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桃花劫》 2桃花手 何桃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站在这座透着西方中世纪风格的大厦前,念了一遍那行鎏金大字:肖氏葡萄酒梧城分公司。没错,就是这里。 大厦内,销售部季度销售会议进行中。分管销售部的经理肖甲梓,把销售主管们报上来的一叠充斥着“同类品牌纷纷上市,竞争日益激烈,销售业绩下滑,市场占有率下降”等等措辞的销售预算书,丢进旁边的碎纸机,看着纸张变成碎片,淡定地扬眉:“我的批复,诸位收到了吗?……” 在座的销售主管们冷汗滴滴。他们早就该知道,在会议开始之前,肖总让人搬了一台碎纸机来放在旁边,不是好兆头。 肖甲梓,肖氏董事长肖关承的长子,二十四岁那年就进入公司,从最普通的销售部业务员做起,两年之后,升职至肖氏梧城分公司销售部经理,并非仅仅凭借老爹的权势。经过两年的合作与磨合,肖甲梓的能力和手段,销售部的这些元老们已是心中有数。此时眼睁睁看着预算书变成纸屑,个个都噤若寒蝉,会议室里一时寂静无声。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打破了压抑的沉寂。肖甲梓的秘书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急匆匆地跑进来,中途一个踉跄,身体呈饿虎扑食之势直冲过来。肖甲梓眉头微蹙,略略移了一下位置躲开这一扑,他面前的话筒却未能躲过一劫,被秘书小姐死死抱住,以沦丧的姿态深陷沟壑中间。 主管们均是倒吸一口冷气,或同情、或艳羡地盯着那艳福不浅的话筒。甚至有人暗呼可惜:肖总他为什么要躲呢?…… 肖甲梓的目光中流露出不耐:“什么事慌成这样?阮秘书?” 阮秘书抱着话筒,结结巴巴道:“肖总!公司门口……来了个巫婆!” 这诡异的言语一出,在座各人均生出“肖总的秘书好神奇”之感概。 肖甲梓的侧脸显出咬肌绷紧的线条,凉凉的目光瞥向阮秘书。他很讨厌会议被打断,尤其是被这种离谱的理由打断,她难道不知道吗? 阮秘书第一次没有在这杀伤力强大的直视下倒下,勇敢地迎向他的目光,信誓旦旦地强调道:“真的!是个巫婆!那女人要见您却没有预约,保安不过是拦了她一下,她就施了定身法,把保安定住了!” 肖甲梓也好奇了。讶异地问道:“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有!念了一句咒语!” “什么咒语?” “桃、花、点、穴、手!”阮秘书一字一句地吼道。 在座的主管听了,愈发觉得匪夷所思。正窃窃私语,却见肖总忽然间失了神,素日里冰冷清透的眸子,忽然间闪动着喜悦的碎光,面颊上飞起两抹可疑的晕红。手理了理西装的领襟,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付手足无措的模样。 主管们呆呆地不知该做何反应。这位上司一向冷漠严谨,他们何曾见识过他的此等萌样!而距离他最近的阮秘书,看得心头小鹿乱撞,把那可怜的话筒几乎按得踪影不见。 肖甲梓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坐正身子,清清嗓子,道:“会议暂停。我去会会那个小巫婆。” 大家一愣。小——巫婆?原本很阴森诡异的一个称呼,被他凭空加了个“小”字,为什么突然生出很萌很暧昧的意味? 未等大家回过味来,肖甲梓已起身走出去,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口。 在非地震、海啸、天崩地裂等不可抗力因素之外,肖总中断会议了!! 十几位商海里摸爬滚打、嗅觉灵敏的销售主管们,敏感地意识到什么。交换一下兴奋的眼神——有大事发生!纷纷起身,一大群人看似轻手轻脚,实则动静不小地跟了上去。走在前面的肖甲梓却仿佛完全没听见,走到电梯门前,抬手理了理细碎的额发,如镜般的电梯门上映出的眸子里,满是忐忑不安。电梯门打开,他头都不回地进了电梯。 主管们躲在走廊拐角,见电梯门关上,呼啦啦冲出来,拚命地按电梯按钮,好不容易另一架电梯门开开,所有人都往里挤,最终因为超重被踢出来两个,沿着楼梯狂奔而下,生怕错过关键画面。 一楼大厅的装修采用红木色调,暖色灯光,烘托出葡萄酒公司特有的颇为高雅的格调。与这高雅格调格格不入的是:一名保安僵在大厅中间,保持着迈步,伸手,瞪眼,张嘴,呲牙的邪恶姿式,一动不动,真的如被施过定身术一般。大厅里聚集了些保安和本公司职员,分成两帮,一帮围着僵住的保安或拍或摸,希望能拍“活”他,另一帮则组成一个人圈,手持橡胶棍、报纸卷等武器朝中间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女子比划着,却没人再敢上前一步。 只见那名“小巫婆”身材修长,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半长的蓬松直发垂在肩上,神态中透着的几分桀骜不驯,冲淡了五官原本的美艳,身穿简单的墨绿色t恤和牛仔裤,静静站在人圈当中,通透如墨色琉璃般的眼眸微转,目光冷冷地扫到谁,谁就吓得缩一缩。 女子忽然微微张口,似乎想说话,保安队长立刻一嗓子吼道:“不许动!你这个巫婆!快解了他的法术!否则的话立刻找大师收了你这个妖孽!” 女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包围圈外传来一声命令:“都给我闪开。” 包围者们听出来人声音,纷纷闪开,却戒备地不肯放下手中武器,保安队长勇敢地挡到了肖甲梓的面前,一付忠心护主的架式,吼一嗓子:“保护肖总!肖总小心巫婆!” 肖甲梓推开保安队长,凝目望住那女子,嘴角噙一丝笑。 女子睁大眼睛,对着肖甲梓看了又看,不太敢相认的样子。肖甲梓忽然微微前倾了身子,撩起自己的额发,露出右眉之上,宽宽的额上,一个朱砂色抽像桃花花纹的纹身。这个纹身从他总是低低覆盖到眉际的额发下露出来,围观的员工们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由于肖总的发型所致,没几个人看到过这个纹身。这时候突然显露出来,他素来冷峻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邪魅之气,看得人心口一紧。 女子扬了扬眉,满眼疑惑,更加不解了。 肖甲梓朝她勾了勾手指:“近些来看。”这一个勾手指的动作,无端地媚色横生。 女子走近几步,微微踮了脚,仔细去看那纹身,恍然大悟:“哦!真的是你,肖甲梓!你把额头上那个疤痕,纹成了桃花图案?是表示你想走桃花运吗?” 肖甲梓隐忍地望了望天花板。纹这个纹身,是因为许多年前,某人说过,如果他长大了样子变了,他额上的这个疤痕是个记号,她能够认得。而随着年龄增长,他发现这疤痕越长越淡,有消失的意思,于是就请人就着疤痕的走势,做成了纹身。至于为什么偏偏纹成了桃花这种沦丧的花形,他不想多做解释。 这时候面对她好奇的提问,只回答道:“……是啊,何桃。” “有前途,小子。”何桃咧着嘴巴拍了拍他的肩膀。 肖甲梓觉得自己要发火了。那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使得周围他的下属们心惊肉跳,暗呼不好,小巫婆竟敢对肖总动手动脚,看来不用请法师了,肖总会灭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想哥了吗? 晚上9点还有一更,爱你们~ 3古银坠 那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使得周围他的下属们心惊肉跳,暗呼不好,小巫婆竟敢对肖总动手动脚,看来不用请法师了,肖总会灭了她! 却见肖甲梓愣是咽下一口气,道:“那个,你的解穴术,学会了吗?”不会还像当年那样,只会点穴,不会解穴,害得他…… 何桃也想起了某些尴尬往事,抓抓头发道:“已经学会啦。” 他指指还僵在那里的保安:“那么,替他把穴道解了好吗?” 何桃瞥一眼保安,撇撇嘴角:“这人太无礼。” “我看出来了。”肖甲梓打量一下保安,那凝滞的神态和动作,分明透着一个“横”字。“不过他拦你,也是他的职责所在,替他解了穴吧。” “好吧看你的面子。”何桃走近保安,念一句:“桃花解穴手!”纤指在保安身上啪啪啪啪点了数下,保安顿时瘫软在地。 众人这才勉强看明白,这女子原来不是施的定身术,而是点穴术。传说中的点穴,竟然是真的?!今儿开眼了!只是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女子,怎么会有如此邪门的本事?而且似乎是肖总的老相识…… 何桃对着保安鞠一躬道:“冒犯了。” 保安贴着地板后蹭,对这女人倍感惊恐。然而当他对上何桃身后的肖甲梓凉森森的目光时,更是被恐惧感浇了个透心凉。 何桃道完歉,转过身时,肖甲梓已换成一付春风抚面的和煦表情。 “肖甲梓,许多年不见,你越长越帅了。” “多谢。”他的脸颊又飞红了…… “都快赶上我师父帅了。” 刚刚飞红的脸又开始转青。“尊师还健在啊?” 咦?这问候何其阴毒。何桃诧异地瞅他一眼:“当然了,他才二十四岁。” “哦……那,就,好。”嘴上说好,语气分明透着失望。 “肖甲梓,这次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有什么事吗?”怎么怎么滴脸颊又发烫了? “还记得当年我送你的那个古银项坠吗?” “当然记得。……”他的眼中渐蓄起温存。 美好的叙旧情的温馨场面。 几乎半个公司的员工都脱离岗位前来围观了,大厅里人挤了不少,却都屏息凝神,厅内十分安静,二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人们耳中。听到这里,有的人眼角甚至飚出了泪花。原来这女子,是肖总年少时私定终身的青梅竹马!好感动,好浪漫。甚至有人拿出了相机,准备拍下二人重逢相拥的精彩镜头,发给报社赚稿费。 不料何桃的下一句话,让这温馨的一幕生生破裂。 她仰着小脸,诚恳地望着肖甲梓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现在,能把它,还给我吗?” 气温骤降。 有穿的少的女职员,甚至抱着膀子打了个哆嗦。忿忿不平的怨气在员工中间迅速升腾起来。这个青梅竹马,竟是来跟他们肖总摊牌,要回定情物,恩断义绝的?! 女子的美貌在大家的眼里顿时大打折扣一跌再跌——她也配! 爆发冷气的核心人物肖甲梓,手插进裤兜里,冷冷盯着何桃,微微扬了一下下颌,从牙缝里飚出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因为……”何桃尴尬地把手负到身后,手指绞扭在一起,躲闪着他的逼视,道:“因为,我刚刚知道,那个东西,很贵重,挺值钱的……哎,你去哪啊?” 肖甲梓已转身向电梯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保安,赶她出去。” 保安队长被这瞬间转折弄得回不过神来,手中的橡胶棍“啪啦”掉在地上,又手忙脚地捡起,扶着歪斜的帽子,朝着肖甲梓的背影喊道:“可是,她会点穴……” 肖甲梓已走进电梯,眸如碎冰般寒冷:“养你们有什么用?” 保安队长被这句话激起了志气,一挽袖子:“不就是变木头人吗!有什么好怕的!弟兄们,为了咱们肖总被伤害的感情,上!” 七八名保安应声围了上来,拦住了想追过去的何桃。何桃蹦了一蹦,隔着保安们的头顶冲肖甲梓喊道:“肖甲梓!三分教对你有恩,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肖甲梓沉默不语,电梯门缓缓合并,将他的一脸冷霜关在里面。 何桃把目光收回,恶狠狠地落在保安们的脸上:“让开。” “不……”队长刚冒出半个“不”字,就听一声清喝:“桃花点穴手!” 纤指翻飞,点穴声脆,片刻之后,大厅里留下一群僵硬的大型人偶。 点住了保安们,何桃奔去按开电梯,冲进去,对着里面26层的数字键,却不知道该按哪一个。于是又走出电梯,走到接待前台想问一下肖甲梓的办公室在哪一层,尚未走近,前台小姐就娇呼一声,跑得无影无踪。 何桃想了一想,觉得自己上去一层层找的话工作量太大,不如就在一楼大厅里等,他总会下来的。想好了,捡起地上自己带来的背包,顺手挂在保安队长僵直伸着的胳膊上,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眼睛凶凶地盯着电梯门,像一只伺机袭击猎物的小母狼。 总经理室内。肖甲梓来回踱着步,余怒未消。 踱到镜子前面的时候,停下脚步,抬手从颈子里扯出一根黑色丝绳,绳上系了一个弯月形银饰。银色古旧,闪着神秘的光泽,表面雕有繁复精美的花纹,丝丝缠缠,在弯月的末端,勾勒成一朵桃花形状。这银饰刚从领子里拿出来的时候,桃花上泛着殷红的色泽,镶嵌在古银上,十分艳丽。但是只是片刻工夫,这红色就淡了下去,渐渐褪成银色。 肖甲梓急忙把银饰塞回领口,用手按着,让它紧贴肌肤。他知道,它只需得到体温,红花就能再度显现。 这真是个精巧至极的设计,古人制作首饰的技术令人叹为观止。这东西一定很值钱,否则何桃怎么会大老远的跑来,巴巴地想要讨回去。 想到这里,他恨恨地捏了一下拳头。对着镜子,牙缝里飚出两个字:“休想。” 再贵重,她也已经送给他了。 他是如此珍惜这银坠,十年来带在身上,不曾离身半刻。并不是因为贵重,只因他对这枚坠子,有极重的心理依赖。一个清亮的女孩的声音,穿越了十年时光,在他的耳边回响起,一下子将他带入时光深处。“小夹子,这个坠子是师父送我的,我现在送给你,你觉得害怕的时候,就当它是我,在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夜宿台儿庄古城。下榻“久和客栈”,古建筑一座。睡前想着一觉醒来会不会穿越了。 明天把古城照片发到微博。好有穿越感。 明天上午10点左右更新 。 4小围脖 当年,肖氏葡萄酒公司树大招风,董事长肖关承十二岁的儿子肖甲梓,遭人绑架,索要巨额赎金。绑匪不是别人,竟是肖家的一名家仆。肖家人找得天翻地覆时,那名家仆其实就把肖甲梓藏匿在肖家一处酒庄的地下酒窖里。肖甲梓试图逃脱,被家仆发现,用酒瓶击打得他头部血流不止,昏倒在地。家仆以为他死了,吓得丢下他逃了出去。 酒庄的地下酒窖曲折复杂,光线昏暗,有如迷宫,肖甲梓醒来后,头部受伤昏昏沉沉,根本找不到出口。待警方抓获家仆,从酒窖里找到肖甲梓时,已是两天之后。他一个人呆在黑暗的酒窖里,昏去,醒来,再昏去,被救出来时,精神几乎崩溃,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恢复。 那时候,父母还没有离婚,因为各自的事业分居两地,却都没有太多时间在他的身边。因为这个意外,倒是合家团圆,一家三口暂时聚在一起了。 但他的父母很快发现一个问题:肖甲梓害怕单独呆着,不管是空旷的还是密闭的空间,如果他的视线之内看不到别人,就会出现心慌、虚汗、发抖、甚至昏迷的情况。经诊断,断定为“孤独恐惧症”,无疑是酒窖里那两天两夜的无助落下的病根。 为此肖关承夫妇带着儿子四处求医,国内国外的大医院跑了不少,心理医生看了,药五花八门地吃,历时两年,病不见起色,倒把孩子折腾得面如菜色,夫妻两个十分忧心。 肖关承偶然听说临省的渡月山上,有个古老教派三分教,掌握一些古方,曾治好不少疑难杂症。病急乱投医,就带着儿子去了。三分教的掌门何墨痕,经过仔细诊断,建议他把儿子留下在山中住三个月,口服中药配合心理疗法,有八成的把握医好。 于是肖甲梓就在山上足足住了三个月,这三个月的所见所闻,是他从小到大不曾经历过的。三分教的祖传技艺是授武行医,教中数十口人,个个有独门绝技。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当年那个小小的何桃。 当时何掌门正按部就班地对他采取一些心理治疗的手段。他是这样这排的:先是让肖甲梓跟他的一些弟子一起,在一处树林中一起玩,在肖甲梓事先知情的情况下,让弟子们一个个走开,走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直到所有人离开,让他单独呆一会。然后在他忍受的限度即将到达的时候,大家再陆续回到他的视线。 何掌门的计划是将肖甲梓单独呆着的时间逐渐增长,直至痊愈。 治疗方案本身是不错的,他原本可以痊愈,若不是何桃出现的话。 在这心理疗法开始实施的时候,肖甲梓单独呆着的时间很短暂,只在一分钟左右,但这已经让他产生耳鸣、心慌的症状。随着治疗的进行,症状逐渐减轻,忍受能力逐渐增强,他能自己呆五分钟左右了。 但这五分钟依然是痛苦的。这一天,伙伴们从视线里一个个走远不见,肖甲梓的小腿微微发着抖,慢慢坐到草地上,面色微微发白,眼里噙着泪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强迫自己忍受住这煎熬,望眼欲穿着盯着树木的尽头,祈祷着伙伴快快回来。 忽然,身边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声细细的呼唤:“小夹子……” 他吃了一惊,定睛望去,只见草叶被分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从叶隙里露出一张明丽的小脸儿,对着他悄悄地招手。 这女孩儿他认得,名叫何桃,是三分教的弟子,这次陪他进行心理治疗的小伙伴们中间的一员。她此时应该按何掌门的安排,象其他人一样离开的,怎么会留下了? 何桃把手招在嘴边,小小声地说:“小夹子,我偷偷地藏在这里陪着你,你别怕了。不要让掌门知道哦……” 原来,何桃见肖甲梓单独呆着时实在太过痛苦,看得不忍心,竟违背了掌门的吩咐,偷偷留了下来。 知道有人陪着,肖甲梓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对着女孩露出一个微笑,眼角噙的泪未及收回,让这笑容有了露水的温度,小小的何桃,看得呆掉。 肖甲梓也明知道在治疗中让人悄悄陪着,无异于戒毒时偷偷吸毒,但那对于孤单的极度恐惧,让他昧心地接受了何桃不应有的帮助。 从这一天起,何掌门发现肖甲梓的恢复情况突飞猛进,十分可喜。何掌门试过把他留在旷野、密林、空房子里,时间逐渐延长,结果都十分满意。 某次他留在空房子里时,何桃来迟了,他等了好久,她才从窗户里气喘吁吁地爬进来,告诉他说门口有人守着,她好不容易找到一把梯子。 那个时候她捏着小拳头,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要跟师父好好学轻功,再爬窗户找你时,就不用找梯子了!” 肖甲梓捂着嘴巴笑眯了眼,生怕被门外守着的人听到。 何掌门发现,每次治疗结束时,肖甲梓的神情都十分放松,甚至还有微微的喜悦——这一点让他有些不解。经过一番望闻问切,何掌门宣布肖甲梓痊愈,可以回家了。听到这个消息,肖甲梓忽然有些慌乱。只有他和何桃知道,他并没有完全痊愈。虽然每次心理治疗时,在何桃没有出现的一段时间里,他只是满心等待的焦灼,而没有出现恐惧的症状。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痊愈了,还是另患了一种依赖的病。 就此离开,会不会继续被压抑到窒息的孤独感抓住? 在他离开的前夜,何桃悄悄敲开了男弟子宿舍的窗户。女孩站在窗前,把一个古银项坠塞进他的手里:“小夹子,你不要担心。这个坠子是师父送我的,我现在送给你,你觉得害怕的时候,就当它是我,在陪着你。” …… 转眼前十年过去,这个项坠,他一直贴身戴着。当年小桃不遵掌门之命,干扰了他的治疗,真的给他留下了后患。直到现在,孤独感对于他,不至于可怕到难以忍受的程度,但他还是讨厌孤独,尽可能地不独处一室。连他的办公室都是玻璃幕墙的,必要的时候用百叶窗遮挡。实在万不得已要独处时,感觉到胸前坠子凉润的质感,压抑感就能缓解了许多。 每每这时,总能想起那个月夜窗前站的女孩,月光如霜般罩在她的身上,天上的星辰落进她的眸子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她伸过手来,微凉的手指轻触着他右眉之上、额头上的伤疤——绑架者给他留下的纪念,轻轻地说:“以后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如果将来你长大了,样子变了,我也会记得你这个疤痕,一定认得出你。” 蝴蝶触角一般的轻轻抚触,那微微悸动,印在了心上,孤单的深夜里,会不期然地扇动翅膀,搅起细细的痒疼。 而如今,这女孩找上门来,想要要回当年赠出的项坠,原因是它很值钱!如果这坠子值钱,那他这么多年来绵延的牵挂,是不是一文不值? 门口响起敲门声,阮秘书走进来,神色慌张:“肖总,那巫婆,她把所有保安定住了,在大厅等着堵您呢!咱们报警吧?” “不准报警。”他干脆地否定,“穴道半个小时后会自解,让他们坚持一下。” 被点了穴,没人解穴的话,半个小时□道自解。这事,他有经验…… 当年他接受心理治疗时,小桃搞的这些小动作,何掌门没有发现。却有一个人觉察出她和肖甲梓走得过近。这个人就是何桃的师父,何掌门十二岁的儿子,名叫何止。他比何桃大不了几岁,萝卜虽小长在辈上,不知如何当了她的师父。他没有发现何桃私自干扰治疗的事,只对于最近她不专心习武,动不动就跑去找肖甲梓感到相当不满。 他用非常损的一招,将这不满情绪表达了出来。 在某次何桃找肖甲梓玩时,何止出现了。这小子穿一身宽松的白色棉布习武服,腰间系一根黑色腰带,长发在脑后扎成松松一束——装大侠吗?肖甲梓心中鄙夷地嗤道。 对何桃的这个师父,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很不顺眼。尽管这家伙因为遗传了掌门夫人的相貌,生得还算俊俏——俊俏的不像男人,啊呸。 尤其可厌的是,这家伙的肩膀上,还挂了一条蓬松柔软、看上去手感极好的雪色狐皮——皮草?!练武之人何必骚包至此啊!肖甲梓忍不住要扼腕叹息了。 突然地,那“皮草”动了一下,呼地跃离何止的肩头,直扑何桃而去! 肖甲梓吓了一跳,却见那“皮草”直跳进何桃的怀里,撒娇地在她怀中打了个圈儿,又攀上她的肩头卧着,长长的尾巴松松绕到何桃的颈子上。何桃眉开眼笑:“围脖~~” 肖甲梓这才看清这“皮草”原来是一只纯白的白狐,竟然名叫“围脖”,还真是名符其实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在趁机给自己的微博打广告拉粉丝吗?是吗?有吗?!【做的会不会太明显】 5小夹子 肖甲梓这才看清这“皮草”原来是一只纯白的白狐,竟然名叫“围脖”,还真是名符其实啊! 何止的冷漠与围脖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一对眼角斜飞的细长眸子,目光寒凉,轮流将肖甲梓和何桃划了一遍,道:“小桃,今天的点穴术练了没有?” 小桃急忙道:“啊,还没有。我这就去木人那里……” “你今天不要用木人练了,进行一下实际演练,用真人。” “真人?!”小桃惊喜不已,“真的吗师父?可以吗?” 何止点头。 “那谁来当陪练呢?” 何止尖尖的下巴微微一抬,指向肖甲梓。 “呃?!”小桃犹豫了,“这,不太好吧。” 何止冷笑:“他不愿的话就算了。你还是继续练木人吧。” “那算了吧……”小桃失望的说。 “我意愿。”肖甲梓想也没想,利落地说道。对着小桃微微一笑:“你总是陪着我,给你当一回陪练有什么。” 何止的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 小桃拉开架式,念一声:“桃花点穴手!”啪啪啪啪啪。 肖甲梓只觉得她小手点过之处,如无形纤索注入经脉,肌肉瞬间僵硬,全身一动不能动了,连脸部的表情都凝滞了,当真是十分难受! 正盼着小桃快快给他解穴,却听何止愉悦地道:“小桃,干的不错。我们走。” 小桃惊讶道:“咦?师父,你不给他解穴吗?” “我懒的碰他。要解你解。” “可是……解穴你还没有教我呀!!” “那等你学会了再说。” “咦?!……”没个一年半载学的会吗?! 一动不能动的肖甲梓,额角青筋爆跳。如果能咬牙,他牙齿都恨得咬碎了。 何止冷下了嗓音:“还听不听师父话?给我走!” 小桃被迫跟着何止离开,临走时带着哭腔冲肖甲梓喊道:“小夹子,你不要怕,上次我点住一只母鸡,半个小时穴道就自解了,你忍一忍啊……” 那只名叫围脖的小白狐,趁机跃上肖甲梓的肩头,眯着与它主子极其神似的一对狭长狐目,仔细端详了一下他,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脸蛋。占完了便宜,小腿儿一蹬,毛尾巴扫过他的脸颊,跳跃着追随主人而去。 可怜肖甲梓,硬是在冷风中僵站了半个小时,穴道自解,才重获活动能力……想找何止报仇,可是他年龄虽比何止大两岁,却显然打不过何止,只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笔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敲开。门刚开,阮秘书就感觉到屋内杀气扑面。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小声道:“肖总,下班时间到了。那巫婆还堵在一楼,要不您乘电梯到二楼,然后走楼梯,然后从后门……” “不必。”肖甲梓果断地回绝秘书的好意。 一楼大厅的电梯门一开,肖甲梓就瞥见已经穴道自解的那帮保安,在何桃不远处挤成一团,虚张声势还随时准备逃跑。 何桃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肖甲梓下来了。她的目光不知何时偏离了电梯门,透过落地窗投向外面的繁华盛世,眼神中却空洞无物。她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满心憎恶。若非情势所迫,她绝不愿意来到这里。这里有她这辈子都不愿重逢的人。 肖甲梓朝这边走来时,她终于从放空状态中惊醒,眼睛一亮,唰地就冲了过来。 保安队长于是又吼了一嗓子:“肖总保重!”——这次知道何桃的厉害了,没再喊“保护肖总”,其怕死之心,昭然若揭。 肖甲梓倒是淡然的很,对于迎面飞扑而来的恶形恶状之物视若无睹,脚步都没有停半下。何桃冲到他的面前,挥舞着爪子,试图拦住他,嘴巴里急切地嚷嚷:“肖甲梓,我们谈一谈,谈一谈,喂……” 他径直用胸口冲开她的手臂,向大门外走去。何桃明明有功夫,想挡住他、点住他都易如反掌,可是,她怎么能对小夹子动手呢?…… 肖甲梓像是料定了她的心思,愣是把她当成空气,径直走了出去。 何桃只好拎起自己的背包,一路追赶,绕着他又跳又叫:“肖甲梓,我必须把坠子拿回去,你就还我罢!算我求你了,喂……” 大厅里观望的员工们看到这一幕,再交换眼神时,多了内容。 这小巫婆虽然凶恶,却对肖总手下留情了……留情……情。 何桃的聒噪之声让肖甲梓微微蹙起了眉头,直到进了停车场,坐进车里,车门砰的一关,耳边才算清静了许多。 何桃见他进了车里,心中一急,一个鹞子翻身,飞跃到了车前盖上,拉开蜘蛛侠的经典pose,对着风挡玻璃大声道:“肖甲梓你不准走!” 这飚悍的一幕,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议论着这位女侠意欲何为,看车上那男的英俊可人,女侠莫不是要抢人?…… 肖甲梓嘴唇翕动,似乎是说了句什么。何桃隔着车玻璃听不清,迷惑的张圆了嘴巴看着他:“啊?” 他咬咬牙,伸手把副驾的车门打车,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猪头,上车。” 何桃这才明白,答了一声:“哦。”尴尬地蹭下车前盖,钻进车内。 肖甲梓手搭在方向盘上,不发动车辆,也不看她,只沉着一张脸,目光散淡地落在挡风玻璃上。 何桃苦苦等、苦苦追赶的人现在近在眼前,一脸“你敢把我怎样”的德行,她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尴尬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低下声气,道:“请你……” 他忽然转过脸来,眸子如冷冽的湖,盯住她,唇隙飚出森森的一句:“有种自己来拿。” 这话似乎是给了她希望,然而为毛她觉得毛骨悚然?可是她何桃怕过谁?眨眨眼睛,摩拳擦掌,目光亮亮地问道:“在哪里?” 他向后倾了身子,靠在座椅上,微仰了下巴,将匀称的颈项展现在她的面前,其顺从的模样,像一只大型羔羊在小型母狼面前坦露出咽喉。 何桃忽然明白了:“难道……” 他的下巴微微点了一下,继续保持着伸颈的姿式,不耐地垂睫看着她,示意她快些,眸中闪过一丝杀气。她忽然觉得,伸颈待宰的未必是羊,探爪欲扑的,也未必是狼。事实或许正好相反…… 何桃的目光落在他松松系着的领带、和扣到倒数第二颗的衬衫钮扣上。牙一咬,心一横:不就是解开扣子把东西拿出来吗?为了宝物,拚了!小声念了一句:“我何桃怕过谁!”——是的,她一紧张把这句话说出了声,招得肖甲梓眉头微抽。 她果断伸出手指,去解那倒数第二颗扣子,嫌领带结碍事,还蛮横地把它扯得松了些……这该死的扣子为什么这么难解……啊不对,不是扣子的错,是她的手指哆嗦得太厉害……这当然也不能怪她,怪只怪近在指端的那一片肌肤闪得她眼花…… 终于解开了!黑色丝绳系着月形银饰,月梢一朵朱红晕着银辉,衬得肌肤都有了流光。 她忽然间停止了动作,短暂的失神。 眼看着苦苦索要的东西唾手可得,她却莫名的手软了,勇气鼓了几鼓,也没有伸手去摘那湾月。 正犹豫间,忽然察觉到车窗外射来数道如炬的目光。扭脸一看,见车外已围了数人,很感兴趣地观望着车内的情形——这位女侠得手了!这就要把猎物就地正法!omg,如此奔放,场面香艳到令人震惊啊! 何桃呆了一会儿,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再收回目光反观自己的姿态:身体强势地倾向肖甲梓,一对魔爪尚搭在他敞开的领口,呈现“大力撕开”状,而肖甲梓则身体后仰,一付任君蹂躏的弱受相——如果不看他那双凶狠狠的眼睛的话。 她总算是明白了围观者脸上为什么写着“猥琐”二字。嗖地收回了爪子,“呜”地一声,弯下腰,把脸藏到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尽量做到日更~谢谢各位的留言,今天太累了,明天一一回复。有你们才有动力,づ ̄ 3 ̄)づ 大概太久没开新坑的缘故,好多老朋友都不见了,泪目。 6小妖怪 她总算是明白了围观者脸上为什么写着“猥琐”二字。嗖地收回了爪子,“呜”地一声,弯下腰,把脸藏到手心。 肖甲梓嘴角勾出一丝冷笑,发动了车辆。 当何桃脸上烫意褪去,抬起脸来时,猛然发现车正驶向未知的方向。有些慌张地问道:“喂,你要带我去哪里?” 肖甲梓看也不看她,只冷漠地反问道:“你想去哪?” “我……”她眼巴巴地瞄了一眼他的领口。在拿回银坠之前,她哪也不能去。 他瞥一眼那苦着的小脸,明明白白猜到了她的心思,道:“那就闭嘴。” 可是她根本不是能闭住嘴的人。 不过是坚持了一分钟,就呐呐地开口:“那坠子,你一直戴着呀。” “……”默认。 “看样子你挺喜欢它的。” “……”岂止是喜欢。她真的忘记她将坠子送他的初衷了。 “你也知道它很值钱吧,有眼光!很犀利!”努力地拍拍马屁,不知管不管用。 “……”妞,你拍到马腿上了。你才犀利,你全家都犀利。 看肖甲梓不作声,何桃以为说到点子上了,信心倍增。鼓足勇气说道:“我刚刚知道,这个东西很贵重,是三分教的传家宝。尽管它很值钱,可是我送你的时候,并没有要你钱。现在把它还给我,好吧?” “既然已经送给了我,就是我的。”肖甲梓沉默许久后,凉凉冒出一句话,明确了物权,粉碎了何桃之前的全部努力。 送了他,就是他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就算是打官司,也铁定翻不了案。何桃懊恼地搅了搅蓬松的发,小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请你看在我们当年的友情的面上,把它……” 肖甲梓喷出冷气一股:“既给了我,就是我的。而且,我给过你拿回去的机会了。是你自己放弃的。当年的友情,是不是可以抵销了。”淡漠地抹杀了过去,管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她瞬间萎靡下去的神情。 不是他不珍惜,是她自己践踏了那情谊。幸亏她还记得当年的友情!在她看来,他不过是她儿时短时间的玩伴吧。若不是惦记着这玩艺儿,她定然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在她的心里,那份情谊的份量,显然抵不过这个破坠子的市场价。 而她对于他,却有特殊的意义,就像这枚银坠一样。是暗夜中的一束月光。是严冬里的一朵盛放。是冰冷里的一缕暖意。是孤单时永不会弃他而去的陪伴。 这银坠已俨然成了他的护身符,在孤单的时候,抚慰那蠢蠢欲动的恐惧。而现在,她居然要把银坠要回去。一直不曾很空的心里,忽然升起要被抛弃的凉。他那勉强痊愈了的病,要被这个混蛋整得复发吗?……休想。他绝不还她。 可是这只眼巴巴的,像只等肉骨头的小狗一样守着的家伙,可怎么打发? 瞄了一眼过去,看到她低垂的颈项落寞的弧度。怎么?这家伙刚刚还昂扬的斗志一下子没了? 更多莫名的烦恼从心底升起来,充斥在胸口,让他感觉呼吸不畅。 何桃低着头,心中忽然空落得酸痛。这样的疼痛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拿回银坠的希望的渺茫。还因为刚刚他的那句话:“当年的友情,可以抵销了”……车内的空气,让人窒息。 想到“窒息”二字,她悄悄按了按怀中的背包,将拉链拉开了一小点。突地一下,一只粉嫩的小鼻头从缝隙中按了出来。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指轻点着那小鼻头,示意包里的异物安静。这点小动作没有被肖甲梓发现。 二人各自转着各自的心思,不知不觉间,车驶离市区,驶向城市的最边缘——海边。梧城是个半岛城市,三面临海。他们正沿着南海岸线飞驰,道路空旷,视野无边,四周安静,汽车仿佛滑翔在天边。透过车窗望出去,就可以看到洁白的沙滩,翻卷的浪花。时值春季,海水呈现出剔透的蓝绿色,整个世界犹如一块巨大的碧玉。大朵的云低垂在天际,沉甸甸得要掉下来一般,似乎触手可及…… 何桃被风景吸引,暂时忘记了烦恼,手抵在车窗上,着迷的望向大海。离上次看到大海,已过去太久了,久远得恍若前世。 她痴迷的样子落在肖甲梓的眼里,他不动声色地打开了车窗。清新海风带着淡淡的咸灌进车内,扬起她的头发,涩了她的眼睛。肖甲梓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见她头都不回一下,只道她是看得迷了。却不知她记忆深处有往事忽然萌动欲醒。她迎着风,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 有些时光过去了太久了。若不是看到相似的景物,也不至于触醒。既然谁也不在意谁,又谈何牵挂。时光的图像泛了黄,容颜模糊了,声音远去了,眼睛忘记了模样,耳朵忘记了声音,心忘记了所有。 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淡然。 车拐了一个弯儿,地势渐高,前方蓦然出现一片青翠的丘陵,满眼的绿,直扑到人的眼里,灵魂仿佛呼地飞离了身体,投进了那绿的海洋,久久地飞翔着不能着陆。 举目望去,在这碧毯般的丘陵上,镶嵌着一座真正的城堡,哥特式建筑风格,洁白的墙,深蓝色的屋顶,仿佛是从童话中搬出来的。正值夕阳西斜,身后,海面闪着细碎的金光。前方,余晖给城堡粉饰了一层淡淡的金,天幕似锦,美得不似人间。 看美景看得呆掉的何桃,耳边响起风景片旁白一般的低沉悦耳的“画外音”:“欢迎来到肖蕴酒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醒悟过来刚刚的“画外音”不是幻觉,而是肖甲梓在说话。她转脸看着他浮了一丝宁静微笑的侧脸,惊讶地举起一只手,指着车窗外,半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却因为被这美景醉透了,一时间竟找不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微微点头:“肖蕴酒庄,肖氏葡萄酒的发源地,公司建设的第一座酒庄——我住在这里。” 说话间,车已驶进酒庄的西式电动铁栅镂花大门,投身进漫无边际的碧绿中间。何桃这才看清那碧毯般的绿,原来是大片的葡萄园。 车沿着巨木葱郁的林荫道,一路驶到那座四层的城堡前停下。城堡前方的人工湖里,喷泉折射着夕照,洒落满池金银珠玉。何桃直到下了车,人还是呆呆的。她之前就知道肖氏葡萄酒历史悠久,生意做的很是不小,但她对于肖氏的主观印象,就是一个卖酒的公司,随便哪家超市里都摆着肖氏的各色葡萄酒,有便宜的,有贵的,有很贵的。如此而已。从未将一个公司跟这神仙境界般的酒庄联系起来。 正呆怔间,忽听到不远处传来不耐的召唤:“要傻站到什么时候?” 她回过神来,看到肖甲梓已走上城堡门前的石阶,侧转了身子,微蹙着眉看着她。她慌忙把背包往肩膀上耸了一耸,快步跟了上去,问道:“肖甲梓,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他转头就往城堡内走去,平平的声音隔着宽宽的肩头丢过来:“什么叫我带你来?这是我的家,我不过是回家而已。明明是你自己跟着我来的。” ……无可反驳。她很怂地低着头,追随着他的脚步,心里翻滚着此行的任务目标,正想百折不挠再接再励地跟他商量下去,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管家先生,迎出来嘘寒问暖,她喏喏地插不上话了。忽听前方传来一阵仿佛来自远古荒蛮的呼喝:“呜——嗷嗷嗷嗷~~~” 只见宽大的落地窗的窗帘一端,挂了一团五彩斑斓的东西,一面发出怪叫,一面扯着窗帘迅速地滑动过来,眼看要滑到眼前了,只听卡啦啦一阵撕裂声,窗帘吊环纷纷断裂,半幅窗帘被扯了下来,裹住了那团五彩的小东西,在地板上纠结成一团,原本神气巴拉的怪叫也变成了慌乱的“呜呜”声。 肖甲梓蹙了下眉头,三下两下剥开,扑噜一下,滚出一个小家伙,衣服左一片右一片地挂在身上,头上绑着羽毛,一张小脸用油彩涂得五颜六色乱七八糟,只一对乌亮的眸子看得分明。惊讶万分的何桃,这才看清这团东西原来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男孩慌慌张张地抬头,看到肖甲梓,小嘴巴一咧,露出一排小白牙,讨好地笑:“哥哥~你回来了~” 肖甲梓绷着脸问道:“今天扮演的是人猿泰山?” “哥哥好聪明。” 肖甲梓顺手抱起娃娃托在臂上,任娃娃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玉白的面颊上印上一个湿漉漉的五色吻印,一向清冷的面上露出温润的笑容。站在他身后的何桃很是讶异,有点小惊喜。她原本已经觉得肖甲梓越长大越不可爱、性情冷漠得难以沟通了,但从他对小娃娃的态度看来,此人还是很好接近、可以欺压的嘛…… 娃娃跟肖甲梓腻歪够了,转过脸来,小脑袋趴在肖甲梓的肩头,扑闪着一对黑葡萄般的眼睛,感兴趣地望着何桃:“你好。你是谁?” 何桃压抑的心境被娃娃笑容明亮的小脸照耀到,笑着回答:“我叫何桃。” “我叫肖尧乖。”娃娃响亮地自我介绍。 肖甲梓补充了一句:“我弟弟。”算是给她介绍。 “噗……”何桃喷。肖尧乖……小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 近期争取日更。话说读者中有会画漫画的吗?我有一组《宠爱有加》(网版原名《买回龙王三太子》)的同人四格漫画脚本,希望找画手合作。因为只是发布在网上,所以稿费是没有的,但谢礼总得预备一份:《引郎入室(上下册)》(原名《童养夫》)一套吧。 例:《宠爱有加》四格漫画脚本 人物: 橙子:女生。及肩直发。外表清纯可爱。 梨子:真身龙子,黑发,墨蓝眼睛,发间露出两个小龙角。 小休:真身貔貅,打扮前卫奢华,戴了很多金首饰。黑色短发,黑眸,眼角有个魔幻的纹身。 标题:供奉貔貅 第一格: 场景:橙子的家。 人物:橙子,梨子,小休 橙子眼冒红心,激动握拳:“你真的是招财神兽貔貅?” 梨子满脸不爽的站在旁边。 第二格: 小休高傲酷酷的笑:“正是本尊。” 第三格: 橙子激动高呼:“我要把你供起来招财运!”满天红心…… 第四格: 橙子和梨子亲密密的吃烛光晚餐,小休表情郁闷的坐在地板上,面前香炉里插了三支香。 (作者有话说好大一片字) 7小冤家 “噗……”何桃喷。肖尧乖……小妖怪! 肖尧乖对何桃的反应见多不怪,淡定地加以注释:“妈妈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要乖’,做个乖孩子。不是说我是故事书里的小妖怪。” 何桃赶紧点头:“了解,了解。阿姨有才,有才。” 肖甲梓用宠爱的玩笑口吻对尧乖说:“那么,尧乖真的乖了吗?” “我有时候乖。” 尧乖给出了一个片面的自我评价。 “很好。” “哥哥,她是来渡假的吗?”胖胖的小手指了指何桃。酒庄部分对外开放,时常会有游客来参观或渡假,享受美好的风景,体会葡萄酒文化。 肖甲梓瞥了一眼何桃,半覆的睫打下的阴影,遮不住目光中的疏离。“不,她是不速之客。” “这个成语什么意思?是指来的很慢的客人吗?”肖尧乖象所有小孩子一样刨根问底。 ……或许是的。有些潜意识中的漫长等待,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但他不能因为自己心底的某些情绪,乱解释误了子弟不是?于是严格地按照《成语词典》的注释给出了解答:“不,正相反。是没有受到邀请而自己来的客人。”那根恼火的弦又被触动,又擅自延伸了成语的含义,加了一句——“尤其是指那种来了还迟迟不走的客人。” 这话的针对意味也未免太强了。神经大条如何桃者,脸蛋儿也涨的通红。跟到人家家里来,人家主人都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了,她居然还好意思杵在这里!她也是恨不能立马圆润而去,可是……任务还没完成哪!空着手回三分教,她可怎么跟掌门、掌门夫人、和师父交待…… 肖甲梓抱着肖尧乖走出老远,回头看了看,见何桃还站在原地,低着头,手指尴尬地绞扭着,一付不知何去何从的模样。暗骂一句“猪头”,把肖尧乖放在地上,小声叮嘱了句什么。 肖尧乖拔腿向何桃跑来,拉住了她的手,仰着脸儿,甜兮兮说道:“桃姐姐跟我来,我领你去餐厅。” “餐厅?……” “是呀,快开饭了,一起来吃呀。” 何桃犹疑的目光朝站在大厅尽头的肖甲梓望去,肖甲梓盯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向餐厅走去。虽然没什么表示,但这样的姿态大概是在说“滚过来”。何桃心中沮丧,还是决定过去再说。 肖尧乖软嫩的小手攀住她的两根手指,领着她向前走去。一面走着,忽然抬头看一眼何桃,细声道:“姐姐不要难过,哥哥不是真的讨厌你。” 何桃愣了一下,笑道:“我没有难过呀。” “有的,我感觉的到。”小小的娃儿,认真的神情,笃定的语气。 “……”这小孩儿,直觉怎么会敏锐至此?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那分难过的情绪,竟被他准确无误地揪了出来,摆在她的面前秀了个清清楚楚,让她有无地自容之感——聪明到这种程度,何必呢?何苦呢?! 一顿菜色精美的晚餐,因为用餐者的各怀心事,气氛诡异。何桃把盘子里的食物翻一下,戳一下,似乎是调戏为主,食用为次。肖甲梓则象是把食物当成了仇人,恶狠狠地刀来叉去,痛加宰割,却也没吃进嘴巴里几块。肖尧乖也感觉到了风头不对,乖乖地把饭吃完就迅速开溜了。餐桌上只剩下了那一男一女。 何桃隔着橙汁杯子,偷偷瞄一眼对面的人,鼓了鼓勇气,想开口说话—— 肖甲梓虽没有看她,眼角余光却早将她的一举一动监视住了,抢先截住了她的话头:“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干净,否则不要说话。” 何桃只好就着食物,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边腹诽不已:这位爷怎么这么多事儿啊! 见她总算是正儿八经吃饭了,肖甲梓略略舒心了些。这家伙为了找他,大概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不过是为了点财物,还真是废寝忘食。 而何桃心不在焉地吃到一半的时候,才意识到盘中看似简单的西餐其实非常可口!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盯着盘子里剩下的一点渣渣,犹豫着要不要舔一舔。 肖甲梓的嘴角撇了撇,唤过仆人来,吩咐再弄一份给她。她急忙道:“不用了,我已经饱了,真的。” 他也没有坚持,站起来就走,丢给仆人一句:“带她去3号客房休息。” 休息?她不要休息,事情还没有解决呢。哗啦一下站起来跟上去:“喂,我们先谈谈……” “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奔波了一天,她都不累吗?即使是练武的人,也未必有耗不尽的精力吧。于是补了一句:“你不累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她只好住了脚。他却又略停了一下脚步,侧过半个脸来,用低到阴森的嗓音道:“这座城堡有一百多年历史了。晚上,最好不要出来乱走。”丢给她这句不明不白的话,就转身消失在走廊转折处。 她的脊背上机伶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仆从彬彬有礼地带她前往客房。她跟在后面,双手抱着膀子,忐忑不安地左右观望。自从走进这座城堡,她的目光基本就粘在肖甲梓身上没挪开——除了吃饭的时候曾转移到盘子上。这时才真正留意起四周的情形。这座古老建筑的内部,一楼有一个宽敞的大厅,其他楼层房间众多,走廊曲折。装修和家具以白色、米色、咖啡色几种协调的色彩为基调,桔色灯光温暖通透地照着,有一种宁静神秘的美。不奢华的雅致,不张扬的高贵,带着历史沉甸甸的色彩,展现在每一个角落。 多漂亮的地方啊,肖甲梓刚刚那句话,分明是吓唬她的。 沿着弧形木楼梯走上二楼,进到3号客房里,仆从殷勤地问她是否还有什么吩咐,她急忙说没有,仆从随后退下。何桃打量了一下屋内的布置。宽大软柔的床铺,原木触感的地板,温暖的灯光。阔绰又舒适的房间。她放下背包,烦恼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忽然想起了什么,把背包的拉链“哧”地拉开。扑地一声,一团雪白跃了出来,在地上打个转儿,伸个懒腰,又抖了抖毛儿。腿儿一蹬,跃上何桃的肩头,蓬松大尾绕住她的颈子,亲热地蹭蹭她的脸。 “围脖……”何桃无奈地拍拍它的脑袋,“谁让你偷偷钻进我包里的,憋了一路,难受吧?” 围脖眯眼蹭她,似乎在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难受也愿意。 她是在火车上才发现围脖藏在包里的。围脖已经快十岁了,已是只老狐狸,但身材娇小,只有半大小狗那么大,钻进她的背包里再窝一窝,她居然就没有发现。话说这一招,大概还是跟她学的…… “可是围脖……吃饭的时候我心不在焉的,忘记偷偷给你带一点了哎。” 围脖把脑袋撤开一点,眯眯眼忽地睁大盯着她,满脸的不可思议,那小表情分明在说:我开始后悔跟你出来了。 何桃内疚地说:“呃,要不,我再溜到厨房替你偷一点。” 围脖眼一眯,鼻中喷出冷气一股。 “什么?我偷不如你偷?围脖,你总是歧视我。……呃,好吧,我轻功再好,也没你爪子上的肉垫管用。但是你要小心,不要让人发现。你知道肖甲梓跟你……八字不合的。” 当年肖甲梓被她点住,而她又不会解穴。在他等候穴道自解的过程中,围脖大概对他做了点啥,反正他穴道自解后,提着刀满山找狐狸,扬言要把围脖做成一条真正的围脖……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微风带着海的味道迎面扑来。她举目望去,只见远处海上明月高悬,月影碎落海面。一时间被这美景迷醉。围脖跃出窗外时在她肩头的轻踏惊醒了她,她用手招着嘴,小小声喊道:“吃饱了就快回来……” 围脖踩着墙壁上的浮雕,雪白的小身影跃了几跃,就消失在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文件在桌子上堆出一个尖来~各种表格,各种恨……眼快瞎了……请允许小的双休~周一更~ 求理解,求疼爱~ 8小萌物 围脖踩着墙壁上的浮雕,雪白的小身影跃了几跃,就消失在黑暗中。 何桃不放心地张望了一阵,还是决定相信围脖的实力。这家伙精明得都快成精了,不会有事的。她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洗手台的洁白竹篮中盛着的崭新白色浴袍。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坐到床沿上,等着头发晾干。她一向不喜欢用电吹风,洗了头之后只愿意让头发自然晾干。 这当空发了一阵呆,方才让温热的洗澡水暂时润伏的烦恼,又毛毛躁躁地生长起来。 肖甲梓不肯把银坠还她,怎么办?怎么办?只能等天亮后再去找他商量了。愁死了啊。准要愁得失眠了。这漫漫长夜,什么时候天才能亮啊。 这样坐在屋子里,头发干的很慢。心情烦躁,也让她坐立不安。干脆出去走走,把头发晾干再回来。趿着拖鞋,打开门走出去。夜已深了,城堡内的灯关了一半,灯光略嫌昏暗。四周很安静。怕自己的脚步声吵到别人睡觉,干脆把拖鞋留在门边,赤着脚踩着光洁的地板,沿走廊走去,想找个窗户边吹吹风。 转了几个弯儿,总算是找到一扇打开的窗。她靠在窗边,迎面吹来的夜风带着青草和海的味道,凉爽宜人,烦恼的心绪顿时被吹散了不少。从窗口望下去,楼下是片花园,草坪上点缀了几点萤灯。正欣赏着,忽然有一个移动的白影进入视线。 是谁深夜不睡,徘徊在古堡下的花园?灯光太弱,她凝聚目力望去,似乎是个白衣女子,长发垂垂,衣裙飘飘……飘?! 何桃打了个哆嗦。这个女人,似乎……是飘着的!正惊疑间,那女人突然不动了,抬脸向上看来。何桃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对方脸色雪白,直直站着一动不动,在暗夜里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肖甲梓的那句提示响起在耳边:“这座城堡有一百多年历史了……晚上,最好不要出来乱走……”何桃额上冒出冷汗。猛地转身往回跑去,赤脚在地板上踏得咚咚响。跑了半天没看到一个人,倒是在曲折的走廊里迷路了,死活找不到自己的房间,隐约总觉得身后有飘忽的影子追了上来。惊怕之下,带着哭腔叫道:“有人吗?有人吗?呜呜……” 前方拐角突然冲出一个人来,重重地跟她撞到一起,她练武之人力气大,倒退了几步就扎稳了底盘儿,对方却被她狠狠撞到了墙上,捂着胸口差点吐血。 待她看清了对方是穿着睡衣的肖甲梓,“噌”地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了他,尖叫道:“有鬼!有鬼!有鬼呀!……” 肖甲梓好不容易一口气缓上来,又被魔音穿耳吵得头昏脑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安抚这个发疯的女人。 忽然踢踢踏踏走来一萌物,头发毛乱乱的,睡眼惺忪,小嘴儿嘟嘟:“你们在干什么呀。”——正是被吵醒的肖尧乖。软软绵绵的童音让何桃止了尖叫,低头看看娃娃,再抬头看看肖甲梓的脸,惊魂未定,说不出话来。 肖尧乖于是又更加具体地追问了一句:“你们抱在一起干什么呀。” 呃?!……何桃这才意识到自己紧紧揽着肖甲梓劲瘦的腰,整个人几乎猴到了人家的身上。慌忙松手,后退几步,把脊背抵到走廊另一侧的墙壁上,刚刚吓到苍白的脸儿浮出红晕,指了一下逃来的方向,忙忙地解释道:“我刚在那边,看到一只……”话说到这里,又觉得寒意上头,瑟缩着凑到肖甲梓身边,再把话说完:“……女鬼。” 肖甲梓神情讶异,尚未说话,肖尧乖已发出一声鄙视的嗤笑:“切,骗人。我哥哥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不过有的人心里有鬼。” 咦?!这小子人不大,学会含讽带刺了?何桃恼火地看向娃娃,却见他一脸纯真,看来根本没有讽刺她的意思,只是在复述哥哥的话 = = 何桃显然是多心了——这是不是就叫心中有鬼? 小子打了个哈欠:“好困。我要去睡了。哥哥,你是跟我睡,还是跟姐姐睡?” 此言一出,何桃一口气走岔,咳得死去活来。肖甲梓淡定地扫她一眼,对小弟微笑道:“你先去睡吧。” “哦。”肖尧乖转身走开。 何桃呛得说不出话来,急忙地比划着,示意肖甲梓快跟娃娃说清楚他不是要跟她睡,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污染儿童纯洁的心灵。 肖甲梓挑了眉,看着她自己一通忙而毫无反应。眼看着肖尧乖的小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溃败地将脸贴在了墙上。肖甲梓侧身,附在她耳边,道:“是心中有鬼吗?”讥诮的语气。 何桃忽地偏过脸来,像一只大壁虎一样贴在墙上,眼中惊恐未消:“没有!我真的看到一个白衣女鬼!” 他的嘴角勾出一丝冷笑:“你大半夜的,出来乱跑什么?该不会是……想趁我睡着,把坠子……” “啊呸!”怒了,“咱们武林中人行的端坐的正,欲取之须有道,岂能干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我要想偷,还不如抢。直接点住你抢了就跑,你能拿我怎样?”说到这里,目光不由地转向他宽宽敞开的睡袍领口,贪馋馋地看着那枚坠子,忽然有灵光乍现的感觉。抢了就走?……怎么之前没动这个念头呢?要不,抢一次试试…… 肖甲梓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闪过的不轨之意。为了警告她,果断给出了答案:“我会报警。”同时双手护着坠子,警惕地瞅着她,那俩手抱胸的模样,仿佛她要把他怎么样似的。 何桃头顶刚刚蹿起的一股嚣张小火苗,萎靡地熄了下去。是啊,报警的话,抢劫罪啊,得重判啊,说不定小命都得丢。 要,要不出。抢,不敢抢。没别的办法了。咬咬牙,狠狠地说:“那么,把它卖给我吧。”明明是自己免费送的东西,这时候反而要花钱买回来,冤啊。可是她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 卖?肖甲梓可不想卖。为了让她死心,顺口胡诌了一个天价出来:“好吧。五十万。”话一出口,又忽然想到三分教的家底也不薄,有些后悔开低了价格,万一他们一定要买……于是飞快地补充了两个字:“美元。” “神马?!”何桃的下巴差点砸脚面子上。 得瑟地扬了扬眉:“没错。五十万美元。我特意找专家鉴定估过价的。” “这么块银子,有这么值钱?!” “你不是也说它很贵重吗?” “我说的是它的意义,意义!可不知道它真这么贵!” 肖甲梓默默地腹诽:它对于他的意义,也不是钱能衡量的。 何桃却彻底萎靡了志气。双手按在墙上,垫着额头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别说五十万……美元,她连五千块也拿不出来。 师父的话阴森森在耳边响起。——“大胆孽徒,你竟敢把月影坠送给别人?!那可是何家的传家宝!”——“不找回来,不准滚回来。”…… 她擅自把宝物赠人,这时候哪有脸回教中要钱赎回?更何况是那么大的数目。——师父对不起,我真没办法了。 默默转身,沮丧地走开。肖甲梓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被抽走。忽然开口说道:“你要是想把银坠子赎回去,又没有足够的钱,我倒有个建议。” 何桃猛地站住脚,回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他,满眼的企盼。 他斜睨着她:“用你来换。” “呀?!”她的脸突地爆红,“难道要我以……以身……”相许?! 作者有话要说: 9小床伴 “呀?!”她的脸突地爆红,“难道要我以……以身……”相许?! 他鼻子里喷出冷气一股,表示对她的“身”没有兴趣:“最近这段时间,我惹上些麻烦的事。” 何桃眼中浮起迷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扫她一眼,又移开目光,接着道:“我被黑社会的人盯上了,前几天差点被绑票,幸好跑的快,他们没能得手。但对方放出话来,不绑到我誓不罢休。” “什么?!”何桃惊得睁大了眼睛,快步走回到他身边,仰视着他,一脸紧张,“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 “为了钱啊。”他轻轻松松地道。 “那你有没有加强保卫措施呀?”何桃想起了他公司里那群废物保安。 “没什么的,这种事对于我们这种家族来说,很平常。” “很平常?!你小时候那一次吃的亏还不够么?” “说的也是。”他面上露出犹疑的神情,“要不,雇个保镖?” “要的要的。”何桃用力点头。 “雇你怎么样?” “咦?……” 肖甲梓看着她的眼睛,流利地说出他刚刚拟定的腹稿:“我需要一个身手好的保镖。你想要回坠子。你虽然人笨一些,但是会功夫,算是勉强合格。作为交换,你替我把这次的绑架事件解决掉,我就把坠子还你。” “这样啊……”她虽然会功夫,但实战经验不多,对于绑匪这种恶形生物更是毫无经验。 “不同意算了。” “同意的同意的!”至少比让她去凑五十万美元要靠谱些。 “那就这么定了。”肖甲梓转身就走。身后却旋即响起赤足的细碎脚步声。站住脚,回头,抬手指了指旁边:“这就是你的房间。” “哦。”她答应着,推开门进去,看了一圈,小声唤道:“围脖……” 没有反应。围脖还没有回来。于是她果断转身出门,急跑了几步,紧紧跟到了肖甲梓的身后。 他蹙起了眉:“不去睡,跟着我干嘛?”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道:“这里……有鬼哎。能不能让我去你的房间……呃,保护你。我是你的保镖哎。” 他的眉尖抽搐了一下。保护他?明明是她自己害怕好不好。雇佣的保镖就这点儿胆量,他是不是太亏本了。 她误会了他的意思,急忙补充:“我睡地板!我睡地板!” 他默默无语地迈步向前,身后那个瑟缩的女人扑克一样几乎贴到了他的背上,一边走,还一边疑神疑鬼的左右张望。 直到进了寝室,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幽黄温暖的夜灯。他站住脚回头横了她一眼,她才回过神来,嗖地退出老远。慌乱间弄出点动静来。中间那张宽大的床上,似乎有物被他们惊动,在被子底下鼓鼓地动了一动。 何桃倒吸一口冷气。 肖甲梓的床上有人! 她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怎么就那么一根筋的认为他是独睡呢?怎么就没想到他的床上可能有个女人呢? 早想到这一点,她宁愿跟古堡女鬼喝喝茶聊聊天消消夜,也不能闯进人家的爱巣啊啊啊! 脖子一缩,就往门口溜去。睡袍的后领子突然一紧,被拎住了。