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锦》 001 名唤清芷 要说皇城陵州哪家府邸最雍贵奢闹,当属国丈府。 都传国丈府庇得神荫,出了一位皇后,更是一诞下麟儿,马上被册封为太子,这么多年来凤鸾和鸣,鹣鲽情深,冠宠六宫。 因此国丈府大门前,每日登门拜访的宾客,络绎不绝,门前的马车时常排起长队;到了节日,送来的贺礼堆满了大厅,甚至挤到庭院外面。 国丈爷大儿陈家坤生得一女,已过及笄之年,正值二八风华绝代,却无人敢上门提亲。 皆因其嫡女身份太高贵,国丈爷曾放言:不嫁凡夫俗子。 嫡女有一贴身侍女,七岁从人牙子手里买进府,长得伶俐剔透,心思灵巧,恰巧同岁,就留在身边伺候。 名唤清芷。 且说清芷今年也不过十六,却极其聪颖,懂得察眼色,做事周全滴水不漏,国丈府内那几房主子们,对她更挑不出一丝毛病;院里的嬷嬷、姑姑也喜欢她,那些小丫环、小厮们,对她更是俯首帖耳,说一不二。 清芷怀里抱着刚刚在后院收回来的衣裳,这都是她家姑娘平日里喜欢穿的,交给旁人不放心,所以一向都由她浣洗晾晒。 “清姐姐,你这针脚怎么能缝那么密,快教教我。” 走在花廊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环,叫喜儿,脸颊圆嘟嘟的,跑来拉住她的衣袖,欢快的说着。 清芷探头看了一眼,是前些天她闲暇无事,绣的喜鹊登枝图,还没有绣好,压在枕头底下,这些不懂规矩的丫头,愣是给她翻了出来。 “你今晚给我留个玉米饽饽,我便教你。” 她知道喜儿嘴馋,香喷喷的玉米饽饽,怎么留得到晚上;果然,喜儿一脸委屈的嘟着嘴巴,可怜兮兮的说道:“楠姑娘最喜欢你了,有好吃的总少不了你那份,还要惦记着我的饽饽。” 清芷听了,抿着嘴笑了起来,伸手在喜儿鼻子上一刮,说道:“逗你玩的。” 喜儿一听,涨红了脸,作势要打她,清芷抱着衣裳,连忙躲闪开来;这喜儿年纪还小,分寸总掌握不好,要是玩闹弄脏了主子的衣裳,即便是她,也要挨一顿骂。 “别闹,今晚我再教你。” 清芷说完,想要继续往前走。 喜儿身后的几个小丫环听了,一股脑的凑上来,像麻雀似的嚷道。 “我也要学。” “清姐姐,你也要教我。” 清芷的绣工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就算是布坊绣娘出身的周姨娘,也自叹不如。 不等清芷答话,这群小麻雀就被镇压住。 “胡闹腾什么,都闲着没事做了吗,该干嘛干嘛去,让我看到你们偷懒,皮都给扒了。” 梅姑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见几个丫环在笑闹,呵斥了一句,吓得她们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梅姑姑是老夫人那房的,深的老夫人欢心,但是脾气不太好,府里的丫环们都害怕她。 清芷抬起头,看了梅姑姑一眼,往喜儿跟前站了一步,把她挡住,才脆声说道:“梅姑姑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丫头们做错,打骂就是了。气坏了梅姑姑的身子,那怎么行?” “还不快点去做事。” 梅姑姑看着喜儿等人,低声斥了一句,小丫环们低着头,急忙作礼匆匆离开。 等喜儿离开,清芷才收回目光,正色问道:“梅姑姑该不会是来这里闲逛吧,老夫人有事找我?” “可不是嘛,这秋风一起,老夫人头风又犯了,想着你的巧手,让你去按按。” “我放置好楠姑娘的衣裳,便马上过去。” 清芷乖巧的说着,但是梅姑姑却夺下她手中的衣裳,语气有些催促的说道:“老夫人头疼得紧,你快去吧,楠姑娘那边,我会安排的。” “多谢梅姑姑。” 清芷也不多推辞,把怀中的衣裳交给梅姑姑,提了一下裙摆,正准备朝着老夫人的榕园走去,又止住了脚步。 “梅姑姑,上次的桂花梨汁蜜吃完了吗,昨天厨房张大伯的孙子,在后山捣腾了一个蜂窝,里面的蜜可新鲜着,我讨些过来,再给你熬点?” 梅姑姑听了,顿时笑开了花,眼角皱出深深的鱼尾纹。 “清丫头的巧手,做什么都好吃,眼看着也不多了,要是得空,再给我熬一些。” “梅姑姑喜欢就好。” 清芷微微颔首,这才往前走。 她区区一个贴身丫环,上能博得主子们喜爱,下能和奴仆一团和气,没有一点手段是不行的。 而她也很懂得避忌,十六岁正是豆蔻年华,府上的丫环们,得了赏钱都会到街上添置一些胭脂水粉,又或者扯二尺红头绳;可是她却只是买来藕色的水粉,愣是把脸弄得惨白无血色,生生把绝世的容颜给遮挡住。 来到榕园,几个在院子打扫的丫环,见到她来都停下手中的活,笑着问好:“清姐姐好。” 清芷并没有停住脚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小步迈进去,走到老夫人面前,看到国丈爷也在。 “清芷见过国丈爷,老夫人。” 她规矩的行了礼,站在那里,没有老夫人的示意,绝不起身。 老夫人看她来了,满是皱纹的脸,笑出花来,伸手招了招她说道:“清丫头,过来给老身按按呗。” “是。” 清芷这才直起身来,绕到老夫人身后,双手摁着她的太阳穴,力度适中的帮她揉着。 “还是清丫头的手巧,那些个丫环都是白吃饭的东西,这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昨夜里秋风才起,马上犯头疼。” 老夫人舒展了眉心,不住的赞叹说道。 清芷对巧雪使了一个眼色,巧雪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悄然退下。 “老夫人怎么能这么说呢,您呀,身强体壮,定能长命百岁,以后楠姑娘生了小重孙,还要您帮着带呢。” 清芷接过话闸子说道,把老夫人逗得哈哈大笑。 “你这嘴巴,像抹过蜜糖似的。” “清芷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不敢妄言。” 她轻声说着,抬头看见国丈爷却眉头紧锁,似乎在烦郁着什么事情。 平日里国丈爷陈匡总是忙于政事,一整天都不着家,现在才未时末,竟然回来了。 老夫人关氏也察觉了,略略侧头问道:“老爷,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国丈爷这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今日上朝,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可关乎皇后娘娘的。” 说到这里,国丈爷压低了嗓音。 皇后娘娘是国舅爷的长女,贵为皇后,入宫后,就连做爹娘的,也不能再呼她儿时闺名,要恭恭敬敬的尊称皇后娘娘。 002 闺房心思 “皇后娘娘怎么了?” 老夫人一听是自己女儿的事情,连忙直起身子问道。 皆因不光是身上掉下的一块心头肉,还是整个国丈府的衰荣所在,丝毫马虎不得。 “今日上朝,前线来了急报,又有一座城池被攻陷了。” 陈匡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是文臣,这种前线作战原不关他的事,此刻心思重虑,就显得奇怪了。 清芷微微抬起眼帘,看着陈匡,抿了抿嘴,神色闪了一下。 西梁是北方一个小国,和大晋接壤,世代都相安无事,自从十年前大晋国君更迭,由大晋改国号为白晋开始,接壤之处连年战事不断;西梁只是一个小国,起初还能抵挡,近年已无招架之力,城池攻陷之事,时有发生。 “战事连年,自有该操心的人人去操心,老爷多虑了。” 老夫人不以为然,妇道人家操持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就够了,其余的事情,有男人去做。 “坏就坏在,白晋要求我们交出质子,以表两国交好诚意。” “质子?” 听到这里,老夫人有些慌了,推开清芷的手,似乎头也不痛了,连忙问道:“皇上该不会想选太子吧?” 太子是皇后的儿子,也是他们的外孙,更是西梁下一任的国君。 “怎么可能会是太子,你老糊涂了是吧。” 国丈爷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果然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下一任国君,怎么会去大晋当人质。 “肯定在几个皇子其中选一个,只是目前除了皇上,还不知道祸落谁家。” 国丈爷满面愁容的说着,老夫人脸色也不那么好看。 清芷知道他们的顾虑,为了巩固陈家在朝中的地位,也为了皇后在宫中的地位,他们早就敲着如意算盘,希望嫡孙女陈紫楠能嫁给某个皇子,成为皇子妃。 可是这质子一日未敲定,嫁过去就是灾难,再者陈紫楠已经到了二八年华,拖下去,就成了老姑娘。 夜晚,芍园,陈紫楠的庭院。 清芷往香炉里添了一些有助睡眠的安息香,走到陈紫楠面前,帮她梳着发丝说道:“姑娘的头发又长了几寸,该绾髻嫁人了。” 陈紫楠听了,一张俏丽的小脸顿时红起来,转过身举起粉拳,作势要打清芷。 “我要陪在爹爹阿娘身边,谁说要嫁人了,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清芷往后退了两步,躲过陈紫楠的粉拳,她这主子看似娇柔,打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拳头落在身上,能痛好几天。 身为国丈爷的嫡孙女,国舅爷的嫡女,自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脾气也甚是骄纵,除了清芷,国丈府上下没有一个丫环,能挡住她的脾气。 “今日我在榕园给老夫人按头的时候,听到老夫人和国丈爷谈起你的婚事,要是姑娘不愿听,我就不讲了。” 就算是再骄纵的人,也有办法治得了,而清芷知道怎么治。 果然,陈紫楠听了,抬起头看着清芷,有些殷盼的问道:“爷爷、奶奶都说了什么?” 二八年华的姑娘,哪个心里不怀春,陈紫楠也不例外,眼看着及笄都快一年了,这婚事也没个准信,她心里急得很,却矜持着;家人不提,她也不好主动问。 清芷知道她心事,故意顿了一下回答道:“清芷不敢说,怕姑娘撕了我的嘴。” 陈紫楠从梳妆台旁站起来,走到清芷面前,拉着她的手,撒娇般的说道:“好清芷,我向你赔不是,你快说,爷爷、奶奶都说了些什么。” 看着她这着急的模样,清芷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姑娘千万别说是我,否则老夫人定然要惩罚,以后清芷什么事也不敢往姑娘这边厢说。” “好好,我都答应,这件事你知我知,旁人不知。” “我在老夫人那里,听到她和国丈爷商量着,要把你嫁给哪位皇子,争论了好一会,也没下定夺。不过我想,既然商量了,合计着也不远了。” 清芷慢慢的说着,观察着陈紫楠脸上的神色,果然才刚说完,陈紫楠脸上就泛起红光,一副娇羞的模样。 “那么,她们有说哪位皇子比较称心?” “倒是没有,姑娘心仪哪位皇子?” 清芷轻声问道,目光落在陈紫楠的脸上。 陈紫楠低下头,一个劲的揪着手帕不说话。 陈紫楠姑姑是当今皇后,有意拉拢宫中嫔妃,来个亲上加亲,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允许陈紫楠自小出入皇宫,让她几个皇子幼时一起玩耍,不过后来各自长大,倒规矩了不少,已经好几年没见面。 “他们都好,我也挑不出谁更优秀。” 陈紫楠红着脸,小声的说着。 清芷挑了一下好看的细眉,想不到这个妮子倒是挺贪心。 “姑娘,你要是挑不出,就让皇后娘娘给你挑。” 清芷在一旁提醒。 “我怎么做,才能让姑姑帮我挑?” 清芷聪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很多时候,就连陈紫楠,也会询问她的意见。 “姑娘,再过几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届时定然大肆庆祝,各位皇子也会出席;姑娘躲在屏风后面,看上哪位皇子,请皇后娘娘为你做主,便是了。” “对呀,姑姑那么疼我,只要我喜欢,她肯定会帮我的。” 陈紫楠听了,开心的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又开始发愁。 皇后娘娘的寿辰,自然是少不了寿礼,她身为侄女,这份寿礼更是不能马虎大意。 “可是姑姑寿辰,我要送什么,她什么都不缺呢。” 贵为皇后,冠宠六宫,世间的稀世珍宝,只消一句话,便捧在面前。 清芷稍微想了一下,答道:“皇家亲情多薄凉,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姑娘的心思,皇后娘娘都会喜欢的。” “可是,我哪知道什么花心思的寿礼呀。” 陈紫楠嘟着嘴,从来都是别人讨好她,她哪里知道怎么去讨好别人。 她微微一笑,指点道:“距离皇后娘娘的寿辰,还有四天时间,要不就亲手绣一方绢帕,姑娘的心意,皇后娘娘肯定喜欢。绢帕虽然是小东西,却终日不离手,要是让皇后知道是自己侄女亲自绣的,那份心意早就远超绢帕本身。” 陈紫楠听了,抓起梳妆台上的紫檀盒子,塞在清芷的手里,满脸兴奋意的说道:“清芷,你真厉害,盒子里的发簪就送给你吧。” 这发簪是不久前,王氏送给陈紫楠的。 “多谢姑娘。” 清芷也不推托,收下以后放在袖口里,才说道:“天色已晚,姑娘还是早点歇息。” 不过今天晚上,陈紫楠恐怕是睡不着了。 003 浮生偷闲 清芷轻轻把房门关上,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采兰。 “今晚你值夜?” 采兰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大户人家每晚都有值夜的小厮丫环,彻夜不睡,守候在主子房门前侧耳聆听主子半夜是否有什么吩咐,或者是起夜或者是喝水,都要小心伺候着。 值夜是很辛苦的差事,彻夜睁着眼睛,第二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就要起来做事;夏天蚊子多,冬天冻僵手,每房都有几个丫环轮着。 “晚些时候,我让厨房送宵夜过来。” 她看着采兰说了一句,然后伸手去摘挂在一旁的六角羊皮灯笼,往前走,听到身后采兰在说道谢。 采兰是陈紫楠这房的丫环,早些年被家人送到府上干活,也不知道从前吃了什么苦头,总是一副胆怯怕生的模样,原先在浣衣房做粗重活,被陈紫楠看上了,就纳入自己这房。 陈紫楠挑丫环,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懦弱好欺负。 而清芷是一个例外。 今晚天色晴朗却没有夜光,国丈府偌大无比,芍园到倒座要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旁种着竹子,风吹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六角羊皮灯笼的最多只能照半丈地方,就算甬道两旁有灯奴, 昏黄的灯影也照不全整条路,反而增添了阴暗可怖的气息。 清芷伸手拢紧衣襟,加快了步伐。 照理说来,清芷是陈紫楠的贴身丫环,应该住在芍园的耳房,以便随时可以听候主子安排。 但是清芷却放弃这种单人房的机会,执意要住在倒座,和府上众多丫环们睡在一起,每天早上要比其他房的贴身丫环早起半柱香的时间。 倒座有个小院,里面有一棵老桂花树,枝桠交错树冠巨大,就连这里最年长的嬷嬷,也说不出这棵老桂花树的年岁。 等清芷把事情都忙完以后,丫环们大部分都睡着了,就连嚷着要她教刺绣的喜儿,也早早进入梦乡,院子里十分安静。 她没有马上进屋,而是走到那一棵老桂花树下,把六角羊皮灯笼挂在枝桠上,脸上是薄凉几近怨恨的神情,她紧紧抿着嘴唇,伸手抚摸着粗糙硌手的树皮;然后手掌慢慢收拢,指甲划过树皮,抓出 几条细细的新痕。 “昝天庆!”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她的嘴里挤出三个字。 “呯。” 一声闷响,清芷握紧拳头,重重打在树杆上,老桂花树依旧纹丝不动。 第二天一早,清芷伺候完陈紫楠梳洗更衣后,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她是大丫环,平时除了伺候陈紫楠以外,任何粗重活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只需要稍加指点就行了。 国舅爷夫人王氏今天到观音庙还愿,想把陈紫楠也带上,起先陈紫楠打心底不愿意,观音庙那地方一点意思都没有,还要叩叩拜拜的,便想找借口推托;可是王氏话锋一转,说观音庙的姻缘签很灵 验,陈紫楠马上就改变主意了。 因为是跟着王氏去,所带的丫环已经足够多,就不需要清芷跟着,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过清芷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没坐下多久,就来到了厨房。 “清姑娘你来了。” 莫子见她来了,被柴火熏黑的脸都笑开了花,连忙站起来,两只手拍着裤腿笑道。 莫子是厨房的帮工,来这里才几个月,是厨房张大伯的一个远房,在这里给他谋了份差事。 虽然清芷只是国丈府的一个丫环,但是府上的其他人都尊她一声姑娘,当然,这要在主子们的背后叫。 “张大伯在吗?” 清芷看着莫子,稍稍点了点头问道。 “清姑娘是来拿蜂蜜的吧,大伯出门的时候吩咐了,单独给你留着,放在坛子里。” 莫子说着,指了一下木架上的坛子。 她顺着莫子的手望了过去,破旧的木架已经有些歪斜,上面摆满了各种佐料的罐子,装蜂蜜的坛子放在最上面,她够不着。 莫子也注意到了,连忙走过去,踩在凳子上帮她把坛子拿下来,解释说道:“总有些馋嘴的跑来厨房,大伯怕蜜给偷吃了,让放高处。” 莫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坛子抱下来,放在桌子上。 “清姑娘要这蜜,来做什么?” 其实莫子是没话找话,想闲唠嗑几句,尽管清芷故意用藕色的水粉扑面,也比其他精心打扮的丫环出挑几分。 “入秋了,倒座院子里的老桂花树开得繁茂,想熬点桂花梨汁蜜。” 清芷说着,伸手把坛子抱起来,张大伯对她特别好,几乎装满了整罐坛子,抱起来特别沉;莫子见状,连忙伸手帮她抱住说道:“你要拿到哪里去,我帮你。” 有免费的劳动力,自然不能放过。 清芷笑了起来,看着莫子说道:“帮我拿到芍园吧。” 看她笑得嫣然好看,莫子的脸蹭的一下全红了,幸好有柴火灰掩着,才没让人瞧出端倪。 芍园是陈紫楠的院子,因为是嫡女,所以院子比其他的更大更好看,嶙峋假山、别致亭子不说,还搭建了一个小小的灶房,偶尔嘴馋想喝点香茶吃点花糕,让伺候的丫环弄就行了,不需要特地去厨房吩咐。 莫子身份上只是一个杂役,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围着厨房转,垂花门内宅,他平时一步也不能踏进去。 他一路跟着清芷,像傻大个进城似的,东瞧西望,嘴巴都合不拢,其他丫环见他这个模样,都捂着嘴笑。 才刚把东西放下,就听到身后响起银铃般的声音:“清姐姐,你看,我们采了好多桂花。” 喜儿和幼翠挎着竹篮走过来,看到莫子,喜儿也不怕生,笑着说道。 倒是莫子,脸蹭的一下又红了,伸手搔着头,只懂傻笑。 “没大没小,他是厨房的莫子,帮我拿东西的。” 清芷挺喜欢喜儿,两年前喜儿被买进府国丈府,什么都不懂,错做了很多事,总是遭到府上姑姑嬷嬷的打骂;清芷觉得她可怜,私底下提点了几句,喜儿是报恩的人,从此便粘着她,只听她一个人的话。 “莫大哥好。” 喜儿朝着莫子甜甜的喊了一句,转过身把竹篮放下来,拿起灶台上的梨,熟练的削皮。 每次清芷要熬桂花梨汁蜜,她都在一旁打下手,一道道繁琐的工序慢慢也熟记于心。 这一熬,要不断火好几个时辰,把梨汁和桂花熬成稠状,再用蜂蜜调和封存半个月。 清芷坐在一旁,微微侧身看着,嘴角的笑意深浅不一,尽管她坐在这里,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格格不入,仿佛置身世外,和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004 签文寓意 等桂花梨汁蜜熬好封存起来,陈紫楠也随着王氏回来。 她一回来,就兴冲冲的回到芍园,大声喊道:“清芷,清芷。” 清芷坐在凉亭的小圆石凳上,手持一柄圆蒲扇,听到陈紫楠的声音,把圆蒲扇放下,顺了顺裙摆,才站起来走过去,从容不迫的模样。 “姑娘,有什么事让你这般开心?” 她走到陈紫楠跟前,顺手接过她脱下来的披风,一同往屋里走去。 “我去求了姻缘签,解签师傅说是上上签。” 陈紫楠走进屋里,在卧榻前坐下,从怀中掏出折叠好的签文递给她,继续欢快的说道:“解签师傅还说我命带富贵,十足的旺夫相,谁娶了我三生有幸。” “能娶到姑娘,自然三生有幸。” 清芷顺着她的意思说,打开签文:青丝情愿配红罗,奈何冰人诸计多;若要凤鸾成宿偶,纤巧还请贵人和。 上上签? 虽然清芷鲜少到庙里,也不是什么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可是签文的字面意思,还是能看懂。 “姑娘,清芷愚笨,看不懂签文写的是什么意思,能解说一下吗?” 她把签文压在茶几上,看着陈紫楠问道。 陈紫楠略带傲气的抬起下巴,伸出手指点着说道:“都说清芷你聪明,也不见得嘛,第一句青丝配红罗,这就是情投意合,第二句冰人诸计多,解签师傅说了,我会有贵人帮,足智多谋诡计多端帮我抚平困难,凤鸾成对,贵人和,这都是吉利的话。” 她说完,喜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脸上飞起片片红晕。 “原来是这样解啊。” 清芷不可否置的挑了挑好看的细眉,签文倒是说对了陈紫楠现在的处境,解签师傅怕是看出她是贵家女,想讨要更多的赏钱,故意往好的方面说,曲解了签文的意思。 冰人? 她就是那个冰人,陈紫楠的姻缘,就在她的算计里面,至于贵人,恐怕难出现。 陈紫楠小心翼翼的签文收好,放在梳妆台的小抽屉里,转过身说道:“你说,送给姑姑的寿礼,要绣什么图案好呀。” 她微微抬起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说道:“姑娘可有想法?” 她很清楚陈紫楠的性格,特别好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适当的时候捧一下,就会高兴得忘乎所以。 “百鸟朝凤,有凤来仪,花开富贵,喜鹊登枝,都是好寓意,可是又很常见,我也想不到更好的。” 陈紫楠说罢,坐在床沿上,伸手揉着自己的肩膀,今天跟着王氏在观音庙里,又是拜又是叩的,差点没把她折腾死。 “快点来帮我按一下,累死了。” 清芷走过去,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力道适中的按着,沉吟一番答道:“皇后娘娘寿辰,宫中内务府怕是把能象征好寓意的,都占了遍,既然这次姑娘送的是心意,就不讲这些虚的。” “我记得皇后娘娘入宫前,住的闺阁叫荷园,每年开的荷花粉嫩别致,要不就绣荷花吧,皇后娘娘看见了,思念家,肯定会姑娘更加喜爱。” “好,这主意好!” 陈紫楠忽然间从床沿上站起来,清芷站在一旁的台阶上,防不迭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 但是她并没有任何察觉,欣喜的转过身,拉过清芷的手,欢快的说道:“你的绣工那么好,就连周姨娘都夸你,姑姑的贺礼,就由你负责。” 说完以后,陈紫楠眨了眨眼睛,语气忽而变得尖利的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做不好,我就罚你到柴房好好面壁思过。” “是。” 清芷垂下眼帘,她早就料到结果如此,像陈紫楠这样的人,哪里静得下心思学女红,能缝扣子就很不错了。 用她的话来说,她是天生的富贵命,一辈子都有人伺候着,何必动手学这种下~贱的事情。 “只是姑娘,给皇后娘娘的贺礼,用料必须上乘独特,府上也许没有,明天我要出去买回来。” “行,你找阿娘拿银子,记我账上。” 陈紫楠不以为然的说着,皱着眉头捏了捏肩膀,塌着一张小脸说道:“我累了,想先睡一会,你出去吧。” “那姑娘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她一走出房间,就往桔园走去,老夫人年事已高,早已不管事,府上的账目都落在长媳王氏身上,内宅大小开销,都要经过王氏点头。 一听是要给皇后祝寿所用,王氏也不多问,直接就给二十两银锭,还不忘嘱托,不问价钱,往贵的好的买。 清芷接过银锭,放入袖口中,没有马上转身离开,而是站在一旁,开口问道:“夫人,清芷斗胆问一句,楠姑娘的亲事,是否定下来了?” 王氏抬起头,抬起眼帘目光凌厉的看着她,虽然她也打心底喜欢这个伶俐的丫头,可是这些话,不是一个奴婢能随便问的。 “清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王氏不善的语气,清芷压低头,故作慌张的答道:“夫人请息怒,清芷只是好奇而已,方才楠姑娘兴冲冲地的给我看了一张签文,说是求来的上上签,看她满心欢喜的模样,怕是有心上人。” 王氏一听,皱起了眉头,猛地把手拍在桌面上,厉声喝道:“放肆,楠儿有心上人,是谁!” “我不知道,但是楠姑娘曾经说过,皇子们都好,挑不出谁更优秀,或者……楠姑娘不愿意明说。” 清芷故意压低声音,一步步诱王氏上钩。 皇子们的确都好,嫁过去便是皇子妃,可是如今质子一事弄得人心惶惶,祸落谁家都还不知晓,若是陈紫楠偷偷喜欢了谁,恰巧便是质子,那…… 陈紫楠是王氏的心头肉,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受苦,而且还要去白晋国受苦。 想了一会,王氏似乎也无计可施,缓了口气说道:“清芷,你去探探楠儿的口风,往后月钱我再给你添点。” “谢夫人。” 清芷不咸不淡屈身道谢,然后才走出去,她哪里稀罕那点儿月钱,要的只不过是王氏的一句话,便以行事罢了。 因清芷频繁走动,今日帮陈紫楠买头绳,明日帮陈紫楠买脂粉,她每月底都会出去好几趟,约莫一两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总是挎着个小篮,都是陈紫楠要的东西,也没人察觉不对劲。 第二日,她早早的安排好芍园的一切,吩咐采兰和千萍伺候好楠姑娘,便换了衣裳准备出去,一个女儿家走在市集上,多少有些不便,所以她每逢独自出去,都是粗布麻衣,不戴任何配饰,以免招惹市井狂徒。 005 双重身份 市集闹处有一家茶行,叫南归茶庄,几年前才崭露头角,一下子便兴旺起来,连开了好几家,几乎包揽了整个陵州的供茶。 外人只道卢掌柜好福气,富贵命,羡慕不已。 但是只有卢文福知道,这一切都是托一个女子的庇佑。 “嘉月姑娘,这个月的账,都没问题吧。” 书房里,卢文福双手交叠按于腹前,谨言慎行的看着坐在案桌前,一手杵着下巴,一手拿着狼毫笔的女子,轻言问道。 “错了四处,虽是小数,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抬起头,被卢文福成为嘉月姑娘的女子,赫然是清芷的脸。 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狼毫笔,蘸了些许殷红的朱砂墨,把错误的地方圈了出来。 卢文福连连点头,紧忙说道:“四分店这个月新聘了账房先生,可能有些不清楚,我会好好说一下。” 清芷放下狼毫笔,稍微转动了一下脖子,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账目,看得她眼涩胀痛;而卢文福也陪她站在案桌旁,足足站了一个时辰。 “原先的账房先生呢?” 她抬起头,见卢文福还站着,扬了扬手说道:“我不是说了吗,在我面前不需要拘礼,我看起来很凶吗。” 虽然是这么说,卢文福依旧站着,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行商贾,闹得风风火火,原先的账房先生,就过去了。” 卢文福说着,一脸的忿恨,不过是多给了几个钱,就忘恩负义了。 “人往高处走,本来就是正常的事,卢老爹,你就别生气了。” “可是……” “卢老爹,这天下的银子哪里挣的完,况且别人求贤若渴,开了高价,也无可厚非。” 清芷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卢文福的性格还是没变,谨慎忧虑,也不懂得圆滑,一根筋撞到底;不过这样的人,才能被她好好的利用,要是换做其他滑头鬼,未必能替她管好南归茶行。 “嘉月姑娘说的是,幸得他们是经营布匹,要不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清芷对这些不感兴趣,摇了摇头,然后懒散的伸了腰肢,就听见外面由远而近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人敲门。 卢文福连忙走过去开门,接过一小布包,便把来人给打发离开;接着他转身走回案桌前,把布包搁下,说道:“嘉月姑娘,你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她打开布包,细细查看了一番,上等蚕丝织成的绢布,各色丝线还有名贵的金丝,十分齐全,她在这里耗掉的时间,自然要从别处补回来。 “我出来也挺久了,铺子的事你继续打理,我先回去。” 清芷把布包裹好,站起来打算往外走,卢文福跟在她身旁退一步的位置,忍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嘉月姑娘,如今茶行收入颇为丰盈,你根本不需要去做别人的奴婢,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听了,微微停驻脚步,回过头看着卢文福,略略侧着脑袋,笑了起来。 “卢老爹,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当掌柜,享福吧。” 的确,这是卢文福搔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 四年多以前,卢文福还是一个庄稼老汉,家住陵州两百余里外的一座小村庄,那一年突遇百年一见的干旱,他几乎到了卖儿食肉的地步,清芷忽然间出现在他面前。 眼前这个小女孩,看起来与他儿子年纪相仿,可是却褪去稚嫩,颇具威仪的站在他面前问道:“想活下去吗?” 他猜不出这个小女孩话里的意思,但是就算他不想活,也不能看着儿子生生给饿死,拼命的朝着小女孩点头。 这一点头,便是四年多过去了,如今他已经成为南归茶行的掌柜,富甲一方。 卢文福依旧认为自己是一个庄稼老汉,能有今天这一切全杖清芷的功劳,对她也是越发的听从和敬重,丝毫没有任何自大妄为的心思。 清芷回到国丈府,已经是下午未时。 她这个人有缺点,要是认真做某一件事,就会忘记时间,不吃饭是常有的事。 好在,总有人惦记着她。 采兰见她回来了,连忙迎上去,帮她把手里的篮子接过去,欢快的说道:“我让厨房留了芋头糕,还热在锅里呢。” “是吗,谢谢。” 经由采兰提醒,她才发现原来中午什么都没有吃,委屈的五脏庙开始“咕咕”的抗议起来。 听到她说谢谢,采兰欣喜的笑了起来。 以往都是受着清芷的帮助,次数多了她便内疚,总想着还这份恩情,但是清芷做事滴水不漏,以致于采兰就算想要还情,也找不到机会。 “今天的芋头糕,特别好吃,粉粉糯糯的。” 她跟在清芷身旁,一刻不停地说着,采兰和她不同,她是被人牙子卖进府里,要是赎不回卖身契,她生生世世都是贱籍奴婢;而采兰是有家人的,因为家里穷,托了关系才送到这里当伺候主子的丫环。 虽然这里吃穿用度都比家里好,可是被家人送到这里来当奴婢,始终让采兰无法原谅,所以她几乎不提起家里的事。 过年过节,也从不回去,顶多托人带钱回去罢了。 “张大伯的厨艺,一向很好。” 清芷浅淡的回了一句,笑意浅浅。 在国丈府快十年了,她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性情,不会大声笑,不会伤心哭,更不会轻易发脾气。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对呀,张大伯他……清姐姐,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采兰说着,眼尖看到清芷右手手背擦脱了皮,已经结了难看的褐色痂,只是很轻微,不注意看是看不出来的。 清芷举起右手看了一眼,这是前天晚上,她一拳打在老桂花树上弄伤的,区区皮外伤,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没事。” “这怎么能说没事,要是留下伤疤,可怎么办。” 采兰焦急的说着,虽然伤口已经结痂,可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对此,清芷只是笑了笑,并不在意,她拉过采兰小声说道:“我又不是主子,哪有这么身娇肉贵。” 采兰却无比认真的点头,字字清脆的说道:“清姐姐,我不怕你笑话,有时候呀,我觉得你比主子更像主子。” 听到采兰这样说,清芷眼底的光是明了又灭,她想了想,看着采兰叮嘱说道:“这次我就当你是玩笑,以后这些话可不要乱说,府上人多嘴杂,要是被谁有心听了去,你我都要遭难。” 采兰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抿嘴点头。 006 一语惊醒 夜里,倒座。 刺绣是一件耗时耗神的事情,一针一线,就算只是一方绢帕,少说也几千到上万个针眼,还不能有一针的差错。 今天已经二十七了,离皇后娘娘的寿辰不到两天的时间。 清芷心里想着,今晚再加上明天,时间还算是来得及。 喜儿和幼翠知道她忙,没敢打扰,在她身旁添了灯油,蹑手蹑脚的去睡觉,连大气都不敢透一下。 她低着头,一直到亥时,才搁下手中被攒热的绢帕,捏着疲惫僵硬的肩膀。 这是呈给皇后娘娘的寿礼,丝毫马虎不得。 清芷很清楚陈紫楠的性格,要是受赏了自然笑吟吟接下,若是出了差池,一句话就推到她身上来。 为了自己能全身而退,可不能出一丝差错。 一晚上,也不过是描了大致的轮廓,寥寥勾了几针,却已经看出神韵。 “要进宫了呀。” 她收好绢帕,为了防止褶皱,平铺在两层软垫中间,然后自言自语的说着。 只是这西梁的皇宫,不知道和她记忆中的皇宫,是不是一样的呢。 和陈紫楠适龄配婚的,只有四皇子夜非池,七皇子夜誉之,八皇子夜于熠和九皇子夜锦容。 而她,一个都没有见过。 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家姑娘准确无误的嫁给质子呢,这其中要做的事,太多太多,她如今只不过是一个贱籍婢女,即便是她有这个心计,也没这个身份。 “阿娘,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再等等。” 清芷把灯吹熄,躺在床上,手紧紧攒成拳头状,她不喜欢晚睡,最晚也只到亥时末;所以她从来不值夜,和陈紫楠以及王氏都说的清清楚楚,可以克扣月钱也可以做其他杂活。 一开始大家只当做她的奇怪癖好,后来渐渐习惯了,到了亥时末,那些丫环们也便不再缠着她。 第二日,她和陈紫楠告了假,找了一处僻静处,才小心翼翼的拿出绢帕,只要按着昨天描绘的轮廓,能在天黑之前完工。 “给我说清楚,你这个下~贱的狐媚子,别以为横着一张脸我就怕了你,家胜是昏了头,才会被你迷住。” 是郑氏的声音,夹杂着愤怒。 “姐姐,你要是有这个本事,你也迷一个看看?” 回话的是周氏,刻意掐尖了嗓子,听起来特别刺耳,不过男人喜欢这种声音。 清芷低头叹了一声,又开始了,真是一刻都不安宁,她已经找了这么僻静的角落,还是躲不开她们的争吵日常。 陈家胜是国丈爷的三子,郑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多年无所出,于是纳了周氏和黄氏,黄氏刚进门没几年;倒是周氏,好像葫芦藤结籽那样,一个接一个,连着生了三个,只是…… “我本事再怎么不济,也比不过你那不争气的肚子,生了三个赔钱货。” “你……赔钱货又怎么了,你这不下蛋的母鸡。” 看来越吵越烈,距离打起来不远了。 其实郑氏和周氏的矛盾已经由来已久,已经闹到老夫人那里好几次,只是老夫人年事已高,能不管便不管,只要别闹出人命来就行了。 而陈家胜更是不管,只要她们吵起来,就会借口出去,有时候甚至夜不归宿。 郑氏心里又恨又怨,可是看了无数大夫,吃了无数药,甚至连神婆神棍都找了,平坦的小腹始终没有任何变化,这一晃便晃到了三十四,好命的都做奶奶了,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临老也没有一个依靠。 周氏的话,无疑是往伤口上撒盐。 清芷收起绢帕,想要再寻另外一处僻静的地方,才站起来没走两步,就被郑氏叫住。 “清芷。” 她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郑氏张嘴就喊着她的名字。 “你过来,人人都说你聪颖,既然这样,你就给评评理,谁对谁错。” 郑氏大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几乎是拖拽的把她拽到周氏面前。 她们这一房向来多事端,大家早就见怪不怪,就连陈家胜都不管,作为外人,自然是能推就推。 清芷站好以后,朝着郑氏屈身作礼道:“三夫人安好。” 末了,又转身朝着周氏屈身作礼道:“周姨娘安好。” 她现在想要做的,就是马上离开,皇后娘娘的寿礼原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再这么一闹,时间肯定不够。 周氏看着她,冷哼一声,抬起头看着郑氏讥讽说道:“我说姐姐,你已经没能耐到,找一个奴婢来说事了吗?” “我怎么瞧着,清芷都比你高贵许多?” 郑氏毫不示弱,针锋相对的反问。 清芷心底一琢磨,要是不快点解决的话,她就别想脱身了。 “三夫人,周姨娘,今个天那么好,不去赏花游玩,却在这里争执,不知道因何事拌了嘴角?”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因何事,都是可悲的女人,在这里争得热火朝天,那个男人却撒手不管,只顾在外面风~流快活。 “我是妻,八人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穿正襟大红喜袍嫁来陈家的,她算什么东西,俗话说妻红妾粉,她却让裁缝给她做了件大红襦裙,这明摆着不把我放在眼里。” 郑氏越说越激动,涨红了脸,手里揪着绢帕,一脸愤恨。 这种事,就算是闹到老夫人那里,估计老夫人只是摆摆手,让她们闭起门来自己解决。郑氏无出,平日里说话都低人几分,加上周氏显摆的性格,碰在一起,简直水深火热。 “妻又怎么样,还不是生不出孩子,要不是念在你娘家的份上,别说家胜,就连公公婆婆都容不下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肚子不争气,就闭上嘴巴,闹出去也只是你的笑话。” 周氏朝着她翻了一个白眼,用手做扇子状,轻轻扇着风。 要是放在平时,清芷从中调和几句,好聚好散便行了。 可是周氏刚刚那番话,却提醒了她。 郑氏多年无所出,陈家胜不休,大抵上是看在她娘家的份上,要知道郑氏的娘家,可是当今太傅,郑宣明,不仅是前朝重臣,辅助当今皇上,还掌握着军中大权。 如果说除了皇上,还有谁最有可能知道,众多皇子之中,谁会成为质子,非郑太傅莫属。 清芷的心思,千转百念之间,抬起头,看着周氏,清浅一笑说道:“周姨娘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就比如现在,我喊你做姨娘,可是却喊三夫人做夫人,有些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到了后面,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 想要讨好郑氏,就必须要得罪周氏,她别无他选。 007 与人结怨 郑氏听了,欢快的笑出声来,眉色飞扬的说道:“这嘴儿说话就是甜,真让人疼。” 其实要是能选,清芷才不关心她们这点破事。 可是郑太傅,她想要志在必得,郑氏便是牵线的那个人。 “你……你竟敢这么说,我撕了你嘴。” 周氏气得浑身发抖,她最忌讳的,就是出身,国丈府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当今皇后的娘家,而她只不过是区区一个绣娘,被陈家胜看中了,纳回家当个小妾。 她说着,就大步上前,张牙舞爪的想要抓住清芷好好教训一顿。 清芷轻盈的躲开,周氏这打人的功夫,还没有她家姑娘一半,怎么够得着她。 郑氏被清芷说得高兴,伸手拦在两人中间,扬起下巴,眉飞色舞的看着周氏,嘴角微微翘起的说道:“哟,妹妹,听不得实话,恼羞成怒要打人了?” “我还说怎么芍园的奴婢会在这里,敢情是你故意安排好,串戏来羞辱我的吧,郑诗沩,你有这能耐,干嘛不去家胜面前演,要来我这里挑事?” 听到周氏这样说,清芷只觉得无辜,她无端被牵连不说,如今更是身不由己的加入某一方。 “现在谁先挑事,我告诉你,你今天不撤了大红襦裙,我跟你没完。” 郑氏还是斤斤计较着衣服颜色的事情,在别的方面她已经输给周氏,所以这唯一还能象征着她是正妻身份的颜色,绝对不能妥协让步。 “我要是不撤呢?”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故意拉长,挑衅的意味很重。 “你……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好不容易靠着清芷一番话争回来的优势,马上就被她输光了,连话都说得不利索。 清芷站在一旁有些无奈的看着郑氏,就这种气势,怪不得即便身为正妻,也被小妾压在头上,肆无忌惮的嘲讽。 “我再厚颜无耻,也比不上你的肚子厚吧,厚到连孩子都钻不出来。” 周氏明知道她的痛处,却每一句话都要往她的伤口撒盐。 清芷站在一旁,她只是陈紫楠身边的丫环,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一向不多事,不过如果她决定要管的事,就一定要管到底。 “周姨娘,我劝你还是把大红襦裙撤了吧,否则麻烦的还是你自己。” 虽然不感兴趣,可是郑氏娘家的势力她必须要得到,郑氏好歹也是郑府嫡次女,再怎么没用这层关系还在。 “给我闭嘴,一个小小奴婢,还没有轮到你插嘴的余地。” 周氏斜眼看着清芷,眼底充满了不屑,就算大家都很喜欢她又怎么样,到底还是贱籍婢女,上不了台面。 清芷却没有恼怒,继续说道:“我这样做,可是为了周姨娘你着想,这里不比别的地方,可是国丈府,每天来往的宾客那么多,而且都不是等闲之辈;老夫人和国丈爷对礼数看得十分重,要是周姨娘你李代桃僵,穿着大红襦裙被那些宾客瞧见了,落下口舌就不好了。” 她缓缓的说着,嘴角微微翘起,看着周氏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也没有刚才那么泼辣蛮横。 其实她叫裁缝做一件大红襦裙,又故意在郑氏面前说起,只是为了气她罢了。 要是得不偿失,还得罪老夫人和国丈爷,她又何必自讨苦吃? “再者,那些嚼舌根的话,要是传到老夫人和国丈爷的耳朵里,到时候就要怪你不懂事,怪三老爷不管教;为了一时的痛快,多方得罪,又是何苦呢。” 清芷的话,在情在理,周氏也不是笨蛋,稍微一想,就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她却并不感激清芷,反而恶狠狠的瞪着她,然后一拂袖,忿恨离开,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清芷看着周氏走开,也想离开,呈给皇后的寿礼还没有绣好,她没时间到处游荡,在国丈府九年多,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力图不得罪任何一方,可是如今为了攀上郑太傅,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三夫人,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她深知陈紫楠的脾气,这件事要是搞砸了,指不定会有什么惩罚。 “清芷,我跟你说啊,我这心里苦着呢。” 她才刚迈开步伐,郑氏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她的手,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落了下来。 清芷一看这架势,心里说了一句不好,看来是要被郑氏赖上了。 郑氏是郑太傅的孙女,出身名门,又是嫡次女,本来能有更好的姻缘,可是郑太傅看上了国丈府的权势,便把她嫁给了陈家胜;起初几年还算恩爱,可是眼见着她肚子一直都没有消息,各种颇词便涌现出来,她顶不住压力,默许陈家胜纳妾,也不知道陈家胜在哪里留情,找了一个绣娘。 虽然说周氏连着生了三个女儿,可是对于人丁并非很旺的国丈府而言,还是一件欣喜的事情,她这个正妻的风头,便让周氏一直压着。 清芷坐在一旁,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只能重重的叹气。 “三夫人,你可想过,借助娘家的势力?” 终于,清芷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侧头问道。 “娘家?” 郑氏愣了一下,她娘家势力虽然大,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娘家诉苦,这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诉苦,该是一件多丢脸的事,所以这么多年来,每次回门,她都装作和陈家胜恩爱无比,不叫旁人看出来。 “对呀,三夫人,这娘家就是你的支柱,你永远都是他们的心头肉,你要是在这里被欺负了,你爹娘得多伤心。三夫人,如果你不方便总是回太傅府,我可以替你走一趟。” 这才是清芷的目的,她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不轻易和谁结仇怨。 既然结怨了,自然就要物有所值才行。 “你帮我?” 郑氏看着清芷,有些茫然。 “我看着三夫人在这里受委屈,心里也觉得难受极了,虽然我不能帮什么大忙,偶尔送几封家书,还是可以的。” “家书?” “三夫人,本来就属于你的东西,现在开始争取,还不晚。” 清芷看着她,笑了起来,郑氏本来就没有多少主见,只要稍微多说几句,就很容易顺着别人的圈套跳下去。 “对,我应该得到更好的,都是家胜对不起我,还有周氏,都是他们的错。” 郑氏拉着清芷的手,低着头,喃呢的说着,她一直以为不夺不争,总有一天会有人看到她的好,但是她想错了,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帮她一分一毫。 008 梦中叮咛 好不容易才脱身,几乎浪费了一个多时辰。 郑氏心里苦闷,找到一个聊天的人,都能唠嗑上小半天。 清芷想了想,躲回倒座小房,这里是丫环们睡觉的地方,简陋脏乱,基本上不会有任何主子来这种地方。 看来今天晚上要熬夜了,这是清芷特别不愿意的事情。 只是还没沉下心多久,幼翠“蹬蹬蹬”的小步跑进来,微微喘着气小声说道:“清姐姐,楠姑娘来了。” 清芷抬起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陈紫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看来她是来查岗了。 不等幼翠喘息完,陈紫楠就走了进来,倒座坐南朝北,光线不太好,而且房屋又破又旧,她还没走进,就拿出绢帕捂着口鼻,一脸嫌弃无比的样子。 “清芷,我来看看,你绣好了没有。” 陈紫楠走到她的面前,直接从她的手中把绢帕扯走,看了一眼就重重的扔在一旁,脸色显得十分难看。 “这是什么东西,我要的是能送给姑姑的寿礼,这块烂布看起来是什么?” 陈紫楠怒目圆嗔,举起手,朝着清芷的肩膀,重重的打下去,只听见“啪”的一声,站在一旁的幼翠和采兰,缩了缩身子,没敢去看。 清芷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忍着没有出声,捡起被扔在一旁的绢帕,轻轻抚平。 还没有绣好的半成品,的确不怎么好看,但是一旦绣好了,便会呈现一种惊为天人的美;陈紫楠不懂刺绣,每次看到的都是绣好的成品,从来没有想过成品之前难看的模样。 “请姑娘放心,给皇后娘娘的寿礼,一定会完成的,届时如果完成不了,任由姑娘惩罚。” 清芷微微低着头,一字一顿的说着,不卑不亢。 可是陈紫楠却不以为然,她轻蔑的看着清芷,十分不满的说道:“要是完成不了,惩罚你有什么用,明天之前你要是绣不好,就自己看着办吧。” 陈紫楠说完,又是鄙夷的扫过四周,然后大踏步离开,采兰跟在她的身后,抿着嘴不敢说话。 等她走远以后,幼翠才连忙上前,看着清芷关切的问道:“清姐姐,你没事吧,我这就去拿药油。” 即便是隔着衣裳,这一掌打下来,也不轻。 “不碍事。” 清芷抬起头,看着幼翠,淡淡的笑了一声,仿佛不知道痛一样,又拿起针,恬淡的绣着,仿佛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绣绢帕,不是为了陈紫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只是为了自己,这点疼痛,算什么。 “这可不行,我去去就回。” 幼翠还是不放心,站起来往外走去。 很快便到了晚上。 喜儿向来黏清芷,几乎已经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只要看到清芷出没,她就会自动靠过去,撵也撵不走。 可是她听幼翠说起今天的事,便不敢再打扰,冲了一壶热茶搁在旁边小声的说道:“清姐姐,你要是睏了,就喝茶。” “好,你快睡吧。” 清芷一向把她当妹妹,拍着她的头,笑了笑,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绢帕还剩下小三分之一左右,已经看出了大致,形态各异的荷花在绢帕上绽放,栩栩如生彷如仙人摘了放进去一样,就算是陵州一等一的绣娘,也未必能绣出其中的神态。 喜儿这才万般不舍的转身钻进床铺里睡觉,她们都知道清芷不熬夜,为了这破帕子,点着灯油,很容易熬坏眼睛。 清芷又绣了一会,然后起身走到屋子外头,打了一盆冷水洗了把脸,稍微清醒了一下。深夜的国丈府很寂静,除了偶尔传来更夫的一声吆喝,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一阵冷风吹来,她拢紧衣襟,转身回到油灯前,清芷想,她绣完这一方绢帕,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绣任何东西。 “清儿乖,你要记住,你是郎氏最后一个……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报仇……” 梦中妇人的哀泣,那么真实,仿佛就好像在耳边叮咛一样。 清芷猛地睁开眼睛,额间的碎发早已汗津津,顺从的贴在脸上,她左右看了一下,依旧是熟悉的陈设,手旁的灯油早已燃尽,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皇后的寿礼已经绣完,清芷又看了看,细心叠好放入锦盒中,才揉着肩膀站起来,走出屋外,东方已微微露出鱼肚白。 伺候陈紫楠梳洗过后,陈紫楠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看着清芷说道:“姑姑的礼物呢,我看看。” 清芷把锦盒递上去,陈紫楠先是随意的打开,拿出来漫不经心的看一眼,可是旋即就变得爱不释手,揪在手里不肯松开。 “好漂亮,我也想要,这方绢帕就给我吧,再择另外的东西送给姑姑。” “不行。” 清芷听了,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这丫头被宠坏了,看到想要的,都会想尽办法得到,可是得到以后却又不珍惜,三两天便随意丢弃。 “这可是给皇后娘娘的寿礼,一方绢帕难道还比你的姻缘重要吗?” 这绢帕可是她彻夜未眠,赶制出来,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血,不是给陈紫楠把玩两天,然后丢到哪个不知名角落。 “好吧。” 陈紫楠在心里比对了半天,不情愿的把绢帕放回锦盒里,才站起来,往大堂走去。 大堂里,老夫人和王氏早已盛装打扮,就等着陈紫楠一个人。 皆因皇后娘娘这是后~宫,男子不便入内,所以今天给她祝寿的,仅有老夫人关氏,王氏以及陈紫楠三人。 “楠儿,怎么那么慢,差点误了时间。” 王氏见她走进来,轻声苛责了一句,进宫给皇后祝寿可不是闹着玩,怎么能迟到。 陈紫楠低头吐了一下舌头,今天早上她有些赖床,清芷叫了她几回也不肯起来,所以才误了时间;但是她却抬起头,指着一旁的清芷说道:“都怪清芷,也没叫我早点起床,幸亏我自己睁开眼睛,要不更晚。” “是吗?” 王氏听了,扭头看着清芷,厉声说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要是出了差错,你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嫁祸,清芷只能无辜的眨着眼睛,默默承受下来,反正她一贯都是陈紫楠的替罪羔羊,也许王氏也知道陈紫楠是瞎说,可是当娘亲的又怎么会苛责自己的女儿,左右都要一个人来担责,自然也就落在她的身上。 “罢了,可不许有下次,走吧。” 果然,王氏骂了一句便没再追究,扶着老夫人往外走。 009 初入宫闱 府门外,早有马车等候。 国丈府的马车,四面用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宝蓝色的绉纱遮挡,即便不让人瞧见里面的模样,也能想象得出有多么的奢华和富丽。 老夫人和王氏一辆马车,清芷和陈紫楠一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载着寿礼以及丫环,除去马夫,小厮和武夫十数人,形成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马。 刚坐上马车,陈紫楠就开始不安分,伸手要去拿放在一旁的锦盒。 “我真的好喜欢,就给我吧,反正阿娘和祖母准备了不少,缺我一份姑姑也未必记得。” 只要是她看上的东西,就算是撒泼打滚,也一定要弄到手,可是到手后也不见得有多珍惜。 “还是不行。” 清芷想也不想,直接就给拒绝了,这是她耗费的心血,可不愿意几天以后就变成垃圾。虽然说现在另选其他寿礼,也是完全可以,但她就是不愿意。 “为什么!” 果然,陈紫楠大声嚷了起来,举手就想打她,却被清芷灵巧的躲了过去。 陈紫楠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喜欢打人,只要稍微不顺她的心意,各种打、抓、掐、捏、挠、踢、踹,无所不用。 “姑娘,你要记住,这次进宫不仅仅是为皇后娘娘祝寿,更重要的是你的亲事;你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送什么她都高兴,不过没有比绢帕更好的选择。” “可是……” 陈紫楠收回手,侧身坐着,有些懒散的靠在软垫上,眼神带着不屑,要是换做旁人,早被她撵下马车,只有清芷才有这个特权,因为她在很多方面,都必须依仗清芷。 “今日在场的,不光是皇后娘娘和众多嫔妃,还有皇子们,让他们看到你贤惠的一面,百利而无一害。” 清芷的语气很随意,不咸不淡,不惊不喜,总是无法看穿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绢帕不是我绣的。” 陈紫楠一扁嘴,鼻子里冷哼一声,仿佛手不巧不是她的错,而是清芷的错。 “姑娘,你要是出嫁了,便是皇子妃,这种活哪用你亲自去做,唯今之计,不过是留下一个好印象罢了。” “你说的也对,我要是成了皇子妃,要什么就有什么,才不稀罕这个。” 她听了,随手把锦盒丢到一边去,双手托着下巴,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 清芷没有理她,收好锦盒,暗地里吁了一口气,只要她的心血没被糟蹋,其他的都不关心;可笑的是,陈紫楠竟然真的以为,她想要嫁给谁就能嫁给谁,当朝公主都没有这个权利,她难道还能凌驾在公主之上吗? 不多时,便来到承乾门。 承乾门是进后~宫的必经通道,守卫森严,关卡重重,不过因为她们是皇后的娘家人,所以很快便放行,宫女和内侍旋即上前伺候,周到得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般舒适。除了她们,还有朝中一些重臣的女眷,也来了。 老夫人和王氏等无疑是这里身份最为尊贵的,趾高气扬的模样,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其余女眷虽然心里不舒畅,脸上依旧挤着笑容。 “诰命夫人,一些事不见,您气色越发的有福气了。” “听说铭哥儿在国子监受到了先生的褒赏,我家那笨小子要是有铭哥儿一半,不,三分之一聪慧,就得烧高香了。” “楠姐姐,这头饰真好看,在哪买的,我也想要。” 这些女眷们,将三人团团围住,恭维谄媚的话,像倒豆子一样源源不断的说出来。 明知道是恭维,可是听了让人舒服就行,管他真心假意。 “与其我戴着,还不如楠妹妹戴着好看。” “楠姐姐,你要是喜欢,赶明儿我差人送到你府上。” 围在身旁的闺阁小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陈紫楠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傲慢和嚣张。她倒也不客气,伸手就接了过来,拿在头上比划着,众人嘴里发出“啧啧”的称赞声。 “好看么?” 陈紫楠侧过脸,看着清芷问道。 她的长相只是中等偏上,圆脸细眼,不适合这种镶满珍珠宝石的簪子。不过清芷却跟着大家一起点头,恭维这种话,她要是愿意说,比谁都说得动听。 “到马车里把镜子取过来,我要看。” 听见大家都夸她,陈紫楠未免有些飘飘然,要熬到回府才能看,她可等不及。 清芷听了,转身离开,独自一人走在甬道上,抬起头四处张望,这里便是西梁的皇宫,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还有嶙峋假山、艳红戏台等。抬头远眺,宫殿上屋脊建造的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 换做普通老百姓,穷其一生,也不敢想象这番美景。 不过清芷的眼底却不见一丝波动,仿佛不过是寻常物,西梁再好,也比不上她魂牵梦绕的大晋。 只是,怕回不去了。 马车里的铜镜,约莫碗口大,前面是磨得很精致的铜片,后面镂刻着双鲤吐珠,手柄也很精致;她没细看就放入袖口中,依原路折回。 这皇宫的风景再美,对她来说都一样,清芷关心的是等一下在寿宴上,几位适龄的皇子,对她家主子的态度如何,才是最重要的。 她一路想着,迈着小碎步,察觉迎面走来一行人,大约四五个,为首的男子,形貌清隽,棱角分明透着冷峻,她飞快的看了一眼便把头压低,玄色束衣上用银丝线勾着麒麟夺珠,披着一件灰色的薄袍,赫赤的腰带上,挂着两枚玉佩;能穿麒麟的人,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本能的想躲开,可是这条甬路笔直,两旁也没有任何遮挡物,一旁小小的灯奴,根本遮挡不住她的身影;于是她只好侧身站在一旁,屈身行了一个宫礼,端庄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见过殿下。” 原本被丫环请安,对堂堂一位皇子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夜锦容却只住了脚步,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你不是宫里人?” 这宫里的衣裳和宫外的衣裳,还是有区别的,宫里的人行礼和宫外的人行礼,也是不同的,今天是皇后的寿辰,难免会多了一些生面孔,关于行礼这种小事,也不太严苛。 只是,清芷刚才屈身的动作,不是宫女的礼数,而是小主的礼数。 “随我家姑娘前来给皇后娘娘祝寿,我家姑娘乃皇后娘娘的侄女。” 010 小主之礼 既然是某位皇子,那肯定要把陈紫楠给报上去,好歹也算是加深印象,清芷低着头,看着夜锦容那青绸羔羊皮朝靴。 “我问的是你。” 夜锦容知道皇后的侄女是谁,孩童时候也一同嬉闹过,质子出使这事一出,诸位兄弟人人自危,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皇后的侄女,陈紫楠。 不管是皇后还是国丈爷,都不舍得让她跟着去白晋朝受苦,退一步讲,娶了她就等于为自己的仕途上一层保险。 清芷听了,暗自在袖子里拧着手帕,她就一无关紧要的闲人,问她做什么。 “我是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 她的回答,还是把陈紫楠给拉了出来,内心不免对眼前的男子稍稍有微词,身为皇子就要有皇子的觉悟,不去关心大家闺秀,揪着她这个贱籍丫环好玩吗? “我问你的名字。” 夜锦容挑了一下眼眉,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清芷。” 她就算再笨,也不会想在这里得罪皇子。 “谁教你的宫礼?” 清芷一听,猛地抬起头,对上夜锦容恬淡的眼眸,旋即把目光移开;她太大意了,有一些习惯早就融入骨子里,稍不注意,就露出破绽。 “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为了不给我家姑娘添乱子,特地教的。” 幸好她牙尖嘴利脑瓜子也转得快,一下子就想到了借口。 只是…… 夜锦容不可否置的耸了耸肩,依旧目光锐利的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怀疑:“教你小主的礼数?” 糟了,这回真的被拿捏到把柄了。 清芷很久都没有这么慌乱过,在国丈府里的每一件事,几乎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没想到才刚进宫,就遇到了这个棘手的事情。 “也许……教错了。” 她苦恼的皱着眉心,看着夜锦容,心里盘算着要是来个死不承认,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孰料夜锦容没有继续诘问,反倒是一副无事人的模样,收回目光大步往前走,身后的随从也跟着一并离开。 等走远了,清芷才抬起头,呶了呶嘴,这位皇子模样虽好,就是太犀利了,日后要是娶了她家姑娘,恐怕不好相处呀。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清芷快步回到偏殿,恭维的话还没停下来,殿内充满了得意的笑和谄媚的笑,十分刺耳。 “怎么那么久?” 才刚回来,陈紫楠就没好气的喝住她,然后一把拉扯过来,在她手上塞了好几样东西,清芷低头一眼,是各式的发簪,珠钗。 “姑娘,这些……” “我喜欢,她们就送我了,多好呀。” 陈紫楠的语气中,满满的都是理所当然,她喜欢的,就应该是她的。 清芷没再说什么,摊开手帕把这些发簪,珠钗裹好,妥妥的放回衣袖里,没来得及把铜镜拿出来,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人,是内侍监总管。 他快步走过来,略微肥胖的身躯,脸上的肉虽然步伐一抖一抖的,在老夫人面前停了下来,双手作揖,恭恭敬敬的说道:“见过诰命夫人,皇后娘娘差遣老奴来,给诰命夫人带路,这边请。” 内侍监总管在宫中,可不是小职位,却对老夫人这般恭顺,无疑是给她长面子。 老夫人笑得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硬了硬身板子,朗声说道:“走,给皇后娘娘祝寿去。” 其余人这才迈开步子,紧跟老夫人和王氏身后,谁也不敢走在她们的前面,陈紫楠年纪尚轻,不太懂收敛自己的神色,她这高傲的模样,比起老夫人和王氏,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设宴的地方在御花园的钦安殿内,早有宫女和内侍立于殿内伺候,以汉白玉石铺砌的地板,望柱和拦板上的龙凤图案形态优美,栩栩如生。 席位是两排开的陈设,皇后坐在殿上,两边依次按照身份入席,左边第一张席位自然是老夫人和王氏,右边第一张桌则是陈紫楠和另外一位闺秀。 这位闺秀身份不寻常,乃是左丞相嫡孙女于菖蒲,单论身份于菖蒲在陈紫楠之上,只不过今天是皇后的寿辰,所以陈紫楠稍稍胜了一点。 今天于菖蒲出现在这里,目的和陈紫楠一样,那就是要在众皇子面前崭露头角。 才刚坐下来,就隐约感觉到一丝丝针锋相对的气息。 两桌以下,便是今日出席的皇子们,个个仪表俊朗,体态生姿,引得在座的闺秀们,频频侧目。 清芷身为一个丫环,这种主子勾心斗角的事,自然和她没有关系,她站在陈紫楠身后,关心的是今天的菜肴应该不错,如果运气好,也许会允许她们这些丫环在后殿用餐。 刚落座没多久,就有内侍拨开珠帘,一声长长的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低着头,等候皇后入席。 清芷悄悄抬起头,看到一端庄妇人由宫女扶着,坐在主位上,正红色的衣袍上,绣了九只金凤,华丽异常,也象征着她的身份和权力。 “都坐下吧,只是寻常家宴,不必太局促。” 皇后笑着说,她坐下来以后,其余人才陆续坐下。 才刚坐下,陈紫楠就有些按捺不住,站起来,朝着皇后作礼,脆声说道:“皇后娘娘今日寿诞,侄女楠儿在这里祝姑姑寿辰极乐,年年岁岁花争艳,岁岁年年人更美;这是楠儿亲手为姑姑绣的绢帕,虽不比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却是楠儿一针一线亲手所绣,望姑姑喜欢。” 说罢,陈紫楠斜眼看了清芷一眼。 清芷会意,拿出锦盒走上前几步,马上有宫女前来接下,仔细查看没有端倪,才往上呈。 陈紫楠说完坐下,不动声色的睥睨了一旁的于菖蒲一眼。 “我家楠儿什么时候习得一手好女红,瞧这针脚多细腻,看着这栩栩如生的荷花,本宫又念起荷园了。嫂嫂,楠儿这么懂事,都是你教导有方。” 王氏听了,连忙站起来,笑道:“楠儿笨拙,还望娘娘不嫌弃。” “行了,本宫是实话实说,就不必过分谦逊。” 皇后摆了摆手,然后把绢帕放在托盘上,示意身旁的宫女拿下去,让在座的各位传阅看看,她的亲侄女,有着怎么样的巧手。 这本该是她的心血,如今却拱手让人,可是清芷一点都不在意,她现在只是觉得一整晚都没有睡觉,困乏得难受,要是现在能允许她离席,随便找一处眯一会多好啊。 钦安殿内,称赞声此起彼伏,一半是奉承皇后,一半是出自真心。 011 命里犯冲 清芷觉得无聊,悄悄的打了一个哈欠,还没合上嘴,看到正对面有人看着她,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她连忙低头,看着鞋面,心底一阵郁闷。 就算她心思再缜密多虑,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女子,这种丢脸的模样被瞧见了,能不郁闷吗? 七皇子夜誉之抬眼看着她,穿着鸦青色紧身束袍,金丝线绣着双子麒麟图案,剑眉入鬓,凤眼生威。 清芷没有见过这些皇子,所以即便是见了,也无法对号入座,但是他们将来都有可能成为质子,不好好接触一番可不行。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望过去,发现对方还在看她,她只好双手一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传阅完以后,宫女鱼贯而入,手里捧着佳肴美酒,整个钦安殿内,溢满了香味。 皇后举起酒杯,底下的人也纷纷举起来,齐声说道:“贺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话音落下,丝竹之音响起,婀娜的舞者穿着水袖裙为众宾客们表演。 原本是觥筹交错,五光十色的华美景象,对于清芷来说,却显得十分难熬,她又困又饿,多待一秒都觉得是酷刑。于是,她弯腰在陈紫楠耳旁小声的说道:“姑娘,我有些闹肚子,去去就回。” 陈紫楠听了,俏眉紧蹙,不耐烦的摆手低斥:“你怎么那么麻烦,快去,真是碍眼。” “是。” 清芷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她记得在来钦安殿的时候,经过一处凉亭,亭后是浓茂的低矮灌木,在那里小眯一会,没有人会发现。 她很顺利的就找到了那处僻静处,左右张望几下,掏出手帕平铺在石板上,然后坐下抱着双膝,把头埋在臂间,合上眼睛美美的睡上一觉。 这种盛大的宴席,可没那么快结束,少说一个时辰,多着几个时辰都说不定,她不需要那么快回去;再者,陈紫楠只要有好玩的,根本不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没回来的丫环。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的睡眠很浅,稍微有一点点声响,就会醒来。 可是,当她察觉抬起头的时候,来人已经站在眼前。 她抬起头,还没看到对方的脸,一袭鸦青色就映入眼帘。 “见过殿下。” 清芷想要行礼,可是一直蹲坐着,小腿竟然有些发麻,承不住力一屁股重新坐回原地。 她有些无辜的抬头看着来人,苦苦的笑了一下,也许她八字和皇子们有些相冲,刚刚得罪了夜锦容,现在又得罪夜誉之。 “挺会挑地方偷懒。” 夜誉之瞥了她一眼,开口说道。 “不及殿下眼力好,随便就能找到这里来。” 清芷揉着小腿,咬着下唇,被抓了一个现行,任凭她牙尖嘴利,也很难为自己脱罪。 其实夜誉之也觉得席上无聊,发现清芷不见了,于是他也溜了出来,在钦安殿周围瞎逛,看见一抹杏黄,走过来就发觉了她。 原本不想打扰,谁料她竟然醒了。 “国丈府的丫环已经嚣张到,就连偷懒,都觉得理所当然?” 夜誉之皱了皱眉头,早就听闻国丈府的人,仗着是皇后的娘家人,各种横行霸道,抢占强卖,想不到连一个小小的丫环,都这么目中无人。 清芷一听,知道给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她不在乎眼前人对她的印象怎么样,千万不要连累到陈紫楠就好,毕竟这几位皇子都是有可能成为陈紫楠的夫婿,更有可能成为质子。 “殿下误会了,我家姑娘蕙质兰心,恪守有礼,是我自己偷懒在这里睡觉,殿下千万不要告诉姑娘,否则她一定会惩罚我。” 为了维护陈紫楠的名誉,清芷打算自黑到底。 夜誉之看着她,脸色有些阴沉,也不说话。 看来,寥寥几句话,还是不能说服啊。 “我家姑娘心肠很好,明知道我笨手笨脚,又爱偷懒,却还是悉心教导我,初一十五更是开粮救济穷人,谁要是娶了我家姑娘,那是福气。” 她觉得都快要把自己黑成墨汁了,上述的事,陈紫楠一样未做,忽然间要夸,也不知道该怎么夸。 也不知道这番话有没有打动夜誉之,他听完以后,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清芷长吁一口气,也不敢再逗留,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回到钦安殿内,陈紫楠专注着美食和歌舞,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看了一下,歌舞也渐渐进入尾声,难道就这样完结了,陈紫楠和众位皇子们的互动,莫不是过错了? 当最后一位舞姬退下去以后,皇后微微颔首,说道:“赏。” 欣赏完歌舞,自然还有别的节目,身为皇后的亲侄女,当仁不让成为第一位表演者,命人搬来十五弦古筝,这也是陈紫楠为数不多可以拿得出手的表演项目。 陈紫楠的琴艺算是可圈可点,虽然达不到天籁之音,可是也能说清丽脱俗,看过了俗艳的舞曲,现在来一首筝曲,让人觉得比平时更加动听。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陈紫楠的身上,除了清芷。 她正睁着一双杏目,看着对桌的四位皇子,企图在他们身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到底谁更加喜欢陈紫楠。 皇后是不会舍得让亲侄女吃苦,即便她舍得,国丈爷和国舅爷也不会同意,换一句话说,只要能去到陈紫楠,成为质子的几率就会降到最小。 但是现在清芷要做的事情,却恰恰相反,她要想办法让陈紫楠嫁给最有可能成为质子的皇子。 也许是她观察得太认真了,敏锐的眼神几乎要在他们身上凿出一个个洞,于是几位皇子都把视线从陈紫楠的身上转移到清芷的身上,一个小小的丫环,竟敢直视他们,而且还一副肆无忌惮的模样。 “七哥,你说她在看你,还是看我?” 夜于熠坐在夜誉之旁边,侧身笑着问道。 夜誉之眯了眯眼睛,比起夜誉之的笑,他眼底更多的是厌烦,他讨厌有心计的女子,特别是那种身份地位却又不甘于平庸,净耍小心眼想要往上爬的女子,尤为讨厌。 “也许是看着九弟。” “有可能,容容的模样最为俊俏。” 夜于熠和夜锦容同年,稍稍大了几个月,言语上便显得随意很多。 夜锦容端坐在一旁,见把火烧到自己身上,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然后放下,这杯酒从一开始到现在,也只是喝了三分之一,不曾添过。 “或者,是看四哥呢?” 012 殿前失礼(粽子节加更) 夜锦容不动声色的把话题,抛到坐在身旁的夜非池身上。 但是四皇子夜非池似乎没有在意他们在说什么,而是抬起头,往前看,不看正在演奏的陈紫楠,而是看着坐在皇后身边的太子身上,目光尖利,如同猎鹰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虽然身为太子,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存在感,要是不刻意去看,根本没注意到原来在皇后身旁,还坐着太子。 “表妹弹得真好。” 一曲终了,太子开心的鼓掌,不慎碰落一旁的酒杯,连忙伸手去接着却没有接到,摔碎在地上,他便想弯腰去捡,却被皇后伸手拦住。 “这种事情,让宫女去做就行了,淳儿,你要记得你是太子,万金之躯,将来的皇帝,可不能有一丝闪失。” 皇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口气告诫的说着。 这种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无奈太子生性有些懦弱,每次受责,都是低着头默默不说话。 见太子不说话,皇后又追问了一句:“本宫说的,你可都听进去了?” “儿臣明白。” 对夜非池来说,这样的太子,没资格成为君主。 陈紫楠站起来,款款的施礼,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她那么完美,没有人不被她倾倒。 “清芷,我表现的怎么样?” 她回到清芷面前,小声的问道,虽然两人同岁,但是清芷表现出来的沉稳,让她在任何时候,都会依仗清芷。 