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穿之我是上官婉儿》 第一章 迷蝶入梦 “铃——”只听一声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可尚小婉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开心,她反倒坐在座位上不走。 脑海中回响起班上的大姐头今天一早对她说的话:今天放学,校门口等你。她知道等待她的肯定没有好事,可是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她无意中得罪了这大姐头的一个心腹,谁叫她尚小婉是个一身正气根正苗红的好少年呢。 班上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此时班级门口出现了那个恐怖的身影,大姐头身后跟着几个女生,霸气地朝尚小婉投来一个充满挑战性的目光,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尚小婉弱弱地缩在桌上,她对昨天轻易接受挑战感到十分后悔,可是如果不去的话岂不是成了被人嘲笑的把柄。 “算了,认一回栽不算栽啊。”尚小婉轻声自我安慰道,一边偷偷摸摸起身背上书包从后门一溜烟跑了。 尚小婉跑到了学校的侧门,刚松一口气,只见校门口几个拽拽的身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等等,那不是大姐头的手下吗。说时迟,那时快,尚小婉又是一溜烟跑了。 “我的天哪。。。”尚小婉跑到一处偏僻的草丛边上喘着气,“这下我的麻烦大了,以后我还怎么在学校里混啊。” 转学。这是尚小婉脑袋里的第一个想法,对,今晚回去就和爸爸妈妈说。 问题是现在怎么办啊?尚小婉想自己总不能一直在学校里和她们耗着吧,还要回家用电脑写一大堆作业呢(虽然有时也会打打架骂骂人,但尚小婉的学习成绩还不错,在老师心目中也是个好学生)。 尚小婉左顾右盼之时,忽然看到了学校里的一位可爱的常客——小黑狗,小黑狗此时摇着小尾巴从她面前活蹦乱跳地跑过。 对了,这只小黑狗平常似乎钻狗洞进学校里溜达。想到这,尚小婉尾随着这只小黑狗,他们来到了一处很深的草丛,小黑狗灵活地向前钻去,尚小婉一看果然有个狗洞。 虽然很不情愿,但想想现在的处境她也只好勉为其难了。在狗洞附近,尚小婉整个人趴平了想爬过去,可头刚伸出去看到一条小径,肩膀就被卡住了。尚小婉此时不禁苛责自己骨架太大了,小黑狗在另一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俏皮地吐着舌头摇晃着尾巴注视着尚小婉。尚小婉感觉小黑狗仿佛在看自己笑话一般,没好气地把头给缩了回去。 “呼——”尚小婉长呼一口气,这时忽然她的眼前出现忽闪忽闪的亮光。 从密密的草丛间忽然飞来了一只银白色的蝴蝶,它的身上竟然还发着光。尚小婉不禁皱眉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这只蝴蝶长得很美,翅膀很精致,发出的光芒有种迷摄人的美丽。不知不觉间,尚小婉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昏昏欲睡,努力睁了睁眼睛,银白色的蝴蝶在她身边环绕,每一下扑腾翅膀都闪烁着神秘的银光。 当尚小婉再度回头看狗洞时,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狗洞似乎一下子变大了。尚小婉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实变大了。 管它呢,此时不出去更待何时。尚小婉又趴了下来呈匍匐前进状向前爬去,不过这次她觉得真的很轻松,背部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手臂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真是奇了怪了。 尚小婉顺利地爬了出去,小黑狗在小径另一头朝她吐着舌头。正当尚小婉准备转身把自己的书包拿出来时,忽然她感到眼前的一切急剧收缩,头变得有些晕眩,但意识还存留。 “这是怎么了?”尚小婉不禁扶住自己的头,试图使自己恢复正常,可一切忽然就变得不听使唤。 尚小婉的眼前,时空仿佛都在急剧收缩着,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只有一片炫目的白光,所有的东西在这片白色中仿佛流水般簌簌而过。 到了最后,白色的尽头终于呈现出了那个漩涡,那个尚小婉认为让一切颠倒的漩涡,漩涡是那么近,尚小婉想伸手触及,可却任她怎么拼命努力就是看得见却摸不到。 忽然,那个漩涡之中有如天使般柔和的银白光芒忽闪而过。这是?! 尚小婉惊讶地睁大眼睛,是那只蝴蝶,那只银色蝴蝶,有它的存在尚小婉才能确认自己原来还是清醒的,还是活着的。 “蝴蝶!”尚小婉想要伸手抓住它,“蝴蝶你给我停下!” 第二章 天降身份 “蝴蝶,蝴蝶!蝴蝶你别走啊!” 尚小婉是惊叫着醒来的,她整个人坐了起来,可眼前那还有什么蝴蝶啊。她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盖了床锦被,看上面绣着的图案还古风古韵的。不过这床怎么硬硬的,家里的床不是这样的呀。 尚小婉敲了敲床,还能听到清脆的木头响声。她的一侧是垂下的床帘,从材质上像是上好的缎子做的,上面纹着的图案也十分精致。 “这是哪里?”尚小婉不禁喃喃道,她有些惊慌失措地伸手准备拉开床帘。 可就在此时,床帘被人从外面拉开。尚小婉只见一双苍白的纤纤玉手,以为是鬼,不禁失声尖叫。 外面的人也被吓到了,只听动静停了下来。半晌,外面才传来一阵清丽的女声小小声询问道:“上官大人,上官大人你还好吗?” 上官大人?尚小婉对这个陌生的称呼不禁感到惊诧,这个人是在叫自己吗?不对,现在的一切都太诡异了。 尚小婉的声音不禁微微发颤,问:“你……是人是鬼啊?” 外面沉默了片刻,明显是对于这个问题不知如何作答,可在尚小婉看来气氛变得更加可怕了。 “上官大人,皇上已经不怪您了……”外面的女声再次响起,“她还派太医来看望您。” “皇上?”尚小婉不禁心中疑惑现在早就不是封建社会了,怎么还会有皇帝。 “是啊。春华没有骗您,太医就在正堂候着呢。” 尚小婉半信半疑地拉开床帘,只见眼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她一身古代的穿着打扮,微微侧身低头,还挺有模有样的。 眼前是一个偌大的房间,铺着和床帘一套的精致地毯,还有做工古雅的圆桌、茶几和椅子。桌上摆着几样古董,雕花木窗旁摆放着一个玉花瓶。 “你叫春华?”尚小婉望着眼前的女子问道。 这个女子神情关切地望着尚小婉,答:“是啊,上官大人,您……不记得我了?” 不是不记得,是压根就没见过,尚小婉心里咕哝道。 忽然,她想起了方才的那只蝴蝶,一心想要找到那只蝴蝶。尚小婉跳下了床,不顾春华的劝阻,径直跑出了房间,来到院子,穿过层层叠叠的走廊和美轮美奂的花园,尚小婉内心的疑惑越来越深了。 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吗…… “上官大人,您大病初愈,不宜外出啊。”春华拿着一件披风跟在尚小婉身后。 “我是谁?”尚小婉忽然转过身去,一把抓住春华的手,满脸疑惑,“你为什么叫我上官大人呢?” 春华怔了一下,缓缓开口:“您是当朝皇帝武则天身边的大红人上官婉儿啊……” 尚小婉的脑子好像被棒槌砸了一下,上官婉儿这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般在她脑中炸开。她叫尚小婉,哪是什么上官婉儿啊,还有武则天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现在自己已经穿越了吗? “你,你开什么玩笑?”尚小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苦笑不得。 只见春华忧虑地注视着她,眼中竟泛起了阵阵泪花,半晌春华才转身失神地喃喃自语道:“看来上官大人这次是烧坏了脑子了……” 春华转过身来,拉住了尚小婉的手,用抚慰一个孩童般的语气对她说:“走,大人,跟春华去吃好吃的。” 尚小婉就这么不明情况地被春华拉到了正堂,一个中年太医早就候在那里了,见尚小婉一出现忙行礼作揖道:“微臣参见上官大人。” 尚小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往后退了两步,春华以为尚小婉身体虚弱要摔倒了,忙上去扶住她。 “张太医,我们大人这次病得似乎有些严重,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春华开口道。 太医不禁蹙起眉头:“有这么严重?” “我没生病,谁说我不记得自己名字了?”尚小婉甩开春华的手,嗔怪地说道。 “那您说您姓甚名谁?”春华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尚小婉。” 张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还是让我先为大人把把脉吧。” “我真的没有病。”尚小婉生气躲开,张太医和春华不知如何是好。 “就算这是在梦境里我也要说,”尚小婉忽然认真说,“我刚才本来要钻狗洞离开学校的,可忽然飞出一只银白色的蝴蝶,等我钻出去后外面的一切就开始变了,小黑狗也不见了,路也不见了,所有一切都变成白色的。” “这……”张太医很无奈,疯病一向十分难治,即使患者一时清醒过来,后面又会开始发疯,能不能完全痊愈要看造化了。 最后,张太医象征性地开了几副药便告辞了。 张太医走后,尚小婉反而开始静了下来,如果这一切都没错的话,她确实是穿越了。尚小婉支开了春华,独自一人来到上官婉儿的书房。 这里还静静地摆放着许多原主人阅读过的书籍和练过字作过诗的宣纸,一排排整齐的各种型号的毛笔安然挂在雕纹笔架上,磨石安静地靠在砚台边上。 尚小婉随手拿起一张上官婉儿曾经写过的诗: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这首诗的字迹娟秀又不乏大气,文笔也令人称赞,尚小婉不禁叹道上官婉儿不愧是个才女,难怪书房也布置得如此清新雅致。 上官婉儿?我是上官婉儿?尚小婉不禁再次发出了疑惑,但很快她镇定心神,开始在脑中搜寻着历史中上官婉儿所经历的事件和结局。 尚小婉依稀想起上官婉儿是先依附于武则天,后武则天过世中宗李显继位她又依附于韦后,后来太平公主崛起她又依附于太平公主,最后,最后…… 尚小婉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一边庆幸自己的课外历史知识还算丰富。终于尚小婉回忆起来,最后上官婉儿是被李隆基给杀了,而且李隆基后来还杀了他的亲姑姑太平公主。 坐在上官婉儿的书桌上,尚小婉暗暗决心道,她要改变历史,她要让自己(上官婉儿)寿终正寝,而不是英年早逝。 第三章 美男有毒 命运,这一切都是命运。晚上躺在床上,尚小婉十分平静地想着。下午从婢女口中得知,如今的武则天已是八十高龄,没记错的话再过不了两年她就该驾鹤西归了。到那时历史上将又是一场为了争夺皇位而兵刃相见、亲戚厮杀的悲剧,而她上官婉儿也注定在这场政治斗争中成为牺牲品。 不,想到这尚小婉捏紧拳头,不是注定,现在她是上官婉儿,一切都可以成为未知数。 第二天,尚小婉经过一番仔细的梳妆打扮,穿着厚重的古代裙裾,梳好略显繁琐的发髻进宫。 来到丹凤门,尚小婉就被大明宫这宏大而严整的皇家排场和气势给震慑住了,这些建筑简直犹如一件件金雕玉刻的工艺品,每一个点都有引人瞩目的经典之处。 这可是一千多年前货真价实的大明宫啊,和后来在战乱中被毁新中国重建的就是不一样。 看看这些侍卫和宫人们穿的衣服也都很好看,看来唐朝人的品味果然不一般啊。 尚小婉这么想着,就被宫人领着来到了上阳宫,这是武则天的寝宫。 太监传报后,尚小婉小心翼翼地进去。她缓缓抬眼,只见一个已经满脸皱纹、头发苍白的老年妇女仍风姿绰约地椅在榻上,她的指甲还是凤仙花汁染成的红色,她的头发虽然银白却依旧整洁无暇。 武则天虽然侧躺着闭目养神,尚小婉还是被她所散发出的无形帝王之气给吓得不禁跪地行礼道:“微臣上官婉儿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行了,别整这些繁文缛节了,朕听烦了。”武则天忽然出声,她的声音犹如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幽然而虚弱。 毕竟是个八十岁的老妇人了,尚小婉暗自想道,在古代这已经相当高龄。看着床榻上慵懒的武则天,尚小婉不禁感叹人终究抵过不过岁月的侵蚀。 “微臣此趟进宫是刻意来感谢皇上派太医前来看望,并且告诉皇上臣已无大碍。”尚小婉恭恭敬敬地说。 “哦?难得你有这份心。”武则天缓缓坐了起来,“不过,听张太医说,你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怎么现在又好了。” 尚小婉露出尴尬之色,忙接道:“臣前几天确实是烧坏了脑子,可能有举止不当之处,但臣现在已完全没有大碍了。” “那看来张太医的医术不错嘛。”武则天微微一笑,将身子向后靠。 “是啊。”尚小婉迎合着笑笑。 “是谁啊,谁来看望皇上了。”此时,从后殿走出一个袅袅娜娜的瘦高人影。 “昌宗,是你吗?”武则天伸出手,看样子很高兴。 这时那个袅娜的人影走近了,只见他一身飘飘青衫,青衫上是展翅翱翔的仙鹤。他的眉眼妖娆,唇红齿白,长得惊为天人,他的眼神只是蜻蜓点水般瞟了一眼尚小婉。 “皇上,我在这呢。”年轻男子抓过了武则天的手,顺势椅在她塌下,用头轻靠着武则天的腿,而武则天则爱抚地抚摸着他的柔顺长发,两人依偎,仿佛浓情蜜意,丝毫没在意一旁的上官婉儿。 “皇上,张柬之的谋逆之心世人昭然若揭,还请您速速处决他。”张昌宗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张柬之?尚小婉快速地在脑中搜寻着这个名字,这仿佛是个大官啊。虽然一时记不起,但能威胁到张昌宗的地位的恐怕只有当朝宰相了吧。 “张柬之是狄仁杰举荐,朕相信他不会这么做的。”武则天轻轻拍了拍张昌宗的手说道。 狄仁杰?就是那个断案如神的神探狄仁杰?尚小婉不禁开始憧憬起能见到这样一个传奇历史人物。 “皇上……”张昌宗继续撒娇道,“昌宗前不久听闻张柬之的府上私藏了诸多兵器,他这明摆着就是有犯上作乱之心啊。” “哦,有此事?你听谁说的?”武则天忽然正色道。 “他府上的婢女说的,千真万确呢。”张昌宗的美好容颜愤愤地皱了起来,怒道,“这个叛臣贼子该杀!” 尚小婉想到自己今后的命运,是因为李隆基认定了她和韦后一党杀了她,也有可能是李隆基仇视位高权重的女人,但总而言之武则天的政权覆灭是迟早的事,她要从现在就站好队列。张昌宗和张易之两兄弟迷惑圣上滥用职权作威作福,他们被杀也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尚小婉觉得自己不该久留,于是行礼告退。 尚小婉走后不久,一个人影就跟随她而去。走到了花园,尚小婉才察觉到被人跟踪了,她决定跟这人玩个捉迷藏。 尚小婉借着曲折离奇的园林地形,甩开了那个人,她躲在暗处观察,发现了跟在她身后的竟是一名美男子,这个男子和刚才的张昌宗在形貌上有些相似,但是没有阴柔之气,虽然他穿着一袭华美的红色宫服。 这个人应该就是张易之了,尚小婉一边想着一边走上前去,张易之停下脚步。 “上官婉儿,好久不见,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张易之淡淡地说,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张易之?”尚小婉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张易之淡定地笑了笑。 这么一说,仿佛这两人之前有奸情似的,尚小婉莫名尴尬,但很快整理了下情绪严厉地说:“你为什么跟踪我?” 张易之坦然一笑,走近了一步说:“我并没有跟踪你,我只是光明正大地走在你身后。你怎么忽然说出那么可笑的话?” 尚小婉不禁蹙眉,听张易之的口气,他和上官婉儿应该早有交情,那么他们之间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尚小婉努力分清界限,“你有事吗?” 张易之显然被上官婉儿的突然转变给怔了一下,他忽然一步一步紧逼尚小婉,尚小婉也不知为何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去。 