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刀》 创作背景：有种情怀，叫做中国仙侠 我发现，每个有趣的人，在经历了不同的事后，心中都有不同的情怀。 自由是情怀，信仰是情怀，喜好是情怀，向往也是情怀。 有人往大里说，情怀是改变世界、改变未来。有人现实点说，情怀是改变生活、改变自己。 但在我的理解里，真正的情怀，在表面是看不到的。 你要一层一层把那些表壳慢慢剥开，在精神上把自己放置在一片宁静的雪地里，抛去城市的喧嚣，抛去生活的压力，在思想的最底层，找到那份最原始的情绪。 那份情绪，不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不是为了实现什么功利，不是生存，不是讨好，不是得失，仅仅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一种真情流露。只要想起它，你就会发自内心的满足、激动、高兴，甚至起鸡皮疙瘩，湿润了眼睛。 这才是我个人所理解的情怀。 我们身处伟大的时代，没有遭遇战争，没有饥饿。我们也身处在忙碌的时代，没有机会停歇，没有妥协。 我说的那种情怀往往会在哪儿出现呢？ 会在一个人的电脑前，在深夜夫妻的对话中，在老同学的聚会里，在唱尽沧桑的声嘶处，但一般不会出现在平时的生活里。 抖音上有个我很喜欢的老师，叫戴建业，他说唐朝那些诗人一个个浪漫得要死，快活得要死。 有的人一辈子工作不得志，仍然尽情洒脱，舒放情感，有的人一辈子被人陷害，仍然乐观开朗，以德报怨。 这是人生境界，这是文学格调。 明朝叶盛就曾说过： “太平盛时，文人滑稽如此，情怀可见，今不可得矣。” 是啊，今不可得矣！ 不仅不可得，对于我来说，也远远达不到那么高的境界，没有那么高的格调。 我最初的情怀，只是孩提时代的游玩之乐罢了。 它是田野里的龙虾，是折一张船，再安上一个马达。 再后来，和所有男孩子一样，动漫和游戏伴随着我长大。 小学的动漫是圣斗士星矢和葫芦娃，中学是幽游白书，大学是海贼王与火影。我最喜欢的是幽游白书，反复看了多遍，本书慕尔凡就有心中雷禅的影子。 小学的游戏是魂斗罗和双截龙，中学是拳皇、仙剑奇侠传、口袋妖怪、石器时代、传奇、破碎银河系，大学是魔兽世界。我最难忘的是石器时代，为了纪念它，书中会出现一只扑满乌力。 除了玩乐、动漫、游戏这三种咸鱼般的情怀之外，还有一种情怀，分为了两个部分，深深刻在我的骨子里。 第一部分是中国情。 我不是跑到这里来唱“假大空”，而是在说属于我自己的中国情。 我母亲家是中医世家，祖祖代代传下了中华传统的中医和风水之术。 虽然老一代讲究传男不传女，母亲没有尽得真传，但她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后，就把骨子里的那种中国情，传承给了我，所以我热爱中国的传统，热爱中国的历史，热爱中国的文化。 我其实没想过当医生，但我偏偏喜欢中医。 我一直觉得，中医把起脉来老帅了。我高考志愿填报了清一溜的中医学院，最后考取到了福建中医药大学。 在大学，我纯粹是享受了五年的中医氛围，没想过考研，没想过就业，说好听点是潇洒走一回，说实在点就是吊儿郎当，不思进取，毕业后就跑去企业上班了。 很多人觉得我这样不懂事，是在浪费青春。确实，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幼稚，不现实，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可我不后悔。 在平时，我会用平庸的技能为同事把脉问诊，用浅薄的知识为家人调养身体。这一切，我都觉得挺好。 我生活中一点不迷信，但我偏偏喜欢风水。 常人都不喜“四”，舅舅说“四”这个数字对我好，于是我们买的房子选了四楼，十四楼。传统风水不仅仅是看房，还包括取名字，宝宝出生后，我们根据他的生辰八字，五行，笔画，还有天格地格人格，兴致勃勃取名字，简直是深得其味，乐在其中。 儿子现在半岁了，小名便是书中的“杨果子”。 第二部分是仙侠情。 仙侠情又分别在我的初中时代、高中时代、大学时代，分成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叫做“小说梦”，取下包装壳就是“沉迷于小说的男孩”。 我从初中开始就爱上了小说。我在一个名叫新祺周的小镇长大，那时镇里的书屋只有一家。 初二那年，我每天放学后都要偷偷做两件事，一是去油炸店，老板娘看见我就直问，今天是要八宝还是香肠？ 第二就是油炸店附近的书屋了。仿佛没有淡季一样，每天都有许多学生蹲在书屋蹭书，我也是其中一员。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我看书速度特别快。每次我哗啦啦翻着书，只要时间稍长，老板就会很有默契的提醒我早点回家。 那个时候还蛮感动的，后来回过神来，兴许是在担心书被我翻得更旧了？ 身上有钱时，我会租本书夹在书包里，看完后分享给同学。若身上没钱，就拉着看过我小说的那几位说，这次轮到你们租书了。 自考上省重点高中，父母就带着我离开了小镇。 多年过去，小镇物是人非。 学校搬走，门口商店也全部关门，可那油炸店，那座书屋，那位老板，那蹲坐看书的情形一直铭记在心，滋养一片朴素情怀。 第二阶段叫做“武侠梦”。 初中那会是没得选，高中到了省城，书店可多了，我简直是鱼入大海，鸟入青霄，甚至开始有挑有捡了。 我最喜欢挨家挨户的挑选武侠小说。“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金庸先生的小说给我打开了一扇门，让我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那个时候单纯，学校里没多少人早恋，我的梦中情人都活在小说里。 当看到小龙女受辱时，我快疯了，恨不得将尹志平碎尸万段，气得用笔在书上扎了个小洞，然后老老实实去给店老板赔钱。 古龙先生的小说，又带我进入了更加忘我的状态。 不知怎的，在武侠世界里，我很喜欢刀。我爱那些冷酷直接的刀客，胜过那些华丽堂皇的剑客，尤其是古龙小说中的刀客。 犹记得，看到丁鹏用木刀斩杀柳若松后，我跟入了魔一样，整晚整晚的失眠，最后实在睡不着，一个人来到了阳台上。 看见窗外淅沥沥的下着雨，我立刻想到了圆月弯刀的“小楼一夜听春雨”，然后神经病似的回头拿张卷子折成刀的形状，再跑回阳台，就这样站了一夜，看看能否领悟“神刀斩”。 结果当然是感冒发烧，红尘陌上，这才意识到： 可以有朴素的心，但不可以做傻缺的事。 说到这，就再多念叨一句，写刀也就罢了，为啥我要写螳螂刀？ 因为我一直觉得，螳螂才是这个星球上最纯粹的刀客：最狠，最快，也最强。书中慕尔凡的原身有两个，一是口袋妖怪中的飞天螳螂，二是现实生活中的幽灵螳螂。 第三阶段叫做“仙侠梦”。 上了大学，网络小说开始普及，越来越多的不同种类作品进入人们的眼球。这个时期，对我影响最大的小说有两本。 一本是萧潜的《缥缈之旅》。《缥缈之旅》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为我打开了小说阅读的一扇窗。我像是看到了新宝藏一样，欣喜万分地发现，原来中国除了武侠，还有仙侠！ 在仙侠的世界里，我们不仅仅可以驾驭着中华文化在大地上尽情驰骋，还飞近了天空，海洋，宇宙，甚至是十八层地狱。 另一本对我影响至深的小说是梦入神机的《佛本是道》。《佛本是道》让我对中国古代神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说来惭愧，在大学以前，四大名著我只看了《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直到看了《佛本是道》后，我才因为回味无穷，回头买了套《西游记》回来，一起买的还有三册《封神演义》。 每过几年，在下雨天，或夜晚，无事时，只管躺在床上，或坐在台灯下，再把这两套书细细品鉴一番，人恍若置身于古代神话的气息之中... 放肆着，享受着。 其实在读大学那会，我就有写小说的打算了，但那个时候想法多，思维杂，始终串不成一条线。 很多同学看到我经常在那写写弄弄，其实大多都是些小诗，小散文，然后就是东一榔锤西一棒头的情节，连故事都算不上，更别说华丽的篇章。 还有一点就是对自己没信心，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并不能写好，没有做好正式动笔的心理准备。 自进入社会以来，我把所有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成家之后，我更得用心去照料我的妻儿。 情怀这个老友，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魔兽没时间玩，海贼王没时间看，就连小说也只能在蹲厕所时抽空看会。我并没有夸大其词，因为我天生愚笨。 我天生愚笨，资质平庸，因此要想赶上别人，只能靠坚持，靠着一心一意来做事。每次忙时，我忘了说话，忘了吃饭，忘了喝水，忘了睡觉，连贴字条和设闹铃都没用，最后硬生生拖垮了自己身体，如今在家中休假调养。 这段时间，清晨叫醒我的不再是今日的闹钟，而是嬉闹鸟儿和小区花香。夜晚催我入眠是不再是明天的任务，而是窗外虫鸣和皎洁月光。 白日里，与咿呀求抱的孩子为伴；傍晚后，带妻子在绿荫丛中漫步；晴朗时，去江边草地上铺一层小毯，躺在上面，看那草坪，花卉，绿叶，心里变得朴质而洁静。 情怀这个时候，又敲响了家门，与我聊了会天，说了会话。我们开心在一起看了几天小说，他在走之前依依不舍的问： “老朋友，下一次何时相见？” “何时能相见？” 我去问了问妻子，问她是否同意我每天抽出时间与情怀相见，妻子同意了。她理解又包容地对我说道： “去吧，做你想做的，我支持你。” 我发现我错了，我一直都错了。 情怀并非遥不可及。情怀是可以同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情怀也可以在大家面前放声吐露，因为情怀不仅仅是自己内心的另一面，还是改变生活，改变自己！ 于是我缓缓动笔，将从大学到现在，脑海中所有的思路整成大纲。 我慢慢回味，将三十多年来，生活中收获的点点滴滴变为灵感。我细细总结，将我的中国仙侠情怀化作主题，正式连载这本小说。 第一次写小说，我并没有经验。在写作的过程中，肯定会出现许多不足，我需要不断学习，不断修改，不断进步。 这本书会有点慢热，十六章以后主角才出现（可以跳过前十五章），六十章以后主角心智才慢慢成熟，九十二章以后主线剧情才正式铺开。 也许这样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很容易扑街，在旁人看来也是在做无用功。 可什么是有用的，什么是无用的？什么是值得的，什么不值得？ 有时候看似无用的，是值得我们做的。有些看似有用的，却偏偏不值得。 从连载这本书开始，我决定重新洒脱、勇敢地面对生活，做一些可能没用的事，述说那个心中欢喜的中国仙侠情怀。 不是为了追逐成功，而是为了活成自己。 楔子 宇宙孕有一大世界，被称之为修仙界。 修仙界天圆地方，有九重天结构： 第一重地上天，生灵显化，密布九州； 第二重天外天，日月显化，凡界成星； 第三重轮回天，黄泉显化，人魂转世； 第四重紫薇天，天庭显化，分封神灵； 第五重心魔天，执念显化，善恶两面； 第六重玉清天，五行显化，系统演变； 第七重上清天，阴阳显化，乾坤凝结； 第八重太清天，因果显化，天魂归宿； 第九重大道天，大道显化，时光流淌。 地上天又划分九州，分别是：中央钧天州，东方苍天州，东北旻天州，北方玄天州，西北幽天州，西方魭天州，西南朱天州，南方炎天州，东南阳天州。 九州内无尽仙河、仙山，九州外无尽仙海、仙岛。 传说在九重天之外，还有无极宇宙，宇宙中天体银河密布，一片死寂，不见生灵。 地上天灵气充裕，诞生了无数生灵。生灵有一部分未开灵智，被称为灵物，灵物又分为灵兽和灵植，其中极少数生来便强大者，被誉为神兽和神植。 地上天另一部分开启了灵智的生灵，被称为万族。万族诞生后，天资聪慧者开始叩问天道，他们以及他们的继承人，被称之为修仙者。修仙者中的至尊，可与天地同寿，还可将修仙界一处地界圈化为自身灵地，内养界灵，外练界壁，进而孕育自身小世界。 小世界孕育后，至尊所在的灵地将化做道标，与小世界建立双向联系。一般小世界能够容纳的能量上限是天仙。为保护世界生态，原生生灵一旦修炼至人仙，小世界的界灵就会沟通道标，将其强制送往灵地。 修仙界至尊如意外身亡，小世界会被隔离，在天外天独立一界，俗称为凡界。此时，只要修仙界灵地还能正常维持，凡界的界灵就会一直存在，界壁会永远牢固。因凡界有界壁，所以外部进不来，内部出不去。 凡界生灵修炼至顶峰时，就会打开通往修仙界灵地之路，得道飞升。许多凡界生灵见到此幕，感应到另一边的气息时，心生憧憬与向往，就把修仙界称之为仙界，也有的称为魔界、佛界、妖界、灵界等。 人族喜欢把前往修仙界的生灵称为仙人，认为仙界美好，认为仙界可长生，认为仙界人人是仙。 修仙界诞生数个纪元以来，共计出现过三千至尊，按理来说应有三千小世界。但如今，除了当前九位至尊掌控的九个小世界之外，天外天也只剩下一千凡界。其余的，都在无尽纪元中被彻底毁灭。 第一章 白绫女仙 阳天州，猴妖族分封族地，至圣灵地，飞升池。 飞升池又被称为能量池、接引坛，是至圣灵地最中央、最核心的建筑。不同的灵地，飞升池有大有小。 此处飞升池直径九百九十九丈，深四百九十九丈，边缘为仙石堆砌的三层开敞式玉墙。墙壁上刻满仙纹，此时正发出乳白色的微光。 池中孕有灵液。飞升池内的一滴灵液，就相当于一颗极品仙石。 只是此处飞升池中的灵液明显只剩下小半，还不足百丈深浅。池上方悬浮着一块圆形石板，名叫仙资石，可测万族灵根资质。 飞升池北边的仙穹宇是一个神殿，殿檐覆盖金色仙璃瓦，檐顶有紫金宝顶，远远望去就像一把紫金色巨伞。 神殿中存放着一块块神牌。此时这些神牌已毁，只剩一个个露出地面凹凸不平的难看底座，也不知道原本在上边刻了些什么。 仙穹宇台阶前，有一块完整的巨大石碑。 石碑非石非金非玉，上面用人族文字刻着的，分明是人族至尊孔至圣的生平事迹。若细细看去，至圣筚路蓝缕，创出《尚书》、《易经》、《乐经》、《礼经》、《诗经》、《春秋》六大奇书的传奇画面，就会如幻境般一幕幕刻入识海。 往北百里，一道浮满铭文的透明禁制拦住了去路。若拔高到万里上空俯视，这分明是一块覆盖百里的罩子，把整个飞升池以及十二个宫殿罩在其中，不留一丝缝隙。 飞升池边。 四名平时可为一方豪强的人仙级妖王聚在此地，此时正围成一圈，各守一方。他们都是人形人身，身穿一水儿的红色制式铠甲披风，披风上绣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齐”字。一个个看似百无聊赖，却都暗中盯着池内。 一名肥头大耳的猪妖王不耐烦地说道： “都两年多了，怎么还没人出来！原来每年都有，多的时候一年三四个，从来没听说过隔时间这么长的。 再过一个月，哥几个轮换期就到了。为寻这次美差，大家付出的代价都不小，可没想到这灵地出产的奴隶一个个这么难缠。武道境界高就罢了，还能碰到念诗的，念起诗来你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上次那青衣小子，最后一下开口，吓得老猪我挨打姿势都摆好了。结果呢？被那小子瞬间溜掉。要不是禁制拦路，这糗可就丢大了。对了，现在想想，他念的那句是什么来着？”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一名头长犄角，面相阴狠，看起来像是人类中年男子的蛟妖王说道。 “对，对，就这个！来之前居然没妖告诉我们，这个点出来的奴隶会这么邪门，这么厉害。 不过除了咱四个，殿外还驻军三千元婴大妖，联起手来相当于三十个人仙级妖王。这种阵容，就算来他十个人仙，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你可别忘记了，从这上来的都是凡界天才。修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武道境界。目前已经出现了好几个武道入意，那是能与地仙过招的变态啊！地仙地仙，可敌百人仙，就此等天才，即使是放在咱修仙界妖族，也算是妖孽了。” “放心好了，这不是还有老大在么。老大可是堂堂地仙级妖皇，妖族巨头，再加上我们这些帮手，那勉强也算是一个半地仙了。武道入意又如何？再不成还有天仙真器的器灵坐阵，来一万个人仙还差不多。” “一万个人仙？若有这么多，怕是池子里的灵液都不够用吧？哈哈，咱们天天盯在这里，除了肉奴分成，还不就图这里的灵气和这些灵液？” “你们就别再白日做梦了，还一万个人仙！两年多了，一个人仙都没出现，那里人族修炼起来简直比我家猪崽子还慢。你们说说，会不会是出问题了？” “我倒是听说了一点消息。” 蛟妖王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 “来之前听说有别的圈养点，出人速度也越来越慢。族里传，可能里边的人已经发现了什么。” “狗屁，里面的人就算是熬到天荒地老，也不会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每次看到那帮人族震惊绝望的眼神，老猪我就特别解气。还当自己是万族第一吗？” “哈哈哈哈哈！” 几位妖王顿时笑出声，算是活跃了下气氛。东边一位看起来像是人族老者的龟妖王翻了翻眼皮。他头顶无发，身背盾牌，白眉垂地，正双腿盘坐着，此时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传说中有法宝可以让从里边飞升的人仙，在修仙界任何地方都能短时间沟通到那里。” “不可能！” “只有灵地才能联系到凡界，这是常识，除非是现世至尊掌控的小世界。” “我只是听族内老祖提过一句...等等，你们看！” 龟妖王眼冒精光地望着飞升池： “好像有动静了。” 只见池中灵液开始逆时针转动，越转越快。没多久，地底隐隐传来了轰鸣声，整个飞升池震动不已，仿佛打通了什么。 四妖王翘首以盼，池中灵液逐渐形成一道巨大漩涡。 “轰”的一声，一道仙光射了出来。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要过来了！” 猪妖王喊道。 “先别急。” 化身涂满紫色彩妆女子的蜘蛛妖王赶紧提醒了一句，她舔了舔嘴唇： “我们几个先看着，耐心等里面人进化仙体，可别影响了卖价。” 突然，仙光消失，飞升池停止了震动，但整个池中的灵液仍然激荡不止，隐隐可见水平面开始下降了。 “不对！这灵液消耗速度不对啊，好像不止一人。” “难道给我们碰到了联合飞升？” “不止一人好啊，越多越好，哈哈，这就叫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没白等，咱没白等。” 猪妖王兴奋的说道，末了忍不住哼哼了两声。 一股陌生的人仙气息此时从池中发出，开始迅速扩散。 “嗯？怎么只有一人！难道碰到了特殊体质或修行了特殊功法？晦气，浪费灵液了。” 猪妖王脸色变得难看，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忽然一声... “铮！！！” 伴随着轰鸣声，一道惊天刀意从池中冲出，就像之前的仙光一般，直达天际，只是声势更加浩大。所有飞升池中的妖族顿觉汗毛耸立，仿佛被一把刀子架在了头上，纷纷转身朝天看去。诡异的是，刀意临体，所有妖族心中莫名涌现出一丝悲凉。 “是刀仙，刀仙！” “居然碰到一个修炼刀道的，刀法入意，哥几个要发财了。” 几位妖王不说话，开始用灵识传音，交流着眼神。 飞升池，祭祀神殿。 一脸毛的猴族妖皇孙悟凡“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眼中精芒爆闪： “是刀仙！居然这个时候在本皇管辖圈地出了一个人族刀仙，简直就是天助我也！得赶紧告知老祖。” 孙悟凡祭出传讯石，施展妖法后喷出一口精血。传讯石里冲出空间之力，穿梭亿万里，连通到某处后，显现出了画面： 隐隐可见一个宝座之上，坐了一头金色凶猴，凶猴此时左手托腮，正在假寐。画面出现后，凶猴睁开眼睛，一道金光一闪而过，看到另一侧的妖皇，懒洋洋问到： “哦？是凡儿啊，可是飞升池发生了有趣的事？” “老祖宗，是刀仙。我这出了一个人族刀仙，刀意通天，还是个练出刀意的天才。” “人族刀仙？刀意天才？哈哈，运气不错，这下子能从妖刀那讨点好东西。可有捉到？” “还没，此时刚进池子，还在等他出来。” “交代下去，不得打扰其脱胎换骨，不得损其修为，不得伤其性命。捉住后好生招待，把妖刀大圣的规矩告诉他。若能像石磨刀一样创造出奇迹...” 凶猴挑了挑右手的指甲，嘴巴弯了个弧度，没有再说话。 “谨遵法旨！” 孙悟凡恭敬领命，向殿外驻军首领密发一道指令后，身形一闪，来到了飞升池旁。 “老大，你也来了。” “老祖有命，不得打扰其脱凡胎换仙骨，不得损其修为，不得伤其性命，捉住后每个人重重有赏。” 孙悟凡灵识传音后又认真叮嘱了一句： “打起精神来，我已命大军在殿外集结列阵，随时待命。但毕竟是个练出了刀意的强者，你们几个还不够人家一只手打的，一时大意命就丢了。” “是，老大。” “出来了！” 全场落针可闻。紧接着，仙资石朝下射出一道亮光，灵液水面“哗啦”一声出现一条口子，一个人族女子在仙资石亮光的照射下，缓缓飞了上来。 妖王们愣愣地盯着那女子，她应是在池中已仙术化衣穿扮过了。 只见女子身材纤瘦，身上披着一袭轻纱白裙，腰挎白刀，额绑白绫，一头瀑布般的秀发衬得略显苍白的肌肤更加晶莹。 她此时手中捏着一朵正在开放的白花，成形后将其轻轻戴到头上。 女子嘴唇轻抿，态生两靥之愁。她有双动人含露目，看起来似乎悲凉凄愁，清丽柔弱，但在那双似泣非泣的泪眼之上，却长了道柳叶刀眉，神色暗藏着坚毅，因此又显得冷若冰霜，真水无香。 第二章 妖刀大圣 众妖恍惚之间，女子稳稳飞到了池中正上方。此时，仙资石的光芒变成了紫色。 “仙品灵根！这邪门凡界刚出个变态神品灵根，又来个仙品。” 猪妖王震惊的用灵识吼到，咽了咽口水。 紫色光芒渐渐分化，变成一本书、一把刀后，便不再有其他动作。 “真灵根，是真灵根啊！还让不让妖活啦！上次那变态小子也就伪神品‘儒酒剑’三属性灵根而已。” “真仙品‘儒刀’灵根...” “咱几个还是退后一点，别抢老大功劳。” “等等，先让老猪我与她说两句话，待她道心不稳再动手。” “必须的，这套老猪拿手。” 众妖王互相看了看，然后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诸位应是仙界的前辈吧。” 此时那女子开口了，声音清脆低沉，说话前仿佛还叹了一声气。 “奴家易安，这厢有礼了。” 女子边说边微微朝众妖点了点头。 “前辈？？你是说那些卑贱的人族吗？你的那些个仙界前辈们，他们早已被卖成了奴隶，成了大爷的下饭酒菜，被我们吃掉了！” “....” “怎么？以为大爷在跟你开玩笑？睁开眼看清楚，你大爷真身是谁！” 话一说完，眼前这肥脸男不断变大，最终化成了十丈高。虽然身体还是身粗肚大的人身，头却变成了一个耳如蒲扇、獠牙锋利、莲蓬吊搭嘴的猪头。 他的红色制式铠甲披风也随着法相天地一起变大，手中拿着根九齿钉耙，一股浓郁的妖气如龙卷风一般从猪妖王体内横扫而出，把远处女仙一袭白裙白绫吹得“哗哗”作响。 “看傻了吧？还有呢！兄弟们，让这只人族肉奴，瞧瞧妖族大王的雄姿。” 轰，轰，轰！ 妖气接二连地三冲天而起。蛟龙妖王、蜘蛛妖王、乌龟妖王一个个显出妖族真身，联合猪妖王把此时仿佛蚂蚁般的女仙围在中间，用邪恶残忍的目光放肆地盯着，仿佛在看一盘美味的食物。 孙悟凡冷冷立在远处，手中出现了一根看起来不起眼的棒子。 “哈哈哈，是不是以为飞升后就是仙境？是不是以为人类是天地主人？我呸！告诉你，你们人族在这，就是一坨狗屎！是无能的弱鸡！万族的奴隶！我们想杀就杀，想吃就吃，要不是想圈起来慢慢玩，你那飞升之前的凡界，老猪我一个屁就能给崩灭喽！” “....” “嗯，咋没反应？” 四妖王彼此看了看。 “....” “兴许是吓傻了。” “那楞着干啥，布阵！让殿外驻军一起动手！” 从远处望去，此时的飞升池仿佛一个炸弹被引爆。三千元婴大妖里三层外三层的布下阵法，与四妖王共同出手。 伴随着一声刀吟，一头百丈妖猴也随之暴跳而起，交手瞬间进入白热化。 “好厉害的刀法！” “念...念诗了！大家小心！” “不，不！这什么刀意！好想哭...老猪醒醒！” “老大！居然连老大都受伤了。” “还好刀法没入道，不然我们全死定了...” “给我闭嘴！请天仙真器器灵全力出手！！！” “看我捆仙丝！” 一根通天大棒“咣”的一声横贯天地，打碎了飞升池外禁制，直接击穿了整个灵地。随后整个飞升池战场安静了下来，只有灵地内各地还在山峰坍塌，河流倒灌。 此时的飞升池内已是哀嚎遍野，一片狼藉。三千驻军死伤数百。龟妖王轻伤。蜘蛛妖王和蛟妖王重伤。猪妖王，战死！而且死得凄惨无比。 只见一头九尺猪妖被开膛破肚地扔在了地上。他腹内肝肠已寸寸断尽，脸上双眼又红又肿。猪妖尸体旁边站着面色凄凉的孙悟凡，一道狰狞刀疤从他右额横穿到下颚。 惊悚的是，下至三千大妖，上到妖王妖皇，无论是死去的尸体，还是站着的活妖，此刻脸上均是挂满了泪痕，有的甚至还在无声痛哭。 一头头膀大腰圆的妖族，此刻却像受气小媳妇似的身体抽搐，双肩耸动，整个场面即诡异，又震撼。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人族白绫女仙，此时仙力微弱，浑身带伤，已被捆仙丝封住了修为，无法动弹。即便如此，她却仍站得笔直，面上还是如刚出现时的那般神态。 生还妖族将女仙团团围住。 他们既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又顾忌到老祖法旨，不敢再让其继续受伤，以免损到修为。同时，一个个妖族大老爷们哭成这样，此时根本没脸出声，都在拼命用妖力恢复伤势，想办法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妖族不过如此，一群鼠胆卵脆之辈罢了。” 白绫女仙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至每一个妖族耳朵里。 这话一说完，妖皇孙悟凡顿时炸毛。他恶狠狠地指着女仙哭吼道： “你这卑..卑贱人族，等..等待你的命运就是被我们烙..烙印上奴隶印记！买卖后，一辈子被..被奴役，甚至被我们吃掉！” 这话说出口，居然没半分气势，还伴随着泪痕，一抽一抽带着哽咽。 孙悟凡老脸一红，狠狠擦了擦眼睛，清了下喉咙，然后运转功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要杀便杀，要吃便吃，然后快点滚吧。”女仙冷然说道。 “你！” 孙悟凡差点又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眼珠咕噜噜直转，然后对女仙说： “若是别的人族，老孙我现在就一棒子打得他脑门开花。不过现在嘛，我们还真不能杀你。” 孙悟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话也逐渐顺畅了，他咧嘴对女仙说道：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以为你刀法很强？告诉你，我妖族当世二十九大圣之一的妖刀大圣慕尔凡，正在四处寻找各族天才刀仙。” 说道这里，孙悟凡声音愈发洪亮，语带自豪： “妖刀大圣被称为我妖族有史以来最天才刀修，在妖王修为时就打败了地仙级妖皇。”说完这句话，想到女仙刚才的战绩，连忙补充到： “但这不算什么，各族都有这样的天才。大圣的逆天处在于，他以一介妖王修为，疯狂挑战修仙界万族刀修，万战而不败，越战越强。 五万年前，大圣在妖皇修为时，凭借刀法入道，轰动万族。妖刀一族随之在修仙界崛起，名声大噪。 四万年前，大圣两次越级挑战当时万族第一刀，同样以刀法入道的魔族天仙--魔刀丁鹏，第一次与魔刀打成平手，第二次再战，临阵突破，将丁鹏就地格杀，以此奠定其天下第一刀修的地位，至今无法撼动。” 孙悟凡越说越激动，口水直喷： “两万年前，大圣成功修至天仙修为，升格妖族妖圣，封号‘妖刀大圣’，直入天榜第五，成为妖族至尊之下最强者。当世妖族的二十九位大圣当中，妖刀大圣以绝对实力排名第一！” 说道这里，孙悟凡感觉胸中浊气全出，整只猴都不压抑了，也打开了话匣子。他随手把杵在地上的棍子用脚一勾，翻至肩上，继续对着女仙说道： “这个时候，妖刀大圣为更进一步，让刀法入神，成为半步至尊，就开始转战各族刀法天才。只要是刀法入意，无大族庇护，都将成为大圣挑战的对象。 大圣制定的规则是，用同等级修为比拼刀法，只要能用刀法逼得大圣解封修为，则给其一年的修养期，一年后再战。如此反复三次，若三次都不死，不但饶其性命，还满足一个愿望。 有个石人族挑战三次成功了，大圣不但放了他，还将本命妖刀借其使用千年。而你，即将成为下一个挑战者。” 孙悟凡看着白绫女仙揶揄道： “听起来是不是充满了希望？是不是觉得比我们厉害，就对自己很有信心？哈哈哈，死了这条心吧！两万年来，大圣挑战的各族天才怕不是有上千个，你猜最后有几个生还？ 一个！就一个！ 那个石人族在有生命之前，居然是一块磨刀仙石，天地感受后觉醒成了第一代石人，有越挫越勇、磨刀韵道的逆天手段，这才勉强撑过了三次。得到大圣本命妖刀磨刀千年，他已是石人族的顶尖高手。你以为你能像他一样创造奇迹，成为这万年来第二个生还者吗？ 别做梦了！” 讲完这么多话，孙悟凡看着女仙，内心对这个人族其实还是有几分敬意的。他肩扛着棍子，默默转过了身，背对女仙一屁股坐了下来： “珍惜最后时光吧。你入池后，我族老祖就联系了妖刀大圣。若是旁人，即使用传送阵，赶过来也需几日时间，但按照大圣的速度，至多也就一个时辰。这算算时间...怕是要到了。” 语音未落，只听见“嗡”的一声，整个灵地天空就像被泼了墨汁一般，蓦地黑了下来。 一股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息充斥着众妖全身。此地所有生灵均是身体僵直，汗毛竖起。时间仿佛被静止，又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妖刀大圣来了！” 第三章 初次交手 “妖刀大圣来了！” 只见一个模糊身影此时悬停在飞升池上空。他的身形被浓浓妖气遮住，让人看不清样子。 冥冥中，大道天从其头顶开了个口子，泄出一片死亡和杀戮的刀道领域。领域覆盖万里，一时间将整个灵地拉入黑夜，让所有生灵目不可见，惶惶恐恐，感觉像是末日降临。 仿佛万年，又仿佛一刹那，天空恢复白昼，领域也从身边消失。灵地中的生灵们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只是已被汗水打湿了衣襟。 飞升池旁众妖此时跪了一地。孙悟凡低着头，带头恭敬说道： “晚辈孙悟凡，见过大圣！” 妖刀大圣将灵压收敛了起来，立在原地，妖气也渐渐散去。 白绫女仙转过头，只见一名冷酷男子出现在眼前。 他皮肤黝黑，宛若幽灵，明明看起来很瘦，却感觉体内缚了头洪荒巨兽。 他一袭黑衣，外披黑色披风，仔细一看，这披风竟是从背上长出来的两层翅膀。里层为黑洞般的前翅，紧紧覆住全身，外层后翅的颜色稍稍透明，且超出了身长，向后呈放射状。 他双腿牢牢钉在地上，双手始终握着收于腰部两侧的黑色妖刀。 他下巴很尖，本该合适做一名俊俏美男，但脸部却又偏偏棱角分明得刀削斧刻，眼睛还被一根黑带绑住。黑带很长，此刻与那不羁黑发一起，在冷风中放肆的飞扬着。 白绫女仙收回目光，心道： “这是什么妖。” 妖刀大圣慕尔凡从落地开始，就一直盯着人族女仙。看到女仙白裙白绫时，开口说道： “身怀重宝，还有形变术和仙术化衣的痕迹，你在模仿我？” 一旁孙悟凡道： “大圣，这位人族从凡界一上来就如此装扮，怕是不会事先知道大圣长什么样子。” “有意思。” 慕尔凡嘴巴弯成了一个弧度，身体微微颤动。他盯着女仙，心情从好奇转变为遇见美味猎物般的兴奋。 慕尔凡随手弹出几个物什，丢向孙悟凡，口中说道： “这是你们的报酬。人我带走了。” 不等众妖反应，“嗡”一声响，慕尔凡和女仙便消失不见。 “恭送妖刀大圣！” “可通过人族功法炼成本命法宝的螳螂圣族妖刀，整整三对，发财了！” ...... 一阵风驰电掣之后，慕尔凡来到灵地外一处广阔平原。此平原一马平川，足有三万里。放眼望去，既看不见山，也不见有河，长满了各种灵草，稀稀疏疏穿插着矮矮的灌木。 慕尔凡迫不及待地把人族女仙丢在地上，顺手斩断捆仙丝，用妖力裹着一粒仙药，飘送至女仙身前： “这是你们人族高手炼制的仙药。以你人仙修为，一颗就能伤势尽复，还能增强修为。吃了它，然后全力拔刀砍我。” 女仙没有反对，爽快地把仙药放入口中，开始闭目调息。半柱香后，她的修为尽复，身上破破烂烂的仙术化衣也变回完整。 女仙那永远哀愁的眸中，此时似有星光流转。她带着几分期待地盯着慕尔凡问道： “我赢你三次，你满足我一个愿望，此话可当真？” “我慕尔凡一旦承诺，绝不反悔！只要你能赢我三次，在我能力范围内，什么愿望都可以。” “噌”！ 女仙拔出手中白刀，强烈刀气从其弱小的身体里喷涌而出，眼中光芒越来越亮： “来吧，让你先手。” 慕尔凡听后一楞，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他将自身修为封印，降到人仙级水准，然后收了刀道领域，再接着双刀一扬，双翅一抖... 一股刀气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平原，大地皲裂出八卦般的刀痕。而女仙此时看不清慕尔凡的踪迹，只能施展刀术防御。 “太慢太慢太慢！动作太慢！我的出刀速度万族第一，跟不上刀速，你如何防御。” 话一说完，女仙脸上、身上、衣裙上，飙射出一道道血花。 “使出你的压箱底绝招，让我尝尝你的刀意吧。刚才只是热身，如果我像这般用出刀意...”慕尔凡的声音忽地在女仙耳根幽幽响起： “你马上就要死了。” 死亡气息瞬间染遍了刀痕，所到之处，万物枯败。 “再被我砍上一刀。” 慕尔凡的回声像丧钟一般回荡： “你的血液将被黑色渲染，你的寿命将被死神终结，你的...” “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 慕尔凡话还没说完，女仙一句轻吟，然后右手持刀，左手搭上左手手腕，身体旋转，画了一个圈。 惊天刀意以圆圈为中心，覆盖了整个战场。朵朵刀花在女仙四周绽放，挡住慕尔凡致命一刀。一股刀风又接着从东往西朝着慕尔凡刮来，所过处留下一路寒霜。 “哈哈，这刀意有点意思，不过出刀太慢！软绵绵。” “断香残酒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 第二句诗经女仙口中念出，西风变得严酷萧瑟，继续追击着慕尔凡。一颗颗梧桐凭空出现，梧桐落叶如刀，片片飘落。 “花里胡哨，攻击速度跟不上去，手段再多伤不到我。” 慕尔凡身如鬼魅，轻松在刀意丛中躲闪。只是闪着闪着，他便感到天地间的香火都要灭了，喜欢喝的酒也要没了，内心突然觉得好悲苦，好凄切，身形也慢了下来。 “车声辚辚马萧萧，” 第三局诗一开口，刀意中一辆又一辆刀气马车开始朝着妖刀撞来。马车数量不多，速度不快，本该好躲，但听着“辚辚辚”的车声，本就悲苦的慕尔凡感觉同族们开始离他而去，鼻头一酸，刚想再次反应... “壮士懦夫俱感泣。” “啊”的一声，慕尔凡吼出声来。“壮士”两字出来时，他顿觉妖气越强，受到的影响越大。“俱感泣”三字读毕，慕尔凡再也无法忍住，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流泪的同时，他被刀气马车撞得一趔趄，终于受了伤。 “什么！我居然！混蛋啊！！” 慕尔凡一辈子受尽无数苦难，从不低头，从不后退，从不流泪。此时眼泪一出，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震怒之下吼出声： “死亡暴走！” 一股死亡刀意以慕尔凡为中心无死角地飙射而出。女仙即便刀意护体，皮肤也开始变得褶皱，头发根根花白。远处慕尔凡此刻调动全身妖力，艰难地止住了眼泪。 “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 天地之间，又增添一景，下起了小雨。“千行泪”三字一出，慕尔凡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就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哗啦啦”直流。 “混蛋！混蛋！混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慕尔凡此时任刀气小雨打在身上，却根本没心思再继续攻击，只是拼了命地想把眼泪止住，他这辈子就没如此丢过脸。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慕尔凡用妖力止泪的动作停住了，整个妖楞在原地。族妖因大咒濒临灭绝，一出生便被迫杀死自己所有兄弟姐们...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显现。 “轰”！ 妖力封印瞬间解开，天仙级灵压在他身上重新浮现四散。 远处已白发过半的女仙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软，在倒下之前用刀插在地上，撑住了自己。她听到声音后抬头一看，只见慕尔凡身后一道通天巨虫虚影正在仰天咆哮，心中暗叹了句： “竟是只螳螂妖！” “嗷！！” 慕尔凡坐在地上，头朝着天，双刀下垂，竟然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谁也无法想象，一代妖族大圣会像孩子一样，哭得声泪俱下。好一会儿，哭声才渐渐变小。 此时的慕尔凡又变得妖气弥漫，忽隐忽现，让人看不清脸，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忽地，慕尔凡闪至女仙身旁，用手一勾，将女仙带离平原。 ...... 妖族大域，至圣灵地，飞升池南侧宫殿。 孙悟凡带着生还的三大妖王以及二十多个元婴驻军小统领，在此大肆举办庆功宴。众妖觥筹交错，满面桃花，哪还有之前悲惨绝伦的样子。 “轰”的一声，大殿殿顶破了一个大洞。孙悟凡刚站起身，就见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从天而降。慕尔凡拿了一颗仙药交给那女仙，然后对在座所有目瞪口呆的妖族说道： “这个人族女仙通过了第一次挑战，我让她在你们这修养一年。这一年你们给我好生伺候，她有任何要求尽力满足，不允许对她伤害虐待！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拿你们是问！” 众妖此刻委屈巴巴的望着慕尔凡，只觉得宝宝心里好苦。好想告诉他，其实只有这女魔头虐他们的份，他们哪有本事惹她啊... “还有你。” 慕尔凡在女仙头上下了一个黑色螳螂印记： “我已在你身上留下印记，别妄想逃跑，整个修仙界任何一处角落都没有你的藏身之地。你就好好给我留在这里琢磨刀法。一年时间，我会尽数破解你的刀意，一年后如果你还是今天这些招数，哼。” 说完“嗡”的一声，便消失在眼前。女仙此时耳边隐隐传来慕尔凡的声音： “我会让你感受到，世间最极致的死亡！” 第四章 寻宝鼠妖 一处大山巅顶的洞府门口，孙悟凡带领着一众大妖，正尊敬地对女仙说道： “仙子，这是离飞升池不远的一处后山，也是灵地内灵气最充裕的地方。大山形如鹰爪，我们叫它鹰爪峰。这个洞府一应物资俱全，有聚灵阵法，是我们专门备给重要贵客的歇脚地。” 孙悟凡搓了搓手，看着女仙说： “我专门指派了一队妖军守卫在山脚下，由我们这最勇敢、最老实的元婴统领虎大贲负责，保证没有任何生灵会打扰到仙子修行。仙子平时有什么要求，只管对虎统领吩咐，我让他长期守在洞府门口待命。” 一头身形魁梧、全副武装的虎妖大步上前，干净利落地立定在女仙面前。若不是那张已经皱成了一团的苦瓜脸，还真是个雄姿英发的汉子。 “我喜清净，无需守护。” 话刚说完，虎大贲松一口大气，额头上皱纹如释重负地松开不少。他赶忙表态，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没问题！若不是仙子首肯，大贲我绝不出现在您面前。” “仙子，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孙悟凡挠了挠头，感觉这儿待得浑身不自在。 “把原来飞升的人族都放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这可办不到。” 孙悟凡大吃一惊，连忙解释道： “我们这只负责抓捕，抓到后会把那些个肉奴...啊呸！把那些人族前辈送离灵地，押往妖族腹地买卖。之前的那些前辈们，怕是早已被卖了出去，是生是死不说，我们就算是想要，也不可能要回来啊。” 孙悟凡顿时感觉气氛不对，眼看女仙叹了一口气，张口就要吟诗。 “姑奶奶息怒！息怒啊！” 所有在场妖族大吃一惊，立马捂住耳朵，后退两步。 “姑奶奶先听我说！若是您真的通过三次挑战，向妖刀大人提出此事，由妖刀大人亲自提人，没有任何妖族敢不从命。” 女仙沉默了下来，又再次说道： “今后飞升的人族不许抓。” “这...” 孙悟凡眼睛转了转，低声回到： “好，我答应你，但此事我不能完全做主。若接下来还有人族出来，我只能把他们先送到您这。” 女仙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姑奶奶，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孙悟凡小心问到，看她没说话，就示意众手下一起退了下去。刚施法飞上天空，只听见下面悠悠传来一句话： “你们每天多送些营养好的吃食过来。” 孙悟凡赶忙大声回道： “姑奶奶请放心，我交代人每天送来最好的灵兽肉和灵果浆，您想吃多少吃多少！虎统领，以后你每天负责给仙子送吃食，不得延误！” 虎大贲一个趔趄，差点从天上掉了下来，一张虎脸又变成苦瓜脸，用英勇就义般的语气低沉回到： “是，妖皇大人。” 回去路上，一位大妖统领忍不住开口： “老大，以后的人族真不抓了？要不要先请示下老祖？” “请示什么？那人族也就一年好活了。” 孙悟凡摇了摇头： “还真以为能挑战三次成功？哈哈，太天真了！第二次都不可能。妖刀大圣两万年来交手了多少刀道天才，活过第一次挑战的只有五十多个，那人族女仙能过第一次，老孙我是打心眼里佩服。 不过，她也就占了个刀意奇特的便宜罢了，大圣自降修为后肯定也是被她那邪门刀意弄了个措手不及。但相信只要一年，她的所有手段必定被大圣破解。五十多个通过第一次挑战的，最后又有几个通过第二次的？三个，才三个！三个无一不是惊世鬼才，千年难遇。 先把那些人族送到她那有什么关系？等这女仙被杀后，再捉回来就是了。” 孙悟凡轻藐的一笑： “这一点，想必那女仙自己也心知肚明。” “老大英明！” ...... 一个月后，到了四妖王交接换班的时间。 飞升池禁制出入口处，孙悟凡打开禁制后，迎来了眼前四头新的妖王，其中也有一头猴妖王，名叫孙悟白，是孙悟凡本家后辈。其他三头分别是狐妖王、犀妖王和鼠妖王。 孙悟凡亲切接见了四位妖王，四妖王也对孙悟凡进行了工作表态，并在现场与原轮值妖王举办交接。当问及那有名的话痨猪妖王行踪时，蛟妖王幽幽说道： “被后山女魔头杀了！开肠破肚，死状奇惨！” “.......” ...... 贝鲁鲁是鼠妖圣族子弟。鼠妖族在万族中都鼎鼎有名，与昆虫妖族中的蚊妖族、蝇妖族、蟑螂妖族，被合称为妖族“四害”。 不同于另外三族拥有吸血、灾厄、不死等变态神通，鼠族个体战力普遍较弱，但架不住其天生开启灵智的基数庞大。 他们直觉敏锐，消息灵通，是唯一一个九州各处都能经常见到的妖族生灵，而且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妖身可爱，平时不喜化作人形。 鼠妖族内部又细分了四百八十个种族，其中有出过妖王的鼠妖族，在族内可称为大族，大族共有六十七种；出过妖皇的鼠妖族可称为皇族，有十种；出过妖圣的鼠妖族可称为圣族，有三种。 鼠妖圣族生育率极低，数量稀少，三个种族分别是狙如鼠妖、寻宝鼠妖和噬神鼠妖。 贝鲁鲁是鼠妖族当代圣皇贝吉塔的第九皇子，是属于鼠妖圣族中的寻宝鼠妖。 他天资超绝，甚至曾被妖圣接见，只因他是鼠族年轻一辈中唯一一个天灵根拥有者。虽然只是绝品，但却是寻宝鼠妖最看重的“吉”灵根。 拥有“吉”灵根的生灵天生好运，修炼寻宝鼠妖本命神通《寻宝术》事半功倍。 贝鲁鲁虽然天生胆小，却也不负众望。三岁就发现一处巨大灵脉，大到鼠妖整族都无法吃下，上报妖族祖地，贝鲁鲁后受到嘉奖，还被妖圣传召接见。妖圣见其憨憨可爱，曾亲自指点其修行。 随后，贝鲁鲁更是寻宝无数。 两百岁时，贝鲁鲁随同伴们在一处遗迹试炼，偶获上古空间神器乾坤袋的最大碎片，将其用人族功法炼成本命法宝乾坤兜。兜中不但乾坤万里，而且区别于一般空间法宝，可存活物。 至此贝鲁鲁更加一发不可收拾。虽然悟性一般，但他通过各种奇遇和天材地宝，仅九百岁就修成了人仙级妖王，在整个妖族名声鹊起，此时乾坤兜里的宝物更是惊世骇俗： 只见天空中悬挂着一颗硕大的锆日神石，把整个空间照亮。 地面上铺了两层，一层灵石矿脉，一层九天息壤。 中央是千里良田，田中搭建了养殖大棚，其内神植灵植无数。旁边分山脉、分河流、分习性，有序圈养了各种神兽灵兽。远处是一座又一座宫殿，每座宫殿名字不同，有法宝殿、灵石殿、丹药殿、奇物殿等等。 这所有的宝物，如换成一年之前，那绝对是乱堆乱放，邋里邋遢，贝鲁鲁每次找东西都要用灵识往兜兜里扫上半天。仙禽仙植更是一个接一个的死，心疼得他直掉眼泪。 直到一年前的那次奇遇，贝鲁鲁遇见了一个化形成人族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怀养殖之术，口齿伶俐，把贝鲁鲁忽悠得团团直转。贝鲁鲁将小女孩视为天人，欲拜其为师，求授养殖神术。 小女孩起初坚决不肯，直言此乃仙门不传之密，绝不可传给外人。后来透露，还有一权宜之法，如果双方签订生死契约，便不是外人，可以倾囊授之。 但小女孩说了，自己身份尊贵，目前只是在红尘历练之中，不可能与其共生死。 贝鲁鲁听后贼心不死，就此赖上了小女孩。小女孩走到哪，贝鲁鲁跟到哪。 在一次吃了小女孩做的烧烤后，贝鲁鲁“刷”地跪下两只小胖腿，泪流满面地发出天道誓言，坦言这辈子何其幸运，遇到女孩，就仿佛见到了希望之光，终身之愿，只求女孩不弃，舍下身段收其做为小弟，今后贝鲁鲁必鞍前马后，言听计从，助女孩横扫万族，平定天下。 于是，贝鲁鲁便与小女孩签订了生死契约，再接着又知道了她的“惊天身世”，还真的只是一个人族的小女孩啊！ 一个母亲失踪、父亲为奴、专门为妖族养护禽植的人族小女孩；一个从出生起就被妖族烙上奴隶印记的人族小女孩；一个由父亲用生命创造机会逃跑、正在被妖族通缉的人族小女孩。 贝鲁鲁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将小女孩藏到乾坤兜里，谁都不敢说。 小女孩在进去之前，把一个铃铛系在兜口上，说这是素未蒙面的娘，留给她的唯一信物，贝鲁鲁在外行走，如果被她娘看到了这个铃铛，就找到自己。 后来，贝鲁鲁为躲避风头，报名了这届至圣灵地轮值妖王的竞聘岗位，轻而易举地搞定了考官，成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众妖中，那四妖王的其中一位人选。 在轮值妖王的交接仪式上，贝鲁鲁听到了“后山女魔头”的传说。 第五章 后山魔头 “好无聊啊，不如我们翘班，四处逛逛如何？” 这才第一天值班，贝鲁鲁就百无聊赖地躺在飞升池边，翘着小短腿，嘴里叼着根小草。他将一只小胖手枕在头下，另一只手拨弄得铃铛“玲玲”作响。 “不行，如果被老大发现翘班，会被扣灵液的。” 犀妖王一板一眼地说道。 “老大都说了，今年规矩改了，里面出来人族后，又不能打，又不能抓，还要恭恭敬敬把他送去女魔头山上。这活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外边那些大妖就可以带路，还要我们做啥？” 贝鲁鲁翻了个白眼。 “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那等出来后，你负责带过去好了。” 猴妖王阴恻恻地说道。 “我才不要！” 贝鲁鲁赶紧坐了起来，头摇成了拨浪鼓： “你们说，那后山女魔头真有那么恐怖？” “这个我在来了之后，刻意打听过了。” 美艳的狐妖王亲启朱唇，缓缓说道： “啧...这个女魔头还真是了不得。” “听说刚到本界时，便大雨倾盆，天雷滚滚，整个灵池的灵液都变成了剧毒之水，里面发出鬼哭狼嚎的尖叫声。” “看来是个修魔功的绝世魔头。” 犀妖王点了点头。 “一出来后，就见这个魔头全身惨白，白衣、白裙、白绫，长着一张血盆大口，脸上极尽悲苦之色，都皱成了一小团。浑身上下无时无刻冒出了数不清的冤魂，每个冤魂都有一张被拉得长长的哭丧巨脸，边哭，边发出凄惨的鬼叫。” “我的妈呀！这么吓妖！” 贝鲁鲁听得腿肚子都开始哆嗦了。 “可不是吗，听说当时猪妖王尿都吓出来了，真身还来不及使出，就被那魔头一刀破开肚子，扯出里面的肠子，一根一根咬断。” 狐妖王说道这里，自己都打了个哆嗦。 “后来呢？” “后来为了镇压这个魔头，悟凡妖皇连同三名妖王、三千大妖一起出手，还请出了天仙真器！但你们猜怎的？ 即使是这样强大的阵容都还被那女魔头杀得屁滚尿流，死伤惨重！女魔头的手段极其残忍，比起杀人，她更喜欢折磨人，不把你折磨到哭不罢休，当时所有人都崩溃了。” 说到这里，狐妖王的声音小了下来，改成了灵识传音： “听说连老大都被折磨得痛哭流涕，下跪求饶。” 猴妖王孙悟白此时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绿。他曾经多次向孙悟凡前辈询问女魔头的事，但一提及此事，孙悟凡的脸色就变得特别难看，始终不肯透露一个字。现在看来，怕是因为不堪回首，实在过于丢脸... “后来呢？后来呢？” 贝鲁鲁又害怕，又兴奋。 “后来妖刀大圣亲临，才把这女魔头镇压，将其带走后，按照规矩比试刀法。” “这..女魔头既然在后山，也就是说...” “没错，女魔头赢了，赢了妖圣大圣！” “咕咚！” 几个人都不由咽了咽口水。犀妖王更是激动地说道： “不可能，妖刀大圣位列天榜，妖族至尊之下无敌，怎么可能败给区区人族！”。 犀妖王作为忠实粉丝，手臂上还刻着妖刀形象的纹身，觉得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怎么不可能。” 狐妖王突然又改为了传音： “接下来说的话，你们千万别说给别人听！这还是当时在场的一位统领，神志不清时告诉我的秘密。一个可以震惊万族的秘密！” 狐妖王神神秘秘地说道。 众妖心知肚明，也没问那统领为何会神志不清，好奇传音问： “什么秘密？就别吊我们胃口了。” “先立天道誓言，不准向其他人说。” “好！” 众妖立誓后，目光炯炯地看向狐妖王。 “妖刀大圣抓那女魔头回来时，眼角还有一丝未擦干的泪痕。外人可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作为过来人，那个统领非常肯定。” 狐妖王用惊悚的目光瞄了一眼后山方向： “在比试中，妖刀大人也被那女魔头...折磨哭了！” “什么！” “不可能！” ...... 是夜，飞升池上繁星点点。这些星辰有的对应紫薇天星宿，有的是远在天外天的一个又一个凡界。 几头妖王专心运功，坐在池边一动不动。飞升池轮值妖王这个岗位为何如此紧俏？因为除了灵液多，提成高，有制式仙甲的福利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能长年位处整个修仙界灵气最充裕的地方。 灵地灵地，之所以称之为灵地，乃是至尊亲手炼出的仙灵之地。 飞升池又位居中央，在此苦修一年，抵过外界百年，还能有生死实战的机会。所以对历届轮值妖王来说，就是别的什么都不干，在此蹲坐百年，那也能回本了。 不过此时却有个例外。 只见一头看起来蠢萌蠢萌的鼠妖王在那滚来滚去，一会五心朝天，一会呈大字型趟在地上，一会又翻过身，撅着圆圆的屁股，用头在地上拱啊拱。拱了几下后，一嘴咬住了池边的仙石。 “好烦啊。” 贝鲁鲁一边“呜呜”咬着石头，一边想着： “对大部分生灵来说，想提升修为，只能水磨工夫，一点点吸收天地灵气。但本皇子一个动作只要超过三秒，就觉得浑身痒痒。 还好我练了本族绝世奇功--《宝气炼体大法》，根本不需要像那些傻子一样呆坐。” 就像绝大部分生灵有血气一样，绝大部分宝物也有宝气。宝物越厉害，宝气也就越强。 每发现一件新的宝物，寻宝鼠妖都可以通过《宝气炼体大法》吸收上面的宝气，这种可以被吸收的宝气，又被他们叫做仙宝气。仙宝气被吸收后，通过运转功法即可增强修为，但宝物威能会受到影响。 通过修炼，寻宝鼠妖还可转化出另一种特殊的宝气，叫宝仙气。宝仙气没有任何杀敌的作用，却能破万法。不仅如此，宝仙气还可以反哺宝物，让宝物的威力更大，灵性更足，甚至有希望晋阶，但需付出自身修为受损的代价。 贝鲁鲁翻了个身： “本皇子来到灵地，可不仅仅是为了避风头。如今居然告诉我，轮值妖王不得离岗！” 突然，乾坤兜器灵传来了信号。 贝鲁鲁收到信号后，激动得站了起来。他眼珠咕噜噜转了两圈，然后左手“唰”地从本命真器中掏出一大把色泽油亮的烤羊肉串，右手变戏法似地出现了四根烤仙薯，嘴里念叨着： “哎羊肉串啦！由新鲜宰杀的灵羊烤制。这灵羊可是用仙法培育，天天喂仙草，喝仙泉，吃起来肉汁充盈，肥瘦相宜。 烤串火乃朱雀神火，翻烤七七四十九遍后，再洒上独门调料配方。这吃上一口...姆~姆~姆~真是鲜嫩软脆，麻辣醇香呀！姆~姆~姆~好好吃！” 贝鲁鲁眼睛一扫，果然不出他的意料，此时三大妖王已经乖宝宝似的蹲坐在旁。他们一个个双眼冒光，哈喇子就像瀑布似的流到了地上。 “想吃呀？” 贝鲁鲁拿着香味四溢的羊肉串晃了晃； “帮我一个小忙呗！” ...... 飞升池禁制号称非天仙不可破，一旦有人触碰，就会发出警示，而且只能用专门的法器配以专门的仙术手印，才能在短时间打开一个口子。 贝鲁鲁来到禁制出入口处，一脸不屑地说道： “切，本皇子逛万族禁地就像行走自家花园，就这种破烂禁制，我那些呆瓜哥哥们都能随手破解。” 说完运转宝仙气往面前一照，禁制便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小口子。贝鲁鲁就地一滚，化成一只小老鼠，嗖的一下就穿了过去。 出了禁制，贝鲁鲁又化为一人高。他搓了搓小短手，一边运转本命神通，一边兴奋的自言自语： “嘿嘿，让本皇子康康，灵地都有些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寻宝术》会根据主人修为，寻找特定范围内的无主宝物，或者寻找能够影响主人命运的有缘之人。一旦发现宝物，就会在施术者识海内形成一个光点，并指引其方向和位置。光点颜色不同，所代表的宝物等级不同。 与仙资石测试灵根时发出的颜色相似，灵级宝物呈蓝光，元级呈红光，仙级呈紫光，神级呈金光。 根据宝物强度不同，光点又会有大有小。发现乾坤袋那次，作为上古神器，识海内发出了金光，但由于只是碎片，所以金光只有芝麻大小。 该神通还继承了安全第一的鼠妖风格，所以外人无法感应到《寻宝术》施法时的动静。 贝鲁鲁一边施展《寻宝术》，一边嘿嘿笑道： “天灵灵，地灵灵，宝贝都来我怀里。” 以贝鲁鲁目前修为，可以一次感应百里。一处没发现，就伴随着一声铃响，来到另一处。 历经两个时辰，地毯式地把灵地方圆九万里全搜一遍后，累成狗的贝鲁鲁绝望发现居然什么都没有。 “什么狗屁灵地！定是被那臭猴子的人全拿走了。亏大发了！一百年啊！” 贝鲁鲁颓废地坐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好运气失效了。上次失效还是遇到人族女孩杨可可。杨可可竟然是他用《寻宝术》之后，紫光指引的对象，所以贝鲁鲁才会对她如此信任。 “不对，还有一个地方！” 贝鲁鲁突然反应了过来。 “女魔头后山！” 第六章 女孩可可 贝鲁鲁刚才几次经过女魔头后山附近，看到用聚灵阵疯狂聚集灵气的鹰爪峰，看到山下守卫清一色的苦瓜脸，再看到时不时冲出的刀意，他就腿肚子直打抖，然后本能地绕了过去。 “来都来了，就剩一块地方不搜，想想都不甘心。” 此时贝鲁鲁的强迫症犯了。 “瞄一眼，真的就只瞄一眼，瞅瞅女魔头长啥样。” 这是好奇心作祟。 “反正只在山脚施法，万一有宝贝，我不上去就是了。” 他开始自欺欺人。 想着想着，贝鲁鲁不知不觉来到后山脚下。他施展了鼠妖族擅长的土遁术，也叫打洞术，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埋进土里，只留个小眼睛露在外面。 贝鲁鲁深吸一口气，在土里的小短手颤颤巍巍的结了个手印，心中默念一句： “寻宝术！” 然后... “啊...我的眼睛！我看到了什么？这颗拳头大的紫金色光球是什么？是太阳吗？！天啦噜！准神级宝物！完整的准神级宝物！好刺眼！好强大！至尊在上啊，本皇子不是在做梦吧！” 贝鲁鲁激动得热泪盈眶，此时此刻，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让贝鲁鲁忍不住用灵识跟乾坤兜里的女孩传声： “杨可可！我找到了一件准神器！好大好大的准神器！你得好好给我赔个不是，今后不许再欺负我！我马上就要无敌了！无敌了你知不知道？鼠妖族万年之后又将迎来属于他们自己的大圣。这位大圣的名字就叫...” “呆瓜！” 乾坤兜中一个小女孩噘起了嘴巴，眉毛一挑，对着天上咆哮： “你吼什么吼！果子都被吓醒了。” ...... 在修仙界的普通人家里，一个十岁的孩子修炼几年，至多也就先天下三品以内修为，而且一般都不太懂事，对许多东西一知半解。杨可可却不一样。 她天姿卓越，身怀天绝品植属性灵根。 她年少有为，九岁就炼成金丹。 她多才多艺，小小年纪就精通各种养殖之术。 她成熟懂事，总是主动帮父亲完成繁重的养殖任务。 她厨艺高超，做出来的烧烤是园内一绝。 她甜美可爱，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她脸蛋上挂着两个好看的小酒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来就变成了一对弯弯的明月，连周围妖族都很喜欢她。 可她并不快乐。 和身边所有被牛满天妖皇买下的人族农奴一样，杨可可作为天牛园的“奴二代”，一生下来就成了农奴，还被迫立下了天道誓言： 一辈子都得为妖族培育仙植仙禽。 每次看见父亲，杨可可都仿佛看见父亲身上背负了一座沉重的大山，让他直不起腰，喘不过气。她拼命修炼，拼命学习，都只是为了让父亲在看到她时，能露出欣慰的笑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杨可可才能找到生存的意义。 直到那一天，被数代农奴用三千年心血栽种的变异人参果树残枝，在历经雷劫、天现异象后，终于开花结果了。 因为只有一朵花，所以只结一颗果。 在天牛园一众妖族和农奴的注目下，果子居然成精了。 他自己睁开了眼睛，还长出了手脚，化成一个头长青叶、浑身胖乎乎的人形小娃娃。小娃娃蹦蹦跳跳跳，边喊着娘亲，边扑向了杨可可的怀抱。 原来，在培育人参果的过程中，牛满天下令所有农奴每日用精血浇灌果树残枝，却不知何时，残枝悄悄被杨可可的精血开了灵智。 杨可可每次浇灌精血，残枝都会微微摇晃。杨可可觉得这植物可爱，于是喜欢对着它说话。述说生活的苦恼，述说修行的不易，述说父亲的严厉，诉说她对娘亲的思念。 就在那个时候，还未成形的人参果，就已经把杨可可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 人参果成精后，杨可可曾哭求牛满天放过这颗人参果。但这毕竟是牛满天期待了三千年的神植。牛满天将在场所有农奴关入大牢，抓着人参果，准备秘密献给本族大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被在场一位妖族奸细透了出去。牛满天在去祖地的路上被多个蒙面地仙联手劫杀。人参果精几经易手，最后居然被这颗小果子趁机逃了出去。 此事惊动了妖精一族。 不同于动物成妖的妖族，妖精一族都是植物成精。妖族与妖精一族世代友好，立下了对后辈相互守望的约定。听闻此事后，妖精一族震怒，质问妖族为何不守约定，并派出天仙老祖四处寻找人参果精，欲将其带回族地，当做圣子培养。 牛满天被劫杀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天牛园，园内众妖欲将大牢中的农奴残杀泄愤，却遭到园中全体农奴的抵死反抗。 杨可可在父亲的拼死守护下，逃出了天牛园。 在四处躲藏的过程中，杨可可与寻着气息找来的人参果精意外团聚。就在她看到了复仇的希望时，无情的天道誓言开始反噬。 就在杨可可最痛苦、最绝望的那一刻，一头憨憨鼠妖出现在她面前，惊讶地对她说： “咦，你是什么宝贝？” ...... 杨可可想着想着，脸上不自觉露出甜甜的笑容。她手中拿着块葫芦瓢，里面装着神兽精血，正小心翼翼喂入怀中人参果精的嘴里。 人参果精被取名为“杨果子”，此时在娘亲的怀抱中，边喝着他最爱喝的“奶”，边做着美梦。 母子俩身后飘浮着乾坤兜器灵，器灵名字叫鼠来宝，此时正拿着一把小扇子，谄媚地扇着风。 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鼠妖族万年之后又将迎来属于他们自己的大圣！这位大圣的名字就叫...” “呆瓜！” 杨可可噘起了嘴巴，眉毛一挑，对着天上咆哮： “你吼什么吼！果子都被吓醒了。” “啊，是是是。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激动嘛！我找到了一件无主准神器！” “那就去拿啊，以后咱娘俩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嘿嘿嘿嘿嘿。呃不对，我拿不到啊，准神器在女魔头那里！” “女魔头是谁？” “哦，今天还没跟你讲故事。”贝鲁鲁的灵识显得有点激动： “我跟你说，女魔头是你们人族的，可厉害了！她修炼了绝世魔功，杀妖不眨眼，吃妖不放盐。我可不敢去...” “你傻呀，可以让我出来呀！我爹说了，人族被万族欺凌，所以不管是修仙界哪个角落，不管修炼的是仙功、妖功还是魔功，只要确定对方是人族，就一定会真心实意地帮助我，不会害我的。”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可可你真是太好了！可可你的美，迷倒饿死鬼。可可你的腰，迷倒蛤蟆妖。可可你的嘴，迷倒...” “你给我闭嘴！还不赶紧放我出来！” “你稍等一下哈，前边有几个守卫，我过一会放你出来。” 用灵识传完这句音后，贝鲁鲁瞬间变得神采飞扬。他往山上看去的眼神都在放光，觉得那件准神器已朝着自己微笑着飞了过来。 正要施法从山脚守卫旁边遁到山上，贝鲁鲁忽然看见一头元婴大妖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 “见过虎统领！” 山脚守卫们肃然敬礼，然后问到： “虎统领又来给上面那位送吃食了，不知今晚吃些什么？” “五头灵牛，十盘仙果。对了，那位要求每晚都换一种肉食，所以今晚还有二十只灵鼠做点心。” “咔嚓”一声，贝鲁鲁瞬间石化，小短腿那是定在了空中，再迈不出去。脑海中疯狂喊到： “要死啦！女魔头吃老鼠啦！” 虎统领在守卫万分钦佩的目光下，飞上了山。没过多久，在贝鲁鲁震惊地注视下，灵识中脸盘大的金色光球，居然再次大了一点点： “天啦噜！准神器变大啦！” 贝鲁鲁的欲望再次战胜了恐惧，眼神变得坚定，小短腿缓缓迈出。 “啊啊啊啊啊！” 一阵“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哭嚎声由远及近。只见刚才勇敢无畏的虎统领，正哭得梨花带雨地飞了出来，接着一路掩面奔跑离去。 “虎统领乃真英雄也！” 山脚一个看起来一身正气的女性蝇妖守卫忍不住说道，然后与周边守卫一起目送着虎妖。他们面带崇拜，双手遥遥对着虎妖行了一个礼。 “咔嚓”！ 贝鲁鲁再次石化，小短腿又定在了半空，此时已是尿意汹涌。他赶紧又用灵识进入乾坤兜说道： “可可救命啊！女魔头太恐怖啦！我不敢上去！” “你这呆瓜，又没叫你直接上去，等没人的时候放我出来不就得了。” “对哦，看我土遁术。” 一阵穿行，贝鲁鲁拉着杨可可从山腰处冒了出来。杨可可看着他说： “这才到山腰呢，怎么就出来了？” “我...我怕你还来不及说话，女魔头就把我吃了！我得先变小躲你身上。” 话一说完，贝鲁鲁就变成了拳头大小，乾坤兜挂在他脖子上，上面铃铛看起来与他的头一般大。 “胆小鬼！” 杨可可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轻轻把贝鲁鲁抱入了怀里。 到了山顶洞府门口，杨可可大大方方地对着里边，朗声喊道： “人族后辈，求见前辈。” 第七章 叫他宝贝 一阵灵识扫过，出乎一人一鼠的意料，里面传来一个清婉好听的声音： “外面风大，快进来吧。” 杨可可得意地看了一眼贝鲁鲁，泰然自若地走了进去。没想到这洞府设了空间术法，进来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整个洞府足足有百丈方圆，明显是人族的建筑风格。 墙体均是灵玉，屋顶全是仙琉璃，整体呈工字形结构。前殿面阔三间，后殿寝宫五间，正厅设有雅座、御案、书架。不远显眼处放置着一张云床，云床之上端坐了一位清丽脱俗的白绫女仙。 女仙此刻正微笑打量着杨可可，待看到她手中贝鲁鲁身上的铃铛时，疑惑地问了句： “慑心铃？” 杨可可忽地飞奔到女仙面前，紧紧抓着她的衣袖，语带颤抖地问到： “你，你是我娘亲吗？” 杨可可此刻就像一只被抛弃已久的小猫，可怜兮兮地看着女仙。 “不，我不是你娘亲。” 女仙摇了摇头。 “我爹说了，在整个修仙界内，只有我娘才认得慑心铃！” 杨可可紧紧盯着女仙，两只小手牢牢拽着她衣袖，不甘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贝鲁鲁从来没有见到过杨可可这般神态。虽然打一见到女仙，他就吓得大气不敢喘，但此时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可可，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她是今天才从凡界飞升上来的。你今年也十岁了，这算算时间，她确实不可能是你娘...” “不可能，不可能的。” 杨可可松开了手，茫然地看着女仙： “爹爹是不会骗我的。” “或许，我知道一些你娘的事。” 女仙看杨可可哭得伤心，从怀中取出一条袖帕，轻柔地擦拭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娘应该也是从我们那个世界飞升上来的人族。” “真的？” 杨可可和贝鲁鲁同时惊喜地问到。 “嗯，我来的世界有一处仙门，名叫‘天心宗’，由一代奇人顾天心所建。顾天心擅长练心，天生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却创出了一门直指仙道的独门功法--《天心我心诀》，能通过闭眼闭口来提升修为。天心宗只收盲人或聋哑人作为弟子。” “怪不得爹说我娘从不开口说过话。” 杨可可激动地抓着女仙的手，蹦了两下： “是娘亲，肯定是娘亲！” “《天心我心诀（入门篇）》人人可学，但先天期以后的功法便只可传授本门真传弟子。其中不但有炼体之法、仙道之术，还能练出九种可化为本命真器的独门法宝。 这九种法宝分别是雕心刀，锻心锤，修心剪，读心坠，诛心剑，乱心环，甜心弓，伤心笛，还有你这个慑心铃。” “我有一闺中好友便是天心宗的本代首席弟子，本命真器也是慑心铃，所以我对这宝物很熟悉，虽然你的慑心铃器灵已散，但我不会认错的。” “那你认识我娘亲吗？” “天心宗自建宗以来，有三位祖师得道成仙，其中有两位女仙，一位是七万年前的创派祖师顾天心，一位是八千年前的十六代祖师曲灵儿，两位都是盲哑人。按理来说你娘当是这两位中的一位。” “八千年前...爹爹也就六百多岁，他说我娘比他还厉害，是人仙修为，却没说过娘多少岁。人族人仙可活五万年，那我娘就是曲灵儿了？” “嗯，看来便是了。” “其实也不一定...” 这个时候贝鲁鲁弱弱地举起了小爪： “修仙界一天，凡界一年。八千年前，到修仙界也就...就大概几十年，凡界过了七万年，换成在修仙界也就是...就是...” 贝鲁鲁掰着小短手数不过来。 “一百九十一年！有这规矩的话，那便是一百九十一年。” 杨可可目光炯炯： “曲灵儿，顾天心，《天心我心诀》，盲哑人，只要在修仙界顺着这些线索，说不定就能找到我娘了！太好了！我有找到我娘的线索了！谢谢前辈！” 杨可可激动得小脸蛋通红，又蹦又跳。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晚辈名叫杨可可，这是我的好朋友贝鲁鲁。贝鲁鲁可厉害了，就是他带我来到这里的。还没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我道号易安，他们称我为悲刀，原本的姓名不想再提，你就喊我李姨吧。” “李姨，我可以经常来找你玩吗？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我还想听你讲我娘...唔，讲讲天心宗，还有曲灵儿和顾天心的故事。” “可以，你喜欢便留下来，这里清净，正好与我做个伴。” “那个...” 贝鲁鲁又举起了小短手，弱弱地问到：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问吧。” “那个...那个...” “哎呀，干嘛支支吾吾的！李姨，贝鲁鲁是一只寻宝鼠妖，他感应到您这有一个超级大宝贝。想来看看能不能吸点宝气！” “超级大宝贝？” 女仙楞了一下。 贝鲁鲁再次感应了一下，然后鬼叫一声，用两只小短手捂着眼睛说道： “就在你体内。” “我体内？” 女仙再次愣住了，然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发觉杨可可和贝鲁鲁正看着她愣神，问道： “怎么了？” “李姨，你笑起来真好看。” 女仙莞尔一笑： “我体内确实有个了不得的宝贝，不过现在还没办法给你们看，需要再孕养一阵子。” “孕养一阵子？贝鲁鲁能感应到的宝贝都是无主的，李姨你正在炼化它吗？” “炼化他？” 女仙微微一笑，一手来回抚摸着腹部，仰头看向天外天的星空：“我只是助他出世罢了。”她面上流露出慈爱与希冀： “这个世上，没人可以炼化他，没人能够奴役他！他的生命，只能由他自己做主，天道也无法左右！他会是一个盖世传奇，他也会是人族的希望。” “哇，好厉害！不愧是准神器。” 杨可可眼中星光点点，期许地问到： “李姨你说它是人族的希望，他是专门来拯救我们人族的吗？是不是就像神话中的轩辕剑那样，会带领我们人族变得更强大，让所有种族都不敢再欺负我们？” “嗯，就像轩辕剑那样。” 女仙温柔应道。 “轩辕剑！修仙界十大神器！” 贝鲁鲁顿时从杨可可怀中跳了出来，五体投地拜道： “轩辕剑大人，请受小鼠一拜！” “你这呆瓜！世界上都已经有一个轩辕剑了，怎么可能还是轩辕剑。” “不是轩辕剑是什么？” “他是一把刀。” 女仙此时还在仰望着头，眼眸中仿佛有星光倒影： “一把让大地沉浮的冷酷之刀！” “一把让苍天瞩目的不屈之刀！” “一把能斩断命运的正义之刀！” “一把引人族自强的绝世之刀！” “轩辕刀大人，请受小鼠一拜！小鼠遇到大人，就仿佛见到了希望之光，终身之愿，只求大人不弃，舍下身段收小鼠做为小弟，心情好时赏那么一丢丢仙宝气，小鼠必言听计从，鞍前马后，助大人横扫万族，平定天下。” 贝鲁鲁两只大眼睛里已充满了小星星。他感觉到了，鼠生最大的机缘就在眼前。如此逆天大腿，若不紧紧抱住，他定要悔恨终身。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杨可可翻了个白眼，但也赶紧跟着抱大腿：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做轩辕刀大人的小弟！跟着大人消灭那些坏蛋，为我爹报仇！” 女仙看着慷慨激昂的一人一鼠，觉得好笑。略一思忖后，便对着贝鲁鲁说道： “你这小老鼠，看你目光清澈，不似奸诈妄邪之辈，能在不惊动妖族的情况下，把可可带到我这，算是有几分本事。如果你愿立下天道誓言，效忠于我体内的宝贝，待他出世后，我可以说服他，收你为小弟，你看如何？” “这是真的吗？！” 贝鲁鲁眼睛冒光，看了眼小女孩，杨可可对他轻轻点了点头。贝鲁鲁深吸一口气，“刷”地现出了三尺高的妖族真身。呵，好一只憨憨萌鼠。 只见贝鲁鲁肉肉圆圆的没有脖子，鼠脑袋和身体一样大。脑门上顶着两只毛茸茸的圆耳朵，在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下面，有两坨小小的腮红。然后再下面是圆圆的小鼻子和人字形的小鼠唇。一颗大板牙从鼠唇中冒了出来。 他身穿黄色小马褂，外面套着制式铠甲披风，小肚子绑了条红腰带，腰带挂着个兜兜，兜兜还系着根铃铛。 此时的贝鲁鲁“咳咳咳”清了下嗓子，正了正腰带，杨可可上前帮他整了整小披风。贝鲁鲁正要开口，女仙提醒了一句： “他不叫轩辕刀，在出世之前，你们就叫他宝贝吧。” “太清天在上，我寻宝鼠妖贝鲁鲁在此立下天道誓言，待宝贝出世后，愿保守宝贝的秘密，对宝贝永远忠诚，为宝贝终身效力。若违此誓，天魂归天！”话一说完，贝鲁鲁只觉头上天魂与一神秘所在建立了一道联系，知晓誓言已生效。 杨可可刚想效仿，却被女仙制止： “你是人族，就不必立誓言了。” 杨可可得意地看了贝鲁鲁一眼。贝鲁鲁也不恼，只是跟女仙说道： “大人，有件事想让您帮忙打个招呼，您看...” ...... 第八章 二次交手 修仙界曾有一位妖族至尊，名叫女娲。女娲孕育小世界后，苦思冥想一万年，最终在小世界中用黄土创造了一个被公认为最可怕的种族---人族。 人族刚诞生时，除了个别变异之外，绝大部分人没有天生神通，没有本命妖兵，没有特殊神体，没有传承功法...不仅什么都没有，还体质差，寿命短，简直弱得不能再弱。 可是，人族却有强大的悟性和适应能力。 没有种族功法？没关系。人族模仿其他万族，演变成自己的功法。什么魔功、妖功、佛功、鬼功，通通来者不拒。 在那个时候，如果用灵识感应人族大城，你就会发现，简直是妖魔鬼怪鱼龙混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万族集会。经人族改编后的功法，修炼起来甚至比万族原版更快，你气不气？ 没有强大神体？没关系。人族模仿其他万族神体，创造各类炼体功法，丝毫不在意自己会练成什么鬼样。如若把自己练成了别的种族，更将成为众人口口相传，津津乐道的能人异士，一个个骄傲得很。 甚至还有人族把自己炼成了一个法宝的，像这样的奇葩比比皆是，你怕不怕？ 没有本命妖兵？没关系。人族模仿妖族本命妖兵，创造本命真器之术，练出来的本命真器不但威能相近，还取长补短，不用主人分裂意识，而是直接孕育新的器灵。 这就厉害了，妖族本命妖兵在主人死后，只剩下残余意识，出手几次后意识彻底消散，就只是一把坚固的兵器。 而人族本命真器虽然造价昂贵，却能在主人死后，让器灵继续存活，自由作战。虽然威能降低一级，但还有成长的空间，若愿付出暂时沉睡的代价，甚至能发挥出自身等级的颠覆一击，你馋不馋？ 在那个时候，万族老祖对人族功法羡慕无比，渐渐将“人族化形术”变成了自己种族的血脉神通。每个生灵都化做人形，修炼人族改良后的自身种族功法，修炼人族的本命真器之术。 在那个时候，没有练过人族功法的，都会被同胞笑话，被说成是悟性差的蠢货。 直到后来，人族野心膨胀，一边向外侵略，一边内斗不休。万族不得不联合起来，在一个新生种族的带领下，向人类发动圣战。 此战至今，已有十万年。 ...... 据上一次挑战一年后，鹰爪峰上。 女仙站在山顶空地处，背对身后两小说道： “进去吧，我不会有事的，尤其是可可，别被妖族看到。” 可可手里抱着杨果子，泪眼摩挲地看着女仙： “李姨，你可千万要活着回来，你答应了要带我找娘亲的。” 贝鲁鲁倒是不担心，拍拍可可的肩膀： “放心好了，真要有个什么万一，还有宝贝大人在呢。咱就安心在里面等着，等着李姨得胜归来。”说完拉着犹自担忧的可可走进了洞府。 几个时辰后，伴随一声“嗡”响，整个灵地天空暗了下来。又过一瞬，变回了光亮。再看女仙，此时却已消失不见。 飞升池内，跪了一地的众妖看慕尔凡已走，就悉数站了起来。猴妖王来到猴妖皇孙悟凡身旁说道： “老大，妖刀大圣果然准时，时间一到就把女魔头提走了。” “这次女魔头必死无疑！那贝鲁鲁马上就可以解放了，第一天值守就被女魔头抓上山去，日夜抽取宝仙气，也是够惨的。” “确实太惨了，还好我们身上没什么能被女魔头看上眼的。” “对了老大，这一年来飞升池都没有人族出来，这不太对啊，统领们说，在女魔头上来之前就有点不正常了。” “此事我已上报老祖，也是刚得到的回复。” 孙悟凡说道： “这几年我们妖族占领的四个人族灵地中，包含我妖猴族至圣灵地在内，有两个灵地出现了问题，老祖跟其他战胜族交流后，发现不仅仅是妖族，圣战之后，各族占领的三十七个人族灵地，已经有七个灵地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孙悟凡眉头微拧： “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老祖们的重视，正在全力调查，我们也有任务......” ...... 此刻，慕尔凡携着人族女仙，来到了第一次交手的平原上空，发现下面还挺热闹。 只见三五成群的各类妖族落坐在一处处刀痕边上，认真感悟着刀意，绝大部分腰中挎刀，看来应是刀修。三头凶神恶煞的元婴级大妖四处巡视，看到有新来的妖族，便上前恐吓威胁，让其交出仙石作为观摩费。 众妖突感天空一暗，内心一紧，看到慕尔凡降临时，吓得魂飞魄散，刚冒出个念头：“妖刀大圣怎么又来这个地方”，便瞬间灰飞烟灭，什么都不知道了。 慕尔凡随手清场，将女仙放在地上，自封修为，收了刀道领域，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上一次，你让我尝到了妖生中最难忘的一次失败，之后我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了破解你刀意的办法。” 说完后骄傲地昂起头，双刀直指她的眼睛： “如果你还是同样的手段，一定会惨死在我手中！上次你让我先手，这次我让你先手。全力出手吧！” “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 女仙非常清楚，上一次只是打了慕尔凡一个措手不及，此时不敢大意，一上来就全力出手。 “西风催衬梧桐落...”、“壮士懦夫俱感泣...”几大绝招轮番使出，慕尔凡却不攻击，就这样看着女仙的刀意领域很快布满了刀花，刀风，刀叶，刀车，刀雨。当念到“物是人非事事休”时，慕尔凡的声音才传入了女仙耳中： “一开始，我想试着用别的手段，磨炼自己不再流泪。但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本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能够让本座流泪的。” 慕尔凡闪出身形，喊了声“鬼之咆哮”。一刀化鬼，轻松把女仙所有攻击冲得七零八落。他行动敏捷，刀身稳健，似是不受一点影响。但若仔细看他的脸，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于是，我就换了一种思路，为何就不能去适应呢？本座数万年来，什么痛苦没经历过，岂会被区区眼泪所打败！从那以后，我每天想你的脸，想你的诗，想你的悲凉刀意。一边想，一边练刀。” “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 慕尔凡状若疯癫，又哭又笑，停下来指着女仙说道： “其实你的杀伤力不强，只要能够适应刀意，我就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杀死你！” 慕尔凡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继续说话： “我还得感谢你，在这一年时间里，我克服心理障碍，撕破脸面，哭了无数次，没想到修为和武道瓶颈都有所松动，而且还创出了一种新的法门。我把这种特殊的法门取名叫做...” 慕尔凡面色扭曲，吸气，抬刀，展翅，弓足： “化悲愤，为力量！” “主人小心！” “铮”的一声，刀灵示警。 女仙用白刀艰难挡住慕尔凡惊天一击，二者本来此时修为相同，但女仙却觉得仿佛被地仙正面击中，然后一路暴退，飙射出千里刀痕，最后被慕尔凡重重地击飞了出去。 落地之时，女仙已然重伤。 “好悲伤！好难过！” 慕尔凡翅膀疯狂抖动，双手持刀向天，呈祷告状，一步一步向女仙走来： “就是这种感觉！这种身处其中的感觉，比靠自己回想还要伤感千倍！好想现在就放下刀，坐下来大哭一场。” 说完，慕尔凡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可我能控制住！我能掌控这种感觉！不够！不够！你这刀意对我来说还远远不够！有什么手段尽管拿出来吧！哈哈哈！” “咚！” 一声响彻天际的心跳声传来，慕尔凡疑惑看向女仙。 “咚！咚！” 心跳越来越急。 “咚！咚！咚！” 慕尔凡终于找到了声音来源，他朝自己的胸口望去，只是却为时已晚。 慕尔凡只觉心脏一阵剧痛。 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天之角，眉之边，摔了下来，落在他的心头，摔得粉碎。女仙刀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心房，狠狠剐了一万下，然后化作无数碎片，深深插进心脏深处。 “唔！我的心！” 此时，慕尔凡耳旁才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你！....” 慕尔凡刚想运功抵抗，忽地又一阵萧声响起，他发现自己站在高楼之上，看见所有同族和伙伴正离他而去，整个世界一片死寂！他身体内仿佛有千刀在肆意割裂，一股股极度的绞痛从腹中传来。 “噗”！ 慕尔凡大口大口地喷着鲜血，发出了肝肠寸断的哀叫声。耳旁继续传来一道空远之语： “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 “啊！天之葬道！” 慕尔凡再也顾不得保留，将死亡刀意全力爆发，一边单刀矗地，弓在地上涕泪交垂，一边嚎叫着，奋力甩动另一把妖刀。只见一道又一道猛烈的通天刀柱从地底射出，击穿大地，迸出岩浆，直击女仙。 女仙没有再维持原来的大范围刀意，她一边惊险地躲避死亡天柱，一边将接下来所有精力，化为一股高度集中的刀意，直击慕尔凡身体：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一席萧萧西风卷过，慕尔凡跪坐在平原大地上，此刻再看天凉如水，仿若螳螂妖灭族惨案近在眼前。他只感人比黄花，万念俱灰。 心已碎，肠已断，梦开始消逝。那些离别和失望的伤悲，开始从七魄弥漫到三魂，令慕尔凡痛不欲生，魂不附体。 再看此刻的女仙，已浑身是伤，七窍流血，头发散乱，爬伏在地，仿佛化作了一只般若女鬼。她的双眼死死盯着慕尔凡，一滴滴清泪正急速划过脸庞。此时用悲怆的语气唱道：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 “轰”！ 妖力封印瞬间解开，比往常还要恐怖十倍的灵压出现慕尔凡身上，瞬间弥漫百万里，重新遮住了远处的至圣灵地。无以计数的生灵在这一刻，都听到了那个直击灵魂、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 “我好惨啊！！” “我好惨啊！！” “我好惨啊！！” ...... 一炷香后，慕尔凡看向失去意识的女仙，眼神十分复杂，抱起她后，“嗡”的一声便来到鹰爪峰之上。 将其轻轻放下，慕尔凡消失在了原地。 第九章 一灯一简 钧天州乃是地上天第一大州，位居九州正中央，在十万年前还是人族大本营。圣战之后，紫薇天被攻陷，地上天被洗牌，妖族取代了人族的地位，成为修仙界万族第一大族。 虽然因各族制衡，谁都不服谁，导致紫薇天万年来天庭无主，神位空缺，但妖族却是成功占领了钧天州的昆仑仙境。 昆仑仙境的镇域之宝，曾经位列十大神器之一的“昆仑镜”，虽然器灵被灭，跌落了品级，但仍然有天仙顶峰的威能，可以继续控制昆仑仙境，“监察”地上天每一处角落。 昆仑仙境有一处古今闻名的万丈高台，名为品仙台。品仙台最早是由人族第一情报部门“诸天六扇门”所建，其最高处耸立了五块通天玉碑，每一块玉碑上均是仙文流转，最上方刻有醒目的大字，分别是：金榜！元榜！人榜！地榜！天榜！ 妖族占领昆仑仙境后，妖族至尊亲点鼠妖一族接管品仙台，并沿用在亿万年来早已“深入人心”的评榜体系。各处鼠妖对修仙界情报进行汇总分析后，客观公正地对五榜进行更新，然后将结果通报万族。 五榜每年一更新，分别列示最新的金丹期、元婴期、人仙期、地仙期、天仙期前百名修仙者。 慕尔凡与女仙二次交手后的第三个月，又到了五榜例行更新的时间。品仙台上，三个白胡子都快垂到地上的年迈鼠妖正在激烈争论着： “真要这么改？会不会太夸张了？” “夸张？哪里夸张了？虽然不敢用昆仑镜窥看，但妖刀大圣这次亲自接受了采访，对人族女仙评价那是真的高，据说超过了石磨刀。我滴乖乖，那可是地榜第七石磨刀啊！” “我没怀疑过真实性，儿郎们已经找所有相关妖族论证过了，再加上我族圣皇子贝鲁鲁的亲自补充，情报肯定不假。我是担心对万族局势造成影响。 要知道，人族虽败，却像可恶的蟑螂妖一般在九州各处负隅顽抗，而且贼心不死！这次榜单一出，无论是被奴役的那些人族，还是躲藏着的人族，怕是要士气大涨。” “你们几个老不死，每次更榜之前都要说一堆废话。咱几个可都立过天道誓言的，别说人族第一了，就算是妖族被排到本界最后一名，只要合理，那也得认，赶紧改吧！说不定这人族女仙下次挑战便死了。” “哎，改吧改吧，人榜第一位都五百年没动过了，这修仙界的天，怕是要变了。” 一阵仙术变幻，只见人榜最显眼的榜首位置用仙文篆刻着： “排名：第一位。” “姓名：未知，道号易安。” “绰号：悲刀，后山女魔头。” “身份：人族，猴妖族旗下至圣灵地的新晋飞升者，九个月后将面临妖刀大圣第三次挑战，现为妖族座上宾。” “灵根：真仙品儒刀灵根。” “修为：初入人仙，功法未知，本命真器为一把白色短刀，刀法入意，有让对手痛哭流涕、肝肠寸断、魂飞魄散的威能。” “战绩：以初入人仙修为虐杀‘一位妖皇、四位妖王、三千大妖’的联手阵容，不但是两万年来第四个通过妖刀大圣二次挑战的天才刀修，而且两次都取得了碾压式胜利。” ...... “什么？！李姨你没把握？不是还有宝贝大人吗？” 杨可可和贝鲁鲁惊讶地看着女仙。脚下杨果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众人，然后一歪一倒地走向女仙，一把抱住小腿，看着她甜甜喊了一声“姨奶奶”。 “嗯，上次我手段尽施，勉强胜出时，便已重伤垂死。若那螳螂妖能破解我的手段，我又没在一年时间里悟出新的刀意，怕是在劫难逃。” 女仙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俯身把黏在腿上的杨果子抱到怀里，一边摸着他圆溜溜脑袋上冒出的小青叶，一边说道： “宝贝毕竟还没出世，而且即使出世了，还有一段培养期，所以没办法用他打败螳螂妖。反而要担心我身死后被螳螂妖夺去，甚至毁掉。” “那可怎么办呀！宝贝可是我们人族复兴的唯一希望，而且我也不想李姨死。”杨可可急了，觉得嘴里的樱桃灵果也不香了。她站起身走来走去： “要不我们逃跑吧，贝鲁鲁逃跑可厉害了！” “没有用的，我身上有他的印记，在整个修仙界都没有藏身之地，就算是躲进乾坤兜里，螳螂妖也知道贝鲁鲁这些时间和我在一起，找不到贝鲁鲁，就会牵扯到他的族人。” 女仙摇了摇头，把杨果子放坐在身前逗弄着，杨果子对她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我若胜了，固然是好事，我若败了...” 女仙看着一旁的贝鲁鲁： “我临死前会想办法让螳螂妖收下宝贝，你找到螳螂妖，以寻宝妖族的能力去投靠他，然后与可可两人暗中照顾宝贝成长。” “我知道，这叫做卧底，我听哥哥们说过。” 贝鲁鲁点了点圆脑袋。 “有朝一日，待他的实力能够抗衡那螳螂妖时，你们悄悄将此简交予他，应当能让他在看到里面的内容后认出我的气息，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此简在观看一次后便自毁，由可可你负责保管，在宝贝实力不够之前，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切记切记。” 女仙拿出一个玉简，递给杨可可。 杨可可没料到气氛突然如此凝重，眼睛变得红红的，她用双手接过玉简，然后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对女仙说道： “李姨你放心，为了人族，哪怕豁出我这条性命，也一定完成任务！” 女仙摸了摸杨可可的脑袋，温柔地对她说道： “傻孩子，尽力就好，若真是中途出现什么意外，那也是命，你不必强求。” 说完后从识海中取出一盏小灯，小心交到杨可可手中： “此乃我人族秘宝‘破界灯’，分为灯芯和灯体两部分，我在凡界之时就已将其炼化，并把灯芯留在一块普通的石头里。 你手上拿的这个灯体，不管是在修仙界任何地方，都可以被我的血脉用自身精血激活，然后瞬间连通凡界灯芯，打开一条能够维持十息的两界通道。 此时凡界灯芯自毁，将残余能量化做禁法，为通道掩盖气息。修仙界灯体也自毁，将残余能量化做禁法，为激活之人压制气息。激活之人修为越高，压制气息的持续时间就越短。人仙修为可压制一百天，地仙修为可压制一天，天仙修为能压制一盏茶时间。 压制期间，激活之人可以骗过界灵，让其误以为是元婴期实力，在此期间，不得动用超过元婴级别的力量。一旦动用，或者压制时间到了，界灵就会把你当成本界突破界限的生灵，联合界壁启动保护机制，打开飞升通道，用世界之力把你弹送至灵地的飞升池处。” 贝鲁鲁双眼放光地盯着破界灯，口中喃喃道： “人族真是聪明，连这种偷天换日的宝贝都能造得出来。” 女仙继续对着杨可可叮嘱： “若我死了，宝贝有我的血脉，也能开启破界灯。此灯和玉简一样，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只能让宝贝一个人进去，所以你们要看准时机，待他知道自己身份后再让他使用。此次去凡界，主要是想让他帮我完成一些心愿。具体内容，进去之前可以让刀灵羞儿告诉他。” 话说完，腰间白刀显出了一个约十五六岁女孩形象的刀灵。 女孩一头白色短发，留着高于眉毛的单边刘海，皓齿明眸，脸颊上带着一股英气，只是眉头一直微皱。刀灵女孩也穿着一身白衣，向二小微微点了点头后，便又默默回到了刀内。 杨可可此时坐在女仙旁边，头靠在女仙的一侧胳膊上，右手拉着女仙的手，左手轻轻摸着女仙的肚子，喃喃说道： “李姨，有时我觉得，宝贝大人就像你自己的孩子一样，你说，你是不是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宝宝在孕养啊。” “他就是我的孩子。” “嗯嗯嗯，我知道。” 杨可可连忙点头。 “李姨，宝贝大人是不是爱吃肉啊。” 贝鲁鲁坐在对面，脸朝着女仙，眼睛闭着，却是正在运转《寻宝术》。他一脸陶醉地说道： “每次您吃肉后，宝贝大人都会变大一点点，最开始只有拳头大，现在都有脸盆大了。” “真的吗？宝贝大人长啥样你能看到吗？” 杨可可连忙问他。 “看不清，就只能看到一大团金光。我第一次看宝贝大人的时候还是紫金色，后面一天一个变化，现在已经是纯金色光芒了。也就是说，宝贝大人居然在两年时间内，从准神器进化成了神器！这种事在修仙界听都没听说过！ 金光好耀眼好耀眼，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好满足。整个寻宝鼠妖一族诞生至今，我觉得除了我之外，肯定没有任何鼠看到过这~么大的金光。” 说到这里贝鲁鲁还比了一个“好大”的手势： “我却天天都能看，我感觉现在一天也离不开宝贝大人了。宝贝大人，贝鲁鲁生是你的鼠，死是你的鬼。” “咯咯咯~” 杨可可被贝鲁鲁那可爱的样子给逗笑了，但一想起女仙生死难料，又难过了起来，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胳膊不松手。 “其实也不必太绝望。” 女仙安慰着杨可可： “若换成是别的时候，要想在一年内有大的突破，那确实不可能。但现在我有宝贝在身，他现在虽然还无法帮我杀敌，但却在助我使出一种新的刀意。” 女仙目光透着坚毅： “一种可以战胜螳螂妖的刀意！” “禀仙子大人，飞升池今日飞升了一位人仙，按照仙子您的吩咐，我们把他送到这来了。”此时从远处传来了虎大贲的洪亮声音。 女仙示意杨可可和杨果子进入乾坤兜，站了起来： “走，我们去看看。” ...... 第十章 最后一战 不同于上一次，妖刀大圣和人族女仙第三次交手的日子，是在万族瞩目之下迎来的。 此时的后山山脚下，不仅站满了以孙悟凡为首的飞升池守军一众，还有品仙台代表，以及各族闻讯而来的与妖族交好的刀修天才。这些生灵在鹰爪峰下挤了个满满当当。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个足以计入史册的日子。 若人族女仙败，那么她就成了有史以来在人榜第一这个位置上，待得时间最短的修仙者；若胜，那么她必将在妖刀的庇护之下成为第二个石磨刀，甚至可能成为人族未来的领袖。 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感受。到了正午时分，“嗡”的一声响，整个灵地天空一暗，妖刀大圣未发一言，直接带着候在山顶的女仙消失不见。 女仙被慕尔凡带走后，一名人族老者从洞府里走了出来，他昂首望向远处，心里默默念道： “大人一定要得胜归来，人族的希望，只能靠您了！” 一只肥老鼠此时也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看到人族老者后点了点头。想着杨可可交代他的那些话，贝鲁鲁握住小瓜，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施展遁形之术，朝着灵地外的平原方向遁去。 而此时山脚下跪了一地的妖族和外族刀修却是没有离开。站起身后，他们互相望了望，不约而同一齐看向灵地外的平原方向，耐心等候了起来。 ...... 妖刀大圣与人族女仙两次交手的平原已经成为了猴妖一族的名景点，甚至被取了名字叫做悲刀平原。 只不过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任何生灵敢在此地逗留了，那些八方汇集而来的各族代表，也只是躲在远处的灵地内静静等待结果。大家都猜测，慕尔凡十有八九会把第三次交手地点，再次选在此地。 果然，下一瞬间，慕尔凡和女仙出现在平原上空，看着下方空无一人，慕尔凡点了点头，又忽地看向远处一个方向，脑门上不由出现几条黑线。略一思索，他却是没出手，而是缓缓地落了下去，把女仙轻轻放在地上。 贝鲁鲁只觉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实在是太刺激了！ 原来在慕尔凡离开鹰爪峰后，他也悄悄跟着来到平原不远处，成为了此时离交战中心十万里内的唯一一个生灵。 他心知逃不过大圣感应，所以也没耍小聪明，而是丈量自己修为后，停在了一个他和杨可可讨论很久定下的最佳距离，然后披风一扬，屁股一撅，双膝“扑通”一跪，便用两只小短手一动不动抱着头。 他身上牢牢绑着一根丈高的白色大幡，异常显眼的十六个金光大字在上面迎风飘扬： “鼠族宝宝偶然路过，妖刀爷爷不要杀我！” ...... 贝鲁鲁的插曲表过不谈。 此时慕尔凡已封了修为和刀道领域，却没马上动手，而是在人族女仙面前坐了下来。他取出一个丈高的酒坛，开启封盖后，拿出个丈宽的扁长酒碟，以及一个人族使用的小酒杯。 慕尔凡举起比自己身形大好几倍的酒坛，将两个器皿倒满，用妖力将酒杯送至女仙身前，然后自顾自的端起酒碟，边喝边说了起来： “刀修之道，一往无前。只有通过一次又一次生死争斗，才能把自己打磨成绝世之刃。 当今修仙界，我已经找不到能够全力出手的刀修了，于是我自封修为，挑战万族刀修天才，定下三次挑战规则，就是为了创造更多的战斗机会，通过挑战刀修的极限，让我自己也找到突破极限的灵感。” 说完这句话，慕尔凡又“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酒，然后说道： “在你之前，我在这两万年来共计挑战了九百九十八个刀修天才，其中绝大部分都在第一次交手被我杀死，每次战斗过后，我都倍感失望，因为这种战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只是在浪费时间。 坚持到第二次交手的，有五十六个，这种层次的对手一个个都有非常之能，每次都能让我感受到一丝愉悦。” 此时慕尔凡开始倒第二碟酒： “能坚持到第三次交手的，有三个，这三个刀修，每一个都让我在交手后有所收获。尤其是石人族那小子，他绝不仅仅是世人口中说的全靠天赋，他有一颗真正的刀者之心，他在享受战斗。” 慕尔凡说道这里笑了起来： “那小子在享受砍人，也在享受被人砍。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生死，只在乎一次次刀意碰撞间的感触，全身心地投入了刀道天地中。 和他交手三次后，我的死亡刀意也变得更加圆满，甚至真正触碰到了传说中的界限。我很清楚，只要迈过这道界限，便能以刀法入神，迈出至尊的第一步！” 慕尔凡开始往自己的酒碟中倒第三碟酒： “而你，仅仅交手两次，给我带来的惊喜就超过了石小子，因为你让我发现了自己的刀意缺陷！五万多年了，我一直以为，死亡，就是刀道的最好诠释。刀法入道后，我的刀，即是死亡。死亡刀意，一刀斩出，生机灭绝，万物凋零。 我一直破不了那道界限，以为是自己的刀意还不够强。直到与你两次交手，并且在这两年无数次感悟后，我才突然醒悟，原来我错了。 我修炼的是刀道！而不是死亡之道！死亡只是刀道入神的一种形式而已，而不是刀道本身。那么，我的刀道，到底是什么？” 慕尔凡此时喝完第三碟酒，站起身来，把酒碟砸得粉碎，用虔诚的语气对着女仙说道：“就在今天来找你的那一刻，我终于想明白了。” “我之刀道，就是在你看我出刀的那一刻。” 慕尔凡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说道： “悲！愤！吧！” 他双刀一扬。 “痛！苦！吧！” 他双足一弓。 “恐！惧！吧！” 他双眼流泪。 “绝！望！吧！然后就去死吧！” 慕尔凡嘶吼一声： “死幕降临！” “嗡”！慕尔凡以双刀为中心点，斩出了一道光线，天地被隔断了阴阳，划分了生死。 随着慕尔凡不断逼近，他身后的一片漆黑不断向前吞噬，一股悲凉、绝望的情绪从中喷涌而出，竟和人族女仙施展刀意后的威能相似，甚至更加恐怖，更加强大。 此时，女仙一口饮尽杯中酒，将酒杯随手一掷，抽出白刀。 “我的刀意，已尽数吸纳你的刀意。你刀意的威力越强，死亡的速度就越快。” 慕尔凡已冲到女仙身前一丈的半空处，双刀指向女仙，一把指向她的喉咙，一把指向她的心脏，刀尖微颤。他面色扭曲地说道： “我有预感，杀了你之后，就能打开一扇新的大门！来吧！用出你最强的刀意，然后变成我的养分，成就我的神话。来吧！全力挣扎吧！” “如你所愿。”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 当女仙吟出第一句诗后，瞬间以她的白刀为中心也分出了一道光。如果说慕尔凡的刀意，隔断了平原的生与死，那么女仙的刀意，就隔出了平原的天与地。天上星河倒灌，落成一片刀幕垂向人间，挡住了慕尔凡的漆黑斩杀。 “什么？！全新的刀意！居然是一种全新的刀意？如此之强！” “皇天久阴后土湿，雨势未回风势急。” 女仙双目透出寸长精光，一改之前气息奄奄、诡异莫测的出刀风格，刀意磅礴大气，竟是要以势压人！第二句诗一出口，只见天上人间化为了皇天后土，略带湿意的天地，瞬间被****裹挟，直逼慕尔凡而去。 “死之悲歌！” 慕尔凡用两把妖刀又做了一个向天祷告的姿势。 “呜...” 天地间一声号角像序章般响起，奏出了一曲死亡之歌。 两头刀意黑龙先是纠缠在一处，再猛地分开，从女仙两侧左右夹击。 女仙附近已变为一片葬地，葬地上方不断落下一块块刀状墓碑，每块墓碑篆刻着悲凉、凄惨、绝望的碑文，砸向了天地间的****。 两只飞驰的百丈黑龙，此时一左一右，龙口大张，腥风成域，禁锢住了此处空间，让葬地中间的瘦小人影避无可避。 女仙此时眼中精光更盛，两颧泛红如妆，双手一起握紧刀柄，将白刀持于身后，然后猛的抡圆斩向前方，并高声唱道：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一股狂风直冲而起，击穿了禁锢的中央，在九万里之上的天空中，化做一只刀意大鹏，然后转身俯击。 女仙看也不看两侧，踩在一叶轻舟之上，双手继续持刀前斩，后方出现三座百丈高的蓬莱仙岛，两座迎向黑龙，一座紧随女仙刀风，铺天盖地地砸向前方。 “锵！！！” 惊天动地的刀击声响起，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个贯穿大地的漆黑色“X”型裂痕，浓郁的死亡气息从裂痕边缘渗出。女仙将慕尔凡蓄势已久的致命一击从正面挡了下来。 一人一妖持刀在半空僵持不下。 慕尔凡面色狰狞地吼道： “你如何做到的？我现在的刀意，能在初入人仙修为就斩出地仙级颠峰一击，你居然能用你的刀意挡下来！难道前面两次交手，你根本没用全力？” 慕尔凡没料到，此局竟与女仙又打了个平手。 “很好！既然如此！” 慕尔凡低着头，左刀缓缓向天，右刀伸向了双眼黑带，对着女仙说道： “我本只想单纯的，让你直面我的刀意中死去。既然你隐藏了此等实力，那么我也将使出全力。 就让你见识一下螳螂妖族刀修的真正战斗。” 第十一章 螳螂逢女 随着黑带被挑开，其上附着的一道特殊封印也随之解开，慕尔凡的眼睛露了出来。 这是一双怎样恐怖的眼睛啊！ 只见他眼眶内的两双眼睛看似漆黑如墨，其中却有密集的白光快速流转，仿佛一个不断变幻着图案的千重花纹。若放大无数倍，就能发现这两只眼睛，竟都是由亿万只漆黑小眼睛组成的。 每只小眼睛此时看向不同的方位，盯着不同的距离，就像是一件件单独的法器，不停歇地光速计算着方圆万里的一切讯息。 “嗡”的一声响，慕尔凡这次没有消失不见，而是从一个，变成了数万个。数万个慕尔凡铺天盖地地降临在平原之上，所有慕尔凡同时对女仙说道： “螳螂妖族炼体大成后的‘螳螂神翅’、‘螳螂妖身’，本就有万族排名靠前的移动速度，和万族排名第一的出刀速度。 即使是普通的螳螂妖，其出刀速度也是你们人族的十到二十倍。 我没学过分身之术，你所看到的这些我，只是我移动后的残影罢了。若我用这种状态出刀，你可能够看清？” 话刚说完，数万个慕尔凡之间都相互连起了一根根黑线，形成了一个万里大的天地黑茧，把女仙层层围在中间。定睛看去，这些密密麻麻的根本就不是线，分明是一道又一道黑色的斩击轨迹。 “若是别的种族，在这种状态之下根本无法战斗，但我的这双眼睛，却能让我在光速移动下识别每一个画面，看清每一丝能量！甚至，即使我现在站着不动...” 话刚说完，漫天的黑茧、黑线和数万个慕尔凡一瞬间突兀消失，只剩下一个慕尔凡站在原地，仿佛刚才的所有一切都是幻觉，他继续说道： “即使我现在站着不动，你的任何一个动作，在我的眼中都会变得无比缓慢。哪怕不用刀意，不用刀招，我仅仅是简单地向你右手砍一刀。” 话刚说完，在女仙身后也出现了一个慕尔凡，与身前的慕尔凡之间连了一条黑线。黑线连接之处，女仙右手臂处顿时血液迸射。此时女仙身前的那个慕尔凡才缓缓消散，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 “你又该如何躲避？” 慕尔凡没有回头，眼睛却好似在看着女仙。他缓缓张开双臂，双刀一刀指左，一刀指右，然后背对着女仙说道： “我的真正实力告诉你了。现在，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与你正面的刀对刀，意对意，而是要同时用出最快的速度和最快刀法，用最强的刀意和必中能力，全力杀你。在出刀之前，我可以当做你已经通过了三次挑战。有什么遗愿，现在说吧。” “你很强，你若全力出刀，我无法躲闪，也抵抗不住。” 女仙转过了身，面对慕尔凡，看着他认真说道： “但我仍然可以赢你。在赢你之后，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两个愿望。” 慕尔凡转过身来，不屑地看着女仙说： “我一出刀你就死了！石小子虽然也见过我的真正实力，但那混蛋越砍越硬，在同级修为下根本就砍不死。而你呢？如此羸弱的身体，我一刀就能解决你。好！既然你不珍惜机会，那便如你所愿！若能赢，答应你两个愿望又何妨，受死...” 话还没说完，只觉一股庞大的压力笼罩全身，周围地面瞬间被压爆，慕尔凡和女仙一下子共同陷入到了地下百里。 “刀贯唐国山万里...” 女仙手中现出一把万里白刀，如切豆腐般划过地下岩石，举在了慕尔凡头顶，她大喝一声： “气压天下十四州！” 一个慕尔凡从未见过的小世界投影出现在女仙脑后，整个世界有十四大洲，为女仙提供了一股堪比天仙的灵压，压得慕尔凡此时拔不出刀，说不出话。 慕尔凡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压制过了，他调动起此时人仙修为的所有妖力以及最大强度的刀意，奋力抵抗着灵压，虽然还是无法动弹，但却也一时间形成了僵持，让头上缓缓斩来的白刀定在空中，无法继续落下。 女仙此时七窍都射出了精光，颧红如血，浑身颤抖，似在勉力支撑。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却只用一手持刀。观其另一手，居然正在轻轻抚摸着腹部。 片刻之后，女仙决然一笑，运转秘法，然后从七魄再次涌出一股强大的生命之力，从三魂涌出另一股强大的死亡之力。 接着，似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与女仙的声音共同响彻天际，直入云霄，传至地上天和至圣凡界中的每一位人族耳中：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在慕尔凡震惊和恐惧的目光下，头顶万米白刀上出现了一种修仙界亿万年来从未出现过的刀意。这种刀意既充满着死亡，又饱含着新生，仿佛有无数人族身影站在虚空，注视着女仙。 待所有威能加持到白刀上后，瞬间摧枯拉朽地突破了慕尔凡所有防线，直直斩向了他的脑袋。 “我会死！” “轰”！ 封印瞬间解开，慕尔凡天仙级妖力喷涌而出，挡住了女仙惊天一刀。 亲身感受到此刀的意境后，慕尔凡激动地吼到： “生死刀意！这难道是生死刀意！居然把死亡和生命糅合在同一种刀意里，你是如何做到的！” 慕尔凡此时竟没有一丝失败后的苦恼，他冲到已经脱力倒下的女仙身边，在她落地之前稳稳扶住，对着她激动地说道： “强！真的很强！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天才刀修。假以时日，你一定比我更强！我慕尔凡服了！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你可知，我等这一败等了五万年。哈哈哈哈！” “两个愿望...” 女仙气若游丝地说道，话刚说完，只见她七魄开始消散。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才刚刚打败我，你怎么可以死！” 慕尔凡一边说话，一边慌忙取出一粒仙丹： “这是天元聚魂丹，天仙吃了也能伤势尽复。” 喂女仙吃下后，虽然七魄消散的速度减慢了，但还是无法止住她那逐渐流逝的生机。 “没用的，今天与你交手的刀意，并不是我自己的刀意，而是我用一种名叫《消魂融魄大法》的秘术，以三魂七魄为源，以孩子与修仙界建立的一道神秘联系为根，以我对他的寄托与盼望为术，临时显化出来的。 此秘术用后，不能转世，不成鬼仙，魂飞魄散，至尊难救。” 女仙轻轻地对慕尔凡说道。 “不！不！这不是真的！” 慕尔凡咆哮着，他突然慌乱了起来。 此时看着女仙，他脑海中不禁回忆起这两年为琢磨破解之术，他每天想女仙的招数，每天想女仙的容颜，每天因女仙而悲伤。 女仙一次又一次给他带来意外，一次又一次给他惊喜，一次又一次让他在这片平原上哭泣。 女仙让他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流泪，什么叫心服口服。 与其他刀修完全不同，慕尔凡每次战败后，无论是在自己想起女仙时，还是对其他生灵谈起女仙时，神色间都充满了敬佩与认可。 此时见女仙将死，慕尔凡内心所有情感开始沸腾发酵。他痛苦万分地发现，自己居然在最绝望的时刻... 对女仙动了情！ “把你的愿望告诉我！” 慕尔凡此时全身发抖。他将女仙轻轻放好后，猛地把双刀往地上一插，“嘭”的一声重重跪在地上，双眼直直盯着女仙： “有多少愿望我都会满足你，哪怕是要我的性命，我也愿意给你！我只求你一件事！” 他深情地注视着女仙： “请让我娶你为妻！” 女仙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她呆呆地看了看慕尔凡，先是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叹了口气，睁开眼，望向了天际。 女仙凄凉笑道： “娶我为妻？人们都称我为死克女，不敢提我的名字，曾经有两个男人娶了我，你知道他们的下场吗？” 泪水从女仙眼角滑落，此时的她看起来竟是那样的无助： “第一个娶我的男人，被我亲手杀死！第二个娶我的男人，在我飞升之前，被我害得家破人亡，惨被灭族！” 女仙猛地转头看向慕尔凡： “这是命！这就是天命！天注定娶我的男人都会死，这样的我，你还敢娶吗？” 完全出乎女仙的意料，此话一说完，慕尔凡不但没失落，反而更加激动。他双腿跪在地上向前爬行了两步，来到女仙身前说道： “我娶！我娶！你简直就是上天的礼物！我刚刚才发现，我竟然已经爱上你！真的，我慕尔凡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情！求求你，做我的妻子吧！” 慕尔凡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你若答应，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夫妻。若能因你而死，是我慕尔凡的荣幸。可立天道誓言为证！” 说完后，面露希冀地抬头看着女仙。 女仙盯着慕尔凡的双眼看了一会，然后破天荒的莞尔一笑，说道： “我有两个愿望，你若答应，我再考虑是否做你妻子。” “你说！” 慕尔凡真诚地看着女仙。 “第一个愿望，在你能力范围内帮人族走出困境。已经成为奴隶的人族，你全力搭救！那些在修仙界四处躲藏、四处漂泊的人族，我希望你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庇护之所，让人族能够重新有一个安心立命的地方。” 女仙目光炯炯。 “我没办法救出所有的人族，也没办法庇护所有的人族，因为人族树敌太多，我还对抗不了万族。但我可以保证，” 慕尔凡手做立誓状： “太清天在上，我螳螂妖族慕尔凡在此立下天道誓言，只要是至圣灵地飞升的人族幸存者，我会亲自将他们全部救出。其他人族，只要遇见，必定出手相救！从今天开始，我将在螳螂妖族划出一块区域，凡是救出的人族，都将受到螳螂妖族的庇护！若违此誓，天魂归天！” “第二个愿望，你不是一见面就说我身上有形变术的痕迹，想模仿你吗？你可想看我真正的样子。” 女仙此时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可声音也越来越轻。 “我不但想看你真正的样子，还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慕尔凡连忙点头。 第十二章 宝贝出世 只见一阵仙术变幻，女仙面容未变，身形却发生了巨大变大，平坦的小腹隆成了一个大球，竟是有身孕在身，而且看样子胎儿已经足月。 “什么！” 慕尔凡看着女仙的肚子惊呆了： “我一直感应你身怀重宝，没想到竟是你自己的孩子！你怎么可能有孩子？难道是那些看守的妖族！” 慕尔凡刚释放出惊天杀意，女仙便开口： “不，他是纯正的人族，我在飞升之前就已怀上了他。他是我的骨肉，也是我生命的全部。” “什么！” 慕尔凡再次呆住了： “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带着孩子飞升的，你应该是修仙界有史以来第一个。” “我也没想到在修仙界人族怀孩子需要三年。” 女仙温柔地摸着肚子，举起了手中白刀： “不过这样也好，刚好赶上。” 说完这句话后，女仙一刀划向自己的肚子。鲜血飞溅之中，她取出了一个脸盆大的肉球，将其拿了在手上。肉球表面还时不时蠕动一下，出现一个凸起的小脚印。 “什么！” 慕尔凡感觉自己根本跟不上女仙的节奏，见她鲜血直喷，赶忙上前止血，将其扶到在怀中后，然后又取出一粒仙药想喂给她，女仙却气若游丝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 此话说完，女仙七魄全部消散，天魂开始缓缓升空。 “不，不，不！你是我慕尔凡此生唯一爱上的女人，你还没嫁给我，你还没克死我，你不能死！你怎么能死！” 慕尔凡咆哮着，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此时女仙的刀灵也显现了出来，抱着女仙身体一个劲地哭喊着： “娘亲！娘亲！你不要死！你不要羞儿了么！羞儿不能没有娘亲！” “我的羞儿，我的好孩子，娘对不起你...” 女仙颤抖着用手抚摸着刀灵虚影，而后将白刀递予慕尔凡，露出一个饱含清泪的微笑： “这是我的本命真器‘和羞走’，她是刀灵‘羞儿’，自孕生起跟了我九百年，我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我死后，就让她作为姐姐，守护在孩子身边吧。另外请不要把我的事，告诉我的孩子。希望你能把他培养成当世人杰，盖世英雄。” 女仙声音变得缥缈无比，不一会儿，地魂接着散去。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孩子培养成世间最强刀仙！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慕尔凡泪如雨下，拉着女仙的手。 “奴家姓李，名清照。” 说完这句话后，天魂归天，人魂被拉入了轮回。 ...... 整个平原经慕尔凡和女仙交手后已变得百孔千疮。 此时天上下着暴雨，直淋进地上一处深达百里的大洞，大洞底部有一位刚刚逝去的女仙，女仙身上趴着一个哭泣着的刀灵女孩。 慕尔凡跪在一旁，浑身散发着异常恐怖的气息，他正在压制着修为和刀道的突破暴动。而就在此时，怀中暖乎乎的肉球却开始拼命颤动了起来，隐隐间传出金光和刀吟。 外人眼中无敌的慕尔凡慌神了，求救似地看向一旁刀灵。 “快！这是孩子要出世了！娘亲交代过了，不能让孩子看见娘亲的尸首！” 刀灵羞儿回过头来看着慕尔凡说道。 慕尔凡站起身，抱起了女仙，对着羞儿说： “此乃我们三次交手之地，就将她葬在此处吧，我会将此列为禁地。” “嗯。” 羞儿用力擦了擦眼泪，看着慕尔凡取出一个充满寒气的仙瓶将女仙轻柔地装了进去后，便与慕尔凡一起依依不舍地飞上了地表。 到了地表后，慕尔凡用妖力将大地填实，移来一座千丈高的山峰落在女仙遗体的正上方，用妖刀在山上认真刻了六个大字。 ...... 修仙界出世的人族生而为先天，这个先天不仅仅单指修为，还包含了灵性。 修仙界的胎儿，不管是什么种族，只要是从母体中诞生的后代，人族也好，妖族也好，时间都很统一，统统都要在腹中呆三年。 在这三年过程中，从第十个月开始，胎儿就有了自己的意识。虽然感应不到外界的时间与画面，胎儿却能感受到母亲的心情，母亲的意境，甚至是沟通母亲识海，朦朦胧胧地“看到”母亲识海中演化出的画面，这大概是胎儿在腹中最大的乐趣了。 所以修仙界有知识传承的大族都非常注重“胎教”，孕妈从怀孕第十个月开始就要针对性地运功和施展武道意境。 仙灵界诞生的生灵都有灵根，但这个灵根并不是从胚胎起就有的，而是在母体孕养的过程中逐渐成型，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母体环境的影响。所以修仙界要比凡界强上无数倍，每个生灵都有灵根，并且还广为流传了一句话： “七分天定，三分努力。” 意思就是说，有什么样的灵根，七分是在形成胚胎时就注定了的，这个一般都和种族、血脉、神通、功法、修为、意境有很大关系。另外有三分是在娘胎肚子里可以努力改善一下的。 所以有条件的大族，对于本族看好的夫妇，都会为女方挑选一个灵气最充裕、环境最合适的地方作为孕养之地。 若从本身品质来划分，灵根分为凡品、极品、超品、绝品、仙品、神品七个等级，在这之上，又根据同一个人所拥有灵根的数量，划分了天灵根、真灵根、伪灵根三种，其中： 天灵根是只有一种属性的单一灵根，这种灵根如果碰到了合适的功法，契合度最强，修炼速度逆天。 真灵根是具有两种属性的灵根，比天灵根修炼速度慢一级。 伪灵根是具有三种及三种以上属性的灵根，每多一种属性，比真灵根修炼速度多慢上一级。 由于修仙界大道众多，灵气庞杂，所以诞生的灵根虽然品级较高，稍微差点都有极品以上，但绝大部分都是三种属性以上的伪灵根，两属性的真灵根万中无一，单一属性的天灵根更是百年难遇。 而凡界，除至尊遗留的主修大道之外，其余大道不显，整个小世界灵气稀薄，因此拥有灵根的生灵万中无一。即使生而有灵根，品级也普遍不高，而且有上限，最高就是仙品了，除非是本界创世至尊的主修大道，才有可能达到神品。 但相比较而言，在凡界有灵根的生灵里，其真灵根、天灵根所占的比例，会比修仙界要高得多。 灵根一旦到达了某种程度，大道天便会受到胎儿出世感应，在此方天地天现异象。若是仙品灵根，弥漫千里紫光，若是神品灵根，则弥漫万里金光。 若是真灵根、天灵根，也会根据其灵根属性的不同，出现不同程度的天地异象，这种天地异象五花八门，据说什么情况都出现过。 慕尔凡刚为女仙立好山碑，手中肉球便出现了一条刀疤状的裂痕，一道金光与一阵轻轻的刀吟声，刚从裂痕中透了出来，就触动了大道天。 忽然之间，天地大变！ 只见刚才还在倾盆而下的暴雨瞬间停歇，漫天厚重乌云迅速退至万里开外，露出了平原之上一片晴朗的天空。 太阳之光照射着大地，化去了空气中的湿气，还有一丝丝“两人”内心表面的忧伤。大道天的投影愈发清晰，此时对着下方天地，开始散发出万里金光。 “吟！吟！吟！” 肉球此时出现一道道裂缝，每一道裂缝都射出了金色光线，刀吟声也越来越大。 慕尔凡和刀灵羞儿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一幕。 只见此时方圆万里之内，所有残存的草木、树枝、细石等尖锐之物，先是发出了“哗，哗”的声音，再是不停震动，竖得笔直，一侧变得锋利。紧接着，竟是弥漫出了刀气，声音也变得更尖，更高亢，最终全部转变成一阵阵震天的刀吟之声，然后全部“拔地而起”。 它们射向了天空，再投向了大地，里千层外千层、密密麻麻的插在地面上。 从高空鸟瞰，已是形成了一个直径千里的圆形刀阵。刀阵中所有“刀”都笔直笔直的，并且呈现出倾斜状，遥指着中心处那个正在散发着金光的肉球。 刀灵羞儿此时感到内心深处有一种巨大的喜悦，很满足，很憧憬，也很想现在就投向肉球，被里面的人儿握在手心。 慕尔凡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嘴里自言自语地不断嘟囔： “万物化刀...万刀朝拜...天生刀修...刀心通明...” 说着猛地朝肉球抛出一块仙资石，果然不出他所料，仙资石一阵光芒变化，现出了一把金色小刀。 “不可思议！ 若我没记错，人族至圣走的大道是‘儒道’，按理来说，至圣凡界除了‘儒道’之外，以凡界环境不可能诞生出其他类型的神品灵根，更别说天灵根。看来是在飞升时，与他娘一起在飞升池中脱胎换骨了。 嗯？？什么！” 天现异象竟然还未结束。只见大道天一阵法则变幻，带动了时光之河涌动，此方天地仿佛时间倒流一般，重新映射出女仙用生命施展最后一招的画面： “生当作人杰！” 画面中的女仙喊出这句话时，大道天沟通了地上天和天外天所有凡界，在整个修仙界的所有人族耳旁轻轻低语： “人杰...人杰...” “死亦为鬼雄！” 此话一出，大道天转而沟通轮回天。只见一位黄泉之旁的女仙人魂缓缓转身，目光顺着画面穿透两界，看向金光四射的肉球，温柔又自豪地说道： “我的孩子，你的名字叫人杰。” 第十三章 千古第一 “是宝贝！宝贝大人出世啦！” 此时双手抱头、保持屁股朝天姿势已经有一个时辰的贝鲁鲁，移开了肥肥的小短手，狂热地看着离他只有一尺的漫天金光。在施展了一下《寻宝术》后，贝鲁鲁鬼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进入了金光笼罩的范围之内。 贝鲁鲁刚发出满足的呻吟，突感身上白幡被拉得笔直，一侧变得锋利，刀吟声从背后传来。然后他便“哎呀”一声，被激射出的白幡带向了天空。 慕尔凡和刀灵羞儿正沉浸在万刀朝拜和女仙重现的画面中无法自拔，感动不已，突然就听到上空传来了“哎呀！哎呀！天啦噜！！”的鬼叫声。 只见一头一人高的肥鼠妖挂在了一根化刀的白幡上，正手舞足蹈地从天而降，一路上带着“叮叮当当”的铃响，最终四脚朝天地倒灌在肉球身旁的地面上。 慕尔凡收起仙资石，刚准备清理掉这个意外目击者，耳边就传来了刀灵的传音： “大人先别动手！娘亲在来之前就交代于我，若你同意在她身死后照顾孩子长大，我今后就听命于你。 这鼠妖是娘亲身前就收服了的寻宝鼠圣皇子贝鲁鲁，娘亲看他憨憨可爱，又有特殊本事，还带天生吉运，就收在身边，让他立下天道誓言，待孩子出生后对孩子效力，算是自己人。” 刀灵全程目睹了刚才事情的经过，对慕尔凡虽恨，但也知道，此时慕尔凡绝对值得信任，就继续传音补充道： “他的本命空间法宝内可存活物，里面有一个人族女孩，名叫杨可可，是娘亲生前很喜欢的一个小女孩，娘亲待其亲如女侄。” “她生前喜欢的，我都会关照，我答应她的两个愿望，也会用毕生努力去实现。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所以我也乐意见到有你这个姐姐在孩子身边守护。” 慕尔凡此时向刀灵回应： “我乃是当今第一刀修，孩子又有万年难遇的练刀资质，我会用我螳螂妖族培养刀修的手段，助他成为最强，这样才有可能完成你娘亲的心愿！这个过程肯定和你们人族的方式不一样，我希望你不要阻碍我。” “好，我相信你不会害这孩子。” 一妖一灵达成共识后，静静地看着此时将自己从地里拔出来的贝鲁鲁。刀灵最后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 “对了，贝鲁鲁跟你之前一样，一直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宝物，而且是一件类似于人族轩辕剑的神器...这孩子也不知为何会被他《寻宝术》感应到，也许两人命中注定是有缘之人。 娘亲一直不忍打破贝鲁鲁的幻想，也乐于看到贝鲁鲁成为这孩子的伙伴...两年来，这孩子也成了小鼠妖的精神寄托和命根子，看他可爱又可怜，你还是尽量别揭穿吧...” 贝鲁鲁此时一脸茫然地看着慕尔凡，看着浮在空中的肉球和刀灵，不知道此时此刻“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他和杨可可原本的计划是，在确认交手完毕后，赶在慕尔凡和女仙未走之前，主动来到现场。若女仙胜，就继续跟着女仙。若女仙败，就想办法帮女仙收敛尸身，同时假意投敌，向慕尔凡表忠心。此时事发突然，情况有变，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刀灵羞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传音说道： “娘亲第三次交手赢了，慕尔凡已经答应为娘亲实现那个愿望。” “真哒？哈哈，我就知道李姨一定能赢！” 贝鲁鲁眼睛一亮，全身放松了下来，不用演戏了！他高兴地眯起眼睛。 “不过娘亲死了，就葬在那座山底下。” “什么！” 贝鲁鲁浑身一颤，睁大了眼睛，缓缓看向那座大山，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李姨，你怎么死了！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可可...还有宝贝大人，宝贝大人怎么办...” “对了，宝贝大人！” 此时贝鲁鲁想起自己的使命，慌忙擦了擦眼泪，看了眼空中的肉球后，迈着小短腿冲向慕尔凡，然后“嘭”的一声跪在地上，拽着他的裤脚： “大圣爷爷，小鼠乃寻宝鼠妖第九皇子，仰慕大圣爷爷已久，早就想一睹尊容，今日一见，果然...” “你是在觊觎本座刚得到的神器吧。” 还没说完，就被慕尔凡直接打断。 贝鲁鲁只觉脑袋“嗡”的一响：“天啦噜！计谋被拆穿啦！” “本座杀了那女仙后，认可她的实力，亲自将其下葬，立下山碑，却没想到意外得到了这件神器。此神器夺天地之造化，被女仙孕养了三年，天生就倾向于人族，若那女仙不死，假以时日，怕是又一把轩辕剑。 好在现在为时不晚。本座现在施术助其提前出世，便可成为他的父母，将其作为螳螂妖族后裔培养千年。相信终有一日，能够将其转化为我螳螂妖族的镇族神器！” 说完后杀气腾腾地看向贝鲁鲁： “此等秘密，怎可留有活口，如此神器，你这寻宝鼠妖怎不觊觎。” “要死啦！妖刀要杀鼠灭口啦！羞儿姐姐救命！” 贝鲁鲁用求救的眼光看向一旁刀灵。 “不如让他立下天道誓言，一辈子保守秘密，同时在未经大人许可之前，一辈子不得用《宝气炼体大法》吸取神器的仙宝气。” 刀灵会意，开口为贝鲁鲁求饶，说完不忘给贝鲁鲁灵识传音： “忍辱负重！” 贝鲁鲁心领神会，立即大声立下天道誓言。 “光立誓不够，我有天仙炼制的召唤卷轴，待宝贝出世后，你还得与他签订召唤契约，成为他的召唤兽，以此来证明忠诚。” 慕尔凡阴恻恻地说道。 “不用这么苛刻吧，娘亲当年也只是让他立誓跟随孩子而已。” 刀灵赶紧向慕尔凡传音。随后听到了慕尔凡的简短答复： “吾儿当之。” 贝鲁鲁闭上了眼睛，想到这两年的朝夕相伴，想到当时立誓的初衷，想到李姨的叮嘱，默默施展《寻宝术》日常感应一遍后，猛地睁开眼睛，坚定的说道： “我愿意！” 语毕，忽的从远处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我出来啦！” 只见肉球上的刀痕裂开，随后与整个天地一起散去了金光，然后一个身长两尺，粉嫩嫩的光屁股小男婴从里面跳了出来。 小男婴一跳出来，第一眼就看到插满在眼前的刀草、刀叶、刀木、刀石。他欢呼一声，随手拔起一根离他最近的化刀小草，然后“嘿！哈！嘿！哈！”地胡乱挥舞了起来，舞到兴致处朝天一划，壮志凌云地喊到： “看我把天劈开！”。 慕尔凡、羞儿、贝鲁鲁在旁边屏气凝神地看着。尤其是慕尔凡和羞儿，看着小男婴看似乱舞一气的动作，实则有几分女仙生死刀意招数的影子时，心里不由又浮现出了女仙的一眸一笑，望着小男婴的眼神显得更加慈爱。 慕尔凡蠕了蠕嘴唇，深吸一口气，然后在羞儿和贝鲁鲁震惊的眼神下，施展形变术，变成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款步走到了小男婴身前... 小男婴见到一个身影从远方走了过来，温柔看着自己。对方的样子，和自己还在肚子里时，经常感受到的那个模糊的战斗身形非常相像，于是抬起头，清脆地问到： “你是我娘吗？” 慕尔凡脸色一阵变换，最后停留在他感觉最不僵硬的一个表情上。他在一灵一鼠无比震惊的表情下，僵硬地对小男婴回应到： “嗯，我是你娘。” “娘亲，我叫什么名字呀？我父亲呢？” 小男婴高兴地说道。 “你现在还不配有名字，至于你父亲，被杀了。” 慕尔凡无视一灵一鼠震惊的表情，继续平淡说到。 “什么？谁杀了我父亲？！” 小男婴一改之前可爱的模样，刀眉一皱，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把出鞘小刀。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你马上也要被杀了。” “啊？” 小男婴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慕尔凡施术弄晕。 慕尔凡在小男婴的额头上留了块黑色螳螂印记，然后对着一脸懵逼的贝鲁鲁说道： “把他收到你那能藏活物的空间法器中。” 然后用灵识回复刀灵： “放心，我自有打算。” 随即慕尔凡收起白刀，在以女仙遗体为中央的四个方位万里空间内，留下了四道通天刀气。看贝鲁鲁已将小男婴藏入乾坤兜，便将贝鲁鲁和“和羞走”拎在手上，“嗡”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 没过多久，本应空无一人的平原之上，出现了一个浑身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黑袍身影。身影个子不高，体型微胖，整张脸被黑袍遮住。 黑袍人缓步来到慕尔凡留下的刀气屏障边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陶醉地说道： “好锋利，好可怕，沾上后我这次会彻底死掉吧。哼哼哼哼...哈哈哈哈！” 黑袍人一只手捂着脸，垂头大笑，状若癫狂。突然，他用另一只手指向屏障，轻喝：“宝仙气！”，身形一闪便越过了屏障，来到最深处的那座大山脚下。 黑袍人怔怔看着山碑上的六个大字，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足足好一会儿，才一边缓缓低下头，将目光穿透虚空，钉在地底那个寒气玉瓶上，一边痴痴呢喃： “千古第一女仙。” 第十四章 庇护人族 乾坤兜空间内，杨可可焦急地飞在半空，昂首望天。 一根带子绕过她腋下，正往后绑着一个半人高的黑黄大棉框，将其牢牢固定在她背上。杨果子头长青叶的圆脑袋从棉框中冒了出来，也学着娘亲抬头望天，身边血气弥漫。 远处几个藏宝大殿此时一个个缩小后悬浮在杨可可四周。下方就是仙田和足足十六只神兽围成的一个简单五行方阵。 只见仙田和其中五株十丈高的神植在东，一只白泽、两只白虎在西，一只朱雀、两只三足金乌在南，一只玄武、一只霸下、一只夫诸、两只三足金蟾在北，中央处是一只麒麟与四只食铁兽。 其中白泽和麒麟都是修仙界的“十大神兽”之一。 如此多的神兽，对修仙界寻常小族而言，可以算是无敌阵容了。只可惜此时乾坤兜内的这些神兽，除了麒麟和白泽刚到达成长期，能够媲美人仙之外，其余全是一群幼年期的幼崽，有些幼崽明显还是同一窝生的。 器灵鼠来宝此时正拿着根小皮鞭，满头大汗地跑来跑去，艰难维持着阵容。尤其是那几只食铁兽，简直就像是得了多动症，无时无刻都想着滚来滚去。 杨可可把贝鲁鲁所有家底都集中在一块，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想在他投靠妖刀大圣时能多一些筹码。相当于投名状，不但展示了财力，证明了他的逆天吉运与寻宝能力，还附赠一个专业的养殖天才负责打理，这些都是螳螂妖族所稀缺的。 杨可可甚至还事先设计好了投诚的计谋与台词，让贝鲁鲁反复背诵。若这些还不能打动慕尔凡，他们还有大杀器！瞄了眼旁边用保温箱装着的一箱烧烤，杨可可点了点头： 只要对方还是个妖族，那就万无一失了！ 杨可可正严阵以待，手心冒汗，脑中胡思乱想着，突然天空中开了个口子，一个昏迷的光屁屁小娃娃从外面掉了进来，天地间传来了贝鲁鲁的灵识之音： “可可快接着，这是化形后的宝贝大人，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 “不可能！李姨不会死的！” 杨可可接住小男婴，落了下来，然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答应了要带我一起找我娘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爹，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照顾过我，对我这么好。李姨...我还要每天听你讲故事...我还要跟你学写诗...我不要你死...呜呜呜...李姨...我好想你...我不要你死呜呜呜...” 杨可可此时哭得号恸崩摧，几乎要晕了过去。她仿佛又回到了爹爹在面前逝去的那一刻，如此的悲伤，又如此的无助。 “可可你别哭，呜呜呜，虽然我也很难受，但你还...还有我呢！我们还有宝贝大人呢！你可别忘了我们身上是有任务的哦！羞儿姐姐她现在肯定比我们还难受，但她和我一样，都...都已经假意投靠了慕尔凡，我们接下来要全心全意帮助宝贝大人快快成长。” “嗯...对了，宝贝大人！咦？宝贝大人这是怎么了？” 杨可可这个时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怀中的小男婴身上： “他是还没苏醒吗？” “慕尔凡不知道为啥把宝贝大人弄晕过去了，但羞儿姐姐说他没有恶意，让我们照顾好宝贝大人，但也不用马上把宝贝大人叫醒，继续静观其变。” 贝鲁鲁把刀灵羞儿的话转告给了杨可可。 “化形后的宝贝大人看起来真可爱，这眉毛，这鼻子...看起来好像李姨啊。李姨，李姨...呜呜呜...李姨...李姨...” 杨可可看着看着，又继续伤心地哭了起来，心里好难受好难受。 贝鲁鲁用灵识看到这一幕，连忙继续传音： “唉！可可你别哭！别哭！对了，李姨身前还给你留了一句话哦！” “什...什么话？” 杨可可哽咽地问到。 “她让你不要为她伤心，今后有什么事就直管找我，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贝鲁鲁都不怕！” “这应该是你说的话吧？” 杨可可疑惑地问道。 “李姨，李姨还说...她还说让你做我媳妇，今后就安心地跟着我。” “贝鲁鲁你去死啦！李姨才不会让我嫁给一只肥老鼠！” “嫁给我怎么啦？我贝鲁鲁可是圣皇子，又聪明又可爱又英武又多金！” “你就是个呆瓜！！” ...... 至圣灵地内，以孙悟凡为首的妖族和各族刀修代表们，看着远处天际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晴，一会儿雨，一会儿鬼泣森森，一会儿金光密布，忍不住暗叹： “不愧是后山女魔头，以人仙修为居然打出了如此威势。” 遥遥感受到那一阵又一阵惊天动地的刀意，一名魔族刀修面带崇拜地说道： “虽是人族，却乃我辈之楷模！我原来被族内寄予厚望，一直自诩为刀修天才，如今看来却是差得远了！” 旁边一众不由跟着点头，心有戚戚。 直到天际金光消失了一阵子后，孙悟凡开口说道： “好一会儿没动静了，怕是已经出结果了。” “你们说那女魔头能不能胜，再次创造千古奇迹？” “我看悬！传说妖刀大圣平时根本不会出全力，只有第三次挑战才有可能全力出手，那石磨刀也是靠着天赋特殊才勉强通过的。” “万一这女魔头获胜了，你们说她会提什么愿望？” “还能有什么愿望？毕竟是个人族。人族真是奇怪的种族，君临天下时，内讧不断内斗不止，快被灭族时，倒是变得出奇的团结。我看她八成是希望大圣能够庇护人族吧。” “以修仙界的局势，难！别说大圣，就算是整个妖族，只怕也不敢说庇护人族吧，大家都被人族欺凌怕了。人族现在就是个烫手法器，谁敢保，谁就可能被万族针对，甚至群起而攻之。” “话虽如此，以大圣的性格，即使保不了整个人族，保下至圣灵地这一部分还是能做到的，这点面子万族还是得卖，这点数量也翻不了天。” “话别说太早，我跟你们讲，不是我吹牛，从我们至圣灵地出去的人族，个个都是精英，听说女魔头前面那一位，也是绝世妖孽，祖地都被惊动了。” “嘘！禁声！大圣来了！” 天空一暗，众妖和万族刀修内心一紧，看着慕尔凡出现在鹰爪峰上方天空，齐齐下跪。慕尔凡洪亮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悲刀胜了，在第三次挑战中战胜了本座，她的刀意比石小子更强，本座愿称她为千古第一女仙！” “不是吧！真的赢了！” “怎么可能？居然比石磨刀还强！” 几位刀修在互相传音。 “我就知道大人能赢！” 人族老者内心激动的感慨。 “千古第一女仙，女魔头确实担得起这个称号。” 虎大贲、蝇妖守卫等一众妖族默默点头。 慕尔凡低沉的声音继续传来： “但她死了！她最后一招的刀意实在太强，逼得本座不得不解封修为，不得不全力反击，结果被本座以天仙级修为杀死。” 不等下方众妖消化，慕尔凡声传万里： “人族女仙易安，在同级修为下三次战我慕尔凡而胜。胜后却被本座失手误杀！为表敬意，遵守承诺.......” 慕尔凡沉默了两秒，进而喝道： “品仙台何在？” 山脚下有三头身穿品仙台制服的鼠妖，此时跪在最中间的一位年轻鼠妖大声回应道： “大圣，小鼠乃品仙台所属猴妖族二品记录官。” “回去告诉你们那三个老不死，让他们转告至尊，人族女仙虽死，但念其实力冠绝古今，理当维持人榜榜首名号百年。这是我慕尔凡的意思！” “小鼠遵命！” “孙悟凡何在？” 慕尔凡缓缓转向。 “晚辈孙悟凡在此，妖刀大圣有何吩咐？” “本座在人族女仙临死前，答应了她的愿望，凡是从你至圣灵地飞升的人族，无论是从前，还是往后，都将受到本座的庇护。我将在螳螂妖族划出区域供这些人族生养。 你安排人联络，通告所有购买了至圣灵地飞升人族的生灵，立即放人！凡有不从者，本座将亲自登门，至死方休！ 回去转告你们本代齐天大圣，至圣灵地的一应损失，由我螳螂妖族一力承担，另外算本座欠他一个人情。” “谨遵大圣法旨！” 孙悟凡恭声领命道。 慕尔凡又转头看向山顶的那位人族老者说道： “我会派我族子弟常驻在此，你就作为人族的联络人，待孙悟凡将那些被奴役的人族带回来后，与我族子弟一起将他们带往我族族地。之后飞升的人族，也由你负责安排护送。” “谢大圣庇护！子瞻在此代全体人族，拜谢！” 人族老者伏拜在地。 “哼！本座只是遵守承诺罢了！那人族女仙葬在交手平原处，尔等传令下去，将其列为禁地，一应生灵不得靠近，若有生灵胆敢破坏，便是与本座为敌。” 说完后“嗡”的一声响，此方地域重现天日。 第十五章 种族大咒 螳螂妖族曾有一段震惊万族的光荣史。初代老祖“螳”是一代传奇，天生就有三大本领。 一是天生神通，他将此神通取名为《祷告术》，于是继乌鸦妖族之后，妖族出现了第二种自带“先知神术”的妖。螳螂妖最初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祷告虫妖。此神通比较特殊，其后代并不一定每一头都能觉醒。 二是天生神眼，他将此眼取名为“千瞳眼”，随着修炼，能逐渐集亿万眼瞳为一体，为身体提供透视、入微、破妄及动态捕捉能力，提供必中和致死能力，同时还能为大脑辅助计算。 此神眼如此逆天，却有个致命缺陷。它无法控制施术的时间及时长，让“螳”始终处在一个高速的计算状态，无时无刻消耗着他的精、气、神，导致每天都会不受控制的沉睡一小段时间。 “螳”的后代们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在非修炼和战斗状态时，将“千瞳眼”封印起来。 三是天生妖兵，这是一种修仙界从未见过的妖兵，在“螳”开创那条新的大道时，将其取名为“刀”。“刀”在“螳”的手中名扬天下，这种兵器由于实用性强，迅速在万族中被模拟推广。 自此，妖族出现了第六种自带“本命妖兵”的妖，另外五种分别是鹰族妖爪、蝎族妖钩、蚊族妖矛、螃蟹妖剪和乌龟妖甲。 “螳”身怀逆天天赋，又领悟了刀之大道，自诩为天下第一，曾获得了“神挡杀神”、“自己都杀”两个前无古人的绰号。他后来将自己的种族名字改为“螳螂”，意思是“霸道的虫”，甚至还做出了“一螳一刀，孤身拦下巫族至尊座驾”的壮举，被后世典故称之为“螳臂当车”。 至尊暴怒之下出手，“螳”居然成功脱逃，并在销声匿迹十万年后，伤势尽复，再次挡道。这一次，他带着足足二十名天仙子嗣一起围攻巫族至尊，虽然还是失败了，但却让至尊受了伤。 谁也没想到螳螂妖族的繁衍速度居然如此恐怖，那段时期足足衍生出了两千多个种族，包含一百四十七个大族，三十六个皇族，十个圣族，手下大妖一个个骁勇善战，高端战力简直坐拥了整个妖族的半壁江山。 不等“螳”第三次上门，巫族至尊突然举全族之力并联合另外两族开启了螳螂妖族的灭族之战，趁其因“千瞳眼”沉睡，将“螳”当场杀死，还设下了两个恶毒的种族大咒： 一个是必须杀死丈夫才能怀上下一代的“杀夫咒”。 一个是同一窝幼虫必须自相残杀，最终只能活下一头的“灭亲咒”。 在大咒影响下，随着时间推移，螳螂妖族一度濒临灭种。 危难时刻，慕尔凡横天出世，力挽狂澜。 两万年前，慕尔凡请妖族至尊及三位精通血脉术的天仙共同出手，在当代祷告宫圣女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后，终于成功改良《祷告术》，将其运用到“灭亲咒”中，让每次“百卵相残”的存活率从一头提高为两到三头，这才使螳螂妖族的数量不至于越来越少，得以重新壮大。 现如今，螳螂妖族还保存下了五十六个种族，其中有五个圣族，分别是狭翅螳螂妖、绿巨螳螂妖、兰花螳螂妖、钢铁螳螂妖和幽灵螳螂妖。 幽灵螳螂妖不仅是螳螂妖族的圣族之一，自本族圣皇慕尔凡成为第一大圣和救族英雄后，势头更是如日中天，俨然成为螳螂妖第一圣族，不但将族地整体搬迁至都城--刀葬山脉，更有其核心成员随着慕尔凡一起入主妖刀宫，成为了螳螂妖族的实际掌控者。 希尔出生于幽灵螳螂一族，从出身起就极具刀修天赋，身怀与慕尔凡一模一样的伪仙品“死灵刀”三属性灵根，诞生至今仅修炼一万年不到，就已有顶级人仙的修为，还曾入过元榜，因此在螳螂妖族颇有盛名，被称为“幽灵公主”。 和当今所有螳螂妖族成员一样，希尔从小听着妖刀大圣的故事长大，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却也崇拜着慕尔凡，爱模仿慕尔凡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是一招一式。 慕尔凡在整个妖族有数不胜数的崇拜者和模仿者，希尔仗着自己种族和灵根的先天优势，模仿得深得其味，甚至有族人打趣的称她为公主版妖刀。 希尔与钢铁螳螂妖的桑格是青梅竹马，被其苦苦追求上万年。五年前，希尔答应了桑格的求爱，并在三年前与其洞房。希尔忍痛将桑格杀死后，“杀夫咒”生效，她成功怀上了属于他们俩的孩子，之后在妖刀宫灵气最充裕的养刀谷静养，一呆便是三年。 这一日，整个螳螂妖族九百万里天地同时响起了慕尔凡的声音： “本座慕尔凡，现在宣布两件事。” “第一件事，人族女仙挑战三次成功，本座满足其愿望，所有从至圣灵地飞升的人族，都将受到我们螳螂妖族的庇护。本座将在刀葬山脉北侧划出万里区域，取名为念安城，供人族生养。 所有本族子民，今后对这些人族亲如同伴，不得欺凌，不得奴役，同时保护好念安城，使其不受外族迫害。” “第二件事，本座即将在妖刀宫闭关百年。在本座闭关期间，妖刀宫开启万刀大阵，本族一应事宜转交祷告宫圣女定夺。所有幽灵螳螂妖族暂搬至念安城管理人族，待本座出关后，再返回妖刀宫，并将念安城转交人族自行管理。” “谨遵法旨！” 所有螳螂妖族子民此时趴伏在地，恭敬领命。 此时养刀谷的希尔也不例外，她刚站起身，就发现慕尔凡居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手里还拎着只胖鼠妖，旁边浮着把白色仙刀。希尔激动不已的再次趴伏了下去，尖叫到： “见过老祖！” “你可是即将产卵？” 慕尔凡冷声问道。 “禀老祖，晚辈腹中孩儿们已经足月，随时可能应咒。” “你现在就让孩子出世，本座有大用。” “是！” 希尔大声应道。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听慕尔凡说自己的孩子有大用，心内又激动了起来，也不顾那么多，当即运转妖力，使劲吹出一口气，然后陆陆续续飞出了五个卵鞘。 每个卵鞘落到地上变大至十丈，里面均有二十个脸盘大的螳螂妖卵。 “若有...精血类的宝物浸泡，孩子们从里面出来的时间...会更短。” 希尔喘着气，看着自己产的卵，一边对着慕尔凡说道。 “你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事情乃是绝密，你是我族精英，给你一条生路，现在立下天道誓言，效忠此鼠妖，然后到其本命空间法宝内生存。今后若没有我的吩咐，永远不可以出来！” 慕尔凡冷漠说道。 “啊！是...谨遵老祖法旨！” 希尔听到慕尔凡的命令后，声音微颤，虽然毫无心理准备，依旧咬咬牙，立下了对贝鲁鲁效忠的誓言。贝鲁鲁听罢，当即跟候在兜内的杨可可打了声招呼，把希尔收了进去，再把杨果子和白泽给召了出来。 “鲁鲁！鲁鲁！” 杨果子一出来后便左看右看，看到贝鲁鲁，开心的张开双手，一下子就蹦到了他的怀里。 “十大神植之一的人参果成精！” 虽然路上听贝鲁鲁说过，但此时见到了实物，即便是慕尔凡见多识广，内心也颇有几分震撼。 “果子乖，看到这些卵没有，你用寿血之气包住他们。” “诶！” 杨果子听话的点点头，先是脆喊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身上发出漫天红光，对着面前的卵鞘，做了一个长长的吐口水动作： “噗！！！” 只见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精血之气弥漫开来。慕尔凡堂堂天仙级强者，吸入一丝后，竟也发现自己的寿元增加了些许。眼前这一百个小螳螂卵，更是如饮甘露，陆续发出了一道道清脆的声响，接着天象大变！ “就是现在，白泽！” 贝鲁鲁一声令下，白泽也朝前喷出了一道白雾。白雾之内目不能视，也只有外面慕尔凡和贝鲁鲁用人仙以上妖力才看得清清楚楚。 ...... 人杰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发现被包裹在一个球里，动也动不了，但浑身上下无时无刻暖洋洋的。 他起初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迷迷糊糊感应到，有个声音在跟他说话，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传入脑海，仿佛有什么东西，划出了一道又一道轨迹，能劈开一切。 时间一长，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原来这个东西叫“刀”。 再后来，人杰的意识时常能进入到一个非常好玩的地方，这个地方很大很大，他在这个地方能模糊的“看”到一些画面。 或是看到有很多很多白色的刀，每把刀都在不停的舞动，变大变小，还会发出各种光亮，很漂亮，很酷炫，舞到精彩处，他还能隐隐听到一些声音，虽然理解不了，却觉得精神振奋。 或是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浑身黑衣，拿着两把恐怖的黑刀与这些白刀不停地互相飞舞，煞是好看。 直到有一天，他能感觉到球外面的世界了，他清晰的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 “我的孩子”...“你的名字”...“人杰”... 他感觉到自己可以出来了！ 此时的人杰，身体有一股巨大的燥动，内心有一股强烈的欲望，他肆意地将这燥动和欲望，随着自己的双手与双脚砸向了肉球，想把它撕出个口子。 终于，裂痕越破越大，一道光亮射了进来，他奋力一跳，来到了一个明亮的世界，兴奋地大吼一声： “我出来啦！” 人杰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密密麻麻的刀，他感觉这些刀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想起了无数次看过的那些画面。 人杰激动得难以自已，随手抽出最近的一把刀，按着自己灵魂中最深刻的记忆挥舞了起来，舞到兴致处朝天一划，壮志凌云地喊到： “看我把天劈开！” 这个时候，一道印象中经常看到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人杰期待的问到： “你是我娘吗？” “嗯，我是你娘。”“你现在还不配有名字，至于你父亲...被杀了。”“你马上也要被杀了。” 刚听完这些话，人杰只觉眼前一黑，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第十六章 湘城屠夫 待人杰睁开眼时，一个老泪纵横、又黑又丑的大脸近在眼前，他本能地想握住东西甩到那人脸上，但发现两手空空。 再细一眼看去，发现此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黑面虎躯，身长七尺，虽然头发泛白，却也是个魁梧老汉。 老汉却是被吓了一跳！ 老汉名叫赵大胆，是荆州湘城有名的屠夫，绰号操刀鬼，明面上是个猪肉铺户，实际上却是本地帮派“五鬼帮”的三头目，一手杀猪刀法号称“杀人如杀猪”，算得上是江湖好手。 别看赵大胆五大三粗，可他曾经也读过书，还考上过秀才。后来父亲病重，家中为供他读书已拿不出看病钱。于是赵大胆放弃学业，子承父业，做了市井杀猪人。 父亲临死前告诉他，赵家祖上是做金石淘宝生意的，是大官！祖上不但住在豫州大城，曾挖过仙器，甚至还娶过仙女。后来因招觊觎惨被灭族，只有一名后代侥幸活了下来。 那名后代流落到荆州，从此改头换面，其子孙历经辗转，做过很多活计。居然他们赵家也出过当官的，但官不过三代，到了近代更是中道没落，均以杀猪为生。 赵大胆父亲在临死前从祠堂拿出一个木盒，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并告诉赵大胆，这是祖宗娶的那位仙女，在飞升之前传下的“愿望石”，让他务必遵守祖训，好好保管，世代供奉。 据说时机成熟后，愿望石里会出现仙人，只要把祖上事迹说予仙人听，就可以许一个愿望，一个哪怕是拜相封侯、得道成仙的愿望。 赵大胆对这些话半信半疑，他问老父亲石头传承多久了，得到的答案是两万多年。两万多年，仙人的影子都没见过，怕不是个假的！ 赵大胆虽然按照遗嘱谨慎保管“传家宝”，却也没被冲昏头脑，努力经营着自己的猪肉生意。 几十年后，赵大胆不但生意做大，开了自己的养殖场和屠宰场，门下子弟数百，还通过重金购买武功秘籍，日夜修炼，练出了内力，创了一门独门刀法，成为了后天九品高手，如今在江湖中都拥有了自己的绰号。 他在先天高手--绰号“横江鬼”的田镇尧带领下，伙同结拜五兄弟共同组建“五鬼帮”，手下操刀堂直属帮众就有两百余人。 不知是不是屠夫一行杀生太多，罪孽太重，从前几代开始，赵大胆家族开始人丁凋零，到了这一代，就只剩下他一根独苗。 更惨的是，别看赵大胆龙精虎猛，娶了十个夫人和小妾，却是四十年无所出，一个后代都没有！被人背后耻笑也就罢了，当今天子重孝，像赵大胆这种情况还会被留下个不孝骂名。 赵大胆不堪重负，找不到亲人过继，于是将大徒弟收为义子，改名赵大屠，还四处说自己有亲儿在外，只因从小被道长看中，所以始终未归，不信还有家中族谱为证！ 大家看赵大胆在那打肿脸充胖子，虽然心中鄙夷的很，但念其是个厉害黑道人物，嘴上也不敢多说。 天有不测风云。 这几年，许多大城小县都陆陆续续冒出了一个同名的帮派组织--“问天盟”。“问天盟”发展极快，四处抢夺地盘，很快把触手伸到了湘城。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五鬼帮这个地头蛇却在与问天盟的一次交手中吃了大亏，二头目身死，赵大胆作为三头目落了个丹田被毁、修为尽失的下场，但也独杀了两名后天九品高手，其中一名还是问天盟核心成员曹玉。 此战过后，赵大胆被问天盟下了必杀令，威胁说要杀尽全家。 田老大让赵大胆安心养伤，委派不少帮中好手为他看家护院，但没过几天，赵大胆养殖场就在问天盟的设计下一夜之间易主。 义子赵大屠义愤填膺，带领屠宰场子弟上门对峙，却中了陷阱。赵大屠为保护兄弟撤离，当场横死，屠宰场子弟死伤惨重。 整个湘城近期都因此变得没人杀猪，肉价上涨。 这个时候，赵大胆已经意识到了问天盟杀他的决心。他当即狠心休了所有妻妾，遣散了所有家奴，除了其中一位小妾坚决要留下来外，其余包括大夫人在内，都拿着休书和他收拾出的大半细软含泪离去。 他还想让屠宰场从此跟他一刀两断，可所有子弟誓与赵大胆同生共死。殊不知，此时的赵大胆已经万念俱灰。 他并不在乎个人生死，但唯一一位义子身亡，给他造成的实在打击太大。他意识到，赵家即将在自己手中绝后了！ 这天下午，赵大胆绝望地跌坐在祠堂里，突然看到那个供奉于此的盒子。他猛的一机灵，仿佛抓住了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取出“愿望石”后，对其疯狂跪拜起来。 “仙人在上，祖宗在上，赵家不孝子孙赵大胆在此恳求仙人显灵！” 赵大胆重重磕在地上，鲜血飞溅，用浑身气力吼到： “不求成仙！不求封侯！只求老天爷赏一个儿子，让赵家薪火传承，不至于在我手里断子绝孙啊！苍天！如果有仙人，看见赵家供奉了两万多年的份上，求求您，显灵一次吧！！” “嘭”的一声，赵大胆赶紧抬起头。 只见愿望石此时飘浮在半空，已经崩裂了开来。石块四射飞溅后，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一根灯芯。灯芯无火自燃，先是明灭不定、时大时小，再接着猛地膨胀爆炸，在原地留下来一处黑洞，黑洞仿佛沟通了无尽深处。 眼前一切明明是光怪陆离，理应声势浩大，但眼看灯芯消散，赵大胆却感觉不到一丝气息，听不到一点声音。 就在愣神的过程中，一个身穿黑衣的昏迷小伙子从黑洞中掉了出来，落在他面前。 赵大胆整个人都呆住了，傻愣愣的跪坐在那里，连黑洞什么时候消失了都不知道。足足过了半晌，他才一声大吼： “仙人显灵了，真给我送了一个儿子！” 然后迫不及待的凑近细细一瞅...这是怎样一个冷酷神俊的小伙子啊！ 他安静的躺在地上，看起来大约有十六、七岁，身长六尺。赵大胆乍一眼望去，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哪里是人类，分明是把绝世宝刀！只见他： 面如刀鞘，暗藏杀机；发若刀光，飞扬耀眼。 鼻如刀悬，霸道外显；嘴若刀芒，冷酷无边。 鬓若刀裁，整齐划一；眉如刀锋，气势如虹。 胸如刀横，器宇轩昂；体若刀直，挺拔成松。 即使此时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小伙子全身都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 他脸上有两条刀疤交叉而过，额头上还有个小小的黑色螳螂印记。赵大胆刚凑近一瞧，就见一头霸道凶虫正在九天之上俯瞰咆哮，随后脖子一凉，浑身一哆嗦，恍惚间又发现只是个普通的印记，兴许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赵大胆看小伙子的眼神那是又满意，又害怕。 他做屠夫多年，最不喜欢那种和女人一样柔弱的男子。眼前小伙子形象冷酷，脸上还有刀疤，如果真是他儿子，那就太完美了！ 可他心里也害怕，怕眼前这小伙子压根不是什么仙人送的儿子，就是那仙界仙人... 赵大胆不敢想下去了，看小伙子一直没动静，听了听后发现呼吸绵长，当是性命无碍。他小心地又是按人中，又推宫活血，忙活半天后，见小伙子眼皮子动了动，似是要醒了。 赵大胆大气不敢喘，紧张地盯着。待小伙子睁开眼睛时，他却是被吓了一跳，心里暗叹，我滴乖乖，这也太吓人了吧！ 只见小伙子眼睛里没有正常人的眼白，却有白光快速流转，就像一个不断变幻着图案的复杂花纹。被他看上一眼，赵大胆仿佛浑身都被穿了个通透，再也瞒不住任何秘密。 ...... 人杰睁开眼时，一个老泪纵横、又黑又丑的大脸近在眼前，他本能地想握住东西甩到那人脸上，但发现两手空空。 人杰此时大脑一片空白，除了隐约听见有个声音在喊“人杰”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于是开口对着老汉问道： “你是谁？” 那老汉看起来有点局促，磕磕巴巴地说： “湘...湘城赵大胆。” “那我是谁？” 人杰茫然问道。 只见那赵大胆激动地搓了搓手，紧张看着他说： “你是我儿子？” “哦。” 人杰点了点头，原来这位是自己父亲。刚坐起身来，就见这位父亲扑了过来： “嗷！我的儿子！儿子啊！爹终于把你给盼来啦！” 人杰被父亲紧紧抱住，安静地没有打断他，直到看他哭得没力气了才继续开口问道： “人杰是我的名字吗？” “人杰？你的名字叫人杰？你还知道别的什么？” 赵大胆瞬间又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人杰摇了摇头：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人杰’，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是老天爷赐的名字，那就叫人杰！咱家姓赵，走刀赵，你从今天开始，就叫赵人杰。” 赵大胆顺着杆子往上爬。 “嗯。” 人杰想了想，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为何我没有记忆？” “因为你是仙人赐给我的儿子！” 赵大胆一脸自豪地回答，并把之前经过都跟他说了一遍。 人杰心中暗叹一声： “我竟是仙人给父亲造的儿子。” 他对着父亲点了点头，继续问到： “这是何处？” 只见父亲吐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似是心满意足地说道： “这里是咱家，第六横街最大的宅子。” “第六横街是何处？” “第六横街是湘城居住普通百姓最多的一条街。” “湘城是何处？” “湘城是荆州第二大郡的主城。” “荆州是何处？” “荆州是大唐天国最富饶的一个州。” “大唐天国是何处？” “大唐天国是...” 赵大胆傻眼了，发现人杰什么都不懂，于是直接照搬说书人的原话，让他了解下天下大势： “儿子，爹给你好好说一下。 咱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大得很。天下共有十四州，这十四州如今有三个大国，分别是大唐天国、西域魔国和万岛仙国。 其中大唐天国最为强大，帝王治国，独霸九州。西域魔国边陲一偶，宗教治国，占有两州。万岛仙国统治东海，联盟治国，共据三洲。” “经过无数年竞争淘汰，天下十四州，每一州都诞生了一个巨无霸的州级势力，当今十四个州级势力便是‘一军，二楼，三宗，四剑，还有四大豪门。” 第十七章 十四仙门 “当今十四个州级势力便是‘一军，二楼，三宗，四剑，四大豪门’。 ‘一军’是大唐天国最强武装力量--左右神策军，拥有奇书《尚书》，左神策军坐镇豫州都城京洛，右神策军遍布九州，威慑天下。 ‘二楼’分别是大唐天国的冀州天机楼，拥有奇书《易经》，万岛仙国的瀛洲仙音楼，拥有奇书《乐经》。 ‘三宗’分别是大唐天国的荆州天心宗，西域魔国的幽州魔宗，万岛仙国的生州轮回仙宗。 ‘四剑’则全部隶属于大唐天国，代表了大唐的鼎盛剑道气象，分别是梁州青莲剑派，雍州意念剑派，扬州春秋剑派和青州剑舞山庄。 ‘四大豪门’分别是大唐天国的兖州孟家和徐州郑家，西域魔国的庆州罗家，万岛仙国的长洲洛家。 虽然拥有修仙之法的门派远远不止上面说的这些，但只有这十四个州级最强势力，才被众人称之为十四仙门。 除此之外，还有四个被称之‘亿万年天下虽分合，亘古间存世永不变’的特殊势力。 一是天道书院。 天道书院遍布十四州，除了私塾之外，小到州、县之书院，大到三国之国子监，均是由天道书院负责建设管理。 天道书院传说是由创世至尊亲手组建，拥有三大奇书，其中《礼经》可分别施展‘仁术’与‘礼术’来提升与废除上位者修为，《诗经》可定天下‘文榜’，助榜内文人化诗为招，《春秋》可定天下‘武榜’，助榜内武者改善灵根。 一院三书，监察千古，宪章文武，可谓是凌驾于天下所有势力之上。 二是孔雀圣地。 孔雀圣地横跨梁州与庆州，一部分在名义上附属于大唐天国，一部分附属于西域魔国，但实际上却是独立自治。 孔雀圣地老祖传说是由创世至尊从仙界带来的两大妖王之一---瞠目细冠孔雀妖，拥有本命神通‘五色神光’。 孔雀圣地大本营虽在梁州庆州，但却是天下所有陆地妖族的圣地，其立世宗旨为‘妖人共存’、‘妖尊儒道’，要求妖族在修为到达先天化形后，赴大唐天国和西域魔国的天道书院学习‘妖族五礼’，只有将结业旗杆背回孔雀圣地，才能得到后续修行之法及妖地分封。 三是东海龙宫。 天下海洋大多都在陆地以东，所以统称为东海。东海除岛屿外的所有海洋都归东海龙宫管辖，如今在名义上附属于万岛仙国。 东海龙宫老祖传说是由创世至尊从仙界带来的另一大妖王---黄须景福青龙妖，拥有本命神通‘呼风唤雨’。其立世宗旨与孔雀圣地如出一辙，也要去万岛仙国的天道书院学习，甚至还联合总院在龙宫旁开设了一家海底分院。 众多海洋妖族流传了一句话叫‘待人如兄长，读书不落人’。 四是禅宗六寺。 禅宗是何时成立的已不可考，但是却以其‘不涉朝政，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独特风格传承万世。 其实力说强大也强大，六寺遍布十四州，靠着‘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奇特佛功造就了无数强者；说‘弱小’也‘弱小’，其高僧从青山绿水中察禅味，从行住坐卧中验禅悦，讲究‘自然、内在和超越’，一个个都与世无争。” 人杰认真的听着，懵懂问道： “我需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赵大胆呆了一下，认真想了下这个问题，然后回答： “你要好好活下去，然后为我们赵家传宗接代！” “？？” 人杰一脸不解地看着父亲。赵大胆连忙解释道： “传宗接代就是找个能生养的婆娘，多生几个胖娃，然后把他们抚养成人，告诉他们是赵家男儿。” “婆娘是什么？胖娃如何生？” “婆娘就是能生养的女人，等你遇到就知道了。至于怎么生胖娃，等你有了婆娘自然也知道了。这是最重要的使命，记住了吗？” “嗯。” 人杰点了点头。 “不过当今最紧要的是先活下去，上面说的那些还得放到下一步。” 赵大胆脸色变得严峻： “你爹我丹田被毁、修为尽失，外面又有强敌环伺，所以当务之急，你得先想办法活下去！现在活下去的办法只有两个，要么尽快变得强，要么赶紧逃离这里，反正现在也没人知道你是我赵大胆的...” 刚听到“逃”这个字，人杰本能的反感，心中出现了一股暴虐的情绪，他皱着眉头看着父亲，一字一顿道： “不逃！宁死！” “好！不愧是我赵大胆的儿子！不逃就不逃，咱想办法变强。” 赵大胆楞了一下，然后拍着大腿站了起来。他来回渡了两步，认真分析： “你爹我好歹也是五鬼帮的英雄，帮主田老大作为先天级高手，和我生死兄弟，在这个时候会全力保我。问天盟和帮里到了交手最激烈的时候，抽不出太多人手来专门针对我。 所以，我们只要平时不出门，小心他们使阴招，同时让屠宰场弟兄们先躲起来，短时间内当无大碍。说不定时间一长，事情还能有另有转机，毕竟田老大背后站着的可是城主府。” 赵大胆说完这句话，转过身目光炯炯的看着人杰： “儿子你肯定不是常人，别的不说，光是你这眼睛，一看就是天生神眼！咱湘城天生神眼的可不多啊，起码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那是没听说过附近谁有神眼的，倒是有个天生神嘴很出名。 儿子你跟我说说，你这眼睛和我们的眼睛有啥不同？” 人杰懵懵地看着父亲，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赵大胆抓了抓头，重新问他： “你能看到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吗？” “难道什么东西看不到吗？” 人杰很奇怪。 赵大胆感觉自己又问了个蠢问题，于是换了个问法： “你这眼睛能把人给瞪死吗？要不你轻轻瞪我下。” 人杰和赵大胆两人大眼看小眼看了半天。 “.......” “你这眼睛能不能喷水、喷火、喷出雷光来什么的？” “不能。” “难道是传说中的千里眼？儿子你最远能看到多远？” 人杰琢磨了下视线最远处的场景： “看到四个很长的城墙，每个城墙中间都有一个城门，很多人通过城门走来走去。” “什么？四个城门？” 赵大胆惊了，要知道第六横街正好处于湘城正中央，离城门足有十里，看能到这么远的距离，此眼果然不凡，而且也没见人杰有转过头，同时能看见四个城门，那岂不是说... “你还能看到脑袋后面啊？” “嗯。” 人杰觉得没什么奇怪，他从一睁眼起就是这样的视角。 “不愧是我儿子，果然牛逼！” 赵大胆竖起了大拇指，突然又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你看到的地方没被这些门和墙给挡住？” “嗯，没被挡住。” “咱家宅子最中间那个房间床底下的箱子里放了什么？” “两把刀。” “你爹我今天里面穿的汗衣是什么颜色？” “白色。” “咕咚”人杰看到父亲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看向他： “那...那些婆娘，哦，也就是跟你爹我长得不一样的大人，胸前肉...肉比我们多的，衣服里也能看清？” “嗯。” “我滴娘咧！儿子你这真是神眼啊！” 赵大胆哀嚎一声，然后赶紧说道： “咱宅子最东边那个房间里的婆娘不准乱看知道吗！按辈分你得叫她姨娘。” “嗯。” “咱湘城最北边那个最大的城主府看到了吗？那个最漂亮的房间，里面是不是有咱湘城最好看的女人？” “怎样算好看？” 人杰不解地问道。 “嘿嘿嘿......” ...... 赵大胆问了好半天没营养的话题后，心满意足地对人杰说道： “神眼！神眼啊！只可惜没有直接战斗力。儿子，除了这眼睛，你还有哪跟我们不一样的吗？给爹说说。” “我看到右手有这个。” 人杰将身上扫了一遍，发现有几处不同，先是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现出了手心上的一个纹身。 “这是什么？黑色长刀？是仙人赠送的仙器吗？难道是本命真器不成？能不能召唤出来？有仙器在手，咱就天下无敌了！” “试过了，用不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人杰摇了摇头。 赵大胆听到后有点失望，继续问道： “还有吗？” “有，我看到背上还有东西。” 人杰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父亲，然后把上衣脱了下来，只见其背上也有纹身，其中有文字，有图案。 “这是什么文字？我从来没有见过，难道是传说中的仙文？仙文居然歪歪扭扭，这么丑的吗？还有这个图案，这是只什么妖怪？有点像老鼠妖...儿子你也不知道这些是干啥用的？” “不知道。” 人杰穿回了衣服，然后对着父亲说： “没有了，我比对过了，其他都差不多。” 末了，他又认真补充了一句： “对了，我胸口没长黑毛。” ...... 第十八章 后天九品 “没胸毛确实挺可惜的。” 赵大胆拍了拍人杰的肩膀，对他说道： “看来能马上派上用场的就是你那神眼了。有神眼在，咱爷俩起码不用担心被人偷袭。背上的那些纹身，以后咱有机会就去天道书院问问，看有没有人能认出来。现在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赵大胆看着眼前的人杰： “儿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修为？” “不知。” “你身体里有没有装着一个小人？” “没有。” “你身体里有没有一个金色种子，或者说...你会不会飞？” “不会。” “你有没有灵气？” “何为灵气？” “就是一种...哎！你爹我也没练出来！那你能不能把体内的气给外放出来？” “如何外放？” “......” “那你身体里有没有一种气？或者是内力？” “何为内力？” 人杰问完这句话后，赵大胆露出了无奈的神色，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拉着人杰开始往外走： “走，我们拿个东西试试。” 走到门前，赵大胆又突然叮嘱了人杰一句： “对了，你平时不要睁开眼睛，把眼睛闭上。” 人杰迷惑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到父亲问： “不影响看东西吧？” “不影响。” “好，接下来爹给你说的两件事，你一定要记住了！” “第一，不管你有没有内力，只要没到金丹，神眼就绝对不能暴露，否则的话，被挖去双眼都是轻的，还会招来杀身之祸！接下来你就假装成盲人，遇人问起，就说练《天心我心诀》已入门。” “这《天心我心决》是天心宗所创，天心宗不愧是仙门大派，为帮世间残疾之人，同时也为挑选弟子，向天下十四州公布了其镇派神功《天心我心决》入门篇，所有盲人或聋哑人均可修炼，修炼有成后不但能像正常人一样能看能言，而且直指先天大道。 一旦此功有所成，就能加入天心宗，传授先天之法。若是自己练到先天，更是能直接成为真传弟子。想当年，有多少正常人为了先天，为了入天心宗，狠下心来自残练功的！” 赵大胆“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 “只可惜，通过后天自残练神功的，一个都没练成，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死了这条心。” 说完后得意地看着人杰说道： “还好你爹我聪明，灵机一动想到这法子，哈哈哈！回头我拿本《天心我心决》入门篇给你看，这书你爹我早年也琢磨过，还是有不少借鉴之处的，你有时间多琢磨下，不要被懂行的问露馅了。” “第二件事，以后不管谁问起来，你就说是我亲生儿子，绝不能暴露仙人之事。当年你爹我还真在族谱上编了一个儿子，回头我再改改...若有人再细问起来，你且听我是怎么说的。” 说完后，人杰被赵大胆带着出了祠堂，在护卫诧异的眼神中来到宅中后院，只见赵大胆吼了一声： “小子们，都过来！” 不一会儿，三十几个看起来练过功夫的小伙子围在了两人周围，其中还有五个太阳穴鼓起，起码有后天中三品修为，人到齐后喊到： “赵老大！”、“师傅！” 人杰听父亲向众人介绍到： “这是我亲生儿子，人杰！孩子可怜，生下来娘就死了，还天生残疾，眼不能视。好在天赋異稟，从小被一道长看中，带在外云游修炼。直到今天，我儿《天心我心决》入门篇有所小成，已经能和正常人一样能看能走，所以回到家里和老子团聚了！” “恭喜师傅！” “恭喜赵老大！” “少爷如此英俊神武，一看就是赵老大亲生的！” “师傅还真在外面有个儿子啊！之前还不太相信...” “嗯？？？” 赵大胆虎躯一震，虎目一瞪！ “但谁不知道，师傅雄壮威武，一言九鼎，岂能有假？！”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赵大胆仰天长笑，然后大手一挥： “今天的事，不可对外声张，这段时间小心些！三壮，你辛苦跑一趟，叮嘱兔崽子们都别冲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兄弟们这段时间都给我躲好了！保住身家性命为重。至于屠宰场，咱不要了，转手便是。有朝一日若能报仇雪恨，还怕拿不回来？好了，都散了都散了。” “是！师傅！” 众人散去后，人杰跟着父亲来到块丈高的大石头边，石头上满是掌印和刀痕。赵大胆介绍道： “这石头很硬，堪比凡铁，一般下三品武者用内力出掌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中三品能深及手掌，上三品能深及一尺以上。你再试着看体内经脉有没有内力流动，如果有，就用那股内力汇聚双掌，用力朝这个石头拍一掌。” 人杰走到石头跟前站住，快速出了一掌。过了半天也不见父亲说话，便疑惑地看着他说： “好了。” “什么好了？” “打一掌好了。” “嗯？” 赵大胆赶忙往大石头一看，只见人杰正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五掌之印，目测之下，掌印深及手肘。 “劈石如豆腐！九品！绝对是后天九品！老子我以前也就这内力了...你是什么时候出的掌？怎么没一点声响，石头都没晃一下？” 赵大胆喃喃道，然后缓过神来，开始哈哈大笑，无比满意地拍了人杰肩膀： “好！不愧是仙人赐子，天赋異稟，天赋異稟啊！儿子你这出手速度简直神了，内力也不弱于老子我，有后天九品修为，在咱湘城老百姓中可以横着走，即便那问天盟，也就一个先天高手而已。” 赵大胆越想越得意，双眼冒光： “儿子你年纪轻轻就如此修为，我看在仙门里也能算得上天才，要是能拜入仙门，习得先天功法，踏入先天指日可待！ 有空先琢磨琢磨《天心我心决》，万一能练成，便加入天心宗。练不成也没关系，爹带着你去其他仙门拜师，以儿子你的天赋，肯定被仙门抢着要。” 赵大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继续说道： “眼下光有内力不够，你得先学会相应的招式，领悟武道意境。不然空有强大内力，你却很可能连后天中品都敌不过！你爹我杀猪习武四十年，从中悟出一套刀法，在江湖中小有威名。只要儿子你把爹的刀法融会贯通，让刀法‘入形’，再配合这一身内力，先天以下无惧也。” “对了，跟你说一下武道境界的划分。天下武道共分六个境界： 一是武道‘入形’，达到这个境界，招数融会贯通，信手拈来，就算是内力稍差，也可越品挑战。 二是武道‘入章’，招数自成一派，到了这个境界的人被称之为宗师。有些天才凭后天修为就当上宗师，可敌先天。 三是武道‘入身’，将武道和自身融为一体，也被称之为‘天人合一’，据说能借天地之力，可敌金丹。 四是武道‘入势’，将武道化成一股强大的气势，以势压人，据说可敌元婴。 五是武道‘入心’，这个境界已经不拘泥于外象了，直接诛心，听说仙人都不一定会。 六是武道‘入意’，直接化为一种意境，说不清道不明，这个境界说书人也没讲个明白，从古到今练到这个境界的不超过百人。这种人物，据说飞升后也能无敌。 至于后面还有没有更高的境界，那得去仙界才知道了。” 说完这些，人杰又被父亲带到后院深处的一排猪舍面前，听他说道： “你爹我杀猪出生，对养猪也是在行，虽然后来开了养殖场，但在自家后院还是养了一些。自家猪舍可养六十多头猪，养殖场被那叛徒夺走后，屠宰场这些天没猪杀，大家都到咱家里来求猪肉，现在也就剩下最后两头了。” 也不见喊人，只见赵大胆从旁边拿出一个梯子，一个筛篮，一个挂钩，一根绳子，两块布，两把杀猪刀，三个大盆，再拿桶到院中水井打了一捅水，把这些都放在院中空地上，接着从猪舍赶了一头肥猪过来。他立定后也不见别的动作，就把肥猪吓得原地不动。 赵大胆对人杰说： “我有一刀法，名叫杀猪刀法，欲学此法，先得杀猪。接下来你仔细看好我的每一个动作，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 “很多人看不起我们这些杀猪的，殊不知，杀猪也是门学问！ 对一个没练过武的普通人而言，杀猪可不比杀人容易。习武之前，咱要杀一头猪，还得准备笼子、杆子、木板、刮瓢、烙铁、开水、牛皮裙、剃毛刀，但这些，在你爹我学会武功后，通通都不用。 不是你爹我吹牛，杀猪这行当，老子认天下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说完拿起双刀，挺直腰板，眼睛一瞪： “第一招，杀猪势！” “这一招讲究‘势’。猪的力气很大，寻常得三四个大汉一起按着，还会一直挣扎。 我自习武之后，琢磨《培元功》和《天心我心决》，结合无数次杀猪的体验，通过反复观想，实操训练，转化内力，连接心脏，刺激大脑，沟通地魂，最终研究出一个让猪恐惧的法门，可以从身上不断转化出一种针对猪的杀气，这一招的名字就叫杀猪势。 法门口诀是‘观猪形，蔑猪身，恨猪生，忆猪死，手催肉，肉催力，力催心，心催脑，脑逼魂，魂逼神，不罢不休！不听不闻！” 说完后大吼一声： “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第十九章 杀猪刀法 赵大胆虽然修为尽失，身上带伤，但杀猪过万，杀气丝毫未减。此招爆发之下，有道淡色红光一闪而逝。那猪被红光一扫，顿时四肢一软，眼睛一白，跪在地上晕了过去。 赵大胆挪来盆子，右手把刀别在腰间，然后一手抓着猪后颈，将整头肥猪提在半空，另一手明晃晃的刀子在猪颈口毛发处，擦一下，再擦一下，然后认真对着猪说： “命中注定无办法，来世投胎做好人！” “第二招，放猪血！” “这一招讲究‘快、准、深’，能练‘出刀手感’，助你‘刀法入形’。用你的那双神眼看清楚了！认准这根最大的血管，直接扎在脖子上。 要砍得快，砍得准，这样血才能放得干净，猪才能早点超生。一旦速度慢了，角度错了，深度浅了，猪就杀不死，它会跑掉，会承受更多痛苦。太深了也不行，会把整个脖子切下来，血往前面喷，溅得到处都是。” 只见赵大胆闪电一刀，见血封喉。眼前猪身颤栗，红色的血液河流一般涌向脚下盆子，一滴不留，一滴不漏。 随后赵大胆拿起挂钩，先是把猪倒吊在三角梯子上，然后折返身来，提起那捅水，开始往盆里的猪血倒水： “这猪血不但能卖钱，还是咱湘城有名的美食，能有这种声名，也离不开你老子我的头等功劳！” 赵大胆得意地说道： “猪血好不好吃，除了看煮猪血的手艺和做菜人的厨艺，还有一环，就是看我们杀猪人的经验，这盆猪血收满后，你再往里面倒这么多的水，不要多，也不要少，做出来的猪血一定鲜嫩美味。” 做完这些又走到梯子旁边，对着人杰说道： “接下来，换成是普通人还得两三人一起把猪抬到大澡盆里，开口子，吹猪皮，将粗绳套猪身上，一边加开水，一边给猪‘搓澡’，这才能把全身上下包括犄角旮旯里的猪毛都刮干净了。可你爹我不用，下面每个动作，你给我看清楚了。” 赵大胆两手各提一把杀猪刀，大喊一声： “第三招，刮猪毛！” “这一招讲究‘猛、奇、变’，能练‘使刀技巧’，也许有一天能‘刀法入章’。 猪身上的猪毛，长的角度不同，而且有的很软，有的很硬，本要用专门的刨刀来刮。但你爹我在学武之后，一边杀猪，一边习武，将‘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刀中八法尽数融入到此招之中。” 只见一阵眼花缭乱的刀光飞舞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头白白净净的光猪，地上是整整齐齐的猪毛。赵大胆气喘吁吁地将刀往腰间束带一插，用手将猪毛一拢，拿起旁边绳子一捆，背对着人杰说： “猪毛能做毛刷，能做药，也能卖钱。” 接下来赵大胆抹了抹汗，站在原地休息了会，又挪来几个盆子，然后猛地取出杀猪刀，口中喝道： “儿子，最后三招看好了！” “第四招，砍猪头！这一招讲究‘狠’，一刀两断，绝不留情！” 大猪头被赵大胆卸下，落入盆中。 “第五招，开猪膛！这一招讲究‘凶’，一刀毙命，闻风丧胆！” 猪身从下到上，被赵大胆一刀整个剖开。他把内脏放在另一个大盆里，用筛篮把大肠装好。 “第六招，削猪肉！这一招讲究‘巧’，要熟悉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肉之间的结构和纹理，即使他密不透风，坚硬无比，一套使下来，也得骨肉分离！” 赵大胆左右开弓，手起刀落，一气呵成。只是一盏茶的光景，铁钩上的猪身便被他砍得干干净净。 他脚边一块布上此时分类放着肋骨、软骨，另一块布上分类放着里脊肉、臀尖肉、坐臀肉、五花肉、夹心肉、上脑肉、奶脯肉、弹子肉、猪颊肉、猪颈肉、前腿肉、后腿肉、梅花肉，还有猪尾巴、猪耳朵、猪舌头、猪蹄等。 赵大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拉风箱似地喘着气。他身上有几处伤口崩裂，鲜血印了出来。 歇了好一会，赵大胆把自己六个徒弟喊了过来，让他们帮自己重新包扎了伤口，把东西都收拾好，在一片欢呼声中宣布道： “从今天开始，人杰就是你们的小师弟。为了庆祝我儿归来，今晚咱大家什吃杀猪饭！还有，再给我整套干净的用具出来。 “西傅，您系在教小西弟杀猪吧？我们可以一起看看吗？” 口音略显奇特的小徒弟吴平铨好奇问道，其他弟子一边整理着用具，一边齐齐看着赵大胆。 “儿子，你第一次上手，让不让师兄们看？” 赵大胆得征询宝贝儿子的意见。 “无所谓。” 人杰很淡定，他反正什么也不懂，父亲说啥就做啥，怎样都无所谓。 赵大胆示意吴平铨把自家猪舍最后一头猪赶了出来，对着人杰问道： “刚才每个细节都看清楚了吗？” “清楚了。”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你来一遍。” 说完把两把杀猪刀交到了人杰手上。 在人杰手握杀猪刀的那一刻，大家感觉他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人杰自打苏醒起，一直都有点茫然。虽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但他始终感觉，像是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脸上的表情始终很平淡。 直到他握住了那两把普普通通的杀猪刀！ “铮！” 仿佛听到了宝刀出鞘之声，众人接着便感到如芒在身，汗毛根根竖起，不由抬头望去。 只见人杰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蒙着眼，低着头，握着刀，也不说话。 渐渐的，他体内冒出了一股野兽般的气息，浑身上下微微颤动，手中两把杀猪刀也跟着轻颤了起来，发出低低的刀鸣声。 众人如坠冰窖，感觉眼前蹲了头洪荒巨兽，稍一动弹便会丢了小命。 赵大胆此时也好不到哪去，他抖着双唇，睁着牛眼，震惊地看着人杰，身体也无法动弹，心中却在狂嚎： “妖气！好浓的妖气！儿子居然会妖族功法！还有这气息是什么状况？难道不是后天？” 整个后院落针可闻。人杰没有注意到身边一个个仿佛中了定身术的众人，只是死死盯着手中双刀。自从手握双刀后，他的三魂七魄好似久逢甘露，有种浸泡在蜜罐中的愉悦感。 再望向眼前那头已经抖成了筛糠的大肥猪，人杰破天荒地地变幻了表情，嘴巴微微弯成了一个弧度： 拿刀的感觉很好，用刀砍东西也很期待。 这个时候他听到赵大胆出声提醒： “杀猪势这招，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练成的，你细细品就行。此招就算是初步练成，转化出的杀气也会受到领悟度、熟练度、意志力、内力修为等多种因素影响，得水磨工夫。最好的办法就是今后多杀猪，杀的多了，自然就能掌握诀窍了。” 人杰发现自己越兴奋时就越冷静，他忍住了马上出刀的欲望，一遍又一遍仔细感悟着杀猪势的口诀，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厉喝道： “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如果说赵大胆可将杀气范围影响到一丈远，修为完好时可覆盖到十丈，杀气如泉水。那么人杰“出生后”明明一头猪都没杀过，可此时爆发出来的杀气却是如江如海，直接形成了一道巨大波动。 淡淡红光仿佛一个无限大的圆形领域，以人杰为中心，用极快的扩张速度一闪而逝。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嘭”的一声，眼前这头肥猪眼睛翻白的倒在了地上。 “好...好厉害！一次就成功了！” “我眼花了吗？怎么感觉比师傅还强？” “我好像也看到了，就那么一瞬间，杀气范围特别大！” “还好这招的杀气只针对猪...” “小师弟真是天才啊！” “听说练天心我心决的意志力强，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小西弟威武！” “好！儿子好样的！” 众人一脸赞叹，你一言我一语。赵大胆“好”了一声后，老脸笑开了花。他无比肯定，人杰刚才使出的杀气比他要强上百倍！ 什么叫天才？赵大胆今天总算是明白了，感情原来那些从娘胎肚子里生出来的天才，都是假天才！只有像他儿子这种从天上掉下来的天才，才叫真天才！ 眼见人杰挪来了盆子，要接着动手，赵大胆赶紧闭上嘴，充满期待的望着。 “放猪血！” “刮猪毛！” “砍猪头！” “开猪膛！” “削猪肉！” 人杰将五招一气呵成后，发现所有人嘴巴都张得老大。 赵大胆刚才亲自杀第一头猪，共计花了一盏茶时间，修为被废之前全力出手也要半盏茶。而人杰作为杀猪新人，除去放猪血的过程，后面从头到尾居然只用了一弹指时间！ 短短一弹指，众人连猪怎么被挂在梯子上的动作都没看清，就见一团团刀光乍现，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地上分类摆好了各类骨头、生肉、内脏和捆好的猪毛... “咕咚！”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但此刻众人却是浑然不在意，都只是愣在原地。直到吴平铨喃喃说出了一句： “小西弟系变戏法吧...” 大家才如梦初醒，“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这还是杀猪吗？我感觉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没听铨儿说吗？小师弟是在变戏法给我们看呢！” “放屁！这哪是戏法，这分明是仙术！我告诉你们，有种仙术叫点石成金之术，而小师弟使得则是另一种闻所未闻的仙术...” “啥仙术？” “点猪成肉之术！” ...... 赵大胆又去了趟祠堂，然后亲自下厨去了，如今正和七八个大汉一起在庖屋里“叮叮当当”忙活得热火朝天。 人杰在父亲做饭之前，习得了《杀猪刀法》的进阶形态，说是可以用来对付人的。 本来练进阶后的刀法还有个重要步骤，就是先熟悉人体结构。但人杰在神眼的帮助下，不但迅速将此步完成，还反身过来帮父亲纠正了不少错误。 整个下午，人杰一直留在后院空地。 他就像是找到了心爱的玩具，疯狂练习着进阶刀法。尤其“刮猪毛”这招蕴藏的刀中八法，明明是第一次施展，人杰却感觉练过无数次一样，对这些出刀动作既熟悉，又亲切。 他觉得玩得很开心。 辗转腾挪之间，人杰自己都没发现，他很自然地闪、转、俯、仰、吞、吐。明明没人教过身法和步法，但仿佛被刻在了骨子里一样，他两腿有韵律地上、撤、进、退、跟、插、行、跃。 外人看不清他此时的动作，但若放慢几十倍，就会发现他的一举一动根本不似人类，像一只下肢稳固的巨虫，动若闪电，静如枯叶。 第二十章 吃杀猪饭 吴平铨今年十六岁，是个从外乡流浪来的孤儿，从小吃得少，却是易胖体质，常被叫成“小胖子”。虽然他体型微胖，可身手十分敏捷，还时常撞狗屎运。为了生存，他曾被人拉着入伙做摸包儿。 一次被当场抓住后，他被打得奄奄一息，然后被路过的赵大胆救了下来。 赵大胆看他本性纯良，有几分力气，便带入了屠宰场。他们平时都喊他平铨，或是铨儿。平铨虽然来的时间最短，但人可爱，嘴巴甜，大家都对他很是喜欢，平时有事没事都爱逗着他聊两句。 赵大胆很多年没收亲传弟子，最后却破例收平铨为自己的六徒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灵根，不仅悟性非常强，半年就练出了内力，还把《杀猪刀法》耍得有模有样，可以不用刮刀，直接用杀猪刀来刮猪毛了。 这天下午，在大家都去帮忙做杀猪饭的时候，平铨自告奋勇留了下来，说是要给小师弟练功搭把手，一边为他端茶倒水，一边絮絮叨叨地与人杰话着家常，很快就问出了“弹指杀猪”的真相。 原来，人杰很可能有天生仙骨。他身法奇快，出刀速度迅捷无比，根本不能以常人相视。 普通练刀人，好比平铨，熟练之后可做到瞬间出一刀。一般后天九品，能做到瞬间三刀。赵大胆沉浸杀猪刀法多年，可瞬间四刀，所以才打出了单杀两名同级高手的战绩。 据说先天期刀修能瞬间十刀，金丹期能瞬间三十刀，元婴期能瞬间一百刀。 当平铨好奇地问人杰，他一瞬间共出了多少刀时。人杰一边沉迷耍刀，一边向平铨回复说： 两百刀。 平铨跪了。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种修行路线叫炼体，此时感觉人杰好像比元婴还厉害，已经无敌了...他第一时间蹑手蹑脚地走到赵大胆身旁，将人杰的逆天刀速悄悄告知于他。 平铨本来满怀期待地要欣赏下师傅震惊的表情，结果发现师傅毫无惊讶之色，先作恍然大悟状，然后满面春风地交代众师兄们不得把人杰杀猪的过程透露出去。 平铨对师傅表现出的淡定极其佩服！ 到了傍晚，众人期待已久的杀猪饭终于在一阵鞭炮声中开张了。 宅中大堂摆了三张桌，最中央圆桌上分别落座着赵大胆，侍妾扶正的患难妻子步九娘，仙赐儿子赵人杰，三徒弟隗义，四徒弟兼五鬼帮操刀堂堂主叶若凡，五徒弟左如怀，六徒弟吴平铨，五鬼帮横江堂副堂主封不白以及另外两位香主。 他们在人杰和隗义之间还留了两个座位，一个给“两场之战”中死去的赵大屠，一个留给外出办差尚未赶回的二徒弟。其余护院帮众及赵家杂役们围坐在另外两桌。 上菜之前，赵大胆先让众人倒满一碗酒，然后站起身，端起酒碗朗声说道： “诸位！这些时日，老夫一直魂不守舍，痛不欲生。屠儿葬礼办得草率，因为我也不知能活几日。如今，我儿带着一身远胜老夫的本事回归，待他刀法有成，咱就加入帮中战役，血洗那问天盟，为屠儿和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 “血洗问天盟！报仇雪恨！” 众人一个个跟着站起了身，抽出腰间兵刃，凶狠地跟着喊道。 赵大胆带着众人将酒洒在地上，呛声唱： “一碗老酒，祭奠屠儿和众弟兄们太清天之魂。” 众人附和： “大师兄走好。”“赵堂主走好。” “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吃了几天素，今晚大家伙就别再哭丧着脸了，给我尽情吃！大口吃酒，大口吃肉。闻了一下午的香味，想必早就馋了吧。废话不多说，上菜！” 赵大胆话一说完，三张桌子便开始陆续上菜了： 有十个猪肉菜，分别是红烧肉、千张肉、炖酥肉、坨坨肉、粉蒸肉、回锅肉、拌生肉、梅菜扣肉、辣椒炒肉、糖醋里脊。 有两个猪骨菜，分别是椒盐排骨和骨头汤。 有七个猪杂菜，分别是猪心肺、扣百合、溜肥肠、猪皮冻、猪血豆腐、黄豆蹄髈和凉拌猪头肉。 另外还有煮长菜、炒花白、菜豆花以及香喷喷的八宝饭。 虽然大部分都是荤菜，可是酸甜辣味道各异。赵大胆和几位老手师傅把猪的每个部位都物尽其用，还通过各种各样的做法，做出了各式各样的味道，吃起来油而不腻。 这些大老粗哪还会像那些达官贵人一样讲究什么仪态，开动前向赵大屠的空位报拳说了声： “大师兄一起吃，咱不客气了！” 然后便在赵大胆带头拾筷之下，饿狼似地“嗷嗷”扑向满桌佳肴。随着五坛陈年老酒的陆续开封，众人将这席杀猪饭吃得酣畅淋漓。 人杰早就通过神眼发现，自己身体会主动吸收天地之间的稀薄灵气，然后在体内通过特定路线转化成另外一种更加野蛮的气息，所以他其实一点不饿。 但不知道为何，看着周围陌生爹娘、陌生师兄脸上真情的笑容，吃着父亲时不时夹给自己的菜，听着他一个一个介绍着菜名，心底那种暖乎乎的感觉就在全身流淌。他发现除了耍刀之外，自己又有了一件喜欢的事情，就是和大家在一起。 一桌子杀猪菜，色香味俱全。 人杰夹了好几块粉蒸肉，一起塞进了嘴里，把自己嘴巴塞得满满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细细咀嚼。赵大胆突然从锅里盛出一块最大的骨棒子，再取出根芦苇管插进骨头缝隙里，递给人杰，口中说道： “儿子，这个好吃！慢慢吃，里面烫。” 隗义的九岁儿子隗飞和赵宅如今剩下的最后一位丫鬟小翠，正口水直流地蹲坐在门口，小翠虽然和九娘一样死都不肯走，但她今年也只有十岁。 步九娘看到这两个孩子后，从锅子里盛出几块大骨棒，放在一块大大的碗里，让他们到一边慢慢啃，吃得两小恨不得把舌头都咽下去。 这时，二徒弟裴三壮火急火燎得赶了过来，先干一碗给大家告个罪，然后一屁股坐下来说道： “师傅，屠宰场的弟兄们都招呼好了，不过又出了一件大事！就在今天下午，全城的猪突然死绝了！” “什么？！” ...... 能在天道书院举人班读书的，都是通过了“一次文举”的举人老爷。 湘城天道书院这届举人班除了准备参加“二次文举”的人族学子外，还有两名妖族插班生，分别是望族出身的狐妖苏丞丞，还有野路子出身的猪妖乌力。 乌力是一只较罕见的一代觉醒妖族，原身是一头变异猪妖，经路遇妖族前辈提点后，成功修炼至先天，掌握了化形之术，然后就来到书院进修“妖族五礼”。 这天下午，乌力正在课堂上紧张地回答夫子问题，一阵红色杀气扫过，顿时口吐白沫地昏了过去，现出了妖族真身。 只见其真身长六尺，高四尺，浑身金黄，在软软肥肥的身躯上，露出了一只翘翘小尾巴、两只趴趴小耳朵，还有四只短短小蹄子。他的后颈有一条黑线，后背还有“招财进宝”四字胎记。 整个举人班一阵鸡飞狗跳！ ...... 湘城北郊有个小有名气的东家叫禹书桓，祖上曾出过大官，家道殷实，有良田上千亩，还做着酿酒生意。 禹书桓自己也是秀才出身。他连续五回“一次文举”失败，又发现自己没修炼天赋后，便老老实实经营着家产。没想到其生意头脑不错，又懂得精打细算，这些年下来倒是越过越富足，成了一位大地主。 禹书桓喜欢广交秀才好友，时不时请些秀才到家中以文会友。禹书桓和赵大胆立了契约，租了一大块地给他开养殖场，每年下来这笔租金也不是个小数目。 “两场之战”后，他本就担心会影响到场地收租，突然听说所有猪得怪病死掉了，赶紧吩咐管家前去了解动态，务必在年前把租金收回来。 ...... 湘城养殖场坐落在湘城西郊，其养殖肉猪的年出栏量达到了在万头以上，占了整个湘城的九成九。 赵大胆收的子弟虽然都是穷苦人家，但在发展两场的过程中，特意把身强体壮、能杀会削的分配到了屠宰场，把体质较弱、适应不了杀生的分配到了养殖场。 所以他传授杀猪刀法的所有亲传弟子都是屠宰场子弟，跟着他加入五鬼帮的也是屠宰场子弟。义子赵大屠既是他的大弟子，也是屠宰场的场主，还是操刀堂的原堂主。 胡瘸子体弱多病，因为瘸了一只腿，被大家称为“瘸子”，时间久了，大家都忘了他叫什么，只记得姓胡。 瘸子很早之前就跟在赵大胆身边。他足智多谋，很有经商的头脑，所以最后当上了养殖场的场主。在所有人眼里，胡场主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曾与赵大胆闹过半点矛盾。 没想到其狼子野心，在问天盟的挑唆下，激化了养殖场和屠宰场之间的矛盾，编造了屠宰场加入帮派势力后的一系列罪名，通过扭曲事实，断章取义，放大了养殖场众人的耻辱感。最后通过导演一起杀人事故，彻底引爆了“两场之战”。 期间他引来了问天盟的杀手，美其名曰“打黑除恶的江湖义士”，将冲突对外宣称为被欺凌后的自卫反击。 如今，虽然走了部分人，但养殖场却是被瘸子彻底控制在手中。 瘸子这天下午踌躇满志地召开全体劳工大会，安慰众人无需愁苦。他说已从别处县城寻来十几位杀猪师傅，同时也在四处招人。在这段时间，需要众人沉住气，不杀猪，继续把猪养肥，坐看湘城猪肉价飞涨一会。等他们的杀猪班底培养出来后，就是养殖场的翻身之日。 还有，他不叫瘸子，叫胡偿！ ...... 赵家大宅杀猪饭的主桌上，裴三壮一边口沫横飞地向一桌人说话，一边拍着桌子： “哈哈哈，你们是没看到那群叛徒的脸！听说瘸子那老贼当场吐血昏过去了，整个养殖场哀嚎遍野哭了一地，最后还找上了咱场的弟兄们，跪着求我们谅解，求我们去救命。 救命？没要他们命就不错了！老子一脚就把他们踹出门去，太解气了！师傅，您怎么说？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确认过了，不光是养殖场，整个湘城剩下几个散户家养的猪都死光了，他们说这是犯了猪瘟。我呸！哪听过这么厉害的猪瘟？我看分明就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降下了天罚，惩罚那群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们！ 诶！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三壮奇怪地望着眼前神情开始变得惊恐的师傅和师弟们。人杰也觉得气氛有点凝重，然后便见平铨怪叫一声，一个虎扑跃了过来，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口中低声哀嚎道： “小师弟！进阶后的杀猪刀法千万别乱使诶！” 人杰正一头雾水，只见父亲又丢下碗筷，蹭地站起身来，还打翻了个酒碗。人杰被父亲一把拉着匆匆往外走，发现他手心里全是汗，还听到他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说道： “走！爹现在就教你‘杀猪势’的杀气控制之法！” 第二十一章 何为仁义 “什么？师傅您要去养殖场救那群叛徒？” “这是报应！我看他们就是活该！” “若不是我们几个中了狗贼的调虎离山之计，当时就把他们全宰了！” “是啊，师傅，您看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二十多个朝夕相处的弟兄们，二十多条人命啊！他们居然束手旁观！大师兄为了保护弟兄们...呜！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对！所有人从明天开始吃菜叶子吧，谁都别想吃猪肉了！” “还有问天盟，巴不得将我们一网打尽，现在过去就是羊入虎口，您不是说先隐忍一阵子吗？” “......” 一得到三壮的消息，赵大胆第一件事就是教人杰杀猪势的控制之法，然后杀猪饭也不吃了，交代其他弟兄继续吃好喝好后，赶忙把徒弟们喊到自己屋里。接着他就当场宣布，决定把屠宰场所有子弟们召集起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养殖场救场。 大家一听，顿时一个个义愤填膺，最后还是平铨安抚了众人： “你们先安静下来，听听西傅怎么说。” “之所以决定去救场，有三个原因。” 想到义子的死，赵大胆比谁都心痛，他眼睛略红，沉声说道： “第一，冤有头债有主！出手杀死大屠和弟兄们的不是养殖场，而是问天盟，养殖场只有一个人真正该死！就是瘸子！瘸子...胡偿！老夫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把此等包藏祸心之徒当亲兄弟！ 大屠和弟兄们的死，我有责任，是我识人不明！” “第二，我们也犯了错！如果真的一点错没有，瘸子和问天盟又怎么可能挑拨得兄弟之间反目成仇？修为被废的这些天，我天天在反思，我发现我也错了！ 我错在自己产生了偏见，这些年只在屠宰场收徒，只带屠宰场的弟兄们办事，不知不觉寒了养殖场弟兄们的心。还有你们，即使我再三告诫，你们敢说平时没有看不起养殖场的弟兄，从来没有欺负过他们吗？” 看见徒弟们不做声地低下了头，赵大胆深叹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第三，做人要讲仁义！你们在拜师的那天，我是怎么教你们的？我今天再说一遍！人杰，今天忙着做杀猪饭，爹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也认真听听。 我们虽只是个杀猪的，不是大富大贵，没有高人一等，但生而为男，就要顶天立地，就要心怀仁义，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 “养殖场的弟兄们是我赵大胆一个个挑选进来的，我认错了一个瘸子，但不会瞎到认错所有人。我相信他们只是被一时蒙蔽，只是想出口气罢了，绝对不可能真的动杀心！ 你们想想，死去的弟兄们有多少也是他们平日里的好兄弟，他们难道不痛苦，不后悔吗？更重要的是，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穷苦出身，一个个上有老下有小，养殖场的那些猪，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什么是仁义？仁义就是兄弟有难，八方相助！ 什么是仁义？惩恶是仁义，扶弱难道就不是仁义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不仁，我赵大胆也不能过河拆桥！既然弟兄们犯了错，那就说明我当初也有错，我赵大胆愿在此时舍身取义，用心中仁义以报之！” 这是人杰听到的第一个道理。 “心怀仁义么。” 他回味了下父亲的话，点了点头，虽然还不是很懂，但他记在了心里。 屋内众师兄们先是沉默着，然后... 三壮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糊涂啊！前几日冲到我那小表侄家要打断他的腿，狗子哭着自己动手自废一条腿，当时还觉得那小子算是有点良心。现在想想真是糊涂啊。 我表哥走得早，弟媳身子也不好，狗子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都靠狗子一人撑着，现在全家还反过来骂狗子不是东西...不行，我得赶紧去一趟！”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被赵大胆叫了回来： “你给我回来！总是这样毛毛糙糙！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去你弟弟家，而是想想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把整个养殖场救回来！两天，我们最多只有两天时间，两天后猪就全臭了。” “可就算是现在把所有屠宰场的弟兄们全部召集起来赶到养殖场，也来不及了啊！ 现在能临时凑起来的弟兄最多百人，而养殖场有差不多一万两千头猪，就算是大伙不眠不休，也得花上十天半个月，这还不算上卖肉的时间。师傅您当年最高纪录也就是一天杀一百头猪而已。 咦？你们为何都看着小师弟？” “儿子，照今天那速度，你能坚持多久？” 赵大胆郑重地问人杰。 人杰根据下午的体力消耗计算了下，发现自己不眠不休全力出手，最多坚持一天。他想了想刚才的话，觉得自己也要向父亲学习，于是回答道： “可以坚持。” “好！杀猪这事算是有解决办法了，咱们先尽人事，再听天命！ 三壮，义儿，铨儿，你们现在去召集屠宰场的弟兄们，让所有收到消息的人不要耽搁，带上家中木杆、线绳和盐，连夜赶往养殖场。” “是！” 三人领命后立刻动身。 “慢着！凡儿，怀儿，你们两跟着一起出去，事情闹这么大，问天盟那边不得不防！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凡儿再去找田老大，然后跟着他直接去城主府，不用顾忌问天盟，城主府若出动，只怕他们不敢来！ 通过田老大，想办法请城主府控血宗的高手出马，就说这些猪血我们不要了，全献给他们炼制血池。另外让帮中弟兄也全部过来帮忙，来的人每人送五十斤猪肉。 怀儿你这两天继续去衙门蹲着，全力帮他们调查那件事，一有结果，立刻带捕头赶过去。” “是！” 两人领命后，平铨问了一句： “西傅您呢？” “我现在就动身去养殖场！放心，我带人杰一起过去。” ...... 赵家大宅门外，问天盟两位堂主带着六十多名手下刚刚集合完毕，埋伏在横街巷子四周，将赵宅前后左右围了起来。 暗哨在屋顶随时关注着大宅动静，一名长期负责此处的精英手下汇报道： “老大，那赵大胆现在都可以改名叫赵乌龟了。小的在此处盯了五天，赵大胆天天窝在家里，头都不敢冒一下。还有里面的守备力量非常强，现在足足有五名中三品高手！” “是啊，知道咱对他下了必杀令，应该不敢出来吧？我们这么多人看他们在里面吃杀猪饭？”其他帮众开始担心的说了起来： “这味道真他娘香，弟兄们馋都要被馋死了，故意的吧！反正咱人多，要不直接冲进去开干得了！” “都给我闭嘴！” 带头堂主轻喝了声： “曹先生说了，那赵大胆重义气，发生这么大事不会不管，是一个好机会。等吧，今晚都别睡了，只要他那四位徒弟有人落单出来，或者里面只剩下三名以下高手，咱立即动手！ 说来也晦气，先生好不容易施计将养殖场变成自家产业，结果居然发生了猪瘟，这摇钱树算是完了。” “老大！赵大胆徒弟出来了！五个一起出来了！” “会不会是陷阱？难道赵大胆不想活了？” “现在里面只剩下一个五鬼帮的封不白。” 堂主点了两人说道： “你，你，远远跟着这几人，小心点，等确认走远后立即回来禀报！” “是！” “老大，那几人确定已走远，然后分头行动了，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好！大家动手！迟则生变！” “老...老大！赵大胆直接出来了！身边只有一个瞎子！要不要...诶？你们...嗬...嗬....”这位帮众意识消散前，好似听到三个字： “放猪血！” ...... “人杰，屋外面是不是有埋伏？” 人杰从父亲手中接过了他从床底箱子里取出的两把玄铁杀猪刀，听父亲交代了一些事，然后在出门前听他开口问道。 “是，六十七个人，屋顶十一人，前面巷子十九人，其中一个后天六品，后面巷子十三人，一个后天五品，左边和右边宅子各十二人。宅子里原来的人刚刚都被他们杀死了。” “什么？邻居被杀你怎么不阻止？” “邻居不能杀吗？” “当然不能了！儿子你记住，这世上有三种不平：杀善良者不平，杀弱小者不平，杀身孕者不平。若路见不平，你当拔刀助之！” “那这些人可以杀吗？” “可以杀！有两种人你看到就杀，一是滥杀无辜者，二是想要杀你者。按照儿子你所说，这些人当中也就两名中三品高手...咦？你还能看到是几品修为啊？” “嗯，琢磨对比了一下，知道怎么分辨了。” “好，放手上吧！第一次杀人也许会有点不适，但千万别手软，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只要正常发挥，他们绝不是你对手，你就把这些恶人当成猪来宰！ 对了，若碰到这种实力相差大的，实战中不要太依赖你那出刀速度，把速度控制到正常人水平，然后多运用‘放猪血’和‘刮猪毛’这两招，这样才能助你刀法早日大成。不过这次就算了，赶时间，直接用‘放猪血’速战速决。 嗯？人呢？” 人杰一听到“速战速决”这四个字，便立即出刀。 他出刀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 人杰冲到这些蒙面人身旁，一刀一刀认真施展着‘放猪血’。他小心控制着自己的力道，不要太重，也不要太轻。在这个过程中，他没遇到什么反抗，因为那些人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听到父亲喊自己，人杰赶忙收回最后一刀，然后回到父亲身旁应道： “都解决了，这些人好弱。” 附近传来了瓦片摔碎声，兵器落地声。门口的巷子逐渐被鲜血印红。 ...... 此刻已是亥时，到了鸟栖虫鸣、圆月高挂的时候，在外劳作的人们都早早回到了家，准备进入梦乡，可就在此时，湘城西郊的养殖场却是灯火通明。 养殖场占地上百亩，原来有一百九十多名子弟，冲突事件后走了三十多人，又新招了十几人，目前共有一百七十二人。这些人除了几十个与屠宰场有亲戚关系的还在外四处求救外，其余的都留在此地，没有回家。 他们举着火把，站在猪舍前，看着往日“哼哼唧唧”的热闹之地，如今变成了悄无声息的横尸之地，一个个如掉进冰窖，此时都是六神无主，伤心欲绝。 他们的胡场主，连续吐血昏迷了两次，此刻躺在场中房舍的床上一动不动，旁边是匆匆赶来已哭成一团的妻小。大夫来看过后，摇了摇头说，最多两日，无力回天。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子弟之间开始疯传，他们其实都错了，不仅错怪了赵老大，还害死了屠宰场的弟兄，所以这是天降神罚，老天爷在亲自惩戒他们这群背叛之人。 就在众人最绝望的时候，黑暗之中走来两名不速之客，他们也没用火把。 只见一名年轻冷酷的瞎子走在前面，在黑夜中牵着另一名老汉默默来到舍旁。众人此时还沉浸在悲伤茫然的心境中，竟没有发现二者的到来。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家耳边响起： “兄弟们，不要怕，我来了！” 第二十二章 天上救星 湘城一处高楼的地下室内，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正独自在几案前看书，几案上放了两盏小灯。灯火扑闪，带动着人影摇曳。 一阵有节奏的暗号声传来后，轮椅男子转动身旁机关。室顶开了个口子，一名锦衣男子闪身落了下来，他微微一俯首便开口说道： “曹先生，手下刚刚来报，前去斩杀赵大胆的弟兄全部惨死，伤口均是一刀封喉，应是先天高手所为，赵大胆不知所踪。” “先天高手？五鬼帮帮主田镇尧那边什么动静？” 轮椅男子微微皱眉，翻过一页书。 “盯梢的弟兄看到赵大胆两名徒弟过去了，没过多久田镇尧就带着那两人去了城主府，会不会是城主府介入了？” 锦衣男子紧张地问了起来： “帮派上不得台面，却能影响无数百姓，官老爷都想控制在自己手里，田镇尧背后肯定有城主府支持。像我这种先天修为，城主府起码有上百个，更别说还有金丹修士，元婴老怪，只要随便派一名金丹，弹指就能灭了我们！ 曹先生您当初可是承诺过，湘城问天盟由我主事，但城主府那边您会负责摆平的。” “慌什么，湘城城主府而已，若不是当下全国各处分盟都在暗中发展，还不能打草惊蛇，小小的湘城城主府又有何惧？更何况，这事即使是城主府介入，也肯定不是府内所有人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 “你以为之前抢下了那么多地盘，城主府为什么袖手旁观，默不吭声？” “难道曹先生您背后也有城主府支持？可这五鬼帮不也是他们暗中扶持的吗？” “我只能告诉你，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不过此事既然惊动了其他先天高手，那我们对五鬼帮的攻势就先放一放吧，先天以上的敌人，我会想办法解决。接下来一段时日你静观其变，期间多从百姓中吸纳弟兄。 无论是上九流的商、工、农，中九流的医、相、僧，还是下九流的媒、盗、娼，都要渗透进去。有朝一日，等天下百姓不再蒙蔽，我们就用这悠悠众口，去那里问一问！” “可田镇尧非常难缠，现在已经把我盯死了，若今晚的那位先天高手再介入咱民间帮派之事...” “放心，我马上就会联系。” “赵大胆那边？” “他最多再活一日。之前我还不好开口请求增援，如今只要我们这边人一到，就是他的死期！盟中大事，我尚可以慢慢筹划，但玉儿的仇，我一日都不能多等！” 轮椅男子把手中书本重重合上。 ...... 城郊养殖场。 人杰到后，发现人们都聚集在猪舍前。他们没有像师兄们那样的魁梧体魄，身形普遍比较瘦弱。这些人一个个失魂落魄，面容憔悴地举着火把，双目无神地望着猪舍里一头头死猪，看起来很可怜。 人杰小心地扶着父亲爬上了一处屋顶，然后便看见他红了眼睛。只见父亲深深吸一口气，朗声对着下方喊道： “兄弟们，不要怕，我来了！” ...... “赵当家！是赵当家！赵当家亲自来了！” “赵当家！救命啊！救命啊！猪全死了！养殖场全完了！求求您高抬贵手，想办法救救我们吧，大半年的工钱都在这了啊！” “赵当家，我们错了！我们害死了赵场主，还有那么多死去的弟兄们！我们有罪！我们该死！可家里妻儿老小都是无辜的，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一起饿死啊！” “赵当家，您知道场里平时就需要周转，但现在饲料没钱结，东家刚才还派人来催租。我们哪还有钱啊，所有的钱都在这些猪身上了啊！” 在副场主瘦猴的带头下，众人一个个都跪了下来，哭着求赵大胆请屠宰场众人来救命。 “先起来！兄弟们这是做什么？都给我起来！” 赵大胆看大家仍然跪在地上哭求，有的人还磕起了头来，便“轰”的一下也重重跪在了屋顶上，暴喝一声： “你们没错，错的人是我！” 看见大家抬起头来，赵大胆声嘶力竭的声音传遍了养殖场： “我有错！把你们带入场里时，我口口声声说，今后就是一家人，我赵大胆要对你们亲如子侄，亲如兄弟。可结果呢！这些年，是我把兄弟们给冷落了！” “这些年，我成天忙着自己所谓的大事，没有关心兄弟们的感受。这些年，我没有管好屠宰场那些自以为是的臭小子，纵容了他们的错误，寒了大家的心，但屠宰场弟兄们绝不可能有害尔等之心！ 修为被废这几天，我在家中一次次反思，一次次忏悔！兄弟们，我赵大胆不怪你们，怪只怪我自己处事不公，埋下了恶果！怪只怪我瞎了眼睛，看错了瘸子那狼心狗肺之徒！” 赵大胆双手捶了下瓦片，吼到： “我恨呐！为什么那天在这里的不是我！我恨呐！为什么那天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死的是我那善良的屠儿，还有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我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你们！” 此时的赵大胆已声泪俱下。 下面养殖场所有子弟们一个个全愣住了，哽咽着： “赵当家...” “赵当家...” “瘸子那畜生现在就躺在屋里头，我现在就把他抓过来，杀了他给弟兄们报仇！” 瘦猴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来，就要往房舍方向走，底下众人也一个个红着眼要跟上。 “都给我站住！” 赵大胆也站了起来，对着大家说道： “瘸子有没有罪，要不要处死，不是你们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公道说了算！此事我已上报衙门，当天到底谁先动的手，谁在挑拨离间，谁把那群杀人凶手叫来的，我相信官府会还我们一个真相！ 我今天过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是来解决死猪问题的！时间没剩下多少了，大家请认真听我说。”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紧张而又激动地拢了过来，看着上方此刻显得无比高大的赵大胆。 “瘦猴，这里总共有多少头猪？” “一万一千八百五十九头！” “这么多头猪，即使是屠宰场弟兄们全部到了，也不可能在发臭之前杀完。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降下了神罚，却也给我们留下了一条生路。” 见父亲朝他点了点头，人杰向前走了两步。众人此时才认真地看向这位从一开始就站在赵大胆身边的瞎子。 人杰刚才隐匿了气势，此时上前了两步。天空印下一片皎洁月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 只见他黑衣在寒风中舞动飞扬，整个人牢牢钉在屋檐边角上。他两手握着腰间双刀，浑身明明没一丝动静，却突然给众人带来了如山的压力。 远远望去，此人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凑近一看，竟是个冷峻的翩翩少年郎。 赵大胆在人杰身后高声介绍到： “这是我那从小在外修行的亲儿，名叫赵人杰，此时回归，不但《天心我心决》修炼有成，一身修为不弱于老夫我，还学会了一些奇巧变化之术。 他师傅自创法术，名叫分解术，经过我们改良之后，可在弹指间将一头死猪分解。或许眼前这上万头猪的屠宰之事，便要落在我儿身上了。” 众人震惊了，看着上方气度不凡的人杰，就像看仙人一般，“嗡”的一下议论了开来： “还有这种法术？那以后杀猪的不是要没饭吃了。” “没想到赵当家真有一个亲儿子，还这么有出息！” “赵公子就是天上派来的救星啊！” 赵大胆没时间再等下去了，马上吩咐道： “你们也有任务！在我儿施术之前，赶紧架好柴火，取几个大缸来，将大缸装满水，然后架在柴火上把水煮沸。” “好！” 大家立马行动起来，有的搬缸，有的架柴，有的取水。一些有经验的老手向旁边人解释道： “当家的这是要用热水汆烫之法来保存。” “你们，把所有板车都推过来，一会运送猪肉。” “你们，把房舍中所有盐都取来，加一些在水里。” “你们，去找绳线，把所有能晒东西的地方腾出来。” “你们，把所有能找到的布匹、被子都铺在屋顶上和远处空地上。” “赵当家，猪血怎么办？” “不要了！都这个时候了，哪还有时间接猪血？一会自会有人来收拾！” “是！” “女人和家属都去烧水做饭，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干活！” 赵大胆站在屋顶上纵观全局，快速下达着一条条指令，众人终于魂魄归体，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行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五个大缸架在堆起的柴火堆上，里面水已被煮得“噗噜噗噜”冒泡。十几个板车也被陆续推到了猪舍旁。 人杰站在屋檐上后，从头到尾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众人身上，而是两手死死握着刀柄，用神眼直勾勾地盯着下方那一万多头猪尸。 他感觉自己迫不及待了，恨不得立马飞奔过去，狠狠砍个痛快。 终于，他听到了身后父亲的指令： “儿子，从左边第一个猪舍开始，一排一排的来，不要逞强，坚持不住就停下来休息一会。上吧！” 人杰缓缓抽出双刀，微微屈下双膝。他兴奋起来后，身体本能地把双刀举高，做出了一个向天祷告的姿势。 他将嘴巴翘起一个弧度，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看着眼前一大片死猪，也不知道为何，他特别期待，心中有种疯狂杀戮的欲望，口中却学着父亲的语气，缓缓念道： “命中注定无办法，来世投胎做好人。” 第二十三章 八方援助 养殖场一众，今天都仿佛活在了梦里。 先是老天降下神罚，场里还没宰杀售卖的肉猪全死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半年所有心血付之东流。他们不敢回家，有些家人却寻了过来，然后和他们一起坠入了地狱。 在这个时候，最不可能出现的那个人出现了。那个给他们一口饭吃的人，那个他们无颜面对的人，那个本应对他们恨之入骨的人。 他在最绝望的时刻从天而降，不但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还不计前嫌的带着使者拯救他们。 第一个时辰，人杰庖解了一千头猪。 众人根本看不清他动作，只管埋头输送着地上沾血的猪部件，将其在开水中烫一下，用线绳穿起来挂在通风处。大缸中的水浑浊了就轮流倒掉重新煮沸。 猪毛都被人杰放在高处，大家顺手就能将其收拢堆放在一块。 “赵当家，盐用完了，平时就没存放多少。” “赵当家，绳线用完了，找不到可以挂肉的地方了。” 一百多个人全力运作，效率还是有的，大家的速度能够稳稳跟上人杰那一刻不停的刀光。 “没关系，搬梯子来，先把切下来的猪肉都铺在屋顶上，屋顶放满了就放在远处空地上，一定要通风的位置。” 赵大胆站在高处有条不紊地指挥。 第二个时辰，人杰庖解了一千一百头猪。 大家渐渐跟不上他了。一方面，人杰速度越来越快，另一方面，众人速度越来越慢，他们体质本来就弱，此时又困又冷，哪怕是轮番休息，体力也逐渐不支。 “先...先喘口气，一会接着干。” “你看赵公子，他比我们要辛苦得多。” “赵公子，您要不要也休息会！” 众人实在累得不行，一个个擦着汗，喘着气，喝水歇息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们虽然知道此刻正在与时间赛跑，但实在是体力不支了。就在此时，边上的狗子大喊一声： “大家快看外面！” 只见寒冷漆黑的远方，亮起了点点火光。火光摇曳扑闪，开始变得越来越密，越来越亮，仿佛给人们送来了温暖和希望。 它们近了，近了，更近了，直到照亮了火光下的那些脸庞，那是一张张熟悉的脸。 “兄弟们莫慌！屠宰场一百零五位弟兄尽数在此，我们来帮忙了！” 裴三壮冲在最前面，往日的大嗓门，此刻传到人们耳朵里仿佛天籁。 在他身后，一众弟兄举着火把，腰插双刀，背着满身的物什，有的还推着板车。那几十个前去求救的养殖场子弟此时也跟在亲人身旁，一个个噙着泪光。 狗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步一拐走到三壮面前，哽咽道： “叔叔！” 三壮一把抱住狗子，老泪纵横地拍了拍他的背： “狗子，叔前几日说错了话，你是好样的！别怕，叔这就来帮你们。” 众人来到猪舍附近，看着立在屋顶上的赵大胆。 赵大胆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说道： “弟兄们，该说的话相信三壮跟你们都说了，时间非常紧迫，我儿直到此刻都没歇过手，咱也不废话，赶紧行动起来！” “三壮，你带着这些弟兄把绳线分下去，在四周把杆子全插上，给之前没沾盐的猪部件抹点盐水。” “义儿，你立刻带着这些弟兄接上去，前面弟兄已经累得不行了。” “以三壮和义儿为首，所有人分成两班，轮流休息，轮流作业。铨儿，你从旁策应。” “是！” 转眼间再过去了两个时辰，天光大亮。 两百多名弟兄们轮班倒了两次，分解好的猪肉和其他部件已在四周挂得密密麻麻。 人杰脚下淌满了猪血，他却仍然一刻未停。虽然父亲无数次叫他歇息一会，让他不要硬撑着，可是他非但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累，还很愉悦。 是的，他感觉很愉悦。 人杰一招又一招施展着《杀猪刀法》，手上不停，心里兴奋地喊着： “杀！杀！杀！” 无数次重复施展同一个刀法，让他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从初学刀法的那刻起，人杰就做到了刀法入形。 也不知为何，他出刀手感极佳，“扫、劈、拨、削、掠、奈、斩、突”信手拈来，每个动作一丝不抖，一毫不差，仿佛已经经过了千锤百炼，比赵大胆还标准。只不过，他之前给人的感觉像是机关，没有情感的复制机关，只是在单纯的模仿动作而已。 但庖解了数千头高矮胖瘦大小不一的猪，连续出刀亿万次之后，人杰感觉身体就像触发了某种信号，一种靠“本能出刀”、靠“知识出刀”的信号。 他的本能，已经做到了从头到脚，从每根汗毛到头发丝儿，都知道接下来该使什么样的力，做什么样的动作，不再是靠模仿，靠记忆，靠控制，而是自然而然地协同他的手，挥出他的刀。 他的知识，已经无比熟悉猪身体的每一处构造，不用看，不用想，甚至不用按赵大胆的每一个动作顺序来。通过身体高速出刀和神眼高速统计，人杰脑中已形成了一个最全知识库。 其实他的出刀速度并没有变快，但他明白了该如何更好地达到出刀效果，他的杀猪刀法更完善，更犀利，他的每一刀也变得浑然天成，不知不觉有了宗师风范。 “杀！杀！杀！” 人杰自己都没有发现，疯狂杀戮之下，他的那些小眼睛开始微微变红。 又过两个时辰，人杰突然感觉自己坚持不住了。 他本预计身体还可按照眼前强度持续挥刀六个时辰，但不知为何，此时觉得精神特别疲惫，提不起劲，很想立刻睡上一觉。 他内心在抵触，他觉得自己必须完成目标，他不想放弃，于是拼命对抗着这股倦意。 只是那双即使闭着眼皮也始终高速计算的神眼，却不受他的控制。如果说之前就像无数盏亮着的灯，那么此时灯开始一盏一盏熄灭。人杰只觉天地之间逐渐暗淡，然后一片漆黑。 他停下了动作，直挺挺倒在血泊里。 “儿子！！”“小师弟！”“赵公子！” 看到的人都被吓坏了，全部往人杰的方向冲了过去。 赵大胆直接从屋上跳了下来，也没想到自己此时就是个普通人，加上一天未闭眼，身体虚弱无比。他落地时个一踞趔，脚踝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整个人滚在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 “师傅！” 正往前冲的左如怀听到身后的动静惊恐万分的跑了回来，一把扶起赵大胆。 “不要管我！儿子！我的儿子！快去看我的儿子！！” 赵大胆疯了一般，挣脱了就要往前跑，结果又狠狠摔了一跤。 “师傅！没事，没事，小师弟只是昏了过去！” 三壮此时从人群中挤过来，扯着嗓门对着赵大胆喊着。赵大胆一听儿子没事，顿觉一股巨大的疲倦袭来，眼前一黑，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 醒来时，人杰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马上便坐了起来。旁边平铨惊喜说道： “小西弟醒了，快喝口水。” 人杰并不渴，但还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对着他六师兄问： “我睡了多久？” 平铨应道： “小西弟没睡多久，也就过去了半个习辰，现在还系午习。西傅在你后面也累到了，不过比你早醒了一小会。他脚还受了伤，也不肯听我们劝，这会儿又跑器外面了。 哎，小西弟等等，不再多休息会吗！” 人杰已经用神眼看到了外面一片混乱的情况。 只见在三壮和隗义的带头下，屠宰场大部分子弟都已撸着袖子前去宰猪了，但因用具有限，整体屠宰效率并不高，其他所有工作又全部重新交回给养殖场子弟。 此时两场弟子一个个都在靠意志力支撑，到了体力极限。 人杰看着这些努力的哥哥叔叔们，想到了父亲教他的道理，心中涌现出一个声音： 他要赶紧去帮他们，他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想到这，人杰不顾六师兄劝说，拿起床头杀猪刀就往奔去。 “赵公子！” 几位做后勤的看到人杰出来后，都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人杰身形一闪，便来到父亲身旁。 赵大胆看见他后，上前拍了拍肩膀，又高兴又担心地说道： “儿子你刚才把我给吓死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多休息会？你的身体更要紧，已经宰了八千多头，剩下这些就交给我们，能宰多少算多少。” “我现在状态很好，可以继续开始。刚才身体并不是太累，好像是眼睛消耗有点大。” 人杰回想了下之前的状态，不是很确定地跟父亲说道。 “神眼消耗很大？” 赵大胆小声对人杰说： “那儿子你自己要学会控制，太累了就看能不能不看东西，休息会。” “不行，控制不了，一直都能看见。” “不出刀时会不会好一点？” “眼睛每时每刻都在盯着各个地方，站着不动和出刀时的状态是一样的。” 赵大胆听后也颇为无奈，看来儿子注定每天都要沉睡一会，果然这么逆天的神眼是有副作用的！他也不继续矫情，在一片欢呼声和关怀声中，宣布让大家撤回来，重新换人杰上场。 “师傅，小师弟，有点麻烦了！” 三壮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 “猪血弥漫到了还未屠宰的其他猪舍，死猪被血浸泡后会加快变臭的。” 赵大胆刚把眉头拧了起来，人杰突然开口： “父亲，有很多人过来了，速度很快，冲着我们来的。” 赵大胆刚抬起头，一道内力雄厚的声音从远处传到了每个人耳旁： “老赵！哥哥我没来晚吧！” 只见八名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驰到众人眼前，为首者正是五鬼帮帮主、绰号横江鬼的先天高手田镇尧！ 田镇尧看到猪舍的局面，上前拍了拍赵大胆肩膀，沉声说道： “老赵，帮里这次召集了两百多位弟兄，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这些腿脚快的先过来了。对了，跟你正式介绍一下。” 田镇尧引着赵大胆看向旁边那七位轻功不弱、穿着黑色制服、浑身弥漫着阴森气息的同伴： “他们是城主府派来的控血高手，全是炼尸派的先天真传弟子。” “多谢城主！” 赵大胆先向城主府方向认真拜了拜，然后转身面对这些炼尸派弟子： “赵某也万分感谢各位少侠出手相助！不知哪位是主事大人？” “在天上！” 人杰出口提醒。 田镇尧颇感意外地看了人杰一眼，引着大家后退了几步，抬头喊道： “袁大人！地方到了，这位便是赵大胆。” 只见一位身背红棺，浑身冒着黑气的人影从天而降。他看也没看众人，而是把红棺轻轻横放在地上，在炼尸派弟子的狂热注视下，先是“咄咄咄”敲了三声，然后躬身说道： “郡主，起床了。” 第二十四章 血灵郡主 荆州的最高长官是刺史，刺史由天心宗宗主兼任。荆州再下面有九个郡，每个郡都有一个主城和五到十五个不等的县城。 这些郡的最高长官不叫郡主，叫城主，都居住所辖郡的主城之内。他们的孩子反而被人们称之为郡主。 经过上万年沉淀积累，天底下很多郡都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修炼文化。 比如说陵郡，陵郡是荆州第二大郡，主城叫做湘城。陵郡的修炼文化是炼尸，听起来邪恶恐怖，却是实打实传承悠久的正统修炼体系。 由于荆州地理位置关键，在上古期间经历过无数次惨烈战役，这就导致地下阴气极重，很容易形成僵尸。所以最早就有一批修炼者专研养尸法术，开始驯养僵尸。 随着体系不断完善，他们终于自成一派，在早年间自称为赶尸派。 赶尸派虽然一直没出过仙人，驯养的僵尸也无法突破到人仙，但却有不少鬼仙，因其整体战斗力强悍，曾在凡界叱咤风云，独领风骚数万年，一直是荆州的州级势力。 顶峰时期，荆州九郡，赶尸派独领六郡。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整个荆州的僵尸差不多都被赶尸派给抓光了，即使有孕生僵尸之法，可这僵尸的生成速度，远远赶不上他们的炼化速度，通俗点说就是“练功材料供不应求”。 赶尸派的新晋弟子越来越可怜，最后还自嘲的做了首打油诗：“生来不凡天赋，立志出乡抱负，难得僵尸宝宝，百年跟人屁股。” 七万年前，荆州阳郡出了一位天之娇女，名叫顾天心。 顾天心只花了一千年时间就练至元婴顶峰修为，横扫无敌，还成立天心宗，手下门人遍布十四州，很快便取代了赶尸派，成为了荆州的领头势力。 之后赶尸派越发没落，荆州九郡练赶尸之术的人越来越少，赶尸派先是从州级仙门变成了郡级大派，普及的地区从六郡变成了陵郡一地，如果不是宗门有几位大限将至的鬼仙长老硬撑着，眼看就要被赶出湘城，沦落成县级门派。 这时候，赶尸派终于出了一位狠人，也就是第七十代祖师谢无陵。 谢无陵天生极品“僵”属性灵根，还是天灵根，刚入门就在赶尸派风头无二。只是他家中贫寒，没有修炼资源，也没有门中长辈，入门后被心生嫉妒之人刻意针对，几次害死“僵尸宝宝”。 谢无陵并不气馁，一边投身本门藏经阁专研功法，一边卧薪尝胆，耐心等待机会。 皇天不负有心人，谢无陵在二十年后终于又抓到一头铁尸，并只用了短短六十年时间，就将这头资质最普通的铁尸其练成极品飞僵。 随后，谢无陵走南闯北，收集僵尸，改进功法，一时间名动天下。 不料在一次途中被小人设计，陷入死局，所有僵尸被杀，他本人还被打落悬崖，生死不知。 百年后一天夜晚，一头带着面具的无主夜叉突然飞入赶尸派腹地，众人大惊，夜叉乃是僵尸的最高形态，相当于元婴修士，天下难寻。 那头夜叉独斗宗门仅存的四大夜叉而不败，甚至大战上风，最后将太上长老谷天岐和其门徒全部斩杀。 在赶尸派全派上下无比惊恐之际，只见他取下了面具，竟是众人以为早就死去的谢无陵。 原来谢无陵当年在摔下悬崖后，差点粉身碎骨，但发现悬崖下是一处极阴之地。谢无陵在临死之际孤注一掷，对自己施展炼尸之法，没想到真被他成功了，他把自己炼成了僵尸之身！ 之后，谢无陵以铁腕手段成为了赶尸派宗主，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他把赶尸派更名为炼尸派，提出了“不假外物，但求己身”的发展理念，认为化身为僵，方是最强超脱之道。 起初还有些看颜值的弟子觉得难以接受，认为僵尸形象过于丑陋了，但后来才发现是进入了思维误区。 原来的僵尸之所以丑陋，是因为死亡后埋在地下太久，身体腐烂了！而活人通过刻苦修炼让自身成为僵尸，从外表上看去非但不丑，还酷帅酷帅的，就是怀孕难了点，气息阴森了点。 不过天底下还有那么多魔修、妖修，大家也早就习惯了。 短短数百年，炼尸派就在陵郡重新站稳了脚跟，谢无陵更是成为了自古以来第一位以僵尸之身修炼成仙之人，他将僵尸的仙人形态称为“旱魃”。 谢无陵不想兵解成鬼仙，而是想飞升仙界。他躲在一处无人之地，设置了隐秘阵法，但即使如此，还是在飞升之际，被一群神秘组织当场围杀。 谢无陵走之前，共计为炼尸派整理出了两套直指人仙的修行之法。 一是通过吸收阴气和野外僵尸尸气来提升修为的《旱魃经》；二是通过铸造血池和吸食生灵鲜血来提升修为的《血魔神功》，炼尸派也因此在内部分裂成了两个派系，一是控尸宗，一是控血宗。 如今距离谢无陵被害已有两千多年。 这些年来，炼尸派又诞生了两位化身为僵的元婴级高手，一位是控尸宗掌门，名叫田海山，另一位则是炼尸派宗主兼控血宗掌门，同时也是陵郡的城主，谢无陵的儿子，谢无僵。 谢无僵有位天资卓绝的独女，出生时方圆十里血云漫天。经确认，居然是比当年谢无陵还要难得的天绝品血属性灵根。 此事一度轰传四方，甚至惊动了当今皇帝。皇帝直接下旨，将这位刚出生的女娃娃封为四品诰命，诰封“血灵郡主”。 “血灵郡主”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也不负那一身超绝天赋，十五岁便成为先天高手。刚满十六岁，就准备参加今年的“先天武举”，是先天武榜前十的热门种子。上到城主府，下到陵郡所有老百姓，都以“血灵郡主”为荣，把她当成了宝贝心头肉。 谢无僵给这位独女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谢小语。 ...... 只见那位城主府的袁大人把红棺轻轻横放在地上，在炼尸派弟子的狂热注视下，先是“咄咄咄”敲了三声，然后后退一步，躬身说道： “郡主，起床了。” 说完后，袁大人也不继续做声，只是摸了摸手中戒指，凭空变出一壶酒和一个白玉夜光杯，他将酒壶中殷红如血的液体倒进杯中，刚好过半，一滴不多，一滴不少，然后默默立在原地等候。 足足过去了一盏茶功夫，居然没任何动静发生。 众人奇怪的你看我，我看你，他们看不到红棺里的情况，心中很想提醒袁大人再叫几声，但看着袁大人和炼尸派弟子都老神在在的候着，便也不敢出声。 养殖场众人此时心急如焚，哪还有心思一直这样傻站着。赵大胆凑到人杰耳边悄悄问到： “里面什么情况，是不是郡主大人还没醒？” 人杰从头到尾把棺内郡主化妆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早已心中不满。此时看父亲着急询问，哪还忍得住，皱着眉头就对红棺凶道： “里面那个婆娘！不要慢慢吞吞磨磨唧唧的！没时间等你！给我动作快点！” 此话一出，赵大胆魂都要吓没了，赶紧冲过来捂住人杰嘴巴，再一回眼望去，果然炼尸派众人一个个都杀气腾腾的看着他们。 其中一位弟子双手一抬，十指之上伸出了长长的黑色指甲，张嘴露出一对獠牙，恶狠狠的说道： “哪来的野小子，不知...” “轰！” 话还没说完，就见后面那个红色棺材盖被一脚踢飞到半空，然后一路旋转着落到在旁边空地上，扑起一片灰尘。 再看红棺那处，一条足有三尺长的纤细秀腿从中伸了出来，此时还保持着踢腿的姿势，笔直笔直朝着天。这只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脚上穿了只“前后金叶裁云饰、底向上三寸许”的红色高跟“晚下”，这是种只有在宫廷贵妇和大家闺秀中才能偶尔看到的鞋子。 秀腿缓缓朝左落下，就这样把小腿耷拉在外，另一只颀长的秀腿又从棺中伸了出来，然后落下来踩在红棺左侧。她的耷拉在外的那只小腿前后晃了一下，再晃一下，然后就见一个身体以奇异的姿势从里面猛地冒了出来，坐在左侧边缘上。 这是一名年轻姑娘。 她身着一袭绛红霓裳百褶流云裙，其红耀目，似血般婉转而下，胳膊上锈了个黑色白边的“僵”字。红裙罩体，遮住了她部分秀腿，却又露出了修长玉颈，和一片凝脂白玉般的半掩酥胸，素腰一束，不盈一握。 她耳朵上挂了对黑水晶蜘蛛坠饰，洁白的脖子上围了一条项链，上面串着九个宝石做成的迷你骷髅头。她左手懒洋洋地撑着身体，右手先是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再轻轻揉了揉眼睛，接着把遮住面容的披肩长发往后轻轻一拨，露出一张妖娆脸庞。 只见她有一个花瓣似的尖尖下巴，鼻子秀气而挺拔，长长睫毛下是双大而妩媚的丹凤眼。双眸本灿若繁星，却时刻泛着血光。再加上眼眶处的深黛色眼影，以及那略施粉黛后的朱唇，使她看起来三分鬼魅，七分惑人。 真可谓是“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周围这群大老爷们早就屏住了呼吸，被眼前的风情迷住了。 那姑娘接过从旁递过来的夜光杯，看了眼杯中液体，满意地笑了笑，然后轻轻抿了一口，那双血红大眼睛审视地向场内众人扫了两圈，然后就直勾勾盯着人杰，用她那沾着两滴殷红液体的朱唇轻启道： “不知刚才是哪位小哥哥，喊本郡主快些出来？” 第二十五章 三凶小语 “郡主大人！我叫吴平铨，久慕郡主殿下天仙机姿，今日得见，真系三生有幸！小人惶恐，不机可否问郡主殿下讨个签名呀？” 人杰正准备开口，就见平铨不知从哪冲了出来，手上还拿了朵野花，讨好地递给血灵郡主谢小语，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旁边那些炼尸派的弟子对眼前这幕景象已司空见惯，也不见阻止，一个个双手交叉抱胸，幸灾乐祸地看着吴平铨。 谢小语从吴平铨手上接过花，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朵漂亮的小花，只可惜死得太早，凋零太快。” 在说话的过程中，她手上冒出了一股黑气。只觉那朵野花迅速枯萎，然后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见谢小语玩味的盯着自己，平铨“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开口道： “哈...哈哈，系啊，跟郡主您比起来，她...她羞愧洗了。” 谢小语将夜光杯递给一旁的城主府管家袁辰，用那双长腿踩在地上，然后直直站起了身。她身高足有五尺半，真是个高挑女子。 谢小语微微俯身，带着一股香风靠了过去，狡黠问道： “不知这位吴公子想让我签名签在哪里？” 吴平铨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紧张得举起手臂： “您签我衣服上？不过好像都没...没带笔墨，要不下器也可以的...” 谢小语用带着鲜红指甲的右手，轻轻握住了吴平铨抬起的拳头，左手温柔地把他的衣袖撩起，将他的手臂袒露出来。 当谢小语柔荑触碰到手臂的瞬间，吴平铨只觉一阵滑若凝脂的感觉传到四肢百骸，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再看眼前谢小语居然对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吴平铨整个人都快站不稳了，两道殷红鼻血流了出来。 但就在下一刻，谢小语突然变了表情。她猛地张开嘴唇，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两手就像铁箍一样拽着吴平铨无法动弹，然后像母狼一样咬了下去！ “啊！！！啊！！！” 吴平铨闭上眼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叫声，喊了一会却发现手上并未传来想象中的剧痛... “大胆！”“放肆！”“小子你要是乱来，灭你满门！” 随着一阵阵愤怒、惊恐的声音传来，吴平铨刚睁开眼，就看见谢小语牙齿离自己手臂只有一寸距离，但整个人却保持着张嘴姿势一动不动。 再往后看，原来是一把染血杀猪刀架在了她脖子上！刀身散发出的森森寒意正丝丝渗入她的洁白肌肤，让谢小语也像吴平铨刚才一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持刀主人对旁边恐吓声不闻不问，冷冷说道： “你若咬他，我便杀你。” “人杰，不要冲动！快把刀放下！郡主她没有恶意，只是和铨儿开个玩笑！” 远处赵大胆着急喊道。 立在一旁的袁辰，此时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赶忙补充道： “郡主爱开玩笑，对她的崇拜者不会真咬，最多吓吓人，留个牙印，绝不会留下尸气，少侠别误会！” 然后对着谢小语说： “郡主您说是不是？” 谢小语此时已吓得浑身僵硬，听到府里管家提醒后方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 人杰之前看见自己最熟悉的六师兄要被那个婆娘咬了，觉得这可能就是“滥杀无辜”，抬起刀就冲了过去。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要不要杀人，所以也没下死手，只是将刀架在她脖子上，放出了一丝杀气警告她。 此时听到那婆娘服软，人杰心中有一点失望，心想自己还没砍过女人的头呢。他开口狠狠警告了一句： “臭婆娘，你可以试试是你的牙快还是我的刀快！” 然后就把刀收了回来。 “敢威胁郡主，我要吸干你的血！” 旁边炼尸派的弟子哪还能忍，浑身冒着尸气就要扑过来。 “住手！” 袁辰开口喝住了那些抓狂的弟子们，想他身为城主府管家，炼尸派长老，堂堂金丹期修士，此时看着人杰的眼神却透露着疑惑和警惕，开口问道： “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袁大人，此乃犬子赵人杰。” 赵大胆快步走了过来，向城主府众人抱了抱拳： “小儿生患眼盲，从小跟着他师傅，直到近日《天心我心决》小成，才归家与我团聚。犬子这些年在山野间潜心修炼，很少与人打交道，所以还不识礼数，不懂规矩，刚才多有唐突冒犯之处，还请各位大人海涵！” 说完对着炼尸派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谢小语此时彻底缓过神来，她恼羞成怒地刚想发难，但看见人杰提着刀闭着眼的样子，突然又感到脖子一凉，身体不禁哆嗦了一下，赶忙像受惊小鹿一样躲到袁辰身后，然后把一个小脑袋伸出来。 她先是张牙舞爪地做恐吓状，然后瞪着红眼睛，愤怒地说道： “你这小贼！刚才凶我？还要杀我？” 人杰刚想说话，就被后怕不已的赵大胆捂住了嘴，然后就听父亲赔笑说： “怎么可能，我儿其实也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开个玩笑。” “不行！我要听他亲口说！” 谢小语气得跺了跺脚，指着人杰叫道。 人杰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人并不笨，看见父亲在给自己拼命打眼色，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人杰将父亲的手轻轻放下，然后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 他没正面回复谢小语的问题，而是朗声反问道：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杀人的？开玩笑的？还是来帮忙的？” “若是来帮忙的，请赶紧处理这些猪血。若是来开玩笑的，我不感兴趣。若是来杀人的...” 人杰面对谢小语，恶狠狠地威胁： “随时奉陪！” 说完这句话后，他把腰间另一把杀猪刀也握在了手上，转过身，用一句话说出了在场所有养殖场子弟的心声： “还剩三千七百二十九头死猪没处理，没心情陪你们在这浪费时间。” 谢小语从来没遇到过态度如此恶劣之人，算下来从起床到现在都已经被这小贼凶了三次了！她悄悄用手戳着袁辰的后腰，结果却看到袁辰背着手轻轻对她做了个摇手的动作，知道事不可为，顿时嘴巴一瘪，委屈巴巴地说道： “凶什么凶！哼...本来还想看看一万多头猪能有多少血，好心好意亲自带队来帮你，结果你这小贼不但不领情，还这般对待人家，真是无理！” 说完转头对着那群炼尸派弟子吼道： “看什么看！难得碰到这么多血液，还不赶紧去收！一个个跟呆鹅似地站在这里，还以为自己很帅吗！” 这几位炼尸派弟子作为先天高手，又是门内真传弟子，平时走到哪儿不是万人敬仰，如今被谢小语像孙子似在这训斥，也没什么脾气，这可是他们的女神郡主。 七人每人都拿出一个红色的小葫芦，先是恶狠狠地剐了人杰几眼，然后几个纵跃到了猪舍屋顶上。他们拔掉盖子，一手托着葫芦，将葫芦口对着下方，另一只手捏了几个手印，轻喝一声： “收！” 只见汇聚成河的猪血上出现了七条血色长蛇，不断投入那几个小小的葫芦里。 人杰看见对方守约，便也不再废话，一个闪身来到猪舍内，继续施展着他的杀猪刀法。 养殖场众人早就习惯了人杰杀猪场面的壮观，见炼尸派终于出手，赵公子也开始工作了，欢呼一声开始各就各位，熟练地拿起工具跟着忙活起来。 可炼尸派这帮人没看过呀！ 谢小语眼见人杰带着一团刀光飘过，猪舍里的一头头死猪就变成了一堆堆分类切好的猪肉，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拽着袁辰的袖子喊着： “袁叔！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那小贼是怎么做到的！” 袁辰此时也颇为震撼，他转头问赵大胆： “赵场主，令郎使的是什么手段？” 赵大胆早已打好了腹稿，上前解释道： “我儿修炼有成归来后，学会了一术，名叫‘分解术’，此术可通过刀使出刀光，刀光罩住的物体会被分解。小人粗鄙，就是个杀猪的，儿子回来后跟他一起把这法术琢磨了下，于是促成了眼前这光景，我们把改良后的法术改名叫‘分解刀’” “分解刀！这是法术？世间还有这么可怕的法术？” 谢小语惊呆了，她现在想起，之前被人杰把刀架在脖子上的场景，简直是毛骨悚然！此时再看远处疯狂庖解猪肉的人杰，竟不由从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后怕。 “法术法术，之所以叫法术，就是因为打破了常理，能施展法术的人最少都是先天。令郎如此年轻，一身实力就深不可测，真乃天下罕见的少年英杰，赵场主好福气啊！不知令郎的具体修为是否方便透露？” “这...” 赵大胆心里打鼓，他还真不知道要先天修为才能施展法术，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 “大人谬赞了，说来惭愧，犬子刚回归不久，他原来那师傅走得早，后面都是他独自一人在山中修炼，现在具体是什么修为，我这当爹的，连同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这好办！等回头有空了，还请赵兄赏个脸，带令郎来城主府坐坐。城主大人最是惜才，若知道赵公子有这一身本事，定会扫榻以待。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帮您测一测令郎的具体修为。” 袁辰的语气越来越亲切，都开始喊赵兄了。他目不转睛看了会不远处的人杰，又突然转过身拍了拍赵大胆的肩膀，表情郑重： “炼尸派的大门随时为令郎打开！我派也有直指仙人大道的修行功法，不比那十四仙门差！若是令郎愿意加入，相信两位宗主都愿意收他做亲传弟子，今后令郎将受到我们整个炼尸派的全力培养。 怎样？赵兄若是不弃，我现在就可以做主！” 袁辰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大胆，身旁谢小语虽然对人杰不喜，却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 赵大胆听见袁辰的夸赞，不由面露自豪之色，内心却是有点鄙夷。 他心想，我这儿子比你们想象得还要牛逼一百倍啊！老子最低目标也是让他入十四仙门！何况世人都知道，你们那邪门功夫还会影响生育，我就是让人杰去一个县级门派，都不会让他加入炼尸派。 腹诽过后，也知晓不好当面拒绝，只得恭敬道： “这个我还要回去问问孩子的意思，毕竟他原来炼的是《天心我心决》，计划去天心宗拜师的。” 袁辰脸色一变，但也知道像人杰这种天赋确实更适合天心宗，不禁暗叹一声： “那确实得看看赵公子的意思，不管怎样，我还是那句话，炼尸派的大门随时为令郎打开。” 没多久，四徒弟叶若凡带着五鬼帮两百多名弟兄也抵达了。人多力量大，两个多时辰后，所有死猪都在尸体变臭之前被顺利庖解，整理好的猪部件或挂或铺把养殖场布了个满满当当。 现下已是寒冬腊月，经盐水汆烫并风干的猪肉，至少可以保存半个多月，场里多年经营下来，这些部件有很多渠道可以销往陵郡各个县市，实在卖不完的，还可以制作成腌肉，虽然卖价低了些，但好歹也弥补了一大笔损失。 此时炼尸派已将所有猪血收集完毕，准备打道回府。田镇尧和赵大胆带着五鬼帮及两场子弟欢送炼尸派众人。谢小语整个人都趟进了红棺里，忽地直起身，对人杰撂了句狠话： “小贼！下次别给本郡主碰到，否则定要给你好看！哼！” 盖棺之前，谢小语睁着血红的大眼睛，向袁辰埋怨问道： “袁叔，一开始那小贼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你怎么不阻止啊，我差点都没命了！” 炼尸派众真传弟子也不解地看着袁辰，他们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要知道袁辰可是堂堂金丹修士，和先天期的差距有如天地鸿沟。 袁辰叹了一口，也不知是后怕，还是感慨，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远处被众星捧月的人杰，开口说道： “这个赵人杰很不简单，绝不是寻常先天，连我都没看清他之前的动作，反应过来后，刀已经架在郡主脖子上了。” “这怎么可能？！” 第二十六章 真相大白 炼尸派一走，两场子弟顿时放下了拘束，围成一圈，欢呼雀跃着。几位师兄纷纷涌上前来，抓住人杰，将其抛起又接住又抛起，如此往复几次。 “你们...” 人杰一上一下，哭笑不得，但也感受到了此时大家的喜悦。 众人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人杰的感激，如果没有他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养殖场就全完了。 其他子弟也没忘记那些远道相助的朋友们，将切割好的猪肉一一分给五鬼帮之人。众人此时一个个拨云见日，终于喜笑颜开。 田镇尧上前拍了拍赵大胆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老赵！生了个好儿子啊！有人杰在，问天盟反手可灭。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报仇！” 赵大胆说到这里脸色变得阴沉，看向问天盟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道： “今日我儿和大家先休息一夜，明日上门和那群狗东西算个总账！” “好！就等你这句话！我来召集帮众。今日老子亲自去下战帖，就约定明日巳时，在城外十里坡决战，并将此事通告出去，让湘城众人都知晓。” 赵大胆突然想起了人杰神眼的副作用，补充了一句： “巳时我们还有些私事要办，改为申时如何？” “好，就申时，此事就这么定了！咦？衙门的人怎么来了。” 田镇尧锻炼出了先天五气，肝木之气旺盛，所以眼力极佳，一眼就看出了远处一行人的着装。 赵大胆也跟着看向了远方，口中喃喃： “好啊，没想到走之前全赶上了，那就把此间是非一起做个了断吧。” 他把瘦猴叫了出来，问道： “瘸子还没醒？” “醒了，午时就醒了。我们之前没时间理他，他们也没见出来。” 瘦猴赶忙汇报。 “现在就把他抬出来。下不了床，就把床给我搬过来。” “是！” 一众子弟气势汹汹冲进了瘸子休息的房舍，一阵霹雳乓啷声响和惊叫声后，三壮一脚丫直接把门框给踹飞了，然后示意身后几人抬一张床过来，放在了赵大胆脚边。 只见床上躺着的瘸子已气若游丝，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声，周围的衣襟领口和被子上还沾染着一些血迹。 一名牵着孩子的妇人紧紧跟在众人身后，又哭又叫的，此时冲到了赵大胆面前，拉着孩子“扑通”一声一起跪在了地上，哭求道： “赵当家，您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家老胡吧！他活不了几天了！这两天您就让他体面一点，安安心心走，好不好？赵当家，求求您了！” “体面一点？安安心心走？...哈哈哈哈！” 赵大胆气极反笑，一边看着那妇人，一边浑身发抖地指着瘸子： “我屠儿和二十多个弟兄惨死在这里的时候，他可有想过让他们体面一点？安安心心走？” “师傅！” “田老大！赵老大！” 此时五徒弟左如怀已经带着四名衙门中人，同时还押着一名蓬头垢面的犯人赶了过来。他和衙门为首一人同时向两人打了个招呼。 田镇尧看赵大胆情绪激荡，便代他回应了一句： “这不是赵主簿么，幸会幸会。李捕头，好久不见。” “田老大您客气了！赵老大的事，我们怎么敢怠慢？况且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上面再三交代，要我们衙门秉公办案，定要给大家一个说法。” 赵主簿赶忙说道。 赵大胆此时也报了个拳，虎首环视一圈，看见所有子弟围靠了过来，身手好点的都翻身上了屋顶，于是沉声问道： “赵主簿，敢问官府对于前几日那场莫名其妙的争斗，以及我屠儿和场里二十三名弟兄的死，调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赵主簿看了眼旁边带队的李捕头。李捕头把那铐着手铐、蓬头垢面之人拽到身前，脚踢膝盖把他踹跪在地，然后抓着他的头发将头一抬... “山猪！屠宰场的山猪！” “那天就是他带头先杀人的！” “我们还到处找他，以为他失踪了。” 众人马上将此人认了出来，“哄”的一声议论开来。 “说，你那天为什么率先动手！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指使？！” 李捕头明显内力修为不弱，声音不大，却传到了在场所有人耳朵里。 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睁大眼睛看着地上那人。 “是瘸子...胡瘸子，他先跟我说...说赵当家还有他的弟子都活不了几天，让我配...配合他演一出戏。 只要先动手杀一名养殖场的弟兄，挑拨关系，不但能保我无恙，未来还助...助我当上屠宰场场主。 头一天晚上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事发后出城躲两个月再回来。” 山猪明显受过一些折磨，话说的断断续续，但是在场众人的耳中，却是晴天霹雳一般。 “山猪你这个畜生！师傅对你不薄，你竟做出如此禽兽之事！” 三壮大跨步冲上前，抽出杀猪刀就要砍他头。 “慢着！” 赵大胆对这个结果却是不太意外，他强忍着愤怒，喝止住了三壮，扭头继续问： “除了山猪，当日杀其他人的那群凶手可有找到？” “这...” 赵主簿心知肯定绕不过这个问题，赔笑着说： “说来惭愧，那群所谓的江湖义士身手高强，来去无踪，衙门苦苦追寻好几日，暂时还未找到线索...” “放你娘的狗屁！” 三壮一把扯住赵主簿的衣领，整张凶脸都要贴了上去，他用充血的双眼恶狠狠盯着，口水星子喷了赵主簿一脸： “明明就是问天盟那帮混蛋干的！他们当时连脸都没蒙，你们都是瞎的吗？！” 赵主簿一只手向李捕头示意无事，然后一脸无辜地问道： “不知裴场主可是认出了其中某人？” “老子那天和师弟中了调虎离山之际，没在现场，怎么认！” “那其他在场之人可有谁能道出他们中某人具体身份的？或提供一些证据和线索？”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只觉得那天的“江湖义士”一个个脸生无比，不像是本地人。 赵大胆让三壮松手，然后看向了田镇尧。 田镇尧长了一张国字脸，额头宽大，剑眉星目，嘴唇厚实，一头短寸根根站立，好似钢针一般，淡淡的络腮胡衬托着硬实的下巴。 他身为先天高手，又做了湘城第一帮派帮主多年，横江鬼这个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是他一人一舟血染湘江的壮举生生打出来的！无论是威名，还是本人气势，田镇尧都能吓得湘城内小儿啼哭。 只见他此时上前给赵主簿整整衣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五鬼帮和问天盟的仇怨人尽皆知，屠儿既是场主，也是我们五鬼帮的堂主。如今他被陌生人围杀，问天盟嫌疑最大，赵主簿你说对不对？” “对，对...” 赵主簿再难保持淡定，脸上开始流出汗来。 “刚才怎么说的？秉公办案？说得好！我相信你一定会给我老田一个交代，要不然，我相信你对上面也交代不了，赵主簿你说对不对？” 说到这里，田镇尧还用力拍了拍赵主簿的肩膀。 “是！是！” 赵主簿硬着头皮答道： “田老大放心，回头我们一定派人去提审那问天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田镇尧冷笑地凑到赵主簿耳边轻声说： “有些人，一定要识时务，一旦押错了宝，站错了队，哪天突然发现问天盟没了，那跟着他一起没掉的人，相信可不会少，赵主簿你说对不对？” 看着赵主簿一头冷汗说不出话，田镇尧哈哈笑了一声，然后回头拍了拍赵大胆的肩膀，低声道： “问天盟的事再忍一忍，等到明日！” 说完看了眼趟在床上的瘸子，对赵大胆说道： “接下来你还要处理家事，我就带着帮中其他弟兄还有衙门的人先走了。” 然后看着赵主簿： “这山猪事发后便失踪了，赵主簿你说是吗？” 赵主簿哪还看不出他们意思，与李捕头对视了一眼，然后便在山猪惊恐的叫声中把他留了下来。他们向赵大胆抱了抱拳，便带另外两名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捕快跟着田镇尧一行转身离去。 旁人都走后，赵大胆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对着上面躺着的瘸子喝道： “瘸子！若还是个男人，就敢作敢当！刚才山猪说得那些，你可敢认？” 那胡瘸子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咧着嘴笑。 他无声的笑着，笑得整个人不停抖动，鼻涕眼泪直流。他死死盯着赵大胆，嘴巴又在一张一合，也不知说了什么，接着仿佛全身被抽去气力，脖子一歪后没了动静。 “老胡！”“爹！” 他的妻小在一旁惊恐地叫着。 三壮上前摸了摸他脖子，然后对着旁边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呸！断气了！真他娘的便宜这老贼！死得轻巧！” 如今看见真相大白，看见害死义子和弟兄的主谋在自己眼前死去，此时的赵大胆并没有一点喜悦。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不知不觉间已被泪水湿了双眼。 随后，堂堂赵当家竟在所有弟子面前哭了起来。两场子弟感同身受，一个个老大爷们也都跟着痛哭。 “呜呜呜！你们都是坏人！” 瘸子那五岁多的儿子冲到赵大胆跟前又踢又打的，还一口咬了下去。 “小兔崽子！” 周围几人大怒，就要过来收拾，被赵大胆制止住了。看见胡夫人惊恐地把小孩抱开，赵大胆向所有人说道： “不管瘸子做错了什么，罪不及家人，他的夫人和孩子是无辜的。” 赵大胆也不管他是否能听懂，认真地对着那小孩说道： “你父亲做错了事，害死了自己弟兄，所以他今天的下场是咎由自取。不管你多恨我们，希望今后能堂堂正正做人！” ...... 如今有人杰照看，赵大胆让多日未归的众徒弟们赶紧回家，约好明日帮战之前汇合。平铨则继续留下来协助大家找渠道销售猪肉。 此时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人杰接过弟兄递过来的蓑衣，为父亲披上，然后将疲惫不堪的父亲背在了背上。父亲说，回家之前去一趟禹府，和东家谈两句租金的事。 走在路上，人杰心情还是很愉快的，他发现自己的刀法更强了。只要能把刀耍得厉害，他就觉得心里高兴，要不是要抱着父亲的腿弯，他都舍不得松开刀柄。 此时，人杰耳边传来了父亲疑惑的声音： “儿子，你之前有没有听清瘸子说了什么？” “没，但大概知道在说什么。” 人杰耳朵和凡人一样，没什么不同，但他当时的注意力也在瘸子身上，所以用眼睛将对方的口型看得很清楚。 “说的是什么？” “他好像在说，成王败寇。” 第二十七章 神嘴罗横 禹东家虽是地主，是商人，可人很大方。也许因为本是读书人吧，所以禹东家比较爱面子，喜欢听人夸赞。 每逢下雨变天，他都命人在府外搭上几块避雨大棚，摆十几张小桌，准备些热腾腾的酒水与点心。 就冲这一点，他被湘城另一名外号叫“周扒皮”的大地主周东家恨极。若不是禹东家名额有限，压根就没人愿意去给那位周扒皮做事。 人杰在父亲指引下很快来到了北郊禹府。他在别人面前话不多，但在父亲面前却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问题特别多，不停地问着“这是什么？”，“为什么？”然后赵大胆笑眯眯地回答着。 此时府外凉棚已经坐满了前来避雨的劳工。大家吃着米粿，喝着清酒，三五成群地话着家常。还有一些蹭吃蹭喝的陌生人，管家却在一旁笑眯眯地没有出声。 东家居然也在。他此时正和一位黑脸劳工单独坐在一张最大的桌子上，两人煮着酒聊着天。 人杰将父亲放下后，跟着他一起向东家走去。两人本就显眼，由其是赵大胆，将蓑衣一解，立即就被东家认了出来。 “哎呀，赵老大！刚提到您，您就出现了，好久没来寒舍吃酒了。听说最近发生了很多大事，昨晚您还遭人刺杀，怎么样，没大碍吧？” 此时东家已经站了起来，上前热情地和赵大胆握了握手。 赵大胆爽朗地笑了笑： “烂命一条，死不了。东家还真消息灵通啊，昨晚的事今天就知道了。” “哪是我消息灵通，此事都已经传开了。六十多名黑衣一刀封喉，鲜血染尽第六横街，好威风！之前还谣传赵老大您修为被废，这威势分明更盛当年啊。” “哈哈！” 赵大胆笑笑，也不做解释，拍了拍身旁的人杰介绍道： “这是我那从小在外跟师的儿子赵人杰，如今修炼有成归来，比老子还强。” “儿子，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禹东家，咱湘城最讲仁义最有才华的大东家。” 人杰好奇地看着禹东家，点了点头。 若是按禹东家往常的性子，听人夸赞后都会客气一番。此时他居然忘记回应，而是张大嘴巴看着人杰，然后转过头来一脸佩服地对着一起吃酒的劳工说： “罗公子，又被你给说中了！” 