她耳旁,语气阴森无比。 “走什么,你的相好已经看到你了。” 骤然抬头,果然见急急掠过的伏洛已经返身冲她而来。 使劲甩开凤羽的手,金戈低头疾步离去,却又被凤羽抓住。 “你到底要干什么?” 金戈恼怒,此刻的她不想见伏洛。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心里很乱,也很彷徨,老有一种再也抓不住的感觉。 是的,他说过,让她相信他。她也相信他,没有任何理由的相信他,只是…… 只是她现在和他之间总觉得隔着点什么,想留也留不住。想抓,却从指间流走。 “你放手,你到底要干什么。” 金戈使劲甩着凤羽的手,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凤羽的手像一把钳子,死死的扭着她不放。眸光深邃,仔细看去,眸底有几缕火苗在燃烧,不灭不息。 “放手。” 眼角余光瞄到街口一道熟悉的身影,伏洛返身而回。 见凤羽钳着金戈不放,而金戈的脸憋得通红。伏洛不由得怒从心来,欺近身劈手夺过金戈拥进怀里,敌视着凤羽。 两人对视,平地起风,周遭的人查觉到他们之间的敌意和杀气,连连退后,形成一个围观的圈子。 “伏哥哥。” 顾嫣冲进圈内,见伏洛怀里有个女子,眼中顿时起了恨意,扑向金戈。 听到这样甜蜜的呼喊,金戈有些怔忡。往事涌上心头,心似被人剜了一块肉,鲜血淋淋。 谁也没有注意到,扑向她的那个顾嫣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金戈只觉腹部一凉,继尔看到近在咫尺的顾嫣,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似哭似恨似惧似茫然。 全身上下的空气就像在腹部找到一个洞,从那里急速流失。 抬起自己的手,手上布满了殷红。看着顾嫣抽出的刀,金戈竟有些想笑。 这是报应么,还是她还给她的。 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能像她一样,手上沾满了鲜血。 “戈儿?!戈儿?!” 伏洛从未有过的慌乱,惊惶的扶住跄跄踉踉的金戈,忘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伏哥哥,我保护你。” 顾嫣不知哪来的力气将金戈推倒在地,顺手拉过六神无主脑子一片空白的伏洛。 捂住腹部,金戈咳了好几声。 没有人扶她,周围的人包括凤羽都冷漠的注视着她。 金戈苦笑不已,是呵,她好像是第三者。 因为,谁都知道伏府与顾府的亲事。 仰首望天,不让泪流出来,不让世人看到她内心的软弱。 她和他好像越来越远了。 “戈儿。” 伏洛挣脱掉顾嫣,欲上前将她扶起。哪知顾嫣更快,奔至金戈面前又是一刀。 这一刀因为凤羽的阻挡而划在了金戈的肩上。 这一刀因为世人的冷漠和凤羽故意不管而再次得逞。 这一刀也彻底将失神的伏洛惊醒,他却不能动顾嫣。 因为顾嫣疯了,陈同对顾府的迫害导致她疯了。 这是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结局。 “你是个狐狸精,你是个妖怪。皇上明明把我指给了伏哥哥,你还要来勾引他。 你是个狐狸精,狐狸精……你妄想来害我,你不要想杀死我,我……我会杀死你的……会杀死你的……” 顾嫣又哭又闹又骂,声音尖锐刺耳,整个人凄厉无比。 “小姐,不要这样。小姐,把刀放下,你要冷静冷静,这里没有坏人,没有……” 顾嫣渐渐冷静下来,全身发颤,眼里布满了惊恐和死亡。 突然,她看到地上的鲜红,那么刺眼,那么恐怖。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步一刀 顾嫣美眸充血,双手抱着头,痛苦的蹲下身子。 血……血……满地的血,那样夺目,那样艳丽;还有手指,一根一根散落在院中;还有左臂右腿;还有汩汩冒着血泡的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要啊,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伏洛哥哥救救我,爹爹救救嫣儿。娘,娘,我不要死,嫣儿不想死啊……” 顾嫣再次狂躁不安,显得非常怪力。挣脱开下人,猛然扑到伏洛身上,将他抱得死死的。 眼前这一切让金戈恍然大悟,刚才还为她可悲,此刻却充满了对她的怜悯。 她比她幸运,因为,不管是利用也好,不管是监视也好,总有那么些人在她身边。 而顾嫣,似乎经历了一场人间炼狱,从此再无自我。 凤羽也是惊讶不已,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女娃子疯了,而且一发疯就有很强的破坏力。 自己真浑,怎么气得连她的安危都不顾了。 思及此,凤羽铁青着脸,表面是愤怒,实则是懊恼的将金戈打横抱起,转身要走。 “等一下。” “等一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伏洛,另一个却是金戈。 他们青梅竹马,他们纵马驰骋,他们嬉笑怒骂,难道就这样结束了么。 凤羽站着没动,伏洛举步上前,没料到一直抱着他的顾嫣神色蓦变,返手就是一刀划到了伏洛的身上。 意想不到的一幕令金戈骤然变色,忘了身上的伤。猛一伸手,仿佛是挡住伏洛的身形,制止住他前行的脚步。 “不要。不要过来。” 她使劲的喊着,却无济于事。 伏洛没有停步,也没有理会顾嫣的发疯。 顾嫣眸光无神,神情狂躁,嘴里念念有词。 她见伏洛还在走,出手又是一刀割在他手臂上。他行一步,她便给一刀。 “不要,伏洛,不要这样,不要过来。” 金戈早已泣不成声,纤指死死的抓住凤羽的衣襟,泪水长流。 血染红了伏洛的衣袍,更激发了顾嫣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她的眼里尽是顾府的鲜血,下人的断手断脚。 她清楚的记得,他们被迫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斩掉不愿屈服的人的手指,一根一根…… 那时,她觉得天崩了地裂了,凄厉的惨叫将顾府变成了阿修罗的战场,令人心悚,令人永生难忘,如鬼魅随行。 “不要过去,她是魔鬼,她是他派来吃人的魔鬼。我是为你好呀,你不要丢下我……不,不要,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顾嫣站在伏洛面前,冲他挥舞着手上的刀。 血浸湿了他的衣袍,伏洛连眉都没有皱一下,只顾往前走。 他看得出,她在心疼,她在决绝;他看得出,如若他再不靠近她,他将永远失去她。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满身的血让她悲痛不已。她紧紧抓住凤羽的衣服,泣不成声。 “二王子,我求求你,带我走吧。” 她不要留在这里,他每走一步,顾嫣便落下一刀。而每一刀都像划在她心里,痛不欲生。 “戈儿,不要走。” 他被一拥而上的顾府下人扶住,他们早视他为顾府的女婿。 顾嫣手里的刀被夺下,她却一把抱住伏洛不放,撕心裂肺的叫着:我是为你好……夫君……我是为你好…… 金戈痛苦的闭上双眼,不愿看到伏洛眼中的凄楚,更不愿看到他整个人黯然失神的跪在地上,悲恸欲绝,被顾府下人叫着姑爷…… 她想象不出,怎样的场面才叫顾嫣如此发狂;更想象不出顾府经历了怎样的一场生死离别。 以后,她与他真的就不能再见了么。 如果这样,她还死守着这份情,是不是让他太苦了。 顾太蔚再次踏进金府,那一日阳光明媚,他在亭中耐心等着她。 凤羽破天荒的没有跟着金戈,只让黑笑护在她左右,不得有任何闪失。 远远的,金戈便看到顾太蔚身着一身墨黑常服立在亭中。见她过来,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亭中。 他伸手小心翼翼扶她坐下,她的伤还没好,坐下时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他身上,他便将她半抱半拥安顿到石凳上。 黑笑早已在石凳上铺好了厚厚的坐垫,金戈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 顾太蔚立在金戈身前,满脸的歉意和懊恼,他是奉父亲之命来赔礼道歉的。 其实他觉得她对这个道歉也许根本就不在意,若不是因为他想来看看她,他定然不会为了这个道歉登门的。 金戈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带起几许难以察觉的冷意,无意多说。 “不用跟我道歉,我理解。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一句道歉就能解决一切恩怨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真是可笑的手段。 假如我给顾嫣两刀,转头再给她说一句对不起。顾太蔚,你顾府上下会让我们之间的芥蒂烟消云散么。 顾太蔚露出几丝苦笑,她知道这是她的客气话,这话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终究是生分的。 “我的伤已无大碍,只需调养便可。他是外伤,已有御医医治。” 他说的是那个“他”,是指被顾嫣刺伤的伏洛。 目光落在池里游来游去的锦鱼身上,一提及伏洛,金戈心里有说不出的郁结。 她心里有伏洛,但并不代表她会因为他而原谅顾家人。 她不喜欢顾家人,从顾嫔到顾嫣,她们总是针对她。说她们是无辜的吗,也不尽然。 就拿顾嫔来说,一国之君,不是靠抢就能得到的。皇上不是物品,更不可能受到哪个女人的支派。 何况天子对她金某人如此好,只是为了利用。 而顾嫔却是天子的妃子,理论和实际上都称得是一家人,而她却将她视为假想敌。可悲可叹。 当然,顾嫣也是如此。 如若没有顾老的一厢情愿,没有顾嫣自己内心的执念,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疯狂。 所以,那日顾嫣伤了她,伤了伏洛,皆是不可饶恕的。 如果有人说那是顾嫣太爱伏洛,太害怕失去他。所以,伤了他。 她,却不那么认为。 一个人,在经历过死亡之后,也许,她会忘记很多人很多事,包括最亲近的父母。 但,她会记得心底最爱的那个人,女人,是感情动物,她的一生都不会伤害她最爱的那个男人。 她说她是为他好,其实,那都是占有伏洛的借口。 到如今她疯了,这个借口便堂而皇之,信手掂来。 伏洛,你是知道顾嫣的吧。所以,你不会爱她。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原谅我爹好吗,他、他已是弥留之际了。” 金戈被顾太蔚的忏悔拉回思绪,听到后半句时,手不自觉的顿了一下。 “什么意思?”她问。 顾太蔚面露戚色,有些哽咽。 “哥哥们……爹气急攻心,又加上顾府……爹已卧床一月余了,太医说……说爹……” 金戈伸手拍了拍顾太蔚放在石桌上的手,在他抬头之际收回。 她并非同情或是安慰,她只是不让他再说下去。 这事,她早有耳闻,只是金哥哥和伏洛都另有看法。 现在听他这样说,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事情总归会明了的一天,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再者就算顾老不知道儿子们叛逆之事,做为一家之长,这也和他的宠溺脱不了关系。 她不会动他们,因为顾家会很惨。她便积点德,不再雪上加霜落井下石。 黑笑给她睇眼神,指了指亭外,只见凤羽面无表情的立在远处。 顾太蔚也看到了,似是自嘲般笑了笑:“坐的时候也久了,想必你也累。我就不打扰,先行告辞。” 金戈自不会挽留,冲他点头,对黑笑道:“送客。” 黑笑先是一愣,继尔乖顺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太蔚起身,望了一眼远处的凤羽,再次露出几分自嘲,离去。 金戈坐在亭内一动不动,等着凤羽走近。 支开黑笑,并不是她想独自一个人呆着,而是给凤羽过来发气的机会,让黑笑免遭牵连。 什么时候,她也顾及凤羽的感受了,甚至习惯性的替他安排好生气的时间,然后她再去哄一哄他,两人便这样过了一天。 习惯真是个磨人的东西,曾经的她那么讨厌他跟在她身边。 现在,他不在,她便觉得少了些什么。 “二王子怎么不说话?” 他已经在她身边站这么久了,一反常态的没有找碴。 “你想不想听琴?”他说,语气里有生硬。 心,漏跳了一拍,她,犹还记得桃树下那个绝美的容颜谪仙般的人,指下弹出的旋律让人如坠梦境。 她可从没听说过凤羽会干这种风雅的事,也许他玩手段比弹琴来得更好。 仰头看他,金戈眸中浮出几许调侃:“二王子会弹琴?” 凤羽脸色不善,冷冷的瞪了她一眼,道:“本王是没有弹三弦那个家伙有本事,你若不听,便罢。” 眼看凤羽就要甩袖离去,金戈赶紧抓住他的衣袍,连声说要听要听。 面色铁青的凤羽,黑眸透出几分煞气:“不想听便罢,本王不勉强。” 噗。这厮真是个别扭的人也,想显摆又不好意思明说,非要把责任推到人家头上。 “二王子不要误会,我这几日真的挺闷。再说了,二王子弹琴给民女听,民女怕受不起。” “哼,你何时有‘受不起’的自觉性。” 凤羽终是缓了脸色,嘴上却有些不饶人。 金戈识相的闭嘴,不与他唇枪舌战。 这厮说不过人的时候,总会用嘴堵住她的话…… 第一百二十七章 爷才是最适合你滴 琴早就准备好了,金戈所用的七弦。 见到此琴,金戈便想到小时候,每日练琴练得指尖鲜血直冒,却异常乖巧和隐忍,不哭不闹,默默承受。 金哥哥心疼得不得了,后来干脆不让她学这些玩意儿。 她施苦肉计阴谋得逞,差点开心过头被哥哥查觉。 凤羽见她脸上的神往,便让她坐在身旁。 拔动第一个音符时,他,并没有仲音的飘逸优雅。 接连几个音符飘出,琴音平常无奇,甚至有些单调。 再耐心听下去,旋律中渐渐起了铿锵之声,时而高亢激昂,时而深沉飘渺。 它,不及天籁,不似悠远,更别提听者心宁气静。相反,它让人感受到的却是征战沙场豪情万壮之势。 这,才是适合他的。 他的人生与仲音不同,蕴含的乐章和心境也不同。 如若同一首曲子,两人弹出来的,定是大相径庭。而她,似乎更喜欢凤羽所弹。 收回遥远的眸光,金戈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将凤羽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凤羽神情专注的注视着她,直到她挖空心思最后词穷,他才平静无波的问:“这些,可是你真心话。” 本就没词儿的金戈张了张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是真心的么?她也这样问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都忘记自己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违心的哄着他,还是其实自己一直喜欢这样哄着他。 看着他为自己怒,为自己喜,为自己较劲,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欢喜的吧。 她不是一个白痴,更不是一个情商低能儿。 如若曾经的凤羽只是为了利用她,而现在的凤羽对她,或多或少总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感情。 金戈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耻,甚至有些卑鄙。 相较于伏洛,她身边一直有不少人,可却总希望伏洛身边只有一个她。 这样的占有,对伏洛是不是太不公平。 她还是要去看看伏洛,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听说他一回到府中便借酒消愁,人越发的削瘦。 对于凤羽的问题,她终究没有回答。转身慢慢回房,准备明日去伏府。 凤羽越发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还是棺材脸,但他执拗的将她送到了伏府门前。 金戈迟疑几秒才独自一人进了伏府。 再次立在伏府院中,府中下人停下手里的活儿,静静的看着她。 金戈有些尴尬,她想,或许,她不该来。 伏大哥率先出来将她引进正堂见了伏公,伏公还是那般模样。 伏家相比顾家,还是要安生得多。 “金姪女,老夫是看着你长大的,在老夫内心你与洛儿……罢了,老夫也不便多说。只是洛儿日日买醉,还望你能体谅一下。” 是,伏公,你太耿直,玩不过顾老那只狐狸。 不过,你终究还是知道顾老早打着伏洛的主意了。 “伏伯伯,都是姪女的不是,还望伏伯伯原谅。不知道姪女可否见一见子喻哥哥。” “他在后苑,你去吧。” 伏公让伏大哥带她下去,自个儿却摇头叹息。 伏府后苑。 伏洛坐在廊下,抱着一个酒壶有一茬没一茬的喝酒。眸色深沉直视远方,脸上流露出几丝凄凉。 伏大哥轻轻的叹息,道:“他的伤还没好全,连日来一直这样。” 金戈谢过伏大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他们都是有伤之人,只是不知道哪一个比哪一个伤得更重。 曾经的欢声笑语已经不在,曾经的海誓山盟被现实拖得支离破碎。 “不要再喝了好吗?” 拿过他手里的酒壶,她看到他眼下的暗青,墨黑眸子一片浑浊。 他好疲惫。 蓦然抬头,看清眼前之人,伏洛顿时露出温暖的笑意,眸子犹如朗月入怀,亮了整个人,整个心。 “戈儿”,他抚上她的脸,喃喃的呼唤,“真的是你?!” “嗯。” 小心靠进他的怀中,脸贴着他的心窝,双臂揽住他的腰,她说:“我来看你。” 伏洛习惯将修长的五指插`入她的发间,温柔的拥着她,在她额际落下一吻。 “我不敢,怕伤着你。” 他的意思是,他想她,想见她,又怕上次的事伤了她的心。 她能说什么。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的维护那份感情,其实她和他都心知肚明,如若再这样下去,稍有不慎,她与他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仰着头,她看到他憔悴的面容,酸楚不已。 他也在打量她,她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可眼中多了很多忧郁,是因为他吗。 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索性凑近给他一个轻吻。刚一触及那片湿热,他及时的摄住她的唇,辗转缠绵。 他的温情,他唇齿间的酒香,都带着淡淡的苦涩。 她回应着他,很是主动也很是投入。喜得他多了几分霸道和掠夺,修长的手托着她的后颈,舌尖探进她的齿贝,那样钜细靡遗,滚烫灼热的呼吸,让她情不自禁颤栗。 直到抽干了肺里的空气,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他似是很幸福,又似不满足,浓情的眸光凝进她的眼底,手托着她的下颚,指腹却在她艳`靡水润的唇上来来回回的摩挲。 金戈觉得自己的脸快烧了起来,赶紧搂着他的腰,将整个脑袋埋进他的胸怀,憋了好久才说话。 “你的伤还没好,为什么要喝酒,是为了借酒消愁么。” “嗯,我睡不着,喝醉了才能入睡。” 金戈改抱为挂,双臂环住伏洛的颈项,收起内心的那份悸动,偏头故意露出几丝狡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所以你睡不着,对么? 伏洛眼神一暗,继尔无声的笑,渐渐的笑容加大,最后笑得直抽。 好不容易拽文,这厮竟这样不给面子。 金戈不满的撇嘴,瞪着他露出几分嗔责。 “戈儿不害臊,自夸。” 伏洛刮了刮她的鼻梁,顶着她的额头说,“你这个不对,应该是‘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心中一痛,她知道他仍然不弃不离,怕只怕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皇上金口玉言没错,就算是假的婚旨也不可能朝令夕改。 顾府已经破落,皇上仍然没有打算动这门亲事,便可窥见帝王之心。 伏府、金府在京都已是红透了天,如若再让两家结为姻亲,一文一武,号令天下,这让帝王有所忌惮。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伏、金皆谙政事,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就算皇上有生之年不会动他们,难保将来的太子不动。 他,是在欺骗自己而已。 两人拥在一起一时无语,静默中隐隐有些沉重压在两人的头顶。 突然,外院传来一阵**。两人皆是一惊,分开时却见到凤羽阴着脸直奔这边而来。 金戈顿时气恼,这厮先是执意不进府,后却怒气冲冲的撞进来,不是故意摆她一道么。 伏洛起身,立即将金戈护在身后,全身蓄满了浓浓的杀气。 无视两人对他的敌意,凤羽立在伏洛面前,冷声道:“我要带她走。” 话刚落,就听得熟悉的呼喊传来,从外院到后苑,顾嫣手握匕首疯狂的向这边扑来。 她的身后依然跟着一群下人,这次也许更多,有顾府的,也有伏府的。 伏洛脸色一变,金戈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难道顾家真的没有人能拦得住顾嫣么,难道她金戈到伏府世人皆知么,难道都任由她拿着刀这般乱撞么。 凤羽依然阴鸷:“伏公子,本王要带她走。” 伏洛顿时如泄气的皮球,颓废的叹了一口气仿佛老了几岁。 他转身紧紧抱住金戈,眼中布满了绝望:“戈儿,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说得再多,也不如现前的事实。 靠在伏洛怀里,安慰的话金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们注定要被分离,她不想给他一个终会破灭的谎言。 “伏公子”,凤羽目光如炬,上前一步硬生生拉开伏洛,并抓住伏洛胸前的衣服逼着他与他对视,一字一顿道:“想必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让她跟我走。” 顾嫣脸上的仇恨已经清晰的印在伏洛眼里,此刻的顾嫣面目狰狞,仿佛一尊青面獠牙,手上明晃晃的刀更是令人升起阵阵寒意。 伏洛的拳头握得发抖指节发白也放不开,第一次,他的眼中有了恨,更多的却是痛苦。 他在凤羽面前,缓缓闭上眼,仿佛不忍看到她的离去般,再也没有睁开。 凤羽甩开他,带着金戈绕过后苑,两人一步一步消失在金府的大门外,身后是伏公叹息的声音。 “你怪我。” 凤羽与金戈并肩走在街上,他双手倒剪,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略低着头,敛去了眸中所有的悲戚。 “没有。这是我们注定的,由不得谁。” 这事是凤羽多想了,自信如他,不会卑鄙到去顾府通风报信。 她真的不怪他,就算她身边没有他,伏洛与她同样走不到一起。 “你们,也许还有机会。” 金戈惊愕,顿步望着他。 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他的话里没有丁点的可信度。连他都认为不可能,不是吗。 凤羽也停下脚步,却没有回望,而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望着人群。他忽略不了她红得异常的唇,还有眸底的娇羞。 沉默不语的她让他第一次有了害怕,不着痕迹的抿唇,凤羽又道:“也许,我才是你最佳的选择。” 金戈突然想笑,他们的相处方式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丧心病狂 又安生过了几日,凤羽有事出府,金戈支开黑笑,自己一个人偷偷出了城。 洛域摄政王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宫中,受到皇上的亲自接见。 金戈便想到仲音的三弦,她说过要给他找回来,这次正好可以托人给他带回去。 进城的人络绎不绝,见一个极好看的姑娘一人一马走在道上,很是奇怪,免不了多看几眼。 连日来的郁结压得金戈几乎喘不过气,却不好表现在脸上。这一出城,心情顿觉轻松了不少。 在路边的茶摊要了一碗略显苦涩的茶,丢了两个铜板给店家。又放了几个铜板在一老一少两个乞丐手中。 金戈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是她向往的生活。平平常常,没有怨没有恨没有怒没有利用。 翻身上马,金戈直奔当初的小树林。 夏日的晚风有着它独有的清凉,微微吹过,让金戈通体舒泰。 下马进林,发现这里有好多路人歇脚的痕迹。 想必这大夏天的,树林中最是凉爽,走累的人在这里坐一坐,定是舒服极了。 不知道三弦还在不在,依稀记得七嘴选择的地方,金戈走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便开始扒土。 小树林突然安静下来,之前还叫个不停的虫鸟仿佛一下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气中有一丝危险的味道,待金戈反应过来时,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闪着嗜血光芒的剑。 一阵香风袭来,林中走出一人。脖子上的剑动了一下,示意金戈起身。 望着眼前似曾相似的容颜,金戈淡然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 来人展开一个迷人的笑意,用长鞭的把儿轻`浮的挑起她的下颚。 “真是个美人,可惜,我并不喜欢。” 金戈拍了拍手上的泥,望着祼燕的目光有几分轻蔑。 “这样的目光,我见多了,起不了多少作用。你看,今儿是你乖乖的随我走,还是将你敲昏了带走。” 祼燕恢复了男儿打扮,竟有几分邪佞魅惑之态,别有一翻风味。 只可惜人心险恶,他不再是当初的侍卫。 同这类人不必多费口舌,她自然也选择乖乖的走,免得少受罪。 双眼被蒙上黑布,祼燕与她共坐一骑直奔他们的老巢。 落日只留余晖,月牙已经在东方露出身影。他们换马多次,金戈觉得身上有些寒意,不由得蹙起眉头。 最后一次换马,金戈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听到吆喝声,蓦然惊醒,同一时刻她自由落体,被裸燕狠狠丢到地上,冰冷生硬的石板差点将她的骨头搁断。 憋着一口气,金戈等待疼痛缓解,听到祼燕阴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金戈咬牙起身,没有答话,也没有扯去眼睛上的黑布。 借着火光,祼燕把玩着手里细长的银鞭,笑得异常残暴:“让你们过了几天好日子,现在好戏开始了。” 金戈的心顿时惊惶不已,知道祼燕所说并非言过其词。可她表面还是没有任何波澜,起码一直仔细观察她的祼燕还没有看出来。 没有关系,祼燕知道,这样的话对她根本没多少作用。她若想静下来,除非伏洛,否则谁也搅乱不了她的心。 又是邪佞一笑,祼燕凑近金戈,伸手慢慢的抚摸她的脸。 见她不为所动,讥嘲一笑,那只手缓缓的似是挑衅般一路向下滑去。 “你这个样子,对男人的确有很大的吸引力呀。这出戏有了你,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观赏了。” 金戈突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为何他不像凤羽一样令她害怕,令她难以自抑。 祼燕当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以为他男扮女装与她相处久了,导致她现在还当他是女人。 “怎么,当初不是想勾引我吗,我投怀送抱的时候,你好像很欢喜哟。” 祼燕嘲讽的话刚落,却听得冰冷的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狂笑。 “哈哈,哈哈,反贼,你这次总算说到本公主的心里去了。” 黑暗中,只听得一个再刺耳不过的声音满含讥讽道:“这个贱人本来就是个不知廉耻,水性扬花的女人。有男人投怀送抱,她怎能不欢喜。” 金戈再也无法淡定如初,不是因为那句侮辱的话,而是因为,那个说话的人。 掌钰公主,没想到真是你。 难道,堂堂一国的公主,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是谁么。 你可知,你是吴国的公主,吴国百姓敬仰爱戴的公主。只是,你真能受人敬仰么。 如若你再这样不知好歹,不光受人唾弃,甚至在自掘坟墓。 终于见到金戈的神色变化,祼燕笑得意味深长,冲着大喊大叫的掌钰道:“掌钰公主说得是,这样的女人留着也是红颜祸水,不如杀死算了。” 掌钰很愤怒,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愤怒。 她不但被皇后那个贱人利用了,利用完了之后还被打了个鼻青脸肿关到没日没夜的地方。 吃的是馊东西,睡的是肮脏的石板地。这样的结果,简直令她怒不可遏。 “陈氏,你个贱人,皇兄早晚把你大卸八块,悬尸城楼。” 她趴在牢门上大闹大骂,凄厉恐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阴森的甬道中。 那时,她说,她可以帮她收住凤羽的心,还可以惩治金戈那个贱人,结果一切都是骗人的。 她为她的话而进入皇兄的书房,她为她的话偷看皇兄的军机,她为她的话毒害胥妃…… 金戈你个贱人,都是你。 如若没有你,本公主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我要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毁了你一辈子。 凤羽是我的,你休想从我手中抢到他。本公主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掌钰几乎疯魔,她在这暗无天日的石室里日日叫,夜夜吼,将一腔怨恨和仇恨全部归结到金戈身上。 她想,她和凤羽是天作地合的一对,她爱他,爱得发狂。她怎么能失去他,怎么容得下别的女人拥有她。 她是金枝玉叶,她是公主,她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得什么。 偏偏,偏偏有个贱人插了一脚,还得到那么多人的好。她不甘心,她是她的敌人,她的死敌。 她日日想,时时想,无时不刻不在诅咒。就好像那个贱人已经立在她面前,任由她打骂折磨般。 真是上天怜她,这一日那个贱人终于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被五花大绑丢进来的。 好,很好,她们终于见面了。 祼燕的话让她丧心病狂,被嫉妒仇恨蒙蔽双眼的掌钰双眼骤然大睁,死死抓住牢门,几乎是声嘶力竭大叫。 “不,就这样让她死了是便宜了她,要先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划了她的脸,让她没有脸再见男人。” 金戈心中哀叹:掌钰,你何至于此,你这样与自杀有何区别。 她金戈从来没有想过与她争什么,抢什么。她是公主,天家血脉,她也不可能去抢,为何将所有的仇恨都倾注在她身上。 听闻掌钰发疯般的吼叫,祼燕仿似兴趣大增,觉得女人才是最危险的生物。 他扮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仍然不得精髓,可惜。 “听公主这么一说,好像有经验得很啊。那你说说,该如何折磨她呢?” 掌钰笑得如修罗夜叉,满脸狰狞:“当然是先羞辱她,没有完璧之身,看她还有何脸面去勾引男人。” “不好不好”,祼燕摇头,话中有嗜血的残酷,“我对她的身子不感兴趣,换一个法子怎样。何况,皇后不是答应过公主,要帮你惩治她么。” “好好好,你们总算说到做到,也不妄本公主为你们做过那么多事。” 掌钰笑得异常狂妄,却更彰显出她的愚不可及。 女人在爱情面前,永远都是会犯傻。 皇上也许做梦都没有想到,掌钰才是他最应该防备的那个,也是最好利用的那一个。 可他偏偏在敌人面前,漏掉了这么一颗棋子,家贼难防啊,真是可叹。 金戈脸上流露出几丝同情,被祼燕轻易捕捉到,更是激发了他内心的兴奋,他倒要看看一向沉得住气的她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当然,他不会玩`死她,留着她大有用处呢。 “公主,那,咱们就开始吧。” 祼燕的笑诡异莫名,室内烛光兀自一暗,仿佛突然一股劲风吹过,闪了几忽儿,又直直的立在那儿。 他为什么这么残忍,因为,他要报仇血恨。 身上的仇不共戴天,他捂在心里就像压着大山一样沉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煎熬着痛苦着狂嚣着,却无处发泄,还要强颜欢笑。 这么多年了,他心中的恨不断膨胀,这一天终于爆发,他就像释放出来的恶魔,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要一步一步为自己的妻儿老小报仇,还有,自己身边唯一的弟弟讨回公道。 先是她,再是他和他,最后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祼燕的兵器是软银鞭,为十三节,鞭身细小,尾部有牛毛小刺。 这样的武器,不管是近身搏斗,还是远距离制敌,定当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当这样的鞭子需要折磨人的时候,却是最残酷的厉刑。更别说,把它使用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是的,意想不到。 谁也意想不到,祼燕尽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冷血。 掌钰想不到,金戈想不到,连祼燕自己都喟叹:原来,自己还有这么残忍的一面。 第一百二十九章 蓟、吴之战 当祼燕把软鞭从金戈嘴里探进去的时候,他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慢慢的划动软鞭,金戈几乎晕死过去,她的痛苦给祼燕带来了快`感。 掌钰被祼燕从另一间石室提了过来观赏。 此刻的她疯狂的叫嚣着,头发凌乱,衣裳破烂,目光竟也露出嗜血的快`感。 她,整个人的表现,将“恶毒”表现得现得淋漓尽致。 “好,就是这样。你们使劲给我搅啊,不要放过她。就这样,让她不死不活。 最好让她五脏六腑慢慢的烂掉,活活的将她痛死,挖哈哈哈,挖哈哈哈。 陈氏你个贱人,你终于还是给我报了仇,但是,你要记得,你还欠本公主一个人。” 掌钰的叫嚷助长了祼燕的心魔,他需要她来“烘托”气氛,他也需要她来背这个名。 祼燕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强大,此刻的他面容狰狞,将手里的长鞭缓缓拖出,鞭上零零点点沾满了血迹。 两个汉子将金戈架着跪在祼燕的身前,头发被使劲拽住,以便她能仰着脑袋。 “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祼燕半跪在金戈身前,捏着她的下颚笑得异常凶残。 焕散的目光移到祼燕的身上,金戈已经说不出话。刚一张口,便是一阵巨痛袭来。 祼燕起身张狂大笑,手腕一翻,银鞭划过金戈的身上,刹那间出现一道血痕。 金戈全身一颤,倒抽一口冷气,喉咙至胃又是刮骨剔肉般的痛,眼泪终是掉了下来。 见状,掌钰仰天狂笑,若不是被绑得结实,恐怕她就要手舞足蹈,为祼燕唱赞歌了。 “你们看到没有,你们看到了吗。她竟然在哭,她也会哭着求饶,她也怕死。本公主以为你好坚强,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哦”,祼燕转身望着金戈,眼里闪动着狠毒,“我怎么没有听到她求饶呢,公主,你是不是听错了。” 公主眼中阴毒再现,接下祼燕的话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本公主也没有听到,刚才你太软弱了,下手应该狠点。” 金戈双眼一闭,心中一阵悲凉。 掌钰对她的怨恨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她今日定要受到非人折磨。 掌钰,它日,你死有余辜。 祼燕不辞辛劳,强行撬开金戈的嘴。 为防金戈反抗,祼燕还用特制的小铁棒撑在她的上下颚之间,不让她闭上嘴,或是咬住长鞭。 看着祼燕眸中的狞恶悍戾,金戈内心恐惧不已。 肉`体和精神的折磨让她惊恐,她不是圣人,她也会害怕,她也会因为害怕而止不住的颤抖。 她不知,怎样的恨会让人湮灭了人性。 刚才的痛记忆犹新,奈何她不敢有任何的挣扎,因为祼燕再次将银鞭缓缓放入她的口中。 眼睁睁看着祼燕手里的银鞭变短,金戈眼里的恐惧越发浓烈。 祼燕狞笑,手兀自一动,鞭尾顿时刺到了咽喉,贴着再也不动。 金戈全身一凌,指甲掐进了掌心,膝盖死死抵住冰凉的石板,不敢动,连气都不敢出,那样更会令她痛不欲生。 银鞭并没有因为她的痛苦而停下,细小的鞭子挤在咽喉处。 祼燕又是一笑,略一用力,咽喉处的鞭子绕成团齐齐落下去。 金戈略一挣扎,面色苍白如同死人,嘴唇发青。 那痛,如刀割,如火燎,如烧红的烙铁落在身上。 终于听到一丝呜咽,祼燕阴笑着看到金戈头一歪晕死过去。 他并没有抽出银鞭,只扭头,眸中闪动着阴狠,好整以睱的看着掌钰。 “公主,可还满意。” 掌钰像是被惊吓般,张着嘴,死死的盯住昏死的金戈,好半天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公主若不满意,在下可以继续。” 祼燕将视线移回,嘴角噙着残忍的笑意,手握鞭柄,开始划圈转动。 晕死的金戈随着他的动作四肢开始抽搐,他知道,这时候的她并没有完全失去知觉。 看着金戈面如僵死之人,无意识的握紧拳头,眼睛毫无焦聚的睁着,嘴角鼻孔还呛出鲜血。 掌钰终于露出几丝惧意,胆颤心惊的问:“她、她死了吗?” 停下手里的动作,祼燕似笑非笑的看着掌钰。 “我要看看呢,定不能让她死了。” 语毕,缓缓抽出银鞭,只见上面尽是鲜血,仿佛一条赤红的毒蛇,令人毛骨悚然。 当鞭尾完全抽出来时,血顺着鞭尾滴到地上。 将金戈一脚踢倒在地,手臂一抖,银鞭带着呼啸落到她的身上,看着金戈蓦然聚起的眉头,祼燕笑着道:“谨遵公主的旨意,她现在生、不、如、死。” 掌钰有片刻的出神,她突然发现,那道瘦小的身影躺在那里时,她却没有了之前的快`感。 这不是她所期望的吗,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怎么她就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有些窒息呢。 祼燕的手段太过残忍,太过血腥,她有些始料未及。她、她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她并没有想着将她伤害至此。 “怎么,公主是不是可怜她。啧啧啧,我说你可别忘了,就是因为你的心软,才让她有机可寻抢了你的男人呐。” 茫然抬头,掌钰喃喃问:“她与你何怨何仇?” 让你如此刁悍如此暴虐。 祼燕从怀里掏出雪白的手帕,将沾血的银鞭认真的擦拭。 “不防告诉你”,他道,语里没有任何情绪,“她与我无怨无仇,有仇的……” 顿下话头,祼燕凑近掌钰,银鞭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掌钰面露惊惧,止不住猛摇头后退。 祼燕“噗嗤”一笑,欢快得不得了:“有仇的是金玄那个老不死的,还有,你的哥哥……” 满意的看着掌钰吓昏过去,祼燕厌恶的踢了她一脚,转身离开。 这一切,都被隐在黑暗中的另一双眼睛看到。 凤羽回到金府,见黑笑焦急彷徨的在府门前来回走动,手里抱着一包东西。 看到二王子的身影,黑笑立即迎上来,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便跪下。 凤羽心中一窒,一把抓住黑笑胸前的衣服,厉声大喝:“怎么回事?” “她不见了。” 黑笑的话刚落,就被凤羽摔到地上滑出老远,身形一顿吐出一口鲜血,手里那包东西散得遍地都是。 黑笑抹掉嘴角的血迹,起身垂手立在凤羽面前:二王子教训得是,他现在越来越缺乏警惕。 “去把白选给本王找来。” 凤羽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让所有人都退避三舍,黑笑正领命而去,却见到白选不请自到,而且脸上全是惊悸,还没有到他们跟前就开始喳喳呼呼闹开了。 “二王子……” “本王记得没有召你。” 被凤羽抢先呛了一记,白选仿若没听见,自顾自道:“二王子,出事了……” “闭嘴,本王可有允许你说话。” 凤羽狠狠瞪了一眼白选,只自顾往府内行去。 黑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白选则在凤羽身则急得手脚无措,奈何主子不让他出声,只得干着急。 回到房中,愤怒不已的凤羽一掌拍在案上,案几瞬间断裂。 “说,何事如此惊慌?”竟然敢在大街上大呼小叫,还怕别人不知道吗。 白选被吓得往后跳了好几步,不明所以的望着黑笑。想他白选什么都还没说,为何二王子就如此恼怒。 黑笑睇了个眼色给他,白选赶紧敛色,上前道:“二王子,暗探来报,大王子向吴皇递了一份战书……” “什么?!” 凤羽长袖一扫,地上的碎木突地飞起,“哐哐哐”砸到墙上。 “你再给本王说一次。” 白选被凤羽的黑脸吓得缩了缩脑袋,忙不迭的跪下,连黑笑都沉下脸跪在凤羽面前。 “回二王子,拓吉与童玉明日一早将第二次交战。” 第二次?! “战书是何时下的?” “昨日。” 前后一日,分别下战书、交战……也就是说凤策并没有给吴皇来个先斩后奏,只是巧妙的利用了传信的时间差。 大哥他为何会做此决定,为何三天前与他传书时,他从没提及此事。 “此事,吴皇可知晓了?” “回二王子,按脚程算,我们也只快了一步,想必二王子你立即会被‘请’进宫。” 大哥凤策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何况还有三弟在……时间又把握得如此好…… 凤羽剑眉紧蹙,指关节握得“咔咔”作响。 宫里出事了,从时间来看,定是有人利用他与大哥传书的间隙,挑起蓟、吴两国的战争。 “本王要进宫面见吴皇,你们……” “圣旨到——” 不待凤羽做好决定,长长的尖锐的声音便响彻整个金府,打断了凤羽的话。 同时也使得三人一愣,白选和黑笑“倏”地起身立在凤羽左右。 凤羽眸光闪动,示意两人稍安勿躁,略有沉吟便去前院迎圣旨。 前院已经跪满了金府的人,太监手握圣旨,阴阴看着凤羽三人跪拜,这才开始宣读。 皇上果然要“请”他进宫,圣旨中虽然客气委婉,但字里行间还是免不了有些怒气。 是啊,换着是他也会发怒。 明明两国交秦晋之好,为何突然发难,而且刚一接到战书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下一刻就已经打起来,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 好在吴皇并非容易暴怒的人,心细如发的他也知其中有蹊跷。 不过,蓟国强大,他多有忌惮,先“请”凤羽进宫再说,想必他不会拒绝。 第一百三十章 上梁不正,下梁岂能不歪 凤羽高大的身形立于殿中,冷俊的面容没有因为吴皇的问话显出半分的怒意或是慌乱。 文武百官窃窃私语,不明白蓟国二王子刚才所说为何意。 他说:据本王所了解,是凤策所下战书没错,拓吉的确与童玉交战过一次,且明日将第二次交战。不过,拓吉一直是与童玉单战。 吴皇深邃的目光落在凤羽身上,若有所思。 战书盖着蓟国的大印,赖不掉。 拓吉与童玉单战,意在拖延时间,目的为何? 童玉信中所说很清楚,虽说下了战书,整个蓟国凤策能调动的军队也只有拓吉一支。其他的,非凤羽的号令不可。 难道是为了给凤羽开脱之词,以便凤羽在两军正式开战前逃出吴国?还是,凤策暗地里是在向他透露什么?! 蓟国为什么要故弄玄虚,以凤羽之力,就算两国开战,他也能安然逃离吴国。 莫不是蓟国内部起了变化。 如果真是这样,他是不是得避开这个是非。而蓟拉吴下水,那岂不是很无耻。 凤羽则与吴皇的想法有点不同,以他对凤策的了解,有玄机是肯定的。牵扯吴,定是与吴有关系,不然凤策不会这样做。 众大臣已经商议得差不多了,大家一致表示不管怎样,凤羽为蓟国主帅,蓟吴开战,定不能放虎归山。 表情淡漠的金执现在位于于群臣中,目不斜视,自顾养神。 皇上扫了群臣一眼,眼神又落在凤羽身上。 “二王子,大臣们所言也不无道理。为避免误会,朕恐怕要委屈一下二王子,请二王子暂居宫中,此事容后再议。” 凤羽挑眉,不置可否。 伏洛被金执找到的时候,他还在**宿醉。 昨晚又喝多了,被府中下人架回府,伏公用棍棒给他醒酒,家法还没沾到身,他就倒地不起。 金执在他床前洗手焚香煮茶,举手投足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只第一杯,伏洛便醒了。 “你好悠闲。”他揉着太阳穴,眉头微蹙,看来昨晚装得有些过头了。 “要不要来一杯。” 金执这话是肯定句,直接递茶给伏洛。 接过茶,头一抬便喝了个精光,细细回味了一下。伏洛翻身下床提起茶壶,就着壶嘴“咕咚咕咚”喝了个爽。 “这般好茶……罢,只要喝了,也不可惜。” 他是在告诉他,事已至此,他与她都拥有过,也不枉这份感情。 他何偿看不出伏洛的悲哀和伤感,就算是演戏给外人看,也不必这么拼命的喝吧,想必他也有意借酒掩盖自己的痛苦。 知他者,莫若金执也。 伏洛苦笑,摇头艰难的吐出两个字“难过”。 金执手一顿,知道这两个字承载了他多少无奈和痛苦。 不欲多说,伏洛收起心情,换上凝重的面色:“今儿找我何事,莫不是我们猜对了?” 一圈一圈放下挽起的袖子,左手放完换右手。金执平静的容颜没有半分的波澜,眉宇间的淡定从容与金戈很是相似。 对于伏洛的问题,金执没有答“是”,也没有答“不是”。 伏洛对他的高大上很不屑,收回眸光,撤了床前的案几,打理妥当才听得金执曼声道。 “皇上命令,今晚子时你与凤羽回蓟国,童玉那里,记得让他与拓吉保持胜负难分。” “与他?” 伏洛有些不解,他可被关押在宫中,那群大臣会轻易放他走么,陈同的余党会放过这次机会么。 “当然。” 金执回答得很肯定,不过却是风清云淡的模样。 “光明正大的走?” 伏洛很怀疑,金执会这么好心的替他安排好一切。 “哦,你只需假意‘劫人’便可。” 金执瞄了他一眼,眉尾都不动一下,闲闲的神情与他说出的话简直判若两人。之后,悠哉游哉的出了伏府。 伏洛突然发现,上梁不正,下梁岂能不歪。我的戈儿哟,你遇人不淑…… 当天伏洛被他爹追打,他一怒之下又约了几个酒友去喝花酒。 小尾巴顾嫣又从半道截住他,他喝酒时,她便坐在旁边玩着匕首,时不时抬起脸,眼里露出几分迷茫。 她的身后仍然是一大堆顾府家奴。 喝到傍晚,伏洛连谁是谁都不认识了。 伏公挥舞着棍棒找到他,差点将酒楼拆了。 伏洛醉得步都开不了,被他爹连打带拖的揪回伏府,接着就有人听到伏府传来嚎叫,估计伏洛得躺床好几日。 路过之人无不摇头叹息,想这伏公子才立了功,位于武将之首,就骄傲自满寻欢作乐,怕是毁了。 半夜,从伏府院墙跳下几道身影,只一闪就不见了。 子时,京都被沉沉的夜色笼罩。 “铛——”更声响起,更夫只觉眼前一花,似有风吹过。 再揉眼细看,寂静的街上,除了他连个鬼影都没有。 皇上被关谷的事烦扰,今夜批折子有些晚,直到子时末才用手撑着脑袋小小休息一下。 再睁眼时,房中立了一人,正是金执。 “打扰到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爱卿,朕觉得你越来越官场,越来越废话了。 皇上赏给自己的爱卿一个白眼,问:“可劫走了?” “是,子时初就出城了。” 又问:“办得如何?” 答:“皇上神算。” “金执,你越来越‘像’朕的大臣了。” “谢皇上夸奖。” 金执宠辱不惊的表情让人想狂殴他一顿。 “你觉得,他,可靠吗?” “值得我们赌一把。”戈儿又被你当着棋子交换,皇上何必再问我。 皇上并没有看出金执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满,抽出案上几本奏折让他看。 上面说的是,自从伏洛被封了将军,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还时常喝花酒,有失体统,应以军罚处置。 这样的奏请不多,但替他说情的奏折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朝中九成以上都在保他,其中有好多名字还很眼熟。 “可看出蹊跷?” 哇,伏洛,你娃真是演坏蛋的料啊。 缓缓收起折子,金执恭敬到:“下臣愚昧,皇上洞若观火。” “金执,你非要同朕咬文拽字才能好好说话吗?” 看着房中那人眉宇间与她一般的狡黠,突然很怀恋自己捉弄人的时候。 “你再看看这个。” 皇上将一卷密信丢给金执。 密信蜡封的手法很熟悉,一看就知道出自裴常之手。 金执打开掠过几行字,脸色顿变。 上面详细记录了成鱼等四人隐藏的身份以及籍贯和特长,其中祼燕和壁月是细作,两人中又以祼燕的手段最为狠辣。 当年皇上登基前后,吴国大乱,金玄奉命去武起镇平定叛乱。赶到武起镇为时已晚,叛军杀光镇里所有人逃走。 祼燕便是武起镇的人,此人几年后突然现身武起镇,被厉影卫看中。 厉影卫是他金执物色的人,绝对信得过。 能悄声无息将金戈带走的人,非祼燕或壁月莫属,因为他们太熟悉她了。 “豁”一声收起密卷,金执早已没了之前的淡然,急急道:“臣想走一趟关谷,还请皇上恩准。” “朕正有此意,你此次去定要处理妥当,以免后患。” 京都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因为有金戈在当中,他实在不放心伏洛与凤羽能好好相处。 如若金执能去关谷,必定事半功倍。 做为一个帝王,他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端看造化。 城外数里,两骑轻骑打马急驰直奔蓟国。 马上两人皆身着一袭夜行衣,蒙着面,深邃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 两骑一路无话,直到第二日傍晚才换了马,找了个隐密的地方小憩。 两人之间似乎相识,又似乎很陌生,各自吃完东西便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今夜月儿很圆,白如玉盘,华辉射透整个黑幕,连星星都失去了光芒。 伏洛闭上眼,思绪便回到了以前。那时,他撞祸被爹打得满府乱窜。 她则被大哥牵着小手,眨巴着眼睛盯着爹手上的棍子,小声的说:“伯伯,子喻哥哥一定是个孝子。” 爹追得脸红脖子粗,见她来了立即笑弯了眼,丢下棍子慈祥的说:“这小子才不是孝子,他不听话,伯伯教训他。” “可是”,她咬着手指,偏着脑瓜,绞尽脑汁的模样。 “哥哥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看子喻哥哥一直抱着头在你的棍子下乱窜,那他,到底是不是孝子啊。” 他……很想“笑”,不过,爹比他笑得更快。 爹的笑豪气云天,爹竟然也会笑,还笑得那样开心。 爹抱起她,刮了刮她小巧的鼻梁,甩了大哥一眼,丢下一句:想笑就笑吧。然后逗着她去前院了。 大哥笑得前俯后仰,他却看见,她趁人不注意,冲他直眨眼。 想到这儿,伏洛脸上浮起笑意。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时,她可没有这样乖顺。 实际上,她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那次他借口练功受伤爬在**不起来,她来看他,问:“伯伯,子喻哥哥是不是伤得很重?” 他顿时警觉。 “是呀,这小子‘伤’得起不了床。” 爹回答得咬牙切齿,却碍于娘的哭闹不敢把他怎样。 她眼睛骨碌碌一转,转身跑了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小脸儿跑得红彤彤的,像个小大人似的站在他床边折腾。 他本来就是骗爹的,实在不好意思这样起来,直到查觉大哥的憋笑声,感觉气氛有些诡异,他才明白情况不对。 转头瞄见有火,却听到她小大人似的口气:“子喻哥哥别动,戈儿在给你拔火罐呢。” 他背上顿时一阵灼热,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倏”一声从**蹦起,窜到门边猛拍打后背。 拔什么火罐,他还穿着衣服呐。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干一架 待他反应过来,爹正瞪着他吹胡子瞪眼,大哥在一旁憋红了脸,娘无奈的望着他摇头。 再看她,一手拿着小火棍,一手拿着小瓷瓶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见他瞪她,她假意慌乱,实则很淡定的灭了火,抛掉手上的东西,捂着脸不再看他。 他发誓,他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作弄。 他见势不对转身就跑,爹上半日追了他半个伏府。 下半日他在烈日下蹲马步,她则在一旁纳凉,吃着爹娘赏给她的好东西,时不时还拿汗巾替他擦汗。 伏洛脸上的笑容加大,越发的温情。那时候的她……真让他又气又恨,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你在想她。” 凤羽突然说话,声音很冷,语气很是不善。 睁开眼恰好对上凤羽的视线,他兀自一笑,望着当空明月,道:“是。我与她之间有一生一世也说不完的回忆。” “是吗。”凤羽的语气里有一丝酸意,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能察觉到。 “是。” 他不会放弃她的,奏他本的人那么多,他这个将军并不稳妥呐,如若那样…… 凤羽是有不爽,他连想她都会有那样的笑容,他看着很刺眼。 “你为何就如此肯定,也许她现在想的是我呢。” 伏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笑,又闭上双眼,好半晌才道:“那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想她。 哼。 凤羽冷哼,不就是仗着她与他青梅竹马么,小孩子只不过玩家家而已。 当然,凤羽这是在自我安慰。其实现在的他,心里已经很不爽了。 似是挑衅般,惜字如金的伏洛竟然在沉沉的夜色中开口,娓娓讲述他与她的过往。 “你见过她把小瓷瓶当着火罐扣我满背的时候吗?” 凤羽眸色一沉,隐隐有怒意。 一直闭着眼的伏洛继续缓缓道:“你见过她咬着我的脖子,大呼‘吸血鬼’的时候吗?” 凤羽先是一愣,继尔怒意更深。 “你见过她吵着闹着要我跳艳……艳`舞的时候吗?” 说到这儿,伏洛顿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红。 他不明白她哪来那么多新鲜词,尽管不懂“吸血鬼”是什么鬼,但他很喜欢她扑到他身上的样子。 尽管不懂“艳`舞”是什么舞,但他从她的眼中就可以看出,她在戏弄他。 “够了。”凤羽终于沉不住气,一掌将手里的石子捏成渣渣。 伏洛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继续道:“你见过她怀抱琵琶,一袭长裙素如春梅绽雪,淡如芝兰玉树般立在那里,弹出的曲子……” 真不忍目睹啊,那样的一个女孩子,站在那里,不用说定是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结果弹出的曲子却令大伙整整三日食欲不振。 可他偏偏就喜欢她,他知道,她其实比京都有才华的千金小姐差不到哪里去。吟诗做对弹曲作画也像模像样,她只不显山露水而已。 伏洛觉得,那样的她很好;那样的她,他难以忘怀。 陶醉在回忆里的伏洛突然察觉有劲风袭来,蓦然睁开双眼,只见凤羽含着萧杀直捣他的面门。 伏洛顺势一滚,堪堪躲过。转身扣向凤羽的腰肋,触及衣服的刹那,凤羽身形一晃飞退数步。 “本王说‘够了’。” 不待他的话落下,伏洛已欺近身,单手撑地,整个人一个横扫。 凤羽旋飞躲向旁侧,落地前一粒石子带着呼啸脱手而出,击向伏洛的肩脉。 伏洛轻易躲过石子,返身一抓,竟将那粒含着劲气的石子稳稳抓在掌中。 “凤羽,你是打不过我的。”展开手,石子静静的躺在伏洛的掌心。 凤羽气急攻心,一下扑向伏洛。 两人抱了个满怀,齐齐倒在地上翻滚,你一拳我一拳打斗起来。 没用内力,没用暗器,纯粹的打架。 尖利的石棱割破了衣裳,头发沾满了枯枝败叶,两人身上全是灰,显得犹为狼狈。 最后两人畅快淋漓的赏了对方一拳才分开,仰面躺在地上喘粗气。 两人嘴角流血,好看的眼睛已经成了熊猫眼,还有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 不知道两位位高权重,俊美非凡的人这样走出去,世人会笑掉多少大牙。 凤羽笑了,笑得异常的冷。伏洛也在笑,笑得温润如玉。 打一架也好,免得大家的怒气都没处儿发泄。 他与他终归是要合作的,老这样隔着点火气,到时候很难成功。 只是,他与他都没想到,这不是他们最后一次互殴,他们还会遇到最最惨烈的一次。 那一次,他几乎命丧黄泉。 ------ 拓吉今日又在城门外鬼叫,已经是第七日了。 第一日,拓吉是又气又急,在城外邀战,那阵仗好像非要杀个你死我活。 童玉很是吃惊,见拓吉一来就喊打喊杀,也忍不住一阵恼怒,打马冲上去,却好不容易与他战了个平手。 第二日拓吉又来,模样还是很恼,仿佛心里有什么气没处发似的。 童玉险些被他伤到,仗着身体灵巧,也算得了个平手。 第三日稍好些,第四第五直到今日,拓吉已经没了前几日的阵势,只立在城楼下喊。 “哎,童小子,大爷我等你好久了,打架的时间到了哎哎哎……” 囧。 童玉早已得到京都密令,此刻正立在城楼上,好整以睱的看着五大三粗的拓吉挥着手里的乌青刀冲他喊调儿。 童玉也不恼,细细观察下来,发现拓吉好像有什么心事,并不是真想与他动手。 重新披甲上阵,他继续装模作样的要与拓吉干个几十回合。 然后收工,回营吃饭。 童玉下去,交手时,发现拓吉今儿有些心不在嫣。他几次差点伤到他,禁不住装模作样大喝。 “拓吉将军,可别输给在下了。” 哪知平日里自负得离谱、从不愿输口舌的拓吉竟然顿了一会儿。 就在这“顿”的时候,拓吉不但冲他猛眨眼,还满脸的欲言又止。 童玉惊愕,不知道他这是迷惑敌人,还是“迷惑”他。 呸呸呸,他童玉可是男人啊。 且又听拓吉大声驳斥:“你个小毛驴,毛还没长齐,看爷爷我怎么收拾你。” 话刚落,童玉还没反应过来,拓吉劈头盖脑就是一刀冲他砍来。 童玉大惊,暗忖拓吉这个老滑头,同时手里的剑一横便欲抵住那一刀。 看拓吉那一刀似灌注了千钧之力,他童玉就算抵挡住了也会伤得不轻。 谁知刀剑接触的那一瞬间,拓吉撤了力道,顺着童玉的力量,反而被童玉逼到近身。 黑线,两人竟然面对面,近得一噘嘴就能碰到对方。 要不要这么坑啊。 那一瞬间,童玉便要撤走,谁知听到一向大嗓门的拓吉,竟然小声小气的说:“好小子,我家二王子可到关谷了?” ……收势,勒马,后退,手腕一翻,童玉的剑便指向了拓吉。 同时,两人隔开了一马的距离。 那厢,拓吉挥臂,横扫,马蹄离地长嘶,之后乌青刀也对上了童玉。 两人有一刻的沉默,在观战的官兵以及监视拓吉的人看来,他们在全力以赴,聚精汇神的打斗。 而在童玉看来,他却有些摸不清拓吉。 今日凌晨,伏大人和凤羽快马赶到关谷。 两人进营时,像是历经千辛万苦,乞讨要饭来才到达的。衣裳烂褛不说,还满身泥灰,四只眼睛都有青肿。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这事的只有他童玉一人,为何拓吉会有如此一问。 两点可能,要么拓吉一直在算着时间等凤羽;要么就是他受人指示同他玩阴招。 在童玉看来,第一点的可能性最大。因为此刻的拓吉,因为他的沉默而显得异常的焦急。 他知道拓吉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有勇,却缺少些谋,所以凤羽身边才有另一个谋士殷钱。 起势,勒马,利剑由前至后划了个弧度,童玉又冲了上去。 拓吉也不示弱,同样气势雄雄,只一近前便又听他说:“若到了便转告二王子,就说‘王叔谋反,欲夺蓟吴’,拜托了。” 远远看去,两人近身又斗了十几个回合,仍然不分胜负。 童玉打马而归,临近城门前,听得身后传来拓吉的狂吼:“童小子,你别逃,等着爷爷明日再同你一战哎哎哎……” 童玉…… “‘王叔谋反,欲夺蓟吴’,他真是这么说的?!” 凤羽反剪双手在屋内走来走去,眉头打成了结。 王叔谋反,他们早有查觉,这几年明里暗里削减了他不少势力。眼看就要放弃的他这次起得这么突然,定是有什么诱因。 他们是大意了。 他猜王叔定是用母妃等人的性命威胁凤策,并封死了消息使他的暗探都无法得知宫中近况。 而拓吉这话,肯定是一直在忙着整顿暗探的殷前托他转述的。 伏洛坐在桌前不错眼的观察凤羽的神情。 还未脱下战甲的童玉,笔直的立在伏洛一侧,对凤羽的反问点头。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年前他们还是敌人,为何今日成了朋友。 他,有些分不清敌我了。 “你说”,凤羽沉浸在自己的思忖里,转头便问,“如若是王叔谋反,他可有什么能力夺吴?!” 伏洛没有从凤羽的神色和眸中看出一丁点的不妥,针对他的这个问题,他挑了挑眉,沉吟一会儿才开口。 “二王子,这个,我不便多嘴,毕竟是你们的家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杀意 凤羽先还是一副沉思,突听此话,骤然冷冷的看着伏洛,一字一顿的道:“伏大人说得没错。” 伏洛只笑了一下,他明白凤羽话里的意思。皇上的用意很明显,他就不必再重复了。 凤羽依然冷笑,吴皇想得真是周到,如若真是蓟国内部的事,摆明了不插手。 如若因为陈同与皇叔勾结,吴皇是要借他们的手斩杀陈同。 这样一来,他那个皇位可是天命所归,万民所向了。 当初陈同败走,吴皇并不下令通缉,却要先整顿朝廷,不也是想到这一手棋么。 更可恨的是,金戈仍然在吴皇的算计中。 思及此,凤羽眸中闪过一丝阴冷,对伏洛嘲讽道:“既是本王家事,要是伏大人‘不小心’遇到故人,又对她动手动脚,本王便不会再客气。” 伏洛兀自一怔,眼中浮出几丝复杂的神色。 原来,他还是想得太“美”,皇上表面没有说什么,暗地里他们还是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些条件的吧。 最近殷钱老儿的小日子过得蛮不错,有好茶又清闲,每日还不用动脑筋,白头发少了好多。 原因无它,只因二王子追女孩子去了。 好境不长,他翻来翻去晒毛的日子被白选急吼吼打断,说二王子让他赶紧清理一下暗探。 于是,殷钱马不停蹄的从蓟国冲到吴国,在老巢里发号施令。将隐藏在组织里的影卫、青衣、死士全部炮灰给吴皇。 嘿嘿。殷钱显出少有的奸笑,他早就想做这种事,没想到二王子会玩这么一招,废物利用了。 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又被突来的消息给整得一个头两个大。 殷钱将手里的密件撕了个粉碎,脸上出现阴狠。翻出多年不曾穿的夜行衣,他连夜回蓟,潜进宫中刺探消息。 阿尔布这个老狗,破坏了他美好的休假日子不说,竟敢在这时候打着恢复皇族血统的旗帜谋反,嫌自己命长。 蓟国大部族领阿尔布,与蓟王同父异母,其母是五大部落之外,某个小部落为讨好老蓟王送来的小郡主。 小郡主生下阿尔布没多久,老蓟王当着蓟国所有部落的面立蓟王为储君。 蓟王继位,阿尔布在其母亲和部落的支持下强烈不满,并借口王妃是吴国人,三位王子血统不正,是对祖宗的大不敬,要求各部落重新选举。 与阿尔布私下窜通一气的几个部落一直闹腾不休,直到这几年三位王子逐渐大权在握,他才有所收敛。 殷钱精瘦的身体紧紧贴在梁上,满腹牢骚。 只见阿尔布将蓟王和两位王子,以及王妃等人反绑,心里顿时攒起一股怒火。 阿尔布要求蓟王让位,并将蓟王妃及三位王子从家族中除名,贬为奴隶。 蓟王拒不开口,惹怒了阿尔布,不但将大王妃和小王妃痛打一顿,还命令凤策向吴国下战书,逼着拓吉发兵关谷。 此刻,有个人向阿尔布耳语。殷钱顿时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这人就是逃出吴国的陈同,两人狼狈为奸他们早有耳闻,奈何没有抓到把柄。 原来陈同逃到了蓟国,怪不得一直消停的阿尔布会突然发难,玩起了陈同的手段——逼宫。 哼,也太没本事了。同样的事情,用一次就可以了,再用第二次就是白痴。 不知陈同与阿尔布说了些什么,那只老狗竟然笑得异常开心,指着拓吉。 “你,去与关谷守将童玉作战,若敢泄漏我蓟国半点风声,我便将王妃一块一块砍下来,记住:一个字,一块肉。” 殷钱眸光骤然一变:陈同,你给他出了什么歹毒的主意。 殷钱怕暴露了自己,便在宫中潜伏好几日。探得一点消息,也算准二王子的行程,趁人不注意找到拓吉让他想办法与二王子取得联系。 希望二王子能明白他的意思,此事不只是蓟国的事,恐怕一不小心会引得天下大乱。各方各地势力借此机会,争夺天下之势再无法阻挡。 黎明前有几份寒意,金戈全身冰凉,口腔至腹部却是火烧火燎般灼痛。 有人小心谨慎将她扶起,顺着她的嘴角喂水。 她的确很想喝水,可一张口便是撕心裂肺般的痛,痛得连呻吟都不敢,只得煎熬折磨着。 那人不甘心,把她拥进怀里,蘸起水,一点一点将她干裂起皮的唇润湿。 金戈背靠在那人身上,感觉贴着一片柔软,女人特有的淡淡奶香让她为之一震——胥妃?! 略有怔忡,敛了眉沉思片刻,金戈缓缓转身。 果然是她。 胥妃瘦了,脸庞依然很清秀,却多了一份初为人母时特有的母爱和沉稳。 更可贵的是,眸中那份坚定一直存在。 她看到她,因激动而显得全身颤抖。可胥妃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就那样盯着她。 金戈轻轻牵起嘴角想给她一个淡然的笑容,没想到这样的小表情却也费了她不少力气。 能再见到胥妃,既在金戈意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总的来说,她还是比较欣慰。只要活着,她与她都会有希望。 很快调整好心态,胥妃将金戈扶好,指了指她身上的伤,有些担忧的望着她。 金戈努力笑得释然,她没有事,这点伤还死不了人,她想知道她们在哪里。 胥妃想了一会儿,最终摇头叹息,道:“你还好吗?” 无法开口说话,金戈只得拍拍胥妃冰凉的手以示安慰。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两人都闭口不语。金戈是没法说话,胥妃则是有心保持沉默。 隔墙有耳,祼燕看似好心将她丢到这里来照顾金戈,实则希望两人能说点什么,从中窥探一二。 又默然半晌,胥妃挪了一下位置与金戈并肩而坐,用指尖蘸着清水,在两人之间的地上开始写字。 她写:他还好吗?谢谢你。 她回:我喊他雷雷。 胥妃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想了一会儿,脸上漾起母亲才有的笑意,她说这名字好听,她很喜欢。 囧一个先,是不是当了母亲,那份慈爱便无形中多了很多。 “掌钰被关在旁边。” 胥妃又开始写写划划,写完之后仔细打量金戈的神情。 金戈略低着头,似在想什么,好一阵才在地上划了几笔。 看完金戈写的字,胥妃默不作声,也再没有写下去。 她写的是:掌钰还好吧。 这是什么意思,胥妃想,她应该是恨极掌钰才对,就像她恨掌钰一样。 要不是撞见掌钰在皇上的书房翻找东西,要不是掌钰忌惮她的同时又受皇后怂恿逼她喝药,她和胥家哪会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幸亏她保住了孩子,现在想来都后怕。这笔帐一定要找她算,掌钰于她迟早是一把利刃。 她还知道顾嫔被谁所害,她还知道很多很多。 掌钰与她,不是她死,便是她亡。 思及此,胥妃写到:金小姐,如果我死了,你能帮我照看雷雷吗? 兀自一愣,金戈瞄着地上慢慢隐退的字,暗忖胥妃为何会这样说。 她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想必她是他们手里的一张王牌。 好歹胥妃是皇上的女人,拿她当人质比她金戈更具威胁性。 如果真要说生死,怕是她金戈先毙命吧。 你不会死的。 她写下这样的实话,不是安慰胥妃,而是现实。 哪知胥妃停下手叹气,欲言又止,若有所思的瞄向掌钰那边。 金戈心中更加笃定刚才的想法,赶紧敛住眸中的思绪,恢复常色。 似乎知道她们在看她,掌钰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双手交握于胸腹前,下颚微扬,显得很是高傲无比。 隔着牢门依然是一副趾高气扬,跋扈专横的望着两人,眼里是变态的恶毒。 迎向掌钰的目光,金戈脸上尽是冷漠。 她金戈可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不轻易出手而已。她三翻五次的让着她,是因为她不想与疯女人浪费时间。 这次不一样,她们三人当中,她金戈的命可有可无。何况祼燕下得这样的狠手,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掌钰的鼓动。 金戈知道,想让掌钰走不出这里,就得借胥妃的手。 胥妃怕是恨掌钰入骨吧,她可没有忽略掉胥妃的神色,以及眼中隐得及深的怨毒。 凤羽说得没错,能在宫中生活的女人都不是善类。 胥妃与掌钰之间定是有什么,刚才堵住胥妃想说的话,目的就是要让她无处发泄心里的怨恨,从而更加想置掌钰于死地。 再者可以避免自己知道太多,以致于将来胥妃暗害她。 “公主恨的是我,她不会让我走出这里”,想了想,金戈又写到,“你还是别和我呆在一起了。” 毫无疑问看到胥妃一闪而过的冷笑。 是啊,她金戈会连累她的。胥妃你与掌钰可是皇亲国戚,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只是有深仇大恨的人,怎么可能和平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呢。 何况将来其中一个有可能成为皇后、皇太后,想弄死一个公主也不是办不到呢。 想必,公主也是这么想的吧。 掌钰眼里的杀意那么赤祼,那么明显。 金戈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这种眼神,那位高贵的公主除了赏给她,还赏给了胥妃。 金戈又牵出一丝笑,很是诚恳的划到:“谢谢你。” 胥妃眼中闪过一丝疑狐,犹豫一下,终于写到:“你不恨她?” “恨,非常恨。” 写这几个字的时候,金戈故意带上了好几分个人情绪,也看到胥妃眼中闪过的快`感。 她就是要让胥妃觉得她有多么想让掌钰死,却又不得不隐忍。至于为什么,丢给胥妃自由发挥吧。 果然胥妃再也没说什么,只抱着双膝出神。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乱 “哎哎哎,瞅瞅瞅,瞅什么呢,吃饭了。” 有人拿着木棍将牢门敲得“嘭嘭嘭”直响,墙上的灰直往下掉。 “匡拉”一声,黑斑斑的土碗里装了几个发霉的馒头,被人丢到石牢。馒头从碗中跳出来,蹦到两人脚边。 “大哥请留步。” 瞄了一眼对面石牢,胥妃起身喊住守牢的汉子,汉子恶狠狠的说:“鬼叫什么,有事就说,爷我今儿心情不好。” 胥妃立即换上笑脸,从手上退下一个玉镯送到汉子眼前。 “大哥,这是我最后的东西了,你拿去换点零花钱。” 汉子夺过胥妃手里的东西,仔细瞧了瞧,再放在手里掂了掂,有些勉强。 “将就吧。说,今儿又有什么事求大爷。” 胥妃陪着好,笑道:“大哥,能否给我一碗水,热和一点的。她要是死了,怕是向上头不好交待。” 斜斜勾了一眼金戈,又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汉子一声没吱的下去了。 胥妃忐忑的望着汉子的背影,直到看见汉子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水返回来,脸上才有所松动。 接过碗对汉子千恩万谢,胥妃捡起地上的馒头揉进碗里。 “将就着吧,你昏迷了两天。若不吃点东西,怕抗不过。” 对面石牢里掌钰大叫,让守牢的汉子换馒头,惹来汉子阵阵嘲笑。 再看胥妃,捡起地上长了绿毛,还很肮脏的馒头一口一口吃得很慢,很困难,脸上尽是难以下咽的痛苦。 能屈者,也能伸。胥妃不容小觑。 泡软的馒头对于金戈来说也是难以下咽的食物,每吞一次,犹如上刀山下火海般痛不欲生。 吃完一碗水泡馒头,金戈大汗涔涔,几欲昏厥,再也不敢有吞咽的动作。 胥妃轻轻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以及嘴角的血水。 两人刚弄妥当,就听得牢房一阵骚乱。 祼燕阴笑着立在牢前,让把两人包括掌钰一起给弄出去。他身后的人个个身着黑衣,动作很是粗暴。 金戈被两个汉子架出去,胥妃甩开推她的人自行走出来。 掌钰愤忿的又抓又踢,被粗暴的推出来以后,望见背挺得笔直的胥妃冷笑,眼里闪过凶残的光芒。 “带走。” 祼燕对三人的敌意不感兴趣,也没时间磨叽,直接命人拉走三人。 七弯八拐之后进入一条长长的石甬道,甬道被两边的火把照得透亮。 走过甬道,眼前骤然一亮,三人受到强光刺激同时闭上双眼。 再睁眼时,金戈的心猛的一沉,她们竟然在蓟王宫里。 转念间,金戈已经被两个汉子丢到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好不容易支起身,印入眼帘的豁然便是凤策凤云两兄弟,还有蓟王妃以及两位小王妃,还有七七八八的侧妃小王子等。 他们全部被绑着,愣愣的看着她狼狈的爬在地上,双方只一瞬便恢复了神情。 掌钰迫不及待的将笑容堆在脸上,这种节骨眼儿还想着行礼,礼过之后便对祼燕厉声斥责。 她到底有没有长脑子,这种情况下还摆谱讨好,气氛便有些不一般了。 金戈张了张嘴,还是无法出声。 胥妃赶紧将她扶起,带着她向蓟王妃见礼。 之后大家都没有说话,眼神偶尔相遇,也是一触即过。 大多数时候双方都保持沉默,整个大殿就听到掌钰尖利的责问,实在令人生厌。 就在大家快受不了的时候,后堂终于传来阵阵脚步声,听声音至少也有十来人。 好奇的扭头,金戈倒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不但能将凤策凤云之类的人物拿住,还能与吴皇后勾结。 帘子突然被打开,一个高大粗壮体格魁梧的男人走进来。 扫了众人一圈,男人脸上展开一个虚伪的笑,对与他并肩而立的陈同道:“呵,挺齐的。” 金戈兀自一怔,这声音与那晚听到的声音截然不同。秀眉紧蹙,金戈内心升起阵阵疑狐。 陈同早已卸下和事佬的伪装,换上一副狠毒和暴戾。知人知面难知心,真想不到,他才是幕后之人。 只见他扫了一眼金戈,指着她和胥妃对那男人说。 “阿尔布,这是吴皇的妃子,这位便是我给你说过的金小姐。” 金戈见阿布尔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直觉告诉她:这不是那夜与吴皇后勾搭的男人,绝对不是。 阿尔布五官看上去还算不错,可以称得上是帅大叔。 可这身材,说实在的,金戈不甚喜欢这铁塔似的身架子。 同时,她也相信抛开吴皇后的利用,这人同样不受吴皇后的喜欢。 “陈同,你竟敢与蓟国勾结谋反,本公主回去后定要禀明皇上,诛你九族。” 见到陈同,掌钰大声喝斥,端地一副刚烈忠贞的模样。 金戈冷笑,掌钰你装得也太像模像样了。你真以为全天下人的智商都比你低,都畏惧你三分么? “哼,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有一个‘公主’的头衔么,少在这儿跟我乱叫。” “你……” “够了,让她给我闭嘴。” 陈同早就不卖“公主”的帐,被他喝骂,掌钰忍不住一阵气愤,使劲挣扎,不让祼燕堵住她的嘴。 被强行堵上后,她脸上终于挂不住,狠狠剜了金戈、胥妃几眼。 阿尔布大笑几声,觉得场面甚是有趣,走上前细细打量金、胥二人半晌,最终移到金戈面前,抬起手勾起她的下颚左看右看。 “有意思。陈大人,你来看看,这个女娃真是福大命大,上次没死,这次又落到我手里了。” 金戈又是一阵迷茫:上次到底是不是他。 陈同上前,嘲讽道:“可惜,这次她再也逃不掉了。” 顿了一阵,又说:“到时候让她死得壮烈些。” 此语一出,众人皆变色,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金戈。 金戈不着痕迹的挑眉,对上陈同的目光有几分挑衅。 阿尔布顿时狂笑,浑厚的声音震得耳膜发痛。笑过之后,阿尔布一甩手,说:“陈大人,我看杀她敬猴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此女如此坚定,说不定杀她的时候,她还大喊:不要管我之类的呢。 陈同对阿尔布笑着摇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到时候有的是人为她拼命。” “哦?!”阿尔布眼中兴趣浓浓,“我不明白陈大人所说,妃子和公主不是更好么,为何一个低等的下人会有人拼命。” “天机不可泄漏。” 陈同故作神秘摇头,引起阿尔布极大的好奇,大手一挥,豪言道:“如此,咱们就立即出发吧。” 阿尔布领头,陈同紧随其后,祼燕示意将殿中所有人押走。 于是金戈三人,包括凤家人被推推攘攘跌跌撞撞走向宫外。 宫外囚车排成一串,车两边黑压压跪着蓟国的百姓,全部埋着头,在阿尔布的打压下不敢动分毫,也不敢抬头张望。 凤家人先被押上囚车,凤策被绑得最为严实,定在原地满脸怒气拒绝上车。 凤云见势身子一横便冲向左边的宫卫,接着抬脚踢倒右边的人。 倾刻间,凤家男女一阵**,大小王妃皆不示弱,尽管被绑得严实,却也用身子左右乱撞,整个场面顿时混乱不已。 跪着的百姓中有的已经抬起了头,神情异样。 见势不对,押解金戈三人的黑衣赶紧要将她们拉开,以免事态扩大。 金戈本就受了伤,又被大力的黑衣一拖,脚下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胥妃也因体力不及被迫与金戈分开。 掌钰蓦地转身对左右黑衣一人赏了一耳光,接下来便飞速窜向倒地的金戈。 一时间,场面大乱,救凤策的人从慌跑的百姓中快速奔出,并抽出刀与宫卫厮杀。 凤策等人与大小王妃紧紧靠在一起,对想要捉拿他们的人又踢又撞,逐渐与自己人汇合。 掌钰因急于奔到金戈面前,陈同以为她要逃跑,赶紧下令追人。 眼看掌钰眸中闪动着杀意向自己奔来,金戈心里冷笑不已,她就知道她会激怒掌钰,让掌钰欲除她而后快。 在殿内,当凤策等人把眸光落在她身上时,金戈就看到掌钰眼中的嫉妒和恨。 当凤策在宫外开始反抗的时候,她故意让掌钰看到她与凤策凤云的对视。 掌钰毫不迟疑的理解为,他们之间是何等默契,而凤家人又是何等的重视她金戈,甚至于接纳她,而非她。 这样的接纳对于掌钰来说就是一个耻辱,她才是凤羽的和亲对象,她才应该是凤家的儿媳,偏偏凤家对她视若无睹。 不除金戈,掌钰誓不罢休。 现下就是个好机会,趁乱她就可以送金戈下地狱,然后赖在阿尔布或是陈同身上,一举两得。 金戈看着掌钰张牙舞爪的扑向自己,脸上适时的露出恐惧和恨意,心里却前所未有的了然。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她在赌,赌胥妃对掌钰的恨有没有她所想象到的那么深。 这样的机会,胥妃也不会放过,何况胥妃是将门之后,怎会轻易被宫卫拉开。 借黑衣的手离开她,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她想让她死;二是她想让掌钰死。两者分析,后者可能性最大。 何况,此时的金戈坐在地上,微微倾斜着身子,越过掌钰的手臂瞄了一眼胥妃。 这一眼极其复杂,既有对掌钰的恨,又有对死亡的惊悚,还有对生命的眷恋,更多的却是绝望,以及对胥妃和雷雷的安慰和祝福。 她相信胥妃看得懂,因为胥妃眸色一闪,略一环视便向掌钰的左侧奔去。 掌钰身上随时有匕首,人人都知道,也没有人会担心她要自杀。 当那柄寒光闪闪的刀刺向金戈左胸的时候,金戈眼中冷色一而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扮猪吃老虎 受了伤不灵活,但要躲过掌钰这致命一刀却是轻而易举之事,她自己知道,胥妃也知道。 她用自己的伤给胥妃时间,也给胥妃留一条后路。 如若胥妃胆小,那么就是她失算。 但她相信胥妃若真是胆小,这个世上也不会有雷雷。 的确,金戈没有失算,当掌钰把刀插进她肩胛那一刻,刺痛骤然袭来。 下一瞬,刺痛又蓦然消失。不知道是因为痛得麻木,还是看到胥妃握住一个宫卫的手,顺势将宫卫手里的刀送向掌钰。 扮猪吃老虎。 这是突然浮现在金戈脑海里的一句话,胥妃将它释诠得很到位。 胥妃不弱,就算功夫不及她,但对付一两个小喽啰是没有问题。 何况那个宫卫向她挥刀并非要杀她,而是威胁她,不让她“逃走”。 她怎滴没有被黑衣阻拦,却与宫卫纠缠上了呢;怎生就握上了宫卫的刀呢。胥妃那样的一个“弱”女子,怎生就可以把握住一个男子的力量,将刀送到另一人身体里呢。 金戈冷笑着注视着掌钰,掌钰将匕首刺进金戈身上那一刻,以为自己得偿所愿,禁不住满脸的激动和狂喜。 下一刻却全身一凌,眸中的窃喜变成了难以置信。 金戈看到她由喜变悲的脸,心中异常淡陌。 哼,这是她早就算准的结果,只是没算到胥妃会用这样的方式结束掌钰的生命。 掌钰也想不到她会死在胥妃手里。 不错,她的确要杀胥妃,只是相比金戈,她将胥妃放在了下一步。 没想到,平时最不显山露水的人竟然是最狠绝的人。 缓缓转头,掌钰这次总算没有忽略掉胥妃一闪而过的杀意。 她看到她借宫卫的手和刀杀了自己,还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掌钰觉得自己输得很惨。 宫卫明显怔愣,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掌钰憣然醒悟,突然的狂笑惊得所有人都看向她,一呼一吸间的惊愕后,混乱更甚。 “你,贱人。” 掌钰拼着最后的那口气,张口大骂,另一手抽出金戈身体里的刀砸向近在咫尺的胥妃。 胥妃却似受惊吓,带着宫卫的手一并退后几步。 血,像山间的泉眼般,汩汩冒了出来。 连金戈都有几分不忍,胥妃狠绝,一送一抽间就要了掌钰的命。血这样流法,就算大罗神仙降世也救不了掌钰。 祼燕终于抓住了蓟王妃,无暇顾及这边。 阿尔布将闪着寒光的弯刀架在蓟王妃的脖子上,大喝:“全部给我停手。” 蓟王妃细白的脖子上有一丝鲜红的血迹,凤策等人不得不停手。 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啸声,救他们的人几个纵跃便消失了。 阿尔布脸色铁青,忍不住又将弯刀压了压,蓟王妃脖子上的血便顺着流了下来。 “阿尔布,母妃若死了,你认为你还有多少胜算。” 凤策上前一步,毫不畏惧,一句话就道出了蓟王妃的重要性,轻而易举保住她的命。 “啊,掌钰掌钰,我、我、我竟然、竟然……求你,你不要死,不要。” 混乱平息很快,前后不过几分钟,得到的结果便是掌钰香消玉殒。 胥妃扑到掌钰身上,接住她软软倒下去的身体大哭。 时间把握得很好,是众人刚刚平息的那一瞬。 动作也把握得到位,手脚无措,不敢碰她,又不得不接住她的身体。 表情也很准确,既惊惧又懊恨,还难以置信。 哭得也很真切,感染力非常强,让所有人的心跟着她的悲痛一并沉重。 尽管胥妃很伤心,很绝望,金戈还是看到她不动声色的踩住掌钰手中那柄刀,以防她拼最后的力量给她一刀。 另一只手还有意无意握住掌钰的手腕,估计她在确定象征掌钰生命的博动何时消失。 掌钰在弥留之际,被胥妃搂在怀里嚎啕大哭。她脸上的表情既不像哭又不像笑,既不是愤恨也不是淡然,让金戈猜不透掌钰到底在想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我竟然……掌钰,对不起,我万死难辞其究……” 胥妃口不择言,叠声的懊悔。在确定掌钰断气以后,她伸出颤抖的手摸出掌钰手里的那柄刀,望着天际,双眼一闭,手一横…… “不要。” 金戈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众目睽睽之下自杀肯定不能成功,何况还有她在。 跌跌撞撞扑向胥妃,一把抱住她的手,金戈流下了眼泪。 “不要,这不是你的错。是他。” 猛然抬起受伤的那条臂膀,手指向那个宫卫,吓得那人后退两步,刀落到地上,刀尖还淌着鲜血。 他“叭”一声对着阿尔布跪下,脸上露出几分惊惶。 “是他”,金戈又重复了一句,肩上的疼痛一下袭来,她禁不住闷哼一声。 痛苦的捂着鲜血直流的肩,金戈却将眼睛盯着那人不放,“是他杀死公主的,不是你。” 胥妃抬起泪目与金戈对视,然后将目光移向她的伤,哭着摇头,却一句话也不说。 金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说:“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把刀给我好吗?帮我看看伤,好吗?” 胥妃还是哭,眼神又移向那柄刀,拿在眼前迟迟不愿放下。 “给我,它很危险,把它给我。” 金戈用着哄人的语气,边说边缓缓夺过胥妃手里的刀。 胥妃刚一松手,金戈便一下子夺过,顺势抛了老远。 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刀,胥妃突然扑向宫卫,又咬又打。 “都是你,是你,你是坏人,是你害死了她,是你是你!” 突然之间就少了一个人质,而且还是在头领亲眼目睹的情况下,宫卫顿时一阵绝望。 他百口莫辩,因为那一瞬,他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阿尔布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人,只见那人上前,寒光一闪,宫卫睁大双眼“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扑起阵阵灰尘。 游戏到此结束,金戈很想笑。没想到她与胥妃竟是惊人的默契,也惊人的相似。 忍着痛,金戈将依然保持着又咬又打的姿势,但却睁着眼恐惧不已的胥妃扶起。 胥妃呆呆的望着金戈,泪如雨下。 这,是她激动的泪水,也是她心酸的泪水吧。 掌钰和吴皇后不知算计了她多少,让她恨她们如此地步。 现在又除掉一个,她压在心里的那块巨石,终于坍塌。 小小的插曲改变不了阿尔布和陈同的计划,他们还是被押上了囚车向关谷出发,掌钰的尸体一并带走。 路途几日,一切都很平静。 金戈与胥妃表现得乖乖的,吃的饱饱的,养精蓄锐。只是他们丢的都是馊东西,还很硬,金戈难以下咽。 每当这时,胥妃就替她要一碗水,把东西弄碎让她慢慢吞下。 她们与凤家没有多少接触,一是祼燕有意隔开他们,怕他们合谋计划;二来经过之前的事,凤家几人几乎时时刻刻都被囚在车里,吃喝拉撒也不放。 眼看就要到关谷,金戈很疑惑,为何连黑笑白选都不现身,不同寻常啊。 拓吉的八千精兵已在望,囚车驶近,拓吉脸上的心不甘情不愿和对阿尔布的憎恨一览无余。 “我呸,老东西,我答应与童小儿战,为何你还要绑他们。” 大老远拓吉就非常不快,挥舞着手里的乌青刀哇哇直叫。 阿尔布轻嗤,对拓吉不屑一顾,下马进帐视他为透明。 拓吉也不管,走到囚车前挥刀砍车,被阿尔布的人一哄而上,刀剑一下子架满了他的脖子。 金戈恰好经过,拓吉本来还与那群人强横,突然看到她,眼睛顿时睁得滚圆。 “妹子,怎么是你?!” 这一吼所有人都望向金戈,金戈心中无奈之极,他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呢。 “妹子,你眼睛咋啦,他们怎么把你弄成这样?!” 金戈…… 明显,拓吉跟不上她的节奏。 本来还准备入帐休息的阿尔布顿下脚步,饶有兴趣的走到两人中间,看看拓吉又看看金戈,最后看向陈同。 陈同笑得别有深意。 金戈懊恼的暼了一眼拓吉,反倒惹得拓吉一脸迷茫。 阿尔布似笑非笑,召来他的军医,指了指金戈肩上的伤说:“先止血,别到时候没血流,多没意思。” 心中一窒,金戈觉得阿尔布比陈同还狠。陈同与他的关系,怕得重新衡量了。 次日一早,金戈等人全部被押上囚车,一顺溜的摆在关谷城楼下。 前面是穿着战甲的阿尔布和陈同,以及祼燕和一些小头领。 后面,则是拓吉的八千精兵,阿尔布笼络的部分部落。 拓吉非常愤忿的到城楼下叫战,城楼上立着一排排肃穆的官兵,还有满弓对着蓟军。 吼了好几嗓子,童玉终于出现在城楼上。 金戈微眯着眼,抬起脑袋细细打量童玉。 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童玉立在城楼毫不动摇。他定能看见他们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对拓吉的吼叫置若罔闻。 阿布尔大笑,挥手让自己的手下去叫战。 那人到了城楼下,将刀压在拓吉脖子上,对楼上的童玉道:“凤羽,出来吧,我们已经等候你多时。”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对阵 心猛地一抽,似是被人抓了一把,有几分痛,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金戈扭头去看凤策,只见他也在看她。 城楼上还是只有童玉一人。 “凤羽,你果然是个缩头乌龟,连自己的手下都不顾。” 那人继续叫嚣,似是为了印证这句话,特地在拓吉腿上划了一刀。 拓吉大骂着跪到地上,之后又咬牙切齿的站起身,迎风而立。 终于,城楼上依次出现两个人——凤羽和伏洛。 两人并肩矗立,一个壁立千仞,一个青山揽月。绝美的脸上一冷一淡,却散发着同样的威严与霸气。 截然不同的性格,竟也有相同的气质。 金戈心中很是复杂,不知道将视线停在哪里好。. 她却不知,凤策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变化。 阿尔布奸笑着策马上前,陈同、祼燕等一并跟上。 “凤羽,你可让我等久了”,阿尔布反手一指,又道,“所以,我让他们也不甚好过。现在,就端看你了。” 城楼上的人并没有与阿尔布打嘴仗,只见凤羽接过吴兵手中的弓箭,引弓满弦,“嗖”一声。 眨眼间,拓吉身边那人应声而倒,一支羽箭贯穿他的喉颈。 拓吉顿时拂手大笑,狂赞凤羽。 “二王子,好样的。我拓吉虽是莽夫,却从不怕死。” 阿尔布与陈同面色略变,犹其是阿尔布,脸色铁青,让人从凤家七七八八的人中拉出一个,欲要砍杀。 凤羽又拉弓引弦,对准某小头目,队伍中一时有些**。 “阿尔布,你若杀一个,他便会杀两个,二弟是不会与人讲仁慈的。” 凤策说这话时,语气很平常,没有半分的起伏。仿佛他说的就是事实,而凤羽也确是如此。 陈同看了凤策半晌,不管凤策这话可不可信,但凤羽的行动就在告诉他们,他不怕被威胁。 陈同又在阿尔布耳边嘀咕了些话,阿尔布面露奸笑,手一挥,放过了凤家人,命人将拓吉给拖了回来。 金戈不禁多看了凤羽一眼,他是三军之首,战场上的磨练造就了他铁腕的手段。 这样的人才能在最不利的情况下,反被动为主动吧。这样的人,也是最无情无义的吧。 凤羽将弓给了童玉,他与伏洛同时消失在城头,童玉接过弓将箭对准阿尔布。 不一会儿,城门轰轰打开,凤羽与伏洛各一骑缓缓走出。 英勇无畏,胆识过人。两人皆是名震天下的郎儿,当然也有徒手战千军之势,自然令人威畏。 两军对峙,气魄必不可少,何况名将。 身后几千兵马又有**,凤羽快速又不动声色的扳回一局,令人意想不到。 阿尔布为稳住军心,把掌钰的尸体抛了出来,却没有引起任何的**。 金戈已能看清两人的神情,凤羽与伏洛相当默契,一人察看掌钰尸体的时候,另一人定是紧盯着阿尔布等人的动向。之后,换另一人观察局势。 凤羽与伏洛神色如常,就算在看到胥妃时,眼神也只是轻飘飘掠过,没有半分的停滞或变化。 两人刚勒马站定,阿尔布就迫不及待的问:“凤羽,我到是小看你了,你要如何才能交出三军军令?” 良久,凤羽冷冷道:“不交。” 阿尔布策马行了几步,观察他半晌又开口:“困了你三军,我同样可以胜你。” 轻蔑的扫了那些小头领一眼,凤羽嘴角牵出一抹阴森的笑。 “让我想想。” 凤羽说,冷酷的脸上同时露出几丝思考的神情,不过转瞬,眼中浮出讥嘲道。 “你的人应该不止这些,怎么,怕我趁机偷占王宫吗。” 阿尔布神色略动:“凤羽,你果然有一手。” “嗤”,凤羽嘲讽道,“这种小手段本王玩腻了。把你埋伏在附近那些人一起叫出来,别到时候战场都上不了,就死了,挺可惜。” 闻言,阿尔布脸色骤变,面部肌肉因愤怒显得紧崩。 远处斜坡果然冒出好多骑兵,个个手持弓箭与城楼上的弓箭手对峙。 凤羽摇头,一副“你愚不可及”的神情,声音冷得近乎来自地狱。 “让他们把弓放下,知道你有伏兵,怎可不防。” 怒及而笑,阿尔布指了指伏洛说:“他会帮你?!” 凤羽看向伏洛,眸光变幻莫测。 伏洛一笑,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波动:“也许吧。” 阿尔布略怔,继尔仰天狂笑:“伏洛,就算我调动不了蓟国三军,也同样可以攻打你吴国。” “也许吧。” 还是那抹笑意,看上去很温馨很阳光,可给人的感觉却很冷陌很凌厉。 依然是这三个字,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是何意。 “不过”,伏洛又说,指了指掌钰的尸首,这次却是看向陈同。 “你不是指望用公主换你的女儿呢,现在公主死了,陈同你可如何是好。” 陈同冷哼,偏过头不予理会,可他的眼神还是有意无意掠过了阿尔布。 离间计,谁都知道。 因为种种原因和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定是会取到作用的。 就像掌钰的死,陈同多少还是划分了些责任给阿尔布。 阿尔布被反呛了一记,忍不住大笑,以掩盖自己的不自然。 “好对手,我喜欢。” 多说无益,阿尔布愤然策马返回,唤过陈同又是一阵耳语。 陈同点点头向祼燕使了个眼色,几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金戈身上。 祼燕向她行来,金戈终是叹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 她和胥妃皆被反捆着双手,祼燕将两人拖下囚车,押到凤羽伏洛面前。 双方相隔较远,祼燕还是惧怕伏洛两人出其不意的抢人。 跪在地上,金戈目不斜视,闪着寒光的长刀“呼”一声架到她的脖子上。 金戈只觉脖子一凉,痛蓦然袭来,接着又减弱,痛就变得有些绵长。 一时静寂,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金戈明显感觉到对面传来的寒意和杀气,以及难以察觉的慌乱,禁不住秀眉微蹙。 两人轻易扳回两局,如若照这样的方式做下去,阿尔布和陈同会很被动。 双方对峙,胜在智慧、气魄和威势。 如果形势不利的一方再受牵制,心理上便输了一仗。 这一顾虑,接下来所有的有利形势都会轰然倒塌。 许是阿尔布也察觉到这一点,脸上挂了几许胜利的笑。 之前凤羽让他在这些小头领面前吃了哑巴亏不说,还差点丢了威信。 拉出金戈,他也是赌一赌陈同所说是否属实,顺便试探一下凤羽到底有多无情。 虽然那两人面色没变,依然一冷一淡,动作也无异常,依然气势逼人,连眼神都没乱一下,可他还是感觉到他们的紧张。 因为他们表现得太过正常,那就是不正常了。 要换在平日,凤羽定要露出讥嘲的冷笑。但现在,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阿尔布眼中闪过得意,开口正要唤人,却见金戈朝那把寒刀抹去。 “不可。”阿尔布大声阻止,祼燕反应迅速,撤走利刃的同时一脚踢倒金戈。 金戈无奈抬头,在阿尔布的笑声中看到伏洛及时勒住马,他却已经不在原地,也泄露了全部的心思。 凤羽没动,阿尔布笑过之后,信心倍增。 此刻,陈同却让他稍安勿躁,命人端了一碗水递给祼燕。 祼燕一把抓住金戈的发,迫使她仰起头,讥讽的眼神却瞄向凤羽。 伏洛沉不住气被阿尔布看穿,现在他们要深探凤羽。 金戈还记得阿尔布说过的话,要让她死。 从整个情势来看,他们直接略过凤家人,果断选她当炮灰。 她选择自杀,是因为认定那两人沉得住气,她便能转移阿尔布的注意力自保。 没想到弄巧成拙,真是糟糕透顶啊。 她怎么能怪伏洛呢,伏洛那么在乎她。要怪只能怪她低估了伏洛对她的感情,不似凤羽这般无情。 伏洛大概也明白了她的用意,奈何为时已晚,不知道祼燕到底要干什么,脸上越发的焦急。 那是一碗盐水,别人不知,金戈到是异常的清醒。 头发被祼燕扯得生疼,她不得不随着祼燕的动作起身跪在地上。 头仍然仰着,金戈单薄的身体跪得笔直,双手拳头紧捏,关节发白。 祼燕残忍一笑,命人捏住她的下颚,强行迫使她张开嘴,盐水像晶莹的珠子般一滴滴落进嘴里。 先是感觉到针扎般的刺痛,不一会儿,痛开始漫延,从口腔到咽喉,从咽喉到胃。 细细密密的刺痛一波又一波,渐渐汹涌浩瀚,仿佛惊涛骇浪。 接下来,盐水像线一般流行她的嘴里。 金戈的脸蓦然一白,全身情不自禁颤抖。 那是怎样的痛啊,就像被无数牛毛小箭射中般,把你五脏六腑,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生生钉在体内。 她连挣扎、呼吸都不敢,只能硬生生憋着那口气,骤起全身的意志对抗痛苦。 祼燕停停歇歇的倒着盐水,每一次开始,金戈便全身一僵。 随着次数的增加,她的颤抖越发明显,脸色也越发的苍白,到最后甚至开始转为青色。 可她没有倒下,仍然跪得笔直,不哼也不流泪。 在别人看来,她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折磨。 包括阿尔布和凤家人,眸中都有不解。 唯有胥妃,看到祼燕换上第二碗盐水时,嘴唇发白颤抖,目光不住的瞄向伏洛。 第二碗倒进一半,金戈觉得自己的神智开始模糊,身体逐渐发冷。 甚至开始出现抽搐现象,整个人的重量就靠死死捏住自己下颚的那只手支撑。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箭双雕 时间就像被定住一般,静得诡异,甚至没有人开口说一个字。 每个人脸上都有不同的表情,神色各异。 祼燕停手,仔细观察了一下金戈的状况,之后狰狞一笑,和另一人退开几步。 失去支撑的金戈软软向前倒去,嘴里隐约有些血水呛出。 胥妃挣脱开左右黑衣扑到金戈身前,用身子顶住她,让金戈的头靠在她的肩上。 “金戈,醒醒,金戈。” 有人在耳际轻声的呼唤,迷迷糊糊中,她以为是谁,原来是胥妃。 金戈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却没有成功。 小心翼翼的呼吸,却令她倒抽一口冷气,胸腹的火灼使她一阵猛咳,呛出一口血水来。 “金戈,坚持住。你那样坚强,他们那样折磨你,你都活得好好的,今天这个算不了什么。” 胥妃努力支撑住她下滑的身子,拼尽全力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颈,她自己也因为恐惧而颤抖不已。 或许是那口血水激怒了谁,也或许是谁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空气顿时变得暴戾,紧接着不安的马儿不停的在原地踏蹄。每个人头顶仿似压了厚厚的一层黑云,令人喘不过气来。 祼燕开始冷笑,声音不大,在这静寂空旷的地方显得犹为怪诞。 望着全身笼罩着杀气的凤羽,他说:“这是盐水。” 接着抽出自己身上的银鞭,像宝贝一样抚摸着它,娓娓介绍,讲得那样的详细,细到有多少牛毛小刺都说得一清二楚。 介绍完了以后,祼燕非常满意凤羽伏洛死死盯住他,一副生吞活剥人的表情。 顿一顿他又笑说:“这样的鞭子放进嘴里,落进胃里,再搅一搅,定是不好受的。” 此语一落,在场的除了陈同、祼燕,其余人皆是面色惨白,望着跪在地上那抹瘦弱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敬佩,还有,别的什么。 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残暴,谁人能及。 凤羽运力,整个人腾空而起,带起地上的枯草沙石,高大的身形在空中转了一圈直奔祼燕。 “啪”一声清脆的鞭响,接着便听到落到皮肉上的闷声。 凤羽骤然落地,不敢再前进一步。 一鞭甩到金戈身上,金戈又呛出一口血水,她却在笑。 祼燕,原来你才是最狠的那一个,如若今日我不死,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场面再次陷入静寂,金戈背上的血迹在慢慢扩大,看得胥妃触目惊心。 “解开”。 撑不住金戈,又挣不开绳子。胥妃猛然大喝,眼里露出前所未有的凌厉。 黑衣人先一怔,接着便恶狠狠的上前准备甩她几个大耳光,被祼燕闲闲叫住。 “替她解开,这样好戏才更多。” 胥妃终于伸出手将金戈轻轻揽进怀里,拨开她脸颊上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她说:“你若想放弃,我便说;你若不放弃,我也会说。” 点点头,死死拽住胥妃的衣服,金戈眸中是坚定的。 她不会放弃,她也不会放过祼燕。 胥妃明白她的意思,事情终于还是向前几日她与她所分析的那样发展下去了。 她们都是阿尔布手里的棋子,任其摆布,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左右都是死,搏一搏有何不可。 阿尔布还强大不到与人硬拼的地步,她们未必死得了。 于是,胥妃扶起她,两个弱女子,在成千上万人的注视下缓缓站起来,迎风而立。 那份从容,那份坚毅,那份视死如归的巾帼之姿,深深感染了别人。 “我大吴军听好,你们看到了,如金小姐一般,我们不惧生死。” 胥妃个子不算高大,声音却透着一股子威仪与气魄。眸光扫过伏洛,环视城楼上的官兵,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今日,我们落在叛贼手里,不是死便是活。若死,你们就无所顾忌;若活,你们就会畏手畏脚。” 吴国的官兵庄严肃穆,无比敬畏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却打住话头,别有深意的睇了伏洛一眼,扶着金戈转向蓟兵及各部落。 她说:“你们也给我听好。今日我们不是死便是活。若活,你们就可随意将他们捏扁揉圆;若死……” 胥妃冷冷一笑,竟也如胥老将军般盛气凌人。 “若死,你们就等着被灭门。从上至下,从老至幼,包括颐养天年的父母,呀呀学语的孙儿,还有肚子里没有出世的孩子。无,一,幸,免。” 蓟军顿时哗然,互相张望,猜疑,甚至还有些惧意。 “不信?!”胥妃声音又抬高了几度,显得犹其无情,指向凤家人。 “问问你们的蓟王、王子,他们,又何惧生死。” 凤家人笑,笑得淡然从容,笃定无比。那眼神就与她和她一样,坚忍不拔。 哈哈哈哈,若不是有如此重的伤,金戈真想高歌一曲,以解心中的恨意。 阿尔布,你困了蓟国三军,用他们的妻儿老小威胁。你可懂,民心所向。 陈同,我要死要活,你们谁人知。吴国要打要妥协,你们可猜得中。 其实,我也猜不中呢。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坚信,你们,不敢让我们死。 阿尔布和陈同的脸上再没有笑意,没想到胥妃会把双方的软肋摆到台面上来。 就像她在众人面前摆出了矛与盾,你分不清楚到底哪样更厉害。 好在,她们还在他手里,可以来个一石二鸟。 “凤羽、伏洛,你们俩也听好。” 阿尔布命人用剑架在金、胥二人的脖子上,说:“你们妄想威胁我,今日你二人便战一场吧。” 凤羽和伏洛皆没有说话,只互相看了一眼。 “不愿意?!”阿尔布一挥手,金戈与胥妃身上各挨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 他说:“我不会让她们死,如若你俩不怎么听话,也不想拼尽全力,今日我便止住她们的血,明日或者后日再当着你们的面放血。” 凤、伏二人又对望了一眼,下一刻便同时出手纠缠在一起。 金戈捂着伤与胥妃眼神交流,一箭双雕之计,既让凤伏二人互相残杀,最后又可以无所顾忌杀她们。 咝—— 一阵刺痛又袭来,两人同时转头,却见祼燕扬着鞭子,冷笑着对场中打斗的人道:“凤二王子,伏大人,你们好像没尽力呀。” 见祼燕向金胥二人一人甩了一鞭,凤伏即刻出手如电,身形如风,几十招之后,伏洛占了上风。 凤羽不是伏洛的对手,生生受了一掌。 同时胥妃的闷哼传来,金戈一看,妈的,胥妃的手臂又被剑划伤,正汩汩流着血。 那厢,伏洛赶紧撤了招式,与凤羽不相上下。 祼燕又是一鞭落下,重重击在金戈身上,嘴里同时说着:“不好不好,你们这样永远都分不出胜负。” 凤伏二人脸色几变,金戈艰难撑起身体。 这样下去阿尔布就会得逞,到时候他们想变被动为主动都不可能了。 可她和胥妃都不想死,怎么办? 凤羽又受了几掌,胥妃已经被划了好几剑,可她仍然咬牙坚定的站着。 “好玩好玩”,此等情况让阿尔布兴趣异常高涨,甚至有些激动。 下马接过祼燕手里的银鞭,目光炯炯,盯着凤伏二人。 伏洛痛苦的闭上双眼,又一掌将凤羽打飞。 “啪”的一声,银鞭带着呼啸响彻四周。 睁开眼,伏洛眸中有不忍有歉意,当他看清楚阿尔布打的是谁时,忍不住愤怒不已。 “你……” 阿尔布大笑,祼燕太有章法了,这样不好。 他就是要打金戈,毫无章法的出牌才更有意思。 “怎么,要不明天或是后天再来?!” “不”,凤羽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流着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盯着伏洛道,“伏大人,我们今天一定要分出胜负。” 凤伏眸光碰到一起,眼神交流不过呼吸间,两人再次出手。 这次更快,几乎可以用昏天暗地飞沙走石来形容两人的打斗。 金戈无力的爬在地上,看不清两人谁胜谁负。 很久都没有鞭声,也没有利剑划过让她多少有些欣慰。 直到,凤羽飞出几丈外,伏洛飞身落下,单膝跪地,埋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次的银鞭带着十足的劲道落在金戈身上,阿尔布知道,这个女子才是他们的软肋。 凤羽从地上爬起来,连着吐了好几口血,眼里冒着愤怒的火焰。 阿尔布笑得非常得意,扬了扬鞭:“尽力呀,一定要分出胜负。祼燕,给他们一人一把剑。” 妈的,金戈忍住昏厥,心中大骂:阿尔布,今日任你摆布,它日定当要你十倍千倍奉还。 她还忍得住,她不相信凤羽和伏洛由着他摆布,她看得懂他们。 接过飞来的剑,伏洛望着躺在地上脸色青白全身是血的金戈,手开始发抖。 他略胜凤羽一筹,他不知道他是该尽力还是该让着凤羽。 因为他在乎她,所以阿尔布的毫无章法,让他有些混乱有些失去理智。 “伏洛,看着我。” 凤羽走向他,离他一尺远站定。也许他比伏洛还痛,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当她出现的那一刻,他几乎无法自抑。 他像呵护小猪一样养着她呀,现在哪里还有小猪的胖影子。 那触目惊心的血迹,那苍白的面容,仿佛是把他的心活生生挖掉一块肉。 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痛楚。 他知道他爱上了她,可他却没想到,他爱得那样深,甚至愿意为她去死。 他需要伏洛速战速决,他打不过伏洛,只好死在伏洛的手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祸害遗千年 他死后,伏洛便可趁着阿尔布松懈那一刻攻打过去。 他们早就部署好的,伏洛,打起精神来。你越是害怕,她受的痛苦就越深。 伏洛闭上眼,藏起心中的千般不甘万般不愿。 他与凤羽的决斗不是这样的,也不该在这样的情况下进行。 蓦然睁开双眼,伏洛眸中尽是冷意。举剑之时,身上的衣裳无风自起,猎猎作响。如黑绸般的长发兀自乱舞,脚下的枯草围着他打着转儿。 凤羽牵起嘴角,露出一抹艳绝的笑容,剑尖划出一个虹弧,整个人扑了上去。 金戈再次站起来,胥妃扶着她。两个女子,竟然像巍峨的群山一样,站得雄伟壮丽,令人感叹不已。 凤伏两人打成一团,从地上到马背,从腾空到落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只见寒光闪闪,人影绰绰,却看不清谁是谁。 阿尔布一脸戒备的立在金戈身前,防制两人借打斗之际抢人。 凤伏二人三翻五次靠近又滚远后,阿尔布脸上终于出现松懈。 也就在这个当头,凤伏两人堪堪落在离几人不足五步远的地方,还未来得及撤下的劲力扬起阵阵风沙。 风沙消弥之后,却见伏洛沉邃的眸色落在凤羽脸上,手里的剑贯穿凤羽的的身体,剑尖的血像是开出的花一般艳丽夺目。 凤羽双手捧着伏洛持剑的手,嘴角微牵,扯出一抹绝艳的笑意,仿佛风中的薄雾一吹而散,犹似不见。 突然,伏洛五官一凌,手腕翻转抽出长剑,鲜血屏射而出撒了满地,有几滴还溅到阿尔布和金戈的脸上。 金戈一愣,脸上的温热让她脑袋一片空白。 这样的结果谁也没有猜到,又似乎谁都猜到了。那一瞬,所有人都有些恍惚。 伏洛拨剑转身,足下运力直扑阿尔布,前后不过呼吸间,阿尔布只来得及返身给金戈一刀。 城墙上一阵急烈的鼓点突然而起,仿佛狂风骤雨般扑向两军,箭矢如雨铺天盖地向部落游兵头顶罩下。 山坡上引弓的蓟兵还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身后窜出的伏兵一刀一个了结生命。 关谷城门大开,童玉手里高举大刀领着几千骑兵气势雄雄扑出来。此刻双方号角呜呜不断,喊杀声响彻云宵,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阿尔布躲过伏洛那一剑,翻身跨上大马边跑边大吼撤兵,他亲自带兵将凤家人撤走。 金戈倒在地上,被奔来的伏洛紧紧搂进怀里。她看着他,泪如雨下。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上她的脸轻轻摩挲,眸中尽是悲伤,之后便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哽咽抽搐不已。 他是害怕的,当看到一刀一刀划向她时,从来没有过的恐惧袭遍他的全身。那一刻,他不知道失去她,他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伏大人,我来照顾她。”胥妃捂着伤跌坐在地上。 此刻的关谷一片混乱,喊声杀声震天,一时间尸首横陈箭矢乱飞,鲜血浸红了广袤的土地。 伏洛不能在这里伤怀,吴军与蓟军还在混战,他为一军之将不可为了儿女情长误了大事。 空气里充刺着血腥味,伏洛抬起头,恋恋不舍的在金戈额际落下一吻,再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才对胥妃点头道:“胥妃,属下刚才冒犯了。” “去吧。”情势所迫,她应该感激他才是。 金戈躺在地上,精神有些焕散。突然发现自己好累好疲惫,四肢渐渐失去知觉,唯有那凄厉的叫声还充刺在耳际,令人闻之色变。 可她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偶尔飞过的雄鹰,突然偏过头。 目光所及之处,赫然躺着一个人。风吹起那人的衣服,上面点点红斑仿似寒冬腊月盛开的梅,那样艳丽而夺目。他的脸色却是那样苍白,双眼紧闭,眉宇间的痛苦不言而喻。 当初,躺在雪地里的他,也是那样。 眸中似有雾气升起,金戈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唤他,可是做不到。她只能这样默默的看着他,心里竟然有痛冉冉升起。 也许是心灵感应,也许是那道目光太过复杂。终于那人动了动,纤长的睫毛仿似清晨阳光下振翅欲飞的蝴蝶,轻轻开启间一双黑眸凝进她的瞳中…… 视线相碰的刹那间,他准确的捕捉到那抹关心与心痛,他的眸中前所未有的温柔,好像,曾经那个冷酷无情的人从来没有过。 凤羽的手指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然后,她看到他拼尽全力翻过身,匍匐着向她爬来。 他爬得那样慢,几乎是一点一点在挪动,不时停下来咳几口血,眉宇间的痛苦便增加几分。可他却在笑,嘴角牵起的那抹温柔令人眼前一亮,好似明月暖阳。 从不知道,他的笑会那么美,那么牵动人心。 鼻头一酸眼里升起阵阵氲氤,他满是鲜血的脸便有些模糊。她向他伸出手,等着他爬到她的身边。她不知道,她这是为什么。 看清她的动作,他的眸色越发的温柔,几乎将她融化,他说:“伏洛还伤不了本王,那一剑是本王故意让他的。” 她以为他爬到她身边,会说些别的,却不曾想他要说的就是这样一句臭屁话。 凤羽又笑,执起她的手轻轻抚在他的脸庞,然后凝望着她。 “你还在恨本王吗,本王不欠你,你也不欠本王。这一剑还你,还有那些银票……” 金戈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凤羽说得短短续续,咳出的血越来越多。他摸摸索索从怀里摸出一物放到金戈的掌心,又扯出一抹潋滟的笑。 今天,他的笑似乎特别多。 “你的宝贝玉瓶还给你,本王看它一点也不值钱。” 听闻此言,她的泪流得更凶,早已看不清他近在咫尺的脸。 可他还在说,他说:“这是本王的,你拿好。本王要去会一个重要的人,你先留着,如若典当成银俩,绝对比玉瓶值钱。” 她握着两样东西,说不出话。就算她没有受伤,刀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絮絮叨叨没个重点。 她的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还搅了好多次,比祼燕的银鞭还让她痛不欲生。 她的手还贴在他的脸庞上,他却没有动静了。 她动了动手,想要唤醒他。 那么高傲的一个人,那么得意的一个人怎么说出的话竟如此伤感如此颓丧还如此臭屁呢。 不是说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么。 凤羽,你不是好人啊,你是祸害,老天和阎王都不敢收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凤羽…… “你是谁,放下她!” 胥妃骤然厉喝,金戈只觉自己身体一轻,下一刻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昏迷前她只来得及听到胥妃大喊伏洛,之后,便什么也没有了。 浑浑噩噩中,有人极轻的拥住她,给她喂水,然后就是极苦的药汁。 她想吞咽,奈何咽喉痛得像是生生扯下她身上的肉一般,她又晕了过去。 再次有意识,是因为那人在摇她。 她潜意识“嗯”了一声,也不知那人听到没有。闻到一股浓郁的苦味,她知道那是药。努力想喝下去,可刚一张嘴,又一阵紧跟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 那人小心的将她平放在**,一会儿一抹温湿柔软的唇瓣贴到她的唇上,男人的气息顿时笼罩着她,隐隐中,似有几分熟悉。 他滚烫的舌轻轻探进她的嘴里,一股苦涩难闻的**缓缓流入口腔。 又一次转醒,她能感觉到是白日。他替她解开身上的衣服,动作很轻很慢,最后只剩下肚兜。 她等了好久,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气息,他才把她轻轻侧躺。 她感觉到他指尖的灼热,又闻到一股药香,背上的伤清凉无比,很舒服。 又等了一会儿,他将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之后,他的气息笼罩下来,唇覆在她的唇上,轻轻吮`吸。 这次,没有苦涩的药汁。 她皱了皱眉,他恋恋不舍的离开,将她打横抱进怀里,带到屋外。 外面阳光不算强烈,照在身上有些暖意,还听得到鸟儿的啼叫,闻到一股泥土的清香。 再后来,她时而有意识,时而昏迷不醒,她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 但她总能感觉到他的精心呵护,他抱着她晒太阳,抱着她呼吸新鲜空气,甚至替她沐浴。 这时候她总会皱眉表示不满,虽然两人都穿着亵`衣,可她还是想不起他是谁。 他很温柔,很少说话,甚至她没有听过他说一个字。 可他总会在喂药的时候吻她,换完药以后,他也会轻柔的吮`吸她的唇,抚摸她的脸颊。 他还会抱着她睡觉,让她感觉很温暖。 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在脱掉她衣服换药时对她做什么。 她觉得他算得上是一个好人,起码没有趁人之危。她理解他吻她抱她,那是男人的本能。 她还知道,这里似乎就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世界没有人打扰,很适合她养伤。 有意识的时间越来越长,她虽然不能说话,但她可以喝药了,还可以配合他翻身。 他还是用嘴给她喂药,还是抱着她去晒太阳听鸟叫,给她沐浴。 某一天,金戈在晨曦中睁开眼,她正横躺在他的怀里。 他抱着她坐在高高的树端,对面山峦升起万道金光,照到他柔美的脸上,他的嘴角漾开一抹笑意。 低头对上那双了然的眸子,他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在她额际落下一记吻。 他将她抱起来,让她的背靠到他的胸膛,让朝阳的绚烂绽放在她的眸中。 “喜欢吗?”他的下颚在她的头顶厮磨,然后轻轻吻了她的发。 喜欢。她在心里回答。 这样的旖旎,这样的艳`靡,却没有尘世的浮华。有的,是静好的岁月,安闲的人生。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养伤 他替她拢了拢大氅,不让晨露浸到她虚弱的身子。 接下来的几日,金戈一天天见好。她可以坐起身子,甚至可以下床走几步。 他仍然给她喂药,仍然脱掉她的衣服查看鞭伤。 自从意识清醒,金戈的眸光就一直追随着他。男儿装的他,真真正正是个仙人儿。 靠坐在床头,她看着他端着药坐到她面前,看着他自然而然喝了一口,看着他抬起眼望进她的瞳中。 金戈眸光清澄,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他慢慢凑近,见她没有任何的避让或是反感,他便垂下眼睫,看准她的唇覆了上去。 将苦涩的药汁渡进她的嘴里,她乖乖的吞掉。他没有立即抽身,而是用舌尖轻轻划过她的贝齿,再移到她的唇角轻吮。 厮磨很久,他才抽回身,依然不舍的看着她水润的唇,然后又喝了一口药汁渡给她。 如此再三,最后一次他将它换成了吻,再也不愿离去。吮`舔辗转缠`绵,男儿特有的气息越发的浓烈。 呼吸开始紊乱,他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圈进自己怀里,吻,凭添了几分霸道。 她被迫仰着头,闭上眼,接受他早已无法自持的激`情。 他还是记得她有伤的,再怎么索吻,他也会避开她身上的伤,更加不敢深吻。 就在她觉得咽喉隐隐着痛时,他及时停止。眸色迷离,俊美的脸上欲`求不满。 金戈睁着眼眸静静的看着他:壁月,你终于肯见我了么。 壁月避开她的目光,与她额头相抵,时不时轻啄她的唇瓣。被他吻过的唇,色泽水润艳靡,略有红肿。 他无话可说,自嘲一笑,拉开两人的距离。目光细细巡过她的五官,修长的手拂过她的脸颊,捋顺她的发。 很多时候,她和他几乎很安静,就这样安静。她无法说话,而他,也很少开口。 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轻吻她的发。 每日三次换药变成每日两次,金戈也能下床走动很长时间。 除了带她出去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他还是抱着她飞上飞下,看日出日落闻鸟语花香。 金戈一直很平静,平静得几乎淡陌。他做什么,包括他拥着她睡觉,她都没有表示反抗或是不满。 有一天,他渡完药汁,吻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她认为他不会再停下时,他才拉开两人的距离,眸中有些哀伤。 “三个月了,你真的不愿说话吗?” 三个月了啊,日子过得真快,怎么感觉一眨眼的功夫呢。 壁月,不是我不愿意说话,而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垂下眸光,壁月显得异常失落:她还是不愿同他说一个字。 “我”,金戈拉住他的手,指了指斜阳,仰着脑袋望向他,“看。”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厮哑低沉,说话还不能连贯。 壁月转忧为喜,又替她顺了顺发,凝望片刻,一下子将她拥进怀里,摄住她的唇吮`吸不止。 这次时间不算太长,壁月放开她时,看到她眉头微蹙,小脸上尽是不满。 想她昏睡时对他不满也是这个表情,不由得一阵低笑。 天气逐渐转凉,壁月拿了一件纯白毛领的大氅将她裹进怀里,带她出屋,几个纵跃便到了后山山顶。 放下金戈,壁月替她拢好大氅,又搂住她的腰说:“天凉,一会儿就回去,我有话对你说。”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她只是不想呆在屋里,不想陷进两人的尴尬中。 她的脑子有些乱,需要静一静。 回来的时候壁月没再抱她,而是扶着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着。 进了屋,天色已经暗下来,壁月点亮烛火,开始弄吃的。 金戈坐在床前见他挽起袖子生火做饭,衣衫太长不方便,他就牵起一角把它撩在腰间。这一看去,他整个人显得十分清爽干练。 金戈有些恍惚,仿佛她与他就是一对平常的夫妻,相互依靠想互慰藉,柴米油盐一辈子。 “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躺好吗?” 壁月正在拣菜,突然看到一双脚立在自己眼前。抬头一看,金戈安静的站着,眸色流转。 “过来”,放下菜,壁月轻轻一笑,将她揽进怀里,“你的伤还没好全,不宜多动。” 她知道,她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在出现关谷,凤羽的伤怎么样了,关谷现在情况如何了。 壁月吻了一下她的唇,说:“你帮我一起拣菜吧。” 金戈没有拒绝那个吻,伸出手慢慢抚上壁月的脸,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凝进她的瞳中,壁月目光变得深邃,眸底几丝悲伤划过。 “你不相信我。”他说,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压住她的手,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到她的手上。 他又道:“你知道以我之力无法让你这么快恢复,你知道这深山老林没有这么华贵的大氅。” 双手捧起壁月的脸,让他抬起头与她对视。 金戈笑了:是呀,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上等好料呢。你不是有话对我说么,现在就可以说了。 壁月的眸色渐渐变亮,抱着她换了个姿势,又可以拣菜,又可以看着她说话。 “看到你回来找我,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金戈一怔,那么多天了,他还在那里么。是在等她,还是因为伤太重。 “我的伤很重,不过,那里到是安全的地方。你走后,我又在附近呆了好长一段时间,等伤好得差不多了才潜回京都,你却被祼燕劫走了。 我知道祼燕也是细作,便寻着蛛丝马迹从京都向关谷追去,半道却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 说到这儿,壁月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说:“我当然打不过他,他很厉害。混在皇上身边那么久,我都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上。” 拣了一棵菜,壁月又说:“我的父母是老实的庄稼人,我是家里的独子,小时候因为贪玩被坏人骗走了,从此与父母相隔天涯,我的人生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父母先逝时,我都记不得跟在皇上身边有多久了。反正我觉得跟着你们很好,至少,我不再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壁月说得轻描淡写,金戈何偿不知,做为一名从小被培养的杀手,活到现在是多么的不易。 她靠进壁月的怀里,静静的听他继续说下去。 壁月却打横将她抱起,放到**道:“待会再说好吗。” 金戈点头,继续看着他像个家庭妇男似的忙前忙后,直到晚饭上桌。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吃完以后壁月收拾妥当便同金戈出了屋。 皓月当空,秋日的月亮异常的亮,照在寂寂的山峦却显得有些清冷。 屋前搭了一个高高的木架,上面是一个平台。壁月正坐在台上,怀里抱着被他裹得密不透风,仅露出一颗脑袋的金戈。 坐在月下,拥着佳人,他开始用平静的声调诉说他的过往。 月已西落,金戈倦意浓浓。 迷迷糊糊听到壁月说他父母已逝,现在了无牵挂。早已厌倦杀手生涯的他,借由此事隐于此。从此青山明月,暮色西下做一个快乐无忧的平凡人。 “睡吧!”壁月望着月华,轻轻的抱起进入梦乡的她返身回屋。 一觉睡醒后已是第二天清晨,金戈起身,**的察觉到屋里有第三人留下来的气息,不由得蹙眉看向壁月。 “来,吃饭了。” 壁月笑吟吟端过早饭,冲她招了招手,并没在意到她的神情。 今天的早饭很丰富,有糕点,有果子,还有清粥小菜。 “你得多吃点,养得胖胖的才好。” 壁月不停的给她夹菜,金戈歪头想了想,昨夜她只听到他的生平简介,她想要的答案并没有得到呀。 “可有谁,来过?”她问到。 壁月举筷的手顿在空中,笑容也慢慢隐了下去。 见他不想多说,金戈起身便要走。她不要再待在这里,壁月的态度让她很是烦燥。 就算她相信壁月不会害她,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仔细点总没有错。 壁月一把拉住她的手,抬起头,眸光中有些悲伤。 他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双臂圈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我不会害你”,他说,声音闷闷的,沉重得近乎凄凉。 “我知道,你并不待见我,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无动于衷。” 好一阵金戈才叹了一口气,如果她不待见他,便不会回去找他。 如果她不待见他,才不会乖乖呆在这里养伤。 当她查觉到有异时,他的沉默和犹豫让她反感。是他不愿如实相告,而非她防着他。 她愿意听他解释,愿意原谅他,愿意成为他倾吐的对象。 她一直在等他主动开口,可他却一直避而不谈。 事已至此,他若不想说,她问便是。只是那样,他们之间就会不一样了。 “我哥,他说什么?”明显察觉到壁月的僵直,金戈又道:“关谷如何了?” 壁月仍然圈住她的腰,没有立即回答。 金戈拉开腰间的手臂,与壁月面对面坐下,她给他时间思考。如果他还是不愿意说,那她还能相信他多少。 气氛就这样变得沉重、窒息,金戈也不急。 她知道能医好她的人唯有丑医,也就是她的哥哥。 她还知道,这些衣服都是哥哥给她置的,她只是很少穿,有的甚至从来没有穿过。 她好奇的是哥哥同壁月有着怎样的交易,使得哥哥放心把她交给他照顾。 更奇怪的是还有谁在她睡得很沉的时候来到这里,不过,她可以肯定那个人不是金哥哥。 壁月会是双面细作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各人有各人的命 壁月无法忽略她的疏离,权衡再三,终还是说了一句。 “原谅我答应过你哥哥,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 金戈神情没变,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起码她能确定一切还在金哥哥的掌握之中。虽然不是她所预想的结果,却也够了。至于他们的交易,壁月不愿说,她也不好多追问。 壁月琢磨不透金戈的心思,只好又道:“明日一早休花便会来接你到关谷,那里……很不安定。” 休花?!原来是他在安排,她熟睡的时候来的就是他吧。只是,休花值得信任吗?而关谷又不安定到什么程度? 见面前的人儿秀眉微蹙,似有无尽思虑。壁月默然拉过金戈的手捧在掌心,她没有反对,他又慢慢的将她拥进怀里。 那一瞬间,金戈察觉到壁月似有浓浓的不舍,以及他身上萦绕的悲怆绝望,她兀自一愣,问:“你要走?” 她知道壁月的悲伤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是因为那笔交易,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摇摇头,壁月又紧了紧手臂,轻轻道:“嗯,我会永远离开这里,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呼吸蓦然漏跳了一拍,不知是自己太过**还是他的话太明显,金戈总觉得今日的壁月不同寻常,细细想一下却也找不出破绽。 “你不回来了?” “不回。”他回答得很轻,却果断有力。 金戈心一沉,不回也好不回也好,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不被人利用,也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我会想你。”反拥住壁月,金戈觉得鼻头酸酸的。 他的话说得好绝决,仿佛永生永世再不相见。难不曾,他真的要用一条命换取与她三个月的相处么。 “真不回?!”她接着又问,不甘心的问。 这次换他拉开两人的距离,抬起手细细描绘她的五官,眸中的哀伤变淡,最后布满了绚烂。 “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一点位置的,对么。” 语毕,他急忙伸出指头压住她的唇,又说:“我知道,是我们相处的那点情份。对我已经够了。” 金戈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意:“我需要收拾一下东西吗?” “我已经替你收拾好了”,顿了顿,壁月欲言又止。 与她疑惑的目光相遇,他装得很轻松很释然:“今晚我有事要办,明天便……不送你了”。 怎么?!连送都不送一下吗?哥哥不会这么绝情的。 望着金戈略显责备的眼神,壁月急忙解释:“不是他,是我的确有事。而且,看着你离去,我会受不了。” 金戈闷声不吭看了他半晌,最后转过身默默的吃饭。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两人心里都像是压着一块铅般沉重。 饭后两人依然缄默无语,金戈帮着壁月收好碗筷后,两人又相互望了许久。最终金戈叹息一声,转身向屋外走去,壁月眸色沉沉悄声无息的跟上。 两人默默的向后山行去,偶尔遇到难走的路,壁月便伸手扶她一把,两人还是没有说话。 从后山看完日落回来,天边最后一丝霞光也已沉入山峦,这一整天便过去了。 晚饭后,两人坐在月下相对无言,细细算来自早饭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银盘当空时,金戈觉得眼皮很沉,整个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可她就是不去睡觉。 “睡吧。”壁月哄着她,听得出他的话里也很勉强。 揉了揉眉心,又揉了揉太阳穴,金戈不答。 拉下她的手,壁月无比心疼的说:“睡吧。” 金戈看向他,睡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她实在不愿意就这样结束。 他其实没有做错什么,至少,他还没有像祼燕一样,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看到那张倔强又清秀的脸,壁月一咬牙抬手将她击昏。 金戈最后看壁月的那一眼很复杂,然后就软软的倒进壁月怀里。 壁月静静的坐着,怀里搂着昏睡的金戈,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对不起,原谅他的自私,原谅他与金执的交易。她说过她恨他,那就继续恨下去吧。 在外面等了很久的休花终于进得屋来,只瞄了一眼壁月,便道:“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再等一会儿。”壁月固执的搂着金戈,靠在她额际不愿离去。 “壁月,她不是你的。”休花半拖半拉从他怀里夺过金戈,看壁月的眼神有些淡陌。 怀里一空,壁月赶紧握住金戈的一只手,捧在掌心轻揉:“我知道。” 休花毫不客气的夺过那只手,冷冷的看着壁月。 “知道就好,别忘了答应过的事,不要反悔便是。” “不会”,壁月手里落空,只得摇头苦笑,看向休花怔怔道,“我要是你,多好。” 休花冷哼,各人有各人的忧,各人有各人的命,由不得谁。 “壁月,看在我们相处一场的份上,我忠告你一句:凡事适可而止。” 顿了顿,休花又道:“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壁月笑得自嘲,是啊,谁也不是谁,也许这就是命。 “行了,该怎么做,想必不用我提醒吧。” 语毕,休花抱过金戈,头也不回的离去。 金戈迷迷糊糊的醒来,后脑勺隐隐着痛,她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只睁开眼直直盯着帐顶,目光呆滞黯然无神。 休花掀帘进屋见到她时稍有一滞,继尔行到床前将她扶起,金戈仿似一具抽空灵魂的躯壳。 屋外晴天阳光甚好,微微秋风满地黄叶,入目艳丽美伦,金戈却觉得很是凄凉。 “老大”,休花一概如往的喊她,指向一直立在屋外的一个人说,“他叫鬼阴,以后便跟着你。” 金戈只瞄了一眼那道陌生的身影,再也没有关心其它。看见休花肩上跨着她的包袱,便道:“走吧。”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她这一走,身后的那座小屋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的坏掉、腐烂,最后长满杂草,溶进这群山之中再也寻不着。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舍,不回头、不留恋、不等待。 她想,也许壁月正躲在某处看着她离去;又也许,他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远到快到了忘川河。 一想到这儿,金戈终于还是站定,慢慢转过身,看着那座孤零零的小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 她身后的鬼阴,无声无息跟上。 三人下山,不多久便到了关谷。 这里果然不一样了,城里城外守卫森严,街上百姓寥寥无几,商贩没有几个,铺子没开几间。 不管哥哥怎样安排的,金戈还是打算留在关谷。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休花并没有反对,待童玉替她安排好落脚的地方后,第三日便走了。 鬼阴留了下来,跟在她身边侍候。 金戈大多数时间是坐在窗前,看着街道上的过往行人发呆。 童玉过来看过她,李小山一家也过来看过她。她却神色萎靡,看着鬼阴端茶倒水,心里索然无趣。 后来,鬼阴送走李小山一家回到屋里,见金戈目光落在远山上,沉思不久,便起身自顾往外走,边走边说:“我想出去走走。” 鬼阴赶紧回屋取了一件大氅,像幽灵一样跟上。 街上行人不多,没有曾经那样的繁华喧嚣,大多数时间还只是几个顽童在嬉戏。 学龄幼`齿的年纪,他们不知道打仗为何物,也不知道关谷陷入战乱,城中有钱的富商正在逃难。 所以,他们仍然过得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现如今,阿尔布手里有凤家人做为人质,拓吉不得不屡次举兵关谷。不过,却久久攻不下来。 原因无它,一因上次一战阿尔布已经失了人心,只是碍于凤策等人在他手里,三军首领凤羽又生死未明,在战场上失踪。是以,蓟兵不得不上战场。 二因童玉依然守关,在吴皇的授意下处处打击蓟军小股势力,却从不重创拓吉和他麾下的主力军,当然也不会让蓟国攻进关内。 吴皇这样做还是思虑周全的,吴国内部不稳,外部关系还不算牢靠。吴皇思量再三,决定不惹祸端。 本来两国一直声称交好,吴皇打算替凤家留住一部分兵力以示宽慰。 明里也是向洛域表明,吴国结友邦的诚意有多重,更不会落井下石。 这一切不过也是表象,蓟国经此一役,损失也不小。就算平定叛乱,实力也再不如当年,雄国自然傍落。这,也是吴皇考虑过的。 伏洛早已护送胥妃回京都复命,并带走了掌钰的金体。是以,在关谷也没有多少事,可以令她再有什么兴趣。 金戈出门毫无目的沿街慢行,风有些冷,吹起街上的枯黄落叶,还有铺子里的灯笼酒旗烈烈作响,让这毫无人气的关谷越发的萧瑟凄凉。 玩耍的孩童们抬起头疑惑的看向金戈,眸中有些微讶。 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抬起小脑袋脆声声的道:“姐姐真好看。” “妹妹。” 旁边的男孩立即出声制止妹妹,冲金戈抱歉一笑。 身后鬼阴替她披上大氅,金戈自行拉到胸前束好。却看到孩子们眼中的惧意,不由得婉然一笑道:“别怕,他可是个好人。” 鬼阴眸色不变,退了两步隐到金戈身后,几个孩子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 妹妹还小,偏着脑袋,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着看着鬼阴,童言无忌:“他为何戴着一个面具?” 第一百四十章 神秘的鬼阴 女孩这么一问,金戈顿时一滞,脑海里慢慢浮出一个身影。 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身替孩子捻掉头发上的草屑,柔声道:“因为他长得很好看。” 身后鬼阴似是怔了一下,快速暼了金戈一眼。 “是吗?!”小女孩子咬着手指,眼光异常闪亮。 这一问,令所有孩子都看向鬼阴,金戈也缓缓转身,心里却默然道:是,很好看。可是,他却不是他。 鬼阴敛眉垂目,微低着头悄声无息的站在那里,仿佛一直不存在。 他是一个很好的保镖,与成鱼等人截然不同。他总能跟在她的身边一刻不离,却让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直到今日金戈才细细打量了他,发生他的气息,她很陌生;他的身形,她也很陌生;他的声音……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话。 哥哥精挑万选把他送到她身边,不知道他面具下是怎样一张脸,也不知他又经历了怎样的一场人生。 唉,曾几时,她也需要这样的保镖了。 别过几个孩子,金戈觉得索然无趣,一切的一切在她心里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也激不起她半分情绪。 这么久了,无论她怎样自我调节,仍然找不回对生活的那份激`情。 这不是曾经的那个她,曾几时,她也有了妄念,是以才会有这么多莫名的烦恼。 金戈缓步转过街道,出来散心,却不想心生更多凄凉,她还是绕道回去算了。 此刻正是午时,街上行人逐渐增多,遂见人气。 却在这时,眼角余光瞄到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一晃而过。 金戈一怔,脑海似是电光划过,倏然转身,却发现街上都是些陌生人。 凝眉想了片刻,金戈举步便行。 她不会看错,虽然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那人是谁,但她能肯定那道身影的不同寻常。 身后鬼阴突然紧跟两步,与她并肩而行。 金戈若有所思的瞄了他一眼: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或者他也认识那道身影。 本欲回去的金戈,却在这条街转了好几圈。除了午时出来的几个小贩,稀少的行人外,再也没有任何异样。 回到小院已近傍晚,鬼阴去弄吃的,金戈则坐在桌前陷入沉思。 自她下山以来,关谷似乎一直笼罩在波谲云诡之中。只不过这之前她过得浑浑噩噩,是以才不会察觉。 若不是今日在街上无意中瞄到一个身影,估计她仍然不会在意这些。 现下想来,凤羽失踪已经很久了,黑笑白选殷钱却一直没有现身,这不奇怪吗? 而吴皇又借口给公主发丧,不宜打打杀杀之事,为此,与蓟打仗就像玩家家。 阿尔布并没有如愿以偿登上王位,据说是各部落首领的意见不一,内部有不小的冲突。矛盾解决不了,想必他也一个头两大。 而陈同之事更为蹊跷,那么大的动静,从京都转到蓟国,最后却败走。 他手里掌控的顾家那些儿子儿孙呢?还有那些州郡呢,为何一直平静无波? 难不曾已经被吴皇控制住了,那为何吴国还是那般不平静。 吴皇后被关押,陈同似乎也不着急。关谷一战,他消声匿迹,祼燕也不知所踪。 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呢?透过现象看本质,现在,她连现象都看不明白了,更别说本质。 “哐”的一声,鬼阴打翻了碗,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金戈吓回了神。 见鬼阴半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手撑地,另一只手将菜拽得紧紧的,关节泛白,手背青筋直冒,似乎正经历巨大的痛苦。 “你怎么了?” 金戈急忙上前扶起他,他跟了她也有不少时日了,她竟然一直视他为无形,一直不在意他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上茅房。 饿了,她只管吃;困了,她只管睡;心情不好,她只管到处乱逛。 而他,仿佛一直在她左右,任劳任怨的侍候着她,默默无闻的关心着她。 他是她的保镖啊,若他有事,她将如何。 扶起鬼阴,金戈看了一眼只做好一半的饭菜,道:“你休息一会儿,我来弄。” 鬼阴半垂着头不吭声,却也没有反对,只将脚下的菜一并递给她。 接菜的瞬间,金戈有些恍惚,眸光定定的落到了鬼阴身上。 似是意识到什么,鬼阴倏然缩回手,转身生火去了。 金戈立在那里,目光紧随他的背影,他的动作,他的步伐,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最后还是有些失望。 他对她就是一个陌生人,只不过出现的时间有些巧合、出现的方式比较奇特,出现的模样有些相仿而已。 眼神,头发,身形,乃至手型,和她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晚饭上桌,金戈刚一坐下就见童玉提着一壶酒一只卤鸭登门。 “我的运气还真不错,能否一起吃顿饭?!” 一改往日的淡然,金戈主动替童玉拿了碗筷,笑说:“童督蔚心情也不错,可遇到喜事了?” 看惯了金戈这段时日的淡陌,童玉望着她突然展现的笑靥有些发懵,转而更加高兴。 “到是没什么喜事,就是闲来无事想喝点酒。奈何一个人喝酒太闷,就想到了你这里,想必美酒佳肴也别有一翻兴致。” 哑然失笑,金戈意味深长的看着童玉。多时不见,这孩子竟变得如此拽文嚼字了。曾经那个一遇到女子就说话结巴,脸有羞意的人上哪儿去了。 金戈晶莹闪烁带着几分摄揄的目光落到童玉身上,童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起身倒了三碗酒。 一阵酒香迎面扑来,金戈挑了挑眉,道:“听童督蔚说得如此诗情画意,咱们三人在屋里喝酒便坏了兴致,不如到外面吧。” 屋外秋空明月高悬,院中却显出几分寂寥冷清。淡淡的桂香萦绕在身畔,秋蝉却早已寂寂无声。 金戈举碗,眸光掠过鬼阴落到童玉身上,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童督蔚便要喝个高兴才是。” 许是第一次听到金戈拽文,童玉面露惊喜,继尔豪迈道:“好意境,今夜不醉不归。” “不可”,金戈出言制止,笑着解释,“你每日公务缠身,不可大醉。” 童玉首先将碗里的酒一干而尽,抬臂抹去嘴角的酒,道:“你放心,我不会烂醉如泥的。” “那也行,今夜我便陪着童督蔚喝个尽兴吧。” 语毕,金戈举碗豪饮,几分豪气几分柔媚。童玉眸色闪烁,又自倒了一碗陪着她干。 一碗尽,金戈不动声色的暼了一眼鬼阴。只见他仍然端坐于桌前,碗里的酒却已干尽。 接下来,三人吃吃喝喝。童玉兴致最浓,与金戈聊了不少往事,甚是尽兴。 午夜光景,金戈觉得自己快喝不下去的时候,鬼阴终于出手挡在她的面前。 “且慢”,他说,声音低沉沙哑,粗重苍老,仿佛是破竹发出的声响。 “小姐大病初愈,不适多喝。在下代劳,可好?” 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么。 金戈从他发声的第一个字开始便侧耳细听,声线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感,心里颇觉失望。 经鬼阴这一提醒,童玉蓦然想起金戈的嗓子还有伤,脸上顿时挂满了歉意。 “我竟忘了你的伤,实在是该罚该罚,我自罚三碗吧。” 金戈宽容一笑,却不语,晶亮的目光再次扫向鬼阴。 鬼阴略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禁不住金戈的目光,起身主动倒酒。 这一来就变成了鬼阴与童玉两人拼酒,童玉酒量惊人,月已偏西仍不见醉意。 好在他知道自己每日公务繁多,也不贪杯,说了几句收场话,便顶着一张兴奋的脸告辞了。 鬼阴似是酒力不胜,摇摇晃晃的他默然起身收拾碗筷,被金戈拦住。 “你没事吧?” 鬼阴摇头,下意识侧身躲开金戈的触碰。 金戈装着没看见,挽起他的手就往屋内走,根本不容他拒绝:“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鬼阴略有挣扎,奈何金戈打定主意不撒手,他也只好半拖半就回了屋。 将鬼阴扶到床边坐下,顺便倒了杯水递给他。 之后,金戈说了句你早点休息吧,就退回出屋,并替他关上门。 鬼阴似是松了口气,这才喝完水,将身体重重丢到**。 第二日金戈心情格外的好,站在院内伸了一个懒腰,听得“吱嘎”一声,鬼阴从房里出来。 见到金戈先是一怔,继尔行到她身边道了个早,低头钻进厨房弄早餐。 吃完饭,金戈又要上街,鬼阴依然默默跟随。 不知是自己心情好,还是天气不错,今天街上的行人要比昨日多很多。 逛到昨日那条街,金戈放慢脚步四处瞄了瞄,选了一家胭脂水粉店铺直直进去。 掌柜老板热情洋溢的迎了出来,搬出一堆胭脂花粉摆到金戈面前。 金戈放眼扫了一圈,伸手挑出其中一个精巧的盒子在鬼阴面前晃了晃。 “这个,可以么?” 鬼阴看了看那盒胭脂没表态,金戈收回手问掌柜:“这个多少银俩?” 掌柜立即变得滔滔不绝,不外乎夸赞此胭脂是全国限量版,出自某某大家之手,采用怎样的古老工艺,又用了多少道工序。 拉拉喳喳说了一大堆,金戈但笑不语,让掌柜给包好。 掌柜笑得嘴都裂到了耳根,眼见着生意惨淡日子快过不下去了,这就来了个大卖主。特么的一来,还一下子就指点上等货。 虽然买主穿得一般,但从她的眼光,她的动作来看,必定是千金小姐出身。 这样的人特别有主见,对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绝对要正品、上等货。 掌柜将东西包好后,知趣的没再多做推销。 热情的将金戈二人送到门口,说如若小姐喜欢,欢迎下次再来,他还有些不错的东西。 金戈脚步一停,转头似是极有兴趣的问:“掌柜,可否今儿就拿来看看?!”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起云涌 掌柜觉得自己以退为进的推销方式非常成功,喜难自禁,赶紧招呼人将珍藏的东西摆上来。 堂内安了一张小案几,淡淡茶香飘了满堂。一道珠帘将外面隔开,从外往内看不实在,从内往外视线却非常的好。 金戈端端的坐在几前,手端茶杯轻呷,慢慢的挑拣掌柜送来的东西。 货是好货,在关谷这地儿里实在是稀有。 可金戈一心惦记着外面,隔着珠帘将街道上过往的行人看了个仔仔细细。 特别是走路鬼鬼祟祟,遮遮挡挡或是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人,她一个都不放过。 掌柜见这些上好货品落在这位小姐眼里只是平平,心里多少没了底气。他是一个有见识的人,这位小姐的口音是京都的,估摸着她是从京都来的。 他手里这些货与京都比起来,恐怕真的不值一看。 “小姐,实话给你说吧,这些货比之前那一盒的确是差了些,小姐若不喜欢,下次新货到了在下定当先给小姐留着。” 又抿了一口茶,金戈从中挑了一样说:“这个挺不错,只不过我不喜欢这种香味儿。” 掌柜以为她又要选一样,赶紧舌灿莲花连声称是,又对金戈从头到脚一翻夸奖。 金戈放下胭脂,笑道:“掌柜的,最近生意不好做吧。” 掌柜先是一愣,继尔脸上流露出几许尴尬,躬身喟叹。 “小姐说的是,这不赶上这茬事了。” 了然点头,见日头已经快爬上头顶,时候也差不多了,金戈才起身告辞。 “掌柜的,如若有好的记得告诉一声,我定当来选。” “好好好。”掌柜尴尬之余连连称是,为自己拉到一个实诚的买主开心不已。 “对了,掌柜的”,金戈刚跨出门又转头问,“这附近可有好一点的酒楼?” 掌柜连忙指了指街对面的二层小楼,上书“清雅阁”。 “小姐,那里是关谷最好的一家酒楼,做的清蒸肉最有特色。” “谢谢。” 谢过掌柜,两人从胭脂铺出来直奔“清雅阁”。 同样的,进了酒楼,金戈选了一个视线开阔的地方,用了一个时辰才吃完饭。 傍晚回到小院时,金戈觉得全身都快散架了。 鬼阴立在那里,与她保持距离,用低哑的嗓音说:“小姐,恕在下直言,你还不宜过度劳累。” 金戈根本就没听到鬼阴说的什么,只坐在那里秀眉微蹙,陷入沉思。 她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的身影,觉得自己定然没有看错。为何这几日屡屡出门就再也没有遇到,莫非对方发现了什么。 “鬼阴,你说我最近是不是神思有些恍惚。” “没有。”鬼阴答得斩钉截铁,面具下一双精亮的目光直视她。 金戈本来还在想其它,听鬼阴这么一说,心“突”地一下漏跳了一拍。莫名暼了他一眼,眸中的情绪毫不掩盖。 “嗯,那就好。今儿挺累,明儿再上街去逛逛,看看有没有好的头钗。” “好,我去给小姐备茶。” 金戈默然同意,盯着鬼阴的背影,心里泛起几丝猜疑。 晚下,童玉又过来喝酒,这次还带上了李小山。 军营的磨练让李小山壮实了不少,现在看来又有几分英武之气。 几人像昨下般又是一翻推杯换盏,直到月落西下仍然兴致不减,最后还约好有空时再来。 金戈将这几日的行程排得满满的,整日里走街窜巷,看胭脂、挑花样、选布料、做头钗。 掌柜们都很高兴有这么一个眼光独到的有钱人,无一例外视她为高级vip客户。 童玉和李小山天天到小院来喝酒,天南海北无一不畅谈。喝到最后,往往是鬼阴醉得不省人事,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哪里是童玉的对手。金戈走在他身边,都能闻到阵阵醇香的酒味。暗忖鬼阴还能撑多久的同时,也在想她都晃荡了好几日,貌似再也没见着那天的身影。 金戈有些气馁,更多的却是心烦,不由自主的蹙起眉轻捶肩膀,神色恹恹。 “鬼阴,咱们歇歇吧。” 鬼阴日日醉酒,早已精神不济,默然跟在她身后,大多数时间是想睡觉。 金戈领着他顺道进了一家小茶楼,里面稀稀坐了几人,人气不旺。 金戈选了一处偏角靠窗的地方坐下,又开始看着街上发呆。 鬼阴要了茶和点心,显得异常缄默。 “来了,二位的茶。请慢用。” 小二用最动听、最清朗的声音吆喝得整个茶楼都在颤抖,两人也随之有了些精神。 金戈不动声色的替鬼阴倒了一杯茶,暗忖要不要去给童玉打声招呼。现在的鬼阴并不怎么避讳她,醉了由着她扶回房休息。 她从不趁他醉酒的时候去揭开他的面具,总是规规矩矩的送他回房,然后自行回房。 她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今晚最后一次定能见分晓。 她知道鬼阴的戒备心很强,而且守口如瓶。想要从他嘴里探出点什么,简直是痴心妄想。 哥哥也对他的身份不置一词,任她如何追问,哥哥的回信仍然是几个字:他定可放心。 好吧,哥哥不想说,她便亲自动手,非要探个虚实才罢。 不然,丢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她多少有些担忧,怕用来不顺手,以至于她有很多事都不方便吩咐他去做。 两人在酒楼坐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今天又一无所获,金戈看看日头打算回小院。 谁知刚一转身就看见街上一个男人穿着薄薄的衣袍,行色匆匆风尘仆仆的赶路。 只见他微低着头看不清面目,怀里似是藏着东西,仿佛有急事一般急急转过街角,隐进一道深巷中。 金戈记得那条深巷只有两三家破落的院子,而且都已经搬走了,院中杂草丛生,人迹罕至。 何况,此值深秋,此人仅着两件薄衣。要么是他穷,要么就是远道而来。 但看他衣袍质地,不算穷人。那么,剩下的无外乎那么一两种情况。 赶紧丢了几个铜板在桌上,金戈掩盖住内心的狂喜跨出茶楼。 最近关谷之战略有减弱,城内的人逐渐增多。两人像平常一般穿过街道,拐进小巷。 小巷幽深,风一吹,显得有些凄凉。金戈搓了搓手,觉得背心发冷。 鬼阴紧跟两步,略行于金戈之前。 越往巷子深处,越发的幽寂。 偶尔几只老鼠从墙角“呼”一声窜出,下一刻便闪进墙边的杂草堆中。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拐过小巷,这里只有两户人家。 一户门庭已经垮塌,两根横柱斜斜的横担在大门前,里面有一个阴森森的小院,散发出阵阵霉腐的味道。 另一户还算好,木门虽然破旧不堪,可整个房舍看去还是可以住人的。 之前那个神情惶惶的男人已经不见身影,甚至连脚印都没有。 金戈本欲从紧闭的门缝张望一下,谁知鬼阴一把搂住她的腰,翻身跃进旁边那个腐败的小院。 落地后,鬼阴审视了一下四周,直直向某间黑洞洞的房间奔去。 金戈只觉眼前一暗,刺鼻的腐味扑面而来。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鬼阴的体温有些灼热。 正要开口,一只手覆上了她的唇,一股熟悉的感觉由然而升。 耳际响起鬼阴的声音,低得近在咫尺的她几乎都听不见。 金戈在黑暗中点了点头,鬼阴这才收回手。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金戈发现这间屋子被东西堆得满满的,里面有不少大大小小粗细不一长短不同的木材。 在这样的屋子里穿行,鬼阴竟然没有弄出一点声响。好身手。 两人挤在这些木材的最角落,空间不大,刚够她和鬼阴立足。 鬼阴身上的酒香隐隐飘来,减轻了屋里的腐木味,挺好。 看这样子,这家房主应该是做棺材的,说不定这里还停过不少死人呢。 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金戈觉得自己背脊一阵阵发麻,汗毛倒立。 鬼阴立即靠过来,寒气顿时少了几许,气氛也暧昧了几许。 鬼阴却低低说这里正好与旁边相邻,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那扇紧闭的房子里应该有人。 两人屏声静气等了片刻,终于听到隔壁传来声响。 之前若有似无,似风吹起的拍门声,又似寒风的呜咽。 再细细一听,发现敲击声很有节奏。不消片刻,听得“吱嘎”一声,似有木板打开。 脚步声逐渐增多,渐渐的有几人说话。 金戈听力不及鬼阴,只得将耳朵紧紧贴在墙上,凝神细听。 “……最近风声紧……主上让你们再等等。” “……还没定吗?大伙都等急了……” 皱了皱眉,金戈觉得这个信息量虽然很大。但也很乱,听来让人摸不到头脑。 又往墙壁靠了靠,她要听得仔细些才行。 隔壁静了一会儿,一个苍老的男声响起:“京都如何,可有安排?” 金戈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此人。 男声问过之后,没有人回答,估计是在摇头或是点头。 好一阵,才又一个声音响起:“稍安勿躁,静待消息……” 这个声音令金戈为之一震,惊叫几乎呼之欲出,幸好被鬼阴扯了一把才不至于出声。 不过,大惊之下,又被人突然拽了一把,金戈身形不稳退后一步,恰好磕到一根木材,“哐”一声,木材倒下。 接下来,“哐啷”之声不绝于耳,巨大的声响响彻房舍,屋内的木材全部倒的倒断的断,砸到地上溅起阵阵灰尘和霉雾。 短暂的停歇后,金戈挥了挥手,刚划开眼前笼罩的霉尘,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黑暗不见了,阳光斜斜的照在院中,从木材堆里窜出的鼠蚁惊惶乱跑。 木门连着整壁墙倒塌,烟尘之后,站着一排黑衣劲装男子。 卧槽……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层又一层 金戈有些发蒙,转头看了看傲然挺立的鬼阴,暗道:我去……斗得过么。 黑衣看清两人,举起寒刃不由分说扑上来。 鬼阴扣住金戈的腰,一个纵跃腾空而起,周遭木材碎片飞溅,直击黑衣,当场两名黑衣被碎片击中,身体犹如破布一般飘落在地。 金戈咋舌,鬼阴功夫竟是这样高,她真的认识他么?她对自己的怀疑也持怀疑态度了,纠结。 两人落到房顶上,鬼阴转身间暗器飞出,阳光下一道道寒光闪过。 黑衣动作稍慢,第一次扑了个空。再跟上时,却又见暗器飞至,大惊之下不得不避让。 金戈趁机仔细寻找隔壁房舍的人影,看有没有她熟悉的人从屋里钻出来。 只可惜,除了他们和这几个杀手外,再无他人。 有惊无险的回到小院,金戈让鬼阴先歇息,自己直奔军营去找童玉。 她得去找童玉谈谈,自从她呆在关谷后,伏洛每隔几天会有书信过来。信中大多数是相思之情,偶尔提及京都,也是一片大好。 但她知道,那只是表象。她也知道,哥哥和伏洛是不想让她再牵扯进这场阴谋。 金戈心里很清楚,她今日所听到的说明她的预感是对的。 抽丝剥蚕之后,隐藏得最深的那个人还是没有现身。他们经过这么久的努力,得到的也只是一点点真相而已。 在这关键时刻,他们更不应该掉以轻心。 童玉正在练兵,听到李小山来报说金戈要见他,赶紧丢下他的兵众们急吼吼赶来。 “金小姐,何事找我?知道他是谁了?!” 金戈笑着摇头,见童玉满身大汗,抱歉道:“不好意思打扰你公务,我有急事需要你帮忙。” “哪里,这里随时欢迎你”,童玉一挥手,兀自在脸上抹了两把,“对了,什么事这么急?” “咱们屋里说。” 两人进屋,李小山端茶送水。 金戈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一一道来,童玉陷入沉思。良久才问:“你确定那个身影很熟悉?!” “嗯”。 金戈回忆了一下,慎重的点头,她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她认识那人。但之后藏在屋子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她就有些疑惑了。 现在想来,她总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毕竟她现在大不如前,而且隔着那么远,对方声音不大,她也不能确定。 童玉到是不这么看,他说最近京都是有些不同寻常。只不过有裴常在,暂时还算稳妥。 但是,从她所说的来看。对方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况且关谷最近也一反常态,拓吉从以前的隔三差五叫战,到现在的十天半月不见人影。 他觉得有必要书信一封送回京都,不管金戈听到的是真是假,他们得好好查一查。 两次叛乱已经让吴、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如果再这么来一次,估计更危险。 不管怎么说,他们经不起再一次的冲击。抱着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的信念,一究到底。 写完信,童玉折好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金戈一眼问:“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金戈垂下眼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的她心中一团乱麻,倒不如什么都不去想。 伏洛回京都后,还是没有摆脱顾嫣。她同样跟在他身后,甚至搬着自己的东西吵着嚷着要住进伏家。 幸亏伏公出面,否则,在顾家的默认下,也许她就真的进伏家家门了,那时候真不知道伏洛该怎么处理这事。 顾嫣现在是打不得,骂不得,甚至关不得。 她不想给伏洛添乱,也不想伏洛两难,也许这也是她呆在关谷不愿意回京的原因吧。 伏洛到是经常来信,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他的消极。可她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们磕磕碰碰走到至今,同样是两厢痛苦。 “算了吧,正事要紧。” 童玉盯了她半晌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开口道:“他对你是真心的,只是……” “我知道”。 金戈挥挥手打断童玉的话,似乎也想挥去自己心里的悲凉。 童玉没再说什么,直接装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都。 “金小姐,接下来我要严查关谷,你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带上鬼阴。” 金戈点头,这是当然。虽然她还没有搞清楚鬼阴是谁,但这个人是哥哥亲自挑选给她的,忠诚毋庸置疑。 “你放心,我会带上他的。他的功夫我见过,很不错,有他在身边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童玉若有所思的点头,琢磨着道:“最近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上你那里,你有没有探到他到底是谁?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他不明白,金执送这么一个人过来,却不给妹妹表明这人的身份,这是演的那一出啊。 这下轮到金戈迷茫了,鬼阴给自己的感觉很不一样。但究竟是哪里不同,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有些丧气的撑住脑袋,金戈眉头皱成一堆:“他对我很防备。” 所以,她一直不敢有所动作,磨叽了这么些天不就是为了他放松警惕么。 “童督蔚,今晚你还是同小山一起过来吧。” 童玉见金戈纠结的样儿,禁不住一阵脸红,赶紧拍着胸脯豪气道:“行,喝酒他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晚上童玉和李小山果然如约而至,而且还多提了两壶酒。 下半夜光景,鬼阴彻底醉翻。金戈给童玉使了个眼色,两人扶着他回房。 看着躺在**醉得人事不省毫无戒备的鬼阴,童玉犹豫的问金戈:“你确定你一个人行吗?” 叹了一口气,她这样做实属无奈。 鬼阴是个不错的保镖,她让他做什么他都没有异议,唯有让他取下面具,他死活都不愿。 他说:他替她做什么,哪怕要了他的命,他都不会拒绝。唯有一条,哪怕是让在生与死之间选择,他也会毅然选择后者。 他说,那一条便是:让他以真面目示人。 金戈不知道自己让童玉把他灌醉,趁他醉得不省人事时取下面具会不会做错。他醒来后,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可是让她身边跟着一个永远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保镖,她的确不爽,何况还有凤羽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 “就我一人吧,谢谢你了。” 童玉和李小山还是不甚放心的看了看金戈,最后在她宽慰的目光下离去。 坐到鬼阴身边,看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呼吸,空气中还有一抹淡淡的酒香。 金戈一时半会有些愣神,她幻想了多次亲手摘下他面具时的情形,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却涌起了几丝不安,甚至不敢伸手去摘。 她不傻,他对她处处防范,甚至不敢在她面前说过多的话,做过多的动作,他定然是她曾经认识的人。 她只怕,她这样做会不会伤害了他。 今晚夜色深沉,云层又厚又多,月华偶尔露出光辉,下一刻又被飘来的云层遮盖。 金戈终于伸出手,缓缓揭开那道面具…… 凌晨,鬼阴突然惊醒坐起,旁边的身影着实吓了他一跳。 再一细看,她手上拿着他平日戴的面具,此刻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禁不住一阵懊恼。 金戈撇了撇嘴,没好气的甩了他一眼,语气里有几分理所当然。 “你也别忙着请罪、自责或是选择,是我让童玉天天过来喝酒,将你灌醉。” 鬼阴颓丧的垂下手,一副果然躲不过的神色。 金戈将面具塞还给他,兀自起身行至窗前,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忧桑不已。 良久,她才问:“一般什么时辰会发生变化?” 鬼阴接过面具,没有立即戴上,也没有其它什么动作,只用大指指腹在面具上来回不停的摸挲,泄漏了他几分心思。 突听金戈问起,讶然的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了然的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 不用回头金戈都知道他的表情,他的脸定然是很平静、很普通、很木讷,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她太熟悉这样的面容了,哥哥不是擅长药理吗。 鬼阴戴面具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容貌发生变化时不被查觉,那日做饭他痛倒在地,就是因为体内的药物发作,面部发生了变化吧。 鬼阴蔫头耷脑没有争辩,只道:“午夜”。 想了想,又似挣扎般的回了一句:“三五天左右。” 三五天左右?!金戈皱眉,为何用药如此急,平常的不都是半月吗,最快的也就十天。 鬼阴,你到底是谁? 哥哥是否早已料到她不会轻易罢休,所以让他戴面具的同时,还给他用了药。这揭了一层又一层的,还是不知道他是谁,悲催啊。 “声音呢?”金戈极不想问这话,因为这会让她想起自己经历的痛苦。 然而就是这样的痛苦,反而让她更想知道他的声音会不会因为用药,而让他痛苦不堪。 那日他第一次出声,金戈就知道这样的声音要么用药,要么就是毁过。 一度她以为他的声音被毁过,哥哥派到他身边,是让她更容易接受。 后来,她断定哥哥不是那样浅薄的人,几翻试探,终于决定来此一手。 鬼阴沉默了很久,让金戈摸不透他的想法。 算了,她也不想太过逼他。 “鬼阴”,金戈转身,颇有些语重心肠,“我不逼你,事已至此你自己惦量吧。” 见他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任何的言语。 她知道,就算他有表情,她也看不到。金戈走过去挨着他坐下,用一种随意却又有几分语重心肠的语气说话。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知道自己是谁。今日我取下了你的面具,却没有看到你的真面目。那不怪你,或者你有你的苦衷,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则。 从今以后,你就以这样的面目示人吧,至于面具就不要戴了。当然,你选择离开,我也不反对。你走后,哥哥还会再派一个人过来保护我的。” 鬼阴全身一怔,落在金戈脸上的目光竟是强烈的拒抗。 果然,他“豁”一声起身,有些急切的道:“我不走。”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黑笑的为难 不动声色的挑眉,金戈却淡然的说:“这个,怕不是你做得了主的。” “不,我做得了主,我不戴这个面具了。” 鬼阴一反平时的冷静,此刻像个小孩子似的将手里的面具摔到地上,望着金戈的容颜,眸中尽是期待。 金戈心中暗忖,他的表现让她越发的迷茫:她的身边没有这号性格的人物啊。 见金戈一直不语,鬼阴更加的着急,心里抓挠忐忑一阵后,才小心道:“我的声音,也是用药。” 金戈的眉蹙得更紧,定定的看着他:“以后还可以治吗?” 鬼阴似是松了口气,眼眸逐渐转亮,摇了摇头。 “我没问,金大人也没说。不过,没关系的,这样挺好。” 话虽如此,金戈还是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 好吧,此事暂不追究,以后有的是时间来确认他的身份。 次奥,今晚也折腾得够本了,休息。 “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天还没亮。” “不了”,鬼阴摇头,“我已经醒了。你一夜没睡,需要休息一下。” 看鬼阴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金戈内心狞笑着,施施然出了门。 最近几日童玉带着人严查城中人员,特别是进、出城的人,李小山是一个也不放过,就算是妇人怀里抱着的孩子也要看一翻。 自那日之后,金戈同鬼阴相处似乎亲近了些。 金戈没有出门,整日呆在小院里不是看书就是看鬼阴练功。 偶尔她也会想,一个人怎么会把自己变得与之前有天壤之别呢。 像鬼阴,如若真是她曾经认识的人,在一起这么久,多少总要流露出生活的习性吧。 “嘭嘭嘭,嘭嘭嘭。” 就在此时,院门被敲得震山响。金戈有些疑惑,官兵不是才盘查过吗,怎么又来了。 鬼阴去开门,刚打开一条缝,童玉就像旋风一般冲了进来。 “快,同我一起去看看。” 语罢,拉起金戈就走,也不管合不合礼数。 知道童玉一向如此,金戈并没太大的反应。到是鬼阴,面露不霁。 三人直奔城西某处偏僻的房屋,童玉挥了挥手示意金戈停下。之后,三人悄悄的靠近房屋院墙。 童玉自始自终都拉着金戈的手,自己到是察觉不到有何不妥。反是鬼阴,一直不爽。 三人谨慎的探出头察看院内的情况,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听得“吱嘎”一声,院门突然被人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童玉“倏”地一下带着金戈缩回身子隐在墙角,拨开藏身处的枯柴,金戈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黑笑。 金戈很是惊讶,待黑笑走远了,三人又爬到墙头看了看院内,里面空无一人。 “金小姐,看到了吗。这是我们在搜查的时候发现的,都这么久了,他们竟然藏在这里。” 金戈点头,不动声色的缩回手:“你能确定凤羽在里面?!” 略有沉思,童玉点点头又摇摇头,边思索边道:“没有亲眼见到,不过我可以肯定黑笑和白选在这里。” 童玉看似大大咧咧,若办起正事来,也不是好瞒骗的主儿。 既然他那样说,就说明八九不离十了。 黑笑白选是凤羽的贴身侍卫,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两人中都会有一人跟在他身边。 而现在,两人同时出现。按凤羽以往的习惯来说,要么是两人闲得无聊,要么就是凤羽有急事召。 金戈抿了抿嘴,心里有几分期待,话里却有几分玩味:“看来,你的关谷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呀。” “嗯”。 童玉赞同的点头,根本就没在意自己握着别人的手跑了半天这个事实。 “说到这儿,真要感谢你。你那天若是不来找我,我还真没有想到搜城。” 是啊,自关谷之战后,双方伤亡颇重,不可能跋山涉水去治伤。像她,不就在山上呆了几个月么。 思及此,金戈心中一丝失落划过。她托人打听壁月,至今都无消息。也许真如她所想的那样,从此他们再无相见了。 深吸一口气,抛开心里的烦恼,金戈指了指院落。 “你打算怎么办?” 童玉嘴唇紧抿,蹙眉想了一会儿道:“先派人监视几日,看看具体情况吧。” 也只有这样,凤羽的伤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她都好得差不多了,他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回来的路上,金戈三人转道去了一趟深巷。 那里有几个官兵把守,三人进了隔壁房舍看到东厢的床板下有一条暗道。 望着黑洞洞的洞口,金戈脱口便问:“这条密道通往哪里?” 童玉蹲在洞口,往下探看一阵才说:“不知道,我们搜到这里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暗道被毁,根本不知道通向哪里。” 伸手摸了摸洞口的泥土,童玉掂在手里仔细观察,还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这里沾得有些泥,像是城外带进来的。” 拍拍手上的泥,童玉起身又将室内仔细搜查一遍。 “除了这些泥,其它的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已经派人到城外周边巡查了,估计要不了几日就有消息。” 雁过留影,总会有破绽的。被他们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价值了。 回到小院金戈便坐在那里怔怔发呆,她敢确定凤羽在那里。她不知道是见他好,还是躲得远远的好。 见他,她又该说什么。躲,又是为什么。 手里摩挲着他给她的东西,心里纷乱复杂。 又过了几日,童玉那边没有消息传来。京都的信件也没有。似乎一切都停止不前,毫无动静了。 金戈有些坐不住,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让她感觉自己处在危险之中,无法掌控。 正要唤鬼阴出门,大门“嘭”一声被人撞开。 金戈骤然起身,只见来人一脸焦急,直奔她而来。 “黑笑?!你……” 我擦…… 剩下的话被黑笑揽腰飞奔的那一刻堵住,金戈识趣的闭嘴。 黑笑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更不会闷声不吭就把她带走,一定是凤羽出事了。 金戈听得耳畔呼呼风声,望着纵跃追赶而至的鬼阴,有一种幡然醒悟的激荡——自己在关谷果然还是太招摇。 白选搓着双手在小院内来来回回不停的徘徊,时不时停下脚步紧张的望向房门,时不时又扭头看向院外。 远远的见到黑笑揽着金戈纵跃而至,白选就像看到救星似的扑了过来。 “哎呀,真是你,黑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 两人平稳落地,金戈白了一眼白选。她在关谷招摇过市那么久,难道他们不知道么,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俩。 白选被鄙视,心知肚明。只有嘿嘿笑着,不再多嘴。 鬼阴追至,愤怒之下直接夺人,同时向黑笑白选发难。 黑笑一凌堪堪接了鬼阴一招,白选足下运力连连后退几步。 眼看几人就要动手,金戈即时拉住鬼阴:“待会再说。” 白选黑笑只避不攻,足见两人早就知道他的存在。 金戈护短心重,既然知道她身边有人保护,他们是不是该尊重一下他的保镖,把话说清楚再带她走呀。 黑笑怎不知金戈是个护短的主儿,赶紧上前对鬼阴`道:“刚才情急所至,实有冒犯,还望兄台大人不计小人过。” 鬼阴悄声无息退至一边,冲黑笑略颔首,以示谅解。 “哎哎哎,我……” 白选不服窜上前讲理,被黑笑使劲拉了一把。转头,黑笑又给鬼阴`道了个歉。 鬼阴轻飘飘的睇了一眼白选,金戈脑海中一道熟悉倏然划过,转瞬即逝,来不及琢磨。 黑笑打破沉寂,对金戈道:“金小姐,今儿找你实属无奈,还请金小姐帮个忙。” “什么意思?” 金戈偏头看黑笑,想来凤羽神通广大,她能帮上什么忙。 这次黑笑没说话,白选只冲她嘿嘿傻笑。 事情颇具神秘感,金戈知道黑笑在为难的时候,往往会沉默。 她到想看看凤羽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不由说道:“黑笑,有什么你但说无妨。我能帮忙的定能全力以赴,若不能帮,只能抱歉了。” “能帮能帮。” 白选忙不迭的接话,笑嘻嘻的凑到金戈面前,眼里尽是诡异。 他的吊二郎当早已司空见惯,金戈直接无视,将目光落在黑笑身上。 汉子黑笑还是老样子,难以启齿的时候总会搓搓大手,将脚下的泥草踩平了一片。 憋了半晌,黑笑才抬起头,脸上露出几分尴尬:“金小姐,恕在下冒昧,还请小姐进屋详谈。” 金戈将目光落到白选身上,刚才还一副不正不经的他立即挺起胸膛,大叫:“进屋谈,进屋谈。” 眉头轻挑,带起几分挑衅。谈就谈,本小姐怕谁。 黑笑白选对金戈的目光躲躲闪闪,引得她越发的好奇。 举步上前,金戈拦下欲推门的鬼阴,又朝黑白二人看了一眼。 转过身,暗吸一口气,双手蓦然将门推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唯你可救 呃,空无一物……我擦了个勒勒…… “黑笑?!”这算个什么事,逗你姐姐玩呐。 黑白二人进来,眼睛不住的往厢房瞄,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 金戈蹙眉,心里越发的蹊跷,转身向厢房行去,谁知一向稳重的黑笑竟飞也似的伸开双臂拦在她面前。 金戈差点收不住脚,撞到他身上,不由得恼怒。 “你们是什么意思,请我来又拦着不让进。如此,我回去便是。” 说走就走,金戈毫不迟疑的转身,却又被白选拦住。 沉下脸,金戈看向黑笑:“给个理由。” 黑笑窘迫之极,收起手臂行了个大礼。 “金小姐,黑笑的请求实在是有些为难,等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一切都是黑笑的过错,切莫怪罪二王子。” 磨叽。 她金戈是不是很好相于的人啊,连黑笑都想揉圆捏扁了。 “我可不敢怪罪谁,何况还是蓟国的二王子。” 黑笑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懒得和黑白二人磨嘴皮子,金戈干脆利落的推开白选。 “如若没事,小女子便告退了,请你们二人让开。” 鬼阴一把掀开白选,给金戈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白选返手就是一掌,被黑笑及时喝住。 “金小姐”,黑笑“扑通”跪到地上,不想得罪也得罪了,所有事情都怪到他头上吧。 “金小姐请留步,二王子唯有你可救。” 听闻此话,金戈连身都没有顿,直接出屋。才走了两步,又蓦然返身回屋。 “带路。” 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连金戈自己都搞不明白。她好像欠了凤羽的,好像又没欠。 好吧,就当她是为童玉分忧解难吧。 童玉排查城内,分身无术。这里是边疆,不若京都。稍有不慎就会引得大乱,边关失守。 凤羽身份特殊,与吴国又有牵连,掌握他的行踪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眼睁睁看着金戈离去,黑笑脸上布满了惨绝人寰的杯具。又见金戈返身回来,黑笑差点内流满面,大悲大喜之余,从地上爬起,亲自替金戈开了厢房的门,他却不进去。 “你是让我一个人进去?!” “是。”黑笑听到有人磨后牙槽,只得乖乖的低着头,不让那人看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那人再将锋利的视线扫向白选…… 白选……哇,树上有两只鸟……白选立即将深情款款的目光落了上去……又款款落了上去……再…… 金戈咬牙切齿,睇了个眼色给鬼阴,款款跨进厢房。 厢房昏暗,似有烟雾缭绕,幽幽的胭脂香令金戈有些反感。 身后黑笑“啪”一声关了门,金戈站在房内静待适应。 厢房不小,呈长方行,中间隔了一道屏风。上面绣着鸟语花香,仕女们穿着开放摇着香扇半遮颜。 屏风另一面有羸弱的烛光,几道娥娥娜娜的身影影影绰绰印在屏风上。 侧耳聆听,除了几声若有似无的呼吸,再无其它声响。 金戈行了两步,房内胭脂味越发的浓烈,气氛逐渐暧昧。越往里行,越发的诽靡,让人胸腹一阵阵发烫。 顿了一步,金戈脸上泛起厌恶,里面突然传来莺语,娇嗲而妖娆。 “公子,你这样坐着,让奴家如何侍侯你喝酒嘛。” 话音刚落,几声高高低低的附和随之响起,紧接着就听到有女子的嘤咛。 金戈脸色微变,蓦然转身欲退回房,却又倏然停下脚步,思忖片刻快速越过屏风,展现在她眼前的果真是一副活色生香的艳`图。 只见房间正中有一张宽大的床,**有些星星点点的血红。 凤羽薄唇微抿,双目紧闭,身着雪白的亵衣盘坐于上。衣服上也有血迹,衣襟早已经被人拉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却似浑然不知。 四五个妖娆的女人几乎身无一物,前后左右偎依在他身边,有的甚至将胸前的丰`满贴到他祼露的胸膛。 床边还有几个女人一脸妖艳妩媚,手里还端着酒杯,个个露出三分醉意,七分媚态。 金戈闯进去的时候,这群女人正在挑逗凤羽,而举杯相碰的女人,眸中旖旎诽靡,将充满赤果果渴望的目光如狼一般落到凤羽身上。 见屋里突然闯入一人,女人们同时惊呼,待看清来人是女子,又是妖艳一笑,有人说:“姐妹们,又来一个。” 鸟了个去。 金戈双手紧握于袖中,脸色冷厉,直刺这群女人。 女人们一时有些愕然,良久一个老沉的女人开口,一副我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什么样的架势没见过。 “都是姐妹,何必装得如此清高,咱们既是收了人家的钱,当然要替人家消灾。” 老女人有几分姿色,黑笑白选还是有眼光,只不过浓妆艳抹反倒让她失了辉华。 金戈握在袖中的双手松松紧紧好几次,终于吐出一口郁气,将目光移到了凤羽身上。 自进来起她便发现凤羽不但没睁开眼睛,反而将眉头皱得更紧,脸上似乎还有几分怒意。 不与如此风尘女子多说什么,金戈几步奔到凤羽身边,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 平心而论,从她进房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些后悔。那样的气氛,那样的香味,除了风月之事,还真找不出其它理由。 她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让自己进来看一看,实在是因为黑笑那一跪和关谷的安危。 当她看清屋内的情境时,她悔之晚矣,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察颜观色她还是做得到的,凤羽脉博紊乱呼吸粗重,双颊露出诽靡的红,定是中了迷情散。 只不过黑白二人弄这么多女子来勾搭他,是为何意?解毒?! 黑笑,你是这是傻还是太天真。 “你挤我干什么,老娘在这里几天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突然来了个装清高的女人,还将她挤开,老女人非常非常的不爽。 这个男子可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人家花高价把她请来侍侯,这种事可是上辈子求都求不来的。遇上这样的男子,别说是钱,就是不要钱,老女人也愿意啊。 老女人说出的话很刺耳,金戈淡陌的收回身,头也没回,凌厉道:“全部给我滚出去。” “凭什么?”老女人大叫,将酒杯一摔,一副老娘不怕你的模样,“你还嫩着呢,别在这儿跟老娘耍清纯。” 其余女人也开始不满,忿忿抱不平。 金戈不理,起身将房内的窗户全部打开。烟雾突然被牵动,用看得见的速度流失,诽靡的气息顿时消失了不少。 金戈回头见凤羽的面色稍有平息,暗道还算不错。 “哼”,老女人叉着手倚在一旁叽嘲的望向金戈,讽刺道,“没用的,若是有用,也不用请咱们姐妹来侍候了。” 骤然想到什么,还未来及得动手开门的金戈猛回头,却见刚才还一脸平息的凤羽此刻面色铁青,牙关紧合,呼吸急促,纤长的睫毛不停的颤动。 金戈大惊,扑到窗边,“乒乒乓乓”将窗户关了个严实,奔回凤羽身前替他探脉。 糟了,比刚才还严重。 怪不得黑笑要用这样的方法,怪不得黑笑说唯有她可救他。 把她当着什么,解药?用完之后就抛弃? 金戈不由得冷笑,就算她甘愿当解药。凤羽可谓阅遍天下美女无数,拜倒在他身下的女人又何其多。 就算他身上的迷情散唯女人可解,那他们大可找个上乘货色,根本不用避讳什么。 老女人见金戈沉默不语,涂得惨白的脸上顿时浮出几丝轻蔑,嘴上功夫更不饶人。 “我看啊,有些人是自不量力。有什么可装的,咱们姐妹方法都用尽了也没法让他瞧上一眼。正巧,姐妹们刚才还在讨论怎样才能拿下他,你这不就来了。 我说妹妹,你只要能想办法拿下他,让他不要妄费了咱们姐妹这几天的力气,姐姐们以后就跟你当牛做马了。” “啪——” 清脆的耳光响彻厢房,如此下流无耻的话从老女人嘴里说出来,金戈听得面色淡陌得近乎阴森,眸光凌厉充满杀意。 老女人没想到金戈会出手,捂着脸禁不住大怒:“你、你敢打我,姐妹们给我上。” “上”字还没落下,黑笑的声音骤然响起:“住手。” 房门蓦然被人推开,鬼阴率先冲进来,扬手又给了女人一耳光。 黑笑白选急忙拦住其她女人。 金戈转身行到凤羽身边,再次探脉,同时冷冷道:“让她们滚。” “你……” 老女人没想到自己接连挨了两耳光,气得全身发抖。到嘴的肉偏偏怎么也吃不到,现在还遇到这挡子事,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却碍于对方强势,敢怒不敢言。只得捂着红肿的脸狠狠瞪着金戈,双眼露出几许狠意。 黑笑立即将这群妖艳的女人打发走,惴惴不安的立在金戈身边。 他实在是急糊涂了,二王子突然毒发,全身抽搐口吐鲜血。他来不及将屋里的女人处理掉就跑去找金戈。 偏偏他以为他走以后,白选会替他解决掉这群女人。哪知会是这样的结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黑笑哭丧着脸,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金戈却没有回头,更没有理黑笑白选,只问:“中毒多久了?” 白选碰了碰黑笑的胳膊肘,黑笑赶紧答:“你们在院外那天,是第三天。” 鸟了个去,原来他们一直知道她的行踪啊。 “真的无药可解?!” 连她那样的毒都可以解,为何遇上他就不行。 黑笑苦着脸摇头:“我们正在等金大人的消息。” “我哥?!” 第一百四十五章 猪能咬人么 金戈又是一愣,脑海里千转百回。金哥哥的信里竟然没有提及过凤羽,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她? 估摸着黑笑还在懊悔,语气显得有些郁闷:“是。” 金戈气得哭笑不得:既是如此,黑选你找了这么一堆女人来勾搭他,又是为什么。 见金戈眸中几分玩味,黑笑顿时手脚无措,吞吞吐吐半天才解释清楚。 原来凤羽是中了迷情散,原以为同所有的毒一样,异性是最好最快的解药。 可是中毒后的凤羽却选择向金执求救,这个中原由怕只有凤羽自己明白。 金执到不含糊,大老远的就将解药送了过来。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那下毒的人在迷情散里掺和了一些不知名的毒药,凤羽反而更加严重。 黑笑气得爆跳如雷,误以为是金执故意这么做。白选则大骂自己无用,真假不辩,提起剑就要找金执报仇。 金执得知这个消息后亲自跑了一趟关谷,发现凤羽中的毒很奇怪,无奈之下只得重回京都寻找解药。 这事到此为止算是告一个段落,大家等候金执的消息就好。但白选这个二货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方法,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出。 不过,黑白二人这一折腾,凤羽在那样的环境下,体内的毒还真的很少发作。这令黑白二人很欣慰。 只是让二人没想到的是,凤羽这厮伤好后一反常态,再也不碰女人了,毒发越来越频繁,金执又迟迟没有消息。 两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找了好多人塞进二王子的屋里,希望能缓一缓毒发时间,多支撑个几日。 哪知凤羽那厮却不卖帐,几次毒发晕倒,甚至用内力震晕自己,也不用女人来“缓一缓”。 黑白二人彻底无语,殷钱那边寻解药也毫无头绪。事情严峻,两人私下一合计,白选拍了脑门后似是恍然大悟。于是,请金戈就被提上了议程。而且还特地给殷钱去了一封密信,征求一下意见。 金戈听完,恨不得将黑白二人吊起来用小鞭子一顿**。 泥玛,她还不是解药…… “你们两个,同样给我滚出去。” 金戈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大门,将两人给轰了出去。 两人自知将事情搞砸了,乖乖的退出房。 鬼阴默默的立在一旁,金戈吐纳好几口郁气心里才觉顺畅了些,示意鬼阴上前。 “你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选说得不算详细,她终是担心这当中有鬼。是以,让鬼阴再探探凤羽的脉像。 鬼阴明白她的意思,悄声无息的替凤羽探脉。 金戈退到一边将事情仔细想了一遍。她在关谷期间,凤羽应该也在关谷。凤羽在关谷养伤,哥哥也应该知道。 哥哥知道,想必皇上也知道,那么伏洛肯定也知晓。伏洛知晓,童玉却蒙在鼓里。 难道他们之间的消息脱节了吗?为何伏洛不将此事告诉童玉。 除非,伏洛并不知情。 对,伏洛不知情,但金哥哥却晓得的。这么说来,凤羽是金哥哥所救,难道是皇上的授意?! 头越想越痛,金戈揉了揉眉心,见鬼阴还在仔细查看凤羽,便退到房外去透气。 黑笑白选二人见她出来,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脑袋垂手立在那里。 金戈瞄了两人一眼,想到黑笑做的笨事,有种骂娘的冲动,眼中恶劣一闪而过。 走到两人跟前,金戈理了一下心绪,用平静的语气道:“这样的货色,二王子看不上眼。” 两人骤然抬首,满脸又羞又悔,白选还嘀咕了一句:“我就说不行嘛。” 黑笑立即拐了他一肘,并狠狠剜了他一眼。 白选一脸不满,回拐黑笑一肘,还不忘补充:“我说的是实话。” 金戈差点爆笑,憋住气,又说:“再去觅几个好的吧。” 黑笑顿时冷汗直冒,尴尬的立在那里。 恰在此时,鬼阴开门出来,感觉气氛有些怪异,不由得多看了金戈一眼。 “小姐,他醒了。” 金戈玩味一笑,伸出纤指向厢房一指,对黑白二人奚落道:“你们的二王子醒了,这里没咱们事了。鬼阴,咱们走吧。” “是。” 鬼阴出门时,还不忘反身将门关好,显得极有礼貌。 “别别别。” 白选几步窜到门前不让鬼阴关门,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黑笑情急之下又伸手拦住金戈,突然察觉不妥,赶紧收回手,直直的立在金戈身前。 “金小姐,黑笑求你了。二王子他真的……好想见你,怕你不喜欢就一直不敢去。你就帮帮忙,算是我们欠你的。” 心中一紧,仿佛被什么抓饶了一下,痒痒的麻麻的还有些微痛。 金戈顿下步子,有些犯难。一来她留在这里的确帮不上什么,如果以黑白二人所说,她要留下还真是添乱。二来,她也想留在这里。也许,他们知道的比她多。 就再几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房内突然传出重物坠地的声音。 白选反应最快,早已返身窜进屋里。 金戈第二,跨出脚步的同时,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担忧。 凤羽清醒过来,满屋的女人已不见踪影,空气中飘着一丝熟悉的味道,有几分想念。 外面隐隐约约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他精神为之一震,兴奋不已。 自上一次他在街角默默的看着她转进茶楼以后,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到她了。 她最近过得好吗,她的伤好全了吗。她整天在街上乱窜,就不怕有心之人陷害吗。 他想下床去看看她,哪怕躲在暗处也行,他很高兴她一直呆在关谷并没有回京都。 尽管他嘱咐过黑笑白选不准让她知道他们的行踪,可他的内心是希望她知道的。 刚一下床脚下一软,他整个人栽倒在地。再抬头时,他看到她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他有些窃喜,又有些恼怒。 黑笑白选将他扶上床坐好,他一脸的铁青。 金戈知道凤羽在恼什么,不就是看到他狼狈的样儿么。 切,真是别扭,他难道忘了他要死的时候,拉着她非常骚包的模样吗。 “你们先下去,我与二王子单独谈谈。” 挥挥手,金戈十分高调的要屏退另外三人。 黑笑白选巴不得早点离开,免得他们那位别扭又矛盾的二王子发怒。 因此,两人如获大赦,跑得比鬼还要快。 哪知凤羽恼怒的抬起头,冷冷道:“全部给我留下。” 两人顿时仵在门前,进退两难。 “都给我下去。”金戈直视凤羽,眸中坚定无比:“二王子不甚清醒,我代你们二王子下令。如若抗令,同样受罚。” 黑笑立即会意,拖着白选逃也似的离开。 凤羽双眼微眯,眸中毫不掩盖危险之意。 鬼阴顿了顿,跨出门之际略有停顿,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逃出屋子的黑白二人听到一声怒喝:“黑笑,你胆敢抗令,本王罚你……” 凤羽的话在金戈的手指压到他的唇际时落幕。 金戈收回手,挨着他坐下,好笑的看着这位二大爷。 “二王子,黑笑最近得了选择性耳聋。门都关了,估计他已经听不见了。” 凤羽硬是不转头,冷傲的脸上仍有几分薄怒。 “你来干什么。” 他说,说完还与金戈拉开了些距离。 金戈偏头思考了一会儿,说:“嗯,好像是没什么可干的。好吧,小女子先告退。二王子你好好养伤吧。” 施施然往外走,凤二大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已经离床好几步远了。 “站住。” 凤二大爷这次是真的发怒,声音大得惊起无数鸟鸦,外面三人同时缩了缩脖子。 幸亏黑笑反应快拉住鬼阴,不然,他铁定冲进房带走金戈。 金戈回头,没好气的问:“二王子到底是让我走,还是让我留。” 凤羽冷冷的注视着她,眼里情绪翻滚,冲她伸出手,硬生硬气道:“过来。” 擦,好汉子,女丈夫,说不过去就不过去。 金戈眉头一挑,道:“二王子可想过,我可不是傻瓜,任你指东指西。” “过来!!” 凤羽加重语气,满脸的不耐烦,整个身体也探出床外。 金戈见他快摔到地上了也浑然不觉,终于胳膊扭不过大腿,上前扶起他磨了好一阵后牙槽。 凤羽紧抿唇瓣,不待她坐下一把将她揉进怀里,张口就向她的脖子咬去。 “啊——你个猪头,为什么咬我?” 金戈惊叫,一掌甩到凤羽脸上,却被对方死死捉住。 对方眯起眼,阴阴的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金戈…… 对方面色不善,一字一顿的说:“猪能咬人么?!” 金戈…… 凤羽又眯着眼,将她钳进怀里。 自从他受伤醒来以后,脑海里想得最多的便是她傲然立于两军之前的样子。 那样的她,当真是帼国不让须眉,冷静、沉着、宁死不屈……怪不得那么多人不愿放弃。 他拉开一点距离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金戈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只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 凤羽的眸色深了下去,那一吻也跟着深了下去。久违的激漾自心底升起,心中情不自禁泛起阵阵余悸。吻由轻及重,辗转反侧缠绵不去。整个人也压了下去,将她压在自己身下,不停的索求。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给本姑娘笑一个 金戈脑子里唯一残存的理智,也因他的气息而崩溃。随着他的深入,她颤栗着试探的伸出舌尖滑过他的唇齿。 那方舌尖转辗而来,如风卷残云般将她吸取。他引导着她,在他的唇舌间来回缠绵。他一手捧在她的脑后,另一手拂在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压进自己怀里。恨不得将她一口一口拆食吞进自己身体里。 他的手慢慢覆向她的耳际,捧住她的颈侧不让她逃避。两人都气息紊乱,全身灼热难奈,湿热而甜蜜的唇齿相互舔舐…… 却在此时,凤羽全身一紧,偏过头埋进了她的颈侧。下一刻,身上一轻,还不待金戈回神,就见凤羽飞一般摔出去老远。 我去。 金戈有那一秒还沉浸在温情之中,下一秒便一跃下床,快速将摔到地上的凤羽扶起。只见凤羽还不及起身,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同时推了她一把。 “你……快走。” 金戈二话不说,赶紧将他扶到**,飞快的瞄了他一眼,返身便往外走。 凤羽宁愿自伤,都不愿意碰她,她还是不要犯傻的好。 ……善了你个哉,她想的到底是个什么事呐。 “戈儿……”凤羽却又一把扣住她的手,捂着胸艰难的开口:“你又欠我了。” ……金戈磨了磨牙,脸上露出一个怪笑,“嗷呜”一口咬到凤羽修长的脖子上。 凤羽冷冷的脸上露出惊疑,之后,眸底浮出暖暖的笑意。 金戈头也不回奔到门边“呼啦”一声拉开门,对自己咬牙切齿的金戈猛然看到三颗脑袋,禁不住一阵愕然。 外面三人听到一些令人浮想连翩的声响,好奇的凑到门缝偷看。 鬼阴本来不愿意,结果被黑白二人挟持,他想了想觉得要时刻盯着小姐着安心。 于是,三人,三颗脑袋,像山一样叠在门缝偷看。 不曾想金戈突然把门打开,最下首的白选骤然起身、抬头,只听得“咚”的一声,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 黑笑叠在中间,被白选的脑袋磕得呲牙咧嘴,立马追着白选一阵狂殴。 鬼阴下颚被磕肿了,极不自然的立在金戈身边,全身上下都是歉意。 冬,关谷异常的寒冷。 金戈披着大氅,坐在院内石凳上看书。翻一页,显得犹为优雅。 她说:“鬼阴,再加些火,挺冷。” 鬼阴低头,乖乖的加了些柴火,蓦然窜起的火光印得他红肿的下颚越发的明显。 金戈又说:“嗯,大了,有些热。” 鬼阴又从火里取了些未烧尽的柴,放一边。 书又被翻了一页,金戈忧郁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说:“这鬼天气,为什么忽冷忽热呐。” 鬼阴赶紧又加了些柴丢到火里。 金戈环视一下小院,抬头是天,四周通风,禁不住内心一阵狞笑。 “嗯,还是有些冷,我要上街走一走。” 鬼阴无比憋屈的跟上:小姐,不就是偷看了一眼么,至于么。何况,他啥也没有看到啊啊啊,亏死。 大冬天的逛街,简直是变态。 不过,关谷变态的还真多。 那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前围了好多人,还有卖阳春面的老板,一边收钱一边忙个不停,嘴角也笑到了耳根。还有酒铺、茶楼、典当行等等,竟然是门庭若市的感觉。 这是什么状况,不过几月时间,关谷的经济又起死回生了。 看看这欣欣向荣的境象,看看这喧嚣的大街,再阴沉的天也盖不住这里的繁华啊。 等等,那个打酱油的是谁。哦不,那几个打酱油的是谁。 金戈向街头闹哄哄的人群走去,那里有一群痞子在调`戏一个抱着琵琶的姑娘。 姑娘的爹跪在地上不停的乞求,希望痞子们能放过父女俩。 “老不死的,滚开。” 痞子老大一脚踢翻老头,对姑娘垂涎三尺,一脸流`氓的走到姑娘面前。 姑娘赶紧用琵琶挡住自己的脸,侧开身,惊慌不已。 见状,这群猥`琐痞子奸笑,说这小姑娘还挺害羞的。 痞子老大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捏住姑娘的下颚,对姑娘说:“来,抬起头,给爷笑一个。” 姑娘吓得惊呼,双手推开痞子,跑到自己爹面前,惊魂未定。 此举,又引得痞子们狂笑。 周围一群看热闹的大爷汉子、大媳妇小娘们,都不敢上前伸张正义。 金戈立在外围静静的观察,童玉告诉过她,这群痞子经常骚扰城中百姓。 他们是驻关军,如若没有碰到便管不了。毕竟,这些事是由关谷衙府张成张大人负责。 张成?!那个据说以严厉治理州郡而出名的大人。他眼里,怎能容得这等事?! 那厢,痞子见姑娘惊恐的面容我见犹怜,口水流得更多。 几人上前一把拽过姑娘,要将父女俩分开。 姑娘死活不愿,抱住自己的爹不撒手。 老爹老泪纵横,拉住女儿的手,不停给痞子老大磕头哀求。 一时间,整个场面闹闹哄哄,甚是悲戚。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出言道:“就放过他们吧,能在逃难中活下来也不容易,可怜见的。” “啪”一声脆响,痞子老大狠狠给那人一耳光。 “他娘的,就是因为活着不容易,大爷才要收了这位姑娘,大爷这是为她好。” 围观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弱势力群体敢怒不敢言,只默默的看着这两父女挣扎反抗。 拉不开父女两人,痞子老大下令狂殴老爹。 姑娘一阵尖叫,不停的哭喊:“爹,爹,你们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老爹嘴角、鼻孔、甚至耳朵都在流血,蜷缩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 眼看就要闹出人命,痞子让手下停手,粗暴的拉过姑娘往家里拖。 金戈等了半晌也不见府衙的人出面,终于叹了一口气。 递给鬼阴一个眼神,她准备学习雷锋,做一个好榜样。 施施然走到痞子老大面前,痞子老大正高兴自己今儿又抢了个黄花闺女,准备大白天回去好好折腾折腾。 这是哪个瞎了眼的挡了大爷的道?! 痞子正待发狠,抬首一看,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眼前女子,身着一袭雪白,衣襟袖边均用丝线绣了几朵冬梅。 咋一看,清雅从容,再加上酒红色的大氅,整个人却又凭添几分神秘高贵。 哎哟,我滴个小娘们哎,你咋不出个声呢,大爷我就差那么一点儿,把你这小身板给撞倒在地了。 金戈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眸光越过痞子,挑了挑眉,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她根本就没看过一眼。 这一挑,痞子老大的下颚顿时掉到了地上,眼中流露出赤果果的色`欲,不自不觉放开了姑娘,口水流了满腹。 “老大老大,这个小娘们爽。” 痞子老大身边顿时聚集了他的喽啰,一个个目露色`光,盯着金戈,像是要把她剥个精`光。 金戈瞄见姑娘跑回老爹身边,鬼阴则收回替老爹探脉的手,冲金戈摇了摇头。 将目光再次收回,金戈三十五度角落到空中某处,眸底流动着几分杀意,面上的笑容却更盛。 指了指那位姑娘,金戈开口道:“我,比她,可好?” 哎哟喂,这声气,娇滴滴的软软的,还口吐兰香,要是能上一把…… 人在花下死,他也愿意啊。 痞子的色`相一览无余,忙不迭的点头。 “好好好,好极了,小娘子是哪家的,怎滴生得这般美貌。” 金戈兀自一笑,好整以睱的睨了一眼围观的父老乡亲,轻启朱唇。 “既好,你便先给本姑娘笑一个吧。” 全场一愣,不知不觉,围了更多人。 犹听此话,痞子老大当即呆怔。继尔回来神来,涎着色脸,凑到金戈眼皮底下,嘴一张,露出一口黄牙。 这个笑令人万分恶心。 金戈却看都不看一眼,眸光扫过围观的百姓,再次开口。 “这样的笑,怎能引得本姑娘注意。为了表明你的诚意,再给本姑娘唱一支曲吧。” 围观的人**,觉得今儿这场围观非常有意义。 痞子老大听到这话,脸上爬满了暴怒。正想硬抢,抬头对上金戈那张笑靥,顿时压下心中的怒火。 罢,天仙一样的小娘们,还怕老子搞不定。老子仪表堂堂,活儿也好,到时候定要让这小娘们求着哭着要本爷爷。 “好,大爷为讨小娘们欢心,他娘的就露一嗓子。” 于是,关谷的大街上,一个干瘦猥琐的痞子,张着一口大黄牙,吼着公鸭嗓,引颈高歌。 真是惨不忍睹啊。 我去……早知道就让他跳`脱`衣`舞…… 一曲毕,全场吐了好几个。 金戈憋得太难受,好不容易顺了顺气,环视众百姓,问:“乡亲们,这位‘俊美’的公子唱的可好?” 父老乡亲抖擞了半晌,看了看金戈,又看了看凶神恶刹的痞子,最终有几个摇了摇头。 “是么?” 金戈温柔的鼓励的眼神落到那几人身上,摇头的又增加了几人。 一一扫过去,围观的人已经开始陆续摇头,有的甚至对痞子露出几分嘲笑。 很好,这些人还是嫉恶如仇的。 痞子脸色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狰狞。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姑娘是在玩儿他呀。 妈的,直接抢了,当街把她给办了,老子不信找不回面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 跳一曲可好 痞子根本不具威胁,更何况他的想法。 金戈自始自终都没有将眼光落到痞子身上,哪怕痞子们扑上来抢人,她也只是淡淡的后退了几步,给鬼阴让出一个位置而已。 鬼阴三下五除二将痞子们打趴在地,不是手断就是腿断,一个个躺在地上喊爹叫娘,鬼哭狼嚎。 唯独痞子老大,鬼阴没有动他一根毛,只让他旁观。 打完人,鬼阴悄声无息的返回到金戈身后,冷冷的注视着痞子老大。 痞子老大心惊胆颤的立在那里,裤档湿了好大一片。 “打死他。” “对,打死他。” “打死他,打死他……” 围观的百姓终于回过神,鸡蛋石头烂菜叶全部向他砸去。 “打死他”的声音响了整条街,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人神共愤。 痞子老大哭丧着脸,双膝一软,“咚”一声向金戈跪下。 金戈照样不给他一个眼光,这样的人,打不死后患无穷。 何况,杀人偿命,老爹被暴打,那条命挨不过几天。 痞子老大算是有眼色,知道不把人当场打死,而是把人打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过了几日再咽气。 这样子狠戾的人,绝不能留。 金戈略一抬手,鸡蛋,烂菜叶等物立马停止。 痞子老大顶着一头烂叶,脸上身上全是黄白色的鸡蛋清,匍匐在地向金戈求饶。见金戈走近自己,赶紧上前要抱住她的腿痛哭一翻。 鬼阴眸子一暗动作更快,飞起一脚落在他胸口上,痞子老大当即趴在地上“嗷嗷”直叫。 金戈冷哼,泥玛,死到临头还想吃老娘豆腐。 “你还是没有引起本姑娘的注意,怎么办才好呢。” 金戈的语气很是清冷,在这寒冬里,显得犹为渗人。 她转过身,背对痞子老大,似是冥思苦想了一翻,陌然开口:“本姑娘突然想起,你给本姑娘跳一曲,肯定能引起本姑娘的注意。” “啊?!啥?!” 痞子老大一脸惊愕,想他今儿定是踩到狗运了,怎生这么倒霉。 “啊什么?!”金戈语气冷得萧杀,也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人为原因。 “若是觉得这样跳不满意,你便把衣服脱了,好好给本姑娘跳一曲吧。” 众人哗然,这姑娘真是奇葩啊。 突然,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好”,短暂的沉默后,一声接一声的“好”不出片刻便响成了一片。 痞子彻底昏菜,起身就要逃,谁知眼前一黑。那个面无表情,很能打的汉子已然杀气腾腾的立在自己面前。 转身再逃,眼前又一黑。泥玛,那汉子又在自己面前瞪着自己。 痞子老大颓然坐到地上,大哭。 父老乡亲一阵爆笑,纷纷露出报仇血恨的感觉,拍手称快。 痞子无奈,被鬼阴逼得一边哭一边脱`衣,最后只剩下一条裤衩,鬼阴才满意的点头,示意他赶紧跳。 这等不雅情景,按理说小媳妇大姑娘老太婆本是不能看的。 但这是关谷,谁还忌讳那么多。何况,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事啊。 于是,除金戈外,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全身冻得发紫,干腌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痞子在街上乱舞。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暴喝在圈外怒吼,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围观的群众瞬间让开一条道,脸上皆露出惊慌的神色,有的甚至已经悄悄离去。 痞子一看来人,禁不住一阵哭嚎扑了过去。 “舅舅,舅舅救救侄儿。” 来人怒气冲冲,扫了一眼全场,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盯着那道纤影,一甩袖子,对痞子大骂:“混帐东西,还不快起来。” 撑腰的人来了,痞子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抓起衣服胡乱套上,蹦跶着就要上前给金戈几耳光。 结果,换来的却是鬼阴踢断了他一根胁骨。 痞子倒在地上呛了好几口血,厉声尖叫。 “舅舅,还不快把这些刁民打到死牢,今天他们竟敢造反,当着你的面要打死我。” 金戈一直背对痞子,在初初听到来人的声音时,她的眉头情不自禁的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金戈转过身,一瞬不瞬的盯着关谷府衙老爷张成。 待看清女子容貌时,张成眼光中透着几丝复杂。他认识金戈,见面次数不多,却知道她的来历。 没想到,自己那不成气的侄子平日里糟`蹋良家妇女,他包庇包庇就算了,今天竟然惹上了她。 痞子见自己的舅舅面露不悦,以为像往日一样,这姑娘终将成为他囊中之物。 不由得露出几分得意,连自己的伤都不顾,大叫道。 “舅舅,就是她,就是她唆使人把我打伤的,你亲眼见到了,舅舅,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围观的百姓中,大多数人知道痞子的来历,情不自禁为金戈捏了一把汗,却敢怒不敢言。 有的,甚至开始为金戈摇头惋惜不已,想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为逞一时之气,又要被那恶人给糟`蹋。 哪知,府衙张大人在听完自己侄子鬼叫以后,反手给了侄子一耳光。 “你个不成气的东西,来人,给我拉下去,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舅舅,你疯了,明明是她教唆人要打死我,你为什么罚我,舅舅,舅舅。” 痞子惊愕不已,想平日里那么痛爱自己的舅舅这是仲么了,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帮助别人罚他呐。 是呀,满街看热门的乡亲们也很好奇呐,张大人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不管好坏将自己的侄子包庇下来么。 张成气不打一出来,踢了自己侄子一脚。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带回府衙,狠狠的打。” 痞子蒙了,一脸茫然,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舅舅。 金戈面上淡陌如初,心里却是冷笑不已:张成,你的传言,似乎不实啊。 你一上来就演了这么一场好戏,是给她看的么。这么急急忙于收场,你在怕什么? 不过,张成呐,要收场也不应该你说了算是不,她才是救场的人呢,怎么着也应该由她——金大小姐,当朝宰相的妹妹金戈来收场。 这天下,权势为大最压人。像此等人,就是要官级来压死他们,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机。 金戈抬头止住拖拽痞子的人,曼声道:“等等,此人当街对我出言不敬,按照当朝律法,该当如何?” 哇,小姑娘,乃连“张大人”的尊称都不用么,好牛x啊。 乡亲们惊异的望着金戈,好奇又敬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此语一出,张成身影略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金戈,并冲她行礼。 “刚儿有眼不识泰山,本官定当重罚,好生教育。还请金小姐大人大量,给刚儿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张成太了解自己的侄子了,如果金戈不放手,刚儿就死定了。 到时候,他怎么向他那位母老虎似的妹妹交待。如若妹妹一怒之下把他干的那些事抖落出来,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金戈仔细观察张成的神色,待他抬起头时,她轻轻一笑:“以下犯上,怎么轻易饶恕。” 张成骤然抬首,不可思议的盯着金戈。 他都低声下气求她了,她竟然如此张扬,如此不识好歹。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做践他。 他可是一方父母官,朝廷命官。你金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将军府的小姐而已。 张成不由得一脸怒意,语气中便有些轻蔑:“金小姐,刚儿只是初犯。我朝仁德治天下,还请金小姐宽恕。” 初犯?!噗,真是好笑。 金戈差点笑出声,张成,你言下之意是说就算皇上来了,也会给一个作恶多端永不悔改的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还是,你在想,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皇上远在万里,根本不能把你怎么样。而她一个将军府的小姐,又算得了老几。 对于张成的有意狡辩,金戈仍然笑意盈盈,不置可否,心里却在盘算着其它。 张成见金戈不语,以为她多少懂事了些,赶紧唤人要把自己的侄子弄走。 哪知不及转身,就听得一阵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禁不住脸色大变。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转首一看,却见一队肃穆的官兵齐齐停在圈外。官兵前首是一位腰背挺得笔直的少年,少年眉清目朗英姿勃发,目光熠熠生辉,仿似水中朗月。 “金戈。” 关谷都蔚童玉身着战甲,身手利落的跳下马背,潇洒英姿令多少少女倾慕敬佩。 今儿,他领着两队官兵,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众人眼中,下马后直奔金戈,脸上挂满了担忧。 “童都蔚。” 金戈嫣然一笑如兰生幽谷,盈盈一拜又似芝兰玉树。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早已在诽腹多时:泥玛,还不来,本小姐就快撑不下去了。 “金小姐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童玉及时托住福利的金戈,又关切的来了一句:“你的伤才好,要是再冻出毛病来,我可怎么向金大人交待。” 金戈脸上浮现出几丝委屈,看向了张成。 “张大人。” 童玉立马将金戈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对张成略微颔首。 张成立即向童玉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谁让人家比他官大几级呢。 “这是怎么回事?!” 童玉毫不客气的指向那几个痞子,一脸的厌恶。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以身相许 “这……” 张成语塞,他能说什么,他妈的,他还能说什么。 金戈他可以唬过去,童玉呢。 他是一个小小的府衙,他是吴国都蔚,还整年整年的戍守边疆。要说打,他打不过;比官位,他又不比过。 虽说这城中之事由他张成作主,但刚儿得罪的人身份不一样,童玉完全可以打着朝制的旗号将他带走。 是以思前想后,张成决定牺牲那个不成气的东西。怎么着,也是官位重要。 回去要是妹妹问起,他自然要搬出童玉,想必她也最多闹闹。 结果痞子等人在凄厉的哭闹喊骂声中,被童玉的人马给拖回军营好好教育。 张成则毕躬毕敬的辞过了童玉,带着自己的人心有不甘的回府衙。 一直围观的百姓对金戈指指点点,看童玉和她的眼光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甚至,金戈还看到好多泪奔的少女、姑娘,以及掩面而泣的少妇们。 金戈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童小伙。 几人回到军中,李小山立即将热茶端上来。 金戈迫不及待的抱过热茶捧在手里取暖,冲李小山感激一笑,道:“谢谢你。” 童玉立马接口:“金小姐,今天要不是李小山来报信,恐怕你真要吃亏。” 金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呵,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更没有想到,关谷府衙张成是这般德性。 “不好意思,给你惹麻烦了。” 金戈也觉得很抱歉,要不是李小山在人群中吼一声“好”,要不是李小山给了她一个眼色后就跑去找童玉,她还真不好收场。 不过……金戈拉过童玉一阵耳语。 “真的?!” 童玉惊讶的看着她,满脸的不可思议。 “嗯”。 金戈点了点头,略一思忖,又道:“八九不离十,但是咱们还是警慎些好,确认实了再作打算。” 童玉顿时兴趣高涨,忙不迭的问:“如何确认?” 金戈冲他眨了眨眼:“保密。” 这模样…… 关谷因为靠近蓟国,越往北走天越冷。自那日金戈与童玉在街上演了一出之后,她的事便在关谷炸开了窝。 是以,最近她一直闭门不出,整日窝在家里看书。 鬼阴每天出去买菜,回家还给她带了好多好吃的。嗯,越来越像一个家庭妇男。 今儿,鬼阴又早早出门。 金戈等到午时,他都还没有回来,饿着肚子心里正犯嘀咕,就见鬼阴推门而进。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姑娘,有些面熟。 姑娘向她行礼后,便一直垂着头拘束的站在一边。 金戈眯着眼打量她半晌,才将头转向鬼阴。 鬼阴还是那副木讷表情,道:“她叫仇儿,要以身相许。” “噗——” 金戈正在喝茶,一听这话喷了。 鬼阴一阵手忙脚乱,待金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仇儿已经在生火做饭了。 而鬼阴,则仵在堂中一脸窘迫的等着她。 将鬼阴招到自己身边,金戈脸上露出几丝诡异,小声问:“你是不是遇到她卖身葬父?” “嗯。”鬼阴面无表情。 金戈森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的诡异更甚。 “你是不是看她可怜,拿了银俩给她葬父?” “嗯。” “她是不是葬父后,在街头寻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你这个大恩人?” “嗯。” “她以身相许,你是不是又给了她银俩?” “嗯。” “……然后让她回家好好找户人家过日子……然后,她无亲无故,无处可去?然后,她非要以身相许,你不愿意,她就跪在你面前要给你当牛做马?然后,你实在无奈,就把她带回这里当牛做马……” 然后,相亲相爱相见如宾,生儿育女一世情深啊啊啊。 吾靠!狗血啊狗血……鬼阴,姐没想到,你这个配角也能这么的狗血一把。 好好好,人生无处不狗血;人生无处不激`荡啊。 鬼阴望着某人一脸憧憬的奸笑,终于眼角抽搐,愤然离去。 要以身相许的仇儿,似乎在金戈这里已经生根落户。 自她来了以后,鬼阴的活儿都被她抢着做。 嗯,应该说,所有的活儿都被她抢着做。 甚至,连“家事”,她都会插上一两句话。 于是,鬼阴便整天陪着金戈无所实事,由着仇儿打理。 金戈也觉得万般无聊,便怂恿鬼阴消停消停,仇儿如此能干,就从了她吧。 鬼阴死活不愿,像是忠贞烈女般挣扎。 金戈看到仇儿几次悄悄落泪,便给鬼阴下了死命令——非哄不可。 如此这般那般,一来二去,不用金戈指挥,仇儿一落泪,鬼阴就人文关怀去了。 再后来,鬼阴同仇儿天天腻在一起,大玩暧`昧。 自己身边的保镖倒戈相向,金戈觉得世事无常啊,浮云太多啊,仇儿碍眼啊,心里很不爽啊。 眯着眼假寐的金戈便唤过替仇儿擦汗的鬼阴,指了指桌上的茶。 “茶凉了,换一盏。” 仇儿额上的汗只擦了一半,另一半还晶莹剔透的闪着渴望的光芒,鬼阴便抛下仇儿跑来换茶。 午饭时,鬼阴和仇儿你情我浓的摆碗筷上饭菜。 金戈恨恨的看着他们,简直是茶饭无味。 饭桌上,金戈嘴上点菜,却不动筷,意思是让鬼阴替她夹菜。 结果,一顿饭下来,仇儿委屈满面,金戈忿忿不已。 而鬼阴,则啥也没吃着,光顾着替两个“争风吃醋”的女人添菜添饭,还没有做到两全其美。 事后,他还收到了不少脸色。事干了,却没有讨到好。 仇儿银牙咬着唇瓣,憋屈着脸默默收拾。 鬼阴尴尬不已,最终屁颠屁颠的跑去帮仇儿洗碗。 金戈将筷子“啪”一声砸到桌上,面无表情。 “我要午休,鬼阴你可把房中的炭火燃好了。” 鬼阴端着碗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仇儿可怜兮兮的望着鬼阴,渐渐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金戈施施然起身,头也不回往房中走去。 鬼阴看看仇儿,见她一脸的泫然欲滴。再看看金戈,只留下一道嚣张的背影。 内心几经挣扎,鬼阴终于冲那道背影说了句:“我帮仇儿收拾妥了便来。” 那道背影顿了一下,接着便泛起几分怒气。 厨房里,仇儿边收拾边小声哭泣。 鬼阴一边替她擦泪,一边不停的哄着。 仇儿抱住鬼阴,将悲戚的小脸埋里他的怀里,哽咽道。 “鬼阴哥哥,仇儿就只有你和小姐一个亲人了。小姐不喜欢我,也是我的小姐。可是,鬼阴哥哥千万不要抛弃我。” 鬼阴僵着身子,对仇儿的投怀送抱惊愕半晌,才喃喃回答。 “不会的。” “我不信。” 仇儿抬起头盯着他,越发的可怜见的。 鬼阴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小声却很坚决。 “肯定不会。” “真的么?鬼阴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鬼阴点头,依然很坚定:“真的。我定然不会离弃你。” 仇儿梨花带泪的脸庞布满了惊疑,只一瞬又见愁容。 她放开鬼阴,与他隔了一尺之距,低着头,无比凄绝的说。 “哪怕是小姐她不喜仇儿,或者要赶走仇儿,鬼阴哥哥也不会抛弃仇儿么?” 声音虽细,却透着凄凉和绝望,让旁人为之动容。 连鬼阴也不由自主的点头,认真道:“永远不离不弃。” “真的?!” 仇儿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含泪的眸中异常闪亮。 她一把搂住鬼阴,“吧唧”一口,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丢你的老母,他戴着人皮面具,木有感觉啊有木有。 当鬼阴还在心里腹黑某事的时候,金戈却坐在冰冷的房中咬牙切齿。 所以,鬼阴一进房间就觉得自己走进了冰窖。 金戈侧开身,懒得理会堕落进温柔乡的鬼阴。 鬼阴想了想,也没有说什么,径直弄炭火去了。 这件事之后,三人之间就像隔着一座山。 不,准确的说,是金戈和鬼阴之间,似乎隔了好几座山。 大多数时候,鬼阴都是先帮着仇儿做事,再侍候小姐。 甚至,在两个女人明里暗里掐架的时候,鬼阴都帮着仇儿。 仇儿则在金戈面前越发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某只,被赶出家门。 好吧,鬼阴算是彻底的“背叛”了主子。 金戈最近显得异常爆燥,动不动就发脾气,摔碗。 仇儿哭的时候越来越多,渐渐的诠释了“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 精神恍惚的仇儿终于在某天撞了大祸,惹到了金大小姐。 金戈大怒之下,一指门外,对仇儿怒喝。 “你,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出这个院子。” 仇儿胆颤心惊的站在鬼阴的身后,双手死死抓住鬼阴的衣袖,哭得肝肠寸断。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姐你就饶了仇了吧,不要赶仇儿走。” 鬼阴没有说话,但他的动作却是表明了要护着仇儿。 金戈更怒,转身进了仇儿的房间,将里面的所有东西打包丢到仇儿脚边。 “这是你的东西,给我滚出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仇儿吓得脸色惨白,跪到金戈脚边,哭得几乎咽气。 “不要啊,小姐,你就饶了仇儿这次吧。” “饶你?!” 上上上上次,你将一只死老鼠拍死在本小姐**,恶心得本小姐几天吃不下饭; 上上上次,你又将本小姐的床罩洗成渣,害本小姐晚上差点没冻死; 上上次,让你烧炭火,你险些把房子给烧着; 上次,你竟然大意得,没有认出菜里的胡蔓藤; 这次……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们继续 金戈看了看脚边热气腾腾的一滩水:本小姐就差点被她当猪烫了,还能饶她。 “我不想重复第二次,赶紧给我滚。” 仇儿见金戈不松口,立马转向,转身爬到鬼阴脚边,一把抱住他的腿,未语先泪。 “鬼阴哥哥,求求你,帮帮仇儿。帮帮仇儿求求小姐,让小姐留下仇儿。” 鬼阴眸色捉摸不定,似是内心挣扎不已。 仇儿哭得更凶:“鬼阴哥哥,你说过的,对仇儿好。” 鬼阴低着头缄默不语,仇儿哀求了半天也得不到回应,最后心灰意冷的跌坐在上。 “你们都不要仇儿了,仇儿无亲无故了,仇儿就剩下仇儿一个人了。” 语毕,仇儿像是想起什么,抱起地上的包袱,失神的往外走。 金戈背对仇儿,根本无动于衷。 鬼阴望着仇儿单薄的背影,下颚崩得死紧。 “仇儿。” 他唤住仇儿,同时也令金戈蓦然转身。 仇儿则大喜,转身望着鬼阴,仿佛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禁不住全身颤栗。 鬼阴向面有怒色的金戈跪下行大礼,说:“小姐,希望小姐原谅鬼阴。” “你……” 金戈指着鬼阴,怔怔的退了两步,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惊吓。 “你竟然……” “是,小姐,鬼阴答应过仇儿,对她不离不弃。所以,请小姐原谅。” 那厢,仇儿明白过来,立即跟着鬼阴一道跪到金戈身边,好一阵忏悔哭泣。 “你们,给我滚。” 金戈大怒,指着门外,将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踢出了她的世界。 小院突然变得冷冷清清,可金戈却忙得热火朝天,一点儿也得不到清闲。 鬼阴才走那几日,金戈每天都能收到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供她拼凑起来思考。 最近几天却什么也都没有,任凭金戈立在小院望眼欲穿,奈何还是北风那个吹,西风那个烈。 金戈便有些坐不住了,耐着性子又等了好几天。哪知,鬼阴就像失踪了似的,凭空消失了。 金戈忍不住跳脚,我擦了个勒勒,鬼阴,你丫可别真陷进温柔乡了,要误了正事,老娘绝对把你丫挽个麻花,再劈个叉。 你们问为什么,因为鬼阴是去干谍影重重这事儿的,不是去私奔的。 大伙儿想啊,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儿。 她金戈在关谷没有一年半载,好歹也打了几个月酱油吧。 怎么大冬天的就那么巧遇到那群痞子,还撞见他们调`戏良家妇女。 最最重要的是,金戈学习雷锋的时候,突然发现那群痞子当中有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 那时金戈并没有在意,也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张成的出现,金戈和鬼阴才恍然大悟。 大家可还记得深巷的那间棺材屋子,可还记得那个苍老的声音。 没错,张成说话的声音同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也许你们要说,声音像的多了去,别在这儿装高深。也对啊,声音像,也不能认定他就是谁谁谁。 所以,不能确定的事,就要将计就计,去查一下。 其实仇儿最开始并没有进入金戈的视线,毕竟,有嫌疑的是张成和那群痞子。 金戈示意童玉把那群痞子带去军营,也是为了方便拷问。 而让鬼阴去勾引仇儿,是金戈觉得巧合之下的另一个巧合。 泥玛,卖身葬父,以身相许,这类狗血恶俗的事件让人很忧桑哎。 不是瞧不起鬼阴,那天替仇儿出头的可是本大小姐。 仇儿应该给本小姐当牛做马才对,而不是天天惦记着鬼阴那个面无表情的家伙。 本来鬼阴不愿意出卖灵魂和肉ti,在本小姐威逼利诱下,他只得从了。 他的表现令金戈非常满意,和她配合得还算不错。起码,仇儿真的就信以为真了。 两人“私奔”后,鬼阴一直汇报工作进展,好像非常滴顺利。 哪知,还没等金戈欢呼着,比着剪刀手摘取胜利果实时,鬼阴那边就出事了。 到底是什么事,金戈挠头抓脑,脑门都想亮了,还是想不出所以然。 干脆找童玉去,向他要几个靠谱的人,她要去找鬼阴。 怎么着,她也要了解鬼阴的最新动向才好。 要是鬼阴身份败露被抓,她就可以演一场从天而降,美女救英雄的故事。 要是没救着,她就向哥哥重新要一个更厉害的人物过来……救人。 嘎嘎~~~~ 说干就干,金戈一路狂奔,冲进军营。 童玉刚好操练回来,正在宽衣解带,准备在房中沐个浴,来个洗刷刷。 金戈冲进来的时候,他正好脱了个精`光,背对房门跨进浴桶。 “哐”一声,门被撞成了重残,却吓到了童玉。 只见那个光溜溜的身`子“扑通”一声,头朝下,倒栽进浴桶里。 动静大得死人。 我去…… “谁他娘的不敲门,想……金……我擦……不要拉着我,我还没……” 金戈进门时,只见古铜色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浴桶里,溅起朵朵洁白的水花。 吾靠,不会游泳就不要跳水。 一个箭步冲进屋,金戈将手伸进桶一捞,没有站稳的童玉被她捞出水。 童玉站在浴桶里,水齐胸腹,睁眼一看,吓得双手伸进水里捂住重要部位,囧得无地自容。 “你、你、你怎么来、来了?” “你没事吧?!” 无耻的某人将童玉上下打量一翻,发现这时候的他,就像一朵出水芙蓉。 发丝贴在古铜色皮肤上,眼睫挂着细小晶莹的水珠,诽红的唇色,真正是水润潾潋。 那双好看的眼睛,正惊慌失措的盯着她。 咕~妖孽啊,暗自吞了一抹口水,金戈淡定的开口。 “你若没事就先起来,我有事与你商议。” 话虽这样说,但某人没有松手,也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 门再次“哐”的一声,彻底倒在地上,牺牲。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出现了十几张如临大敌的面孔。 “都蔚,出什么……女人?!” 属下们看着自己的老大光着身`子被一个漂亮的姑凉提溜在手里,顿时明白刚才为嘛那么大动静。 十几双眼睛瞬间爆满了各种八卦和暧昧,一个个收回手里的刀剑,笑得异常邪恶。 “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边说边退,顺便还好心的把地上的门板扶起。“叮叮咚咚”之后,门被牢实的钉在门框上…… 屋内两人惊愕的看着这一切,突然回过味来。 某男情急之下,七手八脚往外爬。 某姑凉大惊,丢开手,逃也似的冲出门外。 门外,一群八卦男围在一起咬耳朵,猛见屋内姑凉神色惊慌的冲出来,再见自己老大光着上身,下着长裤冲出来…… 童玉身着黑金盔甲,脚蹬战靴,一头黑发打理得异常规整。不过,发丝却还在“滴嗒滴嗒”流水珠。 金戈也端庄的坐在案边,略低着头,不敢抬眼看半分。 军营炸了窝,兵众们全部贴在窗际、门边偷听。 童玉无奈,只得起身打开门……兵众好多,再打开窗……兵众挤破了头。 某老大忍无可忍,提了大刀杀进兵众当中,一阵乱舞,鬼哭狼嚎之后,金戈面前抖抖索索立了几人。 金戈忧郁的望天。 “那个,金小姐,你看,这几人同你一起可好。” 童玉面对金戈时目光躲闪,当看到几个兵众,竣目一瞪,吓得几人挤成一团。 金戈无奈暗叹,点头道:“麻烦几位了。” “不不不不,不麻烦,金小姐的事就是咱们老大的事,有什么事金小姐尽管吩咐,我等万死不辞。” 一群人对金戈挤眉弄眼,摇头摆手。虽是同她说话,可眼神却不住的在她和童玉身上扫射,脸上流露出赤果果的、不可抹杀的暧`昧。 嗯,这几人个儿高挑,脸蛋身材都不错。 金戈瞟了一眼这几人,无视他们眼中的八卦,觉得童玉干事还真靠谱。 童玉其实老早就接到金戈的消息,知道鬼阴身负重任一事。 他派了几人去打探,发现鬼阴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城中最火爆的地方——怡湘阁。恰好与金戈收到的信的内容相符。 金戈来营中时,顺道去探了一趟怡湘阁。 最近,听说怡湘阁里新来了几个小妞。据传言,那些个妙人儿还没开包,一个个娇柔白嫩,引得无数公子老爷围观。 老鸨桂姨的脸笑得,目测可以夹死好几只苍蝇。 眼看这么多文人骚客,桂姨脑袋一转,心思便上来了。 她准备搞个什么花魁大赛,按名次排头牌、二等、三等…… 想一睹芳泽、抱得美人归的公子大爷可得花不老少的钱。而且定下的价格,贵得惊人。 可还是有无数男人挤破脑袋的往怡湘阁钻,据说,预定头牌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金戈准备带几个人去凑这个热闹。 童玉麾下的兵,纪律严明,平日里恪言守纪,连恶习都没有。 听到金戈这么一说,立马一脸的苦逼,仿佛他们才是被逼卖`身,被糟`蹋的那个。 金戈差点吐血三升:卧`槽,明明很想去,为嘛还一副被蹂`躏的样子。 童玉似乎觉得这样的任务也很艰巨,赶紧打圆场。 “金小姐,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泥玛……你们想多了…… 只是去找几个姑娘喝花酒,探消息,没让你们干别的什么什么什么。 丢了一叠银票给这几个兵,金戈心如刀割,悲催的出了军营。 第一百五十章 楚楚冻人 怡湘阁,华灯初上。 老鸨桂娘看着那几条长龙,心里乐开了花。 那银子就像水似的,“哗哗哗”往自己兜里流。 又是一阵骚`动,怡湘阁里陆陆续续进来好几个俊美公子。 看他们衣着打扮,不但高贵华丽。咋一看去,竟是英武非凡,阳刚十足。 同那些弱不禁风,整天舞文弄墨的公子相比,那才是真正的男儿啊。 等等,那个穿着平常,个头瘦小的公子,为什么不排队。 这还得了,竟然跑到老娘的地方来混水摸鱼。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桂娘香帕一甩一把揪住金戈,声音如钟,震得房梁上的灰直往下掉。 金戈缩了缩脖子,被桂娘喷了一脸口水。 见这小子不说话,桂娘提着金戈使劲晃,狮吼:“说,你小子是干什么的?” 这一晃可不得了,金戈戴得松松垮垮的帽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垂落下来。 “哇,小娘们。” “好俊俏的小妞。” 围观的老少爷们一阵惊呼,队伍被打乱。 桂娘脸都绿了,他奶奶的,拆台啊。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戈拣起地上的帽子,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戴了回去。 淡定从容的从怀里抓出一轧银票在桂娘眼前晃来晃去,金戈笑道:“给几个姑娘来玩玩。” 啥?!姑娘,你确定你不需要治疗?! 桂娘当即吓得跳了起来,大吼:“姑娘,这怡湘阁,不是仱馆。” 金戈少见多怪的瞄了桂娘一眼,一脸的你是外行。 “我知道,要是桂娘不接待本姑娘,那本姑娘换别家。” 到嘴的银票怎能让它飞了,桂娘那张老皱的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 双手去夺金戈手里的银票,却“嗖”一下被金戈揣进了兜里。 “桂娘,找几个好点的给本姑娘选选,本姑娘少不了你的。” 桂娘看了看围观的公子哥儿,有些为难道:“姑娘,这,新来的……” 金戈挥手打断桂娘的话,同时,一大叠银票落进桂娘怀里。 “新旧都来几个,本姑娘今晚了就要了她们。” ……姑凉,你知道,你有多么奇葩么…… 当下,垂`涎新姑娘已久的公子老爷不依了,场面一阵混乱,有的甚至愤怒的把手里的银票砸向桂娘…… 金戈趁乱抓了几张藏进怀里,转身上了楼。 桂娘瞄见金戈上楼,双手叉腰,吼了好大一嗓子。 “全他娘的给老娘住手,瞧你们这点出息。人家一姑娘,也不带把。今晚之后,花魅还是你们爷们的。” 众人集体石化,片刻之后排山倒海般涌到报名处。加价,再加价。 金戈坐在包间里慢悠悠的喝茶,不出一刻,老鸨桂娘就领了一队姑娘进来。 环肥燕瘦,高矮粗壮,应有尽有。 金戈一一看过去,将视线落到最后一个瘦高个儿的身上。 桂娘察眼观色,立即将该姑娘拉出队伍,口吐莲花。 “这位姑娘,她可是咱们阁新来的姑娘,人虽然瘦了些,但个子高,手掌粗大,有力气,陪姑娘你当真是合适。” ……眼泪哗啦啦的流。 这位“姑娘”,你塞馒头的时候,能否认真点,别一个高一个低。 还有,你那烟熏妆画得……比烧火丫头好不了多少。 你穿这么点衣服不冷么,你抖什么……你真是……楚楚冻人啊。 还有还有,麻烦,不要在女人堆里整天的想着好事。 不然,那家伙直起,很容易泄露身份的。 远目。 金戈别开目光,不忍直视。 桂娘以为她不喜欢,赶紧推了推那“姑娘”。 “小红,快走两步给姑娘看看。” “小红”立即点头,转身扭腰翘屁股,兰花指划过尖细的下颚,回眸一笑…… “噗——” 金戈立马喷了,满腹的心酸泪啊。 泥玛,回眸一笑,各种回光反照有木有。 不带这样子逗人的。 “哎哟,我的姑娘哎,都说过了小红是新人,是新人。” 桂娘一边替金戈擦掉身上的水渍,一边痛心疾首。 最终,金戈留下了一个怯怯弱弱的会弹琴的姑娘,还有一个舞娘,另加那个高挑个儿的“小红”。 待桂娘领着一众环肥燕瘦消失在房外,姑娘们准备弹琴跳舞助兴时,“小红”从两姑娘背后窜出,一手一个将人劈昏。 金戈喝着茶,闲闲的看着“小红”将两个姑娘搬到**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小红”折腾完以后,将裙角一撩,单脚踩到凳子上。提起桌上的茶壶嘴对嘴,“咕嘟咕嘟”仰面将茶喝了个精`光。 “他奶奶的,累死老娘……老子了。” 撇撇嘴,金戈忧桑的看着“小红”,淡淡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再呆下去,真的就变成“老娘”了。 白选一把抹掉嘴角的茶水,脸上无比悲愤:“二王子派我来的。” 金戈鄙夷的看着白选,你这样答非所问是在向本小姐诉屈么,凤羽那厮敢情又将你“惩罚”了。 话说回来,白选会出现在怡湘阁还真是让她有些惊奇呐。好像,她来对地方了。 “不知白暗探可是把你们二王子交待的事情完成了?!” 刚才还哀嚎的白选,脸上转瞬间充满了骄傲,拍拍自己的胸,豪气道。 “不是我夸海口,这点小事,简直易如反掌。” “哦,那你可以回去了。” “谁说的”,白选双眼一瞪,立即纠正,“没有二王子的命令,我怎能擅离职守。何况,我有一个重要的发现。” 说到最后,白选神神秘秘的探过脑袋,声音降到了最底。 金戈心里“咯噔”一下,却只淡然的瞟了白选一眼,挑眉。 “我看你还是别告诉我的好,免得你们二王子又要罚你。” “哎呀,丑女人,你真是不识好歹。我们二王子可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大,这事你要敢冤枉老大,我可不依。” 真是狗屁。 金戈在心里将“最好的老大”问候了个遍,双手支着下颚懒懒问白选。 “什么事我会冤枉他,他不冤枉我就烧高香了。” 白选看着金戈那陌然的神色,顿时打抱不平。 “哼,二王子让我报信于你,早知道你是这种态度,哼,定要让他收回成命。” “哦”,金戈提高了音调,玩味的眼神落在白选脸上,“你报信了吗?” “呃……那个,我不是准备嘛,这不,你就来了。” 不以为然的点点头:“那你说说,你在怡湘阁这段时日里发现了什么样的秘密,不然……” 金戈顿了顿,见白选瞪着眼睛哼哼。 金戈展颜一笑,继续道:“不然,就是你只顾着吃喝玩乐,白花了你家老大的银子。” “我……”,咋听这话,白选一蹦三尺,被金戈眸光一扫,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这里肯定要吃喝玩乐了,不然就探不到好消息。” 懒得同他贫嘴,金戈深吸一口气,道:“说吧,什么消息什么秘密。” 白选没好气的指了指**的两人,说:“喏,那两人就是从京都来的。” “我也是从京都来的。” “……丑女,我也是有脾气的。” 见自己将白选气得脸红脖子粗,金戈笑得得意忘形。 小样儿,叫你偷看,叫你拉着鬼阴黑笑偷看…… 白选额际隐隐跳动,扯了扯嘴角,气乎乎的坐回去。 “你可知这些人是细作,你懂什么叫细作吗?你知道选花魁的事吗?你知道鬼阴在哪里吗?你知道那个叫仇儿的是谁吗?” 白选一连串发珠泡的问题听得秀眉大皱,渐渐敛去眸中玩味的眼色。 等等等等,白选,你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说,别一股脑儿全部抛给本小姐,首先:“选花魁是谁在幕后操纵?” 白选当然知道抛完这些问题,定然能引起金戈的全部注意力,她要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嘁”了金戈一声不作数,白选又白了她好几眼才道:“幕后操纵是谁还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陈同和阿尔布参与其中。” 金戈一愣:白选的意思是,陈同和阿尔布并非主谋?! 那他们身后又会是谁,又会有谁这么大手笔。 呃……头好大。 “那鬼阴呢,听你这样说,你早知道鬼阴在哪里了,还有那个仇儿又是谁?” “我当然知道鬼阴在哪里,我来的时候就见过他。仇儿是细作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让鬼阴去施美男计,把人家往火坑里推。” 呃……这个。金戈抹了抹鼻头,显出几分窘色,抬头不迭声的问。 “鬼阴失踪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我来这里就是要救他,你可有法?” 白选毫不客气的给了金戈一个鄙夷的目光:这才想起救人啊,你把人家往坑里推的时候咋想不到呢。 “现在我也没什么法子,你故意到怡湘阁暴露身份,估计阁里的细作全部开始行动了,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 “啪——” 金戈一掌拍到白选头上,大怒:“你来怡湘阁是凤羽安排的吧。” 前后差距实在太大,金戈变脸太快,白选抱着头忿忿道:“是。” 是就好,说明凤羽早就把怡湘阁做为目标了,她暴露身份也恰好让这些细作动起来。引蛇出洞这招,白选你个二货懂么。 只要这些人出洞,躲在背后的凤羽就会找出端倪,童玉安排在这里的人才不至于什么都打探不到。 “我们走吧”,金戈也不多做解释,拉起白选就往外去,“你现在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与我去找鬼阴。” “哎……我……你放手。” 白选一掌拍掉金戈的爪子,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双眼含泪,像被人欺负的小媳妇似的。 我去。 “你走不走?” 白选拼命摇头。 金戈恨不得暴打他一顿,我叫你装,让你装。 但是,白选接下来的话却让金戈大吃一惊,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一百五十一章 梁上看戏 他说:“今晚我要回蓟,仇儿是阿尔布的人,今儿一早她就急匆匆回蓟了,找到她就能找到鬼阴。” “什么?仇儿是……鬼阴不在关谷了吗?” 金戈大惊,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把事情搞大了。 她的鬼阴…… 看到金戈惨白的脸,白选禁不住一阵翻白眼。大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头发长见识短的意思。 “你还是回去吧,别在这儿添乱了。” 金戈怒目而视:“我要去找鬼阴,如果你不愿意带着我,那我就自己一个去。” 语罢,转身就走,也不管白选做何态度。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别添乱了行吗,我可真有事。” “谁没有事,我也是干正事。” 白选幽怨,说不过金戈,最后狠狠一跺脚。 “去就去,到时候出了事别赖我。” 金戈一喜,转身拉门,一拉……不开,二拉……还是不开。 “白选?!” 金戈很是诧异,疑惑的望向白选。 白选脸色大变,反手扣住金戈连连退后好几步,远离门边。 “扑扑扑。” 几声细微的声响,只见窗棱上几支竹筒骤然插`入,白烟从竹筒里缓缓冒出。 “糟了。” 白选与金戈同时转身,扑向后窗台。 两人破窗而出,埔一落地,就见黑暗中寒光闪闪。 “我草。”白选出口成脏,护住金戈抽出蛇形剑一阵乱舞。 “叮叮铛铛”之后,冷箭落了一地。 “快跑。”白选拉起金戈扑向巷外。 豁然奔到大街上,铺子、小摊前的灯笼亮如白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好一个繁华的夜市。 两人快速隐入街边一角,白选收起剑,咬紧牙关拨下臂上的流矢,狠狠呸了一口。 “妈的,老子失算了。” 金戈回望巷口,那里空荡荡的,甚至,一个可疑的人影都没有。 蹙眉看向怡湘阁,大门前仍然门庭若市。姑娘们甩着香帕迎来送往,好一副欣欣向荣的景像。 “你怎么样了?” “还好,死不了。” 白选胡乱给自己撒上创伤药,牙齿咬得咯咯响。 “今夜还能赶路吗?” “能……妈的,赶什么路,我要回去向二王子汇报情况。” “白选。” 金戈一把抓住他,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便见白选呲牙咧嘴,模样好不狰狞。 呃……那个…… “对不起。” 白选哼哼,瞪了一眼金戈,抱着手臂臭屁的望天。 ……抚墙。 金戈又戳了戳白选的手臂,道:“你还是按原计划行事。” “为什么?”语气非常不爽。 “因为,刚才我们在巷子里只遇到一波冷箭,逃出巷子后,也没有什么人追出来。” “什么意思?” 白选回头瞄了一金戈,脸上牛气轰轰。 金戈…… 金戈好心陪笑,又道:“你不是二王子派来的么。”何况,我后头也是有人跟着的。 “你的意思是……” 白选将身子也一并扭了过来,面向金戈。 见他恍然大悟的神色,金戈含笑点头,并带上讨好的成分。 他们如此大的动作,怡湘阁仍然如往常一般迎客,想必里面并没大乱。 再者,他们从窗户跳下逃跑时,有人在暗处放冷箭。 如若那放冷箭的人不是受到什么阻碍,定然会一波接着一波,哪容得下他们有逃跑的机会。 想必阁里的细作也没敢大动,只是迫于她的出现,想趁机会下手,说不定就能置她于死地。 更何况,凤羽和童玉都盯上了怡湘阁,暗处自然有人守着,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凤羽童玉眼中。 细作下手时,他们也会动手。那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悲催的是,他们是蝉,凤羽和童玉是黄雀而已。 所以,白选,你该干嘛干嘛去,不要没事就往凤羽身边凑。 白选找了个医馆将臂上的伤包好,两人又在夜市买了些馒头,找了两骑连夜出城。 一路无话,两人到达蓟国皇宫已经是好几日后的事情。 这里是凤羽的地盘,尽管宫内宫外戒备森严,两人想要混进去也易如反掌。 阿尔布住在蓟王的宫殿里,坐着蓟王的王位。只是他整天如坐针毡,王位摇摇欲坠。 最近也不知何因,阿尔布稍稍平静了些,似是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模样。 陈同仍然跟在他身边,一月里要往返关谷几次。 凤策等人被分别关押在蓟宫的地下水牢,一日一餐,不见天日。 阿尔布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把这些人拉出来爆打一顿。今儿这个,明儿那个,不定期不定人。 我去呐,还是随机的。 白选一拳砸碎案几,愤怒起身,被身着宫服的殷钱压下。 “稍安兀燥,想救他们还真是不易。” “那你说,该要如何?” 殷钱对白选不加理会,兀自道:“水牢由陈同的人看管,我们的人一个也送不进去。” “祼燕?!” 殷钱点点头,看向金戈,回答:“就是他。” 金戈心中一阵发寒,祼燕手段极其残忍,不知凤家人可安好。 白选急了,冲殷钱大吼:“你一直在皇宫,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出来。” 否认殷钱的能力,白选被他赏了几个眼刀。 “除非你想害死他们,那咱们就硬冲进去救人吧。” 白选顿时语噎,讪讪的坐了回去。 “不过”,殷钱看向金戈,开口道,“今晚便可以。” “什么……”。 白选再次被殷钱几个眼刀给瞪了回去。 金戈则讶异的看着殷钱,想他一会儿说行,一会儿说不行,到底为何意。 殷钱将目光移向金戈,眸中闪出几分莫测。 他说:“你们来之前,水牢里又多了一个人。” 谁?!鬼阴?! 蹙眉思忖的金戈猛然抬首,不可思议的看向殷钱。 殷钱缓缓点头,说鬼阴被五花大绑丢到水牢以后,当晚陈同便接到一封密信,第二日就赶去关谷了。 “也就是说,现在宫中只有阿尔布,水牢也只有祼燕看守。而水牢中,还有一个我们的人。” “是”,殷钱老脸上露出几分老奸巨滑,“最重要的是,仇儿也回了皇宫。” 哦,对,仇儿是谁? “仇儿,是阿尔布的小老婆。” 啥?!金戈大惊,鬼阴,你怎可去勾引人家的小老婆…… “但是,阿尔布的大老婆却不同意。” 金戈…… 殷钱老儿,可否一次性把话说完。 “那仇儿为何替阿尔布卖命,又匆匆赶回蓟国?” 殷钱没有回答金戈的问题,而是低头沉思了半晌。抬头时,说了一句让金戈无比凌乱的话。 他说:“我也不知道,要不,咱们去偷听。” 此举赢得了白选这只暗探的大赞,三人趁着夜色便潜进了阿尔布的宫殿。 成为梁上君子已经很久很久的殷钱,对蓟宫里的各个房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三人找到一个视线极佳,位置又很隐蔽的地方蹲下听墙角。 没多久,阿尔布回到宫中,怀里搂着的果然是仇儿。 仇儿正在“嘤嘤”哭泣,阿尔布反手关门,赶紧拥着她不停的哄着。 “别哭了,我还是心疼你的,小心哭坏了身子。” 仇儿不依,抽噎着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阿爹阿妈不要我了,族人也……我……我该怎么办啊。” 阿尔布替她擦去了泪水,一脸的愤怒:“别听那个婆娘的,本王要娶,自然是由不得她。” “真的?!”仇儿大喜,抬起眼泪汪汪的眸子,哽咽着说:“你说过的,可不要食言。” “本王可是王,一言九鼎。” 仇儿反身抱住阿尔布,娇嗔道。 “我相信你,可是,可是她……她本不喜欢我,要是以后她为难我,可怜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无亲无故,如何是好。” 话还没说完,仇儿又哭了起来。 金戈一个趔趄,差点从梁上摔下来,幸好被白选一把按住。 仇儿身材娇小,甚会撒娇,是蓟国女人的特例,与阿尔布那五大三粗的大老婆相比,简直一个是云一个是泥。 眼见怀里人儿梨花带泪的模样,柔软的身体,阿尔布的脑筋开始歪了。 手上的动作也开始呈趋势化,最后将仇儿压到了榻上…… 一阵云翻雨覆,梁上三人差点爆走。 我去,不是怀孕了么。 白选还不忘伸手捂住金戈的双眼,耳际传来的声音更加的让人抓狂。 我擦了个勒勒,为毛你们就可以看。 阿尔布用下半身思考,时间持久。 只听仇儿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说话。 她说:我明天就要你举行婚典。 阿尔布喘着粗气,低吼。 她又说:我有了你的孩子,你答应过让我当王妃。 阿尔布低吼完以后,又开始喘粗气。 囧了个囧。 好一对…… “狗男女。” 阿尔布的大老婆撞门而入,后面一堆路人甲乙丙丁。 见**两人赤`身`祼`体,翻云覆雨。大老婆立在床边,双目圆睁,叉腰做泼妇状。 仇儿被这一声暴吼吓得缩在阿尔布高大的身躯下瑟瑟发抖。 阿尔布则一脸云雨,抖了好几下,才陡然一停,瘫倒在仇儿身上。 白选放开手,金戈撇了撇嘴,淡然的瞄了一眼殷钱。 殷钱回瞄,好像在说:我是无辜的。 屁。只有你才出这种馊主意。 三人从阿尔布的宫殿出来,直奔水牢。 殷钱借仇儿的手,让阿尔布后院起火。 估摸着今晚够得阿尔布折腾了,现在,只剩下祼燕。 第一百五十二章 劫牢 蓟国的水牢不同一般,它巧妙的利用地下河的水流,使得每间牢房都有冰寒的雪水流过。 悄悄潜进水牢,只听得耳畔水声“哗哗”做响,不闻任何人音。 三人找了好久才发现了小王妃,跟着寻过去,金戈心里渐渐泛起寒意。 祼燕果然残忍,不管男女,凡在牢中之人皆是一身伤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特别是凤策,此处水牢处于水流湍急之处。凤策全身赤`祼,被反绑双手吊在牢中。冰冷刺骨的暗河水冲过身体,伤口惨白,仿佛张着一张张大嘴。 冰寒的水让伤口流血甚少,却不易愈和。为此,双眼紧闭牙关紧咬,脸上呈现出痛苦之色的凤策,时不时抽搐。 金戈别过脑袋,不忍再看,而殷钱白选则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样?可还好看。” 祼燕残虐的声音突然自三人背后响起,引得三人转身怒目而视。 入目便见祼燕带着一帮手下阴笑着,仿佛嗜血的野兽见到猎物般盯着三人。 是呵,想进水牢,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是祼燕摆了一道请君入瓮的幌子而已。 只是,他们却是有备而来,不知今晚谁算计得了谁。 见金戈三人眼中的仇恨,祼燕一阵狂笑,敲着手里的银鞭,慢慢跺到金戈跟前。 “你还真难**,说过了,不要用那副眼神看着我,没用的。” 金戈吞下所有的愤怒,终于换上一副淡陌的神色,一字一顿道:“我会让你加倍还回来。” 祼燕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又是一阵大笑。笑过之后,得意洋洋的问自己的手下。 “你们听到了吗?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要让我加倍还回去,真是可笑之极。” 手下一阵附和,笑声中全是鄙夷。 凤策在笑声中醒过来,见到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开口:“你们、快走。” 金戈赶紧回身,沉声问道:“大王子,你还行吗?” 凤策睁开充血的双眼,看到被白选殷钱挡住的裸燕正阴戾的望过来,不由得低沉嘶哑道:“还行。” 金戈给了凤策一个含义莫名的眼神,转身间有意无意碰了一下殷钱的手肘。 殷钱是神一样的队友,自然知道金戈的用意。下一刻,他与白选同时出手向祼燕发难。 金戈返身奔进暗河,艰难的移到牢前掏出配制的钥匙,三下五除二打开牢门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叮叮当当”的兵器声响彻水牢,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尖利刺耳,一直潜伏在外面的人也涌进牢中与祼燕等人纠缠在一起。 前后不过呼吸之间,整个水牢一片混乱,血顺着地上流进河里,不一会儿便染红了整个地下河。 金戈在混乱之中不停的穿梭,费了不少力救下凤策凤云,此时岸边已有人接应,蓟王、大小王妃也已经救出。 根据殷钱的安排,金戈让凤策等人快速撤走,她则返身回牢,去寻鬼阴。 阿尔布被母老虎拖着,殷钱的人把守在水牢进出口,不放走任何一个报信的人。 时间不多,想在暗河众多的牢房里找到鬼阴,确实不易。 那厢,凤家人撤走了一大半,殷钱白选也领着人准备撤退。 金戈急了,她可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救了凤家人,自己却身陷水牢。 放眼望去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人,情急之下大喊:“鬼阴,你在哪里?” 声音回荡在水牢中,不待落下,金戈又扯开嗓子大吼:“鬼阴,你在哪里?” 白选身手敏捷的躲过砍杀,几下蹦到金戈身边咬牙切齿。 “妈的,你鬼吼什么,想死呀,快走。” 金戈更急了,甚至还有些恼怒。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吗。 要不是鬼阴冒着生命危险传递消息,你们能这么快救出凤家人么。 “鬼阴……我不走,不要拉我。找不到鬼阴,我就是困在这里也愿意。” 金戈浑身湿透,脚蹬马步,死活不走。 白选气得狠狠砍了两个挥舞着刀窜上来的人,一掌拍下,又拉又扯的金戈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白选……你妹…… 白选嘀咕:“真麻烦。” 将金戈像麻袋一样扛到肩上就跑,白选的蛇形剑舞得寒光四起,带着她杀出水牢。 祼燕被殷钱白选围攻受了重伤,惨败于蓟国水牢,他不知该与陈同如何交待,定也是不会服气的。 这次救人,殷钱指挥众人速战速决委实漂亮,得天时地利人和,当然还要感谢鬼阴。 我的鬼阴,兄弟,姐对不起你呀。 “你还我的人,你把鬼阴还给我。” 金戈醒来后像个八爪章鱼似的天天扒拉在白选身上,口口声声要鬼阴,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白选讪讪的拉住被金戈扒拉下的衣襟,一脸的没可奈何,将无奈的视线移向殷钱。 殷钱额上青筋隐隐跳动,别过脑袋不愿直视。 白选求助无门,只得整天哭丧着脸,一见金戈就像见到愠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金戈则整天心烦意乱,总是自责把鬼阴给弄丢了,她有不可抹杀的责任。 救下凤家人,蓟国不宜久呆,殷钱连夜分拨任务,将凤家人分批秘密送往关谷等地。 金戈被分拨给了白选,等两人回到关谷时,白选和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两人是最后回关谷的那一拨,金戈如丧考妣般回到小院,刚一推开门,就见院中坐了两人。 定睛一看,金戈如同见了鬼魂般,抱头鼠窜。 白选被突然回身的金戈撞了一个趔趄,昏头转向之际竟是抓住了鼠窜的某人。 “你干嘛?” “鬼啊啊啊。” 金戈一把搂住白选,吓得浑身打哆嗦。 ……那年,李小山留下的阴影仍然还在。 一听这惨烈的喊叫,白选吓得返身要跑。 不是被鬼吓的,而是被金戈吓的。 我生是都玛的人,死是都玛的鬼。金小姐,表要介样子抱着我。 金戈可不管这么多,谁叫你丫挡了道儿。 白选死劲扭,死劲扭……就是扭不开某人。 最后,白选“嘭”一声跪到地上,大哭。 吐血三升,哭毛。 “金小姐?!金小姐?!” 汉子黑笑眼角可疑的**,自他见到金戈抱头鼠窜时,额上青筋也隐隐犯抽。 他从凤羽身边移到大门口,无比小心的拍了拍蹲在那里,抱着脑袋装驼鸟的某只,小声轻呼。 “喊你老母,滚开。” 黑笑…… 白选…… 呃……好像越来越彪悍了,妹的,淡定淡定。 可是,院里那个女子是谁。 肯定不是我,我就蹲在这里。 那,她是谁?金戈?还是金执的妹妹金大小姐?! 我去啊,混乱了,凌乱了,悲催了。 “黑笑,黑笑,你是不是黑笑?!” 汉子黑笑胸前又扒拉了某人,脸上的两只爪子将他蹂`躏得快漰溃。 黑笑脸顿时黑了,因为他看到自己的二王子正缓缓起身,一股无形的压力刹那间四溢开来。 ……黑笑的笑,比哭还难看。 终于,屋内走出一人,看到院中的景象,神色怪异。 金执虚咳一声,目不斜视行至金戈背后。 想了想,又侧身,四十五度角望天。然后伸出右臂,拍了拍某只的肩。 “戈儿……放开黑笑……” 金戈…… 金戈:“哥?!怎么是你?!” 金执给了妹妹一个侧颜,淡定道:“嗯,你饿了吗?” 豆腐不要乱吃,会拉肚子。 金戈…… “哥,你来得正好,快捉鬼。” 吾靠,吾又不是天师。 “哪里有鬼?” “那……啊……你是谁?” 金戈抬手指向刚才蓦然看到的那个“金戈”,却见她人已到自己跟前,还冲自己行了个礼,脸上展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呃……金戈觉得背上汗毛直立,立马苦逼的缩到了哥哥身后。 “她、她、她是谁?” 她肯定不是我。摔。 “金小姐,在下第二,吓到金小姐,还请金小姐见谅。” “金戈”不待金执开口,已经快速的解答了某只的疑惑,并揭开了脸上的面皮。 只是…… 额……男人,为什么要伪装成我的面孔与凤羽玩亲亲。 金戈哀嚎,憋屈得差点咬舌自尽。 老天,你,玩我。 事后,知道原委的金戈,终于给跪了。 一直呆在关谷策划救蓟王王妃等人的凤羽,在金戈“巧”遇仇儿被调戏之前,便知道阿尔布和陈同有所行动。 是以,他一直在等,等仇儿潜伏到金戈身边,等鬼阴施美男计。 仇儿同鬼阴“私奔”到怡湘阁,他立即命令白选男扮女装,混进从京都送往关谷的花魁队伍中。 谁都不知道京都是谁给陈同送来了这么一群细作,还引起如此大的声势。 他只知道,陈同那段时日在关谷与蓟国宫之间往返较密集。 后来,鬼阴被仇儿等人拿下。在这之前,白选已经同鬼阴接上了头。 鬼阴受命于金执,为帮助凤羽救人,决定来个将计就计。 为了以防万一,他便造成失踪的假像,引得金戈四处找人。 这之后的事,金戈参与其中,不说也罢。值得赞扬的是,金戈把童玉拉了进来。 所以,金戈与白选在怡湘阁逃走那一晚,凤羽与童玉的人才将那群细作一网打尽。顺便,也救了两人的命。 再到后来,金戈在蓟国所经历的一切自不必说,当然是凤羽摇控指挥的结果。 不过,这些也不是重点,重点是,金戈离开关谷后所发生的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法直视 比如,那个男扮女装的假金戈。 金戈前脚入蓟,金执后脚就到了关谷。见了凤羽,秉烛夜谈,最终认定:金戈离开关谷,对这个计划不利。 要是陈同等人知晓,定会发现其中的疑点,到时候功亏于溃,不如:找个人来假扮金戈吧。这样就能造成金戈还在关谷的假像,让陈同放手做事。 于是,假金戈就这样诞生。 只是,为什么是个男人扮的呢。这点要归功于凤羽。 这厮的毒不是还没完全清袪么,他说为防意外,干脆找个男人来扮吧。 金执不由得将凤羽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十遍,最终看得自己眼角犯抽。 当然,也是随了凤羽。 所以,她金大小姐不在关谷这些时日里,凤羽整天拉着个男人逛街,玩亲亲。 瞬间,金大小姐脑海里出现一幅画。 一个风流潇洒冷`艳的男人,牵着另一个佯装娇弱,千娇百媚的男人的手。 两人一起逛街,一起买胭脂,一起吃一碗阳春面……你一口我一口…… 然后,娇弱的男人回眸一笑,口呼:夫~君~ 冷艳的男人勾起唇角,回曰:娘~子~ 呕~~~凤羽你个变态。 金戈金光闪闪的眼神在凤羽和第二之间来回梭巡……再梭巡……继续梭巡。 “金,戈。” 某大爷脸色越发不善,阴森森的语气,连尾音都拖得长长的。 金戈立即挺直了背,目不斜视。然后……然后又瞄向第二。 第二讪讪的坐在那里,几乎装成了乌龟。 白选黑笑不动声色的躲远了些。 金小姐的眼神,实在是……实在是……赤果果的猥`琐啊。 “那个”,金戈终于抵不过凤羽的冷眸,指了指第二,问道。 “你的名字好奇葩,谁这么没文化,取了这样一个名儿,好可怕。” 第二顿时又矮了几分,眼神虚虚的瞟向白选。 金戈转头看着白选一阵红一阵白的脸,眨巴一下眼,再眨巴一下,下一刻笑滚在地上。 第二囧得神魂颠倒,囧得五内俱焚,囧得内牛满面。 头儿说,名字什么的太费劲,你们按顺序排。 我手下的第一个下属,就叫第一。第二个就叫第二,依次类推。 后来证明,头儿果然英明,现在都排到快四位数了,他们一个也搞不混。 金戈笑得差点断气,被进来的金执扶起。 几人要谈事情,金戈便坐到角落去了。 奈何一见第二,金戈就想到了白选这个二货,忍不住又要捧腹大笑。 怕打扰到正事,金戈只能将笑憋在心里,脸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在发颤。 那厢,金执终是抚额叹息。 谁也无法视角落的某人为透明,她憋笑憋得那么痛苦,连凤羽都不住的往她身上瞄。 这正事,怕是没法谈了。 “想笑,便笑吧。” 此话一出,某只不顾形象的笑抽。 金戈稳住情绪已是下半夜光境,一屋子男人木讷的看着她,不知她为何笑得如此颠狂。 他们怎知,她心中强大彪悍的猥`琐。 天刚蒙蒙亮,凤羽接到一封密信,拆开一看,是蓟国宫里传来的。 上面说,水牢被劫,阿尔布大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重伤的祼燕关进了牢中。 金执不以为然的挑眉,道:“他又关得了他多久,不过是做戏罢了。” 凤羽烧掉信,火光印得他的眉目越发的竣美。 他问:“那边如何了?” 此话自然问的是黑白二人,只见黑笑上前一步回到。 “回二王子,怡湘阁里已经安排妥了,静侯命令。” “嗯。” 凤羽一脸沉思,待手里的信烧成灰烬,才拍掉手上的灰,转身道。 “金大人,怡湘阁即将易主,不知大人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金执沉吟半晌,并未作答。 金戈则将疑惑的目光飘来飘去:这是什么状况,要大动啊。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两日里,金执同凤羽忙进忙出,忙前忙后。 两人商议事情时,金戈则在一旁偷听。 两人闲下唇枪舌战时,金戈在旁边哀怨的画圈圈。 两人真刀真枪时,金戈则让第二搞了一块牌子,上面标明胜负。 凤羽一反常态,显得犹为规矩,一直没有招惹金戈。 不过,却经常盯着她若有所思,直瞧得金戈汗毛直立,背后冷汗直冒,都作不了数。 就像现在,金戈直直的坐在那里,肚子里全是喝进去的茶水,撑得不行,却还不敢有所行动。 今儿天色刚刚暗下来,饭后的凤羽便强制性到她的房里来喝茶。 可结果,却是金戈为掩盖恐惧,不停的喝茶,而凤羽那厮却一杯也没有动。 自打进来,他就那样坐在那里。 冷酷的俊艳不见任何情绪,背靠椅子,静静的看着金戈一杯接一杯,一杯再接一杯…… 终于,凤羽额际冒起可疑的青筋,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 呃…… 金戈手一颤,溅落几滴茶水。 凤羽冷目一扫,金戈赶紧放下茶杯,忐忑不安,一寸一寸的挪到凤羽身边。 “你冻僵了?” “没有。” “你还是怕我?” “没有。” “那你站成木头干什么,想永恒么。” 凤羽那厮冷冷的话语中,有着显而易听的杀气。 ……内牛满面。 “坐下。” 金戈…… 赶紧跑到自己的位置,端端正正的坐好。 凤羽周身顿时泛起阵阵杀气,目露凶光。 宽面条泪…… 金戈搬着凳子,失魂落魄的晃到凤羽跟前,坐下。 凤羽终于忍无可忍,双臂一抬,似是鬼魅夜叉般扑了过来。 金戈当即吓得抱住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只觉头一昏,眼一花。 再抬头时,已稳稳当当落进凤羽怀抱。 “本王让你坐下,你却偏生不愿,难道你当真讨厌本王。” 泪目。她坐了,而且还乖乖的坐了两次。 凤羽并不想要什么回答,说完此话,就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间来回的厮磨,之后一抹湿润铬在颈侧,轻轻吮`吸。他的双臂不停的用力,几乎把她勒背气。 金戈开始挣扎:“你、你放开我。” 凤羽在她颈间摇头,又将她紧了几分,覆在她颈上的唇也开始啃噬。 这下,金戈是真的快背气了,甚至骨头都开始发痛。 “你、你勒到我了,放、放手,好痛。” 手臂松了几分,金戈立刻双手撑在两人之间,拉开距离。 “你讨厌我?!”凤羽扣住金戈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望着自己。 金戈很无语,却又不敢惹恼这位大爷,只得憋屈的望着他。 凤羽眸色一深,眉宇间浮出几丝柔情。 金戈愕然,气氛顿时有些……呃……热。 “戈儿”,他唤,嗓音低沉暧`昧,“你爱我,好不好?” 一道余悸自心底划过,金戈紧张的握起拳头。 恰好一双手覆在了上面,暖意顿时到达四肢百胲。 金戈像被触电般颤抖了一下,心里“咚”一声漏跳一拍。 他的头一低,她的唇瞬间便被他的唇覆盖。吻一如既往的霸道,攻城掠池,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金戈无力反抗,被他吻得几乎摊倒在他怀里。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勾住了他的脖子,赶紧一把搂住,生怕自己滑落在地。 他吻得更深,甚至,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捧住她的后颈,几乎整个身体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从眉角到唇际,再往下,沿着她柔和的曲线游走…… 屋外,风鹤声起。 屋内,一室光华。 待金戈从窒息中解放时,两人已是衣冠不整。 凤羽还是将她梏桎在自己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亲吻。 他在她的耳际喃喃的说:“戈儿,我想你。” 她的心一颤,突然就想起浑身是血的他,拉着她的手…… 他又说:“戈儿,你若不爱我,也不要告诉我。” 她的心像是被谁狠狠抓了一把,竟是揪心的痛。 经历了那么多,她还有多少爱,她还爱着谁。 甚至她也不知道,因为,她有好久好久没有想起过谁了。 她以为,他再也不会逼她,哪知,他却换了另一种方式。让她无从拒绝,只能逃避。 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郁结化为空气。 岔开话题,她问:“对了,今晚你们不是要在怡湘阁捉拿陈同么?” 自怡湘阁被一网打尽后,凤羽的暗探便将这些细作一阵捶打。 ……暗探何苦为难细作,都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呃…… 这些细作自是一个个非常硬气,情愿死,也不愿吐露任何消息。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软骨头,才从他的口中探到一些零零散散的消息。 说是陈同欲将关谷做为一条要道,等时机成熟,就一举攻下,然后挥师南下,直捣京都。 虽然不知道陈同所说的“时机”是什么时候,“师”又在哪里。 但,凤羽还是安排了自己的人扮成细作,并且给躲在蓟国宫里的陈同密信一封。 信中自然是说一切准备妥当,请他过来检查一下,顺便安排下一步工作。 由于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怡湘阁一事并没有外泄。 是以,自以为是的陈同自然以为事情顺畅,接到秘信,二话不说就奔回关谷。 怡湘阁有来无去,老谋深算的陈同踏进怡湘阁并没有查觉异样,也不知是大意,还是上了年纪脑子不灵光了。 为此,哥哥与凤羽一合计,改变了原有计划。 他们并不急着将陈同捉拿归案,而是与其周旋,甚至从中探知一些秘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纠结的童玉 当然,怡湘阁是陈同搭设在吴、蓟两国的联络地儿。吴、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要把这颗钉子拔掉,那也是迟早的事儿。 打掉怡湘阁,就是斩断吴、蓟两国的消息线。 是以,吴国捉拿叛贼;而凤羽,则借此戳爆阿尔布的眼睛,让他只能在蓟国内打转转。 如此一来,蓟国又将回到蓟王手里。 合作双赢互惠互利的事,蓟与吴何乐而不为。 哪知,此事金戈不提还好,一提,凤羽的脸顿时恢复了冷色。 却见眸如寒光,直直射向金戈,冷冷问:“你想说什么。” 金戈一怔,她想说什么?她不就是想岔开话题,顺便关心一下今晚的事么。 大爷,乃又肿么了。 眼见金戈一副迷茫的神色,凤羽阴阴的盯着她的脸研究了好久,久到令人寒蝉,那厮才勾唇一笑。 “怎么了?不高兴?!” 金戈……吐血三升。 貌似,是你不高兴吧。 罢罢罢,不作死就不会死。她还是少招惹他为妙。 金戈起身要走,这样的坐姿让她浑身不自在。 凤羽却一把扣住她,又在她颈上啃了一口……嗯,好吃……再啃一口…… 然后,那厮一脸陶醉。 抬眼时,却发现金戈在磨后牙槽。 “你,是不是饿了。” 凤羽挑眉,别有一翻风韵,却听他慵懒的清冷的声音道。 “嗯。是有点,你可愿意喂饱我。” 远目。不,愿,意。 实在是……凤羽又埋下头,要在她脖子上啃一口。 哪知,门“哐”一声被推开。 正巧金戈缩着脖子躲避凤羽,更巧的是,来人是童玉。 泥妹,好巧。 掀桌。 金戈无比苦逼的望着怒气冲冲的童玉,干脆什么都不解释。 凤羽趁金戈愣神的当儿,稳稳当当落下一吻,甚至还稍稍停顿了几秒。 起身后,挑衅的望向童玉。童玉气极,直奔凤羽。 两人……金戈哭丧着脸: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金戈无论如何也拉不开打得正酣的两人,直到金哥哥赶来,才将童玉拖开。 童玉捡起地上的黑色头盔,瞄了金戈一眼,狠狠抹掉嘴角的血迹转身出了门。 金戈赶紧追了出去。 凤羽脸色一沉,整个人冷了好几分。正要离去,却被金执拦下。 “今晚,咱们都要下两盘棋。” 凤羽目如寒冰,望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最终冷着一张脸离开。 金戈提着长裙追在童玉身后,那孩纸走得太快,她追得气喘嘘嘘。 实在是跑不动了,她无力的挥挥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 她停下脚步,他便也停了下来。 她一动,他又加快了脚步。 金戈气极,一跺脚:小屁孩,老子不追了。 只是,人倒霉,连喝口水都塞牙缝。 金戈这一跺,用尽了力气,一下子跺到石子上,顿时痛得“哎哟”一声,抱着腿跌坐在地上。 身后传来哀嚎,童玉心中一惊,转身飞快的向金戈奔来。 奔到金戈身边……又奔了过去…… 瀑布汗…… 金戈喊:“童玉。” 童玉又返身奔了回来,见金戈冲他招手,一脸讨好。 到了金戈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有事?” 金戈…… “没有,你忙你忙。” 童玉眼角抽搐,瞟了一眼笑语嫣嫣的某人,又道:“没事,我就走了。” 挥挥。金戈讨好的点头:“去吧去吧,我没事。” 童玉…… “真没事?!” “没事,去忙吧。” “我真走了?!” 囧。“去吧去吧。” 童玉真就走了,头也不回。 金戈无语望天,只得自己爬起来。 爬了一半,眼皮低下伸出一只手。 金戈喜难自禁,抬头一看,童玉正一脸臭屁的斜睨着她。 童玉扶着一瘸一拐的某只走在繁华的夜市中,夜市逐渐热闹起来。 “你也真是的,跑那么快,我怎么追得上。” “……” “当了这么多年的守将,还是学不会沉住气。” “……” “那个混蛋有没有打到你哪里?” “没有。” 咦,不是不想说话吗。 金戈好奇的扭头看童玉,发现他正别过脑袋,倔强的不想理她。 望天无语,碰上这么颗冷钉子,金戈只好讪讪闭嘴。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两人都保持着沉默,穿过繁华的大街,走向药铺。 街角某处,一双悲伤的眸子一直尾随着他们的身影。 直到消失,也不曾离去。 金戈坐在药铺的凳子上,抬起脚仔细检查。 她的确是把脚扭伤了,无大碍,却也得痛几日。 大夫替她上了药,吩咐几句就要赶两人走。 金戈有些为难,自己这是要单脚跳的节奏么。 “大夫,你让我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这样子肯定是走不回去的。” 大夫是个老头儿,说起话来,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语调抑扬顿挫,像那学堂里咬文嚼子的老夫子。 “老夫可没让你走着回去,何况,你现在也不宜走动。” ……那,这可是要我飞回去的节奏? 金戈眨巴着眼,再眨巴着眼,一脸讨教的看着大夫。 花白胡子又开始颤抖:“让你夫君抱着回去,何况,老夫该打佯了。” 金戈的眼睛刹那间睁得玲珑大:什么,老头,你可听到有人说过,你眼神儿不好。 胡子又抖:“夫君抱着你逛一逛这关谷多好,何况,老夫的内人还在等着老夫。” ……老人家,你可知,你说的是神马…… 童玉最终还是将金戈背走了。 一路走去一个背挺得笔直,生怕距离不够远。一个努力弓着背,脸僵得没有血色。 最终,两人都窘得无地自容。待平静下来时,金戈才发现,童玉竟然将他背回了军营。 哎哟,我的老脸哟。 童玉进来,见某人捂着脸,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说:“我、我已经派人给、给金大人传信了,今晚你、你就暂住军营。” 为神马?! “你睡哪里?!” 额……她要说的不是这一句。 老天,来个雷劈了她吧,外焦里嫩的,最好。 还不等金戈解释,童玉听这话却是恢复了常色,认真答到:“今晚我有任务在身。” 呃,她真是糊涂了,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童玉在这个时辰都还身着盔甲。 “捉陈同?!” “不是。”童玉摇了摇头,盯着金戈不语。 金戈蹙眉,突然想起个事,问:“对了,你今晚是来找我的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童玉老实的点头:“金大人让我把你带到军营。” 哥哥把她塞到军营,为何? 正事不避开她,机密也不避讳她。哥哥这样做唯一的理由就是,替她的安全考虑。 今晚有什么事,是对她不利的?! 陈同早已成为瓮中之鳖,就算捉拿他,也不需要大动干戈,更牵扯不到她住的小院。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危险之处。 也许有,只是哥哥怕她担心,并没有告诉过她。 思及此,金戈有些忐忑,问童玉:“今晚,你的任务是不是很危险?” 童玉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上,只要你呆在这里就好。” 见童玉欲言又止,金戈越发觉得事情严重。 童玉怕金戈追问,赶紧避开眼神,逃也似的离开。 这一夜,金戈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 恍惚间有很多人推门而入,先是别人的惊呼,再是金戈的惊呼。 从**骤然坐起的金戈,惊呼了一半的声音嘎然而止。 接下来就是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人。 童玉被两个小兵扶着,身上全是血,他的身边还围了七七八八的兵众。 一干人等见到**的金戈披头散发,衣襟凌乱,禁不住下颚掉了一地儿。 满身是血的童玉看到金戈,反应略有些迟钝,他忙得都忘了他房中还有一个姑娘这岔事儿。 这下好了,不出片刻,全军又会沸腾了。 童玉艰难的放下小兵肩上的手臂,捂着伤口挪到榻边,吃力的坐下。 “唤军医。” 对对对,唤军医。 一干兵众总算想起自己的老大受伤,命都快没了,还好奇一个披头散发生龙活虎的姑娘不成。 嘿嘿。 金戈赶紧滚下榻,伸手要替童玉御盔甲。 童玉侧了侧身,却是痛得一声闷哼,不敢再动。 卧草,都这样了还逞强。 军医急匆匆赶到,身后跟了更多的兵众,恰好看到金戈正在替童玉脱衣服。 他们目光刹那间变得**无限,一双双晶莹闪亮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梭巡。 军医见童都蔚的房间竟有一个姑娘,手里的药箱差点掉在地上。 金戈安顿好童玉大怒,双手叉腰喝问:“怎么,不认识我么。” 认识,认识,怎生不认识。 不就是金将军么,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童都蔚的榻上睡了一觉么……一个人。 …… 金戈拿出往日的威风,冷眸一一扫过去。 兵众中一某人立即笑拍旁边某人的肩:“啊,老王,我想起了,今儿的早饭还差一样菜,我得去弄了。” “哎呀,对对对,老李啊,我也正好想起,马厩里的草好像没有了。走,咱们一同去。” 两人勾肩搭背,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出房外。 “啊,也是,我的剑好像有些钝了,我得赶紧去磨磨。” 接下来,所有的兵众都一拍脑门,想起了诸多事宜,片刻消失。 第一百五十五章 悴不及防的相遇 金戈望天无语,扶墙讴。 都是些神马,做饭的,喂马的……四鸡网速的有木有。 那厢,传来一阵压抑的痛苦。 金戈立即返身爬回榻边,见童玉祼着上半身,平躺在榻上。双眼紧闭,显得异常痛苦。 军医打开药箱不停的捣鼓,一会儿创伤药,一会儿消炎粉。 小兵送来了好几盆温水洗伤口,可那血还是不停的流。 伤口太大,血根本就止不住。 童玉脸色越发的苍白,甚至开始神智不清。 军医额上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淌,手也开始发抖。 金戈急了,想这丫不是被砍到了动脉静脉之类的吧。 应该不会,应该不会。要砍到这两样,童玉早就挥挥了,还能躺在这儿哼唧。 那就是军医无用,泥玛,这么个伤都止不了血,干什么吃的。 “你到底是不是大夫?!” 金戈一把抓住军医颤抖得厉害的手,怒目而视。 “金、金将军,都蔚他、他伤得太重。” 重你老母,老娘看得清楚,不用你说。 “怎么止不住血?是不是你用的药太差,还是你故意的。” 军医吓得跪倒在地,几乎哭了:“冤枉啊,冤枉啊,伤伤伤口太大,血血止不住。” “那就让它流干,然后剩下一具尸体在这里任你止血吗?” 金戈第一次爆跳如雷,声音震得全军都听得见。 一干兵众涌进屋来,皆是一脸的担忧。 “金……小姐,别、别怪军医。” 童玉被金戈吼醒,无力的抬了抬手,脸上不知是笑还是什么。 金戈返身蹲到榻边,一把抓住童玉的手。 “你坚持住,坚持住。我不怪他,不怪他。” 看着地上蜿蜒的鲜红,金戈的话几乎哽咽。 屋里的兵众更多,却个个面色凝重,有的甚至眼眶发红。 “军医。” 金戈突然又起身,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提起军医,几乎喷了他一脸的口水。 军医吓得胆颤心惊,不是他不尽力,是他尽力了却不管用。他也很自责,很伤心。 见军医那懊恼的模样,又见兵众都有些泛青的脸,金戈顿时泄了气。 她在做什么,在做什么。她这样毫无章法的大吼大叫,不是吓坏人么。 她怎么能说留下一具尸体呢,她怎么能诅咒童玉死呢。 童玉死了,关谷怎么办。 不不不,他死不了,他死不了。 一定有办法止血,一定有。 金戈抬起头茫然四顾,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脸上的泪痕。 止血止血止血…… 她喃喃自语,突然,脑海里一道金光咋现。 金戈一跃而起抱住军医的手,说:“能止血能止血,你把伤口给他缝上,再上药。” 军医吸了一口大气,不可思议的看着金戈。 “缝?!怎怎怎么缝?” “就像……就像缝衣裳一样,要消毒,用酒,还要止血。” 金戈高兴得语无论次,让军医听得云里雾里。 好歹有一个兵众从走上前来,拉了拉军医,迟疑道:“可以试一试,我娘的衣服就缝得很好。” 本来,这话很是搞笑的,可是金戈却没有笑。 她一把又将军医拉向自己,让他与她面对面,急促说道:“他娘已经来不及了,就你,你是军医。” 语毕,她返身一阵乱翻,她要找针线。童玉的衣服都是自己缝的,她知道,他定然会有这里。 “这里,在这里。” 金戈终于找到针线,迫不急待的将东西塞到军医手里,不知是因为有了办法激动,还是因为害怕,她的手、甚至她的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抖。 见她跛着脚东翻西找,完全忘记自己还有伤在身。 军医心中充满了感动,接过针线脸上浮出难色。终究还是为难的,他没有做过这种事诶。 对上金戈期待和鼓励的目光,军医又不忍心了。 罢了,就这样吧。这样怪异的做法,说不定真是开创了先河。 金戈高兴得有些失态,像个担心丈夫的小女人似的,又是唤人烧水,又亲自将干净的亵衣找出来,还唤人捧来一坛烈酒。 军医到是不用金戈指挥,消毒、缝针一气喝成。 伤口深长,童玉拳头紧握,时不时哼哼一声,眉宇间的痛苦不言而喻。 金戈怕他动作太大影响军医操作,赶紧腑下身,将她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拳上。 军医一针下去,童玉突然反手伸开手掌,一握,便将金戈的手稳稳握在手心。 缝了七八针,军医紧张得满头大汗。眼见着不流血了,军医重重吐出一口气。 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金戈却没发现,自从童玉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后,再也没有舍得握紧半分。 待童玉的伤清理好,并换下血衣,天色已经大亮。金戈将兵众轰出房间,也不管别人的脸色,“嘭”一声关了门,自个儿陪着童玉。 能够将童玉伤得如此之重,对手定然不是一个吃素的主儿。 她要在这里等童玉醒来问明情况,昨夜到底还有什么事发生。 不知哥哥的安排如何了,是否顺利拿下了陈同。 思及此,金戈皱眉望向童玉:他却不是去捉拿陈同的,那他有何任务? 童玉醒来时已经过午。 发现自己掌心还握着一只小手,心中一暖,脸上浮出几丝笑意。 他没有动,甚至呼吸都是轻的。 那颗脑袋在他的臂弯蹭了蹭,嘀咕两句又睡过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童玉吓了一跳,不满的眸光直直的射到来人身上,吓得来人立在门前不知是进是退。 童玉缓下自己的眼色,看了一眼扒拉在榻沿的某人,示意军医轻点。 军医了然点头,摄手摄脚的走进来。 金戈醒来,太阳已经西斜。 她伸了一个懒腰,嗯,脚痛。想了想,她还是扒拉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探头去看童玉。 豁然对上一双闪烁的眸子,那双黑瞳飘过几缕惊慌,而金戈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醒了?!” 童玉点头,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 金戈又扒拉了一下眼前碍事的头发,伸手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并扯过垫子塞到童玉腰后。 毫无预兆,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金戈颇有窘意,左看右看,发现桌上还放着一碗粥。 “你没吃东西?” 冲童玉磨了一会儿牙,金戈很有些不满意。 童玉笑得很灿烂,虽然气色还不算太好,可也给人一种阳光男孩的气质。 他道:“吃了,那是你的。” “哦,那我吃了。” 金戈也不客气,扒拉开头发端起粥碗开干。 突然,有那么一只手就伸了过来,稍顿,似是迟疑般,慢慢的又把那缕垂着的发丝捋到了她的耳后。 金戈的粥喝得如梗在喉,她似乎又遇到难题了。 门外有人在问童玉是否安好,声音有些低沉。有人回答后,便有脚步声移来。 金戈三下五除二把粥喝了个精光,形象全无。 童玉本是觉得好笑的,可在听到外面的声音后,脸色有些不霁。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拖着长长的影子,跨进屋来。 金戈赶紧起身,生怕自己又吓到哪个兵众。 来人并没注意到榻边的那个蓬头垢面的谁谁谁,问童玉:“童都蔚,你的伤……戈儿?!” 话还没说完,蓦然停下,来人不可思议的望着已经转过身来的金戈,脸上悲喜难辨。 金戈当即呆若木鸡,她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伏洛,而且还是这样的悴不及防。 她是一直在躲着他的呀。 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说话声,现在才看清来人是谁。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童玉会脸色不佳。 “我很好,谢谢伏大人。” 童玉回答得有些不冷不热,这让金戈很是疑惑。 他,不是他仰望的对象么。 本来伏洛望着金戈出神,被童玉这一声冷淡的回答拉回了视线。 却见他苦笑一下,似是叹了口气,坐到榻边。 “你好好休息,我让蒋文暂带军中事务。” 童玉瞄了一眼有些发怔、有些发懵的金戈,垂下头“嗯”了一声。 顺着童玉的目光,伏洛看着那道纤弱的身影,心里一阵阵抽痛。 她可知,他想念她。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每一次呼吸,无不在想她。 她却是留在了关谷,她却是一直避着他。 他见她没有曾经的那般喜悦,终是忍了忍,问:“戈儿,你还好吗?” 你知道吗,你失踪,让我几乎抓狂,甚至,想死的心都有。 金戈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和他之间好像隔了好远好远,远到就算是想看见对方,也需要翻几座山,越几条沟。 缓缓转身,金戈也一跛一跛坐回榻边。为掩盖自己的六神无主,还顺手替童玉掖了掖被子。 空气顿时有些压抑,三人沉默得令人心悸。 伏洛看了看她的脚,又将视线落在那双掖被子的手上怔怔出神,脑子有那么片刻的空白,心也一点点凉下去。 他起身,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似乎过得很好,脚受伤了却也不忘照顾别人。而他的问候,他看得出来,她根本就不需要了。 他还看得出来的,岂止是她,还有童玉因为那件事,是存了心的在逼他。 “那”,他说得有些沉重,却无可奈何,“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改天再来看你。” 金戈心一痛,仿佛突然之间回神。抬起头,她怔怔的看向他。 他也在回望她,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我送你吧。” 金戈赶紧收回目光,缓缓起身,不敢再多看伏洛一眼。是以,她也忽略掉了伏洛眼中骤然升起的欢悦。 金戈转身,对一直垂着头的童玉轻声道。 “你好好躺着,我出去送送他,顺便把军医叫来给你看看。” 童玉缄默不语,金戈拍拍他的肩,转身便要走。 却不料童玉一把扣住金戈的手腕,顺势一带,就将她带进了他的怀里。 第一百五十六章 噩梦 金戈的惊呼卡在咽喉,脑袋彻底死机。 却见童玉展颜一笑,道:“快去快回。” 回过神的金戈堪堪退后好几步,差点摔倒,不可思议的看着童玉。 这,是为什么? 金戈跛着脚送伏洛出门,两人顺着道道默默前行,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就像两个陌生人。 这种沉闷窒息的气氛让人非常不自在,甚至,金戈觉得自己要是再不逃走,就要死跷跷了。 她的惊惶和逃避,伏洛看在眼里铬进心里。他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不能怪她,不是么。 “戈儿。” 他尽量放轻声音,却吓了她一跳。 “嗯?!啊,什么?” 顿住身形的伏洛本来还想伸手,像往常般摸摸她乱糟糟的头发,和那颗不安分的脑袋。却见她惊诧之余,突然退开两步远,顿时一抹无法言语的痛楚涌上心头。 “我我我,你还好吗?” 金戈看到他眼中那抹伤痛,顿时觉自己好不懂事。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或者,该如何解释她的行为。 是的,她怕。她在怕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也许,她怕离他太近,自己会伤得更深。 也许,她怕离他太近,顾嫣会伤他更深。 她这是怎么了,曾经的她不是无知无畏的往前冲么。现在,却这样的畏首畏尾。 伏洛见她如此模样,一抹苦涩又涌进心里,他却笑了笑,道:“我很好。” “哦”,金戈似是了然般点头,心不在焉的说,“好就好,好就好。” “戈儿”,伏洛终是忍不住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轻轻的拥住。 “别动,我想抱你。就这样,静静的抱着你。” 怀里的人果然不再动一下,只是身形有些僵硬。 伏洛抱得更紧,他在她耳际喃喃细语:“戈儿,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你为什么一直逃避我躲着我,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戈儿,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没有再说别的什么话语,只一直这样重复着声声不歇。 金戈听着心酸不已,禁不住潸然泪下,心里一阵阵余悸。 她张了张嘴,最终哽咽着吐出一个字:“我……”却不敢想你。 伏洛听到她声音里浓浓的鼻音,终是恋恋不舍的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轻声哄着:“戈儿,别哭了,我很好。我想你,我很好,除了想你的时候。” 他俊美的容颜上,一双星眸温情柔软,凝进她的眸低。 看到怀里的人抬起泪眼朦胧,他终是叹了一口气,所有的心烦意乱全都消失不见。唯有落下深吻,辗转不去,才能以藉相思。 “你什么时候到的关谷?” 金戈吸了吸鼻子,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头发更乱了。 伏洛无奈叹息,替她顺了顺发,道:“不算太久。你看你,把自己搞成这样,形象都没有了。” 金戈不满的撇嘴,本来就没多少形象,好不好。 “你呀”,伏洛刮了刮她的鼻头,又将她拥进怀里,“照顾好自己才是。” “嗯。”闷闷回答,金戈心里却有些不耐烦。 伏洛为什么回避他的问题?童玉为什么突然对伏洛不爽,还突然做出那等动作。 若是以前,他定要把事情原由告诉她的。为何现在却无意提及太多,是他们之间真的隔远了么。 想到此,金戈又自嘲一笑。 自己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说么,甚至他写了那么多书信,她却一次都没有回。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金戈,你未免霸道了些吧。 “你在想什么?” 见怀里的人又在走神,伏洛笑得和风细雨,托了托她的下颚,轻声问。 金戈轻轻一笑,眼里露出几丝狡黠:“想你。” 这话虽然有些不切实际,可承欢讨好之意甚重。伏洛听着心里越发的舒坦,免不了又刮她的鼻子,将她拥进怀里:“狡辩。” 然后,某角落…… “你说,咱们老大同将军争女人,行么?” “我觉得,老大和将军才是一对儿……” “……这样的三角关系,要不,咱们都押个注吧。” “嘘,你们小声点不吗,咱们是在偷听,知道什么叫偷听……” 金戈…… 伏洛…… 下限何在?男风何在?! 两人甚觉尴尬,讪讪笑了笑,蓦然间听到营外一阵吵闹。 远远看去,只见营外一堆兵众围着一个人拉扯,且听到兵众们七嘴八舌在说:不准进,这是军营。 两人惊愕,皆是一脸好奇的望去。擅闯军营者不都是军`法处置么,为何还讲道理。 一个小兵从两人身边匆匆跑过,看样子是去找老大。 伏洛则面色不善,望着那群兵众似有所思。 金戈觉得,自己还立在这里,实在是不方便,当下就要消失。 哪知,还没开口,就听得一声尖厉的喊叫从营外传来,令金戈生生吞下欲要说出口的话,难以置信的望向营外。 当看清那群兵众围追堵劫的人时,金戈终于明白为何兵众会讲理,为何兵众会对擅撞军营的人无可奈何。 心中一寒,金戈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半晌不语,努力平息心中的气息。 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的沧凉,希望自己的脸色不要那么悲痛。 她能感觉到头顶上那抹无奈又乞求的目光,定了定心神,金戈终是抬起头望向伏洛,这时候的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怪他回答她的时候遮遮掩掩,不想提及。原来,她仍然跟在他的身边。不管何时,不管何地,不管他做什么,她都跟在他身边。 伏洛,她当真成了你的小尾巴,当真成了你难以甩掉的包袱,也成了我们之间不可逾越鸿沟。 “伏洛哥哥,伏洛哥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怎么抛下我就走了,我害怕啊。” 是的,顾嫣害怕。 众所周知,有吴国年轻有为的将军伏洛在身边,顾府的十小姐就不会害怕,就会小鸟依人,更不要说有发疯伤人这等荒唐事发生。 “你们不要拦着我,我知道伏洛哥哥来办公务,我是伏洛哥哥的未婚妻,我要见伏洛哥哥。” 是啊,正因为她是伏洛还没有下聘的“未婚妻”,所以兵众怎能拦得了她,又怎敢拦她。 远远的,兵众望向他们的将军。 刚才躲在暗处八卦的人也站了出来,皆是一脸的晦暗莫名。 伏、顾两家的恩怨,吴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她金戈,只能是局外人,只能是第三者插足。 吞了吞吐沫,金戈抬起头,展开一抹理解的笑意,可为何看起来却是那么苦涩。 “我……先回去了,哥哥还在等我。” 语罢,金戈转身便走,却被伏洛一把拖住。 “不要,戈儿。不要这样,我……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我送你。” 伏洛的话听起来也甚是……讨好,或许他也没想到顾嫣会寻到这里来。 那是他一直想避开的人,是他的梦噩,是他与她之间的障碍。 是以,他在几天前就来到了关谷,却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去见她。 她不知道,他来关谷是多么的亟不可待。预计十几天的路程,他领着几千精军,竟然提前了好几日到达。 那边,挥舞着刀子,横冲直撞的顾嫣终于见到营中长身玉的伏洛,忍不住一阵狂喜。 “伏洛哥哥,我在这里,你的嫣儿在这里。” 那样的声音,刺耳。金戈没有回头,亦没有转身。 众目睽睽之下,顾嫣就像给伏洛贴了一个标签,上面写着:本人老公,有挖墙角者败德一样。 她还能说什么,她要是真的让伏洛送她回家,怕是难以收场。 “戈儿,我送你好吗?” 伏洛真的不愿意这样,眼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那样的痛是无法言喻的。 他不要就这样让她从自己的手里滑走,不要让自己一生所求淹没在现实的残酷中。 那厢,顾嫣越叫越凶,因为她看到了另一个身影。她恨那个身影,是以,她就挥舞着刀不管不顾的往里冲。 兵众赶紧拦住,却又不敢伤她。 这厢,金戈与伏洛根本没有注意到顾嫣的怒不可歇。 “子喻哥哥”,金戈开口,却有着无法掩盖的伤痛,“你是将军,这里是军营……” “不,这里由蒋文代理军务,我只是来看童玉的。” 伏洛不愿意承认现实,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次逃离。 金戈长长吁了一口气,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要拨开死死扣住自己的那只手。 “不”,伏洛摇头,痛苦的无可奈何的,甚至哽咽着,“不要,戈儿,你不要这样,不要。” 金戈敛下眉,咬着下唇,使劲的拨。 奈何伏洛就是不愿松手,她知道,他的目光密密实实罩着她。无论她如何拨,他就是不松。 伏洛,你这样没有用,它已经不是我们两人所能左右的事了。 你为何要故意忽略顾嫣时时能够跟随你的原因,你比我更清楚原由,为何还不愿放手。 放手啊,伏洛。 金戈拨不开他的手,便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掰开了中指,食指又扣了回去,掰开了无名指,中指又扣了回去。 可是,金戈还是低着头,倔强的,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掰。扣回去了,再掰……扣回去了……再掰…… “戈儿……” 伏洛压抑的声线里全是绝望,甚至,还有凄楚。 突然,一滴泪水落到了他的手上,烫得他兀自一怔。 接着,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溅落到他的手背。 “戈儿……不要哭,我……我放手。” 金戈泪如雨下,结果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抬起头,视线里的伏洛已经模糊不清。 手上的力道慢慢褪去,最后消失不见。 蓦然,一道身影闪来,金戈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钻心的疼痛传来,紧接着就听到顾嫣的疯狂叫嚷。 “你是个狐狸精,你是个魔鬼,你是坏人,不准你勾`引我的伏洛哥哥。” 神智错乱的顾嫣早已不认得谁是谁,疯狂如她,凡挡她者,她毫不犹豫的一刀划下,使得阻拦她的兵众受伤颇多。 下一刻,跄慌而退的金戈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捞过,揽进怀里。 第一百五十七章 童玉的小心思 金戈抬首一看,童玉那张阳光的脸此刻却有些阴暗。 只见他身着白色亵`衣,背挺得笔直。看了一眼伏洛,转而将视线投向伏洛身前张牙舞爪的顾嫣。 他说:“蒋文,该女子私闯军营,带着兵器伤我军中兄弟无数,是以,军`法处置。” “是。” 急急赶来的蒋文将目光移向捂着伤口的兵众,看向顾嫣的脸色也有些不善。 挥手唤人去拉顾嫣,谁知顾嫣吊着伏洛的衣服,死活不从,甚至挥刀示威。 “不准碰我,张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谁要敢动我,我让谁死。” 这下,兵众的脸色顿时不善了好大一片。 大伙儿像仇人一般死盯着顾嫣,谁知她越发的嚣张,用刀尖指着蒋文大叫。 “不准过来,我让伏洛哥哥斩了你的头。你知道伏洛哥哥是谁吗。他是将军,是我的夫胥。” 面色凄然,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金戈的伏洛。闻听此言却眸色一冷,杀气自眸底一闪而过。 金戈捂着伤口,怔怔的立在童玉的怀里。 那声“夫胥”让她陡然生寒:她是不是在人前人后都这样说。 他们这算是什么,绑架伏洛么。非要逼得他进退两难,生生煎熬才甘心么。 “给我拿下,这是军营,不管你是何身份,也由不得你说了算。” 瞟了一眼伏洛,童玉冷喝,竟与往日的阳光形象天壤之别。 大伤未愈的他,全身上下仍然透露着征战沙场,英勇无敌的气概和威严。 许是感觉到对方要伤害到自己,又或许是感觉到伏洛对自己根本没有维护之心。 顾嫣顿时暴跳如雷,双眼暴睁,尖利的声音划过众人的耳膜。 “敢,谁敢动我。” 继尔转过身,将带血的刀拿在伏洛的眼前晃动。声音也随之低下,有着异样的温柔,转变之快,令人难以置信。 “伏洛哥哥,我是你的妻子,你要保护我的,对吗?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吗?” 伏洛未动,也未语,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 他只是望着金戈,伤痛的痕迹深深的铬在眉宇间。 这个样子更是惹恼了失去神智的顾嫣,她见到的是伏洛的无动于衷,便想到了罪魁祸首。 正在众人愣神时,顾嫣返身扑向金戈,明晃晃的刀上沾满了血,在阳下刺目。 童玉有伤,能站在这里已是硬撑,何况刚才拉过金戈还撞到了伤口。 金戈本就处于浑浑噩噩中,哪注意到顾嫣。 眼看,刀子划向金戈的脸庞不可避免。电光火石之间,刀尖留在金戈眼睛一寸之处停顿。 伏洛的脸色已经无法用狰狞来形容,只见他死死扣住顾嫣的手,目光里全是杀意。 顾嫣当即尖叫,对伏洛又踢又打。 “伏洛哥哥,你为了这个狐狸精竟然对我动手,你竟然打我,你竟然不要你的结发妻子……” 一派胡言。 伏洛甩开顾嫣,欲拉走金戈,童玉却搂着她退后一步。 刚站定,顾嫣从地上爬起扑向伏洛,手起刀落,刺进他的腰际…… 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饶是见过无数生死杀戮的童玉和蒋文都禁不住惊愕。 唯有金戈,全身一颤,慌乱之下本能的要退后几步,却听得童玉一声闷哼。 “童玉,你、你没事吧。我、我要离开这里,她疯了。” 童玉痛得冷汗直冒,却还不住的点头,揽过金戈便走。 顾不上童玉胸前逐渐扩展的鲜红,金戈跛着脚扶着他走得异常艰难。 她却管不了那么多,她犹记得,顾嫣一刀一刀的划向伏洛时。 “嫣儿,你在干什么?” 怒吼突然自营外传来,来人几个飞落就奔到伏洛身边,以手为刀劈昏顾嫣。 顾嫣缓缓倒下,留下一柄刀,还刺在伏洛身`上。 顾不上昏死的顾嫣,来人察看伏洛的伤口,转身唤军医,并退后两步跪下。 “伏将军,小妹擅闯军营,伤人无数罪责难逃,请将军以军法处置。” 正慌忙逃走的金戈听到声音那一刻身形一滞,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顾太蔚,原来你也在关谷,你来得还真是时候。你都这样说了,不知道还有谁能真的拿“军法”来说话。 你们顾家真是欺人太盛,到底是要将伏洛逼到绝路,才肯罢休吗。 “走吧。” 童玉对于顾太蔚的出现并不惊讶,只轻轻道了一句。 背对众人的金戈,缓缓睁开眼,这才扶着童玉返身回屋。 眸光紧紧尾随那道跛去跛来的身影,伏洛读懂了她的绝望与痛苦,还有几许的恨。 他宁愿她不理解他,也不愿她看清一切而逃避他。 最后,他默然返身离去,留下急吼吼赶来的军医,和跪在地上请罪的顾太蔚,以及躺在地上的顾嫣。 兵众收拾一地狼籍,从顾家兄妹身边走过,皆是一脸的鄙夷。 蒋文将顾太蔚请起,并吩咐人将两人送回去。 回到屋里,童玉迸裂的伤口让金戈顾不上其它,将他轻轻扶到**坐下,唤了军医,动手替他脱`衣服。 看着金戈平静的面容,眸底却有掩盖不了的悲恸,童玉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说道:“对不起。” 金戈轻轻一笑,看进他人眼里却有几分凄凉。 “没什么的,就这样。” 童玉打量了金戈好一阵,直到她开始替自己一圈一圈回纱布,才叹了口气。 “没想到,她是那样。” “嗯,她疯了。” 金戈轻嗯,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了童玉的伤。 “嗯”,童玉看着胸前的脑袋,喃喃道,“如传闻一样。” 金戈沉默不语,不知是因为太过小心仔细,还是因为不想提太多。 军医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金戈松了口气,将手里的事情交给他,自行坐到一边。 见童玉欲言又止,金戈淡淡一笑,问:“你可听说顾嫣伤伏洛一事?” 童玉点头,有些了然的盯着金戈。 金戈又是一笑,说:“那是真的,当时我就在。” 童玉低下头,是啊,他总算是相信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金戈又继续说,“不过,别怪伏将军。” 良久,童玉才点点头,眼中有懊恼。 “那天我去见他,看到她也在。” “是以,你就以为是伏将军带她来的?” “嗯”。童玉甚是窘迫,顾嫣平时看上去好好的,他从来都以为传闻不当真,所以…… 金戈当然不会怪他,任谁看到顾嫣,都不会把她当成疯子。只有,她出现的时候。 “他给我解释”,童玉怏怏的说,“我不听,还说他如果不是真心的,就该放开你。” “然后呢?” 金戈总算明白一点,为何童玉不但给伏洛脸色,还做出那般动作。 “然后……然后,然后我……我……” 此刻的童玉,脸上的颜色比他刚才流出的血还红。想想之前的幼稚,连耳根都红了。 金戈沉重的心情略有好转,道:“你逼他了?!” 一听此话,童玉狠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半天不吭声。 金戈无奈叹息,还是不要问了。再问下,纠结的定然会是自己。 “其实”,金戈瞄了一眼童玉,微微侧身望向屋外,陷入沉思。 “他才是最痛苦最挣扎的那一个,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当年,新皇登基,面对满朝肱股元老言官武将,盘根错节的关系,立场不同的派系之斗头痛不已。 外有邻国的觊觎,亦敌亦友的态度;内有食不果腹的饥寒流民,因长年征战而满目疮痍的国土,皇上决定重新洗牌。 齐家治国平天下亦不是小事,更非一年半载而就。 皇上表面任用老臣,私下却物色后起之秀。 只是,世事变迁,忠诚元老的儿孙辈之中虽说能人辈出,却鲜有人愿意入朝为官,辅佐他富国强民。 他看好的金执、伏洛则更不愿入仕。 无奈之下,皇上只好找到金玄将儿子金执送到他的暗旗下,再把女儿金戈送入宫中,意在让伏洛自愿入朝效力。 金、伏二人入仕,私下里,与他们走得近却有所作为的后生便会跟随,就如童玉一般。 皇上玩此招用了些手段,却行之有效。 金执文韬武略德才兼备,放眼天下属上上人选。且明着贬罚暗着辅之,让很多不轨之心的人防不甚防。 伏洛同样不输其一二,且武功与金执不相上下,在行军布阵方面输不了几分。 两人同在暗处,一文一武,一个留守京中,一个暗中领军打仗,不出几年便让吴国崛起。 这一切,在哥哥身份浮出水面时,她才知晓。 原来,皇上与金爹爹之间,还有她所不知情的一面。 原来,她被送入宫,背后还有这样的原因。 如若不是因为她,伏洛便不会入朝为官。 也许……也许她与他,就当真可以喜结连理,白头到老。 唉! 暗自叹口气,金戈转向童玉。血止住了,伤口也包扎好了。 “怕又得多躺几日了,你还真能,都那样子了还吼得比雷声大”。 努力恢复到往日的神色,金戈尽量让自己看来很是正常。 童玉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急吗。 见童玉神色颇窘,金戈突然想起,她不是打算等童玉醒来问问昨晚的事么。 结果闹上这么一出,有些问题好像已经不是问题了。 呆在这里也没有多少心思,想想,不如先回去。 “看你中气十足,想必也只是皮外伤,我呢也不瞎操心了,你好好休息,我要回去了。” “等等。”童玉想也没想,一把扣住金戈,怎么说走就走,“你脚还没好呢。” 金戈有些迷茫的看了看自己的脚,突然想起自己昨晚不是扭伤了么。 呃,忙活一下午竟然忘了这茬。这一放松下来,感觉到痛了。 ……泥玛,越来越痛了。 见童玉一副,你看你看,我说得没错嘛的模样,金戈无奈望天,真是走不了了。 军医替金戈查看了刀伤,只是微微划到,不足为患。 上完药,他瞄了一眼金戈的脚,心中颇为矛盾:他只看过男人的脚…… 幽幽叹了口气,她还是回去找金哥哥吧。 恰在此时,蒋文进来,与金戈点头示意,道:“童都蔚,营外有人求见。” 第一百五十八章 行不行 “何事?” “说是来接金小姐回去。” 童玉有些仗二摸不着头,知道金戈在军营的人不多,且都可以自由出入。为何还要“求见”于他。 莫不是消息泄漏,有人打着愰子要把人骗走。胆子真大,敢在我童玉手下骗人。 “把他给我押进来。” 蒋文看了一眼金戈,上前一步对童玉说。 “他们说是受金大人之托来接人,都蔚也许不认识,但金小姐一定认得。” 童玉拧着眉想了想,将目光落到金戈身上。 默默的坐回去,金戈也认真思考了一下:“我去看看吧。” 童玉没再说什么,点头道小心点。然后安排蒋文跟金戈一道过去,若是不认识的,直接拿人。 蒋文搀着金戈出营,远远看到黑笑和第二立在大营前翘首相盼。 就知道是他。 刚一走近,黑笑便要从蒋文手里接人。 蒋文面色一沉,他身后的兵“呼啦”一声立在黑笑面前,个个神色严厉,直视二人。 黑笑甚是知趣,拉着第二退后,冲蒋文抱拳道。 “蒋大人,在下冒犯,还请蒋大人见谅。” 嗯。态度甚好,要换着白选就惨了。 不过,蒋文却不给面子,直接视黑笑为无物,偏头问金戈。 “金小姐,这二人你可认识?” “认识,这位是蓟国二王子凤羽的暗探,名唤黑笑,另一个叫第二。” 黑笑…… “哦。” 蒋文若有所思的点头,特地多瞄了黑笑几眼,又将一双严厉的目光扫过第二。 收回视线,蒋文说:“金小姐,我派人将你送回去吧。” “不用了”,摇摇头,金戈指了指黑笑,“我随他们回去。” 几个兵又齐唰唰回到蒋文身后,蒋文点头,不待他送人,黑笑二人已经上前搀扶。 转身之际,金戈回首对蒋文道:“麻烦你转告一下童都蔚,就说我回去了。另外,让童都蔚好好养伤,我过几日便来看他。” 蒋文目送三人离去,他对金戈的印象甚好。更何况童都蔚受伤,她真诚的关心怕是无人能及的。 金戈一腐一拐的走在街上,气氛与昨日似有不同。 街道两边少了些小摊小贩,有的铺子也关了门,提前打佯。 暮色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天际灰蒙蒙的几线亮光。 若是昨日,这时候的街上定然是热闹非凡,华灯四起,亮如白昼的。 而此时,隔几个店铺,才有一两个灯笼挂起。酒肆、茶楼投射出的光也甚是昏暗。 三人走在街上,竟能看到三条长长的剪影。 人真的比昨日少了一半,左右闲逛的公子哥儿虽说也是风流潇洒,可脸上却没有昨日那种恣意之态。 路过之人,看去都是一副平静从容之色,可眼中的忧虑和担惊受怕骗不了人。 金戈东张西望,秀眉蹙得更紧。 伏洛、顾太蔚都到了关谷。如此,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便是有什么事会发生。 思及此,金戈略有紧张,加快了步伐。 一路无话,临近小院时,金戈总算松了一口气。 金执正倒剪双手立在门前,静静的等着金戈走近。 金哥哥无事便好,她一路走来,还真怕自己见到的人,又如童玉那般伤重。 “哥哥。” “嗯。” 金哥哥牵起妹妹的手,两兄妹返身回小院。 一进院子,金戈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哥哥,这是?” 不大的院子里一片狼藉,桌子凳子被砸了个稀烂。屋内有好多东西被扔了出来,还有鬼阴的衣物也散落在院子里。 “这就是你送我去军营的原因?!” 金戈仔细检查了一圈,发现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只是家什被毁了,怕得重新置办。 “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我为你找好了另外的地方。你看有没有要拿走的,收拾一下,咱们就走。” 金戈顾不上心中的疑问,回房捣鼓了一翻,弄了个包袱出来。 “走吧。” 金执接过妹妹的东西,拉着她便走。 金戈有些恋恋不舍,这里毕竟是她在关谷的第一个家。而且,要是鬼阴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 “哥哥,鬼阴可找到了?” 金执面色沉静如水,没有任何的变化,缓缓道:“还没有。” 金戈顿了顿,又问:“昨晚,哥哥可有受伤?” 这次,金执停下脚步,替她捋顺了发,道:“昨晚的事颇为复杂,你最近要小心些,黑笑和第二暂时跟着你。” 原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哥哥无意隐瞒,只是事出紧急,不便细说而已。 到底是什么事让关谷如临大敌?! “大人,出事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撞进金戈的思绪,惊愕的抬首,恰好对上伏洛的目光。 金执看了一眼伏洛,转头对金戈道:“我有急事,你随他们先过去。” 黑笑不动声色,快速的、几乎是抢一般,从金执手里扶过金戈。 这么快又见到伏洛,金戈愣了愣,下意识朝他身后张望,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他的腰上,欲言又止。 见到金戈关心的眼神,伏洛心里的阴郁仿佛被大风吹走,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见她朝他四周窥探,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东西堵在了胸口,憋闷得慌。 金执走在前首,见伏洛没动,便道:“出了何事?” 伏洛这才回神,可目光还是停留在金戈身上。 金戈赶紧给他一个安心的笑意,略微颔首。 金执转头对黑笑道:“你们俩小心些,若她有事,就拿人头来吧。” 黑笑会意,扶着金戈闪人。 一行三人路过怡湘阁,侧头去看,金戈发现这里仍然门庭若市,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不禁有些佩服凤羽,他竟能将事情捂得这么严实,快赶上只手遮天的意味了。 “小心。” 黑笑话刚落,金戈就被他带了一下。同时一道匆匆忙忙的身影擦身而过,险些将她撞倒。 金戈稳住身形,见那人低着头不停的给她道歉。 摆摆手,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何况男子到了这种地方猴急也是正常的,她理解。 那人弓着身子,低着脑袋,见她无意为难,便转身向怡湘阁行去,步伐竟有些凌乱。 那一瞬间,金戈脑中一抹亮光闪过。她仵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那人的背影。 男子在门口被甩着香帕的姑娘拦了一下,他似是瞪了姑娘一眼。 那一眼定是凶狠之极,因为姑娘刚才还蚤首弄姿笑意盈盈。下一刻便怔在那里,脸上浮出几丝惧意。 男子身影一晃便进了怡湘阁,动作干脆利落,绝对不似刚才闯了人那般笨拙。 紧接着,旁边几个搂着姑娘的男子也跟着进了怡湘阁。 “金小姐?!金小姐?” 黑笑喊了几声,金戈才回神,却只侧了侧身,目光仍然停留在怡湘阁若有所思。 男子乔装打扮过,如若不是这样,她定然认得。 金戈举步便向怡湘阁行去,黑笑额际隐隐有青筋跳动。 “金小姐,这是怡湘阁。” “我知道。” 她又不是没来过,大惊小怪做什么。 “金小姐……” “黑笑,我受了颇多惊吓,今晚想到怡湘阁找个姑娘。” 苦逼的黑笑,连带着眼角也开始抽。 可还记得,某人女扮男装被识破,想找姑娘却用银票砸出一个楚楚冻人的男人来…… 金戈尾随乔装的男子进了怡湘阁,里面香`艳诽靡。金戈扫了一圈,发现二楼最角落的房门刚刚关上。 举步上楼,却在楼梯处被桂姨拦住。 “姑娘,又是你?!” 金戈挑眉,给黑笑使了个眼色。 黑笑幽怨的从怀里抽出银票砸给桂姨,咧嘴一笑…… 黑笑的笑,比哭还难看。 桂姨捧着银票,脸上的粉又开始“扑簌簌”往下掉。 “姑娘就是大方,说,今儿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桂姨一定找一个好的供你们乐呵乐呵。” 第二一直跟在后面,此刻一听桂姨的话,默默的,别过脸。 汉子黑笑搓着手,鞋子底的蚂蚁跄惶逃蹿。 金戈霸气的指了指二楼某间房,说:“那间还算雅静,你带着姑娘过来吧。” “诶,姑娘,那间已经有人了,姑娘换一间吧。” 桂姨陪笑,整个人都凑了过来,香风阵阵。 金戈不满的抿嘴,道:“算了,就旁边那间吧,但姑娘一定要好。” “好好好,一定好,姑娘你请。” 金戈等人上楼,桂姨脸上的粉都掉得差不多了。将银票揣进怀里,喜滋滋的去找姑娘。 金戈喝了一小会儿茶,见黑笑和第二都立在老远,戒备的盯着自己,忍不住内心一阵恶劣。 “二,过来。” 第二瑟缩着移到金戈身边,将衣襟抓得紧紧的,目光飘啊飘啊,飘到黑笑那边。 黑笑默然的别过脑袋,望着屋顶角落的蛛网画圈。 第二快哭了,问:“金、金小姐,有、有何吩咐?” 金戈一阵狞笑,说:“待会儿,我多找几个姑娘,你行吗?” 第二顿时两腿发软,双眼发黑,胆颤心惊道:“一、一两个可、可能行,多、多的不、不行。” 黑笑第一次翻了翻白眼。 “黑笑——” 黑笑全身一凌,继续望着蛛网画圈。 “黑笑——” ……柔情蜜意的望…… “黑笑,你行么?” 汉子黑笑脚下一个趔趄…… “若酒量不行,应付不了,就探不到情报。” 黑笑……顿时拔开乌云见日出。 第一百五十九章 败事有余 姑娘们进来,望着角落的两个正品男人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两个男人互相靠了靠,像个被虐待的小媳妇似的,引得姑娘们又是一阵大笑。 金戈让第二点了两个姑娘,其余的全部轰出房间。 房内余下五人,两个姑娘向第二叩见,问:“主子有何吩咐?” 第二讪讪的看着金戈,不知该如何吩咐。 金戈令人禁声,贴耳在墙上听了听,隔壁好像有猜拳喝酒的声音。 其中一个姑娘开口道:“张成刚才进了旁边房间,一同进来的还有他的几个手下。” 关谷府衙张成,竟然是他,果然是他。 她泥玛怎么就忘了这事儿,当初让童玉把痞子抓到军营不就是让他审一审吗。 她让鬼阴使美男计,也是以为仇儿是张成的人。 她准备牵着张成这条线一探到底,谁知遇到白选,一头扎进他们的计划中,回头无岸了。 这时候再提起张成,前后的线索好像明朗起来。 张成投靠陈同,是以,陈同才顺利从京都逃到蓟国。 而陈同往返蓟吴,取得京都的情势,当中的联系人便是张成。 陈同要联合张成一起谋反,吴国坚固的戍边一但被打破,蓟国阿尔布也可趁机**,直捣京都。 如此,陈同所谓的“师”,便是张成这一支了。 那么,金哥哥与凤羽设计抓陈同,肯定惊动了他的联络人张成。 张成手里有多少人不得而知,当然,他也不愿束手京擒,奋起反抗是必然结果。 昨夜童玉会不会受命围攻张成,遇到他的反抗,从而受伤回营。 而伏洛和顾太蔚现身关谷,定然也是因为此事。 但是,如若惊动了张成,就算他失败逃走了,为何还要返回怡湘阁。 还是,她的猜测都是错的,事实上金哥哥与凤羽并没有开始行动。 那样的话,童玉为何受伤?她为何被金哥哥送往军营避难。 那边猜拳声不断,金戈眉头打成了结。 想不明白干脆不要去想。 金戈收回身势,正想从黑笑那里打听一下,突然“轰隆”一声,满屋飞沙走石。 金戈被突如其来的沙石给弄蒙了,只觉耳际嗡嗡着响,小石子砸到自己的脸上,生疼。灰石劈头盖脑向她袭来,弄得她呛咳不已。 不待她抽身逃跑,背后仿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往后拉。眼见黑笑等人一脸大惊,齐齐向她奔来。 然后,她就看到自己面对黑笑,背对隔壁穿墙而过。 耳际传来狞笑,在灰雾沉沉的屋子里显得犹为刺耳。 他说:“金执,你来抓我呀,你快来抓我呀。你看看我手里是谁,看看她的命值多少,又能换到几条命。” 黑笑、第二等人从墙上的破洞飞跃过来,挥开眼前的灰尘,但见张成五指成爪扣住金戈的颈部要害。 灰尘散去,金戈看到墙壁被人劈了好大一个洞,而自己则站在隔壁的屋子中间。颈上不但有张成的爪子,身旁还有几柄寒刀逼迫。 张成手上使了几分力道,金戈不得不仰起脖子闷哼几声。 陈同……呃,那是陈同么?! 金戈努力低头,想要看清立在黑笑身边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别动。” 张成一声暴吼,扣住金戈的脖子快速后退,背抵墙壁。 真是个精明人,这个房间在角落,他们所靠的墙外面是一条深巷。 有人想冲进来,只有大门和黑笑跳过的那个洞。 若想逃出去,张成等人破墙而出,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张成,你休敢动她。” 黑笑面上本就没多少表情,平时内敛的杀气此时却一览无余。 张成冷笑,目光直视“陈同”。 “我有何不敢。你们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想以陈同的名义诓我到怡湘阁,真是幼稚。” 呃,金戈内心扶墙。 张成,你不是来了么。既知道怡湘阁是骗局,为何还跳进来,那不是找死的节奏。 吼了半天,人`质还在手上,重点人物也没有出现。 张成有些暴躁,毫不含糊的收紧了爪子。 金戈又是一声闷嗯,脸色开始变白。 “金执,听说你们兄妹二人的情谊不同一般呐。可现在她在我手里,你却没有出现。还是,你不敢来。” 张成出言相激,手上的青筋表明,他是多么想要别人的命。 计谋被识破,“陈同”揭开脸上的面皮,豁然便是凤羽那张冷得结成冰的脸。 张成稍显讶异,继尔笑得更凶,凑到金戈耳际,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 “又来一个,真是天助我也,让张某在怡湘阁外遇到你。所以,张某也不惧这怡湘阁的小花样儿。” 惨了,她坏事了。 金戈心里升起各种悲催,还以为自己重新拾起了张成这根线呢。 哪知,她反而成全了张成,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让哥哥展不开拳脚。 张成的嚣张令凤羽冷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开口道。 “张成,你已经穷途未路了,在此叫嚣,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 “少费话,把陈同交出来。” “把她交出来。” 凤羽根本不想费话,直接要人。 张成气急,狂呼:“金执,你若不露面,真当我不敢把她怎样。” “样”字还没落下,夺过身边的刀便刺向金戈。 凤羽比他更快,关谷那次是他的失策。 这次若还拿金戈的性命威胁,这些人简直是自找死路。 张成的刀还没落下,凤羽便扣住了他的腕脉。 黑笑与第二齐动,同时攻向张成的手下。 眼见失去主动权,张成扣住金戈挡住自己。手上力道加重,金戈开始翻白眼。 凤羽本想借此虚招,将金戈夺过来。伸手之际却见她一副立即见阎王的样子,赶紧缩回手,不敢妄动。 张成本是一介书生,没想到功夫深藏不露,想必早有谋反之心。 昨夜,金执凤羽策划抓住了陈同,而伏洛与童玉则围攻张成。 陈同已孤立无缓,不足为患。 张成私下却有亲兵,所以他与伏、童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结果,他损失惨重,自己带着一队人马杀出重围,隐藏在关谷。 金执、伏洛将关谷弄得密不透风,连一个蚊子都飞不出去。 困在关谷的张成眼看就要被擒,却又不甘心。 当晚带着几人去抓金戈,结果可想而知。 东躲西藏的他们突然听到一个真假难辩的消息——陈同逃走了,是以,张成联络到暗线,与陈同约定在怡湘阁见面。 这一切都是凤羽设的圈套,生性多疑的张成在怡湘阁对面的某处观察了一整天,发现怡湘阁不同寻常,本想离去另想办法。 结果,那个倒霉催的出现在他视线里。 张成当即眼睛一亮,有她,他便可以安然离开关谷。 是以,张成故意撞了金戈,还故意露出破绽,为的就是引她上勾。 金戈还真傻拉叭叽的跟着他去了。 偏偏,张成意在抓她,与“陈同”接头只是一个表象。 又偏偏,假扮“陈同”的凤羽并不知道张成的目的。 是以,张成趁凤羽不备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金戈。 虽说,张成是侥幸得手。但,理也是凤羽等人太过自信。 ……宽面条泪…… 金戈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好在,她还不算二得厉害。 凤羽与张成动手时,金戈就琢磨着趁张成不备,来了个后踢。 这是防色`狼的招式,被金戈拿来挣脱开钳制还算不错。 张成被踢得“嗷嗷”直叫,捂着裆下脸色惨白。 凤羽面色颇为复杂,手腕一翻,收回一半的手又伸向金戈。一拖一带,她就跌进他的怀里。 此情此景,落在恰好跨进房来的金执眼中。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自己的妹妹,然后……默默别过脑袋。 张成负荆顽抗,却被黑笑等人逼得退到墙角,再无路可逃。 金执适时出声,让这场早已知道结果的追缉落下帷幕。 “张成,京都是谁与你联络?” 张成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视死如归般盯着金执不语。 金执也不恼,只淡淡开口:“说了,留你全尸。不说,你妻儿老小自会随你去。” “你……” 张成脸色骤变,指着金执,刚一开口又喷出一口鲜血。 “爹爹、爹爹。” 伴随着稚`嫩的呼喊,官兵押着一家人进得屋来。 只见两位白发苍苍的夫妇相互搀扶,一位年纪稍大的妇女牵着一个小女孩,一位还很年轻的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 女孩不过七八岁,男孩更小,怕不足岁余。 这便是张成的家人吧。 “金执,你敢动他们……” “不必威胁我,我既能将他们带来,你自去想你暗中培养的亲兵如何了。” “你……金执……你、你……” 张成心中的坚定,终是在见到一家老小的时候崩溃。 他完了,本以为撤走妻儿老小,保存实力,自己还有把握与金执叫板。 可现在,妻儿老小被捉,亲兵定然也没有了。 这么多年的努力,竟然被金执轻而易举毁于一旦。 “噗——” 一口鲜血喷出,张成蓦然跌坐在地上。双眼直直的望着自己的家人,从嘴里流出的血再也没有停止过。 张成的家人哭成一团,老的老泪纵横,少的一声声唤着自己的爹,妻妾亲眼目睹自己的天一点点暗下去。 唯有那不足一岁的男孩,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娘哭得肝肠寸断,看着屋内这么多人,为何有的却一脸冷陌。 金执示意将张成的家人带出去。 又是一阵哭闹拉扯,孩子要爹,父母怜儿,妻妾要随夫去……场面令人心酸。 张成挣扎着想要坐起,最终无法如愿。 一阵闹腾后,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一场生死离别,让已经失去意志的张成倾刻间老了十几岁。 “说吧,留京都的人,还是留你的妻儿老小。” 第一百六十章 回京 金执负手而立,还是那般淡陌,刚才的一切根本影响不了他的情绪。 张成瘫靠在墙角,浑浊的目光移向金执,闷咳几声后,嘴里的血像泉眼一般“汩汩”直冒。 无力的张了张嘴,抬起手艰难的指向京都方向。然后整个人一阵抽搐,头一偏,睁着不甘的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张成的尸体被抬走,屋内很快就被清洗干净。 不过,那浓重的血腥却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还疼吗?” 哥哥埋头给妹妹检查扭伤的脚,烛光下,他的神情依然淡陌如初,平静而祥和。 这里是怡湘阁的后苑,也是金哥哥给她安排的第二个住所。 载歌载舞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耳际,可为何她还是能够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儿。 难道,那些纸醉金迷的人们真的感觉不到不一样吗。 也对,她也是出了房间才知道,纵使房里闹得天崩地裂,外面的生意依然如火如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真是……生与死的对比,地狱与天堂的区别。 金戈有些走神,纵是经历过太多的血腥杀戮,今天的那场生离死别还是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好想知道,做为当时的主宰者,金哥哥看了那样的场景,心里会做何想。 他那样的淡定,那样的从容。也许,金哥哥游离于官场,已然麻木了吧。 要不然,为何面对这样的事,他还能做到无动于衷。 “你在想什么?” 金哥哥的手覆在伤处,一股软流缓缓流入体内。他那样专注,仿佛刚才的问话不是出自他之口。 金戈叹了口气,幽幽的问:“哥哥……” ……她还真不知道能说什么。 金哥哥瞄了她一眼,边上药边曼声道:“谁都敌不过亲情。” 金戈眉头一展,情不自禁道:“哥哥的意思是?” “为保一家六口,张成不还是把京都那位出卖了。” 金哥哥上完药,返身与妹妹并肩坐回榻边,望着窗外的黑夜,眸光深远。 金戈盯着哥哥的侧颜良久,兀自展开一抹笑。 张成最终还是说了,说什么了,不过是动了几下嘴唇,抬了一下手指。 可又有谁听到他说的是谁,又有谁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哥哥,其实,在你的心里,张成说与不说一般无二。 只是,你给他一个不杀无辜之人的借口而已。 你还是不忍下杀手对吗,在你冷陌的面容下,还保留得有一颗善良仁义之心。 我的好哥哥呐! 金戈顿时觉得血腥味也没有了,心情也好多了,像只小狗似的在金哥哥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金哥哥淡淡的目光落到自己肩膀上,曼声问:“你在干嘛?” “蹭~” 金哥哥…… “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张成谋逆只是其一,多罪相论,他死有余辜,你莫不是同情他了。” 没有。金戈狠狠摇头。 张成谋反罪有应得,与外贼勾结,更是死罪一条,更不提他贪脏妄法之事。 “没有就好。过两日我便要启程回京都。” “哥哥要走?!” “当然”,金哥哥敲了她一个爆栗,“我的事情多着呢,你可别缠着我,自个儿呆在这里好好养伤,别给我出乱子。” 唔~~金哥哥的意思是,她还可以继续呆在关谷,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几日后,金哥哥果然与伏洛一同返京,顾太蔚却成了关谷的府衙老爷。 对于顾太蔚这件事,金戈想了好几日都没有想明白,皇上怎么会把他弄到关谷来当一个小小的衙门老爷,明显的文武不登对嘛。 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吴皇竟然将怡湘阁借给凤羽做根据地儿。 凤羽让“非常有经验”的白选在怡湘阁训练一批美人儿,然后送到蓟国宫,做为阿尔布的生日贺礼。 当然,送贺礼的人肯定不是凤羽啦。 金戈撇了撇嘴,这种主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出的。 现如今,那人以刺探情`报为由,整天爬在阿尔布的房梁上看现场圈圈叉叉图。 金戈又撇撇嘴,将一本翻破角的书丢进白选怀里,上面写着:御敌一百零八式。 翻开第一页……画面清晰,翻开第二页……画面很清晰。 “你去哪里?” 白选一把抓住抽身离去的金戈,哭丧着脸问。 “我要去看童都蔚,他的伤不知道如何了。” “我怎么办?” 白选扬了扬一百零八式,天下第一的豪气已然不在。 金戈缄默,思考了一阵,说:“若是为了节操,自个儿对着图练吧。” 白选泪如雨下……我的都玛…… 第二对自己的老大很是同情。 金戈带着第二去军营看望童都蔚,他已经穿着甲胄领兵操练了。 养伤的日子很无聊,金戈整日东晃西晃。 伤好得关不多的时候,京都来信了。 接信一看,金戈颇感意外。 信是胥皇后写的,也就是曾经的胥妃。 自陈同谋反,胥家军力挽狂澜,胥妃的冤案才得以昭雪。 后来胥妃被救回,雷雷身份揭晓,激动得朝上大臣齐呼:苍天有眼。 又因后宫一日不能无主,雷雷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 是以,胥妃便成了胥皇后,雷雷小小年纪就坐上了皇太子之位。 胥皇后在信中盛情邀请金戈回京都,说雷雷挺想她,还特地让她与童都蔚一道回京。 金戈手握书信有些走神,不知胥皇后是让她扑鸿门宴,还是拉她站队。 毕竟,她们联手要了掌钰的命。 恰在此时,童都蔚来找她,商议回京一事,并且预计后天启程。 金戈回到京都已是半月之后。 因有童玉同行,金戈心情又有些喜忧难分。喜的是多一个保镖,忧的是,皇后意欲为何。 吩咐第二驾着马车低调进城,不一会儿金戈便立在金府院中,环顾四周,轻轻吁了一口郁气。 “哐当”一声,管家徐伯看清院中那道身影,手里的茶盘掉落在地。下人们全都围出来,看到院中的人时惊得大呼。 金玄穿着短打,提着大刀从后苑奔来,见了女儿,依然老泪纵横。 亲情演义细下不表,只说金戈回到京都第二日就被胥皇后招进宫中。 金戈与哥哥一同进宫,哥哥被宣去皇上的御书房,而她则由宫女带着前往皇后宫中。 路过后苑,金戈忆起从前,不由得放慢了步子。 这里景色依旧,花比人艳。人,却不似当年。 慢步绕过花苑,临近荷花池时,却见池中央的凉亭上坐着几位娘娘在闲聊。 其中一人显得犹为注目,不是因为她侃侃而谈,而是因为她怀抱琵琶坐在一侧,时不时拔动几个音符,在这一派和谐的谈论中显得非常刺耳。 另几位娘娘位份略低,虽然对这种无曲无调的声音很是厌恶,却也不好表现在脸上。 实在是烦了,只得悄悄的怯怯的撇上一眼,再聊时,话语便放底了许多。 独行特立的那位娘娘不是没有听,而是听得很是仔细。 若是哪位娘娘一个字说得不对,或者不合她心意,她定要拔上一根弦,弦音干巴刺耳,扰得心烦。 这种无声的冷硬的斥责令其余娘娘侧目,渐渐的,大家的谈笑也冷了下去,兴致全无。却又不好离去,毕竟她们位份较低,没有说话的权力。 顾嫔,哦,现在也应该是顾妃了,觉得这些新晋升的蚤媚子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狐狸精,不但不尊重她,甚至还背后说她的坏话。 最让她气不过的是,她们不但天天变着法儿往皇上跟前凑,甚至还帮着皇后排挤她。 哼,只不过是被皇后提拔了上来侍候皇上,就以为得了脸。 想她顾妃,皇上对她荣宠不断,现如今也是一样,与她一同进宫的姐妹们不敢对她不敬。 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哼,若不是胥皇后那个贱人在身后给她们撑腰,她们哪敢如此嚣张。 望着这群环肥燕瘦的佳人,顾妃硬是气不过。为了显示自己的高贵大气,便自个儿抱了琵琶用变态的方式参与闲聊。 一来,她可以给她们一些颜色,压住胥皇后一头。二来,警告她们一下,她的位份和荣宠是无以论比的。 胥皇后算什么,皇上根本就不宠爱她。若不是因为那个野种,她哪能坐上皇后的位置。 “铮——” 顾妃咬牙切齿,脸色狰狞,拔断了一根弦。 她也是有孩子的,她的那个才是皇太子,她才是皇后。 金戈,我要你全家拿命来偿还! 顾妃指尖拔在弦上,一根又一根,连着断了好几根,指尖被勒破了都还不自知。 贵人们见状,吓得惊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谁都知道顾妃的脾气暴躁,动不动对宫中的人又打又骂。她宫里的下人,哪个身上不是带着点伤的。 今儿这下马威算是做足了,贵人们对她是又恨又怕,不敢怒更不敢言。 金戈看了半晌,默默的转身离去。 对于顾妃,她并不怜悯。只是那个孩子,让她总觉得亏欠。 当然,她不会因为这个亏欠而对顾妃忍让。 今日的顾妃专横张扬,在后宫之中是大忌。其实她本人并非不知,而是持宠而骄罢了。 至于皇上为何还这样对她,金戈认为并非好事。 “哟,听闻后苑有姐妹们闲聊,为何不带上我呢?” 一声畅快的欢笑,生生扼制住金戈的脚步。 金戈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再次将目光投向凉亭。 第一百六十一章 自作孽 长廊上,姜妃挺着大肚子由两名宫女扶着,缓缓而行。 这后宫,真是处处有喜啊。 自从胥皇后成为后宫之主,皇上的子嗣也一个接着一个,像是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不得不说,陈皇后与胥皇后的区别,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额。 “哎呀,妹妹,你怎生这样。你看你,手都流血了,快快快,请太医。” 姜妃走上凉亭,一手撑腰,见顾妃的手指冒着血珠,禁不住一脸的惊愕。 转头斥责在旁的贵人们:“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去请太医,真失了规矩。” 贵人们这才慌惶的起身,像避瘟神般退了下去。 “妹妹”,姜妃坐到顾妃对面,满面笑容道,“都是姐妹,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 顾妃冷冷的看了姜妃一眼,再将目光落到大肚子上,重重哼了一声。 “姜妃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没事少出来乱逛,可别踢着什么东西,给摔着了。” 姜妃没恼,到是她身边的宫人恼了,正要替自己主子出气,却被姜妃拦下。 只见姜妃无所谓的笑了笑,缓缓起身。 “如此甚是,那我便先回宫。这儿景色不错,妹妹若心里烦闷,便在这里坐一坐也不错。” 语罢,带着众人施施然走了,独留顾妃一人在凉亭里愤然不已。 金戈看得很是清楚,不由得轻笑。 想那姜妃也是个妙人儿,三言两语便把一众人给解救了,笼络人心的确是有一套的。 这种好戏,金戈有一种百看不厌的变态心理。 “姨姨,姨姨。” 奶声奶气的呼喊,金戈先以为是旁人,本能退避,脚上却撞到一物。 转身一看,一个胖呼呼的小娃正坐在地上,胖胖的小手指含在口中,抬起圆溜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盯着她使劲瞧。 见金戈蹲下身,小娃露齿一笑,口水垂到了腮边,双臂伸向金戈。 “姨姨漂漂,抱抱。” 黑线。 这么小就知道调`戏美女,何等了得。 “雷雷?!” 小娃偏着脑袋,两根小短腿一蹬,小圆屁股一翘,圆滚的身子便站了起来。 摇摇晃晃扑到金戈的身上,“叭唧”一口粉嫩的小嘴儿贴到她的脸上。 怀里抱着一个小圆球,感觉到脸上流下的口水,金戈忍不住一阵笑。 “雷雷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的嬷嬷呢?” 小娃在她脸上蹭了蹭,擦了金戈满脸的口水。小胖指头指了指小径尽头,又展臂扑向金戈。 “姨姨,抱抱。” 刚刚抱起雷雷,一声喝斥骤然响起。金戈秀眉立即皱成一团,将雷雷交给小宫女。 “太子好玩走丢了,赶紧将他送回去。” 小宫女接过雷雷转身便走,后来想起自己是领她去见皇后的,赶紧央求金戈一同走。 金戈左右看了看,自己躲在石山一侧,若其他人不转过石山,定然见不到雷雷的。 顾妃许是听到声音,又见到她蹲下去的身影便寻了过来。 如若她同雷雷一道走,顾妃转过石山小径便能看到他们。 顾妃这时候正在气头上,何况还被姜妃刺激了一把,难免会采取过激手段。 她不怕顾妃,就怕她牵怒于雷雷。 若雷雷有个三长两短,顾妃虽说会受罚,但受苦受痛的终会是雷雷。 她不喜顾妃,却也不会像宫中的女人般,将孩子拿来做推手。 “你快带雷雷回宫,我稍后便过去。” 小宫女抱着雷雷,瞄到假山小径处,已经看得到顾妃飘荡的裙角,这才点头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顾妃转过小径,恰好看到小宫女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却没有看到雷雷。 收回眼眸,则看到了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诅咒的人。 “是你?!” 顾妃有些意外,意外之后便是深深的仇恨,甚至还有满满的窃喜。 金戈啊金戈,今儿你落单了,可别怪谁。 刚才她拉了一群贵人到凉亭准备发发怒气,谁知计划被姜妃打乱。 碍于人多眼杂,姜妃又有孕在身。自己不便明里对着干,只得呕下那口气憋得心慌。 这不,听到假山后有声音,看到一个身影在那里鬼鬼祟崇。 顾妃的心情顿时好了一大半,冷笑一声:胆子可真大,竟敢躲在假山后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于是,她顺着小径过来,准备抓住这个宫女好好教训一顿,哪怕打死也是明言正顺的事儿。 却不料,这一岔就碰上了,真是冤家路窄。 金戈平静的望着顾妃,发现她老了许多。 许是长期处于仇恨当中,曾经那张美丽的艳容变得阴郁,还隐隐充满了刹气。 后宫有这样的女人,皇上怎可喜欢,只不过是为了维持朝堂的平稳而已。 “听说,皇后召你进宫。”顾妃的心思全数摆在了脸上。 金戈瞄了她一眼,既不开口也不行礼。 顾妃当下气极,抬手指着金戈的鼻子大怒。 “皇后召你进宫又怎样,你没有宫人领着,在后宫到处乱窜,见了本宫也不下跪行礼。哼,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来人,给我拉下去先打十板。” 她身后的小太监上前扭住金戈。 金戈正在思考要不要反抗,却听得顾妃大叫:“你竟敢反抗。” 紧接着,耳际便有风声,金戈本能的避开这一耳光。 抬头却见顾妃看着她的眼睛里,布满了怨毒。 “竟敢躲避。你们,给我抓紧了。” 顾妃面露狰狞,双手抱起琵琶,劈头盖脑向金戈袭来。 没想到顾妃这么狠,金戈大惊,左右用力,竟是挣脱了钳制。 眼见顾妃脸上布满了狞笑,琵琶也临近头顶。 金戈全身一凌,抬起腿一脚踢向顾妃的腹部。 顾妃惨叫一声,撒开手里的琵琶,抱着肚子连着退了好几步。 琵琶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弓着身子的顾妃,抬头看向金戈,整个脸因痛疼和愤怒而扭曲。 “竟敢打我,反了。把她给我抓起来,狠狠给我教训一顿。” 她身后的人如数围了上来,金戈双目一扫,淡淡问:“你们谁敢动我,可想清楚了。” 顾妃身边的太监宫女被她淡定从容的气质给镇住,禁不住面面相觑,终是有所顾虑。 顾妃大怒:“好呀,你们竟敢吃里扒外,本宫平日里真是善良些了。” 下人一听,惧意瞬间爬到了脸上,一个个咬牙向金戈扑来。 此刻后苑竟无外人,金戈一人对多人,只好左躲右闪,想要快速离开这里。 哪知,刚一闪出众围,就见顾妃双手叉腰立在自己面前。 只见她冷笑着望着自己,像是一尊青面獠牙。 “想逃,没那么便宜。” 语罢,张开双臂蓦然扑向金戈。随即,得意的笑也挂在了脸上。仿佛下一刻就看到金戈挣扎在她的双手下,甚至苦苦向她求饶。 趁无外人之机,想在这后苑欺负她金戈,有些意想天开了。 想当初,自己也是在宫中混的,现如今的身份更是有所不同。好歹,也是当朝宰相的妹妹不是。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忍让。 后面有小太监,左右有小宫女,前面顾妃一心要亲手掐死她。 金戈冷笑,她可是带着仲音不远万里逃脱围追堵截的人,何况区区几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宫女太监。 几方跑近,金戈身形一闪,却见左右宫女撞成一团,小太监也因来不及止步而撞了上去。 顾妃更搞笑,眼看着那一团人捂着鼻子、腮帮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她却因顿不住身形,一下子冲了上去。 只这一冲上去,顾妃便恼羞成怒,还没看清楚谁是谁,便抬手几耳光扇到下人脸上。 这下人中,也总有那么几个是精明一些的,更有平日里被打得怨声载道的,趁着乱成一团,反手一推…… 金戈眼睁睁看着顾妃倒退数步后,最终一脚踩空,栽进荷花池里。 荷花池不算太深,只是池低淤泥挺厚,一踩一软甚是吓人。 顾妃在池中吓得大叫,扑腾个不停。吓得池里的锦鱼四处乱窜,水波一圈又一圈。 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救主。 顾妃扰得一池浑浊,头上也布满了泥,脸上更是挂着几许浮萍,凄厉的声音震得耳膜发痛。 “把她给我抓住,竟敢陷害本宫。” 真正的罪魁祸首当下一喜,扑到金戈身边将她扣得结结实实。 金戈轻蔑的扫过几人,只见他们的目光躲躲闪闪,有些不自然。 不能怪谁,这吃人的后宫,若不会自保,便只有死路一条。 “姨姨,姨姨。” 雷雷的奶声奶气再次出现,金戈惊得回首,却见一众宫嫔拥着皇上急急奔来。 他身后,是一脸焦急而又高深莫测的胥皇后。 “你们在干什么。” 皇上怒吼,众人惶惶下跪,金戈当然用上了最标准的礼仪。 唯有被捞上来的顾妃,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用最可怜最无辜的眼神投向皇上。 “皇上,她竟然把我推进湖里要淹死我,我……我好冷,求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说完之后,顾妃泪如雨下,竟不顾自己浑身湿透而扑进皇上的怀里。 前后的转变,令人咋舌。 “姨姨,姨姨。” 雷雷挣扎着从奶娘怀里蹦下来,一步三晃的奔向金戈。 奶娘欲阻拦,被胥皇后用眼色制止。 金戈抬头,将那个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的肉团抱了个满怀。 雷雷仍然“吧唧”一口,小嘴贴到了金戈的脸上。 金戈终是忍不住,捏了捏雷雷的脸蛋,笑道:“你个小色`鬼。” 身旁的人…… 怀里有一个湿人,让天子也湿了身。皇上脸色铁青,眸底怒意滚滚,大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顾妃带回宫,传太医。” 第一百六十二章 雷雷 顾妃被人从天子怀里拖走,走时,还不忘戚戚哀哀的哭诉。 皇上别过眼,在见到儿子扑进金戈怀里猛蹭的时候,心漏跳了好几拍。 “皇上,太子不懂事,把金小姐的衣服弄脏了,臣妾这便带金小姐到臣妾的宫中收拾一下。” 胥皇后将皇上的神色一丝不落的收进眼里,又道:“皇上也到臣妾的宫中,换一换吧。” “嗯。” 天子没有反对,又看了一眼那一大一小两人,转身走在最前首。 胥皇后这才招呼金戈:“金小姐,太子调皮弄脏了你的衣服,到本宫宫中去换一下吧。” 金戈规规矩矩行了礼,将雷雷交给奶娘。雷雷伸出胖胖的小手抓住她的衣服,死活不愿。 不得已,得到胥皇后的应允,金戈只好抱着雷雷跟着去了皇后宫中。 皇上的衣服已经换好,早已坐在那里闲闲的喝茶。 金戈被人带进偏殿去换衣服,一通繁复的打扮后,出来见到天子在那里逗儿子玩,却不见胥皇后的身影。 金戈有些愣神,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怀里抱着儿子,抬头看到金戈,便冲她招了招手。 “戈儿,过来。” 金戈险些转身而逃:要命呀,她可不是当初的金大宫女。 “姨姨,姨姨。” 雷雷开心得在皇上怀里直蹦哒,并向她伸出小胳膊求抱。 皇上也笑眯了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金戈无奈,只得移了过去。 “民女金戈见过皇上,皇上万……” “戈儿,你越来越像一个唠唠叨叨的妇人了。” 雷雷舞着小胖手,伊伊呀呀拍个不停。 捂胸吐血。果断上梁下梁一个德性。 “别一副吐血的样子,雷雷想你呢。” 天子笑得迷人,顺势将雷雷放进她的怀里。 两人错手之际,只听得耳际响起一声轻叹:“我也很想你。” 金戈一滞,差点将雷雷落到地上,吓得一声惊呼,幸亏天子一把将两人一起搂住。 两人恰好面对面,相距不足一尺,中间只隔着一颗圆圆的小脑袋。 雷雷左看右看,小手扒拉到两人脸上,伸过脑袋“吧唧,吧唧”一边一口,然后拍着手伊伊呀呀的闹。 天子的眸底溢满了笑,凝进金戈的眼中,轻声道:“若是我们的儿子,更好。” 金戈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就有些恍惚。 不是这样的,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也不是这样的,将来,更不会是。 雷雷喜欢她,只是一种缘份,上天给的缘份。就像人与人之间,总有那么几个人是莫名其妙合得来的有缘人。 “也许”,天子没有退回身,搂着她与雷雷在她耳际继续轻声道,“他就是我们的孩子,因为他是你的雷雷,也是我的雷雷。” 雷雷搂住金戈的脖子,流着口水的小嘴儿又贴到了金戈的脸上。 紧接着,另一边,一抹温湿的唇覆上了她的脸庞。 “皇上”,金戈大惊失色,抱起雷雷豁然起身,看都不敢看面前人一眼,慌忙跪下。 “皇上恕罪,雷雷是皇上与皇后的孩子,是太子。民女金戈再也不敢造次,求皇上恕罪。” 天子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幽幽叹了一口气,好半晌才道:“起来吧,我不怪罪。” 金戈忐忑起身,浑身上下像是生满了刺,显得极度不自在。 皇上脸上露出几许无奈,突然转变了口气,痞痞的开口,语气吊二啷当慢条厮里。 “啧啧啧,我不就开了个玩笑,用得着这么拘谨么,我又不吃人。” “皇上又吓人了,到时候把臣妾的友人给吓走了,看皇上拿什么来赔。” 胥皇后的声音适时传来,人也一步跨进殿中打破了两人间的尴尬,也令金戈心下松了一口气。 雷雷窝在金戈怀里开始睡觉。 皇上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金戈,对胥皇后说。 “朕怎敢吓到她,到时候若不来了,朕也会捶胸顿足的。” 胥皇后娇嗔的看了皇上一眼,将手里的盘子推到金戈跟前。 “金小姐,你尝尝。” 金戈抬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皇上,皇后,太子睡着了。” 皇上看了一眼金戈怀里的小肉球,道:“嗯,这小子是睡了。” 胥皇后扫了一眼皇上,唤过奶娘。 结果,奶娘刚一伸手抱肉球,肉球就睁开双眼。待看清自己离开金戈的怀抱,当即小嘴一抿,哭闹起来。 胥皇后又扫了一眼皇上,开口笑道:“金小姐,我这个做娘的都没见太子这么贴心,偏偏对你紧得很,连我都羡慕了呢。” 金戈抱回雷雷,满脸苦逼:她不是夺爱的人啊。 那愁眉不展的模样儿……天子心中一悸,继尔大笑,起身道:“朕今日还有事,就做个好人,不打扰你们聊天了。” 一干人等恭送皇上,金戈总算轻松了些。 “金小姐,你有心事?”胥皇后边说边坐回去。 金戈待胥皇后坐下后,自己才抱着雷雷坐了回去。 那小子睡得很安稳。 “不知皇后今儿召民女进宫,有何事?” 胥皇后亲自替自己和她倒了茶,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太子,轻启朱唇。 “也许,想召你进宫的,并非本宫。” 金戈猛然抬头望向胥皇后,眼里有几分探询,也有几丝分明。 胥皇后抿了一口茶,有些叹息,又有些伤感。 “你不必着急,本宫知道你的心思。” 金戈复又低下头,看着怀里的雷雷,有些忐忑难安。 顾妃落水之事,因皇上的到来而不了了之。她怎么可能忽略掉顾妃离去时,那道怨毒的眼神。 而胥皇后话中有话,她又怎能小觑。 只是,既不甘愿,为何故意给他创造机会,又故意躲避,给他和她留下时间与空间。 虽说皇上之意不可违,可却是将她推入事非之中。 “皇后,民女有一事相求,不知皇后可否应允?” 胥皇后放下茶,道:“何事,说来听听。” 金戈蹙眉,斟酌了半晌,才道:“民女见到皇后与太子安好,便想回关谷,不知皇后可允?” 早走早好,她不过昨儿才回京,今儿一进宫就遇到顾妃这档子事。若再呆下去,定会生出更多的麻烦。 她不想呆在京都,也是免得节外生枝。 胥皇后认真瞧了金戈几眼,良久开口。 “你有你的想法,不过,也得等童都蔚订了亲再走。” “什么?童都蔚订亲?” 这个消息令金戈意外得很,顾不上礼仪,抬头不可思议的望向胥皇后。 胥皇后点了点头,但笑不语。 金戈大悟,喃喃道:“那小子,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瞒得挺紧。” …… 胥皇后好想说,他也许并不想这么早订亲。 金戈这一日进宫,直到旁晚才出宫回府。 原因无它,雷雷在她怀里安睡了一个下午,她脱不得手,搞得她腰酸背痛,手臂发酸。 晚间,哥哥拿了药进房,替她揉揉手臂,问了一下进宫的情况。 金戈把进宫所遇到的事细细的说给金哥哥听了,说完以后扬起脸,忧郁道。 “哥哥,我想早点回关谷,皇后也同意。” 金哥哥认真听完,未了点点头,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个字:“嗯。” 接着他又补充到:“早点回去也好,免得夜长梦多。这里不适合你。” 那之后,金戈便整日呆在府中足不出户,哪怕有其它府上的请柬,她也以身体不适为谢,婉言谢绝。 伏洛到是来了好几次,却被她躲开了。 每每看到他孤独寂寥的背影,金戈便觉得揪心的痛。甚至差点没有管住自己,出声唤住他。 金哥哥每日早五晚九,忙得不可开交。她连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憋得心里发慌。 在这百无聊寂慢长的等待中,金戈终于盼来了童玉的订亲请柬。 童玉的未婚妻是张府的小姐,金戈见过,是个善良的姑娘。家世不错,人也长得漂亮,知书达礼,定然是个贤惠的妻子。 那天,童玉满脸笑容的来到金府,并且还提了一壶酒。他是来找金戈的,金戈自然要盛情款待。 收了他亲手递来的请柬,金戈笑盈盈的替他倒了一碗酒。 “童都蔚,恭喜你。” 童玉端起碗,脸红了红,道:“谢谢金小姐,只是我也被蒙在鼓里。父亲大人一封书信将我从关谷召回,我才知道,原来这件事父亲大人早已禀过皇上了。” 金戈略顿:原来,皇上早就知道了。难怪胥皇后说那样的话,难怪胥皇后突然来信让她回京都。 “怪不得你没有提及,原来是童伯伯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童玉咧嘴一笑,赶紧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又倒了一碗,童玉说起回京后的一些趣事,以及他没有过来看她的原因。 再后来,他提及了伏洛。 他说,今天在街上遇到伏洛,说他整个人都瘦了不少,而且有些失魂落魄。 金戈的心突然抽痛,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了?”童玉抬起头,关心的看着她,“是不是伤还没好全,你不能喝酒了。” 语罢,拖过金戈手里的碗,递上了一杯茶。 金戈兀自笑了起来,瞅着童玉调侃。 “不错呀,还没订亲就学着心疼人了。嗯,儒子可教也。” 童玉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又干了一碗酒。 这一顿酒,两人喝到月上中天,童玉才告辞回府。 金戈微醺,回到房中倒头便睡。夜里梦到伏洛立在床前,默默的看着她。疼痛便从心开始,一点一点仿佛流水般蔓延到四肢百胲。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几日后,便是童玉订亲的日子。 金戈早上还没起床,便听得房门被人拍得山响。 大清早的,谁这么没规矩,扰她春`梦。 气呼呼的打开门一看,门前站着的竟是胥安那厮。 金戈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管家徐伯,也没有看到下人。 金戈悲愤:金老爹,我是你闺女,亲闺女…… 金戈披头散发,睡眼惺忪的仵在门前,看着笑得不怀好意的胥安问。 “胥将军不在军营好好呆着,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胥安一步跨进房来,扯着金戈的胳膊大叫。 “我说珍宝,你都快睡成猪了。再睡,就成肥猪了。” 猪,还有胖瘦之分?! 金戈一脸迷茫,抬眼见胥安今儿身着孔雀蓝的绣花锦袍,脚蹬黑色绣面靴。面若冠玉,风度翩翩。 “唔~~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有约?” 胥安立马一脸担忧,单手抚上金戈的额头,再试了试自己额上的温度,不解的摇头,嘀咕道:“没发烧呀。” 拍掉胥安的手,金戈打着哈欠返身坐到桌边为自己斟了杯冷茶,喝完以后才问。 “胥将军一大早就鬼叫不停,有何急事?” “糟了”,胥安一拍脑门,蓦然回想起,自己是来接人的,“童玉今儿订亲,我顺道过来接你。” 卧槽,忘了这档子事了。 金戈“嘭”一声将茶杯搁回桌上,转身扑向内厢,继尔又跑出来,双手撑在门框上扯着脖子大喊。 “小环,小环。” 没人应。 第一次见到如此不修边幅的女人,胥安大笑,踩着“s”型路线走到金戈身边,拍拍金戈的肩,颇具同情。 “珍宝珍宝,别叫了。她们难得见到我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登门,统统害羞跑掉了。” 金戈…… 无比悲催的回房,以她的动作,一通打扮下来,估摸着赶到童府,宾客都散场了,还是简单的收拾一下好了。 胥安对金戈的表现甚不满意,追着她问:“哎哎哎,什么态度,同你说话呢。” 金戈忿忿瞪了他一眼,道:“我要更衣打扮。”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胥安抱胸,斜倚在内外厢的门框上,一脸的揶揄。 金戈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都能打扮得如此漂亮,我岂能输于你。” 胥安猥`琐一笑,凑到金戈脸前。 “我说珍宝,很少见你打扮呢,不知道打扮出来以后,与我今日这般配不配。” 我……配你家老母。 胥安无视金戈的磨牙,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套叠好的衣服递到她面前。 “喏,刚才你那个小环送过来的。小姑娘挺害羞,见着本少爷,脸都红到了耳根,丢下衣服就跑了。” 我去,你能再自恋一点、变态一点么。 恨恨夺过胥安手里的衣服,返手“嘭”一声,将正在神游的二货关在门外。 下一刻便听到“哎哟”一声,胥安鬼叫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金戈换好衣服开门一看,胥安捂着鼻子,一脸的丧样儿。 见她出来,立即双臂抱胸斜倚门框。 金戈目不斜视,掠过装逼的某货,准备出府。 却不料被胥安一把抓住:“我说珍宝,你这叫打扮?!” 金戈自我看了一下,挺好呀。一袭鹅黄,粉红绿三色腰带,外披金色烟纱,广袖飘飘。 很不错啊,这可是她最最最漂亮的衣服了。 胥安狠铁不成钢,扯了扯金戈的头发:“你打算就这样披头散发的过去。” “哪有。” 金戈摸了摸自己的长发,颇为困窘。她不会挽发,只好随便弄了一下,将娘亲的玉钗插在上面。 “哪有?!”胥安怪叫,不可思议的看着金戈。刚一落眼,又禁不住大吼,“你还没描眉上腮?!你你你你……” 金戈窘迫不已,这些东东她都不会。折腾了半晌,不如就这样过去,好歹她也是挑选了最最最好看的衣服。 估计她这个样儿让胥安受了惊,那厮一把扯住她往内厢拖,边走边叨叨。 “还说打扮,你要这样走出去,别让人家笑掉大牙。你看看你,衣服是旧的,头发散乱,不描眉,不上朱红,不抹胭脂。你……真不让人省心。” 我擦了勒勒,听胥大嘴这么一说,原来,她的生活是如此的粗糙。 金戈被胥安拖到妆台前按下,打开胭脂盒,干得起了龟裂,也不知多少年没用过了。 胥安气得拿着龟裂的胭脂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咬牙切齿了半天,一个字儿也没吐出来。 金戈只得讪讪的赔笑。 胥安一手捏着胭脂,一手抓起她直奔府外。 金戈被胥安扯得像是一只胡乱拍着翅膀的金蝴蝶,连同金爹爹说一声都来不及就被拖出了府。 府门外,一匹高头大马立在那里打响鼻。 “上马。” 不容金戈拒绝,胥安将她抱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把她扣在怀里。打马急驰,却是向着胥府方向。 “我们不是到童府吗,怎么……” “闭嘴。你这个样子,想与我去童府,真是丢尽本公子的脸面。” 她要丢,也是丢金家的脸面好不好。 两人刚到胥府,小厮便跑上前来拉住马缰。 胥安下马,返身将她抱下来,然后把她也扯进了胥府。 第一次到胥府,发现满府下人都是一脸的惊诧。 路遇退休的胥老爷子,老爷子怀抱一壶茶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子扯着的那个女孩,风一般的掠过。 后遇胥家大哥,大哥正立在池边喂鱼,见到飘然而过的两人,兀自将手里的鱼食塞进嘴里…… ……捂脸,金戈实在不忍目睹。 再遇胥安的堂哥某少爷,此男身着一袭白衣,上绣海棠无数。正立在梨树下,手持扇子轻摇。 轻风一扫,梨花纷纷扬扬落下。 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啊!看得金戈都呆了。 最后见到胥母,与小时候的印象有所不同。 那时候的胥母可是少见的美人,现在年纪大了。虽说发福了些,却是一脸的富贵。 咋一见自己的儿子风风火火冲进房中,胥母忍不住大吼:“老娘还没穿衣。” 囧~~金戈惊异之下赶紧背过身,却听得胥安开口。 “老娘,不忙穿。” 金戈…… 胥母大怒,一根指头戳向自己的儿子:“反了不成,天大的事,等老娘穿好衣服再说。” “老娘,你听我说……” 胥母双手叉腰,女匪霸状。 胥安涎着脸笑嘻嘻的侧过身,引着胥母杀人的视线转向他身后的金戈。 金戈正低头扒拉胥安的手,因为他一直拉着她的手,她怎么也抽不出来。 气氛略有不同,金戈抬头一看,胥母身着一套雪白的衣服正笑咪咪的盯着她。 “伯、伯母好。” 胥母眼里大放光芒,富态的脸上笑出了好几朵大红花,抚掌道:“好好好,伯母很好。咱们的戈儿长大了,越来越漂亮。” 语毕,一把扒拉开胥安,将金戈的一双手捧在掌中。左看右看,右看左看。 金戈悲催,求助的目光暼向胥安。脸上立即扒拉上了一只胖手,柔软温暖。 胥母伸手将金戈的脸扒拉向自己,道:“安儿是不是欺负你了,待会伯母把家规拿来,你照着上面的看,该打几板打几板。” 家规,不是针对女子和儿媳的么?! 见她误会,胥母立即纠正:“咱们家家规是用在男子身上的,别怕,尽管用。” 金戈…… “娘哎,我们若再不走,估计童玉那小子要杀上门了。” “对对对”,胥母点头大笑,拉住金戈又道,“我让管家备马车,你与安儿同去。” “娘”,胥安无语望天,好心的指了指金戈,“她这个样子没法出门。” “啥?!” 胥母对儿子怒目而视:“咱家戈儿如此漂亮,天生丽质,温婉可人,金老将军那么宝贝的一个女儿,被你扯来扯去,还说没法出门,作死呀你。” 说完还不解气,又伸出胖指头戳着儿子的脑门恨恨道。 “你看你,穿得像只绿公鸡,一点都配不上咱们戈儿,还不赶紧给老娘回去换了。” 语罢,一脚踢向儿子。 胥安蹦跶起三尺高,离自己老娘忒远。 “老娘,我去去就来,她……还是没法出门。” “滚。” 胥安在胥母的话落之前就没了身影。 胥母回身,笑咪咪的拉过金戈,放低了音响,轻声说:“来,跟伯母过来。” 一老一少进内厢,胥母将她按压到妆台前,仔细打量一翻,开始替她挽发。 “戈儿长大了,伯母都快认不出了。你若能与安儿相好,伯母就高兴了。” 金戈沉默,暗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伯母,戈儿平时不便走动,没有来看望伯母,还望伯母见谅。” 胥母动作麻利,长发已经挽好,又替她描眉。 听金戈一说,禁住笑逐颜开。 “戈儿哪里话,难道伯母还不知道你吗。唉,若是橙儿妹妹还在,你哪能受如此的苦。” 金戈垂下眼敛,不语。 胥母口里的橙儿妹妹,便是她的母亲。两人是手帕之交,只可惜,母亲大人早逝…… 不提也罢,她与母亲虽说无缘,却也是十月怀胎之恩。说她不念,怎会是真。 见她有些落寂,胥母抬起她的下颚左右端祥,笑道:“伯母不提了,又引得你伤心。” 金戈展颜一笑,令胥母略有怔忡,继尔大叹:“戈儿真心漂亮。” 这下金戈不好意思了,感觉脸微微发烫。 胥母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移开身看进铜镜里。 “戈儿看看,伯母的手艺可还好。” 镜中的自己,金戈看过无数遍。听闻胥母如此一说,便诚心道:“伯母真的厉害。” 胥母又是仰天大笑。 金戈看到镜中的她仍是一袭白色亵`衣,禁不住汗颜。 胥安在外面鬼叫:“娘哎——快点,那小子快杀过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家训 胥母蓦然收起笑,咬牙切齿:“个冤孽儿,看老娘不削了他。” 金戈…… 金戈:“伯母,戈儿今日打扰,改日定要上门拜谢。” “哎”,胥母大手一挥,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耳边说:“你等等,伯母送给你一样东西。” 金戈实在不忍拒绝,眼睁睁看着胥母转身从**的枕头下抽出一本书。 “《家训》?!” 