睡袍原本就是用一根腰带松松系住,里面只穿了一条小内内,被一揪之下,整个人差点脱袍而出,急刹住脚步,抓着衣襟死死掩住,低声惊叫:“别拽别拽,掉了掉了!” 肖甲梓不过是想扯住她,没料到到这一扯之后,半个光洁裸背显露在了眼前,急忙松了手,尴尬地看向别处,幸好屋内灯光昏暗,掩饰了他脸上的红潮。 二人这么一闹,床上的人被吵醒了,伸了个懒腰,先从被子底下露出一条鲜嫩的小腿儿,又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肖尧乖?!”何桃这才看清床上躺的原来不是女人,而是娃娃肖尧乖。“原来,你们睡一屋啊。”她忽然明白了尧乖之前为什么问那句“哥哥你是跟我睡,还是跟姐姐睡”的话中意思。果然是猥琐的耳朵听不懂纯洁的话语。 肖尧乖眨着迷蒙睡眼,看了看哥哥,又看看何桃,含混地道:“哥哥……你带了女人来?”——他的意思是,为什么带女人进男生寝室……何桃泪目。娃娃你的语言表达水平有待提高,真的。 他低声对尧乖说道:“不用管,你睡你的。”嗓音格外的温存。尧乖含混地嗯嗯两声,窝进被子里。 肖甲梓丢了条被子到沙发上,示意何桃过去睡,自己则上了大床睡在肖尧乖旁边。肖尧乖不安份地扭了扭,往哥哥身边拱了拱,半睡半醒间忽然想起什么,伸头看了看窝在沙发上的何桃,哼哼道:“哥哥,让女生睡沙发,咱们睡床,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应该让桃姐姐到床上来睡。” 肖甲梓音线凉凉道:“挤不下。”完全无视这张大床可以足足睡下五个人的事实。 肖尧乖:“妈妈说,要照顾女生……那……我去睡沙发,让桃姐姐跟你……” 软绵绵的童音传进何桃耳朵里,却如惊雷阵阵,不禁热泪横流——肖尧乖好体贴女生,将来定然是好男人一枚,比他的哥哥要强上百倍啊!可是,这当口,也未免体贴的不是时候……发着抖插言:“我睡这儿挺好的,不用……” 肖甲梓嘴角抽抽,爆出一句:“都给我闭嘴。” 从床上弹跃而起,捏着两只拳头,大步走到沙发面前,一脸煞气。何桃惊恐地揪着被子掩住胸:“你要干嘛?” 那警惕的模样,让他恨不得抽她俩耳刮子。咬牙道:“爷给你腾地方,爷睡沙发,你跟尧乖睡床。” “不用……” “快给我滚过去,爷还想睡个安稳觉,让你们两个闹腾死了!” 何桃再没废话,连滚带爬地滚到了床上去…… 两人换了窝,各自拱进去。有那么一瞬间,一点相似的异样滋味同时浮现在二人的心头。被子里残存的体温和淡淡香气,是他(她)的……何桃屏息敛气地窝着,久久的不太敢动弹。身边的娃娃睡梦中翻了个身,肉嘟嘟的小胳膊搭到她的脖子上,嫩嫩的小脸蛋近在眼前,甜甜的睡着,可爱至极。看着娃娃的脸儿,何桃的心情安静下来,很快沉入梦乡。 早晨,等候在肖甲梓门外的管家先生,对房间里走出来的人一一问候。 “大少爷早!” “小少爷早!” “咦?!……何……何小姐早……” 管家先生跟仆人窃窃议论—— 管家:“大少爷跟这个女人共居一室了!” 仆人:“确切地说,是大少爷、这女人、还有小少爷共居一室了。” 管家:“我早就担心会发生这种事了——有朝一日大少爷娶了老婆,也得带着小少爷一起睡!” 管家悄悄地唤住了肖尧乖。 管家:“小少爷,可怜的,昨天晚上一定吵得没有睡好吧。” 肖尧乖揉揉眼睛:“是哇。”桃姐姐半夜里在走廊里乱叫,哥哥听到了,就像被咬了一口似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他于是也跟着跑出去看了…… 管家:“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肖尧乖:“我看到哥哥和桃姐姐穿着睡衣抱在一起。”在走廊里。 管家倒吸一口冷气:“小少爷!以后再看到这种情形,一定要闭上眼睛,不能看!” “为什么?” “讨厌啦~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啦!”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是怎样产生的…… 10小保镖 三人围坐餐桌,正准备用早餐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有个人砰地撞门而入,直冲到肖甲梓的面前。何桃定睛看去,但见闯进来这人,是名二十五六岁的女子,肤色雪白,鼻梁高挺,眼窝微深,眸子是剔透的蓝灰色,一头大波浪卷的栗色长发垂到腰际,身材高挑,宽松的格子衬衣和纯棉长裤,掩不住火爆的身材,分明是位异国美女。 却见这位美女神色紧张,对着肖甲梓一边比划,一边用流利的汉语嚷嚷道:“大少爷,昨天晚上,我看到一个幽灵,真的,一个白衣的幽灵!” 当啷一声,何桃手中的叉子掉进盘子,激动得跳了起来,叫道:“我也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美女转身冲过来握住她的手,大力摇晃:“你也看到了吗?” 何桃终于找到人证,用力点头:“的确是看到了!” “是穿白衣服的对吗?” “是的是的!” “是个女的是吗?” “没错没错!” 两个女人执手相握,眼泪汪汪,相见恨晚! 美女又道:“我站在花园里,一抬头,看到她就在二楼的窗户前!” 何桃说:“我站在二楼的窗户前,一低头,看到她就在楼下的花园里!” “……” “……” 两人激动地握着手,晃啊,晃啊,渐渐地,晃不动了。对视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 肖甲梓悠闲地啜了一口牛奶,微笑道:“幽灵和女鬼,恭喜你们友好会晤。” 美女与何桃,冷汗齐下。 肖甲梓给何桃介绍了这位美女。娅德,法国人。祖上三代担任肖氏葡萄酒的酿酒师。娅德正在研究一种新配方的葡萄酒,昨天晚上沐浴之后,又穿着白色浴袍前往酒窖查看酒的发酵情况,恰与同样穿着白色浴袍的何桃彼此望见,把对方当成了鬼,都是吓破了胆。 娅德弄明白了这乌龙一幕,笑得前仰后合那叫一个欢畅。好不容易止住笑,看着何桃,问道:“那么,这位是谁呢?”蓝灰的眸子弯弯的,如最清澈的海湾。 肖甲梓介绍道:“她是何桃,我新雇佣的贴身保镖。” “贴——身?”蓝灰眸子闪闪发亮。 何桃头疼地抚额。关键词是“保镖”二字好不好,娅德偏偏只关注前面的修饰词,法国人果真是生性浪漫,分明是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早餐后,肖尧乖去上学,管家帮他找书包,穿鞋子,一阵手忙脚乱的闹腾,总算是把这位小祖宗送上了车。车开动时,肖尧乖忽然想起了什么,落下车窗,不放心地对着前来相送的何桃大声问道:“桃姐姐,你今天不走吧,还住在这里吗?” 何桃答道:“不走。” “太好了!今晚你负责陪哥哥睡觉哦!” 何桃一口老血喷出来。 管家好心地搀扶着摇摇欲倒的何桃,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满眼欣慰:“小少爷的性格很阳光,很健康,比大少爷强的多,这样我就放心了。” 何桃颤抖的手指指着汽车离去的方向:“您您您还是应该担心一下尧乖的表达能力。” 管家满不在乎:“能力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小孩子心理能够健康成长才最重要。前两年董事长和夫人离婚,我和大少爷都很怕会影响到尧乖的成长,大少爷也是不管多忙,每天晚上都坚持回家陪尧乖。有了哥哥的照料,父母婚变的事似乎没给他造成大的阴影——不过,完全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小孩的恐惧有时候在心里埋的很深,难以发觉。” 何桃诧异道:“他们的父母离婚了啊?” “是。家庭的富有,往往要付出幸福为代价。”管家摇摇头,转身走开。 何桃心中,对这两兄弟生出些侧隐之心。尤其是尧乖,这么小就经历家庭的破裂。缺失父母亲情的童年是什么滋味,她很了解。 何桃被告知要跟着肖甲梓去上班,实施全程保护。临行前她又去房间查看了一遍,还是不见围脖的踪影。不过她也不是十分担心,在教中时围脖就经常离家数天不归,但迟早会回来的。只好把窗户给它留着,然后跟肖甲梓前往公司。 二人进了肖甲梓位于十二层的办公室,肖甲梓叫过阮秘书来,吩咐她给何桃领一个工作胸牌,职务一栏就写“销售部经理贴身保镖”。阮秘书精心描绘的唇角抽搐一下,默默领命而去。 小道消息经由阮秘书之口,迅速传播出去。当天十二层成为大厦内最热闹的一个楼层,各部门来销售部办业务的人出奇的多,来者无不舍近求远“路过”肖总的办公室,目光炯炯地往透明的玻璃幕墙内刮一眼。 有运气好到爆的,看到肖总坐在办公桌后,微仰着颈子,目光妖娆暧昧地远远望着坐在沙发上的小保镖,抬手松了松领带,缓缓解开了衬衣的倒数第二颗钮扣,嘴唇翕动,似乎是说了句什么。 观众于是自动脑补了“来嘛~”“伦家要~”之类的*句子。 小保镖的脸上,分明露出了如狼似虎的表情。 有幸观赏窥视到这火爆一幕的,捏着欲要喷血的鼻根儿,呼朋唤友,大军“路过”肖总门外…… 肖甲梓终于察觉到今天门外似乎太热闹了一些。站起身来走到玻璃幕墙边,“唰唰唰”数声,把所有百叶窗悉数合拢。 门外众人见此情形,更加群情激动。他们从未见过肖总把所有百叶窗全都关上!现如今,里面关住的,不知该是怎样一袭□…… 办公室内,肖甲梓关好了百叶窗,视线清静些了,这才转回到何桃面前,微低身,让银坠从敞大的领口露出来,牵扯着她眼巴巴的视线,继续刚刚未说完的威胁 :“想拿回去?那就给我好好干,保证少爷我的绝对安全。” “是!”何桃踌躇满志,“歹徒一旦出现,我绝对点住他,如有必要,直接点其死穴!” 肖甲梓的眉尖抽搐一下。“死穴?……不至于吧,杀人是犯法的。” “没事的,当公民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时,采取极端方式属于正当防卫,这个我懂。” 肖甲梓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问道:“死穴这种穴位,真的存在吗?” 何桃点头:“真的。只要有足够的指力,重力点死穴,是有可能致命的,不死也重伤。” 他极感兴趣地问:“那死穴在人身体的什么部位?” “双~乳正中间往下三分处。” 看他不太明白,她伸手过来,用食指点住他的胸口,往下量了三分,轻轻按住:“就是这里。” 门忽然被推开,阮秘书拿着一份文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肖总,有个紧急通知……”一抬头,看到二人的姿式:男的弯腰,伏身,女的坐在沙发上,用纤纤玉指抵住男人的胸口…… 阮秘书“嗷”地一声,娇羞奔走…… 肖甲梓直起身来,看着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的何桃,嘴角忍不住笑意,道:“你出去转一转,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看安全保卫方面有什么隐患。” “是!” 看着何桃精神百倍地走了出去。肖甲梓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一个小时后,何桃转了回来,一五一十地向肖甲梓汇报:“保卫人员警惕性不足,监控室的保安在打盹;监控探头有两个坏了,得尽快修好;保安队伍中有一半人体重超标,得让他们尽快减肥,以防有意外情况时跑不动。……” 肖甲梓认真听完,点点头:“这些问题我会安排处理。还有吗?” “有。”何桃说,“综上所述,对于有绑架的潜在危险的你来说,你们公司的安保措施相当于零。” “怎么会?”肖甲梓靠在椅背上,双手手指相抵,淡淡微笑,“我不是有你吗。” 他身后的落地窗外,地平线清晰,阳光明亮,耀花了她的眼。 当晚肖甲梓加班到晚上十点。何桃一直陪着,窝在沙发里翻翻杂志,百无聊赖。好不容易熬到他说可以走了,欢快地从沙发里弹了出来。 白天里热热闹闹的公司人去楼空,一片寂静。他们乘坐电梯下楼时,他忽然开口道:“平日里我加班,都不会乘电梯下楼的,只会走楼梯。” 她沉默一会,道:“还是因为小时候……” “是。楼梯毕竟还通透些,电梯里太压抑了。” “你真的没有完全好哦。” “托你的福。” 她心中充满负罪感,脑袋一低再低。 肖甲梓成功地戳中要害,算是提醒她导致他离不开银坠的正是她本人。但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也没体会到什么快意,反而软了下去:毕竟她当年搅和他的治疗,只是出于好意。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却又见她忽地挺起了胸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顿时把到嘴边的软话咽了回去。——她好像根本没什么愧疚之心嘛! 何桃仰望着他的侧脸,暗下决心:作为他的保镖,她一定会保护好他,再也不让他重复可怕的经历,遭受恐惧的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夹子的同事们 11铜锣帮 何桃仰望着他的侧脸,暗下决心:作为他的保镖,她一定会保护好他,再也不让他重复可怕的经历,遭受恐惧的折磨。 二人来到公司的停车场,尚未走近车辆,何桃脑中直觉的弦“铮”地绷起,敏锐地感觉到潜伏的危机。她清楚地意识到,与绑匪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就在今晚,在此地。 她原本跟在肖甲梓的侧后方,此时上前一步,挽住他的一只手。 他诧异地低头看她,心中掠过惊喜。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她牵他手的缘由所在。只见她神色警惕,眸色凛然,低声对他说道:“走快些。” 二人加快脚步,路过一辆黑色大面包车旁边的时候,车内传出轻微的声响被何桃敏锐的听觉捕捉到,还未等肖甲梓反应过来,就用力拉了他一下,把他拽到远离面包车的一侧。面包车的拉门正好哗地打开,一个头戴黑色面罩,一看就是劫匪的人猛冲下来!他的目标原本是近在车边的肖甲梓,然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肖甲梓就不在原地了,劫匪来势刹不住,正撞上何桃飞来的一脚。 只听“当”的一声金属响,劫匪闷叫一声,跌回进车里。 何桃一招得手,诧异着这人踢起来为什么会发出这种声音,有踢到铁壳子的感觉?情势紧急来不急想那么多,拉着肖甲梓就跑,中途回头望了一下,见面包车上跳下两名戴面罩的人追了过来。 她把肖甲梓向前一推,沉声道:“你先上车!” 肖甲梓却不肯先走,用力的拉她:“不要恋战,一起走!” “恋什么战啊,没见他们追过来了吗,我摆平他们,你去发动车……” 纠扯着话未说完,两名劫匪已追到面前!何桃顾不得跟肖甲梓废话,上前一步,飞腿踹向先跑来的劫匪一,脚踢中对方,又是“当”的一声响,对方被踢得摔倒在地,却旋即往上起,并没受什么伤。何桃定睛一看,只见这两名劫匪武装到牙齿的面罩、皮衣、大头靴、匕首等行头,都十分地符合强盗身份、衬托土匪气质,唯有脖子上各挂了一只铜锣,垂在胸腹处,模样十分滑稽。何桃之前踢出的两脚都是踢在这铜锣之上。看来这玩艺看上去虽然喜感,却颇有古代武士的护心镜的巧妙功效! 劫匪二趁何桃愣神之际,直扑肖甲梓而去。何桃平日里散散漫漫,到关键时刻,功夫底子高度调动,反应何其灵敏,身形微移,鬼魅般掠过劫匪身后,啪啪几声轻响过后,劫匪二的手僵在肖甲梓脸前一寸处,就此凝滞住。 刚从地上爬起来劫匪一见这等诡异情形,大惧,拔腿就跑。何桃立刻紧追上去。奈何停车场里车辆很多,劫匪一在车辆间绕来绕去,竟一时捉不住他。何桃眼中闪过锋利的光,心道能让你小子跑了才怪!正欲运起轻功,飞越车顶直接过去过去将他擒住,身后却传来一阵汽车疾驶的声音。回头一看,见那辆面包车开动了,正停在肖甲梓和那名被点住的劫匪身边,驾驶位上跳下第三名劫匪! 何桃大吃一惊,暗悔没有预计到还有一个负责开车的,担心肖甲梓的安危,立刻放弃追击,扭头往回跑。尚未跑近,却见劫匪三没有攻击肖甲梓,而是扛起那被点住的劫匪二就往车里塞。 这时何桃已经赶到,上前就想扭劫匪三的膀子,手臂却被拉扯住,手劲儿一偏,没抓到劫匪三,偏巧抓到了木偶一般的劫匪二的头上,把他的头套扯了下来,错眼间,隐约看到头套底下露出一头五彩夺目的怪异发型,和一张瘦瘦的年轻男子的脸。 她回头一看,拽住她的却是肖甲梓。嚷道:“你拉我干嘛?” 肖甲梓死死抓着她:“穷寇莫追!” 她急的跳脚,却不敢用力推肖甲梓,怕误伤了他。 这当空,劫匪二已被塞进车里,劫匪一也绕过来跳到车上,三人驾车落荒而逃,转眼不见了踪影。 何桃懊恼地跺着脚:“要不是你拉着我,我就抓住他们了!” 肖甲梓道:“我是怕你受伤。” 她怔了一下,感觉刚刚那句话像羽毛,在心中柔软地扫了一下。语气也软了下去:“不会的啦,我看这几个人满草包的。” “万一他们有枪呢?” “呃?!……”何桃一愣。这一点她倒疏忽了。是啊,万一其中一人掏出枪来给她一下子,什么点穴,什么轻功,快的过子弹吗? 肖甲梓责备地瞅着她:“以后不要这么冒失。想保护我,先得保住你自己的小命。” “……” “上车,回家。” “你不报警吗?” “反正人已经跑了,明天再报。省得大晚上的还要去做笔录什么的。” “哦……” 返家的路上,何桃细细回忆着与劫匪打斗争的全过程。想起劫匪的装备,迷惑地喃喃自道:“身上挂个铜锣,这帮人还真是土气哎……哎,你说,他们的组织会不会叫铜锣帮?” 肖甲梓嘴角忍不住笑:“大概是吧。” 她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竖眉道:“我让你先走,你为什么不走?” “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丢下一个女人独自逃生?” “我是你的保镖,当然得把你的安全保障放在第一位。我可不是普通弱女子,我会功夫哎。” “那也不行。” “……”一点异样的滋味掠过她的心头,捕捉不住。 回到肖蕴酒庄,晚餐时间还早,而何桃仍然没有发现围脖的踪影。她决定在四处转一转,找一找,顺便看看酒庄内外的安保情况。 走到一处树林边的时候,突然看到有身影一闪。心中掠过一丝警觉,无声地跃起,足尖在树干上轻盈借力,几下攀上枝杈,凝目向树下那个躲躲闪闪的家伙望去。 待看清那人是谁后,不由地微笑起来。不是别人,正是肖家小少爷肖尧乖。他躲在一棵树后,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何桃心中生疑:他小子在自家院子里躲躲藏藏的做什么?于是屏息不动,静观事态。 肖尧乖看了一圈没看到人,松下一口气,小声说:“没有人来,大概是我听错了,出来吧。” 只听“扑”的一声,草中跃出一团雪白,甩着大尾,讨好地围着肖尧乖打转。 藏在树上的何桃乐了——这不是围脖嘛!她到处找它,它倒跟酒庄的小主人勾搭上了。只见肖尧乖从怀中掏出一个餐巾打成的包裹,放在地上打开,露出里面的火腿、牛肉、鸡腿什么的,还真丰盛呢。围脖大快朵颐的空隙,还得瑟地向树上瞄了一眼。这家伙的嗅觉听觉异常灵敏,早就察觉到何桃的到来了。那小神情分明是在炫耀:看我搭上的这位施主,是多么大方啊~ 何桃轻盈一跃,落在草地上。肖尧乖见她从天而降,吓了一跳,一个蛙跳跳到前面来,接在围脖面前,扎撒着手嚷道:“不要抓我的小狗狗!” 何桃正要解释,那边围脖已把大餐风卷残云,大概是不满肖尧乖认错了它的种族,轻松跃起,爪子踩到肖尧乖的脑袋上借了一下力,跃上何桃的肩头,亲昵无比地蹭了蹭,回头飞给肖尧乖一个嚣张的媚眼。其过河拆桥、吃饱了就翻脸不认人的德性一览无余。 肖尧乖顿时泪了,感觉到似乎是感情受到了欺骗。 何桃只觉得肩膀上死沉,伸手摸了摸它的肚皮——撑得圆滚滚的。怪不得不回来,原来是乐不思蜀了。 肖尧乖围着何桃又跳又叫:“为什么不找我找她?让我抱一抱,让我抱一抱……狗狗,让我抱抱。”偷了那么多好吃的喂给它,都不让抱一下的。 何桃暗笑:他还真的把它当成狗了。也好,免得被肖甲梓知道他的冤家来了。为了保护围脖,何桃不惜误人子弟,笑道:“是啊,是条狗狗呢。长得这么像狐狸,大概是条狐狸犬吧。” 围脖瞅一眼何桃,再低头看看肖尧乖,然后伸了伸脖子,憋足力气,努力地叫了一声: “汪!”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养。 霸王票都抽没了,嘛时候能抽回来嘛……投诉站短也木有人理啊。 12小饭桶 围脖瞅一眼何桃,再低头看看肖尧乖,然后伸了伸脖子,憋足力气,努力地叫一声: “汪!” 何桃惊得一个趔趄。围脖顺势跳到了地上,得瑟地飞她一个媚眼。她捂着心口:这家伙要成精了,真要成精了。 肖尧乖蹲□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它的脑袋。这次围脖没有躲,享受小胖手的爱抚,舒服得眼都眯得快找不着了。 肖尧乖说:“酒庄里没有养狗,它准是从栅栏缝隙里钻进来的。” “这样啊。不知是谁家走丢的?”何桃装模作样地说道,“天也快黑了,不如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肖尧乖说:“因为哥哥很讨厌毛茸茸的动物,从来也不准养。如果被他看到,准会让人丢出去的。” 怪不得这么大的庄园,却不养一只看门狗。 不过,她可不想再让围脖流浪荒野,趁机拉拢肖尧乖:“这么大个庄园,藏一只小狗还不好藏吗?” 她让肖尧乖带路,在酒庄中到处走走,查看一下酒庄的安保措施,顺便给围脖找个藏身之地。沿着的周边走了一圈,看到的情形,令她蹙起了眉头。整个酒庄的外围竟是用木栅栏围成的,连外围墙没有。虽然木栅也有一定的高度和密度,但挡挡一般行人可以,若是有人别有用心想闯入,破开一两根木条就可以轻松进来。 蹙眉道:“你们酒庄连个围墙没有哦。这样子坏人想闯进来是很容易的。” 肖尧乖说:“没事的,晚上会有保安队巡逻。在那些树上,也藏着许多摄像头。小偷对葡萄园也不会感兴趣,城堡和酒窖才是需要保护的重点,那里看守得很严,晚上还会开启红外防盗,很安全的。” 何桃仍是觉得不安心。 次日。晚餐的时候,忙碌万分的娅德照例没有跟他们一起吃。 肖甲梓总觉得不太对头。何桃盘子里那块牛排,瞬间就没有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的盘子,问:“你很饿吗?” 何桃点头,眼睛亮瓦瓦地照耀着他盘子里的肉。他感觉到了威胁,手起叉落,戳起了自己的盘中肉,颇是不雅地举着那么一大块咬着吃,一边得瑟地瞄了一眼何桃。 她失望地咬着一根生菜,像一只忧郁的兔子。眼巴巴地瞅了一眼吃得嘴角粘了酱汁,斯文扫地的肖甲梓,指望着他吩咐厨师再给她来一份。他却只嚣张地看着她,半点没有给她加餐的意思。 这男人根本指望不上嘛!幸好,还有未来好男人拔刀相助。肖尧乖把自己的牛排从中间切成两半,仗义地分给了何桃一块。何桃感动得泪眼婆娑。感激道:“尧乖好体贴啊,将来哪个女人当了尧乖的老婆,可有福气了。” 肖尧乖眨巴着大眼睛:“桃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问吧。”吃人家的嘴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孩子嘛,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尧乖将来娶了老婆,晚上是要跟老婆睡一起的吗?” “噗……”她万没料到尧乖不问则已,上来一个问题就如此麻辣,这小子分明是修炼中的妖孽一只啊!缓了缓气,努力绷着严肃地答道:“当然了。” 尧乖同样严肃地点了点头:“那么,哥哥睡哪里呢?” 何桃非常喜感地瞄一眼脸部发僵的肖甲梓,揉揉肖尧乖的头发,道:“到那时候哥哥当然不能陪你睡啦。不过,你也这么大了,不应该再跟着哥哥睡,该有自己的房间,分床单独睡了。” 肖尧乖眼睛一亮:“哪是我跟着哥哥睡呵,是哥哥跟我睡!我也想自己一个房间的呀,可是哥哥不准……” 肖甲梓阴森森地插言:“尧乖……” 肖尧乖脑袋一缩,伸伸小舌头。担忧的咕噜了一句:“我将来可怎么讨老婆……” 听到肖尧乖这句远虑深忧,何桃诧异地扫了一眼肖甲梓青红相间的脸,忽然有所醒悟。他跟弟弟住一屋,原来并不是因为弟弟粘人。他对于孤单的厌恶,还是这样点点滴滴渗透在他的生活中,如影随形,无可摆脱。心中忽然有些绵软的情绪,想要包容些什么,安抚点什么,又不知如何表达。 正发愣间,身后忽然伸过一只拿叉子的手来,叉走了肖尧乖分给她、还没来的及吃的半块牛排。何桃惊怒回头,见是美女娅德,顿时顺下毛去。她对娅德,直觉地很有好感,被抢去食儿的恼火都发不出来。牛排没指望了,她端起一碗海带汤,汤匙也不要用,咕咚咕咚喝了个见底。恩,似乎是饱了。只不过身体微一移动,肚子里就咣咣水响。 娅德眯着灰蓝眼睛,舔了舔牛肉,模样活似一只碧眼猫:“小少爷,其实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 尧乖欣喜地问:“怎么解决?” “给你哥哥找个老婆,陪他睡,你,就自由了。” “对哦!”肖尧乖欢欣地蹦了起来,“可是去哪里找呢?” “嗯哼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唔唔。”牛排塞进了娅德的嘴巴,说话都含混不清了。 “什么什么?”肖尧乖没听明白,“这是成语吗?这句成语什么意思?哥哥,告诉我……桃姐姐,告诉我……哎哎,你们去哪……” 肖甲梓和何桃,一个东奔,一个西去,落荒而逃。 “哦呵呵,害羞了呀。各奔东西又怎么样?别忘了地球是圆的。”娅德满意地舔舔叉子,眯眼笑道:“何桃——桃花纹身——贴身保镖。别告诉我这之间没有关系。嗯哼哼。” 何桃趁着月色,鬼鬼祟祟地溜到葡萄园旁边的一处放工具的小木屋,尚未走近,就听到木门里传出委屈的哼哼声。她压低嗓音道:“不要着急,小宝贝,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刚把木门打开一道缝,雪狐就急哼哼地钻了出来,围着她的脚转了数圈,然后蹲坐在地上,一对媚汪汪的眼睛仰视着她,目光中只传达了一个迫切的渴望:喂我,喂我,喂我。 何桃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餐巾打成的小包,这是她刚刚在餐桌上偷偷藏起来的那块牛排。她打开餐巾,看着牛排,咽了一下口水。用来欺骗肚子的一碗海带汤早就消化掉了,肚子正咕咕叫呢。用商量的语气对围脖说:“你看你,原来腰多细,身材多火,但是昨天吃了那么多,肚子都圆了,怎么回去见你老婆?控制一下吧!这么大一块牛排,你一半,我一半,好吗?” 围脖希翼地摇了摇尾巴。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何桃就明着欺负围脖不会说话了,把牛排撕成两半,丢了一块给它。 然后,举起属于自己的那一半,先美美地闻了一下,再送到嘴边,刚要咬,忽觉围脖把前爪搭在了她的小腿上,发出一阵可怜兮兮的哼哼声。她低头一看,惊讶了:“咦?你的牛排呢?……没了?!吃完了?!你吃得怎么那么快!……你腰那么细吃进去都装哪儿了?什么?你还想要我这块?你还要不要身材了?” “哼哼,哼。”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给你。” 恋恋不舍地把手中的半块牛排给了围脖……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腾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围脖嗖地一下钻进了小木屋,临逃跑之前居然没忘记叼上那半块牛排。 何桃捂着受了惊吓扑腾乱跳的小心脏,看清了身后站着的是肖甲梓。他穿一身舒适的休闲服,肩头洒了一层月色清辉,脸上是柔和的光影。唯有一对眸子闪着疑虑的光,望着何桃。 何桃记起肖尧乖说他极度厌恶毛茸茸的动物,掩饰地笑道:“啊……我在散步呢,月上梢头,清风拂面,真是优美啊优美,呵呵呵。” “是吗?”他不放心的瞄了一眼小木屋,“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个白影闪了一下,不会是什么野兽吧。” “野兽?哪有!大概是只老鼠,呵呵呵。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多疑,这样不好,不好。不如我们一起去散散步,如何?”说着上前一步,挽起他的胳膊。 肖甲梓怔了一下,偏脸看了她一眼,一时间有些恍神,顺从地由她拖走。 刚走了几步,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哀怨的哼唧声。肖甲梓脚步一滞,回头看去,正对上木门缝隙里露出的一张尖尖的毛脸儿,满脸的委屈,不知是在埋怨何桃把它说成老鼠,还是在伤心两人双双散步而不带它。 他刚刚蓄起雾霭的双眸中,迅速冷静地清明下去。 “那只老鼠,个子不小。”他说。 何桃尴尬地揪揪头发:“是哈,是不小哈。” 他凉凉地瞥向她。 她强装镇定:“啊!原来不是老鼠,是只狗啊!哪来的呢?……” “狗?我怎么看着像那只……” “是狐狸犬!纯种的狐狸犬!多像一狐狸啊。呵呵呵。” 他点头,淡定地道:“不管哪来的,两个选择,第一,扔出去。第二,留下来……” 何桃大喜:“我选二!二!二!” 你够二的……他在肚子里默默念了一句,接着道:“我还没说完。留下来,养肥了吃掉。你还要选二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们的留言~你们的评论对我很重要,是我码字的源动力!!爱你们~ 13大名厨 你够二的……他在肚子里默默念了一句,接着道:“我还没说完。留下来,养肥了吃掉。你还要选二吗?” “呜……” “呜……” 第一声“呜”是何桃发出的,第二声“呜”是围脖发出的。这家伙象是听懂了一样,呜咽一声,把脑袋搁在了前爪上,狭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肖甲梓。两个家伙发出的声音一样,那拚命装可怜的眼神,也是如出一辙。 何桃紧张地说:“狐狸肉不好吃的,骚的!” “狐狸?你不是说是只狗吗?” “……”糟了。她捂住嘴巴,一脸懊悔。 “哧,是那只名叫围脖的白狐狸嘛,它就是剥了皮我也认得出来。当年要不是它跑得快……” 围脖脖子一缩,一脸怕怕。 何桃揪着他的衣角,乞求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讨厌它,可是它如果在外面乱晃,被人抓住,真要做成围脖了!你不喜欢它,就让它离你远些好了,反正酒庄这么大,围脖这么小,你就当它不存在!再说了,晚饭前我查看了你家的安保措施,什么都好,就是缺了看门狗!围脖虽然是只狐狸,可是看起门来绝不含糊的!” “不行,我受不了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一说到“毛茸茸”三个字,当年被这只白狐调戏的情形又浮现眼前,心中恶寒。他在三分教落下的病根儿,还真不少。对着地上那只缩成一团,装可怜的家伙飞去眼刀一记。没错,这家伙就是在装可怜,这家伙的狡猾程度不可低估。 酒庄的主人拒绝得如此干脆,她也不能再坚持下去。手指失力地松开他的衣角。低声说:“好吧。那么,明天再送走可以吗?我找家宠物店把它送去寄养一阵。”想到要把围脖单独抛下,心中担忧难过。 他没有立刻回答,一瞬间有些走神。她松开他衣角的一刹,有失落感袭上他的心头。她看着他的眼神里,泯去了刚刚的乞求神色,透着失望带来的淡淡疏离。 见他久久不回答,她误会了他的意思,急忙补充一句:“我不会带它坐你的车,我会另想办法。” 他点点头。忽然有点希望看她继续缠着他求他的样子。可是她没有再要求下去,就这样接受了他的安排。心中微微懊恼。那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何桃哪里去了? 她微微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转身把围脖哄进木屋,把门关上,隔着门低声哄道:“晚上不要闹哦,吵到别人休息,就会把你吃掉。” 他撇了撇嘴角。因为这只家伙,他已成为恶魔的化身了。 何桃转过身来时,见他还站在原地。正犹豫着想客套句什么就脚底抹油,却听他清清嗓子,说道:“你的晚餐既然都喂了狐狸,那就来加个餐吧。” “哎?……” 他避开她疑惑的目光,看向天上月亮,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酒庄里有个露天酒吧,咱们去那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好啊好啊。”听到“吃”字,何桃两眼的亮度比过了天上明月。舌尖探出来在唇边馋馋地一舔,毛一顺,眼一眯,狗腿地跟着肖甲梓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夜间的酒庄的路灯很繁密,如果从高处俯瞰,整个酒庄大概会像一块浮在夜空的星云。仆人和工人们大多数都去休息了,周围很安静,只响着他们的脚步声。酒庄真的太大,他说的那个露天酒吧,走了好久还没到。她偶一抬头,看到走在前面的人挺拔的身影,悠闲的脚步,心中忽然感觉十分安然快乐。许多年前那个害怕孤单的小孩,长大了呢。 忽有夜风轻轻扑来,裹着淡淡的蔷薇花香,下一刻,梦幻般的场景跃然眼前。一团温暖的金黄色灯光里,丛丛蔷薇花盛放。花丛的中间,错落有致地摆了七八套白色桌椅,样式拙朴,自然而简约。 何桃在看到这一切的第一眼就惊艳到呆掉,愣愣地站在离这露天酒吧不远的地方,忘记了前行,连肖甲梓催她的话都没有听到。他等的不耐烦,就拖了她的手,拉着她走了过去。 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于是何桃从一个呆的状态进入新一个呆的状态——他牵了她的手牵了她的手牵了她的手。 她搞不懂自己心跳个嘛,脸红个嘛,人家手都放开了,指头尖还麻个嘛!不就是让男的牵个手嘛!有什么稀奇的!跟师父师兄师弟们练功夫时,翻来滚去的也没什么感觉嘛,牵个手到底有嘛好紧张的! 在心中默默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定定神,这才发现其中一张桌子上,已摆了一份精致菜肴,两只晶莹酒杯。诧异地问道:“你早就准备好了的?” 肖甲梓本来也没打算掩饰,但还是有些不自然,抬起手抵在脸前,遮住脸上忽然飞起的浅红。说道:“保镖吃不饱,怎么保护雇主大人我?” 何桃“嘿嘿”一乐,毫不客气地一叉戳下,从装点得花花朵朵的餐盘中,精准无比地搅起最有实质意义的龙虾肉,塞进嘴巴里。 肖甲梓坐在对面看着她,眼神柔软:“好吃吗?” “恩恩,好吃。不过,明天有空我要去拜访你家的厨师先生,教他煲白米饭。”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响,她回头一看,不远处的大理石吧台内站了一名衣冠整洁的中年男子,利落的花白胡须和短发,正在抚起刚刚失手打翻了的酒杯。她刚刚没有注意到有人在,于是点头致意。男子彬彬有礼地微微鞠了一躬。 肖甲梓嘴角忍着意味不明的笑:“葡萄酒的发源地是西方,为了衬托酒庄的风格,特意聘请的西餐名厨,所以我们也就一直习惯了吃西餐。……你想吃米饭?” “这些东西怎么能吃的饱哦。”说一出口,又觉得失言。当着雇主兼主人的面埋怨吃不饱,真是太失礼了。急忙补充道:“那个,我吃着当然很满意啦!主要是尧乖正在长身体,咱们中国娃娃,还是要用中国菜来喂,才能茁壮成长呀!” 面前的空酒杯里,忽然有红酒缓缓注入,在杯中盈盈晃动,如流动的红宝石。抬头一看,原来是吧台那边的中年男子过来给他们倒酒。她急忙致谢,邀请道:“请坐下来休息吧!” 中年男子用极有分寸的磁性嗓音道:“谢谢,恕不能奉陪,我还得去研究一下煲米饭。” 何桃的下巴差点咣当掉桌子上。没想到这位就是肖甲梓刚刚提到的名厨先生!当着厨师的面挑剔饭菜,太无礼了!丢脸! 为了挽回错误,她对着名厨先生努力地飚出了一句赞美:“其实,您做的饭还是很受欢迎的……那个……小动物就非常喜欢您做的牛排,一口就吞掉了!” 名厨先生不愧为名厨,面对如此邪门的表扬,腹内怒火就算烧焦了心肝脾肺肾,表情依然维持得很淡定,微笑点头:“感谢贵宠物的赞赏,在下深感荣幸,请向贵宠物转达在下的谢意。” “噗……”其实何桃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了再次失言,慌忙地摆着爪子还企图补救,被肖甲梓按回了座位,他对着名厨先生说:“你去忙吧,狄叔。” 何桃眼巴巴目送狄叔走回到吧台,回身趴到了桌上,呜咽一声:“他……明天会不会在我的菜里下毒?” 肖甲梓悲凉远目:“狄叔是法国华裔,三星名厨,法式西餐界的大师级人物。生平恐怕从未受此羞辱……何桃,你自己保重。” “呜呜……我该带根试毒银针来……” “以后吃饭时,你可以让围脖替你试毒。”他目光落在手中把玩的酒杯上,状似无意地冒出这么一句。 “啊呀,你好狠的心!我怎么能让围脖替我……咦?”忽然意识到这话里隐藏的含义,眼睛闪过惊喜的光,“你是说,可以让它留下了?!”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暗出一口气。自打他拒绝收留围脖,她摆出一张无比失落的苦脸之后,他就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给说出的话一个转圜的余地。这个机会找的好苦,圈子绕的好大好生硬,还搭上了他家大厨的一张老脸…… 吧台那边传来“咣当”一声大响,是狄叔把一个不锈钢餐盘重重一搁,对他们二人怒目而视,然后泪奔而去。先是说他做的饭吃不饱,又污蔑他做的饭只能喂畜牲,更有甚者,这两个家伙居然栽赃说他会在饭菜里下毒!! 他的一世英名,算是毁在这两只的手里了!! “明天,你的饭,最好也让围脖试一下毒……”看着狄叔怒气冲冲的背影,何桃对肖甲梓担忧地说道。语气听着满忧虑的,眼睛里却掩不住快乐的光。端起酒杯来,在他的杯子上“叮”地碰了一下,“谢谢你肯收留小狗!” 碰了杯,却又把杯子放回桌面没有喝。 肖甲梓说:“尝尝吧,口感还不错的。” “我得保持清醒保护你,不能喝酒。如果喝醉了,功夫的发挥会有问题。” 他嘴角微抿了笑意:“酒庄安保很好,不会有事的。再说,这一种酒度很低的。” 她试探地尝了尝,竟意外的好喝,有着圆润的微甜果香。喝完了还美美地吮了吮下唇。 看到她这样开心,再想起那只不速之狐,他的排斥感居然就减了许多。给她再添了酒,问道:“你就那么喜欢小动物吗?” “也不是啦。”何桃又捧起了杯子,慢慢地抿着,简直有点上瘾,“从小就这毛病,看不得流浪在外的小动物,见一只捡一只,围脖是在山里捡到的,那时它还是一只幼崽,腿受了伤,与母狐走散了。我和师父把它捡回去,给它医好了腿,想放它走,它却不肯走了。它小时候掌门拿一些草药喂它,它吃了以后,身上的狐骚气就没有了。所以它住在这里也不会有异味,你放心好了。三分教里的看门狗和捉老鼠的猫,几乎都是我捡回去的!对了,我还捡过小孩呢,一个流浪儿,后来成了我的师弟了,嘿嘿。” 求收养的小动物,都有一对哀求又惊恐的眸子。这样的眼神,她无数次的在梦里见过。 别丢下我。别不要我。 梦里的那个孩子,满眼里是这样的乞求,可是那时候,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陌生街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我。 据说有的读者的留言会发了看不到,这大概是*抽了。泪,留言是我的命啊,丢什么不好丢留言……最近*系统比较诡异,我的更新都会抽得消失,连发两遍才发上来。请相信留言会抽回来,更新也会抽回来,世界会和平的…… 14小脱线 梦里的那个孩子,满眼里是这样的乞求,可是那时候,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陌生街头。 肖甲梓看着她,微微失神。知道她心地善良,没想到善良到如此滥爱的地步。也是,若不是她这么容易心软,当初怎么会去“破坏”他的隔离治疗呢? 或许他的目光有了些许温度,烫到了她,她看着他笑了一下:“你是在想我是个滥好人吧?其实……我只是在回报而已。我自己以前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是师父一家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家。”不知是不是因为饮酒的缘故,眼神里微微氤氲了雾气,目光似乎穿过他望向虚无的远处。声音越来越轻,渐归沉默,似乎陷入了回忆。 耳边响起轻轻的话声:“说给我听。”他前倾了身体,温柔又执拗的语气,近在眼前的瞳眸,如深湖般让人沉溺的注视。 微醺酒意在她脸上洇出两抹晕红,在她的眼中蓄满水色,波光粼闪,笑容艳如夜花盛放,黑夜似乎都被耀得退却了几分。 “嗯……好吧。我跟师父第一次遇到的场面,可有意思了。那一年我七岁,在一个陌生城市流浪,正遇到掌门和师父在城里采购年货。我就趁他们不注意,钻进了他们的一个包里,躲在里面把包里的干果吃得剩了一包的壳。师父没发现,把我和包一起背上了山,累得他半死。到家一开拉链,我就滚了出来,手拿一个核桃砸向师父。师父一把接住了核桃,很阴险地狞笑着说:小妞,想吃核桃吗?大爷替你捏开……两个手指头啪嚓一下就捏碎了啊! 要知道我躲在包里把那个核桃又捏又咬,折腾了半个小时都没弄破壳啊。我一看这小子是会武功的啊,把我当小偷就地正法怎么办啊,吓得我啊……扑嗵一下就跪下了,抱着他大腿,喊了一句:大侠好威武,收小的为徒吧!……就这样,他虽然只比我大四岁,我却成了他的徒弟。哈哈哈,好玩吧?……咦,不好笑吗?”要知道,无论谁听她这段传奇经历,都会笑翻。 肖甲梓没有笑。他的眼睛里透着微微心疼,沉默半晌,问道:“那么,之前呢?” “什么?”何桃似乎没听懂的样子,又啜了一小口红酒,“恩,好喝呢,比我们掌门买的干红葡萄酒甜呢。” “这是半干葡萄酒,有甜味的。干红是没有甜味的。”他解释了一下,但思维并没有被她的顾左右而言他带跑,迅速回转话题:“我是说,你在遇到何止之前,为什么会流浪?” “啊呀……”她桌子底下的小腿不安分地动了动,脚尖不小心触到了他的腿,抱歉地笑了笑,道:“以前的事嘛,我那时小,父母是谁,家在哪里,为什么流浪,记不清了。你知道每年都有很多孩子走失的,我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那你有找过父母吗?” “没有,掌门和夫人待我视如己出,我干嘛还要找他们呢?呵呵。”虽是笑着,瞳眸忽然沉凉的温度,却泄露了她的口是心非。 他说:“或许,你可以尝试……” 未等他说完,她忽然堆出一脸悲凄,对月悲号:“何桃大逆不道啊!!三分教养我长大,教我功夫,供我上学,待我恩重如山,我却把何家的传家宝送人了!而且这人他不肯还我啊,不肯还我……” 一边泣血哀号,一边把颤抖的爪子伸向肖甲梓的领口,月色之下,状如暗夜僵尸。 肖甲梓忍无可忍,站起来甩袖而去。 吓跑了肖甲梓,何桃得意地嘿嘿乐了半天。乐着乐着,笑容零落下去。 遇到何止之前的事? 那时她也有七岁了,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却有一些记忆的片断偶然闪现,几张面孔隐约可见,分不清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来自于她的想像或是梦境。 “你是你妈妈的污点,你的存在迟早会毁了她……” 这样的话音穿越时间,刺得她耳膜疼痛。 她用力甩了甩头。时间隔了太久,她记不清了。以前的事,没必要记得。不需要记得。 早晨,肖甲梓一出卧室门,就被门口一个圆圆滚滚的东西差点绊倒,回头一看,竟有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被窝卷儿横在门口。正诧异间,被窝卷动了一动,拱出一个头发毛乱的脑袋,睡眼迷蒙地冲他一笑。 “何桃?!”他讶异地道,“你怎么睡在这里?” “唔,我怕铜锣帮夜袭,所以守在门口……” “谁说要你守了?”他的语气格外地严厉,脸色也阴得可怕。 何桃有点委屈,也有点紧张,匆忙地往上起,从被窝卷里钻出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早晨清凉的空气立刻浸凉了肌肤。肖甲梓恨恨地咬了咬牙,伸手把她拽过来,有点粗暴地揽在胸口,替她抵挡一点凉气,反手再推开卧室的门,揽着她就走了进去。 穿戴整齐正打算往外走的肖尧乖看到他们这般姿式进来,奇道:“咦?桃姐姐?” 肖甲梓手臂用力,把何桃推得坐倒在床上,转头对尧乖干脆地道:“尧乖先出去吧。” “哦。” 肖尧乖听话地走出去,一出门就被门口的被子绊了个狗啃泥。 一直在旁观望的管家大人,赶忙上前扶起来,替他揉着摔痛的膝盖,叹道:“唉,你们两兄弟,前赴后继地栽在这女人手里……小少爷,跟我说说,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哥哥很强硬地把桃姐姐抱了进去,扔在了床上。” “嗷嗷~讨厌啦,小少爷你不要说啦~”管家先生老脸绯红,熊腰一扭,娇羞奔去。 肖尧乖奇怪地挠挠小脑袋:“咦,先是让我说,我说了又不要我说,大人真麻烦哎。” 寝室内,肖甲梓把自己的一件外套丢到何桃身上,命令她穿起来。何桃悄悄瞥一眼他气势汹汹的模样,乖乖把衣服穿起。外套套在她身上尤显宽大,袖子也长了一大截。就这么穿着晃晃荡荡地站在他面前,低着脑袋,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但他目前正在乍毛,她还是顺着他一点好了。 他忽然探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吓了她一跳,抬头望住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象一只受惊的猫。肖甲梓横她一眼,替她把袖子卷上去,露出手来,然后,两手相扣,把她的两只纤手握在了手心。 他掌心的温暖传至她因为睡在外面而微凉的指尖,说:“不准再睡在地上。” “好。”她乖顺地答道,目光落在两人相握在手上,心底有东西柔柔软软地生长。 “匪徒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事态也没多严重。” “哎?这可不敢大意哦。”一触及此事,她的神经立刻绷紧,微蹙眉尖,眼中闪着警醒的光,“上次不小心让他们跑了,他们要是再出现,我一定想办法抓住个活口,顺藤摸瓜,把铜锣帮连窝端掉!必须尽快解决掉这个心头大患,然后……” “然后,你就能圆满完成任务,拿着坠子一滚了之,是吗?”他的语调突然冷了下去,刚刚缓和下去的脸色再度冰封。 “哎?……”她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原本是想说,解决掉铜锣帮,他就不必每天处在危险之中,就安全了。 想把话说清楚,他却已甩开了她的手:“滚去……” 未等他说完,她已仓惶逃走。 他望着关上的房门怔住,半晌才飚懊恼地飚出一句:“猪啊……”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何桃。 快步追出门去,走廊里已不见了何桃的踪影。咒骂一句:“浑蛋,滚得够快。练了轻功就是用来逃跑的吗?” 身边传来一阵痛苦的呜呜声。转头一看,是管家先生,正蹲在墙边捂着鼻子泪水横流。于是问道:“看到那女人朝哪个方向逃了吗?” “看到了……很多星星。”他不过是趴在门上关心一下大少爷的私~生活而已,那悍妇至于用门拍扁他的鼻子吗? 肖甲梓了然地撇撇嘴角:“那么,你听到她往哪边去了吗?” 管家抬手指了指:“大概是回她自己的房间了。” 怎么,这就去收拾行礼准备滚蛋吗?任务还没完成呢,休想。肖甲梓走到她的房门前,倚在一边的门框上,长腿一抬,踩住另一边门框。 于是,何桃走出来时,就看到某人的腿横在门前,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凶狠蛮横的表情俯视着她。 她吓了一跳,愣道:“你干什么?” 他怒气冲冲:“你想滚去哪里?!” 她莫名其妙地就被他的气场震摄住,嚅嗫着道:“我……我想滚去……去吃早饭……” “那么,吃完了饭呢,打算滚去哪里?” “……雇主大人滚到哪里,保镖就滚到哪里。” 他愣了一下,头顶的小火苗被兜头浇灭,连被反骂了也没察觉到。讪讪把长腿收回来,敛起嚣张模样,目光左右飘了一下,问道:“那个,你刚刚跑回房间做什么了?” “不是你让我滚去洗漱的吗……” 没错。他正是让她滚去洗漱。原来他话虽没说完,她也听懂了,并没有误会成让她滚回老家。他的嘴角微抿了一下,眸中浮着敛光水色:“嗯……那走吧,去吃饭。” 二人一迈进餐厅,就感觉到气氛有点诡异。肖尧乖和娅德已就座餐桌前,各自盯着面前的餐盘,神情有点呆滞。他们的身边,伫立了那位三星名厨狄叔,右手持一支不锈钢大勺,在左手心里轻轻敲打着。一身白色厨师衣原本应该是很有亲和力的,但是他此时神态肃整,硬是整出了一身杀气。见肖甲梓和何桃进来,两眼一亮,白齿一露,笑容莫名阴森:“大少爷,桃小姐。请二位品尝在下精心制作中西合璧创新早餐。” 创新? 何桃心里打鼓,有点紧张。看狄叔他笑得狰狞,该不会是真的在菜里下了毒,以报昨晚职业尊严受辱之恨吧? 作者有话要说: 芸芸众包,你是那么特别,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15番外之师徒 上 来,宝贝们,让我们穿越时光,回到十几年前~ ************* 沿渡月山的两千多级石阶拾级而上,将近山顶处,有一片规模宏大的古建筑群,叫做“三分教”。数百年前,三分教曾是叱咤风云的武林教派,现存有五十余栋精美绝伦的古建筑,是有名的度假旅游胜地。 此时正值深冬,树木萧索,飞瀑凝结,长长的石阶上也积着冰雪,滑溜难行,不是旅游的好季节。却有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稚嫩的双肩上背负着一只巨大背包,埋头攀行在石阶上。少年肤色玉白,面容清俊,额上渗出一层薄汗,更显得一张脸儿生气勃勃。他的步履异样轻捷,丝毫看不出负重登山的疲惫。 石阶右侧的上空,直通山顶的登山缆车的钢索发出唰唰低响,其中一个吊车的窗内,忽然有一名面容清濯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对着少年懒洋洋喊道:“何止,加油。” 被称作何止的少年忽地抬起头来,一对眼角斜飞的眸子里,闪着半真半假的恼怒,盯着坐缆车享福的人嚷道:“这不公平!凭什么您坐缆车,我爬台阶?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何墨痕慢悠悠道:“这个我确定。” 何止悲愤交加:“那您帮我把这个包带上去也好哇,偏让我背!” 何墨痕道:“儿子你知足吧。那不过是一包分量很轻的干果而已,想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上山时扛的可是你那一百六十多斤重的爷爷。你要对现代旅游业配套设施的发展充满感恩之心,因为你爸我可以坐缆车,不必由你来背……” “呜呜,可是,这包干果,为什么这么沉哪,为什么……?!” 何墨痕乘坐的吊车已悠然上行,听不到儿子的申诉,只从车窗探出一只手遥遥摆了摆,表示鼓励以及幸灾乐祸。 何止咬牙,脚下猛然发力,飞跃而出,每步跨越七八级石阶,连跃了十几下,终于跳不动了,对着远去的吊车喘息着道:“臭老头……等我轻功练成,飞上去把吊篮子扯下来……” 何止背着大包一路小跑,终于抵达他的家——三分教。三分教曾经以精深的独门武学名扬天下,广收门徒,十分兴旺。教中的古建筑倚最高峰而建,巧借地势,将五十余座建筑镶嵌在山水之间,错落有致,虽是人工,宛若天成,堪称古代建筑史上的一颗明珠。 何家作为创教宗师的直系后人,继承了座落于秀丽山中的建筑的部分产权,成为渡月山旅游景区的最大股东。经营景区的同时,未抛下传武授艺的本行,精挑细选了十几名徒弟收在门下,以传承独门武学。 何止做为何家独子,与同门师兄弟们一起,一边修习武功,一边也不能耽误学业。教中有专门聘请的文化课教师,根据他们的年龄段,教授小学到初中的课程。高中以上的,就定期往返于学校和渡月山之间。现在正在寒假当中,年关临近,何止帮着父亲下山采购年货,返程上山的两千级石阶,照例被他爹当成了训练他体力、耐力的好工具。 何止嚷嚷归嚷嚷,自从学会走路,这样的训练已经历过无数次。负重攀了两千级石阶,也不过微微气喘而已。眼看家门已在眼前,脚步分外轻捷起来,直奔主体建筑南边的“隐园”而去。三分教大部分已划为景区,南侧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园林,叫做“隐园”的,才是何止一家和学徒们居住的地方。 隐园内的环境,处处透着儒雅淡泊,倒像古代书生的居所,乍看看不出练武之家的样子。 何止走进去的时候,何墨痕已沐过浴,用过餐,换了一身宽松衣服,坐在院中一把红木太师椅上,捧一杯清茶,看妻子胡熏衣拿着小本子,清点用缆车运上山来、堆得小山一般的年货。 “火腿。熏肉。香肠。猪脚。糖果……”胡熏衣每点一样,就在本子上打个小勾,由两名小徒弟把东西搬进储藏室中。点到最后,秀眉一扬,讶异道:“咦?少了一样!干果呢?” 大门口处传来一声充满怨气的回答:“妈妈只点着少了干果,就没发现少了儿子吗?” “呀……”胡熏衣笑笑地用笔杆儿对着何止身上的大背包一点,念道:“干果!齐了!”施施然转身就走。 被完全无视的何止发出一声怒叫:“妈!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胡熏衣忍不住哈哈大笑,与何止相似的一对细长美目笑得眯眯的,长睫叠错遮住了眸子,折回身来揪了揪儿子的小脸蛋儿:“当然是我亲生的啦,否则的话能长得这么俊么?” 何止长得像他的美女妈妈,皮肤白晰,美目顾盼,简直不像个练武的孩子。 铁证如山,何止无话可说,只怨念地瞅了妈妈一眼,径直把大包背进了储藏室,肩膀一抖,大包横飞出去,准确地落在该落的地方。 何止对于投掷之准非常满意,嘴角弯起的微笑弧度尚未形成,就听到随着背包落地,包内发出“呜”的一声闷叫。 何止倏地回头,盯住那只大包。在感觉到异常情况的瞬间,少年脸上轻松调皮的神态消失不见,眼神变得锋利无比,如弓之满弦,箭之蓄发。 大包表面轻轻蠕动了一下。 包里有活物! 怎么会?这一包干果,明明是他亲手装进去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储藏室的门外,发现父母和两位师兄都进屋去了。他不打算叫他们来帮忙处理这个可疑的包,这点小问题,他自己解决就好。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背包,用脚尖轻轻踢了它一下。立刻有了反应,包里传出“嗷”的一声轻叫。是人?是兽? 他伸出手去,慢慢拉开了大包的拉链。 拉链开处,露出一个蜷卧在包里的一名瘦小女孩。她五六岁模样的,头顶上翘一对毛乱乱的小辫子,尖尖的小脸上脏脏的,眼睛被突然出现的光线耀到,睁不太开,又急着看清面前的人,长长的睫毛慌张地扑扇个不住,小嘴巴紧张地抿着。那怯生生的模样,如同初入尘世、被人捕捉住的一只小精灵。 未完 作者有话要说: 霸王兔立体版。 小霸王们~从水底冒出来,准你摸摸哥的纹身~ 16番外之师徒 下 那怯生生的模样,如同初入尘世、被人捕捉住的一只小精灵。 何止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原本应该装满干果的包里多出来的女孩。怪不得这包干果这么沉,原来钻进去这么个家伙!她是什么时候拱进去的?装车的时候还是卸车的时候?他后退了一步,命令道:“出来。” 女孩被他的话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爬了出来,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啦地带出来一堆剥剩的干果壳。何止讶异地扬了扬眉。感情这家伙不但躲在背包里让他背着上山,还吃掉了他们过年的干果啊! 女孩手足无措地站在他的面前,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身上穿着一件粉色棉外套,腰部装饰着一个大大的紫色蝴蝶结,黑色靴裤,脚穿棕红色小皮鞋。衣服的质地看上去不很差,只是象她脸上一样脏兮兮的。 他打量她一番,迟疑地开口:“你……” 女孩突然扬手,把手里的一个东西劈面向他丢来,扭头就往门外跑!何止轻松把东西接住,居然是一枚核桃。说了一句“哪里走”,身形微动,一探手,已揪住了欲逃跑的女孩的小辫子。 疼得她“呜呜”直叫。眼角飚出两朵小泪花。 何止见她要哭,有些慌了。他只是逗逗她而已,可不想看到眼泪与鼻涕横飞的场面。慌忙把揪着辫子的手换到她细细的手臂上,瞥见手里的核桃,灵光一现。这家伙大概是想吃核桃,又咬不开,让他来帮她,以表示友好吧。 他把核桃在她泪汪汪的眼睛前晃了晃:“小妞,想吃核桃吗?” 手指微微用力,“啪嚓”一声,就捏碎了,然后递回到她的手中。 小桃低眼看看这一堆破碎的壳肉,惊悚了。这颗核桃,她躲在包里的时候捏过、挤过、咬过,愣是纹丝不动,而这个少年仅用了两根手指,毫不费力地就捏碎了!他看起来白白净净,可是力气好大!他当着她面露这一手大力金刚指,是否是在表示,他可以用同样的手法对付她? 不由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暗暗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脑壳是否能比核桃壳坚硬一些,然后,战战兢兢抬头,用惊悚的目光仰望着高出她一大截的何止。 何止迷惑了……这家伙不吃核桃,看他干嘛? 他哪里知道,小桃将他友好的表示,当成了强势的威胁。现在她的小脑瓜里只拚命转着这样的念头:怎样逃脱偷吃干果的惩罚,怎样才能让这位大侠不要像捏核桃一样捏碎她的骨头! 何止等了一会,见她呆呆的没反应,手微微一抬…… 小桃心中一抖:他要动手了!急中生智,膝盖一弯,扑嗵一声,利落地跪在他的脚下,死死揪住了他的裤腿儿,大声求道:“大侠,收小的为徒吧!” 何止的手僵在半空,额上飚出冷汗一滴,惊讶地低头看着她。 只见女孩眼角飚出泪花两朵,然后在他的裤子上蹭了蹭,小脸顿时干净了许多,何止的裤腿上倒多了一团不明污渍。 他急忙甩了甩腿,想抖落这团脏兮兮的大累赘,她却揪的死紧,好险没把他的裤子揪下来。他提溜着裤腰,不胜其烦地说道:“你放开我啦。” “你先答应我。”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甩掉再说。 很好,有了师徒关系,大概会饶她一命。想了一想,仍是没有松手,再补充了一句:“不用我赔你那些果子吧?” “不用不用!” “……还有吃的吗?” 何止按上额角:“……有。” “好丫!~”小桃一跃而起,“我想先喝点水,吃了你包里的好多开心果,咸的,好渴……” 何止揉着隐隐作疼的耳根,领着这只聒噪的大麻烦,走向父母的房间,一进门,就扯着小桃的胳膊往前一推:“妈!快来收了这个妖孽!” 小桃看到有两个大人,又胆怯起来,顺着何止的力道转了个圈,又绕回到他的背后藏了起来。 胡熏衣和何墨痕惊讶地探头看这怯生生的女孩。半晌,胡熏衣戳戳何墨痕:“老公,怎么办。儿子带女人回家了,可是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何墨痕一口茶喷出去。