清芷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刚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皇子们的身上,不过她还是笑着恭维说道:“姑娘风姿卓越,自然是最好的,众位皇子们对你,更是目不转睛。” “真的?” 陈紫楠低着头笑了起来,悄悄往皇子们的坐席看过去,然后才坐下来。 “重赏。” 皇后很是满意的点着头,看来她的侄女,也出落得款款大方。 “楠儿谢过皇后娘娘。” 陈紫楠欣喜地多谢,皇后赐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坐在一旁的于菖蒲侧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似乎安静过了头,从入席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又有几位千金表演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轮到了于菖蒲,便起身去换了舞服,早就听闻左丞相的孙女舞艺超卓,但是不轻易在旁人面前展示。毕竟正统出身的闺秀,怎么可能总是在别人面人摇曳身姿呢。 换了舞服的于菖蒲,更加显得美~艳动人,陈紫楠看着她,紧紧抿着嘴,似乎非常不满。 轮到于菖蒲,她站起来准备走出去,陈紫楠抬起头对一旁的清芷小声说道:“菖蒲姐姐的裙摆略长,你去扶扶。” 清芷听了,轻蹙眉心,据她所知自家姑娘可没有那么善良,难道她还敢在皇后的寿宴上做什么手脚。 不过这是主子的命令,她照做便是了,清芷上前跟在于菖蒲的身后,弯腰想帮她捡起逶迤的裙摆,可是就在这时候,陈紫楠却伸出脚拌在她前面。 逶迤的裙摆遮住了清芷的视线,等她感到脚下有异,已经失去平衡。 “糟了!” 清芷在心里大喊不妙,失去平衡往前扑,把于菖蒲给撞倒,也把舞服给扯出一大块口子。 “哎呀——” “这是怎么回事?” 宴内响起惊讶的声音,都被这一幕给吓住了。 这扑倒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但是在皇后的寿宴上出现这种失误,那就是罕见事。 清芷丝毫没有防备,手肘重重磕在地上,钻心得痛,痛的一瞬间冷汗都冒出来。 她皱起眉头,紧紧咬着嘴唇,一声没吭,抬起头看着身前的于菖蒲。 于菖蒲只是因为被拉住裙摆而摔倒,并没有什么大碍,她坐在地上回过头错愕的看着清芷,比起愤怒眼底更多的是惊讶。 然后于菖蒲抬起头,看着坐在席位上微微发笑的陈紫楠,一切便明了了。 “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一幕,竟然直挺挺的摔了下来,而且还是她的寿宴上,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夜誉之有些无奈的看着地上的清芷,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好事懒做牙尖嘴利也就算了,竟然在这重要的场合下,闹出这么大的篓子。 清芷撑着坐起来,左手因为手肘被重重磕到以致于动弹不得,她回过头看着若无其事的陈紫楠,虽然陈紫楠经常陷害她,不过都限于一些小事;如今在皇后的寿宴上,要是有任何的差池,惹得皇后娘娘愤怒,直接拖出去杖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目光泛冷,看着身旁的于菖蒲问道:“菖蒲姑娘,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于菖蒲的脸色很难看,紧紧抿着嘴唇,脸色微微发白。 的确,她原本打算在寿宴上惊鸿一舞,赢得皇子们的侧目青睐,可是这还没走出去,就被当众扑到,还扯坏了舞服,这要她怎么笑得出来。 “菖蒲姐姐,你没事吧。” 陈紫楠从座位上走过来,扶着于菖蒲一脸关切的问道,不等于菖蒲回答,她一个反手重重的甩在清芷的脸上,整个钦安殿都能听到清脆的巴掌声。 “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扑倒菖蒲姐姐,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使了什么心眼,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下,日后指不定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陈紫楠大声呵斥,然后又扶着于菖蒲,柔声说道:“菖蒲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管教好自己的丫头,菖蒲姐姐你没摔着哪里吧。” 她低着头,脸颊火辣辣的痛,没想到从未干活粗重活的陈紫楠打起人来,丝毫不含糊。 清芷却没有任何恼怒的表现,或者说她脸上根本不带一丝表情,站起来走到于菖蒲面前低声说道:“是我冲撞了菖蒲姑娘,甘愿接受惩罚。” 于菖蒲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离开钦安殿去更换衣服,穿着扯破的舞服,实在不太雅观。 皇后坐在殿上,所有的好心情都被扫光,不过幸好侄女的表演排在第一位,也没有受到影响,后面的人她也懒得顾及。 “罢了,本宫也不追究,楠儿,你可要管好自己的丫环。诸位也累了,各自散去吧。” 皇后说完,就由人扶起来,缓缓离开,太子紧跟在皇后的身旁,也一同离席;座下的人,也站起来,稀稀拉拉的往殿外走去,清芷还站在原处,而陈紫楠并不管她,扶着王氏还有老夫人一并离开。 她们身为皇后的娘家人,寿宴过后不会马上出宫,会到皇后的寝宫小聚一番,而这个时候根本不需要有丫环跟着,也就是说,不需要清芷跟着。 013 人情难还 偌大的钦安殿,很快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冷笑一声,不知道是陈紫楠下手太重,还是她脸颊太嫩,一边脸肿的老高,看来一时半会也消不了。 忽然间,眼角余光察觉有人走过来,她抬起头,看到一个蓝衣小厮,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稚嫩的气息。 “这是殿下让小的送过来的。” 小厮走到她面前停下来,伸手递过一方沾水的手帕。 清芷没有马上接过,而是望向钦安殿大门,远远看见一抹玄色身影,背对着她。 是夜锦容。 她有些意外,大家闺秀们都走了,他却没马上离开。 “替我谢过你家殿下。” 她不是那种和自己过不去的人,顺手就接下了,像她这么低微的身份,实在没有太多让贼人惦记的地方。 沾过凉水的手帕敷在脸上,冰凉冰凉的,能化解大半疼痛,她坐在凉亭里,两只脚一晃一晃的;也不知道老夫人她们要和皇后谈多久的话,她只能在殿外等着,幸好这里也没有什么人走动,她偷个小懒坐坐也不会有人责备。 等手帕不凉了,她才拿下来,放在手心把玩,净色的素帕,没有一丝花纹,激不起任何遐想。 清芷看着看着,便开始发愁了。 如果是普通人,承了情还好说,可是对方是皇子,估摸着这一生都没有多少机会再见,这人情估计是还不了。 等天色渐渐暗下来,陈紫楠等人才从皇后的寝殿走出来,清芷走上去跟在身后,谁也没有看她一眼,继续说说笑笑的往前走。 清芷跟在身后,刻意弱化了自己的存在感,低眉顺眼的模样,如果不是注意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她这个人的存在。 陈紫楠等人和皇后谈了什么,她一点都不在乎,折腾了一整天她几乎滴水未进,当务之急是找食物拜祭她的五脏庙。 幸好在回去的途中一切都很顺利,没有过多的耽搁。 等回到国丈府,清芷觉得自己饿得都能吞下一头羊,她把事项都交待给采兰以后,独自一个人到厨房觅食;现在不是饭时,张大伯并不在这里,只有他的小孙子小杵在。 “清姐姐,你来啦。” 小杵十分伶俐,不等清芷走近,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尘,大步跑过去笑着说道。 清芷看到他便笑了起来,问道:“张大伯和莫子呢?” “爷爷和莫子哥都出去了。” “只有你一个人吗?” 清芷牵着小杵的手,一边问着一边朝厨房门口走去,再不早点吃的祭奠一下五脏庙,恐怕要饿晕了。 小杵歪着头,看着清芷,想了想才说道:“不止小杵一个人哦,虽然不许我告诉别人,但是如果是清姐姐的话就没问题,五少爷也在。” 听到“五少爷”三个字,清芷刚跨过门槛的脚旋即收了回来,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外走,还没来得及脱身,从一旁就窜出一个豆绿色人影,拦在她的面前。 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唇红齿白一副纤弱的模样,可是眼底却透露着古灵精怪的气息,看到清芷,都快要笑出蜜糖来。 看来,这回是躲不过了。 清芷见躲不开,只好盈盈一笑,朝着眼前少年行礼,脆声说道:“见过五少爷。” 眼前这位五少爷,是国丈爷的第五子,三房张氏所生,和他的哥哥们不一样,陈家齐就好像一个还没有被浓墨染过的宣纸,单纯爱闹,所以府上的丫环和小厮都很喜欢他。 但是他只喜欢一个人,那就是清芷。 他看着清芷这规规矩矩的模样,不满的呶了呶嘴,走上前两步想拉着她的手,说道:“别叫什么少爷了,我喜欢你喊我名字。” 清芷不动声色的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有种抽他的冲动。 能被主子喜欢,对丫环来说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若是能被讨去当个偏房什么的,估计也就是丫环们最美好的归宿。 可是对清芷来说,就太惹人厌烦了。 “五少爷,君子远庖厨,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那我就不当君子了,清芷要去的地方,我也要跟着去。” 陈家齐看着她,爽朗的说着,脸上的笑容很是明媚飞扬。 “请五少爷不要说笑了,要是有人瞧见了,你自然安稳无事,但是对我来说就……” “你脸怎么了?” 陈家齐打断她的话,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走前两步也不管什么礼仪身份,直接伸手摸着她红肿的脸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清芷有些意外,连忙把头扭到一边去。 “谁打的,是楠儿吗,我去找她。” 陈家齐的语气变得愤怒起来,他年纪尚轻,做事说话总是欠缺考虑,很容易冲~动,想一出是一出。虽然他是陈紫楠的小叔,可是陈紫楠是嫡孙女,他是国丈爷三房所生,论其身份,在陈紫楠之下。 “等等。” 见他要去找陈紫楠理论,清芷连忙拉住他,这么冲的脾气,迟早有一天,会坏事。 “五少爷若是真找楠姑娘说事,就是要把我往死里逼。” 陈家齐听了,连忙回过头,看着清芷,慌张解释到:“我不是这个意思,清芷,我只是……看不得你被她欺负。” 国丈府所有人都知道,陈紫楠的脾气有多差,在她身边伺候,绝对不是一件令人羡慕的轻松差事。 “主子教训下人,哪能用欺负这个字眼,五少爷这是折煞我了。” 清芷放开抓着他袖子的手,微微垂下眼帘,她计谋的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在此之前,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看着清芷低下头,陈家齐心头一痛,拉过她一把抱在怀中,抱得紧紧的,不愿放开。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清芷,我喜欢你,我想娶你。” 陈家齐搂着她,把脸靠在她的头发上,小声的说着,他一直喜欢着清芷,而这份喜欢并非是一时兴起;自从晓得他的心思以后,清芷便躲着他,几乎不在任何私下场合见面,他必须要悄悄的,才能将清芷逮住,比如现在。 清芷挣扎了几下,也没能把一个男子的臂弯挣开,陈家齐搂得很紧,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再也无法抓住似的。 “清芷,你相信我,我会说服爹娘,一定会娶你为妻。” 陈家齐在她耳边说着,声音因为激动和隐忍而微微颤抖。 但是清芷的神情却如常,一点点都没有被感动,更多的是想着办法怎么挣脱,这要是被人看见的话,任凭她口才再好,也难以脱身。 014 从中作梗 “你要是敢和国丈爷提起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她的语气,变得很冷冽,如一把尖刀,无情的刺在陈家齐的心里。 陈家齐愣了一下,趁着这个空档,清芷用力一挣扎,总算是脱了身,连忙后退几步才轻吁一口气,继续说道:“五少爷的心意,我很清楚,但是你能向我保证,终身只娶我一人,绝不二心,还能堵住世人悠悠众口,不是我清芷高攀了你,如果有一天,我要负尽天下,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你是否还能陪着我,堕入万劫不复?” “我……清芷……” 陈家齐被她的神情吓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长至十八,一个被养在侯府的娇惯少爷,虽然不是嫡子,可是吃穿用度从来不少,被丫环小厮伺候着,不曾饿过一顿,冷过一天。 这种负尽天下,腥风血雨的词,他连想都没有想过,更别说要去经历。 见他愣住的模样,清芷心底一阵冷笑,拂袖大步离开,把他撇在身后;娇生惯养的少爷,她没时间陪着玩,也不会因为他而让自己陷入麻烦之中。 陈家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抬起头大声说道:“清芷,我会,我会……” 后面的话,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因为他无法肯定,能做到清芷的要求。 离开了厨房,清芷回到芍园,饿得前心贴后背。 原本是打算到厨房找吃的,被陈家齐这一闹,是吃不成了。 采兰见她回来了,连忙走上去,小声说道:“清姐姐,你去哪了,姑娘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了,你去端一碟桂花糕过来。” 采兰听了,连忙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等一下,要是厨房还有别的什么,也端一些过来,肉和汤之类的,最好了。” “……好。” 采兰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陈紫楠不爱吃东西,因此在芍园也很少会出现零嘴之类,怎么今天反常了。不过她只是一个二等丫环,照做就是了,不敢多嘴问一句。 清芷砸吧着嘴,走进屋里,看到陈紫楠正坐在梳妆台前,比对着手中的簪子,看来在皇后那里,得了不少赏赐。 “你去哪里了,快点帮我看看,哪一只簪子好看。” 放在平常,清芷还会奉承几句,但是此刻她早已饿得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根本没力气去管这些。 “姑娘的心思,不应该放在簪子上面吧。” 陈紫楠听了,抬起头看着她,似乎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应该放在哪里?” “姑娘和夫人在皇后娘娘的寝殿那里闲聊了许久,该不会只是家常闲话?” 就算饿得站不住,清芷还是很在意,她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陈紫楠并非是那种心思缜密的人,想要套她的话,太简单了。 “说了好多话。” 陈紫楠把手中的簪子放下来,兴奋中带着一丝丝的扭捏说道:“姑姑和阿娘都觉得,七皇子最好了。” 七皇子? 清芷想了想,七皇子不就是夜誉之么,今日在御花园那里,有了过节,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七皇子哪一点,被姑娘看上了呢?” 清芷不动声色的问道,她要做的事情,是让陈紫楠嫁给以后的质子,可不是为她参谋良婿。 “七皇子长得俊,而且生母是贤妃,也深得皇上的喜欢,我要是嫁过去成为皇子妃,日后肯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而且最重要的是,七皇子是最不可能成为质子的人。” 陈紫楠把最后一句话的音,咬得特别重。 “是吗?” 清芷垂下眼帘,轻声答了一句。 就冲着这最后一句话,她就不会让陈紫楠如愿。 “总之,有姑姑在一旁帮我参详着,不需要担心。” 陈紫楠说着,脸上闪过浅浅的红晕,转过身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拿起好几支簪子在头上对比,语气幽怨的说道:“不知道七皇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姑娘天生丽质,蕙质兰心,七皇子一定会喜欢的。” 她随口答道,把怀中的发簪珠钗拿出来,这是刚才在偏殿等候时,那些闺阁小姐为了讨好陈紫楠,摘下来送给她的。 “不要了,这种下等货色怎么配得上我,给你吧。” 她拿在手中,还没有放在梳妆台上,陈紫楠就挥了挥手,好像看垃圾似的说道;闺阁小姐们的东西再好,也好不过皇后所赏赐的珍宝。 “谢姑娘赏赐。” 清芷也不推托,直接收下来,虽然她现在是南归茶行的幕后掌柜,所拥有的钱财也不少,但还是不够,她还需要更多,越多越好。 采兰和千萍走了进来,两人手里皆捧着食盒,稳妥的放在桌面上,才脆声说道:“姑娘,糕点端来了。” “我什么时候要的?” 陈紫楠挑了挑柳眉,不满的说着,她知道自己是易胖体质,为了保持身形,在节食这一方面,十分有毅力。 采兰听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清芷,她只是听命行事,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 “是我让人准备的,姑娘车马劳顿,今日在寿宴上也没吃多少东西,怕姑娘饿着,才让人端过来的。”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饿了。” 陈紫楠拍了拍扁平的肚子,她已经这般节制,但是相比起其他闺阁小姐,还是稍稍丰盈了些许,脸蛋圆圆的。 “只是有点多,我也吃不完,清芷,你也来吃吧。” 她坐在桌子旁,看着满桌子好吃的,咽了咽口水,怕自己忍不住吃完,又长了两斤肉怎么办;她很快就要成为皇子妃,穿着美美的嫁衣,可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是。” 清芷不露痕迹的笑了笑,填饱肚子才是首要之选,至于排第二的才是想办法让陈紫楠厌恶七皇子夜夜誉之。 一个不可能成为质子的皇子,不在她的计算之内。 夜晚,桔园。 清芷站在卧榻前,侧躺在卧榻上的是王氏,她手中拿着团蒲扇,若有若无的摇着,目光淡漠而犀利。 “这么说来,楠儿对七皇子没有意思?” “有没有意思不敢推断,但是姑娘从回来到现在,倒是一次也没有提起过七皇子。” 清芷语气平缓的说着。 虽然是做娘的,但是有些事情当面问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出来,倒是身边的丫环,能探出更多的消息,而且清芷办事很利索,是一个值得放心的丫环。 015 从中作梗(2) “论起身份和人品,七皇子是最合适的,但是如果楠儿不喜欢的话,我也不想勉强。” 王氏想了想,如此说道,她到底是做娘的,将来这个夫婿自己女儿可是要面对一辈子,如果女儿真的不喜欢,她也不想强迫。 清芷听了,稍稍抬起头看着王氏,老夫人年纪渐大,管理国丈府的实权,也就落在王氏的身上,能管理偌大的国丈府,没有一点手段和魄力是做不到的。 “夫人能为姑娘着想,实在是太好了。” 既然该禀报的都禀报完了,清芷便转身离开,听到王氏在身后悠悠的说着:“楠儿不喜欢,也许是没处过,找个机会让俩人处处,再看楠儿的意思吧。” 听到这么说,清芷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不过脸上依旧是恬淡的笑意:“夫人考虑周到,这也是一个好办法。” “楠儿这丫头,就是倔,但凡有一点点不顺她的心意,都能闹个天翻地覆出来。”王氏说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忽而眼神一转,口气犀利的问道:“今天在皇后的寿宴上,于家丫头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芷顿了顿,嘴角笑意淡淡。 “是我太笨手笨脚,不慎绊倒菖蒲姑娘,还给姑娘添了麻烦,愿接受任何惩罚。” 王氏看着她,忽而一笑说道:“都说清芷你聪慧,善于察言观色,这话的确不假;在楠儿身边好好伺候,少不了你那一份好处,从这个月开始,月钱给你涨涨。” “谢夫人。” 从桔园出来,才刚回到芍园,陈紫楠便迫不及待的拉住清芷,着急的问道:“娘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关于我的事?” 清芷看着陈紫楠这迫不亟待的样子,也没有过多的卖关子,直接答道:“夫人问我,你对七皇子有什么想法,我如实禀报了;看夫人那意思,打算过几天请七皇子到府上做客,意在让你们互相熟悉。” “真的?” 陈紫楠不顾矜持,欣喜的问道,今天钦安殿一遭,那一抹鸦青色的俊雅身影,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七皇子能来做客,我也替姑娘开心,但是姑娘切记要谨言慎行,听闻这七皇子脾气暴躁,要是一句话不合他心意,也许就……就……” 有一些话,不必说全。 “就什么?” 陈紫楠大吃一惊,连忙拉着清芷的手,力气没大没小,指甲狠狠的掐到肉里去。 “我也只是听说,不敢妄言,不过最后怎么样,还是要姑娘相处了以后,才知道。” 她微微笑着说,可是陈紫楠的脸色却没有先前好看,隐约还有些担忧,如果七皇子真的脾气暴躁的话,那么,她才不要呢。 清芷看着她这般模样,不失时机的继续说道:“七皇子不过是皇后娘娘随口说起,并非是最终决定,况且还有好几个皇子,姑娘你不必着急,好好比对一下再选也不迟。” “对,我陈紫楠当嫁人中灵杰,怎么能不好好挑选呢。” 陈紫楠说着,从床沿上站起来,来回踱步说着,搓着双手,眼底是奇异的光彩,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仿佛适婚的皇子们,排成一排站在她面前,任她挑选一般;也正是因为她太兴奋,丝毫都没有注意到,清芷冷漠的眼神。 皇后的寿辰过了以后,就到了八月。 依照往年,都会提前半个月开始准备中秋贺宴。 王氏身为嫡长媳,这种重大的节日,都是由她操持,以往也做的不错,所以老夫人便撒手不管,任由她做主。 只是所有事宜还没有开始,王氏就不慎染了风寒。 “阿娘,你没事吧。” 陈紫楠知道以后,连忙跑到桔园去,不过还没有走近里屋,就被结香挡在门外。 “楠姑娘,夫人有令,她染了风寒,你不便进去。” 听到结香这么说,陈紫楠原本想要迈进去的脚收了回来,不过神情依旧急切,她拉着结香的衣袖问道:“大夫怎么说,阿娘的病严重吗?” “早些时候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并无大碍,夫人只是觉得身子乏力,有些嗜睡,请楠姑娘不必太挂心。” “那就好。” 听到结香这么说,她脸上急切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然后她转过身,对一直站在一旁的清芷说道:“你去库房拿上好的官燕,给娘炖点燕窝粥。” “是。” 清芷点点头,就打算离开,虽然是小风寒,可是到底也会传染,她可没打算在桔园逗留太久,主子要是病了有人伺候着,她要是病了,就只能扛着。 才刚转身,就看到郑氏也来了,她今天穿着襦袄衫,下身是红色的束裙,双眉之间还画了一个花钿。 自从那日在后院和周氏吵过以后,她穿红裙的次数就多了起来,仿佛是无声的宣召着自己的身份。 “见过三夫人。” 清芷稍微屈身,唤了一句,她还要利用郑氏娘家的地位,所以对郑氏还是需要示好。 也许是经过上次的帮忙,郑氏对她倒看重了几分,也微微点头回应,才说道:“清芷,你要去哪里,我们不是要一起进去见姐姐吗?” 清芷看着郑氏,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身后的结香。 结香是王氏的陪嫁丫环,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此结香在国丈府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半个小主;只是这半个小主,心眼儿不少,想要拉拢她,几句好话可不行,一定要真金白银。 再加上她心思高,夫人的贴身丫环在身份上怎么也比姑娘的贴身丫环高,但是府上的人都敬重喜欢清芷,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 听到郑氏这样说,结香才在一旁笑道:“见过三夫人,三夫人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夫人让三太太和清芷入屋里。” 一旁的陈紫楠听了,有些不解的看着结香,这么明显的敌意,也太少见了。 清芷跟在郑氏的身后,没有看结香的脸色,顺着便跨进屋里。 她不必看结香的脸色,在国丈府,她经营了差不多十年,博得府内上下众人的喜欢,一个小小的结香顶多时不时给她添添堵,起不了太大的实质作用。她不想挑起太多事端,所以结香怎么刁难,也懒得计较。 “姐姐,你身子好些了吗?” 郑氏大步走进去,在床沿前三四步之遥停下来问道。 016 交待事情 “咳咳……大夫看了,不严重,只是要休息几日。” 王氏坐起来,清芷走上去,扶着她靠在方枕上。 郑氏可以忌讳她患了风寒不靠近,陈紫楠有王氏疼爱着不能靠近,只有她身份低微,别说是风寒,就算是瘟疫,也不能推托。 “姐姐身子抱恙,就好好歇着,特地叫我过来,可是有事?” 郑氏在一旁坐下来,大户人家出身,不管是行事还是说话,都十分得体。 清芷候着床旁,看了王氏一眼,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 现在国丈府后院主事的是王氏,若是身体抱恙暂且管不了,就交由郑氏来管,交待的应该也是半月后中秋的操持事项;不过为什么要特地叫她也进来呢,难道说这中秋事宜,她也有份? 清芷想到这里,杏目微转,等王氏继续说下去。 “诗沩,我这病一时半刻也好不起来,今年恐怕要让你受累了。” 郑氏听了,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姐姐这是什么话,能为姐姐分忧,是诗沩的福气。” “也不会太为难你,每年都差不多,我已经整理放在案桌上,你照着上面的礼簿逐一纳礼送礼,切不可有错,其余的打点就随你了。” 王氏坐直了一下身子,接过清芷递来的温水,缓缓说道。 身份上,郑氏是她小叔的妻房,和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这次中秋宴席交出去,若是郑氏做的不好,她也难免会遭到非仪,所以没有必要耍小心眼儿。 郑氏看了一眼案桌上一尺厚的礼簿,不免咽了一下口水,操持一个家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一接受就是这么大的节日。 “蒙姐姐垂青,事关重大,诗沩怕做不好。” “我知道辛苦你了,只是遐瑜如今是双身子,就算她点头要帮忙,家鼎也不会答应。” 王氏瞥了郑氏一眼,心里不免腾出一丝怨气,平日里这些妯娌们做惯了甩手掌柜,在月钱物质分配上稍有不顺就私底下各种碎言碎语,如今要亲自操刀了,才知道辛苦了,怎么平日里没人念着她的辛苦。 赵氏赵遐瑜是四子陈家鼎的妻房,所有人都知道陈家鼎是一个痴情种,赵氏过门好几年也无所出,国丈爷还有老夫人都拾掇着他纳妾,怕像郑氏一样不能生养。 但是陈家鼎就是脖子一梗,信誓旦旦的说道,这辈子就认定了遐瑜,不管她能不能生养,都绝对不会纳妾。 这话一说出来,把两老气得直打哆嗦。 幸亏遐瑜这就给怀上了,陈家鼎如同捧着宝贝似的,生怕磕着碰着。老夫人这下对赵氏一点意见都没有了,只盼着抱大胖孙子。 “那我就尽力而为,遇到不懂的,还请姐姐多多接纳。” 郑氏知道推不下了,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 “我知道你辛苦,所以我把清芷叫了进来,她做事利索,为人聪慧,能帮你不少。” 清芷站在一旁,目光微微一顿,总算是说到她的身上来了。 郑氏听了,看了清芷一眼,没有答话。 “我想着楠儿也不小了,想让她在一旁看着学着,你就多带着她,要是不听话了,随意打骂,别娇惯她。” 虽然王氏是这么说,可是谁敢真的打骂陈紫楠,不等陈紫楠撒泼,王氏就要跳起来打人了。 郑氏也不是不懂眼色,陪着笑脸说道:“姐姐,楠姐儿是伶俐的小人儿,夸她都来不及,怎么会打骂,姐姐,你对楠姐儿太严厉了。” 清芷在一旁听了,差点笑出声来。 陈紫楠伶俐? 王氏严厉? 恐怕这是她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两个笑话。 “你也知道,楠儿已经到了嫁娶的年纪,虽然亲家未定,可是也要学点东西,将来可是要当主母的,若是什么都不懂怎么行。” 王氏对这个女儿最为上心,虽然说她还有大儿子陈梓铭,但是却更加偏爱陈紫楠。 “楠姐儿这么聪慧,一点就透,姐姐多虑了。” 郑氏在一旁恭维的说着,她对陈紫楠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也没有太多的恶意,反正陈紫楠总有一天要冠上别家的姓氏,对她没有威胁也没有帮助。 “这次的中秋宴,就让楠儿跟着你打下手吧。” 王氏说着,朝着清芷挥了挥手,示意她走近,才继续说道:“她身子弱,我怕她染风寒,就没有把她叫进来,清芷,你可要把话听好了,转告给楠儿,让她从今天开始,跟着诗沩,好好学习。” “是。” 清芷低着头,答了一句,然后侧目看着一旁的郑氏,见郑氏脸上的笑容,似乎轻了一些。 “我有些乏了,诗沩,你有什么不懂,再来问我吧。” 王氏说完,揉了一下肩膀,清芷走上前,扶着她躺下来,又把帘帐放下。 然后她才转过身,看着郑氏开口说道:“三夫人,案桌上的文书,我拿到苍园去吧。” 苍园,是郑氏的庭院。 国丈府里,每一房的女眷,都有自己的独立庭院,各自题词有名。 “那姐姐好生歇着,妹妹先退下了。” 郑氏说完,朝着清芷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光顾着自己的女儿不能染上风寒,却把她叫了进来,这一点怎么能让这郑氏不生气,可是又不能说什么。 清芷抱起案桌上一尺多厚的文书,跟在郑氏的身后走出去,等在外面的陈紫楠见她出来,连忙问道:“阿娘都说了什么?” “夫人交待今年的中秋宴,由姑娘和三夫人一起完成。” “什么!” 陈紫楠大叫一声,很快反应过来,朝着房门里看了一眼,才看着清芷,脸上满满的都是厌恶的神情,仿佛吃了一只绿头大苍蝇一样。 “这种累人的事情,我才不要,你跟着三婶婶去,学好了回来和我说就是了。” 她说完,不屑的看着清芷怀中的文书,然后扬起下巴,高傲的转身,大步离开。 等她走远了,清芷才收回目光,看着郑氏笑道:“三夫人,我们走吧。” 郑氏看着陈紫楠摇曳离开的背影,才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累人,我看她嫁了人以后,才知道什么叫做累人。” 清芷在一旁听着,没有接话,她在国丈府的身份只是一个丫环,主子让她去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她也懒得去算计这些后院芝麻绿豆事。 苍园如同名字一般,有些苍凉,才八月初秋,庭院里的几棵木槿就呈现出枯状,仿佛提前宣告着寒冬要到来。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被夫君漠视,被小妾讥笑,心底有多苍凉,只有她自己知道。 017 甩手主子 就连在苍园伺候的丫环,都显得有气无力,一副跟错主子悔恨不已的模样。 只有郑氏陪嫁丫环蕊儿才急忙小跑过来,扶着郑氏往屋里走去。 清芷跟在身后冷眼看着,心里想也许郑氏比陈紫楠幸运,毕竟郑氏还有一个真心诚意的丫环,但是陈紫楠只有她这个算计着怎么把自己嫁给质子的丫环。 “就放在高脚茶几上吧。” 郑氏坐下来,喝了一口蕊儿递上来的姜茶,想祛一祛王氏那里的风寒。 清芷放下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她还要代替陈紫楠,在这里协助郑氏,把中秋宴办妥。 国丈府这一大家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各房各室照顾稍有偏颇了,都会招来阵阵口水,还有朝中相关大臣的纳礼送礼,光是想想都头疼。 郑氏看着一尺厚的文书,越想越生气,手里端着的瓷碗被她狠狠的砸在地上,破口大骂道。 “有好处的时候怎么不见想我,这烫手芋头倒记得往我这厢塞,周映菱不是很有能耐吗,结葫芦籽一样生了一串,怎么不找她主持中秋宴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把气撒在周氏的身上。 一旁的蕊儿小心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顺带还跟着骂了周氏几句,不外乎也就是狐狸精之类的话语。 “三夫人,这是一次好机会,实在不该生气。” 清芷提起头,目光微闪,嘴角弯起笑意说道。 郑氏听她这么说,瞥了她一眼,都说清芷聪慧,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丫环,郑氏并没有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你懂什么?” 她刮了清芷一眼,然后朝着她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不过清芷却没有退下,而是站在原地,继续说道:“三夫人,这是一次好机会,要是办妥了老夫人和国丈爷会对你另眼相看,说不定连三老爷都会诧异于你的才能,说不定会回心转意,基于这一点,三夫人都不在乎吗?” 清芷擅长洞察人心,她知道每个人心底最想要的,在国丈府这些年,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可不是凭借着所谓的好运。 郑氏听她这么说,这才正色的看着她,想起那天在后院言语击退周氏,心想眼前这个丫环,也许还能再用。 “那你就说说,怎么个好机会。” 见猎物上钩了,清芷也没有松懈一分。 “每年大小节,都是夫人主持,大家已经习惯了,若是三夫人接手做得和夫人一样好,即便是不说出口,大家心底对你的看法也会大不相同。三夫人,清芷斗胆说一句,你如今最缺的就是威仪和气魄,才让周姨娘一直压着,此次就是你向老夫人和国丈爷证明的最好机会,让周姨娘知道,你永远都是正妻,是她穷其一生都达不到的。” 清芷的每一句话,都直击她的内心。 “想做到,谈何容易。” 她十七岁嫁给陈家胜,又过了十七年,都没能抓住夫君的心,这一次,她凭什么。 清芷看着郑氏叹息,比起同龄人,她脸上爬了更多的皱纹,更是年老色衰了。 “三夫人,你是没有拼尽全力,才会有这番光景。” “我要是还有别的法子,又怎么会让周映菱这贱~人上位。” 郑氏激动的大声嚷道,也幸亏是苍园,才敢肆无忌惮的说话。 “或者,你还可以借助太傅大人的势力,这次由三夫人主持中秋宴,难道不是天赐良机吗?” 清芷压低嗓音,缓缓说道。 “祖父?” 郑氏疑惑的抬起头,操持中秋夜的事情,她娘家能帮什么忙? “郑太傅在朝中位高权重,只要他在同僚面前美言几句,三夫人的中秋夜,必然可以圆满完成。” 郑氏是官家女,这些事清芷只需略微提点,她就能想明白,不需要多说。 她听了清芷的话,咬紧薄唇,开始认真思考。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是楠姐儿那房的,对我这边,未免太上心了吧。” 郑氏想了一下,抬起眼帘,看着她问道。 “三夫人教训的是,我太多嘴了,还望三夫人莫怪罪。。” 看来太热心也不行,很容易遭到怀疑,还是得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清芷在心里想着,朝着郑氏稍稍屈身,又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退下了,三夫人有任何需要清芷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必定鞠躬尽瘁。” 从苍园出来,她轻呼了一口气,看来郑氏也不太傻,想通过郑氏接近太傅府,看来还要一段时间。 比起接近太傅府,当务之急还是陈紫楠的婚事比较重要。 谁知道这个娇蛮丫头下一秒钟惹出什么幺蛾子,要是一个想不开,直接和某位皇子示好,一锤定音的话,她就功亏一篑了。 刚回到芍园,她还没喘下一口气,陈紫楠就冲了上来。 “阿娘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要管这些什捞子破事,我不要,我不要!” 陈紫楠抓着她的肩膀,使劲的摇着,她是大小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才不会去做。 清芷被她摇得发晕,连忙把她推开,明明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女,可是在这方面,却力大无比。 “姑娘,你先放开我,再摇下去,没法思考了。” 陈紫楠很不满的撇着嘴,一脸嫌弃的问道:“你在三婶婶那里打听到什么,她要我负责什么?” “三夫人还没细说,鉴于她是第一次操持中秋夜,需要帮手的地方很多,可能姑娘要受累一阵子了。” “不要,不要,不要!” 陈紫楠跺着脚大声嚷着,这种麻烦事,她才不要做。 “可是姑娘,这是夫人的命令,你日后成为皇子妃,管理的是整个皇子府,现在就当做是练手。” “谁要练手,那种东西才不是我要学的,而且……而且不是有你吗,你学会就好了,反正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奴婢,以后也让你管着就行了。” 陈紫楠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得意,扬起下巴对清芷说道:“你就跟着三婶婶好好学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告诉我。” “好。” 清芷低着头应答,没人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有这样的甩手主子,累是累了一点,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做坏事的时候,有很大的空间啊。 018 没眼色的 自从郑氏说了那些话以后,清芷还真的就不管了。 每天伺候这个混世魔王,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清芷,你说海棠红好看呢,还是银红好看?” 陈紫楠让采兰拿着一叠布匹,通通铺开,一脸兴奋的看着清芷问道。 “衬姑娘的肤色都好看,不如这两匹都留下吧。” 前不久才新裁了几件衣裳,现在又让裁缝过来一趟,还真当银子是水,想要的时候,在井里挑上来么? “你说好,那就好。” 陈紫楠说着,瞥了采兰一样,采兰会意的把两匹绢布收拾好,放在一旁。 见此状,裁缝师傅在一旁几乎都笑不拢嘴,能做生意都是人精,他看出这屋子里,虽然陈紫楠是主子,可是最后能做主的,却是站在一旁的清芷。 “你看这两匹,藤黄和青碧做衣襟、袖口,颜色十分般配。” 裁缝师傅拿着手中的布匹,走到清芷的面前,垂涎笑着,卖力说着。 清芷微微抬起杏眼,看着眼前的裁缝师傅,微微弯起嘴角,没有答话。 “而且我们布行的绣娘绣工特别好,选几匹素色的绸料,依照楠姑娘的喜好,绣上精美的花纹,更加能烘托楠姑娘的身份,价钱也不是十分贵。” 句句话都是说陈紫楠的事,却当着她的面。 这种做法让清芷觉得可笑,虽然这裁缝师傅是个明眼人,做法却不太妥。 陈紫楠性子刁蛮,上一刻欣喜下一刻暴怒,几乎无法捉摸她的心思。 如今裁缝师傅不对陈紫楠游说,却对着她说这么多,明摆着没把陈紫楠看在眼里,一旦陈紫楠因此而不高兴,最后裁缝师傅赚个盆满钵满,她却落得一个被教训的下场。 这么没眼色的人,清芷心里一笑,为什么要帮他挣钱啊。 “你和我说干嘛,该和姑娘说啊。” 她冷笑的回了一句,又没给任何好处,为啥要帮他兜客呢,还真的以为这个世界,随便说两句好话,就足够了吗? 裁缝师傅愣了一下,干笑两声说道:“对对对,和楠姑娘说。” 说完,他转过身拿着绸料,走到陈紫楠面前,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已经看了很久布匹的陈紫楠,有些乏了,恹恹的挥着手道:“这种事情,你和清芷说就行了,烦我做什么。” 听到陈紫楠这样说,裁缝师傅有些为难的扭过头,可是清芷却没有理他,而是和采兰小声说着什么。他被晾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等了一会儿,实在是尴尬的不行,裁缝师傅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小声说道:“刚才的那几匹布,选得如何,还有绣娘,都需要吗?” “不如你先回去吧,姑娘若是想要了,就会让我走一趟。” 清芷看着他,嗓音甜甜的说着,让人即便是想发作,也发作不起来。 “可是,可是……”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有可能要飞了,裁缝师傅着急起来,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国丈府这里,就算只是一个丫环,也得罪不起。 清芷看着他这副模样,抿着嘴轻轻笑了起来,眉眼一抬,笑道:“你着急什么呢,整个国丈府每个月布匹开支那么大,怎么能不好好挑呢。我想掌柜似乎弄错了一件事,买不买呢,是姑娘的事,可不是掌柜你想卖什么,咱姑娘就得买。还是说,掌柜觉得你有凌驾国丈府的资格?” 虽然这番话,是笑着说,但是裁缝师傅却感觉到丝丝凉意,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在国丈府里,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眼前的女子。 “是,是,教训的是,我这就回去,等楠姑娘的消息。” 裁缝师傅低头抹着虚汗,朝着身后的店小二使眼色,收拾好散开的布匹,很快就离开了。 清芷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才收回目光,伸手揉了一下肩膀,光是看布料,都看了将近半个时辰,能不累吗? 陈紫楠靠在卧榻上,慵懒的问道:“人呢,怎么让他们走了,我还没挑好呢。” 说着,她有些不满的瞪了清芷一眼,这就让他们走了,那么前面的时间不就白费了吗。 “姑娘,我记得,你用他家的布,也有五年了吧。” “是吗?” 吃穿用度这种小事,她才不会记挂在心上。 “我寻思着,如今姑娘可是要做皇子妃的人,装扮哪能像从前那样,再好看,看多了也腻,恐怕无法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那要怎么做?” 清芷才刚说完,陈紫楠蹭的窜了起来,大声问道。 见她心急的模样,清芷略微侧着头,假意思索了一阵,才答道:“陵州的裁缝店,又不止这一家,我让小厮去探一下,多采几个版,逐一过目,遇到合心意的,再定下来,如何?” 陈紫楠低头一想,觉得这提议不错,于是绽出饱满的笑容。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了,竟然调~教出这么聪明能干的贴身丫环,以后就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就算出嫁了也一定要带过去,一辈子伺候自己,绝对不能让她成亲,伺候别的臭男人。 清芷看着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并没做过多的关注,听到外面似乎有脚步声,抬起头望过去,看到结香踏着小碎步,慢慢走近。 结香是王氏的贴身丫环,此刻王氏身患伤寒,不在桔园好生照顾,来这里做什么? 尽管心里有疑问,她还是迎上去,甜甜叫了一声:“结香姑姑。” 结香轻蔑瞥了她一眼,鼻子里轻哼一声,无视她走进屋内。 清芷也不在意,跟在她身后走进屋里。 陈紫楠见结香来了,稍微坐正一下身子,连起身都不曾,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不在阿娘身边,怎么过来了?” 陈紫楠的傲慢和无礼,在国丈府早就人尽皆知,真要和她计较,能把人气死。 所以结香只是稍稍作礼,清了清嗓子说道:“夫人让我给姑娘送一份拜贴。” “谁的帖子?” 她说着,打开拜帖,粗略的看了一眼,脸色突变,直接从卧榻上蹦了起来,激动的语无伦次。 “他,他要来,明天吗,怎么办,我……” 陈紫楠几乎要把拜帖揉成一团,清芷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到底是什么人要来,能让她激动成这样。 稍稍一想,清芷便有了眉目,皇后的寿辰在过去几天而已,马上就有皇子登门拜访,也太着急了吧,是哪个皇子呢? 019 誉之来访 陈紫楠转了两圈,走到清芷面前,喜形于色的说道:“清芷,明天我要怎么办?” 清芷从她手中抽过拜帖,瞟了一眼。 落款是:甫名。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如果没记错的哈,甫名是夜誉之的字。 明天要来的是夜誉之吗? 对于夜誉之,其实她没有多少好感,毕竟在皇后的寿宴上,她可是被逮个正着。 “明天我替姑娘画一个精致的妆容,再会客,如何?” 虽然那天在寿宴上,夜誉之似乎不太喜欢她,那是那又有什么所谓呢,反正有可能嫁给夜誉之的人,又不是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吃了她不成。 “等不及明天了,现在跟我去挑衣裳,还有定妆容。” 陈紫楠哪里有这个耐心,等到明天,她直接忽略还站在一旁的结香,拉起清芷,就进了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在铜镜前仔细端详直接的容貌,然后得意的抬起下巴,信心十足的说道:“定然是被我的美貌和才气吸引了。” “还用说吗,说不定早就被迷得团团转了。” 清芷笑着说,其实她不衷于谋算的时候,和普通的十六岁天真少女没两样。 “讨厌。” 陈紫楠羞红了脸,不一会儿又惆怅的托着下巴说道:“但是阿娘说,七皇子脾气暴躁,这要是对我不好,怎么办。” “先相处下来,又不是说马上就要嫁,姑娘,你想长远了。” 清芷说着,拿起梳妆台上的羊角梳,帮陈紫楠梳理着长发,弄个般螺髻,应该很衬她圆圆的脸。 “说的也是,哎呀,我现在的心,如同小鹿乱撞,七皇子长得英气逼人,但是说到容颜,九皇子才是最俊美的。” 陈紫楠托着脸,犯花痴的说着。 “是吗?” 对此,清芷倒没什么想法,那日虽然四位皇子都打了照面,可是她全副心思都放在揣摩他们的地位和关系,至于那张脸,根本就没认真看。 其实不看,也知道模样不会太差。 世代君王都爱美人,一代代子嗣的容颜,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虽然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但是清芷却不免担心起来,夜誉之的生母是贤妃,在宫中的地位不低,外戚的势力虽不比国丈府,但是兄长身居要职。这么一来,夜誉之成为质子的可能性,并不大。 如果真的发展到郎情妾意,她还要想办法抽刀断水呢。 陪着陈紫楠试了半天的衣裳,还有梳了无数种发髻,等到晚饭时候,清芷的手,早已酸胀不止。 只不过是见一个男人罢了,需这样在意么? 对于情窦还不曾初开的清芷来说,那是完全没法理解的事。 第二日一大早,她帮陈紫楠梳洗好以后,嘱咐采兰好好看着,千万不要惹怒主子。 因为陈紫楠要是紧张的话,就好像一直狂躁的野狸子,稍微碰一下都能炸起来,清芷自然是不在乎陈紫楠怎么炸,问题是炸起来的话,就会对身边的人,又打又骂。 在国丈府里,她还是很喜欢采兰的,所以不想她受到伤害。 然后她和管家平叔在大门外候着,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依旧不见人影。 看着平叔双手低垂于身前,如同古松一样,一动不动,她也不好走到一旁石阶上坐着等,毕竟夜誉之也是皇子,身份尊贵着呢。 “平叔,七皇子他,会不会不来了?” 又等了一会,清芷忍不住问道,再站下去,她这两条腿就要瘸了。 “清丫头,别胡说。” 平叔斥了一句,语气却很随和,因为国丈府上下都很喜欢清芷。 “可是,都快要过既定的时辰了。” 清芷嘟着嘴,仗着平叔疼爱,撒娇般的说着,和平时谨慎沉稳的模样大不相同。 这话才刚说完,前路拐角处,看见有人影朝着府门走来,好几个衣衫同色的小厮打头阵,六人抬着蓝顶奢华轿子徐徐走来,轿子两旁还有佩刀侍卫,轿子后面还有一辆不大的马车,那是拜访的随礼,同样也有随从跟着。 这浩浩荡荡的模样,还真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清芷撇了撇嘴,可还是要上前,微微低垂着脑袋,显示出一幅恭顺的样子。 平叔站在她身旁,等轿子听闻才走上前,双手作揖才说道:“小的在此恭候七皇子殿下,国丈爷已经在堂内等候。” “有劳了。” 夜誉之淡淡的回了一句,然后抬起头,迈开步子准备往里走,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清芷。 但是他没理会,继续走进去,清芷跟在他身后,约莫四五步的距离,一前一后直到入了堂厅。 国丈爷换了衣衫,坐在罗汉椅上,因为是私下小会,所以便显得有些随意,上了茶点以后,夜誉之也没了拘谨,幽默风趣的言语,时不时把国丈爷逗得哈哈大笑。 清芷站在一旁,她又不是伺候丫环,根本不需要做这种事,待在这里不过是王氏的意思,陈紫楠身份尊贵,岂能随意抛头露面,这种事,自然由她来做。 “难得七殿下来访,不如就留下吃个便饭吧,楠儿喜欢音律,要是能得到七殿下的指点,那就太好了。” 一顿唠嗑以后,总算是回到正题。 夜誉之来访,也正是因为陈紫楠,所以顺水人情就点头答应下来。 “清芷,把楠儿叫过来。” 国丈爷对站在一旁的清芷说了一句,然后又笑着道:“人老了便不中用,要去歇歇,七殿下自便。” “好。” 夜誉之微微点头,然后抿了一口茶,目光旋即落在清芷身上。 清芷不理会他,大步离开,恐怕陈紫楠早就在芍园等得猫爪儿挠心了。 其实今天的拜访,就是一场戏,所有人都知晓,却又不点破,这本来就是为了给俩适龄的男女牵红线的戏码,犹如一个华丽的戏台子,众人粉墨登场,你一言我一句的唱着,自以为醉了别人,感动了自己。 只有清芷,始终是那个冷眼看客,并不打算投身其中。 刚回芍园,她还没开口说话,陈紫楠便急不可耐的大步朝着堂厅走去,采兰脸色有些苍白,低着头跟在陈紫楠身后。 清芷略微蹙了一下眉心,伸手拉住采兰,然后撸起她的衣袖,赫然可见青紫斑斑。 “不是说了姑娘紧张的时候,别惹她么?” 清芷放下衣袖,看着采兰说了一句。 020 不经脑子(加更求推荐票) 采兰低着头,一声不吭。 做奴婢的,命都不是自己的,被主子打骂几句,还能抱怨不成? “很痛吧。” 清芷小声的说着,然后对她使了一个眼色道:“这里不用你了,找个地方先歇着。” 好好的一块肉,被掐到乌青,怎么可能不痛。 采兰听了,抬起头,眼底还带着泪花。 “可是清姐姐,只有你一个人,要是姑娘又疯起来,你怎么办?” “我还需要让人担心吗?” 清芷从容一笑,不和采兰多说,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陈紫楠,她的确是不需要别人担心,因为别人也没法为她分担。 陈紫楠快走进堂厅的时候,放缓了脚步,摆出一副纤纤女子的模样,走到夜誉之面前,压胯作礼,捏着嗓子说道:“见过七殿下。” “楠妹妹好。” 夜誉之也站起来,稍作还礼,两人便各自坐下。 兴许是男女有别,所以陈紫楠挑了一个较远的椅子坐下,低着头,一副娇羞娘子的模样。 好歹也是官家女,再怎么任性,这种教养也不会缺。 “楠妹妹,许久不见了。” 夜誉之先打破僵局,笑着说道。 “很多年了,我九岁以后,就没再进宫和哥哥们玩。” 陈紫楠说着,抬起头看着夜誉之,露出一个自以为最美的笑容。 皇后和陈家坤一母同胞,所以严格算来皇后只有陈紫楠这一个嫡亲侄女,自幼就很是偏爱,经常召进宫里玩耍;那时候皇子们也还小,多了一个小妹妹,自然一起玩。 随着年纪渐长,皇子们不能再随意进出宫闱,大都自立府邸,陈紫楠也要收敛心性当一个大家闺秀,渐渐的就疏离了。 “不知不觉,楠妹妹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 夜誉之还是笑着说,虽然语气和善,但是到底带着一丝丝的疏离。 那么多年不见,忽然间上门拜访,还要装作一副熟络亲昵的样子,而且以后还有可能是和自己携手一生的妻子,想想都觉得无奈。 若非是为了上一层不成为质子的保险,这种身不由己的事,他才不会做。 清芷站在陈紫楠身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酸腐溜溜的对话,果然不合她的胃口,但是又不能走开,只好耐着心思。 又聊了一阵,两人都放下生疏,连笑容都没那么生硬。 陈紫楠这人,稍微相熟一点,就没分寸,先是不顾形象的大笑一番,然后眨眨眼说道:“誉哥哥真会逗人,一点都不像别人说的那样,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挥拳头打人。” 刚才清芷还漫不经心,可是现在被陈紫楠的一句话,呛得冷汗直下。 “是吗,竟有人如此诋毁我,真想知道是谁。” 夜誉之虽然面带笑容,但是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他语气里的冷冽。 敢在背后嚼皇子的舌根,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是陈紫楠并没有什么脑子。 “清芷和我说的,她在阿娘……清芷说的。” 就算少了一根筋,也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她刚说出来就知道惹事了,自然要找个替死鬼。 “是吗?” 夜誉之抬起头,看着清芷,脸上的笑意带着丝丝的凌厉。 清芷和他四目相对,然后低下头。 算了,反正一开始在夜誉之那里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现在顶多就是再泼几勺墨水罢了,她是陈紫楠的近婢,看在陈紫楠的份上,不会当场就把她杖毙了吧。 “没想到我竟然给人留下这种印象,真令我意外啊。” 夜誉之又是一笑,然后站起来看着陈紫楠说道:“国丈爷留我晚膳,我先去安置随从。” “那誉哥哥先忙。” 陈紫楠看着夜誉之离开后,形喜于色马上浮现在脸上,她搓着手站起来喃喃说道:“晚膳要穿什么,那件荷叶青的襦裙怎么样,会不会太净色?” “都可以。” 清芷无心理会她,淡淡的回了一句,她现在关心的,是夜誉之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拖出去杖毙,如果夜誉之真的这样说,她敢说国丈府上下的主子们,绝对不会为她忤逆七皇子。 兴许是察觉到她的淡漠,陈紫楠抬起头,用略低抱歉的语气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呀,清芷,我总不能说这是阿娘说的吧,反正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奴婢,誉哥哥只当你不懂事,不会太怪你的。” “我知道。” 清芷回了一句,一句淡漠。 陈紫楠是主,她是仆,就算陈紫楠有心坑她,她也不能怎么样。 况且夜誉之脾气暴躁之类的话,的确是她从中作梗胡说的,因此这个锅,背得不冤屈。 “那我穿荷叶青那件襦裙,怎么样?” “挺好。” “清芷!” 陈紫楠气急的嚷了一句,她都道歉了,还要怎么着。 清芷这才抬起眼帘,娓娓说道:“虽然颜色比较素净,但是那件襦裙是半月前才新裁的,再者七殿下平日里自然是看多了美娇娥,忽然间看到姑娘你这般空灵,肯定会心生向往。” “什么话,由你嘴里说出来,都好听。” 陈紫楠这才美滋滋的笑了起来,那天在皇后的寿宴上,除了她还有不少官女子,但是今天不同,今天只有她,她一定要把夜誉之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 晚膳的时候,清芷借口没有伺候左右。 以免陈紫楠又哪句话没经过大脑,她就真的要被咔嚓了。 所以晚宴上,国丈爷、老夫人、陈家坤、陈紫楠和陈梓铭五人,再加上夜誉之,都聊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喜儿闲来无事,就喜欢待在清芷身边,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愿离开。 她拿着药油,擦拭着采兰的胳膊。 “很痛吧,肯定很痛,我看着都痛死了。” 喜儿一边擦一边皱着眉头,然后抬起头,看着坐在一旁的清芷,忍了忍,到嘴的话,给咽到肚子里去。 她是杂役丫环,平时在后院跟着嬷嬷姑姑做一些琐碎的事,简而言之就是无主的奴婢,谁都能使唤,谁都能打骂,还无处声冤。 主子都没有,伸冤给谁听。 所以从前喜儿便很羡慕那些有主的丫环,可是现在看到采兰这模样,她是一点都不羡慕了。 倒是开始担心,还在陈紫楠身边伺候的清芷,要是也被楠姑娘欺负怎么办。 021 被讨厌了 “有了喜儿帮我擦药,就不痛了。” 采兰笑着说,她性格恬静,像个小媳妇似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芍园的丫环里,陈紫楠最喜欢打骂她。 看来气场弱的人,到哪都会吸引施暴者。 “是吗,我那么厉害吗?” 喜儿咧开嘴,笑得很开心,然后抬起头,对上清芷含笑的眼睛,越发的欢愉起来。 “嗯,喜儿最厉害了。” 采兰笑着点头,然后压低声音,带些小狡黠说道:“今天厨房做了很多糕点,待会我拿点给你。” “真的吗,谢谢采兰姐姐。” 喜儿欣喜叫到,她最喜欢吃了,吃美食是她努力工作的动力。 清芷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笑聊,站起来说道:“晚膳也差不多结束了,我先走了。” “清姐姐。” 喜儿见她要走,连忙喊了一句,圆圆的小脸满满的都是担忧。 “嗯?” 清芷顿住脚步,看着喜儿,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 “你要小心啊,我觉得,楠姑娘就是一个疯子。” 喜儿涨红了脸,在国丈府,她最喜欢的人就是清芷了,要是清芷受了什么伤害,她比谁都难过。 虽然知道这话是担心她,但是清芷脸上却不见一丝笑意,反而变得凌厉起来。 “若是下次,我再在你的嘴里,听到这种言语,就不是简单的警告。” 说完以后,她不理会涨红脸的喜儿,转身离开。 身为一个贱籍丫环,在国丈府里原本就如履薄冰,况且她还要顶着贱籍丫环的身份,算计所有人,更是一步错,就坠入万丈深渊。 单单是过好每一天,都几乎要花光她所有的力气。 实在是不想再去一个个的教那些丫头们,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真想作死的,就作呗。 她是打心里疼爱如同白纸一般的喜儿,才会做出警告。 这小笨蛋丫头,再这样口无遮拦,哪天惹了脾气急躁的主,就有苦头吃了。 刚回到堂厅,她顺手接过其他丫环手中的果盘,捧在手里走进去,放在夜誉之手旁的茶几上,虽然没有刻意去看,也能察觉到夜誉之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会。 无端端被人在背后恶意揣度一番,很难若无其事吧。 她放下的果盘,夜誉之并没有动,而是抬起头,看着国丈爷也陈家坤说道:“已叨扰略久,不敢再误诸位休息,甫名先行离开。” 来国丈府做客,也有几个时辰了,如今什么关系都没确定下来,留久了,自然就招人口舌了。 所以礼到即止,他不想多做停留。 听闻他说要走,陈紫楠马上抬起头,可是又不能说什么。 女孩子呀,到底还是要保持矜持。 “殿下也累了,是该早些歇息,我命人送殿下出去。” 陈家坤站起来,眼底都是笑意,他对这文质彬彬的未来女婿,甚是满意。 陈紫楠是女眷,自然不能出门相送,但是又不想让夜誉之觉得她一点心思都没有,于是招手让清芷过来,低声说道:“你帮我去送送誉哥哥,然后顺带说一些我的好话,懂吗?” “是。” 清芷虽然点头,可是打心底不愿意。 明知道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早就黑如墨汁,她凑上去做什么。 只是身为丫环,没资格说不。 她跟在夜誉之的身后,一直来到府门前才停下来。 夜誉之和陈家坤等人略略客气了一番,就准备上轿子,清芷上前几步,仰起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殿下今天来访,姑娘很开心。” “那你开心吗?” 夜誉之低头看着她,尽管清芷长得高挑,但还是十六岁的丫头,比起已成年的夜誉之,矮了将近一个头。 “主子开心,就是我们的开心。” 清芷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用最万全的答案来回答。 “我今天好好的想了一下,似乎也没有在什么地方开罪了你,不知道那句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挥拳打人,从何人来。” 糟了,兴师问罪了。 她觉得风水轮流转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算计别人多了,总有被石头砸脚的那一天。 “胡话而已,望殿下别当真。” 清芷压低头,小声的说着。 但是她并不害怕。 夜誉之如果真的有心迁怒于她,一句话的事儿,不需要拖到现在。 “楠妹妹率性纯良,却有你这么一个莲蓬心眼的奴婢,真是太可怕了。” 夜誉之的语气有些嫌恶,在他看来,清芷不仅好吃懒做爱偷懒,还秉性恶劣,兼不知悔改。 “让殿下讨厌,真是见笑了。” 清芷淡淡的说着,也不为自己辩解,她实在是不需要有人喜欢。 “你这丫头!” 夜誉之被她这无所谓的语气呛到,不等他继续说,身后响起了声音。 “七哥,你在这里啊。” 是夜锦容的声音,他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便服,腰间是素白的腰带,仅佩一枚玉袂,身后也只有一随从,怎么看都没有皇子的架势。 夜誉之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四哥请我们喝酒,在你府上没找到人,下人说来这了,四哥让我来撵你过去。” 夜锦容说完,看了站在一旁的清芷一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四皇子让九皇子过来撵着七皇子一同喝酒,看来几兄弟的关系不错。 真是意外啊。 兄友弟爱本是好事,但是对清芷来说,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四分五裂的兄弟比团结友爱的兄弟,更加难以挑唆。 “九殿下。” 她来不及思考,抬起头叫住夜锦容。 夜锦容顿住脚步,侧身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完全转过身来,可以看得出来,夜锦容对一个奴婢,根本没上心。 “那日在钦安殿,多谢。” 不管怎么样,受人恩惠,最起码的道谢还是要有的。 夜锦容又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清芷也不纠结,该道谢的道谢,该算计的算计,毫不含糊。 夜誉之也不坐轿子,挥手让轿夫先回去,徒步跟在夜锦容身旁,只带一个随从。 “刚才,那个丫环,对你道谢?” 夜誉之奇怪的问道,一个自己嫌恶的人,竟然会说出多谢二字,实在是有些违和。 “我给了她一块手帕。” 夜锦容简单的回了一句,相比起其他人,他算得上是沉默寡言。 “为什么?” 夜誉之笑了起来,他记得这个九弟,不是为美~色垂涎的人。 022 心思杂多 夜锦容想了一下,才说道:“是于熠让我做的。” 他那样的人,别说纳侧妃,连找个暖床的女人的心思都没有。 所以几兄弟私底下找酒喝的时候,都会拿这种事嗤笑一番。 夜锦容还是不以为然,以事业未立,何以言家为由推托,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过问了。 “八弟让你拿手帕给那坏心丫环做什么?” 在夜誉之的心里,坏心丫环已经是清芷的代名词了。 “你问他。” 夜锦容连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气得夜誉之在一旁直喊他呆子。 比起那边厢喝酒兴起,清芷这边就不算太舒坦。 因为陈紫楠拉着她,已经说了大半个时辰,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小姑娘家的心思表露无遗。 “清芷,你有没有在听。” 陈紫楠忽然间抬起头,大声嚷道。 “姑娘那么快就定下心思,是不是太可惜了?” 让一个情窦未开的人去听另外一个人的情意绵绵,想提起兴趣是很困难的事,所以清芷只能找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什么意思?” 陈紫楠看着她,有些不愉快的问道。 “刚才我送七皇子出去的时候,见到九皇子,说是四皇子邀请他们去喝酒。” “嗯。” 陈紫楠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她吃不准清芷想说什么,只能应一声。 “姑娘是忘了还有质子的事情吧,你那么快就郎情妾意,万一被选成质子,难道你也要跟着去他国做阶下囚吗?” “爹爹和阿娘不会让我去的,还有姑姑,她也不会答应。” 陈紫楠“蹭”的一下,炸毛起来。 清芷也不怕她,继续说道:“能做主这事的,除了皇上,谁都不算数;多几个选择,也不是坏事。” “那……那,九皇子也不错啊。” 陈紫楠压低了脑袋,红着脸说。 清芷想了一下,夜锦容的生母不过是婕妤,不管是宫中还是朝中都没有多大的势力,的确比夜誉之,更有可能。 “那倒可以试着相处。” 清芷说完,笑了笑,看了一下窗外的明月,站起来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吧。” 见清芷准备离开,陈紫楠是咬了又咬嘴唇,小小声说道:“若是以我的名义,邀九皇子游赏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话让清芷惊讶不小。 刚刚才话唠了大半时辰夜誉之的好,大有今生不嫁夜誉之不罢休的劲头,可是她才一句话的点拨,马上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刚才的绵绵情话,仿佛都不是出自陈紫楠的嘴。 “应该不会。” 清芷想了想,才做了这个回答,然后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皇后有意撮合,唯一的亲侄女,到底还是想她一生富足,能嫁给巩固陈家和后·宫地位的皇子,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不做强求。 这一点,身为侄女的陈紫楠,竟然没有清芷看得明白。 只要不是太过分,只是以陈紫楠的名义,邀约出来游赏,并没有多大问题。 等清芷回到倒座,准备打盆水洗洗脸睡觉,看到喜儿坐在老桂花树下,瘦小的身子要是不仔细看,根本没有察觉这里有个人影。 “夜里凉,不去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虽然才八月,但是西梁地处北方,陵州又更是靠北,夜里已经很凉了。 喜儿抬起头,眼角还带着泪花,见清芷回来了,腾地站起来直接扑到她的怀中,像个小猫似的把脸蹭来蹭去。 “喜儿知道错了,清姐姐不要再生喜儿的气。” 看来她对喜儿的那句重话,喜儿一直都记着,心惊胆颤的在这里等她回来。 这样一个小丫头,清芷怎么能对她弃之不顾呢。 “别哭了,要是哭肿了眼睛,明天常嬷嬷得骂你。” 清芷拍着她的头,笑着轻声说道。 这世上,她孑然一人,没有爹娘,没有兄弟姐妹,拼尽全力活下去,不过是为了一件一定要做的事,除此之外谁都不在乎。 至少,从前她是这样想的。 但是看到喜儿,总是粘着她,像个小妹妹似的。 她便觉得,这世上,也许还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只要清姐姐不生气,常嬷嬷骂也不怕。” 喜儿破涕为笑,眼角还挂着泪珠,但是只要清芷不生她的气,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常嬷嬷骂不怕,那么梅姑姑骂呢?” 清芷逗笑的问了一句,喜儿扁了扁嘴,其实她还是挺怕梅姑姑的,瘦俏的脸,高高的颧骨,薄薄的嘴唇,一双吊俏眼,瞪起人来特别可怕。 “梅姑姑特别凶。” 喜儿把嘴·巴翘的老高,对于梅姑姑,她是真的害怕。 “好了,你又不经常去榕园,见不到梅姑姑的。” 榕园是老夫人的庭院,而梅姑姑这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但是,只要有清姐姐在我身边,就算是梅姑姑,我也不怕。” 喜儿单纯笑着,在这暗涌沉礁的国丈府,还能这般剔透,实在是很难得。 喜儿是孤儿,多年前常嬷嬷外出的时候在路边捡到,心念可怜,就抱回来养着,稍微长大一点,就成了国丈府的杂役丫环。 因此为人没有什么算计心思,在各房主子眼里就是一个不开化的笨蛋,加上常嬷嬷也不愿她去伺候其他主子,于是长至十二岁,还没跟主子。 常嬷嬷想着,再过几年,就给喜儿找个憨厚的男子,平凡安稳的过完一生,便足以。 “夜了,去睡吧。” 清芷用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忙活了一天,她也累了。 “好,我要和清姐姐睡。” 喜儿依旧扑着她,丝毫没有放开的迹象。 八月初就有早棉花收成,虽然后院女眷每月都会有布匹支出,但是女眷丫环多的地方,都喜欢自己做点女红。 所以当早棉花送到国丈府的时候,清芷就让人扛了好几麻袋,堆放在桔园角落里,招呼采兰和千萍,还有喜儿、幼翠等,都围在一起摘棉花籽。 就算是成熟的棉花,也带有水分,所以摘了棉花籽以后,还需要铺开晾晒,一直塞到秋末冻初,就可以用来做过冬的被褥和棉袄、披肩等。 每到这个时候,清芷比谁都在意棉花的摘籽和晾晒,因为她特别怕冷,稍微秋风起,就会手脚冰凉,整夜整夜用厚厚的被褥捂着,也暖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既然无药可医,那么为自己做一床厚被褥,也不过分。 023 好欺负吗? “今年的棉花可好看了,雪白雪白的。” 幼翠一边说着,一边摘着棉花籽,丢到一旁的竹篓去。 因为清芷说,棉花籽也要留着,晒干以后,来年还给棉农。 “要是能讨些过来,做一件袄子就好了。” 比起喜儿,幼翠的心思多一点,所以她说完以后,故意看了清芷一眼,这话明摆着就是说给清芷听。 清芷哪里听不懂。 但是她不喜欢被人算计,如果幼翠真的想要,她给点旁人也看不出来。 但是现在,她一根棉丝都不会给。 幼翠说了几句,见清芷没有反应,只好撇撇嘴,继续低头摘着棉花籽。她只是杂役丫环,身份低微,这些都是陈紫楠的东西,如果没有许可,她连拿的胆子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清芷抬头一看,蕊儿着急的走了过来。 蕊儿是郑氏的贴身丫环,因为郑氏在府上地位不高,所以蕊儿很少走动,更别说来这里。 “清芷,三夫人让你过去。” 说完,蕊儿站在一旁,两只眼睛直直勾着她。 清芷抬起头回看着蕊儿,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减缓。 今天这是怎么了,所有人都把支使她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蕊儿姐姐好,今天刚送了一些棉花过来,我们都赶忙着摘籽晾晒,给姑娘做袄子和被褥,恐怕要晚一点。” 清芷脸上依旧是恬淡的笑容,手里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 “要多久。” 蕊儿看了一眼,四五袋的棉花,用黄麻袋装着,里面压得结结实实,少说也有上百斤一袋。 “大伙儿都是身居事的人,稍稍得空才帮忙,兴许要几天的时间。” 清芷依旧声音平淡的说着,坐在椅子上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谁等得了几天,三夫人找你找得急,马上跟我来。” 蕊儿一番白眼,平日里在后院被其他房的主子们那里受了不少气,如今还要受一个丫环的气吗? 听到蕊儿这么说,清芷放下手中的棉花,抬起头,对着蕊儿一笑,缓缓说道:“这些棉花,都是姑娘要用的,蕊儿姐姐急着要人,清芷自然跟着走一趟;但是请蕊儿姐姐先到屋里和姑娘说一声,要是待会姑娘出来,发现我不在,以为我犯懒,要教训我,岂不是太委屈?” 清芷的话,不无道理。 她是陈紫楠的贴身丫环,不是谁都能使唤的杂役丫环。 如果想要人,的确要和主子说一声。 但是陈紫楠的脾性,国丈府里谁不知道,要是凑巧碰上她心情不好,掉一身皮都未必能完事。 蕊儿抬头看了一眼屋里,胆怯的神情一览无遗。 郑氏在府内身份地位,一个正妻甚至连姨娘的地位都不如,如果她惹恼了陈紫楠,肯定无人为她求情。 “我先回去和三夫人说说,再看如何。” 蕊儿说完,转身离开。 清芷看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继续做下摘棉花籽。 “那人真讨厌,怎么这般和清姐姐说话。” 喜儿歪着脑袋,恨恨的啐了一口,这居高临下的语气,就连喜儿都看出来了,其他人更别说。 “兴许是很着急的事。” 清芷不想她们私底下过多谈论这些事情,大家都是在一个府上生活的,人心隔着肚皮,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这些话会从谁的嘴里说出去;所以这些年来,她不主动去谈论别人,也不希望身边的人凑合进去。 “嗯。” 喜儿极其不情愿的点点头,昨天才出口不慎惹了清芷生气,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乱说话。 其实郑氏这么急着来找她,大概也就只有那件事。 清芷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心善的人,既然郑氏拒绝了她一次,现在又想求她,自然要付出一点代价。 果然又过了十来分钟,清芷和采兰教着她们如何把棉花铺开晾晒,蕊儿又来了。 比起刚才的趾高气扬,理所当然,这次她显得有些低调。 