金戈好奇的接过胥母递过来的书,翻开第一页…… 只瞄了一眼,便风中凌乱了。 伯、伯母,胥老将军有没有告诉你,你真的真的很奇葩。 “怎样?” 胥母凑上来,悄声问金戈:“这是安儿最爱看的书,你伯母我悄悄把书面给换了。你好好拿着,以后有用。” 金戈满脑黑线,默默的合上书,生硬的挤出一抹笑。 “谢谢伯母。” “傻孩子,谢什么。你身边没有一个老妈子,金大人又是男人,怎能告诉你这些。” “嗯。” 金戈郑重的点头,将书狠狠的藏进袖中。 胥母欣喜异常,转身翻箱倒柜,抱了无数瓶瓶塞进金戈怀里。 “这些是雪参丹,固元丹,你也收着,以后有得用。” 金戈狠狠的将这些东西塞进另一只袖中。 胥母笑开了花,拉开门,见到门框边杵着的儿子,大怒。 “还杵着干什么,马车可备好了。” 胥安瞄了自己娘亲一眼,眼神落到金戈身上,喜上眉梢。 “这才像话嘛,还算过得去,与我正配。” 此话引来胥母一阵吐槽。 金戈见胥安换了一身行头,一袭黑色长袍,袖襟边用暗针绣红色祥云。 嗯,自胥安当了将军以后,少了猥`琐痞子气,整个人也竣朗了不少。 胥母将两人送出府,直到马车不见了踪影,她还在挥挥。 恋恋不舍的转身,却见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诡异的看着自己。 胥母双手叉腰,双目一瞪,两个男人施施然离去。 金戈上车就将袖中的小瓶塞给了胥安,当然,她实在没脸将那本挂羊头卖狗肉的《家训》还给胥安。 马车行了不久便到了童府,童府今日人山人海,送礼贺亲的人络绎不绝。 金戈理了理衣裙欲下马车,帘子刚一打开,便见先行下去的胥安向她伸出手。 金戈瞪了他一眼,胥安咧嘴一笑,捉住金戈的手将她扯下马车。 这一幕恰好被门口迎客的童玉看见,他几步走下台阶来到胥安身边,眼里有警告的意味。 胥安露出几分痞子模样“嘿嘿”直笑。 金戈赶紧抽回收,向童玉祝贺。 童玉又警告的暼了一眼胥安,与金戈并行上台阶。 车轱辘声由远及近,一忽儿又有两辆马车停到童府门前。 金戈转过头,恰好暼见后一辆马车刚停下,就从车上跳下一人,赫然便是顾嫣。 只见她飞奔向前一辆马车,纤秀的身子立在车前呼到:“伏洛哥哥,伏洛哥哥,我是嫣儿。” 金戈脸色顿变,回头闷声中吭包包往童府内行去。 担忧的看了一眼金戈,童玉给胥安使了个眼色,下阶去迎伏洛。 伏洛打帘下马车,看到童玉已然立在车前,并意有所指的瞄了一眼府门。 抬眼望去,一抹熟悉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府内。 伏洛与童玉客套一翻,童玉将他引进府。 金戈在童府转了几圈,终于发现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不动声色的坐了下去。 胥安安顿好她便去交际,那厮游走在狐朋狗友之中,说话不断,笑声也不断。 一一扫过谈笑风生的公子小姐,只见他们三五成群,几人一桌,凑一起是无话不谈,甚至为亲近。 唯有自己,孤零零的躲在角落,生怕有心之人看见。 却见童玉领着伏洛进得府来,左右张望,看到她以后,与伏洛说了几句便行过来。 “金小姐,我那里备得有一壶好茶,你过去尝尝。” 金戈睨见远处的伏洛状似无意间向这边瞄了一眼,顾嫣立在他身后,看上去很是正常。 再望向童玉,见他也从伏洛身上收回眼。 叹了口气,金戈苦笑:“我看还是算了罢,今儿是你大喜,我不想节外生枝。” 童玉又看向伏洛,只见伏洛望向这边的频率越来越高,不由说道:“他想见你。” 金戈坚定的摇头:“不如不见好。你替我回了他,就说,我与他今儿已经见过了。” 童玉还有些犹豫,金戈见胥安笑嘻嘻的走过来,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童玉无奈,只好又警告的暼了一眼胥安。 胥安依然一副吊二啷当之色,目送童玉之际,压低声线凑到她耳际道:“你拿我做挡箭牌,有什么好处?” 金戈没理他,只见伏洛听了童玉的话之后,整个人似乎落寂了许多,投过来的眸光也变得暗黯。 胥安用肘弯碰了碰她,向伏洛努努嘴。 “别看了,再看,那个装疯卖傻的就盯着你了,到时候有你受。” 白了胥安一眼,不得不说,他还真他娘的爱说实在话。 “合着童府就这么大,就算我不看,怕她迟早也会知道。” “嗤。” 胥安用鼻音回答,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像看傻子似的。 “你身边有了一个玉树临风英勇威武风流潇洒能文能武的男人,她就看不见你。” 卧槽,意思是你的光环太夺人眩目,把人家眼睛给闪瞎了。 金戈后牙槽发痒,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你敢不敢再自恋一点。” 胥安将他那不算宽广的胸脯一挺,昂着脑袋,拖着金戈,朝某个公子行去。 “张兄,哈哈哈哈,几月不见,听说你升官了。啧啧啧,混得真不错。不过,当初我可说过,你想超过我,真的要努力。” 张才俊,也就是张小姐的哥哥,童玉未来的舅子。 再次见他,便觉他褪去了不少年少时的青涩,身上多了几许稳重。 他向胥安叩了一礼,又对金戈道:“金小姐,好久不见,不知道金小姐可好?” 金戈盈盈回礼,笑道:“金戈安好,恭喜张公子。” 张才俊微微一笑,坦然的眼神落在金戈身上,指了指远处。 “舍妹时常说起你,对你的事敬佩不已。今儿难得机会,不知可愿意与舍妹一见。” 话刚落,胥安便大声称好。 “嗯嗯嗯,好哇好哇,那咱们现下就过去。” 张才俊礼貌的看了一眼胥安,将目光移到金戈脸上。 金戈原本就有躲避之意,当然不会拒绝,赶紧跟着他同去。 童府不大,整体布局却还精致。 三人七弯八拐,不一会儿便到了清静之处,这里环境幽静,鸟语花香。 远远见到一处凉亭,上面坐了两位小姐。 隔着老远,有几个老妈子和下人候着。 “舍妹在那里。” 张才俊指了指凉亭,行到老妈子处,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张才俊领了个女子过来,老妈子与下人并没阻拦。 金戈觉得挺有意思,这订亲之日,女方也可以在男方的府中闲谈,真长见识。 三人慢慢走近,拐过这丛绿竹便可行至凉亭。 却在此时,听得亭中一个声音惊问:“你说的是真的?那金小姐岂不是……” “嘘,妹妹别说。我也只是无意中听大娘说起,是真是假还真不知道。” 金戈脚下一顿,反射性的拉住张才俊。 亭上沉默良久,又听一人略有迟疑的问到:“顾姐姐,你恨金小姐吗?” 只听得一声叹息,幽幽说:“我不恨她,咱们这些从小玩到大的姐妹们,谁不知道伏公子的心思在哪里,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想与伏公子白头偕老的小姐何其多,我一个庶出之女只有奢望罢了。” 原来是顾念儿,她与张小姐躲在这里谈女儿家的心里话。 金戈思忖着,这话还要不要听下去。若继续听下去,不知道张才俊会作何想。 如若不打算听下去,这等情况,是去见张小姐,还是悄然退回去? 侧头看张才俊,只见他与胥安都蹙了眉头,紧紧的隐在那丛绿竹后,对听墙脚似乎很感兴趣。 金戈嘴角犯抽,轻轻拍了拍胥安小声道:“过去吧,这样不好。” 哪知却是张才俊冲她摇了摇头,轻声道:“等等。” 呃…… 就这前后一顿的事,凉亭里的张小姐又开口了。 “顾姐姐,可别这么说。庶出又如何,京都有出息的公子看的可是品性。像那些个装疯卖傻,死抢硬夺的女子,就算家势再好,怕也没人敢要。” 闻听此言,金戈心中似有一道亮光闪过。 “装疯卖傻”这句话,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她就听了两次。 若有所思的望向张才俊,一直埋在她心里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 “唉!”那厢,顾念儿叹了口气,“金小姐也是个可怜的人。” “哎呀”,亭中张小姐轻呼,有些急促的说,“哥哥说给金小姐派了请柬,不行,我得让哥哥把她请过来,别到时候遇……” “妹妹不急,我已经把金小姐请来了。” 张才俊适时出声,并且大方的拐过绿竹,出现在亭中两人的眼里。 神游的金戈被胥安扯了一把,跟着现身。 亭上两人神色颇为复杂,金戈特地细看了张小姐一眼,发现她目光闪躲,在垂头之际快速瞄了一眼自己的哥哥。 金戈与两人打了招呼,几人说了一会子话,张才俊与胥安便先行离去。 亭内只留下她与顾念儿、张小姐。 三人一时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第一百六十五章 顾念儿 这时候的金戈绝不会主动开口,顾念儿则是担心刚才的话被听到,有些坐立不安。 最后还是张小姐率先出声,语气也有些不自然。 “金小姐,你过来时可见到宾客都到齐了?” 金戈展颜一笑,眼神状似无意扫过顾念儿,却见她眸中闪过几丝忐忑。 金戈笑道:“有些我到是不认得,认得的也只有李府家的小姐、周公家的千金,还有就是顾小姐。” 张小姐瞄了顾念儿一眼,又问:“可见着顾十小姐了?” “我说的就是顾十小姐。” 金戈极其自然的接口,抬眸看着顾念儿,说:“这不,刚才听到张小姐说要让我过来,才知道顾七小姐也在这里。” 京都的官家小姐中,差不多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有点发小的意味。 为此,她这一席话不担拉近了三人的距离,还巧妙的表明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顾念儿听闻后,仿似松了一口气,自然也放得开些,三人这才谈天说地聊了不少。 张小姐央求金戈说了些她的事迹,又红着脸问了一下童玉的事,惹得顾念儿一阵打趣。 金戈发现,她竟然不讨厌顾念儿。 也许是刚才那一席话,又或者是因为顾念儿的言谈举止,没有顾家那种特有的专横和张扬。 谈得兴起时,顾念儿的下人突然过来请她去前院。 顾念儿临走时,似有依依惜别之意。 送走顾念儿,金戈便保持缄默。 场面又冷落下来,张小姐的躲闪再次浮上眼眸。 良久,金戈才叹了口气,替张小姐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你们虽然是好意,不过,下次不可再做这样的事。” 张小姐惊愕抬头,急问:“为什么?” 金戈无奈的笑笑:“幸亏今天是顾念儿,若是其她人,你们所做的一切定要被人识破。” 初遇张才俊,金戈也以为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再加上张小姐的神情,金戈便猜出了七八分。 只要细心一些,不难发现张家姐妹与胥安合伙做了个局,意在让金戈听到些什么。 她不想太多的人牵扯进这场恩怨中来,他们不知,她与伏洛已经不再是儿女情长这么简单的事了。 张小姐佩服的眼神落在金戈,喃喃道:“哥哥说你定能猜到,千叮万嘱让我不要紧张,结果我一看到你还是担心不已。” 金戈展颜一笑,张小姐深居闺中,涉世未深,自然不明白这些道理。 亏得是嫁到童家,如若像顾家一样的,定要受欺负。 这点小伎俩,也许顾念儿事后就会想明白的。 思及此,金戈便回想到顾念儿的一言一行。 你说,她到底是已经明白了呢,还是回去细想才会明白? 张小姐见金戈双眉紧蹙,似在想事,终是忍不住唤了一声“金妹妹”。 突然的转变让金戈有些无所适从,兀自看向张小姐。 却听她说:“我虚长你几月,喊一声妹妹,希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 金戈轻轻一笑,姐姐妹妹的称呼,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张小姐又道:“有句话,不知我这个姐姐当讲不当讲?” ……明明没什么心眼,为何装高深。 “姐姐请讲。” 张小姐见她一脸从容,迟疑半晌才道:“顾小姐说,顾嫣是装疯,意在嫁入伏家。” 金戈略滞,张家兄妹并非坏人,就因为对她与伏洛的同情就陷进这场阴谋来,这样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更甚者,也许会牵连到童玉。 沉吟片刻,金戈权衡再三,慎重开口。 “姐姐,依你看,顾念儿今日可与平日有所不同?” 不是她心眼多,实在是,顾家那样的环境,就算单纯如顾念儿,也不可能一点心思也没有。 被金戈一反问,张小姐当即愣神。脸上露出几丝迷茫,凝眉想了想。 “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金戈觉得这么个破事,变得有些复杂了。 如果顾念儿察觉到今天的局,还不动声色的说了那么一席话。 想借张小姐的手推动他们三人的恩怨,那她岂不更可怕。 她目的仅仅是为了得到伏洛,还是为了报复顾嫣? 抑或,意有所指,向她透露`点什么? 得,让你们不要掺合不要掺合,偏偏你们自以为是。 吐血三升,再这么想下去,她金戈不死都要脱层皮。 张小姐还在迷茫,金戈无语问天。揉了揉眉心,只得草草几句话了事。 晚下回府,与胥安同坐一辆马车。 金戈靠在车中,甚觉疲惫,今儿的她躲得辛苦,应付得也辛苦。 幸亏没有意外发生,不然,她还真觉得对不起童玉。 胥安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此刻正靠着车壁睡觉。 这个时辰正是晚饭点,街上行人不多。 因要先送金戈回府,怕赶不上晚饭,所以,车夫便绕进了小巷抄近路。 金戈闭目假寐,却在这时马车骤然停下。 车夫大喝:“你们是谁,敢拦将军的马车,反了不成。” 顿时听得一阵嘻笑,说出的话在旁人听来也甚是有道理。 “也不知是哪个将军,坐这样的破车,还走这样的小破地儿。” “对呀对呀,咱们京都的官儿,可都是走正道,四匹俊马拉着洋气得很呐。” 我日,胥安,你平常的败家到哪里去了,今儿竟然弄了一辆这样的马车。 “胥安,醒醒。” 摇醒胥安,金戈侧耳细听,心头没来由一紧。 胥安刚睁开醉眼,就听外面“哗啦”一声,接着马车帘子便被打开。 金戈当即一个激灵,一脚踢过去。 哪知,那人一把抱住金戈的腿,用力一带,金戈整个人就被拖了出去。 胥安只来得及看到金戈那张神色严肃的脸,和扒拉到一只茶壶的手。 “我`靠,你玩我。” 胥安蹦跶而起,迅速窜出马车。 但见金戈整个人被拖下马车,摔得“咚”一声,也不知摔傻没有。 袭击他们那些人,咋一看都是清一色的京都混混打扮。 仔细分辩,就发现他们身手不凡。 车夫已经瘫倒在地,金戈摔下马车,头重重磕在地上,有那么一晌呈半昏迷状态。 胥安刚跳下马车,就被几人围住群殴。 一阵劈头盖脑,胥安毛了,大吼一声,窜出围殴,抓谁打谁,仿似一个亡命之徒。 金戈已经被人扛跑了,余下的人也赶紧四散撤走。 胥安爆喝:哪里跑。拨腿便追,不出几步,人一歪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金戈横担在肩上,迷迷糊糊中看到胥安醉死过,内心一阵哀嚎。 万只草泥马轰隆隆奔腾而过,胥安,你是上天派来灭我的吗。 你丫还不如老娘手里的一尊茶壶。 一茶壶敲到杀手头上,金戈听一声惨叫,紧跟着自己自由落体。杀手软趴在地,头上开始冒血。 紧跟而上的两个杀手顾不上同伙,一左一右架起金戈就跑。 金戈被摔得头昏眼花,神智还没完全恢复,张口大叫救命。 第一声刚落,一记手刀劈到脖子上,第二声便消失在嘴里。 昏迷前,金戈看到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英雄要救美…… 内流满面——天不亡我伐…… 美人终于醒来,却没有睁眼,只翻了个身,脑袋在被子上蹭蹭,继续睡。 一直守在床边的某人差点爆了额际的青筋。 美人再次醒来,这次却是先睁眼,然后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蹭蹭。 一直守在床边的某人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美人自知定力不够,翻身坐起,摸了摸脑袋,头上缠了一圈纱布。 揉揉眉心,金戈用手撑着下颚,无精打采的对床边的人说:“我饿了,想喝粥。” 怀里就塞进一碗温温的清粥。 金戈边喝边问:“我在这里有多久了?” 床边的人,语气冰冷:“不知道。” 金戈有些愕然,想她连睡觉都惹到他了么。 还是少惹为妙,金戈停下喝粥,展颜一笑:“裴大人,你不忙呀?” “忙。”一个字,简单明了,接着又吐出几个字,“忙着救人。” 金戈“嘿嘿”一笑,讨好的问:“裴大人,哥哥要来接我吗?” 这次,裴常却是意味深长的瞄了她一眼,搞得金戈有些莫名。 金哥哥不会不知道她在影卫营吧,说好的事儿,怎么就变了呢。 合着她一大清早从**爬起来,同胥安骑马招摇过市折腾到胥府,再从胥府大摇大摆坐马车到童府是闹着玩儿的呢。 哥哥不是说自她回来以后,京都就有异动么。 说什么不要老窝在府里,还是要经常出来露露脸。并且拿出小瓷瓶哄得她心花怒放,甘愿作饵。 按哥哥的说法,原以为简单得不得了。哪知胥安那厮不靠谱,救人的又来迟,害得她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 金戈偏着脑袋想了半天,又问:“哥哥有说他为什么不来么?” 裴常将她的神色一并纳入眼里,冷冷的拖过粥碗,道:“忙。” 啊?!都忙?! “那,胥安呢?” 那厮不是醉倒在地么,不知现在如何了。 裴常收回粥碗,连眼神都不赏给她一个,说:“不知道。” 金戈起身下床,顿时一阵眩昏袭来,双眼一黑落进一个冷硬的怀抱。 裴常扶她坐下,递上药碗:“喝了。” 金戈就着他的手,乖乖喝完药,抬起脑袋问:“他还好吧?”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拂去她嘴角的药渍。声音还是很冷,眼神却是柔了许多。 他说:“不知道,我忙着救人。” 金戈偏头想了想,眼睛蓦然睁得玲珑大:“他、他不会还在那里醉着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装疯卖傻 裴常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再不理她。 金戈抱头哀嚎,那货虽然不是目标,那货虽然只是一个炮灰。 但是可是虽然是……你们竟然就让他那样躺在小巷,不管不问。 好歹人家是将军的说。 ……裴大人,你救人,定是让人家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幽怨的抬起眼眸,金戈拉了拉裴常的衣袖,见他眼风一扫,赶紧改口。 “裴大人,有没有进展?” 裴常收回眼风,开口道:“你敲死一个。活捉两个,其中一个吞药自尽,另一个所知不多。” 金戈甚为失望,按照哥哥的猜测,就算没有找到大鱼,起码也能摸到线索。 现下看来,这个线索还真没多少意思。 京都这人的本事不一般啊,这么多人至死为他效力。还收买了陈同之类的人物,顾府的儿孙至今也查不出死活。 哪怕皇上在京都铺了这么大的网,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真的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吗?” 裴常沉吟半晌,说:“也不是没有。” 金戈大喜,一把抱住裴常的臂膀:“快说说,快说说。” 好歹也不让她白磕啊,说不定她这时候都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呢。 裴常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手臂上的爪子,侧过头眸底含笑,语气却没变。 “也许能找到祼燕。” 忽然听到这个名字,金戈脸上的喜色一扫而光。 察觉到她的瑟缩,裴常的眸中又染上了冷色,手也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金戈摇了摇头,甩掉脑海里的惧意,才说:“我听说,顾嫣是假疯。” “嗯”,裴常点头,金戈并不意外,只听他又解释到:“顾嫣的疯应该不是刻意为之。” “此话怎讲?!” 裴常的手自然而然覆上了臂上的爪子,将事情细细分析给她听。 顾府遭迫害时,顾嫣应该是被吓傻了,事后一直沉浸在恐惧和失智之中。 那段时间,她的的确确是一个疯子,受不得丁点的刺激。 后来,又遇顾老卧床不起,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整个顾家就真的塌了。 连着三翻五次遭乱,顾嫣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所以,疯疯颠颠也是有可能的。 皇上几次安抚,顾家总算还像个将军府。 时间久些,情况有所好转。顾嫣的病情慢慢好起来,只要不是血腥事情,也刺激不了她的。 也就是说,她金戈那么美丽漂亮的一个妙人儿,根本就刺激不了顾嫣? 除非,她漂亮得天忌人怨,太过血腥? 金戈为自己的无耻甚感欣慰,抓抓乱糟糟的头发,“嘿嘿”笑了两声。 裴常阴阴的看了她两眼,差点拂袖而去。 按捺下这样的冲动,裴常最终还是从那双爪子中拖回自己的袖子,起身便走。 “好好呆着,晚上我有要事。” “等等,我什么时候能回府?” 抓住裴常,金戈像个怨妇似的。让她一个人呆在影卫营,不如回家晒毛。 裴常认真思考了一下,头也没回:“没空。” “我自己回去。” “不行。” “你送我。” 裴常回头,眼风扫过臂上的爪子,再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 金戈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八颗牙,上面一颗星“叮”一声闪过。 “忙。”裴常压下额际的青筋,半晌吐出一个字。 金戈死皮赖脸的拖住裴常,蹦跶下床,豪气道:“我可以帮忙。” 见裴常面色不善,金戈又状似认真的加了一句:“影卫营的帅……人多不多?” ……眼刀立马将金戈凌迟。 晚上,月黑风高。 两个黑影窜出影卫营,没进小巷。 前面那个黑影高大警慎,后面这个纤细灵活。 “嘭”一声,灵活的那个撞到了前面高大的那个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 “……下次注意。” 裴常嘴角抽搐,转身搂住金戈飞身上房,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夜色中。 金戈扒拉住裴常的衣襟,奸笑。 她才不相信没有探到消息呢,不然他们一个个在忙什么。 哥哥又不是无头苍蝇,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怎么会让她去冒险。 何况有了祼燕的消息,也许能找到鬼阴。鬼阴是她的人哎,她不心疼,谁心疼。 第二在她身边多有不便,不如鬼阴使得顺手。 再者,第二是凤羽的人,不可能让他去打探他们的事。 鬼阴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是哥哥的人。有什么消息,不说第一时间,至少也不会落到最后知晓。 她的奸笑,又落进裴常耳里。 裴常手一松,金戈惊呼,赶紧搂住裴常的腰,生怕自己落了下去。 结果,裴常和她一并落了下去。 两人立在房脊上,裴常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开她。 金戈抱着裴常的腰左看右看,一团漆黑,未免奇怪,凑近他耳际悄声问。 “裴大人,到了吗?怎么不见异样?” 良久,才听得裴常说话,却是:“你掉不下去,松手。” “哦。” 某人乖乖松开了腰上的手,却没有自觉性,转而抓住了袖子,又凑到他耳边轻语。 “你说,今晚真能找到祼燕?” 夜风吹起金戈的头发,贴着他的颈项掠过。裴常没吭声,离她稍远了些。 某人不似当初,立在这么高的地方,突然没了安全感,赶紧跟上裴常的步子,又靠近了。 “站好。” 金戈听到裴常话里的咬牙切齿,暗自吐了吐舌头。 既是答应了她的央求,为何还不爽。若早觉不爽,就不要答应带她出来嘛。 好歹,她也是夜行经验丰富的人。虽说没了内力,三脚猫还是可以的。 小抽曲之后,裴常仍然搂着她急奔。 两人最后落到某个宅子的后院,观察了一下四周,听到有人过来。 裴常拉着她闪进暗处,只见两个下人端着盘子边走边聊,无外乎女人和酒。 待两人走近他们隐身处,裴常快速出手,一记手刀一个,转瞬间解决掉两人。 金戈与裴常将两人拖到某间废弃的房里,迅速换上下人的衣服,然后光明正大的走进位于后院的厨房。 推开门一看,眼前忙碌的景象差点没让金戈咬到舌头。 这后厨好大,上到厨娘,下到烧火丫头,还有小厮杂役,怎么着也有十几二十号人。 “让开让开。” 身前有人像风一样扫过,金戈赶紧退后一步,真怕自己被撞倒在地。 “新来的吧?!” 刚从她面前奔过的小厮又退回几步,上下打量金戈:“干巴巴的样儿,也做不了什么,帮着宋娘洗菜去。” 转头又指向裴常:“你还算不错,给厨娘做下手。” 两人点头称是,各自干活儿。 金戈手脚麻利,哄得胖妇人宋娘开心不已,躲到一边同另一人唠嗑。 宋娘说:“前面让咱们动作快点,还派了这么多人过来,也不知是哪个大人物要这般侍候。” 甲嗤笑:“什么大人物,都是风月场所,奉场作戏罢了。” 宋娘也不以为然的笑笑:“说得也是,前面那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一样是侍候人的。若什么时候年老色衰了,比咱们还不如。” 甲赶紧捂住宋娘的嘴,惶惶看了一眼门外。 “我的姐姐你小声些,那位可得罪不得。那手段狠着呐。” 宋娘的脸上立即显出惧意,低头道:“对对,赶紧干活。若那位过来了,非扒了咱们的皮不可。” 甲附合点头:“可不是,我待会还要给那个倒霉鬼送饭呢。” “对了”,宋娘似乎来了兴趣,拉住转身欲走的甲说,“那个倒霉鬼还没有死呀?” 甲四周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在宋娘的耳边咕滴。 “没呢,皮实得紧,那位气得快疯了。” 宋娘惊得直起身,飞快瞄了金戈一眼,问:“你说,是不是那位的相好。” “噗——”甲像看到笑话,鄙夷道,“你何时见过那位找了那么平凡的一个相好。” “怎么不会,你看她,又不让他死,又不让他过得安生。古人常言:有多爱就有多恨。我琢磨着,定是那位喜欢上人家,可人家另有相好,结果那位狠心,她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宋娘的这一番见解听得甲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喃喃道:“姐姐说得也对,嗯,许是就是这样。” 金戈手一抖,细细琢磨着两人话里的信息量。 首先想的到却是这平常的妇人竟也懂得爱啊恨的,还能yy出一出跌宕起伏的爱情剧,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然后想到她们口中的“那位”和“那位的相好”是谁。 这里是某个青`楼的后厨没错,自古这种地方多的是三流九教,当然也藏龙卧虎不少。 若想在这种地方混上一两个人,定是没有问题的。 想那祼燕,武功不错,女装更是一绝,要藏在这种地方,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金戈加快手上的活儿,弄完以后便同宋娘说了一声。 宋娘也乐得清闲,心下对金戈也有些好感。 金戈在蓟国混了一段时间的火房,自然是轻车熟路。 她乖巧的溜到甲面前,喊了一声:“富娘,你需要打把手么?” 富娘猛一抬头,惊异的看着她。宋娘也立在旁边,诧异的打量。 金戈知道自己这样甚是突兀,毕竟在这样的地方,个个都是自私自利的。 谁也不会愿意多干一些活,多搭一把手。 不过,她是新人,新人需要老人照应,不是么。 她这样的投其所好,也不是说不走理儿的。 宋娘与富娘一看到她怯怯的模样,皆笑了起来。 宋娘说:“到是个精明的小人儿。” 富娘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又牵起身前的围裙象征性的擦了擦手。 “宋娘,今儿我便托你的福,也得闲得闲。” 金戈当下一喜,抢过活儿便开始埋头苦干。 宋、富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差不多都是东家长西家短,哪家男人酗酒,哪家续弦打原配的娃,旁边也有不少人开始附和。 正说得吐沫星子横飞的时候,外面骤然传来一声怒喝。 第一百六十七章 鬼阴的身份 一屋子的话声嘎然而止,全部都如惊慌的老鼠般窜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埋头假意干活儿,眼神不住的瞄向门外。 听到这般熟悉的声线,金戈的手不自觉的发抖。 她千般想万般想,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突兀而又不经意下,祼燕出现了。 整个人向旮旯靠了靠,那里恰好挡住了祼燕的的视线,金戈强压下心中那道惧意,埋头洗菜,静观其变。 祼燕如风一般窜到后厨,却在闻到气味后嘎然而止,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凌厉的眼风扫过后厨中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开口狠声道:“一柱香的时间,若菜还上不齐,休怪我不客气。” 金戈听到宋娘将菜洗得“哗啦啦”作响,富娘更是急得满头大汗。 祼燕虽说换了妆容,比之前的女装更美更妖娆,却摆脱不了他一身的悍厉。 好在,他只是顺道过来催饭菜,并不做多停留。威胁的话说完以后,转身便离去。 金戈暗自松了一口气,往裴常那边瞄了一眼。 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竟吓得她一身冷汗。 裴常不见了,人呢,为何不与她支会一声? 金戈突然有些着急,恰好富娘又肘了她一拐,语气颇不耐烦。 “哎,小姑娘,动作麻利点,别耽误了我送饭。” 金戈赶紧作小伏低状,唯唯诺诺的答话,却令富娘眼睛一亮。 “要不,待会你同我一起去吧。” 内心一喜,金戈抬眼间却显出几分惊惧:“我、我去送、送饭么?!” 想那富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接手的,自然不愿轻易放了。 又见小姑娘一脸的惧怕,想来刚才她与宋娘的谈话吓到她,便哄着金戈。 “小姑娘别怕,那人又不吃人。我不是没空么,一天事又多。你只每天替我送三次饭就好,不苦不累的活儿,人家想要,我还不给呢。这不见你懂事么,富娘我就想帮帮你。” 金戈暗自撇撇嘴,如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会拱手相让么。 富娘见小姑娘还是不愿,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同宋娘交换了一下眼色。 “你若不去也罢,到时候别怪我富娘没有提拔你。” 然后气冲冲的提起食盒,扭着胖胖的腰身就要走。 金戈心中冷笑,脸上却是懊悔之意,人却仵在那里没有动。 宋娘果然上前捏了她一把,语重心肠的说:“傻孩子,人家富娘一片好心,你怎么当驴肝肺。” 金戈颇具委屈,无助道:“那、那我便去送罢。” 富娘身形明显一顿,还不待宋娘说话,她就返身回来,脸上笑逐颜开。 “这才是好孩子嘛,以后有什么就找富娘,不会凭白亏你的。” 泥玛,老娘要回去看看,家里的后厨是什么样儿。 事后金戈提着一个破食盒,里面装的全腐霉的饭菜。富娘把她带到一间破旧的屋子中央,指着地上说:“就这里,你自送下去。” 语罢,像是屁股后头有鬼在追一般,逃也似的消失在屋外。 富娘所指的地方辅着一块黑得看不出本色的地毯。 金戈放下食盒,仔细听了听,慢慢揭起地毯,看到地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凹痕,还有一个圆环把手。 拉起把手略用力,呈四方形的地盖儿便缓缓滑向一边,露出仅供一人通过的洞口。 好机关。 金戈提起食盒,顺着洞口的台阶往下,里面漆黑一片。 根据富娘所说,金戈从墙壁上摸到一支烛,点亮以后,入目就看到墙角倦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从上往下挖的洞,整个空间很低很窄,一眼便可望到尽头。 金戈小心亦亦的靠近那人,发现他满身鞭伤,伤口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虫蚁。 那人动了动,金戈顿下步子,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洞里阴气森森,地上全是残羹烂菜,还有排泄物。老鼠肆意横行,有的甚至爬到人的身上嗅了嗅,张口便咬…… 此翻情景惊心动魄,怪不得富娘不愿来送饭。原来这里如果不堪,散发出来的恶臭令人作呕。 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传来,在这极小的空间里,令金戈为之一震。 “鬼阴?!” 丢下手里的食盒,金戈扑到那人身上,翻过他的身子一看……呃,满脸血污,根本看不清容貌。 “……小姐?!”那人出声,气若游丝。 金戈禁不住一阵狂喜,是了是了,声音没错人也没错。禁不住鼻头一酸,眼眶一热,泪水便落了下来。 “鬼阴,你可看得清我?” 鬼阴的手虚弱的覆在她的手上,喉结动了动,却不知说的什么。 金戈边落泪边拍掉鬼阴身上的虫蚁,还狠狠用食盒拍死了一只大老鼠。 “鬼阴,你起来。” 半搂半抱住鬼阴,金戈把他折腾出洞。 借助屋外的灯火,鬼阴现在真真正正的名符其实。 头发被血凝成了块状,祼`露的上半身全是鞭伤,新旧叠加纵横密布,面上已经看不出容貌。 金戈看得心中惊惧,她自是知道祼燕的手段。也许这只是皮外伤而已,内伤却不知道有多少。 “走,我带你出去。” 鬼阴勉强能行走,金戈心中有一股勇气,就算他所有的重量落在她肩上,她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走。 侧耳听了听,金戈警慎小心的拉开门,豁然见到一抹妖娆熟悉的背影。 果然,没有那么顺利的事。 金戈脑子“嗡”一声,整个人顿在当场,复而心中升起一股愤怒。 鬼阴的手臂紧了紧,却显得有心无力。 祼燕缓缓转身,冲两人妩媚一笑,却给人几分狠毒之意。 他说:“你还真的找来了,虽说比我预想的要晚些日子,却也不错。” 金戈未语,全身骤起戒备,打算拼死一搏。 “带上来。” 祼燕一挥手,他的爪牙押了两个妇人上来,便是后厨那宋、富二人。 两人被五花大绑,嘴上塞了破布,见到金戈“唔唔”叫个不停。 “怎么样,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你还嫩了些。” 金戈看到宋、富二人双眼圆睁,惊恐绝望之色赤`祼`祼的展现在脸上,不由得一阵内疚。 祼燕再次挥手,金戈来不及阻止,祼燕的爪牙已经手起刀落,宋、富二人胖胖的身躯咋然一滞,之后软软倒下。 金戈牙关紧咬,死活不眨一眼,待祼燕“桀桀”阴笑的时候,她才将视线艰难的移到他身上。 祼燕说:“上次害得我被困在蓟国宫。这次就不会有那么便宜的事了。给我上。” 不待祼燕说完,金戈“叭”一声关上房门,扶着鬼阴连退数步,转身向一旁的窗子奔去。 身后传来房门碎裂的声音,爪牙扑进屋中,直奔二人。 刚奔及窗边,只见窗子无人自开。窗外,祼燕那张阴笑的脸印在金戈眼中。 金戈蓦然顿步,心里一阵绝望。 祼燕从窗外跳进屋来,逼近金戈,笑得异常狰狞。 金戈扶着鬼阴连连退步,只听鬼阴轻喝:“快跑。” 下一刻,便有一股内力将她抛起。 然后她看到祼燕狂笑,诡异的视线落到鬼阴身上。 “壁月,你自身都难保,还能护得了她?!” 壁月…… 飞落的金戈心中一窒,整个人似是被当头一棒,脑海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金戈落入院中之时,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还不及稳住身形,便返身扑回屋内。 祼燕笑得异常得意,端立在房中,等着她自投落网。 不管是祼燕故弄玄虚,还是他故意挖坑。 金戈知道,他终究还是抓到了自己的弱点。 只要他这么一说,不管是鬼阴还是壁月,她自己怎么也是要返回去求证的。 金戈奔到门前,祼燕刺目的笑里全是胜利之色。 倏忽间,横刺里闪出一道身影,伸臂将不管不顾的金戈捞进怀里,飞退数丈。 祼燕当即运起内力,足下一点,追了上来。 与此同时,鬼阴率先出手,拼尽全身力气与爪牙对抗。 “裴大人……” 截住金戈的裴常扫了她一眼,金戈立即闭嘴。 “给我乖乖的呆着。” 裴常将她放在屋脊上,转身间抽出武器迎向祼燕。 祼燕银鞭一闪,带起“呼呼”风声袭向裴常。 金戈将视线投向鬼阴,却见屋里多了几人,那是裴常的影卫。 是呵,裴大人是有备而来,怎么会丢下她不管。 祼燕一向识势,见自己已经泄漏了踪迹,且又打不过裴常,虚晃几招后,突然袭击屋脊上的金戈。 裴常顾人心切,护了金戈却拦不住祼燕,只好眼睁睁看着他逃进夜色中。 屋内影卫飞奔出来欲追,却被裴常拦下。 两人返身进屋,昏迷的鬼阴已经被影卫背起。 裴常拉住金戈察看了一下房内情形,这才冷着脸带着她飞身上房,返回影卫营。 自那夜之后,金戈一直呆在影卫营。 鬼阴被救回,洗干净以后,金戈终于看到壁月的影子。 那张脸因长期服药已经没有曾经那般漂亮,整个身形却因最近时期停止服药,多少恢复了些。 金戈默默的坐在床边,怔怔的看着**昏迷的壁月。 她想,如果他醒来,她定要问个清楚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能做到截然不同,为什么要自残。 她又想,如果他醒来,她还是不要提的好。 过了就过了,不要再服药就好。 结果,金戈想了很多,壁月还是没有醒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胥母提亲 哥哥传话过来,让她呆在影卫营,壁月的事她自行处理。 裴常没有追杀祼燕,是因为他们发现祼燕才是关键人物。 祼燕身后,不但有他们想找的那个人,还有皇上登基前那场叛乱的线索。 那场叛乱原以为很明了,没想到至今却成了一个迷。 一直以来认为是陈同,最后却发现陈同只是一个傀儡。 陈同被斩首示众,天子去金府见陈皇后,结果只看到了陈皇后的尸体。 自始自终,她都没有说出自己为何放着母仪天下不要,偏偏做出这样的事。 皇上赢得了两场叛乱,原以为斩草除根。哪知根没除掉,一年年的春风吹又生。 是以,裴常最近派了不少影卫出去打探跟踪。天天同金哥哥、伏洛等人碰面商议计策。 这是一场暗战,错综复杂又迷雾重重,稍有不慎,牵一发而动百。 小公公张予为裴常料理日常生活,他的那张脸导致他再也回不了皇宫。 在金戈看来,却也因祸得福。 起码,在裴常这里,他不用日日夜夜提心吊担。 张予端来一碗青粥递给金戈。 金戈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第一次在影卫营见到张予的时候,吓掉了手里的碗。 张予的脸瞬间黯然下去,却也没有计较过,一概如往的张落她的食宿。 那日,壁月仍然没有醒来。 金戈闲来无事便在影卫营乱逛,影卫营的帅哥挺多,乱逛成了她的爱好之一。 赏心悦目后的金戈便回去守着壁月,托着腮帮子的她打着哈欠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春`梦,梦到自己成了女皇,娶了一大帮帅哥。一帮帅哥吵着闹着耍着小脾气要她雨露均沾,吓得她大叫,结果一个跟头就摔进了悬崖。 金戈突然惊醒,脑袋磕到床沿,起了一个大包。 什么鬼梦。 金戈骂骂咧咧,抬眼去看壁月。 豁然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又惊了一跳。 “哇,你终于醒了,怎么不叫我。” 我去。 她想象中,壁月醒来,他们的对话不是这样的。 结果,壁月一笑,扯到脸上的伤,清亮的眸子顿时浑浊。 “扶我起来。”他说,声音依然嘶哑。 金戈扶他起来,斜倚在床边。 “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壁月率先开口,眸子恢复了清亮。 “给我当牛做马吧,你骗我骗得那么辛苦,枉我一直惦记着你。” 壁月点点头,颇为认真的说:“我还是要去找金大人请罪,毕竟我答应过他的事没有做到。” 金戈手一挥:“哥哥不要你,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语毕,金戈施施然出了房,立在院中内流满面。 彼时,她咬到舌头了。若再留在那里,定是丢人显眼。 壁月养伤略过不提,到是金戈在影卫营混得风声水起。 金哥哥像是忘记了她这个妹妹,直到好久好久以后,才让裴常传话过来,她可以回府了。 那天春风拂面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大地,金戈在前,壁月在后,两人一路逛回金府。 刚到府门前,就听得一声耍着花腔的干嚎。 “珍——宝——你想担心死本将军吗?” 金戈脑门一紧,脚下一个趔趄,壁月赶紧扶好她。 转头一看,恰好看到旁边胥母提起裙子一脚踢向胥安。 “作死呀,你嚎什么嚎,吓死老娘了。老娘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冤孽儿,一边去。” 胥安蹦起老高,离自己老娘远远的。 胥母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奔向金戈,一把抓住她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热泪盈眶。 “我的儿,你受苦了。” 金戈满脑黑线。 “卧槽,老娘,珍宝失踪这段时间过得很逍遥啊。” 胥安不服气,老远就蹦跶过来。 胥母转身又一脚,戳着儿子的脑门大骂。 “你还好意思说,老娘把戈儿交给你,结果你醉死在街上,把戈儿弄丢了,你不把老娘气死不甘心呀。” “老娘哎,我可是将京都掘地三尺都没找到她,结果她一回来就带个男人……” 胥安竟是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是幽怨的语气。 我去…… 胥母一顿,回头将壁月看了一圈。 壁月的容貌多少恢复了些,虽比不上顶盛时期,却也比一般常人来得有气质。 胥母气不打一出来,转头对儿子又是一阵猛戳。 “你还真是有脸有皮啊,要不是你把人弄丢了,别人能趁虚而入吗。堂堂大男人不去把人抢回来,还好意思站在这里哭诉,丢死老娘的脸了。” 壁月…… 金戈…… 金戈:“伯母,不怪胥将军。我没有及时传话给他,让你们担心了,实在是报歉。” “戈儿乖,伯母没有怪你,也不怪他。” 指了指她旁边默默仵立的壁月,胥母转身拉过金戈,又对儿子忿忿道。 “主要是这个死小子不争气,伯母回去再好好教训一下。” “冤枉啊,娘哎……” “还不快过来扶着,想让戈儿站在烈日下晒太阳吗?” 无语望天,天空春阳暖人。 胥安被胥母拽过来,极不情愿的站到她与壁月之间。 壁月摸摸鼻子,悄声无息的退后一步。 金爹爹从府中出来,蓦然看到胥母,转身就往府内窜。 胥母眼尖,一眼瞄到金爹爹,张口便喊。 “金大头,你跑什么,不请我进府去喝杯茶吗。” 金爹爹头也不回:“他不在,你认错人了。” 众人裂…… 胥母笑咪咪的抬腿进府,并且还回身向金戈招手,示意她跟上。 金府今天很热闹,热闹非凡。 一是因为金戈“失踪”很久又回府,二是因为胥将军的母上大人过府一叙。 金府本就没有女主人,家里三个主儿,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若不是管家徐伯,估摸着府上的下人会走得七七八八。 胥将军的母上大人,也就是金府女主人橙氏的手帕之交。两人都是官家小姐,性格却是大不相同。 金戈的母亲橙氏温婉恬静,凡事沉着稳重,做事有条有理。 橙氏在世时,金府永远都是宁静安和的。从上到下,说话做事皆是轻言细语有条不紊,从不高声喧哗。 而胥母……不提也罢。 “金大头,你躲我干什么,是不是做亏心事了。” 望着坐在堂下的胥母,金爹爹偏过脸,吹胡子瞪眼,表示对胥母此话非常不满。 胥母也不介意,仍然哈哈大笑。 “哎呀,我说金大头,咱们都老了,眼看儿女也都到了婚嫁的年龄。你呀也得多关心一下他们兄妹,别整天闲逛不当回事。” 金戈心里“咯噔”一下,立即端正坐姿,目不斜视。 金爹爹心虚的瞄了一眼胥母,作仰首望天状。 胥母自顾自拉过金戈的手,从头到脚夸了个遍,然后话峰一转对金爹爹继续道。 “实话跟你说吧,今儿我就是来向金大头你提亲的。” 唔~~她早就中意戈儿了,只等她长大一些再提这事。 只是今儿一看这阵势,得,她早点下手为强,别到时候追悔莫急。 胥母一句话,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丢进了金府,炸得人昏头转向,措手不极。 金爹爹仿似受到惊吓,张着嘴不可思议的盯着胥母。 而胥安则高傲的抬起脑袋,两个鼻孔朝天,表示他特别的心不甘情不愿。 泥煤,终于……多年媳妇熬成婆,她金大小姐,也有人主动上门提亲鸟。 泪目。 只是,没想到是胥母上门提亲,还有踢府的架势。 这不是她想要的啊啊啊,麻烦,金爹爹你不要抽疯的好。 “哎呀,金大头,你真是当爹的不知道吾家有女呀。橙儿妹妹走得早,咱们戈儿几年不见竟落得如花似玉,知书达礼,跟橙儿妹妹一个模样了。” 金爹爹看了自己女儿一眼,神色颇为复杂。之后咳几声,掩盖自己的失态。 见金大头一直不吭声,脸上三翻五次的变化,胥母便说得更带劲。 “哎,金大头,我说你到是说话呀。我家安儿整天游手好闲,只有戈儿才能管得住他。 我今儿来就是替安儿提亲的,我要把戈儿娶回去管管那小子,也算是我对橙儿妹妹一个交待。 以后呀,戈儿到了我家里,我对她定要比亲生的孩子还要亲……哎,金大头,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胥母说到兴起时,却见金爹爹开始打瞌睡,不由得狮吼,吓得众人一颤,齐齐望向她。 金爹爹抬头作迷茫状,问:“你刚才说的什么?” 众人…… 胥母把眼一瞪,双手叉腰,说:“我来提亲,我家三小子要娶你家戈儿。” 这下金爹爹就算装也装不下去,只得吱吱唔唔,左右不知道说什么好。 胥安仍然在一旁瞪着金戈,作高傲状。 金戈把头垂得更低,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担心金爹爹在胥母强势的攻击下,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或者被逼急了干脆一抽疯把她嫁了。 双方僵持不下,胥安明显开始着急,一把扯住金戈,大声问。 “珍宝,你难道不愿意嫁给我?!” 金戈被他扯得站起身,不由得窜出一股火气。 我擦了个勒勒,这话她能回答么,她若是回答,那算什么。 好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吴国再开放,怎么着她也要装一下矜持吧。 更何况,她本就无意嫁入胥府,对胥安更是没有一点男女感情。 偏偏胥安是个沉不住气的孩纸,见金戈沉默不语,不由得扯着她向金玄一起跪下。 “金老将军,今日我与娘这样实在是冒犯。不过,我的确是一心一意喜欢珍宝,发誓一辈子对她好,还望金老将军见谅,即日我便将提亲的礼送过来。” “个死小子,还等什么明日,娘已经准备好了。” 胥母敲了胥安一个爆栗,将金戈从地上拉起,对胥安又是一顿吼。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送过来。” 胥安喜上眉梢,转身就跑。 金爹爹总算回过神,赶紧从座上奔下,拦住胥安。 “等等。”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半路杀出一个陈咬金 人是拦住了,可金爹爹却半天没有吭出一个屁来,只有在堂内急得乱转。 胥母胖手一挥,对胥安道。 “不用再等了,再等,孩子就大了。死小子,还呆着干什么,快去快回,娘在这里等你。” 堂内几人顿时一脸惊悚的望向金戈。 金戈双腿豁然一软:胥伯母,你不要黑我呀,我木有孩子。金爹爹啊,她说的是你的孩子,也就是我和金哥哥,长大了。 胥伯母,表介样子,你这素什么,威逼利诱么? 介样子的提亲,她金戈委实头次见着,当真是……喜人。 正当某只嗟叹不已的时候,听得堂外传出一声温和且不容置疑的声音。 “金将军,我与戈儿已是指腹为婚,不知将军可还记得。” “胡说。” 胥安已经奔向门外,听来人如此一说,不由得怒从心来。跑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与其面对面。 “你少在这里搅合,你若真想娶珍宝,为何迟迟不来提亲。今儿我胥安就告诉你,不管你是指腹还是什么,娶珍宝的人一定是我。” 来人豁然便是伏洛,他此言一出,仿佛一颗重磅炸弹又将金府炸翻了天。 特别是金戈,她一脸惊愕的愣在那里,整个脑子成了浆糊,从来没有听说过她的婚姻还有如此一说。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起码伏洛这时候出现在金府,也算是救了她。 她可不想嫁给胥安那厮,若胥母真的采用强压手段,而金爹爹的态度又不甚明朗,后面的事还真不好说。 伏洛的突然出现让人欢喜让人愁。 金戈欢喜的是,他能够及时的救自己。 而愁的是,若金爹爹说此话当真,那她与伏洛便有了不可抹杀的关系。 若金爹爹否认此话,那胥安更不会丢手,说不定日子都不用选了,立即订亲。 以上两点她都招架不住,并不是她不愿意嫁给伏洛,而是现在的情况不容他们私下胡来。 金戈不由得焦烦,将视线投向伏洛。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里的期盼和希望。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有些烦燥。 胥母当然知道来者是谁,一改刚才的霸气,将目光移向金爹爹。 金爹爹却在这时躲躲闪闪,不敢直视任何人。 金戈黑了半边脸,却颇感无奈,她理解金爹爹。 一方面他想让自己的女儿有个好的归属,另一方面考虑到她身后所牵连的事情。所以,拒绝也不是,不拒绝更不是。 伏洛却是不急不缓,轻轻拉开胥安的手,来到金戈身边,揽住她的腰身。 胥安比他更快,几下窜到金戈身前,将她拖进怀里,警惕的看着他。 “指腹为婚又怎样”,他说,“就算是订亲了,我也要娶她。” 之后,他又道:“你还真是厚脸皮,都订过亲了,未婚妻就差搬进伏府。你还要缠着珍宝,你安的是什么心。” 金戈见到伏洛眸中的黯色一闪而过,脸上的暖意却仍然没变。 他没有像往常一般拉回金戈,也没有反驳胥安的话。 只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认真的说:“戈儿,咱们说好的。” 说好的…… 金戈全身一滞,这样的话,她曾经也说过。只说,说得再好,也赶不上世事变迁。 “你给我滚远点。” 胥安明显感觉到金戈的变化,伸手就是一掌。 伏洛没有躲,硬生生受了一掌退后几步。复又走上前来,对金戈说了同样的话。 胥安怒极,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真是无赖,有了碗里的还想锅里的。我看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珍宝是我的。” 胥安转过头,又对金爹爹道:“金老将军,我胥安说话算话,今生一定要娶珍宝。” 然后又对胥母道:“娘,我这就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说走就走,而且是带着金戈一道走的。 金戈还来不及拒绝,便被人一把拉住,她与胥安被迫停在原地。 “戈儿”,伏洛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死死扣住她的手说:“我只要你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金戈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现在的她,几厢都不情愿。不愿与胥安有瓜葛,不愿与伏洛有太多的羁绊。她只想回关谷。 “放手。” 胥安几乎爆喝,以手为刀劈向伏洛。 伏洛松开手,待躲过胥安那一记后,复又扣住金戈。 “戈儿,一个字就好。” 他凝进她的眸中再一次的问,有哀求,还有坚定。 这次胥安啥也没说,快速袭向伏洛的面门。伏洛一手抓住金戈不放,另一手反扣胥安。 他连看都不看胥安一眼,眸中浓浓的情意倾泄在金戈身上。 “戈儿,一个字就好。求你。” 金戈低下头,抑制住眼中的泪水,轻轻拨开伏洛的手。 胥安便以完胜之姿盯着伏洛。 伏洛缓缓松开手,似水缱绻的眸里竟是染上了水雾。 “戈儿”,呼唤却似跋山涉水千回百转而来,奈何,她依然很坚定的与他拉开了距离。 “放手。” 胥安抽出被扣住的手,一掌推开伏洛。 连退几步的伏洛,双眸仍然不离金戈。 “走,珍宝。” 胥安搂住金戈要走,却又见金戈面向他,一点点拨开他的手。 “胥安,你误会了。今天,我不会跟谁走的。” 胥安气得哇哇大叫,指着伏洛怒问。 “珍宝,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就因为他这种口是心非的人吗?你知道不知道,你和他不可能,永远不可能,他甚至连娶你进门都不可能,你这样苦苦守着幸福吗值得吗。只有我,我才能给你幸福。珍宝,你不要自欺欺人,不要把自己憋得这么辛苦,嫁给我好吗?” 在场的人皆一脸凝重的望着金戈,金戈只能苦笑,这种事情需要答案吗。就算有,也没有什么正确答案。 人有顾虑,就会畏首畏尾,她也一样。现在的她不似当年,她畏首畏尾,犹豫不决。她瞻前顾后,早已没有当年的那份洒脱。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头顶的艳阳也出现了几分颓败。 众人都没说话,伏洛深邃的眸子浮出几分心疼,不由分说上前搂住金戈,转身间飞退数步。 众人再抬头时,两人已然立在了院中。 见此情景胥安气不打一出来,纵身跟上。 伏洛抬起金戈的下颚,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在胥安快要抓住两人时,足下轻点带着两人飞身出府。却在下一刻,眼前黑影一闪。 金戈只觉自己先是飞在空中,复又落下。待站定时,脑子还有些发昏。 那厢胥安似是顿了顿身形,复又扑上前来。 紧接着金戈双眼一花,身后一股大力将自己带出伏洛的怀抱。 带动自己的大手一紧,一抹温润便覆上了唇瓣。 金戈仰头反抗,却被另一只手扣住后脑。众目睽睽之下,那人不但强吻了她,还攻城掳池,舔咬着她的唇舌缠绵半晌。 吻完之后,那人又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才算善罢甘休。 “唔~~好久不见,戈儿你怎生地背着本王勾搭这么多男人。” 金戈顿时一个头三个大。 胥安与伏洛一人爆跳如雷,一人面色沉静如水,两人都一副杀气腾腾之色,竟是少见的同仇敌忾。 凤羽那个二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快月余不见,那厮一来就上演了这么一出,够黑。 对付一个两个没多大问题,但对付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还真有些麻烦。 只是这货不是在关谷策划大事么,怎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京都。 见金戈凝眉走神,凤羽托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望着自己,脸也阴了下来。 “怎么,戈儿不欢迎我?!” 翻脸比翻书还快,金戈展眉道:“二王子大驾光临,真真是蓬荜生辉。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边说边鞠躬,借势要从他怀里退出来,却被凤羽死死扣住,两人身体紧紧相贴。 凤羽手指游走在她脸庞,微牵嘴角,邪佞一笑。 “戈儿还是这么害羞么,唔,本王知道你的心意,这里人太多,咱们回屋说。” 毫无意外,胥安和伏洛的气场已经开始影响他人。 凤羽只斜斜睨了一眼旁人,转身强搂住她,逼使她跟着。 “戈儿,本王累了,还不快侍候本王歇息。” 胥安磨牙,欲扑上前,却被胥母一把拉住,而金爹爹则紧靠在伏洛身则。 却见伏洛面色清冷,双手握拳,指骨泛白…… 硝烟弥漫的提亲一事,便在半路杀出一个凤羽,用他的霸气强横斩首而亡。 两人刚一避开院中人的视线,金戈开始挣脱钳制。 奈何凤羽的手臂像铁一般,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紧。 最后,金戈被他打横扛上肩,边走边打股屁。 “反了不成,竟敢趁本王不在时勾`引男人。本王若是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就要背着本王把自己嫁出去了,嗯?!” “你放开我。” 凤羽磨牙,阴阴`道:“休想,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教训你。” 金戈的腹部被挌在肩上,有些生疼,不由得呻吟。 “放开我,我难受。” 许是听到她话中的隐忍,凤羽终是放下她,那张脸仍然显示他怨怒未消。 金戈心不在焉,揉着发痛的肚子悻悻坐下,缄默不语。 她是知道伏洛在府里的,本以为溜达晚点回府,与他错过时辰,却不料遇到胥家母子。 更让她没有料想到的是,胥母竟然向金爹爹提亲,无奈之下她只好求助于金爹爹。 金爹爹给徐伯使了眼色,便有了伏洛那一幕。令她震惊的是,他竟是用了那样的理由。 更令她崩溃的是,凤羽竟然无处不在。 见金戈一直敛眉垂目视他为无物,凤羽蹙眉观察了她半晌,黑瞳中怒色加浓,一把捞起她奔回房中。 “嘭”一声,房门被关的同时,她被丢到**,紧接着凤羽的身子压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章 暴燥的二王子 凤羽很生气,不,应该说是盛怒。 她竟然在他没有许可的情况下,私自回京都。 她左拥右抱,来了一个童玉,又遇到一个伏洛。 三人牵牵扯扯,没完没了,他已经够火大了。 他都还没有来得及找她算帐,她就开始指挥他的下属,明目张胆在他的怡湘阁里找姑娘…… 最可恨的是,她竟然教白选什么一百零八式。完了以后,丢了个烂瘫子给他,人就跑了。 哼哼,一百零八式么。那东西要研究也需要两个人,他觉得,他与她便是最合适不过的。 这事还没想完,远在皇宫里的殷钱老儿就飞来一封密信,说完正事还加了一个附注,问他到底有没有搞定金小姐。若他再不搞定金小姐,金小姐就要把他们能荼毒了。 字里行间,无不质疑他的能力和身体都存在问题。 凤羽铁青着脸,将信捻成了灰。什么时候,这些人爬到他的头上来了?! 于是,凤羽一边忙着同凤策凤云算计阿尔布,一边想着这些火上浇油的事。 不出几日,嘴角便冒出火泡。 偏偏白选穿红戴绿,柳眉杏目,环佩叮铛的飘到他跟前问。 “二王子,阁里的姑娘都还不错,属下看你最近火气颇重,要不要选几个姑娘陪你喝喝酒,再给你唱几支曲儿?” 黑笑一直在旁边搓着手,盯着脚尖不语。 凤羽一看到黑笑这模样就有气,他是欠工钱不给的地主老财吗,还是克扣下属的黑心主子。 “二王子,阁里的五姑娘八姑娘十二姑娘十三姑娘都不错,艳若桃李明眸皓齿肤若凝脂柳叶弯眉冰肌玉骨冰清玉洁如出水芙蓉般,当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之姿啊。” 凤羽开始黑脸。 黑笑眼角直抽,悄声无息的往门边退去。 白选说到兴头,甩了一个水袖,双手十指交叉成花,软软的搭到凤羽肩上。 整个身子也微微倾过去,长发扫到凤羽冷酷无情的脸上。 “二王子,里面小家碧玉的也有,大家闺秀的也不少,性`感的、妖艳的、羞羞答答的都有,个个都是国色天香亭亭玉立。只要二王子去了,包你夜夜笙歌乐不思蜀。当真是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滚。” 凤羽艰难的憋出了这么一个字,唇上的火泡更重了。 黑笑已经移到了门边,听到爆喝,当即一个激凌,好不容易才忍住转身逃跑的冲动。 白选苦哈哈的望着主子,一脸迷茫。 “二王子,你这样憋下去,肯定要把自己憋坏的。要不,我给你挑一个晚上就送过来。” “本王说,滚。” 凤羽直直的坐在那里,满身蓄满了杀气,双眸里射出的全是怒火。 白选收回水袖,身子依然贴着他。伸手到他的额际探了一下,惊得缩回手。 “哎呀二王子,你这是……好热。完了完了,定然是憋出病来了。属下这就去给你找个姑娘治一治。” 凤羽…… 凤羽:“黑笑。” 黑笑全身一凌,默默的移到凤羽跟前,咧嘴一笑。 “哎呀,黑笑你的笑越来越难看了,比哭还难看。来来来,我教你怎么笑……要像这样……笑不露齿,眼含春波似嗔似怒似怨似哀……” 御敌一百零八式?!嗯?!确定不是龙阳之好?! 看着下首两人,一个穿得花枝招展,一个像根树干一般面无表情。 凤羽怒火中烧一拳砸到桌上,惊得白选反射`性后跳一步,一脸痛心疾首。 “哇,二王子,使不得使不得哟,你可知你这是病,要治的,不要放弃啊。” 愤怒难以抑制,凤羽面露铮狞,目光似幽冥鬼火。 谁教你这些的,本王一定不能轻易饶了她。 “滚——” 一声石破天惊,白选像一颗流星般,被凤羽从房里扔了出去。 “黑笑,把他给本王扒光了,让他去见都玛。” 咔咔。黑笑瞬间石化,筋脉尽僵。 凤羽的气仍然难以平复,第二日起床,脸上冒出几颗红痘痘,他便顶着这些痘痘去见凤策凤云。 “二弟你怎么了?” 凤羽:“……” “二哥,你最近火气很旺啊。” 凤羽…… 已经开始磨后牙槽,手里的书即将寿终正寝。 凤策和凤云面面相觑:殷钱说得没错,兄弟有病,得治。 凤策:“我听说胥家有意与金府结亲。” 凤云:“嗯,虽说如此,但据说伏府与金府从小指腹为婚。” “嘭——” 三人面前的案几粉身碎骨,凤羽满身杀气腾腾,阴森森的问。 “‘指腹为婚’?!是金府嫁给了伏府,还是伏府娶了金府,没想到这两座府邸竟然还能嫁娶。” …… 什么逻辑,他们说的是人……呃,人呐?! 凤策凤云转头,只余一股悍风从两人身侧掠过。 凤羽全身充满了暴戾,阴气森森骑上快马,不出十日便奔到了京都。 马到金府门前,就听得里面传来那样的话,不由得怒气攻心,差点口吐鲜血而亡。 直接掠进金府,恰好看到她与伏洛“双宿双飞”。凤羽二话不说,上前掳人。 敢同他抢人,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有你,竟敢背着本王到处招蜂引蝶,沾花惹草…… 思及此,怒意难平的凤羽腑下身,准确无误的摄住那抹水润的唇。 被压住身子的金戈来不及惊呼,艳红的唇便被人摄住,舌尖趁机探进她的口中挑`逗缠绵,熟捻的吮`吸品尝。 抬手抵在两人胸腹之间,却又被他扣住按压到头部两侧。 他的吻加深,有着惩罚和霸占的意味。他灵活的舌尖游走在她的贝齿间,令人酥麻难奈。 她无法呼吸,甚至无法扭动身体。 他把她压得死死的,她能感觉到他腹`下的昂扬坚`挺。 那一刻,她脑袋“嗡”一声,全身一怔,心也漏跳了好几拍。 他趁机深`入,几乎抽干了她体内所有的空气,仍不罢休。 他抽回一只手,抚上她的颈项,她禁不住一阵颤栗。 却听得他闷哼一声,腹下一紧,手便往下滑去,拂去她的衣袍,停留到傲立处,辗转不去。 金戈剩下最后一丝理智反抗,像是惩罚般他加了一分力道,使得她不敢再妄动,任由他索吻抚慰。 受不了他的掳夺,她开始呻`吟。 他的气息越发浓重,移到她的耳垂轻咬挑`逗,一路向下,仿若晴蜓点水般掠过,撩起一串灼热。 金戈咬唇,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当他的唇停留到傲立处时,她一声轻呼终是溢出唇间,情不自禁全身一挺,僵在那里不敢再动。 凤羽喉间闷哼,一把扣住她,似要将怀里的整个人拆骨剔肉生吞活剥进自己体内。 他眸色迷离深邃,深不见低,仿若一片汪洋,无边无际…… 终是,即将沉沦的凤羽拉回了自己最后一丝理智,埋在她的颈间喘息。 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是多么想要她,却总在最后时刻护住她不受伤害。 他想,若自己继续这样等下去,指不定那天就不顾她的感受而要了她。 他甚至想象,那时候的自己能不能克制住,一夜只要她一次,而非整夜索求。 看看怀里身体灼热眸光潋滟,唇色扉靡的人儿。他想,只要有了第一次,他定会无休无止的要下去。 金戈眸色旖旎,迟迟不愿回归现实。因为,她发现自己竟是不讨厌他这样,甚至那一刻,她心悸之余还有些甜蜜。 她听到凤羽轻笑,声音里还有温`存之后的暧`昧。 然后,他埋在她的发间,轻喃:“戈儿,我想你了。” ……前后天壤之别,确定没有病?! 事后好久,金戈都还在想,自己那时候怎么就那样的傻,只轻轻答了一个“嗯”字。 凤羽那货竟是搂着她开怀大笑,那笑摄人心魂让她几乎挪不开眼。 然后,他又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别有深意的说:“戈儿,你今天没有反抗哟。” 坐在窗前发呆的金戈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不要再次陷进那天的绚烂**之中。 只是,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是摆脱不了那日的情境。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金戈觉得自己癔症了,她得出去走走。 叫上壁月,金戈风一般刮出金府。 神情恍惚的金戈连逛了几条街,脑海里的境象仍然不见好转。 金戈气恼,转身便道:“壁月……” 刚一出口,视线便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金戈倏然噤声,秀眉微蹙,盯着那道身影思忖。 却见那人转身之际,眸光准确无误的与她对视,之后转身融进人海之中。 “壁月”,金戈不甚确定,侧头疑惑问,“你可看到什么?” 壁月嘴唇紧抿,若有所思的望着人海,良久才道:“奇怪。” 金戈点头,毅然举步向那道身影追去。 的确奇怪不是,陈同谋反一事本以为早就被人遗忘,毕竟那是吴国的耻辱。 以致于她也没有过多的去深究,陈府的人是贬是诛还是发配。 但,陈府之人,或者说陈氏宗亲,绝对没有再留在京都的道理,哪怕一个下人也是同样下场。 今日若不是她抽疯,她定当继续遗忘下去。也不会记得那些人那些事,更不会在街上遇到她。 ——顾玖月,陈顾氏,已经扣上了陈家人姓氏的人,怎么还能安然的走在京都的大街上。 并且,给了她那样意味深长难以琢磨的一眼。是意有所指,还是想陷害于她。 无论如何,顾玖月那一眼,都在她心里铬下了好奇与诡异。 金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躲来闪去,仍然只看得见顾玖月那一身暗紫。 连跟了几条街,眼见就要跟上,斜刺里突然闪出一人狠狠撞到她身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顾嫣?!顾玖月?! 金戈下意识躲避,却感觉自己的腿被人抱住。低头一看,一个小乞丐倒在她的脚边,抱着腿哭泣。 再抬眼的时候,顾玖月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金戈举目四眺望了很久,这才叹了口气,蹲下身问小乞丐。 “你为何撞到我?” 小乞丐略有七八岁,原本在哭,听她一问,理直气壮道:“明明是你撞到我。” 壁月上前欲将小乞丐提起好好教育一翻,却被金戈拦下。 她又问:“那,我为何撞到你?” 小乞丐顿时傻眼,张着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没想到她还有如此一问,他该如何说。 难道要据实相告,说刚才有人丢了两个铜板给他,并威胁他,让他撞她一下吗? 见到小乞丐眼中的变化,金戈了然一笑,让壁月给了碎银,起身便要走。 似是想到什么,金戈才走了一步,又回身蹲下,对小乞丐循循善诱。 “我住在金府,若你想到如何回答我的问题,来找我便是。” 小乞丐愣愣点头,坐在地上,目送金戈离去。 回到府,金戈马不停蹄朝金哥哥书房奔去,却扑了个空。金哥哥今儿在朝中加班呢。 金戈只得奄头耷脑返回房中冥思苦想,最终郁郁不得结果。 长长吁了一口气,给自己倒杯茶压压惊,却在这时袖中落出一物。 金戈先是一愣,继尔想到她蹲下身时,小乞丐的动作,不由得冷笑。 这是一个小纸卷,常人指头大小,惯用传递消息的伎俩。 展开纸卷,上面赫然写着:想听秘密,明日午时东街小巷。 收起纸条,金戈略一思忖便决定赴约。 顾玖月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找她,还真是稀了奇。 明日,她便带上壁月吧,反正顾玖月也没有说她不可以带人。 次日,也就是顾玖月约定的日子。 金戈在巳时就出了府,逛了好几条街,确定没有可疑的人跟在身后,她才出现在东街。 此时日头正当中,街上行人却是很多。 金戈淡定从容走向小巷,在临近巷口时看到一身暗紫快速闪入巷中。 壁月加快两步行到她前首护着她,金戈并没反对,只亦步亦趋跟上。 两人立在巷口时,惊愕的发现小巷并不深,一眼便能望到尽头,尽头处一堆干柴靠在巷角。 没有见到人影,金戈与壁月同时一愣,两人刚才岂可看花眼? 此事前前后后透着古怪,壁月回望金戈一眼,示意她不要跟上,他先进去瞧瞧。却发现金戈并没将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她那双淡然的眸子中浮出几丝讶异。 壁月随着她的视线望去,蓦然见到干柴堆里好似有一样东西。 虽说小巷不深距离不远,但那一大堆干柴阻碍了视线,那东西也看不实在,无法分辩到底是什么。 两人回过神对视了片刻,抬脚一起进入小巷。 小心翼翼靠近干柴,隐约中好似有一抹暗紫。暗紫下,也就是地上有着同一色系的凝固状东西,不细看,定是发现不了。 金戈心中一惊,不由得加快步伐,待离那暗紫只有五步之遥时,一只纤细苍白的手郝然撞进眼中。 惊愕之余,金戈几步窜至柴堆旁,当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顾嫣双目紧闭,嘴唇紧抿牙关紧咬,痛苦无一不展显在那张小巧苍白的脸上。 她身着一身暗紫躺在那里,腹部一有个血洞,与衣服融成一色。 她另一边的地上有一把刀,刀上沾满了鲜血。 金戈跨过顾嫣的身子,蹲下去仔细察看那把刀,很是眼熟。 却在这时,顾嫣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金戈蓦然想起,那柄刀便是顾嫣经常舞动的那把。 壁月正在墙上四处摸寻,一分一寸都不放过。 “壁月”,唤过壁月,金戈想了想道,“你去巷外唤过一人,让他快去顾府,就说顾十小姐出事了。” 壁月又看了一眼起皮脱落的墙壁,万分不甘的收回眼。 正待转身,却听得一声惊惧的尖叫。 金戈抬首、壁月转身,两人同时看到巷内不知何时竟然立了三五人,惊恐的视线全都落在顾嫣身上。 见金戈两人抬眼,那几人齐齐瑟缩后退一步,又将惊惧的视线移到两人身上。 彼时,金戈不及反应,便听得一声尖利凄惨的叫声划破这喧嚣的街道。 “杀人啦,杀人啦,快快报官……” 许是此人边叫边指,下一刻,整个小巷口被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胆大的几个汉子,手握长棍菜刀等物逼进两人,警惕着望着他们。 壁月面色铁青,全身已是蓄意待发之势。 金戈缓缓起身,淡然自若的立到壁月身侧,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 “壁月,此事过后再计,现在救人要紧。” “如何救,我们已经成为凶手,谁能信。” 金戈回首望了顾嫣一眼,胸有成竹道:“你只管说便是。” 壁月再无异议,对众人说道:“各位,顾府十小姐出事,烦请哪位去通知一下。另外,我与主子便在这里等着官差,以便将事情始未说与官差大人听。” 人群中果然有人奔了出去,其余的人仍然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不出片刻,官差与顾府的人同时赶到,两拨人扒开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百姓,但见一男一女泰然自若立于巷中。 官差挥走拿着棍子菜刀的正义人士,命人将金戈和壁月绑回衙门。 那厢,顾府管家领头,顾夫人由两个下人扶着,扑向顾嫣。 此时,仵作从官差里走出来,拦住顾家人,道:“夫人且慢,容再下看一看。” 不待顾夫人反驳,那人便领着两个捕快奔向顾嫣。 有人报官说东街小巷出了命案,仵作自然随行调查。走近一看,没想到那人还有得救。 “赶紧救人。” 仵作即刻起身,让捕快救人。顾夫人闻言跌跌撞撞的奔至顾嫣身边,好一阵哭天抢地,嚎得满街皆知。 她说:“我苦命的孩儿啊,你怎么就遭了如此毒手,是谁这么狠心,到底是谁干的……若是那有权有势之人,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替你讨回公道。” 哭了一阵又起身扑向金戈,一如当时顾嫣上吊时的泼辣。 “是你,是你害了我儿,你还我儿来。” 金戈理都不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救人的捕快。 壁月适时拦住顾夫人,冷冷道:“夫人,十小姐生命垂危,你还是先顾顾别的吧。” 顾夫人一愣,继尔又返回顾嫣身边,哭得惊天地泣鬼神,乃至伤心过度整身子直往下滑,两个下人扶都扶不住。 两人被捕快押回京都衙门,金戈跪在堂下,只听公堂上府衙老爷惊木堂一拍,问:“堂下所跪何人。” 此话甚熟。 金戈眉头一挑,抬起眼帘仔细打量衙门老爷,发现……还真有几分狄公之模样。 壁月回答:“草民壁月,这是草民的小姐……” “民女参见府衙老爷。” 壁月只是看了金戈一眼,默默低头不再吭声。 彼时,金戈离京太久,京都官员已是换了不少。 京都府衙老爷新上任不久,虽对各个京官亦是熟悉,却不会特意去打探官员府上未出阁的小姐,更不可能一一认得。 虽说金戈之名略有耳闻,却因各方原因,大多数人不敢提及。朝中新上任的官员中,也是很对金戈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进京任职的官老爷虽然道听途说了一些,可也没见过她本人。想一想,连朝堂之上的人都不知晓,更何况一个在朝堂之上不能排上号的小小京官。 是以,府衙老爷并不认得她。 金戈自然而然的接下壁月的话头,竟让衙门老爷忽略了他理应关心的重点。 那厢,赶后奔来的顾夫人已经嚎进了公堂之中,打断了提问。 见了衙门老爷,顾夫人直直立于公堂上,开口便道:“宋大人,你可要为我作主啊。” 能在京都混个不大不小的官,自然有些弯弯道道,将朝中各大官员排名是必备手段。 这顾府虽是个过气的将门,却也是皇上夸誉不断的。 据说上次的叛乱之中,顾府横遭迫害却宁死不屈,对朝廷亦是忠心耿耿。 却是个冷落不得,得罪不得的主儿。 宋大人亦有了第一印象,便唤上证人证物一翻陈述展示。 金戈听得昏昏欲睡,又听到宋大人拍惊木堂。 “堂下……”彼时一顿,转头唤过师爷,悄声问,“刚才说叫什么?” 师爷一愣,想刚才……好像并没有提到那女子叫什么。 顾夫人自是知晓金戈的,才进公堂时,她以为金戈早就报了家门。 因此她一直没有提及金戈的姓氏,为怕宋大人包庇,或者当中有猫腻,遂朗声道。 “宋大人,小女嫣儿本就精神失常,幸得伏洛伏将军怜悯。为防不测,平素都由伏将军亲自保护。却不想今日被那恶毒之人趁机陷害,还请宋大人给小女一个公道。” 恍恍惚惚中,金戈听到“伏洛”二字,这才清醒,抬眼撩了宋大人一眼。 她当然明白顾夫人睁眼说瞎话的原由,不就是想借人压过一头。若是逼急了,自然会牵扯到儿女情长中来。 如此,早已背着善嫉之名的她,“犯`罪”动机理所当然被定位为:情`杀。 金戈却想的是,那闪进巷中的人到底是顾玖月还是顾嫣?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仵作之死 若真是她,前后不过瞬间之事,她又如何在巷中脱身? 她仔细看过小巷,顾嫣身下的血迹已经开始凝固,定然不是在他们进巷那一刻被害。 甚至,她怀疑地上的血并非顾嫣的血,可能是某头猪或者某只鸡的血。 但是,顾嫣的伤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是一个局,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局。让她跌入这场局中,对手意在何为? 她让壁月说话时,便仔细打量过围观的百姓。当中,没有任何人有异色或是反常。 之所以不愿向宋大人透露姓氏,是怕宋大人顾忌金哥哥的权势,此事便很难查清。 只不过,知道她的身份是迟早之事,难道对方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么。 既是想到了,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陷害于她? 宋大人听顾夫人如此一说,默然半晌,心中不是没有计较。 顾家在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敢动顾家的人,定不是一般之人。 何况,这顾十小姐在京都追着伏将军满城跑,那么久相安无事,偏偏此时出事了。 思及此,宋大人多瞧了堂下金戈几眼,略一沉吟便唤过师爷。 “你去将仵作唤来。” 师爷领命而去,宋大人本欲拍惊木堂,后又放下大声问:“堂下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金戈立时三刻有了怨念,想那宋大人也不是好忽悠的,如何才能再拖一拖。等到仵作来了,或者他的注意力又转到案情上了。 但是,一众人没有等来仵作,却等来了惊魂未定的师爷。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仵作……仵作……” 师爷年纪不大,估摸着也是新上任的。此刻的他面无血色,惊恐莫名的从后堂滚出来,整个身子都在颤栗,连指向后堂的手都 ……好吧,师爷两眼一翻白,已经吓得昏了过去。 堂上大乱,宋大人面色一沉,惊木堂“啪”的一声砸下。 “把犯人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张捕快随本官过来。” 顾夫人惊愕,呆呆的看到奔走的官差老爷欲哭无泪。 宋大人在进后堂之际,回首对顾夫人道:“夫人请回,十小姐之事,本官定当查实,严惩凶手。” 语毕,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顾夫人一拍大腿,当真是哭天无路,郁闷不已。 金戈被困无数次,每一次的经历都是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 这坐牢也不是头一遭,细细想来,京都的大牢,到是比其它的条件要好得多。 “小姐,真的不知会大人一声吗?” 壁月躺在隔壁牢里的草堆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牢顶闷闷问。 金戈靠在墙边,想了想,唤过壁月问:“你可见到异样?” 壁月回想了一下,想是组织语言,最后却听他磨牙:“墙上没有机关。” 金戈瞬间回到郁闷的原点:昨晚,她可是让壁月探过,小巷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就连旁边的户主都是平常百姓,她想不明白那抹紫影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莫不是顾嫣自己伤了自己,躺在那里陷害她的?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就算顾嫣视她为敌人,想害她的方法多种多样,为何要用苦肉计。 “壁月,你说这地牢,咱们可出得去?” 壁月一怔,语气里有几分调侃:“小姐想逃狱?” 讪讪一笑,金戈补充了一句:“还要回来。” 蓦然听到那边牢里有呛咳的声音,金戈不由得无语凝噎。 好久才听得壁月说:“要去多久?”话里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金戈撑着脑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墙:“也许,不久,看情况。” 后来,壁月躲过牢吏,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金戈要去的地方。 夜幕下,两条黑影匍匐在房顶上。 金戈屏住呼吸,生怕被江湖高手之类的大人物查觉。 壁月轻轻揭开青瓦,一张大床豁然印入眼帘,**静静的躺着一个人。 此人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眉宇间似有抹不去的焦虑痛苦。 床边有人用温热的湿巾给他擦手,擦过之处,青筋再次高高凸起,仿佛阡陌纵横的山脉般。 擦完手再擦身`子,然后替他翻身,替他换衣…… 一通折腾下来,那人仍然躺在**一动不动,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何的知觉或是感知。 金戈默默看了半晌,拍拍壁月的肩,示意离开。 两人趁着月色返回大牢,途经府衙后堂,只见那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金戈心思一转,便让壁月绕了过去,两人潜在暗处细细观察。 后堂堂中放着一张木板,木板上豁然便是午时在小巷里有过一面之缘的仵作。 且见他面呈青紫,双目眦裂,眼睛、鼻子、嘴角、耳际都有黑紫色的血流出。五指弯曲成爪,指盖呈暗青。 尸体两边分别站着宋大人、捕快和师爷,看到仵作的死相,皆是一脸惊惧。 “大人”,捕快翻看仵作的尸体,皱眉道,“今日我与仵作一直在一起,并没发现他有何异样。” 想了想,又转身问师爷:“师爷,你见到他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况?” 师爷余惧未消,吞了吞口水再次复述,眼中仍然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惊悚。 他说,他进后堂去唤仵作的时候,发现仵作正面对墙壁,背对着他。 他唤了几声,仵作未应,他便上前去拍他的肩。 平日里仵作很是警惕,如果被谁这么一拍,定然会快速转身。 可今日他却是半晌未动,师爷正在奇怪,为何仵作会对着空无一物的墙站那么久。 却见仵作全身颤抖犹如筛糠一般,喉间发出古怪的“咕咕”声,继尔才慢慢转身。 师爷心下慌惶,吞了一口口水强装镇定。本来还想开口故作调侃一翻,却发现仵作转身时,身形僵硬诡异。 师爷当即冒了一身冷汗,背心似有阴风“呼”一声掠过。待仵作慢慢转过身时,却发现他目眦爆裂,七窍流血。 四下本就静寂,衙内的人全都在公堂之上。 此刻却不知打哪儿来一股阴风吹过,当师爷对上仵作那双直瞪瞪的双目时,背上汗毛倒立,吓得三魂丢了两魂,连滚带爬扑向大堂。 师爷叙述得战战兢兢,前言不搭后语,可见当时的确是吓坏了。 捕快凝眉沉思,又翻看了几次尸体,还是认不出仵作所中何毒,只得征求大人意见。 “大人,此事是否立即呈报上去?” 宋大人见师爷一副神魂俱毁的模样,眉头皱成了“川”字。 他今儿算是做官以来审得最为离奇的一次,人证物证中疑点显而易见,那受害一方却步步紧逼,不停向他暗示凶手是谁。 待他想细问堂上的嫌疑人时,还没问出个姓什名谁,顾夫人就处处打出权贵牌,让他碰不得又摸不得。 顾忌自己仕途之余,又怕案中有案,别一不小心惹到哪位权贵,自己落得里外不是,仕途终结。 真真是棘手啊。 虽说受害人无性命之忧,但总归是刑案,又案发京都,便想让仵作出来叙述一下当时受害人的情况。 哪知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最能证明现场的仵作竟离奇死亡,这可是前所未有。 宋大人前后一思索,想来整个案情背后定然牵扯颇深。好在,丢命的不是顾十小姐,否则这事就更大了。 不过终归是出了命案,不呈报便是隐瞒之罪,他担不起。 “嗯,立即呈报。另外,你去把牢中两人提来,本官要连夜审问。” 捕快领命,正待离去,突然转身暴喝:“谁在那里?” 金戈正在凝眉沉思,惊愕间抬首,却见捕快已然向她这边冲了过来。 不待反应,只觉身边一股劲风突起,壁月的暗器已经出手,却是向着他们身后的高墙。 朦胧的月光下,一道矫健的身影从高墙一掠而过。“扑哧”一声,壁月的暗器没入那人体内,那人身形略顿,下一刻几个纵跃便跳下墙头,动作却不似刚才那般流畅。 捕快已经奔向两人藏身之处,壁月一击不中,转身搂住金戈飞奔而出,跃上高墙。 “站住。” 捕快身手不错,同时跃上墙头拦住二人。 “你们竟敢越狱,当真目无王法。” 彼时,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金戈还没想清楚是束手就擒,还是逃回金府,就见壁月足下轻点,飞身之际,暗器已经脱手。 捕快只觉耳际劲风掠过,一缕发丝飘飘然落下。捕快心中一惊,刹那顿步。 此刻,府衙内人声鼎沸,全都拿着火把追了上来。 壁月搂着金戈跳下高墙之际,听得衙内有人大呼:“走水了走水了,快救宋大人。” 两人皆是一惊,抬头见捕快极快的暼了他们一眼便跳回墙内。 “壁月,上去。” 她要看看,这被火烧的地方是否就是她所预料的那样。 壁月搂着她翻身跃到高墙,放眼一看,果然,刚才还好好的后堂,此刻却是一片火海。 仵作的尸体没有了,宋大人狼狈的立在火海前,脸色异常难堪。 经过一翻折腾,火势总算小了下来。 宋大人转身,豁然见到墙上蹲着的两个人,兀自顿住。 火光印得两人容貌异常清晰,就算是闭上眼,他也记得他们。 金戈迎上宋大人的目光,却问壁月:“可见到异样?” 壁月摇头。 金戈盯着还在燃烧的梁木,陷入沉思。 若说他们今夜一直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为何去顾府时,没有出现意外? 这翻大动干戈,毁尸灭迹,难道他们的目的,仅仅是想让她官司缠身吗? 是谁设了这么一个连环局? 陈家余孽、还是陈同背后之人?亦或,与顾家有着莫大关联?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下马威 引她上当,背上杀人的罪名。就算细究下来,罪名也有迹可寻,并不牵强。 公堂之上,待府衙老爷询问仵作之时,此人却诡异的中毒而亡。 夜探顾府,想搞清楚顾玖月的藏身处,意外看到昏迷已久的顾老。 回到府衙偷听,却有人故意泄漏他们的行踪,引出宋大人和捕快追捕。 却不料,一招调虎离山,将唯一一个线索——仵作的尸体烧毁。 “你们真是胆大妄为,还不快下来认罪。” 捕快气得脸色铁青,用刀指着墙上二人大喝。 闻听此言,金戈回神将视线移到捕快身上,脑海一道亮光闪过。 此捕快身手不错,能在京都衙门任职,定有过人之处。 彼时,他三翻五次查看仵作尸体,想必细节之处也有所了解。 “壁月,你可有把握将捕快带走?” 壁月一顿,默默点头。 金戈知道自己脑子犯抽,不但逃狱,还要掳走捕快。可若不这样做,下一个尸体,也许就是捕快。 她想得到,人家也想得到。 要不,把宋大人和师爷一并掳走吧,反正三人都看过仵作的尸体,指不定就能拼凑出一个大体的线索来。 壁月见她绞尽脑汁的模样,终是幽幽来了一句。 “绑`架朝廷命官,嗯,好像罪名不小。” 金戈兀自一抖,斜斜睨了壁月一眼。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逃。” 于是,宋大人和一干衙门人士便见墙上两人嘀咕一翻后,旋风一般消失在高墙之上。 一干人呆愕。 下半夜,金戈扑到金哥哥房中,将事情的始未一字不漏的倒出来。 金哥哥沉吟片刻,旋即出府。 第二天天亮时,京都府衙门前的大鼓响彻长街。 金戈立于一侧,敛眉垂目。 壁月力贯鼓棒,几乎将大鼓击破,声音震耳欲聋,敲进每一个熟睡人的心间。 捕快带着一群人急步奔出衙门,定睛一看,“哗啦啦”抽出大刀,直指金戈。 “还不快束手就擒。” 金戈望天无语,轻轻拨开捕快的刀。 “大人,民女无罪,恳请宋大人申冤。” 捕快眼中疑惑一闪而过,这两人给他的印象太深,深到枉他行事多年,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金戈与壁月步入公堂,宋大人一夜未睡,成了熊猫眼。见到堂下之人,顿时震惊得无法言语。 咋一听金戈报上姓氏,宋大人又吓出一身冷汗。 多亏昨日事发突然,又横生枝节,不然…… 宋大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后怕不已。 金戈道明来意,请宋大人并捕快与她一同去顾府。 金戈言辞诚恳,目光清彻。说到自己被冤枉时,更是铿锵有力,毫无半点含糊。 宋大人心知肚明,金顾两家皆是重臣,他一个小官,谁都不敢得罪。 何况现如今皇上跟前的红人更是眼前这位小姐的哥哥,人家都如此谦逊,主动积极配合查案。 他这个小官当然是顺着台阶下才好,以后若有什么,这矛头自然不会指到他这里。 思及此,宋大人当即应允。 一行人行至顾府,却吃了个下马威。 顾夫人传话,说是她昨日里受到惊吓,外加顾嫣还在昏迷中,生死未明,她无心见客。 另外,请宋大人秉公断案,给顾府一个交待,她定当感恩不尽。 宋大人当下手足无措,知道自己得罪了顾府,只好看向金戈。 金戈只淡淡一笑,施施然转身便走。 不出几步,却听得顾府内急急走出一人,出声唤住宋大人。 金戈眸色流转,顿住脚步,转身默默看着伏洛从顾府出来。 伏洛骤然见到宋大人身边那道身影,沉静的脸上刹那间散发出三月春风般的笑意,黑瞳流光溢彩熠熠生辉,顾不上宋大人,上前便抓住金戈的手道:“戈儿,你怎么在这里?” 宋大人觑了两人一眼,赶紧向伏洛施礼。 金戈婉然一笑,抽回手欠了欠身,行了个标准礼。 “宋大人来查案,我理应配合。” 手上一空,伏洛眸光瞬间失去光华,心口痛得好似被人重重敲了一捶。听到金戈如此一说,半晌才木然点头。 昨日之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那时他正从宫中回来,本欲赶去府衙,却在半道被顾府家的管家截住。 顾府管家扭动着胖胖的身子,跑得满头大汗,一见面便不顾礼仪拉着他边走边说。 伏洛略一思忖便知此事大有蹊跷,决定先去看看顾嫣,如若她没事,戈儿定是相安无事。 只是,这一去便是一宿,今早听说宋大人求见被拒。是以,他便辞了顾夫人,急急追出来要会一会宋大人。 却不想,这一出来就遇上金戈,心下当真一喜。 得知宋大人查案,伏洛便要与他回府衙。却在此时,顾府小厮出来说夫人有请宋大人。 金戈轻轻一笑,道:“既是请宋大人,我就不便前往。若宋大人有事,金戈定当随传随到。” 伏洛听说金戈被押入牢中,府衙又搞得鸡飞狗跳,这才急于会宋大人。 现下见金戈相安无事,其它的便不再是重点,是以,顺势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如此,便不打扰大人了。我送戈儿回去,若有事,还请大人多多担待。” 金戈讳莫如深的眸子扫过伏洛,下一刻,手便被人捏了几下。 再抬眼时,伏洛对宋大人笑得和风细雨。 宋大人哑然,顾夫人摆明了只见他一人,而眼前两人似乎也打算袖手旁观。 不是说好的一起么,他何时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了。 宋大人擦了擦额际并不存在的汗,局促道:“下官觉得,此案颇多疑点,还需要金小姐一并前往。” 金戈脸上露出颇觉为难之色,看了看顾府小厮。 “这,贸然进去,怕是不妥吧。”言下之意,没有说要见她,她去干嘛。 此话有理。 宋大人叫苦不迭,夹缝中的他怎么生存,不如跳江自杀以死谢罪算了。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两家的恩怨竟然扯到了他的头上。 顾夫人明知动不了金小姐,偏偏拿他做矛,逼得死死的。 金小姐似乎也不卖顾家的帐,何况以他之见,伏将军的心意很明显呐。 宋大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思来想去,决定豁出去了。 宁可得罪顾府,也不得罪当朝红人。 “请这位小厮再传一声,就说调查此案还需金小姐在场。” 小厮瞄了金戈与伏洛一眼,转身进了顾府。 不出一刻,小厮又跑出来,说是顾夫人有请。 宋大人感激涕零,就差手握三柱高香拜谢天地。 伏洛嘴角一扬,笑似朗月入怀。 他说:“戈儿,我与你同去吧,待会儿我好送你回府,免得麻烦宋大人。” 宋大人立即挺胸,伏将军之意如此明显,他觉得他今儿真是走好运了。 金戈一改往日的态度,颔首一笑,举步进府。 再次到顾府,虽说亭台楼阁雕梁画柱仍是气派非凡,却感觉不到几分生气。 顾家在京都算是大家,男丁犹其多。 没想到现在除了女人,剩下的就是幼`齿小儿,肩不能挑手不能抬,何以养家。 幸得顾太蔚,虽远调关谷,却还能治理这个家,多少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 三人到了正堂,等了好几柱香的时间,顾夫人才带着一大群人姗姗来迟。 坐下以后,对伏洛道:“洛儿,昨夜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整夜守着嫣儿,只怕嫣儿她挺不过来。” 伏洛扫了一眼金戈,语气中有几分疏离。 “夫人,十小姐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不少惊吓。” “洛儿说得是,也不知是哪个歹毒的人,竟下如此重手。宋大人,你可要为嫣儿作主呀。我顾家一门忠烈,临了孤儿寡母的,别让人白白欺负了去。” 宋大人唯唯诺诺,对顾夫人说:“夫人说得是,本官就是为此事求见。” 顾夫人立即接口,七分愤怒三分悲伤的问:“宋大人查到那毒辣之人了,可判了罪?” “这……”宋大人语塞,想这顾夫人也太过了吧。 这一犹豫,到是令顾夫人不满意了,目光冷冷的扫过金戈,哼了一声。 “宋大人莫不是畏惧权势,想徇私枉法?” 金戈一直敛眉垂目,由着顾夫人唱作。 反正有金家这个名号在这里,想那宋大人也不敢有所偏颇,就让他去对付吧。 她上顾府可不是为了解决恩怨或是讨好求和的,相反,她是对顾府有了怀疑。 早就打听到伏洛的行踪,算准顾夫人会给他们闭门羹,所以她才拖着宋大人一早到顾府求见。 把视线转向顾府,是因为顾府现在只剩下女人守家。若有心要想利用,真是轻而易举。 何况顾玖月一事定有阴谋,金哥哥也颇为赞同。如此,她更要仔细探一下才好。 昨夜,她将回京之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想了一遍。恍然知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 为此,夜探也许并不是一个好方法,指不定就像昨夜那般陷自己于不利。 不如找个明正言顺的借口,白日里去。相信如若顾府有异,她定能察觉。 是以,她算准伏洛在顾府之际,登门“拜访”,定不会落空。 打出伏洛这张牌,无外乎想还个“礼”给顾夫人。免得她左一个“洛儿”,右一个“伏将军”。好似伏洛真成了她的王牌,成了她的女婿般,让人听着就不爽。 她到要看看,伏洛这张牌,在她手里好用些,还是在顾夫人手里大一些。 顺带,再读一读伏洛的心。 第一百七十四章 顾妃的杀威棒 顾夫人弄了这么大的排场,无非是给宋大人施压,做态给她看。 一向与妾室不登对的她,今日竟是一个也不落下的喊了来。再加上未出阁的姑娘,以及一直留守在她身边的媳妇。 细细算下来,也有十好几人呢。 这阵仗,的确是大了些。 金戈的目光梭巡过堂中的女人,且见她们神色不一。有轻蔑的,有不屑的,还有不以为然的。 有的甚至就是为了应付了事,似乎对今天这场戏根本不感兴趣。 树倒猢狲散,顾老躺在**要死不活以后,这个家只能用形聚神散来形容。 如果猜得不错,顾老上一刻咽气,下一刻府中妻妾便会打包走人。 不是她瞎说,顾夫人之名在京是官员家眷中还是数上名的,对下太过苛刻,没得那般仁慈之心。 金戈一圈看下来,除了顾念儿的视线与她多顿了几秒,其余女眷都是偏头置之不理。 那厢宋大人正在与顾夫人分析案情,许是宋大人太过客观,顾夫人一脸的愠怒,时不时哼上一两声算是作答。 宋大人应付得焦头烂额,差点壮士断腕。最后说到仵作一事,到引得众家眷的好奇。 金戈发现,顾念儿又看了她一眼。 顾夫人也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眼比较忿怒,与顾念儿那一眼截然不同。 “听宋大人这么说,那凶手定是害我家嫣儿不成,怕被查实,就将仵作灭口了?” 这话是事实,只是,顾夫人口中的“凶手”与金戈所了解的“凶手”不同罢了。 宋大人怎会听不出顾夫人意有所指,只得委婉道:“本官定当竭尽全力,将凶手捉拿归案。” 顾夫人又哼了一声,悠悠说:“宋大人可别这么早夸海口,虽说你一心做青天,只怕那凶手太过狡猾,毁了你一世英名。” 金戈觉得,如若单指这件事,宋大人的英名铁定毁了。 估计宋大人也颇有同感,脸上露出浓浓的忧郁。 话题一不登对,场面便有些诡异。 此刻整个正堂静得连一根头发掉到地上,估摸着大伙都能听到。 在金戈看来,那厢低头不语的宋大人肯定在为自己的仕途痛心疾首。 却在这时,顾府小厮风一般跑进正堂,跨过门槛时还搁了一下,为此,众人眼里的他,便是跌进堂内的。 “夫人,娘娘来了。” 闻言,众人一怔。特别是顾夫人,震惊得呆滞。 待回过神,赶紧起身边奔边喊:“还不快迎驾,都愣着干什么。” 顾府女眷,脸色更是五花八门,有惧色,有冷漠,有失望,还有讥嘲。 不过,还是有一些同顾夫人一样,赏给了金戈一个“有你好看的”眼色。 金戈也起身去迎驾,却是靠向顾念儿。 因为,她又收到她的一个眼神,有些复杂难辩,但她眼中那份担心却是真真实实体会得到的。 她能察觉顾念儿对顾妃的忌惮,与她并肩而行,顾念儿却是下意识躲了躲,连呼吸都是小心了些。 金戈不以为然的顺着众人走去,逐渐拉开了与顾念儿的距离,却也一直居于后首。 想来顾念儿在顾家因为订亲一事,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伏洛一直紧随着她,悄悄握了握她的手,似在告诉她:他一直在她身边。 顾妃今日回娘家,不,应该是大驾顾府,不为别的,只为昨下坊间的传言。 顾嫣是她一母同胞,就凭这一点,顾嫣若是有个闪失,她也要一追到底。 更枉说这事关之人,还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她一辈子的仇人。 这不,昨天刚听到消息,她便散了些银两,使得皇上百忙之中留宿在她宫中。 当下,她更是好一翻哭诉,说到动容之处,旁人都禁不住潸然泪下。 今儿一大早顾妃赶回府,看着院中跪着一干人等,发现最后排跪着那位异常刺目,不由得露出几分冷笑。 顾妃也没叫众人起身,而是直接绕过跪礼的人立在金戈身边,居高临下的问。 “你怎会在这里?” 金戈不语,也不作答。 她是来“配合”宋大人查案的,她怎么在这里,当然要问宋大人喛。 宋大人没想到自己才到京都任职不久,便见到了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 庆幸之余,又悲怆不已。 想见是一回事,用什么方式见那是另一回事。 眼下,就是让他想避又避不开的方式。 顾妃见金戈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不由得怒从心来,拂袖大喝。 “本宫问话竟敢不答,你可知罪?” 本来,顾妃是要处处拿捏金戈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就算她答也是错,不答也是错。 顾妃都想好了怎么捉住金戈的错处,谁曾想,跪于金戈旁边那人却战战兢兢替她答了。 “下官宋忠,专程请金小姐过府配合查案的。” ……送终。我去,好名字。 顾妃绝色的容颜在听到宋大人自报家门时,瞬间阴了下来,喝问。 “本宫说话,岂容他人插言。来人,给本宫掌嘴。” 宋忠大人哭了…… 好在伏洛说:“宋大人初犯,望娘娘饶过他一次。” 顾妃目光咄咄逼人,从上至下将伏洛细细打量了好几遍,似要把他看穿一般。 好半晌才冷哼:“宋大人不知,金小姐怕是知晓吧。” “民女身份低微,不知娘娘问的是谁,实不敢回答。” “你……” 顾妃气结,猛然指向金戈的头顶,却又无法反驳。 你你你,你什么你,我有名有姓,谁知道你嘴里的那个“你”是谁。 金戈暗自翻白眼,当真欺惯了不是。 却不知这跪着的人里,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恰在此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顾妃立即找到出气筒,转身喝问:“谁,给本宫拉出来,掌嘴。” 于是那倒霉的谁,被小太监拖了出去,一阵狂扇。 顾妃唤起顾夫人直直进堂,趾高气扬的坐到上首。 一干人急忙起身,进了正堂,又跟着跪下。 顾妃瞄见伏洛,略一沉吟便让他起身落座。 而其余人包括金戈在内,她是铁了心的不让他们起身。 才进顾府,就连着立威两次。金戈到是无所谓,只怕这些娇弱之躯要受些苦了。 只不知,下去以后,顾妃又会得到怎样的骂。 立时三刻,堂内鸦雀无声。 顾妃端着茶盖儿轻轻拂茶,只听得瓷盖儿轻响,使得气压越发的阴霾。仿似一团黑压压的云团压在众人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金戈睨见身边一个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小丫环全身发抖,并伴有昏厥现象。 ……真是作孽! “宋大人”,顾妃终是开口,却吓得小丫环一凌,差点惊呼出声。 金戈赶紧压住她的手,轻轻握了握。 小丫环扭过脑袋冲她感激一笑,眼中的惶慌却还未散去。 “本宫听说你今天到顾府是来查案的,可有结果?” 宋忠觑了旁边伏洛一眼,背上冷汗直冒。 左边是涯,右边是河,他可不能说错话。 他说:“回娘娘,下官愚钝,此案还需进一步调查。下官也已将案情呈到刑部,事关人命,马虎不得。” 好官,落水之际,拉了一堆人湿身。 顾妃却是将茶重重搁到案上,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既是人命关天,你为何还一拖再拖。本宫可是听说,与此案有关的嫌犯昨夜大闹府衙,不但放了一把火,还趁夜逃走了。” 宋忠吓得冷汗泠泠,接二连三的刺激像过山车一般。若再这样下去,金戈觉得他怕是要脑溢血了。 顾妃不待他说话,又拍案而起,指着宋忠怒问:“你治下不严,可知何罪?” 宋忠当下便觉血脉上涌,直冲脑门。 “娘娘恕罪,那嫌犯并没逃走……” “既没逃走,为何不见宋大人提审嫌犯,却跑到本宫娘家来问罪。” 宋忠大骇,趴在地上不停的说:“下官没有这个意思,下官是到府上……” “够了。” 顾妃怒不可遏,挥手打断宋忠的话,转身坐回去。 “本宫的妹妹本就受过刺激,宋大人莫非还想问一遍刺激她不成。 本宫看宋大人还是回去审问犯人的好,本宫的母亲也受了惊吓,需要休养。 宋大人回去查实后再来告知一声便可。” 语毕,再也不多说什么,自顾喝茶,不时与顾夫人说说笑笑拉拉家常。 下面跪着的人都不敢吭声,更不敢离去。 最高兴的莫过于顾夫人,女儿给她撑足了脸面,做足了威风。 为此,还不时招呼一下伏洛,很是丈母娘的派头。 上首之人兜兜转转,唠了不少废话。 下面几个身体较弱的,没有受过这般苦的便有些撑不住了。 金戈的视线睨到前首的宋忠隐约在发抖,不由得抚额叹息。 天见可怜,真是遭罪咩。 终于,在谁谁谁昏倒之前,听到小厮来报,说是衙门有人求见,请宋大人回府理事。 顾妃这才看了下首一眼,凉凉道:“哟,母亲你瞧,我竟是忘了让他们平身。” 转首喝斥身边宫女:“本宫记性不好,难道你们也忘了吗。” 伺候的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旋即又有门童小厮来报,说是伏将军一夜未回府,皇上召见将军商议事宜。 顾妃终是挥退众人,向顾夫人告辞,之后对伏洛说。 “伏将军可是要进宫,本宫也要回呐,不如一道吧。” 伏洛本想开口,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终是忍了忍没有拒绝。 一干人跪着挪开一条道儿,让过顾妃。 顾妃离开前才冷冷开口:“都平身吧。” 继而又说:“宋大人,可要把嫌犯看管好了,别让她又纵火逃狱,那样的罪名,你可担当不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个也不放过 顾妃与伏洛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顾府。 金戈默默起身,膝盖已经没了知觉,双腿不由一软,却被人扶了一把。 抬眼一看,小丫环冲她一笑,便急急去扶顾念儿。 宋大人来到金戈身边,颇为踯躅,语气中也有几分无奈。 “金小姐,得罪了。” 金戈清清溶溶一笑,顾妃来时,她便知今日之事定有变数。 只是顾妃没想到,她身边还有一个伏洛。是以,才不敢大动干戈,只把她先弄下了大牢。 金戈与宋忠一并出顾府,一直候在府外的壁月迎了上来。 宋忠左看右看,没有见到府衙的人。最后才想到什么,是以向金戈施了一礼。 “宋某谢过金小姐。” 金戈摆摆手,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就算她进府前不告诉壁月,相信一直守在顾府外的他也会见机行事。 只是不知……“宋大人接下来想如何做?” 宋忠挺为难,最终还是一副上断头台的模样。 “宋某得罪了,还请金小姐与宋某回府。” 壁月上前就要拍人,被金戈拦下。 晌午,金府管家徐伯便接到衙门的传话,让他送一些小姐的日常物什到衙门一趟。 彼时,京都已经传得热火朝天。 说金家小姐因忌恨顾十小姐抢了她的意中人,盛怒之下当街行凶,欲杀十小姐而后快。 金小姐仗势欺人,亲自登门威胁顾府不得将此事声张。 幸得顾妃回娘家探望顾夫人,是以,金小姐才又被押下大牢,待审。 众口铄金,事实终是抵不过人言。 金戈坐在牢中,望着窗口射进的屡屡阳光,凝眉沉思。 为何一沾上顾家,她的事就是负面消息,而且歪曲事实。这一点,不同寻常。 她与金哥哥有过深讨,百思不得其解,这背后假传谣言的人到底是为哪般。 来不及嗟叹一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金戈大牢还没坐热,就遇到怪事——牢吏骂骂咧咧前后送了三个食盒进来。 有人送饭菜自是好事,只是这三个食盒都不知出处。 问牢吏,牢吏只暼了她一眼,道:“金小姐难道不知,知道得越少越好吗。” 金戈语塞,牢吏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她知道越少越好,还是牢吏自己没问。 后来,金戈将三个食盒都打开,挨着摆成一条线,仔细观察。 至少她可以确定,这三个食盒里,没有哪一个是金府送来的。 彼时,徐伯晌午过来时,她便吩咐,府中不得再送任何东西过来,切记切记。 顾妃出现在顾府时,她就与伏洛约定,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他皆不能插手。 是以,顾妃如此挑衅为难,伏洛隐忍不发。 只是最后,顾妃怕伏洛一出顾府便私下动作褊护她,才提出与他同行。 这样便可两全其美,既能看住伏洛,也能使得金戈顺利下大牢。 精致的饭菜放在那儿,香气扑鼻,金戈却没有食欲。 不是不饿,而是不敢下嘴。 金戈知道顾妃是决计不会放过她的,那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犯在她手里,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顾妃让她下大牢的那一刻,金戈便明白:牢中动手才是最好的。 古往今来,大牢是最阴暗的地方,也是各方势力最容易渗透的地方。 关在牢里的人死了就死了,死法各种各样。 自尽、吞毒、上吊、染了鼠疫或是疾病而亡等等。与真相无关,而是端看想让他们死的人采用什么手段,或者说府衙用什么借口。 金戈冷笑,静静等着被饭香引来的几只老鼠,警慎小心的靠近食盒。 几翻试探,翻进食盒的老鼠大抢而特抢,抢不过的就觅着香味爬进另一个食盒。 如此一来,三个食盒都爬了老鼠。 金戈一瞬不瞬的盯着,却见其中一个食盒里,两只老鼠开始“吱吱”乱叫。叫声凄惨无比,不多时便肚子一翻,口吐血沫,冤死在金戈面前。 另一个食盒的老鼠听到同伴的叫声,不由得惊慌跳出,快速窜进洞里。 却在进洞时突然疯狂嘶咬,见什么咬什么,墙壁、干草……只要挡住它的东西,都不放过,下场同样凄惨。 第三个食盒没有异样,金戈将视线移了过去,原来老鼠已经安静的死在了食盒里。 饶是知道如此,金戈的面色还是变了又变。 三个食盒都有毒,想她死的人还真不少。 唤过壁月,一翻耳语。 下一刻便听得大牢有女子在惊呼:老鼠—— 之后壁月将牢门摇得“哐啷哐啷”直响,他不停的冲牢吏大叫。 “开门开门,我家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听到没有,开门,开门。” 几名牢吏正在昏暗的牢中喝酒聊天,说到精彩之处,正是某某人将那阁中姑娘压到**撕扯衣服时。 兴奋的话题令几名牢吏目露邪光,想是接下来的细节更是刺激,却不料被某人不识时务的打断,不由得一阵懊恼,当下愤怒起身。 “叫什么叫,想过好日子的就给我安静点。” 壁月又大吼:“你们聋了吗,开门让我过去,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冷喝打断他的叫嚷。 “让你们开门,没有听到吗?” 那一瞬,牢中突然静瑟异常,只听得灯芯燃烧时“吡啵”作响。 接着便听得一人喝问:“你们是谁,竟敢私闯大牢。” 金戈本是坐在墙角,一闻此话,倏然起身奔向牢门。 墙上印出好几道影子,牢吏的问话没有人回答。 大牢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空气中隐隐约约有杀意。 壁月没有出声,金戈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问:“可见到异样?” 问完才想起,这句话她最近经常用,与“元芳,你怎么看”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待壁月回答,又听得牢吏提高了声音,手压到腰间的刀柄上问:“你们……” 话还没完,就见墙上的影子中,有两人快速出手。 其中一人掐住欲抽刀的牢吏的脖子,只听得“咔嚓”一声,牢吏便软了下去。 另一人动作更快,夺过牢吏腰间的刀左右一划,又有两个牢吏软软倒下。 接着,那两人快速向这边掠来。 金戈与壁月脸色一沉,在牢吏脖子被扭断时,壁月就踢开了并不算牢靠的牢门。 待看见两个杀手转进牢道时,壁月已经踢开了金戈的牢门。 金戈刚一跨出牢房,寒光闪过,迎面一刀直直劈下。 壁月背靠金戈,返手护着她齐齐避向左侧。 利刀划过壁月的右臂,衣服被划破,皮肉也划掉一大块。 壁月眉头一蹙,躲避的同时暗器出手。 却见得两名杀手略有迟滞,壁月趁机带着金戈奔向牢外。 迎面十来个牢吏使刀杀进来,见到两人大喝:“逃狱者杀无赦。” 金戈心中一沉,该来的终归是要来。明明有杀手闯进牢中,偏偏牢吏会说出那样的话,当真是要置她于死地。 “壁月,一个也不放过。” 想让她死,没那么容易。 壁月二话不说,双手齐动,扬手间蜂鸣之声不绝于耳。 牢吏中有人身手不凡,几翻躲闪,人已逼到壁月眼前。 后有杀手,前有牢吏。金戈拾起地上的刀,护住壁月的身后,微眯双眼,淡然的眸子蓦然浮出凌厉的杀意。 壁月一记虚招骗过牢吏,返身夺过金戈手里的刀,将她护在身后,退至墙角连连抵挡。 眼看就要招架不住,牢外又扑进几人,手起刀落,杀手应声而倒。 牢吏见势不对,返身之际为时已晚…… 金戈松了一口气,赶紧查看壁月的伤势。 却在这时,壁月扬给了自己一刀,力道之大,深可见骨。 金戈阻挡落空,瞪大双眼看着伤口气急败坏:“你……” 壁月丢了刀,捂着伤口笑而不答。 后面扑进牢中的几人杀光了牢吏,奔至金戈身边,急急问:“小姐可安好?” 金戈点头,道:“你们快走,想必宋大人就要到了。” 几人暼了壁月一眼,转身急掠出牢。 金戈望见满地的尸首,秀眉微拢。 壁月自然知道她所虑为何,趁她不注意时,又要给自己一刀。 未曾想金戈早已料到壁月有此一着,在他动手之际,扑向壁月。 于是,那一刀落在了她的身上…… 壁月全身一凌,手里的刀“哐啷”落地,搂住怀里的人刹那间慌神。 “小姐小姐?!戈儿?!不要,我……真该死。” 那一刀不算太浅,壁月虽说及时撤下力道,终归还是晚了一步。五六分力道落下去,也够金戈受一壶的。 金戈躺在壁月怀里,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宋大人的喝斥,才展颜一笑。 “这样,才更有说服力不是。” 地上躺了那么多人的尸体,如若说是壁月一人所为还只受了点小伤,该有多少人相信。 所以,壁月才给了自己那样一刀,使得别人相信今晚的灭口有多么惨烈。 当然,要使人深信不疑,她金戈定然不能毫发无伤。 金哥哥派人暗中保护之事更不可外泄,若一顶“包庇凶犯”的冒子扣下去,金家怕不得安生。 金戈醒来时,恰好接到圣旨。皇上要亲审此案,宣她进宫。 此案震惊京城,从顾十小姐遇刺,到仵作的死,再到嫌疑人在大牢差点惨遭灭口。一通看下来,金小姐还当真是冤枉啊。 怪不得她击鼓鸣冤,并且不顾身份,愿意配合衙门蹲在大牢里,直到结案为止。 所以,坊间又有新的传言。说金小姐不愧为官家小姐,真是知书达礼,人品高尚。 连皇上都特意下旨:在案清查明之前,允许她暂留金府,好好养伤。 金戈坐在马车中不以为然,皇上插手是必然之事,这与她和金哥哥的密谋脱不了干系。 现在,她关心的不是案情,而是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第一百七十六章 顾家疑团 是以,这段时日她天天出府。 因为,她的伤时好时坏,金哥哥特地给她找了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就在京都某个繁华的街上。 “小姐”,壁月将头探进车中,压低声音说,“她进了玉翎坊,要不要跟进去。” 金戈回神,眉头一挑,淡然道:“不用。” “是。” 壁月放下帘子,驾着马车越过玉翎坊,到西城最边上的药铺讨了一味药,然后转道向医馆行去。 进了医馆,金戈与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开了几副药又坐着马车回府,一如往日。 第二日出门,马车绕道东城,在那里买了些京都最有名的点心。 金戈的身体比昨日似要虚弱些,也不知是天气太闷热,还是伤口反复的原因。 壁月扶着她刚上马车,就听得天边隐隐有滚雷。不动声色的上了马车,金戈让壁月行慢一些。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天上就下起豆大的雨点。刹时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这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 街上的人都来不及躲避,那倾盆大雨就劈头盖脑将人淋了个透。 这么大的雨,却有一辆马车急驰在街道上。 路过东城吉瑞坊时,马车颠簸了一下,然后就听得一声痛呼。 那声音恰好在雷声结束之后,旁边铺子前躲雨的人都听得甚是清楚。 马车停下,车夫问了一声:“小姐如何?” 只不知车内之人如何回答,车夫挥鞭催着马跑得更快。 一个响雷之后,马车嘎然停下,车夫面露焦急与车内人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马车便靠到了街道旁。车夫从车上扶下一人,赫然便是金小姐。 只见金小姐面色苍白,纤手捂着腹部。下车抬首一看,正是京中最负盛名的茶坊——翠铭楼。 翠铭楼平素接待的都是京中富商贾贵,特别是官家的公子小姐皆喜欢到这里来喝茶。 翠铭楼的掌柜最会做生意,只拣着高端人群消费。所以,僻了不少雅间出来。既保住了这些公子小姐的隐私,又显得高大上。 金小姐进入翠铭楼,向掌柜要了一间雅间,想等这瓢泼大雨停了再去医馆。 金戈进到雅间,便给壁月使了个眼色。 待茶送上来,壁月便借口金小姐需要休息,不准人随意进出,包括掌柜小二。 生意人以和为贵,何况来这里喝茶的都是有头有脑的人物,惹不起。 待房间内清静后,壁月便紧贴墙壁仔细听了一下。然后敲了三声,两高一低。 旋即,墙那面也传来了两高一低的敲击声。 壁月冲金戈点了点头,便去开门,见外面空无一人,两人迅速闪出房间。 隔壁厢间的人似是知晓般,两人刚到门边,房门就打开,金戈与壁月又迅速钻了进去。 “金小姐。” 房里的人初见金戈进来,略有紧张。 施了礼,又有些紧张的向房门瞄了几眼。 “别担心”,金戈安慰她,“没有人发现。” 是,她并非特意来喝茶的。只是走东城去买些点心,谁知半途遇到雷雨。 恰好这几日她的伤比较严重,本想快快回府,谁知马车颠簸得厉害。 为防伤情恶化,只得停下来,休息一时半会儿,待雨停了再去医馆。 京都还有多少人不知金小姐每日必要去医馆。 若时间早些,她便绕到东城或是西城去买点东西。 若时间晚了,她便先去医馆,再坐在马车里逛一下街。 外人看来,金小姐所作所为的确是人之常情。 可在顾念儿的眼里,这段时日过得却是心惊胆颤。 自那日宋大人带着金戈到了顾府,说了案情后,顾念儿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 后来听到京中的传言,越发像惊弓之鸟般。府上稍有异动,她便吓得不敢出屋。 这等事情,金戈并不了解。 金戈只知道那天宋大人说起仵作的死状时,顾念儿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饱含了太多意思,金戈却在那些意思中发现,顾念儿似乎对仵作的死另有看法。 这样的想法让金戈有些吃惊,是以,她才趁着恭迎顾妃之时靠近顾念儿,却发现她内心恐惧欲言又止。 皇上亲审案件后,她得以回到金府,才有机会让壁月仔细查探一下顾念儿。 因为顾夫人的阻拦,顾念儿没能与伏洛订亲。之后,几翻为难,又逢顾府遭难,顾老整日躺在**时好时坏。 这一拖,早就过了婚嫁年龄的她,直今待字闺中。 许是因为顾念儿性格太过温柔,或者天生胆怯。她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就算再委屈,在她那里却没有只言片语的抱怨或是怨言。 在接近顾念儿之前,金戈做好了万全准备。 是以,她借口伤势“时好时坏”,暗地里联系了顾念儿好几次,每次都是让她事先找好借口上街闲逛。 至于她为什么相信这个顾家人、相信顾念儿愿意听她的话,连金戈自己都不得而知。 她只是感觉到,自己应该相信她。 事实也是如此,顾念儿接到她的传话后,每次都能在街上看到她的行踪。 金戈也不急,她要让别人知道,她与顾念儿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 甚至,她们上街,根本不可能遇见。 只是,“不小心”或者恰好遇到“天灾人祸”,比如下雷雨什么的,她不得已进入某个地方。且并不知道,顾念儿也在那里。 此刻,顾念儿见金戈仿若芝兰玉树般淡定从容的模样,悬着的那颗心总算安稳了些。 她在落座之前,还不忘向金戈施礼。金戈顿时对她增加了几分好感。 “别害怕,除了咱们,没人知道我们的事。” 顾念儿轻轻“嗯”了一声,面上终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见她这个样子,金戈不免叹息:典型的软弱胆小。 怎么顾家会有她这样一个女儿,当真是丢顾家的脸。 顾念儿见金戈一直在打量她,当下有些不自在,局促不安的问:“金小姐,不知念儿有何事可以帮你?” 金戈想了想,道:“七小姐,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之所以约见你,是想问问你,可否认识一种毒?” 闻听此言,顾念儿浑身一颤。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金戈的目光,禁不住追问。 “七小姐,你莫慌。我并无恶意,只是你之前也听说过谣言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害我。” 顾念儿双手不停的绞着衣角,贝齿紧咬唇瓣,面上有些惶惶。 金戈知道她在天人交战,是以顿住了话头,替她倒了一杯茶。 她赶紧双手捧住茶递到自己唇边抿了一口,金戈看到她在发抖,心中疑云更浓。 顾念儿想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蓦然抬头欲言又止。 当对上金戈那又似水的眸光时,赶紧又低下头,踌躇不安。 也罢。金戈不想逼她,以她对顾念儿的了解,逼急了反而什么都不会说。 “七小姐你莫怕,我不问便是。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这事只有你知我知。” 听完此话,顾念儿又仿似松了口气,神色才慢慢恢复正常。 金戈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向她讨教些女儿家的事。什么刺绣啊,什么诗词歌赋之类的。 说起这些,顾念儿到是引经据典,娓娓道来。 金戈挺意外,她竟是读了如此多的书。琴棋书画虽谈不上精通,却也不算太差。 她可是顾家那个染缸里的一朵青莲啊,难怪受人排挤。 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气已经放晴,地上东一块西一块被晒干了。 金戈不便久留,便要与顾念儿分手。 谁知,顾念儿坐在那里没有动身的意思。 金戈一时懵了,难不曾分开走她还害怕? 问及顾念儿,她却不是这个意思。 金戈细下打量了她的脸色,终于坐下身等着她开口。 顾念儿又将衣襟绞成了麻花,几欲开口,又像是被噎住一般,发不出一个字。 后来,她说:“天气太热,对金小姐的伤不好。” 金戈点点头:“不碍事,出门也是坐马车的。” 顾念儿忙不迭的说:“坐马车也热。” 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金戈泪目。 “是挺热。” 得到肯定,顾念儿这才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的说:“其实,那个,我也是听人说起,并没有亲眼见过。” 金戈赶紧收起失望,正色问:“你听谁说起?” 顾念儿瞄了她一眼,说:“姨娘。” 我擦,你家姨娘好多的。 “是二姐的娘”,顾念儿加了一句,又道。 “那时候我才十来岁,姨娘同我娘无意中提及,说有一种毒,服食以后可以像仵作那样。就是……就是几个时辰内像是行尸走肉,之后就那样了。那时候……小,听到姨娘的描述以后很害怕,几夜不敢睡,所以……印象深刻。” 金戈静静的听着,心海万千起伏。 这算什么,莫不是像藤蔓一样,一扯就是一大网么。 顾玖月的娘又是谁?她是不是又要让壁月去查一翻。 “金小姐?!金小姐?!你在听我说么?” “哦,在听,实在抱歉,我令七小姐难过了。” 顾念儿忙摇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不过金戈到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试探问道:“最近,府上可有不同寻常之处?” 顾念儿偏头想了一会儿,似在回忆,好久才一脸茫然的抬头。 “到没什么不同寻常,就是姨娘家来了一个远方亲戚寄宿府内,还有就是换了一个厨娘。另外,大娘在给五哥张落亲事。” 看来,那个亲戚和厨娘也得查一下,只是不知道顾夫人打算替顾太蔚找哪家的小姐。 “小姐”,壁月贴在门边仔细听了一晌,回身道,“可以走了。” 金戈点点头,对顾念儿颔首:“谢谢你,回去小心些,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的尽管说。” 顾念儿欣然一笑,脸上有几分羞涩。怯怯的看了她一眼,似有话要说却又有几分为难。 金戈牵起一抹轻笑,道:“七小姐想问什么便问吧,我若知道一定会如实告知。” 第一百七十七章 被套了 顾念儿清秀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踌躇着说道。 “我想问问,那日,你早在那里,对么?” 金戈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想明白顾念儿口中的“那日”是童玉定亲那天时,眸光中有了几分探究。 顾念儿显得有些惶然,对金戈的目光躲躲闪闪。 “对不起,我只是以为、以为……” “你说得没错,那日我是听到你与张小姐说的话。只是,我无意听到的。” 她与她都不是知情人,是以,她并非有意如此。 金戈的直接让顾念儿甚是惊讶,恍然抬头,又见金戈的目光坦然而真诚。 不禁脸上一红,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我是回去以后猜想的,金小姐你……” “我不介意,相反,我与七小姐实际是同病相怜。咱们都是身不由己之人,我是没有指望的。希望七小姐你不要放弃,你的奢望。” 此言一出,顾念儿的脸顿时羞红一片,她瞄了一眼她身后敛眉垂目默然而立的壁月,怕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金戈到是觉得,若伏洛非娶顾家之女不可,顾念儿总比顾嫣好。 起码她还是知书达礼的女孩,本分不惹事,更不会装疯卖傻。 虽说心性胆小了些,性格又怯弱了些。可也不笨,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更难能可贵的是,凡事会惦量,事后还会发现到一些不同寻常。 呃…… 金戈摇了摇头,心中苦笑。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给伏洛牵起了姻缘。 这不是给自己树敌吗,难道她认为她帮他找的,他就一定能接受么? 或者,她觉得,伏洛与她再也不可能了。 又可能,她的心已经发生了变化。因为,她鼓励顾念儿的时候,竟然不像以前那般……心痛。 当下,金戈与壁月去了医馆,转道回府时已是傍晚。 为防夜长梦多,当晚,金戈便让壁月再探顾府一趟。 直到凌晨,金戈等得昏昏欲睡时,被一阵吵闹惊醒。 金戈旋即奔出屋,但见东北方有火光。府内几个下人急急奔向府外,金戈拦住管家徐伯。 “徐伯,怎么回事,你们拿着水桶干什么?” 徐伯放下手里的水桶,道:“小姐快回屋,顾老将军家失火了。” 远目。 远水救不了近火呢,等你们跑过去,人家可能烧得房梁都不剩了。 徐伯见小姐望着火光出神,又道:“刚才顾家门童来求救,老爷让我派些人过去搭把手。那顾家全是些家眷,怕是抗不住。” 顾家向金家求救?!这是什么概念,不是冤家么,不是仇人么。 ……糟了,壁月还在顾府。 “我也要去。” 金戈提起裙子就往外跑,徐伯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她正色道。 “我的小姐,你还是快快回屋吧,这大半夜的不要乱闯。” “徐伯放心吧,我不乱闯,我就跟着你好不好。” “不好”。 徐伯当即拒绝,放下水桶,要把金戈带回房。 金戈知道这么晚了跟着去顾府当真不好解释,可又不能把事情挑明了说。 只得趁徐伯一个不注意,“吱溜”一下窜到徐伯身后,拔腿就跑。 徐伯当下欲哭无泪,转身提着长袍,迈着老步边追边叫。 “小姐,小姐,快快回屋,外面危险。” 金戈像一匹脱僵的野马般,跑得飞快。 徐伯一个眨眼就看不到小姐的踪影,当即懊得一拍大腿,转身就向老爷屋子奔去…… 金戈趁着夜色窜进街道,随着灭火的人群涌向顾府。 到了府门前却见冲天的火光至后厨窜起,左右观察了一下,趁大伙都跑进顾府灭火之际,她却沿着顾府的围墙悄悄绕至顾府后门。 隐在黑暗中的她,刚刚看见后门闪出一个身影,来不及细看。只觉背后一个麻袋劈头盖脑的套下,正要大呼。后颈蓦然一痛,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金戈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套了,不但被麻袋套了,还被圈套给套了。 顾府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在他们发现了异样的时候起火。 好吧,套就套了。只是这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是哪里。 唯一好使的便是嗅觉,可金戈最最不想用的就是“闻”。 这味道也忒难闻了些,一大股粪便味道不说,还有些霉腐之气。 金戈动了动麻木的四肢,反绑的手依然没有太多的知觉,脚也被绑得紧紧的。 身边传来呻吟,着实吓了金戈一跳。 又一声低吟传来,身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坐起身。 “这位……姑娘?!” “啊?谁?!是谁在哪里?!” 果然是姑娘。金戈抚额望天:姑娘,你就不能小声点么。 “姑、姑娘?!” 女孩在唤她,接着身边便有了热气,黑暗中那个女孩朝她挪了过来。 这次金戈只“嗯”了一声,她当真不明白自己是在哪里了。 那女孩却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又往她身边靠了靠。 嗯,挤得有些紧了。 “姑、姑娘,你可知,这、这是哪里?” 暗中翻了个白眼,金戈压住自己额际的青筋,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此话一落下,那姑娘竟开始“嘤嘤”哭起来,边哭边说。 “我,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明明和馨儿回府的,怎么醒来却到了这里,这是哪里呀……爹……娘……” 金戈蹙眉,半晌开口道:“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此女报了姓氏,说了一个地名,金戈泪目,她是真的不认识这家小姐。 “姑娘你又是哪里的?” “呃……我是张府的小丫头。” 估摸着金戈随便掐的一个名头,那姑娘也不知道,只“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随后,金戈又听到几处呻吟,顿时升起无力感。 莫非,她夜半出来当真遇到那逼良为娼的强盗了?还是,别人给她设的一个局?! 是以,金戈闭上嘴不再多说半个字,到是身边的赵姑娘又开始抽抽噎噎。 “姑娘,我们定是遇到强盗了,怎么办啊,我好害怕。” 怕毛,要真是遇到强盗,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起码,她性命无忧。 若遇到别的,她就得惦量一下自己的小命了。 陆陆续续又听到几位姑娘“嘤嘤”的哭泣声,本来在黑暗中醒来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再听到赵姑娘那么一哭诉,这些几位哭得更凄惨了。 金戈还在自己的脑回路里打转,将这段时间的行踪仔细想了个遍,觉得并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莫非真的遇到强盗了?! 那还真是……内流满面啊! 却在这时听到一个声音从某个墙角响起,颇为冷淡:“哭什么,没出息。” 金戈仔细听了听,好像离自己并不远。 看来,这间屋子并不大啊,就是不知道关了几个姑娘,敢情要让他们一二三四的报个数不成? 一些姑娘停止了哭声,其中一个弱弱的怯怯的声音说。 “咱们都被抓来了,还能怎么着。说不定过几日便被卖到各地妈妈们手里,这一辈子……这一辈子就完了。” “就是就是。” 此话得来好几个姑娘的附和,紧跟着哭声又起,且越发泛滥之势。 金大小姐却有着与众不同的心思,她开始暗喜:强盗神马的弱爆了。我哥那么牛x,想必还没出京都就被截下。 可是,金大小姐却没想到,她的小算盘落了空。这群人趁火打劫,早已将他们运出了京都。 这些姑娘小姐的议论引来墙角的冷嗤,好久听得那姑娘又开口。 “哭有什么用,哭就能让他们放了你?真是无知。” ……真是直接……姑娘们哭得更凶了。 赵姑娘吸了吸鼻子,哀怨的问:“姑娘又是哪个府上的?” 墙角的冷声顿了好一阵,许是这一问引起了大伙的好奇,哭声渐渐弱下来,一时这室中静谧。 “城中韩家。” 韩家?!金戈一愣,不就是京都的官商韩仁家么? 那家老爷也是娶了不少的妻妾,个个都给他生了孩子。这位韩小姐又是哪一个妻妾生的,怎生也被掳来了?真是人生处处不惊喜啊,也不知这韩家小姐认不认得她。 姑娘们有熟知韩家的,开始你一句我一言的将获救的希望落到韩小姐身上。 估摸着韩小姐是个冷淡的孩纸,不管姑娘们叽叽喳喳的怎么说,她只是对付一两句,甚至只给一个冷哼便算。为此,姑娘们渐渐失去了兴致。 韩家再大又如何,遇到这么一个面冷心冷的姑娘,估摸着也是姥姥不疼,爹娘不爱的主儿。倘大的韩家失踪个把小姐也不算个事,是不。若寄希于韩家救人,怕是要落空了。 唯一的希望随着韩小姐的冷淡而崩溃,姑娘们又抽抽噎噎没完没了的哭。 哭了一会儿就有人开始互通姓名,稍显勇敢点的开始策划逃走。 赵姑娘碰了碰金戈的胳膊肘,小声问:“张姑娘,你的主子会找你吗?” 金戈突然有一种韩小姐正在疑神静听的感觉。 默然想了一阵,金戈轻声道:“就怕主子说我逃跑。” 赵姑娘了然点头,又说:“如果得救了,你还回不回张府啊?” 金戈仰首望向黑暗,没有再语。结果,又听到韩小姐的冷哼。 金戈都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那里到底哼个什么劲,莫不是听出她的声音了。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有人开锁。 姑娘们立即噤声,赵姑娘甚至向金戈身上靠了靠。 第一百七十八章 水桶媚娘 门被打开,借着光线,金戈迅速打量了一下屋里。 这里大概关了十来个姑娘,一个个都如惊弓之鸟般望向门外。 “进去。” 一个姑娘被外面的大汉粗鲁的推了进来。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被摔到地上后,返身扑向房门。 却听得“嘭”一声,在她扑及那一刻,房门被重重关上,屋内又陷入黑暗。 姑娘心有不甘,拍着门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直到声音沙哑,房门却纹丝不动。最后姑娘颓然坐到地上,哭得伤心欲绝。 “姑娘别哭了”,有人出声安慰,“哭得再多也没有用。” 那姑娘抽噎道:“你们也是被绑来的吗?” 废话,不是被绑来的,莫非还是自愿来的呀。 金戈翻白眼,韩小姐又冷哼。 又有人问:“姑娘是哪里的?” 姑娘说:“城外杨家庄。” 什么?!金戈差点惊跳而起,心一点点冷下去。 强盗是不会在城外绑了人又带回城里藏着,除非这群人的脑袋被门夹了。 金戈的情绪瞬间降到冰点以下,看来,她也只有见机行事了。 没过多久那扇门又被打开,又一个姑娘被扔了进来。 门被关上后,就听得外面有人在说话。 甲说:“老大,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动身?” 乙咬牙说:“这次让阿三他们准备好,千万别让人跑了。” 丙说:“老大,这次……” “闭嘴,这批货可是上等货,别整天给我想那些有的没有。还有,收好你的歪心思,你要敢打主意,小心我废了你。” 老大的话说得阴风惨惨,咬牙切齿,丙顶着一张猥`琐脸,不甘的瞄了一眼房门,狠狠的吞了一口唾沫星子。 接下来,金戈等人就被五花大绑,蒙上双眼丢进车里。为防姑娘们逃跑或是喊叫,都给她们灌了迷药。 一路走去没有白天黑夜皆在昏昏沉沉中渡过,金戈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她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城镇。 偶尔停下休息时,还有一个男人在她们脸上摸来摸去。 每当这时,金戈就觉得特别的恶心,心中将那渣男的三十六代祖宗都骂了个狗血淋头,发誓要把那男人手指一段一段斩下来……喂狗都太瞧得起他了。 也不知过了好多日,他们终于停下来。 姑娘们喝了迷药还没醒,好在金戈有些免疫力,车子停下来时便醒了。 趁强盗不注意时,金戈四处打量了一下。 这里是一个干净整齐的小院落,更令金戈意外的是,这小院落的房屋结构与她曾经见过的都不一样。 强盗将姑娘们一个个搬进泥瓦房后,锁上门径直走了。 过多服食迷药会全身无力,金戈艰难支起身,见这屋子还算干净。靠南墙有一排木板床,估摸着可以睡下十多个人。 金戈凝眉想了半天,实在回忆不起强盗所走的路线,只得作罢。 被摔到身边的赵姑娘也幽幽转醒,双眼焕散,一脸迷茫,估计药效还没过。 然后是韩小姐,她与赵姑娘同样的情景。 金戈总算仔仔细细将这些姑娘们打量了一遍,一个个面容都不俗,身着也不是一般的老百姓。禁不住暗忖,强盗老大果然说得对,都是上等货色。 ……京都美女如云,她竟然列入“上等货色”的行列,当真是心慰…… 只是,专拣上等货有何意? 听强盗老大的说法,她们这批姑娘可是大有用途。 嗯,作何用途?血祭?卖给地主老财?还是到某某楼当头牌? 结果都不是,因为第二天来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吆喝着抬进几个大浴桶。 婆子们强迫姑娘沐浴后,让姑娘们大红的衣袖和鞋子,连头上的绸带都是红色。 做完这一切,几个婆子就领着他们纵队走出房。 外面虽然是阴天,但空气异常闷热。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围在院中的木桌旁,翘脚抹杆的喝酒赌钱。 见姑娘们从屋里出来,一个个鲜艳欲滴挨个站成一排。其中一个精瘦的龅牙男目光瞬间放出龌龊的光芒,上上下下将姑娘们剥了个遍。 金戈一阵反胃,就算刚才沐浴过,也觉得被龅牙男看过的地方无比肮脏。 姑娘们站好以后,婆子就向一直坐在院中的胖婆子打了个诺。 “媚娘,都到齐了,看着还不错。” 胖媚娘颇为艰难的起身,就像一个移动的水桶。 到了姑娘们身边,用她那双被肉挤得快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像选萝卜白菜一般将姑娘们梭了好几遍,最后定格到金戈身上。 水桶移过来,用她手里的那把与衣服相同颜色的布扇挑起金戈的下颌,左看右看,肥胖的脸上横肉颤了一下。 “这个还行,先留下。” 之后,又移到韩小姐身边。 水桶围着高挑的韩小姐转了两圈,伸出肥胖的手突然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惊得韩小姐怒喝:“放开你的手。” 此话引来水桶极端不屑,那帮强盗则大笑不已。 “哟,小娘们挺倔的。” 龅牙男早就按捺不住,流着口水迫不急待的窜到韩小姐身边,借机就要向屁股捏去。 不待韩小姐大骂,水桶的布扇适时敲到龅牙男手上。 “我还在这里,没死呢,给我放规矩点。” 龅牙男嘿嘿笑着,退回桌边,抬头见强盗老大正瞪着自己,禁不住一阵嬉皮笑脸。 水桶选来选去,将十来个姑娘分成了两拨。 一拨各方面都是优等,另一拨放在人群堆里也是一眼就能看得见的。 看水桶的样子,对强盗送来的这批人挺中意,转身丢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给强盗老大。 “我说,这货我都要了,只是可别出什么差错。” 强盗老大揣好银子,扫了一眼金戈等人,道:“媚娘请放心,这批货绝对没有问题。” 水桶老奸巨滑,不答也不说话,只沉沉的盯着强盗老大。 “如此便好,你们这趟辛苦了,便留在这里歇息两天再走吧。” 强盗老大略一怔,龅牙男率先沉不住气。 “什么?!要把老子扣在这里呀,谁敢。” “有何不敢”,水桶声色一厉,喝得全身上下的肥肉像果冻一般颤个不停。 “我说留,就要留。若听话点,便是几日。若不听话,或是出事……” 水桶没有再说下去,只见她一挥手,小院墙上刹那间冒出无数手持武器的黑衣人。 强盗老大也有些怒意,恼怒的质问水桶。 “你这是为何。说好的交完货就各走各的,若好,以后还有得生意做。你这样,岂不是毁了以后的买卖。” 水桶冷笑,挥退墙上的人,将一身肥肉塞进躺椅中。 “别以为别人没有眼色,我也无意为难。只是这批货实在太好,想留你几天歇息歇息。若事情平稳了,你们自去不阻拦。何况,银子都给了不是。” 龅牙男又要跳脚,却被强盗老大拦下。见水桶一副不再搭理的模样,拂袖而去。 “慢着”,待强盗快进屋时,水桶幽幽出言,“管好你的手下,若我的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可就不好说了。” 龅牙男挥拳相向,被强盗一把抓进屋内。 哈,哈哈,哈哈哈。 金戈觉得黑吃黑神马的,太牛x了。 ……完全忘记自己羊入虎口。 接下来的日子金戈颇觉有意思。 首先是水桶要求姑娘们学习琴棋书画,不过,教这些的几个婆子好像是个半罐水,有的甚至还赶不上谁谁谁。 偏偏婆子们挥着小鞭子,叉着肥腰,让大家弹走调。 若说是卖去某某院,或是卖给大户人家当妾神马的。金戈觉得学这些是必备之科,也算是正常的。 但在这之后,水桶竟然领来一个男人来教姑娘们功夫。 金戈觉得,这更有意思了。 你说,这是培养细作吧。好像细作都是从小培养的,哪有半道截来赶鸭子上架的。 你说这是为了防身吧,好像听婆子们闲谈时,也不是那么回事。 好吧,金戈还是很认真的,端起架势努力学功夫。 强盗们被禁了快十天,龅牙男原是各种怒火。后见姑娘们扭腰劈腿,他那张龌龊的脸上渐渐爬满银欲,也不再提放他们走的事儿。 到是强盗老大,每每见到她们,便是一副凝重的神色。 金戈自觉这几日过得不算困难,弹琴跑调她老早就会,下棋总是输给韩小姐,那几笔字写得也不算太好,画的鸟儿虽然有点像鸭,但也得到了水桶的认可。 除了不能离开这个院子让金戈有些怨念以外,什么练武啊,花拳绣腿啊都不是问题。 后来,又学起宫中礼仪。首先是施礼,然后是行姿。这些对于金大小姐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偏偏,水桶对礼仪和行姿要求是相当的高。 什么目光不能太谦卑,偶尔也要目中无人…… 什么走路不要太唯唯诺诺,时常要将眼睛长到脑袋上…… 还有还有,看到钱财银两一定要双眼放光…… 可苦了礼仪端庄优雅的姑娘们。 金戈却学得越发的得心应手,手到擒来,当真一副学霸模样。 累了一天回房,姑娘们开始发牢骚。 “赵姐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要把我卖到妈妈手里吗?” ……不卖还不习惯是不。 赵姑娘也很纳闷,不由得偏着脑袋问金戈。 “哎哎,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金戈仰首望天,这是她最近常有的动作,倒引来“噗”一声笑。 “赵姐姐,你还别说,张妹妹这小模样还真叫人喜欢呢。” 唉—— 金戈暗自狠狠叹了一口气:姑凉们,你们是不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 又听得另一个姑娘说:“其实张妹妹的模样到是很符合水桶的要求。” 该姑娘获得一记瞪眼。 赵姑娘眼明手快,立即捂住她的嘴:“嘘,想让她听到吗?” 姑娘们一阵后怕。 金戈暼见韩小姐正目不转睛的打量自己,脑海中有一道闪电直劈而下:好像这段日子折腾的事很熟悉咩…… 第一百七十九章 沼和王子 后来的后来,睡得四仰八叉的金戈在一场睡梦中被悠扬的琴声唤醒。 琴声初入耳际,金戈还在半梦半醒中,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绝色容颜。 金戈流着口水在那张绝世容颜中缓缓醒来,但见一屋子姑娘都是睡眼惺忪又陶醉的表情。 呃……金戈凝神细听,琴音缓缓流淌,仿佛山间的小溪,叮叮咚咚一路向着远方。溪岸青草悠悠鲜花朵朵,和风吹过,阵阵清香,金色的蝴蝶翩然起舞。 弹曲的人心中一定藏着一个美丽的梦想,那里定是美好得令他神往。 细细听下却又有些忧伤忐忑,许是怕自己的探索破坏了那美境一般,有些惶惶。 这样的意境,普天之下能弹出的有几人。 想到谪仙般的仲音,金戈摇头苦笑。 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换一个人,那她的心里,定然是有他的。 只是,他们都不在那个时间与地点。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错误的人,便错过了一生。 琴音渐渐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耳际时,余音袅袅,金戈听得一声喟叹。 “真是好听。” 俗,真俗! 金戈差点“呸”了一口……远目。 韩小姐自然是哼了一声,转身起床收拾。 结果房门突然被婆子撞开,挥舞着小鞭子一进来就踢床。 “起来起来,都给我坐好了,今儿我有话问各位姑娘。” 姑娘们颇显紧张,盯着婆子似是如临大敌。 婆子问:“姑娘们,刚才的琴音可听清楚了?” 姑娘们齐齐点头。 婆子又问:“谁给我说说,今儿的琴弹得怎么样?” 姑娘们略有讶异,这是出考题么? 当然,回答的也是五花八门。总结成一句话,无外乎——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问到金戈时,金戈张了张嘴。都被姑娘们说完了,她还能有什么说词。 其实,她并不赞同这个评价。实际上,这首原诗的意思并非夸奖之意,相反却暗含讽刺。 如若用表面意思来赞扬这样的琴音,金戈觉得真是俗不可耐。 当姑娘们穿着清一色的红艳衣服出房门时,金戈却蹙着秀眉,走得既明媚又忧伤。 然后,金戈就看到今日院中的水桶媚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美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美男子。到底有多美呢?金戈左思右想,最后只用了一个词形容——貌美如花。 好吧,的确是貌美如花。 狭长的丹凤眼,面若芙蓉眉似细柳,唇红齿白,双目不经历一暼,便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让人、让人……不忍直视。 若不是如花男子身着一袭雪白,胸无坚挺,金戈定要认为这是天下间最美的女子。 此女……男子斜倚在贵妃榻上,胸前衣襟半遮半掩,一半长发垂于身后,另一半则拂于胸前。 修长的手指正玩耍着自己的发丝,美目顾盼生辉。 哎哟,当真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金戈立马体验到什么叫血脉贲张,若再瞧下去,定要喷几管鼻血不可。 念念不舍,依依不舍,万分不舍的移开双眼,就瞧见他旁边还有一个美男。 哎哟,美男……仲、仲音?! 那底头拨弦,对一干投去敬仰目光的美女视而不见的人不是仲音,还会是谁。 我去,仲公子乃怎么会在这里? 当下,金戈扭头细看,却不见七嘴的身影,不由抿了抿嘴,疑惑重重。 “秦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弦依高张断,声随妙指续。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唔~~不错,这样的评价果然配得上仲公子。你说是吗,仲公子?” 唔?!你唔什么唔,我唔你家大爷。 老子这么正统而优美的评价,被你这一唔,就变得这么暧昧,你闭嘴啦。 仲音头也不抬,继续拨弄琴弦。 那如花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那一笑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红颜祸水啊! 只是仲音,你为何要坐在如花身边,连头也不抬一下。 好歹看一下我啊,是我啊,我啊,看一下我啊,看我看我看我……碎碎念。 金戈颇多怨念,她比较关心仲音为何在如花旁边。 如花又回首,顾盼的目光轻轻浅浅扫向姑娘们。仿佛和风拂过幽潭,激起点点波纹。 他说:“秦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弦依高张断,声随妙指续。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唔,好诗,刚才是哪位姑娘,竟能说出这样的好诗。” 诗你妹,此人肯定是个诗词控。泥玛,一首诗念来念去,让抄袭者情何以堪。 “回爷的话,是这位姑娘说的。” 水桶那肥胖的身子,却在此刻灵活的冒出来,塞满了金戈的眸瞳。 “唔~~~~” 唔你妹…… 如花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金戈,勾唇一笑,娇艳无比。 “知音难觅,姑娘与我可有同般见解呢。” 语毕,仿似想起什么,又是一笑。却用手掩了容颜,似娇羞状。 金戈又差点喷了一管鼻血。 “姑娘”,如花如夜莺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你说说仲公子的琴技可得‘天下第一’的称号吗?” 当事人仲音淡陌如初,仿佛局外之人。 金戈略沉吟,良久才低低道:“奴婢不知,还请公子指教。” 蓦然间,一直秉承“两儿不闻窗外事”的仲音抬起脑袋,不可思议的望向她,惊愕的眸瞳中闪过无数的星光,撒落在金戈身上。 金戈敛下心神,错开仲音的目光。谦卑一笑,一改刚才的姿态,对如花施了一礼。 仲音看着金戈,眸中陡然增了几分猜疑,还有几许探究。 水桶向前一步,指着金戈道:“爷,要不要再示范给爷看看,这位姑娘在这里可是拔尖拔尖的。” 如花又将丹凤眼掀起,似嗔似怨般扫了金戈一眼。 水桶立即让人端茶给金戈,并推了她一把。 “去,给爷奉茶。” 金戈脚下一趔趄,却将茶捧得稳稳的。 如花眸中闪过一道满意的神色,继尔笑得百媚众生。 端茶送水,施礼回身,金戈做得无不自然流畅,手到擒来。 她能感觉到,仲音疑惑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金戈将茶盘还给水桶,回到队伍中。 如花这才款款从榻上起身,施施然走向姑娘们。 “唔,媚娘,这次怕不会出什么纰漏了吧。” 语气柔软轻细,却隐隐含着几丝威胁。 水桶赶紧上前,恭敬说:“爷刚才也看过了,这批人中,除了这位张姑娘,还有几个,只要稍加**也是不错的。” 金戈见仲音眸色一黯,看她的眼神便有了嫌弃,甚至带着几许不屑别开了目光,自顾拨弦。 如花这才满意的点头,“如此,便定她了。这些个姑娘吧,便好好给我**一翻,到时候用得着。” 得到首肯,水桶似是松了口气,答:“是,爷。”回身之后,金戈见水桶暗自抹了一把汗。 当晚,水桶另辟了房间给金戈单住。 金戈坐在窗下,月华替她剪出一道丽影,使得一直立在暗处观察她的人陷入沉思。 揉揉眉心,金戈抱头哀嚎,那位如花大爷是哪里放出来的妖孽啊,要拿她做什么啊。 如花大爷犹如神仙,金戈心念一起,他便推门而入,施施然进房,身后还跟着仲音。 “姑娘在想什么?” 金戈没好气的瞅了妖孽一眼,不语。 如花宽慰一笑,仿似大人不计小人过般。 “姑娘别介意,既是落到我手里,便安心留在这里就是。” 金戈扫过仲音,见他依然对她无视,终是叹了口气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为何把我困在这里?” 如花拂过自己的发丝,纤指轻挽,笑容却不达眼底。 “从来没有哪个姑娘敢如此问我,你是头一个。” 金戈翻了翻白眼,不明白这厮在自恋个什么劲。 “想必姑娘也是一个聪慧的人,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 语毕,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颗药丸递到金戈面前。 “这是蚀骨丸”,他依然是顾盼生辉的笑,“你只要吃下去,我就告诉你我是谁,告诉你,你将来需要做什么,告诉你,你心中的所有疑问。” 仲音总算抬眸扫了她一眼,只是那一眼,除了淡陌,还有冷笑。 对,就是冷笑。 金戈不由自主蹙眉,仲音的态度让她越发的不安。总觉得自己陷进了一场阴谋之中,剪不断,理更乱。 仲音到底知道些什么,她很想问问他,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接触。 何况,他还莫名的排斥她。 “你若不吃”,如花打断了金戈的思绪,笑得越发的娇媚动人。 “我便让媚娘‘请’你吃。当然,我也理解这蚀骨丸吃下去,若毒发,定然是不好受的。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你若不吃,这接下来的事就不好办了。你若乖乖的配合,我会按时给你解药,咱们相安无事的。” 金戈挑眉,她一直在想,他们要拿什么来制约这些人。原来,却是毒药。 金戈没动,也没吭声。 如花眼中寒意一闪,绝色的容颜却露出娇笑。 “仲公子,你看,媚娘**出来的,可与你那吴都的故友有什么不同之处,还请仲公子指点一二。” 此话没有引起仲音的情绪变化,却令金戈大为震惊。 震惊之后,禁不住内流满面。 难怪要让姑娘们弹走音,难怪要让姑娘们学武。难怪她画的“鸭”得到了婆子们的认可,难怪看到银票要双眼放光…… 金戈恍然大悟,原来,她的人生是如此的悲催,又是如此的废柴。 而废柴如她,竟引得有人之心绑架了一帮姑娘来效防,为何? 是以,仲音初见她时,心中本有了窦疑。后来,听水桶说是“张姑娘”,便认定她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而如花,不知与仲音是何关系,抑或与她一样,是被掳来的?! 第一百八十章 无人能及 仲音淡陌的瞄了她一眼,语气不见任何情绪。 “她在我心中是无人能及的,就算丹沐太子**得再好,也是徒劳。” 是的,无人能及。就算天女下凡,在他眼中,护着他心疼他的人,只有那一个。 自从金戈义无反顾回到京都,仲音便在摄政王府度日如年。 他时常独自坐在桃树下,想着念着那抹身影,还有**他的那双包子手。 他想她,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桃花红了又凋零,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 她说:等我回去把你的三弦找回来,到时候你再弹三弦给我听。 可是左等右等,他没有等来她,也没有等来三弦,却等来了使臣的传话。 那时,他才刚刚养好伤。他听话的吃了最难吃的红枣汤,听话的配合治疗。 他还是忘不了那一日,从吴都回来的使臣在爹的书房悄悄的说她失踪了。 爹问及详情,使臣说她也不知哪根筋犯抽,偷偷跑出城外去闲逛。 他当即想狠狠抽打使臣,他很想抓住使臣的衣襟对他说。 她不是犯抽,她是犯傻。明知危险,还要去替他找回三弦。 是以,但凡见到使臣,他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弄得使臣莫名不已,却又不知自己何事犯了他的忌。每每见他,只得大老远的便躲开。 事后,他与爹吃饭,他却没有问。 他自是知晓爹的,只要爹不愿说,他再怎么问也是徒劳无功。 他托单统领打听她的情况,得到的结果却与使臣所说情况无二。 他心急如焚,爹最近突然把他看管得很严,他出府半步都是前呼后拥。 再后来,单统领神色严峻的跑来告诉他。 “小公子,金姑娘被人掳到关谷……” 他当下拨断了一根弦,指尖冒出血珠来。 “关谷不是在开战么?” 单统领担忧的看着他,找来纱布和伤药替他包上。 “吴蓟之战势在必行,只是……” “只是什么?” 他焦急的看向单统领:“单统领,你说呀。你知道的,当初她是怎样将我带回府的。” “小公子,我要说了,你可不能急。” 他心里当下“咯噔”一声,单统领怕他急,为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她出了事,他一定不能镇定对不对。 “好”,他勉强答应,只希望单统领能如实相告。 他表现得很是迫切,是以,单统领根本不会相信他承诺的话。 不过,如若他不说。接下来恐怕一如当年一般,小公子偷偷跑出王府,一去就是好几年。 单统领说得很谨慎,用词很小心。 可他还是听明白了,当下不管不顾冲向屋外,却被单统领一把抓住。 “小公子你去哪里?” “我要去找她。” “小公子稍安勿躁。” 单统领死死抓住他,一向单薄如他,尽有如此大的力气,差点被他挣脱。 他却前所未有的倔强和愤怒:“放开我,你若不放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单统领知道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心意,只得好言相劝。 “小公子听属下说,金小姐她……她又不见了。” 什么?!又、又不见了?! 他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知道她想要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可是,上天为何总是对她不公。 不,他一定要去找她。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在所不辞。 他希望她过上平静的生活,最好她的身边还有他的陪伴。 爹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加强了王府的巡逻,吩咐单统领对他严加看管。 他却整日萎靡不振,食无其味。除了站在桃树下心情好一些外,整个人显得越发的憔悴。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他三翻五次追问单统领,得到的答案仍然是“下落不明”。 终于有那么一天,单统领急匆匆的跑到房里,脸上也露出少有的兴奋。 “小公子,有了,小公子,有消息了,小……公子?!” 小公子房间整整齐齐同昨日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七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后脑勺起了好大一个包。 单统领大叫不好,立即派人封城,搜人。 傍晚,远远走来一人,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守在城门前的单统领眯眼打量了很久。 那人走近他身边,怔了怔,露在外面的眼神略显慌乱。 旁边守城卫喝斥,让那人放下面巾。 那人略有迟疑,最终还是慢慢的扯下蒙面的面巾。 单统领眸底惊悸一闪而过,看着眼前这张平凡无奇的脸,唯有那双眸瞳深邃而美丽。还有,几许哀求。 单统领将腰间的武器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紧握住,最终别过眼,道:“下一个。” 那人眸色一亮,快速而感激的瞄了他一眼,向城外急行而去。 单统领赶紧给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不几刻,城外又奔出几人,很快就消失在暮色之中。 他打昏七嘴出了城,根据他所了解的情况直奔京都。 洛域朝势越发变幻莫测,为了防止中途发生意外,他决定避开巴俞,绕道五阴。 谁知途中生变,他竟然…… 仲音颇为懊恼,这只能怪他太过大意。 那日到了五阴,他意外发现有人跟踪。细细想了一下,不管是爹派来的,还是单统领私自派来的人,他不想他们插手他与她的事。 甩掉这些人虽说要耽误些时日,但总比整天被别人监视着好。 于是,他在五阴留了几日。到最后那一日,算好时辰出城还是被人一闷棒给打昏。 他以为是爹的人,想着该怎么同爹说说好话。 谁知扯开蒙眼的黑布一看,竟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怎么是你?!” 他甚是意外,他与他可没有任何的交情,只是游历沼和时,受他邀请切磋过几次琴技而已。 丹沐太子美艳的盛名一直在外,他却是看不惯那样的男子的。 他不傻,与他探讨过几次琴技后,便知丹沐其实是很凶戾的一个人。 那张美丽绝艳的面皮底下,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残忍和野心,迷惑了多少敌人。 丹沐仍不改那抹艳笑:“仲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为保你的安全,只好出此下策。” 语毕,不待他说什么,丹沐又对自己的亲卫说:“还不快松绑,吩咐你们请仲公子,却是这样做的?!” 他不置一词,面色如常:“我可以走了吧。” 丹沐玩耍着发丝,请他入座。 “仲公子不急,我知道你是想摆脱那些跟踪的人,如此,也算是帮了你一把吧。现下请仲公子来,是有事相求。” 他微微垂眸,掩下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仲音卑微之身,太子所求之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唔,仲公子说笑了。偏偏这事,真只有仲公子才能帮得上忙。” 不理会他的婉言拒绝,丹沐笑得越发的娇艳迷人。 当下他保持缄默,在丹沐这只狐狸面前,言多必失。 丹沐却当他默认,不由大喜,拍着他的肩膀笑着离去。 那之后,他就一直跟在丹沐身边。准确的说,是丹沐将他软禁在身边。 他几翻逃走,都被丹沐笑盈盈的堵在半道。 就这样磕磕碰碰,在逃与捉回之间,丹沐把他掠到了沼和。 他仍然搞不清楚丹沐这样囚着他是何意,当年那样的身份,丹沐都没有将他囚在宫中,为何这次不同。 他们到了沼和,却改道有明,那是沼和与吴国之间的必经之路。 他当下有些不安,更多的却是迫切,他已经好久没有打探到她的消息了。 到了有明,情况终于有所改观。 那日丹沐领来了几个婆子,向他打听一个人。 听说要打听她的生活习惯时,他着实惊了一跳,终于知道丹沐掳他的目的。 他认识她,对她知根知底。是以,丹沐要找人去效仿她的一切,就少不了对她一翻了解。 而他,便是最好的人选。 唯恐对她不利,他选择用沉默对抗,打定主意就算丹沐困他一生,他也只字不说。 丹沐却笑得异常娇艳,似是善解人意般。 “你不说也没关系,她可是个备受关注的人,平日里的事也不劳烦你,只是必要时,请你给点意见而已。” 语毕,挥退几个婆子,笑语嫣嫣扯开话题,与他高谈阔论。 日子就在他焦急不安下一天天过去,直到那一日他见到那个“她”。 彼时,听到那抹熟悉的声音,他惊得几乎弹跳而起。 那一刻,他真的就以为是她了,他庆幸自己竟然能够在这里遇到她,同时又为她出现在这里而焦急。 下一刻婆子却说出那样的话,他的心慢慢寒了下去。是以,又冉冉升起几许庆幸。彼时看到那么多女子一言一行都仿似她时,他仅有的庆幸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是她,只是形似而已,神态却永远不及。 她在他心中,无人能及。 当金戈听到这句话时,心中隐隐钝痛,丹沐的身份再怎么令她惊愕,也掩盖不了她对仲音的歉意。 是以,她也终于明白仲音为何在见到她时,是那样的表情。 他定然也把她当成了假扮的金戈,换着是她自己,也会比较凌乱。 好吧,她需要再撸一下事情的经过。 她被强盗绑了是不争的事实,那些猥琐的强盗绑他们去卖钱,卖给沼和的丹沐王子。 丹沐王子有一个阴谋,在这些姑娘当中选一个比较有“潜质”的人去学习吴国金老将军的千金,现金大人的妹妹——金戈。 而她这个正品,却被他们误打误撞认为是最最最有“潜力”的人。 恰好这时,遇到洛域摄政王的儿子——仲音。通过最近时日的观察,她知道他也是被迫的那一个。 好,很好。接下来,她应该想的是,丹沐要将她这个假扮真品的正品拿来做什么,目的何在? 第一百八十一章 穆夫人 她失踪的事,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不然丹沐不会傻到把这个掳来的、不知根底的她专门**一翻。 只是这样的**说什么都没有理由,送到蓟国去搞刺杀?有必要装成她的模样吗? 送到吴国,若知道她早已失踪,前后一查,莫非丹沐还会不知道她的底细? 那这出戏还有得玩么。 她现在很好奇丹沐的意图,是以,早早揭开自己的身份并非好事。 那么现下,她就没有必要与仲音私下接个头什么的,到不如让他继续误会下去。 当然,那个蚀骨丸要不要吃是当务之急。 毒药配方那么多,解药也不尽相同。她可不敢保证,金哥哥能帮到自己。 何况,这毒真如丹沐所说的那样有解药么,万一解药是他编造的呢。 不然他怎么就能肯定,掳来的这些姑娘会听他的话。 这厢金戈绞尽脑汁,那厢丹沐却等得不奈烦。他将蚀骨丸收回来,笑唤媚娘。 水桶应声而入,身后还跟了两个婆子,一个个瞪着金戈刹气浓浓。 水桶示意身后两个婆子上前架住金戈,她满脸横肉气势汹汹挽好袖子,接过毒丸直奔金戈而来。 金戈甩开婆子,快速瞄了仲音一眼,出言道:“不劳媚娘费心,我吃便是。” 看来这毒丸她是非吃不可,让水桶狠灌不如自己主动配合,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金戈接过毒丸略有迟疑,视死如归的念头稍逊即逝,就将药丸送进了嘴里。 媚娘立即上前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像检查牙口一般,看了半晌才对丹沐福身,恭敬退下。 丹沐拍手称好,施施然起身,举步出门。 “慢着”,金戈唤住丹沐,冷声问,“你是打算失言了?” 丹沐身形略顿,转身间妩媚一笑,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叫我丹沐即可,还有,姑娘以后就叫香儿,是我沼和有名的舞姬。” ……舞姬,老娘像是那千娇百媚,舞冠群芳的人么。 “将我掳来到底是为什么?公子又需要我做些什么。公子难道忘了,只要我吃了蚀骨丸,你便告诉我。” 丹沐笑颜中有几丝讥意:“刚才我已经说了,你叫香儿,是一名舞姬,自然是献艺献舞。” 金戈秀眉微拢,略有沉吟。 “想必就算是我要反抗,也无能为力吧。只不知,我这是要为谁献艺献舞。何况,公子的婆子好像并不会**人。” 丹沐却是意味深长一笑,并没做答。转身出门,像是想起什么,“哦”一声又道。 “你做得还不够好,就让仲公子留在这里**一下吧,仲公子可愿意。” 仲音皱了皱眉,没有答话。 这种情况下,这孩子十有八九是在用沉默做对抗。 “如此,我就当仲公子默认了。媚娘,关门。” 丹沐并没有要仲音回答的意思,吩咐将两人锁在屋里,施施然离去。 屋子里一时静寂,气压骤然间降低。两人隔着桌子对坐,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仲音直接当她不存在。 金戈偷暼他好几眼,见他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只好出言询问。 “仲公子可觉着我很像你的故友?” 仲音敛眉垂目,隽秀的俊容沉静如水。坐在那里,犹如幽谷空兰,仿似梦耶中人。 她又说:“我也是逼不得已,还希望仲公子指点一二。” 仲音这才抬起眼敛淡淡扫了金戈一眼,说出的话那样淡陌清冽,与她所认识的人截然不同。 “你莫要再痴心妄想了,就算你如何努力,也永远不是她。” 金戈差点挽袖子骂娘。 你大爷的,我哪点不是她了。枉费老娘把你背过雪山,护着你哄着你。若说丹沐对我不熟悉,可你是哪根筋搭错了。 老娘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难不成都变了。还是,你瞎了眼。 抬首间,金戈恰好对上仲音那双坚定的眸子,心里顿里没骨气的软下去。 她也理解这孩子戒备心比常人更甚,何况还有先入为主的思想。 是以,在仲音眼里,坐在他面前的就算真的是她,他也持怀疑态度。 好吧,淡定淡定。这孩子要慢慢来,不然让外面偷听的人起了疑心就麻烦了。 是以,当晚她与仲音同处一室静坐了一夜。 这期间,偷听的人刚一撤走,金戈顾不上形象,将一直藏在嘴里的毒丸吐了出来,顺便仔细研究了一翻。 惹得仲音大皱眉头,默默别过眼。 金戈却光火得很,毒丸在嘴里时间太久,都化了一部分,不知道她的性命可还能保。 翌日,天刚蒙蒙亮,几个婆子便吆喝姑娘们起程。 姑娘们已经到齐,金戈一到,媚娘便安排她与仲音同坐一辆马车。 原以为她的献舞生涯即将开启,哪料车队没走多久又拐进城里。 十来个姑娘被安排进一座大宅子,宅子内环境雅致,亭台楼阁甚是怡人。跟着婆子一路走下去,却发现这里戒备森严,连一只蚊子都难飞出去。 媚娘将姑娘们赶进后院一排厢房,稍作分派,又把金戈送到另一个院子,紧跟着,仲音也被丹沐亲自送了过来。 安顿好一切,第二日媚娘又开始**人,无外乎效仿她金大小姐。 连着几日,金戈开始烦燥,这磨磨蹭蹭的快把她的耐性磨光了。 好在,她发现仲音看她的眼神变了不少。从最开始的淡陌到现在的疑惑,每每遇到这样的目光,金戈都报以羞涩。那道疑惑的眸光瞬间又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便是疏离。 就在金戈努力学习自己的时候,宅子里突然来了一个人,吓出她一身冷汗不说,还差点破功。 那日傍晚收工,金戈刚一出院子就遇到跑得满头大汗的木桶,木桶不由分说拉起她便跑。 两人跑到前院,木桶才放慢脚步,在进入正堂之前还特意理了理衣服,正了正头上的发髻,这才跨进屋,不出片刻木桶又出来将她招了进去。 金戈满腹疑惑,敛眉垂目同木桶一并进屋。 正堂坐着丹沐,右下却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 金戈觉得妇人甚是面熟,一时半会却没有记起是谁。 到是那个妇人自打两人进屋起,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脸上的神色颇具考究。 疑惑?惊讶?愤恨?还是难以置信?! 以至于等了很久,才听得那女人开口,语气里全是惊疑。 “沐儿,你说的就是她?!” 丹沐娇媚一笑,起身走到金戈身边,一根怱白的手指轻浮的抬起她的下颚,仔细打量了一下。 “就是她,可还不错?!” 妇人跟着丹沐来到金戈跟前,目光扫过她的五官,脸色越发的疑窦。 “沐儿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怎么?”丹沐兴趣盎然,扭头看向妇人,语气里有几分骄傲,“是不是很有意思?” 妇人脸色又增了几分异样,皱着眉头围着金戈看了一圈,迟疑的点头。 “沐儿做的事自然是有把握的,她若是没有什么问题,肯定是最好的。” 丹沐这才满意的放下手,转身挽住妇人的胳膊,仿若母子般亲热。 “姑母又在夸沐儿了。不过,她的确是不错的呢,连仲公子都以为是她。” 妇人当下一滞,探究的目光扫过依然站得谦卑的金戈。 “如此,仲公子可说过什么?” 丹沐抽回手,将自己的发丝拂到胸前,在葱白的手指上缠了又回,回了又绕,骨子里媚态十足。 “姑母放心,沐儿也有过思虑,定会小心警慎的。” 妇人还是不放心,皱着眉又扫了金戈一眼。那一眼隐含警告的意味,和别的什么。 金戈脑海中蓦然闪过一道身影。 他奶奶的,她终于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顾老的妾室、顾玖月的娘——穆夫人吗。 穆夫人是个极少出门的人,在顾府做人做事也很低调,外界几乎没有她的传言。 甚至,顾府好多人都不清楚她的底细。 她与穆夫人也是一面之缘,还是顾嫣及笄之时远远见过。 原来,她竟是沼和王子的远房姑母,据说沼和王后的娘家就姓穆。 顾府果然有问题,以为只是牵扯到陈同,没想到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不行,她得快点想办法通知金哥哥。只要顺着这条路查下去,想必会挖出更多的秘密。 金戈将身子站得更加的谦卑,连眼神都露出几丝怯意。 偷偷的望过去,见穆夫人时不时还在打量她,金戈又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确定穆夫人能否认出她,在她看来,她与她都不了解对方,再者仲音对她的态度,是以,穆夫人才相信了丹沐的话。 不过,穆夫人多少还是存有疑心。 所以,金戈不得不努力回想自己平日里的习惯,以便做到不尽相同,尽可能打消穆夫人的疑虑。 穆夫人同丹沐皆没有要避讳她的意思,当着她的面聊得热火朝天。金戈站得双腿打颤,神色惊惶,脸上露出十二分的痛苦。 穆夫人再睨向她时,终于有了不屑与鄙夷。之后,她对丹沐说:“沐儿,她还需要多加**才是。” 丹沐娇笑作答,这才与穆夫人一同出屋,离开时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屋内只剩下她一人时,金戈才算松了一口气。擦拭掉额头上的虚汗,整个人又变得精神抖擞。 是的,这点时间算什么。她金戈进宫几年,能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仪容端庄的站一天一夜。回房后,宫姿宫容仍然能做到一成不变。 穆夫人有意试探她的本事,她当然不能表现得太过“优秀”。 是以,自从穆夫人走了以后,姑娘们的**变得更加苛刻。一天下来,无不累得腰酸背痛,四肢抽筋。 金戈“越来越像”自己,仲音却是对她越来越不屑。 当婆子们向丹沐炫耀成果时,金戈终于等来了盼望已久的献舞生涯。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最绝望的死 这一次上路的姑娘不多,加上她与韩小姐一共才六个。其余的姑娘却不知是留在了城里,还是送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起程前一日,丹沐一改往日的装束,换上了黑色暗纹长袍,长长的发丝挽得严谨而高贵,兀自彰现出几分王室该有的威仪。 晚饭后,水桶将六个姑娘召到他面前,丹沐仍然笑得百媚众生,配上那身衣裳,当真是……别扭。 “媚娘说你们的表现非常不错,是以明日便要启程了,你们要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不可僭越不可无事找事。” 姑娘们互相看了几眼,虽然都没有吭声,但眸中的窃喜却显而易见。 丹沐眼底冷色一闪而过,含笑的眸子缓缓落到金戈身上。 “香儿,这次端看你的了。她们将助你一臂之力,希望你给我一个惊喜。” 金戈唯唯诺诺上前答是,抬首之际藏下眼里所有的疑惑和警觉。 这段时日以来,无论她如何旁敲侧推的打听,至今仍然没有弄明白丹沐要让她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丹沐花如此大的人力财力**这批姑娘,明显不是献舞那么简单。 她没有接到丹沐的任何安排,反而他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明面表扬实则威胁的话。 他在她们每个人身边都安排了一个小婢女,临近启程前,水桶将六人严加看管起来。 启程那日,姑娘们早早就被婆子叫醒,全部换上了大红艳丽的长裙,脸上蒙着一层艳红的丝巾。 丹沐还是身着一袭深色暗纹袍,远远看去,媚态竟减了不少,王者气势彰显无遗。 六位姑娘分乘两辆马车,加上丹沐与仲音那一辆,一共三辆马车。 出城以后,车队一路向北,竟然是向吴国京都奔去。 三辆马车华丽而不失高贵,前后左右围了有上百名亲卫,个个面容肃穆戒备森严。 马车内,金戈对上车后就面露喜色,眸光不断交流,眸中颇具几分深意的两位姑娘视而不见,兀自独坐一旁养神,内心却不停的叹息。 别看丹沐一脸和善,整日笑容满面。你们想在那样的笑面虎手里逃脱,当真是没有那般容易的。 果然,接下来的行程总是磕磕碰碰意外不断。不是这位姑娘生病了,就是另一个马车里的某位姑娘要小解。 金戈一直都乖乖巧巧的坐在马车内,除非必要绝计不下车,免得惹祸上身。 事情不出所料,某日休整队伍,金戈正坐在车内闭目沉思,就听到车外传来一声厉喝:“竟敢逃跑,还真是不怕死。” 金戈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继续想自己的事。 然后马车帘子豁然被人打开,一名年轻的亲卫见金戈规规矩矩坐在车里,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掀帘坐进车内,像一尊门神般,凶神恶刹的看着她。 不多时,外面传来阵阵凄厉的哭声,伴随着鞭子抽打在血肉上、以及哭叫着求饶的声音,车外顿时乱成一窝粥。 金戈只动了一下发麻的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一直对她虎视眈眈的亲卫不由得抽了一下眼角,连他听着那些声音都有些凄惨,这位姑娘竟然这般无事。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持续了很久,马车帘子再次被掀开,之前下去小解的两个姑娘被人抬着扔进来车里。 有个年纪稍长的亲卫将脑袋从车外探进来,警告的瞄了一眼金戈,随即唤走一直监视她的门神。 直到车队再次启程,金戈才睁开眼,眸色清潋沉静,面上没有一分情绪泄漏。 策划逃跑的两个姑娘被打得遍体鳞伤,躺在车内呻吟不止。 金戈忍了又忍,终于伸手扶起两人。 却在这时,其中一个姑娘狠狠瞪了她一眼,似要甩开她的手,却因疼痛而放弃。 金戈暗自翻了一个白眼,逃跑失败,难不曾还是她的不是。 姑娘却说:“你为什么没有逃?”语气里尽是怀疑和质问。 金戈嗟叹一声:“莫非姑娘认为是我告的密,不知姑娘有没有吃过蚀骨丸?” 一句回答戳穿了姑娘的想法,很是直白,转头那一问,却又很有跳跃性。 哪知那位姑娘只轻蔑的哼一声,倒似有几分硬气。 “吃过又怎样,不过是耍些小手段而已。” 金戈眸色如水,淡淡的落到姑娘身上,又淡淡的收了回来。 既是如此,她多说无益。 马车内又沉寂下来,只余呻吟。 金戈无视两个姑娘对她的敌意,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之后,又有姑娘逃跑,依然被抓回来狠狠鞭打了一顿。 盛怒之下的木桶,抓住领头那位姑娘的头发,当着五个姑娘的面,将她的脑袋浸进水里。 一次、两次、三次……姑娘被淹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木桶将姑娘丢给几个亲卫。 亲卫立即将姑娘拖进半人高的树丛里,立时三刻衣服撕裂声传进每个人的耳际。 迷迷糊糊中姑娘知道自己被侵犯了,醒来后抓住衣服一阵哀求,奈何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根本无视她的反抗,几个耳刮打下去,姑娘嘴角冒出血丝。 又是一阵怒骂和哭嚎,但见树丛开始摇晃,由慢及快一阵紧似一阵。 姑娘凄厉的哭喊令人发悚,几个男人的嘻笑传来,混合着姑娘绝望而恐惧的呻吟,夹杂着男人粗粗的喘息,仿佛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木桶肥胖的脸上全是狠厉,她手里握着鞭子,在金戈等人面前走来走去,逼迫她们盯着树丛不准眨眼,不准移开目光。 从始至终,姑娘们眼睁睁看着走进树丛的亲卫换了一拨又一拨。树丛里凄厉的哭喊变成了无助的呻吟,最后逐渐弱下去,直到消失…… 一百多名亲卫,剩下那一半仍然一脸兴奋轮着进入树丛。 当最后一个亲卫从树丛中提着裤子走出来时,脸上写满了不餍足。甚至还将布满欲望的目光扫向几位姑娘。 残阳如血,散落在树丛那一抹鲜红之上,触目惊心。 那里被踩倒了一大片树丛,一张绝望苍白的面孔隐隐露了出来…… 金戈整个人就像坠入冰窖,冷得全身颤栗,藏在袖中的双手更是不能自抑。 身边的姑娘一个个目露惊惧,瑟缩着抱成一团,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白。 返回马车时,金戈暼了一眼不远处的丹沐,却见他似笑非笑的望向她们。见她望过去,他勾唇一笑,魅惑众生。 金戈却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这份狠戾怕是无人能及。 车队又开始上路,那位被折磨至死的就那样被丢于树丛,弃于荒野,最终被野兽啃食。 自这次事件后,姑娘们脸上的惊恐再也没有消失过,每次见到亲卫就像见到地狱修罗般,唯恐避之不及。 金戈再是镇定,也被当时的情景吓到了。 没想到,丹沐还是这般的残忍。他用那样的惩罚,再次将姑娘们牢牢掌控在手里。 想死想活,都得拼命。 根本就在于,活下去的方法自己有得选,死的方法却在他的手里。但凡女子,谁也不愿意那般死去。 京都在望,姑娘们神情憔悴,双眼无神。无论木桶怎么使唤,一个个都如行尸走肉般,没得半分人气。 木桶一怒之下,又抓了一个姑娘在手里,转头唤亲卫。 这次金戈率先跪下,惊醒过来的几个姑娘也跟着跪下去求饶。 木桶目光锋利如刀,厉声喝道:“怎么,都想造反?” 姑娘们吓得直打哆嗦,语不成调,只顾磕头求饶。 金戈看了看姑娘们,对木桶恭敬道。 “媚娘**姑娘们也是应当的,只是如若姑娘再少一个,也不知这献舞之事……” 金戈顿住话,没再继续说下去,让木桶自去衡量。 木桶递了一眼敛眉垂目的金戈,狠厉的目光再次扫向手里的姑娘。 “不听命令,脑子里整天想着逃跑,舞姬少一两个也无所谓。” 匍匐在地的姑娘们立即嗑头作揖,无不一致的哭泣道。 “媚娘饶命,从今往后我们定当听从吩咐,绝无半点逃跑之心。媚娘饶命,饶命。” 木桶手里的姑娘早已白了脸,此刻也不停的苦苦哀求,生怕自己像那般死法。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平时肥得快移不动的木桶,手劲却是大得吓人。一把甩开手里的姑娘,那姑娘竟直直撞到地上,昏死过去。 姑娘们噤若寒蝉,挤成一团。 木桶鄙夷的目光扫过姑娘们,转身出了门。 五日后,有消息终于传到金戈那里。 吴国皇上生辰,周边各国皆派使臣到京都为其祝贺。 沼和丹沐王子亲自前来,并献上沼和国五名绝色舞姬。 吴皇生辰那日,沼和王子丹沐特地让舞姬坐在没有顶盖和四壁的车上,一路缓缓行过大街。 金戈五人身着大红艳丽的长裙,红纱蒙面,各自怀里抱着或身前摆着不同的乐器,纤指轻拨,奏出一曲欢快而优扬的乐曲。 街头巷尾人潮涌动,将车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京都的老少爷们姑娘大婶对车上五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般招摇撞骗过市,金戈还是头一次。 举目四望,却见人们眼里有惊艳,有鄙夷,还有不屑,更多的却是好奇。 淡淡收回眸光,骤然发现一道视线直逼自己。金戈一怔,稍做放松仿佛很随意般看过去。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指下的琴音顿时乱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献舞 那翠铭楼某个雅间的窗边立着两个人,一个是哥哥金执,另一个却是自己。 没错,那就是自己,甚至壁月还默默的站在“自己”的身边做保镖状。 与此同时,金哥哥的目光与她在喧闹的人群上空碰触,金戈立即心领神会。想必不出一个时辰,皇上就会知晓。 好在手下音符只乱了一瞬,若不是人多喧嚣,丹沐定然会注意到。 金戈暗忖,不知是哥哥早已查到此事,还是误打误撞,在她被劫之后,竟然又拉第二来背锅。 这样一来,无论如何丹沐不会再有任何的怀疑,包括顾府的穆夫人以及顾玖月。 接下来,她便可以安心进宫。至于丹沐到底想干什么,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生辰宴在华灯初上时开始,皇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各国使臣送来的贺礼多种多样。 珍珠美酒稀奇之物多不盛举,连阿尔布也送来了貂皮豹衣。但是,众人议论得最多仍然是丹沐的舞姬。 丹沐那样造势,引得京都百姓围观,当然也引起宫中达官贵人,以及后宫嫔妃的好奇。 舞姬,是迷惑帝王或是酒色的代言词。 晚上,后宫嫔妃无一不面露讥嘲,端看这些舞姬如何能勾引住皇上。 金戈身着一袭艳红,脸上蒙着红纱上场,快速扫了一眼宴席。 那只妖孽皇上手端酒杯,斜倚在龙椅上。美丽的眸子淡淡扫了她们一眼,只笑不语。 旁边是皇后、顾妃,以及大肚子的姜妃。 左右两边分坐各国使臣和朝中大臣以及家眷,金哥哥身边的第二却是越来越有她的气势了。 座下丹沐王子向祸害举杯,祝贺词说了一大堆,无外乎吴皇德仁天下,吴国与沼和将永远结为友邦。 祸害笑得祸国殃民,接受丹沐的祝贺后指了指五位舞姬。 “朕早闻得沼和的舞姬名冠天下,今日迫不及待想一饱眼福。” 此话引来后宫嫔妃面色一黯,嘴上却众口一词的附和,都露出一副仰慕已久期待满满的表情。 金戈眼神略闪,祸害的笑,她是太了解了。何况,刚才他那一暼看似风轻云淡,实则讳莫如深。 乐曲响起,金戈收起心思甩袖移步,扭腰回眸。多次利用木桶指导的舞步和位置,风情万种的从祸面前飘过。 然后,再扭腰甩袖,傲人一挺……妈的,差点闪了老腰。 直到快结束时,金戈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奈何还要依照排练过的那般,再次路过祸害身边,在抛出媚眼胸部一挺之时,骤然揭下面上的红纱…… ……金戈准确无误的抓拍到祸害嘴角的抽搐,以及差点喷出口的美酒。 泥煤,她就那么没有水准么,差点将那丫跳吐了?! 听到旁边一阵抽气声,金戈诽腹着扫向胥皇后。却见她眸底浮出几丝惊讶,然后飞快扫了一眼坐下的第二,再收回眼时,整个人已经恢复常色。 到是顾妃少有的露出几分讥嘲,傲然的睨了一眼下面端坐的第二,嘴角一抿,眸中浮出几丝狠厉。 照着木桶的意思,所有姑娘扯下面纱以后,还要面向各国使臣以及朝臣家眷柔媚娇艳的跳一圈舞。最终停下时,金戈的舞位就在祸害的眼皮低下。 