直到退了好几步,尚小婉觉得很不舒服后,她厉声制止道:“张大人,你这是要干嘛?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张易之停下脚步,此时的他和尚小婉的距离已经十分贴近,尚小婉都能感觉到他的鼻息从上而来。尚小婉的心不禁开始不争气地扑通跳,毕竟再怎么说张易之也是一个唐朝的大美男嘛。 “你……你可别乱来。”尚小婉情不自禁地说,头往一边闪躲。 “我,只是想……”张易之说着忽然伸出双手,捧住了尚小婉红彤彤的脸颊。 尚小婉撇过眼不敢与他四目相对,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不断揉捏,她愤怒地瞪着张易之,用力掰开了他的手,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你特么在干啥子咧?”尚小婉一掰开张易之的手后便破口骂道。 “看来是真的。”张易之望着尚小婉的脸不禁喃喃道。 尚小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张易之是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另一个人用易容术扮成了上官婉儿,这才对自己的脸进行一番蹂躏。 “无理取闹!”尚小婉假意一挥袖子生气道。 “上官婉儿,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吧?”张易之忽然神色镇定,眉眼间透出一丝邪气。 第四章 惊鸿一瞥 尚小婉自然是不知道张易之说的交易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插手,免得惹祸上身。 “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易了。”尚小婉微微一笑,“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家中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尚小婉刚离开几步,只听后面传来张易之幽幽的声音:“你会后悔的,上官婉儿。” 尚小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准确来说是逃离,自古以来美男就是毒药,她可不想被张易之给荼毒了。 出宫的路上,尚小婉坐在轿子里望着外面热闹的街市,还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穿越到了唐朝。 长安,丝绸之路的起点,东方文明的中心。 就在尚小婉发呆时,对面跑来几个小孩子,他们童稚的脸上挂着天真的微笑,手里拿着糖葫芦串。他们的嘴里似乎念着童谣,有一句没一句的,待他们走近了,尚小婉才隐隐约约听清一句:双凤侍双凰,夜夜把歌唱。 拉下帘子尚小婉不禁琢磨起这句童谣的深意,她一听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仿佛是在讽刺着什么。 “停轿。”尚小婉下令道。 轿子应声而停,外面的管家伸头进来问:“上官大人有何吩咐?” “温管家,这长安城内最大的酒楼是哪里?” “醉霄楼。” 尚小婉一拍椅子回道:“好,就去这儿了。”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轿子的颠簸尚小婉渐渐沉入梦乡之时,温管家告诉她已经到了醉霄楼。迷迷糊糊之中,尚小婉在温管家的搀扶之下下了轿子。抬头一看,醉霄楼是一座有三层楼的酒楼,这在唐朝应该已经很有气势了。 “怎么这么久才到?”尚小婉不禁问道。 “回大人,醉霄楼在城南,您之前也偶尔来过。”温管家恭敬地回道。 尚小婉的眉毛一挑,赶快回道:“哦,这样啊,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一进醉霄楼,尚小婉就感受到了小二们的热情和敬业,她还没踏进门槛就一堆小二前来招呼,看来上官婉儿在长安的名声还蛮大。 在小二们的安排下,她莫名其妙地被带进了所谓平常都包下的雅阁,雅阁里面竟然已经有古代美女在弹着古琴。 尚小婉一个人坐在了这空空荡荡的雅阁里,面对着一张大桌子,陆陆续续有小二进来上菜。她原本还指望着在这里能听到什么消息,以前玩游戏都说酒馆和青楼的消息最灵通,可现在她只能坐在这里,因为以她的身份没有乔装打扮出去坐在外面,很容易被人像追星一样缠着。 就在尚小婉独自一人享用着美食,喝着小酒,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拳打脚踢的声音,接着是桌椅被推倒撞翻的声响。 尚小婉不禁站了起来想到外面查看情况,只见这时一个打扮得比小二更好一点的人推门进来,深深鞠了一躬,说:“打扰大人用膳了,请大人稍安勿躁,小的马上去了解情况回来向大人汇报。” “不必了。”尚小婉说着径自向外走去,“我自己去看看。” 尚小婉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站在柱子之后观望着一楼,只见人群包围之中是一个贵族装扮的年轻公子和一个身着藏青色短装的英俊青年。尚小婉的目光很快被这个英俊的青年所吸引,他身高八尺,长相魁梧,却生着一副精致的面孔,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丝毫不亚于张易之和张昌宗的美貌。 “你再说一遍试试?”英俊青年一手揪住年轻公子的领子,双眸如鹰般紧紧盯着他。 年轻公子试图甩开青年的手,可没能挣脱,他咬牙道:“说就说,长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张氏兄弟在入宫之前和太平公主有一腿。” 此话一出,群众哗然,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一小部分发出嘘声。 就在尚小婉还没来得及看清的情况下,年轻公子忽然飞了出去,幸而被后面的人接住,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下,英俊青年对着年轻公子的胸口一个飞踹。 “啊——”只听大堂内回荡着一声惨叫。 “你敢再这么胡言乱语抵赖太平公主,我定要你好看。”青年横眉怒目指着年轻公子道。 尚小婉不禁感叹,古人就是比较豪爽,说动手就动手,潇洒,漂亮。她又回想刚才那年轻贵族公子说的话,和方才在大街上的童谣联系起来,看来太平公主和张氏兄弟的暧昧关系已经是世人皆知了。 可是这个人,他又是谁,他为何要出面为太平公主打抱不平。 “疯子,我们走!”年轻公子见不是对方的对手,叫上几个随从灰溜溜地离去了。 英俊青年的冷峻目光扫过在场的围观者,似乎在说还有谁不服,结果在场的人都散去。喧嚣过后,尚小婉却被几个群众认了出来,包围住了。 “你是上官婉儿吗?”“你就是上官婉儿吧?!” 尚小婉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来在古代就有追星的习俗。 就在尚小婉百无聊赖之际,她的目光无意间对上了一双锐利的双眸,透过人群那双眸子是如此的犀利而透彻,坚定而刚强。 第五章 新欢旧爱 雅阁内,美女仍旧弹着琴,尚小婉缓缓拿起一个酒杯放在嘴边浅浅地品了一口杯中美酒,唇边还挂着笑意。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个英俊青年。 “想不到能在此遇上崔统领,不可以不说是缘分啊。” “上官大人能赏脸请在下共同饮酒,是在下的荣幸。”崔湜说着拿起酒杯朝尚小婉一敬,仰头一饮而尽。 尚小婉不禁呆呆望着崔湜,他连喝酒的样子都如此迷人,古代的美男就是别有韵味。 “崔统领马上就要从禁军统领升职为兵部侍郎,真是可喜可贺,这顿酒菜婉儿到时也不得不请啊。” 崔湜没有作答,只是撇嘴一笑,这淡淡的一笑中充满邪魅,他又径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反而变得轻松。看崔湜也不像是坏人,尚小婉不禁渐渐敞开心扉,她说:“崔统领对太平公主忠心耿耿,令人钦佩,只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之间另有私情呢。” 崔湜忽然僵住,他缓缓抬起头,他的浓密的睫毛在眼窝处打下深邃的阴影,显得他的眼神更加神情。 “呵呵呵呵呵。”忽然,他开始笑起来。 尚小婉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你这是笑什么?” “没什么。”崔湜摇了摇头,举起酒杯饮了一口,“上官大人不亏被称为巾帼宰相,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呢。” 尚小婉的笑顿住了:“这么说你和太平公主……” “没错,我爱她。”崔湜的薄唇轻轻动了动,说出的这句告白低沉而深邃。 “我这一辈子,只深爱过两个人。”崔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一个让我死去,一个让我重生。” 尚小婉不禁凝眉注视着崔湜,她很想知道这其中究竟又隐藏着什么故事。 “给予我重生,让我能证明我自己实力的人就是太平公主。”崔湜望向尚小婉,他的面部焕发着柔和的光芒。 “那么,让你死去……的那个人呢?”尚小婉小心翼翼地问道。 崔湜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他双眼微眯,露出了一丝邪气的敌意。尚小婉忽然觉得周身有些寒冷,刚才崔湜那眼神真是让人难以忘记。 “看来崔统领经历了许多不堪回首的过往啊,也罢,往事就不要提了。”尚小婉笑了笑,举杯,“喝酒。” 从醉霄楼出来和崔湜告别后,微醺的尚小婉一上轿子就呼呼大睡。直到回到府上,被春华叫醒。 尚小婉已经睡饱了,她来到了上官婉儿的书房,决定多读书增添一些才智,免得愧对了这个才女的头衔。就在她看了一下午的书打算离开书房时,她又无意间瞥见了上次看到的那首上官婉儿的诗: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尚小婉读了一下午书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她又品读了一遍,才幡然醒悟这首诗怎么看都像是一首情诗啊。那么,上官婉儿所思念的,所惆怅的那个人是谁呢。 这件事当然是要问上官婉儿平日的两个心腹丫鬟春华和秋实了,唤来了两个人后,尚小婉问:“我平日里都跟那些人走得比较近啊。”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然后都互相补充着说出了一长串各种官员各种才子佳人的名字。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尚小婉就怕露馅了,这些人之中自己还真是没几个认识的。 “好了好了,说重点。”尚小婉打断道。 “重点,什么重点啊大人?”秋实睁着无辜的双眼问道。 尚小婉把那首诗放在她们面前,问:“这是写给谁的?” “大人开什么玩笑。”秋实拿起手帕捂嘴轻笑道,“您自己写的诗,我们又不是您肚里的蛔虫,怎能知道您是写给谁的呢?” 春华轻轻拉了拉秋实,皱眉轻声说:“不得无礼。” “大人,奴婢们虽然不知道……这首诗您是写给谁的,”春华上前一步柔声说,“但这首诗是崔湜离开上官府后不久您写的。” “哦,不,瞧奴婢这嘴。”春华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说,“现在应该叫崔统领了。” 崔湜?!这名字犹如棒槌击打在尚小婉的心里,今天上午自己还和他把酒言欢呢,怎么下午自己就变成和他有情人关系了。 “崔湜曾经住在府上?”尚小婉不可置信地问。 “崔统领在府上的时候,和大人可谓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呢。”秋实补充道。 尚小婉还以为崔湜是练武出身,想不到当年他还是才子型的人物。 “对了,大人,奴婢还收起了一些崔统领当时留在府上的诗呢。”春华道。 “速速拿来。” 看着这些手稿,尚小婉不禁感叹崔湜还是挺有文采的,也难怪上官婉儿会思念他。不过想想,这两人论容貌和才华都是很般配的,可这中间曾经发生了什么,怎么半路杀出了个太平公主。 尚小婉开始回顾历史,太平公主和武则天一样都有着诸多男宠,那么应该是太平公主看上了崔湜的美貌后把他霸占了去。 尚小婉来到了湖心亭,从那里能欣赏到上官府中最美的风景,她相信崔湜当年在的时候,他和上官婉儿两人定常来这里吟诗作对,他们也会携手在湖畔漫步。 想着想着,尚小婉不禁猛地晃了晃头,瞧自己都想哪里去了,虽然崔湜长得很美很英俊,但如今他已经是太平公主的人了,自己不该再对他有非分之想。 崔湜今天在酒席上的话又映入了尚小婉的脑海里,忽然,尚小婉睁大眼睛,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崔湜说他爱过两个人,现在让他重生的是太平公主,那么曾经那个让他“死去”的,难道是自己,上官婉儿? 第六章 刀俎鱼肉 时至二月,马上就到了武则天的寿辰,尚小婉自然按理数开始准备进贡的生日寿礼。这段时间,她都在家中苦修文艺,并且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加上本来就有一点底子,她现在已然会弹几首比较有名的古琴曲,会背诵大多数名篇,也可以信手捏来比较容易的画。 这天,春华给她拿来了一封信,这封信没说是谁给的,封面也是空白的。尚小婉拿过信后拆开一看,上面的文字赫然入目: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否则我就抖出你的事。落款是日勿。 张易之。尚小婉心中有数,看来不做这个交易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去告诉送信的人,今日下午,梨园见。” 下午,尚小婉来到梨园时,热闹的歌舞戏正在进行。远远地,尚小婉就看到那个华丽的红衣男子,他已经坐在场下,他的侧脸平静而精致,犹如一件工艺品般美丽。 忽然,他好似感受到了有人到来,慕然回首,眼神不偏不倚地与尚小婉的双目相撞,尚小婉不知为何又被他邪魅的眼神盯得砰砰小鹿乱跳。 张易之,好一个美男子。 “上官大人,不得不说你选的地方很好,不会引人耳目。” 尚小婉一坐下,张易之就悠悠开口道,他的声音仍旧低沉有磁性。 “张大人,有什么事就说吧,何必用威胁人的伎俩。”尚小婉微微一笑,转头望着张易之。 “上次你在上阳宫的表现,让我感到你似乎忘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呢,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张易之没有回头,只是动了动嘴,眼神好似在认真欣赏着面前的戏曲。 尚小婉回忆起自己上次去上阳宫时的事情,除了武则天,自己还见到了张昌宗,除此之外……还听到了张昌宗说宰相张柬之要谋反。 张昌宗和张易之是亲生兄弟,一同承欢于武则天膝下,他们俩现在都位高权重,想必是张柬之有意排挤他们,所以他们才想要除掉这个人。而上官婉儿有个家奴曾是张柬之在老家时的仆佣,对他入朝为官之前的事情很清楚,所谓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即使看上去再清廉再正直的人肯定也干过那么一两件不好的事,也有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而心思细腻的上官婉儿早有用心。 “说得好。”尚小婉微微一笑,红唇抿了抿,饶有兴趣地再次看向张易之并靠近他的脖颈,用带着调戏的口吻轻声说,“那帅哥,你告诉我,我和你做这个交易,我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张易之斜睨了一眼尚小婉,又一脸正经地继续看戏,声音轻柔而魅惑地回道:“我会满足你想要的一切。” 尚小婉忽然有了邪恶的念头,虽然她一开始问这话并没有这层意思,但张易之的回复却显得暧昧不清,反正放着眼前的美男不吃白不吃。尚小婉伸出手摸上了张易之光滑白皙的手,她惊讶于这丝绸般的触感,不禁渐渐向上划去,手就滑进了张易之的袖子。 然后,尚小婉又伸出来忽然一把掰过了张易之的俊脸,两人的鼻尖相对,眼神间既有敌意又有电光。 “虽然你长得很美,但这不是小孩过家家,你别以为用你的身体就能换来一切。”尚小婉低声说道。 “那你和崔湜的好事就要败露了。”张易之无所畏惧地望着尚小婉,嘴角挂着邪笑。 