何止捏拳捶墙:“妈,您能不能严肃点……” 小桃则响亮地问道:“师父,他们是祖师爷和祖师娘吗?” 淡定如胡熏衣,听到这话,也不淡定了。这个称呼,比直接称他们为“公婆”要来的劲爆。不可思议地看向儿子:他小子收徒之早,自三分教创教以来也算是史无前例。。 …… 胡熏衣帮小桃洗了个澡,用毛巾裹着她的头发细细擦干了,捧着她的小脸儿看看,不由愣住。之前这女娃娃脸上脏脏的,只觉得长的很精神,此时洗净了,才看出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皮肤细嫩,五官精致,睫毛长长密密,末梢处微微上卷,将一对眸子笼得云山雾绕,蓄着没心没肺的天真,可是偶然发呆的时候,又觉得她的眼睛里藏了许多话,欲语还休。 胡熏衣看得心微微疼起来。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孩,为何会与家人失散,流落在外?流浪的途中又遇到多少危险,吃了多少苦? 据她自己说,是与姨妈带她出去玩时,与姨妈走散,再问起家住哪里、姨妈叫什么名字、父母的名字,都一概说不知道。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说自己叫小桃。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只能先收留她,再想办法替她联系家人。 用浴巾裹了昏昏欲睡的小桃,抱到客房的小床上。睡梦中的女孩蜷着手脚,防御的、戒备的睡姿,像一只时时刻刻要保护自己的小兽。 胡熏衣心中忽然溢起化不开的柔情,仿佛觉得自己一直就想要这样一个漂亮又精灵的女儿。手轻抚上女孩柔软的黑发,决定要一直保护她。 师徒番外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上岸的都有元宝~ 上岸的都有元宝~ 17大美人 看狄叔他笑得狰狞,该不会是真的在菜里下了毒,以报昨晚职业尊严受辱之恨吧?两人动作有点不自然地落座,低眼,目光落在面前的餐盘上。饶是肖甲梓这般见多识广的人物,见到这早餐的新颖造型,也不由得发怔。何桃更是倒吸一口冷气! 但见餐盘里用白米饭做成圆圆白白的两堆,上面各覆盖了一只圆圆煎蛋,以俯视的视角看下去,那真是……相当火爆的造型啊。 肖甲梓嘴角抽了一下,抬头看向狄叔:“您做的这份早餐……” 狄叔胸脯一挺,得意洋洋道:“咱们习惯早餐吃煎蛋,桃小姐又建议多吃中餐白米饭,于是我灵感突如其来,创作了这份中西合璧的营养早点:把煎蛋盖在白米团上,因为白米团颜色太单调,我还特意添了两粒樱桃呢,各位吃掉上面一层煎蛋时就会发现这个小密秘,哦呵呵呵……大少爷对这份早点还满意吗?” 未等肖甲梓发表评论,肖尧乖就欢快地叫道:“狄叔!您这份早点有没有名字哦?” “还没有命名。” “我有个建议!” “小少爷请讲。” “就叫夏日海滩。” “哇,小少爷好有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起这么个浪漫的名字?” 肖尧乖正要解释,却被肖甲梓一把捂住了嘴巴,他面前的餐盘则被何桃迅速地移走。见此情形狄叔怒了!愤愤道:“桃小姐,在下做的早点再好吃,你也不能抢小少爷的!” 何桃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是想抢他的,只是这份早点它它它……少儿不宜。” 一顿早餐在狄叔的怒吼中混乱地无果而终,最后还是肖甲梓把狄叔叫到一边:“狄叔,您对中餐的尝试可能是走入了误区,真的……”附耳探讨了一下他的设计无意中表达的深刻内涵。于是,名厨狄叔红着脸遁走……。 抱着围脖坐进肖甲梓的车里,何桃还在忍笑,几乎憋到内伤。肖甲梓横她一眼:“想笑就笑吧。车已经开的够远,狄叔听不到了。” “啊哈哈哈……”何桃爆发出一阵笑,笑声把她抱在腿上的围脖吓了一跳,它噌地站了起来,两只前爪撑在她的肩前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小毛脸儿上满是迷惑,懵懂的模样似乎在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疯了吗?…… 围脖这一扑棱,肖甲梓一阵紧张,吼道:“让它老实点!” 何桃急忙安抚围脖想让它卧下,不料它大概是被肖甲梓的突然大声惹到了,竟毫不示弱地冲着他呲了呲牙。 肖甲梓见它居然胆敢示威,火冒三丈,嚷着要何桃把它从车窗扔出去。何桃急忙按着围脖的嘴巴,两头哄劝:“乖哦~你别生气~你别生气~乖啊~” 一慌起来,又把劝辞用错了对象,拍着围脖脑袋说了“你别生气”,然后拍了拍肖甲梓的肩膀:“乖啊……” 他若不是要专心开车,准会腾出手来敲她一头包。 今天是周末,他们并不是要带围脖去公司,而是带它去动物医院做检查、打防疫针的。肖甲梓从未养过动物,对围脖充满怀疑,生怕它携带病毒、生虱子什么的。 一名三十多岁的兽医为围脖做全面检查。肖甲梓在旁边等候的时候,目光扫过靠墙摆的一溜笼子,里面关着的各色宠物病号。有狗有猫,有蛇有鼠,大眼瞪小眼地围观着他。顿生毛骨悚然之感。忽然意识到,自己大周末的不去休闲娱乐,却陪着他家保镖来给一只狐狸做体检,真是邪门之极。 “我是有病吧。”他喃喃自语道。 旁边传来兽医的回答:“先生,我们只给动物看病,先生您身体不舒服的话应该到隔壁市立医院。” 肖甲梓额角迸出火星儿一个…… 围脖在检查过程中受到各种摸、各种窥视,总算是检查完毕,委屈地跳到核桃肩上趴着,尾巴紧紧绕在她脖子上。兽医给它建了一份宠物档案。宠物档案的设计非常拟人化、非常有创意。肖甲梓扫了一眼,发现兽医在“性别”一栏填写了很有爱的两个字:“男孩”。肖甲梓倒吸一口冷气:“这家伙是公的?” 兽医:“没错。” “那它会不会招来母狐狸,然后一窝窝的生小狐狸,最后弄得满院子都是狐狸?!”他脑海里幻想出肖蕴酒庄被狐狸的大军占领的恐怖景像。 “先生,您想得很长远。” 肖甲梓感觉压力很大,愈发觉得收留这小家伙是个错误。 何桃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她和围脖不过是暂住,围脖怎么能繁衍那么快? 兽医问他们狐狸的名字时,何桃说“围脖”,结果兽医挥笔写上了“韦伯”二字,硬是整成了洋名。反正是个宠物档案而已,何桃也懒得纠正。 到填写主人名字的时候,何桃填上了自己的名字,递还给兽医时,肖甲梓却伸手拦住了。她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接过那份档案,在主人栏中加写了三个漂亮有力的字迹:肖甲梓。然后递还到她的手中。 她低眼看着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并列在一起,嘴角抿得弯弯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快乐简直要溢出来。小夹子居然接受了围脖,世界顿时无比和谐啊。 肖甲梓心中却有一个邪恶小人在阴笑连连:先占了宠物,再占了人,循序渐进,蚕食鲸吞……如意算盘正打得热闹,忽觉脸颊上有湿漉漉热乎乎的异物掠过…… 是精灵的围脖感觉到了他的友善,就站在何桃的脖子上探过头去,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把他的脸一舔…… 肖甲梓顿时暴跳如雷,刚刚构建的和谐状态再度崩溃。 回到肖蕴酒庄已是中午了。一下车,就有仆人上来汇报说狐舍建好了。何桃闻言,欣喜地看了肖甲梓一眼。这人居然早早地就吩咐人准备狐舍了,倒是挺细心的,看来真的打算收留围脖了。恩,两只还是有十分和谐的发展空间! 她领着围脖,喜孜孜地跟着仆人去参观狐舍了。肖甲梓则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信步走进城堡。 “甲梓!” 一声甜甜的呼唤从旁边传来,肖甲梓站住了脚步。一名长相甜美的女子站在喷泉边,她二十岁左右模样,精致的透明妆掩不住眸中的高傲,大波浪卷发落在肩头,杏色短裙装的面料层层叠叠堆着,让人只看着就感觉到了柔滑;修长的小腿舒适地交叠,就那样带了几分慵懒优雅地坐着,即使肖甲梓看到了她,她也没有立刻站起来,只含笑望着他。 “你来做什么?”肖甲梓招呼道,眼中原本和煦的温度却悄然凉下去。 “来取几个外景。”容落落刻意忽视他的冷淡,依旧笑得甜美。 “谁准你来的?”他的不悦已清清楚楚挂在了脸上。 “你们的园景是对外出租的,我们公司付钱了的。” 这倒让他有火发不出了。悻悻道:“我会叮嘱他们,以后不准接你的租场。” “甲梓。”她收起笑容,眸中微微透着委屈,“你别这样。我姨妈的事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有错吗?咱们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好么?”逼近了几步,仰着脸儿看住他,嘴巴倔强地嘟起。 肖甲梓不看她,撇了撇嘴角,语气冷淡之极:“我不想和你们家的人有任何关系。” 抬腿走去,将一脸黯然的容落落晾在院子里。 月上梢头。肖甲梓心中无端烦闷,想要去园里的露天酒吧喝一杯,自然要带上贴身保镖。两人走近酒吧时,发现酒吧那边闹轰轰的,灯光大亮,是摄制组的人还在工作,容落落正在灯光里执高脚杯拗着造型。肖甲梓锁起眉来,喊了一位工人过来。 “他们怎么还不走?”他指了一下那群人。 工人说:“他们要取夜景,租了两天呢。” “两天?!”肖甲梓更不痛快了,“难道今天晚上他们要住下吗?” “对啊,客房都安排好了。” “可恶……” 何桃看他不高兴,赶紧说:“他们要用酒吧,你可以到别的地方喝酒啊。这园子里能喝酒的地方又不止这一处。” “不是酒吧的问题。”他郁郁地望了容落落一眼,“纯粹是因为讨厌其中一人。” “哎?谁啊?”她好奇地看了那群人一眼。 这时只听摄制组的导演喊了一声“cut”,停下换景,紧接着那名身穿杏色美裙的女演员就小跑着朝这边跑了过来,欢快地叫了一声:“甲梓~” 肖甲梓脸色一沉,拉着何桃就走,容落落却已跑到跟前,极自然地拉住了他的袖子:“甲梓,今天应该能早收工,陪我在园子里逛逛吧。” 肖甲梓抖了一下手臂,把她的手甩开,不耐烦地说:“我没空。” “没空?”她不悦地嘟起了嘴巴,盯了一眼他身边一身t恤牛仔的女人,“陪别人有空,陪我就没空么?” 何桃明眼旁观这一会功夫,已从这位美人看肖甲梓时眼中的光彩悟到了什么,见美人被据绝的邪火要蔓延到自己身上,赶紧摆明身份撇清自己:“我是肖先生的保镖。” 容落落点点头,声音带着得体的倨傲:“幸会。” 肖甲梓扬了扬眉,又重点介绍了一遍:“何桃,我的贴——身——保镖。” 容落落的目光如浸毒的刀,把她上三路下三路刮擦了一遍,笑容甜美,却隐忍了柔软而锋利的刃,敌意在空气中悄悄弥漫。何桃敏锐地察觉到了,忽然提高声音说道:“啊呀,我忘记了,娅德今天晚上约我去酒窖参观她的新配方葡萄酒呢。你们逛,我得去找她了,娅德~娅德~” 丢下两人就跑走了。肖甲梓气得喊道:“喂,你是我的保镖,你怎么能擅离职守呢?” 远远传来何桃的回应:“哎呀,一个弱女子不会吃了你的,不用怕啦~” 话尾音消逝在葱葱园林,已是跑得不见了踪影。 “浑蛋。”肖甲梓恨恨捏了捏拳头,恨不能把那家伙揪回来揍一顿。拔腿就想追上去,却被容落落一把挽住了胳膊。 “甲梓,你去哪?” “找我的贴身保镖去。”甩开她大步走向酒窖。 走了一阵,听到身后有笃笃的高跟鞋声。回头一看,容落落跟在身后不远处。额角青筋爆跳,已是极度不耐:“你跟着我干什么?” 容落落吓得一抖,怯怯说:“我们要去酒窖里的大木桶那里取景……” 肖甲梓这才注意到,全摄制组的人都搬了器械往这边走过来。闷闷闭了嘴,也不因自己的错怪去道歉,转头就自走自的。 来到酒窖入口,问过守门人,得知何桃和娅德已经进去了,便也走进酒窖内。肖蕴酒庄的大酒窖在业内颇负盛名。酒窖的入口处拙朴简洁,并不起眼。打开厚重的酒窖门,依靠通道两侧的壁灯灯光的照耀,下行的螺旋石阶进入大酒窖。这个酒窖跟肖氏葡萄酒公司同龄,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虽然是临近海岸,高度又低于海平面一米,但因为四壁是用特殊工艺烧制的厚重砖石垒就,不渗透潮气,而且常年恒温,为葡萄酒的发酵保障了良好的温度和湿度。酒窖内部有数个深深的拱洞,如迷宫一般纵横交错。酒窖两旁摆放的一排排的橡木桶中,葡萄酒正在酝酿出世间最醇美的味道。摄制组的人跟着涌进来,闹轰轰的。他心生烦厌,为了避开这些人,他选择了另一条不常走的通道,去往娅德设在酒窖深处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娅德开启了一只木桶,开始检测起她正在研究的新品种的酒。 何桃站在旁边,打量着四周。幽深的甬道,昏暗的光线,寂静的环境。当年,小小的肖甲梓,就是被困在了这个地方,受尽了恐惧和伤痛的折磨吧? 她仿佛感觉到,久远时光那头,小小少年的痛楚,依然滞留在这压抑的空间,无形地渗入到她的心底,深深疼痛。 忽然烦燥起来,急于离开这个地方,找到肖甲梓,把他罩在视线之内方能安心。 娅德见她想走,一边摇着手中烧杯里的酒液,说道:“还是等一下我们一起吧。如果没有熟悉酒窖内部的人指引,可不要单独进到里面啊,很容易迷路的。我很快就好了。” 何桃只好耐下性子,倚着巨大的木桶耐心等候。工作室里一时寂静下来。她忽然偏脸,从工作室开着的门望向黑黝黝的通道,屏息聆听了一会儿,警觉地问:“娅德,你听到了吗?” “什么?”也望了一眼外面,说:“哦,你是不是听到奇怪的声音了?我也听到过。这酒窖工程浩大,建造时难免出过事故,有几条人命。夜深人静时,会从未知的方向传来隐隐的挖凿声、说话声。那是死去的工人的幽魂在游荡。” 话说到这里,人已凑到何桃面前,一对绿幽幽的眼睛格外吓人。何桃恨得一把捏上了她雪白的脸蛋儿,狠狠揪了一把:“让你吓我!” 娅德捂着脸呜呜退开:“没骗你,这些声音是真的存在的啦,有很多人听到过呢。但是有另外的解释,说是酒窖里特有的深度、温度、湿度,形成了像录音磁带一样的功能,录制下当年工人们施工的声音,在温度和湿度合适的情况下会‘播放’出来。有神论和无神论两种观点,看你信哪种啦。” 何桃被她说得毛骨悚然,再侧耳去听,这次听到了更真切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闹哄哄的。说话声清晰可闻。有这么吵闹的幽灵吗?这次娅德也听到了,疑惑地说:“发生什么事了?” 拉着何桃,循着声音跑去。酒窖内部通道错综复杂,可能听上去声音是从左边传来的,其实是来自右边,人的判断会混乱。但娅德凭着对酒窖构造的熟悉,领着何桃拐了三四个拐角之后,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群人拥在隧道内,似乎在围观什么热闹。从衣着看,是摄制组那些人。何桃她们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眼前的情景,顿时让两人无语了。 只见肖甲梓背抵着墙壁坐在地上,手臂紧紧拥着一个女人,直抱得女人蹲都蹲不住,整个人都伏进了他的怀抱。他的半个脸埋在女人的肩头,眼睫紧闭着。女人因为被围观,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来,正是容落落。 突然闪光灯一闪,有摄影师手快,拍下了两个人看上去十分亲密的姿式。 闪光灯惊醒了神志不清的肖甲梓。他抬头看看围观的人们,这些人满脸写着“看好戏”三个大字。他还看到了一脸错愕的何桃和娅德。再低眼看看怀中的女人。手臂忽然用力,把容落落推开。 容落落一脸惊愕,弄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急转直下。 肖甲梓面色尴尬。对容落落说:“抱歉……这是个误会。我来解释……” “误会”二字落入耳中,容落落的脸上的绯红色迅速褪去,变成薄弱的白。 一名看上去是经济人的男人果断地打断了他:“你什么也不要解释。”眼中闪过警告的光。 肖甲梓看看那一众围观者,默默闭了嘴,眸中蓄着沉沉烦燥。 经济人恼火之余,突然想起刚刚那个拍照的摄影师。绝不能让照片外传!急忙抬头去找,摄影师早已溜得不见了踪影。 经济人狠盯了容落落一眼。摄制组在酒窖里选好景搭好了场子,回头却不见了女主角的踪影。怕她在酒窖里迷路,赶紧组织全体人马寻找,没想到赶上了这样一场艳戏。更可恶的是,竟然被跟随的娱记拍了去。他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混蛋……”掏出手机,走离人群,拨了一个电话:“稚鸣姐,抱歉了,没看好你的侄女,出岔子了。” …… 围观的人们见好戏已过,纷纷散去,何桃也拉了一下娅德,准备混在人群中开溜。被肖甲梓眼尖地发现了。 “那个保镖,你给我站住。” 何桃脚步滞了一滞,尴尬地回头。 肖甲梓走到她的面前,一脸暴躁未消的模样:“身为保镖,擅离职守,害我迷路,你不做检查,往哪里跑?” “呃……”何桃偷瞄一眼他身后站着的容落落,“您不是有人陪着,迷路迷得也……恰到好处吗?” “你在说什么……”他的拳头捏得嘎崩一声响。强压了一下恼差成怒的火苗,尽量地缓和了语气:“那是误会,我刚才……认错人了。” 何桃抬头看了看壁上的一排灯光,违心地附合:“这样啊,您眼神真不好。” “你敢讽刺我!” “呜,冤枉啊,我已经在尽力配合您了。” “可恶……”他挠了挠脑袋,把漂亮的发型挠得乱糟糟,怒吼一声:“再敢给我擅离职守你试试看!”抬腿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狠盯了一眼不知该何去何从的何桃。 他又补了一嗓子:“还要我说第二遍么!” 她急忙跟上,飚紧她的工作岗位。容落落忽然回过神来,想要追上来,却被经济人怒气冲冲地拉走了。 空空的隧道只剩下了娅德一个,托着下巴,绿眼睛里满是疑惑。“哎,看不懂了呢。” 第二天,沦丧的照片刊登于娱乐杂志头版头条,标题极其露骨:“肖氏接班人与新秀容落落私会地下酒库遭偷拍,尺度开放”……各个媒体传得沸沸扬扬。 歌后头衔的当红女星赵稚鸣,看完那篇极尽胡诌、堆砌了香艳辞藻的报道,没有愤怒,没有摔书,艳妆的脸上面无表情。怯怯坐在她对着的容落落,心虚地瞅了赵稚鸣一眼,哼哼道:“小姨……我知道你们关系尴尬,我不该……” 然而赵稚鸣没有像她预想中那样把杂志摔在她面前,而是缓缓合上杂志,将那暧昧的照片掩起,嘴角浮上一丝深深笑意。 赵稚鸣待这个侄女十分亲厚,视如已出,对于她的事业前途,也做了周密的规划。最近,经过充分筹备,刚刚把容落落领进演艺圈,期待以自己的势力将她捧红。正在宣传的初期出了这种事,再加上赵稚鸣跟肖家的特殊关系,任何人都觉得对容落落将来的发展极为不利。但赵稚鸣是谁?娱乐圈摸爬滚打了二十年,早就看透了这个圈子的本质,祸兮,福之所倚。 当晚,她把肖甲梓和容落落约到了一起。这样的场合,他刻意地没有带他的保镖。 肖甲梓自走进这个房间起,脸上就覆满冰霜。 “甲梓,好久不见。”赵稚鸣的笑容甜美又刻意。 “不见也罢。”肖甲梓一反平时彬彬有礼的气质,出言不逊。 赵稚鸣扬了扬眉,笑容不减,充分显示出了娱乐圈大姐大的修为功力。 肖甲梓落座后开门见山:“对不起。是我的原因造成这样的误会。我会向媒体解释澄清与容落落小姐的关系。”话是道歉的话,语气中却透着冷傲疏离。 容落落低着头,双手合着手中的杯子,面无表情。 赵稚鸣细致的眉微微扬起:“哦?你想怎样澄清?”优雅的坐姿,多年来娱乐圈内举足轻重的身份,造就了她强大的气场。 肖甲梓坦然对视:“我会说明,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照片只是个误会。”顿了一下,“而且,这是事实。” 赵稚鸣轻轻笑了:“你不觉得越描越黑吗?既然是普通朋友,却在僻静的地方做出出格的举动,你是想让人们感觉——我们落落是个随意的女人吗?” 肖甲梓声音干涩:“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稚鸣的目光如尖锐的针,刺在他的脸上:“如果不是落落随意,那就是你太随意了。” “不是这样的。”肖甲梓犹豫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幼年时有孤独恐惧症,那天在酒窖里的时候突然犯病了。容落落小姐过来的时候,我……认错了人。” 一直低着头的容落落忽地抬眼看向肖甲梓,一对大眼睛云遮雾绕,泛上水光。认错人?那么,是把她当成了谁?…… 赵稚鸣轻轻点头,声音愉悦地扬起:“原来是这样。那就好说了,你就对媒体实话实说吧。是你孤独恐惧症犯了,才在酒窖里抱住了落落。这样一切问题就解决了!干杯……” 秀美的手端起酒杯来。 肖甲梓却没有回应,面色郁郁。沉默良久,道:“这件事,不便公开。” “那么,我们落落的名声怎么办?”赵稚鸣质问着,眼中闪过自信的光。他会有如此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这个人,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青年才俊,以强硬的手腕、果决的作风闻名业内。这样一个男人,不会愿意把他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世人。“甲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们落落是无辜的。男人要有男人的担当。”在她知道他有心理暗疾的一刻,她就知道,她掐住了他薄弱的七寸。 肖甲梓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那您说怎么办吧。” 赵稚鸣心有成竹,给出了一个建议:暂时承认这份恋情,维持一段时间再宣布分手。 赵稚鸣非常聪明,她没有过份地逼迫肖甲梓。她知道这是个硬气的人,不会吃威胁那一套,逼急了,未必不会豁出去,弄个鱼死网破,最吃亏的还是落落。她摆高了姿态,把自己放在了为“他们二人”考虑的位置。 肖甲梓显然接受不了,飚出一句:“什么破主意!休想。我不想跟你们家的人有任何瓜葛!” 赵稚鸣的语气忽然软了几分:“甲梓,我可是视你为家人的。” “别在这里假惺惺的。” 语言的粗鲁,说明在谈判中一向沉稳冷静的肖甲梓,已然因为暴躁而乱了方寸。 赵稚鸣的语调也恢复了冷淡倨傲:“不要以为落落贪图你什么。她的身价,不比你肖甲梓差。落落还要在演艺圈发展,过早名花有主,不利于她的发展。闹了这样一出事情,对落落十分不利。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你造成的危机,总得负责帮落落渡过。你们都是单身,年纪还小,恋爱——分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事件。娱乐圈各色绯闻层出不穷,这件事很快会淡出媒体视线,应该不会拖很久……” “跟别的绯闻能一样么?!”肖甲梓把茶杯重重顿在桌上,眼里燃起两簇火苗,“我们是何等尴尬的关系,你不清楚么?” 赵稚鸣毫不示弱地看着他:“尴尬?我倒要看看,是绯闻尴尬,还是肖氏长子把继母的侄女始乱终弃来得尴尬!” 重重地丢下这一个炸弹,忽地站了起来:“明天头条见吧,落落,我们走!” 在两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肖甲梓艰涩发声:“站住。把时间尽量缩短。” 赵稚鸣的嘴角弯起胜利的笑容。扭转身,说:“三个月吧,怎样,不长吧?在这期间,你们只需要象征性的约会几次,然后表演一下闹矛盾分手,渐渐淡出媒体视线,把对落落的影响降到最低,就可以了。相信你们两个,应该能够容忍。我也希望这件事尽快过去,你们也好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上。” 肖甲梓考虑了一下,终于点头了。必竟,是他惹的祸,容落落总是无辜的。虽然他十分讨厌赵稚鸣这个继母,但跟容落落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这发小的友谊表面是冷淡了,但还是不愿无端被连累她。三个月期间,平平淡淡的见几面,娱记拍不到什么有爆点的照片,也就没什么刊登的价值了,待时间弹指而过,事件也就过去了。 这样想着,尽管不觉得有什么破绽,心中却莫名郁堵。丢下一句话:“那就这样吧。”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席。 容落落用酸楚的目光相送。直到小姨晶莹的美甲在她脸上轻刮了一下,取笑道:“落落,心跟着走了吗?” “小姨……”她很不好意思,撒娇地拉住赵稚鸣的手臂摇晃,掩不住眼中的深深失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他说出来,看到他不加掩饰的厌弃神态,还是感觉难以承受。 赵稚鸣严肃了神色:“落落,他固然优秀,你的条件却也不差。犯不着低了姿态。刚才我说过早名花有主不利于你的发展,这句话是认真的。” 容落落神色一黯。 “只要能保持表面的若即若离,倒更可以刺激媒体的好奇心。至于是不是真的在交往,你们自己清楚就好了。”赵稚鸣笑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机会给你了,你要好好把握。” “小姨?”容落落讶异地抬头。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赵稚鸣的微笑隐去,目光中闪动着一丝凌厉。 容落落目光闪动着,似有所悟。 赵稚鸣嫁给肖甲梓的父亲肖关承之后,与肖甲梓的关系十分隔阂,而从肖关承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来看,大有将来把大部分家产传承给两个儿子的势头。将来肖关承百年之后,肖甲梓能力出众,在肖尧乖成年之前,是肖氏葡萄酒接班人的不二人选。如果他不待见她,自然不会善待她,她赵稚鸣空有肖夫人的名头,却很可能落得晚景凄凉。这一直是她心中最重的隐忧。 而这次意外传出的绯闻,倒被她视为了一个机会,把她和肖甲梓的和谐母子关系绑定的机会。如果能促成肖甲梓与容落落,肖甲梓应该能慢慢接受她这个继母,她们两人就稳稳拥有肖家的一半家业了。那时她才可以高枕无忧。 肖甲梓出了茶社,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细雨。他意外地看到了在路对面灯柱下站着的何桃。她手揣在上衣的兜里,一动不动地站着,神情有些呆呆的,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叫她的名字,她才忽然醒悟。 “啊,你出来了。”她说,低了一下头,再抬起时,方才眼中笼着的阴霾已然滤去。发梢被雨雾微微粘湿,显得眸色格外润泽。 “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你保镖啊,你自己出来我不放心,就跟过来了。” “下雨怎么不进去避一避?” “这点小雨没关系啦。”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肩头,见衣服也没湿透,就顺势拢了一下她的肩:“走吧。” 她却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说:“等一下。”忽然身子一闪,避到灯柱的后面,眼睛露出来盯着茶社的门口。 肖甲梓回头望去,见是赵稚鸣和容落落走了出来,上了车子绝尘而去。再回头看何桃,她的目光追随着车辆而去,脸上神情复杂。心中不由得迷惑,问道:“看就看,躲什么躲?” 她尴尬地从灯柱后走出来,嘴硬道:“谁躲了?……你是来见她们的?” “……是。” 她犹豫地问:“那个……跟容落落小姐在一起的那个人……” “认出来了?电视上见过吧?明星,歌后,赵稚鸣。” “哦……”她丝毫没有见到明星的兴奋模样,“跟她容落落……” “容落落是赵稚鸣的亲侄女。” “……”何桃忽然失语了,手脚都变得冰冷。 肖甲梓心中充烦躁,没有注意到她神态的异样。回程的车上,两人各自沉默,想着自己的烦恼。何桃坐在副驾上,头靠着车窗闭着眼睛,其实心中思绪难平。容落落竟是赵稚鸣的侄女。 “你是你妈妈的污点,你的存在迟早会毁了她……”这是姨妈将她丢弃在陌生城市的街头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她太小,不懂为什么,却被恐惧和羞耻感紧紧携住。做为一个多余的、肮脏的、触霉头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应该立刻从世界上消失才是道理。 之后机缘巧合被三分教收养,那种自卑感还是深植在骨子里不能抹去。每当在电视上看到赵稚鸣时,她都会想:正是因为赵稚鸣摆脱了她,才会拥有这样璀璨夺目的星光。 所以,她不曾跟上天祈求过任何机会,不曾想过要出现在赵稚鸣的面前,不去污了赵稚鸣的视线,也不肯折了自己脆弱的自尊。什么母女的缘份,早就断了,无需再续,形同陌路。 这辈子都不想跟那人有任何的交集。 偏偏她的侄女容落落,跟她目前受聘的老板有了纠缠不清的关系。真是头疼啊。 后半夜时,一个轻盈的身影,潜进了肖甲梓的房间。何桃运起轻功,轻手轻脚潜行到床边。两兄弟睡得正香,肖尧乖睡相如一只猫咪,上半身趴在了哥哥的胸口。 趴得真不是地方。 何桃叫一声苦,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把尧乖挪开。没想到这孩子睡得警醒,居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一脸惊怔的何桃,小拳头揉着眼睛,呢喃道:“桃姐姐你来接替我了?恩恩,我找围脖去~” 居然就直接蹭下床去,趿着拖鞋踢踏踢踏走了! 留下扎撒着手的何桃,想喊住他,又不敢出去,眼睁睁看着尧乖走出去把门带上。心虚地睡一眼肖甲梓,恩,还好,没惊醒他。现在月影坠完全露了出来。心中大喜,一对魔爪就摸了上去,把坠子握在手里。 终于拿到了! 喜悦了一秒钟,就遇到了新的问题。想把坠子从他脖子上取下来,需得将绳结套过他的脑袋才行。而这样势必弄醒了他。还是干脆把绳子弄断的好。可是,她忘记随身带把小剪刀什么的。此时此刻显然是来不及找剪刀了,她果断伏下脑袋,用牙齿咬住黑绳,咬咬咬咬咬…… 还没等咬断,就感觉有些异样。保持着脸伏在人家颈口、咬牙切齿的凶悍模样,缓缓抬眼,正近距离地对上肖甲梓半睁着睨视她的眼眸。 她惊得一口气险些憋过去,正欲抽身撤离,冷不妨脖子和腰身被揽住,一个翻转,天旋地转,已被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 “抓小偷……” 肩窝里传来一声闷闷的、懒洋洋的嘟哝。她慌乱地挣扎了几下,招来他不耐烦的抱怨:“再反抗我要报警了……” “呜……肖甲梓,把月影坠还我吧。” “好困,别闹。”把怀中的人窝了窝,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压着,分明是当成了大抱枕。 “求你了,我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他的手臂僵了一下。起身,盘腿坐在床上。何桃也狼狈地爬起来,坐在他的对面,又盯了一眼月影坠。 他看着她,问:“不想待下去?为什么?” “因为……”她艰涩地咽了咽口水,“因为,这里有我不想看到的人。” 他的眸色骤然冷却下去,突然长腿一伸,将她一脚从床上踹了下去。她摔了个四仰八叉,手忙腿乱地爬起来,扒着床沿儿,一脸惶恐地望着突然暴怒的肖甲梓。为什么抓到她偷月影坠他都没暴怒,却被无关紧要的一句话惹怒了?张了张嘴还想争取,却被他凶狠的发飚堵了回去。 “保镖何桃,不按协议完成任务,休想拿回月影坠,再敢给我用暗抢明夺的下三滥手段,我告到你三分教倾家荡产!滚回你的房间,别打扰爷睡觉!”一个枕头拍在她的脸上。 何桃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留下肖甲梓再摔了一个枕头,余怒未消。这里有不想看到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浑蛋,他就很想看到她吗? 偏不让她走,天天在她眼前晃,膈应死她! 一大清早的,家里的气氛就僵滞得诡异,肖甲梓面若冰山壁垒,何桃一脸沮丧。等这两人用完早餐离开,一众人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管家:“昨天半夜,何桃潜入大少爷房间,欲行不轨。” 娅德:“你怎么知道的?” 管家:“这宅子里发生的一切都在我的监控之下!而且,小少爷可以作证。” 尧乖嘴巴里填着食物,点头:“唔唔,唔唔。” 娅德一把抓住尧乖,眼中绿光大盛:“然后发生了什么?” 尧乖咽下食物:“然后我就把床让出来,去别的房间找围脖睡了。” 娅德一脸失望。管家却又神神秘秘说出后续:“然后,他们进行的并不顺利,何桃被大少爷赶了出来。” “咦?!”娅德一脸悲愤,“大少爷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呀?在他跟容落落的不雅绯闻盛传的时候,何桃不计前嫌主动洗白白送上床去,他居然赶她走?” “就是说啊,”管家恼恨得拍了拍桌子,“大少爷他,不会真的跟容落落有什么吧。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会做茧自缚啊。” 肖甲梓接到赵稚鸣电话,要求他去容落落工作的摄影棚探班。他本来打算一口拒绝的,但瞥到旁边何桃臭着的一张脸时,竟一口答应了。 几天来一直围追堵截而不得逞的媒体记者,不知是不是得到了赵稚鸣有意透露的消息,已在摄影棚附近蹲守。当他与容落落一起亮相时,相机和麦克风密密地杵了上来。直面面对记者的追问两人是否确定了情侣关系,他颇不耐烦地回应:“是,是,没错。” 做为保镖的何桃,在这拥挤的情况下,照例挡在肖甲梓的身前,用手臂遮拦靠得过近的记者,听到身后的回答,神情木然。 容落落挽着肖甲梓的手臂,面对镜头甜美地微笑,面对提问,耐心对出事先准备好的一系列答案:“……是从小就认识的……不,目前没有退出娱乐圈做全职太太的打算……婚期?这个,还没有具体地商定……蜜月?……” “够了。”肖甲梓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有些粗暴地打断记者越来越火辣的提问,拖着容落落硬挤出包围圈。过关斩将才钻进车里,这次容落落坐在了副驾,何桃坐进了后座。 看着一堆堆不甘心地把脸贴在车玻璃上,不住拍打着车门的娱记们,肖甲梓隐约觉得事情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他是商人,对娱乐圈了解不多。然而现在看着记者们高涨的热情,不由地产生了怀疑:这件事似乎比他料想的要麻烦得多。 实际上,他完全低估了自身的光芒度,也低估了作为“女友”的容落落因他而笼罩上的光环。而娱乐圈里的老妖精赵稚鸣,是充分估计到了他的含金量的。不管是炒作,还是发展成侄女婿。他都是上好的人选。 * 又一个周末,是围脖需要打第二针疫苗的日子。 何桃拿着宠物档案,去找肖甲梓,想要请假带围脖去打针。她不知道肖甲梓会不会陪她去,这几天,两人虽朝夕相处,却如同隔了一层薄膜一般,很少交流。 走到客厅时,却发现来客人了。 容落落款款走到肖甲梓面前,举手投足间,暗香盈盈:“今天周末,一起出去逛街吧?” “我还有事。”果断拒绝。 “什么事能比跟女朋友逛街重要啊。”容落落语气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甜度适可。 “今天我得跟我的保镖出去一趟办点事。” 容落落眼中带了一丝探究,问:“听娅德说,她是你的贴——身保镖。” “是啊。”他平静地回答。 “管家说,你们同住一室……”见肖甲梓从容认可,容落落的神色有些挂不住了。 “要不怎么叫做贴身保镖呢。”他轻松地说,“你来的这一会儿,倒是跟不少人聊过天。”言语间,凉凉的疏远和淡淡指责。 已经下到楼梯的何桃,忍不了这场以自己为话题的谈话,出声道:“肖甲梓……” 两人齐齐回头看着她。容落落的眼中带了几分刻薄,打断了她的话:“一个保镖,怎么能直呼老板姓名?太搞不清自己身份了吧。”话说间,鄙薄的目光打量了何桃一遍,眼神中刻意强调了不屑的意味。 何桃权当没看见,走下来,对肖甲梓说:“我要请一天假。” 肖甲梓不满地蹙起眉来:“你是我的贴身保镖,怎么能离开?” “那半天好了。” “一刻也不行。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容落落轻微跺了一下脚:“甲梓……”粉唇嘟起,美丽的女孩生气的模样都是可爱的。这可爱却入不了肖甲梓的眼,有些厌烦地瞥一眼容落落,再看向何桃时,眼中却忽然蓄满温暖微笑:“何桃,我那件灰色外套呢?” 何桃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今天早晨他借她穿的那件外套,被她穿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于是答道:“在我房间……我去拿给你。” 听到这话,容落落冷艳高贵的表情难以绷住,脸色再次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 好饿啊。 18桃花劫 听到这话,容落落冷艳高贵的表情难以绷住,脸色再次苍白。 何桃走向二楼自己的房间去拿外套,身后清脆地响起高跟鞋的声音,容落落跟了上来,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取。” 她偏脸看了容落落一眼,客套地笑道:“好。” 肖甲梓扫了她们一眼,没有说什么。 两个女人貌似很亲密地进了何桃的房间,容落落的目光落在搭在椅背上的那件外套上,强挂在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眼看着何桃伸手去拿那件外套,她忽然压低嗓音冒出两个字:“别碰。” 何桃的动作顿住,看向容落落。 容落落的神态一派冷然:“你是甲梓的保镖?” 何桃点头:“是啊。” “那么你提供的服务,也太超越保镖的职责范围了。是否该多付报酬给你?” 何桃没弄懂这话中刻毒的含义,否则早就暴跳了。于是她只是偏着脑袋想了想两天来的经历,没觉得有领加班费的理由,然后诚恳地道:“不用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容落落见她一脸懵懂,心中忍不住轻蔑,冷笑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何桃对于她的敌视态度颇感诧异,拿手中捏着的一本小册子轻敲着自己的脸侧,犹豫着如何回答这个极具人生哲理的问题。最终还是决定按武术世家的礼数来,微一抱拳:“小女子何桃,是三分教门下弟子。” “少来这套。这是唱哪出戏呢?”容落落满脸讥笑,“我告诉你,甲梓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的关系早就公开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你凭什么掺和进来?你别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就能怎样了,甲梓他跟你,不过是图个好玩。” 何桃的脑子里短暂的茫然。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待瞬间的情绪波动压抑在了眼底,这才抬起头来反问:“什么生米熟饭?……你跟狄叔讨论煲米饭的问题了?” 容落落忍不住失笑:“真是无法沟通……你是从古代来的吧?还什么教什么弟子,什么样的门派能教出你这样一个活宝?” 何桃面色忽然肃杀。嘲笑她本人可以,但侮辱师门,就触及她的底线了。 容落落没有意识到何桃神色的转变,只掩着嘴笑得花枝颤颤。为自己方才的介意感觉可笑。这么个白痴一样的女人,根本构不成威胁,没什么好担心的!忽然看到何桃手中捏着一个小本子,伸手就拿了过来,笑道:“哎呀,这是什么?——宝宝档案?谁的宝宝?”下意识地翻开。“性别……男孩。名字……韦伯。父母……何桃,肖甲梓……什么?!”容落落嗓音猛然拔高,尖利刺耳。 纤白的手指捏得小册子变了形,突然扬手向何桃的脸抽去。 何桃是何等的身手,怎会被一个普通人打中。她本能地打算先格开对方挥来的巴掌,再一掌将来犯者打飞。但出招之前,瞥见对方皓腕纤纤,腰儿软软,恐怕经不起打。 于是身形微移,躲开这一掌,但这一移却十分巧妙,容落落的手追着她的躲闪的方向够了一下,正打在橱角上,疼得一声尖叫。 何桃嘴角勾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又算准了。无端侮辱她的师门,当然得小小教训一下,只不过不必自己动手罢了。 门忽然被推开,肖甲梓出现在门口,他听到尖叫声,就急忙上来了。看到容落落在抱着手眼泪汪汪的模样,狐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甲梓,她欺负我……”容落落梨花带雨,忽然又想起了重点,咬牙道:“她再怎么欺负我,也没有你来的狠!” 说完,抬脚就走,经过肖甲梓身边时,脚步略略一顿,恨恨剜他一眼,径直走了出去,脚步透出烦乱的心境。 肖甲梓看看她的背影,再看看何桃,有些诧异地问:“你打她了?” 何桃摇头:“我怎么会跟一个没有功夫的人动手。” “那她……” “嗤……”她注意到了他眼中的那一丝疑虑,心中忽然郁堵,冷着脸道:“你不用担心,我来替你解释。”顿了一下,又道:“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拒绝女人,或是追女人,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利用别人来当工具。” 利用?……肖甲梓愣了一下,哑然无语。她随手抓起椅背上搭在外套,丢进他的怀中,看也不看他一眼,快速追出门去。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张望一下,看到容落落已走到一楼大厅,就高声喊道:“等一下。” 容落落闻声停了一下脚,回头狠狠瞪她一眼,长发一甩,继续往外走。 何桃手在扶手上轻轻一按,就想翻越栏杆,抄个近路,直接飞落到一楼去,追上去解释个清楚。可是刚刚跃过去,手尚未离开栏杆,身后就有一人猛地扑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何桃大惊失色——她整个人是下落的趋势,这个人如果不松手,会被她带得掉落下去,以她的浅薄身手,不能保证保对方安全落地!电光火石间,用另一只手捞住了栏杆,止住了落势,身体悬挂在了栏杆上,这才避免了二人一同坠落的局面。 待身形稳住,仰头看向仍然扯着她手腕不放松的人——正是肖甲梓。他死死握住她的手腕,惊吓得面色苍白。 何桃悬在半空,怒道:“喂,你干嘛突然拉我,想死啊!” 肖甲梓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见她突然跃下,一时间竟忘记了她会轻功,下意识地扑过来拉她。“……给我上来。” 手臂用力,将她拉上去,扶到栏杆里侧,将就那个搀扶的手势,狠狠掐住了她的腰,牙齿在她的耳朵咬得咯吱响:“何桃,再敢没事给我乱飞,我抽你哦!……” “我还不是为了替你追女人!……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怎么一脑门子冷汗?” “还不是让你吓得。” 她自然地抬手,帮他揩一揩额上的一层薄汗。手指触到那枚桃花纹身,不由得略略停了一停,才拿开。这轻柔的抚触,让他惬意到了骨子里,微眯了眼。 被这一场闹吸引得停了脚步、回头张望的容落落,看到二人身体贴近、窃窃私语、直至发展到了动手动脚的状态,暗暗银牙咬碎,脚儿一跺,冲出门去。 “哎……”何桃伸出一只手徒劳地想挽留,“话还没说清楚呢。” 肖甲梓将她的手按了回去,问道:“你想说清楚什么?” “这个。”何桃晃了晃手中的宠物档案,“这位美女美归美,眼神儿差点儿。硬是把‘主人姓名’看成了‘父母姓名’。误会很深啊,我得跟她解释清楚:我跟你一个是保镖,一个是雇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还你一个清白啊。” 他看向她的目光,突然有如霜降。她也默默地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眼睛看向别处,她朝向他的侧脸,冷淡没有表情。脸颊的皮肤感觉到了那注视的凉意,却刻意地不去看他,径直走向餐厅,一边嘀咕着:“该吃午饭了啊……” 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餐厅里传出“当啷、当啷”的敲打声,走进去一看,是肖尧乖,正一手托腮,一手拿着勺子敲打着空盘子。 娅德责怪地瞅着他:“小少爷,不要敲打盘子,这样很失礼。” 肖尧乖:“可是我饿了呀。为什么还不开饭呀?狄叔,狄叔,狄叔……”当啷,当啷,当啷……像极了一只敲饭盆讨食的猫咪。 何桃问道:“怎么还没开饭吗?” 娅德咬着汤匙,叹一声,幽幽道:“狄叔说昨天晚上厨房遭窃,所有肉质食材全部被偷光,连汉堡中间的肉片都给抽去了。于是他决定做米饭给大家吃。但是,他遇到了厨艺生涯前所未有的困境,迷失在白米饭的高深领域……” “什么?!”何桃意识到是围脖做的好事。而让狄叔迷失在白米饭的高深领域,则是她做的好事……会不会毁了一位餐饮界大师?将狄叔领出误区,她责无旁贷。“我去看看。”她说。 何桃进到厨房,正看到狄叔对着一盘子堆得鼓鼓的米饭做装点,拿了一把绿生生的叶子往饭堆上插,这造型,硬是让人想起传统节日清明节啊。 她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嗨~狄叔~” 狄叔抬眼看到她,脸色一变。展开手掌,再次细细端详了一下掌纹,老泪差点落下来。早年他找相师看手相,人家说他事业线上生了一个桃花纹,当时没挑明是什么含义,他想当然地认为会是事业发达了,桃花运也随之而来的意思,心中暗喜。当他知道这个女人名叫何桃的时候,才恍然大悟。什么桃花运,分明是桃花劫,那个横在事业线上的桃花纹,预示着这个名叫何桃的女人要毁了他的事业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春天来了~送大家一朵兔仔花~ 19小别扭 那个横在事业线上的桃花纹,预示着这个名叫何桃的女人要毁了他的事业啊。 却见小桃花一蹦蹦到他的面前,讨好地笑道:“狄叔,我跟我师娘学了几招做米饭的方法,斗胆当着大师您的面露一露,您给打个分吧?” …… 半小时后,何桃和狄叔端着几份盛在精致盘子里、装点得漂漂亮亮的蛋炒饭、煎米饼、蛋包饭等数种花样的米饭,兴高彩烈地送到餐厅,分给等候的众人。围裙把何桃的腰细细地勒了出来,她忙前忙后的模样,看得肖甲梓一阵失神。 各人心中酸的酸,甜的甜,那米饭却是毫无疑问的香,肖尧乖更是撑得肚皮鼓鼓还在舔盘子。狄叔仿佛看到了一片中西餐结合的新天地,激动地拍着何桃的肩膀:“姑娘,你真是我命里的桃花运啊,哈哈哈哈……”从此研究起中餐来一发不可收,独创狄氏风格的餐饮模式,这是后话。 只是他那一句“桃花运”落进肖甲梓耳中,一颗米粒呛进喉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咳,一边恶狠狠地盯着何桃——这家伙还真是没有招惹不到年龄段…… 何桃看他咳得泪花闪闪的模样,拿起一杯水给他递了过去。他也伸手来接,那杯子却在他的手指触到之前又撤了回去,徒留他的一只手僵在半空。一呆愣间,咳嗽竟奇迹般地自己止了,只是表情有点恼火。 她把水杯凑在自己嘴边,小牙咬得玻璃杯沿儿咯吱一声。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喝水,还要用嚼的吗? 夜深了。围脖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何桃倚在自己的卧室的窗边,眺望远处的海面,怔怔发呆。 窗下忽有白衣人影轻盈飘来,低眼一看,是披了一身月色清辉的娅德。 “桃小姐~”她笑嘻嘻地朝何桃招手。 “娅德,你又穿着睡袍出来吓人。” “彼此彼此。我要去酒窖看看酒,反正你也睡不着,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何桃闲着也是闲着,应道:“好啊。” 手按着窗台轻盈一跃,直接翻窗而出,睡袍衣袂展展,落在娅德身边。看着她一脸惊吓的模样,何桃得意道:“怎么,没想到我这么厉害吧?” 娅德眨眨碧眼:“酒庄里的监控都是红外夜视的,知道吗?” 何桃不明为何有此一问,点头答道:“知道啊。” “你刚刚那一跳,睡袍掀起来,走光了,知道吗?” “噗……” 走在幽秘的酒窖深廊,何桃难免又记起那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格外沉默。 来到工作室,娅德兀自检测着酒液,空气中弥漫的酒香让人熏熏欲醉。碧眸微微一瞥,何桃那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被捕捉在眼底,笑道:“想什么呢?” 何桃回神:“就是觉得,这酒窖好深,一进来,就有与世隔绝的感觉,真担心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时空错乱,不知何年何月了。” 娅德自幼就跟酒庄里的中国人接触,中文水平还好,却也生生被何桃这一番高深莫测的话绕晕了。“什么不知道时间错乱?我带着表呢。” 何桃笑了:“好啦,快干活吧。” 娅德却放下手中的工作,凑到她的面前审视着她:“恩,胡言乱语。你有心事。所以胡言乱语。” 何桃打开娅德戳着她心口的手指:“嗤,说什么呢。” 娅德回到她的工作台,发音带着几分外国人特有的含混,在深夜的寂静酒窖中却十分柔软:“容落落小姐跟大少爷的事情,虽然八卦杂志上都登了,大少爷也没有否认,但根据我敏锐的直觉,他们两个是没什么的,你放心好了。” 何桃的脸上忽然升起热度,尴尬地眨了眨眼睛,急忙撇清:“我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切。”娅德藐视她一眼,“不要小看我敏锐的直觉。” 直觉什么的最讨厌了!……“娅德,那天的事,你我都看到的。” “看到是看到了。”娅德耸了耸肩,“可是,你知道吗,肖甲梓是不会跟容落落有什么的。” “凭什么这么说啊。” “因为容落落是赵稚鸣的侄女。” “赵稚鸣”三个字落在何桃的眼里,她的眸底闪动了一下:“那又怎样?” “肖甲梓讨厌赵稚鸣,不会愿意跟她的家人有什么纠葛。” 何桃更不解了,追问道:“他为什么讨厌赵稚鸣?” “你不知道吗?”娅德斜眼看着何桃,微微意外,旋即点了点头,“也是,这种尴尬的事,没人愿意提起。” “到底是什么事啊!” “赵稚鸣两年前跟肖甲梓的父亲肖关承结了婚,是肖甲梓的后妈啊。” 何桃脑际有如闷雷滚过。 她这才记起两年前确有娱乐新闻沸沸扬扬地热炒赵稚鸣的第三次婚姻的消息。赵稚鸣一直是话题女王,当时她并没有觉得惊讶,也对这类新闻本能地反感,看都不看一眼,根本不知道赵稚鸣这次嫁的是谁。 没想到,竟是肖氏葡萄酒的董事长、肖甲梓的父亲。 一幅让人头疼的关系图在脑中勾勒了出来。赵稚鸣是肖关承的新妻。肖甲梓是肖关承的儿子。容落落是赵稚鸣的侄女。容落落是肖甲梓的女朋友。赵稚鸣是何桃的……亲生母亲。 容落落是何桃的表妹。 这错综的关系图在何桃脑中勾勒出一团杂乱的线,神思如被酒窖中的幽暗吸附,沉甸甸凝滞难动。 “桃,桃儿?” 她忽然回神,发现娅德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对大眼睛碧幽幽地看着她。捂着心口倒退一步:“娅德,你一对绿眼大晚上的好吓人,跟饥饿的野猫似的。” 娅德见她一脸失魂落魄,特地凑过来想安慰一下,不料惨被污蔑,暴躁不已,雪白的小拳头在何桃肩上捶打了几下:“你才野猫!你才野猫!” 何桃是在打与被打中成长起来的,这小粉拳砸在身上简直是按摩都算不上过瘾。两人笑一阵闹一阵,并肩坐在靠墙壁设置的原木长椅上。 娅德说:“容落落的小姨妈赵稚鸣是个明星,曾经是肖氏的明星代言人。也是因为这样的工作关系,赵稚鸣跟肖关承认识了,后来肖关承离了婚,娶了她。 他对赵稚鸣这个后妈很不接受,她的侄女容落落原本是在他的朋友圈的,这样一来也刻意疏远了。两年来好像没什么交集。想一想也知道,父母的婚姻是赵稚鸣破坏的,一个完整的家就这样破裂了,尧乖还小,尤其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心疼,所以也格外生气,连带着对她家的人也讨厌,这次突然会跟容落落弄出绯闻来,真是让人觉得意外。我总觉得,大少爷不会跟容落落真有什么的,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娅德的语句虽然冗长,但表达能力很强。 何桃没有吭声,娅德就自顾自滔滔不绝,嘴角忽然挂起阴险的微笑:“再说了,如果让我挑选少夫人,我不喜欢容落落!因为她小姨的关系,各种尴尬,将来指不定怎样麻烦呢。我还是愿意选你!情侣怎么样,又没有结婚,抢了就跑好不好!我看上你了,桃~” 喜孜孜地捧住何桃的脸揉捏,搞得好像不是给肖甲梓挑老婆,而是给她自己挑老婆似的。 何桃没像她预想中跟她打闹起来,神情却是有些愣愣的,站起身来,脸偏转进暗影中不看她,闷闷丢下一句:“我累了,先去睡了。” 头也不回地走出酒窖。娅德茫然挠了挠卷发,弄不明白什么状况。 何桃闷头走回住处。有锋利的刃在沉闷心境中挣扎冲突,脚步匆匆踏出,在逃避什么,又像在追赶什么。娅德不知道,比起容落落,她跟赵稚鸣之间有更密切的血缘关系。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 机会摆在了面前,她要不要抓住? 天知道,她不想要这样的安排。她宁愿希望像娅德说的那样:情侣怎么样,又没有结婚,抢了就跑好不好! 可是如今,情况一下子复杂起来。她不知道要不要抢。 次日,周日的下午,暮色薄拢街头。何桃手中提着五六个包装袋,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前方数米远处,是并排而行的肖甲梓和容落落。是的,他们俩个逛街购物,保镖何桃随行保护,顺便就充当了载货工具。容落落对于“宝宝档案”的事很快就消除了误会——对于她这种八卦高手,不会容许一个误会“存活”过夜。今天来登门道歉,约何桃一起逛街,其真诚热情简直不容拒绝。 当然,保镖与雇主既然不能远离,那肖甲梓就只好一起来了。及至来到步行街,何桃的角色迅速由“约会旗号”转变为“搬运工”。 当容落落再把一只包装袋挂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终于怒了,抗议道:“我是保镖,不是女仆!” “呀……反正你的服务范围原本就没那么狭窄,充分发挥一下价值嘛。再说了,你会功夫哎,这点负重算什么?是吧?”愉悦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踩着高跟鞋轻盈转身,伸手去勾肖甲梓的手臂。 肖甲梓对她们的对话仿佛没有听见,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像块木板,不动声色先行一步,容落落这一勾竟没能碰到他。她的手在半空略略僵住。却没有收回,而是紧跟一步,有些强硬地紧紧捉住了他的衣袖,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狗仔队说不定就在四周呢,现在还不到拒绝我的时候吧?” 肖甲梓目光暗沉,却没有再甩开她。 落了几步在后面的何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有些看不明白。心中浮起疑惑,旋即又甩甩头不去想。人家小两口的小别扭关她什么事?她只是保镖,保镖,要摆正心态。 作者有话要说: 脖子痛!!!颈椎病发作了呜呜呜……求缓解颈椎痛良方!!!! 某摇的寻开心小坑: 要死了!!这个链接代码做了八百遍才做对!!! 20小对头 人家小两口的小别扭关她什么事?她只是保镖,保镖,要摆正心态。 随着夜色渐深,到了城市夜晚最热闹的时段。何桃打量着擦间而过的行人,心中忽然升起不安。夜晚街头人流错杂,视线不佳,再加上还附带了一个娇滴滴的容落落需得护得周全,如果此时铜锣帮突袭,情势可是大大的不利。疑心一起,看谁都像铜锣帮。眼看着有几名彪形大汉恶形恶状迎面走来,她心中突然紧张起来,急赶几步,手推上前面二人的脊背,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已被她推进了路边一家酒吧的大门里。 二人不明所以,想要问她,却见她挂了一身的包装袋趴在门口探头探脑,过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紧张兮兮地说道:“太晚了,外面不安全,还是回家吧。” 旁边的容落落失笑,似乎在自言自语,又恰好让二人听到:“太平盛世的,有什么不安全?你就不要制造紧张气氛了,还不是为了找些理由留下来……”笑语间冷气若有若无,让人感觉如芒在背。 肖甲梓目光微寒,划过容落落的脸,象冰凉的刀片划过她的肌肤。容落落心中一颤,呐呐住口,低垂了眼。 何桃却把这话往心里去了,有些不解地摇摇头:“刚是看走眼了,那几个人不是铜锣帮的。这几天真太平啊,没什么动静。是不是他们看我身手高强,吓得不敢打你的主意了?这样的话,我的任务是不是也可以算完成?”目光贪贪地扫了一眼他的领口,那里露出一段黑色的绳,绳端系着她全部的念想。 肖甲梓狠狠瞪她一眼:“想偷懒是吗?不给我斩草除根清除后患,你一辈子别想走。” 何桃沮丧地缩了缩脖子。心中哀叹:这铜锣帮要藏一辈子,她不得耗一辈子啊!默默咆哮:铜锣帮,不要做缩头乌龟,滚出来啊! 肖甲梓眼角一捎,看到一个眼熟的logo,似乎是忽然来了兴致,欣喜地道:“看,这家酒吧专售肖氏葡萄酒呢,我们既然都进来了,就支持一下他们的生意吧。” 恰有女服务生过来,托了几小瓶肖氏葡萄酒的试饮装过来请他们免费品尝,并把该酒夸得天花乱坠。做为肖氏少东家,再不支持一下生意,似乎说不过去了。 “那就坐坐吧。”肖甲梓愉悦地道。选了个座位坐下。在容落落要坐在他身边之前,他忽然抬手扯住了何桃的手腕,轻轻一拉,何桃就带着满身的袋子,哗啦一下跌坐在他身边。 “坐我旁边,保护本少爷。”肖甲梓瞥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何桃神情有些愣愣的,却也没有拒绝。 容落落呆了一下,慢慢落座在他的对面,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闪闪发光,如被惹到的小母狼。 肖甲梓有几分心不在焉,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服务生送了几份小吃上来。何桃有点饿了,伸手去拿一块点心,恰巧,容落落描绘了精致美甲的莹莹玉指也同时落在了那块点心上。 两人都有些讶异,抬眼望着对方,却是谁也没有抽回手去。 容落落美唇轻启:“我先拿到这块的。”然后,唇绷出一道微带倔强的线。 