哪知金戈还没停到指定位置,不知是闪了老腰,还是踩了自个儿的脚,“吧唧”一声倒在地上来了个狗啃泥。 周遭瞬间静谧,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金戈爬在地上咬牙切齿,几十道目光让她情何以堪。 “噗——” 有人发出第一个笑声,紧接着就听得胥安那厮吼了一嗓子。 “皇上,这位舞姬真有趣,不但跟金小姐长得一样丑,连脑子也笨到一块儿去了。” ……众人憋笑。 吐血三升,原来,她的节操早已不在。 “嗯,胥将军说得有理。” ……众人哄堂大笑。 金戈…… 金戈默默的觑了一眼第二,只见他气定神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她平时都是这样的么?! 唔,作死了。 却在这时,丹沐慌慌张张跑上前来“扑通”一声跪拜在地。 “皇上恕罪,丹沐实在是**无方。来人——” “哎,丹沐王子的贺礼让朕很感激。” 祸害制止丹沐,起身走到金戈身边,又令周遭出现诡异的安静。 “姑娘是哪里人,如何称呼。” 此言一出,丹沐眼底一丝得逞闪过,却假意恼怒的望向金戈。 “你怎么这般不懂规矩,皇上问话呢。” 金戈这才捂着腰起身,跳得通红的脸上浮出几丝惊慌,怯生生的说:“奴卑香儿,沼和人氏。” 内流满面,不是她不小心摔倒的,是木桶精准的安排好她的舞位,挥着小鞭子命令她摔倒的。 其实,就算不摔倒也能让祸害露出一副“你已经把我勾`引了”的神色。 丹沐把她视为一个好细作,送她进宫之前就下了一个死命令:若勾引不到吴皇,小命不保。 为不引起怀疑,她不得不一丝不苟的严格按照木桶的要求去执行。 祸害觑了一眼金戈,嘴角隐隐犯抽,好看的眉头轻轻一挑风情无限,语气里有了几丝暧昧。 “抬起头来朕看看。” 于是…… “嗯,是很像金小姐呢。”转头又看向第二,玩味道,“金小姐你说是不是?” 第二敛眉垂目,上前施了一礼,恭敬道:“皇上圣明,民女的陋容哪能与天人之资相比。” 金戈内心狂呼:第二,你丫绝对是实力派。 祸害到是认真点头,转首对丹沐说:“不愧为闻名天下的沼和国舞姬,请丹沐王子代朕谢过沼和王。” 丹沐这才巧笑兮兮,恭敬道:“承蒙吴皇不嫌弃,丹沐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金戈便在几方暗箱操作的情况下,顺利坐到了皇上的寝宫。 为什么是寝宫呢,因为皇上今晚就亲点她侍候。 金戈看似安安静静老实本分的坐在床边,实则全身发僵,心里七上八下忐忑难安。 祸害今日多喝了几杯,肌肤白里透红,当真是面若桃花,如出水芙蓉。螓首膏发自然蛾眉,一颦一笑当真是风姿灼灼,夭夭如桃李。一步跨进宫中,太监立即将殿门关得严严实实。 天子一眼就瞧见床边坐着的人,笑得异常邪乎。拖过一张木椅走至床边,与她面对面坐下,此刻当真是三分醉意七分朦胧。 金戈越发的手足无措,恨不得立即逃跑。 祸害打量了她半晌,蓦然勾唇一笑。毫无预兆的扑进她的怀里,几分酒香扑面而来,煞是好闻。 “戈儿,我醉了。” 金戈老脸一黑当下无语,赶紧伸出双手接住他,支起身子努力承受祸害的重量。 “皇上,请叫香儿。” 她在他耳际小声纠正,甚是担心被立在殿外的那个小婢女听到。 却不知,她的动作和语气令天子心中余悸,全身仿佛着火般,燃烧起来。 “戈儿,你刚才说什么?” 祸害伸出手臂拦住她的纤腰,将脑袋埋进她的颈间,使劲吸了一口气,淡淡的桂花香顿时将他包围。 金戈下意识的躲让,却被手臂拥得更紧。 “戈儿……” 喃喃的呼唤轻呵在耳畔,倏然间一阵酥麻袭遍全身。 金戈来不及拉开两人距离,只说:“皇上,你醉了。我有重要的事……” 下一刻,她的话被生生堵在嘴里。 祸害湿润的唇覆在她的唇上,却在她说话之际,舌尖趁机探入她的口中,辗转吮`吸,挑逗缠绵。 他吻得小心翼翼,从唇际到脸庞,从小巧的挺鼻到纤长的眼睫,钜细靡遗毫无遗漏。 金戈伸手双手抵在两人胸前,却被他一把扣住,十指交握按压到头部两侧。 吻继续深入**而霸道,从脸庞移到耳际,舌尖在她耳垂轻轻拨弄。 急促的呼吸拂过耳畔,金戈全身瞬间变得酥麻难耐。 她经不起这样的挑逗,想要逃离却被钳制得紧紧的,没有任何的机会和回旋的余地。 他就那样把她压在身下,并且**的察觉到她的弱点。他开始啃噬她的耳垂,强取豪夺之意越发的明显。 似是这样满足不了他的渴望,他的手开始向她的腰身移去,最后停到好看的腰带上,轻轻一牵。 金戈只觉胸前一凉,继尔一个滚烫的身子压了下来。虽然隔着一层布,她也能感觉到他的灼热。 “……我是金戈,不是香儿,你放开我……” “戈儿……”他唤,话里有深深的眷恋,“不要拒绝我,戈儿。” 祸害开始剥她的衣服,身子却紧紧压着她,不容她有任何的不轨。 奈何金戈被压在**,只要一有反抗的意图,他就不由分说吻了下去。 从唇到柔滑的颈,再一路向下,直到遇上小巧而傲立的坚挺…… 他轻轻的含在嘴里,不停挑`逗吮`吸…… 金戈脑袋“嗡”一声,惊慌瞬间爬上心头。 完了,祸害醉得恼火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不能就这样被丫给强了。 她不能进宫,她不要进宫。宫里的尔虞我诈,宫里的拜高踩底……想想都可怕。 金戈越想越清晰,越想越觉得情愿抗旨也不能这样妥协。 以致于她以手为刀劈向祸害的后脑勺时,脑海里浮现出的还是顾妃那张丑恶的嘴脸,以及胥皇后杀死掌钰时的淡陌。 “啊——唔——” 手刀落下时,祸害身体一滞,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般,耷拉进金戈的怀里,再也没有半分动静。 第一百八十四章 苍天,收了我吧 金戈的手扬在半空中,脑子发懵,眨巴着眼望着房梁半晌没有回过味来。想她出手真的那么重吗,兀自一下就把天子给劈晕了。 ……糟了,会不会劈出事了。 金戈脸色微变,赶紧翻过身将祸害平放在**,且见天子眉头微蹙,双眼紧闭,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脸庞红润,薄唇如樱桃般水嫩润泽。 “……你、你怎样,你没事吧?!” 金戈试探性的喊了几声,天子直挺挺躺在**没有任何反应。金戈当下有些急,跪在祸害身前仔细看了看,忐忐忑忑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还好还好,有呼吸。 “皇上,你醒醒。皇上……你怎么了?” 轻轻拍打天子的面颊,金戈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胆大包天,敢在太岁脸上动手。 打晕了天子不说,还要扇耳光,明知故问。 额……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她一片好心想要把天子唤醒,但是这对天子和朝中臣子来说,绝对是逆天的节奏,够她死上千次。 “醒醒啊,皇上。” 金戈银牙轻咬唇瓣,继续轻拍天子漂亮的脸蛋。躺着的人仍然没有动静,金戈下手遂重。 哪知,刚才还昏迷不醒的天子,骤然睁开双眼,如星的眸子直直瞪着她,凌厉如刀。 金戈一个激凌,抬起的巴掌还没来得急落下就凝在空中,张开嘴呆呆的与天子对瞪。 两人僵持不过几秒,天子眼睫一颤,倏然闭上双眼,清俊的面容仿佛初生的婴儿般纯真无邪,毫无半分冷厉之色。 金戈大气都不敢出,僵着腮帮子继续干瞪眼紧盯天子好半晌,确认他刚才不过是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这才极轻的吁了一口气,缓缓放下手。小心翼翼侧过身,双手撑在天子的脑袋两侧,双腿慢慢往床下挪。 为免受罚,她决计不去招惹天子,打算退至一边乖乖等着他自个儿醒来,自己也好盘算盘算说辞。 天子好看的眉头兀自动了一下,金戈豁然停下动作,屏住呼吸,一双眸子又紧紧锁住天子的脸。生怕他突然醒来,瞧见她这个绝对会引起他误会的姿势。 两人的姿势的确很惹火,只因为刚才她一急之下抱住天子同时翻身,是以,他在下,她在上。 为了看清他的伤势,她便顺势起身,双手支在他脑袋两侧,双腿侧跪在他腰身两侧。 ……这姿势……特么的让人望天无语。 心虚的她赶紧往床下溜,哪知一双大手骤然搂住她的腰身,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一黑,下一刻便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啊——” “闭嘴。” 金戈被这一声低吼吓得赶紧闭嘴,犹如一只小白兔般惊恐的望向天子。 偶滴个神啊,他他他不是昏迷了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坐起来了呢? “皇皇皇皇上,我我我我我……” “结巴了?!嗯?!劈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副模样?!” 天子微眯着眼,语气有几分揶揄。似是要责罚她般,覆在她腰身上的大手蓦然往自己怀里一扣,金戈胸腹便紧紧贴到他。 小腹下**的触到一柱坚挺,那一点仿佛骤然而起的火苗,瞬间便烧遍了她的全身。 金戈刹时一僵,双手紧紧抓住天子的衣襟,面露惊惶。 天子却是展颜一笑,拉开一点距离将她打量一阵,眸色中有几分狡黠。 “戈儿,你这个样子是在勾`引我吗?” 两人面对面相距不到尺许,金戈以骑马的姿势坐在天子的大腿上。听到他话中微哑,说话时的气息拂过她的面容,耳际顿时酥酥麻麻一片。 这种感觉……我去……你个流氓、痞子。 “戈儿,你羞答答的样子真好看。” 金戈瞬间内牛满面……苍天,收了我吧! 见她神色颇苦,天子眸色微黯,赶紧抱着脑袋,非常委屈的看着她叫唤:“哎哟,我的头好痛……” 金戈面色一哂,道:“皇上,我去给你唤御医。” 天子又接口道:“……咦,这里怎么有一个血包呢?” 金戈顿住,天子趁机抱着她不撒手,将脑袋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语气闷闷的、似是不解般喃喃自语。 “奇怪了,我又没磕着碰着,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一个包。” 金戈立即僵在那里,天子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若她大半夜的还去唤御医,定要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那,那我给你揉揉?!” 语毕,金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说的是什么,她到底要干什么。 “好哇。” 祸害从她颈间抬起头,说话间温热润湿的唇从她耳垂掠过,那抹灼热的气息撩得耳畔又是一阵痒痒麻麻,惊得她整个人兀自一缩。 他却寻着她的唇含住一翻挑`逗吮`吸,腰上的大手至后移向前,轻轻覆上的她胸前的傲立,唇缓缓滑向小巧的锁骨…… “皇上。” 金戈突然出声,一把将天子的头压到自己的颈间,纤指轻轻揉压天子的后脑勺。 “皇上这里果然有个血包呢,我给你揉揉。” 天子在她颈间轻“嗯”了一声,然后轻轻的拥住她,下一刻又狠狠的将她按压进自己的怀里,几乎令她窒息。 金戈手上动作仍然没停,轻轻柔柔的揉压着他的后脑勺,心里却是无奈又哑然。她知道他在生她的气,却又不忍心向她发怒,唯有这种方式才能宣泄他心中对她的诘责。 她可要怎么办才好,难道让她永远顶着“舞姬香儿”的名头混在宫中么。 不行啊,她要找金哥哥,她要出宫…… 六月的天亮得很早,天际才刚刚跳出几缕红霞,便有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花香携着泥土的淡淡腥气混在潮润的空气中扑面而来。 雄伟的大殿沐浴在浅浅的金色中,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分列左右两列,悠扬的朝鼓刚刚响起,一个个便躬着腰身神色肃穆的跨入正殿。 皇上今儿来得有些迟,朝臣们惊讶的发现一向凌厉的皇上从跨进正殿到端坐于龙椅上,仍然面含笑意,星眸碎碎点点亮如七月夜晚的繁星。 皇上一反常态,朝臣们无一不在心里揣测圣意,细想过后顿觉心惊胆颤,忧国忧民的心瞬间爆发。 天子仍然沉浸在昨夜某人做小伏低的模样里,想她为逃避责罚,即使再困顿也强撑着替他揉脑袋,心里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还怕着他躲着他不是,难道她就没有想过,若不是顾忌她心有不愿,他哪容得下她在宫外蹦跶不休。 正殿下左右方黑压压的脑袋开始**,迟迟不闻殿上之人发话,朝臣抬首偷觑天子,只见龙颜面带微笑一副神思之模样。 朝臣们吃惊不小,赶紧低头与左右共事者窃窃私语,不多时偌大的殿上便有“嗡嗡”之声,且越来越高之势。 太监面无表情唱诺有事奏请无事退朝的时候,天子还在想呆会要不要招她到御书房磨墨,就听得有人大声道:“臣有事要奏。” 有人从文臣中移出来,缓缓立在殿中,神情严肃目露焦思。 天子抬眼瞬间将眸中的暖色敛得一干二净,一双深邃冷厉的目光直指殿下大臣。 大臣身形略僵,低头间背上起了层层冷汗,硬着头皮将一翻奏词说得冠冕堂皇,什么红颜惑君心,什么沼和国此举不纯,引经据典好大一通言论。 龙椅上的天子当场就黑了脸,听完后半响不置一词,大殿上瑟谧得令人窒息。 大臣左右偷暼了一眼,发现刚才还说得言之凿凿的同僚们,此刻一个屁也不放,皆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天子凌厉的目光将下面的脑袋全部扫了个遍,最后太监道:“退朝”。还不等朝臣们跪拜,天子已经将大臣们晾在一边拂袖而去。 金戈在后宫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皇上封她为常在的圣旨就下下来了。 此举惊动了整个皇宫以及京中大臣,表面上平平静静毫无波澜,底下却是暗潮汹涌,据说当天就有好几个朝臣递牌进宫见驾。 过后几日,皇上照常夜夜传唤“沼和舞姬香儿”,甚至白日里也传进御书房陪皇上批阅奏章。 惹得朝中大臣皆是不满,纷纷上书说沼和舞姬不顾纲常魅惑君心,受极荣宠专横傲慢无礼,若不除将后患无穷,皇上对此置若罔闻。 又一日突闻得沼和舞姬因张扬跋扈冲撞了顾妃,被人告到胥皇后那里。 结果皇后连宫门都没有出,传话让她在烈日下跪了一下午。傍晚突起瓢泼大雨,雨停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当天夜里舞姬被拖进皇后宫中,不一会儿就听得沉闷的板子声从宫内传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舞姬撕心裂肺凄惨无比的呼救,让依然跪在宫外的小婢女心惊不已。 闻及此,刚刚醒来的金戈勾唇一笑,眸中不带任何色彩。 为了以假乱真,金戈不得不受点苦,烈日曝晒后又淋了两个时辰的大雨,以至于被偷梁换柱回到金府的她发烧了,连养好几日才有所好转。 金哥哥刚从宫中带回消息,说第二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监视他的小婢女仍然蒙在鼓里。 金戈当下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一事,问:“哥哥,仲音如何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沼和之图谋 金哥哥坐在床前,背挺得笔直,抬首望向屋外的月色。 “丹沐还是把他囚在身边,明日便要回国了。” “什么”,金戈大惊,从**一跃而起,突然一阵眩晕,复又坐回去,“我们必须救仲音。” 金哥哥淡然的脸上浮出几分思虑,他看了妹妹一眼,沉吟道:“怕是不易。” 金戈当下哑然,自从到了京都,丹沐根本没让仲音露面。 唯有一次是在天子下旨封“香儿”为常在的第二日,丹沐带着仲音拜访金执。金哥哥知道丹沐的意图,是以,第二称病在床。 “哥哥,丹沐明日几时出城,我想去见见他。” 金哥哥暼了她一眼,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思忖了一阵子才点头缓缓道:“明日我沐休,陪你一起去。” 翌日一早金哥哥在府门前等她,金戈早已收拾好出门,两兄妹坐上马车直奔东城门。不到半个时辰,丹沐的亲卫队便出现在两人眼中。 亲卫正要递牌出城,金哥哥上前朗声道:“烦请转告丹沐王子,因妹妹想见故人一面,特意在此等候多时。” 马车适时停下,不一会儿便见帘子从里打开,丹沐笑得娇艳无比,先瞄了一眼金戈,然后将视线移到金执身上。 “金大人,有礼了。” 金哥哥还了一礼,便对丹沐道:“还请丹沐王子见谅,妹妹因与仲公子是故友,是以在他走之前想说两句罢了。” 丹沐把旖旎的眸光移到金戈身上,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展颜一笑。 “金小姐,闻名不如见面。仲公子早已在本王面前提及过,想不到金小姐在公子心目中竟是如此的重。” 金戈低头垂目,掩下所有的情绪,略略施礼。 “金戈唐突,还请丹沐王子见谅。” “哪里哪里”,丹沐摆手,习惯性的挽着胸前的发丝,兀自露出几分娇媚,“我与仲公子也是故友,是以,咱们也算是有缘。只是……” 丹沐顿住话,颇有几分为难的望着金家兄妹,欲言又止。 金戈心中打了个突儿,当下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见丹沐一脸惋惜,叹了一口气。 “我与仲公子也是碰巧在路上遇见的,仲公子本不欲与我到京都,后经我几翻邀请才愿与我同行,一是想来看看金小姐可安好,二是与我切磋一下琴艺。 这不,到了京都恰遇小姐染病,他便与我说要去游历各国,昨下不顾我的苦苦挽留便……若你们昨日傍晚过来,定然还见得着,现下怕是不能了。” 说到最后,丹沐竟有几分委屈和诉怨之意。 金戈一直低着头,认真听完丹沐的话,之后又福了一礼。 “敢问丹沐王子,仲公子可有告知去向?” 瞧不出金戈任何神色,丹沐眸低流光一动,婉然笑道:“这个他到是没说。” “如此,便谢谢丹沐王子。叨扰你出城,还请丹沐王子见谅。” 又福了一礼,金戈语气中带了几许遗憾,却自始自终没有抬头。 丹沐瞧了她一会儿,笑得讳莫如深。 “金小姐不必客气,倘若它日有缘再遇到仲公子,我定当把你的心意传达到。” “金戈在此谢过丹沐王子。” 金戈心中有几分冷意,脸上却笑得清清容容。抬起头,晶莹闪烁的目光坦然迎向丹沐,清澈得犹如静川明波。 丹沐眸底窥探之色一闪而过,亦是客气道:“不用谢,我与金小姐也算是有几分缘分,来日方长,许是将来咱们还会见面。” 语毕冲金执抱拳辞别,转身上车,放下车帘之际勾唇一笑,眸中闪过几丝冷厉。 金戈与哥哥退至一边,马车缓缓启动,渐渐行远,兀自留下阵阵尘沙。 车队刚刚消失不见,金戈旋即回身,急切问道:“哥哥,怎么办?” 金执的目光仍然落在那薄薄的未曾消褪的尘沙上,车轮的痕迹很深,说明车上不止丹沐一人。 硬抢定然是行不通的,可是丹沐打定主意不放人,他也无可奈何。 两兄妹皆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听金执叹道:“走吧。” 金戈低下头,眸中露出几分不甘。奈何就算是见了人,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下仲音,更不论丹沐早有防备。 两人上了马车,金戈又打起帘子望了一眼官道尽头,脸上露出悻悻之色。 金哥哥覆上她膝上的手,轻轻握了握,安慰道:“不必太担心,仲音性命无忧。” 金戈沉沉叹了一口气,秀眉微蹙。 “哥哥,丹沐此举为何意?仲音于他,又有何作用?” 金执面色沉静如水,眸瞳却弥漫着几缕不易察觉的犀利。 久不闻哥哥出声,金戈垂眸,缓缓说道:“洛域现下最不安定,摄政王仲一言根本无暇顾及仲音的安危。” 如若她不出手相救,以仲音淡陌温雅的性子,怕会被丹沐利用得彻彻底底。 就算仲音以沉默对抗,但只要他还在丹沐手里,就没有人敢无所顾忌,包括她金戈,更别说仲一言。 “仲一言就算心疼儿子,也不会拿仲家的身家性命相搏,到时候怕他会舍小保大,仲音性命堪忧。” 金戈觉得像仲音那样的男孩子,才是真正的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他美好得犹如不染纤尘的仙人,他身边根本溶不得腥风血雨阴谋杀戮。他心胸宽厚,包容着世间一切丑恶。他的品性,难能可贵。 这样的人,她金戈不愿去污染,也不愿意让别人污染。 她身边的居心叵测阴谋诡计已经够多了,有幸与那样的人相识,她才不至于让自己完全堕落。有他在,她便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世间还有纯真与美好。 轻巧的马车掠过京都的大街,马儿“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上显得很空灵。 金戈情绪低落,阖上双眸,靠在车壁没再说话。 清晨,空气中的潮润还没有完全散开。尽管露气窜不进车内,金戈的指尖还是有些微凉。 金哥哥将她的手握进掌心,凉意缓缓浸入心间,心里泛起几分怜惜。 “戈儿,丹沐三翻五次将仲音困在他身边,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金戈掀起眼皮,清澈的眸子中划过几丝分明。 “哥哥的意思是,上次也是……” 金执点头打断妹妹的话:“你去邑泽,中途误打误撞救了仲音,怕已经让别人上心了。” 这样说来,仲音或多或少是受了她的连累?! 不对,救他之前是谁要绑架他,目的又是什么? 早已看出妹妹的疑惑,金执又曼声道:“邑泽一次,皇宫又是一次。陈同两次欲绑架仲音威胁仲一言,让仲一言出兵胁迫皇上,奈何两次计划都落空,这当中你可算是功不可没。” 额……哥哥,不带这样子赞扬她的。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便能说得通了。 比如哥哥扮成玉面丑医是为了刺探两国`军情,而她与伏洛走那一趟也是有目的。 一是伏洛暗下协助哥哥摸清楚京都谁在与洛域联系;二是把哥哥带回皇宫,明言正顺摆到众人眼皮子底下;三嘛,以皇上中毒为由,哥哥可以在宫中暗中调查一翻。 是以,皇上摆了如此大的一个局,最后逼出陈同,带出洛域,牵扯到蓟国。 四国鼎立,其中三国风起云涌,唯有沼和偏安一隅,不闻不问,这便是不同寻常之处。 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沼和。 陈同被灭门,却意外发现顾玖月回到顾府,并且私下里蠢蠢欲动。而顾玖月的娘是沼和王后的远方亲戚。 仲音两次被陈同绑架,陈同死后却又被丹沐囚困,这当中的干系不言而喻。 偏偏她又被贼人劫走,最后落到丹沐手中,受他掌控。后送往皇宫,等候仍然不知道的任务。 怪不得顾家后辈失踪以后,吴、蓟两国以及洛域都查不踪迹,因为他们都遗漏了一个沼和。 沼和……沼和……它要做什么,难道真如俗话所说:鹤蚌相争,鱼翁得利么。 洛域朝政不稳变化在即,吴国战后新起百业待新,唯蓟国能与之抗衡。 却不料,它利用两国之危急而牵扯蓟国,快速削弱强国势力。 难怪天子要与蓟国、洛域交好,难怪天子隐而不发,不愿动一兵一卒。是以,真正的战争还没有开始。 如若有一天,天下大乱,四国混战,那将是何等的惨烈。血染四国国土,民不聊生,茔茔白骨堆积成山。家不以家,国不再是国,天下也不再是天下,而是水深火热的地狱。 而那一天,也许很遥远,也许……就快了。 思及此,金戈情不自禁隐隐发颤,心下一阵冰凉。 金哥哥眸光深沉,望向前方,近在咫尺的车帘却进不了他的瞳中。 “还有一事。”他开口,语气中浮出少有的怒意。 金戈微滞,反手握住哥哥的手,与他扣在一起。 金执看了她一眼,话语微顿,又道:“顾家失踪了。” 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金戈,惊闻此话时,有半晌的怔忡,脸上露出几分迷茫之色,她一时没有搞明白何为“顾家失踪”。 彼时,顾家失踪的人还在少数吗。事情已经明朗,顾家人失踪祸福难测。毕竟,顾老将军还是穆夫人的夫君,何况还有一个扣着“顾”姓的女儿。 抑或者,哥哥所谓的“失踪”,并非她所理解的“失踪”。 哥哥又说:“你可还记得顾嫣一案?!” “记得。” “顾嫣之事与顾玖月脱不了干系,只是目前不能确定是顾玖月有意除掉顾嫣,顺带对你连捎带打。还是合谋而为。” “什么意思?合谋?谁和谁合谋?” 第一百八十六章 蹊跷的大火 一席话听得金戈懵了,顾嫣和顾玖月能合谋?! 金哥哥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又问:“顾家那场大火,你可还记得?!” 金戈愣愣点头,她还记得,她就是因为“凑热闹”而被套的。 “我们刚刚对顾府存有疑心,顾家就起了一场大火,此事本就蹊跷,舍近求远派人向我府求救更是令人疑窦。你让壁月夜探顾府,壁月从后门刚一出来,你就被绑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凑巧,试想,天下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除非是刻意安排的。” “那哥哥说的‘失踪’是什么意思?” 金戈微仰起头,目光中隐略有几分明白,又似乎不全明白。 金哥哥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语气平静无波。 “稍安勿躁,我就要说到这里。那场大火烧得很大,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灭。顾府损失惨重,人是肯定没法住了。 皇上欲下旨赐一座府邸给顾老及一家老小,可是顾夫人却说顾家在京中无亲无戚,顾家遭祸以后无人能荫佑,她想带着顾老举家搬回老家沪阳。 这边圣旨还没到,那边顾夫人便打发人给关谷的顾太蔚送信。另遣散了外姓奴仆,租了好几辆马车,当日上午便带着一直昏迷的顾老以及家眷奔扑沪阳。 待皇上的圣旨刚到顾府,顾家上上下下二十好几口人已经坐车出城很久了。皇上亦不好再说什么,转而在沪阳赐下一座府邸给顾老,也算是朝廷给功勋之臣的一点心意。 照理说,皇上的圣旨走的是官道,路途定能遇上顾家人。可是圣旨到了沪阳仍然不见顾家人。沪阳顾府老宅也空着,虽说有人打理,可问遍了所有人包括沪阳府衙,皆道不知。 这下便奇了,皇上听闻此消息,立即召我入宫,并派人前往关谷,昨日才得到消息,顾太蔚十日前接到一封家书便急匆匆出城,之后,谁也没有见过他。” 金戈彻底呆住,没想到她被丹沐囚困这月余竟然发生这么多事。 更令人称奇的是,顾家那么多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顾妃呢?她可有什么异动?” 顾妃贵为皇妃,不可能一并失踪。同样,她也有理由让自己不知情。 果不其然,金哥哥顿了一口气,道:“她说不知情,整日哭着闹着让皇上下令彻查此事,口口声声说若顾老顾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她定是活不下去。” 想必,顾妃不哭不闹,甚至一字不提,皇上也会派影卫明查暗访。 倏然,金戈脑海中一道亮光划过,她反抓住哥哥的手急切的说:“我于十几日前见过穆夫人,那时可是顾府人回沪阳之时?!” 金哥哥眉头微蹙,沉吟半晌反问:“你是在何处见过穆夫人?” 此问令金戈又是一僵,她竟是忽略了这么重要的问题。收起心里的急虑,金戈阖上双眼,不出片刻蓦然睁开,眸色深邃而冷厉,与金执有着七八分的像。 “我们到京都走了八日,如此,沼和的有明最附合这个路程。之前,我所见的建筑风格与吴、蓟大有不同,与洛域也有区别。是以,那时我应该在沼和境内,并且离有明不远。” 没错,因她被灌服迷药,是以醒来后一时没有想到这么多。后来又太过关注其它事情,所以一直没有去仔细推敲过。 现下想来,之前的猜测和现在的推测前后一致,整件事情也浮出了水面。 沼和当真是那背后最大的黑手,她没想到,怕是连皇上都没有想到吧。 金执伸手揉了揉眉心,薄唇紧抿,之后挑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收回手时对车夫道:“去顾府。” 京都城中,排得上号的府邸——顾府被一场滔天大火毁于一旦。 一个月后金戈站在这座曾经辉煌的宅邸前面,望着烧成灰烬面目全非的府邸,感叹世事变化太快。前后不过月余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让人应接不暇,来不及琢磨,更无力阻挡。 顾府这把莫名的大火,将整件事烧得扑朔迷离。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它又将成为某件事的导火索。 金哥哥眯眼望向顾府,脸上若有所思。那里残墙断瓦,被烧得黑焦的房梁横担在墙与墙之间,或者斜刺刺的倒在地上,一头顶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的窗框,另一头却刺进屋中,砸出一个不小的窟窿。 地上衣服到处散落,有的被烧成了灰,有的却留下一块小块布料,已然不见本色。屋里的家什等物如数倾倒在地,皆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院与院之间的月门被大火烧坍塌了,像一头张牙舞爪的野兽蹲在那里,兀自看去,挺吓人。 金哥哥拉过妹妹的手,小心翼翼的绕过断垣穿过月门,但见四处被烧得焦黑一片。 曾经光滑干净的青石小径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烬,倘大的一湖池水仿若那东城外的臭水沟,里面飘浮着一条条翻起白肚的锦鱼,偶尔一阵风吹来,恶臭阵阵。 雕梁画柱,亭台楼阁哪里还有原来的样貌,不过是过眼繁华。 两人寻着记忆向顾老所在的厢房行去,一路到头都有散落的杂物,还有杂乱无章的脚印隐约可见。 金哥哥终于在一处垮塌的房前站定,放眼看去,虽然不少东西被烧成了灰烬,但依稀可见屋里的陈设。 金哥哥将长袍撂到腰间,仔细察看房屋各处,连塌了一半的墙壁都不放过,末了未见异常。 接下来,两兄妹又去了穆夫人的房间、秦夫人的房间,以及顾念儿母亲所住的地方。 最后到了顾府闺楼,往事历历在目,金戈突增几分伤感。 这一变,不知顾念儿又将如何。只希望再见到她是,她们不是阴阳相隔,或者刀兵相见。 一翻细查,花了不少时间,金哥哥脸色越发的凝重,拉着她直奔后厨。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分别察看屋内屋外。金哥哥在离灶台不远的地上发现了纵火的痕迹。而金戈则在后厨下人住的某间房里发现了一条密道。 “哥哥,快来看看这里。” 顾不上全身上下弄得又黑又脏,金戈边喊哥哥边用力抬起压在密道上的一根横梁。 这条密道隐在床榻之下,如若不是大火烧断横梁掉下来砸毁木床,怕是不容易发现了。 金哥哥飞身而至,与金戈一并搬开密道上的横木,仔细观察了片刻,一个纵跃便跳了下去。 金戈赶紧趴到密道口往下看,只见金哥哥人影一闪就没了踪影。 金戈大骇,跟着要往下跳,却听得哥哥的声音从密道内幽幽传来,仿似已经隔了老远。 “你却等着,我若半刻钟不见上来,你便回去唤人。” 刚将双脚伸向密道的金戈动作一顿,思前想后,顺势收起身势,抱膝坐到一边沉思。 今日,她与哥哥明目张胆的搜查顾府,不知一直潜伏在京都的沼和死士会不会把这个消息传到丹沐那里。若丹沐知道后,又会做何反应。 至于这条密道又是通往哪里,顾府有多少无辜,又有多少人被牵连在其中…… 日头已上三竿,日头变得有些毒辣。金戈坐在灰烬之中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便过了一刻钟,却还不见金哥哥上来。 金戈一下急了,正欲奔回府中唤人,却见顾府破败的大门前急急行来一个身影。定睛一看,金戈当下呆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金哥哥行得较急,几个纵跃就窜到顾府门前,无视盯着他一脸惊疑的车夫,直接跃进府中,便见金戈呆呆的仵在密道旁,惊愕的看着他。 奔至妹妹身边,金哥哥来不及喘气,拉着她转身又出顾府。 两人一前一后上马车,金哥哥这才冷冷道:“回府。” 马车一动,金戈总算从震惊中回神,渐渐冷静下来。 今天听说了太多的事,若接下来哥哥再说出什么惊天秘密,哪怕天方夜谭,也不足为奇。 只是,哥哥眸光锋利如刀,无意向她提及密道的去向。 她纵使有十二分的好奇,也不会主动提及。 怕是谁也未曾料到顾府竟有这样一条密道,不说通往哪里,单说这条密道就令人深思,足以令朝堂震三震。 难怪顾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家回沪阳,莫不曾她对这条密道心知肚明。抑或,她也是被人胁迫? 如此,顾太蔚又因何失踪。以他之力,想要困住他并非易事,难不曾他顾忌家人安危,纵使武艺超群,也只有束手就擒。 是了,定然是了。他们一向以此为手段,处处让人展不开拳脚。 马车不出一刻便回到金府,壁月早已候在府门前跷首相望。 见到金戈下车,壁月悄声无息的走上来。金哥哥却打起车帘,探出脑袋对妹妹道:“我有事进宫,你最近不可乱走。壁月,不可离了她半步。” 语毕,车帘放下,只听金哥哥沉声道:“入宫。”马车便向远处高大威严的皇宫行去。 金戈久久立在府门前,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出神。 良久才仰起头望向天空,空中艳阳高挂,没有一丝云。空气渐渐升起热气,让人烦燥不安。 这样的天怕是不多见了,京都之乱才过去一年余,接下来又岂会是一年前那么简单。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你放肆 金哥哥进宫后,当晚没有回府,直到第二天晌午,金哥哥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书房。 金戈捧着一碗银耳羹轻轻步入书房,但见哥哥双腿交叉搁在书案上,双手平放于胸腹,将头仰搁在椅背。 听到脚步声,金哥哥仍然保持着那副桀骜慵懒的姿势。 金戈放下银耳,转至哥哥身后,双手覆上他的肩轻揉。 两人都没有说话,金哥哥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眼睫轻颤,好看的眉毛略动,便见他张开双眼,收起书案上的脚,大手覆上肩上的小手。 “戈儿可带来了好吃的?!” 金戈嫣然一笑,顺着金哥哥的力道行至他的身侧。 “嗯,这是我特地让厨房做的冰镇银耳,你喝了以后休息一下吧。” 金哥哥眸底有血丝,发丝略乱,想必昨夜与皇上通宵商议要事。 一手接过碗,一手拂上妹妹的长发:“不碍事,我在书房休息一会儿便好。待会儿你帮我整理一下这些书吧。” 金戈抿嘴轻笑,揶揄道:“哥哥的书房真乱,怕是好久不曾打理过了吧。” 一只大手又拂上她的长发,并且留在头顶揉了揉,坐着的人没再说什么,喝完银耳便倒至榻上闭目养神。 外面烈日当空,蒸得屋子闷热心躁。金戈推开门窗,一丝丝凉风窜进屋来,拂起榻上人的几缕发。 暼了一眼榻上已经沉醒的男人,金戈兀自一笑。她与哥哥还是这般不避嫌,若传到那些迂腐之人的耳里,定又有诟病了。 这之后,书房成了金哥哥的起居室,金戈闲下之余常常呆在书房替哥哥打理书籍文件。转眼间便已入秋,落叶飘零树木枯萎,天气一天天变凉。 金戈整日呆在书房很少出门,不过恍眼间冬天就到了。推开窗户,天空纷纷扬扬飘起雪花。北风刺骨,街上行人稀少,偶尔一人也是瑟缩着脖子走得行色匆匆。 这几月是吴国最为安定的几月,至少在金戈看来是这样。 朝中没有异动,伏洛每月巡查边关一次,一去就是大半月,与她见面次数少之又少。 金哥哥按部就班上朝下朝,一直呆在后宫的第二也没有收到丹沐的任何指令。 这一切似乎都停止了,吴国仿佛步入一个太平盛世。 与吴国不同的是,蓟国和洛域却这几月掀起了酣然大波。 入秋后,洛域摄政王仲一言不废一兵一卒便登上王位。据说,那个昏庸无能的王上自动让位,竟是赢得满朝文武的默认。 仲一言坐上王位后排除异己,扶持自己的人马,巩固王位,肃整边关。 与此同时,北边蓟国大军在凤羽的带领下,与阿尔布的人连翻打了好几场战争。 凤家三兄弟麾下几万精兵呈三角形向蓟国宫逼近,阿尔布及各部落本已人心涣散,突遭强兵猛攻,不得不退至更北边的苦寒之地。 阿尔布手下人马已不足一万,不得已,只好龟缩在极北苦地,过着清苦的生活。 蓟国这几场仗打下来,整个寒冬街头巷尾议论的皆是凤家三兄弟的英雄事迹。 特别凤羽,几乎被人奉为天神。外人皆道此人天赋异禀,金戈却知,这几场仗让凤家元气大损。 吴皇私下曾多次援送粮草,凤羽也在打仗的间隙快马奔至京都,要么秘密进宫见驾,要么一头扎进金府。 那一日金戈的确受了点小惊吓,甫一进屋,便见**躺着一个邋遢的男人。 此人全身上下沾满淤泥,寒风一吹便凝固成块贴在衣服上。发丝也被粘成绞,仔细一看,上面还有虱子。 脚上的靴子早已看不出颜色,鞋头处已经磨破,隐约可见脚趾头。 好在男人的面目还算清晰,冷厉俊逸的脸上布满疲惫,紧闭的双眼冷硬的唇线,无不显示男人当真是困乏之极。 金戈心里隐隐钝痛,胆敢弄脏她房间的怒火在触及那张困顿至极的俊颜时消弭无踪。轻轻移至床边,男人睡得太沉,竟是毫无知觉毫不设防。 见此情景,金戈颇感无奈,只得唤来徐伯一阵忙碌。半个时辰后,凤羽被丢到浴桶里。 眼见凤羽整个人就要滑进水里,金戈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住。转身一看,刚才还立在她身后的下人早已跑得没踪没影。 金戈气得哭笑不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转眼暼见凤羽光着上身半浮半沉在浴桶中,只要她一丢手,他便往下滑。 深吸几口气,金戈面无表情望向房顶,半晌后突然低头翻身跳进浴桶中,从背后将凤羽搂住。 若凤羽此刻已醒,定能听到身后传来磨牙声。 浴桶里的水一阵荡漾,之后慢慢平静下来。 金戈搂着凤羽一动不动,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她死定了,这件事足以让某人羞辱她一辈子,或者让金爹爹将她硬塞给某人。 目及所处,某人小麦色的肌肤荡进她的眼中,健劲的肌肉,结实的胸腹,以及平稳的呼吸。 心跳渐渐加速,不多时便如小鹿乱撞,指尖所触之处一阵酥麻。贴着男人的背,即使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他滚烫的身体。 金戈僵着身子抱了好久好久,怀里的人仍然不见动静。想是疲惫之极,这一睡怕是天打雷劈都不会醒。 试探的伸出手轻轻拂过凤羽的肩,怀里男人仍然不为所动。金戈极轻的吁了一口气,指尖划过男人刚毅的下颚轻轻揉洗。 许是水温太高,指下肌肤竟是灼热异常,刚一触及,金戈便如触电般缩回手,仔细看向凤羽,发现他仍然睡得死沉。 水气氤氲笼罩着两人,因刚才溅了不少水,凤羽脸上便花一块黑一块的,像只猫。 金戈嘴角略抽,赶紧拿过浴巾轻轻擦拭。 奈何眉上凝了不少泥,怕太过用力弄醒他,金戈只得用指尖沾几许水轻轻搓揉。 金戈洗得认真仔细,从眉眼到男人高挺的鼻梁,从鬓角到男人的唇际,一点一点钜细靡遗。 凤羽俊朗的脸庞,刚毅的五官终于展现在她眼前。 金戈抿了抿嘴,压抑下心里的余悸,慢慢替他清洗长发。 凤羽头发浓密而黝黑,非常柔顺。五指插`入他的发间,轻轻往下梳理,一遍又一遍,心也仿似那发丝一般渐渐柔顺开来。 洗完发,又替他搓背。纤长的手指拂过小麦色的肌肤,一白一黑反差极大。氤氲的雾气缭缭绕绕托出男人的阳刚,女人的柔美,浴桶里的热水蒸出一室旖旎。 可是,越搓越觉得不对劲,指下肌肤似比刚才崩得还紧,只要她一触及,便是一阵颤栗。 手下一顿,怀里的重量也跟着减了几分。金戈慢慢松开手,整个身子贴到浴桶壁一动不动。 气氛陡转,刚才还潮热的空气瞬间变得冷寒。 水微微荡漾,凤羽缓缓转身,一双深不见底的眸瞳直逼金戈,仿佛黑暗里的深渊令人心悸。 金戈面无表情,迎着那双眸子,坦然得犹如走路吃饭,水中紧握的双手却泄露了她紧张到极至。 凤羽眸中怒意陡起,倾身靠近她,一把捏住她的下颚。 金戈吃痛,不由得皱起双眉。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不就是怕他淹死给他洗了个澡么。 虽然她穿着衣服,他没穿上衣;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但男人吃点亏有什么嘛,大度些不是更好。 见她不悦,凤羽深瞳中窜起点点火苗,伸臂揽住她的腰身往自己怀里一扣:“你放肆,胆敢对本王不敬。” 什么?!她不敬,合着她一片好心被他当驴肝肺了。 金戈不由得怒从心来,蓦然抬眼直刺凤羽。 “若说放肆,天下间无人能比得过你;若说不敬,天下间也无人能及得上你。我身在自己府中招谁惹谁,偏偏有人不识相,弄脏我的房间。本小姐脾气甚好,不与计较,没有把他踢出去已经是慈悲了。” 她就不敬了,又怎么样,大不了两人在一个破桶里洗澡闹到金府上下都知道,她也是不怕的。 触及那道倔强的目光,眸底似有委屈划过,凤羽心里更加烦燥。 他就真的让她唯恐避之不急吗,如若不是他故意那副样子跳到她**,如若不是他假意睡得死沉,想必她肯定不会管他。这不,她刚察觉到他醒了,果真就撒手不管,甚至离他老远。 他就真的不值得她去接受、去好好爱吗? 思及此,凤羽怒意更浓,看准那抹娇艳的红唇便咬了下去。 一声惊呼被生生堵在喉间,对方唇舌趁机探入她的口中狠狠啃咬,几乎抽尽了她体内所有的空气。 他一手掐住她的腰身,一手捏住她的下颚,将她抵到木桶上使得她无法动弹。 他粗爆无礼,任由她在他怀里挣扎也不松分毫。他抵住她,两人身首相贴,他滚烫的身体仿似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将她灼得体无完肤。 她的背抵在生硬的木桶上隐隐着痛,唇齿间溢出几分腥甜。他仍然疯一般啃噬着,狠狠的死死的,似乎要将她拆成块咬成渣生吞活剥吃进肚里。 金戈僵着身子,痛疼和屈辱令她鼻头一酸,眼泪便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终于察觉到异样,他身形略顿,撤去力道抽身一看,她唇色红肿隐隐泛有血丝,抬首间眼泪眼朦胧,眸中尽是恨意。 凤羽整个人一僵,心窝像是被人用鞭子狠狠抽打了一翻,痛得他眸底懊色一闪而过。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余怒 他当真是气糊涂了,他以为她就这样搂着他,哪怕他醒来,她也一直这样。 他还是太急切了,不该这样惩罚她。 小心翼翼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双手捧起她的脸迫使她望向他,深邃的眸子凝进她的眸底,轻轻吻上她的额际。 她别过头,似是厌恶之极。 他面色略僵,下一刻又将她搂进怀里,这次却温柔许多。 他说:“你爱我好不好。”你心里不要再装别人了,把我装进去,我一直在等着你回答,一直等着。 金戈咬着唇没有答话,他拉开两人的距离。但见她头发早已湿透,水雾蒸得她白晳滑嫩的肌肤透着粉红。纤长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凌乱的衣裳滑到圆润的肩下,小巧的锁骨一览无余,上面布满水滴,晶莹剔透。 凤羽心中“腾”地升起一团火,轰隆隆从心间滚过。下腹蓦然一片燥热,瞬间袭遍全身,脑海出现短暂空白。此刻的他口干舌躁,按捺不住将她拥进怀里,唇落了下去。 金戈心尖发颤,唇触及那一点,仿佛星火燎原般四散漫开,顺着四肢百胲袭遍全身,浸入肌肤穿过骨肉划过心弦,令人心悸。 她忍了又忍终是没有推开他…… 那之后,凤羽又来过几次,每次都是风尘仆仆肮脏邋遢,甚至伤口都不曾包扎便出现在她眼前。 日子如梭,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开春。 从第一场春雷开始,老天就像受了气似的不停的下雨。天天小雨,三天大雨,五天暴雨。京都整日灰蒙蒙的,让人提不起劲,断断续续一直持续到端午。 端午过后,雨水更多,天就像垮了一样,河水一天一天往上涨。 撒到地里的种子泡得肥肥胖胖,最后发霉了,也不见冒出苗子。 各地洪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多不胜数。 皇上下令各地州府府衙开粮仓施粥,接纳流民。并召集群臣议事三天,连着颁布了好几道减赋减税的法令。 夏至过后,天仍然不见放晴,京都都快成了水城,奈何空气中的闷热仍然让人喘不过气。 跟着皇上又下了几道指令,命各地州府及边关加强巡逻,严禁流匪趁乱打家劫舍。 雨哗哗啦啦下个不停,金戈立在廊下望着天际间厚重的雨幕沉思。埋在心里的不安越发浓烈,今年怕是注定不平常的一年。 这样的天时,百姓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不错了,更别说吃饱穿暖。 皇上下再多的法令也不一定能实施到各处,一级级下去,朝廷拨下的官银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最后落到百姓手里的,只能是杯水车薪。 何况,这一笔笔银子拨下去,没有赋税上缴,朝中`国库空虚,地方庶务肯定会出现混乱。 缓缓闭上双眼,金戈长长叹了一口气。哥哥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想必在极力维持各地各府稳住阵脚。 奈何各路加急奏请仍然像雪片一样向京都皇宫飞来,御书房的灯火整夜整夜亮如白昼。 小暑过后,雨终于停了。原以为松了一口气,谁知太阳一出来便火辣辣的照着大地,一连半月皆是如此。 地里的庄稼已经过了最好的时节,势头不好,又遇上这等毒辣的日头,当真死了十有八九。 过六月再遇干旱,牲畜死了不少。由于各地州府处理不当,导致瘟疫横行,尸陈遍野。 这一年,天灾人祸不断,南方受灾最严重,比北方更堪。皇上焦头烂额,在朝堂上屡屡发怒,摔折子。 已是下半夜光景,金府书房仍然亮着灯。金戈趴在案上等哥哥回府,此刻怕是睡着了。 突然“哐当”一声,房门被推开,哥哥大步流星走进来。 金戈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抬眼见到金哥哥眼中布满血丝,脸上怒意翻滚,不由得一愣。 “哥哥……” “凉州大营遭袭,皇上召集朝中阁老议事,我回来取了东西便走,你不必等我。” 金哥哥说得不急不缓,却直直越过案几,从案上抽出一个火漆封印的信封,转身便走,身形颇快。 金戈早已惊得起身,紧跟两步追到哥哥身后。恰遇金哥哥转身,两人差点碰了个正着。 “戈儿”,金哥哥看了她一眼,眸光复杂难辩,好一阵才伸手将她睡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回房去睡吧,别等我了。” 金戈张了张嘴,目露关切,抬头瞧见哥哥疲惫不堪的面容,终是点了点头,目送哥哥离去。 翌日,京都流言四起,凉州大营遭袭一事早已传进街头巷尾。 凉州大营距离邑泽不过几里,营中兵众上万,主要负责吴、沼和、洛域三国交界的戍边事务。 据说,有流匪窜进营中挟持中军,要求交出军粮。都蔚卫英成誓死不从,双方人马大开杀戒,最后凉州大营兵众被挟持。 天灾无人能挡,朝廷尽最大努力安抚百姓,却有不轨之人袭我军营。若军营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怒不可遏,连夜命令刚刚巡营回京的伏洛快马加鞭赶至凉州,查清原由,捉住流匪全数坑杀。 皇上之手段严酷而果决,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之意。 金戈愣愣坐在桌前,心中惴惴不安,仿佛有大事要发生,桌上丰盛的早饭根本激不起她半点胃口。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壁月又传回一个消息,犹如睛天霹雳炸得金戈满脑子“嗡嗡”直响,思绪纷乱。 自晚饭后,金戈便立在府门前翘首以盼。直到月上中天,金戈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府门前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终于,哥哥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街头。 “哥哥。”金戈几步下台阶,奔到金执面前,一脸关切。 见到妹妹,金执兀自一怔,惊讶的眸光瞬间被分明代替,下一刻便见金哥哥的脸上漾起少见的笑容。 “这么晚了还在等我吗?” “嗯。” 金戈接过金执手里的公文抱在怀里随他进府,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回到书房,金戈仍然沉默不语。 金哥哥坐在书案后,见她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抬眼望向他,神情里欲言又止。终是放下手里的狼毫,冲她招手。 “过来。” 金戈蓦然抬头,飘忽的眼神终于凝聚成一点移到到哥哥身上。 “过来。” 金哥哥又向她招了招手,金戈这才犹犹豫豫移到书案边。 “你想问什么?嗯?”哥哥拉过她立在自己身侧,憔悴的俊颜上浮出几丝笑意。 金戈认真想了想,又抬眼瞧了哥哥一会儿,抿嘴道。 “凉州大营暴乱、玉城灾民冲进州府抢粮抢物、泔州悍匪见官便杀,三处同时动乱,是否与沼和有关?” 金哥哥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没有答话,盯着她的目光有几分凌厉。 金戈呼了一口气,避开哥哥的严肃的目光。 “你知我会派壁月去探,也知我定不会袖手旁观。我只想知道,丹沐囚困了仲音,为何仲一言仍然能登上皇位。” 原以为丹沐囚困仲音是为牵制仲一言,现今看来,丹沐之意最让金戈不敢想的便是,有朝一日,他会利用仲音来牵制她。 哥哥不是说过么,她救仲音之时便已让人上了心。 此次暴乱,不似表面那般简单。即使天灾人祸,朝中也已连下几道法令,百姓还不至于走投无路,卖妻卖子。 何况,平常的流匪能与正规军抗衡?!玉城开仓放粮最为积极,安顿流民无数,怎么会遭抢。泔州地处东北,受灾不比南方严重,朝廷同样抚慰,为何还杀官夺命? 哥哥,你不说我也知晓,你想让我远离是非,怎不知你所愿即也是我所愿。 只不过,哥哥你也知道罢,吴国与沼和这场硬仗是避免不了的。而我,焉能独善其身。 朝中正是新旧交替之时,新人挑不起大梁。老臣又时时担心地位不保,仕途面前,首先想的便头顶上的官帽不掉。 伏洛业已赴凉州大营,边关各军亦不能动,胥家军留守京都,而你分身无术。 四大将军去之有二,余下两人金玄已交兵权,坦言不再涉政。伏公年事已高,又因旧伤老疾,别说杀敌,就是骑马奔走几日都困难。而胥老将军父子在牢中时曾遭暗害,亦不能再上战场。 玉城之乱自可派巡抚查处,而泔州地处边远,悍匪专杀朝廷命官,现已抢夺官印坐镇州府,泔州岌岌可危。 如不出意外,朝中大臣定然会将目光指向她。 事实上,朝堂上的确有人指出来,制止泔州之乱,金戈是最好的人选。 此事遭到一小部分人的反对,而那一小部分人则是朝中新秀。他们提出,金老将军虽然解甲归田,但大难当前,岂能因为一句话而置家国于不顾。 朝上两派持两种不同的观点,各抒己见,闹闹轰轰,像进了集市。 殿上的天子面色阴郁,目光落在大臣们的脑袋上,没有说话。 众人说到最后,没有结果。齐齐将目光移向金执,若这时候他能说上一两句话,想必皇上定能允了。 金执目不斜视,神色如常,仿佛事不关己。 却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早已翻起惊天骇浪。 他们可知争来议去,送死的都是他金家之人。爹和妹妹都不是他心中所愿,如若皇上能允他去,他会毫不迟疑的站出来。 在朝堂上此事虽然没有议出结果,但金执也能揣测天子的圣意。是以,回到府里,最不愿见到的便是妹妹。 现下,妹妹已猜出七八分,他还有何可隐瞒的。 “我不愿你去,更不愿爹去。戈儿……” “哥”,金戈轻轻握住哥哥的手,打断他的话,眸中透出坚毅之色,“此事不可让爹知晓,你便应了皇上,我领这圣旨。” 她终于明白,为何金哥哥这几日看她的眼神那般不同,原来,天子心中的人选已然定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求旨 两日后,一道圣旨下到金府。 下旨那日,皇上特别恩准八抬大轿一顶,宫人三十,御前正三品带刀侍卫二十人护送传旨之人,从皇宫一直行到金府。 一路声势浩荡,威武雄傲。百姓顶着烈日挤在街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说这接旨之人有多受天子恩宠,就是这传旨之人,在今后的仕途中也将是飞黄腾达。 殊不知,这传旨之人此刻正阖目沉思,双手紧握成拳放于双膝之上。脸上隐隐露出担忧,眉宇间更是凝重而深沉。 轿子刚刚停下,金执便蓦然睁开双眼,眸中透着一股决绝之色。 帘子至外打起,金执手执滚黄圣旨下轿。抬眼间,望向府门上烫金的牌匾,俊颜早已恢复了常色。 金老将军领着全府上下已然跪在府前,颌首跪拜,恭迎圣旨。 当晚,金府书房内,金戈和金执两兄妹双双跪在书案下首,敛眉垂目,只字不语。 一向不太靠谱的金爹爹此刻却是一脸凌厉,端坐于书案后,愤怒的目光扫向自己一双儿女。 “你们动作可真快,如此,还拿我这个爹来干什么。” 两兄妹垂着脑袋还是不吭声,任由金爹爹在上首吹胡子瞪眼,气得胡子直颤。 金爹爹厉喝了半晌,抬眼望去,仍然是两颗脑袋,不由一拍书案。 “说话呀,都哑巴了。你们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啊,特别是你——” 金爹爹起身绕过书案,抬手指向那颗略小的脑袋。 “你身为女子,不好好在家呆着,竟敢怂恿兄长去要圣旨,还有你——” 金爹爹又指向旁边那颗脑袋,“你身为兄长,不但不阻拦,反而大摆排场,将送死的圣旨亲自送到自己妹妹手里,你们……你们……你们都反了……都反了。” 金爹爹越说越气,恨不得将两颗脑袋拍散才好。 奈何两兄妹从始至终俱是沉默,金爹爹气不打一处来,又无处发泄,狠狠收回手转身一脚踢向书案。 书案高大,上面画卷文书堆积如山。金爹爹一脚踢上去,如山的画卷文书晃了几晃,竟慢慢向他倒来。 金爹爹正在气头上,眼见文书书案一并倒向他,他不避不让,瞪着扑面而来的书卷,胸脯剧烈起伏。 两兄妹大惊,齐齐起身奔向金爹爹,一左一右挟起爹爹连连后退几步。 书案轰然倒地,文房四宝砸得满地狼藉。 画卷还在骨碌碌四处滚落,金爹爹就甩开一双儿女,大喝:“还管我做什么,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两兄妹这才退后一步,惶然跪下。金戈复又仰起脑袋,抱住金爹爹的手臂晃了晃。 “爹,儿女们不孝,唯有以此报达生养之恩。” 想金爹爹半生戎马,如今年事已高,既然功成身退,何必再沾惹朝政。做儿女当然希望他颐养天年,含笑而终。 听闻此话,金爹爹挺直的背兀自一僵,却没有再多诘责。 金戈又道:“爹,你放心,女儿此去泔州,哥哥已做万全之策。女儿既然敢接圣旨出京都,便能毫发无损的走回来。” 语毕,金戈向前跪了两步,抬头望向金爹爹的脸,神情专注,眸色透着坚毅。 看着身前一双儿女,那张似曾相似的面孔,那双一模一样的眸子。 金爹爹眼里升起雾气,想当初,少年时的偶遇,也是这样一双眸子,这样一张面孔打动了他的心,让他一生甘愿为此付出。 “起来。” 一手一个扶起儿女,金爹爹仿佛老了好几岁。他撑着这口气,就是想看到儿孙幸福,阖家欢乐,一生平安无事。 橙儿,我金玄对不起你,辜负了你临走前所托。 “爹……” 金执反手扶住父亲,却被金爹爹摆手制止。 “你们的心思,爹都明白。爹老了,也该去见你们的娘了。你们正值大好年华,应该与爹有着不一样的人生……” 金爹爹语气里有几分哽咽,话到这儿就没有再说下去。只握住儿女的手,用力再用力,之后头也不回离开了书房。 见此情境,两兄妹垂下头,皆是神色疑重,沉默不语。 七月初六,诸事皆宜。 金戈一身戎装进殿觐见皇上,满朝文武肃立正殿之下,从她进殿起,目光一直尾随着她,神色各异。 一翻君臣之礼,再加上群臣东一句西一句的恭祝话,前前后后就去了快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之后,天子与众臣浩浩荡荡行至较场高台,望着下首精神抖擞的两千精兵,天子的神情庄严而肃穆。 迎着烈日,金戈扫向精兵,后又眯眼打量了天子半晌,抿了抿嘴不置一词。 “老大,另有三百亲卫,系金大人亲选。” 成鱼位于她右侧,顺着成鱼的目光,金戈看向较场右侧四四方方的一个军阵,点了点头。 泔州之行,成鱼为她的亲卫领。皇上调胥家军周副将协助金戈,带领从胥家军里挑出的两千精兵。 此去泔州路途遥远,从金戈被封为将军到率兵出发,其中指副将、挑选兵众、亲卫就花了不少时日。是以,他们必须连夜行军,否则夜长梦多。 金戈没有太多的话,策马至高台下冲天子及群臣抱拳施礼。 天子微微颔首,眸中神色莫测。 金戈拉转马头冲周副将打了个手势,周副将领着两千精兵浩浩荡荡率先开跋。 此一去,是祸是福,是成是败皆无定论。 高大厚重的城墙上,金执负手而立。 烈日下,空气被蒸得热浪滚滚,渐行渐远的身影印入眼中,便有些模糊变形,仿似波纹下的水藻,摇曳不定。 金执揉了揉眼,眉头紧蹙,转身下了城墙。 军队日夜行军二十日后,距泔州还有四百多里。金戈下令设营休整,先头兵来报,前方两里多地有山匪在抢劫。 金戈眉头微蹙,唤过周副将,命令全军向前推进一里地后,再扎营整顿,并对先头兵道:“再探。” 先头兵领命而去。身后两千多兵众继续往前。行军之时竟是悄声无息,不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隐约听得有哭喊声传来,金戈当下点了十几名亲卫快速奔过去。 他们藏身的地方是一个小土坡,土坡往下便是一块向远处延伸的平地。 金戈爬在土坡背面,看见平地上略有二三十号虎背熊腰、手执大刀不断高声喝斥的男人。 几辆马车被弃在一边,车上物什散落一地,马车里不时有东西抛出,估摸着山匪还在里面搜找值钱的东西。 马车旁,一对年轻夫妻及两名丫环,并家丁奴仆瑟缩成一团,十几号人惊恐的看着山匪手里闪着寒光的大刀,敢怒不敢言。 这对逃难的夫妻家里许是有些富足,山匪这一趟收获颇丰,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清点钱财后,匪头便将目光移到年轻妻子身上。 该女子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属于小巧玲珑型。皮肤白净细腻,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煞是撩人。 见匪头嘻皮笑脸靠近自家小夫人,两个丫环立即挡在女子身前,颤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金戈眼角略抽,爬在地上却没有动。 匪头的意图路人皆知,丈夫赶紧点头哈腰道:“这位呃……英雄,我们夫妻的家当全都在这里了,你行行好就放过我们吧。” 长得五大三粗的匪头,斜眉吊眼,酒糟鼻,大厚唇,衣襟敞开露出浓密的胸毛。 只见他伸出大手抓住丈夫胸前的衣襟,只轻轻一扔,丈夫就被他丢出去五六步,最后跌倒在地。 匪头逼近女子,俯身,待看清女子的容貌时,扯出一个丑恶而诡异的笑容。 “爷爷我好久没有尝过女人了,这个娘们不错,拉回去当压寨夫人。” 惊闻此语,女子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丈夫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赔着笑脸道:“这位侠士,我夫人……” 不待丈夫说完,匪头扬手大声打断他的话。 “闭嘴,给我狠狠的打。” 刹那间,一众喽啰将丈夫按压在地上,拳头如雨点般,将他一顿爆打。 女人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最后贴到马车退无可退。 “你、你你要干什么?” 匪头居高临下俯向女子,垂涎道:“小娘们,你那可怜的丈夫保护不了你,我比起他好了不止千百倍,你便随了我。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日日夜夜心疼你。” 语毕,递了一个眼色给喽啰,丈夫又被打得哎哟哎哟直叫唤,双手护着脑袋倦成一团,看样子,很是窝囊。 突然,一个眼尖的喽啰看到丈夫怀里露出一个纸角,当即抽出来大叫:“老大老大,这家伙不老实,身上还藏有银票。” 匪头闻声,目露凶光,转身三步并两步窜到丈夫身前,拖过喽啰手里的银票,便先赏了丈夫一脚。 “妈的,骗到老子头上来了,给我打,往死里打。” 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丈夫缩着身子大叫:“别、别打了,我、我真的没有了。” “我呸,还敢骗老子,再给我打。” “不要不要,不要再打了”,丈夫一把抱住匪头的腿,哭道,“真的没有了,真的,不信你搜身,你搜我的身,真的没有了。” 匪头瞄了一眼手里的银票,又斜眼望向脚下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丈夫。 “真的?!真的没有了?!你确定没有骗老子?!” 丈夫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扯出的笑,让那张红肿的脸惨不忍睹。 匪头邪邪一笑,瞄了一眼手里的银票,旋即目露凶光。 “把他给我大卸八块,看你还敢骗老子。” 第一百九十章 压寨夫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喽啰左右手各拿一把刀,在石头上磨得“刺刺”作响,丈夫死死抱住匪头的腿大嚷。 “不要杀我,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有银票了。” 见匪头不为所动,丈夫左右看了看,突然一指女子,大叫:“她,你可以把她带去当压寨夫人。” 此语一出,土匪皆愣,继尔一阵狂笑。 土坡上,金戈起身的姿势硬生生被压下,眸中露出鄙夷。看来,她又可以少救一个了。 匪头更是兴趣大增,偏头看向脚下像蝼蚁一样的丈夫。 “她可是你夫人,你当真愿意让她做我的压寨夫人。” 见自己有活命的希望,丈夫忙不迭的点头:“愿意愿意,只要你肯放过我,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你说什么什么我都愿意。” 匪头嘿嘿一笑,将视线移到年轻女子身上。 女子将丈夫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气得全身发抖,哆嗦着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最后还逼出了成串的泪水。 女子梨花带泪的模样儿令匪头当下口干舌躁,下腹一阵躁热,狠狠“呸”了一口痰,踢开丈夫,窜到女子面前腰身一弯便将女子扛到肩上。 两个丫环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死死抓住匪头的衣服,不让他把小夫人带走。 匪头一脚一个,丫环飞出老远,各吐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丈夫愣忡了片刻,浮肿的脸上牵出一道恶心的笑容,大喊:“我这便离去,让她安心做你的压寨夫人。” 女子在匪头肩上哭成了泪人儿,眼里布满了绝望和恨意,低低抽噎的她惹得匪头心窝子也跟着发痒。 匪头将女子丢到马车上,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面朝里骑在女子身上。 女子终于晓得反抗,又打又踢。匪头银荡的笑声刺激着喽啰们“哦哦哦”像野兽一样大叫。 金戈终是从土坡后起身,转身上马,身后跟着成鱼等人。 匪头一边按压住女子,一边单手给自己解裤带。却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转瞬间就到了跟前。 匪头头也不回,边骂边扯裤带:“妈的,老子还没有尝到味道呢,谁他娘的来捣乱,给老子狠狠的……” “打”字还没出口,整个身体一僵,双目圆睁,还没倒下之际,便被身后一只手拖下了马车,砸到地上溅起一蓬沙雾。 成鱼从马上一跃而下,踩住匪头的脑袋,将砍进匪头背脊的利斧抽出。一蓬鲜血喷射而出,差点溅了成鱼全身。 成鱼跃上马车,掀帘一看,骤然转头,略一用力扯下帘子裹到车内女子身上。 女子筋疲力尽,正待认命,身上一轻,恍眼间便见匪头消失在马车外。女子赶紧起身,车帘蓦然被掀开,吓得衣不遮体的她惊叫不已。 下一刻,身上便裹了一块布,一张漂亮的脸撞入她的眸中。 男人说:“夫人,得罪了。” “了”字刚落,她就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男人身上有着淡淡的酒香,女子的脸一红,耳根发烫。 男人拥着她飞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只听一句:“抓住了。”耳畔便传来呼呼的风声,再抬头时,旁边一个骑马的女子正在打量她。 该女子虽然身着男装,却毫不掩盖自己的性别。只见她面容秀美,身后背着一筒箭羽,眸光淡然,脸色平静。 金戈收回目光望向亲卫,那厢土匪已经被杀得七七八八。两个丫环被人救醒,正向这边奔来。 丈夫来不及逃跑,此刻正跪在地上,呆呆的望着金戈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成鱼将女子抱下马,两个丫环扑到女子身前泪如雨下。 “夫人,你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夫人,都是绿竹紫梅不好,没有照顾好夫人。” 女子连连摇头,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这才盈盈转身,对成鱼行了一个大礼。 “壮士救命之恩,苏子璃无以为报。” 成鱼抱拳回礼,一个字也没有说,只转身拉过马退到金戈身后。 女子眸色一黯,低眉行至金戈身前福礼。 “子璃谢谢夫人,夫人有如此好的夫君,是个福气之人。” 金戈业已下马,听闻此话不由得挑眉,意味深长的暼了成鱼一眼。 成鱼甩了个白眼给她,看得女子眸色又是一紧,赶紧低头。想到自己那个卖妻保命的丈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一亲卫行过来,冲金戈抱拳道:“将军,时辰不早了。” 金戈瞧见那个叫子璃的女子身形略顿,似是生生压下欲抬起的脑袋,半晌才道:“刚才子璃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不待金戈说话,成鱼却点点头,道:“无妨,这一路不太安全,不知夫人要往何处去?” 子璃微低着头,语气中有淡淡的忧伤:“事已至此,子璃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夫人,夫人,夫人你怎么样,你哪里伤着了,别害怕,有我在这里,别害怕。” 蓦然,听得丈夫大叫着跌跌撞撞的奔到子璃身边,一把抓住妻子的手握在掌中,青肿的脸上露出关切之色。 若不是刚才亲眼目睹亲耳所闻,谁认得他虚伪的外表下那张真实的面孔。 只可惜…… “放开我。” 子璃愤然甩开丈夫的手,退后两步恰好立在成鱼身侧。 “你刚才不是把我送给别人当压寨夫人了么,你刚才不是为了逃命,把我弃贼人手里于不顾么。” “不是的,不是的,我其实还是很舍不得你,很内疚的,刚才情急之下乱说话,我错了还不行吗?” 丈夫急切的抓住妻子,口中不停的道歉,不停的解释。 奈何苏子璃似乎已经伤透了心,不愿听他任何解释,潸然道。 “谢开,我不会再相信你了,纵使你说破了天,我也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若真的舍不得我,顾及我们夫妻情分,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是,你还是那样做了。若不是这位恩人相救,许是……许是我命已不在了。” 苏子璃说完,扭过头不再看丈夫,颤抖的双肩说明她哭得很伤心,却又很隐忍。 这样的女子,谁看到都会在心里升起怜悯之心,想要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翻,疼惜一翻。 丈夫谢开见妻子不再理他,“扑通”一声当众跪到地上,拉住妻子的衣袖。 “子璃,璃儿,你原谅我好不好。想想我们的曾经,想想那时候咱们夫妻恩爱……” “够了”,子璃愤然打断谢开的话,悲戚道,“患难之中见真情,我们夫妻缘尽于此。今日我苏子璃便向你讨要休书一封,从此各奔东西,永不往来。” 金戈仔细看了苏子璃一眼,想这女子当真是刚烈,竟敢主动提出讨要休书。 妻子说出如此狠话,谢开当场挂不住脸,觑了一眼众人,见自己的家丁奴仆并两个丫环也是一脸鄙夷,不由得恼羞成怒。 只见他站起身,一把拖过苏子璃,狠狠一耳光扇过去。却不料成鱼比他更快,当即扣住他的手,全身上下刹气四溢。 谢开惊愕,吓得心惊胆颤,死劲甩开成鱼的手,退后几步硬着头皮冲成鱼喝道:“我教训我的妻子,你一个不认识的人,你管得着吗你。” 苏子璃更是哭成了泪人儿,抽噎着说:“你要打我,你竟然要打我。我竟然傻到说什么夫妻情分,你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你……” 谢开又想过来拉苏子璃,一触及成鱼的目光,顿时气短,只得指着妻子喝斥。 “我跟你说,你生是我谢家的人,死是我谢家的鬼,今天你必须跟我走,想要休书,没门。” 语毕,指过家丁:“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让夫人上车。” 家丁面面相觑,踌躇半晌,终是上前来拉苏子璃。 苏子璃死活不愿,两个丫环也拖着自家夫人不松手,双方生拉活拽,展开拉锯战,谢开在一旁边跳脚边破口大骂。 一时间,场面闹轰轰乱糟糟的,让人心烦气躁,恨不得将一些人碎尸万段。 突然,就那么毫无预警的,金戈向谢开伸出手,说了一句:“拿来。” 声音不大,却有着无形的威慑力,拉锯战陡然消停。 谢开一愣,嘴巴张得大大的,骂不出一个字来。 金戈表情淡淡的,收回手有下无下的抚摸马儿的鬃毛,又吐出两字:“拿来。” “什么?!”谢开有点蒙,扫了一眼成鱼,眼露迷茫。 “休书。” 金戈说得简短有力,说完之后补充道:“马上写,写完便给我滚。” 她的戏已经看完,若再呆下去,不敢保证她不杀这种男人。 谢开终是明白她的意思,当场大吼。 “你以为你是谁呀,我写不写休书你管得着吗。这是我的家事,你懂吗,你一个外人少在这儿废话。” 纤手一顿,金戈微微侧头,秀眉微蹙。 “成鱼,把休书拿来。” 语毕,翻身上马,带着余下亲卫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军帐,晚饭刚好送过来。唤过周副将一并吃饭,对泔州目前的情况交换了几个意见,又商量了一下行军事宜。金戈这才面露疲惫,倒在毡上闭目养神。 一条身影趁着月色闪进帐中,见到毡上的人似乎已经睡了过去,想了想又转身出帐,却听得一声:“壁月”。 顿住脚步,壁月回身一看,毡上的人仍然闭着双眼。 慢慢走过去坐下,见她神色憔悴面露疲惫,想了想,最终忍住没有伸手。 金戈并没问壁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是她的贴身保镖,她在哪里,他定然会在哪里。 “可查到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苏子璃的谢意 壁月抬头看了看帐顶,复又低下头,双手搁在膝上,回道:“不确定。” 金戈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了好久,直到壁月察觉有异,这才转头去看她。 发现她眼睛轻阖,呼吸均匀,秀眉微微蹙起,心似有诸般难事难以纾解。 壁月眼中划过丝丝心疼,拉过薄毯轻轻盖到她身上,并将垂在脸颊上的发丝捋到她耳后。 金戈翻身,背朝里面朝外睡得挺沉。 他忍不住在她额际落下一吻,似有不舍,又覆上的她的唇,只轻轻一碰便离开。 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金戈睁开眼想了想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好半晌没有回忆起,只好作罢。 起身出帐,却发现今日军中有所不同。 连日行军,一众官兵早已是疲惫不堪。尽管如此,这段时日来,每个人都表现得精神抖擞。不过,却没有哪一日像今天这样兴奋异常。 金戈绕过东一堆西一堆围坐在地上吃早饭的兵众来到周副将身边,周副将正一脸沉思,见她过来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周副将,可吃了?” 金戈说话时,环顾四周,只见外围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两个丫环忙前忙后,并端了早饭送进马车内。 周副将也看向马车,兀自点头却没有说话。 “走吧,我有事与你商议。” 说这话时,金戈又眯眼看了马车一阵,这才转身回帐。 周副将拍了拍身上的灰,跟着她入帐。金戈让他挑选十人护着马车跟在队伍最后面,他们依然照原计划行军。 大部队再次开拔,两千多人,比原计划提前一天进入泔州,却只能停在城外。 泔州城上,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汉子冲他们喊话。 “来者何人,可是来送命的?!” 周副将提着刀怒喝:“你是何人,胆敢杀我命官,威胁朝廷。” 汉子晃着手里的刀,叉腰狂笑。 “狗官该杀,不开仓放粮,想饿死俺们老百姓。” 周副将又待说话,金戈一把拦下他。 “扎营,从长计议。” 不但她没想到,恐怕连皇上都没有想到,泔州情况如此严峻。短短不足一月,悍匪已经占山为王。 不过,看那汉子不像是有勇有谋之人,如果她没猜错,想必他身后应该还有一个精明的人在暗中操作。 她带的两千三百人远远不够攻城,就算是硬要攻打悍匪,只怕也是自掘坟墓,得不偿失。 这种事,她不干。但,若进不了城,泔州之乱怕是不能平复。 硬的不行,便来软的。全军将士在城外安营扎寨,端看今夜似乎有异。 当夜金戈早早睡下,子时后起床查营。 泔州地处北漠,常年风沙尘土。白日干热,夜晚寒冷。 可是这里的月亮特别圆,高高的挂在空中,幽寂清亮,照着几百个营帐,仿佛起伏的山丘,连绵不绝。 金戈穿过一个个小山包似的帐蓬,径直走到营外,亭亭立于月辉下,盯着泔州城墙不语。 壁月不知从何处闪出,早已悄声无息的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的替她披上大氅。 “这里寒重,小心身体。” 金戈将大氅系好,又看了看人影憧憧的城墙,回身边走边道:“看看成鱼去。” 两人来到成鱼帐外,突然听到有女子的声音,俱是一愣。 金戈兀自顿下脚步,移到帐旁阴影下,屏息静听。 大半夜的,苏子璃跑到成鱼帐中表达谢意。 “成大哥,这几日多亏你照顾,不然子璃真不知还有何处可去。” 成鱼无话。 隔了一会儿苏子璃又道:“这段日子,子璃想了很多。子璃已经没有了家,娘家更不可能回。进了泔州以后,子璃打算就在那里住下,一辈子守着这寒苦之地过日子。” 这次终于听得成鱼开口,却听他道:“如若夫人觉得泔州可以,也不失为一个好想法。” 金戈抬头望月,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苏子璃脸上有多大的失望。 果不其然,又听得苏子璃说话。 “成大哥也觉得可以吗?!”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落与不甘。 成鱼闷了半晌,才说:“泔州城常年受风沙侵扰,不算富足,生活许是比南方要清苦些……” “我不怕苦”,苏子璃迫不急待的接话,说完后又觉不妥,赶紧解释,“子璃不若金姑娘一般命好,娘家不喜,又遇上那样的夫君,还说什么清苦不清苦的。” 金戈将目光移向远山,浓墨而庄重。夜空里,那盘银月依然很清亮。 帐内好一阵无语,金戈低头返身回帐,并吩咐壁月不要暴露了行踪。 壁月看了她几眼,默然退出帐外。 清晨,卯时中,金戈并成鱼两人到了泔州城下。 昨日那个汉子又从城头上冒出脑袋,喊道:“你们当真……咦,你是女的?!” 话说到一半陡然停住,目光落到金戈身上,有些惊愕。 金戈礼貌的点头:“在下金戈,求见你们主事的。” “我们主事的……我就是主事的,你找我何事?” 今时昨日天壤之别,忽变之下,汉子有些措手不及,答得也有些吞吞吐吐。 金戈微微牵起嘴角,示意成鱼递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书信。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麻烦阁下将这封书信转送给你们主事的,就说金戈求见。” 汉子一挥手,显得及不耐烦,又有些被觑破内情的羞怒。 “叫我唐义,我就是主事的,让你们的头儿别给我来这些弯弯绕绕。快走快走,换个男人来,我不与女人多说。” 金戈听闻此话,也并不恼。让成鱼收回书信,仰着头微眯着眼对唐义道。 “如此也罢,若你不愿传达这封书信,我也不勉强。不过,还请你转告一声你们主事的,别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追悔莫急。” 这话有几分威胁之意,唐义在城楼上听昨跳脚。 “我就是主事的,你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金戈说完话当然不搭理他,勒转马头,带着成鱼直接返回营地。 周副将早已候在那里,见金戈平安归来,舒了一口气。 “怎样?!” “城头上的叫唐义,主事的不明。” “要不要派几人去探探。” 金戈下马,回头望了望城墙,唐义的身影似乎还在上面晃悠。 “不用,明日让他们继续待命。” 周副将眉头微蹙,思虑道:“我们的粮草不够了。” 金戈并不见着急,只淡淡问:“还有几日?!” “最多十日。” 点点头,金戈略一思索:“嗯,知道了,咱们最迟不过五日便可进城。” 当晚,营中还是平静无事。 壁月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面前,说苏子璃又去了成鱼的帐中。 金戈不置一词,和衣而眠,第二日卯时中准时到达泔州城下。 唐义一见是她,气得五官有些走形,叨叨得得吆喝半晌,却没再提让她换人的事儿。 待唐义说累了,金戈才道:“唐……壮士,金戈求见你们主事的。” “你烦不烦,别叫我‘壮士’,唐义受不起。” 金戈但笑不语,真是愁人,她想了好久才用了“壮士”两个字。 若不唤一声壮士,难道要唤一声叛罪不成。那接下来的事,还有得玩么。 唐义心里更烦,挥着胳膊道:“朝中真的无人了,派个娘们来打打杀杀的。唐义不想与女人动手,滚回去吧。” 金戈还是不恼,曼声道:“那,烦请你转告一声,就说金戈求见。” “滚——” 城楼上一声怒吼,惊起几只黑鸦。 金戈挑眉,冲城楼上焦头烂额的唐义抱拳后,再次调转马头回营。 第三日照旧去城下会唐义,结果没有见到人影。金戈笑而不语,回营。 当日下午,泔州城门缓缓打开,唐义带着几百人马飞骑而出,直奔金戈的营帐。 见了金戈,唐义面露不爽,直言主事的同意见她,不过只让她一人独自进城,其余人等不准跟随。 周副将和成鱼齐齐反对,金戈到是无所谓,只提出一个了要求。 “我们在来的途中救了一位逃难的年轻夫人,金戈只求让这位夫人也入城。” 唐义斜眼瞄了金戈一眼,阴阳怪气道:“夫人?!俺不信。叫过来俺看看,你这娘们厉害着呢。” 金戈点头,于是苏子璃被请进帐中。 唐义围着苏子璃转了好几圈,最后指着她问金戈。 “我咋看着不像逃难的呢,莫不是你这娘们使的计?!” 苏子璃不明就理的望着身边的成鱼,成鱼回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她这才向唐义施礼。 “这位大哥,子璃途中遇匪贼,幸得金姑娘相救,又得金姑娘一路护送,当真大恩无以为报。” 语毕,见唐义还是一脸不信,遂又把前后经过一并说来,只忽略了自己被匪头凌`辱那一段。 许是苏子璃太过诚恳,表现得又太过羸弱,得到唐义的好感,同意金戈带她入城。 一众人围着一马一车入城,城门“轰隆隆”关上,留下城外几道担忧的眼神。 金戈却头也不回,骑在马上泰然自若。城中百姓皆纷纷避让,眼中有惊讶有疑惑,更多的却是迷茫。 唐义将金戈带进府衙正堂,二话不说便走了。 金戈等了半晌,才见一人从内堂出来。 仔细打量此人,却见他身着一袭深蓝长衫,个子不高,长得一副文人模样,身体却是挺拔。 “金将军,请坐。” 第一百九十二章 韩章之意 来人伸手示意金戈坐到堂下,他却自行坐到正堂之上。动作自然流畅,毫无半点做作和不适之感。 金戈微微颔首,坐到左首,平静的看着此人不语。 此人将目光直直的落在金戈身上,毫不避讳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 “金将军果然好气魄,韩章自愧不如。” 韩章?!何许人?没有听说过。 金戈心头百转千回,嘴上笑道:“过奖,要论气魄,韩先生当之无愧。” 韩章自是明白金戈所说,却没有半分不悦,只当是在夸奖自己。 “好说好说,我也是为百姓谋福,造福于天下。” 金戈点头,暗道此话也不算太假。至少这城中次序井然,虽说没有开设粥点安顿流民,好歹灾民可以乞讨,可以在屋檐下躲雨。 只不知,这韩章如此大的口气,是在自寻死路,还是欲与天子分庭抗衡。 “韩先生是个明白人,金戈的来意想必不说你也知晓,敢问泔州府府衙里白白折了的几条人命该当如何?” 韩章大笑,从堂上走下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自然抬于胸腹。 “金将军想必也知道,成大事者不拒小节,几个小官,何必放在心上。想当初先祖打天下时,不也是踩着茔茔白骨成山的尸体成为万人之上的。这之后,先祖开避了一个太平盛世。那死去的人,也不算得是白死。” 喝,好大的口气,这可是造反的节奏。 也是,这个韩章已经公然造反了。而且还在她面前高谈阔论,当真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如此说来,你也要效仿先祖,踏着鲜血白骨站到高峰俯瞰全天下的百姓了。” 韩章豁然转身,笑得厚颜无耻。 “说得没错,金将军不如便跟了我吧,将来你金家便是开国之臣。以金家之力,辅我开国,定能太平于天下。” 我擦了你个勒勒,妄图天下不说,还要拉拢她金家,胃口不小啊。 金戈笑得瘆人:“韩先生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金家的人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怕是助不得你了,真是惭愧。” 韩章自不是气馁,手一挥,似是眼前一片锦秀前程。 “哎,金将军此言差矣。我韩章是惜才之人,你们若能助我一臂之力,事半功倍。何况,现在民间疾苦,战乱不断,当今天子昏庸无能,纵情酒色,整日不理朝政。你们若再跟着这样的天子,定然会助纣为虐。” 金戈眯着眼打量韩章,眸中高深莫测。五指轻扣桌面,思忖良久才缓缓开口。 “韩大人此话……所说也不虚,只是……” “只是什么?!” 犹听此言,韩章喜难自禁,转身追问,见金戈一副莫名之色,不由得露出几分疑窦。 “金将军此话何解?” 金戈抬首,望向韩章的眸光讳莫如深。 韩章想了想一拍脑门,喜道:“对对对,你看我。真不应该,金将军千里跋涉定当疲惫不堪,早该让你们进城的。我真是糊涂了,干出这种蠢事。还望金将军不予计较,我立即派人将你的将士请进城中。” 说干就干,一席话只讲了一半,那韩章便唤过唐义,让人将城外两千精兵迎进城中。 金戈一直待在府衙,韩章口若悬河向她描绘他的宏图大业。仿若天子已经将大好河山拱手相送,而他当之无愧,身着龙袍,登于龙位,扬手间,呼风唤雨。 直到傍晚光景,周副将与成鱼才一脸焦急冲进府衙。金戈只淡淡扫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韩章旋即停住话头,见了二人又是一翻客套,几句话之后意味深长的暼了金戈一眼便辞退出屋。 身后的门刚一合上,韩章眸中升起一片杀意,与刚才钦佩的神情大相径庭。 三人目送韩章退出房,周副将首先发难,话中隐隐有怒意。 “金将军,你这是何意?” 从成鱼两人进门,到韩章退出房,金戈自始自终都没有说一个字。待周副将忿懑责问时,她才将凉凉的目光移向成鱼。 成鱼面无表情道:“两千精兵全数被困在城中校场,武器也全部被卸。” 金戈不以为然,开口问了一个风马不相及的话。 “苏子璃可安顿好了?” 周、成二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后摇头。 撇了撇嘴,金戈起身,曼声道:“走吧,都累了快一月,让大家伙儿好好休息休息。” 周副将还想说什么,触及金戈的目光时,终是吞下想说的话。 三人出府,韩章早已安排好食宿。 连着几日,金戈都窝在房中,足不出户。 周、成二人偶尔去校场看一下那两千精兵,回来后又是一脸怒意。 十日后,韩章笑着来探望金戈,东拉西扯了一阵,道:“金将军,韩章有一事相求,不知金将军可否愿意?” 金戈正在喝茶,眉头一挑,道:“韩大人但说不妨。” “事情是这样的,不瞒金将军说,现下我手里人手不足,且都没有经过正规的操练。而金将军那两千精兵个个勇猛无敌,不知……” 果然来了,比她预想的要早些,想来那韩章也不是好过的。 放下手中的茶盏,金戈眉眼舒展。 “原以为是何事情,劳韩大人如此费心。这是小事一桩,韩大人若信得过便拿去吧。若信不过,韩大人自将两千精兵困在校场,我自无意见。” 韩章立即摆手,脸上似有些挂不住。 “金将军误会……” “韩大人不必多说,你若想要,便去安排即可。” 话语里既有送客之意,又似对那两千精兵弃若敝屣。 韩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狐之心在那一瞬间加重,不过下一刻又浮出几丝笑意。 两千精兵,若能为己所用,当真是喜事。若不能为己所用,如数坑杀也不为过。 你金戈既已自投落网,便是他韩章手里待宰的羔羊。 做好万权之策的韩章,却没想到规服两千精兵竟是如此顺利。不消一个上午便将金戈带来的人全数打散,并融入唐义的队伍中。 晌午,韩章去见金戈,甫一进屋,屋里空无一人,往日一惯坐在屋中喝茶的人却不见了身影。 韩章心下一紧,转身唤人,却见得金戈从屋外缓缓跨进。 “韩大人如此之急,可是有要事找我?” 韩章眼中顿时划过狠厉之色,他不是把她软禁了吗,为何还能从外面进来。 仔细看向金戈,果然见她神色与往日不同。看向他时没有往日那般平淡,更多的却是讥嘲。而安排在屋外监视她的人,今日却是一个都不见。 韩章锋利的目光自是逃不过金戈的眼睛,不等他开口,她又道:“正好,我也有事要找韩大人。” 韩章暗叫“不好”,自是运起了五分力,脸上却露出惯有的笑容。 “真是好巧……” “不好了不好了,韩大人,出事了……” 一句话没说完,韩章的亲卫旋风一般冲进来,却在触及金戈目光之时,脸上露出惊愕惧怕之色。 亲卫当下顿住脚步,由于速度太快,整个人因惯力摔倒在地,起身后惊慌失措的往外跑。 却不料院中突然窜出两人,顺着他的跑势一把将他死死扣住,拖到金戈身边。 “金将军,你这是何意?!” 韩章暼了一眼两个陌生面孔,心直往下沉。 金戈牵起唇角,自觉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好说,你这亲卫话还没说完就跑了,这是对你的大不敬,我只是替你教训一下他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语毕,又对那个亲卫道:“你且说说,到底是何事让你如此惊慌。见到我犹如见到修罗夜叉,我当真如此可怕么。” 亲卫面露惧意,哆哆嗦嗦答不出一个字来。 唉,带兵打仗,哪有这样子的亲卫,只能是喽啰。 旁边两人一人踹了他一脚,低斥:“将军问话,快说。” 亲卫忙不迭的开口:“大大大人,校校校场杀杀杀起来了。” 金戈差点没笑出声,憋了几口气,才开口,话里却是意味深长。 “你这人,好好说话,韩大人怕是没有听得明白呐。” 亲卫再也不敢说话,只将胆怯的目光在韩章和金戈之间来回梭巡。 金戈鄙视:这班人马,还有什么反可造的。 若不是她两千精兵破不了泔州城,哪容得与韩章周旋,当真是浪费她的时间。 “韩大人,他说不清,我便与你说了吧。能够以两千精兵夺回泔州,这还得谢谢韩大人你。” 韩章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她何偿不想如此,是以才将计就计。 韩章要哄她入城,将她手里的人马全数坑杀。她为何就不能来个里应外和,将泔州城一并收回。 韩章想分散她的兵,她便让他分。韩章想各个突破,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壁月早已暗中探得韩章之人马大多属于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两千精兵分散到其中,自然也能冲破他们的防卫。若城内战事一起,与城外潜伏的三百亲卫相应和,想必韩章就是负隅顽抗,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只不过,令金戈没想到的是,韩章只是一个晃子,她忽略的那一个人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第一百九十三章 泔州之战 韩章当下明白金戈之意,怪不得他假借招降她,她答得如此爽快,收编这两千精兵也是顺风顺水。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后一想,暗道一个女子而已,能有多大的本事,不过是受金家荫佑,空有花架子罢了。 思及此,韩章当即露出几分讽刺,面对金戈的咄咄逼人,好歹没有露出惊惶之色。忽略他是造反祸首这一点,也算有几分大将之风。 “金将军,你真当我瞎了眼不成,敢轻易将你两千精兵整编进我的军中。” 金戈心中“咯噔”一声,心中升起几丝不好的预感,眸光却凉凉扫过韩章,曼声开口。 “你当然没有瞎眼,故我也没有轻敌。把他给我拿下。” 语毕,院中多了数十人,与此同时金戈退后几步,数十人一拥而上。 却不料一声暴喝至院外传来,唐义恰在此时,领着几十号人杀了进来。 “韩大人,俺来也。” 韩章面色一喜,颇有几分得意的望向金戈。 “金将军,没想到吧。” 金戈心下一沉,她的确没有想到,这时候的唐义还能领着几十号人杀过来,难道周副将和成鱼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见金戈眉头微蹙,韩章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趁她走神之际,出手如电直击金戈面门。 眼见就要抓住,韩章却听得空气中尖锐的破空之声带着十二分的凌厉直击向他。与此同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略带几分焦急,响在众人耳际。 “将军小心。” 成鱼进院时便看到韩章出手那一幕,当下手中利斧脱手,如闪电般击向韩章。 这一击,成鱼用了十成内力,以至于气势太过磅礴慑人,韩章不敢硬碰,快速收回身势。却不料对方内力震得他“蹭蹭蹭”连退几步,胸中气血翻滚,险些吐出一口鲜血。 成鱼跃至金戈身边,顺手递给她一筒箭羽和一张弓。 “周副将脱不开身,我们必须去开城门。” 金戈疑惑的看了一眼成鱼,却见成鱼左手一挽,寒光闪过后一颗脑袋便“骨碌碌”滚到脚下。 “一言难尽,先让亲卫进城再说。” 语毕,拉着金戈杀开一条血路冲出院门。 韩章捂着胸口,不待气息平复便直指金戈,大声厉喝。 “给我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唐义挑开眼前阻挡自己的那把利剑,从混战中调转身势扑向院外。 韩章阴笑着跟着奔出去,离开前返身看向院中,大喝:“全部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成鱼带着金戈一路奔向城门,迎头看见无数叛军横举手中刀枪,对两人虎视眈眈。 金戈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是错看了韩章,原以为两千精兵抵他三千多人马足足有余。 却不料弄得自己前狼后虎,反被围困。若这一路杀去,挡他们之人犹如潮水般,一拨又一拨涌上来,杀也杀不完。 她与成鱼可还有命到城门?若到了城门,又如何能大开城门放进亲卫。 成鱼却来不及细想,迎上前头叛军,将手中双斧使得“呼呼”厉叫。 金戈与他背靠背,拉弓引箭射向追兵。 奈何眼中涌出的人影越来越多,目及之处全是手握兵器的叛军,个个面露狰狞向二人扑来。 纵使她手里的箭再快,也快不过一拨又一拨的血肉之躯。 她勉强能自保,已经无暇顾及成鱼。成鱼也挥着双斧,难以护她周全。 不多时,脚下便堆了不少尸体,金戈只得踩在尸体之上奋起反抗。 尸体越堆越高,箭羽已经用完。金戈只好拾起地上的刀,看准来人一刀下去,热血溅了满脸。 两人拼了命的砍杀,却没有动得分毫。 金戈只觉身边围的人越来越多,面孔近在咫尺,可她就是杀不完也砍不完。 除了刀剑声,喊杀声,兵器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她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力气用尽,手臂被人划了一刀,痛疼排山倒海般袭来。金戈咬紧牙关,使劲挥着手里的刀。 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入目全是血红,一张张血红的面孔,一只只血红的手,还有一张张血盆大口…… 地上血流成河,染红了青石地面,也染红了整个泔州城。 金戈已经站得很高了,高到放眼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脑袋瓜子,一个个像是瓜地里的西瓜一般。若一刀砍下去,定是鲜红夺目…… 目及之处,无一不是浴血奋战,地上尸体成山,有韩章的人,也有她的人。 人是血红色的,风沙也是血红色的,连太阳都是血红色的…… 纵使她征战无数,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血腥之气充刺在空气中,甚至连嘴里都有腥甜的味道。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高高的尸堆上,两个血人依然舞着手里的刀和斧,双眼血红,瞪着下面的叛军,毫无畏惧。 叛军不再往上攻,而是目露畏惧盯着两人,也没有撤走之意。 金戈几乎不敢喘气,她怕自己憋在胸中的那口气若松懈,整个人就会虚脱,便再也没有勇气战下去。 在这短暂的静寂之中,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却听得“濮”一声,利箭刺入血肉的声音直击耳膜。 金戈只觉背靠自己的成鱼身体一滞,眼角余光瞄到街旁小阁楼上有几名弓箭手,正举着箭稳稳对准两人。 金戈大惊,不由自主握紧了手里的刀,举目四望,心如坠深渊。 他们已经被韩章的人包围,两边阁楼还有不少弓箭手。城门遥遥在望,除了飞过去,就只能踏着尸体过去。 奈何这两种可能性都是可望而不可及,她与成鱼已经筋疲力尽,除非奇迹降临,否则泔州城门依然紧闭。 “嗖”一声,又一支羽箭带着萧杀之气射向二人。 金戈却在那一刻清楚的看到锋利的箭尖刺破空气,带起一股急速的气流转瞬间就到了眼前。 来不及凄然颓丧,金戈转身护住成鱼,须臾间听得阁楼上惨叫连连,而自己却被成鱼反拥进怀里,耳畔传来闷哼。 金戈当即扶住成鱼,反手一刀,犹如困兽般劈向趁机攻上来的叛军。 蓦然间,蜂鸣之声不绝于耳,合围的叛军就像劲风吹过的稻子般摇了两摇,心有不甘的倒在金戈面前,眉间暗器没入骨内,一滴血兀自浸了出来。 壁月的功夫造诣算得上出神如化了,只是将三百亲卫交由他暂管,现在只见他,而不见那三百人。莫不是他只身入城,就为了救她。 来不及责备他的擅作主张,金戈冲壁月大呼:“壁月,成鱼受伤。” 壁月飞身至两人跟前,双手五指一放,又是一浪蜂鸣暗器飞出。 “快走。” 说话间扶起成鱼,三人向城门杀去。 周副将带着人马赶过来时,正巧看到叛军手执劲弓消失在阁楼楼梯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周副将赶紧命人悄悄潜上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金戈只觉身边叛军一个个倒下,压力顿时减了不少。 城门就在眼前,三人疯一般扑上去,抓住硕大的木栓使劲往上推。 又有几个精兵奔了过来,沉重的木栓刹那间变得轻如鸿毛。 城门终于被打开。 三百亲卫被壁月安排在城墙根下,城门打开的瞬间鱼贯而入,杀进泔州城。 金戈扶着成鱼靠在墙边,成鱼手起刀落,削掉身上的箭羽,“刺啦”一声从身上扯下一长条布,三下五除二绑住伤处。 “成……” 话还没说完,成鱼便提起斧头冲向叛军,并点了几人。 “你,你,你,还有你带人保护好将军。” 壁月一把抓住欲跟着杀去的金戈,道:“我自作主张留下五十亲卫,另有他用。” 金戈全身上下全是鲜血,有她的,也有别人的。 听壁月如此一说,转头便见身后一众亲卫满脸肃穆的看着她。 “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跟我来。” 打断金戈欲要说出的话,壁月半扶半搂着她快速上了城楼。 金戈斜倚到墙跺向城内看去,主城街上全是叛军与精兵。尸体到处都是,血,染红了整条街道。 蓦然,有几队叛军着装整齐,手握劲弓毫发无损的从侧面街道快速向城楼潜来。 金戈大惊,暗道“糟了”,转身唤壁月,却见亲卫一个个手持劲弩稳稳对准那队叛军。 壁月在她身边伸手搂住她:“金大人算无遗漏,三百亲卫中各有所长。不然,这些藏在暗处的叛军怕是……” 壁月没再说下去,只偏过头,莫名的问她:“你可知,这暗藏的叛军由谁带领?” 金戈失血严重,将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倚在壁月身上,整个人几乎被他抱在怀里。 怪不得韩章会如此嚣张,怪不得泔州城突然冒出这么多叛军。 原来如此! 只是壁月这一问,她勉强凝了心神,望向那持弓的叛军。 隐约中,叛军里有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 金戈只笑了笑,有气无力道:“壁月,你还是抢了先机,对吗。” 耳际的低语刚落,壁月只觉怀里一沉,再低头时,金戈已经昏了过去。 壁月脸色铁青,缓缓抬起一只手,只等那队叛军走进射程。 他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不留一个活口。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朝堂风诡 金戈醒来时,眼皮仿似铅一般沉重,全身痛疼难忍,口干舌躁嘴唇干裂起皮。 “水——” 嘀咕一声,声音几不可闻。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壁月眉头一挑,睁开眼将她轻轻扶起,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水送到唇边,金戈口渴难忍,大喝一口却呛咳不已,扯到伤口,又倒抽一口冷气。 唇边的水被移开,金戈觅着水而去。下一刻,一道湿润的唇准确无误的覆在她的唇上,一股清流缓缓淌进口中。 喝完壁月喂送的水,金戈意犹未尽,在他离开之际,舌尖不自觉的舔上他的唇角。 抱着她的人明显一僵,不过呼吸间,又覆上她的唇。 耳际传来轻轻浅浅的“咕噜”声,怀里的人像一只幼嫩的小猫向妈妈索求奶`水般,不停吮`吸他的唇。 他知道,她口渴难耐,她只想喝水。 可是,她却吮得他口干舌躁,全身“腾”升起一股热流,直击四肢百胲。 他终是忍不住,在她唇瓣多留了片刻。这一留,便再也舍不得离去,辗转吮`吸缠绵不已,直到她喃喃低语“水”,他才念念不舍的分开。 一碗水,很快便被喂完。最后那一次,壁月终是不再分开,而是搂着她,轻轻的舔舐啃噬,舌尖划过她的贝齿,他的心中便产生阵阵余悸,全身躁热难奈,滚烫而灼热。 怀里的人喝了水又昏睡过去,他终是舍不得,这才万分不愿的分开。 目光触及那抹苍白,因他的亲吻而变得水润晶亮。他又俯下身,摄住她的唇轻轻啃噬一翻。 金戈极不情愿的“嗯”了一声,秀眉微微蹙起。 壁月嘴角微牵,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容,像风一般,转瞬即逝。 镇压叛军的第三日,金戈清醒过来,守着她的仍然是壁月。 “成鱼可还好?” 壁月面色平静,眸中无波,答道:“外伤,没有损及内体,无大碍。” 金戈支起身子,壁月在她背后垫了一个软枕。 “你守了我几天?” 壁月手上动作一顿,良久才道:“不多。” 金戈瞄了一眼屋里那张干净整齐的贵妃榻,抬了抬下巴。 “去休息吧。” 壁月没答话,从桌上端起一碗药,目光凝进她的眸中。 金戈迎上他的视线,她在他的眸中看到了几许期待,几许渴望,几许欢心。更多的却是眼角的血丝,和眼下的青色。 几天来,他就这样守着她,都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壁月起身坐到床沿与她面对面,药仍然稳稳端在他的手中。 金戈也没有主动伸手去接,只那样平静的望着他。 他喝了一口药含在嘴里,抬眼望向她。 她还是没动,看着他的那双眼没有任何波澜。 他的眸色微黯,凭添了几分失落。 但他还是缓缓凑近她的身前,俯身,两人近在咫尺之距,他停下。目光与她的眼光相撞,他顿了几秒,这才敛下眉目,将视线移到她的唇上。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覆上她的唇。 她没有拒绝,他心下一喜,当即掀开她的唇瓣,将药缓缓送进她的口中。 她一点点吞咽,舌尖在动唇也在动。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他的心一阵阵抽搐,酥`痒难耐。 这一次很漫长,一口药喂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壁月抽回身时,金戈看到他耳根略红。 他一直没有抬眼,只微微低着头,迟疑着将手里的药递给了金戈。 金戈刚刚接过碗,他豁然起身向贵妃榻走去,面朝里,背朝她,倒在榻上蒙头便睡。 泔州叛乱,叛军四千人,韩章手里三千,另一人手里一千,几乎全军覆没。 韩章与另一人带着溃兵逃跑,去向不明。 金戈所领两千三百人,损伤大半。余下九百余精兵,一百余亲卫,共约一千余人在泔州城内清理战场。 已经是镇压叛军后的第五日,金戈身上的伤略有好转,可以下床活动活动。 捷报早已传向宫中,金戈让周副将暂留泔州,等待朝中派来县令使节后,才回朝。 而她,领一百余亲卫,需先一步回京都。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只待过几日身上的伤再好些便可以启程。 哪知,刚刚出门的周副将不出一刻便冲回屋来,脸上露出少见的惊惶。 他身后跟着一个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将士。 “金将军,出事了。” 周副将一把拖过传令的将士,自己却急急道。 “凉州大营生变,伏将军身受重伤。皇上命你速速归京,有事相商。” 金戈脑子“嗡”一声,仿佛一个惊天炸雷,轰得她整个人恍恍惚惚,脑海一片空白。 跄踉几步,壁月稳稳接住她摇晃的身体。 “壁月,备马。” “小姐……” 壁月没动,将目光移向周副将。 她身上刀伤才见愈合,这一去伤情定要加重,到不到得了京都还有得一说。 “壁月,皇上急召,定是出了大事,耽误不得。” 成鱼身着雪白亵衣风风火火撞进屋来,听到金戈这句话,转身便奔出屋,再过来时,身上黑甲已经穿好。 壁月纵有千般不愿,也只得替金戈备好马。前后不过半刻时间,一百余人着装整齐,飞奔出泔州城。 旁边传令的将士追着喊道:“金将军可要记住,末将来时已经做好安排,你们必须换马……十五日内……” 周副将立于城门处,看着尘沙飞扬,剑眉高蹙。 十五日内赶回京都,到底何事如此紧急,以至于让他们不眠不息? 一百余人一路回京,所备的马根本不够。跟随金戈的亲卫只得等当地州府凑足了马,一拨一拨赶后跟上。 离京都还有五百余里的时候,已剩下两日不到。 金戈、壁月、成鱼并几名亲卫打马急驰,马歇人不歇,早已累得筋疲力尽。 一路上,金戈与成鱼伤口崩裂,若不是壁月拿出所有看家本领护住两人,估摸着两人早已没命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金戈等人却在这时遭到一小股人的袭击。 几骑正急驰在官道上,突然听得官道两边的树林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侧头一看,十来人正催着马从树林中斜跃而出,与金戈等人并道而驰。与此同时,双方都抽出身上的刀剑。 壁月先声夺人,蜂鸣暗器率先出手,对方落马两人,另几人躲过暗器,扑向壁月。 胆敢在官道上劫杀身着甲胄的朝廷官兵,定不是一般匪贼。 金戈无暇顾忌太多,厉声道:“一命不留,全数斩杀。” 二十余骑边奔边杀,官道上扬起阵阵尘土,将二十余人团团包围,只闻得不时有人惨叫落马。 待金戈等人策马从沙尘中跃出时,身后除了成鱼壁月,其他几名亲卫再也没有跟上来。 金戈紧握马缰,指甲几乎钳进血肉…… 十五日,皇令规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金执坐在马车里,薄唇紧抿,眸中透着厉色。 秋老虎余威不断,太阳还没有跳出山峦,空气就显得异常的闷热。 宫中朝鼓响起,悠悠扬扬传了老远。 朝中文武百官进殿,天子早已黑着脸坐在殿上。 十五日的命令,在泔州之行不知成败的情况下,他竟然下了十五日的命令,让她回京。 以她之力,若不眠不休才能勉强做到。若中途出事,十五日便是一纸空令。 现如今各地州府皆有暴乱发生,这其中多少属于叛乱,他心中隐隐有数。 朝上又有多少心怀不轨之人在盯着这十五日,在守着这十五日。 今日早朝,便是十五日的最后期限,她若不能到,他该如何护她周全。 早朝寂寂无声,平日上奏最多的也鸦雀无言。一个个缩着脖子,生怕天子威厉的目光扫到自己。 天子冷冷一笑,既无事上奏,便可退朝。 “皇上”,文臣中有一人移出身,唤住天子的脚步,“臣记得,今日便是皇上命金将军回京的最后期限。” 天子坐回龙椅,看着此人不语。 他是朝中新秀,是他重用之人。 此言一出,便有不少新秀附和,似是要驳他当初不封金玄之事。 天子看得起这帮新秀敢于谏言,却又痛恨这帮新秀不给他面子。 他们驳谁都行,就是不能驳了她。 老派中,有人悄悄觑了天子一眼,移出身道:“老臣认为,此事可延期。泔州距京都上千里,何况金将军皇命在身,耽误些时日,也情有可原。” “臣下认为此言差矣,圣旨是她接下的,想必她能接这圣旨,便会不辱使命。若做不到,不管何故,也是她失职。” “话不可如此说,凡事皆有变数。何况千里之外,岂能一时半会说回就回的。” “依你之言,泔州之行会有多少变数。是以既是变数,作为臣子不得不多思多虑。十五日足够金将军回京,若超过时日,这当中的变数,就得多多斟酌。” 此言很是挑衅,暗示金戈恐会拥兵自重,将在外而不受军令。 殿上天子眉毛一挑,对新旧两派的争论不置一词。 下首金执端然而立,闭目养神,对殿上争吵充耳不闻,仿若遗世独立。 他担心的不是这帮文臣你来我往的斗嘴,而是路途中的妹妹,为何一点消息也没有。 又一老臣移出身,对面色铁青的天子道:“臣斗胆,为金将军求下几日。” 余下老派附和,惹得新派愤怒不已。 “臣下也斗胆,若金将军在十五日内还没回京都,按我朝律令予以惩罚。” 金执终是露出几丝不屑,老派求情,新派义正严词,两派相斗,借金戈之事将红极半边天的金府推到风口浪尖上。 这朝堂之上,又有多少人真的是为金戈好。新旧派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又怎会不知。 朝上争论进入白热化阶段,两派又如之前,在延期与惩罚之间争论不下。 天子端坐于殿上,面色越发阴沉,瞳中怒意浓浓。 就在争执不下时,却听得殿外一声悠长的通传遥遥而来:“金将军奉旨回京——”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养伤清玉殿 刹那间殿内之人个个如魔忡般立在原地,下一刻全数回过头,齐齐望向殿外。 朝堂上,一时间人心各异,脸色五花八门。 皇上生生压住起身之势,敛去眸中所有情绪。 金执仍然闭目不语,微抖的眉角显示他有多么的隐忍。 金戈在太阳跳出山峦时从北城城门策马飞奔而入,那一瞬间卷起地上沙尘,带起凌厉劲风吹起守城卫的衣服猎猎作响。 成鱼壁月紧跟而上,守城卫只瞄到成鱼手里的令牌一晃而过,便已不见三骑踪影。 金戈策马直奔皇宫,直到临近宫门时才勒住马儿。 骏马急驰之下蓦然被拉住,嘴角溢血,禁不住一声悲鸣,双蹄高高扬起。 壁月飞身接住落马的金戈,三人落地时,金戈已然稳住身形,甩开壁月便冲进宫中。 成鱼在其身后紧跟而上,并对宫卫道:“烦请通传,金将军奉旨回京复命。” 于是,一声声通传响彻宫中每个角落。 “金将军奉旨回京——” “金将军奉旨回京——” 金戈压下肺腹间的翻江倒海,遥遥望向正殿上那块烫金的牌匾,一时觉得眼花缭乱,身形飘忽不定。 金戈冲进大殿,几步奔至殿前跪拜。 “臣,奉旨回京,皇上万岁。” 大殿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时殿上更是静得诡异。 成鱼于金戈之后跪拜,两人身后两串血印,从所跪之处开始,一直延伸至殿外。 两人身上全是血迹,有的早已干凝,也有才冒出来的,滴在大殿的地上,鲜艳夺目触目惊心。 衣服早已看不出本色,东一块西一块黑不溜秋,不知沾了何物。头发凝结成绞,风一吹便隐隐闻得一股臭味。 如此仪容出现在大殿之上,出现在天子眼里,简直是大逆不道。 满殿文武却张口说不出话来,这样的情景是他们古往今来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哪怕是将来也不会再有的。 “报——” 殿外又是一声悠长的传报,下一刻便有一名传令将士风尘仆仆奔向大殿。 “报,泔州叛贼韩章私募亲兵四千余人意图谋反,现,如数镇压,收回泔州。另,我军所领两千三百人,余一千余人。” 朝堂顿时哗然,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太多震惊。竟然有大臣接过捷报仔细看了看,跟着又有另一大臣接过……一个一个传下去…… 最后到达金执手里,他看也没看一眼,叠好后,恭恭敬敬呈到皇上手里。 天子从太监手里狠狠扯过捷报,只瞄了一眼便丢到案上,目光锋利如刀,一刀刀剐过群臣的脑袋。 群臣才惊觉刚才僭越,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后背汗毛直立。 殿下低眉敛目的金戈兀自一笑,捷报早行五日,她却与捷报前后脚进京……只不知,这仪容之罪该当如何。 思及此,金戈只觉喉头一股腥甜,压抑之际眼前一黑,整个人便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成鱼反应最快,当下接住金戈,焦急喊道。 “金将军,金将军?你醒醒?!” 金戈突然昏死过去,朝堂上文武大臣又是一阵骚乱。 金执再也顾不得其它,飞奔至妹妹身边,抱起她道:“皇上恕罪。”便返身向殿外跃去。 “送清玉殿,传太医。” 天子的声音从殿上传下来,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回荡在宽大的殿中,陡增几分威迫。 金执本欲抱着妹妹直接回府,却在听到天子的声音后身形一转,向离大殿最近的清玉殿奔去。 皇上已经从龙椅上急步奔下,漂亮的脸上血色全无,眸色深沉凝重。 一帮大臣还没回过味来,只得对着皇上的屁股跪拜,起身后东一堆西一堆议论纷纷。 皇上没有退朝,他们也不敢擅自离去。何况,这种事儿在朝堂上最有论头,他们也要观望观望。 金戈又开始做梦,梦到自己落到十八层地狱,正受着烈火冰川的煎熬。 上刀山下火海,全身疼痛难忍,身上鲜血淋淋,不由得大叫:“痛。” 一张冰凉的湿巾压到她的额际,令她通体舒泰,抱住额上的冰凉一阵梦呓。 不一会儿,全身又开始火烧火燎般痛,痛得她大汗泠泠,眉毛鼻子俱皱成一堆。 有人在厉声喝问:“为何还是这般烫人?” 旁边不知是谁回了一句话,此人竟是大怒:“……这般不中用,朕养你们何用。” 金戈只觉全身被大火烧得无法呼吸,几乎失去心智,禁不住呻吟连连。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呼唤:“戈儿,你醒醒,你都昏睡五天五夜了,若再不醒,我就要杀了太医院那帮不中用的东西。” 金戈内心挣扎得更厉害,努力寻找那道声音。 仿似察觉到她的感知,那人又说:“戈儿,我只给了他们两个时辰,太医说你若再不醒,他们也别想活着出宫。” 内心挣扎得更凶,指尖不由自主加了几分力道。 床边的人看见那双略显粗糙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不由得大喜。 “太医。” 太医惶惶上前,天子退至一边,仍然抓着她的手,紧张焦急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金戈终于寻到那道声音,仿佛烈火中劈开了一条大道。她迫不急待的踏上去,一股清凉从脚心直击全身。 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金戈缓缓睁开双眼,视线里是一张张模糊不清的脸。 “醒了,戈儿,你终于醒了。” 那道声音再次在耳际响起,因喜极而略显颤抖。 “我这是在哪里?” 视线渐渐清晰,金戈听到自己声音嘶哑得不成话,像公鸭嗓一样,破响破响的,甚是难听。 好像没有人理她,只听得有人在说:“皇上,金将军已无大碍,只需好好休息便可。” 金戈将视线移到太医身上:“金戈谢谢关太医。” 关太医转身,对她道:“金将军不必多礼,这是我份内之事。” 金戈不再多说,而是将视线移向屋内,越看越心惊,最后忍不住挣扎起身。 “戈儿不可乱动,躺好。” 殿中人已陆续退出,皇上急急上前压住她的身子,眼中流露出几丝心疼,伸手拂上她的脸颊,轻叹:“戈儿瘦了。”还伤痕累累,差点命丧黄泉。 “皇上,这不合礼数,臣、臣……” 她可是在清玉殿啊,皇上的寝宫。 她明明是在早朝时入的宫,哥哥为何不将她带回府。 “嘘。” 修长的手指压在她的唇上,皇上凑到她面前打断她的话。 两人相距咫尺,她看见他眸光熠熠生辉,凝进她的瞳中,旖旎璀璨。 他俯身,唇划过她的额际,之后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落下一吻:“戈儿乖,先把药喝了。” 皇上端过药,硬是要亲自喂药。金戈无力反抗,即使反抗,在外人看来也是惺惺作态,只得认了。 喝完药又睡过去,再次醒来,外面响起三声更声。 睁开眼,室内有昏暗的亮光,皇上正坐在案前批阅奏章。 许是怕影响她睡觉,一大摞奏章挡住了大部分烛光,所以在金戈看来显得特别的昏暗。 金戈动了动身子,突然发觉有异。扭头一看,一颗小脑瓜正靠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 心下讶然,赶紧停下动作,生怕惊醒了这小子。 听到动静,皇上抬起头,恰好对上金戈惊疑的视线。嘴角一牵,扯出一抹光风霁月般的笑容。 放下朱笔,几步奔至床前,轻声问:“醒了?!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备了点清粥。” 金戈小心翼翼的摇头,有些哀怨的盯着身边的小人儿。 皇上又是一笑:“下午皇后来探望过你。” 金戈了然点头,暗忖雷雷怎么睡到了她的身边,胥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警告她,抑或又是皇上之意。 “又在胡思乱想?!” 皇上俯身凑到她耳际,悄声问,话里有着满满的宠溺。 金戈当下一僵,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在这时,身边小人儿动了动。 两人不约而同噤声,小人儿伸了伸小腿,又要伸胳膊。 皇上眼疾手快,抓住那支小胳膊,以免小家伙碰到金戈的伤。 “姨姨?!” 小家伙睁开惺忪睡眼,湿漉漉的大眼睛有片刻迷茫,像极了她身边的天子。 “姨姨痛痛。” 小手伸到金戈的伤处碰了碰,雷雷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泛起了几丝雾气。 那一刻,金戈心里感动不已:“我不痛,雷雷乖。” “姨姨痛痛”,雷雷又碰了碰她的伤,小身子俯下来,将嘴凑到她的伤处,呼呼吹了两口。 “雷雷吹吹,吹吹不痛。” 额……满头黑线之下,心中某处柔软被触动。 金戈伸手拂上雷雷的脑袋,轻声说:“雷雷一吹,姨姨就不痛了,你要同姨姨一起睡觉吗?” “嗯。” 小家伙认真的点头,果然爬到她的身边自行躺下,还很听话的闭上双眼。 金戈一哂,目光移向天子。 天子双手一摊,竟是一副莫可奈何之色。 金戈在清玉殿将养了几日,朝堂上又出事了。 新派说金戈做为一名臣子,一直住在皇上的寝宫,是大逆不道有违祖制之举。 旧派说凡事不可一概而论,事出特殊,何况金将军立此大功,又身受重伤。住在清玉殿,也算是龙恩浩荡。 这新旧两派的言论真是奇怪,旧派不持旧观,新派却牢牢抓住旧制不放,这是为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疑云初现 金戈真希望新派得到支持,她要速速撤退,免得一大一小两父子搞得她整日心神不宁,都快将养出神经质了。 细细算来,她已回京十日有余,天子却一个字也不提急召她回京之事。 进宫前,她已让壁月去打探。奈何壁月无法进宫,凉州大营的消息根本传不到她耳里。 焦急无奈之下,朝堂终于传来消息。说皇上欲派她去凉州大营,三日后出发。 金戈当下松了一口气,情势所迫,皇上就是在她面前封锁所有消息,也抵不了各方各派以及各地州府暴动的压力。 三日后,金戈怀揣一份圣旨,带着成鱼壁月直奔凉州大营。 进入邑泽,三人下马歇息,找了一家酒楼,点好几样小菜,准备吃完后就上路,不出一个时辰便能到达凉州大营。 三人刚刚坐下,骤然听得楼上一阵争吵,紧接着“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想必是有人将那桌上饭菜碗筷一并掀到地上。 金戈抬首一看,恰好见到店小二被人从雅间里丢出来,紧跟着一声怒骂,雅间里走出一个身材魁梧剔着牙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三五个男子,皆是高大精壮。 “官爷,你行行好,就把所欠的饭钱结了吧,不然掌柜的要扣我工钱啊。” 小二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带着哭腔。 “妈的,爷爷我吃饭喝酒从来不给钱。想爷爷给钱,你这孙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滚。” 语毕一脚踢向小二,力道之大,不是平常人所能使出的。 小二措手不及,从高高的木梯上像皮球一样滚下来。 成鱼身形一闪,飞身上前接住小二。 小二吓得脸上血色尽失,冷汗直冒。回首见到成鱼,忙不迭的道谢,转身又拦住下楼的几人苦苦哀求。 “官爷,官爷,你行行好,结了吧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靠我一个人养活,掌柜的要扣我的工钱啊。” “滚。” 那男人瞧见成鱼救人,早已将注意力转到金戈这边。 正在吃饭的百姓见酒楼要起祸事,纷纷丢下碗筷惊慌失措涌到街上。 过往的行人也伸长脖子往里瞧,不出片刻酒楼就围了不少人。 掌柜的见势不对,赶紧上前,点头哈腰赔礼道歉。 “官爷,今日的饭钱便免了,只是把原来的结清就好,结清就好。要不,之前所欠的饭钱我给你打个折。” 男人根本不看掌柜,提着衣襟将他扔到一边,径直走到酒楼里唯一没跑人的那桌前,将手里的佩刀往桌上一拍。“哐”一声,砸得桌上茶盏弹跳而起。 金戈面无表情的瞧着他身后几人围了过来,并将脚跷到凳子上,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们。 男人这才懒洋洋的抬腿跨过凳子,吊二郎当的坐到空凳子上,面对金戈,朝成鱼呶呶嘴。 “小娘子,府上的家奴吗?!好身手。” 男人还是有点眼色,知道三人当中,她才是做主的那个。 金戈淡淡暼了男人一眼,回答:“算不上。” “咦,小娘子真会说笑,你这话到底是何意思,说来爷爷我听听。” 金戈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曼声说道:“你叫我姑奶奶还差不多。” 男人一愣,继尔才明白自己被骂,一掌拍到桌上。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两个人——”男人指了指成鱼壁月,将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捏东西的动作,“爷爷我只消一捻手指,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叫姑奶奶。” 金戈声线不高,语气里却是少有的清冽。 男人气得脖子青筋直冒,伸手便要抽刀。 成鱼一把扣住他的手,轻描淡写的眸光暼向男人,不语。 男人气急,刀抽不出,手也抽不出。外面看热闹的人头攒动,有的甚至还一脸笑话的对他指指点点。 男人在邑泽混了这么久,今日脸面尽失,不由得恼羞成怒,冲身后几人一挥手。 “给我上。” “住手”,一声不高的喝斥,却让几人顿下脚步,金戈无惊无波的问,“你们身为守关将士,为何要向自己的乡亲父老动手?!” 听闻此话,男子竟是勃然大怒。 “我呸,什么鬼将士,整年守在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朝廷只顾让我们打仗,根本不拨军饷。难道我们就该抛下妻儿老母饿着肚子守关,他们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我们来吃一口饭填饱肚子,他们还像讨债鬼一样追着屁股后面算来算去,别忘了,若我们饿死,看还有谁去守关,看这些所谓的乡亲父老还能不能安稳的坐在这里吃饭,喝酒。” 一通叫嚣,男人指向围观的百姓,几乎是怒火中烧。 百姓被吓得连连后退,议论纷纷。 金戈沉默,朝中可是年年都拨军饷,为何将士连饭都吃不饱。 看来,此次凉州大营暴乱,背后定有隐情。 “官爷稍安勿躁,你刚才所说乃军中之事,我们百姓不可多知晓。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还望官爷指教一二。” “讲。” 男人怒气冲冲的坐到对面,眼睛却瞪向围观的百姓。 金戈嫣然一笑,唤道:“官爷,官爷。” 男人回首瞪向金戈,金戈笑得更欢。 “官爷莫气,小女子只想问,为何只见到你们几位官爷,其他的官爷却不曾来城中填饱肚子。难道不曾你们几人胃口太大,或是军中火夫亏了你们?” 金戈越问越笑,男人越听越气,最后像一头发怒的斗牛一般,起身掀翻桌子。 “妈的,爷爷我斗嘴不行,打架还可以。都给我上。” 几人一拥而上,壁月护住金戈飞身退后,成鱼则以一对六,游刃有余。 酒楼掌柜捶胸顿足,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哎哟喂,各位大爷,你们行行好就住手吧。这年生谁都不好过,天灾人祸呢。我的饭钱不要了,以前的也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只求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啊。” 金戈眯眼打量片刻,便让成鱼住手。 双方顿时停手,几名守关将士一人吃了成鱼一掌,个个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金戈上前对男人道:“官爷得罪了,还望官爷大人不计小人过,今日之事别往心里去。” 妈的,把人家暴揍一顿,还让大人不计小人过。 男人暗骂,面上却挺识趣,瞄了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成鱼,又将视线扫过神情淡陌的壁月,最后落到金戈身上。 临走时放了一句狠话:“你给爷爷我等着。” 金戈望天无语,她木有时间等了,在去凉州大营前,她还有更多的事要办。 “哎哟,我的桌凳我的碗筷呀。我这是得罪了谁呀我,怎么就遇上这样的兵痞哟。狗子,好好收拾,今年的工钱休想再要。” 掌柜一边流眼抹泪,一边收拾一地狼籍,连带喝斥小二。 小二顿时哭天无路。 金戈觑了掌柜一眼,缓缓道:“掌柜的,向你打听一个事。” 掌柜连眼都不抬一下,张口就说。 “你们走吧,快走吧,都是些惹不起的主儿,可别在我这儿了,毁了我的生意不说,还毁了我这家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正喋喋不休的说着,手里塞入一锭银元宝,掌柜的眼睛顿时睁得滚圆,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鸭蛋。 “这这这……这是……” 看到掌柜那双眼发光的模样,金戈就觉得恶心。 “掌柜的,这是赔给你的,还有刚才那些人的酒饭钱,小二的工钱,不知够不够?” “够够够,剩下的,就算他们天天来吃,一年也用不完,狗子的工钱再加一倍也多多有余。” “那便好,以后他们来吃,便不用给钱了。另外,小二的工钱就加一倍吧。” 金戈淡淡开口,头也不回出了酒楼。 “啊?!” 掌柜惊愕,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这个。 小二闻言,对这位气质淡陌的小姐感恩戴德,心情犹如过山车般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围观的百姓还没有散去,见她出来,赶紧让出一条道。 “哎,小姐等等。” 掌柜从银元宝中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追到金戈跟前。 “小姐可是要打听这几个官爷的事?” 金戈见不得见钱眼开的掌柜,只应付着“嗯”了一声。 掌柜一把位过小二,道:“狗子清楚,让他给你说说。” 金戈脸色稍好,狗子遇到恩人,无以为报,便把自己知道的事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静静听他说完,金戈略一沉吟,才开口问他。 “不知这凉州大营里的官爷是不是都来城中赊欠吃喝?” 狗子摇头,想了想道:“也不是,只是常有那么几个。” 金戈了然点头,又道:“你可知前段时间凉州大营暴乱一事?” 此话一出,狗子脸色顿变,左右看了看,将金戈拉进酒楼里,附在她耳边悄声说。 “此事有所耳闻,不过听人说,到这大营抢粮的可不是咱们老百姓。你想啊,咱们哪有那个本事敢去抢军中皇粮,真当有一百个脑袋不够砍啊。” “那你可有听说,是何方人士,竟有如此大的胆子去抢皇粮?” 这次狗子脸露迷茫,摇头道不知。 金戈又道:“我听说朝中派了一个什么将军过来,又是怎么回事?” “哎呀,小姐你别提这事了,这事更玄。” “哦——”金戈不由得拉长了音调,脸上露出几丝好奇,“玄在哪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凉州大营 狗子又拉了拉金戈,两人缩到一个隐避的角落。狗子一脸神秘,凑到她耳边,悄声细语。 “那个将军在街上救了一位漂亮的姑娘,身上中了好几刀,可惨了。只可惜,那个姑娘是个疯子。唉!” 狗子一脸婉惜,替那个俊美的将军不值。若说救眼前这样一位小姐,也许能成为一段佳话。可救一个疯子姑娘,那位将军…… 什么?!疯子姑娘?!金戈差点脱口而出。 想必成鱼壁月也听到狗子的话,也是一脸惊愕的望向她。 暗中深吸几口气,金戈压下心里的千般疑惑,表现得神色如常。 “时候不早了,家人定是等得着急,谢谢小哥如实相告。” 被一个漂亮姑娘唤成“小哥”,狗子从来没有受到如此待遇,禁不住狂喜,直到将三人送出酒楼,还傻里傻气的望着那抹背影。估摸着这一辈子的笑,今日都被他拿来用了。 金戈三人离开酒楼,两个时辰后才出了邑泽城,却只有她与成鱼两骑。 不到一个时辰,凉州大营在望。 远远的,两人下马,金戈与成鱼慢慢向大营走过去。 大营外不时有两三个人结伴而行,像闲下无事散步一般,毫无目的到处乱走。 两人行至营外,守营巡营的人一个都不见。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进营,里面更不像话。 此刻应是操练之时,近一万人的大营应该是吼声震天,气势磅礴。 而眼下,却是东一堆西一堆坐满了将士,一个个嘴里刁着老烟,身边放着酒坛,围坐一起堵大小。 金戈身着男装,却毫不掩盖女性之意。估计这些将士已是司空见惯,只斜眼多暼了她几眼,却没有哪一个走上来问话。 中军帐中争吵激烈,金戈看着帐外一大帮歪着斜着站得吊二郎当的兵众,直皱眉。 与成鱼动过手的小兵认出了两人,忙不迭的跑进帐中。 金戈听到他大嚷:“秦老三,秦老三,那小娘们来了。” “啥?!老子正要去找她算帐呢,怎么自己跑这里来了?!” “秦方——”另一个声音怒喝,“你若再敢惹事生非,军法处置。” 秦方吊二郎当,笑嘻嘻的说:“我说卫英成,你别老用这句话来吓唬我,要是军饷能到手,咱们还用得着天天往城里跑吗。 你看看外面那些个兵,哪个都不是孬种。若朝廷不克扣我们的军饷,谁愿意顶着杀头的罪名去干这身败名裂的事。” “你……”卫英成气结,秦方嗤鼻转身出帐。 卫英成也跟着追出来,迎面见到金戈不由一愣,继尔对秦方咬牙切齿。 “秦方,你……你去城里我管不着,你竟敢把女人带到营里来……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当真是放肆。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军法处置。” 旁边没有人动,卫英成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已然铁青。 秦方上前拍了拍卫英成的肩,颇有几分苦口婆心。 “我说都蔚,别一腔热血了,朝廷根本不管咱们,能去巡关已经不错了。” 语毕,秦方又斜眼瞄向金戈。 “小娘们,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爷爷我了?!” 秦方是十足的兵痞,这样的人,在军中上下都混得开,也懂得处世之道。 而卫英成,终是太过正直忠厚,遇上这样的兵痞,只能是下饭菜。 金戈一改之前城里的姿态,冲秦方和卫英成拢手叩了一礼。 “卫都蔚,秦大哥,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秦方皮笑肉不笑的凑上前来,捣了捣耳朵。 “我没听错吧,小娘们竟然如此客气。哟喝,有些来头啊。” “你们……” 卫英成换上疑惑,目光在秦方与她之间来回梭巡。 打断卫英成的话,金戈笑得一团和气,并且不忘冲秦方使了个眼色。 “我与秦大哥是在邑泽认识的,卫都蔚,在下金戈,没经允许直接进营,还望都蔚见谅。” 秦方顿时愣住,眼里闪过几许惊愕,继尔变得有些复杂。 在场的都听得明白,皆有些错愕。 场面一时静寂,近处的将士也陆陆续续偏过头来,想是这边气氛不同寻常。 “卫都蔚,金戈路上赶得较急,不知能否给一碗茶喝?!” 老站着也不是个事,引人注目不说,何况这之前还发生了那么多事。 卫英成总算是回过神来,将金戈请进中军。 临进帐中,金戈看着秦方,却对卫英成道。 “卫都蔚,秦大哥的勇气让金戈敬佩不已,金戈可否请秦大哥一并入帐喝茶?!” 秦方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十分不愿。 卫英成下意识的看了金戈一眼,又暼向秦方。 暼向秦方那一眼含了几许警告,或是别的什么。 金戈只当没看见,给成鱼使了个眼色。 成鱼不动声色的站到秦方身后,秦方狠狠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跟着进帐。 进帐后,金戈东拉西扯谈了不少,大多是赞扬秦方和卫英成的话。 对凉州大营暴乱和伏洛受伤一事只字不提,临出帐时,仿似才想起什么,闲闲拿出圣旨。 “卫都蔚,想必这旨意你们早已知晓,如若你要验证一翻,便拿去看吧。如若信得过金戈,这一顿茶就当着旨意已传。可好?!” “这……” 卫英成哑然,天下间还有如此传旨的么。 秦方被金戈拖着喝了一下午的茶,连赶去赌大小的事都没兴趣,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回营。 几个小兵围上来吆喝着让他去喝酒,被他直接轰开。 当晚,金戈帐中大亮。 “成鱼,可清理干净了?!” “帐外几人全被我点了穴,一时半会怕是醒不了。” 金戈点头又问:“裴大人那边安排得如何?” “好了。想必已经在暗中监视了。” “嗯。壁月可要到了?” 成鱼默了片刻,道:“估计快了。” 话刚刚说完,营帐一角便被掀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壁月一身夜行衣,进帐后没有任何废话,直入主题。 “我查过了,凉州大营的军饷果然被克扣。另外邑泽府县令这几年贪脏枉法,搜刮民膏民脂。” 金戈眉头微蹙:军饷被克扣,县令贪脏法,两者有多大的关系?!为何朝廷对这两件事一点也不知情。 “可查过,朝中有谁在保着他?” 壁月摇头:“没有查到。不过,被克扣下来的物资军饷不在少数,却始终查不到去向。” 找不到?! “你可仔细查过?” “查过”,壁月点头,“不光军饷去向不明,连县令贪的银子也不知去向。” 什么?!金戈大惊,脑海里隐隐约约抓到一条线索。 “克扣军饷一事,可还有谁知道?” 壁月想了想,道:“卫英成应该有所怀疑。” 金戈颇觉意外:“哦?!说来听听。” “据查,卫英成往京中递了几次折子,内容不详,不过每一次都如石沉大海,最后这事就一直拖到现在。” 看来,此事果然有内情,还好她让壁月去仔细查探了一翻。 不然,她冒冒失失到凉州大营,怕会很被动。 思及此,金戈又问:“伏将军那边是怎么回事?” “许是伏将军查出了什么,连夜去邑泽,却遇到了……”壁月略顿了一下话头,又道,“却遇到了顾嫣。” 简短两句话,里面包含的东西太多,金戈努力压下心头的苦涩,脸上显得异常平静。 狗子话里的那个“疯子姑娘”唯是顾嫣,因为她才能使得伏洛上心,其他的人还不至于让他以命相搏。 当然,换着是她,也会救顾嫣,毕竟顾嫣身上有太多的迷团。 只不知,那行凶之人是冲着伏洛去的,还是冲着顾嫣去的。 罢罢罢,在这里想也没有用,伏洛伤势过重,醒来这么久都下不了床。 也难怪大营散成一盘沙,卫英成几头忙活,有将士巡关、大营不乱就算是上天保佑了。 “伏将军可知我到了营中?” “目前为止,卫英成还没有离开过中军帐。” 意思就是不知道。 “成鱼”,金戈将话转向成鱼,凝眉道,“秦方呢?” 成鱼回道:“秦方应该还在帐中,没有异动。” 金戈沉沉叹了一口气,脸上浮出几丝焦急。难道白天她做得还不够,或者说两人的确不知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三更。快了。” 成鱼回答完以后,三人俱是沉默。 不出片刻便听得帐外有响动,三人立马警觉。成鱼率先出去,不一会儿就转回帐中,一脸欣喜。 “老大,成了。要不要过去?!” 金戈不急不缓起身,带着成鱼壁月悄悄摸近中军帐。 中军帐中烛火昏暗,印出几个身影。 只听秦方压低声音道:“我说都蔚,你怕啥,老子不这么干一场,那皇帝老儿能接二连三的派人到凉州大营吗。” “你……我怎么就遇到你这样一个不开窍的人。你可知,你干的是杀头的大罪,要是皇上怪罪下来,谁也保不了你。” 帐中一阵沉默,不久又听得秦方说。 “都蔚,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要是真查出来了,你也不必保我,把责任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只要凉州这一万多兄弟不白活,我也认了。只是家里妻儿高堂,还请都蔚帮衬帮衬。” 秦方话中或多或少有几分黯然,惹得卫英成忿怒。 “你……我念你是一条汉子,想方设法保你,你竟然……” 卫英成没有再说下去,良久听得秦方一声叹息,无比落寂。 “秦方谢都蔚成全,只可惜,保不了了。从今往后,家人便拜托都蔚了。” “你……”卫英成屡屡气结,已经说不出话来,“我去找伏将军,你给我好好呆着。” 蓦然,卫英成像是想起什么,指着秦方大喝。 “你是故意演戏?!”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又丑又笨 没人回话,明显的默认。 卫英成话里带了几分质问,几分愤怒。 “你明知朝中会派人来,所以跑到邑泽去惹事生非?!秦方啊秦方,我说呐,你再怎么混也不会把女人混到营中来,怎么今日……” “都蔚”。秦方打断卫英成的话,颇有几分尴尬。也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金戈突然觉得很伤感,这些男人常年在外,日子久了便想着往城里跑。 特别像秦方这种有妻室的,哪能忍得住,不去喝两口花酒什么的。 金戈正欲抬脚进帐,却听得秦方又补了一句。 “我也没想到朝廷会派她来,当时在酒楼见到时,还以为是哪个官家小姐呐。” “废话,她不是官家小姐是什么。别忘了,她是当今宰相一手**出来的。” “可是”,秦方话里明显有质疑,“有传闻说她又丑又笨……” 卧槽—— 金戈脑袋被门一夹,顿时七窍生烟,磨着后牙槽跨进帐中,气冲冲的问:“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说我又丑又笨?” …… 中军帐骤然变得诡异无比,烛火兀自乱颤。 “你说说看,我是不是长得又丑又笨?!” 秦方直瞪瞪的看着逼向自己不依不饶的女人,柳眉倒立,明眸圆瞪,怒发冲冠…… 秦方嘴角抽搐:传闻不算太虚…… 已是五更天,金戈坐在帐中怎么看秦方,怎么不顺眼。 不是因为他伙同一帮人假意暴动引得朝廷注意,也不是因为他想在邑泽拦住她。 而是因为,金戈觉得,秦方长得太过高大魁梧,站在那里忒碍眼了些。 若不是卫英成一直在旁边替他求情,她难以想象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说不定,让秦方祼`奔军营也是有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伏将军亲自回京向皇上呈情,却遭到劫杀?!” “是。” 听金戈语气还是有些不善,卫英成不由得狠狠瞪了秦方一眼。 秦方颇觉委屈,这娘们忒小心眼儿。不就说她丑么,又不是把她给睡了。 金戈看秦方更不顺眼了,声音不由得拨高了些。 “你们怎能如此肯定,对方劫杀的就是伏将军?”说不定是杀顾嫣呢。 顾家失火以后,她也跟着失踪。 许是顾嫣从某个地方逃出来遇到伏洛,伏洛深知此事非同一般,便出手相助,结果遭到对方反击。 “金将军有所不知,我凉州大营进得来,却出不去。” “什么意思?” 听卫英成这话,以及接二连三发现的事,金戈隐约觉得,凉州之行似乎比泔州更有意思。 泔州属于动粗级暴乱,而凉州大营却属于诡异级暴乱。 秦方瞒着卫英成劫持兵众,卫英成反保秦方,单纯的要饷之事,就演变出这么多多少弯弯道道。 不是伏洛不明实情,而是知道后急于回京,途中遭变。 消息传到京中,却是“凉州大营生变,伏将军身受重伤……”。 这话让听者产生很多想法,与事实出入很大,的确值得回味。 卫英成看了看金戈,斟酌着开口。 “伏将军刚到营中,我便将暴乱一事如实相告。伏将军连夜派人送信回京,第二日却发现送信之人死在离邑泽不远的树林里。” 嗯,竟还有这等事。 “此事可惊动了官府?!” 卫英成摇摇头:“伏将军让军中保密,接着又选了可靠的人送信,哪知……” “还是死了?!” 金戈接话,语气里没有太大的起伏,内心却是震惊不已。 难怪伏洛要亲自回京,凉州大营当真是进来易,出去难?她可是大摇大摆,顺风顺水的进了大营的,只不知出去…… 思及此,金戈将目光扫向壁月,壁月几不可查的点头。 收回目光,金戈暗忖她不去见伏洛是不可能了。 不管他身边跟着谁,她必须得同伏洛交换一下意见。 清晨,天气微凉,薄薄的雾气将大营笼罩在朦胧之中,几分肃穆几分神秘。 大营边上,一间临时搭起的木房子里。躺在**的伏洛蓦然睁开眼,眸中有几缕不易查觉的惊愕。 屏息凝听半晌,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凉州大营竟然有练兵的声音。 其实伏洛听错了,那不是操练的声音,而是秦方围着大营边跑边嚎的声音。 一大清早秦方被成鱼提起来,让他围着大营先跑上几十圈。 秦方当即歪着脖子不愿意,一副要杀要剐随你的模样。 金戈凉凉瞄了他一眼,道:“家里妻儿高堂……一万将士……嗯,也许只有那么几百将士……唉……” 秦方恨得牙痒痒,这可是赤果果的威胁,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像这种行事作风上不得台面的娘们将军,说不定脑子一抽,在自己哥哥耳旁吹吹风什么的,可比伏将军呈报皇上来得厉害。 金戈可不理他,她本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人,仗势欺人神马的她最喜欢了。 可别跟她提什么刚正不阿,明人不做暗事,那套都是骗人的。 这世道,谁的权力大,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爷。 成鱼抽着鞭子在秦方身后像追狗似的,若被他追上,就狠狠抽秦方一鞭。 秦方哪能与成鱼比,被抽得“嗷嗷”直叫,惹得大营里的将士一个接一个钻出帐中,看看到底是何事扰了他们的清梦。 不出片刻,将士们就围成了一个大圈,有穿着中衣的,也有光着膀子的,赤着脚的,还有的起来尿尿,打着哈欠凑热闹的。 金戈玩味一笑,在秦方跑过时,闲闲开口。 “唉,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人人都说衣服坏了可以再换,而手足断了怎能再接。为何我却没有看到那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义气呐。” 身边立着的卫英成默默低下头。 秦方再次从金戈身边跑过,“呼啦”一声夺下卫英成手里的鞭子,扬手一甩,“劈啪”一声,响鞭惊醒了无数将士的磕睡。 秦方一路抽过去,惊得一众将士像起伏的波浪般,连连退避。 “妈的,都是没有良心的,看着爷爷受苦。从现在起,他抽爷爷几鞭,爷爷就一鞭不少的抽你们这些小兔崽子” 金戈适时给卫英成递了一个眼色,卫英成清了清嗓子,大吼:“全部给我站好,谁敢动一下,军罚处置。” 跑得气喘嘘嘘的秦方咧嘴一笑,手里鞭子甩得“劈啪”作响。 兵众被他抽得鬼哭狼嚎,最后不得已,只好跟到他身后有难同当。 后来,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把成鱼给挤出了队伍。 金戈看着那一长串光膀子光脚的男人边跑边打闹,不由得暼了卫英成一眼。 “卫都蔚,凉州大营地处三国交界,若出了什么事,你我,包括这一万人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卫英成不语,军中乱成一团,他难辞其咎。 “给你十日时间,让秦方做你的副手,十日后我要看到你们的成果。” 据壁月所探,沼和已经将凉州大营围成一座孤岛,进得来却出不去。 如不加紧操练,只要两国一开打,沼和首先破的便是这凉州大营。然后占领邑泽、玉城,率兵直捣京都。 她有预感,与沼和的这场大仗就要开始了…… 伏洛从**支起身,眉头紧蹙,欲张口唤人,却见顾嫣进得屋来。 “伏洛哥哥你醒了?!” 顾嫣欢天喜地的扑到伏洛身边,却见伏洛满脸凝重。 “伏洛哥哥是不是不高兴嫣儿了,嫣儿最近好听话好乖的,都没有到处乱跑。” “将军?!” 有人在门外叫他,伏洛抬眼看去,却见秦方一手拿着两个馒头,一手端着一碗清粥跨进屋来。 进屋后顺手递了一个馒头给顾嫣,把另一个塞进自己嘴里,清粥则递给伏洛。 伏洛端着碗没有动,但见秦方满头大汗,衣服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脸上的思虑更重。 秦方则大口咬着馒头,腮帮子快鼓到鸡蛋一般大小了。 “秦……” 伏洛刚出声,秦方就将眼睛瞪得滚圆,骤然拖过他手里的清粥。 来不及思考,又听到“扑通”一声。伏洛转眼一看,刚才还吃着馒头的顾嫣,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伏洛难以置信的看着秦方,合着清粥艰难的哽下馒头,又把手里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这才放下粥,弯身将顾嫣抱到另一边床头。一系列动作简直是自然得紧,仿佛排练过多次。 再抬眼时,屋里多了一个人。 “戈儿?!” 骤然间,伏洛黯然的黑瞳熠熠生辉,展颜一笑,光风霁月。挣扎着要起身,被金戈一把扶住。 不顾旁人在侧,伏洛将她搂进怀里,埋在她发间轻叹。 “戈儿,你好吗?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金戈轻轻点头,平静的心湖,仿若投下一颗石头般,荡起阵阵涟漪。 两人相拥良久,金戈终是拉开距离,道:“你的伤如何了?” “还好。”伏洛又将她拥进怀里,并在她颈间落下一吻。 电灯泡秦方默默别过头,想伏将军眼光真差,怎滴看上这样的娘们。 嗯,他却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娘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吐吐更健康 凉州大营第三日,金戈又让成鱼赶着秦方跑营,全军将士再也不出来凑热闹。 卫英成命人收起军帐,地上全是白花花的身子……还有浓密的腿毛…… 成鱼赶着秦方拐着弯的跑,于是,秦方咧着嘴,舞着鞭子,尽往那睡得死沉死沉的将士身边跑。 一营将士,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最后互相抽打,谁跑慢了谁就遭殃。 伏洛终于下床,远远站着,看着这一营将士被整得哭天无路,脸上的笑犹如朗月入怀。 眸光落到那抹纤影身上,柔情似水。 跑完营,一个个兵众双手支在膝盖上,气喘得仿似“呼呼”拉动的风箱。 晌午过后,营中来了两位貌若天仙的姑娘。 全营哗然,一帮将士围着姑娘们流口水。 姑娘们骚首弄姿,抛媚眼无数。 金戈让卫英成在营中竖起几根木桩,把吃饭不给钱的几人以及平时犯事的几人绑在上面,喂下一颗药丸。 唯秦方被留在她身边。 不多时,几人燥热难捺,面色潮红。盯着眼前两位个子高挑,身材修长的姑娘双眼赤红,直喘粗气。 两位姑娘衣着单薄,胸前傲挺,半露在外。扭着腰身缓缓移步,那双高峰轻颤不已,惹人遥想连连。 几人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吟,细细听去,尽有几分春`情荡漾。 姑娘们缓缓脱去身上的薄纱,露出圆润的肩膀,轻轻浅浅撩了几人一眼,舌尖划过唇瓣…… 被绑的几人在木桩上使劲蹭使劲蹭,蹭得满背血痕。盯着姑娘的眼睛血红,额际颈间青筋爆裂。满脸扭曲挣扎,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 “咕嘟!” 秦方使劲吞了吞口水,脸上的神色异常复杂。 姑娘们妩媚一笑,与几人近在咫尺,却可望而不可及。 几人终于从喉间发出一声悲吼,与此同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场面异常瘆人。 两位姑娘收起身姿,返身至金戈身前,唤了一声将军。 秦方及众将士顿时睁大双眼,下一刻全部捂着胸口狂吐不已。 成鱼壁月淡淡的看着吐得脸色青白,互相挽扶着默默回帐的兵众,眸底闪出几丝邪恶。 卫英成勉强稳住心神,心里那股恶心窜了几次,总算没有涌到喉间。 秦方吐完后气若游丝的挂到卫英成身上,无比悲催道:“都蔚,吐吐更健康……” 卫英成转身狂吐…… 自至以后,凉州大营一万将士,至少有半数以上,一见貌若天仙的姑娘就忍不住狂吐。 而那几个吃了迷`情`药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十日后,凉州大营喊声震天,一个个将士手持武器,勇猛无比。身着沉重的盔甲,负重跑步轻而易举,队列方阵更是无声无息。 金戈收回目光,见伏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赶紧低下头掩住眸中的局促不安。 “戈儿”,伏洛拉过她的手,轻轻将她拥进怀里。 皇上召他回京,他与她又要分离。 他不知道他们的路还要走多久,能走到哪里。 虽然,他为从胥家母子手里救下她,而信口胡掐了一个理由,可那也是他真心所愿。 她明知如此,却迟迟没有回答。为此,他的心越发不安。 这次他虽与她近在咫尺,却难得见上一面。即使见面,也是匆匆忙忙之下谈完公事,其它的再也没有提及。 他看得出,她一直在尽量减少与他见面。因为,她为见他,不得不给顾嫣下蒙汗药。 他不会承认,他们之间已经越来越远。 抬起怀里人儿的下颌,他细细打量她的脸。 “戈儿,你好久没有叫过我了,叫我一声,好么?” 她也在看着他,良久才轻轻叫了一声:“子喻哥哥。” 伏洛突然觉得心满意足,那一声呼唤,就像是兀自跳出山岳的太阳,照得他身上瞬间光茫万丈。 他狠狠的将她揽进怀里,埋在她的颈间不停的摩挲。 “再唤一声。” “子喻哥哥。” “嗯。戈儿,你可知,子喻哥哥这一生最爱的人是谁?” 金戈全身一滞,没有回答。 他轻咬住她小巧的耳垂,喃喃道:“子喻哥哥今生今世,只爱金戈一人。” 这样的情意,这样的爱慕,织成了一张大网。她在网里,终是挣扎得很无力。 说完这话,他的吻密密落到她的耳畔,将她的耳垂轻轻含进嘴,舌尖挑逗舔舐。 她不由自主缩起脖子躲避他带给她的酥麻难耐,他的手覆向她另一侧耳际,迫使她仰着头,白晳诱人的脖子顿时展露无余。 她无从逃避,只得望着天空,强忍着不被那灼热的情浪掀得魂魄离体。 浮浮沉沉间,他又将吻移向她的下颌,几翻啃噬吮`吸,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咽喉处,移向锁骨。 那一瞬,力道突然加深,吻,如瀑风骤雨般将她淹没。他恨不能将她生生拆散吞进肚里,融进血肉。 远处隐隐有人在喊:“伏洛哥哥,伏洛哥哥,你在哪里?嫣儿好害怕,嫣儿好害怕啊。” 金戈大惊之余,猛然推开伏洛,连连退后几步,眸中有几丝惊悸。 伏洛眼里的潮情来不及褪去,眸底便升起悲恸。 远处有一道纤影跌跌撞撞,像一只无头的苍蝇般到处乱跑。 她身后还跟着高大魁梧的秦方,秦方似在向两人打手势。 顾嫣似乎已经看到两人,刹那间疯一般的向这边冲来。 金戈快速暼了一眼顾嫣,连再看一眼伏洛的勇气都没有,转身便跑下土坡,独留一道孤独寂寥的身影。 时间已经到了十月未,北风变得刺骨寒冷。 细细算来,在凉州大营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金戈前前后后折腾了不少事。 从最初下迷`情`药,到整顿军纪,操练将士,大营里的细作终于荡然无存。 军饷一事皇上也已知情,当即做了补救措施。 外面的消息不停的传到金戈耳里,不是玉城抢粮之事余波未平,就是沪州又遇暴乱。 伏洛这边处理完,又去那边。可这些动乱就像小孩子的跷跷板一样,这头压下,那头又起。 金戈拧着眉头,五指轻扣案几。 最近动荡的地州府越来越多,可影卫传来消息,却说沼和不见任何异动。 难道这些动乱真是因为百姓为生活所迫?! 早前遇上旱涝之灾,后遇瘟疫流行,入秋地头粮食颗粒无收。这一到冬天,更是缺粮少食,流亡的百姓多数被冷死、饿死。 那为何,她最近越发的心神不宁,隐隐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将军,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小兵像火烧屁股似的从外面奔进帐,将正要掀帘进帐的秦方撞得转了好几圈。 秦方顺手抓住小兵,将他提溜进去。 “兔崽子,鬼叫什么,是不是刚才跑得太凶残,把**跑掉了。” 小兵没有理会这句戏言,挣脱开秦方的手,对金戈急急道:“将军快去看看吧,邑泽出事了。” 金戈“豁”一声起身,她就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 “成鱼,备马。”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到了帐外。 秦方跟在她屁股后面上马,金戈回头制止。 “秦方听令,从即刻起,巡关将士增加一队。各关各处,加派人手。” 语毕,拉转马头打马奔向邑泽,没出去多远,又见她飞驰而回。 “告诉卫都蔚,我若一个时辰没有任何消息,让人守住营口,不准任何人进出。有违者,杀无赦。” 秦方这才方觉事态严重,转身直奔中军。 金戈快马加鞭奔至邑泽,策马进城,却不见守城卫。 街上一片狼藉,鸡蛋菜叶,箱笼担子碎散一地。铺门紧闭,无一人影。 隐隐听到府衙方向传来兵器清厉声,金戈一扬长鞭,当即催马向府衙奔去。 骤然,仰首急奔的烈马马头一沉,紧接着一声悲鸣,马首悴然擦地,马身因惯性而摔向前方。 高大精壮的烈马被横拉过的绳子绊了个倒栽葱,落地后贴着地面急速飞滑,撞上街边无人照看的皮影摊。 “轰隆”一声巨响,碎屑横飞,掀起阵阵灰雾。 金戈早在被摔下烈马之前被成鱼飞身接住,两人同时听得一声悍厉破空而来。 成鱼一掌拍在烈马身上,借助力道旋飞出几丈远。 甫一落地,萧萧杀意再次破空而至。 成鱼揽住金戈足下一点,倏然腾空而起,两人竟是飞速跃至街边房柱。 耳闻劲风不断,成鱼左右脚`交替踢到房柱上,搂着金戈腾空翻转。 “叮叮叮”几声,他们刚刚所过之处,一排闪着幽幽蓝光的劲驽钉在房柱上。 算准对方换驽的空档,成鱼飞身撞进街边一间铺子。 落地后,连连滚了好几圈,两人一左一右起身躲向隐蔽处。 动静蓦然停止。 前后不过呼吸之间,两人已从对方手里逃脱三次。 欲话说: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对方三次不得手,自然失去了之前的机遇和悍猛。 两人眸光沉沉,互望之后侧耳细听。 寒风中隐隐带着利刃特有的锋利声,空气中流动着令人心悸的凌厉。 两人未动,但闻杀气四溢,仿佛骤然而至的暴风袭向铺子,却在倏然间突然而灭。 正当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时,终于听得清亮而轻蔑的声音,清清凌凌回荡在寂寂无声的每个角落。 “早闻金将军厉害无比,今日一遇,不过尔尔。” 闻听此言,金戈眸色弥漫出几丝嘲讽。 “虽我不过尔尔,却能使你落荒而逃,成为手下败将。” 第二百章 诡变 对方不恼,亦道:“只不到我动手之时罢了。” 金戈挑眉,笑说:“如此说来,今日亦不是你动手之时?!” 三次都不中,何为动手之时。 “错。金将军,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金戈抿了抿嘴,话里含了几分笑意。 “那我便要小心了,刚才我还以为你是失手呢,原来只是试手而已,金戈实在是误会了。” 对方没有回答,金戈顿感四周杀意突起。 却听得成鱼的声音淡陌飘至,仿若一把无形的利刃、击破由外至内罩下的萧杀。 他说:“苏子璃,你身上的鞭伤可好全了?” 杀意顿时弱了几分,也仅仅是一瞬间,杀意就像蓦然腾起的大火,越发浓烈。 苏子璃一身火红,手握劲驽,高贵而清艳的立在铺子外,与初时的柔弱怜悯大相径庭。 听闻成鱼之话,她冷傲的脸上有几分忿愤,厉声大叫:“我好与不好,与你何干?” 成鱼言简意赅道:“我不趁人之危。” 苏子璃有几分吃噎之感,没人发觉她的手在隐隐发抖。 金戈未语,心中却对苏子璃颇具同情。 “苏子璃,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甘愿如此?” 苏子璃手抖得更厉害,冷艳的眸中闪过几丝又悲又恨又怜又难以割舍之情。 不及她回答,金戈叹了一口气。 “你可知,我们别无他意,只是想看你的笑话而已。” “金戈,你不要欺人太甚。” 苏子璃骤然狂叫,声音里带着不甘与恼怒。 “苏子璃,你也别生气。祼燕是个怎样的人,想必你比我们更清楚。另外,再告诉你一声,成鱼是世间难找的好男儿,就算你真心想予于他,也不配,你只配与祼燕那样的人狼狈为奸。” 泔州之行,苏子璃想用美人计勾`引成鱼,欲与城中韩章里应外合,要将她与两千兵众一网打尽。 从苏子璃的车队出现那一刻,她便有所怀疑。时间那么巧,地点那么巧,更何况她身边一直隐藏着一个壁月。 是以,她先行离去,将亲卫全数拨给壁月。以至于成鱼将苏子璃带回军中时,只探到两千精兵。 当成鱼告诉她,苏子璃身上有熟悉的鞭伤时,苏子璃的身份再也无法隐瞒。 千算万算,就算他们的戏演得再真,却没想到匪首无心之举,让他们的计划泄漏无余。 泔州叛乱平定,金戈当即派壁月查清苏子璃的身份,才知她已跟随祼燕多年。 祼燕性情狠戾,爆躁易怒,动不动就出鞭伤人。想必,苏子璃日子过得也苦不堪言。 苏子璃早已被金戈的话气得全身发颤,杏目圆睁柳眉倒立,脸色青白成片。手中驽箭率先发射,带着二十分的羞怒射向铺子。 “给、我、杀——” 刹那间“哔哔啵啵”声不断,劲驽射入墙体,射入窗棂,射入地面……入木七分,驽尾犹自颤鸣。 金戈抱头缩在隐蔽处,不敢动分毫。 那厢苏子璃却是厉声大笑:“金大将军,你还是乖乖受死吧,邑泽已经是我们的了。就算你杀了凉州大营里的死士又如何。一万官兵而已,主人轻而易举便能破了大营,攻进吴国。” 金戈仍然不吭声,将身子缩了又缩,几乎抱成一团。 “金戈,你怕死了吗,你是一个缩头乌龟。若不是仗着他人的保护,你的命早就没了。我看你是空有虚名,徒有其表罢了。” “……金戈,你出来呀。你出来,我苏子璃与你单打独斗,念你武功被废,我便让你几招,有本事你出来。” “……听到没有,别给我装死,给我滚出来。” 约摸半刻钟以后,金戈听得几声闷哼,驽声突然减弱,苏子璃转而怒喝:“又是你?!” 金戈抬首细听,只觉眼前一花,成鱼从对面跃过来。 “老大,壁月来了。” “嗯。你速速通知影卫,将邑泽之事火速报往京都。另外,你即刻赶回大营,调一千兵众守住邑泽至大营的必经之路,见者便杀。” “你怎么办?” 金戈想了一想,轻轻推了成鱼一把。 “有壁月在,无妨。” “老大……” 成鱼想说什么,被金戈的眼色止制。 “事关天下,不得有误。” 成鱼重重点头,转身便从后窗跃走。 望着消失在窗外的身影,金戈眉毛拧成了山。 来了,终于来了。 邑泽被夺,若大营再破,丹沐便能率重兵进吴。到那时,将是万骨成堆,血染吴国。 谨慎探头,见壁月的身影左突右闪,将苏子璃逼得连连后退,咬牙顽抗。 一招虚晃,苏子璃被壁月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飞出老远。 壁月返身跃入铺内,直扑她所藏之处。 “属下救人来迟,小姐见谅。” 金戈嘴角略抽,拉过他的手臂急急问道。 “我们城中有多少人?” “不足三百。” “苏子璃手里有多少人?” “三千。” 金戈心中微寒,十倍之差,如何能保住邑泽。 “城中情况如何?” 壁月暼了一眼外面情况,才道:“邑泽县令开城迎进苏子璃,占领府衙,搜刮城中百姓,囤积粮草。” “丹沐想把邑泽作为聚集点和粮草转运点,以备沼和进攻吴国的后顾之忧。” “目前来看,是的。” 金戈陷入沉思,裴大人给她的令牌已经将周边影卫全数调来,若一味想取回邑泽,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现如今是**时期,若将影卫收至一处,那她便成了一个瞎子。 就算夺回邑泽,难保周边各州府没有动乱。 壁月由着她思考,半晌后才道:“据报,沼和有明一线,吴国边境,各地州府陆续暴乱……” “什么?!” 金戈当即惊起,被壁月一把压下。“吡啵”一声,一支强驽险险擦过她的耳际,钉入身后的木柱之中。 壁月扯起她几步窜至内堂,跃窗而出。 窗外一匹枣红马拴在树下,见壁月二人,不安的打着响鼻。 “上马。” 两人翻身上马,枣马嘶鸣一声,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射而出。 刚才立马之处,又是一排劲驽兀自钉在地上。 马背上的金戈,此刻却无心太多,只觉现下已经不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 丹沐终于抓到这样一个机会,只需派人在吴国各处灾区挑拨离间,煽风点火,轻而易举便能点燃怨怒。 他的人早已渗透各地州,混在这些无辜百姓里,趁机发动攻击,能抵住者,只在少数。 而有明一线怕只怕是丹沐的虚计,若是朝堂会错意,将目光投向有明沿线之动乱,那便中了他的计。 此去京都,快马加鞭十日不到,一去一来,事情若顺利便是十来日。若被劫杀,一路耽误,怕是时日不定。 战机片刻便失,何况这难以预估的时日。 不行,一万将士,就算死,也绝不能让丹沐的大军攻破凉州大营。 “壁月,回大营。” 金戈一声怒喝,壁月仿佛早知她意般,扬手间,蜂鸣暗器飞射而出,挡他们之人瞬间便倒了一大片。 两人左突右杀,不出多时便出了邑泽,直奔凉州大营。 成鱼从半道跃出来急急道:“老大,营中来报,沼和先遣军一万已抵达凉州城外,另三万由丹沐亲领随后便到。” 壁月勒马急停,成鱼的话已经说完,正焦急的看着金戈。 金戈蹙眉想了片刻,道:“这里有多少人?” “一千。” “你带五百去邑泽,活捉苏子璃,另留五百继续守在这里。” 成鱼领命而去,二人奔回营中,全营寂寂无声,只余一队小兵留守。 见金戈二人,小兵首领飞速道:“卫都蔚已将所有人调至凉州城,请将军速速赶去。” 话音还没落下,壁月已经调转马头直奔边城凉州。待灰尘散去时,枣马早已没了影儿。 边城凉州与大营相距不远,因地势呈壶口,凉州城便建在那壶口之处,两边俱是刀劈斧削般的山脉,易守难攻,是以凉州大营只有一万将士。 偏偏丹沐选了这样的地方,要用沼和重兵攻击。 只要他把握时机,一举攻下凉州城,便可率军仿若汹涌而出的急流般,一铺千里,邑泽、玉城、周边各州府无一幸免。 如此,整个南方就掌握在他的手中。与当今天子分庭抗议之势,无人能挡。 凉州城分为内墙外墙,远远见得卫英成从内墙高台奔下。 待到城下时,金戈业已下马。 “将军。” “沼和一万先遣军可有动静。” 金戈边说边上城楼,从内墙转到外墙往下望去。 只见城外那开阔地势之处,军帐成片,仿佛起起伏伏的小山包。 帐中沼和军各处穿梭,叽叽呱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城墙上。 “卫都蔚,可有何计破这一万军?” 卫英成眉头紧蹙,望着远处被寒风吹得起伏荡漾的帐包。 “时间太早,时机不对。” 金戈眯眼望向远处,问道:“都蔚此话何意?” 卫英成极目远眺,最后指向左侧某处。 “那边高地有一个大湖,只要能砸开那个水坝,湖水便能倾泄而下,冲散这一万军。若是他们能再晚些来,这水便能凝结成冰,他们就算想过,也只能望冰兴叹。” 金戈眉头蹙得更紧,若真如卫英成所说,这凉州边城当是一万将士即可守住。 为何,丹沐一味选此处作为突破点。这与常理不合,是用兵之大忌。 第二百零一章 丹沐之计 莫不是等邑泽叛乱成功,从内往外,打开吴国的大门?! 卫英成见将军没有说话,满脸的遥思,又虚指了一圈两边峻山。 “两边山上也可以派弓驽手,投石机等。” 金戈神思有些飘缈,卫英成的话回荡在她耳边,久久抹不去。 急急奔来的她,当真以为凉州边城会失守。谁知卫英成的话却让她另有他想,至于边城之事…… “卫都蔚,你常年戍守凉州,战事方面想必不必过虑。” 之后又将她在邑泽所了解之事向卫英成详细说了一遍,顺便将苏子璃以及祼燕的身份略略提了提。 与卫英成略作商量以后,她转身到了内墙,靠着墙根蹲下去,闭目养神。 当夜,卫英成安排战事。第二日沼和先遣军攻城,战鼓响了一上午,金戈就蹙眉胡思乱想了一上午。 下午成鱼来报,苏子璃已经被活捉,却死活不说祼燕的去向。 金戈心下意外,总觉得丹沐的做法很诡异,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她有些茫然,连卫英成来商议战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第三日,沼和余下的两千先遣军迎来了丹沐的三万大军。 一时间,城外人声鼎沸,炊烟袅袅。 昨日被卫英成打得鬼哭狼嚎的余军欢呼不已,同后来的兵众相互拥抱,义愤填膺悲愤不已的向对方诉说同伴的惨死。 惹得不少兵众立在帐前,对凉州城怒目而视,大有立即就要报仇血恨之势。 可是,事与愿违。三万多沼和兵自第三日安营扎寨后,竟再也没有发起进攻。 金戈守在凉州城寸步不离,不停的派成鱼在邑泽周边各州府打探消息。 六日后,合衣而眠的金戈靠在城角裹着绒毯睡得死沉。 突然,一匹劲马从邑泽方向风驰而来。马儿颈鬃飞扬,四蹄扬沙,溅起泥石无数。 马上之人扬鞭催马,马儿屁股上顿时浸出一条血痕。马儿悲嘶,奔跃之间便到了十多丈之外。 一人一马,清厉的鞭声,劲马的嘶鸣,瞬间惊起无数还在睡梦中的将士。 金戈从墙根倏然直起身,立时三刻跃起扑到墙跺边。 “我是来见金将军的,有急报。” 说话间,劲马已经驰近城墙,马上之人扬手,一物直直飞向墙跺之上的金戈。 壁月飞身接住,摊开一看,竟是她交给成鱼的影卫令牌。 “放行。” 金戈一扬手,守在内城墙的将士让开一条道。 来人不待马停,立即跃了下去,直奔城楼而来。 甫一见金戈,便迫不急待道:“金将军,洛域三万大军逼近五阴。” “什么……” “两日前由单将军挂帅,率三万大军囤兵五阴,意在攻我大吴。” 两军压境,洛域竟然也要插上一手。 金戈转念一想,飞一般跃向外城墙。俯身一看,一直不曾有动静的沼和大军竟是蠢蠢欲动。 只消一转眼,便见沼和大军如潮水般涌向两边。一辆车身包满铁皮,厚重而高大的战车缓缓驶入最前首。 远远见得车上丹沐一袭金紫在万千大军中犹为显眼,寒风吹过,长发飞扬,裙袍牵扯翻飞。 虽看不清他的面貌,却能感觉此刻的他意气风发,壮志雄心,面向凉州边城时,脸上定是胜利之姿。 他的身旁矗立着另一道身影,一身素袍,修长挺拔,怀抱乐器,远远瞧去,依然是不染纤尘。 金戈呼吸一结,双手不自觉扣紧青墙,蓦然转身,几乎咬牙切齿。 “除了洛域三万大军,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来人回得很快,道邑泽周边各州府流言恐吓,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可有叛乱异像?” “没有。” 那便好,两军突然合攻吴国,百姓惶恐不可避免。 只要没有叛乱发生,至少可以稳住几日。 “回去告诉成鱼,南方各地不得出现任何叛乱。另回禀驻守五阴边关的赵将军,稳住洛域三万大军,我即刻书信一封给洛域单将军。” 丹沐三万大军压境,一直无动静,意在等待洛域出兵。 洛域现下朝政不稳,如若不是因为仲音,定是极不愿如此。 在看到仲音的那一瞬间,她的心没来由的害怕、恐惧。 她不知道,在千军万马中,如何救得了他,又如何保得了他。 她亦知道,丹沐劫仲音之用意。 丹沐心机极深,城府怕是无人能敌。 先派细作在凉州、泔州同时引发暴乱,伏洛金戈各至一处。 伤伏洛,意在让她出现在凉州。他手里有仲音,只要稍加利用,两军压境亦不在话下。 而她与仲一言皆会有所顾忌,是以,凉州大营必破无疑。 丹沐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一万大军只是小小试探。 他欲将三万大军安然无恙带入吴国,**,一举破国。 可惜,丹沐并不知道,她与仲一言之间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仲一言让单将军挂帅出征,想必也是另有他想。 金戈当即要来纸笔,不出片刻,三封密信交于来人。 “先给成鱼,另两封成鱼自会处理。” “是。” 来人接过壁月递来的影卫令,将信藏于怀中,转身下了城墙,上马急驰而去。 目送一人一马消失,金戈倏然转身,唤过卫英成,眯眼看着战车上的丹沐,淡然开口。 “卫都蔚,不得让沼和踏进我大吴一步。另外,烦请卫都蔚传令下去,保住那人。” 扬手指了指仲音,那身单薄的衣服衬得那人越发的削瘦。 心中一沉,金戈收回眼,恰好看到卫英成脸上的莫名之色。 “他……” 甫一开口见卫英成刚才还直直的看着她,此刻却低了眼。 金戈终是没有多说,只淡淡道:“他与洛域三万大军有着莫大的联系,洛域进退之势,端看我们能否保住那人。” 卫英成蓦然抬首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金戈面向远山,寒风迎面袭来,吹起她凌乱的发丝,清秀的脸上几缕忧思。 她说:“洛域仲王的小儿子仲音,去年被丹沐囚困。想必洛域政变一事,沼和也脱不了干系。” “将军怎知,仲王不是将计就计,想侵我吴国?!” “不会。”起码,三年内不会。 卫英成当不知这其中事由,是以,对金戈的话将信将疑。 金戈也不欲多作解释,只道:“卫将军只管放心,只要救得了仲音,便能保我凉州及南方辖地之安。” “是。” 这次卫英成回答得干脆,金戈表面平静,内心却风起云涌。 仲音是关键,丹沐也不会轻易让人将他救走。 远山落日,印在山尖上的雪影,仿若金顶之光,炫丽而夺目。 金戈轻轻阖上双眼,寒风刺骨,吹到脸上犹如针刺。 她不知,战车上的人,可能看得清她。 十一月上旬,沼和三万大军在吴国凉州边城发起攻击。 对方铁甲悍将,利用圆木、战车、火石、箭羽攻城。 凉州不及一万守军死守边城,亦是投石机、弓驽、桐油等物顽强抵抗。 而远在五阴,洛域三万强兵蠢蠢欲动,不时与赵将军的军队碰撞磨擦。 邑泽、玉城南方各地州府皆有异动,只是暗中总有一股强大势力从中破解。 南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其余各辖地也需稳持。 是以,没有缓军,没有后备,甚至连粮草都极其缺乏。 今天,是沼和三万大军攻城的第五日。 许是丹沐也没有想到,时至今日,战况拖延如此严重。是以,今日午时后便鸣鼓收兵。 金戈立在外城高台,恰好丹沐也立在战车之上,眺望过来。 远远的,虽看不清对方面目,却能感觉到两道视线在充满血腥、尸肉横陈的上空,相撞。 那一瞬,金戈似乎看到丹沐脸上妖娆一笑。却见他转身拉过那抹修长的身影,惹得她心中一窒,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 好半响,她才转身说:“壁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五日了,双方都在经历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凉州城外,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寒冷的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冲刺在鼻间,仿佛黑沉的云团压在众人心脏,令人心悸窒息。 每一个活着的人,或蹲或站或坐在某处,目光黯淡无光,脸上身上全是黑色的凝血。 丹沐收兵,意在最后一击。 洛域那边传来消息,说赵将军一直与单将军小擦小撞,两军压境的压力逐渐成为空谈。 今日丹沐拉了仲音一把,意在威胁她。想必,接下来的他也会给洛域施压。 最迟不过明日,丹沐就会重新整军,再次攻城。 而那时候,洛域也会被迫从小打小闹到拼尽全力。 那时,两军同时开战,两处战场皆会成为朝堂,乃至四国的焦点。 不得不承认,如果丹沐在两军战场上拉出仲音,并将刀压到他的脖子上。 或者,只要两军一有动静,或是赢的迹象,丹沐会毫不迟疑的在他身上落下一刀。 一如他传授于陈同和阿尔布的方式一样,用这样的方法使得两军屈服。 而她,会屈服。 “壁月,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又说了一句,语气中有几许悲凉,几许决绝。 壁月敛眉垂目,静静立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金戈转身,恰好遇到军中开饭,粥和白面馒头。若在这寒冬腊月喝上两口热气腾腾的粥,再几口馒头下肚,身子肯定会暖和无比。 只可惜,粥不能抵饿。两个白面馒头、两碗粥下肚,堂堂七尺男儿,不及两个时辰,肚子怕就饿“咕咕”叫唤了。 奈何,军营缺衣少粮,只得如此。 “将军”,卫英成胡子拉茬一脸疲惫的立在她身边,扫了一眼各自端着粥,拿着馒头返回原位的将士,“军中所剩粮食已经不多了。” 第二百零二章 仲音的生死 金戈点了点头,淡淡道:“都拿出来,好好犒劳一下将士们。” “是。” 卫英成久经沙场,怎不知明日将是最后一战。 一万将士只余四千不到,明日一战敌我悬殊,仗着天时地利,若能得个平手便是天要助我大吴。 明日之后,也不知站在这里的人会不会成为尸体,留着一点粮食,到不如做个饱死鬼。 而他身为凉州大营都蔚,哪怕战到最后,也不会轻言放弃。 当夜,双方都笼罩在死亡的气息中。寒风一扫,营地火光在这寂静之中仿若幽冥鬼火,显得犹为瘆人。 第二日辰时,沼和战鼓惊天,全军一万多将士布方阵,整齐划一的“锵锵”之声踏破这寂静的早上,威摄无比。 卫英成迅速布置战线,弓驽、石机全部待命,只要沼和军踏入射程,便将这些厉器铺天盖地的投出去。 金戈昨夜歪在墙角睡了过去,她睡得很香,清晨起来的时候,恰巧看到卫英成与壁月并肩而立,望向城外。 壁月听到声音,转身看见金戈坐起,之后又转回头去。 金戈慢条厮理的扯下身上的毛毡,拉住四角对叠,合拢后再对叠。最后将毛毡叠成整整齐齐、四四方方一小块。 将毛毡轻轻放到身边,缓缓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倒剪双手走到壁月身边,放眼望去却见沼和大军已然进入射程范围。 卫英成一声令下,我方战鼓刹那间犹如夏日惊雷,滚滚而去,震得耳膜发颤。 “放——” 箭羽离弦,铺天盖地,犹如一片密密麻麻的云燕飞在空中。 落地之时,沼和军一排排倒下,后面的人又涌了上来。 金戈微眯了眼,丹沐果真是拼尽全力,不计损失也要攻入凉州大营。 进入射程的沼和军又倒下一排,对方纷纷拿出木盾组成一道防线,逐渐向城门推进。 再后面,便是金戈一心所在。 丹沐仍然驾着战车,今日他身着铁甲,手握大刀,刀锋锋利无比,闪着嗜血的寒光。 刀锋之下,便是仲音的脖子。 金戈立在城头,哪怕城外血肉横飞,惨叫不断,她也只是淡淡的瞄向丹沐,内心却是无法平复。 沼和利用人海战术攻至城下,长梯不断出现在城跺上。 将士抽刀血搏,一个个冒上城头的人,不是被砍掉脑袋,就是被削掉胳膊。 也有凶悍的跳上城跺,左冲右突杀了上来。 鲜血染红了城墙,染透了目光…… 就在两军混乱拼杀之时,谁也没有想到,小城门被人悄悄打开一条缝,一行身着沼和军服的人鱼贯而出。 金戈同壁月快速混入沼和军中,她身后几十人也悄悄分散。 她在凉州城等了快六日,终于等来单将军回信,与信一起到达的还有十来名洛域青衣。 昨夜,壁月夜探敌方军营,带回数套衣服。 今天,她要趁这最后一搏之际,救回仲音。 单将军直言,只要救回仲音,他便即刻退兵。到时候,凉州大营就可以得到赵将军所助。 丹沐攻吴,便成了一个笑话。 金戈等人快速靠近丹沐战车,略有三百步之时,终于引起沼和军的注意。 刹那间,场面混乱,趁着短暂愣神的瞬间,壁月出手如电,连连击毙身边敌军。 随即转身,扬手间,蜂鸣暗器如天女散花般四射而出,几人四周顿时空出一个大圈。 三百步之遥的战车上,丹沐与仲音同时将目光扫向这边。 两人脸色骤变,一人妖娆冷厉,另一人面露焦色,清澈的眸子却熠熠生辉。 金戈悴然抬首,在这千军万马之中,一眼凝进仲音的眸底,心,一点点往下沉。 仲音的目光再也不离分毫,他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在刀箭之中穿行。手握一把与她极不相称的大刀,出手大开大合,气势逼人。 她身边之人更是灵活无比,配合着她大开大合之势,却是一刚一柔,进退有度。 只是,她每一刀下去,都似用尽了全力。身形少了几分灵巧,力道与敌悬殊。 两百步之距时,她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几人被困在圈中,疲于应敌。 他身旁的丹沐巧笑兮兮,清灵灵的声音缓缓传来。 “有人为你如此,想必公子此生无憾。” 顿了一顿,又婉惜道:“只可惜,她就要死了。不如公子冲她喊几句话吧,就说,只要她打开城门,让我安然入吴,我便留她一命,与你相见。” 丹沐说话时,仲音敛眉垂目。待丹沐说完以后,他只轻轻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抬起头又将视线落向那道身影上。 丹沐妖艳一笑,提气大喝:“众将士听令,此乃吴国将军金戈,活捉她者,赏银一千两。” 敌军士气突然大涨,纷纷调转兵器围向金戈。 身在场中的几人顿感压力倍增,金戈一时觉得,满眼都是人头,满眼都是染血的利器。 不是她冲动,实在是他们充分估计了此刻的情景。奈何亲自置身于此,还是觉得自己的决定太过二。 敌军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卫英成立在城头见此情景,情不自禁为金戈捏了一把汗。 好在,攻城之势弱了下去,为他减轻了不少压力,大战之时竟可以喘得一口气。 只是,若他真如她所言,他这一生如何能安。 可是,事关成败,不能因为她一人而误了天下。 卫英成闭上犹豫不定的双眼,再睁眼时,不及看清他的眸色,便见他扬手一挥,上千支箭羽势如破竹直直射向金戈所在之处。 “戈儿小心。” 利箭呼啸着铺天盖地的袭来,纵然早知如此,壁月情急之下,却还是将平日刻意隐藏的心思泄漏无余。 金戈只觉眼前人影晃过,身体一轻,壁月已经揽着她几个飞跃,窜出老远。 恰在此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壁月。 壁月飞身之际,又要护她,又要御敌,并没有注意到那支即将要了他的命的利箭。 金戈`扬刀又砍掉几支流箭,眼角余光瞄到壁月身后,脸色一变。 来不及多想,金戈一手扣住他的腰,一手圈住他的脖子,略一用力,两人刹那间换到对方位置。 壁月以为金戈力量不及敌人,是以,一手搂住她顺势换位。 却在换过之后看清那支流箭,瞬间双目如火,脸色狰狞。 眼睁睁看着那支箭“扑哧”一声刺入骨血,怀里人全身一震,壁月的心骤然间撕心裂肺般的痛。 恰在此时,斜刺里来势汹汹砍来一刀,壁月搂住金戈仰身躲过。起身之际利刃脱手,只闻得一声闷哼,旁边一人抱着大刀刀柄,死不冥目。 壁月借势飞纵,跃出十几步外,放眼看去,利箭伤及无数。他却无心顾忌,抱着金戈心如刀绞。 “戈儿,戈儿,你怎样了?你没事吧?!” 利箭刺进体内,痛得麻木。金戈双手紧抓壁月的衣襟,抬眼看向他。 “削断它。” 壁月眸色一紧,摇头坚定道:“不,我要带你回营。” “削断它。” 金戈再次出声,铿锵有力,她已开始察觉到痛意,禁不住催促。 “壁月,来不急了。削断它,趁我还没有感觉到痛之前。” 壁月面部肌肉崩得僵硬,扣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加了几分力道。 手起刀落,金戈全身又是一颤,好一阵才睁开眼,壁月俊美的容颜落入眸中。 微微一笑,她道:“我无妨。救不了仲音,你我便是亡国奴。” 壁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露出腾腾杀意。 两人从躲避箭雨到金戈受伤,最后削断箭尾,冲出包围,前后不过呼吸间,既快如闪电,又果断决绝。 敌军来不及反应,紧跟着又遭遇了壁月的蜂鸣暗器。 再抬头时,丹沐的战车近在咫尺。 丹沐的笑摄人心魄,且邪魅无比。 他看着身着男装的她,手握大刀,嘴角溢血,寒风之中竟是英气逼人,气势如宏。 “怪不得公子说,天下间女子无人能及你。你的确是我丹沐所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吸引我丹沐目光的人。” 金戈嘴角微牵,扯出一抹讽意。 “可惜,你却不是吸引我目光的人。” 说话间,扬手又砍倒几人。却牵到背上的伤,痛得她大汗淋漓。 丹沐对这样的嘲讽兀自一笑,似是特别的欣赏。 “金将军果然好气质,吸引你目光的人是仲公子么,还是伏将军,亦或蓟国二王子凤羽。” “都是”,金戈勾唇一笑,清丽的脸上沾满了血污,竟有几分冷艳:“金戈仰慕天下英雄,是以,丹沐王子刚才所说之人,都是吸引金戈目光之人。” “原以为金将军做为一名女子,杀敌了得,说话也是豪放直爽。没想到,仍然改变不了一个女人的本色,也是牙尖嘴利之人。” “彼此彼此。” 语毕,金戈`扬刀横劈,某个不知好歹,想趁两人说话之机偷袭她的人,双目圆睁,口吐血泡“扑”一声倒在地上。 金戈连眼都不眨一下,凌厉的目光落到丹沐身上。 “交出仲公子,饶你不死。” 不待丹沐答话,四下突然窜出数十人齐齐攻向战车。 丹沐手下寒刀一压,哪知察觉有异,转头却见仲音正欲往车下跳。 第二百零三章 夺人 蓦然间惊醒,刚才那个死女人转移了他太多注意力,以致于仲音悄声无息退出他的刀下。 眼看仲音就要跳下马车,丹沐飞身上前,险险抓到他的衣角,却不知哪来一股力道,“刺啦”一声,手里只余一块破布,仲音却不见了人影。 金戈早已看到仲音的动作,是以,在她话音刚落之时身形便已动。 几步窜上前去,身子一矮倒在地上,躲过斜刺的一枪,整个人也因为贯性滑到车下,刚刚看到仲音往下跳的身势。 金戈伸手一带,仲音连跳带摔的扑到她身上。 一声闷哼响在仲音耳际,金戈却已抱着他快速滚至战车腹下。 仲音不及反应,只觉有人拉住他的脚踝,两人齐齐被拖了出去。 有人伸手将他拖扯而起,正要反抗,却听得耳际一声“小公子,得罪了”当即松了一口气。 金戈也被人扶起,却是几个跄踉,差点撞在仲音身上。 “你受伤了?!” 仲音惊悸的声音传入耳畔,金戈即刻敛起心神,拉着他便跑。 战车上多人混战,丹沐被阻,绝色的脸已然气得扭曲,指着逃跑的几人大喝。 “全部给我追,死活皆可。” 金戈耳闻丹沐暴跳如雷,护着仲音杀出一条血路。 仲音一直位于她身后,是以,瞅着她背上的伤,神色莫名。 “小公子、将军,请上马,我们拦住他们。” 洛域青衣夺过一匹战马,先将仲音托上去,并丢了一个包袱在他怀里。 金戈转身踩到青衣交错的手上,借助手里的力道翻上马。 “驾——” 长鞭一扬,双腿紧夹马腹,金戈护着仲音,快速向南急驰而去。 那是她与单将军约好的路线,他们几十人,出了城门,便不可能再回去。或者说,再也回不去。 打马一路向南,她就可以从沼和地界进入洛域国,那是最近的路,单将军自会派人在各个边关守候接应。 战马急驰,在洛域青衣的阻拦,以及卫英成的猛烈打击下,两人身后已无追兵。 金戈头也不回,催得战马犹如离弦的利箭,所过之处,尘土高高溅起。 群山逐渐印入两人眼中,只要翻过这连绵起伏的山脉,她就可以高枕无忧。 金戈视线有些模糊,气息越发不稳。奈何半分松懈不得,只得咬牙坚持。 半个时辰不到,两人一马终于冲进群山之中。越往深处,山路越来越难行,战马越跑越慢。 仲音正要出声,发现一直搂住自己的手臂松了松。 大惊之下,来不及抓住,就觉身后一空,金戈直直摔倒在地。 “金小姐?金小姐?” 仲音慌忙翻身下马,唤醒金戈。 “仲公子,可还安好?” 见她一睁眼问的便是他,仲音眼圈一红,话里带了几分哽咽。 “幸得金小姐三翻五次相救,仲音毫发无损。” 金戈吃力的支起身,四下看了看,在仲音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仲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赶紧上马。我们日夜兼程,明日天亮之前便可翻过山脉,那里自有单将军接应。” 金戈边说边要助他上马,谁知仲音反要她先上马,他在后,护着她。 背后的伤已经撕裂,撕心裂肺的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一阵阵眩晕使得她无力站立。被仲音扶上马,整个人已经虚脱。 两人一马再次上路,山路蜿蜒曲折,仲音驭马之术实在不好,因此行程十分缓慢。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冬日的夜晚,山间气候阴冷刺骨。 马背颠簸,伤口撕裂,再加上连日来的疲惫,金戈终于昏死在仲音怀里…… 半昏半醒间,金戈记得自己每次受伤后,身边都会有人小心呵护。 而这次…… 金戈“呼啦”一下直起身,担心焦急的目光四顾,蓦然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眸。 “仲音,你可安好,你没事吧?!” 她一把抓住仲音的手,骤然发现他胸前的血迹,禁不住大叫。 “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快给我看看。” 情急之下,她迫不急待的去抓扯他的衣襟,结果被一双修长的手捉住。 抬眼一看,仲音脸上浮出可疑的红晕。 金戈既迷茫又自责,盯着那块血迹,喋喋不休。 “你怎么受伤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傻呀,还要瞒着我不成……” 仲音婉然一笑,竟仿似那雪裹琼花,惊艳了旁人。 金戈倏然闭嘴,怔怔的看着他,目光细细描绘他柔美的五官。 仲音似水缱绻的眼睛溢出几丝情意,面色微红。