那劳工转过头来，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还遥遥举了举杯，在一张阔嘴中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只见其黝黑的肤色下，有一张长长的马脸，长着对圆又小的眼睛，可小眼睛又在闪着精光；眼眶往下凹，鼻孔向上翻，可鼻梁却又高又挺；头发稀稀疏疏，胡须邋里邋遢，但又藏着几分不羁。 整体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明明如此年轻，怎长相如此难看？长得如此难看，气势却是不凡。 赵大胆看见他相貌，结合东家刚才说的话，心里有些猜测，便上前抱拳问了一问： “这位公子可是‘神嘴’罗横？” ...... 罗横何许人也？这是一位明明只有十四岁，只有后天五品修为，但在整个十四州都大有名气，一出生便惊天动地的小家伙。 罗横出生于四大豪门之一的庆州罗家，父亲是罗家家主的亲弟弟。 他一诞生就天现异象，当场测出是真仙品‘儒梦’灵根。最变态的是，他出生时全身都是仙骨，其资质可以排到本界有史以来前三名，稳稳的当世第一！ 但就这样一个天子骄子，坏就坏在了他的那“天现异象”里。 庆州罗家的主修功法是直指仙人大道的《大梦仙回术》，可钻入他人梦境，也可将他人拉入梦境，修到高深处还能将梦境化为现实，甚至是模糊预知未来。 罗家曾出过五位人仙，当世鬼仙也有好几位。受血脉和功法影响，罗家子弟灵根出色者，一般天现异象都会出现一段短暂而又混乱的梦境映像。这段映像也许预兆着孩子的某个未来片段，也许预兆着孩子的性格，或是孩子给家族带来的气运影响。 人们也许不能第一时间就能完全理解其意思，但上百万年的经验告诉大家，梦境映像非常准确，有些不好的预兆如不及时处理，会酿成大祸。 罗横的天现异象比谁都大气，开局就是一条九爪金龙在九天翱翔，还生怕不知寓意，龙身上刻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真龙天子”。 众人刚开始欢呼，结果画面一转，发现堂堂真龙天子居然只是个坐骑，上面还坐了头妖气冲天的妖怪。妖怪坐龙大杀特杀，经过哪里，哪里便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从镇压一城，到镇压一州，到镇压一国，到整个世界，再到传说中那朦朦胧胧的仙界。他们甚至看到了“整个罗家，整个天下，都匍匐在一妖一龙脚下瑟瑟发抖”的画面。 罗家还有在场几位西域魔宗话事人都惊呆了！ 虽说这种梦境映像不一定就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会有一些潜在的寓意，但无论罗横代表的是那条龙，还是那头妖，众人都不敢去深想。 经过祖老紧急商议，在罗横父母的拼死护犊之下，罗家最后还是决定留下罗横的性命，毕竟不排除这梦境映像还有别的玄机。 但相应代价是，在一众西域魔宗高层的审视下，罗家当场就把比罗横要大一个月的罗家嫡长子罗成给抱了过来，然后把罗横浑身仙骨一根根全部换掉，换成了他堂哥的普通人骨。 罗横虽小，当时还被仙术睡眠入梦，但却把自己牙关咬得紧紧的，所以在换牙床骨时遇到了极大阻碍。罗家最后干脆把唯一的牙床仙骨给他留了下来。 事后，罗家当场把罗横的名字从家谱中剔除，在罗横父母的含泪注视下，将罗横交给了一位附近云游的山野僧人抚养，并严令罗家之人今后不得与罗横产生任何瓜葛。 同时通告外人，罗横已被逐出家门，今后其任何举动与罗家无关。 此事一度闹得天下皆知，但本来故事到了这里，罗横应该就淡出了众人视线。 除去罗家的身份，罗家的功法，还有那天生仙骨，罗横也就是一个山野出生的天才，也许要几十年后才能重回视野。 但就在十二年后，罗横跟着养父僧人一路云游到荆州湘城时，僧人突发重病，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孤身一人的罗横为了养活自己，开始深入市井，四处给人跑腿干活做短工度日。 没想到短短几年，他的另外一门天赋再次让“罗横”这个名字又彻底火了！ 原来，他那仅存牙床仙骨也不知是遭遇到了什么变异，还是本来就有这个功能，给他带来了一张天生“神嘴”。 罗横说什么，就灵验什么。多次事件后，他名气越来越大，最后炼尸派找上了门，测出他的强大灵根。此事传出，一度引得众仙门前来争抢。 结果他十二年前的身世自然在这个时候重新被扒了出来。知晓了罗横那惊悚的梦境映像后，所有仙门和大门派都沉默了。 罗横瞬间体验了一回什么叫“人情世故，冷暖自知”。 走投无路之际，他发现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不论出身，不论背景，只论才情，只论人品，还论那么一点财力，这便是天道书院。 在天道书院，罗横不但能修习书院普通心法，还找到了读书这项心中所爱，找到了功名这项奋斗目标。他决定要考取功名，这样他就能学到更强功法，进而探寻那更广阔的世界。 他的遭遇，他的外貌，让罗横的性子开始变得孤僻狂傲。 大家对他的感官很矛盾：既不想去招惹他，又有点想去讨好他；既想讨他说好话，又怕被他讲坏话。 即使是如今热情请他吃酒的东家，罗横也知道，东家就是想听他说两句好话罢了，打心眼里并不喜欢他。因为东家就和当今大唐天国绝大多数文人一样，都是以貌取人之辈！ 正想到这，罗横便见东家与一位魁梧老汉攀谈了起来，从谈话中知晓，眼前这位便是他们刚刚聊到的操刀鬼赵大胆。 罗横心中一颤，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心中对这位传说中的赵大胆实在愧对难当... 因为就在前几日，他因为肉价上涨吃不起最爱吃的猪肉时，忍不住默念了一句“这么贵，干脆大家都别吃了”，结果第二天就听说养殖场的猪全死光了... 这几日罗横都在祈祷，猪死了，猪肉可别浪费啊！此时看见赵大胆他们看向自己，罗横只好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遥遥对着他们举了举杯。 然后便见到赵大胆走过来问道： “敢问这位公子，可是‘神嘴’罗横？” 若换成是别人，哪怕是五鬼帮田镇尧亲至，罗横最多也就“嗯”一声，绝对是动都懒得动一下。但此时换成赵大胆，罗横却是在东家意外的眼神中站起了身。 他向赵大胆回了一个礼，然后说道： “正是小生。早就听说赵老大义薄云天，乃道上有名的英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是老当益壮，气度不凡！” 罗横一顿彩虹屁拍得赵大胆还有旁边看戏的东家目瞪口呆，他自己也有点尴尬，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转移了话题： “养殖场的事我听说了，真是可惜...希望赵老大能顺利渡过难关，这样咱湘城的老百姓也沾沾福，在过年吃上猪肉。” 第二十八章 致命偷袭 “谢罗公子吉言。” 赵大胆向罗横做了一个揖，笑容满面地说道： “我就说老天爷这次怎如此眷顾，原来是罗公子神嘴玉言。如今养殖场的猪肉已经全部处理好，大家伙都有肉吃！哈哈，如罗公子承蒙不弃，回头我亲自提百斤猪肉送上门。” “场里上万头猪这就处理好了？” 旁边东家听到这句话明显吃了一惊。 “没错，东家可以派人去现场查验。今天我来找东家，就是想跟东家商量一下，希望东家能对场租之事多宽限些时日。只要二十日，二十日后，我们一定将租金全额上缴。” “好说！好说！赵老大亲自拜访，这点面子我岂能不给。” “既然如此，天色不早，雨也停了，老夫也不多叨扰。罗公子，东家，告辞！” “这就急着走？先吃点米粿热酒，暖暖身体再赶路吧。” 东家赶紧把赵大胆和人杰拉住，从旁边丫鬟手中接过两盘米粿，又拉着两人挨着罗横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外边又三五成群来了几波人。 一波是之前淋了雨的五名田中老汉，一波是蓑衣很低不见脸的两名劲装男子，还有一波是举着花花绿绿油纸伞的三名文弱书生。 书生为首一人隔着大老远就对着东家喊道： “禹秀才，我们来你这避避雨。” 东家一看，又是杨、洪、吴这三个憨货。这三人身为秀才，一天到晚打着以文会友的名义四处蹭吃蹭喝，本来这是当下文人风气，也很正常。 但这三人没一点身为文人的格调，仿佛饿鬼投胎，哪怕为了一盘花生米都会争上个半天，还特别爱数落旁人，偏偏又没一点眼力见，把不该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 毕竟都是文人学子，加上东家本身也好客，还是客气的让他们坐了下来。 这三人看到闭着眼、腰别杀猪刀的人杰，满脸大胡子的赵大胆，一身种田装的丑脸罗横，一个个“啧啧啧”地晃了晃脑袋，满脸的嫌弃鄙夷之色。再看到眼前有热酒，还有两盘热腾腾的米粿，他们顿时眼前一亮，又想吃，又故作姿态地说： “此情此景，在座各位不妨没人做诗一首，聊表此刻所思所想。做得出才有得吃。可否？” “这...” 东家为难地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几位客人，心中恼火，想这三人活到今天真是不容易。东家也没把赵大胆和罗横的身份告诉他们，这三人憨归憨，但真的是“一身傲骨”，放言“除遍读书人，天下皆看轻”。 旁边的罗横心里暗自好笑，此时有意为难地说： “这恐怕不容易吧。” 三个秀才得意地放肆大笑： “这是我等用餐前的规矩，反正有话在先，做得出，饱口福，做不出，流口涎。” 于是，其中一位立马拂袖先吟： “立春时节雨纷纷，秀才下乡觅诗文。吃个米粿喝杯酒，来年一定登龙门。” 罗横听罢，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贵人倒胸有大志，可惜志大才疏。” 没等罗横说完，第二位又迫不及待地吟上了： “立春时节雨淋淋，秀才下乡祭祖坟。磕头干嚎多辛劳，黄酒米粿解烦闷。” 罗横失声笑道： “原来是个假孝子。” 此时，第三位秀才早按捺不住了，就摆摆手抢着高声念道： “立春时节雨飘飘，秀才下乡访姣姣。吃饱喝足转一圈，觅得佳丽藏金屋。” 罗横嗤地笑道： “失敬失敬，足下原来是位登徒子。” 秀才们却不理会罗横的奚落，一个劲地催他作诗。罗横挥挥手说： “莫急，莫急，我的诗长着呢，诸位可要耐心听着，不要中间打断，不然，我就做不下去了。” 秀才们以为罗横做不出，故作托词，便一齐说道： “不打断，不打断，你尽管往下做！” 罗横轻咳一声，从容吟道： “立春时节雨滴答，种田老倌肚饿煞。喝杯老酒润润喉，吃个米粿填肚角” 罗横一仰脖子喝完了酒，嚼着米粿继续往下念： “两个三个不够饱，再加四、五、六、七、八”...他边念边吃，没等秀才们反应过来，就把一盘米粿吃得净光，尔后，打个饱嗝，续了最后两句： “填饱肚子下田去，哪有闲空瞎搭白。” 说罢把剩下一盘米粿推到赵大胆面前，然后大摇大摆地站起身就要离去，剩下三个秀才坐在那儿干瞪眼。 “哈哈哈，好！儿子，咱也吃。” 赵大胆也有点饿了，看罗横把三个惹人厌的秀才玩到发愣，哪还会客气。 人杰吃东西很快，还喜欢一口气把嘴巴塞满，此时和父亲两人三两下就把最后一盘米粿吃了个精光，再学他“咕咚咕咚”牛饮几大口热酒，然后跟着站起身。 赵大胆对着东家一抱拳： “爽快！多谢东家款待，老夫酒也吃了，身体也热乎了，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说完便拿起蓑衣，甩了甩上面的水。 人杰把扭伤脚的父亲重新背在了背上，他的体力好，脚程快，背着父亲不觉得重。 结果刚走两步，人杰突然将身形一闪，躲过了旁边伸来的那只散发着黑气的手掌。 ...... 出手的劲装男子叫厉铭，绰号催心掌，乃先天六品高手，是著名杀手组织“无生门”的一位核心弟子。 他此时相当意外。 厉铭来的时候就被提醒过了，赵大胆身边很可能有一位出刀极快的先天高手保护。本来这次为确保万无一失，组织接受委托后，是想直接派他身旁这位金丹期叔叔出手的。 但金丹期修士过于敏感，很少插手俗世，对手又只是一位被保护的凡人，他们又都是被朝廷通缉之人，所以组织最后为了稳妥，还是让厉铭这位毒功高手跟着他叔叔厉狂一起行动。 厉铭负责动手，厉狂负责压阵，得手后一击即退。 赵大胆在养殖场的一举一动都有眼线关注，问天盟和无生门都知道了那名所谓的先天高手，就是赵大胆的儿子赵人杰。其一手闻所未闻的“分解刀”惊艳了所有人，也让他们得出了决不可与其近战纠缠的结论。 眼线得知赵大胆他们要先来一趟禹东家后，立即通知了埋伏在不远的厉铭两人，两人用蓑衣遮住了脸，直奔禹府。 接下来便是眼前这一幕。 厉铭很谨慎，因不擅长正面搏杀，在修炼毒功后，他这些年已练就一身江湖有名的偷袭本事。他那一手催心掌号称中之必死，即使是先天九品高手，他都杀过一名！ 普通后天之人，只要挨到了一丝毒气，一炷香之内必定毒发身亡。 此时，厉铭看见人杰背起赵大胆，两只手托着赵大胆腿弯，知道在这种状态下对方是无法抽刀的。 厉铭心中不断计算。当人杰从身旁走过后，他知道到了出手的最佳时机。 一方面对方毫无防备，另一方面将赵大胆的背部暴露了出来。即使对方炼过《天心我心决》，也许能察觉他的动作，但只要自己出手速度够快，角度刁钻，定能瞬间得手。 结果厉铭这自认为万无一失的一掌居然还是落空了，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机敏，都没有看清动作，便一个晃身躲了开来。 好在厉铭早已养成出招习惯，掌外毒气顺带漫了一丝到赵大胆身上。他见歪打错着，便赶紧对着叔叔说道： “得手了！对方动作好快！赶紧走！” 人杰动作比对方要快得多，瞬间躲了开来，但对于弥漫出的一丝丝黑气，他之前本不在意。 结果发现黑气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立即渗入到身体，然后被他身体里那股凶蛮灵气吞食殆尽。他的神眼看见还有一丝黑气进入到父亲体内，开始破坏父亲的经脉和血管。 再结合那男子说出了“得手”两字，人杰哪还猜不到父亲居然在自己眼皮底下被阴招偷袭了！ 人杰愤怒了，一股暴虐的情欲从心底油然而生。但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还是父亲，于是硬生生压下这股情绪，瞬间闪到几十米开外，来到东家和罗横身旁。 他一边将父亲小心地放在地上，一边快速开口问道： “父亲身上有一种黑气正在破坏他的身体，你们可有办法？” 不等他们回答，人杰猛地转身，他看到另外一名蓑衣男子拽着刚才那名罪魁祸首要逃。 此刻的人杰再也忍不住了！ 他如今已知灵气该如何外放，便也没想那么多，抽刀后远远地朝前奋力一劈，怒吼一声： “砍猪头！” 一道浅浅的刀气从人杰手中杀猪刀上一闪而过，然后冲出数丈远。 厉狂刚跨出一步，就感到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脖子上挂着的护符居然直接碎裂，形成了护体灵罩。灵罩“咯吱”支撑了一瞬，将那刀气抵消后，颜色变得稍稍暗淡。 厉狂只觉头上一凉，发现自己居然来不及反应，在护体灵符被激活之前被斩断了一缕发丝。手上一轻，他赶忙看去，发现他那侄儿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脑袋咕噜噜滚落在旁。 “铭儿！混蛋小子，我杀了你！” 厉先天又惊又怒。惊在他居然来不及反应就被那道刀气击中，怒在人杰也用偷袭，那刀气不强，却是背后远处出刀。如他将自己法宝和功法施展开来，对方哪还有对方出手的机会！ 厉狂趁着护体灵罩犹在，立即召唤出自己的本命真器抽魂幡，刚要有所动作，就听见一声“刮猪毛！削猪肉！”，然后便被一大团刀光覆盖住。 整个灵罩剧烈震动，瞬间达到最大负荷，然后消散在空中。 厉狂吓得亡魂直冒，一口气触发了身上所有护身法宝，还赶忙使出护身功法，同时整个人顶着刀光冲天而起。 他不擅长近身战，得赶紧离开这可怕的地面，飞到天上将这小子轰杀至渣！ 堪堪抵消掉最后一道护身法术后，厉狂终于冲出了刀光，飞向半空。他咬牙切齿地就要反击，却听到下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啊！变态！！” 厉狂只觉浑身冷飕飕的，发现有哪不对。顺着下方一众震惊的眼光朝自己一看，整个人“嗡”的一下懵了。 他此时竟已被削成了光猪，挂着鸟赤条条地悬在半空。 第二十九章 无敌少年 人杰还是第一次跟这种身体里有金色种子的人战斗，这种人整个湘城共有四十三个，之前给血灵郡主倒酒的也是其中之一。 他对比过了，像这种有金色种子之人，一身灵气不仅在总量上比自己要多很多，还比自己要精纯无数倍，吸收起来也快。 但好在反应速度还是不够快。 他本想直接用灵气外放施展“砍猪头”一口气解决两人，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还会给自己身上套壳子。 为了不让对手逃脱，他将父亲靠坐在墙边，然后冲到那人身旁，用出已经纯熟无比的“刮猪毛”和“削猪肉”，力求速战速决。 人杰发现光罩不是很硬，自己将灵气附着在刀上后，每一刀重重砍在光罩上都能使其变形，然后颜色也变淡一丝，同时还能影响到里面那人的动作。 他拼命出刀，砍碎了一层又一层灵光，连破四重光罩后，被对方彻底挣脱，逃到了天上。 人杰知道这种体内有金色种子的人是能够飞的，他们通过全身精纯而又庞大的灵气，通过特定的运气路线影响到周围空气涌动，从而达到飞天的效果。 他自己试过了，根本飞不起来。 那人一飞空，人杰立即盯着他的喉咙，灵气外放，左右开弓连出两刀： “放猪血！砍猪头！” 厉狂此时因赤身裸体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正有一瞬间懵圈，眼见刀气临体，居然没能反应过来，就在他即将身首异处之时... “主人小心！” 本命真器自动护主，飞挡在厉狂身前。只是没有主人灵气催动，威能大降，加上本身防御力就偏弱，此时连扛两下人杰的全力斩击，立即受到重创。 幡面瞬间被撕裂了两处大口子，无数冤魂从里面嚎叫着冲了出来。器灵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哀嚎，然后便没了动静。 厉狂终于回过神来，大叫一声： “阿布！” 他一把抓住就要往下落的本命真器，将其最坚硬的杆身部位横档在自己脖子前，也不敢把后背暴露出来，就这样一边惊魂未定地看着人杰一边拼命往上拉升。 眼见那人即将飞远，人杰知道自己最后的机会就在眼前。此时他回想起了父亲曾跟他说过的话： “猪的力气很大，寻常得三四个大汉一起按着，还会一直挣扎。人也一样。有的人速度比你快，你根本打不到，有的人本身境界就比你高，碰到这种人怎么办？ 对猪，我们有杀猪势，让它动弹不得。对人，我们也有杀猪势，只要对方意志力不是太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后，即使无法杀敌，也能达到扰敌心神的效果。 对方一时分神，立即取其性命！” 人杰根据父亲教导的杀气释放和控制之法，头朝着厉狂的方向，手催肉，肉催力，力催心，心催脑，脑逼魂，魂逼神，不罢不休，不听不闻。 一道红光闪入厉狂身体。 厉狂只觉得眼前场景一变，天地之间全是血色，顺着一声声凄惨叫声望去，视野之内竟已布满尸山血海，所有尸体都被一头通天巨虫一刀两断。 那头巨虫浑身被数不尽的血痂裹了一层又一层，浓厚的血气和血腥味直冲七窍。厉狂看见巨虫猛地抬起头来，用它那双恐怖复眼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手中滴血双刀高高扬起，张嘴嘶吼着说： “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厉狂本就在仓皇逃串，此时更是被短时间吓得三魂离体，七魄僵硬，身体发软，灵气停滞。 换成现实中的场景，众人只见人杰吼出一句话后，已经开始拔高的暴露狂顿时一呆，整个人又开始往下回落。 下方的人杰满脸凶狠之色，将体内仅剩的最后一点灵气全部灌入刀中，右手持刀从下往上，划出了一道半月形刀气，嘴里跟着喊道： “开猪膛！” 刀气一闪而过，划过半空中的厉狂，将其一刀两断。他手上那根黑幡也被一起崩飞。黑幡杆身坚硬，遭到斩击居然丝毫未损，但幡面再次被重创，器灵似乎开始消散，里面被拘役的魂魄争先恐后地飞了出来。 人杰见敌人已死，便看也不看一眼，快速跑回到父亲身边。感应父亲体内黑气还在不断渗透，便继续向旁边已呆若木鸡的东家和罗横着急地问道： “父亲身上的黑气正在破坏他的身体，你们可有办法？” 东家回过神来，用敬若神明的眼光看向人杰，吞了一大口口水，然后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赵...赵公子，看令尊嘴唇发黑，怕是中了毒，最好赶紧请郎中看看。” “郎中在哪？” 人杰赶忙问。 “郎中就在...” “没用了。” 东家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杰扶着的赵大胆打断了，赵大胆有气无力地看着人杰，轻声说道： “我自己的情况我最清楚，这毒很厉害，不是普通郎中可解，这样下去我撑不了多久。现在唯一能救我的只有城主府了。” “我们现在就去城主府！” 人杰知道时间紧迫，恨不得能立马飞过去。他脱下一件衣服裹住父亲，然后抱起他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原地。 站在一旁的罗横此时还没有回过神，嘴里喃喃念到： “一刀杀先天，五招斩金丹！无敌...无敌啊！男儿生当如人杰，人不无敌枉少年。” ...... 陵郡城主谢无僵，正陪家人在府中膳厅食用晚膳。膳厅很大，光宽度就有近二十丈，此时外面天色已暗，厅内却是火光通明。 因为谢小语喜欢看蜡烛，所以城主府上下都不点灯。一到晚上，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满满的烛光。 此时的膳厅更是被烛光所环绕。 外围是上、中、下三层星星点点挂在墙壁上的蜡烛灯，中围穿插着外表华丽的高脚蜡烛小摆台，在小摆台的包围下，有一张大桌子，桌子上点了八根小蜡烛。 此时桌上都是些寻常美味，像荷叶鸡，清蒸鲈鱼，回锅肉，红烧豆腐等，并不是很多外人臆想中的什么人血、活脑、生肉之类。 除了一旁招呼的侍女，桌上只落座了三人。为首是谢无僵，左右分别坐着谢小语和她的生母凌语儿。 谢无僵到了食气者神明而寿的阶段，早已辟谷多年。他经常一修炼就是几个月，甚至还有两三年不出棺的。 谢无僵今天下午还在本命黑棺修炼，突然被管家袁辰叫醒，被告知了这两天湘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当然主要还是提到了逆天小子赵人杰。 此时饭桌上，谢无僵一边给宝贝女儿夹着菜，一边笑眯眯的听她在那叽叽喳喳抱怨： “爹！您是没有看到！那小贼真的坏死了！总是欺负女儿，从小到大都没人那么凶过我，他凶了我好几次呢。” “嗯，真是个不开眼的小子，敢这样欺负我的宝贝女儿，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谢无僵还是笑眯眯的，点头附和道。 “就是！不过他何止是不开眼啊，他就是瞎了眼！哼，不过就是个小瞎子罢了。要是眼睛没瞎，见到本姑娘绝世容颜，哪还会这样和我说话。肯定和其他那些臭男人一样，一个个老实巴交的。对，一定是这样！” 谢小语刚开始还气呼呼，说到这里，似乎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理由，眼睛顿时一亮，还激动的用勺子敲了一下碗，惹来对面母亲的一阵白眼。 她吐了吐舌头，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 “照这么讲的话，那我除了这张脸，岂不是很讨人厌？难道说如果我的脸变得不好看了，大家就不喜欢我了？” 谢小语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向父亲母亲。 凌语儿“噗呲”一下轻笑出声，看着她的可爱女儿说道： “傻女儿，怎么可能，咱陵郡百姓千千万，有几个是看过咱小语容颜的，不都一个个把你喜欢得紧。” “就是。” 谢无僵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只是他明显不太会安慰女人，接着说道： “别说小语美若天仙，就算是长了一张蛤蟆脸，大家肯定也喜欢！” “爹！谁长蛤蟆脸了，你才蛤蟆脸！” 谢小语被自己爹气到了，脸蛋鼓成了圆球。 “咯咯咯！” 对面凌语儿被这对父女俩逗得不行，一个劲的捂嘴直笑。 “哼！娘，你还笑！你还笑！我跟你说，你女儿今天差一点小命就没了。” “嗯？怎么？那小子还真敢动手不成？” 谢无僵其实早就从袁辰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但此时还是配合地板起脸，向女儿提问道。 “怎么不敢！他胆子大着呢。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只要再往下用力那么一点点...” 谢小语拿一根筷子架在自己脖子上，缩着脑袋说道： “女儿我就人头落地啦！” 说完还把舌头伸出来，一头栽在桌子上。 “砰！” 谢无僵猛地一拍桌子，把谢小语都吓了一大跳，然后声色俱厉的说： “好胆！居然敢如此对我女儿！下次若被我碰到，定要扒了他的皮，抽光他的血，然后把他做成干尸挂在城门上暴晒三日！” “啊！那...那倒是不用啦！” 谢小语对着爹拼命摇着自己那双修长的玉手，赶忙说道： “爹！你也太夸张啦！他又没有真的对人家做啥，只是吓吓我罢了，也是我不对，是我先吓他朋友的。” “哦~？” 谢无僵和凌语儿一起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女儿，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女儿主动认错。 两人互相看了眼，谢无僵回过头玩味地看着自己女儿，继续逗她说道： “那也不行，你可是堂堂血灵郡主！他一届草民，胆敢这样，简直是大逆不道！我若不杀了那小子，咱城主府的脸面往哪搁？” “这不好吧？” 谢小语问了一声，露出小獠牙。 “为何不好？” 谢无僵乘胜追击。 “父亲你求贤若渴，一直都礼贤下士。那小贼虽然态度差，但还有几分真本事，父亲你若杀了他，岂不损了爱才的美名？就算要杀，也不能让他死得太轻巧...” 谢小语眼珠子咕噜噜直转，两手握拳： “也等他向我跪下道歉后再杀！” “这...” 谢无僵和妻子又交换了下眼神，然后干咳了一声，看似铿锵有力地说道： “说得也有理。那便饶他这一次，今后若给我碰到那小子，看我不狠狠教训他一顿。” 话刚说完，他就感应到有人冲进了自己的灵识笼罩范围，正快速朝自己接近，只是被府内禁制拦了下来。 城主府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禁制突然被激活，刚想喊“有刺客”，一道洪亮的声音就传入众人耳里： “赵大胆之子赵人杰，求见城主！” 第三十章 活得潇洒 谢小语见刚才还嚷嚷着要教训那小贼的父亲，突然面露喜色，一下子站起身来，大声向外传音： “打开禁制，让赵公子进来！” 然后对着她们母女俩说道： “你们继续吃，我去去就来。” 说完理了理衣领衣袖，大步朝外走去。 谢小语哪还有心思吃饭，直接把筷子一扔，对着母亲说： “我也去，我要给那小贼好看！” 然后迈着那双大长腿，杀气腾腾地往外跑。 “等等。” 凌语儿把女儿叫住。她轻叹一口气，优雅地放下碗筷，示意侍女上前收拾。然后起身上前两步，握住女儿的手拍了拍： “走，娘陪你一起去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位小伙子，让我们小语这般心心挂念的。” “娘！人家这是要去教训他！” “好好好~” ...... 谢无僵刚打开厅门，来到庭院中，就感应到门房为禁制打开了一处口子，然后两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直奔而来，瞬间就到了自己眼前。 “好快！已是金丹后期的速度了。” 谢无僵之前还觉得袁辰说得有点夸张，如今闻名不如见面，发现居然半分不假。 人杰很早之前用神眼环顾城内情况时，就猜测府中这位灵气最强大、紫府看不清的高手应该是城主。自血灵郡主回府后，更是确认了他的猜测。 他此时满心焦虑，一到谢无僵面前，直接把父亲小心放下来，然后匆匆说道： “城主，我父亲中毒，你能不能救他？” 谢无僵此时一肚子的疑问，但见情况紧急，便先把疑问压下。他上前搭住赵大胆的手，一道灵气迅速在他体内走了一圈。 谢无僵眉头深深皱起，忍不住看了旁边人杰一眼，然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两粒丹药，先后喂入赵大胆口中。 “怎样？父亲救过来了吗？” 人杰用神眼看到丹药入体后，第一粒迅速化解了体内黑气，第二粒开始修复着身体中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的经脉和脏腑，顿时希冀地看着城主。 “啊！他怎么了？” 这个时候谢小语和她娘亲也赶了过来，看见倒在人杰身上的赵大胆，谢小语捂住小嘴，吃惊地问道。 “哎！” 谢无僵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看着人杰说： “若是再早点，还能救过来。如今令尊旧伤新毒一并发作，心脉已毁。即使体内毒解了，其他受损处一一修复，但在心脉被毁的那一刻，七魄便开始消散，神仙难救矣。” “什么！” 人杰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 虽然认识这位两鬓斑白的“天赐父亲”只有一日多时间，但人杰在这短短时间里，已从最早的茫然与陌生，变成了现在的依赖与信任。 他从父亲那找到了人生目标，遇到了喜爱之物，学到了做人道理，感到了温暖亲情。 这才多久，唯一的亲人就要死了？人杰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生活。 “不！” 人杰两手抱紧父亲，内心的痛苦让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此时浑身灵气汹涌勃发，激得一身黑衣鼓动，冲得满头黑发飘荡。 灵气呈黑色，颜色有点像炼尸派的尸气，但不同于尸气的阴冷，他的灵气狂暴而凶蛮，透着一股自然远古的气息。 “妖气！居然还练了妖功！” 谢无僵和旁边的两母女吃惊地望着人杰。 碰到练妖功的修士很正常，但他们一直以为人杰练的是《天心我心决》，没想到居然兼修了一身妖族功法。观其妖气，精纯无比，显然不是等闲妖功。 “儿子！” 刚才那两粒灵药也并不是全无作用，此时赵大胆重新有了说话力气。他回光返照般地睁大了眼睛，用那张布满老茧的糙手握住了人杰，笑着说道： “不要难过，能在临死前有力气与你好好说上几句话，我还是挺开心的，就冲这点，你得谢谢城主大人。 你这小子，刚才求城主大人救我，一句客气话没有。亏得城主大人仁慈，才没与儿子你计较，快向城主大人说一句谢谢。今后若有人帮了你，你要学会和对方说声谢谢。” 人杰转过头来，生硬地对着谢无僵说了一声“谢谢”。 “无妨。” 谢无僵一挥手： “赵公子救父之心急切，救人如救火，关键时刻哪还讲究这些凡俗礼节。况且老夫也没能阻止赵兄魂魄消散。 今日之事我听说了，赵兄关键时刻组织各方扭转乾坤，让劳工有饭吃，让百姓有肉吃，你做得很好，为陵郡做了很大贡献！” 谢无僵倒不完全在说官话。 虽说赵大胆对他来说只是个普通凡人，但五鬼帮五兄弟一个个都是真正的仁义之士，颇得城中百姓拥戴。 这位赵大胆喜欢救济一些贫困之人，拉着一帮吃不上饭的小混混组建了养殖场和屠宰场，倒是让不少游手好闲之辈做起了正事。他身为城主，虽然没见过其人，但对其所作所为还是比较认可的。 赵大胆扭过头，看着人杰继续说道： “儿子，我昨天叮嘱的那两件事记牢了没有？” “记牢了。” “你的使命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人杰点了点头，他将父亲那天告诉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好好活下去，找个能生养的婆娘，多生几个胖娃，为我们赵家传宗接代。” “噗呲”！ 一旁谢小语没想到画风转变得这么快，忍不住笑出了声，惹得娘一阵怒视，她顿时吐了吐舌头。 “对，传宗接代虽然重要，但是不急，你别忘记就行，好好活下去才是首要之事。爹现在要跟你说的，就是如何活下去。好儿子，你对未来一定很迷茫吧？” 在这个世上，唯一比较了解人杰，知晓人杰秘密的，也就只有赵大胆了。 他此刻想到自己即将身死，无法再照顾人杰，内心充满了不舍与愧疚。他也很担心，他知道此时看起来个子不小的人杰，其实就是个纯白如纸的婴孩。 如果说最开始，赵大胆希望仙人赐子，是为避免赵家绝后，是为赵家子孙延绵。但在相处了一日后，他是真心把这个又听话又善良的孩子当成了亲生儿子，所以心态开始发生了变化。 “儿子你如此天赋，将来一定可以名传千古。小小赵宅装不下你，湘城装不下你，陵郡装不下你，大唐装不下你，整个天下都装不下你。仙界，才是你未来的归宿！” 赵大胆此时眼睛亮得吓人。他说得是大实话，他知道人杰真的是从仙界来的。 人杰也知道自己是仙人赐给父亲的，没觉得哪里不对，继续点了点头。他心里其实还有很多疑问，由其是背上和手上的纹身，他确实想回仙界看看。 “赵伯伯真会吹牛！那讨人厌的小贼还真好意思点头...” 谢小语翻了翻白眼，对这两父子无语得很，心想这市井老百姓真没见过世面。 当然，此时她肯定不会傻得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 谢无僵夫妇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是未来的梦想。那赵人杰确实不凡，很有可能修成顶峰，只是若妄想去仙界，那是不可能了。 “所以不要和我一样，再做屠夫了。你爹我当年也是被逼无奈。杀生过多，不是好事，咱们赵家沦落至此，我有今天这个下场，也不知算不算报应。 你回头按照之前我们说好的那样，拜入仙门，学习仙法，还可以参加‘武举’。未来是做一位仙家道长，还是当一位大唐官员，全凭你自己喜欢。” “嗯。” “我给你说的仁义，给你说的不平，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哪些人该杀，哪些人不杀，你可都清楚？” “清楚了。” “好！习武之余，记得多读书，你让九娘教你识字。在拜入仙门之前，若有时间，你还可以去天道书院学习，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别忘了，你还有些困惑未解！” “你的事，爹就交代这些。今后活成自己，不要为爹而活。你要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要活得快乐，活得潇洒。这些做到了，再记得传宗接代。” “嗯。” “人生在世，金口玉言。你爹我还有些承诺未完成，你有空就帮我完成。 一是九娘的今生之誓，你回去把我尸身交给她，让她找三壮安排后事，把我和屠儿葬在一起。告诉她，她这辈子对得起我，我很感激。让她今后不必守寡，找个好人家改嫁吧。 二是与田老大的明日之约，你今晚可以去找他。 三是东家和罗横的，我答应了二十日之后给东家付租，就一定做到，还有说好给罗横的百斤猪肉，虽然只是随口一允，但不可食言。 我走之后，让三壮重建屠宰场，养殖场交给瘦猴，交代他们，两场子弟是一家人，是兄弟，是十指连心，一定要互亲互助。 还有，平铨无父无母，就让他留在你身边，你们两人今后也能有个照应。” “嗯，我都记住了。” 人杰感觉好难过，鼻子也很酸，心底又涌现出了那一股隐藏的暴虐情绪。 赵大胆紧紧握着自己天赐儿子的手，内心满是遗憾。没想到刚看到光明，自己的死期就这么突然的降临了。他不是怕死，而是真的很想亲眼看见人杰光宗耀祖的那一刻。 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赵大胆闭上双眼之前，用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记住，活得潇洒，活得快乐。” 第三十一章 小女做伴 赵大胆说完最后一句话，天魂归天，地魂消散，人魂被拉入轮回。 人杰低着头，不发一言，他感觉好压抑，好迷茫，天空都暗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发现手中父亲体温变凉了，于是抱着父亲站直了身。 谢无僵见人杰要走，上前说道： “赵公子节哀！若是换成别时，老夫定要请公子到府内作客。如今令尊新丧，老夫便不挽留，只是有几点疑惑想问问赵公子，希望能如实回答。” 人杰刚才对城主的感官还不错，虽没回话，但也朝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头。 “不知令尊这毒，是何人所为？” “不认识，当时背着父亲，出手人用掌偷袭，我们本已躲开。没想到掌中黑气有毒，我太大意了，眼睁睁让父亲沾染到！” 人杰说到这里当真是悔恨无比。 若知道黑气还有这玄机，或是自己再小心一些，父亲也不至于因此毒发身亡。想到这，他恨不得回去再给那人狠狠补上一计“削猪肉”，将他碎尸万段！ “掌中毒？难不成是无生门？你爹惹到了什么仇家？寻常后天，修为被废，居然还派先天用毒高手出手偷袭？” “想一心置我爹于死地的只有问天盟！这笔账，我一会就去和他们好好算算！” 人杰一路上听父亲说得最多的就是问天盟，此时咬牙切齿说了出来。他心里做好了决定，他今晚就动手。 他要杀光他们的头！ 谢无僵听到问天盟这三个字顿时瞳孔一缩，心中惊疑，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他平复下心情，转移了话题： “赵公子以前是否来过府里？怎知道老夫在此地？” 这话本来谢无僵一见面就想问了。禁制一开，直奔自己而来，简直就像出入自家府邸，怎么看都有点像奸细，但想想又不太可能。 人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父亲叮嘱的两件事还记挂在耳边。他想了想，模棱两可地说道： “这里你修为最高。” “功法感应？怪不得！赵公子年纪轻轻，不但练就一身精纯妖功，《天心我心决》还练到如此高深地步，真乃武学奇才。不知仙师尊姓大名？” “......” 人杰不开口，到也在谢无僵意料之中。接下来一句话，才是他最想跟人杰说的： “若不方便说也无妨。听说仙师已故，刚才令尊又说你准备拜入仙门，学习仙法。我炼尸派虽不是当今十四仙门，但论传承，绝不比任何一个仙门差。 论历史，我们比不少仙门还要悠久。论功法，我们也有直指人仙之道。 论资源，老夫作为宗主，赵公子若愿意拜入本派，老夫便收你做亲传弟子，举全派资源培养你。 论优势，老夫便是湘城之主，赵公子无论接下来是参加‘武举’，还是想去天道书院读书，老夫都可以帮你大开便利之门。 更何况，上次见面之后，小女不但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还对赵公子一言一行极其佩服，称赞有加。如果有机会一起修炼，小女希望能和赵公子交个朋友，以后相互提携，相互照料，也能在漫漫修行路上做个伴。 赵公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在谢小语目瞪口呆之下，谢无僵脸不红气不喘的就把自己女儿给卖了，不但说了一堆羞人之话，还用灵识传音警告她不得插嘴。 谢无僵眼光何等老辣。 他虽然不知道人杰的具体灵根资质，但心里很清楚，能在区区十几岁达到先天修为，各州各郡不是没有，但已是各大门派精心培养出来的佼佼者。 若再加上人杰那堪比金丹后期的速度，一手惊艳的“分解刀”，还有今天看到的精纯妖功，配以《天心我心决》的感应力。可以说，在同年龄段中，人杰绝对可以排到天下前三！ 若能不声不响让其加入到炼尸派，未来定能带领门派重新崛起。重回仙门的梦想，不再遥遥无期！ 别看谢无僵乃一郡之主，堂堂元婴修士，但自家事自家清楚。 炼尸派的瓶颈很明显，问题也多。谢无僵一心想要光大门楣，可天心宗就像是座大山，死死压在众人头顶上，让他们看不到一点逾越的希望。 谢无僵此时内心也有点紧张，颇为期待地看着人杰。 人杰想了想，他目前对炼尸派感官还不错。但记得父亲交代，让他先琢磨《天心我心决》，万一能练成，便加入天心宗，不行再考虑别的门派。 他也不知自己能否炼成，于是准备先不答应，也不拒绝。他回应道： “我目前只想把父亲交代的事情办好，为父亲报仇。等这些事办完后，再考虑门派之事。” “也对。” 谢无僵知道自己有点心急了。他轻吐一口气，取出了一块玉质腰牌放到了人杰手里： “你与小语是同辈，又是我们湘城的英杰，老夫作为城主，看你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样。 这是我的腰牌，你平时可以戴在身上。今后有事，无论是去炼尸派，还是来城主府，只要有人看到这腰牌，都会帮你。若遇到紧急情况，你还可以把腰牌捏碎，老夫无论在哪都可以感应到，会以最快速度赶过去。” 赵大胆还没来得及跟人杰说，人心叵测，外人的东西不可乱收，所以此时人杰根本就不太会拒绝人。 他把腰牌收了下来，顺手挂在腰上，然后向谢无僵点点头，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喂！” 谢小语本来还准备整人杰一顿，看他可怜，也就没有落井下石。可是人杰却从头到尾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谢小语顿时气得小脸通红，连跺几下脚，愤愤嚷道： “臭小贼！” “小语，女孩子要注意形象！” 谢无僵难得对女儿语气严厉。 “爹！你怎么也凶我！从刚才就是，还用灵识传音警告人家！” 谢小语说到这里更愤怒了： “还说那么羞人的话，人家什么时候对他称赞有加了！哪有像爹您这样拉拢人的，都把自己女儿给卖了，还说什么修行路上做个伴，哎呀！” 谢小语一跺脚，气得小脸通红： “谁会跟那个讨厌的小贼作伴！” “哈哈！” 谢无僵开心一笑，也不遮着掩着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女儿乃天之娇女，御赐诰号。寻常年轻才俊，你爹我还不放在眼里。” 说完后他看向了门外的方向： “可这小子真的不一般，以他这身实力，若能拉拢到身边，很可能培养成当世武榜第一，成为笑傲年轻才俊的一代人杰。 有这种人在，未来再把门派交到他手上，才有可能重新夺回仙门地位！也只有此等人才，才能配得上我的宝贝女儿！ 再说了，这小子的情况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未经世俗，本性善良，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还无门无派，如今更是孤身一人。 如此性格，不可能是外门奸细，如此璞玉，更应该早日栽培。” “可你都还没问过人家的意思，我才不要！女儿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谢小语张开了手，来到父亲旁边，摇着父亲的手撒娇说道。 “我怎么没问过你的意思了？膳桌上不就问过了吗？我看小语你也挺喜欢的，不然爹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乱说话。” 谢无僵笑眯眯地说。 “我哪有！我什么时候喜欢那个可恶的小贼了！” 谢小语一跺脚。 “好了。” 凌语儿此时也笑了，摸了摸女儿的头，然后看着谢无僵说： “那孩子不是把你的腰牌收下了吗，还直接挂在了身上。不管有心还是无意，这放在外人眼里，就已经是夫君你的人了。” “哈哈哈！” 谢无僵高兴地把两只獠牙都笑了出来。 管家袁辰却是突然赶了过来，看见眼前只有三人，急忙说道： “赵公子就走了？” “走了，前脚刚走。怎么，袁长老有事找他？” 陵语儿看着他问道。 “哎呀！坏了！” 袁辰面色明显有几丝慌乱，凑近了谢无僵，低声说道： “宗主，我有要事禀报。” 谢无僵看了一眼陵语儿，陵语儿心领神会，拉着谢小语往闺房走去： “走，你爹有事，娘去你屋里说说话。” 两人一走，谢无僵立即变了脸色，沉重的看着袁辰： “怎么了？是不是问天盟那边得罪了赵人杰？” “宗主知道了？” 袁辰一愣，连忙汇报道： “赵大胆是被无生门用毒高手‘催心掌’厉铭害死的，一个厉铭也就算了，这次无生门还派了一位金丹期压阵，是七怪之一的夺魂怪厉狂！这次雇佣无生门杀手，就是问天盟干的好事。” “杀一个修为被废的凡人还派出金丹？脑袋是被驴踢了吗？我不是再三叮嘱，这个时候先天以上修为统统不得露面！” 谢无僵气急。 “就是因为不方便出面，所以他们才没用自己人。没想到杀了人也就算了，这次无生门栽了，更麻烦的是，事情闹大了！” “怎么回事？无生门出手还留下了痕迹？” “何止是痕迹！尸体都留下来了！不仅是厉铭的尸体，厉狂尸体也留下了，就在北郊地主禹书桓的府外，目击者众多。 无生门应该是附近没留其他先天以上人手，问天盟和我们的人更是不敢此时露面，两具尸体还在那里无人敢碰。 已经有很多人报官了，事情也传开了，衙门都不知该如何处理。宗主，现在怎么办？” “那厉狂和你一样，都是金丹中期，还炼制出本命真器，一身控魂功法极为难缠，是谁能把他杀了？” “赵人杰！” “什么！这怎么可能？” 谢无僵一脸不可置信。 “我开始也觉得不可能，但此事千真万确，我已经去现场看过了，也问过禹书桓，罗横小子当时也在。 赵公子速度实在太快了，杀厉铭只用了一刀！杀厉狂只用了五招！ 厉狂被赵公子近身后，根本施展不开手脚，所有护身法宝和护体功法瞬间被破，刚飞空便被削成了光猪，然后被一刀两断。 以我在养殖场那会对赵公子的观察，应该是他那恐怖的分解刀，再加上连我都反应不及的速度，若不知他手段，被大意近了身，金丹修为确实有殒命的危险。” 袁辰脑门冒汗，向谢无僵分析道。 “先天修为斩金丹，多少年没出现过了？不管是不是对方大意，这件事怕是明天就要传遍各大仙门！ 我还想着先把人杰的消息捂住，徐徐图之，在仙门反应过来之前将他拉拢到门下，这下怕是和罗横那次一样，瞒不住了！该死，到底是谁做的，我要杀了他！” 谢无僵刚刚还在做着美梦，结果瞬间被人搅局，搅局的还很有可能是“自己人”。 第三十二章 坐等夫归 “是曹珏！他儿子曹玉贪功冒进，一次帮战中被赵大胆杀死。赵大胆一身修为就是被曹玉废的。 之后曹珏为了报仇，先是对赵大胆下必杀令，然后设计害死了他义子，接着策划了几次刺杀。 那混蛋最近有点丧失理智，刺杀赵大胆还伤及到无辜百姓，最后一次正好碰上赵公子归家，使盟中损失了六十多位好手。 接着他以五鬼帮暗中增援先天高手为由，找上了我，让我这边也派了几名先天高手帮忙压阵。 在养殖场，曹珏得知了先天高手就是赵公子，知道这个时候要杀赵大胆基本无望。他不敢再向我开口，于是狗急跳墙，擅作主张，联系了无生门。接下来就是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了。” 袁辰一口气将来龙去脉说完。 “曹珏！亏得我在他出事后不但帮他转移身份，还交予如此重任，没想到这混蛋居然为了一己私愤，误我大事！” 谢无僵面色铁青，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看好的人会做出这种假公济私、不分轻重之事。 “接下来怎么办？赵公子不会放过问天盟的，我们要不要增派人手？曹珏是保还是不保？” 袁辰问出了最关键的两个问题。 “增派人手？做什么？和赵人杰拼个你死我活？其他仙门的人近几日定会出现，你这是要把人杰拱手让人？如今人杰好歹承过我的情，还收下了我的腰牌，我们已快人一步，接下来只要极力争取，希望还是有的。 更何况，就算是想增派，派什么人过去？派先天？先天对上人杰，去多少死多少！派金丹？这个时候谁敢让金丹在盟中露面？” 谢无僵把接下来的局面看得通透，继续跟袁辰说道： “城外那两具尸体，直接让衙门光明正大的去收尸。 问天盟在明面上是保不住了！赵大胆临死前交代人杰今晚就去找田镇尧，所以他很有可能今晚就动手。没人能挡住他，我们也不可能出手。 让他复仇吧！赵大胆有仁义之风，相信他儿子也不是嗜杀之人，最多把几名带头者杀了。我们不但不动手，还要帮他善后，让他知晓是我们在背后帮他。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人杰一时愤恨，把人全杀了，不过也就是一些后天蝼蚁。盟中根基不是那帮人，而是已经渗透的湘城各个领域，那些普通的城中百姓。到时候换一批管理者便是。 至于曹珏，保不了了！今晚被杀便罢，若他逃得一命，此人也绝不能留。一切，只能怪他咎由自取。” “可是，如果换一帮人，继续打着问天盟的名号，赵公子应该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袁辰的担忧不无道理。将心比心，若换成是他自己，接下来压根就不会让湘城再出现问天盟。 “如果是让田镇尧来接手呢？” 谢无僵眼中精光一闪，悠悠问道。 “什么？可他是田老那边的人，若这事让他介入...” “那就让他介入！” 谢无僵打断了袁辰要说的话，抬起头：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旁人以为我和大师兄不和，闹分裂。殊不知，我们从小便亲如兄弟，父亲走之前我们更是发过天道誓言。 这段时间我刻意疏远，还作出针对之状，已伤透了大师兄的心，被他逼问了多次。没把问天盟的事告诉他，就是怕败露后让整个门派受牵连。我之前是想多留条后路。” “宗主如此考虑是对的，这样做才是顾全大局，我相信田老在事后会理解宗主的一片苦心。” 袁辰作为谢无僵的心腹，很早就知道他的这些打算。 “但这样其实是掩耳盗铃。我一直在想，如果真的出事，你觉得上面清算起来，会放过控尸一脉？如果真的出事，你觉得大师兄会撇清一切关系，袖手旁观？” “这...可这也是一种希望啊，起码多了一条生路。田老英明神武，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只顾个人感情，他知道该如何去做。” “就因为大师兄有谋有略，我此时才更需要他的帮助。曹珏年轻时号称智公子，可你看看现在？一次打击，变成了这样，公私不分，独断专行！接下来的事步步惊心，你觉得我还能放心交给谁？ 田镇尧是大师兄选出来的人，胆大心细，处事老练，手下能人义士众多，这些年已打下了深厚根基。若能由他在明面上继续经营五鬼帮，暗中发展问天盟，最合适不过。 至于我们考虑的多留一条生路...我已经想通了，生路早就不存在了，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生路生路，哪有生路？天下十四州，如今还有生路可言吗？此举本就是向死而生。若是失败，天下修行者便继续如那笼中之鸟，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阿辰，我问你，当初我们是因为什么，最终下定决心加入？” 谢无僵眼中红光大盛，看着袁辰。 “因为老宗主！” 袁辰也冒着红光，咬牙切齿的说道。 “对！不仅仅是为了今后的路，我还要给死去的爹讨一个公道！这些时日我一直心中有愧，此事瞒着大师兄干，对他太不公平。 我决定了，现在就跟他开诚布公，将此事重新筹谋。兄弟齐心，此事才能有更大胜算。才有更大把握让人杰加入到我们，光大门楣！” “好！既然宗主下定决心，那我们动作要快，得赶紧把派去曹珏那增援的高手撤回来。另外想让赵公子承我们的情，还是通过田镇尧的口来说比较好。 如今争时夺瞬，最好让田老现在就跟田镇尧打招呼。” “就这么办。” ...... 赵宅灯火通明，赵大胆一众人等还未归家。步九娘也不知道他们今晚是否会回来。 杀猪饭还剩不少，她招待封不白一众护卫吃好后，就让小翠把几份饭菜热了又热，等着老爷回家。 府中丫鬟如今就剩下小翠一人，只有十岁的小翠，一天下来忙上忙下，早已饿得小肚子瘪瘪，现在看着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她趴在桌边，两手托腮，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问九娘： “夫人，老爷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今晚说不定又不来了。” 九娘坐在椅子上，一针一线安静织着毛衣。这是她为人杰准备的第一件礼物。她全神贯注地穿着线，然后停下来望了一会窗外，回答道： “再等半个时辰，还没回来我们就先吃。” 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人杰的声音： “姨娘。” “哎呀！是少爷！老爷少爷回来了！” 小翠高兴地蹦了起来，“啪啪”拍了两下手，然后便朝门外冲去。 九娘一个机灵，不小心扎破了手指，血珠子从食指根冒了出来。她看左右无人，悄悄用嘴吮了吮手，然后将毛衣放旁边小心叠好，也开心的站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刚到门外，就听见小翠一声尖叫。九娘探首瞧去，就见人杰抱着一动不动的赵大胆，直直站在寒风中。 “老爷！” 九娘浑身一抖，手脚发软地朝前走去，嘴里呢喃着：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刚摸到赵大胆冰冷的手，人杰低沉的声音就传到了她耳里： “父亲死了。” “不！不会的！” 九娘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瞬间就流了下来。她的脚再也站不住，一下子软倒在地。九娘抓着赵大胆衣角，泣血嘶喊了句：“老爷！老爷！！”然后便晕了过去。 这里动静惊动了赵宅其他人。封不白带头冲了过来，看到此情此景，眼皮狂跳，大叫一声： “赵老大！” “赵老大！” “赵老大！” 一众护卫不可置信地围了过来。 人杰将父亲尸身暂交给封不白，然后马不停蹄地通过神眼定位，分别来到了众师兄家中，告知父亲去世的噩耗。 五位师兄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过来后，大声哭啼着向赵宅狂奔而去。 人杰呆呆望着昨晚还开开心心吃杀猪饭，如今却一个个悲伤欲绝的师兄们。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妖气汹涌，杀气奔腾。他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嘶吼： 杀！杀！杀！ 过了一盏茶时间，人杰突然睁开神眼，然后又将眼皮盖上。他双手搭在腰间刀柄，身形不停闪现，来到了如今田镇尧的所在地---五鬼帮总部，湘城仁义堂。 仁义堂此时也灯火通明。众人齐齐举着火把，站在操场上。 包含田镇尧在内的剩余三位大头目，七位堂主，十九位香主，三十三位精英，五百来名帮众，在半个时辰前刚刚集合完毕。 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把人杰在东家门口的逆天消息带过来了，所有人简直就像打了鸡血，恨不得现在就八抬大轿把人杰接过来，然后一路杀到问天盟去。 由于在场目击者的关注点都在人杰身上，赵大胆或是被他背着或是坐靠在墙边，所以除了东家和罗横，其他人也没太注意，所以也没人知晓赵大胆的具体情况。 田镇尧在集合前就与四头目铜皮鬼卢勇，五头目兼军师玉面鬼吴中堂，商量好了明天的一系列调度细节。 此时他站在高台上，有条不紊的分发着一条条指令，已经到了尾声。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田老大之前说到一半时突然停住了，然后像是倾听着什么声音，接着整张脸就像被泡进了染缸，变得五颜六色。 他表情从最开始的激昂，变成震惊，再变成悲伤，再变成愤怒，再变得沉重，最后甚至是闭上了眼。 众人别提多好奇了，又不敢多问。卢勇和吴中堂倒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场景，两人互看了一眼，心中想到了一块。 中间足足过了半盏茶时间，田镇尧才睁开眼。他复杂地看了看眼前众人，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接着之前的话题布置着，只是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颤抖。 人杰直接落在了高台前。 他在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儿着实有不少人，但也不在乎。此时突然落在田镇尧和数百人之间，如鹤立鸡群般，极其显眼。 大家看见面前突然变出了一个人，吓一大跳，“乒铃乓啷”把兵器抽了出来。 “谁！” “报上名来！” “都给我住手！” 田镇尧看见人杰果然来了，虎躯一震。他赶忙一声大吼喝住众人，然后跳下高台，走到人杰面前，亲切地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 “贤侄，你怎么来了！忙了一天，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然后转身向众人介绍道： “这位便是你们赵老大的公子，赵人杰！” “什么！这便是赵公子？” “我靠！好酷！看起来就是个猛人！” “脸上还有刀疤，不愧是赵老大儿子，看样子还是道上的。” “公子牛逼，连飞天的金丹神仙都能一刀砍了！” “人家赵公子本身也是神仙好吧。” “赵神仙，请收下小弟的膝盖。” 底下一大帮子弟兄一听这便是赵人杰，哪还忍得住，“哗然”热议开来。这些人一个个搓手跺脚，激动得满脸通红。 有些操刀堂的老油条直接飞奔而来，求人杰收他们做小弟。 第三十三章 当街寻仇 人杰没理会这些人，对田镇尧说道： “父亲死了！” “什么！” 田镇尧仿佛才知晓这个消息，显得震惊无比，他两手用力握住人杰双肩，不可置信地吼着： “老赵死了？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死的？他怎么死的？！” “什么，赵老大死了？” “不可能，赵老大白天不还好好的吗！” “不！我不相信！赵老大不会死的！” “肯定是问天盟！” 人杰一句话，顿时让在场人再次炸开了锅。 赵大胆在五鬼帮深得人心，如今操刀堂大部分帮众都是跟了其多年的老人，感情颇深。近期针对赵大胆的一系列举动，已让所有人同仇敌忾，早就恨不得跟问天盟大干一场。 卢勇、吴中堂这两位年纪和赵大胆差不多大，修为同样是后天九品的大头目，此时也冲过来，两眼通红地看着人杰： “怎么回事？老赵怎么会死？” 人杰始终闭着眼睛，众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里： “有人趁我不备，用毒害死了父亲。出手之人还有他的同伙已被我当场斩杀。听城主说，这两人好像是无生门的。” “难道就是禹东家门口那两个？” “肯定是！” “无生门什么玩意？” “无生门是修行者当中比较有名的杀手组织。” 吴中堂明显知道无生门，此时向众人介绍道： “其他人在这个时候，没有动机也绝不可能大费周章的请无生门来刺杀我们这些凡人，如今无生门专门针对老赵，只有一个可能！” “问天盟！！” 田镇尧和卢勇同时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三个字。 “他娘的，老子就知道是那帮杂碎！我看还等个屁的明天，兄弟们现在就杀上问天盟，给赵老大报仇！” 横江堂堂主洪四海将一根黑铁大棍重重拄在地上。 “杀上问天盟！给赵老大报仇！” “杀上问天盟！给赵老大报仇！” 仁义堂操场上，五鬼帮帮众群情激愤，所有人把兵器全都重新抽了出来，整齐划一怒吼着。 田镇尧此时也是青筋毕露，他先让众人发泄喊了一会，然后高举起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讲。 众人安静下来后，田镇尧看着人杰认真问道： “人杰，你是老赵的儿子，这件事，我们听你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整个五鬼帮都会支持你！你准备怎么做？” “对！听赵公子的！” “听赵公子的！” “赵公子你说吧，接下来怎么做！” 人杰“看”到，此时几百双眼睛正齐齐盯着自己，目光中透着灼热，透着坚定，透着热情和拥护。 他想着死去的父亲，悲伤的姨娘，痛苦的师兄，苦苦压抑着快要暴走的杀气，最终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开口说： “我想现在就去问天盟。” “好！好！” 人们高举着武器，蓄势待发，却见人杰打断了众人： “但是，我想一个人去。” 人杰缓缓转过头，面对着眼前这一位位举着火把的陌生哥哥、叔叔们，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父亲的仇，我想自己报，所以，我想一个人去。你们只要告诉我，哪里是问天盟就行，然后我会杀光他们。” “这...” 大家愣住了，几位老大也是你看我，我看你。 “好！” 田镇尧大吼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伯父理解你的心情，支持你的决定。以人杰你的身手，一人也足矣！我们这些当叔叔的，就给你引引路，带你过去。” “好！”“好！” “我们给你压阵，公子你放手去杀！” 吴中堂和卢勇也商量了下，然后上前对着田镇尧说道： “老大，我看可以。我带着弟兄们四处包抄，负责把问天盟外面围起来，不让里面人逃走，老大你亲自带着人杰直奔正门。 刚才跟你汇报过了，问天盟如今也在集合布置，正好一窝端。只是... 我们原本把帮战地点约在城外十里坡。那问天盟总部本是一处大酒楼，人员密集，若是深夜直接在城中动手，闹起来怕是动静太大，会引得衙门甚至城主府干涉。” “这件事交给我！” 田镇尧眼中精光一闪： “你们也都知道，老子背后有人。之前和问天盟搞得两败俱伤，帮里一度谣言四起。有说老子已不得势的，有说问天盟来头更大的。具体是谁，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老子就不点名了。 今天老子站在这，明确告诉你们！之前老子背后的人不管不问，是因为不想介入任何民间帮派争斗之事，同时也是相信咱们五鬼帮自己能解决。 如今，那问天盟越来越过分，昨晚在刺杀赵兄时甚至残杀普通百姓，此举已是坏了规矩，惹得上面震怒。老子背后的人发话了，接下来针对问天盟的一系列举动，只要我们不要伤及无辜，官府会在背后全力支持！” “太好了！”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干他娘的！” 田镇尧看着吴中堂： “老吴，你负责带领帮众弟兄，将问天盟四周围民众驱散，然后将那问天楼以及所属阁楼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别给我放出去！记住，千万别伤及无辜百姓！” “是！小子们，现在都跟我出发，咱们为人杰清场！” “好！” 众人高喝一声，然后各就各位，在吴老大的统筹指挥下，跟着各自香主快速行动。 田镇尧看向卢勇： “老卢，你负责带人杰一路过去。不用太赶，给弟兄们和我一点准备的时间。我现在就去城主府，跟上面打好招呼。” “好。” 卢勇转过身来，举起手中火把，那能吓哭小孩的威猛模样此时透露着慈祥，他看着人杰说： “孩子，我在前面带路，你跟着叔叔走。” “嗯。” 人杰点点头，看了眼田镇尧，然后跟着卢勇向外走去。 ...... 如今已到腊月月底，不知不觉临近年关，此刻是戌时。 只见一股又一股寒风充斥着湘城夜晚，在各个街道巷子里流来串去，直到把行人赶回家中，看见其老老实实呆着了，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高声呼啸着，寻找下一位街头行人。 此时还在外面呆着的，不是那些寻花问柳、寻酒作乐来去途中的男子，就是为了生计仍在营业的夜宵摊。当然了，还有一些预防走水的敲更人，尽忠职守的巡夜人。 从翡翠街到七里长街这一带，本就是平时最繁华的地带。从花楼一条街到酒楼一条街，别处此时已不见几个人影，但这一带却是人来人往，街两旁挂满了灯笼。 罗横也是人群中一员，此时他正悠哉悠哉朝着怡香院走去。 别看这家伙脸丑，毛都还没长齐，却是个风流色痞子。也不知道被谁带坏的，明明自己穷得要死，却还总喜欢去青楼转悠。 罗横也不消费，他就喜欢那气氛，没事就过去转两圈，闻闻那里的胭脂俗气。这家伙名声在外，没人敢惹他，管事的看他也不捣乱，便也随他去了。 没想到时间久了居然有女子能看上他，给他在青楼结识了一位老相好。 罗横嘴里哼着小曲，心里想着自己的小云英，琢磨着今天要写什么诗。 突然，前方一阵喧闹，只见一群制服彪形大汉正举着刀枪棍棒，高声喝道： “五鬼帮寻仇！闲杂人等避让！” “五鬼帮寻仇！闲杂人等避让！” “喔豁！这么嚣张！巡夜的居然当没看到？” 罗横楞了一下，然后开心笑了起来： “我喜欢！” 虽说湘城就没有人不认识五鬼帮的，但大家伙也不会谈“鬼”色变。 只因这五鬼帮说是黑帮，又不像是黑帮，平时对人有章有法，有礼有节。说不是黑帮，旗下又有一大片青楼赌坊等灰色产业，遇事狠辣果敢，一个个又都蛮横拼命。 不管怎么说，像现在这样当街持器驱散人群，还口口声声说要寻仇的，真是破天荒第一次遇到。 罗横兴奋极了，感觉有大事发生，当即改变了行程。 他倒是没有和这些人对着干，而是非常配合地远离大街。但并没有像大部分人那样躲回家，而是和剩下一部分胆大好事者一起，远远吊着，好奇地想看五鬼帮要搞什么名堂。 只见这帮人一路清场，每隔百步，就会在道路两旁留下两名帮众。 两名帮众如门神般一左一右立在路边，凶神恶煞，兵器出鞘，身体不动，双眼却在威胁着四周人群不得靠近。 “快看！有人过来了！” 一位眼神不错、嘴巴还不停嗑着坚果的好事者出声提醒道。罗横赶紧凑过去把头一伸，只见从远处徐徐走来两个人影。 前面是一名举着火把的光头老汉。 老汉在这样的大冬天居然只穿短袖短裤，将满身疤痕、壮实无比的肌肉腱子露了出来。他皮肤呈古铜色，隐隐像金属一样反着光，行家一看便知这是钢筋铁骨，练了一身横练功夫。 “我靠！铜皮鬼卢勇，五鬼帮第四老大！居然这么大的排场。” 刚才那位继续小声向一旁几人说道，嘴里坚果吃得飞起，果皮乱喷。 稍微靠近一点，众人才发现，卢勇好像只是个带路的。 后面跟着那人，一身黑衣黑发在黑夜寒风中放肆飘扬。他两手各倒持一把黑色杀猪刀，就这样漫行在卢勇身后。 看似随意走动，但每一步都像模子里刻出来一样，不长不短，不偏不倚，有一种自然的韵律。 看似闲庭信步，但每一步都仿若会瞬间暴杀而起，动若闪电，静如枯叶，有一种死神的压迫感。 他浑身冒着瘆人黑气，远远看去像一头凶兽，似乎在恶狠狠地张头四望，即将择人而噬。 走近后再看那张脸，此时正愤怒扭曲，杀气四溢，两道狰狞的刀疤在鼻梁交叉而过，额头上还有一个黑色凶虫印记。 鼻梁上方，他那双眼睛自始至终紧紧闭着。刀眉轻悬，像一把抬起的闸刀，就这样挂在众人脑门上，随时可能斩下来。 第三十四章 赵公子到 吃坚果的仁兄此时变成了一座雕塑，嘴巴张得老大，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引起那名气势恐怖的黑衣男子注意。 结果，他被身旁黑脸的一系列举动吓得个半死。只见那货激动地冲出去，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囔囔： “我靠！我道是谁这么牛逼，原来是赵兄！赵兄，是我，还记得我吗？” 人杰跟着卢勇一路走着。 虽然通过神眼已看到最前面那批人把一片区域围了起来，心中大致知晓了问天盟的位置。但就和刚才另一位叔叔说的那样，他们不能在城中随意杀人，要等田伯伯先打好招呼。 于是他耐住性子，忍住暴虐，跟着卢勇慢慢朝目的地行去。 突然，一位黑脸丑男冲了过来，口中叫喊着自己的名字。人杰一分辨，原来是傍晚一起吃过米粿的罗横，自己还欠他一百斤猪肉没给。 前面卢勇转过头来问： “你朋友？” 人杰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朋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此时罗横已兴奋地冲了过来，搓了搓手： “赵兄，你这是去哪？” “杀人。” 人杰冷冷道，声音从他牙缝里冒了出来。 “我靠！牛逼！” 罗横惊了，两眼发光地看着人杰： “我从来就没看过杀人还能这么牛逼上天的，太酷了！能跟着一起去看看吗？” 人杰头上冒出几根黑线，也不再看他，对着停下来的卢勇说： “卢叔，继续走吧。” 经过罗横身旁丢了一句： “随便你。” “耶！” 罗横刚面露尴尬之色，此时看人杰同意，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他拍拍衣襟，把两只手枕在自己脑后，一摇一晃地跟在后面。 路上，人杰突然开口： “卢叔，杀我父亲，问天盟会有哪些人参与？虽然我很想把所有人全杀了，但父亲说过，不能滥杀无辜。” 卢勇听到人杰这句话，虽然没有回头，却在脸上露出了赞赏之色。他边走边说： “直接参与刺杀的人都已经被你杀了。真正要复仇的，只有整件事情的主使者。 问天盟绝大多数都是外乡人，有很多我们到现在都叫不出名字。说来也怪，他们老大不叫盟主，叫楼主，名字叫李天奇，是先天六品高手。 上一次帮战，老赵独自一人杀死了他们两名头目，其中应该有一人与那李天奇关系甚深。 就在那次过后，问天盟对老赵下了必杀令，号称至死方休。能下这种决定，能一次次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刺杀，也只有那李天奇做得出来。 一会你也甭管对方长啥样，他们就李天奇一名先天。遇到先天修为的，一刀砍了便是！” 东家大门一战，人杰被妖魔化了，卢勇对他倒是自信。 “若是不止一名先天呢？” 人杰问道。 在视野中，他发现那片区域有两名先天，一名在阁楼顶层，另一名在最下方的地下室里。 “不止一名？唔...倒也不是不可能。” 卢勇走着走着，沉吟了一会： “他们都请过无生门杀手，人杰你又做出了单杀金丹的壮举，这事连我们都知道，他们也许会有所防范，不排除又请了帮手...不好！” 卢勇突然停住，转头看向人杰： “大意了！若是这种情况，万一他们又请动了金丹修士，那弟兄们得全军覆没！” “怕什么！” 一直跟着后面的罗横突然出声： “咱赵兄杀起金丹来，就跟杀猪一样。对了，赵兄，说到这，我不得不说你两句...有些话我憋肚子里很久了！” 罗横用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人杰： “你使的是赵老大自创的杀猪刀法吧。这刀法我原来也听过，之前还不觉得，如今看赵兄你施展，明明是威猛无边，可招数却都叫什么...刮猪毛砍猪头削猪肉这些的...实在是...真的...叫人听着上不得台面。” 看见人杰满脸杀气地转过头，罗横干笑两声，连忙摇手解释道： “没有贬低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令尊天纵奇才，花毕生精力创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强悍刀法，赵兄你就应该将其发扬光大！ 令尊在杀猪和使刀方面是无人能敌，可在取名字这方面嘛，我估计并不是特别擅长...” “嗯！这是事实，老赵取名字贼难听。不过贤侄你这名字不错，娘取的吧。” 令人意外的是，卢勇居然在这个时候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罗横意外的看了卢勇一眼，转而得意地说道： “所谓术业有专攻，小弟不才，在取名写诗这方面有些独到心得。若赵兄不弃，有空看小弟如何将这些招名化腐朽为神奇，尽数化做诗招。如此一来，也能更好助杀猪刀法扬名万里！ 等小弟将来成了书院院长，还能用《诗经》把这些招数再度增强威力。到时候，杀猪刀法在赵兄手中名动寰宇，有人问起，你便提一句，是罗横帮取的名。 哈哈哈哈！怎样？有没有动心？诶？人呢？等等我！” 罗横说完这些话后，发现人杰压根就没仔细听，已经走远了，便赶忙追了上去。刚靠近，就听见人杰正说着话： “放心，他们没有金丹修士。” “你怎么确定？这么远你还能感应到？” 卢勇吃惊问道。 人杰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天心我心决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炼尸派搞不赢他们。” 卢勇倒是没想那么多，听到人杰的话后，松一口气，便放心的继续往前走去。 “既然如此，那便不怕！若真的不止一名先天，不是他们叫来帮忙对付咱的，就是另外还藏了不认识的头目，搞不好他才是害死老赵的真凶。管他那么多，到时候只要是头目，一起砍了准没错。 人杰你要觉得吃力，就等老大汇合后再动手。不行咱就一起上，怕个鸟！这么多弟兄聚集在一起，有心算无心，我就不信打不过先天，大不了跟那帮孙子拼了！” 卢勇本就骁勇，每次帮战都勇猛无畏，冲在最前，大家合力之下，也不是没有杀过先天。他因赵大胆的事窝了一肚子火，若不是人杰想自己动手，早就想亲自与问天盟大干一场。 一炷香后，问天楼出现在几人眼前。这问天楼十二丈高，本是湘城远近闻名的问贤酒楼，如今已成为问天盟总部，改名问天楼。 问天楼及其左右四栋附属阁楼附近，此时乌泱泱一片全是五鬼帮帮众，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起来。 靠近问天楼后，卢勇转过身对人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让人杰走到前面。 途径所有帮众恭敬大声地叫喊： “赵公子到！” 然后便自觉让出一条路，目视着两人...不，是三人通行。 罗横感觉自己来得太对了。 他头一次被这么多人恭恭敬敬注目着。这小子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看人杰在那不吭声，便狐假虎威、吆三喝五地发号施令： “让宽点！让宽点！” “你！给我站直了，没吃饭是不是！” “一个个把兵器垂在地上是怎么回事？没一点气势！都举起来！举过头顶！” “哑巴了？睁大眼看看这是谁！来，都跟着我喊！赵公子降临！问天盟死期！” “赵公子降临！问天盟死期！” “赵公子降临！问天盟死期！” 帮众们沸腾了。他们高举兵刃，喊着口号，狂热注视着人杰。 卢勇又颇为意外的看了罗横一眼，发觉这小子也是个人才。这不，眼看问天楼到了，居然站在人杰身后高声念起诗来。 ...... 时间往前，李天奇与曹珏秘密碰面后，本在饭桌上与高层商讨着明日十里坡一战，看周围五位带面具的先天帮手，他倒是信心十足。 结果饭还没吃完，五位帮手却突然起身，同时有事告辞。 他产生了一丝不祥预感。随着帮众们陆陆续续到齐，终于有人将东家大门口金丹被杀的震撼消息带了回来，还给人杰取了一个绰号，叫盲眼屠夫。 李天奇心脏狂跳，顿时知晓事情已超出控制！ 此时众人齐聚，他偏偏还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地下室。李天奇只好强作镇定，先设法安抚谣言，稳定人心，准备待大家散去后，再找曹先生商量对策。 收尾之际，一名帮众满脸惊慌的冲进来： “楼主！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五鬼帮的人，一个个手持兵刃，怕是来者不善！” “嗯？” 李天奇眼皮一跳，然后眯着眼睛，捋着胡须： “慌什么！五鬼帮这次主动发战书，约定明天巳时再战，不可能自己坏了道上规矩。此地是主城长街，他们还敢在这里动手不成？” “就是！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没看到楼主在这里发话吗？还不给我滚回去，门口呆着！五鬼帮那群鸟人来便来了，怕甚？若是他们想要讨口酒吃，把大爷我的洗脚水给他们尝尝！” “哈哈哈哈！” 一众头目大笑出声。刚才说话那人名叫柳恒，是问天盟副楼主，此时看人下楼了，却是正了正脸色，对李天奇说道： “楼主，五鬼帮这个时候兴师动众跑来我们这，肯定没好事。我看他们很可能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挫挫弟兄们锐气。那帮阴险小人，鬼点子多得很！” 从刚才就一直居高临下盯着窗外的一位堂主突然发声： “楼主，他们人来了不少，带头的是吴中堂。” “我就知道肯定是这老狐狸！” 柳恒拍了下大腿，看着李天奇： “楼主，怎么说？要不要理他们？” “田镇尧来了没有？” 李天奇问了一句。 “没看到，五鬼帮几个头目就只看到吴中堂，其他堂主香主倒是来了不少...不好！” 那名目光锐利的堂主腾挪身形，换几扇窗子看了一圈，然后转头对着众人说道： “他们好大的胆子！居然驱散民众，正在把这里围起来。” “无妨！柳恒，你带一些弟兄下去，正面会会吴老贼，看他想搞什么名堂。” “是！” “竹叶青，你派人假扮成五鬼帮的人，趁乱伤两个百姓。你自己赶去衙门找赵主簿，把这里事闹大，最好捅到城主府去，让城主府带人过来。” “是！” “其他人保持警惕即可，不要中计，被他们扰乱了心神。此乃湘城七里长街，我们安心在这稳坐钓鱼台！好了，现在继续商议明日之事。” 第三十五章 单刀踏盟 问天楼大门，柳恒率领一众小弟正与吴中堂对峙： “吴老贼！道上弟兄赞你足智多谋，今日看来，不过是鸡鸣狗盗之辈！ 明天就是决战，现在还玩这套把戏。做啥？是想吓唬老子呢，还是想来集体求饶呢？” “哈哈哈哈哈！” 周围一群问天盟帮众跟着笑了起来。 吴中堂却是没做声，只是冷冷看着柳恒，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怎么？被老子戳穿了，不敢说话？要是想靠这种拙劣把戏，用这群烂鱼烂虾扰乱军心的话，我告诉你们，咱问天盟可不是被吓大的！” 说完用手指着周围怒目而视的五鬼帮帮众： “看什么看！呦~手上都拿着啥？五鬼帮今天是无法无天了啊！持刀聚众，扰民围楼，是想着当街对咱这些守法百姓动刀子，还是想造反啊？ 还楞着作甚！有种来啊！老子现在就站这不动，你们有种往老子身上砍啊！” 柳恒把上衣一掀，露出了带着纹身的胸膛。旁边几名精英弟子也跟着掀开上衣，对着五鬼帮吼道： “来啊！有种砍我啊！” 眼见五鬼帮的人屁都不放一个，就站那干瞪眼，柳恒更是确定了心中猜测，越发说得难听： “傻了？还是哑巴了？你们围住这，就为了这样傻看着爷爷？也太怂了吧！啊？” 说完环视周围一圈，轻蔑说道： “若是来求饶的，就别磨磨唧唧，拿出求饶的样子来。 吴中堂，我劝你别搞这些弯弯绕绕的，直接把田镇尧叫过来！先跪下来给爷爷磕几个头，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喊自己是孙子，宣布五鬼帮认输投降。 咱楼主听到了，说不定网开一面，当大家面把明天帮战取消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 问天盟众人一个个跟着大笑。有些人最开始还心存忐忑，如今看对方明明人多势众，却在柳恒的谩骂之下一声不吭，便也觉得是在虚张声势，一个个嚣张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声大喊： “赵公子到！” “赵公子到！” “赵公子到！” 只见远方五鬼帮众让出了一条通道。随着声音传来，这条通道越变越长，然后一路通向了问天楼大门。吴中堂此时也略一侧身，站在了通道出口旁，微笑对柳恒说： “咱五鬼帮也是守法百姓，今天纯粹只是带个路，顺便给你们问天盟送行。” 话刚落下，前方所有五鬼帮帮众突然将手中兵刃高举，齐声大喊： “赵公子降临！问天盟死期！” “赵公子降临！问天盟死期！” “踏”，“踏”，“踏”，“踏”。 人杰满脸肃杀色，一身妖气纵横。他双手持刀，顺着通道问天楼走来。 众人口号声很大，一浪盖过一浪。可不知为何，人杰的脚步声却一步一步清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印在了问天盟的心口上。 快到通道出口时，口号声渐渐停下了，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今晚这位气势滔天的主角。 就在此刻，人杰身后传出了一阵高亢的念诗声： 荆州有郡主，赵家有男丁。 生而为人杰，众英皆自轻。 湘城寒风至，长街夜无星。 手中双刀鸣，月光照黑衣。 百步矗二卫，千豪瞩目行。 闲庭过危壑，信步迎盟军。 归家时日短，父子情义长。 朝闻至亲噩，夕踏仇家营。 一刀先天死，五招金丹亡。 满面杀敌色，妖气震红云。 亘古难遇见，少年横无敌。 闭眼天心法，威名铄古今。 伴随着朗诵声，人杰不急不缓地一步步走来，在月光照射下脚踏青砖，就这样出现在问天楼门前。 柳恒此刻哪还有刚才嚣张的样子。 对方本就妖气弥漫，杀意纵横，即使单枪匹马，一般人都不敢直眼看他。何况如今被五鬼帮的五百好汉，营造出如此恐怖震慑的氛围。人杰还没靠近，问天盟众人就失去了七分胆气。 诗声响起后，问天盟惊恐的发现，眼前这位恐怖黑衣人居然就是传闻中一刀宰掉金丹的“盲眼屠夫”赵人杰，一个个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口中“嗬嗬嗬”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眼见人杰已经走来，柳恒看了看周边几十位帮众，深吸一口气，强行壮了壮胆，然后哆哆嗦嗦地说道： “慢...慢着！赵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大胆是我父亲。” 人杰在柳恒面前站定，声音仿佛从地狱里飘了出来： “他死了，被你们问天盟害死。” 人杰将双刀调换了个方向，刀尖朝前。随着这个动作，他体内苦苦压抑的暴虐之气，像积蓄已久的洪峰一样，开始奔腾。 人杰闭着眼睛，自顾自说： “所以我现在来这里，将你们杀了。” “铮铮铮！” 问天盟众人此时虽然害怕，但求生欲让他们本能的把身上兵刃拔了出来。 “等等！” 柳恒大叫一声，然后居然膝盖直接一软，跪在人杰面前，脸上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 “赵公子，饶...” “命”还没说出口，一颗大好人头就飞了起来，咕噜噜滚落在旁。人杰冷冷的声音响起： “砍猪头。” “跑呀！”“跟他拼了！” 旁边问天盟帮众一部分被吓得屁滚尿流，还有一部分发觉根本无法幸免，狗急跳墙的抽出兵刃冲了过来。 “刮猪毛。” 以人杰为中心闪出了一大片刀光，陆续将所有在场问天盟帮众笼罩进去。片刻后，人杰一步也不停留，此时站在问天楼门槛前，给门外众人留下了一个残忍的背影。 “啊！啊！！诶？没死？” 那四十来名问天盟帮众感觉被死神刮过，像被非礼的姑娘那样叫了半天，发现自己没事，刚有死里逃生的喜悦，结果又看到... “啊！！” 所有人变成了光猪，一边接着叫了起来，一边赤裸着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们想躲没处躲，往里方向有分解恶魔赵人杰。想往外跑，又被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五鬼帮围着，这些人发觉，恐怕此生都不会有像现在这么耻辱的时刻了。 “我靠！又是这招！” 罗横一手捂住头，他看着这些光屁股大老爷们实在是有些辣眼睛。见人杰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他可不想错过任何精彩画面，抽出骨扇一开，也急急跟了进去。 卢勇看看吴中堂，说道： “走，我们也进去！” 吴中堂赶紧吩咐： “堂主都跟进来，其他人继续守在楼外，别让任何人跑了！” 刚要进去，就听人大喊一声，官府来了！ 只见远处一大批衙役、捕快飞速奔来，却没靠近，只是远远分布在四周，还配合五鬼帮疏散着人群。田镇尧和另外一位人影几个纵跃来到跟前，急忙问道： “怎样了？” “人杰一刀把柳恒杀了，刚刚进楼，我们正准备跟进去，怕有什么意外。” 吴中堂快速禀报，看到旁边那衙门人后抱了抱拳： “李捕头。” 田镇尧迅速一摆手： “你们都留在这，我一个人进去。” 李捕头也跟着说道： “我现在不方便进去，田老大若是遇到情况，立即长啸示警！” “我省得。” 田镇尧点点头，然后施展轻功飞身进了楼。 ...... 人杰刚踏进问天楼里面，就听一声厉喝： “放箭！” 然后四面八方射来了箭矢、铁丸、飞刀等密密麻麻的暗器，近一些的几人还对自己分别洒出了黄橙橙和绿油油的粉末。 人杰压根不想和这些虾兵蟹将浪费时间，之前是为了等田伯伯与官府报备。如今看官府人到位了，他现在就要把那些该杀之人全砍了。 人杰躲过暗器，一个闪身来到一楼正中央。他抬起头，视线穿过一层又一层隔板，盯在了九楼的那群头目身上。 “生死由我判！” 此时问天盟帮众才看到突然变换了位置的人杰，一起“嗷嗷”地冲了过来。 “天下猪断魂！” 人杰不敢释放所有杀气，怕和那天一样造成无辜者惨重伤亡。但即便如此，红光也似涟漪一般，顷刻间扩散了开去。 一楼疯狂拼命的帮众，二楼到八楼所有如临大敌、正布置陷阱的帮众们，一个个突然翻着白眼，失去了意识。 罗横刚跨进起来，便看到眼前明明没有一丝伤痕的众人，却像下饺子似的“砰、砰、砰”倒在地上。他脱口而出： “什么妖法？” 然后就见人杰朝上方一斩，用刀气将楼顶开了个窟窿，紧接着整个人消失不见。上方接着传来了“咚、咚、咚”的穿墙声。 罗横赶忙跑过去，刚抬头就被冲进来的田镇尧撞见。田镇尧看到站在中间的罗横，愣了一楞，这“神嘴”的本事他可比一般凡人更清楚。田镇尧抱拳开口问道： “罗公子好！人杰呢？” 罗横呆呆指了指楼顶窟窿： “蹦上去了...” 然后就见田镇尧微一蹲身，纵身跃上了二楼。 “我靠！不带这样的！” 罗横嘴巴张得老大。他内力倒是不弱，只是没人教过他轻功。罗横此时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脸色一苦，只得老老实实跑向旁边楼梯。 ...... 李天奇练出了先天五气，五感比常人要敏锐数倍。到了问天楼最顶层，其他头目根本听不清最下方的动静。 李天奇却可以。他一边布置着工作，一边分神关注着下方动静。在听到有人喊“赵公子到”的那一刻，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好！” 李天奇拍桌而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周围这些弟兄，心情沉重的说道： “赵人杰居然来了！” “哪个赵人杰？” “禹东家那个盲眼屠夫？！” 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有人却是心惊肉跳地叫了起来。众人此时都突然有种大晚上遇到了鬼的感觉，一个个惊疑不定地站起身。一位头目看着李天奇问： “楼主，您确定没听错？” 李天奇此时已隐隐约约听到了楼下罗横的朗诵，确认无比地说道： “没错，就是他，而且怕是来者不善！” “这可如何是好！还没到帮战时间，我们还没做好面对这家伙的准备，他应该不敢在湘城乱来吧？” 众头目慌了，仿佛听到了死神脚步声。 “竹叶青去找城主府了，时间越到后面，对我们越安全。不管怎样，得先做最坏的打算！明宇，明睿，你们立即下去布置天罗地网。 那赵人杰不管手段多高明，只要还是先天，就不能催动法宝，就容易受到致命伤。若真的杀进来，弟兄们用出所有手段，一起全力出手！” “是！” “其他人千万不要分散，我们就在这集中摆好阵势。从现在开始，全神戒备！” 一帮人紧张万分地防备着，每一刻都感觉度日如年。突然一阵杀气扫过，众人仿佛陷入了尸山血海。除李天奇外，其他所有头目顿时瞳孔放大，然后满脸惊恐地倒了下去。 李天奇凭借先天期的体中七魄和意志力倒是没晕，可也被吓得四肢发软，大脑一阵阵轰鸣。在他出现的幻觉中，正被一头巨虫持刀砍得四分五裂。 “砰”一声巨响，李天奇迷迷糊糊地回到现实。 一名手持双刀的黑衣男子出现在他眼前。男子身后，分明就是刚才残杀自己的那头通天巨虫。此时巨虫用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一股狂暴妖气卷了过来，要将自己蚕食殆尽。 李天奇明白，自己大限将至。 第三十六章 披麻戴孝 人杰到最顶层，看着眼前这位摇摇晃晃的先天高手，右手举刀，冷声问道： “就是你下的令，杀我父亲？” 李天奇此时视线还是模模糊糊的。他狠狠甩了甩脑袋，一手重重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想要抽出长剑，试了好几次，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若我说不是我主使，无生门也不是我找来的，你信不信？” 李天奇放弃拔剑，另一只手也撑在桌上，一边大声吸着气，一边盯着人杰。 “不是你，就是地下室那位了。” 人杰不在乎是谁，反正两个人都得死。 “你！” 李天奇震惊了一刹就反应过来： “也是，天心我心决。” 接着语气急切地说道： “就是他！所有针对你父亲的行动都是他指使的！赵公子，你若放我一马，我便告诉你问天盟的真正秘密。今后唯公子您马首是瞻！” “不感兴趣。” 人杰开始向李天奇迈出步子，杀猪刀微抬，浑身妖气冲出半尺。 “不！别过来！” 李天奇哪还有半分先天高手的样子，他此时拼命都做不到，脑袋还一阵阵轰鸣，浑身提不起力气，就像一个普通人。 他跌跌撞撞一路碰倒桌椅，然后摔了个跟头。等站起身，已双手扶着窗户，走投无路。 “赵公子！做人留一线！要杀赵大胆的不是我，你不能杀我！问天盟也没有你看到的这么简单，我只是傀儡罢了！今天你若毁了这里，明天神仙难救！” “命中注定无办法...” 人杰走到李天奇跟前，杀心无比坚定。 他将左手刀插回腰中，一手掐着李天奇脖子，在他的挣扎下将他死死提起来。另一只手持刀在他的颈口处，狠狠擦一下，再擦一下，然后用头顶在李天奇的额头上，近距离睁开了他那双恐怖的眼睛： “来世投胎做好人。” 话说完，一刀封喉！ 人杰手一推，将李天奇扔了下来。李天奇靠在窗户上，满脸惊恐，他本能地想伸手捂自己的脖子，却失去了全身力气。 他眼睛一翻，断了气，头悬在窗外，鲜血从十几丈高空，串珠似的落下去。 “砰”！ 田镇尧刚跃上九楼就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忍住震撼问道： “李天奇这就死了？贤侄，这些人怎么回事，都死了？” “没有，只是晕了。” 人杰闭眼回身，又走到中间窟窿旁，期待地问道： “这些人可以杀吗？” 田镇尧想到今晚上面交代自己的那些话，咬咬牙说： “杀！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鸟，手上沾了不少弟兄们的血。下面那些普通帮众还可以饶过他们，但这几人必须杀！” “好。” 人杰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然后快速出了十几刀。刀光闪过，一些桌子椅子等物件散落在地，切口处平平整整。 “咕咚。” 田镇尧手上人命不少，原来听赵大胆出招时口号也喊得响。但他今天才见识到，什么才叫“杀人如杀猪”。他吞了口口水，然后上前拍拍人杰肩膀： “仇敌授首，贤侄你就早点回去吧，家里还有不少后事要办。这边收尾工作交给我，等我忙完，带着弟兄们一起去祭奠老赵。” “还有一个。” “什么？” “下面地下室里还有一个，也是先天期，先天九品。” “什么！” “我下去了。” 人杰说完这句话后，一跃而下。田镇尧正了正神，也满脸凝重地跳下去。 罗横此时正腿脚飞快地爬着楼，刚“咚咚咚”到四楼，就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然后看到了田镇尧。 人杰不可能直接从九楼往下跳，看起来一闪而逝，其实只是身法快罢了。田镇尧身法就相对慢了很多，他此时借周围发力，施展轻功不断下落。 “诶！田老大！你们去哪？上面就结束了？” 田镇尧看了眼罗横，快速说道： “李天奇已死，人杰说地底还藏了一个。” 然后便下到了三楼。 “我靠！！” 罗横哀嚎一声： “赶着投胎啊！急啥！报仇不是都要慢慢来的嘛！” 说完也只好继续擦擦汗，转身又朝楼下奔去： “等等我！” 田镇尧到一楼后，看见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多了无数刀痕。这地面也不知是用什么石材做的，坚硬无比，人杰一时半会没劈开，正在那静静回复着灵气。 “我来！” 田镇尧大吼一声，当即取出一个拳套戴上，然后将全身灵气汇聚在一点，奋力砸了下去： “尸冻拳！” 尸气弥漫在地，却不像寻常那样呈腐蚀性，而是阴冷无比，直接将大片地面冻结成冰，四周出现了丝丝裂痕。 “再砍几刀试试。” 田镇尧喘着气。 “削猪肉！” 人杰双刀齐出，砍得冰块石屑飞溅，很快就破了一个大洞。他刚跳下去，便遭遇无数裹着灵气，急速飑射而来的细小钢针。 “乒乒乒乒乒乒乒乒！” 一阵雨打芭蕉的密集声音从洞口传来。 田镇尧感到下面交手的速度太快，自己此时根本插不上手，只能站在上方做好支援准备。 足足过了弹指功夫，交击声终于停止了。田镇尧将双手拳套护在身前，凝神跃下去。 地下室。 此时墙面、地面、楼顶上，千疮百孔的扎满了上千个小孔。除楼顶较浅，还能看到一些针头外，其他孔洞均是深不见底。 “赵人杰！” 那偷袭之人突然发声，叫出了人杰的名字，至于田镇尧，那是看都没看一眼。 “没想到你会在此时找到这里。” 田镇尧发现那人坐在轮椅上，双腿大腿以下齐根而断。对方仿佛放弃了挣扎，开始拿起毛笔，在灯火照耀下写起字来，口中说道： “你既然以这般姿态出现，想必赵大胆已经死透，咱玉儿的仇，也算报了。” 说到这里，他在纸上写了一个“天”字。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李天奇还有楼上那五名先天都被杀了吧？呵呵，真是旷世奇才，少年英雄。我这废人死在你手中，也不冤。” 他写完了第二个字，是一个“若”字。 “只可惜，再天才，再耀眼，也只能在囚地兜兜转转。所有努力皆是梦幻泡影，到头变成一场空。” 写完第三个字后，那人低头，持笔，笑谈： “今日你杀我，当我是仇人，明日说不定便继承我的意志，替我继续走下去。可不可笑？” “神神叨叨！贤侄别听他废话！砍了他，给老赵报仇！” 田镇尧不知道为何突然激动了起来，对人杰大声喊道。 人杰点点头，他刚才灵气消耗也很大，此时上前两步，狠狠说了一个字： “死！” 然后他便用剩余所有灵气施展出了威力最大的一招。一刀之后，那人从上到下出现一条红线，毛笔落在积案上，摔出朵朵墨花。 “砰！” 罗横满头大汗的跳下来，看见眼前场景，无语道： “又慢一步！” 他上前两步，从断成两截的积案上拾起一张纸，念着上面的字： “如何。” 然后回头望向两人： “啥意思？啥如何？是指面对赵兄还敢写字的举动如何吗？” 说完还点点头： “嗯，不错，这人有点意思。” ...... 人杰回到赵宅后，姨娘已醒，整个人扶在棺边哭得死去活来。 众人这段时间搭好了丧棚，设好了灵堂，带来了棺木，将赵大胆放进去，穿好寿衣。棺盖没盖，还能看到他安详的遗容。 看到人杰出现，裴三壮等人喊道： “小师弟！”“赵公子！” 吴平铨红着眼睛说： “小西弟，你去哪了？” “去了五鬼帮，还去了问天盟。” “小师弟，师傅是被问天盟害死的对不对？” “对！” “我就知道！明天帮战咱跟他们拼了！” “不用，我刚才把问天盟所有头目砍死了。” 在一众人等震惊注视下，人杰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就像在说自己刚才在门口溜达了一圈。人杰对如今这个场景有点茫然，此时看着他们问道： “我要做什么？” ...... 鸡鸣未至，天色未亮，以人杰为首的赵宅之人，就迎来了第一批吊唁者。 田镇尧、卢勇、吴中堂三人各手举花圈，带领密密麻麻全部换成黑色或深色衣服的五鬼帮众人，哭喊着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班“鼓吹乐”。 “老赵啊！老赵啊！” 田镇尧三人将花圈放在一旁，三步做两步大哭来到赵大胆遗体前，先是跪拜了几下，然后趴在棺木前狂嚎： “老赵啊！你怎么也这样一声不吭走了啊！咱五兄弟当初创帮说好了同生共死，现在老余走了，老赵你也走了，如今就剩下我们三个老不死了！嗷！”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悲痛地跟躺在里边一动不动的赵大胆哭诉着衷肠。 人杰、九娘、小翠以及五位师兄此时均是素衫白帽，披麻戴孝，立在两旁。后方是一个大大的“奠”字，两边挂好了对联。 上联“仁义垂千古”，下联“忠魂上九天”。 前方桌子上，放了上插三根缠有棉花绒筷子的半熟倒头饭一碗，馒头左右各五个，背鸡血块的倒头生公鸡一只，荤菜两碗，素材两碗，贡酒三杯，贡茶三杯，筷子五双。 田镇尧三人说了一会话，也进屋换上全身素衫白帽，给自己披上麻布，然后出来让五鬼帮众人一批批跪拜吊唁。乐班们开始吹起了哀乐。 随着天色渐亮，越来越多知道消息的人赶了过来。屠宰场、养殖场都到了，其他例如衙门、禹府等各个地方，只要与赵大胆交好之人，都陆陆续续奔丧而至。 不一会儿，整个第六横街都塞满了花圈。 快到午时，罗横也来了，刚磕完头，他就听到门外一声大喊： “看天上！” 只见天上迅速飞来两人，一人背红棺，一人背黑棺。“轰”的一声，两人两棺竖落在街口。棺材盖直直倒地，然后两名身着黑衫之人从里走了出来，一名气势惊人，一名婀娜多姿。 “是城主大人！城主大人亲自来了！” “前面那两人都是炼尸派长老，城主府的大人物！” “天呐！是血灵郡主！血灵郡主！” 大家万万没想到，赵大胆葬礼居然惊动了平时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元婴神仙。此时此刻，陵郡最高长官以及传闻中的天之娇女，均是满脸肃穆之色。 所有人乌泱泱跪了一地。 第三十七章 仙门云集 田镇尧、步九娘等人看城主行来，忙下跪行礼。谢无僵说道： “免礼！我来看看赵兄！” 然后走到棺前，声情并茂： “赵兄，我来看你了！昨晚兄弟见面，今日天人两隔！赵兄呕心沥血，忠肝义胆，多年来为陵郡做出巨大贡献，到头来居然因小人遇害，我这个做城主的，心如刀割啊！” “不是吧，赵老大原来和城主大人这么熟的吗？” “看来赵老大这些年默默无闻做了不少大事啊。”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谢无僵声音传得很远，远处跪一地的众人听到后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一个个小声交流。 谢无僵取出一块牌匾： “此乃本座亲手书写，送给赵兄。” 说完牌匾飞起，落在“奠”字上方，形成一个横批，上面是四个大字： “赤城为民”。 做完这件事，谢无僵朗声说道： “问天盟胆大包天，毒害忠良，本座在此宣布，全面取缔问天盟，凡是加入过问天盟的，都必须过衙门查验。湘城从今天开始，只有一个合法帮派。” 说完看着田镇尧： “就是五鬼帮！五鬼帮出了一位忠义两全、仁义无双的赵大胆，相信未来还会在田帮主的带领下，继续守法守信，造福湘城百姓。” 田镇尧没意料到城主送此大礼，顿时激动万分地喊道： “五鬼帮定不负城主大人重托！” “定不负城主大人重托！” 所有在场的帮众齐齐高喊。 谢小语一改往日高高在上、游戏人间的姿态，庄重走到棺前。在一众人等不可置信地注视下，她以堂堂血灵郡主的身份，先是乖巧喊了一声“赵叔叔”，然后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谢无僵点点头，为了说服小语磕这几个头，他可是花了不少代价。看了眼旁边戴着腰牌的人杰一眼，谢无僵心中满意，正准备带女儿回府，就听到一个悲痛的声音由远及近： “赵兄！天心宗萧无生...来晚了！” 此时天边飞来一位手持巨大花圈的老人。老人落在街口后，口里嚷嚷着“赵兄啊！赵兄啊！”然后一脸悲痛地赶过来。 老人面如枯槁，双眼紧闭，若不是看他从天上来，这模样分明就是位普普通通的盲眼老翁。放在人群中，一点不起眼。 他手中花圈贴着白底黑字挽联： 上联“驾鹤西归音容犹在”，下联“寿老归真德望常昭”，横批是“天心宗沉重哀悼”。 这花圈要比其他人送的整整大上两倍，此时拿都拿不进来，老人直接将它摆靠在赵宅大门口，显得醒目无比。 老头奔向棺木，居然还伸手进去握住了赵大胆此刻已僵硬的手，哭着喊着： “赵兄啊！昔日一别，竟成永别啊！你托我刻的木雕，我才刚刚刻好啊！” 说完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惟妙惟肖的赵大胆上半身雕像，就这样放在“奠”字下方摆台上，然后回头继续干嚎： “赵兄啊！想当初咱俩日夜切磋，推心置腹。你说你的刀豪放，我的刀细腻，还对我感触颇深地说，今后儿子若归家，让他先学杀猪刀法，再学雕木刀法，你还记得吗！啊啊啊！赵兄啊！” 老头无视脸色已经黑成了炭的谢无僵，突然站起身向四周问道： “请问哪位是赵兄的公子，赵兄公子有归家吗？” 人杰不知世道人心，以为这老头说得都是真的，见他问话，便愣愣地回应： “我。” “赵公子啊！” 那老头“嗷”的一声就扑向人杰，一边对其上下其手，一边嚷嚷道： “孩子多大了？老头子我眼睛看不见，让我摸摸长啥样啊！” 一旁谢无僵此时牙齿都快咬断，心里默念： “这个无耻的老畜生！” 再远点的三壮等人更是一脸懵逼，你看我，我看你。吴平铨悄悄问身边叶若凡： “系西兄，这人谁啊？看样几和西父很熟？” 叶若凡也小声回道： “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也从没听师傅说过还认识天心宗的高人啊。” 此时只见那老头吃豆腐似的对人杰浑身上下迅速摸了一遍，边哭边说： “嗷！这孩子长得好！好啊！好啊！真好啊！哈哈哈哈！唔...赵兄有个好儿子啊！呜呜呜！” 众人无语的看见这老头哭着哭着还笑了起来，然后揉揉脸，继续抱住人杰哭。哭了一会，这老头转身来到灵堂中间，老泪纵横地说道： “老夫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不走了，就在湘城设立神木堂。不仅仅是赵兄儿子，湘城所有天生眼疾者均可前来，老夫愿传授独门雕木之术。” “你够了！萧老儿，别得寸进尺！” 旁边谢无僵一声大吼，眼中光芒把整个灵堂都印成了红色，接着厉喝： “众派之间早有约定，任何门派不得在湘城私设分部，私收弟子。连于小菁都不敢乱来，你一个小小的神木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坏了规矩不成！” “哎呦，谢宗主，您怎么还生气了？这和神木峰有啥关系？咱天心宗九大峰，每一峰都是讲规矩懂礼貌的。 如今我可不是为天心宗收弟子，只是代表民间组织神木堂，想教一些能干精致活的木雕学徒而已，这对你们湘城百姓来说是件好事呀！多件生计嘛。” “这种话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出来？” 谢无僵看见不少人还跟着点头，顿时被这无耻老头气得七窍生烟，便指着他鼻子说道： “萧无生，看在天心宗的面子上，我敬你三分，但也劝你别在这自讨没趣！要开设民间机构？行！给我老老实实去衙门申报，然后按正规手续等批！” “等你们批下来，老头子我怕是都要入土喽。” 萧无生轻叹一口气，感觉谢无僵要发飙，便不再试探，赶紧改口说道： “好吧好吧。本是一片好心...既然城主大人发话了，咱就老老实实听话吧。” 他摇摇头，对着人杰说： “铺子开不了，小老儿我便待在这附近。孩子你有空就来寻我，伯伯我得按你爹的遗愿，教你一种新刀法。” 说罢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高喊： “哎，好在有个手艺活，不然得饿死喽。谁想要木雕的，扔一串铜钱给老头，质量上乘，童叟无欺。” 走到赵宅门口，萧无生找一处不远墙角位置坐了下来，掏出一块布，用手将布捋平，再掏出一截木头和一把小刀，将其放到布上，老脸笑成一朵菊花： “对了，附近要有人想拜天心宗，不用跑大老远啊，直接跟老头子我打一声招呼。我先声明，不是招人！顺路而为，呵呵，顺路而为。” “仙长！您看我可以拜入天心宗吗？” 他刚坐下来，就被人群围了起来。 “这位仁兄，天心宗只收盲人或聋哑人，抱歉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只有《天心我心决》小成，才能拜入天心宗。若是自己练到先天，入门就是真传弟子。某些天资不凡的，甚至会直接被宗主或是各大峰主选为亲传弟子哦！” 谢无僵感觉这个地方再待下去，自己一定会被气炸，但他却是根本不能走，因为又有不速之客此时已进了湘城。 “嘁！” 响亮的鸟鸣声传遍全城，然后便看见一头展翅足有两丈宽的巨鹰翱翔而至。 来到上方，巨鹰扑闪间刮动一阵阵大风，吹得地上孝布满天飞，差点把临时搭建的丧棚吹翻了。头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 “下面便是赵宅。” 一阵清晰的声音刚传来： “咦？怎么在办丧事，是谁过世...” 这话还没说完，便大喝一声： “好胆！” 一直站立不动的人杰突然抽刀，使出“开猪膛”砍出了冲天刀气，向那巨鹰爆击而去。 巨鹰随意一扇，翅膀甩出一道金属般的灵气风暴，将那刀气轻松化解。 “狂妄小儿，竟敢对本座动手！” 此时大家已看见巨鹰上坐了两人，坐在最前面那位正指着人杰喝道。 “大胆狂徒，竟敢在本座地盘上作乱，还在赵兄葬礼上撒野！” 谢无僵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此时看到居然有人不分青红皂白把丧棚和灵堂扇得东倒西歪，惹得人杰发怒，心中默念一声“谢谢啊”，然后尸气狂冒地冲上去。 众人见城主大人刚才还是位俊朗男子，飞起身后立刻形象大变！ 他头发瞬间长至膝盖，发色变成血红色，头顶长出两只血红色尖角，口中獠牙及双手指甲暴长一尺，身后“嘭”地冒出一对巨大的黑红蝠翅。 蝠翅微微一抖，就来到巨鹰前方，红光染红了数十丈，仿佛有血海滔天。 “血夜叉谢无僵！你怎么在这！” 巨鹰上那位领头人站了起来，一股灰气传入身下巨鹰后，巨鹰又涨大一圈，气息更盛八分，在天上与谢无僵分庭抗礼。 “这里是湘城，下面是正为我好友举行的葬礼，我在这奇怪吗？倒是你！郑小海！你来者不善闯赵宅，还破坏赵兄灵堂，意欲何为？！” “不是...” 郑小海懵了，他压根没想过搞破坏，这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哈哈哈！” 只见一人持剑突然从百丈高空电射而下，快要落地时猛得调转方向，一边飞天，一边随风舞动，最后转动几圈，潇洒定在空中。 那人剑指巨鹰，也跟着说： “郑小海，你意欲何为！” 话刚说完，又一人脚踏剑闸而至，旁边跟着飞来一柄巨剑。巨剑接近后略一晃身，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位大活人。 这两人也跟着喊道： “郑小海，你意欲何为！” 第三十八章 预言之子 “我特么...” 郑小海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炼尸派宗主，以及凑热闹的三大剑派元婴长老，脑壳作痛： “我只是想来看一下那先天斩金丹的赵人杰，我意欲何为？我还能意欲何为？老子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快看！罗公子鼻子冒人出来了！” 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叫喊声。 只见看戏的罗横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鼻子冒出青烟，化作一道若离若现的人影。人影看到周围灵堂明显楞了一下，然后也被天上动静吸引过去。 “罗家不是将罗横逐出家门了吗？居然偷偷摸摸在他身上设下梦标，真是够无耻的。” 人群中一位不起眼的看客突然发声。他见众人回头看他，一甩衣袖，不疾不徐地迈出人群。 “吴公子！你怎么来了！为了苍生大计，我们需要时刻关注罗横身边的不寻常，这也是老祖交代的。” 虚幻人影说着，朝天虚抱一拳，接着正对那吴公子： “倒是你这大嘴巴，每次出现准没好事。天机楼怎么还敢放你出来？” 那位穿着打扮就像个普通百姓的吴公子忽然轻笑出声，额头中央竟睁开了一只竖眼，整个人顿时气质大变。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眼还是那双眼。可人一笑，竖眼一睁之后，再看过去... 竟发现这张脸原来如此完美，找不到缺陷；那双眼光芒闪动，如宝石一般，看起来骄傲又聪明。 “天机楼！” 天上几人刚才还在戏耍郑家，此时看到下方吴公子，皆是浑身剧震。 谢无僵警告的喊了句： “郑小海，你要再敢捣乱，休怪我不客气！” 然后便与那三位剑派长老快速落下去。 郑小海本一肚子委屈，此时看到下方吴公子后略一迟疑，也与同骑那人小心地落在谢无僵后面。巨鹰变小坐在肩头，直勾勾盯着人杰。 “不知道小小湘城有什么事，能让吴公子大驾光临？” 谢无僵慎重问道，然后赶紧用灵识向罗家人影传了一句话： “快制梦境结界！这家伙每次语出惊人，让人毫无防备。” 那人听见后深表赞同地点点头，身上冒出一大团淡色青气。 青气之中，包含人杰、谢小语以及郑小海随行之人在内的所有金丹以下人群很快昏睡了过去，只有吴公子用竖眼灵光将其轻松抵御。青气之外，过往百姓看里面状若寻常。 袁辰等几位金丹勉强抗住青气催梦后，主动守卫在青气边界，阻止他人靠近。 “楼主预言，不知各位是否记得？” 吴公子手中把玩着三个雷击枣木太极丸，对着炼尸派以及在场仙门众人开口： “去年天象大变，楼主耗千年寿命，借《易经》之力，用《蛰龙法》算出八字警世预言，天下震怖。 当时你们还以为是突然冒出来的罗横。殊不知这小子一出生，我们就已推衍过了，不是妖乱之辈，却是下凡灾星，谁拉拢谁倒霉，除非有天生吉物镇压。 此事天机楼也善意告知过罗家。呵呵，这位罗候大人，您忽悠普通人也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当我面说什么苍生大计？” 那罗家元婴不做声，只是恼怒的盯着吴公子。吴公子视之不见，继续侃侃而谈： “因此你们去年蜂拥湘城时，天机楼没有来，罗家也没有来。 不过罗家还算有点人性，没把实情告知天下，只用那梦境映像来吓唬吓唬你们，不然的话，罗小子就凄惨喽。” “那你为何还说出来！你这是要害了罗横！” 谢无僵恼怒地盯着吴公子。 “哎呀，本公子一不小心说出来了，罪过罪过。你们不是给还我安了个‘天机大嘴巴’的绰号？呵呵，听多了还挺有意思的。” 吴公子嘴巴上告罪，神态上却一点歉意没有，还没脸没皮提自己那个最羞人的绰号。 “诸位，可否听老夫一言，请不要说出今日罗横之事！众门派已经将罗横避若蛇蝎，若再传出他是灾星下凡，你们让那孩子今后如何在凡世生存？” 谢无僵向这几人抱了抱拳。 罗家元婴也开口： “还请各位老友帮忙保守此秘密。” “罗家和谢宗主放心，老夫可不像某些嘴碎之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话，意念剑派不会乱说的。” 踏剑闸而来的长老已将剑闸背在了背上，此时朗声应道，其他人也一一点头。 只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呦！刚才是谁气势汹汹要打我的，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郑小海此时还怨愤难平，眼见谢无僵有事请求，忍不住对呛了一句。 “你！” 谢无僵真的很想将此人狠狠揍一顿。 “你要是跟我道个歉，我保证不把这事说出去。” 郑小海年纪也不小了，此时却像小孩一样，挑衅的看了谢无僵一眼。 “你做梦！” “那我就说出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眼见这两人要动手，一把长剑突然出现在中间，那飞空舞剑之人开口说道： “好了！一个大派宗主，一个仙门太上长老，怎么还这般斗气？赶紧说正事吧！吴公子，你说你上次没来，如今却来了，是不是意味着预言之子和赵人杰有关？可你们不是说要从婴儿中找寻吗？” 众人听到这句话，立刻将罗横之事抛诸脑后，满脸郑重地看着吴公子。 “这就是奇怪之处，也是我今天来这里的原因。当今年轻才俊，哪一个不是万众瞩目？即便不食人间烟火的禅宗六寺子弟也是如此。 我们天机楼不说生平详尽在案，但起码年轻才俊本人，和其父母生辰八字还是能打听到的。甚至不用打听，一个个都求着我们推衍凶吉。 魔族、妖族、鬼族，这两年也都交流过了。所有这些人的可能性已经一一排除。 因此，楼主早就将目标锁定在新出生的婴儿身上。你们当时说是罗横，我们听到后差点没笑死。 后来看你们闹出如此大乌龙，便干脆将寻找婴儿的消息昭告天下，也希望众门派齐心协力，助我们尽快找出预言之子。 可到了赵人杰这又产生了变数！ 先天斩金丹！虽说武道天人合一后可敌金丹，但这个可敌金丹与斩杀金丹，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上一次听闻先天独自斩金丹，还是转世仙童木天赐年少时的战绩，再往前，已有千多年的历史了！如今木天赐刚晋升元婴就当上轮回仙宗宗主，号称百年内要称霸元婴武榜。” 说完后，吴公子先是看了一眼熟睡的人杰，再用审视的眼神盯着谢无僵说道： “与木天赐齐肩而论的天才，岂会默默无闻？可这赵人杰，却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突然出现在世人眼前。 我用‘阴阳天眼’看过了，赵人杰修为只有先天五品。来之前我去了趟湘城衙门，看过无生门夺魂怪厉狂的尸体，确实是被先天灵气一刀两断，没有其他功法痕迹。 也就是说，赵人杰用远超先天的速度，来到厉狂身前，用传闻中的分解刀，正面解除了厉狂所有护身手段，最后在厉狂仓皇飞天之际，将他一刀两断！ 谢宗主，我所听到的以及陈述出的这些话，不知有没有夸大其词？” 谢无僵见在场所有仙门中人紧紧盯着自己，暗叹一口气，知道此事不可能瞒得住，只得点点头说道： “我最开始也不相信，但此事目击者众多，属下们已经一一查验过了，事实确实如此。” “好，那么当下之际，我们要做的是...” 吴公子在谢无僵眼皮狂跳之下说出一句话： “立即搞清楚！赵人杰是谁！” “赵大胆不过一届凡夫俗子，市井小人，其祖上十八代都被我们连夜调查过了，最多只有考过‘文举’功名的，却是连一个先天修士都未出过。如此家族，如此血脉，怎么可能生的出如此天才？ 那赵大胆生平我们也打听了。很多人都说，他号称外面有儿子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无中生有。 孩子生母是谁？师傅是谁？什么时候出生？这些年去了哪里？统统没有人知道！所以非常有可能，赵人杰压根就不是赵大胆儿子！” 吴公子语气渐高： “若赵人杰不是赵大胆的儿子，那会是谁？从哪冒出来的？为什么长这么大我们一直从未听说过？我将此事与楼主汇报后，主动请缨来湘城，然后在路上想通了，有这么一种可能！” “仙降巨子！” 吴公子说到这儿，眼神变得狂热，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仿佛下一秒就要大笑出声： ‘仙降巨子’！不管这个‘仙’到底是指哪个‘仙’，但‘巨子’一定不凡！说不定刚出生没两天，就长大成人，修成先天呢？ 更甚者‘巨子’这两个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出生巨大，状若成人？你们看那赵人杰，单纯的像一张白纸，难道不可能本身就是个婴儿吗！”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谢无僵被吴公子的脑洞惊呆了，口中喃喃到，但在座没一个是傻子，想了一想，确实不排除这个可能。 “怎么不可能？想要验实这个猜测，只要确认两件事。” 吴公子像是唯一窥见真相的法曹，脸上泛出自信红光。他举起右手，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确认他们俩是不是父子关系。这很简单，如今赵大胆血液未干，只要提炼出两人精血，现场‘滴血认亲’。若两人没有血脉关系，精血便无法融合，真相便可大白！” 接着微笑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想办法从赵宅找到一切关于他的信息，然后顺藤摸瓜，想办法知道他的生辰八字与真正身世。 虽说有本人八字，也可通过《易经》推算出大概，但此事关联甚大，必须谨慎。只有把他父亲或母亲生辰八字也找出来，才能确保信息无误。 要是完全没有任何身世信息，也不是不可能。那就印证了我的另外一个猜测... 这赵人杰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他不是会妖功吗？若他是一头一代觉醒妖呢？那他的生辰八字，也就只有问他自己了。至于那个‘仙’字，说不定指的是他身怀仙灵根，或者就是天生仙骨。” 吴公子看见这些元婴大佬，此时被自己说得一愣一愣的，面带得色： “刚才说的第二件事，我手下已开始在赵府侦查。哪怕是一粒灰尘，都逃不出她的眼睛，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谢宗主，此事牵涉警世预言，天机楼十分重视，故同意由我亲赴湘城。晚辈若做事不得章法，有什么冒犯之处，您多多海涵。” 吴公子说完后，也不看谢无僵那难看脸色，径直来到灵堂前方，额头神眼射出一片黑光。黑光将人杰身体和赵大胆尸身同时开了一个小口子，一大串鲜血从两人伤口处涌了出来。 神眼一闭一睁，黑光转成白色。白光照射之下，伤口迅速闭合，鲜血也在空中被提炼成两滴精血，此时一左一右，开始缓缓靠近。 吴公子语气轻颤，满脸的狂热： “预言之子！预言之子！今日看我吴伯阳如何拨云见日，令你尊容显现！” 第三十九章 伯阳失算 两滴精血缓缓靠近，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 融为了一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 吴伯阳刚才还信誓旦旦，谈笑风生，如今瞠目结舌，感觉整个人被狠狠打脸，高人形象荡然无存。 悬在空中的精血，此时仿佛正对他无声嘲笑，然后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吴伯阳面色变得狰狞，额头竖眼更是黑光大盛。他恶狠狠指着罗家元婴： “是你！一定是你！你施展梦境之法扰我视线对不对！” “吴公子，你当我们是摆设不成！” 谢无僵此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松了一口气。赵人杰如果是预言之子，便再也跟他无缘了。凭赵人杰草芥出身，接下来很可能被当众杀死，也可能被封印起来，永不见天日。 接着他又有些失望。虽说天机楼花费如此代价，就是想要逆天改命。但这预言之子怎会简单？若真的是赵人杰，而且预言真的实现了，那他先前结下的那点善缘，也够做很多事了。 地覆天翻？这就是他想要的！ 最终谢无僵还是正了正色，准备再起个头，教训下这位先天武榜第一，天机楼首席，同时又目中无人的吴公子： “这么多元婴一起盯着，罗家难道是傻子，还能玩这套把戏？”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萧无生也突然开口： “老头子我最不吃罗家这一套。刚才已把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赵人杰就是赵大胆亲生儿子，此事确信无疑。” 那位罗家元婴也被气笑了： “好个吴公子！自己胡乱猜测不成，居然还想把屎盆子扣在老夫身上？谢宗主说得不错，六派元婴代表尽数在此，更何况还有天心宗萧长老在，哪怕是我们鬼仙老祖亲临，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瞒过他。” “那就是你们联合起来一起蒙骗我！” 虽然被一群修为远超自己的元婴老怪环伺，但吴伯阳却胆大包天地指着众人，双目通红，愤怒嘶吼。 “吴公子！说话请三思！” 谢无僵一声厉喝： “抛开炼尸派不谈，在你面前可是有足足五大仙门！你刚才那句话，是代表你个人，还是代表天机楼？” 吴伯阳也不说话，将手中太极丸捏得“格格”作响。 “若是代表个人观点，我劝你还是先冷静冷静！若是代表贵派立场，你的意思是说，五大仙门如今在联合起来，蒙骗天机楼？” 谢无僵字字诛心。 吴伯阳喘着粗气： “虽是我个人猜测，但你们这些仙门，一个个包藏祸心，背地里谋算的那些事，别人猜不到，却瞒不过我的眼睛！如今预言之子出世，你们为了心中私欲，联合起来蒙骗天下，如何不可能？” “公子！我找到啦！” 一位头生可爱触角、背长透明短翅的青衣女子叫喊着飞了过来。她手中拿着一本厚书，献宝似地递给吴伯阳： “青儿已将赵宅全部看过了，除了一些桌椅石头，没有任何物件上有赵人杰的气味。但我找到了这个，上面有提到赵人杰的名字哦！公子你快看！” 吴伯阳将书一把夺过来，然后仔仔细细翻看。 过了半盏茶时间，只见他青筋直冒，竖眼灵气涌动，居然想要将书直接毁了！但刚准备动手，书突然脱手而出，飞到了意念剑派长老手里。 “吴公子不是光明正大来调查吗？怎么还想毁灭证物？这赵家族谱上面有你们天机楼最想知道的赵人杰生辰八字。按理说，你应该小心保管好带回去才对，此举又是何意啊？” 那长老玩味的看着吴伯阳，轻敲手中书本，却是没继续翻看。因为众元婴刚才已用灵识把其中内容全看了一遍。 “上面赵人杰的名字是这两天新改的！墨汁未干！原来根本不叫赵人杰，叫赵大义！假的！都是假的！如此造假之物，留之何用？！” 吴伯阳已没有一丝刚才那般的淡定之色。 谢无僵此时却不放过任何机会，开始反击： “赵兄十几年前就说过，在外面有个亲儿子，此事满城皆知。孩子取名叫大义，就在他那义子赵大屠的后面。你们看，无论是名字，还是后面的生辰八字，明显都是十几年前就写上去了的，这不可能有假！ 至于为什么又改成了赵人杰，你自己看看他都取得些什么名字？换成谁能接受的了？定是孩子归家后不喜，想换个名字。于是赵大胆近两天在族谱上做修改，有什么问题吗？” “那为何没有他生母的任何讯息？连个灵位都没有？” 吴伯阳还在垂死挣扎。 “肯定不是正妻，说不定连妾室都不是。没有名分，不入族谱，便不留痕迹，怎么还可能做牌位？吴公子，你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这些都是你猜测的！真相未必如此！” “那你有本事把赵大胆叫起来问啊！” 谢无僵没想到天机楼的人居然这么死皮赖脸，顿时一阵怒吼： “吴公子！面对事实吧！不要再做找到预言之子的白日梦了！如今亲也认了，物证也有了，连生辰八字也都到手了！若还有不明白，回去算一算不就行了？” “对！生辰八字！赵人杰如此英豪，不可能是寻常八字，我只要拿他和他爹的八字回去算一算，便能揭穿这个假族谱！拆穿你们的谎言！” 吴伯阳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忙把族谱拿回手中，掌中热汗还将书皮印出了几个浅印。 “嗯？谁找我。” 此时郑小海见怀中灵光闪烁，便掏出了一块布满灵纹的传讯石，待用灵气激活后，石头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声音： “小海叔，快回来！家里出大事了！” “慌啥慌！家里能出什么大事？再大的事有我这里发生的事劲爆？” 郑小海掏掏耳朵，略为不爽的说道，他刚才看戏看得正精彩。 “预言之子出世了！” “什么！” 郑小海嘴巴张得老大，旁边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转移了过来。 “你说啥？啥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天机楼的陈抟楼主已经亲自确认了！” “噢！这么带劲！不对啊，这跟我有啥关系，难道家里又要派我去？” 郑小海突然激动了起来，对着传讯石口水直喷： “你们能不能别赖着小灰速度快，一遇事就叫我，一遇事就叫我？我成天这样跑来跑去，还要不要修炼了！ 再说了，我这边事情也很重要好吧！刚碰到赵人杰了，好像闹了点小误会，回头我得跟那小子道个歉，叔叔我可不想被这种小怪物心里一直惦记着。” “不是...小海叔，我刚才可能没说清楚...不是要您赶去看预言之子，是族长喊您回来，要一起讨论预言之子该怎么处理啊！” “啥？啥玩意儿？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预言之子...就在我们郑家！” “你说什么！” 郑小海惊了，旁边这一帮子人也呆若木鸡。 吴伯阳疯了一样的冲过来，拽着郑小海的手，对着传讯石喊道： “不可能！预言之子怎么可能在你们郑家！绝对不可能！你好大的胆子！如此大事，竟敢妄自定论！” “你说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都说八字预言中的‘仙’，不是指‘仙门’，就是指‘鬼仙’。咱郑家又是仙门，又有鬼仙，预言之子怎么就不可能在我们这了！小海叔，您旁边这人谁啊，这么嚣张！” 传讯石那边生气地问道。 郑小海瞥了一眼吴伯阳，倒是没把他推开，只是沉声开口： “别管他，继续说。” “好吧，反正马上就要闹得天下皆知了，也不怕被外人听去。其实我说到这里，您心里应该差不多猜到了吧，咱家这段时间会出生的婴儿不就只有一个...” “你是说...不是吧！” 郑小海有点不敢相信。 “就是啊！小海叔！” 传讯石那边声音有点无奈。 “别打哑谜了！到底是谁，你们给我说清楚！” 吴伯阳在旁边都快抓狂了。 “对面那无理之徒，你给我听清楚了！预言之子就是我们郑家今日清晨出生的本家嫡长子---郑浩男！ 浩男诞生那一刻，徐州两郡都见到了‘天狗食日’异象。他生辰八字送至天机楼后，陈抟楼主亲自用《易经》推算。刚才推算结果出来了，内容是... 两仪失衡，五行颠覆，人间受灾，天庭有主。 如此大的八字！如此恐怖的卦象！楼主确定了，浩男，就是预言之子，也终于印证了那八字预言... 仙降巨子，地覆天翻！” “哐当”。 吴伯阳手中族谱落到了地上，拳头紧握，面色憋得通红，身体剧烈颤抖。突然，他双臂后伸，仰面朝天，开始张口大啸： “啊！！！” 一道闪耀白光从他竖眼冲出，直射向天际。 渐渐地，吴伯阳没了声音，人也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没了力气。他松开拳头，垂下手臂，摇摇晃晃地“腾，腾，腾”后退三步，最后再也忍不住，“噗”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啊！公子你怎么了！” 青儿尖叫一声后跳过去，取出手绢要为他擦拭。 吴伯阳用手一挡，凄然一笑，然后失魂落魄的说道： “没想到我百无失一吴伯阳，居然也会有看走眼的一天，真是可笑，可笑啊！” “公子...” 青儿柔柔叫了一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走吧，我们回去，回黄老山。不到金丹，不出关！” “那赵人杰的族谱，还有他的生辰八字...” “与我何干？” 第四十章 各凭本事 吴伯阳走后，众人松了一大口气。别看在场都是元婴，吴伯阳只是先天九品，可在当今十四州，这小子实在太出名了。 论身份，他是天机楼首席，无人敢惹；论天赋，伪仙品加天生神眼，不比拆换仙骨后的罗横差；论实力，他是上一届武举评出来的先天武榜第一，隐隐的年轻辈第一人。同时他另一个绰号叫百无失一，据说生下来至今，就没看走过眼。 最重要的是他那性格。别人满腹经纶，他是满腹天机。本来像这种情况，都要慎行慎言，可他偏不！不但喜欢扎人堆，凑热闹，一张大嘴巴还处处漏风，奇碎无比。跟他站一起，没准得被吓个半死。 由于破坏力太强，近些年造成的不良影响太多，天机楼颇为无奈地下了禁足令，把自己首席关在山门。可这家伙若真想溜，众人也根本关不住，所以每过一段时间，吴伯阳就会偷偷跑出来。 现如今，大家对他又爱又恨。在“吴公子”出现的地方，若事不关己，简直就是深受吃瓜群众喜爱，八卦味十足；若是和自己有关，那惨了，接下来的人生可能被重新改写。 吴伯阳一走，郑小海也准备赶回去。经过谢无僵，他深叹一口气： “哎！谢无僵，你也别老对我板着一张脸，之前是误会。你现在跟我道声歉，这事就过去了啊。” “我跟你道歉？” 谢无僵也是气乐了： “该道歉的人应该是你吧！” “老子要道歉，也不是跟你道歉！” 郑小海说完后，将一股庞大灵气传入他同行之人的身体。见那人悠悠转醒，郑小海没好气地说道： “醒啦！睡得香不香？” 那人睁开眼，被眼前景象吓一大跳，看郑小海问话，赶忙弯腰喊道： “海大人！” “大人？是大爷！你是我大爷！” 郑小海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开始喷了起来： “丫的叫你带路，你倒好，直接飞到人家房顶上，害得差点没把灵堂给掀了。出这么大的幺蛾子，你还让本座丢这么大的脸！” 边说，边一下下招呼他脑门子： “丢这么大的脸！丢这么大的脸！” “大人！小的错了！小的错了！我哪知道他们家在办丧事啊！” 那人一边挨着脑瓜，一边委屈说道。实际上心里却在想： 你自己修为那么高，还能看不到下面情况？不知道是谁，每次起飞降落，都喜欢看别人人仰马翻的样子！这下好了，出事全怪我头上！真倒霉，当初就不该嘴贱，说自己熟门熟路... 郑小海呼了半天，气也消了，便丢下一句话： “本座有事，得赶紧回去。你就给我留在这，好好对那赵人杰赔礼道歉，什么时候他原谅你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是。” 那人苦着脸说道。 郑小海这次倒是学了个乖，等走过街口，出了梦境，才在一阵鸡飞狗跳之下，乘坐巨鹰展翅高飞而去。 看搅局之人全走了，剩下五位元婴大佬之间的气氛又微妙了起来。 最先开口的还是萧无生，只见他伸了个懒腰说道： “哎呦！吓死老头子了。我就一个卖手艺活的，我那赵兄也就一个杀猪的。我就说，怎么还能冒个预言之子出来。 这吴公子，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咋咋呼呼。这下好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喽。百无失一，百无失一，没想到也有失口的一天。也好，他这性子啊，就是要多磨磨，趁年纪还小，多碰几颗钉子，好事，好事。” 说完后摇摇头，开始转身离去： “老头子岁数大了，腿脚不好，站一会就腰酸背痛，还是坐回我的墙角，继续摆我的地摊吧。你们继续。” 看着萧无生的背影，那意念剑派的长老语气有点萧瑟： “萧长老已经活了四千九百多年吧？” 谢无僵点点头说道： “嗯，还有几十年就是大限，这些年内必须下决心了。” “哎，凡人都把元婴期叫成元婴老怪，觉得是不老不死。殊不知元婴的寿命也就五千年。期限一到，若还不敢兵解成鬼仙，到头来也就黄土一抔。” 说话人乃刚才飞空舞剑的剑舞山庄长老李游龙。 意念剑派长老接着他的话说道： “兵解成鬼仙？谈何容易？成功率低得发指，你看每个仙门能有几位？即使成功，每过五千年还得面临雷劫，一次比一次厉害！ 当今天下，寿命最长的鬼仙也就勉强撑了四万多年。可若换成从前，只要是人仙，便有五万年寿命，不仅没有雷劫之灾，更可直接飞...” “卢长老！禁声！” “怕什么！如今在罗侯梦境结界内，外人听不到。老罗你应该不会到处乱说吧？咱们虽然相隔万里，遭遇也没什么不同。” “呵呵，老夫什么都没有听到。” 之前巨剑化人、一直默不吭声的春秋剑派长老突然开口： “好了，别说没用的，多说无益！罗侯，你跑来凑什么热闹？难道还想把赵公子拐到西域去？” “老夫可没那个本事。我们也是怕罗横万一闹出个什么是非，牵涉到罗家，所以一直对他关注有加。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结识了赵公子这位堪比木宗主的少年英杰。 谢宗主，先天杀金丹的事，我们罗家虽然没你知道的早，但绝对是知道得最清楚的，因为罗横当时就在场。之后夜里一入眠，我们就全看到了。 如今老夫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和赵公子混个脸熟，结个善缘。若将来赵公子想感受下我们西域的风土人情，咱魔国扫榻以待。” 罗侯说完这话后，看着众人，尤其是谢无僵： “怎么，难道说句话都不行？刚才若不是我，吴伯阳可就当着赵公子面把那些话说出来了，那得是个什么下场？” “好了！咱也别磨叽了！罗长老你现在就把梦境解了，咱每人都跟赵公子说几句话，然后各凭本事。如今咱大唐境内的仙门，除了要求特殊的，那几个放不下身段的，其他都到齐了。 谢宗主是湘城主人，与赵公子及他父亲都有交情，我看腰牌都挂赵公子身上了。萧长老是荆州仙门，赵公子又练过《天心我心决》，这老头如今居然直接赖人家家门口不走。 理论上，人杰加入炼尸派和天心宗的几率最大。 但是！修仙，修仙，除了天赋与努力，更讲究的是‘仙缘’。赵公子年纪小，思想单纯，有无限可能，说不定我们三大剑派，还就有哪一派和他对上眼了呢？ 缘分一事，玄妙莫测。说不定他哭着喊着要练剑，死活就要来咱这，这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这小子不喜剑，爱耍刀，我们剑派也都有用刀一脉，刀剑传承均是完善。除了啥玩意都练的天心宗之外，只冲这一点，就比其他仙门有优势多了。 谢宗主，若是赵公子下定决心，这辈子只想使刀练剑，你炼尸派可就不能强人所难，夺人所好了啊。” 意念剑派长老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别的都是废话，但只有最后一点，真说到谢无僵心坎上去了，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如果人杰要练刀，他还真没辙，这也是他们拼不赢天心宗的短板之一。 炼尸派，论招数传承，只会独门心法自带的一系列尸功、血功、爪功，以及近千年兴起的重武器招式---横空九大限，其实就是...抡棺材！ 听到意念剑派把话说这么明白，谢无僵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们不是仙门，实力本来就比别人弱，从头到尾，说话都要矮上那么一截。 他点点头，看向罗侯： “就这么说，各凭本事，解开梦境吧。” 罗侯施展功法，结了个印记。只见青气诡异涌动，所有沉睡之人顿时抖了抖眼皮。梦境催醒后，罗侯深吸一口气，青气顿时如海纳百川一般，全部钻入他鼻子里。 所有人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人杰一醒，马上站起身，面朝着罗侯的方向把刀取了出来。他开始见那人身上冒出青气，谢无僵等人也没有动静，便没在意，结果青气一近身，整个人就没了意识。 “赵贤侄，没事，把刀放下。刚才我们赶走了恶贼，对方是元婴修士，容易误伤，所以这位罗家长老为了众人安全，施法让你们先睡了过去。” 谢无僵此时开口帮罗侯说了句话，然后顺手把郑小海坑了一道。 人杰缓缓放下刀，看着倒在地上的罗横，关心地问道： “你把罗横怎么了？” “小友请放心，我是横儿家人，不会害他的。” 罗侯慈眉善目的对人杰说道： “我们罗家功法比较特殊，虽与这孩子相隔万里，却一直在关注他。这些年，横儿在外吃了不少苦，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但无法与他团聚，还天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小友你能想象到这种感受吗？” 在另几位元婴鄙视的眼神下，罗侯说完后满脸悲怆地抬头望天，然后挤出了两滴老泪。 “那你们怎么不把情况告诉他，他肯定以为你们抛弃他了。” 人杰倒是还真把这个问题仔细想了想，然后设身处地的代问道。 “因为他身份特殊。他出生时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们必须和他保持距离。本来像这种情况，换成其他人家，都要下狠心处死的，可他是谁？他是罗横！是我们心爱的孩子啊！ 我们罗家顶着天大压力，不但保住了横儿的性命，还专门找人抚养他长大，只是不能再进一步接触了。只能像现在这样，在千里之外默默关注他。这件事，小友你随便找个人都能打听到，很容易印证的。” 也不知道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在外人眼中，罗侯感慨万千的说完这些后，默然注视着下方熟睡中的罗横。 “这位罗家长老说得是实话，罗横的事比较复杂，回头我可以说给你听听。” 此时其他人也都醒了，田镇尧听到这段对话后，朝人杰说道。 “小友，老夫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小友是否能够帮忙成全？” 罗侯看向人杰，带着几分恳切之意。 “你说。” 人杰看这人情深意浓，说话诚挚，是父亲说的仁义之人。 “如今横儿的养父去世了。他一个人在外面，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又因为长相不好，说话没分寸，所以身边一直都没什么朋友。 我们罗家功法，能通晓梦境。昨晚孩子回家睡着后，做梦都遇到了小友，嘴里还一直喊着小友的名字，看样子确实很喜欢小友，想和小友做朋友。 我看小友比横儿虚长几岁，不知道平时能不能对横儿加以照拂，有空时与他亲近亲近。这可怜的孩子若有小友作伴，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便能放心多了。” 话说后，罗侯对人杰抱拳作了个揖。 人杰见长辈相求，想想发现他对这罗横也并不讨厌，便点点头答应了： “好。” 第四十一章 裴旻剑舞 见人杰爽快应允，罗侯不由摸了摸胡须，满意说道： “小友今后可把横儿当成自家兄弟，若他有什么做得不对，你不用客气，替我们这些长辈狠狠教训！老夫没料到令尊仙逝，多有打搅之处，望小友海涵，老夫就此告辞。” 走之前，罗侯对周围抱了个拳： “今日之事，还望诸位看在庆州罗家的面子上，不要外传。 此事牵扯重大，横儿若对罗家心中有怨也只能随他，我们今后仍需与这孩子保持距离。若发现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四处非议，就休怪罗家不客气了！” 话说完，罗侯对棺中赵大胆行了个礼，然后浑身化作一道烟雾，钻回罗横身体里。 没过一会，罗横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揉揉眼睛。看到周围一众奇怪眼神，他不好意思地坐起身说道： “咦，我居然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怪梦...” 三大剑派长老跟谢无僵灵识交流一阵后，谢无僵虽然心中不愿，但也不想得罪这么多仙门，便朝人杰走了过来： “赵贤侄，昨日你在禹府一战成名。这三位分别是春秋剑派吴长老、意念剑派卢长老还有剑舞山庄李长老，都是当今仙门中的太上长老、元婴巨擘。三位长老不远千里赶过来，都是想推荐你加入他们门派。 只是没想到正好碰上赵兄葬礼，他们也颇感歉意。既然人都来了，刚才三位长老跟我商量了下，他们准备代表各自仙门吊唁赵兄，顺道向你介绍一番，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人杰因为他们打扰到了父亲葬礼，此时有点不高兴，便没有说话。 谢无僵使了个眼色，一旁素衫白帽的田镇尧赶紧站出来说道： “几位仙长，如今我们正为我那三弟办丧。死者为大，小的斗胆建议您每位就简单说两句，未尽处事后再交流，不知意下如何？” “就按照这位说的办。” 几人明显之前已经商议好了顺序，此时春秋剑派的吴长老先站了出来。 他来到赵大胆棺前，先是肃穆行了个礼，然后转头面向人杰，说了一个众门派最关心的话题： “赵公子，老夫先代大家问一个问题。你如今用的兵器是刀，使的招式是《杀猪刀法》，不知你是真心喜欢用刀，认定了这种兵器，还是说可以接受其他武道手段？” 人杰听到这个问题，想也没想就回复道： “我只喜欢刀。” 说完还斩钉截铁地补充了句： “其他不接受。” 这话对谢无僵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可对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坐在门外墙角的萧无生身边已放了一串铜钱，他一边拿着小刀对手中木头上下翻飞，一边将老脸笑成了一团。三位剑派长老此时心中也齐齐叫了一声“好”字。 吴长老此时直接从储物纳戒中取出本小册子，然后上前放在了摆赵大胆头像的桌边，对一旁人杰说： “赵公子，事先不知令尊之事。如今我把上半册《春秋刀法》放在这，里面有涵盖后天、先天期可习的所有刀法招式，就当是祭奠令尊之物，不用归还，只要别传给外人就行。 赵公子若感兴趣，事后可来春秋剑派学习下半册。” 另两位剑派长老顿时眼睛一亮，心想这吴长老平时话少，关键时刻鬼点子倒不少。 吴长老两步来到院中后，缓缓飞空，低头朝人杰说道： “我们春秋剑派是当今十四州历史最悠久的一个仙门，创派至今已有三千万年，历经过无数朝代屹立不倒，老祖乃春秋时期的春秋剑圣孔周。 本派修炼宗旨是‘感悟自然，天人合一’，是唯一一个能指导弟子快速达到武道‘入身’境界的门派。在四大剑派中综合实力排名第一。 来之前宗主交代了，赵公子若愿加入我们门派，便可成为宗主亲传弟子，直接学习镇派神功‘孔周舞承影剑篇章’。当然，此神功名字对外声称‘剑’，却早就完善出了对应的刀法招式，将来练到高深处，便可像我一样！” 话说到这，吴长老摇身一晃，变成了一把巨剑。 巨剑先是若隐若现，毫无踪迹地不断出现在四面八方，然后一些树枝树叶开始萧萧下落，上面有平整剑痕。 巨剑接着越变越大，最后甚至将大半个湘城北区笼罩在阴影下。山一般的巨剑灵活地抽、带、提、格、击、刺，点、压，在天空演练剑法，每一个动作蕴含自然之道，裹挟着惊人威势。 吴长老的声音从巨剑中传来，响彻天地： “人剑合一，身化天剑！” 不一会儿，巨剑重新变成人落回院中。吴长老期待的看着人杰问道： “怎么样？你若练了我们镇派神功，便可身化为天刀，引得天威加持。” 人杰看着他： “你门派手上都不拿刀的吗？” 吴长老一愣： “刀既是人，人既是刀，还要那外物何用？” 人杰皱皱眉头，直接回绝： “那我不去。” “看来赵公子就喜欢使用外物，那本派功法再合适不过了。” 看春秋剑派吃瘪，意念剑派卢长老心里松一口气。作为剑派之首，又是第一个出场的，春秋剑派直接打动人杰的几率比他俩都大。 卢长老路过吴长老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也掏出一本小册子。在赵大胆棺前肃穆行礼后，并排放在了《春秋刀法》旁边，然后对人杰说道： “此乃《意念飞刀》上半册，赵公子若感兴趣，事后同样可以来意念剑派学习下半册。” 卢长老走到院中站定，背在背上的剑闸微微颤动： “我们意念剑派创派时间也不短，仅次于春秋剑派，创派至今已两千多万年，老祖乃战国时期的意念剑圣盖聂。 本派专修‘意念’，能以念控刀。你想想看，别人拿着一把刀找你决斗，结果你掏出十把刀来砍他，谁更厉害？ 赵公子若愿加入我们门派，也是宗主亲传弟子，可直接学习镇派神功‘万剑诀’。学会这个功法，可就不是仅仅十把刀这么简单了！” 说完后，卢长老站在原地不动，然后食指中指并剑朝上，口中轻喝： “拙！” 只见其身后剑闸便如开闸泄洪一般，涌出一大片黑云，迅速遮住了上空。仔细一看，分明是数不清的飞剑，飞剑群开始游龙戏凤，看起来密密麻麻，浩浩荡荡。 卢长老开口说道： “意念离体，万剑齐鸣！我可以控制一万把飞剑，今后你便可以控制一万把飞刀，还能将这些刀组成各式各样的阵法，既能御敌，也能杀敌，还能困敌！赵公子觉得如何？” 人杰看着他： “你门派手上都不拿刀的吗？” 卢长老一愣： “意念即可替手持刀，不然如何控制如此多兵器？” 人杰再皱皱眉头： “那我不去。” “老夫算是看出来了！赵公子就喜欢把刀持在手中，享受握刀时的共鸣感应，享受挥刀时的畅快淋漓，对不对？” 剑舞山庄李游龙两眼冒光地走了出来，若不是此地正在举行白事，他都恨不得仰天大笑。 卢长老看见人杰居然应着李游龙的话点了点头，立即轻叹一声，将空中飞剑收入剑闸，然后与吴长老站在了一起。 李游龙给赵大胆遗体郑重抱拳行礼后，也轻车熟路地掏出一本小册子放好，对人杰说道： “此乃改变刀招后的《裴旻剑舞赋》第一赋。剑舞山庄没分什么普通功法，镇派神功，招式功法就是《裴旻剑舞赋》！ 第一赋学会了就是外门弟子，第二赋学会了就是真传弟子，第三赋学会了晋升长老，第四赋学会了就是太上长老，可以竞争宗主之位。要是第五赋学会了，你就能和我们创派祖师裴旻一样，得道成仙。 这第一赋你随便看，不忌外传。若感兴趣，可以随时找我学后面几赋。我敢保证，剑舞山庄绝对合赵公子你胃口。咱和你一样，手中兵器不离身，一人仗剑走天下。” 说完走向院中，一边缓缓将长剑出鞘，一边满脸自豪介绍： “我派祖师裴旻，绰号‘第一剑圣’，知道为什么叫第一剑圣吗？ 因为他不仅仅擅于用剑，而且教出来的徒弟还是古往今来最强修仙者---‘诗仙’、‘谪仙人’、‘酒剑仙’、‘青莲酒剑仙’李白！” 一说到“李白”两个字，人杰发现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开始变得狂热，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崇拜、最伟大的名字。这种发自内心的敬佩之色，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李白大人亲自评价我派祖师为‘第一剑圣’，那么他就是永远的‘第一剑圣’，没有任何争议！虽然我练的不是刀，但门派有完整的《裴旻剑舞赋》对应刀招。且看我今天如何使剑，明天这就是你使刀的样子！” 此话说完，李游龙大声吟唱，冲天而起： 第一赋！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巍。锺虡鼓灵鼍，千伎万人歌。乐饮而一醉，夷夏薰载和。 第二赋！虎裘锦攘臂，抗棱飘锐气。桑林尽其意，莲花宣其利。纵横耀交光，诸身而耸跃。青天倚白云，睹二龙追飞。 第三赋！七星之明灭，朱干之逸势。金奏之繁节，宛转之轮回。光冲融其外，气浑合其问。万夫为雨汗，八佾为惭颜。 第四赋！连翩而七纵，瞬息而三接。风生兮襜襜，雷走兮煜煜。妖魔不足震，鬼神无所遁。奋紫髯白刃，发帝庭仙光。 四赋连舞之下，众人仿佛感受到了天地变色，万物生灭，风雷之间，剑气纵横。 没想到剑法竟然能舞得这般美丽，这般惊心动魄！ 他们也看不出其中的杀机，一个个只觉得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第四十二章 我想读书 李游龙最后一个登场，虽是自信满满，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上场就搬出了压箱底的绝学。 谢无僵满脸凝重，再次见识到了仙门的强大底蕴。李游龙若以刚才这般实力与其交手，第四赋一出，他胜少败多。 所有在场元婴想着人杰之前说的话，一个个满脸严肃地等待着他最终的选择。包括萧无生此刻都站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最大对手，竟是之前没太在意的剑舞山庄。 李游龙落地后，将手中空鞘随意往身侧一举，此时那掷云长剑从数百丈高空电光下射，然后正好投入了鞘中。 看到周围眼冒星星的围观路人，以及面色凝重的其他仙门代表，他满脸笑意自信地问人杰： “刚才我如何使剑，今后你便可如何使刀。怎样，赵公子，想不想学啊。” 然后就见赵公子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说： “不想。” “啥？” 众人再次惊呆了！李游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问： “为何不想？” 人杰感觉这种把式太花里胡哨了，他认为碰到敌人举刀直接砍过去就是，怎么还有这样舞来动去的。此时他一脸嫌弃地对李游龙说： “复杂，麻烦，不喜欢。”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从门外传来，众人望去，只见萧无生举着块木雕说道： “这次刻得好啊，心中满意，所以一时没忍住。” 说着又望向赵大胆灵位，用袖口拭了拭眼角： “呜呜，抱歉，赵兄，对不住啊！呜呜呜，老头子对不起你...” 萧无生在那插科打诨，另一位窃喜的就是谢无僵了。他本来见人杰铁了心要练刀，有点心灰意冷，现在见三大剑派陆续吃瘪，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他走前两步，对人杰说道： “赵贤侄，既然你都不太满意，不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包括旁边那些普通百姓们。 大家哪还看不出来，眼前这位赵大胆之子，毅然是一位被当今仙门抢破了头的冉冉骄阳。正嘟着嘴巴的堂堂血灵郡主此时居然都被遗忘在旁，变得黯淡无光。 人杰早就有些不高兴了，他不想父亲葬礼再这样继续被打扰，也不想不停地接触一个又一个所谓的仙门。父亲临终前的话言犹在耳，所以他一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如今正好当众说出来： “我决定为父亲守孝半年，期间不会加入任何门派。在这半年时间里，我想学习识字，我还想去书院读书。” 众人听到后皆为一愣。谢无僵缓过神，点头夸赞道： “好！是个孝顺孩子！这样做是对的，无论建功立业，还是得道成仙，读书识字都是基础，谢伯伯支持你。” “既然如此，赵公子，老夫等人就不再厚颜待在此地。今日多有打扰，希望来日再见。还是那句话，如对留下来的刀法感兴趣，欢迎随时找我们。” 李游龙说完这些话，三位长老对灵堂方向再次抱了抱拳，颇有几分遗憾地飞天离去。 谢无僵对人杰微微示意后，喊了旁边生闷气的谢小语一声，也走出了赵宅。袁辰和另一名控制人群进出的金丹修士在街口恭敬候着。 谢无僵走的时候下定决心，要想尽各种办法，在半年之内琢磨出适合炼尸派的刀修法门！ ...... 自赵大胆下葬已过去八天，今天是大年三十。 整个湘城到处充满了年味。街边将红灯笼挂得满满当当，各家各户贴上窗纸春联，开始张灯结彩。 荆州地界今年共迎来了两只年兽，其中一只大清早就埋伏在距离湘城三十里外的黑风山上，看样子是将目标选中了湘城，没想到意外撞上了阴风寨的人，发现了阴风寨所在。 阴风寨十年前易主时就已变成炼尸派产业，这些年经营得蒸蒸日上，小日子惬意无比。没想到今天居然被全盛实力的年兽撞见，其后果可想而知，瞬间就被吃了个精光。 由于闹得动静太大，被路过修士远远便察觉到了，然后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城主府。 谢无僵听到汇报后，先是因为阴风寨被灭心中一痛，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变得满脸喜色。 他命所有衙役倾巢而出，敲锣打鼓通报全城。这些衙役一边告知众人年兽今晚来袭的消息，一边分发每年必事先存备的爆竹，叮嘱大家务必要燃放整晚，守更待岁，保持烛火通明。 若是家里有丧事的，今晚也把春联贴上。 年兽虽少见，但湘城只要是稍微年长一点的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都比较淡定。本来大部分住户都已经买过了爆竹，只是没准备那么多。家中有小孩的，看到如此多爆竹后更是欣喜连连，准备今晚通宵过个热闹年。 养殖场效率很高，在城主府的大力支持下，赶在年前就将猪肉分销至湘城与陵郡其他县城。如今满城百姓，只要是家里条件不太差，过年都有肉吃。 家家欢喜之际，赵宅却不好过。 其他人家贴春联，这里挂满白色挽联，接到衙门通知后，就只在宅门口贴了一对春联，那是唯一的红色。 其他人家大鱼大肉，这里虽过头七，但步九娘交代了，再吃素一个月。至于她本人，已决定今后永远吃素，她说余生都要为老爷祈福。 人杰的其他师兄还有帮中护卫们，已经被步九娘板着脸赶回去陪他们自己家人，只有孤儿吴平铨留了下来。 还有一位郑家子弟，因郑小海无意冲撞了赵大胆的灵堂，得罪了赵人杰，为了不与赵人杰结仇，被郑小海留下赔罪。 这家伙天天在赵宅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也没得到赵家众人的好脸色。倒是步九娘心慈，眼见年关将至，在人杰面前劝解了两句。人杰便让他在赵大胆坟前磕了一天头，放他回去了，并承诺不再追究郑小海。 到了晚上，罗横跟着人杰一起走进赵宅。人杰下午拿猪肉给他，看他家徒四壁，孤苦伶仃，想起了答应罗侯的话，就顺道提了句： “要不要来我家一起过年？” 结果就看到罗横大喊一声“要！”，一下子跳串老高，落地时又“哎呦”一下，然后满脸傻笑。 原来是撞着了脑袋。 罗横也知道赵宅的情况，听到要戒荤一月后，便拉着人杰稍稍绕了一点路，把“百斤猪肉”这笔出生以来的最大巨款，全部送给了老相好---云英姑娘。 罗横没有不舍之色，此刻笑得灿烂无比。 年夜饭时，赵宅总共就五个人，步九娘、人杰、小翠、吴平铨和罗横。九娘等四人坐大桌，小翠坐小桌。饭桌旁边的那张桌子上摆着赵大胆灵位和木雕半身像。 九娘吃到一半眼睛又变红了。她放下筷子，用手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 小翠和平铨受到感染，也开始跟着九娘一起小声哭着，结果还没哭两下，就听到身旁穿来一阵嚎啕哭声。 只见罗横嘴里含着一块芋头，下巴上还有颗饭粒，端着碗在那放声大哭！ 这一哭足足哭了半晌，声音又大又洪亮，似乎将肚子里无数委屈伤痛全部宣泄了出来，听起来伤心极了。哭到最后，罗横肩膀一耸一耸地哽咽着，鼻涕都差点流到碗里。 好不容易停下来，看所有人都望着自己，罗横整张黑脸顿时变成了猴屁股，他扭扭捏捏说道： “我...我原来还临时做过哭丧，哭...哭这个很在行的。” 说完将饭碗举起，挡在自己面前开始拼命扒饭，含糊不清地说道： “好吃！这里的饭好吃！芋头也香！” 说着说着眼泪又不受控制流下来。 人杰虽然发现自己身体无时无刻都在自行吸收天地灵气，不会饿，不需要进食，但每次家人吃饭的时候，他都会跟着一起吃。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锣声： “噹！戌时将至，准备放爆竹了！” “噹！戌时将至，准备放爆竹了！” 平铨把碗一放喊道： “我七饱了，我器放爆竹！” 罗横看到后赶紧三两下把最后两口饭扒拉完，也喊了一声： “我也吃饱了，我去看看！” 小翠吃得慢，碗里的饭还有一大半，此时心思飘到了门外，也没有了一点胃口。 九娘看小翠样子，哪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对她说道： “想去就去，这年兽可不是年年能遇到的。” 小翠先是眼睛一亮，但又马上摇摇头： “不行，我得等你们吃完，一会还要洗涮。” 九娘对她温柔笑了笑： “没关系，去玩吧，今天我来洗。” “不行的！不行的！怎么可以让夫人做这事！” 小翠吓了一大跳，两只小手拼命晃动，然后赶紧又把碗端了起来： “小翠还没吃饱，小翠要先吃饭。” “哎。” 九娘爱怜地看着小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这丫头，从小又懂事，又善良。其实你当初愿意和我一起留下来时，我就把你当成自家孩子。如今其他夫人走了，老爷也不在了，这个家变得冷冷清清。小翠，从今天开始，你不是丫鬟了。” “啊！夫人！你是不要小翠了吗！” 小翠听到这句话后吓得跪了下来，然后上前一把抱住九娘大腿： “小翠一辈子都是赵家的丫鬟，我要永远照顾夫人和少爷，夫人不要赶我走。” 九娘哭笑不得地把她拉起来，对她亲昵地说： “傻瓜，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准备从今天开始，收你做义女，以后咱们俩母女相称，怎么样，你愿意吗？” “我...我...” 小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呆看着九娘，然后偷偷瞄了瞄旁边人杰一眼，接着脸蛋通红，声如蚊蝇般说道： “我只是一个奴隶丫鬟，又没出身，又没能力，哪里配得上...” “出身？你可知道我的出身？我娘年轻时被阴风寨大当家掳去做压寨夫人，然后生下了我。后来爹被害死，二当家变成了今天的大当家。娘为了不让我受欺辱，死之前将我偷偷送出，就在即将被阴风寨发现的那一刻，老爷出现了。” 九娘从未和其他人说过这段经历，可现在她看着眼前人杰和小翠，决定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唯一的两位亲人： “老爷救了我，没有留下名字就匆匆离去。后来我到了湘城，由于第一次来到寨子外的世界，什么都不懂，结果遇到贼人，被他骗走了浑身银钱。 我没了吃饭钱，想求人收容，却几次遭遇不轨之徒，还差点被人拐去青楼，幸好懂得一些防身手段才得以逃脱。但我还是没饭吃，什么赚钱本事都不会，只能四处晃荡，眼看要饿死。 命运就像被安排好了一样，在最绝望的时刻，老爷又出现了！ 在这里，就在这个家门口，我饿得再也走不动。老爷看到我，从屋里拿了一笼他亲手做的猪肉包子出来...那是人世间最好吃的美味，我永远永远忘不了。” 九娘泛着泪光，动情说道： “老爷是我的恩人，是我的一切。既然老爷没有嫌弃我出身，能把我扶成正妻，将我名字写到赵家族谱上。我为何不能学老爷一样，收你做我的义女？ 回头我就把你的卖身契给烧了，让你脱了奴籍。” 小翠听九娘一席话，感动得一塌糊涂，眼看就要答应，一声“娘”都已冒到嗓子眼，差点没喊出来。结果眼角看到坐在一旁的人杰，瞬间怯懦了： “不行的！夫人，我要是做您女儿，那岂不成了...成了...少爷的妹妹！少爷可是天仙一样的大人物，大英雄。我哪有资格做少爷妹妹...不可以的，夫人，谢谢您！但我只想好好伺候您和少爷。” “这...” 九娘听到这里，也有点摇摆不定。若是别人家，自家少爷多一个妹妹也没什么大不了，府里需要丫鬟的话，有能力再买几个就是。 可人杰是什么人物？一般人在他面前腿都站不直！别说小翠了，连九娘自己都经常自惭形秽，觉得配不得做他姨娘。 她和小翠都是下等出身，性格都有点自卑。所以让小翠做义女还可以，要是让她突然成为人杰妹妹，九娘也觉得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两人正尴尬地沉默着，一直没说话的人杰突然开口了，他对小翠说道：“我没关系的。”然后放下了筷子，面朝这位第一个认识的女孩子，神态认真： “不管你是丫鬟，还是妹妹，我都会保护你。” 第四十三章 彩蝶心愿 最后步九娘采取了一个折中方案。小翠还是赵宅丫鬟，但九娘在饭桌上，给她赐了个名字。她从小到大都被叫小翠，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名字： 赵彩蝶。 饭后九娘悄悄拉着小翠，把卖身契撕得粉碎。两人约定好，今后生活中以母女相待，私下里母女相称，在其他人面前称呼不变。 赵宅经历休妻事件后，家中财产基本上都送出去了，这段时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好在前两日，先是瘦猴代表养殖场送了些给赵大胆和人杰分润的银钱过来。随后李捕头代表衙门登门拜访，亲自送上了一万两黄金，原因是所有无生门杀手都是朝廷在捕通缉犯，这些是赏金。 当然了，一名金丹，一名先天，其赏金肯定不止这么一些世俗金钱，按惯例，他们身上所有丹药、法器、灵石，都属于战利品。 因为人杰当时没拿，所以李捕头还带了一个无法用金钱估量的宝物，那就是储物戒指。戒指中的储物空间有六尺方圆，里面整齐放着五百块下品灵石。戒指和灵石的使用方法很简单，人杰一教就会。 人杰留下储物戒指，把银钱全部交给了九娘。九娘一开始不肯收，说着是官府赏赐给人杰的，理应算作他的私有财产。人杰说既是自家人就不必推辞。 九娘被他一句自家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说是给人杰保管着，什么时候他需要用钱了直管问她要。人杰也不懂世故，说了句“姨娘随你”。 九娘想着人杰现在声名在外，是各大仙门争相拉拢的对象。赵宅作为他的居所，也不能太寒碜。何况现在赵宅的资产富足，再养几百个家仆都绰绰有余，于是九娘交代赵彩蝶，让她明日买些家仆回来。 买三个丫鬟，一个端茶倒水，一个烧火做饭，一个打扫庭院。 买三个家丁，一个掌勺，一个门房，一个杂活。若按照赵宅原来配置，家丁起码得买十个，不过九娘说她们没那么精贵，以后不坐轿子，所以不用叫人抬轿。也不用账房，她自己就可以记账。 再买一个书童。人杰准备过完年开始跟着九娘识字，白天还要去天道书院读书。虽然只能报名最基础的童生班，但既然家里有条件了，书童还是得配一个。 护院一般不会签卖身契，只能去市场上雇佣，但如今却是用不着了。在其他几位师兄准备继承赵大胆遗愿，重新开设屠宰场的时候，平铨自告奋勇地留了下来，说是要做赵宅的首席护院，人杰不在家时，由他负责保护师娘。 九娘深感欣慰，想着也不能亏待了平铨，坚持要给他每个月五十两银子的工钱。虽然他目前只有后天三品，但怎么说也是修出了内力的江湖人士。 再说现如今人杰住的地方，湘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赵宅，已被本地百姓当成了神明居所。九娘自己可以节俭，但她认为人杰居住的地方门面不能差！所以她决定明日就叫人改换门头，安上“赵府”的门牌。 若这种情况下还有人行凶作乱，那雇佣多少护院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除了买家仆，九娘还布置了一个让彩蝶脸红心跳的任务，就是让她在出门前问问人杰，需不需要通房丫头伺候。 自饭桌上人杰说出那句后，彩蝶接下来做事明显心不在焉，一会用手捂着发红的脸颊傻笑，一会又精神萎靡，满脸愁容。 这些都瞒不过九娘的眼睛，九娘知道，彩蝶这是少女怀春了。若说彩蝶之前还有点年少懵懂，那如今的她就已经彻底沦陷！ 虽说彩蝶从小就跟着九娘，但九娘总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如今细细打量，见其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更何况这孩子身上还有一种和鲜花相似的体香，原来习惯了还没觉得什么，如今想想，得有多招男人喜欢？ 九娘看着彩蝶，有种“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打心底也愿意看到她与人杰亲近。但人杰毕竟不是她所出，不好随意安排，可她又不忍看彩蝶这么单相思。 于是九娘对她说，若是人杰愿意让人伺候，便优先让彩蝶做人杰的通房丫头。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如若能被人杰看上，做个妾室，也是雏鸡变凤凰，一步登天了。 彩蝶听到后，虽然羞得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却破天荒地反驳了她。彩蝶看着九娘眼睛，鼓起勇气说道： “若少爷不弃，彩蝶愿生生世世伺候，但绝不图什么名分，也绝不奢想少爷能看上我。我身份卑贱，配不上少爷的。” 彩蝶说这话时虽然声音轻颤，神色自卑，但眼睛却亮若繁星，充满着憧憬与向往： “我只愿在他身旁静静陪伴，那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 两位赵宅女眷商讨家事表过不谈。 当日吃完年夜饭，见九娘要拉小翠去一旁说悄悄话，人杰便走向院中，看平铨和罗横放爆竹，他也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 说是说放一整夜，不可能真有那么多爆竹让所有人放得一刻不停。衙门送的爆竹有很多串，但每一串不大，他们只要听到周围人家爆竹停了，就立马补上一个，保持湘城鞭炮声不断就行。 人杰出来时，两人刚放完一串。罗横明显是第一次放爆竹，这家伙早已将刚才的惆怅抛到一旁，嘴巴兴奋地说个不停： “太有意思了，太好玩了！我来湘城两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热闹的事！铨哥，你说那年兽长啥样？厉害吗？城主为啥不亲手解决它？难道连城主都打不过它？为啥要放爆竹啊？” 三位少年中，罗横明显年纪最小，只有十四岁。 人杰本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多大，那晚父亲把玄铁杀猪刀交给自己时，还交代了一句，他已把自己名字写在家谱上，今年十五岁。 吴平铨十六岁，在这里最大。所以罗横如今改口，管平铨叫铨哥，管人杰叫杰哥。 平铨是所有师兄弟中除人杰外最小的一个，这么多年只有被师兄们逗弄的份，从没感受过有小弟的感觉，如今听人叫自己哥，明显相当受用，乐得合不拢嘴，还现场给罗横起了个亲切的外号叫“小黑”。 当然了，人杰和平铨两人还是互相叫着“六师兄”以及那带着口音滑稽可爱的“小西弟”。 见罗横提问，平铨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年兽我还系七岁那年远远看过一器，后来经常听西傅和西兄他们议论。具体长啥样不太记得了，反正就系习分威武。 年兽来历有两种说法。有说系从孔雀圣地十万大山出来的，也有说系从东海龙宫无尽深渊出来的。但不管出计哪里，它们一年己有除夕这天会出来，到了大年初一就会寄己跑回器。 它们习力有强有弱，但起码都有金丹以上，同等修为下一个能打咱人族习个！偶尔还会出现元婴修为的年兽。 最开洗的习候，年兽可系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兽！它们喜欢七人，看见人就七，还专挑人多的大城市下手，一般袭击的都系各郡主城，习不习就会造成一些伤亡。 年兽本来威胁不大。就算系元婴修为，在大派围攻机下，也己有仓皇逃串的命，但这玩意居然会计爆！ 一般强大灵兽，浑身都系宝，每年要系来袭击一次，那些仙门高兴还来不及。 但年兽这玩意太恶心了，一看系头不对就计爆！威力大不说，过后还什么东西都不留下。所以对每个主城来说，年兽来袭，就系一场无妄之灾！” 说到这，平铨听周围爆竹声停了一下，立马准备点上一串，结果被罗横抢了去。“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响后，平铨又继续大声说着： “后来据说系天道书院和两大妖族圣地出马了。他们向天下宣告了一个压寄年兽的办法，那就系贴春联，放爆竹！ 天道书院创造出了可以用来阻拦年兽的春联。他们祭出《西经》，对春联加持了一种神秘的力量。从那以后，凡系贴了春联的宅几，年兽都进不来。 妖族圣地创造出了可以用来削弱年兽的爆竹。他们研究出一种秘方，通过秘方，可以做出所有老百姓都能洗用的爆竹。 大家己要不断放爆竹，年兽就会在爆竹声影响下，不但施展不出神通，修为还会变得越来越低。一旦降到先天修为机后，他们就无法计爆了。 这个时候，人们便可将年兽杀了，将它做成法宝或系珍贵灵药。但一器偶然的机会，人们惊喜发现，年兽被削弱到先天修为时居然可以被收服！ 只要系同等修为的人族，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将它击败，年兽就会臣服认主，从一头凶兽，变成镇宅保平安的益兽，还能成为系间最极品的坐骑。 若系带着被驯服的年兽投奔郑家，学那传承最古老的驯兽机法，就更加如虎添翼了！据说郑家习大长老，足足有六位长老的本命契约兽都系年兽！” 罗横听到这，兴奋地搓了搓手，然后不嫌事大地说道： “那年兽岂不是要被抢疯了！湘城先天那么多，一会系不系为了争年兽，尿都要打出来？” 他不知不觉口音也被带偏了。 “你想太多...” 平铨无语地瞟了一眼罗横，然后解释说道： “你以为谁都能打赢年兽啊？这年兽在同等修为下，一个能打习个，若换成系人族，都可以进先天武榜前习了。也就是说，没有先天武榜前习的习力，就别想着挑战年兽，不然等着被七掉吧！” “先天武榜前习...” 罗横呆了一下，问了一个奇葩的问题： “那这习个人...啊呸！那这十个人岂不是一到过年要到处奔波找年兽？” 平铨“呵呵”了一声，看着他说道： “你觉得可能吗？这习系州早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年兽到了哪，就说明哪个地方今年有好兆头，其他城市不得插手。要系这个城市没有先天武榜前习，把年兽宰了也能大赚一笔！” “话说我们整个陵郡，好像都还没出过一个先天武榜前十，真的好弱哦...” 罗横感慨了一声。 “可不系嘛！上一器城主最后没办法，把年兽卖给了其他仙门。不过都说血灵郡主今年有挑战先天武榜前习的潜力。 郡主修为增长很快，到年底‘一器武举’有不小机会可以冲进前习。但可惜她如今修为只有先天三品，年兽能降到她同等修为的可能性怕系不高... 经过多年习践，人们也总结出了规律。经过整晚爆竹声后，年兽修为会被下降一整个大阶段再多一点。 比如说金丹初期的，最后会变成先天一品到二品。金丹中期的，会变成先天三品到五品。金丹后期的，会变成先天六品到八品。至于元婴期，由于最多只会系初入元婴，所以一般会变成先天九品。 真正的先天武榜前习高手，最少都系先天八品以上。若被他们碰到年兽，还可以在年兽一降到同等修为习就提前出手。可若想碰到能降到先天三品的年兽，怕系不太容易，除非郡主能越品挑战。” 说到这，平铨突然转过头，看着人杰： “小西弟，你现在修为几品？” 人杰回复道： “如果按照你们的标准，我现在应该是先天五品。” “小西弟这么厉害，肯定有先天武榜前习的习力！也就系说，如果遇到了郡主敌不过的年兽，你的机会就来了！” 平铨说到这，眼睛开始放光。 人杰很奇怪为啥这两兄弟会对年兽这么感兴趣，便冒出一句： “不感兴趣。” “必须感兴趣啊！小西弟！” 平铨两手搭在人杰肩膀上，前后晃了下： “那可系年兽！年兽啊！要系被小西弟你收服了，以后出门都骑年兽，那得多拉风？简吉就系无敌了啊！” “就系无敌了啊！” 旁边罗横也跟着兴奋大喊。 “就算你不骑，平时放在咱赵宅护卫庭院，这系什么门面啊！” 平铨又开始晃了。 “这系什么门面啊！” 罗横坚决拥护。 “以后我系护院首席，年兽就系我旗下头号小弟啦！” 平铨终于喊出心中幻想，惹得旁边罗横发出了超鄙夷的嘘声。 就在这时，一阵兽吼声由远及近： “年~” 平铨和罗横齐齐转头，激动说道： “年兽过来了！” 第四十四章 煮酒夜话 “年兽过来了！” 只见一头巨兽飞在空中，身上就像挂满了鞭炮一样不断炸出白光。 巨兽痛苦咆哮，每一步都像行走在泥泞中，看起来艰难无比。它不断想冲进途径住户，却被冒着红光的春联一次又一次挡了回来。 巨兽身长两丈，个头已接近郑小海的巨鹰。它外表看起来有点像雄狮，眼若铜铃，全身大体是黑色的，长满了黑色长毛，看起来十分威武。 它身上还有几处白色，额头上长了只白色独角，下方飘了对白色眉毛，嘴巴两旁各有一根长长的白色龙须。它背上还长了两对状似云朵、像火焰般不断燃烧升腾的白色翅膀。 此时整头巨兽被鞭炮声和春联红光折腾得翻来滚去，不停发出“年~”“年~”的声音。 “哇塞！这么大！这系元婴级的！还系头土年兽！” 平铨叫了一声，看见人杰和罗横都转头看向自己，便介绍道： “年兽先天期的身形都超过七起以上，金丹期的有习系起以上。这种身形超过两丈的，一般都系元婴了。 年兽种类有系种。 金色系金年兽，来去如风，喜欢近战，性格冲动；蓝色系水年兽，能控水，能寄愈，比较聪明，性格相对温和；红色系火年兽，能喷火，喜欢远攻，性格暴躁。 然后就系眼前这种黑色土年兽了。土年兽性格比较老习，据说有点笨笨的。它能用大地机力，不但力大无穷，会投寄山石，会寄造土机铠甲。据说站在地上的习候，根本打不洗！” 虽然在爆竹声的影响下，年兽行动变得十分迟缓，但此时已经慢慢腾挪到赵宅上方。 它猛地停下，却没有直接撞门，而是盯着门外一个方向，浑身毛发根根竖起，大叫了一声： “年！”。 三人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居然是那盲眼老头萧无生。 人杰心中一震，暗道： “比我快！” “哎呀，老头子刚睡着就被这傻狗吵醒。我先到你们家躲一躲，不然万一把它吓得自爆了，你们那此时气都不敢喘的谢城主，估计得带一群夜叉过来把我撕喽。 呵呵，几个娃娃不用管我，继续玩，继续玩。” 萧无生说完后，在赵宅内院一处角落坐下来，然后伸了一个懒腰，又将身体蜷了蜷，倒头睡了起来。 不知道为何，三个男孩都感觉萧无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明明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睡在角落，可却感觉那里空无一人，他就好像已和墙角融为一体，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天上年兽逐渐放松下来。它疑惑地晃晃大脑袋，还跟狗似地朝不同方向嗅了嗅，发现没什么异常，便又叫了声“年~”，然后继续艰难动了起来。 这次它目标是赵宅。 和其他地方一样，春联发出红光将年兽狠狠挡了回去。只是在空中打了几滚后，年兽突然发出痛苦叫声，然后整个身体在一阵白光包裹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了一圈。 “出现了！第一器削弱出现了！我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看到过！哈哈，它现在不到两丈，应该己有金丹修为了。” 平铨兴奋喊道，人杰和罗横也是颇感兴趣地望着这一幕。 只见变小一圈的年兽行动起来更加吃力，以蜗牛般的速度朝其他百姓家飞去。 ...... 虽然周围一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但对三位少年来说，却是难得有这般“恬静”的相处时光。放爆竹的同时，他们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天南地北胡侃着。 大多时候都是平铨与罗横说，因为人杰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如果听到问自己问题，人杰就先想想，然后认真地回复。 平铨说了他小时候跟人乞讨、被迫做摸包儿的经历，在屠宰场的经历，修炼杀猪刀法的经历，还有很多很多从别人那听到的湘城故事与八卦。 罗横说着他小时候与养父云游山野的所见趣闻，然后掰着手指头，细数这两年打短工时做过的无数职业。他得意吹嘘着他的神嘴，献宝似地把每次灵验事迹说与两位哥哥听。 最让平铨印象深刻的，就是罗横在“周扒皮”周东家的那次经历。 平铨小时候受过周东家欺凌，一直对周东家怨气极大。听到罗横说完后，平铨当场幸灾乐祸地鼓掌，还放了一串爆竹做庆贺。 原来是周东家得了一个孙子不满足，想再要几个，以图“儿孙满堂”。在为孩子办“对岁酒”的时候，想讨罗横讲一句“孙多”的应验话，于是再三邀请他来赴宴。 那天周东家宾客盈门，大摆筵席。周东家特地叫厨师给罗横办一席，做了满桌的“酸菜”。什么甜酸鲤鱼、甜酸排骨、卤酸扣肉等，样样关酸。 菜上来后，周东家与众宾客举杯动筷，满面春风，可是罗横却酒肉不尝。周东家问： “罗公子，这几道菜难道不合你的口味？” 罗横笑而不答，周东家夹了一块甜酸鲤鱼送到他面前，罗横不便推辞，夹起来咬了一口，立马皱眉喷鼻，嘴巴吸得啧喷地响。 周东家忙问： “这味道是不是酸（孙）多？” 一众宾客还不等罗横回答，七嘴八舌地就答到： “酸（孙）多！酸多！” 周东家一听这阿谀奉承的吉利话，直乐得眉开眼笑，又夹一块卤酸扣肉送到罗横面前，满以为他吃了也说句“酸（孙）多”。谁知罗横一咬那块卤酸扣肉，大叫道： “哎哟！酸死了！” 真怪，宴席还没有散，周东家的孙子果真死了。一场庆喜的“对岁酒”，竟变成了晦气的“丧家酒”。 罗横刚开始讲神嘴故事，九娘和彩蝶就已经忙完了私事。 看罗横在那口沫横飞地说话，九娘轻手轻脚地端了一块大盘子走过来，彩蝶在后面提着一大壶酒。 她们将盘子放在院中小石桌上，拿出刚做好的米粿与麻圆。 彩蝶迈着小腿跑进跑出，陆续抱了一个炉子、一堆柴火过和几个酒杯出来。她把炉子架好，点燃柴火，又将酒壶放在炉子上，开始“咕噜噜”煮起了米酒。 米酒在深夜寒冬冒出热气，升起了一道袅袅白烟。 彩蝶将酒煮上后，便与九娘一道坐在石凳上陪大家守岁。她拖着下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在柴火堆不时响起的“噼啪”声中，一边有滋有味地听公子们讲故事，一边给他们倒米酒。 听到罗横讲完“酸死了”的故事，彩蝶见平铨高兴，也不嫌事大的跟着欢呼，小手“啪啪啪”拍得通红。 罗横讲完神嘴故事，又接着吹嘘去年他被仙门争抢的那件轰传天下之事。 其他人听罗横讲了才知道，当时来湘城的仙门居然比这次招揽人杰的还要多，足足有六大仙门莅临。 男人聊起天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女人。 罗横嘚瑟地说起了他与老相好云英之间的邂逅故事，听得九娘与彩蝶面红耳赤。 平铨听得兴起，也忘记师娘在旁，开始聊起他的偶像---血灵郡主谢小语。 平铨不但把从小到大听到的，所有和谢小语有关的坊间传闻一一细说，还把那次被血灵郡主撩他衣袖之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引得罗横阵阵惊呼，羡慕不已。 当然了，后面被吓得鬼叫的场景，他只字未提！ 为了打住罗横继续追问的欲望，平铨将话题引到了谢小语被人杰凶乖的事，还一脸坏笑问道： “小西弟啊，你觉得血灵郡主咋样？想不想把她娶回家做娘子啊？” 一旁罗横已有点微醺，他听到这个问题后起哄说道： “娶血灵郡主做娘子？杰哥是啥人物，不要面子的吗！最少也得娶个大唐公主好吧！至于那谢小语，要是她跪着求咱杰哥接纳，杰哥心一软，就勉勉强强让她做个小妾吧。” 被这俩小伙子遗忘在旁的九娘和彩蝶，此时都竖起了耳朵，紧张万分地听人杰如何答复。 人杰还不知道娘子是用来干啥的，他想起了父亲第一天跟他说的话，于是开口问道： “那血灵郡主会生养么？” 两人一口热米酒直接喷了出来！ 平铨、罗横、九娘、彩蝶，四人此时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人杰，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强大冷酷的少爷嘴巴中蹦出来的。 过了好半晌，平铨才挠挠脑袋，接着人杰的话说： “她是炼尸派弟子，修炼了炼尸派功法，应该不太能生养吧...” 人杰点点头： “那算了，我对她没兴趣。” “杰哥！！” 罗横眼睛瞪得老大，震惊说道： “您老人家挑娘子，就只看这个？” “不然还看什么？” 人杰一脸疑惑，父亲好像只说了这个，难道是他那天说得好看？可所有婆娘在他眼中都一样的，外面花花衣，中间粉粉肉，里面全是血骷髅，根本分辨不出来谁好看。 平铨给自己倒了一杯米酒，向人杰敬了敬： “小西弟！我这辈己最佩服你！” 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旁边彩蝶感觉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快，都快从胸脯里跳出来了！她的头就像烧开的水壶一样冒出了烟，还止不住地一直胡思乱想。 彩蝶趁着他们又开始聊别的，没注意到自己，便拽起了九娘的手。两人做贼似地把脑袋靠在一块，悄悄咬起耳朵： “娘，您看我会生养吗？” 九娘忍不住往下看了看，小声说道： “你还太小，现在看不出来。等回头娘去寻些方子，平时给你多补补。到时候把屁股长得肥翘些，指不定少爷就看上你了。” 话刚说完，就见彩蝶“嘤”的一声，把头钻到了桌子底下。 ......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卯时，家家户户还在打着爆竹。只要再坚持半个时辰，众人就可以见识到城主如何处置年兽了。 九娘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彩蝶从里屋拿了些被子给她盖上，自己却坚持守夜到天亮。不过此时也是困得不行，小脑袋正一啄一啄地叩着桌子。 米酒前前后后煮了三大壶，被三位少年喝了个精光。这酒后劲十足，除了人杰，其他两位都喝得醉醺醺的。 吴平铨倒在桌子上打起了鼾。罗横则是站起身来，右手潇洒地撑开骨扇，在院子中手舞足蹈地一首一首念着诗。 他将以前写的诗全部念完后，又折返身来，拍了下人杰的肩膀： “杰哥，我已经了解了《杀猪刀法》的详尽招式，之前就说要帮你化做诗招。择日不如撞日，小弟我现在就作诗一首，预祝《杀猪刀法》名动天下！您听好喽！” 霍霍磨刀声，尔等细听闻。 命中皆注定，来世做好人。 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前后无踪迹，红泪落满盆。 起舞飞扬至，洁白奈伤春。 寒光阴阳隔，俯首已离身。 迎满腔绝情，看左右两分。 书万象交替，画骨肉乾坤。 第四十五章 白马相迎 大年初一早上，湘城迎来了冬日新春第一缕阳光。整晚爆竹声过后，家家户户都铺上了厚厚的红妆。 满城百姓都在眼皮子打架，却不敢停下鞭炮声，一个个都翘首以盼地等着。终于，衙役们倾巢而出，大声敲着锣喊着话： “噹！年兽已捉至武举天墟，停放爆竹！” 听到官府正式通知，大家欢呼了起来： “终于结束了！困死了，睡觉去。” “睡什么睡，不差这一下啦！赶紧去天墟看神仙打年兽，晚点就结束了！这得多少年才能碰上一次啊！” “不想去...九年前那次实在是太悲壮了，咱湘城年轻神仙根本打不过年兽，一个个被虐得好惨，还当场死了一个，我都不忍心再看...” “你知道个啥！我听隔壁老王家说了，今年出手的是血灵郡主！郡主出马，年兽还不是手到擒来？” “什么？血灵郡主亲自出马？那还等啥，孩子们，都给我起来！爹带你们去看血灵郡主打年兽！”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血灵郡主打年兽”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瞬间传开了。 ...... 衙役敲锣声传到赵宅时，罗横一个激灵，赶紧跑去拍平铨的脸： “铨哥！醒醒！年兽被抓了，轮到咱杰哥登场了！” 平铨悠悠转醒，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然后一脸茫然问道： “干嘛打我脸？” “赶紧起来！年兽已经被抓到武举天墟去啦！你还想不想让杰哥收服年兽了？” “什么！这就天亮了！我的年兽！” 平铨瞬间睡意酒意全无，整个人精神抖擞站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然后上前一把抓住人杰的肩膀，又晃了起来： “小西弟！抓年兽啊！元婴降下来的年兽百年难得一遇啊！这种年兽恢复到元婴没有瓶颈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你很喜欢？” 人杰问了一句。 “喜欢！喜欢！喜欢洗了！小黑你说系不系！” 平铨激动地说道。 “系！系！” 罗横拼命附和。 “好，那我去抓。” 人杰点了点头，既然他们喜欢，那就去抓吧，正好练了这么多天的刀，他手也有点痒了。 “耶！” 平铨和罗横开心地击了个掌。 “不过我还不知道怎么抓，要是砍死了怎么办？” 人杰担心问道。 “一会在天墟，那年兽虽然己有先天，飞不起来，但没鞭炮声压寄后，它就能洗用神通了。如果是水年兽或火年兽，还真可能被你一刀砍洗。 但土年兽和金年兽情况不一样。由其系土年兽，本来就硬，再加上铠甲护身，大地机力恢复，想让它受伤好难好难的。小西弟你放心砍！” 人杰听到后点点头，思考了一下后继续问： “怎样算打败？” “见它下跪求饶，还想伸舌头舔你，就说明已经把它打败了，这些举动系它臣服的表现。” 九娘刚才也被锣声吵醒，此时听到了对话后，也期待说道： “人杰，姨娘也去看看。” 她看到此时眼睛里全是小星星，正抓着自己衣角，欲言又止的彩蝶，补充了一句： “也带上彩蝶，这次我们全家人一起给你助威。” “好，那我们快点走吧，一会可能就被城主杀了。” 人杰用神眼知道了年兽的位置和情况，见大家都想看，便准备赶紧出发。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隔壁以及门外的街道上传来了嘈杂的跑动声，还有激动的大喊声： “快点！快点！晚了就看不到血灵郡主打年兽了！” “啥？” 平铨颇为无语，大声说道： “你们听谁说的？今年年兽这么猛，血灵郡主还敢去打？她不要命了吧！” “说谁不要命了呢~” 一道好听的女声从街口传来。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一朵彩云飘然而至。 彩云下方是一匹洁白如玉的白马，白马身上挂了不少宝饰与红绸缎，看起来富丽又喜庆。 白马睫毛又长又卷，眼睛水汪汪充满着灵动，有点像年芳二八的大姑娘。她额头上长了根又细又长的独角，竟然还是头不平凡的灵兽。 白马上面骑了一位身着春装的女子。 女子高挑性感，秀腿纤长，前方领口露出小截诱人的锁骨，身后飘着一条红色白绒边披风。到赵宅后，女子一拉缰绳，带着马儿前蹄高高跃起，然后“唏律律”一声潇洒停在原地。 紧接着，女子身后又奔来了八位风驰电掣的黑衣制服男子，他们抬着一顶黑色龙纹大轿，身上冒着尸气，竟都是先天期的炼尸派真传弟子。 最前头一位边走边喊： “血灵郡主驾到！” 这位骑白马的女子，竟是血灵郡主谢小语！她此次居然没坐红棺，破天荒地骑马出行！ “拜见血灵郡主！” 周围百姓惊呆了，靠在墙边让出一条路，然后俯身跪拜。 平铨此时嘴巴都不利索，结结巴巴说道： “我我我...我刚才开玩笑...” 没想到谢小语并未理会他，一到赵宅门口，就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人杰，然后猛地一扭头，大声哼了一句： “哼！小贼！” “不用下跪！”“你来做什么？” 人杰不喜欢看自己人向别人下跪，他看着这个不会生养的婆娘居然又在自己面前出现了，便皱着眉头问道。 谢小语回过头来，一个翻身下马，对人杰说道：“要你管！”然后走到九娘身前，乖巧行了个礼，甜甜说道： “姨母新年好。” 九娘懵了，张着嘴呆呆看向谢小语，然后听见谢小语又脆生生说了一句： “小语祝姨母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九娘惊讶之余赶紧回应： “郡主新年好。” 谢小语冲九娘甜甜一笑，转头看向人杰时收了笑容，美目圆瞪，凶巴巴地说道： “小贼，父亲说这次的年兽不交易，不杀害，就专门送给你！” 然后又用下巴对着他： “父亲对你一片好心，你可别不领情！不过你也别自恋地以为本郡主是来专程接你的。哼！我今天是来接姨母的。” 说完她立马恢复了甜美乖巧的样子，对着九娘说： “姨母，你们是准备去天墟吗？这么冷的天就别在外边走了，父亲专门为您安排了八抬大轿，里面很宽敞，你们都可以坐进去。” 九娘彻底缓过了神来。从上次吊唁，到今天骑马抬轿，她算是看出了城主府全力拉拢人杰的诚意。 “本来听说郡主要收服年兽，那我们人杰肯定不会去和郡主争。如今既然城主大人盛情难却，小民就替人杰厚颜应下了，在此谢过郡主，谢过城主大人。” 说完这句话后，九娘向谢小语行了一礼，然后忍不住瞄了她屁股一眼，心里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那带头抬轿弟子已摆好台阶，他向众人抱拳后恭声说道： “请赵夫人、赵公子以及诸位公子小姐上轿。” “走！坐轿子去！” 罗横响应最快，一下子就串了进去。他在轿子里发出了“哇”的一声，然后冒出一个头说道： “快上来！里面好大，好暖和，还有好多吃的！” 见五人都上了轿子，抬轿弟子将门口帘子放下，喊了一声“起轿”！ ...... 在天道书院的要求下，每一座主城除了要建设读书和“文举”用的书院，还要建设一处规格统一的武举天墟，主要是为了“武举”之用。 武举天墟建好后，主城平时还可在这里做很多其他事情，比如一些大型的盛典、祭祀、切磋、娱乐等活动。 根据每个主城的规格，武举天墟有大有小。湘城由于建城历史悠久，原来还是仙门核心地，所以武举天墟很大，有三十里长宽。 和其他地方一样，湘城武举天墟呈现了内低外高的圆形“碗”状结构。 “碗底”是一片平地，人们叫它“十里广场”，地面刻满了灵纹。 十里广场中央是巨大的书本状刻印，能在武举时召出《春秋》虚影。 边上是十二根玉柱，柱子上的凹槽能放灵石，也能用灵力催动。既可以激发一种看不见的防护禁制，也能将广场景象在空中百倍投放，方便远处人们观看。 “碗边”是逐渐增高变宽的看台，人们叫它“十里看台”，能将湘城五百万人全部装进去。 十里看台第一层高九丈，盖满了金屋，布满了宝座，是大人物专用。 第二、三层高三丈，虽没有半封闭的屋棚，但也有座位，是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准备。 从第四层开始，每层高一丈，没有座位，只能站着。 第六横街虽然地段好，但那仅仅是针对“平民区”而言，整体还是属于湘城南区，衙役敲锣到赵宅时已经比较晚了。谢小语等人虽然腿脚快，可她出门梳妆打扮耽搁了不少时间。再加上绝大部分近一点的人，都是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所以此刻的武举天墟已是人山人海，聚集了一百多万湘城居民。 十里广场倒是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显眼的黑色大棺材被竖放在中央。隐约能看到棺材不停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挣脱出来。 陵郡城主府城主、炼尸派宗主、控血宗掌门谢无僵，炼尸派控尸宗掌门田海山，两人正坐在最前面的宝座上喝茶聊天。谢无僵开始还抱怨女儿出门慢吞吞，害这么多人干等，结果被他大师兄说了一顿。 田海山膝下无子，一直把谢小语当成女儿宠上了天。 炼尸派子弟，湘城的达官、贵人、先天以上修行者，均是第一批到达，也早已把前三层坐了个满满当当。 后面百万群众虽然个个顶着黑眼圈，却都精神得很。他们每年都会参加一些武举天墟的活动，最喜欢看三年一次的武举，更别说这种郡主降服年兽的难遇盛事了。 大家心情都很激动，碍于城主大人坐在最前面，又只敢小声说话，便形成了一片淅淅索索的声音。 八条至上而下的两丈宽通道罗列在十里看台上，条条直通十里广场。此时每个通道最上方和下方出口都站着两名后天九品的炼尸派弟子。 四位金丹修士飞在空中，掌控全场秩序，领头者是袁辰，他一直关注着南边。 突然，袁辰精神一振，将一道洪亮的声音传遍全场： “郡主驾到！” 此话一出，看台众人还是忍不住“喧哗”起来：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南边的神仙说话了，郡主应该是从南边来。” “注意天上，郡主都是睡在红棺里，被背在天上出行的！”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那是！我靠，郡主不在天上，郡主居然在骑马啊！” 就在看台炸成了一锅粥时，袁辰在高空怒吼一声： “都给我安静！” 武举天墟瞬间变得静悄悄，不一会儿便落针可闻。随后，一阵清脆的声音开始不断回荡在百万人耳旁： “踢踢踏”、“踢踢踏”、“踢踢踏”。 第四十六章 大地之力 他们魂牵梦绕的宝贝郡主，此时身穿大红色霓裳春装，腿骑独角宝石红绸白马，正顺着十里看台南方通道，英姿勃发地奔驰而来。 晨光洒在郡主背影，将飞扬而起的披风化作一道翅膀；晨光映在郡主容颜，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那从天而降的样子，深深刻在了人们脑海里。 万众瞩目的郡主大人，在骑马途中一直红着脸，不时回头张望，每一眼都“百媚横生”。 众人心生疑惑，随着郡主目光望去，就见八位黑气缠绕的威武男子，此刻抬着一顶巨大的黑色龙纹大轿，虎步龙行地走了下来。 郡主骑马来到十里广场后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在下方通道出口处停住，一拉缰绳，退至墙边，让出中心位置，然后调转马头，看着轿子方向。 八位抬轿男子走到出口处，也并没有继续抬向广场，而是把轿子就这样停落在出口中心位置。 袁辰也自空中落下，站立在另一侧墙边，与郡主一左一右像是在迎接某人的到来。他接着高喊了一声，声传十里： “恭迎赵公子！” 一道黑衣身影从轿中电射而出，稳稳落在了空地上。 “是赵公子。” “赵人杰！盲眼屠夫赵人杰！” “赵公子是谁啊？” “你是不是湘城的啊，居然连赵公子都没听说过。前段时间天上那些巨鹰、巨剑、飞剑看见没？那都是不远万里赶来的各大仙门，专程来招揽赵公子的。” “这么牛？他是什么来头？” “五鬼帮赵老大总知道吧，赵公子就是赵老大那传闻中的亲生儿子。” “赵老大在外面还真有儿子啊！” “可不是么！我跟你说，那赵公子可是一位传奇人物，他还有个绰号叫恶魔分解刀，我跟你说...” 场内在郡主出现的时候本已寂静无声，此刻人杰出现，又开始喧闹起来。不认识的好奇询问，知道的此刻激动得给大家解惑，将那些看见的或是道听途说的内容，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谢无僵坐在城主宝座上，听着看台上的声音越来越大，轻咳了一声。这声咳嗽虽听着轻柔，但传入每个人耳里都透着一股子威严，喧闹的人声顿时小了下来 “赵贤侄，年兽就在黑棺里。它如今修为是金丹九品，实力堪比先天武榜前三，整个湘城也只有你能收服它。去吧，让世人看看你的实力！” 此话一说完，广场中央黑棺瞬间变成两半，分射而出。棺盖和棺体在空中组合后飞入谢无僵身体，然后在他手心上化做一个印记。 广场中央位置上，那只年兽身影显现了出来。它此时身长已从原来的两丈变成了十三尺，在发现从棺材中出来后，扬天长啸了一声： “年~” 谢小语策马轻轻后退，袁辰也重新飞了起来。他们将整个十里广场留给了此时的一人一兽。 “挑战年兽的居然不是郡主，是那个赵人杰！” “你们听见了没？城主大人说这头年兽可比先天武榜前三，意思是不是说，赵公子有先天武榜前三的实力？” “肯定是！看来咱湘城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熬出头了！今年又有郡主，又有赵公子，武举真是让人期待！” “禁制开启了，你们几个就别说话，好好看！” ...... 十二位广场边缘的炼尸派弟子此时激活了防护禁制，并通过投影法术将下方场景清晰投射在上空。 放大百倍后的人杰投影，正从容不迫地一步步朝前走着。 清风，晨日，无怯意；闭眼，抽刀，无情欲。 这般影像一出，看台上的万千少女都快疯了。 “啊！好帅！好帅啊！” “天啊！赵公子也太帅了吧！” 少女们尖叫着。 “赵公子闭着眼真好看！嗯...他的睫毛也好长...不行了，我感觉喘不过气...” “你看他那鼻梁上的刀疤，还有额头上那个印记，真的好有男人味！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少女们花痴着。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三生有幸遇见你，纵使悲凉也是情！” 一些大家闺秀不似普通少女一般大胆热情，她们虽面红心跳，仍很好地克制着自己，只是搅弄着手上的帕子，轻吟诗句以示爱慕之情。 不仅是少女，许多少年也觉得人杰这个样子冷酷又绝情，十足的大哥范。五鬼帮帮众口沫横飞，与旁人说起了“单刀踏盟”的故事。 再看此时场内，气氛已经变得紧张起来。 年兽脱困后刚开心地吼完一嗓子，就看到自己周围密密麻麻布满了人群。 要换成是昨天，它一定会馋得流下哈喇子。而如今，被折磨了一整晚的它，此时只有满腔的愤怒！ “年！” 年兽大吼一声。没有鞭炮声压制后，它终于将天生神通使了出来。 只见它突然直立而起，下肢撑地，上肢高举。高举的双爪上迅速汇聚起一股浓厚的大地之力，最后变成了一座十丈小山。 年兽将比自己还要大上数倍的小山托举在头顶，双目通红地望着周围人群，最后将目光聚焦在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黑色人影上。 “轰！” 小山先是被年兽投到天空，然后直直砸落而下。砸落点不偏不倚，就是人杰站立的位置。山体上尖下平，整个底部盖在广场地面，带起了巨大轰鸣声。周围也变得尘灰飞扬。 “踏”，“踏”，“踏”，“踏”。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传来，人杰从灰尘中缓缓走了出来。 年兽看那可恶小人居然没事，顿时更加生气！它全力憋出了一座比刚才还要再大上一倍的小山。落地轰鸣过后，人杰再次面色不变地出现了。 年兽见这招不管用，便使出了新的招数。 “年~年~年~” 还是大地之力凝聚，但汇聚成五尺大小的时候，年兽就将其猛力投掷出来。这种石头不仅创造时间短，还呈直线型飞射，速度非常惊人。 只见年兽两只前爪左右开弓，舞成了一座风车。无数块黑色石头，被它掷出了江湖暗器“暴雨梨花针”的效果，一个个呼啸着飞砸向人杰。 “轰轰轰轰轰轰！” 强烈而又密集的撞击声过后，年兽前方扬起了一大片灰尘，遮住了人们的视线。 上方观众看得心惊肉跳，一个个都为人杰捏了把汗。 年兽大口大口喘着气，看样子也累得不轻。过了一会，好像没再听到什么动静了。 就在观众心提到嗓子眼，年兽也开始放松之际，一道轻喝声响起： “前后无踪迹，红泪落满盆！” 刀光瞬闪而至，砍中了年兽脖子，将它砍得黑血飑射，在下方地面上印出了一条黑线。 “年！” 年兽捂着脖子哀嚎了一声，身上冒出了黑光。黑光轻拂后，伤口迅速愈合了起来。原来它只是破了一小层皮，流了一点点血。 尘埃落定，人杰的身形重新显现，如今一人一兽之间的距离只有一里之隔。 年兽看向人杰的眼神带了一丝丝畏惧，它从小到大还没流过血，更没有这般痛过。 它先是后退了两步，然后又使出了大地之力。 这次黑气不是出现在它前爪，而是包裹住了全身，给它套上一层又一层土之铠甲，它的体型也跟着越变越大。 弹指之间，年兽居然重新恢复到了它元婴修为时的两丈尺寸，只不过覆盖在外的全是黑土。 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已变成一头没有五官的土之巨兽！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痛怕了，巨兽脖子明显要粗上一圈，就像是额外套了一层黑色土环。 “年~” 土之巨兽昂起首，长长地吼了一声。人杰也在这个时候出招了： “寒光阴阳隔，俯首已离身！” 一道横光从人杰刀中扫出，狠狠砍在年兽脖子上，把黑土砍得四射飞溅。年兽臃肿的身体被这股巨大力道击中后，带动着整个头部后仰。它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重心不稳地倒在了地上。 六尺高的少年，将一头两丈高巨兽一击砍翻，这种视觉效果是震撼的。 看台席上的众人看得热血沸腾，惊呼不已，倾心于人杰的少女们更是尖叫连连。但此时一层宝座上的谢无僵却是有些担心，他对着田海山说道： “麻烦了！四种年兽里，水年兽和火年兽对人杰来说最没有威胁，估计很快就能解决战斗。金年兽虽快，但肯定没人杰快，要战胜也是不难。 唯独只有这土年兽，对人杰克制得太厉害了。 对付这种敌人，最简单的就是使用精神类、控制类招术。我派控血高手就可以通过控制它体内血液来打败它。 要换成了罗家或轮回仙宗高手，只要抢占先机，也就是一招的事。 但人杰却是直来直往的战斗风格，他在正面作战中最怕碰到这种一击不死，还能不断恢复的对手。 不说那土年兽现在还没怎么受伤，就算是受伤了，也能迅速自愈。除非人杰能让年兽不再接触地面，切断它源源不断的大地之力，但这种办法估计很难实现。 第二种办法是迅速制造出大量伤势，让年兽自愈速度跟不上受伤速度，时间长了也能获胜。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很困难，那年兽还有余力！” 田海山点点头，玩味地说道： “要是真变成这样，师弟你准备怎么办？” 谢无僵笑了笑： “没看到小语在一旁待命吗？我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如果局面僵持不下，小语就会冲上去支援，与人杰联手杀敌！这样不仅能在战斗中培养感情，还能让所有湘城人看看，我们新一代的实力。 至于那年兽，杀了就杀了！若人杰实在喜欢，我们就将它关起来，等人杰修炼到先天九品后，应该就能独身打败它了。” 两人对话期间，场上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年兽刚站起身，就被人杰一招“迎满腔绝情，看左右两分”，自下而上斩出了一道巨大刀痕。 它第二次流血了。 年兽再次哀嚎了一声，大地之力从爪下传导到全身，开始不断涌现自愈黑光。 人杰这次吸取了教训，上一刀见效后马上又以最快速度接上了一刀。 只是“开猪膛”原本就讲究一刀毙命，若想发挥刚才那般威力，需要将浑身灵力加持在刀上，否则怕是连土之铠甲都砍不破。 人杰毕竟只有先天五品修为，灵气总量和恢复速度无法支撑他连续出刀。所以等他再次出刀时，年兽不但自愈了伤口，还在不断加厚着身上铠甲，而且已经变得有三丈高了。 虽然好像到达了极限，但此时《杀猪刀法》中威力最大的绝招，竟连它的皮肤都伤不到。不仅如此，人杰使出“砍猪头”也只能让年兽轻晃一下，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将它再次掀翻。 年兽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到土之铠甲这招上后，见人杰终于伤不到自己了，也松了一大口气，然后拖着它那沉重的身躯，开始全面反击！ 只见土之巨兽将上肢放下，重新恢复了四爪着地的姿态，然后迈着它那小山一般的身体，张牙舞爪地向撞向人杰。被人杰躲过后，它又举起巨爪握拳，像拍苍蝇似的不断锤击着地面。 “砰砰砰砰砰砰砰！” 众人见刚才还大杀四方的人杰，此时竟被年兽反过头来全面压制。年兽胸中郁气全出，心中畅快，一边奋力狂锤，一边高兴地发出“年~”“年~”的叫声。 “赵公子不会出事吧！” 看台上不少人吓得闭上了眼睛。他们生怕在下一刻，就看到人杰被拍成肉饼的样子。 第四十七章 收服年兽 此时坐在龙纹黑轿中的彩蝶、九娘都已经被吓哭了。她们将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彩蝶不禁呜咽着： “少爷！少爷！” 她突然转头看向罗横，泪眼摩挲地说道： “小黑哥，你本事大，你去叫城主大人救救少爷吧，我们不抓年兽了好么。” 罗横赶紧安慰她： “彩蝶妹妹你放一百个心！以杰哥的速度，他是不可能被年兽伤到的，没事，没事。” “真的？” 彩蝶和九娘一起看向罗横。 “当然是真的了！这种事还能骗你们？不信你问铨哥。 不过杰哥好像也砍不动那家伙啊...这土年兽的招式忒赖皮了，这样下去，搞不好要打上一整天。我好困，要不我先睡上一觉。杰哥如果快赢了，你们记得喊我起来哈。” 罗横说完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旁边平铨立马将一颗大梨子塞进了他口中，对他说道： “等等再睡，小西弟还有绝招没使出来，那招说不定有用。” “悟呜呜？” 罗横嘴巴塞着梨子，呜呜不清地对着平铨说话。平铨居然还听懂了，他点了点头，回应道： “嗯，那一招。” ...... 人杰此时一边闪转俯仰，轻松躲避着年兽的巨爪锤击，一边用神眼仔细观察着土之铠甲的角度、材质、缝隙及大地之力流动路线。 “刮猪毛”、“削猪肉”这两招，可和其他招式不一样。 “开猪膛”是《杀猪刀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碰到强大敌人后，得使出全部内力或灵气。 “砍猪头”和“放猪血”属于《杀猪刀法》中最快的两招。其中“砍猪头”偏重于威力，但用的灵气又比“开猪膛”这招要少些，毕竟只需要把头砍下来。“放猪血”则是偏重于技巧，这招用的灵气相对更少，只要正好切开血管就行。 以上三招，用灵气加持后，一般都用于远程攻击，目的都是一招克敌。 而“刮猪毛”、“削猪肉”这两招，靠的就是九分技巧、一分力气了。这两招不仅涵盖了刀中八法的所有基本功，而且施展这两招时需要贴身近战，目的都是以快打慢。 若换成是一般对手，比如像那晚杀猪时，人杰不可能在用这两招时附着灵气，不然根本无法持久，用一会就需要回气。 但面对土年兽这种对手，若要用这两招，不但要贴身近战，又必须在刀上附着一定量的灵气，否则根本刮不开，还会把他的刀崩坏。 毕竟，玄铁杀猪刀只是双普通利器。 这个时候，将灵气附着在刀上的量就很有讲究了。如果少了，要么切不动，要么跟不上它自愈的速度，那就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多了，万一在灵力用光之前没将它打败，还是得前功尽弃。 人杰已是刀法宗师，脑海中有一个完备的杀猪刀资料库。 如今他正在将年兽资料不断比对，然后再找出一个点，一个刚刚好能分解铠甲防御的点，一个能直通向那处核心的点。 人杰用神眼清楚地看到，土年兽身体里有一处核心。就是那个核心，控制着它全身上下所有大地之力的运行。 半盏茶过后，人杰心中已初步了然，决定开始尝试。 他紧握刀柄，略一弓身，便在年兽不断锤击之下，像只身手敏捷的虫子一样，从年兽脚上，跃到腿上，跑到腰上，来到胸口。人杰举刀念道： “起舞飞扬至，洁白奈伤春！” 只见他身上瞬间冒出一大片刀光。这片刀光不但将他整个身形笼罩住，还将土之巨兽的胸膛一口吞了下去。 “分解刀！” 谢无僵一拍大腿，整个人站了起来，口中说道： “之前还有人说，亲耳听到分解刀其实就是《杀猪刀法》，如今看来果然是谣言！起舞飞扬至，洁白奈伤春，这便是分解刀的诗招吗？确实很贴切。” 旁边的田海山此时也神色专注地盯着那团刀光： “这就是分解刀？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这是刀法，还是法术？ 若说是刀法，世间居然有比《青莲刀法》还快的刀，连我们都看不清？ 就算有，那人杰区区先天，身法已经很强了，怎可能砍出超越元婴的刀速，难道他是炼体修士？嗯，确实有这个可能，他正好会妖功，也许便是炼体之术！但我与妖族关系不错，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有手速这么快的炼体妖功？ 若说是法术，这种法术之前一直默默无闻，难道还真是自创的？” “我也不知道。” 谢无僵摇摇头，喃喃说道： “大师兄，我突然有点害怕。你想想，能教出如此厉害的人杰，创出如此逆天的招式，他原来的师父到底是谁？会不会根本没死？会不会是一个全天下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有这种人物吗？” “我也不知道。” ...... “乒！！！” 刀光将土之巨兽胸膛吞进去后，从里面传来了持续不断的尖锐声响，就像是几百把刀，在同时剐蹭着铁片一样，不但刺耳，而且穿透力极强。 武举天墟投影法术，除了可以将交手场景百倍放大之外，还能将声音也百倍放大。据说是一次仙音楼比武后被大家强烈要求改进的。如今在这里，大家却是尝到了反作用。 “啊！好吵啊！” “这声音太难受了！快把法术关掉！” 十里看台的观众哀嚎一片，绝大部分普通人此时都把耳朵捂了起来，但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盯着那团巨大刀光。 刀光也很刺眼。那光芒整体是一片白色，中间混杂了一点黑色，时不时还有些红色火星子。有些人看得认真，眼泪都被刺激了出来。 土之巨兽被刀光罩住后，就开始手舞足蹈，不断后退。后来更是疯了一样，开始不断用巨爪拼命锤着自己胸口。 “书万象交替...” 人杰的声音从刀光中传了出来，仿佛又要施展一个新的招式。只是他那句话还没说完，土之巨兽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 “年！！” 巨兽停止了锤胸的动作，然后整个身体后仰，轰”地倒在了地上。 刀光戛然而止，人杰没继续往下念了。土之巨兽的胸膛，也通过投影法术重新出现在人们视线中。 只见其间一大片铠甲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一人大小、十几尺深的洞。 大洞深处，浑身沾满黑血的人杰正缓缓将刀插回腰间。在他跟前，年兽身体暴露了出来，只是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人杰跳回地面后，转过身。 土之巨兽浑身铠甲开始不断脱落，很快在地上形成了一个石堆。紧接着，变小了一大圈，浑身冒着黑光的年兽从石堆里爬了出来，它的眼角还擎着泪光。 年兽停在到人杰跟前后，伸出舌头想舔。被人杰嫌弃地躲过后，年兽又呜咽了一声，然后将上肢重新屈膝跪在地上，低下头，用头顶白角轻轻蹭着人杰的裤腿，口中还轻轻地发出了叫唤声： “年~年~” “恭喜赵公子成功收服年兽！” 袁辰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传入了每一位人耳中。 十里看台的观众们先是愣了愣，接着欢呼雀跃了起来。以谢无僵为首，前三层所有人此时也全部起立。百万多人齐齐鼓着掌，掀起了一阵又一阵巨大声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好！” “成功了！赵公子将年兽收服了！” “太厉害了！居然越品打败九品年兽，这还是人吗！怪不得几位真传师兄亲自抬轿子。今后赵公子就是我的偶像，我一定要勤加修炼，未来争取也能抬抬赵公子的轿子。” “原来还只是听说，现在终于亲眼见到了，今天来得太值了！感觉以后可以跟外地人吹一辈子，哈哈！” “是啊，说来都丢人，湘城都上百年没人收服年兽了。这下好了，赵公子给咱湘城人长脸了！” “啧啧，真有出息，赵老大生了个好儿子。” “赵公子万岁！”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然后引得在场绝大多数人共鸣： “赵公子万岁！” “赵公子万岁！” “赵公子万岁！” 谢小语是唯一没有拍手的人。她此时骑在白马上，像牵线木偶一样丢了魂。 昨晚她被谢无僵说服后，兴奋了很久。按照父亲和她自己的说法，她可不是为了赵人杰，而是为了她自己。 为了这一战，谢小语整晚未眠，在父亲的指导下，苦练着战术与招式。为了这一战，谢小语在天还没亮时，就满怀期待地装扮着自己。 她今天是第一次骑马，也是第一次心甘情愿做另外一个人的陪衬。刚才见战况焦灼，她都已做好了华丽登场的准备。 她甚至连台词都想好了。 没想到，人杰居然能在瞬间逆转乾坤，创造奇迹。 从今天开始，恶魔分解刀将再次闻名天下。当人们提到人杰大战年兽时，主角只会有他一人，而自己竟是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谢小语看着成为百万焦点的人杰，心里有种巨大的落差。她狠狠咬着鲜艳嘴唇，不断低语： “小贼...可恶的小贼...” 吴平铨和罗横此时已冲出了轿子，两人趴在防护禁制上，大喊大叫： “杰哥牛逼！牛逼！” “小西弟！你听得到吗！快骑到年兽身上去啊！我们骑年兽回家好不好！我好想骑年兽！” 九娘此时坐在轿子里，双手合十，痛哭出声： “老爷你看到了吗？你在九重天上看到了吗？为什么你要走得那么快，今天你要是坐在这里的话，得有多开心啊...老爷...老爷...” 彩蝶两只小手都快拍肿了。她看了看九娘，也跟着双手合十，心中默念道： 少年，您真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彩蝶今后也要好好努力，让自己变得出色，不然没脸待在您身边。 田海山一边鼓着掌，一边对旁边谢无僵说道： “看来确实练了特殊的炼体妖功。师弟，你这次又在这小子身上失算了吧。” 此时此刻，谢无僵感受着满湘城百姓、官员、修行者心中的那种开心与自豪，听他们叫喊人杰名字时那种发自内心的认可与敬仰，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谢无僵没有转过头，看起来是沉默着在那一直鼓掌，但其实在用灵识向田海山传音： “年兽来袭，新年吉兆！百年难遇的元婴年兽，选中了我们湘城，还在我们湘城人民的注视下，向湘城出生的赵人杰臣服了。 大师兄，你觉得这预示着什么？ 我觉得这就是天意！ 天要湘城崛起！天要炼尸派崛起！ 无论用什么手段，用多少代价，我一定要想办法在年底的武举之前，将人杰变成自己人。” “师弟放心。” 田海山点点头，眼睛微微眯起，也用灵识传音回复道： “你专心负责小语这边，人杰要是对小语倾心，这事便成了。师兄我就专心负责你嫂子这边。 “你嫂子作为湘城分院长，已经在书院开始安排了。” 第四十八章 携美同行 终于，平铨就像新郎官骑马一样，在万人艳羡之下，第一个骑上了年兽。 人杰本来不准备骑年兽的，只是在走近看台后，听到了平铨和罗横那叫魂似的大喊声，便宠兄弟的遂了他们心愿。 骑年兽之前，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在广场通道口，谢小语看着越走越近的人杰，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应该如何面对他。 父亲刚才就和他传音，让她上前恭贺，说些好听的话。父亲反复交代，此时她代表的是城主府和炼尸派的脸面，不能意气用事。 谢小语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杰，这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最想说的其实是“小贼，别得意！”。她想听到的话是“小语，谢谢你！” 她心情本失落。 以往常的性子，谢小语肯定得对着人杰叫上一番。但她也知道，现在人杰是制伏年兽的英雄，而她是陵郡的郡主。天上的投影法术正对着他俩，看样子是父亲做好的安排。 在场城主府之人，以及近两百万湘城子民，都屏息以待地看着，等着谢小语代表城主府说几句话。他们眼里看到的景象是： 黑衣，白马。英雄，美人。 得胜归来的赵公子，骑马迎接的郡主，正在“含情脉脉”地相互对望。 这两人同时出现在投影上，顿时让画面变得生动了起来。 郡主那双平时尽显妖娆的青黛红光大眼，此时愈加红艳欲滴。她“深情”地注视着赵公片刻后，轻启朱唇，声音微微颤抖： “恭喜你，你赢了！” 话一说完，郡主拉起缰绳，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开始顺着通道飞奔而上。她就像来时那样，一马当先，以堂堂郡主之躯，为赵公子开辟前路。 清风吹拂而过，晨日洒满天墟。 众人清晰看到，郡主那转过身的脸颊上，那四散飘舞的长发间，竟然闪烁着一滴滴、一串串，发光的露珠。 “郡主好像哭了...” “你这个臭男人懂什么，这叫喜极而泣，幸福的泪水！天啊，好感人，我也想哭。” “我怎么感觉郡主和赵公子好像有一腿...” “怎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难听呢？什么叫有一腿！这叫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国士佳人。” “不是吧，郡主可是我的梦中情人，她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 “赵公子不会已让郡主捷足先登了吧，呜呜呜，我的心好疼...” 这段投影一出，吃瓜群众的眼睛都亮了。大家都还沉浸在人杰与年兽激斗的震撼中，此时忙不迭地被眼前一对佳人撒糖，顿时脑补了一出出英雄美人的戏码，心中感慨良多，有的酸楚，有的羡慕，但无一不是祝福。 炼尸派弟子见到人杰来到了广场边缘，赶紧关掉了防护禁制，取消了投影法术。一直飞在天上的袁辰此时传声道： “活动结束，请有序离场。昨晚放了整夜爆竹，大家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走了走了，没得看了。” “唔~困死了，我要到床上睡一天。” 听见通知后，坐在最后几层的观众起身朝外离去。靠里面的倒是没动，他们来天墟观看活动也不是一两次了，知道自上而下离场。 此时的通道外，很多人才刚刚到场，结果就发现里面已经结束了。 “不是吧，就结束了？这次怎么这么快？” “诶！老兄！里面是什么情况啊？我刚才看见郡主大人骑马冲出来了，好像还哭了。” “太精彩了！太过瘾了！哈哈哈，我跟你们说...” 被众人热议的主角已和九娘他们汇合在一起。 平铨和罗横两人，将眼睛睁得和铜铃一样大。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人杰身后的年兽，口水都流出来了。 人杰见状后回头，看着小媳妇似地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年兽，说了一句： “听得懂人话吗？跪下，让他们骑你。” 年兽立刻应了一声“年~”，然后上肢屈膝，将头垂到了地上。 旁边两个小伙子“嗷”的一声冲过来，但没有立即爬上去，而是摸宝贝似地围着它四处转了起来，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呼声。 人杰看九娘和彩蝶还坐在轿子里，眼睛看着年兽，身子却是没动，便疑惑地向她们问道： “你们不骑吗？” 彩蝶把红成了苹果一样的小脸蛋伸出来，软软糯糯地问道： “我...我也可以骑年兽吗？” “可以。” 人杰点点头。 “它...它会不会吃掉我...少爷我怕...” 之前距离远还不觉得，此时近距离看见小山一样的年兽，彩蝶吞了吞口水。她感觉自己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这几位都是我的家人，以后对他们就要像对我一样，知道吗？” 人杰对着年兽厉喝了一声。 “年~” 年兽大脑袋垂在地上轻轻点了点，然后稍稍抬起看着彩蝶。 “你看，它听得懂人话，不会吃你的。” 人杰看彩蝶在那明明是蠢蠢欲动，却始终不敢下来，又安慰着说了一句。 “彩蝶姑娘，您小心。” 看彩蝶要下来了，前方那位带头弟子连忙把台阶铺好，小心提醒道。 此时天墟还有很多人没走，稍微离人杰近些的，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想看人杰骑年兽的样子。那八位抬轿真传弟子也一直在尽忠职守地站在轿旁。 他们来时还有点忿忿不平，现在早已心服口服了。八位炼尸派高手一改之前黑脸低头的样子，一个个昂首挺胸，迎来无数人羡慕的目光。 彩蝶下了轿子，一步一步慢慢挪了过来，然后在年兽面前站定。 她一边紧张地拽着旁边人杰袖角，一边看着年兽那比她头还要大的眼睛，结结巴巴说道： “你...你好，我...我叫赵彩蝶，今年十岁，是少爷家的丫鬟，请...请多指教！” 彩蝶说完这句话后，居然还低头对着年兽鞠了一躬。结果她刚垂下头，就看见一个大舌头甩了过来。 “呀！” 彩蝶发出一声尖叫，慌不择路地躲到了人杰身后。 “哈哈，彩蝶妹妹，它喜欢你才舔你！” 罗横站在年兽屁股后面，手里正抓着年兽尾巴，笑着对彩蝶说道。结果话刚说完，他也跟着发出了叫声： “我靠！” 原来年兽舔了一口彩蝶后非常兴奋，将两只大眼睛眯了起来，还高兴地甩了甩尾巴。结果这一甩，直接就把罗横给甩飞了。 “哈哈！” 平铨看见灰头土脸的罗横笑出了声，此时来到了年兽面前，他准备骑上去了。 “年弟啊，我叫吴平铨，系你主人六西兄，赵府的首席护院。从今天开始，你就系赵府的器席护院。以后你跟着哥哥我混，哥保证带你七香的喝辣的！” 说完后，平铨还伸手摸了摸年兽下巴上的胡须。 “年~” 年兽听懂了平铨的话，给他来了一记“舌头攻击”，然后蹭了蹭他的裤腿，又把头垂到了地上。 “哈哈！真懂系！我上来啦！” 平铨怎么说也是个江湖小高手。 万众瞩目之下，只见他身手矫健地顺着年兽脑袋、脖子一路“腾腾腾”跑动，很快就到了背上，然后就像新郎官骑马一样，抓住了上面的长毛，第一个骑上了年兽。 “好大！上面可以坐好多人，小黑快来！” 平铨一上去就激动地吼到。 “来了！” 罗横急不可耐地飞驰而至，走到年兽面前后，“嗯哼”地咳了声，然后整了整凌乱衣衫，高傲地说了句： “我乃你小黑哥，神嘴罗横大人是也！哎呦别舔... 第一次见面，哥给你一个见面礼，嗯...就祝你成为九天第一坐骑好了。哈哈，我上来了！” 罗横修为比平铨还要高两品，轻轻松松地就来了到年兽背上，然后对着下面说道： “杰哥，彩蝶妹妹，你们也快上来！” 听人杰说了句： “你先上去。” 彩蝶也兴奋地靠了过来，她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毕竟还是十岁的孩子，她此时眼里只有年兽，早忘了旁边还有观众。 彩蝶来到年兽头颅下方，抓着它那根白角开始往上爬。不过她只是凡人弱女子，此时爬得费力无比，爬了老半天才到年兽鼻子上。 彩蝶正气喘吁吁地要继续往额头方向爬，忽然发现自己飞了起来。在惊呼一声后，她发现已经来到了年兽背上，只是整个人被人杰抱在了怀里。 “呀！少爷！” 彩蝶小脸蛋红得就像熟透了的龙虾，大脑一阵阵的晕眩。被人杰轻轻放下后，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年兽背上。 由于年兽此时下肢直立，上肢屈膝，脑袋垂地，所以整个背部目前是倾斜的。吴平铨和罗横都用手抓着毛固定身躯。彩蝶浑身发软地跌坐后，又接着一个重心不稳，眼看就要从年兽身上滚下去。 她再一次被人杰一把捞在了怀里。 “没事吧？” 人杰看彩蝶状态好像不太对，关心地问了一声。 “没...没事。” 彩蝶声音细不可闻，把头埋在了自家少爷的怀里。不是她此时想趁机占便宜，而是她发现外面正有好多人看着...她已经快要羞死了！ “看来回头得打造一身好鞍，好爬好固定，坐起来也能舒服些。” 平铨略有所思地说道。 罗横在后面嘻嘻哈哈、一脸坏笑地说： “杰哥，彩蝶妹妹没习过武，在年兽背上站不稳，你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吧。” 人杰点点头，把彩蝶继续抱着，还往怀里紧了紧。他头次发现女人抱起来还挺舒服，软软嫩嫩的，还有一股香味。 他见九娘还在轿子里，便抱着彩蝶，上前两步问道： “姨娘，你不上来吗？” 九娘可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像孩子一样去爬年兽，更不能让人抱上去，于是在轿子里回复道： “你们骑吧，姨娘乏了，在轿子里休息会。外面几位大人，不知是否方便再送我一程？” “‘大人’二字不敢当，夫人您客气了，送您回去本来就是我们的使命。若夫人喜欢，回头我向宗主通报一声，今后愿意鞍前马后，随时为夫人效劳。” “愿意为夫人效劳！” 那带头弟子明显在门派中的地位较高，此时一发话，其他七人也跟着说道。 “多谢各位好意，你们都是修行之人，时间宝贵，前途无量，奴家怎敢日日劳驾，今日送我回去就行。人杰，我们走吧。” 八人见大腿没抱成功，也不敢多说话。在放下门帘，撤回台阶后，他们便各就各位。为首弟子大喊一声： “起轿！” 看轿子起来，人杰也跺了跺脚： “我们也走吧，跟在轿子后面。” “年~” 年兽喊了一声，抬起头，将上肢立直，然后跟着轿子开始向前爬行。 “小西弟，你别站着呀！来，一起坐，坐着才叫骑年兽，咱几个排排坐。” 身长十三尺的土年兽，背上坐四个人绰绰有余。 在吴平铨的指挥下，大家坐了三排。他自己坐最后排，罗横坐最中间，人杰坐最前面。 人杰换了一个姿势抱彩蝶，直接将他抱在怀里坐着。他的胸膛贴着彩蝶酥背，一双大手环过彩蝶的纤腰，下巴下面就是彩蝶的小脑袋。有时候觉得彩蝶身上的体香好闻，他就低下头，把鼻子贴着彩蝶的满头青丝嗅上一嗅。 就这样，人杰一边骑着年兽，一边抱着丫鬟，坦然自若地接受途经群众的热烈目光，丝毫不知道这样有什么不妥。 在旁人眼里，赵公子刚才还与郡主惜别，结果转头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一个俏生生的小美人抱在怀里，还时不时做一些轻薄的动作。 大唐虽然民风开放，女人可以抛头露面，男人直性率真，但这么豪放的还是不多。 人杰的崇拜者服了，觉得人杰是真男人。 人杰的爱慕者酸了，一个个把彩蝶说成是小狐狸精。 郡主的爱慕者怒了，觉得人杰是渣男，始乱终弃，好不要脸。 数万目光焦灼之下，彩蝶整个人都开始冒烟。她此时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清，只感觉眼前模模糊糊，耳中嗡嗡作响。 仅仅坚持了一个弹指，彩蝶就眼睛一白，在人杰怀中晕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最大短板 一直到家门口，众人都再没看到谢小语的身影。九娘下了轿子后，炼尸派八人向他们恭敬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抬轿离去。 年兽被罗横起了个名字叫祈年。此时见祈年挤不进门，平铨便让它先坐在门口，并叮嘱它不得随意伤人，更不得馋嘴吃人。 九娘说，她本就打算更换门头，到时候干脆叫人把整个赵府重新改造一遍。让他们将大门加高加宽，将众夫人走后空出来的庭院屋舍全部拆掉，改建成演武场和祈年的歇息处。 此时每个人都倦意十足了。彩蝶一路上在人杰怀里睡得很香，刚才被叫醒时脸又变成一个红苹果。此时她转身钻进了九娘的怀里，不好意思抬头见人。 大家一致赞同先洗个澡，把灰尘和祈年的口水洗干净后，再接着美美睡上一觉。人杰此时身上也全是干涸的兽血，而且大家知道他有午睡的习惯。 刚跨进家门，突然有个声音从院内墙角处传进众人耳里： “筋骨损伤可不是小事，放任不管会影响挥刀的。” 萧无生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小罐子，走近人杰后说道： “这是天心宗的自制药膏，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治疗筋骨损伤很灵。你赶紧涂在虎口上，过一会就没事了。” 看见人杰没动静，他笑眯眯地补充道： “我想赵兄也不希望看见自己宝贝儿子，居然因为一头年兽就影响一辈子拿刀吧？” 说实话，人杰还真不知道受这个伤会对以后拿刀有影响。他见对方把父亲都搬了出来，便接过罐子，对萧无生点点头说： “谢谢。” 其他人赶紧围了过来。 “小西弟你手受伤了？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杰哥你啥时候受的伤？” “没事吧，人杰你别吓姨娘。” “少爷手受伤了吗？我来帮您涂药好么。” 人杰发现自己两手不够用，就把罐子交到彩蝶手上，然后伸出双手说道： “你帮我涂，只是小伤，没关系的。” 只见人杰两只手掌根已经全部裂开了。裂口很长，从虎口近至手腕，虽然已开始慢慢结疤，但仔细一看，还是能发现其深可见骨。 由于裂口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兽血，所以之前众人都没注意。此时凑近一看后，大家还发现附近夹带了一些颜色略为暗红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彩蝶用小手将罐子里的黑色药膏勾出，一边小心地在涂在伤口，一边轻轻对着上面吹气。她心疼地流下了眼泪： “少爷，一定很疼吧。” “当然疼了，换成你对着一块硬石头用力砍上几万刀试试。” 旁边萧无生开口说道，此时他将那张同样闭着眼睛的老脸转向人杰： “孩子，你刚才太冒险了。 虽然每一刀的角度很好，都从最薄弱的地方下手，但毕竟是大地之力结成的石铠，你又要分神保护手中的凡刀。所以说到底，你还是在硬碰硬。 以你目前的灵气总量，当时最多支撑你砍到年兽的晶核处。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年兽的晶核，才是它身上最硬的地方呢？” 看见人杰沉思不语，萧无生继续说道： “如果失败，年兽很快就能恢复，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会被震裂虎口，筋骨受损？你有没有想过筋骨受损次数一多，会变成暗伤？这些常识，原来的师父没教过你吗？” 人杰“看”到药膏开始渗透自己的皮肤筋肉骨髓，迅速治愈着创伤，知道这萧老头应该对自己是好意。他避过师父的事不谈，回复说道： “我只有这个办法。我确实第一次砍这么硬的东西，也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震伤。但不管怎么说，我最后赢了。” “是，这次你赢了。那如果以后再碰到这样的敌人呢？” 萧无生问道： “你刚才做得很好，没有把手受伤的事暴露出来，其他人肯定以为你那所谓的分解刀根本不惧反震之力。但我可以告诉你，在战斗结束的那一刻，你手上的伤肯定已经被谢无僵和田海山感应到了。 万一此事传出去了，今后有人针对性地对付你，或是正好又遇到了这种敌人，你准备怎么办？ 不是小老头我吓唬你，只要知道了你这个弱点，所有金丹都有办法打败你！ 金丹期和先天期之间有一道巨大的分水岭。金丹期不但能飞行，还可以增加很多护身手段，包括护身法宝和护身功法。 护身法宝有两类，一是法术法宝。法术法宝形成灵气罩后，远能抵挡法术，近能抵挡兵器，但不是实体，反震之力很小。像你上次打败的厉狂，应该用的就是这类法宝。 同时，他使用的护体功法肯定也是法术手段。我猜测的对不对？” 人杰听到后点了点头。吴平铨和罗横紧张地看向外面，发现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关上了，他们几人身旁还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结界。 “放心，我已设置结界，外面看不见，也听不见我们说话。” 萧无生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 “还有一类护身法宝是法器法宝。有些人通过炼制法钟、法衣、法甲、法盾等法器，将自己层层保护起来，这些东西都是实体，坚硬程度可不比土之铠甲低。若是被金丹期的敌人知道你弱点，肯定会事先准备好这类法器法宝再来对付你。 另外，在护体功法方面，你最需要担心的就是防御强悍的炼体修士！ 当今天下，绝大部分修士主修的都是法术，因为法术传承完善，而且相比较而言，修炼进度很快，也轻松很多。但也有一小部分修士，他们专门炼体。 这些修士通过极其刻苦残忍的修炼，把自己皮肤、筋肉、骨头全部练得坚硬无比。他们中的佼佼者，即使不用任何灵气催动，浑身上下都坚如法宝。 这类修士虽然数量不多，但每个地方也都有。若换成了妖族或人族妖修，专修防御的炼体修士就更多了。破不了防御，身体又硬，你砍得越快，死得就越快。 我问你，未来如果再碰到这种对手，你准备怎么办？” 人杰沉默了，他确实没想到办法。 旁边罗横开口问道： “杰哥现在灵力还不是很强，这次是越品挑战。如果他把灵力升上去了，大家修为都一样，自然就能破开防御了吧？” “与敌人作战，你首先要弄清楚，什么是自己的强项，什么是别人的强项。” 萧无生此时就像是一位夫子，耐心教他们对敌之道。 “不管人杰他现在主修的是什么妖功，但我可以说，灵力并不是他的强项。同品修为下，比人杰灵力强的修士有很多。人杰的灵力提升了，别人就不会提升吗？ 灵力不但不是人杰的强项，而且还是他最大的短板！ 他本身灵气量不强，今天对付年兽的大部分招式又特别消耗灵气。如果再这样下去，老头子我只能忠告人杰一句... 以后每次战斗，必须在最短时间内重创对手，否则接下来就胜负难料了。 因为你根本无法持久战。” “要不除了刀法，小西弟再学学别的手段？就专门用来对付这种敌人的。” 平铨想了一个点子。 “对付这种敌人，用精神类或控制类的法术最好使。可人的精力有限，若是想成为最强大的修士，就要学会专注！今天炼一招，明天学一法，到头来只会处处平庸，明珠蒙尘。 更何况，每个人灵根和天赋都是不同的。人杰耍刀时如痴如狂，山鸣谷应，老头子我不用测都知道，他肯定有刀灵根。你让他再去学别的手段，重头学习这类法术，不说能有多少成果，你就问问他乐不乐意吧。” 看众人转过头来，人杰说道： “不乐意。” “看吧。呵呵，这是好事，孩子专一刀道，有一颗赤子之心，未来才更有可能登临绝顶。” 萧无生又把脸笑成了一团。 此时彩蝶已将黑色药膏涂完。这药膏不愧是仙门灵药，人杰虎口裂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痊愈，看起来无大碍了。但大家此刻胃口都被萧无生吊了起来。 平铨又尝试说道： “要不咱以后就不跟这种人打了，反正他肯定没小西弟速度快。遇见这类对手就算倒霉，咱绕路走总行吧？” “那万一是在非常重要的比试上面，比如说武举，非要分出高下呢？或者对方正威胁着你亲人性命，不得不打败他呢？ 再说了，人杰，以后要你碰到这种人就绕路走，你乐不乐意？” 人杰果断地说： “不乐意。” “你们看，又被老头子我猜中了吧。” 萧无生呵呵笑个不停。他蹲了这么多日，早已经将人杰的性格摸透了。 “我有办法了！给杰哥弄把最锋利的刀，或者等杰哥修到金丹期了，炼一把天底下最锋利的本命真器，这不就解决问题了？” 罗横突然灵光一闪。 “小娃娃，你们去哪弄最锋利的刀？你怎么就保证人杰的本命真器是天底下最锋利的？弄到刀之前遇到这种敌人怎么办？你有最锋利的刀，敌人就不可以拿最坚硬的盾出来？”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说怎么办吧！难道你有办法？” 罗横抓狂了。 “如果会一种刀法，只要很少的灵力，就能达到现在的效果，而且根本不惧反震之力，不就全解决了吗？” 萧无生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此刻。 “怎么可能，世上有这样的刀法吗？” 罗横惊愕地睁大眼睛。 “我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有没有这样的刀法。” 萧无生把自己那雕木头的小刀子取出来向众人晃了晃，又接着收了回去： “不过在这之前，你们拿一把最普通的刀给我，到时候就别说小老儿我仗着神兵锋利。” “有有有！你拿我这把，我这就是把普通铁刀，给你。” 平铨专修《杀猪刀法》，如今又是赵宅首席护院，两把杀猪刀肯定得别腰不离身，他暂时还没钱买好刀。 萧无生从平铨手中接过其中一把刀后，慢慢走到一块巨石旁边。巨石上有无数掌痕、刀痕，其中还有个深及手肘的掌印是人杰的作品。 萧无生用刀轻轻刮着石头，发出了一阵“嚓嚓”的摩擦声。他开口询问道： “人杰，你能用这把刀切开这块石头吗？” “能。” “那如果不将任何灵气附在刀上，你还能切开吗？” “不能。” “我有没有使用灵力，你能不能感应确认？” “能。” “好，那你们就睁大眼睛看好了。” 话说完后，萧无生手持凡铁杀猪刀，将刀刃对着在坚硬的巨石边缘，然后由上往下，轻柔地，斜斜划了下去。 此时巨石仿佛变成了一块巨豆腐！刀身先是慢慢划入一角，再是全部划进石块，最后缓缓从斜下方划了出来。 “砰！” 切口平整的石块从巨石上落了下来，摔在地上。 平铨一脸不可置信地跑过去。他从萧无生手上拿回自己的刀，然后也对着巨石用力一砍。 “乒！” 杀猪刀被狠狠甩了回去，平铨此时被震得虎口作痛，而他砍的地方只飞出了一点点石屑。 “不可能，不可能，你真的没用灵气？这到底是什么戏法...” 罗横惊呆了。 “怎么不可能？我问你，瞎子能走路吗？聋子能听曲吗？哑子能说话吗？” “不可能，除非练了《天心我心决》，您的意思是说...” “呵呵，没错，天心如我心，雕木如雕心！既然我这个看不见的老瞎子，能做出精细的木雕，那为什么没灵力的凡铁杀猪刀，就不能将坚硬的石块斩断呢？” 萧无生转过身，来到人杰身前，对着他说道： “孩子，我刚才使出的刀法就是《雕木刀法》，你想学吗？” “想学。” 人杰果断应下，这个刀法他喜欢。但想想萧无生刚才说的话，又想到了父亲叮嘱自己的几件事，为了不让神眼暴露，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想过段时间再学，我这两天先学识字。” “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五十章 义结金兰 九娘见人杰要向萧无生学艺，便极力挽留，请老仙长在赵宅住下，家中正好空屋也多。没想到萧无生居然有个奇怪的嗜好，他这人只睡街头。 萧无生说他从小流落街头，如今不但已离不开这“天被地床”，还特别钟爱蜷坐在墙角里，天天被风吹着，被雨淋着，然后再靠自己的手艺赚点铜钱。 他说这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改不了了。让他睡在干净整洁的屋里，那是要他的老命。 他说他注定命贱一生。 见人杰愿意跟他学刀法，萧无生开心得很。他继续问人杰，愿不愿意正式拜他为师。 如不愿意，那他们之间就是半师之缘，教完《雕木刀法》后，他不会再教别的。如果愿意，人杰就得以木雕学徒的身份，加入做手艺活的民间组织神木堂，萧无生会把毕生心得传给他。 萧无生说了，此时他不代表天心宗，也不会指点人杰修炼《天心我心决》。未来人杰想加入哪个门派，全凭他自己。 人杰还不是很清楚拜师的神圣性，他也不会想到这老头其实是个大忽悠。他只是觉得萧无生人还不错，不但跟父亲是旧识，还愿意传授自己喜欢的新刀法，也不强迫自己加入天心宗，便点点头答应了。 于是，在众人指导下，人杰恭敬地给萧无生敬茶，向他行了拜师礼。 萧无生乐得合不拢嘴，设下重重禁制后，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块仙资石，在所有人好奇万分的注视下，当场激发灵气，为人杰测试起了灵根。 一阵金光闪耀过后...... “砰！” 仙资石落在了地上，萧无生毫不自知，整个人像木雕一样定住了。他那雕木千年，世间最沉稳的右手，此时晃晃悠悠指向人杰，不停颤抖着： “你！你...” “怎么了？人杰灵根有问题吗？” 九娘看情况不对，急忙问道。 “有问题，有问题，问题大了！” 萧无生在说出“有问题”三个字后，整张老脸开始露出喜色，说着说着开始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平铨哥，萧爷爷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吓人，少爷的灵根有问题么？” 彩蝶在旁边悄悄问道。 “我不机道啊，我原来虽然测过，但只机道发光就系有灵根，看起来挺好的呀！小黑你懂这个么？小黑！小黑！你发啥楞？” 平铨转头询问罗横，就发现罗横也傻傻楞在那，叫半天没反应。 突然，萧无生停止了大笑，开始自言自语说道： “苍天已死，问天当立。苍天已死，问天当立。” 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将手狠狠指向天空，整个人撕心裂肺： “我看你还拿什么阻止世人！阻止不了了！你已经阻止不了了！世道沧桑！人心洪流！任你手段通天，遮挡万年，却挡不住仙降巨子！” 说完后萧无生将那只手缓缓展开，捂住自己瞎掉的双眼，泪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他边哭边笑： “错了！他们都错了！哈哈哈，对了，他才是对的！” 说完这些话，萧无生上前两步，两手死死拽住人杰双肩，老泪纵横地说道： “孩子！很好！你很好！我萧无生没想到临死前还能收到你这位好徒儿！我如今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你周全！” 说完这句话后，萧无生看向在场其他人，面色严峻： “你们现在就立下天道誓言，不得将今天测试灵根看到的情况透露给任何人！一旦透露出半点风声，你们所有人，包括人杰，包括我，全部得死！” 几人惊疑不定之际，就听见罗横满脸狂热地喊道： “太清天在上，我罗横在此立下天道誓言，绝不透露今天杰哥测试灵根的所见所闻！若违此誓，天魂归天！”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随后也点点头，立下了天道誓言。 萧无生此时显得非常急迫，他急急交代了一句： “好徒儿，你安心在家中读书修炼，期间千万不要让任何人测到你的灵根，具体缘由等我回来后告诉你。为师我现在就去为你准备几样重要东西，短则数日，长则数月，等我回来！” 说完后，萧无生撤下了禁制，也不等人杰回应就匆匆地飞向天际。滚落在地的仙姿石早被他遗忘在旁。 萧无生一走，大家都将目光齐刷刷看向罗横，他们感觉这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 罗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灼热的目光盯着人杰，此时见大家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他马上开口： “别问！刚才我们都立了誓言，我什么都不能说。我虽然不知道这位萧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能感觉得出来他是为了杰哥好，所以这件事咱们今后谁都别提了。我只能告诉你们，不是坏事。” 话说完，他看向人杰，上前走了两步，然后... “砰！” 罗横跪在了地上，对着人杰拜倒： “杰哥！我罗横这辈子跟定你了！以后你走哪，我就跟到哪，万死不辞！” 说完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人杰皱起眉头说道： “这是做什么？起来！我又没说不让你跟着。” “真的？” 罗横抬起头。 “真的，不然我怎会叫你来我家过年。” 人杰想到了他答应罗侯的话，想到了这两天与罗横相处的一幕幕，补充了一句： “若你愿意，以后就是我兄弟。” “真的？” 罗横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问道。 “真的。” 人杰点点头，对他说道： “起来，做我兄弟，宁死不跪。” “杰哥！” 罗横站起身后扑向人杰，一把抱住他，“嗷”的一声哭了起来： “太好了！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我哥哥还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人！” 孤儿出身的吴平铨，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兄弟俩，酸酸地开口说道： “还有我呢！小西弟你可别抛下我。” 人杰转过头对他说： “你也是我兄弟。” “小西弟！要不我们三个人结拜吧！” 平铨激动说道。 “什么是结拜？” 然后，刚为人杰办完拜师礼的众人，又马不停蹄地忙活起来，欢天喜地地为三兄弟办起了结义礼。 他们先去邻家买齐东西，然后来到了赵大胆的灵位旁。 灵位下方，九娘和彩蝶用碟子摆好了猪肉、鱼和鸡蛋。平铨抓着一只活公鸡，人杰端着一碗红酒。 罗横写了三本“金兰谱”，谱上内容是： 盖闻府满兵书，乐知心之交集；小院煮酒，夜把臂以言欢。是以席地班荆，衷肠宜吐，他山攻玉，声气相通，观祈年之随行，切附光于骥尾。 吴平铨、赵人杰、罗横编开砚北，烛剪窗西，或刀下纵横，或理窥堂奥。青年握手，雷陈之高谊共钦；白水旌心，管鲍之芳尘宜步。 停云落月，隔河山而不爽斯盟，旧雨春风，历岁月而各坚其志。毋以名利相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 义结金兰，在今日既九天对誓，辉生竹林，愿他年当休戚相关。谨序。 最后落款写上了三人的名字，给每人发了一本，三兄弟在上面按下了手印。 仪式开始后，三人各拿着一炷香和“金兰谱”。 先是平铨一刀把鸡宰了，将鸡血滴入红酒中。 然后三人咬破左手中指，把血也滴入红酒中，搅拌均匀后，洒了三滴在地上。 接着以平铨、人杰、罗横为序，每人喝一口，剩下的放在赵大胆灵位前。 最后三人一起立下天道誓言： “太清天在上，我吴平铨、赵人杰、罗横在此立下天道誓言。 虽非同姓，但结为兄弟。虽非骨肉，但比骨肉亲。从此以后，兄弟三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九天在上，实鉴此心，若违此誓，天魂归天！” 三人结拜完后，开心地抱在一起： “大哥！三弟！二哥！三弟。大哥。二弟！” “......” “要不我们学西傅他们一样叫吧？” “老大！老罗！老二！老罗。老大。老赵！” “......” “要不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叫吧？” “铨哥！小黑！杰哥！小黑。六师兄。小西弟！” “哈哈，还是这个叫得顺口。” 九娘和彩蝶此时也感动得抱在一起，看见眼前结义三兄弟，她们觉得死气沉沉的赵宅，终于焕发出了生机。 ...... 众人实在是累得不行，各自洗完澡后，就沉沉睡了过去。九娘因为昨晚已经睡了一会，所以起得早，她趁彩蝶熟睡，自己一人偷偷跑去生火做饭。 人杰每天因神眼带来的沉睡期只有半个时辰，所以在午时就已醒了。他本想帮忙，结果被九娘给轰了出来。 九娘当时一边炒着菜，一边跟他说，如今赵宅马上也要变成赵府了，所以不能像原来一样随意，得拿出大家门府的脸面。 她虽然辈分大，但毕竟是个女人，人杰才是整个赵府当家做主之人，所以不允许他再进庖屋，也叮嘱他不可以再干杂活。 九娘看人杰点点头，准备跨出房门，突然决定向他说一个善意的谎言，于是将他再次喊住： “等下，姨娘还有几句话跟你说。” “姨娘你说。” “刚才我说过了，赵府有赵府的规矩，更何况人杰你居住在这里后，咱赵府从今往后还是一座仙家府苑。 明天我们会去买些家仆回来。到时候你作为赵府主人，不但不可以去做那些下人干的活，还要学会和下人保持距离。 另外，老爷可能还没来得及教你做人的礼仪廉耻。 你要是看着哪个丫鬟喜欢了，可不能再像上午抱彩蝶那样在大庭广众抱着。丫鬟倒是不用管她，可你会被外人说闲话，会名声败坏的。 若是你自己的妻妾或是你的通房丫头，你想抱，得喊她去屋里，不能给外人瞧见，这叫知耻之心。 若不是属于你的妻妾或通房丫头，你在外头瞧上了哪位女子，你得先确认她有没有家室。若对方没有家室，你还得先回来跟姨娘说，等姨娘请媒婆上门，找对方父母谈好了，再将她娶回家，这叫明媒正娶。 只有娶回了赵家的女子，你才可以碰她的身子，这叫名节。女子将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所以你要学会尊重对方。 “哦，我知道了。” 人杰点了点头，没想到还有这个规矩。 “姨娘看你上午抱彩蝶喜欢得紧，你跟姨娘说实话，是不是看上她了？” 九娘不动声色问道。 “那倒不是，就觉得抱着舒服，她身上还有股香味，很好闻。” 人杰实话实说。 “彩蝶确实有天生体香，就像沾过香花的蝴蝶一样，所以我给她取名字叫彩蝶。你要是喜欢，可以让她在没人的时候到你屋子里去。 最重要的是，你身边得安一个通房丫头伺候了。” “哦。” “这通房丫头需要日日与你贴身伺候，以后你上床、洗漱、穿衣都不许自己来，只能让通房丫头给你做，你洗澡的时候也得让通房丫头在旁伺候着。 虽说我们会让通房丫头立下天道誓言，但这个身份还是太敏感，太重要了。成为你通房丫头的人，不但今后就是整个赵府身份最高的主事丫鬟，而且还会知道很多你的秘密。 这样一位丫鬟，你是希望重新买个陌生女子回来，还是准备直接让彩蝶来当？” 人杰眉头皱了起来，他身上还真有很多秘密，便问九娘： “一定要有通房丫头吗？” “当然了，你这个赵府主人要是连个伺候的通房丫头都没有，以后我们哪还有脸出去见人。” 九娘很少撒谎，此时说这些话也是脸红心跳。虽然大部分府苑都有通房丫头，但如果主人不喜，尤其像人杰这种修行之人，也是可以不配的。 “如果让彩蝶做我通房丫头，她愿意吗？” “当然愿意了，她可是做梦都想当通房丫头呢。” “那就别买其他人了，我不喜欢有人贴身伺候。如果一定要有的话，就让彩蝶留在我身边吧。” “好！那姨娘一会就去跟彩蝶交代。” “姨娘，我去院子里练会刀。” “去吧，姨娘饭做好了叫你们。” 见人杰出去后，九娘松了一大口气。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看着锅中已经焦黑的青菜，喃喃说道： 彩蝶啊彩蝶，娘今天豁出脸面，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第五十一章 发音识字 等众人起床吃过午饭后，已经到申时了。这顿饭吃得有几分热闹。 九娘在一脸镇定的人杰、一脸坏笑的两兄弟注视下，宣布了彩蝶成为人杰通房丫头的决定。彩蝶差点羞得当场晕过去，整个身子绵软地从凳子摔了下来，被人杰一把扶住。 人杰问她是否不愿，彩蝶连忙摇头解释。她给人杰磕了三个头，改口叫主子，并立下天道誓言，发誓一辈子伺候左右，然后就不好意思再把头抬起来了，因为平铨和罗横正在旁边拼命鼓掌。 平铨心心念念他的护院小弟，吃两口就端着饭菜跑出去给祈年喂食。结果这不喂还好，一喂顿时勾起了祈年的食欲，口水瀑布似地流了下来。 大家发现这货啥都吃，而且食量惊人，所有饭菜加起来都不够它塞牙缝的。祈年发现没吃饱，就开始哼哼唧唧闹起了情绪，“年年年”叫个不停，差点把门口的墙给拆了。 玉米、瓜仁、水果、土豆、青菜叶，大家把能喂的都喂了，甚至准备把剩余大米一起搬过来。 这时人杰尝试着从储物戒指中取了块灵石给它。没想到祈年看到灵石特别兴奋，仅仅吃了这么一块拳头大的小石头，就满足地趴在门旁呼呼大睡。 吃完饭，大家见已是下午，便准备明日再出门。他们坐在一起合计了下，发现明日要采购的东西真不少。 赵宅原先算不得大户人家，如今因着人杰的关系，已然有大户人家的牌面。虽然人杰不在乎这些身外物，但九娘说既然他们家身份地位不一样了，有些事是必须做的。 大门和庭院得改造，尤其是大门，这两天祈年在门外待着，吓得四方街邻都不敢靠近。 其次家仆不能少，要多买几个充门面，况且光应付祈年就得三五个人，这样一来，人数一多就得再请个做管家的，不然凭九娘一人之力很难管理。 门面装饰好了，接下来就到行头了。 人杰总共回来了没几天，除了来时穿的衣服，并没有衣服换洗，身上穿的还是平铨给他的衣服。罗横身上的衣服就别提了，破破烂烂的，平栓好点，但也是些粗布麻衫。 九娘说既然三人已结拜为兄弟，那么他们走出去也不能丢了赵府脸面，回头给他们也置办几身新衣服，再换把好点的称手兵器。至于平栓，因他还担着首席护院的名头，再给他买套好的铠甲，让他风风光光的护卫门厅。 彩蝶如今身份不同了，得在布庄为她量身裁制些好看点的衣裙。她身为一个女孩子，因为身份低微，从小就没穿过什么漂亮的衣裳。 还有祈年，作为人杰坐骑，平铨封的赵府次席护院，他们得给祈年也打造一身好鞍，不然现在爬又不好爬，坐又不好坐，不仅屁股搁着疼，还很容易掉下来。 罗横打从听到要给人杰买书童，就一万个不乐意了，说这个身份非他莫属，谁都不许和他抢，不然他就咒死对方。九娘一边笑着点头应承，一边想着还得给罗横新置几套书童服。 ...... 七七八八一堆杂事商计好后，人杰的第三堂识字课就在赵府书房里开课了。 赵大胆怎么说也是秀才出身，别看他起名字的水平烂，可书确实读过不少。所以赵宅有一处很大的书房，里面摆满了赵大胆生平收集的书籍、武功秘籍，还有一些他写过的字。 葬礼那天收的三本刀谱也放在里面，专门用三个小盒子密封保管着。 原来的众夫人中就只有九娘最爱读书，赵宅属她学识最深。赵大胆曾劝九娘去参加“一次文举”，但是九娘说她读书是因为乐趣，不是为功名。所以赵大胆临终前才让人杰跟着九娘识字。 之所以不让人杰直接在书院识字，是因为盲人识字的过程不太一样。只有真正靠《天心我心决》练到先天之人，才能和正常人一样“看书”，赵大胆也是怕露馅了。 此时九娘坐在上首，下面摆了三张小桌子。除了人杰，平铨和彩蝶也正好跟着一起学。 罗横此时进入了书童的角色，他横坐在人杰书桌旁。因为还没开始学写字，所以不需要拿纸笔，也不需要研墨。平铨和彩蝶没有书童，到时候要研墨只能自己研。 之前大家已经抽空上了两课，内容全是学习“字圣”许慎的《说文解字》。 天道书院童生班有一条规矩： 欲学识字，先学发音。 这个发音在东汉时期以前指的是《尔雅》，在东汉时期以后意指的就是《说文解字》。 许慎根据天下文字的形体，将文字归入了五百四十个部首，又将这些部首并为十四大类。在辨识文字的声读时，他创造了“读若法”和“直注法”。 “直注法”是已经确定的读音，这没什么好说的，童生主要学习的就是“读若法”。 “读若法”把同一部首或偏旁的字归类为同一声部，然后在偏旁部首中取其中之一来作为文字的“声旁”，以表示它的读音，其中还划分“亦声”和“省声”。 本来要将这些发音学完起码要二十堂课，但人杰和彩蝶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前面两堂课就已经全部学完了。只有平铨跟不上进度，需要在课后自习，找师娘给他补课。 所以今天这堂课开始学习新的内容。 九娘看着四位孩子，拿出了一本书，笑呵呵地道： “今天我们正式学识字。你们有三本书要学，分别是《千字文》、《三字经》和《百家姓》。 我们先学《千字文》，你们各自桌上那本书封面上的三个字就是‘千字文’。下面和我一起翻开第一页。” 平铨和彩蝶赶紧翻书，罗横为人杰翻开了第一页。 “接下来每个字，你们都要牢牢记住它的形状。好，现在举起书本，一边看着上面的字，一边听我读。我读一句，你们读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下方四人齐齐念道。 人杰、平铨和彩蝶把书拿在手上念。罗横早就将《千字文》烂记于心，他此时一边跟着背，一边摇头晃脑。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九娘继续读道。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九娘一口气把一本《千字文》全部念完，又教了两遍，对大家说道： “光死记硬背没用，我们还要了解这些字的意思，这样能让你们的印象更深刻，还能助你们今后研读文章。” 她看着罗横，笑了笑问道： “小黑，听说你在童生班已经结业，年后就要去考秀才。这都要做秀才的人了，《千字文》的意思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九娘你别小看我，我的志愿可是参加‘三次文举’考状元，小小《千字文》又有何难？哥哥妹妹们，你们且看着上面的字，听我一句一句细细道来。” 罗横将怀中骨扇取了出来，又开始摇头晃脑： “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黄色的，九重天形成于混沌蒙昧的状态中。太阳正了又斜，太阴圆了又缺，星辰布满在无边天外天。 寒暑循环变换，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秋天收割庄稼，冬天储藏粮食。积累数年的闰余并成一个月在闰年里，先人用六律六吕来调节阴阳。云气上升遇冷形成雨，夜里露水遇冷凝成霜...” 罗横说完后，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九娘准备结束这堂课，但在下课前需要例行考教一番。她指着中间的一段问道： “平铨，这几句怎么读？” 平铨抓耳挠腮。他本来还记住一些，结果罗横全部翻译一遍后，他感觉自己对这些字已经完全丧失了记忆... 见平铨答不上，九娘又问道： “彩蝶，你记得怎么读吗？” 旁边彩蝶念道： “绮回汉惠，说感武丁。俊义密勿，多士实宁。” 九娘又挑了十几处让大家认，结果人杰和彩蝶均是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平铨抱怨信息量太大，最终只记得几个字。 九娘欣慰地说道： “很好，《千字文》上的字你们全部认得了，刚才罗横的解释你们也要细细琢磨，不光要知道字的形，还要明白字的意。 平铨，你得好好加油，平时要向他们俩多学习多请教。 大家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来问我，也可以问小黑。 现在下课，我们吃晚膳去。” “姨娘。” 人杰此时举起了手，他已经有点急迫了。 “什么事？” “是不是再把《三字经》和《百家姓》学完，就能认识所有字？” “基本上是的，只要把这三本书吃透，就能认识大部分常用的文字了，剩下的一些生僻字，都在《说文解字》里。 你们现在已经能自己看《说文解字》了，也懂得如何发音。接下来就独自用《说文解字》研究剩余的文字，这是我给你们布置的课外作业，要是遇到了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仙界文字也是这样的吗？” “那不一样的。据史书记载，创世至尊创造凡界后，将仙界文字进行了简化，所以我们现在学的文字称为简体字，仙界文字被我们称为繁体字。记载说繁体字是由一位叫仓圣的仙界至尊创造的。” “姨娘您认识繁体字吗？” “不认识，我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研究。” “小黑你认识吗？” “啊，杰哥我也没专门去学这个，您对繁体字感兴趣？” “嗯。” “那好办，每个天道书院的藏书馆都有这方面的书，到时候一起去看看。” “藏书馆长什么样子？” “就在天道书院里面，整个湘城藏书最多的地方就是了。” “学繁体字的书叫什么名字？”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你得问问书馆看守。不过应该会是叫繁体字大全、繁体字字典、仙界文字图谱等等这类的名字吧。” “到时候这个书名也是繁体字吗？” “那不会，著作这本书的人肯定得把简体字写在书名上，不然谁认得。” “好，那我想请姨娘帮一个忙。” “什么忙？” “我想今天就把《三字经》和《百家姓》全部学完。” “这么着急？我怕一下子学太多你记不住。” “不会，我都能记住。” “那好，那我们用完晚膳就继续接着上课。” “......” 结果就在当天晚上，平铨一脸崩溃地进入了第四堂课。 “我们先学《百家姓》。《百家姓》比较简单，只有五百零四个字，字面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天下间各种各样的姓氏，其中单姓四百四十四个，复姓六十个。 来，跟我念，‘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啪！” “哎呦！” “平铨，把你的手掌心伸出来！” “啪！” “哎呦！” “现在是上课，你要睡觉回屋睡去。在这睡觉也就算了，居然还打呼噜！” “西娘，我习在系记不住，我的头好痛...” “那你就去歇息吧，不要影响弟弟妹妹上课。” “那我先下课啦，小西弟和彩蝶妹妹你们继续努力呦。” “人杰，彩蝶，你们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 “我也可以的！我全都记住了！” “那彩蝶再读一遍给我们听。” “万俟司马，上官欧阳。夏侯诸葛，闻人东方...” “好，你们主仆俩果然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以后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试着考功名。 《百家姓》如今也学会了，我们接着学《三字经》。 《三字经》的字最多，有一千一百四十五个字。你们听好了，都跟着我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一口气把《三字经》念了三遍，按照下午的老规矩，罗横开始解释着每个字的意思： “人出生之初，禀性本身都是善良的。” “狗在夜间会替人看守家门，鸡在每天早晨天亮时报晓，人如果不能用心学习、迷迷糊糊过日子，还有什么资格称为人呢？” 第五十二章 初次召唤 今天是彩蝶第一天做通房丫头。 按理来说，通房丫头的卧室要与主子的卧室连通，方便主子在夜间传唤。但夜已深，无法去外头找人来拆墙造门了，于是九娘帮彩蝶在人杰的大床旁边又铺了张小床，中间用一块金漆点翠的落地围屏隔着。 离立春还有几日，前两天刚下了两场雪，院里的小树被银白积雪装点得犹如白发美人。彩蝶端着盆热水匆匆从厨房走来，沿路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响。地上的积雪不深，刚没过鞋垫。彩蝶并没有心思欣赏深夜的雪景，她想着今日第一次伺候主子，一定要表现好。 人杰下课后，与罗横聊了会天才回到屋内。 一进屋，就看到屋内燃放着两个碳火盆，正想着应是彩蝶惧冷放置的，彩蝶就端来了热水、豆粉和脸巾。人杰用豆粉就着热水抹了把脸，伸手拿脸巾的时候，见彩蝶捧着脸巾一动不动的站在身旁，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只得自己拿过脸巾擦拭起来。 彩蝶回过神来，暗自懊恼：怎得如此花痴，竟让主子自己伸手来拿脸巾，接下来可千万别再犯错了。 人杰擦完脸，彩蝶又打了盆洗脚水来，蹲着为人杰洗起脚来。摸着人杰的脚，彩蝶又控制不住地思绪纷飞，想着主子平日里的种种，她不自觉的开始傻笑了起来。 这时人杰抬了抬脚，惊得彩蝶立马站起身，结果打翻了脚盆，泼了一地的水。 她吓得给人杰下跪磕头，人杰说这些都没有关系，让她今后跟在他身边伺候不用这么小心谨慎。 彩蝶窘迫地起身，拿来抹布，将地上的水渍擦干。 想到刚才那些糗事，彩蝶小脸滚烫。她偷瞄了一眼人杰，看见主子此时闭着眼睛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缓缓朝人杰的床走去，心内紧张且激动。 通房丫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给主子暖床。 九娘白日里拉着她教导了一些男女间的情事，她听得满脸臊红。九娘拍着她的手，让她不必紧张，一切顺其自然，走前还塞了条落红元帕给她。彩蝶摸了摸怀里的元帕，想着依照主子的性格，肯定是用不上的。 她放下床幔，磨蹭着脱掉外衣躺进了人杰的被褥里，将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闻着被褥上主子的淡淡气息，她觉得浑身开始发烫。 她将头钻出被窝，看着主子的身影。 人杰依然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像是入定了一般。 彩蝶轻喘一声，掀开床幔一角，对着外面说道： “主子，被子暖好了，您快来歇息吧，奴婢这就去小床上了。” 