先是走到清芷面前,脸上露出笑意,才缓缓说道:“清芷,三夫人的事,真的很急,你如果能抽身出来随我走一趟,那蕊儿先在这里谢过了。” 也许回去被郑氏教训了一通,的确知道了什么叫做有求于人的态度。 只是清芷觉得自己除了心不善以外,还有些记仇,这样才能让那些人知道,别随便在她面前撒泼,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蕊儿姐姐这么说就礼重了,我也很想随着走一趟,只是姑娘的脾气,大家都很清楚,蕊儿姐姐还是和姑娘说一声吧。” 清芷不为所动,站在原地看着蕊儿。 若是蕊儿敢走进屋里,刚才就进去了,根本不需要再来回折一次。 她看着里屋,心里怵了一下,只要用央求的语气对清芷说道:“好妹妹,你就随我走一趟啊,三夫人那边都焦头烂额了,如今已经初四,离中秋宴也就十天的光景,可是所有事都还没开始呢。” “这么严重啊。” 清芷说了一句,但是语气却听不出任何焦急的感觉。 就好像别人对她打招呼,然后顺口回一句似的。 “所以你就随我走一趟吧,都说你聪颖,定能帮三夫人解决难题。” 蕊儿虽然对其他人的态度不好,但是却对郑氏一片赤诚,只对郑氏一人好。 “不行呢。” 清芷淡淡一笑,给人薄凉的感觉。 “还是和姑娘说一声吧。” 蕊儿知道单靠劝,是劝不动的,但是她这样的身份,又如何能走进屋里,和陈紫楠提出这样的要求。 看出了她极端的无奈,清芷也不愿做的太绝。 “既然你不想进去,那就让三夫人来这里一趟吧。” 要怎么做,才能让对方感激呢,不是一昧的满足对方的要求,而是开始置之不理,把对方逼近绝路,然后再伸出援手,这样才会让对方有感激的想法。 “三夫人怎么会亲自来一趟?” 蕊儿皱了一下眉头,郑氏算是陈紫楠的长辈,哪有长辈到晚辈庭院来。 可是让陈紫楠过去,陈紫楠会愿意过去吗? “蕊儿姐姐只管回去复命就是了,其余的事,交给我吧。” 清芷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肘,右手托着下巴,脸上的笑,越发的沉淀起来。 区区中秋宴,在她看来只不过是挥手一就的事情,怎么到了郑氏那里,就变成焦头烂额了,就这样的能耐,想要和周氏斗,真是太弱了。 若是想要帮她,肯定要付出很多心力。 024 借人一用(青云加更) “三夫人找的这么急,会是什么事啊?” 采兰等蕊儿离开以后,才略带不满的说着。 采兰和喜儿对清芷都有一种感情,那就叫做看不得别人使唤清芷干活。 “中秋宴的事吧。” 清芷说着,挥了挥手,让大家休息一下,活就那么多,急也急不来。 又过了十多分钟,郑氏匆匆走来,蕊儿跟在她的身后。 今天郑氏又换了一件新衣裳,逶迤拖地的碧霞罗,绣着大团大团的牡丹,看起来很雍容华贵,只是郑氏太瘦,撑不起这种气场。 反正郑氏的娘家势力不小,嫁妆也颇为丰盈,所以有钱折腾新衣裳。 除了没有孩子,得不到婆家重视以外,郑氏其实不缺什么。 但是在国丈府,没有孩子,就等于什么都没有。 “清芷。” 郑氏站在她的面前,叫了一声。 清芷压胯微微作礼,笑着问道:“三夫人有何事,找清芷找的这么着急?” “进屋说吧。” 郑氏也许真的等不及了,说着就往里屋走去,清芷也跟着一同走进去。王氏在几天前说过,要郑氏和陈紫楠两人合力完成中秋宴的所有工序。 所以现在郑氏过来,也算不上唐突。 陈紫楠刚刚午睡醒来,还带着一些起床气,就看到郑氏来了,难免有些厌恶,也不作礼叫人,而是坐在一旁,喝了一口凉水醒神,才说道:“三婶婶过来,有什么事?” “我想借清芷用一下。” “呵呵,三婶婶这是什么话,苍园贫瘠到这般地步了吗,竟然到我院子里借人?” 陈紫楠不耐烦的抬起眼帘,看了郑氏一眼,因为生不出孩子,所以没有地位,别说其他房的主子,就连府上的奴仆,都看不起她。 更别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陈紫楠。 叫一声三婶婶,不是敬重,只不过是顺口而已。 郑氏不好发作,但是这事原本就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凭啥要她一个人焦头烂额,这个骄纵小姐却睡得舒坦? “楠姐儿莫不是忘了,姐姐让我们两人合力操持中秋宴吗,如今已经初四了,别说纳礼还礼,就连当晚的菜肴用料都还没买,当时候出了洋相,你我都有责。” 郑氏努力克制着脾气,用柔柔的声音说着。 其实王氏说让陈紫楠也参与进来,不过是给她一个试炼罢了,就算她什么都不做,王氏也不会有一句话的责怪。她故意说得严重,只是想陈紫楠把清芷借给她而已。 陈紫楠眨了眨眼睛,她已经把这件事忘在九霄之外了。 虽然从来不曾做过,但是一听知道是吃力不讨好的破事。 “三婶婶一个人做不行吗?” 陈紫楠放下茶杯,皱着眉头问道。 “楠姐儿太看得起我了吧。” 郑氏气得冒烟,可是却还要陪着笑脸说道。 她可以不把陈紫楠放在眼里,可是把陈紫楠当明珠疼爱的陈家胜、王氏、国丈爷和老夫人等,她却不能不放在眼里。 “就当做我看得起三婶婶吧,中秋宴的事,我是真不想做,实在不行,就告到阿娘那里去吧。” 陈紫楠的起床气还没散去,所以说话极其难听。 郑氏是忍了又忍,就差没抡起一旁的花瓶狠狠往陈紫楠那张圆脸砸过去。 “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 郑氏有些破罐子破摔,她在国丈府的地位原本就不高,下人们多少有些瞧不起她,加上她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有十天的时间,等着挨骂吧。 “我怎么知道三婶婶怎么办。” 陈紫楠白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招了招清芷说道:“我睡的好累,扶我去院子转转,今天棉花送来了?” 清芷走上前,答道:“饷午过后,平叔让人送了几麻袋过来,我让采兰千萍等拾掇着,要是不够再要些。” “今年我想给爹爹阿娘都做一身袄子,让平叔多送些过来。” 陈紫楠说着站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走。 她不想做的事,还有谁能逼她不成。 清芷跟在她的身后,准备一同出去。 郑氏见状,情急之下抓住了清芷的衣袖,眼底的无助一览无遗。 这情景也让人可笑,郑氏都一把年纪了,却向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一倍不止的丫头求助。 都是可怜人啊…… 清芷用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止住脚步。 “姑娘,不如再听一会吧。” 陈紫楠转过脸,皱起眉心看着清芷,她不喜欢被人忤逆,就算是清芷也不行。 “你聋了,没听到我说要出去走走吗?” “只是一会,不会耽误时间的,况且现在外面太阳余热还没散去,等过一会再去,会更加凉快。” 陈紫楠听了,看着清芷,脸色乌青难看,清芷这是在替郑氏说话,她怎么会听不出呢。 “清芷,你要搞清楚,你是谁的奴婢!” “姑娘,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清芷不怕她生气,陈紫楠这样的人,容易生气,也容易消气,只要抓住她的心思,想要制服不是难事。 “哼。” 陈紫楠鼻子里哼一声,不过真的没有继续往外走。 其实被清芷伺候这快十年的时间里,她早就形成了依赖的习惯,只要有清芷在,她连脑子都不愿意多转两下。 “姑娘和三夫人共同完成中秋宴事项,这是夫人早先交待下来的,如果三夫人没有按时完成,姑娘你也有一半的责任。” “阿娘不会骂我的。” 陈紫楠大声说道,她活了十六年,从来没有人敢骂她。 “我知道夫人不会骂你,但是国丈府过宴,可不是关起门来自己过,朝廷官员的送礼时常来往,要是搞砸了,难免有些多嘴的人在背后嘀咕。而且七皇子和九皇子也都参政议事,以后姑娘可是要入主皇子府当主母的,要是被人在背后说,你连一个宴会都做不好,也许会在皇子心目中减分。” 想要控制一个人,就要从她的软肋下手。 清芷太清楚陈紫楠的软肋,一戳就中。 陈紫楠被说得咬紧嘴唇,却依旧还是不想做,府上各房主子,还有来往宾客,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缭乱。 她不想做,也不会做。 “我……还是不要。” “楠姐儿要是不想,那就把清芷借给我,日后中秋宴留下夸口,清芷是你的奴婢,那就是你的功劳。” 郑氏在一旁急忙说着。 清芷微微垂下眼帘,果然不管在谁的眼里,她都不过是附属的奴婢而已。 025 分头行事 陈紫楠看了看郑氏,又看了看清芷,似乎在做着抉择。 她已经习惯了时刻有清芷的伺候,但是她更加不愿意去干活。 “下午吧,每天的下午,我把清芷借给你,但是如果事儿还是办不好,到时候我就不客气了。” 陈紫楠说完,气呼呼的看了清芷一眼,然后大踏步走出闺房。 桔园的丫环,是最多的,除了贴身的清芷,还有采兰和千萍,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打扫院子,收拾里屋,搬东西干粗活的小丫环。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伺候她的人,比宫闱里不受宠的妃子还多。 因此,把清芷借出去,也误不了她多少事。 看着陈紫楠离开,清芷才转过身,看着郑氏,微微一笑道:“三夫人向姑娘借我,是有什么要急的事吗?” 郑氏看着清芷,微微一怔,才回过神来。 虽说清芷只是一个丫环,可是她为人处世,说话方面,根本没法让人觉得她只是一个丫环。 甚至郑氏还想过,如果清芷生在官家,那还得了。 想到这里,郑氏便有些可惜清芷这卑微的出身,又庆幸她卑微的身份。 “还不是中秋宴的事,那群杀千刀的奴才们,竟敢不听我的话,交待下去的事,这也不会那也不懂,银子是花了不少,可是买回来的东西,那叫什么货色;而且公然和我叫板,其实这些我都知道,是周映菱那贱~人在背后捣鬼,见不得我好……” 郑氏叨叨絮絮的说着,一张嘴就好像倒豆子似的,哗啦啦直接往外蹦。 清芷暗地里舒了一口气,其实她特别怕那些啰嗦的人,就好像苍蝇一样,在她的耳边飞来飞去,又不能拍死,也赶不走。 “三夫人,咱们还是到苍园,从长计议吧。” 她打断郑氏的话,再这么唠叨下去,恐怕就没法思考。 “……好。” 郑氏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清芷的气场,算不上强大,但是总能让人听从她的话。 来到苍园,清芷坐在雕花椅子上,耐着性子听郑氏唠叨完,总算是知道怎么回事。 虽然王氏把所有的权力都下放给她,但是郑氏不是那种能端得起架势的人,然后周氏又暗中买通了府上的丫环奴仆,故意处处和她作对。她苦于无法,去找陈家胜,但是陈家胜却对她口出恶言,根本不想看到她,去找王氏,王氏身体还没痊愈,不但没有帮忙,还责怪她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至于国丈爷和老夫人,更是不敢叨扰。 思来想去,只好回来找清芷。 “中秋宴事项,三夫人都做好了哪几样?” 清芷听完以后,看着郑氏,问了一句。 “一样未做。” 郑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她也曾努力过,但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这世上不是每件事,只要努力就能成功。 “呼——” 清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她再怎么能干,也是肉身之躯,整个国丈府那么大,只有十天的时间,当真要她不眠不休吗? “怎么了,办不到吗?” 郑氏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问道,如果连清芷都做不到,那么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得了她。 “时间是有些紧迫,但是没关系的,只是这件事办成以后,三夫人是不是就欠我一个人情呢?” 从六岁那年开始,她的一生就是用来算计的,已经没有剩余力气做一个好人。 白干活的事,她从来不做。 郑氏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只要能办好,什么都行,所以她连想都没想直接就点头。 反正只不过是答应一个奴婢而已,事成以后,她矢口否认谁能奈她何。 但是郑氏显然还不清楚,清芷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 “只要你办好了,别说一个,几个都行。” “时间紧迫,咱们分头行事吧,三夫人你对官员比较熟悉,纳礼还礼的事,就由你来办;而府上菜肴购置还有宴席摆设以及当日丫环小厮的编排,就由我来吧。” 清芷说着,站起来,看着郑氏说道:“购置的银子,让蕊儿姐姐拿给我吧。” “蕊儿。” 有了清芷,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似的,郑氏对蕊儿使了一句,蕊儿不敢怠慢,把预备购置银子拿出来,足足一大木箱子。 侯府办宴,向来不差钱。 “那我先忙去了。” 清芷也不扭捏,接过木箱子,转身往外走去。 她第一个去找的人,是管家平叔。 管理下人,有时候去找主子效果反而没有下人的管教头头有用。 丫环小厮不听话了,告到国丈爷那里去,很有可能事情非但没办好,还落得一个管教不善的骂名;但是拜托管教头头去做,效果就会很明显。 “平叔。” 清芷敲开平叔的门,脚还没踏进去,就先把头探进去,笑着说道:“我给你带了两坛上好的花雕。” 平叔见她来了,眯着眼睛笑吟吟的点头。 “清丫头竟然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清芷一边说着,一边把花雕酒放在木桌上,脸上明亮的笑意,和刚才在苍园薄凉的笑意,简直判若两人。 “两坛花雕就打发我,清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 平叔也算是看着她长大,两人像爷孙似的,说话自然就少了不必要的疏礼。 “平叔珍藏了那么多好酒,我这顶多就只是雕虫小技,哪敢在你面前献丑。” 清芷顺势就坐下来,平叔是国丈府的管家,平日里大官登门拜访,多少都要看他的脸色,而他给人的感觉,也是那种严肃刻板的形象;但是在清芷面前,却像慈祥的老爷爷。 “说吧,小清丫头,遇到什么难事了?” 平叔知道清芷在陈紫楠那里当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只要能帮的,他都尽量去帮。 清芷喝着茶,抬起眼帘,俏皮的眨了眨,然后假装郁闷的答道:“平叔觉得清儿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只有麻烦才会点击平叔吗?” “是呀。” 平叔用力点着头,然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在平叔看来,清芷就是一个开心果,清闲之余,还能逗逗乐。 “好吧,既然平叔这样说,我还真有事要拜托你。” 清芷稍稍正色,看着平叔说道:“中秋宴的事,你也知道吧,今年不是夫人操持,而是换成了三夫人,处事上,她还稚嫩一些,和其他房有些摩擦,导致丫环奴仆都不听她的话,眼看着就快到中秋了,却什么事都没开始准备。” 026 笑脸背后 平叔听了,轻微皱起眉头。 他管着国丈府大小事务,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很清楚。 而郑氏的困境,他也知道。 只是知道归知道,帮不帮忙,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怎么管起其他房的事了?” 平叔看着她,奇怪的问道。 “夫人让三夫人和姑娘两人合力,一起办好中秋宴。” “合计着,事情都推给你一个人了?” 平叔无奈的耸了耸肩膀,陈紫楠是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也就清芷这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人,才能在她身边伺候那么多年,也没惹出什么事。 “也就是顺手罢了。” 清芷淡然一笑,她从来不和别人诉苦,自己有多难,有多不容易。 但是她不说,不代表没人心疼。 平叔伸手按在她的头上,有些难过的说道:“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都说苦尽甘来,也不知道你的好日子什么时候才到。” “平叔帮我管管那些不听话的丫头小厮,就是苦尽甘来了。” “你这样闷头干活,要吃大亏咯。” 平叔摇着头,他是真心心疼清芷,明明年纪相仿,却因为出身,一个是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另外一个却苦苦挣扎讨要生活。 清芷看着平叔笑了笑,不以为然。 “三老爷正房和偏房的矛盾,由来已久,这几天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想着和我无关,就不想管。但是现在这是小清丫头的事了,就不能不管,那群犊子们,近来皮也厚实了不少,是应该收拾一下。” 清芷听了,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放在桌面上,看着平叔继续说道:“菜肴用料的购置,和往年一样就行了,多出来的分给他们当跑腿的辛苦费,宴厅的布置,搁后几天也没关系,但是人手的编排要尽快定下来。” 她只是简单的交待两句,毕竟在这方面,平叔经验优胜于她。 平叔收下银子,点了点头。 “我不能在这里陪你小斟两杯,杂役的人手定是不够的,各房都要参与进来,我还得逐个去禀报呢。” 庆宴将至,难的不是准备美酒佳肴,而是人心如何聚拢。 特别像国丈府这种人员复杂的地方,每个人心里都存着小九九,见不得别人好,又不能表现出来,平时也许相安无事,但是一到重要的节日,心里有小九九的人,难免就想闹出一点事端。 对于不听话的小苗,要提前扼杀。 “小清丫头,虽说在其位谋其职,但是你总该为自己着想,不能处处以楠姑娘为重。” 平叔心疼的看着她,从人牙子手里买进府开始,他就注意这个内敛沉默的丫头。 每一件事都做的尽善尽美,所有的委屈都融在笑脸后面。 越是这样,便越是让人心疼。 清芷听了,有些哑然失笑的看着平叔,想了想,才说道:“平叔,我做的每一件事,处处都是为自己着想。” “你这傻丫头,这时候还帮着楠姑娘说话。” 平叔摇起头来,有时候不知道清芷到底是聪颖呢,还是傻。 清芷也不解释,站起来和平叔道别过后,想着接下来去哪。 国丈爷陈匡有三房妻妾,分别是正妻老夫人关氏,然后是娄氏和张氏;听闻从前三房妻妾时常因为争宠大吵小闹不断,可是吵着闹着,这些年也都过来了,自个孩子已经成家立业抱孙子了,那份争宠的心思就淡了下来,如今倒是相安无事的相处着。 要哄好老夫人并不难,或许再加点手段,就更加轻松了。 想到这里,清芷回到倒座,叫上喜儿一同抱着桂花梨汁蜜,才往榕园走去。 她没有直接去找老夫人,而是先找到梅姑姑。 “梅姑姑,桂花梨汁蜜熬好了,我让喜儿给你拿了过来。” 她说着,轻轻推了喜儿的后背,喜儿会意连忙上前,捧上蜜说道:“梅姑姑,这蜜可甜了,你试试?” 梅姑姑见清芷来了,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从喜儿手中接过,当即就打开,桂花揉着蜂蜜的香气四处溢散,她伸手勾了一点,含在嘴里,清甜的蜜汁在舌尖化开。 “啧啧,清丫头这手艺,真是好极了。”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喜儿也帮了不少忙。” 清芷不喜欢邀功,带喜儿过来,并非只是多一个帮手,而是给喜儿铺路。 “是吗,看不出这丫头也挺伶俐。” 梅姑姑抬起头,看了乖巧的喜儿一样,眉眼缓和带着笑意。 “谢过梅姑姑。” 喜儿到底还是有些害怕梅姑姑,说话的声音都怯生生的。 “清丫头该不会是特地给我送蜜吧,还有别的事?” 梅姑姑把蜜坛藏在博古架后面,转过身看着清芷,淡淡的说道。都活了这个岁数,即便不是人精,也笨不到哪里去。 “也没有别的事,就是要准备中秋宴,过来问一下老夫人有什么特别的要求罢了。” 清芷随意的说着,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 梅姑姑这才醒悟过来,拍着大腿说道:“瞧我这性子,今年的宴席,由楠姐儿和三夫人一起操持吧。” “是。” 清芷依旧淡淡的笑着点头。 “这一直没动静,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可马虎不得,快随我去见老夫人呗。” 梅姑姑说罢,急忙朝门外走,清芷笑着跟在身后,用眼神示意喜儿跟上。 不仅仅是常嬷嬷,清芷也为喜儿打算。 喜儿已经十二岁了,不能一直都是杂役丫环,日后总得嫁人。 而喜儿是国丈府的卖身丫环,也就是说不经过同意,她连为自己出嫁的资格都没有,一个杂役丫环的未来,没有人会放在心上,说不定就此耽误了一生。 所以清芷便想着,把喜儿拿到老夫人这一房,老夫人年纪也大了,心境也平和了不少,对待院中奴婢也没其他院子那么苛刻,只要喜儿循规蹈矩,就没问题了。 来都榕园院子,老夫人刚睡醒不久,在院子里看着丫环们种些花花草草,心境特别好。 看到清芷来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清丫头怎么过来了?” “清芷见过老夫人。” 清芷朝着老夫人屈身作礼,脆声问好。 “是楠儿有事吗?” 一旁的巧雪扶着老夫人,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两只眼睛依旧看着清芷,眼底是满满的慈祥爱意。 只是清芷很清楚,这慈祥爱意不过因为她是陈紫楠的贴身丫环而已。 027 不许嫁人 “姑娘很好,只是在忙着中秋宴的事,让我来问问老夫人,今年可有什么特别要交待的。” 清芷笑着问道。 “阿慧倒是舍得让楠儿历练了。” 阿慧是王氏的闺名,除了长辈,一般无人敢这样叫她,都尊一声夫人。 “夫人说,姑娘以后终究要掌管一府,早些学习,并无坏处。” “那倒也是,日后成了皇子妃,可不像现在那么清闲了。” 包括老夫人在内,所有的人,都已经认定了,陈紫楠一定会成为皇子妃,这是案板上的事,铁定的。 “不过也没关系,因为清芷你会一直陪在楠儿的身边,你在她身边,她就会轻松很多。” 老夫人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牺牲一个奴婢的一生,去成全自己孙女的一生,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件非常值得的事。 “姑娘为了中秋宴的事,这几天可谓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引人诟病。” 清芷低垂眼帘,心底一痛。 每个人都疼着陈紫楠,看做稀世珍宝,即便是双手捧着,也生怕掌纹弄痛了她。 曾几何时,她也是掌上明珠,一颦一笑,一哭一闹,都牵扯着无数人的性命。 如今不也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只蝼蚁罢了。 “是吗?” 听到清芷这样说,老夫人有些着急起来。 她的心肝宝贝要是吃不好睡不着,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老夫人抬起头,怒目等着清芷,低声苛责道:“你是怎么做事的,楠儿的事难道不应该由你去分担吗,如果连这都做不好,还要你有什么用。” 这变脸之快,让一旁的梅姑姑都感到惊讶。 “是我做得不够好,任由老夫人处置。” 清芷也不狡辩,低头淡然的说着。 然后她抬起头,略作慌乱无奈的继续说道:“食材物料的购买,已经拜托平叔分配给下人们,当日菜肴我会和厨房的张大伯拟定,至于朝廷官员还有来往友人等的纳礼还礼,则由三夫人去完成;如今剩下的,也就是府上几房主子的要求和配合。” “那听起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原本愠怒的表情,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清芷微微点了一下头,她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讨一顿骂那么简单。 为了办好这场中秋宴,她要把能利用的人都利用上。 就像刚才老夫人的变脸,她再怎么能干,在这些主子面前,都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说出来的话,分量小得可怜,但是老夫人就不一样了,只要她说一句话,就足够了。 “的确是准备的差不多了,但是老夫人你也清楚,这次操持中秋宴,除了姑娘还有三夫人,而且三夫人和周姨娘向来不和,小闹出什么也就算了,但是因此而让姑娘这些天的努力都白费的话,就太可惜了。” 她说完以后,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安静的看着老夫人。 果然,一说完,老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郑氏和周氏的矛盾由来已久,不过因为陈家胜不是她生的,而是娄氏的儿子,她算起来也不过是陈家胜大娘的角色,所以怎么闹,她都当做没看见。 这要是让娄氏的儿媳们影响到自己的宝贝孙女,那还怎么得了。 “可不能让她们捅出什么幺蛾子。” 老夫人自言自语,然后抬起头,看着梅姑姑,颇具威仪的说道:“刚才清丫头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交待给各房,让他们好好注意一下,别给楠儿添麻烦,要是谁敢忤逆的话,我这老太婆还没到老态龙钟,教训不了人的地步。” 梅姑姑连忙点头称是,这些年已经很少能看到老夫人生气的模样,所以她一刻也不敢怠慢,连忙去各房各院传话。 清芷站在一旁,微微笑了起来。 只要能抓住软肋,想要算计一个人,太容易。 每一件事都热衷于算计,从第一步开始,就想好了结局,她的心,是不是已经如同墨汁那么黑了呢? 其实清芷自己都已经分辨不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是不是都是对的。 老夫人交代完以后,顺了一下气,接过巧雪递来的温茶,喝了一口才说道:“清芷,这边我就交待好了,剩下的事,你可仔细看着,别让楠儿太累。” “我知道怎么做。” “我这边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如同往年照旧就行了。” 老夫人说着,顺了顺气,看着清芷,一脸欣慰的模样。 “有时候我会想起,你初初进府时候的样子,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猫,瘦瘦小小的,浑身脏兮兮,真是丢到垃圾堆,都认不出是一个人。”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从前的事,但清芷很清楚,老夫人是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回忆她的从前。 “你能跟在楠儿身边,真是祖上积了好几辈子的福气,楠儿就是你的贵人,所以你要好好的伺候她,一点都不能马虎,知道吗?” 老夫人说完,抬起头,垂下的眼皮迸出凌厉。 “是。” 清芷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句。 这些话,她一直以来听了不少,权当唠叨罢了。 “楠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一想到这里,我这老太婆的心啊,就揪成一团,一想到她嫁到夫家,过得不好要怎么办,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姑娘吉人福相,老夫人多虑了。” “清丫头!” 老夫人忽然间把语调拔高好几度,一旁的喜儿和巧雪也被吓了一跳。 可是清芷却依旧脸色淡然,笑着接到:“我在。” “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楠儿,她自幼娇惯,以后的重担可怎么办,我反复地想,只有你了,清丫头。楠儿是你的贵人,你是她的奴婢,照拂她一生就是你的责任,此生你都不许嫁,留在楠儿身边,咱陈家,不会亏待你的。” 这样的要求,实属过分,日夜侍奉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她搭上一生。 没有人在意她如果终身不嫁,伺候陈紫楠左右,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她的不甘,她的无奈,她的无助,没有人会在乎。 连她自己,都不在乎。 “老夫人放心,我会一直陪在姑娘身边的。” 听到清芷这样回答,老夫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其实清芷的才能,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所有人都不会夸赞她,而是觉得她既然这般有才能,就该为陈紫楠做事。 028 南风布行 从榕园出来以后,清芷扶了一下额头,觉得浑身没力。 “喜儿,你先回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要做了。” 反正带她来,只不过是混个眼熟,从一开始就没指望着能帮点什么。 “清姐姐你还要做什么,尽管吩咐我就好了。” 喜儿着急的回答,刚才在老夫人那里,她替清芷不值,可是却不敢多说什么,现在独处了,自然要好好安慰一下。 但是她一个嘴笨的丫头,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呢。 “今天,真没别的事了。” 好不容易才劝走喜儿,她坐在甬道旁边的石板椅上,微微喘着气。 前些天熬夜绣绢帕,然后一直都忙着,根本没时间休息,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况且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自从那年隆冬元月,她彻夜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身体便一直没好起来,终年手脚冰凉,就算是三伏天,指尖也冰冷吓人。 她揉了一下太阳穴,撑着站起来,想回房间睡一会。 比起其他的丫环,她优势也许会多一些,那就是可以分配自己的休息时间,实在累了去睡一会,也没人会说什么。 撑着回到倒座,还没整理被铺躺下,千萍就小跑进来,看到她才舒了一口气。 “清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我一顿好找。” “怎么了?” 清芷抬起头,坐在被褥上,显得有些恹恹的样子。 但是千萍没有注意,继续倒豆子的说道:“那天,你不是让人去找新的布庄吗,来了四家布庄的掌柜,在偏厅等好久了。” “让姑娘去挑不就行了?” 清芷觉得,她继续在陈紫楠身边伺候,总有一天,陈紫楠会变成弱智。 “哎呀,姑娘哪会这些,你要是不在,都乱套了。” 千萍说话心直口快,一般说出来的话,都不怎么经过润色的。 “改日行吗?” 清芷摇了摇脑袋,刚才只是觉得有些晕,现在整个脑袋都变得沉甸甸了。 “这个我做不了主,但是姑娘说了,她等着裁新衣裳,一天都不想等。” 千萍如实的说着,见清芷还坐在那里,又补充道:“刚才你在老夫人那里,没敢打扰,几位掌柜都等许久了。” 看这架势,不去是不行。 清芷站起来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仰头灌了下去。 冰凉的水顺着嗓子一直滑到胃里,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走吧。” 她其实并不怎么爱惜自己的身体,只要还能动,她都觉得无所谓。 跟着千萍一同来到偏厅,陈紫楠等了一会觉得无趣,就离开了,把四位掌柜晾在那里,只留下丫环斟茶递水。 她大步走进去,嘴角弯起一贯无意义的笑容。 “因为有些事,让各位久等了,清芷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 她压胯作礼,脆声说道。 也许大家知道,国丈府有个叫做清芷的奴婢,虽是奴婢,能耐却不小,因此都不敢小瞧。 “也没等多久,是吧大家,我带了一些样布,请清芷姑娘过目。” 先说话的是坐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年纪不算太大,留着羊胡子,眯眯眼显得很精明。清芷才刚走进来,他就让一旁的伙计拿出样布几十种,满满铺铺的呈在她面前。 本来清芷就觉得难受,看着眼前的花花绿绿,更是目眩不已。 “千萍,你先收下,晚上让姑娘过目挑选。” 清芷移开目光,让一旁的千萍收起来,省的在眼前晃着碍眼。 “清芷姑娘,我们是如意坊的,在陵州谁不知道如意坊的名字,可是几十年的老店了,你选择我们绝对没有错,要是清芷姑娘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染布房还有刺绣房,你就知道如意坊这三个字,绝对是金漆招牌。” 如意坊的少当家也站起来,一咕噜的就说了大堆。 放在平时,清芷还会听一下,但是现在,她难受得一个字都听不下去。 见前面两人都卖力推销,坐在一旁的小年轻也按捺不住,如意坊的少当家话音刚落,他马上就接话说道:“清芷姑娘,我们店的布匹,物美价廉,你要是确定的话,价格方面还能再商量。” 清芷在一旁坐下来,揉着太阳穴,提起头看着小年轻说道:“这位掌柜似乎还不太清楚,我们国丈府,想要的是什么。” “呃?” 小年轻显然还听不同清芷这话里的意思。 到底是年纪小了一点,和前两位老滑头没法比。 “府上主子们的衣裳,要的是彰显身份,至于价钱,那不在考虑的范围。” 清芷说着,微微侧着头,嘴角含笑。 虽然只是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可是清芷那与身居来的气质还有睥睨众生的神情,给了在座所有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平时很注意收敛,可是现在实在是太难受了,根本没心思再去假装。 小年轻被她的语气和神情吓到,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其余两个人都偷偷瞄了他一眼,然后暗地里偷笑。 清芷也不想理会他,把目光投向最后一个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安静的老者。 快点打发完,然后回房间蒙着被子睡一觉,也许就不难受了。 “这位老伯,你对你的布庄,有什么要说的?” 别以为故作深沉,就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就算是,也要找个美男子,一个接近花甲之年的老者,对她能有什么吸引力? 老者站起来,先是对清芷作揖,然后才低沉缓和的说道:“我是南风布庄的掌柜,三个月前举家乔迁至此地,对陵州还不算熟络,承蒙今天能站在国丈府里;若是清芷姑娘看得上眼,赏口饭吃,老秦不胜感激。”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的语气中,根本就没有急切的想法。 更多的像是,既然有人邀请来这里自荐,那么他就勉为其难的来一趟。 “南风布行啊。” 清芷低头重复了一句,想起那日卢文福说过的话,在她茶庄被挖走的账房先生,正是前不久的一行布匹商贾,而且两人的店名,只有一字之差。 倒是颇有渊源。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带了样布过来的,我会拿给姑娘看,也会和姑娘说你们布庄的经营,时候也不早了,耽误了大家那么多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就不送了,请慢走。” 她说着,眉眼一沉,根本不给对方继续说话的余地。 029 最讨厌你 她酣睡了一会,出了一身冷汗,便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把湿透的衣衫换下来,她挑了一件浅水蓝的半袖襦裙,再搭一件锦料小马甲,既时兴又暖和。 她很多衣裳都很美,用料上乘,做工精致,款式也很时兴。 这并不是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开的后门。 而是这些衣裳,大部分都是陈紫楠换下来不要的,恰好两人年纪相仿,便一股脑的丢给她了。 陈紫楠的体态较清芷丰盈,也矮一点,所以其实清芷穿这些衣裳并不算合身,但她愣是穿得比陈紫楠好看。 只是府上的人,稍微有些脑子的,都不会说这种话。 她这种连自己身体都不甚在意的人,哪里还会花心思在穿衣上。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早过了晚饭的饭点。 她走到芍园,屋里灯火通明,透过窗纸,可以看到屋里依稀的人影在走动。 一切都那么平静,仿佛这样的生活,会一成不变的过下去。 下一年五月,就是质子出使的约定日,到那时候,她,还有陈紫楠,会变成怎么样呢,这种事,除了神明,谁都不知道。 推门走进去,看到千萍和采兰两人拿着样布,陈紫楠一张一张的看着。 见她来了,陈紫楠很欣喜的快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一直拽到样布前。 “好看吗,这里有好几款花纹都是我没见过的,千萍说这是长隆行的样布,我想着就这家吗,以后我的衣裳都给他们做,保证好看。” “姑娘喜欢就好。” 清芷站住脚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并不在意。 反正每次新裁的衣裳,穿几次以后,全部都丢给她,她的衣柜早就装不下那么多衣裳了。 “清芷你说得对,早就该换了,这家的布,多好看啊。” 陈紫楠十分满意的说着,让千萍和采兰把样布收起来,双手合十的说道:“要不明天让长隆行的裁缝来一趟,我要裁新衣裳了。” 国丈府家底颇丰,就算陈紫楠一天一件新衣裳,也无所谓。 “今天自荐的布庄中,还有一家也不错,要不就留下两家吧。” “竟然有清芷主动称赞的?” 陈紫楠感到意外,一般说来,只要是清芷主动说好的东西,那就真的好。 “是几个月前,迁徙而来的。” 清芷说着,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来,虽然出了一身汗,但也还没有痊愈,不过算是稍微抑制而已。 “叫南风布行,掌柜是一个叫做老秦的人,几个月的时间,能在陵州占据一方,也算是有能耐。” “那就加上去吧。” 陈紫楠才不管那些前因后果,只要能做出好看的衣裳,那就行了。 她说完,朝着采兰和千萍挥挥手,两人很知趣的走了出去,还把门关上。 “清芷,昨天的事,你办得如何?” “今天都在忙着宴会的事,还没办。” 陈紫楠的脸色,瞬间就塌了下来,她才不管清芷有多少事情要做,没办妥她交待的事情,就罪无可赦。 “你怎么做事的,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 “姑娘的新衣裳还没下来,不如等新衣裳裁好了,再邀约也不迟。况且这段时间各府都要准备中秋宴,九皇子想必也要进宫参宴,这段时间肯定也要准备很多事情。如果这时候邀约,九皇子既不好推托,又无法安排时间,也许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清芷笑着说,她有太多的说辞。 但是陈紫楠的脸色,依旧难看。 “你倒是挺会说话,现在你是主子我是主子,我说要见九皇子,就要见九皇子,你给我安排就行了,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陈紫楠的性格多变,不是每次说词,她都会欣然接受。 清芷听了,站起来低着头,顺从的说道:“姑娘说的是,我尽快准备。” “中秋宴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见清芷那么快就认错,陈紫楠也没法继续发作,而是问另一件事。 “我和三夫人分头行事,我主府内的细琐,她主府外的纳礼送礼,若是不出意外,就能如期完事。” “把事办好,这可关乎我的,要是有一点点的差池,清芷,我会好好惩罚你的。” 陈紫楠眯起眼睛,冷笑起来,她喜怒无常的性格,导致所有人都害怕在她身边伺候,就算是清芷,也难以幸免她的残忍手段。 “要是做不好,就让姑娘惩罚吧。” 清芷也跟着笑起来,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陈紫楠听了,抬起头,看着清芷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走到她跟前,伸出双手捧住清芷的脸,然后揉起来,曲起的手指,指甲微微嵌入脸颊的肉里,抓出一个个红红的月牙印。 “清芷,我得承认,你很有能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会止不住的讨厌你。” 清芷的眼睛微微颤了一下,装作慌张的看着陈紫楠,小声说道:“我做了什么事,让姑娘讨厌了,姑娘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千万不要讨厌我,要不是的话,我……呜呜……” 她说着,假意哭了几声,甚至还挤出几滴眼泪,挂在眼角。 看到她这副模样,陈紫楠才放开她,白皙的脸上,赫然可见八个血红的月牙印。 “嘿嘿,你也不过如此嘛,吓吓你就怕了。” 陈紫楠转身坐在床沿边,两只脚一晃一晃的,语气轻松的说道:“平时看你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不怕,想想也来气;但是原来也不过如此嘛,才一句话,就被吓哭了。” 清芷依旧低着头,脸上的月牙印很痛,但是她根本不理会,会不会留疤,也懒得去管。 “姑娘往后有什么不满,直接和我说吧,几次三番的,肯定要把我吓死。” 既然陈紫楠喜欢听这些话,她说就是了,寥寥几句博人欢心的话,又不会割她的肉。 “哼,你别老装大人的样子,旁人看了,那我和你比较怎么办?” 陈紫楠说出自己的不满,她本来就是一个妒忌心强的人,那日在皇后的寿宴上,也陷害了于菖蒲;所以即便是自己的奴婢,若是比她能干,风头比她强的话,她也会妒忌。 清芷一下子就明了她的心思,可是要她装疯卖傻,成天浑浑噩噩,她也做不出来。 如此一想,只好找一个令人容易接受的借口了。 030 暗里找茬 “姑娘,你是嫌我故作沉稳,老装大人的模样,从而讨厌我,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清芷说着,抬起头,眼眶又溢满泪水。 演戏么,她还是挺擅长的。 否则区区一个贱籍丫环,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天掉下来不成? “虽然院里还有采兰和千萍,但是采兰性格内敛,千萍丢三落四,我怕姑娘累着,才事事都包揽;府上各房主子多,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幺蛾子,才假装深沉让人看不透。我要是知道这样做,会让姑娘讨厌我,就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清芷说完,顿了一下,抽泣了几声,才继续说道:“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事无大小,巨细琐碎,都一定向姑娘禀报,让姑娘做主要怎么做。” 既然陈紫楠想要做主,那所有事都让她做主。 陈紫楠一听,连忙摇头,清芷要是把所有事都交回给她的话,岂不是要把她累死吗? “别别,我和你开玩笑呢,现在你怎么做,以后还继续这么做。” 她连忙说着,觉得一阵好笑,平时看清芷做事一板一眼的,颇有主子的架势,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胆小怕事,只不过是吓唬一下,就哭了。 “我要是再管事,姑娘继续讨厌我怎么办?” 清芷继续带着哭腔问道,看起来楚楚可怜。 “逗你玩儿的,只要你好好的替我办事,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陈紫楠见她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站起来走到清芷跟前,拉着她的手,顺手把头上的珠钗摘下来,塞到她的手机,笑着说道:“中秋宴的事,的确要好好的办,但是邀约九皇子的事,也不能怠慢。毕竟,中秋节年年都有,今年办不好了下一年继续便是了,我的终身大事,才是最重要的。” 陈紫楠这话,未免有些自私,但是也提醒了清芷。 皇子们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姑娘说得对,我这是忙糊涂了,竟然忘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清芷抬起头,露出笑容。 “这就乖了,你这么能干,我等你好消息哦。” 陈紫楠伸手拍着她的脸,用疼惜的口吻说道:“真是的,一张好看的脸都被我弄花了,真是抱歉了,珠钗送你,算是赔礼。” 她一贯的做法就是,打骂了奴婢们,然后就送一些不要的发簪衣服等。 “谢过姑娘。” 清芷顺从的说着,捏紧了掌心中的珠钗。 没关系,反正她很缺银子,即便背后有个南归茶庄,几乎包揽了这个陵州的供茶,算是可以说日进斗金,但还是不够。 她还要更多的银子,就算是用脸上的月牙印来换一支珠钗,她也觉得值得。 况且陈紫楠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九皇子的事的确比中秋宴重要太多,她肯定是烧糊涂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都没搞懂。 从房间出来,已经月上树梢。 她拿起挂在一旁的六角羊皮灯笼,独自一个人走在长廊里,伸手抹掉挂在眼角的眼泪。 这假装久了,她都几乎要忘记,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哟,芍园的丫头本事大了,在国丈府走路,也敢不带眼睛了?” 结香尖细的声音在跟前响起,清芷抬起头,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约莫四五步开外,手里拿着一个橙色的灯笼,眼底满满都是厌恶。 结香不喜欢她,这是一直以来的事,她很清楚。 “清芷见过结香姑姑。” 结香鼻子里哼一声,略微抬起下巴,有些睥睨的看着她说道:“你可知道,你差点撞到我了?” 清芷很想说这可没撞到吗,这四五步的距离,如果不会躲,站在那里等着别人来撞,也真够蠢的。但是转念一想,没必要明着起冲突。 “差点冲撞了结香姑姑,很抱歉。” “只是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结香傲慢的说着。 清芷眨了眨眼睛,知道她的用意,结香是王氏的陪嫁丫环,照理说来陪嫁丫环相当于陈家坤的陪房,半个主子。 但是王氏是个何等厉害的人,就算是自己的陪嫁丫环,也绝对不许爬上自己夫君的床。 所以王氏给结香指了一门还算是不错的亲事,婚后结香虽然还在王氏身边伺候,但是每晚到戌时末,她就会回家。 现在这个时候,明显就是在这里逮她。 “那结香姑姑想让清芷做什么?” 既然是故意找茬,那么她无论说什么,也无补于事,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省点口水。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看不惯你那傲慢的样子,楠姐儿不会教奴婢,我就替楠姐儿教训一下罢了。” 结香咬着牙关说道,在这国丈府后院,王氏才是主母,她是王氏身边最得·宠·的贴身丫环,所有一切的光环都是她的才对。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蠢丫头,整天傲慢着一副嘴脸,不好好教训一下,还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结香姑姑怕是误会了,我只是一个奴婢,哪有傲慢的资格?” 说是会这么说,但是清芷淡漠的神情,无所谓的语气,浑身都散发着傲慢的气息。 这也把结香激怒了。 她把橙色的纸糊灯笼搁在一旁,上前两三步,举起手就往清芷的脸上掴下去。 “啪!” 清脆的一声,不用深究,也知道她下了多大力气。 清芷的脸稍微侧了一下,然后慢慢回正,嘴角抿起笑意。 “清芷这是做了什么事,让结香姑姑生气到要动手打人?” 原以为教训一下,会让这个傲慢的丫头听话,但是清芷这番举动不仅更加傲慢,还让人感到轻蔑。 结香气得攥紧拳头,然后又举起手,还没落下来,手腕就被清芷抓住。 “结香姑姑,我如今在姑娘身边当差,明天一早姑娘要是见了我的异样,难保不会过问。你我毕竟伺候不同的主子,到时候问责起来,夫人未必会全然护着你。” 清芷的话,重在道理。 其实结香原本只是打算警告她一下,让她低调一点,但是清芷刚才的话,却激恼了她,才会导致她动手打人。 如今再一说,她就没有继续打人的理由了。 若是真的问责起来,王氏这么疼爱陈紫楠,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会想办法摘给她。 如果清芷在陈紫楠面前游说了什么,倒是陈紫楠在王氏面前告状,她就算是王氏最得·宠·的贴身丫环,恐怕日子也要难过好长一段时间。 031 谁威胁谁 “你,你敢威胁我?” 结香用力甩来清芷的手,退后两步,才刚的气势,也被清芷这番话打得烟消云散。 “结香姑姑想多了,在府上,你是我的前辈,怎么敢威胁你呢。” 清芷眯起眼睛,微微笑了起来。 被打过的脸颊,四指红印,微微肿了起来。 “你这话还不是威胁吗?” 结香硬撑着架势,她才不愿意承认,被一个丫头吓唬到。 “结香姑姑若是这么想,就当我是威胁吧。” 清芷微微笑了起来,摸了一下被打的脸颊,然后正色说道:“明天要是姑娘问起,结香姑姑想让我怎么回答呢,正如你所说的,我那么傲慢,那么添油加醋的事我也会不少;你应该不想在夫人面前,留下喜欢针对她闺女院子的人的印象吧。” 结香的脸色变得很差,昏黄的灯光映衬的她的脸,更加难看。 敢情那一巴掌,清芷本来可以躲开,只不过是故意受下来罢了。 为了有威胁的筹码,不惜挨一巴掌。 结香第一次有了畏惧清芷的念头,这样的人,如果有一天,为了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恐怕杀人也不会犹豫一下。 “你就不怕我倒戈一把,先到夫人那里告你一状吗?” 虽然心底有些害怕,但是结香依旧不愿意承认,她被一个小丫头制服。 “结香姑姑的确可以到夫人那里告状,但是在这之前,不知道你是打算自己甩自己一巴掌,还是让我动手呢,毕竟什么都没有,说服力不够强啊。” 能威胁她的人,这世上也许有,不过结香还没有这个资格。 果然,结香在心底权衡了一下利弊,抓起地上的纸皮灯笼,恶狠狠的刮了清芷一眼,然后转身大踏步转身离开。 她没有勇气朝自己脸上狠狠掴一巴掌,也不想在这里继续自取其辱,但是她很清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不会再去惹清芷,谁知道下一刻,还会发生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呢。 “真痛啊。” 清芷摸着脸颊,小声说着。 怎么女人打架,都习惯掌掴脸呢,大抵上是顺手,又有些优越感吧。 “不过,怎么会让你轻易的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 清芷自言自语的说着,嘴角抿起凉凉的笑意,她拿着六角羊皮灯笼,往一旁的小甬道走去。 陈紫楠给的珠钗,是上等货色,镶嵌的珍珠,比鱼眼还大,用来当玻璃珠子,的确有些可惜;好在她也不缺一颗珍珠,就当做是给那些不懂事的人,一个教训罢了。 第二天早饭还没吃,幼翠“蹬蹬蹬”的小跑过来,脸上写着大大两个八卦,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对大家说道:“你们知道吗,昨天结香姑姑摔断腿了。” “怎么摔的?” “在哪摔的?” 其他丫环纷纷抬起头,颇为意外。 结香是桔园的人,在府上也颇有威信,所以她出事,大家还是挺好奇和意外的。 “听说是昨夜结香姑姑准备回家的时候,在台阶那里摔下去,也不知道踩到什么,夜深人静的,她叫唤了好久,才被发现,找人扛了回去。” 幼翠说得绘声绘色,仿佛她就在现场看到似的。 倒座这里都是丫环,平日除了伺候主子们,一点别的娱乐都没有,所以八卦特别盛行。 清芷不动声色的喝完最后一口番茄蛋花汤,然后把碗放下,往外走去,虽然说她也有八卦的心态,但是对于一些知道始末的事,她没兴趣再去细探一遍。 她今天依旧很忙。 昨天在榕园那里转了一圈,让老夫人派梅姑姑到各个院子通了气,她若是马上就去说事,难免会遭人猜忌是不是故意的。 所以她特地拖到今天,哪怕一个院子停留一刻钟,加上来回的路程,也要花费整个上午。 先是去了娄氏的竹园,娄氏是国丈爷的偏房,也是陈家胜的生母。 得知这次主持中秋宴的是自己的儿媳,娄氏在清芷的美言下,当即点头答应,生怕搞不好砸了儿子的脸面,特地让丫环在房里又拿出二十两白银,塞在清芷的手里,不住的说道:“该花的地方要花,千万可别省着,别让人以为,诗沩主持的中秋宴显得小家子气。” “三夫人心灵手巧,一切都很是妥当,娄夫人挂心了。” 清芷笑着收下,专捡娄氏喜欢的话说。 “那胜儿可有帮忙?” 娄氏又问道,她身为陈家胜的娘,时常小半个月都看不到自己的儿子。 “这么大的喜宴,三老爷怎么会错过呢,那****才看到三老爷和三夫人在商量着当晚的食谱呢。” “是吗?” 娄氏放心的说着,其实这都只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反正娄氏也不会去深究,只不过求一个心安罢了。 “那么,清芷,下回你再看到胜儿的时候,让他来看看我呗,入秋了,我做了几件新衣裳,想拿给他。” 娄氏的口吻中,甚至带了一丝期冀。 这让清芷感到很难过,只不过是想要见自己的孩子,最平常不过的想法,都成为了一种祈求。 陈家胜的心里一直都怨,怨恨着娄氏,为什么只是一个妾,倒是他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是庶子,不能继承家族的爵位,还要处处受兄长的压制;就算是在外面,庶子的身份,直到死的那一天,都会伴随着他。 既然无论如何,都只不过是一个庶子,家族里面所有的一切,说白了只要国丈爷不给,他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整日流连烟花之地,反正他是庶子,挣面子的事情,交给兄长就够了。 “我知道了。” 清芷点了点头,能做的也不过是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老人罢了。 接下来本来去张氏那里,但是清芷想到有可能会碰到陈家齐,想了一下,还是跳过算了。 张氏是国丈爷的第二偏房,也是陈家齐的生母,谁知道那不定性的五少爷,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延后吧。 当她走进萼园,看到赵遐瑜半倚在贵妃椅上,很是闲适。 整个国丈府主子中,赵遐瑜最没有架子,无论待谁,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因此清芷也最愿意和她来往。 赵遐瑜看见清芷,笑着想要坐起来,一旁的丫环花楹连忙扶着她。 “你怎么有闲情逸致看我了?” 赵遐瑜说着,笑得眉眼弯弯。 032 温婉人儿 “自然是有事,才来找你的。” 清芷也跟着笑,笑意暖暖的,特别好看。 “那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 赵遐瑜坐正以后,对一旁的花楹说道:“行了,我想和清芷唠嗑一阵,你忙去吧。” “可是……” 花楹有些迟疑,不敢离开。 皆因陈家鼎早就对萼园里面所有的伺候丫环们下了死命令,小心伺候着赵遐瑜,若是有一丝的差池,她们就得跟着陪葬了。 “有清芷在,你害怕什么?” 赵遐瑜觉得一阵可笑,府上最能干的丫环就是清芷,如果连她都不可信,还有谁信得过。 花楹这才点头,小声说道:“奴婢这去端点果盘上来。” 等花楹走远了,赵遐瑜这才扭了一下身子,嘟着嘴小埋怨般的说道:“也不知道家鼎对她们说了什么,现在她们把我当成了瓷娃娃,是动弹一下都不行。” “四老爷这是把你放在心尖上,你可别得了便宜卖乖啊。” 清芷嗔了一句,羞得赵遐瑜低下头。 “怀了身子,难受吗?” 对于一个情窦都还没有初开的丫头,要她去体会什么叫做怀了身子,其实清芷一点都不明白,不过是听院子的嬷嬷们说起,才顺着问一句。 “除了偶尔害喜,想吃酸的东西以外,和寻常无异。” 赵遐瑜笑着说,这是她头胎,所以也不懂,好在陈家鼎早早做了准备,让年长的嬷嬷住进萼园,在衣食住行上包揽了一切。 “害喜岂不是整天都难受?” 清芷皱了一下眉头,她偶尔中暑一次,胸闷作呕都觉得狠难受,这要是时不时的就来一次作呕,那还得了。 看着清芷这样子,赵遐瑜笑了起来,伸手点着她的脸颊说道:“可是一想到孩子会出生,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对于这浑然天成的母性光辉,清芷显然还没全懂,十月怀胎,又是害喜又是水肿,一朝痛苦分娩,生出一个整宿啼哭的混世小魔王,对她来说,真不是值得期待的事。 看着清芷一脸懵懂的样子,赵遐瑜笑着摇头,看着她说道:“你还小,不懂。” “我哪里小了。” 清芷嘟着嘴,凡是见过她的人,都会觉得她少年老成,处事手法不管怎么看,都和年纪不相符。 如今到了赵遐瑜这里,倒成了“还小”。 虽然嘟着嘴,但是清芷心底某处却软化了,六岁以后,她就成了孤儿,为了活下去,她不可能像陈紫楠那样任性娇惯,也没有老夫人王氏等亲人,把她宠成蜜糖。 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撒娇和讨好,不是活下去的资本。 “是是,你也不小了,别老是围着楠姐儿转,该为你自己做打算了。” 赵遐瑜初初嫁到国丈府,并不受重视,因为娘家官职低,所以她在国丈府的地位也跟着低;不过是陈家鼎的喜欢,一意孤行定要娶她回来。 那时候的赵遐瑜是孤独的,进门以后,好几年都无所出,除了陈家鼎,一无所有。 适时出现的清芷,像可爱的小妹妹,让赵遐瑜觉得,在国丈府的日子,也许不会太难过。 如今赵遐瑜怀了身子,对于人丁稀少的国丈府来说,是头等的大喜事。 “我的事,不急。” 清芷垂下眼帘,瞬间便恢复了内敛沉着的姿态。 风花雪月的事,她哪有这门心思。 正说着,院子石拱门外出现一抹绀青身影,她和赵遐瑜同时抬起头,发现是陈家鼎,他大踏步的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自从家中娇妻怀有身子以后,他便经常翘了尚书郎的班,偷溜回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遐瑜佯装生气,嚷着问道。 陈家鼎眉眼里都是笑意,怕娇妻生气,赔着小声说道:“我到尚书台签了到,发觉也没什么重要的事,留在那里也是白留,不如回来。” “要是让公公知道,他非打你一顿不可。” 赵遐瑜依旧虎着脸,国丈爷陈匡有四个儿子,无奈都没什么出息。大儿子陈家坤承了国舅爷的爵位,平日闲适在家里,或者去铺里收收租,又或者到佃农那里耍泼装大爷,三儿子陈家胜终日流连烟花之地,没惹是生非就已经偷笑了,五儿子陈家齐还小,连家都还没成,不过也是游手好闲。 只有他,还稍微争点气,在尚书台告了官。 如果因为频繁翘班而被辞退的话,国丈爷真的有可能打死他。 “能看到娘子,就算被爹打,也无所谓啊。” 陈家鼎依旧好脾气的说着,然后看到清芷也坐在一旁。 “清芷来了,孕妇脾气不好,你多点来,陪遐瑜解闷。” “见过鼎少爷。” 清芷起身道了一声万福,神态轻松,在萼园这里,她可是说是最放松的。 因为赵遐瑜和陈家鼎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不会端着架子的主子。 “清芷哪有空,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随便翘班不成?” 赵遐瑜白了他一眼,看来还在生气。 “怎么有空来了,楠儿没给你添乱子?” 陈家鼎拿起花楹端上来的果盘里的水果,顺手丢到嘴里。 “中秋晚宴的事,想过来问一下,四夫人有什么是不吃的,总该忌讳一下。” 毕竟怀了身子,要是吃错东西的话,那很麻烦;虽然不像宫里那样,怀了子嗣不敢说,一直到呱呱落地才敢遣人通报皇上,这种事,其实在宫里不少见。 “忌讳的话,问院里嬷嬷,届时多备着酸梅子等零嘴。” 不等赵遐瑜说话,陈家鼎就回答了。 清芷在一旁笑,看着他们这副融洽的模样,真说不好是赵遐瑜嫁了陈家鼎有福,还是陈家鼎娶了赵遐瑜有福。 “我知道怎么做,就不打扰鼎少爷和四夫人缠~绵,先退下了。” 赵遐瑜知道清芷是故意挪揄她,羞红了脸,绞着手帕不做声。 清芷也不做过多的停留,转身离开。 在府上,见过了阴暗的一面,会让人的心情一直都低落,甚至跟着不自觉的也变得阴暗;所以要多来萼园走走,心情才会变好。 赵遐瑜的预产期在下一年的三月,她还有机会看到小宝宝,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能在赵遐瑜和陈家鼎膝下长大的孩子,即便此生不一定能大富大贵,能力卓群,也可以无忧无虑,心怀感激的长大。 033 假山人影 从萼园出来,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换上淡漠而冷冽的笑意,继续在鹅卵石子路上走着。 没走出几步,豆绿色的身影在眼前闪过,然后响起陈家齐的声音。 “清芷!” 兀的响起的音调,丝毫没有收敛,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喊谁。 清芷被吓了一跳,没有抬头看着跟前的陈家齐,而是先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以后,才朝着陈家齐缓缓作礼,不咸不淡的说道:“五少爷。” “她们说你往这边来了,我便试着来找找,果真找到你了。” “五少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清芷绷着脸,语气不耐烦的说着。 以前陈家齐还知道掖掖藏藏,偶尔搭两句话,塞几块糕点的幼稚行为,可是最近却显得猖狂起来,只差没有对整个国丈府宣布,他对清芷有非分之想。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喜欢你笑,笑给我看看。” 陈家齐欢快的说着,还朝着她走过去。 清芷一边后退,一边拿眼睛左右瞟,寻找着脱身的机会,上次被陈家齐在厨房那里强抱,害她回去以后用丝瓜络洗澡都快要搓掉一层皮。 “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的话,非要让我讨厌你是吧?” 其实她已经讨厌陈家齐了,不过是碍于主子的身份,才一直礼让规避。 “清芷,你别讨厌我,我做那么多事,都是因为喜欢你。” 陈家齐慌乱起来,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想要上前,但是清芷却一昧的退后,所以他不敢乱来。 “五少爷,这里来往人杂,你还是快走吧。” 她有那么多的恢弘大计,还没来得及实施,要是断送在这笨蛋手里,她肯定会含恨而终。 “清芷你别急,我说完就走。” 陈家齐显得有些懊恼,喜欢的女孩子,躲自己如蛇蝎,的确是一件让人懊恼的事情。 “你那天说的话,回去以后,我仔细想了很久。虽然你说的那些话我不太明白,但是清芷,不管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告诉我,我一定会……” “够了,五少爷,我只是一个奴婢,不要要求我身份以外的事情,我承不起。” “清芷,你怎么就不懂呢,我对你是真心诚意的。” 陈家齐着急起来,如果剜心能明志的话,他真恨不得把一个赤诚之心剜出来,让清芷瞧瞧。 但是依照清芷的性格,就算把心剜出来,恐怕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你就当,我看不懂吧。” 清芷把脸别开,心里盘算着怎么脱身,虽然说石子路四面八方空荡,她往哪个方向跑都行。 先别说她这个一等丫环,踩着绣花鞋在鹅卵石子路上狂奔是什么景况,单看陈家齐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待会也跟在她身后跑,被人看到的话,饶是她牙尖嘴利,一时也难以说清楚。 如果再出现强抱,估计她没法在国丈府待下去了。 正踌躇着,蕊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急匆匆的样子,朝着陈家齐简单行礼后,看着清芷急促说道:“夫人让我找你,快随我来吧。” 看着架势,郑氏又有什么办不妥的事。 明明已经把最简单那部分交给她,结果还是办不好,一个正妻沦落到被绣坊出来的绣娘欺辱,清芷觉得,很多时候,是她活该。 但是不管怎么说,蕊儿来得是时候。 她伸手稳住急躁的蕊儿,生疏而客气的看着陈家齐说道:“三夫人找我应该是中秋宴的事,这可耽误不起,五少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说着,她根本没给陈家齐回答的机会,大步越过他,蕊儿不敢怠慢,跟在她身后一并走过。 拐进回廊,清芷的脚步顿了一下,紧随其后的蕊儿没刹住车,直接撞上她的后背。 “你怎么停下来了?” 蕊儿低声嘟囔了一句,她是郑氏的陪嫁丫鬟,所以年纪也在三十以上,因为郑氏在府上实在是太没有地位了,所以她连一个姑姑的尊称都没有捞到,越发的自卑也让她接人待物的态度和语气很差。 “刚才,好像假山后有什么。” 清芷回头看了一眼,除了回廊的柱子,已经看不到鹅卵石子路那边。 多心了吗? 刚才被陈家齐乱搅一通,也许有些细节没注意到,青葱色的裙摆,和假山后的花圃颜色相近。 看错了吧? “快走吧,夫人等着呢。” 蕊儿见她还站着,催促了一句。 清芷拉回思绪,觉得自己多心了,会有谁躲在假山后偷听呢,如果有人走过,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刚到苍园,她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 郑氏就已经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脸焦急的看着她,噼噼啪啪的开始说:“清芷,这可怎么办才好,我根本不知道要送什么,还有那些官员的回礼,一股脑的就堆在旁厅里,我都弄乱了;这都不是重要的,好些高官,我派人送礼过去,根本不接,直接连门都不开,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股脑的说了好多话,每一句话都是一个问题,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全部听下去。 清芷最怕这种毫无章法的人,跟这种人共事,简直是要把自己累死。 “三夫人,回屋里喝口水,慢慢说。” 坦白说一句,其实刚才郑氏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感觉有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了几声,根本听不清楚。 郑氏见清芷神情淡定的模样,不自觉也安下心来,点了点头,随着一同走进屋里。 清芷也不客气,在一旁坐下来,给郑氏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抬头问道:“纳礼回礼都遇到了什么事?” “这遇到的事可多了,我昨夜忙到凌晨才睡下,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要是家胜回来,见到我这般模样,可如何是好?” 见郑氏开启话唠模式,清芷连忙止住,看着她咬重字音问道:“刚才你说什么礼乱了?” “哦,就是那些回礼,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了,全在一天送过来,一波又一波,我都看不过来,送帖和贺礼弄乱了,好些都不知道是谁送的,根本没法记录。” 郑氏说完,有些气恼的看了清芷一眼,疑心是不是故意把难办的事情交给她,自己包揽了简单的事情去做。 034 一无是处 “名单乱了?” 清芷挑了一下眼眉,这等低级的错误,也只有郑氏能弄乱。 “对啊。” 郑氏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送礼的人那么多,大大小小抬了进来,人来人往的,怎么可能不会弄错。 “弄乱的那些,让下人们先封存起来,我稍后去看看。” 清芷也不想追究谁的责任,反正追究起来,郑氏也是耍赖的,她一个丫环,难道还要揪着主子的错不放? “好,我让蕊儿去办。” 郑氏松了一口气,招手让蕊儿办事,蕊儿点了点头,很快转身离开。 “接下来呢,还有什么事?” 刚才呼啦啦的说了一大堆,总不可能只是这么一件小事。 “好些我都不知道送什么,官阶低一点的还能随意打发,可是官阶高的,礼低了不行,高了也不行,都快要愁死了。” 郑氏掰着手指头,送礼可是一门讲究的学问,没个几年的历练,还真的把握不好那个度。 “夫人没有列出名单吗?” 照理这么重要的事,王氏肯定早就想妥当了,说不定那些贺礼也早就购置回来,只要派人送去,或者亲自上门走一趟就行,根本不麻烦。 “列是列出来了,可是有好几户高官都空着,姐姐交了我银子让我自己看着办,我怎么办啊。” 这不是王氏故意刁难,而是有些高官,要根据对方送什么来回礼。 “他们送来的礼,估一下价值,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多添一点,再打听一下,对方喜欢什么,文房四宝,古董玩物又或者是玉石器皿等投其所好,总不会错。” 因为在清芷看来,这都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的口吻显得很随意,仿佛信手拈来似的。 但是站在郑氏的角度,就不那么愉悦了。 焦头烂额的事情,在一个丫环的手里,竟然显得那么轻松,是暗喻她太没用了吗? 所以她眉眼一扫,故作愠怒的说道:“你倒说的轻巧,凡事都像你说的那么容易,这世上还需要参谋做什么?” 这无故的怨气撒了过来,清芷砸了眨眼,瞬间明白。 她赔着笑脸,恭维说道:“三夫人说的极是,这些话我都是跟着姑娘学,现学现卖而已,让你见笑了。” 对方喜欢听什么,她就说什么,不是难事。 郑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虽然嘴里说着难听的话,但是心里已经决定就按照清芷的说法去做,的确是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法子,至少她这榆木脑袋暂且是想不出来。 “那还有什么事吗?” 清芷看着她又问了一句,麻烦的事,一次解决,否则一拖再拖,就算是她也觉得烦。 况且,距离中秋宴,已经不到十天的时间,虽然说各个院子被老夫人警告过不许出什么幺蛾子,但是细琐的事,也挺头疼。 “还有一件,颇为麻烦。” 铺垫一堆废话以后,才说到重点。 “不知道怎么的,太尉大人、尚书令、少保大人、太长卿等,今年都不肯送礼,送了过去也被退了回来。我昨天下午亲自前去,也闭门不见。” 郑氏说到这里,满脸愁容。 “难道说,我一介妇人,上不上台面?或者要让公公亲自登门拜访,可是这话,我不知道怎么和公公说。” 清芷感到吃惊,国丈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当今太子的外公家,吼一声在座的都要抖三抖的存在,这可不是说笑。 竟然还有人闭门不见,而且不止一人? 冲着这行头和门楣,别说让郑氏亲自去,就算派一个无关紧要的随从送礼,恐怕都会塞不少好处费吧。 “清芷,你看这如何是好?” 见清芷低头沉思不说话,郑氏又问了一句,全然忘记刚才她苛责清芷胡乱说话不懂事。 “确实少见,或者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如果让公公去的话,会不会好点?” “碍于身份也许会接见,但是结果差不多。” 清芷摇了摇头,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里萌生,国丈府尊贵和繁荣时代,怕是要终结了吧。 如果不是,那些一等的高官,怎么会闭门不见,要知道能爬上高位者,除了能力和家世以外,察言观色的本领,也非比寻常人。 不过,国丈府的象牙塔是否要崩塌,和她都没有关系。 要知道,皇上虽然宠爱皇后,也疼爱太子,但他毕竟还是皇上,对他而言,亲情永远都比不过江山社稷,外戚的势力一旦过于强大,对皇权来说,是一种威胁。所以国丈爷有的只是侯爷的爵位,并无实权,衣食无忧却不能立于朝廷之上。 “那我向姐姐禀报吧。” 见清芷也想不出办法来,郑氏也不想再拖。 “或者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清芷从沉思中抬起头,嘴角抿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每当她萌生计谋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笑容,让人感觉既期待又危险。 “什么办法?” 郑氏连忙问道,甚至还有些失态的站了起来。 “既然夫人全权交给了你,稍微遇到一点事就去禀报,也许会让夫人错觉,你什么都做不好。” “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直接晾起来不管? “之前我就和三夫人提过了,你娘家的势力这么大,却不加以利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清芷说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解决问题的办法很多,她自然要挑一个对自己有利的。 “可是我贸贸然的就回去,怕是不好,再怎么说,我也是嫁出去的女儿啊。” 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这个想法在郑氏这里显得尤为根深蒂固。 也正是因为这样,嫁给陈家胜十余年,她甚少和娘家有来往,也不过是过年过节,让下人们打点一些爹娘喜欢吃的糕点送过去罢了。 多年都没什么来往,她哪里厚得住脸皮回去求帮忙呀。 “这是最好的办法,太傅在朝中德高望重,而且人脉那么广,如果是他出面的话,不管是谁,都不会再做出闭门不见。