尚小婉闻言一下松开了张易之的下巴,她在整理着思路,万一太平公主知道了崔湜和自己是老情人,那以太平公主的性格,后果不敢想象。 “怎么,不说话了?害怕了?”张易之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侧脸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目不斜视。 “你以为你吓得了我吗?”尚小婉挺起了身子回敬一个笑容,“我和崔湜之间根本就没什么,是你蓄意诬赖。” “哦?”张易之转头,眉毛微微上扬,带着嘲讽之色,他快速从袖中拿出一根钗子放在尚小婉眼前。 尚小婉瞥见那钗上竟刻着崔湜二字,看来这个钗子很可能是上官婉儿的东西。 “怎么样,想起什么了吗,上官大人。” “我会帮你的,你不要乱说。”尚小婉赶忙答应道,反正先用缓兵之计。 “你放心,正如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成之后我会向皇上推荐你当宰相的。”张易之笑了笑,然后起身离去。 张易之走后留下尚小婉一人独自思考,她心里暗自嘲讽道,武则天已经要八十一岁了,自己恐怕等不到当宰相的那一天了,就算当上了也会被李氏子孙推翻。 第七章 随俗浮沉 几天下来,尚小婉都在思考着自己究竟要不要和张易之做这个交易,如果她不帮张氏兄弟弹劾张柬之,那么太平公主就会知道上官婉儿和崔湜的过往,到时必定会调查的清清楚楚,而崔湜她是舍不得动的,她却能轻而易举地利用她长公主的身份处置自己。然而,自己要是帮张氏兄弟,非但对日后不利,还害死了一个无辜的良相,这样良心也不安。 像是知道了尚小婉一定会犹豫似的,很快她又收到了来自张易之的密信,上面提醒她最后期限就是在武则天寿辰之日。 尚小婉看到武字,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人。她想反正历史上也是他逼死了张柬之,不如借他之手帮自己办事。 不过武三思这人狡诈得很,自己又对他不是很了解,还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于是尚小婉开始紧锣密鼓地打听起关于武三思的各种小道消息,打算抓住一些把柄。 凭借着上官婉儿的人脉和长安消息的灵通,尚小婉很快打听到了不少消息,但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坊间竟然这么多上官婉儿与武三思的传闻,不过尚小婉相信上官婉儿绝不是这样的人,至少她的眼光不至于那么差。 不过坊间还有更令人惊悚的传闻,就是武三思竟然染指了李氏家族的妻女,敢情他是以为现在和以后都是他们武家的天下了吧。 尚小婉抓到这个把柄后就开始去搜集证据,果不其然,这个武三思确实做过许多猥琐的事情。 离武则天的寿辰越来越近,见尚小婉还没有行动起来,这天一早她就被张氏兄弟约去茶馆。 茶馆里洋溢着时下最热门的胡人弦琴的音乐,这是一家具有异域风情的茶馆,有不少外国商贾都会在此喝茶歇息,借机谈生意。 张氏兄弟早已在二楼订了个包间,等着尚小婉的到来。 “我想你还没有彻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没待尚小婉坐下,张易之就黑着脸低沉地说道,然后从袖中掏出那支刻着崔湜二字的钗子重重放在桌上,尚小婉的注意力也随着这声响变得集中,她默默盯着桌上的钗子。 “若果你觉得那还不够,这些呢?”张易之说着,又砸在了桌上一叠纸。 尚小婉伸手拿起一张看,上面的内容一眼便瞧得出是情人之间的书信,且落款是婉儿。尚小婉又拿了几张来看,上面除了日常琐事就是一些情话,有的是崔湜写的有的是上官婉儿写的。 “你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尚小婉疑惑地问。 “这长安城内就没有我张易之做不到的事情。”张易之邪气地一笑。 这时,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张昌宗咳嗽了一下,尚小婉这才打量起他,他虽然很美,但是脸上的脂粉更重了,整个人煞白如雪。 “上官婉儿,你别忘了,张柬之要针对的可不只是我们兄弟。”张昌宗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虽然不细,但很柔媚,“张柬之想要复辟李唐王朝,他实则反对的是武皇的政权,说白了,他是不可能容忍一个女人当权的。” “你的意思是……”尚小婉微眯双眼。 “很简单,即使你现在不帮我们,日后你也会有和我们同仇敌忾的一天,还望你认真考虑。”张昌宗悠悠说,露出一抹轻盈的微笑。 “我会的,我需要的只是时间。”尚小婉回道。 “我已经给予了你足够的时间,但是我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消耗。”张易之拿起桌上那叠纸晃了晃,眼神充满威胁。 “不是还没到最后期限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可每次进宫你都绝口不提张柬之的事,你让我实在无法不提醒你。”张易之的眼神十分冷峻,语气更是透着寒意。 尚小婉拿起茶杯啜了几口,若有所思地缓缓开口:“我想你们日夜侍奉皇上,也该知道她现在已经很老了,恐怕大限将至了吧。” “大胆,你竟敢公然诅咒皇上,真是该死。”张昌宗立马激动地瞪眼道。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吗?”尚小婉轻笑,“你们之所以那么着急,不就是害怕武皇过世后,你们也就失去了权利,到时候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闭嘴。”张昌宗美貌的容颜微微扭曲。 “你说的没错,武则天之所以可以活到现在是因为她对我有用,她应当感谢我的仁慈,不然她早就在我手里送命一百次了。”张易之泰然自若地淡淡一笑道。 张昌宗显然被这样的话给震惊了,不可置信地望向张易之道:“哥,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武皇待我们不薄啊。” 张易之转头斥责道:“我们还不是给那个老女人当牛做马?你以为她是真的爱你吗?” “不,你不理解。”张昌宗的一双美目说着氤氲起一层水雾,“我和武皇是真心相爱。” 尚小婉差点把刚喝下的茶吐出来,一边感叹这剧情也变化的太快了吧。 “那武则天死后你打算怎么办?”张易之问道。 “她的侄子武三思可以继位。”张昌宗回道。 武三思。尚小婉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不禁有了个主意。 第八章 老谋深算 凉亭茶肆中,尚小婉已品着茶等待武三思的到来。可等了半天,都不见其人影,尚小婉正要起身去外面查看,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朝她走来,青年的腰间还挂着佩玉,一看就身份不凡。 “上官婉儿?”他的语气间有质疑。 “你是?”尚小婉反问道。 青年礼貌地笑了笑:“我叫武崇俊,武三思的儿子,我父亲不便前往,便找我来代替,还望上官大人见谅。” 尚小婉实在难以想象武三思那么个印象中丑陋且膀大腰圆的人竟会生出这么个优质的儿子,从现代人的审美一看就像个三好青年。 “原来是武公子,请坐。”尚小婉也赶忙礼貌地回敬了一个笑容。 “上官大人也喜欢品茶?”武崇训坐下后问道。 尚小婉不禁点了点头:“没错。” “那还真是巧合,在下也很喜欢品茶。” 尚小婉此时忽然想起自己前不久读书时学到的一句诗,不禁脱口而出:“世人饮酒多自欺,此物清高世莫知。” “好诗。”武崇训淡淡一笑,清秀的面庞泛着淡雅的光泽。 “武公子,想必令尊已经猜到一二今天我来的用意了吧。” “上官大人不妨直说吧。” “不错,我是来表明我自己的心意和立场的。” 武崇训抬眼注视尚小婉,眼神有些疑惑:“哦?什么心意和立场?” “武皇开创了周朝,这天下如今已是武家的了,而你的父亲武三思将是最好的继承者。”尚小婉答道。 武崇训的动作明显地顿了一下,他质疑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上官大人,你真这么想?” 尚小婉心中得意一笑,看来武三思确有当皇帝的想法。 “我是支持您的父亲的,还望公子替我向令尊传达我的心意。”尚小婉诚恳地说,“此外,我还有个重要消息要告诉令尊。” “什么消息?”武崇训小心问道。 “张昌宗对武皇忠心耿耿,他们二人已结成忘年之交,可谓是两情相悦,他愿意对武氏效忠,并且支持你的父亲武三思。” “此话当真?” “我没必要骗你,你可以亲自去问张昌宗。”尚小婉的嘴角微微上扬。 武崇训想了想,回道:“这样吧,这件事事关重大,还请上官大人留个信物给我,好让我回去禀报父亲。” “哎,不急,我还有个条件。”尚小婉打断道,心里不禁感叹年轻人到底是心急没经验。 “您说。” “张柬之有犯上作乱的迹象,还望令尊能在朝堂上弹劾他,相信令尊也掌握了不少他的谋逆证据。”尚小婉说这段话时恨不得啪啪打自己两巴掌,但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为了活下去她也只能做违心的事。 “到时我会出面提供一个重要证据,配合他弹劾张柬之,只要张柬之一死,李唐王朝的一大忠臣就不再成为我们的绊脚石了。” 武崇训一副信息量太大接受不过来的嘴脸,他回道:“上官大人所言极是,那么现在请您给我信物。” 尚小婉随手摘下了自己手上戴着的一个珠宝给了武崇训,嘱咐道:“务必将我的每句话都转告给你父亲。” 回家休息了一天,尚小婉收到了武三思的亲笔书信邀约。尚小婉如约驰马到了城南门口,只见那里已有一个背影在树下等待,那个背影竟然不膀大腰圆,反而还有些挺拔。 那该不会是武三思吧,尚小婉有些无奈地走近,下了马,那个男人转过身来还真是一张中年面孔,面上已蓄起胡须,目光中闪烁着狡诈之色。 不用说,这人定是武三思了。 “武大人……”尚小婉刚一开口,忽然就被几个侍卫拿下,而她看到了是武三思对他们下了手势命令。 什么?武三思竟然在此设下埋伏等自己。尚小婉愤愤咬牙,果然这人很阴险。 “你这是干嘛?”尚小婉厉声质问道。 “不干嘛。我专门埋伏在这捉你这个叛臣贼子。”武三思歪嘴笑了笑。 “呸,你才是叛臣贼子!”尚小婉激动地骂道。 武三思举起手中的珠宝,那是尚小婉前天亲自给武崇训的,看来现在武三思打算拿这个要挟她。 尚小婉此时静下来想了想,武三思这么做无非是不相信她,在试探她,否则他为什么不直接禀报武则天杀了自己。 “呵呵。”尚小婉冷笑道,“你想做皇太子吗武三思?” 武三思不禁皱眉顿了一下,指着上官婉儿道:“你休得胡言乱语。” “你要是真这么忠心,早就把我抓去给皇上了,之所以扣我在这,不就是还认为我对你有利用价值吗?” “你还敢信口开河!”武三思怒骂着靠近尚小婉,却凑在她耳边低吼道,“跟我来。” 武三思和尚小婉两人单独到了一处河边,他开口:“你好大的胆子,现在的皇太子是皇上的儿子,你怎敢说皇太子还有他人?” “李唐王朝复辟无论对你我、对张氏兄弟都不利,只要你点头,我们三方立马就结成联盟,以后共享好处。”尚小婉轻轻一笑。 “哼。”武三思轻蔑一笑,“不利?你倒是说说看。” “对张氏兄弟的不利自是不用说了,他们长期是张柬之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武皇驾崩,他们一定是第一个被张柬之杀的。而我,虽然和张柬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会因为女性身份受到排挤,甚至会被揪出过往种种把柄而被杀,毕竟所有人都害怕再出现第二个武则天。”尚小婉淡定地说道。 “然后呢?”武三思的眼神透出狡黠。 “而大人您,自是不用说了,我想李显,未来的皇上是不会容忍有人玷污他妻女的吧。”尚小婉狠狠地盯着武三思,故意缓缓地说。 第九章 有惊无险 武三思被尚小婉这一席话戳中了软肋,他的神色变得沉重,声音里压抑着恐慌:“你竟敢污蔑本官,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交给皇上。” 尚小婉抬头目无惧色地回道:“你敢?”虽然是问句,但仿佛十分肯定。 “你以为你斗得过我吗?”武三思的脸低下,在阴暗处更显扭曲。 尚小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已经安排好了,即使你杀了我,也有人会揭发你的。” “你说谁?” “告诉你也无妨,我今天下午已经约了张丞相喝茶,到时如果他没见到我的人,那么他见到的就会是你和韦氏通奸的罪证。” “什么?”武三思惊诧了一下。 “怎么,很惊讶吗?”尚小婉撇嘴笑了笑,“我想张柬之应该很乐意把你这个干政的外戚扳倒吧,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要是让我死了,我也一定会拉你陪葬的。” 武三思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缓缓踱了几步,回过头时神态已平和许多,淡淡道:“你的条件是让我弹劾张柬之,想必你这突然的举动后面也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吧。” 尚小婉的笑容闻言僵住,但很快回道:“我就算再有什么把柄也不及和皇太子妃通奸这个把柄大,就凭这条罪状在前十年的酷吏时代你就可以死好几回了。” 武三思的眼神微微露出一丝恐惧,他又来回踱步了好久,才转头说:“好,你把所谓的罪证给我交出来。” 尚小婉心里一咯噔,虽然此前她的确有搜集武三思通奸的罪证,但武三思老奸巨猾,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即使有人证也不敢出来;而和丞相张柬之相约一事,不过为了吓唬武三思临时编出的权宜之计罢了。 此时,尚小婉想到野史上貌似有记载韦后、安乐公主曾怀有武三思的孩子,虽然不知道是否属实,但此时也只能拿出来吓吓武三思,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要什么证据?证据可多了。”尚小婉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 “武三思,听说韦氏最近怀孕了,但是她腹中胎儿到底是不是龙种,我想还是等生下来滴血验亲了才知道吧。” 武三思的神情紧绷,片刻后一挥袖道:“你走吧。等我消息。” “看来想取得武大人的‘信任’果真十分艰难。”尚小婉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真把武三思这个老狐狸给忽悠过去了,“最后期限是皇上的寿辰,你务必在此之前让张柬之下台,你还有半个多月时间。” “上官婉儿,这次算你厉害。”武三思冷哼一声,气得胡须都吹起,随即甩袖而去。 看着武三思远远走后,尚小婉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刚才被侍卫抓疼的胳膊,暗想武三思表现得十分畏手畏脚,可以看出他还是挺惧怕他的姑姑武则天的,虽然武则天自立为皇上,可她晚年之时还是立了李唐王朝的血脉为太子。 真难想象一个曾经害死了自己儿女的武则天竟然到晚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开始疏远起一些人,其中包括武三思,也包括上官婉儿;她又开始和一些人的关系越来越近,例如她的儿子和孙子。 回到上官府,尚小婉本打算舒舒服服睡一觉,没想到春华来报有人邀自己进宫看戏。 尚小婉的第一反应就是张易之又来催自己了,不耐烦摆手道:“不去不去。” 春华拿着请柬一脸尴尬道:“上官大人,您还是看了再决定吧。” 尚小婉拿过请柬瞟了一眼,看见落款竟是安乐公主,不禁惊讶得坐直了身子。 尚小婉还是如约进了宫,她知道这里看戏的都是皇室宗亲,不是公主就是王爷,她能得到公主的邀请是她的荣幸。尚小婉进门后只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左侧靠中央位置并排坐着两位华冠贵服的年轻女孩,想必其中就有安乐公主吧。 果不其然,见到了尚小婉,两个公主中生得比较娇艳的桃色纱裙公主先打了招呼,示意她过来。 “参见公主。”尚小婉行了礼。 “你坐我身边吧,上官姐姐。”安乐公主似乎全然没在意尚小婉的行礼,径直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现在这出戏讲的是西域的故事,可有趣了,你看。” 尚小婉也就顺着安乐公主所指,一整场戏伴着她给自己的讲解看了下来,看完后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盛唐的戏就是精彩。 