人杰听到彩蝶喊他，头也未动地回应道： “彩蝶你就睡在我床上吧，不用换地方了。” “啊...是...” 彩蝶“嘤”的一声又缩回了被子，心脏跳得砰砰作响，身上开始渗出薄汗。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主子会这么直接，她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此刻头脑一片空白。 她冷静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背对着人杰的方向，娇羞欲滴地解开头顶双丫髻，垂下一头青丝，然后慢腾腾地将里衣一件件褪去，露出粉嫩洁白的身躯，刷地钻进被子里躺好，同时不忘记把元帕垫在臀下。 人杰又疑惑地看了眼彩蝶。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可以说满湘城女人的身体都被他看遍了。当然，这些女人在人杰那双眼睛里，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红粉骷髅。 他只是奇怪彩蝶今天为什么要把衣服脱光了再睡。他之前交代彩蝶不用换床，是因为他晚上根本不睡觉。为了不打扰他人，人杰每晚都在自己屋中轻声练刀。 人杰定了定神，又继续将注意力转移到目光上。他此时用神眼盯着的，赫然是那湘城天道书院藏书馆。 在四层馆楼，无数书架，九万多本藏书中，他先是找到了一块悬挂着“文字精义”吊牌的区域，然后在这片区域内看到了无语文字类书籍。 除了各种各样的人族字典与注释，这里甚至还有《妖族文字历阶》、《魔文大典》、《龙语概要》等等其他种族资料。 终于，他看到了此次的目标：《仙界繁体字便览》。 人杰在神眼高速计算的辅助下，先是把今天学的《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中的每个字形、字意，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开始专研《说文解字》，以最快的速度剩余的生僻字。最后正正神，认真对照起仙界文字来。 ...... 彩蝶光滑的身躯在被子里绷得僵直，小鹿乱撞地等待着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来临。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她发现主子所处的方向一丝动静也没有。 床幔隔挡着两人，让彩蝶看不到他此刻的样子。 彩蝶紧张得伸出手，想撩开床幔看看主子在干什么，可看着自己不着一缕的玉璧，又羞得不敢伸向床幔，她咬着大拇指想了想，然后轻轻唤了声： “主子，您还不歇息么？” 连唤了几声，都不见主子答应，彩蝶感觉有点奇怪。她鼓起勇气，爬起身，尽量用被子遮住自己洁白诱人的身躯，轻轻掀开床幔一角。 然后她就看到人杰坐在凳子上，一刀对着自己砍了下去。 ...... 只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人杰就将仙界文字全部学会了。他仔细比对着背上那些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纹身，发现果然是仙界文字，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人杰站起身。一向淡定的他，此时又激动，又紧张。 他知道，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终于可以解开了！ 人杰背上的纹身共分为三个部分。 最上方是一小段文字，翻译后的内容是：引汝灵气，取汝精血，观想此形，心念此语。 这段文字下方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图案，图案上画着一只形似老鼠的妖怪。 这只妖怪肉嘟嘟的，脑袋和身体一样大。头顶两只毛茸茸的圆耳朵，大眼睛下面有两坨小小的腮红。再下面是圆圆的小鼻子和人字形的小鼠唇，一颗大板牙从鼠唇中冒了出来。 “看意思应该是要激发我的灵气，取一些我的精血，观想这个妖怪的形态，一边念着最下面那段咒语。也不知道这个精血到底需要多少。” 人杰暗暗想道。 刀光一闪，他狠狠割破了自己手臂，用灵气裹着一大串精血悬浮在胸前，然后用神眼盯着最下方的那段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念到： 以血为识，以灵为力，以心为梁，以身为器。 三神开路，四象成门，谨以仙召，唤汝魂魄摇乾坤。 上清天在上，请遵照契约，引吾之召唤兽贝鲁鲁，降临！ 话刚说完，上清天突然从其头顶开了个口子，喷出了一个以人杰为中心的召唤法阵。法阵的直径有一丈，若实若虚，将半个卧室都覆盖了进去。 法阵一出，立即吸收了悬浮在空中的一滴精血，紧接着光芒大盛。人杰感觉自己的浑身灵气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快速泻进了法阵里... ...... 修仙界，钧天州，万仙葬谷，云脉乡，落皇洞。 落皇洞是云脉乡深处的连接一片山脉的隧洞，整个洞宽有千里，长不知几万里。洞里错综复杂，有无数分叉口。这是圣战时期人皇陨落的地方，虽然人皇早已尸骨无存，但还是有许多万族生灵喜欢来此地探险。 此时落皇洞深处的一处死角，有一个直径百丈的无声禁制。禁制边缘躺满了被砍得七零八碎的尸体，还插满了阵旗。这个禁制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阻止里面所有气息外露。 被它锁住气息的，是一大团漆黑的光芒。黑光似乎在不断变小，但若仔细一看，它其实是在往中央不断塌陷。 黑光最深处，贝鲁鲁正绝望等死。突然，上清天从其头顶开了个口子，一道召唤法阵将他裹了起来。 “来了！果然来了！宝贝大人终于来救我了！天啦噜！我以为这次死定啦！哈哈哈！我家可可真是天才，这种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绝处逢生的贝鲁鲁开心大叫，他将自己仅剩的灵气也注入法阵，助其加速沟通两界。眼见此地空间正出现一阵涟漪，结果法阵颜色猛地变淡，接着全部消失不见。 “不！！！” 贝鲁鲁悲壮地喊出声。过了一会法阵又再次亮起，他瞬间点燃了希望，然后过一会法阵接着暗了下去。 “不！！” 法阵又亮了。 “耶！” 法阵又暗了。 “不！” “......” 如此一亮一暗五次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贝鲁鲁算是看出来了，宝贝大人此时在至圣凡界是想召唤他的，结果因为灵气不足，无法支撑整个召唤仪式。 贝鲁鲁再次濒临绝望后，整头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喃喃自语： “看来本皇子这次死定了。 那群混蛋先是害死圣女，再是对宝贝大人下咒，再接着绝地杀阵。三重陷阱，环环相扣，狠辣阴毒，不留活口。好手段，好手段！ 幸好有‘破界灯’，幸好我会宝仙气，不然真被他们得逞了。只要宝贝大人没事就好，他以后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只可惜鼠来宝也和羞儿姐姐一样进入了沉睡期，宝仙气副作用太大，我现在这点修为连本命真器都唤不出来，不然我一定要在死之前再见可可一面。 我若这个时候求她做我媳妇，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哎，说好了要跟着宝贝大人一起睥睨九天的，结果我‘神徒’前三位使徒居然一起死在这。希望无迹和英英能继承我们的遗志...他们一定要实现那个梦想！ 还有‘玉简’，都没来得及告诉宝贝大人真相，看来以后真要变成螳螂妖族神器了。也好，反正如今人族被大圣爷爷庇护，宝贝大人应该不会害人族。” 看着离自己只有半丈之隔的黑光，贝鲁鲁估计再过两三个时辰就避无可避了，这换算成凡界的时间，也就是两三个月。他颓然一笑： “这凡界果然垃圾，肯定没什么灵气，也不知道宝贝大人恢复修为得用多久。不过照这个速度来看，我肯定是等不了了。 好想在死之前再吃一串羊肉串啊。 可可，我真的好想你。” ...... 人杰一次又一次回复灵气，一次又一次放出精血，一次又一次召唤，但很显然，全部都失败了。 好在他发现每次召唤只需要一滴精血，否则还要闹个失血过多的下场。 “主子，您没事吧？” 彩蝶从头到尾把人杰召唤的过程看在眼里，她一手拉着床幔，一手紧张地捂着自己嘴巴。此时见终于结束了，便伸着小脑袋懦懦问了一声。 见主子对自己摇了摇头，彩蝶松了口气，又继续接着问： “您不歇息么？” “我晚上不睡觉的，你安心睡吧。” 听到主子这般答复，彩蝶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闹了个多大的乌龙！她此时还赤裸着身体... 彩蝶羞愧地放下床幔，窸窸窣窣地把衣服一件件穿上，然后走到了人杰旁边说： “主子，我给您上药，上次老仙长给的灵药还剩下一些。” 人杰点了点头。 他重新坐回了凳子上，整个人陷入了沉思。经过这么多次召唤，人杰心里很清楚，自己距离成功施术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他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迫切地想要提升修为，提升自己的灵气。 第五十三章 修行好难 湘城，城主府。 自人杰出现后，谢无僵近期也不敢闭关修炼了，生怕错过什么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他将得力干将派出去专门盯赵宅，时刻关注着人杰的风吹草动。这不，袁辰中午赶回来禀报，人杰已向萧无生行了拜师礼。 谢无僵被气得七窍生烟。 “无耻老儿！肯定又是用无耻手段哄骗人杰！什么父亲旧识，我就应该当场拆穿他！” “宗主，萧无生其他时候都设了禁制，唯独行拜师礼明目张胆，这摆明就是要给我们看的，咱可别中了他的圈套。” “我知道，人杰应该还没加入天心宗，不然天心宗一定会大告天下。很可能是萧老儿要传授他《雕木刀法》，以这个名义成了他师傅。 但这已经很棘手了。 人杰虽然单纯，但看得出来像他父亲，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萧老儿又老奸巨猾，臭不要脸，他肯定是嘴巴上说得好听，实际却用各种手段欺瞒哄骗，最后设法让人杰心甘情愿走入他的圈套。” “那可怎么办？如今被萧无生占了先机，他今天收完徒后急匆匆就走了，也不知道要打什么坏主意。” “我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只是没料到对方下手这么快。 人杰年后要去读书，在书院也是一定要办拜师礼的。他书院的师傅由大师兄安排，我很放心。只是这师傅之事终究落人于后，已不能成为一锤定音的手段了。 为今之计，突破点又回到了小语身上。” “可郡主自上次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入血池，说要一口气冲到九品。我看她这次好像真的下了很大决心。即使有血池相助，郡主成功最快也得到年底。我们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关键时刻就得以大局为重！自己眼皮底下的天才都争不了，我派还争什么仙门？连我这位城主都能舍下脸面，小语也得懂点事了。这血池不能乱用，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 “宗主您的意思是...给赵公子用血池，然后让他学习我派功法？可是咱控血一脉最好是身怀血灵根之人修习，否则血池功效大打折扣，怕是得不偿失啊。” “你怎么知道人杰没有血灵根？如今人杰的灵根是什么，谁都不知道，我们正好给他测一测。 如果有血灵根，那便再好不过。即使是没有，血池也能用。浪费就浪费吧，总比没有好。一般人修炼，上哪去找这些外物辅助？” ...... 虽然说金丹期才被称之为陆地神仙，但在很多寻常百姓眼里，先天期就已经是长寿的神仙了，因为先天期可活三百年。 可真正自己修炼了，才知道其中的苦楚。 在凡界，十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有灵根。一般情况下，有灵根才有望练到先天，成为修士，也叫修行者。修行者中有六成是最普通的凡品灵根，剩下的四成里，又有六成是极品灵根。 超品灵根少之又少。到了绝品灵根，就是各大仙门培养的主力苗子了。 至于仙品灵根和天灵根，一般当世不会超过三人。真灵根相对还会多一些。 最后的神品灵根，从至圣凡界创世至今，总共才出过七人。 而且修炼这件事，不是说灵根等级高就一定好。比如你是仙品火灵根，去修水属性的法术，不仅一点用没有，还因为属性相克，效率还不如凡品水灵根。 要是你运气不好，碰到一个特别少见的灵根，比如仙品吉灵根。那么只能遗憾地告诉你，没有相应传承，你修炼属性不对称的功法，就和那些凡品灵根差不多。 当然，若真是吉灵根，肯定会被众仙门当宝贝一样供起来，这可是难得的天生吉物。不过其因为修为太难升，也活不了太久。 最普通的伪凡品灵根修炼起来到底有多难？ 以这个凡界的天地灵气浓度来说，一位伪凡品灵根修炼者，最快也要在五十岁才能修到先天。 接下来在功法契合的前提下，若没有外物辅助，靠慢慢积累，起码要花三十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先天一品到二品的蜕变。然后花四十年的时间蜕变到三品，花五十年的时间蜕变到四品，以此类推。 也就是说，他们穷极一生，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修炼，最多炼到先天五品，然后就老死了。 这还不算中途遇到瓶颈的时间。 后天之人要打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将丹田气海中的内力尽数转化为灵气，修为才能直入先天。 而到了先天期的功法虽然千奇百怪，但万变不离其宗，正统人族都是修炼先天五气。先天五气可不好练，练的时候还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其中： 心藏神，空於哀，则神定，修炼南方赤帝之火气。 肝藏魂，空於喜，则魂定，修炼东方青木之木气。 脾藏意，空於欲，则意定，修炼中央黄帝之土气。 肺藏魄，空於怒，则魄定，修炼西方白帝之金气。 肾藏精，空於乐，则精定，修炼北方墨帝之水气。 好不容易修炼到先天九品，还得设法把五气全部圆满，练到五气朝元，之后才可以修炼金丹，所以很多修行者都卡在先天九品这个瓶颈上。 本以为到了金丹期，变成了陆地神仙，可以快活一千年，结果又要面临金丹期的九转三灾，任何一灾过不去，就得当场横死。 最后到了元婴，还要设法修炼元婴三花。没炼到三花聚顶，就别想成为人仙，五千年后要么老死，要么自杀兵解。可即使是兵解，十人里面最多只有一人能苟活下来。 修炼这么难，有没有什么捷径？ 答案肯定是有的。 人族做为万族中最变态的种族，最出名的就是鬼点子多。 人族走修炼捷径，一般有五种思路。 第一种思路是抢，这是魔的思路。抢资源，抢灵气，抢血肉，抢魂魄，抢仙骨，甚至是抢修为。自己修不动，就把你的抢过来。至于怎么化成我自己的，一般是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吃进肚子里。 第二种思路是帮，这是仙的思路。帮聚灵气，形成仙山福地；帮做灵石丹药，吃了就能变强；帮炼外物，比如说炼尸派的血池，供亲传弟子修炼；帮涨修为，各种传功、灌顶、秘境等。 第三种思路是悟，这是佛的思路。走不通这条路，我就开辟一条新路。我不按套路修炼，凡心靠悟，凡事随缘，见性成佛，立地成佛。上一刻把你我当成傻子，下一刻笑着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第四种思路是熬，这是鬼的思路。我这辈子修炼不成，就死了以后继续练。还要让我死，就想尽各种办法给自己续命，不行就把自己封印起来，几万年呼一口气。熬，拼命熬，熬越久越厉害。 第五种思路是奇，这是妖的思路。我既然作人不行，我就让自己不是人。把自己变成各种各样的妖怪，练出奇怪的妖功和妖族神通。我不按常理出牌，即使修炼不如你，吓也要吓死你。 ...... 田镇尧如今也是先天五品修士，他虽然只是凡品灵根，却是个真灵根，灵根属性是僵与冰，所以修炼速度比那些伪凡品灵根要快上一倍。 在城主府的背后支持下，他当了多年五鬼帮帮主，获取了大量修炼资源，手上的灵石、丹药、外物，比普通炼尸派真传弟子都要多得多。 即使是这样，他修炼到先天五品，也花了九十多年，如今已停留在先天五品二十年了，始终无法突破。也就是说，田镇尧看起来和赵大胆差不多大，但这位田老大其实已经年过百岁。 今天深夜，田镇尧在练功房中吞下了一粒花大价钱买来的聚灵丹。这一粒聚灵丹就相当于十块下品灵石，折算成黄金能换五千两。 聚灵丹入腹，一股巨大灵气在他丹田气海中充盈。田镇尧使出了田海山亲自辅导改良后的《尸冻经》，将这股灵气裹挟着自身灵气冲向了浑身经脉，然后不停运转。 一遍、两遍、三遍。每多运转一遍，田镇尧对先天五气的掌控便会多出一分。连续过了两个时辰，田镇尧依旧没停止对灵气的搬运，因为他没有觉察到经脉中有太大的膨胀感，显然还没有达到身体极限。 第二百二十一遍、第二百二十二遍... 当灵气被田镇尧搬运到第二百二十二遍大小周天时，他终于感受到了经脉在不断松动，显然这一次成绩斐然，终于有了突破的希望。 《尸冻经》虽然是经元婴期田海山指点后自创的先天功法，而且与田镇尧灵根契合，但却有一个弊端，就是运功时特别痛苦，经脉就像是被无数针扎进深处。所以田镇尧事后还得按时服用灵药，浸泡药酒，否则会留下冻伤。 此时他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痛出满身大汗。汗水又被尸气结冻，化为浑身白霜，将他变成了一个冰人。 突然，整个冰人身上的冰块四射飞溅，田镇尧激动地站起身来，哈哈大笑。 他头望上苍，眼角带泪，无比感慨： 二十年了，修行好难。就像那条蜀道一样，难于上青天！ ...... 人杰这几天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和全湘城所有修行者都不一样。 在“看”过好几个元婴，不少金丹，再对比无数先天、后天之后，他发现，修行者有点像湘城里的那些铁匠。 灵气不是想吸收就吸收的。 人的身体就像一个容器，你先得让自己能装得下，不然有再多灵气也没用，因为身体已经满了。这就是所谓的瓶颈。 后天之人要用内力打通身上经脉。在这个逐渐打通的过程中，他们内力会越来越强。只有经脉全部贯通了，才可以尝试冲击先天。 先天修士要一边修炼先天五气，一边吸纳灵气，用这些灵气拓宽经脉。经脉越宽，能容纳的灵气就越多。只有灵气和先天五气饱满了，才可以尝试冲击金丹。 金丹修士要将身体内灵气全部凝结成固态金丹，然后就像铁匠一样，用这些强大灵气不断壮大丹田，点燃金丹，把自己的紫府化成一个宝室，最后金丹种魂。 等到了元婴期，原来那个金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看不清的灵光。至于是不是人们口中说的一个小人，人杰不得而知。 按道理来说，人杰身体应该是和田镇尧差不多。 可他发现，自己身体的大致情况居然和谢无僵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只有那云泥之别的灵气量，以及那团看不清的灵光。 如果把修炼比作锻铁，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直接锻好了元婴期的“模具架子”，就只差浇入灵气这个“铁水”了。 他心想，也许仙界之人都是这样吧？ 可现在困扰他的是，这个“铁水”稀缺无比，他无法主动浇进去。 别人都有特定的功法，可以主动运转周天，增强灵气，可他没有。人杰只能靠身体本能吸收灵气，然后本能地将灵气转化为妖气。 他按照体内灵气运行路线主动搬运，却只能加速把灵气转变为妖气，根本无法加快灵气吸收的这个过程。 他尝试学习其他人的运功路线，甚至参考了湘城几位妖族的运功路线，结果差点闹得自己走火入魔。他尝试吸收灵石，结果还是因为没有运功路线，无法吸收其中的灵气。 万般无奈之下，人杰整天没事就练练刀法，然后该做啥做啥。至于灵气，他只能任由身体本能去“慢慢”吸收了。 他计算过，自己第一天降生到这个世界就已是先天五品，而且离先天六品只有一半的距离。他也预测过，要想成功施展召唤法术，需要金丹期的灵气量。 今天是他降生的第十二天。他看彩蝶在床上睡着了，怕练刀会吵，就干脆坐在凳子上，用神眼远程研究起了书房的那本《天心我心决》。 就这样坐了两个时辰，人杰刚在火盆里加了第二次木柴，突然发现自己进入了先天六品。 人杰一愣，这么算的话，他从五品到六品，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照此速度，岂不是还要等上大半年才能破解身上的秘密？ 父亲让自己千万保密，他又不能将身体和功法的事情与别人商量。 “哎。” 人杰轻叹一口清，然后皱起了眉头： “怎么修行这么难，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五十四章 天心我心 深夜。 人杰怕练刀会吵醒彩蝶，闲来无事，便趁着此时已能识字，用神眼在书房中找到了那本父亲收藏的功法---《天心我心决（入门篇）》，细细专研起来。 父亲曾经和他说过，此心法口诀非天生盲人或聋哑人无法练成，但当初为了不暴露人杰神眼的事情，父亲对外宣称他是因修炼此诀有所小成，所以虽然眼盲却能如常人视物。 他此时钻研此诀，首要目的便是熟读其中内容，防止以后有人问到的时候露馅。 再则，如今拜了萧无生为师，即将修炼《雕木刀法》，人杰担心这《雕木刀法》是在《天心我心决》的基础上才好修炼的，所以当时提出希望休整一段时间后再学，也是为了趁机补补课。万一真的如他所想，那他不但去不了天心宗，连学这个新刀法也困难了。 思及此，人杰更加认真地研读起来，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无法修炼这《天心我心决》。 《天心我心决（入门篇）》共有三本。 一本在封皮标题下方备注了“心眼篇”三个小字，一本备注了“心耳篇”，一本备注了“心口篇”，分别适用盲人，聋人和哑人。 人杰将注意力关注在“心眼篇”。 这本功法明显比另外两本要大上一圈，也厚得多。不是因为里面功法更多，而是因为每个字和每个图案都是凸起的，方便盲人用手触摸识别。 人杰透过封面往里透视，发现前两页都是扉页寄语，里面写着： 天地万物之理，皆始于天心，卒于我心。 天心既是天道，一朝塑金身；我心既是人道，一念堕无生。 天心立于眉睫之上，我心坐于胸腹之中。 常人有肉眼，可视虚妄寸土。吾等有心眼，可视光明人间。 心眼上通天心，下达我心，其身处幽闭，自开户牖。 心眼虽无血肉，却有因有果，无垢无障，遥见世尊。 心眼若成，万法归于静，万法生于心，天心明我意，天心如我心。 人杰看完这段寄语，顿时明白了，修炼《天心我心决（入门篇）》的目的，说白了就是通过天心和我心，练一个心眼出来，这个心眼要比肉眼厉害。 他接着往下看。 第三、第四页是入门篇的心法总纲，抬头是“若达其意，若得其形，可指先天。”内容分了纲、法、谓、注、释五部分。 纲：无望之以眼而望之以心，无望之以心而望之以气。望止于眼，心止于符。念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能睁能闭，唯道集虚。 法： 心须静息，目须观光。收敛情绪，入微入内。 照入泥丸，降至气穴。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丹田气暖，腑如日照。气行经脉，感俱身外。 聚念于心，升凝化眼。聚念于气，念气化灵。 谓：摒除杂念，使心境纯一，悟我心所想，明天心大道。 注：疏沦其心，摒弃智欲，澡雪精神，除却秽累，掊击其智，断绝思虑。 释：由外而内，收天生微光。由上而下，用心神归气。由下而上，造眉中心眼。由内而外，探黑暗路行。 看完心法总纲后，人杰心中已有几分了然，明白了修炼《天心我心决》的原理，也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天生盲人了。 纵观全法，要练此功须得有三要素。 第一要素是静心，第二要素是意志力强，第三要素是天生盲人看到的一种极其微弱的光芒。这种微光是打开心法入门的钥匙，所以后天自残盲人练不了。 人杰有点遗憾，但是他此时对这功法的兴趣更大了，缘由就总纲开篇有“能睁能闭”四个字。 明显这个睁和闭指的不是肉眼，而是心眼。人杰心动地猜测，若他能练成，是不是也能解决他那双神眼无法控制关闭的问题？ 带着这个心思，他继续往后看，看向了正文。正文是对整篇功法更加详细和通俗易懂的解说，分为了静息、观光、聚念三大篇章。 第一篇章是“静息”。 开篇第一句话就是：“静息”的过程，就是除杂念的过程，好比只有打扫了屋子里的杂物，才可以放更多的东西。放下，只为更好地拿起。 接下就是介绍很多如何除杂念的法门，比如听气、坐忘、守一、数息等。其中篇幅最多的就属“听气”法门。 盲人是可以听的，而且因为天生目不能视，所以其他五感都比常人敏锐，功法中首先就推荐这个法门。 人杰很自然地坐在凳子上，按照功法上的法门练了起来。 他的视力不用说，有神眼在，虽然在距离上远不如“千里眼”，可看得却要细致许多。相比之下，他的听力太普通了。 在神眼帮助下，人杰居然轻松地完成了常人很难迅速完成的第一步：停止思考。他先是停止了大脑对其他问题的思考，然后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两耳，将耳朵返听于内。 在摒除了自身和外界的一切干扰之下，人杰感觉此时万籁俱寂。他还是第一次专心听自己的呼吸之气。他发现自己气息很慢，间隔很匀，吸得很深，呼得很细。 他很快集中了精神，达到了“静息”的效果。 过了一会，人杰满意得睁开眼睛。他不是对自己修炼速度满意，而是对刚才的那种感觉很满意，他发现自己很喜欢没有一切杂念的感觉。 随后他一一尝试了坐忘、守一、数息等法门，都达到了静息效果，便凝了凝神，准备看第二篇章。 接下来要练的，就是对他来说最艰难，最不可能实现的“观光”。 功法中为达到“观光”，共教授了两种辅助法门。第一种既是最简单的法门，也是绝大多数天心宗弟子“观光”的法门，那就是“回光”。 天生盲人能看到外面似乎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光芒。所谓“回光”就是在“静息”的前提下，循序渐进地将那个极其微弱的光点，由小到大，由弱到强，在体内形成一片光芒，这叫“由外而内”。 然后收纳自己的七情六欲，以一身意志带动情绪的力量，将光芒收到两眼中间，再从两眼中心，控制光照下丹田，接着结合吐纳法，按照特定路线照通浑身经脉，这叫“由上而下”。 具体的吐纳法和人体经脉图在功法中都有详细的文字和图案。 等经脉全部都打通了，就控制体内所有光芒逆流而上，合力在两眼中心凝聚成一个点，就能形成“心眼”，这叫“由下而上”。 “心眼”形成后，这些光就会不受控制地照到体外，修炼者便能初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这叫“由内而外”。 这些做完，“观光”就全部完成了。 十个盲人，有八个是可以通过刻苦修炼，完成第一步“静息”的。但十个完成“静息”的人里，最多只有一人能成功“观光”，这个人肯定还身怀灵根。 剩余九个人只能两眼一漆黑，一辈子除却微光，无法见得更多光芒。 只要能练成“观光”，这《天心我心决（入门篇）》就算成功了一大半，剩下的第三篇章成功率很高，即便是意志力较差的人，也可通过刻苦锻炼得到改善。 第二篇章除了“回光”这个法门，还有一个法门。但这另外一个法门要难得多得多，甚至可以说是难得变态。 功法上说，一万个修成了“观光”的天生盲人，只有一个人是通过第二种法门炼成的。这种法门可以不用看天生微光，所以理论上后天盲人也能练，但由于难度更高，所以至今为止无人炼成。 这传到不懂的人耳朵里，就变成了自残的后天盲人无法修炼。 就好像有本很出名的剑法，在大家的认知里是“欲练此功，挥刀自宫”，但其实研究过的人才知道，“若不自宫，也能成功”，只是条件苛刻罢了。 功法还说了，不是盲人也能通过这个法门练成功，只是难度比后天盲人还要难上十倍。但偏偏练成这种法门的普通人还不止一个两个，因为，这种法门压根就不是天心宗自创的，而是一种古今闻名的秘法。 盲人毕竟受先天限制，人数不多。 可古往今外，正常人当中，天资超绝的普通人就太多了。据说练成这种功法的普通人在记载中有几十个，其中儒功、佛功及传统仙门子弟都有，修炼妖功和魔功的无一练成，据说和德行、智慧有关。 天心宗发现，这种秘法经改良一番后，特别适合盲人修炼，盲人成功的几率相对而言比普通人要高很多。 一旦出现了通过第二种法门开“心眼”的弟子，可直接成为当代天心宗首席弟子。如果其中还有保留光圈者，就是铁板钉钉的当代宗主，可以和各大仙门宗主平起平坐，甚至是受到礼遇。 当然了，也很有可能在正式拜入天心宗之前被其他仙门给挖走。 这个法门的名字，就叫“聚性之功”，也叫“性功”。 看到这里，人杰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自己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回光”法门他看完就放弃了，根本没法练。 如今他只能寄托于“性功”。 在“性功”的介绍里，人生下来的时候还有一种光，和天生盲人看到的微光很像，但比微光更加捉摸不定，它的名字叫“性光”。 “性功”，就是修炼这种“性光”。 修炼法门是：先进入“静息”状态，然后将两目，似观非观，止于眼前约一寸二分的“祖窍”之前。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一个小槛，要将心神微微放于“祖窍”之前。心神这个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是凝集了情欲和心思精力的一种表现，完全靠天赋，靠机缘，靠感悟。 除非你已经练成了元婴，那只要把注意力集中过去，自然就是心神了。 修炼之人在心神成功放于“祖窍”之前，再用两目慢慢观察，就能看到自己的“性光”。发现“性光”后，要马上着手第三步： “聚性”。 “聚性”才是最大的一个门槛，元婴都不管用。 “性光”起初只有很小很小的一个点，飘移不定，非常微弱，这个时候就要用心神收摄凝定之。此乃第一个难点。 接着要将其由点凝聚成片，在此过程中，“性光”会四处漂移，难以固定。此乃第二个难点。 最后要把这片“性光”凝聚成完美的圆形。书上描述其形状曰：“圆陀陀，光灼灼”。此圆形只要有一点不完美，就会消散。此乃第三个难点。 三个难点全部克服了，才算是“聚性”成功。 功法上说，“光散性即散，光聚性即聚”，修炼“性功”只有一次机会。一旦中途失败，那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性光”。一旦成功，“性光”就永不消散，直至身亡。 只要第三步完成，接下来就和“回光”下面的步骤一样，控制“性光”由上而下打通经脉，由下而上形成“心眼”，由内而外能看能走，然后开始修炼最后一章。 此时窗外传来一声鸡鸣，人杰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成是败，他只有一次机会！ 第五十五章 聚性之功 若换成是其他人，像这种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的挑战，一定是慎之又慎，说不定还得找个良辰吉日，沐浴更衣，烧香拜佛后再试。 可人杰不是，他此时想到了，就意无所执，心不赘物，立马就干。他做人做事便如他出刀一样，是不会迟疑的。 他很快进入了“静息”。 在放下了脑子里所有杂念，进入浑然无物的状态后，人杰突然将眼皮睁开，两只神眼总计两万只复眼，此时齐齐盯着“祖窍”前方约一寸二分的位置上，一丝不偏，一丝不倚。 他不知道什么是心神，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神。他此时做的，就是用一颗无比纯粹的心，将自己所有的情欲，所有的心思，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意念，全部投入了那个点。 然后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功法中没有提到的情况出现了。 只见玉清天的投影出现在他“祖窍”上，一阵似语非语、似影非影的道音出现在那个点上，传入他的耳中，振聋发聩。 道音先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何以为德？” 人杰脱口而出： “心怀仁义。” “善。” 随后一阵道音传入他的心神： “‘性’，生生之大本，万化之妙机。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先天不含后天，此性安能化生长养天地万物？后天不含先天，我人岂能于形神待境返元真？ 故曰：先后后先，一炁化变之神用；若能体证，妙造大本之究极。” 此道音一出，人杰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太阳星，身体所有智慧、灵性、能量、精神，化成一道“自性之光”，通过神眼照射在那个点。 同时，广袤空间的系统、五行、认知，化成一道“外性之光”，通过玉清天照射在那个点。 两道光一交集，一粒似有似无，似火似炁的淡白小点凭空而现。 在它出现的那一刻，人杰再也不记得之前与道音的那段对话。在它出现的那一刻，人杰便知道，这是性光。 这种光根本就不是实物，而是一种概念，一种领悟，一种正解，一种法意。 眼见它恍惚游移，飘忽不定，不知所之，即将归无。人杰立刻像刚才那般，凝聚出所有的心神，将这个点精准地“捕捉住”，然后不停压缩、凝聚。 高度凝聚之后，一个更小更小的光点出现了。 这个点不但小，还晃动得更加剧烈。 若换成普通人，由于实在是太小了，所以看不见其形，看不清其影，很难用心神跟上它的“节奏”。 可人杰不一样，在神眼的凝视下，他可能是这世上看此形态“性光”最清晰的一个人。只见光点白中带金，外套光圈，圈边亮，圈内黑，不明也不圆。 光点晃动得很快，但它的每个轨迹都被神眼牢牢“锁定”住了。 在人杰此时无比精准的心神包裹之下，小点开始变大。它十分“狡猾”，是由小渐大，又自大化小，在忽小忽大的过程中变大的，就像一匹疯狂挣脱主人缰绳的野马。 它的速度更快了，静极光现，金机飞电。 普通人想用心神影响它完全得靠直觉和运气，即使是那些成功“聚性”的天才，中途也很多时候没能笼罩到光点，让它失了灵性，导致中间一点金光消散，光圈晦暗，最后只能变成淡白色“性光”。 即使是记载中修炼此法门最强大的文始真人尹喜，当年也没能中途全程凝住，最终只保住了光圈，没能保住金点。保住了光圈之人已经可以被称之为仙家大德，光圈会常挂在脑后。 所以书上压根就没提过金点的事，只说最圆满状态是形成一个光如月华的盛白“性光”。 但对人杰来说，光点仍然没有超脱他的视线，他能够勉强跟上，神眼此时在全负荷运作。 在人杰奇迹般的全程凝练之下，光点终于变成了一大片，有手掌大小，然后便不再继续增大了。 它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挣扎，仿佛一个罩住凶虫的布袋子，外壁不断地凸起变形。 人杰知道第三个难点来了。 他看过圆形，知道是什么形状，当即改变策略，不再将神眼关注在一个点，而是让两万只复眼各司其职，盯着“性光”的全身角落，抚平修正它每一处不光润的细节。 当变成了那种“圆陀陀，光灼灼”的形态时，整个虚室开始生白，外界变得光耀如日。 ...... 彩蝶睡得正香，梦里把今晚的遭遇都重新演了一遍，只是最后有一点小变化，她问主子要不要歇息时，人杰满脸坏笑、口出轻薄地朝她扑了过来... 刚扑过来，彩蝶就被一阵亮光给照醒了。 她蹑手蹑脚地从床幔边上探出脑袋，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主子的眉心前面，漂浮着一个“大似弹丸黄似橘”的金丹，“金丹”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外面还显出了一层光圈。 光芒照亮了卧室，映亮了主子那张专注的脸，显得如此的神圣与高洁。 光芒照进了彩蝶的眼睛里，让她大脑一阵轰鸣，然后整个人进入到“无天无地无人无我”的状态，只剩下一点灵明。 彩蝶从未感觉到如此的苏绵快乐，只觉浑身融融洽洽，毫窍俱通。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那颗发光“金丹”已经进入了主子的眉心，然后整个卧室就暗了一些，但还有光。 因为那层光圈还在，此时好似在主子头上套了一圈光环。彩蝶眼睁睁看着那个光环慢慢下沉，接着钻进了主子身体里。 不知什么时候，火盆中的火已经灭了，整个卧室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可彩蝶却觉得一点不黑，一点不冷，浑身还暖洋洋的，脑中还是那团光，那个身影。 她觉得此刻好幸福，但又不知道幸福在哪。 她的思路变得无比清晰，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彩蝶终于知道今后自己要做些什么了：她要跟着那团光，无论路途多坎坷，多遥远。 ...... 人杰控制着“性光”由上而下，照亮丹田，根据书上的吐纳法孕养着“性光”。他体内灵气远远超越了那些盲人初学者，“性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然后超出了丹田，进入了经脉。 人杰小心翼翼地按照功法上画的运功路线照通浑身经脉。还好，他最担心的情况没出现。 “性光”不仅没有像之前用灵气模拟他人功法那样，与体内妖气发生冲突，还与妖气发生了一些奇妙的融合。 光照之处，妖气少了一些，但变得更加精纯，还带上了一丝灵性。“性光”吸收了妖气后，瞬间膨胀了无数倍。 只用了半个时辰，人杰便将“性光”照通了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照得体内一片光明。 人杰也不墨迹，眼见这一步完成了，直接开始下一步。 他以丹田内的“性光”为核心，全力控制着体内所有“性光”逆流而上，冲向头部，想要凝聚成“心眼”。 结果没想到在这个环节上，出了大岔子。 不比刚才，“性光”经过人杰体内丹田、经脉、妖气吐纳孕养之后，起码扩大了千百倍，而且能量高度凝缩。此时刚经过两眼，人杰还没来得及凝聚，结果就发现这些“性光”不受控制了。 “性光”就像旧燕归巢一样，冲入到他的神眼里，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只是一个眨眼，他辛辛苦苦倒腾出来的“性光”，变得一点不剩，没有一丝踪迹，再也不可能重新凝聚出来了。 人杰愣住了。 他倒不是担心。只是书上说的不是这个样子，现在这种情况，他该怎么办？谁能来教教他？ 他之前自己琢磨的东西，可是全都失败了... 这个时候，人杰发现彩蝶正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于是便招手叫她过来。彩蝶立过天道誓言，这些秘密别人不能说，对她还是可以放心讲的。 说不定她有什么好主意。 在人杰看来，彩蝶今晚花样特别多，一看就是特别懂的样子。 ...... 彩蝶从刚才开始就失眠了，她一直把小脑袋靠着床边，用小手枕着下巴，想着今后的打算，各种各样的心事，还有那团光，那张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天空变得蒙蒙亮，鸡鸣声也越来越频繁了。彩蝶正准备起身，就发现屋里有金光闪烁，便赶紧将脑袋伸出床幔。 只见那个钻进主子身体里的光圈又出现了。 光圈先是出现在主子颈部的高度，然后缓缓上移，到了太阳穴的位置停了下来，然后明灭不定。过了一会，光圈“嗖”的一下，竟然被主子两只眼睛全部吸了进去。 彩蝶刚愣住，就见主子突然将头转了过来，用那双正冒着金光的眼睛看着自己，开口说道： “彩蝶，你过来一下，我好像修炼出了点问题。” 彩蝶乍一看到人杰眼睛的时候就愣住了，一股寒意自脚底传入四肢百骸。主子的那双眼睛看起来好厉害，好吓人，看向自己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似乎瞬间被剥了个精光，再也藏不住任何东西。 听到主子又喊了两声，彩蝶终于回过神来，她赶紧应了句： “啊！主子对不起，我...我马上过来。” 彩蝶搓了搓手，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然后在那双特别威严的光眼注视之下，颤颤巍巍地来到自己主子身旁，接着再也站不住，一个趔趄，跪倒在地，怯生生说道：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唔，是这样的...” 在彩蝶一声惊呼下，人杰将她一把捞了起来，很顺手地抱入怀里： “不用动不动就跪拜我。” 他嗅着彩蝶的体香，将《天心我心决入门篇》的功法说明、自己神眼的情况、还有刚才练功的情况，都详细说了一遍，然后问道： “情况就是这样，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第五十六章 开启智慧 听人杰从头到尾娓娓道来后，他怀中的彩蝶妙目含星。 她之前只是觉得主子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从仙界来的。 自古以来，整个世界有谁见过真正的仙界之人？ 应该一个都没有吧。 人们天天嘴巴上说着求仙拜佛，求仙拜佛，如今真正的仙界之子就在眼前，所有人却愚昧而不自知。 此时此刻，彩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因为这个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晓。别人对主子敬若神明，而自己的主子就是神明，这是什么感觉？ 这是一种完全颠覆的感觉。 一个人对外的状态，抛开修为不谈，主要看他的精神和气质。 精神不是表面上看到的的活力，而是内在智慧。气质不是表面上看到的外貌，而是内在信心。 彩蝶本身基础条件并不差，虽然不知是否有灵根，但从她与人杰一起学识字的过程就可以看出来，她是天资聪颖之人。 刚才更是被她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缘。 原来世人练成的那些白色“性光”，又叫做“慧光”，其中保留住光圈的，称之为“阴神”，“阴神”挂在脑后，看起来很玄乎，其实并没有具体的作用。 而人杰练成的那个金色“性光”，又叫做“蟾光”，外面那个光圈叫“阳神”。 在修仙界，修出了“阳神”、脑后挂了金色光圈的大德是被万族敬仰的，生灵只要前往看上几眼，便能开启智慧。这个开启智慧是佛家的说法，并不是说之前就没有智慧，而是一种境界上的提升。 至圣凡界由于从未有人修出来过蟾光和阳神，所以此神效无人得知。 彩蝶刚才在不知不觉中被性光阳神开启了智慧。若是那一刻正好有相应功法修炼，她很容易进入顿悟状态。 即便错过了这个机会，彩蝶此时也是变得更加慧心巧思，再加上她那过目不忘的本事，今后做个女才人绰绰有余。 还精补脑，开启智慧，这是她精神上的颠覆。 以前彩蝶一直很自卑，觉得自己出身卑微，是最下等的奴婢，在所有人面前低人一等，因此说话都是唯唯诺诺，做事也不敢有自己的主见。 可如今不一样了。 当今世上，身份最高贵之人是皇帝。这一代代皇朝中的一位位皇帝，都自诩为“天子”，说是受天命而立，因此称为天的儿子。 这种说法是受世人认可的，但却经不起认证。就好比如今天国的那位皇帝，他有本事让天站出来跟大家确认一句，他就是天的儿子？ 皇朝一旦被推翻，这所谓的“天子”就换人了，所以在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真正的天子，除了第一位皇帝。第一位皇帝据说是创世至尊钦点，他叫天子那才叫实至名归。 主子是真正的仙界之子，那么就是“仙子”。论身份地位，在这个世界，他理应和第一位皇帝平起平坐。后面的那些皇帝，并不是真正的天子，所以还得低上半筹。 彩蝶觉得，如今自己是主子身边唯一一位通房丫头，这换成是皇帝身边，不说皇后、三夫人和芳仪，起码也是正三品的美人吧？她此时真正的身份比起血灵郡主谢小语还要高。 身份一变，信心立显，这是她气质上的颠覆。 因此，此刻在人杰怀中的彩蝶虽然仍然羞涩，但不再像从前那样，只会把自己躲起来，或是结结巴巴不敢说话，或是羞得晕过去。 她心里还有个可爱的小心思。之前她以为主子比自己大，直到现在才知道... 原来主子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 彩蝶红着脸蛋，认真思考着主子提的问题，然后开口说道： “原来听老爷和其他夫人聊过很多修行之事，一直没放心上，如今奴婢都想起来了。 三夫人在的时候爱念经，没事喜欢拉着我们这些下人说佛经上的故事，她跟我们说的经书上有提到过‘性光’。 里面有两句话，奴婢觉得对主子您这次修行有帮助。 第一句话是说，不管修行何路，见着‘性光’是功夫。 奴婢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是，‘性光’是好的，对所有修行都有益。 第二句话是说，‘性光’是一切光，所有光，是日光，月光，星光，是电光，火光，灯光。 这句话，当时她和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听主子您说修炼的过程后，奴婢大概明白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性光”可以包容一切。 妖气和魔气，被称为最霸道的灵气，不可能和其他气息共存。可主子您说“性光”在照入经脉后，不但与妖气和谐相处，还使双方都发生了变化。按照您所描述，奴婢认为，这些变化应该是好的变化。 您原本准备将“性光”聚集在眉心，变成“心眼”，可它中途被您的神眼吸收掉了。 您的眼睛可是从仙界带来的神眼。它的功能，可能远远不止目前所知道的遥视和透视这两种。它的位阶，也应该超过了凡世间的一切。 ‘性光’是有益的，‘性光’是包容一切的，您的神眼主动将它吸收，奴婢觉得是好事，就证明‘性光’对您的神眼有帮助。 最重要的是，奴婢觉得，神眼在吸收了‘性光’之后，应该也能具备‘性光’的能力。它起码已经具备了‘性光’的外表。 主子您能用神眼看透一切，您能看到自己现在眼睛的样子么？” 人杰听到这个问题后，摇头说道： “我别的东西都能看清，只有自己的眼睛看不到。” “那奴婢告诉您，神眼现在的样子。” 彩蝶将小脸蛋和两只小手靠在主子胸膛上，仰着脸，看着那双眼睛喃喃说道： “您的神眼现在看不清里面，也看不到您所说的‘小眼’，只能看到和之前‘性光’一模一样的金光。金光遮住了眼睛里面的样子，看起来却并不刺眼，充满了灵性。 金光中间，有一样东西，就是之前‘性光’的那个光圈。 光圈现在出现在您眼白的位置。它变得很小，但更加耀眼了。它看起来圣洁，威严，人们只要盯上一眼，就忍不住想跪拜臣服。 神眼如今既然有了‘性光’的外表，那奴婢大胆猜测，神眼是不是也会有‘性光’的作用。 主子您修炼‘性光’的目的是什么？按照您刚才所说，应该有两个。 一个是为了练成《天心我心决》，进而不影响修炼《雕木刀法》。另一个是为了尝试能否找到控制神眼关闭的办法。 不知道奴婢说得对不对？” “对。” 人杰觉得自己问彩蝶问得太明智了，她果然很懂。 彩蝶此时还没把双丫髻扎起来，正垂着一头青丝。人杰用手自然地顺着青丝，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彩蝶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接着说道：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确认神眼现在是否真有了‘性光’的作用。只要有，那么它就能替代‘心眼’，继续修炼《天心我心决》。” “可我并没有发觉眼睛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人杰疑惑问道。 “那是因为第二篇章练出来的‘心眼’，和您神眼之前的功能重叠了。” 彩蝶轻柔地说： “书上说，‘心眼’形成后，这些光就会不受控制地照到体外，修炼者便能初步看到外面的世界。 您本来就能通过神眼看到外面的世界，所以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但说不定，这第二篇章已经不知不觉练成了。” “真的？” 人杰听到着这，心里有点开心，嘴角弯了起来。 “是不是真的，您继续往下练就知道了。您能把第三篇章的内容念给奴婢听听吗？” “好。” 人杰对着她说了起来。 第三篇章叫“聚念”，需要上两个篇章全部完成，达到后天九品时才能开始修炼，内容主要是教授如何修炼“意念力”。 天心宗的意念力和意念剑派的意念力，虽然名字相同，可作用完全不一样。据书中记载，是祖师顾天心参考意念剑派，然后反其道而行创造出来的。 意念剑派意念力是对外的，目的是操控外物。天心宗意念力是对内的，目的是强化心眼。 意念力产生的法门就叫“天心我心”，内容分为了沟通胸中“我心”与沟通眉中“天心”两个步骤。 第一步是沟通“我心”，口诀是“万法归于静，万法生于心，掊击心智，倾听执念”。 要在“静息”的前提下，摒除一切声音与念想，将心神堕于胸腹，全力感应“我心”的“心意”，除却外表一层层的秽累，不断掊击自己的心智，去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在这个过程中，有可能会听到很多声音，但真正的执念只有一个。找到执念，第一步就成功了。 第二步是沟通“天心”，口诀是“天心明我意，天心如我心，叩问执念，心眼合一”。 要在“静息”的前提下，将全身内力按照“观光”中“由下而上”的路线，走出丹田。途径胸腹后，将“我心”的那个执念“搬运”到眉中“天心”。 接着就是拼命激发这股执念。 只要能在内力耗尽之前，通过这股执念将心神遁入虚空，感应到第六重天“玉清天”，玉清天就会对你的执念进行回应，然后这股执念就会变成你的第一股意念力，投入心眼，融为一体。 做到这点，第二步就成功了。 心眼蜕变后，会源源不断地产生意念力。只要将这些意念力渗透进浑身经脉，按照“观光”的步骤运行周天，全身内力就会得到升华，最后进化成灵气，直达先天。 这两个步骤中，第二步其实不难，主要考验人的意志力。只要那口气不断，坚持把执念送到了，然后不断激发，不断尝试，早晚能得到回应。 书中还教导了几种锻炼意志力的辅助法门。 最难的其实是第一步。 很多自诩不凡的天才都在这一步折戟，因为这一步和资质、灵根无关，完全就看练功之人纯不纯粹。 心思纯粹的，只有一个执念，便很快成功。心思杂乱的，执念很多，根本分辨不清哪个是真正的执念，要是选错了，拼命用错误的执念沟通天心，当然无法成功。 书上记载，经过多年来经验总结，只有一次选错执念的机会。也就是说，第二步只能尝试两种执念。如果两种执念都选错了，那么此生也别想再得到玉清天的回应。 当然，要是这个人完全无欲无求，什么执念都没有，这一步也走不下去。 第五十七章 真正执念 彩蝶本以为，以主子目前的单纯心思，应该会比较轻松，执念估计不是回仙界，就是和刀有关。 没想到足足过去一个时辰，主子什么反应都没有。彩蝶有点担心，若主子他目前还没有执念，这功法就只能日后再练了。 外面天色大亮，已经能听到九娘他们在走动说话，但把动静压得很轻。 人杰摒除了一切声音，将心神堕于胸腹，倾听内心深处，开始按照功法上说的掊击心智。 他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只知道不停掊击，不停掊击。他感觉自己似乎走了很远，却始终没听到任何声音。 人杰锲而不舍，继续用心神深入，最后在一个地方被挡住了。 那是一层通天的迷雾，死死挡住了前进方向，不论他怎么掊击，迷雾都纹丝不动。 书上没说过还会出现这种迷雾，人杰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他此时心神高度集中，眼见寸步不进，便怒吼一声： “给我开！” 突然，一道“性光”从神眼中直射而下，覆在他的心神。下一刻，人杰携着“性光”再次狠狠一击。 “嘭！” 仿佛击穿了什么东西，人杰的心神撞进了迷雾，来到一处虚无之地。 在这个地方，他先是往东掊击，直到前方没了路，终于听见了第一个声音。这是一个充满心碎的声音： “苏妙璃！我不许你死！” 人杰听不懂是什么意思，觉得肯定有哪搞错了。他见此方没了路，便用心神换成虚无之地的南边方向，继续掊击。 “变强！报仇！屠光巫族！” 来到南方尽头后，一道狂怒暴虐的声音传入心神。 人杰觉得这功法有点不靠谱，前面迷雾的情况没说，现在这种奇怪声音捣乱的情况也没说，让他有点莫名其妙。 人杰没理，换成西方，专心掊击。 “贼老天！给我觉醒啊！” 这是一道万分不甘的声音，人杰听了一下便无视了。他见这里已经没路，就冲向了北方。 眼见虚无之地所有尽头即将全部探遍，他终于在最后一处死角，听到了一个新的声音。 “看我把天劈开！” 来了！ 人杰心中一震。这声音充满豪情，充满向往，不但能听懂，而且还很合他胃口。人杰把虚无之地又重新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声音，觉得应该没错了。 人杰将心神层层退出“我心”，睁开神眼，然后看见了彩蝶迷恋的眼神。 “呀！” 彩蝶小脸一红，被主子看到自己花痴的样子了。她赶紧转移话题，好奇问道： “主子，听到执念了吗？” “嗯，听到了。” “是什么？方便说给奴婢听么？” “方便。” 人杰笑了笑。 他将彩蝶放下，站起身走了两步，然后腰间双刀抽出，举向天空。他学着那个语气，意气勃发，壮志凌云： “看我把天劈开！” “哇！ ”彩蝶“啪啪啪”拍起了小手，一脸崇拜： “主子好厉害！” “呵呵。” 人杰他干脆就这样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我开始第二步了。” “嗯，主子一定可以的！” 熟练地进入了“静息”状态，人杰将意志力集中，然后很轻松地就把“我心”的这股执念，“搬运”到眉中“天心”中。 他现在一身灵气远远超过其他修炼此功法的后天九品，意志力从“杀猪势”就能看出来，强得变态。其他人比较难的一步，对人杰来说轻松惬意。 人杰全力激发这这股执念。 “看我把天劈开！” “看我把天劈开！” “看我把天劈开！” 别人走这一步最多只有一个弹指的时间激发执念，可以说是转瞬即逝，不行就只能重来。人杰仗着灵气多，足足坚持了一盏茶。只是他将心神翱翔在无尽虚空，吼了无数遍，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人杰失望地睁开了眼睛。 “主子，怎么样，成功了吗？” 彩蝶期待地看着。 人杰摇摇头： “失败了。” “怎么会...” 彩蝶本来还以为主子走这一步会很轻松的，结果居然失败了。 “我先回气，等灵气恢复满了再试一次。” “嗯，主子一定可以的！” ...... 人杰第二次失望地睁开眼睛，然后对着彩蝶摇摇头。 “主子，会不会是弄错了？” 彩蝶觉得有点奇怪： “按道理来说，第二步您比其他那些后天九品的盲人要轻松很多。书上说了，只要找对执念，第二步唯一的难点就是意志力，可是主子您的意志力不可能弱啊。上次手都伤成那样了，您一声都没吭。 所以我觉得，会不会是第一步弄错了，那不是真正的执念？” “我再试试看。” 人杰点点头，重新进入状态，掊击“我心”。 这次他轻车熟路来到迷雾旁，发现迷雾又闭合了。在神眼降下一道“性光”加持后，他集中所有心神，狠狠撞了进去。 “苏妙璃！我不许你死！” “变强！报仇！屠光巫族！” “贼老天！给我觉醒啊！” “看我把天劈开！” 人杰本来还在想，这次会不会冒出一些新的声音干扰。结果他把虚无之地中间和边缘转了个遍，只是这几道，没有别的声音了。 这次人杰换了个思路，开始尝试在那些无法前行的尽头掊击，看是不是跟迷雾一样，还有别的路。 只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毫无寸进。 虚无之地真的到了尽头，再也没有更深的执念了。 人杰为实现目标，可以施展一天的《杀猪刀法》，持续砍出亿万刀。如今为了寻找是否还有执念，他当然不会就这样简单地放弃。他尝试凝聚更多心神，使用更大力量，不断进攻。 又是一个时辰。 彩蝶看见主子满脸的专注和果决，一直闭眼站立原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手十指交错在一起，心中祈愿： “主子一定可以的！” 人杰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了。 心神不比肉体，全力凝神一个时辰给精神带来的疲劳是无法想象的，更何况还在不断掊击自己的心智。 一个时辰过去，人杰还是没有开辟出什么新的道路出来。 但是，如果说他最开始还不确定是否还有更深执念，可在半个时辰之前，他确定了： 有，一定有！ 因为他站在“看我把天劈开！”的那个位置附近，又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一个他刚在这个世上降生时，什么记忆都没有，唯一在脑中听到的那个呼唤声： “人杰...人杰...” 是的，他听到的声音不是执念，而是一个名字，是他的名字。 他不知道，之所以能听到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出世时天现异象，触动了大道天，让他与母亲的执念产生了某种永固的痕迹。 而这个痕迹，在特定的条件之下，又奇迹般地感应到了另一个关联之物。 人杰只感觉此时被呼唤声勾起了魂魄，牵动了“我心”中的一丝涟漪，让他产生了强烈预感。他就是感觉，这后面还有路，还有一个声音。 他非常确定，又有什么东西，把路给挡住了。 ...... 有一种东西，叫“胎中之迷”。 即使是修仙界出生的万族生灵，在母亲腹中也只能迷迷糊糊感应到一些声音和画面。但这些声音和画面一到出生后就忘记了，这便是“胎中之迷”。 按道理来说，“胎中之迷”中的声音和画面，是不可能成为一个人执念的，因为那时候人还太小，意识太朦胧。 即使是母亲的情绪再浓烈，再厚重，那也是母亲的，不是自己的。 当然，这是一般情况而言。 西域魔宗，有一种功法，叫《消魂融魄大法》，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魔功。这个功法不仅难练，而且还需要两个媒介。 第一个媒介是施术者的执念，必须是强烈的、真正的执念。第二个媒介是和执念相关的施法材料，而且这种施法材料还要能沟通大道。 找到这两个媒介之后，施术者就可以用自身的魂魄为养分，临时显化出传说中的武道意境。 魔功创造至今，真正被施展成功的次数还不到十次，就是因为施法材料太过难寻。 不会有人想到，在这些成功者里面，居然有一位奇女子，她将自己腹中的孩子，当做了施法材料。 她成功了，所以她死了。 但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成功的那一刻，她的执念被深深印在了腹中孩子的魂魄里。伴随着“胎中之迷”，孩子将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这个真正执念。 除非... “性光！！！” 在破除第一层迷雾时，“性光”就产生了奇效，人杰后面不是没用，而是那玩意不受他控制。 此时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憋屈，仰天狂怒，仿佛“性光”再不来，他就要冲上去把它给砍了。 也许是见主人真的怒了，两只神眼终于有了动静，此时光芒大盛。 只见之前被神眼吸收的那一大片“性光”，竟然被神眼全部重新“喷吐”了出来。 伴随着“阳神”光圈，“性光”浩浩荡荡地从双眼直下胸腹，进入到“我心”，最后来到虚无之地，全部加持到了人杰此刻的心神之上。 人杰心神变成了一个金光巨人，脑后照出浩大的阳神光圈。巨人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朝前撞去。 “轰！” 他终于突破了。他突破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来到一个神奇的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水包裹住一样，暖暖洋洋。在这里，他看到了一段模糊的画面。 刀，很多白色的刀，每把刀都在不停舞动，变大变小，还有一些模糊的声音随着画面传来。 人杰兴奋地发现，这是一种刀法，一种极其强大的刀法。 他还看到白刀在和一个模糊黑影不停战斗，就像是教他如何用这套刀法杀敌。 看着看着，一股浓烈的情绪传遍全身。 这股情绪有不甘，也有不屈。有失望，也有盼望。有愤怒，也有坚强。 终于，人杰寻找的那个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喊道： “生当作人杰！” 第五十八章 性光神眼 人杰将心神退出“我心”后，“性光”又重新回到了神眼，只是在总量上少了些，光圈也略为暗淡。 他睁开眼，看着彩蝶，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成功了吗？” 彩蝶期待问道。 “不知道，我试试第二步。” “主子，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知道。” 进入“静息”状态后，人杰将这股新的执念“搬运”到眉中“天心”，将心神遁入虚空，然后全力激发： “生当作人杰！” 只是一声，玉清天的投影就出现了。 人杰感觉这一幕很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一阵似语非语、似影非影的道音传入他耳中： “死亦为鬼雄！” 道音一毕，玉清天投影消失不见，一股新的力量在他的“天心”里生成。 那是有点像“性光”一样的白光。白光也不是实体，是一种意念力，也是一种强大的执念。人杰略一感应，就仿佛听到所有人族都在齐声怒吼：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人杰发现，这股意念力是可以控制的。他虽然不知道可以用来做什么，但有功法指导，他知道接下来如何去做。他将意念力一股脑全部投入到神眼里。 于是，神眼发生了新的变化。 换做以前，人杰是看不到自己眼睛的，可在意念力融合的那一刻，他看到了。 只见两只神眼共同化作一个内虚外实的国度。 国度内是另外一片虚空。这片虚空里，共两万只虚化后的小眼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型，就好像是两万尊漫天佛像，正直勾勾盯着某处。人杰心神顺着目光望去，发现勾连着他的“天心”与“我心”。 他此时再“看”外面，发现不再是用每只小眼睛看了，而是用一个整体感应，而且效果比之前还要强。 如果说以前看某物的状态是“万眼同算”，那么如今不再是计算，而像是“悟”。只看一眼，便悟透了全部。 小眼在国度内与性光化为了一体。性光浸润之下，一些冤魂密布的红色血光从每一只眼瞳深处冒了出来。这些冤魂一闪而过，似乎都是些陌生生灵，人杰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些冤魂和血光便被性光化散，眨眼间消弭于天地。 国度外是一片肉眼能看到的眼睛状光芒。 光芒分为三层。最里层是一个亮白圆点，那是他的意志力；中间层是一个耀眼光圈，那是他的阳神；最外层是占据面积最大的灵性金光，那是他的性光。 新的神眼一生成，人杰感觉到整个人在升华，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状态，就好像“生命归还”。 最直观的感受是，他觉得身体中很多原来不可控的东西，现在都能掌控了，就像被赋予了新生。 原来他能控制的部位，无非是头颅、四肢、躯干。其中头颅也只能控制眉毛、眼皮和嘴巴。 如今他发现他能通过它的神眼，准确来说是通过神眼中的意志力，控制头发丝晃动，鼻孔关闭，耳朵摇动。他能控制自己五脏六腑蠕动，甚至是变形。 他终于能掌控自己的眼睛了。 之前他只能指使眼睛盯着某处，但很多时候控制不了。比如说无法控制它无时无刻的运作，无法控制遥视的距离，无法控制透视的程度，无法控制它施展“性光”。 “我心”的那几次加持，感觉都是人杰狠狠怒吼后，神眼才勉强答应的。 如今在意志力的融合下，他发现神眼终于能自主控制了。这种控制感很奇妙，就像是操作自己的手指一样灵活。 在他操作下，神眼光芒瞬间暗淡，所有实体之光全部遁入了虚空国度，然后国度关上了“大门”。 人杰终于在清醒的状态下体验到了目不可视、一片漆黑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特殊，让他觉得很新鲜。 “主子您没事吧！” 彩蝶焦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人杰顺着声音，小心地朝那个方向走去，两只手伸向前方探路，然后抓住了一双软滑的柔荑。 “主子，您的眼睛...” 在彩蝶眼里，主子的神眼先是发生了一些变化，在光圈中间增加了一团白光，接下来整个眼睛的光芒又全部暗淡消退。 此时眼眶内，竟只剩下一个漆黑的空洞，看起来又恐怖，又可怜。 “没事。” 人杰又发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 “我终于能把眼睛闭上了。” 人杰能感应到，在此刻闭眼的状态下，虚空国度的小眼睛开始休眠。性光轻轻拂过，安抚着他们的疲倦，使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得到迅速恢复。 只要保持这种状态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能恢复到最佳状态。如此一来，他再也不会被迫陷入沉睡了。 不仅如此。 他尝试着只打开一点点。他将其中一只小眼睁开，带着一丝丝性光，透出了国度之外。 然后，他又重新恢复了视觉。 他看到，彩蝶将小手放在自己大手内，此刻正关心地望着自己。他看到了卧室内被整齐摆放的桌椅板凳，还有床幔旁边早已熄灭的火盆。 他无法看到被门挡住的窗外风景，他也无法看到被衣服遮住的彩蝶身体，还有更深处的血肉骷髅。 他迫不及待地转身，走到窗户旁，轻轻推开窗户。 一道阳光射了进来。 阳光照在人杰侧脸上，让他忍不住仰头相望，然后就感觉苏醒的这只小眼有点涩痛。他第一次发现，太阳星原来如此耀眼，令他此时不由自主地将手护在额头。 再看那庭院，和以前的视界相比，就像被铺上了一层薄雾，变得模糊不清。 他能看到庭中树枝，却看不清枝丫中的丝丝细纹。他能看到院中巨石，却看不清石头缝里爬过的蚂蚁。 原来，这就是凡人的目光。 人杰感慨万千。若是保持这种状态，他可以通过对疲惫的小眼睛进行“轮岗”，保持永远清醒，直到死亡。 他再尝试着控制更多小眼和性光苏醒，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视野逐渐穿透，距离逐渐遥远，细微处渐渐清晰可见。 待虚空国度全部敞开时，整个湘城的一丝一毫，又重新纳入了他的掌控。 人杰毫不迟疑，当即根据“聚念”篇章的指导，走出了最后一步。他将神眼中的一部分“性光”投入经脉，按照“观光”路线运转周天。 只是一个弹指，人杰发现自己不仅在眉间日夜长明，而且所有妖气皆从黑色转变为亮白色，体内经脉皆是一路电光。 人杰开心极了，他将虚空国度关闭，留了一点性光在外，在国度内也仅保留一只小眼运作，然后回到彩蝶身旁。 人杰激动地将她拥抱入怀： “成功了！‘入门篇’练成了，我可以控制自己的眼睛了，我不会再沉睡了。” “我就知道主子一定能成！” 彩蝶将小脸贴在主子胸膛上，开心说道： “您的神眼也更厉害了，不仅能施展传说中的性光，还和经书中说的不一样。” 彩蝶突然将头抬起，目光炯炯地问道： “主子，之前奴婢看到的那个光圈，您还能把它放出来吗？” “应该可以。” 人杰点点头，他将神眼完全解放，然后控制所有性光一口气全部脱离神眼，投入到体内经脉。 然后，阳神光圈出现了，就悬挂在人杰脑后。 “哇！” 彩蝶惊呼一声，她又看到了！每次看到这个光圈，她都觉得大脑清明无比，感觉这个时候能一口气背十本书。 光圈外显，还出现了另外一个功能... “扑通。” “彩蝶你这是做什么？” “主子...我控制不了，身体自己跪下了...” “起来。” 人杰用手去扶她，结果被拒绝了。 “别，主子，奴婢想就这样跪着，奴婢给您磕头了。” “......” 人杰把性光和光圈都收了回来。他和彩蝶沟通了一番，觉得此时蜕变后的神眼应该在九天当中是独一无二的，于是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性光神眼”。 主仆俩总结了一下，将“性光神眼”分为了三种形态。 第一形态：沉睡。 操作：只苏醒一只小眼和一点性光，其余虚空国度全部关闭，这只小眼疲惫了就换另一只。 外观：如睁开眼皮，就能看到人杰眼眶里一片漆黑，只有最中心有一个金色光点。最终人杰听取了彩蝶建议，决定在此形态下像原来那样保持闭眼。 功能：和普通凡人眼睛完全相同。 第二形态：始解。 操作：虚空国度全部敞开，苏醒所有小眼和全部性光，性光维持在神眼中。 外观：此形态下即使闭上眼皮，性光也会溢散出来，所以人杰干脆保持睁眼。睁眼时，眼睛外层散发金色性光，里层是耀眼光圈，最核心有一个亮白圆点。 功能：可遥视，距离为以神眼为中心半径十里圆形区域。可透视，除了紫府元婴和一些禁制区域外，暂未发现不可透视之物。可解析，看一眼即可领悟。可将性光照射出体外，若直射人眼，可迷其心智，其他功效暂不可知。 第三形态：卍解。 操作：在始解的基础上，将性光全部脱离神眼，在经脉中运转。 外观：每只神眼又会变成最初一万只小眼的样子，所以人杰决定在此形态下保持闭眼。此时会出现一个金色光圈悬挂在脑后。光圈中心是人杰眉心祖窍后方，底端在颈部位置，顶端在脑门上方约一尺处。 功能：眼睛拥有始解的遥视和透视，但失去解析功能。光圈会散发出让人顶礼膜拜的威严，可帮注视者开启智慧。此形态下，人杰体内性光总量会缓慢增加。 第三形态的“卍”字来源于佛经，是彩蝶取的，她说很适合这种形态。在卍解形态下，性光照射在体内，似乎让妖气产生了一些未知的变化。 如今终于有一个可以自主修炼的法门了，虽然还是无法增加灵气总量，但人杰以后在无人处，除了练刀，也有了别的事干。 而在始解形态下，人杰为了琢磨性光的作用，将屋内四处照了个遍。最后他惊喜地发现，当性光照在自己手心那个神秘的黑色长刀纹身上时，纹身会变得明灭不定。 有一个情绪从里面传了出来，似乎在告诉人杰： 她很喜欢。 第五十九章 好大排场 人杰和彩蝶“磨蹭”了半天。 不仅因为人杰本身折腾到很晚，还因为彩蝶掏出了那块萧无生遗落在地的仙资石。 事实证明，彩蝶是有灵根的。 彩蝶欣喜若狂，感觉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至于是什么灵根，两人都不会看，只能等人杰下次再去藏书馆偷学了。 此时他们得赶紧出来，因为九娘见快到午时了两人还没出房门，便到门外喊他们，声音还带着些许揶揄： “你们主仆俩再不出来，今天又去不了集市了。” 因午时将近，九娘多备了许多饭菜，干脆早膳午膳并一块儿吃。 三兄弟结拜后，平铨虽是大哥，但平铨与罗横均钦佩于人杰的实力，因此还是以人杰为尊。 平铨和罗横都是习武之人，食量很大，肚子早就饿了。九娘劝他们先吃，两兄弟不肯，平铨在院子里练起了刀，罗横则是去了书房，抓紧时间备考。 别以为秀才好考，一百个读书人也就一人能考上秀才。湘城之所以秀才多，是因为人口基数大，家里只要不是太困难的，砸锅卖铁也会供孩子去上学。 九娘很用心，忙了一个上午，做了精致的五道菜。 有用蘑菇、黄花菜、木耳、花生仁做的四喜烤面筋，有用鸡蛋、花菜、蒜瓣做的赛螃蟹，还有如意香干、韭菜炒蚕豆、蒜蓉蒸茄子。明明都是素菜，却做出了荤菜的味道。 餐桌上还放了个小竹篮，里面放了些龙眼、榛子、花生、红枣。 大家动筷子后，平铨臊眉耷眼儿地问人杰： “小西弟，昨晚睡得咋样？” 因为一直没人问过人杰的睡眠情况，所以人杰也一直没提过自己晚上不睡觉的事情。他此时老老实实回答： “昨晚没睡。” 说完这句话，他把夹好的各种菜，就着碗里一大坨饭，用筷子一股脑全部扫进嘴里，把腮帮子挤得鼓鼓囊囊。 罗横与平铨贼眉鼠眼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激动了起来。他殷勤地夹了块烤面筋给人杰，又接着问道： “杰哥，昨晚感觉咋样？开心不？” 人杰嘴巴里还有饭菜，正一鼓一鼓地咀嚼着，然后口齿不清地“嗯嗯”了两声。众人见他满脸高兴，哪还猜不到说的是什么。 罗横抚掌大乐： “哎呦不得了！杰哥你厉害了啊，这从昨晚一直忙到刚才啊？” 终于把嘴里饭菜咽下去的人杰居然笑着应了一声。 一旁的彩蝶哪还猜不到这两个坏小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整个头都快垂到碗里去了。只是主子兄弟之间说话，她不能插嘴。 而且这个时候她就是想悄悄提醒主子，小手也够不着，因为她独自一人坐在隔壁小桌。 通房丫头也是丫鬟，不能和主子同桌吃饭。 “哈哈，难得看杰哥你这么开心，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样，看来大有收获啊！” 罗横这个小色痞两眼冒光，要不是看九娘在这，他非得拉着杰哥深入探讨探讨。要知道，他和他的老相好云英，现在还只是处于摸小手的阶段。 结果罗横克制了自己，人杰却是“极其露骨”： “是啊，前面我自己来还不太顺利，后面彩蝶细心教我，就成功了。彩蝶很厉害的，什么都懂。” 九娘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心想：过了啊，姨娘还在旁边吃饭呢，你们几个小伙子要说自己到外边说去，昨天教的知耻之心呢。 隔壁小桌上的彩蝶红着脸悄悄嗔了自己主子一眼，感觉这事真是越说越不清。结果这一眼没被那几个小伙子看到，却是被一直关注她的九娘看到了。 九娘乐了，她看着如今终于遂愿的彩蝶，真是又是宽慰又高兴。 她从彩蝶出卧室门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彩蝶的不同。昨天彩蝶还是欲语还休，唯唯诺诺，今天就变得婉转灵动，大大方方，这分明是从女孩变成女人了。 至于为何走路一点不受影响，也许还有不凡体魄？ 人杰一席话，把过来人的九娘都说得不好意思，更别提那两位充满好奇的少年了。 平铨此时也像罗横那样，眼睛都闪出了光： “小西弟，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器买个丫鬟。” 九娘听到后笑着接了一句： “不用等以后，铨儿你想要，今儿个去买家仆的时候专门给你挑一个通房丫头。如今你可是人杰的哥哥，配个丫鬟是应当的。” “真的吗？” 平铨有种突然要做新郎官的感觉。 “这还能骗你，师娘可没那么无聊。” 九娘打趣说道，然后又对罗横说： “小黑，到时候给你也配一个。” 没想到，罗横虽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却摇了摇头说道： “谢谢姨娘，不过我答应过云英，第一个女人只能是她。” “那今天就去给她赎身，赵府来出赎身钱，相信你杰哥会同意的。” 九娘看了看人杰，征求他的意见，毕竟给青楼女子赎身的钱可比买丫鬟要贵多了。 “没问题。” 人杰点点头。 “啊。” 没想到罗横不仅没有开心，反而苦巴巴地跟大家说： “我当时跟她说好了，等中了‘一次文举’再来赎她，还立了天道誓言...” “什么？” 九娘听到这，却是收了笑容，正了正神问道： “这是你自己提的还是她提的？” “是我自己提的。云英有一次说她遇到了意中人，那位意中人在金榜题名时骑着白马来赎她，结果一觉醒来，发现是黄粱一梦。我当时不服气，便跟她说了这句话。见她不信，便立誓为证。” 罗横看九娘有些疑虑，便急忙解释，还补充了一句： “九娘您放心，我罗横看上的女子，不会有坏心眼的。” “没有就好。” 九娘说完这句话后欲言又止，随即摇摇头，也许是她自己想多了。 ...... 商贾在大唐天国的地位并不高，所以湘城最大的集市以及各种各样的店铺都在南区。开了两场的赵大胆也算是个大商人了，所以才能在第六横街有这么大的院子。 如今祈年爬又不好爬，骑又不好骑，当然主要是九娘上下不方便。于是五人吃完饭后，便干脆步行过去。 祈年老老实实跟在众人屁股后面，要不是今天还要去铁匠铺给它量尺寸，都不准备带上它。 四小从出门的那一刻开始，是又紧张又兴奋。 自赵大胆被针对，九娘、彩蝶和平铨就没怎么逛过街。罗横平时除了逛青楼过过干瘾，也从来不逛街，因为兜里没钱。人杰就更不用说了，这是人生中第一次逛街。 第六横街的位置很好，东南角再绕过一条巷子便是湘城最繁华的一条商街。 春节午后，阳光洒在街道两旁林立的店肆上。阁楼飞宇间，一面面商铺旗帜高高招扬，酒楼、客栈、银庄、各种胭脂点心铺子应有尽有。 宽阔商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货郎们挑着月牙扁担沿街叫卖，芝麻糖，梨子冻，喷香的梅花糕引得路过的小孩儿走不动路，不给买就当街嚎哭。 要说这次出来最开心的就当属平铨了。从街头到巷尾，哪家摊头的猪肉馅包子最香，哪个铺子的猪血粉最地道，他因为经常打交道，所以全部门清。 最重要的是，今天出门的排场大不一样。 只见带路的平铨走在最前方。他身材硕壮，腰间插着两把杀猪刀，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势。 人杰和九娘跟在后面，边走边聊。主要是人杰在问，九娘一一教他。 罗横站在人杰左侧，落后半步，惬意地摇着骨扇。 彩蝶站在九娘右侧，落后半步，左手搀着九娘臂弯，右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吃得开心。 刚才买糖葫芦，小摊老板死活不肯收钱，几人拉锯了半天。最后彩蝶没法，接受了老板好意，可还有好多馋嘴的东西，也不敢再上前了。 最后面是身长十三尺，身高九尺的祈年。祈年一路“咚咚咚”爬来，就像是行走的地震。有些不牢固的路边小摊，远远就被它震塌了。 不过祈年造成的杀伤力，比人杰又要小了许多。 武举天墟年兽一战后，如今的赵人杰，在整个湘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是什么？好像是年兽！年兽近处看居然有这么大！” “赵公子！赵公子出行了！” “快看！那是赵公子！” “哇...真的是他...” “天呐，他好酷啊...” 一名穿着艳丽的富家小姐按着胸口，呼呼急促，整个人朝后仰去。 人群传来一阵尖叫声，旁边丫鬟还好眼疾手快，一手扶住，那名小姐才没能倒下去。 一路走下来，行人先是被年兽吸引了目光，然后看到了人杰，接着一传十、十传百。整条街瞬间被围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外面，还有很多得到消息刚从别处赶来的人，此时却根本挤不进去。 里面，人杰虽然成为全场焦点，但人们都自觉让出一条路，远远对着他恭敬行礼，口中大声叫喊着他的名字。 眼看前面的路还是要被堵住了，有人焦急大喊： “赵公子驾到，前方让路！” 平铨对人杰佩服得五体投地，此次逛街那是极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嘴里嚷嚷道： “借过，借过，别挡路啊！” 突然，七个得到消息的五鬼帮弟子挤了进来。 为首者明显认识平铨，他也不敢直接跟人杰多说话，在恭敬向人杰行了一礼后，来到平铨面前抱怨说： “铨哥，赵公子驾临商街，您怎么也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这里是小弟我负责的片区，回头老大肯定要说我招待不周。” “呵呵，没系，没系，咱就随便逛逛，吴香主不用客气，您忙您的。” 平铨带着几人停下了脚步，乐呵呵地跟他说道。 “这怎么行！您几个准备去哪？小弟我给你们带路。” 吴香主这个时候要是真不客气，他这个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平铨虽然知道小西弟如今在湘城出了名，但也没料到出个门居然这么火爆，此时想想还是点点头： “也好，周围人习在太多了，您帮忙开个道，让他们松开点，可别挡着咱小西弟的路。咱几个先器牙行。” 吴香主使了个眼神，旁边几个小弟迅速离场，他和另外两名帮众前方开路，带着五人朝目的地行去。 等人杰一行到了占地面积最大的街尾牙行时，附近道路已经全部被清场，马路两旁整整齐齐站了数十位五鬼帮黑衣帮众。所有帮众俱是双手背后，抬头挺胸。 其他民众或是踮脚在路外，或是跑到了高处。他们一边远远往中间张望着，一边“嗡嗡嗡”叫着人杰的名字，简直是吵翻了天。 “五鬼帮在此，都给我安静！” 随着一道内力十足的声音吼向全场，整条街安静了。一个背着黑铁大棍的汉子带着吴香主和几位老者走了过来。 那位汉子先是快行两步，在人杰面前低头行礼，恭敬喊着： “横江堂洪四海，见过赵公子！” 他此话一出，周围几十位黑衣帮众齐刷刷跟着喊道： “赵公子好！” 人杰看过这个人，好像还是个堂主，便朝他点了点头。 “见过赵夫人，罗公子！” 说完后，洪四海拍了下平铨的肩膀： “平铨啊，这就是你不对了，赵公子要来你都不跟洪大哥我知会一声？太见外了吧。” 平铨挠了挠头说道： “呵呵，洪大哥你平习那么忙，这么点小系，我哪好意西惊动你，我们就随便逛逛。” “这可不是小事！” 洪四海引过旁边三位老者，向平铨介绍说： “这三位分别是卢当家、刘当家和王当家，分别负责了牙行的三块区域，不知是否方便引荐给赵公子？” “我小西弟岂系谁都能说上话的，有什么系跟我说就行了。” 平铨大手一挥。倒不是他摆架子，而是他知道小西弟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阵仗，好大的排场！” 一阵讥讽的声音传来。 第六十章 诛心耳剑 “谁！” 洪四海转头怒视，众人也随着声音方向望去。 只见一位面无表情的红衣女子，怀中正抱着把长剑缓步行来。女子身前半步，有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负手前行。 白衣男子只是随意踏了几步就出现在众人跟前。他看着众星捧月的人杰，朗声说道： “都说小小湘城出了位布衣骄子，我来时还满怀期待。” 他再摇摇头，一脸失望： “今日一见，原来竟是个爱慕虚荣、哗众取宠之辈。” “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跟赵公子说话！” 吴香主跳了出来，指着那男子骂道。 “出言不逊，掌嘴。” 男子身后那位红衣女子也不见其嘴巴有动，一阵清冷的声音就从她身上传入众人耳里。她腰间一个小铃铛开始铃铃作响。 “啪！”啪！”啪！” 那吴堂主真的对自己掴起了嘴巴，而且一下比一下重，牙齿都被打了出来。他一边掴，一边念到：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慢着！敢问可是诛心耳剑芮尘芮大人？” 洪四海上前两步，面色慎重地对着两人抱拳。 没想到话刚说完，他也对自己狠狠掴起了嘴巴，嘴里念到： “小人该死！”。 又一阵声音飘入了众人耳里： “直呼主子名讳，掌嘴。” 直到此刻，身边众人才终于反应过来了眼前这位男子是谁。大家齐齐弯腰下拜，口中惊呼： “拜见芮大人！” 众人喊完后，也不敢起身，等着那位大人发话。不少人咽了口口水，冷汗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此时唯一还直着腰板的就只有人杰五人。五人一时间显得鹤立鸡群，高人一等。 红衣女子猛地用目光转向了人杰五人，开始从身上发出虚无缥缈的声音。平铨吓得把杀猪刀都抽了出来。 “区区草民，竟见主子不拜，掌...唔！” 没想到女子话还没说完，就满脸痛苦地暗哼一声，鲜血从她嘴角溢了出来。 此时罗横的声音也传入众人耳中：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原来那女子真的不小心将自己舌头咬破了。 女子一破功，洪四海和吴香主顿时停止了掴掌。 洪四海还好，只是吐痰似地狠狠吐出一口血，然后咬着牙对那位芮大人躬身行礼。吴香主却是因为掴自己掴得太狠，不仅崩了一嘴牙，还震伤了头部，此时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嗯？” 见女子莫名受伤，芮尘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他又上前两步，眼睛盯着罗横，耳朵微动，似乎在听着什么声音，然后以非常缓慢的语气说道： “可是传说中一出生便妖乱乾坤，被罗家剔除家谱，拆掉全身仙骨，天下无派敢收的罗横罗公子？” 他这句话似乎每一个字都有神奇的魔力，似乎勾起了罗横最深处的记忆，让罗横将平生受过的所有痛苦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罗横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愤愤低吼： “罗家！罗家！” 人杰突然开口： “其实你家人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一直在默默关心你。” “是的，他们在关心你。” 芮尘面无表情地再度开口： “他们在你身上设下梦标，日日监察你的梦境。他们当众附在你身上，查看你身边发生的事情。” 芮尘说完略一停顿，轻笑一声，一边嘴角微翘： “只有你一人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他们还惹得天机楼吴大嘴泄露了一个新的秘密，如今郑家海长老已经把这个秘密传了出去。” 芮尘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你就是下凡灾星，只要和你在一起，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说什么，你胡说！” 罗横惊呆了，指着芮尘，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胡说？” 芮尘声音带着玩味： “此事各大仙门已经人尽皆知，你自己去打听。更何况，是不是下凡灾星，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芮尘语气骤冷： “你和你养父在一起，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吧。他作为禅宗高僧，最后是怎么病死的，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没人愿意和你在一起，你真以为是那梦境映像？那普通百姓为什么也没人愿意接近你？ 你真以为是你那神嘴？若真是神嘴，他们巴结你还来不及！他们这是害怕你。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你亲近了哪些人？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你真正有好感的人，现在又有几人活下来？” 芮尘突然看向人杰，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赵人杰，你以为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他被问天盟追杀了那么久都没事，怎么和罗横才见面就死了？以你的身手，以你的心眼，居然被厉铭得手，你是觉得懊恼，还是觉得奇怪呢？” 人杰皱起了眉头。 芮尘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也引人深思，正是他心中有所疑惑的地方。但他始终觉得有哪儿不对，便没有回话，立在原地。 彩蝶来到人杰身后，在他耳旁轻悄悄说了几句。 此时芮尘还在继续： “听说当时罗横对你父亲礼遇有加，说明对他感官不错，你父亲还答应事后登门道谢，这便是祸根。他认可你父亲，你父亲也认可他，所以你父亲死了。你父亲不是被无生门毒死的，而是被这个灾星害死的。” “不！这不可能！” 罗横突然跑到芮尘身前，抓着他的衣服，脸色扭曲地喊道： “你陷害我！你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难道是你做的手脚！” 被罗横抓着衣服，芮尘一点也不生气，旁边那位红衣女子此时居然也无动于衷，但看向罗横的目光中透着怜悯。 “笑话。” 芮尘比罗横个子高，此时罗横跟他说话，他却连头都没低一下，只是高傲地抬着下巴，用不屑的语气说道： “本官乃天心宗首席弟子，大唐天国六扇门荆州总捕头，从三品朝廷命官，会去费尽心思陷害一个湘城的草民？ 整个荆州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本官眼睛，包括你，罗横！ 本官早就觉得你有问题了。赵人杰横空出世后，本官第一时间便了解了他所有的情况，当时便觉得赵大胆的死有蹊跷。 直到郑长老说出你的情况，我才恍然大悟，把你之前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全想通了。就是你，害死了赵人杰的父亲赵大胆。” “不可能...老爷，老爷他怎么可能...” 九娘红了眼睛，用双手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罗横。 “当啷”！ 平铨的杀猪刀掉在了地上，只是他却不自知，整个人像是丢了魂。 “什么！原来是你害死了赵老大！你这个灾星！” 五鬼帮一个原操刀堂的帮众跳了出来，他是赵大胆引进帮的，对赵老大感情很深。 这句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罗横终于崩溃了。 他无力地垂下了手，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笑了起来： “我是灾星，我是灾星，哈哈，我原来是灾星。我把爹害死了，王婆婆他们也是被我害死的，赵伯伯也是被我害死的，谁亲近我谁就会死，哈哈哈！” 罗横笑着笑着，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即便是这样，芮尘也没有放过他。他转过头，用上位者的语气对人杰说道： “赵人杰，本官好意提醒你一句，不要再和这罗横走在一起了。别说你姨娘还有身边这些普通人，就连你，只要和他在一起，都不可能有好下场。本官不是在危言耸听。 你以为你修为高就没事了？没用的，修为再高都没用，你知道他最近祸害的人是谁吗？那人昨日就在你们赵府。” 人杰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地面朝着芮尘。 “是谁...” 九娘嘴角颤抖地问道。 “是谁，还能是谁！” 芮尘的表情变得狰狞： “你以为本官是来看你的？本官还没那个闲情！若你能加入天心宗，未来咱们多得是见面机会。 本官今天来，就是想专程找我们罗大公子好好聊一聊，让他知道，他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这小子最近祸害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那新拜的师傅，‘雕心老人’萧无生！” “师傅怎么了？” 人杰终于出声。 “锵！” 芮尘将红衣女子一直捧在手中的长剑拔出鞘，剑指罗横。 “怎么了？他入魔了！他疯了！” “什么！” “此事已传尽天下仙门，你们不日就可以自己获知这个消息！” 芮尘满脸悲痛： “萧长老从你们赵府出来后，满心欢喜地回天心宗，一到神木峰就开始闭关。结果就在当晚，他先是不声不响盗走天心宗宗门秘宝‘天心石’，然后连夜跑去郑家。 他明面上说想见识一下‘预言之子’，暗地里却私闯禁地，盗取郑家《御兽经》，结果触发了禁制。 在郑家围攻之下，萧长老居然施展出一身魔功，状若疯癫，明显是练功练出岔子，走了火，入了魔。郑家虽将他打成重伤，但还是被他逃了出去。 今日辰时，天心宗秘宝被盗之事败露，郑家也开始传告天下，我派宗主气得当场吐血。她找天机楼测算行踪，发现萧长老竟已逃到西域魔国。虽不知目的，但很可能要和魔宗沆瀣一气！ 这可是萧长老啊！我派神木峰峰主，太上长老，最强元婴，股肱之臣，宗主的养父萧长老啊！包括本官在内，整个天心宗谁没有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 眼见大限将至，萧长老就想在临死前收个亲传弟子。 结果呢？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前脚刚走出赵府，后脚就出了此等丑闻！老人家一辈子的清誉，全被这个灾星毁了，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百倍！ 罗横，本官今日将萧长老近段时间的行踪研究得通通透透，本来还百思不得其解，但在听到下凡灾星的消息后，我全部明白了！ 我研究了你的所有经历，发现触发灾星诅咒的关键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和对方互相认可。 罗横，我已经听到了你的心声，你当时对萧长老是认可的，想必萧长老也认可了你对不对！ 如今赵人杰还没事，想必对你还不是真心实意，等他们真正认可你的那一天，就是他们的死期！” 芮尘指向罗横的长剑发出了轻声低鸣，长剑反射出惊鸿电光。他狠狠吸了几口气，然后将长剑投射而出，插在了罗横身旁的地面上： “自裁吧！你已经无可救药，连元婴都逃不脱你的诅咒。 自裁吧！我如果是你，根本不会再厚颜活下去。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再祸害自己身边之人，还不如一死了之。 自裁吧！给死去之人一个交代。你死了，这世间便再无灾星。早日投胎转世，说不定下辈子还能做个普通人。” 周围那些观望之人此时也一个个双眼通红： “就是！去死吧！” “我们湘城竟有个这么恐怖的灾星？” “灾星，别再祸害人间！” “赶紧死吧！” 第六十一章 针锋相对 泪水迷糊了双眼，罗横颤颤巍巍地用手抓向长剑。不知不觉，芮尘的话变成了他此时的心声： “自裁吧！别再害人了。” 罗横握住了剑柄。 随着手轻轻用力，剑身轻而易举地从地砖中抽了出来，然后被罗横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罗横转头对着人杰哭喊： “杰哥，铨哥，姨娘，还有彩蝶妹妹。谢谢你们，这几天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几天。 我罗横没有和你们在一起的命，我是杀人凶手，我害了赵伯伯，我害了老仙长，我还会害了大家。 下辈子如果能相见，我...” “乓！” 罗横话还没说完，长剑就被一把杀猪刀挑飞了，然后“铛啷啷”落在地上。 平铨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了罗横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后举起他的衣领，愤怒吼道： “说什么呢！小黑你疯了！” 罗横小媳妇似地哭得梨花带雨： “我是灾星，我是灾星...呜呜呜呜呜” “我不管什么灾星，我只知道你系我们弟弟！” 平铨将脸贴近，让罗横看着他的眼睛： “你系灾星也好，扫把星也罢，只要你系我们的兄弟，我就不许你洗！说好了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洗，你都忘了吗！” 罗横哭得更凶了： “可是我不能连你们都害了！” “谁说你会害了我们？若不是真心实意，我们怎么结拜的兄弟？” 人杰的声音穿过人潮，来到罗横耳边。他的身影也出现在罗横身旁。 “始解。” 随着一声低吟，人杰那双始终在世人面前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一片金色光芒温暖地从他眼中照耀而出。 所有被金光照拂过的人，浑身哆嗦了一下，刚才还忿忿不平的心情突然冷静了许多。 一道浓烈的金光直射向罗横眉心，只见那眉心之中居然钻出了一小团半透明白光。白光在金光的照射下似乎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瞬间被吞噬殆尽。 “哼。” 芮尘发出一身暗哼，然后猛地看向人杰。他两耳后方显现出了一对虚幻的耳状纹身，纹身喷吐出一大片亮白光芒，汹涌地射向人杰。 人杰也毫不示弱，用神眼金光锋芒相对地照了过去。 一白一金，两道光芒在空中相遇了。 白光明显在总量上要多得多。从声势上看，白光就像太阳星，而金光就像是一个渺小的凡星。 可是，二者刚一接触，白光竟开始节节败退。只见金光将白光吞噬了进去，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壮大。 没过多久，局面就颠倒了过来。 芮尘只感觉金光迅速布满了他的视线，冲到了他的眼前。可他不但没有感到危险，居然还有种被佛光普照般的愉悦感。 直到... “啊！我的心耳！” 芮尘双手捂耳，“蹬蹬蹬”往后退了三大步，然后一边哀嚎，一边吐血。刚才他要不是见机不妙，立刻将心耳关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主子！” 红衣女子脸色大变地冲了过去，一把扶住芮尘，然后满脸凶恶地看着人杰。 “铃铃铃！” 她左手掏出小铃疯狂摇摆，同时另一道声音从她身上传了出来： “竟敢伤害主子！魂飞魄散心如捣，鬼哭神嚎...唔唔” 话还没说完，她也被金光照在身上。虽然不像芮尘那样深受重创，但声音再也发不出来了，手上那铃铛摇半天也不见动静。 “居然也是性光！” 红衣女子听到芮尘咬牙切齿的低语声，瞳孔猛得一缩，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人杰。 ...... 人杰这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始解。 刚才彩蝶悄悄提醒自己，对方可能在用天心宗功法，让他试着感应下。 于是他开始不断苏醒小眼和性光。 人杰慢慢发现了，对方通过耳后释放出一种和他性光很相似，但颜色却是白色的光芒。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这个光芒很淡很淡，一只小眼看不出来。 这些白光重点关注着罗横，还有一些洒在他人身上。当洒在人杰身上时，他体内性光一口便将其吞掉，吞掉后好像总量还增多了一点点。 起初人杰还没发现那白光的作用，于是他试着撤掉性光，让白光照进来。 他还是没发现什么不同。 可再接着放出性光将白光吞噬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头脑变得清醒了，也发现了对方话语中的漏洞。 人杰终于明白，对方在用那白光做什么。 此时罗横已举剑自刎，被平铨拦了下来。人杰立刻全力激发，开启了神眼的始解状态，快步冲了上去。 ...... 看着从双眼射出漫天金光，一招打败芮尘，像天神一样的人杰，周围不少普通百姓一个个忍不住拜了下去，口口喃喃道“神仙下凡了”。 突然，芮尘一把推开红衣女子，怒吼一声： “剑来！” 落在地上的长剑瞬间飞到他手里。芮尘全身上下连带着手中长剑再次冒出白光，不过这次换成了蓬勃的白色灵气。 他全力爆发之下，威势竟不弱于祈年。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芮大人，居然有先天九品修为。 “年！” 祈年眼见要打起来了，顿时兴奋地一声怒吼，一边凝聚土之铠甲，一边朝芮尘冲了过去。 人杰也将玄铁杀猪刀握在了手上，眼见大战一触即发。 “住手！” 一道黑棺从天而降，砸到人杰和芮尘中间，带起一阵土石飞溅，然后谢无僵从里面满脸沉色地走了出来。 原来的谢无僵，给人杰的感觉是温尔儒雅，人畜无害，也就那次郑家捣乱时爆发了一次，但没有针对过他，没什么直接感受。 而今天的谢无僵，刚从黑棺走出来，身上就爆发出滔天血气。 包含芮尘、人杰在内，所有商街之人都感觉自己血液凝固，浑身僵硬，除了还能眨眨眼睛，其他部位根本动都动不了。 连跑到一半的祈年都摔了个跟头，快撞到人时被谢无僵一挥手定住，然后就在原地仿佛化作了一座石雕。 谢无僵转身看向芮尘，两眼冒出血光，寒声说道： “芮大人，来到我湘城，居然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妖言惑众，动手伤人，六扇门真是好威风啊！” 芮尘发现自己嘴巴能说话了，立马出声解释： “谢城主您误会了，我这是在奉命调查萧无生入魔一事，我身上有六扇门密令，不信您解开禁锢，我给您看。” 芮尘虽是六扇门荆州总捕头，但其官位比正三品的谢无僵还是要低上半级。这人对普通百姓视如草芥，但在官场上无比谨慎，哪敢被谢无僵拿住把柄。 “哼。” 谢无僵倒是没有真去查验，这种事芮尘不可能撒谎。既然有密令，那按照六扇门的权利，确实可以先捉拿，后通报。 他继续说道： “即使如此，你在情况还未调查清楚之前，就直接对罗横痛下杀手，这恐怕不符合规矩吧？” 芮尘连忙解释： “罗横是下凡灾星一事，下官已全部调查完毕，证据确凿，无需再带回六扇门查验，刚才说的每个字也都是事实，绝对没有任何夸大。 虽然还未下格杀令，但此等祸害苍生之徒，怎可放任其继续逍遥作乱？下官此举也是为了湘城百姓及赵人杰的安危考虑。刚才施展功法，就是想让他幡然醒悟，自行做个了断！” “自行了断？罗横本性善良，每次出事，均不是他本人意愿，所以他并没有害人之心。没有害人之心，就是无辜之人。你如今对无辜之人下手，六扇门的八字宗旨呢？” 谢无僵厉喝。 “我刚才说得很清楚，我此举是作为一个好心人，劝罗横拿出大唐男子应有的担当。谢城主，我神剑峰一脉的诛心剑虽然可影响心绪，但都是以事实为根基，不会指鹿为马。 这罗横已无药可救。若真是善良之人，若换成我是他，一旦知晓此事，绝不会再多苟活一日。多活一日，说不定就得多害一人！” 芮尘虽然态度很客气，却是得理不饶人，此时与谢无僵两人开始了据理力争。 “芮大人，你练成性功，号称诛心耳剑，一直声称要超越吴伯阳。自从吴伯阳上次失误后，有人四处扬言他的判断不如你。可如今在老夫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这连救治之法都没尝试，就断言说罗横无药可救？” “此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天机楼说的。天机楼和罗家都束手无策，怎么，谢城主您有办法？” “如果连天机楼都否定了，我谢无僵当然没办法。可天机楼从没说过下凡灾星不可制。他们可是说得清清楚楚，可用天生吉物镇压。” “天生吉物？当今天下到哪去寻天生吉物？各大仙门要是有这样的东西，今天铁定第一时间过来把罗横收入门派了，何至于像现在一样避如瘟神？” “谁说没有？若是出现了灵根资质是‘吉灵根’之人呢？” “不可能，我虽只负责荆州，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知。虽说历史上的吉灵根都是天灵根，因为没有传承功法，注定活不了太久，可毕竟是天生带好运。 这种人肯定要被各大仙门当宝贝一样放在当世传人身边。如果真有，我怎会不知？” “你怎会不知？你这人向来看不起布衣市井，当然不知了。 如今真就出了这么一位吉灵根，还就在你管辖的荆州范围内，只因他是平民百姓，入不了你堂堂芮大人的法眼。若你真的多加关注，此事又怎会被我先得知？ 呵呵，我看用不了多久，六扇门也要劝芮大人学学那吴伯阳，回山门冷静冷静了。” “不可能！在荆州不可能有事能瞒过我！是谁！” 两人你来我往说到这里，芮尘终于不淡定了，大声问谢无僵。 谢无僵此时收起功法，让所有人恢复了行动。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全都诚惶诚恐地跪倒，对着谢无僵的方向俯拜。还站着的只有人杰五人，芮尘主仆两人，还有祈年。 祈年先是又滚了一跤，然后气得一声大吼，就要扑向谢无僵。 “祈年，坐下。” 人杰训了一句。祈年顿时呜咽一声，像小狗似地坐在原地，只是它眼神还在对着谢无僵继续威胁恐吓。 人杰已将神眼重新回到了沉睡状态，在吩咐完祈年后，他立刻问道： “吉灵根是谁？是不是有了吉灵根，就能把小黑治好。” 谢无僵笑着对他说道： “赵贤侄莫急，这吉灵根不会跑的，他可是一直都离你不远。” “在哪？” 谢无僵眼睛盯着平铨：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六十二章 灾星厄运 随着谢无僵的目光，众人齐刷刷地盯向平铨。 此时的罗横也反应了过来，在听到吉灵根的消息后，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此时跄踉起身，语气轻颤： “铨哥，是你吗？你不说是伪凡品刀枪棍棒灵根，专门秀兵器的吗？” “问他没用，他不能说。” 田镇尧雄厚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他本人施展轻功迅速靠近。 “见过城主大人，见过芮大人。” 向谢无僵和芮尘恭敬行礼后，田镇尧来到众人身旁，向众人解释道： “五鬼帮就我一人拥有灵气。当初老赵收铨儿为徒后，带着这孩子找我测试灵根。结果没想到，这一测居然是天灵根，只可惜是没有传承的吉灵根，还只是最低级的凡品。 我们也听说过吉灵根的故事，老赵不希望这孩子今后的人生像个部件一样，没有自由，令人摆布，于是请我帮忙保密，我答应了。 当时也是怕这孩子不懂事，老赵便让他立下天道誓言，不允许对任何人透露吉灵根之事，所以你们现在问他，他是不能说的。” 田镇尧说完后来到平铨身旁，拍拍他肩膀。平铨乖巧地喊了声： “田伯伯好。” 田镇尧笑着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今天下凡灾星的消息我也第一时间收到了。说老实话，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赵贤侄和铨儿，我知道他们如今生活在一块，还是结拜兄弟，非常担心会受到影响。 我联想到了铨儿吉灵根之事，于是就找到了城主大人，将此事与他如实禀报。没想到城主大人说吉灵根能够镇压灾星。” 说完这句话，田镇尧拿出了一块仙资石，对着平铨说： “铨儿，你也不必说你的灵根是什么。现在情况特殊，为了你罗横弟弟的未来考虑，是否同意田伯伯当着众人的面，再给你测一次灵根？” 无论是修仙界还是各大小世界，都有一条共识： 灵根在对方未告知的情况下，是隐私。 就像修为一样，如果一个人不愿意告诉你他是几品修为，你不能强行探测。若是他刻意告知，或是已被人知晓，那便没啥好隐藏的了。 那次吴伯阳强行用神眼探测人杰修为，其实是很不礼貌的。不过吴伯阳这人无法无天，在他字典里就没有“礼貌”二字，因此才四处树敌。 此时平铨见田镇尧询问，想也没想，立马答应道： “我同意。” 田镇尧将灵气注入仙资石，对着平铨一照，只见仙资石一阵光芒变化，现出了一把淡白色如意。 果然是吉灵根！只可惜是凡品的。不过以至圣凡界目前的情况来看，凡品吉灵根和神品吉灵根也没啥区别。 见芮尘脸色难看，沉默不语，谢无僵微微一笑。他环视了一圈此时竖起耳朵的众人，开始朗声说道： “刚才赵贤侄问得很好，若不是真心实意，他们怎和罗横结拜的兄弟？结拜为兄弟之后，他们不也没事吗？ 在知道了罗横的情况后，我们城主府将他所有事迹仔细商讨了一遍，得出三个结论。你们大家都听好了。罗横，你也听好了。” 谢无僵将目光转向正紧张地看着他的罗横： “第一，当你和对方互相认可，且朝夕相处时，你的灾星厄运就会生效，无论对方是谁，修为有多深，这一点倒是被芮大人说中了。 这个结论，是从老夫我、袁辰还有你养父身上便可以得知。当时老夫诚心想让你加入炼尸派，包括袁辰在内，我们三人相聊甚欢。 最后老夫虽然站在门派角度，因那梦境印象，不再谈入门之事，可对你也没少操心。你小子哪次在湘城闹出来的事，不是老夫给你收尾？ 如今看来，老夫我和袁辰确实都出了点岔子，可问题不大。回头想想，我们平时没事，只有和你接触的那几次，在当时受到了一点影响。 还有你的养父。你养父道林禅师有金丹修为，佛法高深，最后也无法幸免。所以可以确认，你这厄运对任何修为都能生效。 第二，这生效的威力，与双方修为差距有关。 首先还是老夫和袁辰。我们修为较高，碰面次数不多，所以虽然受了影响，却没有大碍。 其次是你的养父。你养父与你朝夕相处十二年。这十二年，道林禅师没有教你任何佛法、仙法，甚至连江湖内力都没让你修炼，据我们猜测，当是他特意为之。他很可能知道了你灾星厄运的情况。 但即便这样，他仍然悉心抚养你十二年，直到最后破功惨死。如此如山父爱，老夫听闻之后也心生敬佩。 接着是你的启蒙老师周夫子。周夫子虽没有灵根，但也有后天九品修为，所以刚开始他还只是霉运不断。后来随着你修出了内力，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终究没撑过第三个月。 最后是收养你的王婆，教你营生的徐红翠，还有那位送你馒头的女孩玉婵。这三人都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在遇见你的一个时辰之内，就遭遇各种横祸，当场惨死。 像这种情况的，还有赵兄。 赵兄当时正好修为被废，又说要送你百斤猪肉，所以即使有赵贤侄在旁，还是厄运难逃。” 说道这，谢无僵怜悯地看了眼已经泣不成声的罗横。 此时的罗横口中不断喊着： “父亲，父亲，父亲，夫子，王婆，徐婶，小妹妹，赵伯伯，都是我害了你们，呜呜呜呜...” 周围人虽然巴不得离罗横远远的，但听到他的遭遇，却觉得这孩子本身倒也无辜，而且他的经历实在是太惨了。 谢无僵没停顿太久，又接着说了起来： “第三个结论，吉灵根是有效的。 如今来看，既在你身边，又互相认可，还不受任何影响的，也就只有站在大家面前的四位赵府之人了。 最早赵贤侄跟你接触，还把你带入赵府，应该只是为了履行他答应罗侯的那个承诺。从这点上看，你还真要感谢你家中的那位长辈。 若不是他，你就没有机会与赵贤侄深交，也不会认识这位吴小友，吉灵根之事怕是要被田帮主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你这灾星厄运，也就没了任何转机。 在与赵府之人相互认可后，他们有的修为高，有的只是普通人，却全部安然无恙。从这点可以看出，吉灵根是有效的。 既然如此，你那下凡灾星的身份就不可怕了。 从今往后，你只要做到两点，就不会再影响其他人。” 谢无僵说这句话的时候，认真盯着罗横的眼睛。罗横用衣袖狠狠抹了抹脸，大声对谢无僵说道： “城主大人您说！不管有多么艰难，我一定办到！” “第一点，你在与自己认可之人接触时，一定要确保在吴小友附近。作为结拜兄弟，这本来也不难实现，可最麻烦的就是，你们的寿命。 以你的灵根资质，若是今后步入先天，踏入修炼之道，未来即使成就元婴也半点不稀奇。 可吴小友不一样。 当今天下，还没有哪个门派有吉灵根的修炼之法。说句不好听的话，吴小友本身只是凡品灵根，再加上没有相应功法，即使是投入再多资源，这辈子怕也难入金丹。 除非他有佛缘，能领悟禅宗秘法。 如果入不了金丹，他便只能活三百年。即使真的入了金丹，此生也元婴无望。在他之后，这世上恐怕不太可能出现第二个吉灵根来镇住你的灾星厄运了。” “这好办！” 没想到在谢无僵看来最难办的一点，罗横竟然满脸不在乎，他手做立誓状，朗声说道： “我本与铨哥就结成了异性兄弟，说好了愿意同年同月同日死，此心天地可鉴。如今无非就是再补充一句罢了，又有何难！ 太清天在上，我罗横在此立下天道誓言。今后誓与结拜哥哥吴平铨共死，他生则我生，他死则我死。若违此誓，天魂归天！” “好，我也来！” 没想到此话刚说完，人杰就冒了出来。他也把手举了起来： “既然是兄弟，我也愿意...唔。” “不可！” “不要！” “万万不可！” 没想到他刚准备动作，罗横和平铨就扑了过来。两兄弟一个抓住他的手，一个捂住他的嘴，罗横疯狂叫着： “别！杰哥！千万别！我们知道你有这个心意就够了，这个誓不能立！你和我们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你要是想立，我现在立刻一头撞死！” 看见人杰被成功劝阻，谢无僵内心送了一大口气，刚才那个“万万不可”就是他喊出来的。要是真被人杰立了这样的誓言，他非得因为今天说的话而悔死。 他见机不妙，立刻转移话题： “好，既然第一点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第二点。 罗横，今后你不管遇到谁，都要尽量在心理上与其保持距离。万一吴小友不在附近，你又对对方产生了认可，那么请第一时间远离他，能做到吗？ 如果能做到，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再立一个天道誓言。此誓一立，从今往后，你便能按约履行你的承诺。如此一来，大家就不用再躲着你了。” 面对这看起来要容易得多的第二点，罗横居然沉默了一小会。他低下头，咬着牙，过了一会才抬起头。 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罗横是哭着立完这个誓的。 “既然下凡灾星已找到解决之道，本官就此告辞。” 芮尘此时脸色阴沉得吓人，他一刻都不想多呆，不仅仅因为即将成为他政治污点的荆州吉灵根之事。 而是他的另一个身份，当代天心宗首席弟子。 天心宗竞选宗主，主要考验对《天心我心决》的理解程度与掌控程度。 作为当世唯一修成性功的修行者，芮尘当上宗主的把握非常大。所以他原来并没有把被捧上天的赵人杰放在眼里，反而给很可能加入天心宗的赵人杰一个下马威。 在他看来，人杰再厉害，武力值再高，也就一届莽夫罢了。 可如今他发现人杰居然也练出了性光，还是异变的性光，把他克得死死的，这就让他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若人杰真加入天心宗，必将成为他芮尘未来争夺宗主之位的最大劲敌。 芮尘将长剑递给红衣女子，刚转身，眼睛就猛地一缩，发现人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面前，挡住了去路。 “怎么，赵公子有何事指教。” 芮尘知道人杰是谢无僵全力拉拢之人，此时看着谢无僵的面子上，不管心里怎么想，明面上对人杰也客气了三分，他现在巴不得人杰赶紧加入炼尸派。 “道歉。” 人杰冷冷地说道。 “什么？” 芮尘皱起了眉头。 “道歉，向小黑道歉，跪下向小黑道歉。” 人杰身上开始冒出了亮白色妖气，一字一顿说道： “他若没原谅，你今天也不用走了。” 第六十三章 芮尘下跪 “赵人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威胁朝廷命官！让本官给贱民下跪，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本官看你是活腻了！” 芮尘愤怒了，手中拳头握得紧紧的。 若换成是别人，他肯定将心耳及性光神通连带这句话一起使出来，或直接抽剑斩之。在大唐，君臣之间等级观念根深蒂固，一个平民若对着官员如此大逆不道，官员有权将其就地处决。 结果面对人杰，他连心耳都不敢用，而他绝招《诛心剑法》需要开启心耳才能施展出来。看到人杰刚才瞬间出现在眼前的速度，再联想之前的战绩，芮尘知道，自己不是其对手。 旁边的红衣女子名叫端木红妆，是芮尘的通房丫头，一位天生哑巴。在芮尘和端木红妆还没练出心耳和心口神通时，主仆俩一聋一哑，从小相依为命。 此时端木红妆恨不得立刻将人杰撕魂裂魄，但却实在束手无策，她还从来没遇到过像这样克制天心宗的对手。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害小黑的性命，我看你是活腻了！” 人杰充满杀气的声音在芮尘耳旁响起。芮尘这才发现，他已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刀身传来透骨寒意，让芮尘脖子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住手！” 从端木红妆身上传来一声尖叫声，她又开始摇起了铃铛，只是人杰神眼一睁，瞬间启动始解，端木红妆再也无法发声。她只能爆发出一身灵气，然后满脸焦急地看着他们，浑身颤抖。 “芮尘，此时本就是你有错在先，确实应该向罗横道歉。” 谢无僵发话了，他先是附和了一句人杰，然后对着人杰也劝了句： “赵贤侄，芮大人是朝廷命官，下跪确实不太合适。依老夫看，就让他真心向罗横道句歉，你看如何？” 末了，他还分别向人杰、芮尘和罗横神识传音，希望三人都配合一下，彼此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罗横刚准备劝说，结果话还没出口，众人就听见人杰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行！必须跪下道歉！否则我就把他头砍下来！” “你若敢杀我，你的命，还有赵府所有人的命，全都得给我陪葬！谢城主保不了你！全天下没人能保你！” 芮尘面目狰狞地吼道。 人杰转过头，对着九娘几人问道： “你们怕死吗？” “不怕！主子让我死，我就死！” 彩蝶第一个大声说道。 “怕个鸟！能拉着这么大的官一起洗，这辈子也吉了。” 平铨拿着两把杀猪刀摩擦了几下。 罗横笑得很灿烂： “杰哥为了给我出气，自己都不怕，我这个灾星还怕什么？死就死吧，咱兄弟三人今天同生共死！” 最后开口的是九娘，九娘眼角噙着泪光： “人杰你做的决定，姨娘支持你。 姨娘如今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动力就是替老爷继续照顾你，如果你一心赴死，我也正好下去陪陪老爷。老爷杀生那么多，也不知在轮回天会不会受什么苦，我日日夜夜都在为他操心。” 听见这几人肯定的回复，人杰笑了，只不过他笑得极其残忍。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听得芮尘毛骨悚然： “很好，既然都和我一样，那就没什么顾虑了。 父亲告诉我，滥杀无辜者，看到就杀。你今天不光想滥杀无辜，对象还是我的弟弟。我不将你头砍了，再把你剁成碎肉，心里不痛快。” 大家哪还看不出来，人杰动了真格。 不仅仅因为他此时说话果决，杀气十足，更重要的是他又恢复了“天神下凡”的状态，两眼正在金光大盛，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等等！赵贤侄，芮尘虽有错，可毕竟人最终没事，这就不叫滥杀无辜。现在罗横好好的，灾星的问题也解决了，你们几个未来一个个都有大好前程。 如今看你还练成了性功，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天大的本事。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为了练功付出多少努力，多少汗水？贤侄你要学会珍惜啊，不然对不起你那死去的师傅，还有你死去的父亲。 贤侄，听伯父一句劝，没必要因为一时气愤就要弄得鱼死网破，大家继续活下去不是更好吗？芮尘这边你放心，他刚才也发现自己弄错了，心里内疚得很，即使你不说，他也想跟罗横道歉。 芮大人，不知老夫说得对不对？” 谢无僵已经有点傻眼了，他没想到人杰居然如此头铁，一言不合就要拉着自己全家和对方同归于尽。他此时一个劲地跟芮尘传音，嘴皮子都要说破。 芮尘终于说服了自己，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愤怒，没那么颤抖： “赵公子，刚才确实是本官一时不查，没料到还有吉灵根之事，此乃本官生平犯的最大查漏，即使你不提，回头六扇门也会有处分下来。 之前造成了一些言语上的伤害，本官在此对罗公子说一声抱歉。” “就是因为小黑没死，所以你的头还没掉下来。从现在开始，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转过头来，看着小黑的眼睛，再说一遍！” 人杰猛地一用力，拽动着芮尘转过身，刀仍然死死架在他脖子上。 芮尘牙齿都要咬碎了。 他虽然天生残疾，却是六扇门总捕头芮南天的嫡幼子，从小天资卓越，锦衣玉食，万人敬仰，哪受过这等耻辱。 此时被人杰野蛮地转了个身，然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无比感动却正昂首挺胸的罗横，他还真有种玉石俱焚的冲动，但本能却在告诉他，他有点怕了。 是的，他怕了。 他觉得对方一万条贱命，都比不上自己一根手指头，哪真下得了决心跟人杰同归于尽？ 他嘴巴略微哆嗦，刚要张口，然后就听到八个字仿佛从深渊中飘了进来，寒透骨髓。 “我说过了，跪下道歉！” “嘭” “砰！砰！砰！” 突然传来落地声，然后是连续的碰撞声。 只见端木红妆从后面冲到罗横身前，双膝猛然跪倒，然后将头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在地砖上，没几下就溅出了鲜血。 人杰“见”她此时拼命想用心耳传出声音，便放开了性光压制，听听她想说些什么。 “贱婢有眼无珠，妄图教训罗公子！主子做的一切，皆是心疼贱婢，之前并无真正加害罗公子之意！所有给罗公子造成的伤害，贱婢愿诚心道歉，百倍偿还，要杀要剐，心甘情愿！ 主子刚才已经道歉了，只求赵公子和罗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再与主子计较。如不准许，红妆便磕死在此以明志！” “住手！停下！妆儿此事与你无关！你没有擅作主张的权力！区区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替本官道歉，你给我起来！” 芮尘眼睛变得通红，使劲全力对着端木红妆吼道。 只是端木红妆却仿若未闻，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磕得头破血流。 九娘见状有点不忍，刚想上前劝劝，结果被旁边彩蝶一把抓住，耳边传来了彩蝶的低语声： “别去，主子这次是下了决心，动了真怒。他若怒了，这几人死了便死了。” 九娘惊讶地瞧了一眼彩蝶，觉得这不像是她平时说的话。 “赵贤侄，如今芮尘亲口道歉了，他的贴身剑侍也替他磕头认罪了，我看他们确实也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你看...” 谢无僵见人杰居然毫无动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圆场，没想到话没说完，就见人杰居然将腰上那个他赠送的腰牌取了下来，然后一把捏碎。 人杰说道： “谢城主，你说捏碎这个腰牌后，可以让你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出手。如今我也不需要你出手，只需要你在这件事上不要插手。” 谢无僵万万没想到，人杰居然可以为了给兄弟出一口气，把事情做绝到这个地步。他发现自己错了，他错估了人杰的性格，如今不仅没达到效果，反而误了往日交情。 “哎。” 谢无僵心中低叹一口气，接着血气爆发。血气弥漫之下，在场所有局外人均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浑身又变得动弹不得。 谢无僵自己也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过身，不再看他们。 他用行动告知人杰，他不再过问此事，也用自己的方式，为芮尘、为朝廷保住最后一丝尊严。 端木红妆明显没用任何灵气护体，疯狂磕头之下，此时额头都快被磕烂了，血流了一地。旁边芮尘拼命骂她，阻止她，可她不为所动。 人杰突然向彩蝶问了一句话： “彩蝶，父亲没跟我说过，如果一个人本不至死，却求着我们杀，这种情况是杀还是不杀？” 彩蝶想想后回复说： “若遇到这种情况，就看主子您了。您想杀就杀，不想杀就不杀。” “好。” 人杰点点头，然后对着罗横说道： “小黑，你把这女人杀了。” “是，杰哥。” 罗横虽然也有点不忍心，但人杰的命令不敢不从。他赶忙取出骨扇，来到端木红妆跟前。 端木红妆突然用双手将芮尘的长剑高高托举过头顶，整个头紧紧贴在地面上，一道声音从她身体里传了出来： “恳请罗公子用此剑杀我，贱婢想死在主子剑下。” “锵！” 罗横一把将长剑抽出，然后缓缓架在了端木红妆的脖子上。 “够了！” 芮尘一声大吼，然后在五人的注视之下，缓缓跪在了地上。 “嘭！” 他直勾勾盯着罗横，口中吐字，字字清晰： “芮尘认错！芮尘今日差点害死罗公子，在此向罗公子道歉，恳请罗公子谅解！” 罗横看了看芮尘，又看了看端木红妆，然后把长剑重新插回了剑鞘，对着人杰说道： “杰哥，我...我原谅他了。” “好。” 人杰点点头，将杀猪刀收起。他看也不看芮尘一眼，从芮尘身边走了过去。 芮尘赶忙上前，将满头是血的端木红妆扶了起来，快速取出灵药给她敷上，然后牵着端木红妆的手转身离去。 芮尘走两步后顿了一刻，然后就这样背对着人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今日之事，铭感五内，不忘于怀。” 第六十四章 入炼尸派 见芮尘已走，谢无僵放开血气压制，声音传遍周围人： “今日之事，若有人四处非议，一律押入大牢，按造谣罪处置。田帮主，此事你们也一起协助官府，把这些人盯紧了。” “草民遵命。” 所有人又跪了下来，朝谢无僵恭声喊道。 “都起来吧，我与赵贤侄说两句话。” 谢无僵来到人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用灵识传音： “赵贤侄，老夫做为陵郡城主，受朝廷管辖，很多事身不由己。刚才希望各退一步，就是担心芮尘作为朝廷命官，日后对你们打击报复。 他这人向来睚眦必报。 老夫知道你一点不怕，可有些事你真的需要为家人想想。那芮尘父亲是当今六扇门掌舵人，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是能与十四仙门宗主平起平坐的二品命官，可谓权势滔天。 好在此事对芮尘来说是奇耻大辱。只要我们不提，他也不会跟任何人说，包括他的父亲。如此一来，只要小心他本人使阴招就可以了。 陵郡有老夫在此，他不敢乱来，我也会派人盯紧六扇门和本地衙门。 可芮尘不仅能调动荆州六扇门，还是天心宗的首席弟子。所以，你未来若出了陵郡，或是加入天心宗，定会被处处针对，不得不防。” 人杰听完后毫不在乎，淡然说了一句： “没事，让他来，我能让他跪一次，就能让他跪两次。” 看着周围人竖起了耳朵，眼睛里都冒出了星星，谢无僵脑壳子一紧。他刚才错了一次，此时不能再错了，只能硬着头皮附和道： “贤侄放心，老夫就是你的坚强后盾，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老夫定会全力护你家人周全。” “谢过城主大人，让城主大人费心了。” 旁边的九娘恭敬行了个礼，替人杰向谢无僵道谢。 谢无僵点点头。 人杰做事风格太莽撞，也太不成熟了，谢无僵也就在他面前哄哄，不可能跟着人杰一起乱来，很多后续的麻烦事得靠他这个城主来收拾。还好这小子身边有个懂人情世故的姨娘，知道承他的情。 “赵贤侄，如今你们有了不得不重视的新麻烦。这麻烦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这位吴小友。” 谢无僵在来的时候已经跟大师兄商量好了对策，现在准备踏出关键的一步。 “可是吉灵根之事？” 罗横此时也冷静了许多，谢无僵此时说的，也是他刚才正在思虑的。 “不错，原来赵兄不让吴小友把吉灵根说出去是为护他周全。如今吴小友为了帮罗横，将这事坦诚告知。罗横的问题是解决了，可他自己的麻烦却来了。 天下哪个势力不想把吉灵根放在自己传人身边？今天若是不拿出点措施，接下来的阵仗，怕是会比招揽你们两人还要大。 招揽你们两人，是想收你们做门派传人，因为会受到一些血脉和功法影响，有些仙门不会来。可若是吴小友，搞不好十四仙门明天就要齐聚湘城了。 有些仙门，可不会像招揽你们两人时那样客气。为了把吉灵根抢到手，他们未必会顾忌他人死活。以你们目前的实力，恐怕招架不住。” “那可怎么办？城主大人您既然提出来了，是不是有解决的办法？” 罗横着急问道。 “为今之计，确实有一个办法。” 谢无僵和蔼地笑了笑，对着他们说： “如果吴小友被其他仙门抓走，那罗横因为灾星厄运，也必须要跟着离开。人杰又要为父亲守孝半年，到时候你们三弟兄就要分开了，你们想不想分开？” “不想！系傅让我照顾小西弟。” “不想！我要跟着杰哥！” 平铨和罗横想也不想就说道，人杰则是从口中蹦出一句牛逼哄哄的话： “谁敢分开我们，百年内灭他满门。” 这话他还真不是乱说的。人杰按照目前速度预测，睡个百年应该也能到元婴了。到了元婴期，小小凡界谁能阻挡？ 不过此时此刻，唯一认可人杰这句话的，也只有彩蝶和知晓他灵根情况的罗横，连九娘和平铨都觉得这话有点赌气的成分。 谢无僵“呵呵”了一声。 他确定了，人杰就是个狂妄症晚期的熊孩子。不过人杰确实也有狂妄的资本，自己还心甘情愿每次为这位熊孩子扫平障碍。想到这，他脑壳子又紧了起来。 谢无僵定定神，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只能呆在湘城，而湘城唯一能保住你们的门派，只有我们炼尸派。 虽然我们炼尸派目前比不过仙门，可本派传承悠久，底蕴十足，不仅有鬼仙老祖，还有镇派大阵。这开疆辟土略有不足，可守护湘城却是绰绰有余。 吴小友你若愿意加入炼尸派，老夫立刻大告天下，这也是芮尘要挨处分的最大原因。 若吉灵根被他先知，吴小友可能不是被送往皇宫，就是被送往天心宗。如今被老夫先知道了，他们最担心就是你们直接加入炼尸派。 吴小友你若愿意加入本派，老夫不会强求你做任何事，也不会要求你待在小语身边。你还是和现在一样跟着赵贤侄。炼尸派的一应功法资源，老夫遣人送往赵府，今后你就安心在赵府修炼。 怎样，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西弟，你怎么想，我听你的。” 平铨望向了人杰，明显以人杰的意见为主。 人杰跟他说： “你自己决定。” “这...” 平铨有一点点迟疑。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对于有灵根的男子来说，选择合适门派是最重要的一件人生大事。一旦确定，入派后立下天道誓言，便一辈子不能更换门庭。除非这人被逐出师门，变成弃徒。 想当年赶尸派没落之时，有多少子弟入门后才发现抓不到僵尸宝宝，肠子都悔青了，却也无可奈何。 本来平铨是打算跟着人杰走的。以人杰的资质，未来加入仙门后问师门多要个普通子弟的名额应该不难。 谢无疆见吴平铨不答话又补充了一句： “我派目前的首席弟子是小语。你若愿意加入炼尸派，平时还可以带着罗横一起去找她交流交流，小语也会很乐意照顾你们。” “真哒？我还可以和血灵郡主做朋友吗？” 平铨突然两眼冒光，惊喜地问道。 “当然可以，你身怀吉灵根，若能和小语交个朋友，老夫高兴还来不及。” 谢无僵点点头。 “城主大人，我愿意加入炼西派！但有一个条件，将来如果小西弟加入了别的门派，我得跟着他走。当然了，我还系炼西派的人。” 平铨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个条件老夫答应了。” 谢无僵没想到女儿的“号召力”还真派上用场了。至于平铨的那个附加条件，早在他们意料之中。 旁边田镇尧突然对平铨开口说道： “铨儿，还不快拜见宗主。” 平铨顿时五体投地，向谢无僵行了一个大礼： “吴平铨见过宗主大人！” “好，好，好！快起来！” 谢无僵连说了三声好，然后把平铨扶了起来。他转头看向罗横，接着问道： “罗横，如今天机楼对你的评论已闹得天下皆知，虽然那郑小海不怀好意，但以老夫看来，这反而是好事。 你能早点知道自己的问题，早点找到解决之道，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好。更重要的是，天机楼已明言，你不是妖乱之辈。 如今你既不是妖乱之辈，又解决了灾星厄运，加入我派也就不会再影响他人。所以老夫重新问你一次，可否也愿意和铨儿一道，一起加入炼尸派？” 在谢无僵和田海山的谋划里，第一步最关键。只要先说服吴平铨加入炼尸派，第二步罗横跟着加入的几率会高很多。 罗横除去他那身梦境映像和灾星厄运的因素，也是灵根逆天之辈，本来也会遭到仙门眼红。只可惜碍于吉灵根限制，寿命不会太长，也就没了重点培养的价值。 他们真正目的还是人杰。若这两兄弟全部加入，那人杰跟着加入炼尸派的几率就大多了。 只见罗横摇了摇头，竟然拒绝了。 他抱着拳朝谢无疆微微躬身，恭敬地说道： “多谢城主大人美意。但我在去年就已暗中发誓，此生不入门，只做读书人。 所以寿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小生只盼能做几首千古流芳之作，在有生之年能入选文榜，留名史册，如此死亦无憾。” “看来去年那事对罗小子打击很大。” 谢无僵心想。对方既然已发誓，此事便再无希望。谢无僵第二步失算，脸上不动声色，反而对他露出了诚挚的笑容： “既如此，老夫预祝你金榜题名。” “谢城主大人吉言。” 谢无僵最后将头转向人杰，施展杀手锏： “赵贤侄，我炼尸派有一个闻名天下的传世奇物，名叫血池。如学会了我派《血魔神功》，再借助血池修炼，修炼速度会远超常人。 上一次在令尊场内采集猪血后，我派已将最后一批精血补充完毕。如今的血池，可助一位先天初期的弟子在短时间内晋升至九品。 不知道赵贤侄是否有兴趣？” 人杰一听，有点心动了。 第六十五章 火冒三尺 在练成《天心我心决（入门篇）》后，人杰本已和彩蝶商量好，读完童生班就加入天心宗。可他也很想快点提升修为，施展召唤术，看看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他的地魂一直发出第六感警示，此事不能拖，否则会有不详。 人杰向谢无僵提了个问题： “谢城主你说的最短时间是多短？” “如果贤侄你和小女一样，身具血灵根，速度会快很多。以小女的情况，若全力吸收血池，在年底武举之前就能晋升九品。 如果没有血灵根，虽然速度慢些，但也比自己吸收天地灵气快多了。即使是没有血灵根的凡品修士，在血池中全力修炼，晋升先天九品也只需二十年。 所以，不知道赵贤侄你是否身怀血灵根？ 如果有，你从现在散去妖功，到重练《血魔神功》，最多只需两个月。年底之前就可以恢复到如今实力，参加武举。 如果没有，我们就参加下几届的武举，反正贤侄你还很年轻。” 谢无僵目光炯炯地问道。人杰如果不知道灵根情况，他可以现场测试，仙资石如今就在田镇尧手里。 人杰是否有血灵根，现在也只有一个人清楚。 见罗横对自己摇了摇头，人杰有些遗憾。既然没有血灵根，那血池对他诱惑力就不大了。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找找别的办法。 “我没有血灵根，多谢城主好意。我还不想散去妖功，加入门派之事还是等童生班毕业再谈。” “这...好吧，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老夫。老夫提醒一句，除非贤侄你想做散修，不加入任何门派，否则这身妖功迟早要散去，即使加入天心宗也一样。 如此一来，还不如早点下定决心选修其他功法。若你手上有完整的妖法传承，最终下定决心不散妖功，老夫愿意诚挚邀请贤侄你做我派的客卿长老。 也罢，今日就不继续打扰你们几位的兴致了。铨儿，我回府后就会将你拜入本派之事大告天下，你的师傅会亲自去赵府寻你。” 谢无僵轻叹一口气，对人杰他们点了点头，闪身进入黑棺。棺盖自动盖上，黑棺化作一道流光冲入天际。 谢无僵不知道，所有外人都不知道，人杰的《天心我心决》不是小成，而是正式入门了，而是以性光为根基进行“观光”，然后再形成“心眼”。 他一身妖功和性光全部融合了。 也就是说，人杰如加入天心宗，不用散功重练。这世间，也只有天心宗这一个门派，可以让人杰在不散妖功的情况下兼修仙法。 谢无僵一走，罗横立刻走到四人面前，双膝下跪。 “姨娘，杰哥，铨哥，是我害死了赵伯伯，我对不起你们！” “小黑，起来，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做我兄弟，宁死不跪。” “可是...” 罗横哽咽道。 “没有可是！父亲的死与你无关。当时是我一时不查，方才让对方得手。照你这样说，那父亲岂不是被我害死的？” 人杰皱着眉，一脸严肃地说道。 “小黑，我们不怪你。老爷即使在轮回天看到这一幕，也不会怪你的。” 九娘柔声安慰。 “系啊，小黑。西傅的死，主谋系问天盟，凶手系无生门。如今大仇得报，你就别再多想了。难道连小西弟的话你都不听了？” 平铨直接上前，把罗横给一把拉了起来。 “谢谢，谢谢你们，遇见你们真好。” 罗横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太好了。” 彩蝶突然拍起了手来： “如今小黑哥的问题解决了，铨哥还加入了炼尸派，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主子，我们现在去逛牙行吧？彩蝶好期待哦。” 彩蝶将两手背在背后，小脑袋微仰，眼睛笑成了月牙。 田镇尧刚布置好工作，此时正有一批批帮众从其他地方赶过来封锁整片区域。他们有的抓着围观者逼他们立誓，有的走进牙行打前站。 田镇尧走过来，拍了拍人杰肩膀： “贤侄，你们准备去牙行买什么？” “买家仆。” “还要雇些工匠。” 平铨补充了一句。 “铨儿你也不知道么？这牙行背后的东家之一就是我们五鬼帮。卢当家还是老赵当初介绍来的，是他同窗同学。按辈分，你们得叫他一声伯伯。” 田镇尧笑呵呵地说道。 “啊？这个西傅还真没跟我说过。卢伯伯好。” 平铨挠了挠头。 “卢伯伯好。” 人杰、罗横、彩蝶也跟着喊道。 “卢大哥您好。” 九娘盈盈行了一礼。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 卢当家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然后恭敬回了一礼。 田镇尧引着大家走进牙行，人杰叫祈年蹲坐在外，不准乱动。 只见门口大厅十分敞亮，虽然看结构只是一处四通八达的外部走廊，但长宽就有近十丈。进门处是两排夹道欢迎的侍者，其中一位浓妆艳抹的熟娇娘站在最前方，她带着众人齐声喊道： “恭迎赵公子大驾光临！” 他们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头垂得很低。这些人刚才可是把外面情况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最后被迫转了身，但用屁股想想也知道，结局是什么。 这赵公子也太恐怖了，连面对芮大人都一言不合要砍头，换成是他们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估计得直接化成灰。 侍者一个个脑门冒汗，双腿发软。 “牙行共分为买办、雇佣、运货三个区域，分别由卢当家、刘当家和王当家负责。 你们那工匠不用专门去寻了，弟妹你现在就说好想怎么做。四海会记下来，回头带陵郡最好的老手艺师傅上门。 现在我带你们直接去买办区看家仆。来，走这条通道。” 田镇尧抬起一只手为人杰他们引路，其他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 此时绝大部分牙行工作人员都被临时调来买办区，每隔几步还有一位携带兵器的五鬼帮帮众。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好奇的百姓，不许旁人靠近。 没办法，今天天气好，许多人都是全家一起出门逛街，进牙行的人也着实不少。若不采取措施，怕是又要和外面的商街一样，连路都走不了。 田镇尧边走边介绍，还提了一个建议。 他建议家丁就不要专门在牙行买了。帮里那些帮众如今想疯了去赵府，干脆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让五鬼帮的精英帮众去赵府轮岗。 这些人不签卖身契，算是雇用性质。今后五鬼帮的帮众谁要是立了功，谁就可以去赵府做一个月家丁。帮里如有拟提拔的干部，也得先去赵府实习一个月，等得到赵府认可后，才可以正式提拔。 田镇尧直言，此乃双赢之举。 对五鬼帮来说，近期正好大肆招人，趁此机会可以推行新的激励机制，以进一步调动帮众积极性，选拔出真正的精英。 这些普通人，若能在赵府做家丁，那就是一次大机遇。 能蹭点平铨的吉运不说，万一被人杰夸赞几句，或是攀上点交情，那便可青云直上了。有这条件作为激励，还怕这些人平时不卖命？ 对赵府来说，也将有一批素质极高的家丁。 在湘城，家中若有一子加入五鬼帮，全家腰板都能硬起来。可想而知，入五鬼帮的门槛有多高。 这种素质的家丁，平时在牙行是很难遇到的。而且田镇尧承诺，挑选出来的帮众，进府前都会让他们立下保密誓言。 九娘当然不会拒绝田镇尧的好意了，五鬼帮三位结拜头目都是她的夫兄弟，算是半个亲人。 如此一来，赵府此行只需要挑一位管家以及若干丫鬟。 在卢当家的建议下，他们直奔买办区最顶层，说是正好有一批“货”非常合适。 这里所谓的买办区，以及所谓的货，交易的都是人。 有来买的，也有来卖的。 一路走来，光是亲爹卖儿卖女的就不下十余个。爹在前面讨价还价，孩子立在身后泣不成声。 有两个孩子还被抱在怀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他们吸吮着手指，东张西望，看到人杰他们一大群人走过，还“咯咯咯”地笑出声。 其他人见怪不怪了，彩蝶就是在这里买的。可人杰和罗横却是第一次见。罗横每次都去雇佣区找事，这买办区还是第一次来。 “这太不是东西了吧？我看他们有胳膊有腿，难道不能靠双手去挣钱？我以前没人帮没人理，可所有吃饭钱、读书钱，全是自己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挣来的。 干嘛非得把孩子卖了？这到底得有多狠心？虎毒尚且不食其子，此人畜生不如也！” 罗横不可置信地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特别大，就在一对父女旁边，说得那个父亲无地自容，掩面而泣。 “来这里卖孩子的无非有四种。 第一种是确实没条件，太多老弱病残，要么养不活了，要么实在太苦了，还不如卖掉，万一被好人家挑上，还能过得好些。 第二种是自己生活不检点，嗜酒赌博，欠下一屁股债，于是狠心卖儿卖女，奢望等钱赚回来后再想办法。 第三种是在外面惹了仇家，留孩子在自己身边太危险。 第四种是这孩子可能是他捡来的，甚至有可能是买来的，来行里转手卖掉。” 卢当家在旁边耐心解释。 人杰听到后停了下来，大步走向这对父女。众人赶忙也跟了过去。 人杰来到那位掩面而泣的父亲身旁，对着那人问道： “你是什么原因要卖自己女儿。” 这些人惊恐地发现，人杰身上的妖气此时已经串了出来，妖气如火，冒出三尺。 罗横也脸色阴沉地补充了一句： “你最好别是刚才说的第二种情况，不然我祝你这辈子逢赌必输，永无翻身之日！” 第六十六章 春江花月 “你们不要怪我爹！” 那位即将被卖出去的女孩转过身，张开双手挡在父亲面前。众人望眼瞧去，发现是位与罗横年纪相仿的女孩。 女孩虽然灰头土脸，衣上都是泥迹与脏痕，却能看出她本身的肤色很白。她五官不出众，却十分清秀，由其是那双眼睛，仿佛雪山顶的一汪春水，看起来清澈见底。 她背上背了一把直柄圆形四弦琵琶，此时虽然满面的清泪，却见不得自己父亲受欺，大声对着人杰他们说道。 “月儿，不得对大人们无理。” 那位卖女儿的男子此时也站起身。他看女儿为护自己顶撞了眼前一看就是来历不凡的大人物，吓得赶忙将女儿拉在身后，尽力用自己佝偻的身躯围护住，然后对人杰他们弯腰告罪。 众人见这位男子身上挂了个红底黄边牛皮腰鼓，鼓边绸带别了两根鼓键。他浑身衣服破破烂烂，也是满身风尘味，珠帘如落泪。 “赵公子问话，还不速速回答。” 卢当家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这...这...” 男子显得非常紧张，却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话，两眼还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众人一眼。 “大胆！” 田镇尧厉喝一声，然后眉头一皱，眼睛一瞪，也不见有其他动作，这位名震陵郡的黑帮老大就散发出了骇人气势，仿佛恶鬼下山，迎面扑噬而来。 父女俩哪经历过此等威慑，顿时吓得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那位男子口中不断喃喃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是什么原因要卖女儿，你倒是说啊！” 卢当家都快急死了，他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只见两位帮众“锵”地一声抽出腰间阔刀，大步上前，用刀交叉驾在了男子颈上。 “不要！” 小姑娘尖叫一声，然后迅速爬到最前方的人杰脚下，一把抱住了人杰大腿： “求求你们不要伤我父亲，我父亲是好人，他不是你们说的第二种人！” “大胆贱婢，松开你的脏手！” 卢当家被那小姑娘惊得心肝直颤。 “没事。” 人杰伸手制止了冲过来的两位黑脸帮众，低下头，用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对着小姑娘方向，冷声问道： “既然不是，为何不说。” “因为有人要杀我爹...” “月儿闭嘴！” 小姑娘刚要说话，就被她父亲大声喝止，男人看起来十分慌乱，他俯身在地，大声哭求着： “各位大人，请原谅小人无理。小人就月儿这一位至亲，若不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怎会狠心将她割舍！其中缘由实在是不能说出口，求大人们网开一面，不要再追问下去了！” 男子说完这句话，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哦？看来是第三种，惹到仇家了，好像对方来头还挺大，都不敢说就吓成这样。” 罗横在旁边点点头，然后对那男子说道： “大叔，看样子你是外地人吧？你知不知道你眼前这人是谁？” “小人初来湘城，有眼无珠，不识得这位大人。但大人气度不凡，定是位了不起的英雄。” “呵呵，了不起？我杰哥岂是能用一句了不起能形容？大叔，轮回仙宗宗主木天赐你总听说过吧？” “听过，说书人经常说起，说他是数千年来最厉害的一位神仙，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好，那你给我听好了。 站在你眼前的这位，是当今世上能与木天赐相提并论的最强天才，他在比木天赐年龄更小的今天就能斩杀金丹，破了这个神话般人物年轻时的传奇。 他是仙门争抢，今年武举必定第一的最强先天。 城主对他礼遇，元婴收他为徒，高官为他折腰。千年之内，他必将登凌绝顶，与木天赐一较高下。 他，就是你眼前的赵公子。 赵公子在此，你还有什么不敢说？若是你那仇家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惹得赵公子不高兴，对方只要敢来找你，都不用赵公子出手，我罗横就能咒死他！” “真的吗？爹，您也听到了，我们现在就求求赵公子，若赵公子肯帮我们，我们就不用骨肉分离了。” 姑娘此时看到了希望，她激动得转头跟她父亲说话，手上还是紧紧抱着人杰的大腿不放。 没想到，男子居然还是不肯松口。他怆然一笑，用绝望的语气说道： “没用的，月儿，爹之所以不敢告诉你，就是因为没有人救得了我。这位赵公子如果再过一千年，也许能保住爹的命。可如今，除非是木宗主亲临，否则这天底下无人救得了我。” “豁？！你是惹到了皇帝不成，这么大的口气？我跟你说，你可别诳我们，诳我们的代价你担不起。” 罗横把小眼睛睁得浑圆，一脸不相信。 “小人可立天道誓言！太清天在上，小人刚才说得若有半点夸大，定叫我天魂归天！” 男子毫不犹豫地当着众人面立誓，立誓后竟不见有任何天道反噬，也就是说... “咕咚。” 周围传来一阵咽口水的声音，罗横震惊地指着他： “你...你难不成是当朝钦犯？” “小人若是钦犯，早就被抓起来了，怎进得了湘城，进得了牙行。小人就是个卖艺的，带着小女在这荆州九郡四处漂泊，一辈子本本分分，没做过任何违法乱罪之事。” 男子跪坐在地，声音低沉。 “那你到底是惹了谁？为什么现在还好好的？” 罗横好奇问道。 “小人是无意中听到了一句不该听到的话，若是被对方察觉，一定会被对方灭口的。至于对方是谁，小人真的不敢说。 小人听到那句话后，带着小女一路逃窜。目前没事，可能是因为小人身份还未暴露，也可能对方当时就没发现小人。但以对方的手段，小人觉得暴露是迟早的，所以再也不敢将小女带在身边。 今天有幸遇到赵公子，遇到各位大人，小人惶恐，有个不情之请，斗胆恳请赵公子成全！” 男子又一次拜倒在地。 “怎么，你不会想把你女儿卖给赵公子吧？你这人好歹毒的心肠！居然还有脸来牙行？ 我们牙行的规矩贴在门口写得清清楚楚，若有身带仇家的“货品”，不得交易！自己惹下的罪就要自己受。 你现在这种情况，谁买你女儿，谁说不定就要被害死全家性命。你赶紧走吧，别在这祸害人了。胡老三你怎么搞的，这种‘货’还跟他谈半天？” 卢当家感觉自己倒霉透了，好不容易接待一次赵公子，居然给遇到这么个事情，他此时用不善的眼神看着摊主胡老三，决定事后就把他摊位给撤了。 男子见状连忙解释道： “不是的，小人没有透露任何仇家的信息给小女，小女是无辜的。若真有人寻上门，可让小女与其当面对峙。” “就怕对方根本不给你女儿对峙的机会，直接上门就把人杀光了！” “所以小人想为小女寻个有能力的主人家，让她起码有个发誓辩解的机会。” “就凭你？来人啊，快把这个捣乱的家伙给我轰出去！” “慢着。” 人杰突然发话，他对着男子说道： “看着我的眼睛。” 男子刚抬头，就看见赵公子那一直闭着的眼睛，慢慢打开了。随着眼皮轻轻上扬，道道金光从他眼眶中弥漫了出来。 金光射进自己眼睛里，让男子觉得正被佛光普照着，有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幸福感，虔诚感。 人杰开口： “叫什么名字。” 男子答道： “江庭之。” “可曾做过不仁不义之事。” “不曾。” “可曾有害人之心。” “不曾。” “好。” 人杰说完这个“好”字后，将神眼重新归入沉睡，对着田镇尧说“这女人我要了”，然后便带着罗横等人离去。 他转身时，包括之前抱着他大腿的小姑娘在内，周围已跪了一地，这些普通百姓正对着他的性光神眼疯狂朝拜。 此时江庭之才反应了过来，他欣喜若狂地望着抽身背对他的人杰。 眼见人杰要走远，江庭之突然大喊一声： “赵公子请留步！” 见人杰转头，江庭之连忙将她女儿拉起身，帮女儿把背后琵琶取下来，交到女儿手里，然后泪流满面地说道： “赵公子收留之恩，小人纵使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谨携小女同曲一首。此曲乃是小人为小女所创，名为《春江花月夜》，小女名叫江花月。 小人今日将此曲及小女赠于赵公子，祝赵公子千秋万载，成神成仙！” 话说完，江庭之自己也取出鼓键，对着女儿点点头，然后红着眼，高声歌唱： “回！风！” 江花月轻拨玉盘，朱唇轻启： “夕阳箫鼓，花蕊散回风。” 乐句间同音相连，委婉平静，腰鼓轻声滚奏，意境深远。众人只觉有一轮夕阳映出江面，熏风拂涟漪。 江庭之： “却！月！” 江花月： “临水斜阳，关山临却月。” “寻！山！” “枫荻秋声，巫峡千山寻。” “晚！眺！” “箫声红树里，临江晚眺。” “归！舟！” “渔舟唱晚，夕阳影里一归舟。” 琵琶声急，犹如白帆点点。琵琶扫轮，恰似渔舟破水。 琵琶与腰鼓配合得天衣无缝，在众人达到情绪的顶峰时又戛然而止，回归平静与轻柔，好像轻舟在远处江面渐渐消失。 众人只感觉春江的夜空是那样幽静而安详，全曲在悠扬徐缓的旋律中结束。就在大家沉湎于这迷人的意境时... “爹！！！” 随着一声泣血悲鸣，众人才发现，江庭之口角溢血地倒在江花月怀里，然后面含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田镇尧上前弯腰一探，然后直起身，对着人杰摇摇头： “咬舌自尽了。” 第六十七章 布衣小鬼 人杰他们从牙行出来时，加上江花月在内，身后翠围珠绕地跟了十几位女子，均是绣幕芙蓉，气质出众之辈。 九娘同意江花月先随着几位帮众为她父亲办理后事，等办好后再回府上。 之前在买办区最顶层，他们见识到了卢当家说的“一批好货”。 原来就在昨天，在人杰大战年兽之时，朝廷银青光禄大夫魏大人因妖言惑众，被皇上下令抄家。 魏府所有男人被砍头，其在豫州都城京洛的府中女眷一部分被投入教坊司做官妓，另一部分被京洛众豪门瓜分了买去。 除了京洛，魏府在荆州陵郡湘城也有一处大宅子，那是他的老家。 魏大人母亲一直住在湘城养老，其犯过错的六夫人与九夫人带着膝下庶子、庶女们常年待在湘城。人杰战年兽时，这些人还坐在天墟第二层看得津津有味。 老太太因身体不适，今年冬天大病一场，差点断了气。所以在前些日子，魏府长女正好从京洛赶来照顾祖母，此次抄家被陵郡这边的官府一并抓了去。 抄家时老太太悲愤交加，一口气没提上来，去了。 湘城魏府上下五十一口女眷，尽数被送入本地牙行。牙行筹备在初六那天邀请城主府和湘城所有豪门举办一次热热闹闹的拍卖会。 如今赵公子驾临，不仅有田镇尧亲自作陪，城主府那边也有人打好了招呼，这自然是先供他挑选一道。 人杰在这方面没什么想法，都听九娘的。 九娘也不客气，直接把所有质量上乘的一口气打包全带走，让那些女子当场立下天道誓言。 担任赵府管家之位的，九娘选中了那位原魏府的嫡长女---魏妍。 魏妍本是这次拍卖会的压轴。她今年三十有七，不仅肌骨莹润，体态风流，美若西子，而且还身手了得。她怀有真极品水星灵根，有先天二品修为。 她丈夫去年晋升金丹，才刚当上前途无量的神策军都句判官，结果就在这次抄家中被连坐，一起处死了。 最吸引九娘的，还是她的学识。 魏妍作为原魏府嫡长女，豪门闺范，从小就饱读诗书，熟背女德，一举一动端庄典雅，见之忘俗。更难得的是她另一个身份---朝廷正五品女官，原尚寝局司灯。 即为司灯，别说是小小府苑，就是朝廷的大小事务，礼仪规范，魏妍都了然于胸，因此选她做赵府管家，再合适不过了。 签了卖身契后，九娘将她改名为赵妍。 剩下的十一位丫鬟里，有四位是魏大人的庶女，原魏府的金枝玉叶，千金小姐，均是身怀灵根之辈。九娘将她们改名为春香，夏香，秋香，冬香。 春香最大，有二十一岁，嫁过夫婿，夫婿是炼尸派控尸宗的新秀，这次被一起砍头，宗主田海山当时只能在旁眼睁睁看着。 夏香与秋香，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五岁，均是未出嫁的大家闺秀。其中夏荷因个子高挑，被平铨挑中做通房丫头，成为继彩蝶之后的赵府第二位大丫鬟，惹得众女心中暗自羡慕。 冬香年纪最小，只有九岁。九娘带这种小丫鬟有经验，准备先放在自己身边调教一阵子。 现场测出也有灵根的江花月如今去了姓，改名为花月。原魏府除了四位小姐，还有足足三位身怀灵根的丫鬟们，她们被九娘分别改名为好姐，月屏和圆画。 加上花月就是“花好月圆”。 剩下四位虽没灵根，却也出类拔萃，比一般府苑的丫鬟素质高多了。年轻的三位改名叫晴儿、芋儿和彩儿，年长的改名叫丽姐。 众人出了牙行，先是浩浩荡荡来到布庄，布庄的名字叫“神衣堂”。 这神衣堂里全是女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女瞎子。 有些与常人无异，在那裁制布料，剪刀纷飞，周围人称这些女瞎子为大师。 有些可能看得不太清，打下手时磕磕碰碰，量尺寸时毛毛糙糙，他们说这些女瞎子是学徒。 还有些眼睛正常的普通人，就专门负责铺里的招待、杂活与账房。 大家都在这找到了自己满意的布料。彩蝶对一套蝴蝶翅膀般的布料简直是爱不释手，她决定改制成霓裳羽衣，让自己化成一只小蝶，时刻飞舞在主子身旁。 布庄之后，众人分道扬镳。 赵妍回府中打点，她从九娘那领了银钱后，向其他丫鬟分发了一应任务。 夏香与冬香跟着人杰他们来到湘城最大的铁匠铺。没过一会，他们从里面走了出来。 平铨身上已穿了套八宝夜明铠，腰间插着与人杰那对相仿的百炼玄铁杀猪刀，整个人变得更加得高大威猛。 罗横则是双眼冒光地拿着把龙纹银光扇玩得起劲。他手持银扇，时收时合，在内力激荡之下，一式风卷残云便吹得树舞叶落尘飞飏。 此时众人还在铺门口等着那些铁匠给祈年量尺寸，他们脑门后的铁匠铺上方，赫然是一块金光闪闪的大字招牌： 神铁堂。 竟又是一处天心宗旗下的民间组织！ 神铁堂与神衣堂，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开在湘城商街，明显是通过了衙门备案，也经过了谢无僵许可。 谢无僵为什么不允许开神木堂，却同意天心宗旗下另两堂在湘城开设？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两个组织的渗透力太强了。 木雕毕竟是小众，即使没有，或是相对差一点，对整个城市也没什么影响。 可裁缝和铁匠不同，他们与百姓息息相关，是生活的必需品。 凡是神衣堂大师缝制出来的衣服，一件件都是无缝天衣。凡是神铁堂大师锻造出来的铁器，一把把都是百炼精金。 即便两堂在源源不断向天心宗输送人才，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不敢在陵郡搞特殊化。神衣堂和神铁堂早已遍布十四州，这就是差距，这就是天心宗的实力。 天心宗最可怕之处不是他的宗门地，而是宗门之外那无孔不入的渗透力。 天心宗共有九峰，每一峰代表了一种手段，渗透了一种行业。 盲人有三峰，分别是神木峰，神铁峰，神袍峰。 神木峰设立了民间组织神木堂，收木雕学徒，号称“瞎子雕木”，教习《雕木刀法》，出师后可入天心宗神木峰，未来可炼制本命真器“雕心刀”。 神铁峰设立了民间组织神铁堂，收铁匠学徒，号称“瞎子打铁”，教习《锻铁锤法》，出师后可入天心宗神铁峰，未来可炼制本命真器“锻心锤”。 神袍峰设立了民间组织神衣堂，收裁缝学徒，号称“瞎子裁衣”，教习《修衣剪法》，出师后可入天心宗神袍峰，未来可炼制本命真器“修心剪”。 哑人有三峰，分别是神笑峰，神哭峰，神嚎峰。 神笑峰设立了民间组织神媒堂，收媒婆学徒，号称“哑巴说媒”，教习《甜心箭法》，出师后可入天心宗神笑峰，未来可炼制本命真器“甜心弓”。 神哭峰设立了民间组织神哭堂，收丧乐学徒，号称“哑巴哭丧”，教习《伤心萧法》，出师后可入天心宗神哭峰，未来可炼制本命真器“伤心萧”。 神嚎峰设立了民间组织神鬼堂，收驱鬼学徒，号称“哑巴骂鬼”，教习《慑心铃法》，出师后可入天心宗神嚎峰，未来可炼制本命真器“慑心铃”。 聋人有三峰，分别是神掌峰，神剑锋，神环峰。 神掌峰为神策军和六扇门培养细作和探马，号称“聋人打探”，教习《读心掌法》，出师后可入天心宗神掌峰，未来可炼制本命真器“读心坠”。 神剑锋为神策军和六扇门培养斥候和捕快，号称“聋人听心”，教习《诛心剑法》，出师后可入天心宗神剑锋，未来可炼制本命真器“诛心剑”。 神环峰为朝廷培养狱卒，号称“聋人闻意”，教习《乱心环法》，出师后可入天心宗神环峰，未来可炼制本命真器“乱心环”。 以上天心九峰当然不是创派祖师顾天心最初的做法，而是在发展壮大过程中不断衍生而成，将其最终完善的是第十二代祖师，也是唯一一位飞升仙界的男性宗主---狗蛋。 是的，他的名字就叫狗蛋，小时落魄被人叫狗蛋，长大成仙时还自称狗蛋。 狗蛋在统治天心宗时，极其接地气，他提出“布衣小鬼，如火如水”。他说，只有生于布衣，长于市井，才能成江成海，将天下连成一片。 天心宗的基层门徒就这样全部变成了“五行”、“八作”、“下九流”。 如此做派，因与其他仙门反其道而行，一度受尽世人耻笑。当时所有天心宗弟子都被世人戏称为“布衣小鬼”。 可过了几代之后，世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耻笑过天心宗的，最后发现他们身边到处都是“布衣小鬼”，甚至经常求“布衣小鬼”办事。 看不起天心宗的，最后发现不知何时，神策军、六扇门，甚至是其他国家的武装力量，竟然都和“布衣小鬼”成为了一家人。 现如今，天心宗门徒遍布，背景强大，综合实力排在“三宗”之首，与“二楼”不相上下，隐隐可与“一军”分庭抗礼。 若天心宗此时有什么不歹之意，天将必乱。 第六十八章 作弊法门 九娘本想叫上大家一起去问贤酒楼。 湘城问天盟被灭后，问天楼成了五鬼帮的产业，稍一修缮，又变回了那个大家所熟知的问贤酒楼。据说五鬼帮把湘城最好的厨师都请了去，菜品很不错。 结果田镇尧告诉他们，平铨在炼尸派的师傅已在赵府候着了，而且五鬼帮挑选的本期家丁全部到位，里面有帮里的掌勺，去时捎上了不少食材，众人可随时在府中用膳。 于是他们打道回府，在家门口遇到了那位炼尸派为平铨选定的师傅，没想到还是位熟人... “袁长老！” 平铨睁大了眼睛。 袁辰既是炼尸派长老，又是城主府管家，是谢无僵的第一心腹。平铨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师傅竟会是他。 “嗯？还叫我长老？” 袁辰笑眯眯地看着平铨。 “徒儿吴平铨，拜见西傅！” 平铨激动地跪在地上，向袁辰行三叩首之礼。 “好徒儿，起来吧。” 袁辰把平铨扶起身，在众人面前，对平铨做入门训诫： “你的灵根我们都知道了，不用再测。如今我向你宣布炼尸派的门规，徒儿记牢了： 仙道渺渺，尸道茫茫。一朝入我派，终生炼成僵。 不高清美，不遏人算。不诵妖魔，不绝人命。不伤天和，不逆人常。 不假外物，但求己身。不悲太空，但惟道成。不惧罗酆，但歌洞章。” “太清天在上，我吴平铨在此立下天道系言。今日既成为炼西派弟己，必忠诚门派，遵守门规，刻苦修炼，回报宗门。若违此系，天魂归天。” 平铨早就清楚入派规矩，此时恭恭敬敬立下天道誓言。 “好，好！我派的历史不用介绍，你们都很清楚。上述门规是老宗主谢无陵重新修订的。 他不仅修订了我派门规，还修改并完善了我派名称、功法、辈谱。字辈谱从老宗主开始重排，前二十字为‘尸血通玄理大道德无为性合灰僵解只此百功夫’。 你们也许不知道，为师其实是谢宗主的徒弟，乃‘通’字辈，道号‘通阳’。铨儿你今日入派，成为为师的亲传弟子，便是‘玄’字辈，为师赐你道号‘玄吉’。” “谢西傅器名。” 平铨再次俯拜。被袁辰满意地扶起身后，他好奇地问道： “西傅，不机血灵郡主是什么辈分？” “郡主是宗主收的最后一位徒弟，所以和我同辈，都是‘通’字辈。” “那她岂不系我的师姑？” 平铨显得有点震惊。 “呵呵，是的。不过徒儿你也不必太过拘谨，你如今的辈分在整个炼尸派已经很高了。最新收的这一批弟子，已经排到了‘德’字辈，照这么算，他们还得叫你一声师叔祖。” 袁辰说完这句话，看着九娘说道： “赵夫人，我近些日子需教玄吉修习《血魔神功》入门心法，怕是要在你们赵府叨扰几日。” “袁长老您哪儿的话，您是铨儿的师傅，便是咱自家人，愿意在寒舍屈尊几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您看是否愿意住在铨儿隔壁的那间客房，这样交流起来也方便。” “客随主便，悉听赵夫人安排。” ...... 晚上众人吃了一顿五鬼帮掌勺做的丰盛大餐后，一个个赞不绝口。饭碗刚放下，人杰和彩蝶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冲向卧室。 众丫鬟一个个羞红了脸。 平铨忍不住看了眼夏香，吞了口口水，然后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还要跟着西傅学一阵子仙法...哎呀！又系第一天修行，又系第一天当男人，今天幸福来得好突然... 人杰和彩蝶迫不及待地来到卧室里，把门关上，然后人杰坐在凳子上，把彩蝶熟练地拥入怀里。 彩蝶兴奋地说道： “主子，您快看看。” “嗯，始解！” 半盏茶后，人杰向彩蝶详细描述了他从书院藏书馆偷看到的灵根分辨之法、灵根图谱还有修行常识。 “天，主子您居然是天神品灵根，怪不得萧无生师傅和小黑哥惊成那样，这放在仙界也是最强的吧。您会不会是仙界帝子？” 彩蝶兴奋得小嘴微张，两手捂住嘴巴。 “不清楚，现在只能想办法快点提升灵气。我有种预感，一旦成功施展背上的召唤术，就能知道些什么。” “主子，我感觉师傅可能也猜到您是从仙界来的了。” “嗯？” “书上说得很清楚，我们凡界只可能出现一种神品灵根，那就是儒属性灵根。创世至今，我们总共出过七位神品，其中只有亚圣大人是天神品，其他均是真神品或伪神品，但均有儒灵根在内。 书上说，这可能是和创世至尊的大道有关，所以凡界只可能在儒灵根上出现神品，可是主子您打破了这条规律。 奴婢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可其他人不清楚啊。怪不得师傅一再强调，不许透露出去，如被外人知道是会出大乱子的。 还有，师傅当时神神叨叨的那些话里，有一句‘仙降巨子’，所以我感觉，他有可能是猜到一些了。” “嗯，有道理。” “没想到奴婢才极品灵根，虽然是真灵根，可与主子您相比是米粒与皓月之别。奴婢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在主子您飞升之后，有朝一日也能去仙界追寻您的脚步。” “那我就等你，等你也修炼成仙后再一起飞升。若你实在修炼不得，我就等你老去，然后将你尸身带回仙界，看有没有办法复活。” 人杰认真地说道。 “主子！” 彩蝶听到这句话，内心顿时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击中，泪水瞬间湿润了眼眶。 她鬼使神差地仰起头，迅速在人杰下巴处轻轻点了一口。然后，她就被自己刚刚的举动给惊呆了。 “你这是做什么？” 人杰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奴婢看主子您下巴上好像有个饭粒。” “我怎么没看到？” “好像...好像是奴婢看花眼了。” “哦。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 “奴婢没事，就是，就是有点热。” 彩蝶此时心跳得好快，她感觉像是被传说中的甜心箭射中了一样，整个心脏都要蹦出来，恨不得立刻投进主子的心房里。 她从人杰的怀中站起身，深深吸了几口气，走到旁边的椅子旁落座，冷静了片刻，然后继续对着人杰说道： “主子，如今奴婢的灵根虽不出众，但也比预想中最坏的结果要好。最主要的是，其中有一个是剑属性灵根。 奴婢今天一整天都在想，如果是最差的灵根怎么办。后来奴婢想通了，如果灵根差，那就找一条不依赖灵根的修行之路。 天下这些仙门的故事，老爷和夫人都听说书人讲过无数遍，夫人们有时候也会讲给我们这些丫鬟听。 奴婢仔细想想，其中有两个地方是不太依赖灵根的。 第一个地方是比十四仙门还要神秘的禅宗六寺。 今天城主大人也跟铨哥说过，他想要练成元婴，除非有佛缘，领悟禅宗秘法，但他明显不觉得这条路能走通，就是因为禅宗秘法实在太难练，太考验悟性了。 灵根资质好不好，还有仙资石可以测。可一个人的悟性好不好，就很难确定了，这也是为什么这条路大家都认为希望太过渺茫。 据说禅宗六寺已有六百年未找到佛缘深厚的当世传人，连续多届武举垫底。 但在主子您这，却有一条捷径，一个无比强大的作弊法门。 奴婢虽然听的佛经不多，对性光了解得还不够透彻，但奴婢有一点很确定，您的性光光圈是可以助人开悟的。 所以，奴婢大胆猜测，若是能一直注视着主子您卍解后的光圈来修炼禅宗秘法，会不会进展神速，甚至出现传说中的‘见性成佛’，一步登天？” 人杰听到后点点头，觉得这个猜测确实有可能，回头他找六师兄吴平铨试试。若能成，他的寿命之事便解决了。 人杰看着彩蝶问道： “所以你决定修炼禅宗秘法？” “不，主子，不到万不得已，奴婢不想练禅宗秘法。” “为何？” “因为...因为...” 彩蝶说道这里声音突然小了下来。 “因为奴婢听说修炼禅宗秘法有成后，会变得无色无爱，一旦达到了‘自在超越’的境界，便会看破红尘。” “看破红尘是什么意思？” “红是世间种种诱惑，象征着人的欲望。尘是世间的烦恼，闹市的飞尘。看破红尘就是体悟世界实相，忘却烦恼。” 说着说着，彩蝶又偷瞄了一眼人杰，然后红着脸说： “据说看破红尘后，不仅不会再去想自己喜欢的人，还会把头上的三千烦恼丝都剃光呢。奴婢...奴婢不想变成那样。” “哦。那第二个地方呢？” “第二个地方也是一个神奇的仙门。他们的功法需要一点灵根资质，但又不是太依赖。唔...应该可以说，他们看的是‘一分灵根，九分悟性吧’。 本来这个地方是奴婢最中意的，但他们有一个特殊要求，就是那一点灵根资质，必须是剑灵根或刀灵根。 奴婢的灵根品级虽然不高，但两个灵根属性里正好有一个就是‘剑’，如此一来，奴婢就可以修炼他们的功法了。 主子，您猜猜看，这第二个地方是哪个仙门？您之前见过的。” 第六十九章 七彩幻罗 “要求灵根资质必须是剑或刀，看来是三大剑派中的一个了。比较看悟性，嗯...难道是那个花里胡哨的剑舞山庄？” “主子您真聪明，就是剑舞山庄。您知道他们的创派祖师是什么灵根吗？是伪凡品灵根。 裴旻居然用最平凡的灵根，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剑圣’，飞升仙界，是位很了不起的人呢。” “哦，那确实了不起。” 听到这，人杰对剑舞山庄的印象稍有改观。 “剑舞山庄给您那本改良刀招后的《裴旻剑舞赋》，您知道为何不忌外传吗？ 是因为剑舞山庄和天心宗一样，将功法公开了。他们甚至比天心宗做得还彻底，他们对外公开的可不仅仅是入门篇，从后天到人仙，从第一赋到第五赋，他们一字不漏地全部告知天下。” “他们就不怕被敌人学去吗？” “不怕，他们巴不得学的人越多越好。剑舞山庄自从裴旻飞升后至今，虽然有很多第四赋的元婴高手，整体实力强大，却再也没出过一个练成第五赋之人。 有人背后议论说，第五赋对剑修的悟性要求实在是太高了，真要有练成第五卷的潜力，还不如去修秘法，统领禅宗六寺，或是开创新的道路。 像裴旻的徒弟李白大人，就把整个剑舞赋悟成了另外一套属于他自己的剑法，在取名《青莲剑法》后，自创一派。以他的号召力，青莲剑派很快就超过了剑舞山庄。 一千年前，剑舞山庄扬言，无论是谁，哪怕是西域魔宗之人，只要能练成第五赋，其全派上下将任其为主，听其号令。” “这不会遭到大唐天国的皇帝反对吗？” “不，皇帝甚至非常赞成。四大剑派里，剑舞山庄最得皇室信任，原因是裴旻作为大唐无双上将，在通篇功法里都融入了降妖除魔、退蛮降夷的理念。 也就是说，你如果不对大唐天国抱有一颗忠诚之心，有斩除他国奸邪的理念，是无法将《裴旻剑舞赋》练至大成的。 如果真有魔国之人将第五赋练成了，就说明他已心向大唐，皇帝高兴还来不及呢。” “所以说，彩蝶你决定练《裴旻剑舞赋》？。” “对，奴婢决定开始练剑。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做两个准备。” “什么准备？” “《裴旻剑舞赋》和《天心我心决》不一样，只有剑招，没有心法，所以无法练出内力和灵气。但它有一个很强大的功效，就是能和天下间所有心法神决结合在一起。 仙法也好，魔功也好，妖功也好，都能和《裴旻剑舞赋》相结合，所以剑舞山庄有一句话是，一千个元婴，就有一千个第四赋。每个人因为自身心法不同，最终练成的效果都不一样。 奴婢第一个准备，要选择一个合适的心法秘籍修炼。” “我们手上没什么心法秘籍，要不你练练《天心我心决》或是六师兄的《血魔神功》？” 人杰问道。 “心法秘籍最好能和奴婢的灵根相契合，这样效果更佳。奴婢的两个灵根属性里，一个是剑，而另一个是‘幻’，所以奴婢最好是修炼一个带有幻术的心法秘籍。主子您能在天道书院里找找看吗？” “好。” 人杰点点头，将神眼又一次透视到藏书馆寻找。 半盏茶过后，人杰回过神，对彩蝶说道： “没有，天道书院只有一本他们自己的心法，名字叫《天道儒圣真解》，并没有收录其他门派的心法。不过倒是有几本书，把天下所有功法都介绍了一遍，其中有本专门讲幻术的。 书上说，目前已知的幻术功法有四十九种，其中最有名和最强的，要属孔雀圣地青丘山的狐妖幻术---《七彩幻罗》” “孔雀圣地，那好远啊。主子，里面有没有是可以在湘城找到的心法？” “不用，你也许可以直接修炼《七彩幻罗》。” 人杰嘴角弯了弯，显得心情不错。 “啊，您不是说书院里没有么，难道湘城里还有狐妖一族？” “嗯，我之前跟你说过，为了寻找加快灵气吸收的办法，我参考了不少湘城修士的运功路线，其中我重点关注的就是妖族修士。 整个湘城目前共有七位妖族修士。刚才我还在藏书馆里看了本介绍妖族的图文杂志，发现其中一位先天修士就是狐妖，她修炼的很可能便是《七彩幻罗》。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练妖族功法。” “太好了！主子您放心，这妖族修炼的都是人族改良后的自身种族功法，所以他们常年保持人族形态。他们的功法我们自然是能练的，就是奴婢以后的样子可能会有点变化。 还好是狐妖，不是乌龟妖、蛤蟆妖之类的。” 彩蝶吐吐舌头，拍拍手，但一会又将眉毛拧了起来： “可人们一般都不会把心法秘籍带在身上，要么放在储物戒里，要么压根就记在脑海里了。没有心法秘籍，光参照她的运功路线，怕也是练不成的。” “她身上确实是没有。不过没关系，我问她要来便是。” 人杰轻松地说道。 “可是，除了天心宗和剑舞山庄，像这种心法秘籍都是宗门禁忌，不允许外传的，她很可能不会给您。” “若不给，我就对她用‘刮猪毛’。” “啊...可她如果立过不外传的天道誓言怎么办？” “我先试试看吧，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嗯，主子您小心，妖族手段都很诡异。” 人杰遥视全湘城，在确定了那位狐妖的位置后，将神眼重新进入沉睡状态，然后起身，迅速推开房门。 “哎呦。” 门一经推开，人杰就见到丫鬟秋香被扫在了地上，他奇怪地问： “外面开始下雪了，你们一直站在门口做什么，不冷么？” 站在稍远点的花月盈盈一拜，然后低头说道： “少主子，妍管家安排我们在门口候着，怕您一会要盥洗，或是什么其他吩咐，我们待在外边，可以随时和彩蝶姑娘呼应。 秋香姐姐有内力，不惧寒冷。奴婢从妍管家那领了件袄裙，已经暖和多了，多谢少主子关心。” “你父亲的事办好了吗？” “托少主子的福，五鬼帮的大哥们都很照顾，已将爹爹安碑下葬。” “那就好，你们去里面给火盆加点火，彩蝶怕冷。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是。” 如今在赵府，下人们称平铨为吴少爷，称罗横为罗少爷，称人杰为少主子。 ...... 爽天如水，玉钩遥挂。 别处街上的行人越发稀少了，可整条商街晚上的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白日。此时在路面上宝马香车难行，四下里也灯火流璨。 不比七里长街的花楼一条街，这商街在夜晚就变成了美食一条街。 大唐民风开放，姑娘家并不被禁足。每当到夜晚，这条商街上的女子可比男子多多了。 有情的男女成双成对，亦或几人姐妹金兰呼伴而行，见到好看的少年郎，驻足对视一眼，羞涩转头与正揶揄偷笑的闺中密友跺脚嬉闹。 苏丞丞手中拿着几串烤鸡翅膀，吃得小耳朵直晃，身后一条毛绒绒的粉色大尾巴甩个不停。她身后跟着一位足有八尺高的犀角大汉，大汉手上抱着一个巨大的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吃食。 “人族的东西实在太好吃了！” 苏丞丞眯起眼睛咀嚼，她从晋升先天到被分到湘城天道书院举人班做插班生，至今已经有半年了。再过半年，在人族举行文举时，她就要面临妖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妖族五礼”大考。 若考试通过，她就能得到书院发放的结业旗杆，回去后就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分封妖地。至于后续修行功法，苏丞丞不需要，那是给野路子妖族准备的，她可是望族青丘山的小公主。 若考试没通过，那不仅仅要复读一年，更惨的是得被族中那些哥哥姐姐们所耻笑。所以她平时读书很用功，只是每晚都会忍不住来商街大吃一顿。即使最近过节放假，她这吃夜宵的习惯也是雷打不动。 她不仅喜欢享受美食，还特别享受女人们嫉妒的目光，享受那些臭男人被她美貌勾走了魂魄后，身旁情侣对着她喊“狐狸精”的恼羞成怒。 这个时候她总会愉悦地回一句： “诶，奴家就是狐狸精。” 苏丞丞正吃得满嘴流油，就听见背后金丹侍卫警惕地吼了句： “赵公子！” 苏丞丞抬起头，就见到这两天心心念念的人族男子正挡在她身前： “呀，赵公子！” 苏丞丞刚叫完，便吸引了周围无数人的眼光，于是这片商街开始“炸锅”了。 人杰眼见人群又要失控，便对着苏丞丞说道： “我有事找你，这里太吵，我们去个人少的地方。” “好！” 苏丞丞双眼放光地看着人杰。 她赶忙把所有吃食一股脑塞进侍卫手中的大袋子里，将整个袋子收进了储物戒，然后掏出块粉帕优雅地擦了擦嘴。 再度抬头时，苏丞丞用手轻挽云鬓，对着人杰妩媚一笑。 她的气质，瞬间从一个小吃货转变成倾城美人。 香腮染赤，耳坠明珠直摇曳，春葱玉指，万般风情绕眉梢。 苏丞丞轻喊： “月辰，我们去天上。” 月辰应了声，冒出一股狂暴妖气将四周人吓出老远。妖气散去，只见一头一丈长的望月犀牛妖现出真身，身上还挂了套粉色鞍垫。 苏丞丞跳到月辰背上坐好，然后用手拍拍自己背后的位置，向人杰眨了眨眼睛： “赵公子，来，坐这。” 第七十章 作茧自缚 犀牛妖月辰载着一人一妖飞上了高空。 飙轮御风，漫天雪花纷飞。微云暗度，掠过满城灯火。 苏丞丞此时转过身，将螓首轻轻搁在人杰胸膛上，两只玉手环住人杰的腰，然后抬起头，睁着一双妩媚大眼睛望向人杰，眼中似有各色光芒。 橙光闪动，人杰突然从苏丞丞身上闻到了一阵好闻的香味，和彩蝶身上的香味不同。彩蝶的香味清丽素雅，丞丞的香味魅惑诱人。 这一次他不仅没伸手去抱，反而皱着眉头说： “你不是我的妻妾，这样抱我没有礼仪廉耻。” “咯咯咯。” 苏丞丞笑出了声： “赵公子真有趣。您是人族，我是妖族。再说了，这外人也看不到呀。 您若是想对奴家做点什么，奴家...奴家是不会反抗的。” 苏丞丞说到这，那双眼睛变得更加晶莹，黄色与绿色的霞光轮流转动。 人杰发现这苏丞丞的声音苏苏哑哑，非常好听。她的每个字都带着一小股电流，刺激得汗毛竖起，听得他身体微微发麻。 此时再看她一袭缎子兔毛浅粉色披风，头上两只浅粉色狐耳，身后那只俏皮摇摆的浅粉色尾巴，人杰竟觉得嘴中冒出一股甜味。这股味道从舌根渗透到嗓子眼，一直甜进了心里。 苏丞丞左手将人杰抱得更用力了，她右手则是放在人杰胸前，食指与中指隔着他的衣衫，在上面一圈又一圈，轻柔画着圆。 青光闪动，人杰觉得自己浑身舒泰无比，仿佛置身于温泉，又如同有无数只温热小手正在轻轻抚摸，意识竟开始缓缓漂浮。 这个时候，一道蓝色虹光从苏丞丞大眼睛中直射而出，先照进人杰的眼睛，然后一路寻到虚空国度。国度中数只万小眼猛地一睁一闭，那道虹光瞬间被消弭于无形。 “嗯？” 苏丞丞一怔，然后回过神来。 “下午听说，赵公子练成了性功，含有一种异变的性光，睁眼时宛若神明。不知道奴家有没有荣幸，能在此处开开眼界？” “如果你愿意帮我一个忙，我就让你看。” “没问题，只要您让奴家看，不管您提什么要求，奴家都答应。” “好。” 人杰没有发现苏丞丞之前的小动作，此时暗念一声“始解”，而后缓缓开眼，将一片金光射向苏丞丞。 人杰临时改变计划，准备顺着她的提议，趁她心智被迷，看能不能问到心法。是对方自己说的，自己提什么要求，她都答应。 人杰将始解状态的性光全部集中，一股脑射向了苏丞丞那双大眼睛。 然后，性光在苏丞丞身上发生了一些新变化。 在别人那，人杰性光外射后可以收回来，总量不会变，甚至有可能像上次那样，吞噬掉什么东西后变得更加强大。 可如今在苏丞丞身上，人杰发现自己性光钻进了她那光芒流转的眼睛里，似乎与里面的七彩虹光发生了奇妙融合。在融合之后，却怎么也收不回来。 他的性光居然被苏丞丞吸收了！ 此刻换成苏丞丞的视角，又是另一番天地。 人杰战年兽之时，苏丞丞坐在天墟观众席。人杰战芮尘时，现场有她的眼线。再加上“先天斩金丹”的战绩，苏丞丞认为，人杰是她遇到的当世最强天才。 若能将人杰暗中收服，她说不定在未来可以制霸青丘山，甚至登上圣地妖皇之位也未尝不可能。 所以，人杰这次邀她密谈，在苏丞丞看来，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在主动投入人杰怀中的那一刻，便一直悄悄施展心法，不停制造幻视、幻嗅、幻听、幻味、幻觉，条件成熟后，就将人杰一举拉入幻境。 按照她的计划，在幻境中，她将成为人杰最心爱的女人。两人一次次倾述衷肠，一次次刻骨铭心，最终山盟海誓，立下了永恒诺言。 但碍于种族之隔，他们的爱情就犹如牛郎织女般无奈。 最终，人杰将化作她背后的男人，为她默默付出，这是仅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苏丞丞虽然还是个处子，这一套不要脸的招数已经用得驾轻就熟。 如今她共暗中收服了九位妖族，五位人族。如不是怕被人瞧出端倪，她都恨不得借着此次读书的机会，把书院所有天才一网打尽。 发现心法无效，苏丞丞第一时间想到了人杰那传说中的性光，便准备好好见识一下，同时多套些话，伺机寻找破绽。 她这个想法很美好，却太过莽撞。 在吞噬芮尘那一大片性光后，人杰的性光总量起码提升了二十倍。人杰算过，如此多性光，若换成自己修炼，起码得花上五年之功。 被人杰强大性光直射过眼睛的，目前只有芮尘、江庭之、彩蝶三人。其中，芮尘被直射后，危险临头尚不自知。江庭之被直射后，问什么说什么。 而只相隔一个额头的距离，如此近距离被性光直射，也就只有彩蝶一人经历过。苏丞丞如今是第二个“享用”的，她的胆大妄为给自己酿下了“苦果”。 待人杰睁开眼皮后，苏丞丞只觉得一大片金光如佛光普照般射进了自己眼睛，然后，她成功了。她将人杰成功拉入了幻境。 在幻境中，苏丞丞身陷绝境。 绝望之际，她祷告漫天诸佛，恳请能有一位盖世英雄来救她。紧接着，人杰踏着漫天金光出现了。只是一击，他就消灭了所有敌人，然后转身离去。 从看见人杰的第一眼起，苏丞丞就深深地爱上了他。 在那之后，苏丞丞又陆续被人杰多次相救。苏丞丞一次次向他告白，却一次次狠心被拒。最后，苏丞丞发现了他的秘密。原来人杰是从仙界下凡的天神，身负拯救着凡界的无上使命。 他不能爱上任何人，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于是，苏丞丞对着人杰立下了天道誓言，甘做人杰奴仆，化作人杰背后的力量，为他默默付出，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这将是他们两人之间最深的秘密。 这天晚上，苏丞丞一边嘴里不停吃着东西，一边在心里想念着她的主人。想着想着，人杰突然出现在面前，说有事相商，苏丞丞欣喜若狂。 ...... 人杰赶紧退出了始解状态，将神眼归于沉睡。这才一个弹指的功夫，性光总量就少了五分之一，换成自己起码得修炼一年功夫。 人杰感觉这次亏大了，还好他见机停下，要不然性光很可能都支撑不到他询问出心法的那一刻。 此时再看苏丞丞盯着自己的眼神，人杰觉得竟和彩蝶有几分相似，他试探地询问道： “我已经让你看过性光，现在轮到我提要求了。” “您...您说。” 苏丞丞声音带着颤抖。 “我有个朋友想修炼你们狐妖族的《七彩幻罗》，可不可以把心法秘籍借我们看下，我们不会外传。你若是同意，今后就是我赵人杰的朋友，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苏丞丞见主人跟自己说话如此客气，定是看还有外妖在场，不便暴露身份。于是她配合地说道： “好，能与赵公子交上朋友，小小的功法算什么。” 说完后，她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个眼睛状的吊坠交到人杰手中。 “这是我族的传承幻坠，只要盯着上面的瞳孔注视超过一弹指时间，就会被拉入幻境。在幻境中，将由我族老祖的幻象亲自教导传承心法。您那位朋友学会后，记得交还与我。 此物若丢，奴家可是要受罚的。” 紧接着，她又拿出了一个玉质盒子，将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发光的小球。 “这是我们狐妖皇族元婴老祖坐化后，用秘法保存下来的千年妖丹。有此丹辅助修炼《七彩幻罗》，进度很快就能追上奴家。” 人杰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不但答应得爽快，还给了一个看起来就不凡的赠品，于是愉悦地对苏丞丞说了声“谢谢”。 “赵公子，奴家还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可否多陪奴家一会？您看，这夜空中的雪景好美。” “好。” ...... 一个时辰后，见人杰走远，月辰马上恢复了人族形态，然后紧张地问道： “小殿下，这是成功了？我看您把自己修炼用的妖丹都送出去了。” “嗯，成功了。” “恭喜小殿下！贺喜小殿下！小殿下气运鸿天，竟然暗中收服了人族最强天才。有赵公子辅佐，小殿下定能成为青丘山之主。” 月辰激动地跪了下来，此时再看自己主人，就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假以时日，必将让整个妖族侧目。 月辰嘴巴上喊着小殿下，其实早已暗中认苏丞丞为主，是青丘山狐妖皇专门为宝贝女儿挑选的强大死士。 苏丞丞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百感交集。有刚才共赏夜景时的幸福，有主人离去时的惆怅，还有最后那件事的强烈震撼。 青丘山的女狐妖都会学一种秘法，名叫“绕指青丝”。 当她们遇到挚爱时，便会使用秘法生成一根神奇的头发丝，这根发丝的名字就叫“绕指青丝”。 她们可以悄无声息地将“绕指青丝”植入所爱之人的头发里。被植入“绕指青丝”的男人，每当遇到月圆之夜，都会不由之主想起她。 每一只狐妖，一辈子只能生成一根“绕指青丝”。而每一个男人，一生也只能被植入一根“绕指青丝”。 苏丞丞刚才情动时，忍不住对着人杰施展了“绕指青丝”，结果她震惊地发现，人杰居然已经被其他女狐妖抢了先！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她能感应到，那一根植入到人杰头发中的“绕指青丝”，至少有元婴修为！ 整个青丘山，目前只有两位元婴修士，其中女性只有一位，那便是她的母皇。 苏丞丞不敢想下去了... 过了好半天，苏丞丞才回过神来。她略一沉吟，向月辰交代道： “此事不要给任何人看出端倪，包括母皇。等回到青丘，我要给长姐送一份大礼。” “是，小殿下！” 第七十一章 你的名字 大唐天国元启四十九己卯年大年初二，是罗横生命中的第三个转折点。 这一天，他知晓了自己是下凡灾星，知晓了养父、周夫子、王婆、徐婶、小妹妹、赵伯伯的真正死因。 他想让自己就这样死去，可他又有了活下去的新动力。 因为他结识了九天之中最好的两位兄弟。 他要告别前十四年的一切悲伤，从今天开始，他要重新活着。 是的，他看到了美好，看到了希望，好不容易，他的生命终于迎来了曙光。 这一天，他的铨哥即将学习生命中第一个仙法，得到他的第一个女人。这一天，他的杰哥吃完饭早早带着彩蝶回房，定又是个良辰美景春宵夜。 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罗横带着疲惫，带着微笑，躺在丫鬟芋儿铺了好几层软褥的暖床之上。他摸了摸枕边的龙纹银光扇，没过一会就合上眼皮。 迷迷糊糊间，罗横意识慢慢模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一阵又一阵诡异的呜咽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呜呜呜，啊啊啊！ 似乎是一男一女，像在低泣，又像在哭求着什么，听起来凄然，绝望，愤怒，伴随着偶尔的急促磕头声。 罗横疑惑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感觉房间里到处弥漫着青烟，似乎有点朦胧不清。 呜呜呜，啊啊啊！ 声音又传来了，像是从门外传来的。只是和上次略有不同，这次似乎不止两人，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其中，时而争吵，时而惊呼。 “谁在那里！” 罗横发出一声询问。 “谁在那里~” “谁在那里。” “谁在那里？” 四面八方传来了他的回音。这些回音有的在笑，有的是边哭边喊。 什么情况？ 罗横眉头一皱，他迅速将枕边银扇抓入手中，开始朝门口缓缓走去。他感觉自己走起路来像是吃了酒，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轻飘飘毫无触觉。 呜呜呜，啊啊啊！ 门后的声音越发清晰，越来越响。罗横凝了凝神，紧张地握住门把手，然后猛地一推！ 这？ 门后面居然又是一个房间，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他在新房间里还能看到他之前睡的那张床，新房间房门后又传来“呜呜呜”的声响。 罗横头皮一紧，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恐惧。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撞见鬼了，于是开始自言自语： “老子是灾星，老子是灾星，鬼都要被老子吓死。” 念了几遍后，罗横感觉胆子壮了许多。他想了想，干脆打开银扇，然后提起内力，咬咬牙，埋头对着房门冲撞过去。 “嘭！嘭！嘭！” 一扇门后面又有一扇门，每扇门后都是相同的房间。罗横都不知道自己冲破了多少门，经过了多少房间，直到... “嘭...” “诶？！！” 罗横刚习惯性地冲破一扇门，就看到脚底已是万丈深渊。还好他反应很快，一把拽住门边，定住了身形。 他发现自己此时竟站在只有一个三尺窄的通天石柱之巅。 这里只有他一人，还有后背的那扇门。 石柱周围，前后左右均是一片黑暗。黑暗之下，似乎有无数鬼影在蠕动翻滚。 咕咚。 罗横咽了一口口水，刚准备重新退回门后，整个门突然就开始分解了，没过多久便化成灰烬。 眨眼间，罗横再无后路。 灰烬在他眼前四散飘飞一阵子，结成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一头在他脚下，另一头被一片迷雾笼住，不知伸向何方。 罗横吓得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结果过了一阵子，他又惊恐地发现，通天石柱开始自下而上分解。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将再无立脚之处。更绝望的是，他脚边的绳子也开始慢慢消散。 生死关头，罗横硬着头皮踏上了那根绳子，然后朝着前方奔去。 绳子很细，晃得很厉害。罗横一边奔跑，一边得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让自己不掉下去。 海量的青烟疯狂朝他涌来，不断从他鼻孔耳朵嘴巴钻入。他似乎看见无数人惨死的样子，还听见无数人在哀嚎： “颤颤巍巍！” “如履薄冰！” “退后是死！” “迟疑也是死！” 不知不觉间，罗横发现绳子上全是流动的鲜血。 恍恍惚惚后，远处终于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白光。那白光勉强阻挡着周围青烟侵袭，但看起来似乎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崩溃。 来不及了！ 再这么跑下去，还没跑到那里，白光就要消散了。也不知为何，罗横心中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着急地大吼一声： “快点！快点！” 嗖！ 风开始在耳边呼啸。 罗横发现，绳子竟变成了一朵白云。他被这朵白云包裹住，然后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高速，在青烟中急速穿梭。 慢慢地，他感觉到白光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明亮，最终化成一栋比黑风山还要大的宫阙。 宫阙中有无数蚂蚁般的小人在忙忙碌碌，跑来跑去。宫阙外是无数神仙与鬼魂，正联手对抗那些青烟。 表面上他们把青烟死死挡在门外。可细细一看，就会发现其中有许许多多青烟从夹缝中渗了进去。 青烟穿过宫阙，所过之处尽数变成破烂老屋，仿佛随时要塌陷，然后像那扇门一样化成灰烬。 青烟穿过人群，在他们的七窍中钻来钻去，时不时就会有一两个小人被残忍地分解，然后同化成青烟。 这个时候，罗横耳边又出现了那个诡异的呜咽声： 呜呜呜，啊啊啊！ 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一大群人从宫阙里面传出来的，听起来飘渺朦胧。 终于，罗横飘入了宫阙，下方渐渐浮现出一座巨大的广场。 广场地面站着无数人影，广场上方漂浮着无数门与窗，门窗中照射出模糊不清的影像。 罗横朝那些影像望了过去，然后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只见一条九爪金龙在九天翱翔，龙身刻了“真龙天子”四个金光大字。 龙身上坐了头妖气冲天的妖怪。妖怪与龙在九天掀起血雨腥风，那些青烟却臣服地环绕在他们身旁。 金龙扬起龙爪后，青烟化作一张通天巨掌，将宫阙包在手心，似乎只要轻轻一捏，就能将所有人化为灰烬。 整个宫阙都匍匐在一妖一龙脚下瑟瑟发抖。 呜呜呜，啊啊啊！ 两张巨脸突然从高空中坠落了下来，将那金龙抱入怀里。他们似乎是一对夫妻，此时脸上全是血泪，他们的呜咽声第一次清晰传入罗横耳里。 “呜呜呜，横儿，这是我们的横儿，我的儿啊。” 噗嗤！！ 话刚说道这里，无数青烟瞬间暴走，将这两张巨脸化成粉碎，然后飑射向四面八方。 “杀了他，否则全都得死！” 地上有一半的小人都在大喊。 “不能杀，他是我们族人！” 另一半小人在努力劝解着。 两边小人泾渭分明，吵成了一片。 “都给我闭嘴！” 一张金色巨脸从天而降。这是整个宫阙最大的一张脸，他的七窍无时无刻都在喷射出青烟，巨脸那张庞大的嘴巴一张一合： “横儿是我们族人，不许杀！但为了保护大家，将他逐出罗家，从家谱剔除。” “横儿，横儿。” “罗家，罗家。” 两边的小人瞬间开心地聚在一起，手拉手转起了圈圈。 金色巨脸突然将头微微转动，那对庞大的双眼注视着罗横，眼中泪水瀑布似地流了下来： “横儿，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 罗横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哭，浑身颤抖。 “孩子，你告诉我，如果你是家主，你会怎么做？” 金色巨脸说完这句话后，所有地面上的小人都围了过来，一个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天空中又陆陆续续飞来无数巨脸，遮云蔽日地覆盖了整个天空。这些巨脸一齐哭泣，天地间下起了倾盆暴雨。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罗横跪在了地上，疯狂地大喊：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此时，被青烟粉碎的那两张巨脸重新成型，变成了一男一女两个半透明身影。他们扑了上来，张开双手，一起把罗横拥入怀里，深情喊道： “横儿，我的宝贝，我的儿。” “你们...你们是父亲母亲吗？” 罗横颤抖地问道。 “横儿，我的宝贝，我的儿。” 没想到两个透明身影从头到尾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他们死了，他们作为第一个保护你的人，在你出生的第一年，被命运折磨至死。” 金色巨脸缓缓说道。 “不！不！爹！娘！！” 罗横哭得撕心裂肺，他虽从未见过亲生爹娘，但不知为何，从未怨恨过他们。 “横儿，我们天天期盼着与你团聚，恳求你的原谅。如今命运已变，厄运已解，请你回来吧，回来吧，将空白填满吧，你是我们最好的孩子。” 金色巨脸口中吐出一本书和一支笔，飞到罗横身前。 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其中一页。这页被写满了罗姓的各种名字，只有一处有个明显的空白。 “那是你的名字。” 第七十二章 大梦仙回 罗横呆呆站在原地，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手却不受控制地握住笔，朝着空白处写去。 小人欢快地唱着歌，拍起手，空中巨脸也亲切地喊着他的名字。 “好弟弟，以后哥哥保护你。” “好外甥，我是你小姨。” “......” 罗横不知不觉在书上写了一个“罗”字，他开始微笑，然后下笔写着第二个字。 金色巨脸也笑得开心： “孩子，你的灵根资质当世第一，未来你一定能成为真正的‘真龙天子’，我们罗家必将成为天下第一仙门。” “可是，我碍于吉灵根之誓，寿命很短，不值得你们这样做。” 罗横突然停下笔，面露悲色，可怜兮兮地说道。 “哈哈哈，这有何惧！ 孩子你别怕，世人不知我们罗家大梦仙法之奥妙。你只要让吉灵根来到我们这，我们就能让他一梦万年，安安心心做个欢喜睡佛，不老不死，永世安眠。” “果然不对！” 罗横脸色猛地狰狞，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下，他迅速用毛笔在书本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一瞬间，整个天地间的青烟突然再次暴走，无数小人开始发出哀嚎。 “该死！你做了什么！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你们怎么不想想，你们做了什么！ 灾星未解，你们对我避若蛇蝎，将我弃之不顾。 而在那个时候，我的爹娘不弃我，我的养父不弃我，我的兄弟不弃我。 他们才是我真正的亲人！ 想要骗我回去？ 你们是想骗我回去，还是想骗铨哥回去？居然准备用如此恶毒的手段，你们就这样还有脸来恳求我的原谅？ 做梦去吧！ 我！罗横！死都不会原谅你们！ 这是我的梦，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回来！ 除了杰哥和铨哥，在这个世上，谁都别想主宰我！” 罗横一声狂啸，整个梦境开始震荡。九爪金龙重新凝聚，它抬起头，举起爪，青烟便再次化作通天巨掌，将一切包在手心，然后奋力合拢。 “慢着！” 金色巨脸刚发出一声大吼，便失去了意识，偌大的宫阙瞬间化做灰烬。紧接着，世界开始崩解，天空变得灰暗，所有物体的颜色渐渐褪去。 罗横跌坐在地，对外界一切不闻不问。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就在梦里。这种感觉很奇特，他还是第一次在梦里这么清醒。 他默默流着泪，期待世界快点毁灭，等这一切都变做虚无，也许梦就该醒了。 “轰！” 恰如平地一声惊雷，罗横抬起头，面前就浮现出一幕奇景。 只见崩溃的梦境突然被定格。石头、灰烬、青烟等所有物体就这样漂浮在半空，然后凭空出现一团电光。 电光闪烁中，一男一女两个半透明的白色身影再次出现在他身前，满脸慈爱地望了过来。 “爹？娘？” 罗横颤抖地问道。 “横儿，我们的好孩子，你终于觉醒了。” 男人微笑着开口说道。 “爹！娘！” 罗横朝着两人冲了过去，只可惜穿透了他们的身体。罗横尝试去触碰他们，却摸不到实体。他穿越了父母亲的手臂，只感到一片虚无。 “横儿，爹娘如今仅剩下最后一丝执念。我们瞒过所有人，一直停留在你的梦境里。你这些年经历的所有事，爹娘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怕被罗家瞧出端倪，便一直不敢显形。 我们期盼有一天，你能自主觉醒，然后将罗家加在你身上的梦标驱逐出境。在今天，你终于做到了。 横儿，你是好样的！” “爹！娘！我好想你们！我好难过啊，我也好怕，呜呜呜呜！” 罗横此时就像一个被抛弃已久的小奶狗，跪在地上对着父母嚎啕大哭。 “我的好孩子，乖孩子。” 虽然碰不到，但他的父母还是温柔地靠了过来。 他们小心地把罗横抱在了怀里，假装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也想把自己所有温暖和所有爱都这样传给他。 “横儿，有些话我们必须要赶紧跟你说，留给爹娘的时间不多了。 你刚才在驱散梦标的时候，整个梦境暴动，我们现在只能坚持最后一盏茶。在那之后，未来的一切，就只能全靠你自己。” “不，不！爹爹，娘亲，你们不要走！呜呜呜，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傻孩子！你若不觉醒，便永远见不到我们。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十四年，能与你最后说几句话，便是爹娘最大的心愿。” “呜呜呜，孩儿知道，孩儿会认真听的，呜呜呜呜。” “横儿你听着，罗家是罗家，爹娘是爹娘。 你拒绝他们是对的，他们就是一群无心无情的怪物。在你被拆去浑身仙骨，逐出家门的那一刻，爹娘就与他们断绝了关系，并为你留下一道生机。 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要抵挡罗家，寻常手段起不到任何作用。你那位结拜哥哥人杰，就算再强大，也挡不过梦道的暗算。所以，爹娘现在就教你梦修之道。 踏入梦修之道，有两种路径。 一种是像我们罗家这样的传承仙门，一代一代，薪火相传，有完整的修行功法。虽然.asxs.低，但入门容易，可以少走弯路。 还有一种是像你这样的觉醒者。 能够自行觉醒的，无一不是大灵根、大智慧、大机缘之辈。觉醒后.asxs.高，能力强，但接下来只能自行摸索，容易迷失方向。 所以，爹娘现在正式传授你《大梦仙回术》，你一定要勤加修炼，未来才能有抵御住罗家的把握。 梦，是最神奇的事物。 所谓梦修，就是与梦境打交道的修士，我们这类修士还被称之为氲氤使君。 《大梦仙回术》将梦修分为了忆梦、觉梦、改梦、宰梦四个阶段。如果练成了宰梦，就能用精神干扰物质，意识影响现实！ 第一阶段是忆梦。 通过忆梦，你可以清晰地将自己所做的梦回忆起来，为后三步奠守基础。 修炼此步，你需要在临睡前默念“忆梦诀”，口诀内容是： 天宁地宁，形神俱静。入于梦乡，游于仙境。赫赫红日，梦明境明，急急如律令。 念的时候，要观想自己躺在红云之上。天上有一轮红日，光线柔和。红日渐渐下落，进入你的口中，停留在喉部。红日放出万道光芒，先将自己通身照亮，然后照亮九天。 观想的过程中，你要始终将意念集中在喉部红日上，直至入睡为止。 第二日醒来后，你第一件事是意守印堂，想印堂有个米粒大的白色亮点。亮光柔和，然后开始回忆梦境，就可以先回忆大致情形，再回过头来仔细回想每一处细节，直至整个梦境清晰明了。 横儿你为觉醒者，即使不用口诀，今后每个梦境都可以记清楚。但这一步，你还是要认真修炼。 因为通过此仙法口诀进行忆梦，你每次做完梦，只要没在梦境中被杀死，醒来后都可以增长修为。 梦境中收获越大，修为增长越快！ 在这个过程中你要记住，对于所做的任何梦境，都必须抱有冷静超然探究的态度。好梦不喜，恶梦不惊。 第二阶段是觉梦。 这一步的目的是能在每个梦中一开始就能醒悟真我，知晓自己此时在梦中。这就是所谓的“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这本是最关键的一步。 但做为觉醒者，横儿你接下来在每个梦境中都可以直接实现觉梦，所以这一步可以省略。 第三阶段是改梦。 改梦就是改变梦境，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谨记三大凶险。 第一大凶险是贪婪。 有些氲氤使君恨不得一开始就在梦境中成佛成仙，毁天灭地，这是不可能的。改梦不仅要讲究循序渐进，还要掌握节奏。 这点对其他人来说很难，但对横儿你却很简单，其机制和你平时使用“神嘴”时很像。 首先，你无法在事情未发生前，专门为心中妄想而施展。 比如你尝试过无数次，用神嘴说自己要立马变成天下第一，明天就统治书院，后天就消灭罗家。可实现了吗？ 这种妄想和未发生之事是无法实现的。 除非你有办法把神嘴也练到《大梦仙回术》宰梦那个层次。 其次，要在事情发生的过程中，将意念和情感集中，随心所动。切记，绝不可逆心而为。 比如周东家请你吃饭那次，你脱口而出的“酸死了”，就是你当时心中所想，所以立即实现了。 比如你说‘干脆大家都别吃猪肉了’，后来从你杰哥那才知道，他正好在施展一种针对猪的杀气，于是这件事就在发生的过程中，把那杀气放大了百倍。 最后，要把握度。 拿那个芮尘的女仆做例子，你可以咒她闪到舌头，但你不可能咒她直接把她主子说死了，这就是度。 很多氲氤使君，每次坏就坏在了‘度’的把控上，然后被梦中敌人所灭。但我想对于横儿你来说，经过这么多年的实践，应该是对这个度胸有成竹了。 练了《大梦仙回术》，在一个梦境未失败之前，也就是在梦里被敌人消灭之前，每次入梦都会进入到同一个梦境，继续接着上一次发生的故事。 在梦境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你可能感觉经历了百年，甚至过去了千万年，到头来却发现，原来是大梦一场。 一旦你通过转梦成为了这个梦境中的主宰，你就能炼成身体中的第一道梦气，踏入先天。 下一次入梦，你就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梦境。 《大梦仙回术》中共记载了十三种法术，都是需要通过梦气才能施展的。这里面我们只提醒一个，就是“梦标术”。 “梦标术”可以在外人体内留下梦标，进入他的梦境，然后通过改梦，来铸造虚假，窃取秘密，混淆记忆。 要在外人梦境中进行改梦是非常困难的，需要消耗大量梦气，消耗量和双方的修为差距有关系。如果在梦气不足之前冒然行动，就可能受到你难以承受的强烈反噬。 横儿你不知是牙床仙骨还是灾星厄运起到了作用，罗家始终无法混淆你的记忆。每次他们对你施展改梦，都会受到重创，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修炼改梦的第二大凶险是迷醉，这也是最凶险的一个！ 第七十三章 梦该醒了 父母两人半透明的身影，将罗横温柔地环在中间，他的父亲继续说道： “有很多氲氤使君第一次当上梦境主宰，遇见那种创世至尊一般的感觉，很容易沉迷进去。一旦在梦中流连忘返，无法自拔，在外界就会身死道消。 这里面尤其要注意的是色欲。 色欲不仅容易让人迷醉，而且即使是最终醒悟过来了，也会在沉迷的过程中引发走泄，导致修为大损，精气大失。 这还不算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很容易勾连到第五重天心魔天，引动心魔入体。一旦心魔入体，轻者走火入魔，重者灰飞湮灭。 除非你修为高深，学会了三大至强法术中的‘睡魔噬心’，那就可以专门设下陷阱，把心魔当做猎物，并将其化为己用。 初学阶段，横儿你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学会持正守戒。修习改梦之前，认真修炼《大梦仙回术》记载的第一个辅助功法---《大锁龙功》。 修炼时，要闭眼放松，用意念分别支配你的肾囊、会阴、谷道三个部位，向上向内提收，停留一弹指，再放松。如此反复练习，逐渐延长停留的时间。 修炼一阵时日后，恶意辅助炼精化气，提升内气入督脉，稳固玄牝之门，如此一来，即使是一时不查，被梦中色欲迷了心智，只要最终能幡然醒悟，当无大碍。 不过要记住，修炼《大锁龙功》的时间不宜过长，每次半盏茶即可。 修炼改梦的第三大凶险，也是氲氤使君的最大弱点---肉身。 无论你修为多么高深，一旦进入梦中修行，都要想尽一切办法来保护好自己的肉身。 否则，七魄被毁，三魂必亡。 氲氤使君在入梦之前，必须做好两点准备工作。 第一点是要确保在安全的时间，并找到隐蔽的地点。这一点不用多说，意思你一听就明白。 第二点是要确保肉身不被外邪干扰。 每个人做的梦，其实是和外部环境有关的。有时候你即使找到一处看起来安全的地方，可却不知此事邪气深重，有许多残留的鬼魂恶念。 这些外邪会让你改梦的难度百提升倍，而且特别容易引发心魔。 所以，你还要修炼《大梦仙回术》收录的第二个辅助功法---《五兽七星护体法》。 此法和《大锁龙功》一样广传于世，皆不是罗家所创，但对氲氤使君来说，却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五兽是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狻猊，七星是指北斗星。 在这个功法里，五兽指肝气、肺气、心气、肾气与丹田气，在身为身神，形成内天罡。将内天罡与外天罡合一后，你就可以在入梦时确保诸邪不侵。 修炼方法是，在床前面北而立： 意想肝中青气，从左眼而出化为一条青龙，护于左侧。 意想肺中白气，从两鼻而出化为一头白虎，护于右侧。 意想心中红气，从口中而出化成一只朱雀，护于头顶。 意想肾中黑气，从左耳而出化成一头玄武，护于身后。 意想丹田黄气，从肚脐而出化成一只狻猊，护于身前。 如此观想完毕，默念护体神咒： ‘孟章监兵，灵光执明，五兽围绕，七星护身，急急如律令。’ 念的同时，意想北斗七星冉冉下降，落在身上，自己浑身闪耀着七星之光。一旦有发热之感，就说明已与七星沟通，将五兽联动。此时便不必继续意想，可以安心入梦了。 横儿你若修炼五兽七星护体法有成，不仅可以用在入梦上。平时如遇到邪气，也可默念护体神咒，然后用左手拇指掐食指指甲，余指伸直做刀形，打出降魔刀诀，即可驱邪。 最后一个阶段是宰梦。 当你的修为进入金丹期，并且保证至少连续三次成功当上梦境主宰，就可以正式修炼宰梦之法。 修行总纲是： 欣迷梦境，唯言实是。甘宴之内，谁悟虚非？ 心无所定，来无所踪。神游觅匙，万事轮回。 修行法决是： 莫辨何方，浩浩环区。通天彻地，梦里现身。 太空豪气，赫赫神灵。万亿魂魄，千百梦尊。 黄昏黎明，神摄寐里。梦魂梦魂，役死由人。 主宰世间，博施果因。昭垂梦境，以示南针。 其中详细细节，我们会用执念中残余的力量，一起投入到你的神魂里。 宰梦练成，便是元婴，可将现实中的人直接拉入梦境，也可用梦境影响现实。 横儿，以你的资质，还有你觉醒者的身份，一旦练成宰梦，罗家即可无惧矣。 爹和娘今天都很高兴。不仅仅是横儿你觉醒了，让我们彼此相见，还因为你找到了真心待你的两位好哥哥。 你大哥吴平铨，身怀吉灵根，能镇压灾星厄运，他愿与你同生共死，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你二哥赵人杰，是真正的绝世妖孽，只要他活到元婴，必定能横扫天下，飞升仙界。 可是，爹得告诉你一个残忍的事实，赵人杰未来很可能会与罗家为敌，甚至与天下为敌。 那些仙门只要细想你与他之间的事，就会和我们一样，想到一个可能： 梦境映像中骑在你身上的那头妖怪，很可能就是赵人杰！ 接下来罗家就会首当其冲。他们必定会对人杰万般针对，甚至施展梦境手段将他暗中铲除。 所以，横儿你一定要认真修炼梦道仙法，助你哥哥一臂之力！” 罗横父亲说道这里，身影变得更加透明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虚无。 “我会的！我会好好活下去，我也会让铨哥和杰哥好好活下去！爹！娘！你们放心吧！” 罗横心中即使万般不舍，可此时他却擦擦泪，强撑起笑容，然后抬头看向自己父母亲的脸。 “横儿，我的宝贝，我的儿。” “横儿，我的宝贝，我的儿。” 他的父母虚抱罗横，两人都将脸轻轻贴靠在罗横脸颊上，口中反复地念着这句话，最后化作一道白光，冲入了罗横身体里。 “轰隆！” 梦境又从定格的状态中恢复，世界濒临崩溃。 “嗷！！！” 罗横再也忍不住，悲吼嘶嚎地大哭起来。 他现在可以肆意宣泄他的情绪，不用顾忌他人，因为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人了。 梦境完全消散前的那一刻，罗横又似乎听到了父母的声音在天地中缥缈： 至人本无梦，其梦本游仙。 真人本无睡，睡则浮云烟。 炉里近为药，壶中别有天。 欲知睡梦里，人间第一玄。 ...... “爹！娘！” 罗横大叫一声，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眼睛红红的，显然在现实中也跟着哭了一场。 他不知刚做的梦是真是假，便开始意守印堂，细细回想，然后就发现《大梦仙回术》完整功法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每个字仿佛都在绽放着光明。 “是真的！” 罗横震惊地想到。 他又哭了好一阵子后，慢慢冷静了下来。 刚才那个梦感觉过了很久，实际上才过去了半时辰，此时连子时都还未到。 罗横脸上的神态逐渐转变，从悲伤变成坚毅，接着露出了狠辣之色。 他定定神，在床上将双腿盘起，先运转一周天的儒圣内功心法，然后按照《大锁龙功》反复收缩半盏茶，接着屏息凝神，尝试修炼《五兽七星护体法》。 过了一会，罗横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天宁地宁，形神俱静。入于梦乡，游于仙境。赫赫红日，梦明境明，急急如律令。 如此三遍，罗横意识逐渐模糊，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变成了一头小小的螃蟹妖，只是出生还不错，周围居然有小鲤鱼精丫鬟伺候。 后来他发现，自己原来是官二代，父亲是一名龙宫的蟹妖将领。 罗横还没高兴一会，梦境中就迎来第一个噩耗。他父亲被人栽赃嫁祸，说是盗窃龙宫重宝，最终变成了替死鬼。 他全家被抄家灭族，除了他自己九死一生逃出生天，其他人全部惨死。 随后，罗横更是霉运不断。他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他的灾星厄运被带到梦境里来了！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他的神嘴好像也能在梦里生效。也许是配合了改梦的效果，神嘴的效果居然比现实中还要大很多。 罗横想着罗家的仇恨，还有他们随时可能针对杰哥的行动，觉得时间非常紧迫。他狠狠心，在梦境中的动作逐渐大了起来。 没过多久，东海出现了一头恶名远扬的妖怪，绰号“霸妖横豪”，四处为非作歹，连小龙女都遭到毒手，被利用后狠狠抛弃。 整个龙海妖族发动围剿令，甚至连万岛仙国都加入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那妖怪逃了出去。妖怪一路逃到大唐天国，开始祸害人间。 ...... 庆州罗家。 “不！” 一名金发老者口溢鲜血，发出了不甘怒吼。 金发老者身边还围着不少老人，其中鹤立鸡群地站了一位俊美得不像人族的年轻男子。 男子开口说道： “家主，诸位长老，别再花费力气了。我之前就说了，他就是一头下贱的白眼狼，一头躲在阴沟中的老鼠。 你们看看他这些年做的事，说的话，还有刚才的态度。 放弃吧！就算你们真的对他好，你觉得他会感激？他会全意效力家族？ 他有句话说得没错，这就是在做梦！现在梦该醒了。 罗横不是只听他杰哥的么？人们不是说赵人杰先天第一么？仙门不是断言赵人杰就是骑龙妖怪么？ 呵呵，等到今年武举，我就让天下人从这个愚蠢的梦境中，狠狠醒来！” 第七十四章 寝则同床 人杰回到主屋时，彩蝶正不安地在屋内徘徊。她听说妖族手段千奇百怪，担心主子一个不慎中了招。 “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成功了。” 人杰把狐妖皇族的传承幻坠和千年妖丹递给彩蝶，并将刚才的经历与她细说了一遍。 两人说话时都压低了声音，以免被墙外之耳听到。 “看来苏丞丞是想全力拉拢主子了。她后面邀请主子共赏美景，不是真的对主子一见倾心，就是想魅惑主子。说书人经常讲狐狸精勾引人族男子的故事呢。 主子，那狐妖长得好看吗？” “嗯，挺好看的。” “咦，主子您不是分辨不出来好看不好看吗？” “自从能够关闭神眼后，沉睡状态下的神眼再也看不到你们的骨肉与糟粕，慢慢就体会到人们口中说的好看是什么了。” “那...主子您觉得奴婢好看么？” “好看，比狐妖好看。” “真的？！那...奴婢有血灵郡主好看吗？” “比她也好看。” “啊！那...主子您觉得奴婢好看在哪？” “说不上来。光对比外貌，并没她们精致，但就是看着更舒服。” “嘻嘻，主子真好。” 彩蝶开心地把小脑袋靠在人杰怀里，蹭了好一会后继续说道： “主子，等奴婢练成《七彩幻罗》后，您记得把吊坠还给苏丞丞，到时候找个机会用性光试试，看她是不是真心。 如果是真心，她帮了奴婢这么大一个忙，奴婢以后要好好感谢她。” “嗯，这个人情我记住了。你要现在开始修炼吗？” “不，您记得奴婢说练剑之前要做两个准备吗？” “嗯。” “只要身怀剑灵根或刀灵根，接下来修炼《裴旻剑舞赋》就是靠悟性了。 《裴旻剑舞赋》能和天下间所有心法神决结合在一起，肯定不是它自己就会结合，而是需要在修炼的过程中，找到两者的契合点，然后合二为一。 于是，奴婢就想，《裴旻剑舞赋》既然可以与别的心法融合，还可以被李白大人改成别的剑法，那么奴婢可不可以也把它改成一个新的剑法呢？ 一个不受拘束，更适合自己的剑法。 奴婢可不想为了练一个剑法，就变成大唐天国的傀儡。因为主子您注定是不凡之人，我们的未来不在这里。 当年的李白大人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 李白大人真的太厉害了。 在拜师前，他虽已经做出了不少脍炙人口的作品，是位名动天下的大诗人、金丹强者，但修炼的都是天道书院的功法，从未摸过剑。 可在拜师后，李白大人第一日便学成第一赋，第二日学成第二赋，第三日学成第三赋，第七日学成第四赋，从金丹直入元婴。 这简直就和‘立地成佛’的禅宗高僧一样，惊呆了天下人。 但是在接下来的十年时间内，李白大人却始终未练成第五赋。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间开始收集天下各种剑法。此后三日，他竟将一身修为全部废尽，散功重练。 他的仇人趁着李白大人修为尽失，设计将他围困于一处山谷。不料道尽途殚之际，李白大人创作出震世巨著---《侠客行》，并且施展了一种闻所未闻的剑法。 世人说，那是有史以来最快的剑，是杀人之剑，刺客之剑。 那就是《青莲剑法》！ 奴婢结合李白大人的事例分析，想要将《裴旻剑舞赋》改编成一种新剑法，可能需要三个条件。 第一个是需要散功重练。奴婢本身就是没练过武的凡人，这点已经符合了。 第二个是需要强大的悟性，像裴旻祖师和李白大人一样的悟性。这点奴婢肯定没有，但奴婢可以借用主子您的卍解光圈。 第三个是需要熟知各类剑法，触类旁通，与《裴旻剑舞赋》进行比对。 所以，奴婢练剑前的另外一个准备，就是收集各类剑法，然后认真专研。 奴婢也不奢求像李白大人那样一蹴而就，而是想配合心法剑法，一个赋一个赋地改编。 改编好一个，奴婢练一个。 如此一来，就有时间慢慢去收集更多的剑法了。 对了，主子您可以再为奴婢打造一把剑吗？奴婢力气小，举不起重剑，所以可能需要一把柔韧、轻盈、锋利的特制长剑。” “没问题，明天我就叫管家去神铁堂，然后让她想办法收集所有湘城以外的剑法秘籍。如果银钱不够，我们就把灵石卖掉，让祈年改吃别的。 至于湘城范围内的剑法秘籍，我现在就仔细找一遍，你等我。 始解！” 一个时辰后，金光迅速消散，人杰重新闭上了双眼。 他对着怀中哈欠连连的彩蝶说道： “整个湘城找到了各类剑法秘籍共二十九本，其中包括完整的《裴旻剑舞赋》，我还找到了二十一本刀法秘籍。现在天色比较晚了，彩蝶你先睡。 我一边修炼性功，一边先全部研究一遍，明天陪你一起改编。 正好，我的《杀猪刀法》也已进无可进，看看还有没有提升的空间。” “嗯，那奴婢先歇息了。以后奴婢也要练个不用睡觉的功法，这样晚上就能陪着主子了。” 彩蝶说完这句话后，声音又重新恢复到正常大小，对着窗外喊道： “两位姐姐，你们还在外面吗？” “在的，彩蝶姑娘有何吩咐？” 花月温婉的声音飘了进来。 “主子要盥洗歇息，麻烦两位姐姐了。” “好的，我们这就准备。” “两位姐姐，一会主子歇息后，你们也快回屋吧，晚上我会伺候好主子的。明日不用太早，辰时过来即可。” “是。” 花月和秋香隔着门，齐声应道。 ...... 湘城的雪下了一夜。 辰时，赵府。 花月和秋香端着盥洗用具，穿过垂花门碎步走在抄手游廊上。周围是来来去去忙碌的五鬼帮精英家丁。 他们有的四处巡逻，有的打扫庭院，有的升火做饭，有的满脸紧张地为祈年准备吃食。 路上两人还碰到了丽姐和画屏，说是夏香昨晚被破了身，折腾了几个时辰，刚刚才睡下。 丽姐她们悄悄为夏香换好了衣裳和被褥，一会还要抓些清凉止痛的药膏来。而吴少爷此时正在屋里打呼打得震天响，花月和秋香走到老远都能听到。 花月没有内力，走了一段路便被冻得手脸通红。停在主屋门外后，她捏着嗓子轻轻朝门里唤了一声。 别看大家身份相同，但这些丫鬟都很尊敬花月，因为只有她是少主子点名要回来的，所以在主屋门口都是由她负责喊话回话。 不一会儿，门扉从里面被推开一条缝，两人手里的东西依次被彩蝶接了过去。 门复又被关上，花月和秋香就站在门口的廊子下边等着。 刚才门缝中有金光冒了出来，似乎屋里藏了座佛尊，让人心生万般好奇。 可秋香这次再也不敢凑到门口去了。 昨晚是人杰不计较，若碰到个计较的主子，或是正好被秋香听到什么秘密，是可以直接把她处死的。 花月双手来回地搓着，在嘴边哈气取暖，小脚也很冰，却是不敢动，怕惊扰了里面的少主子。 她心里期盼着什么时候也能进到屋里，倒不是怕冷，而是很想贴身伺候那位天神一般的少主子。 屋里。 彩蝶先是自己轻手轻脚地洗漱完，然后走到脑后挂着阳神光圈的人杰身旁，轻轻唤道： “主子，辰时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只见光圈立刻像流水一样融入了人杰双眼，眨眼间消失无踪。 不一会儿，彩蝶接过沾着牙粉的牙刷子，又递出用花蕊熏过的铜盆，待人杰用铜盆里的热水抹了几把脸后，再递上脸巾子。 等事情全部做完，她把东西都一一放好，转过身小跑到人杰身旁，小声问道： “主子，昨晚修炼得怎样？” 人杰点点头： “都研究透了，吃完饭我们就回屋里，一起琢磨怎么改编。” ...... 九娘这两天有点纳闷，觉得这一晚上过去，三兄弟都像变了个人。 铨儿修行《血魔神功》，又成为了男人，整个人有点变化也是正常，如今多了一种妖异大气的感觉。 小黑一觉醒来，感觉像被鬼上了身，不仅总是一人在那变幻表情，还时不时散发出一种虚无的怪异感。 人杰也不对劲，从吃饭时开始就心不在焉，连带着旁边彩蝶也一样，有时候九娘连叫好几声两人才反应过来。 最令人惊奇的是，这几人不约而同地从初三早上开始，每天拒绝见客，拒绝外出，都齐齐躲在自己卧室里。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铨儿跟自己说练功，她信。但从第三天袁长老离开之后，他居然天天往人杰屋里跑，连夏香都不要了。 小黑跟自己说这几天特别想睡觉，结果就从早到晚睡得天昏地暗。九娘差点都把大夫给喊了过来。 到第三天，小黑居然也躲进人杰屋里，说是要和哥哥们一起“寝则同床”。 在白天，三兄弟饭也不出来吃，让下人从门缝中递给彩蝶。 在晚上，三兄弟为睡在一起，把彩蝶都赶去了隔壁屋。 三兄弟就这样天天闷在里面，隔着房门时不时传出奇怪的声音，透着五颜六色的光。 在人杰的要求下，赵府甚至请来了工匠。工匠们日夜赶工，要在地底打造一处坚不可摧的密室。 下人们议论纷纷，猜测几位少爷肯定在练什么绝世神功。 第七十五章 今非昔比 时间回到大年初三。 罗横这天用完早膳主动去了人杰屋里，将罗家一事以及梦道功法如实相告。 人杰也告诉了他性光神眼的功效。他们尝试让罗横在卍解光圈的照耀下入梦，没想到居然还可以对《大梦回仙术》起到辅助作用。 罗横一觉醒来，浑身经脉噼啪连响，整个人气势直接拔高一截，修为从后天六品直入七品，成了上三品高手。 要知道，他前面觉醒那次，以及这两天在梦境中的成果，也就堪堪将他从后天五品升为六品。 “杰哥，我在梦里被困在一个地方，开始根本出不去。里面全是毒物，到处都有毒气。于是我求神拜仙，终于在墙壁上找到一个无名毒功，说是只要练成，就可以万毒不侵，号令天下毒物。 杰哥，你那光圈实在太灵了。 要换成以前，我起码得花上个几个月，才有可能练成这么厉害的功法。可如今我在梦里只花了一盏茶功夫，就借助上万毒物，将毒功炼至大成。 这还不是最牛逼的！ 自从被你那光圈照着入梦后，梦里面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一个个求着要做我小弟，赶都赶不走。后来没法，我干脆也在梦里成立了一个五鬼帮。 刚才醒来之前，梦里的五鬼帮已经走出荆州，开始跨界发展了。而我在梦里也修成了金丹...” 到了大年初五，袁辰将《血魔神功》入门部分传授得七七八八，平铨也用内力成功提炼出了第一道血气。 接下来就是水磨工夫，等这些血气将浑身经脉打通，蜕变成血灵气，他就能直入先天。不过按照他的资质，没个几十年是很难做到的。 袁辰走之前，为平铨留下了一瓶百炼精血及十粒血灵丹。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平铨就被彩蝶神神秘秘地叫到了主屋里。 看到罗横以打坐的姿势在人杰床上睡觉，平铨先是一奇，彩蝶跟他介绍了罗横修炼《大梦仙回术》之事。 在知道人杰卍解光圈或许有能辅助修炼禅宗秘法的神效后，平铨惊呆了。 早知道就不着急加入炼尸派了，这和禅宗六寺能比？ “还练个屁的血魔神功啊，哥从今天开洗修禅！” 平铨把百炼精血和血灵丹扔在一旁，双眼放光地喊道。 他师傅说这些精血丹药能帮助他大大提升修炼速度，只要孜孜不倦，有望在十年内进入先天。 十年... 按照小师弟和小黑这个变态的速度，估计都成金丹了。 平铨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其实非常着急，由其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到小黑。 “好。” 人杰听后点点头，示意彩蝶把墙边一块幕布取下，然后平铨就目瞪口呆地看到了堆满整面墙壁的数百本经书。 人杰解释道： “我之前把整个湘城都找了一遍，发现很多人家里都有禅宗的经书。 后来又发现有一个地方最多最全，那就是西区的南华寺。 湘城南华寺里共有经书三百五十八部。我比对过了，其他人放在家里的都是从这里面抄录出去的。 经过我和彩蝶仔细研究，在最高大的六祖殿中，被供奉起来的那本金光宝典，应该就是他们禅宗真正的核心秘法---《六祖坛经》。 《六祖坛经》开篇就说，想要修炼秘法，至少需要悟透一套主佛经。 原来这南华寺把整个外面所有经书划分为七套主佛经，分别是： 《金刚经》，《维摩经》，《楞伽经》，《观无量寿经》，《法华经》，《涅槃经》，《梵网经》。 每一套主佛经下面都有对应五十本衍生的论与律，所以看起来总共有经书三百五十八部。 除了唯一的那本《六祖坛经》之外，其他三百五十七部都是可以供禅宗弟子和那些拜佛的香客们随意抄录的。 只要有人能练成其中一套主佛经，就可以成为禅宗六寺的真传弟子，修行《六祖坛经》。 所以我这两天就叫人全部抄录了一套过来。 “咕咚。” 平铨吞了口口水，颤颤巍巍说道： “小西弟，你的意西系说，想要修炼禅宗秘法，得先读五习一本佛经？” “不是读，是悟透！只有将其中一套所有经书的禅意悟透，才能开始修炼《六祖坛经》，而且上面说的是至少一套。 所以我们分析，你如果能把七套共三百五十七部全都悟透，甚至再领悟一些天下其他佛经，修炼起来效果很可能会更好。” “可系...可系我到现在连字都没认全...” 彩蝶这个时候变戏法似地掏出了《说文解字》、《千字文》、《百家姓》和《三字经》，她笑眯眯地对平铨说道： “铨哥，你不用慌，主子现在就解放神眼，你看着他的光圈，再读读这几本书试试。” “卍解！” ...... “我懂了，我懂了，茅塞顿开，茅塞顿开啊！小西弟，我都记住了！天！我感觉寄己以前活得就像是一头猪... 小西弟，请受哥一拜！” 平铨情不自禁跪在地上，兴奋地吼道。 “是吧，我第一次看见光圈后也是这种感觉。” 彩蝶捂着嘴巴笑道，然后看见自己主子费了老半天力气才让平铨克服了下跪的冲动。 “我现在就看佛经去！” 平铨兴致勃发地冲向了那堆经书，没一会就念念有词：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没多久，罗横在床上吐出一大口血，然后脸黑无比地醒了过来。 在看到原来是平铨在念经后，他脸色一苦，可怜吧唧地说道： “铨哥，你能不能小点声？或者是默念？我说怎么回事，之前在梦里还发展得好好的，结果突然被一群从天而降的大和尚给超度了。 梦境失败了，我得进入一个新的梦境全部重来... 呜呜呜，我才刚刚拿到金丹武榜第一...”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那我默念，默念！” “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人杰关心地问道。 “没事，这第一次入梦失败，伤势恢复起来是很快的。” 话刚说完，罗横的精神和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然后整个人又变得活蹦乱跳。 “这也恢复得也忒快了吧？” 平铨惊愕地说道。 “嘿嘿，神嘴就是得这么用。” 眼看罗横又准备重新入梦，彩蝶把他喊住了： “小黑哥，等等，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跟哥哥我不用客气！” “主子和我这两天已经改编出了第一赋剑法雏形，但和《七彩幻罗》融合得不太理想，练起来也总是伤到经脉。我们虽然已找到问题，正在继续推演，但接下来有六十九种修炼方向。 我现在把改编后的心法及招式口诀告诉你，你在梦中万一能碰到带有剑与幻属性灵根的女人，你就让她也练练看，看哪个修炼方向最好？” “没问题，小事一桩！彩蝶妹妹你放心，我在梦里肯定会碰到很多带有这两种灵根的女子。” 十天过去后，来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这个充实无比的春节假期即将结束。 如今，平铨已经将《金刚经》这一套主佛经全部悟透，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人杰等人面前，他变得心不外驰，双眼慧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颇有几分庄重之感。 他甚至连他那奇怪的口音都改掉了。 但在三兄弟合计下，他还是装作以前的样子与以前的口音，明面上继续修习《血魔神功》。他还有天道誓言在身，禅功练得再好，《血魔神功》也必须勤加修炼。 《血魔神功》似乎受到了《金刚经》很大的影响，始终止步不前，如今他修为还是后天三品。 而罗横，竟已步入先天！ 他在前天夜晚，终于在第一个梦境中成为了主宰，练出了第一道梦气，开始修习《大梦仙回术》中的初级法术了。 他学的第一个法术就是“梦隐术”。 此术施展之下，外人根本发现不了他是氲氤使君，而且即使是有人对他探测修为，也只能发现他还是原来的后天五品。 人杰也有明显的进步。 灵气和性光总量增加了一些。最重要的是，在专研数十种剑法刀法之后，他的《杀猪刀法》终于得到了提升，一招一式突破了现有灵气加持后的威力极限。 他感觉只要再经历一些实战，就可能会触碰到一个新的刀法境界。 这天一大早，三兄弟没有再把自己关在房内。在用完朝膳后，他们喝了一会早茶，然后肩并肩地来到修建好的演武场。 演武场周围已站满了赵府家眷。 一只仙蝶静静立在中间，等着她主子到来。 今天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彩蝶，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她身穿蝴蝶霓裳羽衣，手抱流星蝴蝶剑，头顶带了朵刚从院子里采摘下来的腊梅花，梅花上还沾着些许晨露。 风摆过衣角，青丝飞扬。 彩蝶下颚轻垂，丹唇含笑，脚尖点地，似乎随时都会展开翅膀，飘飞起来。 第一赋早在五天前就改编好了。 在经过罗横梦境试验品的反复演练后，已确保不会有任何问题。接下来这几天，彩蝶都在不断练习。 练习拿剑，练习握剑，练习出剑，练习收剑。 熟悉剑的长度，熟悉剑的重量，熟悉剑的锋锐，熟悉剑的共鸣。 吸收妖丹，最终掌控属于她自己的剑法。 “准备好了吗？” 人杰站定，开始始解，双眼冒出金光。他要仔细观察彩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记录其中的每一个偏差。 五天下来，彩蝶在狭小的房间里，把每一个动作分解练习了上万遍。 “嗯，奴婢已经准备好，请主子查验。” 一道流星般的虹光乍现，彩蝶拔剑而起，翠声念道： “蝴蝶剑法第一式，蝶之舞！” 此话一出，大家发现，彩蝶居然从一个人真的变成了一只七彩绚丽的蝴蝶！ 一只，两只，三只，随后是七只蝴蝶在整个演武场上下翻飞。 蝴蝶们展动着翅膀，散发出香味。 花丛中，长袖舞，霞光里，池水边。 她们忽快忽慢，忽进忽退，最后化为身着蚕丝绸缎的仙女。仙女先是一皱眉，再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这还是杀敌克敌的剑法吗？ 这还是从未习武的彩蝶吗？ 好美丽，好倾慕。 空中传来阵阵歌声： 蝶展霓裳翅，盈盈催香渐。 慢垂霞袖顾，急趋徘徊变。 出没花间池，进退奇容千。 化作仙绸舞，逢君颦笑羡。 “锵！” 彩蝶落地收剑，修为已后天九品！ 第七十六章 绕指青丝 元宵节的湘城是热闹的，大街小巷组织起了各式活动。 人杰他们下午出去转了转。为了不多打扰其他人，他们也就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小会。 人杰陆陆续续见识到了背棍、扭秧歌、踩高跷，还有耍龙灯、舞狮子、猜灯谜等，觉得一个个都很有意思。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些走来走去的大头娃娃。 彩蝶说，这些大头娃娃所戴头盔的样式都是各朝各代飞升的一些名人。远有亚圣、科圣、南华，中有飞将军、字圣、卧龙，近有第一剑圣，诗仙等。 其中有一位女子，也是其中唯一的一位女子。 彩蝶说那是千古第一才女，第一刀修，是天下间所有女子的偶像，在所有女子心中的地位不比李白大人低。 到了晚上，赵府每个人都吃到了掌勺做的美味汤圆，有芝麻馅的、猪肉馅的、红糖馅的，还有红豆和绿豆馅儿。 平铨自从练了《血魔神功》，食量变得更大了，需要吸收更多能量来转化血气。在修习禅宗佛法后后，整个人又胖了一圈，他私下说这叫“心宽体胖”。 只他一人就吃了八碗汤圆。 冬香嫌烫，拿起筷子把汤圆一个个串起来吹，结果汤圆的汁水顺着筷子往下流。她急忙将手抬高，汁水儿又流回了汤圆里。 彩蝶看得有趣，也学着她的样子串了几个汤圆，丰沛的汁水儿跟着筷子流，等快流到手边时又将手抬高，来来回回玩了好一会儿。 “行了，赶紧吃，一会儿凉了就粘牙了。” 九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丫鬟这桌，用筷头敲了一下彩蝶的手。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人杰也觉得特别充实。他脸上挂着笑，但心里不知为何，隐隐冒出一丝迷茫，一丝悲凉。 为什么？ 他也说不清，就是莫名的难受，越到夜晚，这股情绪就越强烈，似乎要把他整颗心吞噬。 “我到底在难过什么？” 人杰暗自沉吟： “我到底是谁？” 这天用完晚膳，他破天荒地没有直接回到主屋，而是和大家说他想一个人在院子里安静走走。 九娘他们以为人杰和那些原魏府的丫鬟一样，都在想念已故的亲人，便没有上前打扰。连彩蝶也只是远远看着他的身影。 人杰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一路赏花看月，从前庭到了后院。 是的，看月。 人杰心里讶异，今晚的月亮如此之亮，如此之圆。 以往每当看到月亮，他心中都会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今夜，看到那轮满月，那股情绪就变得更加难以控制，仿佛有什么将要发生，抑或是已经发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忽的，人杰听见一阵琵琶声。 琵琶声遥遥，如哭如诉，如泣如凉，每一个曲调都仿佛流淌着过往的时光。 那些灿烂的风霜，难忘的模样，都似是要冲破枷锁，呼之欲出地向人杰扑面而来。 他伸出手，想抓住那道虚影，恍惚间，却终究是消散不见。 他回神，只剩琵琶声幽幽。 他顺着琵琶声走去，就看见后院一颗梅花树下正坐着一个人影。人影手抱琵琶，神色哀婉的弹唱着，声音凄凄切切，让人闻之流泪。 一曲终毕，人影抬起头来，发现人杰已沉默地站着自己身旁。 “啊！少主子！” 花月连忙下跪行礼。她抱着琵琶，情绪依旧低沉，颗颗清泪从脸庞上划过。 “起来吧，你为何难过？为何落泪？” 人杰听完花月的曲子，心中那股难受的情绪更加翻江倒海。若不是苦苦压制，他此时恨不得仰天长啸。 “奴婢这是想念父亲了，看天上的明月，就仿佛见到了他的脸庞。” “轰！” 此话一出，人杰头上一根不起眼的青丝发出了微弱光芒。他脑袋一阵轰鸣，忍不住再次抬头望去。 空中还是那轮明月，只是明月上竟出现了一位半身人影。那人影太美了，美的不可方物。 她螓首蛾眉，齿如瓠犀，领如蝤蛴，发如衔霜。 她任何部位都找不到一丝瑕疵，是人杰看过的最完美的女人，她压根就不像是这凡世的女子。 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有苏丞丞一样的狐耳？ 我为什么会想起她？ 为什么... 我会这么心痛！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月亮上的人影温柔地看着他，仿佛与他轻轻说着话：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不经意间，泪水从眼里滚落。从不流泪的人杰，此时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 他明明在思念着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思念的究竟是什么。 梅花树下，人杰笔直地站在石板上。他笼罩在轻纱般的月光里，不断呜咽着，眼泪涓涓细流。 ...... 昨晚月亮上出现的那位女子，人杰没有与任何人说。他猜测也许又和仙界有关。花月和当时在远处的彩蝶，也只当是少主子想念父亲了。 今天是赵府的大日子，人杰将正式入学天道书院。 天还没亮，整个赵府的家丁和丫鬟们就忙碌了起来，把四处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祈年穿上了黑铁灵熊宝鞍。 它清晨一口气吃了五头牛，牛肉全部放在高汤里熬制了六个时辰，里面还加入了十八种它爱吃的调料。 它今日心情十分好，饭后那些家丁刷毛的技术也不错，它乐得“年~年~”哼哼两声，然后毫无征兆地打了个滚。 若不是这些家丁们反应灵敏，估计当场就闹出人命了。 人杰用完早膳来到门外时，所有赵府之人均已整整齐齐罗列两旁，其中家丁就有二十余人。体型庞大的祈年跪伏在地，等待主人乘骑。 不少邻里邻居都闻风赶来，他们神情兴奋地远远地看着，叽叽喳喳小声议论。 一些五鬼帮帮众沿街暗中维持秩序。他们早在几日前就和途径民众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赵公子今后每日都会走这条路上学与下学，叫众人今后勿要大惊小怪，多生事端。期间，任何人不得拥堵，不得围观，不得上前打扰，否则小心被五鬼帮请去喝茶。 九娘理了理人杰的衣领，对他细心叮嘱： “人杰，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身份，一进学堂，就得尊师重教。 行拜师礼后，你要尊重你的开蒙夫子，他就相当于你的第二位父亲。他不仅会教你读书，还会教你求知、求学，教你做人、做事，教你‘修身齐家平天下’。 这才是你父亲让你去书院读书的真正目的！ 万一你的开蒙夫子品行不端，为人不正，你也不要意气用事，将此事上报给书院，请‘老夫子’决断即可。 姨娘已经给你报好了名，报的是你这个年龄段的童生班。 小黑虽是书童，但他若和你在一起，身边必须要有铨儿镇着，所以他就干脆不与你一同上学了。好在彩蝶上课的地方与你很近，很多事可以叫她来做。 若是书院里有人惹你心中不快，记住，千万别在书院里动手，那是对创世至尊的大不敬。 你呀，平时要注意身份，不要每次都忍不住动手。 你也得让身边的人有实践的机会。 现在彩蝶不一样了，她既然练成了神功，你接下来就不能只把她当作个丫头。玉不琢不成器，以后有什么必须要杀的人，让彩蝶、铨儿或是小黑去。 不要什么事都像老母鸡似的护着他们。你爹当年教你那些师兄，一个个可都是下过狠心，没让他们少见血。 记住，王对王，将对将。 你若手痒，可以让铨儿跟他师傅吴长老打个招呼，借天墟一用，然后在里面和祈年练练。也就祈年皮厚，其他人可没法子与你交手。” “年！” 祈年在后面突然发出了不满的叫声。 “我会让吴香主给你引路，陪你上下学，真有什么心里想做的事，或是看上了哪位姑娘，等回到家再说。” “好的，姨娘，那我们走了。” 人杰点点头，他和彩蝶一个瞬身就闪到祈年背上。 两人还是彩蝶在前，人杰在后。只是这次人杰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了。 见祈年“轰隆隆”起身，化身为赵府一号家丁的五鬼帮吴香主也转过身，在前方为祈年引着路。他此时身穿赵府家丁服，衣服上有一个醒目的“赵”字。 湘城天道书院在东区，离赵府有一段距离。 那些住在第六横街附近的普通学子，走去上学至少得花大半个时辰。祈年步子迈得大，去书院只需要一炷香左右。 “快快快！赵公子启程了。” 今天是第一天上下学，五鬼帮众人可不敢怠慢。田帮主放话了，路上绝不可以出任何幺蛾子。 他们已经提前抓到个十几个准备向赵公子求救，或是想投靠赵公子的“大胆狂徒”。 这还不是最头疼的。 赵公子上学之事不知被谁传了出去，结果这沿路夹道冒出了无数怀春少女。 许多尚未婚配的小姑娘天还没亮就从别处赶过来了。 她们蹲守在路边，找个好位置，然后从兜兜拿出家人为他们提早备好的馒头或肉饼，小口小口吃着。 许多姑娘家怀里还揣着横幅，有的上面写了赵人杰三个字，也有的本身就是要去上学的书院子弟。她们提前饶了点路，然后在备好的横幅里写满了情诗。 是的，大唐民风就是如此开放。 这种直白的示爱不仅不会遭人耻笑，还令人欣赏。若能作首好诗流传出去，可以博得美名不说，兴许还能得到书院颁发的奖励。 第七十七章 至圣显灵 事实证明，五鬼帮的工作还是做到位了，人杰在上学途中没遇到意外，也并没有碰到什么令人难忘的狗血剧情。 个别两个之前掩饰得好，想等人杰临到面前再行动的“求助者”，眉毛眼睛刚晃，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帮众狠狠按在地上。 人杰已有几次出行经验，不会再被偶尔的尖叫声吵得皱眉，也不会因为有人晕倒而大惊小怪。 彩蝶也是。 她不会再因为众人的眼光而脸红，而羞涩得喘不过气。 如今的她，不仅开启了智慧，提升了眼界，而且在这些所谓的“凡界之人”面前，拥有强烈的自信。 她的自信，她的美貌，她的装扮，再加上以《七彩幻罗》为心法练成了《蝴蝶剑法》，此刻凡是她经过的地方，普通人都会恍惚迷醉。 她人虽已走远，但仿佛还有一只香气迷人的蝴蝶在原地飞舞，好一会儿才渐渐消散。 彩蝶在路上给了人杰一个小惊喜。 她嬉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毛绢，毛绢包着一块油纸，油纸里是一个个油炸汤圆，里面都是人杰爱吃的猪肉馅。 油炸汤圆刚拿出来还带着点热气，彩蝶拨开一半油纸后递到人杰嘴边，说道： “主子，这用油炸出来的汤圆还没吃过吧？可香了，您尝尝。” 她知道人杰吃东西的“坏习惯”，把那些汤圆仔一个个放进人杰的嘴里，直塞到鼓鼓囊囊。 “嗷呜。” 人杰看着彩蝶举在嘴边的油纸，用嘴接着她塞进来的汤圆，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有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发生过。 昨晚那种情绪又从身体中冒了出来，眼睛开始变得有点酸酸涩涩。 “少主子，彩蝶姑娘，前面就是天道书院了。” 吴香主的声音将人杰及时拉回了神。 今儿是年后开学第一天，天道书院门前的广场上热闹非凡，青石板路上的马车已经排了几溜长龙。 许多府上的马车还没赶到正门门口就动不了了，车夫赶紧回头跟轿子里的小主子们喊道： “前方拥堵，马车无法通行，最后一段路只能步行过去了。” 个别几个骑异兽出门的，虽然和人杰骑年兽一样受到了万众瞩目，只是整个广场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不管你骑的是什么珍兽都不可能挤进去，除非它能飞。 即使能飞，也只能在书院大门口落下。 因为整个书院都设了禁制，不许飞空，不许遁地，除非你是儒圣大家，或是能得到至圣显灵认可之人。 这两类人可以无视禁制，将书院当成自家宅子一样随意出入，而且被所有人尊称为“先生”。 书院还有个规定，不分位份高低，不分身份贵贱，不准追逐嬉闹，不准推搡拥挤，不准乘物代步。 即使陛下此时到了书院门口，那也得老老实实落轿，慢慢排队进去。其他人要是敢给陛下让一条路出来，那就显得这位陛下不亲民，搞排场，等进去后要被“老夫子”批评的。 此时以宇文公子为首的几名湘城豪门子弟正聚集在落轿点，似是等着什么人到来，旁边几位正七嘴八舌地说道： “宇文公子，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今有您迎驾书院，若那赵公子也愿意加入咱，今日之景必将流芳青史，成为一段佳话啊！” “哈哈哈，兆兄说笑了，这赵人杰如此天骄，本公子何德何能让他屈就，今日无非就是想交个朋友，希望未来在官场上也有个互相照料的同乡罢了。” “宇文公子谦虚了，您可是与血灵郡主并驾齐驱的陵郡‘第一公子’，您父亲是与城主大人平起平坐的统军大人。军权在握，就连城主大人都得礼让三分。 等您未来迎娶血灵郡主，‘第一公子’与‘第一郡主’两两联姻，神策军再与城主府强强联手，整个陵郡谁敢不从？” “只可惜这血灵郡主无心仕途，又练了炼尸派的功法，您父亲好像一直不太赞同这婚事啊。怎样，他还是之前那个态度吗？” “嗯，我爹还是不肯松口。不过我宇文泓看上的女人，是绝不会放弃的！我爹那边我自会设法说服，只是如今坊间传小语和赵人杰有私情，你们几个一会帮我探探底。 若确认是假的，本公子一定要把那些造谣之人揪出来，撕烂他们的嘴巴！” “宇文公子你放心，听闻那赵公子从小在山野长大，为人单纯，冲动无知，这种人好打交道得很。等我与他成为‘朋友’后，保证什么秘密都能问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万一他真的与郡主大人有点什么...” “不可能！当着百万人面轻薄一个丫鬟，小语怎可能喜欢这种好色之徒？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小语岂会分辨不出？ 还有，赵人杰的性格我也差人打探过了，虽然单纯，但确实遗传了他父亲的几分仁义之风。 我们只要说几句好话，在他面前做几件好事，再投其所好，送几个美姬过去，他定会乖乖听话。” “宇文公子英明！不过说实在的，赵公子那天当着那么多人随性所为，压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我心里还是佩服得紧。” “小点声，他来了！一会有些话当他面可别乱说，他是会动手砍人的！” “我们上去吧。” “咦，他们想干嘛？我的天，他是傻子吗？！” ...... 人杰刚到书院门前广场，就看到了眼前人山人海的“盛景”，吴香主恭敬地补充了几句： “少主子，到了这就得下来了。这里大家是不敢让路的，一会您得跟着那些人慢慢走。 等过了那个最大的朱红漆门后，您再左拐，然后一直朝前走，就能看到一个门口有‘童生院’招牌的大院子。 进院子后，里面有引路的侍童，您让他带您去‘丁丑一班’就可以了。” 人杰点点头，他看着面前乌龟似的前行速度，突然问道： “可以直接叫祈年把我们扔过去吗？” “啊，这个倒是没人这样做过，按理应该是可以的...只是，诶，等等！” 吴香主刚说到这里，就看祈年在人杰的示意下迅速直立起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跳到它掌心里的人杰和彩蝶向前一丢。 此时他的话还没说完... 他本来还想接着说：“只是不能扔进大门里面”。 如今只能希望祈年别太用力，把他们扔在门外即可。可惜随着视线转移，吴香主惊恐地发现，事情并未如他所愿... “完了，完了，少主子要撞上去了，我完了！” “咦，天上那两个飞的人是谁？” “那年兽怎么突然把赵公子扔出去了？” “是赵公子！还有他的那个丫鬟！他们要撞上禁制了！” “呵呵，这盲眼屠夫果然是瞎子，这次要丢大脸了。我还从来没见过禁制启动，今天可以开开眼界。” “咦，他们想干嘛？我的天，他是傻子吗？！” ...... 在湘城数万学子的瞩目下，人杰和彩蝶手牵着手，先是被祈年投上了天空，然后呈抛物状，直直朝着书院内落去。 在经过书院大门上空时，一道白光亮起。 眼见禁制即将成型，人杰额头上那个螳螂印记瞬间闪了闪，然后书院深处似乎传来一道轻咦声，紧接着... “轰隆！” 只见天道书院内那个全湘城最高的建筑物，那个百丈高的创世至尊、至圣先师神像，那个数万年来从未有过动静的神像，突然开始震动，连带着整个书院大地微微摇晃。 再接着，神像发出万丈金光。 同一时间。 整个陵郡，整个荆州，整个大唐，整个十四州，共计一千尊天道书院的至圣神像，齐齐冒出金光，照得整个凡界天空一片光明。 “至圣显灵！是荆州湘城那边的书院，快祭《诗经》，请示‘老夫子’，备紫貂毫，老夫来亲自制笔。” 天道书院总院长猛地睁开眼睛。 ...... “至圣显灵！哈哈哈，快摆驾，朕要登门拜访‘先生’！” 大唐天国陛下猛地从龙椅上起身。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至圣显灵，先生出世，这是上天要派大贤来相助陛下啊！” “吾皇贤德，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 “至圣显灵！居然正好是在入学这天显灵！也不知是哪个地方，为什么我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希望嫂子那边一切正常！” 此时此刻的谢无僵，眼皮子狂跳。 ...... “至圣显灵了！” 也不知是谁在书院门口尖叫了一声，结果还不等众人回神，又有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湘城天道书院诫室中传了出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哗！” 数万学子一时间头皮发麻，再也憋不住，瞬间“炸锅了”。 “已经有几万年没出现至圣显灵了吧？史书记载上一次还是李清照大人。” “刚才那是老夫子传唤？” “我的天，大魔王老夫子居然对他以朋友相称...” “废话，被至圣认可之人就是‘先生’，老夫子当然要喊他朋友了！” “赵公子这才第一天入学，怎么就成‘先生’了？” 第七十八章 假老夫子 人杰和彩蝶落在地上后，发现位置不偏不倚，正好离大门不远。 他此时一脸好奇地看着那尊发光的通天神像，殊不知周围学子也都在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彩蝶轻轻扯了扯人杰的衣袖说道： “主子，他们好像在叫你先生。” 看人杰一转头，边上人立马恭敬行礼： “先生好！” 人杰四周看了看，然后对着彩蝶问道： “为什么要这样叫我？” “奴婢也不知道，以前老爷他们没怎么跟奴婢讲过书院的事情。” “哦。” 人杰向周围人点了点头，带着彩蝶开始往童生院的方向走去。 “先生请留步！” 人杰刚朝左走几步，就听见一声娇喝，然后便见到一群身着白色长袍的老者们朝他快步走了过来。 领头的是位老妇。 这老妇明明两鬓斑白，却神采奕奕，鹤发童颜。她带头施展缩地成寸之术，语音一毕，这些人已出现在人杰面前。 “先生好！学生萧如华，乃本院的分院长。刚才‘老夫子’有请，还请跟着学生移步诫室。” “院长好。” 人杰谨记姨娘叮嘱，与彩蝶一起向这位书院前辈问了声好，接着说道： “可是我还没去童生班入学。” “无妨，学生已交代好，你们俩的童生班会延迟开学。等‘老夫子’谈完话后，学生再带您去参加入学礼，不会耽搁太久的。” “好。” “这边请。” 人杰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 “院长，老夫子是谁？” 萧如华连忙停下身，恭敬答道： “老夫子是《礼经》的器灵，也是六大奇书唯一存世的器灵。 他是创世至尊的代言人，是天道书院的监察者，惩戒者。无论谁在天道书院犯了错，都会被老夫子叫到诫室去受罚。 不过先生请放心，您的情况比较特殊。 您是引动至圣显灵之人，在老夫子心中也许是他的朋友。这次他应该是喊您去谈话的。” 诫室门口，身着黑色长袍的诫童站成两排，表情肃穆。尽头处是一扇敞开的无漆木门，木门后一片漆黑，看起来像是一张深渊大口。 “老夫子就在里面。” 萧如华说完这句话后，转头喊住了要跟着一起进去的彩蝶： “姑娘，还请你与老身等人一道在这门外等候。” “彩蝶是我贴身丫鬟，难道都不可以一起进去么？” 人杰皱眉说道。彩蝶懂得多，有她在自己的身边不容易出错。 他此句话刚说完，脑中就听到一阵传音： “丫头可曾向你立下效忠誓言？” 人杰点完头，老夫子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入了萧如华等人耳里： “让那丫头一起进来吧。” “是，老夫子。” 人杰与彩蝶刚进门，大门就自动关上了。 黑暗中的诫室逐渐亮起了点点星光，星光又逐渐连成一片，最后变成了一处灿烂星河。 一位身背巨大戒尺，胡子都垂到地上的白发老者就这样悬浮在中央的星河之上。他此时满脸欢快地看着走近的人杰，止不住地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孩子，我终于把你给等来了。” “你在等我？” 人杰疑惑问道。 “当然了，你母亲没跟你说吗？我已经等了你两万多年！不过换成你们仙界也就六十多年。 你母亲现在过得怎样？可走出了阴霾？ 仙界现在怎样了？如今至圣灵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老夫子显然非常着急，噼里啪啦问了一串问题，可人杰只听懂了其中两个字： “你怎么知道我是从仙界来的？” 老夫子一愣，然后又继续哈哈大笑： “怎么，你还想考你爷爷？ 就你这眉毛，这鼻子，简直和你娘长得一模一样！ 去年天机阁那群小娃娃用《易经》测出会有仙降巨子后，灵器就暗中把我叫醒，我就知道你肯定快要来了。 只是你家当年惨遭灭门，灯芯也不知道被你娘临飞升前藏在何处，所以我们俩也不知你会在哪里降临。 当年是我愧对你娘，要不是我在沉睡之际，把破界灯交给你娘时走漏了风声，也不至于牵累得你们赵家家破人亡。 爷爷就应该在沉睡前早点处理掉那些狼心狗肺的坏娃娃们！不过你放心，器灵得知这件事后，立刻安排天道书院帮你们报了仇。 哎，这任务本来想交给小白的，可那娃娃实在太贪玩，又爱喝酒，我怕唯一的希望交到他手里会搞砸。 其他孩子又一个个不争气，爷爷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让你娘这个小女娃娃扛此重任...” “你说器灵把你叫醒，难道你不是器灵？你是我爷爷？” 人杰震惊了。 “我当然是你爷爷，我不仅是你爷爷，我还是这丫头的爷爷，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孩子！哈哈哈哈，看样子你母亲是没把我的身份告诉你了。 来！爷爷先给你们看看真正的器灵。” 老夫子话音一落，他身旁出现了一位和他一模一样的老者。新出现的老者对着人杰作了个揖： “贫道老夫子，这位仙友有礼了。” 而之前那位自称爷爷的老夫子此时不停变换形态，一会变成人杰的样子，一会变成彩蝶，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的形象。小男孩笑眯眯地说道： “他才是《礼经》的器灵，被主人留下来管理天道书院。 至于我，乃是这个小世界的界灵。整个凡界的生灵都在我身体里诞生，你说我算不算是你爷爷啊？哈哈。” 界灵一边笑一边蹦跳着来到他们身边。 “界灵是什么？” 人杰一脸懵懂。 “嗯？你在仙界呆了六十多年，连界灵都不知道？本命真器有器灵，那至尊创造的小世界当然就有界灵了。” “界灵爷爷，是这样的，主子虽然是从仙界来的，但他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彩蝶突然将手高高举起，脆生生答道。她在征询了人杰意见后，把人杰的情况大致跟小界灵说了一遍。 “什么？你居然认赵大胆做爹？照你的说法，赵大胆很可能是你赵家的后代，按辈分，他得叫你老祖宗，你居然喊他爹？ 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小界灵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旁边一脸严肃的器灵老夫子满头黑线。 小界灵笑了半晌，忽的又脸色大变。他瞪圆了眼睛，颤颤巍巍地指着人杰说道： “你...你都失忆了，你母亲还让你下凡做什么？这破界灯就剩最后一个了，只能用一次。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把这么宝贵的机会用掉了？” “我也不知道。” 人杰无奈地说道。 “糟了，糟了，这下糟了！连你也不知道，那以后就真的没办法知道了，我们对仙界就真的是一无所知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小界灵在那焦急地走来走去，突然又一下顿住，然后一手握拳，锤向另一手的掌心： “不对！你母亲看似胆大包天，实则内心细腻，绝不是莽撞之人，她一定有什么用意！对！她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暂时先封闭了你的记忆。 她知道你身上有这个印记，只要进入了天道书院的范围，就一定会让老夫子发现，然后就一定能找到我。所以我们只要想办法让你恢复记忆，就能知道仙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界灵双眼冒光地说道。 “那...界灵...爷爷？” 人杰看着这个孩童模样的界灵，在喊了他声爷爷后，身体莫名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头上这个印记是什么？为什么一进入书院就会被你们感应到？” 人杰之前一直以为头上印记只是一个单纯的胎记，没想到这其中居然也有文章。 “夫老子，你告诉他。” 小界灵挥挥手，看向一边的老夫子。也不知道他为何一会叫对方老夫子，一会叫对方夫老子。 “回界灵大人，赵仙友一触发书院禁制，学生就发现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仙界气息，这个气息就来自他头上的保护印记。只是学生如今只有人仙修为，看不出其中深浅，让界灵大人失望了。” 老夫子从头到尾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恭敬地对着小界灵回答道。 “呵呵，你们看，我还是后面才被主人创造出来的，这老哥论年龄比爷爷我还大，他居然在我面前谦称学生，还总用这种语气说话。换成是你们跟这样的木头相处几千万年，你们受得了？” “礼不可废也，废则乱。” 老夫子此时一脸严肃地回复道。 “哎。” 小界灵深深叹一口气，然后对着人杰说道： “孩子，我来回答你吧。额头上印记有的是天生的，有的是人为的。 在仙界，人为印记有两种。 一种是追踪印记。追踪印记除了主人自己外，其他人都很难感应到其中的气息，看起来就和天生胎记一样，你这个显然不是。 还有一种是需要施术者损耗大量仙气才能施展的保护印记。 但凡仙界的大人物，都会在自己后人或是传人身上留下保护印记，向外人宣示此人的身份，以护他不被暗害。 这种印记不仅能被人仙级以上修为的万族感应到，还能在危急时刻触发一次施术者的全力一击。 这一次触发机会即使是被用掉了，外人也察觉不出来，看到印记依旧会心生忌惮，这就是它的震慑力。 也不知道你们母子俩这些年在仙界到底得到什么逆天机缘，你额头上这个保护印记，妖气通天，施术者至少有天仙顶峰修为！ 不，以我如芒在背的感觉来看，很可能已经半步至尊了！ 你知道它全力一击的威力有多大吗？ 如果是来自界壁外部的攻击，只要至圣灵地里还有灵液，那即使是至尊出手，爷爷我也不怕。 可你如今在界壁内部，那就相当于一个半步至尊的年兽，现在就在爷爷我的肚子里，随时可能会自爆。 