如果……三夫人觉得走一趟很为难,我可以替三夫人去太傅府。” 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虽然郑氏算不上是聪明人,但是如果太急功近利的话,就算是笨蛋郑氏,也会起疑心。 035 哭哭啼啼 郑氏想了又想,脸色阴晴不定。 她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想着一个更好的办法。 不用惊扰娘家,也不需要禀报王氏,一个人就可以把事情全部都办妥的方法。 清芷也不着急,坐在一旁,喝了几口茶,觉得凉了,再给自己添点茶水。 她想要接近太傅府,通过郑氏,是最快捷而且最名正言顺的方法罢了。 但是,这不代表她只有这个途径。 又过了好一会儿,郑氏似乎下定了决定,转过身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清芷,压低声音显得有些无助的说道:“你说祖父,他能帮我吗?” 此刻在郑氏的心目中,最重要的是她在国丈府的地位,如果这次操持中秋宴,能让大家对她另眼相看的话,她愿意付出所有。 “你是他亲孙女,手心里的肉,如果不帮你,郑太傅还能帮谁呢?” 清芷的笑意,越发的浓烈,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美感。 “没错,小时候,祖父最喜欢我了,时常把我放在腿上逗玩。” 郑氏有些怅然若失的说着,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想起来恍如隔世,她虽然不是嫡女,但也是正妻所生,本该被捧在手心里呵护,却嫁给了陈家胜,熬成了黄脸婆。 一想到这里,郑氏不觉悲从中来,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不知道是哭当初的选择,还是哭如今的境地。 清芷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来,就算睡了一宿,她还是觉得很难受,头晕发胀,整个身体轻飘飘的,还感到忽冷忽热。 所以,实在是没这个心思听她的哭声。 自己蠢到作死的人,她没办法同情。 “三夫人不要再哭了,为今之计是修一封家书,道及思念之情,还有个中难事,郑太傅疼爱你,绝对不会让你难做的。” 一句话点醒了她,郑氏快速回过神来,擦干眼泪,走到案桌前坐下。 清芷也很识趣的走过去磨墨,但是眼睛一次都没有往书信上瞟一下,因为郑氏写了什么,她一点都不关心;她只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去太傅府的机会而已,那些婆婆妈妈的家常话,她完全不想看。 郑氏一共写了五封,前四封都因为不满而撕了,最后一封被她小心翼翼的叠好装入黄色的牛皮信封里,点蜡封边,署上她的闺名。 做好这一切以后,郑氏才站起来,郑重的把家书递给清芷,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是我的随行玉环,这样你去太傅府就不会有人拦着,然后把家书给阿娘。” “我不让蕊儿送,是担心蕊儿回去的话,他们没太当一回事;让一个陌生人送信,他们肯定会揣测,我在这里到底怎么了。” 清芷看着她这副郑重的模样,有一瞬间觉得,其实郑氏也不算太蠢。 只是在这后院里闷太久了,以致于脑袋都生锈了。 “请三夫人等我消息。” 清芷接过信和玉环,放入袖口中,才转身离开。 出了苍园,她一刻都没有停留,换了一件更加素净的衣裳,就往太傅府前去。 郑氏果然没骗她,只要把玉环拿出来,看门的小厮根本不敢多问一句,把她领到偏厅等候,就一路小跑去通报。 清芷坐在酸枝雕花宽椅上,太傅府的格调,到底比国丈府高一些。 她闭上眼睛往后仰,伸手揉着肩膀,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看来,回去以后,真的要去大夫那里抓几剂中药回去熬,虽然她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但如果病倒了,会耽误很多事情。 这具身体,想毁就毁吧,想垮就垮吧,她不甚在意,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不需要等太久,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她睁开眼,站起来,嘴角抿起惯有的笑意。 然后看到一妇人在丫环的搀扶下,朝着她走了过来。 看年纪约莫五十多岁,但是保养得很好,体态丰盈,老去的眉眼里,依稀可以看到郑氏的痕迹。 来人就是郑氏的生母。 “清芷见过老夫人,愿老夫人福体安康。” 清芷朝着郑母弯腰行礼,看起来乖巧急了。 郑母是一个温婉的人,从来不与人脸红,所以郑氏在吵架方面,根本敌不过周氏的刀子嘴。 “清芷丫头。” 郑母从容的笑了起来,示意她坐下。 清芷也不拘礼,就近坐下。她实在是晕的难受,身体忽冷忽热的,穿着的里料已经闷出薄薄的汗。 “诗儿让你来的?” 郑母坐下以后,马上就抬起头问道。 清芷拿出玉环,让一旁的丫环递上去,郑母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让丫环又还回给清芷。 “这是她祖父命人做的,家中几个孩子,每人都有,环里刻着名讳还有题词,想要造假不容易。” 郑母说完,看着清芷关切的问道:“诗儿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她那孩子,自从嫁到陈家以后,就鲜少再有来往。” 说到这里,郑母似乎悲从中来,忍不住拿着绢帕抹起眼泪。 清芷看着郑母,心想这俩母女,还真的是一个摸板子印出来的。 “老夫人不要伤心,三夫人这次是让我送封家书。” 说罢,她从袖口里拿出蜜蜡封边的家书,让丫环递给郑母。 郑母收住眼泪,拆开信以后,粗略的读了一遍,然后把信捂在心口,眼泪流的更加欢了。 清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继续哭下去,恐怕就没完没了了。 这女人的心,到底有多柔软啊,只不过是被夫家冷落罢了,都能伤心成这个样子,如果遭遇了她的经历,还不得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我命苦的诗儿啊。” 哭了还一会儿,一旁的丫环被吓得又是拍背又是扇风,然后抬起头颇为无辜的看着清芷,她家夫人原本好好的,清芷一来就成这样了。 对此,清芷回了一个更加无辜的眼神,她只是送信的好伐。 “那傻孩子什么都不说,我以为她过得好,凡事不需要娘家操心,才和我们疏离;不曾想,她这日子过得艰难,还处处遭受白眼,连一个小小的妾房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郑母一边说着,一边攥着拳头捶自己的心口,把一旁的小丫环吓坏了,连忙哆嗦着安慰。 而清芷则揉着眉心,女人哭哭啼啼的模样,她最怕了,既不知道怎么安慰,又不能大声吼。 036 身体不适 等郑母哭得差不多了,清芷才开口说道:“夫人不用太伤心,以免哭坏了身子,信我已经传到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 说完以后,清芷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故意做了一下停顿。 郑母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对一旁的小丫环使了一个眼色,小丫环连忙上前,从袖口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很是熟练的塞在清芷的手里。 身为一等丫环,被人塞小费的经历还真不少。 “谢夫人,夫人这般菩萨心肠,定能保佑三夫人在侯府的日子会好过起来。” 既然郑母没有留她,那么她就要主动争取,毕竟机会没那么容易白白降临。 “诗儿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你给我说说。” 郑母抬起头,眼里的血丝赫然,她捧在手心里的人儿,养至十七,亲手为她披上嫁衣,不是给别人欺负的。 “我身为一个下人,主子家的事,不好多说。” 清芷小声的回答,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郑母听了,抬起头看了一下四周,一旁伺候的丫环很懂事的,纷纷离开,还不忘把门关上。 “这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如果怕在背后说主子家的坏话被人知道,那么现在已经没有第三个人,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三夫人在府上,过得并不好。” 清芷依旧小声的回答,既然身为奴婢,还是要有一点奴婢的样子。 郑氏的境况,她只要如实道来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添盐加醋。 “怎么个不好法?” 她只是知道自己的二女儿无所出,在婆家难免会受到一些冷落,但是多年来,也没见二女儿抱怨过什么,每年省亲,陈家胜都一副爱护有加的模样,她实在想不到,竟然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象。 “三夫人无所出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所以三老爷后来又陆续纳了两偏房,而自己也终日流连烟花之地,三夫人几乎整个月都见不着他一次。” 她说的是事实,现在不过复述一遍罢了。 “两偏房里,其中有一个叫周映菱的女人,连生了三个,因此气焰嚣张,经常和三夫人对着干,前些日子,两人又在院子里吵了起来,周映菱甚至还嚷着要裁一件正红袄裙,穿给三夫人看。她们的争吵也不是三两天的事情,不过国丈爷和老夫人一直当做没事发生。” 清芷说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用手扶着椅背,晕厥没关系,但是不要把她的事给耽误了。 看都郑母揪着手帕,整个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心里有些不忍。 当母亲的,听到这些事,怎么会不心疼呢。 她忽然间来拜访,就说出这样的话,还真的没有几个人承受的住。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郑母哑着嗓子说道,双眼通红,似乎恨不得马上就冲到国丈府,让他们给个交待。 “夫人不必过于伤心,其实三夫人也并非过的太难,比如这次的中秋宴席,就是由三夫人主持,府上细琐还有对外礼数,都做的非常好,只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事而已……” 清芷说完,故意压低了音量。 郑母抬起头,看着清芷,厉声问道:“什么麻烦!” “不知道三夫人有没有在家书中提及,她负责向有来往的高官们送礼,本来一切顺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太长卿还有尚书令等大人们,别说收礼,甚至都闭门不见了。” 清芷说完,皱了一下眉头,继续道:“那些大人们的事,我们管不着,但是如果这事没办好,指不定府里又有人借此埋汰三夫人;本来操持一场中秋宴席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如果因为这样而被指责,就太委屈了。” 她说完一大轮以后,终于打住,抬起眼帘看着郑母。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眼下就看她怎么抉择。 “我绝对不能让诗儿再这样受委屈下去。” 郑母咬牙切齿的说着,只要能帮到女儿,她什么都愿意做。 “如果夫人愿意帮忙的话,实在是太好了,我在这里替三夫人谢过。” 清芷说着,又是屈身作礼,然后看着郑母。 如果说她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就只是为了来这里替郑氏传话,也未免把她看得太善良了。 见郑母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她丝毫没有任何的怠慢,故作沉吟的说道:“在侯府里,三夫人对我恩惠颇多,对她的遭遇我也很心疼。但是三夫人说她那厢的蕊儿不能时常往太傅府跑,次数多了难免被有心人有机可乘,我时常替姑娘跑腿买小玩意儿,让我传话比较合适。” 反正现在郑母悲伤不已,几乎到了没法思考的地步,清芷说什么,她跟着点头就是了。 “清芷丫头,诗儿在那边,就多劳你看着了。” 郑母说着,竟然朝着清芷作礼。 “夫人这样,不就折煞我了吗?” 清芷倒没有慌张,而是大方的承了礼,笑着回了一句。 “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复命,关于闭门不见一事,还请夫人尽快有个答复。” 郑母连忙点头,她知道其中的利弊,但是这种事情一个妇道人家哪能做主,最后还是要求助于太傅。 “我会和公公说,他老人家心细,说不定还会详问,到时候我再让你跑一趟,加以说明。” 郑母的话,让清芷很满意,她原意就是想见郑太傅,探取到底谁最后可能成为质子。 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铺垫而已。 别过郑母,她一个人往回走,因为只是一个丫环,让人相送也不合规矩。 她边走边抬头看,太傅府比国丈府略小,建筑上却更加端庄简朴大气,从侧面也看出了郑太傅的为人,想必也是一身正气,刚正不阿。 清芷心里想着,如果郑太傅真的要见她,怎么应对。 她这样的黄毛丫头,仗着小聪明,骗骗耍耍后院的主子们还说得过去。 可是堂前老臣,那如同深潭的心思,可不是她能随便琢磨的。 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重重的叹气。 伸手探了一下额头,滚烫得吓人,每当入秋以后,她身体就不太好,但是因为也没多少人关心,所以她也不甚在意。 037 遇见锦容 正想着要怎么应付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眼前有一抹玄色身影。 下意识的抬起头,发现竟然是夜锦容。 穿着和那日在皇后寿宴上差不多的玄色紧身长袍,腰间过着紫色腰带,唯一不同的是银丝线勾勒的麒麟换成了金丝线,仅挂着一枚玉佩,显得有些低调。 只身一人,身后没有跟着任何随从。 而夜锦容也有些意外。 在太傅府能看到国丈府的人,这一点很有趣。 清芷眨了眨眼睛,已经烧成浆糊的脑袋也想不出更多,只好点点头,然后错身离开。 要嫁人的又不是她,那些皇族公子儿在她眼里,都不如八十多的郑太傅重要。 嫁人…… 清芷糊成一团的脑袋,瞬间灵光闪了一下。 她转过身,喊住夜锦容说道:“九殿下。” 夜锦容听见喊他,停住继续往前走的脚步,转了半个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这副冷漠的模样,和那日在钦安殿让随从转交她沾水手帕的举止,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清芷才不管他脸上有没有表情,径直走上前,抬起头露出一个自认为这辈子最好看的笑容。 “九殿下,我是楠姑娘身边的丫环,那日在钦安殿上,表演了古筝的楠姑娘。” 字句之间,她都在推销陈紫楠。 夜锦容看着她,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知道。” 国丈爷的嫡孙女,皇后的亲侄女,他怎么会不知道。 “城东的观音庙,听说很灵验,也是姑娘很喜欢去的地方,只是一个女儿家去不太方便,九殿下要是得空,不如邀约一起游玩?” 清芷说完以后,继续眨着大眼睛,嘴角的笑意都要僵了。 夜锦容看了看她,然后把目光抬远,并不觉得接到陈紫楠的邀请,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没有谁想成为质子,到他国做阶下囚。 只是夜锦容不想靠一个女人。 “孤男寡女,或许也不方便。”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但是清芷就要装疯卖傻,知难而退的话,她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九殿下多虑了,怎么会孤男寡女呢,我会陪着姑娘,而殿下你也有随从跟着,热热闹闹的一群人。” 夜锦容挑了一下眉毛。 也许他在想,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 “往后几天,也许都没空,替我多谢你家姑娘的美意。” 夜锦容说着,朝清芷点点头,准备离开。 先不说一开始他对陈紫楠就没有兴趣,冲着夜誉之先行一步,他也不会和自家哥哥争一个女人;而他会用自己的能力去证明,众多皇子之中,他不是最差的,不需要成为他国质子。 “时间挤挤就有了,殿下说得那么决绝,是对我家姑娘没意思吧。” 反正她的形象早就黑如墨汁了,也不在乎再背上一个厚颜无耻的罪名。 夜锦容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眼底是丝毫没有打算掩盖的失望,也许第一次见面,清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现在清芷的举止,只能用失望来形容。 “我原以为,你会更加特别,而不是现在这般庸俗。” 他说完,不打算和清芷再继续说下去,转过那半个身子,准备离开。 清芷愣了一下,捏紧拳头,嘴唇紧紧抿住,眼底是深深的不甘心。 这样庸俗的她,难道是她想要的吗? 一个孤女,仅仅是想要活下去,她就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天睁开眼睛,她就不停的算计,所有人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谁不想在爹娘膝下承·欢,如玉般的长至娉婷豆蔻,再觅个如意郎君,生一双懂事乖巧的儿女,安康祥和的过一生。 只是上天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见夜锦容走开,她自觉没趣,也转身想离开。 可是才刚转身,就看到夜誉之站在她身后不及半米的距离,差点就迎面撞上了。 夜誉之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她,刚才的丢脸过程,全部都看在眼底。 站在她面前的夜锦容,肯定早就知道夜誉之走了过来,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他那个面瘫,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七殿下安好。” 清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像有一种感觉,只要遇到他们,就诸事不顺。 简直是命里犯冲。 “你又在耍什么小诡计?” 夜誉之笑了起来,眉眼如星,无比张扬。 “七殿下别开玩笑了,我区区一个丫环,能耍什么小诡计呢?” “偷懒抵赖也就罢了,在背后嚼我的舌根一事还没过去多久,又打算把爪牙伸到九弟那里?” 夜誉之看着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丝得意。 仿佛就像是那种,在喧闹的大街小巷中,抓到了偷东西的小蟊贼一样。 “锦容,你过来一下。” 夜誉之朝着夜锦容的背后喊了一句,也许是夜锦容向来知道这个兄长的脾性,怕是又要闹出什么事端,好歹这里也是太傅府,于是折身返回,站在清芷身旁。 “她刚才说什么了,邀你去玩?” 夜誉之摆出一副好奇八卦的模样,而实际上他这个人很孤高,绝对不是好奇八卦之人,但凡是他不感兴趣的事,就算剖析摆放在他面前,也别指望他多看一眼。 “我是替我家姑娘邀请。” 清芷气不过,哪有这样诋毁别人的,夜誉之的脸上,分明写着故意两字。 夜誉之听了,眼睛转了几下,然后靠近夜锦容,轻笑说道:“看来还是我们九弟的魅力大,那日·我才登门造访,现在就主动约你了。” 夜誉之原本只是玩笑,可是清芷听了,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男女之事,兴许是这方面的心智比旁人慢了几拍,但是听到夜誉之这样说,她也瞬间醒悟过来。 按照夜誉之的说法,陈紫楠就成了水~性~杨花的女人,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谁的主意都打。 玩笑也就罢了,但是如果对方当真了呢? 她家姑娘嫁给皇子一事就无望了,更别说从中挑选质子,从一开始的算计,因为夜誉之的一句玩笑话,全部打回原形。 念及此,她咬着下唇,有些忿忿的看了夜誉之一眼,打算继续自黑到底。 “七殿下误会了,姑娘是一个矜持的人,你几句无心的话,很有可能把人逼死。” 038 没事就好 “那我该怎么理解才对?” 夜誉之还在问着,一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清芷也不明白,为什么堂堂一个七皇子,非要揪着她一个小丫环不放。 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总之水~性~杨花这四个字,是绝对不能落在陈紫楠的身上,否则,一切都完了。 那么只能……落在她身上了。 “七殿下非要刨根问底吗,你竟然这么好奇,我也不妨告诉你,因为我喜欢九殿下,但是鉴于身份低微,所以只好把姑娘搬出来说事,希望能争取更多看到九殿下的机会。这全然是我个人的感情,要是因为我考虑不周到,而七殿下又到处讹传,以致于诋毁了姑娘的清白,对姑娘就太不公平了。” 清芷看着夜誉之,铿锵有力的说着,悄然呼了一口气。 就不能稍微照顾一下病人,让她快点回去休息吗? “说那么多,让你见笑了。” 她以为这些年来,早就练就了一副波澜不惊的心态,却还是生气了,可笑的是,她连自己为什么要生气都不知道。 大步走开,幸好太傅府还没有大到要兜圈圈的地步,很快就出了太傅府。 午后的太阳在头顶上明晃晃的挂着,很是刺眼。 她走得急,明知道身体不适依旧快步走。 夜誉之的话,总是能轻易的挑动她最恼怒的那根弦,集聚的怒火,轻易就迸发出来;但是仔细想想,其实夜誉之也没有说错什么,恰好看到了那种场面,任凭谁都有疑问。 只是,她还是难过。 那些不属于她的污名,因为夜誉之,一再的往自己身上揽。 她疾步走着,两旁的树开始扭曲,连同地面也开始扭曲,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头顶上刺眼明晃的太阳,也像是瞬间被抹去了光彩,变得黑压压的,她这样难受,就连摔下去,也不觉得痛。 ~~~~~~~~~~~~~~~~~~~~~~~~~~~~~~~~~~~~~~~~~~~ “清儿,你要乖,别缠着皇祖父。” 一双手把她抱起来,耳边是阿娘温柔的声音。 她嘟着嘴,小小的粉嫩肉团,已经知道什么叫做不高兴。她喜欢坐在皇祖父的腿上,听着他和文官们畅谈社稷,尽管听不懂,但是她喜欢字句间的激昂。 “让她在这里吧,看着这小东西,我心情好。” 皇祖父从阿娘手中,把她抱了回去,端正的把她摆在大腿上。 那些大臣早就见惯了这副场景,并不奇怪,恭敬作揖后,照例畅谈议事;她很乖,尽管年纪还小,但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手里抓着一个甜糕,能细细啃一个下午。 皇祖父有那么多儿子女儿,又给他生了那么多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可是他最喜欢的就是清芷。 爹爹总是说,清芷生错了相,若是为男儿,定能卓越超群。 可是皇祖父却不同意,横眉一竖,抱着小人儿道:“谁说女儿不好,我的清儿,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她此生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如何享福。” 只可惜,当初他的预言,未能言中。 ~~~~~~~~~~~~~~~~~~~~~~~~~~~~~~~~~~~~~~~~~~ 清芷很少做梦,更别说梦到前朝往事。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缓了好久,才回过神。 撑着无力的身子坐起来,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她左右看了一下房间的格局,床是中规中矩的床,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是也不能说简陋;靠近窗户下有一对宽椅,中间隔着正方形的实木茶几;房间内放着一张圆形的木桌,连带四张圆形小脚凳,上面摆着一个药碗,所以整个房间都沉浸在一股药香之中。 这是客栈的客房。 只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不过既然她能安然的躺在客栈的客房里,而不是奇怪的地方,就表示她是安全的。 那些不重要的事,她无心理会。 掀开被子,清芷先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到窗户旁,探头一看楼下的街道。 外面是陵州最热闹的街市,就算夜幕降临,街上的行人不减反增,呈现一种祥和的光景。 然后她折身回到圆桌旁,端起桌面上的药碗,一饮而尽。 药汁被她灌进肚子里,苦的她皱起眉头,舌头也苦得发麻,幸亏药碗旁边很细心的放了两颗蜜饯梅子,让她不至于被药汁苦死。 她一点都不担心是否有毒,在她昏迷的时候不弄死她,却多此一举,那么也太蠢了。 虽然酣睡了一觉,没有在太傅府时候那么难受,可是她却不想回国丈府,宁可在这陌生的客栈里多待一会。 她多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理,用嘉月的身份,靠着南归茶庄,虽做不到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也能安稳的度过一生。 可是她不能。 在小脚凳子上坐了一会,没上锁的房门被推开,她抬起头,看到夜锦容和夜誉之两人同时走了进来。 如今的皇子已经这么廉价了吗,随意出现在一般平民的客栈里也就算了,竟然还成双。 她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既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行礼。 一是她还觉得晕,不想站起来,二是她还生着夜誉之的气,想耍小性子,三是那个梦在心头缠·绕,她无心再假装一个乖巧的奴婢。 “看来没事了嘛。” 夜誉之率先踏进来,看到只剩下一点褐色药汁的碗,眯起眼睛,很满意的笑了起来。 但是旋即的,他又皱起眉头,这个坏心丫环喝不喝药,他满意什么。 当真是见多了温婉的女子,遇到一个毒妇,就觉得有趣。 夜锦容跟在后面,也走了进来,在清芷跟前三四步之遥就停了下来,大概他觉得只有女子的房间原本就不能随便进去,就算进去了,也不能靠的太近。 “我和誉之出来的时候,看到你晕倒在路边,觉得送你回国丈府会给你添麻烦,不管也不行,但是也不能带回自己府上,所以就让你来这里了。” 原来她能躺在客栈这里,也不容易啊。 “没把我丢在路上,真是万幸了。” 清芷讪笑了一下,如果真的丢在路上不管的话,恐怕她现在就在某个流浪汉的家里吧。 “没事就好。” 夜锦容不是一个喜欢多言的人,点头以后,就看着夜誉之,想要离开。 但是夜誉之却在房间里踱步,似乎还不想那么快离开。 “锦容,你不觉得这里太简陋了吗,还说是最好的客房,是不是坑我们?” 夜誉之说着,一个转身,披肩的长发微微扬了起来,然后他看着清芷,嘴角笑意很重。 039 再生诡计(签约榜加更) “带你来这里,是我的主意,你要怎么感谢我?” 堂堂皇子,竟然还要和一个丫环计较,气量也太小了。 “多谢七殿下。” 对方也只不过想要一个道谢,她给就是了。 意外这个尖牙利齿的丫头竟然那么容易就屈服了,夜誉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无聊,但是又想,这坏心丫环能高烧至晕倒,过得也不容易。 这次,就不找茬了。 “有些晚了,回去吧,自己能走回去吧?” 夜誉之不找茬的时候,还是挺英气俊朗的,换言之,不讨厌。 “住店请大夫花了多少钱,我给回你们。” 清芷见他们要走,跟着站起来下意识的问道。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对方可是皇子啊,她得罪也就算了,现在还想着要还钱,要么就是心机太重,想吸引注意,要么就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挑衅的意味太重。 不管是哪一种,都可以让她死的很难看。 果然是命里犯冲,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清芷没有再说话,低着头往外走,如果不是为了她的计划,还真的希望此生不要再见。 “等一下。” 夜锦容把她叫住,语调温和。 对夜锦容,她是没有敌意的,所以她放缓了脚步。 “你说的那个观音庙,我定好时间,再给个准信吧。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帮她打圆场吧,你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这个男人,不急不躁间,看穿了她的细节,从小主礼仪,到观音庙的邀请,他都看穿了。 清芷意外的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点点头,然后快步离开。 被人看穿的感觉,其实真的很不好。 一个不容易被骗的男人,想在他身上算计,很不容易啊。 身后,夜誉之似乎对夜锦容说着什么,但是因为她走得太快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下了楼,也许是晚了的缘故,店里打尖住店的不多,店小二靠在柜台旁的柱子上打盹儿。 她想了一下,走到店小二身旁,伸手推了他一下。 惊醒的店小二猛地睁开眼睛,慌了几下,手脚乱动,以为是偷懒被掌柜的看见,定下心神看到大美人站在跟前,顿时笑了起来。 “姑娘,可有事?” 店小二一边笑着,一边把手里的毛巾往肩上一搭,双手搓着,活脱脱的市井形象就出来了。 清芷看着他,然后拉着他到一旁偏僻的角落,才开始问话。 “你这里,最好的厢房,住店一晚多少钱?” “回姑娘的,咱这里最贵的厢房,是八百钱一晚。” 这间客栈,只是闹市里其中的一间,规格中等,价钱算不上太贵。要是换了顶级的客栈,再来点服务,说不定住一晚就要好几两银子。夜锦容他们选择里,估计是考虑到这是离太傅府最近的客栈,毕竟他们不差钱。 “今天店里请了大夫?” 清芷又问了一句。 店小二看起来也是心无城府的人,又或者是看到了美人就忘乎了思考,点了点头继续答道:“今天下午啊,来了两位爷,其中一位爷抱着一个晕倒的女子,不过因为用长衫披着,看不清样子。这两位爷啊,出手阔达,让我们请了大夫还给了小费。” “请大夫花了多少钱?” 清芷看着店小二,果然实诚啊。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那两位爷说要请最好的大夫,估摸着也花了不少银子。” 店小二说完,才后知后觉的看着清芷,问起他一开始就应该问的话:“姑娘,你问这做什么?” “我就是你说的那个晕倒的女子,想你替我做一次跑腿。” “呃?” “你帮我把这些东西都包起来,然后送到九王府,让转交给九皇子就行了,不需要说明是谁送来的。另外,这是你的跑腿费。” 清芷说着,拿出十两白银,那之前的手帕放在一起,找个一块布包好。 剩余的另外十两白银,她随手就给了这个憨厚老实的店小二,他活了这么多年,就连做梦,都不曾见过那么多钱,他有种错觉,只要拿了这十两白银,就成有钱人了,抖动着下巴,惊恐的看着清芷,不敢接过去。 这二十两白银也不轻,是她在娄氏那里得到的,还没来得及放好,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对她而言,花出去一点都不心疼,反而为自己减轻了重量。 “姑娘,这是给我的吗?” 店小二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咽了一口口水,看起来害怕极了。 “事情办妥了,自然就是你的。” 清芷说完,故意压低嗓音,带着威胁的口吻说道:“你也知道有多少赏,就有多少罚,况且这东西,是给九皇子的,稍有失误说不定是杀头的罪。但是我想,你能办好的,对吧。” 威胁一个人,最有用的办法就是恩威并施。 一昧的给好处,只会养出白眼狼,一昧的给教训,只会物极必反,所以要给一颗糖果再来一棒锤子,让对方摸不着头脑,又不敢轻易造次。 店小二看着清芷,虽然天生憨厚愚笨,可是在对上清芷冷冽的笑意时,也知道这个女子得罪不起。 见店小二没有动静,清芷拿起白银,往他手里塞,笑容柔和了不少。 “挺简单的一件差事,你能办好吧。” 木门里的柔光,打在清芷的侧面,白皙的皮肤,长而卷的眼睫毛,灵动的眼眸,如同毒~蛊一般,惑着人心。 店小二如同着了魔障似的,接过白银,还有布包,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以后,清芷才转身离开。 喧闹的街市,路上走着人,笑着说着。有白发老者牵着垂髫小童,有负重夫妇一路扶持,也有暗藏心事的年轻男女,人生百态,都能在这里找到。 可是,清芷却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 她终究还是无法成为白莲尖上那一滴清澈的露珠,只能是塘底那一捧污秽的臭泥。 就连在钦安殿上递上手帕,昏迷时救了她,言语上替她解困的夜锦容,终究也成为她算计的一部分,什么归还手帕,什么归还住店和请大夫的银子,那只是一个借口。 夜锦容出现在太傅府,至少说明他和郑太傅还是有来往,鉴于夜誉之对她的成见太大,还是能躲就躲;虽然夜锦容也不是省油的灯,可是好歹看着温和,真闹出什么事,也不至于拖她砍了吧。 040 金桃的话 好不容易才回到国丈府,多半的人已经睡下。 她打了点水,独自守在柴房里烧热,然后舒坦的洗了一个热水澡,褪去半身疲惫。 陈紫楠向来对她很放心,知道这些天她在忙着中秋宴的事,所以也不大管她去哪里。 说句直白的话,凭着清芷的才能,一个国丈府,一张卖身契,关不了她朗清芷。 她只是不走而已。 回到倒座,夜已经深了,大半丫环疲累了一天,早早睡下。 她手里提着一盏油灯,回到自己的床铺上,倒座这里是低等丫环住的,所以没有单独的房间;都是大间的房子,两边是长通铺,一边能睡十个丫环。 那些丫环不明白,清芷想要的话,上好的偏房也是能要到的。 可是却要和她们挤着通铺。 还没坐下,就看到床头旁放着一张油纸,上面放着几个细面包子,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就只有喜儿。 虽然只是几个细面包子,可是喜儿这个吃货却舍不得吃,惦记着她这么晚还没有回来,特地给留下来的,给这微凉的夜,添了几缕暖意。 第二天她给陈紫楠说了夜锦容的意思,乐得陈紫楠一早上都笑不拢嘴。 过后的几天,倒也过得平静。 府上准备的事,有平叔还有其余嬷嬷、张大伯帮衬着,张罗得很是顺利;而送礼一事,不知道是郑母口才好,还是郑太傅当真心疼孙女,都给解决了。 她也能借着这几天的闲适,好好养一下身子。 原以为能这样无惊无险的到中秋,可是临近几天,金桃却来找她了。 金桃是周氏的丫环,高高瘦瘦,颧骨尖尖,单眼皮,一副刻薄相。 她原本也是绣庄的绣娘,奈何绣工不好,人也长得不美,所以做的都是粗重的活,时常被织布机的梭子割得满手是血。 周氏被陈家胜看上,带过国丈府的时候,周氏把金桃也带了回来,成为身边的丫环。 感恩于周氏,金桃倒是忠心耿耿。 绣庄里那么多人,周氏谁都不挑,偏偏挑了不管是相貌还是绣工都不出差的金桃,让她感恩戴德。 不得不说,清芷承认周氏有点手段。 无奈出身太低,处处受制于人罢了。 “咱家姨娘,让你到芳园一趟。” 因为周氏讨厌她,所以金桃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清芷摇着团扇,悠悠的看着她。 慵懒的身体斜靠在椅背上,甚至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就连陈紫楠,她都未必真的放在眼里,一个金桃,算得了什么。 见清芷连挪都没挪一下,金桃生气了,伸手指着她大声喝道:“喂,我在和你说话,你和我都是奴婢,装什么清高呢,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清芷和金桃接触不多,但是看到周氏那泼辣劲,金桃也差不到哪里去。 见清芷已经爱理不理,金桃咧开嘴笑了起来。 正常来说,清芷是芍园的一等丫环,也就算半个主子,况且她在国丈府内的人缘不错,只要脑子没糊的人,都不会和她公然挑刺。 就算是王氏的陪嫁丫环结香,也只是暗地里来。 谁给了金桃这么大的胆子,大白天的在她面前嚷嚷? “也对,仗着一张狐媚子脸,都不知道往男人床爬了多少次,肯定学会摆架子了。” 金桃冷笑一声,看着清芷的脸,也带了鄙夷之色。 清芷抬起头,蹙了一下眉心,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金桃被她瞪了一眼,心里犯怵,为了掩盖内心的害怕,她更加用力的笑了起来,得意的说道:“没料到那点龌蹉事被人知道了吧,那就快点到芳园见姨娘吧。” 原来不是她多心。 那日在赵遐瑜院子前的假山后面,真的站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金桃。 “好吧。” 她放下团扇,站起来摆正了裙摆,才随着金桃往前走。 在府上,清芷的地位不低,能威胁到清芷,对金桃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满足;她昂首挺胸大步走在前面,恨不得和全部人宣布,这一刻的骄傲。 其实清芷才没有被威胁到,她只是好奇罢了。 如果金桃把那天的事告诉周姨娘,依照她和周姨娘结下的梁子,只要和老夫人说,她随时都会受到惩罚。 但是周姨娘却沉了那么多天的气,看来在她的心里,并不只是想要让她受惩罚那么简单。 恐怕打算用陈家齐这件事,闹出更大的事端。 那么她倒要擦亮眼睛,好好的看一下,这个周映菱能闹出什么事端出来。 芳园座立比较偏远,所以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一路上,金桃频频偷瞄她,而清芷则目视前方,根本没把金桃放在眼里。 比起她主子,金桃的本事差太多。 来到芳园,尽管只是一个庶子的姨娘,可是这里明显要比苍园热闹许多,干杂活伺候的丫环也更多;不是因为周氏更加能博取陈家胜的欢心,而是这里有三个小姑娘,国丈爷陈匡子嗣薄弱,就算是丫头,也总比没有得好。 她一走进来,在一旁玩耍的三个小姑娘,陈紫倩、陈紫颖和陈紫媛,都朝着她看过去。 其实清芷几乎没有和这三个小姑娘有太多的接触,因为她是陈紫楠的近婢,这三个小姑娘相当于是她的堂妹。 而是因为嫡庶之分,陈紫楠是嫡子正妻所生,尊贵的身份不用细说,而她们只是庶子的妾房所生;名分上是堂妹,实际上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奴婢而已。 所以这三个小姑娘,看着清芷的眼神,也是带着敬畏和害怕。 清芷只是扫了她们一眼,径自走进屋里,看到周氏坐在卧榻上。 虽然是姨娘,但是屋内的布置,甚至比郑氏的苍园还要奢华一点。 果然是母凭女贵么? “清芷见过周姨娘。” 不管怎么样,必要的礼数,还是少不了。 周氏看着她,鼻子里哼哼的冷笑了两声。 “哎呀,没想到清芷你真的来了,而且还这么卑躬屈膝的模样,那天在后院趾高气扬的模样呢,怎么不见了?” “我本就是一个丫环,哪有趾高气扬一说,周姨娘误会了。” 清芷低垂眉眼,把所有的锋芒都收敛起来。 周氏却又是冷笑,用一种古怪的高音调说道:“我看你呀,都要快成为姨太太了,不学点主子的气焰,可配不上身份呢。” 041 不屑回答 每一个字,在清芷听来,都刺耳无比。 从前她就觉得,陈家齐会给她闹出一点事情出来,现在,果不其然。 “周姨娘莫说笑了,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姨太太? 她会看上姨太太这种身份? 清芷心底觉得好笑,是不是周氏以为,她自己成了填房,就觉得这世上的女子都稀罕这填房的身份? “算了,你也不笨,没必要兜圈子打哑谜。” 周氏见她依旧装傻,也觉得这样没意思,换了一个姿势斜靠着,颇有架势的看着她。 清芷也不胆怯,对上她的视线。 先前都说了,凭她的本事,国丈府都关不住她。 现在周氏想拿陈家齐的事来要挟她,其实很幼稚。 “小叔对你可好?” 周氏嘴里的小叔,就是陈家齐。 “五少爷心善,对谁都好,我看着他对金桃也很好,难道是芳园即将有什么喜事,让我来参谋参谋?” 陈家齐才十八,而金桃已经二十五,也亏清芷能瞎掰出口。 金桃一听,火气蹭的就上来了,上前两步想要打清芷,不过清芷很灵敏的避开了。 她又不是软柿子,如果挨打得不到好处的话,她才不要傻傻的站在那里。 “你胡说什么,再敢造谣,行不行我撕烂你的嘴?” 金桃气得脸都红了,不过鉴于她黝黑的皮肤,就算气得脸红,也不怎么看的出来。 “恐怕我就算多说几句,你也撕不烂我的嘴。” 清芷正色看着金桃,一个躲在假山后偷听的龌龊小人,她为之不齿。 “你,你……” 金桃气急,可是又找不到反呛的话,毕竟她真的没法撕了清芷的嘴。 “行了,在府上谁不知道你口齿伶俐,但这里是我的地盘,芍园的人再怎么嚣张,也该知道分寸吧。” 周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比起郑氏,她聪明许多,从谈吐间就看出来了。如果生的不是三个姑娘,而是三个儿子的话,估计能嚣张如王氏。 清芷懒得和金桃相争,直接无视她,看着周姨娘问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周姨娘想要对付她,直接告诉老夫人或者张氏就可以了。 周氏想,就算她在府上有点地位,到底还是奴婢,要是背上一个勾引少爷的罪名,谁也保不住她。 特别是王氏,她更加不会让这样的奴婢伺候在女儿身边。 但是周氏没有上报,还把她叫来,自然有其他的用意。 “我也喜欢爽快的人,借着这个机会,想和你谈谈。” 周氏看着她,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她比郑氏年轻许多,有懂的保养,就算是三个孩子的娘,还是风韵不减。 这也对,要是没点姿色,怎么能从一个绣庄绣娘变成国丈府的姨太太。 “周姨娘请说。” 清芷在内心飞快的闪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多想。 “郑诗沩给了你什么好处,我给你双倍,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在这里就是多余的人,你那么聪明,应该会知道帮谁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利弊关系,她肯定明白。 郑氏的确没什么用处,但是清芷看中的不是郑氏,而是郑氏的娘家。 所以绣娘的出身的她,别说生了三个姑娘,就算生了三个小子,对清芷来说都没关系。 “我是楠姑娘的丫环,就算该帮也是帮楠姑娘,周姨娘的话,我不懂。” 周氏听了,皱起眉头,看着她冷着语调说道:“这就是你的答案?” 看来周氏还真的很聪明,一些隐喻的话,马上就听出来了。 清芷只是笑着,然后点点头。 “你不怕我把你和小叔的事说出去?” 周氏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清者自清,就算你找来五少爷,当面对质我也不怕。那日金桃在假山后面听到的话,想必也复述给你了吧。如果有十足的把握,我现在已经不可能安然的站在这里了。” 闻言,周氏的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看着清芷。 “你别敬酒不喝喝罚酒。” “我怎么敢,对周姨娘来说,我只是一个奴婢,犯不着花那么大心思来对付我,你的敌人是三夫人。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来,关于你和三夫人的矛盾,如果不把我牵涉进来,我也不会去管,毕竟,我是楠姑娘的人。” 清芷低头笑了起来,那些妇人们的争风喝醋哈,她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周氏看着她,目光闪烁,似乎对她的话摇摆不定。 “我还是不能相信你。” 最后,周氏抬起头,坚定的说着。 清芷是聪明人,也正是这样,不能随便相信。 这世上的聪明人,只有两种结果,一是有小聪明,很快就死于自己的小聪明,二是有大聪明,知道如何在世道里安然度过。 “那我无话可说,关于五少爷的事,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清芷又是一笑,朝着周氏点头作礼,转身离开。 金桃在一旁呲牙咧嘴,可是也毫无办法。 连主子都没法拉拢清芷,她一个小小的丫环,又能做什么,无非就是一些跑腿的工作罢了。 “清芷,你会后悔的。” 周氏看着清芷的背影,咬牙切齿的说着。 每个人都看不起她,就连一个贱籍丫环,也看不起她。不过没关系,她会证明给所有人看,她的本事。 从芳园出来,清芷才卸下一身伪装,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不管怎么样,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丫头,有自己的无助和软弱;可是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了她,因此只能假装坚强。 周氏是一个有心计的人,她这样当面拒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会搞出什么闹心事呢? 清芷靠在柱子上,低头深思。最坏的可能,也就是禀报给老夫人和张氏,告她一个蛊惑的罪名。 届时,陈家齐会帮她澄清,再不济也就是打骂,陈紫楠如今还不能离开她,所以她不会被逐出国丈府。 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只是为什么心底腾起了不安,她很少有这种感觉。 满怀心事的回到芍园,她心中不安的感觉还没来得及挥散,就看到狂蜂乱舞的陈紫楠,还有身旁两个被她举止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采兰和千萍。 肯定又有什么欣喜的事,清芷用膝盖想,都知道和皇子们有关。 情窦初开的丫头啊。 042 邀约回信 “有什么好事,让姑娘这么高兴?” 她上前两步,看着陈紫楠说道。 陈紫楠兴奋的冲到她面前,差点把她撞倒,拽着她的胳膊,用一种足以摇脱臼的力度摇着。 “我刚收到了回信,九皇子约我明天巳时在观音庙前等。” “恭喜啊。” 清芷笑着说道,然后把陈紫楠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清芷还真的搞不清楚,陈紫楠到底喜欢谁,夜誉之?还是夜锦容?或者两个都喜欢,也许两个都不喜欢。 记得不久前,她收到夜誉之的拜帖,也是兴奋得整个人都跳起来,现在夜锦容的邀约,也兴奋不已。 不对,夜锦容没有邀约她,而是她邀约夜锦容,夜锦容不过是做了一个回应罢了。 好像无论是谁,都能让陈紫楠兴奋一轮。 那天她回来,就把夜锦容的回答告诉了陈紫楠,那时候她已经兴奋得发狂了一次,每天都在房间里念叨着为什么九皇子还没有答复确切的时间。 如今,倒是让她盼到了。 “我要准备准备,怎么做才好呢?” 陈紫楠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转过身抬起头对着采兰和千萍怒喝道:“没用的东西,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给我把衣裳都拿出来!” 两人不敢怠慢,连忙把两个衣柜的衣裳全部都拿出来,摆在陈紫楠的面前。 她们这个主子,生气了要打人,高兴了也要打人。 “清芷,你觉得哪件好看?” 陈紫楠扫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投向清芷。 “白色点缀红梅那件,不错。” 清芷看着那件白色的烟笼纱说道,三次见夜锦容,他都是穿着玄色的衣衫,白色倒是和她挺般配。 “可是,会不会不好看啊。” 陈紫楠拿起那件白色的烟笼纱说道,她喜欢花哨的东西,而这件真的太素净了,所以尽管造工精美,也没穿过多少次。再加上她的皮肤天生有些暗沉,这种颜色,更突出她的缺点。 “佛门清静,太妖艳了反而不好。” “是吗?” 听到清芷这样说,陈紫楠看这件烟笼纱,好像又顺眼了几分,她放在一旁,对采兰说道:“给我挂起来,把折印抚平,出了差错,我拧断你的头。” 懦弱胆小的采兰,向来都是她欺负的对象。 采兰不敢怠慢,连忙拿起来挂到一旁的横架上平铺放置。 “那我要做个什么发饰啊?” 陈紫楠又看向清芷,看来清芷真的把她照顾成白痴,什么都不懂了。 “观音庙讲求虔诚和安详,所以一切从简吧,如果九皇子看到你这般心善,说不定会很欣赏。” 其实清芷只是想偷个懒,周氏的话不可能没对她造成影响,陈紫楠那些琐碎事,她真没心思。 还以为周氏办事有多迅速,可是直到第二天,她陪着陈紫楠,已经坐在马车里,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难道周氏会那么轻易放过她吗,清芷可不这样觉得。 在国丈府快十年,她不曾主动去得罪任何人,被骂了被打了,只要不太过分,她甚至连报复的心思都没有。 不是软包子好欺负,而是觉得没必要。 陈府的所有人,她都不曾放在眼里。 打个比方,被不懂事的畜生咬了一口,难道还要抓着这个畜生咬一口吗? 没错,陈府的人在她眼里,就是这种存在。 和周氏这样明显的对着干,倒是第一次。 城东的观音庙有些远,马车轻晃晃的摇着,陈紫楠靠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虽然她也觉得困,可是她要是也睡着,陈紫楠肯定会生气。 所以,她稍微掀起马车上的窗帘子,看着街上的景色。 虽然不比国丈府奢华和华美,可是简朴的建筑还有路上行人的笑容,都让她觉得百看不厌。 马车一路往前走,她看到街边有一间很大的布庄,装潢有些特别,是陵州不曾见过的风格,牌匾上四个楷体大字:南风布行。 就算翻遍整个陵州,也找不出比这更大规模的布行。 她还想多看几眼,可是马车已经前行,肩上陈紫楠靠得舒服,只好作罢。 只不过是三个月前迁徙而来的一行商贾,她也是南归茶庄的掌柜,对于这种商贾迁徙不会感到陌生,只是为什么唯独对这家特别在意呢? 是抢了她分店的账房先生,还是老秦叔的沉着谈吐,亦或是同样名字里带了个南字? 不管是什么,她的心里都很在意。 观音庙依山而建,山下有一条蜿蜒而上的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树木,满眼青翠色;观音庙的庙顶是朱红色,远远的就能看到,十分抢眼。 每天到观音庙的善男信女很多,庙里香火鼎盛,好不热闹的一番景象。 扶着陈紫楠下了马车,清芷抬头左右看了一下,虽然城东的观音庙很有名,她却一次都没来过。 观音庙门前有一棵巨大的榕树,上面挂着很多彩条宝碟,榕树下是解签的铺子,两边有卖香火和蜡烛、转运风车、许愿宝碟、各种小吃的小贩,信众们穿梭其中,热闹彷如街市一般。 除了普通百姓,也不乏官家贵人,穿着亮丽的衣裳,自成一道风景。 清芷来了兴趣,想去看看,但是才走出一步,就被陈紫楠拉住手腕。 “九皇子呢,他在哪里?” 眼前热闹的景象,陈紫楠根本不放在眼里,抱得美男归,才是她的目的。 “兴许还没来吧。” 她又不是夜锦容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来了没有。 可是,陈紫楠却不高兴了。 八月中,秋老虎还很厉害,香火那么鼎盛,就显得更热了。 “要不,我去找找吧。” 她用手当扇子扇着,又钻回马车里,让千萍帮她扇风,不耐烦的对清芷说道:“快去,人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清芷也不争辩,转身朝着人群走去,她哪里会真心诚意去找,不过偷个空闲,在摊铺前逛逛而已。 到底也只不过是十六岁的丫头,玩心很重。 她在转运风车前停留了一下,拿起一柄风车,放在嘴边吹了吹,不舍的放下来,然后又走到艾草糍粑前,买了一个艾草糍粑,边走边吃,被一旁的捏面人吸引住。 捏面人是一个白发老头儿,各色的面团在他粗糙的双手里,像变法术似的,变成了一个个面人。 043 面人赔罪 捏面人的铺位很简单,一张竹凳,一个箩筐就是全部家当。 箩筐里面是染了色的各种面团,箩筐上面插着一个个已经捏成小人状的面人,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有说戏里的才子佳人,有故事中的神人仙奇,还有飞禽走兽,都十分好看。 一群小孩拉着阿娘的裙摆,用手指着,满眼的羡慕。 她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虽然心底喜欢,可这到底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她要来没用,而且拿回去被陈紫楠看了,也会抢过去,玩一会儿就丢掉。 这是捏面人的心血,她不想被轻易糟蹋。 站在一旁看着捏面人随手取材,在手中几经捏、搓、揉、掀,用小竹刀灵巧地点、切、刻、划,塑成身、手、头面,披上发饰和衣裳,顷刻之间,栩栩如生的面人便脱手而成。 身后的人群涌动了起来,身后的人被推了推,防不迭的撞了清芷一下。 清芷没有防备,朝着捏面人的摊子扑过去。 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第一个想的不是摔下去有多痛,而是现在砸坏了这些栩栩如生的面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没有如期的痛,手臂被人抓着,很快就稳住了身体。 “冲撞了姑娘,很抱歉,没伤着吧。” 等她站稳以后,听到有说话,很好听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如同一块好玉。 “不碍事。” 清芷看着眼前的如玉男子,不知怎的,轻声笑了起来,对方是受害者,而且也救了她,算是扯平。 她把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论长相,和夜锦容不分上下,若是让陈紫楠看到了,定然又要犯花痴了。 “麻烦公子了,在此谢过。” 她说完,转身准备离开,人多的地方,容易出祸患。 “这个,当做江沅给姑娘赔罪好吗?” 男子从箩筐上取了一支面人,递给她,眉眼里,都是笑意。清芷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面人,不到两寸高,栩栩如生的佳人,竟然有几分和她相似,这个巧合,让她来不及思考,就顺手接了过去。 见她接了,男子眯着眼睛的笑意更深了,朝着她点头。 人潮再次涌过来,清芷也没有什么要说的,顺势被人潮冲散,然后往回走。 陈紫楠不是有耐心的人,等久了肯定要发脾气,就算暂时找不到夜锦容,她也有巧妙借口搪塞过去。 没等她想好借口,就看到夜锦容迎面走来,只带了两个随从熙攘的人群中,他即便刻意打扮普通,也能一眼认出来。 清芷下意识的想躲,可是周围那么多人,寸步难行,根本没法躲。 更糟糕的是,夜锦容已经看到她了。 她只好站在原地,露出一贯的笑容,用衣袖把手里的面人遮住。 “九……” 还没喊出口,夜锦容就举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里人多,他不想暴露身份,稍微的骚乱,他都会觉得困扰。 “楠姑娘在哪?” 走近以后,夜锦容问了一句,声音平淡。 “姑娘在庙前大榕树下。” 清芷一边领路,一边拉过袖子,把露出来的面人再次掩住。 夜锦容在她袖子上看了几眼,什么都没有说,安静的跟在她身后。 陈紫楠等了一轮,又闷又热,看见清芷正想发作,再瞟见清芷身后一步的夜锦容,盛怒的脸马上转为欣喜笑意,因为切换太快,看起来有些狰狞扭曲。 “九殿下。” 她甜甜腻腻的喊了一声,然后娇滴滴的压胯作礼,还不忘抬起下巴,对夜锦容眨着眼睛。 对此,夜锦容只能无奈的笑了一下,伸手扶了一个虚礼说道:“在这里,还是别这样称呼为好。” “那楠儿应该叫九殿下做什么?” 陈紫楠在生活料理上兴许是白痴,可是谄·媚男人却好像浑然天成似的,不用教,自学成师。 “要不,楠儿叫你容哥哥好吗?” 这哥哥两个字,声调揄扬顿挫的,清芷站在一旁,忍不住抖了一下。 夜锦容还是笑,然后点头答道:“好。” 看来他的脾气,比夜誉之要好很多,几乎没有见过他发火,任何事情,都能一笑而过。 陈紫楠开心的走到夜锦容跟前,想要挽着他的手,可是礼仪不允许她这样做,只好靠得紧紧的说道:“容哥哥,好热啊,我们到庙里逛逛吧。” 清芷让千萍跟着,自己打点好马夫还有随从小厮,才追了上去。 手里的面人,被她小心翼翼的用绢帕包好,放入袖口中。 不过是一个小孩儿的玩·物,她也诧异为什么这么珍重,仅仅是这小面人,恰好与她有几分相像,同样着了一件杏色的齐胸襦裙么? 她没有再继续深究,一同走进庙中。 来观音庙的,大多都是中年妇人和年轻的姑娘,一则求家宅安康,二则求如意姻缘,三则求金童玉女;跪在团蒲上,双手合十,虔诚的看着观音大士的塑像,嘴里念念有词。 这里根本就不是逛街约会的地方。 陈紫楠靠在夜锦容身边转了一圈,不耐烦的神色逐渐表露出来,可是又不好发作。 毕竟,一个善良虔诚的人,在哪都不会被讨厌的。 “容哥哥,我想求一支签,你陪我好吗?” 陈紫楠走到供桌上,拿起竹签筒,有些笨拙的在团蒲上跪下,她向来不喜欢这种烟雾缭绕,又破又脏又简陋的庙宇。 夜锦容站在她身旁,微微张开的手臂似乎帮她挡住拥挤的人群,十分有礼。 可惜陈紫楠并不会看人,所以她没看出来,夜锦容脸上不曾消去的笑容,也仅仅只是礼貌而已。 “容哥哥,你猜我向菩萨许了什么愿?” 陈紫楠朝着观音大士的塑像磕了几个头,然后抱起竹签筒摇了几下,要出一支竹签,抬起头明媚的看着夜锦容说道。 这时候清芷拨开人群,走到陈紫楠身边,听到她的问话,抬起头想看夜锦容怎么回答。 陈紫楠的豆蔻心思,但凡是有眼的人都看出来了。 夜锦容若是回答不慎,此后的麻烦不小。 “许愿这东西,说出来就不准了,还是藏着吧。” 夜锦容说完,顺手拿过供桌上的竹签筒,伸手拨弄了一下,似乎不太感兴趣,放回原位。 陈紫楠有些不满的放下竹签筒,抓起签文站起来转身扭头走出去。 对于她的的行径,清芷还要尽量替她在夜锦容面前善后。 044 他叫江沅 “姑娘性格直爽,殿下别介意。” “你这么说,就算我介意,也不好表露出来。” 夜锦容的话,让她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去看看她,以免小丫头真的生气了。” 夜锦容也不介意她能不能回答,迈开步子跟在陈紫楠的身后,走了出去。 清芷看着他逐渐被人群埋没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脑海里浮现两个字:腹黑。 这个男人,绝对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纯良。 清芷站在供桌旁边,懒得追上去,一个动不动就无理取闹的娇蛮丫头,一个笑里藏刀的翩跹贵公子,不管是谁,她都不想为此费脑力。 一会儿后,看到两人并排着走了进来。 陈紫楠脸上挂着春·风笑意,手里拿着纸糊的转运风车,夜锦容走在她旁边,脸上没有意义的笑容显得那么自然。 “清芷,容哥哥说中午在这里用斋膳,你去安排一下。” 听到这里,清芷忍不住看了夜锦容一眼,好好的陪着解完签文,再说几句好听的话,顺便在葱郁的林子里转几圈,来个白日版的花前月下,情话再说一箩筐,就可以各自回家了呀。 从夜锦容的眼里,她根本看不出一丁点儿的喜欢。 竟然还提出要留下来用斋膳,何苦要这样为难自己呢。 夜锦容也看出了她的疑惑,没有理会,和陈紫楠一同往庙里的珠帘门走去。 主子们都做了决定,她一个丫环有什么好惊讶意外的。 她从随身的钱袋子里掏出小半银子,放在千萍的手里,嘱咐她拿给庙里主持,算是他们一行人的斋饭钱。然后走到大榕树下的马车旁,安顿好马夫和随从小厮的吃饭休息。 忙完一切后,她没有马上回去庙后的厢房,而是坐在大榕树地下。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她也不愿回去避暑。 观音庙前拥挤的人群,也因为这火辣辣的太阳,减退了不少,新一轮的人潮,要到午后傍晚,才会出现。 她用手做扇子,扇了几下风,然后从袖口里把包裹仔细的面人拿出来,仔细端详着。 这样的面人,只要不太穷的家里小孩,或多或少都会有几个,男孩儿和女孩儿的面人不一样,玩腻以后就会挂在床头或者其他地方,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被贪吃的老鼠磕掉不少,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杆。 但是清芷小时候,一个面人都没有,伺候主子的丫环,是不需要这种东西的。 没想到生平第一个面人,竟然是一个陌生男子送给她的。 精致的面人,是一个小佳人,着一件杏色齐胸襦裙,发髻上扎着红发带,姣好的五官,嘴角微微上扬;正巧她今天也是穿着杏色的齐胸襦裙,扎着红发带,那陌生男子恐怕是看着有些相似,才会送她当做歉礼。 她向来是个素寡的人,任何事情都不太提得起兴趣,可是刚才偶遇的男子,却让她无法释怀。 江沅。 他说他叫江沅。 只是陵州城那么大,恐怕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又坐了好一会儿,她觉得有些乏身了,才站起来,往庙后的厢房走去。 陈紫楠有夜锦容陪着,一时半会想不起她,也不会管她去了哪里。 问了过往的老尼,找到陈紫楠等人休息的厢房,推门进去就听到陈紫楠一连串的笑声,她摇着夜锦容的手臂,迫不及待的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只有千萍注意到她走了进来,朝她点点头。 清芷安静的站在一旁,看到圆桌上的残羹,斋膳用完了,可是没有人记得她,给她留一点。 千萍也许记得,但是她哪里敢跟陈紫楠提出呢。 “后来,于熠为了追那头狍子,下马朝着刺灌扑过去。” “那他被扎了吗?” 刺灌和扑过去这两个词连在一起,怎么听怎么痛。 “没扎到,也没抓到。” 夜锦容很会吊胃口,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慢接着说:“原来刺灌后是一个大泥潭,上面铺满了枯叶,看不出来。” “那……八殿下掉进泥潭了啊?” 陈紫楠捂着嘴,有些不敢相信,堂堂西梁的八皇子,竟然掉到泥潭里。 夜锦容讲的,是去年春猎的事,也许是见到了自己兄弟的趣事,他脸上的笑容,倒真了不少。 “我们都不敢去拉他,而是站在一旁看着他挣扎爬起来,然后他扑过来把我们都抱了一个遍,我们全部都去洗澡了,那天狩猎成绩很差,父皇非常生气。” “真没想到殿下们竟然有这样的一面,这样说来,真想见见八殿下。” 陈紫楠兴奋的说着,全然没有发觉,在夜锦容面前想见另外一个男人,似乎不太好。 不过夜锦容也不在乎,他向来是个寡言的人,只有遇到感兴趣的事,才会多说几句话。 比如于熠的趣事。 可惜那些都是清芷不关心的事。 八皇子夜于熠,她略有耳闻,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玩世不恭。 生母身份很低,只是一个修仪,而且早逝,论理来说,他是最应该被舍弃的。 但是皇上却很疼爱他,也许觉得有一个会哄人开心的开心果留在身边挺好,又或者觉得愧对他的生母,总之各种原因之下,夜于熠是除了太子以外,皇上最为器重的。 因此夜于熠,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关于他的趣事,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自然也没有心思去听。 夜锦容忽然间停了下来,看着清芷依旧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不知道庙里的糕点如何,你去拿点过来。” 嗯哼,很自然的使唤口吻。 清芷挑了一下眉毛,不过还是很乖的走了出去。 但是她在走出去的时候,特意看了夜锦容一眼。 夜锦容也看着她,勾起的嘴角,明摆着是故意的。 可是她一个小丫环,人家堂堂皇子的要求,她还能拒绝不成。 幸亏庙里老尼和蔼,听了她的来意,笑着说道:“庙里的糕点,都是一些素点,恐怕施主吃不习惯。” “不打紧,有就行了。” 清芷满不在乎的摇着头,反正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公子哥儿,来点没油没盐的糕点清清肠胃,再去去那股傲慢劲儿,也是挺好的。 “那我就给施主拿点绿豆糕、椰汁千层糕、莲子马蹄羹,还有刚刚蒸好的竹香艾叶饼。” 虽然都是素点,却香满扑鼻。 045 棋子用意 清芷道谢过,端着盛满糕点的食盒往回走。 虽然是素点,但是甜香的味道,丝毫不比最陵州最好的酒楼差。 就算错过了午饭有些饿,可是她也不会做出偷吃糕点的行为,而是完好无损的拿回房间。 推开门,没了陈紫楠的笑声,里面显得安静了不少。 如果说陈紫楠还有什么值得夸奖的优点,那么作息极有规律可以排上名次,午饭后小憩一会,是雷打不动的不习惯,就算来到观音庙,夜锦容也在一旁,她似乎也不觉得这是可以将就的事情。 从小到大,只有别人去将就她,而不是她去将就别人。 所以等清芷推门走进来,发现陈紫楠已经靠在竹制的卧榻上睡着了,千萍在一旁,用葵扇给她摇着凉风。 而夜锦容为了避嫌,坐在最远的椅子上,悠闲的喝着茶。 对于夜锦容这个情况,清芷一点都不同情,反而觉得活该。 虽然他提出斋膳,既然提出了,自然就要承担这个后果,但是清芷隐约又有些担忧,陈紫楠这般不顾他人的性格,会不会让夜锦容讨厌,让这门亲事无望呢? 容不得多想,她把食盒放在一旁的桌面上,小声说道:“殿下,你要的糕点来了。” “你家姑娘睡了,我在这里不方便,想去竹林后面走走。” 夜锦容见她来了,接过话说道。 清芷点点头,对方是皇子,想去哪儿不行,压根不需要和她汇报行踪。 她自认为很懂得看清人心,可是眼前这个腹黑男子的一举一动,她连一半都摸不清。 “你拎着。” 夜锦容站起来,双手负于身后,迈开步子打开门走了出去,留下清芷一个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意思,她拎着,难道她也要去吗? 但是转念一想,九殿下这高贵的手,怎么可能拿食盒呢,自然是她拎着。 她只好再次拎起食盒,迈着小碎步跟在夜锦容的身后,走了出去。 观音庙后面,是一大片菜园子,庙中的老尼们,大多都自力更生,必要的时候才会下山去添置用品,募集而来的善款,都用在初一十五购置穷人,又或者是隆冬时节发放冬衣。 西梁毕竟是小国,长达十年的战损不可能轻易承受下来,陵州是西梁的国都,本该是最繁荣昌盛的地方,可是却时不时的在街头看到无家可归的流民,更别说其他城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质子出使,是不可避免的事。 菜园子再往后,就是一大片竹林,望过去满眼的郁郁苍苍,有风吹过的时候,发出“沙沙”的声响,时不时的还会传来鸟叫声。 夜锦容悠闲的往前走,丝毫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清芷也一声不吭,跟在他身后。 走了许久,才在一处石板前停下来。 “这里看起来挺不错。” “爷喜欢就好。” 清芷对他,可算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把食盒放在石板上,这应该是闲适时候对弈的地方,石板上面还刻着楚河汉界。 夜锦容在石板旁坐下来,用手指点着上面的刻线,看着她问道:“你会下棋?” “略知一二。” 她想了一下才谨慎的回答,看不透的男人,真的很危险。 “让人把手帕还有钱送到我府上,还嘱咐一定要送到我手里,你这步棋,有什么用意?” 看来,借口在这里用斋膳,为的就是一个能单独相处,问话的机会。 夜锦容和她是同一类人,为了想要达到的目的,再大的圈子,也有耐心去兜。 “受人恩惠,自当归还,小孩都懂得道理,我这样做不是很正常吗,殿下这样问不觉得很奇怪吗?” 她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吸引夜锦容的注意力,现在目标达到了,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招惹这种腹黑的男人,没有任何好处啊。 “誉之说你诡计很多。” 夜锦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热腾腾的香气四处散逸。 “七殿下对我有误会。” 虽然清芷面带笑意,可是内心去不免嘀咕两声,且看夜誉之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是没想到,竟然还会在背后嚼舌根。 “听你这语气,是埋怨誉之了?” “不敢。” 虽然话语是服了软,可是语气上,一点都不服软。 “算了,不翻旧账。” 夜锦容笑着一笔带过,然后把素点都摆在石板上,看着清芷说道:“吃吧,你不是饿了吗?” 敢情这些糕点,原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警惕的看着夜锦容,葫芦里买什么药? 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填饱肚子要放在第一位。 反正她给夜锦容的印象,早就不是乖巧的丫环了,就没有必要假装。卑躬屈膝从来都不是她的本性,既然不需要假装了,自然坐下来,好好的享受美食。 观音庙里老尼们的手艺很好,丝毫不比外面差,加上她又不是挑食的人,三两下功夫,就消灭了一半,才稍微缓和了一下。 填饱了五脏庙以后,清芷的脑袋才开始飞快的转动起来。 正事可不能忘了。 “殿下,你对我家姑娘,有什么想法?” 她抬起头,看着夜锦容,毫不忌讳的问道,她不懂男女之事,所以也没有害羞这个说法。 夜锦容对她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意外。 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清芷的话题一直围绕着陈紫楠,根本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过,那种感觉,就好像赶着要处理快要过期的货品一样,让人不能不在意。 “不能深交。” 明知道清芷是陈紫楠的近婢,他说话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修饰。 “为什么?” 清芷被他的直白吓到,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样说话,真的好吗? “应该说,不是想相守一辈子的人吧。” 如果这个话题换做其他皇子们来回答,都能回答的很漂亮,可是他的九王府上,连一个暖床的丫环都没有,实在没法漂亮回答。 “也许处着处着,就会萌生想要相守一辈子的想法了。” 明知道陈紫楠是一个火坑,要是换做推其他人入坑,她心里还会有些许的愧疚,但是把这个腹黑的九皇子推进去,她一点愧疚的心思都没有。 还说不准,谁才是火坑呢。 046 他故意的 “这里很安静。” 夜锦容似乎不太想谈关于陈紫楠的事,抬起头,目光放远,看着竹林深处。 清芷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一句话叫做物极必反。 若是继续撮合下去,到时两两生厌,到时候就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她当机立断闭上嘴巴,低头享受美食。 第一次来观音庙,她没为自己求签,倒是吃了一肚子。 “太安静了,让人觉得害怕。” 等填饱了肚子,她才抬起头,随着夜锦容的目光,看着幽静的竹林;她害怕安静的地方,没有人影也没有人声,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无助到绝望,也不会有人向她伸出手。 所以她不肯住在芍园的偏房,也不愿意晚睡。 在倒座那里,有一群丫环整天在耳边吱吱喳喳的,让她觉得心安。 “是吗?” 夜锦容答了一句,然后站起来,走到一旁的竹子旁,待了一会,转身又回到原位上,手里多了几片青翠的竹叶。 “这是四哥教我的,虽然四哥平时为人严肃,却很乐意教导我们。” 他说着,把手里青翠的竹叶稍微折了一下印子,放在双唇中间,微微抿紧嘴唇,一张一合的气息中,青翠悠扬的哨声在竹林里响起。翩跹婉转的音调,仿佛吹出了整个花鸟世界。 清芷看着他,有瞬间的失神,眼眸微微颤了一下,快速的把头扭开。 她爹爹也会吹竹叶,虽然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却还是依稀记得,她闹别扭的时候,爹爹就会抱着她,给她吹家乡的小调。 原本只是为了哄她,可是后来她却喜欢上了,常常借故不睡觉,大晚上的让爹爹抱着,坐在水榭凉亭里,非要听上几首小调才肯去睡觉。 她这般痴黏的模样,让阿娘也大为吃醋,闹着说也要学吹竹叶。 现如今看着夜锦容,那些封尘的往事,没来由的就涌了上来。 “就只懂这首清律,其他的都不会。” 好一会儿以后,夜锦容停下来,贵为皇子,几乎从还没懂事开始,就要执笔写字,等到懂事以后,每日要在学堂听先生讲课,稍微偷懒,父皇就会责罚;虽然身份尊贵,衣食无忧,可是却没有寻常人家执绔子弟那么随意和空闲。 “姑娘怕快要醒了,我们回去吧。” 清芷低着头,不让他看出异样,快速收拾好食盒,然后站起来。 总有一些事,在不经意之间,挑动记忆的那根弦。 但是对清芷来说,她不需要回忆,那都是没用的东西,除了有个借口自怜自艾以外,一无是处。 “夸奖都没一句啊。” 夜锦容笑着答了一句,随手抓起石板上的竹叶,往竹林里撒过去。 “手帕我收下了,至于银子,是誉之付的,你还给他吧。” 说着,一个抛物线飞了过来。 清芷下意识的接住,是一个布袋,里面是她嘱咐店小二送到九王府的银子。 她一头黑线的看着这个腹黑男子,转交就好了呗,还给她做什么? 夜誉之对她的成见这么深,还把她推过去,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啊。 这个人情,要么就不还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神情出卖了她的内心,夜锦容走在她身旁,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和誉之说了,你要还钱。” 