何桃那一直落落寡欢、软塌塌的神经,似乎被这句话戳到痛处,忽地绷了起来,来了倔劲儿:“明明是我先拿到的。” “我先。” “我先。” 两只手分别掐住了点心的两头儿,把它抬离了桌面,谁也不肯让谁,谁也不肯松手。“啪”地一声轻响,松脆的点心断成两块,每人手中各一半。这下子大概世界和平了吧……不,没有。 “你的那块大!”何桃眉毛一竖。手指忍不住动了动,下意识地想抢她那一块大的。 容落落见势不好,麻利地把点心丢进嘴巴,一边吃,一边得瑟地笑:“呵呵~怎样怎样?” 何桃气馁,悻悻把半块点心放回盘子,完全失去了品尝它的兴致。 容落落身体向前一倾,微眯了眼:“想跟我抢?恩?” 何桃:“彼此。” 容落落:“你还是没抢过我,不是吗?” 何桃:“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跟你抢。” 话里有话。容落落眼睫间闪过危险的光。手在桌下紧紧握住。 服务生送酒过来,何桃摆手拒绝:“我不能喝酒。” 容落落微笑:“这可是肖氏的酒,应该支持一下哦。” 何桃婉拒:“这里人又多又乱,我还得保护雇主,喝了酒容易失控,还是算了。” “失——控?” 看到容落落微眯了眼睛,笑得颇有内容,何桃急忙解释:“是习武之人的弱点啦。会影响功夫的发挥,指上无力,手上功夫不好施展。” 容落落的眉微微挑了一下:“弱点啊……那我就全都喝掉,不给你留了。” 何桃一戳即跳:“什么?做人不要那么自私!” 洗手间里,肖甲梓打了一个电话。 肖甲梓:“……你们也该出场了吧。” 对方:“肖总,您这笔业务很棘手。” 肖甲梓:“想毁约?违约金算过没有?” 对方:“绝不毁约!倒不是违约金的问题,关键是行业信誉!您放心,我们一会儿就到。大不了给弟兄们多买几份意外伤害险。” 肖甲梓满意地合上电话,若无其事地走回座位,正看到容落落风情万种地站着,松手,让一只空酒杯自由下落。对面的何桃急忙伸手接住。容落落华丽转身,走进妖孽横行的舞池,跳上一处高台,*舞姿搅起一股妖娆的旋风,尖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肖甲梓坐到拿着空杯,有些发呆的何桃身边。“她干嘛呢?” “……大概是喝酒喝急了,有些醉了,想跳舞吧。” 他端详了一下何桃的脸,只见她腮上微红,眼睛带着薄醉的潮润。 疑惑道:“你也喝酒了? 何桃忐忑不安地抬手捂了捂潮红的脸,嗫嚅着说:“她抢着喝,我就忍不住抢了一下。” “……” “我们两个人总是这样,喜欢抢东西。”何桃的神态有一瞬间的恍惚。总是喜欢抢东西。原本不怎么喜欢的东西,要是被对方拿到了,就立刻觉得那东西超可爱、超喜欢,想方设法要抢过来。 “……总是这样?”肖甲梓疑惑地问道。 何桃惊醒,面对他满眼的疑问,急忙打哈哈:“就是这样,连着喝了几杯,多倒是不多,只是喝急了些。结果——她赢了。”总是这样,总是她赢。 她叙述了过程,却掐掉了结尾。容落落嚣张地让空杯从半空落下时,还砸下一句话:“跟我抢——人要有自知之明。”何桃将这句狠话默默地咽了下去。眼睛里暗色沉沉,微醺的目光落在肖甲梓的脸上。 这一次呢?要不要抢,要不要还让她赢? 她何桃,真的输够了。 微凉的手掌覆盖在了她发烫的额上。 肖甲梓试着她脸上的热度,轻声说:“你喝多了。” “没有。”她摇摇头,借着这个动作摆脱了他的掌控。“我习武之人哎,在教中时白酒大碗大碗的喝,这点酒算什么。” “真的?你不是说喝酒会影响功夫。” “点穴术是会受影响啦。不过……” 话只说了半句,何桃突然站起来,几大步迈进舞池,探手揪住一个男人的后脖领子,反手一扔,丢出去几步远,将他狠狠摔坐在地上。四周的人顿时停滞了动作,有些发怔地看着这一幕。 何桃对他冷冷飚出一句:“手给我放老实点儿。”然后回头指住呆立在高台上的容落落:“你给我下来。” 容落落反应过来,愠道:“你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 何桃:“没看到刚刚那家伙的爪子要摸你腿上了吗?!” 容落落理亏,却仍然嘴硬:“我要你管!我就不下来。” 何桃大怒,一把拽住她手腕子就往下扯,这当口那咸猪手男人回过神来,恼羞成怒,摸起一只酒瓶子就要从身后偷袭何桃,只走了两步,胸腹间就吃了闷重的一脚,这次摔得更狠,几乎吐血。他努力睁着冒着金星的双眼看去,只见这次阻击他的,是一名面色肃杀的男人。 肖甲梓背着何桃踢出这漂亮的一脚,又微翕嘴唇,砸去一句无声的狠话:“别找死。” 咸猪手从头皮麻到脚后跟儿,连滚带爬地逃进人堆里。 酒吧里响起一片叫好声,何桃不明所以,回头看了一眼,肖甲梓立刻收敛起凶恶姿态,一付文弱的茫然状站在她身后,就差趴在她肩上嗲一声“伦家好怕,保护伦家”了。 何桃的目光忽然向入口处扫去。有七八个恶形恶状的痞状男人横着走进来,浑身散发着“找茬”的气息。她如同一只警觉的猎豹,竖起了耳朵,手尚握着容落落的手腕,保持着“往下拽”的姿势。 那几个男人往这边看过来,其中一个忽然一指:“在那边!”迅速地挤过人群靠拢过来。何桃心中一紧,低声说:“铜锣帮?” 肖甲梓也是面色紧张:“大概是。” 眼看着那几个人直围了过来,情势紧张,不容耽搁,她探指在容落落的膝弯处轻轻一点,容落落只觉腿一阵酸麻,失去了支撑力,尖叫一声,向台下歪倒下来。何桃顺手接住她扶着站在地上,然后往肖甲梓怀中一推,低声道:“快带她走,我来对付这几只。” 肖甲梓扶着容落落隐退进人群。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小喽啰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回头一看,是个俊朗的男子,手中搀着腰肢软得如醉风扶柳的容落落。 “行,流氓气十足,很专业。”肖甲梓表扬他。 “那必须的。”小喽啰颇有气势地拍拍半果的一排肋骨,说,“你带容小姐走,这里交给我们吧。” 肖甲梓一愣:“你认识落落?” “当然。” 肖甲梓也没在意,瞄一眼对方的肋骨,问:“怎么没戴铜锣?” “啊?”小喽啰傻傻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肖甲梓有些担忧地叮嘱道:“不要以为买了人身保险就没事了。保重。”说罢再张望一眼与人对峙的何桃,扶着醉得迷迷糊糊的容落落离开。 小喽啰更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五一是假期了,申请了榜单。于是,假期想偷懒不更的梦想被粉碎了!出门之前必须先熬夜囤足字,餐具啊!!!! 21老狐狸 小喽啰更晕了…… 几名男子朝何桃围拢过去,打头的横着一脸肉,极尽凶狠之态,问道:“你就是何桃?” 何桃一怔。指名道姓的,竟是冲着她来的?大概是上次交手,他们吃了亏,特地来寻仇的?心想我正盼着你们送上门来抓个活口呢。笑道:“干什么呢?这么凶。” 那几个人均是呆了一呆。 只觉这女人不笑还没什么,一笑起来,如暗夜里忽然盛开了一朵散发着莹光的玫瑰,昏暗的酒吧都仿佛照亮了。 刚刚被肖甲梓问得一头雾水的小喽啰,感觉事情不太对头,又弄不明白。挤到头目身边,问:“还打吗?” “……谁让她惹上大小姐。”头目说。 何桃一怔。大小姐?什么大小姐? 头目捏着下巴,笑得y荡:“妞,大哥出来混也是有原则的。我不打女人,尤其是不打美女。所以呢,算你走运,你自己抽自己十个嘴巴子,哥也好有个交待。” 何桃眨了眨眼睛,没有吭声。因为醉意上头,站在原地微微摇晃。 头目:“快呀~要哥亲自拿着你的小手抽吗?来~”一对狼爪伸了过来。 啪! 清脆的声音响过。 众人还以为小妞迫于淫威动手自抽了。但旋即发现情况并非如此。头目的脸偏向一边凝滞住,表情震惊,一侧的腮帮子上有个五指印在迅速隆起。 妞把流氓打了! 未等头目反应过来,何桃再次疾速出手,单手正抽反抽,掌影如风,只听噼噼啪啪一连串鞭炮般的脆响,头目捂着脸后退连连,嘴角溢血。 瞪一双金星直冒的眼珠子,惊怒地看着这凶悍女子,把江湖原则甩在脑后,吼一嗓子:“臭娘们,敢打老子……抄家伙上啊!” 有手下应令而上,挥拳就招呼了过来,因为对方实在明艳得让人眼花,这一拳头,不免轻飘飘的。何桃轻松避让开,一个回旋腿,正中对方心窝,直飞了出去,砸倒一片人,蜷成一团半死了。 这下子,这帮人彻底明白对方并非善类了。抄酒瓶的,拿凳子的,一拥而上。 肖甲梓把容落落扶到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想把她塞进去让她自己回家,她却耍起了酒疯,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他虽然急着回酒吧看看情况,却也不能把这个醉傻了的女人丢在马路上。再回头看一眼酒吧的大门,心知那帮人不会把何桃怎样,还是先把容落落送回去再说。 于是拖着容落落走到步行街尽头的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将她塞进副驾座位,自己刚刚在驾驶位上坐好,脸侧忽然感觉到轻轻的触摸。 他吃了一惊,急忙坐正身子。容落落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上去并没有醉得那么厉害,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才缓缓无力落下。她用略略沙哑的声音问:“你躲我。” 他的目光带了几分审视,点头:“没错。” “那天你说,不许我离开你。”她的声音暗淡无力。 “我跟你解释过了,那是误会。”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说。“我们也约定了,事件淡出媒体的视野,就解除关系。三个月的期限,你应该记得。” “是,我记得。三个月的约定。三个月的表演。三个月的假情人。可是我假戏当了真了,怎么办呢?”酸楚的音调,带着浓重的鼻音。 肖甲梓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沉默一阵,说:“对不起。” 容落落长睫一阖,泪水沿脸颊滑下。 作者有话要说: 哈爱哈爱哈爱爱~~~~大家好!我是传说中的存稿箱!某摇携兔仔哈皮渡假中,渡假不忘记把更新委托存稿箱更新,这是神马精神啊筒子们!感动不感动?心颤不心颤?肝儿疼不肝儿疼?哎~~~~那就亲一个嘛~~(づ ̄ 3 ̄)づ 【难得上镜无比激动的存稿箱】 22小身手 此时此刻,感觉三月之期是如此漫长。自从答应认可恋情后,一系列的反应让他头疼无比。他和容落落的照片在各媒体反复曝光,配上些编造的文字,极尽煽风点火之能。他开始时弄不明白娱记们何苦关注他一个圈外人士,后来才暗中了解到,赵稚鸣在幕后起到的推手作用。 她们在利用他炒作。 想通这一点时,他对容落落的态度更加冷淡。只是毕竟自己失礼在先,既然约定了,也就不去揭穿她们,反正,三个月的时间不长。 可是,当何桃突然跳到他的面前的时候,到约定期限之前剩余的日子就变得尤其漫长。一想起这件烦心事,就觉得像赤足在钉板上行走,如此难熬,只盼着快快解决。 然而空落落似乎渐渐入戏,有假戏真做的苗头。他不愿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他侧过脸,用清冷的嗓音说:“落落,你是个好演员,有些入戏太深了。我提醒你一下:我们是在演戏,而且很快会落幕。” 她猛地抬脸看住他,一对泪睁得大大的,声音略略哽咽:“如果……我希望假戏成真呢?” “不可能的事,就不必想了。” 果断的、凉凉的一句话,砸进耳中,震得她太阳穴隐隐跳痛。手不自觉得紧紧握起,微微颤抖。 肖甲梓再平淡地道一句:“系好安全带,我先送你回去。” 她的脸别向窗外发着呆,完全没有反应,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他心中十分烦躁,总觉得放心不下何桃,着急快把容落落送回去再回来,于是亲自探身去扯副驾的安全带。这个姿态,身体不可避免地与她贴近。她忽然抬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颈子。与此同时,车窗外闪光灯一闪! 肖甲梓大吃一惊,粗暴地推开容落落,向车窗外望去。只见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形象猥琐的娱记胸前挂着相机,从暗影中跳出来,狂奔而去。肖甲梓打开车门跳下车,追了几步,又无望返回,坐回车内,盯着容落落,声线寒冷:“你是故意的。” 容落落借着酒意,无畏地回视他,眼底带着一丝疯狂:“是又怎样?” 他正要发作,手机忽然响了,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急忙接起来:“事情办完了?你们没失手伤到她吧?” 电话那端:“哎唷!肖总,抱歉啊,路上堵车了,我们还没到呢,特意打电话跟您说一声……” “什么?!那么那帮人……” “哪帮人?您在说什么?” 他猛地扣上电话。忽然记起带容落落离开酒吧时,那小痞子叫出“容小姐”的情形,不祥预感浮上心头。扭头盯住容落落:“那帮流氓,是你叫来的?” 容落落冷笑,没有否认。 何桃说过,喝了酒,点穴术会受到影响,施展不出来。冷汗瞬间遍布脊背。 他用食指指住她,从牙缝中挤出危险的话语:“回头再找你算帐。”迅速开车门下车,却因身后飘来的一句苦涩问话顿住了脚步。 她涩涩的问:“那天,你把我错认成的,就是她?” “是。” 他简洁地给出这个答案,头也不回地疾奔进深夜的步行街。 肖甲梓赶回那家酒吧的时候,发现门口已是人头涌动,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暗叫不好,拨开人群挤了进去,想往里冲,酒吧的玻璃门却一推没有推开。门被反锁了!身后有人提醒:“不要进去,听说里面黑社会火并呢!” 他只觉头皮一麻:“火并?!” 一怔神间,忽见一巨物砰地砸在玻璃门内,隔着半透明的毛玻璃,可以看清是个男的,呈被拍扁状,表情痛苦,缓缓滑落在地。里面战况激烈啊!肖甲梓心中焦急,后退一步,猛地抬腿踹在门上,门锁开裂,碎玻璃四溅,推门闯入。 及至进入酒吧,看到七八个痞子有的躺着,有的尚且坚持站着,却是个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而何桃,坐在舞池正中央的一把椅子上,因为有几分醉意,姿态带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妖娆,眼神份外灼亮。有痞子拿着碎酒瓶试图进攻,她修长的腿儿麻利地踢出,正中要害,踢得那人直不起腰来;再款款起身,以打高尔夫的优雅姿态抡起坐在身下的椅子,“砰——” “高尔夫球”横向飞出,准确地栽进吧台里面,砸翻酒杯数个,一片破碎的脆响。 吧台里传出一阵点数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高脚玻璃杯!” 旋即站起一人,身穿艳丽印第安风格服装,头上装饰着一蓬酒吧标志性的彩色羽毛,彩上抹着几道霸气的油彩,乃是酒吧老板,拿着小本子匆匆记录,一边高声提醒:“女侠!又砸了八个杯子啊!八个!” 何桃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放心啦,你只管记好,过后全赔给你啦。” “女侠够义气!只是女侠有赔钱吗?” “我没有有人有啦。” “女侠难道要劫富济贫?” “好说。咦?……这不是来了。”拿手一点站在不远处、嘴角忍笑的肖甲梓。 肖甲梓踩着几个被她揍得半死的家伙的身体,走到她面前,全不理会脚下传来的连连惨叫。 “没有受伤吧?” “没有啦,受伤的是他们。” “不是说喝了酒功夫会不好发挥吗?看起来发挥得还不错啊。” “纠正一下:是手上功夫发挥不好。饮酒后手劲软,点穴不准,所以点穴术就不好发挥了。所以,我只好用腿功了。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这帮人太草包。铜锣帮真是一拨不如一拨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是谁关的酒吧的门?我还以为出事了。”悬着的心总算是略略放松。 “我一边跟他们打,抽空过去关了门。” 肖甲梓默默冷汗一下。虽是以一敌众,可是赢得着实轻松啊。“关门干什么?” “关门打狗啊。点不住他们,就关上门让他们跑不了,再打得不能动,不就捉住了嘛。老板已经报警了,等会警察来了,把他们捡巴捡巴,装警车里拉走,一审,端他们老窝,事情不就了结了。” “……” 倒在地上的众痞子欲哭无泪。这女人把他们活活的说成了一坨坨的垃圾啊! 栽在一个女人手上,还栽得这么难看,此等奇耻大辱,颜面何在!他们兄弟几个半年不要出门了,出门就被人笑死! 何桃突然看到有鲜红色液体沿着他的手指滴落。吃了一惊,一把抓起他的右手察看。只见他右手掌根部有数道深深伤口,伤处接近手腕,仅一公分之差就要切到腕部动脉,好险!尽管没有伤到要害,鲜血还是由伤口不断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这里依然是华丽的存稿箱!!某摇携兔仔渡假未归,现在是存稿箱的天下!请大家注意一下某摇临走时设定的存稿发布时间:“2011-05-02 08:58:58”。矮油~~想发财之心昭然若揭!还好没有88:88:88,否则必定会是某摇的不二选择!庸俗啊! 唯有我存稿箱,才是盛开于大明湖的淤泥中的一朵冷艳高贵的白莲花! 【作者不在家,越来越有存在感的存稿箱】 23大兽医 他右手掌根部有数道深深伤口,伤处接近手腕,仅一公分之差就要切到腕部动脉,好险!尽管没有伤到要害,鲜血还是由伤口不断涌出。 她的牙缝里咝咝吸着冷气,问道:“怎么伤的?” “啊?……哦,是刚推门进来时,让碎玻璃划伤的。”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方才只顾得担心,竟没有觉得疼痛。这时眼睛看到伤口,才感觉到烈烈的疼痛蔓延开来,半个手臂都麻了。 酒吧老板举着本子悠然飘过:“门锁一个,门玻璃一面。” 何桃探指按住血管根部,略略阻止血流,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外走:“这伤口得缝针。去医院。” 往门口走了几步,肖甲梓突然瞥到有个戴黑框眼镜的人探头探脑。那名娱记!要是让他再拍到自己受伤流血的样子,还不知道会编造出什么文章! 急忙反拖着何桃往后门走去,一面低声解释:“前面有记者!” 两人路过横躺在地上的痞子头目身边时,何桃毫不犹豫地重重从他身上踩了过去,一边丢下一句:“这次算你们走运,下次再端你们老窝!” 头目泣泪横流。 酒吧老板热情相送:“肖总和女侠慢走,在下改天去府上结帐。” 肖甲梓脚步一顿:“你认识我?” “当然~我们酒吧专营肖氏的酒,肖总的光辉形象在下仰慕已久。” “……挡住那个戴眼镜的,以后你们拿货低一折。” “成交~” 老板把本子一抛,往前一跳,挡住一路跑进来的娱记。娱记一对乌鸡般的眼睛,只顾得盯着逃跑的两个人的背影,冷不防一只大热带鸟般的东西跳到面前,惊得一个趔趄,坐倒在横在地上的一具“尸体”上,吓得神魂俱裂,手忙脚乱地滚远了些,仰望着他,惊恐道:“你,你是什么东西?” 老板俯视着他,嘴巴一咧,涂抹着浓重油彩的脸上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欢迎来到……食人部落……” 娱记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老板摸摸自己的下巴:“真是的,我念一句欢迎辞,你晕什么晕?” 没错,这家酒吧的名字就叫做:食人部落。 市立医院急诊室。已是半夜时分,何桃按着肖甲梓的手腕来到急诊室时,只有一名医生在值班。刚踏进门,何桃就着急地一迭声地喊:“医生,医生,医生,快……” 那名坐在桌前的医生抬起头来。二人的脚步生生站住,僵立不前。 何桃小小声对肖甲梓说:“这位医生看起来很眼熟?” 肖甲梓也低声说:“是很眼熟。” 何桃:“这不是上次给围脖体检的那位……” 肖甲梓接话:“……兽医。” 何桃:“我们走错门了吗?” 肖甲梓:“应该没有。” 何桃提高声音:“啊!对不起,我们走错门了!” “二位留步~”兽医站起来热情地拦住了他们,“二位不要紧张,宠物医院是在下的第二职业,在下主要职业还是给人治病。” 两人的目光落在该医生的胸牌上,冷汗滴滴。那上面清楚地写着四个大字:动物医师。 兽医顺着他们的目光低头一看,哈哈两声:“啊……不好意思,戴反了。”抬手把胸牌翻了个个儿。只见另一面写着:主任医师。 两人默然无语。 兽医先生笑得十分和蔼,看了看肖甲梓受伤的手,道:“手受伤了是吗?小问题,来,我给你缝缝。”那语气,仿佛说的是:衣服破了吗?我给你补补。 相当的风轻云淡啊。 说完,就去准备消毒药水和器械。何桃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只觉得毛骨悚然。瞄了一眼兽医的背影,拖着肖甲梓,悄悄往外溜。肖甲梓问:“你干嘛?” “开溜啊!我可不想把你交给一个兽医任他折腾。”何桃低声说。 仅溜了三步,她就迎面撞上一人的胸口。抬头一看,惊悚得差点跳起来。兽医先生他,不知何时飘移过来挡住了去路,手举一支闪着寒光的注射器,脸上带一个努力表达和蔼、却硬是整成了阴森的笑容:“来,先打一针破伤风。” 温和又强势的语气,分明透着“来了就别想走”的王霸之气。 当时何桃就震惊了。兽医先生刚刚还在那里配药,瞬间就挡在了他们面前,连她都没有看清他是怎样挪过来的,这厮莫非身怀传说中的“移形*”之绝技?! 愣神间,兽医先生麻利地绕到肖甲梓的身后,探出狼爪,勾住他低低的裤腰往下微微一扳,露出二寸肌肤,注射器一闪,针头没入。肖甲梓完全没有防备,猛然吃痛,“嗷”地痛叫一声。 惨叫未落,针头已拔了出来,兽医先生已把一块酒精棉按在针孔处,示意何桃:“帮他按一会儿。” 何桃急忙伸手按着他的屁屁…… 她一手执他的手腕,一手绕到他身后按棉球,这个姿式,倒象是在跳双人舞。肖甲梓被兽医扒裤子突袭,倍感委屈,顺势一趴,把脑袋搁到了她的肩头。 兽医看他一付柔弱模样,慢声慢气地说:“疼是不是?主人可以替他搔一搔肚皮,可以让他安静些。” 何桃和肖甲梓冷汗又下,脸色青白变幻。兽医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解释:“哦呵呵~弄错了弄错了。有时候给动物看病,有时候给人看病,难免会有点混淆,说错话,小事情,小事情。都是为了生活,才搞得我压力这么大啊……来来来,来这边,打麻药。” 何桃松开棉球,顺手帮肖甲梓提溜了一下裤子,领着他坐到简易手术台前的椅子上,眼泪汪汪看着兽医:“兽……医生,您说错话就罢了,千万别用错药啊。” “绝不会!我是专业兽医!” “呜……” 兽医先生三下两下麻利地配好麻药,针头对准肖甲梓的伤处附近,对何桃说:“我要打麻药了,按好他,不要让他咬……乱动。 这下子不仅何桃,肖甲梓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他忽地把手往回一缩,慌道:“何桃,咱们还是换……” 他一躲,兽医的针头跟着一追,“笃”地一下,竟扎在了他的颈侧,一管子麻药顺势全数注入。慌忙拔出时,已是一滴不剩。肖甲梓惊恐地看着兽医,何桃惊恐地看着肖甲梓。 兽医眉头一皱,斥责道:“谁让你躲的?看,躲出事来了吧!” 何桃看肖甲梓神情呆滞,她用力晃他,声音都带了哭腔:“小夹子!你没事吧?” 他回过神来,摸了摸脖子上的针眼儿,除了有点刺痛,并没有什么异常。“好像没事,你不要怕。” 兽医拿着空空的针管,疑惑道:“咦?怎么会没事呢?”一抬眼,见两人苦大仇深地看着他,于是很专业地分析道:“可能是你对麻药的耐受力比较强,也有可能是麻药有些过期了,药效略有下降。没关系,咱们再来补打一针。” 肖甲梓急忙阻止:“算了!算了!……您还是直接缝合吧,我不打麻药了。” “你确定?” “确定。” “如果你再逃跑呢?” “不敢了,再跑命也栽您手里了。” “哼哼,算你识相。” 兽医先生熟稔地清洗伤口、穿针引线,然后表情严肃地动手缝合。此时距肖甲梓受伤已过去一个多小时,伤口已然红肿起来,缝合起来尤其痛苦,更别提没打麻药了。他认命地把伤手交给兽医折腾,自己埋头伏进何桃的肩头,随着弯弯的钢针引着黑色丝线穿过肌肤,痛得阵阵颤抖,冷汗淋漓。他即便是强忍着一声不吭,何桃也替他痛得咝咝吸冷气,拍抚着他的头发:“乖哦……不痛不痛哦……一会儿就好了哦……” 兽医忙活半天,总共缝了一十三针,总算是大功告成。肖甲梓被告知受刑结束,抬眼看了一眼那横七竖八的针脚儿,飚出一句评价:“缝得……好丑。” 头一歪,身体软软倒下,双眼紧闭,失去了知觉。何桃吓得哭起来,抱着他叫道:“小夹子!小夹子!……呜,兽医!你把他治死了!” 兽医奇道:“不可能啊,伤在手上,离心远着呢,怎么可能治得死?是不是他小子硬撑着不打麻药,疼晕了啊……”一边说一边上前翻眼皮摸脉搏,查看一番,总算是看出了点眉目。“明白了!是那麻醉药的麻劲儿上来了!打在颈动脉上,剂量又稍大了些,一不留神儿,局麻变成全麻了。没事,以我的经验,两三个小时以后就能清醒了。” “敢情您做这种事还不是第一次了啊!” “那是,我有丰富的临床实践经验。”兽医相当得瑟。 要不是要照料肖甲梓,何桃就要跳起来把该兽医暴打一顿了。抱着昏迷的人,怒吼道:“你这什么麻药啊!缝合的时候不麻,缝完了倒麻翻了!” “这个……”兽医抚着下巴,良心上大概有点过不去了,说:“要不,让他住院观察一下吧,住院费我给你们打个折。” “免了!免了!”她慌忙谢绝。看个急诊就能把人整个半死,要是住院的话,还不等于拿到了鬼门关的通行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戳我 24小船戏 “这个……”兽医抚着下巴,良心上大概有点过不去了,说:“要不,让他住院观察一下吧,住院费我给你们打个折。” “免了!免了!”她慌忙谢绝。看个急诊就能把人整个半死,要是住院的话,还不等于拿到了鬼门关的通行证啊! 何桃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摆脱了该恐怖兽医,背着昏睡中的肖甲梓,艰难地走出医院…… 管家先生接到何桃的求救电话,第一时间带车赶到医院门口找到他们两个,把他们带回了肖蕴酒庄。回到家,酒庄里的家庭医生给肖甲梓检查过了,说昏迷的确是因为偏大剂量的麻醉药注射进了颈动脉造成的,幸好没有大碍,顶多醒来后会有点迷糊,很快会好。 何桃这才舒了一口气。 众人把肖甲梓抬进他的卧室安置他在床上躺好,纷纷散去。连肖尧乖也抱了枕头,跟着别人往外走。何桃瞄见了,喊住了他:“尧乖,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要去哪儿?” 尧乖摆摆手说:“让哥哥习惯一下和你睡吧,我去别的房间睡了。” 何桃:“……”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是走在前面的管家先生撞在了门框上,捂着鼻子,头也不回地踉跄而去。肖尧乖小大人儿一般摇头叹气:“唉,管家年纪大了,眼神越来越不好了。”走了出去,随手把门带上,只留下屋子里昏睡的肖甲梓,以及被无忌童言雷得浑身僵硬的何桃。 人都走光了,肖甲梓的脸陷在枕中,睡梦中眉微微浅蹙,看上去睡得不是很舒服。想到他伤口缝合时出了一身冷汗,就去拧了热毛巾,坐在床边,替他细细擦拭。从脸颊开始轻轻地擦。撩起他的额发擦额头时,那枚桃花纹身再次显露在她的眼前。暗暗的赤色,舒展蔓延、又纠缠相结的纹理,衬在他玉白的宽额上,显得如此妖娆。 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长时间地、认真地来看这枚纹身。趁他睡着,手指在纹身上恋恋摩挲。花纹底下,隐隐还可摸得到旧疤痕的略微不平。他怎么会想到在疤痕上纹一枝桃花呢?她还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短短的发,遮不住额上那道明显的伤痕。那时他的眼神清冷,眼底却又隐着一丝惶然,让人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要保护他。 现在那个整天害怕的小孩儿长大了,变得无所畏惧。 是的,无所畏惧。她千里迢迢,从三分教赶到梧城,打着“要回银坠”的旗号,其实心里有更大的企盼:想要看看当年那个小孩,长得多高了,变成什么模样了,是不是变得勇敢了,不再害怕了。 当年在三分教告别时,她就说:以后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那是一句约定,一个期望。 及到见到了他,果然不负她所望。他长得好高,好帅气,而且变得强大,举手投足间充满自信。周围的人看他时,不自觉的,都是仰视的视角。 那一刻她十分欣慰,十分开心,又有几分失落。 她一心想要保护的小孩,丰满了羽翼,不再需要她了呢。 可是后来,他又强调自己的孤独恐惧症没好踏实,强调有黑社会组织想要绑架他,她心中顿时充满了万丈豪气,像一只乍毛的母鸡,扎撒开翅膀,勇猛地想要保护他…… 经过温湿毛巾擦拭过的脸颈显得尤其清爽。灯下,安静的神态,舒展的墨色眉眼,入画般的容颜。 她静静看着,移不开目光,渐渐痴迷。如果每个早晨醒来,都能这样看着他的睡颜,大概没什么更美好的事了……忽然从自己的迷思中惊醒,像一个美梦无缘无故醒来。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这时感觉自己身上也汗津津的。怕他醒来找不到人,不敢回自己房间去洗澡,就进了他的浴室冲了个澡。浴室内摆了两件浴袍,一大一小,大的是肖甲梓的,小的是肖尧乖的。她试了一下那件小的,穿上以后只到大腿根儿,造型太过火爆,只好穿了那件大的。 还好,大是大了些,把衣襟多裹半圈儿还是可以的。擦着湿湿的头发回到卧室,一抬眼,看到肖甲梓恰巧醒来,脑袋在枕上辗转一下,睁一双懵懂的眼睛,向她看过来。眼神儿落在她身上,却带着几分茫然,呆呆的半天不移一下,不动也不说话。 她默默跟他对视良久,忽然紧张起来。把手中毛巾一丢,扑到床边,拿手在他的眼睛前晃了晃,小心翼翼问道:“喂,你感觉怎么样?” 肖甲梓的眼眸没有跟着她的手指晃动,仍是目光蒙蒙然地看着她的眼睛。她有些慌神儿了。会不会是麻醉药剂量过大,又直接注射进了颈部血管,离大脑太近,把他给麻傻了?伸手去拍他的面颊:“小夹子,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他忽然抬手,一把环住她的脖子,用力一扳!她原本就是俯身站着,重心前倾,冷不防被他环着脖子一拽,失去平衡倒在了床上。震惊之下,她下意识地想反抗,旋即想起这个跟她“摔跤”的人因为注射了过量麻药神智不清,本能推出的一掌,落在他肩上时已收回力道,变成轻软地搭着。 被压倒的人儿没有抗拒,他揽着她颈子的手再紧了一紧,然后,长腿毫不客气地压在了她的身上,缠手缠脚地将她紧紧箍住。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招得他更用力的缠抱。她也不敢用力推他,只能软声哄劝:“小夹子,你干嘛啊?放开我啊……”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他就把脸往她的颈间拱了一拱,鼻尖埋进散发着清香的湿润发中。 于是她改变策略,哄道:“你一定饿了吧?乖啦,手松开,我去给你拿好吃的。” 他迷迷糊糊的思维大概是辨别出了“吃”字,再拱了一拱,唇触到她润泽的面颊,探出舌尖轻轻一舔…… 何桃如遭雷击……含着眼泪,一动不敢动,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过了一会儿,脸埋在她发中的人,呼吸变得均匀,又沉沉睡了。随着他呼吸的起伏,她忐忑的心境也渐渐平静。折腾了一天也累坏了,此时陷在他的怀抱之中,沉溺在半梦半醒之间,心中感觉无比安然,隐隐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徘徊在这黑甜的梦境,不愿醒来。 梦深处,有手指小心地撩开覆在她鼻尖的一缕碎发,又似有片羽轻柔印落。她恍惚要醒,睫毛微微颤了颤,旋即有轻柔压在了睫上,将梦境压得更加香甜密实。 “陪着我,不准离开。”这样的低低语声仿佛从茫茫雾气中隐约传来。 梦里的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应声向雾的深处寻去,一路走着,身形渐渐缩小,待找到那个少年时,她也变成了十年前的小小女孩,拉住少年的手,清晰地说:“好。” 梦境中少年清亮如星辰的眸光,直到她醒来,仿佛还在眼前。 何桃迷蒙地半睁了眼,有些痴迷地看着那对眸子。看了很久很久。意识忽然清醒了一些,脑筋开始转动:我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似乎是醒了。为什么梦里那对眸子还在眼前,而且,离得这么近?还有轻轻的呼吸扑在脸上…… 她到底是不是还在做梦?鉴定方法只有一个:掐自己一下! 为了证实一下,她伸出一只爪子,随手一掐。 “嗯……” 奇了。没觉得疼,耳边倒传来一声隐忍的哼哼。她半睡半醒的思维更迷糊了。果断伸爪,再掐一下。 忽地一下,身体突然被笼罩住,压了个密密实实!何桃大惊之下,彻底清醒,也看清了此刻压住自己的人。 “小夹子?!……”终于,隐约记起自己是睡在某人床上,某人怀中…… “是你招惹我的……”他低低地飚出一句。左手撑在枕边,脸埋进她的颈间,在细嫩颈侧深深吮住,包了纱布的右手失控地探入松松浴袍。 作者有话要说: 河蟹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某摇执隐形叶悠然飘过 只是压了一压,还没干什么啊!不要投诉我!要投诉也得等下一章…… 25小J情 “是你招惹我的……”他低低地飚出一句。左手撑在枕边,脸埋进她的颈间,在细嫩颈侧深深吮住,包了纱布的右手失控地探入松松浴袍。 “我不是故……喂喂喂你你……”浑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颈上的深吻被吸走,他手指的发烫的热度,纱布微糙的磨砺感,肌肤感受到别样的刺激,带来阵阵战栗。她一阵慌乱,下意识地推了他胸口一把,他就身子一歪栽到旁边,一脸痛苦地嗷嗷叫。 她吓了一跳,也忘记了追究被冒犯的事,急忙爬起来问:“怎么了怎么了?我出手重了吗?” “不是……” “那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手,手麻了……” “麻了?怎么会麻呢?伤口有问题吗?”拿住他受伤的右手左看右看。 “是另一只手,另一只手麻了。” “另一只?……” “被你枕得麻了。”他仰在枕上,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何桃说不出话来。脸默默红了。半晌,伸出手,替他按摩麻木的左臂。 门冷不丁就被推开,肖尧乖径直闯了进来,脖子上蹲了只雪狐围脖,一边往里走,一边喜孜孜说道:“哥哥,昨天晚上我搂着围脖睡觉,好软好舒服哦!以后我都要跟围脖睡,你跟桃姐姐一起睡吧!” 何桃尚跪在床上,手搭在肖甲梓的手臂上揉捏着,怔怔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肖尧乖,半晌,低头看看自己衣襟散乱的浴袍,忽然跳下床去,掩住袍襟,脸涨得通红,急匆匆跑了出去。 肖甲梓眼睛里含着满满笑意,目送那落荒而逃的背影。 早餐时间,肖甲梓走进餐厅,目光扫了一圈儿,没看到何桃,倒看见娅德、狄叔、管家凑成一堆儿围着肖尧乖,就连雪狐围脖都在,也把脑袋凑在人堆里,装得跟个人似的,一条大尾激动地左右甩动。大家伙儿七嘴八舌地问: “小少爷快说都看到什么了?” “看到桃姐姐和哥哥在床上呀。” “矮油~那他们……有没有穿衣服?”管家大人风骚地捂着菊花般的脸蛋。 “桃姐姐穿着哥哥的浴袍。” “矮油~换穿衣服最浪漫了~那大少爷穿的什么呢?”娅德两眼冒桃花。 “哥哥当然就没穿浴袍。”穿着他自己的衣服。肖尧乖有点不耐烦了。哥哥的浴袍桃姐姐穿着呢,他当然没的穿了!大人又笨又烦,问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啊? “那么他们在做什么呢?”管家大人面如桃花。 “桃姐姐在给哥哥按摩。”按摩手臂。 “矮油~桃儿好体贴啊~大少爷好幸福~”娅德头顶都快开出桃花来了。围脖都激动得蹦了两蹦。 “嗯哼。”门口传来一声清嗓子的声音,大家伙儿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被议论的主儿来了,顿时做鸟兽散,溜回各自的位子。 肖甲梓落座,瞄了一眼那个空空的位子。“她呢?” “矮油~一会不见就找呀~”娅德不自觉地沿用了方才暧昧的调笑语气。眼见着肖甲梓绷了绷脸,这才急忙端正态度,一本正经回答:“在她自己房间。” “为什么不来吃饭?” “害羞了嘛。啊哈哈……哈,哈。”他的眼锋扫过,娅德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忘乎所以,“要不,把早餐送过去?” “不行。让她来。”那微微不悦的神态,有一瞬间竟像个任性的小孩。 肖尧乖麻利地跳起来跑出去:“我去叫桃姐姐~”围脖跟在后面雪团一般滚了出去。这两只最近形影不离。 过了一会儿,肖尧乖回来了,站在门内向后招手:“来嘛来嘛,桃姐姐不要害羞呀。” 门外传来一声没底气的抗议:“我哪有害羞!谁说我害羞了!” “娅德说的。” “……” 门外的人磨磨蹭蹭进来了,肩上趴了围脖,脖子上紧紧绕着那条大尾。进门后相当淡定地环顾一圈,目光却刻意地跳过了某人:“抱歉来晚了呵呵呵,其实大家不用等我的呵呵呵。”落座进自己的位子。 肖甲梓瞥她一眼,眉间舒展开来,仿佛踏实了不少。将右手肘撑在桌上,把那只纱布缠裹得横七竖八的右手搁在一边,用左手执刀,去切盘子里那只煎蛋。他大概是用不惯左手,笨拙的姿式,非但没把煎蛋割开,还将它戳得满盘子打转,如同赶羊一般。折腾许久,也没有吃进嘴巴里半口。 何桃忍,忍,忍,终于拍案而起:“一只煎蛋你切什么切啊!直接戳起来吃不可以么?” 他委屈地看她一眼,然后换了叉子,企图把扁扁的煎蛋折叠一下再戳。折一下,扑棱散开。再折一下,扑棱又散开,半流质的蛋黄已折腾得一塌糊涂。 何桃看得手心都痒痒了:“你家仆人不是很多吗?就不能叫一个来帮帮你?” 娅德等人默默埋头吃自己的早餐,没人理会他们。只有闲闲站在旁边的女仆,悠然飘来一句:“我们不是贴~身仆人。” 另一名女仆不紧不慢地补充:“贴~身的只有一个。” 众人犀利的目光,齐齐罩在某贴~身保镖的身上。何桃泪流满面。一拍桌子:“知道啦!是我失职没保他周全,全怪我啦!我喂喂喂就是啦!”果断地把座位移到肖甲梓的旁边,亲自动手喂食…… 他半眯着眼睛,十分惬意十分大爷地享受她的服务,忽然往后一躲,一指仍蹲在何桃肩上的围脖,说:“喂,你的口水都快滴到我盘子里了!离我的盘子远些!” 围脖没有动,尾巴仍紧紧绕在何桃的脖子上,一对细长的眼睛,充满企盼地看看他,再看看他的盘子。 “不,”他较真儿地摇了摇手指,“回你的狐舍去,你的食盆儿在那里。这是我的早餐,我的。”护食地把餐盘往自己的方向拖了一拖。 那个狐舍自从建起来,它只是去参观过一次,就再也没回去过,吃住不是跟着何桃,就是跟着肖尧乖。听到肖甲梓要它回去,它的鼻子里喷出冷气一股,表示它不要回去,要在这里吃饭。 何桃无奈道:“这个家伙,越来越把自己当成人了。” 围脖听到了,睁大眯眯眼,惊讶地看着何桃的侧脸,那小神情似乎在问:什么?难道我不是人吗?我一直以为我是一只人类的…… 委屈至极地,把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何桃的脸上磨蹭:伦家是人,就是人~~ 肖甲梓对它的腻歪模样忍无可忍,牙缝里飚出一句威胁:“这也是我的。给我下去,离她远些。” 何桃石化。围脖石化。众人石化。 娅德悄悄戳了一下肖尧乖。聪明的尧乖会意,拎起一块牛肉,朝着围脖诱惑地晃了一晃:“围脖来呀~吃肉肉了~”一边朝餐厅外跑去。 围脖眼睛一亮,从何桃肩上飞跃而下。 何桃慌忙伸手去拽它的大尾:“围脖不要不要走呀……”奈何围脖身条儿灵活,尾梢的毛在她手指虚虚扫过,躲过了她的一抓,追随肉肉而去。 围脖受食物诱惑跑出去也就算了,奇特的是,娅德、管家、狄叔也都跟着跑了出去,连两名女仆也跑出去了…… 一群人和一只狐狸跑出很远,聚到一堆。娅德握拳嗷嗷低叫:“大少爷他连狐狸的醋都吃了,有没有!!有没有!!!” “呜,呜。”正在大快朵颐的围脖应声抬起头来回了两声,表示赞同。 管家先生:“很横很变态。” 狄叔郑重点头:“很好很和谐。” 管家先生:“和谐只是表面现象。” “什么?” 管家掏出一直塞在衣服里,变得皱巴巴的一份早报,翻到八卦版,上面赫然并排了两张照片:左边一张,似乎是在某个酒吧里,一男一女坐在一起,正是肖甲梓和何桃,重点是两个人的手是拉在一起的。右边一张,是隔着副驾座位的车窗拍摄的,男的只拍了小半个脸,却仍然可以认出是肖甲梓,女的却是容落落,容落落的手绕在肖甲梓的颈子上,他的脸都快趴到她的胸前了,姿式相当沦丧。 关键是标题:《肖氏接班人一夜约会两女!》。 娅德震惊地看着报纸:“这是……造谣!是造谣吧?”语气中带了几分不确定。 “如果是造谣,哪一个是假的?”管家说。 “看上去都很真,尤其是这一张,”狄叔指了指有容落落那张车上香艳照,“尤其的真。毕竟,容小姐是大少爷对外界公开承认过的女友。” “那是对外界!是真是假,我们还不知道吗?嗷!我要去问问大少爷!”娅德暴躁地一把扯过报纸,冒冒失失地就直冲进餐厅,然而一秒钟之后,就迅速撤出,站在门口,迎风发呆。 管家和狄叔凑上去,拿手在她那一对目光呆直的碧眼前晃动:“娅德,怎么了?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吗?” 娅德回过神儿,愣愣说:“相机,我为什么没带相机。” “啊?” “如果带了相机,我可以提供一张更真、的照片给报社,嗷嗷,火爆程度绝对不输给那一张!绝对赢!”她激动万分地戳着有容落落那张照片,“这一张,大少爷似乎是快趴到她胸前了,可是,趴上了吗?碰到了吗?没有!还差一段距离呢!可是刚刚我进去的时候,分明看到大少爷他,已经摸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虐求疼爱。 26小草莓 娅德:“可是刚刚我进去的时候,分明看到大少爷他,已经摸到了!” “噗……” 管家鼻血出,绕着餐厅疯狂打转儿,企图找个窗户扒一扒窥视内部情况之一二;狄叔冷汗下:“娅德,你是打算拍大少爷与桃小姐的艳~照~,与容落落小姐pk吗?” “我只是跟桃儿投缘,希望桃儿能成为未来的少夫人啦。容落落小姐也不是不好,就是很冷艳高贵啊,将来要是跟这样的少夫人相处,想想就觉得累啊。” “……” 餐厅内,肖甲梓的指尖落在何桃锁骨处的一处紫红斑印上,轻轻摩挲着:“过敏?骗谁?”——是的,娅德就是从侧面看到了这个镜头,视角原因,将那手的落点看得偏下了些,然后鼻血飞溅地奔了出去…… 何桃强装镇定地点头:“没错,是过敏!” “那么,让酒庄里的家庭医生,给你看一看,开点药。” “呜,不用了,小过敏而已。”慌了。 “不行,一定要看。” “呜……好吧!好吧!不是过敏,是你弄的好不好!”是今天早晨,他将她压伏住,在颈侧的那深深一吮,形成的沦丧吻痕。 他忍不住笑:“这就是你让围脖绕在你脖子上,不让它下去的原因?” “……是。”头埋进胳膊里,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以后会轻一些。” “咦?……”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讶异地抬头。 他趁机凑上前来,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了一吻,一触即离。她的脑中一时短路,怔住。他嘴角蓄着深到心底的笑,再凑上去,扣住她的后颈,仔仔细细、密密实实地把吻加深,让她那一直迷惑徘徊的思维清晰地认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唇间或分离的间隙,她已然迷糊的思维,仍苦苦纠结着一个问题,带着微喘发出质疑的声音:“可是,你跟容落落……” “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那只是一个误会,一场交易,我会马上把这件事解决掉。”果断地寥寥数语解释了一下,不想把美好时光浪费在无聊言语上…… 餐厅窗外哗啦一声,似有东西倒塌,重物坠地,然后是一声痛叫,惊醒了愈来愈沉溺的两个人。何桃保镖神经被触动,警惕地问:“什么声音?” 肖甲梓扫一眼窗外:“大概是管家。他最近很喜欢扒门爬窗的,不用理他。” 今天是周日。肖甲梓平时根本没什么休息日,双休日对他来说只是日历牌上标成红色的字体而已。但昨天要跟何桃一起去给围脖体检,休了一天;今天因为手伤,就打算再休息一天。在家休息的日子,贴身保镖贴身伺候。 如果只是喂喂饭递递东西也就罢了,可是何桃很快发现,他不过是伤了一只爪子,生活竟不能自理了!不仅是吃饭,穿衣穿鞋要她帮忙,洗手洗脸要她帮忙,事无巨细,溜达得她不住地围着他团团转。 尽管她对于雇主大人把保镖当保姆用的行径怀了满腹的怨气,但他毕竟是在她的“上班”时段受的伤,她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所有一切都忍了,没脾气地鞍前马后地照料他。但是,当他非常自然、非常淡定地提出要洗个澡?…… 何桃睁大眼睛,强装镇定地看着他:“澡,当然,可以洗。但是,不洗,也没什么。嗯。” “那不行。”他不悦地微蹙着眉尖,“我习惯每天洗澡,昨天晚上没洗,现在难受死了。”一边说,嘴巴抿出一个恼恼的弧度。 “嗯,那个,可是你一只手洗澡不方便,伤口如果碰到水也会感染,不如坚持几天,等伤口找好了再洗呀。” “那不如杀了我。——没什么不方便的,不是有你吗。” “呜,我,我,我尤其的不方便呀……”肖甲梓对于她的呜咽置若惘闻,一边往浴室的方向走,一边用左手解着衬衣的扣子,解到一半,转过半个身子,匀称的胸腹半掩半露,微笑着招呼她,“过来。” “打死我也不过去!”某桃死死抱住门框子,一脸抗争到底的决绝,那架式,仿佛他要是再叫她过去,她就会沿着门框子爬到吊灯上去躲起来。 他笑起来:“过来帮我用保鲜膜包一下手。” “我偏……哎?保鲜膜?” 看她懵懂的模样,他嗤笑一声:“把伤手用保鲜膜包一下,不就安全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不是让她帮他洗澡啊!脸憋红,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奔去厨房找保鲜膜。 她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惊动了厨房之神狄叔。狄叔问:“你在找什么?” “保鲜膜。” “找保鲜膜做什么?” “肖甲梓说用它包一包,就安全了。” 狄叔茫然半晌,忽然似有所悟,只是不知悟出了什么邪门的东西,脸慢慢变红。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转身走出厨房。 “哎,狄叔,您到底把保鲜膜放哪了?”何桃冲着狄叔的背影喊道。狄叔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狄叔这是怎么了?她不解地摇摇头。忽然瞥见了一直好好地竖在墙角的保鲜膜,开心地拿了过来:“原来在这儿呢!” 往外走时,在厨房门口遇到了娅德。娅德拦住她的去路,目光移到她手中的保鲜膜上,神情有些古怪。 “有事吗,娅德?” 娅德神情严肃:“狄叔不好意思说,就托了我来说。” “说什么?” 娅德一把将保鲜膜拿了过去,随手一丢。 “哎……”何桃的目光追随着保鲜膜划出的抛物线,惊讶万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干嘛丢掉啊?” “这个东西不成的!”娅德语重心长地说,“大少爷他洁身自好,从不带女人回来住,所以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就没有备下,事到临头乱找替代物,是绝对不可以的!幸好我这里有,先借你们用一用,救救急。当然,以我个人的看法,觉得没有必要用,先上船,后补票也没什么的。只要有个娃娃,我心里也就踏实了!我似乎没理由比你们更急,可我就是有点急……” “你在说些什么?”何桃越发迷茫了。 娅德自顾自地拖过她的手去,往她手心里塞了两小包东西,眨了个碧波闪闪的媚眼儿,转身走开。 何桃展开手心一看,赫然是两个安~全~套。 “噗……娅德,这什么?!不不不,干嘛给我这个,这哪儿跟哪儿,不是,这到底,你,我,那个,噗噗噗……”她语无伦次地原地抓狂,哭笑不得,想找到娅德抽打一番,又想起肖甲梓在等着呢,只好把两个小包暂时塞进裤兜里藏起来,跑到花丛中把被娅德丢掉的保鲜膜捡回来,脚步踉跄地往回跑。一边跑,心中一边哀号:狄叔,您的想像力丰富得过头了! 回到肖甲梓的寝室,还有些脸红心跳,鬼始神差地对他说:“来,把手伸出来,包上安全膜。” “安全膜?这不是叫做保鲜膜吗?”肖甲梓说。 何桃惊觉失言,一迭声更正道:“是保鲜膜!保鲜膜!我说错了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他讶然失笑:“说错了就说错了,脸红什么?” 她鼓着脸儿强辩:“我哪里脸红了!” “这里脸红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红坨坨的腮帮子…… 把保鲜膜在肖甲梓的伤手上仔仔细细缠好,看他走进浴室,然后一件件接住他从门缝里递出来的衣服。上衣。裤子。内衣。她捧着衣服,扬着脸儿,不太好意思去看他的贴身衣物。 当最后一个小物件递出来时,她却一扫羞涩,忽地低头去看,两眼狼光闪闪——月影坠! “趁他光着,拿了就跑”的邪念刚刚升起,门缝里就伸出一只手来,迅速把银坠抓了回去!她失望的目光追随坠子而去,却看到堵在门缝的某人裸~露的上半身,匀称的肩膀,细致的锁骨,光洁的肌肤,紧致的腰身,围得低低的浴巾…… 她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忽地转过身子,紧紧抱着怀中的衣服,脊背僵直。 “哼哼。”身后的人冷笑,“我险些大意了。你刚刚在打什么鬼主意?想抢了就跑吗?” “……”这么好猜?! “哼,别以为我没穿衣服就不敢追你。不但会追,还会一边追一边喊:何桃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要对我负责!!——喊得全世界都听到,哼!”哐!把浴室的门关上了。 何桃木立流泪。她败给他了败给他了呜呜呜…… 门内,肖甲梓笑得相当阴险,相当欢乐,相当得瑟。 何桃听到门里传出淋浴的水声,又有些不放心,趴在门上叮嘱:“当心些哦~不要弄到伤口水哦~” 门内传来一声回应:“不放心的话,可以进来帮我洗。” “……” 门外立刻寂静了。 过了一阵,浴室门打开,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的肖甲梓走了出来,一身湿润的清香,走过低着脸不好意思抬头的何桃身边,丢下透着莫名兴奋的一句:“等我一下。” “哎?”何桃不解地抬头,正看到他走向卧室的半裸背影。因为他背对着她,她的目光也稍稍大胆了些,上下瞄了一遍:嗯,身材真好。 冷不妨他回头卧室门,她的目光躲闪不迭,忽地转身,直接面壁。 肖甲梓乐不可支地关了门。 不一会就走了出来。何桃原以为他进去收拾一番穿戴整齐了,不料他只穿了一条低腰的黑色长裤,裸着上身就出来了。 她又是回避不及,却被他一把扳住肩膀,硬扳了回来:“看着我。” “干嘛?”她强装镇定的直视。内心不断给自己鼓气:半裸男怕什么!师兄师弟们练功时哪个不是光着膀子的!可是,心口那颗扑腾到乱频的小心脏儿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回答,松开她的手,后退了几步,微举右手,摆了一个姿式,绷带上透出隐隐血色,颈子上挂着月影坠落在锁骨下方,坠上一抹殷红与额上的暗红纹身相呼应,整个人散发着让人窒息的野性和邪气。 他摆这么诱惑的模样,是想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这奸情遍地处处裸男的一章啊…… 文风向着越来越恶趣味了有木有……有木有? 砖家表示,动动手留个言有减肥奇效。 27番外之小小核桃 小桃很饿了。 这名六岁的小女孩,掩了掩粉色棉外套的前襟,两只手臂在腹部紧紧抱住,腰部那个大大的蝴蝶结被压成一团,抵住咕咕叫的瘪瘪小肚皮。蜷着单薄的小小肩背,在街角蹲了一会儿,待挠心的饥饿感稍稍缓解,才站起身来,探头向有两边张望。 暮色已降临,陌生的街头渐渐暗下,让小桃觉得有些害怕。紧紧抿着的小嘴,透出一丝畏惧,也有一丝决心不被孤独感吓倒的勇敢。 就在今天下午,小桃被姨妈丢弃在这座陌生城市的福利院门前。姨妈跟她说“站在这里等,姨妈去买点东西很快就会回来”的时候,她仰着小脸儿,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着姨妈,清晰地预感到姨妈不会再回来。在姨妈转身离开的时候,她麻利地拔脚跟了上去。 姨妈魂不守舍地仓惶而行,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尾巴。直到走出很远,估计看不到福利院的大门了,才心惊胆战地回了一下头。结果正对上身后几米远处跟着的小桃。小桃目光灼灼地盯着姨妈,警惕地叫了一声:“姨妈!你要去哪里?” 姨妈脸色煞白,跟见了鬼一样惊叫一声,拔腿就跑,手里拎的小提包狂甩不止,一头鸡窝般的卷发活泼跳动,看上去很滑稽。小桃却笑不出来。被抛弃的巨大恐惧感向她伸来可怕的手。腿儿一弹,毫不犹豫地紧追不舍,棕红小皮靴踏出清脆的脚步声,粉色裙式棉外套随着跑动飞舞起来,像一只勇猛的大蝴蝶。 姨妈拐进一条曲折的巷子,跑得气喘吁吁,仍不能摆脱身后的小尾巴,最终居然被堵进了一个死胡同。小桃跳上去死死揪住了姨妈的衣角,又是恐惧,又是恼怒,小小的人儿尚不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受,也不知道怎样做才能乞求姨妈不要丢下她,只揪着姨妈的衣服不肯撒手,反复叫着:“姨妈!姨妈!姨妈!……” 哀哀的、惊慌失措的稚嫩童音在空空的巷子里回荡,简直摧人肺腑。姨妈终于也抵挡不住,拿小提包遮挡着自己的脸,趴在墙壁上号啕大哭,边哭边说道:“桃儿!求求你走吧!你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你的存在,对你妈妈是个致命的危险……这些日子你已经被人盯上了,如果让人知道你妈妈有个女儿,你妈妈就完了!完了!……姨妈家里也难,养不起两个女儿!……桃儿,你还是走吧……桃儿?……” 衣角不知何时被松开了,那双小爪子的倔强力道消失了。姨妈慢慢回头望去,目光能及的巷道曲折处,已不见了小桃的踪影。姨妈脂粉浓重的脸上泪痕纵横,丝毫没有预想中摆脱负担的轻松感,心中反而空落得如这深巷般让人惶惑。 小桃没有回福利院,她原本不知道那是可以收留她的地方。只能漫无目的地流浪在陌生城市的街头。她身上穿的衣服很漂亮,小脸又生得俊俏,谁也没认为她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她虽然穿得还算厚实,可是正值严冬,晚上如果睡在街上肯定会冻坏。 幸好她在天黑透之前,找到了可以过夜的地方:火车站。 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春运蓄势待发,初露头角,火车站每天夜里都有很多人在长椅上睡觉,有铺盖的干脆席地而眠。她不知道这些人是旅客,只当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像她一样流浪的人,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 坐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休息的时候,忽然有香味从旁边飘过来,小鼻子立刻被拐得朝那边偏了过去。一个旅客在吃一包小蛋糕。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已饿得咕咕叫了。她两眼发亮地盯着那个人的嘴巴,盯到发呆,半天也不移一下目光。那垂涎欲滴的可爱模样,惹得那人分了她几块小蛋糕,还要顺手抚一下她的一对翘翘的小辫子。 她开心地连续往嘴巴里塞了两块蛋糕,撑得腮帮子鼓鼓的,象一只准备囤粮过冬的松鼠。一边吃一边满足地笑眯了眼,长长睫毛密密遮在眸上,也遮不住碎星般的光彩。 吃饱了,她干脆地挤进脚边席地而眠的几个人中间,蜷缩着卧下,还算的上温暖舒适。旁边有人半夜醒来,发现旁边猫一般蜷睡的小家伙,也压根没有人管她是谁家的孩子,甚至还分出自己被子的一角替她盖了盖。 小桃凭着自己可爱的外表,在车站蹭铺蹭食了整整三天。食儿也不是好么好蹭的,吃了一顿没下顿,几日来的食不果腹,使女孩的脸尤其清瘦,脸上脏脏的,只一对眸子清澈无比,灵动依旧。 原来光鲜的衣服渐渐沾染了油污灰土,脸蛋也变脏了,头发乱糟糟的,渐渐暴露了她流浪儿的身份,终于被车站的工作人员盯上了。 一个身穿制服的三十多岁女子向小桃走了过来。还没等这女人走近,小桃就绷直了脊背,像一只警惕的猫一样,盯住来人。 工作人员看到她紧张的样子,怕吓到她,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住脚,和蔼地问道:“小妹妹,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桃的目光黯淡了一下,垂了睫,不说话。 工作人员心里有数了,认定这是个走失的孩子。友好地向她伸出了手:“来,我带你去找妈妈,好吗?” 妈妈? 小桃猛地抬地了头。姨妈的话响起在耳边:“你的存在,对你妈妈是个致命的危险……如果让人知道你妈妈有个女儿,你妈妈就完了!完了!……” 毫无预兆地,小桃转身拔腿就跑。 工作人员的手伸在半空,呆了一呆。一般与家人走散的女孩听到“妈妈”二字,都会痛哭流泣地靠过来,怎么这孩子逃得象一只被戳了一下的兔子一般?! 一愣神的功夫,那粉色的小身影晃了几晃,已消失在春运汹涌的人流中。工作人员急忙追上去,却再也找不见。 不敢再回车站,只能游荡在陌生的城市街头。肚子很饿,又冷。前方的一个食品超市门口,一辆厢式小货车正在装车。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将一个个的大包装到车上。 那些包的里面一定装满了食物。小桃眼巴巴地望着,咽了一下口水。 超市里传出男人的话声:“小止,还有一包,来搬出去。” 少年应声跑了进去。车边没有人看着了。 小桃眼睛忽然亮起来,没有丝毫犹豫,麻利地跑了过去,钻进了车的货厢里。 她选中了一个站在地上的巨大拖杆旅行包,这玩艺几乎跟她的身高一样高。小桃伸手在包上摸索了几下,找到了拉链,干脆地拉开,先把一条腿伸了进去,然后用力挤了挤,整个人钻了进去,从里面把拉链拉上,只留下一小段开着透气。 她在包里挥着胳膊腿儿踢腾了几下,以便把里面原来装的东西挤实了,给自己腾出更宽敞的空间。不妨踢腾大了,大旅行包一下子翻倒,她顿感晕头转向。 这时只听“咚”的一声,有重物又被装上车。少年的声音在包的外面响起,嗓音清亮:“全装好了!出发!咦,这个包怎么倒了?”