这么说吧，如果有人用能一瞬间杀死你的手段攻击你，触发了印记，那么整个十四州，起码有六个州会被瞬间毁灭，超过二十亿的小娃娃将灰飞湮灭！ 连爷爷我也会去掉大半条命。 嗯？你们怎么了？ ... 不好！” 看到彩蝶变得惊恐的眼神，还有老夫子头上冒出的冷汗，小界灵自己也反应了过来： “孩...孩子，你以后一定要低调点，低调点，再低调点！千万别在爷爷这里乱来！ 如今内忧外患，爷爷已经够可怜了，你要是再给我一个不小心... 爷爷这小小凡界就差不多废了...” 第七十九章 偶像之子 人杰此时也有点紧张： “可要是有人招惹我，或在我面前做坏事，我不一定忍得住。” “那你就别自己动手！你是仙界出生的仙子，跟这些凡人小娃娃一番见识做什么？你想动手就去找子夫老，让天道书院替你出手。 不过你也别一口气杀太多啊！ 你爷爷我现在被仙界断了供应，每百年只能苏醒半个时辰，很可怜的。要是一下死太多，爷爷我得恢复很久。 好了，我得赶紧沉睡了，等你恢复记忆了再让老夫子叫醒我，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商议该怎么做。” 见界灵准备沉睡，人杰赶紧问道： “爷爷，我爹娘到底是谁？” “你爹名叫赵明诚，是一个爱到处挖石头的小娃娃，特别淘气！ 你娘名叫李清照，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凡界诞生至今所有女娃娃里，就属你娘最有出息！” “什么！主子的娘亲居然是我们偶像，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大人！” 彩蝶忍不住发出声，不可置信地用双手捂住嘴。 “那是当然！除了她，爷爷我哪敢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别人？” “爷爷，我背上这个是什么？我之前试着召唤过一次，但因为灵气不足，怎么都召唤不成功。” 好不容易逮到个似乎什么都知道的人，人杰当然不会错过宝贵机会。他立刻将衣服撩起，把后背露了出来。 “嗯？召唤术！ 召唤兽是一只鼠妖，应该不是到处可见的普通鼠妖，很可能是鼠妖皇族或鼠妖圣族。看来你在仙界不是召唤师，就是得到了传说中的召唤卷轴。 如果是后者，你娘到底在上面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又是半步至尊的保护印记，又是召唤卷轴，这可是帝子或大族传人的待遇！” “背上这个会不会就是我娘留下来的？” “有可能... 对！对对！这说不定就是她留下的后手！只要你把你的召唤兽从仙界召唤过来，就什么都能知道了！孩子，你当我们面召唤一次试试！” “好！” 人杰兴奋地点点头，然后取出一滴精血，开始念起了咒语 以血为识，以灵为力，以心为梁，以身为器。 三神开路，四象成门，谨以仙召，唤汝魂魄摇乾坤。 上清天在上，请遵照契约，引吾之召唤兽贝鲁鲁，降临！ ...... 修仙界，落皇洞。 上清天从贝鲁鲁头上又开了个口子，一道召唤法阵将他裹了起来。 “嗯？才过了半个时辰就开始重新召唤，难道宝贝大人这么快就在凡界恢复了金丹？哈哈哈！不愧是宝贝大人！” 贝鲁鲁笑声未落，法阵又灭了。 “......” 贝鲁鲁已经哭不出来，他觉得每一次召唤失败都好残忍，简直是对他小心脏的一次次摧残。 “哎，宝贝大人可能就是随便试试的吧。” 贝鲁鲁自我安慰地说道： “希望宝贝大人在凡界一切安好，千万不要遇到什么意外，保护印记再也没第二次救命机会了。 也希望宝贝大人在凡界千万不要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李姨千叮咛万嘱咐，实力不够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要是真被宝贝大人知道了，以他的性格，回仙界后都不知会做什么傻事... 可可保佑，李姨保佑。” ...... 召唤失败后，人杰满脸期待地看着界灵。 “嗯，按这个进度看，你只需修到金丹修为就能成功召唤了。 你舍不舍得现在就把一身妖功散去？如果舍得，我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你快速修到金丹。 如果舍不得你这身从仙界带来的妖功，那估计就要多等等了。 你在仙界修炼了六十多年才先天六品，如今在爷爷这的凡界，就算是拿再多的极品灵石和丹药给你，和仙界环境也没法比。 ...... 什么？你从五品到六品只花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你的身体构造和常人不同？爷爷看看！ ...... 乖乖，你这是早已修成了元婴啊！看来你不光失去了记忆，还掉了一次修为！ 这就好办了，让老子夫马上拿最好的极品丹药给你，只要你运转妖功加快吸收，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恢复到金丹。 ...... 你连怎么运转功法都不记得了？那就没法。 这就和吃饭一样，给你再好的东西，你不会吸收，吃多少进去就会拉多少出来，除非有配合你这种妖功的妖丹。 不过你这奇怪妖功，凡界肯定也找不到匹配的妖丹。 算了，顺其自然吧，按你自然吸收的速度，也只需等上大半年。 ...... 你手心这是本命真器，等你恢复金丹修为后，自然就可将他重新召唤出来。 没什么其他问题的话，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叫醒我。” “界灵爷爷请再等等。” 眼见界灵要重新沉睡，彩蝶突然开口叫住他，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界灵爷爷，您说的别杀太多是多少？要是有哪个仙门不长眼，惹主子生气，主子想灭他满门怎么办？” “嗯...爷爷之前怕触发印记，主要是担心陆地板块和环境形态遭到破坏。至于生灵么，死一些倒是没什么。 你若要杀，最好将数量控制在十亿以内，同时尽量不要破坏环境。 这样一来就对整个凡界影响不会太大，还能有些帮助。 你们不知道，这几万年来因为不让那些娃娃们飞升，导致鬼仙越来越多，给爷爷我造成的负荷有点点大。还好他们自己不安分，我本来正准备看他们干一架。 既然如此，你有看得不顺眼的就顺手帮爷爷清理掉吧。 记住，数量不要超过十亿！不然爷爷就伤元气了啊！ 还有，别自己动手！小女娃娃，你帮我看好你主子，一定要让他低调！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触发那个印记！听到没有！” “听到了。” 人杰和彩蝶老老实实地回道。 人杰心里想，他当初杀一万多头猪杀了一天，换成杀十亿人得杀多久？ 彩蝶有点惊到了，没想到居然可以杀十亿人。看了看旁边面不改色的主子，彩蝶内心惭愧，她眼界还是太低了... 界灵此时先是化做一个星光小点，然后消失不见。 老夫子手一挥，凭空变出了一套桌椅和茶具，然后对着人杰他们说道： “赵仙友，彩蝶姑娘，请坐。” “啊，老夫子前辈，彩蝶站着就好了。主子，您坐！” 眼前这位可是天道书院的实际控制人，彩蝶可没那么大胆子跟他平起平坐。 “彩蝶姑娘，在我这不用拘谨。 赵仙友在仙界定是身份不凡，贫道只不过一个小小器灵，如今更是修为大损，喊他一声仙友，已算厚颜高攀了。 看赵仙友对彩蝶姑娘如此器重，彩蝶姑娘今后必定前途无量，按理来说我们俩才是平辈相交。” “不不不，我家夫人说了，到了书院一定要尊师重道。您是我们人族的长辈，庇护凡界多年，彩蝶就这样站着，也算是表达我对您的感激之情！” “谦虚谨慎，敬贤礼士，不错。来，尝尝贫道的悟道茶。” 老夫子点点头，将一壶泡好的茶递给了彩蝶。 “谢谢老夫子。” 彩蝶恭敬地道了声谢，然后双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只觉一股暖意直入肚腹，又化为冰线，带着温凉之意，刹那间物我两忘，不知外界春秋几度。 “贫道见彩蝶姑娘双眼慧动，灵气十足，定是悟性惊人之辈，今后若需要领悟新的武道境界，可以来贫道这喝喝悟道茶，贫道定虚席以待。” “谢谢老夫子，不过主子他有性光光圈，彩蝶可以随时悟道呢。” “嗯？可以辅助悟道的性光光圈，难道是...不知赵仙友可否给贫道看看？” “好，卍解。” “这！阳神光圈！赵仙友，您果然是仙界的大人物，居然修成了阳神光圈，这走到哪都要被万族尊称一声上师啊！上师在此，请受学生一拜！” 老夫子一直没变化的刻板脸终于显得几分激动，他想要下拜，但被人杰及时扶住了。 “老夫子您不用客气。彩蝶说得对，您是前辈，我娘当年肯定也受过您不少照顾，我受不起您这一拜。 不过我还有些事想问问，至圣先师他老人家还在世吗？” 人杰将老夫子扶回座位上后开口问道。 “仙界圣战一役，实在太过惨烈，学生在决战之前就已身受重创，从天仙降至人仙修为。 主人将学生留在小世界后，带着其他五位兄弟参加决战。最后结果是什么，学生和界灵大人都不得而知。 只看到突然有一天另外五本奇书从天而降，里面再无器灵。 兄弟六人，只有学生一人苟活于世。 决战至今已有三千六百多万年，主人从未现身见过我们。我们猜测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为什么至圣先师的雕像还会显灵？” “众人以为至圣显灵，实际上都是界灵大人操控的。 上师，刚才界灵大人的叮嘱您也听到了，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待在书院里别出去，等待恢复修为。只要在书院，学生保证整个凡界不会有谁打搅到您。 您怎么打算？” 人杰摇摇头： “我外面还有姨娘和兄弟要照顾，难道让他们都待在书院里不出去？我不喜欢这样躲起来。 而且不管赵大胆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一日为父，终生即为父，我答应过父亲的事，就会去做。 我会在书院读书，读完书我还想去仙门看看。 界灵爷爷说的问题我会重视，我会尽量低调行事的。今后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亲自出手。 不过我并不希望您告诉别人我的身份，派一群护卫天天把我保护起来。我想让彩蝶和我兄弟们都能锻炼锻炼，这样他们才有希望陪我一起回仙界。” “既然上师已经决定，学生定当全力支持。不过学生还是得安排一位最放心的护卫和一头随时能联系上书院的灵兽在您身边。 他们不会打扰您生活，今后上师如有任何要求，不管是屠灭仙门也好，撤换皇帝也好，只要对着灵兽说一声，学生自当照办，还请上师不要拒绝。” “好。对了，还想请您帮一个忙。” “上师您说。” “麻烦帮我收集一下天下所有剑法秘籍，所有佛经，所有对修行《大梦仙回术》有帮助的东西，到时候派人送到我府上来。” “没问题，明日我就让刚才说的那位护卫送过去。到时就让他改名换姓，隐藏在您身边做一位家丁吧。” “老夫子，那位护卫是谁？彩蝶很好奇有谁能被您称作最放心的护卫？” “他是如今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名字叫唐伯虎。” 第八十章 第一公子 人杰和彩蝶刚从诫室里出来，就听到老夫子对院长一行人下令： “放学后，将那头灵兽赠与赵小友。” “学生遵命！” 萧如华恭敬行礼，然后带着一群上了年纪的夫子围上前： “先生好，学生这就带您去童生院入学。今后先生无论在哪家书院，都当做是自己家。在书院里，您可飞天遁地，可乘驾而行，只是切记不可伤人，不然老夫子还是会生气的。” 人杰与彩蝶对望了一眼，他们可不认为老夫子会生气。只是此时也没反驳，开始跟着萧如华朝着童生院行去。 在路上萧如华向人杰大致介绍了一下书院的组成。 普通天道书院的配置都是三院三馆三室。 三院分别是童生院，秀才院，举人院。 其中，童生院和秀才院又分别分了甲、乙、丙、丁、戊、己、庚七个大班。 四到六岁读甲大班，七到九岁读乙大班，十到十二岁读丙大班，十三到十五岁读丁大班，十六到十八岁读戊大班。 再后面就是十九到六十岁的己大班，六十岁以上的庚大班。 每个大班又根据学习进度分了子、丑、寅、卯、辰、巳、午、未。比如什么都没学过的读子班，已经自学了识字的就读丑班。 每个小班满编六十人，按一小班二小班的数字往后排。数字排越前，学费就越高，分到的夫子也越有学问。 所以人杰被分到了丁丑一班，彩蝶被分到丙丑一班。 九娘找招生馆的管事打商量，想把彩蝶与人杰调到一个班。结果天道书院死板得很，不做人情不徇私，谁的名号都不管用。 还好两个班相隔不是太远。 秀才院的分班要相对少些，大班只有四个。 四到十五岁读甲大班，十六到三十岁读乙大班，三十一到六十岁读丙大班，六十岁以上读丁大班。 别以为十五岁以下的秀才数量少，真正有天赋的学子，都在能这个年龄段考上秀才。 历史上甚至还出过十二岁官居一品的妖孽，那位妖孽也获得过至圣显灵。 在举人院里，每个书院都只设一个举人班，班里全是通过“一次文举”的举人老爷，夫子是由学院的分院长亲自担任。 当然，举人班的课程就没那么多了，平均三天一堂课，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他们自习与修炼。 举人班满编三十人，人族学生一般都不会超过二十个，如遇到妖族插班生太多，那就只能调配到别的书院去。 三馆分别是夫子馆，招生馆，藏书馆。 夫子馆是夫子们商议、批卷、休息的地方。 招生馆负责每年的招生、分班及结业，在这里工作，对学识要求不是太高，但非常辛苦，是每个天道书院最苦最累的地方。 藏书馆是夫子和学生们心中的宝地，许多一心求学之人，只要身上有余钱，就喜欢往藏书馆钻，在书山中积跬步而行。 三室分别是膳室，静室，诫室。 膳室是一处供大家用膳的建筑群，其中公共区分南菜室、北菜室，招待区有九栋小阁楼，只有书院的管理层才能申请使用。 静室是为有特殊贡献的优等生准备的修炼圣所。在静室，不仅有让人快速静心的悟道蒲团，还弥漫着神奇的悟道茶香。 至于诫室，天道书院有一句话叫： “小惩小夫子，大诫老夫子”。 意思就是如犯小错，开蒙夫子会对你进行小小的惩罚。如犯大错，那就得被诫童“请”去诫室，让老夫子好好“教育”你了。最严重的甚至开除学籍，永世不得踏入仕途。 要面对老夫子的人可不仅仅是书院的在读学生。 朝中上至陛下，下至九品芝麻官，只要触犯了“礼法”，经礼部弹劾，书院审议，都会被诫童上门“请”走，然后被老夫子用《礼经》好好教训一顿。 所以人们私底下给老夫子取了个绰号叫“大魔王”。 在每个国家的都城，最大的那所天道书院还会多出来一个院，名叫“太学院”。所有通过“二次文举”的学子都在太学院就读。 太学院毕业后可分配到各地书院做管理，也可留在朝廷当官。其中状元可直接做院长，也可能成为驸马，甚至是皇子的开蒙夫子，太子太傅。 至于“三次文举”，那是争天下“文榜”用的。第一名可进“文榜”，载入史册，享受一次《诗经》化诗为招的机会。 此时书院的走道游廊已经比较空旷了。 童生班和秀才班的新生如火如荼地开展“开学礼”，老生们早已直接开课。 举人班因他们夫子缺席，大家闲着没事，所以干脆都跑了出来。 这些人守在人杰途径路上。 他们大多在武举天墟看过人杰，但如今因为至圣显灵之事一个个惊讶万分，忍不住想来再看几眼。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第一公子”宇文泓。 宇文泓瞧见被书院所有高层簇拥在中央的人杰，心中五味杂陈，思绪万千。他此时连上前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看着。 这赵人杰居然成了两万多年来未出现过的“先生”，看来与他交好之事得从长计议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宇文泓见着人杰先是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直直走了过来。 “宇文公子！赵...先生往这个方向来了，带着夫子他们一起过来了，好像就是冲着您来的！这受人尊敬的先生，在陵郡也得先来结识您一番啊。” “是啊，院长礼遇的先生，见您在这都得绕道来打声招呼。看来他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单纯，也是个聪明人！” 旁边几位跟班激动地说道。 宇文泓精神一震，他正正衣冠，摆好造型，眼看人杰走近，连忙绽放出最亲切的笑容，上前几步说道： “先生您好，学生...” 没想到人杰压根理都没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宇文泓脸色瞬间变得和石块一样僵硬。 人杰来到那位深情注视着他的狐妖跟前，开口说道： “苏丞丞，之前的事谢谢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丫鬟，功法就是她在学，等学成之后，我们一定还你。” 彩蝶一直将流星蝴蝶剑背在身后，她此时向前走了两步，甜甜行了一礼，看着苏丞丞说道： “苏姐姐，我叫赵彩蝶。你的传功之恩，彩蝶未来定会报答。” 苏丞丞之前的眼光一直就没离开过人杰。此时她回过神来，看着彩蝶，面色复杂地说道： “不用客气，先生的事，就是我的事。 彩蝶妹妹，你能在先生身边贴身伺候，先生还对你的修行如此上心，你好幸福，姐姐我好羡慕你！ 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千万不要辜负先生对你的一片苦心。若有什么不懂，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嗯，谢谢苏姐姐！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身上也好好闻啊，你用的是什么香料？” “呵呵，彩蝶妹妹你也很好看啊，这件羽衣很美，和你的气质非常搭呢。姐姐用的香料是我们青丘山的特产，名叫‘九尾香’，回头我送些给你。 不过彩蝶妹妹你身上的香味很奇特，我怎么从来没闻过？” “这是我身上自带的。我都不敢用其他香料，不然好几种味道会混在一起...所以天天也只能是这一种香味。” “咯咯咯，妹妹你说笑了，其他人想还想不来呢！用的香料哪有自己体香好？听闻有天生体香之人，流得眼泪和汗都是香的，这是真的吗？” “唔，这个问题好害羞，下次再告诉你好不好...苏姐姐，我今后修炼功法，也能长出和你一样的狐耳和尾巴吗？” “妹妹你放心，你修炼的是心法，并不是狐妖族的炼体术，所以你的外形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啊？本来我还挺期待的。主子跟我说过，他说很喜欢你的狐耳和尾巴呢。” “真...真的吗！你...你可别哄我！” “真的。” 人杰听到这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我看着就觉得很亲切。” “啊！” 苏丞丞捂住自己嘴巴，整头小狐狸激动得蹦蹦跳跳。她两只狐耳此时就像是染了色一样，变得通红，毛绒绒的粉色大尾巴风车似地左右甩着。 彩蝶凑到苏丞丞耳朵旁，跟她说起了悄悄话。 “真的？” 苏丞丞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彩蝶。 “彩蝶不会骗姐姐的。” “那我们说好了。” “嗯，拉勾。” 湘城天道书院的院长大人，以及书院德高望重的年长夫子们。举人班的宇文公子，以及所有举人老爷们。 他们此时课都没上，就这样站在石板路上，看两个小姑娘在那手拉着手，叽叽喳喳聊着天，还时不时咬起了耳朵。 他们偏偏还不敢打扰，就只能愣愣看着。也只有人杰在听到和自己相关的话题时，偶尔出几句声。 之前上前被晾在那的宇文泓，此时看起来就像个猴子一样，傻傻站在那。 旁边那些跟班的，感觉快看不下去了，他们都不知道一会自己该和宇文泓怎么说话... 场面极其尴尬。 第八十一章 丁丑一班 变成猴子的宇文泓不谈。 人杰在和苏丞丞分开后，终于在院长一行的带领下来到了童生院。 别班的开学礼都举行到一半了，如今只有丁丑一班与丙丑一班的夫子和学生们望眼欲穿，等着传说中的那位“先生”，还有那位先生的贴身丫鬟。 彩蝶此时刚和人杰道完别，取过人杰从储物戒指中取出的小书包。她转头审视了一眼那些人杰的同窗，表情冷酷地说： “你们中若有对主子不敬者...” 说这话的时候，彩蝶消失了。 只见七只小蝴蝶突然在丁丑一班的学生之间扑扇飞舞，舞动间传来阵阵花香。 等彩蝶重新站回原地，流星蝴蝶剑正被她慢慢插回身后剑鞘。 她冷冷说道： “必杀之！” “啊！” 她们只觉脖子一疼，发现破了道口子。伤口虽然很浅，只是破了点皮，尚未伤及血管，但此时每个人都凉飕飕的，汗毛和后脑勺毛发一齐竖了起来。 许多学生发出一声尖叫，有些直接被吓哭了。 “你！” 负责丁丑一班的夫子周学礼见状一怒，刚要上前训斥，就看到院长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摇了摇头。 “夫子请见谅，彩蝶怕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一时莽撞犯下大错。此番预先警告，也是为了她们好。” 彩蝶露出真诚的微笑。她对周夫子盈盈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去。 萧如华此时也有点紧张。她等了一会不见诫室有任何动静后，心里也松一口气，对着大家说道： “好了，同学们久等了，我们准备开始丁丑一班的开学礼！先生，请您和她们站在一起。” 人杰来到这群心有余悸的同学跟前，然后转身面对周夫子，好奇等待着他的指令。 周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虽是萧如华最信任的学生，事先也得到了安排，可没想到赵公子身边一个小丫鬟，居然都能嚣张到这种地步。 他教书二十年，从未遇见如此胆大妄为之辈。即使是城主大人，到了书院里，也得尊重礼法，客客气气。 这已经不是素质的问题了，这是仗着自己得到了至圣先师的认可，对先师的大不敬！ 受彩蝶刚才行为的影响，周夫子此时对人杰的印象更差了。他见书院高层和学生们都期盼地望着他，只得压下心中不忿，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望着眼前这批他教学以来男女比例最失衡的一届学生，周夫子朗声说道： “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衣冠不整，何以明事理？ 为师在开学礼跟你们讲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今后不论走到哪，想做什么事，都要‘正衣冠’！孩子们，排好队，然后站直了！” 看见学生们背着小书包，很自觉地以人杰为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老老实实站成整齐的方阵，周夫子点点头。 这批学生没有详细的指令，居然也能丝毫不乱，都不需要他再出声指导，看来素质很高。 周夫子示意一位女侍童上前，依次帮女学生们整理好衣冠，而他自己黑着脸，帮人杰一人整了整。 没错，这丁丑一班的学生，除了人杰以外，竟然全部是女子！ 这事还得从招生院排班的小插曲说起。 在天道书院读书，什么都好，就是烧钱。 每个学期的学费高昂不说，在膳室用膳要交钱，藏书馆看书要交钱，参加考试要交钱，修炼书院心法更需要买一大堆辅助物什。 否则以罗横原来后天五品的修为，也不至于每天把肝都快累爆了，还穷成那个样子。 其中最花钱的，就是第一次入学前的排班。 对于罗横这种人来说，有书读就不错了，排到几班都无所谓。 但对很多有地位的家庭来说，争取一个排名靠前的班级，就不仅仅意味着有更好的夫子，更是一种身份和面子的象征。 这就造成一种现象：想要排到一班，需要花很多很多钱。按照往年惯例来说，差不多需要五到十两黄金。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寻常三口之家，如果省吃俭用的话，一年的开销也就一两银子。十两黄金在大唐天国相当于一百两白银，够普通人家生活一百年。 在九娘为人杰报名丁丑一班的消息被传开后，湘城许多有钱人疯了。 凡是家中有十三到十五岁，因各种原因还没读童生班的孩子，家长们一个个都挤破了头要报名。 尤其是有闺女的，更是下起狠心砸锅卖铁！ 多少大人物是娶了自己同学做妻妾的？数都数不清。 十年同窗，朝夕同处，很容易滋生出感情。像湘城书院的萧院长与炼尸派控尸宗的田宗主，两人就因读书相识，然后在修仙路上结成道侣。 人杰虽对外宣称只读半年书，但万一在这半年就看上了那位同窗呢？ 就算没看上，那在一起读书，也是同窗之谊！ 许多人心中知晓自己孩子不是读书的料，或者本有别的打算，但还是坚持让孩子来天道书院读读书。 为什么？ 不就为了能结交一些靠得住的朋友，还有一些未来的潜力权贵。 于是，这个春节，湘城不少有钱人围绕人杰，在圈子里开展了一次壮烈的“排班血拼战”。 开始还有很多男孩家长参与竞争，后来不知道是哪个缺德货，给今年丁丑一班取了个绰号，名字叫： “赵公子的相亲班”！ 结果那些为自己儿子报名的家长就尴尬了，人们知道后纷纷说： “你居然给你儿子报名赵公子的相亲班？” 有想坚持到最后的，居然被一些多事的五鬼帮寻上门： “听说有几个男学生不要脸报名了赵公子的相亲班，其中一位就是你的儿子。怎么着？你家还想和赵公子抢女人？” 越是为儿子坚持到后面，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就越大，最终便形成了眼前这般局面。 “赵公子的相亲班”，报名费已经破了天际，炒到有史以来最高价： 黄金三百两！ 周夫子在知道自己带的班是这种鬼情况后，一个脑袋变成两个大，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对人杰的感官不是太好。 见院长出声提醒，周夫子回回神，叫这些学生恭立片刻后，便带领他们正式进入丁丑一班的学堂。 每个童生班学堂的构造都一样。 里面摆放了三十张一尘不缁的桌椅。桌椅分为三列，每列十张，每张桌子都有两个座位。此时每个座位上都放了一本书，一沓白纸，一套笔墨。 四个墙角都有燃着银霜炭的熏笼，让学生们进门后就感受到一股暖意。 最前方是半步高的台阶，台阶空地上蹲着一张高四尺、宽五尺的几案。几案后上方有个精致的摆台，赫然放着至圣先师神位。 周夫子走到最前方几案处： “孩子们，你们先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后先别急着坐下来。” 说完便饶有兴趣地看着大家。 对于第一次入学的童生来说，从选座位这件小事，就能初步分辨一个人的教养。家中教养好的，会懂什么叫“融四岁，能让梨，悌于长，宜先知”。 周夫子也不出声提醒，就看这群孩子准备怎么站，中间会出什么问题。等到最后，他会一一点评，教学生谦让做人的道理。 没想到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人杰，意思很明显，要他先挑。 人杰出声询问： “看我做什么？我坐哪都无所谓。”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其中一名女学生。 那名女学生头上俩小鬟各别着一朵很大的粉红翡翠花。她此时小脸蛋一红，越众而出，来到中间那列的最后一排座位旁，用手一引，对着人杰说道： “先生，您一会屈尊坐这可以吗？” “好。” 人杰大大方方地来到那个位置站好。 然后只见那位女学生环视一圈，对着其他面色不善的同学抱了抱拳，满脸激动地站在人杰同桌的位置。 剩余学生自觉地让年幼的、个小的站前面，其他人站后，很快便挑好了位置。中途没发出任何一丝声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争执。 周夫子环视一圈，连个子最高的人杰都直接站到最后排去了，他还能说啥？ 肚子里准备的一堆话没机会说，让他有些难受，也不禁有些纳闷。这些女孩首次见面，怎么一个个看起来这般默契，就像排练过似的？ ......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之前。 天才蒙蒙亮，书院大门紧闭，门口空无一人。 在这个时候，却有一群女孩连决乘轿而来，她们背着小书包，在门口处集合。 这些女孩的家长们已经连斗了几天，最终达成一致，让孩子自己商量。 女孩们刚开始还颇有礼貌地互相介绍，可没多久就吵成一片，再接着有人发出尖叫声，原来是被另一位女孩揪住了头发。 眼见场面失控，快要打了起来。 “都别吵啦！” 只见一位头上别了两朵粉红翡翠花、手臂挂了两只翡翠玉环的女孩一声娇喝，然后大家脑壳开始嗡嗡作响。 “好强的内力修为，怕有上三品了！” 众女震惊地想到。 这五十九名女孩里，足足有四十多名都是练出了内力的，不过大部分都是下三品，能到中三品的只有十人。 那女孩见自己一开口就镇住了这些同学，便继续说道： “还没见面就吵成这样，一会还了得？赵公子见到你们这个样子，别说交朋友了，恐怕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可是翡翠女侠冯双双？” “不错，正是本姑娘。怎样，大家可否听我一言？” “冯女侠有何高见，小女洗耳恭听。” 一位穿着十分朴素，却颇受千金小姐们尊敬的女孩开口问道。 第八十二章 开蒙入学 “依我看，无论是开学礼，还是平日里学习，大家当着赵公子的面绝不能有任何争执，否则只会令他徒生厌恶。 一个正衣冠站队有什么好议的？按身高大小站就是了，关键还是排座位！ 其他人乖乖按长幼高低顺序排好。如赵公子不清楚规则，我们就开口邀请他坐在后排，这样可以帮他避过一次夫子责备。 我打听过了，每次入学，凡是打头抢占好位置的，都会被夫子说教一番，最后还是得按照规则来。 与其如此，我们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老实点，这样既能让夫子高看，也能给赵公子带来个好印象。 至于与赵公子同桌之人，我建议，干脆轮流坐！ 每个人只坐一天，第二天换人。 等全部轮完一遍，就让赵公子自己选，看他觉得谁配得与他同桌。他点上谁，谁今后就固定坐他身边。 如此一来，机会平等，你们看如何？” 听到这里，那位穿着朴素的女孩轻轻点头，带头回应道： “小女觉得此法不错，可有一个问题。 每天换人，看似公平，但第一天谁坐？第二天又轮到谁来坐？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万一头两天坐上那位置的被赵公子看上了，其他人可能就没了机会。 爹娘废了多大勇气和多大代价报这个班，大家心里清楚。整个湘城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我们，又有多少姑娘等着笑话，也不用小女赘述。 小女本人虽无父无母，可这三百两黄金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今天各位姐妹既然提前相聚与此，便不要遮着掩着了，我们现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小女相信，在场所有人，但凡有点志气的，都想进赵府。 有的立志做赵公子妾室丫鬟，成为神仙身侧的眷侣。有的立志投身他名下，想与这位未来的潜龙共闯一番事业。 可赵公子不可能把我们整个班的人都收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谁都不会让谁，谁也不会帮谁。 冯女侠，你的提议很好，不过小女想再补充几点，大家看看是否妥帖。” “方织姑娘，同为女子，我们对你的能力还是非常佩服的，你有什么想法就赶紧说出来吧。” 一位个子小巧，眼睛大而有神的小姐说道。 “第一，赵公子这般人物，肯定没那么容易看上我们这些凡妇俗子，他对同桌是谁，很可能根本不会关注。 但小女研究了他很久，知道他像他父亲，一诺千金。 我们只要第一天开诚布公地把这个想法说清楚，一旦他答应，接下来这条游戏规则便正式生效，大家也不用担心中途出现变故了。 接下来，谁能在短短一天时间里让赵公子刮目相看，自然是各凭本事。 第二是确认与他同桌的顺序。小女建议现在就设一个标准，尽快排好位。 至于这个标准嘛... 若比美貌，相信各位谁都不服谁。 若比出生，这里有许多家庭不相上下。 若比家产，未免太俗了，难道还看谁出的钱多不成？ 所以小女建议，干脆就比武。 赵公子本身武力通天，未来定要走那武举之路。他也明说了，只在书院读书半年，之后便可能拜入仙门。 通过比武，谁的品级高，谁就排前面，若品级相同，就现场分出个高下，同时规定不能伤人，不出狠手。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小女相信没人敢做手脚。 而小女自己才后天二品，如此一来，肯定排在后面。 怎样，这个建议，大家是否赞同？” “好！方织姑娘果然像传闻中那样虚怀若谷，百伶百俐，我第一个赞成！” “你当然赞成了，我们这些人里就属你武功最高。” 其中一位女孩酸溜溜地说道。 “怎么？不敢比武？那也没关系，比别的也行！不过劝你们最好别比家产，不然我冯双双肯定还是第一。” “就比武吧，比武确实最合适。” “嗯，就用武功排序。” “好，既然大家认可这个方案，那动作快点，赶紧开始吧。相同品级的同时比试，不要浪费时间。再磨蹭下去，就有其他学生要来了。 一会把排序定好，我们再赶紧把站队和挑选座位的环节演练几遍，争取用最好的形象出现在赵公子眼前。 今后班上若有其他大事，我们最好也像今天这样，提前来书院门口集合。大家事先把章法定好，免得后面乱成一锅粥，成为外人笑柄。” “我同意。” “我也赞同。” “开始比武吧！” 冯双双此时第一个跳了出来。 “本人冯双双，后天九品，不知有没有同品的同学？若没有，我就做第一位同桌了。你们放心，游戏规则我会与他说好的。” “冯女侠，九品可不止你一人。” 一位和花月一样背了把琵琶在背上的女孩，此时越众而出。 “仙音楼的小花魁，她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好意思来读童生班。” “嘘！别乱说话，仙音楼可不是普通青楼，你不要命啦！” “小花魁居然也是后天九品，真是深藏不露。” ...... 两个时辰后，眼见这批学生挑不出任何毛病，周夫子只得继续开展入学礼的下一环节： “下面请所有同学面朝至圣先师神位，双膝跪地，行九叩首大礼！” 周夫子走到侧面，和进来观礼的萧如华等人站在一起。他将目光主要盯向人杰，看这位“无法无天”的先生敢不敢不跪。 让他失望的是，赵人杰与其他同学一起，恭恭敬敬地开始叩拜着。 人杰边叩拜边默念： “先师大人，我定要记起仙界的事，记起娘亲的模样，完成娘亲交代的任务。” 拜完至圣先师后，周夫子走回几案前，旁边一位侍童立即喊道： “请对开蒙夫子行三叩首之礼！” 人杰正要下跪，就听旁边萧如华开口说道： “先生，您是老夫子礼遇之人，不必拜开蒙夫子。” 周夫子看着面无表情站在对面，比他个子还要高的人杰，内心愈加烦躁。 叩拜完后，侍童接着大喊： “下面请轮流向夫子赠送六礼束脩。” 于是从第一排开始，一个个上台，将小书包中的礼物拿出，恭敬递给周夫子。 轮到人杰时，人杰从储物戒指拿出了九娘为他备好的小包囊，里面放了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还有十条干肉。 周夫子将这些礼物放进了学院发放的公用储物戒。 他虽教书二十年，还是位先天九品高手，但暂时还没凑齐买储物戒指的银钱。 所有人送完六礼束脩，小侍童又端了盆清水进来。这些学生按照要求，将手放入水盆中，正反各洗一次。 周夫子说，这叫“净手”，寓在净手净心，去杂存精，期盼日后能够在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每一位“净手”完毕的学生，都要接受周夫子给大家上的第三课---“开笔礼”。 只见他手持蘸有朱砂的毛笔，在学生眉心处点上一颗红痣。“痣”与“智”谐音，寓意着这些孩子从此以后能开启智慧，目明心亮，在学习中一点就通。 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都向周夫子先介绍了自己的姓名。 轮到人杰点痣，周夫子忍不住打量了下他额头那个黑色螳螂印记，结果看到一头霸道凶虫正在九天之上俯瞰咆哮。随后他脖子一凉，浑身一哆嗦，恍惚间又发现只是个普通的印记。 周夫子毛笔颤抖，赶紧将红痣匆匆点在上方。 待学生全部站回座位，两名侍童不知什么时候推了一面架子固定的大鼓进来。周夫子拿起鼓键，奋力敲着，口中随之大喊： “入学鼓箧，孙其业也。凡学，官先事，士先志！” 用鼓声警示一遍，周夫子终于让学生们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同学们，接下来我将教你们书写人生的第一个字。 大家既然报名丑班，想必字已能认全。你们告诉我，座位第一张白纸之上，被‘描红’的字念什么？” “‘永’。” 学生们齐齐答道。 “之所以让你们第一个字学写‘永’，是因为所有字的一笔一画，皆在此字当中。你们每人眼前都有一支毛笔，毛笔旁边是研磨好的墨。 现在，你们学我的样子，用毛笔笔尖蘸墨，然后对着‘永’字‘描红’，按我说的八法诀窍填写。今后所有字的每个笔画，都由这八法组成。其中细节，你们给我听清楚了！” 没想到话刚说到这，学堂后方就传来一阵光亮。周夫子抬头一望，原来是始终闭着眼睛的人杰睁开双眼，眼中冒出了金光。 “这...” 周夫子脑门冒汗，没想到这赵人杰写个字居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金光照在身上，让他觉得有些心慌，有些惭愧。他狠狠打了个寒颤，转瞬间，整个人竟变得幡然醒悟： “咦，我刚才是怎么了？赵人杰是我的学生，还是至圣先师认可的‘先生’，我为什么对他有如此大的偏见？ 勿入无益身心之境，勿展无益身心之书。 呜呼！我枉为人师也！” 第八十三章 书院学规 书院高层和丁丑一班的学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人杰坐在后方眼冒金光，周夫子站在前方痛哭流涕。过了会，周夫子老脸一红，抹了抹眼泪后大声喝道： “学生们，大家从现在开始都跟着我执笔，你们仔细听好了！ 第一笔，点为侧，如鸟翻之下。 第二笔，横为勒，如勒马之缰。 第三笔，竖为弩，如尽全之力。 第四笔，钩为趯，如轻跳之貌。 第五笔，提为策，如策马之鞭。 第六笔，撇为掠，如篦掠之发。 第七笔，撇为啄，如鸟啄之物。 第八笔，捺为磔，如刀劈之势。 八法成永，亦成万字。描红开笔，入学礼成！” 学生们被此时人杰和周夫子气势所慑，慌慌张张地跟着写好了人生中第一个字。最后真正能把这个字写得像模像样的人，还不足一半。 入学礼全部完成后，院长萧如华向人杰告退。周夫子通知学生们先休息一盏茶，午息前还有最后一堂小课。 冯双双看人杰拿起桌上的书本，正一页页翻看着，她好奇地问道： “先生，我的名字叫冯双双，天生耳疾，也在练《天心我心决》。您已经能用心眼把字看得很清楚了吗？” “嗯。” 人杰应一声，转头看向了冯双双的耳朵。冯双双见状立刻运转心法，内力股荡之下，耳后隐隐约约有一对很淡很淡的耳状纹身。 “练得还可以。” 人杰点点头，然后继续看那本书。 冯双双听到夸赞，心中雀跃，她压下紧张的情绪，期待地问道： “先生，刚才您施展的就是性光吗？您真的像传闻说的那样，是用性光来开眼的吗？” “嗯。” “您真厉害！除了不知是否还在的几位鬼仙外，当世也只有您和芮尘大人练成了性功。可为什么您性光是金色的？和书中说的，还有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因为他们没练好。” “......” “我...我能再看下您的性光吗？刚才写字时没能仔细看，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你真想看？” “嗯嗯嗯，想看想看！。” “始解。” “......” 冯双双和人杰搭话的时候，其他人很有默契地不作声，整个学堂落针可闻。由其是坐在最后几排的同学，一个个把耳朵高高竖起。 她们看见人杰睁开眼皮，照出耀眼金光直射向冯双双眼睛，过一会儿便收了起来，继续看他的书。 而冯双双就像傻掉了一样，整个人雕像似地呆呆望向人杰，老半天没动静。此时周夫子都走近了几案，准备开始上课了。 “天啊，冯双双在干嘛？怎么还不和先生说清楚游戏规则，难道她想反悔，要独霸同桌之位？” 同学们焦急了。她们知道最关键的就是第一人，要是这人脸皮厚，耍赖皮，第一天就与人杰说了谎话，后面就麻烦了。 “噔！” 一道琵琶声传来，将冯双双惊醒，只见坐在左后排的小花魁慕容池朝她猛地拨动了弦丝。 迎着所有女同学吃人般的目光，冯双双小脸变得通红。她压下内心震撼，颤颤巍巍向人杰说道： “先...先生，大家都想向您请教问题，以后班里同学每天轮流坐我这个位置可以吗？” “无所谓。” 人杰没有转头，津津有味地看着书。 冯双双狠狠松了一口气，食指中指叉开，对着虎视眈眈的同学们比了个手势，然后就听见周夫子拿了把戒尺，在几案上敲了敲： “同学们，现在我给你们上人生中的第一堂课。 这趟课的内容，不是你们桌上的那本书，而是一条学规，一条我们天道书院千万年来的金规。 你们每个人，都必须将其中的每个字牢记于心。 现在，你们照着刚才那张‘永’字，跟着我在剩余白纸上，将学规中的字一个一个写上去。每一笔，每一划，都要使用刚才学的八法诀窍。 下笔前先用心去想，下笔后用心去记。 我会在你们放学前布置作业，而一会谁要是把学规的字写得最差，今日作业量翻十倍！” “啊...” 女孩子们矜持不下去了，学堂里响起一片哀嚎。 “好，现在开始，跟着我一起写学规： 求学之要，博学，审问，谨思，明辨，笃行。 修身之要，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处事之要，勿入无益身心之境，勿展无益身心之书。 接物之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周夫子念得慢，也写得慢，等全班人将书院学规全部写完，窗外的午息钟声正好敲响。 “你们在学规上署好自己名字，交给我就可以下课了。膳室在南区，一会出了学堂，跟着师兄师姐们就能找到。” 冯双双把自己名字写得歪歪扭扭。 按照她的修为，本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主要是心太乱了。 写字前，她就被性光夺了心智。在写字的过程中，她又忍不住偷瞄旁边几眼，结果再次惊呆。 永字八法，听起来简单，可做起来难。 这些学生绝大多数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今天是第一次写字，想通过一次描红的“永”字，就把每个笔画运用到其他所有字当中，考验的不仅是掌控力，还有悟性。 连堂堂后天九品之人，都写得额头冒汗，可再观人杰，表情虽然严肃认真，可写起来却轻松惬意。每一个字棱角分别，工工整整，简直就和书本里的一样。 不，似乎比书本中的字更生动，更锋锐！ 周夫子接过人杰交上来的手写学规后，满意地摸了摸胡须。他倒是没有太大意外。 要问这世上哪个职业的手最稳？定是刀修无疑。 先生果然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刀修，这第一次写出来的字不仅刀刻斧凿，而且都带着一股微弱的刀气。 传闻有些强大刀修，例如李清照大人，她留下的墨宝都是稀世珍藏。其中最强大的几幅字帖，人们甚至不敢轻易展卷，否则元婴修士都有性命之危。 人杰递上学规时已经算是比较晚的了。等他走出学堂，发现班上同学竟然都没走远，一个个都杵在门口两旁不动，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原来是背着剑的彩蝶站在门口，正对着他微笑： “主子，你们第一堂课也是写学规吗？” “嗯，我发现写字还挺有意思的，和出刀有点像。” “那回头我们叫妍管家去买些好点的笔墨来，奴婢陪您一起多写写。” “好。” “主子，您一会有什么想吃的么？” “书院里有没有油炸汤圆？” “奴婢让侍童去吩咐庖屋。对了，刚才萧院长说他们中午想请主子您一起用个膳，奴婢看那架势，八成会问一大堆问题，就斗胆替主子推掉了。我们自己去膳室还自在些。” “好，这种事你直接决定就是，不用再跟我说。” “是。” 眼见人杰他们走远，众女生们长出一口气。 彩蝶给她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不仅仅是她那连冯双双和慕容池都反应不及的诡异身手，主要还是她那隐约流露出来的骇人气势。 这股气势就像帝女一般，从高空处俯视着芸芸众生。她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眼神，给众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看一群蝼蚁。 “天，彩蝶大人太恐怖了，我怎么感觉比血灵郡主身上的威严还要强得多？” “听说在遇到先生之前，她还只是一个胆小害羞的弱女子，什么武功都不会。” “不可能吧？是不是搞错了，或者是之前在扮猪吃老虎？” “是真的，我在来之前对赵府的情况做过一次全面了解，赵彩蝶原来就是个普通丫鬟，连名字都没有，被唤作小翠。 先生父亲出事时，她没有跟着其他夫人与丫鬟一起逃走，而是无畏地留了下来。于是在先生回归后，她便成为了先生身边唯一的一位通房丫头。 从那时候起，她被赐名为赵彩蝶，自此一飞冲天，受尽先生万般宠爱。 但她确确实实一直都是位普通女子。 武举天墟那天你们也在场，那时彩蝶大人连年兽的头都爬不上去，怎可能是习过武的人？ 我也没想到，她今天居然变得如此厉害！这到底是什么功法？别说见过，我连听都没听过，实在是太厉害了！ 她怎么能一夜间就变得比我还厉害？ 我冯双双辛辛苦苦十几年，耗尽无数家财修炼，四处历练，数次出生入死，才用命在江湖上搏来一个女侠的声名。 结果还不如她几日之功！ 我上午思前想后，也只能想到一个原因，这定是先生所为！ 你们想想，先生能成为数万年来唯一一位被至圣显灵认可之人，是因为什么？因为武力？绝对不可能！ 你们说会不会就和彩蝶大人的这些变化有关？ 大人们说过一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原来还没什么感触。如今看到彩蝶大人，我有几分了解其中的意思了。” 众女面色复杂地听着冯双双在那絮絮叨叨，心中也百感交集。 第八十四章 陛下驾到 其中一位女孩突然兴奋地说： “这赵彩蝶从未习过武，都能变得如此厉害，要换成是我得到先生宠爱，肯定比她...” “啪！” 女孩话还没说完，就毫无防备地被身旁方织狠狠甩了一巴掌。 “你！方织，你竟然敢打我！你这个贱民！我要打烂你的脸！” 那女孩尖叫一声，反手就回了方织一个巴掌。她刚准备继续动手，就被匆忙赶出来的周夫子喝住。 “住手！开学第一天就敢动手打人，周敏，方织，你们好大的胆子！刚刚教的‘惩忿窒欲’呢？都把手伸出来，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们！下次再犯，定叫你们去诫室受罚！” 周夫子气愤地说道。 看那位叫周敏的女孩伸出手，周夫子举起手中戒尺，狠狠在手心敲了三下，把她眼泪都打了出来。 等周夫子回头看向方织时，没想到方织竟然跪倒在地： “学生动手打人，愧疚万分，现申请去诫室受罚，恳请夫子成全！” 说完叩头而拜。 “你！你可知在诫室比我这三尺要痛苦百倍。如今念你们是初犯，我有从轻处置的权力。快把手伸出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学生出生贫寒，父母双亡。为读丁丑一班，学生已经耗尽所有，孤注一掷！如不给自己狠狠一个教训，学生怕又做出什么让自己终身悔恨的错事！” 说到这，方织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她用尽身上所有内力，奋力喊着： “老夫子在上，学生方织首次入学即动手伤人，懊悔无极，为求迁善改过，恳请入诫室受罚！” “学生方织，恳请入诫室受罚！” “学生方织，恳请入诫室受罚！” 方织跪在地上，不停喊，拼命喊。 眼见她嗓子都快喊哑了... “善。” 在无数学子侧目之下，老夫子的声音从诫室传了出来。 “哎！孩子，你...你这又是何苦！罢了，既然你有此等觉悟，那便在这等着吧，一会就有诫童过来。” 周夫子叹了口气。 他教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嫌受罚不够，求着去诫室的学生。而且别人都是恨不得把头给遮起来，这孩子居然一直重复自己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似的。 方织最终被两名黑袍诫童带走了。 诫童现身的那一刻，旁边有学生看见垂下脑袋的方织，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再仔细一瞧，又变成满脸悔色。 那位同学摇摇脑袋，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冯双双在去膳室之前，上下打量了周敏几眼，再看看周围一些神色复杂的同学们，不屑地说道： “就你这个猪脑子还想得到先生宠爱？你刚才那句话要是传到先生耳朵里，永远都不可能再靠近他一步了。 彩蝶大人在赵府最落魄时患难与共，如今她就是先生最信任的女人。 武举天墟，先生当着全湘城人的面，把彩蝶大人抱入怀里。人们说这是风流不羁，但你有没有从别的角度想过这事？ 用你的脑子想想，这件事说明什么？先生向世人表达了什么？ 刚才他们对话你没听到吗？ 代主定夺，无需禀报。这得有多信任？ 正妻都没这种权力！ 赶紧醒醒吧！方织那巴掌是在帮你。她是告诉你，机缘只有一次，错过就是错过，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彩蝶大人了，这就是命！ 你对彩蝶大人不敬，就是对先生不敬。呵，你们思量一下吧。” ...... 午息钟敲了没一会儿，已经有各个院的学生蜂拥而出，奔向膳室。 人杰和彩蝶走到中途，就有两名侍童迎了上来。 “先生，院长叫我们在这里等您，看有什么吩咐。” “给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庖屋做两份杀猪菜，两份素菜，两盅罐闷汤，两碗米饭，一壶热茶。再来二十个油炸汤圆，要猪肉馅的，谢谢。” 彩蝶上前说道。 “好的，请跟学生来。” ...... 今日的膳室和往常不太一样。 在门外，正站着一群翘首以盼的学生。在门内，从门口一直到一处最大的方桌，每隔个三五步，就有两名美貌的女学子站在那，仿佛正在迎接着谁。 大方桌上此时摆了足足二十六道菜，其中有南菜，有北菜，各类海味山珍也是样样俱全。桌面上有道简易法阵，可以保持菜肴恒温，鲜味不散。 此时上首的位置正空在那，空位的左边一人不放心地问道： “云兄，你确定先生没跟着院长他们一起走？别等半天，又给我整出个乌龙！” 空位右边那人连忙应道： “确定，听得清清楚楚。彩蝶姑娘一口气就把院长他们给回绝了，还说这就是先生的意思，说完就去接先生了。如今两人应该就在过来的路上。 对了，我刚才听说那位彩蝶姑娘一到先生学堂门口，就给他们全班学生一个下马威。出手以后，不仅院长和夫子们不敢说话，连老夫子都没反应。 乖乖，连陛下都不敢在书院里动手吧？您说我们是不是要再腾个位置出来，专门给这位胆大包天的彩蝶姑娘？” 宇文泓盯着那位云兄半天，悠悠开口： “那你还坐着干啥？是不是要本公子把座位给让出来？” “是是是！” 结果那人刚站起身，让出座位，一个人就从外面一路冲到了方桌旁边。他一边跑，一边止不住地大叫： “宇文公子，不得了啦！！！” 眼见其他学子的目光都被这人吸引过来，宇文泓脸色再次阴沉了下去，他感觉今天就没顺心过： “怎么，难道是先生那又出什么变数了？” “先生中途被两位院长安排的侍童带去隔壁小阁楼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不来就不来，今后再约就是。何必慌慌张张的，真是大惊小怪！” 感应到周围无数双偷瞄这边的眼睛后，宇文泓觉得心好累。 “不是，宇文公子，不是这件事，是我父亲刚才用传讯石告诉我，他看到陛下的坐撵了！陛下往这边过来了！” “你说什么！” “我说陛下已经到陵郡了，往这个方向过来了！十有八九是为先生而来！我看到院长刚才在匆忙召集夫子！”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走！” 宇文泓“轰”的一下站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带着这群举人班老爷冲了出去。被他坐在屁股下的凳子摇摇又晃晃，“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等宇文泓赶到书院门口，萧如华已带领书院全体夫子在大门口外候着了。她看到宇文泓后点了点头。举人老爷有功名在身，出来迎接圣驾也是应当的。 宇文泓走近问道： “夫子，可是确认会来么？” 萧如华刚要回话，就紧张地说道： “来了！陛下的九龙沉香辇！” 只见远处天边游来一片五彩灵光，灵光所到之处，星辰显现，阴阳流转。 “吟吟！” 一辆威武的辇车穿出云层，车身荡漾出几种不同颜色的光环，笼罩住身后跟随着的数千名独角飞马金甲骑兵。 辇车四周有九条金龙盘绕，时不时传出阵阵龙吟。 伴随着一股奇特的沉香，辇车轰然落在书院门前广场上。然后一位公公凭空出现在辇车前，他尖细的声音响彻此方： “陛下驾到！” 若换成是别处，这一声喊完，所有人都得跪下。可此处是天道书院门口，众人万万不敢在这里表露出来。 萧如华深深弯下腰，带领着身后所有人朗声喊道： “恭迎陛下！” “轰轰轰” 辇车后方数千金甲骑兵也齐齐落地，然后迅速化成一大片方阵。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人一马发出任何声音。 这些骑兵的领队将军，浑身散发出要把一切碾成粉末的狂暴气势。 他骑着一头三丈高的巨大狻猊，整个头都被金甲罩住，只有一双魔鬼般的眼睛和满头白发从缝隙中露了出来。 他此时从狻猊身上跳下，也来到辇车跟前，低下了头，与那公公分立左右。 身后数千骑兵则是停留在广场，一动不动。 “是天策上将！他居然也跟着陛下一起来了！” “被木天赐点名挑战的上届元婴武榜第一人，乔广宗！” 书院门口这批人虽然没有抬头，但非常清楚这股气势来自于谁，背上开始冒出冷汗。 “众位同学快快免礼，在书院圣地，朕也只是末学学生而已。” 一位身着便服的老者，笑着从九龙沉香辇中走了出来。他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显得十分和蔼可亲，一步就跨到了书院门前。 将军和公公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这人就是整个至圣凡界权力最盛的当代大唐天子---李元启！ 李元启亲切地对所有人点头示意后，向萧如华开口问道： “萧院长，不知先生此时正在何处？” “启禀陛下，先生此时正在书院膳室的小阁楼用膳。” “还请萧院长指路，朕迫不及待想见先生一面。” “陛下请随我来。” 随着李元启一行浩浩荡荡地从大门一路走向膳室，许多书院学子闻讯赶来。他们一个个紧张兴奋地围观着当朝天子，却不敢走得太近。 光是因为乔广宗将军的气势，如今能在陛下周身三丈站立不倒的，也只有那位公公和萧如华两人。 到了两层高的小阁楼下方，公公刚做出喊话的样子，就被李元启抬手制止。李元启虚抱一拳，对着楼上恭敬喊道： “学生元启，今日冒昧前来拜访，还请先生不吝相见。” 见没有动静，他又提高声音，再喊了一遍： “学生元启，恳请先生一见。”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小阁楼上传了下来： “下面安静候着，主子正在用膳。” 此话一出，在场人头皮都麻了起来，而李元启则是与公公互相对望了一眼。 第八十五章 命悬一线 萧如华暗道一声不妙。 陛下来得突然，她居然事先没收到任何消息，也还没通知人杰。 她本想着，来时再与人杰传音，没想到乔广宗的功法太霸道了，她只是站在附近，灵识就无法离体，稍一离体便被震得粉碎。 人杰很可能不知道楼下之人乃当今皇帝，这要再说什么过分之言，即使陛下在书院不能动手，可事后若追究起来，也是会出人命的。 萧如华向一楼门口其中一位侍童打了个眼色，瞧了瞧楼上。 那侍童就是带人杰来小阁楼的两人之一。庖屋菜上齐后，他们俩就被彩蝶请了出来，说需要时再喊他们。 然后他们就在楼下就看到了传说中的皇帝，要不是书院内不许明目张胆搞身份贵贱，他们早就受不住皇帝的威压跪下去了。 听到彩蝶刚才从楼上传来的话，那侍童差点没被吓死。此时看到院长大人的眼神，他哪还不会意，转身就要跑去楼上报信。 “大胆！” 乔广宗身上的气势突然爆了一瞬。那侍童一个趔趄滚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身，一股骚臭味从他胯间传了出来。 而众人此时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小小的侍童身上。 他们只听见彩蝶在楼上回了一句无比狂妄的话，白发将军就猛地一声大喝，周围不少夫子和学子吓得连连后退。 “休得无礼！” 没想到乔广宗刚说完，李元启转头就向他怒骂，然后朝楼上又虚抱了一拳，恭声说道： “先生请恕罪，学生这就在下面候着。” 说完这话，这位大唐天国的皇帝就开始老神自在地站在原地。他仰着头，望着楼上的方向，一动不动。 “咕咚。” 附近书院高层和举人班老爷们都咽了口口水，他们此时也只能陪陛下一起站着，什么话也不敢说。 而远处不少学子则是开始小声嘀咕了起来： “不是吧，先生这么大的排场，连陛下和天策上将来了，居然就这么让他们在下面候着不让上去？” “陛下真是礼贤下士，先生的下人这样说话，他不但没怨言，还喝止了旁边那位发怒的将军，看样子是准备在楼下等着了。” “你们说先生会不会还不知道楼下之人是陛下？” “怎么可能不知道，院长肯定会灵识传音告诉他呀。” “灵识传音是什么？” “灵识传音都不知道？我跟你说...” 小阁楼上，人杰解除了始解状态，淡定地喝了一口汤后，对彩蝶说道： “这皇帝和其他人也长得差不多，看起来和父亲差不多大。” “主子，这位皇帝可比老爷大多了，已经有四千多岁了呢，距离他登基都快到三千年了。” “他旁边有个穿铠甲的人很强，是我遇见的人里面气势最强的一位。” “他是不是头也被铠甲罩住了，有很长的白发？” “嗯。” “那他定是当今第一高手乔广宗，神策军的老大。” “第一高手不是木天赐吗？” “元婴武榜八十一年排一次，上一次召开还是七十五年前，乔广宗已经十次蝉联第一了。 而木天赐是两年前新晋升的元婴。 他原本只是一名处处受挫的普通人，活了一百年，眼见就要病死了，却突然觉醒了轮回记忆，发现这是他的第一百次轮回。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修炼，练至元婴修为，中间只花了三十年，创造了有史以来最快的晋升记录。 他还每个阶段都能越阶挑战！ 如今听说他已是元婴后期，对外扬言百年内定要拿下元婴武榜。这话听着狂，可无人质疑。甚至觉得，他此时很可能已经超越乔广宗了，所以乔广宗不敢应战。 不过他私下也不敢冒然去找乔广宗，手持《尚书》的乔广宗是无敌的，来十个木天赐都是送死。” “你怎么一听就知道那人是皇帝？” “主子，当今世上，除了大唐天国的陛下，可没有人能取名叫元启。一旦有重名，六扇门就会找上人家，然后强制把名字改掉。 这个规矩没有公开，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可以说是潜在的规则吧，还是夫人一次无意中跟我们提过。” “这皇帝挺霸道，连相似的名字都不让人取。” “就是，而且妍管家他们一家实在太惨了，所以奴婢也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主子，您张嘴...” 一炷香过去了。 李元启在小阁楼底下站了整整一炷香时间，脸上没有一丝不耐。而萧如华等人杵在那，感觉自己度日如年，别提有多难受了。 门口的那两位侍童，根本承受不了天策上将的死亡凝视，刚才浑身发软地被人抬了出去。 倒是周围那群学子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很多人还从膳室带了吃食出来。他们躲在远远处，边吃边看。 在萧如华的焦灼期盼下，彩蝶的声音终于再次传了出来： “主子已用完膳，请侍童学弟帮忙上来收拾一下。” 楼下根本没侍童了，其他侍童也还没赶过来。萧如华正准备说话，没想到宇文泓大步向前，毛遂自荐： “夫子，学生愿代行侍童之责，上去替先生收拾膳具。” 萧如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宇文泓越众而出，恭敬地对着陛下再行一礼，然后果然不出他所料，陛下和蔼地对他说道： “这位同学，一会帮我问问先生，是否方便拜访。” “是！” 宇文泓恭敬地一鞠到底，他在门前为自己正了正衣冠后，昂首走了上去。 又是一盏茶过去了。 就在萧如华自己都忍不住想要上去看看怎么回事时，突然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响音。 只见先天修为的宇文泓，竟从小阁楼的楼梯上滚了下来。等落到楼梯口时，一套膳具已被他摔得七零八落。 “宇文泓，你做什么？可是惹得先生不快？” 萧如华头疼无比地说道。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先天期的举人居然连收个膳具都能出问题。 “不...不，没有，学生怎敢得罪先生...” 宇文泓哆哆嗦嗦地回话，然后哆哆嗦嗦地收拢着地上那些打碎的膳具。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有储物戒指，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 “死定了！死定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等寻死之事！赵人杰，你自己想死，不要拖累本公子啊！” “这位同学，不知可有向先生传达我刚才说的话？” “有...有...” 宇文泓在那生硬地捡着膳具，他看起来就像躲避审问的犯人一样，此时根本不敢抬起头。 “不知先生如何回答？” 陛下的声音再度响起，宇文泓浑身一颤，嘴巴哆哆嗦嗦半天就是发不出声。 “没见着我们主子在问您话呐！” 那位公公阴阳怪气地说道。宇文泓只感觉有无数阴寒的小蛇在后脑门流窜，他知道，陛下问话，自己若再不回话，肯定会大祸临头。 “先生说...说...说他身体不适，想要...” “什么身体不适！我家主子中午有午休的习惯，谁都不许打扰他！刚才我就说了，若要拜访主子，就在下面安静候着，请你们不要再吵了！” “放肆！” 乔广宗再也忍不住，大声怒吼着。他的手心一亮，一杆充满血腥味的金顶枣阳槊凭空出现。 “你才放肆！” “啪！！！” 谁都没想到，陛下居然猛地一转身，给乔广宗扇了个极为响亮的巴掌，然后怒吼道： “谁允许你在此大吼大叫！再敢多一句废话，吵着先生休息，我决不轻饶！” 乔广宗被皇帝此番一教训，顿时躬身低头，连声应道： “微臣知罪！” 陛下再转过身，又变回了那副谦虚的面孔。他继续仰着头，望着楼上的方向，一动不动。 “咕咚。” 周围人都快疯了，他们只觉得此时口干舌燥。一方面，心中对陛下是敬佩得无以复加，另一方面，则是为人杰狠狠抹了一把汗。 这要换成一位肚量小的君主，那位万年难得一见的“先生”，怕是活不过几日了。 ...... “咕咚。” 方织看着面前的法术镜像，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她心都快跳出来了。刚才实在是太惊险，太刺激了！ 要不是反应还算快... 方织用眼角偷瞄了一眼旁边已经把《礼经》祭出来的老夫子，心中震撼： “咱就要换皇帝啦！” 方织想想之前的经历，感觉自己跟中了幻术一样。 她本想小题大做，借着诫室受罚，引起人杰注意力，主要还是想给彩蝶大人一个好印象。 她都做好了脱几层皮的准备，没想到在诫室，等待她的，居然是泡好茶的老夫子...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老夫子会在诫室请人喝茶，而且还是传闻中的悟道茶！难道这也是一道考验？ 刚想到这里，她就听到老夫子对她说： “你做得很好。这茶还剩一些，就赏给你喝吧。” “啊？” “那孩子对彩蝶姑娘不敬，该当掌嘴。” “蛤？” “皇帝来了，看来是找先生的。也好，正好先过一道他的眼。若是不喜，干脆换一个他满意的重新登基，免得今后多生事端！” “啥？” 方织呆若木鸡地看着老夫子挥挥手，然后空中出现一片法术镜像，上面就是陛下驾到的场景。 看到陛下恭敬站在阁楼下等待时，老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到乔广宗说“大胆”时，老夫子勃然大怒，把背上的巨大戒尺抓入手里。 看到乔广宗被陛下喝止，老夫子似乎将皱成一团的眉毛松开了些。 看到乔广宗又爆发了，老夫子再也不能忍，整个人散发出神一样的威势。他直接召出本巨书，书上写着《礼经》二字，其封面正在缓缓张开。 “啪！！！” “你才放肆！” 眼看陛下发飙，乔广宗认罪，老夫子脸色又缓了缓。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礼经》却是没有收回去。 “咕咚。” 方织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看着镜像里的画面，两手捏得紧紧的。 生怕一个眨眼后，那位天底下权力最盛的人，就驾崩了。 第八十六章 尚方宝剑 楼下的动静，人杰和彩蝶自然都听在耳里。彩蝶有些讶异地对着人杰说道： “主子，皇帝好像人还不错，看来是真心求见，有几分古代贤王的风范。” “嗯，看来对他有些误解，你把他请上来吧。” “是。” 小阁楼门口，宇文泓丢了魂似地把膳具收拾好，刚站起身，就看见彩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吓得手一哆嗦，好不容易捡好的膳具又“哐啷啷”摔在地上。 彩蝶奇怪地看了宇文泓一眼，这人每次出现在主子附近都莫名其妙的，也不知是否藏了坏心。 她盈盈走到李元启面前，恭敬行了一礼，轻启朱唇： “元启同学，主子让我接您上去。” “这位同学，有劳了。” 李元启笑眯眯地回道，然后和彩蝶往楼梯走去。旁边的公公和将军刚刚跟着迈步，彩蝶就转过身警告： “主子只请了这一位同学，其他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无妨，你们就在下面候着。” 李元启将右掌往旁边一伸，制止了两人说话，然后再将手上前一引，对着彩蝶说道： “请。” 当李元启来到二楼时，人杰已经站起身。他按照上午学的礼仪，正了正衣冠，然后对着李元启抱了个拳： “湘城赵人杰，见过陛下。” “先生不必多礼，您折煞学生了。” 李元启此时一点陛下的架子都没有，他就像个普通的老者，上前两步，握住人杰的手，感叹地说道： “真是少年出英雄啊！湘城出了先生这样的大才，真乃我大唐之幸也！” “彩蝶已泡好了茶，陛下请坐吧。” “请。” 两人坐好后，李元启接过彩蝶递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后，然后忍不住赞叹： “真是好茶！” “陛下，这只是书院里普通的茶叶。” 人杰耿直地提醒。 “呵呵，先生有所不知。茶好不好喝，不但取决于茶叶，还取决于泡茶之人。 学生尝遍了天下所有茶，早对茶叶本身没有太大感觉了。而以往学生所喝之茶，总会带有一种淡淡的苦味，这种味道的名字叫‘畏惧’。 您这位手下在面对学生时，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手脚平稳，心若静湖。她泡出来的茶，就带有一种从未尝过的香味，这种味道的名字，应该叫‘镇定’。 唔，好茶，真是好茶。这位同学，可否再给我倒一杯？” 李元启享受地将一杯茶喝完，然后将茶杯递了出去，一边口中夸赞，一边仔细打量着彩蝶。 直到连喝完三杯茶，李元启才满足地放下茶杯，感慨地对人杰说道： “先生真乃神人也！别的不说，这调教手下的本事，就可被评为天下第一。这种味道的茶，除了先生这，学生怕是再难喝到了。 先生，您是如何将学生的身份认出来的？” “除了陛下，元婴期的将军还会对谁自称是微臣？” “在书院里还称什么君臣的！这乔广宗一介武夫，没读过书，刚才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先生不要怪罪。” “好。” “先生，在听到至圣显灵的消息后，学生喜不自胜。如今，学生有一个冒昧的请求，还请先生成全。” 李元启突然站起身，向人杰庄重行了一礼。 “陛下你说。” 人杰仰起头，用那双闭着的眼睛“看”着李元启。 “大劫之时，必有大贤出世，古人诚不欺我！自从去年预言之子的消息传来后，学生每日都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近日好不容易确定了预言之子的身份，学生本想将其直接处死，永绝后患，没想到居然遭到朝堂众臣的一致反对。 他们想做什么？ 大唐的天下已是阴云密布，波澜汹涌了。 谁是精忠为国的忠臣，谁是包藏祸心的奸贼，学生不知。即使心知，嘴上也不能说，因为没有人为学生真正解决难题！” 说道这，李元启突然激动了起来，声音大得楼外都能清晰听到： “如今先生横空出世，定是至圣先师授意，派来帮助学生的！ 古有甘罗，中有诸葛亮，近有李白，他们都与先生一样，是得到至圣认可之人！如今学生愿效仿先辈，请先生出山，移驾都城，学生愿以一品太傅之位待之！” 人杰与彩蝶互相看了眼，他对李元启回复道： “我无意功名朝堂。” “先生，您一身本领，难道愿意沧海遗珠，屈尊于山野？” “那又如何？” “先生，朝堂就像一池深潭，学生虽殚精竭虑，也只维持了水面平静，水底下危机四伏。这反映到世间，就是百姓看似安居乐业，可还远远未能河溓海夷。 学生能力有限，正需要先生这样的大才来助我！” “可我只会耍刀，连字都是刚学会写，哪解决得了你说的问题。” “先生乃至圣认可之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别的不说，您若能把学生的不肖子孙和大唐的年轻栋梁，一个个调教成您手下这般气魄，就帮了学生一个大忙。 大唐的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抱歉，我志在修行。” “先生，有一句话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真的朝堂动荡，天下大乱，未来受苦的还是百姓，您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看着世人受苦？” “若真有那一天，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地方，不用陛下你来找我，我自会上门给予绵薄之力。” “哎，学生明白了。既然如此，就不继续打扰先生休息了，学生告退。” 人杰站了起来，将李元启送到了楼梯口。 “先生请留步，让您的下人送送学生即可。” “彩蝶，你送陛下一程吧。” 小阁楼外，彩蝶将李元启送了出来。李元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对着彩蝶说道： “这位同学，你平时在外，是否就是先生的持剑侍女。” “是。” 彩蝶点了点头。 “可否拔出你的剑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 彩蝶“锵”的一声抽出背后长剑，反持剑柄，然后递给李元启。 李元启一手接过长剑，双指并拢，顺着剑身轻轻一缕。 “吟。” 剑身发出悦耳轻吟。 “好剑！” 李元启赞叹一声后，左手将长剑竖起，剑尖朝上，右手从储物戒拿了一支微微发光的精美毛笔出来。 “天子万年笔！” 周围识货之人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毛笔，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见李元启用笔在剑身上龙飞凤舞地题铭了“先斩后奏”四个字，然后收起笔，手中又变出一个“日照大海现双龙”的印章出来。 “传国玉玺！” 李元启不管不顾周围惊讶的目光，让玉玺缩小，然后径直朝着四个大字下方一盖，留下了一个章印，里面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小字。 说来神奇，无论是那四个大字，还是字下方的印章，此时都浑然天成地与流星蝴蝶剑结为一体，仿佛在铸剑时就已经被刻在了上面。 李元启环视一圈，然后用传遍整个书院的声音说道： “诸位同学，从今往后，见此剑如见我本人。” “是！” 众人忍住震撼，大声应道。 等陛下回到九龙沉香辇，乌云似的飞马金甲骑兵跟在后方飞上天空，消失在天际后，谢无僵、萧如华等人齐齐松了一大口气。 没错，谢无僵也来了。他作为湘城城主，要是皇帝来了都不露一面，这官也做到头了。 其他所有能赶过来的陵郡大小官员，包括以宇文雍为首的驻地军官，都陆续赶到了广场。他们站在那些禁卫军附近，老老实实候在院外。 对于学子们来说，今天只是远远看了一场难忘的大戏。可对于萧如华这些跟在陛下身边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 别看李元启在大家面前和蔼可亲，笑容可掬。这位笑面虎皇帝真要抄家灭族起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在他身边，你就能感受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谢无僵和田海山第一时间朝萧如华走过来，几人开始传音。 “人杰怎么就变成‘先生’了，刚才情况怎样？” “夫君，师弟，妾身劝你们还是别再打他的主意了，我们炼尸派的庙太小，装不下这尊大佛。” “‘先生’又如何？‘先生’就不能加入门派了？‘先生’还在你这读书呢！要有一位至圣认可的‘先生’坐镇门派，还有谁能阻挡我们的步伐！” “是啊，夫人。你也别被这个名号吓住了，不就是拜师礼计划实现不了么，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人杰起码得在你这呆半年，半年时间可以做很多文章了。” “做什么文章？你们还想怎么做文章？他连用个膳都懒得跟我们在一起，你们准备怎样拉拢？ 我提醒你们一句，可千万别打什么鬼主意！在书院里已经没人敢惹他了！准确来说，是他身边那个侍女彩蝶。 刚才陛下的话你们听到了，如今彩蝶姑娘的佩剑，就是尚方宝剑！ 而且之前彩蝶姑娘为警告先生的同班同学，直接拔剑伤人。虽然伤得很轻，可老夫子却没有任何动静。这代表了什么，你们清楚吗？” “这...” 谢无僵和田海山互相看了一眼： “再从长计议吧，不管怎么说，他如今在你的书院上学，他大哥又加入了我们门派，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只可惜小语过了丁班的报名年龄，不然我怎样都要让她进去。” “得了吧，小语知道你那个时候准备把血池拿给人杰用后，气得到现在都没理你。她如今一听到赵人杰的名字就火大，你还叫得动她做这事？” “我是她爹，她就必须听我的！” “你也知道是她爹，哪有爹这样对自己女儿的！回头你得跟小语道个歉！” “又要道歉，我不要面子的吗！” “你给我再说一遍！” “好好好，道歉，道歉。你们以为我不心疼？” ...... “你这个蠢货！” 三人刚交流到这，忽然听闻旁边一声暴喝。只见宇文泓被他父亲一脚踹出老远，之后一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嗯？那不是一直缠着小语的泓小子吗，好像还是嫂子你的学生，他怎么了，居然把宇文统军气成那样？” “那孩子有点急功近利了，说起来也挺倒霉的...” 第八十七章 天罚剑侍 云层中，九龙沉香辇正急速飞行，此时乔广宗和公公都被李元启叫进了车内。 “陛下洪福齐天，遇见了预想中最好的情况。萧如华没向先生提前告知，也不枉我们大费周章地切断消息，选择用膳歇息的时辰赶过来。 有他之前的举动做陪衬，陛下今日之行，必将名垂青史，美传天下！ 还好这位小先生就像陛下您分析的那样，不愿参与朝堂之事。如此一来，我们计划不但不会出现意外，反而能变得更加隐蔽。” 那位公公恭贺道。 李元启得意地摸了摸胡须： “朕之前也只是根据六扇门的消息推测而已，赵人杰果然没辜负朕的期望，竟对太傅之位不为所动，他也确有不凡之处。 若非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朕还真想把他放到身边来。 不过他虽然拒绝了朕的招揽，但承诺今后会为朕所用。你们两位做得不错，由其是乔爱卿，为难你了。” “陛下言重了。” 乔广宗起身鞠躬。 “为了千秋大业，微臣万死也不辞，又何惧一点名声！” “好！红叶，问问六扇门那边进度怎样了。” “是。” 这位曹公公取出一块传讯石，用灵气激活后，石头上传来了一阵雄厚的声音： “曹公公。” “芮大人，咱家正和陛下在一起” “微臣拜见陛下。” “芮爱卿，朕让你重新调查一遍，有眉目了吗？” “启禀陛下，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和朕说说。” “是！那位先生经滴血验亲及天机楼确认，确实为湘城布衣赵大胆的独子，但他的生母及抚养他长大的神秘师傅暂时还没找到线索。 他此时修为是先天五品，同时修炼了两种功法。 一种是妖功，从未见过的炼体妖功，能够提升修炼者的身法速度和出刀速度。 他的实力是通过这种妖功，配合一门叫“分解刀”的招数以及他父亲自创的“杀猪刀法”展现出来的。确实很惊人，和当年的木天赐不相伯仲。 今年若不是正好风云际会，碰到了万年难遇的强大阵容，出现了几位非常克制他的天才，他应该可以稳拿先天第一。 不过即使这样，他顶多也就是第二个武力强大的木天赐罢了，不太可能引起至圣关注。 他修炼的另一种功法是《天心我心决》，而且是除小儿芮尘之外，当世第二位通过性功练成《天心我心决》之人。 他的性光和之前记载的所有性光不一样，是金色的异变性光！ 微臣教子无方，刚刚才知道犬子之前居然与那位先生闹了些误会。犬子与他同时施展性光后，犬子性光被他那金色性光全部吞噬，根本不是其对手。 不知是否还有其他作用，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先生拥有的独一无二性光，就是他的第一个不寻常之处。 他的第二处不寻常，则是在他的贴身丫鬟身上。 陛下，您今天可有遇见一位与他形影不离的丫鬟，名叫赵彩蝶？” “何止是遇见，朕对那丫头的印象深刻得很。她现在就是一只梧桐雏鸟，未来定能化身成凤，一飞冲天，是个心性不得了的厉害苗子。” “陛下你可知道，你说的这头飞天凤凰，在遇到那位先生之前，还只是一位不懂武功，胆小怕事，平凡无奇，连名字都没有的普通丫鬟？” “嗯？” “是真的，微臣之前也不敢相信，但通过各方面核查过了，确认无误！ 也不知那位先生用了什么手段，只花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让赵彩蝶化茧成蝶，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甚至在短短数日时间打通了浑身经脉，练成一门从未见过的功法。所有赵府之人都看见了。施展时与法术一样，即使不是先天，也胜似先天。 至于先生的性格，也再次确认过了，还是和陛下出发前说的一样。 他的性格和他同龄人差别很大，纯真时像刚出生的孩童，冲动时不顾一切，同时又有几分仁义之风。 也许就是因为这种赤子之心，才能练出那样的性功吧。 目前能收集到的消息就这些，微臣今后还会对这位先生继续关注，一有新的情报，立即向陛下禀报。” “嗯，你做得很好。如此看来，他之所以能得到至圣认可，很可能就是那种金色的性光了。赵彩蝶之变，朕觉得，兴许也和性光有关。” “陛下一席话，让微臣突然有拨云见日之感！如此想来，两者确实似有很强的关联，让赵彩蝶脱胎换骨的，也许就是那性光。”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对了，提醒一下你家小子，他那侍女手上，可是有朕新赐的尚方宝剑。” “多谢陛下提点，微臣定不会让犬子越出雷池半步！” 与六扇门总捕头芮南天结束传讯后，李元启高兴地对面前两人说道： “看来朕今后少不得要多往湘城跑跑，让世人看看朕求贤若渴的诚意，也得到我们这位先生家中多讨点茶喝，看能否也沾沾他那性光，哈哈。” 话刚说，乔广宗的传讯石突然也亮了出来。 “是陵郡的宇文统军。” “接，别说在朕这里。” “是。” “宇文雍，找老夫何事。” “大将军，卑职有一事禀告。” “说。” “犬子是湘城萧院长的学生，他刚从书院获知一条消息。先生的那位侍女彩蝶姑娘，今日在书院动了手。她不仅让两位后天九品毫无还手之力，而且伤人之后，居然没有受到书院任何责罚。” “老夫知道了。” “大将军，卑职还有一事相求。卑职犬子就是今日那位帮先生传话之人，他年少无知，如果有什么触犯天威的悖逆之举，恳请大将军在陛下面前求求情，卑职愿意以性命报之！” 看见陛下对自己点了点头，乔广宗说道： “你放心，陛下明月入怀，不会因这点小事怪罪他的。” 乔广宗断掉了传讯石后，公公曹红叶显得有几分焦虑： “陛下，老夫子这是什么意思，天道书院无数年来的规定就因为这位“先生”破例了？以前也出过“先生”，可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又在这个节骨眼，他未来不会对计划产生什么影响吧？” 李元启也将脸色沉了下来： “放心，不会让他知道的。即使真知道了，只要出了书院，你以为老夫子能保住他？当年悲刀也是得到至圣显灵认可之人，结果呢？ 不交出仙器的下场，照样是满门灭绝！ 老夫子震怒又如何？死的都是些替死鬼罢了。 只要做得隐蔽一些，派出足够强大的死士，他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这先生若老实听话，朕便继续如待夫子一般待他敬他。 若不识抬举，别说是朕，即使那些仙门，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从这个世上消失！ 芮南天那位天才儿子与赵人杰发生过节的详细经过，回头你绕过六扇门，详细了解后与朕说说。 朕对那小子有些印象，是个天才，听说眼高于顶，自命不凡。好事啊，年轻人就要这样，快意恩仇。” “老奴遵命。” ...... 经历了皇帝来访的传奇事件后，即使学习钟“铛啷啷”响了一会，可整个湘城天道书院的夫子和学生们，还是有点神游天外，心不在焉。 由其是丁丑一班与丙丑一班。 在丁丑一班，如今连周夫子看到人杰，都觉得自己压力更大了。下午让大家翻开桌面上那本《论语》时，他有时都忘了自己说到哪。 课上到一半，诫室受罚的方织终于回来了。 她蹑手蹑脚地在学堂后门敲了敲，被夫子叫进后，再一路低头走向座位。她在经过人杰身旁时都没敢转头，整个身子还轻轻颤了颤。 不少同学课间时围住方织，开始问东问西，非常好奇诫室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只可惜方织只字不提。她一改平时高调的风格，问什么都不肯说，始终咬着自己嘴唇，将头垂得很低很低。 同学看她那可怜样，也就没继续逼问了。她们倒是没想太多，心想，若换成自己说不定也是如此没脸见人。 而在丙丑一班，气氛就不是稍显凝重可以形容的了... 简直如坠冰窖！ 说老实话，今天给大家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人杰。 对于人杰，同学们也就闻其名，大多不见其人。即使路上遇见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先生”也显得很安静，没做过什么惊人举动。 可彩蝶不一样。 这位人杰身边的贴身丫鬟，短短半日下来，感觉都快上天了。 先是突然拔剑，将一整个班的同学砍破了脖子，动手后逍遥自在无人追责。再是几次喝孙子似地喝皇帝，皇帝不仅不生气，还因此打了天策上将一巴掌。 事后，皇帝将那她的佩剑变成了尚方宝剑，说是见此剑如朕亲临... 我滴亲娘！这彩蝶姑娘以后岂不是见谁都能砍？ 还有没有哪个部门来管管！ 于是好事的学生们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天罚剑侍”。 丙丑一班这群年龄更小的毛孩子们，看见坐第一排、背后背剑的彩蝶，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创伤。他们整个下午战战兢兢，度日如年，对夫子说的话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们的开蒙夫子也好不到哪去。 甘夫子是位花信年华的女才子，平时在书院里娴静好学，博雅沉稳，颇得众男子的倾慕。可她此时面对离自己最近的这位彩蝶同学，也是尿意频频。 短短半日，出恭了七八趟。 第八十八章 商女方织 望眼欲穿的放学钟声，终于被按时敲响。 冯双双跟在人杰屁股后面，感觉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除了早上聊的那几句，其他打好腹稿的无数话，她竟一句都没说出来。 宝贵的一天同桌，就这么被她浪费了！ 这还不是最惨的。 周夫子刚才布置课外作业时宣布，上午将学规写得最差的那个人就是她，冯双双。 罚抄一百遍书院学规还是小事，在人杰面前丢脸才是大事！ 看着其他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她真想立刻钻到土里去。她觉得自己与方织有点像难姐难妹... “彩蝶大人好！” 刚走到门外，冯双双就听到同学们战战兢兢的问候声。她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抬起头，果然，那个恐怖的女孩站在夕阳下，此刻正被笼罩在一座小山似的阴影里。 “咦？” 人杰有些意外： “谁把祈年放进来了？它怎么变大了一圈？” “主子，祈年已经恢复到金丹修为了。” “这么快！” “嗯，下午萧院长拿了个年兽晶核给它吃，它吃完后就变回金丹了。如今祈年可以飞行，院长就让它提早到学堂门口接我们，免得放学拥挤。” “吴香主呢？” “他带着老夫子之前说的那头灵兽先回赵府了。” “你问下萧院长，还有没有晶核，干脆让祈年一口气恢复到元婴修为。” “奴婢问过了，所有天道书院就只剩最后一个晶核。年兽晶核用处很多，这个还是专门留下来做研究的。” “好吧，那我们回去。” 人杰接过了彩蝶递过来的小书包，将其放进储物戒指里，然后两人一起跳到了祈年背上。 眼见祈年缓缓升空，彩蝶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她拍拍祈年的脑袋，示意它先在半空滞留一会，然后她自己从祈年背上站了起来。 彩蝶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的丁丑一班学员们，朗声问道： “请问哪位同学叫方织？” 此时正低头站在最角落的方织猛地一激灵。她按耐住激动心情，快步走到门前空地上，然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她抬头盯着空中的彩蝶，声音颤抖： “小女方织，见过彩蝶大人。” 说完后对着彩蝶磕了个头。 “不是吧，方织疯了吗！居然敢在书院里向其他人下跪磕头？” “她这是豁出命去抱彩蝶姑娘大腿啊。” “只怕她要连累得彩蝶姑娘一起受罚！” “看来那方织在诫室待上瘾了，还想进去坐坐。” “不愧是低贱的庶民，简直没脸没皮，没羞没臊！” 周围人只要是稍远一点的，都开始对着方织指指点点。丁丑一班的同学虽然不敢说话，可看方织的眼神也是充满了鄙夷。 “你是个聪明人。我问你，你来这个班的目的是什么？” 彩蝶饶有兴趣地看着方织。她在课间时间听到人议论“相亲班”，也知道了方织因为她去诫室受罚的事。 “小女精通商贾之道，无父无母无官无亲，仅凭白手起家，就在五年内创立了秀织坊。如今已家财万贯，只身一人报名丁丑一班就是证明！ 小女想通过这一次努力，进入先生和彩蝶大人的法眼，进而争取到更大的平台，让自己有全力施展拳脚的机会。 湘城很小，可小女已经遇到了无法逾越的瓶颈。并非小女能力不足，仅仅因为小女是贫贱出身，仅仅因为小女是一介弱势女流！ 小女想通过赵府的神龙之势，给自己插上双翅膀，然后去更大的世界看看！” 方织对着天空大声倾诉她的肺腑之言。她知道，这就是她争取到的最佳机会。机会转瞬即逝，她不能有一丝迟疑，也不能撒一句谎。 方织再不藏私，一改刚才悲观沉默的颓废样子，直接拿出了破釜沉舟般的气势，声嘶力竭地喊着。 此话一出，彩蝶的脸上有几分动容，她在方织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若进赵府，你意欲何为？” “若进赵府，小女申请做一名普通账房，然后请给小女一次做生意的机会，证明小女所言不虚。 小女可立军令状，若生意失败，立刻滚出赵府，从此再不回头！ 小女可立天道誓言！太清天在上，小人想进赵府，仅仅是因为上述心中所向，若是包含其他不该有的非分之想，定叫我天魂归天！” 静，死一般的安静。 刚才还对方织议论纷纷的学生们，一个个都震撼地看着那位跪在地上的瘦小身影。听着她振聋发聩的呐喊声，这些人沉默了。 他们此时甚至再也鄙夷不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油然而生的敬佩。 有的人出生不凡，却平庸无为。 有的人出生平凡，却能在平凡中成就伟大。 这种成就伟大的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共同的特质，那就是想别人不敢想，说别人不敢说，做别人不敢做。 很明显，方织就是这一类人。 彩蝶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坐了回去。小山一般的祈年也用它那巨大的眼睛多看了一眼下方那个气势不凡的小不点，然后转身飞入了天际。 直到身影消失不见，大家才慢慢缓过神来。 “这...彩蝶大人还是没同意？” “彩蝶大人只是丫鬟，哪做得了主。你们没看到先生都没说话吗？” “在来书院之前，我就听说过方织的大名，对她佩服得紧。看她今日的做派，本以为传闻名不符实，是个哗众取宠趋炎附势的小人，没想到真的如此有魄力，如此疯狂！” “她费尽心机，斥巨资进了‘赵公子的相亲班’，就是为了做更大的生意？她竟没对‘先生’有任何非分之想，这不可能啊！” “别以为所有人一个个都跟你一样花痴，方织姑娘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是啊，我看她上午去诫室受罚就是计划好的，这一次也做了受罚准备。” “会不会就是因为心机太深，惹得彩蝶大人不快，所以最后才理都没理？” “有这个可能，说不定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对啊，方织在书院里公然对彩蝶大人下跪，怎么两人到现在还没事？” “兴许老夫子也被感动了？” “哎呀，下毛毛雨了，赶紧走赶紧走，我都没带雨具。” “没关系，我带了。今天真是有意思，去年一整年都没今天一天热闹。” “咦，你们看，方织还跪在那里。” “可能是受打击太大...” 等众人都走得差不多后，方织一个人跪在地上，很快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一把伞突然出现在她头顶。方织没有抬头，低声说道： “为何还不回去，看我笑话？” “我可从来没笑话过你，相反，我很佩服你。” 冯双双认真地说道。 “可我还是失败了。” “因为一次失败就颓废成这样，这可不是我知道的那位商女方织。”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颓废了？” “那你一直跪在这？” “我在做第二次努力。” “什么？” “我会一直跪下去，直到彩蝶大人认可我为止。” “可是她人都走了，也不知道你跪在这啊。” “那就跪到她明天来！” “这还真是你的风格...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就陪你撑撑伞，说说话吧。今后你若进了赵府，可得记得今天，帮帮妹妹一把。” “骗谁呢，今天就属你作业最多，还说闲得没事？” “呜呜呜，你就别提作业的事了，丢死人了。对了，你这样跪到明天，你的作业怎么办？” “我连诫室都不怕，还怕因交不上作业而被责罚？” “这倒也是，你胆子真大。” “你准备陪我在这里待一夜吗？” “你想得美！一会等雨小点了，我就回家，你自己慢慢跪着吧。” “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是不是要我带点好吃的？” “不是，你写作业的时候，把我那份也一起写了吧。反正对你来说多，多一个人的份也差不多。” “你！你不是说不怕夫子责罚吗？” “不写拉倒。” “好好好，我写还不行么，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就是心思多。”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遭人讨厌？” “不会啊，我觉得很聪明啊。哎呀！我没生气啦。” “可彩蝶大人为什么不理我，她会不会像同学说的那样，最讨厌我这种人？” “如果真是那样，你跪着还有用么？” “没用。真是那样，我不管怎么做，她都会觉得我在耍心机。我做得越多，她就越厌恶。” “那你还跪？” “跪，可能没希望。不跪，肯定没希望。” “我觉得你方向错了，你重心应该放在先生身上，看这个样子，彩蝶大人可能做不了主。” “不，你错了。想进赵府，只有彩蝶大人这一条路可走，想打动先生要难上千倍万倍，我不会看错的！相信我，这算是你代写作业的报酬，别跟其他人说。” ...... 人杰坐在祈年背上，对着彩蝶说道： “不喜欢那个人？” “不，奴婢挺欣赏她的。” “那为何后面没理她？” “进赵府这么大的事，怎能由奴婢做主，肯定是由主子您决定的呀。” “我都已经说过几遍了，这些事你直接定，不用跟我说。” “主子，别的事没关系，可像是入赵府这等大事，即使您不愿意去管，但在众人面前，最好还是您亲自发话确认。” “为什么？” “因为奴婢是丫鬟。丫鬟可以替主子杀人，哪能替主子收人啊。要是你想把对方收做丫鬟，收做妾室呢？肯定不能由奴婢开口决定。咱家除了您，也只有夫人可以做这种决定。” “那以后遇到这类事，你确定好了跟我说。” “嗯，等奴婢练到元婴，就可以直接灵识传音了。不过话说回来，奴婢即使对某个人再满意，也不能这么容易就将她收进您的府邸。 这才第一天就轻易收人，那之后不知会有多少人找上门来对您做非分之想。 奴婢之前和夫人就商量过了，赵府收人必须慎之又慎，门槛设高点。 所以奴婢即使看中了这个方织，也要多考验她一阵子。咱们要让世人知道，赵府，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彩蝶，有件事我知道但一直没和你提。” “什么事？” “其实我早就知道姨娘已经认你做义女了。” “啊！主子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隐瞒的！” “我知道，我又没怪你。我的意思是说，你在我面前可以放心叫她娘亲。” “好的，谢谢主子！” “那你是不是应该叫我哥？” “奴婢才不要！” 第八十九章 金猪乌力 会飞就是不一样，人杰和彩蝶才聊了几句，就来到赵府上空。而且祈年现在妖力充沛，轻而易举就撑起灵气罩，连伞都免得取了。 他们降落时，院子里已经拜倒一大片。 “恭喜少主子得至圣显灵！” 九娘激动地迎了上来，双手颤抖地为人杰整了整衣领： “回来了！今天真是了不起，吴香主都跟我们说了，没想到人杰你都成先生了，连皇帝都对你礼遇有加。听说皇帝邀请你做当朝太傅，被你当场回绝了？” “嗯，我对当官没兴趣。” “没关系，没关系，不管做不做官，只要皇帝开口提过这事，就可以光宗耀祖，载入史册了！来，快跟姨娘去祠堂，咱跟列祖列宗说说这些事。 我们人杰太出息了，老爷在天之灵，一定也会感到自豪的。 还有彩蝶，彩蝶也有出息，居然得到御赐尚方宝剑，真是太好了！” 九娘领着人杰和彩蝶往祠堂方向走，边走边用手绢抹着眼泪。 彩蝶凑到人杰旁边，小声说道： “主子，祠堂里那些灵位好像都是您的后辈，一会要拜吗？” “拜。不管怎样，都是我赵家死去的英灵。按照界灵爷爷的说法，我只是辈分大而已，并没有他们岁数大。当年他们还受到了娘的牵连，磕几个头又何妨。” 等他们从祠堂里出来后，人杰奇怪地问道： “姨娘，怎么没看到六师兄和小黑？” “铨儿去炼尸派了，好像血灵郡主有事找他，可把他给开心的。铨儿这次死活不肯带着小黑，小黑又不敢留在我身边，就自己出去晃悠了。”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在湘城还有谁敢惹他们？更何况他们两都这么大的人了，你就放心吧！早上姨娘还跟你说过，别总和老母鸡似的护着他们。 对了，今天吴香主从书院带了头灵兽回来，说是老夫子送给你的，姨娘带你们去看看。” 等他们来到后院时，发现这里已经闹做一团。以吴香主为主的一群家丁，正在求爷爷告奶奶似的对着祈年又是磕头又是哭求。 “你们在干什么？学院送来的灵兽呢？” “夫人，不得了啦！祈年大人刚才把那头灵兽给一口吃掉啦！” “什么？！” 人杰转过头看着祈年，厉声喝道： “祈年，你怎么又乱吃东西！还不给我赶紧吐出来。” “年~” 祈年抹了抹嘴边的口水，委屈巴巴地张开嘴，然后吐出了一个石块。石块落在地上，滚了十几圈。停住后，石块裂开一条条的缝隙，上面的石头开始脱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咦？怎么是一头猪。” 只见一头金黄色小猪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这头猪身长六尺，高四尺，肥头大耳，四肢短小，后颈有条黑线，背上还带着“招财进宝”四个字。金猪此时浑身湿漉漉的，正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哇，好可爱！” 彩蝶眼冒金星，双手大张地冲了上去。 那头金猪见状，忽地精神一震，然后使劲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口中发出“乌力”、“乌力”的软萌喊叫声。 彩蝶刚蹲下来准备靠近它，就马上一脸嫌弃地站起身，捏着鼻子说： “咦~祈年的口水好恶心。” “乌力...” 金猪垂下头，又变得灰心丧气。没一会，它听到了一句魔鬼般的呢喃： “看来也不能完全怪祈年，这头灵兽好像是挺好吃的样子。” “乌力！” 金猪大惊失色，身上的整个毛都竖了起来。它一边用无比惊恐的眼神，看着把刀都抽出来的人杰，一边缓缓向后挪动。 人杰手中两把玄铁杀猪刀发出了阵阵低鸣，他对着金猪步步逼近： “我的两个伙计告诉我，他们已经很久没杀猪了。不知这头猪杀起来的手感和普通猪有什么不同？ 父亲说过，《杀猪刀法》大成后杀出来的猪肉，能做出更美味的菜肴。” “奴婢也很怀念老爷当年做的杀猪饭呢。奴婢最爱吃红烧肉和辣椒炒肉。唔，排骨汤也好喝...” 彩蝶想到这，开始吞起了口水，看金猪的眼神就像看一道道菜肴。 “年~” 旁边祈年也跟着喊了一声，口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金猪被人杰一路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它已经被这群人吓得四肢发软，有气无力了。人杰用杀猪刀在金猪的后颈毛发上开始摩擦： “命中注定无办法...” “乌...乌...乌...乌力” 人杰说得很慢，金猪却抖得很快，猪蹄不停在地上乱抓。还不等人杰把话说完，它两眼一白，终于吓昏了过去。 “人杰，老夫子送来的灵兽，直接吃了会不会不太好？还是说他本来就是送给我们吃的？” 九娘在背后小声提醒道。 “没关系，回头找老夫子重新要一头就是了。我太久没杀猪，看着就手痒，今晚干脆让大家一起吃杀猪饭，尝尝灵兽猪肉香不香。” “好吧。” “谢少主子！” 旁边那些刚才还惊魂未定的家丁们，此时再看墙角那头硕壮的金猪，也不禁吞起了口水，他们还真没吃过灵兽呢，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 “主子等等！” 彩蝶突然叫住了人杰： “您看地上，它好像用猪蹄刻了两行字。” 人杰往地面上一看，还真有两行龙飞凤舞的字迹。 第一行是“刀下留情”，第二行是“老夫子留”。 彩蝶和九娘都凑了上来，看到后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老夫子叫主子您刀下留情？” 九娘则是惊讶地说道： “这猪写的字好漂亮，都吓成那样了，居然还能写得一手好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会写字的灵兽。” “主子，这猪不会就是老夫子的分身吧？” “不可能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愣住了。 一炷香后，金猪已经被擦洗干净，在一位懂兽医的家丁为它扎过针后，悠悠醒了过来。 “乌力！” 金猪一睁眼，在看到人杰和彩蝶后马上又昏了过去。 如此反复三次，它终于平静了一点。虽然没有继续昏迷，但金猪此时也拿出了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它眼前铺了不少白纸，蹄子上还被人沾了些墨水。 “会说话吗？” 彩蝶在旁边问道。 “乌力。” 金猪软绵绵地摇摇头。 “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乌力。” 这次它点了点头。 “你还会写字？” “......” “你是老夫子吗？” 弄了半天，人杰他们看着地上写满了字的纸，终于把这头猪的情况搞清楚了。 它不是老夫子的分身，而是一头失了灵智的妖族插班生。当然，这是外人告诉它的说法，它自己是半点记不起妖族的事情了。 机缘巧合下，它成为了一头比普通灵兽要聪明的特殊灵兽，应该是被老夫子重新开启了半个灵智。 由于功法和神魂方面的一些神奇反应，它竟然可以与老夫子随时意识沟通，这点在刚才就已经确认过了。 人杰他们坐在家里就可以通过金猪的蹄子，与老夫子进行远程“对话”。 还好当时没冲动。 老夫子说，像这么特殊的灵兽，整个书院也就这么一头。他们若真想吃灵兽肉，回头让书院的人送些普通灵兽猪过来，可以让人杰宰个痛快。 金猪写这句话的时候，哭着很伤心。 看金猪“乌力乌力”叫个不停，彩蝶干脆就给它取名叫乌力。 一直到晚上用膳，平铨和罗横都没有回来。罗横托人给九娘捎了一封信，说今晚有事不回来了，并且提醒大家近两日出门小心点，湘城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乌力为了方便联络，始终跟在人杰和彩蝶身边，而且它还是一头吃货。 众人用膳时，乌力趴在桌边，三下两下就吃完了两大盆饭。它吃起来动静极大，嘴巴嚼着饭“砸砸砸”，鼻子无意识发出“哼哼”的声音。 大家听见乌力砸吧成那样，感觉自己胃口都提升了许多。 彩蝶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往乌力的饭盆中投食。在夹到红烧肉的时候，她忍不住与人杰对望了一眼，然后只见人杰期待地把头转向了乌力的方向，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乌力正吃得眉飞色舞，根本不知道自己头顶上发生了什么。 “吧唧。” 一块喷香流油的红烧肉投进了饭盆，乌力想都没想，一伸头就吃进了嘴里，连嚼带啃。 “砸砸砸...太好吃了。” 乌力心想着。 在外人眼里，乌力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卷卷的小尾巴拼命直甩。 人杰的声音突然在它头顶响起： “红烧猪肉好吃吗？” “乌力~” 乌力笑眯眯地点点头。它嚼着嚼着，动作越来越慢，再过了一会，整头猪呆住了。 “乌力！！！” 乌力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声。它飞一般地冲向门外，然后尝试以小蹄子抠自己嘴巴催吐，只可惜够不着。 “主子，我们好像有点残忍。” “是吗，我杀了一万多头猪，没什么感觉。它又不是妖，没有完整的灵智，我怎么看都像是食物。” “主子，它可是能和老夫子沟通，还能写字的猪呢。” “那就是会写字的食物，我们把它当备用口粮好了。” “呀！主子您都会开玩笑了！” “有吗？” “有！” 第九十章 黄流玉瓒 一家人合合乐乐地用了晚膳。 膳后人杰、彩蝶与九娘都去了书房。人杰和彩蝶今日是第一次上学堂，九娘想听听他们对白日里所学课业的理解，顺便指导一下他们做功课。 此时管家赵妍满脸紧张地走了进来，说有位天道书院的夫子求见。 “难道是我们夫子？” 人杰与彩蝶互相望了眼，对着赵妍说道： “快请他进来。” 少顷，赵妍引来了一位衣决飘飘、仙风道骨的老者。老者白衣，白发，白眉，白须，浑身上下隐有紫光环绕，一看就是不凡之辈。 他看到人杰后，立即双腿站直，双手相交而握，手型如拱，左手在外，两掌心向内，双臂前伸如抱一环，举手至颚，欠身向前。 在有节奏地晃动两下后，他微笑说道： “学生孔氏，见过先生。” 小小的拱手礼，被这位老者使出来，竟看得人赏心悦目，道韵十足。 “孔夫子您好。” 人杰与彩蝶刚才已正好衣冠，此时也认真还了一礼。虽然不是他们预想之人，但眼前这老者一看也是位年长博学的夫子。 至于冒充夫子？不存在的，整个凡界都没人敢这么做，除非想寻死。 “没想到是至圣后人莅临寒舍，奴家步九娘，这厢有礼了。” 九娘也盈盈施了一礼，她没在天道书院读过书，所以不用自称为学生。 “至圣后人？” 人杰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的，天下孔姓都是至圣后人，每个人都值得大家尊敬。” “夫人过誉了。在得到先祖认可、被老夫子以友相称的先生面前，学生就是一名末学后辈，尊敬二字愧不敢当。” 孔夫子行了第二次拱手礼。 “您不必多礼，来，请坐。春香，给孔夫子看茶。” 九娘对春香吩咐道。 不料见多识广、素来沉稳的春香，此时泡茶的手竟然止不住哆嗦了起来，最后一不小心，把茶打翻了。 茶水飞溅，茶杯碎裂。 春香吓得跪在地上，大声求饶：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眼见赵妍也跟着她妹妹跪在一起，孔夫子安抚地说道： “女娃娃无需害怕，且看老夫之术。” 说完取出一支笔，凭空写下四个大字： “物归原位。” 只见四个大字凝聚在空，化身成光，投入了茶水和茶杯里，然后神奇的事发生了。 茶水倒灌，其中污渍尽褪。茶杯凝聚，竟然破镜重圆。 不一会儿，所有一切都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孔夫子上前亲手倒了六杯茶，三杯分给人杰他们，两杯分给诚惶诚恐的赵妍和春香，一杯留给自己。 “呵呵，先生以为如何？” 孔夫子喝了两口。 “厉害。” 人杰也浅咂一口，惊叹地点点头。 孔夫子站起身，走到人杰跟前。他重新拿出那支毛笔，双手将笔缓缓奉上： “先生今后用此笔，也能做到和学生一样文出法随。” “这是给我的？” 始终闭眼的人杰抬头面朝孔夫子。 “是，历来获得至圣显灵之人，都能获得此笔。学生有幸，今日代表天道书院总院，将此笔赠予先生，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李清照大人可曾获得它？” “有，上一位获赠此笔的，就是李清照大人。李清照大人用此笔留下无数传奇墨宝，其中佼佼者堪比仙器！” “好。” 人杰站了起来，他用双手恭敬地接过毛笔后，开始细细打量。 只见此笔的笔头形似兰蕊，根部饰黄色毫毛。笔管笔帽均为竹胎髹漆，漆上绘着云龙纹，笔管末端及笔帽两端分别描金回纹一周。 管上端刻着：“瑟彼玉瓒，黄流在中”。 “此乃黄流玉瓒笔！ 笔头为万年紫貂毫所制，写字时无需墨水，可虚空留字，但虚空留字只能维持一瞬，不能像写在纸张上一样能长期保存。 经过《诗经》加持，此笔有‘化文为招’的妙用。 武道有六个境界。先生今后达到了哪个境界，就可以通过此笔把文字化为哪个境界的威力。 若武道‘入形’，写出来的字就会变成那个物体。你若写个‘刀’字，它就能变成一把刀。 武道‘入章’，你若再写个‘刀’字，它就能演化出属于你的刀法。 武道‘入身’，这个‘刀’字就能得到天地之力加持。 武道‘入势’，这个‘刀’字就能模拟出你的气势。 武道‘入心’，这个‘刀’字就能代你诛心。 武道‘入意’，这个‘刀’字就能显现你的武道意境。 你写出来的字与你的意境越贴合，威力就越大。 你若单单只写一个‘刀’字，威力便只有一成，而若你把刀法诗招全部写出来，就能有真刀实剑八成的威力。 而且对于一些特殊法术，如点石成金、禁锢之术等，用灵力灌入此笔后，再将招数名写出来，甚至能发挥出十二成的威力。 你此时可把它当成一个绝佳的施法法宝。 当然，对于使兵器的人来说，贴身招数用此笔写出来，效果肯定是不如兵器的。 而且用此笔写出来的字，威能只能爆发一次。爆发后，字会变得普通，最多残余一些灵气。纸张也将变为普通墨宝，只具观赏与收藏价值了。 先生若想留下威能强大的墨宝，记得要将字写在卷轴里。边写，边将卷轴卷起，这样就能长久封存。如需使用，打开卷轴即可。” “好的，我知道了。” 孔夫子比喻打得很生动，大家一听就懂。 “天色已晚，既然笔已送到，就不打扰先生做功课了，学生告辞。” “我们送您。” “不用，先生请留步！” 人杰他们最终还是将孔夫子一路送到大门口。孔夫子走之前，五指并拢，礼貌地引了引赵妍和春香两人，对着九娘说道： “一会请别责罚这两位女娃娃，学生怕你们心生顾虑，所以特意交代她们不要说出学生的身份。 如有冒昧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今后先生若到京洛，可随时来天道书院喝喝学生泡的茶。” 孔夫子说道这，行了第三次拱手礼，然后转身低吟： “京洛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说完化作一道紫电，瞬间消失在天际。 “好...好快！” 彩蝶一声惊呼。 “他很厉害，虽然没用神眼探测，但他给我的压迫感不比乔广宗弱。” “禀告夫人、少主子，他就是天道书院的总院长孔颖达！” “居然是他！” 九娘一声惊呼，用一只手捂住了嘴。 “奴婢在皇宫见过几次总院长，所以刚才一眼就认了出来。可他老人家不让奴婢说。他说他在先生面前只是一名普通学生，提身份就是不谦。” “总院长品性果然就如冰壑玉壶一般，令人敬佩。” “是啊，他老人家一向淡泊明志。明明他才是天底下权力最大的人，可却从来不争不抢。 孔家之人皆是如此，据说这是祖训。所以世人往往只知敬畏陛下，早已忘记，身处在此方世界，我们应该对谁感恩。” 等回到书房，人杰和彩蝶开始做今日周夫子布置的课外作业，作业内容是抄写书院学规十遍。 人杰如今有黄流玉瓒笔，可以不用墨汁，但彩蝶需得在提笔之前先研墨。研墨技巧下午已经学过了，她开始在九娘的审阅下操作，看是否有误差。 周夫子说，一般女子比男子研墨要研得好，因为女子更细心，更有耐心。 只见彩蝶将墨身垂直，重按轻转，先慢后快，好像生病了的样子。这就是夫子说的“研墨如病”。 研墨不可急性，研快了墨汁会粗，浓淡不匀，太快了又会打滑，研不下来。 此时彩蝶优雅恬静，全神贯注地用素手将墨汁磨淡，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 整个书房中只发出轻轻的摩擦声，空中弥漫着彩蝶的体香与淡淡的墨香。此情此景，可称得上“绿鬓视草，红袖添香”。 墨研好后，人杰和彩蝶两人同时在白纸上写了起来。 也许和两人都是刀剑高手有关，他们写得非常快，一弹指就能写完一行。 九娘站在边上看得仔细，只觉两人竟在第一天就完全悟透了“永字八法”，从正楷字形方面，她已经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让九娘觉得新奇的是，人杰刚写完第一行，那些字就开始发光，然后在空中变成一位学子的虚影。 学子在那饱读诗书，细心求教，谨慎思考，分析对错，将知识付诸于行动。 第二行字，学子说的话有忠信，做的举动有礼貌，能克制自己愤怒，犯错后能积极改正。 第三行字，学子处事时小心谨慎，不进入无益于身心的心境，不看无益于身心的书籍。 最后一行字，学子有自己所不愿意接受的，不会施加到别人身上，遇到挫折和困难，就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空中虚影如梦幻一般，盏茶后化为无形。 九娘点点头，向人杰问道： “刚才那些画面，就是你对学规的理解吗？” “嗯，我在写字的时候想的就是这些。” “很好，看来你对每个字都理解透彻了，希望你今后也能明辨之，笃行之。你们两人的字也写得非常规范，就和篆刻出来的一样。 可恰恰问题就出在这里，它们太过规范了。 你们夫子现在没教也是正常的，因为很少有人第一天就能将字写得这么好。接下来，你们要在保持‘永字八法’精髓的同时，尝试写出自己的风格。 来，你们看我写一遍。” 九娘接过彩蝶毛笔，也把书院学规写了一遍。人杰和彩蝶仔细一看，发现九娘的字和正规‘永字八法’不同，看起来有种“端秀清新、流美疏朗”的舒适感。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字体风格，这种风格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也没有一个具体的指导方法。 接下来既要牢牢记住‘八法’，又要忘记‘八法’，用最喜欢、最畅快的方式，再写几遍。 你们现在写的字，只有一些微弱的刀气与剑气。可书上说，修行者甚至可以将一身武道融入字体里，这个我就更没法教了，你们只能自己多琢磨。” 人杰和彩蝶两人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写着，半个时辰过去后，两人写字的白纸累了一大摞。 最后，两人甚至将书房中的白纸全部用完，而在这个过程中，果然逐步呈现出了不同的风格。 人杰的字，铁划银钩，大气有锋芒。 彩蝶的字，小巧细腻，婉转而芬芳。 第九十一章 九五二七 翌日清晨，人杰经彩蝶侍候润口，起身更衣后，被下人团团服侍着用早膳。 乌力昨天一晚上就睡在主屋门口，花月和秋香给它在过道上搭了个小窝。它此时也趴在桌边“哼唧哼唧”地拱着盆，不过吃得有点小心翼翼，生怕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 人杰刚扔了几根猪血粉给乌力，就听到一道灵识传音： “学生唐伯虎，前来向先生报到。” 随后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 “喂！街坊邻居快来啊！刚出炉的孝子大甩卖！不买也来看看呐！” 远处一片吵闹。 人杰突然对着旁边小桌上的彩蝶说道： “彩蝶，你去外面看看。” 彩蝶看着人杰朝她微微点头，心中了然，轻应一声： “是。” 等彩蝶来到赵府门口时，现场已有一名丫鬟、两名门房和五名家丁聚集于此。他们看见事情居然把彩蝶给惊动了，顿时诚惶诚恐地行礼喊道： “彩蝶大人！” “吵吵闹闹的，不知道主子在用膳？” 彩蝶冷声说道。 那些人连忙脸色发白地跪下来，其中一位门房，一边指着那人，一边解释： “启禀彩蝶大人，此人胆大包天，大清早的就推着一辆板车和尸体跑到赵府门前，说是要卖身葬父。 小人准备撵他走时，不小心踩死一只蟑螂，结果此人居然厚颜无耻地说蟑螂与他多年相依为命，被他视为亲身骨肉。他说今天刚死父亲，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人您听听，这明显就是在讹人啊。 秋香姑娘正好路过。她心地善良，不懂人心险恶，被此人花言巧语蒙骗后起了恻隐心，把小的几人拦下了，所以我们才僵持到现在，还请大人明察！” 彩蝶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秋香。 秋香浑身一抖，连忙说道： “彩蝶大人，奴婢看此人确实很可怜，而且他眼神清澈，面色悲凉，不像是招摇撞骗之徒，所以实在不忍心就这样把他撵走。 奴婢本想马上就去和管家姐姐汇报此事，不想惊扰到少主子用膳，恳请彩蝶大人责罚。” 彩蝶心想，还好你没直接去找赵妍，然后就听到那人对着她和秋香哭喊道： “求求两位姐姐，可怜可怜我吧！呜呜呜呜！” 那人抬起头后，露出了他的相貌。 只见他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头发散乱，但却有两道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乌发中。 他的外表看起来凄惨可怜，但剑眉下却是对细长的桃花眼。加上沾染灰尘的高挺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无一不预示着，这是位英俊男子。 彩蝶用一脸无语的表情，看了眼那位泪水哗啦的“可怜人”，转头对着这些赵府下人吩咐： “事情经过我知道了，你们都在这等着，我去和主子汇报一下。” 彩蝶重新回到饭桌，在众人询问的目光中，对着人杰说道： “主子，外面那人是挺可怜的，奴婢用幻术确认过了，是个难得的孝子，要不就把他收进赵府，让他做个最低等的家丁吧。” “赵妍，你去办一下。” “是。” 在门房和几位家丁惊讶万分的注视下，那位无耻之徒居然被妍管家叫进了府里，还让他们帮那人为他父亲下葬。 赵妍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写好了一张契约，交给了那位男子，并对他说道： “你很幸运，彩蝶大人居然为你说话。念你一片孝心，就买你到赵府当下人，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把卖身契签了。” “我签。”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赵府的低等家丁。少主子是‘九五’，飞龙在天，你是第二十七个进赵府之人，所以‘九五二七’就是你的终身代号。 一会换上家丁服后，你去找吴香主报到。” ...... 等人杰和彩蝶来到书院上空，就看到了一片嘈杂的景象。 书院门前广场竟然比昨天开学还夸张百倍，广场周边五里范围内，此时乌泱泱全部站满了人。 有老人，有小孩，有种田装的农民，有居家打扮的妇女，有被堵在外面的学生，看起来“五行”、“八作”、“下九流”，似乎都有。 这些人里面，有人手上举着各种标语牌，有人在书院外墙壁上贴着横幅，上面书写着： “誓死保卫人权，誓死捍卫仙路！” “团结就是力量！” “苍天已死，问天当立！” “愧对先人，愧对子孙！” 一些带头者不断地呼喊着口号，每喊一句，周围数百人就跟着叫上一句，所有人闹闹哄哄响成一片。 离书院最远的街头，正小规模爆发着因为观点不同而发生的辩论、斗争和殴打事件。 人杰觉得稀奇，就没有马上进书院，而是用神眼进入了始解状态。 “是先生！先生来了！快求先生做主！” 人们看到了天上体型庞大的年兽，还有年兽背上正冒着金光的人杰，顿时激动了起来。 “先生！如今...” 带头那人声音很大，明显是个内力高手，没想到刚说两个字，鲜血就从他七窍中喷射了出来，然后他整个人忽地炸成一片血雾！ “啊！！！” 人群中传来一片惊恐地叫声。 人杰见到九名骑着飞马的捕头和五名金丹强者从远处飞来，地面上，数十名炼尸派真传弟子及上千名浑身武装的捕快，开始快速包围靠近。 空中为首那位捕头收回冒着血光的手，愤怒的声音传至所有人耳中： “聚众闹事，围堵书院，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你们好大胆子！朗朗乾坤，都是大唐天国的天下，你们想造谁的反？” 他到人杰附近，行了个礼说道： “先生又见面了。下面那些人疯了，居然敢围堵书院大门，简直欺师灭祖！您要不先回去，我们刚跟萧院长联系了，她说书院今天休课一天，您看。” 人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书院大门已经关闭，正上方悬挂了一快显眼的牌匾，上面写着“今日休课”。 “李捕头，这些人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书院怎么没人出来管管？” “天道书院超然于外，对于墙外事，他们是不会插手的，除非老夫子下了‘清洗令’。否则即使外面起兵造反，杀得血流成河，只要不越过那扇门，书院都会交给朝廷处置。 下面这些人深夜就开始在书院门口集合，还打着要拜见您的旗号，把一些前来询问的捕快给打发了。 后来集合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天亮，足足有数万人聚集在这书院门口，我们几位不知情的同事当时还帮他们维持秩序。 结果城主府突然接到急讯，说全国各地多县市同时发生群体暴动事件，有的当街游行，有的围堵城主府，有的围堵书院。 上面下令，让各地城主府立即调动兵力，一有暴动，立即镇压。 城主大人刚调度完毕，我就带着炼尸派和衙门人赶过来了。 具体他们因为何暴动，别说是我，我看就连他们自己很多人都不是特别清楚。大部分百姓懵懵懂懂就被煽动了情绪，跟着亲朋好友加入了队伍。 这作妖的，其实就那些个带头肇事之人。 他们喊来喊去就几句口号，明明说得含糊不清，但却不知为何蛊惑了如此多百姓，甚至还有更多人正在赶过来。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傻了，还是被施了夺魂术，或是早有预谋。 不过当务之急，我们得先把情况控制住，不然影响只会越来越大。” “你们准备怎么控制？难道全杀了？” 人杰虽然每次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但此时看着下面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也觉得十分不忍。 “那不可能，我们只会针对带头肇事者，把一些闹得凶的杀鸡儆猴，再把剩下来的抓回去审问。至于其他民众，城主大人交代了，以驱散劝导为主，不得伤及无辜。” 话说到这里，已经有几十个跳得最凶的“带头肇事者”刚出声就被残忍灭杀。可即便这样，还是不断有人顶着死亡压力，疯狂朝着人杰这个方向冲来。 人杰“看”到，外围处，很多百姓手挽手组成人墙，将靠近的捕快齐心挡住。 那些炼尸派真传弟子一个个拼命喊话，有的好声安抚，有的威胁警告，可软硬兼施下，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演越烈。 许多人甚至开始高呼： “杀人了！官府丧心病狂，杀人了！” “为求真相，死又何妨！” 人杰在这些喊得凶的人里面，居然看到不少书院学生。甚至，有些学生就是带头肇事者！ “你们好像遇到困难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人杰问了一句。 “这...说实话，我们也是头一次遇到如此规模的暴动。带头者竟然杀之不尽？其他人又不敢伤着，先生难道有什么秒策？” “嗯，我有一招，可以让他们冷静冷静。” 人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 他后来才知道，上次只用了一招“杀猪势”，竟然就吓死了全湘城的猪，里面是有罗横神嘴“功劳”的。 如今面对眼前规模庞大的数万人，得控制好尺寸，这对他来说也是有点勉强。 幸好，他刚获得的新法宝能派上用场了。 李捕头看见人杰拿出一只毛笔，然后用这支笔在空中写下十个大字： “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十个字立在空中，化成一道红光，对着下方人群一扫而过。 “嗡！” 群情激愤的众人们突然将眼睛猛得瞪圆。 许多面对人杰方向的百姓，更是满脸惊恐地看了一眼那头悬空妖虫，然后意识变得模糊。 “嘭，嘭，嘭，嘭...” 数万人，如风拂草。 第九十二章 静坐示威 惊呆了的捕快们回过神，赶紧冲进内场，将身上藏有道具，或看起来像带头人的嫌犯全部带走。其他数量庞大的百姓们，只能暂时将他们留在原地。 用神眼探测这些人身体无碍后，人杰便带着彩蝶打道回府。 临走前，他意外地朝院内丁丑一班学堂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到赵府，人杰就碰到了匆忙赶回来的平铨和罗横。 “小西弟，书院那边系不系被人围住了。” “你们怎么知道？那边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但是今日已休课，所以我们便提前回府。” 没想到罗横神情激动地说道： “杰哥，现在城主府也出事了，已经被无数人围了起来。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走，去看看。” “哈哈，祈年会飞了，我在现实中还没体验过飞的感觉呢！” “我也系。” 于是平铨和罗横也跳到了祈年背上，四小一起乘着祈年升入高空，然后朝城主府的方向飞去。 他们看到，湘城各大主干道上也冒出了喊着口号的游行群众，他们行进的方向应该就是北区。 有人手拿横幅，甚至还有人明目张胆拉出了“围堵书院，静坐城主府”的大标语。 面对如此庞大的人海，湘城警卫力量显得杯水车薪。人杰他们看到不少五鬼帮的帮众正在协助衙门劝散人群。 只是平时令人闻之色变的五鬼帮，此时就像纸老虎一般，任他们忙前跑后，哪怕抽出兵器大声恐吓，游行群众竟然都不闻不管。 “乖乖，大场面啊。看到五鬼帮这个做戏的样子，我更能确定他们有问题了。” “小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此时没外人，平铨不再伪装，说话去掉了口音。 “是啊，昨晚你就提醒我们小心点。” 彩蝶也好奇问道。 “嘿嘿，我还真知道的七七八八。 昨天你不是怕我妨碍你渡‘红尘劫’嘛，我就四处瞎转悠。然后我就发现，不管走到哪，都能看到一些交头接耳、鬼鬼祟祟之人。 我心中好奇，施展了点小手段，从几个人口中得知，湘城今日会有十万人的‘大行动’。为了这个‘大行动’，他们已经暗中筹备两个月。 我被这些人勾起兴趣，便一路顺藤摸瓜，又找到了几位小头目。 到这个关口上，他们也没准备瞒着了，巴不得越多人知道越好，甚至还怂恿我也加入他们，所以我轻而易举就得知了这次‘大行动’的目的。 你们猜我听到了啥？ 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他们说，整个世界的修仙之路早就断了，断了两万多年了。 两万多年来，那些人们以为已成功飞升仙界的修行者，那些受人尊敬受人爱戴的先辈，实际上在飞升途中就被人截杀了！ 更让人接受不了的是，就连诗仙李白大人，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大人，都未能幸免，惨遭毒手！” “什么？” “放屁！” 平铨刚惊讶地大喊，人杰就满脸杀气地爆出一句粗口。 “咦，杰哥你也会骂人了，你咋知道这是放屁？” “祈年，飞高点。” 在深入云层后，人杰向两位结拜兄弟坦诚告知了他目前所知晓的身世情况。 “杰哥你竟然是从仙界来的！怪不得，怪不得！我说你怎么可能有那种灵根！你竟然还是李清照大人的孩子！我的天！” 罗横不停倒吸着凉气，而平铨的表现反而比他淡定了些，虽然脑门冒汗，但嘴巴上只是深深感叹了一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所以我说他们在放屁，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们还说，中途截杀这些仙人的罪魁祸首，就是大唐天国神策军！” “怎么可能，大唐皇帝能有这个胆子，敢跟天下所有人作对？他就不怕仙门联合起来直接把朝廷给掀翻了？” “按照他们口中所说，还真有这个胆子，而且已经这样做了两万多年了。知道为什么这些年的鬼仙比原来要多得多吗？ 不是因为兵解的死亡率降低了，而是因为大家都不敢飞升了啊。飞升就是死路一条，所以还不如拼拼运气，万一成了鬼仙，还能苟活于世！ 至于朝廷为什么做了这种事还没被群体攻之，是因为就连皇帝他也是受命行事，是不得已而为之。” “谁还能命令皇帝？” “你说谁能命令皇帝？” “不会是天道书院吧？！” “正是！按照他们说法，此举就是天道书院的意思！” “可书院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没有理由，也不可能这样做啊！” “这就是‘大行动’的目的！他们也相信这事一定有理由，可是书院就是不肯说，大唐皇帝也不肯说。 天下人也许有胆子造朝廷的反，可绝对没胆子去忤逆天道书院。 他们此行目的是想借悠悠众口，去逼问朝廷，或者让朝廷倒逼书院，问清楚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说，死也要死个明白！ 不然对不起两万多年来的先人，也对不起今后想要踏上修仙路的子子孙孙。” “竟是如此。” “是啊，我开始听了也毛骨悚然，我们都是修行者，杰哥你今后肯定也要飞升仙界，真这样那还得了？ 于是我继续顺着小头目往后找，想要揪出背后主使者。 结果找着找着，线索就全断了。 我心里好奇，用临时学会的‘梦标术’，进入这几个小头目的梦境中探寻。结果真的给我发现了一些新线索，这些新线索，一个个全部都指向五鬼帮！ 只是等我赶到五鬼帮总部，那里面早已人去楼空，而且此时天色渐亮，人们也开始行动了。所以我干脆去找铨哥，想等杰哥您回来后再定夺。” “彩蝶，你怎么看？” “从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来看，这‘大行动’所谓的目的有真有假。 完全假的可能性不大。若真要祸乱天下，密谋造反，不可能把书院也扯进来。 但也有不实之处，最起码李清照大人的情况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所以，背后肯定有人煽风点火，夸大事实，就是不知是否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想要弄清楚这件事，奴婢建议等书院开课后，主子去找老夫子当面沟通一次，老夫子应该清楚。 万一老夫子也了解得不全，还有界灵爷爷，界灵爷爷一定什么都知道。 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多调查下五鬼帮，不管真相如何，希望田伯伯不是坏人。” “五鬼帮的事交给我吧！我在梦里当了很长时间黑帮老大，有帮派经验，回头我就去找田伯伯，说想加入五鬼帮玩玩，他应该不会拒绝。 若有人找我摊牌，我就换个身份加入‘大行动’，到时候一定很刺激。” 罗横一边说，一边兴奋得搓手。 彩蝶看着他捂嘴偷笑，腹诽罗横这个样子，看上去更不像个好人了。 “嗯，那我们接下来就一边收集信息，一边静观其变，现在孰是孰非还无法断定。我之前又没忍住插了手，之前界灵爷爷还再三叮嘱我要低调。彩蝶，你以后记得提醒我。” “是。” “祈年，我们下去，看谢城主准备怎么应对。” 等祈年来到城主府上空后，发现这里聚集的总人数远远超过之前书院门口，目测有十余万人。 只是这里的人没像书院门口那样吵吵闹闹，所有人正在席地而坐，静坐示威。南区、东区、西区及一些郊外的群众也陆续前来支援，并参加到静坐队伍里。 以学生、小贩、农民为多的带头者，手中拿着各种标语牌，上面书写着： “誓死保卫人权，誓死捍卫仙路！” “团结就是力量！” “苍天已死，问天当立！” “愧对先人，愧对子孙！” 庞大的人群之外，也陆陆续续聚拢了许多好奇的围观路人。 许多“大行动”的成员不停向这些路人游说，看样子希望能有更多人加入他们，可在这个时候还敢加入静坐队伍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只有一类人群是特例，那就是读书人。 人杰他们看到，一批又一批学生义愤填膺地加入了静坐队伍。 有的学生还从别处拉来了一帮又一帮同学。有的同学刚到现场，就被闻讯而来的父母揪住耳朵，或者操起棍杖一路打了回去。 到了午时，静坐人数竟达二十万人之众，整条长安街都被坐满。这些人也不说话，就静静坐在现场。 外围不断有人向里面传递着新的标语牌，里面还有两张刚出炉的大横幅： “声讨衙门血腥屠杀！” “抗议先生吓晕万人！” “喔豁！杰哥，这些人胆子挺肥啊，连您都敢抗议！怎么说，要不要弟弟我露两手，让他们也抗议抗议。” “不用，之前是我莽撞了，他们也只是抗议一下。没想到他们都已经闹成这样，城主府居然一直大门紧闭。难道谢城主就打算这样逃避下去？” “能理解，不然他还能把这些人也一起弄晕了？那估计醒来后又要加一条‘抗议城主大人’的横幅了。 我看这些人可能听说被学院那边的示威者被屠杀，害怕了，所以改成静坐示威的方式。 这样看还挺壮观的！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这么多人不发出声音反而更加震撼，给人造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一种水能覆舟的压迫感。 这就是民心的力量么？” 第九十三章 百城暴乱 转眼到了未时。 人杰中途回赵府用了午膳，带着结拜兄弟逗弄了一会乌力，还抽空与“九五二七”悄悄见面，拿到了天道书院为他收集的东西。 等重新返回城主府上空时，一些金丹修士和乘骑飞行异兽的捕头们靠拢过来，讨好地与人杰打了几声招呼，然后大家继续悬停在空中一起观望。 此时，地面上的那些人不仅无人回家，而且即使是有人送饭给他们，他们也不肯吃。 许多旁观者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要集体绝食啊！ 静坐者们变得更加自律，更加聪明了。 在外围，有许多学生开始主动维持秩序，都无需捕快动手，他们一个个自发上前劝解那些争吵、斗殴的人们。 在内部，静坐者虽然默不做声，可是正不断收到从外面递进来的大把标语。他们将标语高高举起，用文字，代替了他们此时所有想说的话。 激昂的用词，神圣的使命，使这些静坐者仿佛真正投入到战斗中一样兴奋。 一块块标语，组成了一篇篇文章，就像是朝大唐天国发起进攻的檄文，让城主府附近化成一片无声的沸腾海洋。 在这个过程中，其实也有相当一部分百姓是反对的，有人就说了： “你们胆子这么大，想造反吗？” “如今大家生活得好好的，你们如此行为，是在破坏湘城安宁！” “你们这是犯罪，小心官府把你们全部抓起来！早上书院那边已经死人了，不要乱来啊，你们想想自己的家人！” 最开始，还有许多静坐者忍不住与这些人发生争执。可当越来越多学生自愿加入后，他们不但化解了纠纷，还给反对者做起了思想工作： “我们是正义的，我们无罪。我们不造反，我们只想知道真相而已，事情经过是这样...” 于是到了未时，外围争执声越来越少，甚至有些支持的百姓现场送来了馒头和稀饭。他们不要铜钱，只希望里面的同胞别把身子给饿坏了。 可惜，静坐者们铁了心要绝食。他们见气氛日益高涨后，终于把示威的目的亮了出来。这些人用醒目的标语牌组成一行文字： “万人请愿，叩问苍天，庶人今以绝食明志，恳请城主府上表朝廷！” 此话一出，里面的谢无僵似乎再也按捺不住了。 只见城主府大门轰然打开，谢无僵领着田海山以及炼尸派所有金丹以上强者鱼贯而出，将一片滔天血海带到天上。 谢无僵先是对着空中的人杰点了点头，然后用那双血气弥漫的眼睛朝下望向众人。 “咕咚。”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地面上二十万静坐者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此次示威抗议的成果是好是坏，甚至他们是死是活，也许就在下一瞬间揭晓。 不少人甚至紧张地把手牵了起来。 人杰也十分好奇，不知道谢无僵要如何处理。 他已经告诫自己，低调，低调，若没有人主动招惹，绝不轻易再趟浑水。哪怕谢无僵此时将这些人全杀了，他也准备先弄清楚善恶是非再说。 出乎预料，谢无僵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他热情地对脚下二十万湘城百姓说道： “诸位亲爱的湘城子民们，你们受苦了，老夫首先向所有参加这次集会的各行各业，来自四面八方的每一位同胞问好！”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鼓的掌，谢无僵的开场白打破了宁静，竟然赢得了现场所有静坐者的一片掌声。 有人甚至痛哭流涕，大喊谢无僵是好官。 谢无僵又接着说： “老夫刚才并非避而不见，而是在沟通京洛。即便你们不说，老夫也已将我们湘城百姓的民情民意上表朝廷！ 我们朝廷，我们最伟大的大唐天国皇帝陛下，对你们的一言一行都甚是关心。” 这句话立即就被“陛下万岁”“城主千岁”的欢呼声淹没。 谢无僵随后在讲话中承认了衙门早上冲动杀人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并解释说道，人杰施术晕民也是因为当时不知情况，被捕头所蒙骗，其实是一片好心。 他说： “六扇门派驻湘城总捕头李淳义，因擅自做主杀人，扭曲事实，误导先生，带来了极其不良的影响，造成了民众恐慌，城主府现已将其押入大牢。 你们所有人都不是造反！你们是无罪的，是正义的！老夫代表城主府，鼎力支持你们！” 谢无僵的话再次迎来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他又说： “你们提出的每一句口号，城主府都非常理解，也非常赞同。但是，你们的做法有失偏颇。 有什么问题报给老夫就是，何苦封住城主府，封住长安街，还万人请愿，万人绝食，难道老夫是那种不听民意的昏庸城主吗？ 更不应该的是，你们在这说说也就罢了，你们都是湘城子民，在老夫心里就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老夫不怪你们。可你们竟然围堵书院，那是对至圣先师的大不敬啊！” “呜呜呜，城主大人，我们错了！” “我们错了！” 谢无僵的话刚落下，人群中就有几十人带头开始嚎啕大哭。哭声听起来十分痛苦，十分后悔，让周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呜呜呜，对不起，我们错了！” 在哭声的影响下，这些之前还咬牙不吭声、扬言要绝食的静坐者们，都开始哭成了一片。 罗横目瞪口呆地看着沉浸在悔过氛围中的二十万示威群众，口中喃喃： “我滴乖乖，城主牛逼啊！” 谢无僵此时似乎也十分难受，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湘城子民们，你们从黎明坐到午后，此时连饭都没有吃上一口，你们辛苦了！老夫能力不足，没有得到大家信任，为此还耽误了你们休息，影响了身体，老夫愧疚！” “城主大人，您别这么说，我们一直都相信您！” “对！我们相信您！之前是学生鲁莽了！” “城主大人，接下来怎么做，您发句话，我们听您的！” “感谢大家对老夫的信任，老夫的心愿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全湘城、全陵郡所有子民，都能活得幸福，活得美满，活得有未来！ 所以，老夫建议你们现在回去，好好吃顿饭，好好睡一觉，今天就在家里放一天假。等到明日，该上学的上学，该养家的养家。 你们，负责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保重好家庭，共同维护这座城市的安宁。 而老夫，负责关注朝廷的动态，一有明确答复，就立即通告全城！” 谢无僵的讲话赢得了长时间的热烈掌声，在“陛下万岁”“城主千岁”的口号声中，五鬼帮的帮众又突然冒了出来，然后引导庞大人群有序退散。 仅仅一炷香时间，整个城主府，甚至是长安街，就恢复成了往昔模样。 ...... 京洛，皇宫。 今日早朝特别漫长，从辰时一直开到申时，各地急报就像暴风雪一样不断刮进金銮殿，让朝堂上的众臣从头顶凉到了脚趾头。 李元启穿着龙袍，戴着九旒冕，阴沉如水地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这群能言善辩的“栋梁之才”，一个个变成了哑巴。 从清晨开始，大唐天国九大州、八十一郡、七百多个县城，同一时间爆发了不同规模的群体暴动事件。轻者游行、堵门，重者与当地警备力量发生激烈冲突，造成了大量普通百姓伤亡。 李元启与众朝臣商议后，连下三条急令。 第一条针对情况较轻的七十五个郡。朝廷要求所辖城主，务必在一日内安抚人心，先以朝廷名义“拖”住百姓，事后再暗中肃清幕后主使者。 若办不成，贬为庶民！ 第二条针对爆发严重冲突的六个郡。朝廷直接将原任城主削去官职，押送天牢提审，同时让右神策军配合新任城主开展全城清剿，将暴乱者斩尽杀绝。 若剿不清，继续削官！ 第三条针对六扇门。朝廷要求七日内务必查清主谋此次全国暴乱的背后势力，查清所有煽惑者与配合者。一经查实，直接出动神策军进行血洗。 若查不出，撤换总捕头！ 至于万人请愿真正想要问清楚的那件事，百官们竟然都装傻似的绕了过去，无人敢提一个字。 为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陛下此时也身不由己，更因为银青光禄大夫魏大人的结局，就是前车之鉴！ 在这个凡界最强势力的全力运作下，很快，各地平乱的好消息开始不断传来。 目前已有六十九个郡将事情顺利压下，其他地方也效果显著，镇压行动已经进入了尾声。 眼见要不了多久，大唐天国就能将此次暴动全面控制住。 接下来只要乘着喘息期，用雷霆手段将背后主谋连根拔起，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是谋划出一个合适的说辞来堵住悠悠众口，将主动权重新夺回手中。 可是万万没想到，又有两个从天而降的新噩耗，如当头一棒，顿时让满朝文武天旋地转，如坠冰窖！ 刚才还能言善辩的众大臣，此时一个个呆若木鸡。 第九十四章 国难当头 第一个新噩耗是仙音楼发起“仙门会谈”，邀请各大仙门宗主于二月初二齐聚蓬莱仙岛，商议联手推翻大唐天国一事。 请柬上毫不遮掩地写着： 大唐一亡，九州易主。若所有仙门事先立誓，承诺在称霸后将书院指令详尽告知于天下，则真相大白矣！ “好狠！” 整个朝堂中人均是头皮发麻，心中震撼： “真乃釜底抽薪的灭国大计！” 哪怕李元启不说，众人用屁股想都能猜到，大唐皇室定是向书院立下了不得外泄的天道誓言。 此计不仅提出了解决之道，还名正言顺勾起了各大仙门欲争夺天下的狼子野心！ 更加恐怖的是，目前已经有魔宗、轮回仙宗、青莲剑派、意念剑派、郑家、孟家、罗家、洛家共计八大仙门明确表示将参与会谈。 李元启气得当场大骂，骂九州内响应此事的两大剑派与两大豪门是逆贼！ 结果骂道一半，又传来了第二个新噩耗。 西域魔国大兵压境，突袭山海关！ 虽然一场大战后边关未失，但神策军的两大天策上将之一，右神策军的不败战神黄虎，因遭受内鬼暗算，在双重夹击之下，当场阵亡了！ 李元启阴沉如水地坐在龙椅上，一遍又一遍扫视着眼前这些变成哑巴的大臣。一时间，整个金銮殿的气氛无比凝重，久久无声。 “微臣请战山海关！若陛下允许，微臣愿意立下军令状，如果在仙门会谈之前，未能杀尽边关妖魔，解决蛮夷之患，微臣提头来见！” 乔广宗突然越众而出，“嘭”地一声跪在地面金砖之上，他那标志般的狂暴灵气开始在大殿中回荡。 “好！有乔爱卿亲自出马，杀退边境妖魔如探囊取物尔！” “陛下，万万不可！护卫陛下，是大将军和左神策军职责所在。如今大战在即，虽有隐忧在侧，可也远不及陛下的安危重要啊！ 大将军就是我们大唐天国的定海神针，只有他坐镇京洛，才能稳定军心，才能确保龙脉万无一失！” 太尉李裕德见状大惊失色，忍不住出声谏言。 “微臣此次前往山海关，不会调用左神策军一兵一卒，而且会把《尚书》留下来交给元獴将军代为保管。如此一来，整个京洛依然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乔广宗铿锵有力地说道。 “可如此一来，大将军您的安危...” “笑话！难道我乔广宗没了《尚书》，就能令人随意拿捏不成！我几百年的武榜第一可不是用《尚书》打来的！ 陛下，恳请您下令吧！那些魔崽子明显是想趁火打劫，说不定背后主谋就是他们，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 若山海关真在这个时候有点什么闪失，加上那些不安分的仙门逆贼，我们很可能将腹背受敌啊！” “乔广宗听令！” 李元启面色凝重。 “微臣在！” 乔广宗大声应道，跪下接旨。 “朕命你为平西大将军，接管山海关六十万右神策军，务必将那群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妖魔给我全部杀回去！” “微臣得令！” 乔广宗说起话来和响雷一样，几个字就震得殿内众人脑壳嗡嗡作响。 “还有，朕不要你立什么军令状！你得把你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其次才是此战输赢，听到没有！” “微臣，遵旨！” 乔广宗将他的头也重重敲在了地面上。 “有乔爱卿在，西域魔国那边朕就不担心了。可面对仙音楼邀请逆乱一事，不知众爱卿有何良策？” 李元启此话一说完，金銮殿又变得静了下来。他忍住怒气，开始点名： “李裕德，你怎么看？” “这...” 李裕德脑门冒汗，他看见陛下正用吃人的目光盯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启禀陛下，依微臣拙见，在目前局势下，怕是已无力阻止这次仙门会谈了。 我们不可能再同时出兵万岛仙国和那些叛逆仙门，只能采取智斗的方式破坏此次会谈。” “哦？怎么个智斗的方式，李爱卿说说看。” “就是派一位能言善辩的谋士，代表神策军参加此次仙门会谈，然后在会谈中合纵连横，拉拢盟友，破坏阴谋，争取让他们无法达成叛逆共识。 甚至针对已经要参加的两大剑派与两大豪门，微臣建议也暂时别动他们宗主的刺史之位。 若在此次会谈中，他们能改过自新，幡然醒悟，未尝不能给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到时候，等平定了国内暴乱，解决了西域之患，破坏了仙门会谈，我们自然就可以腾出兵力秋后算账了。” “嗯，李爱卿说得很好！那你告诉朕，这位能言善辩的谋士，该派谁去？” 李元启脸色似乎好看了一些，但他盯着李裕德的目光却始终未变。 “这...” 李裕德已经开始擦汗了。他刚才说的其实都是废话，能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聪明人，那些话谁想不到？ 就现在这种情况，除了智斗还能武斗不成？两大剑派与两大豪门摆明了有恃无恐，此时还敢拿他们怎么样？ 能言善辩？破坏阴谋？ 说得轻巧！ 面对来势汹汹的众多仙门，这个任务的难度简直比打退魔国还要艰巨百倍！ 而且任务失败的后果，恐怕不是尸骨无存那么简单了，怕是得遗臭万年。 当今大唐天国，有一句盛传的话叫： 武有乔广宗定国安邦，文有唐伯虎治国安民。 可就在至圣显灵那天，唐伯虎突然丧心病狂地弑杀亲父，被老夫子亲手杖毙于诫室。 这就导致目前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若是有，早就有人跳出来了，哪至于像现在这样一个个装哑巴？ 李裕德“这这这”地结巴着，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 他发现陛下看自己的眼神颇为不善，知道自己很可能面临“背黑锅树典型”的悲惨下场。他此时不用看都知道，周围肯定有不少幸灾乐祸之人。 本来当今年轻一辈还有两位奇才，一位是“百无失一”吴伯阳，一位是练成了性功的“诛心耳剑”芮尘，都是名动天下的能言善辩之辈。 可就在前些日子，这两人相继在陵郡湘城栽了跟头，被嘲笑说成是沽名钓誉之徒，李裕德在这个关头哪还敢再推荐他们。 咦？湘城？ 对了！这两人好像是在同一个人身上载的跟头啊！ 李裕德灵光一闪，突然激动地一声大吼： “微臣想到一个人！” “哦，是谁，李爱卿速速道来。” 李元启惊喜地说道，他都快失去耐心准备发飙了。 “陛下，今日之事，看起来多灾多难，步步惊心，但天道缺一，必留一线生机，我们大唐最近正好出现一位大贤。此时若要挑一个人选，微臣认为他再合适不过了！” “你指的是...先生？！” “正是！先生虽然年龄尚小，但他既然获得至圣先师认可，定有不凡之处。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早不显灵，晚不显灵，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显灵？ 大劫之时，必有大贤出世，会不会他就是至圣先师派来专门协助陛下处理此事的天选之人？ 陛下您想想，此事若换成一个月前，最合适的人选也不是没有，可为什么现下大家都不提他们了？不提的原因，又是因为谁？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先生不擅长谋略，单单以他的身份，就没人敢对他不敬！如此一来，很多我们不好说的话，他可以说啊！我们甚至可以把想说的话提前写下来，请他照着背就行了。” 李裕德越说越激动，思维也渐渐清晰，这好像还真是一个办法？ “这李裕德有两把刷子！” 李元启和朝堂众臣的眼睛均是一亮，不禁对李裕德刮目相看。李元启从龙椅上豁然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后，他转身面对文武百官朗声大笑： “好！朕就听李爱卿的，等从天道书院回来后，朕再去一趟湘城，亲自请先生出山！” 李裕德刚一得意，就听见陛下那句“听李爱卿的”，顿时脸色又是一苦，心中惴惴不安地想到： “完了完了，这就成了我出的主意了...先生啊先生，你要么别出山，要么就一定得成功啊！” 散朝之前，大唐天国皇帝发布讨逆召，召曰： “万岛仙国仙音楼，不顾苍生百姓，不顾礼义廉耻，妖言惑众，逆乱天下，其间罪行，罄竹难书。今废除九州所有仙音楼，将相关人员捉拿归案。若有相助者，等同逆乱，格杀勿论！” 散朝之后，李元启带领满朝文武官员，在天道书院总院门口齐齐跪了整整一夜，宣称代表天下万民前来请愿。 最后总院长孔颖达现身时，摇摇头对他说了八个字： “老夫子说，不必再见。” ...... 李元启满脸愁苦地回到寝宫后，把大内总管曹红叶叫了进来： “红叶，朕失败了。” “陛下，您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吗？” “可朕不甘心！朕真的不想走到那一步！朕不想亡国灭种，更不想亲手送广宗去死！ 天道书院好狠的心，老夫子真的好狠心呐！不，他不是狠心，他是个懦夫！他就是一颗暮气沉沉的枯朽老树，他就是一只没有种的缩头乌龟！ 不管真相是什么，光这样躲着有什么用？逃避有什么用？不下狠心去尝试，去拼命，就永远都改变不了未来！” “哎，世人不知道您到底承受了多大压力，为了重续仙路，您又费了多大心思。陛下，这全天下一起请愿，书院都能无动于衷，看来只有走那条路了。” “呵，朕早就猜到会是如此，还天真地幻想能出现奇迹，幻想能全身而退。既然如此，那就来吧！再加把柴，让这些火烧到朕的身上，再烧遍整个天下！” 李元启双眼变得通红： “等烧的哀嚎遍野，生灵涂炭，就用这海般的苍生之血，浇醒他！” 第九十五章 琵琶绝响 当日从城主府回来的路上，人杰心情很愉悦。 他觉得谢无僵处理得很好。在谢无僵讲话时，他甚至回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一晚，父亲站在屋檐上，也是这样声情并茂地打动了所有子弟的心。 人杰觉得，自己又学到了许多。 等祈年飞到赵府上空时，四小看到有一位女子正跪在大门口。 “主子，是你班上同学，奴婢伤过她的脖子，对她有印象。” “嗯，她叫慕容池。” “主子您竟然记得她名字！是长得挺漂亮，您要收了她吗？” “倒不是刻意记得她，班上同学在做‘开笔礼’的时候都介绍了自己姓名，我就把每个人的名字记住了。左右无事，去看看她想做什么吧。” 人杰落到院子后，将祈年交给一群谄媚讨好的家丁，然后人杰朝门口走去。平铨、罗横和彩蝶均是跟在他身后，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慕容池见到人杰出来，激动地俯身下拜： “妾身慕容池，见过赵公子。” “现在他们都叫我先生，你为何仍叫我赵公子？” “将死之人，遇见心中所爱，口里喊着的，自然是最喜欢的称呼。” 慕容池的眼睛仿佛化作一汪春水，含情脉脉地盯着人杰。她此时明显已打扮过了，香腮染赤，云鬓浸墨，举止间，耳坠明珠直摇曳。 “你说你将要死了？” “是，仙音楼海外宗地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逆乱之举。九州一些不受重视的小分舵，还有我们这些小分舵的外门弟子，全部成了弃子。 朝廷已经下召，我们在劫难逃，如今只能闭目等死。” 慕容池说这些话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人杰，仿佛要将人杰的脸庞深深刻印在自己心里。 “所以你想寻求赵府的庇护，恳请主子收留？” 彩蝶开口询问。 “不，朝廷盛怒，若有相助者，等同逆乱，格杀勿论。妾身不敢以蒲柳之身，累得赵公子一起受罪，只想在死之前，再见赵公子一面。 若赵公子愿意再听妾身奏上几曲，那妾身便是死，也无憾了！” “好，我满足你这个心愿。你也别跪在外面，进来弹奏吧。” 不一会儿，人杰与慕容池相视坐在了赵府新建的小凉亭里。 两兄弟、彩蝶以及闻讯赶来的九娘，此刻都与其他下人一样，围站在凉亭之外，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他们给那位人杰同窗，营造了一个与人杰单独相处的氛围。 花月站在人群中，心情很是激动。她特意回屋把琵琶也带了过来，看有没有机会向这位传说中的仙音楼小花魁学两招。 慕容池将琵琶抱在手中，她在弹奏之前，深情说道： “赵公子，妾身曾有一位生死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的名字叫李天奇。 为了报仇，妾身改名换姓，一路逃串到湘城，最后投靠仙音楼，成为尘垢粃糠的青楼女子。妾身那个时候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疯狂修炼，然后手刃仇敌。 可有一天，噩梦降临了。 妾身才刚刚突破后天九品，李天奇竟然也到了湘城。他不仅变得更加强大，而且还成为了此地的问天盟楼主，其势力一度与五鬼帮分庭抗礼。 他先后三次进出仙音楼，每次妾身都想尽各种办法躲他，但后来听说他点名想见妾身。若不是与五鬼帮的争斗到了关键时期，他恐怕随时都会发现我。 妾身曾在入仙音楼时立过天道誓言，所以妾身想跑都跑不了。 那些时日，妾身真的害怕极了。妾身每晚吓得夜不能寐，常常独自一人坐在窗台，一边仰望着星空，一边幻想天上能掉救星下来救我。 然后，您在那个夜晚出现了。 妾身永远都忘不了，整条七里长街被全部肃清之后，您一路持刀而行的冷酷模样。 妾身永远都忘不了，偷偷站在问天楼外，看见李天奇染血头颅悬在窗外的那一瞬间。 妾身报名丁丑一班，从未有过什么不现实的奢想，无非就是想多靠近您一些，多看您几眼。 您知道吗，下一个与您同桌之人就是妾身，妾身真的好期待，好期待。在召令下来时，妾身最难过的并不是死亡，而是在想，再也没机会和您同桌了。” 说到这里，慕容池已经梨花带雨，而吴香主此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少主子，不好了，官府缉拿的人来了，现在就在外面，说要带走慕容姑娘！” “让他们在门外候着！” 人杰看也不看吴香主，只满脸认真地对着慕容池说道： “现在我们就是同桌，我也很期待，想听一听同桌弹奏的琵琶曲。” “赵公子，谢谢您！” 慕容池幸福地笑了。 她脸上挂着笑容，眼角挂着泪珠，开始轻抚琵琶，调试弦索。在丁丁冬冬弹了几下试音后，远处所有赵府之人无不伸颈，注目，保持寂然。 “第一曲，敬赵公子单刀踏盟。” “叮叮叮...” 随着慕容池玉指抡动，琵琶声响了起来。在场众人只听到起始曲调悲惨凄凉，缓缓的琵琶声，犹似小女呜咽，犹似杜鹃轻鸣。 此时天地都静了下来，仿佛都在侧耳倾听。 不一会儿，琵琶声渐渐急了起来，似乎是遇到了好的转折。 只听见声音一轮一轮的越来越急，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激昂。随着琵琶音节由缓而急，又由急而缓，慕容池倏地展开歌喉，一阵清脆婉转的歌声响起： “湘城...寒风至，长街...夜无星。” “手中...双刀鸣，月光...照黑衣。” 歌声清雅深情，每一句都配上了琵琶的韵节，时而如流水淙淙，时而如银铃丁丁，把在场诸人引进了一个奇异的境域里。 仿佛那位单刀踏盟的勇士，又站在了人们面前。 歌声里，琵琶音又密集起来。 只见慕容池半抱琵琶，每吟唱一句，手便一拂轮。“扣、抹、弹、抹”，指法不断，琵琶声节奏强烈，气息急促，仿佛问天楼近在眼前，大战一触即发。 “闲庭...过危壑，信步...迎盟军。” “满面...杀敌色，妖气...震红云。” 慕容池唱到此处，琵琶声大作，犹如银瓶炸碎，春雷惊蛰。在场的众人仿佛都看到了，一位盲眼少年正举着刀，向敌人发出了死亡宣告。 大家跟着琵琶声与歌声，时而激动，时而感叹。 “亘古...难遇见，少年...横无敌。” “闭眼...天心法，威名...铄古今。” 琵琶音调虽然缓了下来，可此时却夹带了慕容池的内力，显得气势更甚。 随着情志满怀的音调，慕容池终于唱到诗尾这个“今”字。过了一会，琵琶声渐缓渐轻，似乎流水汩汩远去，终于寂然无声。 一曲既终，乐声倏止。 隔了好半晌，全场人才拍起了如雷鸣般的掌声。 在赞叹如潮中，慕容池放下琵琶。她先是向着人杰行了一礼，然后又向四周一礼，随即重新抱住琵琶，闭上了眼睛。 众人翘首以盼，期待她的第二曲。 “茫茫红尘何处觅，翩翩公子千山离。是非对错跃弦过，空余惆怅闺中泣。” 慕容池玉指轻拨，悠扬哀婉的歌声伴随着琵琶乐，开始轻柔地响起。 一股莫名的辛酸在众人心中涌现，似痴情人的倾诉，似断肠人的哀婉，似无缘人的别离。 琵琶声变得更加萧索，无边的孤寂充斥了整个凉亭，好似天地之中只剩下慕容池一人。即使坐在她对面的人杰，此时似乎都觉得自己与她离很远很远。 “啾啾啾...” 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哀鸣，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已经飞来一群飞鸟，它们正在赵府的上空盘旋，发出阵阵哀伤的鸣叫声。 “叮叮叮...” 凉亭外的花月也开始流泪，抱着琵琶为那一位孤独的身影进行伴奏。 当慕容池的歌声再度响起时，所有人听得黯然魂殇：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此曲一毕，众人久久无言，均是面色复杂地看着那位可怜人。 慕容池再次跪倒在地，朝人杰施了一个大礼。她在起身后，从怀中取出一本秘籍，连同琵琶一起放在了石桌上： “这是仙音楼的绝世仙法《十二天乐》，可以直指先天。这是一次立功后仙门赏赐下来的凡级法宝，妾身给它取名叫孤影。妾身看您那位丫鬟在弹奏方面很有天赋，这两个便作为礼物送给她。 希望赵公子以后在听她弹曲时，能偶尔想起一位，名叫‘苏小荷’的姑娘。” 苏小荷起身后始终低着头，然后毅然转身，在原地洒下一片清泪。 人杰看着她转身时的决绝，顿生不忍突然开口： “你若还有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再满足你一个愿望。” “真的？” “我向来说到做到，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 “若妾身想用这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求得您宠幸一回呢？” 第九十六章 眷浓恩重 赵府之人惊呆了。 看着那位仿佛回光返照般重新焕发出光彩的女子，还有她那虔诚炽热的眼神，他们没有因此生出半点鄙夷之心。反而一个个探着脑袋，想听听自家少主子打算如何答复。 “可以。” 人杰点头。 ...... 彩蝶怀着复杂的心情，在主屋内铺着床。 她有一点点嫉妒。 倒不是因为对方要和人杰共度春宵。在她眼里，这凡界女子就仿佛是一些美味的糕点，主子享用得再多，也就开开胃罢了。 只是在她心里，一直都有个小小的幻想。 她希望自己是主子在凡界的第一个女人。 在别人眼里确实是这样的，但实际情况也就她自己和人杰清楚。如今看来，这个幻想要破灭了。 她还有一点点不高兴。 这苏小荷再怎么说也是青楼女子，十有八九已不是完璧之身。要是换成其他时候也无所谓，毕竟只是露水之缘。 可这一次不一样！若主子他在仙界也是童子，今日不就成了第一次？ 主子什么身份？他生命中第一个女人，竟然是清倌儿？！ “哎。” 彩蝶轻叹一口气，主子都答应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要真开口，或许主子会改变主意，但其他人肯定会觉得，她赵彩蝶是个拈酸吃醋的好妒之人，何况她毕竟只是个丫鬟。 将床垫铺得更加柔软舒适后，彩蝶调整了下心情，然后转身望向那位大浴桶中的女子。 只见里面飘着热气，半截纤纤白玉般的肌肤从桶里冒了出来。 花月抓起边上的一只水瓢，一瓢一瓢，对着苏小荷的身子缓缓倾倒。秋香手里拿着澡豆，在苏小荷粉嫩光滑的身躯上点点擦拭。 彩蝶入眼处，是缀着水滴的乌黑发丝，洁白的手臂，白皙的香肩，曼妙的肩胛骨，还有令她自愧不如的一片柔软。 彩蝶还在那白皙肩头上，看到一个小小的暗红色胎记，仿佛一个不断轮回的小小漩涡，为苏小荷平添了几分魅惑之感。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花月和秋香为苏小荷擦干了身子，再给她披上一层薄纱，接着两人就跑去喊少主子了。 彩蝶交代苏小荷静坐床头，她自己则走到门口静立不动。做为通房丫头，她一会必须全程候在这里，若有吩咐，随时都得进来。 ...... 人杰推门而入时，看见的便是那个坐在床头的曼妙身影。 一片红色薄纱披在身上，显出隐隐约约的轮廓。满身沐浴后的香气，在屋里朦胧的光线下弥漫开来，散发着致命诱惑力。 苏小荷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张夜夜梦魂萦绕的冷峻面庞。 人杰虽是闭着眼睛，但此时与苏小荷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发现对方眸中波光流转。 原本看上去纤弱苍白的脸，此时竟面带桃花，变得红润起来，为整个人更添几分风韵。 “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弄。” 人杰略带尴尬之色。 “您，您没宠幸过彩蝶大人？” “抱她算吗？” “噗嗤。” 苏小荷刚才还紧张万分，大脑一片空白。人杰刚推门进来时，她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可在听见如此可爱的回答后，苏小荷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她突然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天神，此时离自己好近好近。 “这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我要把最美好的献给他，让他留下最难忘的回忆。” 想到这，苏小荷鬼使神差地站起身，上前勾住了人杰的颈子，一双樱桃小嘴印了上去。 人杰本想躲开，但看着对方柔情似水的双眼，想想自己之前答应的话，便没有阻止，两手将她轻轻抱了起来。 “妾身教您好吗？” 苏小荷双臂绕着人杰身体，娇躯贴在宽阔的胸膛上。坚实的怀抱，让她感到无比踏实。 她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笑容，但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口中的触感，鼻子嗅到的香味，让人杰心头翻起一丝涟漪。他仿佛回到了与苏丞丞贴身相处的那段情景，一股子热力从他的小腹处升腾而起。 香味凑得更近了，紧接着是温玉满怀。 一种柔软的触感，在他耳鬓与胸腹处厮摩。 红色薄纱落在了地上... 时间流逝飞快，转眼间过去了两个时辰。 在这两个时辰，人杰领悟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别，什么是春宵一刻。 苏小荷软若无骨、香汗淋漓地伏趴在人杰胸前，吐气如兰，气氛静谧无比，但空气中已开始弥漫出一丝伤感。 “妾身要走了。” “别去。” 人杰将苏小荷刚准备抬起的身躯拽了回来。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对这位女子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冲动，一种想要保护对方的冲动。 “我保你无恙！” 人杰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赵公子...” 苏小荷陶醉地沉浸在一片金光里，口中不由自主地痴情轻唱： “眷浓恩重，长离永别，凭谁为返香魂。” 唱完这句，她浑身一震，鲜血开始从口中溢出。 “不！” 在人杰目眦欲裂地注视下，苏小荷震断了自己的心脉，还咬碎了一小块藏在嘴里的石头。 “若有来世，妾身一定做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再来寻你。” 歌声犹在耳边盘旋，可佳人此时已魂飞魄散。 “不！！！” 随着人杰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吼，彩蝶急慌慌地推门冲了进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天魂归天的苏小荷，还有床榻上... 那一抹醒目的落红。 ...... 人杰没有把苏小荷的尸身交给官府，官府也不敢为难，在确认苏小荷已经死亡后，便恭敬地退了回去。 紧接着，赵府忙碌了起来。 按照人杰的命令，他们要对苏小荷按照主人妾室的标准举办丧葬。家丁们开始搭丧棚设灵堂，丫鬟们则小心地为苏小荷整理遗容遗体。 整个葬礼不邀请外人，只有赵府之人参加，而且除了彩蝶以外，所有赵府下人，一律得披麻戴孝。 这些下人虽然心有疑问，却一个个不敢说话，时时刻刻都胆战心惊的，走起路都在腿肚子打抖。 原因无他，此时的人杰，给人造成的压迫感太强了！ 从苏小荷自绝心脉的那一刻，人杰的脸就黑得吓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异常恐怖的气息，妖气不受控制地溅射出体外三尺。 这种暴虐的状态，九娘、彩蝶、平铨、罗横都见过，简直就和赵大胆刚死去的那个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更甚三分！ 此时别说下人，连九娘都不太敢看人杰那异常冷漠的模样。 等下人在灵堂内陆续给苏小荷磕完头后，已经到了深夜午时。人杰将所有人赶了出去，独自一人留在灵堂，然后盯着那张失去血色，面带微笑的面庞。 人杰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父亲死亡那次，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自己却和父亲产生了很深的羁绊，也许因为，他是自己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吧。” 人杰心想。 而这次苏小荷死亡，自己与她相处的时间更短，自己对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无非几分同情，还有她成为自己女人后，产生的那种保护欲望。 按理说，应该不至于如此的难受，如此的悲伤！ 嗯？悲伤？ 不！ 人杰反应过来了，他此时是有悲伤，但绝对没有这般浓烈。准确来说，他此时的情绪更像是一种愤怒，一种...不甘！ 对！不甘！ 赵大胆被毒杀，他事后尚能手刃仇敌，灭了问天楼。 而这次苏小荷自杀，天降横祸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 他还不够强大！ 他若足够强大，苏小荷根本不用担心会因此牵连到他。他若足够强大，立马就可以像上次单刀踏盟一样，奔赴海外，登上仙音楼，出了这口恶气！ “嘭！” 人杰将棺盖重重盖上。 他怕自己再看一眼，就真的要忍不住动手砍人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浑身怒火上涌，冲得大脑一阵又一阵眩晕。 第五重天心魔天，突然无形无息地在他头顶上开了个小口子。 人杰沉睡状态中工作的那一只小眼睛，开始越来越疲倦，还不等其他小眼反应过来，他整个人沉沉进入了梦乡。 ...... 庆州罗家。 “大少爷，幽灵狼成功了！梦魔种子成功植入赵人杰身体，如果他此时正好情绪激动，说不定已经第一次进入了心魔梦境。” “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吧？” “幽灵狼做事大少爷还不放心么？他是在赵府外面安全的地方入梦，用‘催眠术’给慕容池下的三条指令。 第一条是在只有赵人杰一人，且他注意力分散时，悄悄给他种下梦魔种子。 第二条是在成功后，将预警石咬碎。 第三条是若任务失败，带着梦魔种子自我毁灭。 整个行动不会留下任何人为痕迹和任何物证。即使是慕容池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件事！ 本来幽灵狼做好了多次失败的准备，没想到慕容池居然真的能和赵人杰单独相处。看来传闻说的没错，赵人杰就是个好色之徒。” “很好！赵人杰炼的是妖族功法，容易走火入魔，此次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就算有强者相助，挺过了这关，只要梦魔种子不被发现，他今后的生死便可任我拿捏了。 不对，他挺过这关才好！这样才能在先天武举的决赛场上，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把他变成我罗成的踏脚石！” “什么预言之子，什么骑龙妖怪，大少爷您才是这一世的最强天才！” “只可惜，心魔天作为最危险的一重天，根本不受普通梦道控制，也只有‘睡魔噬心’大成的氤氲使君才能进入梦境查看。 否则我真的很想亲眼瞧瞧，这位至圣显灵的‘先生’，到底是什么心魔？” 第九十七章 心魔梦境 “唔...” 伴随着从眼睛传来的一阵剧痛，人杰从昏迷中醒来，然后发现自己周围全是白雾，手中多了两把黑刀。 他不受控制将黑刀挥舞两下，突然“哎呦”一声，似乎碰到了一个人。此时天空中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孩子们，我是你们的娘亲慕希尔，刚才已经教了你们本命神通化形术。 没错，为娘不仅仅只生下了你一个，和你们一起降生到这个世上的，还有你周围一百个兄弟姐妹。 如果换成别族，你们本该就这样享受着亲情，无忧无虑地度过童年。 但是，我们螳螂妖族却身怀血海深仇。为娘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你们必须从现在开始，以化形术的形态... 自！相！残！杀！” 那个声音似乎咬牙切齿，带着冷酷，带着颤抖： “杀！不停的杀！杀尽你身边每一个同胞！杀尽你的兄弟姐妹！ 一个时辰后，要么留下最后一妖，要么心慈手软，等着种族大咒发作，所有妖一起共赴轮回天，灰飞湮灭！ 我问你们，是想全部都死，还是在兄弟姐妹们中抉择出一个最强者，替自己活下去？！” 话一说完，白雾迅速散去。 人杰这才发现，他的附近还站着一百个光着身子的持刀小孩。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控制不了我自己？” 人杰惊讶地发现，他和周围这些孩子一样，也是光身子小屁孩。同时，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他此刻都无法控制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名牵线木偶。 这些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样子，看到那一张张颤抖的嘴唇，以及充满震惊、恐惧、悲伤、绝望、无助的... 复眼！ “什么！竟然都是神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杰不可置信地通过这具身体中的神眼，透视地看到那一双双熟悉的眼睛。虽然每双眼睛里面只有一百只小眼，但他绝对不可能认错。 “痛苦吗？愤怒吗？绝望吗？孩子们，牢牢记住这一刻的感受吧！ 两万年前，我族大圣慕尔凡为了不让最后一批螳螂妖灭族绝种，恳请妖族至尊及三位精通血脉之术的天仙出手，甚至牺牲了当代圣女。 他们最后成功在种族血脉中改良了本命神通‘祷告术’，不但让先天觉醒的几率提高了十倍，而且运用到了每一代种族大咒中。 现在，你们将手中双刀向前高举，用心感应自己的血脉，感受这一刻的绝望和痛苦。一旦觉醒，立刻按照本命神通的指引，全力祷告，祈求你的同胞活下来！ 每一位觉醒着，根据自身天赋，能在最后多保住一到三名亲人！ 所以说，你们觉醒的越多，最后能够活下来的也就越多！ 一炷香。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若一炷香也没觉醒，几年内也不可能觉醒了！” 人杰清晰地看到，这具身体的脸色之前是无边彷徨。他也清晰地感受到，在那位“娘亲”一席话说完后，这具“身体”仿佛又抓到了救命稻草。 和周围所有兄弟姐妹们一样，“身体”当即将手中双刀高高举起，一道呐喊声传入人杰的脑海： “觉醒！我要觉醒！我要救我的兄弟姐妹！我要让所有螳螂妖活下来！” 想着想着，他嘴里不由自主地吼出声： “嗷！！” “嗷！嗷！嗷！” 不止他一人，此刻几乎所有的小螳螂妖一个个都面色狰狞、双刀高举地向天怒吼。 稚嫩的怒吼声连成一片，化身成向命运不甘咆哮的巨人，疯狂冲向云霄。 似乎只过去了一瞬，又似乎过去了很久。 人杰感到自己正被一股巨大的焦灼所充斥，仿佛下一刻就要整个人爆裂开来。 这具“身体”青筋暴起，用尽了所有气力去感应，去愤怒，去嚎叫，可血脉毫无动静。 眼看一炷香时间快到了，而整个山谷的小螳螂妖们却是一个觉醒者都没出现。 “不！不！” 众小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开始变得更加慌乱，更加绝望，一些小螳螂妖已经喊破了喉咙，却仍然一边流着血，一边不甘地嘶哑吼叫着。 “嗷...嗤！” 周围众小纷纷瞩目，人杰自己也显得十分震惊。 他眼睁睁地看着“身体”忽地将双刀交叉往脸上划了一道‘X’型大口子，鲜血喷射而出，甚至溅到了到最近的小螳螂妖身上。 “贼老天！给我觉醒啊！” 此时的他双目通红。 “嗤！嗤！嗤！” 看到“他”的做法，许多小螳螂妖也开始纷纷效仿，开始疯狂自残起来，希望能用痛苦激发潜能。 一个看起来异常消瘦的小男孩，突然一下高高跳起，在高空中大喊了声： “大家！” 待众小朝他看去，只见他已将黑刀一刀插入心脏，发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声怒吼： “活下去啊！” 小男孩重重摔在了地上，现出了螳螂妖原形，咽下了小小身体的最后一口气。 整个山谷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 众小们呆呆望着自己第一位真正死去的至亲，张开嘴巴，却是发不出声来。就在这个最压抑，最绝望的时刻... “嗡。” 一阵白光从西边最角落亮起，众小纷纷侧目望向了光源。 只见一个天生残疾、没有眼睛的小女孩，跪坐在地上，双手持着双刀收于腰部两侧。 她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先是安静地高举双刀，再接着竟然顺着自己本能将刀收了回来，跪坐在地，口中不断喃喃做着嘴型，看样子还是个哑巴。 在听到“大家活下去”和那声重重的落地声后，瘦小的女孩一片漆黑的双目中淌出了血泪，然后浑身冒出了白光。 螳螂妖族本命神通“祷告术”，正式觉醒！ “觉醒了！觉醒了！” 众小激动地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齐齐放下了双刀，学起了小女孩的姿势，小声的祈祷着。 人杰死死盯着那位小姑娘。 不知为何，他看着那位小姑娘，只感觉心中传来深深的悸动，似是心疼，又似是亲切。 此时，他的“身体”突然像之前那位寻死的小男孩一样猛地跃起，大吼一声： “大家！” “够了！”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娘亲”发出惊天灵压，把除了盲眼女孩外的众小们全部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她冷声说道： “一炷香时间到了，很遗憾，只有一位觉醒者，也就是说，你们最后有两到四名螳螂妖可以活下来。 没有别的选择了，除了觉醒者之外，决斗吧！ 活下来的妖越少，祷告术的成功率越大。 决斗吧！ 决选出四名最强者，然后围在觉醒者身边，这样才能多活几个！这就是宿命！” “娘亲”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 “螳螂妖族，天生刀修。知道什么是刀修吗？” 随着她眼睛缓缓睁开，一片刀道领域把小螳螂妖们笼罩了进去： “刀修之道，一往无前！只有通过一次又一次生死争斗，才能把自己打磨成绝世之刃。 什么狗屁诅咒！ 我们螳螂妖族，迟早有一天会杀尽仇敌，破解大咒！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可惜牺牲一切！ 死亡算得了什么？ 哪怕是战至最后一妖，我们也要让诸天万族知道... 我们！螳螂妖！最强的！最狠的！” 在刀道领域中，人杰和众小瞬间体验了一次螳螂妖数万年来筚路蓝缕的生存史，尸横遍野的反抗史，以及至死不渝的刀修之道。 他们抛开恐惧，拾起双刀，双眼通红地跟着“娘亲”一起大喊： “最强的！最狠的！” “我的孩子们！以刀修的身份，和亲人们决斗吧！ 不要愧疚，不要遗憾，不要怨恨！ 你被他杀死了，就是助他在生死争斗中变得更强！ 他被你杀死了，你就继承他的遗志！ 使出全力吧！不使全力，你就是在侮辱整个螳螂妖族！ 只有使出全力，才能真正挑选出最强的亲人替你们继续活下去，替我们螳螂妖族报仇！ 杀！” “杀！” 经历了一遍刀道领域后，人杰也红了眼。 浑身是血的他，暂时忘记了自己旁观者的身份，似乎与身体中的情绪合二为一。 他紧了紧手中双刀，不再犹豫，猛地斩向身旁一位女孩，口中大吼： “什么愿望！” 女孩根本挡不住人杰的斩击，几刀之后就被击中要害，她在倒下之前看着人杰的眼睛说： “变强！报仇！”。 “变强！” “报仇！” “......” “变强！” “报仇！” 每一个被“他”杀死的小螳螂妖，临死前都是这句话。 整个小山谷已经变成了一片修罗场，不断有小螳螂妖倒下，其中有三个孩子最引人瞩目。 首先是人杰。人杰除了刚开始有几分不忍，接下来所过之处基本都是一刀毙命，而且一刀比一刀干脆。 人杰想让这些小螳螂妖少受一点苦，想用自己的双手尽早结束这场炼狱，所以没过多久，被他亲手了断痛苦的小螳螂妖已经超过了一半！ 接下来还有两个孩子是扛过了人杰一刀不死，然后被转身放过的。 其中一个是小女孩。小女孩身体黝黑，嘴唇发白，神色冷峻，浑身是伤，但握刀的手很稳，从头到尾很安静，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另一个是浑身带着金属光泽的小男孩。小男孩一路大吼大叫，求对方尽快将他杀死，但寻常刀气竟只能割破他的表皮。 小男孩看起来一身刀痕，实际却是伤势最轻的螳螂妖，此时正哭得震天响。 人杰看到这位小男孩，心中冒出了一股极度悲伤、极度不舍的情绪，仿佛看到了一位死而复生的至亲。他甚至本能地想伸手摸摸小男孩的头，只可惜“身体”这个时候又变得无法控制。 刀修的战斗结束很快。仅仅一盏茶时间，豁出性命的众小们，除了从开始就被大家刻意保护起来的盲眼祷告女孩，只活下来四个。 四个孩子中，除了之前说的三个孩子，还有一个实力比较普通、运气却比较好的断手小女孩。 这三个孩子此时明显已经以人杰马首是瞻。 人杰示意几人根据那位“娘亲”之前的吩咐，默默的围在盲眼女孩身边，然后低着头，不发一言。 在这场世上最残忍的至亲相杀过后，即使做为旁观者的人杰，也仿佛经历了一次地狱的洗礼。 他此时冷若冰霜，神魂中魔气纵横。 第九十八章 一缕残魂 “唰！” 一位身穿黑色披风，头绑黑带的冷酷女子走到他们身旁。 人杰亲眼看到这位“娘亲”后，心神开始剧烈震荡：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看李清照画像也只有一丝微弱的熟悉感，可她给我的熟悉感竟如此之强烈！难道李清照并不是我真的娘亲...她才是！” 随后的画面，让人杰鼻头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先是空中飞来一把白色仙刀。看到那把刀，他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这股情绪居然是...撒娇。 简直太荒谬了！人杰甚至有一种躲进白刀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 紧接着出现的身影，人杰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心里就冒出一个名字： “贝鲁鲁！” 看着那位一摇一摆的老鼠妖，人杰好想立刻冲过去，狠狠抱住他，然后狠狠撸一撸他身上的毛。 直觉告诉自己，这位老鼠妖，才是自己天底下最亲最亲的人，没有之一！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身影不断闪现而出。其中带头男子意外地看了眼贝鲁鲁，然后对着“娘亲”说道： “圣女此时在妖刀宫殿内为孩子们祷告。如今五个最优秀的孩子已经选出来了，接下来只能看天意了！ 节哀吧，能出一个觉醒者已经不错了。要知道有不少孩子出生时甚至都没有觉醒者，最终只能活一个下来。” 看着“娘亲”不发一言，那位男子赶紧转移了话题： “话说回来，慕希尔你怎么选择让孩子们以人形态决斗？虽然刚出生时两种形态战力相差不大，但你这样做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因为我最强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被取走了本命妖刀。为了公平，我让他化形为人，拿了一对普通黑刀给他，然后让所有孩子陪他一起用这种形态战斗。” “娘亲”缓缓说道。 “什么！谁居然敢夺我们幽灵螳螂的幼崽妖刀？谁居然能在妖刀宫内不知不觉做到此事？难道是天仙？！” 众螳螂妖惊怒万分，可听到“娘亲”的下一句话后便一个个释然了。 “是老祖！老祖刚才亲临，看我那孩子天赋异禀，取走了他的本命妖刀，说是另有大用，同时备了两件礼物给他作为补偿。” “什么礼物？” “一件是这把白刀，此乃打败老祖的那位人族女仙遗留下来的本命法宝‘和羞走’，器灵尚存，并且已经同意归顺于我那孩子了。” 也不知为何，众妖看向空中的白色仙刀，脸色带着些许敬畏。 “还有就是这位寻宝鼠妖的圣皇子贝鲁鲁，天生‘吉’属性天灵根，你们说不定也听过他的大名。他现已归顺老祖，老祖命他跟随辅佐我那孩子。” “寻宝鼠妖圣皇子！” “天灵根！” “贝鲁鲁殿下，久闻大名了！” 众妖又一脸赞叹地看向此时昂首挺胸的贝鲁鲁。 “这么说的话，之前养刀谷天现异象的那个神品灵根天才，就是你最强的孩儿了？是不是这个看起来气势最强的小男孩？” “嗯，就是他！他如果最终活下来，我就让他挑选一把自己同胞身上的妖刀，日后用来炼制本命真器，再加上能继续成长的仙刀‘和羞走’... 他今后使用的两把刀，绝不会比我们差！ 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孩子，让他们死也死得明白些。” 人杰见“娘亲”说完这句话后，转头看向了自己： “我的孩子们，离诅咒发作还有一段时间，我来跟你们说一下诅咒的由来，也好让你们知道，我族最大的仇敌是谁！” ...... “巫族！巫族！” 人杰和几头小螳螂妖死死握着刀，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 “时间到了，你们最多可以活四个，最少活两个。希望天意能对我慕希尔仁慈！” “娘亲”话一说完，所有在场的螳螂妖瞬间绷紧了神经。 “不！不！我不想死！娘亲！哥哥！姐姐！” 那个断手的小女孩突然尖叫道，她是这里面胆子最小的一个。 之前决斗时，她就一直躲着。其他兄弟姐妹们看到后，有意无意地没对她下死手。没想到，无情的命运还是没有放过她。 尖叫完后，她直挺挺倒在地上。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伤口，就这样突兀地死去了。 她的小脸上，还残留着骇人的恐惧神色。 “不要再死了！呜呜呜！呜呜呜！” 带着金属光泽的小男孩就没停过眼泪，此时更是崩溃地大声哭了起来。 “这位妹妹，若注定还要继续死，请你祈祷让我死！” 人杰走到觉醒小女孩身旁，掷地有声地说道。 他此时并没有不受控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还有我！” 神色冷峻的小女孩也站前了一步。 始终垂着脑袋的小女孩，此时缓缓地抬起头，用那张没有眼睛的小脸蛋对着他们甜甜一笑。 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不！！！” 人杰悲愤欲绝地喊道。 他万万没有想到，下一个受到诅咒的竟然是这位他感觉最喜欢，最想保护的妹妹。 人杰对这位妹妹的感觉很特殊，远不止心中悸动这么简单，还有种明显的血肉相连之感。在看着她时，眼睛痛得更加厉害。 “啊！又死了觉醒者！又是个主动寻死的傻孩子！” 带头男子无比心痛地说道。 “你们快看！她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 贝鲁鲁出声提醒。 只见那位小女孩的天魂升天时，突然分离出一缕浅浅的白影。白影滞留在原地，开始绕着“慕希尔”和人杰他们打转。 “是残魂！这才刚出生就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执念还如此之深！” 贝鲁鲁十分震惊。 “其他孩子没事，看来这次保住了三个！” 带头男子沉声说道。 “这位妹妹怎么了？她是不是没有死？” 人杰冲到贝鲁鲁身边，用力抓住贝鲁鲁的衣服。 “唔，大圣让我跟着您，我以后就叫您宝贝大人吧！ 宝贝大人，她已经死了，这是她的残魂。残魂一般无法坚持太久，过一阵子就会彻底消散。具体能维持多久，得看她的精神力强弱了。” 看到人杰急切的目光，贝鲁鲁连忙补充道： “不过宝贝大人您放心，这事难得倒别人，可难不倒我！” 说完后，贝鲁鲁开始用他的爪子在腰间的小兜兜里掏啊掏，然后掏出了一个小珠子，口中大喊： “就是这个，聚魂珠！” “地仙魂修凝结的聚魂珠！连妖刀宫都没有的宝贝，不愧是贝鲁鲁殿下！” 旁边一头螳螂妖忍不住赞叹。 “怎么用的？” 人杰眼中带着期待，摇了摇贝鲁鲁的手臂。 “只要这位小妹妹将聚魂珠吸收，然后选择一件没有灵器的法宝投身进去，就能变成法宝的器灵。今后只要法宝不灭，她就能不死。 你们妖刀宫有没有合适的法宝？没有的话，我身上有很多哦。” 贝鲁鲁转头看向那位带头男子。 “当然有！我身上就...嗯？” 话还没说完，众妖就看见小女孩的残魂飞到人杰面前，似乎很去想牵他的手。 “怎么了？妹妹你是想带我去哪吗？” 人杰温柔地问道。 残魂点点头，带着人杰来到了她自己尸身上方，然后围着尸体手中的妖刀打转。 “你是想让我用你的妖刀作为本命真器，然后你来成为器灵吗？” 残魂点点头，亲昵地在人杰脸上蹭了蹭。 “好！” 人杰也不废话，手起刀落，将妹妹尸体上的其中一把妖刀砍下来，然后扔掉右手那把普通黑刀，弯腰将妹妹遗留下来的妖刀举起。 “小妹妹接着！” 贝鲁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将聚魂珠对着残魂扔出。 二者刚一接触，便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光芒坚持两个弹指后化作一道流光，投入到人杰右手紧握的妖刀里。 没过一会儿，觉醒者小女孩以器灵的形象，从妖刀上冒了出来。 “成功了！” 另外两头小螳螂妖也围过来看着小女孩。他们想要上前抱她，只可惜器灵也是虚影，抱了几次都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器灵现在虽然可以感应到外面，但还是和她生前一样，不能说话。 “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慕小妹’！” 人杰给器灵妹妹现场取了个名字。小妹听到后，开心地把小脑袋伸了过来，又在人杰脸上蹭了蹭。 “至于我的名字...” 人杰不由自主地说道: “就叫慕人杰！” “大哥你好厉害，居然会起名字！你能给我也取个名字吗？” 带着金属光泽的小男孩崇拜地看着人杰，口中直喊大哥。那个神色冷静的小女孩此时也看了过来，目光饱含期待。 人杰面露难色。他看了看“娘亲”，发现对方对自己鼓励地点了点头。 “那...弟弟你就叫慕钢，妹妹你就叫...慕小言？” 人杰又取了两个颇有人族风格的名字。 “我有名字了！我的名字叫慕钢！” 慕钢终于破涕为笑，慕小言也激动地喊了声“哥哥”。 接下来，在场众妖开始悲伤地为满地小螳螂妖整理遗体。他们把遗体葬在养刀谷北面一处叫‘铭恨之地’的巨大盆地里。 下葬前，人杰三兄妹咬着牙，将每一位兄弟姐妹手中的妖刀砍下，然后收入母亲送给自己的储物戒指里。 这些亲兄弟的宝贵遗物，今后都将变成他们的变强资本，复仇的资本！ “娘亲！” 人杰颤抖着将最后一位妹妹埋葬好，嘴里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发问： “现在您能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爹吧？” “可以，你们听好了，你们的杀父仇人，还是巫族！” “什么！” “降临在我们身上的种族大咒，除了刚才说的‘灭亲咒’，还有一个极其恶毒的诅咒，它的名字叫... 杀！夫！咒！” ...... “巫族！巫族！巫族！” 睡梦中的人杰怒吼出声。 未走远的平铨猛地一激灵，对着旁边同样无心睡眠的罗横与彩蝶紧张说道： “我感到灵堂里面有一股越来越强的戾气！小师弟情况不太对！” 第九十九章 是人是妖 平铨他们匆匆跑进灵堂，看到的就是立在棺旁，手持双刀，妖气狂喷的人杰。 “变强！报仇！屠光巫族！” 人杰面色狰狞，疯狂怒吼，眼泪“滴答滴答”不断流下来。 “杰哥，你没事吧！” 罗横尝试叫了一声，结果人杰没有任何反应。 “不对！主子的妖气明明之前都变成了亮白色，怎么现在又有黑色了！” 听见彩蝶惊呼，几人定睛一看，果然发现其中夹杂着一丝黑气。 “不好！这是戾气化魔！小师弟看样子因为怒急攻心，已经功法暴走，身体内产生了魔气，开始走火入魔了！” “不会吧！这么严重！铨哥你有办法吗？禅宗秘法应该最擅长处理这个吧。” “我《六祖坛经》还没开始练呀！我现在念佛经试试。若是不行，你们赶紧通知老夫子，让他派禅宗高僧过来。” 平铨走到人杰身前盘膝坐下。他双手合十，口中大声念道： “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见种种色。 须菩提！ 当来之世，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于此经受持读诵，则为如来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见是人，皆得成就无量无边功德...” 佛经传到人杰耳里，他虚空国度陷入深度睡眠的一只只小眼，突然齐刷刷地睁开了。 有如嗅到了腥味的猫，一大片性光从国度中冲出来，冲到了国度外，然后冲刷向人杰全身各大经脉。 在罗横和彩蝶眼中，平铨刚念几句佛经，就看见人杰开启卍解，浑身金光大盛，一轮阳神光圈凭空出现在他脑后。 金光所过之处，黑气像烈火融雪一般被瞬间吞噬。 金光经过人杰心脏部位时，像是吃掉了什么东西，猛地一伸一缩，然后总量激增了一倍。 到了最后，金光直接冲出人杰头顶，在上方三尺的虚空处荡漾了起来，似乎在这里遇到了一片无形障碍。 “啊！” “是性光！快逃！” “救命！不要关闭通道！” 他们三个似乎听到了一阵阵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嚎叫，然后目瞪口呆地看见金光仿佛吃了仙丹一样，再次扩大了十倍。 紧接着，腰身粗的光柱终于突破了那层无形障碍，直直冲向了天际。 “乖乖，杰哥的性光好像更猛了。” 罗横咽了口口水。 还好不是白天。否则此时赵府的动静定然轰动全城，肯定又会有一大堆人磕头跪喊“神仙下凡”。 “原来性光还可以吞噬魔气！太好了，主子今后都不用担心走火入魔了。只不过这次的魔气看起来就一点点，怎么性光吞噬掉它们后增加那么多？” “厉害！以后若是遇到魔修，可以再让小师弟试试。” 平铨此时也停止了念经，惊叹地说道。 此时，通天光柱已经全部缩回到人杰身体，他脑后的阳神光圈也重新进入了神眼国度之内。 人杰的眼皮轻轻抖了抖。 “杰哥，你没事吧？” 罗横又问了一声。这次他得到回应了，只不过人杰的回答出乎众人意料。 “不，我有事！” 人杰醒了过来，他的神情无比地严肃，而且将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嗯？小师弟你刚才走火入魔了，不过已经被你的性光全部化解，应该没事了才对。 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平铨紧张地问道。 “不，不是身体。我身体感觉非常好，没有哪里不适。性光增加了几十倍，换成是我自己修炼，这次起码能抵得上百年之功。” 人杰说这个好消息时，语气一直很沉重。若换成是以前，他定会开心得将嘴角弯起来。 “那是？” “我做了一个怪梦，一个非常非常恐怖的怪梦！” “什么梦？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是啊杰哥，做梦这方面问我就对了。我有经验。” “好像是我在仙界的一些经历...” “难道你记起自己的身世了？！仙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不希望那是我的身世！我梦到了... ...... 情况就是这样。我好像...不是人...我好像...是妖！” “额，杰哥你别慌，在梦里变成妖怪很正常，我第一次正式入梦就变成了一只螃蟹。” “不！不一样！我以前其实从来没做过梦。这次做的这个梦，太真实了，太巧合了！ 我在梦里看到，有一头老鼠妖，名字也叫贝鲁鲁，而且和我背上的纹身长得一模一样！ 我在梦里看到，有一把白色仙刀，名字叫‘和羞走’。我特意了解过我娘的历史，她的本命真器也叫‘和羞走’。记载中‘和羞走’的样子，和梦里面看到的那把刀一模一样！ 我在梦里看到，我准备将一把黑色的螳螂妖刀练成本命真器。如今细细回想，那把刀简直就和我掌心纹身一模一样！ 我在梦里看到，为了激发痛苦，我用双刀往自己脸上划了一道口子，那个口子的形状，和我现在鼻梁上的这个刀疤一模一样！ 全部一模一样，全部都对上了！ 如果梦是真的，那我根本就不是李清照大人的儿子。我的母亲名字叫‘慕希尔’，我不是人类，我其实是一头... 螳螂妖！” 人杰语音颤抖地说道。 “哎呀，我以为多大事。没事的啦！看样子杰哥你原来还真没做过梦。” 没想到，人杰紧张得半死，罗横却直接用轻松的语气对他解释说道： “杰哥，这你就不懂了吧。 有句老话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之所以那些细节都能对上，是因为你平时会经常去想自己身上的这些细节，思考它们到底是什么。 这些所思所想，很可能在梦中通过各种奇怪的方式，荒诞的方式，你意想不到的方式，一一展现出来。 比如我在没见亲生父母之前，梦中的他们是一种模样。但那次遇到他们弥留的执念时，发现实际中的他们又是另一种模样。 比如我在不知道自己身世之前，梦见自己上辈子死前拍了王母娘娘一句马屁，所以这辈子的嘴巴就变成了神嘴。 后面还做梦，我之所以有神嘴，是因为出生时被王母娘娘偷亲了一口...” 罗横说完后，平铨和彩蝶也连忙出声安慰： “是啊，小师弟，梦都是这个样子的。你平时想什么想得多，就有很大的可能梦到它们。 我在刚知道自己是吉灵根时，也胡思乱想过。 结果那段时间，我梦见过自己是玉如意成精，还梦见自己因为以前倒了八辈子血霉，所以老天爷决定在这辈子补偿我一下。” “主子，奴婢也做过许多这样的梦。奴婢被赵府买来的时候很小，记不得自己爹娘是谁，于是就做过很多关于爹娘的梦。 奴婢甚至梦见过，自己是老爷和夫人的私生女...” “原来是这样的么？” 人杰狠狠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 “刚才我真的有点吓到了，我还以为我不是人...” “哈哈哈，放心啦！怎么可能！连界灵爷爷都说了，杰哥你是李清照大人在仙界的亲生子，肯定没错！”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说着话就见外了啊！” “嗯，你们快回屋休息吧。我反正也不用睡觉，想在这单独为小荷守守夜。” “主子您不生气了？” “我从来没生过气，只是有点不甘罢了。” 人杰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妖气也不会再不受控制地弥漫出来。 “您不甘心什么？” “不甘心弱小的我，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不甘心弱小的我，没能力马上去仙音楼替她报仇。” “要不要通知老夫子，让他灭了仙音楼？” “不用，我不喜欢遇事就找人强出头！不管谁惹到我，我都会像为父亲报仇的时候一样，亲手宰了他！ 而且学规里也教我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要杀的是下令之人，并没准备灭他满门。 否则，又会有多少无辜人因我惨死？此举又和害死小荷的那人有何区别？”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奴婢受教了。” “杰哥高义！去的时候记得一定带上我！” 将他们三个都劝回去睡觉后，人杰独身留了下来。 他轻轻抚了一会棺盖，然后将手翻面，痴痴地看着手心的黑色长刀纹身。 虽然罗横他们说得很有道理，自己也许就是做了个梦而已。但人杰还是觉得心有余悸，还是觉得... 实在太真实了！ 他有一些情况没说。 例如，他在“我心”中寻找真正执念的时候，遇到了几句奇怪的话。原来还不知道其中两句意思是什么，现在他似乎有几分了解了。 例如，他梦境中看到贝鲁鲁，白刀，娘亲，弟弟妹妹时，出现的那种直到现在还深入灵魂的悸动。 “你说，这真的只是梦吗？” “我其实姓慕？叫慕人杰？” “如果是妖，人类又与我何干？” 人杰对着棺材自言自语。 他不自觉地开启了始解状态，将性光温柔照射在手心的纹身上。感受到纹身上传出的喜悦之情，他此时竟也觉得很满足，很开心。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天生残疾，微笑赴死，在他脸上蹭蹭又蹭蹭的螳螂小女孩。 “小妹...” 人杰轻声呢喃。 第一百章 人心惶惶 等到第二日，书院虽然恢复开学，但九娘还是派人去给人杰和彩蝶告了一天假。 从坟地回返的路上，人杰一直显得魂不守舍。 彩蝶只当他是因为苏小荷新丧，又暂时没能力复仇，才导致的心里不痛快，便一直默默陪伴在旁没有出声。 殊不知，人杰虽然有这些情绪，但主要还在想昨天那个梦。 这次为苏小荷下葬，他们都是步行来回。 湘城百姓看到赵府的出殡队伍惊呆了，一个个好奇地四处打听，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等知道居然是“先生”刚收的小妾，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仙音楼小花魁时，沿途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不愧是“先生”，总喜欢搞些非常之举啊！ 只可惜，那清倌儿本有场大造化，但人死灯灭，无福消受喽。 “哎...”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愁容满面唉声叹气的，难道又出事了？” 罗横忍不住出声问道。 赵府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整个湘城从今早开始就陷入一种极其凝重的氛围。只是他们一直没出去，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何事。 听罗横发问，吴香主赶忙吩咐家丁四下询问。 等到了第六横街，吴香主慌慌张张地凑近汇报： “罗少爷！大事不好了！ 昨天发生暴乱的竟不止湘城，而是全国范围的大规模暴乱！ 仙音楼以这个理由，说要召集天下仙门去蓬莱仙岛会谈，呼吁大家一起造大唐天国的反！ 而且西域魔国也于昨天正式宣战，山海关岌岌可危。右神策军的不败战神黄虎当场战死！另一位天策上将，大将军乔广宗已经赶赴边关了！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天下就乱成了这个样子？” “喔豁！这么带劲！” 罗横瞪大了眼睛。 他倒是没什么慌张的感觉。 在他梦里，天下就没安宁过，甚至好几次是被他自己给玩崩的。 罗横用扇子敲了一下手，看向了彩蝶： “彩蝶妹妹，被你说中了，真有别的目的，不然事情不可能这么凑巧，正好在同一时间一起爆发。” “嗯，他们明显有备而来。幕后主使之人可能就是这两个国家，也许他们早就联手了。 他们借着那个名义，引动百姓争议，然后在全国暴乱的当口突起发难，这样便让大唐无论从道义上、兵力上，都陷入到了内忧外患的两难局面。 神策军也变得束手束脚，分身乏术。 如今这个局面，对那些有野心的人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 但对于那些普通人...” 回想之前一个个面露忧愁的百姓们，彩蝶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被当成刀使不说，一旦战争全面爆发，也不知会死多少人，又有多少家庭会变得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那没办法，天下合久必分，生灵弱肉强食，就是这么残酷！ 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场生死未卜的大难。因为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躲在家中，把希望交给神佛，交给未卜的命运，祈祷自己能逃过一劫。 可我们不一样！ 乱点好啊，乱世才能出英雄！ 碰到这种事，正是哥几个大展身手、名留青史的好时机！ 不过稍稍早了点，我们现在才先天，起不到大作用。恐怕得赶紧练到金丹，才能在交战中成为主力。” “小黑，过分了啊！在我这个后天三品面前，好意西说这种话？” “嘿嘿，铨哥，你担心个啥，我相信你能创造‘奇迹’的。” 罗横说这话的时候对着平铨抖了抖眉毛。 “我决定了，以后换成白天睡觉，晚上就去小西弟那里修炼！” “铨哥，过分了啊！考虑考虑杰哥和彩蝶妹妹的感受啊。” “没事，你们晚上都来我这！” 人杰突然发声，他正色道： “你们修为确实低了。不管怎样，我今年一定会晋升金丹，所以你们也都要争取在年底之前修到金丹。接下来我们尽快晋升元婴，然后一起踏上仙音楼，找他们宗主谈谈！” “不用等以后，先生现在就可以和她谈一谈！”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街口传来，然后一位便衣老者出现在人杰他们面前。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他身后左手边站着那位熟悉的公公，公公正小心捧着一根用貂绒和红绸布包起来的剑鞘。 身后右手边是一名从未见过的将军，密密麻麻的金甲骑兵安静地四散分布。 “陛下？” 人杰惊讶地问道。 他不是没想过李元启可能会来找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这才刚过去一日而已。 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还有时间跑来湘城？ “是不是在想，皇帝大难临头不好好待在京洛，还有闲情跑出来？” 一身便服的李元启把人杰心声说了出来。 “嗯，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陛下这个时候来，肯定有事找我。” “学生李元启，恳请先生助我！” 李元启突然大声高呼，两手抱拳对着人杰深深鞠了一躬。他后面的公公和将军也跟着一齐鞠躬。 人杰上前两步将李元启扶了起来： “陛下客气了，我在小阁楼就说过，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地方尽管开口。只不过如今这局面，若是和我刚才知道的情况一样，我真不知道怎么帮你。” 人杰疑惑地问道。 “学生汗颜，今日来找先生，有三件事想向先生求助！” “进屋说吧。” 等到了书房，包括九娘在内，其他人等都自觉地退了出去。 人杰这边留下了两兄弟和彩蝶，皇帝身后站着那位捧剑公公。陌生的将军则是自觉地守卫在书房门外。 知道李元启喜欢喝自己泡的茶，彩蝶亲自为他泡了几杯。 李元启缓缓端茶，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他饮了半口，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似乎想将心中郁气狠狠呼出来。 “自从喝了彩蝶姑娘泡的茶，学生再喝宫中之茶，简直味同嚼蜡。” “若我们双方都有空，倒是随时欢迎陛下来寒舍喝茶。” “先生古道热肠，学生今后怕是真要多加拜访了。有叨扰之处，还望先生不要嫌弃则个。” “好。” “这两位小兄弟，可是传闻中先生的两位结拜兄弟，吉灵根吴平铨，还有神嘴罗横？” “正是，见过陛下！” 平铨和罗横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他们和彩蝶一样，从头到尾没有向李元启下跪过。作为人杰的结拜兄弟，在知道人杰的仙界背景后，他们心知自己的地位并不比这位凡界皇帝要低。 “果然都是气质不凡的少年英雄！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学生便开门见山了。” 说到这，李元启在书房设下了一道隔音结界： “昨日全国各地暴乱的事情，以及他们想要问的那个问题，想必先生已经知道了，而且先生心中肯定也有相同的疑问。 如今，全天下都将矛头指向学生。 可学生有什么办法？ 学生的难言之隐，以先生的聪明才智，恐怕不难猜出。 昨日下朝后，学生带领满朝官员在天道书院门口跪了整整一夜，请求书院能给百姓一个说法。结果，学生还是失败了！” “老夫子怎么说？” 人杰好奇地问道。 “他直言不肯见我。” “然后呢？” “然后便是学生接下来想求先生的第一件事。 先生乃至圣认可之人，即便老夫子，也将先生以朋友之礼相待。 所以，学生今日厚颜恳请先生出面，以您的名义再去求一求老夫子，看是否有希望将此事昭告天下！ 如果先生能办成此事，不仅解决了学生夙愿，还能化解百姓疑虑，从动机上粉碎仙音楼召谋逆反的险恶用心！ 到时候，学生哪怕粉身碎骨，也定会代天下人，代李家皇室，报答先生的大恩大德！” 李元启说道这，又对着人杰深深鞠了一躬。他身后那个公公更夸张，用灵气将剑鞘悬浮在空中后，直接“咚咚咚”对着人杰磕起了头。 “这位公公请起来，陛下你也放心吧，即使你不提，我也会去问问老夫子。我会劝他给天下人一个说法的。” 人杰说的是实话，事关重大，他都不放心通过乌力交流，准备等回书院后与老夫子当面聊聊。 “先生高义，学生感激涕零！” 李元启眼角闪过一丝期冀。 “不知第二件事是什么？” “若老夫子还是不肯开口，或没有赶在二月初二之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学生恳请先生代表神策军，参加蓬莱仙岛的‘仙门会谈’！” “我代表神策军？” “正是！仙音楼既然面对所有仙门发起会谈，就不能拒绝神策军参加。 只要我们的人能在此次会谈中，说服各仙门放下逆反之心，阻止他们达成共识，便能给大唐赢得一次喘息的机会。 如此一来，学生便能腾出人手攘外安内，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为什么选我？我可不善于言辞。” 人杰奇怪地问道。 他还真的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说实话，他觉得这事找上次那个芮尘更合适，虽然那人不讨喜，但口才确实没话说。 “因为您的身份。” “你是说‘先生’的身份？” “是的，学生也不拐弯抹角了。这个时候我们无论派谁去，都很难说服对方。对方摆明不会听，而且肯定会百般刁难。 即便学生亲自参加，他们也不会再买账了。因为在发出邀请函的那一刻，这个逆贼便已公然撕破了脸！” 李元启说这些话时虽然脸色未变，却从体内散发出一股令人压抑的气势。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他眼冒精光地看着人杰： “而您不一样！‘先生’，这两个字还代表天道书院！” “可就算他们不敢对我怎样，也未必会听我的吧？像这种情况，我即使是去了，也不知怎样说服他们。” “没关系，这件事最难的并不是如何去说，而是对方给不给我们开口的机会。 如果先生同意，学生可以聚集整个朝廷的智慧，将我们想说的话，对方可能说的话，一条条事先备好。 接下来，先生只要熟背就行！” “还能这样？” 迎着李元启和公公期盼的目光，人杰习惯性地转头： “彩蝶，你怎么看？” 没想到彩蝶摇了摇头： “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太危险了。 他们明面上是不敢拿主子您怎样，可万一背后耍阴招呢？ 那不是大唐，而是遥远的东海！ 如果我是仙音楼，一旦在这个时候知道主子要代表神策军破坏会谈，根本就不会让主子成功抵达蓬莱。 茫茫大海，真要出点什么意外，谁能说得清？ 若对方敢这样做，主子，您知道后果的。” 第一百零一章 义不屈节 “先生的安危关乎大唐生死存亡，学生怎可能掉以轻心！ 学生已安排剑舞山庄和春秋剑派两位宗主与先生同行，同时还会抽调十万神策军护卫左右。如此阵容，定能应对任何意外。” “若这两个剑派也有不臣之心呢？” 彩蝶毫无忌惮地提问。此话一出，吓得旁边公公冷汗淋漓。 “请彩蝶姑娘放心！剑舞山庄数万年来对朝廷忠心耿耿，绝不可能生出二心。春秋剑派更不可能背叛学生，因为他们已经将未来，赌在学生的女儿身上。” “可是月亮公主？” 彩蝶眼睛一亮。 “正是！小女如今已成为春秋剑派当世传人，所以，这个仙门中实力最强的剑派，当下也值得我们信任。” “那奴婢觉得可以考虑。” “好，我去。” 人杰突然下定决心： “陛下给了这次机会，我便提前会一会仙音楼宗主。既然暂时取不了她的狗命，就通过这件事来为小荷出一口气吧。” “先生！” 李元启先是面露喜色，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学生也是刚刚听闻贵夫人的消息，没想到一纸召令，竟然误伤先生家人！先生当时若跟下面人打声招呼，学生肯定不会把贵夫人当成同党。” “这事我不怪陛下，是仙音楼把小荷当做弃子，也是我自己太弱小了。” “学生愿意追封贵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弥补学生的愧疚之情。” “陛下倒是有心了。” 人杰意外地看了眼李元启： “她的真名叫苏小荷，不叫慕容池。” “红叶，你记住了，回宫后立即拟旨！” “老奴遵旨！” “先生，您既然代表神策军参加会谈，恐怕要安一个神策军的职务方能名正言顺，如今，也只有一品天策上将才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什么职务无所谓。等这次事情办完，你再把职务撤掉，我可没能力也没精力真的当将军。” 人杰此话刚说完，公公怀中一个传讯石就亮了起来。 那位公公略一感应，然后便大惊失色，颤颤巍巍地向李元启汇报： “陛...陛下，边关传讯。” “嘭！” 众人只见李元启猛地一震，竟然不小心捏碎了茶杯。他似是期待，似是恐惧地问道： “何人来讯，可是广宗？” “是山海关副将...曹坤将军。” 李元启听罢，突然大叫一声，浑身抖如筛糠。 “他怎么了？” 对面四小被李元启吓了一跳，人杰莫名其妙地问道。 “这个时候边关传讯，按理来说应是最高长官乔将军向陛下亲自汇报，此时传话的竟是一名副将...” 彩蝶不太确定地补充了一句，然后他们就听到李元启的声音都开始变调了： “接！快接！” “是...” 公公此时也面如土色，他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在睁开眼睛时，猛地用灵气激发了传讯石。 对面传来一道慌乱的声音： “曹公公...陛下在您身旁吗？” “朕在这里！乔广宗呢？广宗人在哪？叫他滚来与朕说话！” 李元启抢过传讯石，红着眼睛喊道。 “陛下！山海关大捷！大将军只用一个时辰，就率领我军把来犯八十万魔兵尽数歼灭，我军损失不到...” “朕问你乔广宗在哪！你要是敢再多一句废话，朕砍你脑袋！” 李元启根本不听他汇报，愤声狂吼。 “大将军...大将军他....” 对面说到这仿佛也憋不住了，声音开始哽咽： “大将军率众斩杀最后一股残兵时，在擎天峰中了埋伏，被木天赐、司徒鹫、萧无生三人围杀，义不屈节...” “咣啷啷” 传讯石滚落。 李元启此时再也保持不住君王的形象。他仿佛浑身力气被抽干，瞬间软倒，最后整张脸都贴在了地上。 旁边的公公比李元启也好不到哪去，想扶皇帝没扶成功，自己也跟着滚倒在地，鼻涕眼泪全流了下来。 连空中那根他一直宝贝无比的剑鞘此时都失去了灵气包裹，直接从上方掉下。人杰眼疾手快，将剑鞘一把抓到手里。 “呀！” 剑鞘里竟然传出一声女孩子的惊呼。 人杰他们刚好奇地朝剑鞘看去，就听见对面又传来一声大叫： “噫！广宗去矣！朕岂能独生耶！” 李元启再抬起头时，已泪湿衣襟，斑斑成血。 “陛下，还有老奴在呐！” 旁边的公公此时爬到李元启旁边，再次尝试将他扶起。 “红叶，广宗去矣！广宗去矣！” “老奴知道，大哥他在天之灵，相信一定希望看到您尽快振作起来，继续完成未完的大业啊！” “大业！大业！为了大业，朕三弟当了太监！为了大业，朕大哥先朕而去！为了大业，朕背弃了同生共死的誓言！朕如今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陛下，我们是自愿的，您也是被逼的，没人会怪您！陛下，您快起来，这还在先生家里呢。” 公公老泪纵横地看了眼四小，对着他们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去安慰痛哭绝地的李元启。 “乔将军居然是是陛下结拜大哥？还有这位公公竟然是...怎地从未听说过？” 罗横震惊地说道。 “说不定他们就和你们一样，是从小结拜，只不过在皇室顾忌重重，所以一直秘而不宣。” 彩蝶此时也颇为震撼，她突然觉得李元启的情况和自己主子有那么一点像。 人杰和平铨也想到了这点。 三兄弟忍不住互相看了看，心有戚戚焉。 说实话，他们有点被这位陛下感动到了。此情此景，若换成是他们仨面临生离死别，恐怕只可能比李元启表现得还要不堪。 “阿弥陀佛！” 平铨喊了一声佛号，接着双手合十，对着李元启他们慢慢念道： “如来悉知悉见，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 何以故？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 何以故？是诸众生若心取相，则为著我人众生寿者...” 神奇的是，随着从平铨口中不断传出佛经声，众人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就连李元启也缓过了神，不再大哭大喊了。 “阿弥陀佛。” 李元启也双手合十，在告了一声佛号后，神色羞愧地说： “没想到小兄弟年纪轻轻就领悟了禅意，先生身边果然都是卧虎藏龙之辈。学生失态，让你们见笑了。” “没事，人们都说皇帝寡淡无情，今日我见陛下也是至情至性。” 人杰对着李元启点点头，似乎对他多认可了三分。 “学生与广宗、红叶结拜之事，还请各位不要外传。” 李元启用灵气将眼泪蒸干。 “我师兄修炼禅功之事，也请陛下和这位公公不要外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李元启重新坐好，表情变得凛若冰霜。他对人杰抱了抱拳，严肃说道： “本来学生今日来，找先生是有三个请求，可如今要新增一个请求了！” “陛下你说。” “害死广宗的人，学生一个都不会放过！学生知道里面的萧无生是先生您的师傅。学生如今已下定决心为兄弟报仇，还请先生不要因此对学生记恨在心！” 人杰听到这也面色一正。 他刚才听到杀乔广宗的人里面竟然有师傅，心里也挺意外，实在摸不准自己的这位师傅最近是不是真疯了。 此时看见眼前这位皇帝咬牙切齿要为兄弟复仇，他轻叹一口气： “站在陛下你的角度，我很理解你的做法。 但我内心发出的声音却告诉我，我想站在我师傅这边。只帮亲，不帮理。” 人杰这句话一说完，气氛顿时变得凝固起来。 就连李元启也没想到，他里子面子都留了余地，人杰居然还敢当着他面这般回复。 天子一言九鼎，他话都说出去了，自然不可能自己打脸。而且在这件事上，即使真的会因此得罪“先生”，他也在所不惜！ 平铨和罗横同时将手握在兵器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人杰做的决定，他们无条件支持。 但若真的起了冲突，面对元婴期的皇帝，门口元婴期的将军，还有那位疑似元婴的公公，他们肯定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主要还得看彩蝶。 迎着两兄弟询问的目光，彩蝶点了点头。 她倒是一点不慌张。 她手中此时正捏着一小块珠子。只要珠子一碎，“九五二七”就会冲进来护主，然后告诉这三位元婴，花儿为何这样红。 当然，彩蝶要是知道门外将军居然带着本应在乔广宗身上的《尚书》，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淡定了。 “在读书之前，我也许会顺着我内心的欲望那么做。”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时，人杰又接着开口： “可在读书之后，夫子教我，做人要学会明辨之，笃行之。 所以，站在明辨是非的角度，这件事情，我决定两不相帮。 师傅在杀死乔广宗的那一刻，肯定做好了面对相应后果的准备，所以我不会因为这件事站在你的对立面。 但我也不会帮你去杀他，而且在你杀死他后，我无法做到不记恨你。 这就和你无法做到不记恨我师傅一样。 毕竟，他是我的亲人。” 第一百零二章 月亮公主 “学生明白了。先生有仁有义，知行合一，令人敬佩！既然如此，今后此事学生在先生面前绝口不提。” “陛下，说说你的最后一件事吧。” “最后一个请求是学生的私事，事关学生刚才提到的那位女儿。” “可是月亮公主？” 彩蝶又兴奋了起来，罗横也两眼冒光。 “是的，便是小女君知。” 见人杰疑惑地看着自己，彩蝶吐了吐舌头，然后向他介绍道： “主子，若说血灵郡主是我们陵郡的女神，那月亮公主就是整个大唐所有国民心中的女神啊！ 在铨哥吉灵根消息未暴露之前，当世天灵根便只有两位，两位都是女子。 除了血灵郡主，另一位就是拥有天绝品月灵根的月亮公主李君知。 月亮公主的天赋要比血灵郡主更强大，甚至能与吴伯阳不分伯仲。因为她不仅是天灵根，还拥有一种罕见的神体，名叫月光神体，可身化月光！ 传闻月亮公主美若天仙，是太阴星上嫦娥仙子转世，是这世上最高贵、最圣洁的女子。 彩蝶和身边的姑娘都很崇拜她呢！ 只可惜，月亮公主一直很神秘，据说就连皇室子弟都难得见上一面。近几年来，她的消息越来越少了。有人说她生病了，也有人说她正在仙门进修。 听陛下刚才的一番话，看来是后者了。 月亮公主什么时候竟成了春秋剑派的首席弟子？ 太厉害了！不愧是奴婢的偶像，难道她已经是金丹修士了？” 彩蝶说道这，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人杰有点为自己母亲吃味： “你变了！你偶像不是李清照大人吗？” “哎呀，李清照大人当然是奴婢心中最最厉害的偶像啦！但她毕竟是记载在史书中的人物，就和李白大人一样，看不见摸不着，与我们不在同一个时空下。 可月亮公主她就在京洛，而且与主子您的年龄相仿，也许有机会看见，说不定还有机会认识呢！” “若先生愿意答应学生的请求，彩蝶姑娘你不仅能和小女认识，还能和她成为好姐妹。” 李元启在旁边补充了一句。看见彩蝶如此喜欢自己的女儿，李元启感觉事情希望不小。只是丧兄之痛刻骨铭心，他这个时候实在挤不出笑脸。 “真的？太好了！是什么请求？” 彩蝶激动地拍了拍小手。 “嗯？” 李元启有点惊讶。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彩蝶姑娘居然还敢代主子说话，人杰还有他的两位兄弟竟然站在一旁默许不做声？ 看来这个丫鬟的地位比想象中的还要高啊！ “小女其实有个很严重的性格缺陷。此事是自小女出生以来学生心中最大的遗憾，也是学生一直严守的秘密。” “啊，看来公主生病的消息也不是空穴来风，她到底怎么了？” “小女...十分胆小！” “噗呲！” 彩蝶没忍住笑出声。她道了一声歉，然后奇怪地问道： “胆小很正常啊，这应该不算问题吧？” “不...问题很大，她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胆小。” 李元启说到这，深深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无奈： “她已经胆小到不正常了。 小女在十岁还不敢跟任何人说话，不敢听见任何稍大一点的声音，不敢看见任何稍大一点的动静。 每天十二个时辰，她几乎无时不刻都把自己藏了起来。 只要有任何陌生人跟她说话，或是让她听见什么大的声音，看见什么大的动静，她就会惊恐地大叫，四处逃串。” “这么夸张？” 人杰几人惊呆了，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确实胆小过头了。 “是的，十几年来，学生尝试过所有办法，暗中找过无数仙门和世外高人，可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成效。” “她这么胆小，平时怎么生存的，怎么修炼的？竟然还成了春秋剑派的首席弟子？” “小女体质特殊，不需要像普通人一样进食。她从生下来开始，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吸收一点月光，就可以生存好几日。” “这么方便！” “学生去年找春秋剑派古老头为小女治病时，发现小女无比契合春秋剑派的仙门功法。她只练了一晚，就靠《孔周舞承影剑篇章》晋升先天了。” “这么厉害！” “是啊，小女简直就像为春秋剑派而生的。 春秋剑派讲究以身化剑，身化自然，而小女本身就是自然。她甚至刚学会剑法，就达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天人合一境界。 所以春秋剑派哭着求着让小女加入他们。承诺小女只要到了元婴，就能直接接任宗主之位！” “咕咚。” 彩蝶和罗横互望了一眼，咽了口口水。 他们此时心里都想到了一块： “怎么还有听起来比主子更变态的人？怕是要盖过主子风头了！” “以公主天资，估计晋升元婴也要不了多久吧？” 彩蝶试探地问道。 “哎，天资再好，也就基础好罢了，不勤奋修炼，再好的天资又有什么用？小女除了胆小以外，还特别的...懈怠！ 学生也不知是因为她胆小所致，还是她的另一个缺陷。 你们知道小女总共修炼过几次吗？ 就一次！她就第一天晚上练了那一次！那次我们躲到远远的，她刚练完时，古老头忍不住跳了出来，然后就把小女吓得够呛。 从那次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小女修炼了，怎么哄都没用！ 还好，到了先天以后，她只要吸收月光就能自然增长修为，所以修为倒不至于停滞不前，目前有先天三品，算是比一般人快许多。 可她若就这样光靠自然吸收，不勤练仙法，今后的晋升速度只会越来越慢。到了金丹，更会被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恐怕耗尽寿命都晋升不了元婴！ 这修炼懈怠，修为差点也就罢了，小女毕竟是大唐公主，只要大唐屹立不倒，学生就能护她周全。 现在学生最头痛的还是她那胆小的性格。 她母亲死得早，出生后只有待在红叶还有她的养母贤妃身边才能安心，就连看到学生我都会害怕得躲起来。 之前还有贤妃日日照料。可贤妃本就体弱多病，昨日听闻娘家唯一亲人黄虎战死后，在悲痛欲绝之下直接病逝了！ 小女至此更是惊弓之鸟，一步都不能离开红叶。 如今的局势你们也清楚。红叶现在不仅是学生最信任的人，而且还有很多重要之事需要他亲自参与，实在无法一直把小女带着身边。 如此一来，小女怕是连正常生活都难以为继！ 所以，这次找先生，就是想请先生治好小女，或者让小女安心留在先生身边。 若先生不愿，学生也就只剩一条路，那就是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将她留在那里，然后让她过着封闭的生活。” 李元启说完这些话后，便直直盯着人杰，由其是他的那双眼睛。 “我又不会治病，那么多人都治不好，我怎么治？我也不知怎么才能让她安心待在身边，连你这做父亲的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我这个外人？” 人杰莫名其妙地说道。 “不，先生您有办法！” 李元启说完这句话后，突然转头看向彩蝶： “先生既然能让彩蝶姑娘从一位胆小的普通丫鬟，短短数日后变成能直视学生毫不胆怯的心性强大之人，就一定有办法让小女脱胎换骨！ 先生您不用否认，这个情况不难打听。现在既没有外人，事关小女，学生也不可能将先生的手段外传，所以只要先生愿意出手，小女便能得救了！” “......” 人杰有些头痛，到不是他不想帮。 彩蝶变得如此自信，开启智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她身份上的变化。 总不能告诉皇帝，她是因为觉得你们所有人身份都没她高，所以才自信成这个样子的吧？ “陛下刚才说公主与这位公公寸步不离，可为什么没有看见她？我们也得见了面之后，才知道公主能不能治。” 彩蝶看人杰有点为难，赶忙替他说道。 “彩蝶姑娘，公主一直就在先生手上。” 公公出声提醒。 “什么！” “难道是那把剑鞘？” “是的，公主平时最喜欢躲在里面歇息，先生您只要把鞘口的红绸结打开，公主就可以出来了。” 听公公介绍，人杰也来了兴致，他将剑鞘口那个用红绸布扎成的蝴蝶结一扯！ “呀！” 里面又传出一阵女孩子的惊呼，是刚才那个声音！ 一把没有手柄的光剑从剑鞘里飞速冲出，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过了好一会，房间里还不见任何动静，也没有出现公主的身影。只是稍微亮了些，似乎有一道月光洒了进来。 “公主别怕，这些哥哥妹妹都是好人，他们没有恶意的。” 公公突然对着无人处温柔地说了一句话。 “哎，公主这是又吓得躲起来了。她现在变成月光，所以你们看不见，也只有元婴或是精通感应功法的修士才能找到她。” 公公无奈地说道。 “始解！” 人杰双眼突然冒出金光。此时别说书房了，整个湘城都一览无遗。 “看到你了！” 神眼一解放，人杰立马就发现了公公身后那个由特殊光点组成的虚幻女孩。女孩此时正怯生生地从公公腰部探出小半个小脑袋。 人杰将头一转，金光迎上那双美丽的眼睛。 第一百零三章 日月相逢 那是一双怎样美丽的眼睛啊！ 比蓝天更蓝，比清泉更清，比宝石更璀璨。 一颤一闪，一睁一眨，晶莹剔透，明胜秋水。 人杰从没有因为女子的美貌动过心，但此时无意间的一次对视，却让他忍不住心情摇曳。 他明白“最高贵、最圣洁”是什么意思了。他心想，一定就是这双眼睛吧。 这一边，人杰迷醉地盯着冒着月亮光华的大眼睛。 而对面那双大眼睛，在金色性光的注视之下也愣住了，同样陷入了迷醉。 在外人看来，人杰双眼冒光，将金光集成了一束，射向公公左腰旁的空气。 在金光照射之下，一轮弯弯的月亮从云雾之中被缓缓牵出，清淡的光点开始凝聚，美丽的姑娘逐渐显形。 只见她外罩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花绉裙，耳垂素玉明月珰，腰系白绢流纨素。 她指若葱根，一双纤纤赤足裸露在外。她此时小嘴微张，脸红如开莲。 姑娘出现后，整个人就保持着弯腰露出脑袋的姿势，呆若木鸡。 即使彩蝶和两兄弟发出了惊叹的声音，她也状若未闻，始终迎着那道金光，迷醉地回望着人杰，眼中也回应似的洒出一片白光。 所有人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此时的画面实在太美了。 人杰与李君知的对视，仿佛太阳与月亮之间的一次邂逅。 璀璨强大的金色，是那云拨后灼灼升朝霞。 圣洁柔弱的白色，是那雾散后芙蕖出清波。 足足过去一盏茶，中途公公还特意让出了两步，结果两人还是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仿佛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再也没了旁人。 李元启见状十分复杂地呼出一口气，对着其他人灵识传音： “看来先生和小女一见如故，就让他们两位单独相处一会吧。” 其他人也互相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外。 彩蝶在关门之前，朝隔音结界内的两人深深看了一眼，神色间有期盼，有祝福，也有羡慕。 书房外，李元启与彩蝶、九娘分别交代了几句，竟然就这样把李君知扔下，带着众人急匆匆地走了。 他走之前没有与自己女儿说过一句话。 彩蝶从头到尾只看到那位公公眼中流露出的强烈不舍。 书房内，人杰终于回过神。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看一双眼睛能看得如此痴迷，简直就像他当初第一次拿刀时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发呆多久，眼见周围人都已经出去了，他心里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咦？陛下这是回宫了？” 人杰没有解除始解，发现李元启、公公、将军还有外面那些骑兵全都不见踪迹，便猜到他们已经赶回了京洛。 “就这样把女儿扔我这？难道是我刚才看得太久，陛下不忍打断我，要赶着回去处理国事？” 想到这，人杰更加不好意思了。他看着此时还保持那个搞笑姿势，呆呆看着自己的李君知，知道对方正被自己性光控制着。 “糟糕！要是收回性光，她就变成陛下说的那个样子怎么办？我也不一定能治好她啊！” 人杰脑门子一紧，觉得此时有点像赶鸭子上架。 这李元启也太草率了，他都还没正式答应！眼前的这位公主，他一会是想退都不好退了。 人杰硬着头皮走到李君知跟前，拉着她慢慢直起身，然后左手环住她的腰，固定她的身体，右手勾起她的下巴，脸蛋缓缓贴近... “这个距离应该可以达到最强效果。” 此时两人的鼻子触碰到一起。 人杰开足了性光最强威力，疯狂射向眼前不足一寸的那对美丽双瞳。 他这个时候的性光，比苏丞丞那时又强大了二十倍。高度凝聚之下，简直如同两根金柱，再加上如此近的距离，别说先天三品的李君知了，恐怕换成一般金丹，都要被迷了心智。 李君知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人杰左手紧了紧，看着她提问： “叫什么名字？” “李...君...知...” “怕不怕我？” “怕...” “你是不是看见谁都怕？” “是...” “为什么？” “怕...杀...我...”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不...知...道...” “你就没有不怕的东西吗？” “公...公...娘...娘...” “为什么不怕他们？” “保...护...我...” “那如果我也保护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怕我？” “嗯...” “你父皇刚才已经走了，公公也走了，他们把你放在我这，想让我治好你。” 李君知听到这，眼泪从那双大眼睛流了出来，嘴里呜咽着： “公...公...也...不...要...我...了...” “我保护你啊。” 人杰安慰了一句。 李君知突然将人杰抱住，双手拼命用力： “保...护...我...” “好，保护你，我说到做到。” “不...要...抛...弃...我...” “可我将你治好后，得把你送回去。” “不...要...抛...弃...我...” “这也不是抛弃你，等你好了，自然就不会再怕了。” “不...要...抛...弃...我...” “难道你不想回皇宫？” “不...想...” “你就不想公公吗？” “想...” “那等我把你治好后，就把你送回公公身边好吗？” “不...好...” “这又是为什么？？？” “他...抛...弃...我...” “......” 人杰看见李君知越哭越厉害，也有点慌了神。 若要换成别人也就算了，眼前这位姑娘，他实在是有点喜欢，所以狠不下心拒绝。 “不要抛弃我”，这五个字太沉重了，背后的责任是“一辈子”。 他们两人今日只是萍水相逢，即使再有好感，这种话怎能轻易允诺？ 人杰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新生儿”了。 “不...要...抛...弃...我...” 李君知又说了一遍，双手十分用力地揪着他背后的衣服。 “我现在解除神眼，你一会不要怕，也不要跑好吗？” 人杰没有正面回复她，而是继续柔声安慰。 “怕...” “好...怕...好...怕...” “怕...” “糟糕，怎么感觉比之前更严重了！” 人杰皱起了眉头，看见李君知这个样子，他根本不敢收回性光，内心还生出了一丝心疼，一丝摇摆。 “你要是待在我身边，就没什么机会见你父皇和公公了，说不定连公主都做不成。” 人杰试试换了个角度能不能说服她，没想到李君知听后竟然开心地应了一句： “嗯...不...想...做...公...主...” “......” “我身上有很多秘密，你要是待在我身边，得发誓保密。” “嗯...” “你给我想清楚了！我如果让你今后做我婆娘，给我生胖娃，你也愿意？” “嗯...” “我们才第一天认识！” “喜...欢...你...的...光...” “好吧，那我解除神眼，你一会不要怕，也不要跑好吗？” “嗯...” 书房里的金光开始缓缓消散，人杰小心地盯着李君知。 “呀！” 当性光全部回到到神眼国度后，李君知突然回过神。 她低下头，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在人杰怀中猛地抖了几抖，然后从脸蛋一路红到脚指头，全身羞得红扑扑的，四肢边缘处开始化光。 “不怕，我保护你。” 人杰轻声开口，手掌轻轻拍着李君知的背。 在人杰的安抚下，她哆嗦得没那么厉害了，整个人稍稍安静了一些，化成月光的躯体也逐渐回拢。 她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人杰。 人杰此时已闭上了眼睛。他努力朝李君知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微笑。 “呀！” 看见人杰鼻梁上拧成一团的刀疤，还有额头上的那个螳螂印记，李君知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成月光，在书房里躲了起来。 “......” 人杰此时手还虚抱在空中，笑容瞬间变得僵硬。 但下一刻，他肌肉又重新舒缓开来。 只见一片肉眼可见的月光缓缓出现，凝聚在他上方，然后开始围着他转圈。人杰能感受到，有一只纤细的玉指，正在时不时尝试触碰他。 玉指一触即退，然后过一会又在额头上，眼睛上，胸膛上，每一处均是蜻蜓点水，小心地点上一点。 人杰又笑了。 这次不是努力装出来的，他是发自真心的笑，他觉得李君知这个样子很可爱。 他仿佛能看到一位姑娘，此时正闭着眼睛，想看又不敢看自己的样子。 他想起了有一次在路边看见的小猫仔，战战兢兢地伸出小爪子，一点一点地朝着食物挪动。 足足过了一炷香，李君知才在人杰面前重新现出了身形。 她甫一现身，就欢呼地钻进了人杰怀里，然后抬起头，期待地喊着： “光！想要光！” 她嘴里懦懦地喊着，美丽的双瞳开始冒出月华之芒。 “好。” 在被性光重新照耀后，李君知幸福地呻吟一声，两手抱紧了人杰。她的手指依然像之前那样，将人杰背后衣服紧紧拽着，揪成了一团。 人杰也轻柔地回抱，他抛弃了一切杂念，再次盯着那双似乎等待了很久很久，干涸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遇到甘露的可怜大眼睛。 小小的书房里，金色与白色，对望着，交融着，感动着。 仿佛在此刻，鸳鸯终于相遇，日月终于相逢。 意外的上架感言 我是一个喜欢规划的人，但规划总是不喜欢我。 大学以前，我的人生规划是学医，结果现状是弃医从文。 我如今是一名文字工作者。去年我对自己做过一次大数据统计，自2010年以来，工作时写了2176篇公文，114篇新闻稿，176篇总结规划，182篇方案，6篇可研，21份合同，58份PPT，累计敲击249.6万字。 工作之余，我随笔写了102篇心得，15篇散文，16首诗歌。近期一次意外的生病，让我做了一次长达数月的酝酿和准备，于是我有信心，明年会多出1本长篇小说。 好像立了一个FLAG... 这些年，我玩的几款游戏，自己都是非酋中的幸运儿。每次在不报有任何希望之后，就会冒出一些施舍般的好运。 作为一个狮子座，我是多么希望，在加倍努力、付出与规划之后，能得到一种意料之中的回报，以及我对于能拥有这种回报的成就感。 然而，命运总爱跟我开玩笑，就好像这第一次小说之路。 刚开始，我期待有人能发现这张陌生面孔的新书。但写了两月后，看我书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位亲戚朋友。好，咱不想罢。结果在放弃的一个月后，几波读者突然冒了出来。 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时盯着作家助手，心里是多么幸福。 到了十万字，我主动发起过几次签约，但每次都失败。我反复思量，不停修改，觉得应该是犯了新人新书的致命错--过于慢热。 第二卷才出现主角，近百章才出现主线，我觉得我应该是没救了，扑街定了，于是就不想了，自己写自己的吧。结果两周后，突然收到一封亮红点的站内信息。 我就这样意外地被编辑投食了一粒认可丸。 接着，是我放弃后又是突如其来的推荐，以及今天晚上，突然看到的这条意外通知，说我的书，明天中午十二点开通VIP上架！ ...... 意外是一个喜欢我的家伙，所以我总要学会接受他。 快凌晨十二点了，我就言归正传，赶紧写些属于上架感言的上架感言吧。 我非常非常希望，大家能继续在.asxs.网站和.asxs.读书app看本书的正版。 这绝不仅仅代表了你们的认可，代表了我的收入，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我的读者，能看到我最完美的作品。 第一次写书，我经验不足，犯了很多错。可我很不服气，我有一颗追求完美的心。 那怎么办？ 唯有一遍一遍地读，一遍一遍地改，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做总结。 我将我自己化作了我最痴迷的读者。 除了早早确定的主线大纲，我对前面四十多章足足做了四次大修，以及数不清的微调。后面章节，我每日都会往前读两章，每周都会全部重新看一遍，查摆不足，寻求提升，然后对照修正！ 我能感受到我以及我作品的进步。 可那些盗版网站不会啊！ 他们最多也就偶尔更新一下章节名，但已发章节的内容是不会更新的。所以在盗版阅读的读者朋友，阅读体验会差很多，也只能看到我那张... 面目全非脚之后，还我漂漂拳之前，的脸。 故，恳请喜欢我的读者，能够订阅我的书。如果已订阅的VIP章节做了修改，“.asxs.读书”APP中会有更新提醒。 我不知本书的均定成绩是多少，刚开始很可能扑街，不知道能突破个位数吗？ 如果在一个月之内，能突破百位数，每增加一百均定，我就额外更新一章。 角色星耀值每升一星，我也继续加一更。 要是有传说中的盟主出现，我再加更一章，白银大盟直接更五章！ 虽然这个量和很多全职作家无法比，但对我来说，肝已经要爆掉了... 不知不觉，十二点已经过了。 再过十二个小时，就是上架时间，在最后，说几句一直想说的酸话。 我早已过了花骨朵的年龄，这些年在社会上，不断染上尘埃。 我早在沉沦之中。 但，这本书，却能带我跳出沉沦。 它是我对“情怀”的诠释，更是我对“初心”的渴望。 不管上架成绩好坏，希望未来有一天，饱经世故后的我，通过这本书，能找到自己沧桑后的天真，还有那低回后的感动。 我希望，刀之道，永不老。 趁活着，就再向命运斩一刀。 第一百零四章 认清形势 一直到午后申时，人杰才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包括九娘在内，大部分赵府之人即便肚子饿得咕咕响，都没人去用膳。大家全部做贼似地蹲守在门外。 别处的下人此时也一个个无心干活。 他们只想知道一件事： “少主子这是要当驸马了？” 皇帝找少主子谈了别的什么事，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皇帝浩浩荡荡驾临赵府，把月亮公主留在了书房，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夫人说，请少主子帮忙照顾女儿，然后就回宫了。 少主子和月亮公主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两个时辰，简直和昨日少主子宠幸苏夫人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今日没听到什么动静，不像昨日那般惊天动地。 他们开始还以为自己想多了，结果罗少爷补充了一句，屋里有隔音结界啊！于是，男人们懂了，女人们也羞红了脸。 人杰推门出来时，看到一大片人正眼睛冒光地盯着自己。他好奇地问： “你们站在这做什么？” 九娘润了润喉咙，上前问道： “人杰，公主呢？公主是不是还在屋里？要不要让彩蝶她们进屋伺候？” 人杰举了举手中的剑鞘： “她在这里。” “蛤？” “她平时都喜欢躲在里面。刚才可能是有点累了，她进去休息了。” “不用下人伺候着？” “不用，小猫仔好养得很，我只要把她挂在身上就行，都不用管。” “小猫仔？” “哦，我觉得她很像原来在街上看到的小猫仔，就这么叫她了。” “陛下把公主留在我们家，是什么意思？” “让我给她治病。” “那...病治好了吗？” “还没，估计得花一段时间。” “治好以后呢？你要把公主送回去吗？” 九娘试探地问道，周围人也把耳朵竖得高高的。 “不送回去了，她以后就留在我这。” “真的！” 九娘顿时激动了起来，眼睛不停瞄着人杰抱在手臂弯里的剑鞘，那眼神简直就像婆婆在打量媳妇一样。 其他人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太好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们得赶紧准备准备！赵妍，娶公主什么流程？要让媒婆去皇宫提亲吗？” “等等！” 人杰颇为无语地示意九娘不要激动： “我什么时候说要娶公主了？我只是让她以后留在我身边，就和原来收留小黑一样，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那可不行！” 九娘正色对人杰说道 “人家是受亿万人敬仰的月亮公主。她今后天天待在咱赵府，要是没有名分，那还像什么样子？ 人们会说闲话的！ 这事可不仅仅关乎公主的清誉，还关乎朝廷的脸面！人杰你可不能马虎对待。” “这么麻烦？” 人杰皱起了眉头。 他到不是不愿意娶小猫仔。只是一想到之前那个梦境，他就有些顾虑，想等自己身份确认了再说。 旁边罗横看到人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顿时想到了别处。他眼睛一亮，赶忙问道： “杰哥，我们现在说话，公主听得到不？” “听不到，口子这个红绸结有玄机。我们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但她却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不然她根本无法安心入眠。” “那就好。杰哥，是不是不想收她做正妻？要不收做小妾？” “胡闹！” 九娘打断了罗横，对他训斥道： “人家月亮公主是天下身份最高贵的女子，怎能做小？她不做正妻，谁有资格做正妻？她不做正妻，陛下会同意？朝廷会同意？ 自古以来都没这样的事。 要娶公主，当然得是正妻，明媒正娶！” “哎呀，姨娘您放宽心。公主对杰哥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杰哥就算娶公主做妾，朝廷也绝对不敢多放一个屁。 他们都自身难保了，还敢招惹杰哥？ 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吗？ 皇帝今天不是来给女儿治病的，也不是来嫁女儿的，他是来送女儿的！皇帝是想用最宝贵的月亮公主来安抚杰哥，讨好杰哥啊！ 我敢打包票，要是杰哥在这个时候娶月亮公主为妻，皇帝肯定做梦都会笑醒！即便杰哥纳公主为妾，他最多抱怨两句，心里指不定还是偷着乐呢！” 罗横展开扇子，乐呵呵地说道。 “不可能吧！这可是他女儿...” “就因为是他的女儿！ 自古以来，帝王之女有几个好下场？哪个不是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姨娘，您仔细想想，现在大唐天国什么局面？他还有心思在乎这个？ 他要真在乎，就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把自己女儿扔下就跑了！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保住他的江山！ 只要能实现这个目标，别说把公主送给杰哥了，就算送给西域魔国，他也能做得出来！” “嘘！禁声！小黑！你胆子也太大了，这种话也敢说，不要命啦！” 九娘被罗横一席话吓得半死，赶忙叮嘱所有在场之人不得外传。 “哎呀，姨娘，您怎么还没看明白呢！事到如今，什么脸面，什么地位，都已经不重要了！ 公主身份高？ 刚才皇帝为了讨好杰哥，直接把故去的小荷妹妹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您看，这小妾的地位就已经不比公主低了吧？” “什么！！” “呵呵，很稀奇吗？杰哥还被封为天策上将呢！理论上，杰哥现在就是全天下神策军的老大！这还是不情不愿当的。 杰哥跟陛下提了要求，等办完事，赶紧把职务撤了，爱谁谁当！” “什么！！” “我这么说吧。官职这玩意，对皇帝来说，如今就是一张废纸。只要江山能稳固，你们信不信，杰哥现在一句话，你们明天一个个都可以当大官？” “咕咚。” 包括在皇宫待过的赵妍在内，所有人都惊呆了，目瞪豆呆地看着此时口出狂言的罗横。 “怎么？还不信？ 妍管家，你是从宫里出来的，怎么也是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来，彩蝶妹妹，你把曹公公的传讯石给我。我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顺势而为！” “好嘞。” 彩蝶把曹公公临走前给她的传讯石交给了罗横。 罗横虽然已经到了先天，可以使用传讯石，但他不想这么早就暴露修为。他拿着传讯石，对人杰说道： “杰哥，帮忙激发一下。” “好。” 人杰饶有兴致地激发了传讯石，看罗横准备怎么玩。 “彩蝶姑娘，您找老奴有事吗？” 传讯石后面传来了曹公公的声音。 “曹公公，是我，罗横。” “是罗公子！请问您有何吩咐？” “陛下在附近吗？” “罗公子有事找朕？” 听到皇帝真的在对面说话，赵府这群人吓得大气不敢喘。 “是的，有件事想找陛下您帮个忙。” “罗公子请讲！” “这不是准备封小荷妹妹为一品诰命夫人嘛。说实话，赵府家大业大，家眷着实不少，这厚此薄彼，杰哥也为难啊。要不您干脆多封几个？” 听到这句漫不经心的话，周围人已是吓得冷汗直流。 “可以！不过朝廷目前急需用人，还请转告先生，可否尽量安排虚职。当然，若赵府真有合适的人才推荐，实职也未尝不可，朕也定会多加重用！” “陛下大气！学生替杰哥谢谢陛下了！” 罗横一边说话，一边对惊呆了的众人挤眉弄眼。 “罗公子客气了！朕走后，小女情况可好？” “陛下您就放心吧，月亮公主好得很，天底下没有杰哥摆不平的事！” “好！先生举世无双，世人解决不了的难题，到了先生这果然手到擒来。等过段时日，朕恐怕还要去先生府上讨教。” “没问题！陛下，再跟您商量个事。我杰哥对月亮公主喜欢得紧，想把她今后留在赵府。您怎么想？” “这是小女的福分。她从小活得凄苦，现在既然能正常生活，还能留在先生身边，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朕没有意见！” “可现在情况比较特殊，杰哥恐怕暂时没办法给公主名分哦。” 九娘没想到罗横如此赤裸裸，跟皇帝说起话来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他们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只感觉忽而春风扑面，忽而寒风凛冽。 “没关系，朕能理解！国难当头，先生确实应该抛开儿女私情，全心全意应对那几件事。 朕最不喜欢的，就是做那些华而不实的表面文章了！ 只要先生和小女两情相悦，幸福快乐，朕便心满意足！ 更何况，朕做为公主的父亲，此时同样也就是先生的亲人。既然都是一家人，何必在意繁文缛节？ 你们放心吧，对外就宣称小女在先生这看病。若有人敢造谣生非，一律交给朕来处置。 请转告先生，让他不必因此烦扰！” “陛下放心，学生一定转告。既然事情都商量好，学生便不打扰陛下了。” “好，拟任官员的名单与职务，你们直接报给红叶即可。” “谢陛下！” 待传讯石熄灭后，罗横一脸玩味地看着众人： “这不就解决了？陛下的态度看清楚没？我就直接了当跟他说，他能怎样？我上午还当着面说巴不得世道乱点，他有多说一个字？ 除了顺着杆子往上爬，继续拍杰哥的马屁，他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 呵呵，还跟杰哥攀起了亲戚，他反应倒是快。” “你的这些不敬，陛下说不定都记在心里呢！” 九娘担心地提醒。 “他最多也就想想而已。杰哥都已经快要恨上他了，他岂会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听到这句话，九娘顿时又吓一大跳。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陛下都把公主送给人杰了，人杰怎会恨他？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姨娘胆子小，姨娘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流之辈，你们可不要吓我！” 九娘心好累。 她这段时间逐渐看不透几位孩子了。 别说罗横，就连一手带大的彩蝶，她都感觉已经是离自己越来越远。 “会不会恨他...马上知道了！” 人杰突然抬起头，震惊地说道。 “杰哥，怎么了？” 罗横也看出了人杰此时表情不对。 “我骑祈年出去一趟，你们不用跟过来！” 说完这句话，人杰迅速消失在众人面前。不一会儿，祈年巨大的身躯冲天而起。 “咦，祈年爪子上好像挂了个人？” “是九五二七！他怎么也跟着去了！” “应该是刷毛的时候不小心被带上天的吧...” 第一百零五章 无生无生 黑风山上空，此时九五二七也坐在了祈年背上。 “在那！” 他指着下方一个方向。 “咦？他状态不对，先生我们赶紧先下去！祈年你在天上巡视，别让他人靠近。” 九五二七说完这句话，直接抓着人杰衣服很快出现在下方的一处小山洞里。 一位躲在宽大黑袍里的黑衣人顿时紧张地看着九五二七，如临大敌。 “师傅，他是自己人！” 人杰连忙出声提醒。 没错，对面那个黑衣人就是他的师傅。 萧无生！ 人杰在家中突然听到师傅灵识传音，叫他在一盏茶时间内务必赶到黑风山。 “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高手？有这样一位高手守护在徒儿你身旁，为师也就彻底放心了。” 随着一阵沙哑的声音传来，萧无生取下黑袍，露出一身极为恐怖的面容。 “师傅！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人杰又是震惊，又是心疼地说道。 萧无生此时简直比恶鬼还要恐怖，因为他的身体直接少了一半！ 站在人杰和九五二七面前的，只有一只腿，一只手，半截身子，半张老脸。 截断处，不断有骨骼和肉芽想要新生，但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得粉碎。 “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杀得了乔广宗？ 木老怪和魔君即使把乔广宗禁锢得死死的，却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关键一击，还得靠老头子我出马！ 怎样，亲手杀了天下第一人，我没给徒儿你丢脸吧？哈哈哈！” “师傅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老夫子，让他帮你疗伤。” “先生，恐怕老夫子也救不了他了，他已经死了。” 九五二七在旁边低声说道。 “什么？！” “《天心我心决》果然名不虚传，他此时正用一股强大的意志力阻止三魂七魄继续消散，看情况，最多只能再坚持一炷香时间。” “厉害！你到底是谁？你绝对不是无名之辈！” “师傅，他是唐伯虎。” 人杰忍住悲痛，替唐伯虎回应道。 “竟然是你小子！你小子这是易了容？怪不得，怪不得！看来是老夫子的安排了！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弑杀亲父，令尊还好吗？” “不，父亲确实是我杀的，我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杀了他。” “什么？”“那天板车上的尸体，还真是你父亲？” 萧无生和人杰两人同时惊讶地问道。 “是，不过这是父亲的指令。他本就时日无多，在听闻学生使命后，便决定舍身取义，用最后的生命帮学生一把！他走时很安详，没有痛苦，也没有遗憾。” 唐伯虎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悲伤，他笑着说道： “若换成是我，能这般死得其所，也是件幸福的事。 好了，别说我的事，萧长老这个时候找先生，定有很多话要说吧？学生守在洞口，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你们。” 唐伯虎走向了洞口，人杰也赶忙来到萧无生身旁，握住他残存的那只手： “师傅，您真的走火入魔了吗？” “你看为师这个样子，像走火入魔吗？” “不像。” “呵呵，这位唐伯虎有句诗叫‘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天下修行者。这个储物戒指，你拿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人杰听话地取下萧无生的储物戒指，发现这个戒指没有禁制，他能直接打开。 “为师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是郑家的独门仙术---《御兽经》。 《御兽经》有‘兽王’和‘.人王’两条修行路线。 若练兽王，随着修为增长，可以拥有越来越多的本命契约兽。 若练人王，虽然只能拥有一只契约兽，但可以人兽合体，非常强大。” 人杰看着这本透着莽荒气息的秘籍，不解地问道： “师傅您不是说修行要专心吗？我对这方面不太感兴趣，而且也不一定有这方面的天赋啊。” “为师舍命把它弄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全部练它，仅仅是想让你练习最前面的一小段入门功法--《本命兽契约法》。 这段功法据说不难，可却牢牢被郑家所掌控，外人哪怕想修炼里面一个字，都必须对郑家立下效忠的天道誓言。 呵呵，为师把这本秘籍盗出来，可是要了郑家的老命。 他们生怕为师把《御兽经》泄露出去。开始不停地追杀我，结果发现为师没那么好杀，便服软，想跟我谈条件。 我狮子大张口，叫他们把预言之子放出来交换，把他们气得够呛。 扯远了... 为师叫你练《本命兽契约法》，就是想弥补你的弱点！ 徒儿你的优点很明显：攻击高，速度快。听说你是通过性功修成的心眼，这说明你还有一个优点是意志力强大。 而你的弱点却也不少。 第一是怕太硬引起反震。储物戒指里有《雕木刀法》，为师没有时间手把手教你了，可为师已经把所有的心得写在里面。待你练成，这条弱点就能克服。 第二是防御不足。 你练的妖族炼体功法倒是特立独行，只追求速度。相比之下，你的防御非常普通。这在有些场合下，就很容易遭到针对。 第三是灵气不多。 你的灵气总量本就不多，招式消耗还特别大。灵气一用完，你就只能干瞪眼，偏偏你的灵气回复速度也是一般般。 第四是没有疗伤手段。 这倒是绝大多数人的问题。很多伤不是靠吃仙丹灵药就能马上恢复的，而且很多时候，根本没机会给你吃药。 就像上次斗年兽，若年兽不及时投降，你就赢不了，因为你的手已经废了。 你发现没有？只要手一受伤，你就会立刻失去战斗力。 后面说的这三个弱点，只要练成《本命兽契约法》，就能全部克服。” “这么厉害？那郑家不是无敌了？” “不是郑家无敌，而是土年兽太适合你了！若不是看你收服了土年兽，为师也不会起这个心思。 按照《御兽经》的说法，一旦将《本命兽契约法》练成，就能将那只灵兽变成你的契约兽，进而拥有一个十分强大的功能---天赋共享。 所谓天赋共享，就是你能共享契约兽的天赋，契约兽也能共享你的天赋。 你想想看，你若共享了土年兽的天赋，就能学会控土术，拥有强大的防御力，站在大地上，你会有取之不竭的灵力，以及变态的治愈力。 到了那时候，你就没有任何短板，生命也有了更强的保障！” “郑家有这么厉害的功法，居然都没能一统天下？” 人杰听后心情震撼，觉得《御兽经》实在太变态了。 “你以为灵兽满大街都是？你以为谁都跟你小子一样有土年兽？想要找一头合适的灵兽，简直比当年赶尸派找僵尸都要难。 除了朝廷飞马，洛家仙鹤，全天下也只有郑家在大规模养殖灵兽，而且品种较全。 即使你的土年兽，也就防守厉害。其他人若遇到这种驯兽者，把他困住就是。 驯兽者可不会有什么别的手段，他们契约的灵兽擅长什么，自己也就擅长什么。 不像你，主要手段还是刀。 除非修炼兽王路线，否则每个驯兽者只能拥有一只契约兽。契约兽一死，驯兽者再也无法重新契约，那么他这辈子也就废了。 此外，在契约兽死亡的那一刻，驯兽者还会受到非常严重的灵魂伤害。 所以你练《本命兽契约法》，也不是什么弊端都没有。 土年兽现在有元婴潜力，在凡界还看不到太大威胁。 可你一旦飞升仙界，若它接下来和你的差距越来越大，最后反而会成为你的最大弱点，或者说是... 成为你的累赘！ 有心人抓住这个弱点，到时候拿它来要挟你，或是设计陷害你，那今日此举，反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为师说了这么多利与弊，最后练与不练，全看你自己。 即便不练，这本《御兽经》也价值无量！ 下面是为师要跟你仔细介绍的第二件礼物，你把那块石头取出来。” 人杰听闻后从戒指中取出一块神奇的小石头。 只见小石头半实半虚半透明，浑身缓缓“蒸发”着点点星光，其中似有星河，又似装着一个活生生的天魂。 “看起来很美。” 人杰对着师傅感慨。 ...... 萧无生陆续交代了几件宝贝的作用。