怯怯意意的迎着她的目光,最后移到她饱满的额际,慢慢靠近…… “嘶——” 金戈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打破这暧昧的气息。 仲音俊美的容颜上,立即浮现出心疼。 “你受伤了。” “嗯。” 金戈轻嗯,了然的看了一眼仲音身上的血迹,想必她是吓到他了。 “不算严重,不过,必须把里面的箭头取出来。” 仲音许是在她昏迷之时看过她身上的伤,一听此话,脸上血色尽失。 “伤口在背、背上。” “我知道”,金戈点头,咬牙转过身,道,“所以,你必须帮我把它取出来。” 不然,箭头越陷越深,伤及筋骨就麻烦了。 仲音未语,金戈却明显感觉到他的僵直,不由得轻声安慰。 “别怕,你若再不帮我,箭头就会陷得更深。” “嗯。” 轻答之后,身后之人又开始沉默。 金戈无奈叹气:“仲音,若箭头不取出来,我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身后之人似乎一动,继尔听得他轻声道:“我是男子。” 望天无语,金戈不知道又该说些什么。只得闭嘴不说,由着他自己去想。 过了约摸半刻钟,金戈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才听得仲音轻轻吐了一个字。 “好。” 金戈哑然,当真有一种气闷的感觉。 她真想暴揍他一顿,又舍得不下手。只好将气闷在心里,一阵阵憋苦。 仲音说完之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金戈哀叹,只好自己动手解开衣带。只是每动一下,便痛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脱去外套,凭自己之力,实在是脱不下厚重的棉衣,金戈哭笑不得。 她轻唤:“仲音。” 约摸几个呼吸间,他才答:“嗯。” “你帮我一下,好么?” “……好。” “我痛得无力,脱不下棉衣。” “嗯。” “你把火拨旺一些,免得我冷。” “好。” “我靴子里有一把小刀,你把它拿出来,先在火上烧一下。” 身后之人没再说话,不一会儿一只手摸到她的小刀,小心翼翼的抽出去。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仲音又坐到她的身后。 “弄好了吗?” “嗯。” “现在,你可以帮我脱下棉衣。轻一点,别碰着伤口,那样,我会痛的。” 修长的手指略有颤抖,从背后环到她的身前,极尽小心的脱下棉衣。 “仲音这是第一次帮助别人处理伤口吗?” “嗯。” “很好,刚才没有弄痛我,还有两件呢。” “……嗯。” 身后的人,似是屏住了呼吸。 金戈稍稍等了一下,就见他缓慢的替自己解开衣结,之后又脱下另一件,最后只余下亵`衣。 “仲音?!”金戈好奇,为何身后之人再也没有动静。 “嗯。” “你为什么停了?” “这样,不行吗?” 她当然希望这样就行了,问题是,他好像不行啊。 “你如果看得清楚,这样就可以了。” 仲音没说话,想必也在估计自己的能力。 金戈觉得,这样子好折磨心智。如若再磨叽下去,她肯定又要昏死了。不是流血过多,而是被气的。 “可是,你的清白……” 金戈…… 终于等到仲音开口,却语出惊人。金戈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气昏过去。 她承认这里的人虽然不及现代人开放,可女子也可以休夫,也可以一嫁二嫁三嫁啊。 何况她记得,自己还穿得有红肚兜好不好。 为何,为何这个大男孩子会用这样的说辞来糊弄她。 “仲音,你若再不帮我,我就在痛昏过去了,我……” 仲音慌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后又觉得不妥,仿是触电般缩回。 金戈实在没有力气同他周旋,当即有些怒意。 “仲音,把刀子给我,我自己来。” “我……” 仲音被逼无奈,只得窘迫的替她脱去亵`衣。 利箭射入右肩背下,好在被骨头挡了一下,没入不深。 但是,伤口四周已经红肿,箭有倒刺,需得小心翼翼,否则伤及筋骨。 仲音俊颜通红,连耳根都泛起红晕。 目及之处,除了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有一些隐约可见的刀痕。 他对她泔州之行约有耳闻,想必这些伤还未曾痊愈。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他当真想知道,她到底经历过多少战争,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生死挣扎。 像现在,他恨不得把她拥进怀里,好好的珍惜。一辈子不离不弃,不让她受任何的伤害。 久不闻身后之人动手,金戈忍不住轻唤:“仲音,我准备好了,你呢?” “嗯。” 仲音怔怔点头,瞄了一眼她微微侧过的容颜。 “我尽量轻点,你若痛就叫一声,我便停下。” 金戈蹙眉,点头道:“好,你不要害怕。我若真忍不住了,便叫一声。” “嗯。” 仲音咬牙,又担忧的望向她的侧颜,终是下定决心,将刀子探向伤口。 “等等”,金戈唤住他,想了想道,“仲音,长痛不如短痛,你可明白?!” “……明白。” “你若稍有犹豫,我便会多受些痛,你可明白?!” “明白。” 这次仲音回答得异常坚定,金戈终是满意的点头,道:“来吧,我准备好了。” 第二百零四章 迷乱 身后之人没答话,背后突然一阵刺痛,仿佛剐肉剔骨般。 金戈全身一僵,却不敢动分毫,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那一处,用尽全部心神抵抗撕心裂肺的疼痛。 当第二波疼痛袭来时,金戈顿觉神智错乱,几欲昏死。死死抓住厚毯,豆大的汗粒一颗颗落下。 不行,她不能昏过去,她若昏过去,仲音肯定会伤及她的筋骨。 只觉过了好久,久到金戈快失去知觉,才听得背后轻轻一声:“好了。” 声音飘缈虚无,却仿似松了好大一口气。 金戈虚弱无力,微微侧头,苍白的唇间吐出一句话。 “这次,换成了我……” 语毕,整个身子缓缓倒向仲音。 仲音大惊,丢开刀子和箭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低头一看,金戈面色苍白如纸,汗水顺着她的额际滑向面颊,流向颈脖…… 仲音刚才还紧张不已,此刻手足无措,虽说抱着她,却不知那双手该落往何处。 低低浅浅的呻吟传入耳际,仲音赶紧扶起怀里的人,将药敷到伤口上。然后撕下衣服一角,小心谨慎的包扎好伤口。之后翻过她的身子,将她趴放在厚毯上。 做完这一切,仲音已经大汗淋漓。他直起身,长长吁了一口气,目光又落到那张清秀的容颜上。 他不知,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上天注定,她成了他的牵挂,他成了她的羁绊。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便想着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令他怦然心动。 原以为他这一生都会被囚困在沼和与乐音为伴,原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 却不想,她冲进千军万马的战场中,将他带了出来。 救命之恩,他不知何以为报。更不知,他看光了她的身子,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若嫁给他,当然好,那可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怕就怕…… 躺在厚毯上的人动了动,似要翻身。 仲音赶紧扶住金戈,目光却落到厚毯之上,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尽管他清理了一下地上的石头,可厚毯仍是高低不平,想必搁得人十分不舒服。 仲音默默看了半晌,也怔了半晌,终是靠着金戈躺了下去。 然后侧身将她抱在怀里,再小心翼翼的恢复到平躺的姿势。 这样,金戈便伏在他的胸膛上。他就能保住她不受任何的伤痛,也能避免碰到她的伤口。 金戈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梦到心仪的郎君,将她八抬大轿接进洞房;一会儿又梦到身在战场,敌军狞笑着向她扑来;一会儿又梦到身在沙漠,烈日炎炎,快把全身的水份都蒸干了。 她艰难的行走在沙漠中,嗓子渴得冒烟,放眼看去,尽是黄沙漫漫,弥天热浪,仿佛是锅上的蒸笼,憋得人喘不上气来。 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走,茫茫沙州寂寂无声,双脚陷在滚滚热沙中,视线模糊。她终是无力支撑疲惫的身体,双膝跪倒在沙粒里,五指插`入沙中,喃喃轻呼。 “水……水……” 仲音蓦然惊醒,只见怀里的人儿,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不停的要水喝,眉宇间尽是无助的痛苦。 起身将她抱坐在自己怀里,取过水囊,谁知脖子突然被人搂住,紧接着一抹滚烫的唇覆上了他的脸。 “……水水……” 她一边游走在他的脸庞,一边喃喃,似在急切的寻找她口中的“水”。 最后,那抹滚烫留在他的唇间。 他的唇水润柔嫩,有些微微的凉。她一覆上去,仿似找到清泉一般狠狠的吮`吸,甘之若渴。 仲音一时不敢动,既惊又乱,心里还微微的有些愉悦。 她啃噬着他的唇,她的舌尖有些粗鲁的探进他的口中,滑过他的齿间,勾卷起他的舌,缠绵留连不去。 仲音只觉脑海“嗡”一声,似是中了魔一般,心尖痒痒的酥酥的,挠又挠不着,压又压不下,让人难以忍耐。 口中的滚烫柔嫩令他全身发软,怀里的人身子小巧柔软。五指触及之处,倏然间窜起一股热火,灼得他全身一颤。 他轻轻的、试探着回应对方,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身子扣进自己怀里。 她只浅浅“嗯”了一声,搂住他脖子的手臂又紧了紧。 仿佛受到鼓励,他的手探到她的脑后,将她压向自己,不让她因后仰而碰到伤口。 他开始学着吮`吸她的唇,学着挑逗她的舌,慢慢的在她的贝齿间游走。 甜蜜的感觉,愉悦的心情,靡靡之情令他惊叹不已。 他已经学了不少,熟练中略有几分生涩,与她缠绵,几翻挑逗吮`吸,腹下便有一股火苗快迅窜起,令他全身颤栗。 呼吸重了,心也乱了。整个身体沐浴在情火之中,灼得他神智迷荡。 他搂着她,缓缓向后倒去。 她爬在他的胸膛上,依然柔弱而无助。 他的唇湿润滚烫,他的身体仿若一团浓浓大火,将她一并包围。 她开始扭动身子,纤指在他身上胡**索。她离开他的唇齿,像一只小狗般,伸出小巧的舌头在他脸上舔舐。 他的身子又一荡,眸子里布满迷情,浓郁而厚重。他,已然昂扬,从未有过的困胀令他憋红了脸,白晳修长的十指覆在她的腰间,隐隐泛起青筋。 原来,忍耐也是极其痛苦的事。 可是,他竟是喜欢这样的痛苦。甚至,更想知道痛苦释放后,他该是怎样的感受。 怀里的人将脑袋埋进他的颈间,滚烫的指尖覆过他的喉结,滑进他的衣中,停在他的肩上。 他搂着她,脑袋微微后仰,好让她的唇一路向下…… 她的动作鲁莽而不知轻重,时而划伤他的肌肤,时而啃咬他。 最后,她似是被那粒粉珠相阻,停了下来。 她用唇试探了一下,他便一阵轻颤,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喟叹,腹下更是坚硬挺立。 许是好奇,她在那粒粉珠之上厮磨一阵。他腹下的火苗仿似泼了桐油一般,窜起冲天大火,冲向四肢百胲。 他终是忍不住呻吟出声,浅浅的音域中,是难以忍受的痛苦和**绚烂的欢悦。 她离开了它,他余悦未消。 下一刻,他的粉珠蓦然被人咬住,滚烫柔嫩的唇瓣一合一吸。 悴不及防之下,他感觉身下似有一蓬大火突然而起,灼浪掀翻他所有的理智,迷迷荡荡中带着一抹轻痛,挠得他浑身颤栗。 腹下昂扬骤然满胀,他双手倏然抓住身下厚毯,身子一挺。 “啊——”一声轻呼从唇间逸出,整个人如坠仙境,仙乐袅袅烟雾氲氤…… 好一阵他才从**中缓过神来,身下躁热未消,痛苦却已全然释放。 仲音脸色绯红,眸中有些羞愤,眸低余情未除。 身上的人还在乱动,心悸之余,又涌起莫名的情潮。赶紧起身,无奈抓住怀中人的手,不让她再勾起自己的欲望。 他拿过身边的水囊,递到她的唇边,她像一只饿极的小猫,张口便咬住囊嘴,大口大口喝水。 看着被他吸得肿胀水润的红唇,他的脸又红了。轻轻敛起眸中的欲望,额际上细密的汗珠晶莹闪亮。 待她喝够,他将她放到厚毯上。起身看了一眼自己身下,心中羞愤,却又愉悦无比。 一翻收拾后,再回到她的身边,却见她已然睁开了眼。 金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在沙漠中找到一块绿州。 她欣喜若狂的奔进绿州,那里有微凉的泉水,还有樱桃、荔枝、葡萄等水果。她好一翻大吃大喝,最后满足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人不在绿州,抬头撞见仲音一双深黑的眸子含有几分羞意。 许是自己之前逼他太紧,直到现在,都还令他窘迫不已。 金戈起身,仲音几步上前扶起她。 “我昏迷好久了?” 仲音的头垂得很低,几乎看不到他的脸色,只是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 金戈叹了一口气:“咱们身处陷境,不必太过拘礼。” 此话说得理直气壮,完全不觉自己刚才所作所为。 仲音点了点头,下意识握紧拳头,心里那股酥麻仍然未消。 “仲音?!仲音?!你怎么了,为什么心不在焉的?” 金戈身子微倾,靠近仲音,正欲低头去看他。 却见仲音将头扭到一边,低低回答道:“你昏迷了一夜。” “一夜?!意思是,我们还在沼和境内?!” 金戈蹙起秀眉,脸上露出几分焦急。 “快快扶我起来,咱们得离开这里。若是丹沐派人追来,以我之力,怕是难以逃脱。” 仲音轻“嗯”一声,伸手扶她,整个人却显得困窘不安。 她以为他是太过担忧,是以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骑马出了山洞,金戈在前,仲音在后。 不多时隐隐约约就听得人声鼎沸,两人俱是一凌。 金戈率先开口:“仲音,抱稳了。” 语毕,双腿一夹马腹,战马“踢踢踏踏”在山间小路上跑起来。 听到马声,身后人声更甚,甚至传来几声厉喝:“快追,就在前面。” 金戈心下一急,顾不得太多,催马急驰。 悍马奔跃在小道上,眼前树枝迎面而来,撞到金戈脸上、身上、手上,露出道道红痕。 耳际寒风呼啸而过,拐过几道山弯后,两人已是大汗淋漓。 金戈紧紧拽住马僵,全神贯注驭马而行。 沼和追兵似乎越来越近,相互之间说话都能传到金戈耳里。 第二百零五章 生死相随 战马越跑越急,金戈额际冷汗泠泠,马口被她勒得血泡直冒。 翻过山脉,便是一路下坡。左边是悬崖,右边是陡坡。山路是羊肠小道,更是考验驭马之术。若一不小心摔进悬崖,只怕死路一条。 下山的路险峻无比,金戈全身汗透,阵阵寒风吹过,也不觉得有多冷。 “快追,他们就在哪里。” “追啊,若活捉两人,王子重重有赏。” 山顶之处,几十匹马打着响鼻,如下山猛虎般来势汹汹,似山洪一样直冲而下。 马上之人皆是沼和敌军,立在山顶上将马上二人看得清清楚楚。 双方相距不过几百步,只是山路弯道太多,以至于难以追上。 可这一路下山,对于精神抖擞的沼和追兵来说,却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儿。 金戈越发着急,下了山再翻过前面的山脉便可以进入洛域境内。那时候,便有单将军的人马,想必沼和也不敢越雷一步。 当务之急,她该如何才能逃过这几十人的追杀。 情急之下,金戈将马催得如离弦的箭一般,在林间一闪而过,快如闪电。 “小心——” 刹那间,一声惊呼在耳畔响起。 金戈刚好被眼前厚重的树枝遮住了视线,惊惧之余抬眼,眼前蓦然出前一个急弯,弯道外是悬崖,弯道内是峭壁,要想勒马已经来不及了。 眼睁睁看着战马一跃而起,直直冲向悬崖。金戈双眼一闭,转身抱住仲音,两人齐齐坠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山间寒风将金戈的话吹得支离破碎,声声悲恸。 她没有想到,她把他带上了一条不归路。 早知如此,她宁愿带着一万凉州守军浴血奋战,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早知如此,她绝不会从千军万马之中将他救出,让他冒这样的风险。 怪她,都怪她。 脸上微凉,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在他之下,双手环住他的腰。 “仲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喃喃的、不停的重复着这样一句话,伤心欲绝。 仲音紧紧扣住她的腰肢,另一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 “戈儿,不要这样,你不要哭。能与你共赴黄泉,是我三世修来的福分。” “不要”,金戈哽咽摇头,泪水泉涌,“我不要你死。” 你若死了,我的希冀便完了。我要守护着你,让你一生平平安安,善良纯厚。 “戈儿!” 一声喟叹,仲音将她抱得更紧,滚热的唇轻轻覆在她冰凉的唇上,缠绵不去…… 缓缓阖上双眼,这一生,她金戈活得并不够。她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可至今一无所获。 她不甘心…… 两人直直坠下,仿若两只翩然翻飞的蝴蝶。 悬崖陡峭,却横生出不少树木。虽说叶子已经掉得精光,却有不少粗细不一的枝丫。 两人一路落下,连撞几根细小枝丫,最后落到一个粗壮的树干上。 金戈早已昏死过去,仲音横担在树干上,昏迷后,整个身体缓缓向下滑落…… 今年天时不好,天灾人祸给这个小山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苦难。 先是水灾,然后是干旱、瘟疫,入秋后颗粒无收,入冬更是缺粮少食。 十来户人家全都揭不开锅,无奈之下,多数上山挖野菜草根捱日子。 全村几十口人,活成哪日算哪日。只求上天怜悯,能捱过这个冬。 这天,村头孙老夫妇上山挖野菜。奈何这一片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只得向远一些的山崖摸去。 孙老头在前,孙周氏提着破烂的竹篮在后。 两人走走停停,前边的孙老头突然立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 孙周氏摸索着上前,扯了一把老头。 “喂,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 孙老头摇了摇头,举起干裂的手指颤巍巍指向某处。 孙周氏顺着老头子的手指看去,竟发现一个死人躺在枯草丛中。当即吓了好大一跳,半天才捅了捅老头。 “老头子,那人是死的活的?” 孙老头又摇了摇头,扒开枯草,胆颤心惊的靠近尸体。 仔细端详了一翻,发现此人面目俊秀,衣料上乘,不像是坏蛋,这才伸出手去探鼻息。 下一刻便转头对老伴急急道:“还是活的,快快,抬回去。” 孙周氏有些惊讶,这人是怎么躺到这里来的?! 好奇之余,不免抬头张望。想这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出山之路就只有来时一条,莫不是飞过来的。 哪知这一抬头便看到离地几仗之处,崖上一根粗壮的树干上还挂着一个人。 “老头子,老头子,你快看,快看呀。” 孙周氏慌里慌张,扯起正在埋头抬人的孙老头,两人齐齐向上看去,果然上面还有一人。 “你快回去叫几个人来,我上去把那人弄下来,看看能不能救。” 孙周氏忙不迭的点头,心下一片惶然,提起篮子就往回走。 待孙周氏喊来村里人时,孙老头已经将上面的人弄了下来。 几人七手八脚将还有一口气的两人抬回村里,留在孙老夫妇家。 尽管村里几十口人连饭都吃不上一口,还是有人去附近的镇上找了大夫。 大夫看过之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孙老夫妇及救人的村民皆是一脸凝重,最后有人出了主意,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上山去挖草药来试试。 孙老头算得上半个赤脚医生,只是年生不好,村里的赤脚医生也只有饿饭的份。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大伙儿的附和,说干就干,孙老头二话不说上山采药。 村里突然出现两个快要死了的陌生人,一时议论纷纷,到孙老夫妇家来看稀奇的人络绎不绝。 金戈是蓦然之间转醒的,就像孕育在天地之间的灵物般,有朝一日从混沌之中骤然苏醒。 什么意识,什么知觉,什么认知统统一并恢复。 睁眼看见床边一干人等,有老的小的,男的女的,皆是破衣破裤,头发凌乱,皮肤被风吹得干裂起皮。 见她醒来,一屋人你望我,我望你,皆是惊喜异常,激动不已。 “醒了,醒了,她终于醒了。” “是啊,是啊,终于醒了。” “戈儿!” 一声轻唤,带着几许哽咽几许柔情,还有几许呵护。 金戈将眸光移向说话之人,却见仲音正捧着她的双手,眸中泛起雾气。 他,瘦了,皮肤苍白,眼窝深陷,身着与村民一样的粗布衣裳。 见她看过来,黑瞳却如夜空中闪耀的星光:“戈儿,你终于醒了!” 旁边有忠厚的村民笑道:“公子,你的娘子终于醒了。看你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定是你的诚意感动了上苍。” “对对对,公子诚意感天动地,你的娘子定也是吉人天相。” “说得对,咱们村孙大爷的医术也了得,镇上的大夫都说没救的人,他也医得好。” 眸光移到村民身上,又移了回来,金戈嘴唇嚅动。 “这是哪里?” 一屋村民又是一喜,拍手叫道:“好呀好呀,能开口说话,还知道问话了呢。” “真是上天保佑,这样子都没有摔傻。” “牛大,你才摔傻了,这样说人家的夫人,找打。” 牛大嘿嘿傻笑,不好意思的望向仲音。 “公子别介意,我是粗人。” 仲音对金戈温柔一笑,仿佛朗月入怀,转身对一屋的村民道。 “你们都是好人,没有你们,我与戈儿怕是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 “呸呸呸,公子怎能说这样的话。你们是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呐。” 一妇人赶紧接过话,直说仲音说话晦气。 “好了好了,都回去吧,别打扰小两口了,人家小夫妻还要说说话呢。” 孙周氏像轰小鸡一般,将一屋子的人哄出门去。 大伙欢天喜地的出门,走时不忘向两人打声招呼,脸上热情洋溢。 “小夫人你才醒,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孙周氏回身给两人打了招呼,也跨出去,顺手将门关了。 一屋子的人都走完了,金戈与仲音默默相望,一时无语。 直到孙周氏又回来,手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汤,苍老的脸上有些歉意。 “小夫人,今年天时不好,实在是让你受苦了。” 闻听此言,金戈秀眉骤蹙,挣扎着起身。 “这是哪里?” 刚才的话被一屋子热心的村民打断,被孙周氏这么一说,金戈才惊觉有异。 孙周氏将碗递到仲音手里,对金戈道:“小夫人,这里是武平村。” 金戈当下惊讶,忙不迭的追问:“武平村?!可是武起镇那个武平村?!” 孙周氏也很讶异,禁不住问道:“小夫人怎生知道,咱们村离武起镇并不远。” 金戈差点惊叫而起,激动之余竟忘了身上的伤,抬手就去抓孙周氏的手。 “嘶——”一声,扯到伤口,痛得她眼泪汪汪。 “小夫人小心些,你的伤很严重,若再扯出口子,就没法愈合了。” 金戈急忙点头,她没想到,这一落,竟然落到了吴国境内,而且离玉城不远。 怪不得这老妇人说什么“天时不好”,初初以为自己听错了,现下当真是天助我也。 仲音许是早已知道,只是微笑着将汤递到她唇边。 金戈心情大好,喝了两口,越想越觉得激动,忍不住一把抓住仲音的手。 “仲音,咱们待会就走,到了武起镇,就可以派人将你送回去。” 仲音却在此时敛起了笑意,脸上没有半分兴奋之意,反而露出几丝不悦。 第二百零六章 泄露行踪 金戈一时太过开心,并没有察觉有异,只不停的叨叨着,如何将仲音安全送回洛域。 说了半天,旁边无人附和,金戈这才发现仲音脸色不霁。 “怎么了?!”她一脸迷茫的看着仲音。 仲音偏过头不理,隔了半晌才道:“你还下不了床。” 金戈瞄了一眼自己的腿,嗯,落下山崖时摔折了。不过没关系,让人到镇上去找一个马车就行。 “你不宜颠簸,需要静养。” “没事的,武起镇就在前面,不出一个时辰便到。” “我们没有盘缠。” 金戈一下笑开了:“我说你在想什么呢,原来担心这个呀。没关系,请村里人帮我们在悬崖下找找。那马与我们一同坠下,包袱肯定就在附近。” “小夫人,老头子已经替你们找来了。” “真的?!真是太谢谢了!” “小夫人别客气”,孙周氏苍老的脸上漾出憨厚的笑意,“你都昏迷了快两个月了,多亏上天保佑才醒了过来……” “什么?!” 这一次,金戈当真是惊跳而起,整个人从**一个倒栽蒜。 若不是仲音坐在床沿顺势接住她,估摸着她又要摔昏。 金戈重新坐回**,望着孙周氏,颤声问:“我、我……快两个月了?!” 孙周氏不明白这个小夫人为何这么大的反应,昏迷了快两个月,不也醒了吗。虽然伤势重了些,可恢复得也挺快。 不过,仲音却是知道的。 两个月的时间太长,他们自落下悬崖后便消失了两个月。洛域、吴国定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沼和、吴国之战如何?单将军没有接应到他们,又当如何? 三国之局势,定当又是风起云涌,他们,成了关键人物。 “仲音,真的吗?我真的……快两个月了。” 似是不敢相信般,她又将目光移到仲音身上,可说出的话,却是肯定句。 仲音点了点头,再不开口。 金戈一时懵了,呆怔在那里。 两个月,两个月。 她竟然躺了两个月,怪不得一屋子人那么激动,那么兴奋。 凉州边城是否保住了?单统领会不会认为她有失信用?洛域五阴的三万兵马是否会撤走? “不行,仲音,我得赶紧走,我要去武起镇,我要去邑泽,我要把你送回洛域。” 金戈边说边揭开棉被,咬牙要下床,却被仲音拦住。 “戈儿不可,你听我给你说。” “仲音,来不及了,边走边说,我一定要送你回洛域。” 金戈完全不听劝,一味的要下床。 仲音却恼了,不由得拔高了声音:“你听我说。” 不待金戈答话,仲音转首又对孙周氏道:“孙大嫂,不好意思,戈儿她有些任性。” “无妨无妨,小夫人也是担心你”,孙周氏虽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却也知道两人定当不同一般,是以边摆手边起身。 “我去给小夫人煎药,你好好同你小夫人说说,怎么着也要再休养几日才行。” 仲音向孙周氏行了一礼,道:“有劳孙大嫂了。” 孙周氏笑了笑,出屋后又关上了房门。 目光从紧闭的房门移到金戈身上,仲音这才不慌不忙坐到床边,轻轻抓过她的手,握在掌中。 “我知你醒来后定要如此,是以才托村民去打听过。” 见金戈脸色有所缓和,仲音又继续开口。 “他们是平常百姓,打听到的毕竟是市井之说,真实有几分,我们无从知晓,所以我才没有在你醒来时告诉你。” “什么意思?”金戈心下一沉,紧盯着仲音,“难道……难道……” 仲音伸手抚上她的脸,眸中情意缓缓流淌。 “戈儿别急,你听我说一说,再想一想,也许,咱们过几日便走也无防。” 金戈坐直身子,正了正色,点头道:“你说来与我听听,我自会分析。” 仔细打量金戈,发现她已然镇定,仲音这才放下心,将打听到的事娓娓而来。 凉州边城一战,因仲音被救,丹沐乱了阵脚。 是以,虽说敌我双方兵力悬殊。卫英成却凭借凉州城的地势,与沼和打了个平手。 现下,沼和军仍然扎营凉州城外,丹沐回沼和,换了一个神秘的将军过来。 双方偶尔打两场,皆是不分上下。这样一来,双方打打杀杀,一拖便到了现在。 两人摔下悬崖后被救,前后醒来已过两月。 听说五阴的兵马再也没有与赵将军发生交战,但也没有撤军。 市井有不少流言,说他们二人又被沼和捉了回去。所以,单将军不敢乱动,怕哪一日丹沐又出言威胁。 听仲音如此一说,金戈稍稍安心了些。转念一想,道:“可有打听到壁月如何了?” 她走时,他还在沼和的千军万马中,不知他可还安好。 仲音看了她一眼,眸色莫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成鱼呢?可有探到成鱼的消息?” 仲音还是摇头。 也对,这两人行事一向神秘,若一般之人都能打听到,那就是奇事了。 为此,金戈也没再多问。眼看这一晃就要过年了,沼、吴之战战事不明,不知接下来丹沐还会做些什么。 最令金戈难以纾解的便是顾家之事,还有祼燕。 顾家所有人失踪,这当中还暗藏着什么样的玄机?顾嫣的出现又会将事情推到何种境地? 至于祼燕,此人自京都消失后便再也没有踪迹。 成鱼虽说活捉了苏子璃,她却没有透露半点口风。祼燕现在何处?干了些何事? “对了,仲音,可知有人找过我们。” 两个月时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可能没有人来搜寻他们。 仲音欲言又止,见她疑惑的望向自己,这才道:“村里人纯朴。”下面的话再也没有说。 金戈了然点头,这样也好,毕竟村里人不能分辩好坏。 找他们的何止吴与洛域,若消息传出去,丹沐的人也会追踪而来,到时候别连累了这一村的村民。 蓦然,金戈脑海电光一闪,不可思议的望向仲音。 “我记得,之前有村民说过,镇上的大夫之类的,什么意思?” 仲音兀自一愣,看着她的眸光中有几丝明了,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怕这大男孩多想,金戈赶紧握过他的手,细细想了想。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时间长短而已。咱们在武平村这么久了,为何没有动静。” 这是人之常情,谁都知道金戈身受重伤。只要找他们的人有心,一定会先找医馆打听。 村民可以替他们保密,但是,大夫呢。仲音没有叮嘱过大夫,何况重尝之下必有勇夫…… 没道理,绝对说不通。沼和追兵是看着他们掉下悬崖的,想必早就联络到潜伏在吴国的死士。 武平村太过宁静,非常不合理。 “也许,是我多想了。” 金戈自嘲着摇头,她真希望是自己想太多,怕就怕自己的担心成为事实。 仲音安静听完她的话,沉思了片刻,道:“戈儿的担心是对的。” 接着他又说:“我有听村民说过,最近这段时日,半夜时常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村民们去镇上,也有遇到熟人问他们一些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金戈追问,握着仲音不自觉发颤。 仲音反握住她,眸中浮出几分坚毅。 “比如说那个牛大,有人就问他,他们村是不是来了什么客人,镇上出现了好多陌生人,都在打听武平村怎么走。” 心下一惊,金戈忍不住有些焦躁:“很多人吗?” “嗯。” 金戈面色微敛,心里越发不安。 “这是什么时辰?” “午时。” 望了望外面的天气,金戈深吸一口气。 “扶我到院中走走。” 仲音低头沉默了一阵,起身将她打横抱起。 金戈一时哑然,村民称她为“小夫人”,她不必解释,毕竟有些事是不能让过多人知道的。 是以,仲音在人前与她亲热相称,她也没有异议。 只有他们二人时,为何仲音越发与她亲近。他看她的眸光情意绵绵,他待她,一举一动无比显出情深意重。 这让她有些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他就那样看着她,眸光轻轻柔柔,眸底偶尔有几丝委屈。 这令她的挣扎越发无力,最终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出门去。 天气阴冷,空气潮湿。寒风吹过,金戈有些瑟瑟,不由得往温暖的胸膛靠了靠。 仲音眸中划过满满的笑意,往前又走了几步。 却在这时,金戈听到空气中一声细微的金属声响起。 立时三刻,满满的杀气迎面扑来。 金戈心中一凌,环在仲音脖子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仲音,附近有人,慢慢退回屋去。” 仲音明显感觉到金戈的紧张和惧意,不动声色的转身,仿佛散步般转身向屋子走去。 走了没两步,一道凌厉劲风直直击向两人。 金戈心中大惊,揽住仲音,单脚落地,用尽全力一带,两人齐齐倒在地上。 杀气呼啸而过,“铮——”一声,一支羽箭射到木门上,白羽箭尾兀自颤栗。 紧接着,兵器相碰的声音扑天盖地袭来。 两人默契的爬在冰凉的地上,等了半晌才谨慎起身。 金戈摔得呲牙咧嘴,痛得久久没有缓过气来。 仲音欲将她抱起,一股杀气再次扑来。 第二百零七章 现身 金戈转头一看,院内跃入一人,全身劲装,手握大刀,蒙着黑巾。 见了两人,一双锐利的目光溢出嗜血的光茫,一瞬眼功夫便离两人不足三步。 来人足下一点,整个身子腾空而起,闪着寒光的利刀对准两人当空劈下。 逃跑已经来不及,仲音身形较慢,根本躲不过这一刀。 利刀印在金戈恐惧的瞳中,由小变大,由远变近,最后布满她的眸子。 千均一发之际,金戈顾不上生死,一把抱住仲音,腰背同时用力,双腿一蹬,硬生生滚到一旁。 来人一刀劈下,大刀入地五分,溅起土石无数,一缕发丝兀自躺在刀下。 两人滚过之处,一滩鲜红的血痕,使得来人眼中浮出讥意。 仿佛两人已是他刀下鬼魂,只消他乘胜追击,千两赏金便可到手。 于是乎,来人再起弹跳而起,扑向依然还在翻滚的两人。 双方已然近在咫尺,来人只消手起刀落,两人就会共赴黄泉。 来人目光布满狞笑,扬刀劈下,黑巾后的脸上,仿若地狱鬼差。 金戈拥住仲音连番翻滚,背上伤口崩裂,摔折的那只腿,因为刚才的劲力已经没有了知觉。 眼睁睁看着那把追命的大刀穷追不舍,两人绝望的闭上双眼…… 一次一次的逃出生天,一次又一次的被追杀。 这一生这一世,还有何可求,唯以死,才能平静。 “嗡嗡——” 就在金戈以为再也逃不掉的时候,蜂鸣暗器突然响起。仿佛成千上万只蜂拥而出的蜜蜂,急速震动翅膀的声音,令人心悸。 金戈蓦然睁眼,咬牙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拥着仲音翻滚一圈。 “噗嗤、噗嗤、噗嗤……” 暗器没入骨血的声音连连响起。 来人手举大刀,双目圆睁。蜂鸣暗器每射入一枚,他便全身颤栗一次。 暗器似是雨点一般打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也如触电一样狂颤不止。 当最后一枚暗器没入他的体内,来人七窍流血,全身上下犹如蜂窝一般。鲜红的血液顺着身体流到脚下,形成一个诡异的形状,并不停的扩散。 壁月当真是怒极,竟使出如此杀手。 每一枚暗器虽不至于立即要了人命,却让人如刮肉剔骨般受尽折磨,直到流干了体内的血,才能咽下那口气。 当一个人在痛苦中清清楚楚感受到自己的死亡,这种手段无疑于将人凌迟处死。 何况,壁月力道用得恰好,来人多处穴位被封死。是以,只好立在那里,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壁月从屋檐上飞身而下,将仲音拉起,俯身抱起金戈。 他没说话,她也没说话。 壁月抱着她一步一步、从容不迫的走到那人跟前,脸上是轻蔑,是嘲弄,是淡陌。 来人从喉间发出“咕咕咕”的几声,目光中的凌厉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金戈移开眼看向院外,那里,成鱼领着十来人快速奔来。他们身后,是几十具劲装蒙面的尸体。 一行人进了院,成鱼率先向金戈行礼:“属下大意,险些让金将军遇难,实在是罪该万死。” 金戈环顾四周,村民陆陆续续进了院,却远远的不敢靠近,但成鱼那声“金将军”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当即,村民的脸从恐惧变成惊疑,立在众人前首的,赫然便是孙老夫妇,两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没有回过味来。 几不可闻的呻吟传进壁月耳里,壁月脸色一变,转身便进了屋。 成鱼心下明白,立即向孙老头见礼。 “将军伤口崩裂,还请您老再次出手相救。” 孙老头忙迭的回礼,脸上露出敬畏,口中答道:“应该的,应该的,没想到是金将军,没想到是金将军。” 许是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孙老头口上如此说,人却不敢动。 成鱼扫了一眼俱是震惊和敬畏的村民,勾唇一笑。 “你们莫怕,若不是你们,金将军也不会安然至今,成鱼在此谢过大家。” 村民互望几眼后,终于卸下脸上的惊疑,笑着点头。 “请。” 成鱼伸手,侧身让过孙老头。 孙老头受宠若惊,对身后孙周氏道:“老婆子,快,快去烧水煎药。” 一行人径直进了屋,屋子里顿时显得满满当当,拥挤不堪。 大开的门外,村民们一个个探头往里瞧,不知不觉脸上露出几分担忧。 屋里,众人垂手而立,面色凝重。唯有仲音默默的坐在角落,时不时看一眼金戈,眸子移向壁月时,眸底黯了几分。 孙老头进来后,壁月挥退了众人,连带仲音一道也被他带出了屋。 金戈躺了近两月,身上的伤本来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消再过几日便可下地行走。 奈何突遇袭击,又连番用力,伤口崩裂,腿骨又错开了些。 等孙老头接好骨,包好伤,已是日落时分。 门刚一打开,壁月等人迫不急待的冲了进去,被孙老头一把拦住。 “将军已经睡下,待她醒了再去也不迟。” 金戈这一觉睡到第二日清晨,身边有成鱼壁月,她再也不必担心仲音的安危。 彼时,从仲音所说的情况来看,她已经猜到,十有八九成鱼或是壁月,就隐藏在附近暗中保护他们。 之所以一直没有现身,许是怕惊吓到村民。 只是没想到,今日来的死士不同一般。再加上她在院中,给了死士靠近的机会。 是以,成鱼与壁月双双现身,终究也令村民惊惶不已。 清晨起床,壁月与仲音同时去扶她,三人皆是一愣。 唯成鱼伸手压住她的肩,顺势坐到床沿。 “老大,孙大夫说你不宜乱动,好好躺着便是。” 壁月和仲音收回手,一人拉了一张凳子,默然坐到床边。 “躺得太久,我想坐坐。” 金戈话里颇觉委屈,任谁躺了两月,醒来后也不会想着再躺到**。 成鱼勾唇浅笑,俯身,一手扶在她的后颈,一手搂住她的腰,面对面将金戈从**扶坐而起。 “坐坐也好,孙大夫说适当的活动,有助于恢复。要不,我抱你出去走走?!” 金戈满脑黑线,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另两人的脸色不善。 这之后,成鱼天天在她身边转悠,像侍候自己娘似的,搞得金戈浑身不自在。 成鱼的招数层出不穷,前一刻还说要让她好好休息,下一刻便抱着她出了屋,美其名曰:带她看朝霞。 毛啊,大冬天的,哪来的霞。不就是看到壁月和仲音,一人生火做饭,一人淘米洗菜。 “成鱼,这些米……”从哪里来的? 成鱼看也不看她一眼,道:“武起镇有个财主,家大业大,他那院子犹为漂亮。” 金戈嘴角抽搐,不再多问。 又有一日,孙老头来换药。 金戈见他衣裳整洁,身背药箱,头发梳得规规整整,不由问:“老人家,你这是?” 孙老头笑呵呵的向她行了一礼:“金将军折煞我了,托将军的福,我在城中一药铺当掌柜。” 金戈心头一惊,看向成鱼。 待孙老头出去以后,成鱼一步三摇走到她身边。 “镇上那个庸医,竟敢说你没救了。还见人就说,若有人能医好你,他这大夫就枉做了。” “那你……” “诶,也没啥”,成鱼毫不在意的挥挥手,“我就让他兑现了承诺而已,可他那铺子没人管可惜,看这孙老头还有些本事,就让他去折腾吧。” 没想到成鱼还有这样好心的一面,惩恶扬善,变着法儿感谢这一村子的人。 后来,大半夜的,成鱼将她裹进大氅里,去了一趟武起镇,回来后恰好看到壁月坐在房顶上,仰头望向夜空。 见她回来,壁月跃下房顶,立在院中,看着他们不语。 推开木栅栏,又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寒风中,却是仲音。 成鱼目不斜视,将她直直抱进屋。壁月仲音也跟着进来,一时屋内静寂…… 再往后,便要到年三十了。 金戈身上的伤恢复了不少,几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在武平村过完年。 然后,她与壁月回凉州大营,成鱼护送仲音去洛域,双方人马在邑泽分道扬镳。 这一顿饭是金戈这半年来,吃得最安心最愉快的一顿饭。 全村几十口人围坐在孙老夫妇家辞旧迎新,席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感叹孙老头当初在山崖下遇到了受伤的金将军。 大伙儿齐齐举杯,感谢金将军,武平村过上平安快乐的日子,有粮食,还在镇上给几个汉子找了活儿做。 有几个年轻小伙也通过成鱼的考验,即将参军入伍。 谈起这些事,村民一时间兴奋不已。原以为没命过这个年,却不知,好事从天而降,未来充满希望。 第三次举杯,却听得木栅栏“哐”一声被人从外向内猛然推开。 成鱼豁然起身,来人还没奔到他身前便急道:“沼和突袭凉州边城,卫都蔚领六千将士奋勇反抗。” 众人顿时愣在原在,一时惶然。 金戈起身问道:“沼和多少人马?” 来人转向金戈,恭敬回到:“沼和四万兵马。” “何人带领?” “回将军,对方统帅身着盔甲,蒙住面容,不报姓名,具体不详。” 金戈心中一凌,冷冷道:“还是那位神秘将军?” 第二百零八章 仲音的倔强 来人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答道:“是。” 眉头微蹙,沉吟半晌,金戈思忖道:“成鱼,你速带仲音去五阴,将他安全交给单将军。并向赵将军借兵一万,争取两日内返回凉州大营。” 金戈边说边起身往外走,外面已经停了一辆高大的马车。 待她一翻话说完,人也到了木栅栏边,壁月早已从屋里背出几个包袱,紧跟在她身后。 却在这时,金戈蓦然止住脚步,转首见几十个村民皆起身,一脸惶惶的望着她。 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金戈心中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感激,只向村民们行了一个正礼。 “金戈在此别过,乡亲们保重。”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场境,不过呼吸间就变得静寂无声,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村民第一次见到金戈作为一名女将军,闻听大事,一副镇定从容的表情,心里由衷的敬佩。 大伙纷纷向她告别,几个参军的小伙子早已奔回家,胡乱取了几件衣裳跟了上来。 金戈上了马车,成鱼紧跟进来,满脸肃穆。 “事情有变。” “说。” 她早已看到报信之人在成鱼身边耳语了几句,成鱼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刚才有那么多村民,她不便多问。现下成鱼跟进车中,她自然要问得清楚明白。 成鱼也不废话,三言两语便道明原由。 “在沼和大军进攻凉州大营的同时,各地州府半数发动叛乱,包括武起镇、玉城、泸州、喻州、白镇、苍州等地。” 金戈不听则罢,越听越愤怒,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中。 果然,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丹沐可谓精明之人,养精蓄锐后,选择了过年这一天发动战争。 这是各国大庆的时候,谁也想不到,他会在这一天袭击大营,并在各地州策反。 “京都反应如何?” “皇上已连下了几道旨意,胥家军整装待命,伏将军连夜赶往凉州大营,金大人也一并前来。” “我哥?!他来干什么?” 成鱼顿住,似不愿多说。 金戈心中疑狐,不免追问:“我哥为何来凉州大营?” 成鱼踯躅不已,最终抵不过金戈看似淡然、实则凌厉的目光。 “金老将军于两日前失踪。” “爹?!他、他失踪?!” 金戈一时惊愕,听成鱼的意思,哥哥来凉州大营,与金爹爹失踪有莫大的关系? 骤然间,金戈想到一件事,抓住成鱼急急道:“刚才你说发动叛乱的州府是哪些,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苍州、白镇、玉城、武起镇……” “等等。” 随着成鱼说出的地名,金戈脑海里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仿佛有天雷从天而降,轰得她满脑空白。好一阵才喃喃开口。 “成鱼,你可还记得,那夜宫中大火,顾老夜闯皇宫求见皇上,是为何事?!” 成鱼点头,略一思索,继尔不可思议的看向金戈。 对上成鱼的目光,金戈不停的点头。 “没错,没错,这些州府的官印皆由顾家儿子掌管。” 丹沐劫顾家人,就是为了在这些州府里插`入自己的势力,侍机而动,今夜便是他选的好时机。 “成鱼,换马,争取明日一早赶到邑泽。你护送仲音回国,我与壁月赶去大营与哥哥会合。” “不可”,成鱼当即拦下她,坚决道,“你的伤刚刚才愈合,不可骑马颠簸。” “可是,我担心爹的事。” “你可知,咱们要过武起镇。若你与仲音皆骑马,太过危险。此去行事本就要小心谨慎,不可急一时之急。” 见金戈仍是一副着急的神色,成鱼又道:“金老将军之事,想必金大人已经有了线索,是以才同伏将军一并赶来大营。” “成鱼,你说,爹怎么会失踪呢。虽说他不如当年,可一般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啊。何况,他不会不辞而别,定是谁将目光对准了他。 也许,是因为我,或都是哥哥。成鱼,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与哥哥皆不能饶恕自己,你可明白。” “我自是明白。”成鱼点头,覆上她的手,轻拍以示安慰。 金戈心下难安,未免胡思乱想。一路行去,心神不宁神情恍惚。几次要求换马,都被成鱼拦住。 过武起镇时,遇到点小小骚乱,金戈一行还算是有惊无险。 出了武起镇,转道邑泽。邑泽叛乱被成鱼镇压,是以,周边各州府大乱之时,邑泽到是一片安宁。 到了邑泽,金戈接到消息,说凉州边城战事还算稳定。卫英成利用天然屏障,多翻抵抗,沼和大军至今没有踏进城门一步。 金戈思前想后,决定暂时留在邑泽,让成鱼护送仲音回洛域,却不料仲音死活不愿。 “不,我要与你一起。” 仲音立在马车旁,与金戈面对面,敛眉垂目,声音虽说很小,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仲音,你必须回去。” 现下吴国大乱,唯有回到洛域,才能保他平安无事。 “我不走。” 与他说来说去,废了不少口舌,仲音还是那句话。 成鱼早已将他的包袱放到马车上,奈何他就是不上车。 “仲音”,金戈几乎在哀求,语气里有几许无奈,“我现在护不了你。” 仲音突然抬头,定定的看着金戈,黑瞳闪烁。 “第一次,你把我从贼人手里救出;第二次,你独自一人带着我与七嘴一路逃命,爬雪山,闯巴俞,将我安全送回康城;第三次,你浴血奋战,于千军万马之中,把我从丹沐手里抢过来……” 仲音越说越急,最后抓住她的双臂不停的摇晃:“一路走来,我们生死相随,你对我从来都是不离不弃,为何现在要赶我走。” 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仲音,又气又急,字字句句充满了怨愤,说出的话比以往十句都多,手臂也被他抓得生痛。 金戈语塞,愣愣的看着他。他也回望着她,眸光热情似火,灼得她恨不得转身逃跑。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用背对着他,厉声说:“成鱼,把他打昏,带走。” “是。” “我是仲一言的儿子,谁敢。” 这一声轻喝,竟有一股凌然之气。他转到金戈面前,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面有怒色。 “你别想赶我走,就算把我打昏,醒来后,我同样会回到你身边。” 语毕,转身进屋,并抬手关门,将金戈等人关在了门外。 金戈望天无语,她终是对他下不了狠手。 成鱼一脸讳莫如深,跺到她身边,悠悠来了一句:“老大,他是不是跟定你了?!” 金戈当场气结,转头对成鱼怒目而视。 成鱼耸耸肩,对金戈的愤怒恍若未觉。 金戈磨了一阵后牙槽,转身推门进屋,将门“砰”一声关上。 壁月立在马车边,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眸光深邃。 仲音坐在桌边,见金戈进来,立即转过身,用背对着她。 金戈哭笑不得,叹了一口气,缓缓转到他跟前,俯身去看他。 “仲音,别闹了,我不想你有任何闪失。” 仲音又转了一个方向,仍然将背对着她。 金戈满脑黑线,跟着移到他身前。 “你又在生我的气了,孙大夫说,我的伤还没好,气不得。” 语毕,偷眼去看仲音,却见他纤长的睫毛动了动,人却没有再动。 伸手轻放到他的膝上,金戈柔声劝慰。 “上次在有明见到你,你知道我有好担心吗。” 骤然抬头,仲音似水缱绻的目光,闪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望着她,嘴唇嚅动,却没有吐出一口字。 金戈轻笑,冲他眨眨眼,揶揄说。 “你真笨,竟然没有认出我来。你知道吗,当时我恨不得把你狠狠打一顿,才能解气。” 仲音垂下头,耳际泛红,似有几丝笑意,好一阵才小声开口。 “我真笨,只知道,出京都的时候,你在那里。”你在那里想要救我。 说话间,修长的手忐忐忑忑的覆上她的手,轻轻摩挲。 目光落到他的手上,又缓缓抬眼去看他。两人视线相撞,一人柔情似水,一人躲躲闪闪。 他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自从他替她取出箭头后,他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她的心思越发赤`祼。 “你真的不愿意回去吗?” 她再次问起,希望他不要辜负她的心意,也借此打破这个令她尴尬的氛围。 他依然锁住她,坚定的摇头。 “你就那么想让我走吗,可是我不想回去,我就想这样待在你身边。我会书信一封给单将军,相信爹不会不通情理。” 张了张嘴,金戈劝慰的话最终没有再说出口。他想得太过简单了,可她却无力反驳。 触及他的眼神,金戈内心一阵慌乱,迫不急待想要离开这里。 这里气氛太过浓烈,暧昧的气息几乎令她窒息。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顺势抽身。 却不料刚刚起身,手臂上便是一紧,下一瞬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拉扯,倒向仲音。 金戈始料不及,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一下子扑进仲音的怀抱。还不及反抗,一双臂膀将她圈在怀里。 “仲……” 眼前一黑,剩下的话,被蓦然覆上来的那抹唇瓣硬生生堵住。 第二百零九章 武起镇之迷 他的吻小心轻柔,没有霸道没有强取豪夺,却是深情款款,柔情蜜意。 他的青涩里带着几分熟练,他在她唇齿间摩挲缠绵。轻轻捧起她的脸,他还是那般小心翼翼。 那一刻,金戈心中泛起惊慌。她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还是,自己真的藏了些不耻的心思。 倏然推开仲音,金戈连连后退几步,似要与他隔开千山万水,才不至于失态。 仲音仰头看着她,唇色红润潮湿,面容冰清玉润,似春梅绽雪似雪裹琼苞。 他看着她的眸光,似是浩瀚宇宙里的星辰般,闪烁明亮,充满无尽**。 此时,见她对他唯恐避之不急之色,他的眸色顿时失去光彩。 金戈只觉骤然间,一室暗淡,似是乌云当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去看看壁月。” 她丢下一句话不着边际的话,逃也似的冲向门外,却惹得屋内的人垂下头,怔怔坐了好久好久。 金戈在邑泽等了三日,各地情况不容乐观。 有明一线,两军隔河对垒,边境各市也已禁令。 北方除泔州外,也有几个州府出现叛乱。 南方最甚,凉州六千将士已经坚守了五日。周边一些州府皆被叛军占领,粮草无法运到,赵将军的援军也屡屡受阻,至今没有到达凉州。 就在金戈快坐不住的时候,伏洛与金执终于赶到邑泽。 三人碰面,伏洛来不及与她说话,只深深望了她一眼,策马转道去了凉州城。 哥哥金执却留了下来,两兄妹相对而坐,金戈迫不急待的开口。 “哥,爹的事可有线索?” 金戈无心顾及其它,率先追问事情原由。 金执靠坐在椅背上,眉宇间有淡淡的忧思。五指轻扣桌面,不答反问。 “仲公子可有人保护?” “仲一言派了青衣过来,想必不会有大碍。” “他为何不愿走?” 对于这个问题,金戈也不知该做何回答。好在金哥哥并没有追问,两人陷入沉默。 良久,金哥哥又道:“皇上急于镇压各州叛乱,周副将只带了五千精兵支援凉州,随后便能到。” 五千精兵也可,至少能缓解凉州及周边各州府的压力。 “也好,卫英成是一员猛强,凭借凉州地势,沼和大军想要破城,怕是不易。” “皇上担心的不是这个。” 嘎?! 面对妹妹一脸的迷茫和询问的目光,金执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妹妹,上面赫然有血迹。 “这个出现在爹的书房,徐伯说爹失踪那日,一直在书房看书。他去送茶才发现人不见了,一把锋利的刀将信插在几案上。” 金戈接信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唯有封皮上写着“武起镇”三个大字。 翻来覆去看了几次,别的没有什么发现,到是那笔迹似曾熟悉。 金哥哥好看的眉头蹙成了山,他盯着那封信,脸上像是覆了一层霜,周身泛起浓浓杀意。 金戈凝眉想了片刻,将信放到桌上,眸光也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怪不得她与成鱼等人路过武起镇时那么顺利,原来,一切皆在祼燕的计划之中。 “武起镇已经落入叛军之手,祼燕知道我们会自投落网,怕是早已做好安排。” 金执冷笑:“他想一网打尽,未免太过天真。明日一早我就去武起镇,看他耍什么花招。” “我也去。” “你留在邑泽。” “不,我要去。祼燕早知我在凉州,为何一直不曾动我。这次路过武起镇,他又将我放走,这是为何。” 听闻此话,金执陷入沉思,好一阵才开口。 “带上成鱼壁月。” 第二日一早,四人四骑直奔武起镇。 远远看到镇上空无一人,四人互相望一眼,勒住马缰,慢慢向前行去。 甫一进镇,两边骤然窜出无数叛军,手握长矛,刀尖直对四人。 四人依然勒马而行,脸上露出讥意。 前方自然让开一条道路,后方叛军围成一圈,紧紧跟在四骑之后。 放眼看去,不大的镇子上全是叛军,一直延伸到镇子中央的空地。 空地中间搭起一方台子,上面立着一根木柱,木柱上绑了一个人,赫然便是金玄。 方台四周堆满干柴,叛军手举火把围着方台站了一圈。 祼燕,便立在方台上,高傲的看着金戈等人走近。 四骑并没多少惊讶,离方台十来步时勒马,金执在中,金戈在左,成鱼壁月分立两旁。 祼燕眸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突然间扬手,银鞭呼啸着挥向金玄。 被绑在木柱上的金玄浑身颤栗,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响。 金家兄妹目光锋利如刀,双手紧握,关节“咔嚓”作响。坐下马儿似是感应到戾气,不安的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祼燕狞笑着,又是一鞭落了下去,金玄痛得双目紧闭,大手握紧成拳,手上青筋直冒,豆大的汗粒从额上落下。 四骑同时**,马蹄将地上泥土刨得“哗哧哗哧”作响,脑袋不停的甩动。 “怎么,刚才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这时候就泄气了。” 祼燕收起银鞭,有下无下的敲着手心,话中全是嘲弄和讥讽。 四人没有答话,只死死的盯着他,怒气仿若一团烈火在胸中燃烧。 祼燕很满意四人的表现,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得畅快淋漓。 “别用那样一副眼神看着我,我不吃这一套。今日你们已经成为瓮中之鳖,还有什么本事与我对抗。” 成鱼怒急,勒马向前,却见祼燕瞬间收起笑,抬手又是一鞭甩向金玄。 “哈哈哈哈,来呀,你们最好统统冲我来,正好,我好久没有这样玩过了,很是想念。” 语毕,指向金戈:“你问问她,这样玩可有意思了。” 金戈眸瞳一沉,冷冷道:“有本事便冲着我来,与我爹何干。” “啧啧啧啧,我说金将军,你好像还是很天真啊,你不知道,玩你爹,比玩你更有意思。” “你……丧心病狂。” “金将军说得可真对,我就是丧心病狂了。金玄,你睁眼看看这里,我的丧心病狂,可有你当初那般的丧尽天良。” 金玄蓦然睁眼,目光坚毅刚烈。 “老夫一心为国为民,从不干丧尽天良之事。” “桀桀桀桀。” 祼燕怪笑,五官像那地鬼罗刹一般,邪恶狰狞。 “好一个‘为国为民’,既是如此,今日你便让你的两个儿女自杀吧,那样就能免去我杀好多人,也省得你们这些废物来送死。” “你休想。” 金玄吐了一口血沫子,苍老的面容仍然是义薄云天。 “老不死的,别一副英勇无畏的模样,哄不了谁,也吓不了我。” 寒风瑟瑟,入骨三分。吹乱了马儿的鬃毛,吹斜了叛军手里的火把。 “祼燕”,金执终于开口,仿佛一把利刃划破这凌冽的寒风,劈到众人耳里。 “当年武起镇全镇几百户人家被灭门,你可有仔细打听过,为何因?” “何因?!金执,你可问得真好。到底为何因,当然要问问你忠君为国的爹了。” 祼燕一指金玄,眸中燃着血色仇恨。 “老不死的,你给你的儿子说说,你为何将武起镇几百户人家,全部杀光,连不足月的婴孩都不放过。” 金玄直起身子,花白的胡须迎风乱舞,破烂的衣衫猎猎作响,开口便是中气十足,大气凌然。 “老夫从来没有动过武起镇分毫,甚至连牲畜的一根毛发都没有动过。” “闭嘴!” 祼燕大吼,扬手一鞭,银光一闪,仿佛破空的利斩一般,落到金玄身上。 “老不死的,我真是爱死你这敢做不敢当的模样了。今天,你可知我为何将你绑在这里?!” 银鞭掠过金玄,金家兄妹怒不可遏,齐齐策马,却在祼燕再次扬手之际停下,胸脯巨烈起伏。 金执厉喝:“祼燕,住手。” 银鞭扬在空中,祼燕邪邪一笑,偏着脑袋看向两人。 “金大人,你让祼燕住手,祼燕住手便是。只是,那武起镇上千口人求饶的时候,老不死的可有住手过。” “祼燕”,金执大怒,冷冷的声音仿似寒冰直插心脏,“当年武起镇被灭,另有他人。我爹奉命去武起镇平乱,却见全镇人被杀……” “你住嘴”,裸燕面目狰狞,对金执的解释根本不信,“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老不死的为了平乱,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以至于武起镇无辜之人被他杀了个精光。” 金执眸中暴戾弥漫,坐下悍马不停的转圈,“踢踢踏踏”听得人莫名暴燥。 祼燕见无人反驳,不由得狂笑,笑过之后,指向壁月。 “还有你,主子从小把你养大,待你如同己出,你竟然背叛主子,甘愿为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当牛做马。 你以为你的深情能打动她,你以为你为她付出一切,她会投入你的怀抱。 你错了,女人才是不最不可靠的,你就算为她献出生命,她也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你死了这条……” 一向隐忍的壁月,不待祼燕说到最后,蓦然出手,蜂鸣暗器如天女散花般,将他全身上下笼罩。 空中,银色一闪,紧接着一阵“叮叮当当”短暂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之后,祼燕手握银鞭,狞笑着立在高台边缘,居高临下的看着四人,一脸轻蔑。 “壁月,你果真陷到温柔乡里太久了,功力越来越弱,都快上不了台面了。” 壁月牵起嘴角,反唇相讥。 “祼燕,耍嘴皮子我可不是你的对手。若说武功,我四人中,你可是最弱的那个,只是,手段最卑鄙而已。” “是吗”,祼燕眸色微变,旋即又恢复常色,笑道,“你当真看得起我,那我便做手段最卑鄙的那个吧。” 第二百一十章 当年的恩怨 语毕,扬手招上来一个持刀的叛军。 “今天,我便当着你们的面,为全镇上千口性命讨回公道。当年,老不死的用哪只手出的刀,我便把那只手的指头一节一节砍下来,然后再是手,手臂,另一只手臂,脚指,脚……” “你敢——” 四人齐齐暴喝,全身杀气腾腾,惊得战马扬蹄厮鸣。 如虹气势,吓得四周叛军面露惧意,指向他们的刀尖兀自微颤。 成鱼冷冷的眸光扫过叛军,与他对视者,无不心惊胆颤,目光躲闪。 收回目光,成鱼轻嗤:“胆小如鼠,不足为患。” 祼燕似是喜欢这样的结果,四人的表现让他越发的兴奋。 “我为何不敢,放心,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老不死的过了,就是你们两兄妹了,特别是你。” 祼燕指向金戈,笑容忽然变得恶毒狞狠。 “金将军,你可还记得,你勾引蓟国的那个小白脸。啧啧,高高瘦瘦,甘愿跪倒在你石榴裙下的那个。 你知道吗,你竟然让他杀死了我唯一的弟弟。你可知,我弟弟他,他是唯一一个从金玄刀下逃生的人…… 你个贱人,你他妈的竟敢让他杀了我弟弟,唯一的弟弟!! 今日,我祼燕便要让你痛不欲生,我要让你眼睁睁着你爹被我一段一段,一节一节,活活斩死!!!” 说到最后,祼燕几乎是在咆哮,出口猖獗,面目狰狞,仿佛是嗜血的魔鬼。 金戈骤然明白,祼燕为何对她如此仇恨,为何不惜一切手段想要她的命。 原来,死在白选手里的那个懦弱杀手,便是他的弟弟。 不对,若真如祼燕所说,武起镇被灭,为何还留下他与他的弟弟。 那厢,叛军已经举刀,就等祼燕下达命令。只消手起刀落,金玄的手指就会被砍下。 祼燕笑得猖狂无比,目露凶光看着马上四人,缓缓举起手…… 北风刺骨,呼啸着席卷整个武起镇。空中乌云密布,黑沉深厚,几乎压在头顶。 厉风扬起祼燕的衣衫,衬着他修罗般的狞笑,瘆得人不寒而栗。 扬起的手,蓦然落下,叛军看得清楚,使足全力向金玄的手砍去…… “嗖——” 呜咽的风中,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带着十二分的劲道,急速飞向那把大刀。 “铮——”一声,强劲的内力击到大刀身上,叛军连带那把刀一并飞向台下,重重摔到地上滑出老远。 与此同时,壁月手中暗器出手,将手持火把的叛军一一击毙。 成鱼大斧脱手,席卷着寒气飞向台上奔跑的祼燕。 祼燕本欲抓住金玄威胁几人,却被成鱼的利斧所挡。 金执趁机飞上高台,长剑直直逼向祼燕。 祼燕银鞭一晃,鞭尾仿佛长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金执。 立时三刻,金执剑风横扫,挡开银鞭,快速退至老爹身前。 金戈抽出两支羽箭,搭箭引弓,两指一放,奔在前首的两名叛军直直倒下。 埋伏在镇外的影卫潜了进来,一时,利箭如雨,暗器如漫天的火焰,分别从两边房顶、高台旁边呼啸而出。 叛军顿时乱了阵脚,急急躲避利箭,有的甚至跑进街道两边的铺子里躲避。 祼燕气极,将银鞭舞得仿若流火,众人近不得身。 壁月双手一开一合,又是一波暗器飞向祼燕。 “燕哥小心——” 突然,一声娇呼从房顶传来,令所有人始料不及。 祼燕银鞭闪烁,陡然变换方向,将壁月的暗器如数击落。 却不料,空中的蜂鸣暗器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伴随着飞速的旋转,直击祼燕。 祼燕连连翻飞,却在最后一次,飞跃的身形兀自一颤,整个人直直落到地上。 几方人马快速向他奔去,祼燕暗道“不好”,落地之时,单手撑地,一个旋身“蹭蹭蹭”退出几丈远,刚刚顿住身形,嘴角便溢出一缕鲜红。 房上一人带着一个女子飞身而下,立在高台一侧。 金戈抬头一看,赫然便是休花,他手里,五花大绑的女子正是苏子璃。 苏子璃焦急万分的看向祼燕,几乎落泪。挣扎着想要奔过去,却被休花扣得牢牢的。 “燕哥,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祼燕压住体内翻腾的气血,手捂住腰腹,指缝间鲜血淋漓,却对苏子璃的呼唤恍若未闻。 几人围向祼燕,皆是冷冷的看着他。 祼燕不服输,狞笑着用银鞭指了一圈。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丧尽天良的小人。一个个都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武起镇近一千条性命何其无辜,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讨回公道!!” “闭嘴。你妄想借用这一千条性命发动叛乱,你也休想利用这个借口,通敌叛国。” 金爹爹也已经被金执救下,金戈赶紧上前扶住他,三人一并走到祼燕身前。 看着祼燕狂暴、狞恶,即失败又狼狈,却心有不甘的模样,金执又冷哼。 “祼燕,如若你真心为那近千条性命讨回公道,自然不会认贼作父,与沼和勾结,妄图灭我吴国。” “我呸,你们金家都不是好人,那个狗皇帝也不是好人,还有你、你、你,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祼燕指向成鱼壁月休花,一副悍戾之色。 此人早已丧心病狂,众人皆怒,正要扑过去,一直不曾说话的金爹爹吃力的摆了摆手,制止住众人。 他看向祼燕,又环顾四周,缓缓开口。 “新皇登基之时,武起镇发动叛乱。有人意图谋权篡位,先皇命我带领一万精兵赶到武起镇平定叛乱。” 金爹爹气息有些喘,歇了一口气,又继续说。 “我领一万精兵日夜兼程,赶到武起镇时,终是为时已晚。全镇近一千口人,男女老少,老弱妇幼……” 说到这儿,金爹爹跄踉了一步,抬首望向远处,似乎回到那一日。 那一日,也是这样一个冬天,寒风萧萧,乌云压顶。 他领一万精兵进镇,街上寂寂无声,不见人影。偶有大火中的房子“噼啪”一声,跳出几丝星火。 一路行去,铺子、门柱、牌匾、青石街……没有哪一处不沾满了鲜血,在这萧萧寒意中,犹为瘆人。 他越镇子中间行去,心中越是慌乱不安。一万将士,看到这些许是太过震惊,竟也悄声无息,直到行至镇子的中央。 最终,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让他及那一万将士,终身难忘,一生不得安宁。 “你可知,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吗?” 金爹爹颤声问祼燕,苍老的脸上悲恸欲绝。 时至今日,他仍然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境。 “我们看到的,是尸体堆成的山,就在这里”,金爹爹颤抖着手指向高台,“一座高高的山,尸山上,有小小的婴儿,有怀孕的妇女,还有不见手臂的小孩子……血水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小湖……” 抹了一把泪水,金爹爹泣不成声。 “……后来,我们一直坐在那里,坐了好久好久。不知是谁率先起身,从尸山上抱出一个婴儿的尸首,轻轻的放到地上…… 再后来,一万将士,默默的清理那些尸体,一具一具放好。给他们合上双眼,给他们擦脸、擦手、穿上鞋子,将布庄里的布扯成一块一块,替他们盖上…… ……有的,连尸首都不全,有的甚至连头都找不到。一万将士,忙活了两日,没日没夜的干。最后,才清理出近千具尸首。 我们给他们烧纸,将镇上棺材铺的纸全部都烧光了,找来了所有的棺材,希望他们不会成为孤魂野鬼……” 金爹爹的话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间,令人大恸,在场的人包括祼燕俱是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原来,武起镇叛乱还有这样鲜为人知的一面。 那样的凶暴狠毒,那样的残酷无情,纵是见过太多生死场面的人,也会震撼。 祼燕从震惊中回神,狂笑,笑声中明显低气不足。 “不,不,我不相信!你骗人,你是个骗子!!你黑白颠倒,你诬蔑他人,你休想赖掉你犯下的罪行!!哈哈哈哈,金玄,你真是太会编故事了,这样的慌言,谁信!!” 众人对他怒目而视,金爹爹并没理会他的狂叫,又说道。 “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就算你信,也无法挽回那些生命。不过,令我们万分欢喜的是,尸山中,竟然还有一个福大命大的孩子。” “什么?!孩子?!”祼燕蓦然抬头,又是一阵狂笑,“老不死的,你越说越像那么回事了,你可知,我弟弟是武起镇唯一活着的人,可惜,他却被你的女儿杀死了!!!” 金爹爹却笑了起来,似乎对祼燕的愤怒不以为然。 “是的,一个孩子,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他爬在尸山中,剩下最后一口气。因为有他,那一次平定叛乱,虽败犹胜。 不是老夫无情,更不是老夫夸大,你们不知道,那个孩子给了一万将士多大的希望。 因为他,一万将士连追数月,将那些屠杀武起镇的凶手全部捉拿归案,并处以极刑。” “十来岁的孩子?!男孩?!” 祼燕犹自一怔,喃喃自语,连连倒退,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是的,那孩子只有十来岁,长得犹为清秀。” 金爹爹笑容满面,目光落到休花身上,又似乎越过休花,落到当时那个小孩子身上。 众人也将目光落到休花身上,神色难辩。 祼燕怔怔看着休花,脸上晦暗莫名,禁不住连连摇头。 “不是的,不会的。不会的,不是的。他不是这样说的,他不是这样给我说的!” 见祼燕如此神情,金执淡然问道:“那他是怎么告诉你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神秘将军 祼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自言自语般。 “他说,我是他从刀下抢回来的;他说,我的弟弟是自己躲在地窖里,才逃出生天的。” “你可有想过,你弟弟是武起镇唯一一个刀下逃生的人,那你呢?告诉我,你可是武起镇的人?你又怎会知道,你的弟弟还活着?” 许是金执的话刺激到祼燕,只见他捂着胸,踉踉跄跄,神情颓靡,眸光黯然失色。 “他不会错的,我也不会错。我清楚的记得我有一个弟弟,娘亲给了我们一人一块碎玉,那是我爹的传家宝。你们骗人,你们才是骗子。” 为了说服自己,为了印证自己的话没有错,祼燕迫不急待的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碎玉,仔细翻看,最后递到众人面前。 “看到没有,你们睁大眼睛仔细看看,就是这个,我弟弟随时佩戴在身上。我们一人一块,合在一起,就是我家的传家宝。” “这是你的?!”金执冷笑,看着几乎疯狂的祼燕冷然道,“那你弟弟那一块又在哪里?” 祼燕一下子怔在那里,看了看手里的碎玉,又看了看众人。 “在……在……”骤然,祼燕眸光布满怨恨,直视金戈,“她把他杀了,连尸首都找不到,何来弟弟那一块。” “是吗?”金执一边说,一边拿出一物,提到祼燕面前,“你看看,可是这样的?” 祼燕张大嘴,惊疑之余便要夺过金执手中的碎玉。 金执反手一捏,再伸手时,碎玉已成灰烬。 “你……” 不待祼燕开口,金执又拿出一物,赫然便是刚才那块碎玉。 不,应该说是,与刚才那块一模一样的碎玉。 祼燕脸色骤变,嘴唇嚅动,半响吐不出一个字,眼睁睁看着金执又将这半块玉捏得粉碎。 金执又掏出一块,曼声道:“这是裴大人在某个地方搜到的,里面有一箱这样的东西,本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今日我才明白,原来……” 祼燕突然暴喝:“够了!我不要再看到,不要再看到。” 之后,抱着脑袋仰天狂叫,似是一只绝望孤独的野兽。 苏子璃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燕哥,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求你了,子璃救你了。你还有子璃,你还有我。” “不”,祼燕发丝凌乱,双目圆睁,似是青面獠牙,“我谁也没有了,你是谁,子璃又是谁。我只有一个弟弟,唯一的亲人。” 闻听此言,苏子璃伤心欲绝,没想到她的一腔真情付之东流。 “祼燕,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金执再次开口,却将休花让到了前首。 休花看着祼燕,眸底情绪流动。缓缓拉开自己的衣襟,脖子上赫然挂着一块碎玉。 祼燕收起几分狂躁,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块碎玉,眸子睁得如铜铃一般,最后将惊疑的目光移到休花脸上。 休花与他对视,脸上神色难辩。 当祼燕颤抖着双手,将自己手里那块碎玉与休花的碎玉吻合为一时,休花终是别过头,不愿再看他一眼。 “这下,你可要看清楚,别到时候又滥杀无辜,找借口满足你的残暴。” 祼燕手握两块碎玉,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一时哭一时笑,最后抬起头,颤声道:“弟弟,你真是我的弟弟。” 休花敛睫,沉默半晌。 “我原名叫武安,有一个哥哥,叫武平。那一年,父母残遭杀害,眼见我与哥哥也难逃一死,哥哥却跳出来护住弟弟。那恶人见了便改变主意,抱走哥哥,却一刀劈向我。” 一席话异常平静,可仔细倾听,却能发现话里浓浓的悲伤和失望。 “武安,我的弟弟就叫武安;安弟,我是你的哥哥,我是你的哥哥武平啊。” 祼燕突然抱住休花,泪如雨下. “安弟,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推开祼燕,休花将碎玉贴胸,合上衣襟,转身立到金执身后。 “我也是才知道自己的身世,金老将军失踪后,金大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查出我的身世。是以,我才跟着过来。” 祼燕紧跟而去,不停的道:“安弟,真的是你,你真的是我的弟弟。” 敛眉垂目,休花缓缓道:“哥,你认贼作父我不怪你,可是你一意孤行,偏听偏信,三翻五次害我的救命恩人,我无法容忍。” “安弟,我们是一家人。我才是你的亲人,你也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没有怨枉金家,你难道不知道,那个老不死的留下你,就是为了防止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好保住他的命。你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金家……” “祼燕,你当真是无可救药。” 一把甩开祼燕的手,休花怒气难平。 “安弟,你要相信我,那个老不死……” “不知好歹。” 成鱼话落身起,双斧带着凌厉直击祼燕。 祼燕眸光森寒,手中银鞭灵活如蛇,两人瞬间纠缠在一起,转眼间便斗了几十招。 四大美人相处时日不短,相互之间也有经常切磋。 此时敌对,便不可能如平时一样一打一单斗。何况,壁月并非善辈,只见他二话不说直接扑向裸燕。 休花死死扣着苏子璃,淡然的看着三人纠缠。金戈却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与担忧,特别是祼燕连吃几招之后,他更显得焦躁难安。 金戈小声道:“哥,祼燕夺了各州府的官印,打算与丹沐里应外合,攻破凉州边城,占领南方一线,挥军北下,直攻京都。” 金哥哥没有说话,脸微侧,眸光却不离那三人。 此刻祼燕已经连连败退,目光不自觉扫向休花。 “安弟,你莫要被他们骗了,这一切都是他们编的……” 休花与祼燕本就有些兄弟情义,现在真相大白,休花更是左右为难。 一方面他恨哥哥认贼作父,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自己的哥哥能改邪归正,与他一起为父母家人报仇血恨。 奈何祼燕恶事做得太多,一错再错,他连求情的机会都没有。是以,心中矛盾重重,脸上神色更是复杂难辩。 壁月早恨不得将祼燕碎尸万段,此刻步步紧逼,掌风连连击到他身上。 每出一掌,祼燕便口吐鲜血,跄踉一步,连连后退,既要承受掌击,又要躲避利斧,狼狈不已。 逼至墙根,祼燕无力跪在地上。成鱼向他举起利斧,祼燕双臂突展,望天狂笑,笑声森寒冷厉。 利斧劈下的同时,壁月双掌齐出,至此,祼燕必死无疑。 众人心思各一,休花双眼紧闭,手握成拳,心里泛起莫名的痛楚与无奈。 倏然间,祼燕身边“砰”一声炸响,骤然间烟雾四起。众人反应极快,迅速捂住口鼻飞离烟雾。 待烟雾散去,一切归于平静,祼燕所在之处空无一人。 “妈的”,成鱼砸斧大骂,“又让他给跑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沼和调集三十万兵马,分别在凉州边城、有明一线,发动全面攻击。 与此同时,还未平乱的几个州府同时向周边发起叛乱。 吴国遭受前所未有的内外夹攻,皇上将伏洛调至有明,金戈继续镇守凉州边城,胥家军分布各州府镇压叛乱。 金戈到达凉州边城之时,卫英成与周副将正伏案商议对策。 现凉州城统共调集三万余人马,与沼和军连打了十来日,双方僵持不下。 对方那位神秘的主将布兵诡异无常,对他们的排兵布阵了如指掌。 “带我去看看。” 金戈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去外城观看战事。 此刻恰好是两军苦战一天一夜后,沼和再次发动攻击。 对方主将就立在大军之前,高头大马,一身黑色甲胄,头盔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只见他手握长枪,远远望去,威风凌凌,煞气逼人。 金戈微眯双眼,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却总觉得似曾相识。 两军战鼓响起,急如狂风暴雨。 对方主将手里的长枪,向天直刺。他身后几万敌军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列着方阵向凉州城攻来。 那一刹那,金戈的目光仿似沾到对方身上,随着主将打马挥枪之势,她的心,一点点沉入深渊。 她还是低估了丹沐的手段。 “箭拿来。” 壁月将弓箭递到她的手上,目光随着她的箭尖,移到那名主将身上,不由自主蹙起双眉。 沼和大军排山倒海而来,金戈屏神聚气,静待对方进入射程。 “嗖——” 一支利箭率先向她袭来,卫英成一声令下,城墙上,箭阵如雨。 壁月护在金戈身侧,确保她伤于流矢。 她却如老僧入定般,对震耳欲聋的喊杀充耳不闻,手里的箭稳稳对准沼和主将。 那人勒住马缰,目光准确无误的锁住她。 他早已看到她,是以,今日便是他不惜一切代价,攻占凉州边城之时。 金戈在他停顿的瞬间,利箭脱手而出,直直飞去,却被他轻易拨开。 再次锁定城墙上的她,他挥臂一振,沼和几万敌军齐口大呼“杀”。声音组成一波强劲的气浪,涌向城墙。 “开城门。” 金戈收起手中弓箭,转身下城楼。 城门缓缓打开,金戈并成鱼壁月,以及主动请缨的秦方,领一万将士快速奔出。 两军平地对阵,虎视眈眈。 战鼓如雷,两军飞速靠近。 城楼上的卫英成看到两条经纬分明的线,猛然撞在一起。 两军撞击的刹那,周遭仿似陷入真空,没有任何的声响。 直到双方人马冲入对方阵中,卫英成才听到“轰”一声巨响,满脸肃穆的他,大手一挥,箭雨再次落入沼和方阵。 第二百一十二章 端倪 金戈所表现的气势一向是大刀阔马,这次直击沼和主将也不例外。 一枪横扫,沼和主将击毙身边两人。抬眼见她出刀气势如宏,眸光陡然深邃隐讳。收起长枪,勒转马头,直奔右方而去。 金戈稍有踌躇,见他举枪又杀了几人,不由得愤怒莫名,打马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前方枪挑将士数十人。后方咬牙切齿,不顾一切跟上。 两骑追追杀杀,跑到战场边缘。前骑勒马而停,转头见后骑来势汹汹,眨眼便扑到身前。 金戈横刀划过,他仰倒在马背,轻轻松松躲过这没有内力只有气势的一击,起身时长枪出手,直逼她的咽喉。 金戈身形一动,奋力挥刀击开长枪,另一手短刀快速闪出。 却在此时,脑后劲风突起,敌兵趁乱出手。金戈心转如电,身势不变,短刀刺进沼和主将的身体。随即闭眼,等待死神的降临。 下一刻,沼和主将长臂一揽,将她钳进怀里,长枪迎向敌兵。 敌兵大惊失色,呆怔之下收势不及,撞向枪头,脑袋一歪,一股鲜血从嘴角溢出。小兵直死都没弄明白,为何自己的主将会将枪刺向自己人。 沼和主将把小兵的尸体抛出老远,瞄了一眼正在悍战的两军,以及老远奔来的一骑,策马向乌河而去。 战马颠簸,金戈手握短刀,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钳住,不由得抬起脑袋。 “顾太蔚,顾希询,哦,不对,应该叫你顾将军。你说,我是该恭喜你呢,还是该理解你的苦衷。” 钳住她的人浑身一颤,没有说话,仍然策马急驰。 没错,他就是失踪已久的顾太蔚——顾希询。 金戈微微转动刀柄,顾希询身形又是一凌,几不可闻的呻吟遇风而化。 乌河流域上千里,起源于泽嶺山脉,流经洛域、吴国、沼和,最后消失于吴国泔州境内。 此处河流处于两道峡谷天堑,水流湍急,弯道多,水中石头更是密集。 两人一骑,直奔峡谷。 短刀还在顾希询体内,金戈实在不明白他要将她带往哪里,不由得问道:“你要怎样?” 顾希询只管狂奔,一心想要甩掉紧追不舍的壁月。 金戈发现,顾家有太多的秘密,每一个人似乎都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她想知道,在顾家这些人失踪的日子里,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而顾希询为什么成了沼和的主将,还领兵攻打吴国。 他是被迫,抑或投靠了沼和?顾老是否还在昏迷之中,穆夫人是否牢牢控制住了顾家所有人,顾嫣又怎么逃出生天的…… 这一切,她都想知道。 顾希询的出现,给了她一个解开真相的机会。是以,她最终没有下狠手要了他的命。因为,这个迷团还没有解开。 壁月单人单骑,很快就追了上来。他却不敢轻易出手,怕伤了金戈。 抓住他的弱点,顾希询将马催得如一道飓风,飞向峡谷。 峡谷高百余丈,乌河湍流之声远远便能听见,“轰隆隆”如闷雷滚滚而过。 金戈与顾希询面对面,听闻声音不由大惊,转头一看,一道天堑印入眼帘。 不待她惊呼,顾希询手臂一紧,双腿紧夹马腹,战马腾空而起,带起千均之势跃向对面。 厉风扫过两人面颊,仿佛一把利刃,割得人生疼。 穷追不舍的壁月也跟着一跃而起,两骑一前一后飞跃在峡谷上空。从下往上看,仿佛展翅翱翔的苍鹰,徐徐飞过。 结果,两人一骑因太重,在临近对面之时,直直落下。 壁月堪堪落到对面,一人一马蹿出去老远。他死死勒住马儿,马儿悲嘶,嘴角溢血,却不得不返身奔到峡谷边。 往下一看,云烟雾绕,轰隆隆的水流声听得马儿连连后退。 壁月面色铁青,飞身跃向峡谷…… 金戈从峡谷跌下,落水那一瞬间,强大的压力直灌口鼻。不待稳住身形,一股暗流又将她卷入水底。 水中乱石仿似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金戈躲闪不急,眼睁看着自己被急流推了上去。 陡然,一双大手将她推开,眼前一条黑影撞到乱石,转瞬间又消失在急流之中,独留水中一缕绯红。 她的手臂重重磕到乱石上,一阵刺痛,身体却险险躲过乱石,继续被湍流卷走。 几翻挣扎躲避,金戈总算浮出水面,四肢疲软无力,浮浮沉沉间向岸边游去。 岸边倒了一棵大树,金戈抓住树枝,将自己卡在枝丫中间,呛咳不已。 待力气恢复一些,举目四望,果然看见水中有一人向她飘来。 将那人拖到身边,赫然便是与她一同坠崖的顾希询。 他身上仍然插着她的短刀,身上甲胄只脱去一半。另一半因那柄短刀,还挂在身上。 河水冰凉刺骨,金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弄到岸边,自己也四仰八叉躺在乱石上喘气。 峡谷阴冷潮湿,何况两人全身湿透。 一阵寒风吹过,金戈被冻得瑟瑟发抖,僵手僵脚起身,拖着顾希询找了一块避风处,然后紧抱双臂,瑟缩着去找干柴。 好在峡谷两边树木横生,风一吹,那干柴便落到了河边。 不出两刻,金戈满载而归,摸出油纸包裹的火石,在顾希询身边燃起一堆大火。 三下五除二脱掉顾希询身上的甲胄,以及湿透的冬衣。见他仍然昏迷,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火越烧越旺,金戈总算感觉到些暖意,这才去看顾希询,骤然对上一双丹凤眼。 悉悉索索爬到他身边,探头去看。却见他整个人一颤,嘴角溢出鲜血。 “你被撞伤了。” 记起水中的情景,金戈不由得皱眉。她没有内力,对他的伤束手无策。 刚才她翻尽了所有的口袋,创伤药早被急流冲得无影无踪。 峡谷深长,攀岩是不可能的,只能沿着河道走。上游有瀑布,下游则是通往沼和。 几时能够走出峡谷,几时能够获救,无从知晓,他得靠自己撑过去。 顾希询不能死,若他死了,她想知道的答案,就如泥沉大海。 “你救了我。” 他凤眼溢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却有些苍白。 金戈坐在他身边,想了想道:“你为何要把我带走?” 凤目中,晦暗之色一闪而过,他笑说:“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 她追问,心想他到底是受人胁迫。她那一刀,实在是太过鲁莽。 细细想来,若他早已投靠沼和,战事自然不会拖这么久。 丹沐一向喜欢干威胁人的事儿,顾希询领兵攻打凉州只是作势给他看。不然,以沼和的兵力,怎会攻不进凉州城。 谷底黑得较早,外面已然昏暗。火光印在顾希询苍白的脸上,给金戈一种“气色极好”的错觉。 可是,他咳了几声,口中又溢出鲜血,眉目间显得很痛苦。 “你怎么样了,你不要说话,让我看看你的伤。” 顾希询扯出一抹笑意,虚弱道:“不用了,我现在很好。” 她摇头,脸上神色越发凝重。 “不要骗我,你知我没法救你。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不然你撑不了几日。” 他缓缓拉过她的手,嘴角又溢出血丝。 “你走吧,往上游,想办法爬上瀑布,就到吴国境内。壁月知道你落入峡谷,一定会派人在上下游搜寻。下游虽然一路平顺,可是却进了沼和,那样太危险,你记住,一定不能走下游。” “不,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我要带你一起走。” 望着她坚毅的目光,顾希询那双丹凤眼亮了又亮。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救我。” 反握住他的手,金戈还是坚定道:“你别说了,要走一起走。” “我……” 顾希询焦急之下起身,却不料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有气无力的推开她,沉声喝道:“你快走,不要管我。” 她又靠了过去,一双晶亮的眸子,就那样定定的锁住他。 他推了几次推不动,最后几乎向她哀求。 “求你快走,都是我。怪我,不该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差点要了你的性命;不该因为忍不住想见你、想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让你陷入……” 话音嘎然而止,顾希询软软倒下。 “顾太蔚?!顾希询,你醒醒啊,醒一醒。” “……走……快走……” 顾希询昏迷之前仍然惦记着她的生死,这让金戈懊恼不已。 他对她,其实是好的,一直都很好。只不过,她一向不喜顾家的人,所以,连带着对他也有些成见。 她这样做,是不是太过情绪化,太过主观了。 左想右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金戈决定等到明日再做决定。 是夜,金戈守在顾希询身边,将两人的棉衣全部烤干。天亮后,两人上路,往上游行去。 没走多久就听得一阵吆喝,顾希询拉着她迅速藏到隐蔽处。 不一会儿,好几十个身着沼和盔甲的士兵,从下游缓缓向上游搜来。 两人脸色顿变,若他们再晚一步离开,估计就要被逮个正着。 这几十人许是搜了一夜,一个个走得东倒西歪,竟然没有发现他们昨夜藏身之处。 那群人走得拖拖拉拉,一路骂骂咧咧,不时狠踢脚下的石子发泄心中的不满。 领头那人干脆一屁股坐下,面向乌河,忿懑不已。 第二百一十三章 骗局 “妈的,大冬天的,那些龟孙子竟然让老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人。” 另一人接口:“我呸,他们就知道吃香的喝辣的,抱着小妞喝花酒,老子不干了。” 众人附和:“对,不干了,老子也要抱着小妞睡觉,晚上又暖和,捏着又舒服。” 金戈紧靠崖壁,大气都不敢出。 顾希询不动声色将她抱进怀里,凑在她耳际轻声道:“别怕。” 那厢又有人开口:“老子们累了一夜,又冷又饿,没有找到人还不准回去,这是什么鸟事。” “对头,这破鸟事。都是那什么女将军害得。要是老子找到她,先尝一尝味道。” “老五说得对,不能这样白白便宜了她。老早就听说她是个美人,老子到要看看,她与平宁将军有何不同。” 这么一说,众人兴趣高涨。有人提议,上游瀑布处有一个山洞,干脆先到那里去避一避。吃点东西,睡上一大觉,指不定醒来后,其他人就找到了那个女将军。 这样一来,他们觉也睡饱了,还少得累,回去也受不到处罚。 一群人满怀幸福,吆喝着向上游冲去,早将搜寻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待一切归于平静,金戈满脸悻悻之色。 最后的路都堵死了,她现在该怎么办。 抱着她的顾希询好久没有动静,时间一长,她便发觉有异。 拉开两人距离一看,却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好似浑浑噩噩。 “你怎样?你不要睡,你醒醒。” 顾希询“嗯”了一声,整个身子又缓缓倒在她的身上。 “顾希询?!” “嗯。” 耳际的声音越发虚弱,金戈咬住唇瓣,缄默半晌,做出一个比较二的决定:往下游走。 顾希询死活不愿,奈何他现在是弱者,处于弱势,自然坚持不过金戈。 路线被迫改变,金戈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了。 两人每走一步,腿都似灌铅一般沉重。骤然,脚下被某样东西磕住,金戈整个人摔到地上,连带顾希询也一并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金戈忙不迭的查看顾希询,抬头间,眼角余光扫到的情境,令她如同坠入千年冰封的雪原,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在两人摔倒的瞬间,周遭竟然悄声无息围了数十人。待他们抬头之时,刀已然架到了两人的脖子上。 两人相互挽扶起身,顾希询正要开口,金戈只觉后脑一记重击,双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好多人围着她在说话,声音不算太大,可却闹闹哄哄,听不明白在说些什么。 没多时,有两道声音突然变大,在杂闹声中显得有些刺耳。 “你不能把她带走,你答应过我的。” “你现在需要好好养伤,至于其它的事,以后再议。” “不,你说过的,只要我……” “带走。” “丹沐王子,你答应过我的,你……” 金戈只觉自己身子一轻,脑子昏昏沉沉,整个人似被扛到肩上,脑袋顿时又胀又痛,难受得要死。 “哐”一声巨响,金戈脑袋重重磕到门上,再次昏迷。 清冷的月光透过一方窗台斜斜照到地上,四周一片静寂。 金戈缓缓睁开眼,动了动四肢。还好,除了后勺一阵阵跳痛外,身体并无大碍。 从冰冷的地上支起身,想起昏迷时听到的声音。金眸色倏然一沉,眸底杀意流动。 顾希询,你他妈的骗老娘。 你他妈的不惜用苦肉计,假意赶我走。算准我为了你,会不顾一切转向沼和。 想必,为了让我放松警惕,为了打消我的疑虑,那一伙跑到瀑布睡觉的兵众,也是你早已安排好的吧。 好,很好,老娘还是太过于轻信人了。 今日,老娘栽在你手里,认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开门。” 熟悉的喝声,在这暗夜静瑟的牢房里突然响起,显得异常森冷。 金戈眸子一凌,坐起身子。 那厢,牢吏在说话,语气较为敬畏。 “顾将军,丹沐王子有令,除非他的手谕,谁也不能进去。” “本将军说,开门,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将军……” 一声闷哼,多嘴的牢吏歪歪倒倒滑倒在地。 顾希询收起手刀,扫了一眼其余避让的牢吏,转身进了牢房。 金戈心中冷笑,起身端立在清冷的月光处,淡陌的看向顾希询。 蓦然间迎上那双深眸,顾希询有一瞬间的怔忡。没想到他在她的眼里,已然不堪。 “顾希询,看来,我是应该恭喜你的。” 金戈率先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却像一柄尖刀,插`进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窒息。 “戈儿……” “顾希询,请叫我金将军。你我各为其主,不适合这样的称呼。” 打断顾希询的话,金戈向前走了两步,依然淡陌的看着他。 迎着她的目光,丹凤眼里露出几分凄迷,张了张口,心中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三个字:“对不起。” 金戈冷哼,眸子里浮出讥嘲与不屑。 “现在你将我捉到沼和,是立了大功的人。‘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受不起。自然,我也不会当真。” 骗了一次还不够,难道想骗第二次吗? “顾希询,不管你是受人胁迫,还是你顾家甘愿通敌叛国。今日你若不杀我,他日,我也不会刀下留情。” “戈……金将军,若有朝一日能死在你刀下,我顾希询心甘情愿!” 是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金戈牵起一抹笑意,却不达眸底。 慢慢靠近牢外之人,金戈一字一顿道:“我收回对你的内疚,现在,你请回吧。” 牢里牢外,相距不过咫尺。他却能感觉到她的残酷无情,她当真是恨顾家的。 牢外之人面色颓丧落寂,眸中痛苦弥漫。他双拳紧握,心里比她刺他那一刀,还要痛上百倍、千倍。 看着牢内之人,那坚忍不拔的眸色,绝决的话语,顾希询蓦然一挥手。 “打开。” 牢吏不敢违令,手忙脚乱打开牢门。顾希询上前捉住她的手,转身便往外走。 “放手。” 金戈甩开那只手,像是挥赶一只苍蝇般。 “顾希询,你以为你是谁呀,不过是一个通敌叛国的人,没有资格碰我。” “你……” 甫一开口,金戈便对他怒目而视。 避开她的目光,他生生吞吐下嘴里的话,又去捉她的手,却落了空。 金戈连连后退几步,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请回吧,这里不是将军该来的地方。” “啪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彻牢房,众人侧头看去,牢吏惶惶然跪下,拜得五体投地。 来人转至牢前,笑得异常艳丽,看着两人,妖娆开口。 “唔~~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顾将军,你的满腔情意可就付之东流了。” “丹沐王子。属下擅闯天牢,还望王子降罪。” 顾希询转身挡在金戈身前,向丹沐行了个大礼。 丹沐伸手虚扶顾希询,语气婉和。 “唔~~~顾将军请起,你立了大功,本王怎么舍得罚你呢。” 顾希询没有多言,顺势起身。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可丹沐却笑盈盈看向顾希询身后的金戈,似是老友旧识般。 “金将军,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直直立到丹沐身前,金戈勾唇一笑,也显得十分友好。那日兵戈相向仿似另有其人,与他们无关。 “自金戈到了凉州以后,一切都很安好。只可怜了凉州城外那些败军,当真是生不如死。” 话语刚落,丹沐身边的侍卫便举剑压到她的脖子上,一声恕吼:“放肆!” “唔~~是有些放肆了,普天之下,胆敢与本王如此说话的,怕只有你一人。” “过奖过奖,金戈一向佩服丹沐王子的狠毒手段,哪能与你相比。” 侍卫盛怒,手腕用力,在金戈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金戈迎着丹沐的媚眼,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一直不曾说话的顾希询,在见到那道血痕时,心陡然一紧,举步上前,对丹沐揖手。 “属下与金将军曾是旧识,恳请王子应允,属下将金将军带回府中,好好劝说一翻。” 丹沐未语,勾起胸前的发丝,在手指上轻挽。妖媚的目光在金戈与顾希询之间来回巡寻,良久轻启朱唇。 “顾将军,你勿要骗我,劝说怕是无多少用处。天下谁人不知,金将军对吴皇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顾希询兀自一凌,抬首又要分辩,却被丹沐抬手阻止。 “本王知道你对金将军的情意,本王也不是那无情之人,答应过你的事自当兑现。那日,本王将金将军关于天牢,也是为了你能好好养伤。” 说到这儿,丹沐顿住话,瞄了一眼金戈,别有深意道:“今日本王将她完好无损的还于顾将军,你便将她带回府去吧。” “是。” 没想到丹沐今日这般好说话,顾希询大感意外,谢了礼,拉起金戈便要走。 金戈闲闲的看着两人一唱一合,思绪飞快转动。顾希询伸手拉她时,她便打算与他走一遭。 不过,她还是甩开他的手。 “金戈谢过丹沐王子的好意,只是,金戈想问一个问题。” “请说。” 她总能轻易挑起他的好奇之心,也对她的问题充满了兴趣。 金戈轻蔑的看了顾希询一眼,转头问丹沐。 “我是阶下之囚,被顾将军这样带回府,可是以什么名头?” “唔~~~好问题”,丹沐双眸顿时晶莹闪烁,侧头看向顾希询,语气里有几丝兴奋。 “顾将军,你可愿给金将军说说,你带她回府,可要用什么名义。”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以什么之名 两道锐利如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顾希询一时沉默。 他怎不知丹沐之意,却无论如何也摸不透她的心思。 见他不语,丹沐捂着嘴轻笑,话中推波助澜之意甚重。 “顾将军,之前不是与我说得好好的么,为何见了金将军,却一个字也不说了。” 顾希询快速暼了金戈一眼,只见她敛眉垂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丹沐却步步紧逼,假意板着脸,话里几分玩笑,几分真意。 “顾将军,你若不说,我还真不能让你把她带了回去。若就这样莫名其妙让你带走,父王定要罚我不可。顾将军,你可不能害了本王哟。” 顾希询踯躅,不是他不敢说,而是怕说了,他与她,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对于顾希询要找什么借口将她带回府,她并不感兴趣。 她只是在想,去了顾府,会不会遇到顾玖月,会不会遇到穆夫人,以及七小姐顾念儿。 若遇到了,他们脸上又该是怎样的表情。 呵,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祼燕屡屡想要除她而后快,丹沐却将她玩弄于股掌。 顾希询既要骗她,又有救她之意。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她到是看看,他如何做。 丹沐再也没有说话,只拿眼在两人间来回梭巡。 “我……”顾希询清了清嗓子,垂首对丹沐道,“丹沐王子,属下对金将军爱慕已久,曾经想要……提亲,只是个中原由,一直未曾实现。现在,属下欲将她带回府,以……未婚妻之名。” 金戈心下惊愕,虽说,她早已想过他会以此为借口,却没想到,顾希询会当着丹沐的面,说得如此直接。 丹沐似是知晓顾希询会如此说,是以,好整以暇的看着金戈。 奈何她一直低着头,全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疏离,他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金将军,你可听见,顾将军一片痴情,天下无人能及,我看,你便接受了吧。” 没人说话,气氛一时沉寂、压抑。 良久,顾希询尴尬的笑了两声。 “丹沐王子过奖了,属下没有王子说的那么好。” 语毕,悄悄望了金戈一眼,见她纹丝不动,一时心下黯然。 “啧啧啧啧”,丹沐扼腕,摇头笑道,“顾将军,枉你一片深情,人家未必接受啊。要不,就答应我的妹妹吧。你可知,妹妹天天吵着嚷着非你不嫁呢。” 顾希询大骇,赶紧道:“丹沐王子莫要笑话属下了,丹蓉公主身份尊贵,属下不敢高攀。” 丹沐笑得妖娆艳绝,轻轻拍了拍顾希询的肩,凑到他耳边,用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 “顾将军莫要慌,我还是觉得金将军与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至于妹妹那里,你知道的,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要让她三分。她若想要嫁给你,怕是父王都拦不住。” 说这话时,丹沐不时将目光暼向金戈,却见她依然不为所动。 这话到是惊到了顾希询,连忙退后,撩袍就要下跪。 “恳请王子,莫要再开属下的玩笑了。” 丹沐一把扯住还未来得及跪下的顾希询,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到垂首之人身人,语含深义。 “是不是玩笑,将军自然知道,不必我再多说。如此,我便允了顾将军带走她。” “属下谢过王子。” “去吧。” 拍了拍顾希询的肩,丹沐一副长兄之态,让人难以想象,毒辣如他,是多么的残酷暴戾。 顾希询再去拉金戈,怕她拒绝,心中仍是忐忑不安。 令人十分意外,金戈比之刚才,显得很是温顺乖觉。 顾希询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可她一直敛眉垂目,让人摸不透她的心思。 一路带她回府,她在府门前驻足,抬眼见到门匾上斗大的“顾府”两字,眼里透出讥诮之色。 顾府。 这两个字在京都,曾经多么辉煌,多么骄傲。令不少人向往,也令不少人羡慕嫉妒。 如今到了沼和,这两个字依然霸气十足。在她眼里,却是那么缈小,那么卑鄙。 她看着那两个字,冷冷一笑,问:“顾将军,你的姐姐,顾玖月可安好?” 握住她的手紧了一下,没有答话。 她挣脱开他的手,缓步上台阶,走了两步,转首居高临下望着他。 “顾将军,不知顾老将军可还安好,还是那般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吗?” 顾希询蓦然抬首,望向她,丹凤眼中闪过几丝诧异,嘴唇嚅动,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金戈收回眸光,心中猜疑更甚。 可是,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直到,那一日,她见到了顾玖月。 初进顾府几日,顾希询将她安置在他自己的院中。他什么都给她,什么都满足她,就是不得让她走出院外一步。 他把她当成一只金丝雀一般,养在那一方小天地中。 每日回府,他就守在她身边。 她对他不理不睬,给尽脸色,极尽嘲讽,他却毫不在意。只要每天能看到她,他好像心满意足得不得了。 后来某一天,他因事晚回府,院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顾玖月。 她独自一人,信步而来,立在月门处,驻足看着院中的她,不进不退。 金戈从容不迫,由着她打量思索。 “初次见你,记得是在后宫,那时候你还是皇宫里的红人,连皇后都忌惮你三分。” 顾玖月款款而来,毫不客气的坐到对面。目光多了几分凌厉深邃,再不似从前那般轻轻浅浅。 小抿一口温茶,金戈淡淡问:“你是谁?” 顾玖月一怔,随即浮出几丝怒气。 “对于一个打过败仗的人,不动脑子的人,再怎么装清高,也是枉然。” 轻轻搁下茶杯,金戈依然沉静如水。 “这是沼和国、顾希询将军的府上,你有什么资格跑到这里来指指点点,给我滚出去。” “你……”突然像是想到什么,顾玖月脸上露出几分讥嘲,露齿一笑,回道,“果然是不动脑子,枉费了你这牙尖嘴利。” “再好心提醒你一声,请你滚出去。” 语气依然平平,与对方的咄咄逼人有着天壤之别。 空气中骤然弥漫出杀意,顾玖月豁然起身,对气定神闲的人说道:“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哼,到时候看谁滚出去。” 语毕,转身就走,没几步又转身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若你走出顾府,我敢保证,不出五步,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戈不为所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 顾玖月似是一记重拳砸在棉花上,连个反弹都没有,当下拂袖而去。 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月门外,金戈眸中暗云流动,眉头紧蹙。顾玖月的出现,是不是说明她的猜疑八九不离十。 这么一想,连装都装不下去了,金戈心烦气躁的返身回屋,将自己关在屋里,连晚饭都没有吃。 入夜,顾希询回府,让厨房重新热了饭菜端到房中。 “听说你没吃晚饭,正好,我也饿了,咱们一起吃吧。” 气归气,犯不着拿自己的身体折腾。 于是乎,这顿饭两人吃得非常和谐。饭后,顾希询挨着她坐下。 “听说,顾玖月来过?!” 金戈冷冷的看着他:“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顾玖月,傍晚到是来了一个横眉冷目的女人,出言不逊,我将她轰了出去。” 顾希询端坐在她身边,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半晌道:“也好。” 是,很好,顾玖月现在活得很好。由此可以看出,顾玖月所做一切,想必你们顾家人都知道。 “顾将军,我累了要休息,你请回吧。” 清月印在窗棂,室内烛火偶尔摇曳。顾希询一时无话,身形也没动。 金戈又要下逐客令,却不料顾希询转身扣住她的双肩,将她扳向他。 她鄙夷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令他窒息。 他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又不愿就这样放手。 她轻蔑一笑,拉下肩上的手。 “顾将军,这样怕是不好吧。会让人家误会的,说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此话仿佛一把尖刀,划得顾希询鲜血淋漓,狼狈不堪。 许是她最近说话太过刻薄恶毒,或者,她对他的疏离,激恼了他。 顾希询扣住她后脑勺,将她压到自己面前,两人面对面不过咫尺。 “我从来都知道你不是一个好人,你仗势欺人,贪图美色,视财如命,胆小怕事。偏偏,我顾希询就喜欢这样的女人。” 他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忿懑不已。气息吐到她的脸上,令她更加冷漠。 他又说:“你别妄想我会放手,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要把你囚在我的身边,一辈子。哪怕你上吊自杀,也要死在我身边。” 她终是讥嘲一笑,凑近他的耳际,压低声音别有深意道。 “你就不怕我把顾家搞得天翻地覆么,你们本就是叛贼,只要我稍加动作,以丹沐的心性,他能信得了你们几分……” “分”字还没落下,顾希询大手一紧,金戈暗道“不好”,率先出手拍了过去。 却不料顾希询早有防备,在她出手之际,快速扣住她的手腕,略一用力,将她双手倒扣在背后。 他单手钳制住她的双腕,腾出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身,一拖一带,他便将她压到自己怀里。 她被迫骑坐在他的双腿上,双手被扣在自己背后。 两人一翻动作,不过呼吸之间,金戈已然抬眼,望着他的目光,露出狠绝。 “怎么,想霸王硬上弓吗?早说呗,我不是你的对手,自然会乖乖的躺在**等你。” 第二百一十五章 激怒 这样的嘲讽令顾希询脸色铁青,面部肌肉崩得死紧。 她屡屡对他出言相讥,时时处处给他难堪,让他羞愧。她哪知他心里的苦,他对她心有不甘,他气不过。 没错,他就是喜欢她。她就像罂粟花一样,吸引着他。无论他走到哪里,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她。 她恨顾家,恨姓顾的所有人。是以,他得不到。他得不到的人,别人也别想得到。 “你的提议我很赞成,不过,不用你乖乖躺着,我就喜欢你反抗的模样。” 终于捕捉到她眸中闪过的惧意,他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他不需要在她心中树立良好形象,反正她都恨他,那就让她恨个够。 从来没有见过,那双丹凤眼闪烁之时,竟是那样摄魂夺魄,令人心悚。 心念如电,却转不过顾希询的速度。 金戈只觉胸口一凉,低头间,他已拉开她的衣襟,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以及绯红的肚`兜。 她双手用力,欲要挣脱。他另一手已经扣住她的脖子,迫使她仰起头。 他看着她春光乍泄,柔美的脖子细腻白皙;看着她因愤怒,胸脯巨烈起伏,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金戈只觉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令她呼吸困难,双眼直冒金星。 她使劲挣扎,可那双手像是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渐渐的,金戈面色涨红,全身发抖,呜咽之声从唇中溢出…… 他眼里的她,此刻充满了无尽的**。 她骑坐在他腿上,似是柔弱无骨;她全身颤栗发抖,口中嘤咛不歇;她漂亮的锁骨尽露,白晳的皮肤微微泛红。 她…… 她令他下腹胀痛,全身欲`火,口干舌躁,无法言语。 他猛然俯下身,张口咬住她的脖子。 淬不及防之下,金戈只觉脖子一痛,那一处似是贴上了一块火红的烙铁,烫得她全身一栗。 他下口更用力,似是在撕咬,痛得她呜咽不停,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 “……你……放手……放手……” 她就像一条躺在干枯河**的鱼,身边燃起一团火,灼干`她体内的水份和空气,令她逐渐走向死亡。 这样的她,却令他仿若中毒般,着迷。 随着她低浅的呻吟,还有那颤栗不停的身体,他彻底迷失。 他紧紧扣着她,手背青筋直冒,额际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在她脖子上不停的啃咬,从耳际到锁骨,来来回回,不放过任何一处。 她挣扎得越厉害,他钳得她越用力。 渐渐的,她双眼翻白,嘴唇发青,挣扎之势越来越弱。 许是耳际没有了呻吟,许是她再也没有颤栗。 他终于查觉有异,抬头间,看到她脸色发青,双眼紧闭。 蓦然回神,仿佛触电般缩回手。白皙的颈子上,一个清晰的手印触目惊心。 随着他收回力道,她软软的倒向他的怀里。 他伸手接住她,眸瞳一紧,拉开两人的距离,使劲摇晃。 “金戈,戈儿,你怎么了,你醒醒,你不要吓我。” 身前的人软弱无力,任凭如何摇晃,她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顾希询吓得脸色发白,轻轻拍打她的脸颊,见还是没有反应,他慌了神,竟使劲掐她的人中。 似是疼痛刺激了她,金戈蓦然睁眼,一把抓住顾希询,指甲几乎钳进他的肉里。 用尽全力呼吸一口,之后大口喘气,咳嗽不止。 “戈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刚才吓死了。我差点……差点就……就……” “咳咳……你放……放手。” “我不放。” 顾希询死死将她扣在怀里,生怕有人把她抢了去。 金戈又是一阵猛咳,禁不住恼怒,握紧拳头,使劲捶在他的背上。 他的头埋进她的怀里,任由她在他背上东一拳西一拳的揍,他就是不松。 他在她怀里,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脸贴着她柔滑的肌肤,心神一漾,钳住她奋力挣扎的身躯,埋进她的怀里亲吻啃噬。 金戈愤怒异常,拼命捶打:“放开我,你这个变态。听到没有,你放开……啊!” 肩上蓦然传来刺痛,金戈倏然间反应过来。他娘的顾希询,竟然是一条狗,她挣扎得越凶,他就越是兴奋。 背上捶打突然停止,怀里的人就像一座雕塑般,生僵无趣。 顾希询慢慢恢复理智,心里还流淌着一股余情。可他觉得,刚才的她,才是最令他畅快淋漓,无法自拔的。 抬头看向她,只见她面色淡陌,僵滞呆板,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可是,体内那股**绚烂的感觉依然存在。他猛地又俯下身,啃咬着她圆润小巧的肩。 几翻亲吻啃噬,怀里人依然不动不闹,呆板木讷。 顾希询陡然觉得自己就像在非礼一座冰冷无情的石雕,而他,显得那么的龌龊和无耻。 此刻的他,心里异常羞愤。特别是看到她那张冷淡的脸,无情的眸。他失魂落魄般收回手,默默的转身离去。 接下来好几日都没有见到顾希询,就在金戈渐渐松下那口气的时候,不速之客又登门拜访来了。 不,准确的说,是来找茬的。 那天,顾府特别热闹。自打金戈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听到顾府来了这么多人。 为什么是“听到”呢,因为沼和的顾府很大。顾希询这个院是顾府最大的院子,位于顾府东南角,有花园小山,还有凉亭楼阁,与前厅隔了老远。 偏偏,隔了这么老远的地方,金戈坐在屋里,都能听到前院传来的笑声和鞭炮声。 找来人一打听,才知道顾府今日,是为平宁将军设宴庆贺。 据说那个平宁将军几天前就从有明回来了,前几日被召到宫中议事,沼和王还为这个平宁将军专门设了庆功宴。 金戈皱着眉头想着心思,暗忖这平宁将军又是顾府的谁谁谁,竟然受到这般重视。 正在脑海中一个个排除,就闻得一阵吵闹由远及近。 金戈撇了撇嘴,对外面守着她的人道:“我身体突然不舒服,若谁要见我,让她改日再来。” 看守她的是顾希询的亲卫,自然知道屋内之人的重要性,是以,也不敢大意,只点头答是。 金戈刚刚坐下,怒喝便从月门处一直传到房门前。 “屋里的女人,给我滚出来。你一次次躲着不敢见我,是怕了吧。若怕了就知趣点,早早给我滚出这个院子!” 金戈挑眉,这样的叫嚣,当真是有失体统。特别是,做为一名高贵的公主,更不该如此失态。 没错,来人便是丹沐的亲妹妹——丹蓉公主。 自从顾希询把她从天牢带回顾府后,丹蓉公主闻听消息,连着来了好几次,都被她拒之门外。 前几次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借口,再加上亲卫的阻拦,丹蓉公主连月门都没有进到。 几次被阻,丹蓉公主怒火中烧,回到宫中天天过得心烦气躁,动不动就摔东西。 这一次,丹蓉公主终于等到机会,借着顾府为平宁将军设宴之际,她堂而皇之杀进顾希询的院子。 “公主请息怒,金将军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滚!敢拦本公主,信不信我把你全家杀光。” “噗——”一声,金戈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赶紧瞄了一眼房门。 好在外面声音比她的还大,想必怒气冲冲的丹蓉公主也没有听到。 “公主金贵,属下不敢阻拦公主。只是,将军有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见金将军。” 亲卫也不傻,知道搬出顾希询。不过,丹蓉这翻吵闹,顾希询不可能不知道。他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怕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放肆!”丹蓉气势汹汹,同为兄妹,猖獗的性格与丹沐有着天壤之别,“休要拦着本公主,快滚开。” 没有听到亲卫说话,也不见房门打开。想是亲卫拦在门前,用行动表示回答。 丹蓉气得全身发抖,指着亲卫的鼻子,盛气凌人。 “不要以为你是顾将军的亲卫,我就不敢动你分毫。来人,把两人给本公主拉开。” “是。” “公主,公主,你不能进去,将军……” 丹蓉气得胸脯巨烈起伏,双手叉腰,转身对挣扎不休的亲卫怒目而视。 “统统把嘴封上。” “公……呜呜呜……” “你们,在月门处守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金戈镇定自如的提起茶壶,慢慢为自己倒茶。 刚刚倒了一半,房门“哐”一声被人从外至内一脚踢开。 这动作也慢了些,从丹蓉命人拉开亲卫,到踢门进屋。金戈以为,换着自己,只消呼吸之间便可以搞定。而她,却让她倒了半杯茶。 对逆光而立的女子视而不见,金戈将茶端至鼻下轻闻,一股清香幽幽散发而出。 展颜一笑,什么样的心情,便能泡出什么样的茶,她现在心情貌似很好。 一缕阳光撒在她的身上,静如处子,举手投足间,清清容容端雅莹静。 屋子茶香幽幽,女子笑似风拂玉树,仿若兰生幽谷,温润恬静的气质浑然天成。 这样的情境太过刺眼,丹蓉脸色一霁,随即上前提起桌上的茶水,迎面泼向金戈。 与此同时,金戈起身,手里的茶毫不犹豫全数倒于丹蓉公主的头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自导自演的戏 丹蓉公主双手紧握,气得咬牙切齿,紧闭双眸,直到茶水倒尽,她才猛一把抹掉脸上的水渍,大喝。 “你个死女人,胆敢侵犯本公主。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下去,烙字、竹夹、牛鞭全部招呼上。” 侍卫从外面进来,押着金戈便向外走。 “站住。” 喝住侍卫,丹蓉公主狞笑道:“从后门带走,别叨扰到顾将军,败了平宁将军的兴致。” “是。” 金戈又被押走,出了月门转向僻静的偏院,过了偏院便是顾府后门。 偏院有假山池塘,长廊水榭。 侍卫押着金戈进了偏院,转进长廊,在越过水榭时,迎面遇上顾玖月。 顾玖月一袭官服,直直立于金戈身前。 “见过平宁将军。” 侍卫向顾玖月行礼,面露敬意。 金戈陡然大惊,万万没想到,在沼和最赋盛名的平宁将军,竟然是顾玖月。 怪不得当初那群沼和兵会说出哪样的话,怪不得顾玖月能到顾希询的院子,威胁她。 纵是如此,金戈脸上也没有太多的惊讶流露。只淡淡瞄了一眼顾玖月,便不屑的移开了视线。 “平宁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丹蓉公主上前,眉头微蹙。她不是告诉过顾玖月,让她想尽一切办法拖住顾希询么。 顾玖月当然知道丹蓉公主的想法,却宽容一笑。 “公主不必担心,之前公主吩咐的事,玖月已经另安排人做了。” 闻听此言,丹蓉心里放下一块石头,转瞬又问:“那你在这里,是为何意?” “我来看看旧识。” 顾玖月将视线移到金戈身上,眸色阴险恶毒。 丹蓉公主自然懂得她的意思,是以,也跟着将目光落到金戈身上,高傲无比。 “既是旧识,本公主便做个主,让你与她叙叙旧。” “叙叙旧”么?金戈心中冷笑,好说好说,今日多叙些时间也无防。 顾玖月与丹蓉公主互望一眼,似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率先围着金戈转了一圈,顾玖月冷冷笑道:“金将军,你可曾记得,我说过什么。” 金戈挑眉,对顾玖月的问话不置可否。 顾玖月又道:“我说过,只要你踏出顾府大门,不出五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暼了顾玖月一眼,金戈神色不惧,淡淡开口。 “这话是你说的吗,我怎么记得,这话好像是一个疯女人说的。” 丹蓉公主见不得她那一副从容不迫,临危不乱的气色。忍不住一耳光扇了过去,却她一把扣住。 金戈面无惧色,抓住丹蓉公主的手,一字一顿,意有所指。 “我倒是希望那个疯女人说的不是疯话,只可惜,今日这阵势,丹蓉公主不会让我死得那样简单快乐啊。是以,‘不出五步’之说,怕是成为空谈了。” 一席话,听进另两人耳里,极尽讽刺,让人觉得当真是笑话一场。 丹蓉公主一把甩开金戈的手,正要怒吼,却听得她又幽幽道。 “难道不是么,听丹蓉公主刚才的意思,恐不会轻易让我死了,怕是要好好折磨我一翻,才能消她心头之恨啊。” 顿了一口气,她又道:“想我死的人挺多,在场的至少好几个,嗯,需要排队。丹蓉公主,你可要好好想一想。若出了这顾府,我被别人一下杀死,你再也消不了气,多亏。” “给我掌嘴,狠狠的给我打。” 侍卫立即上前,扬手就要扇过去。 金戈快速躲开,冷笑不已。 “敢问公主,为何恨我?可是为了顾希询,若真是为了他,想来公主真是可怜。” 这一说,又将丹蓉气得七窍生烟,几乎跳脚。 “你说谁可怜,我看是你可怜……” 轻蔑的扫过丹蓉公主,金戈眼里有不屑,更有怜悯。 “不,是公主你可怜。你在顾希询身边那么久,可却没有得到他半分的情意。” “胡说,希询他早已钟情于我,是你横插一手,怪不得她们说你是狐狸精。” 她们?!哪些她们?!顾玖月?顾嫣?还是顾念儿? 原来她金戈的盛名早已在外,当真是意想不到。 深深看了一眼丹蓉公主,金戈似笑非笑。 “你还说你不可怜,你可是一厢情愿的想法。顾希询当着丹沐王子的面,以‘未婚妻’之名将我带回顾府,并把我安排在他的院子里,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果真是个狐狸精。还不快给我掌嘴,给我死劲的掌嘴,打到她不能说话为止。” 顾玖月在一旁冷笑,看着金戈的眼神,带了几许恨厉。 她不能向她下手,但公主却可以。借公主的手杀了她,当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 有了上次的教训,几个侍卫一起抓住金戈。其中一人站到她身前,脸色冷硬,扬手就是甩了一掌。 “啪——” 清脆的掌声响彻这静寂的偏院,随着这一声响,丹蓉公主和顾玖月脸上露出讥嘲得意之色。 这一掌很重,金戈只觉半边脸瞬间麻木,耳际“嗡嗡”作响,双眼冒金星,嘴角溢起一股血腥气。 转回头,看向面前两个露出胜利笑容的女人,金戈勾唇一笑。再看向侍卫时,眸光陡然变得森寒。 侍卫顿时露出几分惧意,这样的目光,凌厉如刀,令人发自内心的恐惧,与公主的专横毒辣大为不同。 “给我打,不要停手!” 许是那道目光太过锋利,丹蓉公主心中也产生几丝惧怕。为了掩盖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几乎是在咆啸。 侍卫将手高高扬起,使尽全力往金戈另一边脸甩去。 “住手——” 一声怒喝从长廊处传过来,侍卫的手顿在空中。 丹蓉公主闻听声音,倾国倾城的容颜立即失色。顾玖月的目光,也变回了几分柔和。 顾希询着一袭暗青常服,直接从长廊飞向水榭,落在金戈面前。 抬眼就见金戈半边脸已经红肿,嘴角溢血,不由得更加恼怒。 “希询。” 不待顾希询发怒,丹蓉公主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刚才还布满狠毒的脸,此刻已经是泫然欲滴。 “希询,你可来了。快让他们住手,刚才金将军对我不敬,他们气不过便打了她一下。” 丹蓉恶人先告状,声音娇娇滴滴,细如纹蝇,一张小脸极尽委屈。 此话明明就是黑白颠倒,且也把自己身上的恶水推了个一干二净。 金戈冷笑,打算作围观状。 丹蓉见顾希询没有太大的反应,假意怯怯的放开他的胳膊,对侍卫柔声道:“你们还不快退下。” 好一出主上柔弱,属下护主心切的戏码。 侍卫乖乖放手,立在丹蓉身后。 “希询”,丹蓉双目含着泪花,小声道,“你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因为金将军?” 呵呵,前后天壤之别。这等演技,说实话,她金戈自愧不如,需勤加修练才对。 顾希询暼了一眼她的脸,又看了一眼泪眼朦胧的丹蓉。 “公主,属下的未婚妻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公主大人又大量,原谅她。待属下回去好好教导,以后不再出言不敬。” 闻听此话,丹蓉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七分真,三分假。 她抓住顾希询的手,悲悲切切的问:“希询,你刚才说、说什么?!” 金戈发现,丹蓉的眼中闪过几丝慌乱。暼过她时,一道杀意掠过眸底。 顾希询缓缓执起金戈的手,向丹蓉施礼。 “属下代戈儿向公主道歉,公主要罚便罚属下吧。” 丹蓉的目光落到两人的手上,小脸哀凄莫名,似是受了刺激般,连脚下都有些不稳。 她将视线移到顾希询身上,满脸悲恸欲绝。 “希询,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说过,你要娶我为妻,你要一生一世对我好。而我为你付出一切,甚至愿意去死。” 顾希询没有说话,握住金戈的手稍紧。 丹蓉泪如雨下,喃喃道:“我甚至向父王说过,非你不嫁。没想到,你、你……希询,你不要这样对我。” 金戈暗笑不已,这个丹蓉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同丹沐一样。果然是一母同胞,本性到底是相同的。 思及此,她向顾希询身边靠了靠,敛眉垂目,不语。 她只消一个动作,便激起丹蓉的占有欲和怒火。 只见丹蓉急急跨到顾希询身前,状是无意般,从金戈手里夺过顾希询的大掌,握住。 “希询,你不要我了对吗?你说过的话怎么能忘记呢。希询,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丹蓉说得极为动容,语气迫切又无奈,充满了浓浓的悲伤。说到最后,一下抱住顾希询的腰身,脸紧紧贴到他的胸膛。 “希询,不要,不要这样。我爱你,这一生非你不嫁。” 顾希询没有动,也没有推开丹蓉公主。 金戈立在两人后侧,依然敛眉垂目。她能感觉到,顾玖月的目光一直不离她左右。 “希询”,丹蓉从顾希询的怀里抬起头,眼波流转,泪水盈盈,让人情不自禁想拥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翻。 她说:“我知道你对我情深似海,你有你的苦衷。若哥哥真要让你娶金将军,我也不会介意。待我安排好一切,便将她抬进顾家,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哟喝,有意思。丹蓉言下之意,顾希询是被迫娶她的吧。而她丹蓉公主,是要先进门,为正妻。再将她接进门,至于是什么,就由正妻说了算。 丹蓉这样说是故意挑拨她、羞辱她。 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真正想挑拨的,是她。 顾希询当然明白她的想法,是以,任由公主在自己怀里凄凄悲悲,他仍然不说一字,也不动一下身。 感受到他的疏离,丹蓉心中的恨意更甚。 她抽身,众人以为她要离开顾希询的怀抱,却不料,她双臂又环上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颈窝。 “希询,别担心。我这就回去向父王呈明,让父王下旨,我嫁给你以后,尽快将金将军抬进顾家。”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要逼我 她一边说,狰狞的目光却掠过顾希询,直直射向垂首而立的金戈。 此时的金戈骤然间抬首,与她对视,毫不示弱。 金戈的眼里有嘲讽,有轻蔑,有不屑,灼得丹蓉公主心里的火直往上窜。 丹蓉越说越不像话,顾希询终是伸手推开她,弓身退一步,施礼。 “公主切莫吓到属下,属下身份卑微,不敢高攀,望公主见谅。” “你……”丹蓉差点被这句话逼出火气,在触及他身后那道冷笑的目光时,终是憋下那口气。 “希询,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我情深义重,何来高攀一说。若我真在乎身份,岂会如此这般,愿意与你生死想随。” 顾希询深深鞠了一躬:“公主,属下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带未婚妻向你赔罪。” 语毕,转身拉过金戈便走。 “站……等等!” 丹蓉努力压抑心中的愤怒,拦住顾希询,顺势推开金戈。 金戈眸色一沉,随即脚下一个趔趄,仰身倒向水中。与此同时,她似在慌乱之下胡乱抓拉,一把揪住了丹蓉的衣襟。 丹蓉悴不及防,被身后一股大力拉扯,来不及惊呼,也跟着倒向水里。 顾希询眼急手快,伸手一拉便抓住丹蓉的一只手,一拖一带,她便向男人宽厚的胸膛扑去。 丹蓉大喜,眼神一亮,看着眼前男人英俊的面孔,激动得几乎落泪。 男人却在接近她的同时,错身而过,另一手捞向她身后之人。 错身的瞬间,丹蓉心里涌起浓浓的失落和不甘,心里愤怒再次填满了她的胸腔。 金戈本就故意如此,见顾希询向她伸出手,便毫不犹豫握住,顺着力道起身。 恰好丹蓉公主挡在她前方,若她躲避,会再次落水。如若不躲,定要将丹蓉推开。 金戈冷冷一笑,起身扑向顾希询,脚下一勾,身边之人一声惊呼。 “扑通——”有些失魂落魄的丹蓉一个不防,落进水中。 “公主,公主”,一直不曾说话的顾玖月当即大叫:“快,快救公主。” 随后转身看向金戈,厉声喝问:“你为何将公主推下水。” 金戈正被顾希询抱在怀里,听到顾玖月的责问,看了一眼在水中挣扎呼救的人,镇定如常。 “我双手都被顾将军拉着,如何推人。你这样含血喷人,未免欺人太甚了。” “你……” “平宁将军请勿生气,刚才之事,想必将军也看到了,谁对谁错,不必我说。” 言下之意,你帮着丹蓉公主,那是理所当然。但,若你还步步紧逼,别怪我把顾家弄个天翻地覆。 顾希询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她们的对话。是以,警告的看了一眼顾玖月,带着金戈头也不回的离去。 被人从水中捞出来的丹蓉,没有得到心心念念的那个怀抱,甚至连一句话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不由得心生寒意。 顾玖月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只道:“他们走了。” 毫不意外,丹蓉脸上浮出阵阵杀意,眸色变得嗜血狠毒。 顾希询将金戈一路扯进院子,推开门将她狠狠丢到**。 金戈支起身,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 “怎么,心疼了便说。你也不必那么委屈,为了帮助沼和完成大业,做违心之事。” 顾希询拳头握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此反复。 “去吧,想必公主还没有离开呢。你若能出现在那里,她就算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甘愿为你付出。这样的真情,你若辜负了,当真……” 话还没说完,金戈只觉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 顾希询捏住她的下腭,语气有几丝乱意。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羞辱我,嘲笑我,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你最好不要再说,否则……” 顿下话语,顾希询手里的力道加了几分。 “听明白了吗?” 金戈仰起脑袋,眸中没有任何惧意。 “不让我说,便以为没有发生过吗?你认为你不提不想不问,事情就如过眼云烟吗。” 顾希询眼神一闪,不由自主露出几抹痛楚。 金戈又道:“顾家对吴国所做的一切,你认为可以烟消云散吗。顾嫣对子喻所做的一切,你以为可以当着没有发生过吗。 顾妃对我所作所为,你以为我傻吗。祼燕处处置我于死地,你认为一切都可以忘记吗。还有顾玖月步步紧迫,一心想要我的命……” 金戈摇头,讽刺道:“顾希询,你错了,一切的一切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我是惜命之人,这些统统要让他们还回来的。” 顾希询哑然,只怔怔的看着她的脸。 她说的他不可否认,却也是他不能改变的事实。 “你,当真要这样侮辱我吗。戈儿,无论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却从来没有伤害过你。” “你以为,没有伤害过我,就可以改变我对顾家的看法。或者说,你想凭一人之力为全家赔罪。顾希询,惦量惦量一下自己,你赔得起吗。” 顾希询有些颓丧,不自觉的放下手。 “不,我没有想过为谁赔罪。我只是,真的喜欢你。” “是么”?讥嘲的看向顾希询,金戈冷冷一笑,“那你便将沼和的军事布防画给我,并把我安全送回凉州,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一举灭了沼和。” “你……” 顾希询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偏偏还说出这样的话来逼他。 “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够明白吗。顾将军,‘喜欢’二字不是随意可说的。它在你口里一文不值,但在我心里,却重如千钧。你……” “你为何要逼我?” 顾希询脸色骤变,有懊恼,有愤慨,有丧气,还有不甘,隐隐带得有发怒之意。 他双手抓住她的双肩,深邃的目光死死锁住她。 金戈当即拨开他的手,冷冷回视。 “没有逼你,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顾希询几乎咬牙切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般。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喜欢你,那是不争的事实。” “笑话,醒醒吧顾将军。你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为自己叛国找的一个借口……” 话还没说完,顾希询眸色一沉,随即将她压到**。 “你若认为我在戏弄你,那好,我便让它成为事实。” “顾希询,你……你放开我,你放手……” 身上的人力大无穷,将她死死钳在**,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咬着她的脖子,咬着她的唇瓣,将她越钳越紧。 蓦然想到那一日,他的疯狂举动。金戈渐渐停止挣扎,双眼直视屋顶,任由顾希询如何,她都无动于衷。 感觉到身下人的反抗,顾希询的怒火终于窜到头顶,理智全无。 他略微起身,双手“刺啦”一声撕开她的衣襟。 他怒意浓浓,说出的话竟是阴森寒冷:“就算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我同样要将你囚在我身边。”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过,金戈只觉自己太过用力,整个手掌发麻。眸光直射顾希询,满脸愤慨。 “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无耻龌龊的人。” 顾希询被这一耳光打得短暂愣神,随即眸色一深,抓住她的双手钳制在她头顶,另一手探向她的亵`衣。 “刺啦——”又是一声,粉红色肚兜陡然跳进眼帘。 金戈只觉胸口一凉,定睛一看,顾希询眸中尽是激`情`欲`望,不由得怒火中烧。 “你个混蛋。” 与此同时,猛然曲腿,膝盖重重顶到顾希询的腿根处。 顾希询吃痛,手上一松,金戈趁机挣脱一只手,又甩给他一耳光。 连着被打了两个耳光,还是他思念而渴望已久的人儿。 而此刻,在他看来,她既柔弱又无助,在自己的身下挣扎的模样更是诱人。 顾希询顿觉兴奋不已,浑身火热滚烫,充满莫名的欲望。 而那欲望,唯有身下人儿能够安抚他,能够聊以慰藉。 他双臂一探,一手揽腰,一手揽颈,将她压进自己怀里。埋头咬住她的锁骨,一阵亲吻啃噬。所过之处,无一不成红青。 眼见顾希询开始耍无赖,金戈又气又急,对他拳打脚踢。 奈何他就像一只发怒的野狼,任凭金戈一拳一拳捶到他的头上、颈上、背上,他就像铁打的一样,钳得她更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顾希询,你这样有何意义?!” “我不要什么意义,我只要得到你。我在你心里已经不堪,若再得不到你的人,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 人,只要变成无赖,就算是诸葛亮在世也没有办法。 现在,顾希询就是这样的人。 他将自己埋进她怀里,啃咬亲吻,大手四处游走,甚至褪去她肩上的衣物。 金戈急红了眼,曲腿又是一记,哪知他早就防备,长腿将她死死压住。 他喘着粗气,动作越发粗暴。 她偏头躲开他的啃咬,他便强取豪夺,容不得她半分逃离。 “刺啦”一声,她在挣扎慌乱之时,扯坏了他的衣襟,他便露出大半个胸膛。 胸膛滚烫火热,贴住她的胸,他的心又是一阵颤栗,体内的渴望叫嚣着,直击大脑。 他的手移到她的腰间,狠狠一带,扯开了她的腰带。 “顾希询,你住手!”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们这是闹哪样 金戈大怒,声音传至屋外。 门外,顾希询的亲卫岿然不动。前院,突然爆发出祝贺声,想必是顾玖月回到了前院,引得众人恭维。 屋内,两人在**挣扎打斗。 金戈敲不昏顾希询,又挣脱不了他,只好搂住他的腰,全身用力,想要翻到他身上。 第一次,他就像一座山一般压着她。 第二次,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他却搂着她一个翻身,她便趴到他的胸膛上,她在上,他在下。 意料之外,那一瞬,金戈是迷茫的,不解的。 抬起身,蓦然撞上一双丹凤眼。两人视线相碰,他的眸底尽是绚烂。 而她…… 卧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金戈身子一低,脑袋狠狠撞到顾希询的鼻梁上。 来不及看清自己的成果,只听一声闷哼,腰上大手一松。 金戈倏忽一下起身,转身就往外跑。 眼看就要扑到门边,金戈心中大喜,伸手去开门闩。下一刻,身子一轻,整个人离开地面。 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可以开门逃出去了。可是,顾希询已经将她揽腰抱起,返身扑回**。 “今天,你逃不掉的。得不到你的心,我就要得到你的人。没有你,我这一生都没有什么可以留恋。” 金戈被他钳得生痛,一根一根掰他的手指,不停反踢他的腿。 桌子凳子被撞翻,瓷器哗啦哗啦摔碎一地,**棉被等物也被拖到地上。 不知是被金戈踢痛,还是顾希询绊住桌腿,两人齐齐倒在地上。 金戈险些被压断了骨头,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许是听到她的闷哼,压住她的顾希询竟将她搂进怀里,一个翻身,又是他在下,她在上。 疼痛还没缓解,也可能是打累了,两人竟同时消停,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顾希询“哈哈”大笑起来,中气十足,传出老远。 金戈`扬手给他一拳,被他扣住。 “你还要打我?!” 金戈不语,狠狠的看着他。额际汗珠细密,脸颊绯红。 顾希询收起笑意,又将她的双手钳在她后背。大手一压,她便如投怀送抱般,整个身体贴到他赤`祼的胸膛上。 他说:“若是从前,我还惧你三分。而现在,你打不过我的。偏偏,我还喜欢这样的你,又娇媚,又可爱,还有点冷酷无情。” 我去……丫整个儿一个变态。 金戈跷起脑袋,支起身子,努力拉开与他的距离。 顾希询笑意盈盈,不受她任何情绪影响。他抬头突然摄住她的唇,大手压住她的脑袋扣向自己。 这次金戈眼疾手快,使劲一个侧身,顾希询防备不及,两人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互不相让。 最后,顾希询滚到碎瓷片上,身体兀自一滞。 只那瞬间,金戈便抽出双手,扣住他的脖子。 顾希询直接坐起身,看到她脸上那抹冷笑,眸色陡深,捧住她的脸,下一刻便覆上她的唇。 他吻得越深,她便扣得越紧。 他不得不抽身换气,她随即收手,一拳挥到他的脸上。 丹凤眼一眯,顾希询双手扯住她的外衣,又要撕扯…… “哐当——” “你们在干什么?!” 房门豁然被人踢开,一声怒吼,震得人耳膜发痛。 屋内两人倏然停手,转首一看,一大堆人拥进屋里,个个脸上变幻莫测。 率先进屋的那人,看见屋里遍地狼籍,桌子凳子床被物什一应倒落在地,脸色早已铁青。 当视线落到屋内衣冠不整,坐姿暧昧的两人身上时,顿时变得隐讳莫名。 那人身后,是丹蓉公主。只见她双目圆睁,气得嘴唇发青,狰狞得犹如地鬼罗刹。 她看见,他与她相拥而坐,她唇色水润红肿,脖子上,锁骨上,小巧的肩膀上全是暗青。 而他,正在撕扯她的衣服,嘴角还有血迹,眼中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绚烂。 任谁都看得出两人在干什么,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对她如此。 哪怕握手,拥抱,都是她主动,而非他自愿。 想她堂堂一国之公主,为求得心中所愿,竟是如此卑微,他却弃若敝屣。 她,恨! 她,不甘! 更令她怒不可遏的是,在他们撞进屋里时,他竟然拥着她迅速起身,将她藏在他的身后。 她没有忽略,他拉过她的衣裳,替她遮住身子的动作。 她那样对待他,他还一味的顾着她,护着她,宠着她。 她要杀了她! 金戈迅速恢复常色,顾希询拥着她起身时,她已经在整理衣服。待她躲在他身后之时,她上上下下已然整理妥当。 当然,除了头发凌乱,嘴唇肿痛外,其它与平常无异。 顾希询用高大的身体遮住身后之人,自己不慌不忙,快速穿戴好衣物,抬头冷冷望了一眼众人。 众人惊愕,看了看前首那人,不敢多嘴。 “你,到我书房来。” 那人倒剪双手,气势凌人,说完此话转身便走。 没走几步,又返身看了一眼金戈,又道:“将她一并带过来。” 那人再也没有回头,一直走到月门外,消失不见。 余下的人多看了金戈几眼,才陆陆续续散去。 丹蓉走在最后,临走之前,狠厉的目光落在金戈身上,眸中的杀意毫不遮拦。 移到顾希询身上时,却是情意绵绵,外加几分委屈凄然。 屋子清静了,金戈拾起一只凳子坐到铜镜前梳头。 本来顾希询屋子里没有这些东西,自她来了以后,这屋子全部女性化了。 她理所当然的占着这间屋子,气到了不少人,特别是丹蓉公主,气得天天吐血。 顾希询也不急,双手环胸,斜倚在门边等她弄完。 一翻打理,金戈人模人样,随着顾希询去了书房。 甫一进书房,顾希询便上前对书案后的人行了一礼。 金戈则直直立在房中,淡淡的看向那人。 在那人出现在顾希询的房里时,她心中的猜测终于成为事实。 他,顾起,顾家最大、地位最高的人,果然就是那个叛乱之首。 难怪祼燕处处想要她的命。因为顾起忌惮她,忌惮金家。是以,暗地里要祼燕杀了她。 而丹沐,却想利用她,利用金家,所以才屡屡放过她。 顾起望着眼前那道熟悉的身影,终是蹙起了眉,他就知道事情会有这样的结果。 把儿子放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儿子行事小心谨慎,一直是他得意之处。却没想到,最终会栽到她的手里。 对金伏两家千防万防,什么都想到了,却独独遗漏了她。 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儿子,顾起直言道:“天下女人任你选,唯独她,不可以。” “爹”,顾希询迎着父亲的目光,没有半分犹豫,“天下女人,我只要她。” “为什么”?顾起不解,这样的女人,天下多的是,何必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儿子喜欢。” 喜欢?!哼,真是好笑。 他顾起可没有哪只眼睛看出金戈喜欢他儿子,如果是别人,他到是可以让儿子把她娶进家门,慢慢培养感情。 可是,她是金玄的女儿,在吴国就是一个风云人物。身后还有一大堆的人与其牵扯不清,他不想让儿子跟着陷进去。 这样的一厢情愿,就算硬娶进门,代价也是他顾家付不起的。 这不,她一来就去招惹丹蓉,导致王妃对他不满。 许是王妃吹了什么枕边风,连着沼和王都对他颇有看法。 他一直不信,自己的儿子会那样痴情。 他也一直认为,那是儿子演的戏,在吴国时是那样,到了这里,也是那样。 今日到好,他不但亲眼看到了,还亲耳听到他所说的话。 他就说,丹蓉公主在宴席上连连寻找顾希询是为何意,原来,是故意引他看一出戏。 “丹蓉除了脾气直一点,其它的可没有人比得上。” 顾希询垂头不语,他不怕别人看到,他也向父亲说过。至于旁人怎么说,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见儿子抵触,顾起声音陡增了几分凌厉。 “她并不喜欢你,留她在身边,只会害你。” 顾希询还是不吭声,顾起忍不住窜上几股火气。 “不管你想什么,说不允就不允。你要将她留在身边也好,你要将她怎样也好。你要娶的人,绝不可能是她。” “我便终身不娶。” “你敢。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作主,由不得你。” “爹,儿子绝不娶不想娶之人,更不愿尚了公主。” 父子俩针锋相对,顾起拍案而起,指着儿子大喝。 “没得你选。” 顾希询挺直腰背,直直看着父亲。 “儿子从不违背爹的话,唯独此事,恕儿子不孝。” “你……” 顾起恼怒,见儿子一脸认真,转头指向金戈。 “你终于得逞了,老夫当真是错看了你。” 金戈不动声色看了半天戏,不得不说,顾起是个人物。 布了那么大的一个局,牵扯朝廷众多官员。兜兜转转,扰乱所有人的视线,最终使得顾家全部转移到沼和,当真是不得了。 思及此,金戈不由婉然一笑。 “顾老将军过奖了,与你结党营私,勾结沼和,炸死逃出吴国相比,我只是雕虫小技而已。” 顾起倒剪双手,走到她身边,冷哼。 “老夫早知你嘴不饶人,这话激不了老夫。” “顾老将军此话差矣,我也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激怒你之意。” “好了”,顾起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金戈的话,“老夫叫你来是告诉你,你妄想嫁进顾家。” 呵呵,真是好笑。父子俩,一个变态,另一个更变态。 “我也告诉你,身为金家女儿,绝不嫁谋反叛逆之徒。” 金戈说得铿锵有力,字字戳到顾起的痛处。 顾起恼羞成怒,反手直指金戈。 “那好,今日老夫就成全你。老夫是不会放你走出顾府大门的,你也不愿嫁入顾家,自我了断是你最好的选择。”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你要把我埋哪里 喝,顾起真是好想法! “我为何要自缢,我行得正,坐得端,没有背叛家国……” 顾起愤而拂袖,冷冷打断金戈的话:“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当然敢杀我,只可惜,你所托非人,祼燕三翻五次都杀不了我。现下我到了你顾府,要想下手,更得思量一下。” 如果不出所料,丹沐暂时没有杀她之意。更何况,她最近才有所了解,丹沐并不知道顾起背后的动作。 若此事传出去,别说沼和王,就是丹沐,怕也会给顾起脸色看。 顾家到沼和时日不算太长,一个个却重权在握。 尽管如此,顾家也是根基不稳的。不然,顾起不会让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去尚公主,以婚事取得保障。 若她猜得没错,顾家在朝堂上定然是如覆薄冰。要是一有个风吹草动,落井下石之人肯定是排着队在等。 顾起有句话说得没错,她在这里,对顾家百害而无一利。 “爹,你派祼燕追杀她?!” 一直不曾说话的顾希询突然抬头望向顾起,语气明显不满。 “怎么,爹难道做错了。” 顾起厉声喝问,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没有,儿子不敢。” “既是不敢,为何还是这般语气同我说话?!” “儿子妄论父母之过,请爹责罚。” “责罚?!” 顾起咄咄逼人,指着金戈问顾希询。 “你违背父母之命,处处护着她,还说不敢。你为了她,不但从天牢劫人,还说什么终身不娶,也是不敢?!你可知,她一心要毁我顾家,你还一意孤行,这就是你说的‘不敢’?!” 顾希询被父亲逼得连连后退,最后“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哼!” 顾起狠狠甩袖,背对儿子。 “从今日起,将她送到玖月那里,由玖月看管,你不得任意插手。” “爹。” 顾希询豁然起身,将金戈护到身后。 “她是儿子的手下败将,这份功谁也不能抢。” “孽子。你敢这样护着她。” “爹,儿子没有护着她。儿子将她囚在手里,也是为了顾家。” “哗啦”一声,顾起将案上笔墨文书一应拂到地上。指着自己儿子的鼻子,最终没有将巴掌扇下去。 “孽子,当真是孽子……” 顾起气倒在椅子上,全身发抖,大口喘气。 下人听到声响,推门进屋来,见顾起这副模样,不由得惊慌失措。 “来人啊,快来人啊,老爷犯病了。” 顾希询脸上划过慌乱,左右的下人一窝蜂跑进来,挤得他避让不及。 倒在椅子上的顾起,双目圆睁,胸口巨烈起伏,一副恼怒又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顾希询心下不安,又不愿丢了心里的念头。矛盾重重之下,拖着金戈毅然离开。 两人出了书房,他带着她快速回到东院。 其间,她看到顾家儿孙陆陆续续往书房赶去。 蓦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跳进她的眼中——顾念儿,她好像过得很好。 金戈又仔细看了一眼,恰好遇到顾念儿身边的丫环望了过来。 视线相撞,丫环迅速收回眼神。她身边的顾念儿几不可查的顿了一下身形,接着便随着一大群人往书房而去。 自从顾起被气病以后,顾希询也很少回院。只是加派了院里的看守,连顾玖月都不能进。 金戈天天立在院中,抬头望天,一站便是一两个时辰。 好不容易挨过正月,金戈仍然得不到外界任何消息。 好在,从顾家人的脸上可以看出,沼和与吴国的仗打得并不顺利。 可是,老是这样胶着也不是办法。只要战争一拖下去,终究是百姓受苦。 她必须尽快把沼和的情况送到哥哥手里,以期早早结束这场拉锯战。 绞尽脑汁,办法没有想到,金戈却遇上女人特有的几天。为此,她需要用品,而且脾气十分暴燥。 那天,金戈满脸怒气的坐在屋里,一见到匆匆赶来的顾希询,杀人的目光就直刺了过去。 顾希询一个激凌,心下很是内疚,看她的眼神也躲躲闪闪,脸色微窘。 金戈在有生之年还没有遇到这样的事,要不是被禁足,她用得着这么狼狈吗。泥玛,她才是丢脸的那个。 “那个……你还好吗?” 顾希询吱吱唔唔的开口,表情越发窘迫。 金戈嘴唇微动,冷冷反问:“你说呢。” “我……” 顾希询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自然答不上来。 不过,看她脸色苍白,神情里有些疲倦,想必也是不好。 “我带你去看大夫。” 金戈点头,缓缓起身,抽痛突然间袭来,金戈忍不住捂着小腹呻吟。 顾希询被吓得手足无措,纵使顾家姐妹再多,他也不可能遇到这样的情况。毕竟,兄弟姐妹也要避讳。 一波疼痛过去,金戈额际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抬头见顾希询傻站着,禁不住冷喝。 “还站着干什么,备车。” “哦哦哦。” 顾希询转身就走,刚跨出门蓦然想起,自己在来时就唤人备了车。随后又返回屋,试探着去扶她。 金戈痛得实在没有力气反驳,由着他扶出府。 上了马车,她几乎想要打滚大哭,双手死死抓住衣襟,嘴唇苍白,全身发颤。 她身边的顾希询焦急不已,想不到女子的事,这等折磨人。 到了医馆,金戈是被顾希询抱进去的。 大夫已经上了年岁,一见金戈的情况,赶紧给她扎了几针,随后絮絮叨叨对顾希询说了好多注意事项。 顾希询傻眼,半晌才无比别扭的出了医馆。待回来时,他怀里抱着一个包袱,见到金戈,有些局促。 大夫将一大包药塞到顾希询怀里,又像念经一般重复了之前的注意事项。 顾希询的脸变成了红柿子,抱着东西跟在金戈屁股后面上了马车。 这几日,金戈天天泡在药罐里,疼痛到是缓解了不少,就是整个人没精打采,病病歪歪。 起初,顾希询以为是她身体原因,想着过几日就好了。 谁知几日后,金戈越发的苍白消瘦,甚至走几步都喘大气。 顾希询这才发觉不妥,特殊时期早就过了,为何还是这般莫样,该不会…… 思及此,他心中一沉,悄悄将药渣拿给一个要好的太医检查。太医说就是一些女子常用的药,没什么问题。 左思右想,顾希询老觉得不对劲。唤人去把那位大夫抓回府中审讯,还是没有发现问题。 顾希询一时焦头烂额,四处寻医问药。 那厢,金戈已经不能下地行走,只能天天躺在**。双眼无神,四肢无力,出气比进气多。 顾希询一有空就回小院陪着她,一天天看着她消瘦,一天天看着她茶饭不食,脸色蜡黄,眼窝深陷。 她,就快死了。 “我若死了,你要把我埋在哪里?” 床边守着的人没有答话,眉宇间有一抹痛楚。 “你难道没有暗中查一下,我为何变得成这样?” 顾希询动了动唇,还是没有说话。 “你们动作可真快,我下手还是太晚了。” 金戈长长叹了一口气,收回落在顾希询身上的目光,脸上露出莫名的悲哀。 往后的日子,金戈就是半个死人,吃什么吐什么,身上渐渐长满青斑。 眼看就要去见阎王,顾起却突然来到小院。 他立在她的床边,冷冷开口。 “你这一招,老夫早已用过。你若想继续装下去,老夫便在你死后,将你天`葬。” 语毕,不管顾希询的脸色,径直出了小院。 **的人直直瞪着房顶,倏然间,眸光一沉,最后一丝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戈儿?!金戈?!” 顾希询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她的鼻息。整个人骤然一怔,脸上倾刻间布满了悲痛绝望。 他一把将**的人抱进怀里,声音哽咽,语气充满无尽的凄绝。 “戈儿,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你不会这样的,你不会。你在骗我,爹说得对,你在骗我。” 怀里的人轻如羽毛,根本感觉不到半分重量。 顾希询将头埋进她的怀里,泪如雨下,任他如何呼唤,也唤不回她逐渐消失的体温。 是夜,府上护院闯进屋里抢人,欲要烧掉尸体。 顾希询抱住尸体不撒手,双眼血红,像及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顾起听闻护院回报,冷冷一笑,道:“就让这个孽子抱着她吧,看她能装到几时。” 许是待她醒来后,看到自己还在顾府,那该是怎样的一场笑话。 金戈死后第二日,顾希询仍然抱着她的尸体不放。像一个疯子般,同她说起从前,同她说起未来,甚至还说到两人如果有了孩子,该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寒风呜咽,院内不时听到一阵细小的说话声,时而哭时而笑,像是暗夜乱坟岗的幽幽鬼话,听者无不汗毛直立。 一时间,小院显得阴森恐怖,府中下人皆不敢靠近,唯恐避之不及。到了晚上,谁也不敢到屋子里点灯。 半夜,几条人影窜进小院,悄悄潜进屋。 顾希询伤心过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敲昏,尸体被人抢走。 几名护院扛着尸体,快速向后门窜去。 顾起立在后门处,看了看尸体,眼中尽是嘲笑。 护院接过腰牌,趁着夜色奔向东城门。 出城没多远,路边突然窜出十几人,提刀就砍。其中一人身手敏捷,夺过尸体几个纵跃就消失在林中。没多久,渐渐远去的马蹄声从林中隐隐约约传来。 顾玖月背光而立,她身后,亲卫手持火把,将这一方地势照得通亮。 远远的,一条人影跌跌撞撞的奔来,顾玖月暗道不好。 果然,府中一名护院满身是血,一见到她就叫:“不好了,被、被抢了……” 语毕,护院轰然倒下,身子抽搐,下一刻便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二百二十章 逃出沼和 时间往前推,推到壁月飞身跳进乌河时,急流差点将他卷到水中乱石上。 他几经挣扎爬上岸边,仔细看去,已经被冲到了沼和境内。 此刻天已黑尽,他心下焦急,顾不得周身的寒气,沿着河岸一路往沼和方向寻去。 没走多远,就见前面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 壁月迅速隐到暗处,那些都是手持火把的沼和兵。他们沿着乌河两岸慢慢往上游搜寻,连崖壁缝隙都不放过。 心中略一思忖,壁月返身向瀑布奔去,哪知又遇到一小队沼和兵坐在岸边。 只见他们一个个围着火堆说说笑笑,很是轻松,根本没有两军大战时,丢了将军的惊慌失措和群龙无首的模样。 壁月心中疑惑不已,暗道沼和这是唱的那一出。 偏偏他被夹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他从他们的神情可以猜测得出,金戈并没被发现。 可他心里隐隐升起几丝不安,总觉得这些沼和兵像是在等候命令一般。 直到第二天,壁月被冷醒,才发现这队通宵未睡的沼和兵,摇摇晃晃向瀑布行去。 壁月紧随其后,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些人,高一脚低一脚的边走边骂,再有就是说一些荤段子。 东躲西藏的他窜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蓦然发现一堆灰烬,伸手一探,还是温热。 壁月大惊,快速返身,却发现下游尽头,两条身影倒在地上。四周迅速窜出几十名沼和兵,将其团团围住。 金戈被打昏,沼和兵齐齐向她身边的顾希询施礼。顾希询似是说了什么,抱起昏迷的金戈向沼和行去。 壁月星眸尽是愤怒的火苗,双手紧握成拳,举步便向沼和奔去。 进了城,不消多久就打听到金戈的下落。奈何顾府守卫森严,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他在外面转悠了好几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混进顾府。 直到那天,他又装扮成小摊贩去顾府附近转悠,暼见顾念儿出府,心念一转,便跟了上去…… …… 金戈一阵呛咳,身子突然坐起,大口大口、拼命的吸气。 壁月轻轻拍着她的背,问:“好点了吗?” 金戈点头:“幸亏顾起要烧我,不然,现在都出不了顾府。” “金大人算准顾起会这么做,所以才想到了如此方法。” “我哥在哪里?” 壁月递给她一粒药丸:“先把这个吃了。” 依言吃下,半刻钟后,无力感慢慢恢复,身上的青斑也逐渐消失。 “我们这是在哪里?” 壁月拉过她的手臂仔细检查,又看了看她的眼睫,兀自开口。 “还在沼和城,顾起连夜下命令,派兵四处追捕你,我们暂时不能离开。” “若没有追到,顾起就会搜城,我们在这里呆不了多久。” “嗯”,壁月点头,又将一粒药丸混合在清水里递给她,“等时机到了就混出城。” 这一等就是好几日,壁月每天都出去查探情况,后来又带回两套兵服。 “赶紧穿上,咱们即刻就走。” 语毕,人已到了屋外。 金戈身体早已恢复,此刻巴不得立即离开沼和。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开门见壁月正看着某处走神。 推了壁月一把,金戈率先而行,并没注意到壁月的不同寻常。 “走吧。” 沼和街上,一队官兵急行而过,匆匆往城门赶去。 前首一位眉清目朗,五官俊美的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眉头微蹙,面色憔悴,眸中溢出几分凄楚。 金戈与壁月看准机会,迅速混进队伍最后面。 队伍行得很急,前首骑马的顾希询打马直接出了城门,直奔有明方向。 金戈心下大喜,如若顾希询连夜赶路,再加上他低落的情绪。她与壁月,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顾起的搜查,顺利到达有明。 她的想法成了事实,顾希询一路急行,眼看就到有明,壁月却在进城前拉着她隐进附近的山林。 不待她问一句为什么,壁月搂着她的腰身,足下轻点,在林间飞跃穿行。 一刻钟后,金戈隐隐约约听到水流声。 转过茂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蜿蜒的河流从林间绕过。河水清沏见底,水面上薄雾氲氤,在这清晨中仿若仙境一般。 岸边有两匹纯黑色的劲马,四蹄上兀自一圈白色。 壁月放下她,边走边道:“有明被顾玖月封锁,只能进不能出,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金戈了然点头,乌河流经洛域,过吴国后,又绕道沼和,再转回吴国泔州。 他们返回乌河,沿河而行,虽然时间长些,但这样比较安全。 此去泔州不太远,若顺流而下,不出意外,三日便可进吴国境内。再行两日,就可到达泔州城。 自古以来,江河流域都是人类起源地。 在吴与沼和交界处、乌河流经的地方有一个小村落。村庄不大,自南向北,大概十来户人家。 两人到达村外,正是落日西下的时候。村中炊烟寥寥,鸡鸣狗吠,农户晚归,好一副和谐宁静的画境。 两人不敢贸然进村,牵着马悄悄绕过村子,来到北面,道旁豁然停着一辆破旧的马车。 金戈心下一惊,想这小村落里,再怎么也不会有马车出现。 壁月到是毫不在意,策马过去。许是听到马蹄声,车帘稍稍一动,便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见到壁月,脸上露出几分惊喜。 金戈也已经到了车前,一见那张脸,顿时怔在原地。 小丫环挺机灵,冲车内急急叫道:“公子,公子,他们来了。” 车帘被人掀起,从车内走出一人,赫然便是女扮男装的顾念儿。 金戈看向壁月,掩盖不住心里的惊愕。纵使她想了很多,却从来没有想到,顾念儿会出现在这里。 “金小姐。” 顾念儿在马下,仰着脑袋怯怯的望着她。 金戈压下心里的疑惑,警慎的看向四周,然后翻身下马。 “你怎么在这里?可出了什么事?” 顾念儿向金戈盈盈一拜,轻声道:“请金小姐原谅,念儿私下向金大人求救。得金大人怜悯,从沼和逃了出来。” 短短几句话,金戈心中已然解惑。 没错,她能逃出顾府,逃出沼和,也因顾念儿出手相救。 顾念儿让她的贴身丫环暗地里与她见面,又因壁月一直在找她,是以小丫环很快与壁月取得联系。 壁月按照她的指示,从金哥哥那里得到几个配方。恰遇金戈月事,趁顾希询出去帮她买用品之时,壁月与她见了一面。 后来,众所皆知,金戈光明正大的玩诈死。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金哥哥竟然把顾念儿也救出来了。 顾念儿再怎么着也是顾家人,虽然她三翻五次帮助她,但,她对她多少还是有些戒备。 顾希询、顾起之事,犹在眼前,她不可能马上卸下防备,去接纳一个追杀她的人的女儿。 “小姐。” 壁月上前,对金戈点头,意思是她所说的都是实情,而且也不反对带上这样一个累赘。 触及顾念儿渴求的目光,眸中还有几分惧意,金戈心中的圣母情结再次闪亮。 “马车太过招摇,且行路不方便,顾七小姐可会骑马?” 听闻此言,顾念儿眸中闪出狂喜,忙不迭的点头。 “会,跟着哥哥们学过。” “那便好,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走。” 壁月将马车赶到隐蔽处,卸下车套,将两匹马牵到顾念儿身前。 顾念儿与其丫环上马,动作谈不上利落流畅,却也不显得生疏,金戈多少放心了些。 四骑速度颇快,在接近午夜时涉过乌河,站在了吴国境内。 无法顾及顾念儿的身体能否受得住,金戈四人不着停留,一路向北,直奔泔州。 下半夜光景,顾念儿主仆两骑的速度明显变慢。 金戈略有踌躇,最终勒马。 “壁月,找个地方休息,明日再走。” 语毕,策马奔到顾念儿身边,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向她。 “咱们歇息一下,明日再赶路。” 顾念儿面露内疚,低下头,语气懊丧。 “对不起,念儿拖累了金小姐。” 金戈苦笑,都这样子了,还说那些有的没有。 只是,顾念儿这样跟着她可不是个事。不说她是顾起之女,就说她回吴国后,还能投奔谁去。 “七小姐莫这样说,金戈还得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才是。” 顾念儿忙不迭的摆手:“不不不,托小姐的福,是念儿跳出了火坑才对。” 仰望夜空,北方的月亮还是那样孤寂清冷。 他们一路逃来,竟是如此的顺利,真不知是福是祸。 她亦不知,此刻顾念儿可明白,她自己在做什么。 希望她心中所想是对的,希望顾念儿是顾家唯一一个心底纯良的女子。 那样,她亦会保她终身。 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此离凉州一战已经去了两月余。 金戈等人进了泔州境内,壁月放慢速度,走走停停,似在故意拖延时日。 最初,金戈以为他是因为顾念儿,是以提出,先将顾念儿送去泔州城落脚,他们二人再快马加鞭赶回京都。 壁月没有答话,兀自捣着火堆。火堆飞起阵阵星火,越烧越旺。 金戈见壁月脸色凝重,比以往更加沉闷,细下一想,蓦然惊觉,自她醒后见到壁月,他就一直心神不宁,似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壁月,你可有事瞒着我?” 壁月的手几不可察的顿了顿,却见他一脸平静的摇头。 “没有。” 两人相处时日不短,何况她并没有忽略,壁月稍瞬即逝的神情。 “壁月,你若有事,从来不会瞒我。若你瞒我,便是有大事发生。说吧,究竟何事,需得你如此辛苦瞒我。” 第二百二十一章 海捕文书 壁月还是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金戈一向有些耐性,他不说,她也不开口追问。 何况,她知道他会说的,因为她太了解他,她只等他组织语言。 头上冷月偏西,朦胧的月光照得大地一片凄凉,冷陌。 四下静寂,唯有燃烧的柴火不时“噼啪”一声,惊得人,心中一颤。 他说:“你不能回京都。”简单单一句,却让她蹙起了眉。 “为何?”她为何不能回京都?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道:“也不能进任何城。” 这话令金戈惊疑不已,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壁月。 “这,又是为何?” 她想尽办法逃出沼和,却被吴嫌弃,难道有什么不好的风闻不成,难道说她成了逃兵不成。 壁月久久不答,脸上渐渐浮出冰霜,双眼充血,周身似是储满了杀意。 “小姐,我们,只能这样,一直逃亡。” “什么?!” 仿似没听明白一般,金戈倒抽一口冷气,反问。 壁月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如此嗜血而冷酷。 她一把扳过壁月,面对他。 “壁月,你现在,马上,立即,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我既回不得京都,又不能进城,只能一直逃亡?” 壁月看着她,收起眸中的杀气,露出几丝悲怜。 见他还是不答,金戈不由得急了。 “你说呀,你这样瞒着我,难道就是为了我好?!离开京都快半年了,我与爹爹哥哥失去了联系,好不容易回到吴国,你却莫名其妙告诉我,我……” 说到最后,金戈悲从中来。 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像平常的女儿家一样,慢慢长大,找一门好亲事,嫁人生娃,相夫教子,与夫君白头偕老。 看如今的她,男不男女不女,不是打打杀杀,就是逃命。几翻生死,最后还是过不了安宁日子。 “戈儿别哭!” 壁月心中一痛,似被人狠狠剜了一刀。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痕,眉宇间的痛楚越发沉重。 “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原以为,这一仗打完,天下便可太平,她混乱不堪的人生,就会成为过去式。 轻轻将她拥进怀里,将她的头压在他的颈窝。似是给她无穷的力量,又似要保护她这一生不受任何伤害。 想到他所探知的消息,壁月冷冷一笑,眸中透露出坚定。 原来,自从金戈与对方主将顾希询在凉州战场上失踪后,沼和军攻势逐渐减弱。 吴皇调集胥安极力镇压叛军,并命赵将军不惜一切支援卫英成一部,伏洛则率兵抵抗有明一线的攻击。 沼和全线攻打吴国失败,两军胶着一段时日后,沼和呈削弱之势,逐渐撤兵。 奈何,朝堂上仍然没有她的消息。 早在金戈失踪之时,朝中就有人提出质疑,沼和来势汹汹,几翻攻打,里应外合,险些破国,是为何因。 有道沼和早有预谋,只这“里应”之人不知是谁。皇上务必严查,找出那叛国之人,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朝堂上又是议论纷纷,特别是文臣中新旧双派,东一句,西一句,深入浅出,条条分析。 有说朝中官员与各国来往紧密,事有蹊跷。也有说各州府本是刁民闹事,可朝中派人去了以后,当地就出现叛乱。 此人言下之意如此明显,朝堂上无一人敢再多言。 皇上龙颜早已变色,偏偏有老臣移出身来。 “皇上,臣相信各位将军保家为国之忠心。怕就怕有人利用身份之便,图谋不轨。臣等恳请皇上严查,斩草除根。不然,国将不国。” 一句话,矛头准确无误对向金家。 皇上大怒,当场拂袖而去。 金家所做之事,有多少是他私下授意,又有多少是众臣知晓的。皇上怎会不知,偏偏又说不得,议不得,更提不得。 皇上的表现让大臣们认为,他肯定被某人蒙蔽了双眼,一味护佑。 于是纷纷上书,为了大好河山,为了全天下百姓,为了我吴国长盛不衰,必须严查。 渐渐的,市井流言蜚语,甚至有人列出金戈金执等人的行踪路线。呈到殿上一看,果然,但凡金家之人所到之处,皆有这样那样的骚乱。 众臣无限联想,竟扯出了顾府之事。 这下怎生了得,顾妃闻听后,不顾祖制,当即从后宫杀到前朝,俏生生而又凄哀的立在殿中央,添醋加油一翻控诉。 金家活生生成了通敌叛国之罪臣,而顾家,则成了忠君为国的牺牲品。 前朝沸腾,无一不义愤填膺。 皇上恼怒不已,在吴国处于内忧外患之时,一帮空口白牙的老头竟扯出这等荒谬之事。 奈何他作为一国之君,外有人拼死帮他守江山。内,却要平衡朝中各派势力,免得前朝失火,动摇军心。 此时,正值伏洛在有明,胥安镇压各地叛乱。金执救父未归,金戈与沼和主将皆不知去向之时。 朝中无人替金家申辩,眼看那帮废物就要整出乱子,不得已,皇上下了一道旨令。 圣旨下发二十日后,金戈正好与壁月,并顾念儿主仆跨进泔州境内。 狡兔死,走狗烹。下海捕文书,捉拿金家父子三人回京,怎不知,皇上这是在借刀杀人。 听完这一切,金戈兀自呆怔,心生悲意,太过压抑的她死死咬住嘴唇,双手紧紧抓住壁月的衣襟。 好半晌,她才抑制住要杀回京都、冲进宫中向皇上问个“为什么”的冲动。 可惜,已经于事无补。 金哥哥本欲在平息战乱之后,退出朝堂,怎知皇上下手更快。 从壁月怀里挣脱出来,金戈悲恸欲绝,又愤怒不已,哽咽着问他。 “爹爹和哥哥呢?他们在哪里?是不是被抓了?是不是已经……” “戈儿别急”,壁月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又将她拥进怀里,疼惜不已。 “你爹和金大人好好的,不然,只凭我一己之力,也无法救你。现在,金老将军和金大人都被阻在玉城。此次救你,皆是金大人一手策划,幸得裴大人相助。” 怪不得她在沼和待了那么久,原以为是金哥哥没有想到万全之策,结果,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如此说来,皇上当真不知顾家之事? 俗话说树大招风,朝堂上有人要陷害金家,无可厚非。 可是,若背后没有推手,怎么掀起如此酣然大波?! 顾家所有人都已到了沼和,还能有谁? 顾妃?!对,忘了她,肯定是她,以及一直发疯的顾嫣。 顾起好计谋,神不知鬼不觉逃到沼和,还留了两颗最不显眼的棋子。 糟了,伏洛有危险。 “壁月,我们必须回京都。” “金大人让我们就在泔州境内,等他的消息。” “哥哥可知这也许是一个阴谋?” 壁月见她镇定了不少,拉开两人距离,道:“所以,金大人与金老将军一直留在玉城,余下之事由裴大人暗中经手。” “皇上下旨之后,可否知道顾家之事?” “这个,不是很清楚。” “伏将军还在有明一线吗?” “在。” “那顾嫣呢?” 如此一问,壁月才惊觉此次的海捕文书非同一般。思及此,不由自主将目光落到不远处顾念儿的身上。 金戈冷静了不少,思绪转得飞快。片刻之后便做出决定,带着顾念儿主仆一同回京都。 农历二月十七,金戈壁月两人在京都十里亭被活捉,旋即押往刑部。 皇上亲自监审,文武百官现场听审。 刑部列出金家数条罪状,无外乎通敌叛国,陷害忠良,且其父与其兄在逃。 金戈傲视群臣,不卑不亢,沉声答道:“金家是被冤枉的,请皇上明鉴,还我父兄一个清白。” 皇上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没有半分情绪,看不出喜怒。 刑部主审见状,大怒,一指金戈,喝道:“还敢狡辩,罪加一等。”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们当真以为金家那么容易陷害。 “金戈斗胆问皇上,所谓拿贼拿脏,请问,证据何在?人证可有,物证可呈?” “你……放肆,敢如此同皇上说话。皇上今日监审,自是有金家叛逆的罪证。” “是吗?!”金戈反问,对刑部主审的虚张声势面露不屑。 “连百姓都可以喊冤,为何我不可以。何况皇上乃仁义之君,更不会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平白无辜降罪于臣子。” “大胆,皇上也是你等可以议论的吗。” 刑部主审气急,堂下女子字字句句都直指证据。奈何他手里都是些模凌两可的东西,怎么经得起推敲。 原以为皇上授意他查办此案,并监审是为了借刀杀人。哪知皇上由着她辩驳,而他更不可能采用特殊手段。 比如,火烙什么的。 是以,今日的审案,让他很是被动,这是他当初接手案子之时,没有想到的。 “大人息怒,我没有议论皇上,也没有针对大人之意。只求皇上明鉴,还金家一个清白。金家世代孝忠皇上,绝无二心。” 语毕,金戈大礼下跪,清秀的脸上,诚恳而忠实。 众人将目光移向坐上的天子,颇有几分探究的深意。 天子面无表情,仍然看不出心思,只听他淡淡开口:“来人,传证人。” 不一会儿,殿中埋头躬背行来一妇人。只见她怯怯瞄了一眼跪得笔直的金戈,对殿首皇上三叩九拜。 刑部主审迫不及待的开口:“张氏,你说说,金家父女三人是如何通敌叛国的?” 张氏从没见过如此场面,倘大的殿上,声音“嗡嗡”直响,惊得她慌忙下跪,颤抖着开口。 “民妇是金府的粗使下人,在金府时间不算太长。只知道金大人与金小姐,在丹沐王子出城时,与他见了一面。” “哦,是何时见的?可是沼和攻打我吴国之前?” “是、是的。” 刑部主审明显的诱导,令金戈冷冷一笑。 她当然知道这个跪在堂上的张氏是谁,徐伯把这个下人赶出金府的时候就向她提过,说这个张氏整天鬼鬼祟祟,问东问西。 她一时好奇,就让壁月查了一下张氏,这一查,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力战群恶 那厢刑部主审根本没有发现金戈脸上的嘲讽,又问张氏。 “你在证词上还说到,顾府大火那夜,看到有人偷偷出了金府,可知道是谁?” 张氏怯怯的将目光移向金戈,后又移向她身边的壁月,道:“民妇看得清楚,就是他。” “张氏,皇上监审此案,你可要句句说实话,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你确定是他?你可知,他又是谁?” “民妇句句属实。民妇认得他,他是金小姐的贴身侍卫,名唤壁月。那夜民妇夜起,见他怀抱东西,急急出了金府。 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府中下人也习以为常,民妇并没有在意。谁知没多久,顾府便起火,金小姐也在那时快速出府。” 金戈挑眉,教得不错,张氏这话还是有点水平的,有意无意透露出她在背后指使,而顾府那场大火也是金家所为。 刑部主审问完之后,觉得张氏的证言已经很明了了,自然是到此为止,面向天子。 “皇上,下官还有一事要说。” 天子点头,目光掠过百官,最后落到殿下跪着的人身上。 刑部主审说:“想必各位同僚还记得京都顾十小姐一案?!” 此语一出,殿下文武大臣皆交头接耳。被刑部主审如此诱导,大臣们话中隐隐有将金家视为主谋之意。 刑部主审当即底气十足,又道:“案情如何各位早已清楚,只是那案件主谋至今逍遥法外。” 文武百官顿时议论纷纷,向金戈投来的眼神都是同仇敌忾的、义愤填膺的。 接下来,刑部主审拿出好多证言证词,表面看是金府所为,深思下来却经不住推敲。 众臣明哲保身,又遇心怀不轨之人一味陷害。只要表面能够拿捏到金家,余下的便不用多说。 金戈将目光落在天子身上,四目相遇,金戈曼声开口。 “金戈想问张氏几个问题,请皇上应允。” 刚才还闹闹轰轰的大殿,渐渐安静下来。 众人都等着看金家的笑话,这时候见她开口,巴不得她说点什么打自己的脸。 张氏则有些惊慌失措,低着头,目光躲躲闪闪。 “张氏。” 金戈兀自出声,语气陡然拨高了几分,吓得张氏“呀”一声,全身一抖,险些跪下。 眼角余光瞄到张氏的表情,金戈脸上露出几丝嘲讽。 “你怎么知道,我到城门要见的人是丹沐王子?” 张氏紧张而惊惶,这一问,顿时哑口,目光中露出几丝茫然。 是啊,她一个粗使下人,怎能认识王子,何况还是很少在吴国露脸的沼和王子。 说她听别人说的吧,那就是她妄传流言,刚才所说并不为真,指不定会被扣个欺君之罪。 金戈不待她回答,接着又开口,声音里凭添了几分凌厉。 “你说过,你在金府时日不长。怎会知道我的贴身侍卫半夜出府的事,时有发生?” 张氏话中处处漏洞,殿上的人谁会不知。想用皇上亲审来压制她,当真以为她傻啊。 何况,皇上亲审之意,谁能明白。 “金戈再问刑部大人,顾十小姐一案,我也是受害者。京都府衙宋大人不是已经将折子呈给刑部了么,难道大人忘了不成?宋大人可是你的得意门生,曾由你亲自举荐过。” 此案案犯至今没有捉拿归案,该领罪的是刑部吧。 呵呵,好苍白,好无力的证人证词。顾起留下的人就剩下这点本事了么,那就别怪她赶尽杀绝。 金戈几句话问完,气氛陡然变得诡异。 张氏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吓得全身哆嗦,双膝发软,额际冷汗淋漓。 皇上目光锋利,扫过众臣。 众臣无不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个个被那股威仪压得不敢抬头。 张氏被这种气氛吓得,勉强稳住没有晕倒在地,整个人却有些神智不清。 金戈暼了一眼身边抖个不停的张氏,张口大声道:“皇上。” 张氏“啊”一声惊叫,旋即跌坐在地,脸色苍白,冷汗泠泠,整个人像一只焉茄子似的,耷拉在地上。 张氏这一软,大殿里,心怀不轨之人当即暗道:完了。 事关金氏一门性命,金戈不可能一退再退,坚定的看向坐上天子。 “恳请皇上应允,金戈想要问一问张氏几个,看似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殿上当即有人反对:“既与本案无关,不问也罢。” 金戈目光变幻莫测,看向反对之人,道:“表面无关,实则大有关系。” 那人旋即闭口,觑了一眼殿上天子,恰与皇上扫过来的冷眸碰了个正着,吓得背后汗毛直立。 刑部主审正待反驳,却听皇上冷厉的声音传下来:“允。” “张氏”,得到应允,金戈心中冷笑,直刺张氏,“你可有一个娘家姐姐?” 张氏整个人又是一颤,吱吱唔唔,半天答不上话来。 “有,还是没有?” 金戈咄咄逼人,不给她找借口的时间。 “有、有有。” “你那娘家姐姐可是双臂残疾,无法活动自如?” 张氏整张脸“唰”一下变得青白,张着嘴不可思议的看向金戈。 金戈鄙夷的瞄了张氏一眼,厉声喝问:“有,还是没有?” “啪!”刑部主审拍案而起,大喝,“皇上,她这是在恐吓。张氏只是一介民妇,本就胆小,被她一吓,自然胆颤心惊,害怕失语。” “放肆,坐下。朕既应允了她,自然让她将话问完。” 刑部主审陡然呆怔,他刚才做了什么,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 “谢皇上恩典。” 对刑部主审的话不予理会,金戈再次逼近张氏。 “刚才我所问,是,还是不是?你那娘家姐姐回到老家,你便担负起她的生活,进了顾府,在穆夫人身边当贴身婆子?! 几个月后,你的姐姐进城看病,与你在顾府见了一面。之后没多久你便出了顾府,又另找东家。那时候,恰好金府要一个粗使婆子,你便进了金府。” 她常年不在府中,不代表她不过问府中之事。 当初那个风韵犹存的店家老板娘,被凤羽废了双臂后,含恨在心,勾结上顾家,一直伺机报复。 自己的事被调查得清清楚楚,张氏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垮塌。 她愣愣的看了金戈好久,最后蓦然跪到她面前,将脑袋嗑得“咚咚”直响。 “金小姐饶命,金小姐饶命,都怪我那姐姐鬼迷心窍,非让我这样说。是她将这些话告诉我的,我并不知情啊,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啊。” 脚下之人可悲可怜,金戈却没有半分心软。 “谁也饶不了你的命,谁让你犯了欺君之罪。” 张氏动作一顿,目光呆滞。突然,她抱着金戈的腿大叫。 “金小姐求求你,求求你替我向皇上求情。他们说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你只要说一句话,皇上一定能饶了我。” 说到这儿,张氏像是想起什么,呆滞无神的眼光倏然一亮,指向刑部大人。 “姐姐说,我只要那样说,他就会保我一家平安……” “张氏,休要胡言乱语。” 刑部大人吓得满头大汗,急步跪到皇上面前。 “皇上明鉴,张氏说话疯言疯语,定然信不得。” 金戈暼了一眼坐上天子,眸光一转,落到刑部大人身上。 “大人此话差矣,既是疯言疯语,如何作证。” “这……” 刑部大人语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没疯”,张氏如一只被逼急的兔子,大声回答,“我来的时候,你明明就告诉我,说我只要照实说,就可以……” “闭嘴!”刑部大人喝住张氏的话,脸色铁青,目露凶光。 “张氏”,金戈打断刑部大人的话,问道,“你姐姐为何要让你说这些话?你据实说,也许还能将功补过。” 说好的银子没有到手,说好的能保住她,结果什么都是空话,最后还将事情推到她头上。 张氏心里自然有了恨意,对姐姐的恨,对那些指使她的人、威胁利用她的人的恨。 她早就想摆脱这样的噩梦,今天横竖都是死,不如一并说了痛快,也许还真能搏个“将功补过”。 她说:“实不相瞒,我也是被逼无奈。当初穆夫人以我全家性命威胁,让我替她办事。” “哦,穆夫人为何要这样威胁你?” “民妇不防直说,这一切都是穆夫人的女儿顾玖月在背后指使。” 此语一出,众下哗然! 谁不知道顾玖月是陈同的儿媳,陈家满门抄斩,为何顾玖月没死,还能安然无恙待在顾府?!顾家是何居心? 金戈眸光扫向坐上天子,皇上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使得她终是松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 接下来,她便大张旗鼓将话题引到顾家身上。 