然后旅行包被重新扶了起来。 小桃恢复了头朝上的位置,感到甚是满意。她原本打算就此好好睡一觉,却忽然意识到这个背包里充斥着浓郁的香气,如此诱人。她在黑暗中摸了摸跟她挤在一起的那些东西,似乎是一个一个的包装袋,里面是些或大或小的颗粒。 好吃的。 小桃的眼睛在黑暗中几乎闪着灼灼绿光。 货车启动了。坐在前面的父子两人,谁也没听到那个大旅行包里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就跟闹了老鼠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要的流浪兔仔。 心情很糟。从早晨一直忙忙忙,只停下吃了十几分钟的午餐。手都在抖了。 今天更不出欢乐的章节,更个有点伤心的番外吧。 28小艳照 他摆这么诱惑的模样,是想干嘛?! 他微微歪头,把线条分明的侧脸秀给她看,浅笑:“怎样?这个绷带造型很帅很有男人味吧?”黑眸闪着星辰般的光泽,像个期待夸赞的小孩。 何桃忍不住“嗤”地一笑,他顿时脸红了,恼羞成怒,扑过来捉住她:“你敢笑我!” “没有……哎呀~很帅很帅啦,谁家的孩子这么长这么帅啊~”她一边拚了命夸他,一边告饶地举起双手。 他趁机捉住她细细的腰身,扣在自己身上,近距离地逼视着她,提出得寸进尺的要求:“我这么难得的造型,来跟我拍张绷带照留作纪念。” “哎?” 他扳着她转了半个圈儿,面对着镜子,用绷带手环住她的腰,左手举起手机,对着镜子按下拍照按钮。 随着快门“卡嚓”一声轻响,窘迫万分的何桃把脸儿一偏,企图藏起来,仓促之间,唇竟蹭到了他赤果的胸肌。这脸丢大了!她脑袋往下缩了一下,抱头鼠蹿。 他感觉到了那柔软的擦过,捂着被碰到的一片肌肤,似乎是想将那轻软触感扣留住。呆怔了一会儿,才去查看刚刚拍下的那照片。手机屏幕上,他裸着上身,怀中的女人伏在他的胸前,呈投怀送抱状,姿式相当奔放,相当*。 身后突然探过一只爪子来抢手机,他敏捷地一躲,转了个身面对偷袭者,把手机藏到身后。何桃的手保持着“抢夺”的姿式,悬在半空,一脸惊慌:“快把照片删了。” 他淡定地把手机揣进裤兜。何桃急了,蹦上前去企图把手机抢过来,混乱间手指触到他腰背□的肌肤,就如触到火炭一般跳出老远,呜呜叫着却不敢上前:“你把照片删了吧。这让人看到会误会的。” “呵……看上去的确是显得你很主动很热情。” “呜,这是借位!借位!” 看她急得没抓没挠的模样,他乐得露出一排小白牙,不知何时晾干了的头发蓬松地落在眉际,使他的笑容像个坏小孩。平日里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人物,在她的面前,放松得像个顽童。开心大了,一个不备,手机被她麻利地掏了去。会点穴的人手上功夫就是溜啊! 她抱着手机一头拱到墙角,点点戳戳地想找出照片删了,但他的手机功能太复杂,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着,急出她一头汗来。正要不懈地找下去,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阮秘书。 正事儿不能耽误,她只能不甘不愿地捧着手机,还回到他的手中。然后眼巴巴地在一边咬手指,盘算着找机会再把照片删了。 只听肖甲梓对着电话说:“记者?……很多?……堵门口?……明白了。” 挂断电话,略略思索一会儿。披上一件衬衫就往外走,撂过一句:“拿上我的外套,跟我走。” 何桃抓过他的外套搭在臂弯,急忙地扎撒着两只爪子追了上去,嘴巴里低嚷着:“祖宗!你等一下等一下呀!” 一句话未来的及说完,他已推开了房门,门板儿撞上一物,一声闷响。是管家先生,坐在门口的地上,捂着鼻子老泪横流。透过朦胧泪眼,看到大少爷衬衣潦草地挂在身上,衣襟大开,露出匀称的胸腹。何桃姑娘自大少爷身后虎扑而来,一把扯上他的衣角,拽得衣领褪了下去,又露出了大少爷的半个香肩…… 肖甲梓淡定瞥一眼管家,就站在门口,侧过身子,看着何桃笑道:“我们必须得走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非拉着他不让走,还想再干点啥似的!何桃知道又被管家先生误会,解释等于越抹越黑。放弃了洗白的最后一丝希望,脚步僵硬地迈上一步,含泪替他把领子重新理好,哽咽道:“我没说不走,但是要把扣子先系好再出去。春光外露的,在大街上会影响交通,不好。” “是,你的东西,绝不能让别人看了去。”他无辜地抬了一下伤手,表示自己不方便系扣子:“你替我系。” 何桃默然无语,在管家先生瓦亮目光的仰视下,把肖甲梓的衬衣扣子从下往上依次系到倒数第二颗,将一袭春色步步关上。管家先生的鼻子本来没破,现在却飚血了…… 待核桃给他系好了扣子,又帮他穿上了外套,肖甲梓长腿一抬,从管家先生身上跨了过去。何桃默默鞠了一躬表示歉意,也跟着迈了过去,却被管家先生抓住了脚脖子。如果不是大白天,其诡异的出土怨鬼一般的动作,定会招得何桃本能地赐他一顿暴踹。 此时她冷汗滴滴地问:“有事吗?管家先生?” 管家点头:“你们是要出去?” “是,去公司。” 管家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颤巍巍递过来:“我本来不想拿出来影响大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的。但你们出去的话迟早会知道,不如提早告诉你们,你们也好心中有个数,遇到记者,早有准备。” 何桃被一声“少夫人”雷得脑门儿焦黑,竟忘记了去接报纸。肖甲梓折回来,接过报纸看了一眼,塞进何桃手里,简单地冒出一字命令:“走。” 何桃拿着报纸跟了几步,才想起低头去看。扫了一眼,就原地站住,呆呆看着他和容落落在车上姿势暧昧的那张照片,脸色瞬间苍白。 肖甲梓站住脚步,回头看她,轻松冒出一句:“那算什么。我手机里有更劲爆的一张。” “哎?……”她被打击到的神经没有缓过来,恍惚抬眼看他。半晌,憋出一句:“手机里那个,是借位!” “这个也是。”他平静地说。 她低眼,沉默一会,答道:“哦。” 他微微笑了,眼睛里如蓄了碎星的光彩。 她相信他。 公司门口,一群记者围堵着,伸着脖子紧盯着公司大门。他们都认为肖甲梓是在公司里,没想到他会从他们身后驶来的车上走下来。苦守了半天的记者们终于等到他,忽啦啦围上来,提问声嚷成一片。 “请问肖总,您跟容落落小姐交往的同时,还在跟另一位女性朋友交往密切,这是真的吗?” “容落落小姐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能问一下跟您拉手的那位女士的真实身份吗?” “能把她的情况介绍一下吗?” “……” 话筒和摄相机炮筒一样对准他,各种问题连珠炮一样迎头砸来。他尚未开口,就有一名女子挤到了他的前面,两手张开做保护状,用清亮的嗓音高声说道:“请大家后退一些!请保持距离!” 记者们愣了一下,忽然,有人认出了这名女子。兴奋地嚷了一声:“是她!照片上那个女的!” 记者们顿时疯狂了。闪光灯一片狂闪,快门声有如扫射。何桃傻眼了。她是作为保镖跳出来保护雇主,以防铜锣帮趁乱行凶的。没想到自己倒成了记者的目标。想逃跑,又不能丢下肖甲梓一个人,慌乱间,被记者们逼得后退了一步,却靠进一个宽厚的怀抱。肖甲梓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十分自然地将她护在怀中,面对镜头微笑:“大家请冷静一些,不要吓到我的女人。” 此言一出,前面那句“请冷静一些”等于白说,记者们轰地一声炸锅了。他们拚了命用撕心裂肺的音调提问,以期自己的问题能从一团混乱的声音中脱颖而出得到回答: “请问这位小姐的名字?” 肖甲梓答:“何桃。” “请问何桃小姐的出身家世籍贯三围……” 肖甲梓:“暂时保密。” 有眼尖的记者注意到他手上的伤:“您的手是怎么受伤的?是为何桃小姐而伤吗?” 他瞥一眼怀中窘迫的女人,说:“是拜容小姐所赐,又是因何桃而伤。” “能详细解释一下吗?” 肖甲梓:“不能。” “您跟容落落小姐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肖甲梓看着那名提问的记者,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中的沉冷,却让爆热的现场一时冷却,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我跟容落落小姐,从来就没有开始过。” 记者们愣了一会儿,旋即意识到这话里的爆点。 肖甲梓否认了与容落落的关系!假恋情!造绯闻!纯炒作! 肖甲梓跟何桃突出重围,进入到公司里,一向饭桶的保安队这次倒是充分发挥了职能,将一干记者挡在了外面。耳边总算是清静些了。 两人乘电梯到十二楼肖甲梓的办公室里,肖甲梓开了电脑,打开新闻网站八卦版块,摸了摸下巴,很自恋地笑道:“哎,我真上相。” 何桃被记者追杀得惊魂尚未尘埃落定,听他这样说,不明所以,凑过头去看了一眼,赫然看到屏幕上肖甲梓揽着自己接受采访的画面。她惊得下巴差点掉键盘上。 “这么快就发出来了?!怎么可能!我们上楼来还不到十分钟啊!” 肖甲梓:“网络时代的新闻,抢得就是那几分钟啊。稍晚一些,就不是首发了。” 照片一页页翻下去,配着简单的、还没来的及添油加醋的文字:“肖氏接班人肖甲梓与新女友高调亮相”、“肖甲梓否认与容落落的恋人关系”、“肖甲梓英雄救美受伤”、“新女友身份成谜”…… 他看看照片里藏进自己怀中,一脸惊惶的女人,再转眼看看眼前的何桃,忽然很想再抱一抱。一把捞住纳进臂弯,使劲儿往怀里塞了塞,揉成小小的一团。 她乖顺地任他环着,想起他刚刚在记者面前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甜美的笑自心底溢出,浮在嘴角。 手机响了。他用右臂扣住何桃不准她动,左手摸出手机。 容落落来电。 很好。眼底升起沉沉寒色。接通电话时,嗓音也是冰冷的。 容落落的声音怯怯的:“你伤的……严重吗?” 他顿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话。容落落第一句是问他的伤势,倒有些出乎意料。他原本以为她会质问他为什么当着媒体的面否认之前协议好的“恋人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请将图中文字自动换成以下内容) 《苦逼日更的某摇致霸王的情书》 亲爱的 潜水霸王 小蜜糖, 世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你在地球,我在火星, 而是 你呼吸水, 我呼吸空气。 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或者你到水面上来 或者某摇投水自x 总之 让我们在一起,永不分离。 29番外之何桃前世 《何桃与三分教的前世因果》 三分教教徒何桃,在她满十六岁这一天,接到有生以来第一个暗杀令。 三分教,昌玺年间出现的神秘暗杀组织,专做买卖达官贵人项上人头的生意,势力之大,号称拥有三分天下,故称作“三分教”,颇有与皇帝叫板的架势,令朝廷十分头疼,围剿数次,也拿它无可奈何。然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只是表面作势,实际上,三分教正是由皇家暗中扶持、用来清除异已、巩固天下的杀手组织。 何桃是个孤儿,自幼被三分教收养。虽然悟性差点,但经过十几年的培养,总算将她训练成一名合格的杀手。 作为神秘教派的神秘杀手,何桃为自己的神秘身份,和即将执行的神秘任务,感到十分自豪。 然而,此次要带她一起执行任务的师父,只感觉压力很大。 何桃跟着师父,趁夜潜入目标人物的住宅,潜伏在园林花丛之中。 何桃激动难抑,捏拳道:“三分教养育我十几年,终于让我等到报效我教、报答师父的机会!小桃立志为我教赴汤蹈火、舍生忘死、视死如归……” 师父咬牙道:“闭嘴!说如此不吉利的话,还那么大声!” 小桃急忙伏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师父仔细查看四周情形,低声吩咐道:“你出去引开守卫,我趁机下手。注意避开西边,有机关。” “是!”何桃得令,运起轻功,直冲……西边而去。 师父目瞪口呆,一声阻止未及出口,何桃已触发机关,“嗖嗖嗖”数声破空之声尖锐划过,何桃身中数枝利箭倒地不起…… 机关触动声惊动了守卫,园中顿时大乱。师父将她拖入暗处,查看伤势,眼看着没救了。痛惜道:“桃儿,让你避开西边,你为何偏偏往西?” “我……弄错……方向了。”何桃艰难地说道。 师父无语含泪望天。有徒如此,很想一头碰死! 杀手何桃,第一次执行任务,目标的影子还没瞄到,就光荣挂掉了。三分教十几年的教育投资打了水漂! 临终前,何桃极愧疚地说:“三分教的养育之恩,小桃来世再报……” 师父慌忙拚命晃她:“桃儿!你来世另谋高就吧,赔本生意做一次就够了!” 然而已经晚了,何桃眼一闭,压根儿没把师父的最后一句教诲听进去,就直奔来世而去了。 …… ---小番外结束,正文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兔仔的前世 30小悲伤 容落落第一句话是问他的伤势,倒有些出乎意料。他原本以为她会质问他为什么当着媒体的面否认之前协议好的“恋人关系”。 但容落落毕竟挑战了他的底线,他并不会因为她透露的关心意味而收敛一下言辞的锋利。“拜你所赐。”他说。 “对不起……” “容落落。”他直呼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透着警告的意味,“我受伤没有什么。算我欠你的,现在扯平了。但是你找人动何桃这件事,我记下了。你该庆幸何桃没事。要是她有半点闪失,我不会轻饶你。” “……”电话那头,久久寂静。然后,挂断。 通话时,何桃就偎在肖甲梓的怀中,容落落细细的声音从听筒中泄露了一点,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却听得出那怯怯的语调。何桃从肖甲梓怀中慢慢坐直了身子,低着眼,想站起来溜开。他感觉出她的异样,不依不饶地拉住她的手把她扯了回来。 “怎么了?”他微蹙着眉,端详着她的神情。 她嘴巴略略抿着,唇色有些浅淡。半晌才问:“昨天晚上那帮人,不是铜锣帮?” “不是。是容落落叫来找你麻烦的。这位大小姐,横惯了。不过这次她惹错人了。”眼微微眯起,显然他才是最横的那一个。 “是这样……”她并没有因为容落落反吃一堑而得意,情绪反而更加低落。视线无力地垂落,睫密密遮了眸子,有些看不清的情绪隐在不可测的眸底。 肖甲梓参不透她的心思,只隐隐觉得不安。把环着她的手紧了一紧,一心想要护住。这么些年没有她的日子里,随着记忆中的淡化,小小女孩的面容有些许模糊,梦境一般虚渺。想起来时,看不清面容,只感觉到那甜美的笑容散着光晕,给他曾经如暗夜般的生命,带来有着阳光温度的光线。有时候午夜梦回,甚至会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出现过,她会不会是他幼年时幻想出来的角色。摸到颈上的月影坠,才确信那个小小的人儿曾经陪在他身边。那是他心底私藏的一片温暖。 岁月太深,深得他把她当成一片遗失在远方的心的碎片,没有奢望过能找回来。当长大的她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惊喜,不亚于收到一份天赐的宝物。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如温暖阳光落在皮肤上,笑容醒来,心脉复苏。他一边感激着命运厚赐的重逢,一边抱了执念,要把她留住在身边,补全心上的缺口。 赵稚鸣很快约见了肖甲梓。肖甲梓是带着贴身保镖前往的。在到达约定的茶馆,何桃才知道他要见的人是谁。被他拉着的手,忽然微微向后使着力,站住不肯往前走。 “你自己进去吧,我不想过去。”她说。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我还想把你正式地介绍给她呢。” “算了。我不习惯见大明星。”她的声音涩涩的,看上去十分不情愿。 他也不再勉强。“那么不准走远。在包间的外面等我。” “好。”她如释重负的神情。 肖甲梓来到约好的包间。推开门,看到赵稚鸣已坐在茶案后,执了一把透明的壶,碧清的茶缓缓注入杯中,带着清香的雾气四溢。看他进来,微笑颔首。 何桃站在门外不远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门内雍容美艳的女子身上。失落寂寥暗暗蔓延,透骨侵蚀。肖甲梓回了一下头,正看到她失神的模样。他微微一怔,眼中掠过犹疑,忽然有些不放心。刻意地没有关门,以便在落座以后,略偏脸就可以看见她。 赵稚鸣也看向门外的女孩儿。何桃在目光与她对上之前,及时移开了视线,坐进走廊中的一把藤椅上,转头看向别处。 赵稚鸣微蹙了眉,对肖甲梓说:“可以把门关上吗?” “抱歉。我女朋友在外面,我看不到她心里会不踏实。放心,这种高档场所没有狗仔队的。” 赵稚鸣微微一笑,也不再纠结关门的问题。开门见山地说:“落落今天找我了,她很难过。” 他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澜。淡然的神态分明在说:关我什么事? 赵稚鸣自顾自地说:“她说因为自己任性,害你受伤。她很后悔。这件事是她不对,是我平时太纵容她,惯得她要雨得雨,要风得风,稍遇阻碍,就急于立刻清除,用了过激的办法 。”语气中透了歉意。以她的身份地位,上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还不知要追溯到哪年哪月。而肖甲梓这个愣头小子,显然完全没有领情。 他的下颌的线条绷着冷傲的弧度:“这件事我们电话沟通过了,我说过算作扯平,不会追究,协议假恋情的事,也没有必要再维持下去,提前结束吧。这么一闹,容落落小姐又上了头条,不管是正面负面,对于新人,都是很好的曝光率,等于又炒了一遍,这不是正合您的本意吗?你们赚了,应该高兴才对。” 赵稚鸣有些微怒了。她的声音沉下去:“肖总,我视落落为亲生女儿一样,今天我不是以明星赵稚鸣的身份跟你谈话,今天我只是落落的妈妈。” 隐隐的话音从包厢敞开的门口传来。“妈妈”二字飘进何桃的耳中。她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忽然抬头望过去,眼眸罩了一层泪雾。又迅速的低头,把疼痛的目光藏在蓬松垂落的头发后面。 两个谈话的人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小小异动。肖甲梓看着赵稚鸣,微抬了眉:“您想说什么?” 赵稚鸣闭了一下眼。今天落落跑来找她,窝坐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号陶大哭。女孩抽噎得不成句的话声零零落落。“小姨,我喜欢他。我这么喜欢他,却害他受了伤。他受了伤,我却不能照顾他。有别人在照顾他,是别人在照顾他。他讨厌我。小姨。他讨厌我……” 哭泣的女孩,让赵稚鸣的心脏感觉到抽搐般的疼痛。她爱这个孩子。 自从失落了命里的一部分,落落就成了最好的代替品。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她。从来就看不得她哭。那娇嫩的哭泣声仿佛是从世界某个未知的角落传来,一下下刺在心上。也想要保护,也想要安慰,却触摸不到。两个女孩的身影重叠,声音重叠,就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落落。 为了落落,她居然放下高傲的身架,低声下气的与这个后辈小子说话。叹一声:“肖总,其实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也不必装糊涂。你其实也知道,落落是真的喜欢你。她做出那样冲动的事,不过是因为吃醋而已。” 肖甲梓认真地看着她:“我当然听明白了。但我总以为您是聪明人,不必把事情挑明。既然知道是没有结果的事,何必把话说那么透,以后见了面,彼此尴尬呢?” 赵稚鸣眼底燃起怒意,冷笑一下:“肖总是生意人,应该懂得凡事按规矩办的道理。我们既有协议在先,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就应该按协议办事。你在协议未到期之前先一步否认与落落的恋人关系,违约在先,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抱歉了,我只是为落落的名声着想。我要跟媒体说出真相:那天酒窖里的事只是因为你孤独恐惧症发作,而落落出于好心,为了替你掩饰心理疾病,才会答应做你的假恋人。” 肖甲梓笑了。“请随意。那心理疾病你公布我也不在意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解药。” “解药?”赵稚鸣一脸诧异。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外面,落在那个静静侧身坐着的女孩身上。“你是指她?”轻蔑的语气。这个女孩算什么。一看就是平民出身,怎么能跟落落相比?“你没告诉爸爸找了这样一个女朋友吗?他同意吗?” 肖甲梓神色忽然肃杀,语调低而危险:“在我面前提到她的时候,请注意您的语气。” 赵稚鸣虽是身经百战,却在这个后生小子突然流露的强势气场前,忽然感到了寒意,居然不自觉地敛起了嘲讽的神态,只余下一脸郁怒。 肖甲梓顿了一下,嘴角又勾起一丝冷笑:“他再婚的对象也没征求我的意见,我找什么样的女朋友,他也没有必要过问。” 赵稚鸣被这话堵得脸色一阵青白,语调都干涩了:“甲梓,你就不问问父亲的身体好不好?” 他的眼底略过抑郁的复杂情绪,却什么也没问。看也不看赵稚鸣,丢下一句:“到这里吧。”就起身走了出去。 径直走到何桃坐着的藤椅前。她依然坐着没有动,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走过来。他蹲□子,抬手去捧她的脸,却触到一手湿滑。他没料到她在哭,惊异地低声唤道:“何桃……” 她蓦然惊醒,抬起袖子在脸上一阵胡乱擦,站直身子,说:“啊,你们谈完了吗?走吗?” 他低头端详着她,伸手再去捉她的脸:“你怎么了?……” 她躲闪地向后退了一步,呵呵笑道:“没事啊,就是想起一点过去的事。” 她躲避的模样,像一只明明受伤、却拒绝保护的小兽,让他心中刺痛难当。他不依不饶地向前一步,将躲避的人紧紧抱住,把她的脸按进怀中。“不管你是怎么了,可是不准你背着我哭。不准。” 她不再挣扎,脸深深埋进他的怀中,忍不住再抽泣起来,却压抑着不出声。闭着眼,听到一声声清脆的高跟鞋声,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远去。直到听不到了。 如此接近,却如此陌生,这一步之差,是无法逾越的距离。 她忽然放开了哭泣,号陶大哭,眼泪鼻涕尽情地抹在他雪白的衬衣上。他不再追问她为什么要哭,等她想说时,再去问好了。只给她提供一对臂膀,一个怀抱,让她尽情地渲泄痛苦。 她能在他的怀中哭泣,已是接纳。 作者有话要说: 31小相认 何桃本来以为与赵稚鸣的交集不会再有,也企盼着不要再有。就这样陌生地擦肩而过,最好。可是两天之后,肖甲梓带她去参加一个社交酒会时,她们就再度狭路相逢。 虽然她号称是做为保镖跟来的,但为了搭配肖甲梓的衣着,她也穿了晚装和高跟鞋,都是从娅德那里借来的。娅德的衣着风格一向热烈,性感的衣型,大红的色调。娅德比她丰满,衣服在她的身上大了一号,就用细细腰带打理出层层叠叠的效果,削减了性感意味,倒添了几分飘逸华美,蓬松长发云雾般堆积肩头,再流泄而下,衬得肤色如玉,顾盼流连间,令人心醉。这样的美人儿走在身边,肖甲梓几乎是飘着走的。 她挽着肖甲梓的手臂走进大厅时,宛若油画中走下的一对璧人,二人被惊艳的目光笼罩住,喧哗的语声也寂静了那么几秒钟。 她的目光越过层层香衣云鬓,看到身着华贵晚装、美艳高贵的赵稚鸣和容落落,就立马决心绕道而行。这样大人物云集的酒会,铜锣帮大概没胆子进来搞鬼,于是她也就借口累了,跟肖甲梓说想到休息区坐一坐。肖甲梓看她一眼,轻声说:“我比你更不想看到她们。但总避开也不是办法,以后难免遇见,不如试着坦然面对。” 她知道他是在指他的家庭纠葛的种种尴尬,她知道他是在指绯闻的种种尴尬,并非看破了她心中的真正秘密,然而这话却也恰巧丝丝入了扣,让她深受触动。但她所惧怕的现实,比他想像的要难以面对得多。更何况她根本没有打算面对,只想让那秘密烂在肚子里。于是只对着他微微一笑:“我真有点累了。” 他也没有强求,顺势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那就去吧,我应酬完了过去找你。” “好。”涩涩的心情因为这轻轻一吻舒缓了很多,嘴角的笑也轻盈了几分。 坐进休息区角落的椅子里,有侍者端了托盘送过来,她顺手拿了一杯红酒,捧在手里用来挡脸,尽量把目标缩小,不让别人注意到她。目光又被那个明艳的身影吸引,越过杯子落在人群中,魂不守舍的张望。杯沿离嘴边太近,酒香馥郁,没能忍住诱惑,就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嘬着。 忽然不远处的椅中又坐了一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略显福态,卷发盘起,衣着比起今天的宾客相对要简朴一些,手中拎着一个大大的女包。看这装扮,应该是到场的某位贵客的生活助理。何桃瞥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 女人感觉到有人在看她,转眼向何桃这边望了一眼。两人目光对上,都感觉到了明显的熟悉感。两人对视了一阵,都在思索着什么,脑海中如有风刮过,记忆的蒙尘扬起,露出些许难以抹灭的痕迹。 沉默间,容落落忽然快步走了过来,来到中年女人面前:“妈,小姨要用手机。”女人从包中取中手机递给她。容落落转身走时看到了何桃,又俯身到妈妈耳边说了句什么,大概是介绍了一下坐在那边的何桃。容妈妈再望过来时,眼中已有重重的敌意。容落落直起身离开时,脚步顿了一顿,有意用逞强的、嘲讽的目光盯了何桃一眼。 何桃的眼中却沉如暗夜,根本没被这母女俩挑衅的神态挑起半分波澜。她这种沉冷的态度让容落落心中没底起来,强撑住傲慢的神态离开。 容妈妈往这边看了几眼,端了一杯橙汁走过来,状似无意地东张西望,路过何桃身边时,突然身子一歪,像是滑了一下,一杯橙汁正对着何桃身上倾泻而下。 只听“哗”的一声轻响,橙汁淋在了地上,而那个高脚杯子,被何桃两根手指夹住。何桃是何等身手,怎么能让人淋一身果汁?电光火石间已移动了位置,顺手还救了杯子。 她的眼中醺了一层醉意,含了一丝妩媚的目光斜斜上挑,睨着容妈妈,手微微抬起,将倒拎的空杯子送上。 容妈妈一时竟不敢接。刚刚是看准倒的,竟被她躲开了,速度快的吓人。想起落落说这女人是肖甲梓的保镖,想来是有些身手的,再加上此时何桃面色阴沉,眼神泛寒,心中不由暗暗惊悚。 旋即又想起这是高档场所,她应该不会胡来。倒是可以趁此机会锃个言语之快,给女儿出一出气。遂稳了稳心神,接过杯子,傲慢地点了点下巴:“多谢何小姐。”看似得体的言语,眼神中却分明带着刻意蔑视的意味。 眼前的何桃却没有出现预期中的或恼怒、或畏缩的神态,而是微挑了一下眉,不喜不怒地平平开口:“您认得我吗?” 容妈妈冷笑:“当然认得,何小姐的靓照跟落落的频频并排出现,我不想认得也不能啊。” “您原来不认得我。”何桃一只手撑了下巴,含笑的眼底干干净净,明亮透澈。 面对这份坦然,容妈妈忽然莫名恐慌,又不知道在怕什么。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像看一个危险的潜伏机关,似乎是美丽无害,又在未知的角度隐匿着杀机。 何桃头脑发热了。刚才容妈妈挑衅的行为,再加上酒劲儿,有效激发了她的攻击性。微微前倾了身体,压低声音,用徐徐的声线唤了一声:“姨妈。” 容妈妈强稳住心神:“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不愿接受眼前的现实,徒劳地挣扎。 “听不懂?”何桃笑眯了眼,“姨妈,您保养得很好,模样没怎么变,记忆力倒是差了不少。” “你认错人了。”容妈妈生硬地说。额上的一层冷汗泄露了内心的恐慌。 “认错?姨妈……”微醉的何桃声线柔软,又带着能伤人的尖刺,“我只是跟您打个招呼而已,您害怕什么呢?多年前咱们在街头走——散——了,喜获重逢,您怎么认都不认我呢,您好狠的心啊,姨妈。” 容妈妈容妈妈压抑着震惊,细细地看何的脸。如果能忽略这张脸上略显不羁的神态,这女孩的五官跟赵稚鸣年轻时真的很像。慌乱地看一眼远处的赵稚鸣,从牙缝中狠狠飚出一句:“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想干什么?” “哈,您终于肯认我了吗?我想干什么?您以为我想干什么?您怕我上演一场认亲大戏吗?” 轻轻摇晃着杯中残酒,笑嘻嘻的。 容妈妈态度软了下去,哀求的语气:“我看到你健健康康的,这么多年心里悬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桃儿……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你怨我恨我,我都认了……” 何桃打断她的话:“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么陌生的地方。为什么不要我。”咽喉处忽然发紧,眼底压抑着恨恨的泪意,眼眶微微发红。 容妈妈低下头,沉默一会儿,终于开口:“你妈妈十七岁时生了你。男方是个不懂事的小混混,惹了祸又不认帐,你出生了,你妈妈也对他绝望了。那时她刚刚出道,如果让人知道她生了孩子,演艺这条路肯定就走不下去了。我们一大家子人老老小小的都没什么本事,我又早早离了婚,全指望她养家呢。我们只能隐瞒你的存在,把你养在我家。后来她渐渐上道了,小有了名气。一些有钱人也开始追求她。我们一开始把你藏的很好,她很少跟你见面。偶然一次带你到海边玩的时候,却被记者拍到,怀疑她有个孩子的报道就出来了,我们家周围天天有记者盯着……万一被他们确认了你的身份,你妈妈的名声前途就全毁了,也别指望能嫁进豪门了……那时候,她还没有挣到什么钱,我要养两个孩子,经济上很受累。而且你跟落落脾气合不来,两个人整天吵架打闹,那一次,我被你们闹的快疯了,一冲动,就做了那样的蠢事。我也知道不该那样。再怎么累,也不该抛弃孩子的。姨妈知道错了……” 何桃微微闭了一下眼。眼眶的辣倒冲进咽喉。这就是当年姨妈说的“你对你妈妈是个致命的危险”中的含义。这句话像尖刺一般扎在心头的肉里,拔不除,化不掉,让她感觉自己是世界多余的负累。她经常会在电视上看到妈妈的脸。如果不是这样,那样小的年纪就被抛弃,恐怕早就忘记妈妈的模样了。每当看到妈妈的影像,刺痛就自心口蔓延至咽喉,凌厉的辛辣。用艰涩的声音问:“她知道吗?” “她只知道你走失了。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瞒着她的。” “那她找过我吗?” “找过。不光是她找,我也找,疯了一样的找!”看到何桃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她苦楚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信。可是我真的后悔了,当天晚上就后悔了!你毕竟是我的亲侄女。你妈妈只知道你是走失了,我却知道是我亲手抛弃了你。这一份内疚折磨得我吃不下睡不着。我瞒着你妈妈,跑到那里的福利院找过你,也没你的消息。我们找了你很久,可是你知道,要躲避媒体,不能明目张胆的找,只能悄悄打听。这样找希望很渺茫,过了一阵,也就放弃了……” “也就算了?”何桃呵呵笑了,“你们是不是想我冻死街头了,就了结了一桩心事了?” “桃儿,你别恨我们。她已经习惯了没有你。求你不要打扰她,她现在事业,已过了最红的阶段,也是苦撑,经不起这样的丑闻,一旦倒了,就再也站不起来。” “哈……丑闻?我在你们的眼中,就是个丑闻。”何桃冷笑。 容妈妈咬着下唇,艰难地开口:“还有……如果她现在的老公知道这件事,绝对容忍不了,一定会整死她的。你知道吗?她这几年投资失误,这些年打拚下的家业,几乎是全亏进去了,现在的老公如果不要她,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赵稚鸣事业走红,婚姻却十分坎坷。有过三次婚姻,前两次都不长久,第二次离婚后,与一名已婚富商传出绯闻,最终小三成功上位,富商离婚娶了她。当红女星的每次婚变,都会让娱乐新闻很是沸腾一阵。何桃对这类新闻深恶痛绝,电视上演就关电源,报纸上出现就丢进垃圾筒。对于赵稚鸣三任老公的身份姓名,她都不屑看,不想听。如果早发现赵稚鸣嫁的是肖甲梓的父亲,她何桃打死也不会来趟这浑水的。而此刻她已经趟进了这浑水,拔腿退出,又心有不甘。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跟认亲的。一个根本不想要我的人,我认她做什么?” 何桃的眉下蓄着阴霾。怕她连累她?抱歉,她何桃过得很好,还真不屑于涉足赵稚鸣的生活。 容妈妈当然不愿意让何桃认亲。除了害怕当年抛弃何桃的事揭穿,赵稚鸣会恨她之外,最重要的,是将来赵稚鸣的财产。赵稚鸣除了何桃,再也没有子女,现在把容落落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将来,赵稚鸣从这次婚姻中得到的财产,就是容落落的财产。如果半路杀出个亲生女儿,那么落落什么也得不到。 听到何桃说不认亲,她该放心的。可是心中却更恐慌了:“那你想怎么样?……我明白了。你是想报复。你有更大的阴谋!只要嫁给肖甲梓,不但抢了落落的男朋友,就连……” 就连亲妈赵稚鸣,也一并报复了。成为肖家少夫人,肖家的财产就有望拥有。何桃不必认亲,只要占住肖甲梓,就可以抢了落落的一切,抢了赵稚鸣的一切。 容妈妈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恐惧。竟没勇气把自己的猜测当面质问出来。 这个孩子心中究竟有多深的城府? 何桃呵呵乐了。妈妈都让给落落了,为什么她就不能抢一次?“抢落落的?那又怎样?您还记得吗,我跟落落,小时候就整天打架。吃的抢,玩的抢,穿的抢。我总是抢不过她。我赢她一次怎么样?姨妈?” 容妈妈的目光忽然掠过她的肩头,看向她的身后,神情慌乱。她随着目光回头,竟看到肖甲梓端了一杯橙汁站在自己身后几步远处。她刚刚心情激荡,专注于与姨妈的唇舌之争,再加上会场语声喧哗,竟没有留意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其实是远远看到何桃端了红酒,怕她喝醉,特意拿了杯橙汁给她的。走得近了,恰巧听到二人最末的那两句对话。以他的理解力,竟然就猜中了些大概。短暂的茫然过后,眸底骤然有冰凌凝结。 何桃看到异样的神态,知道是自己说的话被听去了,想解释点什么,张了张嘴巴,又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只惶惶然地站起来,手无足措地站着。 肖甲梓把果汁放在就近的桌子上,转身离开的动作带起了一缕风,隐隐透着凛冽的味道。 何桃怔了一怔,脑子短路,腿却没有丝毫犹豫,拔足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只走了几步,刚刚出了宴厅的雕花门,他就突然停步,转回身,眸底隐了盛怒,看向她的目光沁透冰霜。她站在距他两步远处,意识到局面的糟糕,努力地迸出一句:“不是那样的。” “何桃。你装得很好。”他的语气平平,声线比平时低了几度,让她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 又要说这句很不愿说的话了:下章开始入v。 感谢直支持本文、支持某摇的宝贝们。 之前及以后的留言,凡满25字以上的,一律赠奖励积分(注意必须是在登录状态下发的评才能赠分),积分可以用来看v章,当钱使。留言多的童鞋大概不太用花钱了。 就是这样,爱你们~ 题外话:某摇昨天晚头晕发抖呕吐出现幻觉,因为害怕去医院可能要做脑ct,所以没打120。今天能活着来更新,很有重生的喜悦啊!今天问了医生,说是食物中毒,原因是晚饭时吃的小蚕蛹有问题。小蚕蛹中毒的症状就是狂抖。宝贝们注意,这玩艺吃不得啊! 32小挣扎 “我没有装什么。”她果断地否定。 “没有装?”他上前一步,抬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微重的力道透着恨意,“让我来猜一猜。容落落的妈妈是你的姨妈,容落落是你的表妹,那么,赵稚鸣就是你的亲生母亲。是这样吗?多么精彩的关系。” 两人站在宴厅的门口,门大开着,厅内的宾客可以看得到他们。一开始大家并没有在意,但是在肖甲梓掐住她的下巴时,宾客们就感觉到了异样,纷纷向这边看过来,目光讶异。 她此时耳边响着低低的耳鸣,视线也有些模糊,视野里除了肖甲梓的脸,周遭一切都飘浮虚幻。努力地直视他的眼睛,以期他能看到她眼中透澈见底的情绪,“我不是想瞒你,我只是不愿意面对过去。我宁愿一辈子也不要面对。”就算是解释等于越抹越黑,也要解释。就算是垂死挣扎,也要挣扎一下才甘心。 “如果,你不想面对,那为什么,要来到我身边?”他把这句话拆解开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她的耳膜,如粒粒冰凌,砸得生疼。“你早就准备好了的,步步算计,步步为营……你还有什么是真正在乎的?……” “什么?……”她一时没有参透这句话中的含义。 他的嘴角浮出的一抹冷笑,像有着锋刃一般凌厉伤人。“是因为赵稚鸣嫁给了我爸,你才会出现的吧?因为你跟你妈妈之间的矛盾,为了报复她才来接近我,想让她把欠你的统统还你。变成肖家少夫人,夺去赵稚鸣拥有的一切,顺手给这些年代替你位置的容落落一个打击,真是一箭双雕啊。别给我否认。” 机敏嗅觉、推理能力、谈判能力这一刻发挥到邪门的程度。句句掐定对方的七寸。哪怕是对方没有七寸,他也能给制造一个出来,把对方逼到绝路上去,本是他在商场的摸爬滚打中历练出的本事。 “就是要否认。”她说。小吼叫的声调,拚命要勇敢的神态,像一只被踩在人的足底的小鸟,徒劳地嘶鸣。明知徒劳,还是想要叫喊。手攥进裙子的褶皱里,血红的布料衬得肤色薄弱苍白。 这样的辩解脆弱地碎在他的耳边,毫无力道。他无声地笑了,笑容中充满危险。他松开手,在她的下巴上留下发红的指痕,从衣兜中掏出两个小小的包装袋,挟在指间,嘲讽地摇晃:“这是你换晚装以后,从你的衣服口袋中掉出来的。” 何桃抬眼看去,赫然是娅德送她的两个套套。 他捡到这两个小包时,好笑又激动。猜了一万遍她藏了这个,是打算在什么时候拿出来。却万万没想到它们会在此情此境下登场,被算计、被戏弄的愤怒充斥胸腔。“你早就准备好了的,步步算计,步步为营。为了报复,真豁得出去。你还有什么真正在乎的东西?既然这样,我成全你。” 他突然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钳制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刻花玻璃的门上,门受力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不知是他的力道之大超出了她的预料,还是她根本没有升起反抗的念头,竟轻易被他压制住。他的唇强势地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啃噬她的唇。她反应过来,挣扎了一下,他搭在她腰后的手就攥紧了晚礼物背部的布料,制止她的反抗。她听到衣服发出撕裂的轻响,吓得不敢再动。眼角一滴眼泪滑入贴合的嘴角,苦涩的滋味弥漫了两个人的口腔。 她几乎窒息的时候,他的唇才放开她。近在分毫,嗓音因为压抑而嘶哑:“何桃。你的出现,对我来说,像个神话。谢谢你告诉我世上没有神话。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成功抢到了容落落的男人。至少你赢了一局。其他的,认输吧。” 她轻微红肿的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松开她时,手臂难以控制地推出,她的脊背抵着玻璃门,又是咣地一声撞在墙上,琉璃发出破裂的声音。她却顾不得其他,急忙按住礼服的前胸,因为在刚刚的撕扯之下,左边的细细肩带断掉了。仓惶地低头打量一遍自己,确定没有走光,再抬起头来时,看到他退后一步,抬手扯出颈上的月影坠,用力一撕。因为用力过猛,黑色丝绳断裂时,在他颈上留下一道浅浅勒伤。 他把月影坠扔给她。佩戴了十年的贴身宝贝,就这样鄙弃地丢还与她,干脆利落。“你拿这个当成借口是吗。还你好了。” 转身,大步离开。背影的线条生硬,盛怒之下,没有回头看一眼。 何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低头看了看拎在指间、轻轻摇晃的月影坠。它离开体温的温暖,银坠中间雕花的殷红慢慢消褪,如花调零。她急忙把它攥在手心里,想用手心的温度让它恢复颜色。但她的手心此时是冰冷的,竟没有能让花形再度泛红。挫败的感觉压抑不住,哽在咽喉。不敢转头去看厅内的一众观众或好奇、或嘲讽的表情,更不愿意看到其中的容落落等人的目光,扯着礼服,转身走去洗手间。在洗手间里整理了一下衣服,把断掉的肩带前后扯了扯打个结系在一起。 再把月影坠被扯断的黑丝绳也打结接好,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略显凌乱,就抬手理了一理。唇微微红肿,但不注意的话看不太出来。礼服原本就是不对称的设计,肩带系上去一截也无伤大雅。 很好,我没有多狼狈。她告诉自己。 肖甲梓指出她的报复心态,她说了“不是”,他没有信。他没有信,并非完全被愤怒蒙蔽了眼睛,大概是因为看到了她眼中泄露的那一丝不确定吧? 是,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任由关系迅速发展,对他的追求听之任之、鼓励纵容,自己的潜意识里的的确确是有报复的成分。否则的话,也不会在容妈妈面前说出“赢她一次怎样”的话。一时激动冲口而出的话,恰恰能透露最真实的想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娅德说出落落的身份的时候? 是在酒吧时,落落放出那句“跟我抢,人要有自知之明”的时候? 别说肖甲梓,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感情很单纯。虽然与容落落的狭路相逢,并非像他猜测的那样事先有预谋。但在知道容落落是姨妈的女儿那一刻,事情就无法控制地变得不单纯。他没有很冤枉她。她咎由自取。 可是天知道,她宁愿不要这样的巧合。她也从没想过什么通过嫁进肖家得到财产报复赵稚鸣。她何桃,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心计?她只是想跟容落落抢一抢,就像小时候抢一块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颈上挂着的月影坠得到她的体温,桃花纹再度绽放。他的温度却不曾残留下半分。 月影坠拿回来了。容落落跟肖甲梓的关系,也因为她的出现破裂了。很好!她的所有目的都达到了,真应该庆祝一下!她的内心默默嘶吼着胜利胜利,刻意忽略胸腔中想死一般的疼痛。 “功成身退!”她对着镜子吼出这一句,撑起满满的豪气,提着晚装累赘的裙角,用金色高跟鞋一脚踹开洗手间的门,气势汹汹走出酒店,路上所遇宾客及酒店小弟无不被其杀气煞到,纷纷躲避。 大步流星地沿着马路上走了很远,憋闷的情绪慢慢散尽,深夜的如水凉风抚在□的肩上,有点冷。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竟有点跛脚了。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脱下鞋看了看,脚背已经被鞋的边缘磨破了皮。她因为练轻功,平时没事就跳一跳飞一飞,很少穿高跟鞋,更何况娅德的这双足足十公分的高跟鞋她穿大了一号,很不合脚。 坐在长椅上发了一会呆,默默盘算着“功成身退”以后,下一步该怎么办。抬手摸了一下月影坠。当然了,师父交待的任务完成,要回三分教了。可是就这样离开的话,心中还是有一点忐忑放不下。扬言要绑架肖甲梓的“铜锣帮”还没有解决呢…… 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实际上,他肖甲梓岂会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就凭她三脚猫的功夫,又哪能带给他几分安全?其实她早就明白那不过是借口罢了,他留她的借口。她留下的借口。现在他不要留他了,那个借口她也不必再去操心了。他自己能处理好的。 她还是回三分教吧,在这个心里的堤悄然溃垮的时候,还真是想师父。想师父了。想掌门和掌门夫人了。 想到这里,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两手空空。她原本带了一个小手包的,里面装了自己的手机和一点现金,进会宴厅前放在存包柜里了。身无分文的,可怎么回三分教?心中暗叫一声苦!回头看看自己走过来的路,好远,怎么就走了这么远。 哀叹一番,脱下高跟鞋提在手里,赤足往回走,要去取回自己的包。深夜寂静的街道上,路灯的桔色灯光下,一个身着红色晚礼服的美艳女子,手提了一对金色高跟鞋赤足行走。这样的镜头可以入画,画中人却苦不堪言。 作者有话要说: 哪有虐?哪有?伦家写的是甜文!何桃根本木有被打倒!虐不到! v了……极度不安中。有谁留下来陪我了?让我知道你在…… 以前的留言满25字的一一赠分。以后的留言更要赠分,一个不落!爱你们。 33师父啊 肖甲梓暴躁的脚步走出酒店步行数百米的时候——方向与何桃的去向正好相反——就平复了许多。唇齿舌端一直绕着一丝苦涩的味道。当他意识到这是那滴眼泪的味道,脚步就嘎然而止,思维还没有回转,脚步已然停顿。 上一次在茶馆里,她远远地避着赵稚鸣,默默哭泣的模样浮现在眼前。 刚才在大厅纠扯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愤怒的情形下,也不知道是撕破了哪里。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丢下那个亲生母亲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的家伙,让她以狼狈的面目面对那些人。一瞬间,五脏六腑纠结成一团。不知该继续走,还是回去看看。 一分钟后,他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他的车还停在酒店前面的停车场呢。 疾步回了酒店门口,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犹豫了一下,没去停车场,而是进到酒店里,去查看寄存柜。何桃的包在柜子里没有取走。打开看看,她的手机和钱都在里面。这里距肖蕴酒庄十几公里,距三分教几百公里。这只猪,不管打算去哪里,总得回来拿钱吧。 拿了钱,有了路费,她再有多远滚多远好了。他捏了那只小包,先是躲在大堂的沙发里,后来走到旋转门外,站在门柱的阴影里。心中烦躁渐盛。心里告诉自己不该等在这里,应该果断离开,不应与这个人再有任何纠葛。 她居然是赵稚鸣的女儿。 他讨厌的继母的女儿。 这样的关系,导致他见到她只有一个动作:把小包丢给她,然后扬长而去,从此一刀两断,江湖两忘。 这浑蛋怎么还不滚回来让他执行这个一刀两断的动作! 这个过程中,接到了肖尧乖打来的电话:“呜呜,哥哥,围脖给抢走了!” “何桃有没有回去?”他压根儿没听到弟弟带着哭诉,也根本顾不心关心什么围脖。先找被他骂走的女人要紧。 “没有……” “知道了。她要是回去,给我个电话。”啪地扣了手机。 电话那头,肖尧乖对着已挂断的电话哇哇大哭:“哥哥救命,家里来了怪人,抢了围脖呀……” 肖甲梓现在只有一门心思,顾不得其他。他默默打着腹稿,想着见到何桃时要怎么说。 他对着门柱,不安地扯了扯领带,想着是不是以进为退。沉着脸,怒斥一声:“拿着你的包,滚。” 她的一身刺大概都给激得竖起来了,在跑路之前,说不定会揍他一顿。他应该是打不过她……然后她就会滚蛋。这家伙是会轻功的,滚起来应该比较快。 正乱七八糟地乱想着,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他望过去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期盼。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他期盼的目光望过去,却看到车上下来的人并非要等的人,而是个衣着看似随意、实则不俗的高个儿男子,眼中旋即掠过失望。目光刚刚移开,又被男子脑后那一束长长的马尾吸引了回去,多看了一眼。这骚包的发型,让他本能地反感,似乎是想起了某个童年阴影。 当这人转过身来,露出那张妖孽的脸时,童年阴影愈发严重。 当这个唤一声:“围脖,走”,从出租车上又跳下一只雪白蓬毛的小兽到肩上,大尾一绕时,童年阴影当头罩下——何桃的师父,何止。这家伙怎么来了? 何止也注意到了他,用不确定的目光打量着。两人的目光半空相遇,似有火星四溅。围脖忽然跃离,径自奔向肖甲梓,跃上他的肩头,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他的侧脸一舔~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它的最大爱好。因为肖甲梓不喜欢它舔他,越不让舔,它就越想舔,得空儿就舔一下,分明把他的脸当成个美味糖块,竟成了个怪癖。肖甲梓破天荒地没有把占他便宜的围脖一掌拍飞,而是任它腻歪地趴在肩上。 见到围脖的反应,何止确定了肖甲梓的身份,步态潇洒、身姿飘逸地走了过来。长发被夜风吹起,丝缕飞扬,左耳上一颗深蓝耳钻微光闪烁。 肖甲梓不堪地仰天叹一声:“练武之人,何必骚包至此啊!” 久别重逢,这句问候何其耳熟,何止用他的狭长美目瞪一眼肖甲梓,见围脖对外人亲密的模样,感觉十分不爽,客套辞全免,开口先是一句召回:“围脖,过来。” 围脖听到命令,下意识地腿儿一弹,跳回何止的肩膀。还没站稳,就听到肖甲梓迅速地冒出一声:“围脖,回来。” 听到糖块的召唤,围脖欢快地跳了回去。爪刚挨上肖甲梓,身后又一声命令传来:“围脖,滚回来!” 主人怒了!围脖急忙在肖甲梓肩上踩了一下借力,扭身往何止身上跳,结果跳得太急,没有踩稳,直接从何止的肩头翻了过去,一头栽下。小家伙身手何等敏捷,栽到一半时爪子一探,死死扒住了何止的裤子,华丽丽地挂在了他的屁股上。 何止额角青筋爆爆,咬牙飚出一句:“下去!”围脖急忙想跳下去,无奈它的趾甲勾住了裤子的纤维,一时竟纠扯不出,急得一条蓬松大尾左右乱甩,远远看去,这条尾巴像是长在何止的身上,像个幻化人形的狐狸精。 肖甲梓翻个白眼,绕到何止身后,抬起一只腿,垫在围脖乱蹬的两只后爪上给它踩着借力,它这才成功地把爪子从何止的裤子上挣脱出来,落在地上,一跳一跳地跑出老远蹲着,远离是非之地,满肚子愤懑地观望——两个男人之间的争斗,关它一只无辜小萌狐什么事啊!还是隔岸观火是上上策,卷入其中狐命难保。 肖甲梓的嘴角似笑非笑:“这位大侠,很久不见,风骚依旧啊。” 何止得到肖甲梓的出脚相助,摆脱尴尬境地,却并没有十分领情,脸上敌意毫不掩饰:“我是来找我的爱徒的。你家里人说你带她来了这里。” “哪一个说的?” “大概是你家管家。” 肖甲梓不悦蹙眉:“管家怎么未经请示就泄露我的行踪?”旋即想到一点,问道:“你对他做什么了?” “点个麻穴而已。” “……”没骨气的家伙。扣他一个月工资。 “何桃她人呢?”何止不耐烦地左右张望了一下。 “你找她做什么?”肖甲梓警惕地打量着他,反问。 何止没有说“师父找徒弟天经地义”一类的废话,直接飚出极具震撼力的一句:“接她回去完婚。” 肖甲梓额角迸出火星一个,咬牙低声道:“你说什么?” “何桃没告诉你么?”何止的狭长眼睛眯得寒光闪闪,“她来找你,不就是为了拿回何家祖传信物,回去跟我拜祠堂、进洞房的?”想起在电视上看到这两块货高调公开恋情的情形,何止的牙根儿咬得咯吱一声响。 肖甲梓更是牙根儿都要咬断了。完婚?!这又是从何说起!强敌当前,他的自制力下意识的超强发挥,倒意外地冷静,压着惊怒,反唇相讥:“你不是她的师父吗?何掌门和掌门夫人,难道会允许师徒间的这种不伦婚姻发生吗?” “伦理算什么东西。”何止轻而易举把伦理二字践踏在脚下,“何家养她那么大,白养的吗?” “你当何桃童养媳么?你有问过她答应吗?” “师命如山,她敢不答应。”嚣张的神态。“她人在哪儿呢?把她交出来。” “她……”肖甲梓猛然意识到夜已很深,而何桃仍未见踪影。 焦虑的神态,被何止捕捉到了。警惕地追问:“她到底去哪里了?” 肖甲梓低眼看了一下手里的女包,声线沮丧:“……不知道。” 何止立刻猜中了几分:“你们吵架了?” 肖甲梓心虚地没有吭声。似乎是比吵架更严重一些。他虽然没有直说,但言语间分明已表态请她滚蛋的意思了。 “敢欺负我徒儿……”对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咒骂,随即就有凌厉疾风劈面而来。肖甲梓下意识地偏头一躲,堪堪躲开了何止的一记刀手。 何止一招落空,十分意外。以他在三分教是数一数二的身手,对一个身无功夫的人出手,居然没打中,实在是丢脸!眉一竖,再度出招。肖甲梓脚步一错,再一次把这一招格开,同时迅速地反击了一拳。 幸好何止躲得快,这一拳擦着他白晰的脸蛋儿掠过。但这一次何止看清了,肖甲梓用的是散打招数!而且从刚刚两招的力道可以看出,这家伙还是个高手。何止不曾料到数年前那个柔弱的小子居然练就了一身功夫,险些因轻敌而吃亏。 作者有话要说: 某摇的背字儿走得那叫一个溜啊! 发个佛光兔去去霉转转运! 某摇对不住大家,v了反而更得这么慢。卡文+无力,容我缓几天。 34小劫匪+出版公告 惊讶之下,念了一句“好小子,敢阴我”,施展开行云流水的招式,看似飘逸,实则狠辣;肖甲梓的招式就直接狠辣了,过招中尤其显露了超强的腿上功夫,带着呼呼风声直取要害,毫不拖泥带水。 围脖看势不好,为了避免自己一身华丽的皮毛被蹭到,迅速地溜到安全地带去了。 高手过招,乒乒乓乓,声势不小,酒店大门被殃及,很快,就招来一辆110警车,冲下几名警察把二人包围,有的拿着电警棍就罢了,居然还有举抢的。 在警察的大声喝止下,斗殴的两个男人终于停下,动作僵在各自的招式上,看着警察手上黑黝黝的手枪,以及对准他们的阴森枪口,二人冷汗齐下。 下一秒,两个男人优雅收招,轻松滑步,各向对方靠拢过去,亲亲热热地搭住了彼此的肩背。 “误会,误会。”肖甲梓努力和煦的笑容,因为嘴角被何止抽出的一块淤红,显得有几分凄惨,“我们两个是朋友,闹着玩呢。” 警察扫了一眼酒店转门破碎的玻璃、被踢弯的钢制门把手,又抬头看看门廊上距离地面五米处摇摇欲坠的吊灯。朋友闹着玩能闹成这样,谁信?——话说,那么高的吊灯,他们是怎么打到的? 看警察一脸不相信的模样,肖甲梓暗暗用力掐了一把何止的后背,让他配合。何止却“嗷”地叫了一声,音调十分异样,酥骨三分。肖甲梓诧异地看他一眼,只见何止蹙眉嘟嘴,一脸娇嗔地把脑袋搁在肖甲梓的肩头:“讨厌啦~~~出手这么重~~~伦家就喜欢你霸道的样子~~~”其娇嗔的表情,配上肖甲梓赐他的一个青眼圈,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肖甲梓以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没当场把这块货的脸揍扁。警察拿枪的手哆嗦了,露在袖外的手臂上鸡皮疙瘩风起云涌……肖甲梓急忙提醒他:“您把枪拿稳了!千万别走火啊!” 警察嘴角抽搐着,把武器收起,说:“二位造成酒店的损失……” “我赔!”肖甲梓急忙亮出身份证,以表示自己赔偿的诚意。 警察接过去,看一眼:“肖甲梓?肖氏的肖甲梓?” 肖甲梓立刻后悔亮出证件了。但又不能抢回来。警察对同伴说:“那,就这样吧。” 同伴问:“记录怎么写?” 该警察说:“情侣打架。” 肖甲梓一脸被雷轰状。仍把脑袋腻歪地搁在他肩上的何止,则露出一个得瑟的笑容。 这时,有闪光灯的亮光划过。肖甲梓眼睁睁看着马路对面的一名记者狂奔而去,该记者戴的一副黑框眼镜何其眼熟。 “浑蛋啊……”肖甲梓不知是在咒骂娱记,还是在咒骂何止。警察们迅速地走完程序,钻进警车拉着警笛绝尘而去。 肖甲梓肩膀一抖,把身上的不明附着物弹开,怒得斯文尽失:“你找死啊,有必要这样吗?” 何止抱着手臂,笑得十分欢乐:“这样才能把他们尽快地恶心走,看他们撤得多快!哟,多空的马路啊,还拉警笛呢,逃命呢这是。” 肖甲梓恨得牙根儿痒痒:“我现在顾不得跟你啰嗦,回头再找你算帐。” “我也没空跟你啰嗦。回头再收拾你。”何止说。又一把夺过了那只女包,“我徒儿的包我来保管!” 肖甲梓冷不防包被夺去,想要夺回来,又估计着难度不小,干脆作罢。 何止却没有就此罢休,反而再次抢上一步,扯住肖甲梓的衣领一扒,露出一片结实的胸口。肖甲梓大吃一惊,急忙按住衣领后退一大步。这火爆的镜头若是被娱记拍了去,他明天怎么见人!怒道:“你干什么?!” 何止嘴角一撇:“别想歪了。爷看不上你。月影坠呢?” 肖甲梓这才明白他方才的动作是想抢夺月影坠。忿忿道:“还给何桃啦!” “哼,那就好,算你识相。” “呸!” 两人用目光互杀一刀,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各自摸出手机拨打。围脖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犹豫着是要跟谁,被何止一记眼刀甩过来,毛一顺,灰溜溜跟上何止的脚步。 肖甲梓拨了号码,却总是占线,焦躁异常。回去完婚?跟她的师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恨不得立刻揪住这个麻烦的女人,先打一顿,再问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是要走乱~伦路线,为什么要来招惹他?为了报复她的母亲,就置他肖甲梓的感情于不顾吗?她把他当什么了? 电话终于拨通了。 “这里是七次方人力服务有限公司~”对方愉悦的声音传来:“肖总好~是不是又需要铜锣帮出动了?您在哪儿呢?咱们这就去绑您。” “绑票的事先缓一缓,先帮我找人,寻人费用另付。” “没问题!寻人是本公司的精品业务之一!寻人侦探、跟踪犬、卫星定位一应俱全,曾全程参与寻找本拉丹的秘密行动。当然这是高等机密,奥巴马他是不会承认的。” 肖甲梓被膈应得眉头直跳:“仁可图,牛皮以后再吹,你现在马上撒出人去,帮我找个名叫何桃的女人,就是上次用点穴术点住你的人的那个。” “找这个人?”仁可图的声调有些诧异,然后是一阵沉默。 肖甲梓有些急躁:“怎么,不想接活儿吗?你们不是号称最专业吗?不就是点了一指头,不至于记仇吧?” “那倒不是,请相信本公司的职业精神。不过,一分钟前,刚有别的客户委托我们寻找何桃女士了。”仁可图说。 “别的客户?”肖甲梓茫然。 “他说何桃被一个浑蛋气跑了,流落街头,不知去向,委托我们寻找。莫非……肖总您,就是那个浑蛋?”仁可图似乎很恭敬的语气,莫名够了几分嚣张。 肖甲梓有点明白了,奇道:“该不会是何止委托的你们吧。奇怪,他一个外地人,怎么知道七次方的?” “七次方声名远扬,主要是因为广告做得好啊。” “我不管,你们找到何桃,先通知我,我出双倍价钱。” 仁可图:“哎哟喂~肖总,您也是生意人,知道企业信誉是多么的重要。我们既然答应了何先生,同一笔业务就不能签给两位客户,抱歉了~” 啪,扣了电话。 肖甲梓差点忍不住把电话摔了。急得原地打了几个转,略冷静一下,奔向停车场,驾车沿着街道一路寻找,一找就是一整夜,几乎转遍了梧城的大街小巷,也没见到何桃的踪影。 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的担忧越积越重。直至黎明,东方天空微微泛白时,积了一夜的担忧几欲溃坝。疲惫一夜,不能再开车,就把车停在路边,抱了一丝希望,步行进一些车开不进的小巷,看能不能发现点线索。 结果真的让他找到了点东西。 巷道深处,他发现了一只金色高跟鞋。它静静躺在墙根下,映着黎明微微的光线,反射出晕然的光泽。何桃穿过的高跟鞋。为什么她的鞋子会丢在这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捡起这只鞋子的动作,似乎抽走了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拎在手里,前后张望,只看到不见尽头的幽深巷道,层层叠叠的蔷薇花堆在青砖墙头,堆不住,流泄而下。花影重重,却不见半个人影。 她不在这里。 没有人在这里。 他提着这一只鞋子,手扶着墙壁,在光线昏暗的巷道里,在盈满蔷薇花香的空气中,感到窒息。大脑深处响起尖利的耳鸣,世界渐渐倾斜,向他压迫过来。 何桃原本是计划回到酒店宴会厅外的寄存柜处,取回自己的包的。但走了一半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人,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人是个十□岁的少年,身材细细长长的,脸型纤瘦,肤色白皙,五官算得上清秀。引起何桃注意的,是这少年那怪异的发型:从额头至后脑勺,抿得高高竖起,染成绚丽五色,再配上少年嫩绿t恤、大红哈伦裤的青春无敌的服装搭配,使他显得像只瘦瘦的彩色大鹦鹉。 何桃眼力过人,过目不忘,何况此人有如此明显的特征。当初和肖甲梓在停车场遭遇铜锣帮时,有一名劫匪被她用点穴手点住又撕下了头套,露出一头五颜六色的怪异发型——正是那名小劫匪! 小劫匪与何桃擦肩而过时,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两眼。深夜里盛装独行的美女,自然让人感到好奇。但这一看之下,觉得有些诡异——红衣女子也在看向他,目光凌厉阴沉。 深夜,空街,红衣女人。 小劫匪只觉阴气扑面,暗暗寒战一个。加快了脚步拐进一条小巷,匆忙赶路,只盼快点到家。背后却有凉意附着不去。偶一回头,看到一袭红影尾随自己而来。森森寒意顺着脊骨蔓延至头皮,他的一头五彩发乍得更有型了。各种灵异传说纷纷涌现,小劫匪胆儿快要被吓破了,拔腿就跑。 随着背后传来一声清喝:“哪里跑!”一件金色暗器挟着凌厉风声,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光弧,直袭他的后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久没有来更,非常非常抱歉。应出版方要求剩余部分要在书上市后再发布于网络。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没能上市,我决定现在缓更一部分,等书上市后会发布结局。已跟*申请了解v,能够解v是最好,也能多少抵消些负罪感,对不住大家~ 35小死穴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小劫匪一声痛叫,斑斓脑袋被金色高跟鞋砸了个正着,狠狠摔了一跤。趴在地上抱着脑袋,用疼出泪花的眼睛向后看去,只见一袭红影疾速飘移而来,似乎是双脚离地的!果真走夜路会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啊! 吓得怪叫一声:“鬼啊!”忍着疼,爬起来就跑。只跑了两步,就感觉后背被戳了几下,麻痹感迅速传遍全身,肌肉关节僵硬,保持着奔跑的生猛姿式,挂一脸震惊表情,僵在了原地。 何桃绕到小劫匪面前,冷笑:“你跑什么?” 小劫匪一对睫毛纤长的眼睛里,满是恐惧。遇到鬼能不跑吗?万万没想到,这女鬼还会定身法啊!今天他死定了…… 何桃伸手在他耳根处点了两下,他面部的表情立刻自由了,由“震惊”变成更符合目前情绪的“惊恐”,喉头处的僵硬也得到放松,语言的功能回来了,颤抖着哼了一声:“鬼姐姐……饶命。” 何桃眉头一跳:“你说谁是鬼?” 小劫匪呜地一声,眼泪都出来了:“我错了,您是大仙!是大仙!”鬼也有自尊啊,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揭穿其不散阴魂的真实身份! 何桃意识到他真的把自己当成鬼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一袭红裙,长发散乱,再加上刚才追踪他时用了脚步飘移的轻功,再配上黑暗寂静的环境,还真……挺吓人的。 既然他把她当成了女鬼,那干脆装到底好了。阴森一笑,用低沉声音问:“带我去你的老窝。” “我的老窝?” “不带路我就……”抬起一只手,将五只涂了红色指甲油的纤指在他眼前舒展了一下,嘴角一抻,红唇间隙露出白森森的小牙。 ……就挖出他的眼睛,然后吃了?小劫匪自动脑补了血腥情节,不由得涕泪俱下。“我带带带带带路……” 何桃“飘”到他身后,纤指轻点,解了他的“定身咒”,手持剩下的一只高跟鞋当武器,押着小劫匪让他带路。走了也没几步,小劫匪就站住不走了。何桃以为他要耍花招,拿鞋后跟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警告道:“快点!磨蹭什么?” 小劫匪带着哭腔呜咽一声:“大仙息怒,小的遵命。”颤抖着手摸索出一把钥匙,走向旁边的一扇门,打开锁,哆嗦着推开门,哼哼道:“这就是小人的窝……” 何桃张眼往里一望,屋内没有开灯,黑暗中,隐约可见是个乱糟糟的小屋子,并非她期待中的“铜锣帮老巢”,大怒,喝一声:“你是在耍我吗?!”伸手去揪小劫匪的领子,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小劫匪只见女鬼大人的脸青白扭曲,一只指甲血红的爪子向他咽喉探来,神魂俱裂,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何桃的爪子僵在半空。低头看看蜷卧在脚边、脸色苍白的纤瘦少年,忽然涌上深深的负罪感。她伸出赤足踢了踢少年:“喂,你醒一醒。” 少年晕了个彻底,没有反应。她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叹一口气,弯下腰,托住少年的腋下,把他拖进了屋子里。先把他撂在地上,去墙壁上摸到灯的开关把灯打开。灯光照亮了一个一室一厅一卫的狭小空间,沙发上、地板上乱糟糟的丢着些饮料瓶子、食物纸袋等垃圾,乱得跟狗窝一样。 她皱皱眉,把沙发上的垃圾划拉到地上去,然后把小劫匪丢到沙发上。今夜看来要在这里暂住一夜了,明天再押着小劫匪去找铜锣帮的窝点,然后报警让警察端掉。进卧室转了一圈,发现客厅里虽然脏乱,但卧室里的脏乱有过之无不及。她不可能在那样一张床上睡觉,也忍受不了睡觉的环境如此恶劣。于是她去厨房找到橡胶手套和围裙,拿毛巾把头发包起来,开始打扫卫生。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内,何桃拎着抹布,扶着酸疼的腰从茶几后面站起来时,正对上悠然醒转的小劫匪的一对茫然的眼睛。他看看干净到面目全非的屋子,几乎怀疑是这女鬼把自己掳到了另一处屋子。再看看这她穿戴的清洁手套和围裙,于是,认为对方是女鬼的念头动摇了,那颗彩毛蓬蓬的脑袋混乱了。 开口问道:“你不是女鬼?” 何桃有气无力地回答:“当然不是。” “那你是妖怪?神仙?”小时候听过的河蚌精和牛郎织女一类的神话故事涌进大脑。 何桃崩溃地在茶几上趴了一趴。走近他,抬手,啪啪点了他几指头,小劫匪动作顿时凝滞。这浑身僵硬的感觉……好亲切! “想起来了没?”何桃问。 小劫匪眨眼表态。何桃解了他的穴,他往后一缩,蜷进沙发的角落里,抱着一头彩毛呜呜说:“你是肖总的保镖,会点穴的那个!” 何桃释然点头。终于给她恢复人类身份,不再鬼啊怪啊的叫她了。 拿指头一指他:“我要你带我去你们铜锣帮的老巢……不对,铜锣帮这名字是我起的。你们的组织叫什么名字?” “我们的组织?……哦,你是说我的公司?” “啊呸,一个黑社会团伙,还什么公司。” “我们公司是有营业执照的。”小劫匪弱弱地为自家组织申辩。 “营业执照?”何桃大奇。“哪个部门竟然给黑社会团伙发营业执照?那营业执照上注明的营业范围是不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什么的?” “不是的。”小劫匪委屈地说。 “哼,我猜也是打着合法生意的旗号,做非法的勾当!你们公司的注册名是什么?” “七次方人力服务有限公司。” “哎唷~还人力,是提供杀手吧!名字倒起得很有创意,不知有什么含义?” “七次方,形容我们员工多。” “是打手多,杀手多吧。” “不是的……” “还敢嘴硬!马上带我去什么七次方的大本营,看姐姐我端了你们的……”话没说完,肚子咕咕一阵叫。她干了一整夜的家务,这时候肚子饿扁了。这样子哪有力气去找别人的麻烦?“小子,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哎,算了,肯定没有。我给你清理冰箱的时候,里面只有一堆*得快要变异成怪兽的过期食物。”想起打开冰箱门时目睹的盛景,何桃还膈应得想吐。 “您连我的冰箱都……”小劫匪诧异地小声哼哼。 何桃顿时光火,吼叫道:“你的冰箱自从买了就没清理过吧!你的垃圾筒都垛出一个尖儿来了都不倒!厕所里的马桶多久没刷过了!你懒得活活变成了一头猪啊!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是猪窝!猪窝!” 小劫匪被骂得节节下矬,脸蛋儿几乎埋进了沙发垫子中间,只余一对汪汪泪眼胆怯地望着气疯的何桃。何桃发了一阵飚,坐到沙发上,捶捶腰,苦着脸推了一把小劫匪:“去,给姐姐买点吃的去。” “是……” 小劫匪急忙溜到地上往外走,身后传来何桃的一声冷笑:“哼哼,你是想趁机溜到七次方找你老大,让他带人来砍了我吧?” 他急忙拚命摇手:“我没有……” 何桃笑得阴森:“小子,你可知道,人身上的死穴是在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让矛盾冲突更加激烈,情节更加紧凑,前面大修了,一句话概括大修内容:赵稚鸣加了一层身份——小夹子的继母。 36小毛病 何桃笑得阴森:“小子,你可知道,人身上的死穴是在什么地方?”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胸腹间的部位,作保护状,惊怕地退了一步。何桃诧异道:“你知道?恩,行,知道面挺广。现在,你看看你死穴的部分有什么异样没有?” 小劫匪愣了一下,掀起嫩绿t恤,露出一片白白嫩姨的肚皮,低头看去。在他的胸腹之间、传说中死穴的部位,分明有一块深色淤紫!他惊得眼睛睁得老大,结结巴巴问:“这……这是怎么出来的?”恐惧地看向何桃,“难道……是你?” 何桃阴笑连连:“嗯哼哼,是姐姐我趁你睡着,用五毒指点了你的死穴,你看到的淤紫,是蓄势待发的剧毒。” 小劫匪眼角顿时飚出泪来:“就是说我会死了?” “一时倒是死不了。只有等那紫色完全消失、毒性侵入你的死穴时,你才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给你解毒。” 扑到何桃脚边扑嗵跪下,死死抱住她的小腿,哭叫道:“女侠饶命!女侠救命!女侠不管说什么小人都答应,小人从心到身都是女侠的,女侠想怎样,就怎样!” “噫~~~~”何桃恶寒地抖腿,费好大劲儿才把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她腿上抹的家伙踢开。“你叫什么名字?” “周小国。他们都叫我蝈子。” “恩,蝈子,现在,先给我去买份早餐,不准跟任何人透露我的事,现在你的老大不是七次方,是姐姐我,你明白?”何桃嚣张得像个女大佬。 蝈子拚命点头,开门跑出去。何桃满意地笑了,揉揉酸疼的手臂,准备先洗个澡。刚站起来,就听门外传来蝈子一声惊叫:“啊呀!这人是谁啊?” 她诧异地探头到门外去。 门外几米远的墙根下,背靠着墙壁席地坐了一人,长腿一屈一伸,脸低垂在胸前,搁在身边的一只手里捏着一只金色高跟鞋,黑色西装的肩头粘了几片墙头上落下的粉色蔷薇花瓣,一动不动。 虽然只看到小半个脸,何桃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惊叫一声,奔过去蹲下,伸手去扶他的肩膀:“肖甲梓你……” 随着她的碰触,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向一侧歪倒,她急忙接住他。他跌进她的臂弯,双目紧阖,脸色瓷白,牙关紧紧咬着,呼吸浅促。她慌得脸也跟着白了,拍了拍他的脸,毫无反应。 蝈子跳了过来:“女侠,这人是谁啊?” “帮我把他送医院!” 两人又是背、又是搀地把肖甲梓折腾到巷口,打了计程车赶到医院,再折腾到急诊室。一路上都是亲自背着他的,小劫匪细胳膊细腿的根本不顶事儿,亏他这把小骨头还敢加入黑社会! 背上驼着肖甲梓,踏进急诊室的第一步,忽然觉得有不祥的预感袭上她的心头。偏头看向值班医生——不出所料,竟然还是那个兽医!急糊涂了,居然又来到市医院,这不是把小夹子往火坑里推吗! 心一颤,转身就想走,随后跟进来、不明真相的蝈子说着“病床在这边”,把背着人脚步不稳的她扶到了急诊病床前。她着急地正要喊蝈子开溜,却见白影一闪,兽医先生飘移到了面前。心中顿时充满了绝望: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兽医先生揉揉因为值了一夜的夜班而惺忪的睡眼,认出了他们。“是你们啊。”他打了个哈欠,“把人放下啊。” 何桃莫名恐惧,浑身一哆嗦,肖甲梓就跌到床上去了。没等她说什么,兽医就拨拉开她,拿起肖甲梓的左手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说:“恢复得很好嘛!一点疤都没有留下!主要是我的技术好啊哈哈哈……” 何桃冷汗出。肖甲梓他伤的明明是右手啊。右手的伤前天已经由家庭医生拆线,疤痕还清晰得很呢。 刷拉,兽医递过一张诊断报告,上书:“复查结果:愈合良好。” 这下子蝈子终于看出不对了,插了一句嘴:“医生,我们是来看他为什么会昏迷呀!” 何桃急忙想去堵他的嘴,可是已经晚了。兽医先生重新飘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肖甲梓昏睡的脸,大奇:“上次那个麻药,这么长的药效?!” 何桃晕了。真要这么多天昏迷,不早出人命了。兽医翻开肖甲梓的眼皮,拿小手电筒查看了下瞳孔,表情严肃起来:“这个问题有点严重了。” 拿手电筒查看病人瞳孔这个动作,在何桃的印象中,似乎是用于鉴定病人“死透了没有”的手段之一,她腿肚子顿时哆嗦了,眼泪都快下来了,忘记了眼前兽医的医德和医术水准,别无选择地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哽咽道:“医生他情况严重吗?” 兽医不置可否,无比深沉地说:“得好好查查。做个脑部ct吧。我先抢救,你去交费。” 一听“抢救”二字,何桃立刻扑到小劫匪身边,手伸进他衣兜里一阵乱掏,掏出了几张票子,屁滚尿流地跑去交费了。 等她拿着交费单子跑回急诊室,正看到躺在小病床的肖甲梓的脑袋辗转了两下,正惊喜着他醒来了,却见兽医拿一根针管,将一点透明药液注入进他的手臂。 待她紧赶两步冲到床前时,肖甲梓的眼睛半睁着,但是目光越来越涣散,嘴唇微微翕动,念了两个模糊的字,又昏然睡去。 何桃捧住他的脸虽喊了几声,也没有反应。不过除了昏睡不醒之外,呼吸似乎平稳了许多。 蝈子小心翼翼说:“女侠,刚刚这人醒了,情况还好啊,可是医生他,给打了一针镇定剂就……” “镇定剂?!”何桃惊悚。 兽医得瑟地说:“没错。刚刚病人醒了一阵,状态很焦虑啊,不住地念什么‘核桃,核桃’,我问他要什么,他就说要核桃。这是典型的恋物癖啊!为了缓解他的焦虑,我就对症下药,注射了一支镇定剂让他情绪稳定下来。你看,现在多稳定啊!” 兽医眉飞色舞地在病历上刚刚写下的结果秀给何桃看。何桃扫一眼“治疗方案”,其中有一句:给他足够的核桃,可以缓解症状。 何桃的嘴角抽搐一下:“兽医!……一个昏迷的病人,有必要注射镇定剂么?” “……”兽医沉吟了,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说:“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要不,先去做脑部ct,看看结果再说。” “我们不做了!”何桃声泪俱下,在蝈子的帮助下把肖甲梓托到背上,驼着就跑…… 走廊里,蝈子小小声说:“钱都交了,不做一个,钱不是白花了吗?” “钱有命重要吗?!再治就给治死了!”身穿晚礼服、脚蹬沙滩拖(蝈子的鞋)、背驼大帅哥的女人暴躁异常。 蝈子摸摸付了打车钱、交了ct费后所剩无几的纸币,肉疼得黯然泪下——敢情不是花的你的钱啊! 37小解药 回到蝈子的住处时已近中午,肖甲梓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继续昏睡着。何桃把他安置到蝈子的床上,查看了一下呼吸和脉搏,觉得没什么严重的情况,目前的昏睡不醒应该只是因为镇定剂的作用。 她跟蝈子吃了一点路上买的食物,坐到床头,看着肖甲梓沉睡不醒的脸,忧心忡忡嘀咕道:“怎么会晕在巷子里呢?”她昨天打扫了一夜的卫生,再蹿了一趟医院,此时困顿得睁不动眼睛。 靠在床边昏昏欲睡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去到客厅,把正在无聊看电视的蝈子一把拎了起来,威胁地点着他秀气的小鼻头:“小子,千万不要企图报信给你老大邀功领赏,更不要趁我睡着打他的主意,更要记得你的死——穴,恩?” 蝈子含泪哼哼道:“我不会打他的主意,我对男人没兴趣。” “……谁说你对他有兴趣了。”何桃审视着他,“你不认得他?” 蝈子摇头。 何桃叹气。身为绑匪,连目标人物都认不出来,这什么资质啊。他家老大瞎了眼会收这种小弟!把小家伙放回沙发,怜悯地拍了拍他的彩毛:“乖,老老实实给我呆着,等我睡一觉再说其他。” 蝈子急忙点头。 耍完了威风,她回到卧室,坐在床边,在床沿上趴了一会儿,只觉俯趴的动作得肩颈沉重,十分不舒服。抬头打量一下被肖甲梓占去一半的床。小床还算宽敞,但再宽敞她也不能挤到他的身边去。 这个时候静下来,宴会上分开时他说过的话,难免浮现在面前。 “你早就准备好了的,步步算计,步步为营……你还有什么是真正在乎的?……” 字字如刀。 如果他醒来发现她挤在他身边,是不是又要说她在企图什么了? 想了一想,还是爬到了床上去,但是缩到了床的另一头,蜷了一蜷,蜷得像一只猫一样,没有碰到他的脚半分。这样就舒适多了。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原本盖在肖甲梓身上的一条薄毯盖到了自己身上。欠起身子向床的那一头看去,那里已空空如也,只余枕上柔和的褶皱。急忙翻身起床,四处乱看,却不见他的踪影。跳下床,赤脚跑到客厅里去,只有蝈子一人坐在沙发看电视,怀里抱着一包薯片,嘴巴里塞得满满的。 何桃慌张地问道:“他人呢?” 蝈子嘴巴塞得太满,含混不清地回答说:“呜嗯呜嗯。” “已经走了?……”何桃喃喃地替他翻译出来,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两步,又站住,心里忽然空落,眼神也变得空落。“走了多久了?” “呜呜呜呜。”蝈子说。 没听明白,听明白也没意义。她站在门边,手脚有些失力,靠着墙,目光散散地不知落处。也好,她原本还发愁他醒来时会觉得尴尬,这下子不打照面就离开,问题迎刃而解。他真聪明啊。可是她心口泛上来的酸苦味道是怎么回事? 洗手间内忽然传出哗哗水响,接着门一开,走出一人来,目光凉凉地落在她的脸上。 “肖甲梓……”她脱口小小惊呼了一声。他还没走啊。四目相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中因为看到他而瞬间亮起的光匆忙地掩起,一时冷场。她低下头,向一侧让了一步,把路让出来,好让他走。 却有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冷声说:“还我。” “什么?”她茫然抬头。 “月影坠。”她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领口——月影坠她已经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同时做出一副苦脸来。好不容易拿回来的东西,她可不想还回去。 他瞥她一眼:“不还是吧?” 她哼唧道:“我得把它带回去的。你都给我了,干嘛要回去?” 他额角迸了一个火星,硬生生把一句“带回去完那*的婚吗”憋了回去。他突然决定不告诉她何止的到来。 点点头,朝里屋走去,往小床上一躺,闭目养神。之前犯病带来的虚弱还没有完全恢复,脸色有些苍白,衬得眉睫墨描一般。何桃愣了一阵,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小声问:“你不走么?” “我走不了。”他的眼睛睁也不睁一下,似乎打算睡一觉。 “为什么?” 他抬起一只手,把手中的一小本本晃了晃:“我有医生证明。恋物癖。迷恋对象是核桃。” 她定睛看了一下,居然是兽医开的那份诊断书。 诧异道:“谁带回来的?” 坐在外间沙发上的蝈子听到了,咽下了一嘴巴的薯片,插嘴说:“我带回来的。挂号单子、ct费单子、打车的车票我全带回来了呢,那是为他花的钱,我要找他报销的。” 她回头怒指一下:“抠门!” 蝈子下意识地抱住他的“死穴”,往沙发角一缩,小脸儿上满是惊恐。 “兽医开的诊断书无效!”她忿忿说道。 “人家是主任医师呢。” “主任医师?哼哼,好吧,那你看看他写的啥,明明是‘核桃’,干果的核桃……”一边说,一边急躁地上前想抢。 肖甲梓却把诊断书往上衣内口袋一塞,她的手跟着追了一下,探进了里层的衣服。他躺着不动,只把眼睛睁开一道缝给她一个冷冷的睨视。她急忙把手抽出来,手指蜷起,手心里残留着按住他胸口时心跳的搏动。 墨色的眉扬了一下:“这是病,没办法。” 她看着脚尖,声音干瘪地说:“肖甲梓,别扯了。” “怎么是扯呢?我昨天都犯过一次病了。” 她忽地抬头看他:“你昨天晕倒,不是因为累的、饿的、或是别的什么?” “当然不是别的原因了。”他的声音低哑下去。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何桃不在,代替何桃的银坠子也不在。好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好像黑夜永远也等不到天亮。 她默默地没有回答。半晌,忽然抬手捂住自己胸前的月影坠,警惕地,后退了两步。盯着他,说:“不,你都还我了,别想再要回去。” 肖甲梓咬牙:“反正,这病就这样了,把月影坠还我。” 她捏着坠子不肯撒手:“可是,月影坠很重要的,必须带给师父。” 他的额角再度火星儿一迸。带给师父?带去结那不伦之婚吗?不过,似乎还有另一个办法。嘴角抿了一抿,浑似不在意地说:“这样啊……那月影坠还他好了,你留下。”平平的语调。 “什么?”她震惊了,“你把我当什么?” “解药。”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会继续更新~ 某摇新坑 求热场~\(≧▽≦)/~ 38小失踪 “解药。” “肖甲梓!是你亲手把月影坠还我的,你想反悔?” “就是反悔了,怎样!我又没料到会犯病。”他坐直了身子,声音不大,却是理直气壮。 之前看在这个人生病的份上,解药已经忍了很久。在酒会上,这个家伙当众撕裂她的衣服,将她按在门上强吻,揭穿她夺人男友图谋家产的“阴谋”,然后让她滚蛋的。她一直在下意识地回忆当时的情景,至今无法面对那样的狼狈模样被赵稚鸣、容落落、容妈妈围观了的事实。 他让她滚,她也决定滚了,这个时候他又跑到她的面前,把她称作解药? 面对如此的耍无赖,解药的火爆脾气终于被戳爆了。片刻的沉默间,一直忍让的目光变得寒凉,泛着冷冷的光。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我这样阴险的女人,怎么会是解药,是毒药吧。你既然抛不开那些阴谋论的猜疑,让我留下又算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能接受,也不肯放走,这算什么?” 肖甲梓眼睫间闪过飘忽不定的阴云。这犹疑的神态没有逃过何桃的眼睛。 她的心中掠过酸涩的苦味。他终归还是不信她。此时想要赖在这里,不过是孤独恐惧症犯病后的虚弱导致的一时冲动,片刻私心。待略略清醒,他还是会冷静地把继母、继母的女儿之类的词语排来排去,比来比去,终将还会将她摆得远远的,离的越远,越清净。 最后剩给她何桃的,是希望重燃、又再次踩灭的痛苦失落。 她何苦要陪他玩这种情绪的过山车呢?她陪不起。 她向旁边闪了一下,再度把路让了出来。“有病吃药,与我无关。你走吧。”眼睛不看他,视线投入墙角的影子里不知落点。 他看着她清冷的侧脸,只觉一阵心灰。他知道,因为赵稚鸣的关系,她跟他之间隔了难以逾越的鸿沟。他无法说服自己无视这层关系。自己既然过不了心里这道槛,再任性下去,便是十分不负责了。 默默站起来,与她擦肩而过,离开了这个小出租屋。 何桃站在原地,脸都没有偏一下,良久一动不动。 第二天。快递员敲开了蝈子家的门,送进来两只大皮箱。“何桃签收一下。”快递员说。 何桃看了看箱子上贴的发货单,字迹歪歪扭扭的,发件人签的是娅德的名字。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何桃留在在肖氏酒庄里的日用品和衣物,还多出来很多衣服和用品,一看就知道是娅德自作主张送她的。 当然了,是肖甲梓吩咐娅德把东西寄给她的。他连个快递单都不肯写呢,宁可交给汉字书写水平极差的娅德去写。签收了两个箱子,另一个箱子开都懒得开,就靠墙放着了。 坐在沙发上,看着墙边的两只箱子,只觉得情绪恹恹的,心中一片黯淡灰色。就这样……结束了。或许以后再也不会相见。 然而她只忧伤了十分钟,门就被重重地推开,闯进一个人来,赫然是她正在想着再也不能相见的肖甲梓。她惊怔地呆呆看着他,一时间以为是幻觉。肖甲梓四下里打量了一圈,冲到她的面前急冲冲问道:“尧乖来了吗?” “尧乖?……没啊。” 冷汗沿着他的额滑下。 何桃终于从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问道:“尧乖不见了吗?” “娅德说,最后见到尧乖时,他在闹脾气,说要来找你。” 何桃呼地站了起来:“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在哪里啊?” 肖甲梓摸出手机,打给管家:“还没有找到尧乖?……报警了没有?……什么?失踪24小时以上才接警?24小时会发生很多事好不好!……都给我出去找,酒庄的所有工人也都停工给我出去找!……有线索随时跟我联系。” 他挂上电话时,额上已浮了一层冷薄汗。急急地向外走去。 她急忙跟上去:“你去哪啊?” “去找。”声音已是压抑不住的焦躁。 她说:“我也去。”走到门口又回头指住蝈子,凶巴巴说:“你!” 蝈子一缩,胆怯地应道:“我……” “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不准跟外界联系!”横着走到蝈子面前,伸出爪子:“手机交出来!” 蝈子含泪交出手机。 她收起手机,霸气地戳了他的脑门两下:“要乖哦……” 见小家伙完全被威慑住,她这才放心地转身出门,喀嚓落锁。浑然不顾门里传出的蝈子委屈的呜咽声,一溜小跑地跟上肖甲梓。 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他线条紧绷的侧脸,以及眼眸中要着火般的焦急。轻声安慰:“你不要急,小孩子说不定是在捉迷藏,过一会儿自己就跑出来了。” 他仿佛没有听到,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我知道没有父母陪伴长大的感觉,像个富有的弃儿。当年那个孤独恐惧症迟迟不好,大概也是因为在生病期间能得到父母的关心陪伴,潜意识里不愿意好起来。爸妈离婚以后,跟我们的关系各自都更疏远了。我发誓不让弟弟的童年感觉那种孤单,不管多忙,也要把他带在身边。即使没有父母陪着,也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如果我把他弄丢了,我,我……” 一边说,一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眼神焦虑又茫然的乱看,显然是急火攻心乱了方寸。 何桃一把拉住他的手,大声叫他:“肖甲梓!” 他茫然回头,眼神在她的脸上慢慢聚焦,终于有些清醒,再看看周围,明白过来这样的寻找方式只是徒劳无功。 她轻声说:“尧乖只是不见了一会儿而已,你怎么就慌成这个样子?” 他扶着额,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已冷静了许多。对着她牵强一笑:“我急糊涂了。你说的对,不过是一会儿而已,也许很快他自己就跑回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他不见了,就怕的要命。大概是小时候被绑架的经历,形成阴影了。生怕同样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话音突然顿住了,神情变得紧张,哑声重复了一遍:“同样的事!” 何桃没听明白:“什么?” 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我要去酒窖看看。” “酒窖?……你是怕尧乖像你小时候一样被绑架,藏进酒窖?不会吧,不会那么巧吧。” “不去看一下我不放心。” “有这个担心的话,就打电话回去,让家里的人查看一下哪。” “当年绑架我的,就是家里的仆人。”他的眼底已压抑不住极端的情绪。 何桃见他显然已被可怖的记忆抓住,执念不可抑制,那就陪他好了。“那就回去看看吧。” 回到肖蕴酒庄,娅德等人大概都散出去找肖尧乖了,酒庄只留了几个看门的,冷冷清清。两人径直进到酒窖里去。在进酒窖之前,肖甲梓甚至抄了一把铁棍拿在手里。 沿着阶梯进到低于地平线七米的酒窖,每下行一步,空气就阴凉一分。及至到底,肌肤已被凉意浸透。 39小治愈 两人在迷宫般的巷道中漫无目的的寻觅。肖甲梓的眼眸亮得吓人,又有几分疯狂的涣散。越寻找不到,越觉得尧乖是被隐藏在某个甬道中经受着恐惧的折磨,脚步匆忙,竟跑了起来。 何桃也跟着东张西望,重重的酒香溢在身周,走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桔色的灯光映花了眼,亦或许是因为嗅多了酒的味道也会让人微醺,两人的脚步都有些踩在云端般的飘浮。一不留神,竟在一个三叉口的地方跟他走岔,急忙退回来找时,又不见了他的踪影。 她顿时有些慌了。他落了单,又犯病可麻烦了。站住脚步,冷静一下,闭上眼睛,凝聚耳力倾听。终于捕捉到脚步声和有些急促的喘息声。沿着声音找去,很快找到了肖甲梓。他手扶着巨大的木桶,脸色已是发白,额上浮了一层薄汗。 看他情况还好,她稍松了一口气。看到她出现,他眼中刚刚涌现的惶恐消减下去。心中偏激的紧张随着体力的消磨也已平稳了一些。背靠着木桶,转过头,对着她一笑:“我是不是跟神经病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瞳中闪现一抹疼惜:“发神经也没什么啦。尧乖不会有事的,放心啦。” 她的指尖不小心掠过他的耳际,不知触动了什么,他的眸底有柔光闪动了一下,一时沉默。寂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了音乐声,吓了两人一跳。她手忙脚乱地摸了半天,才摸出一支手机来——没收的蝈子的手机,正狂唱不止。来电显示一个座机号码。蝈子的电话,接还是不接?何桃犹豫一下,按下通话键。 话筒中,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女侠……你们,是去找一个小孩吗?” “蝈子?!”她这才记起蝈子家还有一部座机。她只想着没收他的手机,却忘记了座机,做事真是太不周密了。答道:“是啊。是在找一个小孩。你怎么……” 紧接着,话筒像是被人夺了过去,传来响亮的童声:“桃姐姐!我是尧乖啊!” “尧乖!”她惊喜交集,大叫了一声。手机接着就被肖甲梓夺去了。 他对着手机问了几句,然后是一通怒吼,最后恶狠狠威胁:“你我呆在那里,哪里也不许去!” 啪地挂了电话,余怒未消地骂了几句。何桃半天才听明白:在娅德整理行礼准备给何桃快递过去,肖尧乖在旁边听出行礼是要送给哥哥的,就趁人不注意钻进箱子里躲起来,连同行礼一起被送到了蝈子的住处。一路晃悠着睡着了,刚刚醒来从箱子里钻出来,跟蝈子来了个大眼瞪小眼,一番混乱之后,蝈子总算是悟出了点啥,就拨打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联系上何桃。 知道了弟弟的下落且安然无恙,肖甲梓给管家打了电话报平安,让大家放心。 做完这件事,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去,背抵着木桶,慢慢坐到了地上,叹一声气,又抬眼笑笑地看了她一眼:“我瞎紧张的样子,傻不傻?” “挺傻的。”她笑着说,“我们快去找尧乖吧。” 手腕却忽然被他握住。他仰脸看着她,眼中是懒倦的疲惫。“走得累了,歇一会儿再出去吧。”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极度紧张后,刚刚放松下来,头脑带了几分晕眩,需要稳一稳。 何桃默认了。也跟着坐在地上。想把手腕抽回来,他却没有松开。于是她也就任他握着。 这样寂静的环境,几乎感觉得出时间流淌过去,在皮肤上滑过,留下轻微的触感。在这与世隔绝的深深地底,俗事羁绊被甩在那远远的地面,像是无关紧要的浮云。肖甲梓静静看过来的眼神,清澄如夜空,一如当年那个单纯的少年。她知道,一旦走出酒窖,回到地面,顾虑和猜忌会一层层蒙到他的眼中,疏远到谁也看不清谁。 或许是因为地底太过寂静,耳朵捕捉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渐渐的,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乒乒乓乓的挖掘声。隐约的男人的对话声。轰轰的机器声。似有似无,遥远,模糊,断断续续回响在酒窖的深深隧道里。 她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小声问:“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他也以极低的声音回答。 她惊疑不定地问:“酒窖里应该没有人啊,怎么会有这些声音?” “当年,我被困在这里时,就听到过。这些声音,应该是酒窖建造时工人们发出的声音。” “建造时?!”她惊吓之下的声音猛的高了几度,又急忙捂住了嘴巴,镇定一下才小声问:“不是说这个酒窖建成一百多年了?” “是啊。” “那岂不是……”一个“鬼”字差点脱口而出,硬生生咽了下去。在这种阴森森的环境下提及这个恐怖的字眼,会不会招之即来?恶寒颤抖…… 他握了一下她的手腕:“我曾经找专家来研究过这个异象。专家说,确实难以解释,但是以科学的角度推测,应该是酒窖的巷道回转角度和墙壁的材质在特殊的巧合下,具备了‘录音’的功能,‘录下’了多年前的声音,在特定的温度、湿度和空气流通的作用下,偶然会‘播放’出来。这个现象,也成了肖蕴酒庄吸引游客的一大热点呢。” “那么,就是来自时空那端的声音了呢。”何桃听到合理的解释,心神略略安定了,果然是科学使人勇敢!这时候她有人陪,有科学解释壮胆,还是怕得心肝儿暗颤。想到当年的这个地方,幼年的肖甲梓从昏迷中苏醒,头上的伤口流着血,独自面对黑暗迷宫般的隧道,恐怖的幽灵般的声音,该是怎样的恐惧,怎样的绝望。 想到这里,感同身受。偏脸看了一下肖甲梓,惊觉他的目光已有些涣散,呼吸也十分不平稳。同样的环境,诱发了深埋的病根儿。她急忙抬手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安慰道:“小孩,不要怕,我陪你。” 听到这样的称呼,他闭了一会儿眼睛,脸慢慢搁在她的肩膀。意识里,回到那个可怕的时刻,变回那个黑暗中挣扎的少年,只是不再孤单。她的手臂环着他的颈子,他感受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暖,她的唇触在他的脸颊,呼吸轻盈,她的温暖体温一点一点浸入他的肌肤。 他昏沉的样子,像是陷进记忆里徘徊不出。她意识这是清洗他记忆的时机。用柔和的声音念道:“你不是独自在这里。有我陪你。不用害怕。我一直陪着你。”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几乎能够听到记忆深处伤口弥合的声音。良久,像是从梦中醒来,眼睛半睁开,睫间懵懂如水。这一刻忘记了世间所有的羁绊,所有感官触及的唯有她的温暖。如有雾气掠过两人的脑际,不知是怎样就吻在一起,只觉时间静止,如酒醇香。 他们是如此专注于清除特殊环境不良记忆这项工作,忘记了那些亦真亦幻的杂音,忘记了酒窖的阴凉昏暗,以致于一群人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边并兴趣围观的,都没有注意到。 惊醒他们的,是娅德的一声叹息:“我们找得好苦,你们倒是躲在这里很享受啊。” 地上相拥的两人醒悟过来,急忙分开,匆匆站起身来,尴尬地看看围观者——兴奋的娅德,猥琐的管家,羞涩的狄叔。 “留守的工人说看到你们进来了。我们不放心就进来看看。”娅德端详一下两人绯红的脸色,“呃,我们似乎是进来得不是时候。你们继续,我们撤。”不容两个当事人回答,就想领着部队撤出腾地方,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何桃:“对了,那个,用完了吧?你们先等会,我再拿一些送下来。” 何桃一脸迷茫不知她说的是什么。眼看着娅德的背影越走越远,才反应过来。一声怪叫:“不要,不要,不要了呀……” 肖甲梓迷惑地问道:“她说的是什么?” 何桃闪烁其辞:“没什么,没什么啦。” “我去问问娅德。”他做势要走。 她急忙拉住他,仍用一只手遮着眼睛,无可奈何的坦白交待:“是套套啦!娅德这个事儿妈……” 40小暖床 她急忙拉住他,仍用一只手遮着眼睛,无可奈何的坦白交待:“是套套啦!娅德这个事儿妈……” 原来如此。想来那两个套套是娅德硬塞给她的。他看着这个以手遮眼就以为躲严实了的家伙,眼底涌起的雾气般模糊柔软的懊悔。这个笨蛋,能有几分心机?她有图谋别人家财的能力么?是他自己心机太重了,也把别人想得过于复杂了吧。他怎么会,连何桃都信不过了呢。 握着她的手不禁紧了一紧。 她这时才醒悟到自己的手腕依然被他握着。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抽了回来。他的手悬在半空滞了一滞,空空的手心一阵虚冷。终是慢慢落下。 理了一下领口,清清嗓子,问道:“你……跟你妈妈联系了么?” 这个话题一提,何桃的心中便是一冷。仿佛是回到现实的一个提醒。这倒是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提及她和赵稚鸣之间的关系。她摇摇头,眸色凉凉的:“这件事,容妈妈不会透露给她的,你也要替我保密。” 他的神情晦涩不明:“你不跟她相认么?” “我不会跟她相认的。” “何桃,做赵稚鸣的女儿,好处还是很多的,你能生活得更好。我相信,爸爸他,也能接受这件事。”他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她能过得好。 她歪脸看着他,眼中闪过讥讽的笑意:“为什么能过的更好?掌门和夫人待我亲生女儿一般,我何苦要跑去做人的污点?我在三分教过的很好,谁都不需要,哪里也不想去。” 昂一昂傲气的脑袋,转身向外走去。 她这是要直接跑回三分教过她的幸福生活了么?他的脾气有些莫名暴躁。几步追上去,沉默地与她并肩而行。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干什么?” “去接尧乖。”他沉着脸说。 哦,对了,尧乖还在蝈子那里呢。 两人回到蝈子的住处时,开门进去之前,先趴在门上听了听。门里面传来“嘣——叭、嘣——叭”数声奇怪的声音,然后是肖尧乖乖张的童音:“报告酋长,彩毛巨鸟兽已经被我的弓箭射成了刺猬!” 然后小家伙粗了嗓子,一人两角地扮演酋长:“那我们把它烤着吃了吧,你先去拔一下毛。” 接着,就是蝈子的一阵惨叫:“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哇哇哇哇……” 何桃和肖甲梓对视一眼,赶忙开锁进去,只见蝈子趴在地上,肖尧乖则霸气地骑在他的背上,肩上挎了一只简易制作的弓,一对小爪子撕住了一撮彩毛儿。蝈子手护住脑袋,泪花儿四溅。 何桃急忙跑过去把蝈子救出来,肖尧乖则被肖甲梓拎到了一边。 蝈子含泪一把抱住了何桃的腿:“呜呜,女侠救命,这小家伙好可怕,好可怕。” 肖尧乖则欢欣无比地扑进哥哥的怀里:“哥哥~我好想你哦哥哥~” 肖甲梓把在怀中腻歪的小家伙拎开一须距离,冷冷逼视:“你怎么来的?” “我躲在箱子里被提来的,谁都没有发现,嘿嘿。”家伙还满脸得意的样子。 肖甲梓点点头,突然一把把娃娃按在膝盖上,扬起巴掌,对着小屁股叭叭叭一顿揍:“谁让你钻进箱子里的!不怕闷死吗?闷死怎么办?打你个调皮捣蛋的家伙!” 何桃急忙上前阻拦,奈何一时抢不过肖尧乖来,情急之下把自己的手背垫在他的屁屁上,肖甲梓最后的几巴掌就抽在了她的手上,手背顿时变得红红的。他见状停下抽打,她趁机把肖尧乖抢了过去。 肖尧乖躲在她身后,抱着她的腿哇哇大哭,一边悲愤地嚷嚷:“桃姐姐在包里藏过,围脖也在包里藏过,为什么我不能藏,为什么只打我,呜呜,为什么只打我一个……哥哥偏心!偏心!偏心!” 听着这愤怒哭诉,何桃眼前出现浮样一个场景:她,肖尧乖,围脖三个一排跪在地上,肖甲梓手持皮鞭,轮流抽打…… 好不容易哄好了尧乖,何桃把小娃娃朝肖甲梓身边推去:“尧乖跟哥哥回家吧。” 小家伙忽然露出一脸惊恐,猛地折身扑进何桃怀中,死死攀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哭叫道:“我不要跟哥哥,哥哥打人,哇哇哇……” 折腾了半天,何桃汗都冒出来了,也没能把小娃娃从身上扒下来。肖甲梓揉着被吵得疼痛的太阳穴,走进卧室里,往床上一躺,哼哼道:“别闹了,累死了,住一晚就住一晚吧。” 肖尧乖顿时一个猫跳从何桃身上跳下来,发出一声欢呼:“噢~不走罗~”跑去拖住蝈子的手,“怪兽,我饿了,你这里有吃的吗?” 蝈子含泪怨念地瞅一眼何桃,敢怒不敢言,拖着小拖油瓶儿去做饭了…… 晚上。肖尧乖穿了肖甲梓的一件t恤当睡衣,趴在床上,仍是呜呜的不消气,抱着枕头哭诉:“怪不得哥哥不回家陪我睡,原来是跟桃姐姐在这里睡!留下我一个人睡,你们两个偷偷在这里一起睡,不公平!哥哥不陪我睡,桃姐姐不陪我睡,围脖也不陪我睡!呜呜呜……” 一左一右陪在娃娃两侧的两个大人,听得脸上红潮阵阵,对发怒的娃娃又无计可施,只能任他凭借想像力尽情地造谣。及至听到最后一句,何桃疑惑道:“咦?为什么围脖也不陪你睡?它去哪里了?” 肖甲梓心中一凛。可不能让她知道他师父来寻她——要带她回去完那乱了伦理的婚。急忙接话:“可能是看上附近的小母狗什么的,约会去了吧。”唔,这个说法似乎更乱了伦理,直接突破了种族的界限。 “哎……”何桃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们围脖有老婆的,是渡月山的一只漂亮母狐哦,人家可是很专一的!再说了,狐狸怎么能跟狗约会呢?” “因为附近没有狐狸。” “我们围脖才不会那么耐不住寂寞!它要敢出轨,我就替它老婆教训它!” 看她捏着拳头,一脸正义的样子,他忍不住笑,灯影在眼里闪动,如温暖的焰。 肖尧乖哭着哭着趴在床上睡着了。床头亮了一盏台灯。何桃跪在床上,轻轻掀起t恤,露了他的小屁屁上高高肿起的指印。她皱着眉咝咝吸冷气,低声斥道:“你下手真重!他偷偷跟来,还是不因为想你了?” 坐在肖尧乖另一侧的肖甲梓,看到弟弟的红肿屁屁,也暗暗后悔打重了,却依然嘴硬:“谁让他做危险的事的。还不是某些人……呃,某个人和某只动物做的好榜样。”一边递上消肿的药油。 她把药油轻轻抹在那圆滚滚的小屁屁上,睡梦中的小子大概是感觉到药物带来的舒适清凉,惬意地哼哼两声,吧唧两下嘴巴。 两个人忍不住微笑。 他忽然捉住她的手,拖到眼前细看。她的手背分明也红红的,是护着肖尧乖时被他误伤的。“也涂点药吧。”他说。 “哎,不用。我练武之人,自愈能力强。” “以后我打孩子,不要护着。” “不护着怎么行?下手没轻没重的。”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手垫着。” 两人在灯下,守着一个娃娃,轻声地你一句我一句,忽然间都静默了。这样的情形,像极了一个温馨的家庭片段。暖意融融,挥也不散。蝈子的房子太小,也没有多余的被褥打地铺,原本住宿问题是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幸好肖尧乖掺和进来了,胖小子横在中间隔开,两人共处一室、同卧一床也不觉得太尴尬。 何桃闭着眼睛,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皮肤上的微微烫烙。这一夜,辗转反侧,着实的没有睡好,直到天快亮时才迷糊睡去。 何桃起床时,有意放轻了手脚。肖甲梓还是被惊扰到,下意识地闭着眼睛伸手抄来。她急忙把肖尧乖往他那边推了一下。他就势抱住了这一团肉肉,又安稳睡去。何桃犹豫了一下,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月影坠,轻轻放到他的枕边。 昨天在酒窖里他险些犯病的模样让她不能放心,如果她不能陪着他,还是把坠子留给他的好。师父那边……再想办法应付吧。 何桃从肖甲梓的皮箱里翻出一件衬衫,到浴室换上。衬衫太过肥大,就在腰间打了一个结。然后找了蝈子的一顶棒球帽戴上,把长发全都藏进帽子里,帽沿儿低低压在眉际,一对大眼睛藏在帽沿的阴影里,依然隐不去亮彩,显得英气勃勃。来到客厅,把沙发上的蝈子拎起来晃了晃:“小声点。咱们走。” 蝈子睁眼看到她的打扮,吃了一惊,盯着看半晌才认出她来:“女侠你好帅啊。” “是吧?嘿嘿,我也觉得我扮男人挺帅的。”她美滋滋露出一排小白牙,这么一乐,妩媚的女子气又尽显。 蝈子没有睡够,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问:“女侠你女扮男装,是要去哪儿呀?” “乔装改扮,去你们老窝。”“不带他一起去吗?”他指了指卧室。 “带他?你是想把他引到你们老窝里羊入虎口吗?小子,你敢在我面前耍花招!说!你到底认不认得他!”揪着他的领子恶狠狠晃了晃。 “呜呜,我不认识他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什么也不说了,什么也不说了……” 41小生猛 何桃把他揪到门外,小心翼翼地关好门,把蝈子逼到墙根儿再拷问一番,确信他提出带上肖甲梓只是随口问问,这才放过可怜的家伙,押着他前往铜锣帮的“匪巢”。 两人下了出租车,何桃站在一座气派的大厦前,抬头仰望,那排金光闪闪的大字:“七次方人力服务有限公司”,几乎要闪瞎了她的狗眼。 “什么?!”她义愤填膺,“黑社会居然挂这么大招牌吗?现在的黑社会都这么嚣张了吗?!”心中原来计划探探七次方底细就报警的想法被打击了个半死。看七次方这排场,后台肯定不是一般的硬啊,说不定政府官员都有股份呢,她一个小小民女,又没什么实物证据,想用报警的方式扳倒他们,希望很渺茫。一时想不出对策来,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 “我们不是黑社会……”蝈子一声抗议的微弱哼哼,泯灭在何桃一记藐视的眼刀中。 她凶巴巴戳了戳他的胸口:“放老实点,记得你的死穴!带我进去,如果有人问,就说我是来报名加入你们的。” 蝈子战战兢兢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七次方的大门,蝈子掏出一张卡,在员工打卡处打卡。跟在后面的何桃忍不住又开始说三道四:“黑社会也要打卡哦……” 再环顾一楼大厅,啧啧,还有接待前台呢。她打量着前台的美女,想入非非。想像场景如下: 一脸横肉的客户杀气腾腾来到前台:“美女,我要砍一个人。” 美女邪魅一笑:“卸胳膊还是卸腿?” …… 正幻想得欢乐,只见前台美女朝着蝈子招招手:“蝈子,怎么两天没上班呀?你们部门主管都发火了。” 蝈子懊恼地瞥一眼何桃,说:“我遇到点事,忘记请假了。” 美女注意到何桃,微笑招呼:“请问您……” 蝈子急忙接话:“他是来应聘的。” “那么请到人事部。” 何桃无语望了一下天花板。人事部。居然还有人事部。现在黑社会组织的都采取现代化管理模式了吗? 蝈子说:“我带他去就可以了。”带着何桃进入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何桃又是惊讶、又是鄙视的情绪压抑不住,忍不住吐槽:“你们居然还有人事部!” “那当然了。我们公司部门设置很齐全的,分工明确。主要有董事会,财务部,审计部,市场部,业务部,战略研究部,后勤保障部,广告部,工会……” 何桃忍无可忍了:“还有工会?!啊呸!有谁会保障杀手的工作权益哦!” “女侠,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有些事情是商业机密,我私自告诉你是要受处分扣奖金的。等我请示一下我们主管,看能不能透露一二……” 何桃受不了这样规范的用辞用在描述黑社会的行为上,返身用指甲把电梯里的镜子挠得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当她跟着蝈子进到七次方的业务部,看到与一般公司无二的玻璃墙、格子间、电脑、桌上堆积的材料、埋头忙碌的员工时,已经见怪不怪了。唯有一个关着门的房间挂了一个特别的门牌:化妆间。何桃暗奇:现在的黑社会是有多骚包?砍人前还要化化妆哦?她悄悄把化妆间的门推开一道缝隙。里面的衣架上挂着各种霸气的行头,从黑西装到破牛仔一应俱全,木棍砍刀琳琅满目,墙壁上更是赫然挂了几只铜锣。 回头看看格子间里忙碌的十几名白领状员工。感情他们平日里伪装成白领,出去砍人时再打扮起啊!狡猾! 一间挂着“主管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里面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探半个身子,对着蝈子指了一下:“周小国!你无故旷工两天,电话请假都没一个,这个月的奖金没了啊!” 蝈子“呜”了一声,一头彩毛耷拉了:“是,头儿。” 主管缩回门内,咣地关了门。 何桃眼底微光一闪。扫一眼忙碌的员工们。这帮家伙虽然人多,但个个看起来柔柔弱弱,根本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警惕性极差,对于进来一个陌生人居然毫不在意。作为黑社会分子,这些人真是太不合格了。她的嘴角抿过一个邪气的笑,脚步挪移,身形飘忽,在办公室内的众人间飘行了一遍,转眼间回到原地。 蝈子只觉眼前一花,疾风掠过。定睛看时,却见整个业务部的办公室内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dvd,同事们的动作僵滞在了一瞬间,或埋头打字状,或伸手按复印机状,或抱文件行走状。他目瞪口呆站了半晌,愣愣转头看何桃:“女侠……为什么这样对他们……” “简直太容易了。”何桃无比轻松地将落下帽际的一缕细发抿回帽际,“铜锣帮果然是一帮草包。” 主管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胖主管冲着外面怒吼道:“一个个的不干活都站着不动干什么呢”一通怒吼之后,见手下们还是纹丝不动,感觉事态有点诡异了。惊悚的目光最终落在陌生人何桃的脸上。 何桃眼一眯,横着走了过去。主管见势不好急忙向后退去,企图把门关上,但岂能快过何桃?在门关上前的一刹,何桃一把抵住了门,对着他阴沉一笑,两眼森森然泛着寒光。 主管莫名胆寒:“你是谁?有事吗?” “有。”何桃往前逼一步,很自然地将他逼进了办公室内,反手关门落锁。 门外的蝈子大吃一惊,扑上去挠门:“女侠,你要干什么?干嘛锁门啊?” 何桃毫不理会,只一步步把胖子逼到墙角。 主管只觉杀气扑面,腿肚子哆嗦得差点转筋:“你想干什么?” 何桃:“你是蝈子的头儿?” “……是。你是蝈子的什么人?我扣蝈子奖金,那是按公司规定扣的!” 何桃狞笑:“蝈子的奖金我不关心。”她打量着白白嫩嫩的胖子,“啧啧,这形象,一点也不像黑社会的小头目呀。就算没肌肉,也该纹个龙啊虎啊的装个门面。” “黑社会?……”主管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再联想到外面动作凝固的员工们,似有所悟。“你是肖总的……那个保镖?”这家伙似乎是想男扮女装,但精致的五官和身段儿根本掩饰不过去,一看就是个姑娘。 何桃伸手,在他的胖脸蛋上啪啪轻拍了两下:“出来混,要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知道姐是他的保镖,就该识相点。”手指作魔爪状威胁地舞动一圈,最后捏成小拳头,捏得关节咯嘣一声响。 胖子惊吓得一个趔趄,倒进办公桌后的转椅上:“你想干嘛?” 她长腿一撂,直接迈到了桌子上,拿一支圆珠笔点着他油光的大脑门儿:“我要你取消绑架肖甲梓的计划。” 主管的目光扫过旁边亮着的电脑显示器,眼睛忽然闪动了一下。何桃下意识地想随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一眼,却被又主管的铿锵有力的话音吸引了注意力。 “这恐怕很难做到!”他托着下巴做为难状:“你知道我们公司管理很严的,绑票肖甲梓的任务已列入年度计划,是否能取得赎金直接关系到我们部门的年底考核成绩和我的年终奖金。” 何桃一个撑不住险些摔下桌子,拍拍胸口顺一下气:“肖甲梓他有钱,你的年终奖是多少,让他付你好了。” 主管很认真的说:“那怎么可以呢?我们是专业绑票的,我们是很有原则的!” 何桃又忍不住想打人了:“你一个恶势力团伙还有脸提什么原则!” 忽然感觉气场不对。总有种被围观的感觉。左右看看,屋子里也没有第三个人。目光落在电脑显示屏上,赫然看到自己的影像正实时播放。再仔细一看,桌上的一个摄像头正对着自己。 42小师弟 她忽然感觉不妙:“这是什么?……” 主管趁她分神,身段灵活地溜到椅子后面躲着,回答道:“刚才正在准备视频会议,跟各部门的主管们调试视频连通情况。” “各部门?!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看的见我?” 主管扒着椅子背儿得意地点头:“肯定看得见。你肯定已经被包围了,现在外面都是我们的人,快快投降吧。” 何桃眼一眯:“我有人质,投降干嘛?”迅速探手握住椅子把手用力一扳,转椅被扳得猛转,攀着椅背的主管毫无准备,被带到何桃面前,被她一魔爪揪住,往门口拎去。 主管被揪着领子,忙不迭地说:“您不用拉我,我全力配合!我带您去见我们董事长,年度任务是他制定的,您直接找他谈最好不过了!” 董事长?就是七次方的老大了?嗯,找的就是他。 “算你识相。”何桃放开他的领子,换成牵着他的领带,像遛一只大型犬一样拎到门口,拿他当人肉盾牌,小心翼翼打开门。没有出现想像中凶神恶煞的杀手打手执凶器上前招呼的情形,倒是围了一群西装楚楚的家伙,与衣着气质格外不协调的是,他们每个人脖子上都挂了一只铜锣,护在胸腹之间,神情兴奋,摩拳擦掌。见门打开,他们想冲上来又有所顾忌,进进退退犹豫不决。 主管突然举起了手,大声说:“是我先发现目标的!这笔业务算我的,谁都不许抢!” 避在他身后牵着他领带的何桃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谁是目标?” 主管回头甩一句:“你不用管,反正我会带你去见董事长。” 围在四周的西装男们均是满脸的羡慕嫉妒恨,有人忿忿地说:“凭什么?她不过是拿你做人质而已,怎么就算你的业绩了?” “我走运怎么招怎么招?”主管看上去相当得瑟,顺手摘下近处一人脖子上的铜锣挂在自己脖子上,“借我用下以防万一,奖金到手请你吃饭。”往前走了几步又手快地撸下另一人的铜锣抱在怀里:“目标极具攻击性,我给董事长捎一个,回头让董事长请你吃饭。” 众人让出一条路来,一对对怨念的眼睛盯得他们,一声声怨念的嘀咕飘进何桃的耳朵:“为什么不劫持我?……胖子有什么好的?……下次记得来劫持我……” 何桃感觉事态十分的不对头,不禁毛骨悚然,紧了一紧手中的领带,低声问:“究竟在搞什么鬼?什么目标?谁是目标?” 主管被勒得咳嗽两声,急忙扳住领带含糊地说:“都是年度任务的压力太大啊!搞得大家见个人就想绑啊哈哈哈,你专心劫持不用在意。”两人穿过之前被何桃点住的一众员工,主管高声安慰这群眼泪汪汪的木头人:“大家伙儿不用怕,半个小时穴道自解,你们很快就能自由了。” 何桃剜了他一眼:“你懂得不少啊!” “过奖过奖。布置绑架肖总的任务时发过一份资料,保镖大人的绝技都有标注,知已知彼百战不贻嘛。”主管十分谦恭地说。 何桃不得不承认,这帮子黑社会除了太草包之外,做事还是很认真的。 两人进到走廊里,突然人影一闪,彩毛乍乍的蝈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主管挥挥手:“闪开闪开,不要阻挡我的前程。” 蝈子抿了抿嘴巴,抱歉地看着主管:“头儿,对不起,我也很想为公司利益着想。但与公司利益相比,还是命重要啊!女侠她用五毒指点了我的死穴,我的性命捏在她的手上,我必须为她做事啊!” 主管惊:“五毒指?死穴?!” 蝈子从身后刷拉扯出一张a4纸递给何桃:“我这几天没上班,刚刚才知道有新任务。” 何桃低头一看,纸上赫然印着她的照片,另有黑字标注:本周重点任务,目标人物何桃,相貌特征:长发,貌美,身材好。