三人走出宫殿时,安乐公主先同她身边那位较年长的公主道别了,然后搀着尚小婉缓缓走着。 “那位公主是?”尚小婉不禁问道。 “我忘了和你介绍了。”安乐公主轻轻一笑,“她是我同父同母的姐姐永泰公主。” “原来如此。”尚小婉点点头,又道,“公主找我若还有什么别的事请尽管开口。” 安乐公主扑哧一笑,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上官姐姐,那我就说了。都说姐姐为长安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不能请姐姐教我怎么做一个才女?” 尚小婉心虚一笑:“那都是谬赞了,公主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事,不妨告诉婉儿。” “我心里倒是有个事情。”安乐公主说着缓缓向前走去,尚小婉便跟随其后,“你也看到了,刚才我的姐姐永泰公主论仪容淑德哪一样都比我强,我们在读书时永泰公主就常受到老师的夸奖。而我,却是个没用的公主。” “公主这是什么话,像你一般天生丽质的人都自怜自哀的话,那让旁人怎么活?”尚小婉忙接道。 “你不懂,我的性子不适合做个公主,要是没有父皇的宠爱,才不会有人喜欢我呢。”安乐公主叹了口气,俏丽的面庞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看上去让人怜惜。 “其实要做个才女也不难,公主只要能坚持每天读书学习,以公主的资质过一段时日必有所成。” “是嘛,那我试试。”安乐公主秀美的桃花眼亮了起来,只一会儿便又暗了下去噘嘴道,“只是我在书房里就是坐不住。” 尚小婉想了想,安乐公主平常读的书可能都太古板了,以她现在这个如花似玉的年龄如果让她读一些关于爱情的书,或许她会很感兴趣。 “安乐公主不妨尝试读读《诗经》,里面的句子都朗朗上口,例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安乐公主的眼睛再度亮了起来,露出一抹明媚的微笑,她这一笑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淡了,她兀自品味着重复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尚小婉不禁感叹这公主其实还蛮是块学习的料,自己读一遍她就记下来了。 “好啊,这首诗读起来还真是朗朗上口呢。”安乐公主拍手称赞,“上官姐姐真厉害。” “多谢公主。” 安乐公主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同尚小婉两人一起赏花,忽然她开口问:“武公子也是这么和上官姐姐聊天的吗?” 尚小婉被这一问忽然懵了,她回想着自己所见过的武公子,难道安乐公主指的是那个眉清目秀长得一副三好青年模样的武崇训吗。 “公主的心上人莫非是武三思的长子武崇训?”尚小婉这下才恍然大悟。 安乐公主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似乎面露一丝羞涩。 “我和武公子这半月来只见了一次面,公主又是怎么知道的?”尚小婉不禁疑惑道。 安乐公主见自己不小心说露了嘴,无法再掩饰下去,便直言:“我确是挺欣赏武崇训的,那日你们相约正好是我差人约他出外赛马。” 尚小婉心里一惊,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不禁担心安乐公主把她视作情敌,那可就冤了,立马道:“公主放心,武崇训公子只是代他父亲来和我谈一些官员调配的事。” 安乐公主露出了一个放心的微笑,随后又不好意思地转身,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 尚小婉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第十章 狼子野心 武三思自从受到尚小婉的威胁后,几次明里暗里跟张柬之过不去,有几次在朝堂上还差点吵了起来。然而,尚小婉没料到的是,张柬之的群众基础太过强大,以至于武则天对于他只是批评教育,而没有采取什么更进一步的行动。 也许是因为张柬之的人品太好,也许是因为武三思的人品太差,但尚小婉以为最根本的原因是大家最终支持的还是李唐王朝,而不是武周王朝。 眼看着武则天的寿辰之日渐渐接近,尚小婉这天却得到了一个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韦后流产了。 “什么?怎么可能?”尚小婉在院中走来走去,眉头紧锁,“宫里不都好好照料着吗,怎么会让太子妃发生这种事?” 春华不解地问:“上官大人,您何必这么急呢?” 秋实打趣道:“是啊是啊,上官大人的表现倒像是自己的孩子……” 说到一半,春华轻轻用胳膊推了推秋实,秋实这才没把话讲完。 尚小婉暗想韦氏流产得这么蹊跷,一定是武三思听了自己的话感到害怕,暗中搞的鬼,可现在自己又没证据证明就是他。 就在尚小婉慌忙之际,她收到了一封来自武三思的密信,武三思称自己劝不动武则天,武则天的心是向着张柬之的。武三思这一举动与韦后的流产相联系,尚小婉知道武三思这是黔驴技穷了,他不打算继续弹劾张柬之了,否则他自身难保。 尚小婉约了张易之出来,张易之却没有在理会她,这让她不禁感到疑惑与害怕。这天,尚小婉直接来到上阳宫,恰逢武则天正在午休,偌大的宫殿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尚小婉一人的影子斜斜地透过宫门的格子细细地呈现在地上,显得微不足道。 尚小婉壮着胆子继续向内走去,走到了内殿只见张易之正斜倚在一个雕花龙纹床上看书,他的红衣似火、目光如炬。 “你还是来了,上官婉儿。”张易之淡淡开口,眉眼间有一股子闲适。 尚小婉惊诧于他竟然一点也不着急自己还没完成他交待的事,道:“我已经尽力了……” 张易之忽然抬起手打断了尚小婉的讲话,然后才缓缓抬眼充满轻蔑地望着她道:“你不用解释。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敢去找武三思,看来我真是小瞧了你。” “我,没有。”尚小婉急忙心虚地解释道,“你也看到了,我有按照你说的去做,只是我掌握的证据太微不足道,皇上根本就不相信。” 张易之笑着合上手中的书,长身而立,鲜红的宫服将他的面庞映衬得灼灼如华,几缕漫不经心垂在他眉上的发丝也显得迷人。他缓缓道:“你要是有心不让人相信,人自然不会相信了。” 尚小婉听到这,背后不禁冒出一丝冷汗,张易之竟然完全说对了她。她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要是张柬之这个良相真因她而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的良心也难安。 “听说,你还想支持武三思做皇帝,这是真的吗?”张易之微微蹙眉,“那个丑陋的男人。” 尚小婉没想到张易之也这么反感武三思,看来丑陋的事物真是人人得而诛之啊。 “武三思是个什么东西,他和各种各样的贵妇宫女私通,他只会阿谀奉承拍马屁,还不如张柬之。”张易之说着缓缓走近了尚小婉,“你真的想他当皇帝?” “你怎么知道的?”尚小婉记得这些话是听了张昌宗在茶馆说的话给自己的启发,拿去给武三思谈条件的,可是阴险的武三思不为所动,不知张易之从那里得知了,竟然信以为真。 “那只是我随口糊弄他的。我……我找武三思是想让他们互相残杀啊,这样你我就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张易之此时已经走到了尚小婉的眼前,和她的距离近在咫尺,他忽然伸手捏起了尚小婉的下巴,俯视着她的眼睛。 “你很有趣。”张易之的嘴唇一角轻轻扬起,精致的面庞让尚小婉有点不知所措。 “可惜,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了。”说着,张易之重重放开了尚小婉的下巴,她的脸被甩到一边。 尚小婉没有开口,此时的她很无力,不仅是身体上更是心理上,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一切,她甚至开始想自己穿越过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你想怎么样?” “我要扳倒的不只是张柬之,我要一个一个地扳倒你们,谁也别想和我抢这天下。”张易之的目光在角落宫灯的忽闪下露出令人发颤的凛冽,他的笑容邪魅而诡异。 第十一章 心如死灰 尚小婉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上官府的,她的心中只默念着这么一句话,自己完了。太平公主绝非一般女流之辈,论心计手腕她不输武三思,论霸气狠心她能媲美其母武则天,如果她知道崔湜和上官婉儿原有旧情,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尚小婉一直深深记得,春华曾经说过太平公主看上了武攸暨,于是想方设法逼死了他的原配,在此之前太平公主看上了薛绍,于是他的原配就被休了。 到了府上,上官婉儿默默坐在亭子里,冬日的风刮过,呼呼地把亭子四周的经幡吹起,把花园里本就残枯的树叶卷得漫天纷飞。此情此景格外凄凉,不仅让尚小婉触景生情,潸然泪下。 尚小婉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自己温暖的小家,甚至于学校里种种曾经把她逼疯的人和事。她现在多想逃离这个地方,不,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来,因为她并不是上官婉儿,也不属于这里。 “蝴蝶。”尚小婉突然想起了那只让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唐朝的银白色蝴蝶,从那天起她就再也不曾见到那只蝴蝶的身影,此时她想,也许找到那只蝴蝶,也就能找到她回家的方法了。 尚小婉此时已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志气满满地想要改变上官婉儿的命运,她开始意识到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历史不会因为谁而改变。这么想着,尚小婉忽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然后一片空白。 那是一场梦,梦中有光点,那一个个光点看得见却摸不着,像那只蝴蝶一般。 尚小婉醒来的时候,就像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躺在床上,帘子是关上的,四周一片寂静。尚小婉忽然感到一股难以言状的恐惧感漫上心头,那是一种最绝望的恐惧,然后她开始不受自己控制地嚎哭起来:“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春华闻声赶来拉开了帘子,只见尚小婉的双目涣散,抱着膝盖呆呆地坐在床上,泪水沾湿了两颊的头发,不禁问:“上官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奴婢啊。” “上官大人从宫里回来后就变得魂不守舍的,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秋实在一旁说道。 “难不成皇上又和上官大人闹别扭了。”春华的两条细眉毛拧成了两条曲线,转念一想道,“不对啊,皇上已经好长时间不召见上官大人了,早就疏远了。” 在她们对话的当下,尚小婉忽然从床上弹了起来,衣服也没披一件直接向外跑去,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开始飘起小雪,很小很小。尚小婉因为精神过度抑郁,再加上没吃东西误以为是蝴蝶,她开始拼了命地追赶着伸手抓着雪花。 春华和秋实赶来想带她回屋,可她使了很大的劲甩开了她们,又跑走了。谁知尚小婉的速度那么快,春华和秋实怎么找也找不到她。 这时,管家来报太平公主派人来找上官婉儿,春华和秋实正在犯愁之时,秋实只见是崔湜,不禁想起了过往他和自家大人的交情,忙开口道:“崔统领来得正好,帮我们找找我家大人吧,刚才她也不知怎么了外衣没穿就跑了出来,现在跑不见了。外面天这么冷,只怕她身子撑不住啊。” “她还在这府上?”崔湜面露焦急之色问道。 “是的。”秋实答道。 “好,我这就去找。”崔湜说着,就开始行动了起来,春华和秋实都欣慰地叹了口气。 崔湜和他手下的人找了整个上官府都没找到上官婉儿的踪影,他的手下有人开玩笑道这上官大人莫不是变成了鸟儿飞走了。 崔湜找着找着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假山深处,那里明显人迹罕至,有些漆黑,但是崔湜仿佛听到了很轻微的呼吸声,他能感受到那一定是上官婉儿。 他走到深处,绕到了另一面,果不其然在那座假山背面有个深深凹陷进去的窟窿,尚小婉就把自己缩在了里面,缩成了一个小团子,下巴紧紧贴着膝盖,双手环抱着小腿。 尚小婉听见了动静,以为有人要来抓她便把自己努力缩成更小,以为那样就不会被人发现。半晌,对方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尚小婉才缓缓地一点点抬起头。 只见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个人一只手支撑着石头,一只手朝自己伸了过来,手掌是张开着,那人露出了一抹温暖的微笑,那一抹微笑好似一霎间驱除了冬日的严寒,好似明媚的阳光。 “崔湜。”尚小婉嘴唇颤抖着念出了这个名字,她不知道此时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是躲着他,还是接受这伸来的手掌。 但最终,尚小婉残存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她的感官,她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严肃地吼道:“你给我滚开。” 崔湜的笑容僵住了,他不由分说地伸出手拽住了尚小婉的一只胳膊,起初尚小婉拼力抗拒,崔湜也拿她没办法,后来她实在没什么力气了,便任由崔湜一把将她从窟窿里拖了出来。 由于崔湜力道太大,尚小婉一下子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是她自从来这边后从没感受过的温暖,不是爱情,只是人情。她实在是太孤独了,一直在孤军奋战。 尚小婉眷恋这怀抱的温暖,不禁又往崔湜的身上蹭了蹭,崔湜有些犹豫地伸出一只手环住了尚小婉,但那只手始终没有放下去。 尚小婉只觉得有种安定和舒适感,后面就好像有很沉重的困意袭来,让她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 尚小婉醒来的时候,只见自己已经盖好被子躺在了床上,房间里还有春华在一边照料着。 尚小婉忽然一挺身坐了起来,只觉得整个头沉重无比,浑身如散架一般,还很想呕吐,头上敷着的毛巾也跟着滑落。 “大人您别乱动了,您受风寒了。”春华担忧地说道,一边扶着尚小婉躺了下去。 “崔湜,崔湜……”尚小婉想说什么,但也只是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 “哦,崔统领刚才来了。”春华回道,又轻声道,“是他……把您抱回来的。” “他来了,他找我什么事?”尚小婉赶忙问起正事。 “也没什么,就是太平公主约您去和她的一些门客共谈诗词歌赋。”春华回道。 听到太平公主,尚小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尚小婉忽然道:“拿纸和笔来。” 第十二章 大事不妙 武则天的寿辰之日,尚小婉没有去参加,因为病得很严重,太医也上报了上官婉儿不宜再受风寒,于是武则天便批准了尚小婉的缺席。 武则天的寿辰自然是宫里的头等大事,所有人早就早早地候着,准备献上贺礼送上贺词。今天的武则天看上去比平常精神许多,虽然白发苍苍,但脸色却红润,也跟着年轻人能有说有笑地喝上几杯,一旁照样是张氏兄弟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太平公主除了送上了一些金银珠宝外,还送上了美颜丹,据说吃了能够越活越年轻,使容颜不再衰老,武则天自是十分地开心,十分地满意这个礼物,除此之外,武则天最欢喜的一样礼物可能就是武三思送的传闻中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丹药了。 