果真是,不弄死她,不罢休啊。 “殿下想的真周到,人俊心善。” “过誉。” 这么明显的嘲讽,他怎么会没听出来,却还是很乐意接受。 回到厢房,陈紫楠还没醒,兴许是山风太舒爽,所以不觉贪睡了一会。 但是清芷才不会让她继续睡下去,要是现在睡饱了,今晚睡不着千萍和采兰就有得受了。 “姑娘醒醒,我们要回去了。” “嗯……” 陈紫楠翻了一个身,依旧睡得舒服。 “快醒醒,别睡了,要不时间就晚了。” “呃……” 陈紫楠被摇得不耐烦,干脆拉过薄被盖住自己的脸。 “你再不醒来,九殿下就要看笑话了。” 清芷在规劝这个娇蛮小姐上,很有耐心。 “我困。” 陈紫楠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可是马上又闭上,困意还没消除的时候,起床气很重。 “姑娘若是还困,回府上再睡吧。” 清芷略微皱眉,伸手落下她盖着脸的薄被,刺眼的光线让陈紫楠的起床气到达巅峰,她闭着眼睛用力推了清芷一把,手劲之大,让清芷趔趄了两步,还掉出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陈紫楠的兴趣上来了,揉着眼睛坐起来,一把抓过跌落身旁的东西。 那是用手帕包着的面人。 清芷伸手想抢回去,但是陈紫楠却躲开,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扯开手帕,看到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面人,欣喜的笑了起来:“好漂亮,真的很好看,给我的吗?” “不是。” 清芷干脆的回答。 要是放在平时,陈紫楠问她要什么,她都会给。 当初被人牙子捡来洗干净卖到国丈府,除了身上的破衣衫,分文没有。故而陈紫楠要什么,她都会给,因为这些都不是她的。 但是这面人,却不想给。 一个陌生的男子随手奉上的赔罪礼物,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的那么重。 “我喜欢,就给我吧,别人要,再买去。” 陈紫楠说着,用手去搓面人,开心的玩了起来,她喜欢的东西一定会得到,至于别人,关她什么事? 清芷呼了一口气,多少次她的巴掌都差点没忍着,往这娇嫩的脸上呼过去,也正是因为有了陈紫楠,她觉得自己隐忍的能力,强了不少。 面人不比别的,是易坏的小玩意。 “楠姑娘喜欢的话,待会我再买给你,这个,真不行。” 夜锦容上前,对陈紫楠说道,还朝着她伸出了手。 既然是九皇子的东西,那么她再喜欢,在夜锦容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也不能据为己有。 迟疑了一下,她才交出来,放在夜锦容的手里,依旧有些忿忿不平。 忽然,她抬起头,狐疑的看了清芷一眼,又转向夜锦容问道:“容哥哥的东西,怎么会在清芷手里?” “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让她当了一回跑腿,帮我买的。” 夜锦容的语气很淡定,若非清芷是当事人,还真的相信了。 047 我的东西 “这是女孩儿的玩意,容哥哥打算送给谁的?” “芸儿知道我出来游玩,不依,所以想买个玩意回去哄她。” 夜芸今年才八岁,是夜誉之的同胞妹妹,也算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既然是夜誉之的妹妹,陈紫楠再不乐意,也要妥协。 “容哥哥你可不能偏心,你给誉哥哥的妹妹买东西,也要给我买东西。” “等到庙门前,你想要什么都行。” 夜锦容说着,把面人重新包好,放回自己的衣袖里。 清芷在一旁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有夜锦容的话,她的面人,真的有可能成为一坨面糊。 “那走吧,容哥哥也给我买。” 陈紫楠站起来,一旁的千萍连忙帮她抚平裙摆上的折痕。 清芷始终一声不吭,低着头,谁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庙前的人潮,又逐渐多了起来,捏面人还在原来的位置,陈紫楠把所有的面人都点了一个遍,自己手里捧不过来,剩余的都塞到千萍的手里。 “都没有你的那个好看。” 她嘟着嘴,略带不满的说着。 “可是我觉得你手里的面人,已经很好看了。” 陈紫楠手里拿着的面人,是现捏的,完全按照她的样子来,也许是捏面人老爷爷太实在了,全然按照她的模样来捏,一点修饰都没有,微胖的身材暴露无遗。 夜锦容是有多大的心,才能把这句话说得自然。 “是吗?” 陈紫楠依旧扁着嘴,抓着手里的面人,转了几下,然后抬起头看着一旁站着依旧一声不吭的清芷,问道:“容哥哥,你不觉得,你给夜芸的面人,和清芷有些相似吗?” “不觉得。” 夜锦容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回答。 “你拿出来看看,真的好像。” 陈紫楠也不太确定,刚才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夜锦容要了过去。 “时间不早了,还是快些回去吧,我也还有一些文书要处理。” 他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旁随从一眼,他们马上就心神领会,回去准备下山的马车。 听到要处理文书,陈紫楠就算心里面有再多的不愿意,也没有阻挠的借口,她虽然娇蛮成性,但是一些大家闺秀应该知道的礼仪,还是知道怎么做。 “好吧,下次再见。” 说完,她故作娇羞的转过身,背着夜锦容,用甜到发腻的嗓音说道:“容哥哥,你还会来找我玩吧?” “若是有机会,再登门造访。” 夜锦容没有正面回答,稍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姑娘,我去送送九殿下。” 见夜锦容要走,清芷找了一个借口跟上去,在陈紫楠看不见的地方,才开口说道:“殿下,总可以还回给我了吧。” 她以为刚才在厢房里,夜锦容那话,只是为她解围。 如今困境已过,总该物归原主了吧。 九王府的殿下,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和一个丫环抢东西。 可是,他就是这么不济。 夜锦容停住脚步,半侧过身,看着她,微微一笑道:“还什么?” 清芷愣住,呆呆的看着他,这个男人,不仅腹黑,还无·耻。 “面人。” 她有些咬牙切齿的说着,换做其他东西,旁人拿了就拿了,她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对一个面人这般在意,她自己都解释不了。 “你说这个,我刚才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要带给芸儿。” “可是,那是我的东西。” 清芷瞪着他,堂堂九皇子,还要抢东西不成。 “是你的吗,那刚才你在她面前,为什么不澄清?” 夜锦容带着些许玩味的看着她,这故意的成分太大了。 清芷始终不明白,她只是一个贱籍丫环,和她作对,好玩吗? 见她不说话,夜锦容也不想继续逗留,看着她最后说了一句:“要不,用你的小诡计来换,如何?” 这个男人,总是很轻易的把她看穿,一点点的细节,都暴露无遗。 “殿下若是喜欢,就拿去吧,替我和芸公主问声好。” 清芷不再和他争执,转身离开,只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面人,她如果想要,什么时候都可以找捏面人老爷爷再给她捏一个,照着她的模样,捏一个更像的,完全不是难事。 又何必为了这个小玩意儿,在这里据理力争呢。 好不容易才回到国丈府,清芷直接扑倒在床上,抓过枕头郁闷的抱着。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面无可憎的人,就算长了一副好脸皮,也掩盖不了令人讨厌的气息,清芷一直都觉得自己的隐忍很强,多少不开心的事都能一笑而过;但是对于夜锦容一再的挑衅和为难,她觉得,真心喜欢不上,如果不是质子候选人之一,她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相比她的无比郁闷,夜锦容那边就显得春·风拂面许多。 才刚回到府上,就看到夜于熠手里拿着两坛好酒,放在桌面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醉在美人乡,回不来了。” 夜于熠弯起嘴角,笑意很痞。 “淹死之前,挣扎着爬回来了。” 夜锦容在一旁坐下,把头往后仰,伸手揉着太阳穴。 “陈家姑娘如何,我听府上的下人说你应约去了,差点就想跟去偷看了。” 夜于熠对这个小自己几个月的弟弟,总是特别上心。 尤其在姑娘这方面,恨不得亲自帮忙。 只可惜这种事,没法帮。 “可惜你没偷跟着去,要不包袱就能甩给你了。” 夜锦容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虽然他不喜欢喝酒,但是这种时候放松一下也不为过。 举手之间,袖口撞了一下桌面,他顺势把袖口里包裹好的面人拿出来,随意放在一旁。 “我听闻陈家姑娘为人不错,你怎么一副……这是什么?” 夜于熠还打算来个谆谆教诲,看到放在桌面的东西,好奇的问了一句。 “坑回来的。” 他端起酒杯,在唇间抿了一下又放下,他酒量不好,尺度没把握住醉得头疼就得不偿失。 夜于熠拿起来,掀开手帕,看到是一个面人,笑道:“是一枚佳人,才子配佳人,怎么,这么快就定下信物了?” 他用一种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看着夜锦容,看来这个小子还是开窍了。 048 我代你去 “和陈家姑娘无关。” 夜锦容把酒杯放下,伸手想要夺回来,却被夜于熠很灵敏的躲开。 “那是谁的?” 夜于熠好奇,把面人举得高高的,用一副兄长的语气说道:“我还以为你这小子是老实人,平时连个暖床的女人都没有,结果却两边生花;从实招来,是哪家的姑娘,我去登门拜访,帮你提亲。” 他对夜锦容的关心,是真的,并非好奇八卦。 他的生母生前很受皇上宠爱,没有封为贵妃而只是一个小小的修仪,是因为娘家地位低。 要知道在宫闱里,很多时候妃嫔的地位,不是由宠爱程度决定,而是由娘家在朝廷的影响势力决定。 后来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还没来得及见孩子一面,就永远的闭上眼睛。 皇上悲痛不已,更是心疼这一出生就没娘的儿子,给他取的名字意思是,黑暗中的星辰,就足以见得皇上对这个儿子的重视。 后来皇上思来想去,将他继养在秉性温良的苏婕妤名下,那时候苏婕妤已经有身孕,接过这个小肉团,满满的母爱被激发,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儿来抚养。 夜于熠倒也感恩,对苏婕妤很孝顺,对这个小几个月的弟弟,更是爱护有加。 特别是他的终身大事。 “陈家姑娘身边那个丫环。” “诶诶诶,容容,你给我端正一点哈,我让你去见的是大家闺秀,可不是大家闺秀身旁的无名丫环。” 夜于熠跳起来,就差没拿酒把他泼醒。 “这不是你教的吗?” 被这么急躁的一个人带着一起长大,夜锦容还能保持恬淡的性格,也只能说是天生决定的。 “对,我是教你故意吸引丫环的注意力,才会让你在钦安殿送手帕,但那不是目的;我要的是让陈家姑娘身边的近婢对你有好感,然后会在陈家姑娘面前说你好话,然后让你入围的几率增大,这才是目的,你明白吗?” 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算计。 夜锦容在钦安殿给清芷送手帕,不是他的本意。 夜于熠教唆这样做,也不是为了安抚清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而此刻的清芷并不知道,还傻兮兮的送回手帕,感谢了一遍。 “可是,我觉得那丫环,比陈家姑娘好。” 夜锦容无所谓的笑着说,他在这方面根本没心思,不过是执拗不过夜于熠,才照办而已。 但是夜于熠听到他这么说,站了起来,颇为流·氓气息的抬起一只脚,踩在小脚凳上,端起酒杯喝个底朝天,重重的拍在桌面上,才嚷嚷说道:“看你长得眉清目秀,也不是秀逗脑袋,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把脚放下。” 夜锦容白了他一眼,这毛躁的样子,如果被父皇看到,肯定要关三天的禁闭。 “放就放下。” 夜于熠还真的听话,把脚放下,然后用宽袖拂了拂,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是一口饮尽。 “我说你这木鱼脑袋,就是没法开窍对吧。这世上,都说买珠赠椟,哪有买椟赠珠的说法,你要是真的喜欢那丫环,往后娶了陈家姑娘,那丫环还不是你的陪房,左右也是你的人。” 这说法倒也没错,姑娘家陪过去的丫环,很多似乎都是姑爷的暖床。 “我又没说喜欢。” 夜锦容依旧不咸不淡,不管是陈紫楠,还是清芷,他都没有成亲的心思。 “行,陈家姑娘你不喜欢没关系,那么于家姑娘呢,听闻舞姿极佳,想必身材也很好,那腰肢,盈盈一握。” “你这话要是让人听了,还以为你是登徒浪子。” 夜锦容又白了他一眼,他觉得八哥要是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让父皇龙颜大怒。 “我这般操心还不是为了你。” 夜于熠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他的一片苦心竟然没有人理解。 见夜锦容还是不理他,他只好把手里一直攥着的面人放下,稍微正色说道:“容容,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的,如果父皇让你出使白晋,我代你去。” “你要是敢代我去,父皇转身就砍我的头。” 夜锦容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总之,我不会让你成为阶下囚的。” 夜于熠认真起来,有一股慑人的魔力,全然没法想象,刚才那痞痞的样子,和现在这个样子,是同一个人。 “谁说一定会成为阶下囚。” 夜锦容对这个说法表示不赞同,见夜于熠狐疑,补充说道:“白晋是大国,无可厚非,但是外强中干,十年前君王更迭,朝野不稳,又连年战事,就算再大的国,也有耗尽的一天;要求我们出使质子,换取边境安稳,不过是白晋的借口,我想,他们恐怕是打不动了,又找不到更好的收兵借口。” “所以呢?” 夜于熠也变得认真起来,这个方面,他不曾想过。 “所以说,就算出使,也未必就成阶下囚,说不定还会成为贵客。” “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去。” 夜于熠正色说道,伸出食指指着夜锦容,慢悠悠的说道:“母妃只有你一个儿子,如果你去了,她会多伤心?” “她还有你啊。” “你才是亲生的,我对她而言,只不过是自己夫君和另外一个女儿生的儿子。” 对于这个身份上的认知,他倒是很明确。 “你这样说,母妃一定觉得白疼你了。” “正是因为她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疼,所以我才不会让你去。” 夜于熠决定好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谁去都行,甚至是那个草包太子也行,但是只有夜锦容不行。 “你这话好像,已经内定是我一样。” 对于下一年五月才要决定的事,现在做任何的讨论,都显得为时过早。 夜于熠也觉得自己多虑了,有些懊恼的又倒了一杯酒,像喝白开水那样灌下去,几兄弟之中,能和他拼酒的就只有四皇子夜非池。 “算了,这些话,你不爱听我也不说。” 他对这个弟弟的宠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似乎打算把苏婕妤对他的照顾,全部都还在夜锦容的身上。 “你说的这个丫环,我想见见。” 他看着放在桌面的面人,好奇能引起夜锦容注意的女子,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 第48章 049 陈匡盛怒 清芷和衣躺在床上,依旧抱着枕头,越想越气愤。 这样的人,如果下一年五月,选中的是他的话…… 只要稍微一想,都觉得不开心。 冒失的喜儿从屋子外面跑进来,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清姐姐,你快起来,救人要紧。” 喜儿拿捏事物的分寸向来不准,喜欢夸大来说。 所以就算她喊出救人要紧这四个字,清芷也只是微微睁开眼睛,连身子都没打算挪一下。 充其量,她也只不过是一个丫环,真要出人命的话她也救不了,如果不是关乎人命的大事她干嘛要着急。 见她懒散散的模样,喜儿急得不行,走过去摇着她的手,语速急促的说道:“清姐姐,你别磨蹭了,再慢一点,五少爷恐怕要被国丈爷打死了。” 喜儿是少数几个知道陈家齐喜欢清芷的人,所以才会跑来这里求救。 清芷这才坐起来,有些奇怪的看着喜儿。 陈家齐虽然是国丈爷陈匡的妾房所生,但却是老来子,平时很受疼爱,怎么会打他呢。 喜儿见她不解,坐在床沿喘了一大口气才说道:“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清楚,好像就是给五少爷说了一门亲事,但是五少爷不肯从,还大吵大闹的,国丈爷被闹烦了,直接在大厅家法伺候。” “笨蛋。” 清芷嘟囔了一句,翻身站起来。 忽然的,想起周氏的脸。 那个女人,被自己这样拒绝了一番,怎么会一点行动都没有呢。 这次给陈家齐说亲一事,应该也是她拾掇的吧。 本来,陈家齐要娶谁,国丈爷要打谁,周氏要算计谁,都和她没有关系。 别人的人生,她管不着。 可是谁也不能保证,陈家齐要是扛不住打,把她供出来的话,怎么办? 虽然说她不是除了国丈府,就没有别的容身之所。 只是目前,她还不能离开国丈府。 没有比这里,更加容易找到回家的路。 “我去看看。” 她把枕头一丢,往大厅快步走去。 喜儿接过枕头放好,差异于清芷的举止,跟在后面喊道:“清姐姐,你等等,等等我呀。” 还没走近大厅,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围得严严实实。 大家看到清芷来了,颇为八卦的拉着她,小声问道:“清芷,你知道国丈爷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吗?” “对呀,你平时和主子们走得勤,五少爷这门亲事这么好,怎么就不要呢?” 问话的,都是八卦的长舌妇。 清芷摇摇头,小声答道:“我刚随姑娘从观音庙回来,不清楚。” 当务之急,是澄清关系。 “国丈爷打五少爷打得狠,要不是张夫人跪着求情,怕得打断腿。” “就是就是……” 见清芷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们又继续交头接耳的嘀咕起来。 这让清芷有些意外,国丈爷素来疼爱陈家齐,就算有什么不遂意的,顶多骂两句,要不就打两下,不至于还要求情的地步。 她心里想着,挤上前两步,想看看陈家齐到底怎么得罪了国丈爷。 才刚上前,张氏就看到她,像看到救星似的,上前几步,一把抓着她的手,彪悍悍的拖到大厅中间,根本不给清芷一点儿拒绝的机会。 清芷力气不大,可以说特别小,小时候受了寒气,积聚在体内也没调理过,浑身使不上力。 毫不夸张的说,十二岁喜儿的力气,她都比不过。 “平日老爷疼爱你,齐儿对你也不错,清芷,你快给老爷说说情,别打了,再打下去,齐儿哪受得了。” 看来,张氏真的乱得失去分寸,有那么多人不抓,非要抓着一个丫环来求情。 但是清芷转念一想,当家的是国丈爷,他如今这么盛怒,但凡是稍微有脑子的人,都懂得明哲保身,谁敢上前劝。 张氏也是无可奈何之下,才会拉上清芷。 从侧面也看出了,她虽为丫环,可是身份又在丫环之上。 陈家齐跪在地上,薄薄的汗衫背后,依稀可以看到几处淡淡的血迹,因为疼痛,微微的颤抖起来。 可见国丈爷这回是真的动怒了,任凭谁,也无法劝一句。 她一个小小的丫环,要是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岂不是成为炮灰? 陈家齐看到她,眼底腾起很明显的希冀,可是很快就压制下去。 清芷从来都不觉得,陈家齐是一个有担待的男人,锦衣玉食下长大的贵公子,没有生活的困苦,也没有社稷的重担,甚至连米都不知道是怎么种出来的,想让这样的人马上变成有担待的男人,是不可能的。 但是有一点,却又是绝对的真挚。 那就是对清芷的喜欢。 虽然说陈家齐挨打这件事,不能完全算在她头上。 不过清芷也要背负一定的责任。 她边往里走,边环视了一圈,坐在大厅里的主子们不多,可是稍有分量的都来了。 老夫人关氏,陈家胜,陈家坤,娄夫人,王氏,郑氏,几乎全部子嗣和正妻都坐在这里;陈家鼎因为在尚书台,所以没有来,而赵遐瑜因为怀有身子,不宜这种暴力场面,也没有来。 她每往前走一步,玲珑心思就转一下。 最后,她走到国丈爷面前跪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国丈爷,五少爷做错了什么,打就是了,莫要气坏了身子。” “没你的事,下去!” 国丈爷平日疼爱清芷,说话也不会重一句,今天看来是真的气坏了,大声嚷了一句,然后狠狠的等着张氏,大声说道:“你管教不好儿子就算了,现在还要找人替你说情?” 张氏早被这气势吓呆,眼泪不住的流,跪在陈家齐身旁,大气不敢喘一下。 清芷倒没被吓到,她既然能跪在这里说话,自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退却。 抬起头,迎上国丈爷因为恼怒而微微扭曲的脸,她继续说道:“国丈爷请息怒,五少爷的事是主子们的家事,我区区一个丫环,没有插嘴的资格;只是我从小在府里长大,这便是我的家,所有一些话,不得不说,要是说的不对,请国丈爷再处罚。” 这些话,在整个国丈府里,也就清芷敢说。 国丈爷看着她,怒气不减反增,手里拿着的鞭条用力的拍着茶几,发出“啪啪”的声响。 050 留下问话 虽然盛怒,但是国丈爷也知道清芷心思剔透,大小事她也能拿捏个一二,有时候还能给出不错的建议。 听听倒也无妨。 “你说。” 国丈爷这一发话,所有人都看着清芷,看她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陈家齐看着她,因为忍着痛,嘴唇都咬出血了,他目光炽热又带着委屈;其实大概能猜得出来清芷要说什么么,但是他不能阻止,因为不想清芷彻底讨厌他。 清芷顿了顿,心里想好要说的话,才开口道:“不管五少爷做错什么,稍加教训就可以了,五少爷是聪慧的人,肯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现如今门外都聚了那么多丫环小厮,今日五少爷被打的事,怕是传开了。” 她说着,看了国丈爷一眼,见他虽然脸上怒火还在,不过却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日后新娘子入了门,要是听到这种风言风语,也许会猜测五少爷娶她,是真心诚意,还是因为国丈爷这一顿打,以后怕是有损和气;不如就此平息,大家缓和一下情绪再做商量,五少爷一时之间还没想明白,才会这么抗拒,你让他多想几天就好了。” “我根本就不……” 陈家齐连忙想解释,可是清芷回头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就有些怂的闭上嘴巴。 不想惹清芷生气。 国丈爷沉思了一下,觉得清芷这话有道理,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本该一家人和和睦睦聚在一起,何必要伤了和气,至于和姜大人的婚事,退后再说也不迟。 而且,打了小儿子,伤了父子的和气,也让其他人看笑话,实在是得不偿失。 “罢了,有清芷这个尖牙利齿的丫头替你说话,我还能怎么样呢,都散了吧。” 国丈爷给了自己一个台阶,然后挥挥手,把鞭条丢在地上,摆出一副依旧很生气的模样。 老夫人用眼神示意平叔,又看了看王氏,能坐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人精,一个眼神就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平叔马上捡起地上的鞭条收好,还让丫环给换上冰镇的酸梅汤给国丈爷消火;而王氏则起身,把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假意呵斥了几句,全给哄散了。 等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清芷这才考虑她要怎么站起来,毕竟陈家齐和张氏都还跪着,她总不能自己起来。 但是她也很讨厌跪着。 王氏很会做人,哄散了看热闹的,转身回来,拉着张氏的手扶起来关切的说道:“张夫人快起来吧,地上凉,磕坏了膝盖怎么办?” 把张氏扶起来以后,她又和善的对陈家齐说道:“小叔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哄着老爷,两父子还能真的生气吗?” 陈家齐看了清芷一眼,这才站起来,走到国丈爷跟前,小声说道:“爹,孩儿知错了,你别气坏身子。” 见跪着的人都起来了,清芷不动声色的站起来,把自己隐没在背景里。 王氏倒是会做人,刚才国丈爷火冒三丈的时候,一声不吭装作毫不知情,现在事情平息了,知道来捞个好人的名声。 她见事情也差不多了,便准备转身离开,毕竟这是主子们的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也没这个好奇八卦的心思。 况且,丢了面人,她到现在还闷闷不乐的。 “清芷,你等一下。” 还没走出大厅,国丈爷就叫住了她。 难道想来个秋后算账,但是陈匡不是这种人。 她很听话的站在一旁,看着国丈爷揉着太阳穴,挥了挥手,把一些无关的儿子儿媳屏退,王氏想留下来,也被他挥手叫走。 最后,大厅里,只剩下国丈爷,陈家坤和陈梓铭。 还有她。 很好,国丈爷,国舅爷,嫡孙都在,可以说是整个陈府的纯血脉。 她砸了眨眼,特地留下她这个外人做什么? “是清芷做错了什么事吗?” 她问了一句,得到的却是一片沉默。 极为不寻常。 难道说陈家齐刚才挨不住打,招供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现在要找她清算? 但是也不对啊,真把她招供出来,刚才人齐的时候,张氏就不是这种态度了,说不定早把她当做狐狸精,冲上来撕碎她。 “最近,你在操办着中秋宴的事?” 国丈爷率先开口,看着她说道。 “三夫人和姑娘一起操办,我只是在一旁打下手。” 清芷小声的说着,心里犯了一下嘀咕,后院操持向来都是女人的事,几个大男人操心什么。 “几位大人不收礼,闭门不见的事,你可清楚?” 陈家坤的脾气有些急躁,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一问,清芷就明白了七八分。 “三夫人提起过这件事,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咱国丈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当今皇后的娘家,能给他们送礼,那是看得起他们,竟然还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清芷知道他们爱听什么,就故意捡他们爱听的说。 “就是,爹,咱们这是什么地方,他们竟然这么不识抬举,告诉姑姑,好好参他们一本。” 说话的是陈梓铭,比陈紫楠大两岁,在太学上课,食宿也在太学,每个月只能回来几次,所以很少见面。 身为嫡孙的陈梓铭,在骄纵蛮横上,一点都不输陈紫楠。 “你闭嘴。” 国丈爷喝了一句,陈梓铭大概是长这么大,都没被呵斥过,愣了好一会儿,白净的脸憋得通红,恨恨的刮了国丈爷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 “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陈家坤又问了一句。 清芷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些事,郑氏是娄氏那房的人,照道理就算要问,也应该是陈家胜问,但是他们的家事,清芷从来不过问。 “三夫人给解决的,好像是说拜托了她娘家。” 这些话里面,清芷自始至终都把自己排除在外,功也好过也罢,和她都没有关系。 “……三嫂还是挺有能耐的,对吧。” 国丈爷沉思了一下,对陈家坤说道。 “这次是看在太傅的面子上,那么下次呢,看来得让阿娘进宫,和皇后叙叙旧,看能不能探出什么。” 陈家坤摸着下巴说道。 既然开始谈和她不相干的事,那么她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做了个礼就退身出去,国丈爷也没有拦她。 051 大不如前 她压了一肚子的疑问,回到芍园。 才推开房门,就看到满地的残肢残骸,有些骇人。 那都是面人的手脚,被陈紫楠掰断了,随意丢在地上。 看到这番景象,清芷心里有些欣慰。 感觉面人被夜锦容拿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不会落得断胳膊断腿的下场。 “听丫环们说,你刚才去了大堂?” “听说那边大闹,就去看了一下。” 清芷漫不经心的说,看到地上的残肢残骸,还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小叔也真蠢,这么好的亲事都不要。” 陈紫楠掰累了,把剩余的面人丢到一旁,嘟囔着说道:“这些破玩意儿,一点都不好玩,我怎么都捏不回去。” “不好玩就让人扫了吧。” 清芷说着,对千萍使了一个眼色,千萍很知趣的去拿扫帚。 这些残肢残骸留在地上,任凭谁看了都闹心。 “听说小叔被打了?” 陈紫楠又问了一句,语气上没有任何的关心,也许是正嫡出身,所以对那些庶出们,多少带着一些鄙夷。 “挺严重的,后背都打出血了。” “他那是蠢,非要和祖父顶嘴,况且给他介绍的姜家姑娘是嫡出,照我说,这是小叔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陈紫楠特别在意嫡庶之分。 “哪个姜家?” 清芷顺口问了一句,毕竟这事和陈家齐有关,她也想了解。 “就是中书舍人姜大人的女儿,姜如涵啊。”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清芷点点头,中书舍人是一个很不错的官职,在朝廷里说话特别有分量,所以撇开感情而言,陈家齐能娶到中书舍人的女儿,是一门高攀的亲事。 也无怪当陈家齐说不要的时候,国丈爷会这么生气。 她低头想着,一个想法涌入脑海。 就算陈家齐真的不想要这门好亲事,推掉就是了,犯不着这么生气;毕竟国丈府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地方,国丈爷的生气,有些没道理。 但是结合刚才他们把自己留下来,问了那些话,似乎就明了了不少。 恐怕国丈府的地位,大不如从前了。 “我就说很不错吧,不过也算了,小叔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懒得去管。” 陈紫楠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然后看着清芷,笑容饱·满的说道:“清芷,你觉得,容哥哥对我有意思吗?” “那姑娘对九殿下,有什么感觉?” 她又不是夜锦容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 “容哥哥长得真俊,我只要看到他,眼睛就移不开了,可是这样又有失仪态,以后我俩的孩儿,肯定是男的俊女的美。” 陈紫楠倒是想的长远,都成亲生娃了。 “那七殿下呢?” 清芷看着陈紫楠,疑惑的问道,一个人的感情,真的可以在不同人之间随意切换的吗? “誉哥哥也好。” 她惆怅的伸手托着下巴,自古良婿难觅,可是她却有那么多挑选,实在是不好选择啊。 清芷见状,挑了一下眉毛,懒得再说这个话题。 给陈紫楠挑选“合适”的良婿,自然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但是,现在国丈府的形势改变,让她不得不把目光放得更加长远。 假如国丈府失势,那么陈紫楠自然就失去了千金小姐的身份,那么这些皇子们,还会围绕着她转吗? 难道到时候,真的要她委身成妾? 不过依照她这么卑·贱低微的身份,就算肯成妾,也配不上吧。 见清芷不说话,陈紫楠也不问她,而是悠忽忽的看着庭院开得正茂的花说道:“容哥哥说了好多八殿下的事,我感觉他肯定是一个有趣的人,真想见见。” 清芷愣了一下,惊讶的看着陈紫楠。 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心到底有多大,两个选择还不够,还要再把八皇子给拉进来? “清芷,你说要找一个什么理由去见八殿下比较好呢?” 这种献谋划策的事情,当然要找清芷。 “可能要停消一番。” 清芷哪有那么多心思,全部都放在如何结识男人身上,况且她对这几个皇子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为什么?” “姑娘,女儿家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你才刚刚邀约了九殿下,马上再邀八殿下,似乎有些操之过急。而且我听说,八殿下从小由苏婕妤抚养长大,两兄弟的感情非常好,你同时和两人见面,不太好。” “我见他们,是本姑娘看得起他们,哪有好不好的。” 陈紫楠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但是又觉得清芷的话有道理,这个想法只好暂时压下来。 “算了,反正最近也没多少时间,过段时间再说吧。” 她说完,挥了挥手,百般聊赖的站起来,对清芷继续说道:“哥哥难得回来,我找他玩儿去,问问在太学都有什么好玩的,你就继续跟着三婶婶忙活吧。” 说着,她大步走出去,采兰连忙跟在身侧。 清芷看着她离开,才疲惫的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 简直是一秒钟的闲适都不肯给她。 虽然说陈家齐被打是他自己活该,但是有一小部分原因也因她而起,于情于理都要去看一下,顺道再探一下消息。 想到这里,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国丈府内,她最喜欢去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厨房,一个是平叔那里。 来到厨房,张大伯不在。 他是总厨,国丈府内各房小主的三餐都由他负责,虽然帮厨不少,但是基本上都由他指挥做主。 如今中秋晚宴在即,他自然要亲自去市集挑选最上乘的食材,一刻也停不下来。 又加上现在不是饭点时间,所以厨房空荡荡的,只有莫子陪着小杵在玩。 “清姐姐。” 小杵眼尖,还没走近就发现了她,连忙站起来,朝着她跑过去。 清芷看着他笑,莫子也走了过来,倒是拘谨不少的说道:“清姑娘好。” “张大伯不在吗?” 清芷问了一句,小杵连忙答道:“爷爷去购置食材了,怕是要很晚才回来。” “这样啊,那知不知道药箱放在哪里?” 因为厨房是动火动刀的地方,所以常备着药箱,品种也很齐全。 “放在杂物间里,我给你拿去。” 莫子说着,转身朝着杂物间走去,他虽然只是来国丈府几个月,不过却和清芷的关系很好,也很乐意为清芷跑腿。 052 与我何干 “清姐姐受伤了吗?” 小杵听说要药箱,就连忙拉着清芷的手,围着她转了两圈,焦急的问道。 “不是我。” 清芷笑着摇头,她知道小杵心细,如果是她受伤了,肯定要担心好一番。 “那是谁受伤了?” 芍园的丫环受伤的次数,总是比别的院子要高,这都拜陈紫楠所赐。 “五少爷。” 清芷刚说完,小杵就开始偷笑。 “清姐姐这是关心五少爷吗?” 其实小杵的年纪不大,还不到十岁,但是却人小鬼大。 “平日五少爷帮了我不少,总不能坐视不理啊。” 清芷说着,用手点着小杵的头,这个小子,个子瘦瘦小小的,整天往山里跑水里钻,晒成一只小黑猴。 陈家齐那点心思,在别人那里隐藏的很好,以为小杵还小,什么都不懂,所以也不忌讳,但是却没料到,其实小杵什么都懂。 “五少爷知道清姐姐给他送药油,肯定马上就不痛了。” 小杵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狡黠的笑着说道。 “别乱说,五少爷快要娶妻了,要是让新娘子听到你这话,岂不是害了五少爷吗?” 清芷看着小杵,颇为认真的说着。 “但是我觉得,清姐姐和五少爷般配多了,要是你嫁给五少爷,就能一直留在府里,我就能一直和清姐姐你在一起了。” 小杵扁着嘴说道,他还是小孩子,所以想法也简单很多。 “总之以后这种话,你不能想,也不能说,要是被别人听到了,那就害死我,知道吗?” 看着清芷认真的表情,小杵瞪大眼睛,重重的点着头。 他喜欢陈家齐,也喜欢清芷,希望他们在一起,永远都不要离开侯府,但是他却更加不想清芷受到伤害。 “我不说,以后都不说,但是我不想五少爷娶妻。” 小杵略有委屈的说着。 莫子抱着药箱走过来,打开对清芷说道:“清姑娘你想要什么,尽管拿。” 清芷扫了一眼,只是拿了止血粉、金创药和一些纱布,其余任何东西都没有拿。反正张氏回去以后,肯定马上请了大夫,早就包扎的稳稳妥妥,根本没有她的什么事,那些东西,也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 “厨房有甜柿饼吗,给我包几块吧。” 她拿过放入袖口,又对莫子说道。 “我去拿。” 莫子很热心的跑回厨房,给她包了好几块新鲜糖渍好的甜柿饼,用糯米油纸包好。 “这些够吗?” 莫子递给她,笑着问道,黝黑的脸笑起来,只剩下一排白灿灿的牙齿。 那边厢才刚刚哭天抢地,但是这里完全不受影响,该笑就笑,该做事就做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别人的事再大,对不相干的人来说,只是饭后谈资而已。 “谢过了。” 清芷收好以后,笑着对莫子说。 莫子搔着头,笑得憨憨的。 来到陈家齐的院子,十分安静,院子里的丫环小厮们一脸谨慎的样子,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又或者是说错一句话会招来打骂一样,低着头,什么都不说。 就连清芷来了,他们也只是点点头。 “张夫人在吗?” 清芷走到陈家齐随行的小厮问道,毕竟要是张氏在这里的话,她还要编一个来这里的理由。 “张夫人刚回去了,说晚饭的时候再来看看五少爷。” 小厮很认真的回答,清芷的身份就摆在这里,大丫环的身份可不是瞎掰的。 “楠姑娘让我来看一下五少爷,顺便送药,你在外面看着,要是张夫人来了通报一声,我好出去迎礼。” 清芷不动声色的说完以后,才走进里屋,门半敞开。 “我来看看五少爷的伤势怎么了。” 她一边走近一边说着,趴在床上的陈家齐听到清芷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想起身,也许是动作太急,扯到伤口,当即“哎呀哎呀”的叫了起来。 “知道受伤了就躺着,别乱动。” 清芷把药油和甜柿饼放在桌面上,然后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丫环。 “清芷你来看我了。” 陈家齐露出欣喜的表情,因为伤在背上,所以他只能趴在枕头上,盖着薄被,样子看着有些滑稽。 “我带了一些药油给你,但是想着你应该上药了,所以这些也用不上。” 对于陈家齐,她的语气都是平淡有序,不掺杂和任何好感在里面。 “清芷的药油是最好的,下次换药的时候,我就用清芷的药油。” 陈家齐笑得很好看,眼睛弯成小月牙。 清芷几乎从来不来他这里,如果不是受伤动不了,他肯定会激动的抱过去,但是得到的结果很可能是清芷的一巴掌。 “还有一些甜柿饼,是今年的新柿腌制的,你要是喝药觉得苦,可以吃这个。” 清芷又指着糯米油纸包好的甜柿子,不咸不淡的说着。 “只要是清芷拿来的东西,我都喜欢。” 陈家齐还是笑着,他一直都在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鉴于整个背后都包扎成粽子模样,动弹不得,试了几次以后就作罢了。 国丈府里各房都心怀鬼胎,但是陈家齐却一点城府都没有,实在很难得。 这样的人,就应该一直过着贵公子般的生活,平庸而无忧的过往这辈子就好了,千万不要和她有任何牵扯。 “五少爷。” 想到这里,清芷抬起头,抬起杏眼看着他。 陈家齐最怕她这个模样,严肃的清芷,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在爹那里也没有的感觉。 “清芷,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他带着哀求的语气,虽然爹在说,娘在说。 但是他觉得,只要清芷没有说,一切都不作数。 “我听说姜姑娘不错,能和五少爷结为连理,肯定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可是我不要!” 陈家齐激动的大喊,牵扯到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国丈爷和张夫人也会很开心,而且……” “他们开不开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喜欢谁,想要娶谁,那都是我的自由,为什么要把我的下半生,建立在他们的想法上面!” 陈家齐大声喊着,紧紧咬着嘴唇,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本来就不是有担待有气魄的人,如今这般坚决,真的很少见。 053 如意算盘 清芷也知道把期望强加在别人身上,是不对的。 可是,她也不会因为陈家齐想要,而把自己当贡品。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牺牲一个人,那么一定是别人。 她又不是什么烂好人。 这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圣母,也许有,不过不会是她。 “那五少爷,想要什么?” “我想娶你,除了你,我不要别人。” 陈家齐看着她,急红了眼,为什么他的心意,就是没法传达呢。 “我今生宁可嫁樵夫猎户为妻,也不会嫁王侯将相为妾,你能做得到吗,说服国丈爷和张夫人,八人大红花轿娶我进门?” “我……” 陈家齐语塞,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是没办法的事。 “而且老夫人前些天找到了,和我说,要我一生不嫁,陪在姑娘身边;五少爷你想娶我,还要去说服老夫人,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在清芷看来,陈家齐就是一个幼稚的人。 “也许……” 陈家齐一心只想去清芷,但是要怎么娶,却从来没有想过。 就好比,他想要吃饭,还想着让张大伯煮给他吃,可是饭怎么来的,稻米是怎么种的,从来没去想过。 “你真的去说,到时候他们怪罪下来,把我逐出侯府,又或者再把我转卖,到时候五少爷可曾想过,你要怎么对我负责任?” 这种过家家,她没兴趣玩。 该说的话,已经说清楚了,她也不想继续在这里逗留,虽然很感谢陈家齐曾经对她的帮助,但是她很快就要离开陈府了,这里的所有事,都即将和她没有关系。 见她站起来要走,陈家齐着急起来,也不顾背后的疼痛,和胡乱动作是否会再次撕裂伤口。 他挣扎着爬起来,急忙忙的说道:“我喜欢你,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就算没有妻的头衔又怎么呢;那都是虚的东西,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真心诚意吗?”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 清芷回过头,对着他,嫣然一笑道:“可惜,我很肤浅。” 陈家齐不是傻瓜,他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弊权衡,喜欢清芷不假,但是也没有勇气放弃这养尊处优的陈家五少爷身份,去深山野林过上樵夫猎户的生活。 他这般能力,出了国丈府,分分钟饿死在路边。 至于到底要不要娶姜如涵,娶回来以后要怎么面对,那不是清芷关心的事。 从陈家齐那里出来,清芷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这件事,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 还没完全走出院子,迎面就看到张氏急匆匆的走来,原想躲着,但是张氏眼尖,马上就看到她了。 “清芷,清芷……”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顿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张氏,作礼笑着说道:“见过张夫人。” “清芷,你怎么会在这里,也来看齐儿吗?” 因为张氏在府上的地位不高,加上陈家齐比起其他三个兄弟,年龄上差了一大截,玩儿不到一块去,又没有什么大本事,所以在府上其他各房的眼里,都不太重视。只有那些丫环和小厮们,和他玩得比较欢。 但是对张氏来说,自家儿子讨府丫环小厮们的喜欢,着实不是一件怎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不过清芷不同,她在府上颇有声望,而且又是陈紫楠的人。 清芷看懂张氏眼底的含义,顺着她想要听的话说:“姑娘听闻五少爷受了伤,让我送些药油和甜柿子过来。” “是吗,楠姐儿这么有心思啊。” 张氏听了,笑了起来,眉眼都完成一条线,眼角深深的皱纹显得更加明显。 “张夫人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清芷不想继续逗留在这里,才刚说完,就借故要离开。 张氏却拦着她,压低声音说道:“清芷,这银子赏你的。” 清芷却没有接过去,而是看着张氏问道:“我什么都没做,无功不受禄啊。” 刚刚把对方的儿子气得半死,可不能再收对方的打赏啊。 但是张氏才不理,直接抓过她的手,然后把银子塞在她的手里。 “怎么会无功不受禄呢,受禄,受禄。清芷,我知道老爷喜欢楠姐儿,你让楠姐儿到老爷面前替齐儿说说好话,那孩子是一时糊涂才会忤逆老爷,他知道错了,不会再顶嘴。” 对张氏来说,陈家齐便是她的希望。 “我会和姑娘说的,张夫人放心。” 清芷露出一个令人心安的笑容,拉起张氏的手,稍一反扣,把银子反扣回张氏的手里。 其实张氏手头并不宽裕,每月也就按时领着月银,吃穿用度都是府里分配,基本上就是属于别人给她吃才有的吃,给她穿才有的穿。 说不定张氏全部的家产加起来,还不如她茶庄分店一个月的盈余。 她虽然喜欢银子,但是还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平日里,五少爷很照顾我们,这些是应该的做的,再说五少爷要请大夫,也要花不少银子。” 她这话,让张氏高兴不少。 “清丫头,真是太感谢你了。” 她拉着清芷的手,一个劲的说着。 清芷看着她,想了一下,然后问道:“前些听都没有听说五少爷要娶妻,怎么忽然间的就提起了这件事,是有什么缘由吗?” 因为刚才清芷成功的博取了好感,所以张氏对她也是无话不说,把知道的那点儿事,全部都抖了出来。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缘由好像是老爷想紫倩那三个丫头了,便让映菱带去榕园玩儿,然后映菱提起说齐儿也不小了,该娶妻了。老爷也觉得是个理,于是这些天便给说了一门亲事,姜家姑娘多好啊,可惜齐儿这傻小子,也不知道犟什么。” 张氏无比惆怅的说着,她家儿子这身份,能娶到中书舍人的嫡女,这可是高攀了。 可是自家那傻小子,却说什么都不肯。 “原来是周姨娘提起的呀。” 清芷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她就说嘛,周氏怎么会善罢甘休。 只是怂恿国丈爷为陈家齐娶妻,到底打什么主意呢,难道真的只是一番好意? 周氏的算盘没那么简单,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步行步,她没有招惹别人的心思,所以只要事情还没有烧到她的头上,她就不会分神去管。 “映菱心眼儿好,难为她还能惦记着齐儿的事,可是……” 张氏说到这里,显得十分难过。 054 重礼明珠(导航加更) “五少爷一定能明白张夫人的心意,还请给五少爷一些时间吧。” 清芷笑着说,然后作礼离开。 只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就算有坚持,也撑不了多久。 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而两天过后,就是中秋节了。 今年的中秋节,比以往冷,吹来的风都带着冷意。 今天会很忙,所以清芷天还没亮就醒了,仔仔细细穿好衣裳,还披了一件带绒的坎肩,才走出房门,此时天还没亮。 虽然正式的宴会,安排在晚上,但是厨房已经开始生火忙活,很多菜肴都要炖上一整天,才会入味糯软。 她把府内外都巡视了一遍,督促丫环小厮们把该做的都要做好,然后转身去找平叔。 “平叔,我来看你了。” 清芷一走进去,就迫不及待的说着,今天的平叔换了一件新衣衫,整个人看起来都意气风发了不少。 “清丫头来了。” 平叔抬起头看着她笑,然后招呼她坐下来说道:“今天你可忙坏了,快坐下休息休息。” “事情都让平叔做完了,我哪里忙。” 虽然这么说的,但是清芷还是乖巧的坐下来,在平叔这里,她就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只要撒娇就好了。 “都是顺手罢了,可不能累着你啊。” 平叔笑着挥手,如果是其他人操持中秋宴的话,平叔也就像往常那样,做好本份的事情就罢了,但是这次是清芷,所以他费了很多心思;大到怎么布置中秋宴,小到花瓶怎么摆放,他都很用心的交待下去。 因为他知道,陈紫楠是一个甩手的主,撒娇抢功排第一,说到做事,就别指望了。 而郑氏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平时连一个院外的丫环都指使不动,更别说让指点她们干活。 这些活儿都压·在清芷身上,还不把她给累死。 但是府上的小主们,似乎都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只要喝好玩好吃好就行了,别人的累,都不关自己的事。 “下回,我得找几坛好酒,效劳平叔才行。” 找好酒这种事,只要拜托卢文福就好了。 “我可记住了,要是没酒喝,我可要找清丫头你算账。” 平叔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一张纸递给她,继续说道:“你安排的晚宴节目,都布置下去了,等到晚点时候,你再检查一遍吧。” 清芷接过纸张,看了一眼,折叠好收起来。 这大府人家的中秋宴,可不仅仅只是聚在一起吃个晚饭,然后赏月这么简单。 还要有各种庆贺的节目,还得照顾各房主子的喜好,时间也要把握好,不能闹得太晚,也不能结束的太早,还要保证节目都好玩,不冷场。 这些看着容易,但是要一一做好,却不是三两句话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清芷为此忙了多久,这些惯坏的主子们,都觉得是应该的事情,谁也不会多想。 而清芷也不需要他们感激。 “这些天他们也忙累了,可得要好好犒赏一下。” “清丫头,你做事可比夫人大方多了。” “再大方,我也只不过是拿着夫人给的银子买人情罢了。” 清芷轻笑着说,这种事,她也懒得去邀功。 在府里又转了一圈,把准备的节目再确认一遍,就到了中午。 伺候完陈紫楠午膳小憩后,她趴在凉亭的石桌上,整个人都瘫软了。 可是,还要忙到今晚,才能睡觉。 “清芷,清芷,这有你的东西。” 采兰抱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走,朝着清芷走了过去,放在桌面上,然后绕到清芷身后,帮她捏着肩膀。 “谁送来的?” 清芷抬起头,这是一个暗紫色的锦盒,包裹的很好,锦布上的暗纹银丝在阳光的折射下,微微闪着光,不消多想都知道,仅是外面这层锦布,都价值不菲。 “有人送到府门,指明给你,看门的祥子让我拿给你。” 采兰一边捏着她的肩膀,一边说道。 她也很好奇,单是看外表都知道不菲,这里面更不用说。 “是不是转给姑娘的。” 这种送礼的手法,一看就是公子哥儿的派头,用钱砸。 她这种丫环身份,哪里会有公子哥儿往她身上砸银子呢。 采兰摇摇头道:“看门的祥子说了,送来的人特地强调了几遍,这就是送给你的,务必要交到你的手中。” “是吗?” 清芷狐疑起来,她在外面的人,除了卢文福以外,就没有其他了。 还会有谁,给她送这等贵重的礼。 多想不如一看,她伸手把包在锦盒外面的绸带扯掉,然后缓缓打开,尽管是性格沉敛如她,也吓了一跳,更别说采兰都尖叫起来了。 “清芷,这……这是夜明珠吧?” 长方形的锦盒里面,除了夜明珠,还有一柄檀木折扇。 清芷皱起眉头,她小时候见过夜明珠。 因为她小时候怕黑,但是爹爹怕夜晚点着灯火坏了眼睛,就寻来十多颗夜明珠,挂在她的房间里,一到夜里发出幽幽的光芒,既不会坏眼睛,又不会太黑。 这颗夜明珠,少说也有鸡蛋黄大小,可不是一般的公子哥儿能买的起。 甚至说,就算买得起,也未必能轻易买到。 她没有拿起夜明珠,而是先拿起一旁的信笺,寥寥两个字。 望喜。 署名也只有两个字:于熠。 她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谁送来的?” 采兰探头想看,但是清芷已经飞快的把信笺合起来,然后放回锦盒里面合上。 “你拿着锦盒走来的时候,有没有别人看到?” “今天大家都忙坏了,一路上也没有看到其他人。” 采兰奇怪的看着清芷,到底是谁送来的,怎么清芷看了信笺以后,整个人都变了样。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还有看门的祥子,你过去打声招呼,给他些赏钱,告诉他是布行送来给姑娘过目的样布。” “可是,这不是布行……” 采兰还想说什么,但是清芷已经掏出一些碎银放在她手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虽然不太懂,却也会意的点点头。 清芷有自己的分寸,既然这是不可乱说的事,她自然不会乱说出去。 “我先回去了,有事的话,去倒座找我。” 她说完,拿起锦盒,用袖子拢住,才往倒座的方向走去,现在是干活时间,倒座一般都没有丫环在。 055 夜宴开始 在倒座院子的那棵老桂花树下坐着,清芷面色凝重。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八皇子的名字就叫做于熠。 而整个陵州城,除了夜于熠,估计也没有哪个同名的男子,还能买得起夜明珠。 “肯定是送错了。” 清芷托着下巴,悠悠的说着。 这夜明珠如同烫手的芋头,如果被哪个多事的丫环翻被窝看到了,那就难以解释。 可是也总不能一直带在身上,她还嫌重呢。 檀木折扇倒显得普通多了,扇面是手绘的应景赏月图,一旁还提了首词,虽然画工和字的造诣都很高,不过她却无心欣赏。 送东西的主人如果真的是夜于熠的话,怎么可能会送错呢。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故意的。 夜于熠想逼清芷去找他。 想到这里,清芷找来一个小煤炉,把折扇和锦盒拆了,直接丢到火里烤。 管他谁的亲笔画和题词,只要是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东西,都不能留下来。 至于夜明珠,实在是太贵重了,烧了实在可惜,她也不想承那么大的礼,还是找个机会还回去吧。 等烧完以后,院子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檀木香气。 她回到老桂花树下,顺着斑驳的树纹慢慢往下摸,最后手掌按在潮润的泥土上,泥土很结实,她很心安。 她的命埋在这棵老桂花树下,这世上没有东西,比它还重要。 在一团疑问下,总算到了中秋晚宴。 晚宴的场所设在莲花湖旁边的空地上,既可以赏月,又能欣赏湖景,一旁还有假山流水,水榭凉亭;这里也经过了精心的布置,上百个造型各异的应景纸灯笼,分别挂在树梢、凉亭尖角、屋檐和抄手画廊上,照的通明。 一共开了三桌,国丈爷老夫人、陈家坤还有王氏等嫡系成一桌,另外一桌则由陈家胜,郑氏还有陈家鼎,赵遐瑜以及本家的一些叔伯组成。 最后一桌就显得略微不相关,都是一些妾房还有庶出孙儿们组成。 而周氏和她的三个女儿,就坐在其中。 周氏的脸色,黑了一下,旋即的就堆满了笑容。 她的身份就是这样,摆在这里,上不了台面,别说生了三个女儿,就算是生了三个儿子,也只能坐在这里。 所以她必须要争,如果不争,她什么都没有。 清芷今晚不想和她闹,站在陈紫楠身后,早些时候她已经把今晚的安排都告诉了陈紫楠,陈紫楠只需要按照她的安排去做,就可以顺利的把所有的功劳全部都揽在自己身上。 而事实上,她也准备这样做。 大家就坐以后,她站起啦,脆声说道:“今晚是中秋团圆月,楠儿在这里借着天上的圆月,祝祖父祖母长命百岁,福体安康;祝爹爹阿娘相敬如宾,恩爱如初;还有祝哥哥平步青云,仕途高升;以及在座的各位叔婶们身体健康,笑口常开。今天这晚宴,楠儿准备了好久,如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楠儿嘴儿真甜。”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看着王氏笑道:“阿慧,你看楠儿多有本事,谁要是娶了她,那是几世的福气啊。” “别夸,夸就骄傲了。” 虽然王氏心里早就乐开花,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是要谦逊一下。 “实话实说,楠儿这次做的不错。” 国丈爷抬起头看了一下四周,很满意的点头说道。 “对对,妹妹实在是太厉害了,以后嫁了,可要让你夫君多提携我。” 陈梓铭不忘加一句说道。 在座的所有人,都适时的夸几句,陈紫楠的下巴,翘得老高,就差没有飘起来了。 而郑氏坐在一旁,强加保持的笑容,把整个脸都弄僵。 她也努力了将近半个月,怕这不好怕那不好,整个人都憔悴来一轮,可是没有人记得,连一句好话都没有。 清芷站在一旁,看差不多了,俯身在陈紫楠的耳边说道:“姑娘,要上菜了。” 陈紫楠这才从飘飘然中回过神来,站起来大声说道:“晚宴正式开始,我还安排了每桌一个报菜名的丫环,给每一道菜都准备了一个喜庆的名字。” “楠姐儿的文采真好。” “这真新颖。” “若是以后生的丫头,有楠儿一半能干就好了。” 各种赞美之词扑涌而来,夹杂着各种真情假意。 清芷转身使了一个眼色,丫环们捧着美味佳肴,鱼贯而入,喜庆的名字,也一个接一个蹦了出来。 却没有知道,这都是清芷一个个想的。 忙完前奏,清芷找个一个安静的角落,坐在抄手画廊的长廊上,手里拿着栗子红豆糕,漫不经心的啃着。 一般越是重大的节日,她们这些做丫环的,就越累越饿,连饭都没法按时吃;要伺候好主子们,才能捡有些残羹。 不过她向来不过亏待自己,也不会让自己饿肚子。 左右没人,她从布袋子里把夜明珠拿出来,四周黑漆漆的,夜明珠荧绿色的光,很是特别。 她拿在手里把·玩,仿佛这不是稀有名贵的夜明珠,只不过是随处可捡的鹅卵石而已。 她和夜于熠没见过面,自然没有感兴趣这一说法,两人唯一有交集的,就是夜锦容。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皱起眉头,难道是夜锦容对夜于熠说了什么? 他那样的人,还不至于在背后嚼舌根,让兄长给他出头吧,这么想来,是夜于熠自己的想法,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引起一个丫环的兴趣,还真舍得血本啊。 在这里空想也没用,还不如找个机会,面对面的问清楚才行。 虽然说夜于熠并不在她的质子计划之中,但是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最不可能的事,说不定就发生了。 她收好夜明珠,把最后一口栗子红豆糕塞进嘴里,抬起头,看着天上如银盘一样明月,发出幽幽的光。 每一年,她都记得赏月,不过却是一个人赏月,身边没有任何人陪着。 从前的中秋夜,兴许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她记不清楚太多的细节。 却一直都记得,爹爹和阿娘都抢着要抱她,可是最后总是皇祖父赢了,一把抢过她,放在大·腿上,赏月品茶。 皇祖父一边抢一边说,都没几年活头了,你们看着清儿的年岁更多,可不能再抢了。 这话说出来,就算爹爹和阿娘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抢。 056 玩游戏儿 她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回到晚宴上。 大部分人都吃好了,围着坐在莲花湖旁边的椅子上唠嗑着。 这也是清芷一早准备好的。 莲花湖旁边有一大片花圃,她让护院和花农们花了十天的时间,清出了一块空地,铺上大理石和雨花石,把花圃都挪到四周,围成一个圆形,还搬来许多颜色形态各异的秋菊,十分应景。 四周挂着灯笼,还设有各种玩耍悠闲的陈摆。 比如对弈用的棋板,打马吊的四方桌,玩字牌的小圆桌,以及投壶的空地,还有猜灯谜的对阵局;几乎把这周围都翻新了一遍,让人感觉特别新颖和好玩。 一旁还有供休息详谈的座椅,夜里风大,也让人搬来了屏风和火盆等。 屏风全部都是赶制的,上面的金秋赏月图、五蝠围桃等好几十幅丹青也是让名匠手绘,估摸着这一次的中秋宴,可花了不少银子,换算下来,也许够好几百家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 但是这里是国丈府,不缺钱,要的是排场和气派。 才刚回来,郑氏就把她拉到一边,用极其不痛快的语气说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你看着这里。” “三夫人哪里不舒服了,我让人找大夫来看看。” 清芷随口答道,看着她说。 “这里。” 郑氏用手指了一下心口的位置,然后苦笑道:“咱这是热脸往冷屁股上贴,次数多了,心也凉了。这里的风景,谁爱看就看吧,我是不陪了。” “三夫人借一步说话。” 清芷自然是明白她内心的苦楚,虽然比起能耐,她在这场中秋宴里,也没起到多大的作用,充其量就是当了一回线人,把她引到太傅府,解决了一次闭门不见的麻烦事而已。 但是没什么作用,不代表没花了心思。 可是所有的功劳和光芒,都被连一分力都没出过的陈紫楠给抢了,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但是她还是听从了清芷的话,侧身走到一旁的月桂树旁。 “什么事?” 也许是清芷帮了她不少,所以她对清芷,除了丫环的感情以外,还有一些莫名的依赖。 “三夫人且忍耐一段时间内,好日子很快就来了。” “清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氏抬起头,看着清芷问道。 “总之,你听我的,就没错了。” 清芷依旧笑得好看,她觉得侯府里每个人的关系真奇怪,郑氏可是这件事的相关人,可是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国丈爷反而把她留下来问话。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个筹码,落在手里了。 “可是……” “三夫人,你已经是此番境地,相不相信我,对你来说,都没有坏处,对吧?” 清芷笑了一下,目光越过月季树,看着团团而坐的人群,继而说道:“做奴婢的,我想要的只不过是多一个仗仰罢了,三夫人也许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选择帮你,你就当我是慧眼识人,三夫人你比周姨娘,更有能耐。” 既然每个人都喜欢听恭维的话,那她就多说一点。 郑氏明显被她的话吸引了,的确到现在为止,清芷帮了她不少。 如果说想害她,就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在宴席上旁人多看她一眼都懒得,害她能有什么好处呢。 “我听你的,但是今晚,我实在是待不下去。” 郑氏勉强笑了一下,还是离开,其实大家心里面都很清楚,她走不走,今晚都不会有人注意她。 何苦留下来,强作欢颜面对大家呢。 清芷看着她离开,然后收回目光,往众人走去。 虽然她也不喜欢,但是身为奴婢,主子还没休息,她怎么躲起来偷懒呢。 陈紫楠见她来了,连忙招手说道:“清芷,你快过来。” 女眷们在玩字牌,很简单的一种纸牌游戏,一副牌有八十张,上面写着数字,各人手里拿着几张,然后轮着摸牌,两张成对,三张成坎,四张成提,能碰能吃还能胡对方,玩法类似马吊,可是又简单一些,因为全都是数字。 如果说有什么难度的话,那就是要算桌面上的牌,进而推断对方手里牌还有剩余的牌都是什么。 看似简单,但是想赢,也要花上一点心思。 陈紫楠喜欢玩字牌,但是推算的能力倒欠缺呢那么大一截,性格又争强好胜。 清芷才刚走到她身边,就被她拽到椅子上坐着,小声说道:“出哪个,留哪个?” 她抬起头扫了一眼,陈紫楠已经连输两局了,这局刚刚开始,形势都没有铺开,想要推算的机会非常大。 其实众人根本没打算赢她,她嫡女的身份摆在那里,所有人都宁可吃亏一点,也不想和她相争,要是真的闹出个什么不愉快的事,最后也是自己哑巴吃黄连。 可是无奈陈紫楠的手气实在是太差了,就算众人故意让着她,也赢不了。 因此清芷在一旁指点“作弊”,其他人也没有出声。 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每个人打牌都想赢,但是赢了陈紫楠却比脱一身皮还要难受,且不说埋怨和白眼,谁知道这个娇蛮丫头转身会在疼爱她的祖父祖母面前嚼什么舌根呢。 “面牌有两个大六了,就不需要留了。” 清芷看了一眼,小声的说着,左右不过是数字游戏,不难。 八十张牌,一到十小写四十张,大写四十张,记忆好点就能记全。 陈紫楠根本不思考,清芷说留哪一张就哪一张,出哪一张就哪一张,外加对家们故意留排,所以一轮下来,她连赢了六局,笑得眉飞色舞。 “你们太没用了,和你们玩,真没劲。” 陈紫楠把字牌一丢,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晚宴过后的氛围很轻松,因为聚会的场所不是设在大厅,而是广袤的星空下,所以大家拘谨的感觉也少了许多。 其他人赔着笑脸,但是其实内心早就揪着手帕,绞·死她许多次了。 长辈们聚在一起,小声的聊着什么,气氛有些凝重。 其实清芷更加愿意听他们聊天,也不愿意陪在陈紫楠身边。 “我们去投壶吧。” 陈紫楠看着陈紫倩她们三姐妹在玩令箭投壶,顿时产生了兴趣,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去。 057 三小姐妹 陈紫倩她们看到此陈紫楠走了过来,脸上明显露出了慌乱的神色,手里拿着的令箭也飞快的放回原位。 虽然她们在名义上是堂姐妹。 但是身份上就是奴婢。 而且还是陈紫楠看不上眼的奴婢。 她走上前,抓起一把令箭,随手给了清芷一一支。 令箭的箭头被取了下来,翎羽的位置绑着一根长长的红绸带,就算在夜晚,也很显眼。 地上划了一条线,不远处放着三个高身花瓶,从难度分别有宽口花瓶,平口花瓶和窄口花瓶。 把令箭投入越窄的瓶口,就越高分。 陈紫楠举起一支支令箭,也不讲求什么技巧,直接就丢过去,打算用数量取胜。 而清芷站在一旁,看着她手里的令箭全部投了出去,纷纷砸在花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但是没有一支投了进去。 她也把手中的令箭抛过去,朱红色的红绸带在半空中划了一圈,然后跌落在地上,距离花瓶还有一段距离。 她的力气就只有这么大,智取还有胜算可言,这种要牵扯到力气活的,她一点优势都没有。 陈紫楠看到这幕,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你好没用哦,竟然连花瓶都碰不到。” “应该放近一点的。” 清芷看着地上躺着的可怜的令箭,小声说了一句。 也许是没法使力的缘故,所以她一直都很避免敢体力活,谁会净拿自己的弱点出来晒呢,至少她不会。 “诺,再给你一支。” 陈紫楠从一旁又抓了一把,然后递给她一支,剩余的全部都抛到花瓶里,虽然没有任何技术可言,但是以量取胜也是不错的,那么多令箭,总算是中了两支,把她乐得一个劲的在那里尖叫。 而清芷又抛了过去,跌落的位置不比上一支远一点点。 嗯,很好。 可以彻底放弃这项游戏。 “你们快去捡回来。” 有人抛自然有人捡,府上的丫环都忙着做宴席后的收尾还有其他事,这里也没有其他人。 陈紫楠带着趾高气扬的神情对陈紫倩三姐妹命令道,其实她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把她们当做自己的堂妹看待,相反觉得有这样庶出的堂妹为耻。 也许是早就知道了这种身份的差异,所以她们三姐妹也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走过去捡,陈紫倩身为大姐,手脚利索一些,很快就捡了回来,放在陈紫楠手旁的矮桌上。 陈紫楠也不说什么,拿起来就抛。 但是三姐妹中,陈紫媛才六岁,长得瘦瘦小小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六岁。 所以她的动作最慢,还没把散落在地上的令箭捡完,陈紫楠就抛了过去,她手劲极大,其中一支令箭不偏不倚,直接砸中陈紫媛的太阳穴。 她闷哼一声,手里抱着的令箭全散落在地上,整个人也摔在地上,几秒钟以后,才抱着头,放声大哭。 陈紫倩见状,连忙跑过去把她抱起来,不过不是安慰,而是伸手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哭出声。 不管谁对谁错,在这么喜庆团圆的节日里,哭声扰了大家的雅兴,就是错。 陈紫媛哭得伤心,一下子被捂住嘴,气儿有出没进,不到一会儿整张小脸就被憋得发紫,手脚也无力的垂着,看起来十分不忍。 清芷皱了一下眉头,但是没做声。 左右而看,这些都不是她该管的事。 陈紫颖在三姐妹中,排行第二,比起姐姐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包子性格,她就稍微刚烈一点;也许是看到了小妹被欺负,也顾不上再蹑手蹑脚,大步上前,一把扯下陈紫倩捂着的手,然后转身走到陈紫楠面前,大声质问:“你没看到小媛在那里吗?” “碍手碍脚的蹲在那里,看着就烦。” 陈紫楠不以为然瞥了她一眼,然后不耐烦的挥手让她挪到一边去。 “别打扰我玩投壶。” 陈紫倩小声的哄着陈紫媛,还要抬起头担心陈紫颖别闹出大事。 “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吗,要是戳到眼睛怎么办,小媛的一生要怎么办?” 陈紫颖气呼呼的说话,对陈紫楠无所谓的态度感到气氛。 虽然令箭已经去了箭头,但是以她的手劲,真要戳到眼睛,分分钟瞎的节奏。 “这不没戳到吗?” 陈紫楠对她翻了一个白眼,玩投壶的兴致也被打扰了,便把令箭随意丢在地上;反正也快到了压轴猜灯谜的时候,没必要在这里把心情弄差。 “清芷,走吧,最近那么多狗在吠?” 陈紫颖见她要走,而且态度还那么傲慢,绕过去把她拦住,有些赌气的说道:“和小媛道歉。” 清芷有些意外,一向软包的三姐妹,今天怎么硬气起来了。 不过这份硬气没什么用。 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只要反抗就一定能得到公平,这种对等美好的事,只存在与说书人的故事里。 果然,陈紫楠的脸色青黑,连看她一眼都懒得,反手掴了她一巴掌。 陈紫楠的手劲,可想而知。 “什么东西,别以为你冠了一个陈姓,就能……” “姑娘,灯谜开始了,别在这里耽误了时间。” 清芷打断她的话,然后挽起她的手,有些连拉带拽的把她拖走。 其实她并不是想帮陈紫颖,虽然知道她们很委屈也很无辜,可是这种有勇无谋,光靠一股冲动势头就想解决问题,她实在不敢苟同。 或者,换句话说吧。 她就是沟渠里的老鼠,每挣扎一步,都要深思熟虑,一遍一遍的算计,仿佛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其实她心比天高,傲气不已。 但是低微的身份就摆在那里,她不得不寻求一个低微身份的做法。 陈紫颖敢顶撞陈紫楠,也不过是一巴掌,或者还有一顿责罚之类,庶出再不济,也也是主子;可是清芷不同,她是人牙子卖进国丈府的丫环,敢顶撞陈紫楠,可不是一巴掌的事,分分钟被拖到后山埋了。 “清芷,你何必帮她说话,不好好教训,真把自己当主子看了。” 陈紫楠瞟了陈紫颖一眼,大步朝前走。 每一年的灯谜都是重头戏,因为国丈爷喜欢文人雅士,那些动刀动枪的粗野武夫向来不入他的眼;所以只要能猜对灯谜,都能得赏,无关主子奴仆。 058 中秋灯谜 灯池也是清芷设计出来的,总共九九八十一盏。 灯池设在莲花湖旁边,九行九列成方阵,而灯笼也是四角见方,画着八十一种花的模样,垂着红穗,要多精致有多精致。 灯笼下方有个挂钩,挂着谜牌。 国丈爷最喜欢搜刮各种灯谜,让人写在上面,等子辈孙辈们去猜,中了有赏。 这是每年例行的节目,所以等差不多的时候,大家都聚了过来,那些忙活的丫环小厮们也围了过来,看起来相当热闹。 比起有些人要挤着站着,陈紫楠总能有舒服的位置坐着,还紧挨国丈爷和老夫人。 所以托她的福,清芷也能找到个舒坦的位置。 “坤儿,你先来。” 国丈爷看着陈家坤,笑吟吟的说道。 陈家坤看起来有些紧张,但是身为长嫡,还是要有长嫡的派头。 所以他上前两步,在灯池里扫了一圈,才说道:“八行七列。” 马上就有小厮走过去,摘下灯笼,送到陈家坤手里。 陈家坤接过灯笼,用手摘下灯笼下面垂着的纸卷,念道:“一只雀,飞上桌,捏尾巴,跳下河。” 念完,他顿了一下,似乎苦思冥想。 但是他这种执绔子弟,平时和其他府上公子喝酒作乐,坊间商铺收租,又或者是佃农撒泼,那是拿手本领,这种文绉绉的戏码,他压根不懂。 国丈爷那点赏钱,陈家坤根本不在乎。 但是身为长嫡,如果第一个猜不出来,就难下台了。 “哈哈,这个简单,太简单了。” 他干笑两声,然后原地踱步,却还是没能想出一个靠谱的答案。 “谜底是麻雀……才怪,应该是……翠鸟,下河捕鱼,不过我想也不是,逗大家玩玩。” 他故意放慢声调,看着国丈爷的脸色胡乱猜测,但是国丈爷面色凝重,看来都不是。 眼看着没法下台了,其他看客也有些不耐烦,人群中发出细小的嗡嗡声,陈家坤急的脑门冒汗,暗自骂道怎么出这么难的灯谜。 清芷可不想辛苦操持的中秋宴就这么毁了,她端起一碗羹,走过去说道:“老爷,这莲子羹的莲子,是今年的新莲。” “去去,我现在可没心思吃这个。” 陈家坤白了她一眼,但是清芷却没有离开,而是递勺子过去说道:“老爷,用勺子吃吧。” “我不是说了……爹,谜底是勺子,汤勺,对吧。” “哈哈哈哈,坤儿真聪明。” 