自然,在金戈循循善诱之下,张氏说起了顾起的诈死,以及顾玖月一手制造的顾十小姐之案。 而她,则当朝说出攻打凉州的顾希询,以及顾府现状等等。 本欲诬陷金家的人,却当朝反水,倒戈相向。 速度之快,令文武百官来不及反应,到现在都还没有将一切消化。 有人提出异议,说这些都是一面之词,全都信不得,此案需查实后再审。 一句“一面之词”妄想否认全盘,却只字不提金家被诬陷一事。 金戈心中怒火冲天,冷冷道:“金戈在沼和九死一生,所言句句属实,若大人们不信,去沼和查探一翻,自然就会知道结果。若金戈有半句慌言,自当以死谢罪!”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斩草除根 她当然不会给顾家、及其余孽喘息的机会。这一记,自然要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众人哑然,两国正在打仗呢,谁敢过去查探啊。 于是,齐齐望向坐上天子。 皇上本是监审,可刑部主审有了嫌疑,担子自然落到皇上身上。 一直表现出不动声色的皇上,这时候才蹙起剑眉。 “大人们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案情已经审到这里,若不继续审下去,岂不让天下百姓笑话朕,说朕做事半途而废。” 这时候,新派之中有人站了出来。 “皇上说得是,此事若不查实,皇上威严何在。何况,今日已是打草惊蛇,若没有查出真正的叛国之人,就会让别人钻了空子趁机逃跑。” 语毕,此人意味深长的瞄了金戈一眼。 金戈敛眉垂目,旁人看不出她有何神情,更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新派接二连三支持皇上继续审案,老派中也有个别站出来附议。 皇上略有斟酌,抬首道:“金将军,朕给你一次机会。口说无凭,朕要真凭实据。” 金戈心中暗笑,好一个“真凭实据”。皇上啊皇上,这句话你憋了很久了吧。 “谢皇上恩典。金戈自然有真凭实据,只是在拿出来之前,还请皇上应允金戈几件事。” “哦,说来听听。” 金戈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慎重开口。 “金戈所说之事事关重大,牵扯颇多,金戈斗胆请皇上调遣宫中侍卫守住大殿,以及华池殿,不允许任何一人出宫。至少在事情结束之前。” 四下非常安静,空气隐隐浮出压抑而诡异的气氛。 她所提出的要求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甚至,立即将她拉出去斩首也不为过。 众所周知,华池殿乃顾妃所住的宫殿。她这样要求,无疑于在插手帝王的家事。 更甚者,满朝文武,怎么可能凭她一句话就被关在这大殿之中,任凭她的摆布。 皇上目光深邃,落在她的身上,凭添了几分凝重。 她可知,她这样做是在给自己树敌,给金家树敌。 不管今日之事结果如何,从今往后,满朝文武不但不会给金家好脸色,甚至处处排挤。 “你可知你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 皇上冷冷的声音至坐上传下来,语气里暗含警告的意味。 金戈敛眼,微低着头道:“皇上,我金戈不惧生死。只是,通敌叛国的余孽一日不除,我大好河山便及及可危。” 皇上久久不语,望着那颗脑袋,心中竟一阵阵余悸。 他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他有好久没有气得她炸毛了。 他现在,连拉着她的手想说一说话,怕都是不可能的了。 他与她,似乎越来越远,远到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懂她,摸不着她。 “好,允你。不过,你可知,若你所说有任何的不实,你,以及你的父兄将承担怎样的后果?!” 捉拿余孽的方法有很多种,他要她知道,她所要做的是下下策。 “金戈明白。” 这是最后一搏,她金家被逼至此,难道还有挽回的余地吗,除此一招,别无它法。 金家等不起,也耗不起。左右都是死,不如大刀阔斧干一场。 坐上天子又沉默了半晌,终是起身,沉声道:“来人,封锁宫门,没有朕的手谕,谁也不能出宫。” 殿下文武百臣,面色齐齐骤变。 “金戈还向皇上讨要一份旨意,同意我的贴身侍卫壁月出宫,将证据带入宫中。” “好。来人,持上朕的手谕,同壁月出宫,限半个时辰内带回证据。” 壁月起身领命,与数十名侍卫向宫外行去。 在等待的时间里,皇上稳坐龙椅,眸光如炬,几次扫过文武百官的头顶,给本就紧张的气氛,增添了几分无形的压力。 金戈立于下首,微微低着头,闭目养神。 唯文武百官神情紧张,仿佛大祸降临,额际冷汗直冒,背心一阵发凉。 甚至有心怀鬼胎者,更有大祸临头之感。 这期间,后宫传话过来,说华池殿闹腾得厉害,砸东西,打骂下人,并几次要求见皇上。 “不见。” 皇上修长的手一挥,颇有以身作则,避嫌之意。 半个时辰刚到,壁月便带着证据立在大殿之上。 看着壁月带回的证据,有的人既迷茫又好奇,有的人却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背上汗湿一片。 “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 皇上看到殿下之人时,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金戈心下便知道,哥哥又走了一步好棋。 在她遇到顾念儿之时,她就心生疑窦:哥哥为何会出手救顾念儿,并将她托付给她。 直到后来壁月告诉她海捕文书一事,她才大胆推测,哥哥是想让她把顾念儿带回京都,用顾起自己家的人揭穿事情真相。 一来,在金家最不利的时候,这样最容易让人相信顾起之事。 二来嘛,也是想试探皇上,是他真的想借刀杀人,还是在替金家拖延时间。 为此,她将顾念儿藏在京都,并没有直接带到大殿。也是担心有心之人杀顾念儿灭口,断了金家起死回身的最后一条路。 金戈利用海捕文书,被捉进宫中,见了皇上。几翻试探,越发坐实了她心中所想。 是以,她才敢将顾念儿带到殿上。 只是,休花和苏子璃的出现,让她小小惊讶了一下。 后来一想,定是哥哥的主意。 壁月去裴大人那里接顾念儿时,裴大人顺便也将苏子璃交给了壁月。言下之意,自不必多说。 两人同时出现,让金戈又放下了不少心。这样,顾起谋逆之事必然会铁板定钉。 “回皇上,是的。此二人,一个是顾起之女,名唤顾念儿,在顾家排行第七。另一人则是叛党祼燕手下的爪牙,名唤苏子璃。 而祼燕则是顾起安排在皇上身边的一颗暗棋,不但接近皇上,甚至肩负打探宫中消息,刺杀皇上的重任。” 金戈听得文武百官中,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皇上没有说话。 金戈顿了顿又道:“顾七小姐因订婚一事惹恼了顾夫人,顾夫人将所有怨气都发泄在顾七小姐身上。顾七小姐生性怯弱,心底纯善,受尽打骂凌`辱,依然不敢吭声。” 殿下百官将目光投向身体单薄的顾七小姐,却见她不由自主瑟缩,将头垂得更低。 “我与顾七小姐有过几次交谈,此次被顾希询捉到沼和,幸得顾七小姐所救。又见她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凄苦无依,便将她带了回来。” 顾念儿虽说庶出,性格又如此柔弱,却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 纵使面对皇上和这些文武大臣有些害怕,好歹也能勉强稳住心神,表面做到不卑不亢,镇定自若。 金戈说完话后,她便向皇上行了大礼。 “顾念儿见过皇上。家父做出如此之事,念儿还能相安无事,念儿谢过皇上不杀之恩。” 以顾起所做之事,满门抄斩并不为过。 她在金戈的庇佑之下,能安然无恙站在这大殿之上,也算是皇恩浩荡。 金戈知道她所想,亦明白她会不惜一切,愿意随她回京,是为何意。 今日,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作证,也算是大义灭亲之举。 只以后,她就真的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 她既愿意出手相帮,她亦不会亏她。若她愿意,金府便可做为她的家,她亦视她为亲姐妹。 顾念儿所说的话,令文武百官震惊不已,个个义愤填膺。 连平日里与顾家来往亲密的官员,也表现出同仇敌忾之色。 一直以来,顾家在朝堂上,表现出的形象是忠于皇上,忠于吴国的。没想到,竟然在背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虽说,这个中细节还是让百官好奇,甚至有几分怀疑。但苏子璃的表现却彻底让众人相信,顾家当真就是那幕后之首。 其实也不难猜测,苏子璃在大殿上大骂天子,大骂金戈,大骂顾念儿,是因为她有恨。 她恨的不是别人,是无情无义,弃她于不顾的祼燕。当然,还有成鱼,她对他动了心。 成鱼的容貌比之祼燕更甚,何况祼燕那样的性格,怎能与心细如发、怜香惜玉的成鱼相比较。 只可惜,成鱼对她无感,原因无它,只因祼燕,而祼燕则是毁了她一生的人。 所以,她恨,她骂。她的心思,百转千回,她想报复祼燕,她想给成鱼留下一个好印象。 女人,一旦动了情,就会不顾一切,哪怕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苏子璃,就是那个可怜可恨,又动了真情的女人。 顾念儿的话令事情真相大白,而艻子璃的表现,却让此事成为定局。皇上在百官义愤填膺声中,下了圣旨: 捉拿顾起的余党,斩立决! 赐顾妃鸠酒一杯,留以全尸! 金家遭人诬陷,却冒死觐见皇上,查出叛逆,忠心日月可鉴,封赏。 顾妃在华池宫哭闹不停,大叫冤枉,最后却连皇上皇后都没见到,被侍卫硬逼着喝下了毒酒。 顾妃死了,那样千恩百宠的一个人,最后死得寂寂无声。连自己引以为天的男人,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死后,还不得善终,不知埋骨哪里。 在金戈的要求下,皇上没有提及顾念儿。只不过,顾念儿被皇上改了名,随母姓,暂住金府。 她与金戈姐妹相称,金戈对她亦是照顾有加。 顾念儿,不,应该叫莫念儿。 莫念儿日渐开朗,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甚至还可以同金戈开几句玩笑。 金爹爹和金哥哥回府后,也把她当一家人看待。 不过,不管怎么高兴,金戈总能从她的眸中看到一丝丝的失落与哀伤。 私下里,她却见到好几次,她一副心神不宁,担惊受怕的样子。 “姐姐有心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交出莫念儿 莫念儿被突然出现的金戈吓了一跳,快速拭去眼角的泪痕,扯出一抹笑意。 “妹妹吓我一跳,怎生过来也不说一声,看我连茶都没有准备。记得你最喜欢喝茶,到哪里都离不开。” 将手里的茶递给莫念儿,金戈直道:“我最爱的可不是茶。” 莫念儿将茶递给丫环,吩咐拿去泡好了端来。 “那妹妹最爱什么?” 金戈偏头,若有所思的看向莫念儿,不答反问:“先说说,姐姐你最爱什么?” 莫念儿兀自一滞,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看向金戈。 “妹妹莫要笑话我了,妹妹心灵通透,你自然知道我最爱的是谁。” 语毕,再也没有说下去,只双手搅着手帕,轻轻一声喟叹。 “说实在的,我对妹妹很是羡慕。那样的金戈铁马,那样的坚毅决绝。谁会不倾心那样的女子,就是身为女子的我,对妹妹也是敬佩不已。” 顿了一顿,她又道:“我自不如妹妹,是以,纵是羡慕不已,也觉得妹妹所得到的,都是应该的。天下间,能配得上妹妹的,也只有那几人而已。” 金戈一直没有说话,只默默的听着。 丫环将茶端上来,幽香阵阵。金戈轻轻抿了一口,满齿留香,兀自生津。 “念儿”,金戈轻声唤道,“如果可以选择,唯愿我生在平凡人家,慢慢大,结婚生子,平平凡凡过此一生。” 莫念儿眸光一黯然,垂下眼帘。 “妹妹所言甚是。”她已过了婚配年龄,怕这样的愿望也不敢奢望了。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各人有各人的苦,各人有各人的命。强求不得,却也奢望不了。 却在两人都黯然伤神之时,壁月冲进院中,急道:“小姐,平县出事了。” 金戈倏然起身,不待她说话,莫念儿也跟着站起来,抢过话头,迫不急待的问:“出了什么事?” 壁月瞄了一眼莫念儿,对金戈道:“伏将军被人陷害中毒,那人留下一封信,要你交出莫小姐,否则伏将军性命不保。” “交出念儿姐姐?!” 金戈蹙眉深思,此举乃顾家人要“清理门户”之意。 莫念儿供出实情,大义灭亲,改姓氏,已经被朝堂上那帮不明事由的老臣,有意无意传为佳话。顾家肯定将她视为仇敌,绝不会善罢甘休。 莫念儿的母亲早已经被顾夫人逼死,再弄死莫念儿,更是易如反掌。 下毒之人必定是顾嫣,在顾起叛逆一事大白于天下之前,只有她有机会给伏洛下毒。 而顾嫣,早就对伏洛有下手之意。不然,不会屡次遇到伏洛,不会装疯卖傻一直跟在伏洛身边。 这一切都是顾起安排好的,皇上身边一颗棋子,伏洛身边一颗棋子。吴国一切动向,皆能了如指掌。 只是,平县与有明一线隔河相望,顾嫣竟然一直留在吴国境内?!她为什么不逃走?仅仅是为了“清理门户”吗? 那厢,莫念儿听到壁月所说,顿时露出焦急。她抓住金戈的手,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绝决。 “妹妹,他们要的是我,把我拿去换解药吧。” 金戈没有答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若真能换回解药就好,怕就怕顾嫣别有阴谋。 顾嫣表面娇弱,实则阴狠。 她上吊逼得莫念儿至今没有婚配,她能装疯卖傻对伏洛举刀狠刺,还能与顾玖月合谋演一场苦肉计。 诸般种种,一般的女子,是做不到的。 “壁月,可查实,伏将军中了什么毒?” “慢性毒药,长期少量服用,无色无味,无法察觉。” “那又是因何发现的?” “毒发。” 壁月言简意赅。 金戈略一思忖,转头对莫念儿道:“姐姐莫急,我自会带你去平县,只是妹妹有一事相求。” “妹妹你说,只要能救回伏将军,姐姐就算丢了这条命,也在所不辞。” 莫念儿急得跺脚,眼里噙着泪,乞求的望着金戈。 金戈拉过她的手,叹了一口气。 “姐姐,你若是这样想的,我便不带你去平县。” “为何?” 莫念儿几乎急出泪来。 “姐姐你不要急,听我说。你了解顾嫣多少?若真是换解药那么简单就好办了,怕就怕……” “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让我带着你去,而不是让壁月,或是别的什么人带你过去。” 莫念儿一时哑然,她与顾嫣身为姐妹,怎会不知顾嫣的心性。 只是,顾家逼死她母亲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她。而她,也视顾家为仇敌。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一为父,一为母。她不可能杀了父亲为母亲报仇,却可以让顾家付出代价。 何况,她的心,在那场订婚宴中,早已经属于那个人了。 那是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也是她唯一的念想。 思及此,莫念儿心中一横。 “只要能救伏将军,妹妹说什么,姐姐便做什么。” 她眼里的认真和执着,不容置疑。 金戈默然点头。 平县。 马车刚刚到达平县城外,金戈耳际忽闻厉风,心念骤转,转身飞快压住身旁的莫念儿。 只听“铮”一声冷冽之声,来不及细看是何物,金戈蓦然掀帘,却见外面空无一人。 警惕的放下车帘,转身一看,车壁上插着一支箭羽,上面有一封信。 那厢,壁月已经拉住马儿,探进身子,一脸凝重的看着金戈。 “小姐?!” 金戈取下信,展开一看,眉头渐渐高蹙。 “壁月,我们去城外十里亭,顾嫣要在那里见我们。” 马车旋即调头往城外行去,却在这时,城内风驰电掣般飞奔出一骑,拦到车前。 壁月再次拉住马儿,马车骤停,车内两人险些扑倒在地,不由得满脸疑惑。 “壁月,出了何事?” “伏将军?!” 壁月惊诧的声音在外响起,紧接着车帘被人掀开,伏洛清瘦竣美的脸庞撞进两人眸中。 金戈也是一愣,没想到伏洛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不待她开口,伏洛快速道:“我随你们一同去。” 语毕,放下车帘,转身上马。 壁月略有迟疑,却听得车内金戈平静道:“走吧。” 一骑一车行得很慢,一路行去,四周静寂无声,也没有什么异样。 到了十里亭,却见一二十人聚在亭中赌大小。见一车一骑行来,不由自主停下吆喝,神色凶悍的看过来。 伏洛跳下马,对亭中之人不屑于顾,将金戈两人扶下马车。 金戈早已窥得亭中情景,下了马车后,就在离亭不远处歇息。 亭中赌博之人看了片刻,又开始大赌。 不出一会儿,便有赢者哈哈狂笑,兴奋得满脸通红,激动得双手颤抖不已。 而输者,则大声狂骂,各种诅咒。将铜板、银子摔得四处乱蹦。 耳闻污秽不堪的咒骂,金戈纹丝不动,闭目养神。 伏洛双手抄抱在胸前,斜倚于亭柱上,一脸淡然从容,看不出任何情绪。 唯有莫念儿,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合。 再者,她心里有事,整个人便显得慌乱无措,双手不停绞着帕子,时不时暼向亭子。 若里面的人忽然爆发出骂声,她就会被吓得一个激凌。 金戈坐在她的旁边,早已感觉到她的惊慌,伸出手轻轻的握住她。 莫念儿像是抓到一颗救命稻草般,双手死死扣住那只手,身子也跟着靠过来。 “姐姐莫怕”,金戈淡然开口,声音平淡温和,顿了一下又道,“壁月会护你周全。” “嗯。” 莫念儿低低嗯了一声,暼一眼旁边几丈外兀自而立的壁月,手上力道稍稍松了些,复又开口问。 “妹妹,为何不见顾嫣?” 大boss不都是最后才出场的吗,何况顾嫣的目的并不单纯呐。 牵起一个难以察觉的笑容,金戈还是温言细语。 “莫慌,时候到了,她自然会出现的。” 就在此时,亭子里突然哄闹起来,只见某个大汉突然砸了手中铜板,一脸怒气,额上、颈上青筋冒得老高。 “……妈的,晦气。老子刚才还好好的,不过几手就输得这样惨。” 随即有人奚落他:“哟,老三,你刚才的气势到哪里去了,怎么才这两把就输不起了。” 老三整个人一横,大骂:“老八你个杂碎,老子就是输不起咋了,你敢把老子怎么样?就种就来单挑。” “不敢不敢”,老八笑嘻嘻的收起赢来的铜板,不忘挖苦他,“才输几个钱就这个样子,以后谁还敢同你赌大小呀。” “妈的,找死。”老三冲向老八,挥臂就打,臂上肌肉劲健有力。 旁边一人赶紧拦住他:“三哥三哥,消消气,你知道老六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呀,什么都好,就是那张嘴贱。” “贱又怎样,老子打的就是那张嘴。明明老子刚才手气还好好的,偏偏一下子就晦气了,赶情是撞到他这张嘴了?” “哎呀,三哥,怎么可能呢。” 那人说完这话,似是而非的暼向金戈这边。 “不过,三哥这手气是有些奇怪,怎么着突然就这么倒霉了呢?” 众人随即附和,老三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堆,嘀咕道:“对呀,老子一向手气很好,他妈的怎么就突然变了。” 随着这声不高不低,恰好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嘀咕”,亭子里一阵诡异的静。 老三大手扒开围着他的人,从亭子上走下来。 “喂”,老三指着金戈开口,“小娘们怎么跑这里来了,是不是你惹得老子倒霉了。” 对汉子的话仿若未闻,金戈仍然一脸淡定。 到是莫念儿,轻轻摇了摇她的手,小声道:“妹妹,这些……他们,可是故意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以一抵四 金戈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点头:“嗯,姐姐怕吗?” 莫念儿看了一眼壁月,又瞄一眼纹丝未动的伏洛。 “我,我不怕。” 语毕,又挺了挺腰身,声音略有提高:“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怕。” 金戈满意点头,不怕就好。 他们早已看出亭子里的人不是善类,一个个虎背熊腰,太阳穴高高凸起,虎口老茧厚大。 见斜倚在亭柱上的男人没动,而矗立在几丈外的人,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老三便直直立在金戈两人身前,遮住了大半的阳光。 “喂,老子问你呢。哪儿来的小娘们,跑来晦气老子。老子今天输了钱,心里非常不爽,你看怎么补偿老子。” 金戈冷冷一笑,不屑开口。 “哪来的狗,在本小姐面前乱叫。” 老三脸色骤然变得悍厉,全身浮出阵阵戾气。 “老子难得如此和气,你竟然不识抬举。” 轻轻弹掉身上连影儿都没有的灰尘,金戈起身,直视老三。 “此话说反了吧。依本小姐之见,你这是无事找抽呀。这大路朝天,谁都可以行可以坐的地方,碍不着谁,更碍不着你。我看,是你不识抬举,故意找我姐妹的茬儿。” “桀桀桀,笑话,老子说你碍着老子就是碍着了。” 金戈勾唇一笑,几丝讽刺浮在唇边,令人心生惧意。 “看来,你当真是来找茬儿的,那你想怎样?” “好说好说,老子没得别的想法,就是要小娘们补偿老子输的钱。不然,就陪兄弟伙赌几把。若你运气好,赢的便归老子。若你运气不好,输了……” 老三觑向金戈身边的莫念儿,狰狞一笑。 “她就归我的兄弟伙,你就归老子。” 莫念儿的手在发抖,却将腰背挺得笔直,不惧的目光迎向老三。 老三嗤笑,仿似没有看见般问金戈。 “小娘们,可愿意。” 金戈婉然一笑,兴趣盎然。 “你这只狗还真有意思,输赢都占着便宜。天下间那有那么多便宜可占,你想得太多了。” “怎么,不想赌?!” “不是想不想赌”,金戈摇头惋惜,面露鄙夷。 “而是赌也要讲个规矩。何况,赌银子太小家子气了,本小姐银子太多,实在没兴趣赌这个。要赌,咱们就赌有点意思的。” 亭内之人似是兴趣大增,一个个看着金戈等人面露讥讽。 老三侧显得十分猖獗,挥舞着手臂,大喝。 “小娘们真是看不出啊,想赌什么,老子随时奉陪。” “好”,金戈抬头,斩钉切铁的看向老三。 “没想到还是一只颇有胆量的狗,那咱们就不用再绕圈子,赌命吧。” 老三及亭内人皆是一怔,继尔露出几分惊愕。 打量金戈等四人后,脸上又是几分佞笑。 犹其是老三,笑得异常奸邪。 “赌命,你们四人对咱们十三人?!” “错。而是你们一条命顶多值十个铜板。要知道,咱们可是四条人命,而你们……” 金戈拿眼轻蔑的扫过亭内众人,所过之处,无不几分不屑,最后落回老三身上。 “……只是狗命!” “小娘们找死……” “闭嘴”,金戈一口喝住老三的怒骂,兀自一股凌厉,厌恶的目光扫过他。 “今天到底是谁找死还不一定,我看你最好消停消停,如若你态度好些,本小姐还可饶你一命。如若你们太过嚣张,莫怪我不客气。” 老三并亭中众人气得双目眦裂,恨不得扑上前来先间后杀。 不待老三开口,金戈眼波一转,挑衅问。 “怎么,不敢了?!果然是个夹尾巴狗,胆小怕事。我看,你们两条命最多就顶十个铜板。” “你个死娘们……” “三条命十个铜板!” “……老子不如杀了你们来得痛快。” 金戈款款转身,拉起莫念儿便走,边走边说,甚为悠然。 “你们可不敢杀了我们,怎么样?要赌便赌,不赌,我可就走了。” “站住。” 老三怒喝,挡在金戈二人身前。 “赌,今天必须赌。不过,咱们一命换一命。” 金戈二话不说,抬脚又走。 老三拦住她,狠狠道:“妈的,两命换一命?!” 金戈顿了一下,道:“一抵四。” 见老三脸色又要扭曲,眼中杀意浓浓,金戈闲闲补充。 “若拦得住我们,你们早就拦了,还用得着废这么多话么。” 见一个柔弱女子,仗着两三号人,表现出的一副无所畏惧,淡定从容得令人吐血的表情,老三气极。 “好,一抵四,老子不信你们跑得掉。” 金戈牵着莫念儿到了亭里,壁月跟在两人身后,伏洛仍然斜倚在亭柱边,不动声色。 被称为老八的人早已怒火冲天,抱起骰子开始猛摇。 金戈悠然坐下,任凭老八如何摇,脸上没有半分紧张之色。 “啪”一声,老八将骰盅扣到石桌上:“说,买大还是买小。” 不咸不淡看了老八一眼,金戈张口道:“小。” 老三并手下一帮人,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老八阴险问道:“小姐想好了,可要改?” 摇摇头,金戈一脸无所谓:“不需要,开吧。” “开了——” 老八高声唱诺,语气中有着满满的得意之色。 四五六,大。 老三笑得无比张狂,以胜利之态立在金戈身前。 “小姐,你们四人,谁拿命来?” 噗! 金戈差点没笑出声,与此同时,壁月身形一动,围在石桌前的四人,身子兀自一怔,眉心各插一支蜂鸣暗器。 “你他妈的敢耍赖!” 老三张牙舞爪扑向金戈,电光火石间,只觉人影一晃,自己的手臂便被人扣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抬眼一看,斜倚在亭柱边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身边,正气定神闲的看着他。 壁月手腕一翻,手中暗器又对准了另外几人。 老三凶神恶煞想要抽回手,却没有结果。 其余人蠢蠢欲动,见老三无法抽身而退,只得对四人虎视眈眈,却也不敢有所动作。 莫念儿吓呆了,怔怔看着四具尸体,眸中的恐惧渐渐变成坚定。 金戈浅浅一笑,给了莫念儿一个安慰的眼色,才曼然开口。 “我没有耍赖。” 纤长的手指指向三粒骰子,金戈好心解释。 “四五六,大。我却要的小,没错,我要小开大。但是,我们并没有说,输的人就要赔命。我想,是你误会了。” 老三愕然,不由得勃然大怒。 “妈的,死女人,敢如此算计我。” 金戈根本不理会老三的叫骂,拾起三粒骰子,放进骰盅,边缓缓摇动,边曼声道:“该我了。” “慢着,这次输的人赔命。” “好。” 金戈点头应允,一副随你们的模样,惹得老三等人心里忽地升起忐忑。 摇了差不多一刻钟,就在老三等人的耐心全失的时候,骰盅被扣到石桌上。 接着,便见另一只修长的手也扣到了骰盅上。 这…… 老三傻眼,这个,算不算犯规啊。 “请吧!” 金戈收回手,礼貌的看向老三,老八却脱口而出:“大。” 老三瞪了老八一眼,狡猾的目光,在金戈与伏洛间梭视。 奈何面前两人面色都平静得近似于幽潭,一点也看不出异样。 揣摩了半晌,老三一咬牙,恨恨道:“大。” 视线落到老三身上,然后又将余下的人扫了一圈,最后又掠过四具尸体。 金戈笑问:“可想好了?大,还是小?” 老三看了一眼老八,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异口同声道:“大。” 声音刚落,就见伏洛快速翻开骰盅…… 而壁月的蜂鸣暗器早已出手,又是四人,闷哼一声便倒在地上。 桌上,三粒骰子重在一起,最上面豁然一个红点。 老八顿时忿怒不已,他身后几人也一副将人生吞活剥的样子。 而老三,明明就三月温暖的天,却如寒冬腊月般,冷得全身一颤。 他妈的,怎么转瞬间就去了八条命。 他当了三十年的老大,都是横着走路,今天却栽在这四人手里。不,准确的,只有两人。 “你们抽老千,耍赖!” 老三率先发制人,一掌劈向最近的金戈。 金戈退后一步,伏洛已然接住那一掌,而壁月也已搂着莫念儿,飞身而退。 老三等人齐齐扑上来,恨不得将几人碎尸万段,才得以解恨。 “一群废物!” 随着一声不大的斥责,老三当即收势,双手紧握成拳,盯着金戈四人怒不可遏。 这声斥骂过了好久,众人才见顾嫣一袭艳红,盈盈而来,犹如丛林中翩翩飞舞的蝴蝶。脸上还是挂着那副楚楚可怜,胆小柔弱的模样。 她从现身起,一直将眸光落在伏洛身上,对金戈和莫念儿视而不见。 她一步一步,缓缓而来,仿若流火一般。 含情的目光,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唇瓣,脸上似嗔似怨,是娇是怒,无不在诉说她委屈之极。 她径直行到伏洛身前,拉着伏洛的手,摇了摇。 “伏洛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嫣儿?!” 伏洛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淡陌。他望着远处,连看都不看顾嫣一眼。 顾嫣泫然欲滴,又问:“伏洛哥哥,你娶了吧,娶了我,我便放了她们俩。” 金戈眼角余光瞄到莫念儿动了一下,似是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不是疯了吗,怎么忽然就好了。” 伏洛淡淡开口,一向温而文雅的他,说出口的话也甚是伤人。 顾嫣豆大的泪水,陡然滚落而下。 她睁大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伏洛,哽咽着说。 “嫣儿是有些迷糊,不过,只要伏洛哥哥在身边,嫣儿便是幸福的。” 伏洛甩开那双手,举步便走,边走边说:“你想得太多。” 随着伏洛的步伐,顾嫣眼中的冷意越来越重,最后凝结成霜。说出口的话,却依然轻言细语。 “伏洛哥哥,你,当真要这样做?”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二货的世界 伏洛回到金戈身边,没再回答,只拉着她便走。 “是你逼我的!” 这话带着三分哽咽七分控诉,顾嫣一脸凄凄哀哀,冲着伏洛的背影轻喝。她的话刚刚落下,四周蓦然窜出数十人。 顾嫣也跟着身形一动,红衣翩飞,发丝飞扬。她,已经阻挡在金戈两人跟前。 只见她眨着泪眸,模样还是那般柔弱可怜。一双泪眼更是梨花带雨,满是委屈。 她看向金戈时,眼中却弥漫着浓浓的嫉妒,还有仇恨和杀意。 她说:“你们有来无回,要么死在这里,要么跟我回沼和。” 司马昭之心,招然若揭。顾嫣最终还是露出的真面目。 伏洛将金戈挡在身后,对顾嫣勾唇一笑。 那一笑不达眼底,很是美艳,却也充满无尽讽刺。 他立在顾嫣身前,有着壁立千仞之姿,兀自散发出令人敬畏的气势。 “试一试,便知我们能不能回。” 顾嫣蓦然抬首,看向伏洛。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那份平时里所表现出的纯洁懵懂仍然不减。 “伏洛哥哥,你不要逼我。你知道,嫣儿不忍心见你受到伤害的,嫣儿是真心喜欢你的,伏洛哥哥。” 伏洛在冷笑,金戈也在冷笑。 喜欢?!如若都像她那般喜欢一个人,天下间怕是没有几个男人受得了。 顾嫣的确是变态,比起顾家所有人都还要变态。 金戈甚至没有想到,她就算是杀人,脸上仍然是无辜而柔弱的表现。就连威胁的话,也说得那样凄婉。 就像此时此刻,她轻轻一挥手,四人便被杀气包围。 越过锋利嗜血的刀剑,金戈看到,顾嫣脸上依然是哀怨的迷离的…… …… 与顾嫣的那一场混战,持续时间并不长,甚至可以说是转瞬即逝。 伏洛有备而去,在顾嫣的人扑向他们时,伏洛的亲卫便如神兵天降。 连金戈都不知道,这些亲卫之前是藏身在何处的。 双方混战,伏洛却突然毒发。 顾嫣是有功夫的,且不弱。只是,她的外表,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真实面目。 伏洛毒发之时,顾嫣趁机偷袭伏洛。一掌下去,伏洛当即口吐鲜血,栽倒在地。 顾嫣向他举起刀,满脸悲恸欲绝,内心似是矛盾不已,又充满了无奈和痛苦。 就在那万分危机的时刻,莫念儿挣脱开壁月的保护,扑到伏洛的身上。 顾嫣一刀下去,刺穿了莫念儿的身体…… 壁月欺身袭向顾嫣,顾嫣抽刀而退,莫念儿的身体又是一滞,双眼一闭便失去了知觉。 事发突然,前后不过呼吸间。 眼睁睁看着伏洛与莫念儿倒在地上,金戈只觉气血瞬间涌上头顶,整个人摇摇欲坠。 顾嫣杀了莫念儿之后,打了个手势,转身就向附近的山林逃去。 顾不得逃跑的顾嫣,金戈急急奔向莫念儿。 却见正在查看莫念儿的壁月,骤然转头向她望来,脸上布满了惊恐和绝望。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扑向金戈。 那一瞬,金戈只觉后脑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下,她也因为贯性向前窜了好几步。 怔怔的看着扑向自己的壁月,金戈只觉得四周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就像真空一般。 可是,她明明看到壁月的嘴在不停的张合,抱着她在不停的摇晃。 ……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我在哪里?” 这是金戈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她茫然四顾,素纱帐,烟色帘,一缕缕薄烟从金丝香炉里慢慢飘出。 一切简洁古色,幽香四溢,她的确不知道这是哪里。 “有人吗?” 她吃力的支起身子,疑惑的四望。 只见帘子轻动,一个美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男子一双美目紧张的打量着她,薄唇微抿,呼吸略急。皮肤细嫩白晳,连她都羡慕不已。 “你是谁?” 她问,惹来男子直皱眉。 男子一下子坐到床沿,将她的手捧在怀里,声音带着几分低沉沙哑。 “戈儿,你怎么了?” “戈儿是谁?” 她偏着脑袋,疑惑的看向男人:“你又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男子的眉头顿时蹙成了喜玛拉雅峰,他将她上上下下瞅了个遍,好看的脸上浮出几丝怒意,令她不寒而栗。 “太医?!” 男子头也不回,大呼小叫,一下子破坏了男子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 太医?!她这是在宫中,那眼前这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是皇上? 金戈的脸,顿时乐开了花,她遇到高大上的美男了也! “皇上,你好。” 她伸出右手,礼貌的要与男子握手。 皇上眼中诧色一闪而过,眼眸中浮出更多的怒气。 “太医——” 皇上爆怒,吼得整个房子都在颤抖。 金戈吓得缩成一团,怯怯的看向皇上。 皇上却一把抱住她,心疼不已:“戈儿别怕,有我在,别怕!” 不一会儿,屋里涌进一大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姨姨——” 少的糯糯的声音冲她叫唤,小身子也扑到她的怀里。 金戈张大嘴,惊疑的看着怀里的小正太。若他不是叫了一声“姨姨”,初初醒来的金戈定要认为,这是她的孩子。 哗嚓——想多了! 小正太见她没什么反应,小胳膊搂着她的颈子,“叭唧”一口,亲在她的脸上。 金戈又笑开了花,那肥嘟嘟的身体,软软的香吻让她很是得意了一翻。 只是—— “小朋友,你贵姓?” 满屋的人愕然,皇上双目一瞪,七八名太医呼啦一声拥上前来,一阵手忙脚乱。 “回皇上,金将军脑部受了重击,有一大块淤血无法清除。” “你的意思是,她失忆了?” 太医们互望一眼,最后齐齐点头。 金戈看到皇上好看的眸瞳骤然变亮,眸底一丝情绪一闪而过,来不及琢磨。 “失忆了呀?”**的某将军歪头想了想,冲太医们说,“找个地方再磕一下,指不定就能恢复了。” 语毕,内心还是小小纠结了一下,又肯定点头:“嗯,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众人绝倒。 皇上深深吸好几口气,展颜一笑,哄着她说:“戈儿说得没错,不过,咱们暂时还没有找到磕得顺的地方。” 金戈嘴角略搐,偏过头,不忍直视那张妖孽的面孔。 “姨姨!” 小正太又在叫唤,小脑袋埋进她怀里蹭来蹭去。 金戈捧起小正太的脸蛋,问:“小朋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哗啦——”屋子里的人跪倒一大片,个个面露惧色。 小正太一脸委屈的望着她,小嘴撇了又撇,最后嘴一张,“哇啊——”一声便哭了起来。 “姨姨不认得雷雷了,姨姨不要雷雷了,哇啊——” “不哭不哭,刚才那啥,不是说姨姨失忆了么,等姨姨找到地方把病磕好了,就认得雷雷了。” “噗嗤——”众人吐血而亡…… 后来,金戈能下床行走,她使劲想,努力想,天天想,反复想,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她的确是失忆了。 她根本想不起,天天为自己施针的、漂亮男子是自己的哥哥,更想不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说,自己被人偷袭,脑袋受了重击,昏迷三个月后醒来,就不认识所有人了。 更甚者,她语出惊人,有时候说出的话让人琢磨不透。 比如:男男才是真爱,男女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又比如:爱情是艺术,结婚是技术,离婚是算术。 再比如:时常扑倒皇上的皇后,才是好皇后。 皇上…… 皇后…… 那天,金哥哥又给她施针。金戈盯着他一直不眨眼,眸中晶莹闪烁,熠熠生辉。 待金哥哥收拾好东西,她才拉住他说:“你长得真好看,而我长得比较具体,说不定咱们不是亲兄妹。” 金哥哥动作一顿,神色平静,没有理会她。 金戈双手支起脑袋,脸上浮出几丝梦幻神情。 “要不,咱们相处一下吧。” 金哥哥手里的银针一下子扎到他自己身上,只见他收起东西,愤而离去,连手臂上那根长长的银针都来不及拨下…… 原以为宫中的生活多姿多态,可以看到传说中的宫斗。谁知皇后及嫔妃对她礼让有加,太子更是天天腻歪着她。 金戈呆在宫中瞬间无聊起来,开始琢磨自己在失忆之前是个什么将军,为什么这些人对自己是这般态度。 这一琢磨下来,她越来越好奇,又开始折腾着如何找回记忆。 于是,她上吊,她跑到后花院跳水塘,她还从石阶上故意滚下来。 结果,那些地儿,都不是磕得顺的地儿。反而自个儿把自个儿折腾得鼻青脸肿,还没有见到成效。 就在她鼓捣着还想折腾点什么的时候,皇后领来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一见到她就迎上来,抓住她的手,泪如雨下,看了她好半晌才哽咽着说。 “妹妹,你可还好?听说你失忆了,还记得我是谁么?” 金戈一脸茫然的看着梨花带泪的女子,好半晌才说:“哇噻,你长得好漂亮。” 短暂的愕然后,莫念儿看着她那张无辜的笑颜,低下头伤心不已。 “不哭不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她将莫念儿拥进怀里,一副大姐大的模样,完了还不忘冲皇后眨眨眼。 皇后终是叹了一口气:这到底是她的福,还是她的祸,怕是谁也说不清楚。 自此以后,金戈在宫中逐渐繁忙起来。 来看望她的人不多,却个个都是俊男靓`女,容貌绝色,而且都是有钱人的模样。 特别是那个叫胥安的家伙,几乎天天往宫中跑。 一来就送东西,什么稀奇玩意儿都有,金戈唯独对银子珠宝感兴趣。 那家伙摸清了她的脾气,往后只送银子玉钗等能勾起金戈眼球的东西。 还有皇上皇后,没事就赏她个什么什么,屋子都快摆满了,她还琢磨着能否拿出去换成银子。 这让金戈兴奋了好久,以致于做梦都睡在银子堆里。 笑醒之后,正是日落西山之时。肚子突然就叫了起来,金戈偏头问宫人。 “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众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谁的娘子 今夜皇宫设有晚宴,金戈这一顿非常丰盛。吃饱喝足后,她满意的摸着肚子,出去溜食。 今晚是十六,初夏的夜晚,月亮又圆又亮。月辉撒在天地间,仿似铺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后苑凉风阵阵,花香幽幽,远处朦胧的灯火照出几丝神秘静瑟。 金戈提着灯笼漫步在苑中,边走边琢磨,在这样的夜晚,也许能遇到一些八卦或是劲爆的秘密。 正胡思乱想着,就闻得“咔嚓”一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犹为清晰。 金戈体内的八卦因子骤然爆发,她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一般,先是一愣,继尔弓着身子,满脸窃喜,蹑手蹑脚窜进黑暗里。全然不觉,手里的灯笼出卖了她的位置。 等了老半天,轻微的响声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原以为“你轻点你好坏”以及“嗯嗯啊啊”的声音会出现,谁知会是这样的结果。 金戈心下犯嘀咕,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从阴影里摸索出来。 出来后不看不打紧,抬头一看,蓦然发现不远处立着一道伟岸的身影。 金戈吓得“啊”一声,手里的灯笼差点掉在地上。 那人立在半明前暗里,看不清容貌。只知他双手倒剪,面对金戈,全身上下散发出阵阵阴冷之气。 倏忽间,金戈的心没来由的漏跳几拍,一股莫名的余悸涌上心间。 不由自主摸了摸胸口,她站在那里没有动。 “哼!” 对方突然发出一声冷哼,一道亮光骤然从金戈脑海里划过,来不及捉摸,模糊的印象转瞬即逝,金戈又陷入迷茫。 “你、你是谁?” 在这寂静偏避的后苑,金戈突然有些害怕,双手情不自禁抓紧灯笼。 对方又是一声冷哼,整个人从阴影里缓缓移出来,走近金戈。 终于看清他的容貌,金戈禁不住咋舌。 这人,真他妈的长得惊天地泣鬼神,比那个骚包的皇上还要耐看上好几分。 来人一步一步靠近她,脸上充满了鄙夷的神色。 他居高临下,冷冷的问:“你在看什么?” 金戈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收起脸上的垂涎之态。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话一刚落,金戈便嗅到一团冷气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 月光下,男人英姿挺拔,五官凌角分明,薄唇紧抿,隐隐透着几分狂野几分清冽。 只见他邪魅一笑,霸气道:“本王记得,当初你见到本王时,也是这副模样。” 金戈好奇:她与他以前认得?! 思及此,金戈抬起头,眨巴着眼,好奇的问:“什么模样?” 凤羽眼里透出危险,他如冰霜般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微微牵起嘴角。 “……急色的模样。” 咳咳,咳咳! ……有这么明显么?! “那个”,斟酌了一下词语,金戈问,“对了,我们以前……很熟么?!” 凤羽眉头一挑,眸色流动,脸上怒意滚滚。 他欺近她,一把将她扣在怀里,捏住她的下颌,狠狠道:“金戈,你还真敢!” 我我我我,我不敢。 看着眼前那张邪魅的脸,金戈咧嘴一笑,有几分狗腿。 “王爷,你捏痛我了。” “王爷?!嗯?!活该!” 对她胡乱编来的称呼非常不满,凤羽手里的力道故意加重几分,说得咬牙切齿,“活该”两字就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的。 “你不是胆子很大么?” 电视上,但凡出现在后宫里的男子,这样风神俊朗,不都是王爷之类的么。 下颌吃痛,金戈皱了皱眉,继续陪笑。 “王爷,你轻点,我……”没招惹你吧。 “轻点?!”凤羽嘴角一牵,露出几分玩味,“咱俩卿卿我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轻点?!” 嘎?! 金戈蓦然睁大双眼,嘴巴张成了鹅蛋型。 “我我我我们……” “嗯”,不待她结巴完,凤羽轻嗯,余音拖得老长,“我们一起沐浴的时候,你动作也比我轻不了多少。” 语毕,他又凑到她的耳际,轻轻呢喃,滚烫火热的气息燎得她心里发慌。 他说:“戈儿的手法很不错,本王很喜欢。” …… 金戈石化,呆呆的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脸。 “我、我们是、是……” “……你想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嗯?!” 金戈傻傻点头,刚才这个王爷说的太雷人了,特么的,她和他已经发展到鸳鸯浴了吗?怎么没有听到她爹和她哥说起啊。 凤羽眸中闪过几分探询,渐渐弥漫起点点星光,脸上浮出别有深意的笑。 他没有再说下去,又将她往怀里扣紧了几分,指腹在她的唇上摩挲。 而她,则大气都不敢出。 渐渐的,隔着衣衫,她竟然都能感觉到他全身上下的滚烫,还有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这时候的金戈,心中涌出的情绪更加的复杂。既害怕,又想靠近;既熟悉,又觉得好陌生。 他是谁? 触及那道疑惑的目光,凤羽黑瞳中的火苗弱了下去,最后凝结成冰。 “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 金戈摇头,似在努力回忆。奈何她能感受到心中那抹异样,却仍然想不起他是谁。 见此神色,凤羽当下怒不可遏。 “你连我都敢忘?!你竟然连我都敢忘!好,好得很。本王就告诉你,本王是谁。” 金戈傻眼了,这货怎么说变就变,比七月的天变得都还快。 可他问的问题,她是真心不知道哇! 正要好心解释,以期搂着自己不放的“王爷”能消消气。 虽然被美男抱着,感觉很好,但被这样一会儿雷一会儿雨的美男抱着,还是特么的缺乏安全感。 哪知,她眼前一黑,对方身子略低,准确无误的摄住了她的唇,辗转不去。 金戈一个激凌,脑子彻底死机。 那抹唇滚烫而湿热,他趁她失神之际,窜进她的口中,勾描着她的舌,吮`吸着她的唇,霸道得不容她逃离,几乎吸干`她体内所有的空气。 “戈儿,你要爱我的,你会好好爱我的,怎么就轻易把我忘记了。你怎么能够这样残忍,怎么能够这样的对我。” 耳际传来零碎的声音,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犹听此话,她的心仿似被人揪了一把,疼得无以复加,几乎让她落泪。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感受。 啪—— 一个巴掌声之后,眼前这个男人彻底愤怒,眸子却冷得犹如寒冬腊月的冰棱。刺在她身上,简直让人窒息。 她的手隐隐发痛,她甚至都没有弄明白,自己好像极为顺手的……甩了男人一耳光。 他是一个危险人物啊。 男人俊美的五官牵出一抹阴森森的笑意,他抓住她的手,逼近她的眼。 “你竟然打你的夫君,放肆!” 夫夫夫君?!他是她的夫君?! 金戈一时悲喜莫辩,她竟然有这样美艳英俊,位高权重,冷酷而喜怒无常的夫君。 “你当真是我的夫、夫君?!” “他不是。”随着一声讥笑,金戈看到黑暗中走来一人,赫然便是那个胥将军。 “哎,胥将军,你也来消食呀。” 金戈冲胥安打着哈哈,顺势从凤羽怀里抽身。 凤羽却一把扣住她的手,冷声问:“你想走哪里去?我的娘子!” “二王子,你弄错了吧,她可是我胥安的娘子,而非你的。” 胥安几步跨到两人跟前,伸手便拉住金戈的另一只手臂。 金戈一个头两个大,觉得这个场面很是熟悉,但又不知道熟悉在何处。 奈何自己又挣脱不过两人,只好呵呵傻笑。 “呵呵,那个,两位大爷,这月黑风高的,你们……认错人了,呵呵,认错人了。” “闭嘴。” “没有。” 两男异口同声回答,对某女怒目而视。 某女…… 没有就没有嘛,何必这么大声音,吓坏人家啦! 金戈暗自吐了吐舌头,心中诽腹,一脸的苦大仇深。 “凤二王子,你不是说出来散散酒气吗,怎么跑到后苑来了?!” 胥安明显对凤羽热嘲冷讽,处处表现出敌意。 凤羽根本不理会他,只望着金戈,冷声道:“娘子,你当真是忘了我们说过的话吗?” 呃……什么话?! 见金戈眸色迷茫,脸上露出几分呆滞。凤羽黑瞳中似有一颗流星闪过,稍瞬即逝,他暼了一眼胥安,声音带起几分清冽,几分磁性。 “那夜,你搂着我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从今往后非我凤羽不嫁。” 咔嚓—— 她她她金戈真有这么豪放?!真说过这么羞涩的话?! “戈儿不要相信她,他这是趁你失忆之时,说谎骗你。若你是他的娘子,为何还住在皇宫,为何金老将军和金大人不将你送到夫君的身边。” 有道理。 在听到胥安这句略显声高的话后,金戈细细一琢磨,的确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就说嘛,她金戈好歹也是官宦世家的大小姐,怎么会说出那样子的傻话,把自己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歪脖子树…… “娘子,你可知,并非金老将军和金大人不送你回到为夫身边,而是另有原因。再者,你若是胥将军的娘子,想他天天都能见着你,为何不见把你接回府上。” ……好像,也有道理。 “戈儿,他骗你的,他可是蓟国的二王子,怎么可能娶你。如果他真是你夫君,你出事的时候,他在哪里。” 胥安急了,金戈脸上琢磨的神色让他忐忑不安。 “娘子,我们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 第二百二十八章 姜妃 “你撒谎。” 胥安大怒,指着凤羽愤愤道:“凤羽,你休要趁戈儿失忆之时,说这些有的没的来侮辱她。” 凤羽冷笑着暼了胥安一眼,凑到金戈耳际,压低嗓音。 “娘子,为夫没有撒谎。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金大人,便会知道为夫说的对与不对。” 这话又令金戈一怔,他竟然不怕她向哥哥求证。那么,是不是说明,凤二王子说的话至少有几分真实。 “戈儿,你休听他胡言乱语。没错,我不是你的夫君,但你也不是她的娘子。你至今没有婚配,最恨的却也是他。” 胥安知道自己所说的话站不住脚,是以,不得不说出实情,以期心里那点点希冀能成真。 哪知凤羽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只见凤羽全身上下瞬间散发出阵阵森寒之意。却见他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胥安:“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胥安胸背一挺,迎着凤羽的目光,道:“随时奉陪!”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凤羽出手如电,直袭胥安面门。 胥安反应极快,以迅雷之势堪堪躲过那一击。 却不料,凤羽只使了一招虚势,待他躲避之时,将金戈整个人扯进自己怀里。 金戈一时觉得眼花缭乱,脑子里一片混乱。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两个大力男在这里扯一些她听得云里雾里的东西,手腕被抓得红紫,却敢怒不敢言,蔫头耷脑的,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 她算是听明白了,这两人都在骗她。 只是,这两人的话让她突然有了忧伤。她突然想不明白,身为将军的她,为何一直住在皇宫里啊啊啊。 这个问题当晚便有了答案。 接待蓟国二王子凤羽的晚宴一直到下半夜才散去,身为晚宴主角的凤羽在中场退席。 皇上让人去寻凤羽,却得到黑笑的回话,说二王子身体突然有些不适,已经回房休息了,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当然不好说什么,只又陪着蓟国一干人等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席。 而这时候,金戈正笑得像狗腿一般,对两个怒目而视的男人说好话。 “二王子,胥将军,夜深了,金戈该回去了。” 两人正弓拨驽张,没人理她。 金戈撇了撇嘴,带着几分怨气几分妥协。 “二位说的话,金戈都听明白了,金戈会去向哥哥求证的。” 凤羽终是满意一笑,那笑容里,有邪恶,也有霸气。 他托起她的下颌,对怒气冲冲的胥安看也不看一眼,便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娘子真乖,为夫等着你的好消息。相信不出几日,你就可以同为夫回去。” 金戈吓得直摆手,脸上笑容越发真诚。 “婚姻大事,父母作主。金戈谢谢凤二王子的厚爱,谢谢厚爱。” 语毕,金戈逃也似的离开后苑。 苑中二人,立在黑暗中盯着那道身影,双双心潮起伏,尔后互不望一眼,各自向相反方向行去。 金戈回到房中,整个人扑倒在**纠结不已。 此刻的她,恨不得立即恢复记忆,免得又蹦出来一个什么事,搞得她措手不及。 哪知,想什么来什么,心情烦乱的她正在**翻来覆去哀怨的时候,一条身影略有醉意,直直行了进来。 见到**的人儿,身影不由得一顿,继尔扑上去。 “戈儿!” 一声喟叹,仿佛久违的思念,此时此刻全数倾泄而出。 淡淡的酒香弥漫在屋子里,金戈趴在**,不由得大吃一惊,当下就要从**跳起。 皇上趁她起身那一刻,顺势将她翻过身,与他面对面。 这糟心事一件一件接踵而至,金戈犹如当头棒喝,看着眼前那张祸害般的脸,仿似被一个炸雷,轰得外焦里嫩。 那一刻,她竟然清晰的记得凤羽说过的话。 他说,她呆在皇宫另有原因。 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原因。那么,凤羽所说的又有几分真实。 “戈儿,我好想你。你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你知道吗,你昏迷的日子里,我有好担心,我有好害怕。那一刻,我才知道,没有了你,我拿江山有何用……” 温柔呢喃的话语轻轻的荡漾在耳际,却激不起她半分的余悸。 金戈怔怔的看着帐顶,默然无语。 当夜,皇上醉倒在金戈的房中。 第二日早朝,皇上比平日晚一个时辰退朝。 退朝后,皇上怒气冲冲回到御书房,见人就骂,见东西就摔。 金戈后知后觉,直到晌午时才有所耳闻。 据说,昨晚皇上醉宿在她房中的事,被朝堂上那帮臣子拿来说事了。 整个早朝全是关于她的奏章,说金将军作为臣子,被留在宫中养伤已是受尽皇恩。现如今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再留在宫中实在不合祖制。 皇上当场气急,一掌拍在龙椅上,指着那帮臣子的鼻子,怒喝。 “要合祖制对吧,那朕就封她为妃!” 语毕,皇上拂袖而去。留下一干文武大臣闻言色变,仿佛天塌下来似的。 “什么?!” 金戈也是拍案而起,难以置信的望着小宫女。 “皇上这时候在哪里,我要去见皇上。” 封妃这么大的事,怎么能随便说出口。 昨夜凤羽所说的话言犹在耳,金戈蓦然觉得此事不可小觑。 皇上只怕不是说气话那样简单,何况君无戏言,这句话说出来后,她就算不被封为“妃”,也会成为后宫一员。 金戈一想到此事,心里“突”起升起莫名的抗拒。 她扒开小宫女,夺门而出,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似曾相识的意识在脑海里一划而过。 加快步伐,她几乎是在长廊中飞奔。衣裙被风吹得翻飞,发丝飞扬。 太监宫女远远见她跑来,赶紧敛眉垂目,掩盖住眼中的复杂情绪,退到一边齐齐避让。 金戈只瞄了这些人一眼,就知此事已经在宫中掀起悍然大波。 她越过长廊,穿过水榭,转过九龙宝阁,没有遇到任何人阻拦,一口气奔到御书房却没有见到皇上。 拉住御书房中一个小太监询问,说是皇上午膳后就回殿了。金戈二话不说,转头直奔清玉殿。 金戈走得很急,刚一转过御书房的廊角,就撞上了一个人。 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金戈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只听得有太监尖声叫道:“放肆!是哪个不长狗眼,竟敢冲撞娘娘。” 怀抱小皇子的姜妃险些摔倒在地,正欲发火,刚一看过去,却见是金戈,脸上的怒气立马转为笑颜。 “阿桂,休得无礼。” 被称为阿桂的太监极为复杂的瞄了金戈一眼,退至姜妃身后。 自从姜妃生了孩子以后,脸上越发红润有光,风韵更甚从前。 只见她抱着小皇子立在金戈身前,笑问:“金将军,何事如此之急,刚才可有撞着?!” 金戈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冲姜妃行了一个大礼。 “金戈冲撞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姜妃一手虚扶金戈,一手抱着小皇子,嘴里却笑说:“将军不必行此大礼,我与将军也算得上是姐妹了。” 低头敛目的金戈,心里打了一个突儿,眉头不自觉蹙起。 “唉”,姜妃并没有见到她的表情,只沉沉叹了一口气。 “妹妹莫不曾不愿认我这个姐姐,现如今这个样子,都是咱们对不住妹妹啊!” 委实不知该如何回答,金戈只好福了一礼,一味谦笑。 姜妃本想仔细打量她的神情,哪知看来看去只见到一个头顶,眸底不由得划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伸臂便将怀里的小皇子递了过去。 埋头沉思的金戈,怀里突然被塞进一个软软的小身子,不由得大吃一惊,慌忙接住,抬首见姜妃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这是裕儿,妹妹怕是从没见过。刚才裕儿一见妹妹就咯咯直笑,看裕儿有多喜欢你。” 果然,那小萝卜头在金戈怀里又蹦又跳,抓住她的头发往嘴里送。 金戈急忙拉住那双小手,满脑黑线。 小皇子手里的发丝被拉出,流着口水好奇的瞪着金戈,最后咧嘴一笑,将头埋进她的脖子处,磨牙。 金戈一时无语,又见姜妃盯着自己,只好勉强一笑。 “是,挺有缘的。” 姜妃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她道:“既是如此,妹妹不如到我宫中坐坐。” 不待金戈拒绝,姜妃又道:“我早已吩咐宫中摆好午膳,想必妹妹也还没吃,顺便到我宫中尝尝吧。” “这……” 金戈实在是想拒绝,虽然她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却也明白姜妃为何唤她妹妹。 但姜妃给她的感觉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排斥。 何况,自打醒来后,来看望她的人也不少,偏偏印象中没有姜妃这个人。 姜妃见金戈有些走神,轻轻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几分委屈。 “妹妹怎生与姐姐这样生份了,是不是怪姐姐一直没有来看过你?实不相瞒,最近裕儿身体不好,我这个做娘的整日提心吊胆。何况,只要一想到妹妹的遭遇,我就……” “娘娘恕罪,金戈劳烦娘娘费心了。” 人家话都已经说到这等份上,她还有什么理由好拒绝的。 就算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一席话说下来,怕都得硬着头皮去了。 见她答应,姜妃牵起一抹艳丽的笑容,心情仿似很好。 金戈被姜妃半道“劫”到了云华宫,怀里仍然抱着小皇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 巫邪 姜妃热情的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却没有将小皇子接过去的意思。 一旁宫女为两人布菜,金戈却食不下咽。 一则因为这顿饭来得太过突然,金戈心里老是忐忑不安。二是因为小皇子抓碗拿筷,手不停脚不住的,玩得好不欢快。 金戈无奈,一顿饭下来,她没有吃到几口,反而是小皇子玩累了,在她怀中呼呼大睡。 姜妃温柔的看着睡得香甜的小皇子,笑吟吟问金戈。 “妹妹可吃饱了?” 我……还能怎么着?! “回娘娘,金戈吃饱了。” “嗯,这些菜怕是不合妹妹的胃口,下次姐姐一定亲手弄几样给妹妹尝尝。” “嗯。”金戈敛眉垂目,也想快点离开云华宫。 姜妃看了看天色,给奶娘打了个眼色,奶娘终于金戈怀里接过小皇子。 那一刻,金戈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从云华宫出来,金戈再也没有心情去找皇上。 回到房中已是下午光景,金戈突然觉得身心疲惫,直直倒在**哀嚎,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有吵闹声。翻身起床,揉了揉眼,正待开门看个清楚,却听得“砰”一声巨响,房门从外至内被人踢开。 “你们这是,干什么?” 睡意醒了一大半,金戈疑惑的看着蓦然撞进房来的宫卫,还没来得及问个所以然,双臂就被押住。 领头的宫卫冲她抱拳行礼,口中却不客气。 “还请金将军不要为难在下,在下也是奉娘娘之命。” “什么意思?!” 金戈听得一头水雾,想她不过睡了一觉,醒来后,宫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宫卫见她一脸迷茫,不由得露出几分不耐。 “若金将军拒绝,在下便得罪了。” 语毕,一挥手,大喝一声:“带走”,她便被人押着出房。 一路行去,似是走云华宫的路。 金戈思绪转得飞快,冥思苦想,思前想后,好一翻心潮起伏翻腾。 最后得出结论是:自己在云华宫中规中矩,没有做错什么,或者干什么违反宫规的事,更没有做出让宫卫如此大动干戈的事。 金戈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见云华宫外候了不少人,有各宫妃嫔,还有几位臣子,以及太医院的几名医副。心中这才“咯噔”一下,升起不好的预感。 跨进宫中,果然看见几名老太医从里厢急急匆匆出来,一个个满头大汗,一脸惊惧。 与金戈擦身而过时,无不冷冷的瞪上两眼。 “走。” 宫卫推了她一把,金戈几个趔趄,心里越发沉重。 她被宫卫押到偏殿,甫一进去,一大屋子人吓了金戈一跳。 殿首正中坐着皇上,旁边是皇后,以及一些排得上号的妃嫔,另外还有太医并几名老臣位列下首。 “皇上,金戈已经带到。” 皇上没有说话,却是皇后代他回答:“嗯。都下去吧。” 皇后清了场,殿中只剩下皇上、皇后、她,以及几名太医、老臣。 金戈压抑住心里的惊疑,进殿后向皇上皇后行了大礼,便再也没有说话。 她跪在那里,敛眉垂目,没有谁看得清楚她的表情,更没有谁能猜得透她的心思。 上首的皇上打量了她好久,最后蹙起眉,道:“关太医,说来朕听听。” 关太医若有所思的看了金戈一眼,移步上前。 “回皇上,小皇子症状不像是中毒……” 什么?! 倏然间抬起头,金戈终是没有压制得住心里的惊豁,不可思议的看向关太医。 关太医被她眼睛大睁、满脸惊愕的模样吓了一跳,话头不由自主顿了顿。 接下来,关太医说的什么,金戈一句也没有听明白。此刻的她,内心像是热锅里的粥,翻滚不已。 不过被迫到云华宫吃了一顿饭而已,不过被迫抱了小皇子而已。不管小皇子出了什么事,她首当其冲就成为最可疑的那个人。 原以为,她是一个将军,与后宫没有利益矛盾之争。却不想,皇上一句“封妃”,把她推进了是非漩涡。 这皇宫,她真的不能再呆下去! “关太医的意思是,裕儿昏迷不醒并非中毒,而是另有原因?!” 关太医瞄了一眼傻愣愣的金戈,道:“回皇上皇后,臣无能,无法诊断出小皇子的病因。” 皇上眉目一凌,将目光移到金戈身上:“既无病因,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这……” 关太医语塞,急忙跪下。查不出原因,他也束手无策。 “皇上!皇上!!皇上救救裕儿吧!” 殿外突然响起姜妃痛哭流涕的声音,只见她扒开左右搀扶她的宫人,跌跌撞撞跑进殿来,扑到皇上脚下大哭。 “皇上快救救我们的裕儿吧,裕儿他、他……” 皇后豁然起身,急急问道:“小皇子他怎么了?” 皇上早已奔至下首,匆匆跑向内厢,皇后与姜妃也跟着奔了过去。 倘大的偏殿只剩下金戈和关太医等人。 “关太医”,金戈沉默很久,才迟疑问道,“小皇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关太医与她并肩跪着,侧头对上一双略显焦急,又充满询问的目光,叹了一口气。 他救过她无数次,每次见到她都是奄奄一息。有好几次他都以为她活不下去了,却每一次都能奇迹般活过来。 他甚是疑惑,经历过这样的磨难、这么多生死的女子,还会再去追求什么。 她,有着别的女子不一样的人生态度。 关太医不忍拒绝那双清彻而又迷茫的眸光,只小声开口。 “晚膳时分,云华宫里的大宫女急匆匆跑到太医院,说是小皇子突然昏迷不醒,让太医都过去。老夫过去的时候,皇上也已经在那里了。” 金戈点头,又待细问,却见姜妃从内厢冲出来,指着她悲愤道:“金戈,我视你为姐妹,你却这般害我,害我裕儿,这是为什么。” 姜妃身后跟着一大群人,闹闹哄哄,劝的劝,扶的扶,生怕她愤急之下有个什么闪失。 有的却一脸鄙夷的看向金戈,眸中尽是嘲讽。 金戈面对姜妃,目光清彻通透,迎着姜妃一字一顿道:“娘娘,我没有害你,更没有害小皇子。” “你胡说”,姜妃指着她的鼻子,眼眶红肿,几乎崩溃。 “裕儿一直好好的,可自从你抱了他以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没错,她抱过小皇子。可抱小皇子的,却不止她一人。 “姜妃切莫悲伤,裕儿出事,本宫也很着急。眼下最要紧的是裕儿的病,让关太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拉住一脸悲痛欲绝的姜妃,意有所指的望了一眼金戈。 金戈实在读不懂皇后眼中的意思,只得一再强调,自己并没有害小皇子。 关太医被请过去,不一会儿,皇上从内厢出来。 姜妃立即跪到皇上皇后面前,凄然道:“皇上皇后要为我作主,为皇儿作主啊!” 皇上不语,皇后赶紧拉起姜妃,不停安慰。 “姜妃不必着急,裕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不是的,不是的。” 姜妃急忙摇头,泪如雨下。 “裕儿一定被人陷害了,那人就是她。” 姜妃一口咬定金戈,骤然回头,狠狠瞪着她。 “臣妾本以为太子与她一向亲近,我看了也很羡慕。是以,想把裕儿给她抱抱。裕儿也很欢喜,在她怀里赖了好几个时辰,直到熟睡,奶娘才将裕儿抱进内厢。” 金戈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她却在想,这姜妃到底是自导自演,还是裕儿真的中毒了。 如若她自导自演,她又该如何摆脱自身的嫌疑。如若裕儿真的出事,又会是谁下的手。 姜妃继续说道:“臣妾留在房中,一直以为裕儿睡得很好,可是到了晚膳都还没有醒。我一时疑惑,便去看看。哪知,裕儿全身滚烫,无论如何也唤不醒……我……我……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说到最后,姜妃又哭得跪倒在地,几欲昏厥。 旁边大宫女“扑通”一声跟着跪下:“娘娘小心身体,小皇子不会有事的,那些人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皇上身边的太监立即喝斥:“放肆!胆敢在皇上面前说这等话。来人,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不。” 姜妃出言止住公公的话,一把拉住自己的大宫女。 “紫荷说得没错,皇上,裕儿一事来得蹊跷,臣妾刚才听张太医说起,民间有人为了一泄私怨,行那巫术之事,也是裕儿这般模样。” 这还了得,历来后宫最是忌讳这等神鬼之说。 现下姜妃一提,便惹得皇上勃然大怒,连皇后都变了脸色。 “张太医何在?!给朕滚出来。” 殿下几名太医齐齐将目光聚到一个年老者的身上。 那人瑟缩着移出来,战战兢兢向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这……这……” 皇上眸露凌厉,脸色铁青。 “这什么这,你竟敢在宫中说起这等事,来人,拉下去斩。”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老臣、老臣也是心急之下,突然想到……” “皇上。” 此时此刻,姜妃拦住宫卫,爬到皇上身前,仰首望着怒意浓浓的天子,双眼红肿,泪如雨下。 “裕儿就是臣妾的命啊,请皇上息怒。臣妾以为,只要能救得了裕儿,不管什么方法,都可以试一下。求求皇上,救救裕儿!” 皇上本是厌极了这等哭哭闹闹之事,奈何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见姜妃这副模样,又口口声声的哀求,不由得生生下压心里的怒火。 众人面面相觑,许是被姜妃的母爱所感动,又或是对这巫术之事有所忌讳,终于有老臣站出来。 “皇上,皇子事大。怪力乱神也好,中毒也好,臣下以为,还是赶紧查出原因,救小皇子要紧。” 第二百三十章 迷团 此话一出口,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连太医们也跟着附议。 姜妃见状,赶紧俯首下拜。 “臣妾恳请皇上查出罪魁祸首,给裕儿一个交待。” 皇上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金戈身上,开口问的却是一直不曾多言的皇后。 “皇后,此事你看该如何处理?” 胥皇后没想到皇上会问起她,一时有些怔忡。好在,她反应不慢,不过呼吸之间便接过话头。 “裕儿之事,自要查清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能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既不得罪姜妃,也不会偏袒某一个人。 皇上不由得看了皇后几眼,却见胥皇后一脸认真,没有任何的不妥。 “如此,此事便交给皇后处理吧,朕去看看裕儿。” 语毕,皇上越过仍然跪在地上的姜妃,直接进了内厢。 皇后做事一向干脆利落,须臾间便安排宫卫分别搜查各宫。 为表明公平公正,还特地以身作则,要求最先从自己宫中搜起。 只是,这后宫之大,妃嫔那么多,一时半会儿怎能查得完。 一殿的人就干等在那里,空气显得异常沉重,仿佛人人头上都压着一团黑沉沉的乌云。 没过多久,就听得有宫卫急急跑来,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 一路进殿,众人看得十分清楚,脸上无不露出惊恐之色。 “回皇后,这是在金将军的房中搜到的。” 众下哗然,所有目光都落在金戈身上。有愤怒,有厌恶,有憎恨,有疑惑,有讳莫如深…… 皇后拿过宫卫手里的小布人儿,上面写有小皇子的生辰八字,头部、胸部和四肢分别插得有几根小针。 典型的巫术。 金戈冷笑不已,若这等事都能除掉某个人,那她就不用出生入死,上阵杀敌了。 直接写上敌方将军的姓氏和生庚八字,想扎几针扎几针,想扎哪里扎哪里。 ……卧槽,果断一统三国。 皇上啊,你直接写上沼和王的名字就ok了,还打个毛线啊。 胥皇后本就出生于武将世家,对这些巫事一向不信,她与金戈有着同样的想法。 将手里的小布人儿,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胥皇后终是向她行了过来。 “金将军,你可还有话说?” 金戈轻蔑的看了一眼小布人儿,却恭敬道:“金戈没有害小皇子,这东西,金戈从来没有过。” 闻听此言,姜妃立即扑了过来,指着金戈大怒。 “皇后,她这是狡辩,是在替自己狡辩。明明这东西就是从她房中搜出来的,还当臣妾诬蔑了她不成。” “我没有狡辩,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明明就是狡辩,还敢顶嘴。” 姜妃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从皇后手里夺过小布人儿,砸向金戈。 “你说,你为什么要害裕儿,裕儿哪里碍着你了,皇上都要封你为妃了,你还要这样做,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姜妃越说越气,几乎爆跳如雷。 一直立在她身旁的皇后,越听面色越不善,眉毛渐渐高蹙,脸上显出几分不悦。 金戈蓦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封妃”惹的祸。 细下想来,晌午遇到姜妃时,正是去清玉殿的路。 想必她定是听到朝堂上的风声,抱着小皇子去探皇上的口风。好巧不巧,回来的路上遇到金戈。 也不知是何原因,她竟然热情邀请她去云华宫。 那么,小皇子的病,要么是姜妃一手导演,要么是有人从中捣乱,从而一箭双雕,既射伤姜妃,又毁了金戈,一举两得。 那这背后之人会是谁?皇后?还是后宫中谁谁谁。 思及此,金戈将目光移到了皇后身上。 对方也恰好将目光扫了过来,两人视线相碰,金戈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许探究。 金戈一时有些迷惑,猜不透皇后的心思。 那厢,姜妃得理不饶人,转首对皇后跪拜。 “皇后,臣妾请求皇后还给裕儿一个公道。皇后也是有孩子的,做为一个母亲,还请皇后能够理解臣妾。” 胥皇后看了看跪得笔直的金戈,又扫了一眼众人,最后又将视线定定落到金戈身上。 “金将军,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对于皇后的再三询问,金戈心中充满了困惑,总觉得皇后与她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她实在是想不起从前的事,现在的她,迫切的想要找回记忆。想知道自己和这些人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 若不然,处处被动的她,若遭人陷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就像现在,言多必失,她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她唯一能说的,只能是:我没有害小皇子,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姜妃却冷笑着对胥皇后说道:“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人赃并获。仗着皇上的恩宠,胆敢在宫中行这巫术之事。” 金戈似是听到皇后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待她抬头时,却见皇后转过身,面对众人。 “今日之事,本宫会让人彻查清楚……” “皇后,臣妾以为没有什么可查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此时的姜妃,步步紧逼,显出几分咄咄之势。 皇后扫了她一眼,冷冷道:“此事事关皇家子嗣,理当由皇上做主,本宫委实不能僭越。” “大家刚才都听得清清楚楚,皇上已经将此事交给了皇后处理。现下,还请皇后秉公处理,以此才能服众。” 姜妃这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悬在皇后的头顶,将得她进退两难。 殿上一时沉寂,隐隐约约有两道蓄势相当的气息流淌在众人心间,压得谁都不敢再开口。 皇后捏着金戈这事,就像捏了一个烫手山芋,皇上的心意她是明白的。 奈何,她若偏袒金戈,这后宫,她将如何立足,又将如何服从。 自从姜妃生了皇子以后,与她更加不和。这后宫之事,若稍有差池,连性命都难保,何况她还有一个太子。 若是金戈恢复了记忆该多好,那样的话,她就不是孤身奋战。 不过,若她恢复了记忆,怕也没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诬陷她了。 皇后在心中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对着那一双双等着看好戏的目光,道:“拉下去先打三十大板,再押入大牢。” “皇后……” “皇后,臣妾有话要说。” 姜妃对此不服,本要再次出言相逼,却被另一个清丽的声音打断,转首一看,心中顿时布满了疑窦。 连皇后都不由自主露出几分讶然。 金戈更是惊讶不已,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后宫里还有这样一位常在,与她的音貌竟是如此相似。 那一瞬,她的心里划过一道似曾相似的熟悉,又仿佛捕捉到一丝了然。 那位常在站出来,冲皇后、姜妃二人行了一个大礼。 “皇后恕罪,臣妾想说几句,还请皇后应允。” 皇后迅速收起心神,道:“香常在,有话便说。” 香常在快速暼了一眼金戈,轻启朱唇。 “臣妾认为,宫卫大人们还在各宫搜查,可否等搜查完了以后,再行发落也不迟。” 语毕,她躹了一礼,敛眉垂目,安安静静退至一旁。 殿内有短暂的沉默,随后,皇后悠悠道:“也是,那便等等,这样更有说服力。” “回皇后,还有。”皇后的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宫卫冲进殿来,递上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布人儿。 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四下顿时窃窃私语。 皇后脸色一凌,厉声喝道:“这,又是在哪里搜到的。” “回皇后,这是在云华宫搜到的。” “什么?!” 众下齐齐呼问,脸色的神色,更是五花八门。 姜妃则大惊失色,与之前咄咄之势判若两人。 疑狐的看了一眼香常在,却见她仍然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金戈不由得眉眼一挑,暗忖此人为何要帮自己。 皇后看着宫卫手里,与金戈房中搜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小布人儿,不由得又惊又怒。 蓦然回身,对姜妃大喝。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所有人措手不及,连姜妃都死盯着宫卫手里的小布人儿,上面豁然便是小皇子的生辰八字。 “这这这……” 姜妃脸色骤变,颤抖着伸出手拿起小布人儿,难以置信的问宫卫。 “这真是在宫中搜、搜出来的?!” “回娘娘,是的。” 姜妃仿佛被触电一般,猛然甩掉手里的小布人儿,哆嗦道:“不会的,不会的,宫里没有这个东西,定然有人陷害于我。” 自言自语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看向金戈。 “是你,是你陷害我!”语毕,又指向香常在,“还有你,你们伙同一起陷害我。我怎么可能害我的皇儿,我怎么可能害我的孩子。” 姜妃在短暂的失魂之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她一把抓住胥皇后的手,大声说道。 “皇后,皇后,你想想,这不合理,这绝对不合理。” 这是不合理。 可是,皇后也有她的想法。 如若金戈记忆尚在,定然能猜到,接下来皇后要说什么。 她说:“本宫相信你不会害小皇子,但……” 姜妃得到了皇后的认同,忙不迭的点头,下一刻却听皇后又说。 “……本宫却不相信你宫里的人不会谋害皇嗣。”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啊?! 姜妃身体一滞,当场愣在原地。 “来人,给我再搜一遍”,不待她辩驳,皇后果断下了命令,未了又加一句,“包括金将军的房间一并搜查,各宫也一样,不要放过任何一处。” 宫卫再次领命而去。 皇后环视一圈,脸上浮出愤怒之色。 “本宫对后宫之事多有放松,没想到竟然出现这等见不得人的手段。趁今日大家都在,本宫便要好生清理一翻,肃清后宫风气。” 后宫妃嫔对胥皇后还是多有忌惮,眼神中皆有惧意。 皇后广袖一甩,转身上了殿首,端然而立。 又过了一个时辰,宫卫终于将后宫搜了个遍,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搜出来。 听完宫卫的回报,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皇后身上,端看皇后如何处理。 早在宫卫搜查时,皇后就将事情的始末转告了皇上。 此刻,皇上正坐在殿首,冷冷的看着殿下跪着的两人,全身上下散发出威怒,令人不敢抬头半分。 “说,这是怎么回事?!” 金戈处之泰然,还是那两句话,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去害皇嗣。 而姜妃则吓得全身一个激凌,瑟缩道:“皇、皇上,冤枉啊,臣、臣妾怎么可能害自己的孩子。” “听爱妃如此一说,到也有理,那宫中这东西又从何而来?” 见皇上对自己的说法很是赞同,姜妃心里的底气再次升了上来。 “皇上,定是有人陷害臣妾,求皇上给臣妾做主啊!” 姜妃翻来覆去也是这般话,金戈不由得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 皇上听闻后到是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只见他问道:“爱妃认为是谁敢陷害你?!” “是她。”姜妃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并指向金戈。 “哦——” 皇上将声线拉得老长,眸中闪出一抹深意。 金戈准确捕捉到皇上眸中的变化,张口便道:“从娘娘宫里搜出了东西,便说有人陷害于你。怎不知,我房里的东西,也是有人故意陷害?!” “我……”姜妃哑然,见皇上皇后皆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不由得说道,“因为你为了扰乱大家的视线,逃脱罪责。” “那姜妃怎不知,陷害我那人,也是为了逃脱罪责,故意为之。” “你……我……肯定就是你,休要再狡辩,我怎么可能伤害我自己的孩子。” 强词夺理,自乱阵脚。 金戈婉然一笑,不再理会姜妃,只对上首两人道:“请皇上皇后明察,金戈的确没有害小皇子。” “皇上明鉴,臣妾绝不会害自己的儿子。” 殿下两人皆矢口否认,皇上一脸讳莫如深,视线掠过众人的脑袋。 “爱妃,你先说说,这东西你既不知道,又会是谁的?为何会在你的宫中搜到?” 比之刚才的震撼,姜妃此刻镇定了不少,她答道:“回皇上,臣妾的确不知。”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头,沉思了一会儿,不紧不慢的开口。 “来人,姜妃日常太过操劳,事务颇多,又要照顾小皇子,以至于让宫中小人钻了空子。为保姜妃和小皇子的安全,你们好好给朕搜查,查出来以后仗毙。” 未了,皇上转头问姜妃:“爱妃,将那小人抓出来以后,你们母子俩再也不用害怕了。爱妃,你看可好?!” 姜妃愣愣点头,半晌没有回过味来。 不多时,殿外骤然传来阵阵哭叫。 “皇上,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娘娘,饶命啊!” 殿外拖进一个披头散发的大宫女,姜妃转头望去,眼睛渐渐睁大。 “紫荷?!怎么会是你?!” 众人仔细一看,刚才还在姜妃身边的紫荷,什么时候跑出殿的?!主子没发话,她为何要出殿?! 听到主子叫她,紫荷蓦然抬头,豁然便是刚才护主心切的那位大宫女。 “娘娘,娘娘,求求你,救救紫荷,紫荷什么都不知道,紫荷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看着扑向自己不停磕头求饶的紫荷,姜妃心中顿时忐忑不安。 “紫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成这个样子了?!” 紫荷像是抓到一棵救命稻草,忙不迭的回答。 “娘娘,奴婢正要去给小皇子煎药,却莫名其妙被宫卫大人给抓了。” “回皇上”,宫卫适时站出来,轻蔑的暼了一眼紫荷。 “属下正要去搜查各宫,突然看见她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鬼鬼祟祟的向后苑跑去。” “我没有跑,不是这样的,娘娘,我没有跑。你要相信我,娘娘,你要相信紫荷啊!” 紫荷死死抓住姜妃不放,不停的求饶。 殿上,皇上冷冽的声音传了来下。 “那个包袱在何处?” “回皇上,包袱在这里。” 宫卫拿出一个包袱欲要呈上去,却不料,结没有打好,“啪”一声落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毫无遮掩的滚落出来。 “啊?这是?!” 随着一声带着惊惧而压抑的尖叫,众的目光聚到地上。 刚才还哭着喊着叫救命的紫荷,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如纸,整个人如一堆烂泥,瘫倒在地。 姜妃更是惊得捂住了嘴,看着那一地的小布人儿,脸色由惊恐变成铁青,由铁青变成愤怒。 待反应过来时,一耳光甩到紫荷脸上。 “狗奴才,枉本宫对你不薄,你竟然敢出这等巫邪之事来谋害皇嗣。” “没有,娘娘,紫荷真的没有。紫荷是冤枉的……” “你还敢狡辩,现在可是人赃并获。” 见一殿的人,目光中饱含了愤怒和嫌弃,紫荷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娘娘,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是去给小皇子煎药,哪知半道遇到一个陌生面孔的宫人,奴婢一时好奇便跟了过去,谁知那宫人进了奴婢的房间。奴婢正欲喊人,那宫人一晃眼就不见了。奴婢急忙跑进房中,就发现了这个。” 紫荷指了指地上的包袱,又哭道:“奴婢顿时害怕不已,若被人发现,奴婢就是以死也不能洗脱冤情,奴婢只想悄悄把它拿出去丢了。” “胡说,你个狗奴才,竟敢编出这样的慌言来胡弄本宫。来人,拉下去,仗毙。” 紫荷骤然大叫,抱住姜妃的腿,做临死前的最后挣扎。 “娘娘不要啊,娘娘,看在紫荷侍候娘娘多年的分上,娘娘饶了紫荷吧。紫荷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紫荷真的是冤枉的……” “带走!” 任凭紫荷如何哭喊,两名宫卫拖开紫荷,架起她便往殿外奔去。 紫荷哭得异常凄厉,衣服凌乱,双脚不停的蹬踢,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不出一刻,殿外就传来沉闷的仗打声,以及紫荷凄厉的哭喊声。 不一会儿,声音弱了下去,只听得阵阵仗打之声。再等了一会儿,宫卫进来回报,说已经将人仗毙。 殿内的人都没有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紫荷活生生被仗毙,胆小的早已吓白了脸,估摸着要做好几天的恶梦。 “嗯。”皇上坐在正首,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却仿似一个天雷炸在众人耳际。 姜妃蓦然惊起,接着又跪下。 “皇上,臣妾管教不严,出了这等事,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梭了姜妃一眼,淡淡开口。 “起来吧,朕不怪你。最近你太过操劳,需要多多休息。” 皇上没有责罚她,姜妃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升起几丝喜悦。 “臣妾谢过皇上体恤。” “哎,爱妃不必与朕客气。朕都想好了,后宫的事务就全权交给皇后处理吧。另外,裕儿还小,爱吵爱闹,影响爱妃休息,暂时把裕儿交给皇后看管。待爱妃身子养好了些,再送过来也不迟。” “皇上……” 姜妃彻底失语,骤然抬头,见皇上脸上一派淡然,不由得两眼一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爱妃,你怎么了?!来人,快将爱妃扶进去,请太医。”。 坐上天子,一副关心则乱的表情,可他却坐着没有挪动半分。 见众人七手八脚将姜妃抬进内室,皇上似是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对身边的人道:“皇后,赶紧把裕儿带回宫去,可别再影响爱妃休息。” “臣妾遵命。” 胥皇后敛眉垂目,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施施然走进内厢。 “都散了,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皇上挥退众人,留下金戈与几名大臣,并太医。 “此事虽然已经了结,但裕儿还没醒,朕没有心思再做其它,皇后又要照顾裕儿。好在,金将军素来与太子亲近,便让她留在宫中照顾太子一段时间吧。” ……众人默然。 巫蛊事件后,姜妃赔了夫人又折兵。手中本来握有一半后宫的权力,现在却被皇后一并收回,连带儿子都被送到皇后宫中。 姜妃整日以泪洗面,心里越想越气,对金戈产生了强烈的憎恨,仇恨的火苗也燃烧起来。 金戈则被皇上名言正顺的留在宫中,至于封妃一事,皇上暂时未提及。 不知是因为破了巫邪,还是皇后精心照料,小皇子自自然然便醒了过来,也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最近,金戈除了睡觉,几乎天天都呆在皇后宫中,美其名曰:照顾太子。 躲到皇后宫中的她少了很多麻烦,皇后待她不冷不热,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不好的就是那个圆圆滚滚的小正太,整日整日粘在她身边,“姨姨姨姨”的叫个不停。 金戈本来还担心皇后会因嫉妒而怀恨在心,不曾想,太子与她亲近的时候,皇后就像看到别人的儿子与母亲打闹一般,脸上除了温和的笑,再也没有其它表情。 金戈心里犯嘀咕,隐隐觉得皇后与她有着不一般的交情。 细细观察下来,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因为每次她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皇后,皇后的神情里满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金戈便急切的想要找回记忆,整天绞尽脑汁,努力寻找方法时,宫里又掀起一股八卦的浪潮。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我要娶谁,与你何干 “哎哎哎,你们听说没有,皇上要册封一个公主呢?” “啥?!册封公主?为什么?” “哎呀,这都不知道呀,也不知平时你这差是怎么当的。” 几名宫女趁机围在一起嚼舌根,其中一个大宫女,对某个看似有些呆傻的小宫女恨铁不成钢。 另一人也接口道:“就是就是,我也听说皇上要册封公主呢。” “姐姐们说了半天,还没说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小宫女求知若渴,满脸讨教之色。 “对对对,说来听听,自从掌鈺……哎哟!” 另一小宫女出言不慎,被年纪稍长的捏了一把,低声教训:“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本来,金戈正追在太子屁股后面傻跑,突然听到这样的八卦,心中顿时激荡不已。伸手一把捞过太子,悄悄隐到假山之后。 那厢,几名宫女放低了音量,继续探讨。 一个说:“你们说,皇上一会儿要封妃,一会儿要封公主,皇后和姜妃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另一个不屑的声音顿时响起:“皇上都不理姜妃了,她还能管什么,说你傻,你还当真了,真是的。” “哦,姐姐说得也对。我听说那个金将军可厉害了,可惜得了失忆症,不然皇上早就封她为妃了。”颇为乖巧的声音里,夹杂着几许惋惜。 “看你们,都扯到哪儿去了,咱们说的可是册封公主一事。” 率先挑起八卦的人,终于想起自己是来炫耀的,于是乎压低了声音惊呼。 “哎呀,瞧你们,把我的话都给带歪了。” 说完之后,又神秘兮兮的冲几人摆摆手,道:“过来,我说与你们听。” 几名宫女果真将脑袋凑到一起,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我可听说,那个什么国的小王子向皇上提出联姻。皇上上无长姐,下无妹妹,最后有大臣给出了一个主意,说是可以找一个合适的,册封为公主……” “哇,不知会选中哪个大臣府上的千金小姐,简直就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估摸着,这说话的小宫女已经变成了星星眼。 八卦的宫女,自是得意非凡,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话被人打断。毕竟这事儿她是最先知道的,理所当然就有了高人一等的感觉。 “那是当然,听说那个小王子可是全天下最最俊美的公子,待人温柔谦和,又博学多才,那些千金小姐还不挤破脑袋呀。” “哇,姐姐好厉害,连这些都知道。” “那当然,也不看莲儿是在哪个宫当差的。” 另一人恭维附合,眼中满是羡慕。 八卦的宫女得到一片赞美之声,显得犹为开心。不由得拿起了领导的架势。 “得得得,别夸我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待会儿要是被主子们抓到,有得你们受的。” 忙里偷闲,身体得到放松,精神得到满足的宫女们嘻嘻哈哈,片刻就散了个精光。 金戈这才抱着太子溜出来,歪着脑袋想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总觉得“掌钰”两个字好熟悉。 抬头看看,天时已晚,金戈将太子送回宫,辞过皇后直接回了房,倒头就睡。 连着几日,金戈几乎天天都能偷听到宫女太监躲着主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窃窃私语。 偶尔一两句话飘来,无外乎某府的千金知书达礼,貌美无双,与小王子很是般配。 再者就是某位老臣的家眷进宫见了皇后,还带上了倾国倾城的女儿…… 这些话几乎听得两耳起茧,可皇上那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千金小姐的画像到是送进了御书房,皇上也莫名其妙召见了几位老臣,最后仍然没有结果。 就在金戈快要对此事失去兴趣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质与量的飞跃。 ——据说,那个求婚的小王子到了吴国,还带了连绵数里长的聘礼。 哇察! 金戈从**一跃而起,像一只幽灵般在宫里晃荡,专挑那些偏僻、表面看着无人的地方钻。 后宫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大伙儿都在猜测,到底谁能一跃成为金凤凰。 甚至连金戈都猜上了,虽然她对朝中官员家的千金不太熟悉,但还是能够数上那么几个。 也就在这时,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像是爆炸在夜空中绚烂的烟火,差点闪瞎了每个人的眼。 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小王子竟然在大殿上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向皇上提出:他谁都不要,只聘金玄家的女儿——金戈,小字凝眉。 当皇后向她转述这句原话时,金戈还傻愣愣的点头,口里说道:“小字真好听,连小字都打听清楚了,看来这个王子还真是痴情啊!” 皇后像看怪物一样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脸上的神情明明在说:天见可怜,这孩子,没救了。 金戈说完这话,骤然一愣,张着嘴不可思议的看向皇后。 皇后终是顾不上平时里的端庄娴熟,冲她翻了好几个白眼。 “皇、皇后,他、他说的可是金玄家的女儿?” ……皇后略有迟疑,终还是点头。 “我好像就是金玄家的女儿?!”某傻自个儿指着自个儿的鼻子。 皇后……颇为郑重的点头。 “……那个,小字好熟悉。对了,哥哥说,我的小字,就叫‘凝眉’?” 皇后默然不语,秀眉微蹙,似在思考她说的话对,还是不对。不过呼吸间,皇后还是冲她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金戈仵在下首,轻咬红唇,眉宇间布满了无比的纠结。 “皇后,金戈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有什么尽可问来。” “那个,我认识那个小王子吗?” 金戈眸中渐渐浮现出认真,皇后脸上露出几丝为难之色,踌躇半晌,最终缓缓点头。 “你与他,颇有几分交情。” 这话使得金戈沉吟不语,与之前神情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抬起头,又问:“我能见见他吗?” 不待皇后说话,她补充道:“也许,见到他,我能找回一些记忆。” 皇后再次打量下首那道柔弱,却又站得笔直的身影,胸中涌起莫名的悲哀。 一个人,若是忘记了一些事,也许,并非坏事。 可是她,必须得想起,想起从前的一切。想起战场上的杀戮,想起她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进宫。 “本宫可以把你的话转告给皇上,能不能见到小王子,本宫也没有把握。” “金戈谢过皇后。” 三日后,金戈如愿以偿,见到了那个,被后宫传得沸沸扬扬,犹如天神一般的洛域国小王子——仲音。 纵使见过再多的帅哥,金戈觉得,她也没有见到哪一个像他这般清尘脱俗。 面前的他,一袭月白长袍,清雅平和,素如梅开白雪,洁如幽谷兰花。 他只站在那里,身姿俊雅,全身上下一派溶溶清清,如风拂玉树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金戈不由得惊叹不已,这样的人,谁不会趋之若鹜。 他看到她,眸色刹那间晶莹闪烁,使人眼前一亮,仿似一池荷花盛开。 “戈儿”,他轻唤,并大步流星奔了过来,不顾旁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她悴不及防之下栽进他的怀里,一缕墨香袭来,心中竟然涌起丝丝疼惜。 那一瞬,金戈有些呆愕,她好像……很熟悉。 “戈儿,你还好吗?” 仲音见怀里的人许久没有动静,甚至没有开口询问他,顿时对自己所听到的传言又信了几分。 拉开两人的距离,金戈双眉紧蹙,细细辩认那绝美的五官,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开口。 “皇后说,我们有几分交情……” “戈儿……” 仲音轻声打断她的话,漂亮的眸瞳中弥漫了伤痛。 他捧起她的脸,指腹在她的眉宇间轻拂。他声音不大,却字字锥心。 “我们没有交情,我们只有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金戈怔然,望进他的瞳中,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真的吗。 最终,她硬生生吞下这三个字。因为,她从他的眸中看到了认真和坚定,不掺杂一丝伪装。 她看着他,他也望着她。 两人含情脉脉,哦不,应该是他深情款款,而她,却是满脸的探究和迷茫。 他越看越心疼,终是忍不住在她额际落下一吻。 金戈脑袋“嗡”一声爆炸开来,同时听到周遭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正在思考,这要如何是好,却听得一声冷喝。 “放开她!” 还不及抬头,金戈就觉身后一股大力将她拖出仲音的怀抱,继尔落进另一人的怀里。 “她是我凤羽的女人,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于她。” “戈儿仍然待字闺中,至于凤二王子所说的,怕是作不得数,除非戈儿能亲口告诉我。” 怀里一空,使得仲音脸上浮出几丝恼怒,话里有几分清傲,却也不失教养。 “哼!”凤羽冷哼,全身上下散发出阵阵暴戾。 “我看你是弹琴弹傻了吧,妻当以夫为天,自然,本王所说的,便是她所说。” “你……” 仲音不会耍嘴皮子,更没有凤羽的脸皮厚。是以,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凤羽像一只旗开得胜的黑羽孔雀,高傲的冷笑。 “刚才之事,本王不会善罢甘休。奉劝仲公子一句,把你的东西搬回洛域,别再来骚扰我的女人。” “我要娶谁,与你何干。凤二王子,请你放开戈儿,她是来见我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冤家些 仲音自不会退让,当然,也不会同凤羽发生太大的冲突。 毕竟,仲音心高气傲,性格虽然倔强,却也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动不动就出手的事,他还是干不出来。 一波接一波的事情,扰得金戈脑子一团乱麻。她实在弄不明白,自己失忆前是怎样摆脱这些麻烦的。 她被皇上囚在宫中,又遇到这么多不靠谱的事。偏偏哥哥不能随便踏入后宫,能给她说的事,更是少之又少。 她现在最为急切的,便是找回自己的记忆。 仲音说的话,让她听着很是顺耳。再者,她对他有着强烈的熟悉感,心里那抹疼惜仿佛由来已久,久到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会深深埋藏在心底。 更为重要的是,她隐隐觉得,仲音能帮助自己找回记忆。 可是,眼前这个凤羽却是个缠人精。对了,他不是回蓟国了么,怎么还威武霸气的仵在这里。 “仲音哥哥,仲音哥哥!” 清丽悦耳的喊声由远及近,众人扭头一看,一名俏丽的女子欢天喜地的朝仲音奔来。 凤羽嘴角牵起一抹嘲讽,冷冷开口。 “弹琴的,你的未婚妻来了。” 仲音神色未变,坦然的目光迎向凤羽,不畏不惧,毫无半分慌乱。 “她是我的表妹,并非未婚妻,凤二王子说错了。” 只眨眼功夫,那女子便如一只蝴蝶般飞到仲音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臂膀。 “仲……咦,你这个丑女人还活着?!” 青画还是那副刁蛮之色,说话间突然暼到凤羽怀里的人,忍不住走上来前,指了指。 “丑女,听说你失忆了,真的吗?” 又冒出来一个满含敌意的陌生的漂亮的女子,金戈哑然,只点了点头,显得很是乖顺纯良。 青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继尔拍手大笑。 “好哇好哇,失忆了好哇。失忆了就不会记得仲音哥哥了,就不会再和我抢男人了。” “画儿住口。” “给本王闭嘴。” 金戈…… 满脑黑线的她,突然察觉这样的语气,好生熟悉。 却不料,一根手指戳到她的脑门上,只听女子欢快的声音响起。 “你,真的忘了?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我是谁?可知道我是谁??哈哈,金戈,你现在在本小姐眼里,好生可爱。” ……表黑她。 青画激动了,看着那张小巧又充满迷茫的脸,情不自禁拍了拍她的脑袋,指着凤羽大声说。 “我告诉你哟,他就是你的丈夫,虽然他长得没有仲音哥哥好看,但是,你嫁给他,还是占了不少便宜也。” ……卧槽,姑娘,你好恶毒! “画儿!休要乱说。戈儿还是一个清白姑娘,待字闺中。” 仲音真的气恼,忍不住拉开青画,歉意的看向金戈。 此话惹来凤羽轻蔑一暼,只听他阴阳怪气道:“这位姑娘是实话实说,仲公子看似一副谦谦公子模样,竟然也会睁眼说瞎话。” 语毕,撇了青画一眼,又道:“仲公子明知戈儿已是我的娘子,为何还要下聘娶她。” “什么?!”青画警觉的看向凤羽,下一刻转身,揽腰抱住仲音,生怕谁要同她抢人似的。 “不是说贺礼吗,怎么变成聘礼了?”继尔又转头看向金戈,“不准你抢我的男人,有那么多男人要你,为什么偏偏要同我抢。” 金戈:“……” 冤枉啊,她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 “画儿放手!” 仲音满脸莫可奈何,被大力的青画揽腰钳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脸也涨得通红。 “不放,不准你娶那个丑女人,我才是你唯一的娘子。” “……放手” “不放!” “戈儿咱们走,等他们小两口好好说说话。” 凤羽阴阴一笑,脸上浮出邪佞魅惑之色。他强搂着金戈,转身便走。 “戈儿!” 身后仲音挣不脱青画,急得大叫。 金戈整个身体一滞,耳际有一个声响骤然响起……我们生死相随,你对我从来都是不离不弃…… 只一瞬间,记忆再次陷入迷茫。 金戈怔怔的立在那里,努力摇头,想要回忆起哪怕一点点的片断也好。 只可惜,最后还是一片空白。 她回头看了一眼仲音,正在努力挣脱青画的仲音,骤然停下动作,也望向她。 两人眸色流动,一人情意浓浓,一人眼露迷茫,却没有人能察觉,她其实好想好想过去安慰他。 此等情景让凤羽看着刺眼,心里不爽到了极点。手臂一紧,硬揽着金戈往前走。 “你越来越放肆了,胆敢当着你夫君的面,同另一个男人眉来眼去。” 金戈好不容易收回那颗圣母的心,听凤羽这么一说,张口便道。 “哥哥说,我还待字闺中。不过,可以自己选一个。” 凤羽骤然停下脚步,以迅雷之势捏住金戈的下颚,迫使她望着他。 “你再说一遍试试!” 身边暴戾刹气突地升起,将她全身上下笼罩。 金戈不敢再说,她对他的感觉很不一般。不一般到,她一见到他,她的心就一阵阵余悸。他一出声,她的脑海里便会浮出一张潋滟的笑颜。 她看不清那张笑颜是谁,却总能让她的心隐隐着痛。 “羽哥哥,你这是在干嘛?” 咔嚓——每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威武霸气的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奇葩女配么?! 这是金戈听到那道声音后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便是僵直的转过头,落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小姑娘。 凤羽到是稳得住,连眼神都没有闪一下,直接凝进金戈的瞳中。 “我在与你的嫂嫂谈论家事。” 金戈已经习惯凤羽左一个娘子,右一个妻子的胡谄。 只是没想到,这个异族小姑娘一听这话,大大的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羽哥哥,你不是说等我长大以后,就娶我为妻吗,怎么妮儿会有嫂嫂了呢?” ……兄妹乱`伦。 ……天雷啊,求求你劈了我吧…… 见金戈瞬息万变的脸,凤羽眼中划过一丝似笑非笑。 “怎么,娘子对为夫刚才的提议,有何想法?” “没、没想法。” 妮儿左看看右看看,耳里满是“娘子”“为夫”,又想起从前的事,胸中突然升起一股怒意。 “你放开羽哥哥,你这个害人精!” 她一把推开金戈,扑进凤羽的怀里,像是小孩子抢回自己的东西不丢手一般。 那厢,仲音正在懊恼青画,却见凤羽捏住了金戈的下颌,令她一脸痛苦之色。 下一刻,又见妮儿郡主一把推开金戈。金戈一个措手不及,连退好几步,眼看就在摔倒在地。 仲音大急之下,蓦地挣脱开青画,三步并着两步,在金戈倒地那一瞬间将人接进怀里。 金戈原以为自己会摔个四仰八叉,却不想倒进了仲音怀里。 “戈儿,你还好吗?” 仲音急切的声音在耳际响起,让她觉得很窝心。 “嗯。我很好,没撞着你吧?!” 这样的问候,唯她一人。 仲音终是盼到了,哪怕无意识的一句话,也让他欢心不已。 只见他轻轻一笑,脸上竟露出几分羞涩,惊艳了旁人。 金戈回神,看了看异族小姑娘,又看了看追至仲音身后的青画,大叹:两人前世肯定是姐妹…… 青画看见金戈又被谁谁谁推回仲音的怀里,一怒之下单手叉腰,指着妮儿的鼻子大喝。 “喂,你推她干什么?” 妮儿误以为青画是为金戈打抱不平的,立即回道:“我推她关你什么事。” 青画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将妮儿从凤羽怀里拖了出来。 “你推她,就是关我的事了。” 你要不推她,我的仲音哥哥会再次抱住她吗。你要不推她,她能再次勾`引他吗。 妮儿一向被宠溺惯了,哪见得有人这般凶神恶煞的对自己,不由得拿出几分郡主架势。 “我就推她了,本郡主想推谁就推谁,你是哪来的野丫头,敢管到本郡主头上。” “喝,你推她就碍着我了。你是谁,又胆敢这样同本小姐说话。” “我是蓟国堂堂的公主,你是从哪个乡下来的?” “公主有什么了不起,舅舅可以封我十个公主之位……” …… 好像,歪楼了咩! 貌似她才是那个被攻击的对象,现在到好,竟然跑出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对上了。 金戈悄悄的撇了两眼罪魁祸首,却见凤羽邪邪一笑,越过争吵不休的两人向她行来。 仲音不由分说拉起她,快速转身,边走边道:“戈儿,咱们走,这里太吵。” 此地的确不宜久留,走为上策。 金戈顺从的乖巧的憨厚的,跟着仲音速速退散。 令人惊疑的是,见两人逃跑,凤羽并没有立即拦住,而是悄声无息的跟在两人身后。 他们快,他快;他们慢,他也慢。 仲音牵着她,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太过紧张。她感觉到他手心一片汗湿。侧头看去,几粒汗珠正顺着他的脖子,慢慢滑落。 他带着她七弯八拐,两边的景色让人觉得似曾相似。 就在金戈脑海里浮出一些模糊的印象时,周遭气流一乱,身后凤羽骤然飞身上前。仗着不凡的身手,大手揽过她的腰身,一带一扣,将她夺回怀里,足下轻点,转身几个纵跃便失去了踪影。 仲音手中落空,转首一看,却见金戈已被凤羽掳了好远,大惊之下提起长袍往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捉奸 金戈被凤羽紧紧扣在怀里,心里“腾”一下窜出几股无名大火,她死死盯着他责问。 “快放我下来,我与小王子有话要说,你为什么如此无礼。” 凤羽看也不看她,直接冷声道:“你们无话可说,皇上不会把你嫁给他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你怎知我不喜欢他。” 凤羽竟是微微一笑,瞬间风华绝代,就像怒放的鲜花一般,旖旎夺目。令金戈怦然一动,心中一抹异样的情绪冉冉升起。 他说:“你以为皇上册封公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把公主许于仲音,也好给仲一言一个交待。” 金戈偏过头不理,心思暗转。 他又道:“你可知,你是红颜祸水,没有人敢要你,也没有人要得起你。天下间,唯有我,凤羽才敢要你。” 哼! 金戈冷哼,她就不相信没有人敢要她。不说远了,就说她被囚在宫中,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凤羽俊美的脸上浮出几丝嘲讽。 “他到是想要你,可也得惦量惦量。那么大一群朝臣盯着他,还有整个后宫上千双眼睛。若能得到你,他早就将你纳入宫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三翻五次护你周全,又三翻五次被迫让你出征。你若不是变傻了,他根本没法将你常留宫中,不过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你想想,你迟早会恢复记忆,被踢出皇宫是迟早的事。若他真心喜欢你,自然会替你着想,把你嫁给我。何况,你与我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我才是你的良配。” 细细琢磨,忽略掉最后那一句话,凤羽说得也不无道理。 她虽然记不得以前的事,但有眼睛,有耳朵,自然会去打听,会去看…… “还愣着干什么,到了。” 凤羽话虽这样说,却搂着怀里的人不松手,面色非常不善。 金戈环顾四周,发现凤羽已经将她送回院中,正要道谢,却听得一声怒喝。 “你们在干什么?金将军,你竟敢将陌生男子带入后宫,还在这里搂搂抱抱,当真目无王法。来人,给我把两人都抓起来,先打三十大板,再送到皇上那里,等候发落。”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刚才还空空荡荡的院中,此刻站了好几人。而其中一人,便是一直对她怀恨在心的姜妃。 只见姜妃领着一大帮后宫佳丽,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嘲笑,眼中透着抓奸的兴奋。 姜妃看到凤羽的那一刻,眼神略有惊异和迟疑,下一瞬却讽刺道。 “金将军,后宫明确规定,没有皇上的口谕,男子不能随意出入后宫。你明知故犯,可知罪。” 金戈心念一转,暗忖妃嫔们难以出宫,更不可能认得凤羽。 姜妃这种阵仗,定是早有预谋,或者说,她早就等着拿捏她的错处,就像现在。 只可惜,她怕是算错了。 见两人没有答话,还以为被自己的突然出现给吓傻了,姜妃更加得意。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两人抓起来。” 金戈蹙眉,暼了凤羽一眼。见他冷冷一笑,却什么都没有说,任由宫人将他绑牢。未了,那宫人还咬牙使劲紧了紧绳子。 连绳子都准备好了,姜妃当真是……教训不够深刻呀! “娘娘,绑好了。” 宫人急切邀功,还伸手试了试绳子,看看是否绑紧。 早有大宫女吩嘱抬来坐椅,姜妃好整以暇的坐下,轻蔑的瞄了两人一眼,淡淡道:“嗯,既是好了,就开始吧。” 宫人得令,上前就要动手,谁知刚一拉住风羽,就像碰到弹簧一般,整个人兀自弹飞,重重摔到地上,口吐鲜血,牙齿还磕掉了两颗。 众妃嫔顿时惊白了脸,愣愣的看着地上呻吟不止的宫人,谁都没有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姜妃眼里闪过一抹惊讶,继尔大怒。 “好呀,后宫通奸,还胆敢反抗。来人,给他两人,每人五十大板。” 结果,余下宫人脸上露出怯意,谁都不敢上前。 此刻的凤羽,俊美的脸上满是萧杀。黑瞳闪着嗜血的光茫,天生的冷傲,和征战沙场所积蓄的暴戾气息,令所有人心生畏惧。 连一旁的金戈都能感觉到他的残忍、血腥,更别提后宫这里柔弱无知仗势欺人的小人。 欺负不了强硬的,可以拿捏软的。 姜妃实在抵抗不了凤羽的气势,只得转身看向金戈。 “她的板子可还没打呢,你们好好的给我打,看她还敢不敢勾三搭四,持宠而骄,目无王法。” “是。” 此刻,宫人本就对凤羽敢怒不敢言,姜妃一说这话,立即将气撒到金戈身上。心想着呆会儿一定要使劲打,狠狠的打,让她的奸`夫看一看,杀鸡敬猴。 谁知宫人还没走近,凤羽高大的身躯便立在金戈身前,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仿佛一把寒刃刮得人生痛。 姜妃没有想到,自己找了一群人捉奸,竟捉到这样的人。不但罔顾律法,甚至打伤她的人,犹其猖獗。 可看凤羽的气势,又非一般人所拥有。是以,心中多少有些退缩之意。 奈何,她找了这么大一群人来看戏,若自己临阵退缩,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现在好了,板子打不了,拍拍屁股灰溜溜的走吧,那就是在甩自己的耳光。 她现在是骑虎难下,只气得嘴唇发颤,半响憋出几个字。 “你……你们竟敢如此嚣张。” 凤羽只侧了一下身,就见姜妃脸上划过一丝惧意,不由得冷冷一笑。 “我伤了你的宫人,你又不敢把我怎样,不如派人去请皇上过来发落吧。” 闻听此言,姜妃倒抽了一口冷气,额际隐隐冒出冷汗。 “怎么,还不快去!” 凤羽将语气降到了冰点,听上去还点阴森森的感觉。吓得所有人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恐惧感骤然飙升。 姜妃进退两难,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甚至,有好几个妃嫔向她投去埋怨和责备的目光。 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为了还能在后宫立足,为了不成为后宫的笑柄,姜妃只得硬着头皮发话。 “去,请皇上皇后,就说金将军带了一名陌生男子到后宫。” 虽然姜妃这话仍然说得很严肃,却明显底气不足,甚至还有几分忐忑不安。 金戈看到凤羽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之后便像一座山一般立在她身边。 她的个子已经够高了,他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他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压力,比对她怒目而视的那些目光更加令人威畏。 金戈备感压力山大。 不一会儿,皇上并皇后急急行来,远远看见凤羽被五花大绑,脸色顿时阴了下去,眼中布满山雨欲来的怒意。 有一种心情,叫幸灾乐祸。刚才是姜妃,现在就轮到了金戈。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就在金戈准备开开心心看好戏的时候,却见皇上身后蓦然窜出两人,快速向凤羽奔来。看到捆`绑的绳子后,转首气冲冲的责问。 “敢问吴皇,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友国的吗?二王子来贵国皇宫多次,也与吴皇几翻深谈,从来都是谨慎小心,遵守贵国的礼制。 二王子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人五花大绑起来。若此事被人传出去,看天下间还有谁敢同吴国交好。” 此人说得义愤填膺,甚至还带有几分蔑视和威胁。 一干人等听得清清楚楚,犹其是姜妃,眼睛越睁越大,最后满眼惊恐的望向凤羽。 两国交好?!她竟然是蓟国来使凤二王子。她,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怪不得自打见到他起,她便隐隐觉得不安。怪不得那个狐狸精一直闭口不语,任由她唱作。 凤羽瞄了一眼姜妃,嘴角一牵,补了一句。 “本王刚送金将军回房,就遇到这位娘娘说本王私撞后宫,不由分说将本王绑起来,还要赏本王五十大板。” 此语一出,姜妃面如死灰,也顾不上脚下冷硬的石板,“扑通”一声跪到皇上面前。 “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臣妾真的知错了,臣妾真的不知道这位、这位是、是二王子……” 皇上早已脸色铁青,怒不可遏,他一脚踢开姜妃,大吼。 “还不快给二王子松绑,都愣着干什么。” 宫卫七手八脚替凤羽松了绑,甚至还帮他拍了拍身上根本就不存的灰尘,这才退回皇上身边。 姜妃还在哭泣,不停的说:“皇上饶了臣妾,饶了臣妾吧。臣妾也是看到陌生男子进入后宫,违了律法,臣妾并不知道……” “你给我闭嘴,二王子是领了朕的口谕来见金将军的,你不但不问清原由,甚至还敢动用私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来人,将娘娘送到宁宫。” 宁宫,便是冷宫。 姜妃一听,立即抱住皇上的腿,哭得惊天动地,伤心欲绝,哪里还有刚才高高在上、专横跋扈之色。 “不要啊,皇上,不要啊。看在臣妾侍候皇上多年的份上,求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知错了,臣妾一定改过自新,臣妾愿自罚,求求皇上饶了臣妾吧!” 一直未曾说话的皇后,眉头微蹙,眸光移向金戈,似在思考什么。只不过片刻,便移到皇上身前。 “皇上圣明,此事的确是姜妃做得不对,理应受罚。不过,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且不说姜妃并不认识凤二王子,就姜妃谨遵礼法一事,换着是臣妾,怕也会这样做。” 皇后言下之意,罚是肯定要罚,只要不打入冷宫就好。 皇上未语,脸上的怒气却还没消。 胥皇后又款款行至凤羽跟前,行了一个大礼。 “二王子,请受本宫一礼。本宫管教不严,冒犯了二王子,还请二王子能原谅一次。” 姜妃还算不傻,在这种情况下,立即明白谁最能保她。她赶紧匍匐在地,也对凤羽行了一个大礼。 “请二王子原谅!请二王子原谅!” 凤羽斜眼看着金戈,又扫过一直等着他回答的胥皇后,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戈儿,你说本王该不该原谅这位娘娘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侍寝 凡事皆有因果,就像姜妃想要“捉奸”,是因为她害得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孩子又丢了权力。 金戈将刚才听过的每一句话在心里想了一遍,细细咀嚼一翻,终于琢磨出一点点门道。 为什么她被姜妃“捉奸”,是因为凤羽将她送回房。 为什么凤羽会送她回房,是因为奉了皇上的口谕。 为什么皇上会给这样一个口谕,是因为他知道,凤羽会去找她。 而那时候她正在与仲音见面。 凤羽说过,皇上不会答应仲音的要求。是以,他借凤羽这把刀,直接斩断了她与仲音的关系。 凤羽还说过,皇上想封她为妃,朝堂上却有一群大臣死死盯着。 而那群大臣里,便有姜妃的父亲——姜相。 她曾听哥哥谈起,姜相与他同为左右相,朝堂上的势力却比他大得多,整个朝堂也呈一边倒的形势。 可以说姜相一句话,就能牵动大半个朝堂。 皇上要打压姜相,是以,夺了姜妃的孩子,也趁机撤了她后宫的权力。 如果真如哥哥所说,姜相势力如此之大。那么,皇上就不能一怒之下将姜妃赶尽杀绝。 不然,前朝就会矛盾重重,对整个朝堂更不利。 为了顾全大局,一方要维持朝堂平衡。另一方面,皇上还必须给凤羽一个说法,给蓟国一个说法。 是以,才要将姜妃打入冷宫。 而胥皇后,非常了解皇上的心思,所以才出来求情。 在金戈看来,凤羽肯定明白这个中原由,才将此事推到她的头上。 而她,若稍有不慎,就会被凤羽挖坑埋了。 为何她对凤羽这般了解呢?这个问题,一下子令金戈变得有些烦燥不安。 好在胥皇后还一直盯着她,希望她不要说错话。 强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金戈多少还是拉回了一些心思。 “凤二王子,恕金戈直言,金戈觉得,皇后说的话在理。” 此言一出,金戈准确捕捉到皇后眼中的赞许。以及皇上眼中,一闪而过的轻松。 凤羽只挑了挑眉,大手一挥。 “嗯,便听戈儿的吧。” 那厢,大气都不敢出的姜妃终是瘫倒在地,连谢恩都忘了。 “姜妃,还不快谢过凤二王子。”皇后可没忘记提点姜妃。 姜妃又赶紧冲凤羽叩礼:“谢二王子!” “不必谢我”,凤羽不屑于多说,只阴阴说,“你要感谢的应该是皇上皇后,以及我的戈儿。” 咔察! 凤羽的意思,是不是在向众人宣布:这个女人是我罩着的,以后想欺负,也得长长狗眼。 果然,金戈瞄到皇上眼里的深沉,皇后眼里的玩味,姜妃目光里的黯然…… 仲音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脚下略滞,心念一转便明白了个大概。 只见他急急奔到金戈身前,将她全身上下好一翻打量,生怕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戈儿,你没事吧?你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声音不大,在场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虽说神色不变,内心却是各有想法。 特别是姜妃,一脸的促局不安。看他这般紧张金戈,只怕又会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来。 双手被仲音捧在怀里,一双漂亮的眸子布满了紧张和焦急,落在她身上。整个人也因着急而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嘘嘘。 金戈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朗,身姿俊雅,举手投足间似是青山揽月般的男子,心中竟升起阵阵心疼。 “你跑这么急做什么,我没事的。” 仲音有些不信的瞅着她,见她眸子清彻,面色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美目渐渐有了笑意,伴随他清清溶溶的身姿,更似朗月入怀,静川明波。 他再也没有说话,却一直拉着她的手,温和的笑容里藏了几分羞涩,一如当初。 金戈脑海里倏然浮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好像她一直都想要保护一个人,一个在心中十分重要的人。 她似乎早已经将他看着是她的亲人一般,他依恋着她,而她却对他一宠再宠。 他是谁? 金戈歪着脑袋,脸上的迷茫和纠结交替闪现,眉头渐渐高蹙,痛楚冉冉升起。 她好似专注的看着仲音,又好似透过仲音看向了虚空,看进了曾经经历过的破碎片断里。 可是,她并不是看得很清楚,甚至可以说,那些只是一些模糊的印象,就像是迷迷糊糊中出现的一些幻觉。 她努力想要抓住那些情境,努力想要看清那些人和物。奈何任凭她如何追寻,它们却永远飘浮在眼前…… 此刻的金戈头痛欲裂,似是被挤压得快要爆炸一般。只见她满头冷汗,面色苍白,嘴唇发青,整个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挣扎。 她不知道,自己的耳朵、鼻孔,甚至眼角都在流血,模样狰狞,痛不欲生。 仲音惊慌失措的搂住她软软倒下的身子,纵然是在千军万马,尸首成山的战场上也未曾如此惧怕过。 那一刻,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如若她倒下再也起不来,他就跟着她一起去了。黄泉路上,他也要与她结伴! “滚开!” 与此同时,凤羽也发现了金戈的异样,爆怒的扯开仲音,将她打横抱起,不顾旁人直接进了房。 身后,是皇上沉重的怒斥:“请,太,医!” 三个简简单单的字,在众人听来,是那样的压抑,那样的消沉,那样的痛苦不安。 金戈醒来后,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连脑子都空荡荡的,仿佛里面的东西都掏空了。 她记不起自己为何突然昏迷,更记不起,自己好端端的站在院中与仲音说话,为何醒来时,就躺在了**。 她没有见到仲音。 据说,皇上不准仲音再与她见面。怕引起她记忆混乱,再出现那种要命的事。 仲音默默的低下头,脸色苍白如纸,余惧仍然未消。他出了皇宫,人,却留在了京都,打算暂时住下来。 金戈心中惴惴不安,几次想要出宫去见仲音,都被皇上用这样那样的理由,给阻拦下来。 皇上没有让她出宫的意思,甚至还给她派了两名宫卫,随时保护在她身边。 小正太雷雷片刻不离的腻歪着她,一会儿给她倒茶,一会儿摸着她的脑袋,问姨姨还痛不痛。 小正太其实并不乖,也不是很听话,经常搅得后宫天翻地覆,令各宫娘娘头疼不已。 不过,他在她身边,就很乖很听话,甚至像个大男人一般护着她。 这是金戈在宫中,唯一的慰藉。余下的便是莫名的担忧,整日心神不宁,提心吊胆。 她厚着脸皮求皇后传了好几次话,哥哥那里也去了信,奈何望眼欲穿,还是没有得到结果。 她便整天蔫头耷脑,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凡事提不起劲儿,回到房中蒙头就睡。 就在她心烦意乱,万分不爽的时候,门,轻轻被扣响。 这个时候,她谁都不想理,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要踢出去。何况,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惹了她。 金戈在**翻了个身,将耳朵堵住。 “叩叩叩!叩叩叩!” 敲门声依然坚持不懈,并且还很有节奏。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异常清晰。就算把整个脑袋蒙住,声音也能传进耳里。 金戈丧气的翻开被子,语气不善:“谁呀?深更半夜还在敲门。” 外面没有回答,敲门声顿了一下,依然固执的响起。 金戈心情本就不好,此刻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起身几步跨到门前,“呼啦”一声大力将门拉开,语气很是不善。 “半夜三更的,你难道不知道……怎么是你?!” 待看清眼前的人时,金戈脑子瞬间蓝屏,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味儿来。 来人冲她福了一礼,左右看了看,轻声道:“我可以进来吗?” 也不待金戈答话,那人一步跨进房中,警惕的看向门外,并返身将门关得死死的。再转身时,见金戈正像一个傻冒似的看着自己。来人赶紧别过脑袋,不忍直视。 “你是谁?!” 金戈终是反应过来,这位不速之客,定是与自己又有几分“交情”。 思及此,又补充了一句:“香常在,请问你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尽管知道某傻得了失忆症,第二还是不由自主愣了一下。好在不过呼吸间,他便神色如常,自行端坐于桌前。 金戈脑中警铃大作,戒备的看着香常在,暗忖她与她又会有怎样的“交情”。 看她谨慎小心的模样,第二忍不住眼角抽搐,清了清嗓子。 他说:“金小姐,我叫第二,曾经是白选的属下,后来跟随你进了京都。” 变回男音的他,在金戈眼里,颇为神秘。 “第二?!” 听到这个名字,金戈脸上反射性的浮出几丝怪异。 第二默然无语。 浮想连翩了一会儿,金戈收起猥`琐的心,又问:“白选是谁?” “他是二王子的属下。” 嘎?! “你也是凤羽的人了?!” 第二顿时如丧考妣,整个人丧气不已,他满脸苦逼的看着金戈,强调再强调。 “金小姐,我是代替你进宫的。” “啥?!替嫁?!” 第二…… 第二:“金小姐,我是男的。” …… 第二看到对面坐着的那位傻,双目放光,神秘兮兮的凑到他的眼皮子底下,脸上流光溢彩。 金戈仔细看了他半晌,最后扯出一抹猥`琐的笑。 “皇上,可有召你侍寝?” 第二百三十六章 重罚 ……第二彻底放弃,万分鄙夷的看着她。 金戈被盯得心头发虚,讪笑着缩回身子,脸上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一本正经。 房中气氛有些诡异,金戈不时拿眼睛瞄向第二,第二则一直拿白眼翻她。 “嘿嘿,那个,你找我何事?” 第二收回白眼,脸上的嫌弃之色又重了几分。 “你不是想出宫么,今晚我便带你出宫。” 咔嚓! “逃跑?!那以后我不就成了逃犯,还要被皇上通缉……不要,我不敢逃。” 又不是没被通缉过。第二鄙夷的眼神又甩了过去,天见可怜,这女人越变越傻了。 “别激我,说不逃就不逃。” 金戈脖子一硬,令第二额际青筋隐隐**。 “谁让你逃了,我只是将你带出宫而已。何况,你若成了王妃,谁还敢把你怎样。” “我擦了个勒勒,你还是凤羽的手下呀。还说代替我进的宫,骗人的吧。” 第二石化,约摸半刻钟才恢复理智:“……若要骗你,用得着去得罪后宫那一干娘娘吗?” 此事不提则已,一提,第二悲愤莫名。 这后宫可不好混,泥玛女人都是毒妇,个个人前对你笑,人后插`你刀。哪像身为暗探时,不爽了就一刀一个那么痛快。 奈何他这样付出,眼前这个主子还翻脸不认人,对他一副弃若敝屣的模样。 “对了”,金戈恍然大悟,又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问第二,“那个巫邪之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第二满脸忿懑,愤然起身,拂袖便要离去。 “哎哎哎,你做什么走了,不是找我吗?” 金戈也知自己太过直接,便一把拖住第二的胳膊,脸上尽是讨好的笑。 第二哼哼,自顾走自己的,哪管身上挂着一个傻。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该你说,你说说找我何事。” 金戈很是友好的握手言和,第二瞄了她一眼,脸色略有松动,却仍然开门出房,挪至院中。 “先说明一点,本人绝不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更不信巫邪之事。当然,也不是本人搞的鬼。” “不是不是,我误会了,我误会了。” 金戈挂着第二的手臂,半拖半行,认错的态度非常良好,惹得第二频频拿眼白她。 “那些都是后宫女人玩的道道,根本就不是本人的风格和气度。本人只是把那糟心的东西挪了个窝,还回去而已,免得你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第二说理义正严词,全然忘记,自己曾经也是混在凤凰中的公鸡,后宫中的一员。 啥?还回去,真是姜妃搞的鬼?!连自己的儿子都拿来利用,真该打入宁宫。 抬头见第二依然没有好脸色,某只不好多问,只点头哈腰,一副狗腿脸。整个人还是挂在第二的臂膀上,由着他拖着挪动。 “是是是,金戈要感谢你,大大的感谢你,万分非常真心实意的感谢你!” 第二又说:“男女受授不清,请你放开本人。” 金戈…… 两人拉拉扯扯,叽叽歪歪不知不觉就到了后苑。 此刻,夜深人静,晃动的灯火印得宫墙树木影影卓卓,斑斓陆离。 金戈并不知道,她与第二已经快接近皇宫偏门了,嘴里还不停的叨叨。 “你就别瞒着我了,你肯定侍寝的,对不对?!说说嘛,说说你有没有侍寝嘛!” 第二…… “要不,你告诉我,皇上有没有宣过你?” 第二…… “皇上有没赏赐东西给你?”有没有向你暗示或是什么的? ……第二脸黑了又黑,都成了锅底。 “哎呀,你就跟我说说嘛,我绝对会替你保密的,真的,我金戈对天发誓!” 第二蓦然顿住身形,挂在他臂膀上的金戈当下一喜,差点原地弹跳而起,摆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大叫。 “哇,被我猜中了!被我猜中了!!第二,你好伟大!皇上好威武好霸气!” “……朕一向很威武霸气!” 金戈…… “皇上?!” 金戈骤然转头,恰好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此刻,天子身上散发出从没有过的冷冽,只见他立在不远处,身后宫卫手持火把,印得他修长的身影越发的阴冷森寒。 皇上问:“你们这是要走哪里去?!” 金戈正待回答,刚一张口,下一刻,却将话语生生吞进肚子。脸上的欢喜倏然敛起,惊愕的看向第二。 却见第二直直迎着天子的目光,没有平时的恭敬谦卑,毫无半分惧意。 四下打量,金戈暗道不好,她怎么稀里糊涂到了这里,还上了第二的贼船。 天子双手倒剪,背光而立,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深邃的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见金戈仵在原地没动,天子说:“过来”,语气充满着明显的压抑。 金戈略有迟疑,心念如电,终是举步行了过去。 第二一把拉住她的手,止住她的脚步,认真的说。 “你不是想出宫么,想清楚了,这样的机会这样的选择只有一次。” 金戈未语,又要走。 第二急了,扯住她,略有愤懣。 “金小姐,你会后悔的。你可知这样的选择会害了你一生,这一辈子再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生活,唯是终老后宫。 那时候你就会成为一只折翅的鹰,任凭海阔天空,却没有你的身影。你只能站在这里,抬头所看的,也只有四四方方的天地儿而已。” 见她依然沉默不语,第二再次开口,语气有些急促。 “你也许忘了外面的世界,你也许忘了曾经的恩恩怨怨。可是,你生来就该是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鹰,而非笼子里的金丝雀。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那样的你会有怎样的痛苦,你可明白?!” “我明白”,金戈终是开口,抬起头,眸中色坚定如一,“没错,我是想出宫。” 她点头,毫不掩盖自己的想法。复又抬首,盯着黑暗中的身影,缓缓开口。 “但是,我要手持皇上的圣旨,走出这个宫门。”才能自由自在,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话音刚落,笼罩在天子身边的怒气迅速弥漫开来,连火苗都兀自乱舞,飘忽不定。 第二竟敢当着她,说出那一翻动摇她心神的话! 她也竟敢当着他的面,说得那样的毅然绝然! 第二脸色略变,没想到天子内力如此深厚。 金戈却挣脱开第二的手,似是没有察觉般,一步步走向天子,离他两尺之距时站定。 她说:“请皇上开恩,恩准金戈回府养伤。” “我不允”,声音不大,却饱含了隐隐爆发的怒意,他向她伸出手,又道:“过来。” 天子的怒气那样的浓烈,金戈低头闷了一会儿,还是很乖巧的走到他身边。 “戈儿。” 这是天子第一次当着众多人的面喊她,刚才的怒气也因她的乖巧而消弥了不少。 “戈儿。” 天子又唤她,似有千言万语,却化着一声叹息。 拂上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在她眉宇间游走,眸中冷意冰雪消融。 第二说得没错,她是一只鹰,而非一只金丝雀。他这样囚着她,心中到底亏欠。 可是,他不愿放手,他舍不得,真的真的舍不得。 每一次,她被别人搂在怀里,他的心就一阵阵痛楚。每一次,她满身伤痕累累,几乎命丧黄泉,他除了绝望就是恐惧。 他很后悔,后悔当时把她丢到御膳房,后悔封她为将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他就该封她为妃。 “戈儿,跟我回去吧。夜深露重,你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应该多多休息。” 天子的语气很温柔,温柔到,细细分辩下来,竟有几分哀求藏在话里。 越是这样,金戈心中越发难安。 冥冥之中,她与他,只有君臣之缘,而无夫妻之份。 何况,他激不起她心中半分的记忆。 也许,在她记忆深处,她一直抗拒他的存在。 天子搂着她的腰,轻轻一带,示意她跟着他。 金戈略有踌躇,还是静静跟上。 “金小姐。” 第二毫不迟疑的挡在两人身前,他知,他挡住的是谁。他也知,他这一拦,项上人头再也不是他说了算。 果然,天子似水缱绻的眸子,瞬间布满了怒意。 “香常在,你敢拦朕?!” “皇上恕罪!金小姐……” 皇上勃然大怒:“你罪不可恕。来人,香常在目无纪法,半夜怂恿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金将军出宫。甚至胆敢以下犯上,拦在朕的身前,出言不逊。给朕拉下去,赐他三十大板,逐出皇宫,永世不得出现在京都。” 金戈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僵了片刻。 天子适时紧握她的手,似是安慰,又似在警告。 第二被宫卫押住,他仍然看着金戈。 “金小姐三思,你我主仆一场,第二愿在宫外等着,希望能够再次见到那只曾经翱翔于蓝天的雄鹰,希望第二还能再做金小姐的属下。” “拉下去,五十大板!” 天子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圈住怀里的人,转身离去。 她被皇上带到了清玉殿,一路行去,皇上怒火冲天,几乎是飞奔而行,连带身后两队宫卫都泛起阵阵杀气,引得宫女太监远远便垂立在侧,似是大祸临头。 金戈根本跟不上皇上的脚步,走得跌跌撞撞,刚刚跨进清玉殿,她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皇上怒意更甚,顺势将她扔到地上。 “咚”一声,磕得她呲牙咧嘴,痛得双眼泛起水雾。 “你也知道痛?!” 皇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全身散发着威凌,令人心生惧意。 金戈支起身,手肘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倒抽了一口冷,皇上却视而不见,蹲下身,与她对视。 “你只是皮肉之痛,而我,你可知,痛在哪里?!”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后宫之怒 强忍着痛意,金戈抬起一双眸子,回望天子。 皇上的心,似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又是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痛楚,游遍四肢百胲。 他脸上的痛苦比她还在重,他说:“戈儿,不要这样对我。哪怕一直哄着我,也不要那样坦诚以待。” 他希望她对他坦诚以待,但在这一点上,他希望,她永远都哄着他。哪怕对他若即若离,他也可以不在乎。 金戈低下头,此刻的她若是有半分的心软,她想出宫,便是不可能的。 “看着我,戈儿。” 皇上捧起她的脑袋,迫使她与他对视。 他的黑瞳犹如夜空璀璨的宝石一般,凝进她的眸底。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你不敢看我,定然是怕我知道了你的心思,对吗。” 此话就像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令她猛然清醒,心一点点变得坚硬如铁。 急切的等待着她的答案,他却看到她眼里渐渐浮起的淡陌。 身形一矮,他骤然摄住她的唇。 他怕,怕见到她眼里的答案,怕自己连最后的希翼都没有了。 她的唇柔润,微凉,覆上它,仿佛火上浇油,令他心潮汹涌澎湃,全身上下越发炙热。 他含着她的唇,轻转啃噬,腹下突的升起一股灼浪,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终是按奈不住,正要欺身压下。 蓦然,一股大力将他推开。 “咝,好痛。” 金戈本来想说:皇上请放开我。但推开他以后,看到龙颜骤变,仿佛暴风骤雨铺天盖地的袭来。金戈顿时捂着手肘,脸上浮现一抹痛苦,可怜兮兮的望着眼前之人。 皇上死死盯住她,仿佛在辨别她话里的真伪。 金戈心里“咯噔”一声,努力让自己保持面上的神色不变。为了不让天子起疑,她还可怜巴巴的重复了一句。 “真的很痛!” 那模样那神情委屈不已,秀眉微蹙的她落进他的眼中,天子的心里刹那一软,怒气顿时消了一半。 “给我看看。” 他小心翼翼的拉过她的手,挽起袖子一看,果然撞得很厉害。不但皮被擦掉了一大块,还有血渗出来,周围也已经红肿。 眼中的怒意顿时被心疼代替,他怎么如此大意,她受的伤已经够多了,偏偏自己还在愤怒的当头故意摔倒她。 她现在没有内力,哪经得住他那样子的摔打。 真是该死! “来人,传太医。” “公公等等。没事的,小伤,就是有点痛。” 制止住转身欲出殿的小公公,事情已经够多了,她可不想半夜三更再次引起后宫**。 皇上早已猜出她的心思,也没有再坚持。只身形一动,陪她坐到地上。 金戈有些惊愕,本想说皇上,你是真龙天子,怎能如此这般不顾规矩。 结果,皇上避开她的伤臂,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头埋进她的颈间。 “戈儿别动,让我抱抱你。” 这下没有什么借口能推开他了,金戈只好僵着身子硬撑。 过了好久,她说:“皇上,地上凉。” ……皇上将她抱进怀里。 “皇上,小心龙体。” 天子瞄了小公公一眼,小公公立马找来大氅披到他身上,他顺势将她一并裹住。 金戈…… “皇上,夜深了。” 皇上眼中似有玩味闪过,抱起她径直起身走进内室。 金戈傻眼,她想提醒皇上睡觉没错,但不是抱着她睡啊啊啊! ……刚才,她的脑袋肯定被门夹了。 天子也不理她,自顾将她放到**,然后脱掉鞋袜外袍,搂着她翻身滚上床。 外面宫女太监焚香灭灯,悄声无息。 此时的金戈满脑黑线,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动作惹到某只大灰狼。 直到大灰狼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金戈才渐渐松了一口气,疲惫一下子席卷而来,眼皮沉得抬不起,什么时候睡过去,她是一点都不知道。 待她睡熟,皇上睁开眼,看着那张小巧精致的五官,勾唇一笑,抬手摩挲那抹湿润而略显红肿的唇,指腹下异常柔润。 睡梦中的她嘤咛一声,往温暖的怀里靠了靠,又舒服的睡去。 天子无声的笑,轻柔小心的盖上被子,又将她往怀里紧了紧。 轻轻一吻落在她的额际,顿了顿,又慢慢往下滑,最后含着那抹唇,厮磨不去。直到她秀眉微蹙,面露不满,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翌日,天蒙蒙亮,皇宫还笼罩在一层朦胧之中,四周一片静瑟,偶尔有风拂过,也是无声无息。 金戈却被一个细微的声音惊醒,从**蓦然坐起。抬眼见到平时侍候自己的小宫女,正惊异的望着她。 “金、金将军,你醒、醒了?!” 明显,金戈的模样吓到了她。 “哦哦哦,醒了。” 蓬头垢面的某傻见宫女手里拿着木盆,再看这是自己房间,甫又四仰八叉倒到**,形象非常不雅。 小宫女眼角略抽,蹑手蹑脚退出房。 回笼觉睡到日上三竿,金戈才慢条斯理起床,吃完早点,稍加整理便向皇后宫中行去。 金戈走得不紧不慢,一路观花赏景。 不过,奇怪的是,今儿宫中气氛有些异样。 特别是一路遇到的宫女太监,一个个表面恭敬有礼,可仔细一瞧,不难发现这些人眼里都充满了惧意。 她甚至老远就看到,几个宫女太监围在一起议论什么。一发现她,脸上露出几分惊慌,忙不迭的垂手立于一旁,生怕慢了,遭到报复似的。 快临近皇后宫中时,金戈这才转首,看着身后跟着的小宫女,正待问话,恰好瞄到小宫女眼中闪过的畏惧。 想到早上小宫女的神情,金戈一愣,原来大家都在惧怕她呀。 可她没有做什么呀,为何引起后宫如此大的反应,连自己身边的小宫女都被传染了。 “你怕我?为什么?” 这一问令小宫女,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更加不敢抬头。 恰好有某个嫔妃过来给皇后请安,一听她这话,忍不住冷笑连连。 “金将军,你好手段呀,谁敢不怕你。” 嘎?!什么意思? 金戈回首,见是一位陌生的、身着常在服饰的美人儿,不由得露出几丝迷茫。 美人儿又是讥嘲一笑,无不讽刺道:“金将军真能装,永远都是那副迷茫又无知的模样,也不知道骗了多少人去。” 大清早的被人如此嘲讽,金戈心里也有几分不爽。 “能不能骗那是我的本事,可有些人一大早就张口乱咬,真没教养。” 美人儿脸色一变,怒问:“你说谁没教养。” 金戈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自己想呗。” 美人儿正待窜上前来,却被身边宫女拉了一把。 “主子,算了吧,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呢。” “算什么算,像她这种恶毒阴险的人,就算咱们不惹她,迟早有一天,她也会视咱们为眼中钉,肉中刺。” “主子……” “闭嘴。咱们越让着她,她就会认为咱们很好欺负。今天就是要让她知道,在这后宫里,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让她欺的。” 金戈暗自撇了撇嘴,自是懒得招惹这等之人,直接转身进殿,留下美人儿独自愤慨。 后宫请安的人络绎不绝,一般这个时辰,也差不多接近尾声。 像往常一样,金戈以为人都走没了,便直直进偏殿去拜见皇后。 哪知,前脚刚一跨进去,整个人就愣在那里。 今天,偏殿里请安的人犹为多,都还留在宫里。 见她进来,齐齐转首望向她,短暂的惊诧后,目光中便浮现出几丝不善。 随后进来的常在跨进偏殿时,故意撞了她一下。金戈险些扑倒,还不及站稳身形,耳际传来几声讥笑。 皇后曼眼扫过众嫔妃,笑声落了下去。 “好了,本宫今儿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待常在请完安,皇后似是疲倦不已,挥挥手,摒退众嫔妃。 金戈退至一边,敛眉垂目。 但凡经过她身边的人,不是嗤鼻,便是冷哼;不是停下身形以示不满,就是走得飞快,唯恐对她避之不及。 皇后端坐殿首,待人都走尽了,才见金戈移上前来给自己见礼。 “金将军,今日可有兴趣陪我喝茶?!” “但凭皇后吩咐。” 皇后走下坐来,与金戈擦身而过,出了宫殿。 “院子里花都开了,咱们边赏花边喝茶吧。” 两人一前一后,不急不缓行至院子。果然春入满园,各种鲜花竞相怒放。 院中茶水糕点早已备好,两人先后坐在石桌边。 金戈替皇后斟了一杯茶,未语。 皇后端起茶轻抿一口,平静道:“昨夜本宫入睡颇晚,是以今儿略有疲惫。此时喝上这么一口春茶,嗯,挺好的。” 金戈也抿了一口,含在嘴里细细品鉴。 “今年的早春茶,清香怡人,满口留香,还能提神。皇后的茶虽谈不上极品,却也是我喜欢的。” “是呵,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最喜欢什么。” 金戈眸色波澜不兴,继续为皇后续茶。 皇后细细打量她半晌,才指了指这满院的花,复又开口。 “这院中的花每日浇水施肥,无不精心栽培,好是好看,可却缺乏了钟灵秀气,艳得太俗,终究会让人看得生厌。” 金戈还是只笑不语,胥皇后最终叹了口气。 “他托我带句话给你。” 第二百三十八章 前朝之计 笑容终是有些僵,闷了一会儿,金戈缓缓抬头:“皇后请讲。” “他说,你是他的主子,你若不要他,便没有人要他。” 张了张嘴,金戈一时觉得心里发堵。 不是她不愿意出宫,而是她实在是不敢相信第二。是以,权衡之后还是选择跟皇上回去。 再者皇上正在气头上,若她一意孤行,第二怕不会是挨板子、被逐出京都那么简单。 “他还好吗?” 她问,心里充满了内疚。说来说去,还是她连累了他。 “昨夜听说皇上要罚香常在,我便赶了过去……还好,他自有内力护体,没有伤及筋骨,只怕要养一两个月。” “皇后知道香常在……” 金戈没有说下去,意思却是很明显。 皇后兀自浅抿了一口茶,神色平常。 “他代替你入宫时,为不引起丹沐的怀疑,本宫只插了一下手罢。” 金戈惊愕,第二说得没错呢,他是代她入宫的。 想必,昨夜那五十大板惊动了后宫所有人。怪不得后宫之人对她皆是不善,定是以为她忘恩负义,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反过来暗害香常在。 “原来皇后知道啊,金戈还担心……他没事便好,没事便好。”金戈说得语无论次,满脸心不在焉。 说不清楚为什么,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第二最后那一眼,对她,似是失望之极。 见她整个人显得颓丧无比,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已经安排人将他送出京,听说已有人在京都外等着他,你尽管放心,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事。” “嗯,谢谢皇后。皇后之恩,金戈无以为报……” 不待她说完,皇后打断了她的话。 “你自不必多说,待你恢复记忆后,便会明白我今时今日所作所为是为哪般。” 语毕,皇后的目光有些飘渺,有些遥远,落向天际,似在回忆往昔。 金戈只好闷声不吭,气氛一时陷入沉寂。只闻阵阵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几只蜜蜂在花丛中飞舞。 眼看茶就凉了,宫人很快又换上另一壶。 皇后这才收回眼,金戈也趁机开口。 “皇后,金戈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抿了一口茶,皇后眉眼舒展,比之刚才似要宽心许多。 她说:“你即使说了,本宫怕也办不到。如此一来,你不如不说,安心等待便好。” 也对。 此事皇后也束手无策,毕竟天下间皇上最大。若皇上不放她走,谁也莫可奈何。 如果她一味强求,只会令皇后为难。在这后宫之中,皇后待她如此已是奇迹,她更不能得寸进尺,伤了和气。 那只有自己想办法了,可是她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结果还是这样。 苍天啊!告诉她,她要怎样才能飞出这堵高墙?! 当金戈仰天狂呼的时候,宫外也有人倒剪双手,望着月夜,凝眉沉思这个问题。 一月后,金戈忧心得快要病倒,却在这时,情势急转而下。 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也许是一个好消息。但对于朝堂来说,却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坏消息。 事情还得从早朝说起。 那日早朝,皇上刚刚坐上龙椅,就听得一声悠长刚劲的传报声响彻皇宫。 “报——蓟国三万雄兵在关谷外扎营!” “呈上来!” 皇上豁然起身,脸上肃穆威凌。接过密信一看,怒气刹时弥漫整个大殿。 不待皇上将信揉成一团,砸到地上,殿外蓦然又响起传报声。 “报——蓟军已经攻进关谷,关谷守将童玉以死相拼,奈何蓟兵来势凶猛,不但活捉了童玉,还将关谷两万守兵全部关押在大营。” 奔进大殿的传令兵快速而焦急的禀报,太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扯过他手里的密信,双手送到皇上眼皮底下。 皇上拖过只消一眼,便将整个信的内容扫得清清楚楚。 下一刻,信被他握成一团,双手也跟着紧握成拳,指骨泛白,全身上下散发出一阵阵暴戾。 堂下文武大臣听闻后,皆是震惊不已,相互间议论纷纷,大殿一时像集市一般,混乱喧嚣。 好不容易收敛起杀意,皇上重重哼了一声,道:“关谷百姓如何?” “回皇上,蓟军进关谷后,并没有滥杀无辜。只是将蓟国的羊毛、狼皮、熊掌等物拿到关谷易市。” 哼!能有这么好手段的,非凤羽莫属。先占城池,再行经济。 “报——” 又是一份军情急报,快马加鞭的赶至皇宫。 最后奔来那人,满脸风尘仆仆,除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干裂的嘴唇,目及所处,尽是黄尘。 此人奔进大殿,贯性使然,“扑通”一声几乎跪到了龙案之下。 “禀告皇上,蓟军三万入关谷后,一路向南直奔我京都而来。” “放肆!” “什么?!” 大臣们几乎与皇上同时愤怒,皇上一掌拍在龙案上,案上笔墨纸砚等物一应跳起,复又落下。 “凤羽,你竟敢来真的!你竟敢违背吴、蓟之约!好,好得很,朕就等着,看你猖狂到何种地步!” 皇上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 朝堂上的文武大臣议论得更加激烈,个个同仇敌忾,义愤填膺,谴责凤家人见利忘义。纷纷要求殿上天子非给凤羽颜色看看不可。 连着三道急报,快速而具有杀伤力,仿似一把劲矢,准确无误的射进吴国,刹那间将吴国推进波谲云诡的漩涡。 蓟国动作很快,不给吴国任何机会就跨了进来。 三道急报,前后脚到京都。蓟兵来势汹汹,不出意料,现在已进开始攻打卫城了。 朝堂上正在商议对策,抽调兵将。 而此时此刻,吴国各地却莫名涌出一些传闻。 据称,蓟国`军攻我大吴,主要是为了抢回被囚禁在吴国的蓟国太子妃。 还有传言,说天子要将蓟国将军的心上人册封为妃子,是以,人家急红了眼,挥军杀了过来。 更有甚说,金将军是凤二王子的心人上,两人在战场上相遇,后来化敌为友,互相敬佩,海誓山盟,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哐当——” “混账,一派胡言。给朕查清楚,这些谣言到底从何而起。查出传谣之人,立即斩首示众。” 皇上怒不可遏,手起掌落,将御书房的书案击了个粉碎。 此刻的天子,简直不能用狰狞来形容,可以说,现在的他就是修罗也不为过。 只见他全身上下散发出嗜血的暴戾,眼中血丝密布,面部肌肉崩得紧紧的,深邃的眸瞳中除了狠厉的杀气,还是狠厉的杀气。 御书房里,皇上召了几位朝中阁老来议事。有人说起传言,皆是满脸气愤,对凤家的作法纷纷指责。 “皇上,我们再也经不起战争,不如与蓟国和谈,将北边两座贫脊的城池割让给他们便是。” 有一两位阁老点头附和,皆道此计可行。 以姜相为首的主战派则表示不赞同,特别是姜相,开口便道。 “皇上,老夫以为,蓟国违背道义,不顾两国友邦之实攻打我吴国,我们自不能相让,以牙还牙回去才是。” “现如今,国库不丰盈,各地州也并不富足,内忧外患,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姜相目光锋利,扫了一眼主和派。语含讽刺,有些咄咄逼人。 “张老别忘了,蓟国的三位王子都不善主儿。你越让着,他们越得寸进尺,到时候别被人家攻进了京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主和派一时面露不霁,正要反驳,却听得皇上冷声道:“够了,朕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难道你们还不嫌乱吗。” “皇上”,主和派仍然不松口,“臣等认为,蓟国这次快准猛攻进我吴国,其中定有原因。” 此话引得众人好奇不已,齐齐望向说话人。 皇上目光讳莫如深,瞄了他一眼,冷冷问道:“哦,什么原因,张爱卿说来听听” “臣认为,民间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不待话说完,皇上神色一凌,眼中透出几丝危险。 “张爱卿此话何意,莫不曾朕当真是那昏庸荒唐之君,棒打鸳鸯不成?!” 此语一出,一干臣等吓得跪拜在地。 “皇上恕罪,臣等没有这个意思。” 开玩笑,臣子百姓怎能非议皇上,何况还是这样的直接。 “没有?!” 皇上微眯起眼,眸中透出不难察觉的杀意。 “没有你们还敢说,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皇上请听臣说,臣等的意思是说,此事虽与皇上、金将军无关,但蓟国出兵,定然与凤二王子有着莫大的关联。” 语毕,跪着的老臣,不管主和派,还是主战派,皆底下头,沉默不语。 废话,凤羽手握兵权,凡战事皆由凤羽亲率。什么叫“莫大的关联”,以为朕听不出弦外之音?! 皇上盯着那几颗花白的脑袋,恨不得全部拧下来当球踢。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可是一国之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还被这么大一群老不死的盯着不成。 “你们的意思,这场战争,还是朕引起的?!” 没人答话,但明显是默认。 “说话呀,都哑巴了。朕今日叫你们来是商议事情,而不是讨论女人的,全都给我抬起头来。” 威仪的声音含着五分内力在御书房内震荡,下首几人全是一把老骨头,哪经得起这样的敲打。 一时胸中气血翻滚,耳际“嗡嗡”直响,震得几人几欲昏厥,却强忍着不敢有半分的动作。 好半晌,才听得姜相颤微微挪了出来,冲坐上怒意滔天的天子行了一礼。 “皇上,此乃谣言,自有人去查实,莫要放在心上,免伤了龙体。” “是啊是啊,为了天下苍生,皇上龙体为重。” “哼!” 皇上终是气不过,狠狠瞪了几个脑袋一眼。下首几人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又道:“姜相可有什么建议?!”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咬我 姜相左右看了看,见同僚都冲他不着痕迹的点头,当即抬头。 “皇上,臣等以为,蓟国欺人太甚,我们绝不能示弱。” “臣等附议。” 姜相刚刚说完,他左右二人便开口附议。 主和派互相递了几个眼色,也转了风向。 天子将几人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只觉心中怒火直窜头顶,声音犹如千万的寒冰一般。 “那,你们说,该当如何做?” 老臣似是豁出去一般,小声议论一阵,最后姜相抬起头恭恭敬敬道:“臣等认为,金将军率军抵挡蓟军最为合适。” 尽管早有所料,但皇上的脸还是瞬息万变,暴戾的气息蓦然笼罩在几个老臣身上。 老不死的,到底还是窜通一气! 他们就真的容不下她么,他们就真的以为她是那罪魁祸首、红颜祸水么。 见皇上杀意已起,姜相又不怕死的继续说道。 “请皇上以天下百姓为重。此次蓟军由凤羽亲率,三万雄兵一路打过来损伤并不严重。攻下卫城后,他就停步不前,我军既赶不走她,又收不回失地。 皇上几次派使者过去,他都拒绝见面。如若放任凤羽如此,其它两国定会认为咱们大吴好欺负。 何况,他所占领的城镇州府,皆没有烧杀抢虐的事件发生。反之,还将蓟国的货品带来易市,使得贸易突飞猛进。 凤羽此等做法,很不一般。臣等在进宫碰面时,也分析过此事。综合各方消息,臣等认为凤羽定是有所求。 是以,臣等恳请皇上,要想止住谣言,唯有如此办法。若金将军出兵迎战,蓟国仍然举军京都,那么,谣言就会不攻自破。如若真如谣言所传……” 说到这儿,姜相略有停顿,复又开口吐出几个字:“……便好办得多。” 一席话说完,房中寂静无声,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大伙儿屏住呼吸,仿佛连心跳都弱了下去。 “好、想、法!” 良久,天子开口,一字一顿,简单的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的。 下面的人分明有些摇摆不定,但是,天子在堂,他们还是很努力的维持镇定。 御书房里的气氛,犹如暴风骤雨来临前的那一刻,遮天障地,威压盖顶。 老臣们僵直着背,脖子后汗毛直立…… 最近,金戈听说皇上很忙,忙得脚不沾地,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很愤怒,情绪非常不稳定。 据说,在朝堂上,整天把那些个大臣们骂得狗血淋头。回到御书房后,又摔东砸西,连吃饭都是板着一张脸。 批奏章到下半夜,动不动就把宫外的大臣从被窝里叫起来,深更半夜宣进宫议事。 金戈很是好奇,在后宫到处听墙角,终于了解,皇上这是在为蓟国一事而烦心。 听说她要被派去打仗,金戈心中既喜又忧。 喜的是,也许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出宫。忧的是,她这个样子,真的就如他们所说的,能够领兵打仗么。 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呀,莫非,以前的她,都是干这种事的?!她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本以为前朝讨论让她打仗的事有些荒诞,但见宫中的人一改往日的神色,皆对她一副恭敬而仰望的模样。 再加上皇后也说起一些她曾经的事迹,金戈不由自鸣得意起来。 皇上从御书房出来,怒意还未消褪。本想去后苑散心,走到半道,却拐进金戈所住的小院。 甫一进门,恰好看到坐在屋中的那个人,双手支着脑袋,盯着空气“呵呵”傻笑。 皇上心中的怒气瞬间消失无踪,额上青筋隐隐跳动。不动声色坐到她的对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而此刻的某傻,正在想曾经的自己,一定是高头大马,身着通体黑色铠甲,带着百万雄兵,浩浩荡荡回京。 街道上帅哥靓`女飞吻不断,谁叫她是女人仰望的对象,男人追求的对象呢。 可她独钟一人,她心中的男神倒剪双手,立在尽头,笑得风神俊朗,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她:戈儿,你还好吗。 “戈儿,你还好吗?!” “哦哦哦,我很好。” “是吗?” 天子疑惑的反问,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呀,我怎么瞧着你像中邪了似的。” 嘎——这与想象中的不符。 金戈猛然拉回心神,印入眼帘的豁然便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可惜,此男神非彼男神。金戈忙不迭的跪拜,口中大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嘴角隐隐犯抽,脸部肌肉似是僵直。 居高临下的看着那颗脑袋,只觉有一股怨气和怒气同时从心底涌出,眸子流淌出丝不明意味来。 “起来吧。” “谢皇上。” 金戈叩首起身,暗忖自己刚才的模样是不是很欠揍,不然,天子不会如此憋苦。 皇上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的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怒气是压下去了,却带起几许苦涩。 被这样强烈的目光注视着,金戈略显不自在。 好在皇上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问:“还没吃晚饭吧?” 金戈乖巧的点头,男神果然不能当饭吃。幻想了一下午,这肚子还是会饿的。 皇上唤人摆了晚饭,并命人让皇后将太子送过来。 “姨姨,姨姨!” 太子一来就迈着小短腿扑向金戈,手脚并用爬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脖子使劲蹭。 金戈也不客气,捧着那张正太脸,连着亲了好几口,逗得太子歪来倒去“咯咯”直笑。 皇上在一边但笑不语,喜得他身边的太监暗暗吐了一口气:终于见到笑容了,阿米托佛,再这样下去,他就快顶不住了。 三人吃饭,仿若一家三口。 初始,金戈还有些拘束,后来在雷雷的搅和下,这顿饭吃得像打仗一般。 一会儿筷子掉地上,一会儿碗被打破,菜又被掀翻。搞得金戈手忙脚乱,狼狈不已,气极之下大呼。 “哇,小混蛋,你又把饭撒了。再撒,我咬你哟!” 结果,小混蛋抱住她的脖子,率先狠狠咬了一口。 ……大混蛋笑。 “我擦,小混蛋,把勺子放下,小心……” “姨姨咬我。” 某只…… 大混蛋笑得异常邪恶。 宫人冷汗汵汵…… 不一会儿…… “卧槽,不准挑食,挑食的孩子长不帅。” “姨姨漂亮。” “那是因为我不挑食。” “姨姨咬我。” 金戈:“……” 皇上坐在一旁,只动了几筷。看着打闹的两人,自始自终都笑得犹为得瑟。 撤下满桌狼籍,两个妖孽却赖在房中不走,太监公公抱来一大堆奏章。怀抱太子的金戈,被吓出一身冷汗。 皇上却自顾批阅,完全不把某人的惊恐放在眼里。 雷雷吃完饭以后又玩了一会儿,便搂着金戈的脖子呼呼大睡。 各宫宫灯早已点亮,月上柳梢,更声四起。 皇上还在不紧不慢的翻阅奏章,也不知朱批了多少,似是完全忘记了时间和地点,以及那个人物。 金戈不敢吱声,更不敢叨唠,只得抱着熟睡的雷雷坐在那时发呆。 时间长了,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整个人混混沌沌,精神萎靡,哈欠不断。 皇上依然没有抬眼。 房内静悄悄的,唯有烛火摇曳。金戈终是支撑不住,抱着雷雷当枕头,睡了过去。 天子专注的神情因金戈的熟睡而消失,只见他挑了挑眉,将视线移到那一大一小身上。 大的歪着脑袋耷拉在小的肩膀上,小的则窝在大的怀里,咂吧着嘴,时不时露出一丝笑意。 天子的目光有些飘渺,过了好久才缓缓起身,走到两人跟前。又缓缓蹲下去,修长的手轻轻拂过金戈的脸,移至下颌,稍一用力,便将她的脑袋抬了起来。 指腹划过湿润的红唇,在圆润细腻的下颌轻轻摩挲。 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颇有些不耐。 他心中牵起一抹余悸,慢慢的凑近她的唇,覆了上去。先是轻柔的厮磨,再是吮~吸,舌尖探进她的唇齿间,啃噬。 金戈蓦然惊醒,吓得睁圆了双眼,正欲挣扎脱离,却听得沙哑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戈儿别动,就这样,好么!” 她本来就没有动,因为怀里还有一个雷雷,那家伙精得很。她还真怕他们的动作惊醒了雷雷,然后丫睁着一双好奇无比、又圆又黑的大眼睛研究。 那样的话,她会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想开口,他趁机深入,贪婪的掠夺。 他的鼻息略有些乱,大手揽住她的后脑勺,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 他在她唇齿间来回亲吻,厮磨,他的另一只手也拂上她的脸,轻轻摩挲,缓缓插~进她的发间。 吻,更加用力,也更加投入。 她紧张窘迫得大气都不敢出,整个身子僵直在那里。 他离开了她的唇,开始移向她的耳垂。他将它含进嘴里,挑拨舔舐,火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际,令她一阵阵酥~麻难奈。 那是她的**部位,经不过那样的挑~逗。 她极力克制,咬紧牙关,生生忍受推开他的冲动。 他在她耳际辗转不去,留恋缠绵。 他一边亲吻啃咬,一边亲密呢喃。 “戈儿,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来到我身边,一次又一次看着你离开。你知道吗,我夜夜难眠,只要一想起你,就痛彻心扉。” 第二百四十章 伤离别 这样的话语,这样的情意绵绵,从这样一位君主嘴里说出来。 天下间又有几个女人能得到,天下间又有多少女人争相拥有。 可听在金戈耳里,却是胆颤心惊,冷汗汵汵。 她不想进宫,她不想与众多女人共享一夫,更不想被困在这宫中,终其一生。 她真怕继续这样下去,他会不顾一切册封她,那样,就算她再如何挣扎,也只能认命。 “戈儿,你听见了吗。你知晓我的心意对不对,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捧起她的脸,他抬起头,与她对视。他不要她回答,他只想从她眸底深处找到答案。 那里就像一扇窗,可以将她的内心看得一清二楚。 怀里的雷雷突然动了动,金戈心中大喜,赶紧道:“皇上,咱们吵到雷雷了。”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拒绝,令他的心瞬间冻结成冰。守了她那么多年,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他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她,整个人显得风平浪静,眸色无欲无波。 金戈却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悚,她知道他生气了。可她没有办法安慰他,她必须得离开皇宫,离开他。 他看到她目光闪烁,面露尴尬,心里的那股气又向上窜了窜。 蓦然,他将她与太子一并拥进怀里,在她耳际急切的说:“戈儿,我爱你,我爱你呵,你可知道!” 她没有答话。 他又说:“都说帝王没有真爱,更枉论真心,是天下间最无情最冷酷的人。可是,我还是爱你,而且,爱得,好痛。” 天子的话里有着浓浓的悲伤,似有几分哽咽。 “我多么想,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你、雷雷。你看雷雷多么喜欢你,从小你就庇佑着他,在我心里,你才是他的娘。” 金戈还是没有说话,或者说,她现在最好选择闭嘴。 只要多说一个字,天子便多一分放不下她的心。她说多了,就会断了自己的路。 天子得不到回应,脸上的失望越来越重,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他狠狠的,惩罚一般吻了下去。 这一吻缠绵辗转,啃噬舔舐,久久不去。 农历五月初五,金玄之女金戈再次被封为将军,率军八千出征,不但要收复失地,还要将蓟兵一举赶出吴国。 那一日,太阳刚刚跳出山峦,刹那间金光四射,拼射出绚灿夺目的光芒。 那一日,金戈出征,全城百姓丢下手里的活儿,候在街头为她践行。 那一日,金戈身着暗红色军服,外裹黑色甲胄,高束的发丝迎风飞扬,手握长枪英姿飒爽,目光坚毅,身姿不凡。 她怀揣军令状,看着乌压压的大军,心中一时汹涌澎湃。那抹熟悉的感觉仿似高高卷起的海啸,排山倒海般袭来。 皇上并众位大臣皆立在校场台上,庄严肃穆,仿似对她寄予了莫大的厚望。 此次的副将不是别人,正是凉州大营的秦方。 秦方于凉州之战中立了好几次军功,虽说有过在先,但其英勇无畏,武艺高强。被卫英成推荐,得金执的举保,皇上下旨连升两级,封他为副将。 金戈手中长枪一挥,八千将士顿时吼声震天。 此等冲天浩气,令在场的老臣都禁不住心潮澎湃,恨不得自己再年轻几十岁,也去握一握那把樱枪。 许久不曾见到的哥哥带来一个人,金戈不认识。或者说是失忆以后,她就不认识了。 面无表情的壁月行至金戈骑下,仰起头,迎着万丈金光,微眯着眼看向她。 她却发现,陌生男子看她的同时,嘴唇发抖,全身轻颤不已。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楚是自责,还是久别重逢后的激动。 他说:“小姐。” 简简单单两个字,再也没有下文。 金戈听见他的声音有些发颤,看着那张谪仙般的面容,心中骤然升起强烈的熟悉感,眼神再也没有挪开。 金哥哥平静的立在一旁,出声解释。 “他一直是你的贴身侍卫,除了皇宫,你到哪里,他都会跟在你身边保护你。你在他在,你若回不来,他便也莫想回来。” “壁月誓死保护小姐。” “壁月……” 金戈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熟悉到张口即出。 壁月喜难自禁,竟忘了皇上大臣们在场,问道:“小姐可还记得壁月?!” 金戈歪头想了好久,最终一无所获。 秦方打马过来催促,复又调转马头出了校场,身后,是浩气万丈的八千将士。 拜别皇上并众臣,辞别哥哥,金戈与壁月骑马慢行在最后。 一路出城,街上人山人海,无不对金戈投以好奇的目光。 百姓终于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看那不输于男子的英气,和眉宇间隐隐透露出的刚毅,由衷的感叹,皆是嘘吁不已。 城楼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看着那道马上纤影,眸底弥漫着无尽的伤痛。 她,再怎么英姿不凡,坚忍不拔。在他心里,还是当年那个傻女孩。 戈儿,我放你走! 这一生,我便放了你。让你自由自在,海阔天空。 这一生,希望你过得美满;希望你不要忘记我;希望你永远记得还有那么一个人,深深将你埋藏在心底…… 出城没多久,金戈便觉身后有异。 与壁月同时转首,却发现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十来骑。 其中,前首的那个人,豁然便是洛域国的小王子——仲音。 四目相撞,金戈有短暂的愣神,转而将眸光移向壁月,壁月当即调转马头向仲音飞奔而去。 只见壁月同仲音说了些什么,仲音神情坚定的看了她好几眼,后又向壁月摇头。 壁月面无表情,策马返回。 “仲公子说要跟着你。” “那怎么行,我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我是拼命也。” “属下已经告诉过他,可他一意孤行,怕是不能。” 壁月颇有些无奈,仲音的性情,他是了解的。在他内心深处,他与他其实是同一类人。 那样的一个男人,多少女子趋之若鹜,而他却甘愿等着她。 仲音又何尝不是与壁月同样的心情,只是壁月这一生,只能跟随其左右,而仲音则可以要的更多。 金戈心里很乱,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她:不能让他同去,不能让他涉险。 “驾——” 猛然拉转马头,金戈策马奔向仲音。 仲音勒马停在原地,微笑着、看着她飞奔而来,心跳渐渐加快。 她的一颦一笑已经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像铬印一般,除非拿刀剜掉它,否则永远抹不去。 金戈奔近,触及那抹笑意,零碎的片断犹如电影片一般迅速掠过,来不及触摸。 她微眯了眼,掩盖住眸中的情绪,张口便道:“你不能跟着我。”语气颇为不爽。 仲音的眸色瞬间黯了下去,他动了动唇,轻声道:“我要跟着你。” 金戈语塞,他那副模样,令她心里升起阵阵怜惜,不由得放底了语调。 “此去非常危险……” “我会保护好自己。” 仲音抬首,打断她的话,声音虽轻,却坚定不移,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不能没有你的消息。” 无力感刹那间漫延在心头,她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拒绝他。 壁月见金戈焉头耷脑,策马而回,眉宇间渐渐浮出凝重之色。 “他还是不愿?!” “嗯。” 金戈点头轻嗯,觉得此事颇为棘手,抬头问道:“壁月,有办法么?” “……没有。”除非你恢复记忆,强迫他留在京都。 “把他打昏,行么?!” 壁月摇头,醒来后不照样要追来。 “那,把他绑回去?!” 壁月还是摇头,谁敢绑他,除了你。 “……给他吃药。” 壁月…… “……到底要怎样才行嘛,老这样跟着不是办法呐。” 金戈哀叹不已,这不行,那不行,难道就让他像个尾巴似的跟到卫城。 那厢,仲音见前面两骑似在商议什么,不由得低下头,纤长的眼睫像蝴蝶的翅膀般,微微颤动。 出城快十里,金戈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可以让仲音乖乖回去。 可是,若让他再跟下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洛域非得杀过来不可。 就在金戈抱头哀嚎之时,却听得一阵阵笛声随风飘来。声音悠扬轻快,似是三月春风拂面,一池青潭漾波。 仔细聆听,却能发现吹笛之人受了内伤,气息之间略有抑滞。 前方便是十里亭。 想大军刚过,此人竟能气定神闲的吹笛,定非平常人等。 金戈心中既好奇又忐忑不安,真怕又是她熟悉却不认识的人,不由得催马前行,想要看个明白。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当亭内之人眼角余光瞄到那抹纤影时,音域陡然措乱,难以成调。就算三岁小孩子,也能听得出来,更不用说金戈等人。 刚才还轻快的笛音刹那间变得毫无头绪,不知断在何处,又不知该从何处起。似是措手不及,又是渴望至极。 只见吹笛之人微低着头,英俊的面容上,是不容忽视的苦涩凄凉。整个人也因那萧萧笛声,显得沉重而孤寂。 金戈没有停马,而是勒马缓缓行过亭子,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人身上。 冥冥中,她心中有一道羁绊,有一道身影,似青山揽月,如壁立千仞。笑似天上明月,话似水柔情。 他抬起头,凝进她的眸中,亮如夜幕繁星的黑瞳,却满载了痛,刺得她全身一凌,几乎不能自抑。 胸中酸楚冉冉升起,眸中泛起水雾。 她记得,有那么一个伟岸的身影,总会立在她身边,却每每逼得她抓狂。 她还记得,似乎有那么一个温暖的胸膛,一直给她依靠。 ……叫我子喻哥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凤羽你个人渣 “子喻哥哥?!” 金戈喃喃自语,眸子不由得泛起几丝痛楚。 亭上之人听见她的话,激动不已,将手里的笛子平放于腿上,就那样神情专注的注视着她。 金戈勒马走近亭前,看着轮椅上的人,无助而又彷徨。 “戈儿!” 那人轻唤,仿似踏着遥远的时空,从远古穿越而来。 “子喻哥哥?!” 金戈心中一痛,脑海里浮现一张模糊的面孔。却是倏忽之间,抓不住也看不清。 莫念儿一直静静立在伏洛身侧,看着两人的哀莫之色,鼻头一酸,泪水滚落而下。 “妹妹”。 那道马上英姿,长发飞扬,眉目清秀,眸色中却泛起阵阵迷茫和矛盾。 那样子的金戈,看着让人心酸又心疼。 “妹妹,今日姐姐与伏将军前来送别,望妹妹保重,我们盼你早早归来。” 伏洛殷情的望向金戈,不愿挪开半分目光。黑眸中情意流淌,化着阵阵漩涡,将她吸了进去。 心,又是一阵钝痛,仿佛那里有一道伤,藏了很久很久,被眼前之人突然挑起。 金戈将目光移向莫念儿,她认识她。 “莫姐姐……你们可安好?!” 莫念儿点头,泪水再次滑落。 “我与伏将军都很好,今日特来送别,为你祝福。来日你回京时,我与伏将军定会在十里亭相迎。” 金戈点头,眼里泛起雾气。 “好!” “可记住了,我们会每日都等候在这里,直到你胜利归来!” 莫念儿急切的加了一句,仿似她不明白似的。 “好!” 金戈哽咽,仰首望天,不让泪水滚落。 “戈儿,保重!” 伏洛不忍再见到她落泪,更不忍见到她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小孩,徘徊在自己的记忆之外,无助得令人心酸。 金戈吸了吸鼻子,收回目光。 此刻的她内心挣扎狂啸,该死的记忆,你到底要怎样的折磨她。 骤然打马飞奔,泪水夺眶而出,随风飘凌。 伏洛双手紧握成拳,她的泪水仿似那滚烫的铁水,灼痛了他的心。 “妹妹?!” 莫念儿追了两步,便泣不成声。 壁月策马立在原地,未有动身。 仲音望着远去的背影,心中既疼又怜。 金戈打马奔驰,不过片刻,猛然勒住马缰,骏马悲嘶,转头风驰电掣般奔了回来。 众人惊愕之余,又露出几分了然。 转瞬间,金戈已经奔至亭前,不待马停,人已翻身落地,几步跨到亭内,骤然停在伏洛身前。 前后不过呼吸间,她立在那里,有些无措。纤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甚至没有去思考,自己何来如此好的身手。 她盯着他,仔细打量,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回望着她,早已收敛起情绪的他,眸光深邃,看不清是喜是忧。 金戈缓缓蹲下身,缓缓伸出手,覆上他的手,忐忑的问:“子喻哥哥?!” 莫念儿终是不忍,正要上前,却被伏洛用眼神制止。 只见他勾唇一笑,替她将那几丝调皮凌乱的发,捋至她的耳后。动作自然流畅,那样坦然,又那样温暖。 “戈儿自安心去,我……我们会在此等你归来。” 语毕,给壁月使了个眼色。 “小姐”,壁月早已下马,此刻正立在金戈身后,出声催促,“时辰不早了。” “你真是子喻哥哥?!” 她又追问,想知道心里那个声音有没有骗她。想知道,那个“子喻”似乎与她有着非一般的过往。 伏洛没再说话。 忽然,金戈起身,拉住莫念儿的手,说:“姐姐,一定照顾好他,一定!” 什么叫苦命鸳鸯,这,也许就是。明明心心相印,却终是走不到一起。 莫念儿心念如是,泪如雨下,紧紧抓住金戈不愿撒手。 她多么想告诉她,她与他的过往。她又多么想告诉她,他,为何坐在轮椅之上。 可是,他却阻止她那样做,阻止她告诉她一切。 金戈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悲哀的说:“我,忘得太多了,是不是?!” 伏洛眸中的疼,终是漫天漫地的浮起。 莫念儿一把将金戈拥进怀里,泪水滂沱,不停的摇头又点头,哽咽不已。 “妹妹,你快去快回。我们,都等着你,都会等着你!” 等你找回记忆,等你平安归来,等你记起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做过的每一件事…… 七日后,大军到达卫城城外。 卫城城门大开,仿似早就等着他们。 事实也是如此,白选黑笑一直仵在城门前,看着金戈与秦方并壁月缓缓行来。 到达城门口时,金戈被蓟军拦下。 对方二人向前迈了一步,齐齐拱手道:“金小姐,可还安好?” 这,是什么模式?! 她不认识两人,但壁月告诉她,这两人,她完全不必忌讳,想做什么尽管做。 于是,金戈冷冷暼了两人一眼,道:“我要见凤羽。” 白选摸着鼻子,一副深思的模样,跺到金戈身前,探头问:“丑女,你真不认识我?” “不认识。”金戈暗自翻了几个白眼,头一偏,根本不理白选。 “为什么啊,你忘记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忘记我呀。” 又来了! 金戈头痛得很,为何她遇到的都是些奇葩,一个个趁着她得了失记症,都来拉关系。 “少啰嗦,我要见凤羽。” 白选一脸讪讪,又跺回黑笑身边,对她指指点点。 “黑笑,我咋觉得,她不是记不得事了,而是变呆了。” 黑笑不理白选,走上前,对金戈恭敬道:“二王子吩咐,金小姐若要见他,必须答应他一件事。” “休想!” “什么事?!” 金戈转头看向壁月,她与他几乎同时出声。她到是好奇,凤羽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却见壁月对黑笑道:“你们蓟国违背道义,攻我大吴,休想再相信你们。” 黑笑惘然未闻,对金戈又道:“二王子让属下转告金小姐,此事你自可考虑。若不愿意,他便守在卫城,直到你答应为止。” “若我愿意,你们二王子是否要退兵?” “小姐,万万不可。” 