武三思的背后坐着是他的儿子武崇训,自从武崇训走进来坐下后,他的每个动作都被安乐公主暗暗看在眼里,然而武崇训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公主对自己的关心。 李氏家族的子孙到场的也很多,除此之外便是武家的人,武三思,武承嗣和太平公主的丈夫武攸暨。 李显作为皇太子坐在了离武则天最近的席上,他的身旁是韦氏,韦氏虽然已是中年妇女,可红唇白肤,再搭配上露出香肩和半露****的华丽衣裙,显得风情万种。李显的另一边是他的儿子李重俊,假如李显当了皇帝,那么他就是皇太子,但是李重俊并非韦氏所生,所以可见韦氏在宴席上并不待见他,未曾和他说一句话,甚至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席下还有李旦,他一身素色衣衫不加修饰,因为信道显得一身仙风道骨。李旦身后是一个俊逸非凡的青年,他眉宇间英气逼人,虽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但他所散发出的淡淡光华使他在一群人中引人注目。 这时,武则天打开了一副书法,上面的两行字“日月同辉、春秋不老”写得遒紧健劲,丰润浑茂,一下子让武则天的眼神挪不开,只见落款是李隆基。武则天虽然有些老眼昏花了,但所幸记忆还不错,她记得自己的这个孙子,在他幼年时她们曾见过。在武则天的印象中,自己的这个孙子不仅很有主见,还很有胆魄,竟敢训斥武家的人。武则天出于对他的欣赏,便没有责怪他。 “皇上,您看这字写的真好,配上这两句话可真是绝配啊。”张昌宗也在一旁夸道。 “隆基,隆基在吗?”武则天伸出了手缓缓开口道,席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时,席下站起了一个玄袍束腰的青年,腰间是一块月白的玉佩,这人正是刚才那位坐在李旦身后的俊逸非凡的王爷,李隆基。 “奶奶,我在这里呢。”李隆基说着便自然而然走上前去,来到武则天身边弯下腰来握住她的手。 武则天拉着李隆基细细打量了一番,一只手抚摸在他英气干净的面庞上,许久后不禁叹道:“长大了,长大了。” “这幅书法是你写的?”武则天问道。 “是的。” “写得真好。”武则天拉着李隆基坐在自己身旁,叹道,“你和你父亲一样,都很喜欢书法,也很擅长书法,这是好事。” “奶奶过奖了。父亲就在席下呢,您要和他说话吗?” 武则天的眼睛望向下面一众宴席,没有找到自己儿子的身影,还是李隆基把自己的父亲给带了上来。武则天见到自己这个小儿子李旦,因为许久不见只觉得十分亲切,拉着他的手就是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愣是把张氏兄弟冷落在一旁。 太平公主见势也上前去,这样武家的几个弟兄就这么被冷落了,武三思没好气地喝着酒闷不做声。 就在此时,张易之突然大声道:“皇上,我这有几首诗特别有意思,不如趁这个机会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吧。” “准了。”武则天一挥手。 张易之于是念了起来,诗的内容虽有些隐晦,但奈何一个宫女都能听出这其中的情情爱爱。 “真有意思,这文风到让我想到了上官婉儿。”太平公主在一旁秀手捻起瓜子一边嗑着一边评价道。 “可不是上官大人嘛。”张易之也笑着应道。 “哦?”太平公主惊讶了一番,“我倒更有兴趣看看这上面还写了什么。” 说着太平公主便伸手去拿张易之手上的纸,张易之便也顺手把一叠都给了她。 太平公主越看手就颤抖得越厉害,到后面她直接愤愤起身,不顾给武则天行礼退下,便径直向外走去,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武则天这么大年纪了,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此时太平公主这么动怒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微臣也不知啊。”张易之唯唯诺诺地回道。 “张易之,你给了我妹妹什么,让她看后至于如此生气。”李旦此时开口道。 “回相王,不过是民间流传的上官大人写的情诗情书而已,我也不知公主为何如此置气。”张易之一脸无辜地回道,“微臣素来听闻太平公主欣赏上官婉儿的才华,这才邀她共赏。” 李隆基眉头一皱问:“那些书信是上官婉儿写给谁的?” 张易之装作不知情道:“我也没仔细看,都是好早之前的了。” “好了好了,是我的寿辰还是你们的寿辰。”武则天此时忽然不耐烦道,面露不满之色,“太平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是我太纵容她了。” 第十三章 太平公主 武攸暨见妻子太平公主愤然离席,弃武则天于不顾,马上吓得连滚带爬地跪在武则天面前请求她老人家息怒。 武则天扶了扶额头无奈责备道:“我说你呀,你连自己的妻子都管不住,我不是告诉你了,让你好好替我管教太平的吗。” 武攸暨连连点头道:“是是是,都怪我无能,还请皇上原谅公主,我回去定好好说她。” “罢了。”武则天一挥手,叹道,“随她去吧。” 宴席又继续进行,台下歌舞表演得热闹,可武攸暨哪里还有心情欣赏这些表演,一直以来他都受着太平公主的压制,就连外面有风言风语说太平公主与许多人有暧昧,他都尽量当做耳边风,不放在心上,更不会去捕风捉影。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武则天说出了这一事实,武攸暨忽然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颜面无存,想起平日里无意间听到有人议论他被戴了绿帽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宴席还没散场便悄然离开了。 武攸暨回到府上直接往太平公主的房间里去,只见几个丫鬟匆匆忙忙地拦下了他,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 “公主已经安置了,大人还是别去打扰了。” “让开。”武攸暨一把推开那个丫鬟,但是又有丫鬟上前来阻拦。 “大人,您要是打扰了公主休息,这罪责奴婢可是担不起啊。” “她休息了为什么房间里还亮着灯?”武攸暨眯起眼睛质问。 丫鬟一时无言以对,武攸暨狠狠推开了她们,不由分说地硬是闯了进去,然而眼前的一幕令他着实惊呆了。虽然他曾听了那么多人说,虽然他自己也都快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太平公主竟敢公然在他的家中通奸。 太平公主显然也是没想到武攸暨会早早就回来了,而且还没经过她的允许闯入她的房间。要是在平日里武攸暨这么做,太平公主定会和他翻脸,然而此时此刻太平公主几乎****着身体,只随手拿起一件肚兜遮住了前胸,她的身旁是一个清秀白皙的青年,那个青年同样是赤身裸体,头发凌乱。 武攸暨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青年,他是被太平公主新安插到禁军的那个孩子,听太平公主的贴身丫鬟说因为公主觉得他眉眼间有崔湜的样子。 此时的武攸暨忽然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诡异的笑容,与其说是诡异,不如说是可怕,他皮笑肉不笑地狠狠盯着那个青年,缓缓道:“好啊,果然长得很像……” “你在说什么?”太平公主此时已经穿好了肚兜,又穿上了一层薄纱外衣站起身,理直气壮地问道。 “你这个****,你们这对狗男女。”武攸暨忽然大喝一声,指住了太平公主。 “武攸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说本公主,要是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有今天吗?”太平公主一连串没有停顿地上前一步说道,然后眼神阴了下来,“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罢了。” “好,好……”武攸暨狠狠地念道,随即转身奔出门外。 很快他就回来了,正巧遇上那个青年穿戴好准备离开,青年迎面遇上了一脸阴森的武攸暨不禁被一步步逼退。 武攸暨的右手持弓,左手持箭,太平公主认出了那只弓是自己第一次见他时送他的礼物。武攸暨的眼神十分可怕,他缓缓地举起弓,箭尖对准了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吓得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胸口,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颤抖着说:“攸暨,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武攸暨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里没有半丝退让的意思,充满了果决。 “你要是杀了我,你也难逃一死。”太平公主的双眼已经因为恐惧而盈起了泪花。 武攸暨忽然笑出声来,道:“我已经被你这个****羞辱够了,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就在此时,那名青年忽然趁机撞开了武攸暨夺门而出,武攸暨立马起身毫不犹豫地一箭射出,箭从那个青年的后背贯穿了他的胸膛,他双膝跪倒在地,随即整个人重重倒下。 太平公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睁大双眼望着武攸暨,这个人忽然让她感觉到陌生,仿佛不再是从前那个懦弱任人摆布的武攸暨。太平公主的双手撑地,借着双腿的力量一点一点摩擦着地板向后挪去。 武攸暨转头望向太平公主,没有一丝表情,如果说有只有无尽的寒冷,他狠狠折断了那把弓掷于地上,然后一步一步逼近床边的太平公主。 “攸暨,你冷静一点……”太平公主的声音颤抖着。 武攸暨忽然朝太平公主扑了过来,一把扯烂了她的薄纱,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将她向后压在床上,床板发出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响,太平公主感到自己的骨头要断了,因为被掐着脖子整个人窒息而眼冒金星。 “你不是喜欢偷情吗,今天我就成全你。”武攸暨怒喝一声,一手抓破了太平公主的肚兜,把她的皮肤划破了,血滴都渗了出来。 太平公主在挣扎之中,双手不断摸索着,终于从床垫下摸出了一把藏身利器,就在武攸暨起身压上来之时,她借此机会使劲浑身力气向他背后捅了下去。 “啊——”武攸暨痛苦地嚎叫,向后退去,眼睛圆睁,青筋暴起,“你……竟敢谋杀亲夫?” 太平公主起身一脚踹向武攸暨的胸口,武攸暨重心不稳撞上了一个小桌子,桌上的花瓶掉落碎了一地。 武攸暨向后吃力地挪动着身子,太平公主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拔起了武攸暨背上的匕首,鲜血瞬间喷溅而出,溅了太平公主一脸,武攸暨放肆地失声痛叫。 “你的死期到了,武攸暨。”太平公主一手扯着武攸暨的衣领把他拽起,一手高高举起匕首。 太平公主的双目闪过匕首的寒光,显得更加冷冽,忽然她的眼神一狠,匕首也跟着落下,就在这关键时刻,武攸暨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忽然一支箭羽凌空而来竟正中匕首的刀刃之上。太平公主转头一看,只见夜色中站着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他挺拔、伟岸,就是崔湜化作了灰太平公主也能认得出是他。 “公主,万万不可。”崔湜走了进来,眉头紧锁。 武攸暨望着崔湜,表情十分复杂,半晌他终于什么都没说垂下头去。 太平公主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手中的匕首跟着滑落在地,她缓缓走到床边坐下道:“武攸暨,今天饶了你,若有下次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武攸暨什么都没说,神情间也没有了刚才的激进和残暴,一下子变得十分平静缓和,他缓缓起身走出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太平公主和崔湜两人,太平公主斜眼望着崔湜,自嘲地轻笑一声道:“怎么,你总算愿意来见我了,你还记得是我太平公主给予了你,你现在的一切,你的地位,你的荣耀,你的权利。” 崔湜暗自咬了咬牙,道:“崔湜不敢忘记,公主待我恩重如山。” “呵呵呵呵呵。”太平公主笑得花枝乱颤,眼神如一把犀利的飞刀,“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是在哪里吗,你在做什么?” 崔湜忽然浑身一抖,仿佛被戳中了痛处,他低头不语。 太平公主起身娇媚地朝崔湜走来,到他眼皮子底下时,抬起一只食指轻轻勾起了他的凹凸有致的下巴,兹兹道:“崔湜,果真长着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不仅能让女人神魂颠倒,连男人都为你所迷惑。” 崔湜没有动,但他的俊眉拧得更紧了,两片精致的薄唇也紧紧抿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难怪上官婉儿愿意带着你。”太平公主的手背轻柔地刮过崔湜棱角分明的侧脸,从眉毛到颧骨到鼻翼,直至缓缓摸上锁骨,“因为你就是个任人践踏的男妓。” 第十四章 任人摆布 尚小婉的病情好转许多,这几****已经能四处走动,只是身体偶尔还是会感到虚弱。尚小婉派人去打听朝廷中的事情,得知张易之已然又开始了下一步行动,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人证,向武则天告发了自己和武三思密谋造反的事情。 “简直是可笑。”尚小婉生气得一拳捶在桌上,指关节疼痛不已,然而都不及她内心的苦楚。 尚小婉知道张易之是想一石二鸟,他先扳倒了自己再扳倒武三思,说不定下一步还会借由自己掌握的张柬之的证据扳倒张柬之,这个人非常聪明。尚小婉细想,张易之之所以会知道自己和武三思那天谈话的内容,肯定是武三思的随从中都布有他的细作,想不到真正阴险狡诈的是这个年纪轻轻看似不中用的面首张易之。 武则天本就对武三思在朝中一手遮天的种种作为感到不满,再加上张易之吹的枕边风,她毅然地将这件事交给了刑部让他们好好审理。 尚小婉估摸着自己被拉去受审的时日也差不多快接近了,只是奇怪的是太平公主那边竟然一直没有动静,难道她真的这么轻易放过了自己。 这天,刑部的人果然来了,尚小婉被拷上了刑具带走了,临走前春华哭着跪了下来,喊道:“大人,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尚小婉被带到了有些阴暗的刑部牢房,被人狠狠压着跪了下来,她只觉得头传来一阵阵晕眩。 “上官大人,你可知你被刑部召唤来所为何事啊。”刑部尚书笑脸相迎道。 尚小婉摇了摇头。 “你和武三思密谋造反,你可承认?” “那是无中生有。” “哦?那这是什么?” 尚小婉抬头望去,只见是当时为了骗取武三思的信任交给他儿子带去的信物,从自己的腰间配饰中随手取下。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刑部尚书眉毛一挑,厉色道,“你和武三思的关系非同一般啊,上官大人。” “呸。”尚小婉朝地上啐了一口,一脸不屑道,“我才不和那种人同流合污呢。” “那这是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但总之我也是被逼无奈,这事你还得审问张易之。对了,告诉你一个重要消息,真正想要密谋造反的人就是张易之。”尚小婉想到自己反正已经得罪了太平公主,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这些事在心中憋了那么久,不如将实情说出任命运处置。 “大胆,敢污蔑张大人,你不怕皇上降罪于你吗?”刑部尚书忽然凶狠地拍桌道。 尚小婉愣了一下,方才意识到张易之平日里也暗中勾结了一帮人,并且买官卖官,这个刑部尚书恐怕早就是张易之的一条走狗了。 忽然,有个人附耳于刑部尚书边上悄声说了几句,刑部尚书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他命人将尚小婉带到了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比起刚才那个地方看上去舒服许多,也略有布置,一行人将尚小婉带来后便退下了。 