国丈爷原本也捏着一把汗,听到谜底说出来,才舒了一口气,大声说道:“赏。” 陈家坤开心的接过莲子羹,也不用勺子,一口灌下大半碗。 第二个被点名的是陈家胜,家中排老三,老二是皇后,已经出嫁,所以不算在此列当中。 陈家胜学着陈家坤那样,看着灯池说道:“五行一列。” 小厮马上为他取上来,他摘下一看,大声念道:“草上飞,早。” 话音刚落,马上就响起掌声。 其实这不算陈家胜有多博学,只是这个谜面,实在是太简单了。 对此,陈家坤呶了呶嘴,什么话都没说。 运气这东西,谁都说不准。 清芷也无心去听,反正都是特别简单的灯谜,国丈爷在选灯谜的时候,也考虑了几个儿子的水平,没必要弄太难的灯谜让大家下不了台。 轮完子辈,就到孙辈。 到陈紫楠是时候,她嬉笑的环视了一圈,灯池已经被摘了一些,显得空缺起来。 “一行一列。” 小厮很快把她想要的灯笼递到她手里,她迫不及待的解开,张嘴念道:“品尝杜康樽半空。” 刚念完,她就小声嘟囔一句,什么东西? 每个字她都懂,连成一串就成面糊了。 然后她回过头,看着清芷,这种时候,自然要清芷出马。 但是那么多人看着,提点可以,直接说答案,就成作弊了。 “拆字。” 清芷用口型说了两个字,猜谜不外乎几种方式,只要通晓了其中的规律,就不难了。 可是,陈紫楠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拆。 “楠儿,打一花名,暗喻弟兄情谊。” 国丈爷不忍孙女绞尽脑汁,开口提醒,这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陈紫楠还是一片惘然;要知道当初她可反感念书了,时常拿女子无德便是才来推托,但是国丈爷态度强硬,不学不能吃饭。 总算是识字了。 但是除了识字以外,任何要磨墨举笔的事,她都不愿意,所以吟诗作对、笔墨丹青样样不会,只有这不用笔杆子的琴律,倒学得不错。 其实清芷想过,不去帮她,让她尝尝出丑的滋味。 但是转念,陈紫楠要是出丑了,今晚芍园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姑娘莫慌,坐下慢慢想。” 为了一夜好眠,也为了芍园的丫环们,清芷走过去拉她到椅子旁坐下,拉的过程中,飞快在她掌心写下棠棣二字。 这就是一个字谜,读懂意思拆字就行了。 半和空就是提醒,说明谜底两个字,一个字拆半边,一个字拆空心。 棠字由“品尝杜”三字拆搭而成,棣字由“康樽”两字拆搭而成。 也算是这灯池里比较难的一个灯谜,不过仔细想想很快就能醒悟。 陈紫楠拿到谜底,心里定了一下,故作沉稳的喝了一会茶,又假意想了一下,才说道:“祖父,是棠棣花吗?” 国丈爷一听解了出来,顿时眉开眼笑,连声说赏。 在座明眼的都知道发生什么事,却没有人点明。 既然玩字牌的时候,没有人出声点明陈紫楠那点儿作弊的事,现在当着国丈爷老夫人还有国舅爷王氏的面,更加不会点明。 除非,脑门儿被夹了。 孙辈们玩完,剩下的灯谜就由丫环小厮们去猜,猜不中就换人,总之这八十一盏灯笼,是绝对不会落下的。 就算到了最后,实在有猜不出来的,他们也会偷偷来问清芷,要了赏钱以后,分一半给清芷,不过清芷从来都不要。 所以这些年来,清芷一次都没有用自己的名义猜灯谜,可是半数以上都是她解出来的。 灯谜这个重头戏结束以后,大家也有些困乏,小年轻们也许还会聚在一起说说聊聊到天亮,但是像国丈爷老夫人等,已经在奴仆的搀扶下,准备回各自的院子就寝。 清芷一看差不多了,便让人准备撤,然后去找赵遐瑜聊天。 059 秀恩爱啊 一整晚的时间,她都陪在陈紫楠的身边,根本无暇分身。 现在有空闲了,自然要和赵遐瑜好好聚一聚。 陈家鼎这个护妻狂魔,自然不会让有身孕的娇妻太晚就寝,所以清芷不想耽搁更多时间。 赵遐瑜整晚都无聊之极,她不喜欢假意奉承,直率和随性,所以在这种复杂的侯府里,便显得处处都难受;若非是陈家鼎一直都护着她,这种性子在侯府里,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看到清芷来了,她几乎笑开了颜站起来把她拉住。 “可算把你盼来了。” 赵遐瑜拉着她的手,腾出位置让她坐下。 但是清芷只是笑笑,依旧站着,已经站了一个晚上怎么会不累,不过这里人多眼杂,她要是太出格,招来闲言闲语就不好了。 况且还有一个时刻盯着她,要抓她小辫子的周氏。 “菜肴小吃都合宜吗?” “清芷特地为我准备的,怎么会不好。” 赵遐瑜见她不坐,也不勉强,但是依旧拉着她的手。 比起经常要干活的清芷,赵遐瑜的手温温软软的,腕白肤红玉笋芽,大抵上就是形容这样软润的手吧。 “你忙一晚上了,也不见吃了什么,等过几天你闲下来,我们一起去游廊船吧。” “好。” 清芷笑着接过她递来的饹炸丸子,刚吃完赵遐瑜又递来烩南荠、蜜栗子、八宝杏仁儿露。 起先清芷还觉得不饿,可是吃开了,胃口也来了,一连把赵遐瑜递来的东西都吃完以后,才有了饱腹的感觉。 “你看你,忙起来什么都忘记了。” 赵遐瑜见状,笑了起来。 清芷又喝了大一杯茶水,才缓过进来,低声跟着笑。 “你看看哪天得空,我让花楹去租一艘廊船,就我们两人。” “花楹哪敢让你出去,四老爷知道了,还不把她的皮被扒了?” “这我可不管,趁着肚子还没显怀之前,肯定要出去走走。” 赵遐瑜说着,伸手捂着小腹,笑容柔和了几分说道:“我听院子里的嬷嬷说,孩子出生以后,可有的忙了,又要吃·奶,又要换尿布,夜夜不合眼的照顾,这一照顾,起码得几年的时间,才算是稍微松一口气。”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赵遐瑜的脸上,笑意却越来越浓。 “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交给奶妈带啊。” 清芷故意说反话,她怎么会不懂赵遐瑜那点儿心思。 让乳娘带孩子,而亲娘只是在空闲时候逗孩子玩玩,这种现象不仅存在于宫闱,大富人家也很常见。 毕竟在这种三妻四妾的朝代,女人一旦把时间分给了孩子,相当于把夫君推向另外一个女人,女人的地位都是夫君给的,把夫君推给另外一个女人,也就相当于把地位也推了出去。没有地位,这后半生自己和孩子怎么过? “才不要呢,孩子留在身边才好。” 赵遐瑜笑着说,因为陈家鼎是万中无一的好男人,拿她当宝贝看待,也没有纳妾的念头,所以根本不存在争宠的心思。 “那就趁着这段时间,出去玩一会。” “别带上家鼎,他唠叨。” 赵遐瑜不忘补充一句,可是眼底被宠爱的神色,却一览无遗。 “去哪里不带上我?” 陈家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坐在赵遐瑜身边,为她挡风。 “四老爷,刚才四夫人说,想去河里游船,可是嫌你啰嗦,想瞒着你,不带你去。” 因为清芷平时和他们关系非常好,因此许多话都说得随意。 “不许去,又是船又是水的,你想透透气,我找个空闲时间,和你去竹林走走。” 陈家鼎马上就否定,这么危险的事,绝对不许去。 “我要去。” “不许。” “我偏偏要去!” “就是不许!” 两人连拌嘴都显得特别孩子气,清芷在一旁只是笑。 其实两人都心智稳重,如果不是,赵遐瑜也不会在侯府这里稳坐四夫人的位置,陈家鼎也不会在尚书台谋得官职;可是因为彼此喜欢,所以能真诚相待,摒弃所有的算计和防御。 “四老爷放心,我会陪着四夫人。” 清芷看着两人,适时的补充了几句。 陈家鼎听了,竟然不再反对,而是妥协的说道:“既然有清芷陪着,那我就放心了,这里啊,只有清芷最靠得住。” “就是,我和清芷去就行了,你可千万别再翘班,要是惹恼了尚书大人丢了官职,你看公公打不打折你的恶腿。” 赵遐瑜说着,还不忘伸手敲了陈家鼎的头。 两夫妻打情骂俏的好光景,她肯定不会当煞风景的灯泡,而是很知趣的闪到一边去。 反正她的本意也只是来这里唠嗑几句,顺便填饱肚子。 两个目的都达到了,就没必要留下来。 在座的都陆续站起来,准备离开,而她却不能走,所有的善后工作,都需要她。 而善后工作,绝对不会比操持一个宴会轻松。 正如很多人喜欢做饭,却不喜欢洗碗一样。 可是在国丈府这尊贵的地方,各院的主子们,既不爱做饭,也不爱洗碗。 而且,还有一个根本没法让人省心的主子。 那就是陈紫楠。 “我看是舒坦的日子过久了,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了吧?” 那是陈紫楠的声音,尖利而刺耳。 清芷抬头望过去,莲花湖旁边围了很多人,她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走过去;走近一看,原来是陈紫楠在打骂陈紫颖。 说打骂一点都不过分,因为陈紫颖此刻正跪坐在地上,双丫髻有些凌乱,脸颊上的红印很明显,眼角也带着泪痕。 周氏不知道去哪了,如果她在这里,就算不能反过来教训陈紫楠一顿,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旁围观的丫环小厮还有无关紧要的女眷们,也只能看着,谁都不说话。 而陈紫倩和陈紫媛更是站在一旁,怯生生的好像小猫一样。 清芷皱着眉头,拨开人群走进去,看着陈紫楠,语气有些生冷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陈紫楠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然后揉着自己打疼的手,语气嫌恶的说道:“好吃好喝供着一条狗,时间久了,连狗都忘记自己的身份,我不过是在教训一个奴才罢了。” 清芷听到她这么说,眉头拧得更加深了。 060 推下莲湖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今天是喜庆日,动怒扰了兴致就不好了。” 清芷其实并不想帮陈紫颖,事实上她根本不在乎这里所有人。 谁生呀,谁死呀,谁得意了,谁屈辱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觉得,陈紫楠再这样下去,会妨碍到她收拾残局而已。 忙乎了一整天,她想快点休息。 晚睡,是不好的习惯。 “清芷,你这算是帮她说话吗?” 陈紫楠抬起下巴,恶狠狠的看着清芷,不管是谁,只要敢忤逆她的意思,都不行。 “姑娘误会了,只是今天月色那么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日子,实在不该动怒。” 言下之意是,怎么闹都行,别挑今晚。 可惜,陈紫楠不会听懂这种潜台词。 “对付不懂事的人,能讲道理的吗?” 陈紫楠横着冷眉,指着陈紫颖说道,也不知道在清芷离开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她们发生了什么冲突,竟然演变成动手打架,但基本上都是陈紫楠动手;因为不管是年龄还是身份上,陈紫楠都有绝对的碾压优势。 “谁让你打小媛。” 陈紫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看来是又委屈又痛。 清芷听罢,看着一旁的丫环,用眼神询问,一旁的丫环,迫于清芷的气势,小声简单的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晚宴即将结束,这里所有的布置,全部都要扯下来,比如灯笼还有其他东西,都是用一次就扔的,陈紫媛觉得漂亮,就讨要了一只玉兔造型的灯笼,想带回去。 陈紫媛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一时高兴抱着灯笼,撞了陈紫楠一下。 其实一个孩子撞一下,要不了多大力气,可是陈紫楠还记恨投壶那里发生的冲突,一时怒气上涌,把陈紫媛推倒地上,躲过灯笼撕碎踩扁。 陈紫颖气不过,上前理论,于是就演变成这一幕。 “还敢反驳!” 陈紫楠瞪着眼睛,上前两步,揪着陈紫颖的衣领,腾出一只手想要掴她几巴掌,让她张长记性。其余人只是看着,口里说着一些宽慰的话,并没有谁真的上前。 也许是看着事情即将要闹大,已经有丫环去把周氏叫来。 清芷在一旁皱着眉头,看了看搂着陈紫媛的陈紫倩两人,脸上都带着泪水,那样无助和绝望。 她七岁被卖到国丈府,再大的无助和委屈,都经历过,如果那时候有人对她伸手的话…… “够了,停下来吧。” 她走上前,抓住陈紫楠的手,目光坚定而犀利。 陈紫楠对清芷,还是有些忌惮的,因为她已经依赖成习惯,所以清芷说的话,或多或少,都会听。 现在清芷态度坚决,她很自然的就忌惮了一下,手也不觉放了下来。 “姑娘,可以了,让采兰千萍伺候你回去休息吧。” 陈紫颖连着后退两步,满眼都是惊恐的看着清芷,张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清芷抬起头,对围着的人厉声喝道:“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都忘了身份是不?” 她一声喝下,所有的丫环都连忙低下头,三三两两的散开。 一群没用的蝼蚁,除了会看热闹添盐加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姑娘,我们回去吧,烧桶热水,好好泡一下澡。” 采兰柔声说着,眼神里带着怯意,她和千萍都知道,如果自家主子生气的话,就算回到芍园,一样会把火气发泄在她们身上。 陈紫楠一声不吭,往回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采兰和千萍两两对望,大气都不敢出。 清芷喝退人群以后,打算去忙其他的事,就算有平叔和张大伯等帮忙,估计也要收拾到后半夜,她一分钟都不想拖延。 谁也没注意到,陈紫楠忽然间转身,朝着陈紫颖冲过去,然后双手猛地一推,陈紫颖不过十岁,趔趄几下,直接摔到莲花湖里,“扑通”一声,溅起大片的水花。 “让你敢惹我。” 陈紫楠对着水花,咬牙切齿的说着,丝毫不觉得这样做,会要了一个人的命。 逐渐散去的丫环小厮们,听见有水声,回头望了一眼,顿时尖叫起来。 “颖姐儿落水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 “禀报老爷夫人,快去!” 清芷看到这一幕,愣在那里,有些无语的看着陈紫楠。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被惯坏的娇·小姐有多野蛮不讲理,可是再怎么样,也有一个度,绝对不会像她这样,能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的堂妹推到水里。 陈紫倩吓得脸色发白,放开陈紫颖,跑到莲花湖边,伸手想把妹妹拉上来,可是陈紫颖在水里扑腾,双手不停的拍打着水面,越划越远,陈紫倩根本够不着她,急的陈紫倩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莲花湖。 “你们两个拉着倩姐儿,你去看着小颖,你们三个男的去找竹竿和绳子,马上!” 清芷很快就反应过来,对不知所措的人大声喝道。 慌了神的他们,马上依照清芷的吩咐,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其余人也渐渐反应过来,各自找援救的东西。 好不容易找到了长竹竿,朝着陈紫颖伸过去,不过陈紫颖根本不懂得怎么抓,扑腾几下逐渐没力了,半个头已经沉下去。 此时周氏也急忙忙的刚了过来,除了她,听闻此时的其他人,例如陈家坤和王氏也赶来了,而国丈爷老夫人因为年事已高,来的比较慢。 “颖儿,颖儿,我的颖儿呢?” 周氏慌乱的大声喊着,看到莲花湖里沉浮的身影,慌了神,呼天抢地的大声喊道:“怎么摔下去的,谁推的,谁推的。” 她抓起一个丫环,用力的摇晃着,大声质问。 那个丫环吓得脸色发白,咽了咽口水,用手指着一旁站着冷眼相看的陈紫楠。 周氏马上放开丫环,朝着陈紫楠冲过去,抓着她的双肩,用力掐着:“你竟敢把颖儿推下去,我也要把你……” 王氏及时赶到,抓着她,一把把她拽开,大声喝止:“你这个疯婆子,抓着楠儿做什么!” 周氏退后一步,马上又上前,揪着陈紫楠的手,作势也要把她推到莲花湖里去。 陈紫楠哪里见过周氏这般疯狂的样子,连忙躲在王氏的身后,神情害怕。 “阿娘,我怕周姨娘。” 听到爱女这样说,陈家坤也上前,把周氏推到在地。 061 凫水救人 晚辈的矛盾,现在演变成长辈的矛盾了。 谁家的女儿都是宝贝,这话没错。 可是在国丈府,只有陈紫楠是宝贝,其余的人,什么都不是。 周氏摔在地上,懵了懵,然后连滚带爬的冲向莲花湖,湖面上,哪里还有扑腾的影子。 “颖儿,颖儿!” 周氏捶地揪着草苗,嘶声裂肺的喊着,其余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西梁是北方的小国,河流稀少的地方,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懂水性,而国丈府里更是少之又少,有几个胆大的护院,懂得一点皮毛,可是这八月中,湖水就算说不上刺骨,也凉意深深,这点皮毛的水性,自身都难保,更别说下去救人。 所以大家都只是担忧的看着,没有人轻举妄动。 王氏伸手护着陈紫楠,面色凝重。 如果陈紫颖真的出事,那么多人看着是她的女儿推下去,就算这件事瞒了下来,也难免留祸患。 清芷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王氏等人的冷漠,周氏这边的悲痛欲绝,还有一干人等的不知所措,全部都是没用的蝼蚁啊。 她脱下披着的带绒裘衣,把头上的簪子也取下来,交给一旁呆滞的采兰。 “替我拿好了。” 这些东西下水只会徒增重量,一点帮助都没有。 叮咛完,她走到湖边,伸手探了一下,马上就缩了回来。 她怕冷,这是自幼落下的病根,深入骨髓,早就无方可治。 大家看着她的举动,都安静下来,就连一直在呼天抢地的周氏,也看着她,时不时抽泣两声。 “净是给我惹麻烦事啊。” 清芷小声说着,然后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睛,颇有视死如归的跳下莲花湖,动作略微生疏的朝着陈紫颖沉没的地方游去,然后凫水潜下去。 冰冷的湖水,冻住她的手脚,每游一下,四肢就僵一分。 湖水浑浊,又是夜里,根本看不清湖底的情形。 这个湖种满了莲花,夏季刚过,莲花枯萎莲子采割以后,留下的残枝败叶全部腐烂在湖底,成为淤泥掩盖着尚且没来得及采集的莲藕,想要在这里摸回一个人,真不是容易的事。 清芷连探了上次,什么都找不到,湖岸边围满了人。 就连国丈爷老夫人,还有已经回去休息的赵遐瑜等,全部都围在岸边,屏气凝神看着清芷。 有几个稍稍懂水性的护院,推着木舟,下水用长竹竿打捞。 清芷冻得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凉的,脑子逐渐空白,也不知道陈紫颖沉下去有几分钟了,再拖下去,就算把人捞上来,也是白捞了。 她的凫水技巧,是小时候,族内兄长们教的,因为生性顽皮男孩子性格,所以看到族内兄长跳下水玩,她也嚷着要跳下水玩;虽然后来因为此时,族内所有的兄长都受到惩罚,但是她也学会了凫水。 爹爹阿娘说她没个姑娘样,可是皇祖父却开怀大笑,毫不介意。 她深呼一口气,然后再潜下湖底,摸索了一番,指尖碰到一片柔软的丝状物,心里一咯噔,连忙顺着拽过来,果然是陈紫颖。 此时陈紫颖早就呛水晕了过去,浑身软绵绵的,任人摆布。 她的凫水技巧,是小时候学的,已经十年没用过。 如果遇上一个慌张挣扎的人,别说救她上来,分分钟被她拉着一起沉塘底,所以无意识晕死过去,对清芷来说,反倒是好事。 她奋力游出水面,招手大喊。 木舟上的护院,马上划过去,把两人都拉到木舟上,然后靠岸下地。 见人被救上来了,大家马上围过来,周氏更是直接扑过来,抱着湿漉漉冰凉凉的陈紫颖,放声大哭说道:“颖儿,颖儿,你别吓阿娘,你要是死了,阿娘也不活了。” 她一边哭喊着,一边用力拍着陈紫颖的脸,但是陈紫颖脸色青白,没有任何反应。 “颖儿,你别吓阿娘,你要是死了,阿娘做鬼也会给你报仇。” 这话说完,一旁站着的王氏和陈家坤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陈紫楠到底也不过只有十六岁,气在头上做了过激的事,现在缓过神来,听到周氏这样说,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老夫人连忙拉过陈紫楠,搂在怀中轻声安慰,然后看着周氏呵斥道:“你哭什么丧,做娘的不看好自己的孩子,还敢怪罪别人不成?” 国丈爷倒是明事理一点,开口说道:“行了,大夫来了吗,看看颖丫头。” 陈府人丁稀少,就算只是庶子的妾房生的女儿,也终归是自己的孙女。 清芷瘫坐在地上,头脑一片发白,嘴里哈出来的气都冒着些许白雾,大家都看着周氏怀里的一动不动的陈紫颖,谁也没在意她。 她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趔趄的朝周氏走去。 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拽上来的人,要是死了,她这努力不全白费了? 见清芷走近,周氏恶狠狠的等着她,把对陈紫楠的怨恨,全部都撒在她身上,大吼道:“你滚开,别过来,不许你碰颖儿。” 说到撒气,清芷觉得,她才是这里所有人之中,最无辜,火气最盛的。 中秋宴她一个人负责,善后的事也是她一个人负责,站了一晚上也没吃到什么,现在还要下水去救完全跟她没有关系的人,还要把不属于她的罪过都推到她身上。 真把她当草包了是不? “让开。” 她没管周氏,伸手就把她推开,见她不肯放手,还用力扯了几下,才把陈紫颖扯下来,平坦在草地上;大家都看着她,一声不吭,就连周氏也只是小声嘟囔骂了两句,没有再把女儿抢回去。 也许都觉得刚才清芷有能耐下水把人捞上来,也有本事把人救活。 她回想起从前族里兄长们教的,右手压左手背,放在陈紫颖的心口上,有规律的压迫胸腔,压几下以后,扶起来用力拍着后背,又平坦继续用手压。 几分钟的事情,给人感觉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清芷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也不知道是累还是紧张。 终于,陈紫颖动了一下,咳出一口浑水,过了几下,又“哇哇”的吐了好几口,才睁开眼睛,眼珠有些涣散,可是人总算是醒来了。 “颖儿!” 周氏大叫一声扑过去,直接把清芷推开,搂着还没回过意识的陈紫颖在一旁嘘寒问暖;站在一旁看着的人们,这时,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要是闹出了人命,谁都不好过。 062 半夜发热 清芷被推到一边,她索性就躺在草坪上不起来了。 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用尽,湿透的衣裳黏在身上,把体内的温度全部都带走。 这种体力活的事,实在不适合她。 还没躺下几分钟,大夫就来了,一群人拥着陈紫颖和大夫离开,哪里还顾得上草坪处的清芷。 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冲了过来,一把搂住清芷就放声大哭起来。 是喜儿。 她看到清芷跳下湖的时候,就吓懵了,对于不懂水性的人来说,水比猛兽可怕,分分钟吞噬人命;看到清芷上来以后,她悬着的心才落下来,等人散得差不多,才跑来抱着清芷哭。 “清姐姐,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能就这样扑下水,要是出什么事的话……呜哇哇……” 一句话还没说完,喜儿就大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看着伤心极了。 清芷见状,低声笑了起来。 “哭什么呢,又不是把你丢到水里去。” “要是能和清姐姐换,把喜儿丢下去,喜儿也认了。” 喜儿哭哭啼啼的说着,从怀里拿出手帕,擦拭着清芷脸上的水珠。 “清姐姐,我们快回去吧,要是着凉,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说着说着,喜儿又哭了起来,一张小圆脸皱成了苦瓜,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这把清芷逗乐了,伸手刮着她的鼻子。 “好了,我现在不是上岸了,还哭什么?” “可是,可是,清姐姐,我替你委屈,替你哭。” 喜儿算是哭上瘾了,咧开嘴也不管丑不丑,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还没走留下来的丫环奴仆们都望了过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清芷在欺负她。 平叔身为管家,自然要先顾及主子的事,忙完以后,才折回来。 让小丫环带了一张薄衿给她裹上才说道:“清丫头,这里的事我看着就行了,你快回去,喜儿你好好跟着。” 把事情都撇给平叔以后,清芷回去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了干爽的衣衫,很快就睡下了。 其实清芷这人没什么心,换句话说那就是,和她不相干的事,她连一秒钟都懒得去理,因此陈紫颖后面有没有事,陈紫楠会不会被责骂,她完全不关心。 那些人的事,在清芷心中,甚至还比不上明天午饭吃什么重要。 喜儿一直陪着她,说着安慰的话,可是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敢情她就是水做的,一碰就哗啦啦的流。 最后,变成了清芷把方枕靠着,安慰起她。 “别再哭了,把眼睛哭肿,就不好看了。” 良久以后,清芷有些无奈的看着喜儿。 “喜儿不要好看,只好清姐姐好好的。” 说到这里,喜儿顿了一下,她可是说是整个国丈府为数不多真心诚意对清芷好,不图回报的人。 “清姐姐,你别嫌我多嘴,喜儿觉得他们对你都不好,净是往你身上要东西;喜儿笨,只能做点粗重活,可是清姐姐你不同,你有本事有能耐,能轻松从这门走出去。” 虽说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想只身在市井中生存下去,绝非是容易的事。 但是如果是清芷,就没问题。 稍微有眼力的人,都看出了清芷的能耐,可是除了喜儿,谁也不会跟她说这种推心置腹的话。 清芷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也许当年被人牙子在街边捡回去,几顿毒打再转手卖掉,是她太年幼无力反抗。 现在,她的确有了想去哪就去哪的资本和能力。 不过,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见清芷不说话,喜儿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抿着嘴,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喜儿很胆小,她什么都怕,怕黑,怕鬼,怕打雷,怕常嬷嬷;但是她最怕的,就是清芷生气。 “我会走的,到时候,带你一起走,好吗?” 清芷笑着,然后伸手摸着喜儿的头发,笑得眉眼弯弯。 是的,她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地方,到时候还会带着喜儿,回到她的故乡,让喜儿看看,她小时候住的地方有多好看,能有个异姓妹妹,她很开心。 “真的吗,清姐姐到哪里,都会带着喜儿吗?” 喜儿欣喜起来,大声叫着,清芷连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里是大通铺,要是把其他丫环吵醒的话,就不太好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喜儿最喜欢清姐姐了,我要一辈子跟在清姐姐的身边。” 喜儿说完,扑过去抱着她,看来今晚,要两人寄一张床褥了,幸好两人都是属于纤细骨架,挤在一起也不觉得太仄逼。 有喜儿搂着,清芷很安心的闭上眼睛,忙了一整天,她真的很累很累。 而且莲花湖里的水很冷,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很不舒服。 她讨厌冷水,因为会让她想起很厌恶很厌恶的事情。 原以为一·夜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可是睡到半夜,清芷竟然发起高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还说着胡话。 喜儿被胡话吵醒,觉得清芷的身体异常的滚烫,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摇着清芷又摇不醒,嘤嘤的哭声把其他熟睡的丫环都吵醒了。 知道清芷发高烧,这些丫环也没有任何的怨言,倒是利索的穿好衣服去找常嬷嬷。 一般丫环生病了,是没有资格去请大夫的,就算请了大夫,这笔钱也不会划入公账,有主子的丫环要是主子乐意就主子出,如果不乐意,就自己出。 但是清芷此刻昏迷着,才刚刚发生了陈紫颖的事,谁都不敢敲开陈紫楠的门,只好去找杂役的领头,常嬷嬷。 常嬷嬷平日受清芷的关照不少,听到她发高烧,二话不说,就拿出一两银子让幼翠赶紧去请大夫。 喜儿急的泪盈满眶,端来铜盆,拧着湿毛巾覆在她的头上,不停更换着。 幼翠很快带着大夫回来,因为倒座这里都是丫环,所以来的是一个年长的老妪,斑白的头发,发福的体态,因为幼翠着急拉着她过来,所以连发髻都来不及绾好。 “大夫,大夫,你快看看清姐姐,她到底怎么了。” 喜儿见大夫来了,连跑带扑的跪在大夫的面前,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063 身怀寒毒 大夫身后还跟着一个药童,也是女娃子,头上顶着两个小圆包,看起来特别可爱。 和喜儿年纪相仿,但是比起喜儿的冒失和不知所措,这个药童就显得手脚麻利许多。 “元宝,你拿针包过来。” 大夫坐在床沿,先是探了一下清芷的额头,又翻了一下眼皮,最后才伸手把脉,然后眉头拧成一团。 喜儿看到大夫的神情,吓得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常嬷嬷为了不打扰大夫把诊,拉着喜儿,以免她扑过去误事。 元宝听话的把肩上背着的药箱放在桌面上,打开拿出针包摊开,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小布格,布格里装着细长的银针。 “把灯拿近一点。” 大夫又说道,不等幼翠上前,元宝已经捧着煤油灯放在床头的矮柜上。 紧接着,大夫掀开清芷盖着的被褥,尽管清芷浑身滚烫不已,却捂不出一点汗。 “你们都出去吧,把窗户打开,让病人透透气。” 大夫抬起头,看着屋里的丫环们说着。 常嬷嬷会意过来,看了一下天色,反正也差不多卯时了,便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当做是早起干活吧,天也凉了,稍晚一点的时候,我让厨房熬锅翅子汤给大家暖暖身子。” 为了清芷,大家都没有意见,听说还有翅子汤喝,更是乐意穿好衣裳走出去;只有喜儿,无论如何都不肯走,就算把满汉全席都端在她面前,也绝对不会离开一步。 常嬷嬷知道她性子,也不勉强,由着她在这里打下手。 所以,屋子里就只剩下大夫两人、喜儿,还有一直昏迷的清芷。 “元宝,你把她衣裳解开,我用银针帮她把脉络通一下。” 元宝很熟练的凑过去,把亵·衣解开,再扯过一天绢布盖着要处,眼底不见一丝慌乱。 大夫熟练的把银针扎满各个脉络穴位,乍的一看过去,让人不仅抖一抖。 喜儿看着难受,却又不敢坏了大夫的事,只好咬紧嘴唇,手里掰着床脚的木柱,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生怕看漏一步。 扎完针以后,大夫才松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喜儿,声音有些沉哑的问道:“你和病人很熟?” 喜儿点点头,不知道大夫这是要做什么。 “那你知道她体内的寒毒是怎么来的?” “寒毒?” 可怜喜儿瞪大眼睛,全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被买进国丈府,也有好几年了,一直跟在清芷身边,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她有寒毒。 “脉象不稳,时而还有暗涌,平时肯定也多有不舒服,而你竟然不知道。” 大夫话里有责备的意思,她向来都是站在病患这边,既然喜儿那么紧张,为何连一丝丝的端倪都看不出来。 “我……” 喜儿语塞,满脸都是惊慌的神色,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从来没有想过,清芷也是需要别人去照顾的。 仿佛只要她在,所有的难题都会得到解决,每个人都倾向于想得到她的帮助,久而久之,却都忘了应该回报。 大夫的话,好像一根根针,刺在喜儿的心尖,让她难受不已。 就连她,也不曾想过,能帮清芷什么。 见她这模样,大夫也不计较,又伸手继续把脉观察脉象说道:“看症状,寒毒已经在体内很多年了,可是从来没有疗养过,幸亏底子好,要不是的话,恐怕人不在了。” 这话绝非是吓唬,她当个大夫,也没有必要去吓唬一个小丫头。 喜儿早已说不出一个字,呆愣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清芷,才发现,她似乎亏欠了太多。 好一会儿以后,喜儿才抬起头,有些怯生生的问道:“那要怎么办,清姐姐要怎么办才好?” 大夫沉吟了一下,才答道:“我刚才也说过了,幸亏从小底子养的不错,刚才在医馆那里就听领路的丫头说了,是在湖水里受凉,才会发高烧,所以没有这种意外事故的话,倒也不太影响日常生活。” 听大夫这样说,喜儿才稍微安心,可是马上的,又问道:“那要怎么做,才能治好清姐姐的寒毒?” “如果是一开始,顶多只是当做风寒看待,稍微用药再好好休息就没事了,不过如今,已经无药可治,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无药可治,但是不代表马上会死。” 大夫的话,比窗外还没有升起旭阳的黑夜还要冷,喜儿浑身颤抖着,她只不过比清芷小三岁,可是在能耐上,却好像花三十年也无法追赶上。 她被买进国丈府的时候,清芷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至于她的过去,从来没有人会问及。 “……要怎么做,才能让清姐姐活,活得更久?” 喜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却又带着异常的决心。 都说国丈府无上风光,可是这风光是人前的主子,和背后的丫环没有关系,进府这些年来,都是清芷为她挡着风雨,欠下的债,是时候试着偿还。 大夫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觉得说不说也没什么用处,语气随便的说道:“主要还是要养身子,养好一寸算一寸,少干粗活,别碰冷水;再好的底子,也禁不住长年累月的折腾,所以要补身子。” 说到这里,大夫故意停顿下来,没有再往下说。 明眼的人都看的出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就算国丈府富丽堂光,也不可能每个丫环都能做到像主子那样,养尊处优,按日按月按季节的进补。 这些话,说出来,根本就是多余。 喜儿却很认真的听了进去,她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是知道,如果想养好清芷的身子,就要进补。 只要有钱,能买到补品,就可以了。 “姥姥。” 一直没有说话的元宝,忽然间叫了一声,神情似乎有些着急。 大夫回过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清芷忽然间弓起身子,披在身上的绢布往下滑。 “噗”的一声,一口暗红色的血咳出来。 “元宝,快,扶着。” 大夫不料清芷的反应这么大,皱眉看着咳出来的血,暗红宛如黑色一样,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元宝还没有走过去,就被清芷用手挡住。 她抬起头,不管嘴角淌着的血迹,伸手拉过被褥把自己裹住,才抬起眼帘,用虚弱低沉,又十分防备的口吻看着大夫问道:“你是什么人?” 064 齐姓大夫 内敛而防备的态度,让大夫颇感奇怪。 这可不是一个病人应该有的表情。 “我姓齐,是名大夫。” 她看着清芷,轻声说着。 清芷听了,抬起头,眼底防备的意味还是很重,她病了,于是来大夫,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何须露出这种表情。 她环视了屋里一圈,然后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容,拉着披在身上的绢布,收拢了几分。 “劳烦大夫跑一趟,我已经没事了,喜儿送客吧。” 冷漠的态度,仿佛刚刚昏迷命悬一线的人,和她丝毫没有关系一样。 齐姥姥见她这态度,不觉皱了一下眉头,用惯有的责备口吻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如果不是用银针打通脉络,吐出淤血的话……” “现在不是好了吗?” 清芷不给她说下去,她的身体怎么样,还有谁比她更清楚? “你怎么那么顽固,我最看不得你这种不爱惜自己的人。” 齐姥姥也是一个性格倔犟的人,要是普通人听到这话,转身就走了,根本不会再留下来。 “元宝,把她按住。” 齐姥姥低沉喝了一声,元宝上前,按着清芷的肩膀,小声说着:“你别惹姥姥生气,姥姥生气的时候,很可怕的。” 说完,元宝双手用力,直接就把清芷按在床上,这让清芷吃惊不小。 这个叫元宝的小丫头,看年龄和喜儿差不多,比喜儿稍微长肉,可是力气却很大,被她按着,动弹不得。 齐姥姥绷着一张长满皱纹的脸,把扎在她穴位脉络上的银针一一取了下来,幸亏整个过程都不痛。 “我且问你,要一一回答。” 齐姥姥把银针放回针包,然后坐在凳子上,看着清芷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得寒毒的?” 清芷抿着嘴,她长这么大,就算在国丈府为奴未婢,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衣衫不整的被一个药童压·在床上,算什么样子? “不回答?” 齐姥姥见她抿着嘴,抓过她的手腕,三只手指用力扣下去,痛的清芷龇牙咧嘴起来。 “痛!” 她觉得真是疯了,一觉醒来,竟然被一个大夫折磨,难道还在噩梦中没有醒过来? 喜儿在一旁愣了好一会儿,见清芷喊痛,才小心翼翼的看着齐姥姥说道:“大夫,清姐姐喊痛了,轻点吧。” 但是齐姥姥却根本没有理会,看着清芷继续说道:“既然身为病人,就要好好听大夫的话,你就那么想死吗?” 想死? 她怎么会想死? “快十年了。” 清芷看着齐姥姥,有些咬牙切齿的说着,等她稍微能动弹以后,就算是一个老妪,也别怪她不尊老爱幼。 齐姥姥又皱了一下眉头,语气更加责备的质问道:“你一直都没有管过吗?” “一个奴婢应该怎么管?” “你知道寒毒是由风寒演变的吗,因为什么而得了风寒?” 齐姥姥又问答,见清芷没有回答,她又扣紧手腕,清芷觉得,再这样下去,就算是老人,她也会暴走一顿。 “隆冬夜晚,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泡了一晚。” 要是放在往常,像清芷这种八面玲珑的人,肯定会说出对方想听的话。可是现在,衣衫不整的被一个药童压着,就算是谁,也不会有好脾气。 “你知不知道,如果这次不是我来,也许你就活不下去了?” 齐姥姥气得直在摇头,所谓医者父母心,对于那些不懂得爱护身体的人,她总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清芷不以为然的说着,还没有了却心愿之前,她怎么会死呢,真是笑话;就算是阴曹地府,她也一定会爬回来。 “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齐姥姥哼了一声,示意元宝把她放开。 “我会开好药,让元宝送过来,那边的小丫头特别紧张你,所以嘱咐她熬药看着你喝下去,是最保可靠的。” 说完以后,元宝在一旁收拾药箱,对清芷点点头,然后随着齐姥姥离开。 清芷坐在床上,见齐姥姥走了,才轻吁一口气,拉过一旁的衣衫床上。 喜儿连忙递上沾水的手帕,让她拭去嘴角的血迹。 “清姐姐……” 喜儿小声的叫着她的名字,她这简单的脑袋一下子涌入那么多信息,一时之间,还消化不了。 清芷擦拭嘴角的血迹,露出一贯的笑容。 “没事的。” 她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安慰喜儿,还是安慰自己。 “大夫都是要挣钱的,不把病情说严重一点,怎么挣钱呢,别给她们骗了。” “可是,清姐姐,你吐血了呀。” “还不是被银针扎的,几十根银针扎过来,健全的人也得吐血。”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特别是对什么都不懂的喜儿来说,特别有说服力。 但是,有关于清芷的任何事情,她都不会掉以轻心。 想了一下,她拉过被褥,替清芷盖上,顺手还捏了捏被角,小声说道:“清姐姐,你先睡一下吧,常嬷嬷会对楠姑娘说的,我先跟着大夫去取药,回来再收拾。” 清芷躺好,闭上眼睛,倦意袭上心头。 齐姥姥虽然帮她打通了脉络,也不过是暂时罢了,没法根治。 如齐姥姥刚才说的,虽然无药可治,但是底子尚好,如果加以调养几年的话,就算无法彻底治好,至少也不会马上死掉。 只是一个丫环,哪有什么资格说出调养两个字。 “幸好还能睁开眼睛啊,死掉的话,要怎么办呢。” 清芷把手背放在额头上,低声喃呢的说着。 她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好人,明知道身带寒毒,不能轻易碰冷水,更别说跳到水里泡了一大轮;就陈紫颖,并非是一定要救,她对陈紫颖一点感情都没有,充其量只不过是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罢了。 这样做唯一的目的是,不能让陈紫楠背负上杀人的罪名。 就算国丈府有本事瞒住悠悠众口,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要发生这种事,就算皇子们对她不嫌弃,皇上也不会要有这种污点的儿媳妇。 那么从一开始的部署,就白费了。 只是这次付出的代价稍微有一点点的大,而且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姓齐的大夫,一把脉就知道她身带寒毒,可不是一般的大夫能轻易察觉出来的。 065 又来打扰 因为身体不适,所以像陈紫楠告了几天假。 陈紫楠吃了暗亏,自然也不会过分要求,而王氏还特地让人顿了燕窝粥,给她送过去。 末了,还叮嘱道,好好养身,伺候楠姑娘的事,还有其他人,不着急。 清芷怎么会听不懂王氏这话里的意思,前不久王氏自己病倒了,也不敢让陈紫楠进屋看望,生怕传染了宝贝女儿,如今一个奴婢染了风寒,更是不可能靠近她女儿半步。 她也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 要知道卖身为奴的丫环,可是全年无休的。 除了喜儿按时按点让她喝褐色浓稠发苦的药汁以外,这几天算是过的舒坦。 齐姥姥的医术不低,所以尽管药汁难喝,清芷还是捏着鼻子,就着甜梅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咽下去,难喝的程度让她一度怀疑,是不是那晚的态度不好,所以齐姥姥给她一点小教训。 但身体是她的,再细微的变化也能察觉出来,喝了几次这难喝如毒·药的药汁以后,时不时发虚的难受感,还真消退不少。 难道幼翠在误打误撞下,给遇到了神医不成? 除了这一日三餐定时的药汁以外,令清芷烦恼的,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陈家齐。 知道清芷病了,他可是不辞劳苦,一天三餐准时出现在倒座。 可是倒座这里住的都是丫头,虽说大白天都去干活了,也就只有晚上才回来,可是谁也说不准,那个丫环回来拿东西或者换衣裳,万一撞见,可就麻烦了。 “清芷,你见见我吧。” 陈家齐站在门外,大有不见到人不肯走的意思。 陈匡的几个儿子,性格都不尽相同,陈家坤和陈家胜是风·流种,王氏这般犀利的人,也按捺不住他纳了妾,生了一个女儿叫陈紫糜,这名字是王氏取得。 紫是这一辈女孩儿的讳字,那糜字意取糜烂,陈家坤知道王氏的性格,加上是一个女儿,便由着她。 而小妾小娄氏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认了。 但是陈家鼎和陈家齐倒成了痴情种,认定一个人就是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移情。 这专情原本是好事,可是清芷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不得是好事。 陈家齐见清芷不应答她,索性也不顾不管了,径自坐在台阶上,双手杵着下巴,大声说道:“你要是不见我,我就不走。” 清芷背靠门后,听到他这么说,冷汗簌簌的落下。 陈家齐这人,说不走还真的就是不走。 但是她不想出去见他,感情这种东西,实在是不好琢磨,虽然她不太懂如何对待感情,但是一些基本应该遵循的道德还是明白的;那就是如果真的没兴趣的话,就不要藕断丝连,拖拖拉拉浪费两个人的时间,还让对方误会。 因此对于拒绝陈家齐,她还是挺干脆的。 可惜对痴情种来说,并不算有效的方法。 反而让陈家齐认为,这是对真爱的考验。 “清芷,上次我被爹打的时候,你给我带药还有甜柿子,所以我也要为你做点什么。小安说,身边的时候,喜欢吃甜甜酸酸的东西,我特地去买了糖葫芦,想拿给你。” 小安是陈家齐的随从,和陈家齐同岁。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包裹好的糖葫芦,一串五个,新鲜的山楂裹着甜腻腻的红糖,特别好看。 只是区区糖葫芦,也想打动清芷,想得太多简单了吧。 见门还是没开,陈家齐只好把糖葫芦放在窗户上,又回到台阶上坐着,也不管清芷是否有在听,继续说道:“清芷,你是不是生气我要娶亲的事,我心里只有你,不管以后娶了谁,都不会变的。” 清芷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刺绣用的绣绷,细细揉着丝线。 反正这些天她身体还是不大舒服,软软无力的,外面的风吹来也渐凉,可是她又是呆不住的人,窝在房间里无聊,就刺绣来打发时间。 至于陈家齐在外面说的话,她根本没花心思听。 “前日,爹找我去谈了,说得特严重,什么我要是不娶,咱家就危险了。我觉得真奇怪,怎么就危险了呢,这可是国丈府,当今皇后的娘家,怎么就有危险了呢,爹为了让我娶那姜家姑娘,什么胡话都能瞎掰出来。” 原本清芷只当他是一只恼人的苍蝇,说累了自然会离开。 可是说到这里,她不得不抬起头,神情有些诧异。 先前她透过各种蛛丝马迹,已经有所怀疑,但是正如陈家齐所说的那样,国丈府可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也是当今太子的外家,不管怎么样,也不会瞬间倒塌。 除非是,皇上想费掉太子。 可是太子秉性乖巧顺从,虽然说没有多大的功绩,可是也并无过错,哪能随便换。 如今从陈家齐嘴里听到这话,看来怀疑倒成真了。 她放下手中的绣绷,站了起来,马上又停住。 总不能为了打听事情,就贸然开门吧。 况且,她不觉得能从陈家齐嘴里挖出多少有用的消息,充其量也就只是再确定当初的怀疑而已。 想到这里,她重新坐回凳子上,一张好看的俏脸,因为心事重重,而变得愁苦起来。 陈家齐见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双手杵着下巴,把嘴嘟得老长,一副不等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 他是府上的少爷,虽然说是庶出,可是因为是老幺儿的关系,所以国丈爷一向很宠着他,可是说从小到大,要什么就有什么;那种“只要我想得到,就一定会得到”的观念,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 可是,才一小会的时间,什么都变了。 他喜欢的清芷,不理他了,一向宠爱他的爹,也逼着他娶亲。 “这不是小叔吗,你怎么在这里?” 赵遐瑜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花楹,她还没走近,就看到陈家齐坐在台阶上。 一个少爷,坐在倒座丫环屋外的台阶上,实在不像话。 陈家齐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时慌乱,连忙站起来,语调不稳的答道:“四嫂嫂好。” “都是女儿家的地方,小叔来这里找人吗?” 赵遐瑜看了他一眼,心底早已明澄,不过是故意问了一句罢了。 066 早已知晓 “我,我就是闲着坐坐。” 陈家齐有些心虚的看着赵遐瑜,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的。 因为清芷很认真的告诉过他,绝对绝对不能把他对清芷有非分之想的心思告诉别人,否则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他,所以如今被赵遐瑜抓包,也抵死不承认。 “小叔真是好兴致,怎么就跑来这里坐,我想呀……” 她故意停顿,看着陈家齐的脸色一阵青白,心底一阵好笑,才接着说道:“都说八月金桂,整个国丈府,就这里的老桂花树最盛最香,想不到小叔竟然有着雅致,特地跑来看桂花。” “对,对,桂花树好看。” 陈家齐也顾不上赵遐瑜这话是否暗藏玄机,连忙点头站起来,特不好意思的红着脸道:“我想泡桂花酒来着,既然四嫂嫂也来赏花,就不打扰了,下回再让小安来摘点就是。” 说完,他像是脚下抹油似的,三步并做俩的离开。 这些话,清芷在门后听得真切。 等陈家齐走了以后,花楹才前敲门,软声道:“清芷,四夫人来看你了。” 花楹的年纪在清芷之上,所以不需要用太多的敬语。 “我染了风寒,不便开门,等到了再去你院子找你玩吧。” 清芷站在门后,似乎没有开门的意思。 其实风寒只不过是对外的说法,她晕倒发热无力是因为冷水浸泡以致寒毒发作,不会传染人。 但是陈家鼎视赵遐瑜如宝贝,若是这段时间赵遐瑜出了什么事,或多或少都会算在她的头上。 而且,她也不想让赵遐瑜冒这个风险。 “行,我不进去,那你也要开门,总不能咱俩隔着门说话吧。” 赵遐瑜说着,上前伸手敲了几下,发出“叩叩”的声响。 “好吧,你等等。” 清芷知道她是犟性子,既然能从萼园来这里,就不会轻易回去,让一个孕妇在外面站着,她也于心不忍。 她把门打开以后,伸手拦在前面说道:“别进来,里面又脏又乱。” 说完,她抬起头看着花楹,又指了一下旁边的凳子说:“你把凳子拿出去给四夫人坐吧。” 花楹很乖巧,搬着凳子放在赵遐瑜的身旁,然后双手垂于腹前,低眉顺眼的模样;陈家鼎这胡妻狂魔,既然能把花楹放在赵遐瑜身边,自然是对她的秉性了解过。 赵遐瑜见她开门,先是细细端详她的神色,见无大碍以后,才笑了起来。 “你呀,害我担心一番。” 赵遐瑜说完,伸手揉了一下太阳穴,抬头对一旁的花楹说道:“我让厨房顿了冰糖燕窝,你去端来吧。” “这……” 花楹不是不想做事,做事厨房离倒座有些远,一来一回耗不少时间,她担心赵遐瑜。 “有清芷在,你担心什么?” 赵遐瑜摆手让她离开以后,才回过头,稍稍正色看着清芷,语气却依旧是温婉笑意。 “小叔的事呀,你是不是得解释解释?” 其实清芷哪有什么好解释的,一个主子一个奴婢,难道她实打实的说,是人家主子缠着她一个奴婢不放,这话任由谁听着,都觉得是奴婢不知好歹。 “心性不定,娶妻以后,有人管着就好了。” 清芷左右言他的说着,但是赵遐瑜又怎么会是那种轻易被打发的人。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早就有端倪了,只是今天碰到了,索性就不再绕开。” 赵遐瑜得意的笑了起来。 各房的主子们,对清芷大多都是使唤和利用,一个聪明而且乖巧的丫环,能多使唤就多使唤,挤些笑脸,再给些打赏,最普通不过的做法。 说到真的关心,恐怕也就只有赵遐瑜一人。 所以细节,被她独自看去,也很正常。 清芷也搬来一张凳子坐下,这就形成了很怪异的景象,一道门槛隔着,两人各自坐在一边。 “既然你问了,我也不瞒着,五少爷他对我,的确生了情愫,经常在我面前说胡话,也送一些小玩意儿;可是对我来说,除了头疼以外,根本没别的意思。” 赵遐瑜一听,来了兴趣,颇为八卦的说道:“我听家鼎经常说起,陈家几兄弟,也就小叔和他性格相似,能得到小叔的喜欢,可是好事啊。” “但他能娶我吗?” 清芷略微侧着头,看着赵遐瑜问道。 虽然还没显怀肚子,但是她已经开始穿宽松的衣裳,颜色也转为素锦,妆容仅仅是扑了一些胭脂,头饰也不过一支玉簪;虽然简单不少,可是却平添了即将为人母的恬淡和美好。 “估计是……不能。” 赵遐瑜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半有多,很多事,仅仅是聊着就会觉得美好,可是一旦较真起来,就会变得很无奈。 比如现在。 “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得不到,也不愿意将就。” “哎……” 赵遐瑜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有些惆怅的说道:“平心而论,小叔他呀,配不上清芷你。” “这世上,哪有谁配不上谁。” 清芷伸出食指,绕着鬓间的长发,一圈又一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清芷,你可想好了怎么办,我看小叔就是一条筋走到底的人,他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而且我听说,姜如涵不是省油的灯,要是小叔没处理好,以后难受的是你。” 赵遐瑜语气中,处处都是对清芷的担心。 但是清芷却一点都不在意。 “我有什么好难受的,等姑娘嫁了,我就不在附上了,再不省油的灯,和我也没关系。” “怕就怕楠儿还没嫁出去,她就进门了。” 赵遐瑜还是那么担心,她可不想看到清芷受伤。 “那就招惹我试试,看她是不是真有这能耐,可以对付我。” 她说着,嘴角弯起一丝笑意。 整天围着一个蠢蛋主子转,她也感到厌烦了,要是在离开之前,有个伶俐的角色和她过过招的话,倒也挺好玩的。 “我还以为有好事将近,一直以来,都不见你表现过喜欢谁,我还想着,等这天来了,给你备一份大礼。” 赵遐瑜无比惆怅的说着,陈紫楠都思·春好久了,也不见清芷有个什么东西,哪怕是一点儿表现都没有。 对这话,清芷用力的摇了摇头,然后幽幽的说道:“什么是感情,喜欢又是什么?” ~~~~~~~~~~~~~~~ 在云起替我加油的小妹子,谢谢。 067 心底开花 这话把赵遐瑜问得有些懵了,感情的事,哪能轻易就说明白。 如果寥寥几句话能点明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缠苦怨和求而不得。 赵遐瑜看着清芷,想了好一会儿,才歪着头答道:“感情的事我说不清,可是喜欢一个人啊,那感觉应该心底开出一朵花。” “心底开出一朵花?” 原本清芷就不懂,现在这么一说,更加不懂了。 一直以来,她为了活下去,几乎花费了所有的力气。 那些无聊的所谓喜欢,她没这个空余时间,也没这个心思去了解。 “嗯,那就是你看到这个人会不自觉的笑,想起这个人也会不自觉的笑,甚至别人说起这个人,都会不自觉的笑;一直笑,笑到心坎儿去,沉淀成泥,再开出花来。” “完全不懂。” 清芷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看来这种事太难,不适合她。 “你没遇到喜欢的人,自然不懂,等到遇到了,就明白了。” 赵遐瑜看着她笑,然后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她打心底希望清芷过的好,只是谈何容易呢。 末了,赵遐瑜转念一想,微微得意的问道:“怎么忽然间问感情的事,难道说你……” “不是我,是姑娘。” 清芷自然不会把时间和心思都浪费在无谓的地方,她只不过是奇怪而已,既然撞见了赵遐瑜,就随口问问。 “楠姐儿怎么了?” “你说喜欢一个人,心底就会开出花来,那么按照姑娘的趋势,想必她心里,开出了很多朵花。” 见赵遐瑜皱眉的样子,清芷把陈紫楠对几个皇子的态度都粗略的说了一番;如果说陈紫楠稍微专情某一个皇子,她倒是可以对症下药,好好盘算着怎么办。 但是陈紫楠如今见一个爱一个,就不太好办了。 那几位皇子,性格大不相同,她一个丫环的身份,周旋其中,实在是太考验人。 “楠姐儿向来心高气傲,自讪人中娇凤,对于托付终身的好男儿,难免会多加挑选,但是这样做,得不偿失。” 赵遐瑜向来不掺合府上各房之间的恩怨,所以对任何人的评价都很中肯,不会在背后嚼舌根。 “我觉得楠姐儿对几位皇子,兴许有好感,却没有一点儿的喜欢;就好比她手里拿着三个苹果,时而对比光泽,时而对比个头,时而对比香气一样,都爱不释手,却不会为了其中一个而舍弃另外两个。” “要是遇到更好的,肯定马上就舍弃,但是我想整个陵州城,应该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时机成熟了,她自然会挑选其一,却不是因为真的喜欢,而是没有更好的。” 赵遐瑜说了一大段话,清芷依旧沉默。 “不过,楠姐儿终归会嫁一个,你不用担心。” 清芷只好笑了一下。 她才没有担心陈紫楠嫁不嫁的出去,不管嫁给谁,她都只会替男方捏一把汗。 “楠姐儿的事,由不得你操心,倒是你,年纪也不算小了,及笄以后,就要为自己打算。” “我一直都在为自己打算啊。” 清芷笑得很甜,一如那时候回答平叔的口吻。 赵遐瑜自然是不相信的。 只当清芷懂事过了头,凡事都把那个刁蛮主子放在前面。 “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今天我主要就是来看看你,身子好点了吗,这几天你老是闷在屋子里,想和你出去走走,透透气。” “其实已经没大碍了,只是找个借口偷懒罢了。” 清芷低声笑了起来。 寒毒是一个很虚的东西,一般的大夫根本把脉不出。 一旦毒发很危险,可是压制下去以后,很快就像没事人一样。 她的身子早就无异,正如刚才说的,找个借口偷懒罢了。 说话间,花楹端着冰糖燕窝走了回来,搁在一旁的方桌上。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定在明天,去游廊船吧。” 赵遐瑜看着清芷说道,其实她什么时候去都没关系,只是想带清芷出去走走罢了。 倒座坐南朝北,光线很差,又脏又乱,整天闷在这里,就算是好端端的一个人,也给闷出病来。 “听你的。” 她倒没什么意见,就是和赵遐瑜去游廊船以后,就不能继续装病了。 随着下一年五月渐进,她也不能再偷懒。 “花楹,你去准备一下,订一艘小廊船就行了,反正只有我也清芷两人。” “是。” 花楹乖巧的答道,她向来乖巧懂事。 “还要让厨房一大早准备些糕点,御寒的衣物等。” 赵遐瑜好久都没有踏出国丈府,一直被陈家鼎宝贝着,这次能出去游船,自然高兴,当即就拍着手算着要准备什么。 “廊船上有船夫,想吃什么都有,不需要带过去。” 看到她这么高兴,清芷在一旁摇着头笑。 “那就不准备吃的,其他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比如……” “也不需要,船里有火盆,想去船头吹风,也有炭炉,一切周到。你明天呀,带个人去就行了。” 陵州城有一条大河,延·边而过,河上有好几艘画舫和廊船,都是有钱的公子哥儿和闺阁小姐青睐的好去处;既然是有钱人喜欢去的地方,档次自然不会低。 被清芷这么一说,赵遐瑜释怀的笑了起来,看着花楹夸奖道:“你看是吧,有清芷在,就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了。” “清芷本来就伶俐能干,我们小姐们私底下,都很羡慕敬佩。” 花楹满心诚意的答道。 清芷的能耐,府上谁不知晓。 如果她不是陈紫楠的近婢,无人敢碰,其他各房为了争这么一个能耐的丫环,早就打崩了头。 夜里,清芷还没睡下。 比起忙活了一天,早早歇下的丫环们,她丝毫没有困意,索性坐在老桂花树下赏月。 虽不比中秋那晚的银盘圆月,可是弯弯盈盈的,也别有一番滋味。 她还在想着赵遐瑜的那番话,若是喜欢一个人,心底就会开出花来,而且念想到就会笑。她仔细想了好久,只要想起就会笑的人,目前只有厨房的张大伯。 他精湛的厨艺,烹饪出来的菜肴,媲美大酒楼的师傅,百吃不厌。 但是这种喜欢,和赵遐瑜说的喜欢,明显是两回事。清芷想,至少现在,她还没法知道,心底开出一朵花,是什么感觉。 068 闺中趣事 秋时游船的人很多,船也比较紧俏。 不过国丈府的人要订廊船,还是挺容易的,一艘粉刷成朱红色的小廊船,就是她们今天的代步工具。 虽说有清芷这剂安心药,陈家鼎还是有些不放心。 除了花楹跟随以外,还有四个仆从和一个护院。 不过他们只是在船尾坐着喝茶吃肉,没有主子的吩咐,会一直尽忠职守的待在原地。 赵遐瑜站在船头,廊船缓缓在河面上前行,秋天的风,显得格外的凉。 “船头风大,进舱里吧。” 清芷不喜欢有风的地方,确切来说,不喜欢冷风,如果是柔柔的清风,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里的风景好看,水绿,山绿,岸边的垂柳也绿;等孩儿出世以后,带上孩儿他爹,也来看看。” 整天闷在府上,能走来走走,赵遐瑜脸上绽满了笑容。 从前当姑娘的时候,偶尔还能和爹爹阿娘撒娇,带着丫环在市集溜一圈,买点小姑娘都喜欢的花哨玩意儿;可是自从嫁入侯府以后,就没那么自由了。 陈家鼎疼爱她,宠着她,但她毕竟是陈家的儿媳妇,还是得守着规矩。 除非是陈家鼎说带她出去游玩,能得到国丈爷和老夫人的点头以外,她平时几乎没法踏出府门一步。 这次能出来,想必陈家鼎在国丈爷面前,也说了不少话。 否则,一个嫁入侯门,且怀有身孕的妇人,怎么可能独自出来游玩。 “那我陪你看看。” 清芷伸手拢了一下坎肩,除了冷风,河面上的风光,她很是喜欢。 整条河面上,除了她们这一艘小廊船以外,还有几艘画舫,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和她们并肩而行的一艘画舫,比她们的小廊船大几倍,布置上也更加奢华。 船舱窗户上的轻纱,在河风的吹拂下,微微泛起,声乐从窗户里传了出来。 不用想,也能猜出是哪家贵公子包了画舫,再让舞女乐师在上面演奏作乐。 虽然西梁连年遭受战火,国库空虚,壮丁流失;但是对于皇城的达官贵人而言,饮酒作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赵遐瑜原本还挺有兴致的,听到隐约传来的yin词艳曲,皱起眉头。 “算了,我们进去吧。” 她有些不满的说道,然后拉着清芷的手,往船舱走去。 其实清芷并不反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只要不碍着谁,花银子寻乐子无可厚非。 花楹在船舱里煮着梅子茶,现下这个时候,青梅子熟透,最适合用来煮梅子茶。 而且茶中带着一股清新的酸意,深得赵遐瑜的心意。 刚坐下,赵遐瑜就让花楹掀开船舱的帘子,一来透风,二来不用出去也能看到河面风光。 “从前当姑娘的时候,跟着兄长,也经历了一回。” 赵遐瑜坐下来,带着回忆的口吻笑道。 “是吗,我还没见过呢,真想去看看。” 清芷饶有兴致的说着,侧头望了一眼对面的画舫,轻·薄的白纱一荡一荡的,煞是好看。 “不过也就一次,族里几个年级相仿的兄弟姐妹一起租了艘画舫,后来不知道谁提议,请了一班奏乐师傅,还带了三四个身姿婀娜的舞女,跳跳唱唱的,倒是挺愉快,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 赵遐瑜说起从前的事,温婉的眉间飞起笑意。 出阁前的事,哪怕只是芝麻绿豆小事,回忆起来,都觉得万分怀念。 清芷在一旁,捧着梅子茶,听得认真。 她六岁以后,便是孑然一人,如同难民益阳辗转大半年来到陵州,被人牙子拣去毒打调·教,然后卖给国丈府,如履薄冰的活到现在,赵遐瑜那些闺中趣事,对她来说还是很吸引的。 紧接着,赵遐瑜说起了那年在画舫上的各种细节,连一旁伺候的花楹,也听得入迷。 清芷虽然不像花楹那样,每个节点都提出问题,可是心底多少也羡慕。 再怎么沉敛镇定,也不过只有十六岁罢了。 赵遐瑜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在叹什么。 国丈府里的水,说深不深,说浅不浅。 不是每个人都叫陈紫楠,独占所有宠爱,任意为所欲为;赵遐瑜很清楚,就算有陈家鼎的宠爱,可是毕竟是一个侯府住着,如果她此番不是怀有身子,这深院里,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当年多好啊,现在只要想想,都是奢望。” 末了,赵遐瑜总结了一句。 清芷原本想应和,但是还没说出口,一旁的花楹连忙圆话道:“奴婢倒觉得呀,夫人现在才让人羡慕,四老爷这么疼你,老夫人和国丈爷把你捧在手心,还有即将要出生的孩子,夫人是大富贵的命,以后肯定儿孙满堂。” 当奴婢的,都会说恭维的话。 赵遐瑜不爱听,可是提到她肚子了的孩子,便觉得,偶尔听听,也不错。 清芷坐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着赵遐瑜脸上的笑意。 她在赵遐瑜面前,不需要伪装奴婢的样子,本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一旁炉子上铜壶烧开了,呼呼的响,冒出白烟来。 船舱里很暖和,靠近窗户还放着炭盆,烧红的炭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清芷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刚才在船头吹了一下风,便觉得有些乏。 幸亏是跟着赵遐瑜出来,如果是陈紫楠的话,她才不会管你身子乏不乏,稍有不慎,非打即骂。 清芷用手扶着额头,听着赵遐瑜和花楹的对话,嘴角挂着笑意,只是不说话而已。 她喜欢这种平淡的感觉。 赵遐瑜察觉她的异样,停了下来,看着她关切问道:“清芷,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先去躺一下吧;也怪我,没等你痊愈,就拉着你出来。” “我还不至于这样弱不禁风吧。” 清芷依旧扶着额头,她只是觉得有些乏,其余还好。 只不过在赵遐瑜这里很放松,所以她的举动也就闲适一点而已。 赵遐瑜可放心不下,准备让花楹去收拾一下床铺,眼角余光瞥见护院走了进来。 船舱里都是女眷,除非很紧急的情况,否则他是不会走进来的。 清芷放下扶着额头的手,慵懒的神情一扫,站起来挡在赵遐瑜面前,看着护院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069 结仇莽夫 “隔壁的画舫靠的太近了,我对船家已经警告过,但是对方仗着权势不肯听,再靠近一点的话,有可能相撞。” 护院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越过清芷,看着赵遐瑜说的。 赵遐瑜是主子,而她只是奴婢,所以他打心底的,不会拿正眼瞧她。 他看清芷的眼神,都是带着凶相,掩盖不住的厌恶。 眼前这个叫做刘大海的护院,长得三大五粗,四方脸,皮肤黝黑,一条胳膊能抵别人大腿粗,浑身横肉,光是站着不说话就吓退不少人。 而他,特别讨厌清芷。 原因也很简单,护院在府上的地位,比一般的丫环和小厮都要高,毕竟是保护着主子们的安危护院,如果不对他们好点,真的有危险的时候,哪能真心诚意保护主子。 而刘大海,又是护院们的二把手,自然更风光一些。 仗着身份,经常欺压府里的奴仆小厮,还吃丫环们的豆腐,甚至吓哭好几个丫环。 清芷向来不是多事的人,只要别惹到她,她也不会圣母上身强出头,巴拉巴拉的正义感爆棚替压迫的穷苦大众伸张正义。 可是刘大海最终还是惹到她了。 确切来说,不是她,而是喜儿。 明知道喜儿是吃货,却三番五次捉弄,还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吓得喜儿一连做了几天噩梦。 于是清芷便设了小计,让刘大海自个栽了跟斗,不仅被国丈爷痛骂一顿,还克扣了半年的薪粮作为打碎玉碟补偿。 刘大海吃了暗亏,知道是清芷使坏,又找不到把柄,加上清芷是陈紫楠的人,聪明有计谋,明里暗里都没法报仇,只好一直记恨着。 这种下人们的事,陈家鼎自然不知道,所以这次游船,恰好叫上他。 “隔壁的画舫?” 赵遐瑜皱了一下眉头,走到船窗看了一下,是刚才奏乐的画舫。 “你有没有和对方说,这里有国丈府的人?” 赵遐瑜看着赵耀问道。 “说了,原本对方还有些忌惮,说了以后,反而嚣张起来。” 刘大海的表情有些拧巴,也许是不敢相信。 在陵州城,谁不知道国丈府,别说里面的主子,就算是奴仆,走出来也比别人高那么几个台阶。 “怎么会这样?” 赵遐瑜有些慌了,一旁的花楹更是吓得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河面可不比路面,廊船比画舫小了几号,撞上来肯定吃亏,要是掉到水里,就算有随从和护院在,也丝毫不起作用。 “花楹,你看着夫人。” 清芷很快就镇定下来,陈家鼎把宝贝妻子交到她手里,要是有个闪失的话,陈家鼎分分钟会拿她血祭;再说,她也不会让赵遐瑜出事。 “对方有没有说是谁?” 清芷交待完花楹以后,才抬起头看着刘大海。 “说了又能怎么样,你有什么本事能解决?” 刘大海斜眼看着她,比自己矮一个头都不止的黄毛丫头,有点本事在国丈府蹦跶,就不信出了国丈府,还有别的能耐。 清芷也不恼,和蠢猪生气,对身体无益。 “对方不会无故挑事,你有没有问对方,是不是要提出要求?” “你没病吧,我们是什么身份,要纾尊降贵去问;清芷,你是不是做奴婢做太久了,身上的奴性洗不去,以为整个国丈府的人,都和你一样?” 刘大海轻蔑的说着。 这话难听的赵遐瑜也忍不住,直接开口呛到:“你怎么这样说话。” 刘大海看了赵遐瑜一眼,多少还是有些敬畏,却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我说的没错啊,这种时候肯定要给对方下马威,难道还自认懦弱不成?”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 “好了,遐瑜,交给我吧。” 清芷觉得再这样扯皮下去,对方把廊船给撞翻了,也没能讨论个结果出来。 “你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卖笑?” 最后两个字,音拉得特别长。 “至少比你有能耐一点。” 清芷抬起头,眯着眼睛笑起来,看着刘大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大海等着一双牛眼,粗声粗气的问道。 “你是府上的护院,保护主子是你的职责,外面的事如果能轻易解决,你早就解决完再来四夫人面前邀功;现在慌张进来,还说了一大轮,不就代表你没尽不到护院的职责吗?” 清芷很少找别人麻烦,因为没有什么必要。 但是认真找起麻烦的话,对方就真的很麻烦了。 “你别乱说。” 刘大海慌了一下,看着赵遐瑜。 做下人的,只要不像喜儿那么笨,都很懂得察言观色,在府上,谁有权谁有势,心底都有一把杆秤。 陈家鼎是老夫人所处,也为嫡子之一,所以赵遐瑜的地位可不低。 加上现在怀有身孕,要是以后生出儿子的话,地位也不会比陈梓铭差太多。 如果让赵遐瑜觉得他很没用,再告诉陈家鼎,然后又传到国丈爷老夫人耳里的话…… “既然你没法善后,那就让我替你善后吧,没意见吧,刘大哥。” 清芷媚媚一笑,却让刘大海觉得,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 见刘大海没意见,清芷给了赵遐瑜一个安心的笑容,就往外走。 “清芷,你要出去吗?” 赵遐瑜上前两步,拉着清芷的手。 “不行,太危险了,那些人,连国丈府都不放在眼里,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你一个女孩子,要是出什么事的话,可怎么办?” 她怎么能让清芷去涉险,不可以啊。 “你不是说了吗,在府上,我是最可靠的人,可不能让这句话,成为空话。” 清芷扯开她的手,给了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大步往外走去。 都说女儿家不能轻易抛头露面,要不等到嫁的时候,就不值钱了。 不过呀,清芷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嫁出去的一天,所以抛头露面这种事情,做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刘大海愤恨的跺着脚,却不得不跟着清芷走出去。 被比自己小一轮的黄毛丫头拿捏在掌心,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就好像被踩在脚下,翻来覆去的蹂·躏。 他发誓,既然清芷想要嘚瑟,就让她再多嘚瑟一段时间,只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总有一天,肯定有那么一天,他会把她踩在地上,让她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070 初次接触(二更) 走出船舱,吹来的凉风,让清芷不自觉的搓着双手。 对方的画舫,真的距离十分近。 甚至因为靠得太近,而使得河面泛起波浪,她们的廊船也开始摇晃起来。 再这样下去,很危险。 她这生疏的水性,不能保证可以在河里,把赵遐瑜捞起来。 “这位爷吉祥,我是国丈府的丫环,这艘船上,我们四夫人在游玩,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让这位爷误会了,嬉闹危险,不如让船家先停下来,大家心平气和谈清楚,要是误伤了,对谁都不好。” 清芷站在栏杆上,双手扶着横杆,朝着同样站在船边的对方大声说。 其实也不需要太大声,因为两艘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有种只要身手好一点,随时能跳到对面去的错觉。 如果船家的手艺稍微差一点,很有可能就撞出一个窟窿。 对面站着的只是随从,但是从衣着气质而言,不像一般的随从。 听了清芷的话,随从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没听到她的话。 “这位爷的主子是谁,或者代我传一句话?” 清芷见对方依旧无动于衷,不禁朝着画舫里面望过去,想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陵州城里,敢公然和国丈府的人作对,来头可不小。 这段时间以来,很多迹象都表明了国丈府的地位有所下降,不过也不至于沦落到被公然对抗的地步吧。 “这位爷,你该不是耳朵不太好使?” 