擅长:点穴,极具攻击性。 手指用力,将领带扯紧了:“跟我耍花招,嗯?想请君入瓮吗?” 主管被勒得直翻白眼。 蝈子急忙上前抓住领带把主管救下,劝何桃:“此地风紧,不宜久留,女侠咱们扯呼吧。”跟女侠混了几天,他越来越觉得有生活在武侠小说中的错觉了。 “说的是。”尽管搞不懂为什么七次方要把她作为目标,但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手一松再一推,将主管推到一边,领着蝈子就想开溜。 刚走了两步,就见前方楼梯口翩然飞出一个身影,若一只黑色惊鸿翩然落下,挡住他们的去路。何桃稳住脚步,定睛看去。只见此人着一身黑色劲装,戴一顶大檐帽,帽沿插了几根柔软的黑色羽毛,万缕银丝自帽底垂泄而下。脸上戴了个绘着金色装饰花纹的黑色眼罩式面具,往那儿一站,身姿妖娆,面具后面的眼眸轻眺地盯着何桃,薄唇勾出邪、魅、一笑,开口说话时,虽是男声,嗓音却婉转妖媚:“美人~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何桃被他这身行头和散发的特异气场震住,半晌讲不出话来。倒是蝈子滴着冷汗,结结巴巴开了口:“董……董事长!” 何桃险些一口血喷到墙上。七次方的董事长——啊呸,就是黑帮老大啦,不是应该黑西装蛤蟆镜脸上有疤手里拿雪茄,一帮肌肉男小弟环绕身周,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气、笼罩着让人胆寒的王霸之气吗? 眼前横里飞出来的这厮,面具后面的那对桃花眼是怎么回事?浑身上下散发的妖气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撑起气势:“闪开,不要挡路。” “哎哟~好凶~这种粗鲁的语言与你的美貌格格不入哦。”妖孽上前一步,探手就来捏她的下巴。 这厮好大的胆子!何桃下意识地躲闪,旋即觉得下巴上一紧,竟然被捏住了。她竟然没能躲开!他随意地把她的下巴揪着揉捏了一下便放开,笑嘻嘻地看着她。 被调戏了!被调戏了! 横妞何桃几时曾吃过这种亏!大怒。指上运足暗力,疾速出手向妖孽要穴点去,指尖破空发出轻微的哧哧声。妖孽轻盈偏转身子,脚步微移,轻轻松松就躲过了她的一连串厉指袭击。 何桃见点穴不成,施出轻功追击,妖孽竟毫不示弱,足尖轻点,踩踏着走廊墙壁飘忽飞起,一个漂亮的空手翻,如丝银发扬起优美的弧线,在空气中划下若有若无的银光,眨眼间,人已翩然落在何桃身后,站立的姿态依然妖娆优雅。 何桃打了半天硬是没碰到他一片衣角,颜面无存。但也意识到此妖是高手,自己不是对手!走为上计!趁着妖孽现在的位置处她的身后,让开了通道,她拔足向楼梯口奔去。身后如微风袭来,妖孽瞬间跟了上来,如影随形,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按住作为支撑的轴心,整个人绕着她转了半个圈儿,手握着她的肩轻轻一带,将她逃跑的方向带偏,一头撞进他的怀中。他环住她,溺溺地将银毛脑袋搁在她的肩头,软声说:“好想你呢~” 何桃被他这样看似轻松的揽着,竟如同被丝网缚住,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颈间又被他拱得寒意阵阵,顿时乱了阵脚,带着哭腔喊出了习武以来最没出息的一句:“救命~” 旁边的电梯间里电梯门打开,走出一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飚出冷冷的一句:“放开我徒儿。” 何桃的后颈被妖孽扣住,不能回头,听到这话声就知道谁来了,如同听到天籁一般,惊喜交集,扑棱着两只爪子哭叫道:“师父救命,师父救命……” 身后微微风响,何止出手相助了,听声音,招儿够狠!妖孽丝毫没有放开何桃的意思,一手扣她后颈,一手托了她的腰,将她微微托得离地,保持着相拥的姿式,足尖儿一点疾速后撤,躲过了何止的抢夺,揽着她旋转了一下,将她塞在墙角,他背部朝外护住,回头哀怨地瞅一眼何止:“是你委托我找人的,我替你找到而且拼了命留住了,你非但不谢我,还想打我。” 何止恨恨地说:“只委托你找她,没委托你抱着她不撒手。” 仁可图腋下探出一只爪子,脸被按在他怀中的女人闷闷出声:“唔唔,师父救我。” 何止再次果断出击,先握住这只求助的爪子,同时麻利地点了一下仁可图的臂弯麻穴,仁可图手臂顿时脱力。何止手略用力一拽,何桃便从仁可图怀中挣脱出来,顺着何止拉扯的力道扑进他的怀中哭叫:“呜呜,师父,妖怪非礼我了。打他!打他!” 何止眼色一厉,瞥向仁可图。仁可图抱着酸麻的胳膊肘儿,委屈万分地撇撇嘴巴:“我好多年没见师姐了,好想师姐,抱一抱都不可以么?” “不可以,呜呜……咦?师姐?”何桃愣了一愣,从何止怀中拔出脸来,回头看去。 仁可图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媚色横生的脸儿来,对着她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本书已出版,出版名《情有千千劫》因出版方要求,只能在两个月后四万字结局才能全部发布,谢谢每一位耐心等待的娃~ 第42章 小教花 仁可图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媚色横生的脸儿来,对着她一笑。 何桃震惊地看着这张妖孽的脸,半晌,“嗷”地一声叫,直蹦了过去,一把捏上他的小脸蛋儿一阵揪:“何图!何图!是你这个浑蛋啊!我就说这妖精似的造型,世上不会有第二人了!”伸手又掀了他的帽子,挠乱他一头漂亮银发:“小样儿!漂一头白毛儿装什么装啊!”再撤开一步距离从头到脚端详他一遍,复又扑上去捧住他的小脸儿一阵揉搓,直揉得他呲牙咧嘴。她欢乐无比地叫嚣道:“你小子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是比我漂亮!……等一下!你怎么当了黑社会的老大,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呢?!”变掌为爪,愤怒地揪住了他腮帮子上的肉肉。 “呜呜,不是的,七次方不是黑社会组织,呜呜疼疼疼……” …… 何图,生身父母不详,幼年时被拐骗进马戏团,备受折磨。偶然机缘下被三分教的何掌门解救,带到教中抚养,起名何图,指定徒弟授艺于他。论辈份,是何桃的师弟。何图聪明过人,十分具备习武天赋,小小年纪已成教内高手。只是他的个性特异,天性放荡不羁,从小到大,让掌门和掌门夫人十分头疼。进入青春期的叛逆期时,更是与何掌门针锋相对难以相处,十六岁那年离教出走,将“何”字拆开,改名仁可图,四处闯荡。 何掌门没有一味要他回来,只是暗中关注他的发展。何图实乃人中龙凤,能力超群,十八岁那年,成立“七次方人力服务有限公司”,做私家侦探、人力出租等合法业务。见他没有走邪道,也就听之任之,只让儿子何止与他保持联系。这件事,何桃是不知情的。 何图在教里时,因为外貌生得俊秀阴柔,当教中举行“三分教教花”之类的评选活动时,自以为很美的何桃总是落败在他的手下。教花之类的头衔,输给美女也就罢了,居然输给一个男的,这让何桃感觉十分挫败。所以每当她遇到他,就总喜欢把他的脸抹脏、头发弄乱,以败坏一下他的形象。然而这些阴招都没能撼动他三分教一枝花的地位! 直到他离开三分教,何桃终于艰难爬上垂涎多年的“一枝花”宝座……然而,失去对手的何桃,偶尔也会倍感失落。 “图师弟!”何桃揪着他的银毛,深情地说:“我其实很想你啊!” “我也想你啊,师姐。”何图被揪得眼泪汪汪的回答。 “够了。”何止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款款叙旧,一手揪一个,把他们两个分开得远了一些。激动的两只总算是安静了些。 何止凉凉瞥了一眼他家徒弟,何桃不禁把脖子缩了一下,低着头捻衣角,小声补上见面问候:“师父好。” 何止的薄唇绷出冷冷的线条:“你还记得师父?” 何桃眼泪都快出来了:“当然记得。” 看她战战兢兢的模样,他把脸别向墙壁,有些懊恼。他何止,说起来也是翩翩少年俊美异常,会笑,会放电,会温柔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一面对他的徒儿何桃,就只剩下一个表情:板着一张臭脸训斥。 自己也觉得这个态度有问题,尤其是在他想把徒儿发展成老婆的情况下,尤其的成问题。但是,这种交流方式在从小到大两人之间的传武授艺的过程中已经形成,根深蒂固。也想过改变,却总也控制不了。总是想占着她,管着她,一张口就想教育她。 她在他的面前,总是一副怯怯的模样,一如当年初见遇见的时候。 他十二岁那年,严冬腊月里的一天。他沿着渡月山的两千多级石阶拾级而上。将近山顶处,有一片规模宏大的古建筑群,就是“三分教”。数百年前,三分教曾是叱咤风云的武林教派,现存有五十余栋精美绝伦的古建筑,是有名的度假旅游胜地。 此时正值深冬,树木萧索,飞瀑凝结,长长的石阶上也积着冰雪,滑溜难行,不是旅游的好季节。却有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稚嫩的双肩上背负着一只巨大背包,埋头攀行在石阶上。少年肤色玉白,面容清俊,额上渗出一层薄汗,更显得一张脸儿生气勃勃。他的步履异样轻捷,丝毫看不出负重登山的疲惫。 石阶右侧的上空,直通山顶的登山缆车的钢索发出唰唰低响,其中一个吊车的窗内,忽然有一名面容清濯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对着少年懒洋洋喊道:“何止,加油。” 被称作何止的少年忽地抬起头来,一对眼角斜飞的眸子里,闪着半真半假的恼怒,盯着坐缆车享福的人嚷道:“这不公平!凭什么您坐缆车,我爬台阶?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何墨痕慢悠悠道:“这个我确定。” 何止悲愤交加:“那您帮我把这个包带上去也好哇,偏让我背!” 何墨痕道:“儿子你知足吧。那不过是一包分量很轻的干果而已,想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上山时扛的可是你那一百六十多斤重的爷爷。你要对现代旅游业配套设施的发展充满感恩之心,因为你爸我可以坐缆车,不必由你来背……” “呜呜,可是,这包干果,为什么这么沉哪,为什么……?!” 何墨痕乘坐的吊车已悠然上行,听不到儿子的申诉,只从车窗探出一只手遥遥摆了摆,表示鼓励以及幸灾乐祸。 何止咬牙,脚下猛然发力,飞跃而出,每步跨越七八级石阶,连跃了十几下,终于跳不动了,对着远去的吊车喘息着道:“臭老头……等我轻功练成,飞上去把吊篮子扯下来……” 何止背着大包一路小跑,终于抵达他的家——三分教。三分教曾经以精深的独门武学名扬天下,广收门徒,十分兴旺。教中的古建筑倚最高峰而建,巧借地势,将五十余座建筑镶嵌在山水之间,错落有致,虽是人工,宛若天成,堪称古代建筑史上的一颗明珠。 何家作为创教宗师的直系后人,继承了座落于秀丽山中的建筑的部分产权,成为渡月山旅游景区的最大股东。经营景区的同时,未抛下传武授艺的本行,精挑细选了十几名徒弟收在门下,以传承独门武学。 何止做为何家独子,与同门师兄弟们一起,一边修习武功,一边也不能耽误学业。教中有专门聘请的文化课教师,根据他们的年龄段,教授小学到初中的课程。高中以上的,就定期往返于学校和渡月山之间。现在正在寒假当中,年关临近,何止帮着父亲下山采购年货,返程上山的两千级石阶,照例被他爹当成了训练他体力、耐力的好工具。 何止嚷嚷归嚷嚷,自从学会走路,这样的训练已经历过无数次。负重攀了两千级石阶,也不过微微气喘而已。眼看家门已在眼前,脚步分外轻捷起来,直奔主体建筑南边的“隐园”而去。三分教大部分已划为景区,南侧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园林,叫做“隐园”的,才是何止一家和学徒们居住的地方。 隐园内的环境,处处透着儒雅淡泊,倒像古代书生的居所,乍看看不出练武之家的样子。 何止走进去的时候,何墨痕已沐过浴,用过餐,换了一身宽松衣服,坐在院中一把红木太师椅上,捧一杯清茶,看妻子胡熏衣拿着小本子,清点用缆车运上山来、堆得小山一般的年货。 “火腿。熏肉。香肠。猪脚。糖果……”胡熏衣每点一样,就在本子上打个小勾,由两名小徒弟把东西搬进储藏室中。点到最后,秀眉一扬,讶异道:“咦?少了一样!干果呢?” 大门口处传来一声充满怨气的回答:“妈妈只点着少了干果,就没发现少了儿子吗?” “呀……”胡熏衣笑笑地用笔杆儿对着何止身上的大背包一点,念道:“干果!齐了!”施施然转身就走。 被完全无视的何止发出一声怒叫:“妈!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胡熏衣忍不住哈哈大笑,与何止相似的一对细长美目笑得眯眯的,长睫叠错遮住了眸子,折回身来揪了揪儿子的小脸蛋儿:“当然是我亲生的啦,否则的话能长得这么俊么?” 何止长得像他的美女妈妈,皮肤白晰,美目顾盼,简直不像个练武的孩子。 铁证如山,何止无话可说,只怨念地瞅了妈妈一眼,径直把大包背进了储藏室,肩膀一抖,大包横飞出去,准确地落在该落的地方。 何止对于投掷之准非常满意,嘴角弯起的微笑弧度尚未形成,就听到随着背包落地,包内发出“呜”的一声闷叫。 何止倏地回头,盯住那只大包。在感觉到异常情况的瞬间,少年脸上轻松调皮的神态消失不见,眼神变得锋利无比,如弓之满弦,箭之蓄发。 大包表面轻轻蠕动了一下。 包里有活物! 怎么会?这一包干果,明明是他亲手装进去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储藏室的门外,发现父母和两位师兄都进屋去了。他不打算叫他们来帮忙处理这个可疑的包,这点小问题,他自己解决就好。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背包,用脚尖轻轻踢了它一下。立刻有了反应,包里传出“嗷”的一声轻叫。是人?是兽? 他伸出手去,慢慢拉开了大包的拉链。 拉链开处,露出一个蜷卧在包里的一名瘦小女孩。她五六岁模样的 ,头顶上翘一对毛乱乱的小辫子,尖尖的小脸上脏脏的,眼睛被突然出现的光线耀到,睁不太开,又急着看清面前的人,长长的睫毛慌张地扑扇个不住,小嘴巴紧张地抿着。 那怯生生的模样,如同初入尘世、被人捕捉住的一只小精灵。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起,本文将以日更直至完结。感谢每一位耐心等待结局的娃,抱而么之。 第43章 小童年 何止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原本应该装满干果的包里多出来的女孩。怪不得这包干果这么沉,原来钻进去这么个家伙!她是什么时候拱进去的?装车的时候还是卸车的时候?他后退了一步,命令道:“出来。” 女孩被他的话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爬了出来,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啦地带出来一堆剥剩的干果壳。何止讶异地扬了扬眉。感情这家伙不但躲在背包里让他背着上山,还吃掉了他们过年的干果啊! 女孩手足无措地站在他的面前,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身上穿着一件粉色棉外套,腰部装饰着一个大大的紫色蝴蝶结,黑色靴裤,脚穿棕红色小皮鞋。衣服的质地看上去不很差,只是象她脸上一样脏兮兮的。 他打量她一番,迟疑地开口:“你……” 女孩突然扬手,把手里的一个东西劈面向他丢来,扭头就往门外跑!何止轻松把东西接住,居然是一枚核桃。说了一句“哪里走”,身形微动,一探手,已揪住了欲逃跑的女孩的小辫子。 疼得她“呜呜”直叫。眼角飚出两朵小泪花。 何止见她要哭,有些慌了。他只是逗逗她而已,可不想看到眼泪与鼻涕横飞的场面。慌忙把揪着辫子的手换到她细细的手臂上,瞥见手里的核桃,灵光一现。这家伙大概是想吃核桃,又咬不开,让他来帮她,以表示友好吧。 他把核桃在她泪汪汪的眼睛前晃了晃:“小妞,想吃核桃吗?” 手指微微用力,“啪嚓”一声,就捏碎了,然后递回到她的手中。 小桃低眼看看这一堆破碎的壳肉,惊悚了。这颗核桃,她躲在包里的时候捏过、挤过、咬过,愣是纹丝不动,而这个少年仅用了两根手指,毫不费力地就捏碎了!他看起来白白净净,可是力气好大!他当着她面露这一手大力金刚指,是否是在表示,他可以用同样的手法对付她? 不由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暗暗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脑壳是否能比核桃壳坚硬一些,然后,战战兢兢抬头,用惊悚的目光仰望着高出她一大截的何止。 何止迷惑了……这家伙不吃核桃,看他干嘛? 他哪里知道,小桃将他友好的表示,当成了强势的威胁。现在她的小脑瓜里只拚命转着这样的念头:怎样逃脱偷吃干果的惩罚,怎样才能让这位大侠不要像捏核桃一样捏碎她的骨头! 何止等了一会,见她呆呆的没反应,手微微一抬…… 小桃心中一抖:他要动手了!急中生智,膝盖一弯,扑嗵一声,利落地跪在他的脚下,死死揪住了他的裤腿儿,大声求道:“大侠,收小的为徒吧!” 何止的手僵在半空,额上飚出冷汗一滴,惊讶地低头看着她。 只见女孩眼角飚出泪花两朵,然后在他的裤子上蹭了蹭,小脸顿时干净了许多,何止的裤腿上倒多了一团不明污渍。 他急忙甩了甩腿,想抖落这团脏兮兮的大累赘,她却揪的死紧,好险没把他的裤子揪下来。他提溜着裤腰,不胜其烦地说道:“你放开我啦。” “你先答应我。”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甩掉再说。 很好,有了师徒关系,大概会饶她一命。想了一想,仍是没有松手,再补充了一句:“不用我赔你那些果子吧?” “不用不用!” “……还有吃的吗?” 何止按上额角:“……有。” “好丫!~”小桃一跃而起,“我想先喝点水,吃了你包里的好多开心果,咸的,好渴……” 何止揉着隐隐作疼的耳根,领着这只聒噪的大麻烦,走向父母的房间,一进门,就扯着小桃的胳膊往前一推:“妈!快来收了这个妖孽!” 小桃看到有两个大人,又胆怯起来,顺着何止的力道转了个圈,又绕回到他的背后藏了起来。 胡熏衣和何墨痕惊讶地探头看这怯生生的女孩。半晌,胡熏衣戳戳何墨痕:“老公,怎么办。儿子带女人回家了,可是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何墨痕一口茶喷出去。何止捏拳捶墙:“妈,您能不能严肃点……” 小桃则响亮地问道:“师父,他们是祖师爷和祖师娘吗?” 淡定如胡熏衣,听到这话,也不淡定了。这个称呼,比直接称他们为“公婆”要来的劲爆。不可思议地看向儿子:他小子收徒之早,自三分教创教以来也算是史无前例。。 …… 胡熏衣帮小桃洗了个澡,用毛巾裹着她的头发细细擦干了,捧着她的小脸儿看看,不由愣住。之前这女娃娃脸上脏脏的,只觉得长的很精神,此时洗净了,才看出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皮肤细嫩,五官精致,睫毛长长密密,末梢处微微上卷,将一对眸子笼得云山雾绕,蓄着没心没肺的天真,可是偶然发呆的时候,又觉得她的眼睛里藏了许多话,欲语还休。 胡熏衣看得心微微疼起来。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孩,为何会与家人失散,流落在外?流浪的途中又遇到多少危险,吃了多少苦? 据她自己说,是与姨妈带她出去玩时,与姨妈走散,再问起家住哪里、姨妈叫什么名字、父母的名字,都一概说不知道。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说自己叫小桃。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只能先收留她,再想办法替她联系家人。 用浴巾裹了昏昏欲睡的小桃,抱到客房的小床上。睡梦中的女孩蜷着手脚,防御的、戒备的睡姿,像一只时时刻刻要保护自己的小兽。 胡熏衣心中忽然溢起化不开的柔情,仿佛觉得自己一直就想要这样一个漂亮又精灵的女儿。手轻抚上女孩柔软的黑发,决定要一直保护她。 女孩被起名叫作何桃,就这样被三分教收养,成为了何止的徒弟。何止年龄虽小,却是个严厉的师父,在传授方面绝不含糊,一个练功不认真或是不听话,就拿一根小木板抽她的屁股。何桃初到三分教时,对陌生的环境充满戒备,信任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胡熏衣,一个是师父。被抛弃的恐惧深埋根深蒂固,整天不是粘着这个,就是粘着那个。 有时候何止把她留在练功场练功,自己稍离开一会儿,她也会慌里慌张地找来,甩不脱赶不走。何止烦不胜烦。 某次带她下山去处理一些事情,她腿脚慢,他就让她先走,自己随后赶上来。她答应的时候很爽快,却在沿着石阶向山下步行了半个小时后,回头看看身后空空的长阶,渐被惶恐抓住。 “师父不要我了”的奇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出来,越来越沉重,直到压得她一步也走不动。就此返折回去,又怕被师父骂。这样奇怪的恐惧感,让她进退不能,就站在阶上哭起来,一对泪眼擦了湿,湿了擦,雾蒙蒙地巴望着石阶的尽头。 何止脚下施着轻功追来的时候,正要骂她为什么走这了么久才走到这里,却看到她泪湿的脸蛋儿,冲到嘴边的指责压了回去,蹩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因为看到师父并没有抛弃她而松一口气的小桃,忙忙地擦干脸颊,嘴巴咧开一个释然的傻笑,答道:“没事,就是怕师父不来。” 这样犯傻的理由,让何止很没好气。竖着眉毛斥道:“我怎么会不来,你是找理由偷懒吧。” “真的不是。”她小声争辩了一句,因为心头的担忧放松了,神情也放松了,跟着何止蹦蹦跶跶下山。走了一阵,何止忽然停下脚步,叫住她,从颈子上摘下一个银坠子来,戴在她的脖子上。 “这个是月影坠,师父从小就戴的。先借给你戴着,它在,就当成是师父在,看不到师父的时候也不用慌。” “好。”她喜孜孜地把坠子按在胸前的皮肤上,微微的暖,带着师父的体温。 何止的眼中泛起一点温度,瞬间又敛得不见,变回严厉的师父,绷着脸道:“收好了,不要让别人看到。现在继续赶路。加快速度!足尖踮地!提气!再快!……” 自从有了他赠予的坠子,这丫头脸上的神情也日益明快起来,对别人的依赖心越来越淡。随着年龄增长胆子越来越大,练功的闲暇时还会抄一把柴刀,到山中去探险,何止也不阻拦,学武的孩子,在形势险峻的山中闯荡一下没有坏处,反正山中没有大型猛兽。 她十一岁那年,有一次她回来的实在是太晚了,天快黑了,又下起了雨,还没见人影。何止有些急了,亲自到山中去找,进到野林中没多久,就听到隐隐传来何桃的呼喊声,然后是一声枪响。何止心中一紧,施起轻功,循着声音急忙赶去,看到何桃持一把柴刀与一个持猎枪的男子对峙。 何桃的神情凶狠,男子手里握着枪,脸色惊慌。何止看到何桃脸上有血,顿时疯了,一块石头飞过去,正中男子手腕,猎枪落在地上。然后飞身掠过去,一顿掌劈腿踹,打得男人趴在地上言语不能。 再回头去察看何桃的伤势,却见她怀中抱了一只小白狐,脸上的血是白狐的血,她自己并没有受伤。那个持枪的猎人是偷猎者,打伤白狐,过去捡拾猎物时,遇到了这个持刀的女孩,为了抢那白狐,差点把他砍死。 两人拖着半残的偷猎者、抱着受伤的白狐回到教里,把偷猎者交给掌门,送去山下派出所,然后帮白狐处理了屁股上的伤口。 看着小白狐蜷成一团在纸箱里睡着,何止把何桃叫到外面,找来专用木条,一下下拍打着自己的手心,对何桃冷冷说:“趴下。” 第44章 小信物 何桃呜咽着抗议:“为什么要打?” 抗议归抗议,动作却不敢稍有怠慢,乖乖趴到凳子上把屁股撅起来。何止咬着牙,一板子抽在她屁屁上,恨声道:“打你是为了你不知深浅!为了一只狐狸,居然敢跟有枪的人对峙?!命不要了么!你的命不想要就不要的么?你给我记着,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师父我的!再敢拿自己的命冒险,先得问问师父我同意不同意!记住了么!记住了么!” 说一句,一板子。打得何桃哭着求饶:“记往了,记住了,呜呜呜……” 何止打到解了气,收起板子,试探着戳了她屁股一下。她痛得跳了一下:“痛痛痛啊师父!” 他撇了一下嘴角,心中暗暗懊悔打得重了,又不肯流露出来,只凉凉说:“不痛能长记性么?……去让我妈给你上点药。”何桃哭天抹泪地跑去投奔掌门夫人了。 那之后,养好伤的小白狐不肯回到山中,就赖在教中不走了,变成了他和何桃共有的宠物。狐身上有天生的狐骚气,还是掌门开了个去狐骚的药方,喂白狐吃了几个月,就彻底清除了异味,变成香软可爱的宠物一只。 真是些美好的回忆啊。 何止以为,就像收养白狐一样收养来的徒弟,只要好吃好喝喂着,好好管教着,养大了,就像白狐一样跑不了,赶不走,自然是属于他的,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所以在她满二十周岁时,他合计着她也快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她叫了出去。 “何桃,过来,为师有话说。” “师父请吩咐。” “嫁给师父。” “哦。……啊?!”惊吓得眼睛圆圆,嘴巴圆圆。 混蛋,用得着这么吃惊吗?因为对她的反应十分不满,他本来有些紧张而绷着的脸,绷得更难看了。冷冷说:“就这样吧,我再去跟爸妈打声招呼。” “等、等一下!”何桃揪住了他的袖子。 “还有什么事?”为了掩饰紧张,他表现得十分不耐烦。 “师……师父!我怎么能嫁给师父呢?”家伙脸都吓白了。 “那你想嫁给谁?”危险的目光横着扫了过来。怎么,辛辛苦苦养大的徒弟居然有异心么! 她手一哆嗦:“我没想嫁给谁呀。”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你也没有机会嫁给别人了。” “……此话怎讲?” “记得小时候我送你的月影坠吗?” “月影坠?……月影坠!!!……哦哦,月影坠啊……”念了三遍“月影坠”的过程中,她的思绪也是起落了三次——月影坠?那是什么东西?——月影坠!!!对了,她很久以前把那东西转送给了小夹子!——月影坠啊……师父他还不知道她把东西送人了。会打她吗?冷汗下。 她奇怪的反应让他有些诧异。看她一眼:“怎么?我让你收好,别让爸妈看见的,你可收好了?” 她硬装作没事儿的样子回答:“收……收好了!师父你放心好了。”别人替我收好了。 “哼,谅你也不敢有闪失。那可是何家的传家宝,是传给何家的媳妇儿的。当年我从妈妈那里偷了来给你,你也收下了,就注定是我的人了。” “……您,您给我的时候,也没说明白哪……”她弱弱地说。 “你那时才几岁?跟你说,你听得明白吗?” “那以后怎么没说呢……” “我现在不是说了吗?”他见她的态度犹犹豫豫的,不爽起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拖着她走向父母的住处,一边说着:“得了,现在就去跟爸妈说清楚吧,省得夜长梦多。” 她惊慌失措,脚蹬着地面向后使着力:“师父,师父父……” “闭嘴。” “……” 神仙夫妻一般的人物——何墨痕,胡熏衣正在如神仙一般悠闲对奕。见儿子拖着他的徒弟气势汹汹地走进来,诧异地抬眼望着他们,胡熏衣手中的棋子举在半空忘了落。 何止:“爸,妈。” 何墨痕问:“小止,有什么事?” “我要和何桃结婚。”何止绷着脸说出这句话,语气坚定,明显是来通知一下,而不是来征求父母意见的。 何墨痕默然一下。旋即乐了:“好啊。” 何止反而一愣:“您不反对?” 何墨痕笑道:“反什么对啊。桃儿毕竟是自己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养了这么多年总算没白养,他其实早就在打这个主意了。 何止也跟着轻松了,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还以为,您会因为我们的师徒关系乱了辈份而反对呢。” “这个呀,好说,我在祖师爷神位前打个招呼,说你们解除师徒关系就可以了。” 何止大喜:“谢谢爸爸!” 拉着何桃转身就想找地方庆祝去,身后传来一声棋子落盘的轻响,然后是胡熏衣凉凉的话音:“你问过妈妈同意了没有?” 何止一惊,回过身去。妈妈的性格一向开明又温柔,他跟妈妈之间也很有默契,再加上妈妈平日里对何桃视如已出,妈妈会反对的可能,他想都没有想过。讶异地反问:“您难道不同意?” 胡熏衣看一眼一直委委屈屈站在何止身边,一脸苦恼的何桃,说:“你先问问桃儿愿意吗?” “她敢不愿意。”何止强横地说。目光锋利地瞥向何桃:“你自己说,愿意不愿?” 何桃被他震慑惯了,概念里根本就没有“反抗师父”一说,低低地回答:“……愿意。”声音有些模糊,一付垂头丧气的懊恼德性。何家收留她这个流浪儿,把她抚养长大,供她吃穿上学、授她武艺,她的心里日积月累了感激,对于师父一家人的任何要求,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抗拒。就算是多么不情愿,也不应该抗拒不是吗? 胡熏衣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坐得端端正正摆了个老佛爷的架子,慢悠悠说:“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何止诧异地问:“为什么?” “我是你妈,我说不同意就不同意。” “您平时没这么独裁啊!” “哼,小事我不计较,大事我一向独裁。” “我不管,我一定要娶她,明天就带她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何止绝不是逆来顺受的小孩儿。 胡熏衣一声冷笑:“何家是三分教的一脉传人,是有严格家规的。要做何家的媳妇,必须相赠传家宝——那价、值、连、城的月影坠,戴着坠子拜祠堂才能结为夫妻。” 何桃听到“价值连城”四个字,脸暗暗地绿了。 何止顿时得意了:“妈,这个规矩我知道,月影坠我早就送给她了,她也毫不犹豫地收下了。” “哦?”胡熏衣没有觉得意外,微扬起秀美的眉:“你什么时候送她的?” “……很久了。”何止故意含糊其辞。 何桃小声替他补充:“大概是我八岁那年。” 何掌门一口普洱茶喷了出去。 胡熏衣失笑:“行啊。八岁就定情了。” 何桃急忙摆手:“师父把月影坠给我的时候,没说那是给未来媳妇的传家宝啊。” “哈哈,说了你也得懂啊。” 胡熏衣忍不住乐。 何止眉毛一竖,瞪住何桃:“现在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强大压力之下,何桃懊恼地抓头发,只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 胡熏衣一付无奈的样子:“既然传家宝都送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了。那么,桃儿,把月影坠拿出来戴上,等会就去拜祠堂吧。” 何止大喜过望:“等会就去?妈你真好!” 何桃大惊失色:“什么?!这就去?这也太快了吧!” 何止怒意又染上眉际:“你嫌快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 “那还不快去拿月影坠!” “好……好吧。”她磨磨蹭蹭向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又拐回来了,低着头站在何止身边,沮丧地说:“师父……月影坠,不在我这儿了。” “你、说、什、么?”何止的凌厉目光快划要破她的皮肤了。 “呜呜,师父,你把月影坠给我的时候,没说它很值钱啊。” “所以呢?” “我,我小时候就把它转送给别人了。” “哦?送给了谁?”语气冷森森的,目光要把她刺出透明窟窿了。 她几乎要抱头蹲到地上了:“……小夹子。” “谁?” 她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变成了哼哼:“小夹子。” “大声点!”他暴躁地吼道。 胡熏衣笑笑地替她说道:“肖甲梓。前些年来教里治疗孤独恐惧症的那小子。” 一个眉眼清冷俊朗的少年的脸浮现在何止的眼前。“何桃,你、好!……”他的目光如果生有牙齿和爪子,准已把她撕成碎片了。 胡熏衣优雅地抿一口普洱:“哎呀~怎么办呢?没有月影坠,你们不能成亲了呢。” 第45章 小床斗 何止忽然意识到妈妈的态度很可疑。怀疑地打量着她:“妈,你早就知道她把月影坠送人的事了?” “那当然。镇教之宝的下落都摸不清的话,我还有什么资格当三分教的掌门夫人?三分教的任何风吹草动休想瞒过我一双美丽的慧眼,哼哼。” “那您为什么不阻止,任由宝物流失到外人手中啊?!” “止儿,”胡熏衣正色说,“月影坠不是一般的饰物,它是有灵性的宝物,流转到肖甲梓手中,说不定是它自己的选择,想假借肖甲梓之手到外面渡假旅游,它玩够了会回家的。” 何止冷汗下:“这也太扯了吧!” “总之,没有月影坠,你们不能成婚的。这是既是教规又是家规,不得杵逆。”胡熏衣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置疑。 “真的吗?”何桃发出的一声欢欣呼喊,被何止横扫过来的锋利目光截断,噎了个半死。 “孽徒,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把我送你的东西送给别的男人。” “……” “你也听到了,月影坠是何家传家宝、三分教镇教之宝、无价之宝……” 何桃腹诽:吉祥三宝吗?然而只敢默默地腹诽一下,不敢顶嘴半个字。 何止继续说:“马上,去把月影坠找回来。找不回来就不要滚回来。” 胡熏衣的嘴角暗暗弯起一个欣慰的笑。即使是收养的孩子,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命运。给她时间和空间,让她有机会做出选择。 …… 就这样,何桃被师父一脚踹下渡月山,滚到梧城去找肖甲梓,要回月影坠。让何止没料到的是,他的徒弟非但没要回坠子,还把自己也砸进去了。现在,在师侄何图的帮助下,总算找回了徒弟,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子,生怕她再被别人拐去,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喜悦温和:“既然月影坠都找回来了,那咱们回吧,回去拜祠堂然后结婚。” “哎?……”何桃颇心虚地睁大眼睛,“那个,恐怕……” “恐怕怎样?”他的脸又绷了起来,“你想违逆师命吗?”掐着她手腕的力度不由自主地加重了。 何桃急忙说:“月影坠,没有拿回来。” “什——么?”何止的声线阴寒。“你居然敢对师父撒谎了?” “我没有。” “哼。肖甲梓他明明说已还给你了。” “咦?师父你见过他?” “他没有说我在找你么?……真是小心眼儿。”把一只小女包递给她,“你的包我都替你取回来了。” 何桃接过包,纠结地捏在手里:“师父,他之前是把月影坠还给我了,可是,我又给他留下了。你不知道,都是当年我害得他病没有除根,让他患上了依赖症,依赖对像是……是我。我不在的话,佩戴着月影坠也可以缓解一下。” “呸!什么依赖症,这种招式也使得出来,真不要脸。你给他他就收下了吗?这个无耻的家伙。” 她急忙替他辩白:“不是的。我是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悄留给他的。” “睡着的时候?”何止细长的眸子一眯,目光化成薄刃,“难不成,你们是睡在一张床上?” “是啊。不过……” 未等她把后半句“不过中间还睡了他家小弟”说出来,就看到何止满脸怒气,巴掌扬了起来。 身后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一个身影风一样袭来,拳脚带着凌厉风声朝何止招呼过去。何止突然被袭,怕何桃被拳脚带到,将她往旁边一推,电光火石之间,已接下几招,脚步却因为对方凌厉的攻势后退了几步。 何桃看清了来人是谁,惊呼了一声:“肖甲梓?!” 肖甲梓醒来后不见了何桃和蝈子,只看到一个坠子,就想到何桃这是要就此离开,推想一下,料到这两块二货是到七次方找茬去了,就急忙赶来,正赶上师父要体罚徒儿的一幕,脑子一热,就出手了。 何桃从未见他露过散打的功夫,这时见他招势老练,实为高手,看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石化了。 两人过了几招,没有缠斗,各自后退几步站定。何止盯着肖甲梓,目光忽然寒厉起来,低声说:“来的正好。”手掌虚悬,括出一个特异的掌型,略转了方向,去势对准了肖甲梓,掌心杀气隐隐。站在一旁的何桃大惊失色,叫道:“不要!”反身向肖甲梓身上扑去紧紧护住。 与此同时,何图也变了脸色,横里冲出,飞身上来抱住了何止的手臂:“小师叔冷静,冷静呀!” 何桃趁机拉着肖甲梓撒腿就跑。何止一时甩不脱何图,于是喊了一声:“围脖,跟上!” 一直远远蹲坐着看热闹的围脖,闻声追随何桃而去,动作何其敏捷,大尾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银光。 待何止甩脱了何图,两人一狐已跑得踪影不见。何图气急败坏:“浑蛋!你拦着我做什么!” “哎……小师叔,我才想问你要做什么?你刚才那招归魂掌是要干什么?要那小子的命吗?” 他神色一厉:“如果可以……” “可以什么?当然不可以!”何图恼火地看着他,“就算他跟桃师姐有什么,那也是桃师姐的选择。你这时就算杀了他,桃师姐就会嫁你吗?” 何止的目光黯然下去。刚才何桃奋不顾身扑到肖甲梓身上,准备以自己的脊背去承受他的归魂掌的姿态,如利刃般搅入肺腑。 何图瞥一眼他挫败的神色,说:“所以说,武力解决不了问题。我拦你,是为了你好啊。你活生生的把桃师姐从小养到大,硬是到今天还没把她变成我的小师娘,失败至此,是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觉得这丫头迟早是我的人,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哟哟哟,刚才是哪个女人跟别人跑了,跑得比风都快,轻功都用上了,头也没回一下,啧啧。” “哼,她行为这么不检点,等围脖跟踪到她的去处,我再好好教训她!” “……小师叔,你让围脖跟上,可是有没有给它发出‘回来报告’的命令?” 何止抱臂站立,酷酷地沉默良久,额上慢慢挂满黑线,吐出两个字:“糟了……” “……”何止暗暗擦去一把冷汗。忽然记起了蝈子的存在。这小子跟屁虫一样跟着桃师姐,应该知道她的住处!可是四处找时,蝈子已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了。 何桃手里拖着肖甲梓,脚边跟着围脖,身后领着蝈子,一路慌慌张张逃跑,时不时回头看有没有人跟上来,不断地催促辛苦追赶的蝈子跟上。蝈子喘息着苦兮兮说:“女侠我尽力了,您会轻功我不会啊。没人跟上来的,不用跑那么快啊。” 何桃急得跺脚:“我们是在逃命、逃命好不好?” “逃什么命啊,那不是你师父吗?” “是我师父没错,可是我好像真的把他气疯了……我师父刚才那一招是杀招,知道吗?一掌下去,叭嚓嚓一片脆响,肋骨断个七八根……” 肖甲梓听到这话,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升起温软的浮光。她明明知道那一掌的厉害,却下意识地以身相护。 蝈子被吓到:“呜呜,女侠,你不要说了,我们还是走快点吧。” 三人一狐回到蝈子住处,何桃冲肖甲梓摆了摆头:“你来。”然后了卧室。她一直对他冷言冷语,这时竟招呼他进卧室,他只觉心中一暖,想也没想就跟了进去,突然一股劲风迎面袭来,他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一击,见袭击者正是何桃惊道:“你干什么?” 何桃两眼灼灼地盯着他。不回答也不肯罢休,接连又攻出几招。肖甲梓堪堪避过,胡同狭窄,很快就避无可避,一急之下,抓了个破绽,携住了她的手腕,反带了一下,让她旋成背对着他的姿式,从后面将她紧紧抱住,手各握住她的一只手腕,怒道:“你疯了吗?” 何桃被锁了个严严实实,动弹不得,哼哼冷笑道:“散打功夫不错啊,我居然不是你的对手。也是,都能跟师父过招了,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藏得够深啊!还装出一付娇弱相让我当你的保镖!” “这个……”他维持着反抱着她的姿式,脸一低,下巴垫在了她的肩膀上,“还不是为了留住你。” “让七次方的人在脖子上挂铜锣,也是你出的馊主意?” “我是怕你出手太重,不小心把人戳死了啊。” “哼!骗子!” “至少有一件事我没骗何桃。” “哪件事?” “我得了依赖何桃的病,而且一辈子也痊愈不了。” 何桃并未被甜言蜜语冲昏头脑,继续质问下去:“还有,你是怎么找到七次方的?你跟何图好像不陌生的样子!” “何图?……” “就是七次方的老大。” “他不是叫仁可图吗?” “哎呀,真认识呀。”她哼哼冷笑。 “仁可图?何图?”他满腹狐疑地念了几遍,才悟出“仁可”是“何”字的拆分,“他跟何止是什么关系?” “你先告诉我,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是生意关系嘛。”他瞥她一眼,“我雇他们公司,出演铜锣帮。他们提供这种模拟表演服务的。” “果然是这样!你一直在耍我啊!” 恼火地想挣扎出他的束缚,他却绝不松手。两个人都是功夫在身实力派的,这一番对抗很快升至白热化:两个人纠缠着倒在床上,一时难分高低,激烈的战况搞出些不小的动静来。 第46章 小劫持 卧室的门突然被一把推开,肖尧乖冲了进来,很关心地问:“哥哥,桃姐姐,你们在打架吗?” 肖甲梓这时略占上风,总算是把何桃压在床上按住手臂让她动弹不得,气喘吁吁地抬头对弟弟说:“尧乖先出去,没什么事。” “哦。”肖尧乖转身走出去顺手带门。 只听蝈子问了一声:“他们在干嘛呢?” 肖尧乖如实地说:“他们在床上打架。” “噗——咳咳咳咳咳……”蝈子一口水喷出去,呛了个半死。 卧室内还在较劲儿的两个人,听到尧乖的话,双双破功,肖甲梓的手一软,跌到何桃的身上,脸埋进她的发中笑个不停。她被他这样覆住,心慌意乱,挣扎着起来,与他坐开一尺的距离,理了理乱发,两人脸上均是有些泛红。 他看她一眼:“何止说的要带你回去完婚,是怎么回事?” 她理了理思绪,把何止的求婚,以及月影坠的特殊意义慢慢说给他听。 他睨视着她:“那么,你来找我要月影坠,就是为了带回去跟他结婚的?” 他瞬间寒凉下去的语调,使得她抬眼,对上他苛责的眼神。他在指责她吗?他凭什么?他不要,也不许别人要么?他有什么权利左右她的选择。 她眼中的光彩冷却,敛起,不复波澜。心中突然竖起逆生的刺,呼吸带起烈烈刺疼。平平的两个字飘出来:“是啊。” 他的眸底顿时翻涌起暴戾的暗流。“你既然早就决定嫁给他了,为什么又来勾引我!” “我故意的怎么了?”她的嘴角浮起冷笑:“是你不肯还我坠子,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你以为我愿意吗?”她的表情紧绷着,眼中却闪着疯狂的光。豁出去去了。他不想听什么,她偏要说什么。他欺负她欺负的够多了,她要还击。 他的牙咬得颈侧青筋爆起,猛地抬起手来,粗暴地扯下脖子上的月影坠,一把丢还给她。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夹杂着蝈子的惊呼:“你们这是干什么……” 就听得砰的一声大响,门被踹开,目测有十几个人一齐冲了进来,小小的屋子都快被挤爆了。这些人衣着各有不同,但有一个显眼的标示:胸前都是挂了一只铜锣! 两个人面对铜锣帮,震惊得目瞪口呆。肖甲梓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挡在何桃面前,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大声喊道:“绑票的任务取消了!不用退钱的——”然而喊杀声淹没了他的话音,铜锣帮拥上来把两人按住。 屋子狭小,敌人太多,他们二人功夫再高也寡不敌众,两人被人群淹没,想反抗时,四肢被五六个人死死缠住,竟将他抬起来就跑!仓促间他扭头看向何桃所在的方位,却望不见她的一片衣角,视线之内只有密密麻麻的人,以及铜锣、铜锣、铜锣…… 浑蛋七次方,果然是人多!他无可奈何,只能狠狠地咒骂。 何桃四肢离地,被人抬起来劫走,手脚都被抓住,整个人被抬了起来,晕头晕脑地被抬出小屋子——门外还有二十多名铜锣帮人围着接应呢。她被塞进了一辆车的后座,车门关上的一刻,车外众铜锣帮发出如雷般的声音:“百年好合!一路顺风!……”数十人一起挥手告别,场面何其壮观! 车随即启动。 “哎哎哎,怎么回事呀?!”何桃扑在车门上挠了几下,车门却已被锁死。反身怒指车里的人:“你们想干什么!……师父?” 何止就在她的身边,一手搭在座椅背上侧身而坐,身体微微倾向她,微笑使得狭长眸子平添几分邪气:“何桃,跟师父回教里结婚。” 她冷汗滴滴地倚在车门上,想说“不要”,一张口又失了勇气,没骨气缩了缩。沉默半晌,忽然伸出手来,指上挂着那枚月影坠,递还到何止的面前。 何止愣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斜了她一眼:“这是干什么?” “师父,月影坠还你。”她哼哼着说。 “还——我?”他的声线寒凉下去。 “是!”她忽然间鼓起了勇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付豁出去的样子,大声说:“既然不想嫁给师父,就应该把何家的传家宝奉还,不是吗?”生平第一次跟师父大小声,第一次明目张胆地杵逆师父,几乎是豁上了全部的胆量,紧张得微微发抖。 何止的眼中倏然燃起两簇怒火,阴森森道:“何桃,你敢看不上我?” 这话顿时将她刚刚鼓起的勇气逼上绝路:“呜,我哪里敢,师父人中龙凤,貌美无双,是我配不上师父。” “配不上,我勉为其难委屈一下好了。我给出去的东西,决不会收回来。”他扳住她的手腕,狠狠按回她的怀中。 她捏着坠子缩在车座一角,一脸郁闷相。心里盘算着还是直接还给掌门夫人好了,她比较好说话。忽然记起一事,紧张地问:“肖甲梓呢?你们把他怎样了?” “绑票了啊。” “什么?!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驾驶位上有人接了话:“不不不,你错了,我们只是按合约办事。你不知道吗?是肖甲梓出钱请我们绑票他的。”是何图这小子。 “可是,那只是做戏呀!” “嗯哼哼,我们可是专业的,假戏,有时候做得跟真的似的。” “……”她忽然想到一个严重问题。心中顿时升起恐慌,脸儿都微微发白了。她在这里,月影坠也在这里。肖甲梓如果被单独软禁,孤独恐惧症很可能会犯。急得声调都变了:“何图,快打电话回去,让他们放了他,不要让他一个人关在……” 腕上忽然一紧,被何止紧紧握住。他逼视着她,咬牙道:“你非要在你的准老公面前,表现得如此挂念别的男人吗?” 她慌张地解释:“你不知道,他是有病的,不能单独一个人。” “要不要送个奶瓶?他又不是小孩!” “师父,师父。只要别让他一个人呆着,我就乖乖听话。否则的话,我是不会消停的——让我下车让我下车让我下车……”聒噪得车厢里嗡嗡回响。 他锁眉隐忍了一阵,手忽然攀上她的颈后,在某个穴位处轻轻一按…… 她顿时感觉有雾气升上视野。堕入昏睡之前,嘟囔了一句:“师父,你点我……”身子一歪,昏睡过去。何止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空闲的一只手揉了揉被她吵得隐隐跳疼的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句:“总算是清静了。” 何图扶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车身打了个小小的飘儿,急忙凝神稳住方向盘,满脸诧异,问道:“小师叔,你点了师姐的睡穴?!” “是啊,吵死了。对付这家伙,只能用强硬手段,否则制不住的。” 何图的嘴角抽搐了。半晌,说:“小师叔,我觉得,你追女人的方式很有问题!” 何止的脸色阴沉起来:“再啰嗦,我连你也点。” 车在高速上呢,有种你来点司机我啊——腹诽归腹诽,何图还是识相地闭了嘴。这位小师叔外表妩媚风流,骨子其实暴戾的很。邪门的是,他总在他心爱的小徒弟面前表现出最粗鲁的一面,让小徒弟怎么能不退避三舍? 一门心思帮小师叔抢女人的何图,心中忽然生出助纣为虐、强抢民女的罪恶感。 何图闭了嘴,何止也不再吭声。小徒弟在他的强硬措施下总算是老实了,乖顺地靠在他的身上。可是她一旦醒来,又会乍毛,又会一门心思地想着逃跑,跑到肖甲梓身边去。 可恶,全是因为那个肖甲梓。这会儿,肖甲梓正在他手里呢,不如趁机……狭长的眼缝眯起,右手握了一下,关节发出嘎嘣一声响,杀气充斥车厢。 开车的何图忍不住抖了一下——这个家伙脑子里在打什么血腥主意啊啊啊…… 何桃睡得饱饱,伸了个懒腰,眨巴着眼睛醒来的时候,感觉有席席清凉微风扑在脸上,十分惬意。睁眼看去,掌门夫人胡熏衣秀美的脸庞映入眼帘。胡熏衣正拿了一把小团扇替她扇着,一如多年来每个夏夜里,守护着睡梦中的女孩儿,不让她受到蚊虫的骚扰。 何桃眼神恍惚地看着掌门夫人,一时间不知身处何年。直到胡熏衣温柔笑道:“睡醒了?” 她这才惊醒,翻身坐起,看看窗外清晨的天色,讶异道:“夫人?我回到三分教了?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啊,对了,在车里,师父点了我的睡穴!” 胡熏衣脸上流露微微气恼:“我已经骂过他了。这孩子,怎么能对你出手呢?” “呃……可能是我太吵了……”混沌的思维清醒过来,忽然记起被绑走的肖甲梓,脑子里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师父呢?” “在跟何图说话呢。” “我有急事找他。”她急急地坐起来去穿鞋子。 第47章 小犯病 胡熏衣拉住她:“桃儿,你先告诉我,是真的不喜欢止儿吗?” “夫人……”她低下头,“我是没有办法嫁给师父的。我对师父感觉,就像,就像……” “像哥哥吗?” “像父亲。” “噗……”胡熏衣喷了,“我就说,从小,止儿管你管得太严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桃儿,虽然我很愿意你当我的儿媳妇,可是如果你不愿意,没有谁能强迫你。” 何桃感觉眼眶酸涨,眼泪几乎要决堤了。声音也有些哽咽:“我能碰到夫人一家,真是太幸运了。我觉得很对不起师父。不是他不够好,只是,只是……” “我明白。”胡熏衣的微笑如春风抚过湖面,湖水轻轻漾开,“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要是为了觉得要感恩,强迫自己嫁了止儿,才是对不起你自己。你是真的喜欢那个肖甲梓吗?” “咦?夫人已经知道了啊。” “止儿告诉我了。一心想着养大后占为已有的小徒弟,眼睁睁要拱手让给别人,他都快气死了。这个家伙当然是很不甘心的——咳咳,其实我也很不甘心——” 何桃的眼中落寞下去:“可是夫人,你不知道,我跟肖甲梓也结束了。” 胡熏衣的眼中星芒一闪,眼神凛冽起来:“什——么——?” 何桃躲闪着她的逼视:“嗯,那个,都过去了。” “是怎么回事?” 胡熏衣的语气严厉起来。 何桃不想提起生母的种种,只好闪烁其辞:“男女朋友分手嘛,很正常啊,处不来就散呗。”忽然记起一事,从怀中摸出月影坠,递上前去,“您家的传家宝,师父不肯收,就给您吧。” 胡熏衣瞥了一眼那坠子,没有伸手接,只悠悠冒出一句:“谁送出去的,你还谁好了,我不拿。”转身,施施然走开。 何桃托着坠子的手僵在半空,满脸错愕。这娘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传家宝哎,挺贵重的,怎么这么不在意呢?犹豫了一阵,还是将坠子系回了脖子,免得丢了,心中思量着有机会再还给何止。趿着鞋子呱哒呱哒跑走。 胡熏衣站在窗前,目送着她的背影,纤纤十指缓缓曲张,手势凶狠。“敢欺负我们小桃,活腻了。”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原本以为小桃跟那小子两情相悦,宁愿我自己儿子委屈,也要顺应小桃的意愿。既然那小子这么不识好歹,哼哼,那就当仁不让了。” 偏厅里。何图美美品了一口清茶,赞叹道:“就是这个味道!只有渡月山的山泉水,才能沏出这样清香的好茶。好怀念当年被师姐欺侮的日子……” 何止没有兴趣跟他回忆昔日时光,不放心地叮嘱:“肖甲梓给我关好了,不要放他出来。” 何图面带难色:“算起来已经两天了,不能关太久,限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我们公司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我不管,”何止强横地一扬眉,“你七次方不是神通广大么?办法你去想,总之你给我扣他几天,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 门外,何桃听得冷汗滴滴。听到有人出来,急忙闪到一边避起来。等看清是何图过来了,探手揪住他,一把扯到角落里去。何止看清是她,问道:“师姐,有事吗?” “不要听师父的,赶紧吩咐人家里把肖甲梓放了,他真的有病,不能关起来,会出事的。” 何图为难地捋捋银毛:“啊呀,何止不会放过我的。” “你以为我就会放过你么?”她探手揪住他的银毛,狠劲儿扯…… 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问话:“干什么呢?”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何止来了。何桃努力弯出一个和蔼的笑,虚情假意地抚了抚何图的银毛:“多年不见师弟,跟他叙叙旧,找一下当然欺负他的感觉。师父要一起来么?” 何止的嘴角抽了一下。“不了,你们继续。——如果想逼他放了肖甲梓,那就别白费力气了,先让他从我这里借两个胆子。” 何桃的眼角默默飚出泪花一朵。心中焦灼不安。怎么办呢?要不,亲自走一趟,把那家伙搭救出来? 正盘算着,何图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目光从何止和何桃的脸上扫过:“公司来电话,说是去了一帮肖氏酒庄的人,砸了七次方,把肖甲梓救出去了。” 何止脸色一黑。何桃眼睛一亮。 何图凶狠狠的目光从何止的脸上扫过,默默把这笔帐记下,准备回去后盘点损失,找掌门赔钱。 何桃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心中又有些空落。是啊,肖甲梓财大势强,何需她一个小女子前去搭救?她真是热心肠过度了。 看着何桃走远,何图把手臂抄在何止的肩膀上,小声说:“小师叔,刚我问没说完。肖甲梓救是救出去了,但已经是昏迷不醒。” 何止眉头跳了一下:“死了吗?” “不清楚,肖家的人送他去医院了。师姐说那小子有病,大概是真的呢。我说师叔啊,这件事肖家不会善罢甘休的,是你让我把他关起来的,一切法律责任和经济赔偿,可得由你来承担啊。” 何止阴着脸不语,心中十分烦躁。没想到那小子的孤独恐惧症是真的。 次日,三分教掌门何墨痕接到肖氏葡萄酒集团董事长肖关承的电话,说是多年前来教中求医的儿子肖甲梓,在孤独恐惧症痊愈十多年后,突然犯病了,正带着他赶来三分教,求何墨痕诊治。何墨痕满口答应,说自己在教中等着。 放下电话,回头就跟胡熏衣说了这件事。胡熏衣的眉梢微挑,缓缓说:“肖甲梓吗?来的正好。” 何墨痕迷惑地看她一眼:“老婆,你为什么笑得这么阴险?” “哼哼,你治你的病,不用管。”缓缓抿了一口茶,眸光微闪。转而叫来何止,让他这几天监督何桃在练功场苦练功夫,恶补这些日子在外落下的功课,没事不准到前面来瞎转。 胡熏衣把何图叫来,询问肖家的情况。何图是干什么的?各路名流底细摸得门儿清。片刻功夫,已经把肖家的祖宗八辈和目前家庭状况交待了个一清二楚。 胡熏衣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说,赵稚鸣,是肖甲梓的继母。赵稚鸣的侄女容落落,是肖甲梓的前女友。自家侄女如果嫁给养子,真就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啊。原来是因为这个,桃儿才受到那样的欺负。赵稚鸣如果知道她欺负的是谁……真是愚蠢。还想再造孽吗?”胡熏衣心底深处抽疼起来,几乎疼出眼泪。嘴角却勾起一丝冷笑,只听“啪嚓”一声脆响,手中的茶盅被捏碎了,茶水淋了一手。“啊呀,太不小心了。嗯哼哼。” 何图盯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咽了咽唾沫。夫人似乎很生气。 傍晚时分,肖家的车辆抵达三分教,肖关承和赵稚鸣从车上下来,一名医生和从车后座扶下神情恍惚的肖甲梓。等候的两名三分教小弟子把他们引进药房。 何墨痕早就在等着了,药房里事先熏了安神的香,让人把肖甲梓领过来坐下,然后细细检查。只见肖甲梓虽然是睁着眼睛,眼神却不聚焦,像是梦游的人一般。不太有自主意识,别人领他去哪里就去哪里,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墨痕又给他试了试脉搏,脸上忧虑愈重。 肖关承看何墨痕的脸色不好,心中焦急,急促地低声问道:“掌门,我儿子情况怎么样?” 何墨痕神色凝重,眼中带了丝疑惑:“怎么会这样呢?当年明明是完全治愈了的。这病症的特点是一次比一次严重。看这个情况,最近可能不止一次犯病了。是又受了什么刺激吗?” 肖关承说:“的确是受刺激了,被一个什么七次方公司非法囚禁一天一夜,这才出事的。”一边说着,锐利的目光扫何墨痕身后。 何墨痕沿着他的目光,看到躲在一边的何图。眼色一厉:“图儿,你是保证过不做非法生意的。” “是小师叔让我干的!”何图麻利无比地把何止卖了。 何墨痕头疼地按了下额角。这帮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回头找你算帐!”转向肖关承,赔罪道:“是我对门下弟子管教不严,肖总说怎么处置,我照办就是。” 肖关承挥了一下手:“算了,我了解到七次方公司跟三分教的渊源后,就没有报警,毕竟甲梓是托何掌门的福才健健康康长这么大的。我还是信任何掌门的医术,只要您把甲梓这病除根儿,这件事就不追究了。” 抹去额头上浮起的一层冷汗,说道:“以当年的疗效看,按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反复。”思索良久,说:“让这孩子住下,我得观察一下病情,设法治疗。” 肖关承点点头,语重心长:“犬子就拜托何掌门了。我的家族企业还指望他继承呢,如果这怪病好不了,可怎么挑得起重担。”忧心忡忡的目光落在坐在太师椅上的肖甲梓身上。这会儿功夫,他已经脑袋歪到一边,昏昏欲睡了。 第48章 小抢人 何墨痕安慰道:“不用太担心,昏睡是病发后的症状,用药物调理,会慢慢消失的。” 肖关承转向赵稚鸣,犹豫地说:“我公司这段时间事情很多……” 赵稚鸣微笑道:“我会留在这里照顾甲梓,老公你放心好了。” 