尚小婉轻声嘟哝着搞什么鬼,就在此时细竹帘后远远地呈现出一个人影,因为光线在后的原因尚小婉看不真切,待走近了尚小婉只见那人一袭红衣似火,黑发如墨,有着动人心铉的邪美,那人可不是张易之吗。 “张易之!”尚小婉见到他气不打一处来,浑身忽然劲力十足,只想着拉他一起死,便猛地冲上前去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往墙上撞。 张易之并没有反抗,他被重重撞在墙上,头和身体紧紧贴着墙壁,近距离地看着尚小婉因为愤怒而冒火的眼眸,不禁开始放声大笑,他的笑声既邪魅又带着癫狂。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尚小婉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怒喝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张易之还是不停地笑,笑得越发狂妄,一双美目都渗出泪水,片刻后他一把推开尚小婉,使得尚小婉踉跄地退后几步,最终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不为什么,我就喜欢这么做,我乐意。”张易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尚小婉,语气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 忽然,尚小婉狠狠地抬眼,眼神中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让张易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也勾起一丝笑意缓缓道:“张易之,你很快会遭到报应的。” 张易之没有作声,只有尚小婉知道她这么说绝非是简单的恐吓,历史上张易之在政变中被杀,而这场政变算算时日很快就会发生,到时候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玩弄人于股掌之间的武则天男宠就会香消玉殒了。 半晌,张易之理了理被尚小婉弄乱的衣袖坐了下来,道:“我来是和你谈条件的。” 尚小婉睁大眼睛:“什么?” “很简单,比起你,我更讨厌武三思,所以我需要你做的是,”张易之轻轻一笑,“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武三思身上,我会暗中助你。” “那我能得到什么呢?”尚小婉疑惑地皱起眉头。 张易之邪魅一笑:“你不应该问你能得到什么,上官婉儿,你应该问的是你能免于什么,难道你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慢慢腐朽吗?” 015 大难临头 尚小婉再回到上官府时内心充满辛酸,想到自己差点被用刑就吓得腿软,不过能推翻武三思这个大奸臣也是功德一件。 尚小婉想到武则天寿辰之日自己因重病在床没能去参加,虽然礼物都送到了,可无论如何都有必要再去向她老人家请一次安,于是便换上衣服进宫了。 走在了庞大壮丽的大明宫内,尚小婉的心情跟前几次都有了很大的差别,第一次像是游客观赏般,接下来的时候像逛花园广场一般,而现如今她却仿佛融入了这幅历史画卷中,仿佛自己真的就是其中一员,就是那个执笔浅笑指点了多少江山的上官婉儿。 到了上阳宫武则天的寝宫,皇太子李显也在,武则天正在同他们说说笑笑,见了上官婉儿也没有君臣悬殊,只是亲切地朝她招招手让她过来。 安乐公主见了上官婉儿十分开心,笑道:“多亏了上官姐姐让我去读诗经,现在我的诗文都进步许多,老师还直夸我呢。” 韦氏也似乎很满意女儿的进步,夸道:“上官婉儿不愧是第一大才女啊,要是能有她亲自教导安乐公主读书,那公主定能突飞猛进、直上青云呢。” “什么直上青云,一个女孩家家的也不害臊。”武则天闭着眼轻笑道。 韦氏神色一变,连忙低头道:“我才疏学浅,不会说话,还望母亲别见怪。” “我也是见怪不怪了。”武则天没有睁眼看韦氏。 待上官婉儿回到府上,翌日竟又被刑部的人带走,上官婉儿一脸不解地望着眼前的刑部尚书,问:“我该说的都说了,为什么还抓我?” “这次事情变得复杂了呢,有人告发了你和武三思有私通关系,你和他早有预谋,只因为利益问题关系闹僵,你才把罪过全盘推给了他。” “什么?”尚小婉惊讶道,“你让张易之来见我。” “不好意思,上官大人。”刑部尚书委婉一笑,“我这次恐怕办不到了,因为是太平公主的人告发你的。” 尚小婉瘫坐在地,该来的还是来了,原来太平公主此前一直没有动静并不是因为她轻易就放过自己,而是她在找对的时机下手,现在她尚小婉就犹如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尚小婉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审讯、怎么被押入牢房的,只在官差把她狠狠推入冰冷黑暗的牢房中时,她摔在了满地的干稻草上被扎疼了皮肤时,才幡然醒悟自己已成了阶下囚。她抓住木头牢门,眼神坚毅地望向前方,脑中还有个声音,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上官婉儿入狱的事情很快传开,安乐公主听闻十分难过,乞求韦氏和李显做说客让武则天放人,让上官婉儿降为宫女入宫伺候自己读书写字。韦氏竟答应了安乐公主的请求,一方面也许是因为她的确希望安乐公主能得到上官婉儿的亲自教导,成为一个才德兼备的好公主,另一方面她听闻了上官婉儿与武三思私通的传闻,也许心怀有愧,也许心虚不安,总之她认为上官婉儿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这么枉死狱中太可惜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然而,任凭韦氏怎么说,武则天就是没拿定主意,虽然韦氏也看得出武则天舍不得上官婉儿,但由于她的爱女太平公主多次在旁从中作梗,所以事情没成。最后,韦氏也不得不感叹,也许这就是上官婉儿的命,注定薄幸多灾。 在冰凉的狱中,尚小婉因为吃不好营养不良再加之受潮,脚上和身上长了湿疹,奇痒难耐受尽苦楚。尚小婉知道自己再不得到好好的治疗,可能真的就要死了。 这天,尚小婉蜷缩着躺在一个角落,忽然听到铁链拉开的声音,紧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 尚小婉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双黑色靴子,上面是蓝色衣袍,再往上看是一个静静地俯视着自己的精致面庞,那个面庞剑眉星目,有着古铜色的肌肤。 “崔湜……”尚小婉一眼就认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崔湜蹲了下来还是静静地注视着尚小婉,半晌开口道:“你一定觉得我很贱吧,你都那么对我了,我还来帮你。” 尚小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帮”上面了,并没有时间去深究你都那么对我了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问了一句我怎么对你了。 崔湜说着,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尚小婉眼前,道:“这是治疗湿疹的药膏,你记得早晚一次涂抹,不出半月就有好转。” 尚小婉不禁坐了起来一脸感激地望着崔湜,激动得一时忘了说感谢,崔湜避开了尚小婉的目光,又缓缓道:“我已经吩咐了监狱里的人给你的伙食好一点,你自己……也多照顾自己。” 尚小婉许久没听到这么关心自己的话,不禁想起了家乡想起了父母,热泪盈上眼眶,最终没有忍住直接夺眶而出。崔湜见尚小婉忽然悲伤泪流,不知所措地用衣袖为她拭去泪水。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尚小婉一哭就止不住满腔的悲伤情绪,开始嚎啕大哭。 崔湜怕招来不必要的人,暴露了他的行踪,赶忙一手抱住尚小婉,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崔湜的力道使得尚小婉顺势倒入了他的怀中,尚小婉抬头正对上崔湜深邃的双目,不由得脸红心跳加速。崔湜不禁望向了尚小婉干涩的唇瓣,使得尚小婉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她忽然觉得很丢脸,此时自己的形象一定是其丑无比,可偏偏是这样呈现在一个男神面前。 尚小婉这么想着,挣脱开了崔湜的怀抱,默默地缩到了刚才的角落,崔湜也低下了头不做声。 “你现在是兵部侍郎了,又是太平公主的最爱,你不该再和我这个乱臣贼子走得太近。”尚小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么违心的话,但实际上她的心里却是眷恋着崔湜的臂膀和怀抱的。 “我走了,上官大人多保重。”崔湜淡淡说罢,起身离去。 尚小婉默默望着他挺拔的身姿消失在拐角处,不由得胸中一阵难受,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默问难道这就是心痛的滋味吗,难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崔湜产生了情愫。 016 皮肉之苦 涂了崔湜送来的药膏,尚小婉的湿疹果然逐渐好转,每当在这冰冷的牢中只能面对着黑暗的坚壁无人倾诉时,尚小婉就会默默拿出崔湜给她的小盒子,放在自己胸口,然后就会感到胸口暖暖的,不再那么难过。 这天,有人来带走尚小婉,尚小婉重新被拉到了有光亮的房间不禁不习惯这刺眼的阳光,一个劲地用手遮挡,她的皮肤本就白皙,在阴暗处呆得时间一长更显煞白。 “上官婉儿,你认不认罪?这是本官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刑部尚书拍案厉色道。 “我不是都认了吗,你还要我说什么?”尚小婉咬牙道。 “你犯的是私通叛国罪,你认的只是叛国,你还没认私通这个罪。”刑部尚书冷哼道。 尚小婉果决回道:“我上官婉儿和武三思没有任何瓜葛,你爱信不信。” “好啊,嘴倒挺硬嘛。”刑部尚书挑眉道,“来人啊,上刑具。” 尚小婉睁大眼睛,整个人软坐在地上,只见眼前被搬来一个火架子,上面还有个烙铁,刑部尚书缓缓走了下来拿起那个烙铁的把柄,道:“你再说一次?” 尚小婉的眼睛直勾勾盯住那个烙铁,她不敢想象那样的温度烫在身上是什么样的感受,而如果是在脸上,那注定是要被毁容了。但是,尚小婉的倔劲却更加一股脑地涌上来,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这种欲加之罪的,她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毁掉自己的一世清白,更何况是和武三思那样的人。她承认自己说出过造反的言论,虽然只是为了骗取武三思和他谈条件,但是私通却是一件无中生有的****所为之事,她尚小婉不是这种人。 “好啊,动刑。”刑部尚书见尚小婉仍旧态度坚决,把烙铁往火中一扔下令道。 尚小婉被人拉开了袖子,随即在她完全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烙铁狠狠地落在了她纤瘦的胳膊上。 “啊——”尚小婉疼得大叫。 “怎么样,认不认?”刑部尚书问道。 “你这样和当年的酷吏周兴、来俊臣又有何差别?你想要的不是事实,而只是个口供,你能够心安理得地入睡吗?”尚小婉狠狠道。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刑部尚书冷哼道,“继续。” 这次尚小婉的腿裤子被卷了起来,烙铁不由分说地落在她光滑的大腿上,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嚎叫出声,但是早就汗流浃背,浑身由于疼痛颤抖不止。 “说不说?”刑部尚书厉声问道。 “我……没什么可说的。” “脱了她外衣!”刑部尚书瞪了一眼,大力一挥袖下令道。 “你们要干什么?”尚小婉由于手脚被捆住动弹不得,但还是拼力抵抗着不让人碰她。 然而,任凭尚小婉如何挣扎她还是被硬生生地撤掉了外衣,剩下里层稍薄的一件裙子,尚小婉光滑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惹得一旁行刑的青年不禁侧目,身体暗暗地躁动起来。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嘛,不过还要看你撑不撑得过这一关了。”刑部尚书阴险一笑,随即挥手示意动刑。 尚小婉的衣领被无情的扒开,暴露出里面白色的抹胸和一片起伏的春光,青年拿起烙铁朝她的胸口烫去,尚小婉紧紧咬住嘴唇,额头青筋暴起。 最终,随着一声嚎叫尚小婉痛得昏厥了过去,她是被人用水泼醒的,那水触碰到伤口让她痛得前仰后合、上下翻滚,因为那是盐水。 尚小婉的眼前一片模糊,痛觉神经仿佛已经麻痹,只见刑部尚书那张恶毒的老脸低头看着她,道:“还没完呢,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尚小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向后缓缓挪动,刑部尚书拿起烙铁一步一步逼近她道:“我也是奉命行事,没办法,你的容貌只有不保了。” “哦?奉命,奉了谁的命啊?” 这时,忽然一声温和但清亮的男声从后响起,刑部尚书立即起身望去,见是一个俊逸的青年,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应当身份不凡。 “本尚书正在审讯上官婉儿,不知来者是谁,所为何事?”刑部尚书恭敬地问道。 青年的眼神绕过了刑部尚书,看向了虚弱地瘫倒在地的尚小婉,尚小婉也努力抬起眼皮看向他,但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也不是她所盼望见到的崔湜。 “相王李旦之子李隆基。”青年的眼神收了回来答道。 “原来是临淄王,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刑部尚书连连行礼道,“不知王爷前来所为何事?”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皇上今早刚下的诏书,俆尚书你还不知道吧,我已奉命接手了所有涉及朝廷命官的案件。” “原来如此。”刑部尚书叹道。 “徐尚书还是尽快把这些文书都整理出来好让我过目,另外,这是怎么回事?”李隆基说着眼神瞟向了尚小婉。 “这……”徐尚书刻意挡在了尚小婉面前,生怕李隆基认出她来,“王爷无须担心。”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再度收回眼神,没有继续追究,徐尚书笑脸相迎地送了他进去,随即转身对属下低声下令道:“把她带回天牢去。” 一个属下发懵问道:“大人,还要继续用刑吗?” “你傻啊。”徐尚书抽了他一记耳光,努力克制着声音低吼道,“没听到刚才临淄王怎么说的,现在这些案件都由他接管了。” “哦。”属下愣愣地回道。 “猪脑子一个。”徐尚书一瞪眼,用两根手指狠推那属下的脑门,使得其被推得连连避让。 “怎么了,徐尚书?”就在此时李隆基忽然出现,神色已有些不满。 徐尚书吓了一跳,袖子胡乱挥舞地转过身,立马变了一副笑脸回道:“没什么没什么,我的属下太愚蠢了,总是听不懂我的命令,所以训斥了一下。” “你先把武氏一族记录在案的都给我整理出来,我等着。”李隆基不屑地瞟了徐尚书一眼,然后拉下竹帘转身进去了。 017 雪中送炭 自从李隆基接手了刑部一些案件之后,尚小婉的生活就好过了一些,一方面她不用再受皮肉之苦,一方面李隆基暂时把她的案件搁置在一旁,专心致志地处理武家人的案件。尚小婉细细一想,李隆基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从小就看不惯武家人在他李家的朝堂上作威作福,武则天当权后以武三思为首的武氏子弟更是越发猖獗,长安城有一半都在他们掌控之中。 李隆基虽然年纪轻轻,但他上任后不久就解决了十几桩迟迟未解决的案件,其中涉及到武氏子弟的占到一半以上,武家人开始对他忌惮三分,有人对武则天说他是刻意针对武家的,武则天只是笑笑没说话,有一次只说有些人是该治治了。