清芷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船边,于是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着。 那个随从,依旧一声不吭。 “真是榆木头啊。” 清芷低声说了一句,身后的刘大海还有小厮有些沉不住气,特别是刘大海,撸起袖子,准备翻过去大干一场。 “跟这种人多说什么,老子我冲过去,敢翻再说。” 刘大海说完,跨着栏杆,翻身想过去。 “刘大海,住手!” 清芷见他鲁莽行事,大声喝止,但是刘大海怎么会听她的话,依旧冲动的翻着栏杆。他这三大五粗的身形,想要在摇晃的船上翻过去,还是比较吃力。 “你们还不快拉他回来。” 见劝不动,清芷回头对呆若木鸡的小厮还有船家命令说道。 活了一把年纪,怎么连这点眼见都没有。 回过神来的小厮和船家连忙去拉刘大海,但是刘大海身形一个顶俩,力气更是一个顶仨,想拉住他谈何容易。 “放开我,你们这群懦夫,胆敢瞧不起国丈府,等我刘爷爷上去,好好教训你们一顿。” 刘大海大声嚷道,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勇敢,只不过有了国丈府这个撑腰的名字,腰板子不自觉就挺了起来。 廊船原本就不稳,几个人在甲板上撕扯,摇晃得更加厉害。 清芷回头看了一眼船舱,这个只懂得鲁莽不带脑子的护院,是否爬过去打一顿,又或者被对方丢下河,她一点都不担心。 只是赵遐瑜怀了身孕,别吓到就好。 “都别拦着我,谁再过来,我砍了谁!” 刘大海横上瘾了,也不管自己人还是敌人,抓着就打,左推一个,右摔一个。 这一切,都让清芷烦了。 没脑子的人,如果想死的话,找个地方安静的去·死就好了呀,干嘛要出现在她的面前,把她也牵连进去。 “刘大海,你能不能不要再蠢下去?” 刘大海一听,住了手,瞪着眼睛怒视清芷。 若非是这里人多,打女人落得一个坏名声,他绝对不会手软。 “你以为对方不知道这里有国丈府的人,明摆着就是冲国丈府而来,里面的权贵一个手指头,能让你死一百次;你一个人蠢就行了,别把四夫人也搭进去,没这能耐做到全身而退,就夹着尾巴安静待在一边。” “你……你……” 刘大海涨红了脸,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力量的悬殊,他可以轻易把清芷撕了。什么打不打女人,这一刻在他眼里,早就一文不值,先教训一顿再说。 清芷见刘大海冲过来,愣了一下,下意识躲开。 她知道自己的弱项,从来都不会和对方拼力气。 “哎呀呀,打女人的男人,很令人讨厌。” 从清芷的身后,伸出一支长箫,直接抵在刘大海的肩膀上。 她不知道一支长箫有多大的能耐,可是刘大海就是被抵得站住,举在半空中的拳头,也停了下来。 清芷连忙回头望过去,画舫的栏杆上,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男子,水青色的锦衣,和河面的颜色一样。 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这位公子,可是画舫主人?” 清芷很快就回过神来,换上一贯的笑容,暗自打量着对方。 年纪不大,和夜锦容差不多,玩世不恭的神态清楚写在脸上,执绔子弟的形象一下子就表现出来。 “惊扰了姑娘,不如到画舫小坐,当是赔罪?” 夜于熠咧开嘴笑的一排白晃晃的牙都露出来,如同黑宝石的眼眸子也笑弯了,活脱脱的无脑贵家公子。 清芷狐疑的看着夜于熠,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轻易上陌生男子的船。 “没有惊扰,不需要赔罪,请公子和船家说一声,别靠太近;船舱里有怀身孕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想就算公子有遮天本事,也无法安然。” 既然不知道对方的来头,那么一开始就要唬,只要能唬住了,就没事。 可是夜于熠既然能这样做,自然胸有成竹。 “既然姑娘不接受我第一种说法,那么我换一种说法。” 夜于熠说着,收回长箫,轻蔑的掠了刘大海,这种莽夫,他从来不放在眼里。 “什么说法?” 清芷警惕的看着他,心里想着应对的方法,先拖着时间,让廊船靠岸以后再说。 “我送的夜明珠你喜欢吗,原以为你会很快来找我,可是等了那么久都不来,我只好亲自找上门了。” “八殿下!” 清芷少有的失措,惊叫一声。 而船上的其他人,包括刘大海在内,都被吓住了。 竟然是皇室的人,那还真的有拦船的资格。 夜于熠很满意清芷的表情,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还朝她伸出手,半带邀请半带威胁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就没有推托的余地吧,我备好了茶点,等你来。” 071 难免误会 诸多想方法和可能性,都在清芷脑海里转了一圈。 却还是想不通,夜于熠找上门来,目的是什么。 因为一开始,清芷就做了一个筛选,她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所以那些不太可能成为质子的人,直接就摒弃了;作为国君最疼爱的儿子,夜于熠,一开始就不在她的名单之内。 既然没有交集,那夜于熠何必送她夜明珠,又用画舫拦船。 费这么大力气,就为了一个丫环,说不过去啊。 世上最危险的,不是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之人,而是像夜于熠这种,有权有势,还嬉皮笑脸的人。 清芷本想拒绝,毕竟每个人都有趋利避祸的本能,可是眼下,不能拒绝。 夜于熠这样大张旗鼓的包下画廊,唱着yin词艳曲,看美女扭腰,还公然和国丈府的人作对;虽然每一条罪状都不算大,可是加起来就另当别论了。 谁知道夜于熠会不会自己作死,赶在定质子之前,把父皇对他的疼爱消耗殆尽。 姑且当做备选吧。 萦绕心思在心尖尖转了千百回,清芷才露出一贯的笑意。 “八殿下这般盛情邀约,我要是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龙潭虎穴,总要去闯一闯。 夜于熠笑得更深了,回过头对着随从说了什么,很快船体平稳,还搬来木板横在两条船中间,好让清芷走过去。 这一切,赵遐瑜都在窗口看的真切。 不过距离远,所以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 她一个已嫁妇人,不便抛头露面,所以让花楹出去劝说。 清芷是她带出来的,怎么样出来,就应该怎么样回来,要是有个闪失,就算国丈府的人都不在乎区区一个奴婢,但是她在乎啊。 花楹走上前去,看到立在栏杆旁,手提长箫的俊朗男子,小脸不自觉红了起来。 “清芷,夫人让你回船舱,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大人扛着,不需要你来。” 赵遐瑜比清芷大好几岁,但是界定大人和小孩的标准,是成没成亲。 清芷这种连情窦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在赵遐瑜面前,根本就是小孩中的小孩。 “遐瑜老爱操心了。” 清芷笑着摇头,被人当做小孩,感觉真新鲜。 花楹又继续说道:“夫人已经吩咐让廊船靠岸以后,马上回去,不知道何处得罪了这位公子,他·日再上门拜访。” 其实赵遐瑜这样做没错,只是一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失去的话,就有点可惜了。 清芷不说话,侧目看着夜于熠,看他怎么安排。 “不行哦,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才邀约一个姑娘谈心,要是就这样走了,我会很伤心的。” 夜于熠托着下巴,露出一副好为难的模样。 “我们要回去,不能逗留太久,如果公子真的有事,可是到国丈府拜访……。” 花楹的声音越说越小,头压得低低的,一副害羞的模样。 清芷不理解,她到底在害羞什么。 “不,我对国丈府没兴趣,只是缺了一个喝酒的美人而已。” 夜于熠笑着摇头,上天给了他偶遇,怎么能浪费呢。 画舫游船是他这种玩世不恭的人向来喜欢做的,恰巧看到对面廊船的窗口里,有清芷的身影,这种大好机会,他可不能错过。 “可是,夫人让清芷,一定要回去。” 花楹微微抬起头,对上夜于熠的桃花明眸,脸更红了。 “那就可惜了,少了美人,那谁陪我喝酒,你吗?” 夜于熠探身出栏杆,伸出手想要挑·逗花楹的脸。 花楹似乎被吓到,下意识的躲开,却也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身,并没有后退,更没有破口骂出声来。 清芷就站在一旁看,传闻八皇子风·流成性,果然不假啊。 只是花楹的反应,有些奇怪呢。 “这位公子别说笑了,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夫人,不能继续逗留。清芷,快走吧,要不,夫人就生气了。” 花楹尽管这样说着,却没打算离开半步。 听到这里,对这种事迟钝的清芷,总算明白了一点,既然花楹起了小心思,她就成全一番吧。 “你陪这位公子好好聊聊,我去和夫人说几句话。” 清芷说完,撇下他们两人,朝着船舱走去。 她不想主动去八王府找夜于熠,但是也不想一直把夜明珠带在身上,所以现在还回去最好。 但是在那之前,要安顿好赵遐瑜。 那些无关重要的人,可不比赵遐瑜重要啊。 “清芷!” 赵遐瑜连忙把她拉到身边,在她身上摸了好几下,才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没伤到哪里吧,那个男人是谁,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很好啦,没有人可以伤得了我。” 清芷笑着摇头,她给人的感觉,不像是那么弱不禁风啊。 “花楹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赵遐瑜又探头朝着甲板那边望过去,见花楹和夜于熠聊得很开心,似乎没有想要回来的意思。 “周旋着,还在周旋着。” 清芷笑着打哈哈,都说春天春·心起,可是现在不是春天啊。 “那是什么人,怎么会截堵我们的船?” 赵遐瑜担心的问道,还不时的往外头看。 “八皇子。” “什么!” 赵遐瑜大吃一惊,连忙站起来,八皇子在诸多大臣的心目中,口碑都不太好。以讹传讹,他在闺阁小姐的眼中,几乎就成了游手好闲、登徒浪子的存在。 “怎么会遇到那种人,这可怎么办,怪不得连国丈府都不放在眼里。就算什么是都没有发生,也难免被人误会。” 她着急的来回踱步,想着要怎么办。 因为夜于熠的口碑太差了,只要跟他有一点关系的女子,都很有可能被传有不正当行为;女儿家的名声比命重要多了,如果真被传了什么风言风语出去,就别想活了。 如果今天被人传出去,她国丈府四夫人和八皇子两船相遇的事,被讹传出去的话,那真的…… “别担心,这不还有我吗?” 清芷笑得很轻松,哪个女子不爱惜名声,她也爱惜,不过现在有比名声更加重要的东西。 “清芷……” 赵遐瑜急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要跟着肚子孩子,可是也不能让清芷受险。 “在这里好好等着,我很快就回来,如果我让人担心的话,就不叫清芷了,是吧。” 清芷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072 归还重礼(二更) 她说完,拉着赵遐瑜的手,走到一旁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如果你连我都信不过,还能相信谁?” 清芷的话总有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廊船那么小,根本无力抗衡,除非是八皇子放行,否则河面上,还真的没法全身而退。 “清芷,我……” “所以,可要保密哦,不能让人知道,那是八皇子。先把花楹叫回来吧,女儿家的名声要紧。” 清芷说完站起来,八皇子的名声这么形骸放浪、不堪的男人,国丈爷也不会让陈紫楠嫁过去。就算以后他被国君定为质子,也很难实施计划。 难道她要设计两人好上? 八皇子那种只要是女人都行,陈紫楠只要是俊郎就好的个性,现在想想,还真的挺合拍的。 清芷胡思乱想这着,见花楹和夜于熠聊得火·热,有些不忍的上前打扰道:“花楹,夫人让你回去。” “那么快?” 花楹失落的看着清芷,果然是快乐不知时日过啊。 “夫人有些惊吓,你快去看看吧,要是被四老爷知道了,你说怎么办?” 花楹虽然不舍,却依旧不忘自己的身份,好一会儿以后,才含情脉脉的看着夜于熠说道:“公子,我家夫人有事,我先去去。” “船板摇晃,要小心啊。” 夜于熠笑着点头,挥了挥手,然后倚在栏杆上说道:“点心已经准备好了,泡的茶也凉了哦。” “多谢殿下。” 恭敬不如从命,而且还有点心香茶,她没理由拒绝。 画舫可比廊船大多了,奢华多了,除了五彩的稠幔和锦缎布置船舱以外,还燃着各种香料,整个船舱都萦绕着辣眼的白烟。 角落一旁,还有一队管乐和几名衣着暴露的舞女,除此之外,倒酒喂食的丫环也有两个。 这么多人,独独伺候夜于熠一人。 清芷扫了一眼,在一张椅子旁坐下。 “早知道今天能在这里遇到姑娘,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我就不整了。” 夜于熠坐下,挥了挥手,乐师和舞女都低头退身出去。 “殿下的意思是,今天你遇见我,不是特意安排?” 清芷有些意外,还以为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过现在想想,也不太可能。毕竟游廊船,是赵遐瑜的提出,别人也不太可能知道。 “对啊,自从送了你夜明珠,我有好几天都不出门,在府上快闷死了,也等不到你来;这不,为了打发时间,出来游船,竟然和你遇上了,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啊。” 夜于熠手里把·玩着酒杯,杯中的酒是满的,在他手中转了几圈,竟然一滴都没洒。 “缘分这俩字,太重要了,殿下还是珍重,不能随便乱说。” 清芷讪笑两声,这点伎俩能吸引花楹,但是对她没用。 “送你的礼物,喜欢吗,人家说成双成对才好,我这里还有一颗,不如也送给你吧。” 夜于熠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紫檀盒子,放在桌面上打开,朝着清芷打开,里面的夜明珠,和她那颗同样大小,色泽匀称。 这般大小的夜明珠,一颗本身就价值不菲,如果能成双,那价值就不止双倍了。 “原来你那还有一颗啊,都说好事成双,落单了可不好。来,把我这颗凑上,成双成对多好,恭喜殿下遗珠觅回。” 清芷连忙把钱袋的夜明珠,丢回给夜于熠,虽然价值不菲,但是还不足以令她倾心。 夜于熠顺手接住,放在桌面上,一对夜明珠熠熠生辉。 “连这都没打打动你,怎么办才好。” 夜于熠看着她,托下巴说道:“跟在陈紫楠身边看惯了好东西,是吧。” “殿下,你有事就直说吧,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呢。” 清芷看着他,直接问到,赵遐瑜还在等着,多逗留一分,她就多担心一分。 眼前这八皇子,看起来虽然玩世不恭,但是清芷不觉得他真的那么简单。 “我喜欢快人快语,要是你家姑娘有你这本事,就算是绑,我也要把她绑到容容的床上。” “原来是为了九殿下的事,是想参详他们两人的婚事吗?” 早就听闻,八皇子对他那个弟弟很上心,但是没想到,竟然连婚事都亲自操办。 “对,那个木头脑袋,如果没人推他一把,指不定这一辈子,别说儿孙满堂,就连暖床的对象都没有。” 夜于熠惆怅的说着,往嘴里丢了几粒花生米,想不到这种话,他会对一个丫环说起。 “原来殿下是担心这个,很简单啊,找个好生养的女子,灌了药以后,丢到九殿下的床上,一·夜过后,什么都有啦。而且九殿下责任心很重,一定会对那些女子负责的。” 这种行径,她在陈家胜的身上,学到了不少。 “……没想到,你这么博学。” 这种事从一个女子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一个不行,再找几个,冲着九殿下的名头,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肯定排长队;我寻思着,强扭的瓜不甜,这一步放在最后,先搞几个偶遇,命定之类的,再来几个英雄救美,共同爱好,不怕九殿下不动心。” 清芷一连说了大串话,只不过是这种无聊的事,竟然还用夜明珠引起她的注意,也太大手笔了吧。 “你看着挺端庄大气的,没想到鬼主意那么多,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夜于熠干笑两声,和他调查的不一样啊。 都说国丈府有个聪明伶俐的丫环,行事果断,滴水不漏,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回事。 更像是满肚子坏水的大反派。 “殿下这样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原本清芷不想对计划外的目标浪费时间,但是现在夜于熠已经不再计划之外,周旋下来,也不算是浪费时间。 谁知道皇上会不会突然间,就不喜欢这个挥霍招摇的儿子。 “我承认这些招挺损,也挺有用,但是用来对付你,可能不太奏效。” 清芷“蹭”的一下清醒过来,为什么会说到她身上? “殿下能把意思说清楚点吗?” “这么多年来,我从没看过容容老弟收下哪个女子的礼物,上次找他喝酒,却发现他对一个面人特别上心,还特地挂高处,怕被老鼠啃了。” 夜于熠说着,双手一摊,看着清芷的反应。 073 传言不同 感谢小天使的打赏~ ~~~~~~~~~~~~~~~~~~~~~~~~~~~~~~~ “敢情,殿下误会了。” 清芷这句话,是一字一顿咬出来的。 她怎么会把面人,当做礼物送给夜锦容呢,送什么都不会送面人;不对,她根本不会送任何东西给夜锦容。 “是吗?” 夜于熠挑了一下眼眉,似乎有些不相信。 毕竟面人他是亲眼看见,而且还是夜锦容拿回来的,如果不在乎,这种几文钱就能买到的便宜货,随手扔掉就行了。 “与其说我送给九殿下,不如说被九殿下抢走。” 清芷慢慢的说着,目光在夜于熠的脸上闪过,微微眯起眼睛。 坊间传言玩世不恭的八皇子,此刻脸上有一种探究的表情,只要有关夜锦容的事情,他都无比关心;清芷知道一个人执着的时候,会做出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一如她。 “那天,我家姑娘和九殿下相约在观音庙游玩,我闲来无事买了一个面人,被姑娘发现了想讨过去玩。九殿下似乎看出了我不想给姑娘,所以谎说这个面人是他自己的,我想正是因为这样,九殿下才会带回去。” 只是说谎,很容易被戳穿,只说真话,对自己不利。 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才不容易引起怀疑。 “原来面人是这么来的啊,但是容容怎么会特地帮你,据我所知,他不是那种好管闲事的人,怎么忽然间就管上了?” 夜于熠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却没打算就此放过。 “殿下你们是亲兄弟,这种事情问我不如直接问本人。” 为什么会好管闲事,她怎么会知道为什么! 清芷此刻真的想把这几兄弟,像拎小鸡似的拎到面前,然后面提耳命的告诉他们,好好的记住自己的身份,将来要娶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别老把时间都浪费在一个奴婢的身上。 这样好玩吗? “我觉得问你比较好。” 夜于熠说着,斜靠在椅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清芷错觉,她觉得夜于熠似乎有些累,轩昂的眉宇上,极力掩盖却还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莫不是夜夜笙歌,身体吃不消? 想到这里,清芷挑了一下眉毛,不再去纠结这种事情。 她没有那么白痴,真的什么都不懂。 只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以及怎么样才叫做喜欢一个人。 而男女之事,还是挺了解的。 一年前陈紫楠及笄的时候,她就曾被王氏叫去桔园,教导了男女之事,新婚之夜会做些什么,以及许多取悦男人的技巧。 这都是王氏为陈紫楠准备的,清芷是陈紫楠的近婢,以后也会跟着嫁到夫家,这种闺中秘事,不仅有嬷嬷教导,近婢也必须懂得。 因此夜夜笙歌的内容,清芷知道是什么。 “问我也没用,九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真的不知道。” 这话不假,从一开始在钦安殿外,夜锦容把她叫住问话开始,她就参不透这个男人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又是替她解围,又是填饱她的五脏庙。 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让这位九殿下上心。 “是吗,真的可惜了。” 夜于熠仔细看着她的脸,觉得不像是说谎,便不再问下去,而是伸手靠在额头上,闭上眼睛,似乎养神。 “过来,替我按一下。” 夜于熠闭着眼睛,看上去疲惫极了。 “舞女们就在外面,她们的手艺,比我好多了。” 清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想到眼前这个男子夜夜笙歌,和不同的女人缠搂在一起,她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滚,能不碰就不要碰。 “外面那些,都是白痴,本王不想让她们碰。” “我就是不是白痴吗?” 清芷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算什么理由。 “容容能在意的人,不会那么不堪入目。” 夜于熠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清芷一样,然后揉了一下脖子,用一种很委屈的语气说道:“我就一整晚都没有睡,被四哥拉着谈论边疆的事。” 不堪入目…… 清芷不可否置的往外看了一眼,既然在夜于熠眼里,那些舞女是不堪入目的,为什么又要叫来跳舞助兴,实在说不过去啊。 “四皇子怎么会和你说起边塞的事?” 她站起来,走到夜于熠身后,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力度不轻不重的揉着,随口问道。 她只不过是养在深闺千金身边的丫环,关于邻国的事,大多偶在国丈爷那里听到一些,但是国丈爷重文轻武,能听到的消息很有限。 “虽说现在战事停了,却时不时有些骚扰,白晋那群狗贼们,不安分啊。” 夜于熠叹着气说道,清芷的手艺很好,他很满意的放松身体,一点防备都没有,如果清芷是刺客,分分钟能要他命。 “那是一种告诫吧,虽然战事停了,但是我们依旧有威慑力,大概是想要传达这种意识。” “你的想法和四哥一样。” 夜于熠忽然转过脸,看着她说道,虽然不是什么高深的推论,但是能从一个丫环嘴里听到,还是挺意外的。 “这种事,只要是个人都能想到。” “那你家姑娘能想出来吗?” “……不能。” 虽然她为了能把陈紫楠推销出去,说了很多莫须有的好话,可是善谋略懂权策这种话,不能瞎说,太容易露馅。 “手艺真好,如果我娶了陈紫楠,就得到了一个手艺好的丫环。” “别开玩笑了。” 清芷甩开手,有些生气的说道。 “的确是开玩笑,那是容容的,我不抢。” 夜于熠转回身,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重新闭上眼睛。 清芷压下怒火,明知道对方是那种喜欢耍嘴皮子的登徒浪子,根本不需要跟他一般见识。 “这样的好日子,恐怕不多了。” 夜于熠眼神迷离的看着河面,幽幽说道:“四哥打算披甲上阵。” “不是不打仗了吗?” 清芷站在一旁,小声问道。 “一个弑君杀主的叛徒,他说的话,有几分真。若非是我们没有拒绝的余地,怎么会任由他说出使质子就出使质子。” 夜于熠的声音很低沉。 清芷看着他,此刻的夜于熠竟然一本正经的谈论着国事,和坊间传言玩世不恭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哎,怎么就和你说这种事,应该聊容容才对。” 下一刻,夜于熠脸上又露出一贯轻浮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些,不过是清芷的错觉罢了。 074 轻浮男子 “聊九殿下的事,应该找我家姑娘。” “你不喜欢容容,要知道心仪他的姑娘,可以排好长一队。” 夜于熠托着下巴,眼睛和嘴·巴都笑成了同样的弧度,这让清芷觉得,就好像是狐狸的笑容一样。 “被一个低·贱的奴婢喜欢,不是那么令人愉快吧。” “我讨厌妄自菲薄的人。” 夜于熠的笑容,瞬间凝固,露出嫌恶的神情。 变脸之快,让清芷意外。 “真蠢也就算了,故意装蠢的话,会让人觉得,很虚伪。” 他说着,伸手抓住清芷的手腕,因为太快,清芷来不及躲闪,被他抓住用力一拽,就被他搂在怀中。 男人的臂弯胸膛,苍穹有力,隔着衣裳,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还有淡淡的黑檀香。 清芷瞬间慌乱过后,伸手抵在他胸·膛上,不但没推开,反而因为臂弯的收拢,而靠得更紧。 夜于熠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抓着她准备刮过来的手掌,姿势暧·昧极了,幸亏整个船舱没有第三个人。 “殿下会不会太猴急了,大白天的,也不怕被人看见?” 清芷强压心底的慌乱,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王氏教过她取悦男人技巧中,有一种叫做欲擒故纵,男人喜欢顺从的女人,更喜欢抗拒的女人,可以激起征服的欲·望。 所以,她就不会笨到挣扎。 “你真的只是一个丫环?” 夜于熠抓着她的手腕,靠近嘴唇边,张嘴轻轻咬着清芷的指尖,邪魅的笑意越扯越深。 “卖身契在老夫人那里,你要看吗?” “这么聪颖的丫环,就算我想赎身,他们也未必肯放人吧。” 夜于熠放开她的手腕,伸手去摸她的脸颊,拇指在她的脸上来回,然后拇指和食指搓了几下。 “原本长得挺好看,干嘛要往脸上涂白·粉,看起来惨白惨白的。” “殿下就当做特殊癖好吧。” 清芷的语气和镇定,仿佛久经沙场似的,但是内心早就慌乱不已,指尖也是强压着,才没有发抖。 男人真是可怕的动物,特别是这种男人。 “早知道你那么聪明,一开始我就不让容容接近你,他那人看着冷漠严肃,其实内心很纯情的,论到耍心机,肯定赢不了你。” 夜于熠说着,手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略有所思。 此情此刻,清芷再不表明自己的立场,说不定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殿下多虑了,我是丫环啊,假如有一天,九殿下娶了我家姑娘,他就是姑爷,我身为丫环自然尽心尽力的伺候,怎么会耍心机。” “最好如此。” 夜于熠说完,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才松开手。 清芷像被烫到似的,一连窜出好几米,背部靠在船舱的板上,用手背死命的擦着脸,仿佛慢一点脸就会烂掉。 “哎呀,你好像很嫌弃我。” “夫人等很久了,我再不回去,她该担心了。” 清芷强压怒火,真恨不得揪着他,往他脸上狠狠刮几嘴·巴子,让他长长记性,不是什么女人,都那么随便。 “好。” 夜于熠想问的已经差不多了,留着人家一个女孩子,也不成事。 清芷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往外走,回去要打盆热水洗脸,说不定还要倒点二锅头进去,消消毒,否则,脸会烂掉的。 “你忘了拿东西了。” 她顿住脚步,看着夜于熠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笑脸,指着桌面上一对夜明珠说道。 其实平心而论,这对夜明珠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得到,就算是陈紫楠,也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大的一颗,更别说一对。 虽然她看不上眼,但是如果是陈紫楠的话,一定很喜欢。 不如也把夜于熠纳入她的计划对象之中吧,多一个选择,成功率也高一些。 短短数秒钟,她的玲珑心思已经转了一圈。 “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这样送人,殿下不可惜?” “赠美人,值得。” “既然送我了,那随我处置,丢了,卖了,送人,都行?” “嗯,随你。” 夜于熠点点头,既然都送出去了,怎么处置,自然是别人的事。 “那这样,殿下不会生气吧。” 清芷说完,折身返回,抓起桌面上的夜明珠,扬起手朝着窗口扔出去,但见弧形的抛物线在半空中划过,一声“扑通”,直接沉到河底。 夜于熠愣了一下,目光由窗口缓缓移到清芷的身上,拍着大·腿哈哈笑了起来。 “真有意思,至少还能听个响声。” 见他真的没有生气,清芷像是泄了气焰一样,朝着他伸出掌心,夜明珠完好躺在上面,刚刚扔出去的只不过一锭碎银而已。 她再怎么败家,也不会拿夜明珠败家,更有用的地方等着呢。 “殿下的礼物,我很喜欢,多谢。” 说完,她不再逗留,而夜于熠也没有再留她。 彼此想做的是都完成了,何必再浪费时间。 她完好无损的回到廊船,赵遐瑜着急得都快要哭了,连忙抓她过来,前后转了一圈,该穿的都穿着,没有什么不妥。 “八皇子到底想做什么?” 赵遐瑜小声着急的问道。 “问姑娘的事而已。” 清芷隔着袖子,捏着钱袋里面的夜明珠,怎么贵重的东西,一定要用在合适的地方。 “楠姐儿?” “对,八皇子想约姑娘,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做,恰好看到我在,于是设法拦住廊船,也许做法过激了。” “想不到八皇子,对楠姐儿也有兴趣。” 清芷说的真切,头头是道的模样,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算了,那个娇蛮小姐的事我也不想管,也没了游船的心情,回去吧。花楹,你去和船家说一声,返回去吧。” 好好的游船就这样提前结束了,赵遐瑜心里没有气是假的,但是好歹大家都没事,已经算万幸。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娇蛮小姐,竟然能吸引诸位皇子,这一点她还真想不到。 花楹有些希冀的看着清芷,却又不好问什么,只能转身去吩咐船家返回。 那些从小就在深院里的女子,此生都没有多少机会看到男人,也没有多少机会交谈;现在花楹一见,就见了俊美轩昂,还善于撩·妹的夜于熠,说没被吸引,那是假的。 就好像喝过最烈的酒,看过最美的花,那种惊·艳是以后平淡日子里,再也无法忘记的。 075 脾气不小 感谢刘运如的打赏,o(n_n)o谢谢 ~~~~~~~~~~~~~~~~~~~~~~~~~~ 既然能和赵遐瑜去游船,再佯称身体抱恙,就说不通了。 好在她也没觉得哪里不适,成天在倒座里闷着,被喜儿守着喝药,也腻了。 采兰和千萍见她回来,激动地抱着她,差点没哭出来。 “清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和千萍两人,就琢摸着哪里的塘比较深。” 采兰性格软,说话也是带着哭腔,看上去十分可怜的模样。 “对对,我和采兰还商量着,要不要去倒座把你请回来。” 千萍在一旁点头符合,掰着指头向清芷诉苦道:“我们都不知道该拿姑娘怎么办,一会儿要喝粥,一会儿要赏花,一会儿要闲逛溜达,一会儿要看大戏;我和采兰好不容易把姑娘想要的东西备好,可是转眼她又不要了,老是冲着我们发脾气,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是吗?” 清芷伸手按住千萍的肩膀,调皮的砸了眨眼,然后笑了起来。 “好了,我这不回来了吗?” 千萍喜欢抱怨,一点儿小事都要抱怨好久,原本只是挺小的事,要是抱怨不得当,很容易就会酿成大祸。 就刚才那句话,说的是事实,可是让陈紫楠听到,有理也变没理。 “那我们赶快进去吧,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又在生气了,都打骂了好几个人。” 千萍似乎没有懂清芷打断她话语的含义,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今天一早,陈紫楠说要喝小米粥,便让人炖好了,端来以后没喝两口,她就摔在地上,小米粥洒了一地都是,千萍和采兰两人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打扫完,紧接着又要出去散心。 换了七八套衣裳,又弄了好几款发髻,才算满意,可是连院子门都没有走出去,不知道怎么的,又生气了,抓着人就打。 千萍伶俐,很快就躲开了,就抓了采兰和院子里的杂役丫环,狠狠掐着胳膊上的好肉。 采兰平日里被欺负惯了,性格隐忍,就算是痛,也一声不吭。 可是杂役丫环还小,才十二三岁,痛急了哭出声来,惹得陈紫楠更烦了,在屋里摔了一通,现在无人敢进去。 就在采兰和千萍愁得不行的时候,清芷总算是回来了。 清芷站在屋子外面,呼了一口气,转过身对采兰和千萍说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找个地方休息吧。” 听到清芷这样说,千萍心头的大石才落下来,和清芷道谢以后,迈着步子很欢快的离开;采兰倒是在一旁,看着清芷,担忧的说道:“清姐姐,你才刚痊愈,要是姑娘又闹起来,可怎么办?” “我不会让她闹的。” 清芷笑着说,目光淡然笃定。 在别人看来,陈紫楠就如同洪水猛兽那么可怕,既惹不起,也躲不起。 可是在清芷眼里,陈紫楠只不过就是掌心的一个玩·物,顶多算是脾气暴躁一点,她知道怎么治,也知道怎么控制。 推门进去,地上一片狼藉,摔碎的茶杯茶壶,还有花瓶瓷碟,以及七零八落的鲜花,连床上的帘幔也被扯了下来。 看来,这顿脾气可不小啊。 “那群不懂事的丫环,做错了什么,让姑娘这般生气?” “你怎么来了?” 陈紫楠坐在床沿上,手里揪着一个无辜的香囊,里面的花干洒了一床都是。 清芷在陈紫楠心里的地位,到底比其他人重要许多,所以就算满肚子气,在看到清芷的时候,语气也不自觉的放轻了一些。 “痊愈了,自然就要回来,看看咱们姑娘被谁气坏了,我找她们算账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把地上被摔碎的东西捡起来,虽然也没用了,可是狼藉的堆在地上,她看着心烦。 “别捡了,这些东西让下人去做行。” 陈紫楠把手中的香囊一丢,走到清芷跟前,拽着她的袖子,把她拽到床沿旁,两人并排坐着。 能有这等“殊荣”的人,在下人们中,恐怕只有清芷才有这个资格享有。 “清芷,我都快被闷死啦。” “姑娘觉得无聊吗,秋高气爽的,要不我安排去郊游?” 清芷转了一下圆溜溜的眼珠子,提议说道。 “要我一个人去,还不如就留在这里算了。” 陈紫楠嘟着嘴,伸出手拍打着耷拉在跟前的帘幔,因为被她扯了下来,所以悬挂在半空中;帘幔被她拍来拍去,时不时的甩到清芷跟前。 “铭少爷好像也快秋息,要不让他陪着?” 陈梓铭在太学上课,一个月只有两天假,而秋息的时候,可以歇半个月。 秋息是用来庆贺秋天丰收,因为在一般的佃农家中,秋天是很忙碌的季节,赶在越冬之前,要把田里的粮食都收回来,然后晾晒储藏,吃的口粮和来年的种子等都要保存好;还要烧禾秆草铺在田里,积肥来年。 太学里的学生虽然都是名门望族子弟,不需要和佃农一样干活,不过也会过秋息,以此象征朝廷重农。 “谁要他陪着,真没意思。” 陈紫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心中郁结的气没法释放,站起来打算又摔一轮。 反正府上有钱,摔了再添置就是了。 她才刚站起来,清芷就拉住她的手,陈紫楠烦躁的用力把她甩开,指着她鼻子大骂到:“别拦着我,就算是你,我也照样打。” “你就不能好好的,安静的听我说话吗,聒聒噪噪的,像极了夏天瞎叫的知了。” 清芷虽然不喜欢安静,可是也不喜欢这般吵闹,就好像一只苍蝇在耳边不停的飞来飞去,又不能拍死,真心烦躁。 “你说什么?” 陈紫楠回过头,脸色极其难看。 下一刻,她冲到清芷跟前,伸手想去搙她的头发,没有人可以忤逆她的话,也没有人可以随意责备她。 “这是给姑娘的。” 清芷自然有她的盘算,不等陈紫楠的手伸过来,她已经递上一物。 “……这是什么?” 陈紫楠顿了顿,蹭起来的火气稍微压下去,看到清芷手中的木盒造工精致,还镶嵌着宝石美玉,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那么里面的东西,更是不可估量。 “姑娘先打开,看喜不喜欢再说。” 清芷递上木盒,故意迈着关子说道。 她这样做不算错,因为已经询问过夜于熠,是否能送人。 076 胡乱瞎掰 陈紫楠狐疑的看着清芷一样,才把木盒打开,马上发出一声惊叫。 “这……这是夜明珠。”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也许只是普通的珠子,但是普通的珠子能发出这么幽蓝醇厚的光芒吗? “对。” 清芷坐在床沿上,看着她点点头。 寒毒虽然已经退下去了,但是她这段时间很容易疲倦,稍微站久一点,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反正陈紫楠有了夜明珠,早就兴奋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了,根本不会在乎她是站着还是坐着。 “你在哪里得到的?” 陈紫楠看着清芷,一个贱籍丫环,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就算是国丈府,也不多见吧。 “八皇子……送你的。” 清芷慢慢的说着,每说一个字,陈紫楠的表情就欣喜一番,等她话音落下,陈紫楠尖叫起来,尖锐的叫声充斥着耳膜,外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里面发生了凶杀案。 “真的,真的吗,真的是八皇子送我的,你没看错,那个人真的是八皇子,这对夜明珠,给我的,真的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陈紫楠尖叫完,扑到清芷面前,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着,不断重复字眼。 这一辈子,她都没有收过这么贵重的礼物,平时的金啊,银啊,玉啊,珍珠啊,早就看腻了,这对会在夜间发出幽幽光芒的夜明珠,她甚至是第一次见。 清芷被她摇得头晕想吐,用手撑着床沿才坐稳。 再这么下去,她没被寒毒侵噬,也被陈紫楠摇死。 “姑娘,你不相信我吗?” 她推开陈紫楠,深呼几口气,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啊,否则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陈紫楠。 “我……” 陈紫楠把夜明珠捂在心口,眨了眨眼睛,用咄咄逼人的口吻问道:“你是怎么见到八皇子,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我和四夫人游船的时候,偶遇八皇子。” “真的?” 陈紫楠还是狐疑的看着清芷,那么多的好事都让清芷遇上了,她心里,未免有些酸溜溜的。 “姑娘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四夫人,当时花楹也在场,还有护院小厮们,也都看着。” 那么多人作证,她很轻易就把谎话圆真。 “四婶婶没理由拾掇着你骗我,而且夜明珠也不是轻易可以得到东西。” 陈紫楠低头看着脚面,然后娇羞的笑了起来,一抹红晕闪过脸颊;原来她那么有魅力,每个皇子都被她迷得昏头转向。 这可怎么办啊,每个都那么优秀,她要怎么选,才不至于让其他人伤心欲绝呢。 “可是八皇子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而是让你转交,真是讨厌。” 她嘟囔了一句,但是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兴许是……害羞吧。” 清芷冷笑一声,如果让夜于熠知道,他的夜明珠被用来转送陈紫楠的话,肯定会气得吐血。 但是她别无他法,一定要有些人作出牺牲,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清芷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别说只是利用,迫不得已的时候,就算要杀人,她也不会迟疑。 等到尘埃落定以后,所有的罪孽,都落在她的身上吧。 “那么,八皇子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陈紫楠看着清芷,十分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想听的话。 “没有。” 清芷连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让夜于熠知道,她把夜明珠转送,还谎称是他送的,已经足够让夜于熠咬牙切齿;再胡乱编爱慕之词的话,真有可能把她撕碎了。 “没有吗?” 陈紫楠有些失落,但是马上又原地回血。 “肯定是太害羞了,下回见到他,我可要主动一点。” “姑娘,别太主动,要悠着点。” 清芷忍不住给她忠告,夜于熠也不是好惹的,和隐忍的夜锦容是两类人,她不觉得夜于熠会容忍陈紫楠的无理取闹。 “矜持嘛,我懂。” 陈紫楠拿着夜明珠,爱不释手,这已经是她的新·宠·了。 虽然清芷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无所谓了,只要不整出什么幺蛾子,什么都无所谓。 照这样下去,陈紫楠和夜于熠见面,不过是迟早的事,那个男人不是她可以掌控的,如果说漏了嘴,后果很麻烦。 想到这里,清芷伸手摸了一下脸颊,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男人亲。 简直……简直是屈·辱…… “清芷,你不是找了几家新的布行么,我没新衣裳了,快去赶制一批;我要打扮得美美的,指不定哪天,就要和八皇子见面了。” 说到这里,陈紫楠得意的翘起嘴角,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是了,这段时间忙着,都忘了这一茬;下午稍微空闲下来,我去看看。” 告假了几天,虽然有强迫和采兰两人,可很多事情依旧做得不够好,等她再收拾一遍,恐怕也要等到下午。 “行,你去收拾吧。” 陈紫楠的心思都在夜明珠那里,哪还有空去管清芷干什么,反正只要把事情交给清芷,就一定能妥妥办好。 其实清芷早就想去南归布行看看,对那个地方还有老秦叔,她都有一种莫名的兴趣。 多年来养成的清冷性格,就算众多皇子在她面前,也懒得抽时间看一眼,却对一个新迁来的布行感兴趣,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与其在一旁揣测,还不如直接去探个虚实。 因此下午,她换了一件较为质朴的麻布衣裳,编着两条大粗辫子,用丝带内嵌,也很好看。 反正又不是去相亲,穿那么好看,给谁看呢。 南归布行在市集尽头的角落,位置特别不好,人流量也不多,但是里面的陈设和布置却很别具一格,和陵州大小商铺的陈设完全不一样,带着浓重的江南水乡柔和感,一看就知道是外地迁过来的。 她才刚站在门口没一会儿,铺里的老秦叔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她,迎了出来,朝着清芷作揖,道:“清芷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家姑娘想添一些新衣裳,所以我过来看看样货。” “请进,福子,备座倒茶。” 里面窜出一个蓝布小厮,手脚很是利索,搬开椅子,转身进去煮水倒茶。 清芷坐下,抬头环视一圈,三面都设有高柜,里面摆着各种样布,色泽光鲜,花纹繁琐。 077 前去布行 “咱家姑娘喜欢当季的新款,银子不是问题,就问老秦叔是否敢接。” 清芷坐下,接过福子递上来的白茶,抿了一口,放下来说道。 有钱人的生意,可不是那么好接的,里面琐碎的事儿多。 可是一旦做好了,那就是财源广进。 老秦叔在她对面坐下,微微颔首淡笑,双手藏在宽袖里面,看起来淡定自如。 这份神韵,仅仅是掌柜,实在是委屈了。 “清芷姑娘且说一下,要怎么样的材质和款式,如果我们能做到,定然竭力完成。” 潜台词是,不能做的,就别勉强了。 这让清芷有些怀疑,到底做生意,是不是他们的本行,亦或只是顺手而为。 “要求也不高,时下陵州最新的款式,还有用最上乘的绸料,就差不多了;你们有画师吧,我看看样图,然后稍加修改,秦老叔觉得如何?” 制作一件上等衣裳,费时费力不少,除了这种大官人家的小姐频繁更换新衣,大多数贫苦百姓,说不定一件衣裳,由过门那一刻开始,穿到而立之年,缝缝补补过后,还会给女儿穿;正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因此一般布行都是囤布不囤衣,想要什么款式的衣裳,富人家都是让裁缝量身定做,而贫苦百姓则是买一匹布回去,自己缝制。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方法。 那就是看画选衣。 规模稍微大一点的布行,都会有画师,职责就是在宣纸上画下各种样式的衣裳,挂在店里,供人挑选,再配以布料,不日便能得到新衣裳。 有时候客人也会根据喜好,对着样图进行微调。 “画卷中庭,这边请。” 老秦叔说着,站起来,在前面带路。 清芷又抿了一口茶,白茶以君山银针出名,上等佳品更是用两作为计价单位,如今却用来招待客人,看来这家布行,家底可不薄啊。 掀开帘子走进去,是一条小花廊,院子不大,却有着江南的精致,一亭一榭虽然小巧,却很别致;和陵州这北方的粗犷大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清芷忽然间就明白,为什么她会对这家布行感兴趣,因为这里,有她熟悉的感觉。 走在小花廊上,时不时有小厮抱着布匹来回走动,看起来欣欣向荣。 中庭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大房间,全部窗帘掀开以后,光线非常好,里面挂着上百幅半人大小的画卷,可以穿梭其中细细鉴品。 老秦叔站在中庭门前,停住,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清芷点点头,垮了进去,画卷挂满了整个中庭,大约走几步就要伸手拨开,感觉就好像捉迷藏似的。 看了几幅画卷,感觉都中规中矩,以她的眼光断然是看不上的,但是只要把布料都换成名贵的绸缎和丝线,再美言几句,陈紫楠肯定会欢愉的接受。 听到画卷后面有低沉的声音,看似有人在交谈。 这也不奇怪,看画选衣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专权,还有其他客人也很正常。 她伸手拨开画卷,所谓的其他客人不是前来选画的闺阁小姐,而是卢文福。 “你怎么在这里?” 她钦定的掌柜,不在茶庄里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卢文福抬起头,看到清芷,布满皱纹的黝黑脸庞也吃惊不小,失声喊道:“嘉月姑娘。” 清芷连忙伸出手指放在嘴唇边上,做了一个噤声的举动。 老秦叔在门外,应该听不到卢文福的声音,她可不想因为称谓的改变,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解释起来,挺麻烦的。 “哦……你来新裁衣裳吗?” 卢文福反应过来,连忙切换话题。 虽然清芷的年纪小他两轮都不止,但是卢文福对清芷依旧很恭敬,他绝对不会忘记当初是谁把他全家从鬼门关拉回来,还给了他如此安逸的生活。 但是除了卢文福以外,没有人知道清芷另外一个身份,就连卢文福的家人,也不知道。 那是因为清芷觉得,人多口杂,不是相关的人,没必要知道太多。 “顺道过来看看,倒是你,想裁一些过冬的衣裳吗?” 清芷看着他问道,她对卢文福还是挺好的,老实的庄稼人,还能帮她管着茶庄的事,没有比这更好。 “不是……就是来,谈生意。” 卢文福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往一旁挪了一步,转过头介绍说道:“南归布行的少主想把总店迁移到我们铺面隔壁,所以今天请我来洽谈。” “少主?” 清芷疑惑的抬起头,看到画卷后面,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倚立。 本该早一些发现的,可是男子身上的白衣和画卷的底色很相像,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嘉月?” 南归布行的少主,对上她的视线,似乎对她另外一个名字,很感兴趣。 但其实,嘉月并不是她的名字。 “你好,我是国丈府的丫环,叫清芷,今天来是替我家姑娘挑选新衣。” 清芷看着眼前的如玉男子,不忘把自己的身份报上去。 她的身份,连卢文福的家人都不知道,更别说会轻易告诉一个陌生人。 “是吗?” 对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那刚才的嘉月,是怎么回事?” 看来,依旧还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你听错了。” 清芷很干脆的回答,嘉月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甚至不能说是一个正式的名字,就像是一个象征符号;比如美好的日子可以称为佳期,六月荷花盛开可以称为荷月,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但是对方却这么执着,让她觉得奇怪。 “是吗?” 对方似乎也觉得是听错了,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看着清芷正色道:“没想到,又遇上了。” “呃?” 清芷觉得,是不是女儿家到了这般年龄,身边的异性自热而然的就多了起来,还真让她应接不暇。 “忘了,观音庙前,我还送了你面人赔罪。” “……江沅?” 因为这个名字不常见,双字带水,很容易就记住了。 “对,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江沅温和的笑了起来,然后目光在卢文福和清芷身上转了几圈,略带好奇的问道:“你们认识?” “国丈府经常在卢掌柜那里买茶叶,所以相熟。” 清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078 名字真美 江沅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打过招呼以后,转身离开。 他今天约卢文福来,是谈搬迁的问题。 如刚才清芷看到的,铺面的位置太偏了,就算裁缝师傅很好,绸布也很好,客人也找不到啊。 整个市集最好的铺址,早就被清芷物色去,所以想要租下隔壁,就必须和卢文福商量。 其实卢文福也不敢擅自决定,只不过是承接下来,还要回去和清芷商量。 清芷看着他离开,心思又落在画卷上,要是今天没完成任务,不知道陈紫楠又能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快九月了,中庭这里四面开阔,吹来的风凉凉的,她只想快点完事,然后回去。 江沅走出几步,却停了下来,转过身拨开画卷,看着清芷温和的笑了起来,说道:“嘉月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对吧。” 清芷的心咯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点点头,看起来有些心虚。 在观音庙的时候,她对这个陌生男子,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甚至还对他随手递过来的面人极其上心;现在又一再说起嘉月这两个字,怎么能一点涟漪都没有。 “真的很好呢。” 江沅见她点头认同,笑得更欢了,转身离开的时候,似乎和等候在门外的老秦叔交谈。 清芷此刻没了挑选的心思,卢文福站在一旁,看着她的神情很是尊敬。 “卢老爹,你还是快跟着江沅少主出去吧,我稍后会去店里。” 她还不想让人知道,她和卢文福的关系。 虽然说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毕竟国丈府的人,是为官者,而南归布行的人,是为商者,是两个阶层,几乎不会有任何接触,不会有任何消息传递。 “好,那嘉月姑娘,我先走了。” 卢文福点点头,看了清芷一眼,才跟着走出去。他心底也有疑问,他知道嘉月这个名字,并非是清芷的本名,只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不暴露身份而取的,但是没想到江沅却这么在意。 全部人走了以后,中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呼了一口气,在一旁的长椅坐下来,脸色沉的有些难看。 嘉月的确不是她的本名,而是她的封号,是爹爹帮她取得。 因为她生于元月,听爹爹说,那一年的冬天很冷,河面都结了冰,到处都结着霜,而她就生于那一年冬天最冷的时候。 没有了挑选的心思,她随意扯下五六副画卷,抱在怀中,大步回到店面。 反正只要用最上乘的绸料还有丝线,绣娘的手艺好一点,再加上她几句美言,想打发陈紫楠,实在太简单了。 “老秦叔,就这些吧。” “好,对绸料和颜色有什么要求吗?” 老秦叔打开一看,都是现下最时兴的,陵州许多达官贵人的小姐夫人们,都青睐这些款式。 “这方面,老秦叔比我熟练,就按照你们布行裁缝师傅的眼光吧,钱不是问题,做好以后,送到国丈府吧。” 清芷从钱袋里,掏出好几锭纹银,放在桌面上说道:“这是订金,等货送到府上,再结尾数。” 从头到尾,清芷都没有问价格,根本不管最后的定价是多少。 并非因为国丈府有钱,所以她出手大方,而是她性格如此,从来不会为了省一些银子而讨价还价;觉得值得就买下,不值得就算了,没必要费那点嘴皮子。 “谢过清芷姑娘。” 老秦叔接过纹银,随手放入钱柜里,然后把画卷递给一旁的福子,福子抱着转身朝后院跑去,这样的大肥羊,可不能耽误。 “那就静候佳音。” 清芷说完,直接往外走,不知道卢文福和江沅去了哪里,只好先回店里等,又到了月底,整个茶庄以及分店的账目,她都要清算一遍。 毕竟钱是很重要的。 “清芷姑娘,请稍等一下。” 老秦叔见她要走,把她叫住,问道:“你和少主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我甚至不认识你们少主。” 老秦叔嘴里的少主,应该就是江沅吧,清芷觉得奇怪,为什么忽然这样问,从走进中庭到出来,她可没说什么奇怪的话,更没有算计什么。 “是吗?” 老秦叔也不意外,仿佛只是随意的问一句罢了。 “许久不见少主这么开心,兴许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吧。” 这一句是老秦叔的自言自语,清芷见没必要再说下去,便转身离开。 总之南归布行的人都很奇怪,像是商贾,又不像商贾,像个谜团似的;最让她奇怪的是,老秦叔叫江沅做“少主”,这就有些稀奇了。 如果说这份家业是江沅的,那么大可叫他少爷,又或者是掌柜的,当家的,什么都行,却叫他少主。 少主这两个字,分量太重,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承受得起。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再怎么多管闲事,也不会去八卦别人的家事,兴许人家就好这口,叫着过过瘾呢。 不多时,就来到了南风茶庄,虽然店里的小二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明白她是掌柜的贵客,所以二话不说,直接迎到雅间,好茶好点伺候着。 等了几盏茶的时间,卢文福也回来了。 他先是对清芷作揖,然后规矩的站在一旁,等清芷问话。 虽然清芷多次和他说过,不必拘谨,就当自家人看待。 但是卢文福却视为救命恩人,却万般恭敬,丝毫马虎不得;这是他一贯的信念,谁也改不了,清芷见状,也不再强求,随着他去。 “做邻居的事,谈得怎么样了?” 清芷看着送来的账簿,一页一页的翻着,随口问了一句。 “给的价钱还算公道,而且隔壁的铺面暂时我们也不用,租出去也不成问题,只是……” 卢文福顿了一下,极其不情愿的看着清芷说道:“正所谓同行如仇敌,我看那布行不简单,才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在陵州城这里占据一角,要是做了邻居,这以后的生意受到影响怎么办?” “一个卖布,一个卖茶,怎么就冲突了?” 清芷看着卢文福,笑他多虑。 一个吃的,一个用的,不管怎么看,都扯不到一块去;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共通之处,那就是,布和茶都是有钱老爷儿才消费得起的,买了布顺道进来喝喝茶,又或者喝了茶顺道去看看布,两不冲突。 079 五十万两 “可是,以防万一呢,商人最狡诈,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 卢文福在一旁摇头,他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没想过挣大钱,也不想当什么富可敌国的商贾,只要三餐饱饭外加一宿,还有一些余钱,安享晚年就足够了。 不过恩人的要求,他会竭力完成。 这些年来,清芷在暗,他在明,无暇的配合,陵州城的茶叶供给,几乎全都包揽了。 “那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清芷依旧不以为然,既然她能花四年的时间,让南风茶庄成为陵州一霸,就不怕别人觊觎。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看卢老爹还在记恨着他们挖走了账房先生的事吧。” “我……他们的确做的不对。” 卢文福老脸一红,依旧在辩解。 清芷不时翻着账簿,其实卢文福对每个月各个分店的账把关得很仔细,就算她几个月不盘查也不会出任何问题,所以她粗略的看了一遍,大致上没问题,就合上了。 “租给他们吧,要是你心里不舒服,把价格抬高一点。” “我们又不是奸商。” 卢文福把嘴一撇,在这方面他很有原则的,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而胡乱加价。 “好了,卢老爹最实诚,我想问你个事。” “嘉月姑娘,请说。” 卢文福欠了欠身,等着清芷开口。 “你对南归布行的少主,了解多少?” “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谈不上了解,但是和商人打交道多了,就很容易对比出来,他给人的感觉,不像做生意的。” “老秦叔也给人这种感觉。” 清芷稍微沉思了一下,不像商人的商人,还真有点意思。 “既然以后做了邻居,就要友好相处,多一些走动,也未尝不可。” 就冲着他觉得嘉月这个名字好听的份上,有眼光的人,稍微对他好点,并不过分。 其实在从前,她爹爹、阿娘还有皇祖父还在的时候,叫她嘉月比叫她清芷的人多很多,毕竟女孩儿的名讳,可不是谁都能叫的,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知道。 “我一想到要和他们成为邻居,就止不住的担心啊。” 卢文福满脸愁容的说着,可是要他说清为什么担心,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出来,所以只好闭嘴,听从清芷的安排。 “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对方是不会抢生意的,我有本事花四年的时间,让南风茶庄成为陵州第一茶庄,就不怕有人夺这个位置。” 清芷伸了一下懒腰,把一尺高的账簿推到一边去,伸手托着下巴,看着卢文福问道:“卢老爹,现在让你去兑现,我们可以兑现多少现银?” “嘉月姑娘,你想做什么?” “只是想花了那么多心思,到底挣了多少钱而已。” 清芷用手指敲着桌面,虽然不是市侩的人,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钱是万万行不通的。 “大约可以兑现五十万两纹银,要是再把货物、店铺卖出去,收回欠账的话,还可以多两倍。” 一两纹银就是一千文,一两文可以买一个大白面馒头,不是小数目了。 甚至清芷觉得,就算是国丈府,也不可能轻易就拿出这个数目。 这么说,她已经比整个国丈府富裕了? 想到这里,清芷笑了起来,要是被陈紫楠知道的话,肯定会吓得她一整天都合不拢嘴。 可是,这些钱,还是不够…… 卢文福说完,见清芷没有答话,有些着急的问道:“嘉月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如果是的话,我马上就让人去办,快的话,半个月就能全部收齐。” 做生意的,资金周转最重要,资金断裂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但是卢文福根本不在乎,他的一切都是清芷给的,因为清芷的一句话而毁掉所有,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只是随口问问,现在不需要,但是你上上心,也许哪天就用到了。” “是。” 卢文福还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这里的一切,都是清芷的,只要她开口,全部都可以双手捧上。 “卢老爹啊,有时候我觉得,能遇到你,还真是福分呢。” 国丈府的事,虽然算不上让她焦头烂额,但是也足以忙活一大轮,如果还要兼顾生意,也可以做下去,但是不会有这样的规模。 卢文福听了,愣了一下,看着清芷连忙说道:“嘉月姑娘,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如果不是能到你,我们全家现在已经是一抔黄土,哪能站在这里。一直以来,我对你感激,都不曾消退过,能遇到你,能遇到嘉月姑娘,真的太好了。” 一把年纪的哽咽,更让人觉得温情。 清芷闭上眼睛笑了起来,能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我也快要回去了,毕竟出来久了,需要解释的话也多了。卢老爹,这里就交给你了。” 清芷说完,站起来,尽管她一点都不喜欢国丈府,却不能不回去。 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等着她去筹划。 卢文福跟着走出来,恭敬的说道:“我就在这里,等嘉月姑娘回来。” 清芷没有回头,继续走出去,其实她也曾经想过,不再回国丈府,留在这里,那么肯定会更加开心。 可是人哪,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像她这种孑然一身的人,只是为自己而活着,还真没意思呢。 回到芍园,陈紫楠手里拿着夜明珠把·玩,依旧爱不释手。 她这种娇蛮千金,拥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不知道什么字珍惜,新鲜劲头一会儿就过去。 但是,这次看来,她还挺喜欢这夜明珠。 就连陈紫楠,也知道夜明珠价值不菲啊。 清芷抿过一丝冷笑,也无所谓啦,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只希望等夜于熠知道以后,不要太暴怒就好了。 “清芷,你回来了?” 陈紫楠笑着跑过来,满心欢喜的问道:“新衣裳都订好了吗,什么款式,什么时候送过来?” 她关心的只是自己想要的,至于要花多少钱,她一点都不在乎。反正家里的钱,不就是让她的花的吗,只要花得开心,那就足够了。 “已经订好了,不多天就会送来,届时就请姑娘耐心等待吧。” 清芷淡淡的说着,冷漠的表情,和在茶庄那里判若两人。 080 母慈女孝 “是吗,要快点才行,我还要去见八皇子。” 陈紫楠拍着双手,似乎已经在做着某种奇怪的白日梦。 “为什么要去见八皇子?” 清芷虽然并不在乎她的情感生活,所以只是随口问一句。 “自然是要相见啦,他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就太过分了。而且呀,我觉得八皇子他肯定喜欢我,只是不好意思当面和我说。” 陈紫楠一脸花痴的说着,都是清芷不明白的话。 “可是,你不是已经和七殿下和九殿下他们两人……” “清芷,你这就不懂了。” 陈紫楠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拍着清芷的肩膀,用优越感的口吻说道:“你这种奴婢是不会懂的,我这么优秀的人,肯定要择优而选,不能因为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啊。” 虽然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清芷还是不懂。 看着清芷的表情,陈紫楠轻蔑的笑了起来,奴婢就是奴婢,尽管伺候主子就是了,其余的事情,还真的指望不上啊。 “也许姑娘你是对的。” 清芷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她也不想和陈紫楠相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她不想浪费时间在别人的身上。 “我当然是对的,有那么多人喜欢,真是好烦恼啊,有时候真羡慕你啊,清芷,你都没有这种烦恼。【ㄨ】” 陈紫楠说这话的时候,下巴扬起来,十分得意的看着清芷;每个人都说清芷聪慧能干,虽然清芷是她的近婢,但是听多了难免也会不高兴,能有一项技能优胜清芷,她怎么会不得意。 “对啊,没这种烦恼,真好。” 清芷跟着阿谀奉承两句,如果只是这种嘲讽,还不足以让她生气。 “算了,反正你也不懂,说多浪费唇舌,刚才结香过来传话,你要是回来了,一起去阿娘那里。” “结香姑姑的腿伤好了吗?” 清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才半个月的时间就好了,看来她下手还是太轻。 “还没,来的时候,还杵着拐杖,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其实她还没痊愈,但是桔园的事务别的丫环都不会,没办法之下,只好让结香提前回来。” 陈紫楠对结香的事不感兴趣,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阿娘会让她去桔园。 一般这么郑重其事的把她叫过去,肯定有事情要说,她最讨厌的就是干活了。 结香是一个很自负的人,自认是王氏的陪嫁丫环,高人一等,不把其他丫环放在眼里。 为了巩固自己在桔园的地位,一些重要的事项和东西的摆放,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她一但告了病假,桔园可就乱套了。 所以才半个月的时间,就算是杵着拐杖,也被王氏叫了回来。 “夫人叫我们过去,有什么事吗?” “我哪知道是什么事,可是阿娘叫到了,还是要去。” 尽管陈紫楠不愿意,但是对于王氏的话,她还是很顺从的。 “那我去准备一下吧。” 清芷点点头,刚才出去的时候,特地换了麻布粗衣,现在去王氏那里,自然要换回来,王氏可不允许女儿身边的丫鬟穿的这么寒酸。 两人一同前往桔园,才走进院子,就看到结香手里拿着木拐坐在庭院的石凳上。 结香抬起头,对上清芷的目光,似乎有些害怕,连忙把头扭到一边去,假装看一旁假山的风景。 “阿娘在里面吗?” 陈紫楠看着结香问道,结香只好回过头对陈紫楠说道:“楠姐儿,夫人在里面等很久了。” “结香姑姑好。” 清芷看着结香,笑着说道。 结香有些怯意的往后躲了一下,又觉得自己竟然怕一个小鬼实在是太可笑了,于是强迫自己对上清芷的视线,若无其事的打招呼。 “清芷,你也好久不见了。” “听闻结香姑姑摔伤了,没事吧,可要好好养伤,别再受伤了。” 清芷侧着头笑,给出了好心的忠告。 但是结香却怵了一下,似乎在害怕。 “好了,我们进去吧。” 陈紫楠才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她还要回去,好好的观摩夜明珠,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比不上那一双夜明珠重要。 “阿娘,我来了。” 陈紫楠推开房门,大声说着,直接扑到王氏的怀中撒娇。 王氏看到宝贝女儿来了,笑得眉眼都弯了,一个劲的拉着陈紫楠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充满了母亲的慈爱。 “来,过来给阿娘看看,好像瘦了,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 王氏看着她,柔声的说着,和平时那个雷厉风行的王夫人大不相同。 “怎么会呢,女儿的心情很好,吃的很饱呢。” 陈紫楠撒娇的说着,像猫一样蹭着王氏的手。 “天凉了,衣裳被褥方面都有准备好了吗?” 王氏继续疼爱的问着,虽然是一些细琐的事情,但这也体现了母爱。 “早在天气好的时候,已经晒了好几袋棉花,会在冬天来临之前,缝制好被褥和披肩等驱寒用品。” 清芷适时的回答着,她站在一旁,看着温馨的场面,这一切和她都没有关系。 “是吗?” 王氏淡漠的回了一句,全付心思都在陈紫楠的身上。 “为娘听闻,你和九殿下去了观音庙?” “对啊,和九殿下去了观音庙。” “那对九殿下的印象如何?” 其实王氏对夜锦容并不算太满意,毕竟只是一个婕妤的儿子,哪里比得上夜誉之。但是只要陈紫楠喜欢,选的夫婿不算太差的话,还是会接受的。 “九殿下好是好,就是有点冷淡,也许是不熟悉吧,但是八殿下……就很好哦。” 三兄弟的排序是顺势而下,所以年纪也相仿,都到了适婚的年纪。 “怎么,你对那个没娘的东西感兴趣?” 王氏的口吻充斥着对夜于熠的不屑,就算夜于熠现在深受皇上的喜爱,可是到底是没娘的东西;再者夜于熠的亲娘在世的时候,只不过是官品很低的女儿,所以在入宫以后,地位也很低。 一点外戚的能耐都没有,就算受到皇上的疼爱又如何,皇上总有驾崩的一天,到时候,再受·宠·又有什么用呢。 “阿娘,你别这么说,八殿下可是很仰慕我呢。” “我看他是想高攀,总之七殿下最让我满意,你要多多相处。” 王氏看着她,很认真的说着。 081 三六九等 “可是……” 陈紫楠嘟着嘴,不太满意王氏的安排。 其实闺阁姑娘,能有资格挑选自己夫君的,没几个,在成亲当晚之前,都没有见过即将要和自己度过一生的男人。 现在陈紫楠不但见到了,还可以单独相处,甚至还有挑选的资格。 可以说,国丈爷他们和王氏他们,对陈紫楠的·宠·爱,可谓上了天。 但是即便是这样,也不会任由陈紫楠去挑选没有利用价值的夫婿。 比如像夜于熠这种,在王氏看来,既没有外戚力量,又一出生就克死自己娘亲的人,还真是不详啊。 “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反正还没定数;叫你来,是因为你祖母找你,我们一起去吧。” “祖母找我?” 陈紫楠奇怪的问道,既然找她的话,直接找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让阿娘转告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梅姑姑的神情有些严肃,你千万别随意唬弄过去。” 王氏在面对陈紫楠的时候,根本凶不起来。 “那好吧,一起过去,清芷,你跟着。” 清芷虽然不掺合她们的话题,但是也不免有些好奇,一般说来,老夫人会叫陈紫楠过去,都是赏赐各种东西,要不就是想见她了。 这般郑重,还真的少见呢。 她想起那天,陈家齐说过的话,国丈府似乎遇到了不少的麻烦,难道说和这个有关? 带着满腔疑问去到苍园,才发现并不是那回事。 “什么,我不要,祖母你这样太过分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事情?” 陈紫楠像气急的兔子,一蹦一跳的,拼命摇着头,要不是王氏在一旁阻止,说不定桌面上的账簿都要被她推倒。 “祖母,你是不是不疼我了,我只要乖乖的享受就行了,为什么要让我做这种麻烦的事?” 陈紫楠既委屈又生气的看着老夫人,她从来没想过工作,只要享受身为国丈爷的嫡孙女这个荣耀,就足够了。 清芷在一旁安静的站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老夫人在好几年前,就把府上的内务全部都交给王氏管理,现在老夫人的意思,是打算在陈紫楠出嫁之前,叫她府上的做账。 毕竟以后要是成为了皇子妃,可不像现在这么轻松。 什么都不懂的皇子妃,很容易就被侧妃们欺负的。 “我认为,也是时候学一下管账了。” 王氏的想法和老夫人一样,虽然舍不得看到宝贝女儿吃苦,但是一些技能还是必须要学会的。 “阿娘……” 陈紫楠委屈的都快要哭了,她觉得所有让她工作的行为,都是在虐·待她。 “这件事上,我赞成你祖母的做法,就算是你祖父又或者是你爹爹,也会赞成的。” 王氏摸着她的头,怜爱的说着,尽管心里不忍,还是要让她学会。 见撒娇没用,陈紫楠只好闭上嘴·巴,圆溜溜的眼珠扫过在座的人,最后目光落在清芷的身上。 没关系的,只要清芷在,再大的困难,都没关系的。 “好吧,既然是祖母和阿娘要我学的,那我就试试吧。” 陈紫楠心里想,只要有清芷就行了,所有的事情推给她做就好了,她是自己的奴婢,替自己工作原本就是分内事;反正清芷以后会一直在身边,谁学会都一样,最后都会为她所用。 “婆婆,你看,楠儿多懂事啊。” 王氏眉开眼笑,一把拉过陈紫楠,推到老夫人面前,笑着说道。 “老身也觉得,楠儿最近懂事了很多,看来长大了,可以成为很好的新娘了。” “祖母……” 陈紫楠娇羞的说着,成为新娘是每个及笄以后的女子,最为期待的事情。 就算不知道未来的夫婿是谁,但是对成亲,成为新娘这种事,还是很期待的。 “害羞什么,总会有这一天的,只是不知道咱们宝贝楠儿钟情的,是哪个皇子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好,再看看……” 陈紫楠唰的一下,脸全红了,每一位皇子都那么优秀,只能从里面选择一个,实在是太困难了。 清芷倒没有理会她纠结的心情,而是看着桌面上的账簿。 国丈府再大,账簿也没有茶庄多。 不过啊,账簿可是很重要的东西,相当于一府的命脉,能接触,实在是太好了。 