将这些话全部说完后，他身体中的七魄突然开始消散。那股莫名的力量，继续粉碎他残余的身躯。 “不！师傅！你不要死！” 人杰急了，他尝试用性光照在师傅身上，可惜起不到丝毫作用。 “傻徒儿，我本来就是即将入土的老头子。如今把这些东西交到你手上，我也算尽了人事，接下来能否完成心愿，就听天命了。” “师傅，您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为师的心愿，和你看到的那些百姓们一样，就是希望打通仙路，让这个世界重新有梦想，重新获得希望。” “那您为什么要杀乔广宗？” “因为他是实现这个心愿的最大阻碍！乔广宗一死，大唐必然分崩离析！乔广宗一死，堵在仙界路上那块巨石，就被破了一个大洞。 我仿佛，已经从那处洞口看到一束光...” 萧无生将仅剩的那只手朝上方伸去，然后抬起头。 他此时只有小半张脸，脸上面还瞎了眼睛，可却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这也许就是来自仙界的光芒。” 说到“芒”字时，萧无生已化做光点。 一件空荡荡的黑袍，飘落在偏僻的小山洞里。 人杰识海中传来了萧无生的最后一丝灵识： “小心李元启！” 第一百零六章 天赋共享 十里坡，赵大胆坟旁五丈处。 人杰亲手做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 黄土之下，埋葬的是萧无生那件黑袍。黄土之上，一块石碑孤零零地竖起。石碑上无名无姓，只有人杰用黄流玉瓒笔写的十六个字： 雨打风吹，天被地床。 一生命贱，一世晖光。 人杰今日已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了，也是第二次为自己亲人下葬。就在不远处，还能看到与他露水之缘的妾室，苏小荷之墓。 尊师如父，看着连续经历“丧偶丧父”的人杰，唐伯虎感慨地吟了一首诗： “惯随忧恨零今古，难惹英雄泣鬼神。费尽工夫伤老大，不如抖擞作新人。 先生，请节哀。” “他本来可以像原来那样，睡喜欢的地方，雕喜欢的木雕，悠悠然度过余生。 可自从收了我这徒弟，先是背叛师门，再是拼死盗经，不仅被人笑谈被人辱，还丧尽了一世英名。 一日为师，师恩便如此深重。 而我做为他的徒弟，连个孝敬的机会都没有！ 说好了要跟着他做雕木学徒的，如今却只能独自研习那本倾注他心血的书。 他老人家还说考虑不周，事先把家产全捐献给问天事业，没有想到给我留一份。就因为这个，他竟然给我写了封道歉信！” 人杰说到这，没有抱剑鞘的另一只手狠狠锤在地上，在坟前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 “该道歉的人是我！若早知师傅为了我会去铤而走险，甚至丢了自己的性命，我当时在天道书院就应该叫老夫子把乔广宗杀了！” “只要先生能继续完成萧长老未了的心愿，他老人家太清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唐伯虎安慰说道。 “唐伯虎。” “先生，唐伯虎已死，您还是叫我九五二七吧。” “九五二七，你是老夫子最信任的人。我问你，他们想问的那个问题，你知不知道？” “学生曾立过天道誓言，具体细节无法向先生禀报，还请先生恕罪。不过有一点可以告诉您... 老夫子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做为下令之人，竟然都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看来是界灵爷爷的意思，我下次定要在界灵爷爷那问清楚。” “恐怕界灵大人也无法回复您。” “什么！” “如果他知道为什么，就不会派李清照大人去仙界。如果他知道为什么，就不会那样问您了。 之前他安排老夫子下令，也是因为...” 九五二七说到这，指了指天，然后认真地对着人杰说： “所以，现在能回答这个问题的，还有我们所剩下的一切希望，只有您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既然这样...” 人杰猛地站起，然后跳到一旁祈年的背上，急切说道： “立刻回府！我再尝试一次！” ...... 整个赵府之人之前看人杰神色不对，一脸焦急地独自外出，一个个也魂不守舍，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不要看赵府现在又是皇帝亲临，又是加官进爵，又是金屋藏娇，在人前显得多风光，可他们都清楚一点： 这一切都得益于人杰。 人杰与赵府，就像魏大人与魏府，一荣俱荣，一损玉损。要是人杰出点什么三长两短，这些家眷好日子也到头了。 不过两兄弟与彩蝶倒是毫不担心，因为之前看到九五二七也跟了上去。 “来了来了！是祈年！少主子在上面，少主子回来了！” “少主子回来了！” “九五二七回来了！” 有人远远就看到了祈年迅速放大的身影，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大家一个个开始欢呼，倒是没人去关注因为不小心惦念九五二七之言而感到羞涩紧张的秋香。 人杰一降落在地上，就对着迎上来的九娘说道： “姨娘，我有急事要去密室修炼！六师兄，小黑，彩蝶，祈年，你们跟我过来，其他人，没有我的吩咐，一律不许靠近！九五二七，你负责守在门口。” “是！” “咔咔咔。” 九五二七设下了重重结界后，赵府密室的机关门缓缓关闭。 这处密室不仅在外围浇灌了几层坚硬的金属，而且空间很大，即使祈年也能进出自如。 当初为了造密室，工匠们可是把整个赵府的地下全部挖通了。当然，祈年在这中间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祈年，坐到我身边来！” 人杰一进来，就把李君知休息的剑鞘交给了彩蝶，然后来到最中央盘坐好，吩咐祈年坐到对面。 “小师弟，你这么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平铨他们三个迅速围了过来 “我刚才秘密去见师傅了。师傅为杀乔广宗，受到非常严重的伤势。他交代完一些事情后...仙逝了。” “什么！萧长老他！” 他们都对萧无生印象很好，此时忽闻噩耗，一个个面露悲色。 “师傅临死前告知了他的心愿，他和那些百姓们一样，想问清真相，想重开仙路。而我，决定替他完成这个心愿！” “小师弟你准备怎么做？” “刚才九五二七透露了些信息给我，此事比预想的还要复杂。连老夫子和界灵爷爷都不知道答案，所以那个时候界灵爷爷才如此着急询问我。” “他们连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搞清楚，居然还能下这么狠的命令？” “具体情况，九五二七因为誓言的原因无法跟我说。但他给了我一点提示，他指了指天。 我猜测，可能之前有跟我一样下凡的仙界之人。那人兴许告诉了界灵爷爷什么，但又没有说清楚。” “有这个可能。” 彩蝶若有所思。 “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下次见到界灵爷爷自会问明白。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弄清楚，仙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杰哥你不是失忆了么？想要成功施展召唤术，得等到金丹修为吧？” “之所以要等到金丹修为，是因为我的灵气远远不够。若我的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呢？” “怎么可能，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怎么没有，祈年不就是吗？” “对哦！不对啊...那是祈年独有天赋技能，我们又学不会。” “谁说学不会，你们看这是什么！” 人杰从戒指中掏出一本秘籍放在膝盖上。周围几小凑近一看，一股莽荒的气息扑面而来。 “《御兽经》！” “没错，就是师傅他老人家冒死盗来的《御兽经》！” “原来师傅的目的是这个！可他应该不知道召唤术的事吧？” “他是不知道。他做这些，纯粹是为了让我能多些保命手段。” “主子，练这个可能有副作用。奴婢听过一句话，说郑家‘成也御兽，败也御兽’。想要对付他们，废了灵兽就行。 您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心急，让祈年变成今后别人针对您的软肋！” “彩蝶妹妹说得有道理，此事要三思而后行啊。” “你们说的这些师傅也提醒过，但我实在不想等下去了！ 自从做了那个梦，每时每刻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现在只想立刻知道真相！不惜一切代价！ 未来的事，未来再想办法！” 看见人杰斩钉截铁，平铨他们知道再劝已经没用了。他们互相点点头，然后问道： “好，既然小师弟决定了，那需要我们做什么？” “这本秘籍，我不并准备练后面，只会练前面的入门功法---《本命兽契约法》。 师傅说，只要有驯服的灵兽，这部分练起来不难。 但我不知道他说的不难是多久。一年？一个月？还是一周？ 我一天都等不了！ 所以我准备一会开启阳神光圈，然后集我们四人的智慧，一起合作领悟它！” “好！人们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如今有杰哥光圈加持，我们每个人也不会比诸葛亮差多少。 四个诸葛亮短时间还练不成这个？ 不对，还有祈年！ 虽然不知道祈年能否开启智慧，但它应该会成为有史以来最配合的契约兽？ 寻常郑家外门弟子都能练的基础入门功法，要是这样都不能在一晚上练成，我罗横明天早上当众吃屎！” “......” “小黑，你这样让我有点压力啊。” 平铨咽了咽口水。 “又不是让你吃。” “别废话了，卍解！” ...... 两个时辰后。 罗横坐在那破口大骂： “我靠！是哪个王八蛋传出来说郑家入门功法不难的？ 居然要三魂七魄与灵兽一一共鸣，还要与上清天签这么复杂的契约。要碰到蠢一点的灵兽，比如灵猪什么的，或换成之前的祈年，那还练个鬼啊！ 驯兽师再聪明也没用啊！” “年！” 罗横一说完，立刻遭来旁边祈年强烈抗议。 “哎呀，我是说之前的你啦。我们家祈年如今被光圈一照，可聪明了。” “年~” “谁说灵猪就笨了，我们乌力也很聪明的好吧。” 彩蝶马上为乌力鸣起了不平，结果罗横听到后眼睛一亮： “你一说乌力，我倒有个想法。现在杰哥练成了，有了自己的契约兽，我们回头是不是也搞个？不过每人只能契约一只，倒是得谨慎选择，不然不太安全。” “小黑哥，现在已经不是安不安全的问题了。” 彩蝶无奈说道： “我算是知道郑家为什么没人兼修其他功法了。 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御兽经》入门后产生的那股特殊灵力，与主子妖气冲突很大。若不是有调和万物的性光将它们融为一体，这《本命兽契约法》根本没法练，除非散功重修！ 师傅他老人家也没想到这个情况吧？ 我们又没性光，怎么修炼？怎么契约？真要契约，也只能找与主修功法属性相匹配的灵兽。 可若是那样，根本起不到天赋共享的互补作用。 这功法，对驯兽师以外的其他修士来说，就是个鸡肋！” “我知道，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回头我在梦里实践看看。” “你们快看，小师弟可以施展大地之力了！” 三小闻言赶忙朝人杰看去。 第一百零七章 鲁鲁降临 只见人杰身上冒出了一种全新的灰色光芒。光芒笼罩之下，土之铠甲开始在他身上覆盖。 不一会儿，原地出现了一头高达一丈的土之巨人。巨人好奇地抬起手，然后迈开步子，“咚咚咚”在密室里走来走去。 “哇哦！酷！” 罗横吹了一声口哨。 土堆滑落，人杰从里面走了出来。 “杰哥，感觉怎样？” 罗横两眼冒光地问道。 “差不多知道怎么使用了。不过这一招不适合我，太笨拙，影响速度。” “祈年的招数，恐怕都不太适合主子的作战风格，也就在危急时刻能派上用场。不过能让主子您体内体外都变得更加坚硬，已经非常实用了。 最关键还是它的愈合力，以及站在大地上的无限灵力！” “嗯，我来试试。” 人杰说罢立刻在自己手上开了个小口子。灰光笼罩之下，口子很快愈合。 “真的可以耶！” “嗤！” 彩蝶话刚说完，人杰又猛地举刀，使出“开猪膛”全力斩击。 这次他直接将一条手臂卸了下来，鲜血飑射！ “我靠！我靠！杰哥你不是吧！” “啊！！！” 彩蝶直接尖叫地冲了过去。 “没事，你们看。” 人杰将断臂处抬起。大家发现断口处正在不断涌现出灰光，灰光不仅很快止住了血液，而且不断生长出骨骼和肉芽。 两炷香过后，一条完整的手臂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三小好奇地左摸摸右摸摸。 “这新长出的部分看起来要嫩一些。杰哥，你恢复伤势的速度好像比祈年慢很多啊。” “嗯，我用大地之力的效果比祈年差很多。而且这只手臂虽然恢复了，我却感觉消耗很大，很疲劳，有点像以前长时间开启神眼后的状态。 我还有预感，要是伤及心脏或头部，我一样会死。” “奴婢觉得这是功法和灵根的问题。 主子您现在用的是糅杂妖气后的新灵气，肯定没有纯正的大地之力效果显著。 就算是有纯正的大地之力，您毕竟没有土灵根。就好像祈年它没有刀灵根一样，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主子您这般厉害的刀修。” 众人闻言，都一脸无语地看向了耍得飞起的祈年。 它自从与人杰共享天赋后，就用大地之力凝聚出一把巨大石刀，然后将这把刀舞得虎虎生风。接下来它就没个消停，自己在那玩得不亦乐乎。 每一劈，每一划，都带动巨大呼啸声。 它开始还想找人对练一下，几小果断拒绝。 开玩笑！ 现在除了九五二七，赵府谁能打得过金丹期的祈年？之前人杰与它切磋了几次，根本破不了防。 “啧啧啧。” 罗横见祈年兴奋的样子，摇了摇头。 “以后谁要是与祈年近身交战，估计会怀疑人生。” “我准备施展召唤术了！” 人杰站起身，正正衣冠，满脸凝重地说道。 “终于要开始了么！” 平铨、罗横、彩蝶三人停下嬉闹。远处祈年看到人杰取出了一滴精血，也乖乖地安静了下来。 “呼。” 人杰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这次，一定要成功！” 以血为识，以灵为力，以心为梁，以身为器。 三神开路，四象成门，谨以仙召，唤汝魂魄摇乾坤。 上清天在上，请遵照契约，引吾之召唤兽贝鲁鲁，降临！ ...... 修仙界，落皇洞。 上清天又从贝鲁鲁头上开了个口子，一道召唤法阵出现在眼前。 “哎，宝贝大人是在想我嘛？好想临死前和他抱抱。” 贝鲁鲁淡定地看着法阵，仿佛透过法阵看到了那个不甘尝试的身影。 法阵的颜色越来越亮，空间开始出现一阵涟漪。 “咦，这次多坚持了一会，看来进步很快啊。” 贝鲁鲁欣慰地说到。 涟漪越来越大，最后...“嗡”！ “这是！” 贝鲁鲁大叫一声，目瞪口呆，泪水瞬间浸润了他的脸颊。 “空间四象门！天啦撸！宝贝大人成功啦！！！” ...... 赵府，密室。 人杰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脚踏实地，什么叫源源不断的力量。他紧张地看着召唤法阵越来越亮，空中逐渐形成一扇光门。 旁边三小一兽也绷紧了心弦，等待那位仙界使者降临。 “宝贝大人！！！呜！！！” 一个身影从光门中跳了出来，然后扑到了人杰怀里。 随着法阵自动消散，众人好奇地缓缓靠近。 那是一个脸盆大的身影，此时正背对着众人。 他们看到一只飞快甩动的尾巴，两只毛茸茸的圆耳朵，肉嘟嘟的身体上套着黑色小马褂，小马褂上绑着一个小铃铛。 “好可爱！这就是主人在仙界的召唤兽么？” 彩蝶心想。 人杰看着那道简直和梦里一模一样，只是小了许多的身影，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紧紧抱住贝鲁鲁，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贝鲁鲁身上的毛发。一股久违的灵魂悸动，让人杰只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感紧紧包围。 什么契约兽的后遗症，所有一切都值了！ “呜哇！” 贝鲁鲁突然从人杰怀中伸出了鼠脑袋，两眼翻白，舌头伸得老长。 “你怎么了！怎么了？” 人杰吓一大跳，紧张地看着贝鲁鲁。 “唔...我喘不过气来...” 贝鲁鲁用两只小短手扶着自己脖子，艰难地说道。 “你是受伤了吗？我带你找人疗伤！” 人杰心疼地拍着贝鲁鲁的背，准备往密室外走去。 “空气好浑浊，一点仙气都没有...这就是凡界吗...呕...我...我感觉被泡进了臭水沟...好恶心...呕...头好晕...” 贝鲁鲁剧烈地喘着气，时不时地开始干呕，两只眼睛冒起了圈圈。 “这是...晕界？” 彩蝶在旁边不确定的说道。 “晕界？” 人杰停下脚步，紧张地问道。 “啊，奴婢也不知道，只是随便起了个名字。贝鲁鲁大人看起来好像是因为凡界和仙界差距太大，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还有这样的事！” 罗横震惊了，只是这句话他没说出来，因为他现在根本开不了口。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贝鲁鲁出现的那一刻，罗横也感觉到了一股灵魂上的悸动。不过那股悸动和人杰的熟悉感不一样，似乎是一种... 命格上的压制！ 四小手忙脚乱，又是喂水，又是按摩，最后还是喂了一块九五二七从老夫子那捎来的极品灵石，贝鲁鲁才缓过神来。 “呼...呼...宝贝大人，凡界这么恶心，您待得也太苦了吧！” 贝鲁鲁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艰难地说着话。 “我一醒来就在这里，感觉还好啊。” “也对，呼...呼...您失忆了。呜呜...宝贝大人，您要是迟一点，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仙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身份是什么？我是不是李清照大人的儿子？” 天啦撸！ 贝鲁鲁听到人杰的询问后吓一大跳，内心疯狂转动着念头： 完了！宝贝大人怎么知道身份了？该死！凡界怎可能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不行，现在实在太早了，绝对不能让他这么早知道，不然一旦飞升，整个局面就全失控了！ 贝鲁鲁压下眼底深处震惊，两只鼠眼迅速转了转，然后一脸不屑地说道： “怎么可能！谁跟您说的？您怎么可能是区区人族的儿子？您还喊一个人族叫大人？太荒谬了！” 此时贝鲁鲁已经克服了“晕界”，说话渐渐顺畅了起来。 “什么！可界灵爷爷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还说我和母亲长得很像，是通过母亲的破界灯下凡，带着使命而来...” “听他放屁！” 贝鲁鲁嘴巴上叫得凶狠，心里慌得一批： 居然是界灵！看来李姨说的‘下凡后帮她完成一些心愿’，指的就是这个界灵安排的任务。糟糕，这次没按计划使用破界灯，虽躲过一劫，可李姨的任务却麻烦了。 怎么办！ 知晓内情的羞儿姐姐陷入了沉睡，鼠来宝也沉睡了，我现在连乾坤兜都打不开。 不然还可以把可可叫出来，可可最能忽悠了... 贝鲁鲁硬着头皮说道： “小小人族界灵，我看他是嫌自己命太长，居然敢占您的便宜！破界灯是李清照的没错，可谁说只有她儿子才能用的？其他人也可以用。” “啊...主子不是李清照大人的儿子？难道界灵爷爷搞错了？” 彩蝶惊讶地问道。 “人族蝼蚁！本神王在和宝贝大人说话，你居然胆敢插嘴？！！” 贝鲁鲁猛地转过身，对彩蝶大声呵斥。 这位刚才还是软萌可爱的晕界小老鼠，此时小小身躯中散发出一股强大的上位者威严。这股威严，比李元启强上百倍。 彩蝶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盯着贝鲁鲁。 “噗通！” 旁边罗横竟然也浑身发抖地跪下了。 “自己掌一百个嘴！本神王看你在凡界伺候宝贝大人有功的份上，饶过这次大不敬之罪！否则，扒皮抽筋，把你大卸八块！” 贝鲁鲁看起来声色俱厉，心里倒是有几分惭愧。 在仙界，确实没有哪个人族敢这样跟人杰说话。以人杰那暴虐脾气，还有视生命如草芥的性格，说不定随手就砍了。 可此一时彼一时，人杰在凡界收了几个敢说话的手下，倒也正常。而且人杰失忆后，在贝鲁鲁看来，如今变得温柔多了，也可爱多了。 贝鲁鲁此举，主要是想给人杰还有他的这些手下提个醒。 让他们重新认清楚，宝贝大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彩蝶先是害怕地盯了贝鲁鲁一眼。 她所有自信都来自于人杰通房丫头的身份，但在这位明显更加亲密的召唤兽面前，她还真不敢造次。 她再用委屈的目光，期待地看了人杰一眼。 人杰此时心情矛盾。 要换成别人敢这样和彩蝶说话，他早就发飙了。 可面对怀中这头召唤兽，他嘴巴却是张了又合，久久发不出声。他很想帮彩蝶求情，可试了好几次，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似乎这是身体的本能，似乎...这是他与贝鲁鲁长时间养成的一种默契。 看见人杰沉默，彩蝶心里又委屈，又难受。 她非常明白，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啪！啪！” “奴婢该死！” 见到人杰无比心疼的目光，贝鲁鲁眼神猛地一缩： 这什么眼神？宝贝大人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天啦撸！不要好不容易忽悠了身份，又给我爱上了人族女子。若是那样，以他的性格，回头说不定还是要帮人族强出头！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这么早就有太深的羁绊，不然羞儿姐姐、可可和我，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全白费了！ 要爱，也得等真正实力强大、能抗下人族大旗的时候再爱！ 现在这个时候... 贝鲁鲁看着一下又一下认真掌自己嘴巴的彩蝶： 如果真是那样，小姑娘，你确实该死。 第一百零八章 原来是妖 一百下过后，彩蝶已经变得惨不忍睹，面目全非。 不仅脑袋肿成了猪头，还小口小口吐着血。若不是她有近先天的修为，体质远超常人，怕是早就晕过去了。 “宝贝大人，您在心疼？” “她是凡界与我最亲近的人。我从没让她受过这种罪。” 人杰已经不是心疼了，而是极其心疼！他向前走了两步，准备去安抚彩蝶。 “宝贝大人！” 贝鲁鲁抓紧了人杰衣服，无比严肃地喊道： “我不管您之前在凡界受了什么蒙骗，我也不管这个小小凡界的规矩是什么，我现在只想负责任地告诉您... 她是人！是卑贱的奴隶！您是妖！是尊贵的圣子！ 我今天只不过是对她小惩一番罢了。若换成过去，惹得您发怒的下场就不是几个巴掌这么简单了，恐怕得哀嚎遍野，百万伏尸。您一点都不记得了吧！” “蹬蹬。” 人杰后退了两步，伸出右手食指，颤抖地指着自己： “我...我真的是妖？我还如此残暴？” 贝鲁鲁眼睛一亮： “宝贝大人您自己也发现不同了吧？ 您若不是妖，哪来的虫妖复眼？那是螳螂妖“千瞳眼”！ 您若不是妖，哪来的妖气？那是《螳螂妖功》！ 您若不是妖，哪来这么快的速度？那是《螳螂炼体决》修成后的螳螂妖身！不仅如此，您还有一对螳螂神翅，等恢复金丹，就可以像召唤小妹一样召唤出来。” “小妹...小妹也是真的？真的叫小妹？” 人杰颤颤巍巍地展开右手，看向手心处那个纹身。 “咦？您还知道小妹？您不是失忆了吗。”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一个怪梦。” “什么梦？” “我梦见...我是一头螳螂妖。” “您本来就是螳螂妖，您还是圣族幽灵螳螂妖！” “我梦见...我出生时有一百个兄弟姐妹，一百个兄弟姐妹互相残杀...” “那是世上最残忍的诅咒‘灭亲咒’，当时我就在现场！” “是，我看到了你！我还看到了...我的母亲？？” “您母亲名叫慕希尔，绰号幽灵公主。” 贝鲁鲁说到这，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只不过是妖刀大圣假扮的... “对！她就叫慕希尔！我看到她时，觉得好熟悉。” “那当然，慕希尔大人虽然严厉了点，您一直有点怕她，但她含辛茹苦抚养您长大，日日夜夜教您修炼，带您历练，怎可能不熟悉？” “她身边除了你，还有把白色的仙刀，那把刀的名字...” “和羞走！对不对？那是羞儿姐姐，我们的羞儿姐姐。羞儿姐姐可疼您了，您每次被母亲责罚，都是她跳出来护着您。您自己都说她更像母亲呢！” “看来是真的了...小妹真是我亲妹妹？她竟然死了？死后变成残魂？残魂又变成我的刀灵？” “啊！您都说对了！天啦撸...宝贝大人您做得什么梦啊，全部都对上啦！看来‘三转三落咒’不是无解的，居然还能靠做梦回忆起来？怎么记载中从未发生过。” “三转三落咒？” “嗯，宝贝大人您在圣子大选时，被巫族下了一个非常恶毒的诅咒，名叫三转三落咒。 他们通过您的生辰八字和毛发进行施咒。 第一转，也就是第一个阶段，叫‘落神智’。 这个时候，您会不断丧失记忆，直至变成一片空白，最后陷入沉睡。” 听到这，平铨本想感慨一句“阿弥陀佛”，可看见彩蝶悲惨的样子，他立马牢牢关上嘴巴，继续睁大眼睛默默听着。 “巫族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对这些手段再了解不过了，所以第二天就把三转三落咒认了出来。 至尊和妖刀大圣同时暴怒，提前向巫族发动种族大战！ 我们对此次种族大战密谋已久。 您争夺妖族圣子之位，就是为了进一步巩固螳螂妖族话语权，然后以圣子的名义号召全体妖族。 结果也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不仅中途出现各种意外，还害得您失去了...失去了一些重要同伴... 好不容易夺到圣子之位，他们却对您抢先下手！ 最后至尊亲自挂帅，发动战争动员令，整个大妖族一千五百六十个种族同时宣战巫族。 那些巫族的盟友直接吓懵了，一个个立马跟巫族划清了界限。 三日，仅仅三日！巫族被彻底血洗。他们的现任至尊被挫骨扬灰！ 您六十年来的玩命修炼得到了回报！您用圣子之位换来了巫族的覆灭！您成为螳螂妖族史上最伟大的英雄！ 但您自己的危机却没有解除，巫族一部分圣族子弟离奇消失了。我们把整个修仙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那些混蛋！ 到了第七天，您陷入昏迷，妖刀大圣失踪。他临走前留下一条讯息，说找到蛛丝马迹，要去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地方。” “然后呢？” 人杰听贝鲁鲁说自己在仙界发生的事，就像在听另一个人的经历，还是一段比凡界故事要宏伟得多的传奇经历。 “然后，第二转来了，您开始‘落修为’了。 我们眼睁睁看着，您顶上三花一朵朵落下，从元婴降到了金丹。接着，金丹又开始渐渐变小。 再这么下去，等到第二转结束，您就会变成出生时的先天一品，然后遭遇第三转... ‘落性命’！ 手足无措之际，我们‘意外’得到一条消息，说云脉乡落皇洞里有个神奇的仙泉。只要泡在仙泉里，就能暂时阻止诅咒发作。 我们无法确定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我们找到了仙泉，准备将您浸泡在仙泉里。” 贝鲁鲁说到这，眼中满是后悔。 “然后呢？是不是成功了？我现在虽然修为不高，但人毕竟没事。” “不，失败了！消息是假的，我们中计了！我们千防万防，没想到家贼难防，身边出现了可耻的叛徒。那所谓仙泉，不仅没有对诅咒起到作用，而且充满剧毒，您母亲为救您...当场身亡！” “什么！不！不！母亲！！” 人杰心中一痛，痛得用手捂住了心。 贝鲁鲁看他这个样子，心情复杂地想着： 宝贝大人，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解释。这次死的是真正的慕希尔，并不是您印象中那位‘母亲’... “然后呢！” 过了好一会儿，人杰才咬牙切齿地问道。 “然后，新的暗算来了，这是更狠、更绝的暗算！我们怎么都想不通，对方何必多此一举。您不是因为诅咒，已经天仙难救了吗？ 就在被困的第三日，我们明白了。 那日下午，您降到先天五品时，第二转停了下来，整个诅咒都彻底停下来，再也没了动静。 我们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竟设下三重陷阱。这最后一重，就是防止第二重陷阱出现意外。 确实，意外发生了，我们一看就知道，这是妖刀大圣找到了始作俑者，破解了诅咒。 但他们的毒计也生效了，我们逃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作茧自缚，看着‘黯灭圈’越变越小。 我们用尽了所有手段。 我把能用的宝贝全用光了，羞儿姐姐和鼠来宝也用沉睡的代价使出器灵巅峰一击。 可没用，统统没用！ 我们能想到的，对方都想到了，到了这时，似乎只能闭目等死。” “然后呢。” 人杰低着头，轻抚着贝鲁鲁。 “关键时刻，还得靠可可！” 贝鲁鲁拨弄了一下腰带上的铃铛，发出“铃铃”的响声。 “可可是谁？” “她和羞儿姐姐一样，是陪您长大的另一位姐姐。她是一个人族，是世上最最聪明、最最可爱、做东西最最好吃的女子。 可可在绝境中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提前使用李...李清照交给她的破界灯。” “破界灯怎会在她手里？” “因为李清照与她一见如故，视她亲如子女，在临终前把破界灯交给了她。” “什么！李清照大人死了！” “是，她死了！不过她死得很光荣，她是整个人族最伟大的英雄！ 她用她自己的性命，为人族换来了残喘之机。她把破界灯交给可可，是想让可可在时机成熟时，替她回凡界一趟，然后完成一个使命。” “原来是这样！” 人杰与平铨几人互相看了一眼。 “但在那个危机时刻，我们也顾不得什么使命了，只想提前开启两界通道，先逃命再说。 可接下来我们又面临两个难题。 第一个是破界灯需要用精血才能激发，激发后，也只能带精血的主人一人前往凡界。也就是说，我们只能逃一个！” “于是...你们就让我逃了？” 人杰感动地看着怀中的贝鲁鲁。 “是的，当然选择宝贝大人您逃！不过可可想到一个后手，我们在您背上刻下那些图案，万一您能在黯灭圈合拢前成功召唤我，大家就都得救了！” “可我只能召唤你一个人，其他人怎么办？” “他们都在我的乾坤兜里。” 贝鲁鲁将肉嘟嘟的小短手张开，露出了掌心处那个纹身图案。 “这是本命真器？” “嗯。” “那你赶紧把他们一起叫出来吧。” “我也想啊，可我叫不了。” “为何？” “因为我现在和您一样，也只有先天修为了呀。不对，我比您还惨...我可是从人仙修为掉下来的，呜呜呜...” 第一百零九章 天压脊梁 “你本是人仙？” “何止人仙，我就快晋升地仙了，不然哪好意思成立‘神徒’，自称神王。” “神徒？” “嘿嘿嘿...没事，那是我们几个朋友私下成立的一个小组织，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你怎么也掉修为了，难道也中了诅咒？” “不，我是主动降的修为。这就是我准备说的第二个难题。 想要激活破界灯，最少需要人仙以上修为，而您当时只有先天五品，所以根本用不了破界灯。” “但我最后还是下凡了。” 人杰佩服地看着贝鲁鲁。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化险为夷，简直不可思议。 “对，因为我会寻宝鼠妖一族的绝世奇功---《宝气炼体大法》。我体内可以产生一种名叫‘宝仙气’的能量。这种能量能让宝物进化，甚至晋阶，而我要付出自身修为受损的代价。” “还有这种功法？” “是的。我们也不知道破界灯晋阶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幻想最好是能多带几人一起去凡界。 可惜，最好的结果没有出现。 在使用宝仙气的过程中，我们一直用您的精血尝试激发破界灯，我的修为也越变越低。 宝贝大人，您知道吗，在降低到金丹一品的时候，我害怕极了。 再降下去，我就不能使用本命真器。这就意味着，可可他们必须得先回到乾坤兜里，而接下来的一切，只能由我一人独自面对！ 那是一段没有声音，没有光明，也没有可可的日子...” 贝鲁鲁整个身体抖了抖，人杰赶忙用力将它抱紧。 “眼看先天修为不断下降，您还是激活不了破界灯，我真的要急疯了。还好，在我先天三品的时候，您的精血终于起了反应。” 贝鲁鲁声音开始变得哽咽： “宝贝大人，您看过无尽黑暗中的曙光吗？ 我看过！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破界灯在那个时候发出的光芒... 那不仅仅是破界之光，还是希望之光。 虽然只能带走您一人，但我当时真的好开心。只要您能活下来，我们所有努力就没有白费。只要您能活下来，即便我们全死了，也是值得！” “贝鲁鲁...” “宝贝大人...” 人杰虽然闭着眼，却与贝鲁鲁互相“对视着”，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那股深深的羁绊。 不是爱情，不是友情，不是亲情，是一种灵魂守望的生死之情！ 鼻青脸肿的彩蝶，看见眼前一人一宠相互对望的这一刻，什么不忿，什么委屈，什么嫉妒，统统烟消云散了。 她觉得自己好渺小，也好可笑。 她是从什么时候，变得狂妄自大了？她到底多愚蠢，才敢用凡人的情感去对待仙界的主子？ 平铨和罗横也是满脸感慨。 与罗横那种颤颤巍巍的状态不同，平铨看见贝鲁鲁，心里有种天生的亲近感，似乎对方会为他带来...更好的变化。 祈年无比安静乖巧地趴在远处，也用大眼睛紧张地盯着人杰怀里的贝鲁鲁。 自从被阳神光圈照耀后，它不仅头脑变得聪明了，而且三魂中的地魂开始变得活跃，总是会出现一些奇怪的预感。 比如它预感自己会用刀，于是它就用大地之力凝聚成刀。比如在这个时候，它预感主人怀中的那位鼠妖就是大腿，今后一定要讨好它。 在那具小小身体里，隐藏着一种，可以让自己脱胎换骨的力量！ “对了！” 人杰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问贝鲁鲁： “我除了小妹以外，是不是还有两位亲人？其中有个弟弟叫慕钢，还有一个妹妹，叫慕小言？” “嗯...” 贝鲁鲁有点沉默地应道。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只是...小钢已经死了。” “什么！他怎么死的！” 人杰好不容易平复一点的心情又变得愤怒起来。 “就是圣子大选的那段期间。巫族对您用了很多毒计，您不少同伴...都是在那个时候死的，其中就包括小钢。我们甚至连他尸体都没能抢回来...” “......” 众人沉默了半炷香，人杰小心地问道： “那慕小言呢？” “小言妹妹没事。您中诅咒那段时间她正好在一位门徒的指导下闭关，我们就没有打扰她，所以她一直留在念安城。” “那就好。” 人杰略为松了一口气： “念安城是哪？” “念安城在螳螂妖族领地的刀葬山脉北侧，离妖刀宫很近，是大圣为人族专门修建的一座特殊城市，您打小就在那长大。” “人族！人族在仙界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凡界的界灵之前可能听到点什么，已经很久不让人飞升了。 但究竟怎么回事，他好像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才派李清照去仙界打探情报。 如今这凡界，已有两万多年无人飞升，管理者始终没个明确说法，所以生灵的意见越来越大。” “来了！” 平铨、罗横、彩蝶三人精神一震，满脸期待地看着贝鲁鲁。 他们知道，困扰十四州两万多年的问题，即将得到答案。他们将是最先知道真相的人族。 但接下来的真相，他们宁愿自己永远都不知道。 “人族...人族已经废了！” “什么意思？” “界灵有没有说过十万年前的那场圣战？” “他提过一句，但结果他不太清楚，说至圣在那之后再没联系过他们。” “当然没联系了，人族的三位至尊全死了！ 圣战一役，人族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很惨。 他们战败的代价，是丧失一切领地，数量变得百不存一，剩下那些全部沦落为修仙界万族的奴隶，一个个卑躬屈膝，苟延残喘，永无翻身之日！” “不会吧！这么严重！” 人杰惊讶地说道。 “不可能！” 仿佛晴天霹雳在三小耳旁炸响，他们顿时被震得心神不稳，脑海中一片空白。 “就是这么严重！所有人族小世界灵地都被万族瓜分光了。界灵当然不能让这里人飞升，飞升后做什么？继续给至圣灵地的猴妖族输送奴隶？那还真是生不如死。” 贝鲁鲁说完这些话后，看着平铨他们三人说道： “怎么？你们还有意见？搞笑！你们在这凡界，已经算是活得很幸福了！对于修仙界水深火热的人族奴隶来说，你们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虽然被万族当畜生一样圈养着，但他们圈养的对象是你们那些飞升者，毕竟人族人仙还是很值钱的。 至于你们这些普通人族，万族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在他们心里，你们恐怕连畜生都不如！” “......” 平铨和彩蝶紧咬牙关，紧紧握住双拳，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幸福？你说这叫幸福？！” 之前被那股威压吓得直不起身的罗横，此时突然咬牙切齿。 他盯着贝鲁鲁，浑身颤抖地站了起来。 “被杀光了亲人，抢占了家园，侮辱了自尊，像猪一样被敌人圈养，像乌龟一样躲在壳里不敢冒头。 你说这叫幸福？！” 罗横两眼通红。他缓缓朝贝鲁鲁的方向走去，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愤怒： “世外桃源？这鬼凡界哪是什么世外桃源，明明是废宫荒苑！ 水深火热？不！您这样一说，我反而更加期待了，此时的修仙界更是我心之所向！我一定要去！我要去改变它！ 死算什么？屈辱算什么？ 天压脊梁，我便反了这天！” 说到最后几个字，罗横直接对着贝鲁鲁咆哮了起来。 平铨和彩蝶此时也站到罗横身旁，一起用不屈的眼神迎向贝鲁鲁。 贝鲁鲁玩味地打量三小一眼，面露杀气地问道： “不怕死？” “彩蝶不怕死！” 彩蝶上期一步，昂首挺胸。 “佛说我得无诤三昧，人中最为第一，是第一离欲阿罗汉。” 平铨双手合十，面色淡然。 “废宫荒苑莫闲愁，成败终须要彻头！一种风流一种死，朝歌争得似扬州！” 罗横眼神坚毅，高声做歌。 贝鲁鲁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却是没再看他们。 他抬起头，认真问人杰： “宝贝大人，您什么想法？” “我...” 人杰十分揪心： “我在凡界这些日子，与人族相处得很好。我很喜欢与人族交朋友，我也很想在回仙界后，为人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可我不知道... 我们螳螂妖族与人族，到底是敌是友？按你的说法，整个修仙界都是人族的敌人，可你又说我族大圣为人族专门建了一座城市？ 还有，我原来立场是什么？我性格如果真的那么残暴，会不会... 已经与人族结下了血海深仇？” “如果螳螂妖族与人族是生死仇敌，宝贝大人您确实又与人族结下了血海深仇，您接下来又准备怎么办？” 听到贝鲁鲁这句反问，众人一个个紧张万分地望向人杰。 他们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人杰在修仙界的身份，居然是可以号召全体妖族的妖族圣子？太恐怖了，比他们预想中的身份还要夸张。 人杰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未来无数生命。 “嘭！” 罗横猛地跪在地上，爬行两步来到人杰身旁，一把抱住人杰大腿，大声哭喊： “杰哥！杰哥！求求您！求求您！帮帮人族好不好！好不好？ 人族不是坏人，您知道的！您知道的！您看我们身边，有这么多善良可爱的人啊！还有人族的理念，人族读的书，我们当初一起学的，一起学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罗横呜咽地背起了三字经。 旁边平铨和彩蝶也跟着一起跪下了，他们乞求地看着人杰，和声背诵：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第一百一十章 从头再来 人杰仿佛又回到了九娘教他识字的那段时光。他跟着轻轻默念，脑海中想着这些日子经历的每一个画面，认识的每一个人。 贝鲁鲁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出声打断，而是安静地聆听。他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三字经。 等罗横三人将三字经全部背诵一遍后，密室又重新陷入寂静。三小并排跪在地上，等待人杰的最终答案。 “贝鲁鲁。” 人杰看向贝鲁鲁，语气不再犹豫，也不再彷徨。 “宝贝大人，想好了？” “想好了。” 人杰轻柔地把贝鲁鲁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将三小一一拉起身： “我说过，做我兄弟，宁死不跪。” 平铨颤抖地问道： “我们还可以做兄弟吗？” “当然！我们当着太清天立下天道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赵人杰虽不是我的真名，但金兰谱上字字是我真心！ 我慕人杰真心实意把你们当兄弟。一天是兄弟，一辈子就是兄弟，除非你们嫌弃我不是人，嫌弃我是妖。” “不，不，杰哥您都没嫌弃我们卑微的身份，我们怎么可能嫌弃您！” 罗横被人杰扶起后，感动地说道。 “主子，奴婢还有资格做您丫鬟吗？” 彩蝶低下头，不想让人杰面对面看到自己难看的样子。 “只要你愿意，一辈子都可以跟着我。” 人杰一只手轻轻抬起彩蝶下巴，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她青紫的脸颊。 “宝贝大人，人妖有别！您要记住，妖和人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坐在人杰肩头上的贝鲁鲁突然大声提醒。 “我知道，我只是让她继续留在我身边当丫鬟，没有别的意思。 就算妖族与人族是大敌，但我们私下一样是朋友，是兄弟！贝鲁鲁，你不是说有位名叫可可的人族女子，也和我亲如姐弟吗？” “嗯...是的。” 贝鲁鲁心情复杂地应道。 他在说出刚才那番话时，心情比人杰要痛苦多了。因为，他与可可，也是种族仇恨下的牺牲品。 贝鲁鲁其实比谁都要盼望，能有人妖两族和好的那一天。他无比期盼，修仙界有一天，可以解除对人族的通婚禁令。 人杰接着说道： “所以，我想好了。 如果螳螂妖族和人族是生死仇敌。那么，等我回到仙界，哪怕用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我会努力去化解这段仇恨。 因为，我相信人族本性纯良！ 我不管为什么要开战，为什么会结死仇，人族以前犯过什么错，但他们已经付出惨痛代价了。只要接下来能迁善改过，为什么不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呢？ 如果我自己与人族结下血海深仇。那么，从今天开始，我慕人杰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再不计较前嫌。 若之前犯错的是我，我愿向全体人族道歉！”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宝贝大人，您以前可是不太爱说话的，这才来凡界几天，居然就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哈哈！” 贝鲁鲁大叫一声，激动地抓住了人杰头发。 “嗯？” 人杰等人疑惑地看着贝鲁鲁，感觉他的态度前后变化有点大。 “嘿嘿，我刚才只是问问，如果出现那种情况准备怎么应对。放心啦，情况倒不是您想象中的那么坏。 人族通过李清照的拼死争取，如今已经受到妖刀大圣庇护，与螳螂妖族算是朋友了。或者说，成了螳螂妖族的半个附庸吧。 虽然只能蜗居在念安城，但总算有了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所有修仙界的人族，如今都对螳螂妖感激涕零，恨不得给宝贝大人做牛做马。你们几个，也要对宝贝大人抱有感恩之心！” “真的！太好了！” 贝鲁鲁看着抱成了一团的三小，赞许地说道： “你们三个小不点也不错，通过了本神王之前对你们的考验。从今天开始，本神王允许你们留在宝贝大人身边了。 不过我提醒你们两个小子。” 贝鲁鲁指着平铨和罗横说道： “就算是宝贝大人把你们当兄弟，你们也不要真的以为自己就成了大人物，到了仙界后肆无忌惮！” 说完贝鲁鲁转头看向彩蝶，目光中带着狠厉，语带威胁的说道： “还有你！你给我永远记住了，我让你待在宝贝大人身边，是同意让你继续做宝贝大人的奴隶，你可千万别给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只要人族一天没有摆脱奴隶的命运，你们所有人就都是奴隶。 没有人会因为你们几个与万族作对，宝贝大人也不能。他不可能因为你们几个，赔上自己全族的性命。 即便你们的可可大人，宝贝大人私下认的干姐姐，平时在万族面前，也得小心隐瞒身份，装出一副奴隶的样子，就更别说是你们了！ 有什么想法，特别是你，黑小子，想搞什么反抗都给我埋在心里！ 宝贝大人既然说了帮你们，他就一定会做到。你们今后都给我老老实实忍辱负重，千万别给宝贝大人添乱，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听到贝鲁鲁恶狠狠地警告，三小乖乖应道。 “贝鲁鲁，听你说话老气横秋的，你多大了？” 人杰好奇地问道。 “哎呀，宝贝大人讨厌！人家哪里老气了，人家今年才九百多岁！” “这么大岁数了还说不老？” 人杰看着贝鲁鲁这个可爱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活了这么久。 “天啦撸！九百多岁还老？在咱鼠妖圣族，一千岁才算成年，人家还是孩子！而且我如果不是出了这次意外，就能在成年前晋升地仙，入选修仙界史上晋升地仙速度的前百名！ 咦，你举手是想说啥？” 贝鲁鲁看见罗横突然举起了手，好奇地问道。 “神王大人，在我们凡界，绝大部分能活到九百多年的修士也就金丹而已，您竟然修到比人仙还要更上面的境界，真是太牛逼了！ 以您的实力，一妖就可以打穿我们整个凡界吧！ 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罗横的偶像！偶像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罗横把人杰刚才还交代的宁死不跪抛到了脑后，在旁边几人凌乱的目光下，疯狂拍起了贝鲁鲁的马屁。结果... 贝鲁鲁无比淡定地摇了摇头： “你小子倒是滑头，不过你这马屁拍得好逊哦。” 贝鲁鲁用一副无敌又寂寞地语气说道： “宝贝大人不喜欢打交道，所以本神王这些年做为宝贝大人的代言人，听这些马屁听得都快吐了。如今也就无迹和英英能让我有点感觉，至于你嘛，呵呵！” “哇...” 罗横一身不要脸的马屁神功在梦境里百试百灵，如今还是第一次在这方面受挫。他心中暗自决定，回头定要再继续埋头苦练。 “贝鲁鲁，我今年多大？我之前练到了元婴，是不是也有好几百岁了？” 人杰听罗横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自己可能也老大不小了。 “您怎么能和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您可是最强的宝贝大人啊！几百岁？不不不，您从出生至今，也就修炼了六十年而已。” “什么！六十年到元婴？！” 罗横几人一脸震撼地看向人杰。 要知道，号称有史以来最快晋升元婴的木天赐，看起来只花了三十年修炼，但人家其实已经轮回了百世，人生阅历起码有五千年以上。 至圣凡界几千万年修炼史，最快晋升元婴的大佬也花了上百年时间。 没想到贝鲁鲁接下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震撼： “准确来说，是五年到金丹，五十年到元婴。 虽然修仙界有些变态，由其是佛修，速度比宝贝大人还要快得多，可战斗力却和宝贝大人完全没得比。 您天生自带‘生死刀意’，在每一个阶段都是无敌的存在！ 您在金丹就能虐杀元婴，轻松拿下金榜第一。 您刚到元婴，就能和人仙交手。在大选过程中，您更是凭借‘生死刀意’刀法入道，成为地仙级战力！ 夺取妖族圣子宝座的那一刻，您就是修仙界历史上最年轻的元榜第一！当世九天之下元婴第一人！” 看见众人眼睛都要飞出来的表情，贝鲁鲁满意地补充道： “若不是如此，您怎会年纪轻轻就引得整个巫族忌惮？” “生死刀意？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人杰好奇地问道。 “哎。” 没想到，贝鲁鲁听到这个疑问后，深深叹了口气。 “这三转三落咒第一转，落得不仅仅是神智，还有所有武道意境。也就是说，您除非能完全恢复记忆，否则怕是再也找不回生死刀意了。” “是这样么？没关系，那就重练好了。” 人杰倒是一脸豁达。 “宝贝大人，有个坏消息我还没跟您说，您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 “您中诅咒的消息一经传出，就有人说要撤换掉您的圣子之位，让大选第二名顺位接任，这个提议最开始还被至尊压下了。 可就在您第一转完全结束的那一刻，这个提议又再次被提出来。而这次，至尊也没有反对。 倒不是她过河拆桥。在妖族，竞争就是这么残酷，一切都用实力说话。 她当时无法反对，是因为即使您活下来，也会丧失所有武道意境。没了武道意境，您恐怕连大选前百都进不去... 也就是说，您的圣子之位，恐怕已经保不住了...” 贝鲁鲁说到这有点垂头丧气。 在他印象中，宝贝大人就是要一路登顶最强，没想到中途居然会受到这种委屈。 “我以为多大事呢。” 没想到人杰一点不在乎。他摸了摸贝鲁鲁头上的的毛，自信地说道： “我如今没了记忆，没了修为，一切都要从头再来，没了武道意境又何妨？ 生死刀意？没听过，也无所谓。因为我会在回仙界之前，领悟出新的刀意。 到时候，谁占了属于我的位置，我再打回来就是。” 人杰笑了笑。 他用完全不同的语境，说出一句贝鲁鲁无比熟悉的话： “我，螳螂妖，最强的，最狠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神器使徒 大家又继续聊了一会。 贝鲁鲁在知道人杰做梦的片段不多，仅仅只有刚出生那段画面后，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最困扰他、羞儿、可可三人的，就是人杰那黑暗的人生阅历，以及毁天灭地的狂暴性格。如今人杰受凡界熏陶后生成的新性子，明显更合适在未来接过人族的大旗。 接下来，他向三小叮嘱一番，便与人杰准备立刻赶往天道书院，找至圣凡界的界灵好好谈谈。 “咔咔咔。” 密室大门重新打开，尽忠职守的九五二七迎了上来。 “耶？彩蝶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彩蝶鼻青脸肿的“猪头脸”。 “啊...没...没事，我刚才练功出了点岔子...” “小人会一招失传已久的绝学，可以帮您打回原型，而且没有副作用，您要不要试试？” “真的？那快来吧！” 人杰他们侧身让出空间，很好奇九五二七准备怎么把彩蝶恢复原状。 只见九五二七将两手握拳抬于胸膛两侧，然后浑身灵光一闪，大喊一声： “还！我！漂！漂！拳！” 铺天盖地的拳影，朝着彩蝶脸上招呼了过去。 “......” 人杰无语地看着正在疯狂挨打的彩蝶。要不是确定九五二七忠心耿耿，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揍人。 弹指时间过后，九五二七停下身，对着彩蝶说道： “好了，彩蝶大人，现在您没事啦。” 众人赶忙定睛一看。果然，彩蝶整张脸都变回了原样！ 彩蝶不可置信地对着自己脸左摸摸，右摸摸，在确定没有问题后，欣喜地说： “谢谢你，九五二七。” “不客气！” “那我现在复原了吗？” “诶？下巴好像还差一点...” “哦？用力！” “我打！” “现在怎么样？” “彩蝶，你好像变得更漂亮了。” 人杰惊讶地插了一句话。 “啪啪啪啪啪啪！” 坐在人杰肩膀上的贝鲁鲁突然拍起了小短手，带动腰间的铃铛“铃铃”作响。他感兴趣地对着九五二七说道： “有意思！有意思！你这招有意思，人族果然最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招式，哈哈哈哈！” “这位大人是？” 九五二七用一分疑惑、九分期待的目光看着贝鲁鲁，小心问道。 “这是我们杰哥从仙界召唤来的最亲密伙伴，希望的曙光，幸福的使者，无敌的妖仙，神王贝鲁鲁大人！ 九五二七，还不赶紧磕头拜见！” 罗横不放过任何一丝狗腿子的机会，立刻声色俱厉地向九五二七喝道。说完后，他还继续谄媚地看向贝鲁鲁。 “九五二七拜见神王大人！神王大人英俊潇洒、气质超脱、神勇威武，一看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风靡万千少女的我辈之楷模！ 呜呜呜...小人今日得见神王大人仙容，激动得无以为表，特此作诗一首，敬献给神王大人，祝神王大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至尊至圣，震古烁今！” 罗横惊呆了。 他万万没想到，九五二七居然如此深藏不露，这边抹眼泪边拍马屁的水平，简直可以吊打他一条街。 此时，九五二七激昂的歌声传入众人耳里： “妙妙神铃仙做衣，昂昂气象毛发新。密室门外朝天客，寰宇界内第一名。” “......”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九五二七，不知道是该对他敬佩呢，还是鄙夷。 “哈哈，倒是个人才。宝贝大人，他谁啊？信得过吗？” 贝鲁鲁眼睛一亮，没想到刚到凡界就碰到个这么有意思的家伙。 “他是天道书院派来的守护者，向我立过誓言，还签了卖身契，可以信任，实力在当今凡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哦？” 贝鲁鲁向跪在地上的九五二七提问道： “你什么修为？” “回神王大人，小人如今元婴三花圆满，随时可晋升人仙。” “修得什么武道？什么意境？” “回神王大人，小人主修枪法，目前枪法入心，有属于自己的武道意境，但还不知如何踏出枪法入意的那一步。” “你把你的武道意境施展出来给我看看。” “是！” 九五二七恭敬站起身，整个人站成松树般挺直，然后手心亮光一闪，一把漆黑的长枪被他握在手上。 一瞬间，九五二七气质大变！ 刚才还是一副奴才脸的他，此时虽然穿着家丁服，却满面肃杀，看起来雄姿英发。他将冒着黑气的九尺长枪微微抬高，口中厉喝一声： “霸王枪！” 九五二七声如洪钟，带着一股慑人之气，一个人的气势竟胜过千军万马，宛若温侯重生，霸王再世。 三小只觉一股彻骨寒意直入心脏，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 “嗯，一般般。” 贝鲁鲁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可以了，收起来吧。你修炼至今花了多长时间？” 九五二七将本命真器收起后，整个人又恢复成原来那个猥琐的气质。他搓了搓手，讨好地看着贝鲁鲁： “回神王大人，小人虽然活了两千三百年，但修行只花了一千五百年，后面就不敢尝试晋升人仙了。” “唔...还行，和各圣族普通天才差不多。如今本神王在凡界也需要个做事的手下，念你人还算机灵，就暂且收你做为我‘神徒’组织的一名学徒吧。” 听到贝鲁鲁指令，九五二七顿时大喜，他激动地向贝鲁鲁行三叩首大礼，口中连忙效忠： “能得神王大人如此赞赏和信任，小人铭感五内，今日向太清天宣誓向神王大人效忠，愿为神徒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在罗横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下，贝鲁鲁从人杰肩膀上一跃而下，来到九五二七跟前。他拉开自己小马褂衣领，露出胸口上的“刀状”纹身。 “这是我们神徒印记，回头你自己烙印上去。等本神王重新恢复金丹修为，能召唤第三使徒后，就会为你进行加持，到时自会有一番神效。” “谢神王大人！神王大人，我们‘神徒’是做什么的？目前有多少人？” “我们‘神徒’只收万族精英，共设九百九十九名学徒，九十九名门徒，以及九名使徒！ 目前包括本神王兼任的第一使徒在内，已有五大使徒，三十门徒，八百学徒，数万外围杂役。 成员不仅涵盖一百多个种族，而且光是地仙级战力就有二十余名，整体实力不比一些小族弱！ 我们宗旨只有一个，就是助宝贝大人成为九天最强...最强至尊！具体门规，我以后有时间跟你慢慢细说！” 贝鲁鲁背着双手说道。 “哇！” 九五二七顿时双眼冒光，旁边三小更是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对了，有位门徒叫李白，是你们老乡。那家伙浪得要死，对外也狂得要死，天天吹牛皮，走哪都说自己是整个凡界最有名的人。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真的假的？” “咕咚。” 三小又咽了一大口口水，罗横口干舌燥地应话： “神王大人，是真的...李白大人是我们凡界所有人的偶像...就连他也加入了您尊贵的神徒，还只是一位门徒？” “切，要不是他这段时间教导小言妹妹立了功，连门徒都当不上。” “咚！” 罗横再次毫无节操地跪在地上，他对着贝鲁鲁哀嚎： “神王大人，求求您也收下我吧，我只要做一名外围杂役就行！” “想要做外围杂役，也必须有独一无二的特殊本事，你能有啥本事？” 贝鲁鲁上下打量着人丑脸黑的罗横。 “我...我天生牙床仙骨，有一张神嘴，可以说什么灵验什么！” “有这么厉害？那你现在就让宝贝大人想起‘生死刀意’，要是能灵验，我直接封你做第六使徒！” 贝鲁鲁满脸不信。 “真的？！我...我觉得以杰哥的本事，在回到仙界之前一定能想起来！” “切，这算什么神嘴。” “不是，神王大人，我这个发动机制有点特殊，刚才那个目标太大了，所以要附些条件。我现在就给您来个简单的看看！我...我马上就要忍不住放个屁！” “噗~” 话刚说完，罗横立马放了一个又臭又响的屁。 “滚...” 贝鲁鲁捏着鼻子，转过头，再也不想理这个贱人。 “神王大人！我也想加入！” 平铨高高举起手，开始毛遂自荐，他报上自己特长： “我有吉灵根！虽然只是凡品，但应该也有那么一点点作用，这算不算特殊本事？” “什么！你有吉灵根？！” 贝鲁鲁大眼睛一亮，连忙用小短手结了个手印，默念： “寻宝术！” “居然真的是吉灵根！咦？！” 贝鲁鲁又意外地回看了一眼罗横，还有密室外某处方向。 他一摇一摆走到平铨面前，轻轻咳嗽了一声，昂首说道： “念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吉灵根，又是宝贝大人的朋友，我便送你一场大造化。你若愿意拜我为师，我就传你世间最强大的吉灵根修行法！” “......” 罗横一脸羡慕地看着平铨，再一次心中感慨自己为什么就没那么好的命。 平铨痛苦地说道： “对不起，神王大人，我真的好想拜您为师，也真的好想学吉灵根修行法。可我已经加入门派，正式拜了师父，还立下天道誓言，实在是...” 平铨说到这都开始哽咽了。他在修习禅宗秘法的时候就有点郁闷，如今更是因为当初精虫上脑的一时冲动而悔青了肠子，内心不禁感慨： “郡主果然是我的劫难...” “那挺遗憾，看来你这天生好运不太行啊，本神王难得想收个弟子。” 贝鲁鲁叹口气，摇了摇头。 “贝鲁鲁，你那吉灵根的功法如果没有一定不能外传的规矩，你还是教教他吧，或者把秘籍给他，你们之间就权当结个半师之缘，这样他也不算违背门规。” 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人杰出声建议。 在他看来，小黑加不加入那个神徒都没什么太大作用，但平铨要是错过学习吉灵根修行法的机会，那就太可惜了。 “好吧，既然宝贝大人发话了。” 贝鲁鲁对着平铨耸了耸肩： “还是算你小子走运。” 他又看看罗横： “你居然有厄运体质？不过跟英英比起来差远了。唔，看来你也不是毫无是处，就勉为其难先让你做一名外围杂役，考察一段时日吧。” “谢神王大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造化弄人 月牙当空，繁星点缀。几人来到地面上后，发现已是子时了。 如今刚刚立春，夜晚到底是寒凉的，候在外面的丫鬟家丁们都披上了薄披风。在看见人杰时，他们赶紧恭身问好，一边嫉妒地盯着九五二七，一边好奇打量最前方的大老鼠。 等到了院子，期待已久的乌力欢快地迎上来... 然后就被贝鲁鲁一个跃身骑在身上。 “嘿嘿！刚才就发现你了，居然是头罕见的财运体质野生灵兽！宝贝大人，把他送我当代步坐骑可好？” 人杰当然没有意见，他只是向贝鲁鲁提醒了一句： “没问题，不过它有个特殊本事，能和天道书院的器灵老夫子心意相通，你平时可能要注意点。” 乌力突然被一只老鼠妖骑在身上，顿时大惊失色。 它刚开始“哼哼哼”剧烈蹦跶，就被一道光照射在身上，然后整个猪身就软倒在地，变得萎靡不振。 “噼啪。” 贝鲁鲁收回“仙宝气”，身上一阵灵光闪动。 “嗯，先天四品了。本来以为这破地方没什么宝贝，看来还有点汤汤水水。 你叫乌力是吧？用心做本神王的坐骑，今后有的是甜头。这次让你先好好休息会，你损失掉的那些修为，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了。” “这...这就晋级了？怎么跟吃饭喝水一样？” 罗横喃喃说道。旁边的平铨听到吃饭两字，肚子顿时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看见被引起注意的众人，平铨脸蛋一红，不好意思抓了抓头： “嘿嘿，两顿没七，有点饿，有点饿...” “你们都留下来吃饭歇息吧，不用那么多人跟着。有祈年在，很安全，具体什么情况我回来再告诉你们。” 看见欲言又止的彩蝶，人杰内心叹口气，嘴上补充了一句： “彩蝶也不用跟过来，你也早点回房歇息。” “是...” 彩蝶失落地低下头。 就在此时，她怀中剑鞘突然发出了一道懦懦的声音： “大哥哥，我饿了~我想要月亮~” “咦，会说话的剑鞘？有意思。” 贝鲁鲁将鼠脑袋好奇地凑了过来。 人杰猛地一震，整个人变得无比僵硬。他缓缓转过身，身体微颤。 “宝贝大人，怎么了？” 贝鲁鲁看出来人杰状态有点不对。 “没事...” 人杰声音略带沙哑，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大哥哥，大哥哥，你听到了吗？” 剑鞘似乎抖了一抖，声音开始变小： “大哥哥，你...你听到了吗？我...我有点怕...” “大哥哥，你...你在吗？” 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还带着一丝哭腔。 人杰一把握住剑鞘的时候，明显感觉鞘身又抖了抖。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整个人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果决地将剑鞘口蝴蝶结用力一扯！ 贝鲁鲁睁大了眼睛。他开始还以为是器灵，但发现又不像。 一把散发着月华的无柄光剑，悄悄从剑鞘口探出头。 在看到人杰时，光剑顿时欢呼一声，然后化成一片光点开始绕着人杰的头顶快速转圈，转到最后，再化成一位美若天仙的可人儿，扑进了人杰怀里。 “......” 贝鲁鲁看见旁边一副同病相怜神态的彩蝶，忍不住长叹唏嘘的罗横，默默双手合十的平铨，哪还猜不出是怎么回事，顿时心情一沉。 宝贝大人不会在短短时日内就娶妻了吧？天啦撸，千万别乱来啊，要是再生个血统纯正的人族孩子出来，这事就真说不清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人杰，发现人杰也看向了自己。 人杰轻轻地点了两下头，似乎在告诉贝鲁鲁，请他放心。贝鲁鲁精神一松，对着人杰摇摇头，再次提醒了他一遍。 “光！想要光！” 李君知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人杰，期待地喊着。 “现在不方便，你自己吸收月光吧。” 人杰的声音听不出感情。 “咹...” 李君知失望地脆声应了应。她两只手紧紧拽着人杰的衣服，在小心地偷瞄几眼人杰后，便睫毛颤动地闭上了大眼睛。 天空中无数月光开始向李君知汇集、凝聚，然后形成肉眼可见的光点，不断涌进她的体内。 越是靠近她，光点就越亮。远远看去，仿佛在人杰怀里挂了一轮人形的小月亮。 “原来是传说中的先天神体，还是月属性。” 贝鲁鲁不禁感慨。 结果他刚出声，李君知立刻吓得抖了几抖，然后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她动作一停止，周围萤火虫般的点点月光立刻消散于无形。 “嘘。” 人杰伸出左手食指，对大家做了一个保持安静的动作，右手一下一下，开始轻柔地拍着李君知的背部。 平铨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带着周围人退下。彩蝶退下之前被人杰叫住，小声交代了几句话。 贝鲁鲁往后一倒，就这么在乌力的身上仰躺了下来。他将两只小手枕在脑后，右脚放在左脚上，架起二郎腿，眼皮子开始打架。 他已经很累很累了。 贝鲁鲁悉心陪伴人杰成长六十年，这些年一直都处在极度紧张、极度疯狂、极度疲惫的状态。 好不容易熬到出头之日，又是一桩接着一桩的暗杀，次次九死一生。 如今，既然与人杰到了凡界，便是彻底脱离了危险。起码在回修仙界之前，他们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 贝鲁鲁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定要劝宝贝大人慢点修炼。 在他看来，这顶天也就元婴的凡界，简直安逸无比，身边又有九五二七，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完全可以当做一次调解身心的下乡度假。 不用考虑残酷的妖族竞争，不用考虑艰辛的人族未来。这种好日子，一旦恢复人仙，被强制送回修仙界灵地，就再也难求了。 自己大不了也低调点，装成是普通的鼠妖。 贝鲁鲁带着几丝睡意地看着月亮。虽然此时身处凡界，但天外天的月亮与修仙界看见的却是同一个。 他并没思乡的情绪。 对他来说，人杰和可可在哪，家就在哪。他倒是想起一位不久前死去的妖族，一位对人杰来说非常重要的妖族，一位... 他刚才连名字都不敢提的妖族。 用眼角余光瞄了眼人杰怀中重新开始吸收月光的女孩，贝鲁鲁轻轻叹口气。 “造孽啊...” 此时此刻，在干净的黑夜里，皎洁的月亮下，赵府的小院中，有一头骑猪的大老鼠。大老鼠身边，有一对拥抱的年轻人。 他们寂静，无言，沉浸在点点光华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直至一声鸡鸣，天地间第一缕阳光照在人杰如刀刻般的容颜上时，他怀中女孩长长的睫毛也颤动了几下。 李君知捂着小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揉揉眼睛脆声说道： “大哥哥，我回去睡觉了。” “嗯。” “下次可以有哥哥的光吗？” 李君知抬起头，再次期待地看着人杰，小手拽着他的衣服轻轻晃了晃。 “再看吧。” 人杰的语气听起来冷漠疏离，偏又似乎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温情。 “咹...” 李君知再次小心地瞄了人杰几眼，然后化成一把光剑，回到了剑鞘。 人杰无言地绑好蝴蝶结，已经在旁候命的彩蝶赶紧上前，为人杰穿上和她自己一样可以承放和固定剑鞘的外耳小剑匣，用布带左右斜系牢固。 人杰将剑鞘放进了小剑匣里，就这样把李君知背在了背上。 “准备走吧。” 人杰对着贝鲁鲁还有不远处的祈年说道。 “主子，不先梳洗用膳吗？” 彩蝶期盼地问道。 “不了，此事还是早点商议。” 彩蝶神色一暗，两只小手揪在了一起。 “乌力，你先好好休息，等回头本神王给你弄身好鞍！” 贝鲁鲁拍了拍乌力的大鼻子。 “乌力...” 乌力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等一人一宠坐着祈年来到高空后，刚才还嘻嘻哈哈的贝鲁鲁立刻换了张表情。他看了眼人杰背后的剑鞘，严肃地问道： “宝贝大人，您与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与她也是刚认识，但我们两人一见如故，我很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如果我不是妖，我也许会娶她。” 人杰对贝鲁鲁不会有任何隐瞒。 “那您以后准备怎么办？” “她如今性格有缺陷，我会治好她。等她好了以后，以她的天赋，就可以离开赵府，独立生存了。到时她无论想继续当公主，还是去仙门做个逍遥剑客，都是她的自由。” “若她不愿意走，就是想留在您身边呢？” “......” 人杰将眉头深深皱起，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她留在您身边，您能做到不动心，不动情吗？如果能做到，那也是件好事，先天神体万年难遇，只要培养得好，未来是名天仙种子。” “我...不太确定。” “那我建议您在治好后，立刻将她赶走。不然越到后面，你们感情纠缠越深，越是下不了这个狠心。 您可以与人族交朋友，也可以帮助人族，绝对不能爱上人族！也绝对不能为了人族冲动做傻事！ 这其中的尺寸，您必须得拿捏好。 如今修仙界对人族下了通婚禁令，您要在这个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人族女子结合，一定会刺激到万族神经，让螳螂妖族成为众矢之的。 人族这些年的努力，也全部白费了！” “嗯，我知道了。” “您没有与哪位人族女子发生过肢体关系吧？” “有，昨天就有一位，我还让她做了妾。” “您说啥！天啦撸！！” “不过她已经死了。除了她以外，没有了。” “呼，呼，吓死我了。” 贝鲁鲁后怕地拍拍胸膛。他用奇异的眼神看了一眼人杰，没想到人杰这趟失忆到凡界，居然有点像那些人族学子，变得几分风流。 “对了，宝贝大人，您一直闭着眼，应该是不想千瞳眼暴露吧，是不是每天还有一段沉睡期？ 您封眼布还在我的乾坤兜里，在我恢复金丹之前，这个问题您得继续克服克服，我们也得小心一些。” “封眼布？不需要了，我已经把眼睛的问题解决了。” “连可可都没好办法，除了封眼布，您居然想出别的招式？” “这个回家再说。书院到了，我带你看看凡界的最高战力，还有那位...看起来比较可爱的界灵。” 第一百一十三章 岁月兄弟 祈年刚进入湘城天道书院上空，禁制的白光就在他们身上一闪一灭，书院深处立刻传来老夫子的声音： “赵小友快快有请！” “嘭。” 祈年降落在诫室门前空地上。 看人杰和贝鲁鲁走进那扇敞开的无漆木门，祈年转过身，一屁股坐在门口。 此时天色尚早，书院里面走动的人员并不多，诫童也不会时刻守在诫室门口。他们来时只惊动了一些杂工、侍童和留守夫子，但看见是人杰，又继续各忙各的。 先生可以把书院当自己家，没必要大惊小怪。 “咣！” 大门一闭，人杰就看到了候在门口的白发老夫子。老夫子先是对着人杰鞠躬行礼，喊了声“上师”，然后激动地看着贝鲁鲁： “可是仙使贝鲁鲁大人？” “嗯？你还知道我名字？” 老夫子一看真的是贝鲁鲁，顿时激动得浑身发抖： “是！上师之前在学生这召唤过您一次！您...可是带着仙界的消息而来？” “还墨迹个啥，快把你们界灵叫出来。本神王有点困了，刚才还没睡够呐！” “神...神王？？是！学生这就请界灵大人现身！” 只见老夫子召唤出一本巨书，巨书灵气喷吐，激活了诫室中央的巨大法阵，然后整个诫室的点点星光连成一片灿烂星河。 星河中先是出现一个星光小点，然后小点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的形象。 小男孩睁开眼睛，看见人杰和贝鲁鲁后眼睛顿时一亮，一声大笑走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孩子，看来你成功了！这就是你的召唤兽吗？爷爷我..” “你放肆！！！” 贝鲁鲁突然跳起来，左手愤怒地指着界灵。 他在界灵和老夫子一脸懵的表情下，鼓起勇气吼道： “大胆界灵！居然对宝贝大人不敬，还敢占宝贝大人便宜，我看你这个小小的人族凡界是活腻歪了！” 贝鲁鲁心里慌得很。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忽悠住这位活了无数年的界灵，还有至圣创造的器灵。 他已经打好了腹稿，万一实在瞒不下去，就让界灵和老夫子帮他一起全力做人杰工作，劝人杰无论如何，必须学会忍辱负重。 本来贝鲁鲁对这个方案是想都不会想，因为按照人杰在仙界的性格，那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若人杰还是原来的性格，贝鲁鲁宁愿找个理由拖延到金丹后再来书院，到时候，等可可出来，让可可来忽悠界灵。 但他在昨晚和人杰短短相处几个时辰后，惊讶地发现人杰性格上的巨大转变，感觉人杰完全变了一个人。 贝鲁鲁突然觉得，这个备用方案虽然冒险了点，但还是有可行性。 只要人杰那个“宁折不弯”的要命性子也能有所转变，就可以说服他与羞儿姐姐、可可、自己一样，学会隐忍，学会委曲求全，学会暂时向现实低头。 如果真是那样，让他早点知道真相也不是坏事，相信李姨太清天之灵也会理解他的这个决定。 最重要的是，贝鲁鲁内心深处其实很矛盾。 可可提醒过，如果人杰知道得太晚，有两个隐患。一是对人族没有归属感，二是怕哪天闹出什么误会，人杰在无知冲动下做出什么追悔莫及之事。 所以人杰这次失忆下凡，对贝鲁鲁和可可他们未来的“神器复兴人族大计”其实是一件好事。 贝鲁鲁之前不太希望人杰做梦回忆得太多，就是觉得目前这个状态挺好，又能以为自己是妖族，不至于为了人族丧失理智，又与人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贝鲁鲁唯一需要把好关的，就是这其中的度。 脑袋里想了这么多，现实中只有一瞬。 在贝鲁鲁紧张的注视下，界灵露出了受惊的表情，发出了“啊？”的一声，旁边老夫子也呆呆地看着贝鲁鲁。 咦，怎么看起来两人都不太聪明的亚子？ 贝鲁鲁暗自腹诽，表面上仍然气势十足： “你们人族自从圣战一败涂地后，至尊和天仙全部死绝！不仅灵地全失，身份全无，还沦为万族奴隶！要不是受到宝贝大人所在螳螂妖族的庇佑，怕是都要亡族灭种了！” “什么！圣战败了！不可能，我们人族是最强的！” “主人死了？！不！你莫不是在骗我！” 界灵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贝鲁鲁。老夫子直接一改之前和善的模样，开始吹胡子瞪眼子，整个人身上冒出了骇人的气势。 “太清天在上！若我贝鲁鲁刚才有一句假话，定叫我天魂归天！” 贝鲁鲁看见老夫子突然发飙，吓了一大跳。 他刚才就看出了老夫子人仙级的修为，而且对方祭出那本书可是至圣遗留的奇物。就算是他全盛时期，法宝齐全，恐怕在客场作战也不一定是其对手，更别说现在了。 “居然是真的...” “主人死了！” 界灵和器灵彻底呆住，然后他们就像失去了灵性一样，脸上变得黯淡无光。 “呜呜呜呜，哇！！！” 众人只见界灵突然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老夫子虽然还站在那，却微微驼下了背，开始无声地流泪，泪水将白胡子一点一点浸湿。 足足过了一炷香功夫，老夫子突然对着界灵大喝出声： “界灵大人，不能再哭了！您苏醒时间有限，再哭下去就要误事了！” “主人都死了，我还要苏醒干嘛，干脆陪他一起死了算了！呜呜呜...” “你这是说得什么混账话！主人虽然不在了，可他的希望还在！您体内还有他的心血，他的后代，还有人族百亿生灵！主人就算去了，他在天之灵也会时时刻刻地看着我们！” 老夫子一改之前对界灵恭恭敬敬地神态，直接破口大骂，背上戒尺都被他抽了出来，看样子恨不得对着界灵招呼两下。 “你...你凶我？” 界灵脸上还挂着泪珠，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夫子。 “主人创造的灵物就只剩我们两人了，我比你虚长几岁，就是你的兄长！你要是再说蠢话，我不光凶你，我还要教训你！” 老夫子用一副看不争气弟弟的眼光看着界灵，手中戒尺扬了扬。 “别，别...” 界灵缩了缩脖子，然后感动地看着老夫子，突然冲过来抱住他，又开始泪崩。 “呜呜呜，人家明明比你小，你还天天一副下人的样子，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跟你说话好累！你都不懂得照顾照顾我，我这么多年好辛苦啊！” 老夫子一边流着泪，一边摸着界灵的头，哄孩子似地哄着他说： “我知道了，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主人不在，我们一定要自己振作起来，还有那么多好娃娃呢。” “咳咳。” 贝鲁鲁虽然看戏看得很过瘾，但还是觉得正事重要。他此时咳嗽了两声，宣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老夫子赶紧转过身，擦擦眼泪，对着贝鲁鲁鞠躬道歉： “神...神王大人，刚才小人和界灵多有不敬，还请神王大人宽宏大量，看在不知情的份上，原谅小人们一回。” “嗯。” 贝鲁鲁头开始抬得老高，鼻子里发出一声鼻音，小手一挥说道： “那就饶你们一命，下不为例啊！” “多谢神王大人！这...仙界的情况，您可否再向小人们告知得详细一些？您刚才说螳螂妖族庇佑是什么情况，上师他...他不是李清照的孩子吗？” 老夫子小心地问道。界灵这个时候也慢慢回过神，啜泣地转过了身。 “仙界的情况，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 你们人族自己作孽，惹得万族讨伐，最后被万族联手打败，幸存者百不存一，而且都沦落为奴隶。 人族所有的领地和小世界灵地被万族瓜分，妖族取代人族成为第一大族，占领了昆仑仙境。而你们至圣凡界在修仙界的灵地，则成为了猴妖族的战利品。 他们不仅控制了灵地的灵液，让你这个界灵仅能勉强维持运作，还把你们当成猪圈来圈养。所有飞升之后的修行者，都将被猴妖族印上奴隶烙印，当成商品进行拍卖。” “什么！！” 老夫子和界灵瞠目结舌，老夫子想发怒又不敢发怒，整张脸憋得通红。界灵惊慌失措地说道： “怪不得诸葛娃娃的后人要提醒我不要飞升...” 一直沉默的人杰突然问向界灵： “你们之前连情况都不清楚，为什么要禁止凡人飞升仙界？是那个诸葛的后人吗？” 界灵深吸一口气，向人杰回复道： “是。别的小世界有没有沟通仙界的手段我不清楚，但我看主人一直没有音讯，便找到一位叫诸葛亮的娃娃，让他根据我的要求发明了破界灯。 我们举世界之力总共就做出来两个破界灯，其中一个被诸葛亮飞升时带去仙界，帮我打听主人的下落。 两万多年前，他的后人来凡界复命。但不知破界时出了什么意外，那个人身受重伤，没走到书院就断了气。 万幸他遇到了孔家子弟。孔家，也就是主人的后人来我这传话，说对方没有提到主人的生死，临终前只提了八个字： ‘生死存亡，不得飞升！’ 有天道誓言为证，这八个字做不得假，但我作为界灵，不得不谨慎行事。于是我一边安排老夫子截断飞升路，一边暗中寻找合适的人再探仙界，帮我们问清楚到底是何缘由。 后面发生的你就知道了。我选中了你的...选中了李清照，让她带着最后一个破界灯去仙界了解情报，再接着你就出现了。 按理来说，破界灯也只有主人的后代才能激活使用，你怎么可能...” 界灵看着人杰，又看了看贝鲁鲁，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一十四章 言定众生 贝鲁鲁硬着头皮说道： “本来宝贝大人是使用不了这灯的。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他来凡界只有先天修为，先天修为怎么激活破界灯？ 这是因为本神王有特殊手段，可以让破界灯变得更神奇，甚至让用不了的人也能使用它！” “可是传说中的宝仙气？阁下可是鼠妖圣族‘寻宝鼠妖’？” 界灵眼睛一亮，犹豫着问道。 “不错！算你有点见识！若不是为了让宝贝大人使用破界灯，本神王哪会变成这么低的修为。念在这次破界灯救了宝贝大人一命，你们也算立下了大功。 回头我和宝贝大人说说，让你们人族的居住环境变得更好。” 贝鲁鲁不想在这方面多谈，赶忙转移话题： “你派的那位李清照，她用她的命，换取了妖族第一大圣慕尔凡的一个承诺。大圣做为螳螂妖族圣皇，在螳螂妖族地专门划了一块区域，供你们至圣凡界飞升的人族居住。 那处地方名叫念安城，如今已成为你们人族在修仙界的唯一生存之所。在螳螂妖族的庇护下，你们人族的未来也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 界灵和老夫子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界灵喃喃说道： “李清照也死了，连我最优秀的孩子都...” “这孩子是好样的！她救了整个人族！” 老夫子大声说道，然后推金山倒玉柱地对人杰拜道： “小人老夫子，拜谢圣子，拜谢螳螂妖族收容之恩！” 界灵见状，也跟着拜了下来。 人杰赶忙上前将两位扶起，谦虚说道： “在这件事上我其实也没做什么，这一拜，我替我族大圣受了，你们快快请起！即便我不是人族，但在我心中，你们仍是值得尊敬的长辈，我还是继续叫您界灵爷爷吧。” “圣子您这样说话，真是折煞老夫了。” 界灵说着还偷瞄了一眼贝鲁鲁。 “哼，算你们走运，看来宝贝大人失忆这段时间被你们人族那套礼仪之道‘毒害’不浅。不过宝贝大人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 贝鲁鲁说完这句话还轻蔑地别过头，只是嘴角却忍不住略微弯了一下。 “小人斗胆，想再请教一下神王大人。” 老夫子对着贝鲁鲁深深地抱拳弯腰。 “嗯，说。” 贝鲁鲁将手负在身后。 “既然如今仙界是这种情况，依您之见，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放开飞升限制了？” 看见包括人杰在内的几道殷切目光，贝鲁鲁沉思了一下，然后谨慎说道： “按理来说，如今念安城百废待兴，很需要人仙战力补充。虽然人族繁衍很快，但原来那些高端战力死的死，废的废，目前念安城道基未损的，大多都是些刚出生的年轻人。 但我建议你们再等等，目前修仙界的局势很微妙。 这几万年来，不仅仅是你们至圣凡界，有很多人族的小世界都突然停止输送飞升者。 我之前还以为都有破界灯，都是通过破界灯得到了仙界情报。如今看来，其他凡界是用了其他手段。 你们人族果然点子多... 不过你们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举已经引起万族警惕了！ 这些年来，每一个飞升的人族都要面临极其残酷的搜魂，哪怕你们至圣灵地也不能例外，大圣不可能因为这件事站在万族对立面。所以...” 贝鲁鲁突然神色凝峻地看着所有人：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非常严峻的消息。 已经有种族提出，若是再这么下去，或是确定了某些人族凡界不再有飞升者产出。他们提议，直接对那些凡界进行‘暴力开采’！” “什么叫...暴力开采？” 界灵颤抖地问道。 “全面切断飞升池灵液供应，然后进攻这些‘不配合’的凡界。攻破界壁后，将其中所有资源进行强迫性、一次性的掠夺，这就叫暴力开采！” 界灵和老夫子都惊呆了，旁边的人杰也是一脸郑重。他知道人族处境堪忧，但没想到竟然残酷到这个程度。 “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子咬牙切齿地问道。 “这样做杀孽很重，而且以人族的性格，有可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后得不偿失。所以目前还只是一个提议，并没有正式通过，反对者也不少。 若宝贝大人还是妖族圣子，在这件事的决策上也能为人族说上几句话...” 贝鲁鲁遗憾地看了眼人杰。 人杰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 “放心，我的位置，谁也拿不走。这件事，我一定会为人族极力争取！” “感谢圣子大人恩德！” 界灵和老夫子同时大声高喊。喊完后，老夫子急忙问道： “圣子大人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嗯，宝贝大人被恶人算计，万不得已，我才借李清照遗留下的破界灯打开通道。所以我才说，你们这次立了大功。 不过，这也是我建议你们再等等的原因。 如今在妖族，有好些竞争对手都在眼红宝贝大人的位置，但由于暂时摸不清跟脚，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要是现在放开飞升，飞升者一旦提前把宝贝大人的信息透露出去，被心怀叵测的家伙提前知晓，那可就不妙了！ 我提醒你们，宝贝大人不但是螳螂妖族的希望，也是你们人族未来的救星！” 贝鲁鲁生怕这两人因为认为人杰不是人族，就对他的事不上心。 “那就按原计划来。” 界灵和老夫子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界灵向人杰和贝鲁鲁解释道： “我们原本就想好了另外一个说辞，但不准备太早告诉这些生灵。 他们早就想发动战争了，最近这件事只是由头而已。 不是我乐意看孩子们厮杀。 实在是因为没有修仙界灵液的支援，我的灵气供应量十分有限。 原来还可以通过飞升来释放掉那些吸灵大户，但如今憋了两万多年，鬼仙越来越多，我的身体已经快要超负荷了！ 所以，既然他们自己那么想要战争，我和老夫子就决定放任他们去闹，书院不插手，也暂时不在这件事上做回复。 当然，也可以采用之前向圣子说的那个方法，您要是有哪些看不顺眼的坏娃娃，我们直接做一次大范围清理。” “不用，我有看不顺眼的，我自己解决。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人杰伸手阻止了这个想法。他沉吟一会，然后对着界灵说道： “之前大唐的皇帝来求我，想让我来找你们问答案，看来他的这个愿望无法完全实现了。接下来就按你们的计划来，不过我有两点建议。” “圣子您请说！” 界灵正色说道。 “第一，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战争里，你们把普通平民保护起来，不要让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好！没问题！” “第二，我希望你们也不要什么回复都不给。这次十四州亿万生灵同时请愿，一句话不回，未免太令众生寒心。你们就说，等天下一统，就会明确告知答案。” “这...” 不等界灵和老夫子说话，旁边的贝鲁鲁赶忙提醒： “宝贝大人，不行啊，这万一天下统一得太快，您还没恢复人仙修为怎么办？” “对啊，我也是担心这个问题。” 人杰没有马上回答贝鲁鲁和界灵，他问向旁边老夫子： “老夫子，以您了解的情况看，要想天下一统，最快需要多久？” “唔...” 老夫子思量了一下： “若是李元启那小子手段高明，能够快速解决这次危机，然后在拉拢绝大部分仙门的情况下，反过来利用这次机会，发动全面战争，彻底占领西域和东海。 在最顺利的情况下，也许只需要二三十年。 但若是李元启抗不过这次危机，大唐分崩离析，那么剩下无论是哪一方的势力，想要接下来彻底统一天下，没有个几百上千年，那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听了老夫子的分析，人杰再问向贝鲁鲁： “贝鲁鲁，你可有《螳螂妖功》、《螳螂炼体决》的详细功法？” “有，但都在乾坤兜里，我现在取不出来。” “等你恢复了金丹，拿到了功法，我修到人仙修为最快需要多久？” “宝贝大人您在人仙之前没有瓶颈一说，只要灵石丹药充足，全力吸纳之下，我估计...应该不要十年吧？” “那就没关系了！” 人杰对着界灵说道： “界灵爷爷，就这么公布吧。不论是哪种情况，肯定都没有我修成人仙的速度快，只要我恢复了修为，接下来就助其中一个势力快速一统。” “好，可以。” “不可以！” 没想到界灵刚答应，贝鲁鲁突然大声反对。 “宝贝大人，您要恢复的可不止是修为啊，您还必须在飞升之前重新恢复原来的武道意境，否则圣子之位肯定不保！” “这个放心，我心里有数。” “难道您记起来了？！” “没有，但我想到一处地方，那里也许可以助我快速回忆。” “什么地方？” 人杰对着贝鲁鲁指了指自己的心。 “心？什么意思。” “此事一言难尽，我回头再慢慢告诉你吧。” “可万一没赶在天下一统之前回忆起来呢？” “请神王大人放心！” 老夫子沉声说道： “在圣子大人恢复武道意境之前，天下是不可能一统的。” “嗯...” 贝鲁鲁勉勉强强应了声，看起来欲言又止。 “贝鲁鲁，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人杰蹲下身，好奇地对着贝鲁鲁问道。 “宝贝大人！” 贝鲁鲁突然跳进了人杰怀里，撒娇地拱了拱。他抬头看向人杰，两只小手握拳并拢靠在一起，用力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开始卖起了萌。 “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 “您先答应我！” “好~” “您这次来凡界，别那么着急修炼好不好？” “为何？” “凡界一年，换成修仙界也就过去一天。您在这修炼十年还是一百年，其实对那边影响不大的。” “可我还是想早点过去。” “哎呀，我不太想啦~” “为何？” “修仙界实在太凶险了，之前也活得太累了。现在好不容易巫族被灭、大仇得报，又好不容易来到凡界，咱这次就换个心情，慢慢修炼，慢慢感悟，好吗？ 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说不定这样对未来修行更有利呢？ 在这下界，我们又没有任何烦恼。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放松放松，好不好？ 好不好嘛？宝贝大人~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 “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变态考验 诫室大门重新关上时，门外已站了两排诫童，还有院长萧如华为首的一行书院高层，以及俏生生立在远处的彩蝶。 求学的莘莘学子开始变得四处可见了。 萧如华恭敬行了一礼。 “先生好，老夫子在里面有什么交代吗？” “没什么交代，我刚才就是跟老夫子聊了一会所有人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人杰一开口就是重磅消息，炸得众人晕晕乎乎。 “老夫子怎么说？！” 萧如华期待地问道，其他人竖起了耳朵。 “他一会就会通知你们。” “他老人家决定说了吗？！” 一向稳重的萧如华此时竟捂着嘴，失态地轻声叫道，周围人也又激动又紧张。 没想到人杰摇了摇头。 “一会您就知道了。” 他对着萧如华礼貌地点点头，然后向外走去。 “主子好，神王大人好。” 彩蝶拘谨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小心地问道： “主子，上学时间快到了，现在是回府...还是去学堂？咿...” 彩蝶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一只无比熟悉、无比温暖的大手摁在自己脑袋上，开始大力揉了起来。 一道写意又阳光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当然要上课了，我们是童生班的学员，怎能平白翘课？对了，萧院长。” 声音似乎转了个方向。 “这是我认识的新朋友，一代觉醒鼠妖，名字叫贝鲁鲁。我刚才已经跟老夫子说过了，让他和我一起读书，做我们班的插班生。” “院长大人好~” 这...这是神王大人的声音？他居然叫院长大人？？ “贝鲁鲁同学你好，做插班生没有问题，可妖族插班生历来都上举人班的课程，这童生班还没有...” “这是老夫的意思！有什么意见？” 彩蝶那被揉得抬不起来的小脑袋，听到老夫子声音猛地从诫室里传出来，而且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没！没！学生没有！学生不敢！学生遵命！！” 萧如华惊恐地应道。 那双大手终于停了下来。 彩蝶幸福地抬起头，眼角含着泪，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熟悉的是，又找到了原来那种亲近的感觉。陌生的是，亲近中似乎又带着一丝疏离，而且脸庞上挂着的，是她从未见过... 如释重负般，拨云见日般的...笑脸。 “书本和作业带了吗？” 彩蝶听到这句话后迅速一抹眼角，大声说道： “都带了！” 说完后她举起小手，露出了手指上那个戒指。 那是原来人杰的储物戒指，前日就已送给彩蝶，方便她存放一些学习和生活的杂物。而人杰自己带上了九五二七转赠的新戒指，里面空间更大。 人杰大手一挥。 “那走吧，上学去。” “嗯！” “主子...” “嗯？” “我还带了不少油炸汤圆，猪肉馅的，您想吃吗？” “给我来十个。” “我也要吃！” “好...好的！神王大人！” ...... 等他们三个来到丁丑一班，就看见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其中有好些从别班跑来看热闹的学员。他们有的议论纷纷，有的遥遥对着中间那个身影指指点点。 众人被祈年那轰隆隆的巨大脚步声惊得转过头，然后就看到远处一前一后均是背剑的主仆两人。 沿途所有人恭声喊着“先生好”，再颤颤巍巍地叫了句： “彩蝶大人好！” 大家还用好奇的眼神看向了人杰肩膀上那只大老鼠。 “嗨，小盆友，你们好呀~我是宝贝大人的朋友，贝鲁鲁。今后咱就是同学啦！” 贝鲁鲁招了招手。他那可爱声线一出，顿时获得周遭这些未成年孩子们的一致好感。 “哇，好可爱的妖族！” “这是老鼠妖吗？” “嗯，听父亲说老鼠妖是最常见的妖族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诶，好想摸摸...” 要不是人杰身份太高，身后的彩蝶又太可怕，这些人早就围上来了。 “先生，您来了。” 站在人群旁边的周夫子对着人杰打了声招呼。 人杰恭敬回了句“夫子好”，然后转头迎向那位娇小女子的目光。 “怎么还跪在这？” 没错，眼前这人就是跪着等彩蝶回来的方织。 人杰在第二日休学那天，就通过始解后的神眼发现她跪在学堂门口了。没想到后面请了一天假，她居然还继续跪着。 此时的方织唇无血色，面容憔悴，头发散乱，弱态伶仃，膝盖处血迹斑斑。 她看见人杰走近后，继续保持跪着的姿势，开始缓缓腾挪，转身面向人杰。 只是一个简单的转身动作，她却眉头紧皱，银牙紧咬，似乎十分不易。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双丹凤三角眼亮得吓人，在向人杰顾盼行礼间，神采飞扬： “民女方织，见过先生，见过彩蝶大人！先前未得到彩蝶大人指示，民女不敢妄加揣测，故在此等待彩蝶大人归来。” 说完后，方织继续对着后方彩蝶的方向行大礼叩拜而下。 “哎，这孩子，实在太倔了。” 旁边周夫子无奈地对人杰说道： “昨日开学我便让她进来上课，结果她坚持要跪在这里，说要在门外听学，门外作业。我骂也骂了，罚也罚了，最后看老夫子没动静，便也由得她去。 没想到她为跪在这，居然连饭也不吃，昨日中午直接饿晕了过去。等我们将她救醒后，又哭着喊着跪回来，这真是...” “你起来吧。” 人杰看着这位倔强的方织同学，温和说道。 “是，先生...” 方织一边恭敬地回应，一边期待地看向彩蝶。结果大出她的意料，此时的彩蝶竟然别过了头，看向了别处。 这是...躲避她的目光？？ 方织心中不敢置信，脑中疯狂闪动念头。 这是怎么回事？ 彩蝶大人就算不好在这件事上做主，也可以为我说两句好话。就算她对我不喜，不肯为我说话，也没有理由刻意不看我啊。 彩蝶大人做出如此表情，难道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心怀愧疚？还是她...自己遇到了什么情况？ 不，不，应该是第一种。彩蝶大人应该是在无意间做了什么对我很不利的事，所以不好意思看我。 麻烦了！这下事情更麻烦了！ “哎！” 刚想到这，方织一声痛呼。正在起身的她立刻用双手死死撑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 糟糕，下半身麻了！ 方织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想到： 不行，得赶紧起来，不然这些人说不得又以为我惺惺作态。绝对不能让先生觉得我矫情。 想到这，方织极力忍住下半身的酸麻和疼痛，强迫自己站起身。 她脑门上汗都憋出来了，结果双膝刚跪离地面，头部突然一阵晕眩，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四肢瞬间软了下去。 就在她即将重新跌回地上的那一刻，一阵香风拂来。 方织感到自己被一个人扶住了，那人将她慢慢靠倒在怀里，用身体支撑着她的重量，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没事吧？” “彩...彩...” 方织很想说话，但实在没有力气。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脑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此刻的她，嘴唇苍白得吓人，还干裂了一些细小的口子。 “应该是身体缺乏能量。” 周夫子在旁提醒，一边赶忙叫侍童去拿些清水和吃食过来。 等喝了两口水，勉强吃了一个浆果，躺靠一阵子后，方织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她先是在彩蝶的搀扶下奋力站起身，然后诚惶诚恐地向彩蝶行礼： “彩蝶大人，脏了您的衣裳！” “没事的，方织同学，你没事就好。” 彩蝶礼貌地对她说了一句和善又关心的话。 周围学员满脸吃惊，感觉今天的彩蝶大人似乎变了个人。冯双双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感慨： 方织成功了，彩蝶大人对她认可了。 “你的诚意我收到了，想进我赵府，也不是不可以。” 人杰突然发声。 来了！果然，方织的思路是对的，只要做好彩蝶大人的工作，事情就能成！ 冯双双此时已经明确了方向，看见眼前这个成功案例，感觉有点心潮澎湃。 但人杰接下来的话，让她以及很多丁丑一班抱有差不多想法的学员，心情又瞬间跌落到谷底。 “不过光有诚意不够，你还得表现出你的能力。既然想做生意...” 人杰从储物戒指中拿出块下品灵石，然后拇指食指扭住灵石，将其举起。 “这是一块下品灵石，我现在交给你。你若能在我童生班毕业之前，将这块下品灵石，变成极品灵石，我就同意你加入赵府。到时不仅账房让你做，还授权你打点赵府生意，如何？” 人杰说完这句话，就把下品灵石伸向了方织。 不说方织的反应，周围那些看热闹和认真观察取经的学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人做的任务？ 扪心自问，不管方织用了什么手段，她之前这一系列举动，其他人嘴巴上嫌弃归嫌弃，打心眼里是十分佩服，且自愧不如的。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要接受这么变态的考验？ 下品灵石在世俗中很值钱，一块相当于五百两黄金，可还算是常见。但到了极品灵石这个层次，就已经是有价无市了。 不同品级的灵石，其中的主要差距不是灵气量，而是灵气的纯净度。据说极品灵石没有一丝杂质，其纯净度已到达凡界极限，几近于仙气了。 一条普通的灵脉，都出不了几块极品灵石，所以极品灵石非常罕见。即使老夫子借九五二七之手转赠给人杰的储物戒里也只有十块而已。 在坊间，十块下品灵石才能兑换一块中品灵石，十块中品灵石才能兑换一块上品灵石。而理论上，十块上品灵石才能兑换一块极品灵石，这还是在对方愿意交换的前提下。 按此推算，方织想要完成人杰给的考验，就要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将这块下品灵石翻一千倍，而且还要找到愿意出售极品灵石的卖家... 呜呜呜，爹，娘，看来相亲班的报名费要打水漂了，不是女儿不争气，而是赵府太难入... 许多同学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第一百一十六章 睡仙陈抟 “不知可有限制条件？是不是只要能完成目标，可以用任何手段？” 方织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抬头看着人杰，认真地问道。 人杰想了想后说： “不可违法乱纪，不可坑蒙拐骗，也不可提前打赵府名号。” “其他均可？” “可。” “我在做生意这段时间，可否把今日与先生的对话，正大光明与他人叙述？” “可。” “小女愿接受此次考验！” 方织顿时弯腰低头，双手接过那块下品灵石，大声应到。 她分析过先生的性格，所以刚才刻意提及“正大光明”四个字。只要先生答应这个条件，事情便成了一半。 方织一直认为，小商谋利，大商谋势。 即使不打赵府名号，她一样有办法借势发力。只要能借到先生的势，又赶上国局动荡，那很多原来做不了的生意，完成不了的任务，便有了实现的可能。 想到这，方织忍住腿部疼痛，毅然转身，面对周夫子再次下跪： “学生方织，承蒙先生不弃，今日得偿所愿，终获施展抱负的机会。学生为全心全意面对此次考验，正式向书院提出休学申请。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夫子您对学生的启蒙之恩，学生永世难忘！” 说完后，方织又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罢了，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你腿脚不便，回头我帮你去招生院办理手续，我对你今后的要求只有一个。” 周夫子知道此女心志坚定，定会一往无前，便没有做无用功去劝她。 他善意向方织告诫道： “不管你今后有多大的成就，记住，商亦有道！永远不要昧了良心，更不用失了仁义。把你昨日的习作带回去吧，其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你今后做人的道理！” “谢夫子教诲，学生定将谨记于心！” 在拿回自己抄写的书院学规后，方织礼貌地拒绝了周围同学的搀扶，最终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一拐一拐走出了童生院。 眼看上课时间将至，彩蝶也向人杰告辞去了自己学堂。人杰接过彩蝶递过来的书本和作业后，跟着周夫子走进学堂。 没过多久，学习钟“铛啷啷”响了起来。 周夫子来到几案，润了润嗓子，示意大家翻开书本。 “今日上午上读书课，下午上写字课。 前两日，我们读了《论语》的学而篇和为政篇，学习了至圣先师在学习、务本和治理国家方面的珍贵语录。 今天开始读八佾篇，看看先师在礼乐方面给后人留下了哪些思想上的瑰宝。来，大家跟我一起念。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贝鲁鲁因为个头矮小，坐在板凳上都够不着书桌，于是爬上书桌，一屁股坐在人杰双臂中间。他居然也识得凡界文字，而且兴致勃勃地跟着大家摇头晃脑。 附近的学生根本无心念书，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贝鲁鲁身上。贝鲁鲁那萌萌的模样和可爱的声线，对这些女孩子杀伤力十足。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就是此时人杰的同桌，那位脑袋都在冒烟的白衣小姑娘。 小姑娘从坐在人杰旁边开始就显得无比紧张。别说偷看贝鲁鲁了，她压根就没抬起过头来。 她此时一边举着书本不停地抖着，一边拼命忍住眼眶中打着转的泪珠，努力不让它们流下来... 这位全班女学生修为第三的“高手”，之前还心中嘲笑冯双双。如今换成自己，她发现悉心谋划好的十二种搭讪方案好像一条都想不起来，头脑一片浆糊。 到了课间休息时间，小姑娘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丝。她刚才为冷静下来，运转了几遍家传功法，最开始因为分心让经脉受到了一些损伤。 好在后面越来越顺，用内力运转两小周天后，小姑娘整个身体的紧张情绪终于稍加平缓。她胸口起伏，不停做着深呼吸，脑中越来越清明，之前想好的话，即将酝酿而出。 而就在此时，地震了！ 学堂外的那尊至圣神像，以及十四州所有天道书院的神像都开始晃动了起来，老夫子的声音响彻天下： “天道书院为体恤民情，复先生之问，经先师敕准，特此宣号天下！ 今仙魔纷争，国乱岁凶，需天命之子戡定四方。待乾坤一统，四海升平，便是汝等解惑之时！ 此间，任何势力不得伤及无辜，不得屠戮百姓，若有违者，清洗令以平之！” “哐当。” 周夫子手中的戒尺掉在了地上，嘴巴张得老大，然后和其他所有学生的一样，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宣告中提及的某个当事人。 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战争，避不了了。 ...... “嘭！” 李元启一拍龙椅后猛地站起，浑身天子龙气飑射，眼神中全是灼热，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惊喜。 这一次，下方不再是悄无声息。 参加早朝的文武百官此时一个个充满了震撼、紧张和肃然。随后，一大片破釜沉舟般的气势从金銮殿冲天而起，其中最弱的都是金丹。 绝大多数官员虽然毫无心理准备，但此昭一出，他们便知大唐天国再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后悔的余地。 大家互望了一眼，再看向最前方的李元启，眼睛俱是开始充血。在李裕德的带头之下，齐齐跟着嘶吼： “战！战！战！” ...... “噗！” 视野中最后一位神策军应声倒在了血泊里。 望着有史以来第一次被插满魔旗的山海关，听见远处天道书院传来老夫子说的那段话，司徒鹫开始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天助魔国！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挑在此时宣布，定是庆祝此役大胜，定是认可了魔国之举，定是挑选本魔君做那天命之人！ 儿郎们，一鼓作气吧！随我继续进攻雁门关！与意念剑派里应外合，三日内，拿下整个雍州！” “魔君万岁！魔君万岁！” “老夫子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谁要敢伤及无辜，即刻将其魂拘妖魔井，永世不得超生！” “是！” ...... “老祖！来了！来了！居然是天道书院挑起的战争！我还一直以为预言中的‘天翻’是形容天下大乱，没想到指的是天道书院翻了天！” 吴伯阳睁开眉中竖眼，手中白光一闪，变出了三颗雷击枣木太极丸。他此时已将太极丸练成了本命真器，修为晋升金丹。 又是一道白光。 一个小男孩从太极丸中冒了出来，他看到吴伯阳后兴奋问道： “父亲，要起卦吗？” “伯阳，不可。” 陈抟楼主此时虽然呼呼大睡，却有一道青烟从他鼻子里冒了出来，还出声制止了吴伯阳。 这天机楼的楼主竟然也是氤氲使君！ 不仅如此，他还是位觉醒者。陈抟创造的睡功《蛰龙法》，将梦修之道与《易经》相结合，成为史上最强占卜之术，他因此也获得了一个“睡仙”的绰号。 他向吴伯阳说明道： “如今天地之间两仪失衡，卦象不明，天机紊乱。冒然起卦，不仅真假难辨，而且容易引得玉清天反噬。” “可是，师傅，您难道就不想知道这未来的天下共主是谁吗？我看未必就是咱这位玩火自焚的陛下啊。” 吴伯阳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你这孩子...” 陈抟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还希望你受点磨砺，晋升金丹后能改改性子，怎么说话还是如此口无遮拦？你这话在外面可别乱说。如今五行颠覆，仙门洗牌，你要是再如此做派，说不定就会引来灭门之祸！” “师傅，您也未免太小心了吧。乔广宗一死，谁灭得了我们？如今局势下，谁还敢动我们？ 我敢打包票，三国的使者此时定在来的路上，都想着法子怎么拉拢我们。” 吴伯阳不以为意，神色轻松。 “那如果让你代表天机楼应对他们，你准备如何做抉择？” 陈抟笑问。 “当然是谁都不帮，继续看戏。” “哎，傻徒儿！你有没有想过，若能独善其身，那还叫劫难吗？大军压境，你保持中立？还是你也想争夺天下？为师之前拼着修为大损，已经得出结论： 此次战争，没有一个门派逃得了。不做选择，后果就是化成灰！所以，必须做出选择，而且一旦做出选择，就万万不能错。 选错了，轻者损失惨重地位不保，重者满门覆灭片甲不留。” “这么严重！师傅，那更要弄清楚接下来应该要站哪边啊！” 吴伯阳吓了一大跳，原本还漫不经心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呵呵，为师之前不是已经提示过了吗？” 看见这个无法无天的徒弟被自己吓到了，陈传却是笑起来，看上去早已胸有成竹。 原来他此番只是逗弄逗弄这小子。 “哦？” 经师傅这么一提醒，吴伯阳一边把玩着太极丸，一边眼中闪动着精光，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预言之子？” 吴伯阳惊呼一声。 “呼噜。” 陈抟的本体在打着呼噜，飘在空中的青烟却对着吴伯阳抚须垂首。 “可郑浩男不是被郑家给关起来了吗？” “如果这么简简单单就能被关起来，还叫预言之子吗？” “额...” “等着吧，郑家接下来一定会有变数，更甚者，郑家就站在预言之子身后。 关起来？为师看这是保护起来。 根据为师之前的梦卦，预言之子未来选择了谁，谁就能成为天下共主。所以，我们只需静观其变，跟着他的脚步走便可。” 陈抟语气笃定，自信满满。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参军狂潮 才走出学堂，人杰就听到了四处传来了慌里慌张的嘈杂声。 彩蝶已经候在了门口，那位当日被乔广宗吓尿裤子的侍童正急匆匆跑过来，明显脚程慢了很多。 彩蝶向人杰行了一礼，问道： “主子，今日是不是继续去小阁楼用膳？” 人杰想了想： “去膳室吧，还没跟同学一起用过膳。人多就多点，正好听听他们说什么。” “那您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别麻烦庖屋了，膳室有什么，我们吃什么。这位侍童学弟，你也去忙别的吧，不用管我们。” “是，先生。” 除了那排小阁楼，这湘城书院的膳室里又分了两个膳堂。 一个膳食费偏贵，是供勋贵子弟去的萃鲜堂，一个费用便宜，是供平民子弟去的善味堂。 据说有些条件好的平民子弟，偶尔还会去萃鲜堂改善下伙食，但勋贵子弟却是绝不会去善味堂的。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两边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彩蝶把情况跟人杰介绍后，再问道： “主子，咱去哪个？” 人杰笑道： “今天先带贝鲁鲁尝尝萃鲜堂，明天我们再去善味堂。” 结果刚进大门，宇文泓就带着几个跟班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口中大喊： “学生宇文泓，见过先生，见过彩蝶姑娘！” 他边说边夸张地鞠躬，头都快贴在了膝盖上。身后几人也有模学样，心想这姿势简直比跪着还累。 “都是同学，以后不用多礼了。” 人杰平和地说道。 “谢先生！” 宇文泓继续大声回应，然后小心地问道： “先生，学生不知您会来此用膳，招待不周。学生那有一处单独的大桌，周围人较少，会相对安静些，您要不要一起来？” “不用，我就和大家坐一起吧。” “这...好的！要不您坐这边？” 萃鲜堂靠外围的桌子相互之间离得不远，但也不会太近，每个桌子能坐四人。 这里每张桌子用得都是名贵木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案。每张椅子有靠背，有坐垫，坐上去很是舒服。 人杰随意挑选了一处小桌，四周用膳之人纷纷起立问好，他也一一点头回礼。 待他坐下，贝鲁鲁跳到了桌上，在人杰左手边的位置，一屁股坐在了桌面上。彩蝶则在对面落座。 宇文泓见还剩一个位置，期待地问道： “先生，学生可否坐在此处？” “当然可以，这里应该是随意坐的吧。” 人杰还专门对着周围人劝了一句： “大家也请随意，平时怎样，现在就怎样，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我其实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学员。说实话，这先生的头衔，我自己也是有点莫名其妙。” 人杰末了还想轻松一下气氛，可效果似乎不太好，周围依旧静悄悄的，没人发出一点声音。 开玩笑，天罚剑侍就坐在那，能不紧张吗？你倒是叫她把尚方宝剑收起来啊！ 在萃鲜堂用膳，不必像善味堂那样现场掏钱买饭牌，若侍童没将你认出来，会询问姓名登记，等学期结束后再统一结算。 这里也不必自己排队打饭，每个位置上都放好了上等的碗筷棉巾。 没一会，侍童就端着漆木托盘过来布菜。每人四小份菜一盅汤，有素有荤有河鲜，营养搭配均衡，而且在一旬之内绝不重样。 今天的菜是红烧狮子头，两吃大虾，姜汁鱼片，黄瓜搓西红柿，外加芙蓉竹荪汤。 贝鲁鲁在布菜时就开始摩拳擦掌。这边小童一把吃食给他摆好，他便熟练地执起筷子先吃上了。 吃了两口，贝鲁鲁眼睛一亮，笑眯眯地点评到： “不错，不错，还是人族的菜好吃。” 人杰和彩蝶也开始动筷子。没吃两口，那边宇文泓的传讯石就亮了起来。 宇文泓一看是自己老爹，慌忙赶去一边说话，半盏茶后一脸震撼地回到了饭桌，然后对着人杰又是一鞠躬到底。 人杰皱了皱眉头： “都说过了，不必多礼。” “先...先生。” 宇文泓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紧张十倍，舌头都开始打结： “朝廷传令公公来了，他不敢打扰您上学，如今候在您府上。我父亲也接到了指令，陪公公一起等候，说...说陛下已下召封您为天策上将，统领天下神策军！” “啪啦”“哎呦！” 周围不少桌子上传来了掉筷子还有咬到舌头的惊呼声。 人杰将三个大狮子头一起塞进嘴里品尝，一边咀嚼，一边感受着其中的美味和汁液。“咕咚”一声吞进腹中后，他淡定地说道： “我知道，陛下跟我说了。” “家父托学生向您说句话，如今家父也是您手下，您不论有什么吩咐，随时可以向家父或者学生传话，整个陵郡神策军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宇文泓赶紧替父亲表忠心。他实在想不通，人杰怎么就成了神策军的老大，这根本不符常理。 接下来人杰的一席话，倒是解了他的疑惑： “陛下没跟你们说吗？我这职务也就任几日，是为了代表神策军去参加仙门会谈用的，谈后便不做了。 其间我不会插手你们神策军的内部事务，我不懂，也没这个兴趣。所以你跟你父亲说一下，让他帮忙转告其他将领，大可不必在意我，也不必跑来找我。” 人杰张开嘴，接过了几块剥好的大虾。旁边贝鲁鲁也伸出了小碗，彩蝶将另外几块剥好壳、沾好酱的大虾送入了他碗里。 “......” 其他偷瞄这边的学生满肚子疑问，那只老鼠妖是什么情况，怎么彩蝶大人还要恭敬服侍他？ 宇文泓倒是没注意眼前这个细节，他满脑子都想着神策军的事，还有人杰刚才说的那些话，这里信息量有点大。 “您代表神策军去参加仙门会谈？” 宇文泓瞪大了眼睛，重复了一遍关键词。 “嗯。” 人杰品了两口汤，感觉味道确实不错，不比府里做的差多少。 “那...” 宇文泓刚要站站起身行礼，想起人杰叮嘱的话，于是改成了一个简单的抱拳： “整个大唐的安危，还有我们荆州的安危，接下来全仰仗先生了。” “呲溜。” 人杰又喝两口，才放下了汤勺。他用旁边棉巾擦了擦嘴，重新拾起筷子，嘴里回复道： “我能力有限，不一定能达成你们想要的效果。不过有一点你们倒是可以放心，我是不会让仙音楼好过的。” 话刚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隐隐可以听到“休学”“从军”等字眼，然后三五成群的学员由远及近。 在路过人杰这边时，他们停下身行了个礼，然后继续大步迈向门外。后面陆陆续续又传来一些叫喊声，还有捶桌子、摔碗的声音，一群又一群学生冲了出去。 他们看起来风风火火，神色激动，加起来数量有两三百人。 看见人杰和彩蝶脸上疑惑的神色，宇文泓连忙说道 “如今局势对大唐愈发不利，这些同学都是想要保家卫国的热血男儿。” “刚才就听人说吃了败仗，到底怎么回事？” 彩蝶向宇文泓问道。 “额，说来惭愧，这还是从我嘴里传出去的消息。 先前上课时，我从父亲手下那得到前线第一手战报，院长就以此为题，让我们在学堂上展开一场策论，结果这事就传开了。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这些消息近两日就会传遍天下。” 说道这，宇文泓敛了敛神色，满脸凝重： “就在书院发出宣告的短短一个时辰内，山海关被破，魔国的魔军长驱直入，瞬间又占领了雁门关。 意念剑派也跟着反了，他们加入魔军后，已对边关神策军形成了碾压之势。 如今大唐边防主力全部退守嘉峪关，各地也在迅速调兵增援，想靠这‘天下第一雄关’来抵挡敌军。 但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来分析，恐怕形式不太乐观。大唐如今又要镇压叛乱，又要提防各大仙门，很难抽出全力去支援嘉峪关。 若是只有魔兵倒还好，如今再加上一个意念剑派，这事情就悬了。 论集团作战，除了神策军，就属意念剑派最为恐怖。那铺天盖地的飞剑飞刀，听说看一眼都会让人绝望... 嘉峪关要是再丢，整个雍州很可能保不住，届时冀州和梁州也将多面受敌。 偏偏梁州的青莲剑派也是个不安分的主，第一批就响应了‘仙门会谈’。冀州天机楼一向态度暧昧，谁也不知道他们此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更麻烦的是，驻扎在扬州的神策军同时又发现万岛仙国有水军调动的迹象，看样子是想在这次仙门会谈前后，对扬州图谋不轨！ 万一最坏的情况出现，西域魔国的魔军占领了雍州，万岛仙国的联军占领了扬州，局面将彻底失控。 不仅豫州会被前后包抄，就连我们荆州也将直面敌国大军的威胁。 若如此，我国将彻底失去霸主之位，数百万年前的天下三分之象即将重演。 而且，这一次将更加惨烈！ 因为这次没有退路了，各国之间也不可能妥协。即使战争不伤及百姓，但修行者的浩劫在所难免！所有大仙门小门派，恐怕一个都逃不掉。” 听完宇文泓说完最新的局势，人杰午膳也吃得差不多了。 他心中有一点疑惑，向宇文泓提了出来： “这次战争，除了修行者的家属们会受影响，与其他学员应该关系不大吧？怎么有这么多同学想参军？那些修为低的同学，参军不就等于去送死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军魂战阵 “先生，您可知大家来书院上学，初衷是什么？” 宇文泓组织着语言。 他知道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宝贵，他要力求让人杰和彩蝶对他刮目相看，以扭转之前那些丢脸的形象。 “初衷么？通过读圣贤书，明了为人处世的道理。” 人杰把自己上学的目的说了一遍。 “所以说，您能成为先生，我们成为不了。” 宇文泓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然后对人杰解释道： “相信至圣先师设立天道书院的初衷，也是您说的这样。但事实上，能单纯抱着这个目的来读书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 绝大部分来书院读书之人，恐怕都抱有别的目的。 比如说我，我来书院读书，主要是为了通过书院的文举渠道，一步一步踏入更高的仕途，同时在这个过程中，结识更多的朋友。 比如说彩蝶姑娘，她之所以来书院读书，主要原因应该是为了陪您吧？就和丁丑一班其他同学一样，她们来读书的目的，相信您也知道了。” 人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总得来说，来书院读书的初衷，除了一些特殊原因，主要有四大类。 一是结识权贵。比如您班上，还有其他序号靠前的班级，很多这样的想法。 二是讨口饭吃。这种学子或者说这种家庭，占了绝大多数。 来学院读书，起码能识字。如果考上秀才，就有资格争取一些美差。万一当上了举人老爷，那更是飞黄腾达，正式走上仕途之路。 三是寻求长生。有许多资质差，没仙缘，却向往修仙之人，他们只有通过书院来求得修行法。在这世上，《天道儒圣真解》，能适合所有灵根修行。” 听到这，人杰想到了罗横。罗横最早来书院读书，就是想通过考取功名，来学习更强功法，进而探寻更广阔的世界。 “最后一类人，都是抱着野心来读书的，他们初衷是‘出人头地’。 野心小的，想通过考取功名，成为人上人。 野心大的，心怀满腔抱负，想做番大事业，名垂千古！ 这类人入不了仙门，也只能靠书院来拼命读书。 刚才那些想参军的同学，除了少部分为了保家卫国，确实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剩余绝大部分都是这类人。 他们为了实现心中梦想，还真的不怕死。您今天要在善味堂，说不定会看到更多立志从军的同学。 风险与机遇并存。 在和平时，这些人没有修行资质，神策军之内的选拔主要还是拼正常修为，所以他们唯有走仕途一路。 而在战时，神策军之所以能凭集团作战成为天下第一，就是因为在《尚书》加持下，可以拥有‘军魂’。 有了‘军魂’，哪怕是没有任何内力的凡人士兵，积累到一定数量也能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 此外，每一场胜利，都能为参战之人提升修为。只要能凭借‘军魂’修炼到先天，就有资格修炼右神策军的仙门秘法《万军之体》。 这听起来似乎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因为想要发挥出‘军魂’效果，又必须精通一门复杂的技能--‘战阵’。 只有结成战阵，才能激发‘军魂’。 以人数为单位，战阵又划分为十人阵，百人阵，千人阵，和万人阵。 史上甚至出现过许多次百万人阵。据说即使其中全是普通人，也能击杀元婴，更别说是包含修行者的百万人阵了。 那当真天下无敌，不是个体战力能匹敌。 可战阵也不简单。即使最低级的十人阵，都需要一位指挥者。指挥者不仅要求反应灵敏，还要精通阵法，饱读兵书。 一旦成为战阵指挥者，每次胜利，就能获得本战阵之中最大的好处。 知道为什么黄虎上将在世时被称为‘不败战神’吗？ 因为他常年驻守边疆，历经百战而不败，更因为当世只有他一人，可以步下百万人战阵。 所以说，那些修为低的同学，满腔热血去参军，也不一定就是送死。 只要有指挥才能，就有机会在战争中被破格提拔。 只要有出色的谋略，就有机会被选中为随军参谋。 只要能历经多次胜利，就有机会晋升先天、金丹，甚至元婴。历史上有几位持有《尚书》的军神，可是直接在大战之后，飞升成仙的。” “军魂，战阵...啧啧，本神王听过它们的威名，不过是记载中的事了。” 贝鲁鲁用一根竹签剔着两颗大板牙，口中赞叹说道，说完还打了个嗝。 宇文泓心中吐槽：这鼠妖口气好大，居然自称为神王。 人杰和彩蝶知道贝鲁鲁此时说的，自然是仙界中的记载。 人杰抱了抱拳，对着宇文泓说道： “多谢宇文同学相告，我今天学到不少。” “哪里哪里...” 宇文泓刚要客气几句，就看到人杰眉头突然一皱。 人杰脑海中突然传来了九五二七的灵识传音： “先生，秋香刚才在家门口被人打晕，等我们发现时，她倒是已无大碍，可与她同行的花月失踪了！ 附近都没发现花月踪迹，对方经验十分老到，没留下任何痕迹。 我们担心，会不会是花月父亲生前说的那位仇家寻上门。 花月平日都不敢出府，今日只是在附近陪秋香...办点事。对方胆大包天，竟直接在家门口逞凶，而且此时家中还有朝廷使者和神策军统军。 此事惊动了官府和神策军，六扇门和军方都在帮我们搜捕，可这样速度太慢！已经过去一炷香时间了，我担心对方随时可能会对花月下毒手。 如今多名元婴齐聚湘城，我不好散发灵识。吴少爷让我赶紧联系您，说您可能有办法。” 看见人杰脸色越来越差，彩蝶小心地问道： “主子，怎么了？” “始解！” 人杰突然解放神眼，双眼金光大冒。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了，贝鲁鲁反而大吃一惊： “咦，这是？！” 人杰神眼的透视距离和千里眼没法比，始终是十里，他也不知有没有办法能继续增强。天道书院位于湘城北区，所以他往南也只能探到第六横街附近。 人杰将整个湘城北边都细细找到了一遍，没有发现花月的踪影。看来花月不是被带到了南区，就是对方行动十分迅速，已经出了城。 如今人杰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没走远，若是出城，也希望走得是北边。 要再没发现，他也只能骑着祈年寻找，用神眼碰碰运气了。 人杰将心神投入神眼，开始往北探寻。 出了城区，他视线划过初春的山野与田埂，检查禹东家府邸的每一处角落，接下来是一片片鳞次栉比的农舍与村庄。 找到了！ 在一处不起眼的农舍地窖里，一名体内有金丹种子、外表农妇打扮的中年美妇，将花月靠放在潮湿的墙壁上。 花月此时正被那名美妇残忍地拽着头发，逼着与其进行双眼对视。那名美妇眉心处亮起了心眼。这竟是一名强大的天心宗修士！ 花月身体抽搐，冷汗淋漓，显得十分痛苦。 “嘭！” 人杰冷酷地站起身，身上冒出了灰色妖气。 “宝贝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怎么了？” 贝鲁鲁和彩蝶关心地问道，周围其他人也被人杰的举动吓一大跳。 “花月被一位金丹抓住了！现在情况危急，我得去救他，你们在这等我！” “宝贝大人，我们骑祈年一起过去！” “祈年速度没我快，动静太大，会惊扰对方，已经来不及了！” 人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人已消失不见。 贝鲁鲁和彩蝶对望了一眼，眼中均露出担忧之色。 人杰保持着神眼始解的状态，全力向北奔跑，很快就出了城门。 沿途附近百姓只看到空中突然出现了两道平行的“金线”，一阵大风刮来，许多摊位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人杰已使出他最快的速度。 他不得不急，因为在视线里，花月已经翻起了白眼，看起来十分不妙。 现在摆在人杰面前有一个难题。 虽然那地窖的构造看起来并不十分坚固，但他只要冒然闯入，就一定会惊动对方。 那人离花月太近了，人杰没把握在对方痛下杀手的情况下护住花月。 怎么办？ 人杰此刻脑中高速思考着： 在屋外直接隔着墙面地面，对她发动最强一击？ 不行，威力恐怕大打折扣。对方是金丹，搞不好有护身法宝，而且对方速度明显很快，短短时间内就不知用什么手段把花月带出了城。所以人杰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 用杀猪势先吓住她，然后冲到面前动手？ 杀猪势对金丹强者震慑力有限，对方练得还是天心我心决，意志力绝对不弱，这招只会打草惊蛇。 回头去搬救兵，叫九五二七来？ 还是不行，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此刻，人杰想起了花月父亲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所以小人想为小女寻个有能力的主人家，让她起码有个发誓辩解的机会。” 他自己信誓旦旦说“这女人我要了”，言下之意就是“这女人我保了”。没想到才过去几日，花月竟陷入如此险境。 怎么办？ 眼看那处村庄近在跟前，人杰头上急出了细汗。 第一百一十九章 营救花月 这个村庄有上百户人家，此时正炊烟袅袅，大多数男子刚刚劳作而归。人杰停在无人的村庄口，并没有冒然前行。 他不知金丹期“心眼”的视野范围有多大。虽然对方看样子将心神都集中在花月身上，可人杰不敢冒这个险。 在到达村庄的那一刻，人杰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先制造动静，以转移对方注意力，让她赶紧停手。 再寻找机会靠近，出其不意用杀猪势控制对方，只要能趁机释放神眼即可。 接着在对方反击之前，像上次压制芮尘侍女那样，用性光压制对方心眼，全力扰其心智。 只要这一步成功，立刻尝试一刀毙命。 若有护体手段，则设法让对方与花月拉开距离，在她回过神后与其迅速纠缠近战，使她没有机会返身。 人杰经过深思熟虑，觉得这一步不能选择带走花月。 性光能影响美妇多久，人杰心里没底。若选择带着花月逃离，那么他们后背就暴露给敌人了。身上带着花月，人杰根本无法全力施展手脚。对方速度是否有他快，他也无法确定。 到时候，不仅救不了花月，还把自己一块搭进去。 以上念头在人杰脑海中闪过，现实中也就过了一瞬。人杰看已经不能再等，当即抛除杂念，脚踩大地，一边施术，一边源源不断吸收灵气。 ...... 海茕属于大器晚成的那类人。 她从小生得美貌，却是个瞎子，再加上家境贫苦，受尽地主恶霸迫害。早年活得很凄惨，也活得很小心。 长期以往，就养成了她细腻且阴暗的心思。 海茕暗中修炼《天心我心决》后，二十岁不到就顺利完成了回光，却在聚念步骤栽了跟头，第一次找错了执念。 之后，她越发谨慎了。 她的青春年华可以说是一段忍辱负重的血泪史，直到成为白发苍苍的八十岁老妪，她才通过各种手段确认了自己真正执念，进而完成聚念，修成了心眼。 拜入天心宗神袍峰后，她拼命修炼。 待《修衣剪法》小成，她便趁着一次神衣堂执教期间，偷偷溜回家乡，将曾经欺凌过她的人，以及那些人留在家乡的子孙后代，残忍地剪成了碎片。 她一步步毁尸灭迹，以为此事做得和自己裁出的作品一样，天衣无缝。但没想到这些人在外地的后代中，有一位孩子刚好考上了举人老爷。 这事瞬间闹大了。 之后不仅惊动了荆州六扇门总部，还惊动了不少天心宗神剑峰的同门。 当海茕被当做重要嫌疑人带入大牢审问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果然，只坚持半日，她就被“乱心环”逼问出了真相。 当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位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出现了。 那人给她制造了替身，用替身代她受了死刑。她立下天道誓言，从此成为那人的一条狗，开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今，那人已成为整个朝堂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海茕也因多次立功，得到丰厚赏赐，两百年前晋升金丹，容貌也变得年轻不少。 四十多年前，那位大人物的正房在荆州诞下一位嫡幼子。嫡幼子只用短短十几年时间，就向世人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修炼天赋。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海茕和另一位金丹正式成为了嫡幼子的手下。就和当初为那位大人物做的事情一样： 他们立誓为小主子的成长之路，扫平一切障碍。 风云变幻，日月如梭。 近时近日，那位大人物顶着天大压力，依天子召令开始排查全国暴乱的幕后主使者以及对外勾结者。 一个又一个小门派被列入“事后清算名单”，再接着是某些县级门派、郡级大派，甚至个别仙门都出现了重大嫌疑。 海茕需要做的，就是带领她的手下，为小主子所在仙门消除一切隐患，让一切可能听到风声之人，在七日时间内统统消失。 在这件事上，小主子得到了仙门的全力支持。 而海茕本人，则得小主子指令，专门负责其中一位目标。那人本身只是普通女子，却进了天下闻名的赵府，受到了“先生”庇护。 值得一提的是，小主子专门交代，在搜魂之时，除了关注是否有其他“漏网之鱼”，还要重点关注“先生”所有的秘密。 从那天开始，海茕用高超的伪装手段蹲守在赵府周围。 她已确认，那位名叫花月的女子，平时足不出户，从未出过赵府。赵府之内也像意料中的那样，有高人守护，所有入内打探的手下像石沉大海一般，音讯全无。 即使海茕本人，只要稍稍靠近，都会感到头皮发麻，眉心间隐隐出现刺痛感，似乎赵府的门墙之内，时刻隐藏着一只恐怖的幽灵。 在她担心无功而返的第三日，转机来了。 今日上午，她先是看见一位公公捧着圣旨进了赵府，陵郡神策军的老大宇文雍又神色慌忙地赶了过来。他的两名金丹期亲卫站在赵府门口来回巡视，吓得海茕悄然后退半里。 结果就在这个当口，目标出现了。 她似是为了陪另外一位神色忧郁的丫鬟出来。那丫鬟一路抹着眼泪，花月则是不断安慰着对方，两人最后走进了赵府旁边的那处医馆。 这处医馆离赵府非常近，也就是半里路多一点，正好就在神策军亲卫的警卫范围之外。 海茕眼看两人心情大好地从医馆出来，似乎准备直接折返赵府，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海茕此时不仅改变气息易了容，还在头上加戴一层斗笠黑纱。 见花月两人拐过路口，海茕在背后一指点晕另一位丫鬟，再用法宝“乾坤一气袋”往花月头上一罩，将小小的布袋挂在了自己腰上。 接着施法散息，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仅没发出任何一丝动静，还如蟾蜍捕食般迅速。 等此处发出声响，旁人只见一位姑娘晕倒在街口。有人将其赵府丫鬟的身份认了出来，赶忙跑去赵府报信。 ...... 海茕只用半炷香时间，就来到了湘城北郊的一处常用据点。 确认无人跟踪，她一刻不敢耽搁，立刻把昏迷的花月放了出来，对其施展老主人传授的《天魔搜魂大法》。 此法能将包括天道誓言在内所有的记忆全部搜出来，但有三个弊端： 一是双方灵魂修为须有明显差距，或是对方得完全失去抵抗力，否则随时可能遭到反噬。 二是会从出生时的记忆搜起。如对方活得够久，则不仅耗时很长，而且会因信息过大造成神智负担，甚至出现记忆紊乱等一系列后遗症。 最后一点，也是最恶毒的一点：此法为暴力搜魂，会对对方神魂造成严重损伤。轻者神智大损，变成痴呆，重者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花月年龄小，修为低，海茕很轻松就搜到了她父亲咬舌自尽的那一刻，确定她父亲确实没透露任何消息。 海茕振奋精神，继续搜查花月入赵府后的记忆。她本人也非常好奇，那位“先生”到底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就在看到主屋门口发现里面透出金光的那一刻，海茕突感觉外面摇晃了起来。 海茕停止施法，通过心眼重新“看”向外界。而她前方的花月则是身躯贴着墙，缓缓软倒在地。 此时整个地窖都在晃动。 墙角五个大酒缸碰撞间发出“当啷当啷当啷”的声响，地窖顶部灰尘石屑不断掉落，并不坚固的土石结构出现了细微裂痕。 再将视线“看”至更远，百丈范围内，越来越多人大喊大叫地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口型是在喊：“地震了，大家赶紧出来”。 心眼也能透视，不过不是千瞳眼那种全方位无死角同时还不可控的透视。心眼大成者，主人将心神关注于何处，就能对这处方位达到透视、入微之效。 海茕特意观察过房屋四周，并没发现灵气，看样子不像人为所致。 “嘁，怎么这么倒霉，荆州地界都多长时间没地震了？” 海茕皱了皱眉，外放出灵气弹开了不断落往身上的灰尘。 她看看花月，又看看不堪重负的地窖顶部，还是决定换个地方继续搜魂。 虽然就算地窖塌了海茕也不会受伤，但她毕竟不会土遁。到时候不论是村民探查，还是她破土而出，都会闹出动静。 她也等不到深夜了，花月看样子最多也就再撑几个时辰。 海茕当机立断，把花月重新装入乾坤一气袋，出了地窖。她伪装成一位普通农妇，慌慌张张地从农舍里跑了出来。 路上尽是惊慌失措的村民，但却有一位痞里痞气的小伙子对海茕猛地挥了挥手： “花大姐，这是要去哪啊？”。 “别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花大姐是聋子。” “这不是想露露脸嘛，回头要是她的屋子塌了，俺帮她盖盖去。” “你是想盖她的屋子，还是想睡她的屋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人家花大姐功夫好着呢！你看她跑得多快，这轻功不俗啊。” “她的背影真迷人...咦，村口什么时候多出一块石头？” 海茕刚过村口，准备提速赶去附近另一处据点。她也诧异地看了眼旁边那块大石头，心想： “这里怎么多了块石头？咦，周围有灵气...不好！” 第一百二十章 修衣剪法 海茕心生警觉，刚准备用心眼查看石头，就被一股滔天杀气冲刷出了幻觉。 耳中是凄厉与绝望的叫喊，鼻中是浓到极致的腥味，眼中是堆积如山的碎尸，还有山顶处坠下的一条鲜血瀑布。 所有始作俑者，是那头手持双刀的恐怖巨虫。巨虫用开天之势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发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 “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一朝塑金身！一念堕无生！” 海茕迅速回神，立刻施展出心诀。心眼之内顿时传出了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如潮水般涌来的恐惧感，又如潮水般褪去。 幻觉消失，海茕僵硬的身躯也即将恢复掌控。而就在这时，那头缓缓消散的巨虫眼中又射出一股宛如实质的金光。 ...... 许多刚跑出来的村民都被海茕吸引了注意力。在他们眼里，这位“翠花”被村民李四娶回来没多久，就变成了“寡妇”，而且十分神秘。 聋女，哑巴，克夫，孤僻，高手，这些都是村民给她贴上的“标签”。 不少人此时也发现了村口那块突然冒出来的巨石。接下来，他们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巨石突然对着“翠花”射出一道红光。紧接着石块炸裂，一位眼冒金光的男子和一头老鼠妖从石头里冲出来... ...... 不管对方是真没发现，还是将计就计，在看到目标往自己村口方向奔来之时，藏在石头中的人杰就知道自己粗略的计划已成功一半。 整个村庄只有这处出口修了路，对方没做出什么绕山而行的意外举动，他也干脆不主动暴露，耐下性子等对方再靠近一些。 人杰将国度中的两万只小眼齐齐盯向海茕，谨慎观察她此时每一个动作，每一处表情，还有每一道灵气流动。 在对方眉头微拧的那一瞬，人杰当即激发“杀猪势”，趁着对方微微愣神，迅速破石而出，再把全部性光一口气射进敌人眉中心眼。 他暂时还不敢出刀，因为花月尚未脱离险境。 鲁鲁，看你的了！ 人杰心中念了一句。 他在路上尝试使用召唤术，很轻松地就把贝鲁鲁唤了过来。 两妖商计一番，贝鲁鲁根据人杰反馈的情况查缺补漏，拍拍小胸脯说自己擅长土遁，可带花月迅速远离。 贝鲁鲁果然没让人杰失望。 在人杰出其不意压制心眼，性光进入对方体内开展意志力交锋的那一刻，贝鲁鲁敏捷地往海茕腰间一捞，然后抓着袋子钻入了土里。 在人杰视野范围内，他看到贝鲁鲁穿行在土中就像穿梭在水中一样惬意，且游得飞快。贝鲁鲁紧抓宝袋，朝着南方，正往湘城全力遁去。 看到这一幕，人杰再次把所有心神集中在海茕身上。 接下来就是你了！ 人杰神色一寒，维持着性光冲击，同时将浑身所有妖气向右手玄铁杀猪刀汇集而去，再对着海茕由下往上狂劈： 迎满腔绝情，看左右两分！ 最强最凶的招式，毫不保留地化作半月状灰色刀芒。 “嘭！咯吱...” 一道护体灵罩凭空出现，将海茕保护了起来，人杰这招开猪膛也只能让灵罩微微变得暗淡。 金丹果然麻烦！ 人杰皱了皱眉，继续全力输出性光。 对方心眼并不像芮尘那样仅由白色性光组成，所以反而不会被压制得太厉害，拥有反抗之力。 那道来自海茕心眼的强大意志力，不仅在与人杰性光接触时发出了若有若无的轰鸣声，还不断震撼着人杰心神，仿佛有一个厉鬼般的女人在凄嚎： 欺我、辱我、轻我、贱我者，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不行，快压制不住了！ 性光在对方“主场”中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逼出体外。人杰趁着最后一点控制时间，推着坚固的灵罩奋力冲向北方，力求带其远离鲁鲁，远离村庄。 两个弹指，海茕被人杰推出了两里远，也将人杰最后一丝性光逼出了体内。 在心神重新回归的那一刻，海茕终于通过心眼看到了外面的景象，看到了眼冒金光、飞速奔驰的人杰。 “赵人杰！” 海茕又是忌惮又是愤恨地喊道。 她猛地扬起左手拇指、食指、中指，露出三根尖尖的指甲。三指急速纵横交错，划出无数细长的切痕。 “剪刀手！” “起舞飞扬至，洁白奈伤春！” 人杰发现对方出手速度非常敏捷，但比自己还是要差上几筹。他一边闪避着对方的招式，一边对着灵罩使出了“刮猪毛”。 此时人杰使出的“刮猪毛”，比武举天墟又要强大数倍。 不仅因为他借鉴多部刀法后在武道上有了提升，还因为他每一刀都奢侈地注入了大量灵力。 这要是换成原来，他恐怕马上就会灵力耗尽。可此时他脚踩大地，灵气可谓取之不竭，用之不竭。 因此这次破灵罩的时间，比那次战夺魂怪厉狂要快上数倍。充盈着强大灵气的护身灵罩，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灵丝宝甲！” 海茕亡魂直冒地大叫一声，用灵力催动了另一件法宝。 竟是件珍贵的护身法器！ 只见她里面一件贴身衣物突然白光大盛，将她全身护了起来。人杰数百刀砍上去后，发出了“乒乒乒”的连串巨响，虎口瞬间被震麻。 就在这个当口，海茕终于用双手牢牢握住了刚才召唤出的本命真器。 那是一把短柄长口、两尺长宽的暗红大剪刀。 海茕将意志力覆盖在剪刀上，使出了修衣剪法第一式：量体式。 “量衣长！” 剪口大张，似乎要将人杰整个包入其中。人杰很轻松就躲了过去，却发现似乎有哪不对。 “量胸围！” “量肩宽...量袖长...量袖口...量臀部...量腿长...” 人杰此时将主要精力都放在破坏护身法器和不让对方飞行上，针对海茕的攻击，均靠着自己敏捷的身法本能地进行躲避。 一式七招，每一招的灵气量和威力，仅仅和人杰先天期的全力一击差不多。 可人杰却感觉压力越来越大了。到最后几招，只要对方剪口微张，人杰就感觉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束缚圈。 七招过后，人杰速度已变得和对方十分接近。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对方的意志力牢牢锁定住了。 好在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成效。 连续几千刀劈斩，人杰虽然自己被震得虎口撕裂，但在灰色灵力的覆盖下，伤势又不断愈合。 反观对方，那件护身法器凹凸不平，光芒暗淡。对方在此等攻击之下根本无法飞空，似乎还被震出了一些内伤，口角不断溢出鲜血。 但海茕此时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她用大量灵力才能维持的珍贵法宝，硬顶着人杰密不透风的夸张斩击，然后将手中剪刀划出了两道经过意志力加持后的玄妙轨迹。 修衣剪法第二式：画线式！ 和第一式差不多，第二式的灵气量并没有达到金丹修士平均水平，而且只有短短四招。 可就这四招，却让人杰在凡界第一次陷入了真正的死亡危机。 海茕厉喝一声： “画上平线前中线！” 人杰明明通过神眼看清了对方起手动作，看清了剪刀进攻轨迹，看清了刀芒喷射方向。 他明明就要躲开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了上去。 “呲。” 鲜血飑射！ 人杰身上出现了一道巨大伤痕。若不是他此时骨骼皮肤硬如坚石，又在关键时刻斜身躲过正面剪击，恐怕这一下就要被直接剪成四段！ 即使如此，人杰也受到重创。 “嗷！杀！！” 人杰在剧痛下不但没有丝毫放慢动作，反而面露残忍之色，更加疯狂地对着海茕出刀。他眼中性光对着前方呈扇状照耀。 刚才在最紧急关头，他发现性光可以抵消一些那种不受控制的束缚感。 海茕此时也吐出一大口血。 她穿的这身法器是贴身宝甲。贴身的后果有利有弊，利是没有太影响动作和速度，弊是无数斩击透过宝甲向身体导入强大震力，使她内脏的损伤越来越重。 海茕一口气将第二式后三招连绵不断地施展而出： “前中上量十字线！” “垂直向下肩斜线！” “向左与背宽平线！” ...... “嘭”“嘭” 两个落地声传来，人杰和海茕同时倒在了血泊里。 人杰此时被剪去了左手手腕和半个肩膀，两条小腿齐根而断。刚才他要不是在最后关头奋力一跃，恐怕被剪断的就是大半个身体。 海茕的样子比人杰还惨。 虽然没少零件，但灵丝宝甲已失去灵性落在地上，上面布满了凹痕。 露出尊容的海茕浑身扭曲变形，血液直接从七窍中喷射了出来。 其中最严重的伤害还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她那快被震碎的脑部。若非意志力惊人，海茕恐怕早就陷入了昏迷。 金丹修士不比元婴，肉身死后无法神魂不灭。海茕也没修过特殊功法，再不医治，她的七魄很快就会消散。 可是，无法动弹，连声音都发不出的海茕，嘴角却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万年难遇的先生，小主子的最大对手，你的性命，我海茕拿下了！ 人杰也在笑，他笑得很痛快。 之前绞尽脑汁地制定作战计划，完全是为了保护花月。没了顾忌之后，他终于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战斗了！ 人杰很享受这种徘徊于生死边缘的激烈交锋。他兴奋地用唯一剩下的右手紧握住刀，盯着对面那个剩下的最后一个威胁，也是最大的威胁... 悬浮在空中的本命真器！ 海茕的本命真器无比坚硬，无比灵活。人杰倒地继续发起的单手斩击被其全部阻挡了下来。其器灵显现而出，外表看起来竟是位柔柔弱弱的麻衣女孩。 麻衣女孩此时哭着对人杰说： “可敬可恨的先生啊，求善将施展主人的最强招式，与您共赴黄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人合一 器灵求善面带死意，控制本体调动着属于金丹中期的全部灵力。她准备奋不顾身，哪怕是陷入沉睡，也要对人杰发出巅峰一击！ 下半身无法动弹，导致无法继续腾挪的人杰，在绝境来临之际，毫无畏惧之色。 他此时就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妖刀，即使直面比他强大数倍的敌人，也要在其身上狠狠撕下一大块肉来。 人杰将心神分为两份，一份用性光对敌人进行聚焦和分析，一份沉浸在自己的招式与手段中，不假外物，不虑得失... 然后忘了伤势，忘了修为，忘了胜负，忘了生死。 他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体，感觉整个人仿佛融化了一般，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砍死她！ 这个念头集中后，人杰身上的气势又变了。 人杰站在原地，逐渐和周围环境完美契合到一起。在器灵求善的眼中，对手已经变成了一把插在地上的刀，而且是准备随时出窍的刀！ 此时此刻，人杰既是天地，天地也是人杰。要不是因为还能够看得到人杰的身影，凭借着感应，外人根本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入身”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如果说武道境界之前的“入形”与“入章”，还属于“形”的范畴，那么从“入身”开始，就正式踏入了“意”的天地。 “入身”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衔接点。 没有第一步“入形”，就没有武道的表象；没有第二步“入章”，就摸不到武道的规律。 一旦掌握了表象和规律，这位修行者就有机会接触到天地之机，并以此结合自身对大道的领悟，初步掌握属于自己的意境，进而达到第三步“入身”，也叫： 天人合一！ “入身”还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鸿沟。 无数修行者终身都不知如何跨出这一步，这是一种积累，是一种顿悟，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机缘。个别已经步入元婴期的修士，都尚未找到属于自己的“入身”之法。 人杰依靠《杀猪刀法》，经大量实践后已成为刀法宗师。前段时间，他研究对比了几十本刀法秘籍，在那个时候，他就隐隐触碰到了更高的境界。 只可惜，所有秘籍对于“入身”的介绍少之又少，玄之又玄。 即使号称可以指导弟子快速达到“入身”境界的《春秋刀法》，他由于手中只有上半册，所以只找到关于这方面的寥寥两句话： 一句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另一句说，由于人制定了各种规范，使自己丧失了原来的自然本性，变得与自然不协调。修行的目的，便是“绝圣弃智”，打碎藩篱，将人性重新复归于自然，达到“万物与我为一”的精神境界。 人杰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荡着这两句话，身体在他自己都未注意的情况下，逐渐引起天地共鸣。在天地之力的加持下，他气息不断升高，变得更加凌厉，而且一直突破着前一刻的极限。 “这是临阵突破，刀法入身了！” 器灵求善颇为震撼地想道，但随即，她又神色一冷： “可惜，垂死挣扎而已！” 求善摒弃杂念，继续调动着属于本体所有的灵力。 “修衣剪法”一环扣一环，一旦第一式顺利施展，对方将被心眼完全锁定。求善虽然只是器灵，无法接替海茕锁定住人杰，但此时的人杰倒在地上，双腿齐断，根本已是避无可避！ 求善按照演练过无数次的轨迹，将海茕最强绝招施展而出： “修衣剪法第三式，裁决式！ 第一招：剪梅花·红藕香残玉簟秋！” 骤风袭来！ 器灵求善含怒出手，剪刀侧面在阳光下映射出道道寒光，带着飘零的十字梅花印和泰山压顶般的灵气狂潮，朝着人杰当头交叉而下。 下方灰芒暴涨，人杰也在此时此刻，手持玄铁杀猪刀，通过灵力注入和天地加持，迎着神眼分析出的对方最薄弱处，全力撩天而起，势要将敌人整个切开。 他这一刀和之前出招时又不一样。刚开始的速度仿佛要慢上一丝，随后似乎又冲破了什么阻碍和藩篱，变得比之前更快，更凶，更玄。 “迎满腔绝情，看左右两分！” 两边都是极速，刹那激烈碰撞，狂绞在一起。 “锵！！” 刀剪交击，一声巨响。 澎湃的能量爆发而出，以两人为中心朝着四周浩荡开来。 在上方，光是从大剪刀散发出的余势，就在地上划出了两道长长的痕迹，沿途花草木石如豆腐般被切开，切口处平平整整，光滑如镜。 下方，在天地之力的加持下，人杰此时绝招的威力何止被放大十倍。 他爆发出的威力并没有像大剪刀那般华丽，也没有四散飑射，而是全部集中在覆盖剪刀范围内的短短一条线，一条短而浓郁的斩击线。 可即便如此，他神眼也清晰看到，对方还是摧枯拉朽地朝自己攻过来。 属于金丹中期的巅峰一击，仅仅消耗了一半的威力，就将人杰天人合一后的最强斩击剪成了碎花瓣，同时牢牢锁定住人杰。 人杰此时仿佛变成了风中飘零的一剪寒梅，即将被那把剪刀剪得四分五裂。 “书万象交替，画骨肉乾坤！” 人杰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目前最强手段，不是某一次攻击的威能上限，而是修成螳螂妖身后，那快到离谱的攻击速度。 对方全力出手只能发出一击，人杰却能借助祈年的共享天赋，在短短的瞬间继续出招。 “乒乒乒！！” 数百刀附带着人杰每时每刻从大地上吸取到的全部灵力，以及刀法“入身”的加持，以神眼急速分析的最佳角度，从不同方向，对着大剪刀以“扫、劈、拨、削”等形式顽强攻击。 如果说第一招是人杰的力之极，那么这招就是人杰此时的技之极。 一股庞大巨力由人杰右手刀不断传递到他的手掌，再到手腕，手肘，手臂，及至整只握刀的右手都被震得发麻剧痛。 若从远处看，只见人杰手中一团灰光将大剪刀笼罩在其中，看起来就像是用那团灰光，艰难抵御住了敌人攻击。 刺耳交击声响彻数里，人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迅速推向后方。 一丈、两丈、三丈、四丈...直至被推出足足七丈，方才止住那股冲击力。 在这个过程中，人杰不仅被对方溢射出的灵气伤得面目全非，变成了浑身喷血的血人，而且撞碎一路的石头和小树，在地面上留下一道两尺宽血痕，直至整个人陷入泥土之中。 随着最后一朵梅花状的灵气在人杰的右手刀上炸碎，大剪刀终于力竭而止。 “死...了...么...” 器灵求善本体灵力已耗废一空。她在说出这几个字后，再也无法维持飞空，颓然落在人杰跟前，接着便陷入沉睡。 远处的海茕，嘴唇突然颤了颤，眉中“心眼”闪了两闪，然后变得彻底黯灭。她仿佛完成了使命一般，又仿佛支撑了极限，身上的七魄正式消散。 就在此时... “年！！” “主子！！！” 空中出现了一个黑色小点。小点由远及近，由小变大，原来是正在全力赶来的祈年，它背上趴着焦急万分的彩蝶。 祈年从成为人杰的本命契约兽那刻起，就能时时感应到主人的位置。 所以彩蝶把正在做美梦的祈年叫醒，催祈年立即去支援人杰的那刻起，祈年就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飞行。 才飞到一半，祈年就发现情况不对了。 本命契约开始疯狂预警，而且其中源源不断地传出了玉石俱焚般的杀气，祈年似乎还能从其间隐约看到一些主人交战的惊险画面。 在杀气影响下，祈年双眼通红，整个身体莫名发热，所有妖气止不住地喷涌而出。它突然在空中疯狂地大声嘶吼，声音听起来又急促又焦躁。 如此反常的举止行为，连带着它背上的彩蝶也变得更加紧张了。彩蝶一边强忍情绪安抚祈年，一边拔出流星蝴蝶剑，将“蝴蝶剑法”全力运转，已进入随时出手的状态。 结果他们刚赶到，就看到了令人悲痛欲绝的一幕。 一个看起来无比凄惨的女人，浑身扭曲地倒在地上，身上三魂七魄正在缓缓消散。 远处有一把落在地上的暗红大剪刀。那把剪刀两口叉开，一角插在地面，另外一角悬在半空，其刀身布满淡淡的划痕，其顶端处，一滴一滴滑落着触目惊心的鲜血。 剪刀前方有一个不断涌血的土坑。 一只握刀的手，突兀地从土坑里露了出来。 那是他们无比熟悉的手，那只手，早上还曾温柔地揉了揉彩蝶的小脑袋。手中此时紧紧握着的，是他们无比熟悉的那把刀...那把老爷用了二十年，传给主子的玄铁杀猪刀。 下一刻，立下过赫赫战功的杀猪刀，就在他们眼皮下化做了无数碎片。 顷刻间，原处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 那只孤零零的手，仿佛执念一般，继续将刀柄，牢牢握住。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丝毫未损 “年！年！” 祈年落地后立刻控制大地之力将附近泥土推开，并把人杰小心地托了出来。彩蝶看见人杰此时的全貌，内心愈加崩溃了： “不！不！主子您别吓我...” 彩蝶止不住地大哭，她将剑插回背上剑鞘，颤抖地将碎娃娃般的人杰拥入怀里。 她恐惧地探探人杰气息，又仔细看了看弥漫在人杰全身的灰色灵力，而后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还好！七魄尚存，大地之力在运作，可以恢复过来！主子好像已经昏迷了...等等！祈年你住手！” 彩蝶看祈年愤恨地举起大爪子，似乎准备将对面那个女人拍成肉饼，于是赶紧出声制止： “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你千万别破坏她的身体！如果她还没死，先把她控制住！” “年！年！” 祈年将巨爪停在了半空，然后龇牙咧齿地用岩石将女人包裹起来。它此时妖气狂喷，血口大张，不停咆哮，不停喘气，似乎忍耐得很辛苦。 “赵贤侄！” 几道元婴修为的灵识扫过，天边又急速飞来两前四后共计六道身影。为首者赫然是抱着贝鲁鲁的谢无僵。 谢无僵速度最快。他落在地上后，贝鲁鲁就从其怀中跳了出来，看着人杰又心疼又无语地大叫： “宝贝大人！天啦撸！你怎么每次都乱来，到了这里还能把自己伤成这样子...” “大人恕罪，末将来迟了！” 神策军统军宇文雍也神色惊恐地落地迎来。 他们刚刚还在和赶过来的谢无僵商量缉拿恶徒一事，就遇到了破地而出的贝鲁鲁。贝鲁鲁将手中袋子交给九五二七，简单交代了一句，然后就赶紧对着这几人说道： “你们谁修为高的快跟我走！宝贝大人遇到了强敌，现在有危险！” 没想到等他们赶到现场，还是晚了一步。 谢无僵取出一粒灵药，就要往人杰口中送： “这是生生造化丹，可以让伤势快速恢复。” 宇文雍也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我这有黑玉断续膏，能够断肢重生。” “都给我慢着！” 贝鲁鲁大喊一声，用手挡在人杰面前。 “你们这些丹药都先给我试吃一粒，或是立下天道誓言，才能给宝贝大人！” “我们怎会加害大人？你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鼠妖，无理...” 宇文雍刚要皱眉训斥，就听到一声娇喝： “大胆！竟然敢对神王大人不敬，信不信我现在就斩了你！” “锵！” 彩蝶伸手将背后的流星蝴蝶剑抽出，剑指宇文雍。要不是她此时还抱着人杰，估计直接就动手了。 即便没有动手，在彩蝶内力吞吐之下，此时剑身上几个字也开始光芒流转。传国玉玺的印章里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 “先斩后奏！如朕亲临！” “是尚方宝剑！” 刚刚落地的那位陌生公公一个哆嗦，顿时跪了下来，磕头说道： “见过陛下。” 谢无僵、宇文雍还有刚赶到的袁辰及另外两名神策军亲卫，见状后也赶紧跪下，口中大喊： “见过陛下！” 宇文雍额头见汗，心中万分不解： 这位彩蝶姑娘莫非是个疯子不成！ 当然，这句话宇文雍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他既不敢忤逆尚方宝剑，又不可能让对方真的杀自己，于是慌忙告罪： “下官有眼无珠，不知这位是...神王大人，恳请陛下恕罪，请彩蝶姑娘恕罪！” 在彩蝶惊讶的注视下，贝鲁鲁变得好说话了许多。他将小手一挥，对着几人催促道： “彩蝶跟你们开玩笑，我只是普通鼠妖，可我也是宝贝大人最好的朋友。你们别跪着了，赶紧立誓，快给宝贝大人上药！” 宇文雍狠狠松了一口气，他与谢无僵快速立誓后，为人杰用上灵丹妙药。 在丹药作用下，人杰因超负荷而陷入昏迷的身体迅速得到滋养，伤势恢复速度起码快了十倍。 几人之前就发现人杰的身体正在自愈。他们倒是完全没往《御兽经》那个方向去想，还以为这又是人杰特殊妖气的一项逆天功能。 他们也不敢乱动，都紧张地待在原地观察等候，不过现在倒是有精力去关注那位罪魁祸首了。 两位元婴大佬来时用灵识探查，早早发现了恰好断气的海茕，再加上眼前插在地上的那把招牌式的剪刀，哪还看不出来人的路数。 “天心宗胆大包天，居然敢掳掠赵府家眷，还下此狠手，这是要置先生于死地啊！袭杀朝廷一品命官，他们也要造反不成！” 眼见人杰脱离了生命危险，谢无僵暗自松一口气，然后发现这次是打压天心宗的大好时机，于是念头闪动，开始向袁辰灵识传音。 他只提朝廷，就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因为说实在话，此时就算天心宗真的想造反，朝廷又敢怎样呢？ 八成是选择商谈妥协吧。 真要对天心宗开战，就是将天心宗推向敌国阵营。 所以最佳处理方案是让他的大嫂，也就是萧院长全力运作，在天心宗反应过来之前，惊动天道书院，以“先生”的名义将此事闹大！ 如果老夫子动怒，要为此事对天心宗进行惩戒，那天心宗即便不亡，也必定根基动摇。 届时，炼尸派重返仙门大计就可以迈入实质性的阶段了！ 众人此时身处北郊，但也不是杳无人烟。刚才浩大的声势早已惊动旁边李家村不少村民。远处出现了一些伸长脖子观望的人影，他们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对此处无比好奇。 好在大佬们因为有彩蝶看着，变得很好说话，没有人去为难那些凡人。 “天心宗？祈年，你快把石头散掉，让他们认认人。” 彩蝶听闻是天心宗，眉头轻皱。 主子之前是准备加入天心宗历练的，不仅仅因为功法合适，同时也是为了了结老爷生前的遗愿。若此事真是天心宗所为，那其心着实可诛，接下来别说拜师学艺了，恐怕结局就是不死不休。 “年！” “哗啦。” 碎石块落了一地，凄惨的海茕身形暴露出来。 “咦？” 袁辰上前打量，再仔细检查了尸体的皮肤骨骼，发现居然不是任何一位他所熟知的天心宗金丹修士。 要知道，天心宗虽然在仙门之中排名靠前，门生遍布十四州，单论人头数可称得仙门第二。可金丹不是大白菜，天心宗在世金丹修士也就一百余人，而且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别的门派可能还不一定都能认清认全，可袁辰做为炼尸派长老，对天心宗所有金丹修士已研究得彻彻底底。别说金丹了，就算是一些天赋好的先天，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但如今这位看样子归属神袍峰的女子，他却完全陌生。袁辰心想，看来不是天心宗暗中培养的死士，就是不知从什么渠道习得天心宗功法的散修了。 “怎么？长老认识她吗？” 旁边那位公公好奇地问道。 袁辰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就算真是散修，他们也要抓住这次机会。 刚才谢无僵对他灵识传音，袁辰此时的任务是尽快离开此地，抓紧时间为田海山报信，然后让田掌门联系萧院长，找老夫子告状去！ “唔...有点印象，但不太确定，我得先带着她回城主府确认一下。” 袁辰说完这句话后看向彩蝶。他先是忍不住看了眼被彩蝶重新插回剑鞘的尚方宝剑，然后恭声询问： “彩蝶姑娘，我现在可否带着这位凶手去城主府确认身份？” “这事不是找衙门么，六扇门更擅长此道吧？” 彩蝶疑惑问道。 “我们本有些线索，只需多加确认即可。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六扇门和天心宗关系莫逆，交到他们手里，老夫还真担心线索从此断了。” 袁辰略带紧张地解释道。 刚才谢无僵向他交代的第二件事，就是把尸体拿到自己手上，这样接下来才有主动权。尸体一旦被天心宗得到，这事很可能就会被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袁辰一提醒，彩蝶瞬间联想到了芮尘。她点了点头说： “那就拜托袁长老了，请务必查明真凶！不管主谋者是谁，哪怕是仙门宗主，敢伤害到主子，他这次都死定了！” “死？呵呵呵。” 贝鲁鲁突然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阴戚戚地说道： “有些时间没陪着宝贝大人屠门了，别说，还真有点怀念。” “......” 众人基本能确定，这只鼠妖精神有问题。眼看袁辰带着那具女尸急匆匆地飞天而起，宇文雍立刻转移了话题： “这是先生杀的第二名金丹吧？第一次跨境界斩杀金丹，还有人说他攻其不备，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次十里奔袭，对方肯定听闻过先生的手段，有备而来。双方正面交战，对手使得又是以速度闻名的《修衣剪法》，先生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堂皇而胜之，真乃神人也！” 宇文雍说这些话虽然有拍马屁的成分，但差不多也是肺腑之言。接下来其中一位亲卫的话，更是让这几位大佬感慨万千。 只见那位亲卫手中拿着块变形的物什走过来，颇为震惊地汇报： “各位大人，这是件被耗光灵气，结构和铭文全部被损坏的贴身法器，似乎是灵丝宝甲！” “唰！” 几人又齐刷刷地看向了人杰，就连最“了解”他的谢无僵也是满脸惊讶。 “呼！还好，公主也没事。” 彩蝶此时刚检查完人杰背上的剑鞘，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她震惊地发现，即使主子伤成这般，整个剑鞘以及剑鞘顶端的蝴蝶结，居然丝毫未损。 “公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院长告状 李君知在赵府疗伤一事还未公开于世，几位大佬花了好些功夫，才恋恋不舍地将充满八卦的目光从那把剑鞘上收回。 等人杰被带回赵府时，虽然身上伤势好了大半，但是意识还未复苏。 整个赵府愁云惨淡。 大家上午还满心欢喜，不知公公手中的圣旨会封策哪些人，府里会冒出哪些大官。罗少爷可是神秘得很呐，这半日吊足了大家胃口。 结果乐极生悲，好消息未等到，反而一连串噩耗接踵而来。先是秋香晕倒，再是花月被虏，待被救回来时，虽然花月的小命未丢，整个人却变得痴痴傻傻。 花月性格温婉善良，聪颖大方，擅长音律，一直被众人所喜爱，许多人本就因此事难受得无心进食。结果没过多久，他们又看到被大人物们簇拥起来的祈年，背着一身血的少主子落回院中... 虽然谢无僵再三保证已无大恙，可九娘还是哭得死去活来，她对着昏迷的人杰大声哭诉： “你这孩子，何至于为一个丫鬟拿自己珍贵的生命去犯险。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叫姨娘到九泉之下如何与老爷交代啊！” 旁边聚拢过来的罗横忍不住询问： “彩蝶妹妹，凶手是谁！” 彩蝶从储物戒中取出那把已被谢无僵施术封印起来的大剪刀。她看了看罗横，又看看平铨： “对方尸身被铨哥的师傅袁长老带回城主府了，具体身份还在查验，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主修天心宗心法，而且是神庖峰一脉。这是对方留下来的本命真器，传说中的‘修心剪’。” “天心宗！” 罗横满脸杀气，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不管真凶是谁，天心宗难逃其咎！敢把杰哥伤成这样，胆子真肥，哼，也不怕老夫子扒了他们的皮！抽他们骨头！”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老夫子暴怒的声音从天道书院传了出来： “于小菁！前来诫室受审！一刻未到，天心宗不存！” “......” 虽然“神嘴”之威早已天下闻名，但不少人还是头次亲眼所见。贝鲁鲁惊讶地看了看罗横。谢无僵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默默为罗横竖了个大拇指，暗道没白疼这小子，然后饱含期待地静候下文。 ...... 时间回到一炷香之前。 袁辰将海茕的尸体收入储物戒，无比激动地回到城主府，然后第一时间冲向控尸宗掌门田海山的闭关之地。两位看门弟子看到神色匆忙的袁辰后，先是恭敬行礼，然后挡门说道： “掌门昨夜偶有所得，如今正在闭关突破...” “都给我起开！” “哎呦...” 袁辰难得失态，但他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道灵力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将两位先天期弟子直接冲飞。其力道微微过猛，被冲飞的弟子就像葫芦一般，在地上止不住连打十几个滚儿，重重撞在墙壁上。 “袁长老！这是作甚！” 控尸宗大弟子，田镇尧亲叔田无忧闻声从高处飞来，远远看见袁辰的无理举动后大怒。 袁辰却是理都未理，直直向内殿狂飙而入，口中大喊： “袁辰有要事求见！恳请田掌门速速出关！” “大胆！别扰家父悟道，你给我止步！” 田无忧见状急眼了。低吼完这句话后，他见袁辰罔若未闻，于是浑身尸气大冒，召唤出一个挂满锁链的漆黑色棺材，然后对着袁辰的行进路线施展绝招： “坠星禁限！” 那个黑色棺材突然变大，化作一颗骤然失力的燃火星辰从高空猛然俯冲，宛如天空中的雷霆劈落一般，携夹着万钧之势轰然砸向袁辰。 “别碍事！” 袁辰眼看就要冲到内殿门口了，结果被田无忧阻碍。他此时不仅不能再往前走，还要极力躲避这招《横空九大限》中唯二从天而降的招式。 这招不仅威力奇大，而且会对地面产生一种向落地中心塌陷的强大吸引力，使得附近之人很难逃脱，只能强行招架。 袁辰当然不会仓促间与田无忧硬拼，他也没这个功夫。作为炼尸派长老，他对这招再熟悉不过，知道如何去躲避。 “嗷！” 袁辰当即变身化作红色飞僵，手上本命真器也接着显形，竟是一对能与手腕融合的血爪。他将两只血爪并拢向前，对着侧面一伸，整个人向着左方回旋飞起： “血劫爪·邪血飞凌！” “嘭。” 袁辰在焚星禁限落地的前一瞬，带着血色尸气突破了此处大招范围的向内吸引力，然后在空中一折返，绕了一个大圈。 “轰！” 黑棺重重砸在地上，饶是此处地面坚硬无比，还是被砸出一个五丈宽的深坑。周围土石飞溅，火苗蔓延。黑棺上层层缠绕着的锁链，另一头正被田无忧双手紧紧握住，此时已被拽得笔直。 他眼见袁辰又准备飞向内殿，便继续调动体内庞大尸气和非凡的肉体力量，直接在空中扯着锁链，拽着黑棺，做了一个过肩摔的动作： “斩日禁...” “住手！” 黑棺刚从深坑中飞起，一道传音瞬间传入田无忧的脑海。袁辰脑海中也响起了田海山的声音： “小辰，进殿来叙。” 片刻后。 正在天道书院备课的萧如华突然听见自己丈夫一阵急切的传音，她瞳孔猛地一缩，满是不可置信，接着又出现三分为难。她站起身，焦灼地来回踱步，一边思量，一边做着激烈思想斗争。 过了一会，萧如华停在原地，闭上眼睛。待她睁眼时，眼中之色已全部化作坚定。她两个闪身就来到诫室门口，诫童们看见后恭声道了句： “院长好。” 萧如华点点头。她沉吸一口气，朗声喊道： “学生萧如华，有要事禀报。事关先生安危，恳请老夫子一见！” 在两排诫童惊讶的目光下，老夫子无比迅速地响应了院长。诫室木门在院长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轰然打开，一道听起来带着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速进！” “轰隆！” 大门重新关上，萧如华刚刚进来，就撞上了拔出戒尺的老夫子。老夫子紧张地看着萧如华，喘着粗气问道： “先生怎么了？” 这...竟对先生在意到如此程度了吗？ 萧如华心中震撼地想，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她强压不安，将刚才组织好的语言快速说了出来： “启禀老夫子，先生出事了！先生府上一个丫鬟突然被人掳走，先生为救丫鬟，用特殊手段寻到凶手。又为了不误时机，他孤身前往营救，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了！” 老夫子看萧如华还支支吾吾了起来，顿时青筋直冒，大声质问。 “结果对方狠辣无情，竟对先生下死手！先生此时手脚齐断，被对方伤得奄奄一息。若不是湘城城主和神策军统领及时赶到，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什么！！！” 在萧如华惊恐的注视下，老夫子身上爆发出了从所未见的强大气势。这股气势，比乔广宗还要强大百倍，再配上老夫子此时那白发激荡的模样，简直像魔神降临，压迫得萧如华阵阵窒息。 “先生此时怎样了！” “他们给先生服下灵药，现已脱离危险，只是还在昏迷中。” “谁！是谁干的！” 老夫子已把本体《礼经》唤出来了。他微微低下头，让萧如华看不见他的眼睛。萧如华只能感受到，老夫子的额头下已一片黑暗。 “凶手是个女子，其真实身份还在调查，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她修得是天心我心决，用得是天心宗独有本命真器...修心剪！” “天心宗！好！好啊！竟胆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真是好得很！” 老夫子咬牙切齿地低喃一句，然后《礼经》光芒大盛，连带着与各处天道书院产生了一股神秘的联系。他狂怒地吼道，声音震荡十四州： “于小菁！前来诫室受审！一刻未到，天心宗不存！” ...... 荆州，襄阳郡，天心山脉。 此处林木葱郁，山峦叠嶂，远近千里矗立着大大小小上百个山峰，看起来生机勃勃。从高处望，核心处有九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这九山晖光洒洒，条条彩霞缠连，光芒如红彤烈火般点燃了整个山脉，倾染着半片天空。 许多人谈天心宗宗地，都只会谈到这气势磅礴的天心九峰，却不清楚在九山中央，还有一个看似普通的小山村。小山村临山靠水，灵气缥缈。 村里零零落落遍布着四十九个矮草屋，有些草屋空无一人，似乎被荒废已久。这里最高的建筑是一座阁楼，名为静心阁，它是历代宗主的潜修之处，也是召集九峰众议的核心之所。 此处前一刻还清静自在，安宁逍遥，结果就在下一刻，老夫子那句狂怒的话就响彻天地。 天心宗变故骤生！ “轰轰轰！” 一阵阵滔天灵气从九峰的云端上直射小山村，这些人还未到，从静心阁中就走出一位不染凡尘的布衣姑娘。姑娘头戴草环，手拿木雕，光着玉足，看起来只有花信年华。 她此时眉头紧皱，面上充满了疑虑和担忧。 第一百二十四章 贬为奴籍 宗内嘈杂声群起。 伴随着于小菁紧皱的眉头，还有九峰上那些慌乱的身影。人们来回走动，有三五成群七嘴八舌者，有草木皆兵哀叹不休者，还有心怀不轨蠢蠢欲动者。 孩童泣，老者颤，鸡狗惊，井泉涌。一般弟子也就罢了，金丹乃至元婴长老们“我心”激荡之间，带动地滚石飞，黄沙侧卷，甚至勾动了“天心”，造成雷电交加，狂风呼啸，冥冥中似有重倾压境！ 偌大的天心宗，一时间人心惶惶，已有末日临近之兆！ 八位元婴修士从九峰上飑射至静心阁前，周围草屋中也闪出五位元婴，加上于小菁，天心宗仅在宗地，竟然就有足足十四位元婴大佬！不止如此，一些更加恐怖的气息在草屋之中吞吐不定，其内似有鬼神蛰伏，正与外界众人暗中呼应。 “诸位峰主、长老，虽然我也不知发生何事，” 核心层刚到齐，于小菁就取出一个飞鸟状的精致木雕。她将心眼意志力覆盖其上并抛起后，木雕展翅增大，似乎变成了活物。于小菁跳上鸟背，冲天飞起，一边给其他人灵识传音： “但来不及商议了，老夫子掐准了时间，我得立即赶赴天道书院！以神掌峰为首，其他峰辅助，速速探清事情原委！我不在时，或我死于诫室，恳请红玉师祖暂代宗主一职！” “哎。” 只见门前小院立了个李清照雕像的草屋内，传来了轻声叹息。那女声轻柔悦耳，带着些许担忧说道： “去吧，有我。” 地面上仰头望天的各位元婴俱是面露哀色，身躯剧震，一个个悲戚对着空中的于小菁拱手传音： “宗主，一定要保重啊！” ...... 襄阳郡，天道书院。 此时此地，上万名学生，已经快要把书院给吵炸了！做为荆州第一大郡，同时又是天心宗大本营，襄阳郡所辖百姓，对天心宗都有深深潭水般的羁绊。 宗主于小菁，不仅是仙门之主，还兼任荆州刺史，是站在整个荆州最顶端的女子。她是一部传奇，她也是有史以来最出名的妖精。 是的，于小菁不是人类，是罕见的妖精一族。她被萧无生抚养长大并带入天心宗后，用惊艳四方的天资，成为当代年轻修士最耀眼的明星。 随后，她一次又一次用温柔和善良，打动了世人。她甚至还为神木峰创造出了一种绝世奇功--《雕心赋灵功》。这种功法，以灵木为躯，以灵气为魄，以心眼意志力为魂，能将木雕化作傀儡。 于小菁不喜争斗，世人从未见过她用她的“雕心刀”来对敌，所以一直都是神木峰的另类。可以说，她压根就不是刀修，“雕心刀”在她手里，还真的只是用来雕木头的工具。 入门前五百年，她因此被同门嘲笑了很久。许多嫉妒她美貌和声名的师姐师妹，更是以欺凌于小菁为乐。 练成《雕心赋灵功》后，于小菁终于拥有了强大战斗力，但她从未报复过谁，甚至在对敌时，她也从不伤人性命。即使在宗主大选的武斗环节，她都没向世人展现过她的全部实力。 传言猜测，以于小菁两千年来积累的木雕傀儡，此时至少能敌十万神策军！ 如此强大、美丽、神秘、善良的妖精宗主，如何不受当地百姓的爱戴，如何不受门内子弟的拥护？ 她爱民如子，在她领导下的天心宗规模和声誉都蒸蒸日上。 所以，她是襄阳郡所有人心中的骄傲。 可想而知，此地天道书院的学生，在听闻老夫子刚才那句话后会有何等反应。不仅是学生，就连院长和夫子们，此时都一个个带着无比沉重和焦灼的心情，集结在诫室门口。 人们把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来了，刺史大人赶到了！” 一位金丹期的夫子激动地喊出声。 他们知道，于小菁要在一刻钟内赶到书院，只能选择襄阳郡分院，其他书院根本赶不及。修为高的夫子们还知道，按照普通元婴的速度，就连此地，一刻钟时间也非常勉强。 “刺史大人！” 所有人恭恭敬敬地向着天空那道身影呼唤行礼。他们眼睁睁地看见那道美丽且又高贵的身影，落到地上，收起飞鸟，然后跪在诫室门前。 “咚”的一声，于小菁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脆声喊道： “学生于小菁，前来候审！” “呜，咣！” 漆黑的木门自动打开，仿佛用力过猛似的，急促地撞在墙边两侧，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砰砰砰...” 众人落饺子似地一个个被吓倒在地，有些修为低的学生直接晕了过去。造成这一切，皆因木门内正汹涌喷发着远超出大家往常认知的恐怖气势。 “给我滚进来！” 老夫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 于小菁咬了咬嘴唇，然后在院长等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把身体一蜷。仙女般的妖精宗主，真开始打着圈，不顾形象地往门内滚了进去。 “咣当！” 大门急速且暴躁地关上，那股夸张的气势终于消失了，可所有还保留意识的人们，却根本回不过神来。 “咕咚。” 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滑落，连院长此时都忍不禁咽起了口水，他脑海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天心宗，不会真的要完蛋了吧？ 外面的人，因大门阻隔，倒是不再被那股人仙顶峰的气势继续蹂躏了。而进入诫室的于小菁，此时却苦不堪言，打滚都变得艰难无比。 她头晕脑胀，汗流浃背地往前滚，直到自己撞到了“一座大山”。她颤抖地抬头一看，就见到老夫子那张白发飘飞、双目虎睁的凶脸。 此时老夫子身上的灵气仿佛冲击波一般，在诫室之中往返冲荡。他右手已将巨大的戒尺高高扬起，口中暴喝： “说！是不是你派人掳掠赵府下人，袭杀先生！” “不...不是！” “嘭...砰！” 老夫子将戒尺一扬，重重甩在于小菁身上。于小菁那道娇小的身躯被猛地击飞，狠狠地撞到门背上。要不是老夫子刻意收敛灵气，只怕她已香消玉殒。 饶是如此，于小菁也身受重创。她在落地时喷出了两大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于小菁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模模糊糊地看着朝自己大步走来的老夫子，她将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坚定地举过头顶： “学生发誓，对此事真的毫不知情，太清天在上...” “不知情？那就是你下面人私下干的好事了？凶手用的是天心我心决练出的‘修心剪’！你别告诉我，修心剪炼制之法已经外传。真要这样，先生此次遇难，你们也难逃其咎！” 老夫子来到跟前，居高临下，待于小菁发完誓后，继续生气地质问。 “此...事，学生也...想查明，求给学生...一个...找出真凶的机会...咳咳” 于小菁用一只带血的小手抓住了老夫子那似实似虚的裤腿，同时抬起头，态度诚挚地恳求道。 老夫子观望了一会于小菁的神态和心眼，片刻后，才冷笑了一声： “让你们来查明真凶？你真当老夫不知道你们这帮娃娃的手段？此事天道书院会亲自介入调查！在这段时间，你给我老老实实受罚！” 说完后，老夫子召唤出本体《礼经》，并控制着书本在空中快速翻页。一道浓郁的白光从书页中对着于小菁罩头而下，于小菁刚被这道光接触到，就发出了凄凉的惨叫声。 老夫子冷漠的声音传到她耳里： “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 受这道白光影响，于小菁的修为不断被剥夺。一盏茶过后，诫室大门重新打开，濒死般的于小菁被扔了出来。 襄阳郡分院院长眼疾手快，急忙用灵气将于小菁包裹而住，然后小小心心地放在地上。众人刚关切地围了上来，就听到整个天地间回荡起老夫子无情的宣告声： “孔颖达，立刻率领太学院赴湘城查验袭击先生的元凶！凡有从中扰乱者，以及查出的罪魁祸首，清洗令以平之！ 天心宗于小菁，监管不力，兼怀重大嫌疑，吾现已将其修为尽废，并罚其至赵府贬做下等奴婢。在天心宗排除嫌疑之前，不得脱离奴籍！” 向天下宣告后，老夫子又向襄阳郡天道书院的分院长单独吩咐： “立刻将其送至赵府，不得耽误！” “学生遵命。” 那位院长及周围一应夫子，声音颤抖地应道。 ...... “当啷！” 一处密室内，芮尘脸色铁青，将手中茶杯摔得粉碎，狠狠地说道： “赵人杰！！！” 他身前一位单膝跪地的蒙面青衣男子沉声说道： “小主子，您不是已经料想过这种结果了么？” “是，我是想过被高人发现的下场。我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被赵人杰单独撞上。这么好的机会，茕姨把命都赌上了，居然还没能杀死他！而且老夫子竟然对那家伙紧张成这样。照此看来，以后再想动他，怕是难上加难了！” 芮尘说完这句话，目光锐利地看向男子： “扫尾工作都做好了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暗流汹涌 “小主子放心，天乙在赵府门口得手的那一刻，属下就已把参与者及知晓天乙身份的手下全部料理干净了。 此事天知地知，就连天心宗配合‘清扫行动’的负责人也不知详情。为了保险起见，您叮嘱我们不准将所有有关先生的讯息告知宗门，所以神掌门直到现在，还不知花月父亲之事。 反而是湘城牙行那边，当日赵人杰买下花月，他父亲一席话有不少人都听到了。不排除书院以此为线索进行联想，把‘清扫行动’整个摸查一遍。到时候，宗门和小主子您怕是都有些嫌疑。” 没想到芮尘听到这反而笑了笑： “嫌疑？呵，整个荆州参与清扫行动的何止是我们？多少宗门忙着擦屁股？正好，要是赵人杰未来真加入天心宗，于小菁定会因为萧无生的关系对他百般偏袒。如今倒是歪打正着，提前除去了隐患！ 此时宗门毫无准备就进入生死之局，若我们雪中送炭，借势发力，助宗门洗清嫌疑，度过难关，那就立下了大功，化坏事为好事。 只可惜，茕姨忠心耿耿，知道事情危难仍然义无反顾。茕姨此次一死，如断我一臂矣！那赵人杰，如此幼稚，如此莽撞，居然都未死，看来确实有些气运，哼！” 说到这，芮尘脸色再次变得难看，接着又转成阴狠： “没关系，就算动不了他性命，也有的是法子让他悲愤欲绝，痛不欲生！” 突然，下方那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打了个寒颤。他赶紧对芮尘提醒道： “小主子，还有个问题，这次怕是被谢无僵抓住个把柄，老夫子那边也八成是他们在煽风点火。最麻烦的是，天乙的尸体被炼尸派扣下了！ 天道书院那边倒不担心，他们查不出什么。属下担心，谢无僵若拿天乙的尸身做文章，消息肯定瞒不过老主人。老主人要知道这个天大灾祸，是您一手谋划...” “呵呵，你以为我没想到？” 芮尘听到后不但毫无担忧之色，还露出了冷笑： “父亲肯定会向我问责。不仅如此，此事还有个漏洞，一旦发现，你我顷刻间就要粉身碎骨！” “这...是何漏洞？” 那位男子见状反而放心了下来。无他，此刻的芮尘明显胸有成竹。 “茕姨本命真器是否也在谢无僵手中？器灵可有消散？” 芮尘向男子问了两个关键问题。 “器灵是否消散，暂时还无法确认，但本命真器确定已落入谢无僵之手。小主子您是说，万一器灵未散，他们可能通过特殊手段倒查我们？嘶！属下愚笨，竟遗漏了如此重要的环节！” 男子倒吸一口凉气。他慌张地看向芮尘，想知道这位小主子有何应对之法。却听到，芮尘居然笑出了声： “嘿！好得很，自寻死路！” 见男子一脸茫然与疑惑，芮尘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手下两大金丹强者立下过天道誓言，都是可信之人。两人中，天乙，也就是海茕，此人计谋过人。所以他之前许多事都喜欢与海茕共同商量，也放心地把一些复杂的任务，交给海茕自己全权处理。 不像这位代号天丙，名叫李凯的男子。其人虽然不傻，办事也算靠谱，却根本无法助他出谋划策。 看来今后在寻得其他得力助手之前，要花大力气培养培养李凯了。 芮尘想到这，耐下了性子，继续对着李凯步步引导： “之前我们花大代价，好不容易掌握了炼尸派关键证据，准备借此将其写入清单，连根拔起。但父亲为何不允？” “因为老主人反复交代，不得与赵人杰为敌。赵人杰的结拜大哥已拜入炼尸派，老主人怕因此与赵人杰彻底交恶。” 李凯迅速答道。 “我如果主动将此事与父亲禀报，只谈协助宗门行动之因，也只提今日意外，皆由赵人杰行为反常所致。事已发生，若被谢无僵知道了我等身份，恐怕整个芮府都将遭遇灭门之祸。 如此说来，你猜父亲应该会怎么做？” 芮尘从身旁始终不发一言的端木红妆手上，抽出了自己的贴身长剑，用双指在剑身上细细擦拭。 李凯眼睛一亮，大声说道： “恐怕老主人也别无他选，只能公事公办，硬着头皮将炼尸派写入清洗名单，上报朝廷，尽快促成清剿。咦，不对啊...” 李凯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迟疑了起来： “可皇帝正极力拉拢赵人杰，连月亮公主都送去了赵府，恐怕爱屋及乌，对清剿炼尸派的折子不会批吧？” “你放心，事关芮府生死存亡，父亲一定会想办法让陛下批准。只要从中提一句，不将那吴平铨算入炼尸派即可。” “可就算批了，赵人杰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炼尸派灭门啊。以他性格，九成九会为了此事强出头。而且他现在可是御封的天策上将...那些负责清剿的神策军，可能不敢下手吧？” 芮尘闻言，稍稍欣慰地看了一眼李凯： “你说的没错，所以清剿之事必须保密，而且要等待赵人杰离开后再行动。他不是参加仙门会谈么？此等大事，罗横定要吵着跟上去，那么吴平铨也会离开。其中的时机，我们得拿捏好，而且我还会提前与陛下沟通，达成一致。 你以为陛下就不忌惮赵人杰？ 呵呵，你可知红叶公公曾私下联系过我。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一听便知！正好，咱就借用此次机会，‘帮帮’陛下做些他一直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 明面上，此事与赵人杰完全无关，而且等仙门会谈盖棺定论时发动，所以不但不会影响国运大计，而且掐准了那小子‘功高盖主或身败名裂’的关键时机。届时，定要推平炼尸派，再顺手灭了五鬼帮，不放过其中一只蝼蚁！ 等事成之后，赵人杰回府得知，哪怕再痛恨，再悲愤，在大义上也无话可说。 至于他的职务，不过虚职罢了。他自己提出来的，会谈后就撤免。况且，任命文书上，他接任的其实是乔广宗之位，也就是左神策军大将军。 而接下来负责清剿任务的是右神策军。只要陛下选出一位接替黄虎的右神策军大将军，由那位天策上将带头清剿，便能打消将领们的顾虑。” “小主子英明！” 李凯恍然大悟。他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芮尘继续盯着自己的淡然目光。李凯顿时愣了愣，赶忙绞尽脑汁，继续思考是否还有遗漏之处。 芮尘也没打扰，而是闭起眼睛，感受着手中长剑的微弱共鸣。 他知道自己这次一定会受到责罚，但不会太严重，否则他父亲此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会引起他人怀疑。他决定干脆就趁着这段时间，一边戴罪立功，一边刻苦修炼，尝试凝练金丹。 今年的先天武举，他是彻底不想了，他实在看不到任何胜过赵人杰的希望。开玩笑，正面杀死茕姨！单从战绩上看，芮尘真是有点被吓到了。与其在武斗上自取其辱，不如早日晋升金丹，将精力转移到与吴伯阳的文斗上来。 本命真器“诛心剑”，他于两年前就已做得万事俱备，只欠修为上的临门一脚，以及与兵器上的些许共鸣了。 一盏茶时间过去，李凯突然一拍手，大声叫道： “糟糕！” 他着急地说道： “天道书院正在赶赴湘城，即将介入调查。到时我们就算把炼尸派灭干净了，恐怕也阻止不了器灵泄密啊！额...” 看到芮尘赞许的目光，李凯就知道，此事小主子定又想好了对策。 果不其然，芮尘接着他的话开口： “所以说，我们还得找一位帮手，一位能在炼尸派起决定性作用的帮手。” 见芮尘表情淡定，李凯也冷静了下来，他虚心请教地问道： “您准备找谁？我们安插在天心宗的细作目前都无法进入核心层。” “谢小语。” 芮尘口中吐出了一个令男子十分意外的名字。 “血灵郡主？这...她怎可能会帮我们去害自己门派？恐怕她连接触的机会都不会给我们。” 李凯对芮尘的这个脑回路有点莫名其妙。 芮尘指触长剑，眼睛睁都未睁，慢悠悠说道： “她当然不会见我们。但你想想，若灭炼尸派，有个人，定会千方百计，不顾一切地去寻她，救她。只要这个人失去理智，就可以在他身上好好做文章，进而影响谢小语，让谢小语在不知不觉中，走入我们精心布好的陷阱。 我说的那个人是谁，你仔细思量。” 见李凯苦思冥想半天没反应，芮尘轻叹口气： “给你点提示。若朝廷正式清剿炼尸派，谁会是主力。” 李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当然是右神策军！” 见芮尘不再说话了，李凯拼命转动念头，顺着此条线索分析： “涉及炼尸派这种底蕴深厚的大派，《尚书》是一定要带来的，不过主力应该还是右神策军。既然会千方百计去救谢小语，那肯定是与谢小语相熟之人，本地驻军？宇文雍？ 不，不对，宇文泓？对！宇文公子！他苦苦追求谢小语多年，若被他知道此事，一定会想方设法出手！ 可是，谢小语似乎不喜欢他，应该很难被他影响到...吧？” 刚说到这，芮尘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失望的神色。李凯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他平时就不太擅长谋略，今天第一次被芮尘反复考教，实在有点心累。 “哎。” 芮尘将长剑插回端木红妆捧在手心中的剑鞘，然后长身而起。他取出能够联系父亲的传讯石，在经过李凯身旁时，鼓励地拍拍李凯的肩膀，朗声说道： “情之一字，最是销魂。生死之间，又有几人能辨真伪？” 芮尘头部微抬，心耳发出性光，似在陶醉地倾听： “不知赵人杰在感受痛苦的时光里，会发出何等美妙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以念换心 果不其然，芮尘在与父亲秘密通话后，虽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他父亲在这大难当头的特殊关口，生生忍下了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然后只能捏着鼻子，继续把这条路走到黑。 芮南天是做大事的人，知道没了其他选择，很快调整好心态。他认真地在原思路上查缺补漏，又向芮尘提出几点建议。芮尘闻言，对芮南天又多了几分敬佩，心中感慨： 姜还是老的辣！ 一件件后续细节工作向李凯交代完毕，芮尘心耳上的光芒大盛。白色性光向外冲出，芮尘左手同步捏了一个手印。 只见那道性光在空中猛地调转方向，冲向了芮尘右手那把灵气激荡的长剑。芮尘将手腕一扭，让裹着性光的长剑也调转方向，将剑尖朝向自己。 在保持“天心”与“我心”之间的特殊联系后，芮尘头一次对着自己使出了那招世上只有他一人能施展的禁术，那是父亲与他联手琢磨出来的专属招式： “诛心剑法·改·以念换心剑！” 在一道设定好的心耳意志力加持下，长剑毫不犹豫地被芮尘插入了自己心脏，然后与心脏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顺着他的“我心”向上冲去。 “嗡！” 芮尘放松心神，仍由那股意志力冲击“天心”，大脑紧接着传来一阵阵剧痛，进而变得空白。弹指后，芮尘右手一松，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唰！” 一旁待命的李凯，见状以极快的速度抽出长剑。端木红妆也出现在芮尘身后，将芮尘轻轻抱在怀中。她手中取出一瓶天心宗秘制的黑色膏药，开始往芮尘伤口小心涂抹着。 诡异的是，长剑一刺一拔，明明击穿了心脏，却根本没有血液飑射而出，仅仅造成了一些普通的皮肉伤。在膏药治疗下，芮尘前胸后背，两个小小的伤疤也很快消失不见。 过了一炷香时间，芮尘缓缓醒来。他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倒在端木红妆怀里，顿时惊得肌肉紧绷，赶紧站起身。 “主子，没事的，刚才是您对自己施展了那招。” 端木红妆嘴唇未动，声音飘入了芮尘耳中。 芮尘闻言浑身一震，他看了看端木红妆和李凯，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李凯组织着语言，将芮尘刚才亲口交代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又重新说回给芮尘听。芮尘听着听着，眼中若有所思，嘴角开始微微翘起。到了最后，他止不住地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芮尘狂笑一阵，从李凯那接回了长剑。他看着做好准备的两人说道： “那么，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以念换心剑！” ...... 湘城，赵府。 绝大部分人听到老夫子接下来说的那句话，都变得瞠目结舌，唯有贝鲁鲁、三小和九五二七镇定自若，觉得理所当然。谢无僵表面上跟着做出了惊叹的神色，心里其实有点小失落，本以为直接灭了天心宗最好，但他很快又调整了过来。 也是，于小菁怎可能不按时赶到？接下来还是在总院长的队伍到来之前，踏踏实实谋划好。即使真不是天心宗所为，他们该如何通过此事，最大程度打压天心宗，将炼尸派的利益最大化！ 谢无僵今日底气渐浓。 受人杰的潜在影响，他所管辖的宗门与地界，在大唐天国境内各个方面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让平铨加入门派，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他和田海山越想越满意。 谢无僵直观地感受到，在那次平铨拜师后，整个赵府都对炼尸派表现出了亲近之意，连带着朝廷在近段时期都对本派多有照料。 他也算是渐渐想通了。 如今小语对人杰的感情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也许有三分认可，但起码有七分抗拒。在那次年兽之战后，小语一心一意待在血池闭关，期间，也只有平铨拜访那次破例见了一面，两人似乎还聊了许久。 万一，人杰那边的关系实在做不通，那么退而求其次，把平铨关系维系好也是条方向。当然了，谢无僵是绝不可能把小语许给平铨的，除非平铨能以凡品吉灵根之躯，向他展现出元婴之姿。 想到这，谢无僵顿时用慈爱的目光看向了平铨，并向他招了招手，询问近日血魔神功的修炼情况。 此时人杰被送回主屋，有彩蝶的悉心照料，他只要多睡一会，自然可以慢慢恢复心神。 剩下的其他人，那位公公自不必说，肯定要继续候在赵府宣旨办差。 宇文雍作为本地的神策军统领，怎么着都得在这位新任天策上将面前第一时间露脸，表表忠心。他决定了，只要赵府不撵人，他这段时期都会做足样子，给“赵将军护驾”。 谢无僵本来想立即告辞，抓紧时间回城主府安排后续的一系列工作，但那边有田海山主持，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而且他一直在分神用灵识与袁辰保持着联系。 他之所以想继续留下来一会，最主要的还是想亲眼看一看，那位压制了他几千年的天心宗宗主，如今变成奴隶送入赵府的样子。 仔细感应平铨激发功法后的体内情况，谢无僵表面上夸赞，以自己是师祖的名义，挑了好些辅助修炼之物塞给平铨，其心里却在暗自摇头： 明明袁辰之前也给了不少好东西，宝贝徒孙转化血气还如此之慢，这般资质，已经不是用平凡来形容了，如果不客气的说，是差劲得很！按照这个速度，别说金丹无望，估计到先天都需要四五十年，这还是有精血和灵丹超标供应的情况下。 罢了，等这次小语用完血池，下次再专门为平铨准备一次吧。 “襄阳郡书院集文，奉老夫子之命，将于小菁押送而来，恳请赵府主事者一见！” 天边突然传来一阵浑厚的声音。众人精神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 来了！ “走，我们去看看！” 九娘面色不虞地带头起身。谢无僵，宇文雍，还有那位公公，他们作为外人，也好奇地跟在了赵府家眷一行的身后。 来到门口，他们看到了一位身穿书院白袍制服的老者。在他面前，一位被五花大绑的女子正跪在门前。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可以看出其身材十分娇小，即使是站起来，最多也只有三尺出头。 好奇的街坊邻居们已将附近挤得密密麻麻，要不是街边两侧各有一位恐怖的神策军亲卫杵在那，他们说不定还可以靠近一点点... 九娘走到老者面前，向老者行了一礼： “步九娘见过夫子。夫子您为了我们赵府之琐事沿途奔波，民女倍感歉意。寒舍已备好茶水，夫子路途劳累，可否进内一叙，正好稍事歇息。” 那位名为集文的老者赶忙对着九娘回了一礼，摇摇手说道： “赵夫人您客气了。鄙人得尽快回书院向老夫子复命，而且学生们还在学堂等鄙人回去上课，所以实在可惜，无福身临贵府的仙灵之地。不过，鄙人在走之前，想向先生行学生之礼，不知先生是否方便？” 九娘闻言，叹了一口气： “人杰此时还昏迷未醒。” “这...” 集文没想到人杰伤得这么重。他也跟着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对着赵府内抱了抱拳，再对九娘似有深意地说道： “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鄙人也相信，那些加害先生、陷害忠良的元凶，也早晚会大白于天日。 您眼前这位，就是荆州刺史、天心宗宗主于小菁。她在来时，虽然亦不知具体发生何事，却请鄙人用麻绳将其捆缚，说要认真履行老夫子交代的责罚。 于小菁廉政爱民、贤良淑德，鄙人羞愧，实在不忍继续多看，就此向夫人告辞了！” 话音刚落，集文再一行礼，然后右手掩面，逃也似地飞空而去。 集文一走，众人顿时将目光集中向那位身捆麻绳，衣服上带着斑斑血迹的传奇女子。九娘走到她跟前，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似生气，又似畏惧地问道： “于宗主，民女不敢托大，继续称您一声于宗主。民女心知，此一问，也问不出什么真相，但还是忍不住想当面一问。敢问宗主，伤人杰，掳花月，究竟是不是您所指使？” 闻言，于小菁缓缓抬起了头，在人前露出了那张属于妖精一族的脸。 花容月貌。 一眼望去，众人心中就出现了这个词汇。 这个词通常用于形容美丽女子，但在于小菁身上，就变得形象逼真了起来。 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虽然眼睛始终闭着，但于小菁的脸蛋整体看起来似雅似艳。她在刚抬头时，给人的感觉就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而在下一刻，即便她将从高贵的仙门之主化身为低贱的赵家之奴，其表情居然是： 微笑。 她的微笑，无比自然，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她的眼神，无比灵动，仿佛能张口随时，说出话来。一眸一笑，不仅毫不做作，而且显得甜美，真诚，可谓是“绣面芙蓉一笑开，眼波才动被人猜”。 于小菁轻启朱唇，发出燕语莺声： “家父命灯已灭，我已不胜伤悲。先生作为家父生前收的唯一一位亲传弟子，在我心中，宛如亲弟。 他是我世上仅有的亲人，我只会亲他，护他，永不会坏他，害他，更从未指使过，做出过，甚至听闻过，我宗门之内有人要加害于他。 太清天啊，以上皆为我于小菁的肺腑之言，若有一句假话，定叫我天魂归天。” 九娘呆呆地看着于小菁，众人皆沉浸在她的这番话中，无法自拔，谢无僵更是慌了，发现事情似乎开始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就在此时...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将于小菁狠狠地甩在了地上，毫不留情。 第一百二十七章 妖物当道 贝鲁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于小菁面前。他刚才先是静静地看着于小菁发誓，然后抬手就是一巴掌，没半分迟疑和顾忌。 九娘见状立马懂事地退后了一步，退到了贝鲁鲁身后。 彩蝶今日在上学之前，专门找她以及赵府其他人交代过了：贝鲁鲁，是人杰那位神秘师傅，在人杰刚出生时就安排在身边的玩伴。 他是从小到大陪伴人杰在外云游修炼的亲密伙伴，也是多次救人杰于危难之间的救命恩人。 彩蝶说了，论交情，整个赵府上下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贝鲁鲁，并且再三强调，所有人看见贝鲁鲁，必须恭恭敬敬地喊其绰号“神王大人”。 要是被彩蝶发现有谁对贝鲁鲁不敬，立刻就地处决！ 彩蝶还私下跟九娘说清了利害关系。虽然老爷与人杰是至亲，但毕竟相处时日太短，真要碰到一些重大决策，人杰哪怕是放弃赵府，恐怕都会站在贝鲁鲁那边。 说实话，人杰出现得突然，崛起得突然，九娘本就因为与其比较陌生，总觉得自卑，没底气。随时时间推移，九娘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大。由其在陛下亲临，月亮公主留下之后，她就明显感觉到： 赵府，不是凡人所能掌控的。 要不是有彩蝶这位贴心女儿时时安慰和鼓励，她都不知该如何撑下去。 如今听彩蝶这样一说，九娘很快便想通了。人杰不肯管事，既然这样，以后赵府明面上主事人还是她，实际上，一切听贝鲁鲁的。 想通了这环，九娘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海阔天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九娘虽然被贝鲁鲁刚才的行为吓个半死，但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彩蝶说贝鲁鲁英明神武，不会出错，她也很好奇，“神王大人”到底准备怎么做。 “别装死，给我把头抬起来。” 已经成为凡人的于小菁，右脸蛋已肿得老高，闻言一脸茫然地撑起了身体。 “刚才那巴掌是在告诉你，同时也警告天下人，不要尝试跟宝贝大人乱套关系。还亲弟弟，你怎么不飞天？” “啪！” 又是狠狠地一巴掌过去。这次于小菁喷出了一大口血，倒在地上后，她直接陷入了昏迷。 “这一巴掌，是在罚你监管不力。不是你干的，天心宗就没事了？对方的功法和本命真器能假？说明你这个当老大的不称职，下面人可以背着你，无法无天！” ？？？ 看着嚣张的贝鲁鲁，还有他身后一大票低眉顺眼的赵府家眷，所有人头顶都冒出了好多问号。 贝鲁鲁的牛逼之处，谢无僵之前已经领教过了。此时他忍不住在心底对着贝鲁鲁也竖起了大拇指，惊叹道： 这位鼠兄，谢谢啊！ 彩蝶眼见于小菁两边脸蛋全都肿了起来，脸上也是一阵阵发热。她顿时回忆起自己那段悲惨的经历，忍不禁打了个寒颤。 众人只见，彩蝶此时抬头挺胸，往前站了一小步，坚定地站在贝鲁鲁左后方，脸上一片神圣，似乎她就是贝鲁鲁最忠实的马仔。 罗横也突然从后面冲了出来。他站在昏迷的于小菁旁边，神色狰狞地指着她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姑娘，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敢占杰哥的便宜，还惹得神王大人生气，我看你就是活腻了！” 说完这些，他又转身面对向贝鲁鲁，表情与神态立马改变了，整个人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地问道： “神王大人，何至于为点点小事，脏了您的神手。以后要再碰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您只要哼一声，都不用开口，小的定给您料理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怎么样？要是您没出够气，小的再狠狠地揍她一顿，或者是...” “唰。” 罗横把龙纹银光扇取了出来，指了指于小菁，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我直接把这贱人的脑袋割下来，给您当球踢？” 旁人： “......” “算了，就她现在的小身板，再折腾几个就嗝屁了。我闻到她身上有些宝贝的味道，留她一命，说不定有些用处。” 贝鲁鲁将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轻轻一挥。 “好咧~她现在也是咱赵府的奴婢了，您有什么想法？我看这于小菁有几分姿色，之前又有些身份，还是罕见的妖精，在咱这小地方，也算是极品了。” 罗横对着贝鲁鲁开始挤眉弄眼，显得无比谄媚，无比...猥琐！ “滚！” 贝鲁鲁先是嫌弃地对着罗横吼了句，同时似又想到了什么，便好奇地问道： “我问你，你们人族男子，是不是普遍比较好色？” “嘿嘿。” 罗横顿时止住了自己准备打滚的动作。他搓了搓双手，那张又丑又黑的脸上微微泛红，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回答： “这也不叫好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嘿嘿，君子好逑...” 贝鲁鲁闻言，皱了皱眉头，不太高兴地训斥道： “我怎么感觉宝贝大人跟你们待了一阵子，都要被带坏了？” 罗横听到这句话，吓得直接跪了下来： “没...没有啊！不敢！万万不敢！小的发誓，从来没人敢影响杰哥！而且杰哥出淤泥而不染，一直洁身自好，不沾女色...” “你放屁！” 贝鲁鲁不等罗横把话说完，就不爽地打断： “这才几天，就睡了一个女人，要是我再晚来几年，是不是要妻妾成群了？” 有一句话贝鲁鲁没说出来： 说不定孩子都出生了，那你们不是坏我大事！ “啪！” 罗横先是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惊恐地说道： “是，是，是，小的放屁！” 他真的“噗”一声，放了个响屁。 众人： “......” 看见贝鲁鲁脸色越来越差，罗横腿肚子都开始打抖。他无比后悔，自己没事找事，干嘛要自作聪明。这下好了，神王大人不高兴啦！ 罗横在梦里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大场面，但那些毕竟都是虚幻，无需承担太过严重的后果，所以愈发助长了他这种肆无忌惮的性格。 这次他算是买了一个教训，惊觉现实不比梦境，一定要再三谨慎。可此刻事已发生，若不消弭掉神王大人的不满，从长远来看，后果不堪设想。 包含谢无僵、宇文雍在内的吃瓜群众，一个个都觉得罗横今天有点莫名其妙，小题大做。可三小和躲在人群中的九五二七却觉得，出大事了！ “神王大人！” 平铨越众而出，来到贝鲁鲁面前。他站在罗横身旁，“咚”地一声也跪了下去，然后双手合十，诚挚地说道： “我们人族，情感确实会丰富些。为情，有人重生娑婆，为爱，有人深堕轮回，就因为人族有牵挂、不舍和强烈的欲望，因此在人族聚集之地，才会这般多姿多彩，人们才会不断的滋养壮大。 人族姻缘，源自爱欲。纷纭的爱欲需求，累世的汇聚因果，在业力的牵引下，导致人族男女经历一个个劫难，但同时也成全了人族的一个个美好。 小师弟来到人族聚集地，与我们生活在一起，确实受到了此种氛围的影响。他本身渐渐认可了人族的爱恋观，产生了对情欲的‘我见’，所以他才会成全小荷妹妹，在她临死前，与其结下夫妻之缘。 但这并不是好色。 小黑说的没错，小师弟一直洁身自好，从未受到色欲的影响。他此时对女子的认可，均源自于他本心。这种本心，也许是好，也许是坏。但小师弟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们不敢妄加揣测，不敢加以干预，更别说从旁教唆了。 若神王大人觉得此举不妥，会影响小师弟未来大道，您可做主向他谏言，相信小师弟也定会认真听取您的建议。我们赵府上下，定将遵照您的旨意，为小师弟扫平一切魔障。” 说完这些，平铨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微微向贝鲁鲁俯身行礼，心中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贝鲁鲁听完后，心中也默念道： 这道理我懂，只是时机未到罢了，宝贝大人现在喜欢再多女子其实都没关系，但唯独不能是人族。不过小胖子把这些话在众人面前说出来，也是件好事，看来又是一个机灵鬼。 在旁人眼里，贝鲁鲁听完后点点头，然后说了一句话，将声音传得很远： “行了，你们两个起来吧！就和你说的一样，人族心思重，业力强，为了宝贝大人的修仙大计，以后还是少让你们人族女子接近咱宝贝大人。” 他又看了眼晕死在地上的于小菁： “妖精一族的品性，我其实比你们谁都要了解得更透彻，把她放在宝贝大人身边，我反而是比较放心的。” 九娘闻言，赶紧转头说道： “赵妍，听到没！还不赶快安排！” 众人： “......” 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一句高亢的口号： “神王大人英明，神王大人万岁！” 所有赵家下人跟着齐声大喊： “神王大人英明，神王大人万岁！” 罗横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中对九五二七那是相当服气。 众人： “......” 这老鼠妖怕不是赵老爷投胎吧？不对，赵老爷不是这样的风格，应该是对方使了什么手段，把先生给蛊惑住了。 嘶，赵府如今妖物当道，看来还如此猖獗，这是运势落败的征兆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自是花 于小菁经过医者治疗，很快就醒了过来。她此时修为尽失，心眼沉眠，赵府之人这才发现，她竟成了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赵妍顿时犯了难，眼看屋里就剩下她们两个，左右无人，便偷偷问道： “于宗主，神王大人刚才吩咐了，让您去伺候少主子，可您现在这个样子...您觉得自己能做些什么？” 于小菁抬头，将螓首摇摇说道： “多谢妍管家体恤。奴婢只是一名贱婢，已不是什么宗主，您不必对我如此客气，就喊奴婢小菁吧。奴婢虽失去视觉，但只要是吩咐交办的事，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奴婢都会想办法去克服，尽力不为府上添乱。” 随即她弯眼一笑： “若是奴婢没做好，妍管家您公事公办，直管责罚奴婢。” 赵妍心中一阵苦笑。此话说得轻巧，万一天心宗清洗了嫌疑，您又回去当仙门之主，背地里再记仇怎么办？我可不想和可怜的花月一样，哪天一露头，就被折磨成了痴儿。 赵妍小心问道： “这样，小菁，您有什么特长？或者说，您觉得此时能为少主子做些什么？要有的话，我不但好安排，接下来咱俩的工作都好做。” 于小菁想了下，认真道： “我会唱歌，还擅长点心，这个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现在就带您去主屋，若彩蝶大人同意，您就负责给少主子唱唱歌，说不定还能帮他快些醒过来？一会您看做点心需要哪些食材工具，我会让秋香配合您。” “全听妍管家安排。” 赵妍闻言放下了心。她将于小菁柔若无骨的小手抓住，然后牵着于小菁，缓缓走向主屋。 “妍管家，给您添麻烦了。” 于小菁说这句话时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 赵妍看见于小菁的神态不似作假，愣了愣，随即又客气地说道： “您有事尽管麻烦我。” “奴婢还真想向妍管家请教一个问题。” 于小菁迈着小步子，轻言轻语地问道： “平时在赵府，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吗？” “有的，您一定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能对神王大人有一丝不敬，不然会被杀掉的！” “嗯，奴婢记住了。” “然后咱赵府的主子们就剩下夫人和两位少爷，彩蝶大人虽然是大丫鬟，但您也得把她当主子看待。这些主子里，夫人和吴少爷好说话。彩蝶大人那边，您只要把少主子和神王大人伺候好，她也不会为难您。 倒是罗少爷，性格多变，而且有点神秘。他前几日一觉醒来，毫无征兆地打死了一位家丁，也不跟我们说为什么，我们也不敢问，其他主子也没意见...” “谢谢妍管家，怎不听您提及少主子，他是赵府最尊贵的人吧？” “呵呵，少主子自不用提。” 赵妍脸上不自觉地幸福一笑： “他除了用膳歇息，所有时间都沉浸在读书与修行。他不会管任何事，一般情况下也不会与任何下人说话，但是，他却是世上最仁义的主子。” “最仁义？” 于小菁歪了歪小脑袋，期待地转头面向赵妍。 “是啊，您别看外界把少主子传得多么多么恐怖，那是面对敌人。在面对自己人时，虽然交流得少，可我们都能清晰感受到，他那颗向着我们的心。 下人们在他面前不小心犯了错，他从未责罚，下人们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他只要听到了，都会热心去关照。这次花月遇难，他一得到消息，就冒着生命危险去搭救。 外人都在传，少主子这是因为看上了花月。可我们赵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少主子与花月其实并不熟络。相信这次要换成其他人，少主子也会这般地奋不顾身。有这样一位主子，真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诶，前面就是主屋，一会见到彩蝶大人，您记得恭敬一些。” “咄咄咄。” 赵妍对着守在门口的秋香和晴儿点点头，然后小心地敲了三下门，轻轻唤道： “彩蝶大人，神王大人安排于小菁前来伺候少主子，我们可以进来吗？” “......” “彩蝶大人？” 这次，门内彩蝶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吧。” “嘎吱。” 赵妍牵着于小菁，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然后踮着脚尖走到床前。只见床头点了一根养魂香，香气入鼻，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神魂滋润。彩蝶眼睛红红地坐在床上，两腿伸直并拢，正在为枕在自己腿上的人杰，一下一下按揉着头部。 赵妍刚准备开口汇报，她和彩蝶两人就惊讶地看见于小菁双屈一膝，在地上恭敬磕起了头： “贱婢于小菁，拜见少主子，拜见彩蝶大人。” “你贵为荆州之主，仙门之王，今日成为最低贱的奴婢，竟然还对着我这个丫鬟下跪磕头，真是好深的城府！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不怨？” 彩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中光芒流转，闪过了七彩虹光。 于小菁笑着摇头，温柔地看了看人杰，然后对着彩蝶说道： “虽然神王大人不喜，但在奴婢心里，真把你们看成弟弟妹妹。不管真凶是谁，奴婢都有责任在身；不管如何受罚，奴婢也心甘情愿。只要能消除罪孽，别说为奴为婢了，就算您要取奴婢性命，奴婢也不会心生怨言。” 虽然于小菁的眼睛一直闭着，但不知为何，彩蝶听这话时侧了侧头，又转了回来，似乎躲避了一道灼热的视线。她惊讶地看着于小菁，旁边赵妍也微微张口。 “你...” 彩蝶一时竟然不知说些什么，她干脆扭头看向赵妍： “神王大人有没有吩咐让她具体做何事？也是通房丫头吗？还是说...侍寝？” 赵妍立刻明白了彩蝶之前有些迟疑的原因，她连忙摇头回道： “没有，神王大人只是随意交代一句。如今小菁失去心眼，目不能视，恐怕连日常服侍都有些困难，但小人了解到她会唱歌，还擅长做点心，就先让她做这两样。彩蝶大人，您觉得呢？” “唱歌？做点心？” 彩蝶略抬眼角看了于小菁一眼，轻吐了口气，缓缓说道： “意见倒是没意见，只是主子忙于学习修炼，唯一的爱好就是写字，花月之前又会弹曲子又会唱歌，主子都不太感兴趣，恐怕对你也一样。 至于做点心...你等主子醒来后试试。不过我得告诉你，主子不太爱吃甜点，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 于小菁除了皱眉与思虑，似乎在其他时候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她温声回复道： “谢谢彩蝶大人提点。奴婢有妖精天赋，唱歌可以凝神驱邪，或许对少主子的恢复有帮助。在点心方面，奴婢也有些自己的心得。等少主子醒了，奴婢为他唱唱歌，做做点心，若他不喜，奴婢愿意继续尝试其他。 奴婢不是没经历过漆黑无光的日子，奴婢可以练习。里里外外多走几遍，把这里东西摸熟悉了，其他下人能干的活，不管是什么，奴婢也能干。” “妖精天赋？你现在试试，要真能助主子早日苏醒，也是大功一件。” 彩蝶眼睛一亮，虽然谢无僵和宇文雍再三保证，只要多休息几日便可。但人杰若能早点醒来，彩蝶便能早点安心。人杰这副昏迷不醒的样子，让她时时有种暗无天日的恐惧感。 “嗯，那奴婢献丑了。” 于小菁继续跪地，做出了像香客们拜佛的姿势，只是她双手不是合十，而是十指交错地握在一起，然后朱唇轻启，发出了天籁之音： 我自是花，清晨不负昭华， 岁岁又年年，抚慰那忧伤。 我自是花，夜晚不刹风华， 梦回小池边，洒下那芬芳。 我用三生觅，换来一世情，如花如叶如美眷，如梦如痴如无痕。 我用花开时，换来纤尘陌，似水似山似流年，似蒹似葭似伊人。 我自是花，春夏指间流沙， 岁月又静好，印住那脸颊。 我自是花，秋冬溯游月下， 水落清莲上，织画那故乡。 一瞬一转空，一步一追思，一笑一念皆看淡，一泪一言顾一方。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曲一场轻声叹，一生一世寻一人。 ...... 曲调幽幽，声音幽幽，仿佛灿烂的星空下，一朵小花正在静静地诉说着自己一生。平淡且乐观，执着且纯真，哪怕岁月无情，她也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没有撕心裂肺的呻吟，没有令人动容的配乐，一切都很平淡。于小菁空灵纯净的嗓音响起，犹如一汪清泉流过众人心田，濯洗去凡世沾染的尘埃，令人在不知不觉间，喜乐满足。 彩蝶、赵妍还有门外两位丫鬟，听着听着，忘记了说话，就像饮下了一杯美酒，身体微醺，神魂微醉，仿佛趟卧在云间。 好一会儿，几人才回过神，彩蝶再看于小菁的目光变得柔和，她低头一望： 枕在自己腿上的人杰，紧蹙已久的眉头微微舒展，嘴角也轻轻上扬了几分，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甜美的梦。 第一百二十九章 琴弦儿轻 时值初春，万物复苏之季，赵府主屋窗前两株老树抽出了嫩嫩的新芽，午后微暖的日光，透过冷树枝丫照进了窗子里。 主屋内，彩蝶看着于小菁发了一会呆，转头问向赵妍： “妍姐，她立了天道誓言吗？” “立了，卖身契也签了，小菁很配合，您大可放心。”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与她说。” “是，彩蝶大人。” 门被轻轻地关上后，屋内清醒着的人只剩下彩蝶和于小菁。彩蝶想了想说道： “于小菁，既然你已立誓，我可以暂时相信你。但我现在再给你一个选择。若要你对主子再立一誓，承诺即便出了赵府，回到仙门，且不论今后发生何事，仍效忠于主子，你是否愿意？” “奴婢愿意！” 于小菁想都没想便一口同意了。在她心里，人杰虽素未谋面，但本就是她想要相认的亲人。此次人杰出事，她心里愧疚万分，能和亲人没有顾忌之心地在一起，效忠又何妨。 她抬起头，对着彩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并伸手做立誓状。 “等等，” 彩蝶面色复杂地看着于小菁说： “主子真名叫慕人杰。” “赵人杰也好，慕人杰也好，太清天啊，我于小菁愿意效命于眼前这位男人，天长地久，忠贞不渝。若违此誓，天魂归天！” “哎。” 彩蝶轻叹了一声，上半身前靠，伸手把跪在地上的于小菁拉了起来： “小菁姐姐，你是神王大人钦点给主子的奴婢，既然立誓，今后咱俩便以姐妹相称，你叫我妹妹吧。” “好的，彩蝶妹妹。” 于小菁捋了捋发梢，温柔地对着彩蝶唤了句。 “小菁姐姐，既然是自己人，那我便没有顾忌了。主子这次遇害，你当真不知情？” “是真的，刚才我在赵府门口，当着众人面发过誓。老夫子叫我去诫室的那一刻，我都尚且不知发生何事。等晓得是主子出事了，还可能和天心宗有关，我心里又愧疚，又难过。出宗门前，我已交代各峰全力调查，相信在总院长的牵头下，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 “好！有姐姐你这句话，我可以在这里向你承诺，若真是下面人背着你搞的鬼，我会劝说主子，让他通知老夫子，饶过天心宗，只把相关人员除掉就行。” “谢谢妹妹！” 于小菁先是甜甜地道了声谢，然后吃惊地问道： “通知老夫子？对了，老夫子为什么如此紧张主子呀？”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奇？” 彩蝶向着于小菁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亢奋，似乎有一种...嗯...将埋藏许久的大八卦、大秘密、大疑团，向新伙伴揭开的仪式感。 她让于小菁坐在床头，嘴巴靠近于小菁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跟你说，咱家主子不是人！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于小菁的嘴巴越张越大，最后实在忍不住惊叹出声： “我的天！” 为防止隔墙有耳，她赶紧用双手捂住唇，然后呆呆地看着人杰，整个人止不住地战栗。 过了好一会儿，彩蝶也不知为何变得浑身颤抖，小脸还憋得通红： “小...小菁姐姐，能不能替我照顾一会主子，你将他枕在腿上，给他按按头，这样他说不定会舒服些。” “好的，彩蝶妹妹你怎么了？” 于小菁回过神，听彩蝶声音似乎有些不对。 “唔...我未至先天，脏腑还无法将谷物炼成精化成气，早...早就想出恭了...” “噗呲。” 于小菁闻言轻轻拍两下彩蝶的小手，示意她放心： “妹妹，这可不能憋着，快去吧。” 彩蝶小心地将人杰从她腿上放下，然后走下床，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在出门之前，她好奇地对着于小菁问了句： “小菁姐姐，你现在也是凡人...凡妖精了，是不是也要出恭的？” 于小菁正慢慢地摸着床，调整自己的姿势，她闻言摇了摇头： “我们不出恭，也无需进食的。” “啊？那你们精气从何而来？” “太阳光和水，就是我们在先天之前能摄取的全部了。” “嘎吱。” 屋里有夜壶，但只是个摆件，彩蝶可不好意思在人杰眼皮子底下出恭。此时房门一开一合，彩蝶急着去了屋外。顿时，屋里留下了人杰和于小菁两位“孤妖寡精”。 “咚咚咚。” 于小菁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头一次和男性此般独处，还都在床上，人杰身上的男子气息愈加明显。好不容易坐进了里侧，她眼睛看不见，只能用手小心地摸索着。 突然，她摸到了一处硬物。 将那硬物上上下下细细摸了一遍，她发现这根硬物很长... 居然是一把剑鞘！ 剑鞘口似乎绑着什么东西，被她一不小心给扯开了。 于小菁吓了一跳，但似乎又没什么事发生，便把剑鞘放了回去。她红着脸，紧张地捧着人杰的头部，将其小心地枕放在自己腿上，然后一边用两手轻抚，一边柔声哼着民间流行的摇篮曲： 月儿明， 风儿静， 大树影儿遮窗棂。 蛐蛐儿，叫吟吟， 好像那根弦儿琴。 琴弦儿轻， 曲调儿听， 摇蓝摆动轻又轻。 小宝宝， 闭眼睛， 娘在梦中护着你... 于小菁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柔软，在天赋作用下，歌声似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亲和力。 在她看不到的外界当中，剑鞘口出现了月华光点。光点刚看到人杰，就要开心地往外冲，但又看到旁边还有陌生人，顿时被吓了一跳，迅速地躲了回去。 过了会，光点又再次微微冒出来。在歌声的安抚下，光点似乎变得稍微勇敢了些。缓缓凑近，在看见于小菁唇齿张合之间那张温柔的脸庞后，光点愣住了。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光点从剑鞘里涌现。一片光团开始在人杰和于小菁周围欢快飞舞，最后，李君知的身形彻底显现了出来。 她学着人杰的样子，将头并排枕靠在于小菁腿上。 李君知一举一动都很小心，加之轻若无物，所以修为尽失的于小菁，竟然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妖精一族的性格果然神奇，于小菁已将人杰那恐怖的身份抛在脑后，再次把他当成一位自己想要悉心照顾的人，专心地继续哼着歌。 有仙音绕梁的歌声陪伴，再看此时的李君知，小脸那是全部写满了开心。她甚至兴奋地蹬了两下脚，然后悄悄转过身，用星辰般的大眼，近距离看着人杰。 她此时精神已变得十分放松，在发现人杰始终闭着眼后，忍不住出声祈求： “光！想要光！” “小妹妹，你是谁呀？” 于小菁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停止歌唱，柔声问了一句。 “呀...” 李君知也被于小菁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于小菁说话声很柔，很轻，而且歌声的影响还在，所以李君知并没像原来那样直接化光躲回去，只是在“呀”了一声后，缩了缩脑袋，小心地望了望于小菁。 “小妹妹？” 于小菁又试探地问了一声。 “怕...” 李君知弱弱地吐出一个字，带着颤音。于小菁莞尔一笑，伸手对着声音的方向慢慢摸去，口中安慰说着： “不怕，不怕哦。” 边说，于小菁边哼了起来。 李君知看见伸过来的手，本能地想躲避，但重新听到歌声，她又迟疑了一下。就在迟疑的当口，手掌落在李君知的头顶上。她抖了几抖，但在玉手无比温柔地抚摸之下，整个人又渐渐安静下来。 “琴弦儿轻，曲调儿听，摇蓝摆动轻又轻。” 歌声环绕，手掌轻抚，李君知侧脸枕在于小菁的腿上，与人杰鼻子碰鼻子，额头顶额头，双手牢牢抱住人杰右臂。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脸上挂着幸福笑容，沉沉睡了过去。 “嘎吱。” 彩蝶刚打开门，就听见于小菁发出“嘘”的一声。 她定睛一看，顿时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于小菁压低的声音传入彩蝶耳里： “你轻一点过来，这位小妹妹似乎睡着了。” 彩蝶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头，看见李君知那张挂着甜甜微笑的倾世容颜，再次被震惊地无以复加。她也压低了声音询问： “小菁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位小妹妹是谁啊？” “她就是月亮公主，李君知。” “原来是她呀，听声音真可爱，就是胆子小了点。” “不是小了点，是十分胆小。除了主子，她谁都不敢见呢。你是第二个能让她见面还不逃跑的人，好厉害！” “呵呵，可能是因为爱听我唱歌吧。” 于小菁一手一个，同时抚摸着人杰和李君知，又轻轻哼了起来。 彩蝶刚开始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对两人这般亲昵的样子十分羡慕。可听着听着，她也忍不住爬上床，爬到至最里面，然后抱着人杰另外一边的臂膀躺了下来。 没过多久，彩蝶的眼皮子也开始打架，嘴角露出了一个弧度。 “小宝宝，闭眼睛，娘在梦中护着你...” 第一百三十章 吉物镇压 翌日清晨，几只雀儿在院子里的老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休，淡淡曦光也从开了条缝的窗户中透了进来。 人杰悠悠转醒，眼皮未睁，习惯性地从虚空国度中开了一只小眼，然后一阵熟悉的香味传入鼻中。 “咦？” 人杰奇异地转过头。怪不得今天香味特别浓烈，原来是彩蝶在床上留下了一大摊口水。再转向右侧，怎么小猫仔也睡在这？太好了，看样子没有受到那一战的影响。不过她现在是已经不怕外人了吗？ 人杰又顺着脑后柔软的触感向上“望”去，只见一位同样闭眼的女子也温柔地望着他。对方正用腕似白莲藕、指如青葱的一对小手，在他头顶上轻轻抚按着。 “你醒啦？” “你是谁？”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女子抿嘴一笑，率先回答道： “奴婢于小菁，主子受伤一事天心宗有嫌疑，老夫子便罚我来赵府当奴婢。尊敬的圣子大人，奴婢以后，就是你的妖精了。” “妖精？你是那位天心宗宗主？你怎么知道我身份，贝鲁鲁告诉你的？” 人杰皱了皱眉，本能地想坐起身，可左右两边实在抱得太紧，他怕把两位小家伙给吵醒了。 彩蝶其实在人杰说话时就醒了，只是难得有这样的好姿势，便装作听不见地将头埋在人杰手臂上。此时听人杰发问，她不好继续装睡了，帮忙出声解释道： “是奴婢告诉她的。主子，小菁姐姐是神王大人钦点来服侍您的，已对您立下效忠誓言，绝对可以信任。那位抓花月的女子，小菁姐姐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何人指使，如今老夫子派了上次那位孔院长负责调查此事。” “对了，花月！” 人杰顿时想起来这个他在昏迷前一直关心的事： “花月现在怎样了？她没事吧？” “花月她...” 彩蝶咬了咬嘴唇，将抱着人杰手臂的手紧了紧，小心地抬头看向人杰： “对方的搜魂之法太过恶毒，虽然花月性命无碍，但人已变得痴呆了...” “什么！” 人杰再也躺不住，直接坐了起来，彩蝶也跟着连忙坐起。 旁边的李君知也被惊醒。她揉揉双眼，一睁眼就看到了人杰，顿时两眼一弯，甜甜地喊了声“大哥哥”，然后她又发现了头顶处的于小菁。 在人杰和彩蝶惊讶的注视下，李君知只是缩了缩脖子，接着竟对着于小菁弱弱地喊了句“大姐姐”。只是在看到一旁彩蝶后，李君知还是“呀”了一声，赶忙坐起来躲进人杰怀里。 “......” 彩蝶颇受打击地鼓起了双颊，却又不敢吱声。 虽然神王大人明确表示不支持主子与人族恋爱，可彩蝶将很多细节都看在了眼里。由其这次主子在生死之斗时竟然还奋力保持剑鞘无损，她就感觉到，主子对月亮公主的感情，绝不仅仅是同情那么简单！ 那一天他们待在屋里的两个时辰，到底做了什么？感情这件事，真的能受自己控制吗？就像她本人，知道主子是妖族了，又怎样？ 于小菁听见李君知发出了一声小猫似的惊吓声，立马怜爱之心大作。她口中哄着“不怕不怕”，同时伸手去找李君知，似是想安慰她。李君知还埋在人杰怀里，在悄悄看见于小菁探寻的那只手后，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边双手抱紧人杰，一边小心地把脑袋迎了过去。 “噫~” 被于小菁的手摸到脑袋，李君知轻轻抖了抖，但在歌声响起后，整个人又安定了下来，甚至还发出了幸福的呻吟声。 人杰听于小菁唱歌，整个人若有所思。他之前虽失去了意识，但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这种带着神奇力量的歌。过了会，他拍拍李君知背部，试着问道： “小猫仔，我要出去一下，你和这位唱歌的大姐姐单独待一会可以吗？” “唔！” 李君知立刻用力拽紧人杰衣襟，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进来吧，大哥哥有事要办。” 人杰拿过了剑鞘，对着李君知温声说道。 “咹。” 李君知轻应一声，不舍地看了看人杰，顺带偷偷望了眼于小菁，然后化成月光钻进剑鞘里。 人杰把剑鞘口的蝴蝶结绑上，准备下床。 彩蝶对着窗外喊了一句，早早守在门外的下人们听到里头吩咐，赶紧端着物什推门进来。 被彩蝶伺候穿上鞋，人杰站起身，熟络地抬了抬手，秋香拿着早上刚熏了合兰香的衣裳开始为他更衣，晴儿半跪在地上为他整理着袍角。 彩蝶此时端来几杯水，先喂了口蜜水给人杰润口，再伺候人杰洗漱，另两位丫鬟从旁细细照应着。一切都井井有条，做起来十分迅速。只不过人杰始终绷着脸，神色有些焦急。 于小菁听着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脑中也清晰地展现出了一幅幅画面。不过碍于什么都看不见，她也只能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 既然知道帮不上什么，她自不会故作聪明地给人添乱。 等人杰带着彩蝶火急火燎地出了门，秋香却是留下来悄悄对着于小菁说： “于宗主，妍管家让我听您吩咐。您需要吃些什么吗？您一会做点心需要备些什么？” ...... 一路上，俱是与人杰打招呼行礼的下人们。等人杰找到九娘时，院子里训练祈年和乌力的贝鲁鲁，躲在密室专研佛经的平铨，准备去书院考试的罗横，以及在客房歇息的公公、宇文雍等人，都闻讯赶了过来。 九娘激动地为人杰整整衣领，边抹眼泪边抱怨： “人杰你可算醒了，吓死姨娘了！你这孩子，姨娘这次得好好说说你！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去做便是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以身犯险啊！你说你要是出个三长两短，你让赵府怎么办！你让姨娘怎么跟你爹交代！” 人杰知道九娘这是关心她，也不顶嘴，老老实实由着九娘在那说。虽然与九娘接触的时日加起来并不多，但九娘平时的悉心照料，以及此时此刻的唠叨话，却让人杰有种娘亲在身边的感觉。 九娘好不容易说完，旁边贝鲁鲁一把抱住了人杰大腿，跟着抱怨了一句： “宝贝大人，您确实是冲动了。早知道对方这么强，我当时说什么都不会让您去冒这个险。” 人杰将贝鲁鲁抱起，向所有人朗声说道： “这次虽然情况紧急，但我也莽撞了，让大家伙为我这般担心，在这里向大家陪个不是。我向大家保证，今后定会多加谨慎。” 说完这句话，他神色微凛地看向九娘： “九娘，听说花月现在状态不是太好，我想去看看她。” “哎，我们一起去吧。” 来到花月歇脚处，众人便看见她此时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抱着琵琶，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旁边一位新来的丫鬟小心地向花月嘴里喂着水。虽然她还为花月系了件围兜，但还是有不少水从花月嘴角流出，溢在了衣服上。 丫鬟看见少主子带着这么多人蜂拥而入，顿时放下碗，紧张地下跪磕头。 人杰摆摆手，坐在了丫鬟刚刚坐的位置，然后拍拍花月的肩膀，温声问道： “花月，听得到我说话吗？” “......” “花月，你看得到我吗？” “......” “花月，你还有意识吗？有意识的话就眨眨眼。” “......” 见花月没有任何反应，人杰皱起了眉头。 此地“修为最高”的宇文雍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回禀道： “启禀大将军，下官和谢城主也仔细为花月姑娘检查过，我们两个全力出手，也只能保住她肉身不死，但神魂上的问题实在束手无策。花月和您之前的情况不一样，您只是神魂消耗，尚可以慢慢恢复，而她却是一大部分神魂彻底消散。这是不可逆的，也是无法恢复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恐怕她余生也只能这样度过了...” 人杰越听，眉毛就拧得越紧，到最后他喊了句： “鲁鲁！” 贝鲁鲁坐在人杰肩膀上叹口了气，他拍拍人杰的头安慰道： “宝贝大人，他说得没错。如果花月是修行者，此时存有意识，那么损伤的神魂还有些特殊办法可以修复。但她只是凡人，此时又毫无意识，那确实天仙难救了。不过您也别太灰心，您可以带着她去老夫子那看看。” “老夫子有办法？” 人杰神情一振。 “也许有，也许又没有。你想想乌力，乌力曾丧失灵智，从妖族变成灵兽，这其实就和变成痴呆差不多，现在不是有起色了？虽然不知老夫子用了什么手段，但可以找他试试。” “有道理！我们现在就去找老夫子！” 人杰想到做到，立刻将花月从床上抱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大将军，下官担心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有宵小贼心不死，或想狗急跳墙，恳请为您护驾。” 宇文雍快步上前，弯腰表忠心。 “你是？” “下官乃陵郡神策军统军，宇文雍。” “好吧，这两日就麻烦宇文将军了。” “不麻烦！不麻烦！下官还安排了两名亲卫，让他们日夜守护在赵府附近。” “宇文将军有心了。” 宇文雍闻言喜上眉梢，心里乐开了花。他见好就收，此刻也不再多言，准备等过些时候再提他儿子的事。 人杰来到大院，安慰了几下兴奋不已的祈年，便和彩蝶跃上了祈年背部。贝鲁鲁则是先骑在乌力身上，再让乌力骑在祈年背上。 罗横也跟着跳了上来，说今日他正好要参加童生试，一起走。 九娘见平铨站在下方一动不动，顿时着急地问道： “铨儿，小黑跟着人杰走了，你怎么不跟去啊？” 平铨笑着对大家解释道： “不用了，小师弟最近得到一件天生吉物，即使我不在，他也能镇压住小黑的诅咒。” 眼见等了一天的正主又要走，那位跟在身后几次欲言又止的公公顿时急了。他硬着头皮唤了句： “先生，请等一等！洒家乃陛下派来的御史，身上带着陛下旨意，还有天大事要宣给您听呐！” 人杰闻言问了句： “可是天策上将那事？” “正是！这次还有不少赵府之人一齐册封！喜事！大喜事！” “那你直接跟九娘说就行，不必专门等我，劳烦了。” 人杰挥了挥手，说完这句话后又一跺脚，祈年庞大的身躯开始迅速升空。 “诶！先生，等等！这是圣旨，圣旨啊，一定得本人听宣！” “是么？” 人杰刚准备回应，就听贝鲁鲁先他一步大声示下： “大胆！还想叫‘先生’听宣？你们这是将至圣先师和天道书院的面子置于何地？忘了于小菁的下场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童生考试 在贝鲁鲁的示意下，人杰没有再理会地面上那位呆若木鸡的公公。他看见罗横顶着个黑眼圈，精神状态却异常亢奋，便关心地问了句： “小黑，考试准备得怎样了？” 罗横眼见贝鲁鲁在场，顿时抬头挺胸、拍拍胸脯说道： “开玩笑，小小童生考试还需要准备？杰哥，不是小弟吹，今年湘城秀才的第一名，肯定是我！要不是童生试由每个地方独立举办，我准拿全国第一，不，是准拿个‘天下第一秀才’的名号给您看，您信不信？” “考试具体都考些什么？” 人杰好奇地问了问。他只准备读半年童生班，肯定不会参加后续考试了，而且他也对功名不感兴趣。 “童生试最简单，只考口试、丹青和诗赋三样，口试就是背诵。到了后面的文举，除了这‘老三样’，还要考帖经，墨义、明经、律令、策论、兵法、算学。 当然了，不管哪一等级考试，诗赋占的比重都是最重的。诗赋科目甚至拥有特权，如做出旷古烁今之作，引动《诗经》收录，那么哪怕其他科目的成绩皆为丁等，也能破格录取！ 小弟准备考上秀才后，直接参加今年一次文举。秀才班的那些课，我早已自学得差不多了。 诶？杰哥，能否借您的黄流玉瓒笔用用呀？虽然不知这次诗赋的题目是什么，但万一我用黄流玉瓒笔做出什么传世之作，估计也能轰动一把。” “小事，拿去吧。” 人杰从储物戒中取出黄流玉瓒笔递给罗横，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祝你旗开得胜！” “好嘞！谢杰哥吉言！书院到了，祈年先把我在门口放下来，我还得去抽号。” 人杰他们此时往下方一看，发现书院门口已是人山人海。众多考生此时在家人的陪伴下，于院前广场一边场外抽签，一边等待着开考，数百名衙门官兵在此地协助夫子们维持秩序。 人杰他们从上方俯瞰，发现书院内今日不知从哪还冒出了大量的黑袍诫童。 “这还怎么上课？” 人杰不由奇怪地问道。 “主子，您昏迷一阵子，所以可能忘了，今日是假日呢。我们要现在进去找老夫子吗？” “稍等等，小黑他嘴巴硬，但我看他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今天对他来说是人生大事，我们暂且在这看一会，为他打打气。” 两炷香之后，抽签截止时间到了，陪考的家属们被官兵劝退三里。此时还未到达此地的考生将按迟到来处理，一律取消今年考试资格。 “呜呜呜。” 巨大的书院大门徐徐打开，开门声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一道众人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从湘城天道书院走出来的萧如华，看到眼前数千人本来还比较淡定，但看见天上年兽还有年兽上的人杰后，顿时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 “考生根据号码排队入场，进了考场，诫童将对你们一一验明正身，若有舞弊者，代考者，劝你们即刻止步！一经发现，将取消相关人员的终身学习资格！尔等切莫喧哗，以免影响其他同学发挥，考试地点及考试规格，会有人具体告知。” 萧如华仿佛被某道目光盯得有点紧张，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一个侧身，示意考生进来。 已经在门外久等的考生们此时也是长出一口气。大部分童生都读了三年以上，数年寒窗苦读，花费无数时间和金钱，就只为这一刻，数百个夜晚挑灯夜战的努力，也将在这一日展现得淋漓尽致... 自己千万要争气呀！ 考生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向书院内走去。在人杰视野里，平日张扬跳脱的罗横，此时亦安静如鸡地站在队列里，一步一步老老实实向前。 “杰哥，我要进去啦！您放心吧！” 罗横对着天空挥了挥手，用又感动又哽咽的声音大声地喊道。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参加考试，反而像是要去成亲一样。 人杰他们也对着罗横挥了挥手，眼看罗横在一位侍童的引导下，进了一间临时插上“戊丙号房”的学堂。 “好了，我们去找老夫子。” 路上他们还看到一名大哭求饶的考生，被两黑袍诫童从考场里强行拖了出来。诫童手里抓着一些小字条，此时对考生的求饶毫无所动。 落到诫室门口，都不用喊，人杰便发现大门已开在了那里。两排诫童顿时弯腰行礼，口中喊道： “恭迎先生。” 老夫子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 “恭迎先生！” 诫童： “......” “咣当。” 诫室大门刚一关上，人杰就看见光着膀子、背着藤条的老夫子跪在门口： “小人未能保护好圣子大人，竟让大人在凡界遇险，小人就是人族的罪人，在此恳请大人责罚！” 老夫子说完这句话后，将那把巨大戒尺双手捧上，想让人杰用这把戒尺来惩罚自己。 人杰顿时动容。他刚准备上前扶起老夫子，就看见贝鲁鲁双腿一夹，骑着乌力一把夺过戒尺，然后举着戒尺对老夫子的背上狠狠招呼而下。 “啪！” 戒尺明显不是凡物，老夫子明明是器灵，却被打出了一道深深的红印子，似乎还受了伤。 “确实该罚！派个侍卫过来还得藏着掖着，那要来何用？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办？我告诉你！要是宝贝大人出点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人族就完了！真的完了！” “鲁鲁，你错怪老夫子了！” 人杰见状赶紧制止了贝鲁鲁，解释说道： “不能怪他，是我特意交代不得让九五二七表露身份的。我不想事事被人护着，同时我也想锻炼锻炼自己，锻炼锻炼铨哥、小黑和彩蝶。” “宝贝大人，站在成长的角度，您这样想没错。但您有没有想过，这个时候想害您的人，会是一般人？这个时候敢对您动手的人，那几个黄毛小子能是对手？您安危可不仅仅关系到您一头妖，还关系到整个宗族，甚至是受我们庇护的整个人族！ 我知道您不喜欢被人护着，您原来也是这样，但我们又必须得这样做！在仙界，您上有大圣印记，让天仙怯步，下有我的神徒，时时刻刻保护，为什么？ 因为您当前还不够强大，需要时间来成长！因为知道您情况还敢动手的人，肯定做好了万全准备！ 您放心，您要磨砺自己，锻炼手下，有的是机会！这凡界不是有什么武举吗？再不过瘾，就一家家仙门打上门去，您自己挑对手，去跟他们‘友情切磋’。或者选一个您想灭掉的地方，您负责对付您能力范围内的人，在有生命保障的前提下，把他们统统干掉，这样还怕没对手？ 在仙界，您用六十年时间，带我们灭了一个小族，屠了五个宗门，大圣每过两年就要为你的印记充能一次，这够刺激吧？ 您要喜欢，我们在凡界也可以搞几次，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强大的护卫力量，时时保障您的生命安全！” “哎。” 人杰轻叹一口气，然后摸了摸贝鲁鲁的头说道： “我知道了。其实道理我也懂，但之前总是不想面对这种身份，这种责任，是我太冲动，太自私了。我虽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就和你说的一样，我的身上背负着整个螳螂妖族，甚至还有整个人族的希望。我不能再这般幼稚和任性，而是要学会谨思和笃行。” 贝鲁鲁立即问了一个问题： “那我问您，如果让您重新选择，当时碰到花月那种情况，您怎么做？” “若碰到自己没把握对付的敌人，即使时间再紧迫，也要带着足够的力量去救人。若救不得，就为她报仇雪恨！如此一来，总比我意外死亡后，给更多生命带来的灾难要好很多。” “呼，太好了，您现在能想通，那就最好了！在仙界跟您根本说不通...我们之前真是被您一次次吓怕了，所以可可才提议，一定要建立‘神徒’。大圣第一次给您下印记，还是偷偷摸摸下的，您后来知道时，发了好大的火，还跑去和大圣打了一架...” “......” 人杰额头上冒出几根黑线，自己原来这么头铁的吗？ 不对，这不是头铁，是情绪控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中所想、所期盼的，还真就是贝鲁鲁说的那样。自己原来应该是不会控制...不对！是刻意这样去释放情绪？会不会原来掌控的那种生死刀道，和这种情绪有关？ 贝鲁鲁轻吐一口气，旁边的老夫子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看来他刚才负荆请罪，也是为了从侧面说服人杰，但两人却见到人杰此时的神色越来越奇怪。 “怎么了，宝贝大人？” 贝鲁鲁关心地问道。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什么预感。” “我原来的那种性格，可能不是因为不懂，而是自己刻意而为之，是自己在刻意释放天性。” “不可能吧？要真是那样，我还会不知道？您不会瞒我啊！” “因为这种话不能说，也不能去想，否则就要受影响了。” “什么会受影响了？” “武道，武道意境，我原来的那种武道意境会受影响。” “生死意境？！”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蹦出这种想法，就是突然觉得，刀之一道，本该如此。要宁死不屈，宁折不弯，即使有再大因果，也得永不后悔，永不妥协。” “这...” 贝鲁鲁听到这些匪夷所思的话，开始陷入了深思，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越来越复杂，也越来震惊，最后猛地一拍手： “不好！！”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武道倒退 看见人杰、老夫子、彩蝶、乌力都看着自己，贝鲁鲁扯了扯头上毛发，满脸抓狂地说道： “在修仙界，大圣对于您性格不但没矫正，反而一直加以引导和纵容，我们当时都以为大圣他自己也是这般样子，便没往那方面想。 照您这么讲，现在细细一想，那些刀道有成的大能，包括石磨刀在内的性格...天啦撸！难道想刀道大成，都需要这种头铁...哦不，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往无前的气魄？？怎从未听哪位刀修前辈说出来过啊！”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陷入了沉思，感觉这个问题很矛盾。 “都不用纠结了。” 人杰“看”了眼手上抱着的花月，对着大家淡淡一笑： “已经没得选了，在我刚才想通道理之后，这个武道意境就和我无缘了。” “您...您怎么知道？” 贝鲁鲁声音颤抖地问道。 “因为我昨日和那个女人战斗时临阵突破，刀法入身，感受到天人合一了。那种天人合一的状态，我似乎随时都可以进入。” “哇！” “我清楚地记得，在领悟武道意境的那个时刻，我根本没在乎那么多。我当时不在乎亲人，不在乎赵府，不在乎凡界，不在乎人族，不在乎螳螂妖，完全就是摒除杂念，抱着你死我活的决心与其决一死战。” “然后呢...” “然后，我现在想通了这件事，认为自己要为同伴和种族负责，要学会制止冲动，学会掌控情绪，在刚才心有所感，尝试再进入那种状态，发现天地对我没有回应了。 也就是说，我的武道意境倒退了一步，今后应该不太可能再走相同的路吧？” 贝鲁鲁闻言双眼一白，直接晕死了过去。 “啊！神王大人！”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叫老夫子输仙气，这才让贝鲁鲁悠悠转醒。 “完了，一切都完了，哇...” 贝鲁鲁刚醒过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人杰将花月交给彩蝶后，赶忙把贝鲁鲁抱起，口中安慰地哄道： “鲁鲁，没事的，一种武道意境而已，这条路走不通，再换一条新路就是。” “呜呜呜...您不知道...生死意境是您一出生就带来的，那可是万年难遇的天生武道啊！天生武道，都是最适合自己的武道！没了它，别说夺回圣子之位，未来就连进入元榜前百都难了...那都是些领悟了变态武道的超级变态啊！呜呜呜！” “那我就再领悟一个更变态的武道出来。” “咋领悟啊...要是悟不出来咋办啊！嚎！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胆子小！我干嘛要出这种馊主意！保护您明明是我的责任，怎么可以让您也跟着我们一起谨小慎微，是我不称职！哇！” 豆大的眼泪从贝鲁鲁脸上一颗一颗往下坠。他此时肠子都悔青了，哭得那是惊天动地。 “啪！” 老夫子听贝鲁鲁这样一说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拾起戒尺狠狠给了自己一下，然后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说道： “是小人没用，都怪小人保护圣子不利，让圣子错失武道机缘！小人该死...” “都别哭了！” 眼见连彩蝶和乌力也开始眼泪汪汪，人杰大吼了一声。 其他人立即停止了哭泣，只有贝鲁鲁... “哇！！！” 贝鲁鲁不仅哭声不止，甚至开始捶胸蹬足。 “始解！” 人杰将贝鲁鲁举在半空，保持与自己头部同高，然后睁开眼皮，认真地看向贝鲁鲁说道： “鲁鲁，你看着我的眼睛！” “呜呜呜...” 贝鲁鲁一边抹着眼睛，一边悲凉地看向人杰，迎向那道金光。尔后，人杰坚定的声音在贝鲁鲁耳旁响起： “鲁鲁，你在修仙界辛苦护我六十年。原来我有生死意境又如何？我任性，我狂妄，我让你们日日担心，我让众生年年受罪。从现在开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今后将由我来守护你！鲁鲁，我会守护你们，守护我想守护的所有人！ 鲁鲁你放心，我不仅会重新领悟武道意境，而且一定能比之前的生死意境更加强大！我定能重新夺回属于我的圣子之位，我对自己有这个信心！贝鲁鲁，请你也对我有信心，好吗？” 在性光的引导下，贝鲁鲁感受到了人杰传递出的那股信念，于是本能地对着人杰又施展了一次《寻宝术》。随后，他破涕而笑： “宝贝大人您是九天最强的，世上没有任何生灵，能阻挡您前行的步伐！” 人杰收起性光，将双眼缓缓阖上，然后把贝鲁鲁抱入了怀中，抚摸着他头上那片柔软的毛发： “我也是这么认为。” 从性光照射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后，贝鲁鲁呆了呆，他用力吸了吸小鼻子，再抬头问人杰： “宝贝大人，您是对新的武道意境已经有感悟了吗？” “感悟谈不上，只有一点点方向而已。如果说以前的方向是向死而生，那么我现在的方向是...必胜。” “必胜？谁都想胜，都想必胜，可具体如何必胜？您又怎么将其化作刀道？” “我也不知，目前暂时只有一种强烈的信心，具体如何化作武道雏形，一步一步来吧。” “那我提个建议，新武道您别轻举妄动，有头绪后先给我演示演示。我对您的生死意境非常熟悉，也见识过无数武道，如果不是超越生死意境的新武道，我们宁愿晚点‘入身’，哪怕金丹后再‘入身’。 甚至积累到元婴‘入身’也未尝不可，这是根基，马虎不得呀！” “好，我听你的。” 见贝鲁鲁的情绪终于稳定，人杰又上前将自责的老夫子扶了起来： “老夫子，您对我照料有加，我感谢都来不及，又怎会责罚于您？今天我来找您，是来向您求助的。” 彩蝶自觉地抱着花月上前两步，人杰也站在花月身前站定，轻叹说道： “花月被人用恶毒的搜魂术伤成这样，您看下还有办法助她恢复吗？” “圣子大人圣德！小人这就看看。” 老夫子站起身，释放仙气细细感应着花月神魂。半盏茶后，老夫子看着对面满脸期待的几人，脸上露出了羞愧之色： “实在惭愧，这位女娃的情况，小人也束手无策。” 众人均是大失所望，人杰不解地问道： “之前乌力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您又是如何治疗的？” “他们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 老夫子摸了摸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小心地说道： “乌力之前虽然变成了一头失去神智的灵兽，但灵兽灵兽，兽之前还有个灵字。某些野兽尚且能听懂几分人话，更别说靠本能就使用灵气的灵兽了。所以，一开始小人就能与乌力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 后来小人通过一件宝物，一边提取乌力身上的运势，一边用自身神智助其温养，这才阴差阳错地造成了他如今的情况，甚至能与老夫远程共鸣，所以今后若有类似这种想问问题的时候，圣子大人您可直接叫乌力代为传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乌力他想再进一步重新恢复成妖，恐怕也是不太可能了。” “乌力！乌力！” 听到这些话，乌力将前肢弯曲，向着老夫子下跪行礼，似在感谢老夫子对他的再造之恩。 “所以，花月这是彻底没救了？” 人杰脸色一沉，心中有些难受。 “唔...倒也不完全是，还有一个比较邪恶的法子，您可愿意试试？”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人杰听老夫子没有最终盖棺定论，顿时与其他人一样来了精神。 “这孩子之所以救不了，是因为她的神魂已变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也就是说，已是一潭死水了！这个时候想让她神魂复苏，就好比想让铁树开花，没一些特殊条件，是不可能实现的。 说来也巧，她这种情况一看就出自于魔国崽子的搜魂术，但也恰恰是那群魔崽子们，以前为了救他们同伴，创造出了一种无比歹毒的神魂复苏之法，名叫新魂滋养术。” “新魂滋养术？” “嗯，神王大人可听说过聚魂珠的养魂之法？” “当然听过！本神王乾坤兜里还有几颗呢。” 贝鲁鲁说完后看了看人杰，人杰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手心中的印记，跟着说道： “我也知道。” “主人最初从修仙界带来的几批生灵，为这里的孩子们留下不少传承，其中就有聚魂珠提炼之术。按理说，即使是聚魂珠也对花月无用，因为她现在连残余的意识都激活不了。但当时魔崽子们为了救他们那位同伴，参考聚魂珠的方式，创造出了一种新的奇物，名叫养魂珠。 若是聚魂珠，在与有意识的残魂结合后，可以附身在法宝上。 那养魂珠，则是可以与刚生成意识的母体胎儿神魂结合，然后受人操控，依附在神魂大损的那位生灵识海中，进而将胎儿的神魂变成一道拥有滋养作用的附属神魂。 随着白纸般的附属神魂不断成长，有可能就会起到‘枯木逢春’的效果，将失去意识的主神魂重新激活，进而生长壮大。一旦这一步成功了，主神魂还可以在此过程中通过自身天魂，不断想起原有的记忆，最终恢复如初。 而代价，就是那位最初从母体胎儿身上残忍提取出的附属神魂，将会彻底消亡。”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为谁辛苦 人杰闻言皱了皱眉： “如此恶毒么？若要成人神魂，我们还可找些罪大恶极的犯人动手，可尚未出生的腹中胎儿...即便父母皆应处死，但‘罪不及家人’，孩子也是无辜的。” “老夫子。” 彩蝶向老夫子询问道： “听您刚才说的话，此术也未必能成功对吗？” “是的，枯木逢春，可不仅仅需要外界环境的刺激，还需要看个人的因果造化。根据魔崽子们多年来的经验，此术也只有一成的成功把握。” “一成！这么低？” 彩蝶惊呼一声，顿时感觉花月想要恢复神智当真太难了。她又好奇地问了句： “失败了会怎样？” “当然是附属神魂取代主神魂，相当于花大力气将胎儿的神魂换个身体。魔崽子们鬼点子多，他们自从知道这个失败的效果后，反过来就去抓先天资质特别出众的修士，将其弄成痴呆，然后再把父母资质一般但又想重点培养的胎儿苗子神魂取出，为其偷天换日。” “......” 贝鲁鲁看人杰几人一副无语的样子，倒是见怪不怪地解释道： “宝贝大人，这很正常，这就是魔修。