武则天之所以没放在心上,一来是因为她对李隆基不了解,二来张易之在一旁也下了不少功夫,他的权臣集团早就碰了不少武氏子弟的钉子,他也早就想除掉他们。 这天,尚小婉被带出了牢房来到了一个房间,房间中的圆桌上还摆放有茶水,尚小婉不禁叹道这是吹了什么风了把自己放出来。尚小婉被带进来后狱卒就离去了,尚小婉顺势坐在了垫了软垫的凳子上,倚在桌上,她不仅抬起头深呼吸了一下,暗叹自己已经有多久没享受这人过的生活了。 莫非是李隆基找自己?尚小婉暗想道。就在此时门从外被推开了,出现的是崔湜,他一袭蓝色劲装,显得更加英俊挺拔。 “是你?”尚小婉惊讶道。 崔湜关上了门,在尚小婉身旁的桌边坐下,道:“听说你伤得很重。” 尚小婉躲开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领口,道:“我没事。谢谢你的药膏,效果真的很好。” “他们真的对你用刑了?”崔湜英俊的剑眉不禁蹙了起来。 尚小婉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事情都过去了。你来如果是为了关心我,那么我只想对你说谢谢你的好意,你可以走了。你现在是太平公主的人,我们最好不要再有来往免得说不清楚。” “想不到我们之间竟只剩下这些。”崔湜自嘲地苦笑道,“上官婉儿,你真对我如此绝情?” “要不是因为你,我能有今天!”尚小婉忽然怒喝道,这些时日以来她憋在心中的委屈和苦楚都在顷刻间倾泻出来,“我何德何能高攀你这位未来的驸马爷?” “你什么意思?”崔湜的眼神十分复杂,其中有隐忍有愠怒,但更多的是心酸。 “我没有什么意思。”尚小婉直直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英俊男子,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她的眼中已闪着泪光,嘴唇微微颤抖,“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我,还要来打扰我,你知不知道你有毒啊?” 崔湜的眼神也定定望着尚小婉,细密的长睫毛覆盖下深邃的双眼也不知觉地泛起一层泪雾,他的嘴唇动了动,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起身离去。 尚小婉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胸口又不禁感到一阵难受,她惊奇而害怕地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无法正常地面对崔湜了,因为自己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爱上了他,正如那首歌唱道,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这时,一个狱卒进来在尚小婉桌上放了一瓶金创药,道:“崔大人说了,让上官大人好自为之。” 尚小婉带着金创药回到了牢房,那个阴暗冰冷,没有阳光照耀的牢房。到了晚上,尚小婉好不容易渐渐入睡,只听得一阵乒呤乓啷的刺耳铁链声响,紧接着是好几个脚步声还有狱卒不客气的声音。 尚小婉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随着脚步声渐渐接近,两个狱卒压着一个戴着手铐脚镣的中年男子从她面前经过,此人虽然沦为阶下囚但仍还是能看出他是有身份的人,此前应该是个王公贵族。 中年男子被带入牢房后,尚小婉招呼来了一个平日里比较熟络的狱卒,问道:“那个新来的人是谁?” “还能有谁,又是一个武家子弟,这次还是太平公主的丈夫呢。”狱卒滋滋地摇了摇头便走开。 尚小婉不禁怔怔地望着刚才中年男子消失的拐角,那个人竟然就是太平公主的现任丈夫武攸暨,他竟然也被抓进来了。 018 姑侄结怨 太平公主带着几个男宠出游归来才听闻武攸暨被抓了,她气急败坏地质问管家原因,管家说是由于卖官和贪污。 “好啊,敢欺负到我太平公主头上了。”太平公主瞪眼道,“谁这么大的胆子?” 管家躬身小心翼翼地回道:“是您的侄儿临淄王李隆基。” 太平公主不可置信地蹙起细长的眉毛:“什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周围的人都不敢抬头,生怕太平公主把气撒到他们身上,太平公主挥袖进屋道:“更衣,我要进宫。” 上阳宫内,武则天正慵懒地倚在榻上,一旁张昌宗剥着荔枝喂她,这时忽然一声匆忙的通报太平公主觐见,话音刚落太平公主就提着裙裾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见了武则天连礼也没行,就来到她榻边大声道:“母亲,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否则我以后的日子都没法过了。” 张昌宗被太平公主挤开了位置,自觉地行礼退下了。 “这又是怎么了,谁还敢惹你呀?”武则天伸出一只手,太平公主扶着她起身坐好,此时的武则天精神又更不胜从前。 “武攸暨被抓进牢里了,是不是下一个就该抓我了。”太平公主嗔怪道。 “他怎么了?”武则天缓缓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儿臣听说最近许多武家的人都被打入天牢,还被判了重刑,哪知道连我的丈夫都不放过。”太平公主避开了武攸暨的罪责不谈开始拿起手帕掩面啼哭起来。 “好了好了。”武则天一眼看出了女儿的小心思,挥手道,“俗话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丈夫要是真是清白的,我相信清者自清,过不了几天他又会出来了。” 太平公主一时无语凝噎,只好继续哭泣道:“母亲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不能再失去一个丈夫了。” 其实太平公主的内心并非出自真心挽留武攸暨,这些年来她和武攸暨做过了许多买官卖官的勾当,多少人对她趋炎附势为她当牛做马,就连武攸暨也不过在她眼中是一个有着驸马名号的仆人罢了,她害怕继续这么查下去,武攸暨会供出她的事情。 武则天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年纪也大了,许多事情我也管不动了,你自己去要人吧。” 太平公主的眼睛闪现出亮光,破涕为笑道:“谢谢母亲。” 于是便快速地行了礼离开了上阳宫,带着一行人理直气壮地来到牢房要人,却被守卫给拦下。 “你们这是何意?”太平公主冷笑着斜睨道。 “启禀公主,临淄王下令没有经过他允许得通行令者不准进入刑部大牢。” “你把他给我叫来,就说他姑姑我要见他。”太平公主冷哼一声。 守卫面面相觑,显得很是左右为难,最终犹豫地回道:“是。只不过,临淄王现在不在刑部……公主只怕要久等了……” “不必了!”太平公主十分不悦,忽然改变了主意,向后使了个眼色,她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上前围攻两名守卫,两名守卫寡不敌众,又不敢过于得罪太平公主便败下阵来,太平公主于是领着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太平公主目不斜视地径直闯进天牢,一群守卫见了她都只敢连连向后退去,而不敢伤她分毫。 “驸马爷关在哪里?带我去。”太平公主下令道。 守卫们没人敢吱声,也没人放下武器,守卫统领回道:“公主您这是在劫狱,请务必三思而后行啊。” 太平公主冷笑道:“我奉皇上之命来的,怎么,你们王爷比皇上还大?” 守卫统领犹豫片刻道:“公主可有带皇上的亲笔信或信物?否则我们恐怕还是难以放人。” 太平公主不可置信地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她没想到这个守卫这么不识好歹,竟然不知她太平公主是何等人物还向她要信物,但是现在他们一行人被包围住了,如果一不小心可能真就成了瓮中之鳖、待宰羔羊,太平公主还是识相地对手下道:“我们走。” 019 逃出升天 尚小婉在牢房里算着日子自己被带出去问话,可一切似乎没有按照她所设想的轨道行进,过了那么久李隆基那边都没派人来。尚小婉自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她知道太平公主迟早不会饶过自己,于是在她病重的时候给李隆基写了一封信,信上以自己人头担保李隆基日后定会与他的姑姑太平公主为敌,而到时他会需要自己也就是上官婉儿的帮助。 就在尚小婉心灰意冷之时,忽然来了两个牢头打开了她牢门上厚重的锁链,尚小婉又惊又喜,但又不能确定发生了什么,所以当牢头来抓她的时候,她不禁向后退让。 意外的是牢头这次并没有对她动粗,而是做了个姿势躬身邀请道:“请吧,上官大人,临淄王找你。” 尚小婉回过神来,眼睛睁得雪亮,她不禁感动得呜咽成声,泪流满面,叹道自己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尚小婉被人先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已有一个女人手捧一套干净的新衣服等待着尚小婉,尚小婉在女人的伺候下穿上了这身新衣裙,立马感到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快乐,不仅因为面料很舒服,更是因为那是一种重新做人的快乐。但是当尚小婉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时,她却一下怔住了,镜子里的这个人是那么陌生,她双眼凹陷,皮肤干燥,骨瘦如柴,几个月的牢狱之苦已把自己折磨成这幅鬼模样。 “上官大人,走吧。”女人提醒她道。 尚小婉怔怔地回过神,木讷地点了点头,出了房门跟随侍卫的带领来到了李隆基面前。这是尚小婉第二次见李隆基,第一次是在她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下,所以看不真切,但是依稀记得是个帅哥,这一次她站在李隆基面前时却着实被他英气逼人的面庞所倾倒,怪不得杨贵妃那么爱他,尚小婉暗自叹道。 “上官婉儿。”李隆基望着她微微一笑。 尚小婉痴痴地望着他,虽然李隆基没有崔湜精致,没有张易之魅惑,但就是自带一种引人注目的柔光,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带主角光环吧,想到这尚小婉不禁暗暗呸了一声,自己才是主角好吧。 待尚小婉回过神来,李隆基的眉头已微微蹙起,神色有些不愉快,也许他并不习惯别人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吧。 “王……王爷,恕罪臣失礼。”尚小婉赶忙回道。 “罪。”李隆基忽然轻笑一声,“其实你何罪之有啊,我知道太平公主和你的矛盾了,全都是因为一个男人。” “是的,太平公主为此还诬陷我和武三思私通,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还请王爷明察啊。”尚小婉见有人护着自己十分激动。 李隆基点头:“我会的,这你不用担心。”然后转身坐了下来,对尚小婉示意道:“请坐吧。” 尚小婉受宠若惊地坐了下来:“谢王爷。” “你说你可以帮我,我倒想听听看。”李隆基道。 “当下王爷把太平公主的丈夫打入天牢,以太平公主的性格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以王爷现在的处境还是不合适和太平公主针锋相对的,否则会陷您自己于危险之中啊。”尚小婉语重心长道。 李隆基双眼微眯,他没想到尚小婉会把自己的心思分析得那么透彻,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小瞧了这个女官。 尚小婉见李隆基在侧耳聆听,便继续道:“想必王爷的手上早就掌握了不少太平公主的罪证了吧,只是碍于他是您姑姑的份上迟迟未揭发她,而只是揭发了她的丈夫。我猜想王爷和太平公主结怨应该由来于您的父亲吧。” 李隆基的心底不禁一惊,他对姑姑太平公主的怨恨确实由来于自他年幼记事起,印象中姑姑就一直压制着他的父亲李旦,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太平公主要挟李旦即使日后皇位传到了他,他也必须交出来让给她太平公主。 尚小婉看出了李隆基被话中了心事,释然一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姓,我认为王爷现在需要的是一个非常了解太平公主的人,不仅可以随时防着太平公主的暗中行动,又可以搜罗到她的更多罪证,而且这个人出面作证可以让天下人信服。” “你说的是谁?” “薛崇简。” 尚小婉之前就暗中拜访过他,此人是太平公主和其前夫薛绍所生之子,对于父亲一死母亲立刻改嫁的事一直心怀怨恨,成长过程中屡屡遭太平公主的严加管教,鞭打脚踢,对母亲太平公主的怨恨更深。 “他是太平公主的儿子,他怎么会帮我?”李隆基不解道。 这时候尚小婉拿出了对课外历史知识了解的自信心回道:“放心吧,您要是信不过他,不妨试他一试?” 020 无语凝噎 “你的意思是?”李隆基英俊的脸蛋露出澄澈的浅笑。 “王爷想怎么试?”尚小婉也心照不宣地朝他笑道。 忽然,李隆基缓缓靠近了尚小婉,尚小婉仿佛都能闻到他身上薄荷的清香,那是一种干净而阳光的味道。就在尚小婉怔怔地不知所措时,李隆基伸手摸上了她的脸颊,说是摸上其实只是擦边而过,但也足以让尚小婉这样的颜控花痴好久了。尚小婉感受到了李隆基的手指掠过了她的耳骨和耳垂,轻轻地将她一缕垂在额前的秀发放到了耳后。 接下来,李隆基垂眸冲她一笑,那一笑如冬日暖阳般温暖,尚小婉差点就在这阳光中走失了。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尚小婉不自觉地发出傻笑,眼神也不知道往哪里看,但她就是忍不住地笑,耳边还有刚才痒痒的触感。 李隆基又在不知不觉间拉远了距离,接着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在押的武攸暨是薛崇简的继父,如果他对他母亲不忠心,就更不必说这个继父了。” 尚小婉的眼珠子一转,暗叹道李隆基的思维可真快,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一招,也省去了自己动脑,于是连连赞道:“王爷英明,王爷英明。” “这件事,还得麻烦你了。” “我?”这次换尚小婉一脸不解了。 “你要是帮我这个忙,我就帮你翻案,怎么样?” 尚小婉自然求之不得了,只要能走出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就好,其他一切好商量。 “你的上官府被查封了,你先住我府上吧。”李隆基道。 尚小婉也无路可去便答应了,当天她就在临淄王府上的一间客房住下了,当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望着窗外姣好的月色,心中不禁又感激又感动, 李隆基允许她先休整几日,这天晚上尚小婉饱餐一顿后到园中散步,忽然听到到身后有一道人影快速闪过的声音,尚小婉立马转身仔细观察,此时一阵风吹过枝叶乱颤,她便怀疑自己可能是捕风捉影了。当她向园子深处散步而去时,望见了一片开得正艳的桃林不禁沉醉其中,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捉住了她并在下一秒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尚小婉不敢乱动,胸口剧烈起伏着,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飘来:“是我,崔湜,你……不要害怕。” 尚小婉缓缓转过身,那人拉下了自己的黑口罩,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精致面容。 尚小婉颤抖着低声问:“你怎么闯进来了?” “你的伤好了吗?”崔湜没有理会尚小婉的问句,关心地反问道。 “好了很多。”尚小婉不得不承认崔湜的药膏的确很管用。 “真的?”崔湜有些不信,“还会痛吗?” 尚小婉默默地摇了摇头,半晌还是抬眼望向崔湜深邃的眼眸道:“谢谢。”又紧接着道:“可以看出太平公主真的很在乎你,你这么做似乎又要让她失望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崔湜低下头没有作声,喉咙哽咽了一下道:“我……原谅你了。” 