何桃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肖关承已经乘车离开。她额上蒙了一层薄汗,一头闯进药房,满脸掩不住的慌乱。闯进了屋子里,眼里谁都没有看见,只看得见那个躺在榻上沉睡的人。一步冲上去,慌慌地往他脸上摸,颤着声音唤道:“肖甲梓,肖甲梓……” 肖甲梓因为安神熏香的缘故,睡得沉了,没有丝毫反应,吓得她眼中浮上一层泪来。一只手的手腕忽然被捉住,拿离开他的脸。她茫然抬头看捉她手腕的人,因为心神慌乱,盯着看了半晌才认出来。 “是您……”艰涩地发声。 赵稚鸣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朱唇微启,吐出一句隐含着威胁意味的话:“何小姐请自重。” 何桃的神情冷了下去,将手腕抽回,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一步距离,目光落回肖甲梓苍白的脸上,低声问:“他怎么样了?” 赵稚鸣微笑道:“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就不劳何小姐挂心了。” 何桃的缓缓抬头,用黑沉沉的眼眸看着她,半晌不语,脸上的表情让赵稚鸣莫名胆寒,多年的历练却不会让她在一个小姑娘手下失招,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空气就在两人目光交锋中凝滞了。 忽然有纤细的手指握住了何桃的手,胡熏衣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轻轻向后拉了一下何桃,自己则上前一步,站在赵稚鸣面前。嘴角挂了一个冷冷的笑,说道:“您刚刚说什么?自重?这一类的词,请留着教育自家孩子好吗?” 赵稚鸣脸上微现怒意:“你是谁?” 胡熏衣的神色忽然变得沉冷,连那点客气的冷笑也收起了,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何桃的妈。” 赵稚鸣笑了:“夫人,您可知道,您女儿前些日子给我们家带来不小麻烦呢。” “哦?”胡熏衣眼色锋利起来,“我平时就常训导她,不要跟些乱七八糟的人家交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回头我训她。” “乱七八糟”四个字彻底激怒了赵稚鸣。“夫人,请您说话客气些。” “哎哟,我们小桃心地单纯,可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本事。您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知道有时候麻烦不是来自外人,根源在于内乱。”胡熏衣非便没有退让,还把“乱七八糟”四个字刻意地又重复了一遍,而且开始进行人身攻击,暗示对方年华老去。 赵稚鸣这种总是企图青春永驻的大美人儿,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她老。算起来,大概有十几年没人敢当面呛她声了。这次为了落落,想要给何桃一点颜色看看,让肖甲梓与她的关系斩草除根,没成想何桃竟有这么个野蛮的妈,一阵抢白噎得她脸色青白变幻。 赵稚鸣缓了一阵才重回找回攻击力,再次出招,直指要害:“夫人,您可知道,甲梓原来跟我家落落就是男女朋友,要不是您女儿横插一杠子,他们现在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哎哟~原来是这样。”胡熏衣脸上现出戏谑的嘲笑,“原来您侄女是这小子的前女友啊。”刻意地把“前”字咬得重重的,“敢情是前女友的姨妈,帮着侄女来抢男朋友了?哎哟,好别扭的句子,都是些什么事啊,头疼。”厌烦地颦起眉尖儿。 赵稚鸣反驳道:“说什么呢?这是我儿子。” “你儿子……你侄女……” 胡熏衣刻意做出一副震惊又恍然大悟的表情,言下之意已是很明显:你家*吗? 赵稚鸣急了,急忙解释:“是我养子,养子!” “哎呀,你家好乱。听着就烦。” 胡熏衣头疼地扶了一下额,回头温柔地摸了一下何桃的头发,“桃儿,你跟止儿也快要结婚了,没事离这些可怕的人远些,多准备准备。” 一直默默站在夫人身后神思恍惚的何桃,被“结婚”二字震醒,惊问道:“什么?” 旁边忽然响起微弱的一声哼哼:“解药……” 三个人停止了争吵,低头望去,只见床上躺着的肖甲梓醒来了,一对眸子含着未褪的睡意,如罩了一层蒙蒙雾气,一眨不眨地看着何桃,慢慢伸出手来去够何桃。胡熏衣果断手起掌落,把他的手打了回去。 何桃吃了一惊,抱怨地瞅了一眼胡熏衣:“他不过是睡蒙了,干嘛打人啊。” 却见肖甲梓执着地爬了起来,又朝着何桃伸出手来,含混地又念了一句:“解药……” 赵稚鸣感觉不对,拿手在肖甲梓面前晃了一晃,见他没什么反应,只一味盯着何桃想把她捞到手里。赵稚鸣惊诧道:“这是怎么了?什么解药?”狐疑地盯一眼何桃:“你对他用了什么邪术吗?” 眼看着肖甲梓摇摇晃晃想要扑过来,胡熏衣突然出手,食指飞速地在他颈后点了几下,他身子一软,跌回床上,合眼沉睡过去。何桃见状大惊,跳脚道:“夫人!你干嘛点他睡穴啊,这样醒来会头晕的。” “哼哼,让他动手动脚。”胡熏衣不屑地抚了抚手掌。 赵稚鸣急道:“他明明是神智不清的,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这时何墨痕走了进来,朗声道:“不用着急,是我让他服用了一种有致幻药力的汤药,为的是让他把深层的病根□在意识的表面,以方便治疗。副作用就是人会半梦半醒,行为受潜意识支配,做出些很孩子气的行为,你们多担待些就是了。对了,他刚刚有没有醒过来说些什么?” 赵稚鸣指住何桃急忙告状:“他把她叫做解药,不知是不是她给他下毒了!” “解药?”何墨痕犀利的目光扫向何桃。 胡熏衣突然一指头戳在何桃脑门儿上,厉声道:“不好好练功,到处乱跑!看我怎么收拾你!给我去练功!”拉着何桃转身就走。 出门没走几步就碰到了找来的何止。胡熏衣不满地瞅着儿子:“让你好好看着她,怎么让她到处乱跑?” 何止看看不远处的药房,再瞥一眼他魂不守舍的徒弟,冷哼道:“说是练轻功,跳着跳着就不见了。是为师管教不严。” 胡熏衣手腕一甩,把何桃甩进何止的怀里。何止下意识地接住,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一眼母亲。 “看好你女人,不要让她到别的男人面前转来转去。” “……”何桃和何止同时失声了。夫人说的是看好你“女人”,不是你“徒弟”。何止的眼中分明掠过一丝正中下怀的喜悦。 何止拖着“他的女人”往练功场走的时候,满意地飚出一句:“我妈同意了。现在没有人反对了。” 身后传来哼唧一声微弱无比的抗议:“有……” “谁?”声线凉了八度。 “我……” 何止冷笑一声:“你敢。” “……” 何桃被直接带到练功场练功。不远处的树荫下,何止仰在躺椅上昏昏欲睡。她眼巴巴地瞥一眼位于地势略低的远处、树木遮掩的药房,再瞄一眼闭目养神的何止,把逃跑的念头再度压下。师父看上去松懈,其实警醒着呢。她只要溜出十步开外,立刻会被拎回来,外加几下抽屁股。他的耳功可是好的很,一点点悉悉索索的小动静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只能把郁闷发渠到练功木人身上。其实她就算是溜出去,也只是打探一下肖甲梓恢复的情况而已,不会跟他打照面。她无法面对赵稚鸣刻薄的神态。 想起之前赵稚鸣刺耳的话,她能感觉到心中的血液都变味了,一腔一腹的酸苦。 如果她知道挖苦的其实是她的亲生女儿…… 何桃狠狠摇了摇头。就算是有朝一日赵稚鸣知道了真相,她也绝不认母。这个在她幼年时嫌她累赘将她抛弃,长大后又事事处处维护别人的母亲,她不想要。 晚上到了睡觉时间,师父也没有放松警惕,露天宿在她的屋顶。她彻底无奈了,干脆不去多想,上床休息。躺下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一阵噼哩啪啦的打斗声。急忙披衣出去,见何止与一人缠斗在一起。还以为是来了盗贼,心中一喜——没错,是一喜。三分教人人会武,何曾有胆肥的小偷上门送死?三分教弟子实战机会少之又少,难得抓住个练手的*沙包。 何桃兴奋得摩拳擦掌凑上前去想要活动活动筋骨,走近几步,却惊讶地发现来袭者不是别人,正是肖甲梓。 第49章 小同枕 他身着一袭合身的黑西装,衬得腰身劲瘦,体格挺拔,此刻脸上丝毫没有白天时半梦半醒的懵懂,神色肃杀,眼神如刀,施展着一套娴熟凌厉的散打招数,凶狠无比地一招招朝何止招呼过去。 何止本来认为他只是来捣乱搅局,目的不过是为了见见何桃,手底走招也不过是胡乱闹腾一下,不料这小子竟然来真的,招招不留情,一个回合下来何止差点吃亏。堂堂三分教的掌门接班人如果败在这小子手下,岂不丢脸丢大了? 赶紧打起精神应对,一边怒急骂道:“肖甲梓!你疯了吗!” 肖甲梓默不做声,满身杀气,低声回了一句:“解药。” “什么?”何止没有听清。 肖甲梓也不再说,招式凌厉带风袭过来。何止感觉他的状态不对头,不想伤他,不愿硬碰硬,只好施出肖甲梓不擅长的轻功躲闪。肖甲梓却不依不挠的追击,急出他一头汗来。 旁观的何桃从未见过肖甲梓真正出招,没想到这家伙攻击力这么强,看起来如果硬拼,竟不比起师父逊色多少。但他这般突然跑来找师父拚命是为哪般啊?呆了一会儿,才嚷了一声:“肖甲梓,不要打了——” 肖甲梓猝然停手,站在原地,转脸向她看过来。目光落在她脸上的一刻,忽然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个笑容是这样单纯洁净,充斥着喜悦,漫天星光仿佛聚到了他的眼中。 他向她走过来,在她的面前站了一站,凝目望住她的眼睛。在这样的注视下,何桃觉得灵魂忽然被抽走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忽然伸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在她耳边又念了一句:“解药。找到了。”如释重负的语气。何桃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挣扎,却招来更重的缠抱,勒得她呼吸都困难了。她没料到他的力气如此之大,以她的功夫底子,竟挣扎不出。 刚刚跃上屋顶躲避追击的何止看到这一幕,火冒三丈,忽地跳下来,伸手去揪肖甲梓的背心。肖甲梓敏锐地感觉到身后的风声,稍躲了一下,手抱着怀里的人没有撒手,长腿灵活地一个狠踢。何止侧身一躲,这一踢带出的劲风刮到脸侧,刮得生疼。这一脚要是踢上了,还不得吐血啊! 怒道:“肖甲梓,抢女人不带这样的,老子不想伤你而已,真动起手来你不是我的对手,快放开我徒弟,否则我真不客气了。” 肖甲梓的压根儿没把他的威胁听进半句,只顾腻歪地抱着他的解药左看右看。何止恶向胆边生,决定不再手下留情。运气于指,准备点向他背心的一处大穴,让他小子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求死不能……突然横里伸出一只手来,格开了这一招。 稳住身形定睛看去,竟是他爹何墨痕。 “止儿,不要鲁莽,肖甲梓现在意识不清,你不要跟他计较。”何墨痕说。 “意识不清?他出招狠准稳,还知道借机耍流氓,哪里意识不清了?”何止狠狠剜了一眼死死抱着他家徒儿不撒手的混蛋。 何墨痕拍拍儿子的肩膀示意他冷静:“正因为没有理智,才不知道控制出招深浅,全力以赴的。”走到近处,唤了一声:“何桃。” 何桃从肖甲梓怀中把脸努力地拔出一点,看着何墨痕,哼唧道:“掌门救命,我要给勒死了呜呜呜……” 何墨痕叹口气:“这时候让我救命了,早先为什么破坏我的治疗方案?” 何桃背上一寒,眨了眨眼:“我……我没有呀。” “你就不要狡辩了。我让肖甲梓服下致幻汤药,让他的行为受潜意识支配,自行找出病根所在。这家伙一醒过来,就四处翻找‘解药’,找不到就抓人来问,问不出抬手就打。可怜你的小师弟们,不愿意跟病人动手,一个个被揍得脸上开花……”心疼的摇头叹息。忽尔脸上又露出一丝赞赏:“不过,这小子功夫底子还真不错。如果能入我门下……” 何止在旁边发出一声抗议:“爸!” 何墨痕回过神来,接着对何桃说道:“这小子离教这么多年,居然还记得你的住处,奔了这边来了。果然是在找你没错。你就是症结所在。我说,你到底对我的病人做什么了?” 知道幼年时犯的错暴露了,何桃心虚地哼哼道:“那时候我小,不懂事,同情心过度,每次您把他关禁闭的时候,我都偷偷跑去陪他嘛。掌门你原谅我,救救我呜呜……” 何墨痕点头说:“原来如此。既然找到症结,就好对症下药了。今天太晚了,我累了,何止,你照应一下,我先回去了。”打着哈欠回身就走。 还被肖甲梓禁锢着的何桃急得呜的一声叫:“掌门,您别走呀,先把他劝开呀。” 何墨痕说:“致幻药至少要到明天才能慢慢失效,我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你造的孽你负责,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又想起什么,回头指了一下何止:“不要随便点他的穴,他现在神智涣散,血脉紊乱,乱点会致病的。”说罢自顾自走了。 何止愣了一阵才回过神来,怒吼道:“爸,你不能这样不管了啊,爸……”回头瞪一眼何桃:“你打算死在他怀里吗?给我滚出来!” 何桃急忙扭动着想要脱身,却招来更固执的束缚,为了防止解药逃跑,竟用上了擒拿的招式,扭得她手腕一阵生疼,嘴中吐出的话却与生猛的招式格格不入,略带沙哑的充斥着嗓音充斥着满满的委屈:“别丢下我。” 何桃心中一软,就像每次答应他这样的乞求一样,麻利地接道:“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紧张的呼吸明显地松驰。 “喂,你小子是装的吧!”何止气急败坏地上前揪着他的肩膀掰了几下,非但没有掰开,还招来他一个眼刀,紧接着一脚踹来。何止向后跳开,气得火星乱迸,又顾忌何墨痕之前嘱咐说不能点他,除了摩拳擦掌,竟毫无办法。 何桃露出一对眼睛来,小声说:“师父,他不清醒,别跟他计较,明天就好了。” “他抱来抱去的,我能不计较吗?!他再不放手,我点死他!”抱的可是他的徒弟加未来媳妇!说归说,也真不能把他怎样,纠结了一阵,终是把纠缠的两只引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为了方便行走,又不让解药逃跑,肖甲梓就来了个公主抱,把他的解药抱到了何止的房间,进门后扫视一圈,就看中了何止的单人床,也没跟主人打声招呼,就果断抱着他的解药上床,找了个舒适的姿式窝下,还搭了一条腿在解药身上压着。 何止出离愤怒了,“咣当”一脚踹在床腿上,险些没把床踹塌。肖甲梓头也不回,顺手抽出床头悬着的一把长剑,锵地一声,深深戳进床边的木质。 何止大吃一惊,后退了一步:“你这疯狗……” 何桃急忙劝和:“师父,你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他现在没有辨别能力,伤了你也没法追究他的法律责任,您别招他了。” “孽徒,当着为师的面和别的男人滚到床上去,还怪我计较?” “都说了他不清醒了,明天就好了啦。” 何止哼哼一声冷笑,依然是满腹怀疑这家伙是装的,但又没有办法质疑何墨痕的说法。再招惹下去,怕真这小子发起狂来,万一伤了何桃就不好了。气鼓鼓地退到太师椅上坐下,瞪一对乌油油的眼睛盯着床上的两只,生怕有什么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但肖甲梓见没有来抢解药,还真就踏实了,拥着解药,很快沉沉睡去。解药的神经跟着放松下来,抬眼看了一眼他的睡颜。想到跟他重逢以来,这样的纯拥眠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两人的关系竟是越来越疏远,也唯有他服药后意识不清的时候,她才有机会、有理由重回这熟悉的怀抱吧。不想睡去,等他清醒以后,这档的情形再也不会出现,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细细感受他的体温和气息,也好更深一点印到记忆里。 可实在是困倦了,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何止可是真当一夜没睡。当晨曦从窗透入,床上的肖甲梓动了一动时,他就悄没声息地走了上去。肖甲梓一脸茫然地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恍然不知此是何年,身在何处。显然他也没有费更多心思去想明白,极自然地低头就对着那熟睡的脸蛋儿吻了下去。 唇上突然印上一片冰冷。 竟有薄薄的长剑贴在了他的嘴巴上。目光顺着水滑闪亮的剑身上移,对上何止那充满杀意的细长眼眸。 “放开我徒儿,滚下来。” 看他还是一脸愕然的神情,何止的剑锋偏了一下,移到了他的咽喉上。冰凉的贴肤利刃让肖甲梓清醒多了。 这不是梦境,而是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 第50章 小猛药 何止剑刃微压,迫得肖甲梓松开怀中的人,离开床榻。这动静惊醒了何桃,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情形,眸子忽地睁大,一咕噜爬起来,跪在床上,哆嗦着声音求道:“师父,师父,这是干什么呢,刀剑无眼,快把剑收起来,收起来。” 何止鄙视她一眼:“你竟然为了他给我下跪吗?”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跪姿,赶紧调整了下变成坐的:“我不是故意的。” 何止撇一下嘴角,收剑回鞘,冲肖甲梓摆了一下下巴:“出去。” 肖甲梓尚没有弄清状况,看看周围,迷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三分教?我为什么会跟……” 手指犹豫地指向何桃,被何止一把打落,搡了他一下:“出去出去,找我爸问去。” 肖甲梓看一眼何桃,迟疑地往外走,努力回忆昏沉时的情景,一边自言自语说出声来:“我被七次方关进个屋子里……唔,好像犯病了……然后,就一直在找……在找……解药。” 脚步顿住了,背对着他们又念了一遍:“解药。”回头,看了一眼何桃,低声说:“原来是这样。”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何桃坐回床上,手指握起,掌心空空,心中又恢复了那种空落的感觉。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清醒了以后,一切就都变回原样了。跳下床去,对何止说:“师父,我们练功去吧。” 在肖氏酒庄里居住的那段日子,也是每天晨昏睡练基本功,但运动量毕竟是小,自从回到教中,她几乎每天都泡在练功场,把略略退步的功夫补回来。顺便借着体力的消耗把过去的记忆消磨掉,无视那个就在不远处药房中接受治疗的人,忘记赵稚鸣是自己的生母。 虽然记忆如此顽固,就算是力气消耗得丁点不剩,趴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心口的郁堵涨痛也依旧还在。但总有一天,也能消耗得去吧。 挥汗如雨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喊她的名字。收势,回去看去,竟是光鲜靓丽的容落落。容落落见她收了招势,不会再被误伤,这才走了过来。 “哎呀呀~这一身的汗。”容落落嫌弃地打量着她。背着手,环视一下四周如屏青山,深呼吸一下:“嗯,空气真好。像是世外桃源。真是逃的够远的啊。”目光扫过来,又躲闪开。 何桃不在意地拿毛巾擦着汗水:“这里是我的家,不是隐居地。你怎么来了?” “小姨让我来照顾甲梓。”容落落的神气里带着一星挑衅意味的炫耀。 “那你应该专心照顾病人。” 她取下腿上绑的沙袋丢到一边,转身就走。 容落落被留在原地,满身散发的攻击力无处着落,像是一招出去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十分难受,感觉很是不过瘾。提高了声音,对着何桃的背影高声说:“知道你嫉妒我,装得那么平静累不累啊?” 何桃的脚步顿住,侧过半个身子睨视着她,眼中带了一丝轻蔑:“嫉妒?嫉妒你身后有人替你撑腰,不惜大把砸钱捧红你吗?抱歉啊,我还真不稀罕。” 容落落脸色涨红。正要说什么,旁侧传来冷冷的女声:“我替她撑腰怎么了?” 容落落转头看到赵稚鸣:“小姨…… 赵稚鸣安慰地拍拍容落落的手背,目光横向何桃:“你算什么人,一再欺负落落?” 何桃脸色阴沉,冷笑道:“欺负?哈,真是抱歉啊,我脾气不好,谁来惹我,我欺负死她。” “啊呀!这孩子怎么这么野蛮,没家教。”赵稚鸣越发恼火了。 何桃的拳头握得咯吱一声响,转过身来正对着她们,身上散发的杀气煞气逼得两人退了一步。眸子黑沉沉地盯着赵稚鸣,低低地飘过一句:“有娘生没娘养,可不是没家教吗?要骂,您就去骂那个生我的女人吧。” 甩手离开。 赵稚鸣被她说得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恼火。拉了一把容落落:“落落,以后不要跟这种人打交道了!要不是我不放心跟过来,还不知道她会怎样欺负你呢!” 正说得火星乱迸,却突然看到落落眼睛红红的,眼角滚下一滴眼泪来。赵稚鸣笑道:“哎呀,至于让一个野丫头气成这样吗?放心啦,小姨替你出气……”伸手想替她把眼泪擦去,却不防被她一把推开了手。 容落落后退一步,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小姨,不用这么护着我。” 赵稚鸣从未见过侄女这样生硬的态度,疑惑道:“护着你怎么了?我不护着你护着信啊?” 容落落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下,说:“我可以和她公平竞争的,您这样让我感觉很别扭,特别没意思。” 说罢转身走开,留下一脸愕然的赵稚鸣。她愣了半晌,气恼地冒出一句:“这孩子真是……翅膀硬了啊!” 晚饭的时候,何桃跟着何止去到饭厅,意外地发现除了掌门和夫人之外,肖甲梓、赵稚鸣、容落落都在。这几天,在胡熏衣和何止的刻意安排下,不曾与他们打过照面。她的脚步滞了一下,僵在门口。何止的手自然地揽上她的腰,将她带进去,温柔地说:“来,跟师父坐一起。” 何止从没用如此柔软的语调跟她说过话,她的胳膊上一阵麻酥酥略过,心神倒是稳了许多,冲着三位客上客气地点了点头,坐在何止贴心地为她拖出的椅子上,动作十分默契自然,就是表情有些僵硬。 本想低着头谁也不看的,却还是忍不住偷眼看了一眼肖甲梓。他精神看着还可以,就是清瘦了许多,心中莫名疼了一下。肖甲梓恰巧也向她看过来,两人目光对上,又匆匆躲开。脸前的盘子里忽然多出一只鸡腿来,是何止替她夹的。 “多吃点肉,这几天练功累坏了。”何止看着她的一对桃花眼中,温柔地都快滴出水来了。 何桃的筷子一哆嗦。怨念地瞅了一眼师父。用这种麻死人的语气说话,是想要人的命吗?何止做出这种体贴举动,可是费了十二分的力气,见她非但不领情还拿白眼翻他,火气上升,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见势不妙,赶紧一口啃在鸡腿上。 这情形落在一桌人的眼里,诸位的心情可说是五味杂陈。掌门夫人胡熏衣抚掌笑得欢畅:“哎呀,看他们小两口眉来眼去感情和谐,做长辈的可真是欣慰啊。” 肖甲梓突然呛到了,捂着嘴巴咳起来,咳得眼眶泛红。何桃的手下意识地摸到一只水杯,瞬间又醒悟过来,将那水杯握在手中没有递出去。递水也轮不到她,自有人递水——目光落在肖甲梓旁边的容落落身上。不料容落落神情木然,目光只落在自己面前的盘子上,显然已经走神。直到赵稚鸣拿手肘碰了她一下才清醒过来,看到赵稚鸣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茫然问:“小姨,干什么?” 还是何止嘴角抿出一丝笑意,递了一杯水去。肖甲梓却已经止了咳,没有接那水,而是端起自己的酒杯,与何止手中的水杯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那么恭喜两位终成眷属了。”语调莫名森凉,一饮而尽。 何止笑笑地抿了一口清水:“谢了。”细长眼缝中的瞳仁迎上肖甲梓的目光,锋芒毕露。 何桃的神情也是木然的,眼睛看着别处,没有认可,也没有否认。 掌门何墨痕对桌上的无影刀剑似乎毫无知觉,对肖甲梓说:“现在甲梓的病根已经找到了,全是小桃这丫头惹的祸。我反复想过,心症还要心药医,还是要试一下重复当年的治疗流程,希望能根治这心症顽疾。” 何止冒出一句微辞:“咱们是武术门派,不是正宗医馆。爸,你又没把握,不如让人家到正规医院治疗吧。” 何墨痕自信满满道:“你爸的中医医术还是不错的,那些正规医院的老中医见了我还要叫一声老师呢。”旋即凑近何止耳边,小声说:“病没除根是小桃的责任,这次犯病又是何图惹的祸,肖董事长寄希望于我才放过何图,咱们欠着好大的人情,必须得把肖甲梓医好。” 何止的嘴角抽了一下。扫了一眼肖甲梓,笑道:“当年那种对付小孩子的隔离法,您还的算再用一次吗?” 肖墨痕正色道:“流程是类似的。我考虑过了,没有达到根治,是因为疗法不够力度。想要拔除病根,需得模拟当年让他得病的场景。跟肖氏大酒窖环境相似的地方,我们这山里也有一处。” 何止微微色变:“您是说……山喉洞?” 肖墨痕严肃点头。 走神中的何桃被这句话猛然惊到。山喉洞,位于落月山的侧峰,贯穿山体,洞穴曲折蜿蜒,常年山风贯穿,发出怪鸣,时而婉转,时而凄厉,故命名为“山喉”。洞中阴森恐怖,有些支洞尚未探知,暗险四伏。忽地抬起头来盯住何墨痕:“掌门,不……”话没说完,被何止一个鸡腿塞进嘴里。 “乖,好好吃饭。”何止转向何墨痕,“爸,这不像是您的治疗手法。” “没错,是你妈想出的主意。” “我妈真有一套,真是最毒妇……” 胡熏衣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将他的半截话瞪了回去。 第51章 小弃儿 这边治疗方案说的热闹,要接受治疗的肖甲梓却魂不守舍,根本没有听进去。容落落更是各自神游到天边去了。赵稚鸣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心中暗暗恨道:这些孩子究竟是怎么了? 散席之后,何止拉着何桃亲亲昵昵地走了,赵稚鸣暗暗提醒容落落跟上肖甲梓。落落木然应着,跟上肖甲梓的脚步。 拐到僻静处时,肖甲梓忽然站住,头也不回地冷冷冒出一句:“走开。” 她低声唤道:“甲梓……” “走开。”他的音调里压抑着烦躁,“我心情不好,不要来烦我。” “我想跟你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她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原来你讨厌我是因为我小姨的关系,那现在,何桃的身份更加尴尬不是吗?如果能撇开那些心结……” 他打断了她的话:“不完全是赵稚鸣的原因。即使是撇开,也没有什么可能。” 她的肩头微微颤抖:“即使没了那些阻碍,你还是……会选何桃啊。”眼泪忍不住飚出,愤懑充满胸口,声音嘶哑:“肖甲梓,我哪里不好,哪里不如她?” 他沉默一下,再开口时语气软了许多:“落落,对不起。不过是因为小时候落下的病根。” “算了吧!难道等你除了病根就能不喜欢她了吗?不要再用这破理由来否认真心,我不想再看到这些虚假的希望了。不奉陪了,肖甲梓。”她转过身,拿袖子抹去眼泪,大步离开。 肖甲梓站在原地没有动,内心的痛处却被戳中,背影的线条又冷硬起来。 容落落独自走开,脚步慢慢变得黯然拖沓。他的心她始终都没有抓住过。无关何桃。无关赵稚鸣。怎样努力,都是没用的啊。心变成黑洞,尘埃渐落,无力掀起半点希翼。忽然远远望见胡熏衣,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胡熏衣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怯怯的脚步声。转身,看到不远处面色犹疑的容落落。容落落见她停下来,快走几步来到胡熏衣的面前,恭敬问候了一声:“夫人。” “有事吗?” “我有件事想问您。” “说吧。” “何桃,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吧?” 胡熏衣的目光扫过女孩带了几分惶惑的脸,心中已猜到事情的*分。笑道:“当然不是。否则的话怎么能跟我儿子结婚呢。她是我的养女。” 容落落吞吞吐吐地问:“那,我想问,那个,您知不知道……” 胡熏衣果断截断了她的话:“我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想知道。天晚了,山上风凉,你早点去歇着吧。”转身就走。 落落猛然提高了声音:“夫人,原来您是知道真相的。明明知道她的亲妈近在眼前却刻意隐瞒,这样是不公平的。” 胡熏衣讶异地瞅了女孩一眼。“不公平?孩子,你这是占了便宜卖乖吗。即使是不公平,所有的利益也是偏向你的,你是在替谁叫屈呢?” “替我自己。” “姑娘,请问你屈在哪里?” “就屈在,不能跟她站在同样水平线上。自从我妈告诉我真相,就处处让我觉得我占了她的,抢了她的,欠她的。这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竞争了。我讨厌这种感觉。”她的嗓音略略嘶哑,眼中浮起一层薄泪来。 胡熏衣沉默了。半晌,说道:“孩子,我没有挑破那一层窗户纸,不是因为怕失去辛苦养大的女儿,因为桃儿她一直知道生母是谁,是她自己不想认。而且,我不确定那个生母知道了真相后会愿意认女。知道了而不认,还不如干脆不知道,带给小桃的伤害要小一些。我不能容她再抛弃小桃第二次了。”一字一句地咬出最后一句,目光利利地朝不远处的暗处盯了一眼,转身走开。 躲在阴影里的赵稚鸣,看着容落落慢慢走远,还是没有勇气从暗影中走出来。手脚冰冷,浑身颤抖个不停。因为气恼落落没有跟住肖甲梓,特意寻来想跟她谈谈。却意外地听到了她跟胡熏衣的对话。 什么叫做“明明知道她的亲妈近在眼前却刻意隐瞒”?什么叫做“不能容她再抛弃小桃第二次了”? 赵稚鸣突然记起自己曾经丢了个女儿,名字也叫小桃。她从来没有把那个叫何桃的姑娘跟小桃联系在一起。或许是时间过去的太久,近几年她已经不太记起那个丢了的孩子,而是把母爱全数给了落落。不,不是时间的问题。 或许是自己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小桃回来,才会这样把那个小小的人儿淡忘。胡熏衣说的对,小桃不是丢了,其实是被她抛弃了。 难道,何桃就是小桃吗?仔细想想,何桃的眉眼间的确有自己的影子。从年龄看起来也差不多。 这种巧合让她感觉难以置信,疑惑的同时,被岁月冲淡的失女之痛突然在这一刻爆发,像带着多棱的利刃的利器,将心脏搅了个血肉模糊。她的思维一片混沌,脑际懵懵的,不能控制自己的脚步,踉踉跄跄地冲向胡熏衣的门前。伸手去推门的时候,老公肖关承的脸跃然脑海,幻想中凌厉的眼色扫过来,她的肩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已触到了门上手指又猝然僵住。 如果何桃真的是小桃,私生子的事情暴露,年轻时的混乱生活为人所知,媒体必然大炒特炒,肖关承如何能接受有这样难堪过去的她?她悉心经营的这份婚姻,可想而知,会面临怎样的危机。 她不年轻了,也想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感情和富足。她战斗了一辈子,不想落个暮年惨败。手慢慢缩了回去。慢慢后退,往回走去。嘴角强行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来,自言自语地说出声来:“哪有那么巧?不可能的,不会是她。”心中默默地补了一句:就算真的是小桃,她生活得很好,何苦要去打乱她的生活。 胡熏衣站在门内,听到了那手指在门上轻触又离开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渐远,她的心中越发沉冷,嘴角撇出一抹冷笑:“的确是没有看错她。” 自从何桃到三分教的第一天起,胡熏衣就着手替她寻找亲生父母。但何桃那时分明是不情愿谈及自己身世的任何情况。胡熏衣是个洞悉力超凡的女人,通过暗中观察,终于发现何桃对一个女明星的信息十分敏感。再着人去打听,得知女星曾有私生子的传闻传出,再后来又得知女星的姐姐曾有两个女儿,后来走失了一个,而未发布任何的寻人启示。于是就这样猜到了何桃的生母是谁。 胡熏衣知道,何桃其实是“被走失”的,既然人家不想要,小桃不愿回,那她就接受这个女孩儿,不还回去了。 当年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她胡熏衣现在是何桃的妈,未来是何桃的婆婆,是何桃的靠山,有她罩着,那些外人,谁也别想欺负她家何桃。 当务之急是尽快把肖甲梓那小子治好了,让他离开三分教,有多远走多远,何桃跟他们肖家人不再有任何纠葛,任谁也不要来扰乱她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赵稚鸣就独自离开了三分教,行色匆匆,连对容落落也没有打招呼。容落落却发觉了,在大门外面追上了她,焦急地喊了一声:“小姨——” 赵稚鸣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漠然道:“落落,什么也不用说,我不想知道。”说罢转身走去。 容落落茫然呆怔住,远远望着赵稚鸣仓皇逃离的背影,忽然被弥漫来的孤单恐惧裹挟。她知道,这恐惧不是她自己的,是来自多年以前,那个被抛弃在街头的名叫小桃的女孩。 感同身受。 容落落在练功场找到何桃,站在她的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的五官,清晰地从中找到了小姨的影子。何桃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摸了摸头发,狐疑地问:“干嘛这样看我?” 容落落笑了一笑:“何桃,怎么就不跟我抢男人了呢?” 何桃专心地收拾面前的练功木人,面无表情:“没兴趣。” 落落背着手,踢踏着脚底的石子:“哎,那我也没兴趣了。” “嗯?”何桃意外地瞅了她一眼。 “你不来抢,我也就觉得那玩具没那么好玩了。”顿了一顿,说:“小时候不就是这样吗。” 何桃过了几秒钟才醒悟到这话的意思,待停下招式转头去看,容落落已走远了,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我回城了,等这些事消停些了再找你玩。” 何桃怔怔在原地站了良久。 何桃是赵稚鸣的女儿,这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吗?这么说,赵稚鸣一早匆匆离开,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吧。 毫不犹豫的逃离,生怕粘在身上惹上麻烦,终是再一次离弃。果然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完全不知情的话,或许还会抱一丝幻想。她最不愿看到的现实,清晰无比地横陈眼前,对她发出冷酷的嘲笑。 你这个弃儿。 第52章 小病根 何桃她心中充斥了愤怒抑郁,想要暴打一顿练功木人以泄愤,手脚却忽然失了力气,倚着木人滑坐在地上,脸埋进臂弯,思维变得苍白空洞。 不知坐了多久,感觉有人拿脚尖轻轻踢了踢她的腿侧。茫然抬起头来,看到肖甲梓站在旁边。 “喂,解药,坐在地上干嘛?”他问。 她急忙抹了抹脸,想要擦去狼狈的泪水,却意外地发现脸上干干的,其实自己并没有哭。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真是心死到哭都不值了。 肖甲梓注意到她格外失落的脸色,心中微抽了一下。歪头打量着她,问道:“你怎么了?病了吗?”语气认真起来。 “没什么,累了休息一下。”她含糊其辞地带过,用反问引开话题:“你是怎么过来的,我师父怎么没拦你?” “他跟掌门去布置什么机关去了——好像是为了整我。” “是给你治病啦。” “这山上忽然好像少了很多人,太安静了,让人感觉太压抑,我就来找找解药。”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看到解药果然就好多了。” 她蹙眉看着他:“肖甲梓,你这病果然是成问题呢。真的应该根治,否则以后可怎么生活啊。” 如果能跟你一起生活就一切都解决了。他默默地在腹中念了这一句,却没有说出来,生怕破坏了这一刻难得的和谐气氛。沉默一阵,忽然说:“上午妈妈给我来电话了。她人在国外经营自己的公司,特意打电话来,跟我解释跟爸爸离婚的事。她说,一直以来他们各自忙于自己的事业,见面机会稀少,性格又都很强势,婚姻走到尽头,是必然的事。” 何桃静静听着,没有插嘴。 他停顿了一阵,才缓缓补上一句:“……而不是,因为什么第三者的原因。” “哦,这样啊。”何桃平静地应道。 “所以,何桃……”他终于抬头看住她的眼睛,“我可以接受赵稚鸣为我的继母。” “哦,恭喜你们一家和睦。”她淡淡说道。 他的神态压抑不住地急躁起来,想要表达什么,又不知怎样表达才是合适的,憋了半天,呼地站了起来,扯松束缚的领带,有些恼羞成怒——生自己的气,大声说:“我不介意你是我继母的女儿了,不要去管那些事了。” 何桃抬起眼看着他,目光凉凉的。 “不好意思,我介意。”心中冷笑到抽痛——她才不想跟赵稚鸣成为一家人,不稀罕,不愿意。 “……”肖甲梓没想到她居然会拒绝,意外地愣住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因为这别扭的血脉关系而激愤暴躁,亲手把两人的关系撕裂。他感觉得出她曾经努力地想要修补,却终是败在他的鄙弃之下。 他原以为,过不去那道槛的只有他自己而已,只要他爬过那道槛,她自会在槛那边等着他。 然而现在他翻过了那槛儿,却惊慌地发现她不在那里。 待他回过神来想要揪住她问个清楚时,她已运起轻功,踩着树梢飞远了。他气急败坏地追了一阵,很快就跟丢了。咬牙切齿地发誓:可恶,以后一定要学轻功,否则连女人都追不上…… 何桃踩着树梢一路疾行,胸中憋闷,情绪波动,气息不匀,一个不留神,脚下“咔吧”一声,踩断了一根树枝,冲着地面栽了下去。好在身手敏捷,半空中已经调整了身形,安全着陆。 地松落叶松软,干脆就在灌木的中间席地躺下。透过叶隙的阳光碎片落在脸上,一片片温暖的烙印。眼睛闭着,睫毛不住的颤,泄露了内心难以平复的波澜。她也曾硬气地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有着用一句“凭什么”就能抵抗一切的勇气。即使是知道了赵稚鸣是他的继母的时候也没有退缩。小夹子和核桃的故事,是干净美好的私密回忆,不关别人的事,不容干涉,不受侵犯。 可是在他把所有人的过错都化成怨忿丢到她的头上时,她一个人的力量抵不住全部压力,早就垮掉了。这时候再跑来跟她说什么“不在意”,真是笑话。自始至终,从头到尾,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 远远的传来脚踏树叶的声音,她敏锐地判断出是肖甲梓的脚步声。他跑得匆忙,似乎是在找她。她死人一样躺在灌木中一动不动,木然等着他从旁边毫无察觉地走过。 突然有异动。闷闷的几声戳指的声音。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三分教绝学桃花点穴手。她忽地爬了起来,远远看到有两个人扛起姿态僵硬的肖甲梓往林中跑去。 搞什么鬼?她一跃而起,跟了上去。跑了没多远,面前传来一声招呼:“小桃,正要去叫你呢。你来的正好。”是何止。 抬头,发现已来到了后山山喉洞的洞口。诧异地问:“师父,您在这干嘛呢?” “布置场地,给肖甲梓治病。” “肖甲梓呢?”她不安地张望了一眼黑洞洞的洞口。山喉洞是个溶岩洞,贯穿整个山体,蜿蜒深邃,溶岩壮美,是落月山景区劳规划中未来要开发的景点,洞内扯了一根电线,有简单昏暗的照明。 恰巧何墨痕从洞里走了出来,见何桃来了,对他们二人吩咐道:“我已经把他点住了,你们进去吧。大约在洞中段的位置。” 何桃惶恐道:“掌门,你想干嘛?” 何墨痕背负着手,两眼炯炯有神,信心满腔:“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最有效的疗法。” “什么……置之死地?”何桃一阵毛骨悚然。 何墨痕说:“肖甲梓小时候接受隔离治疗时,因为你的小动作,留下这一丝病根儿成了隐患。现在只要把这根病根儿掐断,就彻底痊愈了。现在,我把他点住,困在洞的深处,你要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明确告诉他你不会再帮他,让他自己走出洞去。他克服恐惧走出来的一刻,就是痊愈的一刻。” 何桃满心不安:“如果他克服不了,又晕过去呢?” “我给他事先服了醒神的药,他想晕也晕不了。对了,别试图给他解穴,我点的穴,凭你们的水平,还解不开。” 何桃结结巴巴道:“掌门,我觉得这疗法,略狠了点儿……” “唯有猛药才能根治!去吧!”何墨痕伸手在何止背上拍了一把。 何止果断拉着她就往洞里走去。她知道没有办法违拗掌门的指令,只能顺从地跟着走去。不自觉地脚步加快了,变成她拉着何止。何止突然停住脚步,手臂用力,拉得她一个趔趄。她回头不解地看着他:“师父,干嘛停下来?” 洞壁上的苍白的灯光,在何止的眼中变成跳跃的火星。他睨视着她,冷冷飚出一句:“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找到他吗?” 她躲闪地低下脑袋,嘟囔道:“是掌门让去的啊。” 他握着她的手,感觉她的手指几乎僵硬,手心沁着冷汗,把内心的紧张透露无遗。总是这样,在他的威胁下战战兢兢把真实想法藏起来。心中郁堵非常。突然地大步向前走,又是逮得她一个趔趄。 他们在洞的中段找到了肖甲梓,他姿式僵硬地站在正中,一滴冷汗正从额上滑下来。看到何桃突然出现,他欣喜地叫了一声:“何桃!”已经积蓄了恐慌的眼眸忽然亮起来,闪着喜悦的星光,一如多年前那个被关小黑屋的小子,等到前来搭救他的女孩时的欢喜神情。 何桃的脑中瞬间弄混了时光,甩开何止的手,小跑着跑上去,跑到他的面前抬手轻拍着他的脸,忙忙地问:“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他说,“就是掌门把我点住了,快给我解开。” 听到这句话,她忽然醒悟过来,记起了自己的任务。而这时何止也跟了上来,抱着双臂站在一边,冷冷的目光刀子一样削在她摸到肖甲梓脸上的两只手上。她尴尬地收回手,后退了一步,拉开些许距离。 肖甲梓面露疑惑,催促道:“来都来了,快给我解穴啊,好累。” 她低头着,含含混混念出她该讲的台词:“嗯……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告诉你,我不会帮你了。” 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他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何止不耐烦,抬腿在她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大声点!” 她忽地抬起头来,看着肖甲梓眼睛,勇敢地提高了声音:“肖甲梓,我不会帮你。你落单的时候,我再也不会去找你,不会再管你。你要靠自己走出去。” 何止在旁边冷声道:“肖甲梓,你就承认吧,什么恐惧症、依赖症,都是你给你自己的暗示,你根本没有病,不过是在像小时候为了跟父母撒娇而得了什么孤独恐惧症一样,现在的所谓依赖症,还是在撒娇,明明知道不能要,却不顾给对方造成的困扰,强行找个理直气壮的借口而已。你骨子里,根本就没有长大。不是好不了,是你不想好。” 第53章 小回头 何止一把扯过何桃的手腕,拉着她朝洞的更深处走去。隔着肩丢下一句:“穴道自解以后,朝入口的方向走出去。不要跟着我们来,里面路况复杂,一不小心掉到地下河里,尸骸都找不回来。” 何桃脑子里嗡嗡地回响着何止刚刚的话——不是好不了,是你不想好。等她回过神来,回头望了一眼,只隐约看到昏暗的灯光下,肖甲梓僵立的身影。 下巴忽然被捏住,强行扳回了张望的脸,对上何止跳动着怒火的眼睛。“何桃,你够了没有?” 她心虚地眨巴眼睛:“我,我就是看看他有没有傻得跟上来,万一朝这边过来,有危险的。如果出了什么事,咱们三分教可脱离不了干系啊。” “是吗?难道不是念念不忘旧情,放不下,舍不得吗?” “不是不是不是。”她匆忙地摆着手否认,“我根本不想跟他有什么纠葛了,你知道的,多麻烦啊,想想都烦。”她讨好地仰视着他,就差摇尾巴表达忠诚了。 “你也知道麻烦。”他撇了一下嘴角。对于她的生母就是赵稚鸣的事情,母亲胡熏衣已经跟他透露过了。他的想法跟妈妈一样,想要保护他的徒儿,不要卷入那个麻烦的家族,就好好呆在三分教,好好呆在他的身边,生活在他的羽翼下,幸福地过一生就好。 可是看着她长大的他,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思,撒谎时拚命忽闪的眼睛,嘴巴弯起的讨好的弧度。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何桃,你的恐惧症是什么?” “什么?”她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他偏过脸去,目光投向前方黑沉沉的洞穴。“你的恐惧症,是害怕被抛弃。从来不敢违逆我,从来不敢对我说半个不字。”自从她六岁那年被收养,就一直努力地乖巧,努力地练功,努力地讨好他,讨好掌门和夫人,讨好周围所有人。所有人都喜欢她,还是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这样的逆来顺受,他不喜欢。 不去看她脸上的表情,扯着她继续向前走。这个山洞洞内虽复杂,却是他从小探险过数次的,走得熟门熟路。时急时缓的山风灌进洞中,穿山而过,发出怪异的呜鸣声,让人毛骨悚然。途中,他数次感觉到她想要挣脱,又没有勇气的小小挣扎。他也不予理会,头也不回地领着她向前走。 至少让他握着她的手,走完这深深的洞穴吧。当第一缕光线映入瞳孔,刺激得眼中浮起一层泪来。他辛苦养大的小徒弟长大了,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一滴泪水无声滑落,跌入洞穴千年积累的尘埃,悄然渗得不知踪迹。 站在洞口外的阳光中,缓缓放开那只他握了很久的手。忽然转向她,细长眼眸清澈无比,把手伸到她的面前。她看着他的手掌,愣了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 “还我。”他说。 “什么?” “月影坠啊。” “哦哦。”她急忙从脖子上摘下月影坠,递到他手的上方,停顿了一下,慢慢放进他的手心。 他低眼看着她,明亮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泛着浅浅光晕。他低低的声线分外柔软:“何桃,你给我记着。你从来都是师父的徒弟,现在是,今后也是。乖徒也好,逆徒也好,都是我徒弟,这一点不会改变。不管你怎样选择,我都不会不要你。还有,今后如果谁欺负你,师父一定揍扁他。”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走去。走了没多远,只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何桃回身奔回洞里去了。他默默闭了一下眼,攥紧手中残留着她一丝体温的月影坠,心底深处有个地方轻声开裂。 何桃沿着洞穴急急地往回奔走,一边走,抬袖挥去脸上的泪水。这个师父,收养了她,教她武艺,到末了又要感动死她。她何桃有半毛本钱要伤他的心啊?真恨不得心一横眼一闭吼一声“我从了”,从此死心塌地。可是就是骗不了自己。自己真是个该千刀万剐的浑蛋啊。 往洞的深处越走,担忧感渐渐压倒了一切思虑。洞中支路很多,有死路,有陷坑,呜咽的风声中,隐隐夹杂着地下河的奔流水声。肖甲梓如果朝这个方向来,着实是处处陷阱,危险的很。这样阴森的环境,对于他那最惧怕孤单的神经,该是怎样的折磨? 如果他不是少根筋,就应该朝着入口的方向走。可是她偏偏感觉他会朝这边来。心中焦虑起来,加急了脚步。 小夹子别怕,我来找你了。 前方突然白影一闪,然后闪起两点绿绿的粼光,昏暗之中显得十分恐怖。她吓得心脏停跳了一拍。那白影迅疾地冲着她奔过来,她很快看清了——是白狐围脖。围脖围着她的脚边不停打转,一副着急的样子。 她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问道:“围脖,出什么事了吗?” 围脖转身朝着洞深处奔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她暗叫一声“不好”,跟着它跑去。围脖领着她七拐八拐,在一处支洞口停住了。何桃跑过去,伸头张望一下,里面没有照明,只望得黑漆漆一片。肖甲梓走到这里面了吗?抬腿就往里迈,只听里面传出一声:“别往里走——” 她只觉脚下一空,一头朝下栽去。功夫底子此时显露,半空中敏捷地调整姿态,四肢撑地着陆,猫般矫捷帅气。咦?脚下怎么软绵绵的? 手向下摸去,摸到一个人的身体。心中一惊,忙忙地摸到他的脸,呼喊道:“肖甲梓,肖甲梓你怎么了!” 他发出一声咳,痛苦地出声:“你先……下去……” 她醒悟过来,急忙把脚从他身上挪开。“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本来没事……现在被你踩断肋骨了……我是白痴了才会想接住您这位武林高手……”他发现她要掉下来,英勇无比地伸手做出接美人公主抱的姿态时,怎么会想到美人会狠狠把他踩在脚下? “呜呜,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死啊。”急得眼泪都飞出来了。 “你要对我负责……” “你休想,你敢死我就敢不负责。”她的手急急地伸进他的衣服里,去探摸他的肋部查看伤情。 他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胳肢到我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装,伸在他衣服中尚未抽出的手,顺势狠狠挠了他一把:“你敢骗我!” 他“嗷”地叫唤了一声:“女侠,你是趁黑占我便宜吗?” 她恼羞成怒,抽出手来,将他的胳膊一个反扭压在地下:“浑蛋,不是让你朝出口走吗?干嘛要走这边冒险?” 他突然错手将她反制,将她按在坑壁,凑近她的嘴巴,反问道:“你不是说不会回来找我吗?这下完了,你又找到我了,我的依赖症算是好不了了。全是你的错。” 咦?又怪上她了!她身子敏捷地往下一出溜,从他腋下钻出去,手指瞬间戳住他背上的穴道:“再反抗点你哦!别以为我打不过你。” 黑暗中,他感觉到背上威胁的戳戳戳,却没有大力点下去的指尖,嘴角弯起一抹笑意:“舍得你就点啊。” “嗯?”她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他迅速移位,绕到她背后将她死死箍住,伏在她耳边笑道:“承认吧,你不舍得点我,你输了。” “输?你太小看三分教弟子了!” 反抗,反抗,反抗…… 可惜有那一分心软在,按在穴位上的手指总是犹豫一下,于是处处落下风,几招过后就被他制得老老实实,压在地上挣扎不得。她扭动着身体,发出不服的呜呜声:“是我让着你,动真格的打不过我。” “我知道。”他低低说,“其实我也是真的不想好。”何止说的对,其实他是不想好罢了。不想痊愈。既然得了依赖何桃的病,那就得着好了,病一辈子不要好,就有足够的理由把解药一直带在身边了。 她忽然停止了挣扎,黑暗中,有轻柔的呼吸扑打在脸上。最后一刻,她的心思仍然不安地挣扎了一下:“肖甲梓,我不想面对那些事……”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赵稚鸣。 温润熨帖的吻落下:“有我在。” 泪水沿额角顺滑而下。她一个人撑了很久了。交给他好了。 何止走了很远的山路,绕到山喉洞的入口处。何墨痕正在闲适地打坐,看到儿子慢慢走过来。叹了口气,问:“输了吗,儿子?我事先说过,肖甲梓从这头出来,说明是纯粹的病症。从那头出去,就是——真喜欢咱们何桃了。” 何止不做声,坐到何墨痕的身边。 “我理解,我理解。”何墨痕说,“养了十几年,就这么让人拐去了,换谁谁都不甘心。” 白狐围脖突然从山洞中蹿出,围着二人又蹦又跳,看上去急的不得了。何墨痕眉头一跳:“白狐有灵性,是不是那两个人出什么事了?” 何止悚然心惊。难道那两只蠢货踩进陷坑里去了?暗骂自己只顾得烦躁,没有把事情考虑周全。一跃而起,与何墨痕一起跑进洞里去。 跟着围脖一路狂奔,眼看着围脖跑到一个支洞口,原地打着转儿。何墨痕手持手电筒,一步冲了上去,喊了一声“何桃”,电光往下陷的坑洞中照去。 第54章 小结局 光线一扫之下,照见了两个人沦丧的姿式和被抓包后惊慌的脸。 何墨痕抬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叹道:“哎呀~闪瞎了我的老花眼。” 说了一声:“你们继续。”转身拦住急冲冲跑过来的何止,“走,咱们得去找根绳子。” “人有事吗?”何止慌张地想要冲上前去。 何墨痕扳过儿子的肩膀,用胳膊夹着他的脑袋向外拖去:“人好的很,你不必看了,少儿不宜。” “可恶……” 对状况搞不清楚的围脖跳着追上来围着他们的脚边打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救人就走。何止瞪它一眼:“蠢狐狸,等回去后再考虑把你做成坐垫。” 小狐狸委屈地抿下耳朵。它怀着一颗耿耿忠心,跑来跑去的帮人求救,几乎跑断了腿,为什么还要挨骂?人类的行为真是诡异啊诡异。 一边走着,何止神色郁郁:“爸,我在想,咱们三分教上辈子是不是欠何桃的。” 何墨痕做出一脸神仙般的深沉状:“等我去祠堂问问列祖列宗们,这丫头跟三分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前世孽缘。” “哧……”何止面露不屑,“什么前世今生?如果能回的到过去,我不会让何桃做我徒弟。” “嗯?那做什么?” “童、养、媳。”何止恨恨地一字一句地说。 窝在洞穴里,沉浸在希望和憧憬中的何桃忽然打了个冷战。 半个月后。肖氏酒庄。 管家先生站在喷泉前,迎接返家的大少爷和何桃。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城堡里奔跑出来,赫然是肖家小少爷肖尧乖。脸蛋儿上挂着闪闪泪花,嘴巴里激动地喊着:“我想死你了,想死你了——” 刚刚从车里下来的肖甲梓和何桃不约而同地张开手臂:“我也想你——”同时横了对方一眼表示对方是自作多情,暗中各自扎稳了马步准备迎接小肉团儿,不料脚底下蹿起一团雪白,直接扑进尧乖的怀里,两只滚倒在地。 尧乖抱着白狐围脖,呜噜个没完:“我好想你啊围脖~” 围脖也极度热情地舔着他的脸蛋儿…… 肖甲梓和何桃僵着了半晌,尴尬地收起马步。尧乖把脸埋在狐狸的软毛中,露出一对大眼睛仰望着他哥:“哥哥,我今晚要搂着围脖睡哦。”言外之意很明显:不陪你睡了! 肖甲梓撇了一下嘴角,捉住何桃的手往身边一拉:“随便啦,哥有暖床的了。”何桃的脸蓬地爆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管家大人亦是笑得面色绯红,忽然又敛起神色,小心翼翼地看了何桃一眼,说道:“夫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何桃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弄明白管家指的是谁。惊疑地看了一眼肖甲梓。他低眼看着她,眸色温润如水,暗暗握了一下她的手,说:“是她。” 赵稚鸣?! 她的眼中如有阴云卷过。转身就走,却被他及时扯住了。“你没有告诉我她在这里!”她的声音都颤了。 他从后面拥住她,软声道:“告诉你你会来吗?” “我不会认她的。”她的声音冷硬。一而再的抛弃,她为什么要再凑上去自取其辱? 她脊背僵硬地站着,肩头微微颤抖,眼中浮起一层薄泪,内心挣扎叫嚣着几乎要扯出血丝。 城堡的的落地窗后,赵稚鸣透过窗帘的缝隙张望着远处的女孩,手指颤抖着掐进窗帘的纤维里。女孩此时已经背转了身去,因为肖甲梓的挽留才停了脚步,浑着散发着抗拒的意味。 她以为自己就要忍不住眼泪,事实却是心中的焦灼几乎烧干了眼眸。只是眼眶泛着红,浑身发着抖,一遍遍念着“回来,回来。” 经过数天的挣扎,她终于下定决心认回女儿。没有勇气跟肖关承当面承认,只留下一封信坦白一切,就独自来到酒庄等待。至于肖关承看到信会是什么反应,婚姻是否能维继,她都顾不上了。任杀任剐吧。做完这件事,心中压了许久的大石忽然放下了,意外的轻松。 只要女儿不回来,这一场人生就是破裂的。哪怕有再多的财富,有表面再圆满的家庭,她内心深处总是知道自己是孤独终老。 或许她应该主动地迎出去,拖住女儿的手求她原谅。 可是她没有勇气。没有脸面。没有那个资格。之前的机会已经被她放弃了,现在已轮不到她主动了。 城堡外,肖甲梓的唇挨在何桃的耳边,轻声道:“有些槛不可能让它一辈子横亘在那里,总是要迈过去的。迈过去以后,不管是平坦的路,还是摔得很疼,总是要过的,是不是?” “她想认我吗?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这一次,轮到我抛弃她了好不好?”倔强的火星在眸中爆燃。 “不愿意的话,就去告诉她不愿意啊。总之要当面说清楚的。”他安抚地说。 “好!”她猛地转过身来,气势汹汹地大步走向城堡。 赵稚鸣看到她走来,惊喜难抑,踉跄着脚步冲出门去,眼泪滚滚而下。 何桃看到了她脸上的泪光,浑身充斥的战斗力瞬间消泯,忽然间不知所措。 隔了二十多年的距离,在母女两个的慌乱中慢慢拉近。 赵稚鸣遗忘在客厅里的手机微微震动,收到一条短信。在沙发上跟围脖玩的肖尧乖顺手把手机拿起来,点开短信,小声念道:“娶你时便了解你是怎样的人,你的全部都会接纳,安心。……什么意思啊?”他抓了抓脑袋,把短信给围脖看,围脖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 于是尧乖就拿着手机跑去找哥哥。肖甲梓正站在喷泉边,望天长舒一口气。 “哥哥,哥哥,这个短信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呀!”一跤摔倒,手机“扑嗵”一声飞进了喷泉里。 肖甲梓急忙把手机捞出来,已然黑屏。点了一下尧乖的额头:“这么冒失!是什么短信?” 尧乖挠着脑袋,努力回想:“唔,好像是说什么‘早就知道你是这种人’。” 肖甲梓心中一沉,顿时觉得阴云漫天而来。 家庭和睦,任道而道远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填平了,了了一桩心事~抱每一位追文到这里的读者小心肝。打滚求收藏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