什么是魔？不是看一个修士的外貌、功法或身份，而是看他的思路与心灵。抢资源，抢灵气，抢血肉，抢魂魄，抢仙骨，甚至是抢修为，把任何能抢的东西都抢过来，如果有了这个心思，那么这个生灵也就成了魔。” 老夫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还会出现一种罕见的特例，有些主神魂复苏，附属神魂不仅未消亡，而且与主神魂产生了神秘的共鸣，两个神魂会一起活下来，这种情况也有发生过，但古往今来加起来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两个神魂一起活下来？那这个身体是属于谁的？” “身体归两个神魂共有，这种情况叫神智共生，也叫神智分裂。在那几个特例里，曾有一位小子将两个神魂融为一体，从此之后再也不分你我，于是那小子的神魂特别强大，还当上了一世魔君。” 沉吟一会，彩蝶对人杰说道： “主子，我有一个想法，您看合不合适。” “什么想法？” “根据老夫子刚才说的，我们可不可以这样认为，在使用了新魂滋养术后，胎儿的神魂有九成把握可以活下来？” “嗯。” “那如果找到一位特殊情况的身孕母亲。比如她得了绝症，活不了多久了，腹中孩儿也无法幸免，那么在征求母亲本人同意的情况下，施展此术，她的孩儿还会有九分存活希望，同时花月也能有一成恢复希望。如此一来，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若是花月成功了，就是那附属神魂孩子的命，我们为孩子立碑，照顾好孩子的家人；若是花月失败了，就是花月的命，替她活下来的孩子，我们仍然把她当做赵府之人看待。” 人杰想了想，再对贝鲁鲁确认了一遍： “鲁鲁，当真没别的办法了？” 贝鲁鲁无奈地摆摆手： “我反正是没听过。我们在修仙界如果遇到这种无解的情况，还真只能找人族问问，人族奇奇怪怪的想法特别多。当然，找至尊说不定也能解决，至尊自成一界，对神魂有特殊手段。但我们不可能为了一位人族普通女子找至尊，那还不如谈谈全人类的大事。” “那就这样操作吧！老夫子，您可有此术的法决以及养魂珠的炼制之法？” 老夫子连忙回话道： “二者书院都有收藏，我让人送至您府上。不过新魂滋养术涉及到神魂操控，只能由元婴修士或专精此道的金丹修士才能施展。” “明白了。” 人杰点点头，然后将比彩蝶高一个头的花月重新抱起，对着老夫子说道： “多谢老夫子，舍弟还在外边考试，我出去看看。” “您千万别跟小人道谢。” 老夫子双手掩面，羞愧万分地说道： “小人犯了天大错误，无颜面对圣子大人。” 说完后老夫子控制诫室大门缓缓打开。 “哈哈哈！都说了放心。” 人杰爽朗地一阵大笑，迎来了贝鲁鲁和彩蝶同时惊奇的注视，也转身给老夫子送去了一道光芒照射的背影。人杰将右手高抬，摇了摇，轻松说道： “武道意境而已。” “恭送先生！” 门外诫童： “......” 从进诫室，到出诫室，中间只过去了一炷香时间。但就在这短短的一炷香时间里，已有考生陆陆续续地从考场里走了出来。 天道书院的考试，最早需要等时间结束后击鼓传讯，所有考生才能统一走出考场。之后改良过体制，所有考场都设置了隔声法阵，杜绝了串通作弊的可能，故允许提前交卷。 童生考试内容相对较少，整个考试时长只有一个时辰。其中口试需要半炷香时间，而剩下的丹青和诗赋是同时进行的。 作诗这件事，可快可慢。 快者文思泉涌，提笔即下，慢者搜索枯肠，整场考试都做不完。 “先生好！” 已交卷的考生们走在纵横交错的小路上，交头接耳，摇首论诗，见到骑在年兽身上的人杰顿时恭敬地行礼问候。在离去时，他们又抬头挺胸，脸上充满自信。 也是，敢提前这么早交卷的，一个个都有几把刷子。 彩蝶在路上还喊住一位女生问了句： “同学你好，请问这次诗赋的题目是什么？” “彩蝶姑娘，今年的诗赋题是劳动者。” “劳动者？” 人杰闻言点了点头： “我做不出来。” 这次没有骑着乌力坐在祈年背上，而是骑着乌力在地上乱跑的贝鲁鲁，忍不禁心中吐槽了一句： 恐怕别的题目您也做不出来吧... 来到“戊丙号房”考场，人杰对着门外的诫童问： “这位同学，请问罗横考完了吗？” “还没，他还在里...” 话没说完，一本巨大的书籍虚影突然凭空显现，封面上隐隐约约用仙界文字写了两个大字--“诗经”。 巨书缓缓张开，一片荧荧青芒自天空中洒下，直坠入“戊丙号房”考场。 就在下一刻，一道灵气漩涡又从考场中冲天而起，随即变成青芒直上云霄，接着在空中化作了浩浩荡荡的壮观景象。 地面上的学生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天，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只见天上出现了广阔的大地，毗邻的山川，还有蜜蜂...无数的蜜蜂！无论平原还是山野，到处可见蜜蜂们忙忙碌碌的身影。 越是鲜花盛开的地方，蜜蜂的身影就越密集，似乎美好的风景都被蜜蜂占有，也似乎蜜蜂们正在采尽百花，只为酿成甜美的花蜜。 然而，在这片清晰可见的景象背后，又若隐若离地出现了另一片画面。 那似乎是许多穿着朴素的农民，在田野间洒下辛勤的汗水，他们贡献多，享受少。那似乎又是某些锦衣绣袄的官员，在府邸安逸享乐，他们贡献少，享乐多。 随着表外表里一幅幅画面相继显露，所有观看者心中先是一片喜悦，对劳动者的高尚品德充满了赞美，随后又在心中涌现出家国之忧，对剥削者的不劳而获充满了鄙夷。 终于，天空中的异象缓缓消散，最后化成了一篇由灵光组成的书帖。 标题是：《蜂》。内容是： 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落款：罗横！ “咣当。” 这一下，连老夫子都惊动了，他忍不住打开诫室大门，遥遥望着天空。 这一幕，不仅仅是书院里的人们，就连湘城的无数黎民百姓都看得一清二楚！ 人杰和彩蝶面面相觑，也是一时无语。 小黑可以啊！ 还真做出了旷古烁今之作，把《诗经》给惊动了！看来没吹牛，今年天下第一秀才的位置应该是他，这可是连正式文举都少有发生的稀罕大事。 这家伙也是会玩。 一般来说，引动《诗经》收录的步骤只有后一步，就是灵光化贴。可罗横这次还专门借了黄流玉瓒笔，结果这黄流玉瓒笔又借用了《诗经》的灵力，震动周遭天地灵气，引来了更加夸张的天降异象。 这次天降异象，看似在赞美劳动者，其实在嘲讽剥削者。 好似是在公然打朝廷脸？ “咕咚。” 许多围观群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中默默为罗横担心： 这家伙，作死吗？难道不知书院只负责教书育人，提供场地，但今后文举能否及第，能否正式踏入仕途，最关键的环节是靠朝廷评定？ 突如其来的沉默笼罩了湘城天道书院，久久无人打破，直到一阵豪迈的大笑声夺门而出... “哇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可以名垂千古啦！” 放声狂笑的罗横，一边仰着头，一般迈着嚣张的八字步从学堂里走出。刚走几步，他就被人绊了一下，顿时大怒地说道： “谁敢拦你罗爷...” 话还没说完，他低下来的头就看到了面前的那道骑猪身影，然后整个人顿时以闪电般的速度五体投地，大声喊出口号： “神王大人英明，神王大人万岁！”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先师育人 在宇文雍的暗中护卫下，人杰他们刚落到小院石板上，九五二七就在祈年满脸不爽的表情下点燃了鞭炮。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九娘带领着赵府全体成员开始鼓掌。 要知道，哪怕人杰那次意外获得“先生”身份，九娘也只是吩咐大家下跪恭贺，然后拉着人杰去祠堂祭拜祖宗。而这次罗横虽然也整了件惊天动地的事迹出来，但和赵府出了位“先生”这种旷古烁今的成就还是不能比的。 之所以这次特意带领众人大张旗鼓地欢庆祝贺，主要还是想热闹热闹，化解一下近期萦绕在人们心头的沉重气氛。刚才人杰神色匆忙地离去，那位公公请示皇帝后，直接对着九娘宣旨。可也不知为何，明明册封了一大摞品级高得吓人的官职，可大家却是开心不起来。 直到此刻，整个赵府的氛围才终于如暖阳融冰一样，开始由阴转晴。所有丫鬟和家丁聚拢在周围，纷纷大声道贺。 罗横站在祈年背上，那是一脸的洋洋得意。他偷瞄了一眼贝鲁鲁，发现贝鲁鲁脸色没有什么不对后，眼中又继续恢复了自得之色。 “小黑，可以啊，没给小西弟丢脸！” “罗少爷真厉害，这可是《诗经》收录啊！您可以青史留名了，恭喜恭喜！” 面对众人的恭维和贺喜，罗横得意地道： “哎呀，小意思啦！想当年李白大人在飞升前足足做了一千余首诗，其中被《诗经》收录的诗歌就高达二十首。我如今才一首而已，还要再接再厉，再接再厉...咱可绝对不能给杰哥丢脸，也不能给神王大人丢脸！你们说对不对！” “对！” “神王大人英明，神王大人万岁！” “神王大人英明，神王大人万岁！” 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整整过了半个时辰才消停下来。祈年早就远远的躲了起来，人杰则是在庆贺结束后，抱着花月，叫上贝鲁鲁和三小来到了地下密室。 “轰隆隆。” 密室大门关上后，几人好奇地看着人杰。贝鲁鲁带头问道： “宝贝大人，叫我们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鲁鲁，之前一直忙个没停，我还有一些修炼的情况没说给你听。另外我心里有几个想法想尝试一下，在这之前，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您如今不用再继续依赖封眼布来控制眼睛了，是不是和性光有关？” 没想到人杰还没开口，贝鲁鲁就先猜到了一部分。 “嗯，我修成了凡界的《天心我心决》，在这个过程中又通过《聚性之功》领悟了性光，现在不仅能完全掌控千瞳眼，而且还增加了一些新的神效。” 随后，人杰将修炼天心我心决的步骤及神眼的几种状态都说了一遍，说着说着，他就看见贝鲁鲁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甚至开始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无敌了！无敌了！” “额，鲁鲁，倒也算不上是无敌，只是功效多了些。” “我不是说您的性光神眼无敌，我是说这个《天心我心决》、《聚性之功》与千瞳眼的组合，这才是真正无敌！照您这么说，要是将此功法在螳螂妖族普及，那还得了？ 不说妖妖都可练成，但起码能多出几百万个阳神大德吧？我滴乖乖...” “这我之前还真没想到！哈哈，看来我们螳螂妖族又能变得更强了！” 人杰闻言也是精神一震，然后跟着开心地笑了出来。 “额，那个...” 平铨突然举起了手，弱弱地说道： “小师弟，神王大人，我最近专研了不少佛经，对性光和聚性之法也有一些了解，可能此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怎么？还有什么玄妙不成？” 贝鲁鲁好奇地问道。 “按照小师弟刚才所说的聚性之法，一旦在眉心祖窍中生成性光，那么以螳螂妖族‘千瞳眼’的神效，确实很容易修成完美性光。但是，起码在我们凡界，很多人难就难在生成性光的这一环节上。 《天心我心决》中说生成性光的难点在于心神，可据我在佛经上了解的情况，很可能不仅仅是心神这一道关卡，每个生灵想要在眉心祖窍看到自己性光，还需要一样关键的条件...” “什么条件？” “德行。” “德行？” “对！佛经上提到，性光的根源，来自于每个生灵的慧性，也叫灵性。而想要培养灵性，最终见到性光，还要经过玉清天的考验。佛经上说，玉清天的此道考验便是德行！” “德行？考验？怎么个考验法？” 贝鲁鲁奇怪地问道，然后由看向了人杰。 人杰也觉得颇为奇怪，他摇摇头说： “我好想没什么印象。” 平铨挠了挠头，继续跟众人解释： “具体是怎么个考验法，佛经上倒没说，上面只告诉我们德行有四种，分别是品德，功德，阴德和道德。 有品德之人，会受到周围人的信任和爱戴。大家对他怀有好感，尊敬他，崇拜他。这个时候，玉清天就会从周围生灵所回馈的感应中获得灵性能量的支持。 有功德之人，做了许多好事，善事，无论他人知不知道，玉清天肯定都知道。这个时候，受恩之人在心中所散发出来的感激之情就会化作灵性，然后在玉清天的引导下，精确地聚集到他的身上。 有阴德之人，即是做过一些有益于人们死后的事，例如对过世之人的尊重，对父母和长辈的孝心，完成故人临终前重托等。据说阴德获得灵性的速度会比品德和功德还要快，因为人死后的意识感应会更强。 最后一种，也是获得灵性最多的一种德行，名字叫道德。 根据世人的说法，道德就是助人得道，对人持道。在佛经里，道德就是点悟众生，点拨愚昧之人，拯救良心和灵魂被执着所束缚，被欲望所污染，被情感所困惑，帮助痛苦中挣扎的人们冲破黑暗，引导他们去求上，求道，求善，解除心里压迫。 至圣先师在《易经》中也提出‘厚德载物’。这里的‘物’是指财富、福报、修行等。 同样也包括了‘性光’。 没有一定德，是承载不了性光，生成不了性光的。所以这也是少有魔修、妖修练成性光的原因，除非这些魔和妖，也一心修德... 我们凡界的情况是这样，佛经应该不可能作假，不知道仙界是不是也是这般？” 贝鲁鲁一边听平铨的话，一边陷入了深思，随后长出一口气，复杂地点点头说道： “没错，修仙界也是这样，凡是修成了阳神光圈的在万族都很有名，其中确实很少很少见到魔族和妖族，数量最多的就是人族、精灵族、妖精一族和佛修一族...哎，这个想法是有点天真了，若真是这样，估计整个螳螂妖族也没几个能练成... 宝贝大人这次修成性光神眼，看来也是机缘巧合，多亏受到了你们人族理念的熏陶。” “不光是性光神眼。” 人杰在旁边又补充了一句： “这次要不是人族功法，恐怕我都不能及时把你召唤过来，也根本撑不过昨日战斗。” “哦？宝贝大人你还练成了啥功法？” 贝鲁鲁好奇地问道。 “我还练成一门奇功，名叫《御兽经》，准确来说，是其中的《本命兽契约法》，情况是这样的...” “天啦撸！” 等人杰介绍完后，贝鲁鲁将他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惊讶地问道： “我知道人族尽喜欢创造些奇奇怪怪的功法，但还真没具体研究过，人族的功法都是这么逆天的吗？你们这个世界还有哪些仙门？他们的功法是怎样的，你们说给我听听看。” 几人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将自己听说到的十四仙门功法情况大致地向贝鲁鲁说了一遍。贝鲁鲁听完后，眼睛里突然冒出了小星星，整头妖都兴奋了起来。 他直接从乌力的身上跳了下来，然后背着小手走来走去： “不对劲，不对劲，你们这个小世界不对劲！我原来就觉得奇怪，你们至圣凡界飞升上来的人族，明显要比其他凡界的人族强很多！原来我还以为是那奇怪的吟诗能力，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你们无论是武道意境、修行功法，都很不一般，而且每一个人，都很...都很...唔...” 贝鲁鲁似乎是有了一些头绪，但又说不清道不明，正在组织着语言。 “很智慧？很博学？很礼貌？很自律？” 罗横尝试开口地问了一句。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从你们这出去的人族，明显在这几方面都要强很多，现在修仙界的残余人族，基本上都是以你们至圣凡界的为尊了。 可以说，在你们这帮人的影响下，如今的修仙界，如今的念安城，所有人族都感觉有点脱胎换骨，不再像典故记载的那般...咄咄逼人，自私自利，内讧不休。” 随着贝鲁鲁的这一句感慨，密室中沉默了一阵，然后几小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四个字： “天道书院！” 罗横忍不禁赞叹： “至圣先师，克己复礼，安邦治世，不仅明德于天下，还为人万世师表，真乃圣人矣！”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二人格 赵府密室顶部，二十四颗夜明珠如星星般拱卫在一轮长刀状的图案旁，携手洒下一片淡淡银辉。 聊完功法的事情后，人杰让彩蝶向平铨、罗横两兄弟介绍了花月的救治方案。 “新魂滋养术？要冒这么大的险？” 平铨一脸震惊。 “本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实在没法子了。” 彩蝶看了看花月，轻叹了一声： “总比这样痴痴傻傻一辈子，最后老死的强。” 两兄弟大脑消化了一阵，皆是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 “我觉得可以，不管花月是否成败，这都是命，还能给一位必死的孩童增加九成生存希望，也是善举。” “阿弥陀佛。” “我叫你们来，主要是想尝试最后一个手段，请你们从旁观察。这样若是出现什么意外，你们可以帮我出出主意。” 人杰看了看罗横，缓缓道： “小黑你好像有办法可以隐去身形，一会可以带着大家躲在角落里隐藏起来吗？” 罗横想了想，随即点头应道： “可是可以，但若经过我们站着的地方，或碰到修为比我高、感应能力很强的修士，还是会被发现的。” “那应该没事，小猫仔修为没你高。” “月亮公主？” “嗯，我想使用阳神光圈，看能不能为花月重新恢复神魂。也想通过阳神光圈，看能不能把小猫仔的胆小病治好。毕竟，彩蝶在当初就是这样脱胎换骨的。” “还有我。” 平铨附和了一句： “我也是这般开的窍。” “好，那我准备开始了，治疗花月时你们不用避讳。” 卍解！ 随着虚空国度内两万只小眼同时觉醒，人杰身金光大盛，一轮光圈凭空悬挂在他脑后一尺处。人杰将双目无神、流着口水的花月脚落地上，把她头轻轻靠放在自己左肩，然后保持这样的姿势不动，让花月能够近距离地看着脑后光圈。 “这...这...” 贝鲁鲁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阳神光圈，同样也是第一次看到人杰如此圣洁的模样。他能感觉到自己此时大脑一片清明，许多以前没想通的问题变得豁然开朗，甚至之前对人杰重悟刀道的忧虑也逐渐淡化，心情变得安定下来。 彩蝶不由自主地开始运转《蝴蝶剑法》，无数第二式心法与剑法的招式灵感开始在她脑海中不断迸发。 罗横现在还不能入梦。他干脆从人杰送他的储物戒指中掏出了尚未归还的黄流玉瓒笔，一边在空中作诗，一边修炼着许久未炼的《天道儒圣真解》。 此功法有点类似佛门的《易筋经》，不会与其他心法相冲突。最重要的是，罗横若想在不暴露氤氲使君的情况下，又想向世人展现修为，就只能把《天道儒圣真解》给捡起来。 前段时间，无论面对想赠送他全套功法的老夫子，还是面对欲封他三品大员的李元启，罗横都拒绝了。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上来。要知道，等考上秀才，他就能去书院购买先天篇的功法部分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若说人杰卍解，影响最大的还属平铨。 他这段时间一直苦研佛经，此时盯着阳神光圈一看，那些尚未悟透的经文瞬间又出现在脑海中。他双手合十，很快进入了明悟状态。 即使是乌力，也在旁边哼哼唧唧地运行着老夫子传授的妖功。而人杰自己则是眉间日夜长明，在修炼性功的同时，细细琢磨着自身武道意境。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时辰，众人都小有收获，唯独花月未发生丝毫变化。 看来就像是老夫子说的那样，她的神魂已一潭死水。现在要做的不是“少中生多”，而是要想办法“无中生有”。 “失败了，对花月无用。” 人杰脸上出现一丝失望。在取消眼神的觉醒状态后，他将花月小心地放在乌力身上，拍拍乌力脑袋说道： “乌力，把花月送到姨娘那去吧，她身体有些疲倦了。” “乌力！” 彩蝶打开密室大门，乌力哼哼两声，在几人的注视下小心地驮着花月走出去。 “轰隆隆。” 密室大门刚一关上，人杰便将背后剑鞘迫不及待地取了下来。罗横连忙带着贝鲁鲁、平铨、彩蝶走到一边角落，然后鼻子中喷出一团青气。 “梦隐术。” 青气很快将几人笼罩起来。只见原地一阵扭曲模糊，他们的身体也跟着模糊，直至消失不见。但若认真观察他们消失的地方，会隐约有几分不太真实的虚幻感。 “呼！” 人杰面色复杂地长出一口气，似是紧张，似是期待，又似是有几分不舍，最后全部化作了坚定。 他猛地扯开绑在剑鞘口的蝴蝶结，然后轻轻唤了一声： “小猫仔。” “小猫仔？” “嘤...” 连续呼唤了两声后，剑鞘内传来一阵低低的呻吟，听起来就像刚起床时的慵懒声。 “出来吧，小猫仔。” 人杰又唤了一遍。听见这句话后，剑鞘里立刻传来一阵欢呼声： “大哥哥！” 下一刻，淡白的月华光芒出现在鞘口，在确认四周没人后，又传来一阵欢呼。接下来，一大团月光快速冲了出来，最后化作李君知那道妙曼身躯，扑在了人杰怀抱里。 “大哥哥！” 李君知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亮晶晶的。即便尚未开口，人杰也知道她此刻最渴求的是什么。 “想要光吗？” 人杰摸了摸李君知柔顺的长发，温声问道。 “嗯！想！好想！” 李君知精致的脸蛋上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闪亮的大眼睛直接弯成了月牙儿。她脸色潮红，整个人似乎都要兴奋地跳起来，音调都高了几分。 “好，给你光。” 在李君知冒出了白光的期待眼神中，人杰喊了一声： “始解！” 两道金色光柱迎着白光，直直射进了李君知的双眼。 “嘤...” 李君知顿时发出了一声无比感动的呻吟。她双手时松时紧地揪着人杰衣襟，朱唇轻张，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而就在这个时候。 “卍解！” 卍解过后，李君知刚失望地追寻着性光，就看到了人杰脑后那道阳神光圈，随后整个人突然呆住。 “啊！！！！！！！！” 半晌后，李君知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声。这道声音充满了恐惧，充满了痛苦，而且持续了很久。 在几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李君知外貌发生了变化。 只见她披泻而下的黑发逐渐变成紫色，原本柔顺的眉毛变成一道细长柳叶眉，而且上面描上了深紫色的眼影。 她的衣着也正在发生变化，头上逐渐凝聚出一顶凤凰冠，腰间的白纨素变成了玲珑玉，鼠褂绉裙变成了一袭淡紫色纱裙。 待哀嚎声结束时，那双被长睫毛盖着的美丽双眼开始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高窄的鼻梁在秀气中带着漠然，脸色的表情也冷若冰霜。 李君知猛地一推人杰，急急退后两步，冷冷地开口说道： “你！你骗得了她，骗不了我！是他，你一定也是他派来灭口的对不对！” “小猫仔，你这是怎么了？” “闭嘴！谁是你的小猫仔！” 李君知用月光凝出一把长剑，露出绝望与痛恨的表情，将长剑指向人杰： “你给我记住了！我不姓李！我姓上官！我也不叫君知，我叫晓，上官晓！” 话音刚落，长剑翘起，猛地斜刺向人杰咽喉。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人杰虽然毫无心理准备，但李君知的修为毕竟摆在那里。面对先天初期的攻击，他很轻松地就躲了过去。 眼见一击不中，李君知迅速转动剑尖，从上到下，唰唰唰一连三剑刺向人杰。剑风凌冽，剑芒寒冷，只是自然是刺不到人杰的身上，呼呼声中，剑剑落空。 李君知紧咬下唇，暗运灵气，做了一个起手式。她将剑身斜斜翘起，微微颤动，接着右手一挥，长剑瞬间化成一道白光，已经来到人杰眉前！ 人杰此时还处于卍解状态，虽然双眼紧闭，但把李君知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这次没躲闪，也没拔刀，而是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将长剑牢牢夹在两指之间，使其寸步难进，同时妖气迸发，将剑上剑芒轻松化去，同时口中说道： “小猫仔，到底怎么回事？你不用害怕，我会帮你！” “不可能！月亮剑·射杀！” 李君知尖叫一声，然后那柄月光长剑突然极速伸缩。人杰将头快速一偏，急速伸长又缩回的长剑迅速在人杰身后的墙壁上刺了一个小孔。 “小猫仔，我不会害你，也不可能会骗你的！” “人剑合一，身化天剑！” 李君知根本不听人杰说话。见手中长剑伤不到人杰，她顿时将长剑一收，然后整个人化成了一把悬浮在空中的月光长剑。 “《孔周舞承影剑篇章》！糟糕！李元启说过，月亮公主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主子可能有危险！” 躲在梦隐术里面的彩蝶惊呼出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另一个我 在天人合一状态的加持下，只见李君知化身的光剑上有“先天剑气”自然流转，生生不息地覆盖住剑身。即使是单纯的一把剑，此时也犹如万剑护体，光芒大盛后又变得忽闪忽灭，似乎正在由实转虚。 “你们这些虚伪的抚养着！看守者！治疗者！” 李君知愤恨地看着人杰说道： “有本事光明正大来杀我啊！” “孔周舞承影剑第一式·如梦如幻！” 李君知娇喝一声，剑身一动，转眼间留下一道虚影。在人杰左侧突兀地出现另一把光剑，这还未完，越来越多的光剑又在四面八方将人杰围了起来，其过程也不过是一息之间。 数了数光剑，一共六把。她们动作整齐划一，向着人杰攻击而来。或斜劈，或横斩，或回刺，虚虚实实在各者之间变换。 “锵！” 人杰还没来得及换刀，此时只剩下一把杀猪刀。第一把剑在刺中人杰的后颈之前，被人杰抽刀斩中。没想到，这仅剩的最后一把刀，在与李君知化身的光剑刚一接触，就在人杰心疼地注视下被一剑断成了两半。 竟锋锐如斯！ 光剑触碰到汗毛之前，人杰差之毫厘地闪了过去。在彩蝶等人冷汗淋漓地注视下，人杰以他们肉眼看不清的速度不断避开进攻。 “第二式·如影随形！” 此招一出，李君知顿时变得更加难缠。人杰刚避过腰间一击横斩，就发现这一击后面居然还有一记肉眼看不见的攻击直直切向他手臂。若不是有神眼探测，他很可能就着了道。 孔周舞承影剑篇章的第二招十分诡秘，六把剑此时可以说数量已直接翻倍，而且一明一暗，新增加的那些剑宛如幽灵一般，轨迹难测，形影不离。 “呲呲呲！” 人杰闪电般地不断腾挪，李君知化身的光剑一路追击，然后在密室的地面上、墙壁上留下了一道道斑斑剑痕。 眼见人杰滑不溜秋，根本斩不中，李君知额头上渐渐冒出细汗，然后咬牙使出了她仅用一晚时间就学会的最后一式绝招。 “第三式·承影剑临！” “唰！” 在天地之力加持下，浓郁的灵气带着一道玄妙道蕴降临在月华光剑上，六把光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眼看所有光剑就要全部隐去身形，这招本需金丹期或是天人合一状态才能使用的招式突然中断。只见所有光剑先是一阵扭曲，然后隐去的剑身重新显现出来，再是其上覆盖的“先天剑气”迅速消散，最后变成了六把单薄许多的普通光剑。 “呼！天人合一厉害归厉害，但毕竟不是自己修来的灵气，很依赖外部环境。密室里虽布下聚灵阵，可灵气也不够她这么挥霍的。” 贝鲁鲁轻吐一口气，他刚才真有点被吓到了。若人杰手中有好兵器，眼前的情况倒是不用太担心。金丹期都宰过两名，还怕这种“可敌金丹”的武道意境？ 可没了刀的人杰，就像是没了牙的毒蛇。如此一味地逃避总不是办法，只要对方速度再快一点，进攻手段再诡异一点，还是可能出现一点点危险的。 若不是早就预见结局，知道李君知在此处根本维持不了多久，贝鲁鲁都准备打洞出去求援了。 眼见李君知终于重新降回先天一品威能，之前怕拖后腿的彩蝶也终于出手。 “蝶之舞！” 一道流星般的虹光乍现，六只七彩绚丽的蝴蝶拦在六把光剑前方，拦下了李君知的斩击，拦截处擦出微微火花。 蝴蝶的威力明显不及光剑，但随着蝴蝶们展动着翅膀所散发出的迷幻香味，还有空中忽隐忽现的幻影干扰，让这些光剑的出手变得犹豫，方向变得偏离... 两女竟然一时间战得你来我往。 随着时间推移，彩蝶明显变得越来越吃力，但就在李君知准备扩大优势，将这些烦人蝴蝶一剑斩断时，第七只蝴蝶悄悄出现在李君知身后。 这只蝴蝶迅速变回彩蝶的身形，手中高举流星蝴蝶剑，在内力吞吐下，剑身上几个字光芒流转，随后传国玉玺的印章里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 “先斩后奏！如朕亲临！” “啊！！！！！！！” 这道声音刚出现，六把光剑就同时发出了无比恐惧的尖叫声。随后一阵光芒闪烁，化身为“上官晓”形态的李君知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浑身颤抖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口中止不住地哀嚎。 “始解！” 人杰见状立刻抓住机会，将神眼转化为始解状态，然后快步走到李君知跟前，捧起她的头，将两道性光射入她的双眼。 下一刻，李君知终于安静了下来。 见李君知呆立在原地，整个人不再做声，而是默默地流着清泪，彩蝶又悄悄地回到了梦隐术的范围，怕自己打扰到两人。人杰则是心疼地将李君知拥入怀中，双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口中柔声安慰道： “不怕，我保护你。” 人杰保持着这个动作，也维持着性光。在这个过程中，李君知从默默流泪，到低声啜泣，最后再到放声大哭，哭声中似乎夹杂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呜呜呜呜呜！” 这一番痛哭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觉得心疼，包括贝鲁鲁。他们静静看着李君知，眼神中写满了同情与好奇，根本不知道月亮公主为何会变得如此模样，又为何会因为一句话就如此失态。 大家都看出了此事的不寻常，但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次刺激到李君知。他们又望了眼人杰，期待他下一步动作。 人杰深吸一口气，看李君知如今的表现，一定是有什么隐情，而且很可能和李元启有关。但即使再好奇，他此时也不想出声，而是任由李君知痛哭，准备等她情绪平复后再予以探究。 李君知浑然不觉他人的眼神，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直哭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泪水打湿了胸前一片。人杰甚至担心她再这么哭下去，会不会把自己哭得脱水。 幸好，在过了一炷香后，李君知似乎把心中的绝望痛楚都发泄一空，情绪也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她停止流泪，水汪汪的大眼睛开始被性光吸引了。 “小猫仔？” 人杰尝试唤了一声。 没想到李君知立刻将嘴巴一瘪，带着几分鄙夷地说道： “人家才不是那个胆小鬼。” 人杰闻言立即楞了楞，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心地问道： “你和小猫仔是同一人吗？” “......” 李君知沉默了一会，然后咬了咬嘴唇，迎着性光应了声： “是...” “什么情况，你神智分裂了？” 人杰和躲在一旁的几人脑海中同时蹦出了这个词。 “也许是...也许不是...” 李君知的脸色带着几分茫然，接下来说出了一段让人震惊的话： “为了不被灭口，我从小装作胆小怕事，不堪大用。为了骗过他，我把一幅假面装得逼真，没想到时间久了，就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假的成真，记忆断层。 我能时时感应到另一个我所做的一切，另一个我却记不起那些我不想记起的事情。我存在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另一个我却逐渐取代了我的全部。 我出不来，但也或许是不想出来。 我有时觉得这样也挺好。只有这样，才可以让我逃避恐惧，逃避死亡。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放下忌惮，放下顾虑，不用把对我的那些杀意，忍耐得那么辛苦...” 李君知说着说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最后的弱不可闻。她外貌又开始发生变化，眼影退却，服饰变更，连气质也变得怯懦了起来。 “是谁要杀你！到底发生了何事！” 人杰眼见情况不对，立刻发声询问，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李君知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她在听到人杰的呼唤后，一脸迷糊地说道： “大哥哥，我听不懂。” “小猫仔？” “咹！” 李君知开心地应了声。她将下巴向着人杰的怀里拱了拱，眼睛继续痴痴地迎着性光。 “有人要杀你？” 李君知闻言浑身剧烈地抖了几抖，然后害怕地说道： “怕...怕...” “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怕...” “你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你自己吗？” “好...怕...好...怕...” 眼见李君知抖得越来越厉害，甚至眼泪水都已夺眶而出，人杰顿时闭上了嘴巴，停止了提问。他低下头，将自己额头轻轻地靠在了李君知光洁的额头上。 此时此刻，外界的一切声音，内心的一切烦扰似乎都被排除了出去。恬然地，两人享受着与世隔绝般的静谧，甜蜜又短暂的静谧。 李君知刚才消耗甚大，明显已有些倦意，她微微张嘴打了个哈欠，口里懦懦地咕哝着： “光，喜欢光...” 人杰看了她好一会儿，眼里一丝复杂，有些自责也有些心疼。人杰紧了紧揽着她后背上的手臂，将她又往怀里带了带，口里温声哄道： “睡吧。” 李君知用气音咹了一声应他，便窝在怀里阖了眼睛，十分安心地睡下了。 致歉！更新说明 坚持了五个多月的连续更新在昨天中断，这对于追求完美主义的我来说，很痛苦，也很遗憾。 我现实中同时在两家公司承担职责，近期需要处理的重要事务很多，近日更新的时间也很仓促。昨天等我忙完手头上工作时，已经很晚了。我又不想应付了事，我对自己每一章的要求都是3000字以上，可我身体不太好，脑部长期有积液，所以不能熬夜，因此只能接受昨天的现实，然后主动向读者道歉。 大家可以放心，我说过每天更新一章，就一定会做到。既然在时间上因为工作安排的原因没做到准时，我就补齐。若今日未补齐，最迟在本周末一定把本周的所有更新量补齐。 今后也是如此！ 这不仅仅是对你们的尊重，对你们的约定，也是对我自己的要求，对我的自我约束。 要是一天一章都做不到，要写到猴年马月？ 我的计划是200万字以上，明年完结。我有非常完整的大纲，所以本书不可能太监，也不可能烂尾，除非我断气。 在开始动笔的那一刻，我就会负责任地完成这部作品，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手还能动，我就会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关心，我会继续提升自己，并继续努力，将一部优质和完整的作品，逐渐呈现给大家！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死五招 眼看李君知睡熟，躲在暗处的几人悄咪咪地走了过来。 人杰对着他们做了个口型： “我留下来修炼。” “我也修炼。” “我也修炼。” 三小都做出了相同的口型。 “那我睡觉吧。” 从不修炼的贝鲁鲁扭着屁股走到密室门口，再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翘起二郎腿，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哈欠。 人杰抱着熟睡的李君知，闭上眼睛，进入卍解状态并将阳神光圈挂于脑后。 三小看见光圈精神一震，围着人杰组成了一个“三才”站位，然后满脸虔诚地进入了修炼状态。 只见平铨于左前方盘坐，从储物戒中掏出了整整一百本佛经。他将这些佛经轻轻累放在地上，然后拿起其中一本开始参悟。 罗横于右前方盘坐，先后运转《大锁龙功》及《五兽七星护体法》，再默念“忆梦诀”，意识逐渐模糊，接着在光圈的照耀下进入梦乡。 彩蝶走到后侧稍远位置，抽出了流星蝴蝶剑。 她时而舞剑，时而吸收苏丞丞赠送的千年妖丹，时而翻阅剑法秘籍。老夫子虽送来了天下所有剑法，但彩蝶也得在其中大浪淘沙，汲取精华，结合《裴旻剑舞赋》与《七彩幻罗》领悟出蝴蝶剑法第二式。 人杰自己则是定定神，抛开外界一切杂念，在进入了“静息”状态后，将心神沉浸至“我心”，熟练地破开了迷雾，在虚无之地“故地重游”一番。 “看我把天劈开！” “变强！报仇！屠光巫族！” “贼老天！给我觉醒啊！” 再听到这几句话，人杰内心充满了感慨，终于知道了这几句话的含义。亏他当初还以为是些天外杂念，若照这么说... “苏妙璃！我不许你死！” 苏妙璃？谁又是苏妙璃？为何没听鲁鲁说起？ 人杰疑惑地想了想，随即也不继续纠结，回头问问贝鲁鲁便是。他走到“看我把天劈开”的那个位置附近，寻找到了“人杰...人杰...”的呼唤声。 就是这里！ 此时此刻，外界三小发现人杰脑后光圈突然开始下沉，最后进入到了人杰的心脏部位。在内界，人杰心神于阳神光圈的加持下变成了金光巨人。 只见巨人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朝前一撞。 “轰！” 人杰突破屏障，第二次来到了这处神奇的空间。在感觉自己似乎被水包裹住以后，玄妙的场景再次出现。 即便有性光神眼及阳神光圈的双重功效，这些画面，这些声音，还是显得有些模糊。倒是其中透露出的一股股情绪，显得非常的浓烈与清晰。 人杰心神虽处在暖洋洋的环境中，却打起精神，观摩得十分认真，心想这应该便是生死意境了，若修习以前刀道，也许很快就能凭借此处回忆起来。 如今虽然心境已改，意境不在，可这些刀招也未必不能用。 人杰满足地分析着空中不停舞动的白刀，看刀的模样，很可能就是他原来的另一把武器，传说中那位疼他的羞儿姐姐。 随着时间推移，人杰对刀招的印象越来越深，但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他心中冒出一个巨大的疑问： 我原来能有这么强？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里总共有五招连贯起来的刀法，暂且将其称之为生死五招。 第一招，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 此刀一出，天人两隔。天上星河倒灌，落成一片刀幕垂向人间。 第二招，皇天久阴后土湿，雨势未回风势急。 此刀声势浩大，天上人间又化为皇天后土，狂风暴雨般的刀意把整个天地裹挟。 第三招，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此刀就更夸张了。之前的狂风将在九万里高空化做一只刀意大鹏，转身俯击。不仅如此，出刀者本人还踩上一叶轻舟，后方出现三座百丈高的蓬莱仙岛，配合上方刀意大鹏，铺天盖地的砸向前方。 第四招，刀贯唐国山万里，气压天下十四州。 此刀超出了人杰对招式威力的所有认知。白刀直接化做万里长，将对手死死压制，以镇压天下的气势斩之。 第五招，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此刀没有其他效果，就是会在所有招式之上加持生命之力与死亡之力，若是直接接着第四招使用，那威力...人杰感觉一刀下去整个陵郡都要废了。 自己原来这么强的吗？这是元婴期能有的威力？ 人杰头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 在此等威力之下，乔广宗就是一个渣。别说乔广宗了，相比较之下，老夫子都是蝼蚁。虽然鲁鲁说自己在刀法入道后已能匹敌地仙，肯定比老夫子强，但也不至于强这么多吧？如果说这就是元榜第一和妖族圣子的强悍实力，那他想要恢复到以前的水准，确实很难。 怪不得贝鲁鲁说元榜都是超级变态。 人杰神情变得无比郑重。他倒不是因此失去了信心，而是发现事情远远超出了想象。当然了，眼前的威力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都是虚幻的！ 所有的场景，所有的威力，都是自己原来构想出或者通过武道意境预演出的画面。这五招也许并不是真的这么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预想中想要追求的效果。 还有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 这几招名字都取得诗情画意，感觉文绉绉的，明显不是他的风格。最后一招不仅与他的执念同名，而且他在误以为李清照是自己母亲时，特意向周围人了解过一些情况。他那个时候就发现，李清照的成名作里就有这句话。 他的执念，他的刀招，竟是李清照写的一首诗！ 看来原来的自己很欣赏诗词，回头问问其他几个招名是否也出自至圣凡界，顺便再问问贝鲁鲁，这刀招的威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人杰干脆也不多想了，继续一心一意地沉浸于这套令他颇感兴趣又颇为熟悉的新刀法。抛开武道意境不谈，他开始一点一滴地揣摩着其中奥妙，看有没有哪些可学习、可借鉴之处。 在专研武道的过程中，时间过得飞快，人杰就这样不知不觉站了一天一夜。正好第二日还是假日，九娘倒不用为他再向书院请假。 中途李君知醒来了。她看见周围人吓了一大跳，喊了几声没见人杰有反应，便赶忙躲回剑鞘里。彩蝶见状立刻把口子的蝴蝶结绑住，免得又有什么声响把咱的月亮公主吓坏了。 午时后，人杰终于将心神从“我心”中退了回来。 看到空空如也的怀抱，他愣了一愣，然后便见跑过来的彩蝶端着剑鞘举给他。 “进去了么？” “嗯。” 人杰点点头，将剑鞘背到了自己背上。他又接过了彩蝶递给自己的两块半截杀猪刀，抚摸了一会断口，交回给彩蝶说道： “帮我拿给神铁堂修复，父亲留给我的刀，我想多用一会。另外再打造一把刀出来，我还是喜欢双刀。” “是。” 彩蝶双手接过断刀，小心地将其放进储物戒里。 “主子，不再问问公主发生什么事了么？” 彩蝶好奇地用一只漂亮的食指点着自己唇口，歪了歪小脑袋。 “下次吧，她这次也累了。” 人杰温柔地应了句，带着彩蝶往密室门外走，原地只留下了还在入梦的罗横。 “六师兄呢？” “铨哥肚子饿，用膳去了。” 彩蝶一边回答，一边打开密室大门。 “宝贝大人！您修炼好啦！” 睡得晕乎乎的贝鲁鲁擦了擦嘴角口水，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顺着人杰的大腿开心地爬到肩膀处。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 突然从人杰嘴巴里蹦出的一句话，让贝鲁鲁差点从人杰肩膀上直接掉下来。随着人杰陆续把五个招式名字报出，贝鲁鲁的眼睛越睁越大。 “您您您...都想起来了？” 贝鲁鲁屏住了呼吸，声音带着颤抖。 “没，我只是在我这里，能看到这些招式的模糊样子，就想学一学。” 人杰走出密室大门，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然后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刀招的名字这么有诗意，都是这里人族写的诗吗？” 贝鲁鲁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口干舌燥地回到道： “是，而且都是李清照写的诗。准确来说，这些刀招都是李清照留下来的。” “她留下的刀招？” “李清照在临死前也创造出生死刀意，由于和您的天生刀意十分契合，所以羞儿姐姐就将这些招式手把手地传授给了您。” “原来如此！” 人杰点点头，轻笑一声道： “看来李清照不仅是我所佩服的人，还算是我的恩师啊！” “对啊...” 贝鲁鲁口不对心，面色复杂地应了句。 “刀贯唐国山万里，气压天下十四州！这一招使出来，刀会有万里长？！” 人杰边走边比划，兴奋得像个孩童。 “哪有那么夸张。” 贝鲁鲁奇怪地说道： “按照人族的算法，应该是千里左右吧。想要万里，光有武道意境还不够，估计得修到人仙修为。” “喔！” 人杰赞叹了一声： “那也很厉害！” “那是！不然怎么说是九天第一元婴呢！” “苏妙璃是谁？” “苏妙璃是...” 贝鲁鲁闻言一个激灵，差点没咬到舌头。 “诶？！！” 第一百三十八章 桃之夭夭 “贝鲁鲁睁大眼睛，用气音问道： “您怎么知道？” 人杰也没瞒他： “心底出现了这个名字，我还似乎说了，不许她死。” 贝鲁鲁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嘴巴张了几下做不出声。人杰轻笑了下，出声安抚道： “无碍，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吧。她死了？” “嗯...” 贝鲁鲁轻声应了一句，然后小心地看着人杰，紧张地抓住了几根人杰的头发丝儿。 人杰边走边伸出手，用手掌在贝鲁鲁身上拍了拍: “我也猜出来了，不然你不会不说。她怎么死的，也是死于那些人之手？” “嗯...” “因我而死？” “嗯...” 人杰闻言轻叹一口气。他此时记忆全失，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怅，但硬说感同身受，那倒也不至于。心中的痛恨情绪也被他很快掐灭，毕竟巫族都灭族了。 大仇得报，恩怨皆空。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宇文雍对着人杰行了个礼。人杰走入正厅，看到了餐桌上正大快朵颐的平铨，以及趴在桌子下风卷残云的乌力。 “宇文统军，是否要一起用膳？” “启禀大将军，下官功法有些特殊，不得进食，辟谷至今已经千年。” 人杰点点头，坐在了主位上，转头看向平铨： “姨娘用完膳了？” “嗯，九娘正在午歇。小西弟，给！” 人杰随手接过一块香喷喷的大鸡腿。他咬下一大块肉，在嘴里咀嚼了几口。可也不知为何，平日里味道相当不错的鲜嫩鸡腿，如今食之，味同嚼蜡。 整个赵府，能上主桌吃饭的人原来只有九娘和他们仨兄弟，此时自然多出了一个席位。 贝鲁鲁从人杰肩膀上跳了下来，“哐”的一声坐在餐桌上。往日喜欢人族美食的他，此时看都未看满桌子佳肴，只是担心地望向人杰。 把口中那口肉咽下肚，人杰放下鸡腿，望着山珍海味居然没了继续吃下去的欲望。他脑海中忍不禁浮现出了中秋满月上那道迷人身影，颇有几分心烦意乱地问道： “她到底是谁，和我是什么关系？” “她...” 贝鲁鲁左右环顾了一圈。人杰见状咳了一声，转头对外面说： “宇文统军，这几日多谢守护，我这没什么事了，你且回去吧。” “大将军，下官...” 宇文雍话还没说完，就被又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九五二七打断道： “宇文将军，请！” 眼见人杰下了逐客令，宇文雍心中一声暗叹。他取出一块传讯石，走进屋里交给了站在一旁伺候的彩蝶，然后退至门外，郑重地向人杰行了一个大礼： “大将军若有什么吩咐，随时通知下官。下官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谢，有劳了。” 宇文雍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九五二七。在他走之后，整个正厅便只剩下立下过天道誓言的自己人。 见人杰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贝鲁鲁难过地低下头： “对不起，宝贝大人！是我没保护好你们，我当时就应该把所有门徒都喊过来的...” “这事不怪你，不管她是谁，” 人杰拍了拍贝鲁鲁的脑袋，道： “都没有你重要！” 贝鲁鲁的眼睛里雾气漫延，里面仿佛有感动，也有愧疚，感情复杂。 “她是狐妖族的圣女，也是您的恋人。” “咳咳咳！” 平铨突然被呛到，忍不住大声咳嗽了起来，噎的直抻脖子。 彩蝶也是惊讶地用两只手捂住了嘴巴。 “恋人？” 人杰缓缓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往后倒靠在椅背。他将左手放在腿上，右手放在桌子上，不知开始想些什么。 “嗯，你们两个刚互通心意，还没甜蜜到一日，圣女就为了救您...哎，您也是在那个时候，刀道突破的。” “我喜欢上了狐妖？” 人杰仰起了头，将后脑勺耷拉在椅子上，喃喃开口。 “她可不是普通的狐妖！我跟您说...” 贝鲁鲁刚准备把圣女吹捧一番，就看到了人杰那张走神的脸。 “额...” 人杰陷入了沉默，似是沉浸在什么想象的画面里，心中那股惆怅感突得膨胀开，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从身体里穿透了出来，惹得众人心生悲凉。众人不敢出声，平铨和乌力也渐渐没了吃下去的胃口。 一阵寒风从窗外吹来，本就低沉的气氛变得更加窒闷。 这时，于小菁在秋香的搀扶下来到门口，打破了沉闷： “主子，听说您出来用膳了，奴婢做了些甜点和花茶，您要尝尝吗？” 于小菁说起话来，声清气和，叫人觉着大方而舒服。她的声音似又带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将人杰的心神从沉闷中拉了出来。 “抱歉，刚才在想点事情，你说什么？” 人杰神色不变，与正厅里的其他人一道，抬头看了于小菁一眼。 此时于小菁已经换上了奴婢装扮，身穿一件印有“赵”字的青竹布上衣，脚蹬布鞋，头上绑了一条蓝色头巾。头巾下是一张圆脸，像新放桃花；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在两道温润的眉毛下闪着光；她的两只耳朵略尖，外形与人族女子有着些许不同。 她左手挂了个用绵绸盖住的小竹篮，一阵阵香气从竹篮里冒了出来。 秋香挽着于小菁的右手，偷瞄了一眼九五二七，接着又赶紧收回目光，目不斜视，怯生生地等着家中主人吩咐。 “不用站在外面，进来吧。” 于小菁在秋香的搀扶下跨过门槛，一脸开心地走了进来。她和秋香两人从小竹篮里取出两盘桃花酥、一大壶花茶和几个玉杯，陆续在餐桌上放好后，她小心地探寻，然后从托盘中捧起一块冒着热气的桃花酥，顺着刚才说话的声音，举向人杰的方向： “主子，奴婢做些了甜点和花茶，您尝尝？” 人杰平常无肉不欢，不喜甜食，此刻更没有丝毫胃口。饶是如此，他也被那形如桃花、粉嫩可爱的精致外表所吸引。见于小菁一片心意，他不忍拒绝，便将桃花酥捻在了手里。 这桃花酥不仅花香四溢，还滚烫飘香，酥油香和桃花香尤其清新袭人。人杰咬上一大口后，入口处外酥内柔，甜而不腻，似乎有多种味道，可这么多味道却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就像《七彩幻罗》一般，口中味蕾竟影响得他心情都舒畅开来。 “咔哗。” 人杰一边闭眼咀嚼，一边用“神眼”好奇往手中的桃花酥看去。 这么小一块东西，这么多味道是哪来的？ 只见其被咬开的断口处层次分明，层层如纸，颜色迥异清而不浓，最深处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肉片。那肉片切得很细，外皮饱满鲜亮富有光泽，散发着一道勾人馋涎的香味，仅看一眼都能感觉到皮质的香酥美妙。 “咦，你这甜点里放了猪肉？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赞了一声，人杰又将剩下的半块桃花酥一口包下。 “咔嚓嚓，咯吱，咔嚓嚓” 随着人杰大口咀嚼，口中桃花酥竟然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那种酥而不腻，脆而不烂的口感，非亲口品尝不能体会。 “咕噜。” 两边同时传来咽口水的声音，看着贝鲁鲁和平铨被香味勾起食欲的样子，人杰顿时指了指两个盘子。 “来，一起吃啊，彩蝶也尝尝。” “哇！好香啊，你们在吃什么？” 人杰话音刚落，一脸精神抖擞的罗横从门口走了进来，看样子这次入梦又大有收获。 “神王大人！” 在向贝鲁鲁恭敬行了一礼后，罗横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奇地看向了几人伸手去拿的桃花酥。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罗横也被勾起了食欲，抬起袖子擦了一把口水。他在盘子里拿了块桃花酥送入嘴中咬了一口，双目微阖仔细咀嚼，然后很快就被这股奇妙的美味给吸引住了。 桃花酥明明是很常见的甜食，如今却被于小菁做出了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其中似乎有很多层，每层内部又有细微的乾坤。酥香中带着花香，甜食中带着肉味，这种层次递进的味道，让几人产生了一种颠覆美食概念的错觉。 香味、甜味、肉味，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觉感受，放在一起居然一点都不冲突。 “好吃！” 人杰感慨万千，最后总结出了这两个字。 “主子过奖了，奴婢还沏了一壶洛神花茶，不妨合着一块尝尝。” 于小菁轻轻扯了扯秋香的衣袖。秋香顿时上前，将壶中的茶水倒入玉杯，然后恭地敬端到了几位赵府少爷们面前。 “花茶？” 人杰压根不喜欢喝茶，但有刚才桃花酥的颠覆，也好奇地端起杯子品了品。 彩蝶站在人杰背后，接过秋香递过来的杯子，先是对着花茶闻了闻，然后也面带陶醉地尝了一口。 这一尝不要紧，五人登时就呆了。他们这段时间随着赵府水涨船高，什么美食没尝过，什么好茶没喝过？尤其是贝鲁鲁，有修仙界和杨可可的底子在，口味早就养叼了。 可是此时此刻，只喝了一口于小菁制作的洛神花茶，他们就立刻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一刻的茶，上一刻的酥，结合在一起，似乎发生了什么神奇的反应，让人觉得口齿余香，如沐春风。 几人一边喝着花茶，一边吃着桃花酥，吃着吃着，便有些停不下来。不一会功夫，桌上两个盘子和一壶茶便被扫荡一空。 罗横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眼中满是感叹赞许之色： “真可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书法练功 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平铨和彩蝶各自回屋去补个回笼觉。罗横静极思动，说要出去走走，还邀请贝鲁鲁一起去，说想给贝鲁鲁看看他在外面经营的小势力。贝鲁鲁被勾起一丝兴趣，交代九五二七保护好人杰后，骑着乌力跟了上去。 人杰准备练会字。 他取回了黄流玉瓒笔，从书房收罗一大摞宣纸和卷轴，然后在九五二七的跟随下来到密室。书房之前被他不小心拆掉过一次，现在改建成了存放东西的地方，人杰如今想放开手脚练字，也只能跑到密室里来。 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张长书桌，九五二七又熟练地取出笔墨纸砚摆在桌上，然后开始研墨。之所以有了黄流玉瓒笔还要使用纸墨来练字，这都是罗横的建议。 罗横说，人杰写的每一幅墨宝，都可以为未来凡界赵府留下一笔宝贵的财富。 人杰用笔沾墨，大笔一挥，潇洒俊逸地在第一张宣纸上写了一百个“刀”字。 “唰唰唰” 宣纸上不断飞出一把又一把刀，在空中停留一会便消失不见。这些刀也没什么威力，人杰纯粹只是为了练练字，热热身。 一百个“刀”字练完后，人杰用笔又沾了沾墨，想了想，提笔在第二张宣纸上写了一个“扫”字。 “轰！” 这次还是浮现出一把刀，刀向前方做出了横扫而击的动作。刀气纵横，扫在密室墙壁上发出一道轰鸣。 人杰的字铁划银钩，锋芒毕露。虽然还略显稚嫩，但每个字刚写出来就让人感到一股碾压之势。 “劈、拨、削、掠、奈、斩、突、砍、撩、挑、截...” 第二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基础动作。每一个字写下去，都会消耗掉人杰身上一小股灵气，但消耗的速度却比不上人杰脚踩大地吸收灵气的速度，所以第二张宣纸写完后，人杰不仅疲态未露，反而显得神采奕奕。 “用卷轴！” 随着人杰一声令下，九五二七把宣纸收起后，将一张不长不短的卷轴铺开在桌上。 人杰屏息静气，宁心定神，整个人进入了“静息”。他发现，在这种状态下，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腕、笔尖与墨迹上，能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段字的意境，书法也精进得更快。 下笔之前，人杰全神贯注，针对自己接下来想要书写的内容，开始调动着内心的记忆和情绪。 “很多人看不起我们这些杀猪的，殊不知，杀猪也是门学问！...不是你爹我吹牛，杀猪这行当，老子认天下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观猪形，蔑猪身，恨猪生，忆猪死...不罢不休！不听不闻！” 人杰再次提起笔来，落在纸上，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十个大字刚写完，旁边待命的九五二七立刻将卷轴卷起，用细绳在上面打了结，然后迅速取出第二个卷轴铺上。在人杰继续提笔的当口，九五二七快速用自己的普通毛笔，在刚才封好的卷轴上写下了几个小字。 《杀猪刀法》共有六招，一套下来就用掉了六个卷轴。人杰来来回回写了十遍，每写一招，他都细细品味，细细酝酿一番。六十个卷轴完成后，人杰不知不觉已练习了半个时辰。 “接下来，就是生死五招了！” 人杰轻声嘀咕着。这五招，意大于形，怎么看都需要武道入身后才能初步施展。人杰现在用刀使不出来，想看看用黄流玉瓒笔能否使出来。 如果能成，他对这几招的领悟就能越来越透彻，然后在他修为不断提升的过程中，就可以尝试将其一步步地进行改编，最终改成适合自己新武道，能够用刀施展的新绝招。 人杰心里对这几招是非常满意的，若是因为武道变更就弃之不用，未免也太过可惜。 只见人杰解放神眼，唤出光圈，准备仔细观摩接下来的每一个细节。 “用宣纸！” 九五二七还是第一次真正面对人杰的阳神光圈，他忍住心神的升华和震撼，忍住自己顶礼膜拜的冲动，立刻将一张宣纸平铺在桌上，然后恭敬地端起砚台，看人杰用笔沾墨。 人杰浑身上下开始散发出一股更加磅礴大气的气息，他将卍解后的眼皮睁开，眸子显现出了让九五二七骇然不已的上万只小眼，每只小眼均是光芒闪烁，好像组成了万般星辰。 一时间，纸上浮现出五个字： 天上星河转。 新出现的五个字依旧铁划银钩，但流出一股以势压人的意境，仿佛天庭显现，玉帝探手，在演化着万千星河，在天外天之上斗转星移。 人杰回忆着“我心”画面，手腕也随之转动，在五字后面又添上一句： 人间帘幕垂。 这句话一落纸上，墨迹就渗透了纸张，沾染在桌上。在语句达成后，整张宣纸大放光明，一把若有若无的白刀从纸张上透射出来，在空中斩出了一条横线。以横线为中心又分出了一道光，将整个密室分成了天与地。天上星河倒灌，落成一片刀幕垂向人间。 九五二七看得赞叹不已，差点都想鼓掌了。 然而... 看似浩大的声势落在地面上，居然悄无声息，毫无反应。 搞了半天，眼前这些黄流玉瓒笔显化出来的壮观幻象，并没有形成真正的招数，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威力。 失败了！果然没这么简单！ 人杰深吸一口气，握笔的右手食指微微挑动。他将眼皮重新阖上，开始回忆刚才的每一个动作与灵气的细节变化，将其与“我心”中的那些画面进行比对，眉宇间陷入了沉思。 从表面上看，这几招根本不合理，不配合相应的武道意境，怎么看都不可能使出来。 但“万丈仙楼平地起”，所有招数都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需要大量的基础、大量的实践做支撑。否则那些大能还琢磨个屁的武道，谁的想象力高谁就无敌了。 这也是那些仙门功法的宝贵之处。 所谓的镇派仙法，就是能将那些看似无敌的强大招数，让门内弟子有办法有渠道一步步地修炼起来。人杰在“我心”中看到的那些庞杂画面，就相当于有师傅在眼前反复演示这几招创造中的每一个步骤。 理论上，只要吃透了其中每一步环节，再勤加修炼，是可以逐渐练成的。 除非这几招真的只能匹配生死意境！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要是那位羞儿姐姐在就好了，还能当面请教她。 人杰想了想，随即抛除杂念，站在原地揣摩了一炷香时间，然后又写了一遍这十个字。他没准备五招一起研究，而是准备一招一招循序渐进。 这么难的功法，贪多嚼不烂。 威能激活后，第二遍的效果还是纸老虎，看起来华丽，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 就在人杰苦练书法，揣摩仙级刀法的同时，在湘城的凡人交易圈，也正发生着有趣的事。 今日牙行举办了一场盛大拍卖会。整个拍卖场人山人海，但却没有丝毫的拥挤。拍卖场前三排全是贵宾房间，里边座椅全部用上等玉石所造，座椅上铺着柔软的皮毛，一看就价值不菲。 近期大事连连，未来风云莫测，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胜，个个都恐慌不已。 所以城主府联合湘城各豪门联合举办了这场拍卖会，就是为了缓解压力，促进交流，可以说是掏出了一些老底，拿出了不少超出凡人界限的大物件。 如此一来，自然吸引了不少重量级人物及远近富豪参与，甚至连在陵郡以外的几家郡级大派都闻风而至。 此时拍卖会已经进入了尾声，随着一道响亮的钟声自拍卖厅舞台正中央响起，一身灰衣的卢当家走上了台，今日拍卖会的压轴大戏终于登场。 映入大家眼帘的，竟是整整三幅，由天下第一刀修李清照用黄流玉瓒笔写下的珍贵卷轴！ 虽然这三首诗都不是被载入《诗经》的旷古烁今之著，虽然眼前这三幅的威能早已被激发，如今是仅剩下带有丝丝刀意的普通墨宝，但即便如此，它们也是李清照留下的无价之物，是可以传承万代的镇族之宝！ 整个陵郡能拿出如此珍贵宝物的，也只有炼尸派这种底蕴深厚的传承大派了。 压轴戏刚一开始，就进入了高潮。 三幅墨宝分开拍卖，每一幅起拍价就是八千两黄金。可以说，这个起拍价就已经让在座九成以上参与者“望价兴叹”。 最后的结果更夸张，第一幅墨宝成交价是十五万两黄金，第二幅墨宝成交价是二十万两黄金。第三幅墨宝由于名气更大，所有豪门都抢破了头，此时直接被荆州另外一个郡级大派--南明离火殿的执事喊出了“一颗极品灵石”的天价。 一颗极品灵石，也就是黄金五十万两！ 所有人都被这个价格震慑住了。个别豪门不是拿不出这价格，但肯定会伤筋动骨。为了一幅失去了威能还未收录《诗经》的墨宝，他们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卢当家连喊两轮，整个拍卖场都是一片寂静，落针可闻。眼见最后一件压轴宝贝居然要落入外地人之手，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南明离火殿的执事在贵宾房间里一边享受着美姬的服侍，一边得意地摸了摸胡须。自己在客场竞价竟然成为了最后赢家，这简直就是为他们宗门大大长了一次脸。 其他人的脸色越难看，他的嘴角就翘得越高。只等最后一锤下去，他就要放声狂笑了。 “一百万两黄金够不够！！” 一道狂妄无比的声音在内力激荡下炸响了整个拍卖场。 “轰”的一声巨响，拍卖期间不得打开的大门同时被人一脚踹开，门口侍卫们唯唯诺诺，不敢抬头，场内无数人顿时都变得哗然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真正大佬 一百万两黄金，您老人家能拿出这么多钱？ 不要说别人，就连主持者卢当家，这一刻也是瞳孔剧烈一缩，心中无比震撼地看着夺门而入的罗横。 不错，到来的这位不速之客，正是罗横！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五鬼帮的第四位新老大，此时身后跟着一大票统一劲装的五鬼帮帮众。趁着罗横慢慢踱步，帮众们迅速小跑，很快在门口组成了两排整齐队列。队列最前方两人，俨然是一位堂主和副堂主。 操刀堂堂主叶若凡大喊： “罗老大到！！” “......” “一百万两黄金？哈哈，你是在说笑吗！” 刚开始的时候，南明离火殿的那位执事也是和其他人一样，脸上满是痴呆震撼的神情。但他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直接冷笑一声，声音传到所有人耳中。 失去威能的墨宝就算再如何昂贵，也根本用不着一百万两黄金，除非钱多得没处花！ 面前这位又黑又丑的小子是在捣乱吧！ 五鬼帮的帮服他自然认得，但他还真没把小小五鬼帮放在眼里。对他来说，只有统治一郡的巨无霸势力才有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坐。 更搞笑的是，帮主田镇尧尚且老老实实坐在第四排，连个贵宾房间都没有，面对此等竞拍大气不敢出，你一个五鬼帮下面的罗老大，敢在这里唬人？ 不由得，这位执事开始冷笑连连。 “说笑？” 对于这位外来人的质疑，罗横应对得简单粗暴。他直接就是“哗啦”一声，将二十块从储物戒中取出来的灵石，狠狠抛在了舞台正中央，然后指着那位执事所在的房间骂道：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不是在说笑！” 噼啪！ 南明离火殿的执事宛如一道火花，身形一闪就来到了舞台之上，然后将灵石收了起来。 还真是二十块上品灵石！可抵一百万两！ 他眼珠子转动了一会儿，随即大声叫喊道： “众所周知，这拍卖会的规则是在领了号牌之后才能叫价。你这小子连个号牌都没有，还不守规矩擅闯直入，拍卖会的规矩何在？陵郡的脸面又何在？依我看，现在就得把这个捣乱的野小子给我轰出去！” 话音一落，刚才还有众人交头接耳的整个拍卖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绝大部分人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着这位执事，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哼，天下第一秀才被你说成了野小子，真是好胆！你这是将天道书院置于何地？将朝廷置于何地？本官劝你还是想一想，该轰出去的人是谁！” 轰隆！ 第一排正中央的房间里突然走出一位白衣青年，身上迸发出了滔天气势。这一刻，整个拍卖场除罗横一伙以及另外两个房间的修士，其余人顿时变得大汗淋漓，几乎要被这股恐怖的气息压倒在地。 “学监大人！学生错了，学生知错！学生不知他是天下第一秀才啊！” 那执事一声哀嚎，心脏差点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开玩笑！这可是上上届状元，太学院的学监大人！这位学监大人昨日随总院长赶到湘城，今天不办正事突然跑来拍卖会，就已经惊掉了一地下巴，怎么他会突然为这小子说话？ 等等！天下第一秀才？？那位惊动《诗经》的考试童生？神嘴罗横？ 我靠！完蛋了！！ 那执事冷汗淋漓，在闪过无数念头后，他一边心中滴血，一边对着罗横谄笑道： “罗老大，都是小的不对，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尽管竞拍！不管结果如何，小的这颗极品灵石，都当是我们南明离火殿的赔罪礼了！” 罗横仍然是横眉冷对，冷哼道： “你以为，赵府缺你这么点钱？” “这…” 执事看着一边虎视眈眈的学监大人，还听罗横直接搬出了赵府名头，已经快要被吓哭了。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旁边那位主持者卢当家，此时站在罗横身侧，整个人摆出一副跪舔的模样，并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刚才我站出来的时候怎么都不提醒我一下！你故意的吧！还有下面这些幸灾乐祸的，你们这是在欺负外地人吧！ 想到这，这位执事更绝望了，心中开始拼命想着补救措施。要是宗门知道他因为一时莽撞，居然得罪了学监大人，还似乎顶撞了赵府，那都不用外人动手，估计南明离火殿直接就要清理门户了！ 轰！ 也就在这时，又是两道身影从贵宾房间里走了出来，身上爆发出元婴期的强大气势，然后齐齐对着罗横打了声招呼，喊了一句“罗公子”。 “谢城主！胡长老！” 看到这两尊身影，那执事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学监大人莅临拍卖会，所以这次谢无僵要亲自陪同参加，而另外一位胡长老，可是天心宗的太上长老。这次为了配合总院长调查，天心宗足足有四位元婴修士齐聚湘城！ 看见三位元婴为罗横站台，舞台上那位执事双腿战栗的模样，众多湘城本地人均在心中大笑了起来： 哈哈，敢来咱湘城嚣张，还敢顶撞罗公子，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刚才的意气风发呢？踌躇满志呢？真是山水有相逢，风水轮流转！ 噗通！ 在众人一阵揶揄的目光下，那执事对着罗横单膝下跪： “不知罗公子大驾光临，小人有罪，小人有罪，望罗公子恕罪。” 见这位外地大派代表丝毫不顾宗门颜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罗横下跪，场内众吃瓜群众自然是无比满足。只是没想到，在下一刻发生的事情，也刷新了他们这些“自己人”的认知。 罗横礼貌地向三位元婴大佬回礼后，此时已慢慢走到了舞台边缘。他嘴角微微上扬，正准备说话，但似乎又听到了什么声音，便立刻迅速转身，面对进来的大门方向，“轰”地一下，推金山倒玉柱，大声喊道： “恭迎神王大人！神王大人万岁！” “恭迎神王大人！神王大人万岁！” “唰”！门口两排五鬼帮帮众也整齐划一地跟着罗横下跪，再整齐划一地高喊口号。喊了足足两遍后，他们小心地低下了头。 “嘚嘚哒，嘚嘚哒。” 一阵蹄声传来，绝大多数人闻声后不由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紧张地注视着大门口。在万众瞩目下，一头骑金猪的老鼠妖缓缓走了进来。 “......” “神王大人好！” 率先打破沉默，开口的居然是谢无僵，谢城主居然向那老鼠妖行礼，居然还叫大人好？！ 另外两位身负调查工作的元婴修士也是消息灵通之辈。他们一直关注着赵府的一举一动，对一些大事的具体情况，自然要比外人了解得多。 他们很清楚，这位老鼠妖，如今就是赵府的门牌，甚至代表赵人杰亲临！可以说，相比较而言，赵人杰反而好相处很多，纵观整个赵府，最需要谨慎对待的，当是眼前这位了。 当然，还需要小小试探一番。 于是，在那位执事快要尿出来的注视下，两位超级大佬不等众人惊讶完，在继续保持自身气势的情况下，也齐齐向着那位老鼠妖行了一礼，道了声： “太学院李曼罗/天心宗胡客，见过神王大人。” “哗！” 看到三位元婴大佬拱手行礼，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原来这位才是赵府的真正大佬吗？！ 随着贝鲁鲁震撼登场，众人开始渐渐发现，此妖真的不寻常。 若是其他人，面对三位身居高位的元婴大佬打招呼，怎么着也得礼貌地回个。 可贝鲁鲁不。 他只是发出一声“嗯”的鼻音，就算是打了招呼，从头到尾连头都没转一下。可在此刻，所有人偏偏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因为，在几位元婴修士的气机引动下，贝鲁鲁那具小小身体里正散发出一股无比威严的气息。与修为无关。那是一种久居高位，完全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上位者气息。 “嘭！” 南明离火殿的那位执事双眼一白，直接晕了过去。 包括谢无僵在内的三位元婴俱是心神大震，警钟长鸣。他们满脸震撼地看着贝鲁鲁，心中都冒出了相同的念头： 什么从小蛊惑先生的妖邪之辈，此子绝不像传言中说的那么简单！ 在贝鲁鲁眼里，他根本没注意包括谢无僵在内的这些凡界蝼蚁，他此时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此次竞拍的物什上面。 来到舞台正中央，贝鲁鲁对着也跟着下跪的卢当家说道： “把卷轴打开。” “这...要不等罗老大竞拍完...” 哆哆嗦嗦的卢当家顿时犯了难，拍卖还没结束啊！只是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听见谢无僵一声暴喝： “把卷轴打开！” “是...是是！” 卢当家大脑一阵轰鸣，他感觉自己也快挺不住了。有了城主发话，自然就无需再顾忌那么多规则，卢当家颤抖地举起卷轴，抽开绳结，然后将卷轴中的内容展现给贝鲁鲁。 虽然失去了黄流玉瓒笔的威能，仍有一股悲凉的刀意从卷轴中扑面迎来。 贝鲁鲁睁大眼睛看了看里面写的内容，再感受了一下刀意后，失望地摇摇头，他开口问道： “买下吧，虽然不是我想要的，但留个纪念也好。不是说有三幅吗？另外两幅也拿给我看看。” “这...” “不知在座哪位弟兄买下了前两幅墨宝，请拿出来给我家神王大人一观！还是那句话，一百万两黄金！只要神王大人看中，赵府愿以一百万两黄金高价买入！” 罗横听贝鲁鲁一发话，便直接面向全场扬言。 之前拍下两幅卷轴的都是湘城本地豪门，而且已经拿到了宝贝。此时一听，顿时有两位年轻少爷急不可耐地从两个不同的贵宾房间里冲了出来。 两人暗中较起了劲，生怕自己晚一步赶到。最快赶到的那人在冲到舞台上立马就一个跪地，然后就保持着双手高举卷轴的姿势，滑行地来到了罗横面前。 “......” 这货不错，是个人才。 罗横暗自点点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 爱咋咋地 罗横赞赏地看了眼这位浑身宝气的豪门大少爷，赶紧打开卷轴，将其内容展示给贝鲁鲁。 贝鲁鲁看了看上面内容，再感受了一下其中刀意，先是意外地“咦”了一声，然后转而高兴说道： “就是这个了！这个说不定有用！” “神王大人，您在收集李清照的墨宝吗？我们天心宗有些收藏，其中还有一幅未使用过的完整品。若您想要，我们回头就给您送来。” 天心宗的胡长老在一旁殷切地开口，眼中闪过精光。 “这玩意还有？” 贝鲁鲁眼睛一亮，激动地问道： “完整品是啥？” “神王大人，小的刚才还没跟您汇报完。这样的墨宝还有很多，其中有些非常罕见的完整品。所谓的完整品，就是李清照大人获得黄流玉瓒笔后，用神笔书写并且至今从未开过的墨宝卷轴。 这类完整品又分两种，一种是形成了完整刀招的秘宝卷轴，一种是仅有观赏作用的诗意卷轴。这些卷轴一旦打开，可以重现一次李清照大人作诗时的全部威能！” 罗横将另外一副卷轴也收到了手里，口中快速地解释了一遍。 “真的！那这首诗还有没有完整品？” 贝鲁鲁指着罗横手上那副墨宝。 “额...也许有，但把握很小。如今存世的完整品，估计不会超过五件，其中秘宝卷轴早就被使用光了，剩下的全是诗意卷轴。这首诗做成的卷轴虽属于诗意卷轴，但李清照大人各类诗词著作有近百首之多。” “不管是啥卷轴，立刻收集吧，给我重点收集有这几句话的！” 贝鲁鲁把他听过无数遍的生死五招招名说了一遍。 “是！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墨宝肯定分散得很广，收集起来需要一定时间。” “神王大人，要不您陪我去见见总院长。总院长若号召太学院全力帮忙，兴许在二十年内就可将绝大部分墨宝收集完毕。” 李学监也突然开口，语气听起来十分温和。 “二十年？那太久了！” “二十年已是最快...” 不等李学监把话说完，贝鲁鲁就用小手拍了拍胯下猪脑袋，对着乌力说道： “跟老夫子说，让他以最快速度帮我收集天下所有余存的李清照墨宝，尤其是完整品！对了，还有刚才说的那几首，一个都不能落下！” 罗横闻言立刻把几句诗词涉及的作品名称报给了乌力。 “哼哼~乌力！” 几位元婴无语地看着贝鲁鲁，突然在想自己刚才是不是想多了，这老鼠妖说不定就是之前分析的另一个结果：精神上有问题。 至于罗横和金猪，给其他人的感觉倒像是为了拍马屁附和。 李学监“呵呵”一声，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神王大人，您可能还不太清楚，老夫子统管天道书院与《礼经》，只关心师表众生，只处理非礼与有礼之事，就连天下大事都未必过问，这种收集墨宝的...” 不等李学监把话说完，他又被打断了。这次打断他的，是一道轰鸣天下的宣告声： “凡有李清照墨宝者，速交至就近书院。上交普通墨宝，记一‘小仁功’，上交完整品及《南歌子·天上星河转》、《上枢密韩公、工部尚书胡公》、《渔家傲》、《题八咏楼》、《夏日绝句》这五首指定墨宝，记一‘大仁功’。 若有持李清照墨宝拒不上交者，根据以上重要程度，记当事者及所在区域负责官员‘小礼戒’或‘大礼戒’一次。特此宣告，即刻执行！” “......” 老夫子声音传遍天下后，其他人惊奇归惊奇，但主要还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大家关注点都在： “老夫子今日怎关心起了这种小事”， “李清照墨宝一定有大文章”。 而此刻在湘城拍卖场的内众人，则是真的傻眼了，一个个用惊悚的目光看着贝鲁鲁。就连位高权重的李学监也再难保持淡定，看向贝鲁鲁的眼睛睁得老大，嘴巴也张得老圆，上下嘴唇还在不住地哆嗦。 “小仁功？小礼戒？啥玩意儿？” 贝鲁鲁听完老夫子的布置后满意地点点头，向罗横问了一个问题。 “启禀神王大人，老夫子可以通过《礼经》施展出‘仁术’与‘礼术’，‘仁术’可以提升对方修为，‘礼术’可以废除对方修为。仁功和礼戒就分别对应了上述的奖惩手段，并通过小和大两个级别，将奖惩力度进行了划分。” 听完罗横的回答，贝鲁鲁露出了和众人刚才差不多的表情，他对老夫子也是有点傻眼了： “还有这么逆天的功法？那他怎么不早说！直接把宝贝大人和我的修为提升起来，很多问题不就解决了？！” 罗横见贝鲁鲁有些误会，赶忙帮老夫子解释了一句： “神王大人，这些功法只对我们这个世界有功名在身的生灵生效。” “切，那有啥意思，没劲！” 贝鲁鲁失望地撇了撇嘴，然后用手提了提挂在乌力身上的缰绳： “走了，换地方，这里也没别的好东西了。” “是！” 人杰从老夫子那收到一大批灵石后，就给两兄弟还有彩蝶每人分了一部分，其中极品灵石和上品灵石还不算太多，分到的中品灵石和下品灵石那才叫多，简直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 罗横在收下三个卷轴的同时，又从储物戒拿出了四十块上品灵石，强行塞给了惊恐推辞的两位豪门少爷，然后一溜烟地窜到贝鲁鲁身前，点头哈腰地问道： “神王大人，接下来想去哪边逛逛？” 贝鲁鲁闭眼感应一番，往东南方向一指： “那边看看！” “好嘞！” 罗横面对三位元婴默默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对着门外高声喝道： “神王大人出行，闲人避退！” 两排挺拔刚毅、目不斜视五鬼帮精英跟着附和： “神王大人出行，闲人避退！” 接着众人又听到从门外传来了海啸般的人群呼喊声，声音整齐划一： “神王大人出行，闲人避退！” 此时又有一帮众进来小声通报，然后最前方那位站得笔直笔挺的堂主叶若凡大声报告道： “罗老大！附近二十条街已经全部被弟兄们管制！” 罗横点点头，又接着布置了一句： “往东南方向，五步一哨，全城戒严！沿途那些开店的，做买卖的，搞活动的，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原地！都不许走！但一个个给我盯紧咯，但凡有敢对神王大人做出什么不敬举动的，直接乱刀砍死！” “是！” 眼见不少人在偷瞄着自己，谢无僵此刻感觉无比蛋疼。 罗横的这些举动，根本就没把他这位在场城主放在眼里，偏偏他在被打脸的同时，又不能说什么。不过他倒是没有怨恨罗横，将心比心，刚才贝鲁鲁与老夫子如此互动之后，谢无僵巴不得此时在前方做马仔开道的人就是自己。 “恭送神王大人！” 谢无僵刚说出这句话，就发现另外两位元婴也和自己异口同声。那位名满京洛的学监大人，此时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细汗。 “呼！” 无法无天的家伙离场后，躲在第四排始终不敢出声的田镇尧也抹了抹豆大的汗珠。 说出去都没人信，自从游行第二天封罗横当上新头目后，一夜之间，他这个五鬼帮的帮主，就变得毫无存在感。 罗横虽然露脸次数极少，但每次调动众人情绪的手段都十分高明。几次下来，所有帮众就被洗了脑，一个个跟打鸡血似的，恨不得肝脑涂地，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统治荆州黑道，成为天下老大”。 吓死个人！ 他田镇尧纵横本地黑道一甲子，就从没见过这么嚣张过头的，这让他接下来怎么整？没仙门在头上镇着，五鬼帮只要出了陵郡，恐怕立刻就要被别处的本地势力吃得骨头不剩。 他不是没想过退位让贤。他刚提出来，就被罗横给拒绝了，还说让他安心做帮主，且看他罗横如何帮他打下整片江山... 我安心个鬼啊！ 算了算了，左右惹不起，连元婴大佬都怂成那个鸟样，我这个所谓的帮主还是低调点吧。回头就闭关，咱也学学血灵郡主，不到九品不出关！躲起来总行吧？你们爱咋咋地！ 田镇尧心累地想到。 ...... 到了晚上，人杰一脸感慨地从密室里走了出来。整整一下午，他对生死五招的第一招没有半点头绪，书法倒是精进不少。 他现在最郁闷的不是失败，而是压根找不到失败的原因。九五二七告诉他，即使需要特定意境激发的功法，也能通过黄流玉瓒笔施展出来。 只要在吃透招式的同时，找对那种武道意境所对应的正确情绪，就能用情绪临时替代一部分意境，模拟出该功法的一部分威力。 当然了，这种情况下最多也只能激发出一成威力。 但对人杰来说，一成就够了！只要有威力，就代表招式施展成功。他的目标不是还原招式，而是改编招式。 难道情绪错了？ 不应该啊！那处神秘空间里，每一份情绪都真真切切，他反复感应了多次。 难道在创造功法的过程中，情绪还有变化？最初不是这种情绪？ 人杰百思不得其解。他来到正厅后，瞄了一眼餐桌，又一次没了胃口。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品家丁 暮色已沉，赵府正厅里灯火融融。 傍晚时分，大半个湘城一时晴一时雨，显得格外邪乎。后来家丁们得到消息，原来是罗横在作妖，用神嘴在不时讨着贝鲁鲁欢心。 几场阵雨过后，气温骤然直降，本是暖春时节，就这么突兀地迎来了一阵寒潮。于是，正厅又重新烧起了火盆，庖屋特意烤了一头小乳猪，让冷得打哆嗦的众人闻一闻就觉得暖烘烘的。 九娘对着平铨轻声抱怨，如今没几个按时吃饭的，总她一人，冷冷清清，像个孤家寡人。彩蝶一起床就侍奉人杰修炼去了，罗横整天不是睡觉就是神神秘秘往外跑，平铨如今虽被封了幸国公的爵位，可在她眼里依然是赵府的孩子，得多陪陪她。 平铨自从修炼血魔神功以来，感觉自己就没饱过。他一边大快朵颐着，一边小鸡啄米地点头附和着九娘的叨叨。 两人此时都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抬头望去，只见守在外边的小丫鬟从两旁掀开海棠色绣锦的防风帘子，人杰在彩蝶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九娘眼睛一亮，口里喜唤道： “来啦！” 九娘招手将人杰唤至她身旁的座位，开心地说道： “坐，今晚庖屋做了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还有这个片皮乳猪，都是你爱吃的！来，尝尝看！” 说着，她用筷子夹了片金黄香脆的烤乳猪片放在了人杰座位上的白玉碗里。 人杰练功受挫，心事满满，瞄了一眼餐桌后，他又和中午一样没了胃口。 九娘见他没半点食欲，又是失落又是心疼，口里道： “哎，你这痴儿钻在了修炼里。姨娘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凡事讲究劳逸结合。我听你们说于小菁做的桃花酥和花茶特别好吃，便让她晚上做了几块，刚才和铨儿吃了，确实回味无穷。要不我让她再做些过来？” 九娘一边说着，一边细细地看看人杰身上单薄的衣裳，随后开始左一句右一句。一会问人杰冷不冷，要不要添件夹袍，一会问人杰和月亮公主处得怎样了，明天是否要继续上学等等。 人杰心不在焉，胡乱点头应着。 “哎呀。” 九娘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忙对人杰说道： “对了，孔院长带人来了几次，我做主让他们见了一次于小菁和花月了解情况。他们本想找你聊聊凶手的事，可每次都碰到你闭关。孔院长走之前，特意叮嘱我不要打扰你。现在要不要见见他？人家大老远被老夫子叫过来，也是为了咱们家的事。” “也好。” 人杰对这位总院长感观不错，正好此时无心进食，干脆找他聊聊调查进度。 “他在何处？叫人去请他来吧。” 一炷香过后，人杰他们在赵府门口迎来了天道书院总院长孔颖达一行。孔颖达还是那般温尔儒雅，在行了一个让人杰印象深刻的拱手礼后，温声说道： “学生孔氏，见过先生。” “见过先生！” 身后一群元婴跟着行礼。 没错，就是一群元婴！经孔颖达一一介绍，这些人包括太学院最高领导太学令，一名太学丞，一名学监和三名学正，其中就有下午去拍卖会收集信息的学监李曼罗。 此时京洛天道书院总院的太学院里就只剩下一名太学丞、一名学监和一名学正留下来坐镇。可以说，大唐天国区域太学院的绝大部分高层都在这里了。 除此之外，此行还跟来了三位天心宗的高层，分别是天心宗副宗主、神掌峰峰主和神袍峰峰主，下午那位胡长老倒是没一起来。 加上孔颖达在内，总共十位元婴，此时恭敬地在赵府门口向人杰问好。此等阵容，灭一个普通的郡级大派都绰绰有余。 赵府的下人们表现得还算比较淡定。这段时间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况且此时元婴又一个个小心地收敛了气势，看起来除了气势超凡脱俗一些，其他地方倒也和常人没啥两样。 来到客厅，九娘向大家告了声罪，说她一届凡女不便参与。看丫鬟们沏好茶，她跟着一起退了出去。于是，赵府这边坐着的只剩下人杰和平铨两人。 彩蝶和九五二七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站在两人身后。其他客人们躬身行了一礼后，便全部在禅椅上安静落座。 主人两个，客人十个，而且个个都是元婴修士。虽然人杰几人淡定自若，但客厅大门刚一关上，整个氛围就变得微妙了起来。无论是气势还是局面，似乎都对人杰非常不利。 万一孔颖达等人有什么歹心，他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先给大家介绍一下，” 人杰一早就考虑过自身安危问题，他不仅和九五二七商量过，而且九五二七还从老夫子那带回来一样神秘之物。九五二七回来时，整个人神清气爽，似乎松了一大口气，仿佛再也没了顾虑。 他感慨地向人杰分享了一句亚圣大人的话： “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 此时此刻，人杰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公布于世： “九五二七。” “小人在！” “和大家介绍一下。” “是！” 九五二七上前两步，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人杰身前。他环视一圈，轻松写意地对着这群元婴修士介绍道： “小人九五二七，是赵府的终身家奴。承蒙命运不弃，现已经荣升为一品家丁兼陪读书童一枚~怎么样？你们是不是很羡慕啊？哈~哈~哈~哈~” “咦？” 九五二七说话的语气和他那招牌式的笑容，顿时让大部分人变得惊疑不定。孔颖达反应最大，他直接就站起身来，语气颤抖地指着九五二七说道： “你...你...” 九五二七转过头，确认人杰对他颔首，便回过头嬉皮笑脸地说道： “当然了，小人在进赵府之前，还有另一个身份。孔兄，尉礼兄，长若兄，小罗罗，小南宫，小虾米，小胖吴，洪宗主，死人脸，老阿姨，你们吃饭了没？” 每点到一个名字，那人就激动地站起身。等最后一个字说完，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包括那位被喊作“老阿姨”的美丽峰主，她不仅没露出一丝怪罪之色，反而满脸期待地看着九五二七。 九五二七“嘿！”了一声，脸上虽然还保持笑容，整个人却气质大变！ 一股英武肃杀的气势从他体内冲天而起。上一刻，他还是那位玩世不恭的小家丁，下一刻，他就变成了一位俾睨众生的传世儒生。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笑容，此时竟变得摄人心魄，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寒意。 “真是你！你没死？这是什么易容术？” 孔颖达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两步。 没想到九五二七却不动身色地后退两步，与众人保持了一定距离。他重新回到了人杰身后，交叉双臂放在胸前： “这叫脱胎换骨。” 九五二七收敛了笑容，脸色一凝道： “你们认识的那个我已经死了，如今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新生后的我。 我，名叫九五二七；我是赵府最忠实的奴仆；我将在凡界为少主子扫平一切障碍。到了赵府，你们是龙也好，虎也好，都给我乖乖盘着，老老实实趴着。若有谁胆敢对少主子不敬，别怪我不念旧情！” 说到最后几个字，九五二七身上冒出了一股强烈的霸气和一股笃定的必胜之心。众人互相看了眼，虽然他们压根没准备闹事，但真不知道九五二七此时的自信是从哪来的。 要知道，这里可是站着整整十位元婴！ 像九五二七这种当年天下第二的大变态，确实有实力在同级之中一打十。就好比人杰，让他面对炼尸派的普通先天弟子，打二十个都不难。 但这种情况也只能针对普通对手啊。面前的这十位人士，有三位是曾经进入过元婴武榜前十的恐怖存在。 还有一位，他的实力一直是个迷，他从未参加过武举，但有人猜测，他可能比乔广宗还要强。这个人，就是天道书院总院长孔颖达！ 一个孔颖达就可能不是对手了，再加上其他九个太学院与天心宗的核心成员，还敢这般口出狂言，莫不是这家伙又开始唬人了？ 这些元婴修士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居然没人恼怒，也没人生气，均是对着九五二七开眉笑眼。几位老熟人直接顺着他的话说道： “是，是，伯虎兄威武！” “呵呵，小...二七，你就别逗阿姨了，给十个胆子，我们也不会对先生不敬。” 见这些人以为他在开玩笑，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九五二七眼底深处流露出一丝丝失望，而就在这时... “谁敢对宝贝大人不敬？！” “咣当”一声，客厅大门突然被推开，风尘仆仆的贝鲁鲁骑着乌力踱了进来。罗横在他身后缓缓把门关上，抬头挺胸地跟在了贝鲁鲁身后。 “谁？刚才谁说对宝贝大人不敬？！” 贝鲁鲁眼神犀利地扫视着客厅。 能站在这里的人，谁还不清楚贝鲁鲁的情况？今日下午老夫子传话的详细经过，早就传到他们这些人耳朵里了。站在这里的元婴修士一个个不敢直视贝鲁鲁的目光，纷纷偏过了头。 唯一的那位女性，也就是神袍峰峰主，她虽然眼睛瞎了，心眼却亮堂得很。此时她紧张地低下头，飞快解释道： “神王大人，您误会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洗清嫌疑 神袍峰峰主紧张地解释道： “我们今天是专程来向赵府澄清告罪的，绝不敢生出半分不敬之心啊！刚才我说的是无人敢对先生不敬。” 另外两位天心宗元婴连忙附和。 太学院众人在孔颖达的带领下，纷纷向贝鲁鲁行礼，老老实实喊了句“见过神王大人”。尤其是学监李曼罗，在见识了老夫子与贝鲁鲁的现场互动后，态度显得格外谦卑。 在他眼里，贝鲁鲁已经变成了“抱上了老夫子大腿的幸运儿”。他甚至都怀疑，老夫子与贝鲁鲁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关系。 贝鲁鲁在门外其实早把众人后面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刚才所言，仅仅是为了警告示威一番。他骑着乌力来到人杰身旁后，小手一挥： “都站着做啥？要本座仰视你们是吧！” “不敢！不敢！” 众宾客苦笑着解释，一个个迅速落回座位，然后目不斜视地研究起了客厅中央的地板，仿佛其上雕刻着无比玄妙的花纹。他们也不敢插话，都在等着老大发声。 孔颖达双目诚恳地看着人杰，语气不卑不亢： “受老夫子嘱托，学生近两日带领太学院将神秘恶徒一案进行了全面调查。目前已有些许收获，但也有一点请求，特来向先生和神王大人禀告。” “诸位不远万里赶来湘城，赵府不甚感激！凶手到底是谁，为何要如此行事，我确实比较关心，还请孔院长为我解惑。” 人杰谦虚地回话说道。 他与贝鲁鲁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偏偏两人相处得无比融洽，互相之间无比信任。在场客人都是活了几千年的人精，此时心里面都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念头： 难道这是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孔颖达不徐不疾地开始汇报： “凶手是一名修炼了《天心我心决》和《修衣剪法》的金丹期修士，我们首先对最大嫌疑人天心宗进行了审讯。若此次行凶是天心宗的旨意，那么，能够调动此等强者的，定是身份地位不凡之辈。 于是，上至宗主、太上长老、各位峰主，下至实权长老、执事、首席弟子，这两天都被我们悄然叫来湘城。经过一一审问，可以确认，他们对于此事均毫不知情，有天道誓言作证，此结果做不得假。” “这么说，不是天心宗指使的了？” 听到这个结果，人杰放心了一半。受萧无生和于小菁的影响，他对天心宗的总体感官还是很不错的。如果凶手真是天心宗，那么，当初答应“父亲”去仙门的诺言便无法兑现了。 孔颖达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 “目前看来，基本上可以排除这个可能。我们甚至将天心宗暗中培养的‘九堂’全部排查了一遍，也毫无所得。即使是暗箱操作，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所有话事人都毫不知情。 所以说，通过第一步审讯，我们初步认为，凶手应该是其他势力暗中培养的死士，或者根本就是一场私人恩怨，凶手本人与贵府产生了某些恩怨过节。 为了确定这个结论，我们准备让涂峰主对凶手现场指认。如果真是出自于天心宗的金丹修士，修炼的还是《修衣剪法》，在天心宗呆了近四千年的涂峰主，不可能认不出来。 学生认为，在天道誓言的见证下，若涂峰主也无法将其认出，那么就可以确认，此事与天心宗无关。” 人杰点头赞同道： “有道理，指认的结果如何？” “先生，这也是我们想向您求助的一件事。” “嗯？” 人杰有些不解其意地看着孔颖达。 “凶手在与您交战时，可是穿了件贴身法器？” “是，若不是靠那件宝贝，她根本伤不到我。” “那法器不仅在她身前护着性命，而且还在她死后护住了她的身份。不知您是否有印象，她在被您打败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所以，仅靠那具尸身，我们无法确定凶手外貌。” “你们是希望我把凶手的样子画出来吗？可...我还没学丹青，未必能画好。” 人杰以为孔颖达此行找自己的目的是绘画人像，顿时有些犯难地说道。 “呵呵，先生请放心，我们这次把神掌峰的峰主请来，就是想让他配合先生。” 话一说完，那位面部表情始终硬邦邦的神掌峰峰主站起来，对着人杰僵硬地行了一礼后说道： “先生，学生会一术。经施展后，您只要在心中把当初交手的画面想象一遍，学生就能把相关画面现场还原出来。” “喔？” 人杰惊奇地叹了一声，随后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可以，你施术吧。” “那么献丑了！” 神掌峰峰主“心耳”一亮，左耳上挂着的耳坠里突然传出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心相化影术”。耳坠对着人杰洒出一片光幕，那个男孩子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好啦，先生您把交手的情况回想一遍吧。” 光幕一照，人杰顿时有种被看穿一切的不适感。他立刻收敛杂念，仔细回想起了当初交战时的细节。 于是，先天强杀金丹的震撼画面，在众人面前显现了出来。 两人手段齐出，大招频现，哪怕在这些翻手可灭金丹的元婴修士看来，此战也是精彩无比。 无他，两人动起手来都太狠了！ 两败俱伤落地的那一刻，众人屏息。人杰陷入绝境的那一刻，众人紧张。临场突破到天人合一的那一刻，众人更是惊叹不已。 全场画面一结束，耳坠器灵便很自觉地收起了光幕。随后，神掌峰峰主向各位点点头，也自觉地退回了座位。 大家目光转移聚焦后，神袍峰峰主紧随其后站了起来，面色严峻地答道： “此人将《修衣剪法》练得入木三分，颇得‘剪衣剪身剪灵魂’个中三味。虽然只是中期，但若在我神袍峰，足可以排到金丹前三！ 但是，我涂凤珠在此对太清天发誓，此人绝不是天心宗培养出来的金丹修士！” 此话刚说完，就听见贝鲁鲁“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涂峰主？本座还是第一次见到发誓时还这般称呼自己的，感觉好无耻哦。” 眼见涂峰主脸色一黑，背后的九五二七顿时也嘿嘿介绍道： “神王大人，那老阿姨不是在自称涂峰主，她名字就叫涂凤珠。小的也觉得好无耻，您说她在没当上峰主的时候，怎么好意思起这个名字。” 涂峰主顿时被九五二七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忍住不敢发作。在快速行了一礼后，她表情闷闷地坐回了座位上。 “咳咳。” 孔颖达轻咳两声，为涂峰主化解了几分尴尬。见大家注意力吸引过来，他示意李曼罗当场做了几幅惟妙惟肖的凶手肖像画。太学院每人收下一幅，他们将以此为重要线索继续展开调查。 此时此刻，孔颖达一字一板地总结道： “如此看来，确实与天心宗无关了。” 见人杰赞同地点点头，三位天心宗元婴均是松了一大口气。没想到，贝鲁鲁突然阴恻恻地接了一句： “谁说无关了？即使不是天心宗指使的，天心宗也要负上功法外传，监管不力的责任！” “所以我们宗主已经...” 神掌峰峰主刚想辩解，就立刻被人打断了说话。天心宗洪副宗主站起身，深深朝贝鲁鲁鞠了一躬，口中大声说道： “天心宗监管不力，甘愿受罚！还请神王大人示下！” 贝鲁鲁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目光炯炯地问道： “我问你，天心宗创派以来，飞升的女仙是不是只有顾天心和曲灵儿两人？” “得道成仙的女师祖就此两位，一位为创派祖师，一位为十六代祖师。” “他们本命真器都是慑心铃？” “不，只有顾师祖的本命真器才是慑心铃。当时我们天心宗只有这一种秘制法宝，其他八种法宝与八种功法路线，都是后人不断创造完善出来的。 而曲师祖，她虽然随身携带了慑心铃和读心坠，但由于从未在敌人面前暴露过器灵，所以也有很多人把慑心铃当成了她的本命真器。 实际上，她的本命真器是伤心笛！ 曲师祖当年有意隐瞒此事，我们这些晚辈便也顺水推舟，将此事列为隐秘，始终未公布于众，由得世人们自行猜想，只有极少数核心子弟才知道真相。” “伤心笛？也就是说，曲灵儿如果飞升修仙界，身上只能携带伤心笛了？而能带慑心铃飞升的，也只有创派祖师顾天心？！” 贝鲁鲁笑逐颜开，一脸喜色地说道。 “没错。不知您是想...?” 洪宗主刚才主动承担错误，就是想以退为进，以小博大。没想到贝鲁鲁突然换了个话题，让他完全摸不着对方路数。他天生耳聋，此时又不敢妄用“心耳”探查，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 贝鲁鲁大眼睛一转，拍了拍铃铛说道： “有人送了个铃铛给我，说是当年曲灵儿遗留下来的宝贝。我之前还不太相信，现在听你这样一说，还真有可能哦！” “唰。” 所有人齐刷刷盯向了贝鲁鲁腰间那个显眼铃铛。贝鲁鲁随身挂着一个没有器灵的慑心铃，这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来头？ 就连人杰都惊奇地望了过去。 “额...神王大人，恐怕您是上当了...” 见贝鲁鲁盯着自己，洪宗主苦笑一声，硬着头皮解释道： “曲师祖飞升前，将她的慑心铃留给了宗门，这件法宝，如今还在宗门宝库之中，所以说，您这件...” “啊呀！上当了耶！” 贝鲁鲁笑嘻嘻地叫了一声，他没有露出半分不悦之色： “不过本座也早就猜到啦！罢罢，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权当做个纪念吧！现在言归正传。” 贝鲁鲁正了正神色： “该说说你们的处罚之事了。” 顿时，所有在场的天心宗代表正好衣冠，神情严肃正襟危坐。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 “你们可有为顾天心立过雕像？” “有，我们在小山村旁边的天心谷岩壁上留下了历代祖师雕像，顾天心作为本门的创派祖师，就排在第一位。” “那好，我罚你们在顾天心雕像后，在其他所有祖师的雕像前，增立一个女孩子的雕像，并且要保证永远不得损坏，那个雕像也将永远受到你们全派上下所有人的敬仰！” “什么？！那女孩是谁...” “她是我的好朋友，你们记清楚了，她的名字叫杨可可。”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闺中好友 暮色四合，赵府四处都燃上了烛火。 管家赵妍看了眼客厅那扇紧闭的大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她有点羡慕那些“单纯”的下人们了。见多识广的赵妍，一想到此时大门里的阵容，就感到有点头皮发麻。 面对贝鲁鲁提出的“处罚措施”，洪宗主求救似地看了眼人杰，想让这位当事人表表态，提提意见，结果人杰脸上一片平静。人杰用默许的方式告诉众人，他无条件支持贝鲁鲁这个听起来荒诞且幼稚的要求。 洪宗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涩声说道： “此事小人恐怕不敢做主，需要请示一下代宗主大人。” “那愣着做啥，现在就联系她！本座倒要看看，她预备如何拒绝！” “这...” 天心宗三人顿时犯了难，尤其是洪宗主，他此时已骑虎难下。见天道书院众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顿时后悔了起来。 在他预想中，贝鲁鲁提出的惩罚措施主要应该是出钱、出力、出人，要么破财消灾，要么接下来给赵府跑跑腿，卖卖命。这还未必是坏事，说不定能借机蹭上老夫子这个“真大腿”。 最不济，也就舍两个有分量的人给他们消消气，只要牵涉人员不多，宗门还损耗得起！ 再有一种可能，就是罚天心宗在一段时间内不得出世。 若贝鲁鲁真提出这点要求，那就更中下怀了。当今局势，宗门巴不得找个理由躲在幕后坐山观虎斗，未来说不得还能收到渔翁之利。 没想到，这位神王大人不按常理出牌啊！ 对方居然提了一个看似不痛不痒，却又特别为难人的要求。代宗主是什么脾气，他清楚得很，想要让那位老人家同意此事，简直难于登天... 早知如此，还不如顺着夏峰主的话，厚着面皮把宗主大人搬出来讨个同情！ 洪宗主苦着脸取出一块传讯石，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用灵气激活了石头。 “小武。” 一个动听的女声从传讯石里面传了出来。只听声音，众人就感到了心灵的抚慰，那是一种安定感，却又有一种岁月流逝后的沧桑...及疲惫！ “红玉师祖！” “红玉师祖！” 天心宗另两人一起站起身，恭敬地叫唤了一声。 “辛苦你们了。” 女子温柔的声音传入众人耳里。太学院一行也站起了身，孔颖达带头喊了句： “学生孔颖达，见过红玉前辈。” “见过红玉前辈。” 看得出来，这些人对对面那位红玉前辈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小颖也在啊，嗯~都是好孩子。小武，你找我是为何事？” “红玉师祖...” 洪宗主说话都带着颤音，就像小孩子做错了事，担心被家长责罚一样。他深吸一口气，将事情原委及贝鲁鲁的惩罚内容叙述了一遍。 “荒谬！天心谷祖师雕像是天心宗历代流传的镇派之宝，是我们全宗上下缅怀先贤、前仆后继的不屈之魂，岂能如儿戏一般，加个外人女子进去，还放在顾师祖身旁？简直欺人太甚！”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一股愤慨的气势扑面而来，把洪宗主吓得不敢做声。 “欺人太甚？那就是不答应咯！叫红玉是吧？就你这样还当天心宗的主事人？呵呵，你有没想过，抗拒我等的下场？” 贝鲁鲁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老神自在地回了一句。 “......” “您就是那位神王大人吧？神王大人，老身刚才所言，并没有半分对抗赵府的意思。此事天心宗有错，错在监管不力，我们甘愿受罚，只要合理合情，不管是什么惩罚，哪怕现在就要了老身这条贱命，您直言便是，我姬红玉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但是，如此荒谬的方式，我绝不答应！” “放肆！敢如此顶撞神王大人！我看你们天心宗是活腻了！” 赶在罗横发飙之前，九五二七先一步一脸冰冷地上前，对着传讯石大声暴喝。他同时向洪宗主三人传声，声音充满了焦急： “不要命了！快劝劝你们红玉前辈，赶紧答应了吧！再速速向神王大人道歉！到底是脸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不就是立个雕像吗，多大的事！你们想让天心宗十万年的基业，因为一时意气毁于一旦吗！！” 洪宗主本就急得冷汗淋漓，听见九五二七传音后更是吓了一大跳。他此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像还是远远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初以为老夫子不过是生气提了一句“天心宗不存”，现在看来是真的下过灭派心思呐！ 可他能劝得姬红玉？自家事自家知，他很清楚，这件事他做不到... 想到这一茬，洪宗主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忙点头哈腰地说道： “神王大人息怒！息怒啊！红玉师祖绝没有顶撞您的意思！她老人家平时说话就是这样的...她的意思是，我们天心宗愿意承担一切惩罚，这惩罚的方式...小人认为！要为杨可可姑娘立雕像，而且让全派所有人敬仰，完全没有问题！ 我们可在九峰之上立九个大大的雕像，甚至让民间‘九堂’也跟着立像，日日敬拜，夜夜歌颂，让杨可可姑娘誉满大江南北，名动天下十四州！您...您看如何？” “呵。” 贝鲁鲁满脸不屑地冷笑一声： “玩这种小把戏，当本座是傻子吗？本座说得很清楚，就在顾天心旁边立杨可可雕像！本座不是在跟你们商量，也不是在跟你们讨价还价，而是在对你们进行惩罚！ 你们若答应，今日之罚，说不定有朝一日便会变成你们的大机缘，大奖励！ 若是不答应，本座自然自有办法处置你们。” 眼见贝鲁鲁半分不让步，传讯石对面的声音更加愤怒了： “神王大人，您口口声声说因为此事惩戒我们，可事实真是如此吗？此事已查明，不是我派指使！至于功法外泄，我派本就因此遭受了损失，在此基础上愿意接受惩罚！而您一个监管不力，就欲将我派历代祖师及所有子弟踩在脚下，辱我尊严，断我天心，此举与灭宗何异！ 若神王大人执意如此，老身斗胆恳请老夫子出来说句公道话。若老天不公，您又用灭宗灭派要挟我们，恐吓我们，那偏偏就证明，您压根没把天心宗五十万性命放在眼里！既然早有不轨之意，那就来吧！ 当年清照姐姐以一己之力面对天下恶徒，我天心宗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以死明志，留下丹心照我心！孰是孰非，就让世人们评评理，让至圣先师来评评理！” 天心宗几人本还想继续劝劝姬红玉，但听此一言后，顿时仰天长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妥不妥协的问题了，而是关乎他们的修行大道，关乎他们是否仍在坚持本心！ 一旦本心不在，初心不守，则“我心”沦陷，“天心”必有回馈。届时，都无需外人打上门，天心宗这个以《天心我心决》为核心的庞然巨物，将从内部开始腐朽，崩塌。 即便最终宗门不毁，也定将失去仙门根基！ 此时此刻，姬红玉那股不屈之志，众人透过传讯石感受得清清楚楚，连人杰脸上都出现了几分动容。就在他准备为天心宗开口说两句话的时候，一直强硬无比的贝鲁鲁，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清照姐姐？” 贝鲁鲁关注点根本不在那些慷慨激昂的话语上面，而是被这四个字牢牢吸引住了。他提高声音，大声询问道： “你和李清照是什么关系？” 对面沉默了一会，随后缓缓说道： “我与清照姐姐从小一起长大。在我还是个小哑巴的时候，她就像姐姐一样照顾我，保护我。在她鼓励下，我不但加入天心宗，还当上了那一届的首席。 只可惜，我太无能了。 她被全天下恶徒逼迫之时，我连元婴都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家破人亡。等我好不容易修炼有成，却已经晚了。 她失去了她最爱的人，她用最炙热的爱情，换来了最悲凉的刀道！ 明明都天下无敌了，可她来不及报仇，就被迫迎来了飞升！ 我好恨！我为什么如此无能！如果我再争气一点，说不定能早点帮上她...如果我再争气一点，也成为了人仙，就能去仙界告诉她，她的仇，妹妹已经帮她报了！ 可现在，呜...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也没脸见她了...呜呜呜...” 仿佛被勾起了心事，姬红玉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哽咽，到最后终于泣不成声。 “.....” 贝鲁鲁听后震惊了，他表面上张大了嘴巴，内心开始疯狂吐槽： “天啦撸！我做了啥！我居然威胁了李姨的妹妹...” 过了半晌，贝鲁鲁又口干舌燥地问了一句： “你就是李清照那位传说中的闺中好友？” “是。” “那她还有别的好友或亲人现存于世吗？” “姐姐所有亲人在当年全部被害。算得上闺中好友的，原本还有一位，但她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如今也只剩下我这个老不死的鬼仙，为了这些可怜的孩子们... 苦苦挣扎！苟活于世！” 第一百四十五章 移花接木 贝鲁鲁之前的那个“惩罚措施”，一方面是为了让杨可可开心。 想想看，杨可可从乾坤兜里一出来，就发现贝鲁鲁不仅帮她确认了母亲的身份，还帮她在至圣凡界，母亲的根基之地，永远陪伴母亲身侧。 那得多么感动？ 估计会直接抱他转两圈，再亲上两口吧？ 想到这个画面，贝鲁鲁好几次差点没控制住表情笑出声。 至于他刚才那种强硬的态度，则是他的另一个目的： 让天心宗长长记性，今后给我注意点！ 若对方老实就范，固然省事，若对方死磕到底，贝鲁鲁也不可能真的把老夫子叫出来。到时候他只会狠狠吓唬对方，然后找个台阶下了，此事再从长计议。 开玩笑！“丈母娘”创的宗门，他可不敢在未经过可可的许可下就将其灭了。真要这么做，可可说不定在一气之下，再也不给他做烧烤吃... 那真是生不如死噫！ 没想到，事情超出了预料，对方竟然是李清照的闺蜜，这未免也太巧了... 照这么说来，对方是起码活了两万多岁的鬼仙，至少撑过了四次雷劫！ 贝鲁鲁小心地瞄了眼人杰，见他没啥表情，暗中松一口气： 以后等宝贝大人知道真相时，再想起今天我把他姨娘欺负了一顿，会不会打我屁屁？ “咳咳，这个...” 贝鲁鲁轻咳一声，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对着传讯石说道： “今日你们也听到了，本座在收集李清照墨宝。实话告诉你们吧，所有人族里面，本座最敬佩的就属李清照了。既然你是李清照好友，看在她的面子上，这次天心宗的监管不力之罪，本座便既往不咎！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啊！下次要是再冒出什么修炼了天心宗功法的奇奇怪怪家伙，跑来跟我们宝贝大人作对，本座绝对不会再像这次一样，轻易饶过你们！” “是。” 传讯石里面的声音也冷静了下来，借坡下驴地说道： “天心宗上下，在此谢过神王大人。” 在场三位天心宗人士跟着激动地喊道： “谢神王大人！” 贝鲁鲁垂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又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 “谢就免了，下不为例。” 与姬红玉结束对话后，天心宗代表终于将悬在高空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孔颖达此时接过了话题： “既然天心宗嫌疑已除，那么我们就开始第二步的汇报，还请三位回避一下。洪宗主，我会通知太学院正式解除对天心宗的监察禁令，您也通知所有配合调查的门下，他们可以回山了。” “谢过总院长！” 在走之前，洪宗主小心地试探着问人杰： “先生，如今天心宗嫌疑已除，我们于宗主可否...” 洪宗主没把这句话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人杰听到这个问题时，第一反应当然是愿意放于小菁回去，却又忍不住想起了那道能让小猫仔安定下来的歌声。心下一乱，他便鬼使神差地换了个说法： “你们问她自己，是去是留，我都没意见。” “多谢先生宽宏大量！” 天心宗三位代表欢天喜地的出了待客厅。在大门重新关上后，孔颖达看着人杰询问道： “先生，学生可否继续禀报？” “孔院长请说。” 孔颖达抚了抚下巴上白色的胡须，不紧不慢地接着阐述： “在第一步审讯只剩下刚才那道指认环节的同时，我们也接着展开了第二步审讯，从动机上追根溯源！ 经过太学院分析，凶手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活捉花月，搜其神魂，探其记忆。至于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以花月为饵，诱先生现身，针对先生而来？我们认为，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为...” 孔颖达顿了顿，小心地拱手说道： “谁都没想到，先生会在不带任何帮手的情况下，为了一个小小丫鬟孤身涉险。此番舍命救丫鬟，真乃义薄云天的壮志之举，非常人为之，可载入史册矣。” 绕了半天，就说我莽呗？ 人杰也不在意，闻言后反而轻笑了一声。他坐在座位上回了一礼说道： “是我一时冲动，给各位添了不少麻烦，真是抱歉了。” “哎呦，不敢，不敢！” “先生您客气了！” 其他人立刻像火烧屁股似的站起来，一脸受宠若惊地俯身。不过他们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确实是畅快多了，紧皱已久的眉毛终于舒展三分。 说实话，他们之所以对人杰毕恭毕敬，还不是因为“先生”的身份和老夫子的关系。抛开这些不谈，光看人杰的举动，这两日闹得整个太学院和天心宗鸡飞狗跳，身心俱疲，众人多多少少在心里都有些怨言。 这不就是个做事不计较后果的熊孩子，闯了祸，背后家长把他们叫来擦屁股吗？ 人杰把话说开后，待客厅里沉闷的气氛变得变得活络了几分。在太学丞的带头下，几位坐回禅椅的大人们终于端起了快要变凉的茶水，心满意足地轻嘬两口。 孔颖达再次抚了抚胡须，这次他脸上的笑容更盛： “顺着这条线索，我们很快发现，花月姑娘单纯内向，极少与外人打交道。她唯一值得花大力气搜魂的价值，也仅仅是负责照顾您生活起居的丫鬟身份。 若是这个思路，也许有人想针对您，便通过此等方式来打探您的信息。 但若真是如此，同样身份的还有秋香姑娘。对方当初为何放过了秋香，唯独抓花月？乾坤一气袋可不仅能装得下一人。 此乃其一。 对方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挑在宇文统军拜访赵府的时候动手，此举可谓是铤而走险，在太岁头上动土！依此看来，对方应该是时间非常紧迫，必须在短时间内将花月抓去。 此乃其二。 结合两点，我们一致判断，对方活捉花月的目的，不是主要针对先生您，也不是主要针对花月，而是针对她的父亲--江庭之。” 孔颖达一番分析下来，滴水不漏，人杰等人一边听，一边赞同地点点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对方冒着被赵府发现的天大风险，宁愿牺牲一名金丹也要活捉花月？是什么原因，让对方如火烧眉毛一般按奈不住，在并不合适的时机与并不安全的场合，行“虎口拔牙”之事？” “那你们找到了原因吗？” 听孔颖达连提两个关键问题，人杰接着他的话头反问了一句。 “嗯，找到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还得感谢一个人。” “什么人？” 孔颖达沉吟一声，从嘴巴里蹦出了一个让人杰等人十分惊讶的人名。 “天心宗首席弟子，六扇门荆州总捕头，芮尘。” “他？！” 一直站在人杰身后的彩蝶突然惊讶地发出声： “还感谢他？我怎么觉得，最大嫌疑人就是他？！” 孔颖达对彩蝶温声说道： “彩蝶姑娘，我们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知道了他与先生之间发生了一些过节。所以，在排除了元婴修士后，我们第一个抓来审问的就是他！” “难道不是吗？我看那家伙一肚子坏水，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罗横也在旁边愤愤地补充了一句。 “罗公子，我们也曾怎么认为，可找他确认过了，还真不是。” 孔颖达很理解罗横此时的反应，毕竟芮尘曾经对罗横做出诛心之言，差点害得罗横自刎于街头。 “他当着我们的面立誓，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有天道为证，做不得假。” “嘁！” 罗横似是对这个结果很是失望，他不爽地问了一句： “那也没必要感谢那个混蛋吧？” “他作为六扇门在荆州的负责人，知道的情况自然比所有人都要详尽。没有他提供的绝密情报，我们接下来的调查工作恐怕要难上很多。” “什么绝密情报？” “清扫行动。” 孔颖达口中慢慢地吐出了四个字。 “清扫行动？” “是，刚才我们也分析过了，凶手针对的人，其实是花月的父亲江庭之。江庭之，前些时日惹到了仇家。相信先生您也现场听到了，根据他本人在牙行的说法，他们很可能会被追杀，所以他才求您买下他的女儿。 此事为何与清扫行动有关，清扫行动又是什么，这还得从江庭之临死前的行踪说起。 根据芮尘提供的第一条线索，江庭之与花月常年过着居无定所的卖艺生活。 他们每在一个地方表演完，最多呆七日，就会赶去下一个地方，主要的活动区域就是荆州。父女俩在艺人圈内算是小有名气，偶尔也会跑去扬州边界县城。 在江庭之咬舌自尽前的一年时间内，他们一直没出过荆州。而就在两个月前，父女俩突然一反常态，开始疯狂流串，每个地方最多花一日用来歇息和补充物资，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 江庭之说，他听到了一句不该听到的话。 那么，您觉得什么样的事，会被一个江湖卖艺人有机会听到，而且内容如此敏感？是什么样的事，他听到后又会如此笃定，若被对方察觉，一定会被灭口？” 人杰琢磨了一下说道：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谋财害命？图谋逆反？” “没错，那么结合上几条结论与线索，又是什么样的事，是在两个月前就开始谋划，却在近期逼得对方不得不狗急跳墙，用尽一切手段去清理痕迹。哪怕不惜牺牲一名金丹？” “......” 罗横最先眼前一亮，尝试着问道： “全国暴乱？背后的煽惑势力？” 第一百四十六章 栽赃嫁祸 天似穹庐，一轮冷月和几颗稀疏的星辰挂于穹庐之中，洒下一片银辉。周围一片静谧，赵府待客厅里，数盏灯烛正幽幽燃放，照亮了四方。 孔颖达对着罗横颌首说道： “罗公子猜对了。虽还不能排除其他巧合，但目前最大的行凶动机便是此事。 朝廷明确要求六扇门在七日内务必查清煽惑全国暴乱的背后势力，一经查实，直接出动神策军进行血洗。 根据芮尘提供的第二条线索，为了不被六扇门列入“事后清算名单”，引来神策军清缴，不少门派正在想尽办法洗脱嫌疑。 尤其在陛下颁布七日大限后，不仅六扇门急了，许多涉事门派更是联合起来，不计任何代价翻出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知情者，将其进行抹杀。 他们将这个行动称之为‘清扫行动’！” 人杰怔了怔，随即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么一切确实都能说通了。 “所以，只要把参与荆州‘清扫行动’的嫌疑门派排查一遍，就能找出真凶了？” “不错！准确来说，只要再排查四个门派，很可能就能在其中找到真凶。” “四个门派？参与清扫行动的门派只有四个吗？” “当然不是。” 孔颖达笑着解释道： “在荆州，已被六扇门列入‘事后清算名单’的大小门派足有十三个。可您回想下看，当日江庭之是否说过这样一句话，‘除非木宗主亲临，否则这天底下，无人救得了他’” “他确实说过这句话。” 孔颖达将此事一点出来，赵府几人立刻都明白了。人杰一边回应着孔颖达的提问，一边缕了缕思路问道： “满足这个条件的，最少都是郡级大派。荆州除了刚才洗脱嫌疑的仙门天心宗，有元婴坐镇的郡级大派总共就四个。难道说，这四个门派全部参加了‘清扫行动’？” “不，准确来说，目前明确已参加‘清扫行动’的郡级大派只有两个，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计划全部排查一遍。 不排除六扇门之前在调查过程中也出现了漏网之鱼，这也是芮尘的请求，他倒是乐得见我们借由此事帮他进一步确定名单。” 听到这，未发一言的平铨再也坐不住了。 “孔院长，不机在已确认的名单里，有没有炼尸派？” 罗横这几日在五鬼帮可不是白待的，根据他通过各种渠道获得的消息来看，三兄弟心里基本上都有谱了： 全国暴乱一事，主事者是问天盟。湘城暴乱一事，起到关键作用的，则是五鬼帮。或者说，是吞并了问天盟之后的五鬼帮！ 这事背后，想都不用想，炼尸派绝对逃不脱干系。 李元启当日颁布的“三条急令”早被传得天下皆知，人杰他们前两日还在商讨，万一炼尸派东窗事发，神策军要对他们动手怎么办？ 暴乱一事，谁对谁错，很难说得清。 大唐天国封了天路，是被逼无奈，做出这个决定，站在统治者的角度而言，也无可厚非。 参与这事的门派，肯定有心怀叵测的不良奸臣，但也有只为“问天求应”的不甘忠臣。 有谢无陵祖师的事件在先，谢无疆也不是不可能起逆反之心。但炼尸派到底是忠是奸，人杰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关键问题是： 如果炼尸派东窗事发了，人杰立场是什么？帮，还是不帮？ 三兄弟商量后的一致结果是：帮！ 眼睁睁看着炼尸派被大军覆灭，他们自问办不到。 平铨可是炼尸派弟子，受天道誓言影响，根本无法置身事外。人杰和罗横对谢无疆也印象颇佳，若不是一个功法不对口，一个被自己誓言所束，他们搞不好也加入炼尸派了。 至于怎么个帮法，他们准备分两步走。 第一步，尝试说服李元启，让他找个理由放过炼尸派。若李元启自己都骑虎难下，那就走第二步，放大招，喊老夫子。这样也是给李元启一个台阶，炼尸派自然能安然无恙。 当然，事情如果能不败露，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未来的希望在何方，世界之王又将是谁？待人杰做出选择后，他们自会带着炼尸派，共同前行！ 见平铨复杂又紧张地望着自己，孔颖达向他送去一个笑容： “吴公子请放心，炼尸派目前还不在名单里。不仅如此，芮尘在炼尸派的调查结论里写的是‘披肝沥胆，精忠报国’，评价颇高。” “那家伙...” 此结果又一次出乎几人意料，罗横感觉自己胸口一闷，有力无处使地说道： “还算是做了件人事...” “不过，有些话，学生还要提前讲清楚，让先生和二位公子心里有个数，这也是我们让天心宗回避的原因。” 孔颖达忽地面色一肃，眉宇间闪过一道凝重。 “孔院长请讲。” 人杰见状也坐直了身子，肃容说道。 “即便炼尸派不在名单之内，但据我们分析，炼尸派此时的嫌疑，恐怕不会比名单内的两家要低，甚至可以说...他们目前才是最大嫌疑！” “不可能吧！孔院长，你们可能不机道，宗主，还有我西傅，一直都对小西弟非常非常好。换谁做这种事，也不可能系他们啊。” 平铨闻言又急了，赶忙把情况跟孔颖达说了一遍。人杰脸上也是差不多的神色，反倒是罗横与彩蝶，听孔颖达这么一说后，立刻变得若有所思。 “吴公子别急，您先听我说完。您说的情况我们当然清楚，谢城主对先生的好，对罗公子和您的好，有目共睹，世人可鉴。这一点，我们从未怀疑过。之所以说目前炼尸派的嫌疑最大，有三点理由。” 见平铨目光焦急地盯着自己，孔颖达轻声一叹： “第一，动机。这点还是芮尘提醒了我们。在对太清天发誓之前，他就斩钉截铁地跟我们说，此事谁都有重大嫌疑，唯独他们天心宗嫌疑最小。 我问为什么，他当场就反问一句，假设天心宗真的决定对赵府冒险动手，会愚蠢到派一看就修炼了《天心我心决》的金丹修士出手？还在事后留下‘修心剪’，生怕别人不知是天心宗干的？ 说来惭愧，听他一说，我们才反应过来。大家此前都被老夫子的怒火吓得失去了方寸，竟然一时忘了如此简单的道理。 此事最初的信息点，才是最大疑点啊！ 这是非常常见，也非常明显的栽赃嫁祸。 若说天心宗想用这种思路来反其道而行之，误导世人，那也不现实，无论怎么做，他们都将首当其冲成为第一嫌疑人，这不是主动送死吗？ 他们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险，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芮尘还提醒了一句，天心宗如此强大的仙门，就算真被记入‘名单’，也不会像别的宗派那般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再是狗急跳墙，都不可能得罪先生您，因为，这样就是得罪了天道书院。 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动机，去做这等蠢事。 现在看来，事实真如他所料。通过近两日审问以及刚才一番核实，确实排除了天心宗的嫌疑。 那么，我们再回过头来分析一遍，真凶为什么要嫁祸给天心宗？嫁祸给天心宗有什么好处？会是谁，会是哪个宗门，有理由，有动机，做此等祸害天心宗的弥天大案？ 换个说法，天心宗若遭到重创，谁的受益最大？” 说完这些话后，孔颖达停顿了一会，让人杰几人消化消化。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平铨，更觉得声声刺耳，振聋发聩，让他忍不禁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孔颖达继续接着说了下去： “第二，地点。你们知道江庭之突然一反常态，带着花月开始疯狂流串，是从哪个城市开始的吗？” 见几人沉默地看着他，孔颖达轻轻吸了一口气： “陵郡，白谷县。此事在六扇门早有备案，也有人证物证，当不会错。当然，其他门派的核心人士在白谷县一带活动，然后在策划暴乱时被江庭之凑巧听到，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从地点来看，炼尸派的可能性更大。 最后就是第三点理由，行为！ 你们可知，老夫子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是炼尸派长老袁辰，冒着打扰他们控尸宗宗主田海山闭关的风险，甚至不惜与其弟子大打出手，目的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告知田海山。随后，田海山通过传讯石告知给他夫人--湘城书院院长萧如华。 萧如华又第一时间去诫室向老夫子告状，接下来便是老夫子暴怒，声传天下。若于宗主那次未按时赶到书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们这些行为的针对性很强。当然，从某些方面来看，也不是不能理解。 现在，还有一个让人更加关心的行为。如今我们还未正式对炼尸派展开审讯，虽然还有其他当事人在场，但针对这项反常的行为，我们想先问一问彩蝶姑娘。” “我？” 彩蝶指指自己，随即点了点头说道： “什么问题，孔院长您问吧。” “还请彩蝶姑娘回忆一下，袁辰长老为什么要在作案现场第一时间急着将凶手尸身带回湘城城主府？他在当时，对你们说了哪些话？”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语跑了 “他说...” 彩蝶顿了顿，叹口气说道： “他说他有点印象，有些线索，但不太确定，得先带尸身回城主府确认一下。他说...哎！他还说不能交给六扇门，谁都知道六扇门和天心宗关系莫逆，交到六扇门手里，线索可能就此断了...” 彩蝶每说一句，平铨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一分。等话全部说完，平铨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压抑的气息。他从嘴里艰难地吐出几句话： “我不相信！若系其他系，不管西傅做了什么，我都会帮助他，机其他。但我不相信，我也绝不允许，他...他们会为一己之西，去利用小西弟！残害小西弟！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问问西傅！我要他当面跟我说，他们系真的有线索，他们没有说谎，他们不系此系真凶！” 平铨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要冲去城主府讨个说法。 “铨哥，先别激动！” 罗横从旁一把拉住了平铨的胳膊，低喝一声： “你现在过去恐怕不太合适！铨哥，你想想，万一事情是真的，你准备怎么做？你可是有誓言在身啊！如果事情又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你此番当面质问，岂不是又伤了袁长老的心？ 铨哥，小弟建议还是把事情继续交给孔院长吧，相信院长一定会公平公正查清楚的。再说了，现在只是有些嫌疑而已，能有之前天心宗的嫌疑大？说不定压根就与‘清扫行动’无关呢？” “罗公子说得不错。” 孔颖达也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平铨的肩膀安慰道： “我刚才说这些话，只是想让先生和二位公子心里有个数，这只是一种设想，并不代表事实一定就是这种最坏的结果。 罗公子刚才也提到了，此事并不排除其他巧合，我们接下来会在审问四大派的同时，努力了解其他任何线索。并且，我们即将拥有一个非常关键的证人，只要不出意外，就能根据那位证人顺藤摸瓜。 到时候，即使真相隐藏得再深，我们也有把握让它水落石出。 还有一点，您大可放心。 此事受害者是先生，是赵府，所以不管调查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草率地公布于众。我们会将情况第一时间告知先生，就算是炼尸派所为，如何处置，生杀予夺，全听先生与老夫子商量结果。 老夫子虽说对罪魁祸首下发‘清洗令’，但这并不是我们的权限范围，也只有老夫子才能最终决定。太学院在此过程中只负责调查，绝不越俎代庖，行越界之事，也不会在未经先生的许可下对外透露半点消息。 吴公子，请您相信我们，相信太学院。” 孔颖达的声音总是带着一股能让人心境平和的力量，让平铨逐渐冷静了下来。 平铨双手合十，对着孔颖达微微行了一礼，面带愧色地说道： “孔院长高义，系我着相了。” 平铨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一边在脑海中回想着某些记忆，一边口中默念着经文。待他睁开眼睛后，眼中只剩坚定和决然： “我忠诚于门派，更加忠诚于小西弟。若门派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系，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哪怕系天道反噬，我吴平铨也要亲自上门，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说完这句话后，平铨眼底闪过一丝明悟，身上不由地冒出一股佛韵，佛韵一闪而逝，很快就消失不见。 禅意？ 众元婴惊讶地看着平铨，没想到他还兼修佛道，小小年纪就领悟了禅意。 “有一系想请教孔院长，不机您刚才说的关键证人又系何人？” 平铨恢复平静的声音自众人耳边响起，打断了这些人的讶异之色。 “是器灵。” 孔颖达赞许地看了平铨一眼，继续说道： “那修心剪尚存器灵，目前只因巅峰一击陷入了沉睡。金丹期器灵的沉睡期是一年，我们有办法将沉睡期缩短至三个月。如今再加上借用贵派的血池对其进行滋养，苏醒时间可以直接缩短到一个月内。 只要器灵苏醒，我们就有办法阻止她自灭真灵，然后通过一些手段，让她老老实实交代出她所知的一切。” “血池？也好！不过小语西姑今年参加武举的计划估计悬了。” “呵呵，这点也请吴公子放心，我们不会白白借用贵派血池。这次我们拿出了一滴饕餮精血赠给血灵郡主，她施展《血魔神功》将其吸收后，效果丝毫不弱于整座血池。” “上古异兽饕餮？对我们控血一脉来说，确习系千年难遇的好宝贝。” 平铨点点头，退后两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本来罗横作为三少爷之一，也有坐下来说话的资格，可他更愿意站在贝鲁鲁身后做个忠实马仔。 此时罗横突然皱眉，向众人提了一个问题： “铨哥，孔院长，小弟我在这里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万一炼尸派真是罪魁祸首，把器灵交给他们来滋养，那岂不是羊入虎口？换成是我，我反正是绝对不会让器灵就这样顺利苏醒的。” “这也是我们给炼尸派的一个考验。” 孔颖达对着罗横眨了眨眼，然后笑眯眯地说道： “我们派了金丹期的学生暗中盯着血池，那位学生虽不擅长争斗，但查探手段十分高明，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立即就能得知。 这也许瞒不过谢无疆。 只是，炼尸派若坦坦荡荡，便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若心中有鬼，那他们即使不敢动我们的人，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做些小动作出来。” 说到这，孔颖达还抚了抚胡须。只是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一旁太学令诸葛尉礼的传讯石就亮了起来。太学令感应了下传讯石的对象，惊讶地对着孔颖达说道： “巧了，是罗飞。” “咦？” 孔颖达面露讶色。他对着此时一脸探究的人杰等人解释道： “罗飞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学生。他明知道我们正在赵府谈正事，还敢中途传讯打扰，看来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 “接，听他怎么说！” 人杰说了一句，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不知为何，他和他身旁的几人，此时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太学令点点头，用灵气激发了传讯石。随后，一阵很是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好了，学令大人，出...出事了...咳咳咳...” 对方还没说几个字，就激烈地咳了起来，似乎还夹杂着吐血的声音。 “你受伤了？” 太学令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 “是...咳咳...” “什么！谁！谁打伤了你！你现在怎样了？！” “哗”地一声，太学院所有人都激动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传讯石。人杰也跟着站起身，上前两步询问到： “我是赵人杰，你那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 “咳咳咳，见过先生，我...我没事，对方没有下死手，我在城北...北郊外，咳咳，就在您当初交手的地方附近...” “你先别说话，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人杰与孔颖达对视了一眼，两人点点头后，带头走出了门外。 “咣当”。 待客厅大门被人杰重重推开，守在附近的下人们被吓了一大跳。管家赵妍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差点以为里面的大人物谈崩了。 “祈年！” 人杰一声厉喝，祈年庞大的身躯立即从大院起飞再降落至门前的石板路上。一阵狂暴的风压，把不远处丫鬟们吹得东倒西歪，裙摆飞扬。 一道道人影带着庞大灵压冲天而起，祈年也紧跟其后，向着湘城北郊直奔而去。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跌倒在血泊中的太学院学员罗飞。 “罗飞！” 众人远远地喊了一声，但感应到他身上的伤势后，又松了一大口气。 罗飞虽然被利器在肺部和四肢留下了五个窟窿，看起来触目惊心，却未伤及要害。而且他明显已服下了灵药，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此时落在地上的太学丞范长若将他右手一抬，手心中射出了一道青光。在青光照射下，罗飞弹指间便恢复如初，活蹦乱跳。 “多谢学丞大人！” 罗飞迅速站起身，正了正身上染血的衣冠，对着包括人杰在内的其他人一一行礼。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盯着修心剪吗，怎么跑出来了？” 太学令诸葛尉礼率先问了一句。 没想到罗飞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谢小语带着修心剪跑了！” “什么！” “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点！” 平铨的禅心瞬间告破。他喘着粗气，双拳紧握，瞪大双眼来到罗飞跟前。若不是靠意志力忍着，他差点就没拽着对方衣领，把对方那个小身板提起来。 “额，准确来说，是宇文泓带着谢小语一起跑了。不知道两人是不是私奔？” “你！说！什！么！” 平铨浑身气息低沉，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巴里吐出来。 “别大喘气，你小子给我从头到尾说一遍！” 太学令看不下去，直接在罗飞后脑勺给了一巴掌，痛的罗飞眼泪都快下来了。 “是，是。学生刚才一边盯着血池，一边吃着猪血粉，别看湘城猪血粉多么好吃，可学生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盯梢上面，绝对没有半分...哎呦！” 太学令被气得不行，又是狠狠一巴掌下去。 “说重点！”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扑朔迷离 又一巴掌下去，罗飞顿时可怜兮兮地说道： “是！总院长你们前脚刚走，那宇文泓就跑来纠缠谢小语，这已经是他近两天来的第三次上门了！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快看不下去！你说他这个赖皮虫也不照照镜子...诶别别，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说重点，说重点！” 罗飞揉了揉被太学令揪红的耳朵，终于老实了下来： “这次宇文小子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也不知用什么法宝设了个大结界，把血池全部罩了进去，连我也一时探不清里面的情况。 等结界撤除后，也不知宇文小子在里面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猥琐之事，只见谢小语眼泪汪汪的，情绪似乎非常激动，整个血池都跟着激荡了起来。 她直接跑去找谢无疆，说再也不想看管血池了，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与宇文泓一起潜心修炼，不到九品不出关。谢无疆气得半死，坚决不同意，父女两在主殿大吵一架，谢无疆还扬言要把谢小语关起来。 最后还是田海山出面说话，谢无疆这才放过了他女儿。 接下来就是谢无疆跳起脚大骂宇文泓是小畜生，谢小语外出闭关，负气离去。本来吧，这些事也都跟我没啥关系，可等我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血池上才发现... 他喵的修心剪居然被掉包了！ 虽然血池里面还有一把修心剪，但我在原来的修心剪上设过秘术，稍一感应，就发现如今这个是假货！真货已经被偷梁换柱，并且从我的感应中彻底消失。 想都不用想，肯定在谢小语或宇文泓身上！ 学生感应到两人还未走远，便悄悄吊在他们身后出了城，心想着，干脆一路吊在他们身后，放长线钓大鱼，说不定能顺势找到此案真正主谋。只要元凶现身，我就立即上报给你们，到时再来个一网打尽！” 罗成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昂首挺胸的，似乎正为自己的伟大畅想感动不已，结果又迎来一记脑瓜崩子。 “你个蠢货！” 太学令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如此大事，对方怎么可能没有后手！你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这...学生不是不想打扰总院长你们谈重要事情嘛。” “砰！” “哎呦！肿了肿了！” “我看你就是贪功冒进，做事没脑子！”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孔颖达伸手制止了太学令“爱的痛击”，对着罗飞沉声问道： “然后你就在这里遭遇了埋伏，被人袭击了对不对？” “对...” 罗飞弱弱地回了句。他此时也后悔了，他真没想到，自己笑傲多年的隐匿身法居然会被轻易发现。 “对方是几个人？长什么样子？什么修为？用的什么功法？” “对方就一个人，长什么样子不清楚，他带了个面具，那面具还是个法宝，能够阻挡我的探测术！凭身形...只能看出来是个男的！个子嘛...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哎呦！呜呜...夫子您别打了，我说的是真的！他的身形很普通，属于丢在人群中都毫无特色的那种...他的修为应该是金丹后期，至于功法，他兵器是满满闸子的飞剑，修炼的是万剑诀！” 意念剑派！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个名字。太学令头疼地按了按脑袋： “怎么刚送走天心宗，又冒了个意念剑派出来。” “对方很狡猾，也很专业，甚至可以说，背景很不简单。” 孔颖达沉声说道： “对方要么手上有不止一个仙门的核心功法，要么就有手段可以绕过天道誓言，控制仙门子弟。这么看的话...” “炼尸派的嫌疑更大了！” 太学令点点头补充了一句。 见人杰一脸疑问，太学令连忙解释道： “先生可能有所不知，在这世上，能够绕过天道誓言控制仙门子弟的手段并不多，加起来不会超过五种，其中有一种就是炼尸派的传统技艺，控尸术！ 此术虽然释术条件十分苛刻，可一旦成功，就能复活已经死去的仙门弟子，将其变成僵尸，化为己用！” “不会吧，之前与我交手的那个女人，你们也看到了，身手敏捷，吐字清晰，与活人无异，哪里像僵尸？” 人杰提出这个问题后，不等太学院众人说话，平铨就低沉地回了句： “宗主也系僵西，小西弟你看他与活人有区别吗？” “也是。” 见赵府这边齐齐陷入了沉默，气氛逐渐凝重，孔颖达抬头看向星空，眼神深邃地说道： “谢小语与宇文泓的一系列举动，看似狗急跳墙，却和当初嫁祸天心宗的手段有几分相似，让此案又铺上了一层迷雾，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们为何没有灭口，还特意留下了罗飞这个知情者向我们传话？ 这根本不合常理，谢小语与宇文泓身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但无论如何，我们接下来还是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查明真相，大家也不要胡乱猜测了。人跑了，我们就派人追，派人找。诸葛尉礼，你现在就去找芮尘，此事须得借用六扇门的力量。” “是，总院长！” 太学令走后，孔颖达接着说道： “我们去炼尸派和陵郡的神策军营地走一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倒要看看，谢无疆和宇文雍，他们两人准备如何解释！” 人杰突然走到平铨身前，认真地“看”着平铨的眼睛，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六师兄，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其他什么都别说，也什么都别想，只需要大声回答我。” 平铨点了点头，眼角已然泛出泪光。 “六师兄，我问你，你对炼尸派的忠心天地可鉴，对不对？” “对！” “六师兄，我问你，你想不想跟上我的脚步，未来能够帮助更多的人？” “想！” “那么六师兄，我现在以那个身份要求你，现在就骑上祈年，回到赵府，立即闭关！不悟透两套主佛经，不得出关！” “系！呜呜呜...” 平铨终于克制不住，泪水顺着胖胖的脸庞流了下来。他擦擦眼睛，几个跳跃来到祈年背上，待看了一眼人杰，看了一眼炼尸派的方向，平铨狠狠一甩鞍绳，大声叫道： “我们回府！” 目送祈年一路远去后，人杰转过头，看着孔颖达等人，冷冷地说道： “走，我和你们一起去。” ...... 湘城城主府后山，炼尸派血池。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谢小语很郁闷。 武举天墟年兽一战后，她就生气地回到血池，当着全派上下的面撂了句狠话： 不到九品不出关！ 此事她父亲也全力支持，还口口声声说女儿长大了。 结果没修炼几天，她就被父亲强行扯了出来，说血池可能要让给小贼，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这算什么？ 有这么巴结人的吗？你堂堂大派宗主、一郡城主的尊严何在？你女儿血灵郡主的脸面何在？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了？ 谢小语当时都快气疯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一听见赵人杰的名字就火大，而且不愿意跟她父亲多说一句话。没想到打了几天冷战，父亲又巴巴地跑来道歉，父女两掏心掏肺说了半天终于重归于好。 谢小语也答应了父亲的请求，在正式闭关之前，见一见那位新收弟子，那位传说中的吉灵根，小贼的结拜大哥，被她戏耍过一次，还差点因此害得她被小贼一刀砍死的死胖子，她的师侄辈--玄吉。 与玄吉师侄聊了会，谢小语意外地发现对方人挺可爱。 刚开始玄吉师侄非常紧张，一句话都说不全。等慢慢适应了，玄吉师侄可爱的口音好几次逗得她咯咯直笑。 之后玄吉师侄就像打开了话闸子，天南地北地说着从小到大发生的趣事，还有那个从他嘴里说出来，让谢小语颇感新鲜的，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小贼。 两人就这样不知不觉聊了一夜。临走前，玄吉师侄突然转过身，毫无征兆地对着她大声表白，再大大方方地说道： “没关系，我几系为了把这句话亲口说出来。现在，您也亲口拒绝我吧。” 谢小语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拒绝他后，那道无比释然无比灿烂的笑脸。 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原本谢小语应该继续开始枯燥的闭关修炼生活。结果依旧没修炼几日，她又被父亲叫出来了，这次又是要她把血池让出来，不过在她发飙之前，父亲取出了一颗精血在她鼻子前面晃了晃。 顿时，她的一切怨念，一切不满，全部烟消云散。 今时今日，她之所以还闷闷不乐地坐在血池旁，主要是因为两件烦心事。 一是父亲交代了一份苦差，她得在调查团离开之前，日夜守在血池旁边，同时催动功法为那把器灵浇灌精血。 另一件就是讨厌的宇文泓，又跟牛皮糖似的缠上来了，每次还挂羊头卖狗肉地用一些无法拒绝的理由来烦他。 这不，这货这次蹲在外边说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相商？ 我呸！本郡主倒要看看，你所谓的大事，到底是什么事！ 想到这，谢小语咬牙切齿地对外喊道： “进来！宇文泓！你要是再敢哄骗本郡主，本郡主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生死存亡！” 第一百四十九章 偷梁换柱 今日谢小语穿着一件血色衣裙，披一件黑色披风，黑沉如墨的披风上锈了个红色白边的“僵”字。 她一张杏脸润若玉脂，一双弯眉淡若远黛，美丽的胚子上比常人多出一道血色眸光和深色眼影。如墨的鬓发横插着一根银钗，边缘却是个狰狞骷髅头，令她看起来又妖娆又鬼魅。 谢小语这声“生死存亡”，话里话外带着邪邪的笑意，小尖牙都露了出来。 没想到宇文泓面色不变，一改往日轻松潇洒的模样，满脸肃然地走了进来。 “踏踏踏”，宇文泓每一步走得很慢，走得很沉，眼睛始终盯着谢小语，眼神显得温柔，凝重，又复杂。 谢小语：“......” 故弄玄虚！ 宇文泓也没说话，就这样沉默地来到了谢小语跟前，然后在谢小语的注视下，手掌一翻，四个指甲盖大小的仰天张嘴蟾蜍雕像被扔向血池四角。雕像在空中迎风而涨，落地时已有一人高。 宇文泓将四块中品灵石扔进蟾蜍口中，下一刻，一道金光结界冲天而起。 谢小语只觉一片金光将自己和血池全部笼罩了进来，自己便对外面彻底失去了感应。 装神弄鬼！ 谢小语倒是没慌，她不相信与她实力相似的宇文泓敢在此地起什么歹心。这里可是用地脉传送法阵直连炼尸派大本营的城主府后山，旁边还有个充盈的血池，真要动手，谢小语自信可以把宇文泓按在地上摩擦。 宇文泓在谢小语面前站定，刚开始也不说话，而是看了谢小语半晌，接着才徐徐说道： “小语，我宇文泓光明正大喜欢你，不顾父亲反对追求你，以前也许说过一些玩笑话，但都是为了讨你欢心。今时今日，我必须得把我得知的一些情况完完整整告诉你。我对太清天发誓，接下来若有半句虚言，定叫我天魂归天。” 谢小语皱眉，神色终于慎重了起来： “你来真的？什么事这么严重？” “你可知你父亲背着你做了什么？你可知你们马上大祸临头？” 宇文泓盯着谢小语，将谢无僵铤而走险嫁祸给天心宗的种种行为一一道来，说法竟然和孔颖达差不多，而且似乎得到高人指点，对动机、地点和行为分析得更加透彻，结尾时更是低喝一声： “所以说，伯父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如今天心宗不仅没有被一棒子打死，反而嫌疑越来越小，只要太学院缓过神来，下一个目标定是你们！” 宇文泓每抛出一个证据，谢小语的心就往下多沉一分。 她太了解她的父亲了。她父亲是行动派，无论是因为爷爷的事，还是因为仙门执念，确实有可能做出这些冒险的举动。等宇文泓把话说完，谢小语脸色已经变得凝重无比，但她故作镇定地对着宇文泓冷哼道： “哼！都是猜测罢了，又不一定真是如此！” “但起码有七成把握，你敢赌吗？” “这是我们炼尸派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谢小语冷声道： “即便真如你所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又能如之奈何？” 宇文泓深情地探出双手，似乎想要搭住谢小语的双肩，却被谢小语不动神色地避了过去。宇文泓轻叹一口气，出声道： “此时还未到最后一步，还有操作的空间。为了保住性命，在事发之前，走！立刻走！你以闭关修炼的名义，现在就离开这里！ 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绝对没人能找到的地方，我们先躲起来。 我会与外界保持联系，若出现最坏结果，起码你能活下来！若不是想象的那样，我们就重新回来，你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你未完成的事。” 谢小语明显一怔，随即脸上一片恼怒之意： “你竟然要我抛弃门派，独自逃跑？难道在你眼里，我谢小语是这种抛弃亲人与贪生怕死之辈吗！” 宇文泓毫不退怯，看着她摇了摇头道： “小语，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这样做不仅不是贪生怕死，反而是一种大考验，大决心，大毅力，这叫‘留得青山在’，为炼尸派延下火种。只要你能活下来，炼尸派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说得好听，就是逃避！我谢小语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与门派和父母亲共存亡！若你今天是来跟我说这事的，那么请回吧。我谢谢你一片好心，但为了不把你和你们家一起扯进来，今后还是别来找我了！” 谢小语高傲的仰起头，满脸决绝地对宇文泓说道。 “如果你决定如此，也有赴死的觉悟，那么眼下还有一个办法能救炼尸派，但代价是，你很有可能从此过上逃亡的生活，而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宇文泓面上的失望之色一闪即逝，语带疼惜地说道。 谢小语看着他，凤目微眯。 “万一这些事真是谢伯父做的，他行事虽然雷厉风行，但也绝不鲁莽，肯定充分考虑过各种情况的应对措施。如果仅是面对审讯，我估计他早有办法应对。” 宇文泓继续说道： “但是，现在有一个天大的隐患摆在面前，就是血池里的这个修心剪。明明还有其他加速滋养的手段，太学院为什么偏偏选择用你们的血池，让你们来操作，真的只是就近和方便吗？ 我看不见得！我之所以一来就步下结界，就怕他们派人暗中盯着，太学院一个个都是绝顶聪明之辈，估计早就对你们起疑心了！” “你说完了？” “还没有。” 宇文泓凝神道： “我还想再说一点。你有没有想过，谢伯父为什么对别人不放心，一定要你亲自负责此事？你以为这是功劳？你还需要功劳？八成是此事太过关键，他对其他人不放心，此时正在紧急思考对策。 下一步一旦有什么动作，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但不管打算怎么做，他都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全你的性命。” “所以说，你有什么建议？” 谢小语脸色一片惨白，语气带着一丝颤抖。 “偷梁换柱！” 宇文泓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修心剪，此剪不仅看起来和血池中的那把一模一样，而且隐隐透出一丝灵光，明显灵性未泯。 “这是我花大代价弄来的修心剪，器灵也已陷入了沉睡，并且我可以保证，即使器灵苏醒后也什么都记不起来，因为她在沉睡前就已失去了神智。” 谢小语接过修心剪，仔细打量了一会，随后震惊地说道： “这么贵重的宝贝，还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你是怎么弄来的？你父亲都没这么大的能耐吧？” “怎么弄来的你不用管。我前两次来找你，其实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但那时还没做好万全准备，而且总院长他们就在不远处，我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我也知道，此办法也许瞒不了多久，但只要你连你的亲人和门派也一起瞒着，独自一人带着真正的修心剪远走高飞，去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就算是他们发现被人掉包了，也只能去找你。 这样，此事的关键就从整个炼尸派转嫁到了你个人身上。只要谢伯父他自己在接下来审问中不出差错，只要他还在为了整个宗门考虑，那么结果只有一个，他们必须想方设法把你揪出来！ 只要不被他们发现，或者在他们抓到之前毁了修心剪，那么即使是抓住了你，未来也有一线生机。你就说你胡思乱想，担心此事是父亲所为，所以做了傻事。那个时候，最关键的物证已经被毁了，他们还能怎样？ 嫌疑和定论，是两码事。 他们要因此杀你，我们就去求赵人杰，求老夫子，看在你是出于一片孝心，说不定还能换来一线生机。” 谢小语听完这些话后，一边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一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宇文泓幽幽说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你不必这样，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些，我就很感激了，我会自己选择如何去做。而你，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一步。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到时候你怎么跟你父亲交代，你又怎么面对你那满腔抱负与大好前程？” “为什么？呵呵，我挣扎过，彷徨过，也想过置身事外，在能力范围内能帮就帮，但我最后发现，我做不到啊！我无法对你见死不救，同时我生出了一个美好的憧憬与私心。” 宇文泓先是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一脸希冀地看着谢小语。 “我选择与你一起前行，此事只是我个人为爱冲动做出来的蠢事，他们审问我父亲也没用，因为父亲自始至终都对此事一无所知。 而我，我希望你能活下来！我希望能通过这次同生共死，让你能认同我，甚至爱上我。若设想是真，我便有机会与你做一对亡命鸳鸯；若是假，我希望等我们回到此地的那一日，你能答应嫁给我。” 宇文泓嘴巴上深情地说着这些，心里则是痛苦地想道： 小语，对不起，还有一事我不能告诉你！炼尸派已经上了清算名单，朝廷已下决心，我不能看着你傻乎乎地赶回来送死！ 所以，我必须跟你一起去，我必须瞒着你，劝住你，我...别无选择。 此时，谢小语已经蹲在地上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流了出来。她哽咽着说道： “宇文泓，我无法保证我会爱上你，但真的谢谢你，如果真的能如你所说，那么在我们安全回到湘城的那一日，我便如你所愿！” ...... 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代号天丙，名叫李凯的男子，就用飞剑轻松将罗飞刺出了五个血窟窿，将对方像个破布娃娃似地甩在了地上。 他特意绕过罗飞要害，让对方留下来误导众人，并在得手之后迅速离场。他望了一眼北方，心中对前方毫无所知的谢小语和宇文泓嗤笑一声，喃喃自语道： “嗯，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但按照计划，接下来得抹除痕迹了。” 第一百五十章 十日时光 月上中天，正是熟睡时刻，人们纷纷进入了梦乡。 也许是甜美之梦，也许是安宁之梦，更多的人因对战争的恐惧，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还有的人，为了生，为了活，一整天都在争时夺瞬，忙碌不堪，最后累得连做梦都成了奢求。 整个湘城寂静无声，只有蛐蛐儿躲在草丛里轻轻吟唱。 甚至高高在上的修士们，不是打坐，就是静修，大家尽量保持安静，即便是双修，都很有素质地控制了动静声响，不想扰人于清梦之中。 可对炼尸派和陵郡神策军来说，今夜却是不安宁、不太平的一晚。 所有高层紧急集合，被人杰与孔颖达等人寒着脸“狂轰乱炸”，然后这些人脸上都冒出两个字： 懵逼。 包括谢无僵，田海山，以及取代谢小语看管血池的袁辰。 太可怕了！他们没有一点点防备，全都被整懵了... 到底是怎样的脑回路，才会觉得他们竟会去害人杰？他们明明也只是想来落井下石一下，怎么就变成案件主谋了？ 更夸张的是，每一个环节还说得有理有据的，他们自己都差点信了！ 事实证明，无论单独审问，联合审讯，还是问话，对话，套话，包括各种角度的发誓，都一一印证了，这些人真的不知情。 孔颖达他们也十分意外。不仅仅是发现炼尸派在此案过程中出奇的“干净”，还有另外一件事。这次“无死角”审讯，把另一件事给彻底兜了出来： 湘城暴乱！ 湘城暴乱所有的一切，都是谢无僵在幕后操控，自导自演。他们甚至也参与了“清扫行动”，只是与人杰遇险之事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在人杰脸黑无比的注视下，谢无僵万分无奈，万分惭愧，万分尴尬地，把当初组建本地问天盟的事情一起供了出来。 也就是说，谢无僵对赵大胆之死有逃避不开的责任，就连罪魁祸首曹珏也是他一手指定！ 亏得他当初还在人杰面前义正言辞，在葬礼上义愤填膺的... 真是个戏精啊！ 谢无僵哭了，城主大人当着众人面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他恳求人杰三件事。第一件是恳请原谅他，赵大胆出事，他也是后知后觉，预料之外，人杰同意了，但条件是让他去赵大胆坟前认错。 第二件是恳请将湘城暴乱事情摁下，不要告诉六扇门。人杰再三斟酌，最后看在平铨的份上也同意了。孔颖达等人客气答应了人杰的请求，他们承诺对与人杰遇险一案无关之事不会多提。 第三件才是谢无僵哭泣的真正原因。他无法置信，谢小语竟会做出此等愚蠢的行为；他也绝不相信，谢小语会与真凶沆瀣一气。 他恳请人杰不要与谢小语一般见识。他甚至断言，定是宇文泓妖言惑众，施展了什么阴谋诡计，才蒙骗了他女儿！ 人杰这次并没有草率同意，而是抱着这些疑问，带众人来到了湘城神策军军营。紧接着，宇文雍也哭了... “我打死这个逆子啊！！！” 宇文雍把本命真器掏了出来，两眼通红地说要清理门户。但在发动所有力量搜查之后，他发现就连他自己也找不到儿子的下落。 宇文泓与谢小语两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突兀地消失在世人面前。 ...... 十日时光悠然而过，在这段时间里，天底下发生几件大事。 战事开始朝着最坏的局势发展，西域魔国彻底占领了雍州。但他们没有冒然对接壤的冀州、梁州或豫州出手，而是选择安营扎寨，休养生息，全力消化雍州这片肥沃的新领土。 万岛仙国集结八国联军，对扬州正式开战了。大唐天国在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三天内连丢四郡，目前双方已进入了僵持不下的局面。若不是因为魔国暂时停战，让神策军缓过了一口气，只怕情况会更糟。 敌人如果仅仅是西域和万岛，大唐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捉襟见肘。 令李元启抓狂的，是许多之前参与暴乱的大门大派都在关键时刻反水，有些地方根本就没真正打起来，敌国大军一到，这边已开城投敌。他总感觉，在大唐内部还有一只看不清的黑手。 在这种情况下，神策军不得不分出兵力提前对所有证据确凿的“清算名单”展开清剿。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六扇门总捕头芮南天引咎辞职。 一月二十四日这天，在七日大限到来之前，芮南天虽然罗列了足足一百零八个大小门派，也将真正推手隐隐指定万岛仙国天音楼。但他当着众朝臣面含泪自责，表明尚有大量嫌犯藏于幕后，未能全部查清。 叛徒层出，内鬼猖獗，这才导致战局连连失利，芮南天直言自己能力不足，办事不利，无言面对陛下，无言面对千千万万受难子民。 李元启当场就罢免了芮南天的职务，可在众臣建议下，也给了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半月，再给半个月。半月时间内，芮南天继续负责调查全国暴乱的幕后推动者，若能把隐藏暗处的漏网之鱼一网打尽，将所有忧患消灭于萌芽之中，则重新恢复官职，但有一个附加条件： 六扇门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管在未来什么时候，若再有“临战投敌”的情况出现，不仅再次免去芮南天职务，而且这次会将他彻底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对赵府来说，十日里也发生了不少事，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变化。 于小菁居然没回去当宗主，而是选择留下来当个贴身丫鬟。 对天心宗，她安慰大家说想趁此机会尝试与天道书院交好；对于世人，她的说法是，虽然先生既往不咎，但天心宗为了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她于小菁以身作则，自罚在赵府为奴十年。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那就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在第三日，赵府通过发动五鬼帮势力，找到一个“新魂滋养术”的施术对象。对方是位女婴，父亲一个月前意外身亡，母亲又身患绝症，等带到赵府的时候已经神仙难救。 在征得对方母亲的同意下，九五二七亲自出手，为花月施展“新魂滋养术”。众人期待地看到花月眼睛终于恢复了神采，可却已不知如何说话，整个人手舞足蹈，咿咿呀呀了起来。 主导花月身体的，已然变成一个刚刚接触这个世界的新生命。花月本人能否在此过程中“枯木逢春”，创造奇迹，接下来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李君知的症状终于得到了好转。 不知道为何，从那次以后，即使人杰施展卍解，李君知的第二人格也再没出现过，不过她的“病情”却有了好的进展。 这还得感谢于小菁。 在发现于小菁的歌声有效后，人杰便让于小菁每日对着他和李君知唱歌。 渐渐的，李君知不仅能够接受于小菁了，而且在歌声引导下，也能开始勉强接受其他人。不过前提是那人必须面慈心善，也不能当面作什么过激的举动，否则，她还是会飞也似地躲进到剑鞘里。 彩蝶《蝴蝶剑法》第二式还没有什么大的跨越，但已有比较清晰的思路，正在找罗横帮忙做实验。 至于罗横和贝鲁鲁，一个只要做做梦，一个只要逛逛街，就很轻松地各自提升了一阶修为。照这个速度，他们肯定比人杰先到先天九品。 所有人里面，还属平铨的收获最大。 自从那天独自骑着祈年回来后，平铨就像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了起来。他的佛性更加深厚，领悟佛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在阳神光圈的辅助下，仅仅用了十日，平铨就悟透五套主佛经，加上之前那套，南华寺的主佛经就差《涅槃经》了。 不过即使悟透，他并不准备马上就着手修炼《六祖坛经》。如今他手上可是有天道书院收集的天下经书，足足有两万本，可凑出三百多套主佛经。 若换成一般的禅宗天才，究其一生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经书全部吃透。可平铨作为享受外挂的男人，不仅能做到，而且速度非常快。 照这么按部就班地练下去，也许他在今年，就能成为至圣凡界有史以来基础最扎实的禅修！ 万众瞩目的人杰，这些时日里有忧有喜。 忧的是，太学院调查的那个案件彻底陷入了谜团。荆州所有郡级大派全部审问了一遍，没一个是元凶。现在他们也只能通过其他事件去大海捞针地排查，并且想办法把消失的谢小语和宇文泓找出来。 孔颖达还求助了天机楼，陈抟老祖不敢怠慢，亲自在梦中为其算了一卦，没想到得出的结论竟是： 守株待兔！ 什么意思，是说他们会自己回来吗？ 抛开这件事不谈，人杰这段时间还是有件开心的事。 李清照墨宝陆陆续续到手后，他在密室里把李清照创造生死五招时的意境，以及凡界留下的所有诗意、刀意全部感受了一遍，然后他便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生死五招的招式技巧他没学错，但他把意境搞错了。 要知道，李清照当年的绰号可是悲刀！ 也就是说，他在“我心”中看到的意境，仅仅是李清照飞升仙界后改创生死刀道的后半段。 明悟了这些，人杰用黄流玉瓒笔简单模拟出五个招式也变得水到渠成。 虽然模拟效果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但他也终于可以开始将这五招融会贯通，尝试转化为适合自己的新招式了。 人杰仰起头看了看天空： 明日便是仙门会谈，仙音楼，我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整装待发 翌日清晨，人杰根据昨日传讯石中达成的约定，带着罗横、彩蝶、九五二七与骑乌力的贝鲁鲁在湘城武举天墟集合。 此行可说是危机四伏。平铨修为太低，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他主动提出留在赵府潜修。如今他们故意制造的消息也传开了，说人杰又获得一件神秘吉物，可替代吉灵根镇压厄运。 祈年虽不惧金丹，但碰到元婴期还是有危险的。它不舍人杰，跟着来到武举天墟，但为避免《本命兽契约法》修成后的深度隐患，人杰最终决定出海还是不带着它，让它在赵府好好看家。 反正人人都知道“人杰抱上了老夫子的金大腿”，天底下没人敢光明正大对赵府出手，祈年待在赵府，就是待在了最安全的地方。 武举天墟上空，从京洛调拨来的十万左神策军正骑着飞马在这里安静等待。 飞马做为最菜的灵兽，除了用角顶人，用蹄踹人，再没其他攻击手段，但胜在耐力出色，最关键是能飞！大唐掌握了飞马的繁殖技术后，全体左神策军以及先天以上右神策军基本上人手一只。 一队队方队肃立，一面面旌旗飞扬，一张张脸色肃穆。 天空中到处都是人影，他们一片寂静，耳中只能听到哗哗作响的风声以及“喀拉喀拉”的旗帜声。所有人停留的位置泾渭分明，看起来互不干扰，隐隐间又形成了紧密联系。 十万大军汇集，简直遮天蔽日，放眼望去宛如汪洋大海般弥漫了整个上空。晨光穿过大军洒在地面上，在天地间形成密密麻麻的细小光柱，看起来十分壮观。 为首是一位骑着獬豸，长得人熊般壮硕的神策军军官。他一直默不作声地平视着远方，在看到人杰等人骑着年兽到来后，虎目爆射出精芒。 “末将王猛，见过大将军！” 随着将军一声沙哑沉喝，整个湘城都在接下来都听到了霹雳版的炸响： “见过大将军！” 所有左神策军将士一起转向人杰来时的方向，整齐划一地举起手中长枪，跟着齐声喝道。 “吼！” 随着将军猛地爆发气势，一道道深黑色的气焰也分别从每位神策军将士体内喷涌而出，在湘城北区上方投射出一道黑色巨熊虚影。 可比拟元婴修士的十万人阵军魂！ 军魂一出现，那位将军身上的气势也跟着暴涨，原本金丹后期的修为直接被增幅成元婴，加上头顶的军魂，此时他们已拥有了两元婴之力。 怪不得仅靠金丹就能统帅十万大军，竟是一位精通战阵主修《万军之体》的将军！看来是从右神策军那边调动过来的。 在这一刹那，不仅大部分湘城百姓都看呆了，远近所有修士心生感应，一脸震惊地看向天空。 巨熊缓缓低下恐怖的大脑袋，将目光看向人杰。视线所经之处，所有对视者都被吓得屁滚尿流。 面对如此气势，人杰这边几人的感觉都像毛毛雨一般。 呵呵，比九五二七差远了！ 人杰微微一笑，对为首将军回应了一句： “王将军，你好。” 气息暴烈的将军不知此前在想着什么，面具下的眼眸如苍鹰般锐利，冰冷无情。待看见人杰轻松写意的笑容后，他楞了一瞬，随即点头回敬，撤销了军魂，似乎刚才只是为了迎接这位新任大将军。 城主府内，谢无僵遥遥看着远方的神策军与人杰，不知为何，忽然产生了一股极为不安的心悸感。 天墟还是那个天墟，少年还是那个少年，只是脱去了全身稚气，已离自己越来越远... “奋紫髯白刃，发帝庭仙光！” 天地变色，仙光纵横，一柄白色长剑以穿透天际的虹芒，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下划过无比玄妙的轨迹，猛然坠落到人杰跟前。 “咻！” 这是一位背挂长剑的中年男子。他身穿贴身黑色劲装，衣服看起来脏兮兮的，还布满了血迹。他的眼睛看似明亮，深处却充满疲惫。 “剑舞山庄沈龙，见过先生。” 人杰对着他颔首致意： “沈宗主你好。” “古老头也来了！呵，不愧是第一剑派，即便吃了败仗，还是这般底蕴深厚。” 沈龙突然看向左前方，语气复杂地道了一句。 他话音刚落，天上便阴云压顶，一个硕大的鎏金宝船呼啸而至。宝船中三道虹光飑射而出，瞬间落在人杰等人身前。为首者是一位胡须花白的老头，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 “春秋剑派古玄，见过先生。” “古宗主你来了。” “先生，公主殿下可安好？” “古宗主请放心，她现在就在我背上歇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太好了，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您老客气了。” “沈宗主，你就这么一个人去啊？” “又不是参加宴会，带那么多人作甚？额，先生，我没说您的意思...” “外面风大，我们上宝船说话吧。” 互相打完招呼后，人杰也没说什么废话，或是搞什么誓师大会。该说的，该提的，他们昨日在传讯石里已经沟通好了。 看到人已到齐，人杰在上船之前将大手一挥： “出发！” “是，大将军！” 神策军、春秋剑派及剑舞山庄三个大唐天国阵营的仙门代表团，开始浩浩荡荡从陵郡湘城出发，远赴海外，直奔蓬莱仙岛。 ...... “爷爷！” 郑家家主郑宜洪欣慰地看着满地乱爬的郑浩南，开口对旁边一位男子说道： “未满月便能言，也不负玉湄多怀孩子一年，不负他那‘预言之子’的身份。书中记载仙界生灵生而为先天，我郑家长孙即便稍稍不如，也是相差不远了！” 那位男子微微点头，淡笑着说道： “郑家血脉能吸收灵兽精血增长体质，提前发现最适合自己的契约兽种类。父亲您刚出关，这件事我们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 我们尝试在母乳中加入不同灵兽精血，没想到浩男竟与犬类精血无比契合，这倒是与他出生时的异象相吻合。” 说着，男子看向一旁的郑小海询问道： “小海，正好你刚从十万大山回来，那边怎么说？” 郑小海恭敬地答道： “家主，姑父，圣地妖皇对此事十分重视，已经开始着手遴选优秀的犬类灵兽幼崽，加上我们已有的两头，目前目标总共十一头，其中三头身怀远古神兽血脉。 临走前，妖皇虽然没有明说，但派青丘山山主私下跟我们传达了一个意向。” “什么意向？” “孔雀圣地有意在此次大劫中与我们郑家结成盟友，待浩男本命契约兽敲定后，他们将对其授予‘护山圣兽’称号，所有陆地妖族将全力护他成长！” “哈哈哈，好好好！” 郑宜洪连说三个“好”字，把脚底下乱爬的郑浩南一手抱了起来，在其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并开口说道： “我们郑家与孔雀圣地合作百万年，但关系始终差了那半步。浩男真不愧是我们郑家崛起的福星，一出世就助我们拉上了最强的盟友。如此一来，我们便立于不败之地了！” 此时站在软禁之地来看望郑浩南的诸位郑家核心成员，也都相继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能和孔雀圣地结成盟友，相当于在此次大劫中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一番庆祝过后，郑家嫡长子郑少成向家主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父亲，马上就要启程了，那件事决定了？” “决定了！已经没的选了，这是李元启逼我们的！” 郑宜洪接口道： “李元启嘴巴上同意先将浩男软禁起来，但种种情报表明，他想要害浩男的贼心不死！或者说，预言之子的存在，根本上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大唐天国！在这种情况下，你让我怎么彻底相信李元启那个老狐狸？ 之前响应仙门会谈的举动，就已经与他撕破了面皮，近日来的这些使臣也只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罢了。与其担心李元启秋后算账，不如尽早另谋他路！ 我们与西域魔国的领土隔了十万八千里。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除了投奔万岛仙国，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徐州位于扬州以北，青州以南，豫州以东，也是与东海接壤的沿海地域。之前万岛仙国将目标盯上了最难啃的扬州，却对仙门实力弱上不止一筹的徐州丝毫不犯，这本就是一件耐人寻味之事。 “可如今万岛仙国也陷入了内斗。原来是联盟治国，如今涉及到天下洗牌，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三大仙门都在铆足劲争夺主导地位。万一他们自己先打了起来，那怎么可能是李元启的对手？ 要不我们先保持中立，再观望观望？反正目前李元启不敢真的动手。万一情况不对，也能多个选择，毕竟豫州就在我们隔壁。可要是现在就表了态，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郑少成分析道，脸上出现几分忧虑。 “放心吧，万岛仙国打不起来的！三个仙门又不是傻子，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能不懂？他们即便斗得再凶，我相信也会掌握好分寸。 之所以现在就明确表态，也是想助他们早日选出共主，以免内耗时间拖得太长，导致中途出现什么变数，被李元启钻了空子！ 李元启真要拿我们开刀，大不了舍了徐州，远赴海外，今后再重新打回来！ 而之所以在三个仙门里，我选择了轮回仙宗，并不仅仅看在木天赐的个人实力上。要知道，他们当年洒下的那批苗子，号称是最优秀的一批。按时间算，百世轮回也都差不多了。 木天赐是第一个觉醒的，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最强元婴，最强一批苗子，正好赶上了当今大劫，当真会如此之巧合？依我看，这就是天命所致！” 郑宜洪扶了扶胡须，侃侃而谈。 这个时候郑小海突然提了一个建议： “家主，我们为什么不揭竿而起，自立门户？有浩男以‘预言之子’号令天下群雄，再有孔雀圣地做背后支撑，我们又何必寄于他人篱下？” “幼稚！” 郑宜洪瞪了一眼郑小海，然后向所有人严肃地说道： “你们所有人都记住，绝对不可以再生此意！我们郑家连龙脉都没有，称霸天下根基在哪？我们如果与天下人为敌，有保住预言之子的实力吗？要是别人把浩男抢去，再重现当年的‘携天子以令诸侯’呢？ 还有孔雀圣地。盟友盟友，什么叫盟友？对方如果靠谱，就是盟友，对方要是在自寻死路，你信不信下一刻就变成了敌人！知道为什么妖皇不表态，让那位母狐狸来传话，你没看明白吗？ 他们也在观望，观望我们的下一步动作！ 大家都放心吧，我不会平白为他人做嫁衣的。木天赐已经答应了，只要浩男肯加入轮回仙宗，就是内定的下一届宗主。如此一来，未来的天下，还不早晚落在我们郑家手里？” “家主英明！！”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八方云动 天心宗，天心山脉出口处，众多门人齐聚于此，给他们的代宗主大人送行。 “红玉师祖，请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涂峰主，夏峰主，拜托了，请一定守护好红玉师祖！” “呵呵，红玉师祖还用守护么？” ...... 天下第一雄关，嘉峪关城门口。 众多西域魔国和意念剑派的高层，此时正紧张地看着即将参加仙门会谈的当代魔君司徒鹫、罗家家主罗谛与意念剑派宗主陈野。 “家主，全靠你们了！” “魔君大人，一举解决掉其他仙门的宗主吧！” “唉，一把年纪了，还要去参加什么仙门会谈，真是不让人省心呀！” 意念剑派宗主陈野不满地抖了抖背上的剑闸，轻声抱怨道。 罗谛无语地看着这位耍性子的陈野宗主，心中不经想着： 说得跟真的一样！ 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让人省心过了？您这个当世最大岁数鬼仙，前几日突然说要当两天宗主，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没个逼数吗？ 话说您到底是想在临死前出去走走，还是想在临死前欺负欺负小朋友？ 当然，这些话罗谛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要不然他分分钟就要被捅成马蜂窝。曾经的乔广宗，现在的木天赐，他们号称“天下第一”，其实不是太准确，他们俩顶多称为元婴第一。 真要论修为，还是那些熬过了两次以上雷劫的鬼仙更强，而且熬得越久越厉害。不过鬼仙可不敢轻易动手，他们平时都处于“假死”状态，即便偶尔出世走走，也会控制好时间，更遑论与人争斗了。 每一次出手，他们都会折损寿元，雷劫便提前一大段，他们离死亡的距离也就变得更近一步。所以，各个仙门的鬼仙都属于那种被供奉起来的对外威慑力。真要连鬼仙都打起来了，那差不多就是准备拼命了。 但如果硬要说乔广宗和木天赐是天下第一，也能说得过去，毕竟他们出手没有顾忌，属于常规战力。 陈野作为当世唯一一个熬过了四万岁的鬼仙，实力到底有多强一直是个未知数。有人猜测，他已无比接近人仙！ “哈哈，陈前辈，要不您把剑闸交给我吧，我帮您背着。” 司徒鹫大笑着对陈野宗主说道。 “给你？我把吃饭的家伙给你，回头你这小子一巴掌把我拍死了怎么办？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唉，我命苦啊，一把年纪了，还要被现在的年轻人欺负！” 眉毛都快垂到地上的陈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话的同时还嘟起了嘴巴，一脸受委屈的样子。 罗谛无奈地看着这位顽皮老头，给了司徒鹫一个眼神。司徒鹫心领神会，立刻抬头仰天长啸了一声。 “吼！” 眼看天边一片乌云迅速靠近，裹着一股狂暴的飓风，司徒鹫笑着说道： “陈前辈，您看我这头魔龙饲养的如何？” “咦？” 陈野双眼放光地看着天空那道庞大阴影，高兴喊道： “人造灵兽？还把人的灵魂塞进去了？哈哈哈，好变态，我喜欢！上面那小娃娃快下来，给爷爷看看。” ...... 青莲剑派，众多太上长老齐聚在大门处，其中一名长老忧心忡忡地说道： “孟家主，我们宗主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帮忙盯着呀，别让宗主大人再惹出什么大乱子了！” “呵呵，吴长老你就放心吧。没经过我允许，我保证让令狐兄滴酒不沾！” 旁边一个小男孩满脸不相信地说道： “你骗人！你会拉着父亲躲起来喝酒，我都看到两次了！” 本来还信誓旦旦的孟家家主孟乘浩闻言表情蓦地一僵，喉咙有些发干。他颇有几分心虚地瞄了眼那位小男孩，然后故作镇定地说道： “这个...此一时彼一时！喝酒也要看场合的，叔叔以前那是与你爹闹着玩。这次可不一样。你们放心，这么重要的场合，这么大的事，我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话刚说完，小男孩旁边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子立刻幽幽抱怨道： “有分寸还在昨晚把夫君灌得烂醉如泥，到现在还一醉不醒？” 所有人听到女子这句话，立刻拼命附和点头。 他们早就想吐槽了，只是出于对方身份不敢说。现在好了，有宗主夫人带头，他们也齐齐用幽怨无比的眼神盯着孟乘浩，还有他背上那个人。 “额...这其实不能怪我...” 孟乘浩刚准备解释，就被一句呓语声给打断了。 “小浩浩，我这酒如何？再来一杯...唔...真好喝...” 只见他背上那位满脸通红、浑身酒气的男子毫无征兆地呢喃了一句，然后将脑袋换了一面，舒舒服服地继续枕在孟乘浩肩膀上呼呼大睡。 口水还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走吧走吧，别磨蹭了赶紧走！” 那位女子看不下去了，扭过头掩面对着孟乘浩说道： “甭管你们兄弟俩做出什么决定，人给我活着回来就行！” ...... 黄老山，天机楼山门。 吴伯阳看着身前这些殷切目光的同门杰出弟子，一边把玩着雷击枣木太极丸，一边说道： “小宇，华琳，这次你们二人跟我一起去参加仙门会谈。” “好的，大师兄！” 这两位被点名的天机楼弟子开心地回道。 不知内情的人如果看到天机楼的参会代表，肯定会惊掉下巴。居然只派一名金丹和两名先天参会？这是太过托大，还是根本不把其他仙门放在眼里？ 其实不然。 知道的内情的人便晓得，陈抟作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氤氲使君，常年不醒，肉身几乎永远在沉睡。 而天机楼的高手们一个个都是神经病，而且死宅死宅的，根本不爱管事，也不爱出门。只有吴伯阳这位奇葩才喜欢动不动就乱跑，到处惹是生非。 偏偏吴伯阳无论能力还是天赋，都惊才艳艳。单看天赋，有人甚至将他与月亮公主李君知并列称为“绝代双骄”。再加上陈抟早就在吴伯阳身上下了特殊梦标，这就和彩蝶随身带着尚方宝剑一样，只是比那个更加好使，可以随时附身。 久而久之，吴伯阳也就成了天机楼的牌面，甚至你说他才是真正的天机楼楼主都没什么人反对。所以吴伯阳参加，就可以看作是陈抟参加。 更令人羡慕的是，他们此行连护卫都不用带，因为根本就没人敢对他们动手。 被陈抟守护之人，只要有人敢对他动手，就一定会惊动这位“睡仙”，然后被当场算出跟脚。 当今世上，谁有实力得罪天机楼？ 有资格的寥寥几位，现在都变着法子讨好吴伯阳，拉拢他还来不及呢！ 所以，吴伯阳决定在年轻弟子中挑选两位最出色的人与他同行，到时有机会接触凡世间最顶级的势力与最厉害的一群人，就有利于开拓他们的眼界，帮助他们更好成长。 “青儿。” “诶！” 随着吴伯阳一声叫唤，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头生可爱触角、背长透明短翅的女子顿时应了一声，然后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大号蜻蜓。 吴伯阳带着两位师弟师妹坐到青儿身上，意气风发地说道： “走！去蓬莱仙岛！待你们去会会那群老家伙，再会会那位...先生！” ...... 蓬莱仙岛的一处禁地中，三道人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讨论着。 “赵人杰出发了，随行人员与之前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古玄、沈龙、十万神策军，只要能一网打尽，大唐必定元气大伤！但他此时身边又多出一位唐伯虎，这下就麻烦了。” “总比预想中最坏的结果，带着《尚书》出来好吧？” “依我看，带《尚书》出来才叫好事。如此一来，赵人杰这边我们就完全不用考虑了，可以趁机直捣京洛，看能否一劳永逸。 这下可好，不上不下，不高不低。啃起来难啃，不啃又错过良机。老夫子多袒护赵人杰，你们都看到了。等他以后回到陆地，恐怕再也没了机会。” “赵人杰会不会还没最终确定立场？或许不要废这么大代价，对方根本就不是那边的。” “还有什么不确定的？李元启下了血本，不但对他们赵府加官进爵，就连月亮公主都送出去了，如今还直接封赵人杰做神策军大将军！ 赵人杰这次若是以先生的身份过来，我还敬他三分。可他既然代表神策军，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无论如何，不死不休！你们自己想想，如此恐怖的家伙，此时不除，未来定将成为我等的最大阻碍！” “可有唐伯虎在，我们原来的计划未必能成功，他有多恐怖你们还不清楚？木宗主，这天下第一的称号到底属于谁，恐怕您还要与他打过了才知道。” “李楼主，如此激将有意思吗？此次动手，谁露面谁死，虽然我知道你们巴不得我能跟他们一块消失，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说出来，搞不好小命就丢了。” “咯咯咯，讨厌！跟您开个玩笑您还当真了？真是吓死奴家了！” “好了，现在没心思开玩笑！木宗主，当初这个借刀杀人的法子可是您出的主意，我们从旁配合。现在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变数，我看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是早有办法应对了吧？” “哼，从有唐伯虎跟随的消息一放出来我就在准备了。借刀杀人的思路不能变，有老夫子在，没人敢正面动他，仓促间我们也不可能找到别的办法。既然原来的刀可能杀不动，那我们就把刀磨得更加锋利！” “您的意思是...” “放心吧，想要他们这批人死的，可不仅仅是我们。顶着老夫子的压力冒如此大险，岂可就由我们几人一力承担？” “高明！魔宗虽然手段下作，但有些法门确实叫人惊叹。” “咯咯，你们这样子，说得奴家真的好期待。”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因为战争 离开湘城后，人杰一行乘坐鎏金宝船，带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朝东飞去。他们计划走直线而行，通过扬州地界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东海。 途中也许会遇到交战之地，也许还会遇到春秋剑派弟子及右神策军，或者是万岛仙国的三国联军。 但他们毫无畏惧，甚至可以说横行无忌。 他们在战力上就很有底气。 王猛带领的左神策军和剑舞山庄沈龙都可以一个打两，春秋剑派古玄自信可以拖住三个。九五二七之前就说过了，如果是面对那种最普通的元婴，只要武道意境一开，他可以打十个！ 也就是说，他们一行人有足足十七名普通元婴的战力，春秋剑派另两位随行是金丹后期，人杰也能当做不寻常的金丹看待，再加上他的群控技能“杀猪势”... 这是一股可以影响局部战争的恐怖力量！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人杰。他有天道书院的“先生”背景，根本没人敢光明正大对他们出手。 对于老夫子为何如此紧张人杰，目前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是受到了上一届“先生”李清照的结局影响，老夫子不想重蹈覆辙，所以才对人杰如此上心。另一种说是神秘妖族神王大人与老夫子关系莫逆，人杰甚至都是靠着神王大人才当上的“先生”。 也不知道为何，最近第二种说法很流行。 人杰他们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出了荆州，来到扬州地界。若不是考虑随行神策军的行军速度，他们甚至可以飞得更快。 人杰、罗横、彩蝶、九五二七、骑金猪的贝鲁鲁，以及剑舞山庄一人，春秋剑派三人，共计七人二妖站在鎏金宝船的指挥阁里，目光齐齐凝视下方，面色一片肃然。 除了罗横、彩蝶以及两位妖族，其他人均能将地面景象看得清清楚楚，途径之处，简直触目惊心。 随着位置不断东移，脚底下蚂蚁搬的难民越来越多，有一小部分被缓缓收容进城郭，还有部分被阻挡在城门外，剩下的都在路上，衣衫褴褛，漫无目的。 途中难民们不断有人倒下去，永远闭上了眼睛。其中有的拖着一路血痕，看起来受伤而死；有的面容扭曲，看起来生病而死。也有的可能是被活活饿死的，因为人杰他们看到了这些人在啃树皮，吃黄土，甚至还看到了... 易子而食！ “畜生！” 人杰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道： “老夫子不是说了不得伤及无辜吗！” “唉。” 古玄听见人杰愤怒的质问声，叹一口气说道： “那些侵略者倒没有伤及无辜，也没对百姓下手，但是，这些手无寸铁之人的灾难还是降临了。他们最终避免不了流离失所，许多人都会因此失去生命。” “为什么？” 人杰不解地问道。 “因为家园，因为家人。” 古玄语气沉重地解释道： “修士之间的战斗动静您是知道的。就算没伤害到平民，但一场战役下来，整座城市可能就瘫痪了，这对百姓的生活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影响。许多人因此失去工作，因此吃不上饭，甚至连喝水都成了问题。 而普通人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战争，但许多前线战士就是他们的家人。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失去孩子的老人，为了继续活下去，不得不背井离乡，寻找远亲或他人帮助。 于是，他们就变成了难民。 他们从残骸中走出，茫然走向未知。他们面临的也许是生存，也许是死亡。 这，就是战争！“ 人杰沉默了半晌，再次问了一个问题。 “战胜者为什么不去帮助这些人？他们占领了土地，这些人就变成了他们的子民，他们应该爱戴子民才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变成难民？” “因为现在是战时。” 这次说话的是沈龙，他指着下方一个小城说道： “先生您看，这还是我们自己的城市。就连我们自己的城主，都只能接纳一小部分难民，剩下的人只能将其拒之门外，你认为敌军会这么干吗？” “为何会如此自私无情？不是说人之初性本善吗？” “这不是自私，也不是无情，您以为他们想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饿死？您以为敌军不想好好的接纳这些人，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子民？ 不是的，他们其实也是被逼无奈。原因就是刚才那句话，因为现在是战时！ 因为现在是战时，所以我们自己的城主不得不考虑到整座城市的承受能力，如果因为难民涌入，导致城市经济与秩序临时崩溃，就会被敌国趁虚而入。 因为现在是战时，所以敌国不敢在这个时候花费精力去为这些人重建家园，重铸秩序，也不敢去赌这些人里面有多少奸细，多少叛徒，多少是顽固不化的民族主义者！ 他们若对此不管不顾，就可能付出代价，然后被我国大军伺机反攻。” 罗横与彩蝶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战争的残酷，闻言后一起露出了悲伤的神色。沈龙望着满脸不忍的三小，本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最后化作一口轻叹，不再作声。 过了一会，人杰突然坚定地说了一句： “看来还是要尽早让天下恢复和平！” 其他人以为人杰就是一句感慨之言，但赵府几位立刻就听出了是什么意思。贝鲁鲁惊讶地望了一眼人杰，心中默默吐槽：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您以前主动挑起战争那是眼睛都不带眨的，而且您比这些人可要残忍多了...话说，难道又要紧张起来了？天啦撸！您可是答应我在凡界要好好度个假，放松放松的... “前方有战事！大将军，我们是否介入？” 外面开路的王猛将军一声低喝，将沉思的人杰拉回了现实。他将神眼进入始解状态，用金光扫视一阵后凝神说道： “先过去看看。” 在人杰的视野范围内，他看到远处有两个集团军正在激烈交手。 一方是组成了万人战阵的神策军，这些神策军有一百名骑着飞马的空中骑兵，两千名地面骑兵，六千名步兵，以及两千名弓箭手。 他们组成了一个长刀形状的军魂，周围还有五把大剑在高空飞来飞去，低空中也穿梭着三十六把小剑或小刀。人杰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应该都是春秋剑派的高手。 相比较而言，另一方的人就少多了，只有五百多人。但是，这五百多人竟然全部都是先天以上！他们统一穿着一种会发光的鱼鳞甲，这种鱼鳞甲把他们全身包裹了起来，从效果上看，防御力很是不弱。 这五百人里面，有两百人飞在天上，其中除了六名是金丹期修士，剩下的也骑着坐骑，只不过他们的坐骑是仙鹤。 这些仙鹤看起来比神策军的飞马猛多了，它们竟然会喷水，有的还会喷火！ 双方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元婴期修士介入战争，看来只是一次小型试探。但此时也是打得你来我往，热火朝天，总体看来还是万岛仙国占了上风。 只是人杰观望的这一小会，就有三名春秋剑派的先天期弟子受到重创被打出了原形，还有数百名神策军士兵在军魂的伤害分摊下也被震得喷血不止，眼看整个人就萎靡了下来。 反观万岛仙国那边在鱼鳞甲的保护下，也只有两人受到轻伤。 他们的指挥官是一位高大的金丹期光头，那光头见局势一片大好，兴奋地大笑几声，刚准备好好嘲讽一下对方，便瞳孔猛地一缩，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得铜铃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反应很快，迅速就回过神，然后用尽所有灵力发起一声凄厉的大喊： “撤！快撤！敌人有援军！！” 其他人还来不及转身逃跑，刚停下手中的动作，就看到整个天突然黑了下来。随后是隆隆的响声，那并不是打雷声，而是急行中的十万大军。 看着黑压压一片神策军迅速靠近，那光头对着天空绝望大吼： “不！不！你们不守规矩！你们难道想提前发动决战吗！” 光头也不跑了，不仅仅是他，所有万岛仙国的人都不跑了，他们知道此时跑也没用。天上那批大军结成的战阵玄妙无比，速度比他们快好几倍，真要出手，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当啷。” 眼见那片“乌云”即将把头顶上太阳全部覆盖，光头将手中的本命真器重重扔在地上，然后行云流水般地落地，抱头，大喊： “我们投降！” 对面的那些扬州神策军也愣住了，这些人同样呆呆地望着天空，连指挥官都懵了，不知道这整的是哪一出。只有那些春秋剑派的弟子看到宝船后才激动大喊： “是...额” 还没喊出声，他们就被一阵灵识传音给制止了： “不要说话！” 此时大唐天国阵营的所有将士都听到了这段传音： “楞在那干嘛？还不赶紧把对面人杀了！别说是我教你们的！” 神策军那位指挥官嘴巴张得老大，随即马上闭嘴，然后口角上扬，对着对面那群丢掉兵器的敌军露出了极其残忍的笑容。他喘着粗气，暴喝一声传遍数里： “他娘的给我杀！” “杀！” 光头金丹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冲杀过来的神策军，口中连忙大喊： “我们已经投降了！我们已经投降了！” 没想到他立即听到对方传来一句吐血的话： “不要上当了，这是对方的诡计，都给我杀啊！” “诡计你妹啊！你们这群不要脸的混蛋，我跟你们拼了！” 光头一边悲愤地喊着，一边慌不择路地重新拾起兵器，眼看就要堪堪挡住对方致命一击。没想到就在这个要命的当口，突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扫过，光头的表情顿时一窒... “嗤！” 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颈上热血喷涌而出，头颅上还残存着惊恐之色，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第一百五十四章 海上遇袭 午时之际，人杰一行终于来到东海。十万大军即使飞在高空之上还是声势浩大，让平静的海面拂起了层层波纹。 人杰始解神眼放出金光，透过指挥阁外的光照在大海上来回巡视。眼看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沿途都出奇的安静，除了乘坐的鎏金宝船及层层环绕的大军以外，周围不见丝毫身影，就连鱼虾和浮游生物都躲进了大海深处。 “您看，我就说没人敢动手吧。” 春秋剑派宗主古玄笑呵呵的拍着人杰的肩膀，很是放松地说道： “想要稳稳拿下我们这些人，起码得半个仙门倾囊而出，这得多大动静？” 古玄瞄了一眼被贝鲁鲁骑在身下的乌力，感慨道： “有神王大人在，随时可以将这里消息告知老夫子，谁这么急着不要命了？” “古宗主，谨慎一点总没错。毕竟不管从什么角度上看，除了这茫茫大海，他们再也没有其他动手的机会了。” 九五二七倒是丝毫未放松，刚才就是他提的建议。 “换成是我，我也许会想方设法在这里动手。不过有少主子的性光神眼在，百里之外即可预警，我们倒是不慌不忙，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九五二七话音刚落，人杰立马将眉头一皱，说了一句： “前面有情况！” “嗯？” 众人闻言脸色一肃，几位元婴立即放出了神识。他们的探测范围没有人杰的神眼这么远，但随着大军迅速前行，一片修罗般的场景逐渐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 沈龙瞪大了眼。 罗横和彩蝶也伸长了脑袋，随着宝船越来越深入，他们俩也看到了下方的场景，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只见海水先是变成了淡红色，随后红色越来越浓，最后直接像鲜血一般浓郁。一股极其恶心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直冲脑门，让外围那些神策军将士闻之欲呕。 到了鲜红的海水地界，海面上开始漂浮着星星点点的白色。人杰和几位元婴清楚地看到，那根本就是无穷无尽的白骨。甚至还有一些巨大的骸骨浮在海面，其中几个论体积比祈年还要大上数倍。 “全神戒备！！” 王猛猛地一身大喝，然后激活战阵，军魂显现，一头庞大无比的黑熊虚影以鎏金宝船为核心，将周围十数里范围笼罩了进去。 黑熊虚影刚形成，数道浓郁的血柱便破开海面，直冲而起，遥遥朝着这边激射而来，速度十分快。 “轰隆！吼！” 仅仅一个照面，血柱就把黑熊军魂连带着鎏金宝船击飞十里，一大半神策军将士的鲜血疯狂地从嘴中喷了出来。 “不好！” 古玄和沈龙感受到光柱的威力后大惊失色，刚冲出宝船，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然后是无数惨叫声。 黑熊军魂瞬间被打散，近三分之一神策军和所有飞马瞬间爆成一团血雾。除了包括王猛在内的十名金丹还歪歪扭扭地在天上勉强保持身形，其余人均像下饺子似地，朝着下方掉去。 “不！不！不！” 王猛眼睁睁看着无数将士往下掉落，此时却虎含泪地，一筹莫展。 “是鬼仙！最少三劫以上！” 九五二七为了保护好人杰，倒是没第一时间冲出去，但感受到下方那股恐怖的气势后立刻大喝一声，将霸王枪唤了出来，牢牢握在手中。 “对付得了吗？” 人杰赶紧问了一声。 “没问题！” “那赶紧先救人！” “是！” “身化天剑！” “连翩而七纵，瞬息而三接！” 此时古玄、沈龙也和剩余的血柱交上手了。他们不敢托大，出手就是全力。其余两道血柱被他们一一打散，但这个时候修为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 沈龙虽然没和血柱正面硬碰硬，身形闪烁，瞬间便连出二十一剑，但在把血柱打散后还是受了伤，嘴角有鲜血溢出。 古玄化成一柄比鎏金宝船还要庞大的巨剑后，一击就把血柱劈散，不过人杰看到其剑身上留下了一些滋滋作响的血珠，而且整把剑都在微微颤抖。 “嘤！血...肉...” 一道如婴儿啼哭的声音传入众人耳里。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下似乎张着恐怖的大口，正等着上方那些散开的血雾、昏迷的将士和手舞足蹈的求救者落入其中。 眼看这些人就要遇难，九五二七瞬间出现在海平面上，一声大喝： “气吞天下！” 九五二七用鼻子呼出一大口气，再撅着嘴巴一吹，无比狂暴的飓风被他吹向了海面，然后化作一股上升气流，稳稳托着那些将士们往宝船而去。 “纵横耀交光，诸身而耸跃！” 沈龙见状立刻施展出他的最强身法，在人杰眼里似乎变成了几百人，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把上升气流上的将士们接回宝船。 而古玄则是掏出了一个麻布袋一收一放，顿时无数将士就出现在船舱里。只是那些刚被装进布袋的将士们感觉自己头晕目眩，还清醒着的人也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嘤！！” 看见到口的血肉飞走了，海底下那道身影似乎被彻底激怒。随着海面开始翻涌撞击声，对方终于露出了身形，冲出了海面。 “我的天！” 彩蝶发出一声惊呼。她只感觉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暴虐的妖气冲破了云霄，入目之处，海面上出现九个漩涡，一个鲜红色的头颅缓缓伸了出来。 这是一个鲜红色的鸟头，头顶之上似乎还带着“盔甲”，整个头就比祈年还要大上三分。还不等彩蝶消化完，“轰轰轰”的爆炸声接着连声响起。 在她心惊胆战地注视下，一个又一个头颅冒了出来，接着是长长的颈部，壮硕的身躯，两只粗大的黑爪和一条布满黑麟的尾巴。等全部露出水面，一头数十丈大小的庞然巨物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浑身冒着血光，有九个头颅，每个头颅形态不同，有的长有独角，有的长有三目，还有的长着长矛一般的锋锐獠牙。所有头颅此时都恶狠狠地都盯着九五二七，一声声宛如婴孩啼哭般的声音从这头凶兽体内传了出来。 “是九婴一族！红海君！” 沈龙来到了人杰身边，临时替代九五二七护着人杰。这也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方案，不管遇到什么意外，人杰身边都必须有一位元婴贴身守护。 听见沈龙的沉吟声，人杰好奇的问道。 “九婴？红海君？” “九婴一族是东海非常有名的妖族，虽然数量稀少，却身怀上古凶兽血脉，桀骜不驯，有好几次惹出了大祸，差点都被龙王灭族了。后来龙王还是放了他们一马，把他们软禁在东海海眼附近。 两万多年前，九婴一族出了一个天之骄子，她的名字无人知晓，只是对世人自称为红海君。红海君得到老龙王赏识，老龙王破例将其带离海眼。随后，红海君在修行路上惊才艳艳，甚至一度成为东海龙宫的当代圣子。” 人杰几人闻言望了望下方已经和九五二七、古玄打起来的红海君，见其疯狂无比，口中来来回回就是“嘤”和“血...肉...”这几个字，看起来就不太正常。 “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我也不知，但可能和当年李清照的那件事有关？” “李清照？” 人杰愣了愣，没想到居然又听到了这个名字。旁边的贝鲁鲁则是立刻来了精神，竖起了大耳朵。 “嗯，当年她和李清照爱上了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名字叫赵明诚。” 哇！ 贝鲁鲁张大嘴巴，两眼冒光，仿佛吃到了惊天大瓜。 “她性格十分单纯，后来被有心人利用，虽然没加入当时的抢夺仙器队伍，却对李清照发起了一次偷袭。” “然后呢？” “然后赵明诚为李清照挡下了致命一击。也就是说，她失手把赵明诚杀死了。” 咔嚓！ 贝鲁鲁陷入了石化。 “在那之后她就回到了东海，世人从此再也没见过她。如今看来，她不仅变成了鬼仙，还疯掉了，而且她现在的功法明显有问题。她原来是水火之妖，怎么现在喷起了血柱，看起来魔气重重？难道走火入魔了？” 在赵龙与人杰说话的短短时间内，九五二七与红海君的战斗就已进入白热化。 红海君完全失去了理智，在九五二七的引导下，她根本就没想到去攻击天上宝船，而是一根筋地攻击着九五二七。 两人已经打得比较远了，如今只有人杰和赵龙才能在船上看清楚交手情况。 九头齐出后，一次就是九道血柱，这招威力大得出奇。古玄接了两次便再也不敢与其正面交锋，开始从旁配合，打起了辅助。 遇到了这种级别的敌人，才能看出来九五二七到底有多猛。 刚开始他也被红海君追着打，而且他打在红海君身上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在他激发了武道意境后，实力变得惊天动地。 “霸王举鼎！” 九五二七将霸王枪一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王霸之气，随后他将霸王枪斜斜向下一插。 “轰隆” 仿佛流星坠地般，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天外天急剧降落，裹在霸王枪上，摧枯拉朽地深深插入了红海君腹部，并将她身后海水都斜插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海水倒灌！ 这招还没完，九五二七将霸王枪再猛地向上一挑。 “嘤！”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红海君差点被这一枪挑成了两半。她仿佛一块小石子般，不受控制地被九五二七挑上了天空。 “砰砰砰”。 一大片一大片血肉从她身上飞溅，敲落在海面上。 “力拔山兮！” 九五二七出现在了红海君头顶上方，带着移山的气势用霸王枪往下猛地一抡。 “嘤！” “轰隆！” 六个头颅飞起，红海君又被九五二七从天空上直击而下，生生打进了大海中。 九五二七很平静地悬浮在海面上，等着红海君重新出来。他知道，这些伤势对红海君来说还谈不上致命。九婴一族号称九条命，而且只要有一个头存在，就能很快痊愈。 不过照这么下去，他要赢红海君还是比较轻松的。此时的红海君根本发挥不出四劫鬼仙的全部实力，来来回回就一招喷射血柱。 “少主子，可有其他敌人靠近？” 人杰此时耳中传来了九五二七的传音。他用妖气大声回应道： “没有，你放心杀敌！” 就这？这就是敌人派来的手段吗？看来没把我九五二七放在眼里啊！搞半天连杀手锏都没动用... 九五二七带着七分疑惑三分没劲地想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最终手段 九五二七在海面上足足等待了一盏茶时间，还不见红海君出来。 他将灵识探入深海，亲眼看见红海君的伤势已恢复大半，但状态似乎十分不对。对方重新长出来的头颅上露出痛苦、迷茫与恐惧的神色，浑身上下血光越来越盛。到了最后，血光直接映红了整片海域，映红了半片天空。 远远看去，就好像大海中藏了一个红色的小太阳。 就在红海君的气势攀升到顶峰时，她所有头颅突然齐齐转向，身体开始动了。 她竟然看都不看九五二七一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鎏金宝船的方向，口中发出了一道巨大啼哭声： “嘤...妖！！” 人杰、贝鲁鲁和乌力同时一震，感觉自己被牢牢锁定，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眼见红海君直接将目标锁定了人杰，九五二七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他对着下方冷道： “哼，图穷匕见了么！针对妖气？红海君，不管你是有意无意，是自发还是受人指使，今日既然敢针对少主子，我便送你入轮回！” 说罢，他将手中霸王枪高举过顶，枪身高速旋转，气势也开始节节攀升。只过一会，方圆数里的海平面就被生生压下一丈，天空上的乌云被搅成一圈又一圈的巨大漩涡。 数道闪电从天而降，沿着在九五二七身旁劈在了海面上。 古玄将红海君的动作也看得清清楚楚，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动手，结果此刻居然不受控制地被九五二七的气势推开数里。他目光复杂地看着九五二七，发现自己在这种级别的对决下，竟然连插手都做不到。 仿佛天神下凡般的九五二七将气势攀升到最顶峰，再将猛地将风车般的长枪向下一压，口中大喝一声： “天下无双！” “轰轰！” “哗啦！” 刚以万钧之势冲出水面，想要朝宝船撞去的红海君，就被从天而降的九五二七正面击中。 雷霆，狂风，强大无匹的灵气和世间最霸道的意境，这些全部集合在一起后，就是无双于天下的霸王枪！ 红海君上升之势被瞬间遏制，附近的海平面被两人交手的动静弄出滔天巨浪。远远看去，仿佛形成了一朵美丽的莲花。 “嘤！！” 红海君再次被重创。但她竟然不管不顾身上的伤势，也不看攻击她的九五二七，而是昂起脑袋想对着宝船喷射血柱。 九五二七在无双状态下是何等敏锐。他不仅时时刻刻将对方刺得血肉飞溅，而且始终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每次红海君的头颅刚对准宝船，就会被他一枪甩在脖子上，然后血柱便射离了方向。 古玄和赵龙此时均全神贯注地守护在宝船前方。万一有血柱朝宝船射了过来，他们两也能联合将其击溃。 随着时间推移，一个又一个头颅被九五二七斩下。眼看红海君只剩下最后一个头颅，而且身体已经百孔千疮，支撑不了多久了。 毫无征兆地，天空上突然刮下一阵寒冷的风。蓦然，九五二七心中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刚闪过这个念头，一股毁灭的气势将他从红海君的身旁推了出去，就像刚才古玄被他推出去那般。 什么？ 九五二七一惊，随即双眼射出两道凌厉光芒。 还有别的手段吗？好，很好，我正嫌不过瘾...咦？不对！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红海君身上爆发出一股毁灭般的气息。那股气息刹那间扩至百里，引发了海啸之势。高空上狂风与雷电也开始急剧涌动，最终形成一片闪烁着电光的如墨乌云。 乌云压在众人头顶上沉甸甸的，大家神魂纷纷预警，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种大难临头的紧迫感。 隐约间，如万马奔腾般的声音从乌云中传来。片刻后，上清天突然在空中开了个口子，奔腾声瞬间又转化成暴动的雷鸣声，乌云上开始出现一道道黑色雷电。 雷电闪烁下，整片海域的空间震荡不已。 “什么？鬼仙雷劫！难道是红海君的第五次雷劫？空间封锁，黑色雷电，这红海君到底造了多大的孽，居然引来了黑色雷劫！” 震撼！ 绝对的震撼！ 此时鎏金宝船正上空，那些黑色雷电如蛟龙般飞舞，毁天灭地的力量在其中孕育，仿佛随时都会从里面冲出来，撕碎下方的一切。 九五二七恍然大悟道： “难怪，难怪仅仅让一个失去神智的鬼仙来对付我们，原来根本就是想把雷劫提前，再通过雷劫将我们和出手的红海君一起化成灰烬！这才是最终手段吗？” 恐怖的第五次鬼仙雷劫，哪怕强如姬红玉这般的四劫鬼仙，在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只有那种四劫鬼仙大圆满，并且身怀重宝的修士，才有一定机会能够撑过此劫，获得再活五千年的机会。 “好狠的心！好大的手笔！” 古玄和沈龙出现在人杰身旁，一脸惊骇和无奈。古玄苦笑地对着贝鲁鲁说道： “恐怕叫老夫子也来不及了吧？” “乌力！乌力！” 乌力叫唤两声，然后用蹄子在地板上迅速刻下四个字： “联系不上。” “完了！” “没事，九五二七能应对。” “他怎么可能应对得了？！” 所有人都绝望了，而赵府这边却一个个淡定得很。人杰见沈龙满脸不信，便又安慰了一句： “放心，他还有杀手锏没使出来。” 乌云之中，毁灭力量正在酝酿，目标是下方海面上的红海君。但对于此时进入了领域内的其他生灵，无情的上清天可不会好心放过。 黑压压的雷云最终遍布百里方圆，使得本来就黑暗的海域更加黑暗了。轰隆隆的雷鸣之声震慑心魂，令人生出发自心底的颤栗。 “唰。” 九五二七来到鎏金宝船上空，将功法和武道意境催至巅峰，然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样宝贝。 那是老夫子最近交给他的宝贝，也是整个凡界最珍贵的宝贝之一。 一本青皮书籍冉冉升起，缓缓翻页，从里面发出一道悠久怅然的声音： 修春秋，读春秋，千古一春秋。 那本书越变越大，最终变成了一座百丈高的山峰，不仅给众人带来了安心沉稳的感觉，还发出了有如远古暮钟般的声响，带着一股历史的厚重。 一切准备就绪，九五二七凝视着黑压压的天空，等待雷劫降落。 “《春秋》！是《春秋》！老夫子居然舍得把《春秋》拿出来！真不愧是先生啊！我们有救了！” 沈龙大叫一声，顿时一扫阴霾，激动又复杂地看了眼人杰。古玄以及宝船上其他神智清醒的金丹期修士均是张大了嘴巴看向外面，仿佛在做梦一般。 “轰隆隆！” 三道黑色的雷电当空劈下。其中两道粗如天柱的黑色雷电夹带雷霆万钧之力落在《春秋》上，但一瞬间就被《春秋》吸收掉了所有能量。 最后一道却绕过了众人，落在下方红海君的身上。 红海君本就受了重伤，此时破破烂烂的九婴妖体又一次被洞穿，毁灭雷电在她体内疯狂肆虐，全身筋骨脉络尽被破坏，巨大躯体呈现一片焦黑，散发出一阵阵焦糊的味道。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被《春秋》吸收掉大半威力的黑色雷电就把红海君的生机灭绝了大半。 “嘤...” 红海君发出痛苦叫声。她身上的伤势开始快速愈合，血红色的光芒四处激荡，但眼中的疯狂之色却稍稍消退了一些，开始露出一丝清明。 还没等她恢复过来，第二波雷劫降临了。 这一波是六道雷电。如瀑布倾泻而下的黑色雷电声势浩大，轰然落下后，被《春秋》吸收了四道，剩余两道继续拐了个弯落在红海君本体上。重伤濒死的妖体顿时化成烟灰，连渣都不剩。 见目标这么快就被消灭，黑色雷电轰轰响了一阵，然后便似是不甘心地回了上清天。乌云也跟着很快散去，没过多久，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射了下来。 “快看！” 彩蝶猛地一指下面。其实不用她说，其他人也都看到了。 只见红海君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三魂，地魂很快消散，天魂缓缓升天，人魂则是向着宝船的方向飘了过来。 这是一位看起来十分干净可爱的女子，她的脸上此时充满了愧疚与哀伤。来到宝船旁边后，她盈盈行了一礼，低头说道： “实在对不起，我并没有想过伤害你们的...也谢谢你们帮我解脱。” 人杰示意古玄带着他飞出古船，来到红海君面前问道： “你知道是谁派你来的吗？是谁主导的一切？” “我也不知...” 红海君摇了摇头。她边说话边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人杰那张脸... “明诚！” 一声啼血般的低鸣后，红海君如同乳燕投巢般扑到了人杰怀里。 人杰伸手制止了旁边欲出手的古玄，再向冲过来的几位元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低头看向那道愈发黯淡的魂魄： 怎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六章 蓬莱仙岛 “明诚，我真的好想你！对不起！是我傻，是我没用，是我害了你。呜...我恨不得能和你一起死...” 红海君虽然只剩一缕残魂，但魂魄居然也流出了眼泪。她大声哀嚎，大声哭泣，仿佛要把憋了两万多年的心里话全部宣泄出来。 “清照妹妹说我没资格死，让我就这样痛苦的活下去。她说总有一天，你会重新回到我面前，找我要回失去的一切。呜呜呜...她没骗我！她没骗我！” 红海君说到这里居然破涕为笑，但身形也开始越变越淡： “不管你是否原谅我，能在临死前再见你一面，我便心满意足了。” 人杰看红海君魂魄消散的过程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连忙转头问道： “她人魂怎么还没进入轮回天？” 九五二七面色复杂地解释道： “修炼鬼仙，本就是逆天改命，所以才不断有雷劫降下。如果是被雷劫劈死的，那么死了就死了，连轮回都入不了。所以有些鬼仙自知没把握，会在雷劫来临之前自行了断。 她...这次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我想救她，我还有问题要问她，你们有没有办法？鲁鲁，不是说聚魂珠能把残魂收进法宝吗？” 人杰突然转头，“看”向周围所有人，只是每个人都遗憾地低下了头。 “哎，聚魂珠这种宝贝，传说还是在先师创世之初从仙界留下来的仅仅几件，如今早已经失传多年。” 古玄对着人杰摇摇头，束手无策。 鲁鲁也将小手一摊，露出手心的兜状纹身： “宝贝大人，不是我不想帮她，我的情况您也清楚。” “明诚，明诚...” 此时红海君的人魂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能再叫我一声小娘子吗...” “......” “小娘子...我...我不怪你。” 人杰安抚的话说完后，红海君便当着几人面化成点点星辉。 此时，明媚的午后阳光，晶莹剔透的水珠，已经取代了前一刻的雷霆与狂风，不仅令整篇海域重见天日，而且在红海君身后出现了一道美丽彩虹。 红海君眼里有深深的情意，还有如释重负般的欣喜；她薄薄的嘴唇轻轻开合一下，可惜再也传递不出任何声音。 虽然没说出来，但是人杰的心中还是听到五个字： 孩子，谢谢你。 “......” 众人沉默感慨了一阵，随即回到船舱中看望那些幸存的将士。这艘鎏金宝船可乘载十万人，但如今生还的将士只有六万出头，其中还有近千人和当初花月情况类似，已经彻底失去神魂。 在场几人都是偏向战斗型，没人会治疗法术，丹药数量十分有限。在匆匆为几位伤势最重的将士治疗后，他们便在王猛等人一脸羞愧的道谢下继续起航。 一会到了蓬莱仙岛，只要不是魂魄受损太严重，这些人应当都能救治过来。 “真的不用告诉老夫子？” 贝鲁鲁认真地看着人杰。 “不用。他们既然敢出手，肯定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湘城案件的调查目前都还处于僵局，此时如果告诉老夫子，无非就是让他再愤怒一次，然后派人过来。 我觉得，没有意义。 他将《春秋》都交给了九五二七，使我们生命有了保障，那就没必要事事找他告状了。我们可以自己调查，如果现在没弄清楚，就等强大了继续调查。 我相信，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 对方无非就是万岛仙国的某个仙门，或者是他们联手布置。无论是何种情况，我都亲自找他们算账！” 人杰坚定说道，身上杀气一闪而逝。 ...... 东海资源丰富，海面上岛屿林立，这些岛屿就像一颗颗璀璨的珍珠撒落人间，让广阔的海域不再单调，焕发出了勃勃生机。这些岛屿有大有小，小的可能只有湘城一个街区那么大，大的甚至能接近陆地上的一个州。 整个东海被划分成三大州，分别是瀛洲、生州、长洲。每个州都有一个和徐州差不多大小的巨大岛屿，它们的名字叫蓬莱仙岛、方丈仙岛、瀛洲仙岛。 人们将其统称之为海外三仙岛。 本次仙门会谈虽然由仙音楼发起，但蓬莱仙岛并不是仙音楼的地盘，而是长洲洛家的核心。等人杰从天空遥遥望见蓬莱仙岛的轮廓后，感觉就像是看到湛蓝大海中伫着一根定海神针，任由滔天大浪拍打，屹立不倒。 靠近后，他们发现沙滩边缘处正驻扎着整整齐齐的水军，一队仙鹤部队从天空中迎了上来。 为首一人骑着一只长达数丈的巨大仙鹤，这是一名身穿皇袍的元婴期老者。在他身后，十多个年轻男女正骑在仙鹤上好奇又激动地看着宝船。 见迎接部队来了，人杰他们礼貌地飞出指挥阁来到宝船外部。当然，人杰是被九五二七用灵气带着飞行。 “哈哈哈，先生亲临我长洲，当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只见那位老者对着人杰的方向一抱拳，笑容甚是亲切。说完这句话后他侧过身从旁一引： “先生车马劳顿，一路辛苦了。学生洛清虚，这便带您去使馆歇息，请！” 此话一说完，古玄和沈龙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什么意思？把他们当空气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九五二七则是向人杰传音道： “少主子，看来此行不会太顺利。他们对大唐敌意很浓，跟您打招呼也只提先生的身份，神策军只字不提，一来就给两位宗主下马威。” 人杰对着洛清虚点了点头，随口说了一句： “不辛苦，路上碰见个不起眼的鬼仙埋伏，想用五次黑色雷劫跟我们同归于尽，被我们顺手料理了，所以此行也算是有点乐子，不至于太过无聊。” “什么？鬼仙？五次黑色雷劫？” 洛清虚闻言面色大变，先是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眼人杰他们，再勃然大怒道： “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埋伏先生！当真是没把我们东海三仙门放在眼里！先生，对方是谁？谁派来的？我这就联系木宗主和李楼主，哪怕把整个东海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凶手挫骨扬灰！” 人杰看着洛清虚的脸，冷冷答了一句： “红海君。” “红海君？她居然还活着？” 洛清虚愣了愣，一脸惊诧地说道： “难道是老龙王派来的？不应该啊！老龙王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先生请放心，学生定会去老龙王那问个究竟。据学生所知，东海龙宫对天道书院一向忠心耿耿，此事兴许有别的隐情！” 见洛清虚说的跟真的一样，表情不似作假，人杰看了眼九五二七，九五二七也对着他摇了摇头。 人杰将眉头一皱，随即马上舒展开来。他也侧过身从旁一引： “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春秋剑派的宗主古玄，这位是剑舞山庄的宗主沈龙。” “原来是两位宗主！哎呀呀，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刚才居然没认出来，真是多有得罪了，呵呵，多有得罪。” 洛清虚似乎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对古玄和沈龙行礼道歉。古玄面无表情地回了一礼，而沈龙则是臭着脸“哼”了声，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洛清虚见状也不恼，开始一边带路，一边笑眯眯地介绍随行的年轻才俊以及途径处的风土人情。 人杰发现这里不管是哪，都始终环绕着白雾。刚进岛时，人烟比较稀少，能看见的都是些军队和渔村，还有山川奇景。靠海边的山峰连绵百里，峰峦起伏，其中珍禽异兽，奇花异草，飞瀑奇岩，处处可见。 仙门会谈选定蓬莱仙岛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每个岛民耳中。虽然其中有一些是敌对势力首领，但这个时代大唐天国的繁荣富足还是深入人心的，也令无数岛民对这些参加会谈的客人心生好奇。 更别说这次代表神策军前来的，是那位闻名天下的“先生”！ 虽然此行目的地是洛家的大本营天水城，仙岛上其他城市的百姓还是自发地合城出动，想要瞻仰下大唐的仙门和“先生”的风采。 老实说，人杰他们来到第一处大城上空时，被这里热情的人们吓了一跳。 只见所有人都站在了街道上，放眼望去就是密密麻麻的人海。这些人仰起头，伸长了脖子，哪怕他们知道对方首领不一定会经过这里，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男男女女也都打扮得仿佛过年一般，看起来十分喜庆。 整个城市张灯结彩，许多地方还搭起了彩台，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蓬莱仙岛欢迎您！”、“扶禹城生鱼片天下美味快来尝尝啊！”等标语。 在看到人杰出现后，这些人顿时轰动了。 呐喊声、尖叫声、锣鼓声、鞭炮声同一时间炸响，瞬间就掀起了满城热浪。人杰他们飞得并不是太高，所以一些眼尖的能勉强看清样貌。 “哇，会飞的船！好大！好大！” “最前面那位是谁？是先生吗？” “肯定是！闭眼睛的年轻男子，肯定是先生！看起来好酷！” “卧槽！卧槽！先生你看这边！看这边啊！我们是盲眼屠夫迷弟团！” “啊！我要给先生生猴子！” “旁边那位也好帅！” 无数少年少女们激动万分。他们直接忽略过了古玄和沈龙这两位中老年男人，把目光全部聚焦在了人杰和九五二七身上。 人杰看他们这么热情，也对着下方挥了挥手。 “啊！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切，人家眼睛都闭着的，你哪只眼睛看见他看你了？咦...哇！快来人啊！这里又有人晕过去啦！” 就这样沿途经过十六个热热闹闹的大小城郭后，一座比湘城还要大几倍的水上城市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城市被一片青色山脉层层环绕，建在一处碧翠的大湖上。城墙一眼望不到边界，足有数十丈高。内里仙音阵阵，桂殿兰宫，外边云雾缭绕，仙鹤鸣而飞起，锦鲤游而飞跃。 “先生，二位宗主，前面就是天水城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洛家兄弟 到了傍晚，十四仙门除了天机楼、青莲剑派、孟家还在路上，其余仙门的掌舵人都已抵达天水城。洛清虚在水涧云宫举办了一场盛大欢迎宴，尴尬的是，除了人杰以外，其余仙门无一人参加。 就连万岛仙国的另两个联盟国，居然也借故推辞了。 为什么万岛仙国的几个仙门，相互之间又可以称之为联盟国？因为万岛仙国曾经历过一段残酷的竞争史，最终才诞生出三个巨无霸仙门。这三个仙门一度谁也奈何不了谁，便形成了当今联盟公治的局面。 三仙门纷纷效仿大唐李家，也各自在东海建立了相应的国度。 轮回仙宗成立的叫轮回国，仙音楼成立的叫仙音国，而洛家成立的叫天水国。所以，洛清虚才会穿着一身皇袍。今日与洛清虚共同迎接人杰的那些年轻人，都是他们这一代的皇子皇女。 不管其他人心中打什么算盘，有什么顾虑，人杰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别人敢邀请，他就敢参加，正好还可以探探口风。 结果洛清虚这个老家主、老皇帝，也不知道是真不知情，还是城府太深，从头到尾都展示得滴水不漏，连九五二七都没任何新发现。 酒过三巡，洛清虚建议让几位皇子带着人杰到宫外走走，品尝一下天水城的特色美食。人杰想着左右无事，便也答应了。 “特色美食？你们难道还有更好吃的？” 贝鲁鲁一听，口水都流了出来，刚才的海鲜大宴可是让他狠狠过了一把嘴瘾。 “神王大人，您有所不知。” 洛清虚精心挑选出了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陪同，为首是一名看起来非常自信的皇子，名叫洛天王。他一边带路一边对贝鲁鲁说道： “这世上最好吃的美食，不在皇宫，不在酒楼，也不在各处名门大院。” “那在哪？” “在小巷子，小街道，小旮沓，和小弄堂里。” “喔？” “呵呵，我带您去就知道了，让您点评一下我们东海最有名的美食街！” 于是几人颇感新鲜地骑着皇家仙鹤，来到了天水城美食街--大水车巷。 “哇！” 彩蝶逛了不少次美食街，在她印象中，美食街应该都和湘城的差不多，无非就是食物种类不同而已，但此地美食街市却把她惊艳到了。 天水城本就很美，不仅仅因为它的天空被白雾所笼罩，看起来梦幻，关键它还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城市。在这里，你随处可见池塘、涌泉、溪流与瀑布，到处都是小桥、杨柳、锦鲤与荷花，走一圈就感觉妙趣横生。 万万没想到，这一处吃东西的小地方居然更加令人惊叹。 不知是哪一位天才设计出来的。原本此处只是一片普通小湖，却被布置成蜿蜒曲折的河道，鳞次栉比的水榭、长廊、小亭、绿植，就像玄奥的阵法一般点缀其中，腾出了无数个空隙。 最大的空隙也就是此地最中央，矗立着一个三丈的水车，水车划过水面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另外几处较大的空隙各立着一个造型迥异的雕像，雕像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喷泉。 至于剩余的空隙里，就是络绎不绝的商贩小船了。 有层次感的布局、朦胧四散的灯笼、水面之上的倒影，让人仿佛来到一处梦幻花园。最要命的是，一阵阵浓郁的香味从各艘小船里飘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先生”今天在天水城，人杰有几次逛街的经验后，自己也学乖了。从皇宫出发前，他们一行人就做好了准备工作。 只见人杰此时戴了个假胡子，还穿了个兜帽，目的就是把眼睛兜起来。其他几人亦是乔装打扮一番，连乌力都来了兴致，找人用染料把自己染成黑色，戴了一副獠牙，看起来就像头野猪。 到了地方，人杰一行客随主便，跟在三位皇族后边随意逛了起来。 洛天王转头说道： “尊贵的朋友们，这里就是东海最有名的美食街--大水车巷，想要把这里的美食全部吃一遍，恐怕得好几日，我直接带你们去几家字号最响亮的小店吧。” “二皇子好！六皇子好！九公主好！” 路人们看到洛天王一行纷纷热情地打着招呼，看来这几人都是常客。 “二皇子，这几位是谁啊？” “呵呵，这些是跟着使团一起过来的随行弟兄，都是咱天水国的客人。” “喔！外来的朋友！欢迎欢迎！要不要来几份小黄鱼？九公主，这可是您的最爱哦！” “啊，要！要！” 一直害羞腼腆不太好意思说话的九公主洛天依，闻言口水马上就流了出来，连忙不断点头。 人杰他们也发现了，这里的百姓热情、淳朴，似乎对达官贵族并没有像大唐天国那般畏惧。皇子皇女们也没什么官架子，很自然地与这些光膀子、穿短裤的民众打成了一片。 人杰很喜欢这种氛围。 只是这种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二皇子和六皇子还因此闹了点小矛盾。事情的起因竟然是... 插队！ 虽然才刚到美食街入口不远，这一家也不是什么非常有名的店，但店老板生意还是非常火爆，前面已经五六人了。这些人此时都坐在小船正对面的凉亭里，一边磕瓜聊天，一边耐心等待着他们的小黄鱼。 看见是九公主最爱的美食，人杰他们也一人点一份，然后坐在亭子里开始排队，二皇子见状不高兴了。 他立刻对店老板和正在排队的几人说道： “店家，各位大哥大姐，这几位可是我们天水国的贵客，你们看可否行个方便，让他们先来？” 这话虽在征求意见，但洛天王的语气却斩钉截铁，透露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没问题，没问题。”“二皇子您先！” 这些人哪敢拒绝，立马就答应了，没想到人杰此时摇了摇头： “不用，人家排半天队也不容易，我们再等会就是。” “先...公子，您可别客气，到了天水国，您就当做是来了自己府上，这点小事怎能让您操心？放心，一切交给我好了！” 洛天王刚拍拍胸脯，旁边那位安静的六皇子洛天裴忍不住开口叫道： “二皇兄！你怎么带头插队！” “六弟，你懂什么，这叫待客礼数！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天水国，结果吃个东西还要排队，这传出去不是笑话吗？” “那也不能为了对客人好，就欺负我们自己人吧？咱就不能换个方式？” 说着，洛天裴来到人杰面前，不好意思地对人杰说道： “公子，要不您先去别处转转，我在这排队，等拿到小黄鱼我给你们送过去。天依？” “到！” 洛天依条件反应地举起手。 “一会公子他们看中了什么别的东西，你就负责排队，咱两个轮流来。这样既节省时间，又能照顾客人，还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你这木鱼脑袋，一点芝麻大的事，至于搞得这么复杂吗？你没看他们先前都答应了！” 洛天王刚回怼一句，人杰就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觉得这个法子挺好，就这样吧。走，带我们去你说的那几家字号最响亮的店。” “这...好吧。” 洛天王一愣，没想到自己好心帮忙反而吃了一瘪，见人杰态度坚决，便也只能悻悻地上前带路。刚走两步，他突然反应过来： 咦？这不是制造了一个本皇子和先生独处的机会吗？哈哈哈，六弟，九妹，你们还真是又傻又天真，也不想想父皇选了你们两个来的深意？还真以为我们就是单纯带路的？ 洛天王嘴角上扬，只是上扬的幅度微不可闻。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又开始热情地为人杰介绍三大招牌，老贺家烤海鱼、大水车小龙虾以及贾式蟹黄包... 眼见这些人走远，小凉亭的顾客们才慌张地站起身，小心问道： “六皇子，会不会不太好？二皇子刚才可是说了，传出去会惹人笑话，名声不太好的。您可不能因为我们几个小老百姓，就得罪贵客啊！” “是啊是啊，我们几个没关系的，慢点就慢点。” “唔，第一次看见二皇子这么严厉，我刚才都不敢说话了。” 洛天裴嘴角上扬，将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我和九妹轮流排队，不会怠慢客人的，你们放心好啦。我可不认为，国与国之间的礼数，要凌驾于百姓之上。 即使要讲礼数，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比如说事先派人排队，事先跟大家伙说好，甚至在征求大家同意或者给大家补偿的情况下，包场一晚，这才叫周全。 外面的人一来，就叫辛辛苦苦排队的自己人让开，这叫什么礼数？当然，也许有些客人就会因为这点事小题大做。但你们大可放心，我已经看出来了，那位公子是绝对不会的。” 洛天裴看着已经走远的人杰，开心地说道： “不愧是被那位看中的人，见微知著，他确是一名有仁义的‘公子’。” 此时，走在人杰后方的九五二七也嘴角上扬，向人杰传音了几句。 ...... 当经过一处小凉亭，正好没他人在场时，洛天王突然凑近人杰说道： “公子，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想跟您商量下，就两句话，可以借一步去那个小假山下面说吗？” “？？？” 人杰嘴里塞了好几个蟹黄包，根本开不了口，只能转头看向他。 洛天王看向九五二七，他明显知道九五二七的真实身份，此时亦小声说道： “您一会能帮忙隔音一下吗？” 见人杰点点头，九五二七在他们走到假山下的角落后，不动神色地设下一个小型结界。 “咕咚。” “什么事？” 将包子一口气全部吞下肚，人杰好奇问道。 “有一个问题，父皇没想到，全天下没想到，但我想到了，实在忍不住想问问您。” “问吧。” “大家都知道您是代表神策军来的，但是，您真的就站在大唐天国那边吗？” “......” “您...有没有可能...有别的考虑？”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仙门会谈 历史上，不止举办过一次世界级规模的仙门会谈。可以说，每个伟大时代的动荡时刻，都能看到众仙门在幕后推动的影子。 天水城，这个常年弥漫白雾的水上城市，今天迎来了许多不同以往的重要客人。水涧云宫的警戒力量比以往要更加森严，尤其会谈会场四周，各处都有微微泛光的阵法印记，到处都充斥着全神戒备的强大修士。 此次仙门会谈由万岛仙国发起，在万岛仙国举行。作为东道主，万岛仙国拥有非常明显的主场优势。三大仙门在维持扬州战局及沿海布防兵力的同时，联手将宗门内的一些隐藏实力搬到了会场。 这就导致了此时此刻此地“金丹满地走，元婴多如狗”，甚至不知还有多少被临时唤醒的鬼仙隐藏在暗处。如此神仙阵容，万一里面真起什么冲突，在一般人看来，敌国这些仙门之主肯定要被凑得满地找牙。 曾经不是没发生过意外。 有很多次仙门会谈，谈着谈着就谈崩了。到最后，有大打出手的，有掀桌而去的，还有单方面屠杀，甚至同归于尽的！ 到了这个地步，局势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必定会有仙门因此付出巨大代价，然后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于是，近几次仙门会谈都学乖了，发起者会组织起足够强大的威慑力量，以警告所有参会者：要么老老实实开会，要么安安静静闭嘴。 当然，东海三仙门肯定不敢真的搞“鸿门宴”。 虽然他们巴不得能狠狠重创一次大唐，但此时有个“先生”身份的赵人杰在场，导致他们根本不敢翻脸动手。 至于西域阵营的人就更不会去动了。为了对付当下仍然强盛无比的大唐天国，东海和西域目前处于“半联手状态”。哪一边眼看会被清剿，另一边就有默契地加大威胁，帮助对方分担压力。 在真正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之前，这种默契还会一直维系下去。 人杰是卡着点入场的，也是最后一个入场的人，而陪同人杰参加此次会谈的只有彩蝶和九五二七。 贝鲁鲁一大早就骑着乌力带罗横寻宝去了。他半点也不担心人杰，不说这些人敢不敢动手，真碰到头铁想同归于尽的，有身怀《春秋》的九五二七在侧，带着人杰安全撤离不在话下。 如此一来，还不如少去几个拖油瓶。 人杰三人边走，边欣赏会场的壮观巍峨。看的出，洛家为筹备此次会谈是狠狠下了一番功夫。 整个会场直接由金銮殿改建而成。新建成的建筑平面呈圆“回”字形，核心大殿在中间，四周以扇形翅膀张开，上面有金色玉龙盘旋，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一共八个门，暗合八荒六合之意。 核心大殿是由一块庞大无比的水玉原石打造而成，四方切角雕刻成凤，镶上金线，地面用浅黄色土灵岩砖铺成，墙面镶嵌黄绿相间的光幻琉璃，看起来浑然天成，美轮美奂。 大殿中心是一张巨大圆桌，圆桌周围是十四张造型不一的巨大王座。有的杀气四溢，有的剑气纵横，有的莽荒质朴，有的奥妙玄奇，有的仙音弥漫，有的轮回无常，有的魔气滔天，有的正气浩然，有的天意缥缈，有的如梦如幻。 无论是气息，还是标识，每个王座的辨识度都很高。十四个王座，对应着十四仙门。 而此刻，除了代表神策军的王座还空着之外，其余每个王座上都坐着一人。虽然王座尺寸高达两丈，但是坐在上面的人却并不会显得渺小，因为他们身上无时不刻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强大气息。 九五二七略一感应，就将已就座的十三人分成了两大梯队。 第一梯队是无比恐怖的四个人。 第一人，是一位在座所有人当中身形最瘦小、眉毛都快垂到地砖上的老头。他头顶光秃秃的，人还没眉毛长，浑身长满了老年斑，层层叠叠的皱纹厚得能夹死苍蝇，背上背着一个巨大剑闸。 就这么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头，却是当前凡界唯一一位寿命超过四万岁，渡过整整八次雷劫的鬼仙。他就是绰号“百万巨炮”、“一人敌国”的意念剑派临时宗主、雍州之主--陈野。 他是当下整个世界修为最高的人，也是最接近人仙的人。严格来说，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鬼”，“鬼中之仙”，他的第九次雷劫将在三年后正式降临。 他自己坦言，他对此次雷劫没有丝毫把握，但他却不准备提前自我了断。原因是已经活腻了，他腻得都不想再进入轮回天去多活一辈子。 第二人，是一位头戴红毡斗笠，下披红色绢纱的女子。薄薄的面纱下，女子姣容似隐若现，虽看不清模样，但却能发现其肤色极白，嘴唇极红，虽看不清神情，却能感觉到一股坚毅与哀伤。 她身材高挑，穿着一件大红氅衣。氅衣上光芒流转，用金色丝线绣着一副美人抽刀望月图。她就是与李清照活跃在同一个时代，渡过了四次雷劫的鬼仙，绰号“复仇鬼铃”的天心宗代宗主、荆州之主--姬红玉。 第三人，是一位衣着华丽、满头白发的中年男子。男子面容十分普通，但脸色却十分憔悴。他眼眶深陷，其上有一道又一道像用刀在黧黑而粗糙的石块上刻出来的眼角纹。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恍如深潭一样的眼睛，越是盯着他的眼睛，就越是会迷惑起来，仿佛在他眼里还有一个又一个让人沉沦的世界。 他不像谨慎蛰伏起来的陈野与姬红玉，他给人的感觉随时随刻都如渊似海，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气息最强大、压迫感最强的修士。他就是当今默认的天下第一元婴，绰号“万世无极”的轮回仙宗宗主、轮回国皇帝、生州之主--木天赐。 第四人，是一道从沉睡中吴伯阳鼻孔里冒出的青烟。青烟时大时小，时分时合，飘忽不定，变幻无常，只能勉强看出是一位昏昏欲睡的青衣老头。 他不仅是天机楼传人，冀州之主，还是氤氲使君觉醒者。他在元婴期就被世人尊称为老祖，因为据他所说，他在梦里已经活了九百万年！ 他从不与人争斗，常年沉睡。他创造了史上最强占卜术《蛰龙法》、最强梦修辅助法门《胎息诀》、最强天机楼辅助法门《指玄篇》。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强，他就是自号“扶摇子”、绰号“睡仙”的神秘元婴--陈抟。 以上四人，在不使用《春秋》的前提下，对上姬红玉、木天赐和陈抟任何一人，九五二七都会陷入苦战，甚至甘拜下风。若对上陈野，那是半点胜出希望都没有。陈野拼起命来，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能打过，而且一定会死人。 甚至若将九次雷劫提前发动，整个天水城估计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要知道，至圣凡界创世至今，渡过了八次雷劫的鬼仙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人，渡过了九次雷劫的只有寥寥两人。有传言说，只要能渡过十次雷劫，就能变成真正的人仙，而且是古往今来最强人仙。 不过这算是纯属臆想了。 在座的第二梯队，就是余下的九位宗主。 能当上宗主，战力自然不差。若对付普通元婴，即使是第二梯队，最弱的都能一个打两，强的甚至能以一敌三，以一敌四，但这已经是极限了。 像木天赐、九五二七这种在元婴阶段都可一挑十的变态，一般当世不会超过三人。更何况有些人能当上宗主，并不完全是仗着战斗力出色，还因为他们自身优秀的管理能力，对本派功法的深刻领悟力，以及出众的人格魅力与号召力。 剩余九人分别是： 绰号“极乐天女”的仙音楼楼主、仙音国女皇、瀛洲之主---李梦岚。 绰号“无心老魔”的魔宗魔君、西域魔国皇帝、幽州之主--司徒鹫。 绰号“醉撩千山”的青莲剑派宗主、梁州之主--令狐夏。 绰号“清心直道”的春秋剑派宗主、扬州之主--古玄。 绰号“百影剑豪”的剑舞山庄宗主、青州之主--沈龙。 绰号“一身正气”的孟家家主、兖州之主--孟乘浩。 绰号“先天七兽”的郑家家主、徐州之主--郑宜洪。 绰号“偷天换日”的罗家家主、庆州之主--罗谛。 绰号“水行天道”的洛家家主、天水国皇帝、长洲之主--洛清虚。 此时位于大殿中心的，除了十三位坐在座位上的仙门之主，大部分宗主身后还站着一到两位年轻人，也只有青莲剑派、春秋剑派与孟家这三家是只身前来。 随着人杰、九五二七和彩蝶三人缓缓入场，殿门口的年轻人大声喊道： “天道书院先生、神策军大将军到！” 此话一出，无论是元婴也好，鬼仙也好，所有坐着的仙门宗主全部站起身，齐齐对着人杰鞠躬行礼道： “恭迎先生！” 人杰“目光”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一一点头回礼，最后在李梦岚身上多停留了一刻。他从容走向圆桌，大马金刀地端坐在最后一个高达的王座之上。 九五二七将霸王枪召唤出来，抱在自己怀里，与持剑的彩蝶一左一右站在王座两旁。随后人杰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如果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重蹈覆辙 “非常感谢…” “在事情发生重大变化后，各位还能如约而至，于今日共聚蓬莱！” 作为这次仙门会谈的发起者，仙音楼楼主李梦岚率先开口道。 虽然她只是一介女流之辈，战力也并不出众，但是在座所有人心底都十分清楚：这个女人以及她所掌控的仙音楼，背后站着无数支持她的男人。 仙音楼绝对是交际圈最恐怖的仙门势力。 “原本此次会谈的目的，是希望诸位能在此合心立誓，合力推翻大唐，让新的天下共主把真相大白于天下。” 李梦岚妩媚的双眼扫视了一圈会场上其他宗主，最后落在人杰身上： “没想到在先生亲自询问之后，老夫子居然破天荒的松了口，愿为天下生灵主动解惑！在此，梦岚代表东海亿万子民谢过先生。” 说完这句话后，李梦岚站起身，再次朝人杰恭敬行了一礼。面对这个话题，其他人也不敢等闲视之，跟着满脸肃然地行礼道谢。 礼毕，李梦岚继续坐回王座上侃侃而谈： “但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一个新难题。要想知道真相，就必须有天命之子一统天下。这个状况虽然让人始料未及，但既然事已发生，就更需各位仙门之主、一州之主，在此共同商讨个对策出来。 若能一举达成共识，将此事和平解决，我们便能在完成目的的同时，重归旧好，使门人免于战祸，这岂不是一件造福生灵、名垂千古的美事！” “和平解决？” 听见李梦岚开口打开场面之后，全身魔气缠绕的当代魔君司徒鹫发出一声冷笑，立马反问了一句： “事已至此，你还想怎么和平解决？让大家放下屠刀，坐在这用嘴巴商量出谁是天下共主？” 不等李梦岚回答，司徒鹫就暴喝一声： “别做梦了！！坐在这里的没人是三岁小孩！大家对李元启都不服，连大唐天国这么多年都没能真正一统天下。扪心自问，谁又能让所有人齐心臣服？ 本座虽然自信，巴不得你们都能加入魔国，但本座没那么幼稚！如今没人能服天下众，也没人能让万众归心， 除非老夫子一开始就指定了对象！ 此刻人选未定，老夫子意图明显，就是让我们自己竞争淘汰，最后打一个天命之子出来！所以别整那些没用的，也别在这浪费大家时间，干脆直接进入正题，大家现在就表个态，阐明立场！ 若还有摇摆不定，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就是我们西域、大唐和东海的共同敌人！只要今日将此事一定，大家便就此认命，然后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再见面便是敌人，我们直接用拳头说话，手底下见真章！” “呵呵，魔君大人稍安勿躁，您先听奴家说完…” 早就料到司徒鹫会有如此反应，或者说此时大部分人心中都是相同的想法。倒不是大家都好战，而是事实就是司徒鹫说的这么残忍。李梦岚平静地凝视着在场面色沉稳的众人，娇艳的面庞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波澜。 她将性感的身躯向前一挺，双手在圆桌上轻轻托住自己下颚，沉声开口道： “设想一下，如果按魔君大人所言，今天大家各自表明立场后，我们发现有一方势力已明显超出了平衡，那么你们如果是其中弱势的一方，会怎么做？” 这次不等其他人说话，李梦岚就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道： “应该是联手起来，报团取暖吧？就和我们东海如今与西域联手抵御大唐那般。然后，一旦战局出现新的变数，便是无止境的重新结盟，重新翻脸。 如此反复，将战火延续不知多少年。 有什么意义？ 这不是又陷入了曾经的三国之乱吗？ 当年三国鼎立的局面僵持了多少年，你们可还记得？ 足足二十万年啊！ 大战无数，有赢有输，反反复复，结果陨落了多少天骄，害死了多少百姓！二十万年，直直打得各国人才凋零，无将可用！厉害之人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原地飞升，最后剩下了什么？ 剩下了千疮百孔，满目苍夷！天下男人，十不存一！大战前后，足足有十个州的仙门多次易主，前前后后覆灭了十六个仙门。 这些教训，难道还不够惨痛吗？ 换成今日，如果我们不趁着局面在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沉下心来好好谈一次，看能否用和平方式解决。恐怕一旦继续开战，在座之人都会越陷越深，最终一个个身不由己，重蹈当年三国之乱的覆辙！ 各位，你们想想，如果今日我们谈崩了，在战事结束之前，还有可能再像今日这般，所有仙门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会谈吗？” 李梦岚说的话传入他人耳中，让王座上所有仙门之主都陷入了一阵沉思。半晌之后，年纪最大的陈野颤颤巍巍开口道： “你这女娃虽然年轻...但话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从目前局势来看，是很可能发展成这样的局面…” 只见陈野痛苦地皱眉沉吟，似乎运转他那僵硬大脑需要花费一定功夫： “三国之战一旦全面打响，在座没人可以独善其身，包括一些自以为是的小家伙们...” 说到这里，陈野望向天机楼、青莲剑派、天心宗等几家中立仙门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怕的。就怕连累门内无辜孩子跟着我们一起送死，就怕一时决策失误，害得宗门覆灭，愧对列祖列宗。” 陈野的话说完之后，整个大殿室内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这件事之前大家不是没想过，只是在大劫来临之际，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如之奈何。 听李梦岚说这么多，人杰差点起了恻隐之心。 其实要不要继续打，甚至是何时让老夫子告知世人真相，也就他一句话的事。 人杰虽然对李梦岚个人有意见，但听了她说的话之后，再联想到路上的所见所闻，想到那些无辜百姓，心里还真不是滋味。一度起了念头，要不停战算了？ 可再想想老夫子这么做的深层次用意，人杰又把这个想法给压了下去。 之所以发动战争，是为了界灵爷爷，因为这个世界已经超负荷了。他总不能跟这些人说，他还有解决办法，就是让你们挑一部分修士集体自杀，或者集中把几个仙门的高端战力给灭了，然后世界就太平了。 人杰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此时古玄的声音在众人耳旁响起： “铺垫这么多，李楼主到底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截了当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说实话，古玄虽然在这些人里显得修为很一般，春秋剑派近几万年来始终平平庸庸，没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才，这几日还吃了不少败仗，可没有人敢小觑他们，甚至最近比较嚣张的魔宗与轮回仙宗，也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开玩笑，这可是最古老的仙门，活得最久的仙门！时光荏苒，岁月变迁，皇朝替换了一个又一个，仙门淘汰了一批又一批，唯有春秋剑派始终屹立不倒。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积累了什么，沉淀了什么，他们的底蕴到底有多恐怖，所有人都不得而知。人们只知道，大唐迟早要亡，扬州说不定很快易主，但春秋剑派肯定不会出事。 所以抛开个人修为不谈，不管在什么场合，春秋剑派说话都很有分量，会被其他仙门默认为“老大哥”。 几个本想说话的仙门之主看古玄开口了，便对他点点头，然后把目光重新集中在李梦岚身上。 见大家看着自己，李梦岚撩了撩额头上的青丝，嫣然一笑说道： “刚才魔君大人说得很对，但那是基于天命之子未知的情况。如果我们能提前知道天命之子是谁，那还有必要争得你死我活吗？” “哈哈哈哈哈！老妖婆你...额嗝！！！” 李梦岚语音刚落，青莲剑派宗主令狐夏就指着她哈哈大笑。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全，他自己就忍不住打了个无比响亮的嗝。紧接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酒味传入了众人鼻子里。 闻到这股酒味的人都被冲得皱起了眉头，而且心中有一股火焰燃烧了起来。 孟家家主孟乘浩见状无语地用右手掩面，感觉老脸都要被这位弟弟给丢尽了。 他先是朝前轻轻一吹，室内刮起一阵狂风把这阵酒气迅速带出大殿。在座的所有人都纹丝不动，修为差的立刻被修为高的保护了起来，只有门口两位卫兵一时不查，被大风吹得手舞足蹈飞向了远方。 孟乘浩再伸出左手对着令狐夏的位置轻轻一点，只见一阵小龙卷将令狐夏“哇呀呀”地带得原地飞起转了十来圈。 “酒醒了没？” 见令狐夏重新落回王座上，孟乘浩继续保持右手掩面的姿势，心累地问道。 “醒了！醒了！嘿嘿！各位抱歉啊！额，我刚才想说啥来着...” 令狐夏抓了抓脑袋，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用右拳对着左手掌心用力一拍： “噢，对了！老妖婆你是不是接下来想说，天命之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你们万岛仙国？” 嘭！ “令狐夏！！你这个死酒鬼！！” 一直很淡定的李梦岚终于花容变色，而且双手握拳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差点把这块巨大圆桌直接锤得稀巴烂。这里装饰看起来华丽，可当真经不起元婴修士的折腾。 李梦岚青筋直跳地看着令狐夏，咬牙切齿说道： “叫谁老妖婆呢！” 第一百六十章 判投敌国 “咦？当然是叫你啊。” 令狐夏说完这句话后，还对着李梦岚眨了眨眼睛。 “老娘...” 李梦岚刚要发飙，就被一句振聋发聩的道号声惊醒了过来。 “无量天尊！” 洛家家主洛清虚对着空中作了一揖，一道清新朦胧的水气从他身上发散而出，很快便把众人心中那股邪火彻底浇灭。 “你！” 李梦岚冷静下来后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警惕地看了眼令狐夏，还有旁边满脸正气、目不斜视的孟乘浩，随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用纤纤玉指遥遥点了点令狐夏： “令狐宗主上来就对大家灌酒，真是好坏哦。” 接着她又看了一眼众人，红着脸说道： “奴家不胜酒力，刚才让各位见笑了。” 此话一出，令狐夏顿时变成众矢之的，不少人向他投去了威胁的眼神。