尚小婉不懂得崔湜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禁微微蹙眉。 “因为我忘不掉你。”崔湜淡淡地说,声音微微沙哑。 尚小婉的理智告诉自己此时此刻不能心软,但是她的心却分明因为这句话而动了,连尚小婉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她喜欢上了崔湜。 然而忽然之间尚小婉推开了崔湜冷冷道:“我怎么知道你现在回来找我不是因为你是太平公主派来的细作?” 崔湜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他没想到上官婉儿竟然这么怀疑自己,月色下她的面庞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你要我怎么证明我不是?”崔湜毅然问道。 “不必证明了。”尚小婉无奈地摇头叹息,“我们……以后,不必要来往了,对你好,对我好。” “好,我知道了。”意外地,崔湜没有犹豫地回道,尚小婉抬头却迎上了他波澜不惊的目光,那双眼睛如同大海,怒时波涛汹涌,静时恬静而宽广。 尚小婉感觉到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崔湜也望着她片刻后道:“有时候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可是一见到你都无从说起,我多想像我们年少时那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可是人不由心,只是现在不是对的时间罢了。” 说完,他戴上了黑口罩,又深深看了一眼尚小婉,转身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021 箭在弦上 尚小婉在府上歇息了几日李隆基便找她了,可是李隆基交给她的人物却令她瞠目结舌。 “什么?这要是成真了我可是死罪啊,王爷。”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只是让你试探他,不会让他真的杀了武攸暨。” 尚小婉松了口气道:“那好吧。” 于是,尚小婉又被顺理成章地关回了牢房,但是这次她受到的待遇却是好的,只是为了逢场作戏。尚小婉写下了一封信给薛崇简,第二天他果然来了,虽然薛崇简心存疑惑但他还是来见了尚小婉,至少把疑惑当面问清楚。 “我不明白,你只有一次被探监的机会,你怎么会找我?”薛崇简也是个长相极为俊秀的青年。 尚小婉定定地看着他道:“因为,我有一件事,必须让你帮忙,也只有你能帮我。” 薛崇简蹙眉道:“什么?” “你知道我沦落到此地步是为何。”尚小婉苦笑道,她的面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愁怨,“没错,我和你一样,都恨死了太平公主。” 薛崇简没有作答,不置可否。 “她让我在这牢狱之中痛苦,我也要让她尝尝痛苦的滋味,而且我要加倍偿还,让她痛不欲生。”尚小婉狠狠道。 “你……想让我做什么?”薛崇简幽幽问道。 “杀了武攸暨。”尚小婉的声音很轻却透着出奇的镇定。 “什么?”薛崇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尚小婉立马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逼近道:“怎么,你害怕了吗?难道你忘了你心中的仇恨了吗,还是说你其实根本就不在意,只是说说而已?” “不。”薛崇简斩钉截铁地抬手打断了尚小婉的话,“这种痛苦折磨了整整二十年,我无时不刻等待着机会报复她,只是,不是这个时候。” 尚小婉微微一怔,不禁问:“那是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薛崇简微微仰头叹了口气。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尚小婉的语气加重道,“武攸暨就在牢里,你杀他轻而易举,我已经在狱卒们的酒菜里下了药,恐怕现在他们已经不省人事了吧。” 薛崇简狐疑地皱眉:“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你不必管,我自有我的办法。”尚小婉说着从腰间掏出了一把簪子递给了薛崇简。 薛崇简起初不接,但被尚小婉硬是把手拉了过来塞给他,疑惑地抬头问:“你这是何意?”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我把这根我的簪子给你,你可以用它给武攸暨致命一击,到时候全部的罪责由我承担。”尚小婉坚定地说道。 薛崇简脸上的疑惑越来越重,犹豫也越来越深,虽然回想这些年来受过的种种委屈,他也恨不得太平公主和武攸暨当即死去,但是上官婉儿毕竟是个外人,却这么助着他,让他觉得这其间定有事情。 见薛崇简仍然犹豫不决,尚小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虽然她本人早就知道薛崇简是绝对会背叛她母亲的,但是此时此刻李隆基让她这么做以试探薛崇简,如果没有达成预期目的,以李隆基的生性多疑,他是绝对不会信任薛崇简的,那么自己也就等于把事搞砸了,等待自己的不知会是什么。 “怎么?你不相信我?” 薛崇简犹疑着没做声,尚小婉眼见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流逝,咬牙跪下道:“薛公子,你再不行动恐怕药效就要过了,这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筹划好的事情,我不能让它就这么付诸东流!” “你快起来。”薛崇简赶忙伸手要扶起尚小婉,可她就是死死地跪着不起来。 “我现在身体虚弱,还戴着手铐脚链,不是武攸暨的对手,而你要杀他却是轻而易举。”尚小婉说着磕头道,“算我求你了,让我报了这个仇,那么我就算死了也甘心了!” 薛崇简连连摇头叹道:“想不到你是个如此倔强的女孩,世人只以为你是个多才多艺的才女,却不知道你还有这一面。” “我不能白死,我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尚小婉苦笑道,抬头仰望着薛崇简,“我能想到的只有你,只有你能帮我。” 片刻后,薛崇简道:“好。”尚小婉十分惊喜,连连叩谢,薛崇简把她扶了起来,道:“其实,我也应当谢你,是你让我下定决心报仇。” 说罢,薛崇简挥袖而去,尚小婉跟随其后,他们来到牢中时狱卒们果然都七倒八歪地晕了过去,薛崇简在尚小婉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了关押武攸暨的牢门外,用从狱卒身上摸来的钥匙打开了牢门,武攸暨见是自己的继子和上官婉儿出现不知是什么情况,只呆呆地站着。 薛崇简见武攸暨如今这幅狼狈的样子,不禁冷笑了一声。 “崇简,是你母亲让你来救我的吗?”不明真相的武攸暨天真地问道。 “崇简?”薛崇简微笑着声音却微微发颤,“你竟然还会叫我的名字?真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荣幸啊。” 武攸暨上前一步,满脸讨好地笑道:“崇简,以前是我糊涂没待你好,从此以后我会视你如己出,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 “你何止是没待我好,你根本就是想让我死吧,只是我比较聪明,所以没死成。” 尚小婉在一旁听着有些吃惊,看到薛崇简那年轻却似乎饱经沧桑又隐忍着痛苦的脸庞。 “你还记得吗?”薛崇简缓缓道,“那年去山里狩猎,我从马上摔下砸到了石头上,你对我不管不顾,转头就走,回去却说我贪玩自己跑丢了。” 武攸暨的神色变得十分心虚,他的手颤抖着,赶忙道:“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那时确实没发现你摔了。哦对了,你还记得吗,是你追着一只野鹿跑去啊!” “不要再说了!”薛崇简粗暴打断道,“你还狡辩!” 武攸暨见薛崇简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察觉出了他想对自己动手,不禁害怕得连连后退,一边哀求着:“崇简,崇简,你不要这样,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很可惜。”薛崇简缓缓拔剑出鞘,“我从没把你当做过一家人。”剑尖指向了武攸暨。 尚小婉见情势忽然变得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生怕薛崇简真的把武攸暨给杀了,可是这个时候也不该她站出来啊。李隆基说过不会让薛崇简真的杀了武攸暨,可是这个时候他的人却还没出现。 就在此时,薛崇简一剑向武攸暨刺去,武攸暨毕竟还练过武,虽然身带手铐脚镣却擦着边闪开了。 薛崇简冷哼一声,忽然转头问尚小婉:“你下的药药效多长。” 尚小婉怕说短了,薛崇简立马杀了武攸暨,便道:“那是顶好的迷药,有足足两个时辰呢。” “好。”薛崇简扔下剑,赤手空拳朝武攸暨冲去。 两人扭打在一块,薛崇简一下子就占了上风,他狠狠地用拳头宣泄着自己多年的不满和怨气,武攸暨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他忽然使出浑身解数起身以铁链狠狠敲击薛崇简的头部,尚小婉在一旁不禁发出惊叹。 薛崇简被这一下敲击给击懵了,半跪在原地支撑着,武攸暨见这是绝好的反击机会,狠狠欲再次击打薛崇简,但是就在他刚一触碰到薛崇简之时,被薛崇简两手抓起顺势一个空翻重重摔在地上。 薛崇简起身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拾起了丢下的剑缓缓走向武攸暨,武攸暨无力地想要挣脱,可是眼见剑尖就在眼前,下一秒薛崇简便举起了剑,尚小婉目瞪口呆。 然而,就在剑刃要落下之时,另一把剑突然横空而出挡下了薛崇简的剑,这让薛崇简始料未及,他的剑被弹开,就在他回头还来不及看清来者何人时,那人一记手刀快速地击昏了武攸暨。 薛崇简和尚小婉都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玄色衣装青年,尚小婉脱口而出道:“李隆基。” 022 在劫难逃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尚小婉立马改口道:“王爷,你可算是来了。” 一旁的薛崇简惊讶地望向尚小婉,又不住地打量李隆基,最终把眼神转回到尚小婉身上问:“你们俩早有串通?” “你别急,薛公子,临淄王是友不是敌。”尚小婉见薛崇简瞪着眼睛,赶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道。 “上官婉儿说得没错,我来是和你合作的。”李隆基道。 “哦?”薛崇简半信半疑地眯起眼睛。 “这是一个让你报效朝廷、建功立业的机会。” “是啊。”尚小婉从旁补充道,“而且你要做的很简单,只是监视太平公主,并向王爷汇报太平公主的谋逆行为。” 薛崇简忽然仰头一笑道:“哈哈,想不到临淄王也是贪生怕死之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抓了武攸暨惹恼太平公主?” 李隆基面露不悦,但仍是心平气和地回道:“我是为了李唐江山。” 薛崇简幽幽地笑着,忽然怔了片刻,半晌才回过神来缓缓蹙眉道:“所以,刚才你是在试探我?” “你说得不错。”李隆基镇定地回道,“因为你是太平公主的儿子,所以我不得不如此。” “也正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我才更加有利用价值。”薛崇简皮笑肉不笑。 “太平公主也是我的姑姑。”李隆基没等薛崇简话音落下立马回道,“但是她的作为却让我实在无法再忍,她暗中营私造成了朝廷大规模的腐败,还助长了奢靡之风,她推荐入宫的张氏兄弟把国库当做了自家的银库,还把皇上迷惑得无心朝政。她身为一个皇室女子不知检点、勾三搭四,使得天下人笑话我们李家。” 薛崇简沉默了片刻,道:“你说的我都深有体会,我和她经常因为政见不合而吵架,她总是孤高自诩、一意孤行,可是……她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说过太平公主也是我的姑姑,我自然不会过度为难她,但是现在我在这个位置上,她所做的一切就必须收手。”李隆基的眼神中有着不由分说的坚定。 薛崇简与他互相对视,两人的目光都是灼热的,薛崇简点了点头道:“好,我们三击掌以示结为盟友。” 两人心有灵犀地伸出手掌,尚小婉只听脆响的三声“啪、啪、啪”在耳边炸开,两人相视而笑,让尚小婉都不禁觉得此刻的她显得有些多余。 尚小婉帮助了李隆基,李隆基也如约使她脱离了戴罪之身,然而当尚小婉回到上官府时,眼前的景象却再不似从前,落叶积了一地,灰尘也积了一屋,没有丫鬟小厮的身影,空空如也。 尚小婉仔细一想,自己被众人所抛弃也是应该,谁会继续为一个罪臣服务而导致受牵连,一边想着尚小婉决定自己动手打扫这么偌大的一个府邸,一天打扫不完,还有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反正自己现在被贬出皇宫也成了个闲散人士。 就在尚小婉打扫她的厢房打扫到晚上时,忽然听到了门口传来脚步声,尚小婉警觉地望去,只见随着脚步声缓缓接近的是那个熟悉的倩影,那个自己穿越来一次见到的身影。春华一见到是尚小婉,眼圈一下子泛红,眼泪就止不住哗哗地流下,她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尚小婉哭道:“大人,真的是你,我今天路过见封门条被拆了,想不到你真的回来了,你总算是回来了。” 尚小婉既感动又激动,拉着春华叹道:“果然还是你最忠心。” “大人,我帮着你一起打扫吧,明天我去通知阿福阿贵他们,他们知道你回来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尚小婉重重点头,眼泪含着泪水:“好,好,谢谢你春华。” 这天晚上,尚小婉总算是能好好睡个安稳觉,她倒在床上便睡着,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也没醒,直到午饭时间过了才起来。阿福阿贵几人对她是连连磕头道歉,说不该顺走一些府上的东西,并且还回来了一些,说其余早已卖了补贴家用了。 “罢了罢了,你们快起来吧。”尚小婉摆手道,经历了牢狱之苦,还有这些勾心斗角,她对许多事情早就满不在乎了。 尚小婉见家仆们都在忙,于是便独自出外采办食物,她在西市逛时一个小贩的西红柿吸引了她,小贩夸着自己的西红柿是多么鲜嫩多汁,说着拿起一个递给尚小婉尝试。尚小婉刚一拿近鼻子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紧接着感觉自己被人扶着到了别处。 尚小婉是被额头的刺痛给弄醒了,她睁开眼睛时一缕鲜血正顺着自己的额头流下。 “啊!”尚小婉惊呼出声,却被人强行堵住了嘴。 尚小婉模糊不清地叫喊着:“你们要干什么?” 只见眼前的蒙面老女人眼神狰狞,手拿着一根簪子,簪尖处正对着尚小婉的脸,她狞笑着回道:“不干嘛,就是在你脸上划几道。” 尚小婉极力挣脱着,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无法挣开身后的男子,腿也软绵绵的,她喝道:“你敢?” “哟,脾气还挺大嘛。”老女人轻佻一笑,“怪只怪你勾引错了人。” “你在说什么?”尚小婉一脸疑惑,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这极有可能是太平公主派来暗害自己的人,太平公主还是没有放过自己。 “我没时间废话了。”老女人说着一只粗壮的手臂紧紧抓住尚小婉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拿起簪子又在尚小婉额头上刻了一道。 尚小婉忍痛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为你刻朵花,让你的漂亮脸蛋变得更美。”老女人说着连续刻了好几次,尚小婉疼得咬紧牙关,冒着冷汗。 尚小婉感到自己这次是无力回天了,于是只能在那里任人宰割,想到自己头上就要开花了,到时候肯定很丑,只是没想到太平公主也这么特殊的癖好,毁容就毁容,刻什么花啊。 就在尚小婉额头的花完工之后,她被身后男子一掌劈晕,倒在巷子里,额头还汩汩地冒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