壁月甚为着急,出言相阻,生怕金戈一口答应下来,不知道凤羽又会玩些什么花样。 “这……”黑笑迟疑,转而又说,“二王子没有这样说,不过,二王子说了,只要你能答应此事,你提出的条件,他都可以考虑。” “仅仅是考虑?!”金戈冷笑,“这样的条件,我是不会答应的。” “二王子还说,你耗不起,吴国也耗不起,请金小姐慎重考虑一下。” 哼!不平等条约,她是不会答应的。 “告诉你们二王子,不见我也没关系,咱们战场上见。” “二王子还说……”黑笑制止住金戈返身而去的脚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 黑笑平淡无奇的脸上略有抽搐,白选短暂的惊愕后,咧嘴一笑。 “……我们关闭城门,绝不迎战。” 金戈突然就怒了,他娘亲的,竟然耍无赖。 “你们若不迎战,本将军便攻城。” “二王子说,你不会攻城的。” “为什么?” “因为,城中有吴国百姓。” 妈的,凤羽你个人渣,敢威胁本将军。 金戈怒急:“你们二王子还说了什么,一并给本将军说来。” 黑笑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恭敬回答:“没有了。” 言简意赅。 “壁月,我要是揍他们一顿,他们可会还手?”金戈偏头问壁月,声音不高不低,毫不理会白选黑笑的脸色。 壁月斟酌了一下,看向那两人。只见白选有些僵呆,而黑笑,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脸。 金戈已经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两人痛扁一顿。 白选见势不对,推了黑笑一把。 “我有事先走,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开什么玩笑,除非这个女人杀了他们。不然,无论这个女人对他二人做什么,二王子绝对没有意见。 他还是先跑为妙,看这女人的怒气,怕恨不得将两人活活拍死。 黑笑被白选推到金戈面前,两人仅仅隔了一只手掌的距离。 只见金戈阴阴一笑,看准机会就要赏他一脚。 黑笑额际青筋直冒,忙不迭的后退。 金戈一脚落空,甚是懊恼。 那厢,白选看到此等情景,笑得幸灾乐祸。 “金小姐,黑笑已将话传到,请金小姐三思。” 黑笑也是冷汗直冒,几句话说完,像是火烧屁股似的,转身飞也似的消失在城内。 城门被“轰隆隆”关上,看只那两道比狗还跑得快的身影,金戈满脑黑线。 转身之际,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得望天无语。 “壁月,他们说的什么条件来着?” 壁月眉头一挑,眼中露出几丝愕然,而后字斟句酌回答。 “也许,你要先答应了,他才说。” 金戈闷头想了一会儿,将刚才的话再仔细撸了一遍。片刻之后,脸上浮出几丝阴笑,她怎么觉得……应该是那两傻忘记说了。 而此刻,正准备去向凤羽汇报工作的黑笑,背脊突然一凉,汗毛直立。 “……什么?你竟然没有告诉她?!” 白选惊怒得跳起,高高瘦瘦的个子,看在旁人眼里,甚是滑稽。 黑笑异常沉重的点头,转身往回走。 “你上哪里去,主子还等着咱们呢。” “找金小姐。” “她都回营了。” 黑笑顿时哭丧了脸……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逼婚 金戈还没回到营帐,远远便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那里,翘首相望。 秦方并壁月先行告退,各自回了营。 仲音见金戈安然归来,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正要离去,却被金戈唤住。 “仲公子请留步。” 留他在身边,实属无奈之举。 若就让他那样跟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洛域仲一言肯定要杀过来。不如让他跟在军中,这样要安全许多。 仲音立在营帐边,敛眉垂目,也不看她。 金戈暗自叹了一口气,她实在不忍心责备他。 “进来吧,我有话要与仲公子说。” 侧身让他进帐,仲音却有些迟疑,最终还是乖乖走了进去。 “仲公子,你可愿将我与你的事说一说?” 经她提醒,仲音似是回忆起什么,脖子一红,脸上露出几分羞涩。 金戈陡然一愣,自己当初是不是很混蛋。这孩子这么清纯,却不顾身份的跟在她屁股后面…… 老天,她当初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想到此,金戈紧张起来,生怕这孩子说出什么让她无地自容的话。 好在,仲音并没有提起从前的意思,只抬眸,小心翼翼而又殷殷的看向她,轻声道:“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这个……更难办。 “我知道你会犹豫”,仲音的目光又暗了下去,绝美的脸上露出几分失落,“不过没关系,我等着你回答我。” 金戈便坐在那里,一时哑然,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良久,仲音起身走至金戈身边,墨香淡淡,令人陶醉。 他捧起她的脸,小心谨慎的观察她的神情,对她,似是一点也不敢疏忽大意。 她实在鼓不起勇气严厉拒绝他,怒斥他。 就在金戈矛盾重重的时候,额上落下一抹冰凉,转瞬即逝,下一刻,她便被他搂进怀里。 他埋在她的颈间,轻轻开口。 “我叫仲音,是洛域王仲一言最小的儿子。我与你曾经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你三翻五次救我,险些丧命悬崖。我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缠着你,实在是仲音对你……难以忘怀。”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温柔,抱着她,没有凤羽的掠夺,没有天子的霸道,情感单纯得不染一丝杂尘。 可她对他,却没有男女之情的心跳感觉。有的,是对他的怜惜,对他的爱护。 拉开距离,他仔细端祥她的脸,细细描绘她的眼眉。 而后,他忐忑不安的覆上她的唇,刚一触及便急急离开,生怕他太过唐突,惹恼了她。 见她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才又吻了上去,轻轻的舔舐,青涩中带着几许熟练。 骤然间,金戈脑海里闪过各种凌乱的片断,雪山、岩洞、悬崖,还有尸阵遍地的战场…… 来不及捕捉,所有的片断陡然消失,她落进了一片艳阳之中。桃花纷飞,暗香阵阵,耳际传来天籁之音,却是眼前那位漂亮得近似天人的少年弹出。 “仲音?!” 金戈双眼轻阖,脑海里飘出这样一声轻唤,与她毫无意识的呼唤重叠在一起。 “嗯!” 仲音轻应,完全不知金戈为何唤他。 随着这一声回应,金戈蓦然惊醒,脑海里所有的画面“倏”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睁开眼,千头万绪从脑海里闪过,金戈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察觉到她脸上的湿意,仲音身体一滞,抬眼看去,果然看见她在落泪。 仲音顿时手足无措,慌乱不已。 “你怎么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对你,我不该惹你伤心。” 原来,她已经落泪。 金戈定定的看着这个道歉的少年,这张仿似谪仙般的面孔,是她唯一记得的画面。 她说:“仲公子,我看到了雪山,看到桃花,那里,还有你。那是我曾经的过往,还是我未来的故事?!” 仲音稍稍沉吟,眸瞳渐渐发亮,他惊异的看着她。 她想起来了是么?想起,他被她丢在邑泽。 而他,只能听闻别人说起,她武起镇救父,她回凉州制敌,她杀进敌方阵营,然后失踪…… 那一刻,他几乎发疯,任凭青衣如何阻拦,他还是执拗的去了凉州城。 他不顾卫英成对他的敌意和戒备,打听她的行踪。 他求单将军,求父王。他从邑泽赶到京都,又从京都追到泔州,满世界的找她…… 这一切,终于有了回报。这令他欣喜不已,不由得问道:“你,想起了?!” 沉沉叹了一口气,金戈摇了摇头。 她没有想起,只是片断而已。 可是,他的神情却明明白白告诉她,她与他有着难以诉说的牵绊。 “没关系。” 仲音伸臂将她抱进怀里,心中虽有失落,却轻声安慰她。 “咱们重新再来,你若不记得了,我还记着。等将来咱们老了,你还没有记起,我便一件一件说给你听。” 心中一窒,金戈不知该作何回答。 那日之后,仲音的心情明显好转。因为金戈对他,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亲切。 不过,金戈心情却好不到哪里去,反而越来越糟。 卫城城门天天紧闭,既攻不得又打不得,就像一只缩头乌龟缩在那里,让她无从下口。 偏偏,凤羽那厮没有任何动静。 凤羽说得没错,她耗不起。离京时,皇上有令,必须在短时间内收复城池,将蓟国赶出吴国。 而那所谓的“短时间”,也仅仅只有十日而已。 前面几翻攻打的将士都耗了快二十日,也没有拿下卫城。而她,却只有十日。 想来,朝堂上那帮老臣,早已经将她算计。 既是如此,她就厚着脸去找凤羽吧。 到了卫城脚下,城门依然紧闭。而城头上,伸出几颗脑袋,看清是她,又赶紧缩了回去。 金戈等得不耐,勒马大喝:“让凤羽出来,本将军要见他。” 良久,城墙头上传来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二王子说,他不是谁说见,就能见的。除非是未来的王妃,否则他一概不见。” 我去…… “告诉凤羽,若他不出来,休想再见到那什么王妃。” 她还不会傻到问他们,谁是“未来的王妃”。 城墙头上的人似在思考,过了片刻又道:“二王子问,金将军可答应他的条件了。” 你妹的! “本将军没有听说过什么条件,何来答应。” 城头上又出现短暂的沉默,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金小姐,二王子说,你只要答应嫁给他,他便大开城门,迎你们入城。否则……” “否则什么?!” 金戈气得七窍生烟,对凤羽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剥他的皮抽他的筋,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城头上再也没有吱声,黑笑哭丧着脸在烈日下蹲马步,头上是盛满水的瓦罐,左右臂各挂一只,腿上也有。 此刻的他,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裳,四肢轻颤,脖子上青筋直冒,哪里还有力气说下去。 金戈勒马在城脚打转,等了半晌没有回答,调转马头飞奔回营。 接下来,但凡派进卫城刺探的人、趁夜爬到城墙头袭击的人,统统被蓟军五花大绑,并礼貌的送回了营来。 金戈没辙,单手支着脑袋不停的叹气,最后一咬牙,道:“壁月,跟我走一趟。” 壁月双臂抱于胸前,斜倚在门框上,见金戈一副绝决之色,立即伸手拦住她。 “小姐,不可。” “还有办法的话,我也不会这样做。” 凤羽是软硬不吃,摆明了逼她答应。 朝中那帮老臣根本就是算准了凤羽,吃定了她。 壁月也无计可施,只得莫可奈何的放下手臂,默默转身,备马。 两人再次来到城脚,恰遇白选探出脑袋,看清两人,显得犹为兴奋。 “金小姐,你真的来了,是不是答应了?” “叫凤羽滚出来,我要亲自告诉他。” 白选摊摊手,耸耸肩,一脸无奈。 “金小姐,你若不答应,二王子他是不会见你的。” “你们……欺人太甚。” “好说好说,你也知道二王子就是喜欢欺负人。金小姐,你行行好,答应了吧啊。” 白选话里甚有几分哀怨,转首看了一眼黑笑,又凌乱了。 一旁的壁月,眸中闪过凌厉。 “小姐,咱们走。” 金戈也气不打一处来,拉着马缰原地转了两圈。突然脑海里一道亮光闪过,脸上顿时浮出几丝狡黠。 随即,她抬头,清清朗朗的回道:“好,本将军答应。” “嘎?!” “小姐?!” 白选与壁月皆是一惊,不同的是,白选忙不迭的拿出几日前就准备好的包袱。 壁月则道:“小姐,不能答应,凤羽阴险狡诈,不可信。” 金戈勾唇一笑,自信满满。 “无妨,我自有办法。” “金小姐”,白选探出头,将一个包袱稳稳丢进金戈怀里,“明日辰时,我们将大开城门,迎未来王妃进城。” 金戈打开包袱一看,大红喜袍与她此刻的心情,真是相得益彰。 壁月伸手便要将喜袍砸到地上,被金戈拦下。 “无妨。” “金小姐,二王子说了,明日一定要穿上。不然……” “嗡——” 蜂鸣暗器随即脱手,白选倏然闭嘴,快速缩回脖子,暗暗庆幸自己早有防备。 当晚,营中大乱。仲音、秦方并壁月,三人六双眼睛齐齐钉在金戈身上。 金戈叫苦不堪,现在最该埋怨的应该是她,为何眼前三人搞得比她的愤懑还要多。 “那个,你们听我说……” “戈儿,你不能答应他。”仲音满脸焦急打断她的话,目露担忧的望向她。 秦方也点头,而壁月则铁青着脸,浑身上下透露出杀意。 金戈满脑黑线,生怕壁月一怒之下捅出什么搂子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出嫁 翌日晨起,金戈平静的给自己换上大红喜袍。 衣服很合身,短一寸太小,宽一寸太大。 好吧,其实在那一刻,她还是有些后悔,有些伤感。 后悔自己第一次穿上嫁装,却是这般的情景,身边连个亲人、连个婆子丫环都没有。 后悔自己出了虎口又入狼窝,被迫至此。 她,哪里算得上是出嫁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自由恋爱,那她也得恋爱一场啊。 吸了吸鼻子,金戈轻轻阖上双眼,努力拂平心中的凄然,敛下情绪,自己给自己一个微笑,掀帘出帐。 刚刚抬头,眼前的情景很是吓了她一跳。 只见一张宽大的红毯,从她出帐起一直延伸到营外很远很远。 红毯正中停着一顶小轿,小轿四角各挂一朵大红花。轿子两边分别立着白选黑笑,四名丫环并两名婆子。 轿夫则是蓟军打扮。 红毯两侧,八千将士正庄严肃穆的望着她。 壁月与秦方立在最前首,一脸凝重,见她出来,先是一愣,继尔上前问道:“将军,你真的要这样?” 金戈左右看了一下,没有见到仲音。望了一眼八千将士,心下黯然。如果有选择的余地,她定然不想这样的。 眼前这八千条鲜活的生命,还有他们身后殷殷相盼的家人。 若能以最少的损失,换回最大的利益,就算牺牲她,也是值的。 壁月见她不愿多说,心下了然,不由得涌起几分懊恼自责。 纵然在她身边,有些事,他还是护不了她。 秦方则一脸忿怒,狠狠剜了一眼白选黑笑,以及那顶大红花轿。 “将军,不必委曲求全。咱们也不是孬种,他若步步相逼,咱们杀过去便是。” “对,杀过去,大不了二十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对对对,杀过去。” “杀过去。” 众将士附和,全身上下散发出英雄男儿的浩气。 摇了摇头,金戈制止住大家。抬头本欲说些什么,触及那道道年轻阳光的身影,生生吞下了还没说出口的话。 “小姐”,壁月上前,道,“还可以再想办法的,实在不行……” “壁月,他们不知,你难道还不知么。”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啊,朝中摆明了要拿她息事宁人。 壁月神色一沉,最终让开身,垂手立于金戈身侧。 秦方并八千将士一脸愤慨,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火红一步一步走向花轿。 “起轿——” 花轿缓缓抬起,平稳而有力。 此时此刻,轿中之人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心中涌起阵阵悲哀,令她颓然而无力。 花轿一直行在红毯之上,鞭炮声唢呐声不断。 红毯两边,每五步一岗,十步一队,全是蓟军。 她手下的八千将士,身着黑甲,纵队分列两边,随着那顶花轿缓慢而行。 远远望去,红黑相间,宛如一条蜿蜒的火龙,慢慢游向卫城。 全副武装的蓟军迎亲,吴军将士身着黑甲相送,这样的场面很是少见。 不知道的,定是以为哪位皇亲国戚天子娇子出嫁。知道的,却是一脸肃穆,全身戒备。 为此,看似喜庆之极的场面,却莫名的透露着肃肃杀意。 空气中浮动着暴戾和阴冷,气压低落。碧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天,却仿似乌云盖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金戈坐在轿子里,担忧不已,真怕秦方不听劝慰擅自行动。 朝中只拨了八千将士,而凤羽手中三万人。 如若两军真动起手来,早有防备的蓟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他们如数歼杀。 而且还能堂而皇之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一举南下,直捣京都。 好在秦方并非莽夫,直到花轿行到卫城城门前,吴、蓟两军仍然只是暗中较劲,自始自终没有主动找岔儿,挑起事端。 金戈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白白葬送了八千条性命。 “哎呀凤二王子,你为何在这里?快快快,赶紧去府上等着,新娘子是要抬进门的,这样太不吉利。” 轿外传来婆子惊讶的声音,花轿随即落地。 身着大红喜服,胸前顶着一朵硕大的红花。凤羽双手倒剪于身后,看着那顶小巧的大红花轿,眼底神色一划而过,面上却一派冷然,没有半分温度。 他抬手止住婆子的话,一步步行到花轿前,嘴角一牵,冷冷问道:“金将军,你这是何意思?” 嘎?! 金戈眉毛一挑,脸上浮出几许怒意。她都一一照他的办了,还有什么意思。 见轿内之人不答话,凤羽面色更阴。 “你若不愿嫁给本王,自可回去。” “凤二王子,你莫欺人太甚,别以为咱们都是孬种,怕你蓟军。” 秦方早已看不下去,率先立到凤羽面前,愤而反驳。 凤羽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对轿中之人道:“果真是不愿。很好,本王也不会强求,金将军,你便带着你的人马回去吧。” 语毕,凤羽转身而去,眸底闪过的愤怒化成了幽幽鬼火。 “站住!” 金戈终是忍不住心里的怒火,掀帘出轿,对那道充满暴戾的背影大喝。 她算是听明白了,凤羽是不爽将士们来送行,更不爽送、迎亲的两军,像是仇家一般,从出营后一直互瞪到城门口。 凤羽未免太过分,强迫她嫁给他,还要他们感恩戴德,笑脸相送,谁会这么傻冒。 听到那声娇喝,凤羽身形一顿,继尔转身,全身上下散发出森森阴冷。 他一步一步逼近她,冷笑:“想好了?” “本将军既然答应了,就绝不反悔。” “是么?”凤羽反问,冷目一扫,脸上浮出几丝嘲讽,“那为何还对本王这般,虎视眈眈。” “因为,她不愿意!” 突然的声起,惊得众人皆转头看向来人。 金戈脸色大变,与此同时,暼见几条身影从天而降,手握利剑,直击身前的凤羽。 “铮铮铮——” 兵器出鞘之声顿时响成一片。 蓟军与吴军纷纷抽刀对阵,双方眼中充满了敌意,只要一声令下,便会陷入混战。 凤羽身形纹丝未动,一袭大红喜袍却无风自起,猎猎作响。 他看着她,笑得异常冷酷。 他说:“你,还是不愿意。”说完之后,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继尔浮出萧萧杀气。 短暂的惊愕之后,金戈大喝:“秦方、壁月,不可。” 壁月当即明白金戈之意,给秦方使了个眼色。 秦方会意,冲众将士打了个手势。八千将士立即退后,以免被蓟军围困。 白选黑笑见状,也给蓟军做了几个手势。 不过呼吸间,双方迅速调整好军队,皆是蓄势待发,却没有谁敢率先动手。 眼看头上的利剑就要触及凤羽的身体,金戈心念如电,不及细想,一个箭步冲向凤羽,将他推出好几步远。 “噗——” 金戈却被凤羽刚刚蓄起、而又没有来得及撤去的内力所伤,吐出一口鲜血。 耳闻身后劲风追至,金戈蓦然转身,双臂一展,将凤羽护在身后。 看清是金戈,青衣当即收势,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 “哧——” 随着仲音的大呼,青衣手里的利剑,堪堪刺进金戈的身体。 刹那间,周遭杀气弥漫。特别是她身后之人,泛起的冷意,几乎将她冻结成冰。 金戈身形一凌,返手抓住凤羽的手臂,强忍剧痛,再次冲众人喝斥:“谁也不许乱动!” 刺伤她的青衣惊慌失措之下,抽回剑,“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对不起。” 语毕,迅速抬剑,抹向自己的脖子。 “壁月。” “嗡——铮——” 不消金戈多说,蜂鸣暗器便击落了利剑,保下那名青衣。同一时刻,壁月拉住仲音,不让他靠近金戈。 因为,她身后那人的杀意,傻子都能感觉到。 仲音呆呆的看着金戈,看着她身前比喜服还要刺目的鲜红,脸色苍白如纸。 他还是做错了,不但伤了她,还差点害死了自己人。 金戈快速瞄了仲音一眼,低低道:“我说过,答应你的条件。求你,放过他们。” “敢刺杀本王,休想。” 她护着吴军,他不会有太多的介意。若她还是一味护着他,他岂能轻易放过。 “你说过,只要我答应嫁给你,我提出的条件,你都会答应。” “没错,本王说过。” 凤羽并不否认,却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金戈狠狠压下喉间的腥甜,吃力道:“我的条件便是,放过他们。” 怀里的人,力量渐渐压在他身上,那样熟悉,那样……令他心烦意乱。 若不是她的手一直抓着他的臂,刺杀他的青衣,怕是早就被他送去见了阎王。 她果然还是能抓住他的弱点,或者说,她,就是他的弱点。 这个想法令凤羽非常恼怒,不由得阴沉道:“本王不会放过他的,你出尔反尔,本王自然要收回那样的承诺。” “你……”金戈气极,却又极力压制怒气,“你要怎样,才能放过他?” “金戈,你休想让本王放过他。现在,本王就告诉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不过……” 凤羽勾唇一笑,英俊的面容浮出几丝狰狞。他从后至前,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扣。 底头俯身,凑到她的耳畔,冰冷得近似残酷。 “不过,你只要答应今晚便与本王洞房,本王可以考虑放过他们。” 金戈脸色倏然变得毫无血色,这是她嫁给他之后,要提出的条件,现在却被他稳稳抓在手里,胁迫她。 似是早已料到怀里人的心思,凤羽心中的烦躁再次升起,他将她扣得更紧,语气更加冷酷无情。 “金戈,本王任你选择。要么今晚洞房后,本王便放了那个弹三弦的家伙。要么,本王不与你洞房,但,弹三弦的那个家伙……自然是死。” 第二百四十四章 洞房 闻听此言,金戈整个人晃了几晃,幸亏凤羽扣得及时,不然,她铁定会瘫倒在地。 恍惚间,她好似明白了,为何凤羽会出现在城门口,为何凤羽容得下将士们持刀相送。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等待仲音出现。 都怪她大意,出帐之时没见到仲音,还以为他兀自生气,不愿见她。 岂料,他会生出那样的勇气,让他的青衣,在两军之前,抢亲。 阻止青衣自杀,是为了多留一个人,保护他。 推开凤羽,自然是防止他将他的青衣,赶尽杀绝。 她都这样护着仲音了,她还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 敛眉垂目,金戈掩下所有的悲愤,默然无语。 “想好了吗?” 凤羽冷陌开口,眸底深处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抬头的瞬间,金戈的脸上是淡陌的,平静的。 放眼望去,长长的红毯,小巧的红轿,还有她与他一身夺目的红…… “我答应。” 她终是压下心里的哽咽悲凉,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悸。 凤羽没有任何的表情,没人知道,此刻的他,心里是怎样的翻江倒海。 大红花轿进城,轿内轿外却是两个天地。 鞭炮依旧,唢呐更加嘹亮。卫城百姓竟是欢天喜地,一派喜庆。 可是,吴军八千将士却被拒之城外,跟进来的只有壁月,以及被悄悄绑进城的仲音等人。 花轿不大,里面却坐着两个人,一是金戈,另一个便是凤羽。 金戈受了内伤,又被青衣刺了一剑。虽然伤口不深,却也流了不少血。 她咬牙强撑,奈何身心俱感疲惫,力量渐渐消失。 身边凤羽,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点穴止血,脸上却依然一副冷漠无情样。 花轿颠簸,无力反抗的金戈窝在凤羽怀里,昏昏沉沉,神智模糊,幻觉不断闪现在脑海里。 她感觉到自己好似躺在千军万马中,耳际杀声震天。她努力想要看清,这是哪里。没想到身体一动,疼痛立即漫延全身。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全身颤抖,不由得瑟缩。 “戈儿?!” 耳畔有人唤她,她嘤咛一声,看不清那人的脸。 转瞬间,她又似躺在一张破**,胃抽痛得一阵阵**。有人轻轻抱起她,一勺一勺喂她的热粥,无不呵护至极。 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充满了温暖,仿似一股暖流将她包围。 金戈细细一看,她果然是在水中。水里还有一个人,那人光着身子,却看不清他的容貌。 他正用那双亮如夜空繁星的眸子,深情的凝望着她。继尔将她搂进怀里,轻轻的吻着她。 她的心里升起丝丝甜意,她,并不讨厌他。 他是谁? 金戈豁然睁眼,恰好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似曾相识。吓得她一个激凌,往后一靠。 “咚”一声,一阵巨痛袭来,撞到车壁的金戈整个人一僵,缓缓闭上双眼,身子一歪倒进凤羽怀里。 金戈醒来时,正躺在喜**。 外面天色已晚,室内烛火透亮。 大红的喜字,火红的灯烛,床、被子……入目全是喜庆。 婆子告诉她,她与凤将军已经拜堂成亲,从此夫唱妇随,早生贵子,白头偕老,儿孙满堂,长命富贵…… “凤羽在哪里?” 金戈起身打断婆子的话,她要见凤羽。 “回王妃,凤二王子正在外面应酬,待会就回房。” “你是吴国人吧?!凤羽给了你多少好处?” 金戈鄙夷的看向婆子,话语里全是讽刺。 婆子略有愣神,脸上露出几丝疑惑。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老身的小孙子,承蒙二王子相救……” “闭嘴,少给本将军编那些有的没的,把凤羽叫过来。” 婆子脸上略有不霁,却还是恭恭敬敬退出房。 不一会儿,房门被人推开,金戈抬首一看,来人却不是凤羽,而是一个陌生的丫环。 “你们的凤二王子怎么不过来?” 金戈语气不善,对她昏迷时被凤羽强行押着拜堂,心生恼怒。 丫环手端一盘点心,不说话,也不回答,只敛眉垂目移至她身前。 心中升起一丝怪异,金戈正欲再问,却见丫环抬头的瞬间,眸中杀气闪现。 只见她身形一动,点心被掀到地上,手里赫然出现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直击金戈。 潜意识下养成的警惕,使得金戈在看到那抹寒光后,潜意识闪身,堪堪躲过那一击。 ——女杀手?! 短暂的惊惧后,金戈首先想的是保命,忙不迭的向屋外冲去。 女杀手欺身挡在门前,手持短刀,眸中杀气弥漫。 金戈望门兴叹,大红喜服一层一层,裹得她行动慢了好几分。 “你是谁?”敢混进府中刺杀她,还真是不能小觑。 女杀手冷笑:“你都快要死了,何必知道我是谁。” 看着一步步逼近自己的女杀手,金戈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得到的结果是:自己,好像,貌似,不会武功也。 不对,做为一名将军,不会这么笨蛋吧。 转念间,对方已经扑了过来。 金戈想也没想,“啊”一声尖叫,围着桌子跑了起来。眼看就要跑到门边,心中一阵狂喜。 哪知对方返身扑回来,金戈不由得哀嚎连连,狼狈转身,继续围着桌子跑。 如是再三,女杀手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组织里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就围着桌子傻转呢。 思及此,不由得恼怒不已。足下一点,轻盈的跃上桌面,居高临下盯着那一袭火红。 金戈顿时傻眼,抬头呆呆的看着狞笑的女杀手。下一刻,提起裙袍转身就逃。 女杀手眼角抽搐,这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呐。主子竟然派她来刺杀,真是大材小用。 喜服很是繁复,屋子又不大,房门被女杀手守着。 金戈就像一只抱头乱窜的老鼠,在屋内左躲右藏。身上的喜服早已被划破,里面雪白的亵衣也露了出来。 却在此时,耳闻劲风突起,窜至旮旯的金戈大惊之下,顺手操起身边的夜壶砸向杀手。 幸亏房里的东西都是新的,不然,女杀手铁定会将她碎尸万段。就算是现在,她也是满脸狞恶,杀气腾腾的盯着金戈。 金戈退无可退,睁着一双眼睛,惊恐的望着那把闪着寒光的短刀。 “救命啊!” 突然,某只很没骨气的大叫。女杀手眼神一凌,手起刀落,劈向她的脑袋。 眼看那柄闪着嗜血光芒的短刀,就要结果了她的性命。 电光火石间,金戈快速侧身,一个旋转,人已移到女杀手身侧。 脑海里的影象延续,金戈顺势一脚踢向女杀手的腰勒,自己也随着惯性退出好几丈。 稳住身形,金戈一时有些发懵。暗忖自己以前有多么厉害,在性命紧要关头时,潜意识里竟能做出一系列令人惊讶的动作。 女杀手腰勒吃疼,力道顿时泄了好几分。吃了暗亏,脸上的狞恶更甚。 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够了,这一次,她定然会要她的命。 金戈也看出杀手的心思,大惊之下又往门边窜去。 杀手冷笑,一个纵跃飞至房门处。 奔跑的金戈只觉眼前一花,刚刚刹住脚,整个人离杀手已不足一尺之距。 寒光一闪,下一瞬,只觉手臂一阵钻心的痛。来不及细看,金戈当即连退几步,抱住伤臂,脸上的惊惧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屑与淡陌。 房内两人对视,杀手惊觉金戈的转变,暗忖莫不是恢复了记忆。 倏然,杀手举刀,一个飞纵,蓄起十分内力,直直扑向金戈。 杀气凌厉,刀锋嗜血。 金戈牙关紧咬,死死握住身后的烛台。等对方逼近之时,以死拼命。 “哐——” 门,被人从外至内踢开,来人甚是野蛮。 “坏女人,狐狸精,不准你嫁给羽哥哥,他是……你们这是干什么?” 杀手很倒霉,蓄起的内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冲破。心神一散,气势顿时弱下去。 压在身上的凌厉消失,金戈大悟,反手操起烛台砸过去。只听得一声闷哼传进耳里,烛台稳稳砸中杀手的肩骨。 与此同时,腿上一凉,紧接着一阵钻心的痛袭来。金戈脚下一软,整个人倒在地上。 再抬头时,只看到杀手的衣角,消失在窗台上。 金戈也没有拣到便宜,杀手逃跑前横刀划伤了她的腿。伤口不深,却也疼痛难忍。 妮儿追到窗前,探头看了半晌才返身回到金戈身前。 “喂,你怎么了?” 金戈摇头不语。 “哎,我说,本郡主问你话呢,哑巴了。” 忍着巨痛,金戈勉强起身,心中苦笑连连。真是的,走了一个凶的,来了一个难缠的。 今夜这洞房,还不是一般的热闹。 妮儿哪里见得金戈那一副不理不睬拽得上天的样子,一把拉住她的衣襟,怒喝。 “喂,你聋了,还是傻了,别以为你不理我就算了。你给我听清楚,本郡主不准你嫁给羽哥哥。” 金戈又是几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最后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妮儿对她的伤视而不见,又不是她伤的。相反,若不是她撞进来,指不定她就被人杀死了呢。 她本就是来赶她走的,她不准她嫁给羽哥哥,羽哥哥是她的,将来,她才是他的王妃。 女人都这个样子了,死了最好,免得凤羽哥哥还要违心的娶她。 房中没有伤药,婆子丫环一并不见。 金戈只好随手撕下一块红布,暂时包住伤口止血,起身一拐一拐向房外行去。 “站住!” 妮儿得不到回应,早就怒火冲天,伸手拉住她往后一带。金戈身形终是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把鞋舔干净 “你这个坏女人,祸水,狐狸精,少在这里装可怜,骗同情。你骗得了羽哥哥,可骗不了我。” 金戈痛得呲牙咧嘴,对妮儿小姑娘更加无视,只当她是透明,自顾起身。 妮儿不依不饶,哪里受过这样的蔑视。见金戈又要爬起,毫不犹豫,一脚踩向她腿上的伤口。 血,像是一朵怒放的鲜花,盛开在红布上。 “咝——” 金戈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眸子中泛起雾气,并几丝怒意。 “给本郡主闭嘴,怎么,想装可怜,引来羽哥哥的怜惜么。” 妮儿双手叉腰,脚下又加了点劲。 金戈痛得脸色苍白,全身轻颤。 “你叫呀,尽管叫呀。” 妮儿眼中露出满满的不屑,轻蔑的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我告诉你,羽哥哥是不会来的。你就算叫得再凶,也没有人会理你。” “我再告诉你,羽哥哥根本就不爱你,娶你只是缓兵之计。” 金戈心下一颤,眸中跳出愤怒的火苗。 那厢,妮儿继续道:“羽哥哥喜欢的是我。羽哥哥志向高远,胸怀壮志,待他打败你吴国后,就会去打沼和、洛域,到时候我蓟国统治天下,那时,羽哥哥便会娶我,让我掌管后宫,母仪天下。” 母仪天下?! 金戈嘴角泛起冷笑,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嘲讽。 以凤羽的性格,他身边的女人,应该都是可以利用的女人。 妮儿,你到是说说,你有什么可以让凤羽利用的,姿色?权力? “狐狸精,你笑什么!” 妮儿瞄到金戈脸上的鄙夷,心中越发气恼。 “别以为你穿了喜服,入了洞房就已经嫁给了羽哥哥。我到是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厚脸皮不要脸的女人。” “你连堂都没有拜,更不要说明媒正娶。没有三媒六聘,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至身边连一点嫁妆,一个陪嫁丫环都没有。这是哪门子的成亲,真是天下第一大笑话。” “我到是看你今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羽哥哥摆明了就是要你难堪。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是要没脸没皮心甘情愿的嫁给他,真是够不要脸的。” 金戈听得这满耳的讽刺,双手握得死紧,指关节泛白。 “喂,臭不要脸的女人,你一脸怒气,是要做给本郡主看吗。” 妮儿趾高气扬,双臂怀抱在胸前,收回脚,暼到鞋上的鲜红,突然皱眉。 “喂,你把鞋给我弄脏了,怎么办。” 金戈嗤之以鼻,懒得同她一般见识。 “你,给我舔干净。” 一只脚蓦然伸到金戈眼皮底下,险些踢到了她的鼻子。 金戈终是怒了,一掌拍到那只脚上,冷声道:“滚!” 妮儿一个不防,摔倒在地,与金戈面对面,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暼了她一眼,金戈眸中的寒意令人发悚。 妮儿瑟缩了一下,下一刻便挺起腰背,道:“本郡主你都敢打,反了。” 语毕,扬手向金戈脸上甩去。 金戈一把扣住妮儿的手,厌恶嫌弃的目光落到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 “除了天子,父母兄妹,本将军谁都可以打。至于你,本将军想打便打。” “你……” 妮儿被她锋利的目光刺得发悚,却又不甘心落于下风,抬起另一只手,又欲甩她一耳光。 金戈眸色一沉,反手一挥,“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在房内。 妮儿单手捂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淡漠的金戈。 “你竟敢打我!你竟敢打本郡主!!” “有何不敢,本将军说过的话,你自己没有记明白罢了。” “你个狐狸精,不要脸的女人,本郡主……”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妮儿另一边脸瞬间红肿起来。 妮儿本就还小,被王子王妃宠坏了,何况不经多少世事。与金戈相比,自然没有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的威凌。 金戈早就不烦恼她,此时更是忍无可忍,连甩了她两个耳光。 “这一耳光,是替你父母教训你。” “啊!”妮儿大叫,立即扑向金戈,又咬又打,像一只发疯的小猫。 金戈受伤,哪经得过妮儿的折腾。 被她扑倒在地后,手臂上的伤被抓了几次,腿上的伤也被她狠踢好几下。 金戈痛得冷汗直早,脸色苍白如纸。 两人翻滚在地,一直不屑于这样打架的金戈,竟也抓了妮儿好几次。 可妮儿比她灵活,又一直压在她身上。因此,她纵使百般阻挠,还是吃了些亏。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一声怒吼,震得房内的烛火兀自乱颤。 地上翻滚的两人仿似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抓扯。 凤羽一身红色喜服,衬着冷若冰霜的脸,显得犹为狰狞。 只见他大步跨进房来,一把扯起妮儿,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薄唇紧抿。 金戈这才得以喘气,胸脯剧烈起伏,伤口痛得她浑身直颤。 “羽哥哥!” 妮儿扑进凤羽怀里,万般委屈的叫道:“她竟敢打我。” 果然,妮儿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还有血迹。 凤羽气不打一处来,盯着地上的人,冷声道:“起来。” 金戈缓缓起身,并非凤羽的命令,而是觉得这样躺着,似乎缺少骨气。 好吧,她完全忘了,自己一直很没有骨气。 “羽哥哥。” 妮儿紧紧抱着凤羽,泪水朦胧。 “我说我长大了要嫁给你,她就让我滚,还要把我赶出去。妮儿气不过,就要打她。可是……羽哥哥,你知道的,妮儿虽然样子很凶,但是,妮儿还小,根本打不到谁的。” 凤羽眸子又冷了几分,朦胧的烛光下,那人一袭火红,刺得他愤意难平。 金戈脸色早已恢复了平静,整个人散发出淡漠和疏离。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将郡主带回房去。” 凤羽把妮儿交给身后的婆子,那婆子是去给金戈传话的。走的时候房里还好好的,回来时,却是一片狼籍。 婆子不由得多看了金戈两眼,只见她衣冠不整,发丝散乱。情不自禁摇了摇头,牵起妮儿的手出了房。 屋内只剩下两人,金戈浑身上下淡漠至极。凤羽却目露暴戾,冷酷无情。 “本王大喜之日,你一而再,再而三挑起事端,是想报复本王吗?” 哼,可笑。 真正挑起事端的应该是他吧。 婆子去传话,就算是出了卫城再回来,也够走两趟了。偏偏等女杀手逃跑,妮儿发疯完了,才赶到。 别以为她傻到相信,这不是他演的戏。 金戈偏头冷哼,陌然无视的样子令凤羽怒气更旺。 他一把扣住她的下颌,逼着她看向他。 “别一副清高的模样,本王还等着你洞房呢。” 语毕,环顾房内,笑得阴森可怖。 “这里已经被你弄乱了,不过,不影响洞房。” 他将她眼里的拒绝和厌恶看得清清楚楚,怒极,眸中透出难以察觉的危险。 “怎么,讨厌与本王洞房?!好呀,本王不勉强,你什么时候想洞房,便来找本王。等你与本王洞房后,本王再放了那个家伙也不迟。” “凤羽,你除了威胁别人,你还能做什么。” 一提到那个家伙,她就开始反驳。他到底何德何能,在她失忆之后都能得到她的另眼相待。 而他,做了百般努力,最后因她的失忆而功亏一篑。 该死的,那一记重击到底是谁干的。要是被他查出来,定要抽筋剥皮不可。 “你还说对了,本王只会威胁人,其它的,怕是不会了。” “你也给本将军滚,滚出房去。” “没问题,只不过,明日一早若还没有洞房,那家伙就得去见阎王了。” 金戈怒目而视:“你敢。他是洛域国的小王子,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仲一言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你自可放心。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仲一言知道,那家伙因你而死。实际上,是你,害死了他。” “卑——鄙!” 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金戈气急败坏的瞪着眼前那张无赖的脸。 凤羽眸色一沉,牵唇一笑,几分邪魅几分狂野。 “真是惭愧,本王愧对这两个字。不如,本王就成全你吧。” “你……唔……” 眼前一黑,凤羽欺身压下,狠狠覆上了她的唇。 这不是吻,而是盛怒下的惩罚。 他似要把心里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她的身上,他对她又啃又咬,强取豪夺,仿似要将她生吞活食一般。 他一手扣住她的下颌,不让她有半分的挣脱。另一手游走在她的身上,“刺啦”一下,将她的喜服彻底毁灭。 “你……你放开……放开我。” “休——想。” 钳制住她的挣扎,吻越发的深入。到最后干脆将她抵到墙上,扣住她的双臂,死死压着她,使得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 他的手陷进了她的伤口,为防她挣扎,他的腿也正好抵在她的伤处。 她痛得冷汗汵汵,呼吸一结,整个身子僵在那里。 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他身形一顿,手上的湿热令他骤然拉开两人的距离,将手掌缓缓收回自己眼前。 掌上,鲜红夺目。 “你、你受伤了?!” 一向自诩,立于千军万马之中都镇定自如的他,惊慌之下显得语无论次。 金戈总算拉回一些神智,无力点头,脸上浮出几丝讽刺。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本王就做无耻小人 语毕,身子一软,沿着墙壁缓缓滑落。 “不是的,不是的!戈儿,你误会了,不是你那样想的!” 凤羽低声咆哮,揽腰抱住她下滑的身子。却不曾想,曲膝之时,又撞到她的腿伤。 “咝——” 她的身体又是一凌,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大骇之下,凤羽忙不迭的丢手,生怕自己又碰到她某一处、他还不曾发现的伤。 金戈终是滑倒在地。 此刻的凤羽彻底失语,脸上渐渐失去血色,整个人也显得无助而焦急。 他竟然没有发现!他竟然没有发现!! 大红的喜服,昏红的烛光,红毯红布红喜字……满目的红,掩盖了他本该注意到的一切。 这时候的他,才发现,地上竟有那么多的血迹。 他竟然只顾生气,而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怪不得她被妮儿压在身下,怪不得她无力反抗。 “戈儿?!戈儿?!你不要吓我,你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真该死。” 凤羽的心仿似被抽空了一般,往日的神情已然不在。眸光慌乱,手足无措,懊恼得快要发疯。 他怎么能这么大意,他怎么能在她受伤时,逼她至此。 他把她抱回喜床,她虚弱的躺在**,那炫目的大红再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苍白。 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痛得他难以呼吸,痛得他慌乱无措。 “二王子,不好了,属下刚刚在假山后发现了丫环和婆子的尸体。” 听闻黑笑的汇报,凤羽骤然看向金戈,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黑笑还在新房外垂手而立,显得毕恭毕敬又踌躇不已。 刚才看到主子急匆匆回房,真怕这个时候打扰到他。 却不料,房内忽然传出一声怒吼:“给本王滚进来。” 于是,黑笑“滚”了进去。 触目便是一室狼籍,接着就看到地上殷红的鲜血。 讶异爬上黑笑万年棺材脸,再抬头时,**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令他暗道:糟了。 “还愣着干什么,马上传大夫。全城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另外,让白选把郡主给本王看牢了。”他要亲自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阴霾无比的凤羽,每说一个字,杀气便深了一分。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是。”黑笑领命而去,不敢有任何耽误。 金戈虚弱一笑,脸上、眸底尽是嘲讽。 “不必了。”贼喊捉贼,意义何在。 “戈儿,你在怪我?!你在怪我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不该是这样的,真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与她,本不该是这样的。他没有想过要利用仲音会抢亲,也没有想过,谁敢在他大婚之夜来刺杀,更没有想过,妮儿会趁他不注意,跑到她那里撒野。 凤羽捧起她的手,不停的摩挲。看着那张苍白的容颜,痛彻心扉。 那该是怎样,他对她如此,难道要让她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 这样的话好苍白,好无力。 “小姐?!” 壁月闻迅赶来,刚一看清眼前的情景,身上便浮出杀意。手腕一转,蜂鸣暗器随即脱手,直击凤羽。 凤羽不敢躲闪,怕暗器伤到**的人。只得蓄起内力,双臂一挥,劲气扫落壁月的暗器。 “住手,你想让她再受伤吗!” “凤羽,休要找借口,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 壁月几步跨上前来,当场推开凤羽。 凤羽连退好几步,竟不见脸上有任何的怒意和不霁。 壁月推开凤羽后,将**的人打横抱起,转身便要出房。 “你要带她去哪里?”凤羽拦住壁月,俊脸上渐渐浮出阴霾。 冷冷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壁月脸上毫无惧意。 “我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若再呆下去,怕是性命难保。” 凤羽唇角勾出一个冷笑:“你可知,她是我拜过堂成了亲的王妃,你一个大男人抱在怀里,口口声声说在带她走,是为何意。” “小姐是金枝玉叶,少不得三媒六聘,而你所谓的‘拜堂成亲’不过是威逼利诱。不知二王子可觉得这就算夫妻了。那我还真不知,蓟国有这样不知廉耻的习俗。” 难得壁月会反唇相讥,说出的话也让人很是恼恨。 凤羽脸色终是一寒,狠厉的目光直刺壁月。 “本王也从不知道,主子的贴身侍卫可以对主子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他其实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身边这个冰冷的侍卫,长得不错,且从不离她的左右。 更更更重要的是,他对她似乎关心过了头,超出了主仆的界线。 壁月未语,抱着金戈,移开脚步就要越过去。 凤羽没有再拦,而是冷冷看着他怀里的人,七分威胁,三分警告。 “想好了,这个门好出,却未必好进。” 谁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直未曾开口的金戈终是抬起眼眸,对壁月道:“把哥哥给你的东西留下一些,好吗?” 壁月手里力道重了几分,抱着她不说话,也不放手。 金戈又说:“你在外面守着,我不放心这个院子。” 壁月终是松了力道,转身将她放回**,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她手里。 “金大人说过,你在,我便在。你若回不去,我也要随你而去。我的命我的人都是你的。” 点了点头,金戈给了壁月一个安心的眼神。 “去吧,我与二王子还有话要说。” 壁月本欲抽身而去,谁知心念一转,一把将金戈搂进怀里。 然后,在某人气歪鼻子,正欲上前揍人的时候,起身施施然离去。 “他,真是你的属下?!” 凤羽目光冷如寒冰,直刺那道早已消失不见的背影,面露狰狞。 金戈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只问:“大夫可来了?!” “来了。”回答得很干脆利落。 金戈抬头,除了她与凤羽,房内别无他人。 凤羽却板着脸,阴阴开口:“本王便是。” 话语刚刚落下,便伸手夺过那只小瓷瓶,拿在手里像瞪仇人一般,分外眼红。 “当真是金执给的?!本王怎么看着不像。” 凤羽内心挣扎,金执的东西定然是好的。可是,这药瓶怎么看怎么像是那侍卫的。何况,还贴身保管着,上面还有几许温度。 丢,还是不丢? 金戈从凤羽眼中看到了捉奸的味道,不由得恼怒。 “你想让我死,大可一剑杀了我。用不着又是派杀手,又是假惺惺请大夫。大费周章绕这么大个圈子,凤二王子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吗?” 一把收回手里的瓷瓶,凤羽脸上露几几丝煞气。 “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本王一手安排的?” 轻蔑的迎向凤羽,金戈一声冷笑。 “凤二王子做事一向缜密,怎么会让一个杀手混进来。也不知是凤二王子的手段退步了,还是太过高兴,大意了。” 话音刚落,凤羽全身上下弥漫出浓浓的怒意。只见他下颌紧崩,目露悍厉,伸出手,缓缓卡住她那道细长的脖子。 用力,再用力。 金戈不躲不闪,毫不畏惧的看着他。周围空气渐渐变得稀薄,呼吸也变得困难。 他看着她痛苦的脸色,坚毅的目光,一字一顿的对她说。 “要想杀你,本王早就动手了,根本用不着今天。” “就那样杀了我,二王子怎么自说其圆,怎么向皇上交待。” 不管怎么样,她金戈好歹是吴国的一员大将。虽在朝廷上谈不上多大的份量。但是,把她做为一个借口,也不是不可以的。 “二王子现在可以动手了,杀人灭口。从此,天知地知,你知。” 他恨不得把手下那道细长的脖子掐断,或者,将那张嘴狠狠堵上。 她太可恶了,竟然自作聪明,脑子里冒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好,好得很。 他在她心里,还是那个恶人。 那他就坏事做到底,才能不辜负她的话。 “好一张厉嘴,本王岂能白白辜负。你可知道,要想‘杀’一个人,死,不是唯的方法?” 来不及细细琢磨凤羽的话,金戈在喜服被彻底毁灭之前,只够问:“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很二,也充分证明了她的脑袋有时候是被门夹过。 凤羽根本不理她,直接将喜服撕成布条,她身着亵`衣呆呆的看着,他狞笑。 “怎么,是不是很不好受。本王一向自诩为君子,可在你嘴里就成了小人。那本王就做一做小人,成全你。” 原来,这就是他“杀”人的方法。 羞辱一个人,让他生不如死。 “凤羽,你就是一个败类,一个无耻……唔……” 嘴也被人堵上,任凭她怎么“唔唔”不停,那张唇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贴在她唇上。 然后,她感觉到一丝甜意,再然后…… “凤羽,你就是一条疯狗……” 金戈气急败坏,狠狠抹掉嘴角的血迹。肿痛的唇瓣又令她心中升起满满的怒气,挤走心中刚刚升起的丝丝甜蜜。 那厮却舔了一下唇上的血痕,抽回身,淡定自若的道:“知道就好,本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 “你……” 火辣辣的伤口瞬间变得浸凉无比,金戈倏然止住嘴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盯着凤羽熟练的给自己上药,一时怔住。 凤羽低垂的眸中,终是划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兄弟妻,不可欺 月下树梢,银辉铺出一地静瑟。 东院书房,凤羽兀自端坐于案后。 案前,是白选黑笑,二人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凤羽若有似无的眼风扫过二人,屋内温度顿时下降了好几度。 满意的看着眼前两人的表现,凤羽勾唇一笑,几分魅惑,几分危险。 “这次,本王……” “属下保护不力,该当重罚。恳请二王子给属下一个机会,待属下亲手抓住那名杀手,再来领罚。” 白选率先承认错误,并要求亲手抓住杀手。以期拖延惩罚时间,顺便来个将功补过。 凤羽没有应声,将目光移向黑笑。 黑笑却愁眉苦脸,如丧考妣,欲言又止的看了白选好几眼。最后,他说:“回二王子,那个杀手是个女的,出府以后便吞毒药自尽了。” 白选…… 黑笑又道:“属下搜过她的身,没有任何线索可寻。” 听闻此语,凤羽脸色渐渐变得铁青。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幕后,多半是顾家在操作,特别是那个顾嫣。 他很清楚顾家人的所作所为。 虽然那时他人在战场上,顾及不到她,却在她身边安排了不少暗探保护。 可是,该死的,因为那个贴身侍卫,他的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他急得火烧火燎,好不容易从公事中脱身。赶到京都时,却得知她成了那般模样。 没错,他与吴皇有过约定。吴皇也默认他的所作所为,谁曾想,她失忆,吴皇却将所有的推翻。 他不想强迫于她,更不想在她心里没有他的时候,就把她当着是一笔交易。 没错,他说过很多要强逼她、利用她那样的气话,可在他内心深处。他要的,是她的心,还有她整个人。 这一生,寻寻觅觅,虚度这么多年光阴。 连三弟凤云都娶妻生子,他,还是孑然一生。 也许,冥冥中,他一直在寻找她,一直在等待她。 他认定了她,这一生,就是她。 从今以后,他要把全部的爱给她,要宠着她,要守着她,看着她…… 不过,那个弹三弦的,以及那些七七八八的家伙,逼得他不得不采用非一般的手段。 还有顾家那一帮混蛋,特别是顾希询,敢染指本王的女人,看本王怎么收拾你们。 “白选,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白选心里乐开了花,二王子好人啊,终于开恩了。 “把顾家给我盯牢了,该怎么做,你自是清楚,想必不用本王多说。” “是。” 白选喜上眉梢,这事主子早就下过命令,现在做起来可谓得心应手啊。 “嗯”,凤羽轻哼,淡淡的加了一句,“另外,顾嫣许是一个好女孩,你可以和她多多相处一下。” 咔嚓——我的都玛…… “你自可放心去,都玛那里……有黑笑在,你大可放心。” ……黑笑,兄弟妻,不可欺哦,可记牢了?! 黑笑的脸黑了一大半,兀自瑟缩:兄弟,误会,绝对是个大误会…… “黑笑。” 看着案前那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凤羽若无其事的道:“本王书信一封,你连夜赶去京都,送到吴皇手里。” 黑笑恨不得立即就走,接过密信,飞一般逃离书房,在跨出门之际,听得身后道:“快去快回,都玛还需要人照顾”。 一脚在门外,一脚在门内的某笑,步覆瞬间跄踉摇晃。 凤羽却微眯着眼,望向夜空,眸中透出几分冷色。 一个一个的来,本王会把本王的女人所受的罪,统统要回来。 某腹黑男却没有想过,他对她的伤害,他该如何还回去。 农历五月初八,也就是凤羽大喜后的第三日。 金戈所谓的出嫁,基本是凄惨无比。 最亲的爹和哥哥没有来,朝堂一直处于默认状态。 身边婆子丫环没有,十里红妆更是痴心妄想。 除了凤羽给的那一身喜服,她甚至连一件像样的女装也没有。 更为离谱的是,新婚当晚,她就遭遇刺杀,身受刀伤,躺在**三日,至今下不了床。 凤羽一直守在她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 今天难得有一个好天气,天阴,不算太热。凤羽便安排马车,要带她出去逛一逛卫城。 卫城不大,却也繁华无比,再加上蓟国商人的入驻,商品层出不穷,商贸更加繁荣。 马车直奔布庄,凤羽打算给她做两身衣裳。天天穿着男装,怎么看怎么别扭,他还是喜欢她着女装的样子。 金戈稳稳坐在马车里,敛眉垂目,看不出任何情绪。 凤羽不动声色的瞄了她一眼,问:“戈儿在想什么?” 金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自顾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 凤羽胁迫朝堂,玩手段娶了她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难道,仅仅是为了娶她。 不,不可能。 如果她真是那样想,她想,她肯定是走火入魔好久好久了。 因为,娶了她的凤羽,根本没有退兵的迹象。 如此一来,真不知朝堂那帮老家伙会怎么想。原以为牺牲了她,就能换得凤羽的退让。现在,朝堂怕是有点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了。 呵呵,她是该笑呢,还是该笑。 论家世论相貌论品德,她算得上是名门闺秀,结果却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嫁出去。 这让她情何以堪,金家又将置于何地。 将来,京中达官显贵,怕少不得要拿她做榜样,嘲笑金家教导无方,无视礼法了。 她,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怕会连累了爹和哥哥。 若是哪一天,凤羽真要一路南下,直取京都。 朝堂上肯定会诬赖他们金家里应外合,说她故意嫁给凤羽,就是为了谋反叛逆…… 再者,仲音一事若被凤羽利用,想必会造成洛域与蓟国同时攻吴的情境…… 想到这儿,金戈兀自冒了一身冷汗。 不行,她得同凤羽好好谈谈。朝中人怎么看不要紧,要紧的是,爹和哥哥。 她率兵出京时,吴皇曾私下授意与她。 凤羽此举难以琢磨,如若真能顺他的意,他希望,她能让他退兵。 金戈虽然一直不明白,如何才能顺凤羽的意。更不明白皇上为何就能肯定,她能劝得了凤羽退兵。 但,她还是顺了凤羽的意,就那样嫁了。 现在,她同样是顺凤羽的意,带伤与他一同逛街。 可是,凤羽却板着个脸,像是她欠了他几千几万似的。 “到了。” 随着凤羽冷冷的话语,金戈终是回神,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似要将心里的郁结全部吐出。 马车刚一停下,凤羽便率先跳下去,立在车旁阴阴的盯着她,并没有之前那般,要抱她下车的意思。 金戈自然明白,这是凤羽在给她下马威,在惩罚她。 最近她对他很是疏离淡漠,现下想来,为了爹和哥哥,她还是得讨好他,求着他点才是。 思及此,身着男装的金戈,吃力又很乖巧的挪下了车,在凤羽身旁站定。 凤羽一直冷冷的注视着她,直到她像小媳妇似的,微垂着头立在他身边。他只用鼻子哼了一声,便自个儿进布庄。 金戈也不说话,一瘸一拐跟进布庄。 凤羽早就坐在那里喝茶歇息,而她,出了一身汗不说,腿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着痛。 “掌柜的,把你最好的布料拿出来,给王妃挑一挑。” 来不及给金戈让坐,掌柜见这个攻进吴国的蓟国二王子发号施令,赶紧去拿布料。生怕晚了一步,项上人头不保。 金戈只好站在那里,一匹一匹的认真挑选。 她在马车里都想好了,打定主意让凤羽出出气,这样,她才有机会同他提一下正事。 像前两日那样,她视他为空气。他虽是整天守在她身边,却不给她任何提条件的机会。 只要她提一个字,他当即翻脸,冷若冰霜不说,目光里全是杀气。 她知道,那样子下去,他们根本就没得谈。 凤羽一直坐在那里,看着金戈咬着牙,从大门外一步一步挪进来;看着她如乖巧的小媳妇般认真挑选布料;看着她努力支撑着身子,让掌柜量尺寸。 没来由的,他心里就有了一股火气。 该死的,她硬撑个什么,向他示弱一下,服一下软不行吗。 “啪”一声,凤羽一掌击到桌上,吓得正在给金戈量身的掌柜,连滚带爬扑到他身边。 “凤二王子,小的招待不周,还请凤二王子息怒。” 金戈也被吓了好大一跳,却没有太大的表现,只立在一旁,不吱声。 凤羽暼了她一脸,见她脸色比之刚才更苍白,受伤的腿微微颤抖,不由得怒火更旺。 “你可知,你哪点招待不周?” 掌柜一脸迷茫,不敢看凤羽那张冰霜脸。 “小、小的不知道,请、请二王子指、指点。” 哼! 凤羽一脚踢翻身后的椅子,一字一顿道:“你可知,王妃腿上有伤,不能久站。可掌柜的却一直不让她坐,甚至连杯茶也没有。本王的王妃,可由不得别人这样作贱。” 掌柜的吓得全身抖如筛糠,哆哆嗦嗦,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金戈则将脑袋垂得更低,心中蓦然生出无奈与无语。 作贱她的,好像是他吧,怎么偏生就将这个罪名扣到了掌柜的头上。 这厮,不但暴躁,还很别扭。 幸好布庄老板赶来解围,又是沏茶,又是抬座,还连卖带送,赔尽了不是,凤羽才算勉强压住火气,收起那一脸狰狞。 等金戈量完身,一瘸一拐出布庄上马车,蓦然惊觉,今儿布庄好似亏了不少。 她做的衣服,连带老板赔礼道歉送的,好像有五六身吧。 可是,她看到凤羽那货只给了两身衣服的银俩。 咔嚓—— 堂堂蓟国的王子,竟然连混带骗,白得了这么多套衣服。 第二百四十八章 仇人相见 果断,是个腹黑小气别扭暴躁的……二货。真给蓟国丢脸。 “你在骂本王?!” “没有。” 她要做小伏低,这类小人,不能得罪。 “你是在骂本王。” “回二王子的话,金戈没有骂谁。” 金戈自诩态度非一般的端正,可以说得上是谦卑有礼,他找不出错出。 谁知,凤羽还是恶狠狠的扣住她下颌,迫使她迎向他的目光。 “王妃,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夫君呢。” 金戈…… 金戈:“是的。” “嗯?!”重重嗯了一声,长长的尾音任谁都听得出,此刻的凤羽全身上下透露着危险。 金戈立即改口,恭敬道:“夫君。” “‘夫君’太难听,换一个。” ……换什么?小羽?小凤? 凤羽循循善诱:“在你们吴国,成亲的夫妻都呼对方小字,以后我叫你凝眉,你叫我……嗯,子良。” 金戈满脑黑线,抬眼看向凤羽,脸上露出几分迷茫,似是回忆一般,喃喃道:“金戈觉得,凤羽这个名字好熟悉……” “……戈儿以后想怎么叫本王都可以。” 凤羽英俊帅气的脸上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金戈默默的别过脑袋,不忍直视。 却在这时,马车骤然停下。 金戈不及反应,一个前扑,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下一刻,却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抬眼一看,凤羽将她搂在怀里,脸色阴霾,一双黑眸直刺车外,马车帘子好似被他灼了两个洞。 只听得赶车的白选大喝:“谁这么大胆,敢挡二王子的马车。” 一妇人当即哭嚎起来:“大人冤枉啊,明明是你的马车撞了我的儿子,为何还这般诬蔑。我的儿啊,我的儿,你怎么了?!” “刁妇,你血口喷人。这小子突然从一旁窜出来,直直撞向马车,竟敢反咬一口。” 白选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那个约摸十来岁的孩子,腿上鲜血直冒,煞是吓人。 “哎呀,乡亲们,快来看看呀。这位大人蛮不讲礼,说我儿子自己去撞马车。乡亲们可有谁见过,自己去撞马车的。” 妇人哭得更凶,呼天抢地,边叫边嚎,马车顿时被一大群人围了起来。 街上的行人对白选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慨,对马车指指点点,议论不断。 “对呀,谁会吃饱了撑着去撞马车寻死呀,明明就是仗势欺人嘛。” “就是就是,我儿子再傻,也不会干这种事。” “哎呀,这个二王子可是蓟国人,带着那么多兵一路南下,打到咱们卫城来了。可别说了,要是他一怒之下,杀了咱们全城百姓,可就……” “对对对,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连皇上都不敢把他怎样。若他要杀死我们,简直就像摁死一只蚂蚁。” “可不是,听说那个女将军打不过他,只好嫁给他以求保命呢。” “哼,那个女将军真不是个东西,卖主求荣……” 此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失了声。 凤羽掀帘下车,杀气腾腾的扫了一圈。吓得围观的百姓步子都挪不动,只仵在原地,瑟缩着脖子战战兢兢,不敢再吭声。 “白选,怎么回事?!” 瞥了一眼被撞伤的小孩,又瞄了一眼哭嚎的妇人,凤羽的眸子瞬间变得深不见底,难以琢磨。 “回二王子,这孩子突然撞向马车,不知道怎么的,就成这样了。” 白选恭敬回答,话里却有明显的疑惑。 似是见到正主出来,妇人抱着受伤的孩子哭道:“都说凤二王子亲善待民,为何撞了我的儿,却还要狡辩诬赖。” “胡说。” 白选转身一指妇人,不由自主露出几分杀意。 妇人先是一愣,继尔哭得惊天地,泣鬼神。一把鼻涕一把泪,拍着自己的大腿,又是哭又是闹。 “上天啊,求求你,为我们老百姓作作主吧。你睁眼看看,明明就是这位大人撞了我家儿,偏偏仗势欺人,恐吓我们娘儿俩。苍天啊,这叫我们娘儿俩以后还怎么活啊。” 凤羽一直将目光落在那对母子身上,似在思考什么。 骤然间,脑海里一道电光划过,凤羽猛然转身直奔马车,掀帘一看,车内空无一人。 怒气瞬间爆发,凤羽转身扑向那对母子,一手一个扣住他们的咽喉。 “说,谁派你们来的?” 语气冷得如寒冬腊月的冰棱,眸光更如那利箭一般,直刺两人。 妇人吓得噤若寒蝉,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孩子却“哇哇哇哇”直叫。 是个哑巴! 凤羽手下用力,妇人脸色顿时涨红。 “说,谁派你们来的。若再不说,本王就割了你的舌头,再将你下油锅。” 妇人挣扎不休,抓住凤羽的手,恨不得立即扒开,以免自己窒息而亡。 “说!” “我……我……没有……” 手里力道又加了几分,凤羽的声音几乎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 “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 “放……放手……我说……说。” 凤羽收回手,浑身上下散发出阵阵暴戾,长期征战沙场的嗜血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妇人惊恐不已,抖如筛糠,她睁着一双胆颤心惊而又绝望的眼睛,看向凤羽。 “我……我真不知道……我……她只给了我一笔钱……让我……” 凤羽眸光一凌,出手间,只听得“咔嚓”一声,妇人脑袋一歪,便断了气。 假装受伤的孩子,吓得脸无血色,怆惶间起身逃窜,被白选一掌击毙。 扭断妇人的脖子后,凤羽拍了拍手,起身看向围观的百姓。 “奸细混进卫城,为保全城百姓的安危,即刻起,封城。白选,你给本王听清楚了,凡进出人员一律严查,若发现有可疑之人,立即斩首,不必报本王。” 凤羽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他的人悄声无息抢走。 当然,这种事,金戈同样也没有想到。 原本两人对车外之事充耳不闻的,也不知凤羽哪根筋犯抽,在听到众人的议论后,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座冰山。 只见他二话不说,一脸阴霾的跳出马车。她只好乖乖的呆在车内,以免出去丢脸。 却不料,不过片刻,她就昏昏欲睡,眼皮仿似铅一般,异常沉重。 然后…… 然后她在一阵冰凉刺骨中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印入眼帘的便是一双金丝绣花鞋。 “金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至头顶传下,祼燕轻蔑的暼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金戈,眼中布满玩味和阴狠之色。 金戈抬头,只见两名穿着艳丽的女子立在自己身前,眸子里的憎恨一览无余。 她不会傻到去问:你们是谁。 那妖艳的女子打量了她半晌,兀自娇笑。 “小姐,她是当真失忆了?!” 顾嫣小脸仍然是一副可怜无辜,惹人怜爱的模样。 她围着金戈研究好一会儿,才娇滴滴的道:“嗯。” “啧啧啧,小姐好手段,属下那样子都没有伤到她分毫。却不曾想,小姐这一记,竟让她把什么都忘记了。该不会成白痴一个了吧,那可就有意思,属下可以将以前的手段再拿来玩玩。” 顾嫣似嗔似怨的白了一眼祼燕,声音娇巧可人。 “那些手段就莫要再拿来用了,不如咱们想想怎么帮金将军恢复记忆吧。” “为什么?”祼燕一时弄不明白顾嫣的用意,“她忘记了不更好,咱们利用起来更顺手。” 摇了摇头,顾嫣的声音依然委婉可人。 只听她脆生生道:“忘记是最幸福的事,若是永远记得,刻骨铭心,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那才难过。” 祼燕略一思忖,立即大赞:“小姐手段高明,属下自叹不如。” 被吹溜拍马,顾嫣没有半分的情绪变化。她拿眼扫过金戈,婉然一笑。 “你还是想想,如何才能帮她找回记忆吧。” “是。” 小姐的暗示让祼燕很是兴奋,只要人落在他手里,他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属下愚钝,还请小姐在这里看着点,给属下指点一二。” 顾嫣又是一笑,竟有几分不好意思。 “那我便坐在这里吧。” “是。” 祼燕邪笑着移向金戈,要知道,最让他亢奋的,便是有人在一旁看他,如何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金戈心下有些恐慌,她对这两人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可是听两人的对话,她与他们不但很熟悉,而且还是仇人。 好吧,她落到仇人手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祼燕很高兴从金戈眼里看到了忐忑不安,他抽出银鞭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姐,看她这个样子,怕是迷香中得太多,还没有醒过来。” “嗯,那便再给她醒一醒脑子吧。” 顾嫣说得轻描淡写,对祼燕的手段很是期待。 “哗——” 一盆水当头泼下,竟然像那冰水一般寒冷刺骨。金戈一个激凌,在这五月的天气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刺骨冷意。 金戈瑟缩着起身,望着眼前妖媚魅惑的女子,还有她手里的银鞭,蓦然从心里升起一股惧意。 伴随着这股惧意,心间涌出更多的却是无畏。 祼燕将她的神色一点不落的看进眼里,只嘲讽一笑。 “小姐,你还算得真对。那么久都没有找回记忆,也许,只有我们才能帮她找回来。” 顾嫣闲闲的打量着自己的纤指,听祼燕一说,又是一笑。 “嗯。我能让她失忆,自然能帮她找回记忆。你说,她醒来后看到落到我们手里,会是怎样的表情。” “回小姐,属下也很期待。那时候,一定很好玩。” 第二百四十九章 银鞭嗜血 听闻顾嫣如此一说,祼燕不由得自鸣得意起来。 小姐与他还真是同一类人呀,笑里藏刀,阴险狡诈。那张柔弱无助,可怜无辜的脸,表现起来,比他更甚。 金戈终是明白,原来,自己失忆是遭到这两个人的陷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不用去花心思找出凶手,凶手自然会找上门。 祼燕对折磨金戈犹其感兴趣,更让他亢奋的是,她所表现出来的坚毅和无畏。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知道,她那张淡漠的面孔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一个女子,当真是什么都不怕吗。 裸燕将全身湿透,冷得嘴唇青乌的金戈从地上扯起来。 金戈站得很勉强,很吃力。臂上腿上的伤口因裸燕的拖扯而崩开,血已经浸湿了衣服。 瞄了一眼那刺目的红,祼燕伸手掐到她的手臂上。 “咝——” 钻心的疼痛立即漫延四肢百胲,最后直击大脑神经,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金戈整个人僵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浓浓的兴趣顿时弥漫在裸燕眼中,他又加了几分力道,恶毒的说:“金将军,你哼一声给小姐看看。只要你哼一声,再跪地求饶,我立即放开你。” 好不容易缓过气的金戈,对祼燕不屑于顾,冷冷的眸光直直落到顾嫣身上。 “我虽不记得你是谁,但你三翻五次都伤不了我,想必,这次我同样会安然无恙。” 顾嫣停下手里的动作,脸上露出几分嫣然。 “我就是喜欢你福大命大的样子,这样子,咱们才能好好的玩。我到是希望你不要像那些短命鬼一般,经不住折腾就去见阎王了。” 金戈发现,这娇小的女子,绝对是一个强大的神一样的对手。 莫不是,她身边有猪一样的队友。是以,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金戈瞬间裂了。自己都沦落成什么样子了,脑子里还会延伸出这样的想法。当真是,傻了么? 好在,她并没有傻。因为,她还知道痛。 钻心的痛,刮骨剔肉般的痛,像是将她身上的肉生生撕扯下来的痛。 祼燕狞笑着,拿着刀在她腿上的伤口上挑拨。 不及骨,却让人生不如死。 金戈一下子跌倒在地,牙关紧咬,几欲昏厥,嘴唇早已失去了血色。 祼燕却哈哈大笑,她在他眼里,就像案板上待宰的鱼肉。他想怎么弄死她,就会怎么弄死她。 她的隐忍,她的表现,她痛得扭曲的脸,在他眼里,都那么美妙,就像一济兴奋济注入他的血脉。 金戈终是忍受不住,闷哼出声。 祼燕手下动作变得更慢,仿佛要让每一次的痛都蓄得满满的,摧残着她的神经,削弱她的意志。 他是多么想看到她满身鲜血,跪地求饶的情境啊。 “哐当!” 一声巨响,房门陡然被人踢开,两具尸体卷裹着杀意和怒气被抛了进来,像两张破布一般,恰好落到祼燕、顾嫣脚边。 两人皆是一惊,不由自主看向门外。 “敢动本王的王妃,你们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伴随着一声怒喝,一道身影犹如闪电般掠了进来,带起的凌厉,将一屋里的东西全部掀翻。 不待祼燕反应,只觉眼前黑影一晃,胸口被人狠狠拍了一掌,气血顿时上涌,整个人滑飞,最终撞到墙上,“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下一刻,裸燕“呼啦”一下起身,挡在顾嫣身前,警惕的看着眼前之人。 凤羽杀人夺命,掠进房内,抢人伤人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待祼燕顾嫣反应过来时,祼燕已经受伤,而金戈也被他拥在怀里。 凤羽犹如天神,从天而降,逆光而来,俊美的面孔阴霾无比。全身上下冷若冰霜,黑瞳中蓄满了无法掩盖的杀意,声音更如夜鬼母叉般,阴冷幽长。 “黑笑,将两人带回去,本王到要好好会会他们。” 语毕,将金戈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却在这时,祼燕眼中狠意一闪而过,手中银鞭犹如一条毒蛇,灵活的击向凤羽后背。 淬不及防之下,金戈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片断。 下一瞬,她一手搂住凤羽的颈脖,一手支在他强有力的臂上,腰肢用力,整个人从凤羽的肩滑向他的后背。 银鞭带着七分力道落到金戈背上,一放一收之间,鞭尾带起的血肉犹如盛开的花,触目惊心。 凤羽在金戈翻身之际,已然听到背后传来的凌厉风声。 奈何为时已晚,金戈扑在他的背上,身子一僵,一声闷哼后,整个人的重量全数落到他的身上。 凤羽面露狰狞,眸中泛起幽幽蓝火。在祼燕收势之际,背负金戈,转身抓向银鞭。动作诡异,速度惊人。 旁人还不及看清之时,银鞭已经落到凤羽手里。 祼燕面露惊异,想他一手银鞭,在江湖上被人谈之色变。没想到,今日却被凤羽轻而易举抓在手中。 银鞭两端被人持住,祼燕顺势一牵,鞭上自含了几分劲气,足以伤人。 却不曾想,凤羽勾唇一笑,一分不屑,三分嘲讽,五分邪魅,七分霸气,十分冷寒。 那一笑,倾城而又惊艳,狂妄而又睥睨天下。 纵使见过他无数次的顾嫣,脸色也有所变化。 天下还有多少器宇轩昂的英雄男子,及得上他这般,天生霸气,又桀骜不驯。 凤羽用力五分,银鞭自中而断。 祼燕堪堪退步,惊愕间抬眼,却见一道银光闪着嗜血的光芒,袭向他的面门。 身后被顾嫣推了一把,祼燕心下一寒。 他本就不能躲过那蓄含着十二分内力的断鞭尾,更何况,顾嫣为保自己的性命,推他一把。 只那轻轻一推,他便知,她弃他如敝屣。奈何,他对她的爱慕,却不是这一推能消弥于无形的。 他觉得,他保护她,是他一生的职责;他呵护她,是他一辈子的梦想;他能呆在她身边,替她办事,在所不辞。 情不问因果,他心里只有她。 她任性妄为,她心如蛇蝎,她表里不一。他都能包容,都能接受。 哪怕这一推,他也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是她的属下,他誓死护卫她。 祼燕运足内力,为了身后的人,他不躲不避,眼睁睁看着银鞭带着尖锐的啸声,击向他。 一声闷哼,祼燕捧住自己的脸,鲜血像决堤的洪水般从指尖溢了出来。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全身颤抖,颈上青筋直冒。 他身后的顾嫣快速而又隐讳的瞄了祼燕一眼,脸上瞬间变成惊恐。 只听她惊呼一声,睁大了双眼死死的盯住凤羽,脸上是柔弱无助,可怜无辜,又被惊吓住的模样。 好半晌,听得她颤抖着声音,用凤羽绝对能够听见的声音道。 “小、小女子顾嫣,素、素闻蓟国凤二王子身手了得,运筹帷幄,智勇双全。今、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小女子、小女子拜见凤二王、王子。” 凤羽将金戈抱在怀里,根本连看一眼顾嫣的兴趣都没有。 此刻的祼燕痛得锥心刺骨,听顾嫣如此一说,心中更是苦涩不已。 任凭他如何努力,如何为顾家拼命,仍然得不到她的一句话。 他不怪她,只因她身份高贵,他高攀不起。 金戈窝在凤羽怀里,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全身因疼痛而颤抖。 她那一念,只因脑海里蓦然出现的银鞭和发自内心的痛楚而起。 当银鞭触及她后背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恐惧将她席卷。陡然间,她记起,好像有那么一条银鞭曾经伸进她的喉咙里,令她痛不欲生。 她,又是一颤,痛苦的呜咽声,自嘴里溢出。 落进凤羽耳际,犹如在烈火上浇油,令他怒火中烧,心疼至极。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卫城竟然有奸细混进来,且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怀抱金戈,凤羽大踏步跨出屋子,来到前院,看到那堵院墙,目光悍厉无比。 “黑笑,把这堵墙拆了。” 胆子可真大,公然将他的隔壁邻舍作为落脚点。 如此,就将两府打通。他到要看看,还有多少人来自投落网。 抱着金戈奔回府,凤羽一边狂奔,一边怒喝大夫,惊得一府人行走如飞。 金戈却用仅有的力气抓住他的衣服,有气无力道:“不用了,叫壁月即可。” 凤羽的怒气瞬间转为冷气,足以将旁人冻结成冰。 金戈又道:“他身上,有哥哥特制的药,对外伤……” “来人,将壁月带来。” 壁月是被绑过来的,瞧见凤羽怀抱金戈,正阴着一张坐在房内。陡然间,身上浮出阵阵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刚刚松绑,他便如一头发怒的狮子般,直直冲进房中,抓住凤羽的衣襟,咬牙切齿道。 “若他们再敢拦我,休怪我不客气。” 凤羽蓄起内力拉开壁月的手,毫不客气道:“把药拿出来。” “把人交给我。” 他站着,他坐着,壁月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瞪着他。 “人,本王是不会交的。要么,把药拿来。要么,本王另请高明。” 第二百五十章 找乐子 壁月没说话,如果眼里的怒火能将人活活烧死,许是凤羽已经死了不下千次。 凤羽则拿壁月对金戈的情意做赌注,他相信,他纵使千般不甘,万般不愿,亦会乖乖交出金执特别配制的药。 此刻,最最悲惨的人,莫过于某戈。 她旧伤新伤在身,早已痛得神智模糊,恨不得谁能立即帮帮她,让她不再承受那般痛楚。 偏偏,天不如人愿,上天有意责罚她。 无奈之下,只好忍着巨痛,断断续续开口。 “……不可再绑他……药,给他……守在外面,护我……” 前言不搭后语,气息孱弱,语无论次。 两个互不认输的大男人幡然醒悟,壁月忙不迭的掏出药递到凤羽手里,凤羽二话不说就要替金戈脱衣。 刚解开金戈的腰带,凤羽陡然停手,抬眼,直直瞪向壁月。 壁月眉头高蹙,俊颜满是焦急难安,他立在一旁,像个老妈子似的,急躁的看着凤羽替金戈疗伤。却不料,凤羽蓦然停下手里的动作。 疑惑间抬眼,壁月与凤羽那道直瞪瞪的眼光相碰撞,两人瞬间又擦出了火花。 ……当然不是爱的火花,而是恨的火花。 “本王给王妃疗伤,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凤羽不但停了手,还将金戈的衣襟拉拢,好似被壁月看光了一般。 “你……”壁月当然理不及人,指着凤羽的鼻子,半晌找不出一个好理由,只得忿忿放下手,拂袖而去。 临出门前,听得凤羽又道:“给本王在外面守着,若再出什么事,本王唯你是问。” 壁月身形一顿,继尔出房,返手关门。 凤羽满意的看着壁月挺胸直背的身影,眉头一挑,深邃的眸底泛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低首间,又见怀里人满脸痛苦的模样,笑意顿时被怒气和懊恼代替。 该死的,他怎么就让黑笑把壁月给绑了呢。 如果他一直暗中保护她,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都怪他,都是他害的。他怎么能因嫉妒恼恨而不顾她的安危,他真是混蛋。 小心翼翼脱去她的外衣,白色亵`衣早已被染成了红色。 再脱亵`衣时,一只手软软的拉住他。 金戈实在再无力说些什么,他看了她一眼,终是没有再继续。 他将她抱在怀里,给她上药。先是腿伤,再是臂伤,最后是背上的鞭伤。 伸手褪掉她一半的衣物,背上的伤赫然呈现在他眼里。他的目光刹那间凝聚在一处,仿佛一把出鞘的寒刃,恨不得将裸燕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金戈靠在他的怀里,汗水湿透了衣服,也湿透了发。 旧伤上了药,清凉无比。可背上却火辣辣的痛,就像在烈火上炙烤,刀尖上来回划拉。 “……痛……” 她终是忍无可忍,像只小猫般,彷徨而又无助的寻求救赎。 凤心眸光一深,轻轻的揽着她,手指快如闪电,将药细细的抹在她背后的伤口上。 饶是极至小心,手指飞点,她还是痛得倒抽冷气,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脖子,指甲几乎钳进了肉中。 壁月的银鞭在江湖上是绝世武器,因其鞭尾鞭身皆有倒刺。是以,若含了内力,鞭子落在身上,不死也得残废。 好在壁月出鞭之时,内力已经被凤羽所伤,不然,没有内力护体的金戈,怕是难逃生死。 即使如此,那一鞭也生生勾下金戈背上几块皮肉。 凤羽懊恼至极,他亏欠她太多。他发誓,就算倾其一生,也要找到良药,治好她身上的伤痕。 他不在乎她的伤,可是,他知道,女人都会在乎自己的容貌,他不想让她难过,更不想让她自卑。 也许,凤羽并不知道,江湖人称“玉面丑医”的金执,给自己妹妹特制的创伤药,便能极快恢复伤口,且有消疤止痕的良效。 不然,金戈受伤无数,怎能那么快生龙活虎,且身上极少留伤痕。 上完药,金戈痛昏过去。 凤羽爱怜的抱着她,并替她换下汗湿的衣裳。 嗯。虽然他很努力的克制自己,可当她身着肚兜里裤,几乎赤身祼`体窝在他怀里时,他的心还是情不自禁荡漾不已。 他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后又在她的脖子上印上吻痕。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像描绘精美的画一般,一路吻了下去。 就在他不能自以的时候,她呻吟了一声,像没断奶的小猫一般,往他怀里钻。 他陡然僵怔,一向自诩美女在前坐怀不乱的他,竟是前所未有的慌乱,眼神根本不敢停留在她身上。 就算是无意间暼过,便又是一阵心驰神荡,忙不迭的离开。 凤羽手忙脚乱扯过干净的外衣盖住怀里的人,止住心中的遥想。待深吸几口气,才稍稍平复心境。 勉强敛住心神,替她换上衣服。之后抱着她坐到**,扯过被子,将她裹在他的怀里,心里满满的幸福。 这样的情境,他见过,那一年,她也是这样被伏洛抱在怀里。 他忌恨,他恼怒。 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个时候,他就对她动了心。 或者,更早的时候。也许,是在京都外的茶铺见到她的那一刻。又或者,知道她真实身份的那一瞬……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孽缘怕也是如此,就如祼燕一般,纵使明白顾嫣并不爱他,甚至嫌弃他。可他仍然对她百般示好,千般呵护。 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哪怕要他的命,他亦在所不惜。 就像当年的苏子璃一样,为了他,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过,她最终放弃了祼燕,带着对成鱼的爱慕而死去。 起码,苏子璃是幸福的,是无憾的。 只可惜,祼燕作恶多端,坏事做尽,终是得不到好下场。 所谓的情缘,不过是利用下的产物,经不得生死,耐不住坎坷。 现如今祼燕被自己的银鞭毁了容,眼光高于一切,又自持清高的顾嫣,目光自然不会落在他身上半分。 顾嫣将目光对准了凤羽。 因为,凤羽才是她最佳的合作伙伴,和最佳的良配。 沼和与蓟国并无过节,沼和想灭吴,而凤羽似乎已经抢了吴国不少城池。 在这一点上,他与他们的做法是那么一致。虽然,他比他们快了那么一步。只要他们合作,想必更是势不可挡,灭吴指日可待。 再者,她与他门户相当。她容貌绝色,天下无双,有着一颗人人称赞的七巧玲珑心。 而他器宇轩昂,身姿俊朗。两人朗才女貌,相互扶持,定能夺下吴国江山。 将来,被后人娓娓而谈,成为佳话。 身为一个暗杀组织里的小小头目,祼燕并不知道他所爱慕的女人,会有怎样的痴心妄想,心比天高。 是以,哪怕面对凤羽这样冷酷无情、手段狠辣的人,他也心如磐石,誓死悍卫那份扭曲可笑的爱。 凤羽暼了一眼那张毁掉半边的脸,肉被鞭上的倒刺扯掉,深可见骨,眼珠也掉了一只,兀自一个黑洞,煞是吓人。 曾经那样漂亮的一个男子,为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甘愿变成这般,实在不可理喻。 刚才看完顾嫣演戏,此刻见到祼燕,心硬如石的凤羽,竟也对他产生可悲可叹之心。 想想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这一切她都不知情,至始自终她都在劝他,将所有责任推到他的身上。还声声泪泣,满脸柔弱无助,可怜而又无辜的模样。 真是,错了情,负了意。 祼燕自种恶果,这是上天给他的报应。 谁让他与那个女人合谋,害得他的金戈忘记了他,以及他们的一切。 “裸燕,据本王所知,你可是顾起的心腹啊,怎么他就这样把你给抛弃了。” 祼燕半张脸狰狞恐怖,另半张脸俊美无比。勾唇一笑,犹如夜半游走的厉鬼一般。 他用仅有的一只眼睛,恶狠狠的扫向负手而立的凤羽。 “凤羽,离间之计,休要用到我的身上。对于主人,我誓死忠心,绝不会背叛。” “是么?!” 凤羽唇角溢出几丝嘲讽,暼一眼他那狰狞无比的脸。 “本王到是很期待,你如何对顾起效忠。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顾起的暗杀组织里,若谁被抓住,就要吞毒自尽。只不知你,为何还在好好的待在这里,难道你怕……” 话头一顿,凤羽讥讽的目光直刺祼燕。 祼燕又是冷笑,半张脸血肉翻卷,非常恶心。 “若你想激怒祼燕,恐怕失策了。要知道,在主子眼里,裸燕岂能与那些杀手相比较。” 嗤! 凤羽嗤鼻,连看得懒得看他一眼。 “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只是,你是这样认为,顾起未必是这样想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等等,凤二王子,你在这里如此费尽口舌,该不是想让我易主吧。我看,你还是趁早打消这样的念头,我对主人,忠心不二。” 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凤羽眉头一挑,不屑的瞄一眼祼燕,沉思片刻兀自摇头,很认真的开口。 “嗯。本王最近是太闲了些,不过,你这么一说,本王到还觉得有些乐子了。” 语毕,转身出房。 什么叫卑鄙无耻小人,就是闲得没事拿别人开涮,找乐子。 涮完祼燕的凤羽一路好心情的回书房,黑笑正在房中等他。 “如何了?”凤羽敛起心思,刚刚坐到书案后,便开口问黑笑。 黑笑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书信,递到凤羽手里。 “回二王子,吴皇回信了,请二王子过目。” 凤羽接过信,并没有当即拆开,而是冷冷问:“那边可有什么反应?” 黑笑的棺材脸上,终是泄露了几许情绪。 只见他嘴角略抽,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恭敬道:“如二王子所料,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相信不出两日,便会有结果。” “嗯”,凤羽点头,“两日足够本王安排。你继续守着那边,若她要见本王,带来便是。” “属下遵命。” 黑笑抱拳鞠礼,弓身退下。 凤羽这才拆开那封密信,眼光一扫,眸中流露出几分不易查觉的满意 第二百五十一章 放人的条件 人倒霉,喝水都要塞牙缝。 像金戈这种连自己的口水都要塞自己牙缝的人,只有乖乖躺在**生闷气,不说话也不去招惹谁。 偏偏凤羽进来的时候,她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别人,惹得凤羽刚刚升起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妃天天用这种脸色对待自己的夫君,不觉得有些过了吗?” 自打她受伤以后,他可是亲力亲为,换药疗伤,吃饭睡觉全部由他一手包办。 他与她同床共枕,就怕她晚上有个好歹,他照顾不周。 而她,抵触不说,一见到他就阴着个脸,不给他好脸色。 想想,他就气不过。 金戈没有听到这话就算了,一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混淆是非。 没错,他帮她换药,他喂她吃饭,他晚上睡在她旁边照顾她。 可是,那都是些什么事。 敢问,普天之下,换药的,难道都是穿着衣服换么,还不得脱了才行呀。 还有吃饭,他把她当小孩子一样搂在怀里,送一勺,便像逗孩子一样,张嘴“啊——” 啊个毛啊,她能自己动手。 还有还有,睡觉这事更糗。他仰躺在**,她爬在他身上。他在下,她在上,用那厮的话说:怕碰到她的伤口。 你妹的。 那样子能睡好么,磕磕碰碰不说,时不时还有东西抵得她生疼。 泥玛,若继续这样子照顾下去,外伤没好,内伤肯定更严重。 更何况,她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是仲音,是洛域,是吴国。 自打她受伤以后,凤羽对仲音之事只字不提。她几次想开口,都被他打断。 她低声下气,忍气吞声装着受气小媳妇,他仍然拒绝谈仲音。 是以,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她决定与凤羽开诚布公谈一次。 如果他拿仲音当借口,矢口不认帐,她就得想办法与秦方取得联系。决定把卫城抢回来,不能让凤羽把她、以及朝廷那帮人给耍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她干不来,也不干。 思及此,金戈挣扎着坐起身,道:“我要与你谈谈。” “谈什么?!”凤羽冷冷暼了她一眼,眼中是了然的神色,“王妃还是专心养伤,等伤养好了再说。” 你妹的。等她的伤养好了,那还不得去个月余,当真是要耍他们呀。 “我与二王子谈的是正事,不会影响我的伤口恢复。” “哦——”凤羽拉长声音,嘴角溢出几丝嘲讽:“那王妃想与你的夫君谈什么,洞房的事吗?!” “你……” 金戈气极,恨不得一掌甩到那张俊美而又魅惑的脸上。 深吸几口气,金戈才算平复下心里的怒火。 “咱们明人不用说暗话,我要与你谈的就是洛域国小王子仲音一事。” 凤羽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如刀,他看着她,全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使得房中的温度好似降了好几格。 该死的,她难道看不到他的诚意么,难道看不出他的心思么。 “你都嫁为人妇了,还在想着别的男人,是不是太不知廉耻了些。” 金戈毫不畏惧的迎着凤羽的目光,神情淡漠,眸光清彻。 “二王子怕是想多了,小心忧思成疾,对身体不好。何况,我答应嫁给你,也是有条件的。” 凤羽眼中怒意冉冉升起,阴阴说道:“金将军,你是忘了本王在城门前说过的话吧。你三翻五次想要毁婚,可不是你所谓的答应。所以,你没有提条件的权力。” 哼,他果然要矢口否认,真是阴险奸诈。 冷冷一笑,金戈无比鄙夷的看向凤羽。 “如此,咱们就谈谈洞房的事吧。不过,二王子怕是要告诉我,这洞房你二王子是要的,至于条件,我也没有权力提出。” 他听得出她话里的讽刺和不屑,但他更为气恼的是,她竟然敢拿自己的清白去换那个弹三弦的家伙的自由。 他在她心里,原来什么都不是。饶他还绞尽心思,费尽心机的想要娶她。 该死的,他在她的眼里,难道就那样的无耻下流。而那个家伙,就那样的清雅高贵。 凤羽越想越气,心里的怒火就像油泼一般,越烧越旺,临近暴发的顶点时,蓦然转过头对金戈怒目而视。 “金戈,你给本王听好了,洞房得随本王的高兴。至于仲音,本王还要看看,你的**功夫能否让本王满意。” “你无耻!” 伴随着一声怒斥,金戈一耳光甩到凤羽的脸上。 下一刻,两人就像两只雄斗的公鸡,四目相对,皆是怒意浓浓,愤恨不已。 因为凤羽的话,金戈气得满面通红,胸脯巨烈起伏。手掌因太过用力而火辣辣的痛,全然不觉刚才那一耳光已经牵扯到背上的伤。 “你敢打本王?!” 凤羽一把扣住她的手,将她压到**,全身上下的怒气再也无法形容。 金戈的一声闷哼,已然被他的怒气所掩盖。 “本王怕是算错了,你与那男人早已媚来眼去,搂搂抱抱,许是已经私下苟合了吧。” 被凤羽死死压在身下,背上的伤痛得金戈直抽冷气。 现在又听到凤羽说出如此龌龊,如此侮辱她的话,金戈怒气攻心,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奋力挣扎。 “你放开我,放开我!” “不、放。” 凤羽一字一顿,说出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放你干什么,去找你的相好吗,还真是耐不住寂寞啊。要不,本王也满足一下你,让你看看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别的男人。” 语毕,整个身子一低,疯狂的啃吻。 当他的唇触及到她的肌肤时,金戈一口咬向他修长的颈脖。怨恨,愤怒,屈辱一并涌上心间。 凤羽闷哼,还是不愿松手,更不愿离开她的肌肤。 金戈疯一般的挣扎,甚至连背上的伤口崩开,也不管不顾。 她怒不可遏,对凤羽又咬又打又踢,直到筋疲力尽,全身无力。 最后,木讷的躺在**,任由凤羽啃吻。 而她,泪流满面。 “我恨你”,她说,喃喃的说,“曾经以为,我们之间有着不一样的关系。甚至,你让我以为,你费尽心机,只为了娶我。” “而现在,我明白,我们之间,许是仇人。你要利用我,你要报复我,你要折磨我。凤羽,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知道,我逃不过你的手心。” “我一直想与你谈一谈,不为仲音,只为了我身上所背负的皇令,为了吴国,为全天下的老百姓。” 她哽咽着,泪如雨下。 她不明白,事到如今,自己竟然还能和他说这些。 她应该是悲情的,应该是坚毅的。 可是她,最终还是屈服于他的暴力。 “凤羽,我求你,求你放过仲音。不管你怎么想,仲音一定不能有事。” 凤羽终是察觉到她的异样,缓缓停下动作,眼中的怒火渐渐弱了下去。 起身间,蓦然瞄到金戈身下的鲜红,惊得一蹦而起。 “该死的,你给我闭嘴。该死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惊慌失措的将她抱进怀里,心中痛得像是被刀狠狠剜掉一块肉。 她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摸不清他那张面孔下,有着怎样的虚实。 她只有笑,虚弱的笑,讽刺的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能说什么,我只是你的棋子,只是你利用的工具,我没有说话的权力。” “不是的,不是的。戈儿,你是我的王妃,我的妻子……都是我,我……” 我是来看你的,我是来同你商议退兵的事的。我是来告诉你,害你的祼燕,还有那个顾嫣,以及顾家所有人,我给他们设了一个局。 我要为你报仇,我要让你亲眼看到他们国破家亡。 可是,我却听到你一味的护着那个家伙。哦不,不是护着他,而是你有皇令在身。你没有护着他,你还是原来的你,你还是心怀天下,心底善良…… “凤羽”,金戈抓住他的手,捧在自己的掌中,无力道,“不管在你心目中,我是什么。求求你,放过仲音。” “我放,我放。我这就去放了他,不,我先给你上药,先给你叫大夫。你撑住啊,戈儿,你撑住。” 她竟然从他眼里看到了惊慌,看到了懊悔。她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乱,乱得语无论次,乱得什么都答应。 这一刻,她真的好想相信他的话都是真的,他那样用尽心思,只为娶她为妻,只为一生守护着她。 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这一切都是他做出来的样子。 呵呵,做样子也好。起码,他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退兵、放人的希望。 “戈儿,你……我要给你换药,你愿意吗?” 他第一次这样小心翼翼的征询她的意见,甚至,话语里带有几分乞求。 她的心有那一瞬,漾起难以名状的余悸。 他呵护人的样子,那样俊美,那样帅气,还那样可爱,令人怦然心动。 不过,却是因为要利用她。 “好。” 她不会拒绝,也不会激怒他。 他有些忐忑的替她脱去衣服,当看到背上的伤时,双手终是忍不住颤抖。他抬起眼,从背后望向她的侧颜。 只见她没有任何反抗和拒绝的意思,整个人平静异常,甚连背上的伤口崩裂,也不见她对他,表现得有多少怨恨。 这使得凤羽很不安,俊朗的脸上刹那间黯然失色。 “戈儿,你听我解释。” 他一边动手上药,手指飞点,一边有些艰难的开口。 “仲音我不能放。”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心怀不轨 指下身形一顿,似有几分疏离和不满。 凤羽赶紧缩手,生怕她细微的抗拒,会让他失手碰到她的伤口。 “你听我说,目前局势还不是我们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平静。你与伏洛受伤以后,吴皇可谓连失两员大将。吴国与沼和发生过多次战争,吴国的财力、实力已大不如前,能保持现有的局面,已是不易。” 见指下的身形略有放松,凤羽赶紧上药。 金戈忍着巨痛,将他的话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 她想,他这样了解吴国,了解皇上,岂不是早就谋算着,对吴国落井下石。 他受吴国的恩惠,却反成了农夫与蛇,掉过头来咬吴国一口。连翻攻进吴国,并一路南下。 他的所作所为,不就让沼和对吴国更加虎视眈眈,狠不得马上一口吞并吴国。 哼,他还真会说风凉话。 许是感觉到她的不信,凤羽又道:“我知道,我说的话你未必能相信。戈儿,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仲音真的不能放。” “为何?” 金戈想不明白,凤羽一再强调不能放仲音,莫不是真为了吴国着想。他有那么好心么?! 仲音到吴国京都提亲,最后却落到蓟国凤羽手里。 难不曾,吴皇要向仲一言解释,说是他儿子自己乱跑造成的。 而仲一言好言回说:对不起,我的儿子给你添麻烦了…… 得了吧,趁火打劫谁不会。 那时候,仲一言只会说吴国保护不力,或者故意为之。这样一来,肯定会对吴国施压,顺道学一学凤羽,趁火打劫,把吴国给吞并了。 若是吴国被蓟国、洛域攻占,最想吴国灭亡的沼和,定然会插上一手,分一杯羹。 最终,吴国被三国吞并。国将不国,家破人亡,举国上下成为亡国奴。 凤羽并没有接着回答金戈的问题,而是替她换好干净衣服,伸出双臂习惯性的将她抱进怀里。 抱她的那一瞬,他略有迟疑,她略有僵硬。最终,他还是将她拥进怀中,将她的头靠在他的颈窝。 “你可知,我为何能轻易入关谷?” 这个问得好,金戈轻笑,唇角却勾出一抹讽刺。 “吴国连翻与沼和打仗,根本没有时间休生养息。而你蓟国,则是趁虚而入。再者,吴国本就对你们没有戒心,导致你们钻了空子。” 凤羽自嘲一笑,轻轻叹一口气。 “我在你心中,真就那么不堪?!” “难道不是吗。不管怎么说,你是一路攻到了卫城。”惹得沼和、洛域隔岸观火,坐等得利。 凤羽拉开两人距离,目光凝进她的眼眸深处。 “戈儿,凡事不要看表象。”语毕,摇摇头,黑瞳中竟带起几分戏谑,“白选说你变傻了,真是乌鸦嘴。本王定然饶不了他。” 金戈…… 他的模样,似曾想识。因他这句话,她的心中隐隐升起几许暖意。 这几丝暖意令金戈有些惶惶然:她这是怎么了,他那样粗暴无礼,冷酷无情,怎么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余悸。 凤羽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只又将她的头压在他的颈窝。 他说:“戈儿,你想想,吴国与蓟国曾是友邦。结果我蓟国却趁机攻吴,可是,所占城池,皆没有乱象。假如,你不是吴国人,而是沼和或是蓟国人,你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揣摩一下这个事情,会产生出怎样的想法?!” 如果是沼和或蓟国人?!金戈渐渐蹙起眉,她想,如果她不是吴国人,她会怀疑蓟国攻吴的真正意图。 另外,蓟国也正处于休生养息之时,却花大量的精力和人力财力攻吴,这是何意。 见金戈满脸沉思,凤羽继续道:“谣传我凤羽攻吴,意在夺回自己心爱的人……” 说到这儿,凤心停住话头,意有所指的看了金戈一眼。见她不为所动,只得又道:“……与此同时,我又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劫了仲音,你想……”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凤羽意在劫持仲音,而非真要娶她为妻,她,只是一个借口。 思及此,金戈心中突然升起几丝痛楚。尽管她早已料到他在利用她,可真正从他口里说出来时,她还是情不自禁,伤痛。 这是为什么? “你劫仲音,难道是为我吴国?!” 可笑至极,凤羽连这样的慌话都编得出来,还有什么不能编的。 他的话,令金戈更加犯疑。更为重要的是,她想以此甩开心里的异样。 哪知,凤羽却很认真的点头。 “可以这么说。” 金戈终是抬起脑袋,目光直直落在凤羽脸上。 “凤羽,说说你编这些慌话的目的吧。我现在已是你棋盘上的棋子,根本逃不过你的手掌心,你自不必费尽心思编这般慌话。” “戈儿”,凤羽有些恼怒,却又有些无奈,最终敛起心中的火气,“就算是慌话,你也继续听下去。我给你时间去想,好坏真假你自己分辨,我不会强迫你。” 喝!说得真好听——不,会,强,迫。 鬼都不信。 她脸上的神情被凤羽看在眼里,此刻的凤羽恨不得掐死她。 可惜,他舍不得。 他只得将心里的怒火憋着,生闷气。 他说:“仲音在我手里,仲一言只能给吴皇施压,若想攻吴,更是名不正言不顺。毕竟,吴国和洛域也是友邦。” 金戈没有任何表情。 他又说:“而沼和不一样,丹沐三翻五次想捉仲音为人质,逼迫仲一言助他攻吴。如果仲音落在沼和手里,你想想,你们皇上还有多少能力去抵抗沼和,以及七分被迫、三分企图攻吴的洛域。” 金戈的脸色终于有所变化,只听她问道:“你的意思是,沼和不敢动你?!” “自然。” 我去!轻蔑的瞄一眼自以为是的凤羽,金戈不以为然道:“你以为你很厉害么。” “当然。” 凤羽下颌一扬,当真是不可一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皆是睨睥天下的神态。 接着,他抬手托起她的下巴,低声道:“你的夫君我,真的很了不起。怎么样,你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找了这样一个人中龙凤。” 卧槽!太二了。 “你那什么表情?!” “没什么,小女子自然高攀不上凤二王子这个人中龙凤。” “谁说的,本王定然饶不了他。” “我说的,你没听见么。” “……” 凤羽轻轻将熟睡的金戈放到**,看着她苍白疲惫的容颜,眸中尽是懊恼之色。 “戈儿,对不起,我不该那样伤害你。从今以后,我凤羽发誓,永远宠你,爱你,护你,就算你再怎么护着他,我也要一如既往的将你捧在手心。” 语毕,低头在她额际落下一吻,然后蹑手蹑脚退出屋外,倒剪双手望向夜空,半晌沉沉叹了一口气,随即向书房行去。 黑笑已经在书房等得上火,见主子悠哉游哉跨进来,赶紧迎上去。 “何事如此慌张?!” 凤羽轻飘飘扫一眼黑笑,兀自坐到案后。 黑笑犹自瑟缩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面无表情道:“回二王子,顾嫣要求见你一面。” 停下手里的动作,凤羽盯着案上砚台思忖半晌,良久才道:“这,就是你急着见我的原因?!” 黑笑蓦然惊觉,自己的脑子越来越跟着白选长了。不就是在主子意料之中么,不就是想不动声色的夸一夸主子的老谋深算么。 抬首见凤羽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脸色非常不善。黑笑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灵光,一忽儿闪在脑海里。 “回二王子。是的。如此一来,二王子的心愿就能更快的达成……” 不待黑笑把话说完,凤羽森冷的声音插`进来。 “你知本王有何心愿?!” 黑笑当场僵在原地,瞬间石化。 见到黑笑那哀怨样儿,凤羽心情大好。 “你说说,顾嫣是几时要求见本王的?” 黑笑立即回神,只觉背后汗毛直立。 “回二王子,天黑时辰。” “现在几时了?” “回二王子,二更天了。” 二更天了?!他和她呆了那么久,怪得不她睡得像头猪。 凤羽几不可察的牵起唇角,眸底深处荡起点点笑意,随即又正色道:“黑笑,本王同意见顾嫣,五更天你去将她传到书房来。” 黑笑正在心中哭天无路,听闻此言,赶紧领了命,忙不迭的退出屋外。 凤羽又暗自思忖半晌,这才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五更天,黑笑准时将顾嫣带过来。 推门一看,凤羽正仰躺在木椅上,双脚高高跷至书案,双手交握于腹部。 且见他,双目轻阖,呼吸绵长。挺直的鼻梁,刚毅俊美的五官,长长的睫毛,浓黑的剑眉。 微弱的烛光印在他身上,此一看去,竟有壁立千仞之意,青山揽月之势。 顾嫣在进房之时、抬眼之间,美目中的惊艳不言而喻。 下一刻,她随着壁月进房,下意识放轻脚步,生怕打破一室宁静,惊动了世上难得一见的美好。 “二王子,顾小姐已带到。” 声音不大,却似惊动贪睡的慵狮。 他身形略动,缓缓睁眼,眸中懵懂迷离,似是婴孩一般,纯真无邪,令人心醉。 看清眼前两人,那双黑瞳倏然间变得深邃无比,仿似漩涡将人深深吸进去。 顾嫣便是在他看向她的瞬间,心弦应声而断。 那样的男子,睡时毫无防备,心思单纯。不像那种睡梦中都充满防备心的人,心狠手辣,凶残狡猾。 而醒时,却如一头被刚刚唤醒的睡狮,刚猛无敌,顶天立地。 世上能及的人,还有谁。 何况,他手握兵权,身份高贵。这样的男人,只有她,才能与之相配。 而她,根本不用担心,他看不上她。 第二百五十三章 美人计 顾嫣微垂着头,掩下眸中的异样,向凤羽盈盈一拜。 “顾嫣见过凤二王子。” 上首没有回话,只听得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她就看见一双黑面金丝绣花鞋出现在眼皮子底下。 顾嫣惊愕之下,猛然抬头,恍眼之间,眼前一张俊美而冷然的脸庞与她相隔咫尺。 “呀——” 一声惊呼自她唇间溢出,紧接着,她身体后避,脚下却倒退不及,一惊一吓之间整个人向后倒去。 “啊——” 又是一声惊叫,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的顾嫣,慌忙之下胡乱抓去,恰好抓到一片衣襟。 与此同时,腰上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圈住,向前一带。 顾嫣稳稳落进凤羽的怀抱,惊魂未定之下,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 他的呼吸很轻,他的怀抱有竹香,他的五官很刚毅,也很英俊。而他的眸光,更是摄人心魂,只消一眼,便深深陷了进去。 “腾”的一下,顾嫣觉得自己的脸就跟着火了似的,忙从凤羽怀里挣扎出来。 “二王子,不好意思,顾嫣不是故意的,顾嫣冒犯,还请二王了恕罪。” 凤羽松开臂膀,就那样冷冷的看着她,没有半分情绪外露。 “顾小姐不必如此拘礼。” 语毕,又对黑笑道:“点灯,屋子太暗,别让顾小姐磕着碰着了。” 屋子太暗?!黑笑黑了黑脸,低头答道:“是。” 顾嫣将头垂得更低,刚才心跳的感觉犹自还在。再加上凤羽这句话,心里竟泛起丝丝甜蜜。 凤羽深邃的眸低流露出一抹嘲笑,这女人,倒是有几分心机,可惜了。 “顾小姐,请问你深夜求见本王有何事吗?” “请二王子原谅顾嫣的深夜打扰,顾嫣实在是迫不得已。” 眼前的女子语气低柔,身形娇弱,一副柔弱可怜,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好似完全忘记,她是天黑前要求见凤羽的。至到五更,凤羽才让黑笑将她带来。 这,到底有何深意。 当然,在顾嫣心里,这样的安排很耐人寻味。 她早已探得凤羽一直忙于阿尔布之事,是以,根本无法知道她与金戈之间的仇恨。 她屡屡出手,都没有正式出面,现下金戈又失忆了。因此,她断定凤羽无从知晓她的一举一动。 刚才那样试探,更加印证了她心里的想法。 所以,她心中越发有把握,将他拉到自己的石榴裙下。 凤羽不动声色的盯着离自己不远的女子,全身上下散发出冷陌。 “顾小姐不必客气,有什么请说。” 顾嫣对凤羽所表现出来的冷陌和疏离,显出几分惧意。 她又将头低下去,轻声道:“顾嫣……顾嫣请求二王子放了祼燕。” “放了他?!”凤羽剑眉一挑,眼中露出几丝玩味,“可说一说为何?” 此一问,令顾嫣眸中蓄满泪水,只见她凄楚一笑。 “顾嫣知道,祼燕伤了王妃,罪不可恕。可是,祼燕也是顾嫣的救命恩人。顾嫣请二王子开恩,放了他。要罚就罚顾嫣吧。下人犯错,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然是管教不严,所以……” 她没有再说下去,泪珠却似断线的珠子般,一滴滴落到地上。 一屋沉默,凤羽看着地上的泪水,没有说话。 而黑笑,依然黑着脸。 屋内烛光摇曳,人影微动。五更的夜里,唯有听到女子的轻泣。 顾嫣突然跪到地上,哽咽着说:“二王子,求你开恩,放了祼燕吧,要罚就罚顾嫣。顾嫣……顾嫣以死谢罪!” 蓦然间,顾嫣起身,直直撞向一旁的木柱。 凤羽没动,只见黑笑如离弦的箭一般拦在顾嫣身前。 顾嫣一下子就撞进黑笑的怀抱,正要哭泣,抬眼一看,是黑笑。赶紧几不可察的退一步,转头看向凤羽,泪流满面,眼中有凄然决绝之色。 “二王子,你就随了顾嫣的愿吧,顾嫣自知伤了王妃罪责难逃。可是,顾嫣又不愿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二王子,求求你,放了祼燕,所有责任让顾嫣来承担吧。” 好一个情深义重,深明大义的女子。 凤羽的脸色终于有所改变,只见他转身坐回书案后,看着楚楚可怜的顾嫣,五指轻击桌面,似在衡量什么。 顾嫣在轻声哭泣,心中仿似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像一个柔弱无助的孩子般,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凤羽身上。 等了良久,凤羽终于开口。 “顾小姐不必如此,祼燕伤害本王王妃,的确让本王很恼怒。但本王也很欣赏顾小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过,顾小姐实在是让本王为难啊。王妃伤得如此重,本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王妃及王妃的家人解释。” 顾嫣渐渐收起哭泣声,缓缓移到案前,又向凤羽跪下。 “二王子,顾嫣愿当面向王妃认错。若王妃责罚顾嫣,顾嫣绝无半点怨言。” 凤羽的眸光掠过顾嫣的脑袋,微眯了眼,藏住眸中的玩味。 “顾小姐严重了,王妃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何况……” “二王子,顾嫣愿意亲自到王妃跟前,磕头认错。” 顾嫣接过话头,仰起小脸看向凤羽。脸上泪痕未消,泫然欲滴,让人又爱又怜。 凤羽迎上顾嫣的目光,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何况再过几日,本王就要带王妃回蓟国。” 顾嫣一愣,脸上的神色稍显不自然,随后又垂下脑袋,语气可怜而又无辜。 “二王子难道不相信顾嫣的诚意么,顾嫣是真的想跟王妃说声对不起。王妃愿打愿罚,顾嫣都毫无半分不满。” 如此乖巧懂事,又明事理,当真是世上难得的好女孩。 只可惜,那张天使的面孔下,藏着一颗恶魔的心。 凤羽心中冷笑,顾起真有本事,养出来的子女,一个比一个厉害。 “不必了,本王已与吴皇达成协议,退出吴国。” “二王子?”顾嫣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顾嫣求二王子放过祼燕,他是顾嫣的救命恩人。” 凤羽沉吟,似在衡量取舍,最终见他抬起头,冷然道:“顾小姐,实在抱歉。祼燕伤的是王妃,做为她的夫君,亦不能擅自作主处罚。只有等王妃伤好了以后,再让王妃定夺。” 顾嫣心中骤然升起恨意,她金戈到底有什么好的。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怎么处置祼燕,凤羽完全可以作主。 只是没想到凤羽竟然这样宠着她,将事情交给她定争。 若她顾嫣有朝一日得到这样的如意郎君…… 哼,金戈你等着瞧。伏洛那样一心对你,我顾嫣都能生生拆开你们,更别说凤羽。 对,她今天来见凤羽不是为了谈祼燕的,而是因为她另有目的。 “二王子的意思是,祼燕要、要被……” 说到这儿,顾嫣又低声哭泣,显得越发伤心欲绝。 “二王子,顾嫣求求你,他是顾嫣的救命恩人,顾嫣愿替他一死。” “顾小姐严重了,我并没有那样说。只不过,我要将祼燕押回蓟国,到时候由王妃处置。” “二王子”,顾嫣一下子扑到案前,悲伤的望着凤羽,梨花带泪。 “下人犯错,主子脱不了干系。如果二王子要将祼燕带走,顾嫣没有反驳的理由。不过,顾嫣会一直跟随祼燕。顾嫣这条命是祼燕救的,他若有事,顾嫣自当以命相抵。” “这……” 凤羽冷漠的脸上假意露出一丝丝动容,他看着顾嫣,思忖半晌。 “顾小姐的深明大义,本王实在不忍拒绝。” 想了想,凤羽又道,虽然脸色依然清冷无比,语气却软了许多。 “黑笑,给顾小姐安排一个地方。” “顾小姐,请吧。” 一直免费观看对台戏的黑笑,从暗中走出来,恭敬的引顾嫣出房。 顾嫣缓缓起身,缓缓转身,缓缓步出书房。在离开那一刻,又转身对凤羽盈盈一拜。 “顾嫣谢二王子不杀之恩。” 凤羽黑瞳闪烁,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异常绚烂,勾魂夺魄。 顾嫣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强烈,落在她的身上,令她有些难以自抑。转身低头间,嘴角终是浮起一抹傲然的笑,眼中自信满满。 待黑笑反手关了书房的门,刚才还闪烁生辉的眸子,一下子变得冷然无比。 她想用美人计。笑话,他凤羽见过女人无数,那点小伎俩,还入不了他的眼。 何况,他发现,他越来越讨厌娇滴滴的美人了。骨子里尽是妖娆,包藏祸心,阴险毒辣。 还是他的戈儿乖,动不动就将心思暴露在脸上。 这两天,金某人可以下床,还可以到小院里走一会儿。 他身边除了壁月,以及藏在院中明里保护她,实则软禁她的人外,还有第二。 第二是黑笑带过来的,换回男装的他,在见到金戈那一刻,翻了好几个白眼,就提着包袱自顾到偏房去了。 不一会儿,那厮又出来,冲她抱拳见礼,然后退到她身后,像竹杆一般,立在那里。 金戈壁月黑笑,由始至终看着他。 那厮就像老僧入定般,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自在,进入无我状态。 金戈想了想,转过头用假意只有她与壁月两人才听得见,实则在场的人都听得见的声音悄悄对壁月说:“他对男人比对女人感兴趣,以后你离他远点……”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进卫城 黑笑…… “王妃,黑笑还有事,先行告退。” 黑笑极快的瞄了一眼脸部肌肉变得僵硬的第二,率先撤退。再不走,他就要憋出内伤。 金戈点头,在黑笑转身那一刹那,她看到他嘴角明显的抽搐。 壁月的目光落在黑笑那被火烧屁股似的背影上,随后又移到第二几乎变得抽搐的手上,庆幸不已。 “回小姐的话,壁月记住了。” “嗯。记住就好,可不要让别人给惦记了。” 刚跨出小院的黑笑,脚下一乱,险些没有稳住身形。 ……第二四肢瞬间僵硬,走路像是僵尸,脸色更是僵白。 壁月…… ……小姐,你当着别人说坏话,这样好伐?! 接下来,府上蓟兵暗探,但凡走在明处的,藏在暗里的,只要见到第二,目光中皆充满了激奋和好奇。 哪怕他一直跟在金戈身后,那一道道明里暗里像钉子一样的目光,也难以从他身上拔掉。 金戈见天的在小院转悠,说是有助于伤口恢复,实是想惩治一下第二。却听得一旁跟随的壁月说凤羽要退兵回蓟国,脚下步子一顿,低头陷入沉思。 那晚,凤羽说的话,她言犹在耳。 他说,他不会放仲音,一是为了保护仲音的安全,二是为了让仲一言投鼠忌器,不敢与沼和勾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她,半信半疑。 听壁月说,凤羽在书房召见顾嫣,两人谈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天刚亮,顾嫣就被他安排在妮儿的院子里,好吃好喝侍候着。 顾嫣同妮儿还成了无话不谈,无事不说的好姐妹。两人,一个柔美,一个豪情仗义,两人很快打成一片。 顾嫣以及顾家所有的事,壁月已全数讲与她听了。她终是明白,顾嫣是最希望她死的那个。 只是,有一点让她迷惑。按黑笑的说话,凤羽定然知道顾嫣与她之间的仇恨。为何,还要那般做。 她也听到府中私下传言,说她新婚当日便遇到刺杀,连翻出事,是个不吉之人。于是,遭到凤二王子的冷落。 而她,一味哭闹,泼辣不讲礼。慢慢的,凤二王子便将心思移到了知书达礼,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的顾十小姐身上。 好吧,这种八卦,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假的,根本不用理会。 现在的她,明里是扣着王妃的帽子,实则是阶下囚,早被凤羽软禁,还说什么冷落不冷落的。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凤羽与顾嫣之间许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对她、对吴国都不利的协议。 现下,他们联系不到秦方,无法了解城外八千官兵的动向。更联系不到哥哥,摸不清楚凤羽退兵的真正目的。 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最后无路可走,她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救出仲音。 正想着,却见凤羽进院,瞧见她仵在院中望着某处发呆,神色当下一暗,狠狠瞪了黑笑一眼。 黑笑背上汗毛直立,赶紧上前,对金戈劝道:“王妃,大夫说你不能长时间站着,以免再次扯到伤口。” 金戈回神,看到凤羽时,眉头不自觉皱起。 凤羽几步跨到她身边,不待她反应,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本王与王妃有话说,不准任何人打扰。” 语毕,“哐”一声用脚将门踢开,又用脚把门关上。 “戈儿,最近感觉怎样,伤口还痛吗?” 他将她轻轻放到**,语气温柔,眸光须臾不离。 “还好。” 她不咸不淡,神色平静的回答。 若放在平时,凤羽定然要恼怒。而今天,他显得犹为体贴。 “为夫近几日较忙,没有时间过来看你,可是生气了。” ……她是有气,不过,不是他说的那个“气”。 金戈生生憋住心里的怒气,摇摇头道:“没有。” “戈儿,别生气,好吗,别气坏了身子。” “……没有。” “你看你,嘴上说着没有,脸上却是有,你当为夫看不出来么。” “……的确没有。” “戈儿,不要哄为夫,为夫……” “凤——羽——还不快给本将军换药!” 语毕,金戈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自己拍死。 凤羽眸底得逞之色一划而过。 “戈儿,你的伤就快好得差不多了。为夫答应过你的话,一定会做到。” 金戈心念一动,果然他与顾嫣有预谋。她倒要看看,他们摆了一个怎样的局。 凤羽很快替她换上干净衣服,同往常一样将她搂在怀里。 “为夫已经安排好了,三日后就退出卫城。” 退兵?! 还真不能小觑顾嫣,她金戈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让凤羽退兵,而她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她抬起脑袋,目光中露出几分讥嘲:“二王子仅仅只退出卫城么?” 凤羽无视她的嘲笑,勾唇一笑,往日的冷硬化了好几分。 “为夫答应过你,退出吴国。” “那,卫城外的八千将士,是否可以进城?” 凤羽抬起她的下颌,与她对视。 他说:“今日为夫便是来商议此事的,明日一早你便与为夫出城,将他们带进卫城。” 凤羽果然没有食言,第二天早早就将还在懒床的某人叫醒。 金戈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眼前那张俊美的脸庞,懒懒问:“什么事?” 凤羽眸光一闪,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为夫怎么娶了这样一个懒猪,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 “呃,有么?!” 金戈跷起脑袋看向窗外,发现天色才刚刚亮,于是,咕嘀了一句,翻身又睡。 凤羽又好气又好笑,正待捉弄她,却见被他诩为“懒猪”的人“呼”一声从**坐起,直瞪瞪的盯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 “为夫从门外,走进来的。” 凤羽指了指门,眸底闪过各种恶劣。 金戈暗自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问:“你进来干什么?” “咦?”凤羽眉头一挑,颇为纠结道,“昨夜,为夫与王妃说要去城外,难道为夫记错了,不是今日,而是……” “你没有记错,是今天。” 打断凤羽话,金戈从**一跃而起,兀自穿戴。 凤羽但笑不语,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将自己的长发胡乱抓起,他才起身压下她的手。 “我凤羽的娘子,不能这般随意。” 语毕,不甚熟练的替他挽好发,最后还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支别致的玉簪替她插上。 二人出府,上了马车。当第一缕朝霞跳出山峦的时候,金戈被凤羽牵下马车。 抬眼间,八千将士位列近二十个方阵,庄严肃穆的看着她。 “参见金将军!” 秦方中气十足,声音浑厚,似是盘旋在头顶,又似回荡在天地之间。 他身后方阵气势磅礴,在他声音落下之时,亦齐声重复:“参见金将军!” 英雄男儿,浩气长天,令金戈眼眶一热。想要说几句激动人心的话,最终却变成了平白无奇的命令。 “秦方,立即整营,进卫城。” “是。” 秦方带兵经验和资历都不浅,只见他几声令下,八千将士,已然悄声无息的列好纵队。只等一声令下,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进卫城。 “进城。” 大手一挥,秦方率先向卫城行去。 金戈立在马车上,一直等到最后一名将士走过,这才同凤羽钻进车中,压在队伍后,慢慢进城。 “戈儿,你还是不信我?!” 马车内,凤羽的语气颇有几分不满。 转身直视凤羽,老实说,她心里,对凤羽没有半分的信任。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说实话。 “凤羽,我金戈很愿意相信你,甚至对你的话没有半分质疑。只要,你做得到,我,便能做得到。” 凤羽突然一笑,脸上露出几丝自嘲。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 他看向她,眸中浮起几许伤害。 “是因为府中传闻,还是因为,我曾经,伤害了你?” “在你眼中,我金戈会在乎那些吗?” 黑瞳里划过一抹痛楚。她心里,还是没有他。 “戈儿,你要相信我,我再也不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来。你相信我,真的。” 金戈没再说话,她不知道,他值不值得她相信。 吴军进城,引起了不小的**。秦方带着八千将士直接去了卫城校场,金戈两人则打道回府。 甫一进府,就见妮儿扑过来。 “羽哥哥,听说你让吴军进城了?” 凤羽正扶金戈进院,对莽撞的妮儿不置可否。 妮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金戈的鼻子,拨高声音问道。 “羽哥哥,你真的让吴军进城了?!你为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放弃卫城。” “戈儿,小心台阶,累了一上午,我扶你回房吧。” 凤羽惘然未闻,自顾扶着金戈,越过妮儿,向房间行去。 “站住。” 妮儿冲上台阶,伸臂拦住两人,一脸怒气。 “狐狸精,你还真不要脸。以为自己真嫁给羽哥哥了吧,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吧。成天在这儿装可怜装柔弱,你知道吗,羽哥哥根本就不喜欢你这种人。能这样对你,那是因为要利用你。” 金戈不语,立在那里,瞄了一眼追着妮儿过来,却一直表现出胆怯的顾嫣,脸上异常淡陌。 妮儿见凤羽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心下更是得意非凡。 想自己这样怒骂金戈,羽哥哥都没有责备她,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顾嫣姐姐的面,她就要是狠狠羞辱她一翻,以泄心头之恨。 妮儿收回臂,双手叉腰,不可一世的斜眼看向金戈。 “我说,你怎么就那么贱呢。你以为你陪着男人睡一觉,男人什么都听你,你当羽哥哥是什么人。不过,你既然那么不要脸的送上门来,相信羽哥哥也不会拒绝的。我看呀,你与那勾栏里的没什么两样。” 第二百五十五章 恶语相向 见眼前两人仍然没有言语,妮儿又哼一声。 “这么骂你都不说话,这脸皮还真是够厚的。哦,我突然想起了,你生得这么贱,那些坏人定然是你招惹来的,还怪这个怪那个,甚至怪到顾嫣姐姐身上。你说,你怎么就没脸没皮的呢……” “啪——” “……你敢打本郡主……” “啪——” 连着两声耳光,妮儿左右脸顿时肿得老高。 金戈冷冷一笑,直直立在那里,目光凌厉如刀。 “刚才那个耳光,是教训你口无遮拦,在这儿乱咬乱叫。这个耳光,是让你记住上次的教训,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好你个贱人,三翻五次打本郡主,以为本郡主像顾嫣姐姐一样,当真好欺负。” 妮儿捂着脸,对金戈恶言相向。同时转身,一把扯开两人的手,抱住凤羽哭闹起来。 “羽哥哥,这个贱人打妮儿。羽哥哥,你帮妮儿好好教训一下她,让她知道,谁才是主子。她一个卑贱的女人,竟敢打郡主。” “哼!”金戈立在一旁,不避不让,讽刺的目光落到凤羽身上。 “求你‘羽哥哥’怕是要失望了,他正在利用我的当儿,怎么可能因为你而得罪我。” 妮儿突然止住哭声,转首狠狠瞪向金戈。 “滚,你个贱人,给我滚!本郡主不想再看到你。” “啧啧啧”,金戈心情骤然大好,展颜一笑,轻蔑的看向妮儿。 “这个院子是我的,你应该给本将军滚出去。要是本将军听到谁在这儿唧唧歪歪,像疯狗一样乱咬,本将军定然饶不了她。” “你……” 妮儿气急,抓住凤羽的手臂大哭。 “羽哥哥,你看到没有,这个女人心肠歹毒,当着你的面都敢打妮儿,还扬言不让妮儿好过。羽哥哥,你要替妮儿找回公道。羽哥哥,你怎么了,你答应妮儿啊。” 妮儿终于发现凤羽与往常不太一样,只见他铁青着脸,深邃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她。 金戈连看都不看凤羽一眼,凉凉道:“壁月、第二,本将军需要休息,把那些吵吵闹闹的人给本将军赶出去。” “你敢赶我走,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是本郡主……” “滚!”轻轻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显得异常冷厉。 妮儿的声音嘎然而止,下一刻,拉住凤羽哭道:“羽哥哥,你为什么不帮着妮儿,你为什么不说话。这个贱女人打妮儿啊。” “来人,将郡主送回房去。” 凤羽突然出声,吓得周遭的人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一直不曾说话,脸上露出害怕、又不敢上前的顾嫣,终是怯生生的移过来。语气轻柔,话中又有几丝讨好。 “郡主,别这样,让二王子和王妃好好歇歇。” “歇什么?” 妮儿扬手甩开顾嫣的手,愤懑怒吼:“她有什么好歇的,我看呀,怕是精神好得很,大白天的就想弄些狐媚子的东西来犯贱。” 顾嫣似是不敌妮儿的力量,被她摔开双手,整个人也因站立不稳而倒向凤羽。 这样的小动作,金戈怎会没看见。 只见她嫣然一笑,及快的跨到凤羽身前,假意替他理了理衣襟。 “夫君,戈儿累了,夫君可愿陪戈儿回房歇歇?!” “好。” 凤羽眸色中划过几丝玩味,在金戈露出笑意的那一瞬间,他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是以,在她说话时,他就搂着她不动声色,又极快的躲过倒向他的顾嫣,向屋子行去。 顾嫣本以为可以当着金戈的面,倒进凤羽怀里刺激一下她,谁知,眼前人影一晃,身后绵长的呼吸已然消失。 为掩盖自己的意图,她连退几步,最终还是摔倒在地。 抬头看向那个两罪魁祸首,只见那两人相携相拥,已经进了房。 那一瞬,顾嫣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之色。 而被掠在一旁的妮儿,那双眼就像利箭一般刺向金戈的后背。 “贱人!” 妮儿愤愤骂道,转首看见摔倒地在的顾嫣,赶紧上前去扶。 “顾嫣姐姐,你没事吧。那个贱人有没有把你怎样,要是敢打你,妮儿定然饶不了她。” “我没事,妹妹也没事吧。” 顾嫣摆了摆手,脸上又恢复可怜无辜的神色。 对于妮儿,她根本不会寄于厚望。这小丫头片子,胸大无脑,口无遮拦,怎么可能让凤羽放在心上。 至于金戈,她,到是要重新审视一下了。 金戈回到房中,哪怕房门紧闭,她也能感觉到背后那两道刺人的目光,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不怕顾嫣同妮儿联手,更不怕顾嫣利用妮儿,处处中伤她。 凤羽是执棋手,而她现在,许是棋盘上的棋子。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整盘棋再不会如凤羽所愿。 从凤羽怀里挣脱出来,金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坐到桌边,不再多说一个字。 凤羽今儿的表现有些不同寻常,若是往日,定要护着妮儿。而今天,他由始至终只说了两句话,且都是针对妮儿的。最后,还护着她回房。 哼!他要利用她,还真是不隐不藏,用得这样理所当然,堂而皇之。 凤羽坐至金戈对面,看着她淡陌疏离的模样,嘴角一牵,隐隐露出几丝笑意。 金戈睨了他一眼,只当没看见。 他脸上的笑意却在扩大,眉目俊朗,眸色闪亮,带起一室的旖旎。 他看着她,似水缱绻的目光,令她浑然不自在。 金戈放下茶杯,起身道:“二王子请回吧,本将军要休息了。” 原以为他又要发疯,谁知却听他道:“吃醋了?!” 金戈…… “为夫知道,你肯定吃醋了。” 他话里,有着浓浓的笑意,很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她不想与他多说,免得越说越纠缠不清。 “二王子请回吧。” “为夫知道,她倒向为夫的时候,你那样子,就是吃醋。” …… “二王子,本将军就是吃醋了。”你要怎么着吧。 “真的?!” 凤羽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像个孩子似的绕过桌子走到金戈面前,将她的双手捧在掌心。 “早知道你这样会吃醋,为夫……” 这样子的他,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阳光、快乐、有时候充满了孩子气,让她的心禁不住阵阵余悸。 可一想到他在利用她,她心中便升起冷意。狠狠瞪了凤羽一眼,不再理会。 不曾想,那厮却笑开了,一下子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的抱住,在她耳际道:“吃醋了好,为夫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卧槽! “那凤二王子是不是天天都要来上这么一出,让本将军吃一大桶醋,酸死。” “酸儿子辣女儿,以后为夫先得儿子,后得女儿。” “切,女儿比儿子好,是小棉袄!” 只顾着鄙视那厮不可一世的模样,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被绕了进去。 “那咱们就生几个儿子,再生几个女儿。以后妹妹们都有哥哥保护,谁也不敢欺负。” “……滚!”你以为你是猪啊,生个没完没了。 “为夫不滚,为夫要陪王妃休息。” “再不滚,本将军就要杀人越货。” “不要,为夫要是死了,你就成寡妇了.” 金戈…… 凤羽本来应该被踢出门的,结果那厮一改往常的冷酷无情,成熟稳重。像个无赖一样,围着金戈转来转去。 最终,金戈被他弄得咬牙切齿睡了过去,而他,却返身出门,向妮儿的院子行去。 妮儿正在屋里嚎啕大哭,摔东西砸凳子的。 顾嫣在一旁有句无句的劝慰:“郡主,别哭了,王妃是比咱们好。” “她有哪点比得过咱们,她连本郡主身边的下人都不如。” “可是、可是二王子就是喜欢王妃呀,像是着了魔似的。” 妮儿抬起脑袋,双眼红肿的看向顾嫣。 “谁说羽哥哥着魔了,羽哥哥那样做,是因为要利用她。” 顾嫣眼中浮出几丝狠毒,嘴上却轻声道:“郡主说得没错,二王子是在利用她。但是……” “但是什么?没有但是,羽哥哥就是在利用她,我知道。” “郡主说得是,二王子是在利用。但是,王妃不这样认为呀。王妃是三叩九拜被迎进洞房的,以后若真要说起来,她还是二王子的王妃。” 妮儿抬头,眼中露出几丝迷茫,继尔看向顾嫣,最后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她若缠着羽哥哥不放,就、就……” “郡主可别瞎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顾嫣立即反驳,眸底的得逞之色一闪而过。 妮儿完全没有瞧见她的神色,只兀自点头,一边说道:“姐姐说得对,若她缠着羽哥哥,父王母后也不可能反对。不行,她不能嫁给羽哥哥,不能当王妃,她不配。” “郡主,小声些。” 顾嫣赶紧捂住妮儿的嘴,怯怯的看向门外。 “怕什么,本郡主有什么说什么,不像她那般使阴招。” “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二王子听到,又是你的不是,让她又得逞了。” “你说得对。”妮儿当即明白过来,感激的看向顾嫣:“姐姐你说,我们要怎样才能让羽哥哥看清那个贱女人的真面目?!” 听闻此言,顾嫣忙不迭的摆手。 “不行不行,你知道姐姐生性胆小,不敢这样做,也不敢妄想拆散二王子和王妃。何况,王妃还那样凶,连你都敢打。” 顾嫣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全身上下一阵颤栗,好似还对刚才的情景恐惧不已。 妮儿当即双手叉腰,忿忿道:“我呸,什么王妃。姐姐你别怕,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受到委屈。” 第二百五十六章 教训 随后,又拉住顾嫣的手。 “顾嫣姐姐,要是那个贱女人能像你一半就好了,我也不会这般为难她。” “妹妹别夸姐姐,姐姐胆小怕事,什么都不会,总让人笑话,被别人误会,看不起。” 顾嫣声音低低浅浅,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几许失落。 这样子的她,更让妮儿产生了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心思。 “谁敢这样说姐姐,姐姐如此温婉可人,美貌无双,善解人意。妮儿情愿你当羽哥哥的王妃,也不会让那般恶毒心肠的贱人当了去。” “妹妹可千万别这么说。” 顾嫣惊慌的拉住妮儿,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可别让他人听见,再笑话姐姐了。姐姐还背着刺杀王妃的罪名呢,要是再让别人说姐姐有这样的非份之想,定要惹恼二王子不可。” “什么,你刺杀那个贱人,说出来真是笑话。那个贱人那么凶狠,不刺杀你就算不错了。哼,我要去找羽哥哥,让他把那个贱人休了。” “不要。妮儿不要冲动。” 顾嫣抓住妮儿,眸中闪出泪花。 “求你,不要去。二王子自是不喜欢我的,我又怎么能高攀得起。你若这样去找二王子,我更为成为别人的笑柄,说不定还会招来王妃的忌恨。” 妮儿更是义愤填膺,甩开顾嫣往外走:“姐姐,你不要怕,我这就去找羽哥哥,羽哥哥肯定会听我的……羽哥哥?!” 妮儿推门一看,凤羽就冷着一张俊脸,倒剪双手立在门外。 倒是追着妮儿来的顾嫣,一脸焦急不说,还泪眼朦胧,似要劝慰妮儿,又因自身力量薄弱而无可奈何。 一见凤羽,先是怔忡,继尔低下头,露出几分羞愧。 “羽哥哥你来了?!” 妮儿完全没有发现凤羽与顾嫣之间的氛围,高高兴兴的将凤羽拉进屋来。 “你刚说什么会听你的?” 凤羽开门见山接着妮儿的话问下去,深邃的目光却移向了给他倒茶的顾嫣。 手中茶水溅了几滴出来,顾嫣将头垂得更低。 妮儿一听这话,反倒不高兴了。 “羽哥哥,你自管护着你的王妃去,到妮儿这里来干什么。” “住嘴。” 凤羽一声怒吼,吓得妮儿猛然一颤,扭过头不可思议的望向他。 顾嫣也吓得差点将手里的茶杯丢在地上,忙不迭的放到凤羽身前,退到一旁。 “羽哥哥,你果然……” “你竟然知道我是利用她,为何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你难道看不明白,她身后还有一个壁月吗。” “羽哥哥,我……” 妮儿一时分不明白,自己的羽哥哥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一会儿晴天,一会儿打雷,这是要干什么。 倒是顾嫣抬头间,快速扫了凤羽一眼,却也搞不清楚凤羽的心思。 妮儿一向被娇惯,金戈受伤那日,她被凤羽禁足,并像审问犯人似的问了半天,还罚她不准吃饭。 她早就有怨气,再加上今天凤羽对待金戈的态度,妮儿更是恼怒。 现在,又见凤羽来责骂自己,心里的不服一下子全部涌上头顶。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贱人了。口口声声说是利用她,实际上是舍不得动她。她有哪点好,论人品,论相貌,论家世,哪里及得上我,连顾嫣姐姐都及不上。” 凤羽目中怒气泛滥,俊脸冷若冰霜,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冷气,似乎下一刻就会把人冻结成冰。 顾嫣不自觉的搓了一下手,背心感到丝丝寒意。 可妮儿不管这些,她在凤羽面前早已变得娇气,哪听得这样的指责。 “羽哥哥,你为了她竟然这样对我,你真的被那个狐狸精给迷惑的。你可知她心狠手辣,当着你的面都可以随意打我。这样的嫂子我不要,我情愿让顾嫣姐姐来做这个王妃,也不要那个狐狸精。” “妮儿”,顾嫣突然胆颤心惊的出声,唤住妮儿,惊惧的看向凤羽,轻声道,“不要胡说,二王子生气了。” “顾嫣姐姐不要拦着我,羽哥哥从来不这样的,没想到为了一个狐狸精,这样对我,我真是委屈。” 语罢,“哇”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还边狠狠擦泪,嘴里也不停的说着,“我讨厌那个狐狸精,我讨厌那个贱人,我……” “闭嘴。” 凤羽豁然起身,抬手间就要扇妮儿一耳光。 “二王子,不可。” 顾嫣见凤羽是真的怒不可遏,当下心中一惊,迫不急待的出声制止,却惹得凤羽一双冷目扫了过来。 “二王子息怒”,顾嫣受不了凤羽的威仪,赶紧敛眉垂目移到凤羽身前,乖巧温顺的行一礼。 “妮儿妹妹还小,不懂这些,顾嫣斗胆,还请二王子原谅妮儿妹妹。” 妮儿自是看到凤羽的动作,骤然抬头,眼中露出恨意。 “好呀,羽哥哥,为了她,你要出手打我。你从来都舍不得打我的,你今天竟然……父王,母妃,妮儿,妮儿不想活了!” 那一耳光最终没有落下,收回手,凤羽阴森森开口:“你是郡主,更应该有个郡主的样儿。本王的事,你少插言。” 顾嫣赶紧拉过妮儿,劝道:“妹妹,别哭了,二王子公事烦忙,咱们应该帮他分忧解难的。何况,这事二王子心里自是有数,相信二王子的决定不会错。” 语毕,怯生生的望向凤羽。但见凤羽脸色稍转,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怕妮儿这张嘴乱说些什么,到时候给凤羽丢下坏印象,她的计划又得缓一步了。 不就是退兵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凤羽能进入她的计划,就算是成功大半。至于金戈,哼,慢慢来。让她一下子死了,挺可惜,也不好玩。 凤羽走后,妮儿还在哭。 顾嫣心中甚烦,奈何她目前是她的一颗棋子,是一个接近凤家的跳板,她不得不耐着性子劝解。 凤羽这几日很忙,因蓟军要撤出卫城。是以,他就要与秦方商议接管卫城之事。 金戈身体已然大好,除了凤羽在她熟睡后躺到身边,搂着她睡到天亮外,她没有遇到任何的骚扰。 正暗自庆幸之时,预料中的事还是找上门了。 “狐狸精,狐狸精,你给本郡主出来,整天藏在里面,是怕了吗?” 金戈正在院中喝茶,身后是壁月和第二。 听到这样嚣张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小姐?!” 壁月的意思是,要不要把妮儿给赶走。 金戈悠然自得的放下茶,撇了撇嘴。 “第二,你去看看,你们郡主可是来给我道歉的,若不是,就让她滚远点,别防碍我喝茶。” 第二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听得妮儿在外大怒。 “让开,本郡主要进去。” “郡主,金将军要休息,请改天再来。” “第二,你个叛徒。若还不给本郡主让开,休怪我不客气。” 第二面无表情,直直盯着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妮儿,仵在那里,一分也不挪开。 金戈正待好笑,骤然听得一道不算太过凌厉的风声响起。金戈“腾”一下从凳子上站起,率先向外奔去。 “壁月,走。” 两人到了院外,只见第二与妮儿面对面站着。 第二背对金戈,而妮儿正拿着刚刚收势的马鞭,洋洋得意。见金戈出来,又是双手叉腰。 “喝,本郡主以为你不出来。怎么,打了你的小白脸,心疼了。” 金戈冷冷一笑,缓缓走到第二面前,那张俊美的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蓦然印进她的眼帘。 “狗咬你,你不知道躲吗?” 金戈沉声问第二,对妮儿的忍耐,已经达到临界点。 妮儿遭骂,脸色一变,手一扬,马鞭抽向背对她的金戈。 金戈却冷然一笑,不躲不闪。 壁月眼疾手快,闪身间,已经将妮儿的马鞭夺到手中。 与此同时,第二已然回答:“回将军,第二不能躲。”躲了,郡主就会趁机跑进院中,主子会罚得更惨。 瞪了第二一眼,金戈转身看向妮儿。 妮儿抬起下颌,仰起脑袋,高傲无比的看向金戈。 “本郡主打人,谁敢……哎哟,你这个疯女人,你敢打我……哎哟……来人呀……来人……哎哟!” “壁月,给本将军捉住她。” 在妮儿说话之时,金戈夺过壁月手里的马鞭,直直抽向她的小腿。 一时间,妮儿痛得直跳脚,边怒喝边四处逃窜。 金戈紧追不舍,让壁月将她抓牢了。 “做为一个郡主,不但不帮自己的哥哥排忧解难,还整天上房揭瓦,欺善怕恶,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嚼舌根。本将军今天就好好管教管教你。” “你个狐狸精,你个贱女人,你敢打本郡主,羽哥哥饶不了你……哎哟,你给本郡主住手。” 金戈挥手就是一鞭,依然是妮儿的小腿。 “你不分好坏,动不动就打骂下人,专横跋扈,心藏恶念,毫无善意,该打。” 语毕,又是一鞭落下,痛得妮儿咬牙切齿,泪水滂沱。 “你不待在宫中学习礼仪,偷偷跑出来,不顾父母担惊受怕,不孝,该打。” “……你怎么知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你对自己的嫂子恶语相向,几番中伤,一再相逼,不敬,该打。” “……你不是我的嫂子……” “还敢犟嘴!该打。” “狐狸……哎哟,住手。” “不知悔改,该打。” “……” “不孝,不敬,不知天高地厚,不分善恶美丑,心存恶念,伤了本将军的贴身侍卫,甚至连一匹马儿都不放过。今儿,本将军就要打到你知错为止。” 第二百五十七章 凤大爷,你想多了 “狐……金戈,你公报私仇……” “还不知悔改,打。” “啊!不要打了,嫂子,妮儿好痛。” 妮儿连着被抽好几鞭,双脚不停的跳起。奈何被壁月死死钳住,逃也逃不走,躲也躲不过,更没有一个人来搭救。 此刻的她又痛又恨,又怒又后悔。她怎么知道金戈能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羽哥哥不在的时候,也敢动手打她。 “哇——” 妮儿张嘴大哭,痛死了,从来没有这般痛过。原来,被鞭子抽是这样痛的啊。 院中明里暗里的守卫统统藏了起来,一个个隐在暗处,不停的擦拭额上的冷汗。暗自庆幸自己跑得快,不然波及到自身可就麻烦了。 他们可是亲眼见到这个不多言不多语的金将军,愤怒而护短的一面,为了一个对男人比对女人更感兴趣的第二,和一匹马,公报私仇,将蓟国的郡主打得哭爹叫娘,哦不,打得眼泪直流。 连二王子都没有来救人,可见,这个女将军在二王子的心里,比郡主重啊。 话说回来,这个第二真是好命,跟了这样一个主子。 那厢,书房。 凤羽坐在案后执笔手书,头也不抬。 ——对自己的嫂子恶语相向?!嗯,嫂子!? “黑笑,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回二王子,王妃是这样说的,而且抽了郡主好多鞭。” 黑笑垂着脑袋,不敢将脸上的情绪泄露半分。那样的情景,他黑笑是想都不敢想啊。 郡主是什么人,谁不怕这个专横跋扈的丫头片子,连拓吉都要让三分,没想到却落到王妃手里。 嘿嘿…… “黑笑?!你在笑什么?” “回二王子,黑笑没有笑。” “哦——”凤羽冷厉的目光掠过黑笑那张抽搐的嘴脸,抽长了尾音道,“抽的哪里?” “小腿肚。” 凤羽点头,她到是找得到地方抽人,既痛又伤不了筋骨。不知道,将来咱们的孩子,她会不会这般教训。 不行,咱们的孩子可不能打。谁打,本王就要谁的命。 “你下去吧。” “这……二王子,郡主那里……” 黑笑颇有几分担忧,怕这事传到蓟王王妃耳里,他家的二王妃可就不好过。 “去吧,本王自有分寸。” “是。” 黑笑领命,退出书房。 蓟军正式撤出卫城,卫城暂由秦方接管。 不过,凤羽向吴皇提出条件。蓟国撤兵,但蓟、吴两国的商贸必须保留,并继续下去。至于赋税问题,双方协商再定。 妮儿自那日吃亏以后,对金戈是又恨又怕。 顾嫣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时不时在妮儿那里,表面是劝慰,实则是怂恿一翻,挑起妮儿对金戈的恨意。 金戈没有任何理由能拒绝与凤羽同行,更何况,她自大婚那日后,再也没有见到仲音,她很担心。 据第二说,仲音早已经被藏了起来,具体藏在哪里,只的二王子和黑白二人知道。 最近几日,金戈明显感觉到第二的忠诚可靠,甚至连保护她的守卫、暗探都对她恭敬得要命。 这让金戈很不自在,心里总是疑神疑鬼。 到是那帮暗探,时不时从某处突然蹦跶出来。 “金将军,你尝尝这个。” 语毕,塞给金戈一个野果子,喜滋滋的消失在某处。 或者:“王妃,这、这个……你拿着。” 又一个英俊潇洒的暗探从天而降,递给她一只热腾腾香喷喷的野鸡腿,转首见又不见了身影。 金戈呆呆的看着手里的东西,迷茫的望向壁月。 壁月摇摇头,也是百思难得其解。 后来,这事不知怎么被凤羽知道了。 据第二说,那厮百忙之中,将所有暗探亲自筛选了一遍。勉强找到几个容貌不算太俊武艺又高强的人,替换下那些个帅小伙儿。 至于那送东西的谁谁谁,再也没有见过。 冤枉啊,凤大爷,你想多了…… 凤羽将三万大军分为三拨退出卫城,他则带着金戈等,先行出城,直奔江禺。 从卫城到江禺需行五日,第四日的时候,凤羽甩掉随从,中途转道策马奔进林中。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金戈被凤羽搂在身前,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便知。” 凤羽的声音被风吹散,金戈却捕捉到一丝丝柔情,令她有几分讶异,最终决定归为幻听。 战马沿着蜿蜒的山路快速奔跑,凤羽驭马之术甚为精湛,不出几时便奔进了好几里。 这里人迹罕至,树林枝繁叶茂,灌木密实。一骑两人,惊起无数藏在林中的松鼠、野兔。 越往前走,树木变得越是粗大,一棵棵精壮挺直,皆是千年古木。 阳光无法透过枝叶射进来,是以,林中显得犹为昏暗。 金戈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甚是好奇,不由得东瞧西看,同时暗思凤羽这是要将她带到哪里。 正想着,面前赫然出现一条小径,小径尽头似是转了个弯,隐隐听得有流水声。 凤羽勒住马儿,先行跳到地上,向她伸出手。 “下来吧。” 金戈看着那双手,皱了皱眉,终是展臂扑向他。 他将她抱了个满怀,两人立在地上,看着小径沉默了一会儿。 “戈儿”,他说,“闭上双眼,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带着疑窦望向他,他却一脸真诚,眸色温柔情意绵绵。 金戈缓缓闭上双眼,心下升起几丝介怀。 一双温热的大手覆上她的眼:“不准偷看。” 金戈嘴角抽了抽,随后老老实实的点头。 凤羽一手揽在她的腰上,一手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向前行。 两人走得很是缓慢,凤羽是怕她摔倒,而她,则有些犹豫要不要偷看。 潺潺的流水声像一曲跳跃的乐曲,与山间里的虫鸣鸟语像是琴瑟一般,和谐而美妙。 凤羽带着她似是沿着小径行去,转过一个弯之后。金戈便听到更大的流水声,偶尔还夹杂着孩子们的嬉戏。 心下一惊,金戈正要睁眼,却听得凤羽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戈儿,说好的,不准偷看哟。” 金戈忍了又忍,终是没有说什么。 约摸又走了十来步,金戈只觉刚才的昏暗一下变得明亮,鼻间传来丝丝香气,青风拂面,风中似有水珠,甚是清凉无比。 “戈儿,睁开眼睛看看,可喜欢?!” 闻言,金戈迫不急待的睁开眼。她实在是太好奇,这样幽深的地方,为何会有人声,为何会有犬吠,为何…… 夕阳西下,晚霞笼罩在那一方不算太小的天地里。 房舍,炊烟,门前黄狗,院中衣服,晚归的农民,嬉笑打闹的孩子…… 远山满山遍野的野花儿迎风招展,几块土,几块梯田,绿绿油油。 近处一帘不算太宽大的爆布落到漄下,一潭清可见底的池水里,光着屁股的孩子像鱼儿般快乐的游来游去。池边洗衣的少女,玲珑般的笑声,织出一副平和美好的画面! “这是哪里?好美!” 金戈从来不知道,乱世之下,竟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凤羽但笑不语。 金戈贪婪的目光从远处到近处,又从近处移向远处,恋恋不舍,一脸兴奋。 “想要下去看看吗?” 凤羽将她的脸色看进眼底,在她耳畔轻言细语,话里有着无尽的**和宠溺。 金戈头也不回,望着那一副晚霞织成的图,猛点头。 耳际风声突起,身体猛然一轻。 凤羽揽住她的腰肢,从瀑布一侧飞身而下。 “看啊,有神仙哎!” 水中小孩儿浮出水面,看到两人从瀑布顶上飞下。 一人丰神俊朗,五官刚毅,嘴角噙笑,惊艳了漫天的晚霞。 一人肌肤如玉,晶莹剔透,绝色之姿仿佛轻云蔽月,丝带飞扬飘如流风回雪,令远山近水,瞬间失色。 远远望去,一男一女,在高高溅起的水雾中穿行,似梦似耶,迥非尘世中人。 潭边所有人都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两人,直到稳稳落地,才有人惊呼:“黑笑哥哥!” 凤羽目光柔和,扶着一名女子立在潭边。女子身着一袭鹅黄,腰系金色束带,皎若初月,明眸皓齿,延颈秀项。 金戈看向欢快奔来的女孩,轻柔一笑。 女孩奔近,见到金戈,眸中闪过一抹惊艳,继尔含着几分羞涩道:“黑笑哥哥,最近可好?” 金戈扭头斜视凤羽。 凤羽捕捉到她眼中的一丝诡异,却勾唇一笑。 “小菊,安伯的腿伤如何了?” 见到凤羽的笑,小菊姑娘脸上飞起一抹红润,轻声答到:“爹最近好多了,多谢黑笑哥哥挂念。” “黑笑哥哥!” “黑笑哥哥!” 所有孩子光着股屁从水中蹦哒出来,一身湿滑,像泥鳅一般向凤羽二人窜来。 金戈满脑黑线,赶紧侧了侧身,暗叨:非礼勿视,非诚勿扰……呃…… “哎哟喂,小混蛋些,有贵客呢,赶紧穿上衣服!” 一洗衣的妇人看出金戈的尴尬,赶紧上前制止住这群小混蛋。 眼看就要跑到凤羽跟前的小混蛋们一哄而散,嬉笑着捂着关键部位,抓起各自的衣服就窜向树林中。 “这位小姐,咱们都是些粗人,还望小姐见谅。” 金戈婉然一笑,冲妇人回了一礼。 “不必客气。” 妇人望着她的笑颜,略有失神,随即答道:“小姐真是仙人儿!” 看到凤羽脸上浮出一丝得意之色,金戈嗤之以鼻。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妇人姑娘孩子围到两人身边,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金戈身上。 他们从没见过黑笑哥哥带女子在身边,特别是这样美丽而惊艳的女子,笑起来既好看又可亲。 虽说一看就是千金小姐,可却平易近人,眸光清澈,对他们这些粗人毫无嫌弃之色。 有小混蛋穿好衣服,挤到金戈面前左右打量,半晌咬着手指问:“黑笑哥哥,她是你的妻子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为夫命苦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凤羽身上,小菊的笑略显不自然。 凤羽眸中含满笑意,轻轻点头,犹是青山浩月一般:“嗯,她是我的妻子,你们可以叫馥香姐姐。” “馥香姐姐好!” “姐姐长得好美,长大了,我也要娶姐姐……哎哟,孙妈,你为什么打我?!” 妇人孙妈双眼一瞪,揪起小混蛋的耳朵:“小混蛋,你凑什么热闹,馥香姐姐是你能娶的吗?” “哦哦哦,阿仔想美人了,阿仔想美人了!” 一群小混蛋又是一哄而散,刮着脸,边羞边跑边闹。 要娶金戈的阿仔挣脱开孙妈的手,歪着脑袋又看了金戈一眼,认真道:“我就要娶馥香姐姐。” 语毕,撒丫子跑开了。 妇人姑娘们顿时哄堂大笑,小菊及快的暼了凤羽一眼,眸色略黯。 凤羽搂着金戈,在她耳边轻声道:“王妃,你又给我招来一名对手,唉,为夫命苦啊!” 金戈咬牙切齿,愤愤答:“你长得如此妖孽,本小姐也甚为苦恼。” 有人从村子行来,速度挺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凤羽跟前。 “主子,请。” 凤羽点头,带着金戈往村中行去。 后面跟着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妇人孩子,一边打一边闹,笑声不断。 金戈也被这样的快乐无忧所感染,早已将一切烦恼抛之脑后。脸上浮现的笑意,更是夺人心魄,艳如晚霞。 小菊始终跟在凤羽的身后,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言语。 金戈与凤羽偶尔说两句,看在外人眼里是浓情蜜意。可实际上却是,暗中你来我往,互相抵毁。 晚饭后,有人在村旁的小草坪上燃起一团篝火,村中不管男女老幼皆到火边围坐,说说笑笑。 因凤羽极少来这里,所以,每来一次都像过节一般,甚为热闹,而今晚犹甚,只因多了一个金戈。 村中青年男子也有不少,大伙都忍不住暼上金戈一两眼。而身边凤羽,未婚姑娘的眸光自然会落在他身上。 阿仔不知从哪儿弄了个花环,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金戈身前,递给她。 “馥香姐姐,等我长大以后就娶你。” 旁边一阵哄笑,阿仔颇为恼怒:“我是认真的!” 金戈接过花环,嫣然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若长大,我便老了。那时候,就会很难看,也不会再娶我了。” “你很好看,我就是要娶你。” 阿仔稚幼的脸庞已显出几分俊美,目光清澈坚毅,浑身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高桀骜、坚定不移,令金戈一时语塞。 好在,阿仔还小,童言无忌。金戈抬首,将手中花环放到头上,笑问:“姐姐好看吗?” 阿仔眼中一亮,点头不语。 “那你告诉姐姐,若你要娶姐姐,你的父母可同意?!” 阿仔一愣,眼中划过一丝伤痛,快速瞄了凤羽一眼,转身就跑掉了。 “阿仔?!” 金戈略有醒悟,刚才自己的话肯定伤到了阿仔,禁不住一阵内疚。 凤羽拉过金戈的手,捧在掌心,笑说:“没事,他去找安伯了。” 见金戈看着阿仔消失的方向,脸上隐有担忧。凤羽又道:“安伯是村里最有威望的老人,你刚才那样说,他定是跑去让安伯作见证。” 白了凤羽一眼,却听他夸张的叹了口气:“唉,我的娘子真是美若天仙,让为夫颇为忧心啊。” 金戈狠狠瞪向凤羽,那厮却摇头晃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时,又过来一个少年,走到两人面前,伸手间,一个红艳艳的果子出现在金戈眼皮子底下。 “给我的?!” 金戈看着不说话的少年,眼中露出几丝笑意。 少年点了点头。 “谢谢啊!” 拿过果子,金戈又冲少年笑了笑。却见少年脸色略红,行了一礼,返身间快速离去。 “唉——” 旁边有人叹气。 金戈一下子觉得,这个果子很烫手。 “唉——” 旁边有人摇头叹气,声音还很大。 手里的果子……显得犹为刺眼。 “唉……” 第三声叹气刚起,金戈转身扑向凤羽,一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双目圆睁,面色狰狞。 “哎呀,娘子”,凤羽双手扶住金戈的腰身,勾唇一笑,眸中一抹柔情,嘴上却道,“你这是要杀了为夫吗?” 那厢,已有男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女子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孩子们围在大人身后,跑了一圈又一圈,笑骂打闹,好不热闹。 欢笑声一阵紧接一阵,金戈却趁这个当儿,咬牙切齿,出言威胁:“你若再鬼叫,本将军就把这个果子塞进你嘴里。” ……声音被埋没在欢笑里。 凤羽眸底的笑意更重,一把将她压进怀里,低低道:“那样子,为夫就会死的。” “死了好,我便可别觅良配。” “你承认是为夫的娘子了?!” “没有。”金戈偏头,为刚才的失口,咬牙否认。 “你有。”某只一改常态,笑得犹为得瑟。 “没有。”咬牙,忿懑不已。 “有。” “……” 金戈起身拂袖而去,凤羽追上,拉住她的手。 “娘子等等。” 金戈不语,只顾闷头直行。 那副悲愤莫名,懊恼沮丧的模样,令凤羽几乎笑出了声:“娘子生气了?!” …… “啊,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凤羽突然将金戈打横抱起,飞身掠向繁花满地的山坡。 篝火边,小菊的目光落到飞向山坡的黑点上,心里一阵失落。 夜,像一方黑绸挂在苍穹,满天繁星犹如撒落在黑绸上的宝石,晶莹闪烁。 金戈行走在花丛中,鼻间传来幽幽夜香,萤火虫像误落在花间的星星,忽上忽下,忽闪忽灭,梦幻而美丽。 迎风展臂,闭上双眼,金戈感受着发自内心的宁静和安详,这样一方静土,是她梦寐以求的港湾。 她希望,有朝一日,在这样的地方建一个小竹楼,再建一个高高的观星台,与心爱的人一起,观星赏月。 岁月静好,与君语;彼此安稳,与君同! 凤羽眸中含笑,冷硬的脸早已经被温柔代替。 他负手而立,立在她的身旁,静静的看着她的侧颜。 “喜欢吗?”他问。 “喜欢。” 她点头,并没有因为他打破了这样的安静而恼怒。 他走到她的身边,抬手间,从她颈上扯下一物,系到她腰间。 他早就看到她脖子上还戴着他给的东西,是以,他非常肯定她心里有他。 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至少,这样的无意识让他很是开心。 她先有惊讶,之后低头看了看,心微微一悸,却并没有说什么。 哥哥曾说过,这东西叫“苍玉”,轻如鸿毛,黑如浓墨,亮而通透。 说是“玉”,实则是一种经过上千年,接天地之灵气凝聚而成的物质。有聚气凝神,养气生气延年益寿之奇效,特别是对内伤有莫大的帮助。 它本是一对,一名“乾”,一名“坤”。 相传,在几百年前,天下间为争夺这两样灵物而大动干戈,战乱纷飞。后来消失在民间,亦不知所踪。没想到,其中一只竟然在她这里。 哥哥看着手里的“苍玉”问她,是谁给的。她当时很迷茫,只知道这东西在自己心里很重。至于是谁送的,不得而知。 现在,她终是明白,原来,这东西是凤羽给的。 是以,她心里涌出一些奇怪而难以名状的念头。 凤羽替她系好苍玉后,由后至前抱住她,头靠在她修长白晳的颈上。 “喜欢就好。”他说,说完以后,就闭上双眼,轻轻的抱着她。 今晚,他很高心。因为她与他就像一对平凡的夫妻般,嘻笑打骂。 而她,也很开心。因为,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日子,宁静而安详。 他们都没有说话,彼此之间,似乎很有默契。 因为,这样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只能是奢侈。如若这点奢侈都要去破坏,那他们还有什么可以寄望的,还有什么可以希翼的。 下半夜光景,篝火边醉倒了不少男人女人。小孩子们还在打闹,年老一点的,就地睡了过去。 金戈也已躺到花丛中,仰面看着夜空的繁星,睡意渐渐袭来…… 这一夜,金戈睡得很香很甜,没有梦到任何令人不安的东西。 醒来时,太阳还没有升起,几缕朝霞早已铺在天空。 推开窗户,露气扑面而来,清新迷人。 鸡鸣犬吠声入耳,淡金色的霞光笼罩在山间,远处薄雾朦朦,近处已有农夫扛着锄头,陆陆续续出门干活儿。 孩子们三五成群,跳着闹着,背着花书包从院外经过,对立在院中的某人打招呼。 “黑笑哥哥好。” “黑笑哥哥早。” “黑笑哥哥,再见。” 惊异之下,金戈开门出屋,凤羽果然在院中负手而立,冲那群孩子点头。 听到开门声,凤羽转过身来,温柔道:“醒了?!” 昨晚肯定是被凤羽抱回来的,思及此,金戈略有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凤羽将她拉到身边,替她捋了捋耳际的碎发。 “饿了吧?” 金戈又点了点头,模样颇为乖巧。惹得凤羽“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狼吞虎咽吃过早饭,金戈抹了抹嘴角的油渍,一脸满足,总算没有前胸贴后背的感觉了。 昨晚玩得太过高兴,根本没有来得及吃什么。后来又被凤羽拖到山上看星星,就那样睡了过去。 若在平日,她定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今儿早早醒过来,就是被饿醒的。 回程路上,两人一马,行得很慢。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谁愿意率先打破这样的沉默。 许是离开那方隐世的静土,各人所担负的命运便如大山般,再次压到心头,甚至,比之前更甚。 凤羽告诉她,说黑笑手下一名暗探逃跑时,慌不择路发现了这个世外桃源。他才知道,原来,乱世之中,还有一方静土。 他还说,这些都是逃难的百姓,有沼和人,有吴国人,还有洛域、蓟国人。他们和平相处,互相信任,男耕女织,快乐无忧…… 他没有再说下去,金戈却在他脸上看到,这方静土带给他的震憾和绝决。 金戈总觉得凤羽有些怪怪的,他带她到这里来,好像要说点什么,可最终,又没什么好说的。 眼看就要出林子,金戈的心变得越发沉重。却在这时,四周蓦然出现阵阵杀气。 第二百五十九章 酒好不怕巷子深 凤羽不动声色搂紧怀里的人,全身蓄起戒备。 这个细微的动作,令金戈心中一悸。 黑衣蒙面的杀手倏然跳到两人眼前,举刀便刺过来。 凤羽翻腕之间,将手里的马缰塞给金戈。 “快走,黑笑自会接应。” 落声之时,凤羽已经连连击毙两名黑衣人,飞身落到地上。 金戈策马狂奔,恍眼之间,一道寒光划过。金戈大惊之下,身子向后一仰,再起身时,几个黑衣人已经围追上来,杀气顿时笼罩在她的四周。 返身摸到马背上的弓箭,金戈拉弓引箭,恰好迎着一名飞身而来的杀手,射了出去。 杀手像是断线的风筝般,闷声砸到地上。 更多的杀手围向金戈,金戈动作极快,每每都是一弓两箭,用尽了全力。 凤羽那厢也被围困,眼看金戈力不从心,却无法施以援手。 好在金戈人还在马上,多少占了些便宜,几箭之后,趁杀手失神的当儿,调转马头冲向凤羽。 听闻耳后的马嘶声,凤羽当即蓄起七分内力,踢飞杀手,转身间恰好看到一只手伸向自己。 金戈拉住凤羽的手,将他捞到马背上,两人策马向一边跑去。后面杀手紧追不舍,始终不让两人逃出树林。 眼看林子到了尽头,再跑就是悬崖。 后有杀手,前有绝路,金戈搭上两支利箭,对准飞奔而来的杀手,冷冷道:“冲出去。” 凤羽勒马右转,马儿一声悲嘶,蹄下溅起枯枝烂叶。 杀手措手不及,旋即出刀,却被飞来的两箭射了个正着。 金戈利箭连连出手,凤羽驭马之术本就精煁,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这群杀手也没有讨到多少便宜,只得穷追不舍。 前方就是官道,凤羽双腿一夹马腹,勒紧马缰。马儿吃痛,一个飞跃,两人一骑刹那间冲出林子。 与此同时,金戈手中利箭再次飞出,铺天盖地的蜂鸣声也在同一时刻,传进两人耳际。 “噗噗噗噗……” 身后传来利器没入人体的声音,凤羽勒转马头,只见身后杀手,个个眉心插着一枚暗器,倒在地上已然断气。 凤羽下马,黑笑与壁月并几名凤羽亲卫急急奔到两人跟前,同时出声。 “小姐,壁月来迟。” “二王子,属下来迟。” 之后,两人互相望一眼,脸上皆是“我为主子生,我为主子死”的忠贞豪情。 金戈下马,愣愣的望着手里的弓箭,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 “壁月,我最擅长的兵器是什么?” 天啊,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危机关头,会有这么厉害。 壁月略有怔滞,他还真不知道她最擅长的兵器是什么。 到是一旁的凤羽,脸上略显无奈:“你最擅长使剑,刀法也还不错,至于弓箭嘛……” 想起当初她与都玛的比试,凤羽脸上浮出几丝不易查觉的笑意:“应是比都玛更胜一筹。” “二王子,快来看。” 正想问都玛是谁的金戈,蓦然听到黑笑的招呼。 三人同时扭头看去,只见黑笑蹲在尸体边翻找着什么,脸上无比凝重。 十几个黑衣蒙面的尸体躺在那里,黑笑扯开杀手的衣服,里面豁然掉出一块兵牌。 凤羽接过一看,竟是吴军的兵牌。 金戈一把夺过,翻来覆去仔细察看,以防假冒伪劣。 壁月当即挨个儿把尸首脸上的蒙面巾扯下,每人身上都搜出一块兵牌。 手握十几块兵牌,看着那十几张陌生面孔,金戈心如乱麻。 “怎么会,肯定不是……” “他们的确不是”,凤羽打断金戈的疑惑,示意黑笑将尸体处理了,“我与他们交过手,根本不似吴军的作风。” 金戈看向凤羽,道:“那会是谁,对我吴军栽赃陷害,以期挑起吴、蓟两国更大的矛盾?” 凤羽没有回答,背着双手看向远处,半晌才回头问黑笑。 “前面就是江禺,大军可进城了?” “回二王子,一万进城,两万驻在城外。” 三万大军涌到城内城外,江禺一下子热闹起来。 傍晚时分,金戈一行飞奔入城。为防扰民,几人进城后便下马步行。 今晚城中不是一般的热闹,凤羽拉着金戈的手缓缓而行,边走边看。两人容貌皆非平常,是以,引来诸多人侧目。 金戈挣脱不开凤羽的手,最终放弃,自顾将目光落到幽深小巷。 欲话说得好:酒好不怕巷子深。真正好吃的,就是这些小巷里的民间吃食,味道最纯最正。 她现在饿了,就想找好吃的饱餐一顿,顺道压压惊。 凤羽见她贼溜溜的眼睛直往巷子里瞧,一遇到有小摊小吃便停下脚步,看上一眼,嘴角不由得挂上笑意。 摸清她的心思,他带着她三转两转便来到一个面摊前,这里坐了几个本地人。 摆摊的是一个老者,看上去挺干净。 几人坐下,金戈闻到阵阵香气,不由得食欲大振。 面端上来,里面还有一个卤蛋,金戈毫无形象开吃。先解决卤蛋,再解决面。 突然,一个卤蛋落到碗里。金戈抬首一看,凤羽正好笑的看着她。 金戈撇了撇嘴,二话不说将卤蛋吃进肚里,最后意犹未尽,将面汤一并喝光。 “可吃饱了?” 满意的点头,一声喟叹。 “走吧,我带你逛逛。” 凤羽起身拉起金戈,离开面摊。 壁月紧随其后,待黑笑抬脚要走时,却听得摊主唤住他:“这位官爷,还没给钱呢。” ……黑笑……认命的给钱。 几人将江禺逛了个遍,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金戈一路看去,眼花缭乱。 凤羽虽然夺了江禺,这里却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仅如此,反而比以前更加繁华。 路过酒馆,闻得阵阵酒香,金戈突然心血**,拉起壁月便往里走,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却令一旁的人稍有怔愣。 凤羽面色略有阴霾,跟着跨进酒馆。 酒过三巡,压抑的气氛略有松动。 这时候的凤羽已经成功将金戈拉到自己羽翼下,并且只允许他与她浅斟。 黑笑察颜观色,破天荒的与壁月对饮,两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碗接着一碗,已经连喝了三大坛。 三坛以后,黑笑起身找茅房,身形似有摇晃。 壁月当是兴趣缺缺,端着酒碗凑到自己嘴边,小斟一口,索然无味。 金戈依然与凤羽小杯喝酒,斯文吃肉。看着壁月与黑笑,她的心里像是猫抓一样,难受。 ……她也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待黑笑走后,壁月又倒了满满一碗酒,不顾凤羽的阴脸,直接递到金戈眼皮子底下。 十五年的女儿红,阵年老酒散发出的阵阵香气,令金戈为之一震。 有一种冲动使得金戈当下端起碗,似是警告般暼了凤羽一眼,之后“咕嘟咕嘟”喝了个碗底朝天。 放下碗,金戈眉宇间浮出难以掩盖的豪气,以及满足之意。 壁月目不斜视,又与金戈倒了一碗。 凤羽浑身散发出阵阵冷气,令周旁的人为之一颤。 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太过兴奋。金戈哪顾得上旁人,挽起袖子,看准盘中那只烧得喷香金脆的鸭腿,伸出了爪子。 “王……” 黑笑上完茅房回来,恰好看到金戈袖子高挽,手抓鸭腿大口撕扯的样子,禁不住一阵惊愕。 凤羽给了他一个大惊小怪的白眼,壁月则给了他一个你太弱的眼神,对他递上来的酒不屑一顾。 “壁月,干。” 含糊不清的话从金戈嘴里说出来,壁月又替她倒了一碗,并与她碰了碰碗,兀自将酒喝干。 三下五除二,金戈就干掉了手里那个鸡腿。酒,也喝了两大碗,脸上的笑意越发娇俏可爱。 壁月勾唇一笑,继续替她满上。 看着碗里的酒,闻着空气里飘浮的阵阵醇香,金戈前所未有的满足。 凤羽的脸已经变得狰狞,不是因为金戈好酒,而是因为她脸上的满足,和壁月那张难得有表情的棺材脸,竟然笑得那样俊美那样发自内心。 一把夺过金戈手里的酒,凤羽一怒之下也喝了个底朝天。 放下碗,正待摆脸色,却不料眼前蓦然出现一只鸭腿。 见凤羽没动,金戈将手里的鸭腿晃了晃,醉眼迷朦的看着他。 “给,拿着,这样吃更痛快。” 凤羽像夺酒碗一般,一把夺过鸭腿,明显表示他很不高兴。他怒气冲冲,他怒不可遏,他怒发冲冠,他……却不能把她怎么样。 “壁月,倒酒。” 壁月分别将四人的酒倒满,并率先举起碗,冲凤羽黑笑二人示意。 “喝!” 金戈举酒间,已是醉态朦胧,眸光迷离,肌肤白里透红。 顾不得另外三人的表情,她又将酒喝了个精光,“嘭”一声将手里的碗重重搁到桌上。 “我把最好吃的给了你,你竟然不吃。” 语毕,咬牙切齿从凤羽手里拖过鸭腿,张口便咬。 ……至始至终,眸光都落在鸭腿上,而非对某货的不满。 凤羽…… 黑笑…… 壁月……依然无事一般,继续倒酒。 这一次,凤羽先端酒,连意思意思都没有,直接喝干。 壁月还好,不会冷落主子,空中虚碰一下,与主子同时喝光碗里的酒。 金戈抬臂一抹,嘴角的酒渍便抹到臂上,爪子又向卤鸡伸去。 凤羽拉住她的手,黑笑适时递上一块帕子。 凤羽认真而专注的替她擦掉臂上的酒渍,然后又替她拭去爪子上的油渍,最后示意她可以拿卤鸡了。 金戈冲凤羽咧嘴一笑,毫不客气的抓起鸡,扯下一个鸡腿,递给凤羽。 不待凤羽有所表示,那只鸡腿又缩了回去,已然被某呆咬住,撕扯。 一直没有开腔的壁月,倒酒似乎成了他的义务。每次喝完,他便不厌其烦的倒满。 按顺利,依次是金戈、自己,然后才是凤羽、黑笑。 第二百六十章 有本事杀了我 随着喝酒吃肉的进展,凤羽黑沉的脸色终于缓和,到最后,竟是哭笑不得,满脸的无可奈何。 黑笑从没见过主子这般表情,一时心情异常复杂。目光时不时落在对面那个狼吞虎咽,吃相不雅的人身上。 壁月见怪不惊,在他眼里,金戈从来没有什么好吃相。就算有,也只是做给人家看的。那种情况下,回到家以后,往往会加餐。 凤羽到是见到过几次,只是这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吃相,与他,却不曾有过。 是以,他很恼怒,也很懊丧,甚至看着壁月越发的不爽。 酒至午夜,金戈已经靠在凤羽肩上,一只脚蹬着凳子,啃着烤鸭脖子。 黑笑早已不胜酒力,趴在桌上,应壁月的邀,时不时举碗。喝下去,一大半从嘴角流出来,另一小半进了肚子。 凤羽正襟端坐,仍然一碗接一碗的喝。 旁边的某呆弄得他满身酒气不说,身上还有不少油渍印,以及爪子印。 “凤、凤二王子,本、本将军吃饱了!” 放下跷在凳子上的脚,金戈啃完鸭脖子,油腻腻的油一掌拍到凤二爷的肩上。语气满足之极,豪迈之极。 ……肩上,赫然五个手指印。 壁月暼了一眼那醒目的印子,眼角略抽。 黑笑被这一掌拍醒,反射性的起身。 “王、王妃吃、吃饱了,便、便回、回府吧!” 凤羽看了一眼醉得不成样子的手下,没有说什么,只转身扶起金戈出了酒馆。 一行人,除了亲卫,其余四人皆有醉态。印在地上的影子摇摇晃晃,似被风吹一般。 回到府里已是下半夜光景,金戈死拽活拽,拉着壁月要求爬房顶。 凤羽自然不允,抱着她回屋。 黑笑与壁月勾肩搭背,竟然直直跟着回了壁月的房间。见到床,倒头就睡,也不管一旁站着、脸色阴沉的谁谁谁。 四更的时候,从凤羽和壁月房里窜出两条身影。 两人在小院碰头后,便一路向城外奔去。 那里,驻扎着凤羽的两万大军,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头的行军帐,令金戈一个头两个大。 金戈与壁月分头寻找,几乎转遍了整个帐营,仍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再在营外碰头时,金戈有几许颓丧。 “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没有?” 壁月摇头,脸上有几分沉重。 “唉!”仰首望向夜空,金戈很是焦躁:“你说,凤羽会将他藏在哪里?” 扭头看向无边无际的军帐,壁月没有说话。 “壁月”,金戈又道,语气略急,“现在都快五更天了,如果城内一万大军里还找不到仲音,我们该怎么办?” 她与壁月合谋将凤羽黑笑灌醉,就是为了寻找仲音,原以为凤羽会将仲音放在大军中,谁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走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壁月揽过金戈的腰,足下一点,快速向城内飞奔而去。 搜查完城内的一万大军,连同校场的旮旮旯旯都翻遍了,还是没有仲音任何一点踪迹,哪怕疑点,都没有。 金戈失望之极,眼看天就要亮了,只得打道回府。 她一夜的计划泡汤,为防凤羽黑笑将计就计,她向两人下的迷药也白下了。 那可是哥哥特制的迷药呀,千金难求,无色无味,被下药之人没有任何的察觉,醒来后也没有什么不适之感,只当是昨夜睡了一个好觉。 两人悄然潜回府,天边已经亮起鱼肚。 凤羽一路南下,占领各城池后,都在城中选有一处临时的府邸。 这里是江禺城最好的府邸,占地面积广,假山池水都有。 由于荒废时日较长,凤羽本也是把此做为临时府邸。 是以,从荒无人迹的后院翻墙入院,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便行到了中院。 两人逐渐放松警惕,却在此时,遇到几队巡逻的亲卫。 快速闪到假山后面,躲过巡逻的亲卫,却发现在中院的最南角里,有重兵把守。 两人互望一眼,金戈眼中流露出惊喜,壁月的脸也略有松动。 此时正是换巡的时候,换下的两队亲卫,松松散散朝两人的假山行过来。 壁月看准时机,捂住最后一个亲卫的口鼻,将他拖进了假山。 “说,南院里关的是什么人?” 金戈冷冷看向亲卫,一副杀人灭口的架势。 亲卫认不得这个王妃,自然是拒不开口。 壁月在他后脑勺重重一击,亲卫软软倒在地上。 金戈甚是懊恼,要是自己能用一下“王妃”这个身份,不知道能不能让他开口说点什么。 此想法为时已晚,因为壁月已经换上了亲卫的衣服。 “你干什么?”金戈拉住他问。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查探一下情况,如果有什么事,你就赶紧回去。”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有她在,凭着“王妃”这个唬人的身份,怎么着也能保住两人的命。 若让壁月一个人去,万一被人发现,只怕凶多吉少。她也来不及救他,更有甚者,会惹恼凤羽。到时候得不偿失,很不划算。 左说右说,最后两人争执不下。在金戈强制性要求下,终是一同向南院行去。 刚刚跨出假山,突然听得有人叫道:“王妃!” 惊得金戈一个炸呼,险些叫出声。转身一看,身后不知从哪儿冒出两队亲卫,领头的正向她躬身行礼。 金戈略有诧异,瞄了跟在自己身后,穿着蓟军服的壁月一眼,迅速回道:“辛苦了!” 领头的亲卫略有怔愣,继尔低首道:“不知王妃要去何处,属下愿护王妃过去。” 金戈又一怔,暗忖她要不要抬出“王妃”的身份,明言正顺摸去南院看看。 壁月在身后拉了她一把,金戈立即会意。 “如此,便劳烦你了。我想去那边看看,不知能否带路?” 指了指南院重兵把守的地方,正忐忑不安时,却见领头的侧身让开一条路,道:“请。” 连着三次一反常态,金戈觉得自己心里的怪念头越发浓烈。见领头的亲卫已经让开了路,便毫不迟疑的向南院行去。 进了南院,里面还有不少蓟军,来来回回的巡逻。 不待金戈好奇,领头的亲卫将她带到一间房前,恭敬问道:“王妃可要进去看看?!” 得,金戈这下是真的觉得奇怪了,缩回本想推门而入的手,不由自主看向亲卫,脸上浮出几许疑惑。 ……真是的,想当“王妃”用的时候,怕人家不把她当“王妃”使。人家恭敬的将她当“王妃”使的时候,她又不敢拿自己当“王妃”用。 亲卫被她看得脸红心跳,吭哧半晌才道:“二王子吩咐过,只要王妃想见此人,属下随时恭候。” …… 金戈顶着王妃的光环,顺利无比的见到南院关押之人。 初初那一刻,金戈差点被吓得惊叫而起,幸亏壁月反应够快,至后揽住她的腰身,才没有让她丢尽脸面。 祼燕的嗤笑声在黑暗中适时响起,黑洞洞的眼眶恐怖的盯着她。 好吧,算得上是“盯”。因为,他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是锁住她的,眼中还有讽刺。 “金将军,你是不是被祼燕吓到了。想当初,你不是天天想着腻在祼燕怀里卖弄风情么。” “闭嘴!” 壁月上前就是一掌,拍得祼燕口吐鲜血。 只见他抬头,黑洞洞的眼眶始终对着她。半边脸凹凸不平,有的地方还露出森森白骨。 狰狞一笑,满嘴含血,完好的眼睛里既含了讽刺又含了狠恶,非常惊悚。 “我忘了,现在你身边有一个壁月,还有那么多美貌的男子……” 话还没说完,亲卫头领一鞭落在祼燕身上。 “贼子,休要诲辱王妃!” 鞭子落在祼燕身上,裸出的皮肤处顿时冒起一条血痕。疼痛使得他一阵颤栗,隐忍明显浮在眼中。 金戈听壁月说起过裸燕,对他的残忍早就知晓。再加上她潜意识里对祼燕的恐惧,对鞭子的排斥。使得她对眼前之人,越发的厌恨。 她见过裸燕那条残断的鞭尾,是凤羽拿给她的看。 