没想到令狐夏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咣当”一声掏出了一大酒缸砸在桌面上，随意说道： “光这样说话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边喝边聊？这可是酿制了上万年的‘猴儿醉’...” “够了！” 古玄一声历喝，对着令狐夏训斥道： “令狐宗主，您还是先别打岔，把酒收起来吧！先听听李楼主到底准备怎么说。如果真能达成一致，其乐融融，我们再把酒言欢也不迟！” “哎呀，古老头你别凶嘛，我收起来就是。可惜了，看样子这酒是喝不上喽！” 令狐夏收起酒缸，摆摆手，一脸无奈地重新瘫靠在王座上。 “李楼主，您请继续吧，您说提前知道天命之子是谁，到底是什么意思？” 古玄重新看向了李梦岚，一脸的凝重。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觉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提前知道天命之子的身份！不是所有事都只能靠武力，我们还可以靠脑子，靠预知。只要能提前知道天命之子是谁，这件事不就能够得到解决了吗？ 巧的是，我们在座就有一位宗主，是这方面有史以来最权威的大能，我相信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会比奴家要有分量得多。” 李梦岚一字一句说完这句话后，众人都随着她目光，看向了那位横卧在吴伯阳头顶，时不时打着瞌睡的青烟老人。 “呵呵，不用这样看着我。如今天地间两仪失衡，卦象不明，天机紊乱。冒然起卦，不仅真假难辨，而且就连老祖我都会引得玉清天反噬。如果真能如李楼主所言，简简单单就化解战乱，那还叫大劫吗？” 说完这句话后，陈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后揉了揉眼角说道： “放弃吧，就像魔君说的那样，回头老老实实开打吧，这就是命！是我们的命，也是天命。反抗不了，改变不了，老祖我也束手无策。” “不！不会的！” 李梦岚激动了起来。她站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陈抟： “我不相信，以您的通天手段，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一点准备都没有？” 看陈抟直接闭上了眼睛，仿佛要睡着了一般，李梦岚双手杵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大声质问道： “好！那我换个方式，陈抟老祖，我现在代表万岛仙国，也斗胆代表另外两国，正式问您一问！天机楼在这场战争中，到底准备站在哪一方阵营？” 呼，呼...... 陈抟充耳不闻，开始当着众人面打起了呼噜。 “陈抟老祖！” 魔君司徒鹫此时眉眼之间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浑身魔气爆射出身外三丈，凌厉的双眼对着陈抟怒目而视道： “本座在您面前就自称是晚辈，晚辈现在把丑话说在前面！不管是谁，若想在这件事上继续保持中立，绝对不可能！您今天要是不率先表个态，就别怪我们三国大军联合起来，共同上黄老山找您亲自问问！” 呼...呼...啵！ 一个大大的泡泡虚影在鼻子前方炸开，陈抟被惊醒了过来。他歪着脑袋，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抹了抹嘴巴，无奈说道： “哎，你们逼我这个老头子干嘛，先问问其他人啊。你们大可放心，等其他仙门表态完，我们天机楼也一定会表态的。” “您是在等郑家先表态吧！” 木天赐突然开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抟，里面似有一个圆盘在缓缓转动。 陈抟又开始打起了瞌睡，含糊不清地说道: “郑家？跟郑家有什么关系，不知道你这小娃在说些什么。唔...老祖我先睡一会，你们先问其他人吧，等我醒来后再回答你们的问题。” “你撒谎！” 木天赐大喝一声。一道圆盘虚影从他眼中跳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陈抟... 身下的吴伯阳体内！ 下一刻，一道十分模糊的影像在众人面前展示出来。那是陈抟与吴伯阳正在对话的场景，只见陈抟语气笃定、自信满满地说道： “根据为师之前的梦卦，预言之子未来选择了谁，谁就能成为天下共主。所以，我们只需...” “放肆！！” 陈抟被彻底惊醒，恼羞成怒地对着木天赐五指一张...海啸般的青烟向着木天赐蜂拥而去，伴随着一声低吟： 游龙惊梦！ 木天赐见状毫不意外。他猛地一震，一道比整个水涧云宫还要庞大的轮盘状虚影一闪而过，随后针锋相对地迎向青烟。 两人刚出手，整个水涧云宫的生灵顿觉自己变得恍恍惚惚，似被拖入了梦幻，又似被拉入了黄泉，但在下一刻，世界一清，他们又迅速回到现实。 大殿内这些人再看此时的陈抟老祖和木天赐，两人正面对面，齐齐闭上了眼睛，均像木雕般一动不动。 站在吴伯阳身后的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此时身体都抖得像筛糠一样。其中那位男孩强忍恐惧，用手指着众人说道： “你们...你们竟敢偷袭...” 话还没说完，这两位天机楼的弟子就浑身一软，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陈楼主和木宗主已经陷入梦境与轮回之间的战斗，目前看起来两人是势均力敌，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至少还会僵持一炷香时间。” 罗家家主罗谛顺手催眠了碍事者，向众人开口解释道。在当下，也只有他能对两人具体交手的情况了解得最清楚。 咄，咄，咄。 “嗯。” 李梦岚轻轻地敲了三下桌子，然后清清嗓，重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先不管他们，我们继续刚才话题。刚才各位都听得很清楚了，此次战争的关键，根本不在于我们三方此时的实力对比，而是在于那位传说中的预言之子。所以，郑家家主，您怎么说？” 唰！ 大殿的焦点集中到了那位始终淡定的男人身上。郑家家主郑宜洪微微一笑，然后对着李梦岚和洛清虚点了点头，看来是早已与他们做好了商量，此时已胸有成竹。 “我们郑家已经做了决定，决定了投靠的阵营。” 郑宜洪根本就没有半分拐弯抹角，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让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紧张地等待他下一句话。 “我们决定叛出大唐，投靠万岛仙国！” 轰隆！！ 司徒鹫竟然直接一拳砸碎了众人面前整张会谈桌，激扬的尘埃和迷雾填充满了大殿之内。要不是洛清虚见机在陈抟和木天赐两人旁边设了个灵气护罩，恐怕交手中的两位大能都要被惊醒。 嗖嗖嗖！！ 所有人都从王座上站了起来，除九五二七之外，各大宗主身后的护卫们都紧张地上前两步，举起了武器。显然郑宜洪的一席话以及魔君过激的举动，瞬间挑动了他们敏感的神经。 “为什么选择他们？！” 随着弥漫的尘埃逐渐落定，司徒鹫暴怒的嗓音充斥了整个大殿之内： “只要你肯来帮我，我们将全力推举预言之子当上下一代魔君！！” “没事，你们都退下。” 看见整个仙门会谈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紧张，李梦岚轻声开口让拦在身前的两名随行人员退下。 “小蒋，阿琼，你们两个也退下。” 随着各位宗主纷纷让自己身前护卫退下，有些紧张的会谈氛围似乎又恢复了几分静谧。 “抱歉，魔君，我们已经决定了。” 郑宜洪接着刚才的话，继续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们选择万岛仙国，不会变了。如果你们觉得刚才李楼主说的话有道理，也相信陈抟老祖的预言，那么我在此提议，你们也一起加入吧！ 不要再继续战争了，继续下去也是徒劳，不如我们就此达成共识，直接选定天下共主！ 孟家主，令狐宗主，还有红玉前辈，一会天机楼也一定会跟着我们一起选定万岛仙国，如今只剩你们三家仙门还没有表达立场，你们的意思呢？” “这...” 三家仙门在来之前肯定都做好了自己各自的打算，但没想到遇到如此惊天变数，直接打乱了他们之前所有布局。 “唔...诶！大哥，你怎么说？我反正听你的！” 令狐夏纠结了一阵，随即救助似地看向孟乘浩，决定将选择权交给他的结拜大哥。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这位孟家家主。只见他长叹一口气，看着郑宜洪说道： “为了早日止戈，我们也只能选择大义，放弃私欲，放弃名声。我孟家愿意跟随郑家步伐，选择万岛仙国。” “我青莲剑派也选择万岛仙国！” “不！不！” 在司徒鹫绝望的目光下，那位由始至终保持沉默的天心宗代宗主姬红玉，终于轻启朱唇，从面纱下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天心宗选择万岛仙国！” 完了！ 司徒鹫和罗谛两位坚定的西域魔国阵营领袖，沈龙这位坚定的大唐天国阵营领袖，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崩出这两个字。 事情还没结束，郑宜洪继续看向了古玄，这位当代春秋剑派之主： “古宗主，春秋剑派存世三千万年，遇到这种类似的情况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相信您也应该知道如何做决定了吧？” 古玄缓缓闭上了眼睛，痛苦地说道： “大唐天国月亮公主李君知，是上天赐予我们春秋剑派的最强弟子。她不仅已经成为首席，而且我们做出承诺，只要她到元婴，就能直接接任宗主之位！” “咯咯，古宗主您多虑了。” 李梦岚轻笑着说道： “奴家觉得，这件事并不影响春秋剑派与我们万岛仙国之间的合作。您选择我们之后，还可以继续培养李君知。等未来我们当上了天下共主，她若愿意化解仇恨，那便皆大欢喜。 她若执意为李家复仇，我相信她做不出拉着春秋剑派一起陪葬的蠢事，就算真的想做，她的宗主之位也就坐到头了。到时候，她以个人身份来寻仇，我们随时‘欢迎’。” “哎！罢了！罢了！一切为了苍生！为了万代延绵！” 古玄眼睛未睁，似是无脸面对此时的沈龙和人杰。他长叹一声说道： “春秋剑派，愿意支持万岛仙国！” 第一百六十一章 火上浇油 从这一刻起，万岛仙国已经获得了全天下一半以上仙门势力的表态支持，其中包括了两大楼、两大宗、两大剑派及三大豪门。换句话说，即使大唐天国与西域魔国联手起来，面临此时的万岛仙国也是岌岌可危。 李梦岚怜悯地看了眼剑舞山庄的沈龙。 对于剑舞山庄，根本不用尝试去拉拢，他们的核心功法决定了他们那无法撼动的立场，除非有一位比拟李白的天才人物能帮他们重塑功法，否则，剑舞山庄无路可选，也无路可退！ 面对沉默无言的沈龙，此时什么都不提，反而是为他们留下最后一丝脸面。 眼见众人齐齐看向了自己，罗家家主罗谛惨笑道： “不用看我，我们罗家与魔宗早已世世代代成为一体，不分你我。加上誓言加身，也没有任何婉转的余地，除非你们能说动魔君...” “不可能！” 要不是知道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动手就是白白送死，司徒鹫早就开打了。他强忍耻辱，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还没完！你们以为你们就稳操胜算了？做梦！选定天下共主的不是你们郑家！而是预言之子！如今预言之子连话都不会说，你们怎么知道他最终选谁？ 既然大唐臣子都可以背叛自己主君，你们怎么保证预言之子未来就一定会听你们的！ 而且陈抟自己也说了，如今天机紊乱，真假难辨，说不定他算出来的结果也是被天机蒙蔽过的，根本不准！” 司徒鹫说着说着，浑身魔气越来越浓。他身后一位头上长着黑角的粗犷少年也跟着双眼通红，鼻孔中冲出一股又一股长长的白烟。白烟蒸腾得整个大殿越来越热，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请魔君放心，我们郑家祖训严格，世代忠良，最看重的就是一个‘孝’字。百万年来，郑家嫡子嫡孙千千万万，没出过任何一位背叛家族的子弟。此次判出大唐，也是李元启先动的杀心，不给我们郑家活路。 至于陈抟老祖的预言，您刚才是没听清楚吗？他说的是‘之前的梦卦’！他早在去年前占卜预言之子之时，就算到了今日情况。否则，以陈抟老祖的《蛰龙法》，再加上《易经》在手，又岂会损耗千年寿命？！ 魔君大人，您是个聪明人。如果有机会，争取是理所当然的。但如果事不可为，我相信您也不会以卵击石，做出那些不理智的决定。” 郑宜洪面露微笑，礼貌地看着犹如火山躁动般的司徒鹫。 “不！还有机会！” 司徒鹫转头看向从会谈开始就没出过声的人杰，期待地说道： “我们和大唐天国联手，还有足足五大仙门，再加上西域魔国和大唐天国李氏多年来积累的底蕴，与你们九大仙门未必没有一拼之力！到时候我们直接把预言之子抢过来，把他当亲儿子培养，给他灌输新的理念。 谁能笑到最后，恐怕现在定论还为时过早！” “抢？咯咯咯！” 李梦岚突然狂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笑得是前仰后合。 “嗯，五比九，好像是还能挣扎一下哦？但如果再加上这位呢？” 说完这句话后，她对着大殿入口处微微鞠了一躬，口中唤道： “有请太子殿下！” 踏踏踏，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传来。 一直守在殿门口那位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人，将身体竖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结结巴巴地说道： “太...太...太子殿下！李...李楼主...有请！” 年轻人眼带惧色，胆战心惊，仿佛面对的是洪荒猛兽。 “知道了！” 一声霸道的声音响起，整个大殿内，回音不绝。接着，一位头上长着两个犄角，双手背负在身后的魁梧男子，龙行虎步地一步一步踱了进来。 “东海龙宫太子！敖胜！” “东海龙宫居然也卷入这件事了？” 在场所有人都无比惊讶的看着这位平日难见到的妖族风云人物。 大家眼睁睁看他走到李梦岚身边站定，一把搂住了李梦岚的肩膀，然后扬起高傲的下巴宣告一句： “东海龙宫支持万岛仙国！” 然后，李梦岚一脸幸福与娇羞地靠入他怀里... 什么情况！老妖婆居然和一条龙搞上了？！ 令狐夏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景象，感觉自己眼睛都快被刺瞎了。怀有同样复杂心情的可不止是这些外人，还有一位他们自己内部盟友。 洛清虚脸色跟着黑了下来，一脸阴沉地打量这对狗男女，心里愤怒地咆哮： 居然背着我们拉拢了东海龙宫！这么大的事，招呼也不打一声，是什么意思！李梦岚好大野心，她是要做东海之主吗？也不知木天赐是否知情，还是就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咯咯咯，既然东海龙宫都表态了，那我们孔雀圣地也来凑个热闹吧。” 众人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又一道千娇百媚的笑声传来。伴随着这道笑声，还有一阵香香甜甜的气味。二者结合起来，让人产生了一种浸泡在蜜罐中的幸福感，骨头都变得酥麻起来。 “《七彩幻罗》！” 彩蝶惊呼了一声，赶紧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位始终规规矩矩站在郑家家主郑宜洪身后的年轻姑娘身上光芒一闪，接着换成了一个新的面容。她不仅五官精致得像画中人，而且耳朵还变得毛茸茸的，孔雀开屏般露出了六只摇来晃去的大尾巴。 “六尾妖狐！你是青丘山山主苏又灵！” 青丘山什么时候和郑家走得这么近了！ 苏又灵满意地看着众人眼中遮不住的讶异，将水汪汪的大眼睛完成了月牙状。她不嫌事大的补充了一句： “孔雀圣地也支持万岛仙国！” 静，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修为高深的宗主还好，殿内的近二十名随行人员一个个都惊呆了，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幕。尤其是罗家身后的那两位罗家弟子，此时尿都快吓出来了，感觉未来已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希望可言。 像天心宗跟来的两位峰主以及刚表态支持万岛仙国的那些宗主随行人员，则是满脸骇然，吞了吞口水想到： 宗主英明，还好没站错队啊！ 李梦岚看见孔雀圣地出现后也变得惊疑不定。她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洛清虚和木天赐的王座，暗自揣测道： 郑家什么时候拉拢了孔雀圣地？招呼也不跟我打一声，到底是什么意思？糟了！郑家明明知道我有龙海龙宫支持，还不跟我说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他们不是站在我这边的？！ 虽然心里有点慌了，但李梦岚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她从敖胜怀中抬起头，往意念剑派的方向问道： “陈野前辈，情况您都看到了，您怎么说？” 没想到陈野却是摇头晃脑，在那唉声叹气道： “你们这些小娃娃，真是坏滴很！联手起来压迫我这个老头子。唉，我命苦啊，眼看都快要入土了，还要被现在的年轻人欺负！” 说完这句话后，陈野挤出两滴老泪，直接蜷在王座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 李梦岚见状无奈地说道： “陈野前辈，您这样有意思吗？这可不是撒个泼就能蒙混过去的。” “你们就这么对待一位当世年纪最大的老者？没在书院学过礼数吗？连我这个刚入学的弟子都知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从会谈开始人杰就没有做过声，始终颇感兴趣地看了半天大戏。但眼前这一幕他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对李梦岚指责了一句。 大家一直都刻意绕过人杰，没有直面他，就是因为人杰的身份非常尴尬。他此时代表的是神策军，而神策军基本上就代表了大唐李氏，立场十分鲜明。 谁都可能加入万岛仙国，包括西域魔宗，就偏偏神策军和剑舞山庄不可能。 因为万岛仙国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灭了大唐李氏。 卧塌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不先把雄霸多年的大唐推翻消灭，万岛仙国无法安心当上天下共主。 所以，他们巴不得人杰不要说话，安安静静看着好了，等会谈结束后他们就会像送菩萨似地把他送走。没想到人杰一开口，就把天道书院直接搬了出来。 啥意思？这是要上纲上线啊？ 不带这么玩的！ 李梦岚赶紧从敖胜的怀里不动声色挪了出来，然后正正衣冠，欲哭无泪地对着人杰行礼解释道： “先生，学生可绝对没这个意思！陈野前辈是学生最尊敬的老者，学生刚才只是跟他开开玩笑，您可能还不太清楚他老人家的性格...” “我老人家什么性格？啊？什么性格？你给我说清楚！我年纪大，耳朵背，很多话听不懂，你这个女娃是不是在说我性格不好？这还说不是欺负我？呜呜呜！我命好苦啊！” 李梦岚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野中途打断了。陈野眼看有一个愿意为他说话的人站了出来，顿时哭得更来劲了，眼泪就像泉水似地喷了出来，看起来十分夸张... 司徒鹫本来都已信心暗淡，万念俱灰。结果看陈野不仅转移了话题，还连带着人杰搬出天道书院，顿时眼睛一亮，眼中渐渐恢复了些许神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提前出局 人杰“看”了一眼哭得稀里哗啦的陈野，缓缓走向李梦岚。九五二七与彩蝶紧紧跟随其后。 “我不管什么天下共主，也不管谁是天命之子。” “唰啦！”人杰踩到一块木板，将其踏成了两半。 “我不管什么趋利避害，也不管谁是预言之子。” “啪，啪啪啪啪...”一块落地的残缺宝石被人杰一脚踢飞。 “你身为晚辈，对长辈咄咄逼人，言词间毫无敬意，是为不仁！” 人杰取出黄流玉瓒笔，写下“不仁”二字。两个字凝聚在空，化身成光，刚才李梦岚说陈野撒泼的场景再次重现。 陈野见状哭得更伤心了。 “你身为楼主，面对大唐对所辖仙音楼的清缴行为，竟然不管不顾，眼睁睁看着门下弟子走投无路，是为不义！” 人杰写下“不义”二字，两个字凝聚成苏小荷当日跪在赵府门前闭目等死，最后咬舌自尽的场景。 在场宗主顿时一脸鄙夷地看着李梦岚，包括敖胜都皱起了眉头。妖族最重义气，一般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我来时遭遇伏击，数百里海域一片血红，鱼虾不存；红海君成疯成魔，五次黑色雷劫与我同归于尽。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过东海龙宫，而龙宫却从头到尾没有一妖站出来。所以，即便他们不是真凶，也是帮凶。 而你，身为此界一份子，至圣先师创造出的子民，竟然与袭击天道书院先生的帮凶为伍，是为不忠！” 人杰写下“不忠”二字，两个字凝聚成海上与红海君遭遇的震撼场景，看得周围所有人面色大变，赶紧远离李梦岚与敖胜，与两人划清了界限。 敖胜再也难以保持淡定，张嘴就要与人杰解释，可人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此时已来到两人面前。 “你身为人族，明明知道他是妖，却与他搂搂抱抱，简直愧对父母，悖逆人伦，是为不孝！” 人杰最后写下了“不孝”二字，两个字凝聚成敖胜一把搂住李梦岚肩膀，李梦岚一脸娇羞靠入怀里的画面。 这场景众人刚刚还经历了一遍，之前还只是觉得这两人胆子真大，真会玩。如今再看一遍，又觉得确实不为人子，变态之至。 李梦岚与敖胜两人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彩蝶小脸蛋也“唰”的一下白了，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 “像你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如果还能当上天下共主，那简直就是老天瞎了眼，简直就是苍生之大不幸！” 李梦岚呆立当场，双目失神，嘴巴“不不不”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整个人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 一旁的敖胜赶紧鞠躬，大声说道： “先生您误会了！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与您解释...”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人杰就转过头对九五二七问道： “都听到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九五二七从怀中取出一块传讯石，然后石头里竟然传出了贝鲁鲁和乌力的声音： “宝贝大人，非常清楚！” “哼哼，乌力！乌力！” 这是什么？...糟糕！ 李梦岚与敖胜刚刚想到了什么，一道令他们绝望的声音就响彻整片天地： “东海龙宫涉嫌对先生海上行刺，罚敖广亲自负荆请罪，面向先生解释！天音楼李梦岚，被先生认定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辈，速来诫室受罚！仙音楼至此失去此次天命之子竞争资格，永远不得参战。若违此令，清洗令以平之！” 完了！ “啊！！！” 李梦岚哀啼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她一边恐惧地望着人杰，一边摇着头慢慢后退，最终猛地跌跪在地，再也抬不起头来。 敖胜也是一脸的恐惧，他直接跪下来前行一步，抱住人杰大腿苦苦哀求道： “不！不！先生！此事和父王无关！和父王无关啊！您千万别找父王，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求求您了！！” “咦？什么情况？龙宫太子？！这是？青丘山山主？！” 木天赐和陈抟两人嘴角溢出鲜血，同时转醒了过来。 结果一醒来，他们就看到大殿的桌子都被拆掉了，殿内多出两位重量级的嘉宾。不仅如此，李梦岚还一副丢了魂的样子，龙宫太子更是毫无形象地抱着人杰大腿正在大声求饶。 轮回仙宗两位随行弟子见状上前，简单向木天赐汇报了短短一炷香时间内发生的一系列大事，听得木天赐与陈抟两人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 大唐天国，皇宫内殿。 此时的书房内只有李元启与曹红叶两人，其内设置了一层又一层隔音结界。从仙门会谈开始的那刻起，两人就钻进了书房里，静静等候最新消息，并准备根据新的局面，酌情发动他们安排的几种后手。 结果他们意外地等来了老夫子的宣告声，李元启顿时一阵怒吼： “不！梦岚！朕的仙音楼！怎么会变成这样！赵！人！杰！你竟敢动朕梦岚！你竟敢坏朕大事！！” 与之相反，曹红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虽然不动神色，心里却乐开了花，他欣慰地想到： 婉儿，终于有人为你报仇了！ 就在这时... “红叶！！” 李元启接着一声怒吼，曹红叶猛地一个激灵，大声应道： “老奴在！” “那个奏折，朕允了！即刻执行！趁他还在会谈，让元獴现在带《尚书》赶赴湘城，速战速决！朕便遂了芮尘心愿，让炼尸派还有那个五鬼帮，片甲不留！” “这...陛下！这恐怕就要与先生彻底交恶了呀！” “交恶什么？朕只是公事公办，清除内患罢了！另外新设一条规则，不知者不罪！所有暴乱之后加入的新子弟，一律免罪！这样光明正大饶了他大哥一命，我们是在帮他，他还能说什么？ 再说，那个贱种还在他那，他是不会和朕翻脸的！不管他是先生也好，大贤也罢，只要敢坏朕大事，就要尝到相应苦果，因为这是朕的天下！！” 听到“贱种”两字，曹红叶低垂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凶光。他完美地控制着自己语调，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陛下，将《尚书》带离京洛，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想要钻空子...” “放心，他们不会有精力去钻空子的！既然毁了朕的仙音楼，那么朕也只好提前启动那个棋子！朕便同时送他们两份大礼！” “您是指...” 曹红叶指了指西北方向。 “不错！立刻传讯，给我重新夺回雍州！还有陈野，告诉他，他将是我们大唐天国真正的最大功臣，他将是永远的英雄！” “老奴...遵旨！” ...... 与此同时，东海龙宫那片庞大宫殿的正下方，一条沉睡中的百丈苍龙忽然睁开了眼睛，激动说道： “竟又出现先生了？先师又显灵了？！” 随即他便被老夫子说的那些内容气赤了双目，仰天怒吼： “浑蛋！浑蛋！哪个不屑子孙竟然敢去动先生？！真是气死我了！龟丞相，你这个龟儿子，给本王滚过来！” 老龙王敖广口吐热浪，眼射金芒，蓦地跳起怒焰百丈，引得整个龙宫雷声鸣鸣。 正在赶过来的龟丞相与一头母龙顿时缩了缩脑袋，他们后面跟着的那帮子老龙更是吓得原地不动，直直用眼神示意最前方的一龟一龙，意思是：你们的锅，你们自己去背，我们就不奉陪了！ 龟丞相将老脸皱成了苦瓜，与那头母龙颤颤巍巍地靠近敖广，然后带头大声说道： “罪臣龟耳，拜见陛下！” “谁干的！” 敖广将那巨大的龙头凑近龟丞相，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口把他吞了。 龟丞相此刻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苦笑着说道： “是太子殿下...” “逆子！！！” 敖广挟着漫天怒火，一巴掌将那头跟来的母龙打飞： “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随后他身形一动就要飞走，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我要扒了他的皮，把他永远关起来，免得让他在这世上继续丢人！” 那头被打飞的母龙闻言赶紧含泪奔了过来： “陛下，那可是您最后一位儿子了啊！” “啪！” 母龙再次被打飞，耳中传来了老龙王的怒吼声： “反正孙子和曾孙子还多得是！” 结果他飞了一阵子又被龟丞相叫了回来： “陛下！等等！您是不是还要带些荆棘披在身上...” ...... “唰！” 人杰第三次把敖胜一脚踢开，结果熬胜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冲了过来。这次彩蝶直接用流星蝴蝶剑挡在前方，恶狠狠地说道： “你这龙烦不烦啊！要是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把你的头剁下来！” “轰隆！！” “不劳烦姑娘动手，让！我！来！” 整个大殿猛地一震，然后从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还有一片惊呼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落在了地上，随后就是刚才那道洪亮的说话声传了进来。 “老...老老老...” 守在殿门口那位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人又结巴了。他眼珠子都要鼓了出来，激动地看着外边，然后一个背负着荆棘的光膀子老者大步走了进来。 “父...父王...” 敖胜刚刚颤抖开口，就被老者猛地甩了一巴掌。这一巴掌看起来朴素无华，效果可谓是粗暴无比，敖胜脑袋直接在脖子上转了半圈。 “啊！！！” 只这么一下，敖胜就在几位年轻姑娘的尖叫声中，仰头一倒，两眼一白，双腿一蹬，舌头一伸，干净利落地晕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人所为 “醒来！” 老者向在场众人展示了什么叫妖族暴力。蒲扇般的五指呼地一下罩在敖胜天灵盖上，妖气自手心喷发而出，他再接着用手掌捏着敖胜头往回猛力一转... 咔嚓！ 一阵毛骨悚然的骨头摩擦声传了出来。得多亏是龙族，若换成体质较弱的人族，这样一巴掌加上刚才那样一扭，估计脖子已经断了。 妖气刺激下，敖胜呻吟一声便痛苦地转醒过来，下一刻他就看见了老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父...父王！饶命啊父王！” 敖胜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哪还有半点刚进来时嚣张的样子。 “逆子！！” 会谈大殿内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声。老者光着膀子，露出了一身极为夸张的肌肉，上面正缠绕着一层又一层黑色的荆棘，荆棘尖刺根根刺入皮肤，将老者刺得满身是血。 这些鲜血一滴滴流落在地面上，将土灵岩砖腐蚀得“滋滋”作响。洛家家主看见后是满脸的心疼。 他心疼的不是那些昂贵的地砖，而是心疼那些珍贵的龙血... 哗啦啦！ 老者怒目圆睁，上身前倾，右手将敖胜整条龙提了起来。此刻老者即便收敛气势，怒气勃发之下也激起一道气浪，将周围碎木屑冲得弹飞起来。 一片狼籍间，敖胜的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他胸口起伏，剧烈呼吸，眼中龙瞳一阵阵收缩，神情满是后悔与恐惧。 “到底做了什么蠢事，你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老者咬牙切齿地问道。 “儿臣...” 敖胜用眼角余光往下，充满歉意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那里正跌坐着失魂落魄的李梦岚。李梦岚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仿佛对外界彻底失去了感应，就连老者到来也充耳不闻，从头到尾都将脑袋垂得很低。 敖胜深吸一口气，带着哭腔说道： “儿臣一时糊涂，觉得此次天命之子出自东海，是我们东海龙宫走上陆地的大好时机，便助他们将红海君引至近海，坐视他们在红海君身上植入梦魔种子，放纵他们在红海君发狂后融合血神胎。 接着就是配合他们清理海域，封锁消息，制造杀孽，通过引动黑色雷劫... 袭杀大唐天国的参会首领！” 殿内突然陷入了静寂，温度开始急剧下降，丝丝冰寒在众人脸上弥漫开来。一道凛风从入口处刮进来，吹得万岛仙国与西域魔国几位宗主衣角翻飞。 或许一世那么漫长，也或许那么一瞬间。敖胜抬起头来，盯着老者，苍白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期盼之色： “儿臣自作主张，认为此举万无一失，先生几人必死无疑，没想到却失败了！其实从失败的那刻起，儿臣就有不详预感，但始终心存侥幸，觉得先生或许会权衡眼下时局，不会直接问罪，事情还有许多补救的方式... 呵，儿臣也曾想过，即便败露，也都是儿臣一龙胆大妄为，与父王无关，与龙宫无关。父王，儿臣曾立下天道誓言，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事，但儿臣还是说出来了。儿臣恳请先生，也恳请父王您，能原谅儿臣...” 敖胜轻轻道了一句，好像用尽了一生气力。他眼神逐渐黯淡下来，天魂因为大道誓言的影响开始缓慢离体。 啪！嘭！ 老者脚下岩砖炸裂，碎末飞扬，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心痛。 他嘴唇仿佛爆发前的火山一样蠕动了几下，然后微微张开，从里面吐出了几个字： “参与此事的，” 最后三个字，老者嘴巴已完全张大，直接大声吼了出来： “还！有！谁！” 一声龙吟在大殿内回响，强劲的飓风从老者口中嘶吼出来，变成一条张开獠牙的巨龙，向着四周咆哮而去。 “嗡嗡！” 老者明显在暴怒之下还是控制住了力道，除彩蝶被九五二七援手保护之外，其余人均是用自身灵气就将声浪及冲刷而至的粉尘木屑阻挡于身外，但老者声音通过入口与通道已经直接传到了大殿之外。 整个水涧云宫都听见他的咆哮与回音： “还有谁！” “还有谁！” “还有谁...” “我！” 所有人猛地转过头，看着说话这人的方向。 李梦岚还是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头也不抬地说道： “事情是我全盘策划，是我全程安排。敖胜本逍遥自在，却被我蛊惑而来，但他没告诉任何人，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此事与仙音楼无关，与东海龙宫无关，均是我这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 一人所为！” “畜生！！” 老者暴怒而起，一个踏步来到李梦岚跟前，右手五指微曲成爪，准备一爪捏爆李梦岚的头颅。而李梦岚本人连动都没动一下，头也不抬，就这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原来的地方，安安静静地... 闭目等死。 “住手！” 人杰突然开口喝了一句。老者闻言停住动作，右爪此时离李梦岚头顶只有半寸距离。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人杰鞠躬道歉： “学生敖广，奉命前来向先生负荆请罪！学生教子无方，差点酿成大错！此女心狠手辣，妖言惑众，断不能再留她活在世上！” “她和仙音楼都受到了应有的处罚，就这样吧。” 人杰轻轻说了一句。刚才他的那番言行举动，均是九五二七在背后私下指导，不然他哪里说得出那些文绉绉的话。九五二七也说了，当着全天下人面被定性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对这个世界的生灵来说，比死亡要痛苦百倍。 “只是我还有点好奇。” 人杰扫视了一圈后，又缓缓问了一句： “真的只有他俩参与吗？” “学生洛清虚对太清天发誓，绝对没有参与此事！学生甚至在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事情发生之后，学生连夜联系东海龙宫，太子殿下昨夜还跟学生保证，今日会上门与先生解释。以上内容若有半句不实，定叫学生天魂归天！” 人杰话音刚落，洛清虚就赶忙对天发誓以证清白。 “我木天赐也可以对太清天发誓，不知晓此事。” 木天赐也跟着附和了一句，但没有人发现他眼底深处闪过一道圆轮虚影。 “没有！” “没有！” 随着人杰锁定而来的“目光”，众宗主一个个跟着发誓。已经恢复了些许神采的司徒鹫更是拍胸脯大声对着太清天保证，绝对没有参与此事。最后轮到看似“没有异常”的罗家家主罗谛，他也“十分正常”地发誓通过了。 “看来就是他们两所为了。” 人杰与九五二七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他看着天魂彻底离体的龙太子敖胜，对旁边眼角已泛出泪光的敖广说道： “既然令郎都以死谢罪，那么此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再继续追究了。” 敖广哽咽说道： “先生海涵，学生代表东海龙宫在此拜谢！” “父...王...” 倒在地上的敖胜轻轻呼唤了一句话后，彻底咽了气，他的七魄与另外两魂也开始当着敖广的面缓缓消散。 “我儿...” 眼看敖胜即将原形毕露，显现出庞大的龙尸。敖广嘴巴一张，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敖胜变成了一只浑身不再动弹的“小泥鳅”。“小泥鳅”在空中越变越小，直直飞入敖广嘴里。 吃...吃掉了？ 门口那个蓝袍年轻人把眼睛瞪得老圆，嘴张得老大，满脸惊恐之色。 其他人倒是比较淡定，知道敖广只是施术将自己儿子的尸身暂时收进腹内。 “拜见老龙王！” 此时大殿内这些鬼仙、元婴及随行人员才狠狠松了一口气，均是毕恭毕敬地对着敖广行了一礼。 只有两人例外，一位是人杰，另一位则是... “哎，小广！” 陈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敖广身旁，用手“砰砰”拍了两下敖广的...大腿。 没办法，敖广即使是化成人形，身材也高大魁梧得很。秃头佝偻的陈野站在他面前只能勉强够着他腰部。 敖广此时虽然满脸悲痛，但在听见陈野打招呼的声音后，还是老老实实点点头，对着陈野叫了一声“陈野哥”。 放眼整个凡界，如今岁数最大的就属陈野了，岁数第二大的才是东海龙王敖广。敖广活了四万多年，不过他并不是鬼仙，而是龙族寿命本来就很长。 不像人族，需要历经千难万险晋级人仙或熬过九次鬼仙雷劫才能活到的岁数，对血脉纯正的龙王家族来说，只要中途不夭折，吃饭喝水就能做到了。 敖广和陈野，算是同一个时代长大的人物，一人一龙年轻时就有些交集。只不过相较于敖广在年轻时就是龙太子的身份，那时的陈野还显得不太起眼。 但随着陈野后来“兵解”成鬼仙，接着又一次次成功渡过雷劫，他们俩碰面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多，敖广对陈野也是越来越敬佩。如今的陈野，不仅直接称呼敖广为“小广”，而且实力已经强大到鬼神莫测的地步。 敖广要与陈野打起来，只怕连陈野一只手都打不赢。 只可惜，陈野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见此事已了，敖广向人杰等人告罪一声，在邀请人杰有空去龙宫做客后，便脚步沉重地走出了殿外。 他来时龙精虎猛，龙行虎步，走时却变得步履阑珊，整头龙仿佛又老了许多，背也像陈野那般佝偻了起来。 “吟！” 一声巨大龙吟从殿外传了进来，随后慢慢消失在天际。 “好了。” 人杰在九五二七的建议下，率先打破了大殿内的沉默： “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转头看向了此前活跃着的一位关键人物： “郑家家主，我有一个问题非常好奇，想请您赐教。”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早日放弃 “先生请讲！” 看人杰几句话把胜券在握的仙音楼踢出局，还让李梦岚背上一个如此可怕的骂名，之前胸有成竹的郑宜洪顿时也有点慌了起来。 不仅是他，投靠万岛仙国的那些宗主都诞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不必紧张，我现在并不是以神策军大将军的身份问这个问题，仅仅是个人有几个小小疑惑。” 这才最可怕好吧！ 众宗主有点无力吐槽。 “未来的天下共主，最终只有一个，没错吧？” “没错。” “之前大唐实力强大，东海与西域算不算正式结盟？” “这...” 郑宜洪看向了一旁的洛清虚。洛清虚也不知人杰有什么目的，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答道： “谈不上正式结盟，算是口头盟约，或是暂时联手吧。” 人杰闻言又看向了司徒鹫： “现在东海实力强大，魔君想与之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大唐结为盟友？” “不错！” 司徒鹫沉声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为今之计，我们两国只有全面联手，才能争取到一线生机。如果大唐同意，我们西域魔国愿意与贵国签订正式盟约！” “就像原来东海三仙门结盟那样？” 人杰看着司徒鹫，玩味地问道。 “那接下来如果三方实力发生变化，又会撕破盟约，重新结盟？” “这...我们完全可以事先做好约定，包括领土在内的所有战利品由双方均分。先集中把万岛仙国彻底除掉，我们两国再最后一决雌雄！” “喔。” 人杰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洛清虚，在对方忐忑的眼神下，继续问道： “你们东海三仙门...嗯，现在在这场战局中应该可以称为二仙门了。你们内部是不是也是这般约定，先灭了我们大唐和西域，再相互一决雌雄？” “这...” 洛清虚瞳孔一缩！所有宗主都是聪明人，此时也差不多都知道人杰的意图了，不少人赶忙对洛清虚灵识传音。 “这是我们万岛仙国内部机密，不方便对外透露。即便您现在代表天道书院，学生相信，天道书院超然物外，不涉国事，当不会插手战局！” “天道书院当然不会插手。” 听到人杰这句表态，不少人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 开玩笑，要是给人杰抓到什么把柄，再一人套上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名头，谁吃得消？ “我之所以问这些问题，就是好奇一件事。” 人杰终于图穷匕见，向郑宜洪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你们郑家投靠万岛仙国，到底投靠的是轮回国，还是天水国？或者说，你们本来投靠的是仙音国？不对，如果是仙音国，你不会到现在还如此淡定自若。” 这才是九五二七在审时度势下，为人杰想出的真正杀招！ 此招一出，不管郑家如何回答，必定引发万岛仙国内部相互猜忌。这是阳谋，即使对方不愿正面回答... “郑家投靠的是万岛仙国，并不是其中某个仙门。” “哦？” 始解！ 人杰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解放神眼。他将眼皮一睁，两道金光射向了郑宜洪。 “那你们是与哪个仙门联络上的？总有个对接人吧？” 人杰问了一个看似幼稚的问题，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傻傻回答。 “抱歉，无可奉告。” 郑宜洪额头微微冒汗，很快挣脱了性光影响，心中也生出了几分不悦。这要换成是别人问他，他早就开干了。 “无可奉告？是对我这个外人无可奉告，还是对万岛仙国内的盟国也无可奉告？” 人杰始解神眼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控制谁，而是为了能观察“入微”。在这种状态下，他终于发现了某位东海仙门宗主在神情上的变化。 “预言之子是你郑家子弟，也将是你们最大的仰仗。别人没的选，你们郑家却不可能无条件成为万岛仙国附庸。” 人杰似乎发现了什么，乘胜追击再问了一个问题： “所以不管你选择谁，准备助谁当天下共主，都一定会让预言之子加入对方仙门。猜猜看，你选择了哪家？洛家？还是轮回仙宗？” 观察到神情上的细微变化后，人杰嘴角微扬，无比笃定地看向洛清虚： “洛家主，真可惜，看来他们选择的不是你，你注定要为他人做嫁衣。既然如此，我建议也别继续什么盟约了，趁早放弃吧，因为没有意义！洛家干脆就和其他仙门一样，投靠轮回仙宗。 这样还踏实一些，你觉得呢？” 咯嚓。 见人杰把话挑明到这一步，洛清虚也直接撕下了伪装。他捏紧拳头，当着众人面沉下了脸。 虽然傻子都知道人杰在光明正大破坏同盟关系，但偏偏他说的那些话又很有道理。如果郑家已经选定了轮回仙宗，那结果不言而喻。 洛家还不如认清形式，和其他仙门一样当场表态。 但人族这种生灵，往往就是这么奇怪。 如果一开始好像属于自己，那么这人在放弃时就会变得犹豫不决，难以下定决心。如果一开始不属于自己，那么这人做选择时，反而会比较光棍。 就像天机楼、天心宗这些本身实力强大的仙门，如今受形势所迫，也只能捏着鼻子投靠万岛仙国。他们既没有别的选择，也不会滋生出什么大胆的想法。就算有，也会藏得很深很深。 可洛家就不一样了。 洛家本身是万岛仙国的一份子，与轮回仙宗平起平坐。之前郑家使者是找他们三家一起谈的，所以他心中有数。今日终见他国纷纷投靠，洛清虚感觉终于要苦尽甘来，扬眉吐气，仙门也即将迎来巅峰，大事可期，胜利在望！ 可以打一场漂漂亮亮的翻身仗了！ 结果他刚刚将壮志填满怀，就被人杰当场戳穿了泡影，让他必须面对那几个被他深深按在心底的画面： 海上埋伏人杰，洛家被蒙在鼓里。 东海龙宫站队，洛家被蒙在鼓里。 孔雀圣地来人，洛家被蒙在鼓里。 就在他无比纠结的那一刻，他耳旁又传来了一道熟悉女声： “他说的没错，木天赐已经赢了。” 李梦岚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 “洛老头，若不想太难看，早点放弃吧。” “还没开始就让朕放弃？不可能！郑家主，我们洛家不仅半分不输轮回仙宗，而且也会真心实意地对待郑家。如果您愿意支持我们，朕愿意改变道统传承，放弃世袭皇位，立浩男为皇太子！ 但朕认为，不管是选择谁，您大可不必草草做抉择！我们也大可不必现在就这般互相猜疑，自乱阵脚！ 不能让大唐与魔国看笑话！ 万岛仙国结盟十万余年，本身就是命运共同体！我们也立下了天道誓言，将在本次国战中同生共死，同进共退！所以，最终洛家与轮回仙宗孰高孰低，您完全可以等我们打下整个江山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面对洛清虚诚恳的目光，郑宜洪没有马上回应，而是陷入了沉默。 看见他不做声，洛清虚好不容易自建起来的心态，又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眼神尖锐地看向木天赐，直接了当问道： “木宗主，您怎么说？咱们可是在太清天见证下共同立下盟约，可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让外人看笑话，白白捡了便宜！” “当然，我们是盟友。在最终决战之前，你不会伤害我，我也不会伤害你。” 木天赐说完这句话后，高大的身躯开始向洛清虚一步步走来。每走一步，他的气势便更盛一分，而且边走边说道： “不过，在这件事上，我倒是觉得早点说透不是坏事。” 等木天赐在洛清虚身前站定后，气势已无比惊人： “我，木天赐，天下最强元婴！我们，木家十英杰，待一一觉醒后，轮回仙宗就是天下最强仙门！” “轰！”“轰！” 话音刚落，一直站在他背后毫不起眼的两名随从便爆发出惊天气势。单从气息而论，每个人都站在了第二梯队最顶峰，比在座绝大多数宗主都要强得多！甚至隐隐接近第一梯队！ “木东/木明梵，参上！” 什么！传说中十英杰是真的？都姓木？又觉醒了两个？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那两位之前还宛若常人的强大元婴，更震惊于木天赐刚才所说出的那番话。 轮回仙宗是一个神奇的仙门，起初在东海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门派。 创派祖师在洒下第一批种子后，就被仇敌给灭门了。没想到，这批种子在第二世或者第三、第四世纷纷觉醒，他们记起了前世的记忆。 他们不断改良铭刻在轮回中的核心功法，又不断洒下一批批新的种子。就这样，每一代都有新的种子发芽，都有新的种子开花，轮回宗也越来越强大。 在功法完全成熟的那一刻，他们推演出了最强法术--百世轮回之术。 只要出现资质特别卓越的子弟，他们就有机会练成这个最强法术，在百世轮回之后，登临绝顶，笑傲群雄！ 第一个百世轮回的弟子，在成为宗主后将轮回宗一路杀成了仙门，正式更名为轮回仙宗！在那之后，每一代的轮回仙宗基本上会在当世出现百世轮回的杰出弟子。 这些杰出弟子都是宗主候选人，在遁入轮回之前就被称为“英杰”，一般每世都会觉醒一到两名。在最好的时代，他们甚至出现过一世三英杰，那当真是风光无两。 当然，也有断层的时候，当世英杰一名都没有。遇到这种时候，轮回仙宗都会低调蛰伏起来，并对外释放障眼法，让人摸不清他们真实实力。 五千多年前，从轮回仙宗内部传出了一则小道消息，说他们在同一时间与同一个家族，发现了整整十名可修炼百世轮回之术的天才弟子，号称“十英杰”。 许多人嗤之以鼻，没把这个越传越邪乎的消息真正放在心上。 轮回仙宗无数年来放出来的障眼法实在太多，这种夸张的消息，让人一听就觉得是假的。 没想到，在此生此世，此刻此时，蓬莱仙岛的仙门会谈殿内，诸位仙门之主看见木天赐身后两名仿佛从石头里冒出来的强者后，全部都陷入了沉思： “十英杰”的消息，不会是真的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远离是非 “木君云/木小满，参上！” 这边两人刚爆发，大殿门口外的联合守卫人群中又爆出两股不相上下的强大气势。气势从外冲了进来，与殿内两人同根同源，交相呼应。 “木家十英杰已觉醒其五，十年内，剩余五人必将全部觉醒。诸位宗主，届时我轮回仙宗若称当世最强仙门，可有疑义否？” 木天赐漠然说道。不是以为“十英杰”是障眼法吗？直接行动，比任何言语都要来得有效。 “嘶！！” 除了人杰、陈野和郑宜洪以外，包括九五二七在内的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目瞪口呆！ 难以置信！ 所有人脸上都只剩这样的表情。 十位百世轮回强者即将同时现世，这消息简直比孔雀圣地表态支持还要震撼！ 怎…怎么可能？难道真是天命所归？ 洛清虚已经惊讶得不能再惊讶了，他此时与大唐、西域等几名顽固势力的首领相同，心中滋生出了一丝绝望的情绪。 “圣子大人，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就算木天赐虚张声势，十英杰只有五人，那也非常棘手！如果洛清虚顶不住压力，直接服软，我们刚才挑明矛盾的举动，反而变得弄巧成拙，提前让他们除掉了内患...” 九五二七赶忙向人杰灵识传音。这时木天赐态度亲近地对着洛清虚道： “呵呵，即使如此，轮回仙宗也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我们非常遗憾，仙音楼退出了共同征讨天下的战船。但既然木已成舟，那么在一统天下之前，所有江山领土，便由洛家与轮回仙宗均得共治。 在此感谢几位宗主能够以和平为重，大局为重。按照盟约，诸位此时表态支持的是万岛仙国，并不是某个仙门。今后万岛仙国的一应大事...” 木天赐向洛清虚拱了拱手： “便由你我齐心协力，共同商量了！期待与君共勉。” 木天赐一席话，听起来滴水不漏，客客气气，但结合之前那句话以及“掀牌”的举动，大部分人都看出来了，这是在“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深层意思就是： 趁我现在态度还算客气，自己聪明点，主动表态吧！要是还继续装傻充愣，想等万岛仙国一统天下后再翻脸，到时候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洛清虚僵硬地回了礼，心中做着激烈思想斗争。 他背后两位随行人员就是昨晚陪人杰去美食街的洛家两兄弟。此时两兄弟不敢做声，但表情语言很丰富。 哥哥洛天王虽然满脸挫败，身体却老实得很，此时跟着家主回礼。他满头大汗地拱手鞠躬，腰都快弯到了地上。弟弟洛天裴则是满脸不屈，在微微拱手后，立刻抬头挺胸，倔强地盯着对方。 就在洛清虚无比纠结的这一刻，人杰突然插了一句话： “抛开神策军身份不谈，就我个人而言，我对天水国，以及你们洛家两兄弟感观还是很不错的。今后无论发生何事，若要在你们之间二选一的话，洛家主，我们赵府支持你。” “先生！你！” 剑舞山庄沈龙震惊地看着人杰，对人杰这种公然支持敌国势力的举动有点无法接受。 罗家家主罗谛倒是神情一动，立即与司徒鹫灵识传音。司徒鹫眼睛一亮，对着洛清虚表态道： “抛开我西域魔国的立场不谈，今后无论发生何事，洛家主，我们魔宗也支持你！” “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罗家愿意提供帮助。” 罗谛笑眯眯地附和了一句。 沈龙也反应了过来。他立刻调整好心态，不顾一旁脸色下沉的木天赐一行，大笑一声说道： “哈哈，抛开宗门不谈，鄙人也非常希望能与洛家主交个朋友。” 过分了！ 饶是木天赐城府极深，此时也满头黑线。若换成其他人，哪还敢如此露骨地当着敌人面挑拨离间？要知道，这可是在万岛仙国地盘！ 但此事却是人杰挑的头... 刚才废掉李梦岚的“淫威”尚存，木天赐根本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杰硬碰硬。他此时像吃了苍蝇一般，一边强忍着恶心，一边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洛清虚。 这... 洛清虚明知这是十分肤浅的离间计，心里还是乐开了花。他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刚想说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就听到一道惊恐大喊声： “魔君！大事不好了！意念剑派反了！嘉峪关沦陷，心魔大人阵亡，五百万不死魔兵危在旦夕，危在旦夕啊！” “什么！” 司徒鹫听到身后另外一人汇报后猛地转过身，恼羞成怒地指着陈野喝问道： “陈野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陈野不知何时已盘坐在他的王座之上，闭起了眼睛。听见司徒鹫质问后，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哈哈哈！” 木天赐一个闪身来到陈野和司徒鹫两人中间，看着陈野兴奋说道： “陈野前辈，看来连您也想通了，而且动作这么快？这么彻底？霸气！不愧是陈野前辈！晚辈佩服！意念剑派的诚意，万岛仙国收到了！” 嘭！ 木天赐话音刚落，一把发光的白色小剑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大殿直直没入陈野头顶。 “哎。” 仿佛从剑中获知什么信息，陈野将老脸皱成了苦瓜，苦笑一声道： “鲁莽啊！罢...罢...也算是歪打正着。既然已危如累卵，便最后鲁莽一回吧。此功若成，老朽这个行将就木之鬼，亦可扭转乾坤！” 什么？ 嗡！ 还不等众人反应，一股极为可怕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陈野身躯中散开。一位度过八道雷劫的鬼仙强者，将自身气息全部爆发出来。伴随着这股气息的，还有他那强横无边、如渊如海的意念力。 这股意念力瞬间将殿内殿外所有人牢牢束住，大家连眼皮都动不了。 无一例外！ 包括飘渺不定的陈抟老祖，此刻连带着身上冒出的丝丝青烟也是一动不动，就好似一幅被拓印在宣纸上的水墨画。 咻！ 白光闪现，一把白色巨剑悬浮在人杰面前。 “唐小子，沈小子，带先生和女娃娃坐剑上，我会把你们送出天水城，此地之事不用你们涉险。” 陈野的声音在九五二七、沈龙、人杰和彩蝶脑海中同时响起，随后这四人发现自己行动又恢复了自由，九五二七和沈龙也终于可以动用灵识了。 “陈野前辈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五二七和沈龙两人赶忙传音询问，随后就听到了陈野的回音： “启儿是老朽后人，老朽得帮他一把。之前只是假意投靠西域魔国，就想在世人料想不到，在司徒鹫分身乏术的时机，一鼓作气，永除后患！ 如今郑家带着预言之子投靠万岛仙国，众仙门纷纷背叛，大唐天国已进入了生死存亡之际！为今只有老夫将聚集在天水国的三大仙门精英，以及所有敌方首领一网打尽，才能颠倒阴阳，夺回胜机！” “......” 连人杰都惊到了。 李元启什么时候成了陈野的后人了？难道是母亲辈的血缘关系？怎么没人提过？意念剑派假装投靠西域，陈野参加会谈，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李元启事先设计好的？想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 好深沉的算计！好狠辣的手段！ “圣子大人？” 九五二七看向人杰。 人杰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参与此事，便对九五二七点了点头。 “走！” 九五二七和沈龙刚带人杰、彩蝶跃上白色巨剑，巨剑就发出白光，“哗啦”一声将会谈大殿捅了个窟窿，带着四人摧枯拉朽冲了出来。 一到外界天空，人杰几人就看见了更加震撼的一幕。只见整个水涧云宫都被定格，所有人保持着原来姿势，变成了一个又一个人形雕塑。 “陈野前辈稍等！我们还有两位同伴！...在那边！” 九五二七赶忙对着巨剑说了一句，然后放出灵识感应一番，指向了一个方向。巨剑仿佛有意识一般顺着他的方向高速飞行，很快来到一处热闹的集市上空。 “咦？宝贝大人，你们就出来啦！” 贝鲁鲁和罗横马上发现了天上四人，开心地对着大家招招手。九五二七鼻子轻轻一哼，灵气便化作一股上升气流把一人一妖稳稳送到了巨剑之上。 “咦？鲁鲁你先天九品了？” 刚才事发突然，人杰神眼的始解状态还没解除。 “哈哈，是啊，昨晚就发现这里有个宝贝，刚才过来一看，居然是颗先天水灵珠！” 贝鲁鲁说完打开了怀中一个看似普通的木盒，里面是一颗拳头大小，黯淡无光，看似普通的珠子。 “这就是先天水灵珠？” “哈哈，他们还以为是普通灵珠呢，没想到这先天水灵珠还会自己遮掩气息！不过它刚才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这是被我吸收了宝气，得一年半载才能恢复。” “哦，和我们一起来的神策军将士们怎样了？” “杰哥，我们早上先去看了下，除了彻底失去神智的，其余将士都治疗好了，现在都在城外的鎏金宝船里。之前那些洛家子弟看是咱大唐将士，一个个不肯施术治疗，还是天依公主出面，在这件事上帮了大忙，破费不少。 不过还真别说，洛家治疗伤势确实有一手。我们过去看的时候只剩最后几人了。三万多伤员啊，他们区区二十几人竟然一晚搞定！虽然没有太学丞范长若的手段那么夸张，但也算是很厉害了。” “走，我们去宝船那，与神策军碰头。陈野前辈，您就别管我们了，我们有自保之力。” 罗横左右看了看，好奇问道： “陈野前辈？谁是陈野前辈？对了，古玄宗主呢？怎么没见他一起来？” “小黑哥，他估计是回不来了。” 彩蝶面色复杂地说道。 “啥？” “好吧，那便送先生到这，我快压制不住了，诸位速速远离！漫漫长路，请一路小心，务必珍重！不要再尝试靠近此处，若想成功，老朽只能拼尽全力！” “耶？这剑说话啦！陈野前辈也是春秋剑派的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人敌国 罗横话音刚落…… 嗡！ 所有人侧目看向北方。只见远处撑起了一道极其复杂的法阵，法阵中传来了靡靡愔愔的奇妙仙音。 老夫子只说仙音门退出天下战局，可没说他们不能发起自保。 此时天水城各个角落都冒出了大量骑仙鹤及金丹期的三仙门弟子，他们仿佛得到了什么旨意，火急火燎地冲向水涧云宫。 “快散开！元婴以下战力都去维持阵法！别进来！其余人牵制巨剑！千万别让他展开手脚！千万别让他形成剑阵！！” 一道怒喝声响起，即便有法阵隔离，所有人还是接着听到了一阵阵低沉的轰鸣声，随后整个天水城地面开始震动。远方土石炸裂，光影流动，接着神魔乱舞，隐隐看到一个个宫殿被掀翻到天上，四分五裂。 嗡！嗡！嗡！嗡！ 一道又一道丈宽的撕天白光掠出，途经之处万物湮灭，血雾飘零。白光射在阵法壁障上刮出大量玄奥精纯的能量火光，好像疯狂摩擦的巨兽，咆哮着要挣脱牢笼。 数万道白光，让三仙门齐力组成的阵法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一瞬间就有三百多名弟子遇难，七百多名弟子受伤。 无数灵石如流水般被迅速消耗，数千名手持阵旗、维持阵法的先天期、金丹期修士们面色凝重，感觉光是这些撞击在壁障上的白光，就能与他们这些人势均力敌了。 为了这次仙门会谈，数量庞大的仙门弟子聚集天水城，光是先天与金丹，就占了东海人族该修为总量的近三分之一，相当于一个完整仙门的全部中端战力。 他们组成的阵法是一套有名的复合大阵，名字就叫“万岛仙阵”，除了杀敌、困敌，还可对敌人产生灵气压制、束缚、精神干扰等十种特殊效果。 可这数千名子弟此时心里都明白，他们通过阵法分担的压力，恐怕连十分之一都没有。绝大部分压力，还是集中在阵法以内，水涧云宫上空，那些高端战力的身上！ 东海人族近三分之一的元婴正在此地齐心协力，苦苦阻拦着那些无以计数的恐怖白光。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才让这些白光无法进一步发散，无法冲击屏障，挣脱束缚，形成那个传说中的剑道轨迹。 白光威力大得出奇，每道白光都有金丹期的灵敏度和破坏力，而且坚硬无比。除了宗主级别的元婴强者，其余人根本无法损坏丝毫，只能勉强阻拦，或是将其逼退回去。 时不时就有元婴受伤。 要知道，除了元婴，此地还有足足七名鬼仙，但却没人敢随意调动灵力，生怕自己雷劫提前到来！最多看到有人情况危急时出手一次，然后赶紧运功做法，将自己继续“封存”。 至于“擒贼先擒王”，集中实力将白光主人进行斩首，他们不是没想过，而是根本就做不到！ 在凡界，除了创世至尊自己留下来的管理者，还有些特别罕见的武道意境强者，是不存在人仙战力的。因为这种战力消耗太恐怖了，会给界灵带来很大压力。 武道意境强者还好，他们对凡界的负荷不会太大，只是数量十分罕见。虽然说武道“入心”能勉强与人仙过招，“入意”后可敌地仙，但至圣凡界创界至今四千万年，总共也就出了十名“入意”强者和不足一百名“入心”强者。 所以，如果此时在凡界出现了人仙级战力，那么所有人在他面前，尽皆蝼蚁。 理论上，一百个元婴加起来就能比拟人仙级战力，而在场元婴经战力换算后远远突破了百名，按理说要比陈野要强很多。但是，有时候并不是这样算的，就比如此时... 包括木天赐这位最强元婴在内，因功法原因，根本靠近不了陈野十丈以内！ 因为，陈野是来自意念剑派的强者，是来自意念剑派的八劫鬼仙！ 论天下哪个门派精神力最强，当属意念剑派与天心宗，这两个门派对轮回仙宗和罗家都是“天克”。 意念剑派与天心宗都是以锻炼意志力为核心，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意念力作用于外物，一个意念力作用于自身。所以木天赐与陈抟两人，空有一身拽人入轮回或梦境的本领，却对陈野没有半点效果。 姬红玉是所有宗主里对陈野威胁最大的一位，可她根本不敢出手，怕提前引动雷劫。她也没必要出手，有这么多人分担压力，陈野伤不到她，而且陈野很聪明，特意绕过了她，所以姬红玉便老神自在地站在一旁边看戏。 木天赐邀请她出手，她直接一句话怼了回去： “这么多鬼仙在场，叫老身一人出手？欺负老身是外人吗？” 此时此刻，陈野的身影飘浮在水涧云宫一片“废墟”之上。 他浑身散发白光，脸色淡然，眼眸深邃，双手背负在身后，傲然而立。他那长长的白发与白眉，就像无数柄神剑般根根竖起，散发出的气息仿佛要洞穿苍穹。 他周围是被凝固了的白茫茫空气，以及十六柄白色巨剑。只要有人或是有攻击靠近他周身十丈以内，就会变得寸步难行，继而被迅速分解，然后面对那十柄伺机而动的巨剑。 最强的十六柄巨剑！ 染血的十六柄巨剑！ 已有三把巨剑痛饮了仙门之主的鲜血，其中两把更是收割了仙门之主的性命，其中就包括魔君司徒鹫与罗家家主罗谛！ 在陈野与万岛仙国的内外夹击下，司徒鹫与罗谛刚交手就迎来了末日。他们被五位轮回仙宗绝世强者控制丢向陈野，司徒鹫在绝望中使出天魔解体大法，一瞬间实力暴增三倍。 可是，统统没用！因为那时陈野刚好将所有飞剑，一口气放出闸！ 面对宛如流星派瀑布般的百万巨剑，所有挣扎都是徒劳的。他们的爆发，反而助木天赐等人躲过了最危险的第一轮进攻。 不仅是司徒鹫与罗谛，死于这轮进攻的还有三位西域随行弟子，以及一头十分恐怖的魔龙。望着陈野下方那堆小山般的碎肉，活下来的强者们一个个冷汗淋漓，没想到司徒鹫还带了一个大杀器过来。 幸好！这个大杀器真起了大作用！ 西域魔国代表，用他们的全军覆没，为其他强者换来了喘息的机会，也让陈野的百万巨剑没有真正施展开来，形成他那恐怖的成名剑阵--百万巨炮。 这些强者都知道，在大阵的隔离之下，陈野无法得到外界灵气支撑，只要继续抵挡坚持下去，陈野的爆发就注定是“陈咬金的三板斧”，只要众人扛过了前期，耗光了对方灵气，那么看似无敌的陈野，最终也只能闭目等死！ 就在这些人觉得胜券在握之时，陈野却似乎缓过了神来，他嘴角泛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 “意念镇魂术，镇魂！” 轰！ 一道可怕的意识冲击，徒然朝着眼前这批强者重重轰击而去。这次他镇压的范围很小，只有眼前这一小片区域。他的目的也不是将这些人束缚住，而是单纯地为了重创对方意识。 至于法阵内的其他人，他还在分心多用，继续保持着巨剑攻击。 “啊！！” 数道凄厉的喊叫声传来，除了姬红玉是陈野特意放过的，其余仙门之主识海中都传来了一阵不可思议的剧痛。 大部分宗主的意识都隐隐有了崩溃征兆，就连轮回仙宗五位强者与陈抟老祖，此时都是意识一片模糊，大脑一片轰鸣。 更狠的是，陈野连他们的本命真器都没放过。那些器灵也是跟着意识模糊，悬浮在主人身边的众法宝一个接一个落了下来。 怎么可能？ 木天赐心头大骇，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以为陈野之前将所有人定住已经耗光了多余意念力，接下来能维持飞剑攻击就不错了，没想到竟又发动一次意识冲击，而且这次意识冲击，比之前那次大范围束缚还要可怕的多。 陈野冷冷一笑，紧跟着控制其中十二柄最强巨剑，向着轮回仙宗五强者、天机楼陈抟、仙音楼李梦岚、洛家洛清虚、青莲剑派令狐夏、春秋剑派古玄、孟家家主孟乘浩、郑家家主郑宜洪，共计十二人，凶狠地刺杀而去。 噗呲！ 就这一下，在场十位宗主就少了接近一半！ 青莲剑派宗主、春秋剑派宗主、洛家家主、孟家家主，甚至是有预言之子的郑家家主，在根本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壮烈牺牲！ 轮回仙宗五位强者意识相对强大，他们纷纷发动秘术，险而险之的躲了过去。 陈抟老祖由于一直附在吴伯阳身体上，不仅灵敏度稍差，而且还要分心保护吴伯阳意识不被碾碎，所以最终被巨剑擦到一下。结果就是陈抟神魂受损，吴伯阳直接没了一条胳膊，在睡梦中满脸痛苦地变成独臂侠。 动静最大的还属仙音楼李梦岚。 就在巨剑即将毁灭她的那一刻，一本书却从她体内瞬间冒了起来，然后“咚”的一声，形成了一道巨大的乐符，直接挡在那柄巨剑之上。 嘭！ 巨剑直接震退出去，陈野面色微变，身躯微抖，似乎是受到了一点反噬。 “奇书《乐经》？” 陈野没想到，李梦岚居然将《乐经》随身带在了身上。 这种至圣凡界的至宝，只要暂时认主，便知道自主防御，就算携带者没有驱动，他们也会主动冒出去，抵挡敌人的致命攻击。 此刻，李梦岚的意识已经恢复清醒。她看见悬浮在自己身前的《乐经》还有周围的一系列惨状后，额头上不由布满了冷汗。 “啊！！你竟敢动郑家！” 远处一边抵抗巨剑一边往核心处观战的青丘山山主苏又灵大叫了一声，然后不可置信地盯着陈野： “你疯了吗？你就不怕预言之子长大后向大唐寻仇？” “预言之子？呵呵，说得他好像会站在大唐这边一样！” 陈野残忍地说道： “放心，预言之子也活不了多久！说不定，他在这一刻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苏又灵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声色俱厉地威胁到： “预言之子是我们孔雀圣地的盟友，你们最好别做蠢事，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自掘坟墓？哈哈哈！自掘坟墓的是你们！” 陈野此时仿佛油尽灯枯一般，控制着的百万把巨剑同时停住，然后像落饺子一般朝地上落了下来。 附近一位快要崩溃的轮回仙宗元婴强者见状顿时提起了精神，兴奋地大喊一声： “这老鬼终于不行了！” “是啊，老朽要不行了。” 陈野浑身的白光越来越暗淡，但浑浊的眼睛却越来越明亮。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喃喃说道： “这场盛宴，也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六十七章 九次雷劫 天水城郊外，一座花草茂盛的大山旁边挨着另一座大山。远远看去，这座大山圆溜溜、金闪闪，凑近一瞧，分明是艘庞大的鎏金宝船。 王猛满头冷汗地看着天水城上空的交手动静，带领五万余名右神策军谨慎地环卫在船舱之外，绷紧神经，结成战阵，随时都要进入战斗状态。 剩余几千名将士在船内激活了防御系统，并启用后勤设施，轮流有序地辅助大军运转，悉心照看那些彻底失去神智的战友们。 由于飞马坐骑全军覆没，这么多人想要横跨大海返回大唐，也只能借助宝船了。于是，古玄昨日将控制中枢交给人杰一行，把宝船暂借给神策军使用。 见九五二七带着眼冒金光的人杰从天而降，所有将士齐齐行礼，发自内心地喊了一声“大将军”。王猛半跪下来，面色羞愧地说道： “末将羞愧，不仅没履行好护卫职责，如今还成了大将军的累赘！” “王将军，这不能怪你，谁也没想到会遇见发狂的四劫鬼仙。此地不宜久留，你让将士们上船，我们回返大唐。” “末将遵命！” 听说现在就可以走了，这些将士狠狠松了一口气。王猛一边调度大军上船，一边奇怪问道： “怎么不见古宗主？” 人杰没有说话，旁边剑舞山庄宗主沈龙语气沉重地应了一句： “春秋剑派叛变了！” “什么！” 附近将士们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猛看了看宝船，又看了看人杰，有点欲言又止。 “大将军，那这船...” “将士的家人们还在故乡翘首以盼，这船，神策军征用了！” 人杰大手一挥，也看了一眼天水城的方向： “不忠于自己立场，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哥哥！” 人杰背上剑鞘此时传来了李君知的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焦急： “大哥哥，我想出来！” 嗯？ 李君知一般都是晚上肚子饿了才会出来，前段时间为了训练她胆量，白天虽然叫她出来几次，但那都是被人杰哄了半天才出来的。这种自己白天要主动出来，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人杰刚解开剑鞘口的蝴蝶结，李君知就迫不及待地凝聚出身躯。 “参见...” 王猛等人看见李君知立刻要下跪大喊，结果被人杰运功低喝一句： “都小点声！” “参...参见公主殿下...” 一群大老爷们忍住内心激动，捏着嗓门悄悄喊了一句。 没想到这次李君知仅仅是被冒出来的这么多人吓得往人杰背后一缩，然后就拽着人杰的衣角，把小脑袋小心地伸出来，看着人杰小声说道： “大哥哥，我突然感觉很难受...” “嗯？你怎么了？” 由于现在形势微妙，人杰为了以防万一，一直保持着始解状态。 听李君知说不舒服，他立刻对着李君知的身子观测起来，同时紧张地低下头，将两道金光射入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 “唔~” 李君知幸福地呻吟一声，缓缓靠入人杰怀里，但还是可怜兮兮地说了句：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堵着慌...” “心里堵？没问题啊？” 人杰来来回回扫视了几百倍，也没发现李君知心脏出现什么问题，直到李君知又说了一句： “唔...就感觉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 一说这话，人杰顿时就明白了。 若说李君知有什么重要的人，除了人杰，主要就是她的父亲李元启，还有那位可以令她安心下来的公公曹红叶。 但这两人此时都不可能出事。右神策军的主力死死守在京洛，手上还攥着《尚书》，可以说，此时的京洛依旧固若金汤。 除了这些人，这世上谁还与李君知有重要关系，而且此时非常危险的，就属春秋剑派的老宗主古玄了。 古玄与李君知见面甚少，第一次还把李君知吓了个半死，但他毕竟是李君知的授业恩师。古玄对李君知所产生的认可与喜爱，绝对远超常人，他甚至将李君知视为春秋剑派再次中兴的关键之人！ 如果真是因为古玄而觉得心里难受，那说明李君知看起来十分胆小，却不蠢，并不是真的一无所知。 谁对她好，谁对她坏，师傅是何含义，看样子都知道，而且对于重要的人与事，她似乎有一种神奇的感应力。 在大阵隔离之下，别说九五二七的灵识，就连人杰的性光神眼都无法看到最新战况。但他与几人交流眼神后，还是齐齐想到了一块： 古玄宗主，八成出事了。 “这是？！糟糕，又来！陈野前辈真是...好魄力！” 九五二七突然抬头看向天空，用灵力裹着人杰几人迅速升空，口中暴喝道： “快！所有人速速登船！立刻远离此地！！！” 人杰等人顺着九五二七的目光看去。 只见天水城上方云雾正拼命地往四周散开，留出一个巨大的通道。通道内被上清天突兀地开了个口子，浓厚的乌云大团大团出现，整片天空都阴沉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轰隆隆”的雷鸣声，期间夹杂着游龙一般的闪电，接着便是在百里之内，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下一刻，暗无天日！ 修行之人对这种天气异像都比较敏感，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听长辈说过无数次。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引燃大战之人的身份，哪还联想不到是什么？ 鎏金宝船刚飞上天，雷霆就开始在乌云深处怒吼，隐隐可见四十五道形态如龙的雷电在云层深处来回窜动，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雷龙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壮大，最后发出毁天灭地的气息。 看着头顶那些恐怖的乌云和雷龙，此时天水城内的人要比城外九五二七那帮人惊恐一百倍，包括离陈野最近的天下第一元婴，木天赐！ “九次雷劫？！” 木天赐本准备趁着陈野油尽灯枯，带领众人痛打落水狗，没想到陈野身体一震，然后众人又动不了了。 这次定住他们的并不是陈野，而是来自于天空，来自于威严无情的太清天。而且他们此时五官及灵识还能控制，所以清楚看到了头顶上方的景象。 “陈野前辈！你疯了！” 姬红玉大叫一声。她作为渡过四次雷劫的鬼仙，最了解这种雷劫到底有多么恐怖。她现在连五次雷劫都受不住，更别说传闻记载的九次雷劫！ 这种境界的雷劫压根就不是他们能承受的，即便是聚拢了再多的元婴和再多的鬼仙都没用！绝对是触之灰飞烟灭！ “难道...难道你突然担任宗主，亲自参加会谈，就是想和我们同归于尽？” 听到姬红玉一番话，旁边所有人的脸色猛然骤变。 还真有这个可能！ 而且这种做法成功几率很高，毕竟他们都身处雷劫中心。这也意味着，在太清天眼中，在场所有人都打算干涉渡劫，所以太清天才会将所有人全部锁定，准备将这些干预之人连带着一起劈了！ 雷劫可是会叠加的！而且还会根据参与之人的实力再次酌情叠加！ 就好像红海君那次。若换成是她一人渡劫，那么第一波就是一道雷电，第二波是两道，第三波是三道，以此类推。但有了外人干预之后，就变成了第一波三道，第二波六道，若还有第三波，那就是九道雷电！ 只有渡劫的那位鬼仙身死道消，雷劫才会散去。 纵观此地，除陈野之外，可是有足足七名鬼仙，五十四名元婴，其中还包括天心宗五英杰、陈抟这种一打十的变态，以及近十位深不可测的宗主级元婴强者，这些人若是换算成最普通的元婴，起码抵得上一百二三十名。 再加上天水城内，水涧云宫外，那数千名弟子和数不清的本地修士、外来修士，也能抵上十来名元婴了。 这么多人帮着陈野“集体作弊”，雷劫威力会变成什么鬼样？ 想到这里，就连姬红玉和木天赐都无法淡定了。可是他们也无法做什么，此刻在煌煌天威之下只能被定在原地，瑟瑟发抖。 所有人都面若死灰。 “哈哈哈，我自掘坟墓？我怕你们郑家？只要你们跟着老朽一起送葬，万岛仙国就不再是威胁！加上此刻魔国已废，若陛下顺利得手，所谓的预言之子也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到时候，谁还敢与大唐为敌？谁又是天命之子？！” 这个时候陈野大笑着，也证实了刚才姬红玉所说的话是真的。陈野果然早就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居然打算拉着这么多强者陪他一起死！ “李楼主！《乐经》能抗住吗？” 木天赐大吼一声，所有人顿时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齐齐将灵识“看”向了李梦岚。 没想到李梦岚无奈一笑，惨然道： “不行，《乐经》重在辅助，不擅长防御，根本挡不住。” “陈抟老祖！《易经》有带来吗？” 陈抟深深叹了口气： “没有，《易经》不会带出天机楼，而且《易经》和《乐经》情况相似，就算带着身上，也难以挡下这般雷劫！” 陈抟看向了此时还在呼呼大睡的吴伯阳，悲怆地说道： “这就是大劫吗？我可怜的伯阳啊，看来他生命中的死劫便是今日了...” 完了！难道这一次真的没办法了吗？明明胜券在握，怎么就变成了必死之局？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煞白。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此时第一波雷劫还没落下来，但天上乌云越来越厚，四十五道雷龙旁边又衍生出了越来越多的雷龙。这些新生的雷龙迅速成长到与之前雷龙一般大小，最后在天空化作总计九十九道雷龙。 足足九十九道雷龙在云层深处缓缓窜动，身上鳞片清晰可见，龙头，龙尾，龙身，龙爪，乍一看去，真似活物。 九次雷劫定型的那一刻，整个至圣凡界都被惊动了。 无论在大唐还是西域，无论在交手还是闭关，此时所有元婴以上强者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东方，脸上露出了一抹震骇的表情，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都齐齐生出了一种末日降临的渺小感和悸动感。 而此刻，陈野看着原本就强大的雷劫又变得如此可怕，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 尽管他难逃死路，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那真是死也值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妇人之仁 连普通元婴都心生感应，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老夫子。 老夫子很快便感应到了雷劫的大致威力与方向。他开始还紧张了一下，因为人杰此时也在蓬莱，但转念一想，人杰出发前，为确保他安全，自己将《春秋》交给了唐伯虎，便又很快将心放了下来。 这种威力的雷劫对凡界生灵来说是末日，是绝望，但对他这种顶级人仙来讲，也算不上什么，更遑论那位擅长保护的“兄长”了。 《春秋》虽然失去了灵器，但仍然是天地少有的顶级法宝，也是代表此方天地的六大奇书之一！ ...... 鬼仙雷劫强大到被所有生灵心生感应，这在史上还是头一遭。李元启前一刻还坐在金銮殿上与众朝臣静候佳音，下一刻，便感受到那股惊心动魄的威力。 他立马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不仅他，整个大殿上足足有八位大臣都浑身一抖，震撼地望向东方。 陈野前辈发动了？ 李元启已将意念剑派的真正身份以及接下来行动计划和盘托出，引得朝野震动，群臣振奋，此时太尉李裕德激动地说道： “鬼仙面临的九重雷劫不是没有记载，但相隔万里还能心生感应，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看来陈野前辈真的把海外三仙门全部拉入了雷劫范围，真是大决心，大魄力！ 陛下真乃大智慧啊！经嘉峪关和天水城一役，西域与东海将不再构成威胁，大唐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届时完成了老夫子交代的使命，为生灵解惑，陛下又成为天命之子，这注定是要名流千史，万世铭记！” “吾皇万岁！吾皇英明！” “吾皇万岁！吾皇英明！” 其他朝臣也激动地跟着大喊，声音如黄河奔腾般洪亮。他们此时是打心眼里的佩服与敬畏。佩服，是佩服李元启的雄才伟略，敬畏，敬畏李元启的深藏不露。 “哈哈哈！如今东西两面同时开花结果，将西域魔国和万岛仙国彻底打残，意念剑派虽然居功至伟，但也离不开诸位爱卿的共同努力！ 朕很欣慰，在内外交困的最艰难时刻，在京洛防御最薄弱的时刻，诸爱卿不离不弃，与朕共生同死，上演这场‘空城计’！有你们这群贤臣名将辅佐，是我李元启的福气，也是我大唐的福气！” 文武百官一听到这些，连忙弯腰拱手道： “臣等不敢居功，如今的局面，都是陛下之功，陛下当属千古一帝！” 有的文臣说道这，竟然“呜呜”地哽咽出来，鼻涕眼泪直流，对着李元启好一顿称赞，惹得有些不善言辞的武将心中默默竖起了中指。 李元启虽然高兴，但也知道远远未到庆功之时，事情在没盖棺定论前，仍然还有不少变数。 此时，一直忙着传讯的曹公公停了下来，满脸凝重地看向李元启。李元启心中一紧，大声询问道： “红叶，情况顺利否？” “启禀陛下，有喜！也有忧...” “讲！” “首先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又有了一位合格的天策上将！ 新上任的乔桦锦大将军不愧为名将之子，首战连连大捷！他携《尚书》及三十万右神策军会同各地驻军，一举剿灭了新揪出的四个郡级大派以及其余十个小门派，这些门派主要成员无一人逃脱，其余残党也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中途乔将军虚晃一枪，与芮总捕头接头，将暗中逃往东海的郑家一行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役不仅人赃俱获，落实了叛逃嫌疑，而且还打得他们鬼仙尽灭，元婴十不存一。郑家如今元气大伤，再难掀起风浪！” 虽然消息都是好消息，但没听见自己最想听到的那个名字，李元启心里还是“咯噔”一声，隐约猜到了什么。 果然，曹红叶接着说道： “忧的是，乔将军在即将剿灭敌人的那一刻，孔雀圣地插手了！郑家潜逃人群中竟然隐藏了六位大妖，全是擅长保命之辈！ 乔将军不敢冒然得罪孔雀圣地，现场将四位大妖生擒，但剩余两位大妖还是带着预言之子一家三口逃脱了！ 如今几人不见踪迹，神策军与六扇门正全力追缴。” 李元启不是没有改过命，可“预言之子”四个字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成为他心腹大患。如今虽然喜讯连连，形势一片大好，但见“预言之子”没有消灭，李元启还是难以真正开怀。 他坐在皇位上沉吟了会，开口说道： “传朕旨意，即刻起，举全国之力对预言之子进行悬赏通缉，并昭告天下，此子乃天命之子的死敌，是祸乱天下之毒瘤，若有将其消灭者，封安国公，享一品俸禄，世袭爵位！ 让乔桦锦立刻将《尚书》送返京洛，在与元獴交接后，带领各路大军乘胜追击，将主力尽灭的西域和东海一举拿下。 让意念剑派、剑舞山庄、春秋剑派和六扇门紧盯那些蠢蠢欲动的仙门，放话出去，只要他们识时务，朕便对既往那些小动作不予追究！他们的宗主，还会是我们大唐的州刺史，今后可与朕继续共治天下！ 但是，若还有冥顽不灵、贼心不死者，那便休怪朕不客气！朕能在一日之内废了郑家，连灭四家大派，就能在一日之内覆灭仙门！” “老奴遵旨！” “李裕德！” “微臣在！” “你负责带着四名大妖俘虏，去与孔雀圣地谈判交涉，让他们交出预言之子！若不肯配合，就去东海龙宫商讨与之结盟。我们大唐可以承诺，待朕成为天命之子后，定全力壮大龙宫势力，恳请龙宫仗义相助。 就算暂时杀不了预言之子，朕也不信，等朕一统天下，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能翻起多大风浪！朕倒要看看，谁敢支持他！ 哼，‘仙降巨子，地覆天翻’，好一个八字预言，好一个地覆天翻！到时候朕便应了那预言，为他一人，将这大地颠覆，将这天空倒翻！” “臣等遵旨！” ...... “等等！” 看自己这边整装待发，就将驾船西去，人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九五二七询问道： “这次雷劫范围覆盖了整个天水城，一会雷劫落下，是只针对陈野前辈与那些修士，还是会连城中百姓一起牵进去？” “少主子，历史上发生过几次提前引动雷劫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事迹。事实证明，上清天不会管对方是修士还是凡人，只要进入雷劫范围，都会将其默认为插手渡劫之人。所以鬼仙才会成为各大宗门的大杀器，轻易不敢动用。 只不过，用九重雷劫来与对方同归于尽，这还是头一遭。看对面的威力，别说生灵了，恐怕连城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要被彻底抹去。” “啊...” 彩蝶原来也没听说过鬼仙雷劫的秘闻，此时听到九五二七解释后，立刻捂住小嘴，遗憾地看向不远处的天水城： “如此美丽的城市，还有那令人难忘的大水车巷，就要成为历史了么...” “大哥哥，心里好难受，唔...难受咹？” 李君知从人杰怀中抬起头。她也不知自己在难受些什么，但此时却满脸哀伤，大颗大颗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滑落出来，很快打湿了人杰衣襟。 “九五二七，《春秋》能不能挡住这种雷劫？” “应该没问题，《春秋》号称最强守护，据说连老夫子都无法伤其分毫，别说九重雷劫了，恐怕连传说中的第十次雷劫都不在话下。您这是想救他们？” “嗯，若是修士们自身争斗，我也不想插手，正好还可为那位减轻一些压力，但既然要伤及无辜，我便无法坐视不理！” 九五二七瞄了一眼旁边的沈龙和王猛，开始向人杰传音： “这也许不是陈野前辈的个人意愿，搞不好是李元启的策略。如果我们不插手，经此一役，万岛仙国的高端战力就废了，大唐便可重新占据主导地位。” “如果这样，更是不行！” 人杰转头“看”向九五二七，脸色沉了下来： “对于这场战争，当初我是怎么说的，老夫子是怎么说的？” 见人杰想让九五二七阻止这场浩劫，旁边沈龙立刻变得欲言又止，王猛则是大吃一惊直接说道： “大将军万万不可！这可是消灭敌国有生力量的大好时机！大好时机！千载难逢啊！末将非常理解您的感受，但是，只要战端一启，便是伏尸百万，这是无法逃脱的命运！ 怎可能真的一点都不伤及无辜？您回想下来时的那些难民！ 大将军，请听末将一言，与其长痛，不如短痛！早日结束这场战争，也是为了天下更多的百姓着想，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那不一样。” 人杰听见王猛劝说后，摇了摇头。 “哪里不一样？” 王猛反问一句。 “哪里不一样？” 人杰一愣，随即皱起了他那双好看的剑眉，思索着说道： “具体我也说不太清，就是感觉不太一样。” “我知道哪里不一样！” 罗横突然开口，引起了众人注意： “德之所在，天下归之。老夫子制定那条规则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让修行者们多为百姓着想，多为弱者着想吗？ 昨日看到那些难民后，我心里也很难受，想了一路，后来我想通了！我觉得，问题不是出在战争本身，而是出在参与战争的那些人。 他们脑中所思所想的都是自己的私欲，想的都是如何敷衍老夫子的要求，他们在这个过程中遗忘了品德，遗忘了仁义，遗忘了天下大爱。 当年玄德公战败后，明知会给自己带来毁灭打击，却仍然拼死护着那些累赘般的难民，为什么？ 他这是妇人之仁？ 对！确实有人说他是妇人之仁！但玄德公落魄时，那些民众不顾生死地爱戴他，拥护他，这又为什么？ 王将军，你说的没错，早日结束战争，便能早日为百姓带来和平。但是，请不要断章取义！事情并不是只有一种解决方式，所以你不能将其草率地定义为妇人之仁。 我相信，如果换成杰哥，他占领了一座城市，一定不会只顾战局，不顾百姓，一定会想方设法让百姓重新安定下来。 我相信，如果杰哥是城主，即使再困难，再危险，他也一定会收容那些走投无路的难民，给人们创造新的家园。 这就是品德，这就是仁义，这就是天地良心！ 先师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王猛将军，请你换位思考，如果你此时是天水城的那些百姓，你明明那样好客，那样善良，明明什么都没参与，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因为‘神仙打架’受到波及，得跟着全家人一起死，你是什么感受？ 这可是鬼仙雷劫！ 雷劫过后不仅灰飞湮灭，还要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了！ 你这个时候把大义搬出来说事，还给杰哥套上妇人之仁的名头？” 看见王猛冷汗淋漓的脑袋，罗横低喝一声： “你的良知何在？居心何在！”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返身相救 听到罗横的灵魂拷问，王猛满头大汗。 居心何在？ 当然是劝说人杰，不要阻碍陛下千秋大业，他也能因此立一大功。古往今来，哪次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最终胜利，为了绝世功名，死一城人算什么？ 当然，这些念头也就在自己脑海中想想，王猛那是万万不敢当面说出来的。之前李梦岚“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宣告声还萦绕在耳旁，要是给他也来一下... 那还不如被雷劫劈死呢！ 王猛幽怨地看了眼剑舞山庄的宗主沈龙，随即紧张地说道： “不敢！末将...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没时间浪费了！九五二七，赶紧出手吧！” 人杰没心情听王猛解释，面色凝重地看向远方。此时刚好是木天赐询问《乐经》、《易经》能否挡下雷劫的时刻，云层上形成了一百多道雷龙。 “少主子，恐怕有难度。” 九五二七面露难色地说道： “如果和上次那样，雷劫对象除了渡劫者就我们几人，小人还有信心能挡下。可如今这么广的范围，牵涉的人如此之多，小人估计修为不足，无法将《春秋》催动到将整个天水城保护起来...” “那怎么办？” 人杰脸色一白：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魂飞魄散？” “宝贝大人，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尝试下，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贝鲁鲁骑在乌力背上，本来正兴致勃勃地吃瓜看戏，但见人杰如此急切地想帮助那些凡人，便也无法继续置身度外，坐视不理。 “什么办法？” 人杰转过头，殷切地“看”向贝鲁鲁。 “九五二七，隔音。” “是，神王大人！” 九五二七当着众人面设了道隔音结界，把除赵府以外的其他人都隔离在外。贝鲁鲁看时间紧迫，便快速解释道： “原来看人族施展过一种合气之术，名叫采灵聚气功，觉得挺有意思，当时我便带着您和慕小言、慕小钢也跟着学。那个时候你们还小，修为仅仅先天，却通过此术提前体验到了操控法宝的乐趣。 此术能将多个人的仙气全部集中在一人身上，令那人施展出远超自身承受力的功法，或者催动自己原本无法催动的法宝，还可以催发出更强的法宝威力。 此术学起来简单，但有两个条件。 一是需要合气者功法相近，体内有相同的本源仙气；二是承受合气者的修为不能比输送者低太多，否则即使仙气释放速度再快，也会损伤到自身经脉。” 九五二七一听，顿时为难道： “第二个条件没问题，只要不是鬼仙，小人自问修为不会比任何元婴低，但第一个条件恐怕无法满足，我这家传神功如今也只剩小人一人会了，与其他人的功法恐怕不太兼容...” “所以此事需要宝贝大人亲自出手！” “我？” 人杰听见贝鲁鲁提起自己，好奇地问道： “我现在修为这么低，能帮什么忙？” “当然可以，您别忘了，您可拥有融合万法的性光！ 要不是您现在吸收灵气的速度太慢，您自己就可以依靠召唤兽天赋不断吸收大地之力渡给九五二七，都不需假手于他人。 如今既然需要其他元婴相助，您只要让他们先把灵气输到您体内，再接着施展采灵聚气功，用性光裹挟灵气输送到九五二七体内，到时在性光的融合作用之下，九五二七应该也能使采灵聚气。 而且您也不用担心自身修为不足。您修炼的《螳螂炼体决》可是修仙界属一属二的妖功，您修为虽然被诅咒落下了，可身体和经脉没退化呀！承受这些凡界灵气绝对小菜一碟。 现在的问题是，时间来不来得及？您的性光够不够？要是性光无法支撑足够多的灵气转化，估计也难将整个天水城保护下来。” “那就这样！能救多少是多少！鲁鲁你现在将采灵聚气功教给我！九五二七，只要我一学会，立刻带我进入天水城！其他人留在这，去多了也没用。” 人杰也不磨叽，当即下定决定，其他人理解地点点头。有《春秋》在手，再不济，人杰和九五二七两人还是能保住性命的。 于是贝鲁鲁将采灵聚气功教给人杰。此法确实不难，是一种搬运经脉灵气的特殊技巧，贝鲁鲁知道人杰有“千瞳眼”进化而成的“性光神眼”，在“入微”帮助下，很快便学会了。 “等等！” 见人杰急着走，贝鲁鲁赶紧叫住了他们： “将性光与采灵聚气功结合使用，毕竟只是我理论上的想法。为了保险起见，您还是在这里先试一次，没问题再去！” “好！” 人杰也知孰轻孰重，于是撤销结界后，请沈龙将灵力注入他背部神堂穴，而他自己则用双手贴在九五二七的背心处。 “这不妥吧，您修炼的是妖气，恐怕...” “沈宗主，来不及解释了！请您务必帮忙！” “好吧，那学生便斗胆从命了！” 沈龙不知人杰准备做什么，他将灵气隔空传到人杰的神堂穴位置，非常缓慢地输送着，生怕一不小心把人杰的经脉给撑爆了。 元婴和先天果然天差地别！ 即便沈龙小心地控制了总量和速度，人杰还是感觉一股比自己浑身灵气要庞大十倍、精纯十倍的灵气冲入了体内。 但他没有丝毫胀痛之感，他也早将性光充盈在经脉之间。待沈龙灵气进入后，立刻用灵光包裹，按照特殊路线迅速搬运至双手，再连同自己的部分性光一起送进九五二七体内。 “怎样？” 人杰开口问道。 “可以！果然开始融合了！再加大量试试！” “沈宗主，请全力输送灵气，不用顾忌我！” “这...” “你这人怎么这么墨迹！宝贝大人既然叫你不用顾忌你就赶紧的！伤到了也没人怪你！” “是，神王大人...” 沈龙明显也听说过贝鲁鲁的一些事迹，闻言后咬咬牙，开始向人杰全力输送。 “轰隆。” 如果说此前的灵气是涓流小溪，那么现在就是一条奔腾的大江，汹涌咆哮地冲了进来。人杰赶紧加大性光总量，将其原封不动送入九五二七体内。 “嗷！” 九五二七痛苦地叫出声，然后双掌朝前一推，大吼了一声： “龟！波！气！功！” 轰！！ 一声剧烈之极的轰鸣音响起，下方那座连绵不绝的大山上顿时出现一大片尘埃化作的蘑菇云，震彻天际！ 能量的余波如涛涛不绝的浪潮，不断冲击四面八方，配合着滚滚烟尘与四射飞溅的巨大石块，还有那解体得七零八落的一座座山体。 众人虽然知道九五二七很猛，但没想到还有这种攻击手段，都惊讶地看着他。人杰和沈龙则是停了下来，关心地问道： “怎么？有什么不适吗？” “没事，就是得赶紧把输过来的灵气用掉，不然经脉有点吃不消。” “沈宗主，你感觉如何？” “我当然没事，就是灵气消耗大半，一炷香之后便能恢复过来。” “好，那就没问题了！你们留这，我们快走！” “大哥哥！我...我也想去...” 李君知突然扯住人杰衣袖，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 “好吧，那你化成月光附在我身上，无论发生何事，必须待在我身旁，不准乱跑知道吗！” “咹！” ...... 蓬莱仙岛，天水城，水涧云宫。 所有人突然浑身一松，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动了，但他们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这便意味着，雷劫终于要来了！ “杀陈野！陈野死则雷劫除！” 木天赐声嘶力竭地向众人传音，然后使出秘术： “燃魂大法！燃一世！” 轰！ 木天赐身上气势猛地一抬高，但还没结束： “燃二世！燃三世！...二十世！” 木天赐脸色煞白，但气势变得更加恐怖了，实力暴增两倍。 “燃魂大法！” “潜阳从阴回，蛰龙出元海！” “《乐经》！移风易俗！”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知是生死存亡之际，哪还敢继续藏拙，一个个跟着拿出了拼命的手段，想趁雷劫落下之前将陈野挫骨扬灰。 “想先杀我？你们这群小娃娃以为老朽没准备？哈哈！” “五色仙莲！你！你为同归于尽居然连五色仙莲都舍得用掉！” 姬红玉刚唤出本命真器慑心铃，就绝望地看见陈野取出一朵五色莲花吞服而下，随后便感应他气息和意念力节节飙升，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巨剑也重新发出鸣叫声，整齐划一地振动了起来。 “哈哈哈，万剑归宗！” 就在陈野重新调动百万巨剑与众人对抗时，天空上的雷龙已酝酿到了极点！似乎是听到陈野的笑声，雷龙就像被激怒了一般，猛地一收缩，随后将恐怖的能量从云层上压下来。 来了！ 雷劫提前来了！ 陈野居然恢复了！一时半会杀不死他了！ 也来不及杀他了！ 完了！ “全力抵抗雷劫！保护核心弟子！！！” 木天赐话音刚落，众人就见两道人影呼啸着飞到他们面前。 “赵人杰！” “先生，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木宗主！来不及解释了！我现在就可以救你们，但你们必须听我指令！” 九五二七怒吼一声，猛地祭出一本青皮古书，古书冉冉升起，从里面发出悠久怅然的声音： 修春秋，读春秋，千古一春秋。 “《春秋》！是《春秋》！有救了！” “木宗主！听我指令！” “唐兄请讲！我等言无不从！” “我等言无不从！” 所有在场人仿佛拨云见日一般，重新鼓起了斗志。 “修为最高的元婴修士轮流将全身灵气输入少主子神堂穴！” 此时两人已稳稳站在地上，人杰将双手印在九五二七背心，九五二七遥遥控制《春秋》升空，随即命令道： “木宗主！以你为首！现在！立刻！” 轰隆隆！！ 三道恐怖的雷龙从天空中俯冲而下！ 一道冲向陈野。 一道划分为十，冲向姬红玉、木天赐等鬼仙与元婴。 还有一道划分为百，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冲向还在维持阵法的三仙门弟子，以及那些正闭幕等死、绝望祈祷的... 八百万天水城百姓！ 第一百七十章 一波未平 附带这么多“插手者”的九重雷劫，威能当真毁天灭地。天空尽被劫云覆盖，百多道雷龙如神明一样从云中探首，过程只要发出一丝丝摩擦，就会带出无尽雷泽与“滋滋作响”的狂暴电浆。 轰隆隆！！ 三道雷龙率先从空中俯冲而下，其中两道即便化身百什，也是天威难测，龙威如狱，让下方人提不起半点抵御之心。 就在那雷龙即将落到天水城的那一刻。 一道青色光芒笼罩了整个城市。 随着九五二七疯狂注入灵气，《春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变大，最后如同天地大手般遮盖在空中，将天水城保护了起来。 大大小小的雷龙齐齐落下，将此方天地又再次照得亮如白昼。 砰砰砰砰砰！ 狂霸不羁的雷劫之力如同岛屿撞击，发出了巨大轰鸣声，但《春秋》却纹丝不动。即使四周紫电缠绕，它却稳稳地悬在半空，就像太古雷神一样，让人无比的震撼，也使人无比的安心。 “挡住了！” “哈哈！挡住了！真挡住了！全部挡住了！我们有救了！” 虽然才刚刚挡住第一轮，但整个天水城内却响起一片激动的欢呼声。大部分修士此时都士气大振，高声呼喊着九五二七和人杰的尊称： “唐庵主万岁！先生万岁！” “唐庵主万岁！先生万岁！” 普通民众们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意识到有人将他们从死亡线中拉了出来。于是他们也喜极而泣，用尽力气跟着喊道： “万岁！万岁！万岁！” 人们欢呼雀跃之际，有一人正充满无奈的看着人杰与九五二七，眼里的怨念味道极为明显。 这个人当然就是陈野。 他感到一股深深的背叛... 他连老命都舍出去了，还用掉一朵宗门珍藏百万年的五色仙莲，这可是能进化灵根、培养绝世天才的逆天灵植，当世唯一一朵，世间最后一朵！ 还有，他一开始冒险耗费了近半意念力，将所有人牢牢定在原地。 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照顾先生，保护友军，送他们先走！ 结果呢？ 特么的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杀个回马枪，看架势是想把敌人全部保下来！ 要知道，能否在此将东海三仙门主力及结盟势力首领一网打尽，是大唐天国翻盘的唯一机会。意念剑派刚才可是把想结盟的西域魔国给废了，要是此次行动失败，那李元启接下来要面对的... 可就是集合了九仙门之力的万岛仙国！而且是不死不休！ 想到此，陈野就是一阵头大。 先生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是怕伤及无辜？想救那些普通人？ 咦？如果是这样的话...？！ 陈野突然灵光一闪，随即脸上继续保持无奈之色。在外人看来，自从九五二七唤出《春秋》挡住雷劫的那一刻，陈野便满脸的无奈与绝望，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认命一般，彻底被击垮了斗志。 “小心！第二轮来了！” 轰隆隆隆！！ 旁边一人话音刚落，云层中又是六道雷龙俯冲而下，两道直冲陈野，两道划分为十，两道划分为百，声势比刚才还要壮大一倍。 但统统无用！ 所有的雷龙还是被《春秋》牢牢挡下，根本无法撼其分毫。 “唐兄！先生！如何？” 木天赐一边全力输送灵力，一边沉声问道。 “没问题！就是灵气消耗变大！请加快供应！” “我也没问题，不用管我。” 人杰神色淡定地回了句。按照这个速度看，性光应该是足够的，只不过此次过后估计剩下不了多少，得重头练过了。 “我灵气快耗尽了！” 木天赐脸色惨白，使用秘术的后遗症也显现出来。 “换人！灵气不够就速度换人！” “我来！” 随九五二七一声命下，名叫木东的第二位百世轮回强者立刻上前一步，在木天赐撤销灵气的同时，间不容发地将灵气输到人杰神堂穴上。 木天赐退下后立刻服下丹药，盘坐调息。他警惕地看了眼旁边呆若木鸡的陈野，神色动了动，但很快压下了蠢蠢欲动的想法。此时大家老命都捏在九五二七与人杰手里，当务之急还是谨慎行事，等全力熬过雷劫再说。 轰隆隆！！ 第三轮雷劫，九道雷龙！木东灵气耗尽，木明梵顶上。 第四轮雷劫，十二道雷龙！木明梵、木君云连续灵气耗尽。到了第五轮，木小满、陈抟老祖、李梦岚、孔雀圣地苏又灵、天心宗随行峰主全都上了。 雷龙越来越密集，众人灵气消耗的速度越来越快。由于元婴的修为差距开始越来越大，所以导致每次需接替的数量越来越多。第七轮结束时，在场绝大多数元婴已耗尽灵气。 在第八轮雷劫即将到来的前一刻... “糟糕，第九轮人手不足！木宗主，您恢复如何了？要不要把金丹期的子弟全叫进来？！” 排在队伍最后的一名元婴惊恐地提醒道。他发现，照这么下去，估计第九轮雷劫也就只剩下自己一人。要知道，第九轮雷劫才是最恐怖的啊！ “看到了！没想到雷劫间隔如此之短！看来是上清天的反制手段！它根本不给我们喘息机会，如今连我的灵力都只恢复了两成！” 木天赐一直把情况看在眼里，他心里比谁都焦急。 按理来说，加上他们这些回复了部分灵力的前几名高手，然后把大阵撤掉，把所有金丹叫进来一起上，再不济喊一两名鬼仙出手，应该能稳稳撑过最后一轮。 但他不敢啊！ 跌坐在一旁的陈野看似额头低垂，没了斗志，但他如今灵气饱满，一直保持着全盛状态，要是在雷劫后突然动手，试问谁能挡得住？ 怎么办！ 来不及犹豫了！ “撤销大阵，所有金丹进来待命！！” 木天赐终于下定决心。他在发出这道指令的同时，也给自己这边的鬼仙紧急传音。为今之计，如果陈野打算在事后发难，也只能让我方鬼仙全部毫无保留的出手了！ 大不了请这些前辈在即将引动自身雷劫时立刻收手，事后一一去无人之处渡劫，想办法求先生继续帮忙！ 大阵散去，一百余名金丹落在人杰身后，此时陈野却动了。他说了一句让在场人十分意外的话： “不用这么麻烦！本就是老朽的劫难，老朽怎能坐视由你们这些小娃拼命？老朽的灵力能撑过最后一轮，等老朽灵气耗尽后，你们也不用担心受怕了！” 在所有人紧张注视下，陈野佝偻着身子来到最后一名被吓得发抖的元婴身后，老老实实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会有这么好心？ 傻子才信！ 怕不是还有一朵五色仙莲？ 这糟老头子坏滴很！ 木天赐虽然不知陈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仍在不断传音，请求所有鬼仙前辈按照原定计划，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 如果七位鬼仙同时毫无顾忌出手，加上他们这些元婴再使用一些秘法、丹药和法器从旁辅助，再次打败全盛实力的陈野，应该不成问题！ 滋滋滋！ “扛下了！第八轮也扛下来了！” 旁边传来阵阵欢呼。在九五二七灵力充沛的情况下，即使是来自九重雷劫足足二十四道雷龙的轮番轰击，对《春秋》来说也像是落下毛毛雨。 “小家伙，你退开吧，接下来都交给老朽。” 果然，八轮雷劫过后，只剩下了最后一名元婴还未输送灵气。陈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地说出这句话后，那名元婴僵硬地转过身，如临大敌看着陈野，一步一步谨慎地倒退。 轰隆隆！！轰隆隆！！ 云层中最后二十七条体型最大的雷龙搅动着庞大龙躯，非常慵懒地缓扭了扭脖子，然后龙嘴大张，吐出了一颗又一颗高度浓缩的雷珠！每颗雷珠都有小山那么大，刚出现就以光一般的速度射向下方。 “最后一轮雷劫来了！居然还是多重攻击！！” “放心，交给老朽！” 陈野此时已盘坐在地，将灵气隔空传到人杰的神堂穴上。 最后那名元婴见状刚松下一口气，就感觉自己浑身一紧，然后无数巨剑朝自己飞了过来。还好，这些巨剑比之前威力小了许多，这人此时又是唯一灵力充沛的元婴，所以还能奋起反抗。 而其他大部分元婴就没这么幸运了。 许多人此刻都是灵气耗尽，身体被掏空，面临陈野的暴起发难，他们是有心无力，连还手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感觉自己脑袋一轻，然后元婴小人从身体里飘了出来。 “噗！”“啊！” 连带被杀的还有刚刚才飞到此地，正准备老老实实排队的金丹修士。那些不擅长速度和感应的金丹修士们，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陈野老匹夫！！” 木天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喊。 他万万没想到陈野竟敢在雷劫没结束前就暴起动手。但他也来不及救人了，连他自己也面临着数百柄普通巨剑及两柄朝他狠狠飞刺而来的最强巨剑。 人杰将这些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刚想开口质问，脑海中就出现了陈野传音： “先生请放心！学生绝对不会伤任何一名无辜百姓！学生接下来的攻击只使用意念力，一定不影响到灵气供应！” 人杰眉头轻轻一皱，随即舒展开来。 只要能抵御雷劫，不殃及到凡人，我管你们杀得血流成河！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波又起 损失惨重！ 真正的损失惨重。 陈野渡雷劫之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也就死了十几金丹，三百多先天，剩下的伤者很快被洛家弟子治愈。而陈野处心积虑的这一次暴起发难，不仅打得众人措手不及，更关键的是，绝大多数人此时连还手之力都无。 就此一击，五十多位金丹期当场阵亡，十一名元婴期身死道消，足足二十三名强者肉身大损，元婴离体，如果一个时辰内没能重塑肉身，或者找到合适的夺舍躯体，他们便会彻底死亡。 剩余十二名元婴期强者也是个个带伤。 “凝神归元！” “元灵归心术！” “还魂咒！” 一位洛家男鬼仙再也坐不住。随着他一声怒吼，三种法术光芒同时从他身上亮了起来，不同颜色的灵纹化作一股旋风，瞬间将所有人卷了进去。 只见大家身上的伤势迅速治愈，灵气恢复速度加快，就连那些被巨剑摧毁得不成样子的强者肉身也开始恢复原状，离体的元婴一个个回到自己体内。 “咚！” 李梦岚身上也飘出一本巨书，她将一口心头血喷在书上，娇喝道： “丘吹律定姓，一言得土曰宫，三言得火曰徵，五言得水曰羽，七言得金曰商，九言得木曰角！” 巨书陆续发出了“宫！商！角！徵！羽”五音。五音齐出，不仅让陈野重新调动起的巨剑攻势一窒，而且在场所有人俱是精神一震，明明体内还是灵气匮乏，却感觉自己似乎重新充满了力量。 李梦岚两颧潮红，此时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艰难地喊道： “我只能坚持一盏茶！” 众人神色一凝，都开始疯狂与决绝起来： “和陈老贼拼了！” “陈野！老子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等等！他还在为先生输送灵气，不能轻举妄动！雷劫一至，所有人都得死！” “妈的！这老狐狸说什么自己为先生输送灵气，明明是想让我们投鼠忌器！” “都别吵了！给我杀！全力杀陈野！这个时候还瞻前顾后，就中了他圈套，一个活不了！他此时也是外强中干，不能动用灵气，只能使用意念力，实力大打折扣！ 风行前辈、云飞前辈、白熊前辈、破败前辈，请全力出手！ 红玉前辈、无极前辈、东来前辈，请伺机而动，只要陈野一死，立刻替代他输送灵气！” 随着此时成为万岛仙国唯一最高首领的木天赐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向陈野杀了过去。 大家知道时间宝贵，李梦岚在灵气不足的情况下根本催动不了《乐经》多久，此时也只有齐心协力，拼劲全力，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杀死陈野。 于是，战斗在再次打响之时，直接进入了白热化。 虽然只有意念力控制，整体威力大减，但百万巨剑也极为恐怖。随着铺天盖地的巨剑重新起飞，不断横扫，《春秋》之下的天空也被映成一片白色，密密麻麻的剑光笼罩了整个水涧云宫。 天际不断散落下出法宝碎片，不断有人在这场大战之中被直接洞穿，接着是残肢断臂从天空掉落，甚至是头颅咕噜噜滚落，双眼露出了血泪，和强烈的不甘！ 场面极其混乱，极其血腥，但所有人都红了眼，依旧不断发起进攻。 他们的成效很显著，虽然暂时无法接近陈野，但失去灵气加持的巨剑不再坚不可摧，不断有被彻底斩断或击碎的剑身，就像暴雨般“乒乒乓乓”坠落在地。 仅仅半刻，又死了二十名金丹，三名元婴，但相应的，陈野积累四万多年的百万巨剑顷刻间损失近半，大量残剑、断剑在地面上堆积成一座座小山。 这还只是序幕，更加惨烈、暴烈的画面正在继续呈现。 数十柄法宝和数不清的法术在天空上扫来扫去，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有些直接将大片巨剑化做蒸汽，看起来氤氲蒸腾，光彩缭绕。 无数的嘶吼不断传出，无数的白衣染成血衣，无数的双眼变成赤红，包括盘坐于地的陈野！ 陈野此刻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最后一次机会来一次彻底的屠戮！把万岛仙国打废，打残！让所有人都知晓，这个世界，终将属于大唐！ 意念力散发到极致，陈野的白眉根根飞起，身躯也散发出圣洁的宝辉。同时，意念力充斥着此方天地的每处空间，越是靠近陈野就越浓郁，以至于其他人根本无法实施斩首战术。 他的精气神此时达到了巅峰，举手投足间，不仅操控数十万柄巨剑疯狂攻击，而且巨剑之间逐渐形成了一道道玄妙的轨迹，似乎组成了某种剑阵，到最后，每次攻击竟然都带动着宛如大炮般的轰鸣。 在这些炮声响起后，凡是被巨剑擦到一丝丝边缘，受伤者也仿佛被一头高速奔腾的巨兽正面击中，整个人直接爆碎，化为血雾。 血雾为光彩缭绕的世界又增添了显眼的红色，更加激起了所有强者的愤慨。他们一个个血脉喷张，青筋暴起，向陈野展开自身最为凌厉的攻击。 漫天的法宝和招式将越来越多的巨剑击成寸寸碎片，陈野明显也受到相应反噬，不仅七窍中流出鲜血，而且意志力也急剧衰弱，众人的攻击圈越缩越拢，离陈野的本体越来越近。 陈野眼神凌冽，浑身散发出的强劲意志力让几位再次尝试攻击自己的强者如陷泥泞，他猛地将意念力向最近的四位男子集中冲击： “意念镇魂术！镇魂！” 那四位男子猛地一愣，随后陈野身旁最强大的其中四柄巨剑瞬间轰杀而至... “轰！嘭！” 大炮般的响声过后，红色直接迸溅，四名男子整齐划一，身躯上半部分均是完全消失不见。他们没有身怀什么逆天的炼体功法，此时已死得不能再死。 “不！不！明梵！小东！” “白熊前辈！！云飞前辈！！” 自开战以来，首次出现了鬼仙阵亡，而且一次就阵亡了两位！同时轮回仙宗一口气陨落了两位百世轮回英杰！木天赐嘶吼的声音在此地响起，响彻天宇，他死死忍住冲下去的冲动，继续待在原地发疯似地缴杀巨剑。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此时谁冲到陈野附近，谁就是送死！ 陈野那长长的白眉根根飘起，一双剑眉斜指苍天，冷眼看着所有人，看起来气势十足，威慑全场。可没有人知道的是，他内心却在暗自焦急： 怎么不多几个人冲过来？老子快要撑不住了！ 其实，陈野受的伤远比众人想象得要严重。这一百万柄巨剑被他悉心炼制数万年，每柄剑都与他建立起了紧密的联系。如今短时间内被摧毁了八十万柄，这给他造成的冲击与强烈反噬，差点让他精神崩溃。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快到极限了！如今只能说是让他们伤筋动骨，还做不到一锤定音！剩余的鬼仙、木氏三英杰，甚至睡仙陈抟，都必须死！ 想到这，陈野看了看天上。此时不仅所有的雷珠已被用完，而且二十七道雷龙冲到了正上方，即将与《春秋》发生剧烈碰撞。 他又看看人杰，心中默念道： 先生，抱歉了！为了大唐，为了大业，所有的罪孽，便由我一人承担吧！ 众人只听见陈野突然面色大变，然后毫无征兆地断了灵气供应，口中凄厉地大喊： “糟糕！老朽灵气耗尽了！” “尔敢！” “卑鄙！” 所有人见状立刻破口大骂，九五二七和人杰也都猛地一变脸色，不敢相信陈野居然敢这么玩。没了外来灵气支持，九五二七只能使用自身灵气了，以《春秋》此时的保护规模，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先生莫慌！我来也！” 没人觉得自己能挡住威力最猛的一轮九重雷劫，最重要的是，还有大量先天弟子聚集在城内，里面可有他们的仙苗，未来的希望！此时那位瞬发三大治疗法术、被木天赐叫做无极前辈的鬼仙不得不硬着头皮，遥遥将一股灵气渡向人杰。 下一刻，真正的噩梦降临了。 刚刚还说灵气耗尽的陈野，下一刻就开始光明正大地将灵气加持在剩余二十万柄巨剑上。所有巨剑一时间变得白光大盛，威能大增，绝大多数人再也无法伤其分毫。 更令人绝望的是，李梦岚正好也到了极限，《乐经》的作用时间到了。众人身上那股神秘力量加持彻底失去了效用，再次回到了灵力不足的亏空状态。 “陈野匹夫，你这无耻之徒！不得好死啊！！” 木君云刚发出一声诅咒，就被无尽的巨剑“大炮”轰杀至渣，与他同命相连的，是剩余的几乎所有元婴。 一个爆发，一个衰弱，在巨大的落差之下，这些人根本提不起反抗之力，即便是意气风发、叱咤天下的第一元婴木天赐，眼看也要被重点关照，万剑穿心。 “呜呜呜！” “哗啦！” 一道笛声传来，接着便是月影银涛，光摇喷雪，浪卷轰雷，海潮势若万马奔腾，霎时间就将攻往木天赐的所有巨剑击溃。 人影一闪，那位东来前辈满脸悲色地挡在了两人身前。望眼过去，此时在水涧云宫上空还能站着的元婴，除了木天赐，就只剩《乐经》自动护主的李梦岚，和被陈野特意放过的孔雀圣地苏又灵了。 至于陈抟老祖，刚才似乎说了一句“罢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然后就变成一个青色大洞，把自己和睡着的吴伯阳吞了进去。大洞迅速闭合，也不知通往何方。 除了这几人，其余元婴尽灭！ 除个别随行人员远远躲起来之外，其余金丹全灭！ 就连水涧云宫外面驾鹤拼命飞远的三仙门先天弟子，都被陈野用整整一万柄巨剑在城中追杀数十里，惨死大半！ 而此地鬼仙除了出手保住木天赐的令东来，一直在与陈野交手的陈风行和王破败，就剩下刚才紧急替换洛无极为人杰输送灵气的姬红玉了。 至于洛无极，也在耗光灵气、自身最虚弱的那一刻，被陈野无情轰杀！ 就在所有人目眦欲裂时，陈野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又稍有一丝遗憾的笑容，他用尽剩余的意志力，控制剩余的所有巨剑，全力射向木天赐及剩余的四名鬼仙，包括正在为人杰输送灵气的姬红玉！ 也来不及查看结果，陈野便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黑，脑袋一歪，在严重的精神反噬之下，彻底晕了过去。 跟他一起晕过去的，还有被《乐经》守护着的李梦岚。 《乐经》虽然不擅长防御，但挡住一位八劫鬼仙的小部分攻击，而且仅仅只保护一人，还是可以做到的。所以陈野为了不做无用功，最后发起的这道进攻特意绕过了李梦岚。 李梦岚此时也是灵气枯竭，精神衰弱，还消耗了大量心头血，早就快撑不住了。只是她在晕过去之前，做了一件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疯狂动作： 她竟不知不觉来到人杰身旁，在倒下之前，右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滑过书侧。于是，《乐经》轻轻拨动了一页。 紧接着，一道杀气腾腾的南吕之音直直冲向人杰。 此时其他人都无暇他顾，即使是离人杰最近的姬红玉，也正在一边输送灵力，一边配合本命真器全力抵抗陈野的最后一击。 而人杰则是发现了采灵聚气功的最大弊端！ 他作为中间传输人，根本动都无法动弹一下，除非背后的姬红玉立刻停止输送灵气。面临六大奇书的手段，他根本不知自己能否挺得过去，但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攻击来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九五二七不是不想放弃一部分灵力来救援人杰，而是此时已将所有精气神都放在《春秋》上面，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抽出部分灵气来施展其他手段。 该死啊！来不及了！圣子大人危矣！ 我人族危矣！！ 他目赤欲裂。 第一百七十二章 香消玉殒 人杰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要是丧生此地，受牵连的将远远不止八百万人。无数人族的小世界此时已四面楚歌，危在旦夕，整个修仙界的人族还等着他这位妖族圣子伸出援手，为他们争得卧榻之地。 纵观整个万族，整个妖族，甚至螳螂妖族，也只有此时的自己是真心实意想帮人族。包括妖刀大圣在内的其他妖，根据贝鲁鲁的描述，他们其实只是在履行誓言罢了，对人族不可能有像自己这般的认同感。 没想到，本是非常安全的一次救援行动，竟然因为一个突然发狂的女人，让自己陷入生死危局！ 李梦岚！你这愚蠢的凡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人杰面色狰狞，刚调动浑身的大地之力准备硬扛。忽地，一道熟悉的白色光芒从他身上亮起，随后，一柄由月光凝聚而成的长剑义无反顾地冲向那道南吕之音，带着幽幽的、清脆的声音： “谢谢你，大哥哥，在你身边，我好满足，好安心。” 是小猫仔！ 在最危急的局面下，李君知竟身化天剑，进入天人合一状态，迎向了由《乐经》发出的死亡一击。 她明明胆小得看见陌生人就会害怕发抖，她明明胆小得动静一大就会四处乱窜，她明明胆小得只要发现有一丁点危险，就会惊恐地躲进剑鞘。 而此时此刻，这位世上最胆小的女孩，这位眼睛如同漫天繁星一般璀璨的女孩，这位笑容似第一滴晨露般干净的女孩，却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毅然决然地迎上那道死亡攻击。 在人杰眼里，李君知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像天地间剩下的最后颜色，飘洒着丝丝泪光，将这凄凉的瞬间化做永恒。 “大哥哥，永别了。” “不！！！” 人杰痛苦地大喊出声。 眼前的这位女孩，是曾经让他心神摇曳，自己都没信心向贝鲁鲁保证，一定会不动情的人。 眼前的这位女孩，是曾经让他特别有保护欲，还为她专门起了外号，每次都悉心守护的人。 但今时今刻，在最危机的情况下，两人角色调换了。这次居然变成女孩来守护他，用生命来守护他！ 人杰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拼命想要去救女孩，可惜他正被庞大的灵气固定在姬红玉与九五二七两人之间，无法挪动分毫。 他眼睁睁看着月光长剑与南吕之音接触在一块，两者又融合在一起。紧接着，长剑剧烈扭曲，里面发出了让他无比心疼的惨叫声，月光长剑便如同融化的冰雪一般，开始不断消散。 到最后，长剑消失了，女孩的身形重新显露出来。她重重摔落在地，尘土飞扬、鲜血四溅。 “小猫仔！你怎样了？还活着吗！” 人杰目赤欲裂。在他神眼注视下，李君知那个不会受伤的先天神体已经变得惨不忍睹，血液从她七窍中流了出来，整个人的气息逐渐微弱，瞳孔逐渐涣散。 “小猫仔！你撑住，我马上来救你！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大哥哥...” 李君知唇角带着解脱和期待的笑容，她的声音，缥缈如同来自遥远的天际。 “光...想要光...” “好！我给你！” 人杰体内的性光只剩下两成不到了，但此时还是毫不犹豫地射向那双泪眸。 “好幸福咹...” 李君知发出一声感动的呻吟。她费力地抬起双手，似乎想遥遥投入人杰怀抱，但手还没举到一半，就颓然滑落在地，潋滟的大眼睛彻底归于沉寂... “不！！！” 人杰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把李君知带过来！ 他原来还觉得自己对李君知的感情是可怜，是疼惜，但在李君知刚才飞身赴死的那一刻，他发现他错了。他此时只觉得有一柄利刃正剜着他的心，一刀一刀，鲜血淋漓。 就在人杰绝望的时刻，人们头顶上方轰隆隆的响声停止了。天空中不断闪烁的雷光与剑光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乌云褪去后洒下的一缕温暖阳光。 原来，就在刚刚，仅存的四位鬼仙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所有实力，堪堪挡住了陈野的最后一道攻击。他们在腾出手后，均是凄厉地一声怒吼。 于是，那位能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八劫鬼仙陈野，就这样在昏迷中，走到了生命尽头。 讽刺的是，在他死亡的那一刻，最后一道雷劫也正好被《春秋》完全挡下。也就是说，如果他能多撑一会，就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位，被此方天地至宝全程作弊守护而晋升的九劫鬼仙！ 欢呼声，哭泣声，一一从远方传来。 那是死里逃生的八百万天水城百姓，他们正在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人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生命是如此的珍贵，如此的美好。 水涧云宫这边却愁云暗淡，一片凄凉。 向人杰和九五二七鞠躬道谢后，木天赐“轰”的一下垮了。他重重地跪了下来，低下头，两手撑地，让人看不清他的正脸。三名隶属东海三仙门的幸存鬼仙来到木天赐身旁，轮流拍了拍这位晚辈的肩膀。 他们脸上的神色带着七分悲戚。 悲戚的是，三仙门此役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一日之内竟死了四十多元婴，一百多金丹，三千多先天弟子！接下来别说对大唐发起进攻，光是处理万岛仙国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门派，就够他们狠狠喝一壶了。 他们还带着三分无奈。 无奈的是，他们此时都在苦苦压抑体内气息，心知过不了多久，就要轮到他们提前渡雷劫了。要是没有《春秋》这种至宝帮助，恐怕凶多吉少！ 姬红玉收回了印在人杰神堂穴的灵气供应，也开始苦苦压抑自身气息。 她此时心里也很难受。天心宗刚损失一位最强的神木峰峰主，现在又接连损失了神掌峰和神袍峰两位峰主，要是一会她也逃不过雷劫，那真是伤筋动骨了。 想到这，她看向远处已经跪在李君知身旁，将李君知抱在怀里的人杰，心里不禁感慨： 哎，先生又如何，还不是被情字所困，真是可怜。 除了这些人，此地还有两位女子活了下来。一位是陷入昏迷的李梦岚，另一位则是... “先生，需要奴家帮助吗？” 香风来袭，苏又灵晃着六只毛茸茸地大尾巴，一步一扭地走了过来。 人杰猛地抬头，直勾勾盯向对方。他此时眼中的金光已经十分暗淡了，因为悲伤的原因，还显得有些红红的，隐约可见其中密密麻麻的恐怖小眼睛。 苏又灵被人杰的眼睛和眼神齐齐吓了一跳，随后便听见人杰急促的声音： “你能救她？” 还不等她回话，人杰又跟着说了一句： “只要你能救她，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满足奴家一个愿望？” 苏又灵愣了愣，随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狐妖族的坏毛病让她在这个时候还习惯性地对人杰开了个玩笑： “咱青丘山历史上什么男人都接触过，还真没哪位前辈能与先师认可的‘先生’结缘。奴家孤家寡人已久，不知有没有荣幸能与先生您春宵一刻，嗯？~” 说到这，苏又灵还对人杰抛了个媚眼，甩了个飞吻，一股香香甜甜的幸福感顺着飞吻弥漫到人杰全身。 让苏又灵万万没想到的是，人杰听到后二话不说，认真又直接地回复道： “可以！只要你能救她，我就陪你上床！” “啊？？？” 饶是苏又灵是个脸皮厚的千年老妖狐，此时也被人杰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大胆的话弄得俏脸通红。她看了眼人杰的身材，暗自吞了口口水，然后颇有几分尴尬地笑道： “咯咯咯，先生，您可真是直爽，不过奴家可是妖族哦。” “没关系，妖族更方便！” 呸！看错他了！这孩子的家长是怎么教的？真不害臊！ 旁边姬红玉的老脸都红了起来，鄙夷地侧过了头。 “啊？？？” 苏又灵的脸更红了，心中不由腹诽： 这先生怎么回事？这么得劲、这么赤裸裸的吗？之前那骂李梦岚和敖胜“一人一妖鬼混”时的正义感呢？感情不许别人乱来，您自己就可以啊？ 没想到苏又灵对人杰还是低估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更加猝不及防，甚至是一颗沉寂了九百年的春心，差点都荡漾了起来。 “只要能救她！我甚至可以考虑纳你为妾！” 卧槽！这狐狸精要发达了！ 这年头果然还是妖族好混！ 且不论头上已经开始冒烟的苏又灵，旁边的九五二七倒是浑身一个激灵，立刻用充满羡慕的目光看向苏又灵，嘴巴还不忘提醒人杰一句： “少主子，这老...苏山主虽然配偶已丧，孤身一人，但毕竟成过婚，生过子，小人还听说，她，额...生活作风比较开放，恐怕配不上您吧！等回去后，上头那位会不会不高兴？” 九五二七说的上头那位，指得是修仙界螳螂妖族的妖刀大圣，但旁边这些人都以为他说得是赵府的步九娘。 眼看李君知的身体都开始变凉了，人杰根本没心思在这些细节上多扯，他对着苏又灵焦急说道： “你若能救她，请赶紧动手吧！不管什么愿望！你都大可放心，我答应的事，说到做到！” 九五二七闻言也把霸王枪掏了出来，对着苏又灵威胁： “愣在那作什么！还不快点！再磨磨唧唧的，小心我一枪把你捅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香消玉殒 人杰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要是丧生此地，受牵连的将远远不止八百万人。无数人族的小世界此时已四面楚歌，危在旦夕，整个修仙界的人族还等着他这位妖族圣子伸出援手，为他们争得卧榻之地。 纵观整个万族，整个妖族，甚至螳螂妖族，也只有此时的自己是真心实意想帮人族。包括妖刀大圣在内的其他妖，根据贝鲁鲁的描述，他们其实只是在履行誓言罢了，对人族不可能有像自己这般的认同感。 没想到，本是非常安全的一次救援行动，竟然因为一个突然发狂的女人，让自己陷入生死危局！ 李梦岚！你这愚蠢的凡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人杰面色狰狞，刚调动浑身的大地之力准备硬扛。忽地，一道熟悉的白色光芒从他身上亮起，随后，一柄由月光凝聚而成的长剑义无反顾地冲向那道南吕之音，带着幽幽的、清脆的声音： “谢谢你，大哥哥，在你身边，我好满足，好安心。” 是小猫仔！ 在最危急的局面下，李君知竟身化天剑，进入天人合一状态，迎向了由《乐经》发出的死亡一击。 她明明胆小得看见陌生人就会害怕发抖，她明明胆小得动静一大就会四处乱窜，她明明胆小得只要发现有一丁点危险，就会惊恐地躲进剑鞘。 而此时此刻，这位世上最胆小的女孩，这位眼睛如同漫天繁星一般璀璨的女孩，这位笑容似第一滴晨露般干净的女孩，却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毅然决然地迎上那道死亡攻击。 在人杰眼里，李君知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像天地间剩下的最后颜色，飘洒着丝丝泪光，将这凄凉的瞬间化做永恒。 “大哥哥，永别了。” “不！！！” 人杰痛苦地大喊出声。 眼前的这位女孩，是曾经让他心神摇曳，自己都没信心向贝鲁鲁保证，一定会不动情的人。 眼前的这位女孩，是曾经让他特别有保护欲，还为她专门起了外号，每次都悉心守护的人。 但今时今刻，在最危机的情况下，两人角色调换了。这次居然变成女孩来守护他，用生命来守护他！ 人杰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拼命想要去救女孩，可惜他正被庞大的灵气固定在姬红玉与九五二七两人之间，无法挪动分毫。 他眼睁睁看着月光长剑与南吕之音接触在一块，两者又融合在一起。紧接着，长剑剧烈扭曲，里面发出了让他无比心疼的惨叫声，月光长剑便如同融化的冰雪一般，开始不断消散。 到最后，长剑消失了，女孩的身形重新显露出来。她重重摔落在地，尘土飞扬、鲜血四溅。 “小猫仔！你怎样了？还活着吗！” 人杰目赤欲裂。在他神眼注视下，李君知那个不会受伤的先天神体已经变得惨不忍睹，血液从她七窍中流了出来，整个人的气息逐渐微弱，瞳孔逐渐涣散。 “小猫仔！你撑住，我马上来救你！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大哥哥...” 李君知唇角带着解脱和期待的笑容，她的声音，缥缈如同来自遥远的天际。 “光...想要光...” “好！我给你！” 人杰体内的性光只剩下两成不到了，但此时还是毫不犹豫地射向那双泪眸。 “好幸福咹...” 李君知发出一声感动的呻吟。她费力地抬起双手，似乎想遥遥投入人杰怀抱，但手还没举到一半，就颓然滑落在地，潋滟的大眼睛彻底归于沉寂... “不！！！” 人杰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把李君知带过来！ 他原来还觉得自己对李君知的感情是可怜，是疼惜，但在李君知刚才飞身赴死的那一刻，他发现他错了。他此时只觉得有一柄利刃正剜着他的心，一刀一刀，鲜血淋漓。 就在人杰绝望的时刻，人们头顶上方轰隆隆的响声停止了。天空中不断闪烁的雷光与剑光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乌云褪去后洒下的一缕温暖阳光。 原来，就在刚刚，仅存的四位鬼仙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所有实力，堪堪挡住了陈野的最后一道攻击。他们在腾出手后，均是凄厉地一声怒吼。 于是，那位能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八劫鬼仙陈野，就这样在昏迷中，走到了生命尽头。 讽刺的是，在他死亡的那一刻，最后一道雷劫也正好被《春秋》完全挡下。也就是说，如果他能多撑一会，就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位，被此方天地至宝全程作弊守护而晋升的九劫鬼仙！ 欢呼声，哭泣声，一一从远方传来。 那是死里逃生的八百万天水城百姓，他们正在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人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生命是如此的珍贵，如此的美好。 水涧云宫这边却愁云暗淡，一片凄凉。 向人杰和九五二七鞠躬道谢后，木天赐“轰”的一下垮了。他重重地跪了下来，低下头，两手撑地，让人看不清他的正脸。三名隶属东海三仙门的幸存鬼仙来到木天赐身旁，轮流拍了拍这位晚辈的肩膀。 他们脸上的神色带着七分悲戚。 悲戚的是，三仙门此役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一日之内竟死了四十多元婴，一百多金丹，三千多先天弟子！接下来别说对大唐发起进攻，光是处理万岛仙国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门派，就够他们狠狠喝一壶了。 他们还带着三分无奈。 无奈的是，他们此时都在苦苦压抑体内气息，心知过不了多久，就要轮到他们提前渡雷劫了。要是没有《春秋》这种至宝帮助，恐怕凶多吉少！ 姬红玉收回了印在人杰神堂穴的灵气供应，也开始苦苦压抑自身气息。 她此时心里也很难受。天心宗刚损失一位最强的神木峰峰主，现在又接连损失了神掌峰和神袍峰两位峰主，要是一会她也逃不过雷劫，那真是伤筋动骨了。 想到这，她看向远处已经跪在李君知身旁，将李君知抱在怀里的人杰，心里不禁感慨： 哎，先生又如何，还不是被情字所困，真是可怜。 除了这些人，此地还有两位女子活了下来。一位是陷入昏迷的李梦岚，另一位则是... “先生，需要奴家帮助吗？” 香风来袭，苏又灵晃着六只毛茸茸地大尾巴，一步一扭地走了过来。 人杰猛地抬头，直勾勾盯向对方。他此时眼中的金光已经十分暗淡了，因为悲伤的原因，还显得有些红红的，隐约可见其中密密麻麻的恐怖小眼睛。 苏又灵被人杰的眼睛和眼神齐齐吓了一跳，随后便听见人杰急促的声音： “你能救她？” 还不等她回话，人杰又跟着说了一句： “只要你能救她，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满足奴家一个愿望？” 苏又灵愣了愣，随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狐妖族的坏毛病让她在这个时候还习惯性地对人杰开了个玩笑： “咱青丘山历史上什么男人都接触过，还真没哪位前辈能与先师认可的‘先生’结缘。奴家孤家寡人已久，不知有没有荣幸能与先生您春宵一刻，嗯？~” 说到这，苏又灵还对人杰抛了个媚眼，甩了个飞吻，一股香香甜甜的幸福感顺着飞吻弥漫到人杰全身。 让苏又灵万万没想到的是，人杰听到后二话不说，认真又直接地回复道： “可以！只要你能救她，我就陪你上床！” “啊？？？” 饶是苏又灵是个脸皮厚的千年老妖狐，此时也被人杰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大胆的话弄得俏脸通红。她看了眼人杰的身材，暗自吞了口口水，然后颇有几分尴尬地笑道： “咯咯咯，先生，您可真是直爽，不过奴家可是妖族哦。” “没关系，妖族更方便！” 呸！看错他了！这孩子的家长是怎么教的？真不害臊！ 旁边姬红玉的老脸都红了起来，鄙夷地侧过了头。 “啊？？？” 苏又灵的脸更红了，心中不由腹诽： 这先生怎么回事？这么得劲、这么赤裸裸的吗？之前那骂李梦岚和敖胜“一人一妖鬼混”时的正义感呢？感情不许别人乱来，您自己就可以啊？ 没想到苏又灵对人杰还是低估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更加猝不及防，甚至是一颗沉寂了九百年的春心，差点都荡漾了起来。 “只要能救她！我甚至可以考虑纳你为妾！” 卧槽！这狐狸精要发达了！ 这年头果然还是妖族好混！ 且不论头上已经开始冒烟的苏又灵，旁边的九五二七倒是浑身一个激灵，立刻用充满羡慕的目光看向苏又灵，嘴巴还不忘提醒人杰一句： “少主子，这老...苏山主虽然配偶已丧，孤身一人，但毕竟成过婚，生过子，小人还听说，她，额...生活作风比较开放，恐怕配不上您吧！等回去后，上头那位会不会不高兴？” 九五二七说的上头那位，指得是修仙界螳螂妖族的妖刀大圣，但旁边这些人都以为他说得是赵府的步九娘。 眼看李君知的身体都开始变凉了，人杰根本没心思在这些细节上多扯，他对着苏又灵焦急说道： “你若能救她，请赶紧动手吧！不管什么愿望！你都大可放心，我答应的事，说到做到！” 九五二七闻言也把霸王枪掏了出来，对着苏又灵威胁： “愣在那作什么！还不快点！再磨磨唧唧的，小心我一枪把你捅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月华重生 “啊！” 苏又灵这才回过神来。她两手拍拍自己滚烫的脸颊，然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块弯弯的发光白石。 “很多妖族主修的都是太阴之力，久而久之，我们孔雀圣地就创造出一种修行圣物--月亮神石。这样一块石头，即使通过十万大山布下的特殊阵法，也要花费千年才能形成不到十块。目前我青丘山只剩这最后一块了。” “用这个就能救活小猫仔吗？” “奴家觉得可以试试。先生，你们其实有点关心则乱了。您难道没发现，月亮公主虽然看似遭遇不测，但三魂七魄迟迟没有动静吗？” 听苏又灵这么一说，人杰和九五二七都反应了过来。确实，李君知此时呼吸和心跳虽然都停止了，却不见陨落前的常见征兆：七魄消散。 人杰精神一震，激动地问道： “难道她其实没事？” “唔，奴家也不太清楚，这种月光神体还是史上头一次出现，神秘无比，肯定与常人有很大区别。听闻月亮公主以月光为食，而奴家手中这块神石里蕴含的月光能量，就连修行太阴之力的元婴高手都能多次使用。 现在就看，她能否自行吸收了。” 苏又灵示意人杰将李君知轻轻放在地上，接着催动一股太阴之力，控制月亮神石悬浮在李君知额头上方。 神石缓缓旋转，对着下方洒出一片耀眼至极的月华。 月华与李君知接触的一刹那，本为同源的太阴之力仿佛如燕归巢一般，蜂拥着“冲”了进去。它们仿佛对李君知的身体结构无比熟悉，乳白色的光芒自行分解，化做一张肉眼可见的人形经脉分布图，融入了那道妙曼身躯。 庞大的能量波动从李君知身上传出来，人杰欣喜地看见，好的变化出现了！ 只见她体内脏腑迅速恢复，所有经络按照那张分布图开始重组，额头上雪白的肌肤呈现出微白发光的色泽，色泽极速展开，幻化成朵朵圣洁的白花在她全身绽放。 只那一瞬，李君知整个身体光芒大炽。 “嗡嗡。” 月亮神石像是被开启了灵智一般，在上方剧烈抖动着，发出声声低鸣。 而此时，在人杰神眼的注视下，源源不断的太阴之力在李君知体内压缩、流动，其中最浓郁的部分构成了骨骼、器官、血液、经络，其余部分在她体内储存、冲刷，将她的经脉越变越宽，越变越牢固。 她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她的心脏逐渐恢复了跳动，她的胸口开始微微起伏。 连体外的皮肤、五官、毛发和由月光组成的衣裳，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此时已是头戴凤凰冠，腰挂玲珑玉，一袭纯白色纱裙。 她那柔顺的眉毛变得稍稍细长，黑色睫毛像蝴蝶一样安静地停在眼睑上，下面是娇俏的鼻子，花瓣一样的唇。 这是？！ 人杰看着眼前有几分熟悉的样貌，心中猜测： 这是上官晓的人格要出现了？ 似乎又不太对。 上次上官晓出现时，头发和衣服都是紫色的，眼眶周围出现深紫色眼影，而且神色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光。而此刻的李君知虽然看起来多了几分英气，但绝对谈不上冰冷。 “嘤...” 李君知卷翘的黑色睫毛颤抖了几下，如水的双眸缓缓睁开，迷离的双眸前，是放大的冷俊五官，黑色螳螂印记的额头，淡金色的神眼。 “大...大哥哥...” 李君知似是不太好意思被人杰这么近距离盯着，甜甜地叫了一声后，便略为害羞地微微侧过头，小脸红了起来。 过一会，她又忍不住悄悄转过头，大眼睛偷偷瞄了瞄，发现人杰还是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又“唰”地一下偏过头，银牙轻轻咬着那丰润的下唇。 咦？她这是对我害羞吗？ 人杰惊奇地发现了这点变化，便出声询问： “你现在是李君知，还是...晓？” “我...” 李君知双眼透着迷茫，透着痛苦，迟疑地呢喃： “我是...” 她的目光逐渐陷入纠缠，忽而又坠入恐惧深渊，然后挣扎着爬了出来： “我...我是...” 她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似乎在逃避和面对之间痛苦彷徨。 人杰见状轻柔地握住她双手，就像往常一样放在自己衣服上。李君知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本能地揪住人杰衣领上的一块小角。这个举动仿佛给她带来了勇气和信心，让她找到了某些美好回忆。 “我是...” 李君知一双大眼睛变得坚定，开始透出朦胧胧的白光。她缓缓抬起头，仿佛一瞬，仿佛万年，白光与金光再次相逢： “我不是李君知，也不是上官晓...” 李君知心理防堤顿时崩溃，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再说话时已带上哭腔： “我是你的小猫仔！” 下一刻，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的脸蛋缓缓贴近，很有默契地额头碰额头，鼻子碰鼻子，并将月光与性光相互交换，水乳交融。 两片唇瓣如蜻蜓点水般轻触后，人杰心疼又后怕地指责道： “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傻？” 李君知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因为喜欢大哥哥。” “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擅作主张！知道了吗？” “咹！” “......” “宝！贝！大！人！” 刚甜蜜没多久，远方突然传来了贝鲁鲁脆亮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后，两人慌忙各自后退半步，互相保持了距离。李君知是因为害羞，人杰则是浑身一震，整个身体都紧张了起来，九五二七的传音也适时在他脑海中响起： “圣子大人请放心，刚才的事，小人不会跟神王大人提起。 不过神王大人说得没错，人妖殊途，万族如今还对人族下了通婚禁令，在禁令解除之前，所有人只能做您的奴仆！您若不控制好对公主的感情，只怕反而会最终伤害到她，甚至影响到您自己，影响到螳螂妖族...” 人杰神色一暗，松开了李君知柔若无骨的小手，沉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剑舞山庄宗主沈龙已经用灵气携着贝鲁鲁、罗横及彩蝶三人飞了过来。几人还没落地，就听到罗横那夸张地吐槽声： “卧槽！不是吧！真这么惨！差不多死光了？这也能行！！！” 唰！ 贝鲁鲁、彩蝶和沈龙齐刷刷地看向罗横，把罗横看得黑脸一红。人杰则是脑门上冒出几根黑线，无语地对罗横说： “这样讲的？” “嘿...嘿嘿嘿...” 罗横一听就知道人杰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人杰问道： “没...没坏杰哥事吧？” 好在小猫仔没事，不然我把你嘴给缝起来！ 人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看到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往这里狂奔过来。 冲在最前方的是一位头生触角、背长短翅的女子。女子速度十分迅速，几个振翅就来到附近。她一边飞，一边不停地大声哭喊： “公子！公子！您在哪啊！求求您不要抛下青儿！” 她身后是少数几位和她一样没到元婴，早早就躲起来的各仙门随行人员，还有就是一些大难不死的三仙门残余弟子。这些弟子基本都是先天，金丹期的除了青儿之外，加起来才剩下两人。 人杰在这些人里还看到了洛天王和洛天裴两兄弟，他们后面跟着包括洛天依在内的一票天水国年轻皇室，此时正哭着喊着寻找他们家长辈尸体。 经此一役，即便抛开各层次战力的重大损失不谈，三仙门也是一个比一个惨。 轮回仙宗积累了无数世运气，好不容易撞到一次“十英杰云集”，结果刚苏醒五个，就立马挂了四个，简直就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洛家作为本次仙门会谈东道主，参与之人最多，结果一战下来，整个皇宫被被夷为了平地，皇帝和大部分皇室核心成员直接战死，剩下的大多都是一些年轻辈，接下来选谁做继承人都成了大问题。 仙音楼就别说了，楼主被安上如此残忍的骂名，他们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不仅如此，整个仙门还被老夫子记入了黑名单，接下来什么都不用想了，老老实实弹曲唱戏吧！ 此时，木天赐已领着三位鬼仙来到人杰面前。 “先生！” 他在人杰面前站定后，想也没想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重重地磕上了鲜血横流的地面，言辞恳切： “求您救救几位前辈！他们为了抵挡陈野，雷劫就要提前来临了！” 几位鬼仙此时也不敢开口，只能面带期望地看向人杰。毕竟从身份上来说，人杰还是属于大唐天国的代表。这要换成其他人，别说出手相助了，搞不好还会抓住机会落井下石。 果然，人杰直接拒绝说道： “我回来相助，是为了保护城中的无辜百姓。至于这几位鬼仙前辈，我虽然对你们的遭遇表示同情，但由于立场不同，所以我不会插手此事。至于能否渡过雷劫，那是你们万岛仙国自己需要考虑的事了。” 沈龙听见人杰的表态后松了一大口气，欣慰地点了点头，结果旁边的贝鲁鲁突然说道： “宝贝大人，其他人不管，这位红玉前辈我们还是帮她一下吧。” 见人杰转头看向了自己，贝鲁鲁耸耸肩说道： “她毕竟是李清照的朋友。” “好。” 人杰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他对着姬红玉说道： “红玉前辈，一会你便和我们一块回荆州吧，我会叫九五二七帮你渡过雷劫。” “多谢先生。” 姬红玉感激地对着人杰点点头，向他盈盈行了一礼。她倒不是怕死，她只是还放心不下此时的天心宗。 就在此时，一个酥酥麻麻的声音突然在人杰耳旁响起： “先生，您刚才答应要满足奴家一个愿望，您还记得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军压境 出乎所有人意外，苏又灵的愿望居然是： “请先生再次出手，救下三名鬼仙前辈！” “你确定？。” “确定！” 对此时的万岛仙国来说，三名鬼仙确实能起到定海神针般的作用。他们若能渡过此次雷劫，便相当于又有三人能向天再借五千年。 虽然那名令东来隶属于仙音楼，但只要他还活着，即使呆着不动，也能进一步稳固如今风雨飘摇、极端危险的东海局势。 正是基于这点，木天赐才私下与苏又灵传音，达成了协议，承诺只要救回三名鬼仙，万岛仙国在重新占据主动权之后，将不计代价助她登上圣地妖皇之位。 按理来说，孔雀圣地应该与东海龙宫一样，妖皇之位由至圣先师从仙界带来的两大妖王后代继承。但尴尬的是，瞠目细冠孔雀妖的生育率太低，在一千多万年前，最后一头孔雀妖就被迫飞升了。 于是，孔雀圣地从那时开始，推行了妖皇竞选制。每一届陆地妖皇的大选，每一届新妖皇的诞生，都必然伴随着腥风血雨，没有例外。 苏又灵没有直接让人杰来支持她，因为天道书院早就明确表态，不会参与世间皇朝更替，包括两大妖族圣地的妖皇竞选，所以一个赵府对她的帮助，远远没有万岛仙国来得实际。 她也不会提什么借《春秋》的愚蠢要求。在众人看来，《春秋》不属于九五二七，也不属于人杰，是老夫子借给他们保命用的，而妖族由于血脉和功法的原因，很难诞生鬼仙，所以雷劫也是万年难遇。 经过综合考虑，苏又灵决定以一颗月亮神石的代价，提前投资木天赐，让青丘山获得未来两大天下共主人选之一的鼎力支持，这交易看起来稳赚不亏。 但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距，往往不是由努力和智商决定的，而是眼光与认知。 站在凡界权力斗争的角度，苏又灵做出这个决定算是比较理智，但如果她知道整个修仙界的格局，知道眼前这位“先生”的真正身份，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好，我答应你，一会让这三位前辈也跟上，我们找无人处渡劫。” 听见人杰的答复后，九五二七像看傻子似地看向苏又灵。 圣子大人为你实现的一个愿望，你就换一个不是很确定的小小妖皇之位？ 你可是妖族啊！先天条件比我们几个可怜的人族要好多了！如果这次抱紧圣子的大腿，说不定以后整个至圣凡界都会交给你管。 啧啧，真是自以为是的母狐狸，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天大机缘。 ...... 要说天水城是一片哀嚎遍野，横尸满地，那么与这里遭遇相似的，还有好几处大城，其中包括赵府所在的荆州湘城！ 就在此刻，湘城城主府和天水城的水涧云宫一样，被毫不留情的移为平地。昔日繁华热闹的核心所在，如今放眼过去，已是血流成河，一片凄凉。 远处是惊魂未定的城中百姓，上千名身穿神策军军服的守卫在原城主府外面矗立成一圈，阻止围观群众和幸存的炼尸派弟子靠近。 这些幸存弟子加起来只有五人，都是近几日才加入炼尸派的新入门弟子。他们因为“不知者不罪”，在这次清剿中被朝廷特赦。 本来这批人共有十五位，但有些被误杀，有些誓与宗门共存亡，剩下这五人，此时正一个个趴在外围放声大哭。 所有炼尸派成员的尸体都被神策军和六扇门带走了。让他们的亲人，包括湘城书院院长萧如华在内，连收尸都收不了。 用这些军老爷、官老爷的话说，罪人身上还有许多关键证物，而且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复活。但真实原因大家都很清楚： 炼尸派正式弟子都是僵尸之体！ 除去那些被搜刮一空的身外之物，这些尸体，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此时从天空中往下俯瞰，这片区域已变成了满目疮痍的废墟，到处都是建筑残骸及残肢断臂。地面上有数十个冒着黑烟、倒灌血水的大洞，似乎之前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从地底深处一个个爬了出来。 除了这些，放眼望去，全是鲜血！ 最中央的血池已经干涸，四处流淌着饱含精气及尸气的鲜血，让整个废墟看起来像个血河组成的恐怖蜘蛛网，也像一个充满死亡和怨念的红色修罗地。 凑近一看，有个胖胖的身影跌坐在血池正中央，成为了此处唯一活着的生灵。 他赶到此地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在跌跌撞撞冲进来时，也没人敢拦他。他此时孤零零一人，低着头，手里呆呆地握着一只“前后金叶裁云饰、底向上三寸许”的红色高跟“晚下”。 ......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谢无僵和田海山在送走孔颖达一行后，狠狠松了口气，随后马不停蹄地开始召集所有核心成员至城主府开会。 谢无僵心里很清楚，此次仙门会谈将是一个巨大转折点。接下来的局势如何走向，炼尸派将如何定位，遇见不同情况如何处理，未来何去何从，这些都需要仔细商酌，容不得半点马虎。 之前他们在处理人杰遇袭这件事上，就是属于急功近利，操之过急，这才导致对后续事件考虑不周，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段时间，他们更是被太学院调查一事弄得焦头烂额，时时刻刻都被盯着，根本抽不出时间谋划大事。 如今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些惹不起的“夫子们”，谢无僵为谨慎起见，在开会前，还特意请出了门中沉眠已久的唯一一位鬼仙--何邪前辈，准备听听他老人家的意见。 众人正围绕老对手“天心宗”接下来的立场做文章，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不可开交，整个城主府突然微微颤抖了一下。谢无僵心头一惊，急忙将灵识扩散出去，却发现外面一如以往，没什么异常，只是天空似乎暗了些许。 鬼仙何邪从座位站了起来，两只死鱼般的绿瞳死死望向天空。 “何邪师祖，怎么了？” 谢无僵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询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何邪话音刚落，袁辰突然慌乱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不好了！我刚才想问问外界发生了何事，却发现传讯石失效了！” “什么！” 谢无僵和田海山也站了起来。他们也赶紧拿出了传讯石，然后发现果真已经无法传讯。包括田海山，他现在连与她夫人特制的传讯石都无法接通。 谢无僵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再也坐不住，开始带着众人快步往外飞去，口中大喝： “启动大阵！何邪师祖，您在这坐镇！大师兄，我们一起去看看，看是谁敢来我们炼尸派招惹是非。难道仙门会谈出了变数，天心宗反了？哼，那也太小看我们了，众人怕是早就忘了炼尸派的手段！” 湘城云层上空，一本巨大无匹的黄色古书笼罩了方圆二十里，不仅将此内气息完美隐藏，而且还让里面修为不足金丹之人也可临时飞天。 一名身材魁梧，整个头都被金甲罩住，只有双眼睛和满头长发从缝隙中露出来的将军狞声说道： “反应倒是挺快，这就是‘九转炼尸大阵’？下方便是传说中的太阴极地吗？如果冒然冲入大阵与其硬拼，战死者及吸入尸气者都将临时化成僵尸，炼尸派的人越打越多，陷阵人越打越少。 以少打多，以弱胜强，哼，真不愧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防守大阵！只可惜，我军大阵已结，为实已晚！绝对力量下，这种奇技淫巧也不过是负隅顽抗，垂死挣扎！” 他看了看头顶的巨书，还有身后三十万右神策军及二十万荆州驻地左神策军组成的足足五十万大军，低喝道： “起阵！炼尸派主力此刻都在下方！后面还有几家，没时间跟他们浪费，速战速决！记住，不许伤及平民，否则军法处置！” 包括宇文雍在内的四名元婴及五十名统一制服的金丹期将军轰然应诺，随后大手一挥，数万名指挥者高举旌旗，之前还安安静静的神策军士兵们在下一刻猛地举起手中长枪，齐声高喊： “大风！大风！大风！” “嘁！！” 将士们之前都在为头上那本巨书分摊压力，输送灵力，此时他们听令后整齐地爆发出气势，一道道深黑色气焰从众人体内喷涌而出，在云层上投射成五只比当初王猛那头大熊还要大上三分的黑色大鹏。 大鹏们各自飞到一名元婴将军身后，待将军用兵器一指，便猛地展翅，带着飓风俯冲而下。 “杀！！！” ...... 湘城们的老百姓行色匆匆地走在马路上，也不知为何，感觉今天天气特别闷，也特别压抑。他们看到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还以为要下雨了，一个个加快了脚程。家里晒了东西的心想，得赶紧回去收衣服。 毫无征兆地，整个天地突然狂风大作，乌压压的云层被粗暴地撕扯开，五道恐怖至极的龙卷飓风像天柱一般贯穿而下，直直射向城主府的方向。 谢无僵、田海山以及另外一位通过地脉从山门中传送而来的元婴修士，刚取出十个大棺材，指挥门人摆下大阵，派人出去探寻敌人的方位，这一刻便猛地抬起头，无比骇然的看向天空。 看到那五道飓风，随飓风而来的通天大鹏，还有大鹏身后蓄势待发的神策将军，谢无僵亡魂直冒地喊道： “是神策军！！” 再联想到之前大军压境毫无动静，毫无感应，此刻敌人攻击快到眼前了才感应到，他更是绝望地嘶吼： “是《尚书》！他们把《尚书》带来了！李元启这个昏君！！所有弟子听着！本门已到生死存亡之际！立刻唤醒血魔，布下万尸大阵！袁辰速速献祭血池！大师兄，官兄，为我护法！ 老祖宗们！后辈不孝！但后辈别无选择了！” “轰！轰！轰！” 十头夜叉从棺材中冲天而起，在田海山和另外一名元婴的全力催动下迎上了空中的飓风与大鹏。 谢无僵神色决绝地取出一根血笛，放在唇边，准备将其吹响。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亡者复苏 正式发起进攻后，神策军为首那位将军的声音开始在整个湘城回响： “湘城的父老乡亲们，吾乃新任左神策军大将军乔桦锦。 近日来，先有敌国残忍犯我大唐疆土，后有叛徒企图覆我大唐盛世。经调查，以谢无僵为首的陵郡炼尸派，策划暴乱，勾结外敌，里应外合，证据确凿，实乃不齿之徒，人神共愤！ 陛下已下旨，削去谢无僵陵郡城主一职。吾奉旨前来清剿叛贼，请所有无关人等速速远离城主府！同时，陛下圣德仁厚，嘱‘不知者不罪’，所有暴乱当日后加入炼尸派的新子弟，一律免罪！ 如有满足以上条件者，可立即远离城主府，配合六扇门查验正身！” “我放你娘的狗屁！” 谢无僵刚准备吹响笛子，闻言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见上方大战已经打响，知道对方根本不会听自己解释，也不会给自己洗清冤屈的机会，只能愤慨地向全城人留下一句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谢无僵一生忠君忠亲，爱民如子，在此发誓，天地可鉴！若上天有眼，恳请老夫子和先生能为炼尸派平反昭雪，还我一身清白！” 末了，谢无僵含泪补充了一句： “新入门弟子，速速远离！其余人等，随我杀敌！” 谢无僵说完这些话后，立刻将手中血笛狠狠吹响，其他弟子也都红了眼，齐身怒吼： “杀！！！” “敌人都在天上！施展万尸大阵！所有弟子，全力召唤飞僵！何邪师祖，交给您了！” 眼见十头夜叉和大鹏战魂及冲出来的三名元婴将领刚交手，就被打得节节败退，根本扛不住多久，田海山立刻对着众人一阵厉吼。 他唤出一个挂满锁链的黑棺，然后一手拽着铁链，一手将黑棺奋力投掷： “斩日禁限！” 黑棺猛地变大，化作一颗燃火星辰，携着万钧之势轰然砸向天空。另一位名叫陈官的元婴强者也迅速变身，头发变红，长至膝盖，头顶长出两只尖角，獠牙及双手指甲暴长一尺，身后“嘭”地冒出对巨大黑红蝠翅。 在他靠近敌人的那一刻，手中光芒一闪，又一个巨大黑棺出现又消失，然后在一位将军猝不及防之下，在他身后变成一头张开大嘴的深渊巨兽。 “黯血棺，封！” 把对方一位主力暂时封印进黑棺后，陈官满脸痛苦地冲向了一只差点把自己夜叉撕成碎片的大鹏战魂。 一名穿着得体的老者出现在城主府上空，身上气息如魔如渊，正是炼尸派的鬼仙何邪。他知道上面这些人根本撑不了多久，便立刻率领炼尸派数百弟子摆成一个新阵型，全力运功。 “血魔神功！血魔降临！” “轰！轰！” 以何邪为首，所有人都毫不犹豫使出了燃烧寿命的秘术，身上散发出远超平时极限的血气和尸气。同一时间，袁辰飞在激荡的血池正中央，神色疯狂地将一颗跳动的心脏捏爆，口中大喝： “以血为媒，给我爆！！！” “哗啦啦！” 血池爆炸，所有弟子身上不断飑射出饱含精气及尸气的鲜血，很快将整个城主府下方全部淹没。血河冲刷地面，一边发出巨浪拍击声，一边渗透到大地之下。 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地面上的花纹和凹槽，此时竟被充盈的鲜血组成一个红光法阵。何邪站在法阵最中央，海般的尸气从他身上激射而出，将阵法快速激活。 整个地面开始震动，地下传出密集轰鸣声。紧接着，两千多个棺材破土而出。 这些棺材全部竖立在地上，组成一个阴气深深的碑林。碑林很快被鲜血染红、渗透，进入血魔降临状态的弟子们，还对着碑林不断注入尸气。 “不高清美，不遏人算。不诵妖魔，不绝人命。不伤天和，不逆人常。不悲太空，但惟道成。不惧罗酆，但歌洞章。” 一种奇异的震动在空中响起，一声又一声低吟在空中吟唱，如果有敌人靠近听到这些声音，就会觉得大脑晕眩，血液沸腾，浑身躁动无比。 “轰隆！” 两千多个棺盖飞开，两千多名金丹修为的飞僵，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万尸大阵！大将军！他们在拖延时间！” 云层中一位金丹期的将领出声提醒，乔桦锦将手一抬，沉着说道： “无妨，就是要一举而竟全功！让他们把所有底牌都翻出来吧，正好我等将他一网打尽！” 天空上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神策军这方有五十万大军分摊伤害，所以五只巨大的军魂看起来毫发无损。冲下去的三名元婴期将士在战阵的加持下，也一时间实力大增，所以炼尸派十头夜叉和两名元婴根本不是其对手。 只这一会，就有两头夜叉被撕成了碎片，另两头夜叉死亡落地后马上被九转炼尸阵复活，又生龙活虎地冲了上来。陈官在那位被黯血棺封印的将军冲出来时，受到了一点反噬，结果另外一人见机偷袭，将他打成了重伤。 眼见炼尸派这边节节溃败，下方两千多名飞僵立刻如蝗虫过境般冲了上来。 “退！退至九转炼尸阵范围外！” 正在交手的宇文雍，看见下方铺天盖地冲上来的飞僵也是忍不禁头皮发麻。还好，乔桦锦也知道宇文雍他们顶不住这波攻势，一边命令他们后退，一边带着另一名元婴，亲自支援。 “土鸡瓦狗，数量再多也是土鸡瓦狗！” 乔桦锦右臂上肌肉节节绷起，浑身一弓，如天神下凡般冲向僵群。他一声怒喝，右拳对着空气猛地一敲： “气震山河！！” 呲啦。 下一刻，不仅整个天空发出了瓷碎的声音，而且以乔桦锦右拳为核心，向下方发出了一道肉眼难见的冲击波。只此一击，刚要冲上天的两千飞僵，立刻就有过半数量浑身一震，然后哗啦啦地朝地面落了下来。 “好个震雷决！乔家小子果然英雄辈出，只可惜明珠暗投，助纣为虐，注定没有好下场！” 鬼仙何邪说完这句话后，狠狠一催尸气，下方的九转炼尸阵再次全速运转，被乔桦锦震落下来的飞僵顿时精神一震，立刻又面无表情地冲了上去。 “无僵！快一点！孩子们撑不住太久！” 眼见不少进入血魔降临状态的弟子一个个已是面露痛苦，浑身颤抖，何邪焦急地看向谢无僵。还好，谢无僵那边也终于进入了尾声。 自他将笛声吹响后，只要是细听笛声之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亡者气息，还有一股历史的沉重感。 “呜...呜呜呜...呜...” 笛声中听起来有点诡异，但其中蕴含的感情却无比浓烈，仿佛就你在耳旁说： 醒来吧，沉睡者，睁开你们眼睛，看看这该死的现世！ 醒来吧，沉睡者，你们将要驾着不朽到达，颠覆这腐烂的大地，让直视我们的人毛骨悚然！ 醒来吧，沉睡者，风雨已经来临！世界陷入了黑暗！ 你们是我的拯救者，快用历史的车轮，将那些侵略者狠狠碾压！ 痛苦！惶恐！惊慌！绝望！ 你们将用复仇把凡间化作死亡乐土，你们将让群山颤抖，群江断流，你们的名字将把冒犯者钉在坟墓上！ 你们！ 就是僵尸之王！ “轰隆隆！” 城主府地下深处传来了如闷雷般的声响，并且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似在从地底深处向地面快速接近。 以谢无僵为中心，方圆十里地面，所有一切都震动不已。地面上的尘土和血液开始不断飞溅，一条条裂痕不断延伸。开始时，裂痕只有一寸，一尺，但是很快就扩大到了一丈，十长，数十丈！ 随着这些裂痕不断扩大，一股浓浓的尸气不断从地底泄露，滔天的波动从裂痕中浩荡而出。突然，一声缓慢而强劲有力的博动声从地底深处传入众人耳中。 “咚！咚！” 博动之声，如死神之低鸣，远方之擂鼓，又如地狱深处的哀嚎。声音不大，但所有地面上、天空上的修士，包括云层上的五十万大军，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声音仿佛能深透人的灵魂，烙印进人的心脏，让人为之震憾，为之惊惧，心中产生一种强烈的压迫和不安。 “咕咚。” 不少士兵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刚才有将领说了，对方很可能要把他们埋在地底下不知多少万年的老祖宗都给叫出来。 “咚咚咚！咚咚咚！” 一个，两个，三个，声音开始变多，似乎有越来越多的死神正在接二连三复苏。一团团惨绿色的火焰从地面缝隙中冒了出来，阴火所至，树木成灰，花草灭迹，万物凋零。 “大家按阵法节点站稳，千万不要乱动，更别碰那些阴火！” 何邪见状再次向众人叮嘱了一句，然后振奋地大声喊到： “恭迎老祖宗！” “恭迎老祖宗！” 所有炼尸派的子弟都用自己最大的声音，撕心裂肺地跟着一起大喊。 “不屑子孙谢无僵，恭迎老祖宗！！！” 谢无僵将血笛从他唇边缓缓挪开，血色的泪珠，自眼角夺眶而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 赶尽杀绝 乌云压顶，血光冲天，整个湘城不断轰鸣，连城外郊区都能感受到地面时不时在震动。几个本来平凡朴实、幸福美好的家庭，今日却迎来了灭顶之灾。 “噗！！” 裴三壮满脸不可置信地倒下去，一边用手按住喷血的喉咙，一边颤抖指向那些捕快，口齿不清说道： “你...喝...可知...我...小师弟...” “噗！！” 话还没说完，一柄尖刀狠狠刺入他心脏。 “乱党贼子，死不足惜。” “不，不！相公！相公！你不要死！呜呜...你死了我们娘儿俩怎么活啊！！” 旁边一位妇人连忙跪下哭喊，指着那些留下八个字就转身离去的捕快叫道： “我相公犯了什么罪！怎么就成了乱党贼子！你们这些混蛋！杀千刀的！恶魔！你们会遭天谴的！会遭天谴的！！” ...... 湘城此时的小巷中，隐约掠过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 他身材魁梧，长了张国字脸。他额头宽大，一头短寸根根站立，淡淡的络腮胡正衬托着硬实的下巴...和那带血的嘴角，染血的衣衫。 他浑身都是血，却来去无痕。 仔细一看，原来血液都已被冻结成冰。除了全身的红色冰块，他额头和背上还星星点点布着白霜，那都是他的冷汗。他为了不被追捕者发现，时刻不停运转《尸冻经》将周身冻结，连一滴汗都不敢滴在地上。 他痛苦得发抖，却落地无声。 人群巷角逃串时，他把头隐藏在兜帽里，把呼吸声掩藏在冷风中。即便所有人都被城主府那夸张的动静吸引了目光，他却浑然不觉，拼了命左右迂回，朝着某个目标遁去。 此人正是五鬼帮的帮主，田镇尧。 他一听见天边传来那阵乔桦锦的宣告声，就知道大事不妙，刚要带弟兄撤离，就被六扇门的捕快堵在了仁义堂门口。在老四铜皮鬼、老五玉面鬼的拼死掩护下，他从密道里逃了出来。 绕是田镇尧对湘城熟悉无比，还是被来自天心宗神掌峰的捕快紧紧吊在身后。若不是沿途不断有帮中弟子以死相护，恐怕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悲愤，如烈火般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耳畔又响起了仁义堂门口的那段对话。 “李淳义，是你！” “呵，是我。怎么，没想到我出来了？如今炼尸派成为叛贼，你们五鬼帮与叛贼蛇鼠一窝，不仅勾结成党，居然还是当初湘城暴乱的执行者！ 真是可笑！ 我身先士卒，平息暴乱，你们竟过河拆桥，把我当成替死鬼，还押入大牢，令我身败名裂！ 你们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真是天道好轮回！ 田镇尧，朝廷下令，要将五鬼帮满门灭绝！此时你们那些个分舵，说不定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不过，我李某人爱憎分明，虽然恨谢无僵，但念到你田老大不是主谋，这么多年来对六扇门照顾有加，今日便敬你三分，让你死个体面！ 自我了断吧！” “做梦！” 话音刚落，五鬼帮总部的帮众绝望地冲杀上去，但很快被大量从荆州各地增调而来的捕快砍翻在地。为了护田镇尧逃脱，两位陪伴多年的结拜兄弟相继惨死。一路上，他不断看见有弟兄横尸街头，不断听到各个分舵遭到血洗。 思及惨死的弟兄们，老泪从田镇尧眼里流出，又被他死死冻在脸颊。 犹记当年，他们五兄弟义结金兰，白手起家，经历千辛万苦才将五鬼帮发扬光大，成为帮众过千、叱咤荆州的凡人大派。 虽然其中离不开背后的支撑者，但更离不开田镇尧多年来的呕心沥血。他兢兢业业，杀伐决断，一次次领着弟兄渡过难关。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身怕一不小心为弟兄惹上修行之人。 在这过程中，他不知养活了多少命运多舛的穷苦家孩子，也不知为过多少命运不公的弟兄怒发冲冠，为活在最底层的老百姓讨回了公道。 前些日子，因问天盟一事，他接连失去两位最好的结拜兄弟，痛苦万分。又因问天盟一事，让他彻底获得城主信任，迎来了事业颠覆。谢无僵亲笔写的“陵郡第一帮派”金匾，现在还依然挂在仁义堂大门上。 没想到，风云突变，受人敬重的第一帮派，转眼间变成乱党贼子。五鬼帮千多条人命丧于六扇门毒手，只有田镇尧还在苟延残喘，被追得如丧家之犬般四处奔逃。 田镇尧作为帮派大佬，什么事没经历过！ 他一生几经挫折，大起大落，多少次浴血杀阵，多少次绝处逢生，却统统抵不过此时这番锥心蚀骨。 往事历历在目，岁月铭记于怀，越去想，越觉得痛彻心扉。 “不行！不可以背着骂名死去！我一定要为兄弟们平反，我要报仇！！” 田镇尧发出无声咆哮，狠狠立誓。他兜兜转转几圈，眼看终于到了第六横街，曙光就在眼前。然而，现实却无比残酷，老天爷无情地跟他开了个玩笑。 他刚要冲入那处街口，前面就出现了一位他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人。 “呵，我就知道你要来这。” 李淳义带着另外三名先天期的捕快从阴影处冒了出来，前后左右将田镇尧包围。这些捕快都戴着耳坠，坠子与耳后根处隐隐发着白光。 噗！ “弟妹！” 田镇尧凄厉地对着远方那栋院子一声大吼。数道寒光避过他强弩之末的几击尸冻拳，从不同角度直透胸骨。鲜血，沿着那冒出的反光刀尖，滴滴答答坠落。 冰块开始融化，血从身上汩汩而流，染湿了膝下的路面。田镇尧硬撑颓败的身躯，望着苍天潸然灿笑，然后用尽最后力气吼道： “告诉人杰！他的大伯，叔叔，师兄，和弟兄们，死不瞑目！” “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 李淳义在慌乱中不断向对方砍去，最后狠狠搅碎心脏，再将长刀抽了出来。看见那如恶鬼般狠狠瞪着自己的双眼，他不由得浑身抖了抖，打了个冷战。 下一刻，这位在市井和凡人江湖中创造传奇的男人，犹如冷风中的凋零孤叶，直直倒在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 九娘从人杰出发后就显得惴惴不安。 那可是遥远的东海啊！ 说书先生说，海岛之人未开教化，不仅将书院形同虚设，不愿上学，还与深海中的妖族一样，一个个残忍嗜杀，性情暴虐。人杰到了那种地方，还是敌国大本营，刚才还闹出那么大动静，此时得有多危险？ 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 按理说，九娘性格一直比较坚毅，不至于这般胡思乱想。但自赵府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她就渐渐习惯了有彩蝶出主意，有贝鲁鲁拍板的日子。她就负责安安心心做个闲散家主，管些琐事。 毕竟，她只是凡人女子罢了。 如今人杰这个主心骨一走，彩蝶这个幕僚一走，贝鲁鲁这个大佬一走，罗横这个胆大包天一走，九娘感觉，好像整个人都心虚不少，说起话来总觉得没之前有底气，还会思前想后，患得患失。 偏偏铨儿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人杰走之前就开始闭关，最近天天把自己锁在密室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还叫任何人不要打扰他。 哎，可怜的夏香，才被铨儿宠幸了几天就被打入“冷宫”。现在铨儿见她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躲得飞快，弄得这孩子天天以泪洗面，满肚子委屈。 刚想到这，天色猛地一黑，远处传来了乔桦锦那响彻天地的宣告声。九娘听后大惊失色，右手一松，茶杯“咣当”一声摔了粉碎。 管家赵妍飞也似的冲进来，睁大眼睛看着九娘问道： “夫人，您都听到了？陛下要灭炼尸派，这可怎么办？” “你让我想想！” 九娘也慌了，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焦急地问道： “能联系到人杰吗？” “我们府里现在没人有灵气，用不了传讯石啊！” “不行，这件事太大了！必须第一时间告诉人杰！你马上带着传讯石去书院，让书院的人帮你联系他！” “是！夫人！” “等等！你骑祈年过去！这样快点！” “不行啊夫人！祈年一走，咱府里就危险了！” “叫你去就去！小黑说了，如今咱家就算一个护卫没有，也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 结果赵妍还没出门，就见春香又是一脸慌张地冲了进来： “夫人！大事不好了！门外来了好多捕快！说是要把五鬼帮派来的家丁哥哥全部抓走！” “什么？六扇门这是疯了吗？连我们赵府的人都敢动？敢情是人杰不在，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走！去看看！” 一路上，所有奴仆尽是满脸悲戚。等来到赵府门口一瞧，果然，外面已经聚满了捕快。捕快们看九娘这位一品诰命夫人走出来，顿时下跪行礼： “见过夫人！” 九娘眯着眼睛，神色不悦地说道： “听说，你们要抓我赵府的人？” “小人不敢！” 一位带头捕快先是跪在地上给九娘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然后挺直上半身，耳后悄悄现出白纹。他右手握住腰间剑柄，不卑不亢地说道： “五鬼帮与炼尸派沆瀣一气，都乃乱党贼子，朝廷下令将其连根拔起，以绝后患。小人知道，您府上家奴其实都是五鬼帮派来的短工，并没有签过卖身契，所以严格说来，并不算赵府之人。 如今，他们一个个有罪在身，要是再待在这，怕是玷污了百姓心中的神仙之所，会给赵府抹黑！” 九娘刚想说话，那人就继续大声说道： “夫人！先生乃至圣显灵之人，大唐天国的天策上将，受万民景仰，万军崇拜！老夫子刚才所言您都听到了！先生作为大唐臣子，此时深入敌营，怒骂敌首，一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何其解气！何其豪迈！ 但反过头来，小人斗胆一言，您此时也要三思而后行啊！先生不在，赵府一言一行仍被亿万百姓看在眼里！先生素有仁义之风，怎可因此等恶徒而蒙羞？ 说实话，小人也是痛心疾首，万分无奈，五鬼帮中何尝没有小人的兄弟！但此时也只能秉公办案，将罪者绳之以法！若因此为赵府带来不便，总捕头说了，湘城六扇门今后全体捕快愿为赵府打杂做饭，看家护院！ 还请夫人以大义为先，以大局为重！” “嘭！” “嘭！” 所有捕快都跟着那人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地上。与他们一起磕头的，还有闻讯赶来的家丁们，为首便是吴香主，赵府的一号家丁。 “夫人！” 吴香主哽咽着说道： “夫人、先生和几位小主子往日待我们就如亲人一般，能侍奉你们，是小人们天大的福分！如今我等被扣上乱党贼子的帽子，怎还有颜面继续呆在赵府？怎能让夫人左右为难！ 夫人，感谢这些日子来的关照，吴桐率五鬼帮众弟子，给您磕头了！” “嘭！嘭！嘭！” “年！” 连续磕了三头响头后，祈年的大脑袋从院墙上方探了出来，把下方的捕快们吓了一大跳。这只年兽的威势众人早有耳闻，真要发起飙来，恐怕他们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但似是听懂了他们之前的对话，祈年虽然恶狠狠地盯着捕快，却没有动手。它又心情低落地看着那些家丁，其中有些专门负责照顾它日常起居，每天为它洗澡，变着花样给它做好吃的，它很舍不得他们。 “祈年大人！请保护好夫人！” 吴桐说完这句话后，便狠狠一咬牙，义无反顾地带着家丁上前，被起身后的捕快押向远方。他们在小巷尽头，给众人留下了一片萧瑟无助的背影。 九娘几次欲言又止，可那位捕头的话始终萦绕在耳旁，让她的手举起又放，举起又放，最后颓然地落了下来。 远处长刀出鞘，往日熟悉的声音发出一阵阵惨叫，赵府的女眷们再也忍不住，开始抱头痛哭。 九娘也身体一软，被赵妍赶忙扶在怀里。她泣不成声，自顾自地问道： “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下一刻，一道令她肝胆俱裂的声音传了过来： “弟妹！” “告诉人杰！他的大伯，叔叔，师兄，和弟兄们，死不瞑目！” 九娘怒急攻心，刚要说话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 赵妍将传讯石交给了春香，让她赶紧去书院，自己则是紧紧抱着九娘，吩咐众丫鬟道： “快！快去叫大夫！”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断送希望 当一颗豆大的血色泪珠自谢无僵眼角滑落到地上时，整个城主府开始更加剧烈地摇晃起来。血河激荡，平面上猛地出现一道凸起。 磅礴、浩荡的死亡气息横溢八方！ 凸起的地面不断颤抖，仿佛要有什么凶兽破土而出。 渐渐的，那凸起越来越惊人，其上绿色阴火与黑色尸气交叠蒸腾，给人一种奇幻诡异之感。 下一刹，咔嚓一声，凸起的地面瞬间炸开！ 轰！！ 一道巨大的黑棺横空出世，漆黑的光束冲天而起，让整个城主府上方的天空都阴沉了三分。 老祖宗出来了！！ 明明是阴森恐怖的黑棺，炼尸派众人却感无比亲切，神情一个个振奋起来，就像看到了希望之光。 但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一道黑棺冲出来的同时，城主府其他方位也同样出现凸起，而后地面炸开。 轰轰轰！ 第二道！ 第三道！ 第四道！ ..... 一道又一道恐怖的气息此起彼伏，冲天而起。激荡的血河不断炸裂，死亡力量不断滋生。此时的城主府，犹如被无尽轮回天倾染倒下了一瓶又一瓶墨汁，浓郁的尸气弥漫开来。 黑棺的队伍在壮大，新的力量在奔腾，天空越来越暗，弹指后，已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在城主府的波动停歇之时，地面上出现了三十六处深不见底的大洞，天空中悬停着三十六道气息强大的黑棺。 黑棺里面是整整三十六头夜叉！三十六名元婴！甚至有一部分气息强大得过分，几乎不弱于渡过三次雷劫的鬼仙何邪！ 怪不得！ 怪不得谢无僵每次说起炼尸派都说“开疆辟土略有不足，守护湘城绰绰有余”，不惧怕天下任何仙门进攻。感情这里不仅是传承千万年的太阴极地，而且地下还埋葬了这么多元婴老祖！ 直到今天，他们还能召唤出足足三十六名元婴助战，虽然不知能维持多久，但当真是“谁敢来犯都必死无疑”！ 轰隆隆！！ 遮天蔽日的尸气汹涌澎湃，磅礴、恢弘、浩荡的死亡力量犹如星河瀑布一般挂满整个城主府上空。尸气沸腾之下，包含乔桦锦在内的所有神策军将士都露出了凝重之色，感觉身体开始变得战栗、僵硬。 反观炼尸派，不论活着的、死去的、强大的、亦或是弱小的，此时都感到极致的舒适与满足，他们气息正在不断提高，实力瞬间得到暴涨！ “我的力量...这股力量...哈哈！好强！好强！老祖宗真的好强！无敌了，无敌了！那群混蛋死定了！赶打我们炼尸派的主意，当真是自不量力！哈哈哈哈！” 不少进入血魔降临状态的弟子精神一振，根本没想到自己宗门底牌尽出后会猛到这种地步，顿时一改之前绝望的神色，有种扬眉吐气、天下无敌的喜悦感。 只不过，无论何邪、谢无僵、田海山还是陈官，这些人神色却不像那些弟子般乐观，反而一个个绷紧了神经。 确实，他们此时的阵容，已经可以瞬间重创天下任何仙门，包括神策军。 但是，却不包含带了《尚书》的神策军啊！ 嘭！嘭！嘭！ 见一个个外形完好，面无表情的夜叉从黑棺中凌空走了出来，乔桦锦神情一肃，自言自语说道： “好啊，总算都出来了。名不虚传！果然名不虚传！炼尸派不愧是曾经风华绝代的古老仙门，当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很好，也只有如此，才值得让吾等激发出《尚书》的真正威力！” 他那盔甲缝隙中冒出的长发正在不断翻飞，他将右手高举，连带头上那本巨大古书一起冒出耀眼的金光，仿佛一颗小太阳照亮了此方黑暗天地。 乔桦锦吩咐一声“全力催动灵气”后，再接着厉啸： “民讫自若是多盘，责人斯无难，惟受责俾如流，是惟艰哉！” 嗡。 一大片天罚之光从《尚书》散发而出，迅速覆盖了整个城主府上空。光芒所达之处，炼尸派所有弟子都猛地一窒，然后就像被滚烫的铁水浇灌一般发出惨叫，身上不断有黑烟冒出，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还没结束，乔桦锦又是一声高喝： “帝德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 一大片功德之光出现，这次覆盖了神策军的所有将士。大唐天国数百万年来开疆辟土、威震天下的场景在将士心中迅速浮现。下一刻，他们感觉自己仿佛被天道加持一般，浑身充满了力量。 一时间，刚才的情况完全反转！ 天空中开始下起大雨，仔细一看，这哪里是雨，分明是不断落下的身躯。两千飞僵组成的强大军团在天罚之光影响下，绝大部分飞僵被临时降成先天，连飞行都保持不住，手舞足蹈地往地上落了下去。 还能维持金丹修为的飞僵此时已不足一成，而且看气息，勉强只有金丹初期的水准。 三十六位夜叉老祖宗和炼尸派此时尚存的高端战力也是差不多遭遇。绝大部分被临时降成了金丹后期修为，能够勉强保持元婴初期的，也只有五名老祖宗，鬼仙何邪，还有田海山！ 就连谢无僵都被降回了金丹！ 反观神策军这边，五名元婴将军和五名军魂大鹏都是气息大涨，修为直达元婴顶峰。尤其是乔桦锦，此时简直像当年的乔广宗再临，睥睨天下！ 感受到体内那如渊如狱的气息，乔桦锦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种感觉！这种力量！这就是父亲当年的威势吗！好强！吾一人足矣挑翻下方那群土鸡瓦狗！” “......” “暂避锋芒！请老祖宗暂避锋芒！《尚书》持续不了多久，不要硬拼啊！” 谢无僵拼劲全力一声大喝，但让他心生绝望的是，三十六名修为大打折扣的元婴夜叉，还有一百多名能继续飞行的金丹前辈们，一个个还是面无表情。他们只知道眼冒红光，朝天空那些生者直直发起冲锋。 “不！！！” “哈哈哈，一群无脑死人！” 乔桦锦原本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有什么手段拖延时间，已经准备了一系列应急措施，结果就看到那些夜叉和飞僵此时竟对自己冲了过来。 他“嘿”的一下乐了，迅速向大军下达指令： “全军出击！速战速决！” “大风！大风！大风！” 天空中一道雷霆炸起，点点雨滴落了下来。 ...... “滴答。” 宇文泓伸出右手，感受雨水与掌心接触的湿润与寒意，声音沙哑地说道： “下雨了啊，煎熬等待了如此之久，也该落幕了。” 他此时穿着一身黑袍，把自己笼罩在阴影中，与他相同装扮的还有身旁一位人影。两人离城主府边界的阵法只有一里，并且是早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待在这里，全程目睹了大战打响的每一幕每一个瞬间。 他们身边还有很多胆大的本地或外来修士聚集。九转炼尸大阵张起后就笼罩了整个城主府的地面与天空，并在城主府的周边组成一圈阵法结界。 之所以没把阵法范围设得更大，就是为了高度浓缩尸气。这个阵法结界可进可出，理论上里面的人可以随意出来，但外面的人就不是谁都能进去得了了。 如果没修炼炼尸派的功法，刚进去，就可能被转化成行尸走肉。 敢站在这么近观战之人，胆子很大，也很聪明，知道从里面出来的人不会伤害他们，云层上的神策军更不敢误伤他们。这些人紧张又震撼地看着这场终身难遇的惊世大战，根本没人关注两名静静站在后方的黑袍人。 “走吧，轮到我们了，一切就拜托了。” 宇文泓用只有对方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旁边那位黑袍人听到后也没回话，只是把头上兜帽缓缓取下，露出了一幅美丽的面容。宇文泓见状也狠狠摘下兜帽，猛地变幻表情，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 “小语！你要做什么！不要啊！不要做傻事！！” ...... 没有惨叫，没有求饶，炼尸派的这些老祖宗，在沉默中被力量大增的神策军不断撕成碎片。 谢无僵手中死死握着血笛，识海中不断传来何邪与田海山叫他用地脉逃走的传音声。他整个人不断颤抖，知道此时自己最应做的，就是听师祖和师兄的劝言，撤离此地，忍辱负重，伺机复仇。 就在他一展蝠翅，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令他亡魂直冒的惊叫声： “小语！你要做什么！不要啊！不要做傻事！！” 谢无僵疯狂向声音方向张开灵识，脑袋无比僵硬地“咔咔”转动，随后血瞳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方向。 一个血红身影从大阵外冲了进来。 她身上穿着绛红霓裳百褶流云裙，胳膊上锈了个黑色白边的“僵”字，耳朵上挂了对黑水晶蜘蛛坠饰，洁白的脖子上围了条项链，上面串着九个宝石做成的迷你骷髅头。脸上是花瓣似的尖尖下巴，招牌似的深黛色眼影。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装扮，熟悉的气息，以及令谢无僵感觉无比陌生的坚毅目光，心痛的决绝神色。 被大阵阻隔在外的，是那个拐走他女儿，原本叫他心生厌恶，刚才却令他心生感激的宇文家男孩，男孩身边有许多痛哭流涕的湘城子民。他们此时正双膝跪地，悲伤地对红影大声劝喊。 “不！！！你为什么要回来！快走！快走！！！” 直到此刻，谢无僵才感觉完全失去了希望，未来真正一片漆黑。他甚至听见了天空中传来的惊喜笑声，知道敌人已经认出小语。 “啊！！！老子跟你们拼了！！！” 一炷香后，整个城主府化成废墟，无人生还。一些本地驻军和六扇门捕快们开始打扫战场，收集尸体。 其中一名捕头佝偻着身躯，在尸体中翻捡，试着扛了扛几具壮实的尸体，却有些力不从心。他摸爬到谢小语的尸身处，哼哧哼哧地将其背起，由于动作太过缓慢，其他伙伴都撤场了，他还在喘着粗气向外走。 一个趔趄，谢小语一只红鞋落在了中央血池处。 那捕头整顿身形，头也未回的追逐起同伴的队伍。 宇文雍被临时征调，还得跟着乔桦锦去下一处战场，所以来不及与他那不省心的儿子碰头了。就在他胡思乱想、无比担心之时，宇文泓被一名六扇门捕头拷住了双手，正押着带往衙门。 此时的宇文泓，痛苦悲戚，脸上一片死灰。他在与那捕头不经意间交换了个眼神后，突然抬头看天，凄凄怆怆地大喊： “小语！小语！小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杀手血凤 襄阳郡一处六扇门禁地中，一道妙曼身影在即将跨门而出的那一刻，耳旁传来一阵揶揄声： “想好了？与他为敌？与大唐为敌？” 那个身影猛地转头，恶狠狠说道：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两面三刀的叛徒！！” “我芮尘行的端坐的正，什么时候做过叛徒？我只是心怀慈悲，于心不忍，想帮助一个可怜人罢了。” “够了！恶心的嘴脸！” 女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浑身煞气蒸腾而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也逃不开干系！” “对，我逃不开干系，所以我们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誓言加身之下，互相利用罢了。你利用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利用你达成我的目的，呵，各取所需。” 芮尘缓缓擦拭着他那柄长剑，慢吞吞说道： “不过，我也真为那位感到不值。一片诚心，却落得今日下场，真是可笑，可怜！” “你给我闭嘴！” 女子眼中冒出凶光，指着芮尘尖叫道： “不许你侮辱他！” “侮辱？不，不，我不是那种人，只是纯粹有感而发罢了。倒是你，从今以后，必须给我彻底忘掉那些往事。” 芮尘眼神锐利了起来。他用中指“当”的一声敲响剑身，再将颤动的剑尖指向女子： “我可以帮助你，为你提供消息，助你不断变强，但是，不管你能不能活下来，都给我牢牢记住你的身份！ 你只是被无生门培养多年的一条狗罢了！你只有一个名字，血凤！杀手血凤！” “哼，用不着你提醒，我自有分寸。就算死，我也会遵守我的承诺，这点你大可放心。” 血凤转过头，将染血面具猛地罩到脸上，原地留下一句警告的话： “除非被我发现，你在骗我！” ...... 平铨也不知为何，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宁。南华寺七套主佛经差的最后一套《涅槃经》，他是翻了又翻，看了又看，连带衍生的五十本论与律，都被反复琢磨推演数遍，却总是不得要领。 今日他愈发的烦躁了。 为了宁心静气，他在密室里敲起了木鱼，结果这一敲，竟敲的更加杂念重生，甚至出现了袁辰和小语浴血哀嚎的诡异幻影。 呔！何方妖孽作祟！ 平铨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他直接把木鱼一丢，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左手拇指掐食指指甲，余指伸直做刀形，按照罗横教他的方法，对着前方空气连打几处降魔刀诀，口中念念有词： “孟章监兵，灵光执明，五兽围绕，七星护身，急急如律令！” “.....” 一炷香过后，心中烦躁不减反增。平铨最终甩甩衣袖，扬天长叹： “罢了罢了！也许是我太操之过急了，今日不宜闭关，干脆出去走走吧。” “空空空” 密室大门刚一打开，平铨就看见低头守在门外的夏香。他本能地想溜走，就发现对方肩膀正一抖一抖，竟在抹着眼泪。 额...我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 夏香听到前方动静，看到平铨身影，顿时梨花带雨扑了过来，满面悲伤地说： “主子，您可出来了！呜呜呜，死了，都死了，家丁哥哥们都死了！” “你说什么！” 平铨大吃一惊，赶忙双手按在夏香肩膀，凝重地看着她问道： “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连我们赵府人都敢动？” “呜，呜，他们不是针对赵府，是针对五鬼帮。五鬼帮的人也都死了，连田帮主也死了，夫人气得晕过去了！” “你！说！什！么！” 平铨再也难以保持淡定，立刻狠狠摇晃着夏香的肩膀： “我那些师兄呢？他们都挂了五鬼帮的名号，四师兄还是操刀堂堂主！他们怎样了？！” 平铨着急之下都顾不上隐瞒口音，此时已是红了眼。 “疼！疼！主子，奴婢也不知道啊。” 看把夏香捏疼了，平铨赶忙松手，然后魂不守舍地就要往外冲： “不行，我得去看看！” 刚走两步，身后夏香又传来一句话，差点让平铨双腿一软： “主子，还有件更大的事！炼尸派...已经...没了...” 平铨怔怔僵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冰冷的恐惧感从脚底侵入心脉，让他颤抖不止。他猛然冲出门外，疯了似地一路狂奔，夏香见喊他不住，只好远远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路上随处可见残留的血迹，空中明明万里无云，可平铨却觉得正在暴雨倾城。雨水冷冽如刀，一片片落在平铨身上，让他寒冷刺骨，又一滴滴渗透到心里，像是要在心上扎出一个洞来。 平铨鼓起浑身内力，拼命往城主府冲。 他的视线被“雨水”切割成无数凌乱的线条，让眼前整片天地变得模糊；他的肺部被反复冲刷，让他发出刺耳的呼吸声，“雨水”从他鼻孔里倒灌出来。 他耳边阵阵嗡鸣，急促的心跳似乎要超出负荷，破胸而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一段本不算太长，而且非常平坦的路，竟越往后越难走，仿佛被平白拉长了数百倍。 耳边众人的议论声变成了一块块巨石阻在路上，让平铨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在听到有人说血灵郡主居然在最后时刻跑回来送死，他突然猛地一跄踉，狠狠摔了个狗啃泥。 “见过幸国公大人！” 平铨愣了愣，茫然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城主府边缘。此地已被一圈神策军守卫围了起来，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让开！” 平铨低下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声。 守卫们互相看了看，然后老老实实地让开一条道。眼前这位官职高得吓人，即便大将军来了也只能平起平坐。他们这些“小小虾米”，就算再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拦这一位大哥的路。 ...... 纵使很多年过去后，那个场景依旧是平铨挥之不去的恶梦。 冰冷的废墟，满地的残肢，奔腾的血河，让他渺小得如沧海一粟，陷在泥藻。他的心一截截变冷，混乱不知所措。 他一路跑，一路喊，来回喊着“师傅”、“郡主”。他第一次用尽全力才知道自己声音原来是那么微小，明明喊得撕心裂肺，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不断有血水溅在他身上，打在脸上，滑入口中，带着一股咸咸的味道。 没有！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鬼使神差地，平铨来到干涸血池旁，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只孤零零的红色高跟“晚下”。 一点微红，好似一颗高速降临的陨石，由远及近，由小变大，砸中他身体。他的脑袋嗡嗡作响，鼻头猛地一酸，整个人天旋地转的倒了下去。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过去的。下一刻，他呆呆握住那只红鞋，跌坐在血池正中央，双目变得无神，陷入了魔怔之中。 “是朵漂亮的小花，只可惜死得太早，凋零太快。” “不知这位吴公子想让我签名签在哪里？” “咯咯咯，玄吉师侄，没想到你倒挺有趣的嘛~” “你...你这白痴，哪有你这么表白的？是不是以为这样的小把戏就能让本郡主刮目相看？哼！听好了，做梦去吧！” “咦？你还笑？笑什么！你这小胖子！是不是傻了？” “诶等等！回去帮我告诉小贼，要是哪天上门来给我客客气气地赔礼道歉，我就原谅他了！” “对了，下次要是本郡主有空，不建议指点指点你这个便宜师侄。可别多想，你修为实在太烂了，简直丢‘玄’字辈的脸！” 回忆到这，平铨惨笑出声： “是啊，我修为实在是太烂了，一点用都没有，什么忙都帮不上。” “什么有史以来基础最扎实的佛修！郡主都没了，师傅都没了，师兄都没了，宗门都没了，就算是悟透三百主佛经又如何？佛修，佛修，做什么佛修！还修什么《六祖坛经》！” “哈哈哈哈，明白了，都明白了，世间之人，乐中见苦，常见无常，我见无我，净见不净，是名颠倒，大自在故名为我！” 平铨开始疯疯癫癫。他摸了摸手中红鞋，轻嗅一下里面残留的腐朽和死亡气味，再缓缓放下，喃喃说道： “明虽灭尽，灯炉犹存。”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传出无数“呜呜呜”的声音，仿佛无数冤魂正在低鸣。已经变浅许多的血河突然剧烈翻滚，全部“哗啦啦”地流向了中央血池。 “世间空苦，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我者即是佛义，常者是法身义，乐者是涅槃义，净者是法义。此便是生，此便是死，哈哈哈，原来此便是《涅槃经》！” “可是...我要它又有何用！！！” “轰隆！” 所有饱含精气与尸气的血河倒灌于此，将整个血池再度填满，把平铨整个人淹没其中，其中“精血气”要比当初为谢小语修炼准备的更加浓郁百倍。 “我是炼尸派弟子！当世最后一名炼尸派弟子！我练的是《血魔神功》，只有《血魔神功》，才是我吴平铨真正的归宿！ 以丹田之基，掠万物之血，铸无边血海，引血魔降临！” 随着一声厉喝，平铨全力运转门派功法，引导庞大的精血涌入身全身，尔后，经脉瞬间被撑爆！但他却置若未闻，甚至将生死置之度外，整个人双手合十，发出似人似鬼的念诵声： “八大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乃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固有此名！” 嘭！ 平铨整个身体炸开，只剩下一个头颅，头颅上传来一阵神魔般的怒吼： “以血液为引，炼就四亿八千万血佛，血佛不灭，我心永恒！ 阿弥陀佛！ 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 啪！ 随着最后一声炸裂，平铨所有身体彻底消散在天地间。城主府之前堆积的血河不见踪迹，血池再度干涸。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个血色大茧。 第一百七十九章 沉沦血佛 血色大茧一阵阵收缩起伏，好似一只绝世凶兽在慢慢孕育。 嘭！嘭！嘭！ 突然，一个微弱的心跳声从里面传了出来。紧接着，大茧剧烈一震，丝丝缕缕的裂痕出现在表面上。 “咔擦，咔擦。” 清脆的声音不断从茧上传出，最终，血色大茧整个破裂开来，里面再也没有一滴精血，取而代之的，一个赤裸身影显露出来。 他头顶无发，身上冒着血光，眉心处有个显眼的红色血滴印记。他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此时正一手拈花，一手竖掌，抿嘴而笑，似喜似悲地许下宏愿： “如是我闻。不为正佛渡世人，愿为血佛自沉沦！” 血光从他体内不断传出，越来越盛，直至映照八方。一道血轮在脑后一闪而逝，他整个身体开始缓缓升空。 ...... 湘城，南华寺。 作为禅宗六寺入世最深的其中一脉，南华寺设点最广，弟子最多，每个郡的主城都能看见它的身影。巅峰时期，三成南华寺都有元婴住持坐镇，其余寺庙住持最少也是金丹中期以上。 但也不知为何，自通天之路被关闭后，至圣凡界的老禅师们陆陆续续圆寂，子弟一代不如一代。现如今，所有南华寺的元婴修士加起来只有十位，其他五寺的元婴更少了，全天下元婴佛修加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更惨的是，禅宗六寺已有六百年未找到佛缘深厚的当世传人，连续多届武举垫底。像湘城南华寺，住持才先天九品修为，说出去简直丢人。 整个湘城南华寺的正式佛修，也就是通过《六祖坛经》晋升先天的佛门弟子，如今加起来也就十人，这还包括住持本人。 其余九人连四大班首（首座、西堂、后堂、堂主）和八大执事（监院、知客、僧值、维那、典座、寮元、衣钵、书记）这些管理职务都凑不齐，其中有足足八人年事已高，眼看寿元将尽。 这些佛修里，除了住持悟透了两套主佛经，其余都只堪堪悟透一套主佛经，资质有限，佛缘不深，也只能每日诵经念法，细数着哪天前往极乐世界。 南华寺住持，法号叫普耳，人们叫他普耳和尚，是一头结上佛缘的猕猴妖。 他修为虽然只有先天，寿命却很长，如今活了两百年，也才正值青年。他看起来倒是年龄很大，主要因为他天生就是毛发雪白，两条长长的眉毛从眼角上方垂了下来。 普耳此时正待在六祖殿中，肃容满面地坐在蒲团上。他双手合掌，对着上方六个佛像虔诚祈祷： “诸位师祖，弟子愚钝，勘不透迷雾。弟子无能，点不透世人。 如今陵郡禅宗已青黄不接，待诸师弟入了舍利塔，就只剩弟子与广觉两名受戒舍利，其余沙弥皆是咏经不得法，无缘入我门，只能勉勉强强维持俗世香火。 长久以往，陵郡南华寺佛法传承怕是要断送在弟子手里。 弟子惶恐，唯恐比丘优婆浑浑噩噩，再也得不到前人指导。弟子忧虑，担心众生想要继续修行开悟，再也不得其门而入。 阿弥陀佛，诸位师祖若在佛界听见弟子祈求，恳请降下指示，指点迷津。” 这是普耳近十几年来，每日念完经后都必备祈祷的内容，他也不奢求真能得到回应。通天之路被截断后，六祖显灵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上一次显灵还是万年之前，都快赶上天道书院至圣显灵的周期。 今日，他也顾不上做功课，满面悲色地为大量死去的修士和凡人默默咏经祈福。做完这些后，他例行地祈祷一番，再抬起头，就“哎呀”一声被吓一大跳。 只见六个慈祥可亲的金身塑像，竟然在此刻齐齐流下两行血泪，从他们身上传来一阵大道誓言声： “如是我闻。不为正佛渡世人，愿为血佛自沉沦！” 这一幕场景犹如昙花一现，只是出现刹那又恢复了原状，就好像刚才只是幻觉。但普耳很清楚，这并不是幻觉，因为就在此刻，北方一道相应的佛修气息冲天而起，让他心惊不已。 “这般气息，起码是罗汉！哪里冒出来的罗汉？为何似正似邪，如此诡异？” 禅宗根据先天、金丹、元婴，将相应境界的修佛之人尊称为舍利、罗汉、尊者，到了修仙界之后，人仙、地仙、天仙又被分别称为佛陀、菩萨、佛祖。 普耳先是惊疑不定地嘀咕着，然后赶紧站起身，在看了眼上方的佛像后，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师祖显灵，定是有什么寓意！是好是坏，是福是祸，得速速探个究竟！” 刚走出大殿门口，一道血色身影从天而降。 普耳刚看向那人，就感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无数冤魂在那人身后匍匐徘徊，一个个转头看向自己。 那人一落在地上，就将此地化作了尸山血海。在普耳意识中，眼前血海仿佛正矗立了一头嗜血修罗。那修罗此刻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大...大胆妖孽！” 绕是普耳修行多年佛法，此刻还是差点被吓尿了。他腿肚子打抖地取出住持黑钵，颤颤巍巍地对向那人，声色俱厉地说道： “竟...竟敢在六祖殿门前逞威，坏我佛门清净！般若诸佛，般若巴麻空！” 话音刚落，黑钵冲出一道金光射向那人。这种金光会对妖魔鬼怪产生非常显著的杀伤力，若是由金丹修士使用出来，甚至能将妖魔直接收进黑钵镇压。 但出乎普耳意料的是，金光照在那个恐怖光头男人身上，对方不仅没受到任何伤害，反而脸上狰狞的神色变得略为放松，还发出一道如释重负般的吐气声。 “就这样照着我，别停！” 男人沉喝一声，然后朝着大殿内直直走了进来。 “你要干嘛？你...你别过来！” 普耳看见男人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浑身白毛根根竖起。在对方跨过门槛时，他吓得赶忙侧过身，同时继续拿黑钵对着那人，使出浑身灵气不断催发着金光。 “这里可是师祖余荫之地，你这妖孽，你...你...自投罗网！” 那个男人理也没理普耳，径直走到蒲团上，然后双手合十，盘膝而坐，抬头看向了六位佛雕。在普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六位佛雕居然动了脑袋，齐齐低下头，与那位恐怖男子对目相视。 “吾心中杀意汹涌，无法自制，为不至于酿成大祸，还请各位佛爷助我！” “若入我佛门，助你成世尊。” 慧...慧能祖师说话啦？！！ 普耳目瞪口呆地看着其中一位佛像嘴巴开始一张一合着，居然跟那个男人对起了话来。 “吾乃血佛，从阿鼻地狱而来，誓除人间恶道！纵犯杀戒，纵离眷属，纵增罪障，纵堕业火，也要渡那恒河沙劫！即便永世沉沦，也要血渡众生！ 此罪此孽，不入大乘，不匹佛道，不塑大士身！” 那人话音刚落，中央的初祖达摩开口言道： “污泥能生莲，也是好泥土。 吾等不杀之佛，偏偏为人族带来杀祸。汝虽犯杀戒，却心中有佛，故此前来寻求我等助你留存善念。 若汝只杀恶道，何尝不是扫除客尘，寻得解脱超度之法？无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汝为血佛，亦血亦为佛，当与我佛门有缘！” “吾为道门弟子，誓延续道统！” “何为道门？何为佛门？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汝既为道门之佛，也为佛门之道，如此一来，佛本是道，行也安然，坐也安然，随缘不变，不变随缘。” “呼！” 男人长吐一口气，也不正面回答，只是决然说道： “我得阿修罗道！但求‘非天’果报！” 达摩祖师的雕像点了点头，欣慰说道： “佛子已临，待汝归来。” 说完这些，六个金身塑像便不再说话，开始洒下一片光辉照向男人，助他化解体内即将暴走的嗜血杀意。 普耳没有半点往日高僧形象，此时呆呆地看着男人，嘴巴张得老大，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说道： “佛...佛子？！六祖钦点佛子？这...恐怕比‘先生’还少见啊，已经数十万年没出现过了...” “手里那光别停！” 听见这声催促，普耳猛地一激灵，赶忙重新催发灵气，将黑钵照向男人，并且涕泪交加地应道： “是！佛子大人！” ...... “六祖流下血泪！” “血佛大道誓言！” “达摩八字宣告！” 此情此景，可不仅仅在湘城南华寺出现。 禅宗初代祖师达摩道场，六寺传承第一少林寺；第二代祖师慧可道场，六寺佛法第一无相寺；第三代祖师僧璨道场，六寺苦行第一山谷寺；第四代祖师道信道场，六寺神秘第一四祖寺；第五代祖师弘忍道场，六寺威能第一东山寺；第六代祖师慧能道场，六寺入世第一南华寺。 所有寺中主殿的六祖雕像都在同一时刻发生了以上三大奇观，就像发起了一次世界大地震，把往日低调蛰伏的整个禅宗六寺掀得“地动山摇”。 “师祖显灵！佛子出世？？” “阿弥陀佛，禅宗终于有传人了！” “师傅，您这是要去哪啊？” “当然是去拜见佛子！徒儿啊，今后整个寺庙，就交给你管理了！” “师傅...原来就我们两人...” 第一百八十章 装聋作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东海，蓬莱仙岛，天水城。 人杰正准备带着众人打道回府，李君知突然拉了拉他衣袖，出声说道： “大哥哥，请稍等一下。” “嗯？” 人杰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她。此时李君知手上已凝聚出一柄月光长剑，剑身低鸣，指向一旁晕倒在地的李梦岚： “我先杀一个人。” “嗯？” 小猫仔居然敢杀人？ 人杰颇有几分欣慰地点点头，身上也跟着冒出了杀气：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女人敢杀我，还害得你险死还生，确实该杀！死不足惜！” 说完，人杰看向一旁的鬼仙令东来，还有几位聚拢而来的残存仙音楼弟子，凝声问道： “你们仙音楼之人，对此有何意见？” 仙音楼弟子大部分都是女弟子，当然也有令东来这种男客卿。天下凡是修习音律之道者，无不向往仙音楼，只因为他们手上拥有《乐经》这本旷世奇书。 令东来面色复杂地看了李梦岚一眼，沉声应道： “学生没有意见！李梦岚不仅品德败坏，使我仙音楼蒙羞，如今还做出刺杀先生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即便先生您不提，学生回去也会召集仙音楼所有太上长老开会弹劾，清理门户！” 旁边几位仙音楼的先天弟子虽然不敢插话，但一个个拼命点头。 刚才没一人去扶他们楼主起来，可见他们对李梦岚有多么厌恶。几个仙音楼弟子此时表情愤慨，看地上那人的目光似在看仇人一般，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好像在说： “呸！人渣！当初选你做楼主的那些人，简直瞎了眼！” 踏，踏，踏。 李君知缓缓走向李梦岚，沿途所有人都让出一条道来。待来到李梦岚身旁后，李君知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位倒在地上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没想到，我竟能亲手为娘亲报仇！ 李君知紧紧咬着下唇，娇躯微颤。在人杰等人眼里，还以为她这是第一次杀人，心中害怕。殊不知，她是陷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 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 整个皇宫上下喜气洋洋，一片热闹景象。到处贴满了红字，挂满了红稠带，甚至别说皇宫，整个京洛都变成了红色海洋。百姓们欢天喜地，敲锣打鼓，皇帝李元启更是连摆三日宴席，笑得合不拢嘴。 让大家如此欢乐的原因只有一个，小公主李君知诞生了。 这位小公主可真是了不得，还没出生就闹出天大动静。明明是白日降生，却天现异象，让整个京洛瞬间变成黑夜，然后，美轮美奂的场景出现了： 只见一轮银白的月亮，像是脱水而出的玉轮冰盘，从天边缓缓升起。待她高高挂在天空时，如水般的月光从九天倾泻而下。几朵白色薄云出现在月亮身边，就好似仙女般，绕着她翩翩起舞。 这次的月亮，不同于往常，实在太美，太动人。 她微笑着注视着大地，静静地，柔柔地，将浓郁无比的光华洒下，给地面、窗棂、屋檐、墙角还有树梢上，都披上了一层银纱。月光照射下，青莲舞动着媃媚的霓裳，水面倒映着妙曼的圆轮，晚风一吹，变得波光粼粼。 一对男女感动的透过柳间空隙，披着月光，看着这片美好景象，身体微微靠在一起，共同向天空许下了愿望。 此时此刻，漫天月华甚至让人分不清天和地的界限，满眼尽是柔情和安详。百姓甚至都没发觉，月亮是何时消失的，他们只记得在消失的一刹那，在自己心房中留下了一道朦朦胧胧的背影。 这还叫什么异象？ 这也太迷人、太浪漫了吧！ 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李君知诞生了。然后，惊叹远不止于此。万众瞩目之下，李元启颤抖地给她测试了灵根，居然是当世第二个天灵根！ 天绝品月灵根！ 李君知还当着众人面时不时化身月光，接着又变了回来，把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 神体！ 绝对是特殊神体！ 李元启给这个神体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名叫月亮神体，又给李君知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号，名叫月亮公主。 接下来，满城喜庆，大宴三日，李元启自豪感爆棚，百姓们更是一个个乐翻了天，人们还从未因为哪位皇室子女的诞生会变得这么开心，这么幸福，这么崇拜。 就在第三日夜晚，李君知母亲上官昭容趁着大家都在招待客人，一个人抱着女儿偷偷跑了出来。她悄悄来到后花园，蹲在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里，设下一道隔音结界，然后把李君知轻轻放在自己膝盖上。 母女俩开始大眼瞪小眼，一起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昭容双手托着下巴，期待地说道： “宝宝啊，你现在可以和娘亲说话啦！” “哇~太好啦~” “娘亲，娘亲，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呀~” 才刚出生三日的李君知，闻言惊喜地拍起了小手，接着竟然开口说话了。 其实，她在刚出生第二天，经过观察一日后，就已经学会了说话。 当然，这要换成修仙界，那是家常便饭，理所当然，甚至会被人嘲笑，居然在肚子里没学会。但在凡界，整个历史上出现这种情况不会超过三次，每次都是轰动万古的弄潮儿降临。 昨天晚上，在李君知开口说话的那一刻，昭容被吓了一大跳。 昭容先是满脸惊恐，再是满脸惊喜，最后又一次化为了惊恐。 还好那时是深夜，左右无人。 昭容很快回过神，小声叮嘱李君知，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开口说话，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出听懂其他人说话的样子，除非经过她允许！ 接着昭容便不多说，哄李君知快快睡觉。 李君知非常听话，也没问为什么，接下来的一天都表现得和正常婴儿一样，只会哭，只会笑，要么就是“啊啊”乱叫，别人不论跟她说什么，她都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对方。 于是，直到刚才，才发生了眼前这一幕。 听到女儿提问，昭容认真地说道： “孩子，不是娘亲不想让你说，而是不能说。孩子你千万要记住，你待的这个地方，很危险，很危险，是世上最危险的地方！ 而相比其他哥哥姐姐，你只会比他们更危险！ 之前你那灵根天赋已经把娘亲快要吓死了，接下来，你可千万要学会低调，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异常之处，尤其是你父皇！ 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李君知听到后吓一大跳，眼中开始泛起了泪花。她咬着大拇指，弱弱地问道： “娘亲，为什么呀~” 昭容听到后，立刻就有几颗豆大的眼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她一把抱住李君知，痛苦地说道： “都怪娘亲！都怪娘亲！呜呜呜，宝宝，你现在还小，娘亲有很多事还不能告诉你...等你长大了，懂事了，娘亲再一五一十跟你说，好不好？” “好~” 李君知在她母亲怀中柔柔地应了句。 “呜呜呜，是娘亲连累了你！但娘亲是有苦衷的，你不要怪罪娘亲！呜呜呜！让我宝宝受委屈了！” 她哭着哭着，就感觉有手在轻轻拍着自己，抬头一看，发现是李君知那胖乎乎的小手。李君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脆生生说道： “娘亲不哭，不怪娘亲~我才不委屈，因为我是乖宝宝~” “嗯！嗯！乖宝宝！乖宝宝！娘亲的乖宝宝！呜哇！！” 昭容闻言哭得更凶了。李君知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母亲哭声实在太大了，而且一哭就停不下来，把她耳膜都震得生疼... 可想而知，昭容此时哭得是如何的惊天动地。 不一会儿，李君知的小手加大了拍打的力度： “娘亲~娘亲~” “呜哇！！！” “娘亲~娘亲~” “哇！！！！” “娘亲~父皇来啦~~” “呜呜呜...啥？！咳咳咳！” 昭容反应过来后浑身紧绷，汗毛竖起，被自己一口口水狠狠呛住。她鼻涕眼泪直流地看向李君知，李君知见状用小手朝上方一指： “看~父皇也来啦~” 昭容闻言后僵硬地抬起头。 果然，李元启就站在她们旁边。 他此时也设了一个隔音结界，只不过这个结界比较大，正好把她们的小结界包了进去。由于角度关系，李元启还没发现躲在角落里的母女俩，此时正拿出了一块传讯石，看样子似是准备和什么人通话。 昭容此时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同时惊恐地叮嘱李君知： “孩子，从现在开始，你千万不要说话！万一你父皇发现了我们，我就说抱你出来透气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千万不要出声，也千万不要表现得能听懂我们说话的样子，听到了吗！” “咹~” 下一刻，李元启的一段段对话，让昭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投我以木瓜。” 李元启开口说了一句古老诗词，有些莫名其妙，但对面很快回了一句娇翠欲滴声音： “报之以呆瓜。噗呲~李朗，你居然能在这时候想起我，我还以为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的月亮小公主呢！” “别说月亮公主，就算嫦娥转世，在朕眼里，也比不过我的梦岚。” “花言巧语！好啦！算你过关~这个时候联系我，想必是为了确认那事吧？” “谁说的，朕是想你了。” “哼！我还不了解你，大猪蹄子！ 放心吧，司徒鹫那边已经联系好，轮回仙宗和洛家不在话下，都同意由我仙音楼牵头。如今我正在做孟家工作，只要说服了孟家，青莲剑派那酒鬼便会收入囊中，接下来就是郑家了。 除此之外，剩余的意念剑派，还有大唐各州的郡级大派，我可就分身乏术、鞭长莫及。除非你能派内应协助我，最好是六扇门出马。” “不行，六扇门太敏感，芮南天虽然对朕立下过效忠誓言，但他绝对不是省油的灯，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有办法可以绕过天道誓言！ 此事绝不能交给他！ 意念剑派那边，交给朕来亲自处理吧，陈野是朕祖辈，在这件事上，他也许会成为关键之人。至于内应，朕也早已为你物色好了人选。” “是谁？这内应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当然，他们比六扇门的行动力和影响力强大十倍！” “谁？难道你收服了天机楼？” “错，是天心宗。”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以牙还牙 “天心宗？你竟能说动天心宗？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对面的声音略微抬高，似因“天心宗”三个字显得十分惊讶。 李元启刚说起来眉飞色舞，只是说着说着，语气开始渐渐变冷： “若说这世上谁与天意最近，除了天心宗还能有谁？此事朕从根本上与他们站在同一阵营，以此角度深谈，当然能说动他们！ 不过他们说这次仅仅是合作关系，并非附庸。 哼！一群狡猾之徒！ 当初祖上就不该让那群布衣小鬼涉入军务太深，如今已呈尾大不掉之势，变为朕心中的一块顽疾！若非因为此事，迟早要将他们除去！” “哎，何止大唐，万岛仙国也被天心宗渗透已深。我之前还担心天心宗会不会发现端倪，现在倒好，既然成为了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那我也不用每天那么辛苦防着他们了。” “他们说要副盟主之位，朕答应了，到时，你便是总盟主！” “咯咯咯，李郎你好不负责，做坏事，居然还要把我一介弱女子推上去，总盟主明明就是你。” “梦岚，你知道的，朕不宜出面，只能辛苦你了！也只有你，才是朕最信任之人！” “好吧，盟主便盟主吧。哎，你这负心汉，不仅绑住了奴家的心，如今还要奴家出卖联盟，出卖宗门，到时也不知会有多少仙音楼的姐妹惨遭不幸，被奴家无情遗弃！ 呜呜呜，好可怜，要做坏事，还要被人骂，奴家不依...” “傻瓜，此事若成，你便是天下之母，小小的仙音楼算什么？成王败寇，朕倒要看看，谁敢骂你！” “得了吧，你计划如此冒险，估计连一半把握都没有，我可不敢现在就去做什么母仪天下的春秋美梦，估计又是得陪你这负心汉，去刀山火海走一遭。 不过李郎，你真下决心了？ 大唐鼎盛，西域和东海根本翻不起多大风浪，你本就是天下之主、世界之王。可此事一旦启动，那便是引火烧身，最先烧伤的，就是你自己！ 到时别一个不查，彻底失去控制，你真的想好后果了吗？” “想好了！” 李元启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狠辣与决绝： “朕想好了！想得很清楚！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两万多年来，大家不敢针对书院，却一个个暗中将仇恨和矛盾指向大唐！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朕岂会不懂？再不做动作，那就是刻舟求剑，自欺欺人，芸芸众生早晚会联合起来，将我李氏江山彻底覆灭！ 与其坐以待毙，等山洪决堤，不如提前动手，早日引洪泄流！ 真以为朕会安安心心做个傀儡皇帝，在史书上留下一骂名？ 我李元启不愿做那庸庸碌碌的平凡君王！也不愿做那浑浑噩噩的胆小鼠辈！哪怕是死，哪怕最终失败，哪怕被世人唾弃，朕也要狠狠一搏，看能不能为李氏江山再续国运百万年！ 朕要轰轰烈烈，做那千古帝王！ 苍天已死，问天当立！ 朕将此行称为问天行动！此盟便取名为问天盟！ 朕要亲自做问天之人！ 哪怕代价是社稷之土，万民之血，哪怕是要割下朕身上一大块肉，取走朕的拳拳之心，朕也要舍命一问！ 天若如何？” “唔~李郎~” 传讯石对面发出一道销魂的呻吟： “最爱你这霸气的样子！你就是天底下最猛烈的毒药，让奴家喝过后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可偏偏欲罢不能。” “梦岚，你放心，朕不打无把握之仗！此事朕已准备了一千九百年！ 虽然时机已成熟，但在启动前仍需细细谋划，即便花个五年、十年，甚至五十年、一百年，朕都等得起！ 在这期间，朕会助你跨出最后一步，与东海龙宫结成盟友，成为万岛仙国最强仙门！ 此外，朕还有个想法。 世上没人知道朕与陈野老祖之间的关系，如果收服意念剑派，朕便让他假意投靠西域魔国！只要能骗得司徒鹫信任，即便牺牲疆土，甚至牺牲大唐最强大的勇士，朕也舍得！ 若此计能成，有你和陈野老祖里应外合，到时就算局势再如何不堪，朕也能一举翻盘，鼎定乾坤！ 什么人！” 李元启刚意气风发说到这，眼角余光就瞄到一个让他万万想不到的身影。 “怎么了？！” 李梦岚在传讯石那边紧张地询问。 “没事，一只小老鼠。” 李元启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右下方，冷冷说道： “你等会，我处理一下，很快就好。” 啪。 李元启关闭传讯石，向前七步，来到了瑟瑟发抖的昭容身前，右手一伸一捏，小结界瞬间爆裂。 “隔音结界对外不对内，朕知道，你全听到了！” 被李元启杀人的目光盯着，昭容早已面无血色，她连忙抱着李君知站起身，下意识的想要解释。 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一张铁箍般的大手直接将她脖子牢牢掐住，浓郁的天子龙气涌入浑身经脉，窒息的疼痛感瞬间袭来。 昭容只觉从李元启身上传来一股无比冰凉的气息，就像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透着一股阴狠绝望，让她浑身的血液寸寸冻结。 那双冰凉的龙目，犹如一片黑暗荒原，让她的心不断下坠，一直坠到了深渊。 “陛...陛下，臣妾...只是...散...心...” 呼吸被掐断，灵气被封印，一阵阵窒闷传来，极致的痛苦开始撕裂她的胸腔。 意识，正一点一点被抽离。昭容脸色渐渐青紫，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视线越发模糊，终于，身体无力的软了下去。 昭容手一松，李君知弱小的身躯顿时重重落在地上。月光神体让她本能地化身为一团白光拥簇在母亲周围。 害怕，恐惧，让李君知她小小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住，李元启和昭容耳旁传来了一阵阵婴儿的哭啼声： “哇！哇！哇！” “我的...孩...子...” 昭容已经看不见外面了，但撕心裂肺的啼哭声还是让她想抬起自己无力的右手。刚颤抖抬到一半，李元启掐她的手突然一松，昭容痛苦地滑倒在地。 “咳咳咳咳咳...” 疯狂的咳嗽声响起，骤然倒灌的空气呛得昭容不停咳嗽。李元启冰冷的声音响起： “看在这个贱种还能.asxs.作用的份上，朕饶你一条狗命！” 昭容猛然抬起眼睛，死死盯住李元启： “君知是你的孩子！咳咳咳...你在说什么！” 李元启冷笑道： “朕在说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反倒是朕，直到现在还不清楚！你别以为仗着你父亲和祖父，朕就不敢动你！更别以为可以一次次挑战朕的底线！今日，朕便让你尝尝背叛的后果，好好忏悔自己的罪行吧！” 李元启话音刚落，之前万分恐惧的昭容反而释然了。她凄凉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忏悔？我忏悔什么？从头到尾，从头到尾，都是你在逼我！骗我！强迫我！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我的爱人！反倒是你！李元启！你竟然与敌国妖妇暗通款曲，沆瀣一气，意图颠覆江山！该忏悔的人...” 她话还没说完，李元启面色骤变，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 “啊！你闭嘴！” 这一吼，惯注了李元启的灵力。昭容早就被封了灵力，此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睛、耳朵、鼻孔都渗出血来。 她的耳边声音越来越模糊，她知道自己的耳朵聋了。 在她视野中，李元启两指微勾成爪，越变越大，接着血光闪过，一道锥心刺骨的疼痛传来，昭容捂着双眼惨叫： “李元启！你不得好死！” 住手！住手啊！ 发出惨叫的还有另外一人，只不过那人却牢牢咬紧嘴唇，只能将这声惨叫死死埋在心里，腐烂在腹中。 他就在守在隔音结界外，将所有一切看在眼里的曹红叶。 李元启虽然此时正背对着他，但世上没人比曹红叶更加了解这位“结拜二哥”。对方有没有将灵识外放，暗中观察外界一举一动，曹红叶不敢去赌，也不能去赌。 在他封闭的嘴唇内，所有牙齿紧紧的闭合，紧紧的摩擦，恨不得一颗颗全部咬碎。在他脑袋微低的阴影下，他的瞳孔正剧烈颤抖，眼神满是痛苦和自责，泪水刚要流出，就被他强忍着用灵气蒸干。 李元启！你住手！你住手！ “你...” 曹红叶心中再度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对面昭容也同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但她话还未说完，就感觉一股冰凉渗进她的嘴中。 “噗！” 昭容一口血喷出，连带着被捏断的舌头。她坐在原地，挺直了背，用空洞的血色眼眶死死望着李元启的方向，嘴里不断冒出鲜血。 此刻，她已成为无耳、无眼、无声...也无心之人！ “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寂静，在某个男人耳里显得是如此“刺耳”。李元启看向了周围那团光，声音冷得如冬日里化不开的积雪： “不准哭！给朕恢复原形！” “哇！！哇！！” 李君知罔若未闻，继续在那哀声啼哭。 “贱种！若再哭！朕对你也不客气！” 李元启！你别逼我！ 曹红叶猛地一咬舌头，死死忍住自己暴走的冲动，吞下了一大口血。 李元启身体僵直，天子龙气汹涌，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地。他眼神闪烁不定，两只手攥成了拳头，好像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足足迟疑了半盏茶，李元启终于神色一松，对着那团白光柔声说道： “月亮乖，不哭，你娘只是睡着了。” 说完还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拨浪鼓，对着白光“咚咚咚”地摇了起来。渐渐的，白光重新凝聚出李君知的身躯。 她吮着大拇指，无比害怕地看着李元启，又看了看平日里最喜欢的拨浪鼓，最终噙着泪光，缓缓伸出了自己胖胖的小手。 走出隔音结界后，李元启将死人般的昭容扔给了曹红叶，沉声说道： “上官昭容修炼有得，今日开始闭死关，以求突破。传朕旨意，即日起，在昭容出关之前，将月亮公主暂交贤妃抚养。” “老奴...” 曹红叶深深低下头，将自己饱含痛苦和杀意的目光掩藏起来： “遵旨！！” 从那日以后，李君知的胆子越来越小，最终胆小到病态，此事一度引起李元启的猜疑，但随即又被太医的一句话打消了： “启禀陛下，公主这种情况，不排除是出生时受到了什么剧烈惊吓，导致神魂蒙尘，烙下了阴影，可以从这方面调查一下。” 于是，一日后，两位宫女嬷嬷突然被残忍处死。宫中有传闻说，她们在月亮公主出身时照料不周，把宝贝公主吓出了毛病。 公主三岁那年，上官昭容闭关突破时走火入魔，整整发狂了一日，最终七窍流血而亡，举国哀掉！ ...... “要不要我帮你？” 人杰的一声询问，将李君知从从童年的回忆中拉到现实。当她目光再次移到李梦岚那张昏迷的脸庞，以及脸上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时，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用！” 当啷！ 月亮公主一剑刺去，结果《乐经》冒了出来，自动护主挡下了这道攻击。 “九五二七！” 随着人杰一声令下，九五二七直接祭出《春秋》，用奇书对奇书，把《乐经》从李梦岚身前狠狠撞开。《乐经》还想自己飞回来，但九五二七控制着《春秋》，将其从空中牢牢挡住。 噗呲！噗呲！噗呲！ 连续三剑！一剑刺穿心脏，一剑刺穿头颅，一剑刺穿喉咙。 李君知身材高挑，比李梦岚要高出半个头，最后一剑她不仅刺穿对方喉咙，还用力一抬，就这样将李梦岚整个人窜在长剑上抬了起来。 “嗑！嗑！” 剧烈的疼痛让李梦岚从昏迷中转醒。她此时灵气还未恢复，神魂仍然处于超负荷的状态之中。她本能地用手死死握住剑身，艰难地看向李君知： “你...你...你...那个...贱...种...” 鲜血从手心溢出，呼吸被长剑阻断，脑部被长剑重创，心脏被长剑刺穿。一阵阵窒闷传来，极致的痛苦开始撕裂她的胸腔。 意识，正一点一点被抽离。李梦岚脸色渐渐青紫，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视线越发模糊，终于，身体无力的软了下去。 一个元婴从她头顶钻了出来。 “月亮剑·神杀！” 随着李君知一声尖叫，月光长剑极速伸长。李梦岚元婴还未来得及逃走，又再次被狠狠刺穿。 这次刺穿的，是她最后一丝生还的希望。 罗横和彩蝶用惊悚的眼神看向李君知，而李君知本人则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软绵绵跪坐在地。她低下头，散去了长剑，双手抱住了自己双肩，开始止不住地哆嗦。 直到人杰蹲下来，缓缓搂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李君知将脑袋靠在人杰肩膀上，抬头看向了天空，仿佛在天上的云朵中找到了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娘亲，娘亲，你看到了吗？ 这只是刚开始。 您的痛，您的恨，女儿会帮您，一一奉还！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以眼还眼 人杰带着大家进入鎏金宝船，刚驶出蓬莱仙岛，就见下方浪潮汹涌，原来是两条白龙在海平面上吐珠嬉戏。其中一条白龙看见正主来后便开始口吐人言： “先生，小龙乃东海龙宫敖丙，旁边乃兄长敖乙，今日特奉老祖之命，护送先生渡海西行。” 指挥阁中，罗横嬉笑道： “哈哈，这下子老龙王也不敢大意了，直接派了两条龙孙出来，看样子还很年轻，肯定是新生代的龙族子弟。那可是宝贝的很呐，估计还有其他护卫。” “嗯。” 人杰神眼一开，点点头说道： “有妖族大军在下方海底跟随，唔，这龙宫的军队看起来怎么...都像海鲜？” “海鲜？” 贝鲁鲁眼睛一亮，顿时陷入回忆，口水哗啦啦分泌着。 “要是把南明离火殿的高手都叫来，对着下面放火煮上一煮，啧啧啧...” 罗横摇头晃脑，也想起了在水涧云宫和大水车巷吃到的那些美味。而就在此时，他身上的传讯石亮了起来。 “咦？妍管家？这时候有什么事？也不知她找谁激活的...” 罗横好奇地激活传讯石，然后两个令大家意外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秋香姑娘，对面接通了。” “啊，好...好了吗！那个...请问罗少爷在吗？” “周夫子？秋香？你们俩怎会在一起？你们现在在哪？” 罗横好奇地问道。 没想到这一问，对面的秋香直接就哭了出来： “呜呜呜，罗少爷，我现在在书院，呜呜呜，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出事了！” 咚！ 所有人顿时笑容一凝，心脏猛的一抽，出现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人杰赶紧凑到传讯石旁询问： “什么情况？谁出事了？姨娘和六师兄还好吧？” “啊...少主子！呜呜呜呜呜！夫人...夫人急得病倒了！吴少爷在奴婢出来的时候还在闭关，但要是被他知道了情况，恐怕...恐怕...呜呜呜呜呜！” “到底怎么了！” 人杰整张脸瞬间沉冷了下来，一声低喝： “你快说清楚！” “哎，还是我来说吧。” 人杰的教书夫子周学礼在对面听得长叹一声，沉声说道： “陛下下旨，说炼尸派是发起湘城暴乱的主谋，还勾结外敌，里应外合，欲反了大唐，将其列为叛逆，刚才左神策军新任天策上将集结了足足五十万大军，对城主府发起清剿，现场非常惨烈。 听他们说，现在除了特意放过的新入门弟子，其他人全死了！” 周夫子声音低沉到了极点。 三小闻言都是脸色骤变，瞳孔猛地收缩。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和不可置信。人杰疾声问道： “谢城主怎么样？袁辰长老呢？” “哎，还不清楚，但据我得到的消息，应该都遇难了。院长大人刚才疯一样地冲出去，看样子控尸宗的田掌门已遭遇不测，另外，还有个令人悲痛的消息！ 听说在最后关头血灵郡主赶回来了，很多人看到她惨死当场...现在书院里还有不少学生因此痛哭不止...” 周夫子声音凝重到了极点。 听到这话，人杰心脏再次狠狠一抽，脸上瞬间就弥漫上了一层令人胆寒的暴戾气息，他接着问道： “姨娘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病倒的？” 此时秋香也慢慢回过了气，边哭边说道： “他们说五鬼帮是主要帮凶，整个六扇门的人都出动了，他们...他们把五鬼帮的人都杀了！田老大死了！几位老大都死了！ 呜呜呜，他们甚至连府里的家丁哥哥都不放过，拿大义来要挟夫人，夫人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就...就...” “就把他们交出去了？？？” 人杰不可置信地问道。 “嗯...她也好难受，我们所有人都好难受，她最后还听到了田老大临死前的大喊声，所以便怒急攻心，晕过去了...” “糊涂啊！！！” 罗横在旁边两眼通红地叫了起来： “九娘糊涂啊！她怎么可以把人交出去！！” 秋香在那边擦了擦眼中泪水道： “夫人怕因为此事影响到少主子...毕竟那些捕快...他们也是依法办事...夫人要是违命...” “依法办事个锤子！我的天啊！你们...哎！！！ 什么是法？杰哥就是法！什么是命？杰哥就是命！糊涂啊！糊涂啊！她这主动一交人，我们接下来想找说法都难，难不成自己打自己脸吗！” “够了！姨娘是长辈，不得无礼！” 人杰双手握拳，冷声问道： “田老大临死前喊了什么？” “他说...他说...他想让夫人告诉少主子，他的大伯，叔叔，师兄，和弟兄...死不瞑目...” “......” “特么的老子忍不了了！忍不了了！！老子的五鬼帮啊！还有老子的弟兄！老子也是五鬼帮四头目，他们怎么没种来杀我！！” 罗横眼中布满了血丝以及狂怒，此刻直接跳了起来，胸中满是无边杀意。 人杰大手一挥，按住了罗横肩膀，声音仿佛从地狱里飘出来的寒风： “他说我的师兄也死不瞑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田老大是自己父亲结拜兄弟，但在人杰心中，几位现在经营屠宰场的师兄们要与自己更亲近些。他原来听父亲说过，几位师兄的头上也挂了五鬼帮名号。 “这个...本来是春香姐姐来书院的，后来春香姐姐不小心摔伤了脚，被人送了回来。交接之时，春香姐姐就跟奴婢说，她在路上听到有人议论，六扇门不仅将咱湘城的五鬼帮斩尽杀绝，还没放过其他县城分舵，所有和五鬼帮相关的人都被除掉了。 如此说来，老爷当年收的几位徒弟...恐怕...恐怕也...” 听到秋香话语，人杰一颗心陡然沉到谷底。照这么一说，他自有意识以来，身边所有心里在乎的凡人，所有赵府外结交的修士朋友，此时竟被屠杀一空？一个不留？！ 人杰双手死死按在一处座椅上，闭上了双眸。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冲动，声音无比冰冷道。 “九五二七！” “小人在！” “立即助几位鬼仙前辈渡劫！” “是！几位，请吧！” 见人杰变成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所有人都默不吭声，强忍着愤怒和不安，先等此处几位外人事了。 远处轰隆隆传来雷劫轰鸣之声，但几人别说观看了，连听一下都觉得胸中杀意沸腾，如猛虎仰天一般咆哮不休。 仅仅一炷香，几位鬼仙就来向人杰纷纷道谢拜别。轮回仙宗王破败和洛家陈风行在走之前大有深意地说了句： “万岛仙国随时为先生敞开大门！” 姬红玉走之前也留下一句话： “若有什么需要天心宗帮忙的地方，先生尽管开口！” 此时大部分神策军都分布在船中其他区域，王猛等将领则是飞在船外守护。几位鬼仙走后，指挥阁里顿时就只剩下自己人。 九五二七步下一道隔音结界，众人齐刷刷看向人杰。 人杰此时虽然周身没有半点气势释放出来，但语气冰冷的恍若万载寒冰一般： “李元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并且挑在这个时候直接动手，看来是针对我来的！偏偏每一件事都于情于理，站在大义说话，说明此人不仅对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而且是想用这种方式，给我一个下马威！” 李君知在亲手杀掉李梦岚后，就身心疲惫地回去休息了。人杰说到这，看了眼背上的剑鞘，万分不解： “但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他有什么理由要与我为敌？他有什么底气，胆敢杀尽我身边之人？！” 彩蝶愤恨道： “是我们实力太弱了，他也许觉得只要不惹怒天道书院，只要不被老夫子抓到把柄，就不用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也许觉得，即便我们知道了，也拿他没有办法，无可奈何！” 贝鲁鲁此时插了一句话： “宝贝大人！既然他让你这么生气，你直接叫老夫子把他灭了不就得了？” “不！” 人杰眼眶瞬红，一拳把身下座椅击成粉碎： “若这样做，我和李元启又有什么分别？他在明面上尚且言忠信行笃敬，叫百姓无话可说。我呢？因为李元启惹怒了我，就图一时之快，不计后果地把他杀了？！” 贝鲁鲁疑惑地说： “诶？有什么问题吗？你不爽，就杀了他，很正常啊！” “都怪我！” 罗横突然一声大喊： “我为什么要跟来！我要是留在湘城，有一百个办法可以让他们不敢动手！” 谈到这，罗横眼眶瞬间又红了，眉宇间满是愧恨。 确实，罗横如果在场，别的不说，随时可以和人杰联系，也不会像九娘那样瞻前顾后，而且以他的豪横性格，李元启动手前都得掂量掂量，会惹出什么样的后果。 “都怪我，我要是待在五鬼帮...” “不要说了！此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人杰一声大吼，打断了罗横的自责： “彩蝶说得对，怪只怪我们实力太弱！除了天道书院的庇护，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人族有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对。” 人杰的神色似乎恢复了平静，让人再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上前两步，透过指挥阁看向下方大海：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好好提升实力吧。” 哗啦！ 一道滔天海浪刚刚扬起，就毫无征兆地被一条龙尾震散。 “等我恢复了修为，我会让李元启知道，什么叫后悔，什么叫绝望！今日所受的一切苦痛和耻辱，都将成为李元启为大唐天国种下的最大恶果！”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人杰，知道他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有贝鲁鲁想得和众人不同。他也很震惊，但他震惊的内容是： 天啦撸！宝贝大人现在报个仇居然能等十年！ ...... 嘭！！嘭！！ 李元启回到书房，再也忍耐不住，将眼前一切砸了个粉碎： “赵人杰！赵人杰！你杀朕梦岚，坏朕大计，还助敌方鬼仙渡雷劫！好啊！好的很！你真以为仗着自己是先生，朕就动不了你了？！ 朕今天能灭了你那炼尸派和五鬼帮，明天就有更多手段让你... 悔！不！当！初！” 第一百八十三章 生者如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午的血腥杀戮，到了下午，整个湘城突然下起大雨，天气又重新变得寒冷起来，就连赵府前院沿廊栽种的两排梅花，此时都显得有些萎靡不堪。 府里出了大事，家丁一扫而空，几个丫鬟无暇顾及，撂梅花独自傲霜而立。 夏香撑着油纸伞，快步跑过穿堂。她在经过祈年小山似的身体旁时，立定弯腰行礼，然后继续踏着青石方砖铺就的甬道，神色匆忙地一路直奔正屋。红底白边斗篷因她奔行急切，在身后展成一个扇形。 到廊下，尚未留头的冬香殷勤地捧上温度适中的黄铜暖手炉，脆生生喊道： “姐姐！” “嗯。” 夏香擦擦眼角泪痕，摸了摸冬香的小脑袋，强打起笑容把暖手炉递了回去： “妹妹用，姐姐不冷。” 正屋门外墨绿色的锦绣暖帘被撩起，丫鬟晴儿闻声迎了出来。 “夏香姐，您可回来了！夫人醒了，刚才还在问您那边的情况呢！于宗主也过来了，她做了些糕点，正陪夫人说话儿。” 夏香低声问： “听说春香姐姐脚扭伤了？” “嗯，不过大夫看过了，已经好多啦。” 晴儿点点头，用葱白手指比了个放心的手势，随后二人掀帘子进屋，快步绕过一处绣着“花好月圆”的插屏，来到了侧厅。 与室外相比，九娘歇息用的侧厅此时显得格外暖和。 屋内座椅上一水儿的淡绿云锦撒花椅搭，地上铺着锦绣花开柔软地毡。地当中又重新摆上了炭盆，里头正燃着上好的银丝碳。九娘穿了身茶金色云锦盘领褙子，脸色苍白地靠坐在罗汉床上，背后斜着一块弹墨大枕。 一位穿着素服的盲眼女子坐在床沿，微笑与九娘说话，区别于其他丫鬟，她脸上神色十分镇定，与往昔并无不同。已从书院赶回来的秋香正托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几块糕点与花茶。 “夫人！” 夏香唤了声，对着前方行礼。 九娘一听到夏香的声音，连忙激动坐直，沉声问道： “铨儿怎样了？听说他疯也似的冲去城主府，人没事吧？” 夏香闻言眼睛一红，直接抹起了眼泪。 九娘见状顿时急了，眉头蹙得更紧几分： “哎呀你倒是说话呀！可是神策军为难他了？” “主子...主子他！呜呜呜！” 夏香也不知该如何表述，结果她这么嘤嘤啜泣，把九娘吓了个半死。见九娘开始胡思乱想，于小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哄道： “夫人莫急，神策军是不敢动吴少爷的。别说神策军，连陛下都不敢动他。不然您以为陛下真有那么好心，还会设个‘新子弟一律免罪’？ 这句话啊，就是为咱家吴少爷和罗少爷专门设的。” 听于小菁这么直接了当地评论陛下，九娘被吓了一跳。她小心地看着于小菁，弱弱地问道： “真的？” 于小菁轻轻笑了笑： “当然是真的。若说会出什么意外，也只怕吴少爷自己过不了自己这关，沾染了心魔，做出什么傻事。” 说完她转头看向夏香，催促了一声： “夏香妹妹，你要是再不好好说，夫人可要被你吓出病来。” 夏香闻言狠狠吸了口气，腮边挂泪地说道： “不是奴婢不肯说，实在是说来话长。 夫人，奴婢走得慢，等赶到城主府时，那些神策军说主子一个人在里面呆了小半个时辰，却死活不肯让奴婢进去。奴婢担心，就在外边踮着脚不停朝里望。 望着望着，只见地上那些吓人的鲜血全部朝里边倒流，然后心中一紧，似乎有什么很恐怖的事发生了，远处又突然传出阵阵血光。 奴婢生怕主子遭遇什么不测，拼命求兵哥放奴婢进去。 那些兵哥虽然还是不肯，但看见血光后也慌了，开始大声叫人。后来来了一个会飞的将军，奴婢跟她说明身份后，他带着奴婢和几个兵哥进去找主子。 夫人，现在的城主府，真的很吓人！ 我们刚走到半路，主子的说话声就传了过来。他声音不大，但却显得很陌生，而且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等来到发出血光的那个地方，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奴婢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 夏香说到这哽咽了一下，然后抹抹眼泪，颤抖地说道： “看着主子飞上了天！一下就飞远了！ 主子浑身冒着血光，奴婢看不清面容，但旁边那位将军却好似看见了。他仿佛看见了什么吓人的画面，在那直念魔鬼... 奴婢当时真的害怕极了，好怕主子和他说的一样，变成了魔鬼，就求他们帮奴婢去找主子。那位将军把六扇门的人叫过来，很快找到主子踪迹。 原来主子并没有飞远！他是去了西区南华寺！ 奴婢再赶到南华寺，发现整个寺庙大门紧闭，香客都被赶了出来，只有几名知客僧守在门外。等奴婢表明身份，他们说，主子让我们不必挂怀，也不必找他，一切等少主回来向少主子禀报即可。” 夏香这一番长长的哭诉后，屋内静的落针可闻，晴儿和秋香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脑海中开始浮想联翩。 吴少爷这是悲伤过度，变成魔鬼了？ 九娘也是这么想的，她猛地抓住于小菁双手，紧张地问道： “于宗主，你见多识广，铨儿他...是不是变成魔鬼了？” 于小菁已经靠天道誓言进入了“核心圈子”，知道了平铨的一些真实情况。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拍拍九娘的手背，问了夏香一个问题： “你说他在飞上天之前说了一句话，那句话的内容还记得吗？” “记得，奴婢记得很清楚，也不知为何，现在脑袋里还时常浮现出那句话，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夏香赶紧点头，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复述： “如是我闻。不为正佛渡世人，愿为血佛自沉沦！” “如是我闻？血佛？” 于小菁细细琢磨着，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众女也不敢打扰她，俱是大气不敢喘，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半刻后，于小菁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几张紧张又期待的面庞，不由微笑说道： “你们放心吧，我觉得，可能不是坏事。” “啊？” 于小菁刚想说话，冬香的小脑袋伸进来喊道： “夫人！少主子、神王大人、罗少爷、彩蝶姐姐回来了！” 丫头喊话的声音十分清脆。 接着，暖帘撩起，一股寒风灌了进来。 众女眼睛顿时恢复了神采，都伸长脖子往外看。就见人杰、骑乌力的贝鲁鲁、罗横、彩蝶，先后绕过屏风进来，背后跟着那个“原来以为只是普通家丁、没想到是江南第一才子”的九五二七。 “啊！” 秋香浑身一软，眼看托盘就要不小心打翻，九五二七轻轻一哼，托盘上面的糕点、花茶，顿时物归原位。 “谢...谢谢！” 两人心有灵犀般地交换了个眼神。 “人杰，你可回来了！” 九娘就要从床上站起来，人杰两步上前，将她又扶了回去。 “姨娘，你别乱动，你现在身子还没恢复。” 没想到他这一开头，九娘突然眼泪止不住得外流，然后趴在床头开始崩溃大哭： “人杰！姨娘好像做错了事！姨娘没用！姨娘对不起你！呜呜呜呜...姨娘给你丢脸了！给赵府丢脸了！” “姨娘，你想多了，你处理得很好，没有哪里不对！” “真...真的吗？” 九娘不敢置信地看着人杰。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问鲁鲁。” 人杰转过头，看向了贝鲁鲁，贝鲁鲁心领神会，朝着九娘竖了一个大拇指： “棒棒哒！”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九娘你做得很对！沉着！冷静！以大局为重！” “嗯嗯，夫人您最厉害了！” 见罗横和彩蝶也一个个跟着出声，彩蝶还用口型对她喊了声“娘”，九娘终于拨云见日，脸上恢复了一点笑容。她噙泪笑着说道：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神王大人！可是，可是人杰你田伯伯，还有三壮他们几个孩子，他们...” 说到这，九娘心里顿时又被一块大石给堵住。这个时候，于小菁再次握住了九娘的手，柔声说道：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逝者承担因果，虽然悲痛，却是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命运。生者更应该像往常一样好好活着，替逝者好好活下去，让他们的灵魂在轮回天也能得到安宁...” 说着说着，于小菁用她那仙女般的嗓音歌唱起来： 凤兮凤兮，何德之哀。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如此反复唱了两遍，不仅九娘破涕为笑，连其他人深藏起来的戾气也淡下不少。人杰见九娘安抚得差不多了，赶忙关心问道： “六师兄呢？” 唰。 众人齐齐看向夏香，夏香赶忙把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人杰沉吟思考了一番，抬头询问于小菁： “小菁，你怎么看？” 于小菁捋了捋鬓角发丝，缓缓说道： “血光，应该是炼尸派最后遗赠给吴少爷的礼物。那句话，应该是吴少爷顿悟的佛法，他放弃了《六祖坛经》！至于前往南华寺，应该是吴少爷想要压制自身魔性。具体如何，您看一眼，应该就能知晓了。” “也是。” 人杰点点头，然后缓缓睁开眼皮，照出了淡淡的金光。 嗯？性光这么淡了？ 于小菁一愣，旁边人杰也是一愣，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怎么样？铨哥怎样了？” 罗横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 人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他很好，没想到六师兄已经远远走到了我们前面。这禅宗修行之法，果然妙不可言，你猜他现在什么修为？” “既然能飞，那便是金丹了？” “嗯，可以这么说。” “额，可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只要再前进一小步，他就是元婴强者了。” “卧槽！这么牛逼！！！不行...我...我要睡觉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知前路 悲鸣般的暴雨才刚刚停歇，厚重的云层迅速消散，人杰他们已骑着祈年走出第六横街，往北缓缓行向五鬼帮与城主府遗址，为逝者默哀，为灵魂祈福。 五鬼帮如今物是人非。虽故居尚在，却不再见故人，“陵郡第一帮派”的金匾也不翼而飞。 城主府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片废墟了，不过这片废墟迎来了些许“生机”。 雨才刚停，大波大波的工匠以及一些修为不弱的摸金校尉被神策军请了过来，说是要一边清理地表，一边探寻地底，之后启动“城主府重建计划”。 一位负责监工的将领看见人杰后战战兢兢，老实汇报着朝廷的下一步打算：大唐正在与天心宗商谈，看能不能用整个陵郡管理权，换取天心宗一句承诺。 在一片忐忑的注视下，人杰看到眼前灾难般的场景并没有当场发怒，没有又一次做出什么惊人举动，表情是出人意料的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不仅是他，连赵府大名鼎鼎的神嘴罗横、天罚剑侍彩蝶也是如此。 罗横当着将领面用传讯石联系曹红叶，从头到尾只说了一件事，请他们按约定尽快把天策上将之位收回。 其余话，一句也没说。 有些人忍不住心中腹诽： 超然于世外的赵府，原来也外强中干，看样子是真怕了。不然，怎会先认怂地把府上家丁交出去，再眼睁睁看着亲人朋友在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即便先生回府，却连一句质问的话都不敢说？ 这不是被朝廷的铁腕手段吓怕了，还是什么？ 但只有赵府几人心里才明白，此时越是态度强硬地对李元启怒骂恐吓，就越会让九娘不堪，让她滋生出更加强烈的负罪感。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如何取舍，他们不仅当下拎得清，也知道未来该怎么做。 湘城四方高墙之间的巷道里，马车陆陆续续从各家大院驶了出来，如数十条青灰色的飞龙一般，匆匆而行。 有的汇集一处，去了某位权贵之家。有的迅速出城，着急忙慌地奔赴远方。 面临未知的新局势，未知的新城主，湘城权力中心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新变化。一场洗牌与更迭即将到来，又会是一场隐于暗处的腥风血雨。 惶惶不安之下，对自己有信心的，想把大家团结起来，为未来争取更多话语权；有消息渠道的，则是早日押宝，另谋出路；还一部分心里有鬼的，一个个变卖家产，抓紧时间跑路。 与这些慌忙飞散的“飞龙”不同，人杰他们从城主府出来后，就骑着祈年，坚定地直奔西区南华寺，正好遇见了难得一见的景象。 湘城南华寺建寺至今，第一次破天荒地把全体香客赶了出去，包括平日里要供起来伺候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四位先天期舍利大师带着数十位身怀内力的武僧把守门外，一旁的知客负责苦口婆心，他们负责武力震慑。 饶是如此，聚集此地的人群还是越来越多。 无他，都是好奇心作祟。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有目击者看到漫天血光从炼尸派飞入寺庙，还有目击者看到六祖殿中金光血光交相呼应，接着就被赶了出来。 结合来自几位兵哥的现身说法，一则小道消息很快在湘城传开： 赵府先生的结拜大哥、大唐幸国公、当世唯一吉灵根、被判无罪的炼尸派新入弟子吴平铨，悲伤过度之下，竟吸收了整个城主府遗留下来的精血，走火入魔，变成魔鬼了！ 如今南华寺正借用六祖之力，全力镇压魔鬼！ 祈年庞大的身躯刚落到寺门口，首座广业和尚走了出来。他宣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等待诸位已久，各位请跟贫僧来吧。” 人杰几人点点头，吩咐祈年帮助寺庙僧人一起看守大门，然后跟着领着广业和尚朝庙内走去。 陆续经过第一道曹溪门，绕过一处椭圆形的放生池，再过第二道宝林门，经过顶层悬有万斤铜钟的钟、鼓二楼，又穿过一处放有五百罗汉的罗汉楼，最终，他们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六祖殿。 到了殿外，别说人杰，其他二小也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大殿内的几种不同气息。 “诸位施主，佛子大人和住持就在殿内，请随我来。” 广业和尚又接着告了一声佛号，然后为几人打开了殿门。下一刻，一大片和尚念经声与木鱼声，一大团肉眼可见的血光和金光，一齐从里面涌了出来。 “佛子？” “吴少爷皈依佛门了？还成了佛子？！” “是。” 人杰几人惊讶地问了句，跟在身后的九五二七也忍不住出声，大家互相看了看，赶紧跟着和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嘣！嘣！嘣！嘣！ “无明贪嗔皆永无，惑尽过亡三昧力！亦如过去无量佛，为彼群生大导师...” 六祖殿内已搭起了一个简易法阵，此时住持普耳正坐在法坛上高举黑钵。东南西北四方分别盘坐了一位舍利佛修，周边是整整一百二十位小沙弥。 他们齐声诵经，有的一边用着法宝，有的一边捏着手印，有的一边敲着木鱼。四周无风自动，帘幔哗啦啦颤抖。最显眼的还属中央那六尊高大的金身塑像，此时正冒着化不开的金光，照向下方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躯。 还是胖胖的体型，脸上还是那个五官轮廓，但此时却宛若一个真正的佛门弟子那般... 顶着个大光头！ 他眉心处有个显眼的红色血滴印记，浑身都在冒着血光。看见人杰等人进来后，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双眼睛竟被无穷无尽的血光所笼罩，不见任何一丁点眼白，里面仿佛是无尽血海，淹没了数不尽的冤魂。 “小师弟，你们来了。” 平铨就坐在眼前，可此时的声音却仿佛是从远方飘来，还带着重声，似乎有好几个人正在同时说话。 “虽然我知道你此时的痛苦比我们要多出百倍，但此举还是有些冲动了。” 人杰轻叹一口气。 “是，我冲动了，所以化做了魔鬼。” 平铨此时脸上的神情十分坚定： “却不后悔。唯一后悔的，是冲动晚了。” “嗯，晚了！晚了！铨哥牛逼，居然直接到金丹顶峰！这速度，就敢问世间还有谁！” 罗横顺着平铨的话开始拍起了马屁： “还有这颜值，这架势，哇呜~魔鬼都这么酷的吗？！我也想来一个！” “好了，别闹，六师兄现在估计没心情。” 人杰拍了拍平铨的肩膀，摇摇头，神色一动问道： “有什么后遗症？” “无法动弹，不知前路。” 平铨神色淡然地蹦出八个听起来就蛮惨的字，把几人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 “我此刻心中被戾气充斥，若无佛法压制，不出三刻，就将彻底堕落为没有感情的嗜血魔鬼。所以我只能呆在此地，无法动弹。” 平铨幽幽一叹，低声道： “六祖能映射到此界的能量极为微弱，需要自身佛法修为来激发金身威能。以此地南华寺的实力，别说为我彻底化解戾气，恐怕他们自己最多再坚持三日。” “这简单！” 人杰来到平铨身前坐下，温声道： “我让老夫子要求天下所有元婴佛修在三日内赶到此地，助你化解戾气。” 说到这，人杰尝试用一根手指，接触了一下平铨身上冒出来的一丢丢血光... 轰！ 一股由鲜血组成的滔天巨浪扑向了人杰识海，掀起了几个巨大浪花。 足足过去一弹指时间，人杰才完全缓过神来，长松一口气： “厉害，比杀猪势要厉害很多，我原本还想建议你看能不能通过‘杀猪势’把这些戾气转化为杀气，现在发现似乎想简单了！” “嗯，我身上并不是单纯的杀气。我曾在重新领悟功法之时就借鉴了‘杀猪势’，却无法消弭掉这些戾气。” 平铨轻轻颔首，言道： “小师弟如果能叫来一些尊者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把天下所有佛修元婴都叫来，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不知道，也许十年，也许半载。” “这么久？我用性光看看！” 始解！ 人杰顿时解放神眼，将一小道性光照入平铨的身体，然后... “啊！！” 平铨身上的血光明显减少了一些，但整个人却发出一声惨叫，让周围不少和尚顿时紧张了起来，人杰也赶紧停止了性光输出。 “怎么回事？你练的不是佛功吗？怎么跟魔修一样惧怕性光？我的性光好像还增加了一些。” 平铨苦笑一声说道： “看来今后性光就是我的克星了，戾气果然不是那么好化解的。” “咋地了？有啥不满？十年半载就十年半载呗！” 罗横也走了过来，对着平铨席地而坐： “不然你让我和彩蝶怎么活？总得给我们一点时间追你吧！话说回来，你那句不知前路是什么意思？是指以后不知道该如何修炼了吗？” “嗯。” 平铨微微仰头，发出一声轻叹，两只血红的瞳孔盯着上方佛像金光： “原来的《血魔神功》可以直指人仙大道。如果修炼《六祖坛经》，也可以一路修到佛陀，但现在，我吸收大量血魔精血，通过《涅槃经》入阿鼻地狱，修成佛魔一体，看起来离尊者只有一线之隔，实际上，却宛如天堑。 新修成的功法，我将其命名为《血佛神功》，如何修到元婴，元婴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平铨苦笑一声： “我现在也是一片茫然。”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彩蝶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铨哥，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呦！你这情况不就和我自行参悟《蝴蝶剑法》一模一样？我现在连先天都还没完全参悟透呢，你都参悟到金丹顶峰了。 哼！好意思说。” “阿弥陀佛。” 平铨闻言露出了似喜似悲的微笑： “是我着相了。小师弟，求您一件事。” 人杰微微皱眉，纠正说道： “六师兄，对我不用这么客气，有话直说。” “我会在化解戾气的同时，与诸位尊者讨教佛法，尝试完善《血佛神功》，迈出下一步。如果这期间用时较长，或者你们动作更快，可不可以把一些机会留给我？ 佛曰：我执，是痛苦的根源，我却把我执化作了力量源泉。” “你是指...？” 人杰右手五指并拢，伸至左肩前方，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平铨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阿弥陀佛！若我死者，我则杀我！”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新立一寺 当日傍晚，人杰通过乌力传话才知道，根本不用他们去找老夫子。 平铨化身血佛一事早就惊动了十四州的禅宗六寺，大量入世的、出世、隐世、苦行的僧人，尊者也好，罗汉也罢，甚至许许多多未入先天的普通佛修弟子，都在日夜兼程赶来的路上。 等到第二日，脚程快的、距离近的已齐聚湘城，有些还与一眼望不到头的超度队伍撞到了一起。 组织这个超度队伍的牵头人居然是人杰。 城主府和五鬼帮一案牵涉的家庭足有近千户。对逝者的亲人们来说，这两日不仅祸从天降，把家里的天给压塌了，而且因担着“叛逆者”的罪名，任何人不得为他们办理丧事。 最惨的就属城主府。普通弟子的尸体都领不到，家属只能做个孤零零的衣冠冢。核心弟子则是直接被株连九族，所有人落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万分悲痛、万番无奈之下，赵府的于小菁出了个主意。于是，人杰将这些可怜人聚集在一起，请南华寺和尚与天心宗神哭堂搞一次大型超度法会。 美其名曰化解怨气、度化亡魂，其实就是变着花样组团办丧事。 见人杰亲自参与，本地衙门不好在这种事上使袢子，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为难，只是再三恳求叮嘱，时间不要太长。 有祈年帮守南华寺大门，广业和尚带着几名腾出手的舍利大师及一应僧人响应人杰号召，于深夜子时与数千名“身着素服手戴孝”的民众在武举天墟汇合。 他们边恭诵《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大悲咒》、《瑜伽焰口经》、《往生咒》等佛经，边按既定路线，沿着整个湘城及郊外五十里范围绕圈而行。 不少拜见佛子的僧人们与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撞到一起，在了解情况后，一个个都忍不住道了声佛号。 有些僧人自发地参与了进来。 其中一位看起来只有四五岁、胖成球型的小和尚，满脸悲色地加入了超度队伍。他袒胸露乳，看起来浑身脏兮兮的，胸前却挂了一个亮闪的长命锁。他虽然佛经念得超溜，但每跟队伍走段路就要换个地方，然后找陌生人眼泪巴巴地举个钵盂，说自己几天没吃饭，快要饿死了... 竟光天化日之下在这种场合蹭吃蹭喝！ 但却无人觉得有何不妥，不少人在把供斋的食物分些给小和尚外，还亲切地喊着他“小猪师父”。 天才蒙蒙亮，人们已做完第一道观音法会，进入了阿弥陀佛法会流程，开始超拔恶灵。 整支队伍沉浸在一股沉重悲悯的氛围中，在身传数里的诵经声和忧郁笛声下，仍然可闻各处传来的哽咽声，与一阵阵的低声啜泣。 与之相反的，湘城各大街道逐渐热闹了起来。 各式各样的人群如流水般潺潺不息。在某些仙门的组织推动下，一个个编好的新故事，被说书人在茶馆中演绎着盛世繁华，以及历经劫难后的乱世沧桑。 在这些故事里，湘城只是偏隅一角罢了。惊天动地的仙门会谈，意念剑派的反戈一击，预言之子的了无踪迹，三件大事牵动了全天下人的心。 此时人最多的地方还属南华寺。 一批又一批身着黄布衫的僧人穿梭于浮华人群中，来到了寺庙口，然后被兢兢业业的祈年给拦下来。知客僧熟练地上前解说情况，告知众人本次拜见佛子的礼仪和行程。 一位身着黑羽绒衣、头戴黑毡帽的魁梧老汉，其黝黑面部泛出一股刚劲之力，他双目炯炯有神，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细的罗汉珠，在扫视了门口聚集的大批客人后，忽然眼睛一亮，往右边角落看去。 “请问这位尊者是悟恒住持么？” 他忽然对着一身着金丝袈裟的老和尚施礼问道。 悟恒住持抬头一看，连忙施礼回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正是无相寺悟恒，请问...” 那人连忙回道: “贫僧乃幽居寺周觉，家师悟真在圆寂前叮嘱贫僧，一定要找机会见一见悟恒师叔。” “悟真！悟真圆寂了？阿弥陀佛，又是一位挚友先老衲而去！原来你便是那被他夸了千年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觉师侄！你师有一物，一直交由老衲帮他驱逐魔气，没想到才功德圆满，他本人却无缘相见，哎！” 说罢，悟恒住持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流光四溢的青莲佛印，佛印上刻了一个‘卍’字。 “四祖佛印！” 旁边几位识货的大师忍不住惊讶出声。 出家人对生死都看得比较淡了，尤其像悟恒这种得道高僧，在感慨老友圆寂后很快便释然。死亡对他们来说，不见得是坏事。 见周觉颤抖接过自己递过去的佛印，悟恒住持感慨地点了点头： “如今便物归原主。” “多谢师叔！” 周觉含泪大声说道。 此时旁边一位白眉善目、脸上一对招风耳、身着黄金袈裟的老者也开口对周觉说了句话: “周觉师侄，你可要好好参悟，不要辱没了四祖威名。当年你师傅可是用这佛印做了件大事，为恶多端的上代魔君柳相臣就是被你师傅用它亲手超度。你师傅为人低调，平日里只问过失，不说所得，也就会夸赞夸赞你这位宝贝徒儿。不知有没有与你讲过此事。” 周觉嘴唇微张，实在没想到自己那位天天只会自我反省和找其他人茬的师傅做过此等惊世之举。见那人称自己为师侄，他赶紧回话道： “师傅从未提起过此事！请问这位师叔是？” “阿弥陀佛，老衲乃少林寺悟德，旁边这位是我师弟悟明。” 他告了声佛号，旁边一高僧也跟着施礼说道: “四祖佛印乃我禅宗的镇宗之宝，威力强大，绝不能落在心术不正之人手中，还请周觉师侍好生保管。” “请诸位师叔放心，弟子必定护得佛印周全！” 周觉坚决地说道，然后猛地放出一股浩瀚威猛的佛气，惹得所有尊者惊讶侧目。 “好精湛的佛法！好高深的修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周师侄不愧是悟真师兄的得意高徒，如此修为，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几个离大限不远的老和尚。有汝接管佛印，掌管幽居寺，吾等欣慰至极！” 悟德说完这句话后又道了句“阿弥陀佛”。此时，一个小沙弥从庙门口“腾腾腾”跑出来，急声说道： “佛子有令，请新到的尊者和罗汉立即前往六祖殿！其余舍利法师和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请耐心等待指令，按顺序分批入寺。小寺即使全部站着，仅能容纳万余人，需要缓缓调配。如有不便之处，请各位同门海涵！” “阿弥陀佛，若不便入内，我等就在寺外静修佛法，化缘念经，一切听师兄安排，切勿打扰到佛子修行！” “一切听师兄安排！” 周觉等人进入南华寺，发现此地已成万年难遇的奇景。全寺上下到处都点满香，却没有一个香客，只有来自附近各寺的门人弟子。 碎石小道上，幽静林道中，涓涓溪水边，临湖孤山下，到处可见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颂念佛经的僧侣。一些修为较高的为了不占地方，经南华寺准允后，爬上了楼塔，或卧身假寐、或凝望苍穹，虽姿态各异，却显得典雅庄重，令人生不出亵渎之心。 一路行来，除了南华寺的常规建筑，有许多一看就是临时修建的佛塔佛楼，专供修为不高的弟子避雨歇息。此时还有不少正在建设中的建筑物，包括讲堂、库房，甚至是茅厕等。参与建设的弟子显得很小心，过程中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檀香弥漫，嗅之使人心旷神怡。佛音袅袅，回荡在此方天地之间。 若从高空俯瞰，只见陵郡之内，南华寺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佛修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才第二日，来到湘城的禅宗弟子就有千余人，当然，除了速度很快的尊者与罗汉之外，其中九成九都是陵郡本地范围内未“入门”的普通沙弥。 人群越来越多，南华寺的善堂客房早已容纳不下，所以人们就盘膝坐在寺中各处颂念佛经，看起来像是诸佛齐唱，场面异常震撼。 刚推开六祖殿的大门，周觉就感受到了那股圣洁的佛光与邪恶血光。他顺着光芒看去，心神一震，在心底喃喃说道： 果真是六祖显灵亲自降下的佛光！佛子竟然是神魔一体，当真...不可思议！ 此时殿内已汇集了足足十三位尊者，六十位罗汉。 南华寺主持普耳和尚此时仍然高高坐在法坛之上。他身着金红袈裟，颌下白须垂至腹部，虽只是一名先天舍利，但此时却显得十分坦然，面对众位高僧没有半分怯懦： “阿弥陀佛，还请诸位尊者位坐上方，诸位罗汉替换下方剩余的舍利，然后用自身佛法强化大间法阵，协助六祖加快清除佛子的心中戾气。” “谨遵法旨！” 诸位尊者罗汉不敢怠慢，知道六祖一直在“注视”这里，普耳住持只是被挑选出来的传话人而已。在进入法阵，激发自身佛气后，周觉好奇地看向佛子： 这是什么戾气？为何如此恐怖？炼尸派的魔念竟有如此之深吗？ 此时殿内基本上所有人都与他有相同的疑问，包括那些先到的尊者们。之前有尊者介绍了当今禅宗六寺的现状，平铨见所有能到尊者都到齐了，终于回答了众人心中疑问： “吾之戾气，并非来自吾派魔念，魔念只是引子，送吾通往阿鼻地狱。” “吾之戾气，来自被人间恶道残害的无边冤魂！有我们凡界的...” 在所有新来尊者和罗汉震惊的目光下，平铨缓缓吐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言论： “也有佛界的！” 什...什么！佛界！被隔绝了两万多年的佛界！！ “吾乃道门子弟，今日既入佛门，便新立一寺，名曰血佛寺！吾寺宗旨为佛道一家，神魔一体，以杀入佛，血渡众生！” “凡界只是吾山门，佛界才是终归宿！” “汝等在维持法阵的同时，请助吾共同参悟《血佛神功》！凡参悟有功者，或愿改投血佛寺的一应尊者，吾承诺将在百年之内，带其入天，为我人族...” “超度佛界！！！” 仿佛呼应佛子，六尊金色雕塑在众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情况下，接着佛子的话，说了四个听起来前后矛盾的字： “血佛慈悲！” 众尊者罗汉：...... 第一百八十六章 艰苦奋斗 几乎一夜之间，又有五件大事举世瞩目，引得天下震动！ 曾被西域魔国占领的雍州广袤之地不仅失而复得，而且意念剑派与神策军兵合一处，在敌方大军身后一路勇追猛打，气势如虹地越过山海关。最后竟在一夜间将魔国打得溃不成军，占领了整个幽州！ 是的，幽州竟在一夜之间易主，魔国都城彻底陷落！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魔宗残余力量集中庆州，与罗家死守一州之地。一番攻防后，人们惊讶发现整个庆州竟被改造成了诡异的梦魇之地。联军在此摔了一个大跟头，随后力有不逮地“战略性撤离”。 与其相呼应的是，万岛仙国联军也一夜之间撤离了。 万岛仙国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攻占的扬州领地，将大军急撤东海，接着对某些蠢蠢欲动的门派进行武力震慑。木天赐亲自出手，带领联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血洗两大门派，并在海上布防，以求在最短时间内稳固形势，寻找新的胜机。 第三件事其实仙门会谈的后遗症。 除了神策军、轮回仙宗、天心宗和剑舞山庄，天下其他仙门的宗主们瞬间死了个干净，就连天机楼的陈抟老祖也是神魂不知所踪。众仙门一时间群龙无首，即便有鬼仙老祖压阵，也陷入了宗主之位的竞争当中。 最纠结的当属洛家，洛家这次是真正拉了万岛仙国的后腿。 天水国皇族死伤惨重，差点被灭族，三位鬼仙老祖当场牺牲两位！要不是有誓约在身，得到轮回仙宗和仙音楼的鼎力相助，仅靠那几位出征归来的外姓元婴，这次洛家的仙门之位就要丢了。 不仅如此，按照皇位继承人的排位顺序，洛家家主以及皇帝的最终人选，竟然直接排到了“天”字辈的小辈... 由先天小辈当选仙门宗主、大国皇帝，说出去都是笑话！可偏偏洛家规矩就是如此，除非更改规则，让外姓继承皇位。如果真那样做，洛家今后也要更名，也许要改成什么东家、西家，或是取个天水宗、逍遥派之类的名字。 此时洛家的外姓强者不是不想借机上位，实在是天道誓言缠身，让他们无法做出任何悖逆之举。 万不得已，洛家仅存的鬼仙令东来对外宣布暂为监管天水国，并由二皇子洛天王、六皇子洛天裴分别统管天水国半壁江山，以十年为期。十年后，谁旗下发展速度最快，谁就是洛家的下一位掌权人！ 以上三件大事发生后，本来大唐天国就成为了最大赢家。若按照以往实力，李元启应该趁热打铁，直接摧枯拉朽地把庆州和万岛仙国攻下来，坐实坐稳“天命之子”的名号。 而偏偏此时，孔雀圣地又跳了出来。 孔雀圣地牵头，联合天机楼、天心宗、青莲剑派、春秋剑派、孟家五家原来与大唐属于半附属半盟友关系的仙门，同时宣告成立中立同盟，明确表示在预言之子生死明朗、态度明朗之前，绝不参与任何大国纷争。 此消息一出，雄心勃勃的李元启再次把安置好的书房物件砸了个稀巴烂，差点没被这些无耻的墙头草气出病来。他立刻召集满朝文武商议，并下达两个旨意： 一是令意念剑派坐守幽州，剑舞山庄协助六扇门死盯中立同盟，同时抽调部分右神策军及九州各地左神策军，组成共计两鬼仙、十元婴、五百万大军的征讨阵容，反攻东海！ 不求一役尽功，只求扩大优势，不给万岛仙国任何喘息之机！只要在此过程中能制造东海内乱、拉拢东海龙宫，找出并杀死预言之子，他就赢了！ 第二道旨意是当众人面传讯太尉李裕德，给他按了个“不力之罪”的罪名，并要求他将功赎罪，想办法在一月内与龙宫达成协议，否则官降三品，立即换人。 除此之外，最后一则重磅消息也惊呆了世人。 断层已久的禅宗六寺终于找到传人，这次居然还引动六祖显灵，消失了数十万年的佛子再次出世！ 足足十七尊者，一百零八罗汉，三百余舍利，三千余禅宗弟子齐聚荆州湘城。举统计，七日之内将会有超过一万名佛修前来拜见佛子。 禅宗，一个多少年来没有“存在感”的名字，一个多少年都在逐渐淡化的名字，如今突然觉醒，就像一头沉睡已久的雄狮，在“万佛朝拜”的盛举之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接着两道消息自原湘城南华寺住持普耳之口宣传天下： 传六祖法旨，湘城南华寺从即日起更名为血佛寺，成为禅宗新立第七寺的总部山门，第一任住持由当世佛子吴平铨亲自担任！ 血佛寺佛道一家，今后不仅广收佛门沙弥，而且将代炼尸派续收道门子弟，所有身怀尸、血灵根的修士均可加入。各州如有炼尸派的幸存弟子，在加入血佛寺后还可得到重点栽培，引六祖加持！ 第二则宣告，带着一股浓浓的挑衅味，无疑在向下令剿灭炼尸派的李元启狠狠打脸，偏偏李元启此时又不敢得罪这个突然高调起来的强大势力。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被他特意放过的炼尸派余孽，修为才后天三品的小小凡人，怎么就摇身一变，变成了禅宗六寺...不，禅宗七寺的佛子了！ 该死！当时就不该瞻前顾后！早知赵府会如此认怂，就应该下狠心连吴平铨一起杀了！以绝后患！ 在砸碎第三套书房物件后，李元启厚着脸皮代朝廷向禅宗恭贺，还用天子万年笔写了个“天下第一山门”的牌匾送至血佛寺。 结果刚送到寺门口，牌匾就被尊称为“血佛寺供奉圣兽”的祈年“不小心”当点心一口吃了。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李元启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似乎就当没看见。但是，一股更加浓烈的暴风雨气息，再度传遍大江南北。 ...... 赵妍带着几名丫鬟这两日东奔西走，忙得够呛。 人杰与贝鲁鲁、九五二七去组织超度法会之前，给她安排了一个任务，就是当面征求意见，问那些五鬼帮老大、赵大胆徒弟和原赵府家丁的家眷们，是否愿意加入赵府，做赵府家仆。 结果毫无意外，所有人都同意了，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们原本都不知接下来该如何生存，没想到山穷水尽之后竟是柳暗花明，传说中的神仙之府居然主动开口收留他们！收留他们这些一无是处的凡人！ 等今日法会结束，人杰回到府中时，身后跟了一大批拖家带口、战战兢兢的新面孔。 这些新面孔家中但凡有灵根有修为的，之前都加入了五鬼帮，结果不言而喻。于是，除了田镇尧的小孙女田又甜外，其他都是些平凡无奇的普通人，其中甚至有病入膏肓下不了床的耄耋老妪，流着鼻涕四处捣乱的总角顽童。 签完卖身契后，说是说家奴，但真正能做事的没有几个，而且为了安置这些人，赵府前日溢价十倍买下了隔壁四栋大院，请人把五处大院全部打通，拒绝了那些缠着要无偿服务的六扇门捕快，转而吩咐血佛寺，派些比较能干又暂时无处安置的苦行僧过来。 血佛寺当然不敢不从。 佛子再三叮嘱：先生之令，大于他之命！ 那些被挑选出来的苦行僧本就听过“先生”之名，在接受血佛寺的委托后，更是一个个和打了鸡血似的，把打杂当成了佛子的一道修行考验，无比认真地投入到这项任务中来！ 于是，赵府开始出现了每天十二个时辰中有十个时辰都在打扫灰尘的扫地僧。他们用膳都不停，饿了便在嘴里叼块馒头，边吃边扫，生怕漏过一粒灰尘。 还有从门口奔进奔出像蜜蜂似的一个个光头杂役。 他们无论买什么东西都用跑的，还是全力奔跑！出门边跑边双手合十默念佛经，回来时两臂伸直，手掌抬至肩高，然后像庙中打水一般，一路“嘿！哈！嘿！哈！”地飞奔回来。 整个赵府开始弥漫着一股艰苦奋斗的气息... 其中有受这些自虐般的苦行僧影响，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家里的小主子也变得更加勤奋了起来。 罗横和彩蝶前天傍晚回家后就一声不吭地将自己关起来。一个带足食物锁在密室，一个像沾了胶水似地黏在床上，两人到现在为止都没出来过。 为了让彩蝶安心修炼，人杰不仅安排人去招生馆为她办理了休学手续，而且把自己一应生活起居的服侍事宜都交给了越来越熟练的于小菁。 彩蝶心里非常清楚，她已经落后平铨和罗横一大截了。要想长久陪伴主子身边，自己如今最最欠缺的，除了实力，还是实力！于是，她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 此次闭关，不到先天不出关！ 苦的不仅是家丁和这两位，包括人杰、贝鲁鲁、九娘在内的其他赵府家眷们，也比以前苦了许多...主要是... 没肉吃了... 庖屋来了两位苦行僧大师傅，他们做的菜吃是好吃，但出家人不杀生，他们只能做斋菜... 九娘本琢磨要不要再专门招两个主厨，却被人杰阻止了。人杰说，为了纪念那些逝去的亲人与朋友，牢牢记住那个刻骨铭心的日子，赵府从今日开始，维持十年素斋！ 这句话是在饭桌上宣布的，当时贝鲁鲁心中一片哀嚎，但表面上不动神色。 宝贝大人的一切决定，都无条件支持！ 哼！不就是不准吃肉吗！等可可出来后，也让你们尝尝，素食烧烤，得是有多么滴美味！ 哗哗！ 想到这，贝鲁鲁口水迅速分泌，食欲大增。金边白菜，三色银钩，航如意卷，凤梨咕噜肉，八珍乾坤袋慈等眼前一道道斋菜散发出了更加诱人的香味。 他狼嚎一声扑上去，口中叫到： “噢！斋菜就斋菜，也好好吃的样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安心的家 出了正厅，贝鲁鲁百无聊赖地骑着乌力在四周晃荡。现在小黑忙着修炼，五鬼帮小弟全没了，他突然少了许多乐趣。于是，这段时间贝鲁鲁没事便在赵府周围散步，有时会停下来簇足看看星空，有时也会跑到隔壁美食街解解馋。 近两日大量佛修涌入湘城，贝鲁鲁接连感应到两件未认主的宝贝，结果发现都已汇至南华寺。他猜测，应是自己那位“半徒”的机缘，便打消了夺宝念头。 虽然尚未正式向平铨教导鼠妖圣族的绝世奇功，但承诺过的事，贝鲁鲁就会做到，这点倒是和人杰挺像。他也十分好奇，平铨既然能把《血魔神功》转化为全新佛功，还能不能再把《宝气炼体大法》也融进去？ 人族的创造力，一直都是很神奇的。 人杰用完膳后与贝鲁鲁分道扬镳，转身来到密室。让九五二七守在门外，他打开密室大门，刚迈出左腿，背上的剑鞘就震动了起来，里面传出李君知的声音： “大哥哥，我出来了。” 唰！ 自从胆小病状被莫名其妙治好后，人杰就不在剑鞘上绑蝴蝶结了。李君知今后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进出自己“家”，那个一直被安在人杰背上，让她无比安心的家。 待李君知身形凝聚后，彩蝶也闻声赶了过来。两位漂亮的可人儿一左一右，俏生生端立在人杰两旁。 只见左边的李君知似九天仙女，出尘脱俗，身上隐隐散发出月华光辉。右边的彩蝶由于《七彩幻罗》心法还在运转，此时不仅飘香扑鼻，而且只要看上她一眼，就会变得心跳加速。 “彩蝶妹妹，你这是在练剑吗？” 李君知看彩蝶手里握着剑，胸口微微起伏，额头上冒出细细香汗，便好奇问道。 “是啊，正在琢磨新招式，月亮姐姐有没有兴趣帮我味两招？” “好呀！没问题！” 李君知手中凝出一把月光长剑，随手舞了个动作，“嘿”的一声指向了彩蝶。 “你大胆来，普通手段伤不到我身体的。” “真的？我这可不是普通手段，姐姐还是要小心哦~” 彩蝶掩嘴连声娇笑，将流星蝴蝶剑缓缓提起，遥指李君知，补充道： “此式剑法本需先天灵气才能使用，我此时不仅尚未完全悟透，而且修为不足，便先用些幻术打底，空有其形，让主子和姐姐见笑了。” 剑端轻轻一抖，彩蝶和长剑当着两人面就这么突然消失了。接着，原地出现一朵白云，向着李君知急速飞驰而去： “蝴蝶剑法第二式，云上飞！” 如果说蝴蝶剑法第一式看起来美轮美奂，让人目不接暇，那么这第二式看起来就显得虚无缥缈，让人摸不清头脑。 “帝乡白云起，飞盖上天衢！” 一朵，两朵，三朵...足足七朵白云绕着李君知旋转不休。从这些云层上又降下了一片朦胧胧的白雾，将整片场地笼罩起来。李君知的视野开始模糊，直至目不能视。 她好奇地摸摸这些白雾： “咦，准备用云雾来伤人？这一式没蝴蝶了？” 正当她疑惑不解之时，忽听一声清叱： “带月绮罗映，从风枝叶敷！” 霎那间，所有云朵之上冒出了七彩霞光，云下也变得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人杰在旁边看得脑门上出现了几根黑线。这种幻术在他的性光神眼之下，简直就像脱光了衣服的女子，什么都一览无遗。被他破解后的画面是：彩蝶正持剑在李君知周身舞来舞去。 若是让他来评价这种剑法，只能又是那四个字：“花里胡哨”！ 不过说实话，舞确实还舞得挺好看的。他将神眼调整回沉睡形态后，就感觉是在欣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没想到，彩蝶竟然能通过一个幻术心法，把《裴旻剑舞赋》改成了这个样子... 虽说原版《裴旻剑舞赋》也是一样花里胡哨，但施展时起码还有一些蓬勃大气的招式，有一些大杀四方的风采。到了眼前这个版本...唔...应该没有男剑修会练... 吧？ 这个时候，彩光之中突然传来了“呼啦啦”的风声，将李君知一头秀发吹得飘扬激荡，使她看起来像一个风中精灵，只是眼神十分迷茫。 李君知根本就没有系统地练过剑。 那几式《月亮剑》都是上官晓人格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招数，有些直接是现起的名字。她交手经验更少，准确说，真正出手只有两次。 一次是前天杀了毫无反抗之力的李梦岚，一次是在这里，就是进入“天人合一”状态后追着人杰砍半天的那次。 在她想象中，味招应该是真刀实剑，你来我往。哪怕是之前的蝴蝶剑法第一式，无非也就是要打起精神，与那些蝴蝶们交手。结果现在这种情况，着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唔...这怎么味招？ 呲！呲！ 刚想到这，一阵阵衣物撕裂的声音传来。李君知的白色纱裙开始不断被划出一个个口子。还好这些衣物都是用月光生化的，很快就填补了回来。 难道是风？ 李君知开始发起了反击，用月光长剑不断划过那一缕缕微风，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长剑与风接触时，手上压根就没传来任何触感。 原来彩蝶妹妹味招的意思是...味我吃招呀！ 咦？ 人杰在一旁见状点了点头。 看来还是有些可取之处，速度倒挺快。 虽然眼前被彩蝶施展出来的剑法威力弱得感人，但毕竟她还没真正步入先天。若是有灵气加持，她的出剑速度再快一些，那么即便有人能破解她的幻术，恐怕也不是其对手。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一点彩蝶倒是深受自己影响，十分看重。 当然了，要是没办法先破她的幻术，那就一切免谈了。 就好比现在的小猫仔，上次重生她从月亮神石上吸收了大量太阴之力，修为升至先天四品，按理来说对战后天九品的彩蝶，应该是轻松写意，闭眼碾压。 但就因为她看不破幻术，结果只能被动挨打，竟然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 “参差过层阁，倏忽下苍梧！” 彩蝶再次施展剑诀，云朵中瞬间下起千百剑雨，全部着朝着李君知射去！ 有能看见的东西来了！ 李君知眼前一亮，不惊反喜！她赶紧举剑朝着那些剑雨迎去，结果就像之前刺风那般，竟然毫无触感，就好像用剑划过空气。 咹...原来是假的... 李君知失望地叹口气，刚放弃迎击，结果一些剑雨就划破了她的衣裙，又将她刺了个衣不蔽体。 好..好坏！ 李君知跺跺脚，小嘴巴一噘，皱起了眉头，脸上表情开始变得不开心了起来。 人杰额头上的黑线一下变得更多了。 彩蝶这是什么套路啊？ 先起名叫蝴蝶剑法，结果第二式闹半天根本就没有蝴蝶，冒出剑雨后，居然发现是假的，再接着假中带真，其中又混了些真实攻击，这种真真假假的剑法，这种奇怪的思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黑帮出的主意...未免也有点... 有点脏了... “呀！我生气啦！大哥哥你帮忙看好彩蝶妹妹！” 只听李君知突然大喊一声，摇身变成了一团圆坨坨的月华光球。光球表面冒出密密麻麻的尖刺，然后又是一道娇喝： “月亮剑，暴雨！” 唰！ 无数长针状的光芒从圆球瞬时绽放，朝着四面八方爆射出去，整个场地一时间被照得白茫茫一片。 乒乒乒乒乒乒！ 一阵雨打芭蕉似的响声过后，所有云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人杰持刀招架的身影显露出来。彩蝶正被人杰抱在怀中，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君知。 唰！ 四散而出的光针又聚集回拢，重新显化出李君知那美丽的形体。只不过她此时和彩蝶一样，都显得脸色微微苍白，有些气喘吁吁。 “月亮姐姐，你...你这招也太赖皮了吧！” “哪...哪有，妹妹你这招才叫赖皮！” 两女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噗呲一声一起笑了出来。 人杰也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对彩蝶说： “看来你这招很怕无差别的范围攻击，你得想清楚，以后碰到这种敌人该怎么应对，或者你得学会一些防御招架的手段在身。” 他又接着看向李君知，柔声说道： “你这招确实难躲，但威力却被分散了，用一些防御招式或者是防御法宝能很轻松挡下，而且看样子，消耗不小吧？” “嗯！！！” 李君知小跑过来，冲着人杰长长“嗯”了一声，然后可怜兮兮地抬头说道： “我出来的时候，肚子就好饿了！” “那你去吃饭吧，吃饱了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人杰闻言摸了摸李君知的脑袋，放出性光与她温存了一会。 也不知为何，李君知出密室时突然有些不舍，每走一步都要三回头。人杰没想太多，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直到她出门，才将脑袋往怀里偷拱的彩蝶放了下来： “好了，我们抓紧时间修炼吧。我释放阳神，一边培育性光，一边琢磨生死刀法，你就在我的光圈旁边继续完善第二式。” “是，主子！” 彩蝶痴痴地看了看人杰脑后那道光圈，膝盖又是忍不住一阵发软。 ...... 李君知在九五二七复杂的目光下，来到赵府院子中。一些新来的家奴没见过李君知，一时间被月亮公主的美貌给惊呆了。若不是老资格辈的丫鬟闻讯赶来清场，估计李君知今晚要被一群下人围观。 呼！ 轻呼一口气，李君知拍了拍红霞消退的脸颊。她正准备仰头吸收月光，一阵熟悉的“踢踏踢踏”声从前方传来。待重新睁开眼，看到那道身影，她开心地笑了笑，脆脆喊了声“神王大人”。 没想到贝鲁鲁根本没理她，继续斜坐在乌力上，给她留下了一个无情的背影。 “李君知！” 九五二七的声音突然进入脑海，把她吓了一跳。 “待那别动！照常吸收月光！你现在用只有宝贝大人能听到的声音发誓，承诺接下来的所有内容，都将成为你心中永远的秘密，不得向任何生灵透露！” 第一次听到九五二七如此严肃的说话声，李君知紧张又听话地轻声发誓，然后身体僵硬、小心翼翼地吸收起了月光。在此过程中，九五二七的嗓音不断传来，让李君知的心越来越沉，最后坠入寒冷深渊，周身冷了下去。 “我现在说的所有话，都是代神王大人转述，你给我听清楚了！” “大胆贱奴！” “大胆人族！” “你可知罪！” “......” 最后一句话缓缓消散在脑海，李君知极力控制神体，不让自己发抖，不让自己哽咽，不让自己眼泪流出来。 “那种后果，谁能承受得起！！！” 第一百八十八章 祝君保重 李君知走了！ 毫无征兆地走了！ 只是出去吸收一次月光，便再也没回来。 人杰当时心神沉浸在新刀法的生成变化中，根本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发现佳人已不在，从密室中赶出来时，只看见一张张挂满不舍的脸，还有一封带着泪痕的信。 泪痕是九娘留下的，九娘把信交给人杰时，哭得很伤心... 她边哭边说道： “人杰，快拆开看看啊！公主怎么突然就走了？呜呜呜，会不会因为那件事，让孩子左右为难？她一个女孩子家，说走就走，这得有多危险啊！” 人杰没有直接用神眼透视，而是有些颤抖地接过信，慢慢拆开信封，摊开信，一个个娟秀小字出现在眼前： “见字如面，展信如晤。大哥哥，对不起。 我走了。 曾经，有位胆小的女孩身处寒渊，孤弱无助。除了一位更加胆小的姨娘，一位山远天高的公公，她举世皆敌。 直到有一天，她悄悄从公公身后探出头，看到了那束来自太阳星的光，遇到了那个特别的你。 于是，她感受到了什么是心尖上的温暖，她从融化的寒冰中走了出来。 谢谢你。这些日子有你无微不至的关怀，无所不能的守护，我真的很感激。 但是，我得走了。 我是大唐公主，春秋剑派首席。我有属于我的生活，我也有属于我的使命。 我不想像个瓷娃娃一样，活在你的羽翼之下。 我其实并不喜欢这样，一点都不喜欢！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不敢当面说再见，因为我不敢再看你的眼睛。我怕我又一次怯懦，弱小，又一次犹豫，徘徊，又一次把自己沉浸在自欺欺人的幸福里。 你可以怨我，恨我，但请不要寻我。 那个名叫小猫仔的女孩，其实，对你只是有一种哥哥般的依赖。 不！连依赖都不是！她只是贪图你的性光罢了！ 现在，她长大了，认清自己了，所以，那三字请不要再提！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但那时，我们或许是普通朋友，或许因为道路不同而兵刃相向。 那就是我们的命！我的命！ 要说的，只有这些。没有什么千言万语... 祝君保重！” 人杰看完信，整个人深深陷入沉默，久久无言。 九娘虽心中焦急，但现在也不敢出声打扰。在给了一个眼色后，周围下人们很快退了出去。 人杰就这样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足足过了一炷香后，才深深叹出一口气。他回过神第一句话是： “九五二七，快去寻小...月亮公主。我不管她去哪，但她一个人在路上太危险了！你护她到她想去的地方，确认安全再回来！” “不用了，宝贝大人，我已经安排人保护她了。” 贝鲁鲁从乌力身上跳到了人杰怀里，然后安慰地拍拍他肩膀。 “你派了谁？” “我刚才去找我那便宜徒弟，传了门绝学给他，同时叫他派一名光头赶过去。你放心，那光头很强，手上有厉害宝贝！我让光头回来后向您先复命。” “那便好，鲁鲁，谢谢你。” “宝贝大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鲁鲁手中抓着几根人杰的发丝，稍稍低下了头。 九娘见人杰开始说话了，再次紧张地问了一遍： “人杰，公主为什么要走，她还会回来吗？” “她...不会回来了。” 人杰眼睛始终闭着，没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此时又是什么神色。他面无表情地对九娘说道： “也许和那件事有关，毕竟是李元启的女儿。又或许是她之前生了病，心智不全。现在病好了，便恢复正常了。 这里不属于她，因为她对这里没有归属感。她的归属或许在皇宫，或许在春秋剑派。我们，对于她，只不过人生中的几名过客。 也好...也好... 这就是我们的命！我的命！...就这样吧！ 我继续修炼了，大家早些歇息！九五二七，帮我去书院销假，把祈年叫回来，明日我恢复上学。” “是！”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人杰就从密室里走了出来。 今天是他返院复学的日子，为了尊重人族传统礼仪，又似是为了告别，人杰认认真真地焚香沐浴，在于小菁的服侍下套上一件黑色长衫，正了正衣冠。 书院前几日发了学服，每人两套白色锦袍，不过并没有下达强制穿学服的规定，所以人杰还是穿着平日里那件黑衫。 他一直都喜欢黑色，也不知是不是修仙界养成的习惯。 等吃罢早餐，人杰就带着贝鲁鲁、九五二七和于小菁出门。本来罗横也是要上学的，作为冬季新生去秀才班报道。 不仅是他，所有新入学的秀才，需要按照童生考试的成绩顺序挑选班级，选定之后先做半年插班生。 当然，不管选哪个班，钱还是要交的，考试成绩只是让人拥有优先选择权而已。比如罗横，他考了第一，第一个选班，根据他年龄可选乙子一班。但若发现学费太贵，交不起，他还可以依次挑选后面的。 每个班级的插班生都有名额限制。于是，越到后面，可选的班级就越少。等到手上只有那些排名靠前的可选班级后，成绩又差又交不起高昂学费的秀才们，就只能办“自学申请”了。 所谓自学申请，就是申请回家自学一学期。在这个学期只需缴纳很少一部分学费，但却得不到夫子的每日教诲了，只拥有三次请教夫子的机会。 书院会在每个学期末在内部对所有秀才发起一论测试，测试过后，大家又要按照上述规则重新挑选班级，重新分配班级，再换排名最后的那批以及新加入的“吊车尾”插班生回家自学。 如此循环。 倒不是书院抠门，也不是想放弃差生，实在是夫子数量有限，而且通过试行这种制度后，老夫子惊讶发现，所有秀才的综合素质提升了一大截。 于是，这种制度便延续了千万年。 这次为专心修炼，罗横特意叫管家赵妍代他至招生院代办理自学申请。 罗横心想，梦里他有大把的学习时间，等这学期结束后，他定能轻轻松松把所有秀才班的学业全部自学完成。 然后，他要在今年年底，直接参加一次文举！ 罗横至今为止没问李元启要过任何一官半职，他准备通过一次又一次考试，自己考上来。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也不是矫情，而是他当初默默发过誓，需要履行大道誓言。 正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争取让每次考试名留青史！ 人杰由于来得早，当坐祈年飞到书院上空时，书院大门还关着，却已有很多学生等在了门口。 绝大部分学生身穿制式白袍，头束玉冠，此时不少人身背长剑，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书院里开了练剑的课程。 实际情况是... 由于人杰和彩蝶主仆俩走到哪都背了一把长剑，看起来很酷，于是不知不觉掀起了一阵“背剑”潮。先是他们的崇拜者，然后是一大批不明觉厉跟风者，一个个把剑背了起来。 尤其富家子弟，现在要是没背把剑在身上，都不好意思来上学！ 眼见学堂未开，夫子没来，人杰正好先来到诫室办件私事。 咣当！ 诫室大门关上，老夫子连忙对着人杰行了一个大礼： “见过圣子大人！” “老夫子不必多礼，快请起。” 人杰快步上前，将老夫子扶了起来。 老夫子又跟人杰汇报了一遍上次通过乌力传话的事情： “圣子大人，如今除了四名封闭五感六识正在坐死关的，其余禅宗元婴都到齐了。” “嗯，我知道，看到有这么多人来帮他，我也就放心了。老夫子，这次仙门会谈、魔宗被废、郑家和七大门派几乎死伤殆尽，界灵爷爷的压力是不是已经解除了？” 人杰看了眼空荡荡的前方空地，颇有几分沉重地咨询道。 “哎，不够！只缓解了五成！主要鬼仙还是有些多了...如果按照这种规模，起码得再来一次。唔，不止，要是想在今后多轻松一阵子，最好再加上两三次。以往孩子们习惯把这种情况称之为大劫。” “要死这么多？那岂不是天下修士得死一半？” 老夫子也是不太好受地点点头： “如果不伤平民，是要死这么多。或者把所有鬼仙清理一遍，那也差不多了。” 呼。 人杰轻叹一口气，无奈说道： “我知道了！今天找你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如今小菁已经证明清白，她虽准备将功赎过，在赵府多服侍我几年，但眼睛瞎了还是有诸多不便，你为她恢复修为吧。” 老夫子听后吓一跳，连忙摆手道： “圣子大人，怎么能叫帮忙，您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 说完他立即召唤出本体《礼经》，控制着书本在空中快速翻页。一道浓郁的白光从书页中对着于小菁罩头而下，于小菁被这道光接触到后，发出了阵阵轻吟声。 老夫子庄严的声音传到众人耳里： “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己！” 受白光影响，于小菁的修为不断恢复。 一盏茶过后，诫室大门重新打开，于小菁眉心中出现一道印记，脚步轻盈地走了出来。人杰这才发现，妖精一族走路竟然踮着脚尖儿。 于小菁轻轻行了一礼，含笑道： “主子，奴婢这便先回去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教训正俗 先生回来了！！ 丁丑一班学生看见那张英俊的脸，心中一阵恍惚。不少人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心想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龙王负荆龙子刎，怒骂仙音判出局； 雷劫压顶折身入，只为城中百万民。 说书人口中仙门会谈扰动风云的那个男人，又回到书院，和自己处在同个屋檐下，一起上学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护卫，就是身怀《春秋》的唐伯虎？ 轮到今天坐在人杰同桌的那位女孩，此时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她晃晃脑袋，又抬起头，呆呆地看到贝鲁鲁跳到桌上，先生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还转过身，对自己点了点头... 咿！！ 那双杏眼瞪得老圆，樱唇半阖，整个脸唰的一下通红，头上冒出了蒸汽。她连说话都忘记了，“啪”的一下用右手重重打在自己左手手背上... 啊，好痛，手背被打的感觉好真实... 果真... 先生果真回来了！ 哗！ 整个学堂沸腾了！大家忙用自己最甜的声音、最淑女的动作向人杰行礼，一时间莺莺燕燕，惹得人杰皱眉道： “我都说过了，同学之间不必多礼。” “是！” 周夫子走进学堂时倒是有了些心理准备，看见人杰没失去分寸，欣然接受了开课后人杰的行礼。 说实话，丁丑一班整体素质很高，今年算是他带过“最勤奋”的一届，所以《论语》很快教完了，前几日开始正式学习《礼经》。 除了识字写字，《论语》和先师“六书”是童生班最核心的学习内容。其中，《礼经》、《尚书》和《春秋》是纯背诵，《诗经》除了背诵和欣赏，还会要求大家模仿学习，尝试着自己写诗。 剩下两本就难了，都是需要用一生去领悟的专业性著作。 不过在童生班这个时期，并不要求学生能够真正理解。对于这个时期的孩子来说，《乐经》和《易经》还是太过深奥了些。尤其《易经》，简直和天书一样！ 因此，在这个阶段只要求学生了解这两本书的表面意思，“囫囵吞枣”即可。只要能把全书文字背下来，就能稳稳通过考试。 周夫子先是把之前教的《论语》和《礼经》前一小段内容快速温习了一遍，算是专门讲给人杰听。人杰和坐在他下巴下的贝鲁鲁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在课本上做着笔记。 等到上午最后一节课，开始学习新内容的时候，周夫子有点不高兴了。 这还怎么上课啊？ 除了人杰，一个个注意力根本不在课本上！你们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停偷瞄的小眼神，真以为我没看到？ 啪！ 眼见这些人越来越得寸进尺，周夫子终于忍不住了： “都看哪呢！简直不像话！父母送你们来书院，是让你们来读书的，不是让你们来盯着某位同学看的！这里是书院！不是你们相亲的地方！” 说到这，周夫子自己都是一愣，然后恼羞成怒地从讲台上冲了下来： “都给我把手伸出来，每人两尺子！” 啪！啪！ “还敢不敢上课开小差了？” “呜呜呜呜呜呜...” ...... 放学后，人杰走在路上感觉无数道目光在自己身上盘旋，其中有一道十分炙热，顺着这道目光望去... 咦，小狐狸？ 看人杰朝着自己走过来，苏丞丞大尾巴晃得飞起，两只玉手托着香腮，眼睛变成了心形。 “先...先生...” 听见苏丞丞颤抖的招呼声，人杰点点头，好奇问道： “我在天水城碰到一名孔雀圣地的狐妖，也姓苏，你们是亲戚吧？” 说完他取出那颗远远未用完的月亮神石。李君知走得急，人杰还没来得及把神石交给她，如今留在身上成为了一件纪念品，希望日后还有相赠之日。 “她是奴家娘亲。” 苏丞丞忍不住看了一眼人杰的发梢，试探地问道： “您与家母早已认识吗？” “不认识，这是第一次见。你母亲真是只奇怪的狐狸，刚见面就想和我上床。” ！！！ 此时苏丞丞真想掩面而逃，根本不敢抬头看人。她一听就知道，八成是母亲又在捉弄英俊小哥哥了。这次居然挑逗到自己主人头上，真是羞死妖了... 旁边几位苏丞丞的同窗也是嘴巴张得老大，一副极度震惊的样子。 还好，尴尬的话题马上被人杰自己摁住： “不过她后来改变主意了，用这块石头换了另外一个条件。” “助万岛仙国的鬼仙渡雷劫是吧？” 苏丞丞看了看那颗她们青丘山的镇山之宝，凑近小声道： “先生，这事已经传开了。最近有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您这是借寇赍盗，任性妄为，对大唐的不忠之举...” “呵！” 人杰冷笑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大惊失色的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忠于大唐了？” 他可没有压低声音！ 此言一出，立刻把所有关注这边的学生吓出一身冷汗。站在苏丞丞附近的几位举人班学生猛地打了个寒颤，然后不动声色地与人杰拉开距离。 苏丞丞也第一时间变得脸色煞白，随即又明白过来，主人这是在刻意为之！看来他对炼尸派一事并不是众人想象的那样不以为然，或者屈服于李元启的淫威下不敢发声。 这两位……日后许是宿怨深仇。 想到这，苏丞丞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俏脸微红： “先生，奴家有些事想告诉您，但还需再确认几日。奴家想过几天去府上找您，不知...不知是否方便？” “可以。” 人杰点点头，认真地说道： “彩蝶跟我提过，有时间邀请你来府上坐坐。虽然她因故辍学了，但是说出去的话，还是要兑现的。” “真的？！” 苏丞丞的大尾巴又开始抽风似地左右摇摆，她继续壮着胆子问道： “先生，中午可以共用午餐吗？” “可以，不过我今天准备去善味堂，你还要不要来？” “要！要！奴家最喜欢善味堂了！” 到了善味堂，人杰发现果然和萃鲜堂差别很大。不仅没有单独大桌，桌椅都是连排的，而且也找不到端菜侍童，所有人都得现场买饭牌，排队打饭。 天道书院的风气比较奇怪。 在这里不准搞贫富贵贱，不准搞特权，提倡“富贵而不骄不淫，贫贱而志不慑”，所以即使是人杰来善味堂用膳，该掏钱时还得掏钱，该排队时还得排队。 最开始，整个书院的设定就是“绝对平等”。结果数百万年后，老夫子发现不太对了。学生的欲望开始逐渐衰退，从书院毕业的学生们进而影响了整个世界，最终对人族的最大优势--“创造力”造成消极作用。 于是，在几位大贤的建议下，书院展开了一系列加入“竞争”因素的变法，最后把竞争手段选定了最简单与最俗气的“货币”。学生在付出金钱代价后，能获得更好待遇，久而久之就培养出一种观念： 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但付出与回报也是平衡的。只有通过更多努力，才能为自己或者下一代创造出更好的学习环境。 无论买饭牌，还是排队打饭，人杰都觉得挺新鲜。待他和二十多位同学挤在一张长排桌子上后，一批夫子突然走进来大声宣布： “请大家调整座位，童生班坐一排。” 童生班的学生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端起自己装饭菜的大碟子站了起来。那些老生们一听就知道要做什么，在调整座位的时候给自己学弟学妹们露出了一个个意味深长、自求多福的微笑。 待重新坐好后，人杰这几排都是童生班的学生，甚至附近很多座位被眼疾手快的丁丑一班同学抢占。这些同学就和细作一样，不声不响就出现在人杰附近，今日更是破天荒地一齐来到了善味堂。 每排桌子之间都站着一位夫子，周夫子正好负责人杰这排。他只是吩咐一句“可以用膳了”，便不再多说话，开始在大家身后走来走去，搞得这些孩子们紧张起来，一时间没人敢动筷子。 九五二七和撅着嘴巴的苏丞丞被赶到别桌，人杰和贝鲁鲁听见周夫子安排后，听话地举起了筷子。善味堂的饭菜也是花了心思的，两菜一汤，荤素搭配，颜色也相间得体，只不过和萃鲜堂比起来就逊色很多。 人杰夹了一块青椒吃了几口，没想到这菜式味道居然也过得去。见先生亲自开头，大多数人便也没那么顾忌了。丁丑一班本来有好几位看着桌上吃食完全提不起食欲，也慢慢有了兴趣。 于是，场面开始变得热闹，但是还没热闹多久，一盆冷水就泼了下来... 啪！ “哎呦！” “若夫坐如尸，吃饭就不注意坐相了？腰给我挺直！” 啪！ “哎呦！” “虚坐尽后，食坐尽前，吃饭不要靠桌子那么远！” 啪！ “不要喝得满嘴淋漓！不要吃得啧啧作声！不要把咬过的鱼肉又放回碗盘！不要只吃一种食物！” “哎呦！” “吃完就走？自己收拾好碟子去放好！” 啪！ 人杰手背上也挨上了一尺子，周夫子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筷子不是这么拿的，府里没交过你吗？你这叫仙人指路！不尊重他人！” 尺子又是扬了几下，把桌子上的贝鲁鲁给打蒙了： “还有你！品箸留声、击盏敲盅、执箸巡城、迷箸刨坟，这些使用筷子的大忌，都被你一起给整齐活了！” ...... 之后几天，对于书院的一切，人杰和贝鲁鲁也越来越熟悉。白天上课吃饭，晚上练书法写作业，深夜聚性光创刀法，日子过得甚是充实。 七天后的傍晚，小狐狸站在赵府门前深深呼吸几口，缓解了下自身的紧张情绪，然后素手轻抬，“咄咄咄”敲响了大门。 第一百九十章 迁善改过 此时人杰已用好晚膳，正准备去密室修炼，跟在身后的九五二七突然汇报： “少主子，苏姑娘到门口了。” 人杰停下脚步，点头吩咐道： “那去接她来密室吧，彩蝶难得有个聊得来的朋友。” 九五二七领命，走过穿堂来到大门，一名精心打扮的小狐狸出现在眼前。 只见她穿着一袭红色蜀锦褶皱系带阔袖，蔓藤般的图腾沿着开襟一路爬到衣领，没入乌黑如瀑的长发中。往上是朱红香唇，染赤香腮，毛绒绒的一对狐耳，还有那春波荡漾的迷魅，以及藏在眉梢间的风情。 一股奇特的香味从她身上散发而出，叫周围人产生一股想要深嗅一口的冲动，身体似乎都变得轻飘飘起来。 九五二七看到苏丞丞，不由想起了苏又灵。 这母女两确实长得挺像，最大区别就是苏丞丞在妩媚中还带着丝丝青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走神，不是因为对方样貌多有美艳，而是联想到对方和圣子大人那相同的妖族身份。 苏丞丞被九五二七打量的目光看得俏脸一红，心中暗自窃喜，以为自己今日竟能令大名鼎鼎唐伯虎走神。她甜甜行礼说道： “奴家苏丞丞，前来拜访先生和彩蝶妹妹。” “苏姑娘请进。” 九五二七微微拱手，在前面带路道： “彩蝶大人近期一直在闭关，少主子刚才交代我直接带你去密室。” 空空空。 刚走进密室，苏丞丞就见七只蝴蝶朝自己扑腾着飞了过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化作一道娇喝： “姐姐看招！蝶展霓裳翅，盈盈催香渐！” 看着那眼花缭乱的蝴蝶，闻着那令人沉醉的香味，苏丞丞眼中各色光芒闪动，嘴巴开始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用双手在胸前摆出一个“心”的形状，笑道： “咯咯咯，在姐姐面前班门弄斧，妹妹可要小心了哦~意乱情迷~” 一大片淡淡的粉红色爱心冲向了空中蝴蝶。 彩蝶一看这些爱心就知道不好惹，即使是离体后的招式，也能感受到里面蕴藏着比自己强大多倍的《七彩幻罗》妖气。于是她连忙停下前冲，开始灵活地躲闪起来。 “慢垂霞袖顾，急趋徘徊变。出没花间池，进退奇容千。” 见蝴蝶十分灵巧地躲过招式，而且似乎想用高速攻击来击败自己，苏丞丞心知速度不是自己强项，便开始继续施展新的法术。 她眼中黄色与绿色的霞光轮转，左脚轻踮，右脚微曲，在原地优雅转了一圈： “迷魂缚咒~” 苏苏哑哑的声音传到彩蝶耳朵中，激起一小股电流，把她身体刺激得微微发麻，同时一股奇酸无比的味道从舌根渗透到嗓子眼，酸得她呲牙咧嘴，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此时无论彩蝶怎么运转心法，都无法排除这无孔不入的酸麻感，猜想应是来自同源功法在修为上的碾压。当唯一的速度优势被化解后，彩蝶也尝到了冒然“开战”的后果： “意乱情迷~” 嘭！ 被一串爱心击中后，彩蝶直接现出了原形，软倒在地上开始浑身痉挛。丝丝口水从嘴角中流了出来，她双目无神地边呻吟边求道： “姐姐，什么都依你...” “咯咯咯！” 苏丞丞也没乘胜追击，就这样俏生生站在原地等效果消退。待彩蝶好不容易回过神，便坐在原地猛地一愣，然后突然用手捂住双颊，低头将脸狠狠埋在双腿中，羞愧难当地说道： “呜呜呜，好丢人...” 打闹结束，三人盘腿坐在了一起。苏丞丞先是与彩蝶唠了些女孩子之间的琐事，随后正正脸色，看着人杰询问道： “先生，这里说话外面能听到吗？” “每次我进来九五二七都会多设一道结界，所以这里很安全。不论在里面发出了什么声音，我们都不用担心外人听见。” “彩蝶妹妹应该对您也立下了天道誓言吧？” “嗯，她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有什么话放心讲。” “呼，那就太好了！” 随后，苏丞丞在人杰和彩蝶一脸懵逼的表情下，无比激动地对着人杰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叩拜大礼： “奴婢苏丞丞，有要事向主人禀报！” “咦？” 彩蝶挑眉，惊奇地看着人杰，以为人杰在什么时候把苏丞丞暗中收服了。人杰则是想问苏丞丞，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问出口，苏丞丞的话又一次让他意外万分： “奴婢知道主人是从仙界下凡的天神，身负拯救凡界的无上使命，主人才是预言之子！世人都错了，他们竟然以为郑浩南才是预言之子，真是可笑！” 彩蝶在旁边认同地点点头，没觉得哪里不对，人杰则是一肚子问号，他忍不住打断问道： “等等！你怎么知道？你是从哪知道的？” “啊？” 苏丞丞惊讶地看着人杰，在想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随后又马上脑补，以为是主人在出题目考验。于是她转了转大眼睛，然后举手发誓道： “没有任何人告诉奴婢，都是奴婢自己在幻境中得知的。此事奴婢绝对没有告知第二人，若有任何泄密之举，定叫奴婢天魂归天！” 幻境？ 人杰顿时联想到上次与苏丞丞在犀牛背上的对视，还有性光莫名其妙的少了一些，看来是对方想对自己施展幻境，控制自己，然后被性光反制？变成奴仆了？ 这么说的话... 亏得自己一直以为小狐狸是好人！看来这家伙也是没安好心！ 想到这，人杰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试探地问道： “你用幻境控制过几人？” “十四人，准确来说是九位妖族，五位人族。” 果然！真的在用幻境控制人！ 人杰脸色一沉，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你控制他们做什么？是否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苏丞丞被人杰此时的语气吓得花容失色，再次叩拜磕头，急切解释道： “奴婢只是想多些底牌和助力，未来能帮奴婢夺得青丘山山主。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其他坏心，更没做过什么迫害忠良、伤天害理的事！奴婢可向太清天发誓！” 末了，苏丞丞还可怜兮兮地补充了一句： “奴婢还一直洁身自好，现在仍是完璧身呢...” 人杰在她眼中没看出一丝一毫的心虚，而且既然把太清天都搬了出来，此事便做不得假。他微微缓和了脸色，道： “被你控制的那些人是否会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 “不会啦！那些人平时还和正常人一样，看不出任何异常，身体和精神上也不会出现问题...就是...” 说到这，苏丞丞的声音开始小了下去： “就是如果奴婢有什么命令，他们会不留任何余地去完成，哪怕是...哪怕是付出自己生命也不会迟疑...而且...而且...” 苏丞丞小心地看了人杰一眼，有点不太敢说下去了。 “而且什么！” 听见人杰一声厉叱，苏丞丞缩了缩脖子，低下头，然后将两根青葱玉指搅合在了一起，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道： “而且他们心中最爱的人都会变成奴婢...” 锵！ 人杰这次直接把刀抽了出来，心有余悸地指着苏丞丞说道： “你这是什么妖功，未免也太狠毒了！” 彩蝶在旁边晃着小脑袋，看看人杰，又看看苏丞丞。 苏丞丞这一次发现事情真的闹大了，她没想到人杰反应会这么激烈。 见深爱的“恩人”和主人因为此事对自己拔刀相向，苏丞丞感觉心都快碎了。她跪着上前两步抱住人杰大腿，抬头将脑门送到刀尖上，哭诉道： “主人！他们即使被奴婢控制了，但还是会有自己喜欢的人，只是相比奴婢而言会淡一些。奴婢绝对没有玩弄过他人感情！不但不会，而且奴婢一直鼓励他们继续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太清天见证！现在这些人有娶妻生子的，也有相夫教子的，绝对和普通人一样！除非是涉及到青丘山的山主之争，或者是收集一些重要情报，否则奴婢都不会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相夫教子？还有女的？” “呜呜呜呜，奴婢原来见猎心喜，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人才，都会忍不住去控制他们，这是青丘山的传统...奴婢之前一直觉得好玩，真的没想那么多！ 若主子不喜欢，奴婢以后绝对不会再控制任何人了！若主子因此讨厌奴婢，那就现在一刀杀了奴婢吧！呜呜呜呜！” 看苏丞丞一副梨花带雨、生无所恋的样子，人杰眉头稍微松了松，沉声问道： “已经控制过的人可以解除控制吗？” “可以！可以的！” 苏丞丞连忙点头，差点一头撞到人杰的刀尖上。人杰将刀芒一让，慢慢把刀回收入鞘： “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这个你应该也学过。书院的学规，不是让你应付考试，我希望你今后还能做到学以致用！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若发誓不再控制任何生灵，而且将以前那些妖和人都解除控制，回归自由，我便原谅你。” “真的？！太好了！奴婢发誓！奴婢这就发誓！” 见苏丞丞当着自己面发了一个毒誓，人杰神色一动，突然补充道： “你以后当上了青丘山山主，要把狐族的这个陋习纠正掉！从今往后，若非你情我愿，或是立场敌对，不得随意控制修改他人的情感意志！” “嗯，奴婢答应！不过...奴婢其实在青丘山的处境比较尴尬...这山主之位恐怕轮不到奴婢来坐...” 噗呲。 彩蝶在旁边轻笑一声，一边把苏丞丞拉了起来，一边安慰说道： “姐姐，你都当上主子的奴婢了，一个小小的青丘山山主算什么？你要是今后愿意继续留在凡界，哪怕是孔雀圣地的圣皇之位，也就主子一句话的事！” “啊？” 苏丞丞呆呆看着两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人杰对她点点头，示意彩蝶没说错，然后好奇问道： “你说找我有重要的事禀报，到底是何事？” “啊，对了！有两个消息，一个是有关预言之子的，一个是有关宇文泓的。” 苏丞丞慢慢恢复了精神，耷拉着的两只耳朵和大尾巴又重新立了起来。她没想到，自己第一句话就说出了一个让人杰和彩蝶都非常意外的名字。 “宇文泓？？” “嗯，宇文泓其实是奴婢之前在举人班收服的最强奴仆...奴婢最近从他那得知了一些秘密。” “奴婢觉得，主人也许会感兴趣。”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救世菩萨 “他不是被抓到牢里去了吗？” 人杰不禁想起管家赵妍曾汇报过的情况： 宇文泓“拐走”血灵郡主后，居然在炼尸派灭门的那一刻，又带着郡主回来“自投罗网”了。他自己成了郡主同党，被六扇门当场抓进大牢。 所有人都知宇文泓心系谢小语，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巧，两人悄悄赶回湘城时，正好撞上了神策军在那大开杀戒。 说书人把这个环节编入桥段，虚构了一篇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结尾与当初天机楼预言两人行踪的四个字呼应到一起： “守株待兔。” 这不就是守株待兔吗？兔子一头撞到树上，自寻死路，私定终身的同伴只能眼睁睁看着，黯然神伤。 苏丞丞见人杰对宇文泓比较感兴趣，便挑这个先说了起来： “六扇门从宇文泓口中问不出什么名堂，前两天就把他秘密放出来了。只是他父亲宇文雍封锁了消息，所以很多人不知道此事。他还被罚禁足反思半年，等风头过后才能出来。” 密室一片俱寂，人杰和彩蝶都盘坐在地上安静聆听，空中回荡着苏丞丞好听的嗓音： “奴婢对主人关心的事都放在了心上。在知道宇文泓与炼尸派清剿事件有关后，主动找了他两次。第一次以同窗好友的身份去大牢探监，得到暗示后，第二次去了趟他家，设法与他见了一面。 然后知道了一个情况。” 看人杰和彩蝶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苏丞丞抖了抖嘴唇，深吸一口气出声道： “炼尸派和五鬼帮灭门一事，恐怕另有隐情。” “什么意思？” 人杰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一丝森寒。 苏丞丞见人杰脸上露出了凶狠之色，不由小心答道： “具体情况，他因为立下天道誓言，不能说出来，但有两点可以确认。第一，炼尸派和五鬼帮虽然确实参与了暴乱行动，但在最初并没被列入清剿名单，甚至在六扇门的报告中，对炼尸派还颇有好评。” 人杰点点头说道： “此事我已知晓，是那芮尘说了几句好话。” “主人亲自调查过了？” 苏丞丞惊讶地看着人杰，她都没了解得这么细。 人杰沉默了一小会，缓缓开口： “是孔颖达院长告诉我的，他之前带太学院在审问过程中得知了这个情况。后来确实也发现是炼尸派主导了湘城暴乱，但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当事人都已经答应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所以我以为这事便过去了。” “但消息还是透露出去了，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上面有人直接介入了此事。” 看见人杰突然睁开冒着金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苏丞丞咽了一大口口水，继续恭声说道： “听宇文泓说，有个朋友提前告诉他，朝廷中某位大人直接绕过本地六扇门介入此事，专门针对炼尸派拟了个折子递给皇上。那人还告诉他，皇上一定会批！ 所以，他才会找理由把谢小语骗了出去，就是想助她躲过一劫。 至于是谁告诉的他，是朝中哪位大人的意思，他们这次为什么又急匆匆地赶回来，受大道誓言影响，他不能说，只能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去调查。” “皇上一定会批？” 人杰听到这里冷笑： “不管谁起的头，看来李元启都在针对炼尸派。结合他后来的一些行为，不排除就是针对我来的！” 彩蝶此时已经来到人杰身后，给他轻轻捶了几下肩膀，叹道：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最好是能再调查清楚一些，包括李元启。他前后态度变化太大了！如果我是他，这个时候根本没理由与主子彻底交恶。” 人杰点头道： “小黑在闭关前已经找过我，说他来负责调查此事。以他的能力和功法，我相信迟早可以查出真相！若实在不行，就等我恢复了修为，亲自上皇宫问一问！” “恢复修为？” 苏丞丞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主人在仙界不是先天修为吗？” “当然不是了！” 彩蝶边给人杰捶肩，边自豪地说： “主子曾是九天第一元婴，以元婴修为就有地仙战力呢！” “地...地仙？是比人仙还高的层次吗？那不是比老夫子还厉害？！” 苏丞丞又咽了口口水，用崇拜的眼神盯着人杰，眼睛再次变成心形，屁股后的大尾巴不受控制地左右晃荡了起来。 “好了，说说第二个消息吧，那个所谓的预言之子又怎么了？李元启现在做梦都想杀了他，我倒是对他有几分兴趣。” 人杰没有深入这个话题，开始询问另外一件事。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值得炫耀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重头再来。 苏丞丞双手捧着自己下巴，看着人杰徐徐说道： “李元启差点就得逞了，那老家伙居然在我们孔雀圣地都安插了奸细！ 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我们就前功尽弃，郑浩南的小命就没了！ 不过关键时刻，他父母舍命护子，终于还是将他送入十万大山腹地。如今郑浩南虽成为了孤儿，但在我们圣地老巢，李元启再想动他就是痴人说梦！ 除非他敢把天下所有神策军和《尚书》一起带过来全面开战！” 苏丞丞双眸柔情地看向人杰，又道： “不过这样一来，郑浩南也几乎废了。当初郑家玉石俱焚，把《御兽经》彻底毁掉，郑浩南还没来得及学习神功。 如今这本绝世奇功已经失传了，好可惜哦！ 今后郑浩南不但激发不了血脉之力，圣地为他精心准备的那些身怀远古神兽血脉的灵兽也统统派不上用场，而且他接下来，只能尝试学习妖族功法。 若没碰到特别契合的，恐怕未来成就极其有限。到时候，恐怕对李元启也造成不了多大威胁，这或许也是李元启的谋划！ 真是这样，等郑浩南长大后会不会有人猜到，他其实是假的‘预言之子’？” “没关系，我们把他变成真的。” 人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本带着莽荒气息的秘籍，抬头看着苏丞丞，翘起了嘴角： “交给你一个任务，将这本书秘密交给郑浩南，也算是物归原主，我也愿意因此与他结下半师之缘。告诉他，为师祝他神功有成！” “是《御兽经》！天啊！主人您手上怎么会有《御兽经》！” 苏丞丞一脸震惊，随后发誓叩头： “请主人放心！奴婢一定不辱使命！即便粉身碎骨，也一定将《御兽经》交到郑浩南手上！” 人杰末了拍了拍苏丞丞的香肩，淡淡说道： “粉身碎骨就免了，还是你的安全更重要。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那只能说，是他的命数。” ......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学期过去了。人杰所在的丁丑一班仅用一个学期就通过了学堂测评，全体学生提前毕业。 在这半年时间里，整个小世界没再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魔国残党聚集庆州，把庆州打造成一块又臭又硬的骨头，任李元启怎么啃都啃不动。大唐讨伐军队与万岛仙国在东海僵持不下，双方你来我往，互有胜利。 总得来说，还是万岛仙国占了优势。 大唐毕竟不擅长海上作战，加上龙宫不但没谈拢，反而其与万岛仙国长年积累下来的交情，时不时就插上一脚给万岛仙国助威。于是，木天赐只拿出一半兵力就把大唐军队阻在海面上，剩余兵力用来继续稳固国内形势，舔舐伤口。 照这么下去，只要想办法再拖个十年八年，万岛仙国召集剩余五位觉醒“木家英杰”，再招收一批新弟子，培养几名新金丹，就能从上次大战中恢复一定元气，重新在世界舞台上站稳脚跟。 中立联盟恪守承诺，就像封锁了山门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任由各国使者说破嘴皮，也丝毫不为所动。 对于人杰来说，这个学期过得无比充实。 他所在丁丑一班以三个月的神速就将六书全部学完，剩余时间周夫子陆陆续续教了他们《大学》、《中庸》、《孟子》以及绘画、算术等杂学。 在读书之余，人杰这学期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书法体系，他将其称之为“螳螂体”。现在他若是写幅字帖，即便不用黄流玉瓒笔，也能力透纸背，刀气逼人。 说到刀法，人杰在生死五招的领悟上再次遇到瓶颈。他发现这种层次的刀法招数，若没武道意境就是空有其形，还不如被他练至化境的《杀猪刀法》实用。 反倒是在于小菁这位“师姐”的悉心指导下，他不仅将《雕木刀法》这门需长年累月磨砺的刀法迅速练至入门，还有一个意外惊喜： 在性光加持之下，他轻松将于小菁创造的《雕心赋灵功》练至小成。 赵府如今不仅拥有一批人杰亲手书写的墨宝，有威力的墨宝，还多出了一批人杰亲自雕刻的木雕...能动的木雕！ 这些东西，是人杰为凡间赵府留下的一笔宝贵财富。 除此之外，丁丑一班几乎全军覆没。包括冯双双在内的女子居然没一个能够进入赵府，只是与人杰混了一个熟脸，外加同窗的身份。 不过有个特例，那便是赵府的新成员，新账房，一位奇女子。 她的名字叫方织。 方织一个月前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赵府复命。 她这次真给了人杰一个惊喜，不仅是她那递上来的两块极品灵石，而且她趁势而飞的商业才华，逐渐响亮的名声，人杰即便坐在家中也是常有所闻。 近几个月，“秀织坊商会”声名鹊起，创始人方织践行的三条商道无比成功： 一是借势发力。 方织虽然没直接宣称自己代表赵府，却把她与人杰的赌约传得人尽皆知。人杰先担任大将军，后把仙音楼直接骂废，在此威名之下，谁都不敢赌方织会不会失败。借此，方织争取了许多方便之门，借到了大笔启动资金。 二是因势导利。 方织借着东西战争，将商会的起步业务分为两大块。一块是她原来做的绸缎和御寒丝棉，另一块是通过湘城屠宰场穿针引线，做起了猪肉生意。但她并非像往常一样，在本地卖肉，而是聘请修士将猪肉全部冷冻惠存起来，卖到外地！ 她迅速组织人马，划成若干小组到未交战的荆州和梁州大事采购物资。 她将御寒丝棉运到新占领的西域幽州，卖给那里因战争导致丝棉价走高而啼冷号寒的将士。她冷冻猪肉运到被战争折腾得千疮百孔的扬州，卖给那里正准备百废待兴却吃不上肉的百姓。 三是薄利多销。 虽然发着战争财，但方织却不求暴利，只取十一之利。 她不但带领商会快速致富，而且多次救助贫困，帮助难民，赢得了当地官兵和百姓的好感。她还大力倡导那些失去工作的人加入商会，发展养殖业，把单一的猪肉交易扩张为鸡肉、羊肉、鱼肉等，既提高了贸易量，又为百姓谋福祉。 短短几个月内，“秀织坊商会”的经营领域进一步涉足了畜牧业和粮食业，还在幽州和扬州开设了两处钱庄，现在贫苦百姓口中开始流传着这样一句民谣: 织锦养殖千倍好，救世菩萨秀织坊。 第四卷完结感言，附诗九首 《螳螂刀》第四卷完结了，这是目前最长的一卷，写了一百一十八章，近四十万字。 这一卷总体偏向养成，主角的道德观念、知识体系、基础武学、生活习惯都基本成熟了，主线剧情铺开，身世初步揭晓，身边小伙伴也一个个出现蜕变。 “仙门会谈”是我对第四卷的收官之战。到了下一卷，本书将会从养成系慢慢转变为热血系，打斗场景逐步增多。最关键的是，某些封印之物，也将正式解封。 非常感谢能看到第四卷的各位仙长们！ 我自己能感受到笔力的日渐增长，相信本书也会越来越精彩。 在此作诗九首，歌以咏志。 诗一： 《老夫子》 先师六大奇书现，曾为逍遥天上仙。 龙须垂地鹤发颜，战败坠入尘世间。 仁礼二术镇凡界，身背戒尺守书院。 苦等人族传音讯，一坐便是千万年。 诗二： 《第一使徒》 原是圣族九皇子，误撞女孩误入门。 山下施术误当神，误做螳螂领路人。 天生好运天灵根，乾坤兜内有乾坤。 纵使一身鼠胆小，甘为宝贝自断魂。 妙妙仙铃仙做衣，昂昂气象毛发新。 脚骑金猪多随行，使徒门中选精英。 牙行进来朝天客，神王驾到城主惊。 若问妖族谁可爱，寰宇界内第一名。 诗三： 《九五二七》 江南第一鸿鹄士，赵府最强马屁精。 还我漂漂复清影，龟波气功连山平。 气吞天下救万兵，霸王枪斗红海君。 别再道那桃花庵，我辈本是俗家丁。 诗四： 《日月相逢》 月亮公主月亮剑，孔周舞剑晋先天。 胆怯成魔忆母死，神魂分裂欲疯癫。 初生白日变黑夜，玉轮冰盘薄云边。 银沙朦胧映妙曼，波光粼粼水中芊。 明眸纯净心圣洁，幻化鼠褂系白绢。 弯腰探首性光逢，金银交融润心田。 朱唇微张口脂香，螓首蛾眉开红莲。 轻道一句小猫仔，从此再无眼中人。 诗五： 《无名石碑》 雨打风吹笑命贱，天被地床靠墙边。 一块木雕两文钱，空空黑袍化作坟。 诗六： 《题炼尸派》 时时谋划时时叹，曾经蛟龙潜水濒。 踌躇满怀夺声名，欲将众望付赵君。 不伤天和高清美，以为自己多聪明。 梦中壮志拥万夫，醒来大军压云境。 吹笛唤醒僵尸王，尚书一出势难行。 辛苦遭逢牵连故，非人非鬼有谁听。 宗门破碎终凋零，血河奔腾魂哀鸣。 道家子弟今尚在，愿与魔佛卷土来。 诗七： 《开蒙入学》 正容体齐颜顺色，先师神位九叩首。 洗手净心化杂念，芹莲豆枣桂束脩。 眉间朱砂吻红痣，目明神亮一点通。 入学鼓箧孙其业，八法成永开笔愁。 诗八： 《大水车巷》 池塘小桥云宫外，鳞次香榭小亭边。 蜿蜒河道长廊上，有处神奇美食街。 中央水车拍水面，大小雕像吐喷泉。 商船吆喝飘香宴，招牌海鱼龙虾绝。 诗九： 《仙门会谈》 龙王负荆龙子刎，怒骂仙音判出局。 雷劫压顶折身入，只为城中百万民。 第一百九十二章 疾风魔狼 天心宗外围是一方连绵的山脉，众人将其称之为天心山脉。 天心山脉远近千里矗立着大大小小上百个山峰，高的白雾环绕，直耸入云，不仅能找到修士和妖族的身影，传闻中甚至还有妖精出没；稍矮的也是生机勃勃，望眼过去繁花似锦，绿草如茵，小动物与汪汪溪水谱写着大自然的美歌。 晨阳初升，百鸟啼鸣。人杰，于小菁，骑乌力的贝鲁鲁，这“三妖一精”组合悠然踢着石块，在天心山脉的林间漫步。 童生班学业结束之后，人杰就没兴趣继续深造了。他只想学习先师为人处事的道理，同时也是践行当初对“父亲”的承诺，压根没想过成就什么文坛大家。 不是每个人都和小黑一样，对文坛留名青史有种执念般的追求。 在家中准备几日，他也不拖泥带水，与噙泪的九娘挥手告别后，带着贝鲁鲁和于小菁轻装启程，准备履行自己最后一个承诺--加入仙门。 于小菁对天心宗最熟，去天心宗就像回自己家一样。众人商议一番，决定让九五二七留下看家，于小菁负责领路，同时充当丫鬟和护卫，并重新祭炼执掌了《春秋》。 出乎意料的是，祈年居然扭扭捏捏地也想留下来。理由是，它最近很喜欢听那些大和尚念经，还迷上了其中一位大和尚慢悠悠的禅宗刀法。 人杰早就发现祈年共享天赋后变得酷爱练刀，但并不适应自己那几套刀术，于是体贴地拍了拍它的大脑袋，让它好好修炼，这段时间就安心待在血佛寺。 正好，他共享天赋后也慢慢喜欢上了脚踩大地的感觉。他还听过一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来凡界半年多，人杰不是天天宅在赵府，就是与书院两点一线，唯一一次出远门还是全程坐飞船去的，就没正儿八经远行过。 这次他也不赶时间，从湘城出发，途径陵郡其他县城，再到上庸郡、新城郡，最后抵达襄阳郡。走走停停，花费半个月时间体验了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品尝了不同地方的特色小吃。 他们没有遮掩行踪，就这样招摇地横穿十几城。 天道书院“先生”要加入天心宗的消息开始不胫而走，进而天下皆知。 原本各仙门招收弟子的时间是每年“秋分”，也就是下半年童生试过后的几天。结果天心宗趁着这次先生拜门的机会，广而告之，宣布了两件大事： 一是今年招收弟子时间破例提前至“大暑”，算算正好是人杰抵达天心宗后的那段时间。 二是从今年开始，不仅只招收天生五感残疾之人，所有身怀灵根且通过山门的测试者，均可加入天心宗，破例成为外门弟子。 天心宗为此花费大法力、大代价，专门设立第十峰，名为“天门峰”。天门峰峰主由一位新接纳的元婴散修担任，天心宗把九万年来收集到的所有外门心法全部交给天门峰，其中足有三门直指人仙大道。 所有外门弟子只要修炼到先天，就可成为正式弟子，并在金丹后一样晋升长老，享受和其余九峰相同的权利。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除了现任天门峰峰主传承的那份功法外，其余两门人仙级心法只能考验弟子悟性，让大家自己抱着秘籍自学，宗门最多指点一些通用的修炼经验，提供修行所备资源。 这两点宣告发出，一度引起轩然大波。 本来第一点还好，无非就是蹭蹭先生热度。天生盲人和聋哑人加起来就那么多，有天赋的更少，再怎么宣传，或者说民众热情再怎么高涨，也多招不到哪去。 但结合第二点就可怕了。 相当于原来只招“专科”的天心宗，现在要和“统招”的其他仙门抢生源！ 各大仙门都因此不同程度抱怨。有说天心宗不守初心的，有说想趁“先生拜门”跨界捞人的，有冷嘲热讽说堂堂宗主成了暖床丫鬟的，但不管怎么说，倒没哪个宗门真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当前局势敏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呀！ 看着十四州掀起一波加入天心宗的热潮，其他仙门坐不住了。他们纷纷效仿，也把招收弟子的时间一律提前到“大暑”，但还是低估了今年的偶像跟风效应，最后郁闷地发现，响应的年轻人似乎比往年要少了许多， 最郁闷的还属李元启。 一旦人杰和天心宗正式走在一起，他就更难做一些针对性的事了。若仅仅“先生”的身份，只要不触犯书院规则，他还可以私下玩些脏套路。但若天心宗牵扯进来，他就得掂量掂量，做的小动作会不会被暴露！ 抛开皇宫书房又换一套家具不谈，人杰、贝鲁鲁与于小菁此时都站在树梢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 下方正开展着一场精彩搏斗。 进攻者是天心山脉本土灵兽，五只硕壮的疾风魔狼。它们一边交战，一边流着口水时不时盯向蜷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美味金猪。这五只灵兽都有后天上三品修为，带头那只已十分接近先天。 防守者是跳出来见义勇为，将“弱小”金猪保护在身后，看起来单薄许多的一只奇怪螳螂。 用木头雕刻出来的螳螂！ 知道自己是螳螂妖族后，人杰便对螳螂这种生物产生了浓厚兴趣。 虽然至圣凡界没有螳螂妖，但普通的螳螂昆虫还是随处可见的。他不仅自己饲养了一些，在平日里细细观察他们动作，而且在练习《雕木刀法》和《雕心赋灵功》时，雕刻的对象都是螳螂。 下方这只螳螂是他目前到达极限的一件作品，他将其取名为“十九”。他不仅为其打造了一副更加利于交战的外形和刀身，而且在其体内灌注了相当于后天九品内力的妖气，只要用心眼意志力覆盖其上，就能控制它灵活交战。 原来在家，人杰用木雕找彩蝶交过手。开始还不是彩蝶对手，到后面，随着木雕一次次升级，就逐渐演变成了彩蝶被单方面吊打。 见人杰走到哪都蠢蠢欲动，于小菁贴心地带他来到一处天心山脉禁地，找到了专门为弟子培育的试炼灵兽之一--疾风魔狼。 疾风魔狼浑身雪白，体型比普通野狼大上一圈，即使四肢着地也有四尺高。它们不仅行动敏捷，狡猾嗜血，还是群居生物，拥有很强的战斗力。 头狼疾风魔狼王拥有先天九品修为，整个天心山脉只有一只。下面即使最普通的魔狼也有后天实力，数量成百上千。 这么强的一股灵兽族群，也只是天心宗普通弟子日常试炼的对象之一罢了。每次展开试炼，弟子们都会在师傅的吩咐下，以组队形式组成九人小队，长辈们隐藏在周围为他们护法。 在天心宗引导下，疾风魔狼如今已培养出了严格的领地观念。一路行来，“先天出没区”，“后天出没区”，每处禁地都挂起了醒目的牌子，看起来泾渭分明。 之所以魔狼王会如此严管自己手下，不是因为它怕了人族，更不是它在本能地趋利避害，而是因为...它其实是被天心宗一位太上长老养大的宠物！ “嗷！” 领头魔狼愤怒咆哮，四肢用力一蹬，身躯自上而下猛然扑过来，巨大的嘴巴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一口朝着十九咬下去。 一阵呼啸，风浪袭人，似乎那块空气都被这一扑给震碎了。 十九左手臂刀一击刺出，那魔狼却在空中翻转腾挪，敏捷地避开了进攻，但同时十九另一把刀也划出了优美弧度，一下子重重劈在魔狼身上，把魔狼砍到一丈之外的地面上。 嗖！ 十九趁机冲到受伤魔狼身前，就想再给它补上致命一击，结果三道暴虐气息又再次接近，其中一道被十九闪身躲过，一道被双刀合力回挡，另外一道则是撞在十九身上，把它撞得双腿离地，飞向一棵大树。 第五只伺机而动的魔狼很有默契发起攻击，一只带着呼啸风声的利爪，朝着十九凌厉抓来。 “书万象交替，画骨肉乾坤！” 躲在树上的人杰心中一声低喝，半空中的十九似是早有准备突然转身，迅速对着这只魔狼砍出十九刀，两把臂刀化作一团流光，将其半个身子砍得血肉模糊。 “呲！呲！” 即使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只魔狼居然还没死，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十九，嘴中发出“呲呲”声，其他四只魔狼见状怒了，猛地仰头，齐齐发出愤怒的嚎叫。 “嗷呜！！！” 这道咆哮无比骇人，声浪滚动间震荡着丛林，引动树木摇曳。接着风浪扑面，一股腥臭气息席卷而来。 “小心，他们要使用血脉天赋了！” 于小菁在旁边善意地传声提醒。人杰点点头，神色凝重。 若换成是他自己，杀这些魔狼不会比杀猪难。可下面他控制的十九毕竟是木头做的。虽然材料是灵木，加持了妖气，如今灵巧程度与彩蝶不相上下，但和他几近大成的螳螂妖身比起来，还是有天壤之别。 无论动作、速度，都远远无法做到他的程度。人杰如今只能在这种条件下，将赋灵后的九品实力和宗师级的刀法技巧，在十九身上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 “嗷！嗷！” 五只魔狼身体四肢上出现一股旋转气流，浑身毛发被这股气流吹得不断飘动。人杰从来不是被动等待之人，十九虽然还无法做到刀气离体，但却完全不妨碍他施展绝招。 “寒光阴阳隔，俯首已离身！” 十九化作长虹，急速砍向最近一只魔狼颈部，却见那魔狼眼中掀起一抹戏谑，瞬间跃至一丈开外。 “速度快了好多！比十九还要快了！” 人杰虽然心中惊讶，神念却是不停，在全力催动十九体内妖气后，十九眼睛一闪，猛然一蹬，身体如同一道闪电迅速出现在魔狼身前。魔狼瞪大眼睛，仿佛无法相信对方怎么能那么快作出反应。 嘭！ 一道绝命刀芒笼罩在魔狼头上，眼看这招“开猪膛”就要将它全力劈成两半。旁边白影迅速袭来，如同巨炮般弹开臂刀。刀身倒拍在十九身上，让十九止不住地“腾腾腾”后退几步。 再一只魔狼化作流光，在地上滑出“唰唰”的响声，落叶飞起，形成一道白色风浪，一下子扑到十九面前。凶猛的爪子瞬间轰在十九右前足，发出清脆铿锵，划出了几道闪烁火花。 木屑横飞，一只木质臂刀连带整个前足凌空打转，最后落到了地上。 剩余两只魔狼咆哮一声，带着两股狂风左右包抄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雕心赋灵 两股腥风扑面，血盆大口对准十九的脖子和左臂，眼看就要将它彻底重创。但见十九心神一颤，眼睛射出一道红光，紧接着迅速抽身。 红光入体，两只魔狼在这关键时刻猛地一愣，然后面对面轰然撞到一起。 嘭！ 咯吱咯吱咯吱...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折声传来，两只魔狼在疾风加持下撞得身躯变形，头破血流，软软倒在地上，口中不禁发出“呜呜”的哀嚎声，看起来十分惨烈。 剩余两只还能行动自如的魔狼见状猛地停下动作，浑身毛发竖起，开始防备那道奇怪红光。他们撤销了消耗颇大的“疾风状态”，开始绕着十九转圈，寻找机会将其继续重创。 毕竟在它们眼里，断了一臂的十九比之前威胁已经小多了。 可是，接下来一幕彻底打破了它们认知。 它们一脸崩溃地看见，站在地面上的十九就像得到大地母亲滋养的小树一般，迅速焕发出新的生机。断臂处疯狂抽枝发芽，然后长成了原来的形状。 十九冷漠地把新肢上的绿叶与小花刮除，继续面无表情地盯向两只停在原地、目瞪口呆的魔狼。 这就是《雕心赋灵功》最变态的地方！ 所有被成功赋灵的雕刻品，能动能打，能分享视野，能按主人心意施展招数，还能继承主人本命天赋！所以人杰雕刻出来的螳螂不仅十分擅长耍刀，还能使用从祈年那共享而来的天赋，甚至比人杰本人的效果还要好！ 于小菁分析，也许因为木头比他更加容易吸收大地之力。 “嗷呜！！！” 见完全恢复后的十九重新摆出进攻架势，两只魔狼对视一眼，扯着嗓子开始大声叫唤，接着在人杰意外的注视下，甩着尾巴跑了！ 那些受伤的同伴，它们居然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样就跑了？太没义气了！” 人杰郁闷地道了句，有些不爽，他还没打够呢。 “不，它们真正逃跑是夹着尾巴的。这是在外围布防，防止十九逃跑，同时接应救兵。” 于小菁摇摇头，开始解释疾风魔狼的习性。 “单只魔狼虽然已经很强了，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那一呼即来的号召力。天心宗弟子在试炼时，最需要注意的就是设法让他们无法呼救。一旦被魔狼发出呼救声，整个小队就需要紧急撤离。 后天魔狼数量要远远大于先天，有接近八百之数。之前他们那声呼喊已经引来了同伴注意，但同伴不会随便插手。现在他们不仅正式呼救了，而且在用他们的方式与同伴交流。 您可以解放神眼看下，这次数量有点多，要不要提前结束战斗？” “我看看。” 人杰睁开泛着金光的眼睛，看见视野中已经聚集了二十三只魔狼。它们正在迅速靠近，其中又有两只后天九品的难缠角色。知道十九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么多敌人的对手，可人杰不仅没放弃，反而将嘴角微微划出了一个弧度。 “叫救兵是吧。也好，正好让我试验一下群体作战！” 说着人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又一个巴掌大小的螳螂木雕，将其不断洒向大地，用心眼意志力覆盖其上。这些木雕在空中迅速增大，当潇洒落地时，已经变成了十九那般的活物。 “嗷呜！嗷呜！嗷呜！” 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响起，形成了一波又一波声浪，带动树木与草叶哗哗作响。去而复返的两只魔狼，正踌躇满志地领着同伴们降临，接着就懵逼地看见原地出现了十九只风中岿然不动的持刀身影。 尚未开启灵智的脑袋，让它们无法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敌人变多，不仅没有引起它们的警惕，反而让它们进一步凶性大发。在两只九品的带头呼喊下，所有魔狼威势不减，继续直奔向前，冲向了那群面无表情的敌人。 嗡！ 十九挥舞前足两把臂刀，一跃而起，带头冲向狼群。臂刀在妖气激发下发出一声刀鸣，就像击鼓一样，敲响了战斗序幕！ 乒铃乒铃乒铃！吼！ 双方蒲一接触就将战斗推入白热化。不断有魔狼被砍倒在地，不断有木雕被凶猛击飞。虽然魔狼和木雕都无法做到灵气离体，但几十股饱含妖气的力量碰撞在一起时，声势还是非常壮观。 一阵阵呼啸，一丝丝火花，一卷卷风浪，带动血液和木屑空中横飞。 于小菁赞叹地看向人杰。 一般练成《雕心赋灵功》的弟子，在先天期同时操控木雕的数量不会超过三个，能同时操控五个就算是佼佼者了。 这不仅关乎意志力是否强大的问题。最主要的是，操控数量一多，就需要分心多用，普通修士根本管控不过来，需要锻炼出强大的神魂力与计算力。 而反观人杰，如今人杰虽然已经稳稳进入九品，但毕竟只是先天修士。一名先天修士同时操控十九只赋灵木雕，不仅看起来毫无压力，而且这十九只木雕无时不刻都在做着不同的动作， 有的辗转腾挪，有的进退插行，有的扫劈拨削，有的掠奈斩突，彼此之间还互有增援。 甚至是前后包抄，围点打援！ 一旦眉中“天心”遭遇致命威胁，宁愿身旁战友用损失躯干的代价交换伤势。当出现损伤时，十九只赋灵木雕互相配合，一边交战，一边让伤者后撤至安全处，抓紧时间吸收大地之力。 好完美的操控，好强大的神眼。 于小菁痴痴看着人杰，知道人杰如果继承她的作战风格，将成为世间最强大的雕心赋灵者。 先天就能同时控制几十个了，那金丹呢？元婴呢？人仙呢？甚至是更高境界呢？会不会像陈野前辈一样，同时操控百万，而且不是百万死物，是百万拥有自主思考能力与作战能力的强大活物！ 只可惜，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她知道，人杰痴心的还是刀道。现在看他操控这些木雕玩得痛快，不是他真的喜欢这种作战模式，而是他很久没碰到势均力敌、能让他放手一搏的敌人了。 他正通过这一个个木雕的视野，一个个只有后天修为的身躯，磨炼他的刀法，增长他的经验，享受那种刀刀到肉、生死之间的战斗乐趣。 “嗷呜！！！” 魔狼越打越少，木雕看似一直有损伤，却一直都有那么多！于是打到一半，魔狼又开始大声召唤同伴了。人杰慢慢找到集团作战的感觉，他嫌这样效率太低，便一边放慢进攻强度，同时吩咐贝鲁鲁： “鲁鲁，你想办法把附近的魔狼都引过来。但不要一口气全部聚集，尽量每次增加五只左右，我想看下木雕的极限在哪！” “好嘞~” 贝鲁鲁拍胸脯应了一声，从树上直接跳到了下方正“奋力装可怜、装自己很好吃、给敌方鼓劲”的乌力背上，随后双腿一夹，兴奋道： “走咯，多勾引些傻狗过来~” “嗷~嗷~嗷~嗷~嗷~” 禁地的部分魔狼们，恐怕永远忘不了这奇妙又可耻的一天。 这一天，一只大老鼠骑着一头看起来很好吃的金色肥猪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头肥猪缓缓扭着屁股，还朝自己做流口水的动作，这能忍？ 于是自己追逐那头跑得飞快、四处绕圈的“食物”，路上发现同伴越来越多，最后已经找不到那头美味食物的身影了，却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充满血腥味的林地。 那里有他们的同胞，正发出凄厉的呼喊声... “到极限了！” 人杰坐在树丫上低语，发现交手的数量不能再多了。此时下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足足八十只魔狼，远处还有更多魔狼正闻讯赶来。放眼望去简直漫山遍野，宛如大军集结。 这些魔狼都无法妖气离体，只能与木雕贴身作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十九它们才能苦苦周旋这么久。 但受本身实力影响，主要是速度影响，即使人杰已经越来越熟练，即便木雕们时不时施展略有效果的“杀猪势”，但受伤的频率还是越来越高。 再加入一批，又有二十几只魔狼同时激发疾风之力后，人杰轻吐一口气： “该结束了，我可不想让我的宝贝报废在这里。”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一字一字说道： “生死由我判...” 一只魔狼兴奋地扑向一只修为最低的木雕。木雕此时已经没了大半边身子，根本来不及恢复伤势。魔狼也是误打误撞，在对方无法动弹之下，正准备一口咬碎那个讨厌的木头脑袋。 它其实并不知道，这一口咬下去，木雕便无法继续沟通天心，也无法再沟通大地，就算真的“死”了。 腥臭的唾液滴下，血盆大口离木雕只有一寸之遥。眼看这只名为“一”的木雕就要变成一块废木，魔狼突然眼前一花，随后惊恐地发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一道冷峻声音传入它耳中： “天下猪断魂！” 嘭！嘭！嘭！ 远近活蹦乱跳的、重伤倒地的四百余魔狼，就这样翻着白眼齐刷刷倒在地上。几只正好在攻击范围之外的魔狼看见这诡异景象，立刻吓得炸毛。它们颤抖地呜咽几声，夹着尾巴转头就跑！ 人杰从树上落下来，躲在树上的乌力也驮着贝鲁鲁下树跑了过来。待木雕们恢复如初后，人杰撤离控制，将它们收回储物戒，然后环视一圈问： “这些魔狼怎么处理？” 于小菁来到他身边，柔声说道： “我帮它们治愈伤势，然后让它们好好睡一觉吧。平时弟子们出来试炼，是不允许对这些魔狼下死手的，要不然它们早就绝种了。” “哦？那你不早说，刚才我不小心砍死了十几只。” “咯咯。” 于小菁轻笑一声，大方说道： “怎能不叫主子尽兴？死一些没关系，我们本就会定期派人来捉走一些，否则以它们在这几片山头的霸主地位，早就破坏大自然平衡了。” “大自然平衡？” 于小菁“嗯”了一声，然后挽挽发梢，双手合十，轻启朱唇，好听的嗓音在林间响起：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宅萚...” 随着这美妙歌声，于小菁身上发出一大片绿色光芒。光芒浸润大地，所有植物都快乐地左右摇摆。地面冒出一朵朵小花，花朵喷出一个个萤火虫般的光点，还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这些光点聚集在魔狼伤口上，使其缓缓愈合。 “呀！是母皇！母皇回来啦！” 一只只有巴掌大小，背后长着翅膀的小女孩正在另一座大山山顶采着花精，远远感受到这边灵气波动后，眼睛一亮，兴奋扑腾起了翅膀，开始原地转着圈。 直到把自己转得七晕八素，她才歪歪扭扭躺靠在花瓣上，喃喃傻笑道： “嘻嘻，米哆定是第一个发现的！” 说完还自己点了两下头： “嗯！嗯！” 第一百九十四章 妖精花园 魔狼们被治愈后，继续全部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于小菁正准备带人杰重新启程，突然轻“咦”一声，转头柔道： “咪朵？你怎么跑这来了？我说过不许来禁地的哦！” “母皇~~” 一道甜甜脆脆的声音飘来，人杰好奇地望去。不多时，就看到发出声音的，居然是一名身体发光的小女孩！ 这个轻盈而小巧的女孩只有半尺高，穿着花朵和树叶连缀而成的短裙，花叶间隐约可见白嫩的肌肤，牙签般的手脚，头上还有一朵粉嫩小花。 两对蜻蜓般的翅膀在背后扑腾扑腾地扇着。 女孩激动得小脸通红，一下冲到于小菁怀里。 “母皇~咪朵找到母皇啦！” “你呀~” 于小菁用青葱白玉的食指尖点了点咪朵额头，轻轻抚着对方小脑袋。咪朵在她怀里一边拱，一边“咯咯咯”笑个不停。 “这就是妖精一族吗？怎么这么小？” 人杰惊奇地问道。他一直以为妖精都像于小菁一样，看起来和常人差不多，就是个子稍微小一些，没想到差别居然这么大。 “妖精都这么小。应该说于小菁很特别，她是我见过最不像妖精的妖精。” 贝鲁鲁感慨地看着那只小妖精，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朵沾着晨露的小黄花。他将黄花前伸，凑在咪朵鼻子旁边轻轻晃动，嘴巴还发出“努，努，努”的声音，就像逗猫一样。 没想到咪朵真吃这套。 她耸耸小鼻子，闻到花香后眼中一道光芒闪过，然后欢呼一声扑上去吸起了露水，吸完后便重新回到贝鲁鲁头上开心地又跳又叫： “大老鼠！给露水的大老鼠！” 人杰见状也在旁边摘了朵沾露水小花，伸过去想要逗这只小妖精。结果咪朵嗅了嗅后便扭过头，再也不理人杰，继续玩起了贝鲁鲁头上的毛发。 “怎么我弄不成？我看她胆子挺大的，就不怕你是坏人吗？” 人杰有些郁闷。 “嘿嘿。” 贝鲁鲁把小手举到头顶，轻轻把咪朵放在手掌心上，笑着说： “花妖精除了采花精，还喜欢喝清晨第一滴花瓣上的露水。您那种普通露水她们是不喝的。还有，她们的胆子可不大，换做一般人，她们根本就不敢露面。” 贝鲁鲁把咪朵举到胸前，抖了抖下巴。果然，咪朵眼睛一亮，开始抓住他几根长长的胡须玩了起来。 “只有兼具善良与勇气的人，才能让妖精主动现身！” 听见贝鲁鲁解释，人杰点点头，然后又疑惑地看向于小菁。于小菁捂嘴笑道： “奴婢很小差点死了。被父亲救活后，打小便和人族生活在一起，后面发生了一些奇遇，于是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看向贝鲁鲁的大眼睛闪烁着亮光： “神王大人，您好像对我们妖精一族很熟悉？” “那可不是！嘶...” 贝鲁鲁刚答话就被咪朵揪得咧了咧嘴。他接着骄傲地抬头说： “你们可知，我们第三使徒是何许人也？” 于小菁早听说过贝鲁鲁组建神徒的事迹，知道包括神王大人在内，目前神徒内共有五名最高使徒，再结合刚才的情况，她精神一震问道： “难道也是妖精？” “没错，他不仅是妖精，而且还是九天之内，血统最最尊贵的妖精！” “最最尊贵的妖精？” “妖精还分血统吗？” “你骗人，母皇才是最最尊贵的妖精！” 听见于小菁和人杰提问，咪朵也跟着插了句话，还气鼓鼓地叉腰看向贝鲁鲁。贝鲁鲁也不生气，他看了眼自己掌心那个“兜状”纹身，喃喃说道： “妖精都是由灵植开启灵智，觉醒为生灵。妖精根据种类，分为花妖精、草妖精、树妖精和果妖精四种。然后根据本身血统，又可以划分为五大类。 第一个是由普通灵植觉醒的凡妖精。这种妖精随处可见，数量最多，几乎占据了六成，像咪朵就是。凡妖精天赋神通较少，修行较慢，加上妖精一族都比较懒，额，应该说无欲无求，所以一般也就先天修为。” “哼！先天就先天，咪朵最讨厌修行啦！” 咪朵闻言生气地冲上去，咬了一口贝鲁鲁的大耳朵。 “哎呀呀呀！轻点轻点轻点...第二种是由珍贵灵植觉醒的元妖精。元妖精数量少些，大概占三成，天赋神通更多更厉害，修行也更快，就算比较懒的，练到金丹或者元婴也不难。于小菁就是这种。 若我没看错的话，你本体应该也是花妖精吧？” 于小菁甜甜“嗯”了一声。 “神王大人慧眼如炬。” “还有呢？还有呢？！咪朵从没听姐姐们说过这个！” 咪朵见贝鲁鲁确实很懂的样子，便渐渐专注了起来，开始抱着贝鲁鲁的手指期待地盯着他。 “第三种是由强大灵植所觉醒的仙妖精。仙妖精即使在修仙界的妖精一族也是中流砥柱。只要不夭折，不被生灵偷偷抓去练功炼器，最差也能成为人仙。稍稍努把力，地仙问题也不大！” “哇~” 咪朵虽然不知道地仙是什么，但还是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贝鲁鲁。 “第四种，可以说只有在玄奇之地孕育出的那些唯一的仙根、仙植，再正好机缘巧合觉醒。这种妖精，我们将其称之为圣妖精。 圣妖精都有天仙之姿，可以说是每代妖精的圣子、圣皇候选人。” “好厉害！” 咪朵眼睛里出现了小星星。 “嘿嘿，最厉害的来了！” 贝鲁鲁十分享受咪朵的目光。他将大板牙微微调整角度，一股被反射的太阳光“卟啉卟啉”射下来。在光芒的沐浴下，咪朵此时看贝鲁鲁仿佛在看天神下凡。 “第五种妖精...” 贝鲁鲁声音微微压低，满脸神秘： “可是传说中的妖精！” “传说中的妖精！” 咪朵举起了右手，跟着大声复述。 “是由传说中的十大神植觉醒！” “十大神植！” 咪朵煞有其事地叫着，虽然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十大神植。 “从古至今只出现过两名！” “两名！两名！” 咪朵激动地尖叫。 “每一名最终都成就了至尊！无敌于天下！” “至尊！无敌！” 咪朵奋力地拍起了手，把小手拍得通红。 “而我们的第三使徒...” “第三使徒！第三使徒！” 咪朵小脸也憋红了。 “是有史以来第三位！第三位由十大神植所觉醒的神妖精！乃当今妖精一族名誉圣子！除妖皇之外，九天所有妖精见到他都得俯首称臣！未来他注定成就至尊！他的名字就叫...” “赫...赫...” 咪朵已经发不出声了，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喉咙，口水都流了出来。 “杨！果！子！” 咪朵兴奋得晕了过去... 一朵花香过后，咪朵晃了晃脑袋，从贝鲁鲁掌心站了起来。 这次醒后，咪朵就一直询问第三使徒的消息。贝鲁鲁让她发誓保密，干脆坐在原地给大家讲起了杨果子的故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咪朵听着听着，又露出无比崇拜的表情，精彩时，还哼起了不知名的旋律。 故事讲完后，咪朵用脸蛋蹭在贝鲁鲁掌心的纹身上面，大声喊道： “果子哥哥，你能听到吗！！！” ...... 众人玩闹了一阵，听咪朵说全体妖精都十分想念母皇。于小菁征求了人杰意见后，便临时改道，准备回一趟族地看看。 翻过几座高山，穿过一片布有迷阵的小森林，一座广阔的草原映入人杰眼帘。草原上鲜花遍地，异兽成群，缤纷的鸟儿在花间飞舞，发出了清脆的啼鸣声。 又走过数十里，于小菁在一棵二十人合抱的参天古树前，唱起了古怪的音调。古树闻声眯起眼睛，张开了大嘴巴。 一行人穿过它嘴巴，来到草原尽头，进入一片神奇的山脉。 在这里，七彩雾气将天空笼罩，到处弥漫着清香。下方是大片大片的花海，交错着一片片美丽的田野，看起来梦幻至极。 成群结队的小妖精，仿佛无数小蜻蜓在阳光下飞舞。他们身上所穿的全是各色花朵连缀而成的衣裙，有的有翅膀，有的没翅膀，但是无一例外都能飞，在空中汇聚成一道流淌的彩虹。 看到于小菁后，他们都兴奋地喊着“母皇”飞过来。 于是，人杰越往前走，头上环绕的队伍就越大，叽叽喳喳几乎连成了一片。逐渐地，就连他们身上都开始挂满了一些特别黏人的小妖精。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将这片花丛和田野分隔成两半。鱼儿在水底游动，十几只乌龟懒洋洋趴在溪边，有几只探着头，张望着几位不速之客。 除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在花海中争相开放，不同种类的果树在田野中茁壮生长，在这里还能时不时见到外界难种的灵植。灵植之间，刻画着一些阵法，坐落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如秋千、滑滑梯、跷跷板之类... 咪朵像个导游一样，走到哪，介绍到哪。她说这里是于小菁成为宗主后，重新建设的整个世界最大的妖精圣地，名字叫妖精花园！ 花园共有四大区域，入口处是妖精花海，接下来就是妖精瀑布。 瀑布前有一个巨大池塘，池塘里漂浮着许多巨大碗莲，每朵碗莲都是不同的颜色。当人杰他们一一坐进碗莲后，还没坐稳，水里的金鱼就快速游了起来，然后哼哧哼哧地推起了碗莲。 于是碗莲就像是扬了帆的小船，在池塘里快速驰骋。贝鲁鲁拉着人杰和乌力来回玩了好几遍，衣服都湿透了。 到了池塘另一边，眼前出现了流动的小瀑布。 瀑布旁边悬挂着一个超大摩天轮，摩天轮上镶嵌着三十六个巨大的南瓜，其中每个南瓜都被镂空了，上面有一片叶子延伸到瀑布下方。 水落到叶子上，摩天轮就这样慢悠悠地转了起来。 “哇！妖精族真会玩！！” 贝鲁鲁双眼冒光，拉着人杰又冲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酩酊大醉 世界各地聚集于此的妖精们，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圈摩天轮。人杰他们最终因为个子太大挤不不进去，所以只能羡慕地站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向凑在南瓜小窗前朝他们喊叫的咪朵招招手... 他们继续穿过瀑布，来到了妖精们的住宅区--妖精家园。 这是一座两面环山的盆地。盆地面积很大，里面的景象更让人眼前一亮。 只见这里生长着数不清的大蘑菇。大蘑菇错落有致地排列，表面都开了一个门户般的洞口。在他们刚到来时，正有三三两两的小妖精坐在洞口边缘晃荡着小腿，嘴里哼着各式各样的歌谣。 咪朵刚来入口就用两只小手张开放在嘴巴前，大叫一声： “哟吼！大家快看！母皇回来啦~” “哇~母皇~~” “......” 一只只妖精就像一只只欢快的蝴蝶，从远方扑腾着飞过来。他们轮流亲了一口于小菁，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心中思念。 在这里，妖精根据年龄分为大妖精和小妖精。大妖精就是咪朵这种成年后自然达到先天修为，会张口说话的妖精。小妖精只有指甲盖大小，看起来就像萤火虫。他们虽然不会说话，但也会施展一点点法术，看起来十分有灵性。 于小菁眼神就像一道和煦的春风，轻轻拂过众妖精心房。她自豪地问道： “主子，奴婢家乡是不是很漂亮？这些孩子可爱吗？” 人杰点点头： “嗯，整个凡界最美丽的地方应该就是此地了。妖精们很可爱，我很喜欢。” “可爱可爱！妖精最可爱！” 妖精们都开心坏了。 他们平时躲在妖精花园和天心山脉禁地附近，很少出去走动，大部分都不知道于小菁最近的状况，只知母皇半年多没来看他们了。在这种情况下，神经大条的妖精听见自己母皇喊一名“人类”主子，居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认为人杰是自己人，与之更加亲近。 其他大妖精也跟着一起喊主子，贝鲁鲁则被叫做大老鼠，乌力不知怎地被称之为“猪猪大叔”，卷卷的尾巴上面挂满了一串小妖精... 在经过一处并不算高大的彩色蘑菇时，咪朵开心地介绍： “这是咪朵的家！咪朵的家！要去坐坐吗？咪朵存了好多好多花精！” 话音刚落，咪朵又看了看人杰一行的体型，迟疑道： “可是...你们个子好大哦，咪朵的家很小。” 人杰看了看那株彩色蘑菇，小小的洞口只够婴儿爬过，便笑道： “谢谢咪朵邀请，我们还有事，下次再来你家做客。” “唔...那也行，等以后咪朵换个大大的蘑菇房！” “母，母皇？！” 一只身披银白色铠甲，手持白银长枪的大妖精闻讯飞过来。她目光落在人杰等人身上愣了愣，在扫过众人之后，表情猛地呆住，同时大声惊呼，看着于小菁。 于小菁笑道： “亲爱的小椿，贵客来临，招呼也不打一声吗？” 大妖精小椿吸了口气，对着人杰等人道： “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妖精花园！我是侍卫长小椿！请...请多多指教！” 说完她把长枪插在背上，然后从戒指一样的储物腰带里取出几块香气四溢的糕点，一一递过来。 “这是我做的山茶糕，跟母皇学哒！” 人杰轻轻捏住只有半个手指那么大的山茶糕，放进嘴里细细品味，随后点点头评论： “不错，有小菁三分韵味，吃完心情更好了。” “啊！谢谢！谢谢！您就是...就是？” 小椿脸蛋通红，说话开始结结巴巴。她和其他不谙世事的妖精不同，明显知道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于小菁“嗯”了一声，笑道： “这些日子，花园还好吧？” 小椿行了一礼，道： “在母皇的荣光下，妖精花园一如既往和平！” “太好了。” ...... 一路行来，途径所有大小妖精都开心地加入队伍。总体而言，人杰心情还是不错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头顶那几百个大妖精，快把他脑袋给吵炸了。 “曼达！曼达！你身上带吃的了吗！我还没吃早饭！” “你现在这么胖，居然还吃早饭？不怕飞不动吗！” “你们知道吗？我昨天看见曼陀王子一个人在树爷爷旁边说话。他说他喜欢小菊！他平时还对小菊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是不是好奇怪？哈哈哈哈哈！” “曼陀王子喜欢我？？？”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当时瓜红拉我去看了！” “咦，那小椿怎么办呀，小椿不是一直都暗恋曼陀王子，这可是全花园都知道的哦！” “呀！你们又说出来！” “可是我不喜欢曼陀王子，他每天冷冰冰的，还是我家阿竹好！” “喔！！！” “你果然喜欢傻瓜阿竹！哈哈哈！” “可是我家阿竹好像也喜欢曼陀王子！怎么办？” “才...才没有！” “喔！！！！！！！” ...... 一炷香过后，人杰他们来到此行目的地，妖精花园的中心点--妖精圣殿。 这里又是一条瀑布，只是这瀑布十分宽大，整个犹如银色锦布一样从数十丈悬崖上直直坠落，在一座小型湖泊中溅起“轰隆隆”的水花。 瀑布最高处，有一座宫殿被升腾的水雾笼罩。宫殿那美丽的轮廓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它上空还悬挂着一条巨大彩虹，这条彩虹横跨了大半个花园，似乎是七彩雾气的源头。 如此景色，震撼人心。 于小菁带着人杰他们飞上瀑布，刚来到宫殿门口，八位和小椿装扮相同的大妖精们整齐化一地排好队列，向着人杰一行行礼。为首是一名银色短发、十分英俊的小男孩，他的表情充满了恭敬与激动。 “白银侍卫团恭迎母皇回归！” 嗯？ 人杰之前一直没觉醒神眼，此时在感受到那股强悍气息后，稍稍觉醒一看，便意外地发现这里除了于小菁，居然还有一位元婴。 看起来好年轻！ 没有想到，意外的不仅是人杰，就连于小菁也激动地上前两步，欣慰地摸着小男孩的头： “小曼陀你晋升了？太好了！真不愧是最勤奋的孩子！这下我更放心了！小椿，你得多学学人家，亏你还是他师傅。你要有你徒弟一成的努力，也不至于这么快被超过了。” 曼陀王子先是依恋地在于小菁掌心中拱了一拱，听见夸赞后又忍不住骄傲地抬起头，下巴都快翘到了天上。他此时将嘴巴变成一个小喇叭的形状，开始“嘀嘀嘀嘟嘟，嘀嘀嘀叭叭”地吹起了号子。 “哇！曼陀王子开始吹喇叭啦！” “好厉害！每次只有母皇能让他吹喇叭！小菊，你要加油哦！” “我才不要！我不喜欢他！” “嘟！嘟...嘟...” 刚才还是高昂的曲调，在听到小菊这句话后就像漏了气的大鼓，一瞬间就变得低迷了起来。 “哈哈哈哈！” 在一群没心没肺的笑声中，人杰被于小菁带入了即使是人族也不会觉得狭小的美丽宫殿。这座瀑布山顶上的宫殿被一圈池水所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奇花异草遍种，玉树挺拔俊朗，蔓藤爬满庭柱，珊瑚做成长窗。 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在地上宛如冬雪初降。彩虹划过琉璃瓦顶，映在一栋栋精致的角楼身后，照耀出神秘的光辉。 于小菁带着人杰来到宫殿最大的一处宴会厅。 这里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蚕冰作帘，范金白雕为柱。四处挂满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绡动之时，就如云山幻海一般。 殿中宝顶悬着一朵巨大莲花，莲花发出光芒，似天上明月。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 待所有妖精落座，人杰打开神眼细数，共有小妖精一百三十一只，先天期大妖精两百四十一只，其余大妖精除了于小菁之外，均为白银侍卫团成员，包含一名元婴，八名金丹。 若是把于小菁也算上，这股势力不会比一些郡级大派弱，而且先天期好多！ 看来天心宗绝对比世人想象中的还要强！光是类似疾风魔狼、妖精花园这样的附庸势力，就不知隐藏了多少。 接下来于小菁直接召开了史上最高规格的妖精宴会。 大妖精独唱与合唱，小妖精跳舞与手拉手转圈，再是所有妖精一起载歌载舞，这是妖精花园的常规节目。 接着是独创节目：最特别的百花茶，最特别的百果酿。 他们也不知从哪弄到的一套巨大茶具。以于小菁为首，一百个大小花妖精全部忍痛摘下本体一朵花瓣，然后一股脑放进茶具中“咕噜咕噜”煮了起来。 贝鲁鲁发誓，这是他闻过最迷人的香味，喝过最好喝的茶。他以后一定要去趟修仙界妖精大本营，让杨果子命令他们照葫芦画瓢，煮个“万花茶”出来！ 喝完百花茶，包括妖精族自己在内，每个人都觉得无比幸福，无比快乐。人杰和贝鲁鲁都仿佛经历了一次心灵上的洗涤，心底最深处积压的那些负面情绪被一扫而空。 而接下来的百果酿就更有意思了。 他们搬来一个沉甸甸的大酒缸，放在地上有人杰肩膀那么高。泥封被打开的那一刹那，一股浓烈的酒香气冲了出来。 这还不算完。 一个又一个果妖精把自己脱得精光，以英勇就义般的表情跳进一张大网。在人杰、贝鲁鲁和乌力震惊的注视下，小椿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把捞了上百果妖精的大网，就这么“噗通”一下杵进酒缸，然后开始缓缓搅动。 仅仅一炷香时间，一股更加夸张的酒香味钻进众人鼻子，再从鼻子浸润入喉咙，再渗透到五脏六腑。还没有喝，众人就开始有些醉意了。 小椿拿出六只开口很大的喇叭花杯，用舀酒的酒提子小心地往杯子里装酒。待六个杯子全部装满晶莹透明的酒液后，垂涎已久的妖精们就迫不及待地冲上来，一个个不顾形象地围在杯口，挤着脑袋舔酒喝。 “三妖一精”大个子组合专门被分了一个单独喇叭花杯。人杰接过酒提子满满舀了一勺，先浅尝一口，随后眼睛一亮，将整个勺子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抛开已经烂醉在酒缸里的果妖精不谈，包括人杰在内的所有人都已喝得酩酊大醉。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妖精花园的保留节目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银枪刀会 唰唰唰！ 九道歪歪扭扭的银色身影出现在宴会厅中央，为首的小椿娇喝一声： “白...白银侍卫团！” 等了一会，不见同伴接着说出下一句口号，她又着急大叫一遍： “白银侍卫团！！” “嗝！！！” 曼陀王子带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嗝，举起身上长枪，红着脸喊道： “来啊！快活啊！” “喔！！！” 所有抛东西和吵架的妖精都停下手上动作，对着舞台方向热烈鼓掌。那可是他们的偶像，他们的守护神，白银侍卫团！ 咪朵激动地叫着： “舞枪！舞枪！舞枪！嗝~” 其他妖精跟着叫喊，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他们连打嗝的频率都完全一致： “舞枪！舞枪！舞枪！嗝~” 白银侍卫团九妖精一袭银白铠甲，手持白银长枪，在小椿带头“嘿哈”做出起步动作后，开始在自唱的音韵中醉醺醺起舞。 长枪如针，小手如脂，身轻如燕，即便醉成这样，即便时不时乱扭几下，酡红的双颊上还映入朵朵桃花，他们居然也神奇地做到了整齐划一。 翻转秋水过戟，铠甲反射光芒，朦胧顾盼生辉。 随着抑扬顿挫的音韵，枪尖越发青苍，散发出晶莹之光。枪影渐急，九道身姿舞动得越来越快。小椿身上发出一种奇妙波动，其他七名妖精的速度变得与她还有曼陀王子一样之快。 最后甚至快得不见身影。 只见一道道白光在空中惊鸿迅掠。在一些花妖精的助兴下，四周飘起了如雨花瓣，花瓣中是不停划过美丽光线。 这些光线有时发出气流激起花瓣纷飞，有时通体流光犹如神雷降世；有时银光璀璨，有时寒光掩映，有时引起几阵枪吟风啸。 舞着，舞着，人杰在一旁看得手痒不已，热血沸腾。在发现他们的身法速度已经快接近自己后，便再也忍不住，长啸一声持刀扑了上来： “来啊！一起玩！谁都不准灵气外放！” 舞台上突然多出一道长长的刀光，这道刀光充满霸绝的气息，仿佛将天人两隔，由远及近一片星河倒灌。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 人杰这几个月也不是白练的。《生死五招》虽然目前实战不如刀刀见血的《杀猪刀法》，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五招未来的潜力无法估量。 如今看对方没把真功夫拿出来，用的都是些表演性的枪术，他也便放下顾虑，觉醒神眼后，大喊一声冲进光线。 一刀架住九枪，接着瞬间被击飞。 人杰惊讶又兴奋地发现，这些小家伙的力气居然有这么大！ 不对？好像是小椿身上另一种奇妙的波动。 周围妖精观众看见人杰刚冲进去就被打出来，笑得满地打滚。 一些妖精见状发出“喔喔”的起哄声，男妖精吹起了口哨，树妖精将手化做木棍，看戏不嫌热闹地在墙上、柱上、地面上，“啪啪啪”地拼命敲了起来。 贝鲁鲁大喊“宝贝加油”，醉醺醺地和乌力像舞狮子一样疯狂扭动。 止住被击飞的身体，人杰不受控制地咧起嘴，顺着酒劲开始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再来！” 一出手，迅如雷霆！人杰与九妖精之间完全是以快打快，外人根本看不清他们交手的细节，只能看见黑白闪动的光影，听到“乒乒乓乓”的碰撞声。 “皇天久阴后土湿，雨势未回风势急！” 人杰的眼瞳中精光暴起，一道狂风暴雨般的刀光呼啸而来，声势浩大地将九妖精裹挟进去。 与此同时，白银侍卫团化作一只只银鸟破空而出，奋勇迎击。 铛铛铛铛铛！ 刹那之间，人杰扬刀，妖精挥枪，一道粗壮黑芒与九道细长白光，正式交击。 “再快点！没吃饱饭吗？！” 众妖精听见人杰的挑衅声，也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他们不继续哼歌了，而是在挥枪的同时发出“乌拉乌拉乌拉”的鬼叫声。 于小菁慵懒地坐在皇座上，见状也不制止。她右手轻轻绕着发梢，左手翻弄着大腿上的书页，脸色又潮红又妩媚，嘴角笑成了一弯月牙。 银白长枪与玄铁杀猪刀之间碰撞出激烈火光，场中的黑芒与白光，如同战神与魔神一般不停交错。悍然碰撞的那种感觉，令旁观者的心情紧张而激动。 “好...好好看！好…激烈…嗝！” “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宝贝大人是谁！嗝！！半...半年前就能斩金丹，如今宝贝大人连妖气都没用！” “略略略略略！大老鼠真不害臊！曼陀王子可是元...元婴...嗝...哦！！” 除了于小菁、贝鲁鲁和乌力，整个宴会厅全是白银侍卫团的狂热支持者，人杰这算是被动的客场作战了。 “乌拉乌拉乌拉乌拉！！” 听着对面可爱的叫嚣声，感受到小小身体中激烈的战意，人杰突然微微一笑。灿烂的笑容下，一股充满自信的豪气充斥他全身。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人杰右刀突然上扬，化做一只大鹏呼啸俯击。与此同时，左刀化作三块带着残影的沉重巨石，配合上方大鹏，铺天盖的地砸向前方。 铛铛铛！ 虽然还没进入天人合一状态，但在施展出这一招的时候，人杰的刀势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之前的刀势是霸道绝伦，那么此时可以说是霸绝宏宇。 一时间，刀光四起。 人杰将最极致的速度化作最恐怖的力量，并在这个时候全部爆发出来，一刀一刀狠狠砍在九只银鸟的最薄弱之处。 这突如其来的刀势，让白银侍卫团神色为之一震。他们发现有种使不上力、枪法被看穿的憋屈感。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却发现人杰已然占据上风。 “哈哈哈哈哈！” 一刀接一刀，一刀快似一刀，而且一刀比一刀震撼。 人杰一边狂笑一边出刀，每刀都像是真正的高山与大鹏，带着难以想象的冲击力，让白银侍卫团越来越生不出反击的念头，最后只剩下苦苦防守。 乒！乒！乒！乒！ 看着这般骤雨狂风、霸绝苍穹的攻势，不说周围那些动作停下来、嘴巴张成“O”形的妖精，就连于小菁都是朱唇微启，心中一惊。 世人面前的人杰，一直都沉着冷静，平时看起来七分冷酷，三分儒雅。但如何也想不到，他在醉酒之后竟变得如此豪放，如此疯狂！ 难道这才是他的本性？ 再看看本来实力占优，却反被压着打的白银侍卫团，于小菁捂了捂额头。 诶，妖精一族果然不擅长争斗。 天赋神通虽多，却全是辅助手段。虽然容易激动，但骨子里其实十分柔弱。妖精对敌人从来不会下死手，甚至在作战时，根本不具备一个真正的战士所应具备的强大心性。 于小菁长叹，这场比试，白银侍卫团败了。虽说只是一场玩闹，人杰赢了她也很高兴，但由此暴露出来的问题，却让她不得不思虑： 妖精一族的未来在哪？ 真的永远只能寄人篱下，成为附庸吗？ 成立发展白银侍卫团的初衷是不是错了？以这种性格，哪怕是实力比他们弱的门派发动侵略，他们恐怕也守不住妖精花园！ “刀贯唐国山万里，气压天下十四州！” 果不其然，于小菁的长叹声刚落下，人杰又发出一道气吞天下的暴喝。随后便是一把把银枪脱手而出，旋转着落在地上，发出“铛啷啷”的声响。 曼陀王子和小椿等人呆呆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不敢相信堂堂“一元婴八金丹”齐聚的九大白银侍卫，会败给一位区区先天九品的对手。 虽然双方都没使用灵气，但这也简直不可思议！ “输...输了？” “呜呜呜呜，白银侍卫团输啦！嗝！我们完蛋啦！”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地上，化作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整个宴会厅，上一刻还是激情似火，欢声笑语，下一刻就变得哭哭戚戚，愁云惨淡起来。 “你们这群傻瓜！有什么好哭哒！” 一道巨大无比的嗓音传入众妖精耳中，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大家抬头一看，发现咪朵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舞台正上方，手里拿着一个喇叭花扩音器，用灵力喊道： “你们可知道，与白银侍卫团交战的人是什么身份？” 是谁？不就是母皇的主子吗？ 妖精们看看楞在原地有些尴尬又有些愧疚的人杰，又一脸懵逼地看向咪朵，不明白那人有什么特别。 “当当当当当！你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就让我咪朵大人给你们讲一讲，来自仙界第三使徒的故事！” “喔！太好了！嗝...居然有故事听！！” “咪朵好酷，她会讲仙界的故事诶！！” “可是...嗝！仙界的故事...我们不是听烂了吗？” “都给我闭...嗝...闭嘴！” 小椿一声大喝，两眼冒光地盯着自信满满的咪朵。 “谁敢打扰妖精听故事，谁就是妖精的敌人！” “嗯嗯嗯！嗝~” 于是乎，整个宴会厅又诡异地安静下来。几百道目光炙热地盯向咪朵，咪朵骄傲地仰起头，满嘴酒气地说道： “我跟你们说，嗝...仙界的妖精，可是划分了五种的！” “嗝！五种！” “传说中的妖精！” “嗝！传说中的妖精！” “十大神植！” “嗝！十大神植！” “第三使徒！” “嗝！第三使徒！” “杨！果！子！” “杨果子！杨果子！” “然后大老鼠其实是杨果子的老大！” “嗝！老大！老大！” “而打败我们白银侍卫团的这位，是老大的老大啦！” “老大的老大！” “嗝！！！” “白银侍卫团万岁！！” “好厉害！居然与老大的老大能打这么久！嗝...” 人杰来到已经快笑疯的贝鲁鲁身边，挠挠头问道： “妖精族都这样的？” “哈哈哈哈！是啊！” 贝鲁鲁锤着地面： “太搞笑啦！” “嗝！！！” ...... 看着孩子间的这些互动，于小菁的精神越来越振奋，眼睛也越来越亮。她发现，一扇新世界的窗户正向她徐徐打开： 修仙界的妖精一族，肯定也是这般性格。 那么，他们又是如何成为大族，自强自立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入门考核 天心宗的宗门一环扣一环，分为四环布局。 一环是所有弟子都可瞻仰、刻有历代祖师雕像的天心谷，以及只有太上长老才能进、名为天心庐的小山村。 二环是外门弟子向往之所，内门弟子修行之地，曾经的天心九峰，如今的天心十峰！ 三环是一座巨大的环形城市，聚集了占宗门成员总数超过九成的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服务于天心宗的各类合作机构，效忠于天心宗的传承世家，还有大量协助城市运转的普通凡人。 整座城市的名字就叫天心城，人口总数达到一百多万。 四环是被天心宗经营数万年，区域划分清晰的百里方圆三十二峰。其中包含不同等级的试炼禁地，人为打造的峡谷秘境，神秘封闭的附庸势力，以及重兵把守的灵石矿场等。 破晓时分，一辆华丽的马车在接受检验后缓缓驶入城南大门，进入天心城的主干道，再融入川流不息的人流中，缓缓向着北方行进。 整个过程除了马匹的踢踏声，车轮的轱辘声，人群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其它任何一丁点声响，天心城的上空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所有人都知道，再过不久，他们就要迎来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甚至会计入史册的一次入门。面对事关自己一生前途的考核，虽然还不知道考核内容是什么，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大家此时紧张的心情... 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先生加入仙门的壮举！ 而且听旁人说，先生已经来到天心山脉了！ 当天空渐亮时，一位后天修为的马夫，驾驶着那辆豪华马车来到介于二环与三环之间的一处天墟前。这是隶属于天心城的武举天墟，不仅和湘城那处结构一模一样，而且大小也正好相同，三十里长宽。 到了这，所有参加入门考核的生灵必须下马步行，而且不允许随行仆人一路跟随。马夫停下马车，转头对里面说道： “小姐，到地方了。” “劳烦你了，福伯。” 车帘被一只晶莹如玉的小手掀开，随后一个穿着精致粉色绸缎，头上别了两朵粉红翡翠花，手臂挂了两只翡翠玉环的女孩从马车里落落大方地走出来。 “小姐客气了。” 车夫感慨地说道： “我只能送您到这，剩下的路，只能靠您自己走了。小人就待在看台上为小姐加油，祝小姐旗开得胜，被太上长老看中，成为亲传弟子！” 冯双双并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点头。她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成为亲传弟子，她还要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接近那个人，然后进入赵府，与心仪的男人日夜相见！ 随着雄鸡鸣完最后一声，大摇大摆地返回老窝，天色已然大亮。一个接一个少男少女相继抵达天墟，让巨大的武举天墟逐渐热闹起来。 仙门招徒十年一次。若换成往年，此时人也不会太多，而且会比较安静。因为大部分参加考核的都是盲人或聋哑人，能发出声音的，基本上都是负责维序和引导的外门弟子。 今年却大不相同。 随着“招徒”条件放宽，大量身怀灵根的普通人也摩拳擦掌地赶过来。其中有三成是荆州本地人，七成来自“五湖四海”。有些人为了赶路，甚至不惜散尽家财，雇佣灵兽和护卫万里奔行。 因此，此时此地可谓人山人海，沸沸扬扬，其中还有很多相熟或是途中结伴而来的新老朋友。他们聚在一起，紧张地小声交谈，四处打听往年考核到底考了什么，今年有没有什么内幕。 荆州人口众多，占十四州人口总数第一，其中不仅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修行家族，还有无数门派武馆。对普通人来说，想要寻找一条修行之路并不是太难。但若想加入仙门，那就尴尬了，往年都得跑到别州去。 明明对天心宗最有归属感，可奈何老家仙门只收残疾人啊！ 在今年两大消息被宣告后，别说那些本想在加入荆州各郡级门派，或者去外地发展的那些人了，就连很多因为各种原因不想被束缚的散修，都在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然后动摇了观念，决定加入天心宗。 到了正午，所有准备加入天心宗的生灵已齐聚十里广场。他们的随行家人或仆从们将十里看台坐得满满当当。 铛！ 整个武举天墟，甚至是天心山脉突然回荡起了响彻天地的钟鸣。随着第一声钟鸣响起，所有人神色一肃，天地在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钟声持续时间不长，前前后后总共响了九下。九下过后，一位头发花白的元婴期太上长老从二环方向御空飞来，身后跟着九位金丹。这太上长老面色赤红，圆脸无须，看起来颇为和气，他在空中朗声说道： “今天是天心宗的大喜日子，也是各位年轻人一生中的特殊日子。感谢各位不辞辛劳赶来天心宗参加入门考核。本座乃执法长老熊珏，你们这届新晋弟子的入门考核，将由本座负责。” ...... 静心阁是一座看似普通的阁楼，却是一环最高的建筑，也是十峰众议的核心之所。 今天，作为天心宗十年一度新晋弟子入门考核的日子，也是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一次招徒，自然是天心宗一等一的大事。 整个门派除了将自己封印起来的鬼仙，其他所有宗主、副宗主、峰主、太上长老，都抽出时间关注着这场考核，以期能找到自己满意的弟子。 静心阁中，十四名元婴端坐于四周座位，目光全都盯着正中用投影法术演化的画面上。这个画面不是别的，正是十里广场上画面的实景传输。 “红玉师祖，我们灵识无法到达那么远，这一届的新弟子，到底来了多少？” 在观看实时投影的同时，一名元婴长老问向主位上的代宗主姬红玉。 “这次顶着压力变法，看来都是值得的，相信历届祖师也能原谅和理解我们！今天可以说是本派创派以来招收弟子最多的一次...” 姬红玉在面纱后微微一笑： “总共来了九千九百三十名生灵，其中还有两百多妖族。” “九千！” “这么多？” “不会全部有灵根吧？” “嗯，全部都有！” 姬红玉点点头，欣慰地说道： “这次孩子们很自觉，没有抱侥幸心理的。” “哈哈哈！这么多！比往年多了数十倍啊！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适合我的仙苗！” “不错！到时候碰到好的，老规矩，咱就各凭本事抢了！” “咦，先生还没来吗？” “呵呵，别急。” 姬红玉竟然笑出了声： “菁儿那孩子还挺有本事的，竟然在妖精花园把先生灌醉了。刚才给我传讯，他们已经在过来的路上。” “哦？难道是百果酒？” 不少太上长老第一时间就联想到这三个字。他们颇为回味地咂了咂嘴巴，满脸的怀念和回味。 ...... 武举天墟，站在广场上的九千余名参加考核弟子，一个个都抬头看着凌空的执法长老，眼中满是浓浓的期待。 熊珏继续说道： “本次考核将会从你们这些人中，区分出杂役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弟子、亲传弟子，至于最终会成为哪种弟子，就看你们自己接下来的表现了。” 说着，他突然提高声调：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好，那么元启四十九己卯年，天心宗新晋弟子入门考核，现在开始！今年考核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灵根测试。” 从自己储物戒中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身后金丹长老也陆续取出相同的石头，熊珏介绍道： “此石名为仙姿石，只要你们配合探测，此石会根据自身灵根情况亮起不同颜色的光芒，从低到高依次为白光，绿光，蓝光，红光，紫光，以及金光，若没有光芒，则直接淘汰。 下面，请所有人按照你们师兄师姐的吩咐，有序排队！” 话音刚落，地面上数百名外门弟子开始指挥众人排队。不多时，长长的队伍，渐渐排成十列，每列最多一千人。 熊珏和九位金丹落到地上，分别站在九列队伍的最前方，亲自施展灵气测试。 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第一位男孩紧张地被仙资石一照。只见仙资石一阵光芒变化，现出了五件淡白色的物品，分别是木头、土壤、云朵、小山、石块。 “伪凡品灵根！” 男孩将头垂得很低，差点没哭出声来。他早就测过灵根了，知道自己这种是最差的，大家一定都在心里笑话他。 事实上，还真没什么人笑话他，因为这种灵根，竟然占了绝大多数。 “伪凡品灵根！” “伪凡品灵根！” “下一个！” “嗯，稍微好一点，真凡品灵根！” 两个时辰后，灵根测试环节终于结束。没有天灵根，九千九百多生灵里面，凡品灵根竟然就有足足九千一百个！ 剩下的八百三十名生灵，被要求单独排成了一列。 其中七百二十六名极品灵根站在后方，占了绝大多数。前方是八十九名超品灵根，再前面，是看起来神采飞扬、信心十足的十四名绝品灵根，冯双双赫然在其中！ 但队伍的最前方，竟然站着一只未化形的猫妖！ 这一届的新弟子，竟然出了一名仙品灵根！ 仙品灵根拥有者，竟然还不是人！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天生眼盲，两只眼睛像黑洞一般恐怖的小猫！ 小猫仿佛雕像一样，在重新排好队后，就微低着头，站着原地一动不动。配合它那形象，看起来有点瘆人。 突然，小猫猛地抬起头。执法长老熊珏也同时抬起头，大声说道： “先生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倾家荡产 天心城，武举天墟。 十里广场聚集了近万名参与入门考核的新弟子，另外在十里看台前几排也聚集了超过两万名家属和随行人员，大家之前目光的焦点，都聚焦在单独排成一列的八百三十名生灵身上。 这些人中除了个别意志力差的，估计绝大部分都能成为内门弟子，尤其是前面一百来位，成为亲传弟子的几率会比其他人高很多。 不过倒也不绝对。 灵根虽然重要，但并不能说明一切。天底下绝大多数仙门都不是完全以灵根定人才，灵根只代表根骨好不好。有的还看心性，看机缘，甚至剑舞山庄和禅宗这样的门派，对灵根品级压根不看重，只看你是哪种类型，或者悟性强不强。 正式修炼天心宗传承心法的弟子，想看其潜力有多大，灵根因素只占三成，还有三成看意志力，四成看大道关联度，也就是所谓的“天心”。 当然，那些为了成为新开天门峰第一批元老弟子而来的非残疾修士，能被峰主选中亲传弟子的，可能就在最前面的那几位之中了。 此时执法长老熊珏一句话，瞬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先生来了！” 嗡！ 万众瞩目之下，一尊散发着磅礴威压的白色莲花自远处飞来，先是定在天墟上空，然后缓缓从天而降。 莲花有两丈多宽，表面隐隐有气流游走，上面蕴含着奇妙道韵，似能勾连天心，震动大道。 浩瀚莫测的威压弥漫十里。 所有人心中莫名地肃穆和紧张，不仅如此，莲花周身散发出柔柔白光。光芒起初并不刺眼，但甫一出现就让下方众人心神颤抖，仿佛三魂七魄都在白光的照耀下得到了升华。 如此异象，当即让整个武举天墟的气氛变得更加炙热起来。 无数目光，交织着好奇与感动，死死盯着正在落下的莲花。最让人们惊讶的是，莲花上此时竟端坐一名年轻男子，旁边还有一只骑金猪的老鼠妖。 在莲花下落的过程中，从天心宗腹地方向传来浩大声势，一大片被灵光包裹着的身影犹如流星坠落般飑射过来，带头几名威压盖世，丝毫不逊于莲花。 嘭嘭嘭！ 轰隆！ 等莲花下落到广场空地时，五十多道从天而降的身影也同时落在地上，整个天墟都轻微震动了起来。领头那名头戴红毡斗笠面纱的女子行礼说道： “姬红玉带领全体天心宗守宗长老，拜见先生！拜见神王大人！” “拜见先生！拜见神王大人！” 刚才还在静心阁看投影的十四元婴，负责测试灵根的执法长老一行，还有四十名早早待命的金丹，共六十四人齐齐拱卫在姬红玉身后，大声向人杰行礼。 万众瞩目之下，那名披着墨黑色长衫，鼻梁两条刀疤交叉而过，额头有黑色印记的闭目男子缓缓起身，与骑猪的老鼠妖一起从莲花上跃了下来。 迎着天心宗众人充满期待的目光，以及其他人无比震惊的目光，莲花猛地发出一道刺眼光芒。随后花瓣飘舞，花香四溢，待视野重新恢复后，一位刚刚转身定住身影的娇小女子出现在大家眼前。 她穿着一件印有“赵”字的青竹布上衣，脚蹬布鞋，头上绑了一条蓝色头巾，明显的奴婢装扮，此时正低眉顺眼地跟在男子身后。 “那，那是！” 绝大多数人都惊骇得瞪大双眼，其中甚至包括早已加入天心宗的外门弟子。 莲花居然是人变的！ 不对！不是人，是妖精！那是前任天心宗宗主，如今成为先生贴身丫鬟的当代妖精女皇--于小菁！！ 于小菁竟是由莲花觉醒成精！天啊！之前一直都没消息传出来。据说她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本体，神秘了两千年多年，今天居然让人大饱眼福？ 等等！她今天这是充当坐骑，被先生骑着过来吗？ “......” 且不说外人心中觉得多疯狂。 姬红玉一脸慈爱，其他天心宗的太上长老和长老们则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于小菁。有的尊敬，有的感慨，有的心中抱不平，甚至还有的充满鄙夷，只是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不仅如此，他们现在连招呼都不知怎么打。 怎么叫？叫什么？还叫宗主？那岂不是老脸都丢光了？ 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当然，即使有人对于小菁的做法再不理解，但他们对人杰还是心存感激的。若不是人杰，红玉师祖就回不来了。若不是人杰，天心宗也不会有今日的鼎盛之象。 更关键的是，这样无敌的先生，以后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当然越厉害越好！ 冯双双目光炙热，与周围人一样都死死盯着那个万众瞩目的男子。 今年为什么这么多人齐聚天心城？ 不仅是因为大家知道这一次招徒可遇不可求，而且在天心宗的疯狂造势下，可以说，现在站在这的，基本都是人杰的迷弟迷妹。 当今世界，找不到一个比人杰更耀眼的年轻人了，尤其是那些天生残疾的可怜孩子！ 无论是盲眼先生，还是以金色性光开启心眼，人杰都可谓史上第一人！ 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楷模！黑暗中的荣耀曙光！ 贝鲁鲁简单向姬红玉回了个礼，对其他“蝼蚁”看也不看一眼。人杰向四周一一回礼，温声问道： “说实话，我选择加入天心宗，是因为当年答应我的父亲要加入仙门，今日此举主要目的是为了还愿。不知天心宗是否愿意接纳我？” 姬红玉似有几分打趣地回道： “无妨，恪守对父亲的承诺也是种孝道。今日若连您这般冠绝千古的佳徒都拒之门外，我们恐怕就真的瞎了眼。” 言罢她大有深意地补充一句： “到时候，别说寒了弟子们的心，老夫子怕是都得把学生抓进诫室。” 人杰一听，立刻将眉头一皱，朗声宣布道： “我欲加入天心宗，是以赵人杰的名义，与天道书院无关！若我能加入天心宗，我希望大家今后作为同门，不仅能忘记先生的称谓，以门内弟子的身份待我，而且对我也能像对其他弟子那般一视同仁。” 说着人杰来到测试队伍最前列，对那些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少男少女们点点头，然后看向还没把仙资石收回去的熊珏长老： “刚才是在做灵根测试吗？我迟来了一些，不知能不能补上？” 姬红玉面纱后的嘴角微微上扬，对熊珏探寻的目光点点头，随后素手轻抬： “世人都在猜测您到底是什么灵根，很荣幸天心宗可以解开这个谜底，请！” 哗！先生要测试灵根啦！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灵根？ 八成是仙品刀灵根！会不会是天灵根？ “一定要是天仙品刀灵根啊！我可把身家全押上去了！” 不仅是天心宗这些长老，就连广场上、看台上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一个个激动了起来，开始在心中胡乱猜测。 关于人杰到底是什么灵根，坊间早就有各种版本流传，刀灵根八九不离十，至于是什么品级，那就难说了。这次他毫不遮掩地想要加入天心宗，灵根一事估计不会再瞒。 虽说有些仙门为了保护一些暗中培养的苗子，会帮助弟子隐瞒灵根，但人杰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 各大赌坊为此专程开了个庄，大家买定离手，坐等人杰灵根测试的结果出来。 赔率最低的是真仙品刀灵根，听起来就很吓人，与目前灵根品级第一的罗横持平，已经是当年李清照的灵根了。 其次才是真绝品刀灵根和天绝品刀灵根。 由此可以看出，大家对人杰的期待有多大！ 熊珏为无数弟子测过灵根，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手心都出汗了！他右手缓缓印在仙资石上，将自身灵力涌入其中，而后对着人杰一照。 哇！是紫光！额不对... 怎么绿色的？！！ 看着仙资石发出绿光，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就连那些盲眼的长老们都在想是否心眼出问题了。他们仔细分辨，发现没错，还真的是绿光！ 不仅如此... 绿光先是形成一把小刀。 许多人轻吐一口气。原来是天极品刀灵根吗？似乎也勉强说得过去！唔，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是天灵根嘛！ 然而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绿光又在小刀旁边形成了一个狞笑的魔头。 什么！居然是真灵根？才真极品刀魔灵根？！虽然在普通修士里面已经不错了，但出现在先生身上也太低级了吧！ 没想到还没结束... 绿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形成了一块土壤的形状... “......” 人杰居然是伪极品灵根，这个事实简直惊掉了一地下巴。 这怎么可能？ 这种灵根居然能把刀法练得那么强？ 难道是因为悟性超绝？意志力非凡？还是由于那奇怪的性光？ “完了，没了，全没了，全军覆没...” 那位把全部家当都押在天仙品刀灵根的男孩子，此时脸上流下了悲伤的泪水。不仅是不敢相信自己崇拜的男人居然是这种灵根，关键的是，他有点承受不住破产之痛... 不过联想到全天下赌徒都跟他一样输了个精光，心里又稍稍好受一些。 接着他又猛地一愣，红着眼睛喃喃道： “卧槽，庄家发大财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风林火山 在天心宗所有高层的注视下，在近万名弟子浓浓的期待中，执法长老接着向所有弟子公布了第二阶段考核内容： “本次天心宗招收弟子，共分为两个层面。 后天期修士，根据表现不同将被划分为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先天期修士，对于修炼天门峰心法的弟子，通过考验之后，将被划分为真传弟子和内门弟子。 而自行修炼《天心我心决》晋入先天的弟子，虽然已经证明你们的意志力和‘天心’都是佼佼者，可直接列为真传。 但是！ 我相信，你们也和其他人一样，都希望借此机会展示实力，都希望能被我宗太上长老选中，成为亲传弟子！” 说到这，执法长老顿了顿。 果不其然，一提到亲传弟子，绝大多数人都开始摩拳擦掌，神情振奋起来。这些人年轻气盛，尤其那些根骨平庸之辈，看到人杰也就伪极品灵根，顿时又觉得自己仙途充满了希望！ 看到没？灵根并不能代表全部！ 执法长老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大家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希望过了一会，他们可不要哭爹喊娘。 “第二阶段乃意志力考核。意志力，是我天心宗选拔弟子、评价弟子的关键能力。因此，即便我宗天门峰收藏的三大人仙级心法，也都是侧重于意志力修行。 对于准备加入天门峰的弟子来说，这一阶段就是你们最终考核。而准备加入天心九峰，修炼我宗传承心法的弟子来说，你们后面还会有第三阶段考核。 下面我来说说第二阶段考核的规则。 在天墟前方三十里，宗门用法术临时构建了十座山。 前九座是为后天弟子准备的小火山，高百丈，其内连通火脉，温度很高。 后方那座是为先天弟子准备的为风林火山，高千丈。除了火脉，山体还有风林密布，不仅越往上风势越疾，而且风助火势，越往上火势也越猛。你们的目标是，尽可能朝顶部攀爬，登得越高，评价越高！” “规则就说这么多，我宣布天心宗入门考核第二阶段，现在开始！” 执法长老说完这番话后，维序外门弟子将队伍重新分成两批。一批是后天弟子，共计九千六百二十人，这些领队的师兄师姐将其分成九个小队，然后带着他们分别走向九座小火山。 参加小火山考核的弟子虽然功力不高，大部分也就灵根普通，但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意志力不比他人差。 这些少男少女一窝蜂冲向小火山，然而才刚到山脚，浑身上下就被热潮裹住，接着一个个皮肤通红，汗水立竿见影地洒了出来。 冯双双并未冒然上山，而是和几名刚认识的伙伴站在一块，凝神望向前方。 只见九座小山犹如九个红色大鼎般一字型排开，其后还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山上光华流转，即使离自己很远，也能感到一鼓鼓的热浪朝自己不断袭来。 这时候，旁边一位名叫曾浪的男孩感慨地说道： “据说修为到了金丹层次可以使用大威力法术，进而牵引灵脉，撮土为山，合力之下，弄出这样百丈小山应当不难。但要想临时弄成后边那样的千丈山峰，恐怕得元婴修士出手才行。” 冯双双闻言答道： “千丈山峰算什么？你可知天心九峰有多高？传闻中可是有万丈之高！如此巍峨的高山，元婴修士恐怕都够呛，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曾浪露出向往之色： “我也听说过。天心宗有鬼仙老祖坐镇，那是半仙级别的大人物，拥有移山填海的能力，凝练出几座万丈高山也是有可能的，就是会耗损大量灵气，提前引动雷劫。 据说天心九峰都是些渡劫无望的老祖拼死凝练出来的。也不知这一次天门峰是出自哪位老祖的手笔？看来宗门最近又要有鬼仙陨落了！” “不一定，我爹说，天门峰可能是由红玉老祖亲自凝练出来的。” “红玉老祖？不太可能吧！” 曾浪不相信地说道： “红玉老祖如今不仅是天心宗最强者，还暂代了宗主的职务，身份十分关键。她老人家刚度过第五次雷劫，又可再活五千年，有大把时间着手准备六重雷劫，根本犯不着花这么大代价凝练天门峰吧？” “难说，她第五次雷劫也是提前引动，你难道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 “额，那不算啦！那是作弊...咳咳...那是有《春秋》的帮助。老夫子从没用《春秋》帮修士度过雷劫，这明显有失公允，而且至圣先师肯定也不允许这么做。这次情况特殊，是先生出的手，等到下一次就难说了。” “你怎么知道下一次先生不会再出手？他现在可是天心宗自己人，帮自己宗门老祖度度雷劫怎么了？情况特殊嘛！老夫子明显对先生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可先生等不了五千年吧？老夫子也说了，天下一统后就公布真相，照现在情况来看，估计要不了五千年。以先生的资质，说不定五千年后都要到仙界去了。” 冯双双莞尔一笑： “对呀，所以要趁他现在还在，多用点灵气，多引动几次雷劫！如此一来，说不定等先生飞升之时，红玉老祖都能超过曾经的陈野老祖了！” “......” 曾浪忽然觉得说得好有道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与此同时，针对先天期修士的考核也开始了。 整座风林火山光秃秃的，放眼望去到处是红彤彤的山石，上面冒着蒸蒸热气。山体四处被飓风环绕，形成了无数股气流和龙卷。 先天弟子有灵体护体，不仅不惧一般热气，而且直接无视了呼啸而来的大风。他们攀爬很快，迅速超过山脚，然而在百丈之后，速度就开始减慢。 超过一半的人，还没攀爬到半山腰，便不得不停下来。 “我的天，这也太热了吧！感觉都快被烤成乳猪了！” “不行！这些风林不能硬闯！这样灵气消耗太大，根本到不了山顶！” “好后悔，我不该那么早使用灵气的...” 再往上压力陡增，每一步都像踩在火炉上，每一步都迎在了风口！ 有人试图用肉身硬抗，然而他们在此时此地刚撤销灵气，立马浑身起火，接着发出杀猪似的惨叫声，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天上巡视的金丹长老见状赶紧飞过来将他们抱走。 也有人孤注一掷，将浑身灵气一股脑爆发往山顶冲刺。结果灵气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被一耗而空，然后，他们又步了前面那些人的后尘。 剩下的终于学乖了，知道这里需要保持一个度，一个在肉身最大程度承受范围，同时又最节省灵气的度。 他们开着薄薄的灵气罩，为了不被大风刮走，不得不手脚并用，牢牢附在烧红的岩石上。 他们再也不敢闷着头往前冲，而是小心翼翼地观察风林气流。许多意志力不够强的弟子，在这个浑身上下无时不刻饱受煎熬的过程中，一不留神就误入龙卷，然后两眼翻白地被吹飞到山下去。 山脚下此时设了一个临时医疗点。所有受伤弟子都会在这里迅速且彻底地得到治疗。待他们恢复灵气后，自行选择是否还要重新攀登。 先天弟子里面有六名妖族，其中有三名是体修。他们听到这次考核内容时简直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稳操胜算。因为，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需要妖气护体，闭着眼睛就能过了。 结果这三名妖族刚想上山就一脸懵逼地被拦下来。 一名被请来帮忙的南明离火殿长老用手往他们身上一拍，这三位五大三粗的妖族男子立刻狠狠打了个寒颤，体表出现一处复杂的符号。 再接着往山上爬，他们立刻发出小媳妇似的哀嚎声。同样的温度，他们此时竟比人族还要敏感数倍！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不堪。 三百多名在风林火山考核的先天弟子，其中有两位生灵无比醒目。 一位是那名仙品灵根的黑猫。 这黑猫居然也是先天修为！ 她之所以醒目，不是因为她的排名靠前，而是不知为何，她始终未化做人形，就保持着那黑猫的形态。她此时居于第二名的位置，但与后面差距不大，只拉开了数丈距离。 可以说，此时前十名都牢牢咬在一起。 这些佼佼者中，绝大部分人只在体表维持着稀薄的灵气，一个个眼观八方，紧咬牙关，汗流浃背，砥砺前行。 黑猫也是如此，甚至她身上毛发都发出了淡淡的烧焦味，但从行动上，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她微微低头，顶着眼眶两个黑洞和上方淡白色心眼，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她行为敏捷，脚步轻快，就像穿梭在花间的蝴蝶一样，总是间不容发躲过各种气流龙卷。每次看似差之毫厘，但若仔细研究，就会发现其实都在她的完美掌控之下。 但她还不是让天空那些金丹长老，以及正用神识观测此地的太上长老们最吃惊的一位。 最让弟子吃惊的，最让天心宗惊喜的，反而是人杰。 众所周知，人杰移动速度和反应速度都快得变态。 “灵气全开往上冲”的这个方案，对别人来说是异想天开，但对他来说，还确实可行！若他这么做，此时早就到山顶了。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见那几名体修被长老施术破了抗法皮肤，就明白这关不能取巧。因为，这关考验的不是体质，不是速度，而是面对外界残酷环境下的顽强意志力！ 若他猜测没错，那些灵气较弱只有先天一品二品的弟子，根本不需爬到山顶，只要展现出本修为相对应的强大意志力，就能获得好成绩，甚至可能超过某些爬到山顶之人。 而他慕人杰作为堂堂修仙界妖族圣子，岂会仗着自己速度和先天九品的灵气，来做这些投机取巧的动作？ 呵，他根本不屑！ 于是，在所有人震撼的注视下，人杰从上山那刻起便没有施展任何妖气。他就这样顶着高温，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山上行去。 一百丈，他大汗淋漓，汗水又不停被蒸发。 三百丈，他浑身衣服发出了烧焦的味道，皮肤上出现大片大片的水泡。 五百丈，他衣裤鞋袜燃烧殆尽，整个人变成一个火人！从这个阶段开始，他才微微施展一小撮妖气，不是为了将滚滚热流挡在体外，而是作用于体内，不断修复自己烧伤的心脏、大脑和骨骼。 八百丈，脚下的岩石都冒出红红火焰，每一步都是真正行走在火炉中。很多人逐渐受不住，或者灵气枯竭，不得不举手示意，被天上的长老接了下去。 继续往上的那一部分修士此时眼中都冒出火来，浑身颤抖地咬牙坚持着。 他们不仅仅是希望自己最终能抵达山顶，有机会成为亲传弟子，更多的还是一种震撼！一种膜拜！一种跟随！ 那是一种，被最前方那道身影激发出的强烈斗志！ 就连黑猫此时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只见人杰皮肤早已不见，血肉内脏一片焦黑，就连裸露出来的白骨也被烈火烧得像岩石一样坚硬，铁水一样鲜红。 明明已经烧成了这样，明明已经惨不忍睹，但人杰仍然走得沉稳，站得笔直，仿佛此时化身为烈焰中的王者，一个骄傲的火焰骷髅。 管他风吹火焚，我自闲庭信步！ 换做一般人，早就哀嚎出声，或是晕厥过去了，但人杰却从头到尾面不改色。 他不热吗？不是！他不痛吗？不是！ 他早已感受到非人的痛楚！ 但他发现，每当自己在承受痛苦、面临痛苦时，比如与祈年交战虎口碎裂，比如与海茕交战肢断腰斩，他都不会有任何畏惧的情绪！他意志力早已与神眼融合，在极端痛苦中仿佛能听到无数声音齐声怒吼：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他还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的怒吼声，甚至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 到处是尸体、血迹、残肢断骸，宛如一片血腥的炼狱。 手持双刀的男孩在一个滔天黑影的注视下，明明被伤得面目全非，却和现在的自己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他双眼兴奋的充血，嘴角挂着残忍的微笑，就像一位无情修罗，正在屠戮生机，收割亡魂。 他不惜以伤换伤，以命换命，有时在将对方一刀两断之后，沉声喝道： “来啊！来啊！杀！杀！杀！” “我是螳螂之刀！” “我是万妖之王！” 第二百章 亲传弟子 一部分人都顾不上震惊了。 于小菁脸上露出不忍和担忧之色，她看向旁边正与乌力玩耍的贝鲁鲁，问道： “神王大人，主子这般冒险？您就不担心吗？” 贝鲁鲁之前已经了解了人杰的情况，此时闻言有些紧张地反问： “蛤？难道那火和风有古怪？你们这么多人还无法保障宝贝大人安全？” “那倒不是。” 于小菁心疼地说： “这般痛苦，寻常人根本承受不住。我怕他一时托大，会不会精神崩溃...” “呼~我还以为啥呢！” 贝鲁鲁松一口气，随即转过头，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 “你说的那是普通人！宝贝大人是普通人啊？真是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安啦，对他来说毛毛雨啦！意志力？呵呵！” 末了，贝鲁鲁本能地施展一次寻宝术，然后在心中发出幸福的呻吟： 噢！！不是人，也不是妖，他可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猫一步步靠近山顶，浑身冒出蒸蒸热气，灵巧的猫步越来越慢，也越来越吃力。不过她脚步并没有停歇，而是死死注视那道火焰身影，一点点临近山巅。 她身后，两位男孩咬紧牙关，拼命爬了上来。山顶被施了术法，到达这反而没了狂风烈焰，变得舒适宜人。但是在抵达山顶的那一刻，两男孩正好灵气耗尽。 其中一位精神一松，两眼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另一名胖胖男孩则是在晕过去之前仰天长啸： “哈哈哈！我杜子涵终于爬上来啦！” 最终包括人杰在内，只有四名弟子登上风林火山山顶。第五名痛苦地止步于离山巅不到二十丈之处。他挣扎好几次都未能再进一步，只能一拳砸在石头上，大吼一声“这不公平！”，随后便不省人事。 他后方几人也是停在不远，最终不得不放弃。他们恍惚看着前面有人一步步登临顶峰，心中感到十分的遗憾。 从日出，到日落，这片区域伴随着凄厉哀嚎声度过了一整个白日。直到月上梢头，最后一人才停止了挑战。 这个人就是曾浪。 他最终站在山巅，迎上了冯双双赞许的目光，再低头向下，只见上千同门能够登上峰顶的只有他俩。在这个角度还能模糊看到最近两座小山的山顶，他惊讶地发现，隔壁两座小火山居然无一人登顶成功！ 这一刻，曾浪顿时在心中生出一股豪气： 最后一个又如何？反复失败又如何？被当猴看又如何？我还不是成功了！ 熊珏飞在高空将这些弟子的表现全程看在眼里。 他虽然与天心宗交好多年，但作为一个刚加入天心宗的新人，居然直接被任命为执法长老，还让他担负新弟子考核如此大任。这些举动，让他忐忑的心思一扫而空，心中充满了感激。 没错，他就是新设天门峰的第一任峰主！ 这第二轮考核结束后，若有五官健全的子弟被他看中，就可以直接成为天门峰的亲传弟子！而且他作为第一任天门峰峰主，第一届可破例多招几名亲传，并且得到宗门资源的大力倾斜。 今年不愧是人数最多、人才最多的一届，后天加先天，足足十一位弟子登临山顶，远远超过此前预期。 然而，最出彩的并不完全是这十一个登顶之人。 比如风林火山第三第四名，他们一个先天八品，一个先天九品，其中小胖子天赋异禀，灵气充足，其实还不如某些没爬到山顶的弟子。 整个考核下来，在熊珏心里，最出彩的共有九人。 其中三名先天。 人杰不用说，许多太上长老看到后都自愧不如。黑猫表现得也很不错，她没有完全依靠妖气抵抗，明显是意志坚定之辈。奈何这两人正好都修炼了《天心我心决》，熊珏想收也收不了。 倒是那名先天六品就名列第五的，虽然没登临顶峰，但他觉得已经远远超越第三第四名，而且还是准备加入天门峰的普通弟子！ 再看后天。 有两名未登临山顶就让他心动不已的孩子。一名年龄只有九岁的女孩，刚刚炼出内力，居然给她爬到了半山腰！还有一名修为只有后天六品的男孩，但离山顶也只有五步！ 还有四名登上山顶的弟子入了他法眼，包括冯双双、曾浪，还有另两座山顶上的男孩。其中冯双双有后天九品修为，内力充裕，但她和黑猫一样，并未完全依靠内力，展现出了惊人意志力。 另外两位男孩修为只有后天七品，居然也能超越极限，登上山顶，只可惜他们和冯双双一样，修炼的也是《天心我心决》。 最最令他满意的，就属曾浪了！ 这小子只有后天五品修为，在人们眼里怎么都不可能登上山顶。结果他试了一次又一次，失败苏醒后立刻斗志昂扬再来一回。不少师兄弟劝他放弃，就连几位长老都在摇头，结果这小子偏偏不信邪。 到最后，全宗上下只剩他一人还在坚持，执法长老和所有高层们远远看着，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也始终未出言制止。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奇迹发生了。 曾浪居然以区区后天五品修为，登临顶峰！而且在此过程似乎突破了身体某种极限，上山后尤有余力，活蹦乱跳！ 在所有人注视下，熊珏边说着话，边缓缓下落，声音传至所有人耳中，宣布了他挑中的三名亲传弟子。 第一名，伪超品灵根，以后天五品修为登顶小火山的雍州十四岁男孩曾浪！ 第二名，真绝品灵根，昏迷前大喊“不公平”，以先天六品名列风林火山第五的荆州十八岁男孩郭云峰！ 第三名，伪绝品灵根，刚炼出内力就爬到半山腰，年龄只有九岁的扬州女孩吴珊珊！ 至于那名修为后天六品但离山顶只有五步之遥的男孩，虽然意志力极佳，但毕竟只有真凡品灵根，熊珏只能将其先列为内门弟子，随后再观察一段时日。 天门峰亲传弟子结果出炉后，没被选上的，均用羡慕嫉妒的目光看着三名此刻光芒万丈的弟子，知道这三人一朝鱼跃龙门，今后会得到超出他人不知多少倍的资源培养。 众人与三人之间的差距，只会变得越来越大。 “见鬼！那曾浪怎么回事！早知道我也多试几次了！” “得了吧！也不知之前是谁拒绝了我们邀请，说打死也不去的？” “他确实变态！那么痛苦的经历，一次就快发疯了，最多两次就要崩溃，他居然能反复来那么多次？还一次比一次精神？” “咳咳，这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听说了先生的事迹没，我也算长见识了！” 继亲传弟子之后，熊珏根据所有人表现，陆续宣布了归属天门峰的六百内门弟子，两千外门弟子和六千杂役弟子。 这九千多新弟子，居然绝大多数都是准备加入新设第十峰的普通修士！ 此时虽然天色已晚，但熊珏并不打算把第三阶段考核拖延到明天。眼见人杰等人下山，他便带着九千多弟子浩浩荡荡一路前行。 途径二环，孩子们在一片赞叹声中遥遥观望了传说中的天心十峰，紧接着深入一环天心谷，除了人杰以外所有人大礼参拜着历代祖师雕像，人杰也一一行礼，向这些宗门先辈们表示敬意。 令他意外的是，在创派祖师顾天心雕像前，一向趾高气扬的贝鲁鲁居然变得紧张起来，还恭恭敬敬跟着行了一礼！ 最终，他们来到谷中一座巨大火池前。 熊珏让普通修士先行离开。内门弟子和一部分杂役弟子跟他前往天门峰，剩余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随着师兄师姐前往天心城，而一千多修炼了《天心我心决》的残疾弟子们，则交给亲自来到此地主持第三阶段考核的红玉宗主。 火池足有百丈宽，此时正火光熊熊，烈焰冲天。诡异的是，即使靠近火焰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似乎这些火并不是真实的，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一千多位聋人和盲哑人，按照宗主指令围着火池坐成一圈。这些新弟子的身后，十四名元婴已全部来到此地。 暮色越来越沉。 除了靠近火池的千余人之外，远处还有不少人静静旁观。除了于小菁和贝鲁鲁、乌力，其他人都是天心宗的弟子，甚至不乏亲传弟子和金丹长老。他们隔着数百丈距离，有的站在山坡上，有的飞在半空中，都静悄悄地翘首以盼。 盛夏的夜晚，知了迟迟不肯入睡，在山谷中发出酷热难耐的叫喊声。夏虫淅淅索索地呢喃着，似乎正在一旁窃窃细语。 火池中的火焰就像鱼儿一样跳跃，照亮了周围一张张年轻而又忐忑的面庞。 人杰在这簇火焰前看似安静坐着，实际上，他的识海已变得无比热闹。 一块半实半虚半透明的小石头此时光芒大盛，在这里发出一阵阵奇怪的轰鸣声。这石头浑身不断“蒸发”出点点星光，其中似有星河流转。 又似装着一个，活生生的天魂！ 第二百零一章 天下无魔 靠近“火焰”时，不仅小石头出现异象，石头中从未有动静的天魂也突然一收一涨，再炸成一团白光。 一幕幕红尘画卷犹如隔世花影般，在人杰识海中显现。 那是一个不甘的男孩，一段屈辱的人生。 他降生在西域魔国最低贱的军营中，母亲是一名没感情的催生炉鼎，像猪猡般不停生育，不停生育，也不知被施展什么残忍秘术，每次都生三胎以上。 父亲根本不知是谁，只知是某名同样没感情的百炼魔兵。 从有记忆那刻起，男孩每日不断被打骂，折磨，羞辱，投入到一次次试炼，看着一个又一个胞兄，一批又一批同伴，在自己身边毫无意义地倒下。 有被野兽血腥咬死，有参加奇怪试验爆体而亡，也有被自己含泪杀死的。 身边所有大人都在耳边重复： “痛苦吗？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弱小的人，活着都是原罪！活该被支配！” “杀戮吧！掠夺吧！把一切抢到自己手里，然后变强吧！” “伦理？感情？道德？尊严？只有变得强大，才配拥有那些东西！” 男孩的实力越来越强，表现也越来越突出。 五岁那年，他在一次大型军演中展现出惊人的用刀天赋，引来先天级军官侧目。在为他测试灵根后，所有人惊呆了，男孩居然有伪极品灵根！ 从这一刻起，男孩的人生变了一种颜色。 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属于自己的奴仆，并且正式加入魔宗，也终于有了接触更多讯息的机会。他震撼地发现，原来西域魔国有两种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个世界名叫弱者，一个世界名叫强者。 两个世界泾渭分明。 对此，没有谁觉得不对！ 他曾经的同伴，曾经的同胞兄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的朋友、师傅，甚至西域书院中的夫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人们推崇“弱肉强食”的理念。强者心安理得，弱者麻木不仁。 这不对！这似乎有哪不对！ 男孩心存疑惑，有一次实在忍不住问夫子：“先师提的‘仁、义、礼’呢？” 夫子说：“仁，义，礼，只有强者才配拥有。” 男孩再问：“为什么其他国家不是这样？” 夫子说：“因为这里是魔国，而我们是‘魔’。这世界有凡，有仙，有佛，有妖，有鬼，当然也有魔。 先师包容一切生灵，魔的理念也是从仙界而来，所以存在即为合理。历代魔君都想魔临天下，将这世界人人化魔，三代还差点成功了，你看老夫子有站出来说过一句魔是错的吗？” 不止一个人问过这个问题，所有人都认可这个观念，但不知为何，男孩还是觉得不对。 他觉得，即便是魔，也有魔的底线，魔的良知。 魔是抢，是夺，但就连盗都有道，为何魔却如此之无道？ 他，想改变这一切！ 他，想要成为魔君！ 在书院中，他找到四名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在生死战场，他遇到性命交托的红颜知己。 他成立“魔刀会”，看上去是个正常的小组织，似乎与别的魔宗组织没啥两样，都是野心高涨，侵略性极强。但在暗中，魔刀会吸收了一些弱小世界的幸运儿，在用另一种方式，帮助他们，培养他们。 他拼命抢夺资源，用魔的手段不停创造“奇遇”，一边忍着良心谴责，一边通过消耗生命、杀戮生命的代价来增加修炼速度。短短一百五十年，他火速晋级金丹，晋升魔宗长老，就连司徒鹫都对他刮目相看。 甚至后来那位因“走火入魔”加入魔宗的雕心老人萧无生，都找过他，希望他能归入自己的麾下。 魔宗侧目，强者青睐，眼看未来可期，意外却降临了！ 他作为金丹长老，有幸在擎天峰天空远远遥望了“围杀乔广宗”一役。曾经的大唐支柱、天下第一人当场阵亡，萧无生也因此重伤濒死。而他作为手下，在萧无生示意之下离开军队，前往一处秘地疗伤。 没想到，这所谓的秘地，最后竟成了他的墓地。 萧无生毫无征兆地出手将他杀死。他在临死前，还看到对方取出一块美丽的石头。石头发出温暖的光，似乎有一种神奇魔力，让他忍不住投身进去。 进入那一刹那，一阵似语非语、似影非影的道音传入耳中，振聋发聩： “虚空本无生灭，众生三昧虚幻。度夜明，汝之执念为何？” 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魔亦有道，天下无魔！” ...... 火池中的火焰就像鱼儿一样跳跃，照亮了周围一张张年轻而又忐忑的面庞。 这处火池中的火焰，并不是真正的火，甚至连实物都不是。它是天心宗的镇派之物--传承薪火！ 一代又一代宗主和太上长老们临死前在此留下执念，在薪火中传下自己修炼的心得，还有很多大道的感悟。 凡是修炼《天心我心决》有成的弟子，只要将自己眉心中的心神遁入薪火，就能亲身经历一遍师祖们留下的所有珍贵传承，进而受到触动，不受控制地引起执念共鸣，再度引发大道叩问。 那些提早知道自己有灵根，在后天就拜入天心宗的弟子们，哪怕他们此时心眼、心耳、心口并没有完全练成，甚至很多人连自己的真正执念都分不清，但只要大道关联度够高，触动够深，在这里也能引发叩问。 这对他们帮助很大。 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引发大道叩问的那个执念，就是他们的真正执念了。 有意思的是，在这个地方引发大道叩问，会根据大道关联度的强弱，激起面前一簇火焰上冲。后天中的佼佼者最高可将火焰激起一丈高，先天佼佼者是十丈高，金丹佼佼者是百丈，元婴佼佼者是千丈。 当然，这不是比拼修为，所以并不绝对。历代一些真正天才，都可以打破这个界限，越过藩篱，创造奇迹。 传承薪火还有另一个效果，这就更有意思了。 每个人引发大道叩问之时，声音都会传出来，附近人也听得见。所以，每个人只要加入天心宗，心中那个执念肯定藏不住，一来就要闹得人尽皆知。 这也是天心宗遴选弟子的一种手段。 一些心性变态、黑暗或者对宗门不利者，在执念暴露后当场就要被赶出去，甚至偶尔还有为了造福苍生将其直接抹杀的。 可想而知，为什么这次考核会有那么多门人跑来围观了。 这些人“眼睛”比狼还好使，“耳朵”比兔子都灵，此时都是来吃瓜看戏的！ 芸芸众生，千奇百怪，每个人想法大不相同，其中执念的情感最为炽烈。 比如海茕当年加入天心宗，一句“欺我、辱我、轻我、贱我者，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让所有围观弟子后背一凉，大家对她的印象就是： 这小师妹脾气火爆得很，一看就是我惹不起的那种人。 比如现在，有几个女孩激起了面前几尺高的火焰，她们的执念是，要加入赵府，做人杰的女人。 冯双双俏脸通红，她之前就打听到一些消息，有点心理准备，知道内心深处的秘密恐怕是藏不住了，但没想到过程会是如此尴尬... 这些情况还是事后别人告诉她的。 她作为一名后天弟子，将面前的一簇火焰激起一丈半，这本是好事，说明一位天才诞生了。但随后那簇火焰中传来一阵冯双双的娇喝声： “我要加入赵府！” 喔！又是这个！ 岂可修！又一个可爱的小师妹没了！ 众男弟子一片哀嚎，但冯双双执念明显还没说完，后半部分让众人大吃一惊： “与罗公子日夜相见！” 诶？？？居然不是先生？！！ 罗公子？罗横？！灾星也有人喜欢的吗？ 真要说万众瞩目，还是非人杰以及那个仙灵根的黑猫莫属。 人杰从坐在那开始就迟迟没动静，还是黑猫先引发叩问，但其内容却让大家十分无语。 也不知什么原因，这黑猫到了先天八品还未化形，此时竟然连大道传音都如此与众不同。 只见她面前那簇火焰猛地窜起四十丈，引起一片赞叹。接着，在无数人期待的注视下，火焰中传来一阵猫语： “喵~喵~喵！！！” “......” 这...这也可以？ 表现得跟后天妖族一样，太吊胃口了吧！ “快看先生那！” 一位亲传弟子突然惊叫起来。 根本不用他提醒，所有旁观者都齐刷刷地将目光死死盯向那片区域。 只见人杰面前那簇火焰越升越高。十丈，二十丈，三十丈，四十丈... “超过六十丈了！还在涨！” 火焰最终涨到百丈高的位置才停了下来。人杰小小的身躯背对众人席地而坐，在百丈高火焰的衬托下，他背影也显得越来越高大，令人叹而观止。 期间，远近弟子热血沸腾，全都精神振奋了起来，很多人发出高亢的呐喊： “先天即有百丈高！创派至今也只有狗蛋祖师才能做到！” “真不愧是先生啊，以先天修为呈现金丹绝顶！” “好期待！不知他的执念会是什么？” 忽然，一道恳切，坚定，同时也陌生的声音从那簇火焰传入众人耳中： “魔亦有道，天下无魔！” “......” 啥...啥意思？先生还是魔修？？ 就在所有人直接懵掉的下一刻，那团正降落回去的火焰突然又以燎原之势猛地高涨，扩张，最终仿佛化身成一个小太阳，瞬间笼罩数千丈范围，把整个天心谷都覆盖了进去。 看到把自己也一起包进来，高度已经冲到万丈，可比拟天心十峰的巨大焰光，以及那个依旧岿然不动的黑色身影，每个人脑袋都是“嗡嗡”作响。 传承薪火坏掉了？ 第二百零二章 大道震动 短短一炷香时间，人杰就经历了一遍度夜明近两百年的人生。 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每一次遭遇，每一次呐喊，每一次感悟，甚至度夜明修习的魔宗心法，亲自改良的魔刀刀术，人杰都记得清清楚楚。以他过目不忘的本领，所有片段现在还历历在目。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傅萧无生会把这块名叫“天心石”的小石头如此宝贝地交给他，为什么“天心石”会被天心宗当做宗门秘宝，为什么世人都不知“天心石”的具体作用。 肯定是因为作用太逆天，所以被天心宗死死隐瞒了下来！ 取名“天心”，也许是为了误导他人，让人们以为这是辅助《天心我心决》的修行圣物。 欺骗灵根和感悟人生，只是附带作用罢了。 真正最逆天的，就是通过截取天魂的手段，绕过大道誓言，彻底窥探目标！ 人杰不知道，天心宗以前有没有用天心石窥探过其他仙门的秘密？八成是有的。若真如此，恐怕其他仙门的所有心法、密谋，在天心宗面前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样，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要被其他仙门知道了，定会对天心宗群起而攻之吧？ 不过这些想法只是在人杰脑海中一瞬而过。度夜明执念引得大道叩问，是因为与人杰识海绑定的天心石，在靠近传承薪火后发生的一系列共鸣反应。 在天心石的“引渡”下，在人杰躯体的“传导”下，玉清天把度夜明当成了一个正在回忆人生、勾连大道的天心宗弟子，连带着，人杰心神也不知不觉被带入薪火。 待他回过神后，便看到了一段段令人难忘的景象。 “天心既是天道，我心既是人道，谁说只有用嘴巴才能传道！” “既然哑巴能说话，聋子就一定能听见声音！” “我就不信，《天心我心决》不能让瞎子看见光明！” “布衣如何？狗蛋如何？我偏偏让你们看看，谁才能团结出最强大的力量！” “......” 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呐喊声，他从一片火光中，“看”到了无数薪火传承。 那是一幅幅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的画卷。画面和声音刚传入脑海，人杰就知道，这是天心宗先辈们至死不渝的精神隗宝，也是他们留给后辈的真正财富。 越看越振奋，越听越感动。 人杰非常欣赏这种不屈向上的执着精神，也很喜欢这种代代接力、直击灵魂的传承模式，甚至让他这名仙界螳螂妖，都产生了一种人族当自强的奇妙心情。 此时此刻，他不仅对天心宗有了一丝真正发自内心的认同感，还因这一句句大道留痕的执念声，变得热血沸腾，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就好像是看见一批又一批勇士，在他面前前仆后继朝黑暗发起决死冲锋。 他慕人杰岂能落后？ 人杰心中大声怒吼，将全身意念力“搬运”到眉中“天心”，猛地激发出来： “生当作人杰！” ...... 外界，在所有人因为“天下无魔”而懵逼的同时，没有一个人发现，大道天开始剧烈震动，并借着传承薪火的火势在其底部开了个口子，将道蕴倾泻而出。 下一刻，火焰突然以燎原之势猛地高涨，扩张，最终仿佛化身成一个小太阳，瞬间笼罩数千丈范围，把整个天心谷都覆盖进去。 大片红色虚影将天心谷的生灵包进去，焰尖不断升高，最终冲到了万丈云霄。 不仅如此，在天心宗二环，三环，甚至是天心山脉方圆三十二峰，都能看到天心谷方向的天空此时被染成了橙红色。 霞光渲染，风云变幻，进而影响到了越来越多的云层。 此时，天空就像一团着了火的宣纸，从中心迅速烧到四周，把此方天地映成了充满赤霞的世界。许多孩子因为异象从被窝里被叫出来，刚跑出屋门，小脸蛋就被霞光照得红扑扑，就像喝醉酒一样。 他们一个个张大嘴巴，呆呆望着，口水都流了出来。 大白狗变成了红色，黑母鸡变成了红色，唯一还能保持淡定的贝鲁鲁低下头，笑盈盈地看着乌力也变成了一头烤红的大猪。 他刚想对大家说“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看看宝贝大人是谁”，话未出口表情猛地凝固。 一个无比熟悉，无比意外的画面映入他眼帘。 上一次看见，他还是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看的！ 人杰声音响彻天际，传至天心山脉每一位生灵耳中：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在天心宗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头顶万丈红云出现了无穷无尽的的人族身影。他们静静站在虚空，先低头注视着唤醒他们的人，那个闭着眼睛的黑衣男子。在听到那道声音后，他们高举双手，跟着齐声怒吼了一遍：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句话仿佛就是一把钥匙，让大道天瞬间沟通了无数地界。于是，整个天心宗，整个荆州，整个凡界，甚至整个地上天的所有人族，耳旁都传来一阵吟唱般的低语声： “人杰...人杰...” ...... 修仙界，念安城。 来来往往的人族全部顿住了。六十年前魂牵梦绕的声音，今天再次在耳边响起。他们之前就猜测，声音所指的是不是慕人杰，那位唯一有希望带领人族走出困境的强大圣子。 上一次听到，正好是圣子刚出生的时刻，那么，今天又是为何？ 联想到如今妖刀大圣莫名失踪，到处谣传圣子陨落于万仙葬谷，整个螳螂妖族变得妖心惶惶，念安城这些人族精英原本是坚决不信的，但此时听到这个大道共鸣般的低语声后，心也开始急剧下沉： “天佑人族！圣子大人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 至圣凡界，京洛。 正在说话的李元启和曹红叶顿住了。两人惊疑地相互看了看，迅速放出灵识向外探查，同一时间，各处也发出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大喝： “什么人！胆敢在皇宫装神弄鬼！” “什么人！给我出来！我们已经看到你了！” ...... 天心宗，天心谷。 所有生灵都愣住了。有人发出轻哼，有人发出叹息。 云层中的异象渐渐消失，通红的天地重新黑暗，万丈高的火焰迅速回落，火池最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许多修为低的弟子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站了起来，而且被汗水打湿了衣襟。他们似乎在此刻耗竭了身上的力气，又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修为高的，虽然在外表上没表现得过于失态，但心神中的震荡半点不轻。别说那些长老、太上长老了，就连天心庐中沉睡的另三名鬼仙也都因此惊醒，一个个极度震惊地推开矮草屋上灰尘满满的房门。 他们不敢消耗灵气，不敢动用灵识，但为一探究竟，开始结伴而行，朝传承薪火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咕咚，咕咚。 人杰似乎还在回味，没有起身。旁人更是不敢做声，一个个咽起了口水。熟悉宗门史的都知道，此等异象，自创派以来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姬红玉做为天心宗最强者，也被异象震得不轻。但作为第三阶段考核官，她很快调整好心态，刚想说话，便感应到另几名鬼仙走了过来。面纱后的朱唇张了又合，她暂时保持了沉默。 这个时候，唯一敢闹出动静的也只有贝鲁鲁了。 “哈哈！不愧是我家宝贝大人！” 贝鲁鲁拍着乌力屁股，两眼冒光地冲过来，开始绕着人杰转圈。他此时心情激动，心中在不断咆哮：这才对！这才对！让宝贝大人来凡界简直太对了！ 于小菁安静地跟在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人杰，眼中流露出迷醉的神采。 “恭迎洪武老祖，清辉老祖，卢亿老祖！” 直到副宗主洪鸿麟的声音响起，众人这才发现，从天心庐的方向疾步走来了两男一女三个人影。其中有一名垂暮老翁，另两名都是中年样貌。他们穿着粗陋麻衣，浑身感应不到一丝灵气，看起来完全就是普通人。 “恭迎洪武老祖，清辉老祖，卢亿老祖！” 其他天心宗的弟子也跟着恭敬行礼。新来的弟子们虽然不认识，但聪明的都猜出了这几人身份。 三名鬼仙向大家点点头，看到于小菁后楞了下，朝于小菁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他们最后走到姬红玉跟前，齐齐躬身喊道： “红玉老祖！” “嗯，没想到把你们几个也吵醒了。” 姬红玉用同样慈爱的目光盯着他们。 虽然在其他人眼里，鬼仙都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怪物，但在姬红玉眼里，他们仨也一样是个孩子。 “老祖，刚才是怎么回事？今年怎么有这么多弟子？” 外表是白胡子老头，众人喊他洪武老祖的鬼仙带头问道。 “无碍。” 姬红玉伸出右手朝着人杰方向引了引，人杰这个时候也刚好回过神，闻声朝她这“看”了过来。 “是我们一位新弟子引发的薪火反应，不用紧张。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姬红玉带着三名鬼仙上前，边走边说： “这位是新加入我宗的弟子，同时也是天道书院的先生，赵人杰。今年之所以有这么多弟子加入我们，除了我们新设第十峰之外，也都是因为孩子们十分敬仰先生，跟随他的大名而来。” 说完姬红玉又接着对人杰轻叹一口气：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您能得到先师认可了，真了不起！不愧是先生！” “开设第十峰？” 三名鬼仙在老夫子那次发飙后便没再醒过了，所以对近期发生的大事完全不知情。听闻这位就是惹得于小菁喊去受罚的那个先生，这几位也是一脸震惊，进而恍然大悟。 “原来你...您就是先生？” 被称作卢亿老祖的鬼仙长老饶有兴致地问道： “以您天资，天心宗所有元婴任您挑，任您选。即便是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有生要能收一位您这样的徒弟，当真死而无憾。 怎样，不知您有什么想法？想拜在何人门下？” 第二百零三章 见过师祖 “拜在何人门下？” 人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小刀，小刀横断面顶端呈“钻条形”，最宽的凿有一寸长，最窄的针尖麦芒。 整把小刀巴掌大小，有一半是圆圆的手柄，手柄处掌纹清晰可见，似乎是主人长年累月握出来的印痕。人杰用右手将小刀端举眉前，左手伸出一根长长的食指，认真地，轻轻地抚过刀身。 “我已有师傅了。” 小刀刚出现，天心宗所有高层就把它认了出来。 “雕心刀！萧长老的雕心刀！” “这！哎！” 姬红玉盯着小刀，心疼地对人杰说： “无生一走，他魂灯即灭，我们后来发现了您为他设的那个无名衣冠冢。这是他本命真器，他将其取名老狗，在他心里，恐怕比菁儿还亲。我们先前猜测老狗会不会留下来保护您，没想到，却是跟着无生一块去了。” “老狗？” 人杰看着小刀，喃喃道： “师傅最后找我时器灵便已消散，刀身被他放在储物戒，说是留给我的礼物。好遗憾，我自始至终未与老狗前辈碰上一面。” 鬼仙清辉见状叹了口气。 他是神木峰一脉出身，刚才见人杰刀气逼人，以为拜自己为师的希望很大。他没想到，万年难见的先生竟是萧无生的徒弟，而且没有丝毫转拜他人的意思。 “不知先生您准备拜入神木峰还是神铁峰？当然，如果对《修衣剪法》感兴趣，加入神袍峰也行，但那基本都是女弟子，男弟子比较稀少。” “自己宗门，不用喊我先生，就叫我人杰好了。” 人杰向几位刚苏醒的鬼仙前辈再次强调，随后毫不犹豫地回答： “当然是神木峰，我只对《雕木刀法》感兴趣。” 果然！ 清辉点点头，看看人杰，又看了看人杰身后低眉顺眼的于小菁，突然转头朝姬红玉宣布了一个惊人决定： “红玉老祖，如今神木峰峰主断层，是唯一一个没有元婴执掌的主峰。菁儿心思全放在《雕心赋灵功》上，对《雕木刀法》的浸淫程度恐怕谈不得登峰造极。今日既亲见大才，我这老骨头岂能坐视不理！ 我愿重回神木峰！ 不管杂事，只想花些时间教教弟子，直到元婴峰主接管，直到人杰能够成才，望老祖成全！” 要知道，除非迫不得已，或是不想活了，鬼仙老祖是不会担任宗主或其他职务的，因为这会牵扯他们大量精力。 他们是鬼，不是人！即便不动用修为，只要神气畅通，精血轰鸣，他们离死亡就会变得更加接近。 出乎意料的是，姬红玉连一丝犹豫都没有，面纱后的大眼睛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人杰，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是挑选亲传弟子的时间。 十四元婴，每人最多挑选一名。往届新招弟子同时出现四名亲传已是奇迹了，有时候连一名都没有。 今年由于人才实在太多，十四亲传铁板钉钉，元婴们甚至可以优中选优。 除了人杰，现场有五名弟子最为耀眼，众元婴差点没抢破头，他们分别是： 仙品灵根、先天八品修为的盲眼黑猫。她选择加入神袍峰，成为新任神袍峰峰主亲传弟子。 绝品灵根、先天八品修为的盲眼男孩杜子涵，虽然意志力一般，但天赋异禀，灵气总量远超同阶修士。他攀登风林火山是一路顶着厚罩子刚上来的，同时他在第三阶段考核成绩突出，将传承薪火激起二十丈之高，令众人瞠目结舌。 没想到这胖子也是个了不起的天才！他最终选择加入神铁峰，成为神铁峰峰主的亲传弟子。 绝品灵根、后天九品修为的聋耳女孩冯双双，三项考核成绩全部名列前茅，一眼被神环峰峰主看中，顺理成章成为亲传弟子。 修为只有后天七品便登顶小火山的哑巴兄弟闻人语、闻人志，他们俩大道关联同样不低。 两兄弟一位选择神哭峰，一位选择神嚎峰，万众瞩目，同为亲传！ 其他九位亲传也俱是天资卓越之辈，但与这几人相比，就差了一到两筹。 本届新弟子根据三场考核表现，最终被划分为三十六名真传，六十名内门，二百余外门，以及九百余杂役弟子。 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也不是永远没机会了。 他们虽在基础落后许多，但只要表现出色，还是能通过不断完成任务来换取一些常人很难获得的修炼资源。 最重要的是，天心宗是仙门，是凡界数一数二的强大仙门。天心城作为距离腹地最近的城市，每天都能接触到陆地飞腾的强大“仙人”。 一个奇遇，一个机缘，一个表现，也许就会彻底改变命运。 若算上人杰这名“已故峰主”亲传，本届加入神木峰的真传弟子及内门弟子足有二十七名，创下历史之最。 要知道，每十年各峰最终有资格加入主峰的弟子都是一到两名，有个三四人就算烧高香了。 今年也是奇葩。绝大部分盲眼弟子全部跟着人杰选择神木峰，包括一些柔柔弱弱的女弟子。神袍峰和神铁峰望眼欲穿，最终悲催地发现“成也人杰，败也人杰”，他们今年入峰弟子数量竟和往届差不多！ ...... 徐峰是萧无生死后任命的神木峰暂代峰主，之所以峰主前面加“暂代”两字，就是因为他修为未到元婴，暂时又没其他更合适的，所以只能暂代。 徐峰这半年可谓煎熬至极。 神袍峰和神掌峰的峰主虽在仙门会谈一役壮烈牺牲，但太上长老还有这两峰的元婴，所以神袍峰和神掌峰马上便有强者顶上位置。 神木峰就尴尬了。 神木峰近两千年都不太争气，自于小菁之后再也没人成功晋升元婴。 没有太杰出的人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于小菁平日忙于宗门事物，本身专精的又是辅助功法《雕心赋灵功》。而他们前任峰主萧无生眼光奇高，不仅从未收过亲传，而且从一千九百年前变得神神秘秘，时常不见踪迹。 所以他们常年处于“放养”状态。 萧无生在世时还感觉不到什么压力，“雕心老人”可是天心宗最强元婴，有他在，根本没人敢对神木峰不敬。 但萧无生走后，一切全变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天心宗这种庞大又复杂的仙门。 作为目前唯一一个没有元婴强者坐镇的主峰，徐峰身上背负了天大压力，神木峰弟子近半年来可谓饱受嘲讽，深会冷暖，而徐峰这“水货”峰主纵使有万分不甘，也因底气不足，只能如之奈何。 听到人杰想加入天心宗的消息后，他差点没乐坏，神木峰说不得就要因此崛起！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沉重的压力。 他为什么修不到元婴？ 还不是因为天赋不够！天心不强！没学到《雕木刀法》真正精髓！现在他又拿什么来指导人杰这位天之骄子？ 他能担起这份重担吗？ 这些所有的忐忑，所有的不安，在清辉老祖宣布重回神木峰的那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了。 徐峰差点没忍住仰天大笑！ 看着平日里欺负最狠的那些金丹长老一个个脸色剧变，徐峰有一万句话想向他们质问： 你们那些牛逼劲呢？有元婴峰主就了不起吗？弟子厉害？天才是吧？ 嘿嘿，咱们走着瞧！ 此时此刻，徐峰挺直腰杆，带着鬼仙清辉和人杰一众新弟子来到神木峰山脚，这里已乌泱泱站满了人。他们有些刚才还去天心谷见证了人杰的大道执念，此时激动地带头大喊： “见过清辉师祖！见过人杰师祖！” “嗯？怎么叫我师祖？” 人杰满脸问号。 “呵呵，师祖有所不知。” 徐峰一扫抑郁，口沫横飞地介绍： “您可是萧峰主亲传，论辈分，和于宗主同辈，都是‘小’字辈。而咱神木峰除了清辉老祖和于宗主，目前在世辈分最高的，也就是我和红余师弟，咱俩都是您后面的‘道’字辈。” 一位领头金丹长老闻言率众而出，向人杰恭敬作揖： “徒孙红余，见过人杰师祖。” 徐峰笑眯眯地接着说道： “我们徒弟是‘至’字辈，再是‘成’字辈，‘有’字辈，‘姓’字辈。现在辈分最小的弟子已经排到‘姓’字辈了。您说他们是不是要称您师祖？” 话音刚落，这票人又整整齐齐大声喊了遍： “人杰师祖好！！！” 人杰虽无语，但感觉此时场景竟有几分熟悉，心中忽地生出一丝怀念。 “目前神木峰共有八名金丹，其中包括我在内有三人常年驻守主峰，红余师弟旁边那位金丹是我二徒弟，名叫玉虚。他们身后这一百五十名先天都是我们神木峰的真传弟子和内门弟子，此外还有五十余人在外历练，一时回不来。” 徐峰从储物戒中取出三个小鸟木雕，木雕便迎风而涨，展翅后有近两丈长。其余弟子见状也纷纷取出木雕，用意念力将其催活。 “呵呵，受于宗主余荫，咱神木峰人手都有数量不等的赋灵木雕，先天便可乘骑御风飞行，可让其他山门弟子羡慕坏了。考核了一整天，想必大家也疲惫了，我们现在便上山，边走边介绍可好？” 思绪被徐峰声音打断，人杰看了眼前方振奋期待的神木峰老面孔，又转头看了眼身后这些满脸倾慕、今后要朝夕相处的新伙伴，不由捏了捏拳，认真点头道： “嗯，麻烦师侄了。” “清辉师祖，您小心，我扶您上来...人杰师祖，您不一起坐吗？” “不了，这次人比较多，我看你们位置还蛮紧张的。” 说罢，人杰转身拍了拍于小菁的脑袋，随意说道： “你们不用管我，我可以骑小菁。” “......” 第二百零四章 宗门大比 在天心宗腹地，神木峰矗立在十峰西南方向，整个山体足有万丈高，远远望去仿佛一根擎天巨柱刺破了云霄，看起来巍峨壮阔，且与其他九峰遥遥圈成一环，只是中间还留有几处空位，也许是留给未来的十一峰，十二峰。 气魄雄浑的神木府坐落在山顶之巅，这里既是峰主最高身份的象征，也是全峰弟子听课、议事、集会的核心。 徐峰乘坐赋灵木雕，带着鬼仙清辉和新老弟子一路经过不少要地，比如演武堂、执法堂、炼器堂、任务堂，雕木楼、天心楼、藏书楼等。在徐峰讲解下，人杰慢慢了解整个天心十峰的布局和架构。 首先，这里绝大多数的生灵，是一些立下誓言的杂役和侍从，除了这些人，真正能加入十峰的，最起码都是内门弟子。 其中那些后天期的弟子绝大部分都能晋升先天，除非是在修炼或任务途中出了岔子，伤了根基，再或者由于执念奇葩，实在无法凝聚出“天心”的。 长年累月下来，十大主峰后天弟子比先天要少很多。比如神木峰，当前后天弟子仅十九名，而且基本都是近几届新弟子，剩下几个年级大的，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找不到真正执念。 在这里晋升先天不难，除了本身资质出色之外，还有几点重要原因，就是宗门内有最专业的师傅指点修行《天心我心决》，还有最权威的一系列辅助手段，同时，主峰弟子拥有着外界无法想象的丰厚资源。 像田镇尧费尽心思才能弄到的聚灵丹，对神木峰先天弟子来说，这根本就是每月发放的标配，真传弟子甚至在每个月能领取三粒，类似这种的物资还只是冰山一角。 但并不是所有弟子晋升先天都能成为真传弟子。 在外自行摸索、自行凝聚“心眼”的，入门即为真传；而内部享受宗门资助教导的，就要再次通过考核才能确定身份了。 真传弟子不仅每个月领取到的资源比内门弟子多，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接触更核心的功法，职务，机密，而且只有成为真传弟子，才可能有一线机会获得青睐，争取到“亲传弟子”的地位。 神木府内，陈清辉一身麻衣，宛如毫无灵气波动的一位普通中年男子。他坐在上端，叫下方跪一地的年轻人起身，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离开这个位置，已经有九千七百多年了。 论辈分，他是“崶”字辈，比萧无生足足高四个辈。他曾经也是叱咤一时的峰主，后来在大限将至时侥幸兵解成功，接下来他眼睁睁看着亲人子辈、徒子徒孙们，一个个化作黄土。 他慢慢麻木，慢慢无情，最后将自己彻底封存。 没想到，九千多年后，他几近冷却的血，又因为一位骄阳般的天才重新沸腾起来。如今坐回这熟悉的位置，看着熟悉的殿堂，还有墙壁上那副熟悉的画卷，陈清辉恍如隔世，习惯性地陷入回忆。 直到陈锋发出一道“咳嗽”声，他才回过神来，略有几分僵硬地开口道： “刚才说到哪了？” “您叫我们起身。” 陈锋恭敬回话，末了半吐槽半提醒地说了句：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呵呵，变成鬼后，养成了些坏毛病，你们这些娃娃不错，蛮有耐心。” 陈清辉闻言还是慢悠悠，乐呵呵。他想了想，对着下方众弟子说道： “神木峰规矩你们已经知道了，各项日常事务还是继续由陈锋代管，我只负责一件事，便是传授你们《雕木刀法》。 你们先修整一日，熟悉本峰的规矩和自己分配到的洞府及物资，从后天卯时开始，我每隔七日教导一次《雕木刀法》。” 说道这，陈清辉看向陈锋： “不管老弟子还是新弟子，你们也许很多人已经练过了，但我会从头教起。有什么疑问，大家尽管提出来，包括你们这些金丹小子，大胆问，不要不好意思。” “多谢清辉师祖！” 陈锋三人激动地行礼。他们虽然资质算不上顶尖，但都觉得自己如果有更高层次的师傅悉心指点，还能有进一步的空间！ “上次我醒的时候忘记问了，不知今年是否有武举？” 陈清辉将话题突然一转，问起了武举的情况。 “禀告师祖，今年有先天武举，三年后有金丹武举，六年后则是元婴武举。” 按照天道书院制定的规矩，先天武举三年排一次，金丹武举九年排一次，元婴武举八十一年排一次，陈锋汇报了最近几次各级别武举时间。 “我派弟子这些年可有拿过武榜第一？” “这...” 陈锋颇有几分羞愧地说道： “先天武榜五百多年没拿过第一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炼出性光的首席弟子芮尘，结果遇到一个更加变态的天生神眼吴伯阳...上一个我派拿金丹武榜第一的还是萧峰主年轻之时，他后面，再也没人拿到过了... 至于元婴武榜...您知道的，乔广宗蝉联了八百多年第一，您沉睡这些年，还是没发生什么变化....哦，对了，乔广宗死了！” “乔广宗死了？！” 陈清辉一愣，他在这几百年里还是醒过几次的，知道一些乔广宗的情况，他好奇问道： “他怎么死的？还有人能杀得死他？” “是中了魔国陷阱，趁他没带《尚书》，三大强者联手将其杀死，萧峰主也在其中，就是被他反击而死的！” “哎，无生那孩子，太可惜了！上次被老夫子一叫醒，就听闻菁儿和无生的噩耗，要是他能再撑个几年，说不定能在临死前争取元婴武榜第一试试。” “清辉师祖，即便那样，恐怕也比较难！” 陈锋向其介绍了木天赐和九五二七的情况，末了突然语气兴奋地道： “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先天武榜第一，我们应该十拿九稳了！” 陈清辉“呵呵”一声，也将目光转向人杰： “我们天心宗虽然整体实力强大，但个体战力出众的很少。咱神木峰作为十峰中杀伤力最强的一脉，要有责任感和使命感。我希望，大家都能积极参与武举，为宗门，为神木峰，努力争得荣耀！” ...... 四个月后。 清晨，天刚蒙蒙亮，位靠山顶的一处灵气充裕的洞府房门被打开，人杰带着贝鲁鲁坐上了莲花，缓缓驶离神木峰，飞出二环。 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天心宗弟子，人杰嘴角边挂着一抹笑意。从踏入天心宗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热闹的景象。 十峰弟子平日不在一起修炼，不在一起听课，像他们这届新弟子就显得更加单调无趣。他们连试炼和任务都轮不到，今年只能安安心心呆在山上，学习如何迈入修仙之道。 有些人平日里还喜欢走动走动，像人杰这种比较宅的，基本上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来到天心城武举天墟，东方的骄阳也早早地挂在了高空。 只见十里广场上无数彩旗被北风吹得啪啪作响，广场地面刻满了灵纹，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书本状刻印，边上是十二根巨大无比的玉柱。 硕大的十里看台上面，已聚集无数天心宗弟子和天心城的本地居民，他们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一般，一个个兴奋不已。 今天，除了有任务在身的弟子，其余所有弟子均来到武举天墟。 这是三年一次，至圣凡界最盛大的活动，也是千万年来，人们最热爱的活动。 文举和武举同时进行，但和躲在书院里严加看管的文举不同，武举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举办的，而且十分具有观赏性和激励性。所以，哪怕是兵荒马乱之际，哪怕是脑浆都要打出来的敌对势力，只要到了这几日，都会老老实实地停下纷争，乖乖配合武举。 没有办法，在此方世界，敢有破坏文举武举行为的，就是与天道书院为敌！ 如今坐在天心城天墟看台的这些弟子中，有的表情凝重，似乎有心事一般，有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更多的则是满脸好奇，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时间，广场上乱哄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看台第一层宝座上，端坐着天心城的一应元婴，中间赫然是三位鬼仙。没想到，一次小小的先天武举，居然连沉睡中的洪武师祖和卢亿都不惜再次频繁出世，而且此时满脸期待地坐在最中央。 在人杰乘坐莲花飞入武举天墟的那瞬间，便吸引了所有天心宗弟子的目光。 今天他照例穿着黑色外套，只是这件外套从原来的普通长衫，换成了天心宗神木峰的制式法袍。法袍上有淡白色的灵纹，背后中央印了一个“木”字。 “来了！来了！人杰师祖来了！哈哈哈，好激动！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急啥？武举第一天是各城内部比试，其实就相当于各门派先天期弟子的内部宗门大比。上个月芮尘大师兄已晋升金丹，那还有啥好看的？ 听闻人杰师祖体内灵气都快全部凝结成固态，差最后一步就能金丹种魂了！我滴乖乖，那还比个屁啊，就一路秒杀呗！” “你这就不清楚吧！以人杰师祖的实力，这次武举确实一点悬念没有，但神王大人放话了，人杰师祖今日在宗门内不会亲自动手，谁能打赢他的赋灵木雕，谁就算赢了他！” “是啊，不可能打赢人杰师祖，但对上他的赋灵木雕总有点胜算吧？而且不是我泼冷水，过了今天，还真不能说这次武举一点悬念没有！今年还有好几位强得不行的变态...要知道，即便咱人杰师祖，也只是堂堂四绝中的一位啊！” “四绝？你说那个最近评出的‘东龙西梦南刀北剑’？？我呸！！！这也信？！这些人真会往脸上贴金！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居然敢与人杰师祖相提并论！” “你别这样说，也真别不信！说实话，今年太邪门了，包括咱人杰师祖在内，这四绝就像从石头里蹦出来似的，明明上一届都没参加过武举，明明一个比一个年轻，却偏偏都成了夺冠热门！ 而且他们的功法都十分难缠，一不小心，人杰师祖确实有阴沟翻船的可能...” “人们都说天下将乱，必有妖孽横行，每逢乱世，必有英雄辈出。你们说，这四绝会不会像当初的卧龙凤雏飞将武圣一样，都是当代气运之子？” “气运之子？那难说！还早得很呢，才先天而已！历史有多少惊才艳艳的天才英年早逝的？能活到最后才是真道理！” “呵呵，不管怎么说，咱人杰师祖绝对是气运之子，他可还有那个身份！” “好期待啊！！” “嘘！禁声！红玉师祖开始说话了！” 第二百零五章 九组一签 而在人杰抵达的时候，天下十四州一百二十多郡，一千个城郭的大小天墟已经全部人满为患，众多子弟及百姓早在看台上等待了。 同时，各门各派高层聚集在金屋宝座里，临阵再次商量起了应对之法。 小门派无所谓，他们重在参与，弟子能进前百就是天大的荣耀。 各大仙门却不同。 当今局势风起云涌，在高端战力胶着不下之时，年轻弟子代表着未来潜力。一旦有新的妖孽成长起来，也许可以改变战局，扭转乾坤。 相比天心宗这边信心满满，其他几个志在夺冠的仙门就显得比较沉重了，尤其在庆州诡梦城。 这里即是罗家腹地，也是如今魔宗大本营。此时整个魔宗已经由罗家掌权，新任魔君也是新任罗家家主，这位头发泛白的男子从外貌上看竟和罗横有几分相似，只是比罗横英俊许多，成熟许多。此时他满脸凝重说道： “魔国处境大家清楚，不仅被重兵围剿，而且梦魇之祸不断爆发，让我们疲于奔命，内外交困！上个月开始，大唐更设大阵将整个州域封锁，把外部梦标感应全部切断，让我们庆州成了瞎子，聋子！ 为今之际，也只能靠自己了！ 没有六大奇书这种超规格战力，原本我们有通过吞天魔功及在魔龙身上试成的嫁接魔躯之术，可将数千万血肉亡魂迅速转化为大量元婴。但这些战力寿命不长，根基不稳，一旦失败，我们再无翻身之日！ 幸好，老天有眼，关键时刻，成儿给我们带来了惊喜！” 说罢，男子和其他高层齐齐看向前方那位浑身散发黑气的年轻男孩。男孩虽然在黑气遮挡下显得面容有些模糊，但可以看出其相貌十分俊美，只是他此时紧咬着牙，似乎正忍受着非人痛苦。 “成儿一身仙骨与嫁接魔躯融合后竟会变得如此强大，他只要能这样一步步走下去，便能成为我们魔宗的超规格战力！ 只是犬子被魔念污染，灵根受损，想要实现那个目标，最好在晋升前强化灵根！而能做到这点的，唯有武举第一嘉奖！也唯有《春秋》！” 魔君话音刚落，那位曾在赵大胆葬礼附身罗横身上的太上长老罗侯也充满期待地说： “不仅如此，只要成儿能打败赵人杰，成为今年武举第一，就能让外界对我们刮目相看，我们也能趁这个机会，向其他各仙门传送那些信号了。” “诸位长辈放心！赵人杰只要出现在我面前，必败无疑！” 罗成闻言发出一声魔鬼般的低喝。 意外的是，众人听到这句狂妄无比的话，居然认同地点点头。 “赵人杰实力虽在同级别正面交锋中无人可及，但手段单一，只要能让成儿对其施术，我们胜率很大...” 在那位家主开口时，此地的一些元婴也赞叹出声： “大少爷深谋远虑，竟早早就将赵人杰无声拖入心魔梦境。不管原来梦魔种子是否还在，这次只要付出代价，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他即便《天心我心决》再精纯，再不惧梦魇之力，他身体的本能也抵抗不了第二次降临的心魔之力！” “他这些时间一点事没有，有没有可能已经发现了？” “不会，如果他真发现什么端倪，不会这么风平浪静！” “也是。” “一切全看大少爷的了！” 对付风头最盛的人杰，房间里一众元婴信心十足。 而那位魔君，也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人杰身上，在稍微说几句后，他就讲起了此次担忧的重点。 “除赵人杰之外，还有几个年轻人要注意一下，吴伯阳、芮尘晋升金丹，其他仙门虽然有强大的亲传弟子，但就比普通天才更强一些，没有根本性的改变。 这次我们需要注意的主要是两个家伙。 一个是东海小王子。他既有龙王血统，又学习洛家功法，算是融合妖族炼体和人族道法两种力量，和成儿情况有点相似，均是手段多，没有短板。每次最强龙子参加武举都是犯规似的存在，这次更甚，可以说十分难对付。” “东海小王子吗？确实。但龙王血脉哪比得上仙骨魔躯，半桶子水的洛家仙术，怎比得上大少爷精修多年梦道？各方面不如大少爷，应该问题不大。” “不能大意！我们万万经不起失败，小心阴沟里翻船。” 继一位元婴开口之后，又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开口了。 看到那老者，连魔君也不敢怠慢。那是魔宗残存下来的一位鬼仙，值此生死存亡之际，连鬼仙也无法安心沉睡，跑来关注这次小小先天武举了。 对于老者，魔君还是很尊敬的，他连忙回复道： “风师祖提醒得是！不仅那条小龙，另外一个对手更麻烦，也不知梦道对月亮神体能否见效，毕竟谁也不知道月亮神体的弱点到底是什么。 被我们摸透的赵人杰并不可怕，神秘未知的李君知才是最棘手的一位！” “上次《乐经》一击将其重伤濒死，说明术法应该有效。” “不能妄下结论，那可是奇书《乐经》！” “我们把各种情况都设想好，临战前再将成儿拉入梦中演练五百年！不管哪种情况出现，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每个天才少年都有傲气存怀，又有谁不向往天下第一的名号？虽然他们都听说过人杰的无敌战绩，但即便了解了，对于人杰，那些年轻人仍然无一人惧怕，许多人竟期待着与人杰对战。 这不仅是少年的意气风发，也是他们对自己手段和能力的自信。当然，还有许多抱侥幸心理的，比如： “说不定先生自大，让我先手？只要困住他手脚，我就赢了！” “哪怕与先手坚持十个回合，也能够名扬千里！” “应该没那么倒霉一来就碰上先生吧？不求第一，只求前十，不，前三！前三就行！谁传出的四绝，居然没把我任逍遥写进去？我这次定要把他们三个暴打！” “这次，就是老子的成名之时！” ...... 在其他各州战前商议的时候，另一边，人杰也是乘于小菁来到了武举天墟，坐落到神木峰这片区域的最前方。 “人杰师祖，就等您来了！” “快看！广场上分擂台了！” “嘘！禁声！红玉师祖开始说话了！” 武举天墟中央刻满灵纹，布满阵法，可不仅仅只有投影和防护禁制这两个功效。人杰的到来就像是触发了某种信号，随着一阵“轰隆隆”声音响起，长达十里的广场上升起九个平台。 九个平台分别对应先天期九个品级，今天是武举第一天，属于各宗门或各城内部大比，比试规则也由各地宗主或城主自行确定，但一般都是同一品级的修士，集中在对应平台上比试。 此时，天心宗和天心城数百万生灵充满期待地坐在天墟看台上，静静听着自家宗主发言。姬红玉也不浪费时间，只是发表一下感言以及宗门大比的相关规定，告诉大家今年湘城也列入天心宗管辖范围，所属六郡五十城同时比试，然后就让大家听从天上金丹长老指挥。 毕竟先天武举三年一次，算是挺频繁的。所有人都对流程十分了解，也可以说经验充足。 人杰被分在第九平台，平台底下“九品”两个大字气势恢弘。不仅历届先天九品修为的弟子在此比武，而且还有无数前辈英杰在上面拼尽全力，奋勇夺先。 宗门大比采取抽签方式，分为九个小组，每个小组对应相应品级的九个平台。九小组决出冠军后，由一组挑战二组，胜出者再挑战三组，以此类推。这是天心宗根据多年经验制定的比赛方针。 虽然最终第一天决赛以及代表宗门参加第二天跨城赛的弟子，基本都是先天九品，但如此一来，可以借机观察门内其他各品级有没有什么好苗子，新苗子。 况且，历史上不是没出现过“先天初品吊打九品”的壮举。 第一天宗门大比不存在报名，天心宗一千两百多名先天弟子全部参加。往年，这些弟子会分布在天心宗管辖的各个区域，外出任务的，直接在所在地参加。他们也只有等到后面的跨城赛、跨州赛，才可能与同门遇上。 但今年情况大不相同了。 所有天心宗先天九品弟子全部提前在天心城集合，如此一来，他们每人都能有与人杰交手一次的机会！ 全宗上下，先天九品修为弟子共八十七人，人杰直接被选定第一个上台，其余人等现在开始抽签。 “嗡！” 防护禁制激活！ 投影法术激活！ 九个平台场景被清晰投放在上空，但所有看台的人无一例外，全都齐刷刷将视线盯向其中第九平台。 选手们根据抽签顺序，从通道出口提前来到广场，接着在所属平台旁紧张地待命着。只见大量后天期的外门弟子，配合金丹长老在外围引导，调度。 “接下来，请抽到第一签的各组弟子上台。” 金丹长老的声音远远从天上传了过来。 “鲁鲁，我上去了。” “宝贝大人玩得开心，别太严噢~” 人杰轻快一闪身，下一刻就出现在第九平台上。 对面一个身穿制式长袍的年轻人，腿肚子颤抖、一脸忐忑地从台下走到台前。他吞咽着口水，自言自语道“怎么我是第一个，怎么我是第一个，完蛋了...” “九组第一签赵人杰，蔡清淇，请准备！” 金丹长老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百零六章 哭亡魂曲 其实参与九组擂台的弟子们，大多都是兴奋与激动并存。他们压根没想过能打败人杰，但是在听说对方今天派木雕上场，一个个心中又充满了期待： 这样若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交手几回，说不定能赢呢？ 蔡清淇外表是个又高又帅的小伙，留个短寸头，下巴有圈刺邋邋的胡渣，看上去散发出一种颓颓丧丧的气息。其实他本身实力并不差，是目前神哭峰在先天期的两大亲传之一。 他原本和其他人一样，寄希望自己能靠后上场，先仔细观察观察木雕的战斗风格。可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是第一签！ 这是什么手气！ “哎！注定是个陪衬！” 见施法般突然出现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影，蔡清淇狠狠咽了口口水，腿肚子颤抖、一脸忐忑地从台下走到台前。他面色发苦地在人杰身前百丈远位置处站定，可怜兮兮地行了礼，用“心口”说道： “神哭峰道淇，见过人杰师叔！” 他辈分也比较高，仅比人杰差一辈而已，此刻向人杰介绍的是自己道号。 人杰点点头，扔出一块小木雕： “它名字叫廿七，代表我出战。” 在意念力灌注下，木雕迎风而涨，变成比蔡清淇矮上半个头的螳螂，螳螂“唰”地稳稳落在擂台上。 冬日里的朝阳，洒下一片明媚灿烂的光辉，映在两道光滑如镜的刀面上，伴随着廿七进入战斗姿态，缓缓转动前足，锐利且耀眼的反射光，像黄金碎片一样在蔡清淇眼前闪烁而过。 被光芒划过眼角，蔡清淇忽地打了个寒颤，头皮发麻。下一刻，就好比某些第一次上皇庭献艺歌者，终于走到帝王跟前要开始表演一般，所有此前的忐忑和紧张，突然烟消云散。 等真正上了台，整个人反而完全冷静下来。 “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连出手机会都没了！拼了！” 想到做到。从外人看，蔡清淇还是那副哭丧脸、唯唯诺诺的样子，似乎已经毫无斗志。天上金丹长老见状摇摇头，刚喊“开始”，只见蔡清淇就像承受不住压力崩溃一般，猛地跪下来。 他膝盖“嘭”地重重撞在擂台地面，双手紧紧捂住脸颊，手指甲深深插入自己发梢根部，口中大叫： “父亲！！！” “嗯？” 第一次和同门交手，人杰本就准备让对方先手，看看其他峰手段。可也万万没想到，对面那位一看就很紧张的师侄，居然上场就跪下来喊自己父亲。换做往常，他是对这种行为是极其不齿的，但不知为何，现在却感到一股浓浓的哀伤。 本尊还好，这感觉仅一闪而逝，但木雕受躯体限制，仅能注入少量意念力。此时在廿七身体里的人杰意志完全是另一种感受了： 悲伤蓦然出现，感觉自己似真变成了对面那人父亲。 就在此时，蔡清淇又凄厉大喊： “您死得好惨啊！！！” 此话一出，廿七心中一怔，悲伤和痛苦迅速被放大，甚至视野变得有些恍惚，而人杰本尊则是好奇地同时感受着两股不同情绪。廿七体内虽然没有性光和足够量的意念力做支撑，但其实还能努力对抗这种感觉，只是此时人杰反而被对方提起了兴趣，没太坚持。 嘀嗒，嘀嗒。 蔡清淇整个人都在随着肩膀抖动而剧烈颤动着，泪水从手指缝中不断流下，一滴滴下落，口中则是杜鹃啼血般，用一种奇怪的口音和腔调，大声哭着，唱着： “正月里，正月正，我父得病是头昏。” “嗡”！ 悲伤全部逆冲到头部，廿七只觉整个头颅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二月里，二月八，我父得病是脚麻。” 木头做的螳螂中后足竟也变得酸麻。人杰控制着廿七尝试往前迈出一步，但最终只迈出半步，随后几根木头细足杵在擂台上打晃，发出了“嘎吱嘎吱”的轻响声。 “人人都说仙丹好，我把仙丹来找到。” “嗯？” 蔡清淇语调突然提升一截，峰回路转地带着丝丝惊喜。人杰发现廿七身上那股情绪和头昏脚麻的状态，居然一下子缓解了，整个心情和身体轻松下来。 虽然不明白对手是什么意思，但战斗本能还是立刻抓住机会，他正准备反击。 “谁知仙丹不治病，我父只有这个命。黄泉路上慢慢行，可怜我父成亡人。” 仿佛海啸临前的一次回潮，又仿佛蓄力出拳前的一次后摇，廿七身心刚放松，比之前浓烈数倍的哀伤再次猛地袭来，而且似乎和前面那惊喜形成呼应，将惊喜的情绪也一并转化成浓浓的失望，哀伤和痛苦叠加在一起，一起推向了高潮。 “叮！” 两把长刀抵在地面，廿七差点直接软倒在地上。蔡清淇哭得更凶了，夹带着深深的懊恼，并开始握紧双拳，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双拳锤着地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五月里，是端阳，近邻团转来帮忙。帮忙人儿砍根槐，树身树桠两边排。” 人杰发现到了此时此刻，他即使是用留在廿七体内的意念力使出全力，也已经无法控制廿七行为了。众目睽睽之下，廿七举起臂刀，一刀刀将自己中后足全部砍了下来。 “树桠用来煮茶板，树身用来做棺材。棺材前头有脚灯，棺材里头有亡人。” “嘭！”，廿七终于倒在了地上，临了还用臂刀一勾，将残肢断臂盖在自己身上。 “昨天接到糖一包，今天接到纸一挑。三天不吃阳间饭，午时上了望乡台。” 此刻，人杰本尊立即解放神眼。只见一道道夹带《天心我心决》灵气的特殊意念力从蔡清淇口中喷涌而出，冲刷向廿七，并且已经在廿七躯体周围形成了一道哭丧鬼魂形状的淡淡漩涡。 在这股神奇力量作用下，人杰留在廿七体内的意念力越来越淡，越来越薄。不过倒不是像一般修士那样直接被现场消磨掉了，而是陆陆续续从廿七体内被“驱逐”出来。 “望乡台上望一望，满堂儿女哭哀哀。儿女哭得肝肠断，阎王不肯放回来！呜呜呜！惨！好惨啊！！” 随着最后一句收尾，人杰留在廿七体内意念力全部被驱逐。 在许多人眼前第一次露面，神秘无比的螳螂木雕，连一次像样攻击都还没做出，就这样停止所有挣扎，仿佛一堆散架的棺材，平铺在了擂台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整个看台都陷入安静，十里广场上空只能陆陆续续传来其他擂台打斗声，以及九品擂台蔡清淇独自一人的呜咽。 他还在哭泣，肩头还在耸动，仍陷在情绪中无法自拔，整个人还变得软趴趴的，两只手臂剧烈颤抖，似乎快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了，近乎脱力。 踏，踏，踏。 耳旁传来了脚步声，但他罔若未闻，直到一句冷酷男声清晰响起： “你还好吧？” 蔡清淇身体僵硬，这才想起自己还在武举擂台之上！他紧张又艰难地抬头，看到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跟前，背迎着晨光。 “师...师叔！我..我还好，只是灵气和意念力消耗过大，无法再战...” 蔡清淇突然有点害羞。他知道此时自己一定受万众瞩目，偏偏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在这个时候哽咽着说话。想到这，他脸色又像刚上台那样苦了下来。 人杰嘴角微微一勾，伸出右手： “你赢了。” “蛤？” 蔡清淇没反应过来，此时还有点懵，直到天空又传来一声宣布： “九组第一场，获胜者，蔡清淇！” “啥？” 蔡清淇受宠若惊地抓住人杰右手，在对方搀扶下奋力站了起来，同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我，我居然赢了？！” 他心中止不住呐喊： 我居然赢了人杰师叔？我赢了从未败过的先生？ 啪！啪啪！ 姬红玉站起身，带头鼓掌，其他人见状哪还敢再坐，屁股着火似地全部跟着起身，哗啦啦拼命鼓起掌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随着全场响起热烈掌声，蔡清淇这次是无法自制地流下了喜悦的泪水。他向人杰和其他人鞠躬，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 “人杰师叔，对不起，刚才没注意，把您木雕弄坏了，我会赔...” “没事。” 人杰重新驱动一股意念力，控制廿七用大地之力恢复了它的身躯。 此时众人才开始议论纷纷： “赢了！居然赢了！蔡师祖太牛了吧，竟然第一次就赢了人杰师祖？？” “是人杰师祖大意。他没主动进攻，坐等蔡师叔发动丧曲。只是我没想到，他最后竟没挣脱掉？难道是第一局，所以特意放水？” “应该不是，我表哥就在神木峰，他悄悄告诉我人杰师祖好像目前只能做出先天七品的赋灵木雕。如果确实只有七品，而且只是木雕，根本承载不了多少意念力，在这种情况下，‘哭亡父’先发制人，确实有赢的把握！” “这也是蔡师叔本身够强！他是少数几位不修《伤心萧法》，把全部精力花在《哭亡魂曲》这个入门功法的奇葩弟子，没想到使出来威力这么大！” “你们发现没？人杰师祖好像没法让赋灵木雕继承性光！这么看的话...仅仅对上木雕，咱就不用担心被那恐怖的性光完克了？！” 九组前几签准备登台的弟子此时你看我，我看你，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抽到第二签的弟子甚至开始摩拳擦掌： “哈哈哈！人杰师祖的赋灵木雕好像没那么强啊！” “虽然内定他参加明日州郡大比，今日我们无论输赢都得下场，但只要赢了他的木雕，宗主说就能在宗门宝库内挑选一件法器！没到亲传的，可直接成为亲传！” “连傻子蔡都胜了，我也能赢！” 第二百零七章 离弦之箭 天心城，武举天墟。 锵！举至口角的灵笛瞬间被崩飞。 李通楷虎口剧痛，整个人都站立不稳，被刀气震得跌跌撞撞倒退三步，最后一个趔趄，竟像个虚弱的普通人，一屁股坐到地上。 等回过神，心中一紧，两肩一沉，脖子已被一左一右架上两把漆黑臂刀。此时他的目光终于完全聚焦，顺着刀锋颤颤上望，或许是幻觉吧，他竟觉眼前那头面无表情的木雕螳螂，嘴角挂着一丝讥讽。 于是李通楷整个人都懵了... 等等，这什么情况？同为神哭峰两大先天期亲传之一，他还是本峰首席，每次都能稳压“傻子蔡”一头，怎么那小子刚才赢得“毫无难度”，轮到我，没开始就结束了？ 不应该让我先出手吗？难道让不让先手，还要看心情？ 还是说，要看脸？帅一点的都不给机会。 “九组第二场，获胜者...” 李通楷还在发蒙呢，就听天上传来了金丹长老的宣告声，他整个人一激灵，张口连忙大喊： “等等！请稍微等一下下！人杰师叔，我有个小小请求！” 说到这，他小心举起双手： “能不能像刚才那师弟一样，让我出手先？” 天上金丹长老还没被这样公然打断过，脸色瞬间变黑，但此事涉及人杰的态度，他不敢冒然决定，便止住口，狠狠剐了李通楷一眼，然后也略带好奇看向人杰。 人杰听到这请求也有点哭笑不得，开口应道： “我已让你几瞬，是你自己吹箫前要做那些无用动作。” 此话刚落，看台便传来大片哄笑。李通楷想到自己刚才比试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摆个招牌动作，将笛子如跳动火焰般在指间快速转上两圈。原先，他还认为这样很酷，现在却感觉自己像是在耍猴一般。 想到这，他老脸一红，轻咳两声，再次哀求道： “我指的是让我先出招...” “不行。”人杰一口拒绝。 “为什么？”李通楷心中很是不平，但说出口的声音却小了很多：“那蔡清淇，您都让他先出招的...” “那是因为他招数我从没见过，有意思。” 如此回答，不仅李通楷听得呆了，周围竖起耳朵的人也呆了。台后准备登场的弟子们更是涌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其实我招数也很有意思滴，您要不要试试？” 李通楷还想挣扎，人杰下一句话便如冷水般泼了过来。 “你用的难道不是《伤心萧法》？” 经过这么一问一答，人杰自己倒是也被重新提起了兴趣： “我入门没多久便找各峰金丹长老试招，体验过天心九峰以及新立第十峰的核心功法，确实都不错。今天武举性质特殊，属于门内切磋的性质，你们只要能赢我这个赋灵木雕，就能得到丰厚奖励。 这要求已经很低，所以，我不会再继续降低难度，除非...” 他颇为期待地闭眼“看”向李通楷： “除非你们能像刚才那位蔡师侄，使用我从未见过的招数，如此倒是可在出手前向我打声招呼，我让你们先出招。” 没戏了！ 此言刚落，擂台后方围着的九组选手们一片哀嚎。 天心宗功法招数大多以奇致胜，以控制技巧居多，除神木峰，其他各峰攻击普遍不强，即使神袍峰神铁峰，也有一个引导或蓄力的阶段，所以，一旦碰上人杰这种速度超绝攻击又高的对手，若不是有心算无心，很难有出手机会。 “我认输。” 李通楷彻底断了念想，举起的双手无力落了下来。 晴空万里，柔和的日光洒在广场上，与其间不断闪动的灵气交相呼应，不过九组擂台周围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外面的看台倒是依旧热闹非凡，大家看得津津有味，有些人还和贝鲁鲁一样，拿出随身携带的瓜果嗑了起来。 “啧啧，又一个刚开始就结束的，人杰师祖制作的螳螂太酷了，好想要一只。” “你们说，还有没有人能赢上一把？” “我觉得悬，不用主修功法，先出招也起不了大用，用主修功法，根本没什么机会出手。如此看来，蔡师叔还真是好运哇！” “看！神木峰的真传弟子上场了！都用刀，九品对七品，说不定有赢的希望！哇，果然，哈哈！果然好激烈！加油，加油，加...额，怎么这么快？” “呵呵，同样用刀，砍不中有啥用，快得过螳螂刀吗？有螳螂的刀法好吗？” “雕心赋灵，雕心赋灵，话说回来，同样木雕，到我们手里可能就废了。” “刚才说到快，我倒是想起另一位。” ...... 人杰自然没去关注看台上的这些议论，眼见一个又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对手瞬间被自己一个小小的木雕打败，突然有些兴致缺缺。 天心宗先天九品，今日全在天心城集合，按理说第九平台的参战选手是最多的，用的时间也最长，但照这么下去，此地会是第一个结束。 “九组第八十签，赵人杰，黑夜，请准备！” 起风了。 风平浪静的擂台猛地刮起一阵狂风，将人杰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从未束缚过的头发也如长蛇般开始舞动。 一道朦胧黑光围着人杰绕了九圈之后，携风云凝聚之势渐成形。整个擂台“砰”地剧烈晃动一晃，烟尘以黑光为中心由近及远散开，然后画面从极动转为极静，原地显现出一个小小身影。 她四肢看似随意一趴，顶端利爪却紧紧咬固在地，她的毛发流畅，体态修长，虽只有成年人胳膊那么大，却高昂着头，即使是漆黑一片的双眼，也能让人感受出其中的灼灼战意。 人杰不是第一次见这只黑猫，却好奇地发现，对方的尾巴今天发生了很大变化，从初见时一根，变成了如今的两根，两尾之间分岔十分明显，其中一根粗壮些，上面金光闪动。另一根似乎刚长出不久，淡淡青光在其上一闪而逝。 “喵~” 被新任神袍峰峰主取名为黑夜的猫儿，冲人杰礼貌叫唤一声，接着头部微垂，周身发毛无风自动，一股无形气势对着木雕螳螂廿七迎面席卷。 速度居然超过了木雕？ 有意思。 人杰心中一动，嘴角不自觉上扬。他控制廿七将刀尖对准黑夜，笑道： “很好，使出你的全力吧。” “喵！！” 黑夜伸出舌头在嘴前划了一圈，接着小口微张，露出两只尖牙，双眼变红，泛出浓浓的妖气，下一刻，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其本体瞬间跳跃出现在廿七上方，居高临下探出双爪，十根指甲纵横交错，往下交织无数细长金光。 “起舞飞扬至，洁白奈伤春！” 人杰见状没做多想，控制廿七同样鼓动妖气，直接使出了“刮猪毛”。 叮叮当当！一大团刺眼光芒瞬间暴起。 密集的碰撞声如雨打芭蕉般响成一片，连绵不绝。黑猫和廿七之间的虚空，因妖气利刃碰撞不断迸射出星星火花。二者刚交手就进入白热化，出招速度均快得惊人，看台上绝大部分弟子都看不清其中细节，心里变得如猫抓样般，痒痒的，开始忍不住翘首以盼，期待着战斗结果。 呼，呼。 两弹指后，黑夜猛地弹开，落在原地站定不动，与螳螂同时做出攻防一体的姿态。她小口一张一合，喷出股股白气，前肢微微颤抖，其上虎口皲裂了数道伤痕，但随着细嫩尾巴上的青光闪动，伤口竟然开始缓缓愈合。 反观廿七，浑身上下出现无数抓痕，看起来似乎惨不忍睹，两把臂刀在妖气包裹下居然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缺口，最深一处几乎齐柄而断。 “好硬的木雕，恢复能力太强了，再拼下去，恐怕我会先受不住反震之力，得速战速决！” “好锋锐的爪子，她攻击有古怪，硬拼恐怕会臂刀断裂，妖气也防不住。” 双方脑海不约而同闪过这些想法。 人杰此时控制廿七吸收大地之力，和黑夜进入对峙，战况陷入诡异平静。此时看台上的气氛却被瞬间点燃，观众席分为两个阵营，爆出了阵阵热浪，为双方不断鼓劲加油。 两位当事者却如恍若未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都在抓紧时间回复，也在细细观察对手，思考着破敌之策。 待重新恢复战力，廿七毫不犹豫，立刻双刀微扬，身体微伏。如此动作，黑夜当然能读懂其含义，也如炸毛般炸开了全身毛发，腰部猛弓了起来。 下一刻，以那根粗壮尾巴为源头，一团耀眼金光从黑夜身上闪过，金光覆盖她周身，颜色开始越变越浓。紧接着，一股强烈气势在她身上迅速聚集，就仿佛一张蓄势待发的万斤强弓，正不断弯弦蓄力。 寒光阴阳隔，俯首已离身！ 廿七此时如黑夜刚入场那般，化作一道黑光绕着对方迅速转圈，同时发出一道又一道浓烈刀气，向圆心处金色身影激射而去。 人们此时已经完全看不清黑夜的身体了，擂台中央仅剩那团耀眼金光。金光边缘处时不时冒出长刺般的突起，与廿七攻来的刀气相互抵消。同时，整个金光外形正剧烈变化，从猫的形状，逐渐变得细长。 似乎从一把强弓，变成了一支利箭。 呲啦！ 金光如脱弓之箭，先飑射向廿七足部，再猛地往上。沿途空气好似变成了脆弱的布帛，发出不堪重负撕裂声。在人杰本体神眼辅助下，廿七提前预判，使出浑身力气才险之又险躲过这道致命攻击。 但并未结束，金光一击未果后继续转向，来到廿七左手侧，再猛地朝右手方向刺去。 这种攻击轨迹？难道是？！ 人杰很快察觉不对，在躲避攻击过程中试图对金光予以拦截，却被对方势如破竹直接对冲化解。金光或拈，或挑，或刺，或扫，攻击目标从廿七胸部，到前肢，到后肢，到臀部，好像一把量衣剪刀，贴着廿七周身上下划动，紧追不舍。 被廿七千钧一发避过了整整七招，金光又回到廿七正前方，缓缓变回了猫的形状。但这并不意味着攻击已经结束，恰恰相反，黑夜的气势已经蓄积到巅峰，其双爪此时正对着敌人呈出虎扑状。 下一刻，浑身冒金光的黑夜毫不犹豫直抵而上。 爪影未及，一股山洪海啸般的力道便已袭来。人杰即使知道廿七硬碰硬不如对方，但这招也已是避无所避。《修衣剪法》产生的束缚力几乎如影随形，此时整个廿七身体已全部充斥了这股“力”的影响。若不用性光，木雕体内有限的意念力，根本无法将其挣脱。 “迎满腔绝情，看左右两分。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人杰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见状通过廿七奋力使出全身妖气猛地朝前劈去，同时触动其复眼红光一闪，一股滔天杀气附在刀气后轰然迎向金光。 锵！！ 伴随巨响，金光先是摧枯拉朽冲破了黑色刀光，接着猛地一滞。在黑夜感知里，一道毛骨悚然的嘶吼声，浓到极致的腥杀味，从未体验的恐惧感，宛如大海中的滔天巨浪猛地压向了自己。 黑夜识海变得震荡不休，庞大残忍的巨虫虚影高高在上，俯视万物，让她生出恐惧和崩溃的冲动，但这时，她心眼内爆出一股强大意志力，这股意志力化作一只巨猫，赤红着双眼，朝巨虫决然扑去。 仿佛经过千年厮杀，潮水般涌来的恐惧感，最终又如潮水般褪去。但在外界人眼里，金光仅仅停顿了刹那，接着又继续一往无前，用要捅破天的气势，冲破了那头连胜螳螂的刀光防御圈，将它胸口捅出一个骇人大洞。 金光褪去，化作了黑色娇小的猫影。 她落在廿七身后，踉跄几下，便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第二百零八章 举人考试 即便本尊不出战，第一天宗门大比对人杰来说，依旧轻松，简单，且枯燥。 让他眼前一亮的，也只有哭着喊爹，把廿七“喊死”的蔡清淇，拥有本命神通，将修衣剪法融入爪击的黑夜，以及第九组结束后，从三组擂主一路越级，最终脱颖而出，站在他面前的神铁峰亲传，与他同批入宗的小胖子，杜子涵。 这货四月前还在二品，现在居然先天三品了。最让人杰印象深刻的是，杜子涵以先天修为，居然可以勉强使用法宝。法宝是套全身铠甲，将杜子涵从头到脚罩在里面，没给对手留出半分死角。 在武举过程中，是可携带兵器，使用法宝的。好比罗横参加童生考试，就携带了黄流玉瓒笔做题，少有人觉得不公。 正所谓“财，侣，法，地”，资源也是体现修仙者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于是，杜子涵不顾些许鄙视声，全副武装，“哼哧哼哧”扛个夸张的大铁锤，一路“哐当哐当”走上场，身上罩着那件看起来就十分沉重的“铁疙瘩”。 虽然目前无法完全催动，杜子涵却能用不符常理的灵气量，激发出法宝的部分威能。反观人杰，在比试开始时，看对方只有三品，就十分人性地换了个名叫“廿三”的赋灵木雕上场。 在杜子涵催动铠甲，周身出现道道微弱白色灵纹流转后，人杰发现，不论控制木雕怎么砍，从哪个角度砍，使出什么招，哪怕搬出压箱底的“雕木刀法”，也因木雕容纳的意念力有限，加之对方同样精通《天心我心决》，导致最终如老鼠拉龟般，竟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即便用“杀猪势”，也不过是慑住对面一时半会...最终还是拿杜子涵没办法！ 而杜子涵却有办法对廿三造成伤害。 他很清楚自己速度不快的缺点，不会傻傻地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于是，利用擂台空间有限的环境优势，从一开始便不做它想，闷着头，反反复复使同一招--《锻铁锤法》第一式第三招： 锻大地！ 只见他将天心宗独特意念力灵气覆盖在宝锤上，像打铁般疯狂锻敲打着大地。道道奇异波纹以锤击处为中心，“嗡，嗡，嗡”传至四面八方。擂台地面先是剧烈摇晃，再像一张不断被揉捏抖动的白纸，开始震动不休。 每道波纹扫过廿三，都能对廿三体内造成一定破坏，同时带动一阵夹带意志力的晕眩感，打断了廿三摄取大地之力的动作。 目前的赋灵木雕和人杰自己一样，都不会飞。针对这种赖皮攻势，根本避无可避，即便跳跃攻击，也有落地中招之时。 就这么耗了整整三炷香，杜子涵在灵气不多时，眼见对面廿三头部的心眼中枢也差不多要完全报废了，便赶紧止住攻击，一脸期盼看向人杰。 人杰见状，认可地点点头： “很好，这局你赢了。比试结束后，除了宗门给你的奖励，我也会像对待前两名获胜者一样，再给你额外赠送一个由我亲手雕刻的赋灵木雕。” 末了，人杰想了想，又鼓励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今后继续扩大你灵气的优势吧，加油。” 杜子涵用力点点头，激动地高举双手，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耶！！！” 轰！擂台狠狠震了震。 ...... 至圣凡界每三年，不只举办“武举”这项武者盛会，还有一个牵动天下文人心弦的头等大事--文举”。 在这个世界，可没什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这里是“武无第二，文无第二！” 文举和武举一样，每次为期三天。每年的文举和武举，只能择其一报名。也就是说，今年报了文举，便不能再报武举。真想文武双全，做那传说中的“文武双状元”，可以先选一条路走到顶，再走第二条。或是隔三年轮着报名。 当年最强的李白，虽然早年就创作了无数流芳百世佳作，但他年轻时四处浪荡，一直未去考取功名。还是拿下武榜第一后，他才兴致一起，转而考的文举。三次文举，次次第一。 时间回到今天破晓。 如今已是小雪时节。 与天心城的艳阳高照不同，湘城此时是北风凛冽，小雨淅淅，滚滚寒潮在天空中缓缓涌动，似乎正在琢磨着，酝酿着：要不要来一场应景的初雪？ 想着想着，渐渐风起云涌。 一扇没有关紧的窗户，被风吹得发出“啪”一声响。方织右脚正要迈出房门，闻声只好折身回返，把窗户用力关好。被缝口的冷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走过床头时顺手又给自己披了件披风，并用双手紧了紧。 再次打开门，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 方织顺着人潮，哈着白气，一路小跑来到前院，待看见那道身影正好刚吃完早膳从前厅走出来，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还好！这么重要的日子，自己居然差点睡过头！ 明明寒潮汹涌，明明才到卯时，这个城市居然已如此热闹。 这一天，湘城百姓一改往日被窝里的懒惰，不约而同起了大早。路上可见一家几个，手中抱着热乎乎的馒头，边走边吃，兴奋地赶向天墟。也有的全家老小站在门口，对着前方那背大框篓的身影，千叮咛万嘱咐，说着些：“不用紧张”、“谋事在人，成事看天”这类安慰的话语。 也就在这一天，罗横，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文举。 一次文举也叫举人考试，参加的都是秀才，考上就将成为举人，可去天道书院举人班上学。 不比童生考试，举人考试除口试、书法和诗赋‘老三样’，还要考帖经、墨义、明经、律令、策论、兵法、算学。可谓是变态至极！ 这从举人的基数就能看出来了。 一个大城，日积月累的秀才，同一时间少说也有数千人。但同一时期的举人班，满编才三十人。除去妖族插班生，人族学生一起不会超过二十个！ 举人考试，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为过。 但与之相应的，举人考试，也是普通老百姓跨阶层的一条“天路”。一朝中举，飞黄腾达。只要不是罔顾国法，每位举人都会有朝廷封发的功名在身，至少是九品，而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受天道书院关照。 所以，当时都已成为天心宗真传弟子的海茕，潜伏了那么多年，制定了那么谨慎的复仇计划，本以为万无一失。但却因意外牵扯出一位举人老爷，最后才变得彻底失控。这种情况，仙门不仅不敢保她，还得配合六扇门用“乱心环”逼问她。 不过对于罗横来说，朝廷施舍的那些“功”，那些官职，根本无所谓。 他想要的，仅有一个，那便是：“名留青史，文照汗青！”。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曾经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放心啦，姨娘，小小一次文举，且看我罗横如何再次引动《诗经》，成为天下第一举人！哈哈哈！” 九娘看着豪气冲天的罗横，心里无奈地叹口气，忍不住再次劝道： “小黑，姨娘当然对你有信心，在姨娘心里，你就是天下第一举人！但引动《诗经》这件事，可别一直挂在嘴边，现在都传得人尽皆知了...咱要随缘，别太较真...万一没惊动，也没什么的。等考上举人，再去参加二次文举，三次文举，争夺天下‘文榜’，那才是真正目标。” “呵呵，我当然知道现在已有一大票人，等着看我罗横的好戏，看我笑话。” 罗横冷笑一声，“唰”地打开龙纹银光扇，轻轻摇扇，摇了两下后，头突然猛地转向南方，整个人斗志勃发： “未来三天，杰哥定大杀四方！在万众瞩目之下坐上先天武榜第一宝座！而我，罗横，绝不能默默无闻，只在湘城安静考个试而已！” “等着吧！让那些想看我笑话的人等着看吧！” 罗横有储物戒，不用像常人一样，为三天的考试背一堆物什，九娘准备的大饼、米团、鸡蛋、卤肉、温水、铺、盖、毡毯等物资都在里面了。他此时一抖宝扇，将其收入戒指，把双手附在身后大笑道： “看我是不是在说大话！哈哈哈哈！我会用杰哥留下的黄流玉瓒笔，再次震惊世人！” 末了，罗横闭上眼睛，右手食指不住指轻轻揣摩左手戒指。待睁眼时，他眼中精光暴射： “九娘，我出发了！听闻有人昨晚就在书院门口排队，我也不能太晚。您且留步！送到门口就好！也不用派那么多人去书院门口傻站着。考试得三天，时间还很长，其中的过程你们看不见，对我喊加油我也听不见。 安心去天墟看比试吧。我知道，大伙们心里都想看。呵呵，不用担心错过什么，无论你们在湘城何处，待我惊动《诗经》的那一时，那一刻！” “抬头都能看到！” 辰时，举人考试的入场时间到了，陪考的家属们被官兵劝退三里。书院大门徐徐打开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已变得满头白发的萧如华带着一道众人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诸位！” 萧如华看了眼罗横，然后看向众考生，没多说第二句话： “时辰已至，进场！” “谨遵院长吩咐！” 考生纷纷回礼，然后隐隐约约感觉心中一紧，知道院长等强者已将神识覆盖全院，自己一举一动均在他们指掌之间。一群神情严峻的诫童矗立在大门两侧，冷冷盯着经过的众人。 罗横前面一名考生就在进去时被拦住了： “定身！汝之体型为何与记录不符！” 诫童拦住那人，声色俱厉质问道。 “呃，学生为参加文举，日夜攻读，身型快速消瘦，此时已判若两人。学生愿向天道发誓，绝对是学生本人考试，从未替考！” 那人虽然紧张得讲话起了颤音，但似乎对此早有准备，马上大声立誓。 “嗯，进吧。”诫童点头，允许其入内。 罗横经过身份核查，在一位书童引领下进了一间号舍。文举和童生考试不同，人数相对较少，也更加严格，所以大家都被分立开来。每人均待在一间单独的号舍里，每间号舍设置了对外不对内的隔音结界，门口有诫童或夫子独立看守。 将储物戒中必须的生活物资取出，罗横四下打量一番。只见号舍不大，有一扇小窗户通气照亮，其主要结构就是上下两块木板。上面木板当作答卷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还可以将两块板合起来拼作一张床。 号舍里有一盆炭火，一盏油灯。炭火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用来做饭。旁边还有一跟小拉绳，绳子上挂了块牌子，牌子上写着“臭号”两字，应是如厕时，通知外面人的开关。 “以后的三天两夜，便在此处度过了。” 罗横点点头，取出砚台笔架，将黄流玉瓒笔恭敬放在笔架上，开始一边等待，一边安心研磨。不多时，外面传来阵阵喧哗，萧如华的声音在每位考生耳旁清晰响起： “开考！放题！” “咚！” “咚！” “咚！” 不知哪里的大鼓被重重敲响，其声振聋发聩，包括罗横在内的所有考生闻声均是头皮一麻，心头一凛。此时站在号舍门口的诫童又接着喝道： “时辰已至，正式开考。考生勿要焦躁，等候发放考题。三日内，一律不许外出，即便提前考完，也要留在号舍。若非老夫子诏令，凡有擅闯书院者...” “斩！” 第二百零九章 题忠武侯 先天武举为期三天。 第一天为内部比斗，由武者去各个主城武举天墟现场集合，相关责任区的城主府或宗门负责监督，确保比武的公平与安全。 第二天为州域大比，决胜出天下各州第一高手，然后十四进七，获胜的七人参加最后一天的半决赛，决赛，输的七人相互交手，选出本届武榜第八到十名。 由于跨郡县、跨地域，而至圣凡界没有跨域传送的能力，绝大部分参赛者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频繁赶赴不同交战点。这时，置于各处天墟十里广场中央的巨大书本状刻印就发挥作用了。 每届武举第二日与第三日，老夫子均会坐镇中央，亲自出手，针对小世界一百二十多个主城天墟大范围召唤《春秋》虚影。 《春秋》可复刻参赛者本体及其身上佩戴的法宝装备（储物空间内物品除外），制作虚拟躯壳，然后将参赛者大部分灵识与本体剥离，投射至临时的虚拟躯壳上，形成一个模拟本体九成实力的复制体。 由复制体之间展开“殊死”搏斗。 交手过程中，所有主城天墟的十里看台都可对战斗进行实时“直播”，也可选择性“转播”。既方便，又安全。 当然，弊端也不是没有。 《春秋》无论是召唤防御，还是复刻躯壳，本质上都是在施展时间秘术，所以都有持续时间，需要不断消耗灵气，或连续性施展。 其中虚拟躯壳只能维持一炷香。若在一炷香之内未分出胜负，那便只能打“加时赛”，重新复刻。另外，复制体虽不是真身，被打成粉末都没问题，但附着在其上的灵识，确是本人的真正灵识。 灵识若被精神秘术所伤，还是有可能受创的。虽然本体保留了一小部分灵识以防万一，但历史上由于武举变成痴呆，甚至导致灵识逐渐消散，直至死亡的案例，也是数不胜数。 经过一整天紧张角逐，全天下百姓终于等来了第二天跨地域先天之战！ 为配合武举，于小菁早早把《春秋》本体暂还老夫子。为了见识更多的新的对手，新的招数，人杰也早早来到天墟广场，心中充满期待。 今日，天心城只有他一个主角，但观众席热情比昨天还要高涨十倍。许多门人甚至比人杰自己都兴奋，浑身热血澎湃。 “终于能看人杰师祖认真战斗了！昨天有点无聊啊，我都快睡着了...” “是啊，他可是答应宗主从今天开始全力以赴的！” “连赋灵木雕都这么强，你们说，他本尊得有多强？” “得多强？之前那木雕才先天七品！七品啊！我的天！而且只是注入一小部分灵力和意志力的木雕！那可是木雕啊！一个七品木雕都几乎打遍宗门先天无敌手，你们自己想想，本尊得有多强？唔，一百倍？” “呵呵，反正就是吊打呗~” “可不是么。他连金丹都吊打，接下来我看就是欺负小朋友！哈哈！” 说话这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架着二郎腿，上面那腿抖得飞快。就和他此时飞扬愉悦的心情一般。 “快看！开始了我靠！结束了...瞬杀啊，果然是瞬杀！！” “看到对面那表情没？哈哈！爽！” ...... 这边武举，人杰越打越郁闷。 弱，一个个都太弱了，荆州各主城选拔出来的这些个强者，其九品战力在他眼里与肉鸡无差，毫无挑战性！大部分还不如昨天那位三品小胖子杜子涵！ 反观文举之地，罗横确是目光炯炯，眼睛越来越亮。 昨日从窗口接过包括题目、答卷、草稿纸在内的一大叠纸张后，他按照之前心里拟好的计划对考题做了分类，明确了答题顺序。 他先写相对最没难度，却最繁琐的那类考题，包括书法、帖经、墨义、明经、律令、兵法、算学等。这些靠背，靠练习，就能熟练掌握，而他罗横，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他在梦中腾出大把大把时间，早早将各类经书背的滚瓜烂熟，对其中各种义理了然于胸，八股文也是写了又写，信手拈来。 别人起码两天累死累活才能做完的题目，他仅仅用了两个时辰，其中还有半个时辰在反复检查。几乎每一蘸墨，便直接下笔，就像有神明在背后相助。 由于用的是黄流玉瓒笔，所以罗横这间号舍动静极大，几乎无时无刻从里面照出五颜六色之光，要不是有个对外不对内的隔音法阵，还会发出一些震耳欲聋的声响。门口那诫童心里好奇得很，却又不敢走到窗户口伸脖子去看。院长专门交代过了，不得打扰。 待这些统统做完，第二步就是策论。 策论看的不光是知识，还要考验答题者的谋利、智慧、格局与心胸。 根据打听到的情报，策略题有多有少，最多五道题，每道均由当今圣上亲自拟定。但今年出乎所有考生意料，策论居然只有一题： 依书院诏，拟乾坤一统之策。 看到这题目，罗横坐在原地放声大笑。他一直笑，一直笑，从惊讶到不屑，不屑到讥讽，从讥讽到期盼，再从期盼到自嘲，差点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待笑声停止，他抬起左手，用手掌狠狠搓了搓自己那长长的马脸，接着收掌握拳，往下猛地敲了下案板。点点墨水溅出之际，他右手提起笔，在答卷上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地写下七个大字： “奉先生以从大势”！ 写完标题，罗横又思索片刻，深吸一口气，继续动起笔来： 今天下英雄，惟先生耳！ 然，疑有奸臣窃命，令天子引喻失义，双目蒙尘，竟取不义之兵，行舍本逐末之事！ 外霸两国，内不亲贤，遂用猖蹶，功业不建，长此以往，必将磋跎岁月，由盛及衰，此乃逆天时之举也！ 何其短智也！ 若不度德量力，开张圣听，恢纳海之气，挽信于先生，恐不日大唐将颓，大厦将倾，英雄震怒，为之晚矣！ 呜呼！ 诏令且明曰，乾坤一统，不在凶谋，重在命承于天！ 若有朝一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敢问计将安出？ 疏远贤能，逆天为之，虽百万众不能成也！ 听奉贤能，顺天从势，虽微亦以寡敌众也！ 荆州北据天国，东连仙国，西通魔国，乃武昌之地，当以此为要，广积粮，缓扩张，大势傍，无可挡。 谏，即日意转心回，正衣冠心诚忏悔，著于先生，揽贤以迎天授，何愁八方不朝乎？ 诚如是，则霸业可成，乾坤一统矣。 刚写完最后一个字，罗横便将答卷卷轴用力一卷，掩住那即将蓬勃而出的强烈暴动。 “呵，不知道阅卷之人会不会被吓个半死？李元启又能否醒悟？不管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作为大唐子民，我已是仁义尽致。至于他能不能把握机缘，抓住这一线生机...哎，看他自己造化吧。” 罗横轻叹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在此方凡界，由于有《诗经》这本奇书，所以诗赋永远都是历届各类考试的重中之重。如果诗赋特别优秀，即便其他科目一塌糊涂，也很可能被破格录取。 当然，也可以不录取。 而罗横之所以把诗赋题目放在最后，则是为了心无旁骛，能全身心对待。 没错，他计划是争取将文举的绝大部分时间，绝大部分精力，全部投入到作诗当中。一篇不行就写两篇，两篇不行三篇，三篇不行十篇，百篇！ 他就不信，以他的才华，这样都引动不了《诗经》！ 由于用黄流玉瓒笔答题，刚才那篇策论意义深远，耗费了他不少精力。此时罗横便闭目养神，等状态恢复最佳。 近几日湘城并未下雪，但北风呼啸。不少考生，尤其那些答不出题的考生，此时坐在号舍内冻得直打哆嗦，感觉那盆炭火根本起不到作用，身上从内到外都拔凉拔凉的。 九娘准备的一块貂绒毯子此时被铺在地面上。罗横早已不怕寻常寒冷，但跪坐其上时，心里却十分暖和。待他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了外边景色，不由自主发出“咦”的一声。 “下雪了啊。” 透过小窗往外看，只见天空中开始飘飘洒洒落下雪花。雪花像柳絮一般随风飘洒，又渐渐“簌簌”的密集起来，在号舍窗口挂了一张白色的“窗帘”。 罗横看了会雪，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拿出一把扫把，一个簸箕，一块抹布，起身将号舍内部打扫了一番，再从储物戒中取出脸盆、脸巾、热水和豆粉，细细洗漱后，起身正了正衣冠，虔诚地朝学院先师雕塑方向叩拜了三下。 做完这些，他才小心翼翼打开先前一直忍住不看的诗赋题目。 入目四个大字：题忠武侯。 “咦，李元启想赢想疯了，这是要效仿昭烈帝，在天下士子中寻找‘卧龙’？ 呵呵，有眼无珠！ 万年难遇的先生摆在眼前不珍惜，还幻想另出个诸葛亮！就算武侯复生又怎样，就算你是刘备在世又怎样，当年他们下场又好到哪去？ 罢了，题忠武侯便题忠武侯吧，忠武侯也是我万分敬佩之人。” 想到这，罗横把草稿纸铺成一排，将印象里忠武侯的生平事迹在脑中反复过了三遍，认真构思后，开始下笔道： 汉道昔云季，群雄方战争... 第一首写完，纸上光芒大盛，可惜没能引动《诗经》。 “果然，上次那种好事不是次次能遇到，看来还不够深入！” 罗横微微有些失望，好在早有心理建设，便很快定了神，咬了咬笔头，再次重新写道：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还是不行吗？” “再来！” 汉日落西南，中原一星黄，群盗伺昏黑，联翩各飞扬，武侯当此时... “这都不行？？呵，我就不信了！” “再来！” 罗横继续奋笔疾书，中途累了就喝一口水，闭目养神，对自己前面写的内容进行总结，反思不足。 随着日落月升，月下又日出，已经来到了文举第二天。 罗横早将书院提供的稿纸用完了，好在他自己储物戒内还准备了很多，此时，他已然写了七十六首以忠武侯为题的诗赋。有些效果确实不凡，但离引动《诗经》，似乎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 于是，他从第二天的破晓开始，便干脆停下笔，将手臂膝盖撑在桌板上，像姑娘似的两手托腮，一边转动脑筋，一边将手指慢慢按压着太阳穴。 正午时分，随着窗外冰雪消融，罗横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眼睛越来越亮： “怕是进入了误区！” “纵观史上所有引动《诗经》的佳作，似乎不用追求全篇字字经典。只要有独到观点，一句引人入胜的佳句，哪怕其他不是十全十美，也能通过那句话带动全诗流芳万世！ 有什么观点是前人没提过，叫人印象深刻，可以代代传唱的？唔...李元启既然这个时候提忠武侯，何不与我那篇策论结合在一起？ 哈哈！有了！” 罗横激动地抽出一张新草稿，深吸一口气，再次运笔如飞。待写到第二句时，一股熟悉的悸动直入心底。 “就是这种感觉！” 轰隆！ 所有湘城百姓，包括武举天墟观看比斗的，在家开灶做饭的，郊外勤劳田耕的，军营辛苦操练的，均听到了这声巨大声响。他们不约而同朝天空看去，然后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只见一本巨大的书籍虚影突然凭空显现，封面上隐隐约约用仙界文字写了两个大字--“诗经”。 巨书缓缓张开，一片荧荧青芒自天空中洒下，直坠入天道书院一处号舍。 下一刻，一道灵气漩涡又从考场中冲天而起，随即变成青芒直上云霄，接着在空中化作了浩浩荡荡的景象。 只见诸葛亮因刘备三顾茅庐，抛弃了南阳隐居生活，随着主公南征北伐，运筹帷幄，建功立业。 接着画面一转，同时呈现出一上一下两边鲜明对比的场景，上边是时运昌隆，用天时地利在赤壁大获全胜，下边是时运不济，关羽、张飞在关键时刻被迫飞升，天若不成全，豪杰也照样身不由己。 画面合二为一，继续演变，人们看到诸葛亮死后，魏将邓艾率军攻蜀，蜀国谯周劝后主投降，蜀国大好千里山河，就这么被孺子阿斗轻易断送。空留驿亭的岩下水还那静静流淌，好似在怀念忠武侯。 随着一幅幅画面相继显露，所有观看者心中均是无限感慨，感慨在时运和天命之下，一代卧龙也如之奈何！ 终于，天空中的异象缓缓消散，最后化成了一篇由灵光组成的书帖。 标题是：《筹笔驿》。内容是： 抛掷南阳为主忧，北征东讨尽良筹。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千里山河轻孺子，两朝冠剑恨谯周。 唯余岩下多情水，犹解年年傍驿流。 落款：罗横！ 第二百一十章 雪中思绪 吱嘎嘎，吱吱嘎吱。 人杰今天是步行到天墟的。这是他失忆后首次看到雪，苏醒那段时期刚好错过新雪。呃...，即使是以前在仙界见过，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凡间雪景。 从天心十峰一路而来，雪地上留下如丈量般规整的脚印。足迹连成线，形成一道独属于他的足迹。 人杰，正负着双手，仰着头，望向那似柳絮、芦花般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有几片落在他伸出的右手掌心上，冰凉的，没多久就化了。 他好奇地聚拢一些雪，看它们晶莹透亮，便忍不住尝了一口，没想到竟然不是甜的，而是有点酸，夹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雪花轻盈地落在人杰的额头，又悄然化去，化作一滴水，温柔地在他的脸上流淌，带来阵阵清凉。踏着软绵绵的雪，呼吸着凉风，步履不停地走着，耳边传来嘎吱轻响，此情此景，令人身心放松，心旷神怡。 又不知道是下雪的原因，还是周围人的敬畏，此时此刻，人杰感觉世界出奇地安静，整个人也慢慢沉浸在一年的记忆中。 …… 刚刚“醒来”的那一刻，父亲那张大脸几乎让自己起了应激反应。幸好当时身上没有带刀，否则下意识就抽了过去。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 呃，好像只有一个主意，听父亲的话，给赵家传宗接代。 自己当时还不知传宗接代是什么意思。现在透过神眼解放，懵懂地看过许多人族繁衍的过程，心中倒也是明白了什么。 遗憾的是，自己不是赵家子弟，还是妖族。人妖殊途，血脉难融，父亲的这个愿望恐怕永远无法实现。 虽然是妖身，但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父亲却教会了他做人的道理。父亲的榜样，让他明白了什么叫仁义。而且，他，也发现了两件最喜欢的事：向目标斩出手中之刀；和亲近的人坐下来，大口吃肉。 这是最幸福的时刻之一。 但是时间太短了。 父亲去世后，自己又一次陷入困境。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什么是好的？什么又是坏的？ 整个天地似乎都化做一片辽阔的旷野，他独自站在中间，左右张望，眼前一片黑白，茫茫无人。 这时，姨娘、彩蝶、铨哥、小黑从远处走来。他们伴着他，把天地渐渐描绘成彩色，生命也变得生动起来。 是啊，还有祈祷。他们陪伴他练功、阅读和练习书法。他受周夫子的教导，懂得了一点道理，增长了一点智慧。仙门会谈走一遭，他又一次开阔了眼界，当他以为此时的自己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好男儿时， 却发现自己竟然是妖。 最亲密的伙伴是妖，最疑惑的纹路是妖，曾深爱过的是妖，力量源泉也是妖。 但这又怎么样？ 妖和人也能成为亲人，成为朋友，成为师徒，成为兄弟，也能不计前嫌，像那群妖精一样快乐地生活。 他深信，那些刻骨铭心的种族仇恨，等他回到仙界，定会一一化解。如果说服不了，他就挥刀斩平一切！ 贝鲁鲁说，曾经的自己霸凌诸天，万古第一，却遭小人算计被迫堕入凡尘。如今刀意剥离，修为低下，只能从头再来。 但这又怎么样？ 武道被阻，他便扬刀辟前路，待他回归时，霸战天下斩群妖。圣子只能有一个，天意注定他来做。 …… “宝贝大人，你的对手已经幻化在台上等你了。” 贝鲁鲁小心翼翼、做贼心虚的声音把人杰从思想中拉回到了现实。沿着贝鲁鲁的小爪子望去，一道白衣胜雪、意外而又不意外的身影映入眼帘。月光把整个广场遮盖起来，和散发清光的《春秋》虚影交相辉映。 “小猫仔...” 人杰脸色一震，复杂地喃喃自语，然后便不顾天上秩序长老的跟随和吃瓜群众的欢呼议论，闪向一处发光区域。等《春秋》造出虚体躯壳后，他合作将灵识投向躯壳，一跃上擂台。 “见过先生。” 人杰之前没有刻意打听过竞争对手，也不关心抽签的次序，还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李君知。刚刚要开口，他就问当天为什么不说再见，却被这个略微疏离的声音阻止了。 只见李君知双手交叠，对自己盈盈一拜。她轻轻低下头，纤长的睫毛好像在颤抖。等视线接触人杰一瞬之后，又迅速将视线转向两人间的青砖石板，然后凝视着上面的图案发呆。 离第三天半决赛开始还有半炷香时间，一般情况下，鲜少有选手会提前通过《春秋》制作复制体，因为复制体也只能维持一炷香。若是因为自己提前上台，导致在战斗中单方面消散，这也是要判输的。 但是还会有人这样做，老夫子不禁止这种行为自然有他的道理。有的功法需要积聚气势，或过于依赖环境，此时，选手可以用时间换空间，在布置好环境后，一开局以最快速度获胜。 但是李君知显然不是这样。人杰来时她在台上站了好一会儿，剩余的投影时间都不知是否能撑到比斗开始。 这样的情形也有，等于主动认输。 《春秋》的投影很真实。这个时候，人杰披着薄薄的雪花，望着对面，剑眉轻皱。突然间，他感到肩上压着一座沉重的大山，胸口里弥漫着一种不知是苦还是期盼的东西。 一百二十多天墟亿万个观众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两人，没想到根本不像大家事前想的那样，轰轰烈烈，郎情妾意的。整个世界都听说人杰和李君知的绯闻，他们对李君知有认输的意图并不意外，只是想看看两人接下来的谈情说爱。 特别是那些个年轻人，一个个是激动万分，当然其中也有些酸不溜丢，正看得咬牙切齿。但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幕，完全出乎意料。 见二人竟形同陌路，面色均如冰似水，除了一开始那一眼神间触动，没有别的动作。 雪花静静地落下，风似乎变得沁凉刺骨，但心有回音。人杰长出一口气，决定用自己的方法去寻找答案。 “时间不多了，我们提前开始吧。” 锵！！人杰拔出双刀，黑色妖气如燃烧火焰般从背后爆裂而来。他张开眼睑，向李君知洒出一片金光，嘴里喝道： “拔剑！全力击败我！给我看一看你的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