当时她就想,这般阴狠的武器,被裸燕那样的恶人拿着,不知背地里替顾起干了多少坏事。 若那日凤羽再去晚一步,她又会被祼燕怎样的折磨。 思及此,金戈夺过鞭子,又是一鞭甩向祼燕。 “桀桀桀桀”,祼燕硬生生受了一鞭,怪笑不已。 “金戈,你是在为自己报仇么。可惜,这样的鞭子根本不及银鞭的十分之一。” 的确如此,一般的马鞭,哪及得上银鞭那样的绝世武器。 “你忘得太多,果真不好玩了。我是很喜欢你一见到我,那种既怕又恨的表情。每每这样,我都觉得有趣极了。” 金戈一怔,祼燕说得没错。她一见到他,心里就会漫延出恐惧。 可是,他也错了。恐惧之后,她心中涌出更多的却是坚毅刚强,以及报仇血恨。 见她不说话,裸燕又阴阴笑了起来,满含讽刺开口。 “你不是一直想报仇么,只可惜,每次都输在我的手上。今日,我祼燕落在凤羽手里,你尽可趁这个机会,杀我报仇。” 杀他报仇?! 金戈骤然抬头看向祼燕,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竟然从祼燕那张骨肉分明的半边脸中,看到了他的怯弱和……恐惧。 “杀你,报仇?!” 手里拿着鞭子,金戈咧嘴一笑,却不达眼底。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吃这一套 “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便如你的愿,不杀你。不过死罪已免,活罪难逃。你放心,看在咱们是老友的份上,我会每天都来看望你的。” 在祼燕眼里,金戈那一笑,比她说的话更加深不可测。 她不再是原来的她,自她失忆以后,她的行为就不能按常理推测。 他再也看不到,她见到他时,脸上呈现出难以掩饰的恨意和惧意。更看不到她眼中怒火涛天,又奈何不了他的崩溃之色。 嘴角浮出一抹嘲讽,他欲要再次出口激怒她,却见她扬手一鞭袭向他的面门。 “从今以后,没有允许你开口,你就给我闭嘴。这里只有我说话的份,没有你说的份。刚才能让你说这么多,那是见面礼。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优惠了,你好自为知。” 将手里的鞭子还给亲卫领,金戈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跨出门外。 屋里,祼燕疯狂的叫嚣。 “金戈,你给老子等着。你若今天不杀老子,老子迟早会把这些讨回来。到时候,老子一定要把你的衣服剥光,将你悬挂到京都的城门上,让你千夫指万人戳。挖哈哈哈!” 金戈身形一顿,问身边紧跟着她的亲卫。 “凤……二王子有没有说,我可以对他用刑?” “回王妃,属下但凭王妃吩咐。” ……也就是说,她想把祼燕怎样都可以?! 嗯,突然发现凤羽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既然她一次二次都让祼燕逃了,现下她便不客气的拣个便宜,好好给他上几堂课。 “把你们蓟国的刑全部在他身上用一遍,另外,再加老虎凳、辣椒水……” 见亲卫一脸迷茫,用请教的眼神看着她,金戈当即反问:“你们平时不用刑么?” 亲卫沉思片刻,脑海里浮现的是白选男扮女装时悲催的表情,黑笑苦着一张脸向都玛献殷勤后的潸然泪下。最终,木讷的向金戈摇头。 金戈默然看了亲卫半晌,想起蓟军中的传闻,终是有些了然。 天色已经大亮,金戈一宿未睡,甚是疲惫。打算回屋睡觉,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麻烦各位官爷,嫣儿想去看看朋友,不知可应允?” 顾嫣?!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金戈立即像只捕捉老鼠的猫一般,竖起两只耳朵,屏住呼吸细听。 自卫城以来,顾嫣一直跟在凤羽身边。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有意躲避,两人基本没有单独见过面,即使见面,也没有碰擦出任何的火花。 顾嫣甫一进院,便见金戈俏生生立在院中,正似笑非笑的等着她。 金戈从顾嫣眼中看到一抹一闪而过的狠意,继尔见她微低着头,款款走过来。 “顾嫣给王妃请安。” 模样乖巧可亲,惹人怜爱。 金戈连手都懒得伸,依然站得端庄大气,范儿十足。 “免礼。不知你这么早来,是要见哪个朋友?可否替本将军引见引见?” 顾嫣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被金戈听了去,心下更是愤恨,张口间,语气却变得异常乖顺温柔。 “回王妃,顾嫣的朋友是有罪之身,何况还伤过王妃,引见实在是不敢。” “哦,你说的是祼燕吧。” 金戈直截了当,根本没有自觉性。 果然,顾嫣眼中再次划过狠辣,敛眉垂目,眸中是无法掩盖的阴毒。 “顾嫣实在愧对王妃,下人犯错,我这个当主子的自然要负责任。顾嫣便在这里向王妃赔个不是,若王妃要打要罚,顾嫣甘愿承受。” 语毕,顾嫣当众跪下去,连磕三个头,以此赔罪。 此举令不明就里的人甚为感动,想堂堂一个千金,不惜下跪为属下求情,当真是……好主子啊! 金戈不吃她这一套,直直立在她的身前,也不叫她起身。 “顾小姐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这人是二王子关押的,我也不便插手。” 你与凤羽关系如此好,不如求他得了。她只是顺带……嘿嘿,耍耍威风而已。 跪着的顾嫣心里恨极不已,她这样放下身份,她竟然不识好歹,偏要与她对着干。 走着瞧,待她慢慢的将凤羽握在掌中,再好好收拾她。 “王妃说得是,只求王妃在二王子面前求求情,放过祼燕。” 金戈颇为讨厌顾嫣的做作,不耐烦的挥挥手,绕过她向院外行去。 “想必你也听过郡主说的话,在这里求我,不如去求能作主的人。” 亲卫头领眼角略抽,无比怜悯的暼了一眼顾嫣,也跟着出了院。 小小的院子,独留下跪在上,目露凶狠,一脸杀气的顾嫣。 以及,来来回回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亲卫。 回到房中,早已穿戴整齐的凤羽正在等她。见她进来,并没有说什么,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任何不霁。 这等情况,让金戈既喜又忧。 喜的是,她准备一大堆的说辞不用再说了。忧的是,凤羽似乎知晓些什么。 本着说多错多,不说便不错的原则,金戈还是一贯的便保持沉默。 凤羽起身拉起金戈,语气淡淡道:“你同我去江禺府吧。” 一夜未归,金戈指尖略凉,被他握在掌中,甚感温暖,心中一跳,略显不自在。 凤羽似是察觉到她身上的寒意,将她的手全部包在掌中。 金戈身形一滞,心底升起阵阵余悸。 “怎么了?” 凤羽偏头望向她,见她发丝上还有点点露气,便将她揽进怀里。 “这里不比京都,早上雾气重,尽量晚一点起床,这样才不易生病。” 金戈点头轻嗯,不知是不是心中有鬼,老是觉得凤羽话中有话。 “走吧。” 怀里的人,身上凉气渐渐退去。凤羽这才带着她上了马车,直奔江禺府。 凤羽要退出江禺,是以,日子安排得较紧。这不,刚到府衙,就见一群人等在府中,准备交接相关事宜。 金戈在这群人中,非常意外的看到了秦方。 “金将军!” 秦方并手下几人,率先向金戈打招呼。 短暂的愣神后,金戈赶紧扶起秦方,凑到他身边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秦方瞄了一眼四下,见凤羽的人都围在他身边商议事宜,赶紧用仅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快速道。 “你们刚走,我便接到皇令,让留下两千人守住卫城,其余人跟随凤羽的大军到江禺。” “这么说你们是跟着大军进城的?!” 许是秦方对这等事也难以理解,是以,金戈问起此话时,脸上露出几丝不解之色。 “是。严格来说,我们应该是同蓟军一起行军,赶到江禺。” 秦方的话令金戈很是诧异,六千将士跟在身后,凤羽不可能不知道,皇上与凤羽这是演的那一出?! “那你又怎么出现在这里?” 这让秦方更加不解了:“进城后,白选来找我,让我随蓟军进城,并被安排在江禺府住下。” 闻听此言,金戈没再说话。 那厢,凤羽暼见金戈与秦方交头接耳,两人脸上俱是疑惑之色,眸底黯色一闪而过。 “都准备好了?” 白选出声询问,得到一片应答之声。唯有秦方几人,看了金戈一眼后,没有作答。 “哎哎哎,秦兄,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不说话呢?” 白选走到秦方跟前,拍了拍他的肩,有些吊儿郎当。 秦方侧身躲开白选的爪子,警惕的看向他。 白选的手僵在空中,见秦方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得大笑。 “哎呀,我忘记说了。请秦兄弟入城,是为了保证我们退出江禺后,江禺能在你的手中安然无恙。” “你的意思是,让我暂管江禺?!” 秦方说这话时,将目光移向了凤羽。 凤羽没有任何表情,接话的还是白选。 “你说对了,咱们这是第二次合作,相必秦兄也不陌生,要是准备好了,咱们就开始吧。完事以后,我好早点回蓟国。这破地方,太热了。” 最后这句话,根本就是白选在发牢骚。 白选的话犹其多,叨叨不断,几次差点惹恼了秦方。要不是金戈坐镇,估计秦方直接会用拳头说话。 江禺还给吴国,凤羽领着金戈出了府衙后直奔城外,一路向北。 自与秦方说过话之后,金戈再也没有吭一个字。哪怕白选让秦方留下两千人在江禺,余下人继续跟着大军到泸州时,她也只是点点头,脸色平静无波。 就像现在一样,坐在马车里的她同样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实际心里早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从南往北,卫城、江禺、泸州、白镇,再过去就是关谷。一连五个城池,除关谷外,一城两千,四城八千将士。 皇上给的这八千人,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所为。 凤羽率军三万攻进吴国,又好说好商量似的,全身而退,仅仅是为了让蓟国的商贸进入吴国? 皇上与凤羽私下做了怎样的交易?凤羽是否与沼和有勾结?洛域之事,凤羽插手了几分? 金戈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却不料马车陡然一顿,心思神游的她差一点就飞了出去。 幸亏一旁闭目养神的凤羽抓得及时,才没有酿成悲剧。 “哎,前面的马车,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金戈满脑黑线……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吴军? 估摸着,打劫的人见马车上的人没啥反应,终是沉不住气,又叫嚷起来。 “哎,听见没,打劫!” 凤羽的马车率先出城,身边只带了一个黑笑。再有就是金戈的保镖——壁月和第二。 此三人,第二驾车,黑笑壁月骑马。只见前面一排衣着如乞丐,手握锈迹斑斑的菜刀和锄头的人,不由得互望了一眼,皆沉默不语。 这些人不足为惧,他们根本不必放在眼里,是以,身上并无多少杀气。 金戈暗忖,黑笑等人肯定是在考虑,用钱打发这些流寇好呢,还是用权力身份来压一压,抑或干脆活动活动筋骨。 要说她个人意见的话,肯定是先用武力,再用权力。这样来得更有效果,也能打击流寇,以免再次伤害过路的平常百姓。 其实,这二十来个流寇中,若有那么一个稍有些眼见力,也不至于在接下来混乱里,死得那样惨烈。 流寇也仗着人多,胆大包天。又见这辆马车华贵无比,饿了好几天的他们欢喜不已。以为遇到一条肥鱼,只要能劫了,当能吃上十天半月的。 实际上,他们的确是截住了这辆马车。 连着吼几次,也不见马车上、下的人发言。以为那几人被他们吓傻了,于是提起菜刀锄头,像看到一块红烧肉似的,欢天喜地的向马车围过来。 “喂,把钱财交出来,爷爷饶你们不死。” 流寇拿着菜刀在三人眼前比划,对驾车的第二放狠话。 第二不屑的暼流寇一眼,不语。 金戈想着,与这些流寇耗时间,实在是无聊之极,正要开口,却被凤羽一把按住。 只见凤羽好看的眉头渐渐蹙起,全身上下散发出阵阵杀意。 金戈一惊,稍一沉吟,当即明白凤羽为何这般。 原来,除了流寇的虚张声势外,周围还有一股强大的杀气,呈包围形势逐渐向马车靠近。 周遭突然静得诡异,马儿不安的踏着蹄子,不时低嘶。 车外三人,身手皆为上乘,全身凌厉骤然爆起,让刚才还叫嚣不停的流寇兀自一愣,许是他们也感觉到不同寻常,脸色顿时大变。 不待流寇反应,官道两边的土坡上突然冒出数十人,眨眼间就冲下土坡,将马车及流寇团团围住。 流寇短暂的**后,有人站出来,冲这群神情凶悍,手握利剑的人抱拳。 “幸会幸会,我们同在一条道上发财,既是如此,见者有份,这马车是咱们先劫到的,咱们五五开。” 没人说话,从土坡上冲下的人换了几个身形,手中利剑划过时,闪起一道道嗜血的光芒。 流寇从没见过这种阵式,心里涌起阵阵惧意。可是到嘴的肥肉不能就这么丢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 “好汉,有事好商量。咱们四六开也行,你们六,我、我们四……不然,三七开也可以,你七,我们三……” 这群流寇,把杀手当成黑吃黑,不要命了。 凤羽勾唇一笑,一抹冷酷的杀意挂在唇角。牵起金戈,掀开车帘,两人缓缓步下马车。 站定后,凤羽凌厉的目光扫过流寇及杀手,轻蔑开口。 “若想保命,赶紧滚!” 流寇这才看清他们所劫的一男一女,男的长身挺立五官俊美,全身上下冷傲霸气。只消站在那里,便有睨卑天下之姿。 女的明眸皓齿,纤姿清容,如雪裹琼花。 两人都有惊艳之姿,更有惊人之气魄。即便这么多人围住,也是面不改色,从容不迫波澜不兴之态。 被凤羽冷眼一扫,流寇略有惊惧,齐齐向后退了几步。 奈何,长期处于饥寒交迫,瘟疫病痛的他们,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肥肉,怎么愿意放手。哪怕明明知道自己抓的是一条含有巨毒的河豚,他们也要以身相试。 他们并没有滚,在杀手向他们举起刀剑的时候,他们仍然拼死顽抗,只希望自己的运气够好,能在这场混战中侥幸活下来,分得一杯羹。 看到流寇一个个倒在血泊中,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前绝望而又失望的暼向她这边,金戈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 不消片刻,流寇全部倒在杀手剑下。壁月黑笑,以及第二也要了不少杀手的命。 凤羽没动,金戈也没动。 不是他们见死不救,而是即便救了他们,他们也会去残害更多无辜的百姓。 不起恶念,便不会有恶报。 从他们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时,就应该知晓,迟早有一天,不得善终。 可是,这样的世道,善有善报这样的说话,怕也是假的。 这样的世道,护得了自己,护得了自己想护之人,不易。 凤羽仍然牵着她的手,不紧也不松。 只见杀手拼尽全力也近不了她的身前,金戈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是多么幸运。 幸运到,每次遇到生命危险,总有人护着她,保着她,为她挺身而出。 “外面凉,到车上去吧。” 凤羽扫了黑笑等人最后一眼,带着金戈回到马车上。 不一会儿,动静渐渐消失,空气中散发着阵阵血腥味。 略摸等了半刻钟,黑笑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二王子,这是属下刚刚搜到的。”语毕,一样东西递进马车。 不待凤羽接手,金戈大惊之下夺过黑笑手里的东西,又是翻来覆去的查看。 “吴军兵牌?!” 豁然掀开帘子,只见壁月和第二手里都拿着同样的东西,正怔怔的看着她。 金戈突然觉得脑袋发晕:“壁月……” “回将军,的确是吴军兵牌。” 金戈脑海里一团乱麻,若说有人故意陷害吴军,为何这些人不穿吴军的服饰行刺。 若真是吴军所为,为何又将兵牌带在身上,让人轻易找出来? 难道他们就没想过,凤羽这样狡猾的一个人,会查不出他们的身份。 是的,她不相信凤羽不知情。 她到是忽略了,第一次见到兵牌的时候,凤羽眼中闪过的冷意。 而这次再次见到兵牌,凤羽根本就不意外。自始自终,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哪怕一点点杀意,也没有。 “黑笑,让白选动作快点!” 凤羽伸手拿过金戈手里的兵牌,扔给黑笑,神情似有不耐。 金戈手中一空,下意识要去抢回,却被凤羽揽进怀里。 主子隐有怒意,黑笑赶紧放下帘子,隔断金戈落在兵牌上的视线,也顺便隔断凤羽的怒气。 此去泸州,几人心思各异。金戈鼓捣了一晚,又遇上这样的事,自然是疲惫不堪,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二将马车驾到极至,为防某人被颠醒,凤羽将她抱进怀里。 此后无话,马车日夜兼程,两日后到达泸州。 几人又在泸州等了一日,凤羽的大军方才进城。 这一次,秦方刚一进城就来见金戈。 金戈命壁月守住房门,不准任何人打扰,并将第二踢到院外守着。 将秦方拉进房中,金戈迫不及待开口问道:“秦方,可查出什么了?!” 秦方进城后水都没有来得及喝一口便赶过来,看到桌上的茶水,二话不说,提起茶壶仰首就喝,看得金戈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待秦方喝够以后,金戈按捺下心里的着急,命人端了些点心过来。 肚里勉强垫了些底,秦方抬臂抹去嘴角的点心渣,将一条腿跷到凳子上。 “将军,我查到了,那些人的确是吴军……” “什么?!” “将军听我把话说完”,秦方见惯了金戈惊炸的模样,冲她摆摆手,又道,“我查过,第一次袭击你们的是卫城的小兵,都是些叫不上名儿的,我还是查了军册才知道。” “那第二次呢?” “根据你送来的暗报,我经过那里时,查看了那几十具尸体,赶到泸州府衙又去翻看军册……” “怎样?” 金戈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为什么她心里的预感总是那样不好。 秦方却在这时凑到金戈耳际,压低声音说道:“是泸州的小兵,也是些叫不上名儿的。” 豁然转头,恰好与秦方面对面,两人近在咫尺,连鼻息都能感觉到。 “确定属实?!” 金戈压根儿就没意识到,两人这样的距离是多么的暧昧。 秦方不由得咳了几声,以掩盖自己的尴尬,尽量保持平常的速度收回身势。 “的确属实。不过……” “不过什么?!” 金戈心中猛翻白眼,秦方这厮何时也变得如此啰嗦,说话总要说一半,留一半,让她既焦急,又莫可奈何。 “属下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一件怪事。那群流寇,好像是死囚……别多问,只管听下去。” 秦方再次压住金戈的惊疑,继续道:“他们身上都是有印记,因此,我特地跑了一趟泸州的天牢,查看牢册,果然都是些被冤枉或是替罪的人。” 死囚,吴军,刺杀她与凤羽…… 有什么东西从金戈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猛然转身,又问道:“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秦方沉吟半晌,欲言又止。 “有什么尽管说来,我自会分析。” “属下冒失,想问一下,金将军可是在离开江禺的前一夜,探过蓟军军营,包括城中的校场?!” “你怎么知道?!” 第二百六十三章 听墙角 她与壁月夜探蓟军,好像……没有泄露行踪吧。 震惊太多,以至于在听到这样的问题时,金戈震撼得仵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到是秦方,被她瞬间呆滞的样子给吓到,赶紧解释。 “金将军别误会,我是听到蓟军私下里都在议论。说你……你嫁给凤羽,另有目的,恐怕对他,以及蓟军不利。” 金戈终是回神,汗颜之下,心虚的眼神扫过秦方。 秦方误会,两眼顿时发亮,又凑到金戈跟前,压抑着几分兴奋问道:“金将军,有什么尽管吩咐,秦方在所不辞。” ……有如此忠诚良将,她是该喜呢,还是该喜?! “你在蓟军中,多多打听一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以后如何,我自有安排。” “好。” 秦方喜滋滋的回答,眼里那种豪情壮志,大干一场的神色越发明显。 打发走秦方,金戈带着壁月,在院子里瞎转悠。 其实,也不是瞎转,她就想碰碰运气,看看自己能否听到一些传言。 几个时辰转下来,传言没听到,到是偷听了一些墙角。 路过中院,抬首间,恰好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南苑月门处。 金戈**的停下脚步,给壁月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向南苑摸去。 凤羽住在南苑,一应军事要务都会往南苑报传。 两人小心警慎的跟在顾嫣屁股后面,看着她向书房外的两名亲卫打招呼,然后又被让进书房。 此刻,妮儿郡主正在书房里,对凤二大爷发飙。 她在来泸州的路上就有所耳闻,说是吴军趁蓟军撤退之机,几翻刺杀凤羽。 “你听谁说的?” 凤羽仰躺在椅子上,双腿高高的跷在书案一角,双手交握放于腹部,神色颇为慵懒。 妮儿那张小脸充满了怒气,杏目圆睁,咬牙切齿。 “羽哥哥,你为什么要帮着那个女人。刺杀一事,她定然脱不了干系。” 凤羽双眸微阖,对妮儿的话不置一词。 妮儿气恼不已,又道:“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父王母后……” “哦,你准备怎样向父王母后解释,你为何跟着大军?” “羽哥哥……” 妮儿被噎,又恼又怒,急得双脚直跳。 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为逃避父王母后的责罚,才一直跟着凤羽。 凤羽放下脚,端坐于案后,对妮儿道:“别在这儿胡闹,我还有要事处理,赶紧回房去。” “我不!” 妮儿气得跺脚,一屁股坐到书案上,说不走就不走。 凤羽脸色有些冷,正待唤人将她领出去,房门恰好被顾嫣推开。 顾嫣何其精明,稍稍一眼,便能察觉到屋内两人的不和。 妮儿见到顾嫣,眼前一亮,从书案上跳下去,直奔顾嫣身前。 “顾姐姐,顾姐姐,你来得正好。刚刚羽哥哥不相信我说的话,我要你给我作证,他们是不是都在说,刺杀一事是那个女人搞的鬼。” “这……” 顾嫣瞄见凤羽脸色不霁,颇有几丝为难。 “说嘛,顾姐姐,快点说嘛。你告诉羽哥哥,那个女人坏得很,根本就是想要羽哥哥的命。” 不依不饶的妮儿,磨着顾嫣,想方设法想要证实,自己的判断是多么正确。 凤羽没有说话,顾嫣不由得莞尔,点了一下妮儿的额心。 “妮儿妹妹关心哥哥是应该的,不过,妹妹不可听信馋言,误会自己的哥哥和王妃,伤了和气。” “顾姐姐,你也向着他们,妮儿不依。” 妮儿嘟着嘴,似是生气。其实,在她听到顾嫣先赞后劝的话,心里还是很舒服的。 顾嫣又看了凤羽一眼,拉过妮儿的手,柔声劝慰。 “天底下哪有不关心妹妹的哥哥,你有这样一个好哥哥,我可是忌妒得紧呐。” 语毕,眼中含着三分试探,三分羡慕,三分柔情,一分娇羞,落在凤羽身上。 凤羽正在翻看军报,未抬头。 妮儿颇有几分委屈,偷觑案后之人,却见他端然威仪,五官俊朗。一举一动之间,皆是沉稳内敛,却又霸气十足。 撇了撇嘴,妮儿发现自己的心里像有七八只小兔一般,蹦跳个不停。 顾嫣将妮儿的心思全数揽进眼中,心下暗笑:凤羽这样的人中龙凤,怎会喜欢这样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妮子,做梦。 将两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里,凤羽这才抬首,对妮儿冷声道:“我与顾嫣小姐有事相商,你先回房。” 妮儿似要反驳,被顾嫣轻轻拉了一下手,终是忍气吞声,极不情愿的挪出书房。 房中只剩下两人,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 准确的说,是顾嫣周围的气场很暧昧。 而凤羽浑身上下散发出冷意,似是没有情感的怪物般,将暖昧的气息全数阻挡在几尺开外。 “顾嫣见过二王子。” 盈盈一拜,娇柔妩媚尽现。 “免礼。” 顾媚起身,小脸浮出几丝红晕。 “不知二王子与顾嫣有何事相商,顾嫣一介弱女子,实在愧不敢当。” 上首人沉默,微眯着眼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那道目光令顾嫣如背锋芒,立在屋子当中敛眉垂目,心里七上八下,甚为忐忑。 突然,上首之人没来由的冒出一句话。 “顾小姐今日的打扮,令人赏心悦目。” “腾”的一下,顾嫣的脸像着火一般,红到耳根。 今日这一身妆容,的确是她精心所扮,选色,描眉,上腮红,耗了她不少时辰。 这话听进顾嫣耳里,让她既惊又喜。 惊的是,怕凤羽看出端倪。喜的是,凤羽的目光开始落到她的身上。 思及此,她小声而谦逊道:“谢二王子夸奖,顾嫣蒲柳之姿,实在入不得眼。” 凤羽没将这话接下去,只道:“本王今日得闲,想听听你如何看待刺杀本王一事?” 嘎?! 顾嫣猛然抬头,惊愕不已。她从来没有想过,凤羽会如此直接,向她提出这样的问题。 难道是他看出了什么,或者是…… 也许真是她多想了,吴军刺杀一事早已经在蓟军中传得沸沸扬扬。 有兵牌为证,何况,她有理由相信,凤羽肯定派人去暗查过那些人的身份…… 莫不曾,凤羽是对金戈有所怀疑。是以,才将她找来,想听听她的判断。 如若真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表示,凤羽对她是信任的。 如果她说的话正合他的意,那么,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不行,说不定凤羽也有意试探她。 要是她表现得太过聪明理智,以凤羽多疑的个性,定然讨不到好,到时候得不偿失。 心念急转之下,顾嫣脸上浮出几许为难之色。 “二王子折煞顾嫣了,若二王子问顾嫣一些琴棋书画,许是顾嫣还能勉强说道一些。若问这类事,容二王子原谅,顾嫣的确不明白。” 凤羽面无表情,目光冷淡,起身走向窗边,双手倒剪。 从顾嫣这方看去,男人侧身而立,器宇轩昂,身形劲健威武,隐隐藏着几分霸气,当真有壁立千仞之姿。 突然,窗边的男人眼皮一跳,看到窗外某个角落处,有两颗探头探脑的脑袋。 侧对顾嫣的他,勾唇一笑,眸中划过几丝无奈。 金戈找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既能躲过巡逻的亲卫,又能看到书房内的情形。 可她不敢靠得太近,怕凤羽察觉到。所以,他们所在的位置,很难将书房内的对话听个清楚明白。 正屏神凝听之时,不料凤羽突然起身走向窗边,吓得金戈赶紧缩回脑袋,恰好磕到壁月的鼻头。 金戈捂着后脑,呲牙咧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壁月拧着眉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金戈,鼻头一阵阵发痛。 “没事吧?!” 抬手替她揉了揉脑袋,软软的发丝令壁月心中余悸,眸中溢满笑意。 “被他发现了吗?” 金戈放下手,心有余悸的探出身子,看向书房。脑袋上,那只手依旧在轻轻搓揉。 “咦?!人呢?” 刚才还看到凤羽在窗边,这一下就没影儿。 金戈甚是奇怪,转头看向壁月,一脸不解。 壁月的手自始自终都落在她的后脑上,听到她的询问,也探身看了看,屏息一听,脸上浮出一抹怪色。 “顾嫣竟然走了。” “啊,她走了?这么快?!” “嗯,是走了。” “那,他们说了些什么?” 壁月摇摇头,他没有听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反倒是凤羽,待顾嫣走后,也跟着出了书房。 看来,待在这里,再也听不到有价值的东西了。 转首间,面前的人离自己很近,近到几乎贴在他的身上。 金戈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还有那颗不甚安分的脑袋,一直动来动去,手下柔软的发丝令壁月心中余悸连连,便不想离去。 “嗯?壁月,他们是不是说了很重要的事?!” 某傻蹲在壁月面前,仍然比他矮半个头。 只见她仰着脑袋,眨着一双迷朦无知的眼睛,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静待他的答案。 壁月的呼吸瞬间窒息,心里泛起阵阵漪涟,曾经的一幕幕清晰的浮出脑海:那柔软的身子,红润的嘴唇,酒后的醉态…… “……没说什么”,壁月赶紧别过眼,低头掩盖住自己的失神,“咱们走吧,这里不太安全。” 乖巧的点头,刚一起身,眼前豁然出现一张英俊的面孔,惊得她险些叫出声。 第二百六十四章 脖子,再也不能爱了 壁月见状,赶紧将她拉到身后,抬眼一看,果然是凤羽。 “娘子在这里干什么?” 凤羽眼中有几分玩味,瞅了一眼他们的藏身之处,勾唇一笑,魅惑众生。 “爬树!” 金戈张口就答,根本没有经过大脑。 “哦——” 凤羽拖长音调,看了看她旁边那颗又细又瘦,矮得快要哭泣的小树苗,似笑非笑。 金戈…… 壁月…… 金戈:“像壁月这种飞檐走壁的高手,一棵大树对他来说太简单。我想要试试他的身手,像这种……嗯,小树,壁月能否躲在上面,不让人发现。” 壁月…… 凤羽脸上的神情越发精彩,金戈却为自己反应够快,在心里点赞了无数次,最后做了一个很重要的总结。 “刚才壁月试了一下,这种……小树,的确很考验人的功夫。壁月恐怕还需要勤加练习,是不是,壁月?” “小姐说的都是对的,壁月自当勤勉,争取早日得到小姐的认可。” “嗯,好,那咱们就再去找一颗稍高一点的小树练练,循序渐进。” “是,小姐。” “那个,凤……子良哥哥,你太忙,就不打扰了。再见。” 子良哥哥?! 凤羽眉头一挑,嘴角的笑意更加神秘莫测。 他看着她笑靥如花,看着她向自己行了一礼,看着她仰首阔步,假装镇定的,与他错身而过。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并追随着她的身影远去,直到她转身向他望来。 凤羽泰然自若,负手而立,回望她。 金戈深深吸了一口气,凤羽那厮的目光太过毒辣,盯得她汗毛直立,背后阴风惨惨。 她向他走了回去,立在他面前,有些咬牙切齿,忿懑不已的味道。 “我想吃烤鸭!” “好。” “还要有好酒!” “好。” “你陪我!” “好。” “就我们两人!” “好。” 金戈……磨着后牙槽,转身就走。 入夜,银盘爬上树梢,朦胧的月光透过树枝,印在地上光怪陆离。 石桌上有几样小菜,一只冒着香气的烤鸭,旁边一坛还没有开封的酒。 两双碗筷,两只小酒杯,两个人。 金戈也不客气,动手揭开尘封的窖酒,一阵酒香扑面而来。 应邀对饮,本是清风皓月,轻语夜话。 可是,某人却大吃而特吃,对烤鸭施展分筋错骨手,破坏了这宁静而美好的夜晚。 嘴里包着还没有咽下的鸭肉,油腻腻的手却指向对面邪佞魅惑的男人。 “不好吃吗?” “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爪子伸向鸭头,提起来放到凤羽碗里,未了还说一句:“很香的。” 凤羽点点头,嘴角始终勾着笑意。 另一只鸭腿也被金戈抓在手里,顺便好心的将鸭屁股拿给凤羽。 “给,冷了就不好吃了。” 凤羽额际隐隐有青筋跳动,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娘子,慢点吃,小心噎着。” 某人吚吚呜呜,回答得含糊不清。 一只鸭子啃完,凤羽碗里也堆得高高的,鸭头、鸭屁股、鸭背,就是没有看到鸭腿鸭翅鸭脖子。 吃饱喝足,桌上一片狼籍,酒坛也空空如也。 金戈拍拍屁股要走人,被凤羽唤住。 “娘子这是要去哪里?” “回房,睡觉。” 言简意赅。 “我带你回房。” 凤羽起身拉过某人油腻腻的手,向自己的房间行去。 “奇怪,怎么走了这么久?” 摇摇晃晃才走几步,金戈便开始发牢骚,并要挣脱开凤羽的手。 “不远,就到了,听话。” “好像……不远,床呢?” “……娘子醉了,为夫抱你进去,好不好。” “……我没有醉……” “乖……” “……我没有醉哇……你骗我,我明明……就好好的,何、何来醉……咦,床什么时候跑到房顶上去了?!” 凤羽哭笑不得,将扒拉在自己身上的某傻放到**。 不待他转身,金戈突然从**坐起,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你去吃好吃的,为什么不带上我……我也要去……” 凤羽…… “……你的脖子好好看,是不是也很好吃……” 凤羽…… “嗷呜——” …… 第二天,金戈看到凤羽的脖子上有几颗小小的虎牙印子。 金戈愣愣的坐在旁边,看着凤羽故意露出那几颗牙印子。 亲卫侍从,以及黑笑白选,莫不是一脸公事的进来,又一脸变幻莫测的出去。 凤羽冲她勾唇一笑,看进金戈眼里,竟有阴森恐怖之感。 “娘子可是饿了?” 咔嚓—— 金戈觉得,对于鸭脖子,自己怕是再也不能爱了。 泸州之后,凤羽加派人手,带着金戈出城时,马车后跟了两队亲卫。 另外,他让黑笑挑了些暗探,暗中保护金戈。 此去白镇,再到关谷,再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一行人在关谷呆的时间最长,童玉及守军近两万人被凤羽毫发无损的放了出来。 凤羽的三万兵马安全退出关谷,并扎营关谷外,分成三批回蓟。 这是金戈留在吴国的最后一天,这一天,金戈仍然没有盼到,哪怕是从京都传来的只言片语。 站在城楼上,看着茫茫天际,金戈满眼迷离,委屈与痛楚涌上心间。 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她出京的那一刻起,所有人,乃至爹和哥哥,都抛弃了她,都把她当成交易送给了凤羽。 天空几只苍鹰飞过,想起第二在宫中向她说过的话,不由得苦笑。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童玉。 童玉立在她的身侧,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苍鹰。 “你,还好吗?” 一声叹息被风吹散,金戈婉然一笑,道:“我很好,一切都好,勿挂念。” 童玉转头看着她勉强牵出的苦笑,欲言又止。 “你们,可还好?” 童玉知道她的意思,便答道:“我们都很好。凤羽说到做到,不伤我守军,不伤城中一人一物,并且全部撤出吴国。” 如此,甚好。至少,这笔交易是值得的。 “仲音可有消息?” 童玉摇头:“仍然查不到,凤羽做得太隐密,没有谁知道他被关在哪里。唯一的希望……” “黑笑。你是说黑笑白选对吧?!” 这两人是他的亲信加随从,也是凤羽庞大的暗探组织里的首领。 若想藏住仲音,唯有这两人最可靠。 金戈笑了笑,对童玉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不必担心。” 两人都有心思,话也不多。说到最后,两人皆陷入沉默。 风翻起金戈的衣裙,眼前的她明眸皓齿,肌肤如玉。发丝轻扬,面色沉静如水。立在那里,仿若幽谷兰花,清冷莹静。 良久,她似是要纾解心中的烦事一般,长长吐了一口气,对童玉展颜一笑。 “凤羽容我们见上一面,已是极限。我要走了,若能再见,定当与你再喝上几杯。” “好。” 童玉看着她,心里升起几分苦楚,不知能说些什么。 金戈转身,缓缓离去,童玉目光跟随她孤单单薄的背影,复又见她转身,冲他又是一笑。 “若有朝一日,你再也见不到我。记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我倒一杯酒……保重!” 语毕,转身急速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童玉怔怔的立在原地,目光变得模糊。 他说:“我们都很惦记你,一直惦记着你。他也是,心里,只有你,唯有你!” 从怀里拿出厚厚一叠书信,那里,有她出京后的行踪和近况,甚至细到每日吃些什么,喝些什么,睡得好不好…… 他不能让她知道,因为他们…… 凤羽的三万大军回国,蓟国的都城木原一片欢呼之声。 凤策及凤云两人领着众臣立在城门前,亲迎凯旋而归的将士们。 马车在城门外停下,凤羽先行下车,后将金戈扶出。 刚一站定,便见一个个儿高挑,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飞一般扑进凤羽怀里…… 金戈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都玛,不,她其实并不知道凤羽怀里的那个女孩叫都玛,是拓吉告诉她的。 当然,她也不认识拓吉,是白选那个毒舌在她耳际嚼的舌根。 拓吉还是老样子,见到金戈双眼一亮,扒拉开众人,挤到她的跟前,大手“啪”一声拍到她的肩上,声如洪钟。 “妹子,有没有谁欺负你,给我说,我饶不了他。” 语毕,怒目扫过黑笑白选,落到妮儿郡主身上,当看到顾嫣时,眼中闪过一抹鄙夷之色。 尽管肩膀被拍得隐隐着痛,身旁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怀里抱着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还向她送来一个挑衅的眼神,金戈依然莞尔。 “拓吉大哥,好久不见,可还安好?” “好好好,大哥我很好,只是妹子你受苦了。听说妹子脑子被人打了,竟然还记得你的拓吉大哥?” 金戈满脑黑线,却又不得不笑着回答:“金戈渐愧,若不是白选提醒,怕真是不认得拓吉大哥了,望拓吉大哥原谅。” “哎,妹子你说到哪里去了。就算你不认得我这个大哥,我拓吉也永远把你当着妹子。” 拓吉生性直爽,令金戈很受感动。 接下来,便是千篇一律的祝贺恭喜。 她在拓吉的引导下,再一次正式的认识了一下凤策凤云等人。 两人分别向她道了一声“弟妹”“嫂子”。 金戈脸上不见任何异色,端端回礼。 再抬头时,却见两人皆在细细打量她,并且眼神有意无意暼过围在凤羽身边的两个女孩,眸中露出几丝玩味。 金戈立在那里,大大方方,面不改色,任由他们打量。 一干人进城,都玛和妮儿将凤羽团团围住,把她这个正牌挤到一边去了。 正好,拓吉窜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妹子,别管他们,哥带你去吃好的喝好的。” 声音太大,众人目光“刷”一下,全数落到两人身上。 第二百六十五章 被踩r的祝福 却见凤云冲她眨了眨眼,金戈嘴角略抽,脸上强装镇定,心下尴尬不已。 凤羽杀人的目光,扫过很没有自觉性的拓吉,冲金戈道:“戈儿,过来。” 金戈稍作沉吟了,便对拓吉甜甜一笑,走到凤羽身边。 没曾想,一直挽着凤羽左右臂的妮儿和都玛,一人眼含敌意,另一人眸中尽是挑衅,都没有主动让开的意思。 气氛一下变得诡异,金戈不用去看都知道,身后那些目光,一定是兴奋而又充满八卦的。 顾嫣下车后,自是伴随妮儿郡主左右,寸步不离。是以,出镜率也相当高。甚至,有好大一部分玩味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 此等情况下,金戈也不恼,盈盈笑道:“夫君不必担心戈儿,有拓吉大哥,还有黑笑白选他们,戈儿定然是安全的。” 言下之意,她要抛弃咱们英明神武,俊美不凡的二王子,带着一群男人去吃好的,喝好的。 在她说话之际,凤羽就已经抽出手,欲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谁曾想,她竟然转身走了。 那只手落空,就那样僵在空中,四下顿时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众目睽睽之下,蓟国二王子凤羽的王妃,拐骗了一大群帅气潇洒的男人,逛街去了。 众人先是惊愕,待看到凤羽的反应后,全都张大了嘴。 “噼噼啪啪”,木原的大街上,掉了一地的下巴…… 凤羽先是一愣,继尔勾唇一笑,惊艳了一街的男男女女,以及小鸡小狗小猫。 接下来,他甩开谁谁谁,向某人屁股后面追去,口呼:“戈儿,等等为夫……” ……某人的手被抓住,假意惊诧的问:“咦,夫君,你跟着戈儿干什么?” “戈儿一个人太寂寞,为夫要陪着才好。” “不是呢,有拓吉大哥,还有黑笑白选,壁月……” “他们不同。” “不都是男人……” “……为夫也饿了。” “有庆功宴。” “为夫就要跟着你……” “……” 蓟国的子民们,从来不知道,在他们心中顶天立地英姿卓卓冷酷霸气,有着睨睥天下之姿的凤二王子,竟然还有这样……无赖的一面。 凤羽牵着金戈的手,完全不顾他人目光,与金戈你一句,我一句斗着嘴,拐向另一条街。 身后一大群将领重臣,并凤策凤云立在十字路口,面面相觑。 “大哥,父王母妃还在宫中等着庆功宴,你赶紧带他们回宫,我去去就来。” 语毕,凤云撒丫子追着某人的队伍,跑了! “我也要去。” 妮儿一跺脚,动身便要追,被凤策一把拦住。 “妮儿,父王母妃正在生气呢。” 妮儿顿时泄气,恨恨的瞪着某人的背影,愤怒不已。 “都玛”,凤策转身看向眼神和心思,都在凤羽身上的女孩,“顾小姐初来蓟国,你与妮儿郡主便好生款待,不可待慢了客人。” 都玛神色黯然,颇为不甘的点头。 凤策又转身,向身后两位大臣道:“将士们凯旋而归,还烦请各位大人,在庆功宴上好好庆贺一翻,重重奖赏这些英雄们。” 众人忙不迭的应答。 凤策卓然而立,微微一笑,器宇轩昂。 “本王这便去把二弟三弟带回宫,你们先行一步。” 语毕,凤策双手倒剪,施施然,向快要消失在街角的那群人行去。徒留一干人等呆呆仵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味来。 自此以后,凤二王子将自己的王妃宠得无法无天的传言,便在蓟国大肆传开。击碎了上至落齿老太,下至及笄少女的芳心。 庆功宴上,主要人物和次要人物都不在。讨论得最多的也不是战绩,而是街上的八卦。 木原,某座酒楼,最大最豪华视线最佳的雅间里,满满当当挤满了一屋子人。 金戈不由自主揉了揉眉心,立即换来对面之人的关切。 “戈儿,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咱们回去。” “是呀是呀,嫂子要是不舒服,这顿饭改日再来。” “弟妹长途劳累,是应先歇歇。” 金戈望天无语,悲催得快要哭泣。 左边坐着凤策,右边坐着凤云,对面是黑着一张脸的凤羽,以及被挤到一旁站着的拓吉。 黑笑白选,并壁月立在她身后。其余三位大爷,身后至少还有四个护卫。 吃个饭而已,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更别提这些人,嘴上说着关切的话,脸上却是一副心安理得之色。 这顿饭注定吃得明刀暗箭,战火四射。 金戈也不敢太过随意,吃得局促不安,畏手畏脚。以至于回去以后,又加了一次餐,才算吃饱。 到木原已经半月有余,金戈很少出门。有些麻烦能避则避,能躲则躲。 蓟国有不少节日,当拓吉第三次来找金戈,去参加乞新节时,金戈实在不好再拒绝。 乞新节,据说是蓟国为秋收祈祷,也盼望来年收成更大,一年更比一年好的节日。 远远的,金戈便看到人们摩肩接踵,脸上喜气洋洋。头上或是身上,挂着一些农作物,以示祝福。 拓吉将一个精巧的小包递给金戈,让她挂在腰间。里面装有五谷杂粮,示意丰收。 大家手里端着、或是用小包包着一些杂粮,互相赠送,嘴里还说着祝贺的话语。 谁接得多,谁家就会五谷丰登,吉祥安泰。 拓吉爱凑热闹,自然往人多的地方去。 不知是谁认出了金戈,立即有不少人向她涌来。 大伙儿都对这个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王妃好奇,一直无缘得见,今天终于出现,无不凑到她身边,一边祝福一边打量。 金戈按照拓吉的教诲,接受祝福的同时,也不停的祝愿对方。 渐渐的,她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导致附近几个祝福火爆的场面也冷落下去。 其中,就有妮儿郡主和都玛姑娘。两人见围着她们的人全部跑走,最后一个都不剩时,脸色很不好看。 金戈接祝福接到双手发软,身后,壁月和第二抱的东西快堆成小山。 拓吉笑声震天,抱着一堆粮包,不断炫耀。 “这是我拓吉的妹子,漂亮吧,可是大将军呢。想当初,我与妹子交手的时候……” 被拓吉这么一解说,人们一窝蜂往金戈面前挤。搞得她东倒西歪,若不是壁月在身后挡着,险些站不住脚,倒在地上。 金戈很是无语,脸笑僵了,嘴说干了,还是应付不完这些热情似火的淳朴百姓。 突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从外至内,喧闹的人声渐渐静下去。 正在金戈好奇之时,涌挤的人群,自她面前让开了一条道。 两个身强体壮的青年扶着一个老者,缓缓向她走来。 拓吉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大叫不停。若不是抱着东西,想必一定会手舞足蹈。 “妹子,妹子,这是咱们木原城最德高望重的老祖宗。自五年前,老祖宗再也没有参加过乞新节,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妹子有福了!” 老者银发苍苍,目光温和,面容慈祥。他微笑着站在金戈面前,将她细细打量。 “老祖宗吉祥!” 金戈谦逊的鞠了一个大躬,眸光清澈透明,坦诚而大方。 老祖宗笑着点头,示意身后的青年将东西拿上来。 众人一看,无不惊呼连连。 老祖宗接过那一篮子粮物,里面有粟、麦、稻、蔬菜种子。还有一些少见的水果,石榴、荔枝、龙眼等,另外还有茶…… 可谓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简直超过了“粮物”的概念。 老祖宗笑而不语,双手递给金戈。 金戈自然不懂这当中的含义,可也明白这份祝福的重要性,当即行了一个大礼,双手恭敬接过。 突然,手腕一阵巨痛,金戈当下大惊,手一软,篮子应声掉在地上…… 刚才还祝福不断的声音,嘎然而止,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地上散落一堆的粮物,目光缓缓移到金戈脸上。 连拓吉都没有想到,如此厚重的祝福,竟然会全数倾倒在地。 别人送的祝福是不能掉在地上的,若掉在地上,就是不接受祝福。同时也是对对方的大不敬,视对方为敌人。 何况,这是老祖宗送的祝福。在每个人心中,它是那样神圣而不可侵犯。 而这位王妃,却当众将它弃之,那是对老祖宗、对美好祝福的亵渎。 金戈一时懵了,她不知道,这样的场面,自己该如何解释。 她当然明白,自己遭人暗算了。对方以石为暗器,击到她的腕上,令她当众成为众矢之的。 可是,抓不住原凶,便没法为自己澄清。 人们脸上渐渐浮出愤怒,一个个捏起拳头,义愤填膺。欲上前将祝福夺回去,他们才不要送祝福给这样的王妃。 老祖宗脸上的笑意也隐了下去,眼中的慈祥变得锋利无比,直刺金戈。 他身边的青年,双眼喷火,手臂上、脖子上青筋直冒。 “你不是我们的王妃。”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霎那间,引来人们的共鸣。 “对对,你不是我们的王妃。” “我们没有这样不懂礼数,野蛮无知的王妃。” 一时间群情激愤,挥舞着拳头,向她涌去。视她为恶魔一般,对她厌弃、愤怒、恶语相向。甚至要将她赶出木原,赶出蓟国。 场面瞬间失控,金戈几人立在众人中间,被人左推右攘,连老祖宗都没有来得及退出去。 晃眼之下,金戈发现两个青年只顾愤怒,而忘了扶他。老祖宗一个趔趄,向地上倒去。 “小心——” 金戈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冲向老祖宗,一把将他扶住,却不料,脚下踩到粮物。 “你竟然还敢踩老祖宗送的祝福,你这样恶毒的人,不配做咱们二王子的王妃。” “不配,不配。滚出木原,不准再踏入蓟国一步。” “滚出去,滚出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远走高飞 拓吉手里的东西早已经掉到地上,被愤怒的人们踩进泥土。 壁月和第二更呛,身上的衣服也被撕坏。 而圈外,有人手里拿着祝福,望着这一切,各怀心思。 她们的目光里,有不屑,有幸灾乐祸,还有冷笑。 特别是立在妮儿身后的顾嫣,眼底划过一抹阴冷,纤长的指尖上,兀自几点碎石渣。 “你们听我说,你们安静一下!” 拓吉声嘶力竭,想要压下众人的激愤,奈何寡不敌众,再大的声音也被淹没。 金戈只觉耳际全是吼声骂声,被人推来攘去,头晕眼花。 却在这时,金戈生出一个可笑的念头:若她真被赶出蓟国,不知道凤羽会做何想?又会如何做? 呵呵,真是好笑。一块小小的石头,就能令她陷进这样的境地。 她不知道,孤掌难鸣的她,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老祖宗安康!” 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蕴含了五分内力,厚重而绵长,直贯众人耳膜。 众人只觉耳畔“嗡嗡”作响,胸中气血翻江倒海,难受不已。 停下手,抬眼望去,只见身形高大的凤羽一袭暗蓝,迎风而立。深邃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脑袋,准确无误的落到老祖宗身上。 “二王子,二王子,这里,妹子在这里。” 拓吉终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冲凤羽猛招手。 凤羽勾唇一笑,向金戈行来。 众人恭敬的让开一条路,凤羽一步一步沉稳而内敛。 行到金戈面前,伸手替她顺了顺凌乱的发丝,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拉过她的手,一起向老祖宗行去。 “老祖宗安康!” 他带着她向老祖宗行了一礼,声音低沉而诚挚。 “万物生长离不开水土,让老祖宗的祝福在土壤里生根发芽,世代相传,才是众人所愿,也是我与王妃所愿。祝老祖宗福寿齐山,幸福安泰!” 一席话,说得不急不缓。说完以后,又行了一礼。拉着金戈蹲下身去,让她摊开双手,示意她像他一样捧起散落的粮物,一点点撒了开去。 拓吉并壁月第二,也学着凤羽的样子,像播种一样,将粮物撒在土地上。 接下来,老祖宗也蹲了下去…… 又有一些人开始学着,将手里还没送出去的祝福,撒向土壤…… 一场即将爆发的混乱,被凤羽轻飘飘的消弥于无形。 往年互送祝福的乞新节,变成了今年万人撒播粮物的盛况。 黑压压的人群,一个个弯着腰,虔诚而神圣的将手里的祝福撒在苍茫的大地间,代代相传。 不知是风,还是感动,泪水夺眶而出,滴到粮物上。 “戈儿,别哭了,从今以后,我不会离开你半步!” 凤羽执起她的手,替她拭去脸庞的泪水,在耳畔轻声安慰,言语软得令人心悸。 乞新节后,妮儿不知为什么被老王妃罚抄经文五十遍,面壁思过一个月。 顾嫣一应生活,则交由都玛安排。 都玛性情直爽,火爆,不似妮儿好哄好骗。 金戈曾远远的见过顾嫣与都玛,两人似乎相处得并不融洽。 不久后,沼和王派使臣送来一封信。信中邀请凤羽和新王妃,前去沼和参加丹蓉公主的大婚。 凤羽没有推辞,接信当日便将一应事务安排妥当。 三日后起程,金戈才知道,车上那几大箱子,装的都是她曾经没有穿过的华服。 当然,她能够知道这些,白选功不可没。 这令金戈微微吃惊,正要细问,却见顾嫣和都玛一前一后走出府门。 四目相对,顾嫣眸光深不可测,她只瞄了金戈一眼,便快速低下头,蹬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金戈收回目光,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心里却思忖开了。 到达沼和,已经是一个月以后,刚好赶上丹蓉公主的大婚之喜。 沼和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各国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 据熟,顾希询还是尚了公主。 沼和城里,最好最大的客栈早已经被凤羽整个包下,金戈等人就住在里面。 两日后便是顾希询与丹蓉公主的大喜之日,为避免麻烦,这两日,金戈很少出门,壁月第二更是寸步不离。 奈何,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旁晚,金戈刚刚吃完晚饭,楼下便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凤羽和黑笑午后就出了门,此时此刻,只有金戈等人呆在客栈里。 金戈派第二下去看一看,谁知刚把门打开,就有人旋风般冲进屋来。 来人还没看清屋内情境便张口大呼:“戈儿,我知道你在这里。” 金戈抬首一看,此人五官俊美,眉宇间有着深深的焦虑和疲惫,一双丹凤眼却是夺人心魄。 “站住!”壁月率先拦在顾希询面前,眸中尽是杀意,“顾将军即将大婚,不在府上安排诸般事宜,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顾希询眼中布满了重逢后的惊喜和激动,根本不看壁月,只锁住金戈。 “戈儿,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金戈用陌生而淡陌的目光望向顾希询,她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不似见到仲音或凤羽那般,心里总能升起某种情绪。 她冲他盈盈一礼,口中道:“顾将军,金戈有礼了。” 整个人一滞,顾希询眸中的惊喜变成了惊愕,继尔是难以言喻的痛楚。 “你在恨我?!” 壁月一声冷哼,脸上浮出几丝讽刺。 “顾希询,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小姐她根本就不认得你了。” “不,不是的,她是在恨我,在恨我!” 不停摇头否认的顾希询,欲窜到金戈身前质问,却被壁月拦住。 “这可多亏了顾十小姐,若不是她,相信小姐现在定能与你‘叙叙旧’。” “什么?!” 顾希询难以置信的望向壁月,继尔又将探询的目光移到金戈身上。 金戈一身淡雅,盈盈而立,面色平静无波。 “难道,爹说的是真的?!真的是嫣妹干的?!” 壁月双手抄抱在怀前,对顾希询一脸的震惊不屑于顾。 “顾希询,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给我滚。” “不——” 顾希询突然向壁月发难,疯一般冲向金戈,一把扣住她的手,语气急促而充满哀求。 “要走,一起走。戈儿,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离开沼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这一生,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保护你,爱着你。” 语毕,拉起金戈便走。 “休想!” 壁月怒极,自后袭向顾希询,下手毫不留情。 “这里容不得你放肆!” 顾希询被拦,怒斥,稳稳一掌迎上壁月。 两人旗鼓相当,齐齐后退几步。 顾希询拽着金戈,抬臂指向壁月。 “壁月,你给我让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根本不配在这里指手划脚。” “顾希询,你怕是忘了,这里不是顾府。” “哼!来人。” 呼啦一下,门外涌出许多沼和兵,一个个手握刀箭,直直对准壁月第二。 第二一直立在窗边,见势不对,反身跃出窗外。 “你说得对,这里是沼和。” 见壁月被阻,顾希询顾不上逃跑的第二,说完这话后,拉起金戈便冲出门去。 壁月紧跟而上,对用刀剑指着他身体的沼和兵毫不示弱,逼得沼和兵步步后退,直到楼下。 金戈从楼上挣扎到楼下,顾希询始终不松手。就算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无济于事。 眼看就要出客栈,若这一现身,她金戈想再出沼和,怕没有那么顺当了。 情急之下,金戈一把抱住顾希询的手臂。 “你等等!” 顾希询立即停下,担忧的看向她:“戈儿,怎么了?” 金戈语噎,她没怎么,就是想拖延点时间。 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在某个时候,那么急切的希望凤羽出现在她的眼前。 似是察觉到她的用意,顾希询搂住她的腰身,半拖半带向外急走。 “戈儿,相信我,我会一辈子爱你,疼你的。” “顾希询,你给我站住!” 壁月被沼和兵拦在客栈内,一怒之下,大开杀戒。手起声落,蜂鸣暗器乍然而起。 闻声间,沼和兵倒下一大半。另一半大骇,短暂的怔愣,壁月已经窜到顾希询身前,两人旋即纠缠在一起。 金戈趁机挣脱顾希询的手,身形一沉,便从地上拾起一把利剑,身起势起,袭向沼和兵。 客栈内顿时陷入混乱,桌子凳子碎了一地。掌柜和小二吓得倦缩在角落里,浑身直打哆嗦。 “住手!” 伴随着不大不小的一声喝斥,另一队身着甲胄的沼和兵冲进客栈,将顾希询及金戈等人团团围住。 金戈与壁月趁机退至一处,背抵背,面向来人。 来人身着华服,把玩着胸前长长的发丝,如玉的脸上,妖娆而魅惑。 只见他缓步而来,目露玩味,嘴角噙着几分似笑非笑。 自始自终,他都没有将目光落到顾希询身上,而是看向金戈。 “金将军,哦不,应该是凤二王妃,好久不见,丹沐实在是想念得紧啊。” 金戈心中一凌,戒备顿起。 优雅的摆手,侍卫早已经将软椅抬进来。丹沐坐上去,兀自一笑。 “丹沐觉得,还是唤你金将军,更好些,不知算不算冒昧?!” 眉头一皱,金戈放下手中的剑,撇了撇嘴,道:“无防,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嗯,金将军说话,总能合丹沐的心意。” 语毕,抬眸四顾,丹沐脸色瞬间不霁。 第二百六十七章 被阻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里清理干净。本王子难得与金将军见面,别扫了本王子的雅兴。” 众人立即动手,顾希询也示意手下的人放下刀剑,他自己立在了丹沐身边。 训斥属下以后,丹沐回首莞儿,冲金戈道:“嗯,金将军,我请你喝酒,这里的酒可是沼和最好的。” 给壁月使了个眼色,金戈躲开地上的尸体,以及清理尸体的沼和兵,端然坐到丹沐面前。 “嗯,金将军一向爽利,丹沐很是欣赏。” “过奖了,我只是现下无事,想着在房中等二王子,不如在这里等罢了。” 顾希询终于变了脸色,眸中的痛和恨一闪而过。他还是没有将人带走,带出沼和,远走高飞。 好酒好菜上来,都是丹沐自备自带。 金戈不由得看向顾希询,心中冷笑不已。 他以为能逃到哪里,沼和王怎么可能让已成定局的事,被他一厢情愿而打乱。 “来,为咱们再次见面,干一杯。” 丹沐举杯,与金戈仿似老友般浅斟,心中却另着它想。 酒过三巡,客栈外又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金戈没动,更没有侧目。 丹沐刚喝完酒,抬眼见她一脸平静淡陌,不由得扯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看向门外。 “哟,妹妹来了,还有二王子。哎呀,本王真是好运气,这下全都到齐了。正好,大家都来喝两杯。” 说话间,高贵艳丽的丹蓉,盈盈跨进客栈,傲慢而嚣张的气势不减半分。 她的身旁,是双手倒剪的凤羽。 看到顾希询,丹蓉绝色的脸上浮出几丝娇羞的笑意,上前抱住他的手臂,语含双关。 “希询,这么晚了,可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顾希询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算是回答。 凤羽目不斜视,直接走到金戈身边,在她身旁坐下。 一直跟在凤羽身后的第二,这才移到壁月身旁,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嗯,二王子,今夜丹沐冒昧造访,还望二王子见谅。” 丹沐说话时,丹蓉也拉着顾希询坐到桌边。 凤羽嘴唇一牵,语气冷如冰霜:“无防。” “呵呵呵,二王子与王妃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说话的方式都如此相像。你说是吗,希询?!” 转头望向顾希询,丹沐好整以暇的等着他回答。 顾希询略有沉吟,眼神快速扫过金戈,低头答道:“是。” 话里的几分勉强,令丹蓉心中一冷,拉着他,又似撒娇又是玩笑一般。 “希询,你与王妃打小便在一块儿玩。王妃如此美丽,你有没有想过长大了,要娶她为妻呀?” “妹妹,你这话可放肆了,小心二王子不高兴。” 丹沐笑着向凤羽举杯,表面打趣自己的妹妹,实则没安好心眼。 丹蓉瞄了一眼凤羽,娇啧道:“哥哥就是坏,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小心眼呀。人家二王子刚才还在顾府称赞王妃呢。” “嗯,妹妹可别骗我,天下间谁人不知,二王子从来不夸人。希询,可信不得她。” 丹沐摇头,一脸的不可信。 “哥哥”,丹蓉不依不饶,嘟着嘴略有怒气。 “你不相信我,总得相信顾嫣妹妹吧。当时二王子正送顾嫣妹妹回府,她可以作证呀。” 说这话时,丹沐兄妹,以及顾希询皆细细打量凤羽金戈二人的神色。 凤羽正在为金戈添菜,那张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金戈则向凤羽报以微笑。 两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兄妹俩的一唱一合,甚至视他人为空气一般,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场面霎那间冷下来,丹沐绝色的脸上,仍然浮有几丝笑意。 而丹蓉,早已将怒气表现在脸上。 顾希询自是不甘,他本是早已经打听好凤羽的行踪,看准时机来劫人,没想到却被这么多人给盯上。 这,算得上是一场戏吧,这场戏说不上热闹,也谈不上不欢而散。 一坛酒喝完,几人客客气气的散了。 临走时,凤羽搂着金戈立在客栈门前,目送丹沐三人远去。 顾希询从凤羽的姿势里看出了他的占有欲,以及给他的无声警告。 回到房里,凤羽就变了脸色,拉着金戈仔细察看了好几遍,确认她毫发无伤才算松了一口气。 金戈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只道累了,想早早休息。 凤羽挥退黑笑等人,如往常一般,息灯睡觉。 为不引起怀疑,他们自然与往日一般,同住一屋。只是,一人睡床,一人睡榻。 而今晚,凤羽直接睡到床边的地上。 金戈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看着帐顶,她的思绪有点乱。 特别是凤羽对她的态度,让她有些迷失,更多的则是迷茫。 “戈儿,你怎么了?” 自床下传来凤羽低沉的声音,他自然也是睡不着,起身来到床边,伸臂将金戈捞进怀里,才觉得一阵后怕。 “都是我,不该去那么久。” 当第二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金戈定然出事了。 那时的他焦急难安,一心想着她不能有事。结果连顾起都没来得及见,便急急忙忙从顾府赶回来。 听到略有颤抖的声音在耳畔轻声响起,金戈不由得抬起头,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眼前之人。 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眸光,五官俊朗。 无论是站,还是坐,抑或行走。他,皆是器宇轩昂,威风霸气。举手投足间,亦有壁立千仞之姿。 只是冷冷的表情,很难有所变化。不过,若能得一笑,定是惊艳旁人,亦让人挪不开眼。 这样的天人之姿,能俘虏世间多少女子的心。 偏偏,他却将她这样的人,囚在身边,是为何因? 他亦回望着她,月光下,她迷茫的看着自己,眸子晶莹闪烁,水润的嘴唇,小巧的鼻头,纤长的眼睫…… 怀里的人,隐隐散发着桂花的淡香,令他心醉。 他身子一低,便覆上她的唇,一抹香甜荡漾在他的唇齿之间。 她没有挣扎,任由他亲`吻`舔`舐。 他心下一喜,力道重了几分,掀开她的贝齿,缠绵吮`吸,钜细靡遗。 渐渐的,他的吻变得滚烫而湿热,粗重的吸呼,灼热的身体,令她一阵阵心悸。 他终是透出几分急切和粗暴,死死的钳住她,似要将她融进身体里。 她呼吸急促,肺里的空气似被他抽空了一般,挣扎躲闪。 终于,他停下动作,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发间,沙哑道:“别怕,你不答应,我便不动你,就这样,就好!” 她窝在他怀里,喘着气,嘴唇已经红肿,隐隐有些发痛。 “戈儿,你要记住,你是我凤羽的王妃,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是!” 他拉开两人的距离,月光下,指腹在她的眉宇间游走,似在描绘一副精细的画。 他的语气肯定而掷地有声,令人为之动容。她敛眉垂目,没有答话。 “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凤羽恋恋不舍的放开她,又在她额际落下一吻,这才转身向外间走去。 “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你先休息。别怕,有我在。” 金戈躺在**,目送他离去。闭上眼,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沼和公主丹蓉大喜,举国上下庆贺三日。 宫中摆起宴席,金戈不喜欢繁复盛装,着一袭月白,外套一件金色飘逸的薄纱衣。头发是凤羽挽的,不甚好看,却也简单大方。 月华初上,两人携手进宫。 凤羽身穿一袭墨黑,襟边袖口皆是金线所绣祥云,胸襟处稍稍露出月白的里衣,与金戈所穿相互辉映。两人刚一踏进宴席,便成为众人的焦点。 各人上前互道一声问候,大家分席而坐。 沼和王端坐于殿上,丹沐位于左首,依次是凤羽和金戈,以及其它一些使臣。 对面右首是顾起,接下去便是顾希询与丹蓉公主,还有沼和朝中官员。后面一排便是家眷,包括顾玖月和顾嫣。 鼓点一响,宴席正式开始。 沼和王举杯相邀,无外乎一些感谢和祝福的辞令。 席至一半,丹蓉公主要为大家献舞,将宴席推向高`潮。 一曲毕,全场掌声如雷,无不赞口不绝。 的确,丹蓉的舞姿算得上数一数二,技压群芳,哦不,应该是天下间无人能及。 丹蓉盈盈一拜,高贵而艳丽。 “丹蓉献丑,实在入不了大家的眼。不过,丹蓉知道,这里有一人,舞姿冠绝天下。只是,她甚少在人前一舞。” 话音一落,立即有不少人追问是谁。 丹蓉笑而不答,目光落到金戈身上。 据她所知,金戈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舞刀弄棒到是可以。若能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也会令她心头大快。 金戈正盯着桌上的鸭腿天人交战,蓦然察觉,所有目光似乎都殷殷倾注在她身上。 抬头一看,却见丹蓉笑里藏刀,望着自己,轻启朱唇。 “王妃,丹蓉早就对你的舞姿有所耳闻。在丹蓉大喜之日,不知可否请王妃为丹蓉及附马献舞一曲,以示祝福,也以此了却丹蓉的心愿。” 再看凤羽,手握酒杯,气定神闲。 她悄悄拽了一下凤羽的衣袖,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会给你、给蓟国丢脸。” 凤羽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抹玩味。 众人见两人耳语,脸上浮出几丝暧昧。 旁边的丹沐出声笑道:“二王子与王妃新婚燕尔,当真是恩爱无比,羡煞旁人了。” “王妃难道不愿意吗?丹蓉得一心愿,怕就要失望了。” 丹蓉适时出言,封死了金戈的退路。语气失望至及,脸上莫不是婉惜不已。 此举引来众多人期待,皆想看看金戈的舞姿,是否比丹蓉更胜一筹。 殿上沼和王不由得露出几分好奇:“哦,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这天下间,有比丹蓉更擅舞的。” ……装! “父王”,丹蓉立即撒娇,扑向沼和王,“你这样说,可是在羞侮儿臣,儿臣比起王妃来,那可是差了很远的。” “真的,如此说来,本王一定得亲自出面,请王妃赏一次脸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公主被踢下榻 啊呸!睁着眼睛说瞎话,谁看过她跳舞,又是谁听说她舞姿冠绝天下了。 说来说去,丹蓉就是想让她出丑,以便将来羞侮她罢了。 话说回来,被丹蓉父女这样一说,加上凤羽明显的默认,她还真不好推辞。 可是,她心有不甘。凤羽摆明把她给卖了,偏偏她还不能翻脸。 她一定要拉他下水,一定。 “王上、丹蓉公主过奖了。金戈实在不擅舞,若辱了你们的眼,金戈赔罪不起。” “哪里哪里,丹蓉说王妃舞姿冠绝天下,本王相信丹蓉,还请王妃能屈尊降贵,让本王一饱眼福啊。” 金戈微微一笑,对顾家人看好戏的目光不屑一顾。 “如此,金戈便献丑了。只是,金戈对沼和的乐曲不太喜欢,是以,还请二王子能为金戈抚上一曲。”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瞬息万变。 沼和王脸上的笑容略僵,抬头对上金戈清澈而微笑的眸光,立即朗声道:“来人,抬琴。” 琴,七弦,古朴厚重。轻轻触碰,隐隐中便有浑厚清冽的声音飘出,余音袅袅。 金戈对舞姿不甚精通,只是被迫学过几次。 再者,她本身有武艺招式在身。是以,稍加融合,便能融会贯通。 金戈听过凤羽的琴音,刚中并柔,柔中隐含霸气,正合她意。 凤羽十指抚于琴上,端雅的古琴,与他无形中散发的威凌,竟有惊人的契合。 一音起,单调却不失清吟。 好琴! 金戈缓缓走向舞台中央,起势…… 凤羽一如既往的从单音开始,琴音逐渐厚重铿锵。 金戈不急不缓的跟着节奏,纤影舞出少见的英武飒爽。隐隐中,蕴含着睨睥天下之势。 突然琴音一扬,整个曲子高亢激昂,仿似沙场的壮士男儿,豪气万丈。 金戈脚下轻点,旋身而起,金色纱衣飞扬,轻盈如蝶。却在下一刻,回身间气势如宏,宛如苍苍白雪中流淌的一抹金影,璀璨夺目…… 琴音缓缓落下,低沉而悠远。一曲终,金戈收势,双手交握于腹前,婷婷而立。 四下静寂一片,莫不是看着台上之人,惊愕。 这一舞,并非冠绝天下,也没有丹蓉的妩媚醉人。 不过,它却直达心灵深处,震撼人心,撞击每个人的灵魂。让在场的人无不产生共鸣,情不自禁陷入那团金光四溢的豪迈之中。 自至以后,天下间,再也没有谁能跳出这样的舞。哪怕号称舞国之都的昭和,也没有谁能及其一。 天下间想学此舞蹈者,多不胜举。登台献技者,无不将此舞做为代表。只可惜,就算形似,也没有神韵。 金戈这一舞,当真是名声大起。传回蓟国,成为家喻户晓的佳话。蓟国百姓一谈起这个王妃,无不为之自豪。 丹蓉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到房里,差点将洞房给闹翻。 顾希询陪酒无数,已有醉意,脑海里浮出的,始终是舞台上那抹流光。 当夜,他怀里抱着丹蓉,嘴里唤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被公主踢下床,一直在床下醉到天亮。 三日后,丹蓉大喜庆典已过,正准备回蓟的金戈却接到公主府的请柬。 金戈沉吟片刻,决定赴宴,并让第二给凤羽带个话过去。 第二回来,说凤羽让她放心去便是。 金戈婉然一笑,让壁月准备准备,明日当然不能扫了公主的兴。 丹蓉是沼和王的掌上明珠,所赐公主府又宽又大,位立沼和城中,府门几乎占了半条街。 公主府上的马车一早便等在客栈外,凤羽亲自将金戈送上马车。待马车远去后,他带着黑笑,转道去了顾府。 清晨的街道,铺子关着门,人也没有几个。 马车行得很快,连过了几条街,还在继续前行。 闭目养神的金戈倏一下睁开双眼,骤然掀起车帘,却见车外,壁月和第二腰间已经逼了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刀。 两人脸色阴冷,身上早已布满杀气。见金戈探出头,皆回首望向她。 金戈没有说话,呼啦一下放下车帘,清澈的眸中闪出几分冷意。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充丹蓉公主,当着凤羽的面将她劫走?! 马车在城中绕了几圈,从南门直接出城,向沼和南边的山岭行去。 金戈端然坐于车内,不吵不闹,甚至一个字也没有问过。 劫持她的人少了很多麻烦,不出一个时辰,马车便到达目的地。 “金将军,请下车吧。” 车帘被人至外掀开,金戈提起裙角,起身下车。 壁月第二脖子上各架着一柄大刀。 马车停在一座别苑前,别苑座落在山岭之中,清幽宁静。 “请!” 来人似是管家模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侧身让过金戈,意让她进苑。 金戈停在高大的苑门前,冷冷开口。 “既然诚心把我请到这里,为何不出来亲自迎接。可别告诉本将军,是怕了。” “主子在苑内,请金将军随我来。” 管家率先向别苑行去,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停下脚步。回身看见金戈仍然立在原地,看着他,脸上尽是嘲讽。 不得已,管家只好退到金戈身边。 “金将军,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说得真好,不知我那两名侍卫脖子上是什么东西,莫不是‘邀请’?!” 管家哑然,他明显指挥不了那两把刀,偏偏又遇上这么一个难缠的主儿,他如何完得成主子的吩咐啊! “金将军,你等等,我这就去请……” “不必了,将本将军一并押上就是。” 话语刚落,金戈便听得一阵大笑,却见一人从别苑中缓缓走出来。 “好气魄,果然好气魄。每次见到金将军,都能令本王耳目一新啊。” 丹沐?!劫走她的人是丹沐! 金戈颇觉意外,眼中露出的疑窦被丹沐精确的捕捉。 丹沐走下石阶,笑呵呵的挽起金戈的手臂,往别苑行去。 “怎么,想不到吧?!” 金戈只看了他一眼,没有挣脱,也没有说话。 丹沐带着她七弯八拐,穿过别苑,到了后山。 一路直上,山顶上一块宽大的巨石突兀而出,远远看去,似是悬于半空。 巨石上有一座凉亭,亭子里,石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 “刚才忙着为你准备这些,所以没来得及迎接,丹沐失礼了。” 请金戈落坐,丹沐妖娆美丽的面孔显得很……体贴。 金戈淡然坐下,端看丹沐如何表演。 丹沐也不恼,替她夹了菜,道:“嗯,本王借妹妹的名义将你请到别苑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心里“咯噔”一跳,金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丹沐接下来说的话,令金戈恶心得想吐。 他说:“丹沐与你缘分不浅,几次相见,早就为你所动。那日宴会一见,更令丹沐难以忘怀。丹沐才知道,原来,丹沐的心里,只有你。” 望着那张美艳绝伦,阴柔得一点也不像男子的容颜,金戈倾刻间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怎么了,戈儿?” 见金戈脸色变了又变,丹沐起身握住她的手,软言细语,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关切。 仿佛触电一般,金戈猛然缩回手,好像丹沐就是一个夜叉厉鬼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丹沐当下便明白金戈的意思,眸光不由一沉,收起笑意,脸上浮出阴辣之色。 “天下间的女人,没有本王得不到的,你也一样。” 终于露出真面目,金戈反倒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嫁给凤羽,与丹沐王子没有半分缘分,更不可能是你想得到的女人。” “哈哈哈哈,金将军,别自欺欺人了。你与凤羽那场所谓的大婚,不过是过家家而已,你还当真了不成。” “当不当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目前仍然是王妃。” 丹沐笑声更大,却是皮笑肉不笑,眼中尽是嘲弄。 “不知所谓的白痴,凤羽早已经把你当成棋子送给了顾家,你还一心护着他。” 金戈没动,脸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丹沐起身背对她,望着远处的山脉,又道:“本王知道你不相信,哪怕本王告诉你,他今早上亲自将你送上马车,转身就去了顾家,你也不会相信的。” 袖中的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金戈只觉心中有几许痛,冉冉升起。 “你应该感谢本王,若不是本王,你现在恐怕已经落到顾玖月手里了。你应该知道,落到顾玖月手里是没有好下场的。” “什么意思?” “哼,你果然变傻了,还记得那天顾希询到客栈要带你远走高飞的事吧。若不是本王即时出现,只要你一出客栈,就会被顾玖月拦下。” 可惜的是,顾嫣和丹蓉没有拖住凤羽。顾希询那个笨蛋还放走了她的一个手下,导致凤羽及时赶回客栈。 不然,她早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金戈却没想到,自她到沼和的那天起,背后便有一张大网在等着她。只要她稍一不慎,就会落入其中。 凤羽在利用她,沼和有顾家对她恨之入骨,随时等着她受伤落网,巴不得抽她的筋,饮她的血。 现在的她,无路可退。 唯一的希望,便是凤羽不要低估了她的价值,知道她可以利用的不止这一点。 “你是在等凤羽来救你?还是等着你那两个侍卫带着你,逃出这里?!” 抬首看了看远处的山脉,和脚下的浮云,以及那条窄长的独径,金戈摇头。 “丹沐王子心思慎密,我那两个侍卫不足为惧。” “好说。”听到金戈话里的妥协,丹沐高傲的转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金戈。 “本王一向怜香惜玉,何况你在本王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我当然不会为难你。那两个忠心的侍卫,便让他们留在你身边。你只消待在这里,我保证你这一辈子都吃穿不愁。”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因为路上耽误了 壁月和第二被人粗暴的推入亭中,两人冷冷的瞪着丹沐。 山风一吹,发丝轻扬,丹沐美目顾盼生辉,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长发,妖娆一笑,扭身离去。 金戈刚刚起身,亭外便有十几人呼啦一下围上来,对他们虎视眈眈。 亭子三面临涯,唯一的小道早有高手把守。 壁月第二被迫吞了化丹,无法施展内力。只得眼睁睁看着丹沐扭着腰肢,施施然离去。 金戈没想到,丹沐就这样将她囚禁了。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午夜时分,丹沐一身酒气窜进她的房中,直直扑向**的她。 金戈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将摇摇晃晃毫无防备的丹沐踢到房外去了。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 “滚开!” 听得门外一阵闹腾,金戈冷哼,“啪”将门关得死死的,并拉过桌子等将门抵住。 “哐当”。 丹沐从外至内,将门拍了个粉碎,冲到金戈身前,美目尽是怒火。 “你敢踢本王?!” 金戈全身充满戒备,冷冷的迎着丹沐,毫无惧意。 “半夜撞进本将军的房中,谁知道是什么人,当然踢得。” 丹沐一把扣住金戈的下颌,怒不可遏。 “这里是本王的地盘,由不得你撒野。” “本将军……唔……” 嘴唇一下被丹沐摄住,金戈恼怒不已,当即一掌拍过去。 丹沐眸子骤然一深,还没来得及扣住她的手,腹部便传来一阵刺痛。 盛怒之下的丹沐,手腕翻转,蕴含七分内力,生生将金戈击到**。 一股腥甜涌到喉间,金戈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手里还握着一支带血的玉钗。 丹沐倒退几步,伸手捂住腹部,触及一抹温热。 看着手上的血,丹沐笑起来,声音由小变大,最后变成狂笑。 他指着**脸色苍白的金戈,笑得喘不过气。 金戈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半分的惧意。 笑过之后,丹沐拖过椅子,一下子坐到上面。从怀里掏出白色的丝娟,慢慢擦去手上的血迹。 “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本人喜欢这样的女人,特别是你,金将军。” “喜欢本将军的人很多,可惜,你晚了。” “嗯,不晚,正是时候。” 擦净了手里的血,丹沐又是几声大笑。 “你可知,你的二王子在干什么吗?不防告诉你,他早就忘了你这个‘王妃’,此时此刻正与顾府那个小丫头月下对饮呢。莫不成,你还为他守身如玉吗?” 金戈艰难支起身,将带血的玉钗插`回发间,对丹沐冷冷道:“滚出去。” 丹沐敛去脸上的笑意,眸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你真是欠**,怪不得凤羽把你当成弃子。你现在落在我手里,认命吧。” “滚!” 从没有过的恶心自金戈心间涌出,这个像女人一样的男人,简直是男人中的败类。 丹沐哪容得下被一个女人这样喝斥,砸掉手中的丝娟,起身扑向金戈。 卒不及防之下,金戈的衣服被他撕破。忍住胸中翻滚的气血,金戈抬腿又是一脚。 丹沐早有预防,脚被他扣住,顺势一带,金戈被拖到床沿。 来不及起身,丹沐整个身子压了下来。 又急又怒的金戈,使出全身力气,一耳光扇到丹沐脸上,顿时浮出五个指印。 这一耳光太过用力,金戈的手也痛得麻木。 “找死!” 丹沐满脸阴霾,抓住她的衣襟“哧拉”一声,粉红的肚兜落进丹沐眼中。 金戈急红了脸,对丹沐又抓又踢,甚至张口就咬。 此刻的丹沐死死钳制住**的人,望着她笑靥如花。仿佛她已经成为自己的盘中餐,任他宰割。 “你求我,求我,我便让你今夜好过一些,你好好的求我呀。” 咬紧牙关盯着这个无耻下流的妖怪,金戈眼中杀意弥漫。 在这样锋利的目光下,丹沐顿时有一种畅快淋漓之感,身子一低,搂住她就是一阵狂吻。 此时此刻,金戈脑袋异常的清醒,她自然明白丹沐想对她做什么,是以,拼命反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若让丹沐得逞,对她,对金家,都是一个灾难。 两人在**不停的翻滚,打斗。你抓着我的头发,我箍住你的脖子,互不相让。 从**打到地上,再从地上撞到桌上。屋里,一片狼籍。 金戈虽不敌丹沐,可丹沐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最后,丹沐一怒之下,一记手刀劈到金戈后脑。 金戈心一沉,昏迷前,眸中划过一抹悲恸。 下一刻,丹沐像一只饿狼似的抱着她,又亲又啃,双手不停的剥她的衣服,拉扯她的腰带…… 遽然,还没如愿以偿的丹沐,像是被人点穴一样,定在那里。 门外一人,身着夜行衣,跃进房来。在见到丹沐怀里的人之后,深邃的眸子瞬间燃烧起汹汹怒火。 只见他跃至床前,抓起丹沐,一脚将他踢出房外。 丹沐的身体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飞出屋外撞到树干上,落下后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转身间,**的人静静躺在他的怀里,衣服凌乱,嘴角溢血,脖子、肩上尽是瘀青,眉宇间的痛苦和绝望不言而喻。 来人杀气乍然四溢,将她搂进怀里出了房。 门外,十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人等着他。 只听他冷冷道:“全部杀光。” “是。” 一人瞄了一眼他怀里的金戈,眸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转头便消失在浓墨的夜色中。 不一会儿,夜风之中,隐隐传来惨叫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烈。 金戈醒来的那一刻,脑海里还残留着昏迷那一瞬的念头。 眸子骤然睁开,整个身子一跃而起,掌风顺势拍过去,嘴里厉声大喝:“我要杀了你!” 手被人扣住,金戈毫不迟疑抬起另一只臂,抡了过去。 “戈儿!” 另一只手也被人扣住,金戈这才看清眼前之人是凤羽。 再看自己,一身衣裳整齐妥贴,清雅素静。头发仍然松松挽起,留出两缕垂于胸前。 “饿了吗?” 凤羽勾唇一笑,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金戈怔怔的看着他,心情异常复杂。再见他少有的笑意,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痛得她眼泪直掉。 她一下扑进凤羽怀里,前所未有的害怕充斥在心间。 他感觉到她内心的怯弱和恐惧,感觉到她的颤栗与无助。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下颌在她的发顶厮磨。 她的主动和依赖,让他前所未有的满足。同时,心里的内疚和后怕也漫上心间。 若他晚去一步,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境。若她被下了药,自己这一生,该如何才能补偿那样的过失。 幸亏,幸亏丹沐刚愎自用,对她有着近乎变态的占有欲。 依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金戈渐渐平息下心里的害怕与不安。 他拉开两人的距离,握住她的手,道:“让你受苦了,你怪我吧,打我两下,打我两下就不再害怕了。” 她依然看着他,那样伟岸,那样英俊,那样器宇轩昂。却又那样冷酷无情,无利不用。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让天下女人趋之若鹜,无不以嫁给他为终身所幸。 金戈狠狠给了他一耳光,清脆的声音响得门外的黑笑都打了好几个哆嗦。 他生生受了这一耳光,嘴角溢出血丝。回头看向她,他的黑瞳中竟似染了色彩,那样玫丽。 她心中微颤,缓缓抬手,轻轻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 他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 “你去了哪里?”她问,话里有些哽咽,还有些伤悲。 “我去了顾府。”他如实回答,声音低沉沙哑。 “你为何来得那么晚?” 她的声音拔高了些,变得有些凌厉。 他将她另一只手压在自己的脸庞上,答道:“因为,路上耽误了。” “你为何在路上耽误?你为何要将我独自一人丢在客栈?你为何把我送上丹沐的马车?你为何不跟在我身边……” 她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凌厉,最后带着哭腔,双手在他胸膛上一阵乱捶,口中不停的责问。 “……为何,为何?你明知我进入沼和,稍有不慎就难保性命,明知我在沼和得处处小心,如覆薄冰。你却漠然视之,不管不问……” 他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胸间,脸上漾起丝丝笑意,眸底情意流淌。 她说到最后,他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喃喃唤道:“戈儿,戈儿,别打了,我错了,我……咳咳……咳咳……” “你怎么啦?你受伤了?!” 突然暼见他胸前的血红,金戈惊慌失措。 凤羽捂着胸,又咳了几声,才喘着气道:“本王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这样的语气,似曾相误。 “这就是你所说的‘耽误’?!” 凤羽千年难变的冰山脸,展颜一笑,惊起了漫天风华。 “嗯!” 他郑重的点头,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好了,别哭了,你先吃点东西,我去去就来。” “你到哪里?”金戈一把拉住他,仰着头追问。 “我去找黑笑给我疗伤,要不,你帮我也行。” 金戈撇了撇嘴,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出屋,并返手关了门。 金戈眸中渐渐浮出冷意,她可没有忽略,他回答时,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波诡。 第二百七十章 鹰有了狼的特性?! 凤羽回房,让黑笑替他包好伤口,换了一身衣服,风掣电驰般朝城中雅阁奔去。 那里,有人在等他。 他刚一进雅间,一团火红的身影便扑进他的怀里,声音娇弱妩媚。 “二王子,你可来了,嫣儿以为你走了呢!” 伤口又被撞了一下,凤羽身形略顿,满脸不悦。 顾嫣察觉到他的不快,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 “二王子是不是很讨厌嫣儿,可为何还邀请嫣儿到这里来喝酒,陪着嫣儿说话。” 凤羽双手倒剪,行至自己的位置坐下。 离开之前倒的酒还没有冷透,凤羽嘴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 “顾小姐说的话,是令本王有些不悦。本王不过是想给顾小姐一个惊喜,谁知顾小姐竟然误会本王。” 语毕,让黑笑拿出一盒紫酥糕递到她的面前。 顾嫣一愣,下一刻,脸上便出现一抹娇羞。 “二王子,这……嫣儿真笨。对不起,嫣儿误会了。” “城南的紫酥,本王听你说过,是你最喜欢吃的。可惜,顾小姐好似不满意。” “不不不不,羽哥哥,嫣儿……嫣儿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连称呼都变了,顾嫣赶紧伸手接过,像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凤羽瞄了顾嫣一眼,对她语含双关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整个人依然冰冷淡陌。 可在顾嫣心里,却不这样认为。 世人皆知,蓟国二王子凤羽,脸上终年冰山不化,整个人也冷冷冰冰,拒人于千里。甚至,从来不会向人示好,对女人,也从来没有一分笑意。 可她,不但见过他的笑容,甚至还拥有他特意讨好她的东西。 金戈,过不了多久,咱们之间便可以做一个了断。 顾嫣抱着紫酥,羞涩不已,脸上的红晕泛到了耳根,直到回府,仍然没有消褪。 顾起和顾玖月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等了好半晌,才听顾久月开口道:“十妹妹,什么事把你开心成这样?” 顾嫣没有说话,笑中含了几分娇羞。 “嫣儿,给爹说说,到底怎么样了?”顾起也有几分好奇。 顾嫣这才将紫酥放到顾起面前,嘟了嘟嘴。 “喏,这是他送的,专程为我买的。” “真的?!” 顾起与顾玖月皆惊,脸上是满满的不信。 顾玖月疑惑道:“据我所知,凤羽身边有过不少女人,对女人也从来不屑于顾,你跟他……” “哎呀,嫣儿说了你们也不信。这就是他专程为我买的,至于其它,嫣儿也不太清楚。” 见顾嫣有些生气,顾起赶紧打圆场。 “玖月,嫣儿娇巧可人,也很讨人喜欢,说不定凤羽就是喜欢这样的女子。” “爹,凤羽奸诈狡猾,可不能轻易相信。他见过无数女子,连金戈在他手里都只是一颗棋子……” “爹知道,不过,嫣儿与其它女子不一样,是吧。” 顾嫣懒得听两人啰嗦,抱起紫酥就走。 “好了好了,我累了,要回房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顾起和顾玖月,一人欣慰的目送顾嫣离去。另一人看着那道似是欢天喜地的身影,眼中隐隐露出担忧。 望着顾嫣立在顾府大门内,含情脉脉的同自己挥别,凤羽心中冷哼。回身上了马车,这才捂着胸口,闷咳了几声。 “二王子,你怎么样了?” 黑笑关切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我没事,回客栈。” “是。” 马不停蹄的赶到丹沐的别苑救人,又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短短的时间,二王子还受了伤。 王妃啊王妃,你可明白,这样的二王子,是他黑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静寂的街角,两道身影立在那里,直到马车消失在夜幕之中才转身离去。 第二天,金戈起了个大早,特地从厨房里要了几样好吃的,与凤羽共进早餐。 他们今日要回蓟国,东西早已准备妥当,吃完饭后就可以启程。 刚刚走出客栈,就见客栈外停着一辆马车,顾嫣正站在车旁焦急等待。 见凤羽一行出来,顾嫣羞赧一笑,上前几步,殷殷叫了一声:“羽哥哥。”之后,又向立在凤羽身边的金戈浅浅行了一礼。 陪着女儿一同过来的顾起,笑呵呵的走到凤羽身前,目光有意无意暼过金戈。 “二王子,你看,老夫这个女儿真的是长大了,连老夫都管不了了。” 一席话说得顾嫣娇羞不已。 “顾将军客气,请问将军这么早,有何事找本王?” “其实,那个,也没什么事。” 顾起似有几分尴尬,故意将目光落在自己女儿身上,为难道:“嫣儿吵着闹着要同二王子一起去蓟国,老夫实在扭不过,只好……” 话头顿住,凤羽也没有接,场面一时有些诡异。 顾嫣暗道不好,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若凤羽不带她走,她又怎么好意思追到蓟国,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很被动。 思及此,她抬起脸,露出几分凄色。 “羽哥哥,嫣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祼燕他……嫣儿不求别的,只求能再见一见祼燕。嫣儿不能忘恩负义,违背良心。” 语毕,顾嫣泣不成声。娇弱无助的神色,令人情不自禁想拉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翻。 顾起仔细打量凤羽的神色,好一阵,才从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发现一道亮光。 顾起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还真怕嫣儿这样的借口遭拒绝。到时候,他再难找到合适的理由,将她送到凤羽身边。 一路出城,没有人发现凤羽带来的人,少了好几个。 连一向谨慎的顾起,也因凤羽答应带走顾嫣,而忽略了这一点。 这次,凤羽走的是水路。沿乌河而下,经吴国,回蓟。 据凤羽说,这个季节,乌河沿岸风景如画。 从船舱看出去,乌河水流湍急,沿岸石壁陡峭。偶有苍鹰从涯顶滑翔到半涯石壁中,也值得一观。 金戈叹了一口气,所谓的风景如画,不知道是不是这光秃秃的石壁,和半空滑下的苍鹰,以及浑浊的河水。 好吧,想必这些在凤羽眼里,的确是美丽的。 因为,与他一路相伴的,有一位温柔娇媚的女子,俏生生立在他身边。 船缓缓而行,顾嫣时不时举起纤指,用她那温柔细腻的声音,为他讲解沿途人文地理风光,还有各种美丽的传说,俨然一个导游。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壁月看不下去了,关起舱门,一下阻断金戈的视线。 “让他们跟上,看准时机就动手。” 金戈也懒得再看,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船行至旁晚,靠了岸。 有人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只野兔,就在岸边燃起火堆,开始剥皮烤兔。 金戈左顾右盼,发现这儿挺好的,非常适合杀人越货。 刚刚这样想,就见暮色中,突然出现好多苍鹰。 金戈正在嘀咕,什么时候,鹰有了狼的特性。 转念一想,不对,那是人。 凤羽微眯着眼,眸中杀意流动。却在这时,汉子黑笑转身跃至金戈身边。 金戈三人不语,眸光齐齐落在他身上,眸中尽是玩味,黑笑颇为幽怨。 “这里危险,王妃还是先上船吧。” 三人同时给了他一个白眼,非常配合的转身,上船。 黑笑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哭丧着脸,默默的跟在三人屁股后面。 刚一上船,就传来顾嫣哭闹的声音。 “不要拉我,不要,我要陪着羽哥哥,羽哥哥很危险,你们放开我。” 顾嫣正被一群人护着撤回船上,她蹦哒着要向凤羽扑去,几个贴身丫环怎样也拉不住她。 金戈转头看向黑笑,黑笑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嘴角抽搐了几下。 金戈又向他瞪眼,黑笑极不情愿的奔到已经挣脱开下人,张臂要向凤羽飞去的顾嫣。 “羽哥哥,危……” 一记手刀,顾嫣娇呼的声音嘎然而止,昏倒在黑笑怀里。 黑笑赶紧将她丢给丫环,忙不迭的回到金戈身边。 金戈送他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眼神,黑笑眼角也开始抽搐。 岸边就剩下凤羽一个人。 这厮昂首而立,衣袍兀自飞起,好像一名孤胆英雄,掩护一船的人撤走。 这一船的人,除了被黑笑劈昏的顾嫣外,都立在船上,伸出脑袋,像看戏似的,盯着岸上的人以一敌十。 船突然开动,金戈的心莫名一颤,随即看向壁月。 壁月摇了摇头。 金戈一愣,眉头渐渐高拢。 这些不是他们的人,那会是谁? 顾嫣么?她明明武功不弱,偏偏让黑笑给劈昏了,莫不是为了洗脱身上的嫌疑?! 那样的话,这些人是向着她来的。 怪不得黑笑连凤羽都不顾,直接把她带上船,并开船走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金戈一声轻喝:“壁月!” 壁月会意,跃向甲板。伸臂间,十指大开,蜂鸣暗器掠过河面,带起几缕轻波。 岸上杀手倾刻间倒了好几人,凤羽身势陡然骁勇,立时三刻间,余下几人就被他一一送命。 船已行一段距离,金戈立在甲板上,静静等着凤羽回船。 却见他沿着河岸飞奔,犹似一只猛虎。待与船齐行时,纵身一跃,飞向大船。 此河段河面较宽,船距离河岸较远。 凤羽一口气无法跃上大船,眼看就要落入河中。却见壁月手中暗器已出,直直向他飞去。 借由暗器的力道,凤羽足下一点,整个身体腾空而起,潋滟的河面上,一道惊鸿飞落在金戈面前。 劲风伴随着刚毅之气扑面而来,掀起金戈几缕发丝。 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为夫让你担忧了。” 挑了挑眉,金戈`扬起脑袋,正要开口,却听得身后一声呼唤,紧接着一道靓影掠过金戈,直直扑进凤羽怀里。 “羽哥哥,羽哥哥,嫣儿好害怕,嫣儿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嫣儿愿与你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可是,他们把嫣儿打昏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纠缠 ……这情景,好熟悉。 金戈收回目光,毅然转身,回到船舱里。 一直将头埋在凤羽怀里的顾嫣,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壁月早已经在舱中等她,见她进来,赶紧关门。 “壁月,可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身手怪异,招招狠辣,可又似要不了人命,的确看不出是哪里的杀手。” 轻轻点头,从出发起,她就觉得此条水路不同寻常,他们定然没有那么轻易出沼和。 “我们的人如何?” “一直跟着,等你的命令。” “好,咱们见机行事。” “不过……” 壁月欲言又止,似有几分忧虑。见金戈目光专注的落在他身上,一时又有些不自然。 轻咳几声,以掩盖自己的局促,壁月又说道:“围追咱们的人好像不止这些。” 金戈一怔,很是意外。随后一想,便觉得这事到是正常的。若没有人打这艘船的主意,那她真的该着急了。 “你让他们随时注意这些人的动向,另外,不要跟得太近。” 她的人不多,是从京都过来的。到底是哥哥派的,还是裴大人的人,她就不得而知了。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会硬碰硬,更不会做无谓的牺牲。 刀要用在刀刃上,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出手。 行船一日不到,就遇到刺杀的事。虽然没有任何伤亡,但这也让船上的人有了警惕。 凤羽下令,夜间照样行船。 船行至下半夜,一个个逐渐困泛,眼皮不停的打架。 顾嫣至傍晚起,一直跟在凤羽身边,喧宾夺主。 金戈也不在意,晚饭后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恰是玉盘西斜,万赖俱寂之时。 披上一件大氅,缓缓行至船尾,却见两道身影立在那里。 女的说:“羽哥哥,你回答嫣儿一个问题好吗?” 男的沉默良久,才清冷道:“请讲。” 女的似是难以启齿,好半晌才低声开口:“你喜欢嫣儿吗?” 男的又陷入沉默。 女的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等待,有几分幽怨。 “嫣儿冒失了。嫣儿知道羽哥哥心里只有王妃,嫣儿不该为难羽哥哥。” 男人还是沉默。 顾嫣又道:“可是,嫣儿对羽哥哥是真心的,嫣儿喜欢羽哥哥,嫣儿这一辈子就想嫁给羽哥哥,哪怕做小,嫣儿也愿意。” 金戈将身子缩进黑暗里,继续偷听顾嫣向凤羽表白。 结果,等了好一阵,身子被风吹得有几分凉意。金戈准备放弃船尾,向船头而去的时候,凤羽终于开了尊口。 “喜欢。” 他说,再也没有下文。 金戈脚下一个不稳,失神之下显得有几分跄踉。 缓缓转身,她看到两个身影紧紧贴在了一起。她的心似被人狠狠`插`了一刀,痛彻心扉。 “羽哥哥……” 顾嫣的声音在颤抖,柔美的脸庞也因激动而变得通红。可惜,这是晚上,谁也看不到。 听到顾嫣娇柔的呼唤,金戈鬼使神差从黑暗里移出来,一步一步走向船尾。 相拥的两人似是没有察觉般,继续偎依在一起。 金戈全然不顾自己成为电灯泡的事实,心里泛起阵阵痛楚,袖中的手紧了又紧,骨节泛白。 陡然,大船巨烈抖动。 伴随着顾嫣“啊”一声娇呼,大船在河中由左至右快速转动。 金戈险些被抛下船,紧紧抓住船舷,眸中划过一抹冷意。 好在大船转了半圈就停下来,舱中一片惊叫。 下一刻,船舱中飞一般掠出十来人,将凤羽层层保护起来,而顾嫣也在其中。 黑笑是最后从舱中跑出来的,来到凤羽跟前,急急道:“船坏了,走不了了。” 凤羽没有说话,似是向金戈这边瞄了一眼。 金戈也没有开口,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大氅,等着壁月走向自己。 蓦地,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落在金戈腰间。一根细小而不易发觉的绳子蕴含着十分内力,将金戈拖向河里。 金戈脑袋“嗡”一声,瞬间明白,船不是出了意外,而是被人刻意毁坏的。 目的,就是刺杀她! 思及此,她下意识看向那道娇弱的身影,却发现凤羽并黑笑已经向她扑来。 再回头,壁月第二也以迅雷之势扑向船舷。 与壁月焦急愤怒的视线相碰那一瞬,她做了一个让人难以察觉的手势。 壁月身形稍滞,随即落后第二一步。 而她,因为那个手势,手碰到某样东西,顺势一抓,身体卒然停下。 水面骤然飞出数十人,在月光的银辉下,手里的刀闪着森寒诡异的光芒,劈向甲板上的人。 第二受阻,凤羽黑笑为避开如鱼网般的寒光,不得不出手自救。 腰上的力道加大,金戈的手一寸寸下滑。 她咬牙坚持,等待救援。 哪知,一声尖利的哨声在黑暗中骤然响起。 霎那间,岸边、悬崖壁上、河面上,立时三刻间涌出不少黑影,全部向大船扑来。 一阵阵绝望涌向金戈心底,所有人都趁这个机会出手。 船上只有三四十人,其中,还包括顾嫣手下几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丫环。 这百十来条黑影,个个充满杀气,他们要如何抵抗?她是否要出手? 令金戈没想到的是,就在此时,腰间的力道突然消失,来不及细想,她飞快的抓住船舷翻上甲板。 甲板上人影绰绰,刀光剑影,一片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爬上了船。 金戈快速扫过这些人,发现顾嫣正在几个丫环的护卫下奋力反抗。 只见她左躲右闪,当真是一个弱女子般,要向凤羽这边靠拢。 金戈冷冷一笑,悄悄向那群人摸过去。 不出几步,一道伟岸的身影将她扑倒在地。紧接着,蓄含着杀意的冷芒从她刚才的位置急速掠过,带起几缕腥风。 “小心,有暗器。” 凤羽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金戈胸中刹那间窜出一股怒气。 “不用你管。” 压着自己的人似是一怔,隐隐听到一声低笑。 “你是我的王妃,我不管,谁敢管。” ……金戈气无可气,这种情况下,能这样调侃的人,还是人么。 有寒光直上劈下,凤羽搂着她一个翻滚,两人便快速起身。金戈被人发现,杀手全都抽刀挥向她。 金戈背上起了一层冷汗,怎么有这么多人想要她的命。 顾嫣也看到了她,杀心顿起。 金戈并没有注意到,顾嫣是何时来到她身边的。 当她看见顾嫣的时候,顾嫣冲她冷冷一笑,袖中的刀已经送了出来。 顾嫣正在庆幸自己即将得逞,却不料,金戈旋身一闪,便躲开她的刀,速度快得惊人。 再要举刀时,凤羽已经摆脱杀手,来到两人身边。 金戈又看到顾嫣那抹含义莫名的笑,当下升起警觉。 果然,顾嫣向后一仰,似是被人推了一把,眼看就要落入河中。 两人面对面而立,金戈背对凤羽。 是以,从凤羽的角度看来,顾嫣定是被金戈推下河的。 哪知,金戈早就防备,伸手就捞住了顾嫣的腰带。 顾嫣笑容加深,运起内力,又往下落去。 金戈自然抗横不过顾嫣,脸上薄怒已起。 看到金戈露出失败的恼怒,顾嫣竟冲她眨了眨眼,眸中尽是讥嘲。 拉着顾嫣,金戈越感吃力。 忽然一只大手捉住顾嫣的小手,金戈歪头一看,正是凤羽。 凤羽冷着脸,将顾嫣拉上船,顾嫣正要扑进他的怀里。金戈眸瞳一闪,手握顾嫣的腰带,脚下一滑,整个身体落到了船舷外。 顾嫣没有如愿以偿,整个身子因身后突然而来的力量,重重撞到船栏上。 顾嫣恨不得杀了金戈,可表面却露出痛苦的表情,目光哀哀落到凤羽身上。 凤羽在金戈滑到船外时就已经向前跨了一步,抓住她另一只手。 四目相撞,月辉下,舷外那个女子的眸子亮得惊人。 凤羽心中一惊,下一刻便被那个女子拉下船,“咚”一声掉进河中。 紧接着,金戈一松手,也随凤羽一起落进河里。 从顾嫣想要陷害金戈,到凤羽与金戈落水,前后不过呼吸之间。 顾嫣脸色瞬间变得阴霾,转身扶住船栏,欲往下跳,被身后跃来的黑笑一把抱住。 “顾小姐,小心。” “放开我,我要去找羽哥哥,我要去找羽哥哥。羽哥哥为救王妃落水,羽哥哥……” 黑笑第二次将她劈昏,转身交给顾嫣自己的人。黑笑站在船边,面无表情的看向水里。 金戈落水后像是一条鱼,抓住凤羽凫到大船吃水处,月光下的河水,波光粼粼……凤羽搂着她不放,还有些闷咳。 蓦然想起,北方河流较少,凤羽未必会凫水…… 阴森森一笑,落进凤羽眼里,显得犹为瘆人。 “为夫水性较差。” 直截了当,言简意胲,未了,还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意。 船缓缓向岸边行去,似要靠岸。 金戈托起凤羽,却向上游凫去。 凤羽也没问为什么,甚至再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两人上岸,天边已经亮起鱼肚白。 金戈内伤没有恢复,累得虚脱,手紧紧抓住凤羽的衣襟,仰面躺在河岸的沙石上,喘粗气。 凤羽自然有些体力,四处看了一下,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岸边树林。 他们还在沼和境内。 两人找了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安顿下来以后,又吃些野果,才算有了精神。 衣服还没弄干,疲惫不堪的金戈便沉沉睡去。 凤羽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女人,从把他拉下水起,就一直没有松过手。即使睡得那样沉,双手也抓着他不放。 无奈之下,只得将她抱进怀里。 火堆不大,身下又有干草,不知不觉中,凤羽也睡了过去。 似有一道冰凉的东西压在自己颈间,隐隐有杀意。凤羽骤然睁眼,眸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完结 金戈手握利剑,冷陌的注视着凤羽在清醒的瞬间,杀意暴涨,又在看清她以后,御下满身防备。 “戈儿?!” 凤羽的声音不大,却有些冷,有些气息不稳。 他只唤了她一声,眸光锁着她,就再也没有说话。 “叫我金戈”。 金戈冷冷开口,利剑向下压了压,凤羽的脖子上瞬间起了一道血迹。 “收起你那些假惺惺的情意,我不要别的,只让你做一件事。” “放了仲音?!” 凤羽眸瞳深邃,落在金戈身上,难以捉摸他的心思。 金戈点点头,冷哼:“你说对了,放了仲音,我就放了你。” “这附近有你的人?!” 唇角勾出一抹自嘲,凤羽说完这句话后,又兀自点头。 “我忘了,你的人从我们出蓟国起,就一直跟着。” 心下一惊,金戈暗忖,她这样都没有瞒住凤羽。凤羽为何装着不知,也没对他们下手? “你既是知道,便告诉我,你把仲音藏在哪里?” “为了保存实力救出仲音,即使你落入丹沐之手,也不愿搬出他们?!” “你闭嘴!” “在船上,给壁月做手势,是不愿损失自己的人,以便救出仲音?!” 颈间的剑又压一了下,金戈厉声喝问:“说,你把仲音藏在哪里?” “你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即使身处危险,为了一个弹三弦的家伙,也不愿让人出手相救吗?!” 凤羽却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声音一次比一次冷厉,咄咄逼人。 金戈沉不住气了,凤羽所说的都是事实。 只不过,她一直在赌凤羽要利用她,所以,她相信凤羽会在恰当的时机,出手救她。 她却没有想过,凤羽会知道这么多,甚至,知道她所作所为。 “原以为,你会慢慢的信任于我,将你全身心的交付于我。没想到,你心里永远只有那个人。” 凤羽起身,整个人冷如冰霜,目光锋利如刀,根本不管利剑划破自己的血肉,血顺着脖子流进了衣襟。 他一步一步逼到她身前,吓得她撤掉了他颈上的利剑,眼中浮出几丝惧意。 他说:“你还是不信我,纵使我做得再多,也不及那个家伙的一声问候。你说,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你要怎样才愿意像对他一样对待我,你说,你说给本王听听!” 怒极之下,凤羽一把扣住她的肩,使劲摇晃,狂呼不已。 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来,凤羽高大的身形晃了几晃。 狠狠压下胸间翻滚的气血,凤羽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我甚至情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再伤害你半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据实回答我,用你的心回答,就好。” 这样的凤羽,是金戈从来没有见过的。 当看见他眉宇间的痛苦时,她才猛然记起,凤羽的伤还没有痊愈。 她很想去扶他,可她生生忍住这样的想法,仍然对他冷陌以待。 他,太擅于伪装了。 她的淡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令凤羽揪心的痛,痛彻心扉,痛得无以复加。 “算了,我不问也知道答案。不问也好,免得我受不了。” 凤羽仓皇退了几步,喃喃自语。 复又走到金戈身前,伸手便要握住她的手,似又想起了什么。收回手,摇了摇头,英俊的五官里尽是自嘲。 “走吧。” “去哪里?” 金戈语气里,满是戒备,引得凤羽又是一怔,苦笑不已。 “我带你去看真相,带你去找你想得到的东西。” “你只需告诉我,仲音在哪里,否则……” “否则怎样?”凤羽偏头问她,眸中伤痕累累。 “否则我不客气。”金戈咬了咬牙,复又道,“你受了重伤,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凤羽笑起来,惊艳了漫天风云,却显得很无奈,显得……自作自受。 “我不会逃的,自然也是逃不掉。不过,你除了跟我走,还能怎么样?!” “……如若你不走,难道想等到顾嫣的人找到我们吗?!” 金戈立即警觉,抬臂又将利剑落到凤羽身上。 凤羽身形顿了顿,唇角浮出一抹讥嘲。 “走。”金戈厉喝。 两人穿过树林,前面是一条窄小的山路。 沿路上山,荆棘满途。 凤羽走得很慢,有些地方荆棘横到山路上,他便将它们折断。有的用手分开才能通过,他也用内力将它们震断。 由始至终,金戈在他身后走得非常顺利,连剑都没有移开过半分。 金戈觉得自己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前面的人,脸上,手臂上,全是血痕,衣服也被刮破,却仍然固执的折断带刺的树枝,横担的荆棘。 心隐隐在痛,漫延全身。她的手开始发抖,几乎不能自抑。 “给本王拿稳了,本王不想这样,不明不明白死在你的剑下。” 凤羽冷硬的声音传进耳里,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那道伟岸的背影对着她。 金戈定了定心神,压了压手里的剑。 凤羽又往前走去。 两人一路磕磕绊绊,沉默无语,总算翻过大山,进入一片开阔地势。 眼看夕阳西下,金戈示意凤羽休息。 凤羽没有多言,就地坐下,闭目疗伤。 金戈看了看他,别过脑袋,没有吭声。 半个时辰后,凤羽睁开眼,恰好看到柔和的金光撒落在金戈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飘缈的轻纱,他想起她那一舞。 她曲膝坐在地上,双臂抱着膝盖,侧颜看着远处,眸光迷离,心事重重。 他就这样看着她,深邃的黑瞳中,冰雪消融。 “走吧。”他开口,脸上已经恢复贯有的冷厉。 金戈这才转头,扫了他一眼,剑,仍然指向他。 他再无任何表情,起身走在前首。 “你明知顾嫣要杀我,为何将她带在身边。”她终是忍无可忍,想要问个清楚。 他一贯的冷然,道:“因为放在身边更好防备。”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再问。 不过多久,又听得他冷冷道:“你一直藏在暗处,当真见得她对我投怀送抱?” 金戈撇了撇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又问:“顾嫣要设计你推她落水的假相,你为什么要拉住她?” “因为我不想让顾嫣就这样跑了。” 沉默片刻,金戈又说:“她若失踪,我们又得回到沼和,到时候,对我、对我的计划都不利。” 其实,她没有说的是,她就是要把顾嫣放在身边,以便她寻着机会向她下手。 顾嫣不除,她心中难平。 剑蓦然一颤,她突然不明白,她为何心中难平? 她对顾嫣,应该是仇,你死我活的仇恨,而不是“平”与“不平”。 “你为何将我拉入河中?” 金戈又是一怔,为何? 难道要她说,她见不得他与顾嫣卿卿我我,更见不得顾嫣整天在他身边转悠吗。 金戈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打定主意,把凤羽的话当耳旁风,再不回答他的问题…… 两人这一走,又过了一天一夜。 金戈再次将利剑落到凤羽颈间,喝道:“站住,凤羽,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 凤羽听话的站住,半晌才冷冷回答:“就在这里。” “哼,我若昨日这样问你,你是不是也回答‘就是这里’?!凤羽,你给我老实点,说,你把仲音藏在哪里?不然……” “不然怎样?” 凤羽突然转身,冰冷的目光锁住金戈。 “不然你就要杀了我,对吗?好,剑在你手里,你动手吧,我凤羽绝不反抗。”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金戈气极,她跟着他走了一天一夜,什么真相,什么她想得到的东西,都是骗人的鬼话。 她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他,那么容易给他利用她的机会。 “本王知道你敢,本王在你心里,永远都是十恶不赦之人,你动手吧。” 凤羽也不示弱,逼着她向他举起剑。 金戈一凌,只觉恼怒不已,当下举剑向他刺去。 他没有动,甚至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就那样锁住她,眼里布满了痛楚,恼怒,迷离,悲恸,最后逐渐冻结成冰。 “铮——”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头,将金戈的剑击偏。 “谁,滚出来。” 金戈反手指向林间,杀意顿生。 不出片刻,林间奔出几人。定睛一看,金戈顿时立在那里,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山间的夜,总有这样那样怪异的声音,若胆小的人,听见以后,定然会心惊胆颤。 金戈坐在火堆边,有下无下的拨弄柴火,稍有声音,也是一阵心悸。 估摸着现在还没从雷劈中,回过神来。 那厢,凤羽光着上身,露出几处刀伤。因被河水浸泡,伤口血肉向外翻卷,甚为恐怖。 有人在给他上药,上完药以后,又仔细替他包扎。 凤羽闭着眼,满脸隐忍。 “帮忙。” 那人淡淡的开口,目光仍然落在凤羽的伤口上。 金戈“哦”了一声,起身来到金哥哥身边,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拿着这个。” 金执将一瓶药递给她。 金戈翻来覆去看,认得这是内服的,一脸为难。 金执没理她,继续干自己的事。 蔫头耷脑的某人,只得挪到凤羽身前,倒了一粒药丸在手上,递到凤羽眼皮底下。 金执总算递了她一眼。 撇了撇嘴,金戈极不情愿的开口:“二王子,这是内服药。” 凤羽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她,眸色涌动。 金戈被他盯得发毛,瑟缩了几分。 “那、那个,我不知道你、你受伤了,对、对不起啦!” 凤羽没有理她,淡陌的将药拿过去,吞掉,然后又闭上眼。 自此,金戈再也没有同他说到半句话。 他与金哥哥坐在火堆前细声讨论,两人时不时拧起眉头,时不时点头赞成,偶尔还在地上划拉几下。 金戈干坐在一旁,乖乖的闭嘴。 饶是她再笨,也看得出,金哥哥与凤羽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隐隐觉得,他们商量的事应该与沼和、洛域有关。 看着凤羽英俊的侧颜,金戈一时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 下半夜光景,凤羽因伤已经躺下休息。金戈磨蹭到哥哥身边,欲言又止。 金哥哥看了她一眼,道:“想明白了?” 金戈咔嚓一下折断一根小树枝,摇摇头:“不明白。” 金哥哥暼她一眼,淡淡道:“你会想明白的。” …… 没法沟通了! 动了动嘴唇,金戈最终将话咽下去。 “好好照顾二王子,他还不能死。” 金哥哥也不理她,说完这话自顾去睡觉。 金戈…… 第二天晨起,凤羽发现自己身边有一颗小脑袋,侧身一看,某人正睡得憨熟。 眸子顿时深不见底,正想抬手拂上她的小脸。某人突然翻个身,正好与他面对面。 某人醒眼惺忪的睁开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俊脸,一时错乱。 “你,其实长得很像明星咩!” 凤羽…… 金哥哥什么都没给两人留下,骑着马,又风一般的消失了。 金戈苦兮兮的垮着一张脸,头发凌乱,衣服又黑又皱巴巴。 许是走路的时候扯到伤口,凤羽捂着胸顿了一下身形。 一直跟随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的某人,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扶他。 结果,被人不着痕迹的甩开。 金戈一时气结,她是一片好伐。 而且,他们什么都不告诉她,她怎么知道凤羽这厮同哥哥私下来往。又怎么知道,凤羽不是在骗哥哥。 哥哥也太相信他了吧,在金戈看来,这厮说什么都不能信。 两又一路沉默,几乎无话,终于回到乌河岸边。 沿河而下,没想到不出半日就见到搜找他们的大船。 壁月率先奔向金戈,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一时心疼不已。 而顾嫣顶着一双红肿的眼,一见凤羽又哭成泪人儿。 凤羽被顾嫣扶上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金戈。 金戈神情沮丧,之前两人独处的时候,她都没有想好怎么开口,现在更不方便开口。 她只好将疑惑放在心底,顺从的被壁月牵回船上。 一个月后,一行人回到蓟国宫。 金戈与凤羽几乎没有说超过十句话,反而是顾嫣天天照顾凤羽,俨然正主派头。 平安回到蓟国,自然会有一场接风宴。 为了缓和两人的矛盾,能探听到点消息。 金戈主动找到凤羽,询问了一下参加宴席需要什么样的装扮。 “按宫里礼仪就可。” 那厮一脸冷然的坐在那里,无视眼前的人。 金戈瀑汗,这男人,也太小气了些。 “你看这个合适吗?” 提起一套颜色较为清雅的衣服,金戈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嗯。” …… 嗯?! 是什么意思? 好,还是不好。 没法活了。 金戈又拿出一套,故意在那厮眼前晃了晃。 “这个,行吗?” “嗯。” 金戈…… 金戈紧跟在凤羽屁股后面,一脑门的汗。 凤羽阴着一张脸,自顾往前走,也不管后面的人跟不跟得上。 这时候的金戈,用那张可爱的、美丽的热脸,去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实际上是非常不爽的。 她很想甩手走人,各种不理,可是她做不到。 不说哥哥与凤羽为什么私下会面,就说仲音,也是她不能甩脸的一个理由。 有时候,她真的想悄悄逃走,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好过一个平凡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就是放不下。 放不下金老爹和金哥哥,放不下十里亭的那个坐轮椅的男人,也放不下仲音。 好像,还放不下点什么! 她看不到他们好,她就不甘心。 “羽哥哥。” 顾嫣远远看到凤羽急急行来,赶紧上前与他并肩而行,直接视凤羽身后那人无形。 凤羽身形略顿,眸色幽深。 自打来到蓟国后,顾嫣再也没有提祼燕一事,反而时时刻刻与凤羽处在一起。 今天,她特地选了一套亮丽而鲜艳的衣服,黛眉轻扫,薄施粉腮。 轻轻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宴会还没开始,众人就看到一个奇观。 凤羽身边跟的不是王妃,而是另一个女子。 众人稍有愣神,就见凤羽身后伸出一颗脑袋,东瞧西瞧,找到自己的位置,安然坐下去。 金戈刚一坐下,就发现气氛不对,抬首一看,顾嫣正凄凄哀哀的看着她。 秀眉微拧,金戈毫不客气的无视掉。 “顾嫣姐姐,与妮儿坐一起。” 刚刚跨进来的妮儿狠狠瞪了金戈一眼,将顾嫣过来坐下,恰好在凤羽后侧。 凤羽依然冷着脸,不语。 宴席开始,丝竹乐器开始响起。 凤羽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除了必要,再也不多说一个字。 他身后的顾嫣满脸心疼,时不时小声道:“羽哥哥,少喝点,你的伤才好。” 傻子都听得出,这是在炫耀。 金戈终于忍无可忍,将她最爱吃的鸭腿,丢进凤羽的碗里。 “羽哥哥的伤才好,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嫂子这是在诅咒羽哥哥吗?” 妮儿当然是护着顾嫣,恨着金戈的。 金戈端起酒杯,好整以暇的回答:“来时,夫君答应给我带一个回去。” 身后失落的情绪,很快就飘了过来。 “是这样吗,羽哥哥?” …… 摔。凤羽好歹现在是她挂牌的丈夫,丫的,敢明目张胆的夺位。 ……小三神马的,最该被雷劈了。 “嗯,是这样的,是不是,夫君?” 金戈替凤羽倒了一杯酒,笑意吟吟的看着他喝下,好似一脸幸福甜蜜。 身后,有磨牙的声音。 金戈又满上了一杯酒,道:“夫君还是少喝些,对身子恢复不利。” “嫂子,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羽哥哥从沼和回来受了伤,都是顾嫣姐姐在照顾。” “是的”,金戈转头笑得更甜了,“凤羽身边的丫环不够使,还多亏了顾嫣。” 顾嫣的脸顿时变得苍白如纸,咬着唇不语,一副委屈不已的样子。 妮儿气不过,当场要翻脸。 谁知一直不说话的凤羽微微侧身,冷得足以令他身边的人冻结成冰。 妮儿再也不敢造次,只瞪着金戈,咬牙切齿,低声喝道:“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狐狸精。” 金戈洒脱一笑,回身继续看歌舞。 下半夜,酒宴散场,金戈神清气爽。 刚刚回到房中的她,就听得“哐当”一声,有人破门而入。 定睛一看,是凤羽。 那厮一杯接一杯喝着她倒的酒,估摸着已经醉了。 “你有什么就明说,用不着跟本王来这一套。” 凤羽一下子坐到床沿,冷冷的看着正准备睡觉的某人,眸子流淌着漠然。 金戈也不装了,直接问:“仲音在哪里?” 瞬间,屋子温度降低了好几度,令只着单衣的金戈颇有几分冷意。 “你真想知道?!” 死死盯着金戈,凤羽几乎是用了一百二十分的毅力,才压住自己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是。” 某人挺胸抬头,一副大义凌然之色。 “好,本王便告诉你,他在你的哥哥金执手里。” “你骗我。”金戈一脸难以置信,怔怔的看着凤羽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哼!” 凤羽一甩袖,转身出了门。 “你站住。”金戈一把拉住他,“凤羽,你不要再骗我,仲音到底在哪里?” 凤羽目露怒火,全身杀意泛起,甩开她手,头也不回。 “你不告诉我,我找他去。” 金戈当即被甩了一跤,起身后越过凤羽,向外面奔去。 “拦住她。” 哗啦一下,暗处涌出众多暗卫将她团团围住。 “将她给本王看牢了,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能放。” ** 金戈被凤羽囚禁起来,除了这个小院,哪里都不能去,连壁月第二都被阻挡在外面。 禁足两天后,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并讲了不少传言给她听。 一说凤羽挥军攻吴,依然从关谷入关。 二说沼和在蓟军攻打吴国的同时,也在有明发动攻击。 三说洛域挥师五万,从五阴踏入吴国…… “哐当”,金戈将手里的碗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怎么会这样?她就知道会这样。 凤羽和沼和勾结在一起,是不会安好心的。 “怎么样,你还是输了!” 顾嫣端的高傲讥嘲的看着她,一脸不屑。 “你还真可怜,被人利用来利用去,最终落得这个下玚。” “滚!”金戈坐在那里,扯出一抹冷陌的笑意。 “滚?!”顾嫣反问,娇笑起来,“我看,该滚的是你吧。怎么,想不想知道仲音在哪里?” “在哪里?!” 金戈豁然起身,完全忽略掉顾嫣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金戈暼了顾嫣一眼,复又坐回去。 “休想。” 顾嫣不恼反笑,娇声道:“也行,反正仲音也快死了,你就是现在追,怕也追不上了。” 语毕,撇了一眼金戈,转身施施然离去。 金戈面无表情。 一刻钟后,她依然坐在那里,一脸冷然…… 突然,一道纤影向院外扑去,速度快得惊人,令所有人都反应不急。 金戈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直接冲出了蓟宫。 宫外,一人一马立在那里。 金戈翻身上马,留下一句话飘散在空中。 “降央老爹的恩情,金戈来世再报。” 城中一时乱了套,宫中护卫蜂涌而出,向城门追去。 坐下飞儿不愧为军马,强壮有力,速度极快,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转眼间便出了城。 连续狂奔二三十里,飞儿的速度依然不减。 见后面没有追兵,金戈正要勒马转道。土坡后骤然冒出十几骑,个个杀气腾腾向她扑来。 “飞儿,快跑。” 金戈大惊,她早已料到顾嫣到院中告诉她那些事,定然不安好心。 只不过,她也想借这个机会,逃出蓟国。 她来蓟国时,曾与降央私下见了几面。 现在,她终于脱身,不过,却把壁月第二留在宫中,以便看住顾嫣和祼燕。 身后的杀手肯定是顾嫣派来的,她必须尽快进关谷。 思及此,金戈直直向南奔去。 飞儿颇有灵性,带着金戈一路急驰,将杀手远远弃在身后。 杀手追不上一人一骑,换上了强驽。 起初,金戈还左躲右闪,避得十分狼狈。 原以为杀手已经追了上来,谁知,不过多久,身后寂寂无声,连箭驽都消失了。 金戈心中颇为起疑,却不敢停下来查看,甚至,回头暼一眼都不敢。 这时候的她只想快点入关,先凤羽一步回京都。 前方出现几个小黑点,在广袤的大地上,显得犹为渺小。 金戈心里升起戒备,放慢马速。 小黑点速度挺快,只眨眼间便能看清是一支马队。 金戈不动声色向一边的土坡行去,欲等马队行过之后再走。 谁知刚到土坡一侧,就听得有人大喝:“就是她。” 紧接着,那支马队像离弦的箭一般,向她扑来。 金戈策马狂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群人黑衣蒙面——又是顾起手下的杀手组织。 看来,顾嫣不除掉她,难以罢休。 边想边跑边思考对策,金戈却没有发现,前面是断涯,她已无路可逃。 身后杀手,狞笑着向她举起刀。 金戈心下一横,转身跳下断涯。 涯风横行,耳际风声呜咽,扫过她的脸庞,犹如一枚枚细针刺入皮肤,疼痛难忍。 往事,像决堤的黄河水一般,咆啸着涌进她的脑海。 她四肢大展,仰面望向天空,泪水溢出眼角,一滴滴落进万丈深渊。 闭上双眼,这是她生前最后一刻。那么平静,仿佛放下了世间一切。 而她,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嗖——” 断涯壁上,陡然伸出一条白绫,仿佛灵活的巨蛇,缠在她的腰间。 身体霎那间一滞,下坠的力量与白绫上的内力相撞,震得金戈全身仿若裂开一般,痛不欲生。 下一刻,金戈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金戈以为自己死了,下了地狱,还喝了孟婆汤,见到了阎王爷。 ……可是,阎王爷为什么这样漂亮。不但漂亮,还很眼熟。 “仲音?!” 金戈“呼啦”一声坐起身,难以置信的拉住眼前之人。 “仲音,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也死了?!” 仲音轻笑,替她拂了拂乱发。 “我没死,你也没死。” “哦,那我刚才做梦了?!还是,这时候在做梦?!你死劲捏捏我试看,看痛不痛。” 仲音难得捏了她一把,隐隐有疼痛感。 金戈还有些不信,自己又掐了自己一下,痛得呲牙裂嘴。 “我、我没做梦,咝,好痛。” “傻瓜!” 仲音摸了摸她的头,笑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金戈转头看到了黑笑,又是一怔。 “怎么会是你?!” 黑笑木然着脸,没有说话,将手里的药递给她。 金戈脸色一沉,黑笑在这里,就意味着凤羽也在附近。 “凤羽呢,我要见他。” 黑笑依然棺材脸,药碗坚定不移的悬在金戈眼皮底下。 “黑笑,都玛怎么样了?!” 闻听此言,黑笑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复又恢复原来的脸色。 “戈儿”,一旁的仲音接过药递给金戈,又道,“凤二王子不在这里。” 什么?!他不在这里?!那他,会在哪里?难不曾一路南下…… 金戈又要起身,被仲音压下。 “先喝药,喝完以后,我再告诉你。” 这下轮到金戈诧异了,曾经的仲音不是这样的。 疑虑的目光在仲音脸上来回审视,仲音依然笑得温柔美丽。 可她能感觉到,仲音变了,与她有些疏离。她与他之间,好像隔了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 安安静静的喝完药,黑笑退出房外。 仲音递给她一张手帕,金戈顺势握住他的手。 却不料,仲音仿佛触电般,快速将手缩了回去。 “仲音,出了什么事?” 金戈再也沉不住气,开口询问。 “没什么。” 仲音摇头,目光躲躲闪闪。 呼——仲音是不擅长撒谎的人。 “我为什么在这里?是黑笑救了我吗?” “嗯”,话题被金戈带开,仲音心里松了一口气,“救你的时候,黑笑也受了伤。” 金戈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不得不说,黑笑的内力惊人。 “我昏迷多久了?” “快半月了。” “半月?!仲音,你确定是半月么?” 她怎么挺尸了那么久,是不是仲音记错了。 谁知仲音肯定的点头,还有一股誓言旦旦的气势。 “是,今天过了就是第十六天,如果你再不醒……” “怎样?” 金戈小心翼翼的扭动身体,发现自己全身骨头隐隐着痛……是蛮严重的。 仲音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道:“你好好养伤,过几日便能下地行走。” 金戈有太多的疑问,却没有再追问下去。只乖巧的点头,并配合的缩到**躺着。 仲音替她盖好被子,颇为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 没过多久,**的人起身,双脚刚触到地面,钻心的痛疼便排山倒海般袭来。 试了几次,金戈最终放弃。为防以后落下残疾,她认命的回到**。 连着又养了几天伤,黑笑每天进房几次,不是送药,就是给她疗伤。 金戈一直闭口不提任何事,做了一个非常配合医生治疗的病人。 又过了五日,金戈勉强能下地行走,不过,时间却不长。 黑笑给她疗伤以后,同往常一样退出房间。 假寐的金戈睁开眼,悄悄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门前,贴着门仔细听了半晌,这才轻轻打开门,伸出脑袋左右看了一下,快速闪了出去。 仲音说得没错,这里是关谷,而且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金戈熟门熟路的到了书房处,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她怎样了?” “回金大人,王妃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嗯,那便好。今夜我会赶到有明沿线去查看,你看住她,别让她乱跑。” “是。”黑笑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敬畏,接着又有几分担忧,“王妃最近什么都不说,是不是……” “她什么都没问?!” 金执颇感意外,继尔一脸沉重。 “你多派几个人,看紧她,无论如何要让她留在关谷。” “是。” 听到这儿,金戈赶紧闪到一边藏起来。 果然,黑笑从书房出来,左右看了一下,这才离去。 金戈凝眉沉思,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出来吧。” 深吸一口气,金戈缓缓走进书房。 金执淡然的立在房中,默默的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来。 “都听到了?!” “嗯。”金戈点头,复又看向哥哥,鼓起勇气道,“哥,你是不是……” “没有,不要乱说。” 金执眉头一皱,对她的话颇有些不赞同。 “那……” “你还没想明白?!” 金戈气妥的摇头,“想不明白,希望哥哥能再教妹妹一次。” 看到妹妹丧气的样子,金执终是不忍心,拉过她坐到一旁。 “最近天气不错,你可以上街走走。听话,不要离开关谷。” 为什么? 见金哥哥一脸凝重,最终吞下这句话,乖乖的点头,道:“哥哥保重。” 第二天,金戈换了一身素衣上街,逛到茶楼,要了一壶茶,慢品。 这个茶楼里有说书的,若来晚了,定然没有位置。 今天这个说书的是个老者,精神蛮好,一见这么多人,当即开说。 话说,洛域率军进吴,从五阴直攻凉州,占领凉州大营。 再说,凤羽攻打吴国,从关谷入关,兵分两路,一路进入泔州,一路绕道有明一线。 又说,沼和在有明一线,与伏洛将军率领的吴军隔河相望,王子丹沐亲征,却久攻不下。 顾起叛国后,其子顾希询领军攻打凉州,与洛域军对峙。 其女顾玖月领军攻打泔州,与蓟军对峙。 整个天下,看似四国对峙,仔细想来,却是沼和孤立无援…… 沼和孤立无援……孤立无援……孤立无援…… 茶楼的某个角落,桌上兀自几个铜板在跳动,最后颤滚着落到地上。 小二赶紧扑住铜板,望着消失在楼角的纤影,直摇头。 无风不起浪,她一定要问个明白,凤羽真的明里勾结沼和,暗里帮助吴国?伏洛真的能率军出征? 难道这就是她嫁给凤羽的条件?!难道这就是吴皇与凤羽的交易?! 金戈风一般奔回去,推开书房的门,却见黑笑在整理书籍。 “哥哥呢?” 黑笑手握一本书,正待放下,见金戈冲进房,棺材脸上一阵惊愕。 只扫了一眼房中的情境,金戈便问:“哥哥走了?!” 黑笑点头,下一刻,拦到转身欲往外奔的金戈身前。 “王妃,你要到哪里去,让属下给你带路。” 金戈瞄了一眼黑笑,一步一步往外走。 黑笑不敢碰到她半分,只得一步一步倒退。 “黑笑,让开。” 见黑笑不为所动,金戈伸手就向他抓去,吓得黑笑退之不急。 早已断定黑笑不敢动她,金戈趁机溜掉。 待黑笑追出去的时候,只见一人一骑横穿大街,直奔南门。 惨了! 黑笑返身回房,放飞了一只信鸽。接着拉出一匹壮马,跟着追去。 金戈策马逛奔,直奔有明。 身后紧追不舍的黑笑,脸色更黑,就算是凤羽让他笑,他也笑不出来。 而此时,立在城头上,看着沼和军布阵的凤羽,眼皮突地一跳,心里没来由的惊慌。 略有沉默,他转头望向身边的人,欲言又止。 身边那人似是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转首问道:“二王子有何事,尽管说来。” 思忖半晌,凤羽终是回头,目光依然落在河对岸。 另一人也将视线转到对岸,那里,几十万人马当中,豁然一道艳丽的身影。 又将是一场血战! 凤羽不知道自己`已经`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战争,每一次都徘徊在生与死之间。 这,恐怕是最后一战。 面对沼和集结所有的兵力,做最后的拼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从战场上活下来。 “答应我一件事”,凤羽缓缓开口,语气依然冷硬,“我若死了,好好照顾她。” 旁边的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紧握的五指,泄露了他的心思。 “你不能死”,他说,“你若死了,她就是一个人。” 凤羽眸色如冰,冷冷道:“她还有你。” 伏洛眸底升起几丝凄楚,缓缓闭上双眼,复又睁开。 “我心里只有念儿。” 凤羽冷哼,看也不看伏洛一眼。 “想拿莫念儿扰乱本王的视线,本王不吃这套。” 伏洛眸子早已恢复常色,听完此话,挥了挥手,身后亲卫推着轮椅离去。 他是一个废人,再也给不了她什么。 唯一能给她一切的,只有凤羽。 这一场战争打了很久,凉州、泔州、有明同时发动战争。 有明是三股战线上的主力,凤羽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一直在挥刀砍杀。 他累了,可是,眼前躺了那么多尸体,却还有活着的人冲上来,杀也杀不完。 城楼上,伏洛坐着轮椅,手握弓箭,当战场上那道伟岸身影遇到危险时,他便毫不犹豫,射出一箭。 他只知道,凤羽不能死。 他唯一能替她做的,便是让凤羽安然无恙的归来。 当金戈赶到有明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战场上满身是血的凤羽。 以及城楼上,孤独一人、双手鲜血淋淋、保持了两天两夜坐姿的伏洛。 “子喻哥哥!” 金戈扑向伏洛,他机械的转过头,双眼凹了下去,眼中布满血丝,脸上说不清是惊是喜。 “你记起来了?!” 泪水夺眶而出,金戈抱着伏洛猛点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伏洛全身颤抖得厉害,身边的亲卫早已所剩无几,可他依然为战场上那道摇摇欲坠的伟岸身影护航。 手中的弓动了动,最终还是稳稳的对准敌人。 “他在下面。” 他说,声音嘶哑,不吃不喝的他,已经严重脱水。 可他不能松懈,他知道,下面那个人比他更重要。 伸手抚上那张瘦得不成形的脸,昔日的俊美早已不见,有的,只是坚毅和守候。 “我知道,我知道。子喻哥哥,放下它吧。” 伸手覆上那张沾满鲜血的弓,金戈泣不成声。 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不需要他再说什么。 当她看到战场上那道伟岸身影时,她便明白自己的心,在何处。 伏洛并没有放下弓箭,反而拼力将弓拉得更满。 他知道她会下去,那样子,他更不能有半分的走神。 护他,就是为了她。 金戈没有强求,缓缓起身。 伏洛身边的那柄剑是她的,她认得。 凤羽说过,她最擅长使剑,其次是刀,再次是弓。 他说得没错。 现在,弓在伏洛手里,她便使剑。 金戈将它握在手上,临走时,双手捧着他的脸,主动覆上他的唇,轻轻一点。 “子喻哥哥,放下它吧,算是为了我,好吗?你需要休息,休息好了,我便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黑笑在追来的路上已经告诉她,凤羽把苍玉给她是为何意。 苍玉为她体内滋养起一股纯正内力,是以,她屡屡受伤,恢复却也不慢。 黑笑还说,她的内力实际上早已恢复,只是,被金大人的药物压制。 他授金大人之意,让她恢复内力。却不是让她上战场,而是希望将来有一天,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时,她能平安无事。 伏洛没有说什么,任由她取下他身边的剑。 黑笑拿出自己的兵器——两把弯刀,锋利无比的弯刀。 这是金戈第一次看到黑笑的兵器,也是第一次看到黑笑使用兵器。 两柄弯刀在他手里,就像是两道寒光,左突右闪,一刀一个,甚至两个、三个。快、狠、准,对手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她率先冲到凤羽身边,足下一点,手腕翻转之间,刺中偷袭的沼和兵。 凤羽这才后知后觉转身,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你来干什么?” 凤羽大怒,狠狠瞪着两人:“给本王滚回去。” 金戈回身旋转,一剑刺向凤羽。在即将碰到他时,剑锋一偏,刺穿他身后一个沼和兵。 她与他,恰好错肩而立。 她说:“你们骗了本将军,本将军自然要找你们算帐。” 语毕,狠狠收回利剑,返身又是一扫,两声惨叫,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 她护在他身前,微微侧头,又说:“那个顾嫣,本将军早就看不耐烦,回去就把她杀了。” 凤羽冷酷无情的脸上,浮出几抹暖意。 他反手一记,身后颓然倒下一人。 他贴近她的后背,声音依然冷漠。 “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王不需要你在这里碍手碍脚,还不快滚回去。” 金戈根本不理凤羽,眼见一匹战马惊慌跑过,金戈一跃而上,紧勒缰绳,调转马头。 居高临下暼了凤羽一眼,利剑一挥,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直指长天。 “众将士听令!” 吴蓟两军和沼和已经战了两天两夜,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听得金戈一声大吼,当即向她靠扰。 “援军已到,今天便与沼和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 围过来的吴蓟兵众士气大起,吼声震天。 黑笑在出关谷前召集了所有的暗探,战场上,他们个个心狠手辣,刀下不留情。 疲惫的吴蓟军燃起了希望,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在金戈的带领下,**,所到之处,将沼和军杀个片甲不留。 沼和连连后退,溃不成军。 丹沐一身艳丽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跑在溃军的最前面,前面有挡他道儿的,统统被他砍死。 金戈老远就看到了他,打马狂奔,一路杀了过去。 丹沐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背上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他急红了眼,运起内力几乎飞奔而行。 金戈冷笑,顺势从沼和兵的手里夺过弓箭,箭矢呼啸而去,直直射到丹沐的腿上。 丹沐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下一刻,又见他爬起来,拖着一条伤腿,逃得仿若一只丧家之犬。 “滚开,滚开,谁敢挡本王,杀无赦。” 前面逃跑的沼和兵果然让开了一条道,有跑得慢的,又被他一刀砍死,连眼都不眨一下。 终于,有人怒了。 金戈当即大喝:“他的命是本将军的。若有投降者,我大吴定当善以待之。” 之后,她收回剑,只对反抗者出手。 吴蓟士兵纷纷效防,渐渐的,沼和兵众扔掉了手里的兵器,个个垂手立于一旁。 金戈终于追上丹沐,看着那道曾经猖狂,现在狼狈不堪的背影,又举起了弓箭。 沼和兵都默默的盯着,也不知是喜是悲。 丹沐听到身后出奇的安静,静得诡异,静得杀气四溢。 他惊慌失措,像一只惊鸟一般,跌倒了无数次,又爬起来逃跑。 “嗖——” 又是一支利箭射进他的大腿,丹沐“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他没有回头,双手并用,往前爬去,前面,就是沼和,是他的国土。 “丹沐”,一个声音居高临下,清冷而淡陌,“这两箭,是本将军还你的。” 丹沐依然往前爬行,执着而坚定。 金戈坐在马上,绕到他前面,挡住去路。 他又绕过马儿,继续往前爬。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大吴与你沼和互不相干,为何要灭我大吴?” “你可知,你若死在战场上,沼和将改朝换代,成为顾家的天下?” “你若要回去,本将军也不逼你。不过,你可想好了,若回去,你也是死路一条。也许,顾起正拿着剑等在沼和城门口。只要你一回去,他便赐你一剑。” “反正他已经杀了你的父王母妃,再杀一个你,也算不得什么。” 丹沐身后留下长长的一条血痕,金戈策马立在一旁,看着他不停的爬着。 听到最后那句话时,他终于停下来。支起身子,下一刻,仰天大笑,凄厉绝望。 “顾起,你若敢弑君,我丹沐做鬼也不放过你!” 金戈不由得冷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看你还是死了的好。” 话间音刚落,一支利箭射进丹沐的后背,只余箭尾。 金戈转首一看,凤羽正将手里的弓交给黑笑。 见金戈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丫酷酷的说道:“让他先一步去阴朝地府认认门,到时候本王将顾起送下去,成全他。” 金戈…… 拽啊! 此后,洛域和泔州传来消息,顾希询被单将军活捉,顾玖月被拓吉抓住,两军分别从凉州和泔州进入沼和。 因伏洛凤羽受伤,有明一带由胥安、卫英成驻守,秦方率军从有明进入沼和。 三军同时攻打沼和,沼和王早已被顾起杀死。 顾起正忙着篡位,根本来不及应付三军。在胥安攻进沼和宫时,顾起坐在龙椅上吞毒自尽。 同一时候,伏洛正在京都养伤,由莫念儿亲自照顾。 金戈、凤羽,以及被送回京都的仲音,进宫见驾,吴皇依然祸害十足,没有半分做了亏心事的自觉性。 三人刚从皇宫出来,就听到一个消息。说沼和已经向吴国投诚,愿意归属吴国。 金戈的心一下又悬起来,在回金府的路上,金戈忐忑不安,满腹心事。 直到见到金哥哥,金戈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没错,沼和是想利用投诚之际,引得洛域、吴国和蓟国反目。 不过,蓟国并无意于沼和,而仲一言也表示对沼和无甚兴趣。 是以,两国将沼和拱手相让。这其中原因,怕旁人不得而知。 金戈怀抱三弦,亭亭玉立,看着眼前这张竣美清秀的脸庞,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吞吞吐吐半晌,才将三弦递了过去。 “仲公子,七嘴那个笨蛋将三弦藏得太好,害我找了好半天。” 仲音接过三弦,但笑不语。 他身后,单将军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当然,不耐烦的还有另一个人,被金戈直接无视掉。 “你要保重。” 仲音瞄了一眼怒气即将爆发的凤羽,殷殷嘱咐。 金戈忙不迭的点头,乖巧得不行,哪像战场上那个浩气冲天的女将军。 “黑笑,本王该换得药了!” 黑笑…… 金戈仿似没听见,对仲音道:“你也要保重!” 仲音依然笑得温柔和气:“我会的。” “嗯,过段时间我会去看你,听你弹琴。” “……咳咳咳……咳咳咳……” 凤羽捂着胸猛咳,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汉子黑笑…… 仲音笑得清风朗月,点头说:“嗯,记得要常来洛域。” “好!” 金戈向仲音挥手,并随着马车追行了几步,大有送君千里之势。 ……身后又是一阵猛咳…… 金戈…… ……没法活了! ** 五年后。 八月金秋,桂花时节。空气中幽幽香气,令人陶醉。 院中丹桂树下,一桌,一椅,一杯茶。 却传来非常不和谐的声调:“什么?!你要去洛域看那个家伙?!” “嗯。” “还要听那个招谣撞骗的家伙弹琴?!” “嗯。” …… 凤羽抓狂了,杀人的目光直刺黑笑白选。 ……黑笑委屈。 ……白选……二王子,都玛已经嫁给我了…… 凤羽怒意难平,憋回一口气:“忧儿想你了怎么办?” “忧儿自有她的想法!” 此时,三岁的凤无忧扯了扯爹的衣角,奶声奶气开口。 “爹爹,雷雷哥哥说要带忧儿去吴国看伏叔叔。” 咔嚓—— “你也要去吴国?!”丢下我?! “嗯。”小无忧乖巧的点头。 “看伏洛?!”却不看你英俊潇洒的老爹?! “嗯。”小无忧认真的点头。 凤羽…… 凤羽怒不可遏,黑着一张俊脸,死死盯着凤无忧身边那个拐骗自己女儿的俊美小男孩。 小男孩双臂抱胸,泰然自若。 凤羽爆怒,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他,才,九,岁!” …… “娘说,爹爹九岁的时候已经骑马上战场了。” “……那是爹骗你娘的。” “娘说,她九岁的时候也已经能骑马射箭了。” “……那是娘骗你爹的。” …… 小无忧眯眼做沉思状,复又睁眼,圆圆大大的眼睛,煞是可爱。 她拉了拉小男孩的衣襟,小男孩立即弯下腰,轻轻握住那只小手,替她捋了捋脸蛋上的碎发,柔声问:“忧儿,怎么了?饿了么?” “雷雷哥哥”,小无忧甜甜的问,“上次伏叔叔说,娘九岁的时候能一弓两箭呢,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小男孩略沉吟,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这次忧儿亲自去问问伏将军,好吗?” “好。” 小男孩宠溺的摸了摸无忧的脑袋,起身牵起小人儿,走了。 凤羽怒,拂袖而去。 ** 晚,四周静寂,清白的月光撒在大地,影影卓卓,陆离斑驳。 桂花树下,一人一琴。 人,俊朗飘逸,霸气十足。 一曲毕,某人勾起一抹妖孽的笑,问:“娘子,为夫弹得可好?” “很好。” “若娘子以后喜欢,为夫天天弹给娘子听,可好?” “很好。” “娘子可否给为夫说一说,为夫的琴技可否称得上天下第一的名号?” “……还好。” 某人的笑颜冻结在脸上,向明月深深吸了几口气。 “娘子,你们走了,为夫一个人很寂寞。要不,带上为夫吧,为夫每日花前月下为你弹琴。” “那样会很吵。” 某人怒,再次拂袖而去。 白选问庭中一俏丽佳人:“王妃,你这样惹二王子生气,好吗?” “好。” “为什么?” “因为他,自有出气的地方。” 白选…… 黑笑:“王妃说得对。” 白选甩了黑笑一个白眼:“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初若不是王妃,现在你还能站在这里说风凉话吗?” 黑笑:“是。王妃想得周到。” 白选:“话说,也不知道那两人是怎样的惨,天天被二王子拿来出气。” 黑笑:“那是他们欠王妃的。” 白选突然看向那道倩影,道:“我说王妃,都这么多年了,你还真狠啊……” 亏得,当初没有得罪她…… 黑笑…… 黑笑:“白选,二王子安排的事,你可做好了?” …… 糟了! 白选像火烧屁股似的消失在庭院中。 他要赶紧去撮合伏将军和莫念儿,不然,二王子要劈了他。 哦,还有,洛域那个家伙为什么一直不娶妻呢。 要命了,他若再不娶,他白选…… 都玛,我一定不能让你守寡!握拳! 裴常番外1 据说师傅将他带回山的时候,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四个仙风道骨银发须白的老头将他团团围住,指着被师傅丢在山门前光石板上的他讨论不休。 乙老道儿围着他转了几圈,疑惑的说:“喂,他到底死不死。” 丙老道儿面上露出几分淡陌,戳了戳那具烫得惊人的身体,没有说话。 丁老道儿只瞄了他一眼,缓缓的拈着银白的胡须,望着远处云烟雾绕的山峰,道:“那就等他死了再说。” 师傅没有表态,转身就走。 他饥寒交迫中误食了毒草,仿佛跳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炙热的燃烧着他的身体。 世道太乱,对于一个仅有六七岁严重缺乏营养的孤儿来说,死无疑于是最好的结局,可上天不给他这个机会,让他一直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 处于浑浑噩噩的他想出声寻救,潜意识下伸出手。这样不死不活是一种折磨,他要活下去,如若死不了他就要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四个道儿回头,诧异的看着那只瘦弱颤抖并向他们求救的小手,下一刻又见那只小手无力的垂下,老道儿们不但置之不理,还一脸鄙夷的返身回到道观,重重的关上了山门。 山中的夜异常寒冷,他躺在石榻上忍受着外冷内热的煎熬,几欲求死。 可内心深处的那股倔强和信念却一直支撑着他,躺在山中两天他都能安然无恙,想自己定然不会轻易死去,何况这个破旧的道观里还有四个老头。 他迫使自己清醒,奈何最大的努力也只能察觉到四肢稍微可动。 他咬着牙一寸一寸的向山门挪,每次挪动那么一点,总能牵起全身撕心裂肺般的痛。 臂肘被凹凸不平的地面擦破,身下划出一道血迹;膝盖也被石子擦破,身下又划出一条血痕。 当他终于爬到山门前时,光石和山门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便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艳色。 艰难的伸出干瘦的小手使劲拍门,只几下便听得沉重幽长的“吱嘎”声响起,破旧的山门缓缓打开。 翻过及膝高的门道,他跌进道观内,呻吟着支起身只见观内也是一片破旧,四周不但挂满了蜘蛛网,还有些缺腿少角的破木凳斜斜的倚在角落。 观内正中有一个沉重灰败的大鼎兀自立在那里,里面厚厚的香灰早已干成了块状,上面歪歪倒倒还插着一些已然褪色的香签脚。 大殿上的牌匾歪挂在梁上,风一吹便吱嘎吱嘎做响,摇摇欲坠,远远听去仿佛是山里的精怪在夜话。 忍着剧痛爬向长满杂草的观内,向东边角落的那个看不出本色的土陶罐挪去。他口干舌躁,嘴唇已经开了一道道的血口。 陶罐里有沉积了好久的雨水,他将身体支撑在褪色的大木柱上,伸出手捧了几口喝下。 如此剧烈的运动,对弱小的他来说已经是极限。喝完雨水,他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日头已经快爬到头顶。 他仍然躺在陶罐的旁边,露水浸湿了他的全身。 昨夜火热的身体在此刻却冰得吓人,他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适。 “早起”的乙老道儿半眯着眼打着哈欠自顾往外走,脚下突然踢到一物差点将他绊了一跤。 老道儿正待要骂,细眼一看竟是昨天甲老道儿拖回来的那个垂死小孩儿,不由得惊道:“咦,你还没死?” 不知是对他的话不满意还是踢痛了他,此刻那小孩儿正蹙着眉,拿着一双锐厉的眼睛瞪着他。 乙老道儿大为惊奇,冲里面招了招手:“喂,你们来看。他还没死,怎么办?” 好一阵才从正殿内走出三个老道儿,皆是蓬头垢面衣官不整,一个个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懒洋洋的道:“鬼叫什么,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刚才还一脸惊奇的乙老道儿一声不吭的起身,捞起松松垮垮的衣带随便一束,继续上茅房。 丙老道儿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蹲到他面前又戳了戳他的身体,摇头咕哝:“实在不死就这样剖了算了。” 语毕,也去茅房了。 丁老道儿手持一把木梳,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梳着自己的银白胡须,这次却是望向日头,道:“还是等死了再说吧。” 师傅仍然不表态,从墙角扒拉出一只破木桶丢给他:“后山提水去。” 他清冷的眸子里有几分倔强,别过头不置一词。 师傅将木桶硬塞在他怀里,道:“后山提水去。” 他皮包骨头的小手死死拽着木桶与师傅对视,师傅微眯着眼看了他半晌,说:“提完水选个房间打扫。” 语毕,师傅便走了。 望着头也不回的师傅,他将简陋的道观细细观察了一翻。发现除了正殿外,左右皆是厢房,大开的房门使得里面腐败的木榻和散发着霉气、布满污斑的棉被一览无余。 他垂下纤长的眼睫,小手紧了紧木桶缓缓起身。 走出道观拐向后山,沿着隐隐约约踩出的路一直往前,不一会儿就见到一个山间温泉,在阳光下散发着氤氲雾气。 他抿起薄薄的嘴唇,看着温泉出了一会儿神,之后放下水桶径直向泉中走去。 温暖的泉水轻轻的包裹住他冰冷的身体,热气迎面扑来,渐渐的从脚底升起一股暖意直达全身。 他面色逐渐红润,全身舒畅。于是,将自己整个人沉在这及颈深的温泉中,直到一只大手将他蓦然提起。 反手抓住那只大手,他摇掉脑袋上的水滴,睁眼恰好对上师傅那淡然的目光。 乙老道儿在温泉旁宽衣解带。 丙老道儿上前又欲戳他,他一记冷眼甩了过去,丙老道儿改戳为观,扒开他的衣服将他的身子看了个遍,摆摆手,道:“还剖不剖?” 丁老道儿坐在温泉旁的石头上,认真努力的将白胡须扎成一条精致周正的小辫。 辫子编完足有尺长,丁老道儿拈在手里仔细端详半响,极为满意。听到丙老道儿的话,抬头望天,说:“还没死,死了再说。” 师傅将他丢到地上,指了指木桶:“该提水了。”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将水装了个满,提起木桶磕磕碰碰的向道观走,完全没有在意昨天只有一口气在的他今儿竟能提起了一小桶水。 身后几个老道儿目光紧紧尾随着那道小小的身影,眼中皆有惊奇。 他回到道观选了一间房爬上爬下仔细打扫,当清洁明亮的房间展现在眼中时,那张清瘦的小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喜悦。 垂下眼眸,想他也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了,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乞讨街头。 还没来得及享受那份温馨,就见四个老道儿分别抱了自己的衣服被子等逐一跨进屋来。 乙老道儿率先将物什丢到木榻上,接着是丙老、丁老。师傅最后进来,冲他道:“再选一间房打扫。” 他幽幽的目光泛着冷意,握紧了拳头,定定的立在那里。 师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明天也行。” 他垂下眸光终究去了,可还是没有逃脱被抢占房间的命运,看着睡得死沉且毫无形状可言的四人,他气得发狂,转过身向后山狂奔。 汗水湿透了衣衬,怒气渐渐消散。狂奔一通的他站在温泉边,双手撑住双膝望着月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 之后,他浸在温泉中静静的享受着那份山林中特有的静寂。 半夜回到道观,蓦然看到师傅住的房门前平整的放着一套洗得发白,却很干净的道袍。 他冷着脸看着脚下的衣服,小小的他心中有某样东西划过。 第二日天大亮,师傅起榻,见到乙、丙、丁三个老头头挨着头的堵在门前。 扒开三人,却见小小的他身着匆忙改过却不太合身的道袍,手里分别拿着四个木牌,木牌上歪歪的刻着字:甲老道、乙老道、丙老道、丁老道。 将手里的木牌分发给四人,他指了指四处房间,提着木桶转身出道观。 四个老头手持木牌目送他消失,这才相互看了一眼分头去寻找分派给自己的房间。 进屋一看,房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摆设得整整齐齐。 四个老道儿欢喜不已,想他们挤在大殿的一角那么久了,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 提了一桶水还摘了些野菜回来的他见四个老道正在观内晒太阳,不由得蹙了眉冷冷的盯着他们。 师傅将他招到身边,翻看了一下那些野菜,然后分捡成堆,道:“这个吃,那个药。” 他默默的捞起能吃的野菜,用提回来的泉水洗净,在观内支起一个黑黝而破了口的土罐开始弄吃的。 师傅一语不发,转身去了大殿,出来后将手里提的一小袋东西丢给他。 这是他吃得最好也是最饱的一顿,他甚至没有考虑过如此破落的地方,又时逢乱世怎么会有粗米。 从那以后他便在道观安顿下来,师傅和另三个老道儿三不五时下一趟山,回来后丢些肉或是粗米给他弄。 他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将道观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把大殿也弄个亮堂堂,最后观内那只四方鼎也插上了几支香烛。 他仍然早起提水,晚上泡温泉。后来,师傅不再让他做饭劈柴打扫房间,要他每日上山捉野兔打野獾,不能用机关陷井只能徒手追。 在他满山遍野狂奔了一段时间后,师傅又别出心裁的让他整日站在林中某处,要他利用身边任何一样可以用的东西打野兔或是捉住快速窜过的野物。 半年后,他的个儿仿佛一夜间突然拔高了一截,耳聪目明的他被四个老道儿捉到正殿拜师。 从此,他便有了一个话很少的师傅,三个猥`琐邋遢的师叔,当然那是在人后,人前,那四个老道儿总是一身干净道袍仙风道骨的模样儿。 其实四个老道儿的骗人模样真要归功于他,谁让他出落得越发的标志,道袍在身更像一个修仙得道的谪仙小哥哥,惹得山下不多的信男善女时不时上山敬香。 为此,这破落的道观也逐渐有了些香火。单凭这些香火,四个老道儿也得装模做样一翻的。 本以为他此生便与青灯为伴,同师傅师叔在这道观里了却余生。谁知那一日师傅将他叫到房里,递给他一块龙纹令。 “七年前我回山捡到了你,命中注定你我有一段师徒的缘份。” 身形修长面如白玉的他冷着脸不语,暗道师傅与朝廷有何关系,竟有这龙纹令。 师傅见当年无意中被打通经脉的孩子已经长成一名沉稳内敛的少年,小小年纪喜形便不露于色,不由得暗赞,想若将事情托付于他定不会有差池。只是…… 望着少年清冷的容颜,师傅心中隐隐不忍。丙老道儿曾说,少年将有红颜劫,那是一个坎,他过得了过不了,今生今世都要孤独终老的。 师徒七载,师傅很爱惜这名唯一的高徒。但他相信师弟的话,注定早夭的少年在遇到他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改变了。 “你走吧,这是你的命。” 他握着龙纹令,沉默半晌冷冷道:“我要见他。” 师傅说国有难当自强,一人强不如国之强,国之强需君之强。皇上多病朝政旁落,太子年幼有心无力。内忧外患使得这个国家战乱不断,皇上无回天之力,唯望太子。 他要见他,他要看看太子是否真如师傅所说的那样,有明君之风,是兴国之望。 师傅看着少年,知道他用意何在。少年自有他的傲骨和信念,他不会助傀儡,更不可能助纣为虐。这也是当初收他为徒的用意。 太子来时,师叔们正带着他在正殿做法,跪在殿中据说被恶鬼缠身有几分姿色的寡妇向他频频抛媚眼,他则视而不见。 身着常服的太子带着仅有的两名护卫静静的在大殿一角坐定,足足等了他们两个时辰没有显出半分不耐之色。 少年慢吞吞的收好做法的一应物具,径直向师傅的房间走去。 对他的故意行为,太子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着他也进了师傅的房间,看着他有意磨蹭的背影,太子便坐在桌前静等。 他终于“忙活”完了,淡然的坐到太子的对面将其上下打量,当注意到太子的衣襟上有斑斑血迹时,不由眉头一锁,眸中冷色渐起。 太子浅浅一笑,先替他斟了一杯茶,再替自己也倒了一杯。 放下茶壶仿佛在诉说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来的路上遇到贼人,技不如人,就剩下他们俩了。” 望着冒着氤氲热气的茶水,他心中略动,藏在袖中的拳头慢慢握紧:贼人?!怕是暗杀你的人吧。看来,这世道乱得不成样子了。 他眸中的异动没有逃过太子的眼,太子又一笑,问:“你就是师傅说的裴常?!” 瞄了一眼太子,他千年难变的冰山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开口便道:“师傅让我做你的近身太监。” 这是一个肯定句,虽然他仍然对眼前的太子不敢持肯定的态度,但却对他所表现出来的镇定和耐性赞扬有加。 太子略有思忖,深沉的目光显出少有的成熟。 他不知道,太子其实想要他做影卫,若真做太监就相当于痛失一臂。 可目前形势所迫,太子唯一有权力自主选择的只能是近身太监。 太子面上露出少有的犹豫,想起师傅进京时相求的事。 师傅说裴常身世凄凉生性冷淡,注定飘泊无依孑然一生。 不过他有坚定的信念,心中存有坚强的意志,善恶分明,若得他相助定会事半功倍。 裴常是他们四兄弟唯一的传人,也是他们的爱徒。 丙老道儿说他这一生会遇到一位令他倾心一世的女子,她会在他凄苦的人生里增添一笔彩色。 裴常现在并不明白“倾心”为何物,虽然命中有注定,但师傅不想让他这一生过得太苦,所以特向他求一个承诺。 望着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他,太子允了那个承诺:“我答应过师傅,你以太监之名入宫,却不行净身之刑。” “为何?”他不解的望着太子,内心却有松口气的感觉。 “怎么?不敢相信自己?” 天下男子谁愿意争着抢着想要做太监,何况他是一个不善言辞心中却有一股执着和桀骜的人。 太子明白,他愿意入宫一半是他孤苦的身世,一半是他报答师傅的救命之恩,还有一半则是他对天下的恻隐之心。 被太子的言语所激,他内心的那股执拗冉冉升起:“我也答应过师傅入宫为你所用。” “如此,咱们便做一个约定,可好?!”。 裴常番外2 太子浅笑,他步步为营就是为了今日能将他收到他的羽下,以便日后为他所用,他还是不忍他就这样埋沉于宫中。 “好”。他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的犹豫。因为他相信自己能洁身自好,相信自己自制力超乎常人,相信他不会辜负。 事实当然也如他所肯定的那样,面对权力和女人的**,他从来都是无动于衷。 于是,他与他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他永不净身,却终身为他所用。 第二日他便离开生活了七年的道观,护送太子安全回宫。 混迹几年后,老皇帝瘁死,还未来得及掌控一切的太子匆忙之下皇位难保,他竟不惜一切大开杀戒,暗下与忠诚良将合手,为太子辅出一条登上皇位的血路。 新皇登基根基不稳,宫内宫外处处布满杀机,朝政摇摇欲坠。 太子着他利用暗下培养的人手斩除异己,而他接师傅书信,更是寸步不离忠心护主。 斗争是残酷而血腥的,敌暗我明的时候更需要时时保持警惕。 如此本就一副万年冰山的他,在世人眼里就是一个冷酷嗜血的主儿,一见他就噤若寒蝉。 偏偏有个小丫头不识相,初见他时就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他一记冷眼横扫过去,那丫头调皮的向他吐了吐舌头,快速闪进御膳房内。 他知道那丫头是金老将军的女儿,皇上亲点的御膳房大宫女。 看到如此纯真无邪的一个女孩子,他不禁蹙了眉,想皇上此招意义为何。 皇上从不做无用功,他做任何一件事都会有它的意义存在,每走一步都是经过深谋远虑的。 可将这样一个丫头招进宫,她能助到他什么。 初入宫时,那丫头处处表现得贪财又蠢笨,还垂涎美`色。多次试探接触,却发现她做事稳妥,凡事拿捏分寸。不过,美`色这事儿…… 他曾经对镜观望,不明白那丫头为何一看到他就走神。待他瞪过去时,那丫头迷朦的眸光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还不算,最让他头痛的是,他与那丫头相处久了,她好像根本就不把他当男人看。 她一见到他,就将那双赤祼裸的眼神放在他身上。 最后得寸进尺,连打板子也要求爬到他身上,偏偏皇上还“助纣为虐”在一旁大看他的笑话。 他知道,皇上是在报复他,哼。 把那丫头扶回宫,看她痛得全身颤抖,没来由的他的心里升起一阵怜悯。 她的住处简陋无比,下人也不知上哪儿了。 本想着男女有别,他着实不方便给她上药,谁知那丫头在他面前毫无一丝避讳。 这让他有些恼怒,又有些窃喜。 就这样相处下来,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竟然为那道天天追随他的目光开心不已。若一天不见她,便觉得心里少了什么似的空空落落,连做事都无甚兴趣。 最难过的是她不在宫里,那样他的情绪就异常的低落,心心念念的想着那抹身影,甚至误把小公公小宫女的呼唤听成了她的声音。 这样的他令自己很害怕,他甚至想过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魔。 师傅师叔也不告诉他这是为什么,只让他顺其自然,不要胡思乱想。 好吧,他估且不去想为什么,听天由命吧。 自我开导之后的他开始处处维护她,关注她。 当见到她被皇上戏弄委屈纠结的时候,他就会在心里开心好一阵子;当见到她满身伤痕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就没来由的痛,痛得心如刀割。 那日,她的伤还没好又要出宫,他割舍不下她,他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她出宫。 奈何事不由人,他也只好像往常一样默默的立在城楼目送她渐渐远去,真希望她的身边陪伴的是他。 这次,迟迟没有等到她回宫的消息,他隐隐有些焦急,耐着性子等下去却等到了皇上急召他出宫救人的暗旨。 得知她身处险境,从无胆怯的他竟然体会到害怕和恐惧。 一路快马加鞭,在遭到几拔大小不等的阻杀后,他更是焦燥不安。 策马狂奔,凡挡他者血溅数十步,狠辣之势比起当年救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内心有着深深的怕,怕她来不及等他,怕她绝望恐惧,怕看到她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从此再也见不到她的笑容、她的委屈、她的狡黠。 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飞到她的身边,紧紧的拥住她,让她不再害怕。 当见到她将剑架到脖子上的那一刻,他险些窒息。双手用力一拍从还在飞奔的马儿背上一跃而起,几个跳跃便窜出密林。 “哼,果然不知深浅,手里的剑是往敌人身上送的,没见过自己的剑往自己身上送的。” 她蓦然转头,绝望的眼中布满了惊喜。 他松了好大一口气,真想把她抓起来狠狠打一顿才解气。见她满身血迹又忍不住一阵心疼,好想把她拥进怀里哄一哄。 不过形势不容人,生生压下心里的渴望,他要趁机带着她逃走才是。 其实他也受伤了,牵着她的手,有她在身边陪着他共患难,他觉得那些伤都是值得的。 不过那么一通狂跑下来,他的伤口严重撕裂,整个人还是很虚脱。要不是她率先跑不动,他还不知道他能坚持好久。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伤,怕她担心怕她害怕,更怕他保护不了她。看到她那么安心的跟着自己,他的心涌起丝丝甜意。 紧张焦虑失血过多的他真的很疲惫,尽管知道她也需要休息,但他希望她是在他的照顾下,安心的躺在他身边好梦到天亮;而不是他因失血过多昏迷,反而需要她来照顾他。 小丫头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望着他,亮闪闪的眸中有几分狡黠,精巧的五官流露出几分憨态,说:“我也累。”。 他的心弦终被拔动,曾经以为已经长大的丫头,却一直保留着属于她的那份单纯。她将她的真性情毫不客气的流露在他面前,这是专属于他的么。 他笑了,发自内心的笑意溢满脸庞。看到她窘迫的小脸,他笑得更甚,仿佛将这一生的快乐都倾注在这一刻。 “公公再笑,本小姐就要使非常手段了。”她被他少有的笑逼得几乎抓狂,屝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望着她不为人知的一面,望着她小心又委屈的模样儿,他蓦然觉得老天待他真好,将这样一个小丫头送到了身边,还给了他这样一个旖旎的夜晚。 他希望这样的夜晚永远不要过去,直到天荒地老。 她生气、她委屈、她玩小心眼,她叭啦叭啦像只小乌鸦般不停的向他表达不满,他也觉得好幸福好快乐。 可是说到最后她却哭了,这让他有些无措。 谁说美人的哭是梨花带雨,她就哭得毫无形象可言,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往他身上抹。 她在他面前哭得如此伤心,他既心疼又快乐,他终于知道,他在她心里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不过,小丫头真的长大了,懂得隐忍懂得藏拙了。 进宫这几年,从初见时那张欢快的笑脸到现在布满迷茫的双眸,她经历了太多太多。 当年在宫门前,不轻易落泪的金老将军老泪纵横,言语不多的金执殷切的叮嘱,嘟着嘴满脸不愿意的伏家小公子迟迟不放手…… 往事历历在目,他们站在宫门前因为这个小小的人儿,久久不愿离去。当时的他理解不了,现在的他却能深深的体会到他们的心情。 是呀,她还是一个被呵护的丫头啊。 “公公怎么会是男人?” 面前的人儿抽噎着,仰着一张大花脸正满脸不解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好奇的探究。 该死。之前就说过他是男人,难道他的话就那么不值得信任。长成这样又不是他的错,莫非她一直以为他是女人。 哼,怪不得她在他面前从不避嫌。小丫头,我真是把你惯坏了,是该好好教训一顿了。 “裴大人,你的皮肤为什么这么好呢,你真的是男人么?” ……金丫头,你自找的。 他终于如愿以偿,抱着她一夜好梦。睁开眼看到怀里的人儿睡得像头猪,不由得笑了,幸福溢满了心间。 将她放到干燥的草地上,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那张小脸,想这小丫头还真有意思,打她的时候她叫得鬼哭狼嚎,同三五岁的小孩子有得一拼。 打完之以后,她又惊又怕又委屈,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战战兢兢的伸出手牵起他的衣角。见他没有反对,这才将眼泪鼻涕如数擦到上面。 他啼笑皆非的看着那个不断流眼抹泪的人儿,百般无奈。待她哭累了像只小狗一样倦在火堆旁沉沉睡去,这才抱着她寻了个隐避处休憩。 她终于睡醒了,一见到他便流露出几分委屈。 他暗暗发笑,忍不住又打趣她。其实他早就想好要去寻另几人以便互相照应,她却叽叽喳喳个没完。 可这样子的她却让他满心的欣喜,想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处处谨慎警惕,有他在,她却毫无心机,那么放心的跟在他身后。 不过,她也太没心机了吧,那女子的脚步声都能听到了,她还愣愣的盯着他。 不会是他昨夜下手太重,打傻了吧。可是,他打的不是脑袋啊。 他深感无力,怪不得金老将军如此割舍不下女儿。 “青画妹妹,他……他叫非衣,你叫他非哥哥也行。我和他是……是兄妹,嘿嘿,是兄妹。” 呃,小傻子,你努力讨好的这个女子内功修为可不浅。再说你见到有这样搂搂抱抱的兄妹么? 他又要生气,她却在他手心划了几个字:裴常哥哥。 心中一动,原来她知道那个几乎消失的名字。它是师傅给他取的,知道的人也只有师傅师叔和皇上,而她却这样叫他。 她可知道,她这四个字让他最后一丝防线轰然倒蹋。他发誓,哪怕同她一起跳进万仗深渊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偏偏天意弄人,她真的就掉进了悬涯,而他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 那一刻,他的心里只有她。就算死,他也要同她一起。 他们一起坠入了寒潭,她没,有死,而他则是因为她救了他。 他紧紧的拥着她就像失而复得的宝贝,她却全身忽冷忽热,冰冷刺骨的潭水使得她毒性加剧。 她知道她自己中了什么毒,那样一个小丫头,用尽全身力量努力的控着自己的情绪。 多年以后他常常会望着夜空的明月想起往事,如若那时候的她是一个意志力薄弱的丫头多好啊。 那样,他与她就不会擦肩而过了。但,她若真是那样的丫头,她又会令他心动么。摇摇头,他会肯定自己心中的答案:不会的,他不会为那样的人心动的。 “裴大人,别、别担心,我中的毒太多,肯定死、死不了。我大难、不死,定有后福。” “我知道,你让我进花海,是有难言之隐。” 是,他是有难言之隐,当然在生她的气。 “裴大人,你还是走……走吧。” “走呀。你再不、不走,在等、等什么?!” 也许,他没等什么;也许,他有几分期待。看着她痛苦的扭过头不再看他一眼,他心中除了凄楚还是凄楚。 他知道,他爱上她了,不知不觉中,他竟然爱上了这样一个小丫头,并且愿意倾其一生来爱她。 但是他不能爱,他只是一个“太监”,他是签了契约的人。 不管当初与皇上有何约定,他这一生注定在黑暗里度过,永远不会有荣华富贵。 他只是一名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现在是,将来同样是。 看着她痛苦的折磨自己,看着她绝望的盯着天空,他去而复返。 此毒并非唯一可解,只是他要损伤一些功力而已。 把她抱进怀里,怔怔的看着她苍白的容颜,修长的手指探入她的发间,轻轻扯下一缕。 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抱她;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亲近。 他要带着对她的恋想,带着他剩下的半数功力恋她一生一世。 当伏洛赶来时,他已经元气大损。 “裴大人?裴大人?你还好吗?” 捂着胸口,他冲着满身血迹的伏洛摇头:“带她走吧,她的情况不算太好。” 他才是她的真命天子,他才是给她幸福快乐的那个,他比他更早的走进她的心,他挺羡慕他的。 “裴大人,壁月就要赶过来了,要走一起走。” 他无力的苦笑,他的确挺狼狈,他也是。他们都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养息。 “裴大人”,伏洛小心的将他扶正,看了一眼躺在他身边呼吸平稳的小丫头,道,“我无意冒犯,只是以戈儿的心性定会将此事弄个一清二楚,不知裴大人意欲何答?” 望着伏洛那道真诚的目光,他思忖了良久才摇头。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毁了半数内力修为去救她,他不想让她觉得她欠了他的,因为那是他心甘情愿的。 “裴大人,恕我直言。戈儿能千方百计打听到你的名字,也能查出事情的真相。你若瞒着她……”。 伏洛停下话注视着他,眼中布满了诚挚。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在友好的向他提出竞争,公平的竞争。 他很感激,也很欣慰,这样的男人值得她托付终生。 为了她,他也要一直瞒下去,在一旁静静的永远的守候着就好。 他坚定的摇头,郑重道:“不必了,这是我唯一能给她的。而你,不一样。请不要向她透露哪怕一个字,答应我,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伏洛面露难色,迟迟不愿开口。他终是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了然于心。 回到玉城,他休养了一段时间。伏洛早晚为他疗伤,身体恢复得很快。 之后接到皇上的急令,他又整日奔波查探忙得脚不沾地。 或者,他故意躲着她,他怕见到她就情难自禁;他怕她追问的目光一直跟着他。 再后来回到宫中,他又忙着调动影卫,行踪和行事更加隐密。 直到皇上被刺,他被召回宫,而她又从丑医那里回到御膳房,两人终于面对面站到了一起。 这一次他想了很多很多,一想到她每次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他的心便一阵阵的抽痛。 定不能告诉她实情,定然不能,哪怕她察觉到什么或是误解他,他也要一直拖下去,拖到他与她再也难以相见。 只希望时间久了,她就能淡忘一切。那时,她就真的忘记他了,忘记他们有过的日子了。 “裴大人,你知道么,我很喜欢明净的夜空,更喜欢这些星星。” 她望着夜空,眼中布满了渺茫。毫无设防的在他面前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他觉得她给他的信任已经够多了,多到他倾其一生也用不完。 “谢谢”。 谢谢她的不问,谢谢她的善解人意,谢谢她给予他的一切。 他的心隐隐着痛,此刻的她一定很无助很想痛哭吧。 她可知,他的心比她更痛更悲更伤。 “戈儿,让我最后抱你一次好吗?” 他一直想在她清醒的时候、心甘情愿的时候拥住她,把他想说的话说给她听。艰难的吐出这句话,他既忐忑又失落,他想他的愿望可能无法实现了。 谁知她却主动的轻轻的环住他的腰,她靠在他的怀里,像曾经那样叨叨不停。 月华下,他和她就像天下间所有的红尘男女一样,在对方的心里种下了爱恋。 可又不一样,她说她接受却不能给予,他感觉到了她那单纯的没有任何杂念的爱慕之心。 够了,这一生足够了。 她没有拒绝他的吻,他念念不舍的拉开两人的距离。 师傅说他今生今世注定孑然,他觉得并非如此。 丙师叔梳理着白胡须说凡事皆有因果,前世的因今生的果,今生的因来世的果,他到是觉得师叔说得对。 丙师叔还告诉他,来生他与她也许还有一段缘。 他为丙师叔这句话感到很开心。 今生他给不了她什么,来生,他定要为她守候!(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