从苍园回来,清芷怀中抱着一大叠账簿。 反正陈紫楠是不会多看一眼的,这些将会成为她一个人的工作。 “姑娘,账簿我放在柜子里,老夫人和夫人说了,每隔两天就抽查一次,你可要答得出来才行。” “我才不会管。” 陈紫楠露出鄙夷的神色,这种下人干的活,她才不会碰。 “要是答不出来,老夫人会很失望的。” 清芷在一旁整理着,今天之前的账目,王氏都已经整理好了,只需要花点时间从头到尾看一遍,大抵上就会了解,国丈府的运营情况。 一点都不难。 比想象中要容易很多。 就算是陈紫楠,只要肯学,也能学会。 “不是还有你吗?” 陈紫楠往床上一坐,很是不屑的看着清芷,就算在芍园里,清芷的地位远在其他几个丫环之上,但是在陈紫楠眼里,都只不过是奴婢而已,就该有奴婢的样子。 “如果这点小事你都不能为我分担的话,你还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可别忘了,清芷你只是我们买回来的奴婢而已,乖乖听话好好做事就够了,建议这种东西,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该有的。” 她乖张的说着,眼底优越感毫无遮掩。 清芷也不生气,这些优越感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 从小到大,陈紫楠经常这样说,她并不是故意的。 而是觉得,本该如此。 在陈紫楠的世界里,人从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而恰好她就是上等人,所以使用上等人的特权也是很正常的,而那些生而就为九等人的清芷,本就该被人奴·役。 不是故意炫耀也不是故意踩低。 那种等级的优越,从陈紫楠又意识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清芷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大度的人,睚眦必较才是她的性情,不过一想到陈紫楠一生的幸福,都会葬送在她手里,作为交换代价,被她冷嘲热讽几句,也没关系。 她就是如此恶劣的人。 082 会报答你 自从陈紫楠强权命令以后,每日查看账簿,核对账目,增删添余等工作,全部落在她身上。 虽然说比不上茶庄十几家分店的账目多,却也繁琐。 各房主子那么多,还有厨房、杂役、更夫、雇佣的丫环小厮、马匹饲料、易耗品、巨大宅子的修葺等等,数不清的开销,数额或大或小,也没有个固定数值。 然后就是收入,佃农、商铺、放·贷、还不上欠款的利滚利,国丈爷和陈家坤每月的俸禄、皇后时不时的赏赐等等,简直眼花缭乱。 但是清芷都能完成,还略显轻松的完成。 甚至在这件事中,她还得到了好处,那就是陈紫楠格外开恩,每天准许她空闲两个时辰去算账;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放假般的轻松。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讯息,那就是,国丈府从很久开始,就已经入不敷出。 各院都是花钱厉害的主,除了陈家鼎在朝廷有一份官职以外,所有人都是闲置在家。 国丈爷和国舅爷只不过是两个爵位封号,只管按月领俸禄,并无实权。 这也是皇上为了防止外戚势力过大的一种做法,历朝历代都是这样,很正常,没有人会有疑问。 几年来一直在啃老本。 这件事,老夫人应该知道,王氏也应该知道。 如果她们知道的话,国丈爷也应该知道,陈家坤也应该知道。 可是所有知情的人都不当一回事看待,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当今皇后的娘家,是当今皇上的岳父家,难道他们还会让国丈府乞讨,那可是有辱国体的事情。 清芷咬着笔头,陷入沉思。 因为知道国丈府连年亏损,所以大臣高官们都疏远? 根本说不通! 有了空闲的时间,清芷也不用整天都守着芍园,守着陈紫楠,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整个国丈府,她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荷园。 皇后出阁前的院子。 自从皇后出阁以后,这里就再也没有搬进来其他人,定期会有丫环来打扫,但凡是陈旧的摆设,全部都会用同样的东西更换;所以荷园看上去,就好像二十年来,时光不曾流动过。 她喜欢这种宁静。 可是让她想好多事情,把每一件事都仔仔细细的缕一遍。 但是这次,她才坐下没多久,就察觉到身后有黑影闪过;她沉了沉脸,扭头望过去,却不见半个人影。 如果是府上的主子们,直接就走到她面前了,根本不需要躲躲闪闪,既然不是主子,她也没必要顾虑,转回头,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又过了几分钟,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小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是陈紫颖。 在清芷眼里,她不算主子,小主子都不算。 充其量,只是陈紫楠同姓的奴婢而已。 “颖姐儿,找我有事?” 清芷歪着头,看着陈紫颖,她可不记得和芳园的人有任何来往。 如果真说要有什么过节,那就是因为郑氏的事情,和周氏有了不少摩擦,估计周氏都恨不得要扒她皮,抽她筋了。 “你一直在芍园,我不敢过去。” 陈紫颖低着头,小声说道。 “找我做什么?” 清芷有些奇怪,她什么时候和陈紫颖有交集了? 陈紫颖见她语气淡漠,似乎更加不知所措,和中秋夜那晚为了保护妹妹而挺身而出的坚毅样子大不相同。 “我因为受惊,前些天身子才好起来,阿娘才许我出来走动。我见你这两天都会来荷园,所以也就跟着过来了,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说声道谢。” “道谢我什么?” 清芷还是没弄明白,一个从不相干的小丫头,忽然间跑来说这话,有意思么? “你……你救了我啊。” 陈紫颖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才过了多久呀,竟然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哦,你说那件事啊。” 清芷漫不经心的点了一下头,如果不是陈紫颖特地提起来,她根本忘了还有这件事。 为什么会忘了呢,那是因为她不在乎。 从一开始,知道体内有寒毒,依旧要下水,她的本意从来都不是救人。 只不过是不想让陈紫楠背上杀人的罪名,不管最后粉饰成过失杀人,还是自卫杀人都好,终归手里是染了人命,想要成为皇子妃的可能性瞬间就化为乌有。 至于顺手捞起来的陈紫颖,她根本没放心上。 因此陈紫颖的道谢,让她有些意外。 “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清芷漫不经心的说着,她没兴趣和一个十岁的丫头打交道,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说完该说的话就可以走了;毕竟,她和周氏现在是完全杠上了,只是周氏小看她奴婢的身份,才没有正面对抗。 但是如果她想接近太傅府,就必须站在郑氏这边,到时候周氏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她。 因此,清芷没这个闲情逸致,和将来敌人的女儿,有任何瓜葛。 陈紫颖不料她反应冷淡,站在原地显得无比尴尬。真是一腔热血想来道谢报恩,结果恩人压根没当一回事。 “可是,你救了我,是事实。” 陈紫颖性格比较倔犟,认定的事就会做到底,否则一开始也不会和陈紫楠发生冲突。 清芷见她涨红了脸,一副认死理的模样,笑了笑。 虽说不在乎,但是有人报恩,也未尝不是好事。 “我知道了,然后呢?” 偶尔花点心思去逗逗小孩,还是挺有意思的。 “我会报答你。” 陈紫颖说得认真,但她却不知道,清芷压根不缺她的报恩。 “好,我等着。” 清芷依旧漫不经心的点头,打消小孩积极性,可是什么好事。 陈紫颖见清芷虽然冷淡,可是并不难相处,于是在她身旁坐下。 清芷挑选的位置,是整个荷园景色最美的,坐在这里光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陈紫颖坐在一旁,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耐不住性子,扭头看着清芷说道:“我阿娘,好像挺不喜欢你的,那件事以后,整天骂骂咧咧的,我也不敢和她对着干,你怎么就惹阿娘生气了?” 清芷只是在一旁听,偶尔看她一眼,这丫头的心眼儿是有多缺啊,在她面前说自家阿娘的坏话。 083 女子无才 见清芷依旧不说话,陈紫颖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还很有心的在一旁劝说道:“我阿娘这人特好,要是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对此,清芷依旧一言不发。 “你如果不愿意说的话,我替你传话?” 陈紫颖在这方面,似乎显得尤为天真。 在孩子眼里,做娘亲的永远都是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 也不保证,周氏这种行径,从来不曾在孩子面前表露出来。 “不用,我会找机会和周姨娘说的。” 清芷及时制止,如果陈紫颖真的对周氏这样说,那么她分分钟会背负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那就是教唆陈紫颖和她阿娘对着干。 “真的吗?” 陈紫颖看着她,不忘确认的多问一句。 “真的。” 清芷只好点点头,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用宝贵的休息时间在这里哄小孩。 她看着陈紫颖,想了一下,换上一副知心大姐姐的笑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很少见你们几姐妹在后院走动,平时都在芳园吗?” “对啊,阿娘说,院子外面的她们,都心存歹心,不许我们出去。” 陈紫颖颇为向往的说着,年纪还小的时候,阿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敢反抗,当做真理来看待,可是随着年纪长大,她想走出院子,看更多的东西。 这次出来荷园找清芷,也是瞒着周氏,偷偷溜出来。 “总是在院子里,不闷吗,如果你想经常出去走走,我可以想办法。” 清芷说这些话,并非是想帮她,自认没有这般菩萨心肠,没娘的自己去照顾一个有娘的丫头,不觉得可笑吗? “真的吗,可是……阿娘是绝对不允许的。” 陈紫颖脸上的光芒一闪而过,低头无精打采的说着。 “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周姨娘也没理由让你们一辈子都待在院子里,难道她也这样做,完全不去见其他人吗?” 套话这种技巧,其实并不需要太高明,只要博取对方的信任,再装作同仇敌忾的样子,就足够了。 “阿娘才不会总是待在院子里,除了去爹爹那里以外,还经常去张夫人那里。” “原来周姨娘和张夫人的关系那么好,我都不知道呢,下次送礼的时候,要是送了张夫人,可不能忘了周姨娘。” 清芷依旧不动声色,她本来就没打算能在一个小孩子身上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不过,只要有一点就行了,一点点的突破口就可以。 “我们才不要陈紫楠的东西,她……算什么东西。” 陈紫颖忽然间站起来,大声嚷道,敢直呼陈紫楠的名字,要是让其他人听到,又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她只不过是会投胎而已,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能耐,如果她是我这种身份,我敢说,绝对不如我。” 虽然清芷赞同她这种说法,却不认为全对。 毕竟,投胎也是技术活。 “阿娘也是,如果她不是妾,而是妻的话,哪有那个三夫人什么事,用阿娘的话来说,就是站着茅坑不拉屎,如果不是娘家有点本事的话,早就……” “你识字吗?” 清芷打断她的话,冷声问道。 都说孩子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教她什么就变成什么,如今三姐妹在周氏身边长大,又不许她们轻易走出院子,对外面的世界,几乎就是耳濡目染,周氏的喜好成了她们的喜好。 虽然她不喜欢三姐妹,可是也不想看到她们变成第二个周氏。 “我……不会。” 冷不丁的问题,陈紫颖显然没想好怎么回答。 周氏不过是绣坊的绣娘,目不识丁,纳进来的身份是妾,生的都是女儿,陈家胜整天在外风·流;就算国丈爷是爱才惜文的人,也只不过把精力放在陈梓铭和陈紫楠身上,对于其他三个孙女,只求平安长大,反正以后也是嫁作他人妇,再何况这种庶出的身份,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无法为国丈府带来太多荣耀。 因此,也不曾在她们身上用心。 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 “那我和老夫人说一下,让你上学堂,你意下如何?” 如果陈紫颖不愿意,她是绝对不会勉强的。 只不过是觉得,三棵苗都奄了有些可惜,既然和陈紫颖稍微有缘,就提点一下。 顺便还能套些信息。 没错,她可不是什么烂好人,做每件事之前,都会考虑,花这些力气的意义在哪里。 “祖母才不会答应。” 陈紫颖眼底的光暗了下去,虽然都是孙女,可是区别却很大,她知道有个祖母,可是这个祖母却从来不对她笑,也没抱过她,什么都没有。 所以周氏才要争,争多一点,就好过一点。 “你答应就行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她不喜欢过于扭捏胆怯的人,也不需要陈紫颖的什么道谢,反正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陈紫颖想了一下,咬着嘴唇点头说道:“我也不敢求能吟诗作对,就是识几个字,写自己名字也好。” “那就行了。” 清芷说着站起来,也不管身后的陈紫颖,迈开步子往外走,陈紫颖见状,连忙站起来跟在她伸手。 原想着在这里偷偷懒,却不料又接下一桩事。 看来她这辈子都是劳碌命。 好不容易送到陈紫颖,还不忘叮咛一句,事儿没成之前,不要在周氏面前说太多。 虽然周氏只不过是一个小妾,但是清芷并不小看她。 谁也不知道这个小麻烦什么时候会变成大问题,在此之前,要为自己留条后路,这条后路就是陈紫颖。 老夫人要求陈紫楠两天就去汇报一次账目的数,所以当天晚上,她就抱着一沓账簿,拖着陈紫楠往榕园走去。 “我不去,我不去……” 陈紫楠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走两步退一步的说道。 “那你是想老夫人亲自来检查吗?” “……” 陈紫楠极其不愿意的嘟囔着嘴,其实这两天来,她根本没翻开过账簿,连里面的纸张是什么色都不清楚。 “刚才我教你的几个数字,可都记下来了?” “……记下了。” “只要记下,待会老夫人检查的时候,肯定没问题。” 清芷说完,拖着她迈着更大的步子,朝榕园走去。 084 步步劝说 又走了一段路,眼瞅着就到榕园了,陈紫楠忽然间蹲下去。 清芷自认她这点小力气没法把人从地上揪起来,只好由着她蹲在地上。 老夫人不喜欢迟到。 就算是陈紫楠自己的责任迟到了,最后也会推到她的身上。 而她,没有辩解的资格。 “清芷,你说祖母和阿娘是不是不疼我了,什么都要我做;上次的中秋宴,这次的账簿,全推到我这里。” 陈紫楠委屈的说着,仿佛全天下她最不幸似的。 清芷倒是眯着眼,她怎么记得所有事都是她做的? “我倒有个办法,不知道姑娘想不想听。” “什么办法?” 陈紫楠猛地窜起来,所有人当中,她最信服清芷,只要说有办法,肯定就能解决。 清芷被她窜得后退一步,才不至于把手里的账簿撞倒。 “老夫人还是疼爱你的,只是你和铭少爷已经长大,不像当年在她膝下承欢,未免觉得有些寂寥;这次让你学着算账,也不过是找个借口,让你多去那边走动而已。” “是吗?” 陈紫楠半信半疑,想让她去走动,直接说就是了,干嘛要让她干活。 “那当然,而且老夫人现在年事已高,手里很多工作都交给夫人去做,闲来无事也想找点事情做;姑娘你要是不想让老夫人一直惦记着你做这做那,就找个人替你去惦记。” 清芷的话,说的不算隐晦,所以陈紫楠也听懂了。 “找谁?” 陈府子嗣单薄,总是显得死气沉沉的。 “颖姐儿。” “我讨厌她。” 陈紫楠一听,翻了个白眼,她和陈紫颖的梁子,算是结了下来。 现在要从她的嘴里,推荐这个名字给祖母,那是不可能的。 清芷早料到如此,但是她想做的事,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正是因为姑娘你讨厌她,才要这样做,你讨厌的事情,让她去做;而且老夫人不过是想找个乐子,你就当做是孝心,给老夫人解解闷。况且姑娘你不是还要经常去见七皇子九皇子什么的,整天陪着老夫人,哪有时间?” 陈紫楠低着头,似乎在想着到底可不可行。 祖母只能疼她一个人,让一个低·贱的庶女享用这一切,她打心底不愿意。 虽然没说出来,但是清芷却看得真切。 “你不是讨厌颖姐儿吗,据我所知颖姐儿还不会写字,你就和老夫人简易,让颖姐儿来学写字;这样做,不仅老夫人能解解闷,也能治治颖姐儿,然后你还博得一个疼爱堂妹的名声。” 清芷知道陈紫楠最不爱的就是执笔写字,对她来说,这就是酷刑。 那这份“酷刑”放在她讨厌的人身上,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这也是一个好主意,但是万一祖母喜欢她怎么办?” 陈紫楠想了一下,觉得可行,但是又有些担忧。 属于她的东西,就算是烂在地里,也不会给别人,更何况是祖母呢,更加不能送出去;她很有保护自己东西的意识,除非有足够多的理由说服她。 “颖姐儿是什么身份,如果老夫人喜欢的话,早十年前就喜欢了。” 清芷这话并非只在安慰,老夫人喜欢陈紫楠,除了她是嫡孙以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陈紫楠是自己儿子的;可是陈紫颖是什么,是自己夫君纳的妾娄氏儿子生的,广泛而言,那就是情敌的孙女。 没掐死,就算大度了。 陈紫楠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也不需要清芷拖着,大步朝榕园走去。 刚吃过晚饭的时间,差不多九月,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梅姑姑在院子里指挥丫环们清扫下午落下的枯叶,为了照明,树杆上挂着好几盏纸皮灯笼,远远望过去挺好看。 她看到清芷等人走了过来,迎上去笑着说道:“楠姐儿来了,外面风大,快进来吧。” “祖母在吗?” “老夫人一直在等着你呢。” 梅姑姑笑着在前面带路,比起桔园的结香,梅姑姑算是和蔼客气许多。 “肯定是等着考我。” 陈紫楠嘟了一下嘴,有些不情愿的往前走,虽然清芷刚才跟她说了,她也愿意这样做,但是一想到还要学算账,就开心不起来。 “怎么会呢,老夫人啊,整天念着你,把你当心肝宝贝疼爱。” 梅姑姑在一旁笑着说,老夫人疼爱谁,她身为榕园资格最老的姑姑,自然是看在眼里。 “我本来就是心肝宝贝。” 陈紫楠不以为然的说着,大踏步走进里屋,像是变脸似的一副乖巧玲珑模样,甜甜喊道:“祖母,楠儿来了。” 听到陈紫楠的声音,老夫人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绽出笑容。 “楠儿来了,快让祖母看看。”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看了又看,伸手摸着她的脸,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清芷在一旁停住,低声道礼:“老夫人吉祥。” “清丫头也来了。” 老夫人看着清芷手里抱着的一沓账簿,转过脸看着陈紫楠说道:“让祖母考考,这两天又没有好好学习。” 陈紫楠一听,嘴·巴嘟起来,一脸不痛快的答道:“祖母是不是不疼我了,我才刚来,什么都不问,就要考我。” “哎哟,我的小心肝,祖母怎么会不疼你,楠儿看,祖母都准备了礼物,只要你答上,这些都是你的。” 老夫人看不得陈紫楠撇嘴不开心,让梅姑姑拿出一个紫檀盒子,里面是一些饰物,有手镯,有耳环,还有一些吊坠等。 虽然物件小,可是能出自老夫人的手,想必材质上乘,价格不菲。 国丈府已经连年亏损,这点老夫人也是知道的,但却没当做一回事。 清芷在一旁看了一眼,没有相中什么,便低头把账簿整理好。 反正老夫人赏什么给陈紫楠,不多时就会到她的手里,连陈紫楠都记不得送出了多少东西;不过也无所谓,在她看来,但凡是送出去的,都是垃圾,既然是垃圾,那么为什么要记住是什么呢? “这手镯好漂亮,是飘花冰玉呢。” 陈紫楠拿起来,赞叹的说着,她在鉴定奢侈品这方面,倒是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大概价值,所以她手里的手镯,正是所有东西里,最贵重的。 085 多有成见 老夫人似乎很满意她鉴赏的眼光,点头颇为赞许的说道:“答对了,都是你的。” “快问吧。” 陈紫楠爽快的说道,刚才清芷把所有的数都告诉她了,说不定待会就忘。 “好好,这个月迄今为止,府上入账了多少。” 其实老夫人也不会问一些详细的数,清芷早就摸透了她的脾性,知道她会问哪些问题,一早就通了气。 她不关心两祖孙的对话,站在一旁左右看了一下,榕园屋里乍的一看,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仔细一瞧,还是有些许。 比如,一些珍贵的古墨字迹,好像少了,又比如博古架上的古玩,好像换了一批。 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像清芷这种对金钱超级执着的人来说,一下子就注意到整个屋子里价值都降低了。 虽然他们对府上连年亏损不甚在意,可是不在意不代表不亏损,为了让生活质量不下降,必然要做出一些选择,比如变卖之类。 老夫人问了几个问题,都是简单的统括,陈紫楠照着清芷教的,都一一做了回答。 结果还算是满意,哪怕细微到一文钱的数额,也没有算错。 “没想到,楠儿在这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 老夫人眉开眼笑,搂过陈紫楠,抱在怀中,笑意盎然的说着。 “清芷。” 忽然间,老夫人抬起头,喊了她一句。 清芷收回目光,上前两步微微颔首低眉,小声道:“老夫人叫我,可有事?” “这件事,问楠儿,肯定问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现在我来问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可不许有一点儿的欺瞒;如果被我知道了,这后果很是严重。” “老夫人请问,清芷若是知道,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芷眉眼都没有抬起来一下,各房主子的性格,她早就熟知其中,对于老夫人想要问的问题,一点都不奇怪。 陈紫楠在一旁,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什么,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抬起头,看着清芷,娇嗔般的说道:“清芷,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千万不要乱说话,否则,我可要撕了你的嘴。” “老夫人,你看姑娘这……我可不敢说。” 清芷故意退后一步,看起来无比的乖巧,老夫人和陈紫楠都很满意她的表现。 “楠儿不许胡闹。” 老夫人假意苛责了一句,然后抬起头,看着清芷道:“有我在,楠儿不会怎么样,答好了,有赏。” 说着,老夫人指了一下手旁边的木盒子,里面装满了各种贵重的首饰。 “要是清芷说错了,老夫人切莫生气。” “好,好。” 老夫人笑着点头,直接问到:“我听闻,楠儿和几位皇子都见面了?” “大半个月前,七皇子到府上拜访,虽说是拜访老夫人,不过我看心思在姑娘身上。” “清芷!” 陈紫楠尖着嗓子喊了一句,圆脸羞得通红,不过并没有阻止。 清芷看了她一眼,继续往下说:“中秋前,九皇子邀约姑娘,去了观音庙游玩。我听闻观音庙是一个求子灵验的地方,不知道九皇子选那个地方,是否有寓意。” 夜锦容邀约陈紫楠,选址观音庙,全都是清芷的主意。 但是现在,清芷把夜锦容给卖了。 “还有呢?” 老夫人不住的点头,这两位候选人,她都非常称心。 “我所知姑娘就和这两位皇子单独见了面,其余的皇子,暂时没有。” “那八皇子呢?” 兜了一大轮,这才说到重点。 上次王氏带着陈紫楠来榕园,领账簿回去学习的时候,陈紫楠说过,对八皇子也有好感,急的老夫人当场就呛声。 几天过去了,她越想越担心,索性找来清芷仔细问一番。 清芷闻言,抬起头看着坐在老夫人身旁的陈紫楠,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老夫人在,才没有发作。 “没有。” “真的吗?” “你不知道,还是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老夫人若是不相信,可是把千萍和采兰叫来;但是我觉得老夫人这话严重了,姑娘平日里温婉守礼,就算是和男子见面,也会带着我们,决然不会做出这种偷偷摸摸见面的事情。” 这并不是对陈紫楠的赞美,而是事实,陈紫楠这般自负,想要见谁,还需要偷偷摸摸吗? “就是,就是,祖母这样说,是不是怀疑楠儿?” 陈紫楠顺杆而上,嘟着嘴露出一副超级委屈的表情,扭动着双肩,几乎要哭出来。 老夫人见状,连忙搂在怀里小声哄着:“祖母说错话了,说错话了,楠儿别生气,千万别气祖母。” 陈紫楠这才止住假哭,抬起头看着老夫人问道:“祖母,你特地问起八皇子的事,可是为何?” “还不是怕你年纪轻轻,被他哄骗了。” “八皇子能哄骗我什么,他可是皇子,还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 陈紫楠呶呶嘴,就冲着那两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她对夜于熠的好感接近爆表。 “皇上疼爱有什么用,皇上也有驾崩的一天。” “到时候就是淳表哥当皇帝,让他给八皇子加官封爵就行了。” 陈紫楠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这西梁的江山,早晚都是陈家的囊中之物。 “荣华富贵我不担心,只是这八皇子,是没娘的种,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亲娘,这种人,命太硬。” 老夫人摇了摇头,对于这种身世,很多人都忌讳。 “我觉得这样挺好,嫁过去以后,少了婆婆伺候,乐得自在。” 陈紫楠还在坚持,看来想要打动她,只需要送上贵重的珠宝就行了。 不过天底下,能送一对夜明珠的人,可不多。 “楠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已经想好了要嫁给他吗?” 老夫人惊叫一声,这可不行。 “比喻,比喻而已,谁让你老说八皇子不好。” 陈紫楠也恼了,想绕开这个话题。她又不是说马上就要嫁给夜于熠,鉴于夜于熠那么爱慕她,还送了一对夜明珠,才多说了几句话好话罢了。 老夫人见她生气,也不好再问下去,连忙哄着说:“楠儿别生气了,今晚是抽检账目,你要是能再答对几个,祖母奖励更好的,怎么样?” ~~~~~~~~~~~~~~~~~~~~~~~ 明天终于上架了,感言不另添,再此感谢支持我的小天使。 086 都盼男孩(5-1)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却还要准备那么贵重的礼物,作为答题的奖励。 真不愧是国丈府。 清芷冷笑一声,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间,她不喜欢老夫人房间的味道。 燃着太多的黑檀香和香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奢靡颓败的感觉。 梅姑姑也在外面,披着一件灰白色貂毛小坎肩,身为榕园的姑姑,在身份上比其他院子的高不少,就连穿着,也非比寻常。 她见清芷走了出来,先是一笑,再颔首,最后腾出一个位置。 “过来坐。” 清芷也不拒绝,走过去坐下,虽然是屋子外面,但是梅姑姑选的位置背后恰好有几棵雪松,挡了不少的风,因此不觉得冷。 “身子好点了吗,原先想去看你,可是院子的事,一直不断。” 梅姑姑看着她,语气关切的说道。 虽然在喜儿等杂役丫环的眼里,梅姑姑是很可怕的存在,可是在清芷眼里,倒也还算是不错的长辈。 “自然是老夫人这边的事情重要,再说我也不碍事,现在已经痊愈了。” 清芷说得轻巧,她早已养成了不依赖别人的性格,不管发生什么事,从来没有想过要求被人帮助,所以也没有失望这一说法。 相反的,如果她不曾说出口,却又得到了帮助。 肯定很感激。 “以后,楠姐儿嫁了,你也陪着去了,这里肯定冷清不少。” 梅姑姑抬起头,看着无云的天空,繁星点点,幽幽说道。 她虽然不是老夫人的陪嫁丫环,却是榕园资格最大的姑姑,终身未嫁,侍奉在跟前。无儿无女的她,虽然脾气坏了一点,可是对府上的丫环们,虽然整天打骂责备,却不曾起过坏心眼。 不像结香,看着人笑,却背地里捣鬼。 “怎么会冷清呢,还有芳园的姐儿们,以及三夫人腹中的胎儿,以后只会越来越热闹。” 其实清芷这话,也只不过是客套罢了。 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丈府日渐稀疏的人丁。 “老夫人对三嫂的肚子,可谓是关心至极,每天都要遣人去细细问话,稍有不适,马上拿着国丈爷的名帖,去宫里请御医。” 说起赵遐瑜,梅姑姑笑得合不拢嘴,性格温婉的人,谁不喜欢呢。 “真希望能快点见到孩子。” 清芷说起赵遐瑜,也是满脸笑容。 “老夫人说,三嫂的肚脐眼儿尖尖,肯定是一个男孩儿。” 梅姑姑在一旁闲唠嗑,虽然终身未嫁,可是她打心底喜欢小孩儿,陈紫楠和陈梓铭小的时候,被老夫人整天抱在榕园玩耍,都是她带着长大的。 “才不到四个月,就能看到肚脐眼儿尖尖?” 虽然清芷对感情乃至于身孕这种事情一窍不通,可是基本的道理还是懂得,前两天去看赵遐瑜的时候,肚子才微微隆了一点,看起来就好像一顿饱食过后罢了。 如果穿稍微宽松的衣裳,根本看不出里面,更别说肚脐眼儿尖尖了。 “你小丫头不懂,老夫人的心思哪,是想要抱孙子。” 梅姑姑看着清芷,有些使坏的笑了笑;在她眼里,清芷再怎么聪明伶俐,心思玲珑,也是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谈这种事,自然是半懂不懂。 清芷愣了愣,有些不合时宜的问道:“若是生了女儿呢?” “怎么会生女儿呢?” 梅姑姑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一些,虽然说隔着肚皮,在还没有出世之前,谁也没法预知男女。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会主动去想,如果生了女儿呢? “怎么没可能,这原本就是一半一半的事儿,况且老夫人也好,梅姑姑也好,乃至于三夫人还有我,不也是女儿身吗?” 清芷有些不服气,她听不得看不得那些重男轻女的词儿。 若是人人都盼着男孩,遂了心愿,往后这些男孩儿长大,讨什么做老婆? 可是这些话,却不能说出来,明知道是事实,却只落得一阵嘲笑。 “那不一样,傻丫头,不一样的。” 清芷可没受过这种重男轻女的待遇,从前她还有家的时候,皇祖父最疼爱她了,整天抱着她不肯撒手,那些本族的哥哥弟弟们,也只能站在一旁羡慕的看着。 “你想想,如今孙辈就只有铭哥儿一人,要是能再多一些男丁的话……” “那我也祈求三夫人,喜得贵子吧。” 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但是为了让赵遐瑜能在府上过的舒坦一点,还是要顺着他们的意思去想。 这么一来,清芷竟然也有些期盼,赵遐瑜怀的是男孩儿。 又觉得这样临时变卦显得心有不诚,不如找个时间,到观音庙里拜拜,显示诚意? 她低着头想了一会,觉得可笑。 原本一个神鬼不信的人,为了一个早就定下性别的胎儿,去做无用功的祈求,只为心安理得。那些到寺庙里诚心祈求的人的心情,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梅姑姑,待会我有事,想借你金口帮忙。” 观音庙看来是非要找个时间去一趟,否则她会不安心。 但是在观音庙之前,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以清芷抬起头,露出甜甜的笑容,看着梅姑姑说道。 梅姑姑以往多受清芷的帮助,所以提起要帮忙,第一反应都是看能不能帮,而不是想办法拒绝;她看着清芷,等着下文,一般只要不太难的,她都不会推托。 “待会我们进去,姑娘会建议让颖姐儿来这里学字,到时候,有劳梅姑姑帮着说些好话。” “为什么?” 还以为是清芷的事,梅姑姑难得上了心。 可是一听,竟然是别人的事。 一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清芷是事必躬亲的性格,能不假手于人的事,绝对不会交给别人,偶有开口帮忙,都是替别人做事,从来不为自己。 梅姑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十岁了,不能不识字吧。” 清芷语气平静的回答,就算女子无才便是德,也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呀。 梅姑姑看着她这般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宠溺的看着她,才悠忽忽的说道:“你心里想着都是别人,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啊。” 在她看来,清芷就是一个不懂得为自己打算的好心肠。 (未完待续。) 087 认字识字(5-2) 清芷没有回答,拢了一下领口,站起来,朝着梅姑姑笑,准备进屋。 老夫人的提问不多,她舍不得让陈紫楠过于辛劳,所以三五句话就问完。 主子在屋子里,而伺候的奴婢却在外面,怎么都说不过去。 “梅姑姑,我们进去吧,待会可要劳烦你了。” 清芷看着她,笑着说道。 梅姑姑见她这般样子,不露痕迹的叹了一声,答道:“好吧,但是老夫人的心思,我可不保证。” “只要梅姑姑肯说,一定成。” 清芷恰到好处的恭维,让梅姑姑眉开眼笑起来。 她像个慈祥的长辈,拉着清芷的手,在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心底好,可是有时候你要多为自己着想。” “那是肯定的。” 清芷略微侧着头,快速答道。 只是这诚心诚意的回答,在梅姑姑看来,只是一种礼貌的敷衍,不由得更加叹气担忧了。 真是一个只为他人着想的傻丫头,即便是妾房的丫头,也惦记着。 看着梅姑姑轻蹙的眉心,清芷有些不解。 其实不仅是梅姑姑,还有平叔等其他人,都一直在强调,让她不要总是为他人着想,要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可是…… 她从头到尾,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自己打算啊。 莫不是隐藏的太深,以致于所有人都发现不了表面下的本质? 这么一想,倒成了好事。 至少当她坏心思起的时候,还有个幌子瞒天过海。 进了屋子,课后检查早就结束,陈紫楠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那个飘花冰种玉镯,爱不释手的看着,一会儿戴在手腕,一会儿又脱下来把玩。 老夫人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用能想到最华美的语言来赞美。 清芷瞥了一眼搁置在矮脚茶几上的账簿,几乎没有翻阅过的痕迹。 其实根本也就只是做个样子,并没打算大动干戈。 从上次老夫人单独找她谈话,要求她此生不嫁伺候陈紫楠,就可以看出来,老夫人其实并不强求陈紫楠学多少东西,毕竟身边有一个聪明能干的清芷,就足够了。 这种想法,让她觉得很可笑,甚至忍不住去同情这些人。 当真是,亲手把自己推入火坑啊。 “姑娘,你是不是有话,忘了和老夫人说?” 见陈紫楠只顾着欣赏,她只好开口提醒。 看来指望陈紫楠做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也许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个甩手主子,所以才会养成她凡事都势必亲躬的性格吧。 陈紫楠抬起头,看了清芷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状的想起来。 “祖母,楠儿有一事相求。” 她转过脸,看着老夫人一阵撒娇说道。 既然是孙女的要求,老夫人自然不会拒绝,连忙问道:“什么事?” “楠儿一直都担心,倘若哪天楠儿出嫁了,祖母这里岂不是太冷清,一想到这里,楠儿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夜里有时候还忍不住哭了。” 陈紫楠压低嗓音,看上去十分可怜似的。 对此,清芷很满意的点头。 她这个甩手主子,干活不在行,脑子也见不得有多灵光,但是在这种添盐加醋的事情上,却显得特别有天赋。 “过来,祖母疼。” 老夫人可看不得她这般哭哭啼啼的样子,看到心肝宝贝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老夫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哄宝贝开心。 陈紫楠顺势靠过去,乖巧的由老夫人顺背,嘴角却是得逞后的笑容。 清芷在一旁看得真切,相比起陈紫楠得意的笑容,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眼前这些事情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祖母,既然你疼楠儿,就答应楠儿一件事吧。” 陈紫楠抬起头,看着老夫人,把清芷教给她的话,复述了一遍。 老夫人听了,沉吟了一下,什么话都没有说。 如果陈紫楠提出要识字的那个人是陈紫糜的话,她倒会爽快的答应,毕竟陈紫糜虽然也甚少露面,可是好歹是她儿子的另外一个女儿。 但是陈紫颖的话,那是娄氏的孙女,管教识字什么的,找娄氏就好了。 她凭什么要管教妾侍的孙女呢。 见老夫人不说话,一旁的陈紫楠摇着她的袖子,继续说道:“祖母,你说好不好啊,怎么不回答我啊。” 老夫人回过神来,看着陈紫楠,有些不痛快的答道:“识字这种事儿不难,我回头和找个人去办就是了。” 既然是不痛快的事,交给其他人就好了。 陈紫楠听了,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但是她却明白,要是交给其他人去办的话,祖母还是很有空,继续让她学这学那,这可不行。 所以,她只好抬起头,看着清芷求救。 清芷也看着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还以为多有能耐,到最后也不过是复述她说过的话而已,只要超出范围,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老夫人,我认为姑娘这个提议很好,不妨多考虑一下,对你对姑娘,都是好事。” 清芷的话,向来都有一定的分量,因此她开口,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 “怎么说?” 老夫人看着她,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从此也看得出来,对于这个建议,她是打心底不喜欢。 自己又不是没有孙女,干吗要去管别的女人的孙女。 “老夫人应该还没有忘记,前些天,中秋夜在莲湖旁边发生的事吧。” 才过去不到半月,就算是老年痴呆,也不会那么快忘记;但是整个国丈府,却没有人提起,仿佛很有默契似的,在这件事上面噤声,个中缘由清芷自然清楚,所以她现在提起来,无疑让人皱眉。 但是清芷想要做到的事,就一定会想办法做到,才不会去管听的人到底舒不舒服。 平叔和梅姑姑都说,她但凡是所有事,都为被人着想,从来都不考虑自己。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想说什么?” 果然,老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把陈紫颖这件事推下莲湖,这件事就是一个丑陋的伤疤,不管谁对谁多,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大家只会同情受害者。 如果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她的楠儿,要知道女儿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因为那个小贱人,而落得一个毒妇的名声,那岂不是毁了? (未完待续。) 088 权以利弊(5-3) “我认为,这是一次很好化解误会的机会,请老夫人多加考虑。” 清芷无惧老夫人的眼神,事实上,整个国丈府所有人,她都不曾害怕过。 所谓的低姿态,只不过是她故意装出来,让她这种身份低·贱的奴婢,能在府里,很好的生存下去罢了。 “误会,有什么误会,这里面没有误会!” 老夫人激动的拍着桌面,发出很多的声响,梅姑姑连忙走过去帮她顺气,这么大年纪了,以免气出什么事来。 “那不懂事的小蹄子,做长姐的教训两句,那是给她面子,竟然还敢伤了我楠儿,亏是她溺水了,扮演了弱者,否则我非要好好的扒她一身皮不可。” 老夫人越说越生气,满是皱纹的脸,拧成一团。 “我知道这件事,并非全部都是姑娘的错。” “并非全部?” 老夫人气得抓起一旁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原本是打算摔在清芷的身上,可是最后一秒还是改变主意,茶杯在清芷的身旁碎了一地。 清芷去依旧长得笔直,不为所动。 “老夫人,你且息怒,听我详说,好吗?” 她特别不喜欢和生气的人争论,生气的人几乎都昏了理智,不管是什么话都听不下去;既然听不下去,就表示所有的解释都是白费。 清芷她讨厌做无用功。 梅姑姑在一旁看着,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清芷要说起这件事,却相信有她的理由。 “老夫人,清丫头是楠姐儿的人,她必然是站在楠姐儿这边想事的。你又不是不清楚清丫头的为人,她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梅姑姑说话的分量到底是更大一点,老夫人也觉得有理,强制压制着心口的怒火,看着清芷。如果她不说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就算是她,也要受到惩罚。 “好,你说,稍有不满意,你可要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老夫人气呼呼的说着,目光凌厉看着她。 能掌管整个国丈府后院,下面那么多房院,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幺蛾子,就算说不上管理妥当,至少这些年来还算是相安无事。这就说明了老夫人并非是无能之人,不过是老了不愿管事而已。 清芷点点头,继续说下去:“我自然这里面有误会,跟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姑娘的秉性我很清楚,如非是颖姐儿挑事,姑娘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对,就是她挑事,要不是我才不会这样做。” 陈紫楠在一旁为自己洗白,那天晚上,她并没有想过把陈紫颖推下莲湖,至少一开始并没有。 老夫人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下,可是依旧难看。 “我们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如何,谁能保证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而且就算下了封口令,但是老夫人,你又能肯定绝对没有一个人会走漏风声?” 清芷一步步逼问,观察着老夫人的脸色。 “我姑且当当天在场的所有家仆奴婢都不会说出去,但是芳园的人呢,差点死掉的可是周姨娘的女儿,她肯定会守口如瓶。好吧,我当周姨娘识大体不会说出去,可是倩姐儿才十三岁,颖姐儿才十岁,而媛姐儿只有六岁,她们的嘴真的能管住?” 说到这里,不管是老夫人的脸色,一旁的陈紫楠,脸色也不好看了。 这些事情,陈紫楠根本没有想过。 做错事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她从来没有想过。 为什么她要为做错事付出代价,她是天之骄女,就算做错了事,那也是因为别人有错在先。 “你……你再往下说。” 老夫人的声音,变得不确定,她的宝贝楠儿,以后可是要嫁给皇子,成为皇子妃的,这种杀人未遂的罪名,绝对不能传出去。 “其实说出去也没什么,只要按照事实说话,相信会有明是非的人。但是老夫人能相信,孩童的嘴里,能说出客观的事实吗?而且,这次受伤的是她们的姐妹,私心总会有的,添盐加醋也会有的。” 清芷慢悠悠的说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给人一种急死的感觉,却又没法催促。 这件事里面,陈紫楠全身而退,陈紫颖也不过受惊睡一晚就好了,真正差点死掉的人是她。 不过,没有人会在意。 真的死掉了,也只不过是死掉一个奴婢而已。 “对于她们而言,用强权去堵住嘴·巴,比如施以恩惠,正所谓堵不如疏;这个道理,老夫人比我懂,不必我多说。” 这长长的一番话,从表面看,好像是为了陈紫楠的名誉。 认真去想,却是为了陈紫颖的出路。 但是没有人会想到,清芷所做的一切,最后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什么陈紫楠,什么陈紫颖,只不过恰好是她计算的棋子而已。 在她的眼里,能接近质子跟随质子回到大晋,才是她的目的,除此以外的所有,都不重要。 所以,周姨娘这个麻烦,要在掌控范围之内。 略微给陈紫颖施舍一点好处,就能让陈紫颖对她死心塌地,能成为她的眼线;而这番举动也会在老夫人面前留下一个护住的印象。 可谓一举两得。 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满意的结果,有什么不好。 屋子里沉寂了好一会儿,陈紫楠在一旁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夫人,才小声问道:“祖母,你答应吗?” 老夫人怜爱的看着陈紫楠,虽然她已经被清芷那番话打动,但还是在犹豫着。 她还没大气量到,去接受教育情敌的孙女。 可是清芷说的没错,堵不如疏,如果传出去对她宝贝孙女的名誉有任何污点的话…… “这件事,是你提出来的吧,只不过是借了楠儿的口说出来而已。” 老夫人看着清芷,语气忽而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的话,她也就没这本事管一大家子。 清芷也不慌张,而是把头低下去,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顺着老夫人的话茬子说下去:“老夫人说的极是,这件事的确是我提出来的。” “难道你不知道你是谁的奴婢,竟然替别人说话?” 老夫人微微抬起下巴,略微不满的看着清芷,对她的擅自做主感到气愤。 (未完待续。) 089 以退为进(5-4) “老夫人这话说得严重了,清丫头有多忠心耿耿,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梅姑姑在一旁打圆场,同时她也很不解为什么清芷要为了陈紫颖激怒老夫人。 面对梅姑姑的打圆场,老夫人只是鼻子里哼一声,依旧看着清芷,今天她要是不说出一个理由来,可没那么轻松全身而退。 清芷假意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老夫人这样问,真是让清芷觉得伤心。我自七岁起,就伺候在姑娘身旁,已经差不多十年的时间,自问每做一件事,都把姑娘放在心尖上考虑,可是却得到这种质问。” 这一番话,把老夫人的嘴堵得死死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清芷入府以后,伺候在陈紫楠身边,都做了一些什么。 如果说清芷有异心的话,那么整个国丈府,恐怕都找不到忠心的人了。 “咳咳……那你说说缘由。” 老夫人不自然的咳了两声,不为自己的失言道歉,而是让清芷继续说下去。 她堂堂国丈府的主母,一品诰命夫人,难道还会对一个卑贱的丫环道歉不成。 清芷也不稀罕她的道歉,三两句话的东西,不能饱肚子也不能暖身子。 “本来我也不想多管,可是这些天在府上走动的时候,倒是听了一些闲言碎语,似乎对姑娘多有颇词,因此才想出这个办法;如果老夫人觉得不妥,又或者不愿意的话,就当清芷从来没有提过。” 对敌交涉有一招,叫以退为进。 只要人心把握得好,这招用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谁在背后嚼舌头,到底是谁,把名字报上来,老身非撕了他们不可。” 已经下了禁令,竟然还有人敢以身涉险。 看来真的要来个杀鸡儆猴,才能管住这群人。 “我不能说。” 清芷抬起头,声音虽小,可是目光坚定。 且不说刚才的话只是她胡乱瞎编,就算真的有人在背后嚼了舌根,她也不可能把对方供出来。 “说!” 老夫人又是一怒,这回抓起手旁的茶壶,朝着清芷脚下扔过去,飞溅起来的碎片弹在她的裙摆上。 “老夫人,有些话叫流言蜚语,谁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也不知道添了什么内容,真真假假早就无从考究;若是老夫人真的要追究起来,恐怕整间国丈府的人,都听了,也说了。” “竟有这种事,我却不知道,阿梅,你可听说了?” 老夫人抬起头,看着梅姑姑问道。 关于这件事,梅姑姑真的一无所知,她平常都在榕园这里伺候,因为为人比较严厉凶恶,所以府上的丫环们都比较害怕她,也许很多话都不会当着她的面说。 想到这里,梅姑姑先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随后又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既然这话是从清芷的嘴里说出来,那么十有八九是真的。 看到身边的梅姑姑也跟着点头,老夫人这下深信不疑,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忿忿不平的说道:“这群短命鬼,竟然敢这样说,竟然敢这样污蔑楠儿。” 一旁的陈紫楠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府上有那么多人在背后对她嚼舌头,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愣在那里。 等老夫人叹气,她才猛地抬起头,尖声叫道:“不能原谅,不能原谅,把他们都抓起来,狠狠的打,打死为止。” “楠儿……” “祖母,你要替我做主,这群贱·民绝地不能原谅。” 陈紫楠瞪着眼,里面的狠劲一览无遗。 “楠儿,你别生气,清芷说得对,堵不如疏,此事要从长计议。” 看到宝贝孙女这般生气,老夫人连忙哄着说道,落水这事让陈紫楠在府上失了不少民心,看来要好好的挽救形象才行。 把这件事的另外一个受害者陈紫颖叫过来,然后施以恩惠,再由她的嘴说出陈紫楠的好,比所有强权镇压都管用。 清芷的提议,真的太好了。 这是老夫人心里唯一的想法。 绝对,绝对要让她一辈子留在楠儿身边,哪里都不许去,胆敢离开,就只有死。 她们在榕园待到很晚,才回去。 一直留到商量好,把陈紫颖带过来这里教她识字,一个月来几次,待多久,学什么等,细节全部都规划好,才放清芷走。 第一堂课的时间也安排的很紧凑,就在明天晚上。 这并不是老夫人有多想见到陈紫颖,而是打算用最短的时间,把府上的流言蜚语处理好,至少要在事情扩大,传到皇子们耳边之前处理好。 回到去,清芷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斜靠着椅背,用手揉着太阳穴。 采兰很贴心的端上香茶放在一边,还让人从厨房送了一些炸绣球和杏仁儿酪,大病过后,清芷也没怎么补身子,看起来似乎又清瘦了不少,这让采兰很是担心。 幸亏张大伯和莫子等人,听到说给清芷送糕点,二话不说,把最好的给端了过来。 千萍在一旁伺候陈紫楠更衣,换下厚重的衣裳,还有繁琐的头饰,屋里头放着炭盆,就算只是穿着白色的亵·衣,也不觉得冷。 等搞好以后,陈紫楠一把窜到清芷面前,看着她正悠然的喝着香茶。 “清芷,你说等陈紫颖去学习以后,祖母是不是就不会再要我干这干那?” 敢情在陈紫楠心目中,刚才说了那么多,讨论了那么多,在她心里留下的,也就只有不需要再干活这一条;对于所谓的流言蜚语,她气过以后,根本不放在眼里,因为她认为,自己是府上的嫡孙,身份尊贵,敢骂她的人,也只不过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 这份迷之自信,让清芷叹为观止。 “毕竟是要多教一个人,肯定会忙很多,但是对姑娘你的账目,也不会落下。” “无所谓了,反正账目有你,只要别再让我做事就好。” 陈紫楠耸耸肩,坐在一旁,伸出手让千萍帮她挫指甲。 “你把账目提前都做好,过几天,就到秋赏会了。” 清芷点了点头,不知不觉,秋赏会又到了,真是一刻都没法让她停下来啊。 九月初,就是秋赏会的开始,一直持续到冻初,会开好几场;有身份的名媛闺秀才能参加,陈紫楠自然也在其中,而且每次都会把自己弄成焦点。(未完待续。) 090 再去布行(5-5) 清芷尤为不喜欢秋赏会。 这主要原因,还是陈紫楠。 秋赏会可不仅仅是秋天鉴赏群花那么简单,而是一种暗自的较量。 比家世,比样貌,比身姿,比才华,甚至跳起来比别人高那么一点点,都能成为攀比的理由。 本来攀比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要有娇花的地方,都会出现争妍斗艳,如果不攀比,那才叫不正常。 只是,清芷这边麻烦许多。 因为陈紫楠并不优秀。 或者连良好都算不上。 除了拿得出手的家世,还有琴艺以外,一无是处。 如果安分守己当个看众,或者适时的表演一番也就罢了。可是她却爱出风头,什么都要攀比一番,还一定要赢,清芷只好在一旁帮她收拾烂摊子。 如果放在往年,收拾就收拾,权当打发时间。 可是现在不行,一个月前的质子消息传来以后,她所有的心思都围绕着这个计划进行。 至于陈紫楠闯下的烂摊子,她没心思收拾。 “不知道在南风布行的新衣裳做好没有,你明天一早帮我去催催,要是秋赏会之前做不好,他们就就别想再做了。” 陈紫楠关心的,永远都是自己。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明天你让人去把聚宝斋的掌柜叫过来,我也要换一批首饰了。” 像她这种身份的名媛闺秀,想要添置首饰,除了和小姐妹一同去店里挑选,大多数情况,都是让店家上门,毕竟女儿家,可不能轻易出去抛头露面。 清芷把这些都一一记下,才抬起头看着她问道:“姑娘,刚才我教给你的那几个账簿数目,你可都知道什么意思?” “谁在乎什么意思?” 陈紫楠轻·佻的扬起下巴,有清芷在扛着就好了,她根本不需要知道。 “好吧,我明天去一趟南风布行,然后让平叔派人把聚宝斋的掌柜请过来。” 既然她不想知道,那么清芷也懒得说。 其实只要稍微留点心,不难看出来,这个月整个国丈府的支出是收入的两倍。 连年的战争,加上这两年灾不断,粮食各种欠收,陵州城以外早已是一片人吃人的惨况,而皇城里,也不见得歌舞升平。 只是恰好,她们生活在国丈府这个铜墙铁壁里面。 “记得嘱咐多带点新款的首饰过来,已经换季了,夏天的首饰已经不般配新衣裳了。” 陈紫楠不忘多说一句,秋赏会没几天了,可要好好准备一下,而且这次秋赏会,皇子们也会参加,简直是大好机会。 “上一年的首饰,我替姑娘首饰在柜橱里面,待会我拿出来……” “我要那些旧东西做什么?” 陈紫楠打断她的话,极其不耐烦的挥着手,有些恼怒清芷的“不懂规矩”。 “上一年的放着,上上一年的也放着,如果姑娘不处理的话,壁橱可能放不下了。” 要知道陈紫楠的首饰都是上成品,一年一年的堆着,价值十分可观。 但是没有金钱概念的陈紫楠,对这些过时的老旧款式,只当做是碍事的垃圾罢了。 “放不下就多做一个壁橱,或者随便找人打发了吧。等等,我想到了,采兰,千萍,你们过来。” 陈紫楠朝着两人招手,她们马上靠前来,一秒钟都不敢怠慢。 “去准备一些好看的锦盒,然后把那些旧首饰装进去,清了垃圾,又赚了人情;清芷你看,这样是不是很好?” 她说完,看着清芷,一副想要夸奖的模样。 “姑娘真聪明,连我都没想到有这么好的办法。” 清芷顺着她想要的去夸她,反正夸奖又不掉肉。 只是看似很高明的手段,其实只会更丢人。当然,这一点,清芷是不会说出来的。 能被陈紫楠看上眼的名媛闺秀,身份地位和她差不了多少,所拥有的一切都差不多;这种过季的货色,陈紫楠看不上,她们又怎么会看得上。 原以为清了垃圾又赚了人情,很有可能到最后,赔了首饰又落下笑柄。 幸亏陈紫楠的名声,在这些名媛闺秀的心里也败得差不多了,不差再败几次。 去南风布行,她没带任何人,包括喜儿。 老秦叔并不在店面,只有那个叫福子的店小二在。 福子年纪不大,约莫也就二十来岁,认出她来,很热情的招呼坐下,上了顶好的君山银针茶。 “清姑娘,掌柜刚出去送货了,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 能让掌柜亲自送货,看来身份也不低。 “我不是来找老秦叔的,就是看看,上次订的那批新衣,可都裁好了?” 福子听了,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他长得白白净净的,笑起来有些腼腆,和内院干杂活的长工不一样。 “掌柜说,你那批货,肯定会急着要,让我们缓了其他订单,优先做,没想到还真的让掌柜给猜对了。” 他的话让清芷有些意外,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在下订单的时候,清芷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更别说加急之类的,可是老秦叔却预料到,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会有秋赏会似的。 几个月前才迁来的商人,会知道这些吗? “看来,老秦叔倒是挺有本事。” “那是自然,就拿掌柜去送货的客人,那可是当今左丞相,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高官伟人。” 左丞相? 清芷心里起了一个疙瘩,不过很快就抚平了。 她和左丞相并没有任何来往,实在要说,那也是左丞相府的嫡孙女和她家姑娘有些摩擦。 是的,左丞相府的嫡孙女,就是于菖蒲。 今年的秋赏会上,又是免不了针锋相对。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新衣已经裁好,放在后院准备打包,要不清姑娘随着一同进去看看?” 福子似乎觉得话说得有点多,简单的转移话题,还做了一个“请”的举动。 清芷也没有探究的心思,站起来,跟着他一同往后院走去。 相比起上次看到的,现在的后院显得冷清许多,曾经放货地方,空出了大片大片的空地,看得出搬迁的痕迹。 一旁的福子似乎也察觉到了,笑着说道:“清姑娘也许不知道,我们总店准备搬迁,搬到南归茶庄隔壁,地段好很多,以后你上门就不需要拐七拐八的,但是这里依旧会保留下来。” (未完待续。) 091 再见江沅(5-1) 清芷装作不知道,笑着恭喜了几句,堆货的地方就到了。 位于中庭旁边一个通风良好的房间,有很大的窗户,虚掩着的门,看不清里面。 “清姑娘随我进来看货吧。” 福子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带路,伸手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原本这些新衣会在下午的时候安排送过去,但是既然现在清芷来了,就过目一下,否则送了过去有什么不满意,还要重新拿回来。 清芷抬脚迈进去,房间里面很亮堂,堆放的货物也非常整齐,颜色鲜艳,十分耐看。 “清姑娘,这边。” 每一位客人预订的新衣,都会有标注。 福子在一处停了下来,桌面上放着几个很大的黛绿色锦盒,上面贴了一张白色的宣纸,写着国丈府三个大字。 她站在一旁,看着福子把锦盒打开,然后把里面的新衣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她面前,简单的讲解着花色和用料以及搭配等。 清芷漫不经心的听着,根本不感兴趣。 虽然这些新衣,在穿了几次以后,全部都会丢给她。 “我们又见面了。” 就在清芷觉得无聊的时候,身后响起江沅的声音,她猛地回头望过去,看到江沅站在自己身后,依旧是白衣胜雪,只是在领口和衣摆出有镶缝的蓝色祥纹宽绲边,点缀的很好看。 既然是布庄的少主,穿着自然讲究,好看也在情理之中。 “见过江沅公子。” 清芷微微颔首一笑,然后移开目光,继续装作认真听讲,对于陌生男子,她不像陈紫楠那样,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 一旁的福子看着江沅,叫了一声少主,显得有些局促,原本顺溜的介绍语,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看来福子很是敬重江沅,同处在一间房,都显得局促不已。 江沅也看出来了,于是扬手说道:“老秦叔不在,你去看着店面,这里由我来就可以了。” “可是……那我先退下了。” 福子迟疑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怎么可以让少主来做,可是又不敢忤逆少主的意思,在作揖以后,慢慢退了下去。 清芷在一旁看着,一声不吭。 虽然说做下人的要敬重主子,可是这里只不过是做生意的地方,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好像国丈府这等官邸那般森严;不,似乎更加森严。 江沅对此早就习惯,并不以为然,等福子离开以后,他转过身看着清芷问道:“讲到哪里了?” “这件裘衣的用料。” 清芷看着江沅,语气比对福子说话的时候,更为清冷了一些。 在她的眼里,男人都是差不多的货色,只要看到年轻貌美的姑娘,就垂涎上前,想尽一切办法吸引注意力;这些招数,她不知道用在别人身上管不管用,可是用在她身上,那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件裘衣的料子,是用貂和狐狸的皮毛制成,这么一件裘衣,总共花了十只貂和八只狐狸。” “冒昧的说一声,就算我不是做布行生意的,也大概知道用料多少,这样夸下海口想诓钱,似乎用错地方了。” 清芷毫不客气的说道,也许别人会把他这个少主供起来,但是这和她没有关系。 对江沅而言,她只是一个客人,没理由客人对生意人毕恭毕敬。 江沅却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伸手抚·摸着裘衣,有条不紊的说道:“真不是诓你,只是挑选了最柔·软的部分,其余的全部都舍弃了。就好像有一道菜叫做鸭舌,只吃鸭的舌·头,为了这一盘菜,甚至一次要宰杀一百只鸭子。” “那不一样。” 清芷看着江沅,不露痕迹的皱了一下,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怎么就不一样了,佛说万物皆平等,怎么在清姑娘眼里,貂和狐狸就成了心疼,鸭子却成了理所当然?” 江沅轻声笑了起来,让清芷觉得笑声中带有轻蔑的感觉。 她只是来这里拿新裁的衣裳而已,不是讨论生死,也不是讨论佛法。 但是既然要讨论,她倒也不介意。 “江沅公子误会了,不管是貂,狐狸,还是鸭子,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生也好死也罢,都不过是注定的事,如果要怨,就怨为什么不是手执屠刀的那个人罢了。” 清芷冷笑一声,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看似在回答江沅的问题,可是说的却是自己。 她也曾经是那貂,那狐狸,那鸭子,在仇人面前,任由宰杀。 “清姑娘见地不错。” 江沅不再纠·缠着这个问题,话题继续回到布料和配色上面,其实不用江沅多说,清芷也看得出来用料上乘,手工了得,挑剔如陈紫楠,肯定会满意的。 又说了一会儿,江沅总算是介绍完了,其实清芷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我替清姑娘包起来,送到国丈府是吧,待会我去安排一下。” 江沅看起来并不像是亲力亲为的生意人,可是当他真的做起来却又有板有眼,根本无法挑剔。 “有劳。” 清芷淡淡回了一句,大步往外走,先前她对江沅这样的人有好感,但是在刚才的问题中,这点好感,早就消失殆尽了。 她回到店面,坐回原位,茶几上的茶早就凉了,也没有人更换,连福子也不知道去哪了,来来往往的人,脚步匆匆,看似十分忙碌。 “生意这不错啊。” 清芷轻吐了一句,才来陵州城几个月,就有这般能耐,还真不能小瞧。 只是树大招风,一下子抢了那么多生意,不知道其他布行会不会有意见呢。 又等了一会,江沅走了过来,比起刚才在各种成品房间的时候,披了一件挡风的坎肩;他用略带抱歉的语气说道:“清姑娘,真是抱歉,这时间段有些忙,人手不够,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由我送一趟吧。” “让少主亲自送,清芷怕是担不起。”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如果南风布行真的没人,她大可直接回去,把国丈府的小厮们叫过来,也不需要江沅送一趟。 “你生气了?” 江沅上前一步,郎朗说道:“要是我说错了什么,我可以马上道歉,老秦叔总说我这人不善交际,这么多年,也没学会怎么圆滑。” “与你无关,只是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罢了。” 清芷也如实明说,她是生气了,不过和江沅无关。 (未完待续。) 092 相处自然(5-2) “那也是我照顾不周,就让我送过去,当做赔礼吧。” 江沅笑着,略带歉意。 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清芷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事情罢了,明明是迁怒,却还要道歉。 “罢,与你无关。” 清芷看着他带着歉意的笑容,摇了摇头,她从不迁怒别人,今天却迁怒了一个见面三两次的男人,也太奇怪了。 “那就劳烦江沅公子送我回去了。” 让她独自走回去,叫齐人员去布行,搬了东西再回去,她这不是拿来受累吗? 花最少的力气,得到最多的东西,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因为货有些多,江沅让长工把货都搬到小马车上,然后充当马夫。 清芷站在一旁,看着江沅翩跹公子的模样,坐在马夫的位置上,牵着缰绳,忍不住笑了起来;本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可是清芷就是笑得开怀,甚至有些不顾形象的捂着肚子。 “好吧,我知道这身打扮不太合适,可是你也不用笑成这样,对我来说,很挫败耶。” 江沅等她笑够了,才说道。 “抱歉,只是觉得有些违和而已。” 清芷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走近小马车,没有坐进车厢里面,而是坐在靠马夫位旁边。 江沅可是布行的少主,让少主为她牵马驾车,被老秦叔知道的话,肯定会很生气;如果她还坐在后面享受,肯定是一件折寿的事情。 江沅见她靠过来,只是笑着往边上移了一下,也没有拒绝。 “其实我不太会驾驶马车,顶多就是不让马儿撞到人而已。” “比我好多了,我根本不会。” 清芷是一个有能耐的人,但是大多数方面都在智取谋夺,那些体力活,根本不在考虑范围。 福子好不容易抽身出来,看到他家少主坐在马夫的位置上,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地上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少主,我,我来。”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去忙吧。” 江沅看着福子,语气轻描,可是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势,虽然清芷背对着他,也察觉出来了。 “……是,是。” “别告诉老秦叔和阿娘,否则肯定好一顿唠叨。” 江沅说完,牵起马绳,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马儿抬起蹄子,缓缓往前走。 一路上来回的马车不少,但是大家都侧目这一辆,毕竟俊男美女不是随便可以见到的。 原以为江沅也会像其他男人那样,逮住了独处的机会,就各种问,各种搭讪,这些情况清芷已经遇到了不少,也知道怎么应付。 可是一路上,江沅都只是很认真的驾驶着马车,一句话都不说。 幸亏一路走来,都是闹市,虽然两人不说话,路上熙熙攘攘的,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 清芷稍微往后,靠在木柱上,惬意的微微眯起眼睛。 这是从被人牙子卖入国丈府以后,少有的惬意,仿佛把所有的烦恼事,全部都抛诸脑后,只需享受片刻的宁静就足够了。 布行离国丈府有些远,可是马的脚程到底比人的脚程要快许多,尽管清芷心里不愿,也还是回到了国丈府,在一旁的偏门停了下来。 清芷回过神来,目光恢复以往的淡漠,跳下马车,守门的祥子很快走了过来,在清芷身边耳语了几句,又往回跑去叫人来搬货。 “江沅公子,这一趟麻烦你了。” 安排事项以后,清芷回过身,看着江沅微微施礼。 “这本来就是应该做的事,却被道谢了,感觉还是做得不够好。” “江沅公子苛刻了。” 好像回到了国丈府以后,清芷就再度披着惯有的笑意,这个地方给了她太多的压抑,为了活下去,她拼尽了全力,去做所有她打心里就厌恶的事情。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还不能离开。 江沅见她这个模样,微微愣了一下,什么话都没有说,等祥子找人把货物都搬下来以后,才点头,准备离开。 清芷在一旁看着,直到他跳上马车,似乎想到了什么,叫住他说道:“嘉月,真的是一个好名字。” 那是爹爹给她取得封号,她很喜欢。 江沅不料她会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抓着马绳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才缓缓道:“你刚才笑得,也很好看。” “我平时也经常笑啊。” 清芷有些哑然,这人怎么回答得那么奇怪。 但是江沅却不这样认为,很认真的看着清芷说道:“你在我面前,不是只笑了一次吗?” 说完,江沅觉得无谓的话实在是说的太多了,稍微扬起马绳,马儿开始往回走,留下清芷一个人,站在府邸偏门前。 现在轮到她发怔了。 在江沅面前,他看透了她。 在国丈府里,微笑是保护色,该怎么上扬嘴角,怎么微微眯眼,牵动脸上的肌肉和神经露出最完美的笑容,她早就驾轻就熟。 仿佛成为了一种习惯,根本不需要思考,这种完美的笑容,总能在她脸上出现。 至于是否真心诚意,谁会去关心呢。 “真是令人讨厌的男人,和夜锦容一样。” 好一会儿以后,清芷才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走进偏门。 被看透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原以为这种男人一个就足够了,但是现在又来了一个。 还让不让她安生啊。 让人把新衣搬回到芍园,陈紫楠根本无暇理会她,两只眼睛放光的看着聚宝斋掌柜手中的珠钗首饰。 聚宝斋的掌柜早就摸清陈紫楠的脾性,所以特地带了一个很大的皮革箱,里面装满了店里面最贵重最奢华最好看的首饰珠宝,一件一件的呈现在她眼前。 面对着璀璨夺目的首饰珠钗,陈紫楠忍不住发出声声啧叹,恨不得这里面的所有,都据为己有。 清芷走近,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但凡是女儿家,都喜欢这种贵重华丽的首饰,清芷也喜欢。 可是眼前这些,所谓聚宝斋最贵重的珠宝首饰,却勾不起她一点点的兴趣。 她曾经见过这世上最华美的首饰,也见过这世上最恢宏的盛宴,那些但凡是可以幻想出来的奢华瑰丽的场景,她都曾经见过。 如果一个人见过此生最遥不可及的美景,和得到过这一生最触不可及的宝贝,那么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入她的眼。 (未完待续。) 093 胆敢算计(5-3) “姑娘,南风布行的新衣已经送到了,要不先看看?” 清芷上前两步,对陈紫楠说道。 一旁还在介绍的聚宝斋掌柜,见清芷来了,连忙站起来,对着她稍稍作揖,有些巴结的笑道:“清芷小姐姐回来了?” 因为清芷的身份只是一个丫环,平时在外面倒可以随意称一句姑娘,但是如今陈紫楠在这里,身份上就不能胡乱叫错。 更多的叫法就是喊对方姐姐,无论年纪大小,都不过是称呼的一种而已。 又因为聚宝斋掌柜年纪在清芷之上,而且大两轮都不止,所以特地在前面加个“小”字,都在就显得太怪了。 清芷朝着他点点头,客气道:“劳烦掌柜走一趟,天凉了,可有添衣?” “谢过清芷小姐姐的关心,一切都好,要是多关照关照,这个冬肯定能过好。” 其实只要稍微留意一下,不难看出来,聚宝斋掌柜对清芷的恭敬程度,比对陈紫楠的要更多;精明如生意人,怎么会看不出,芍园里,到底谁才是真正做主的那个人。 得罪了清芷,往后芍园的所有生意都别想了。 前不久,供应了国丈府五年的布行,因为清芷的一句话,就轻易撤掉了,连申诉一句的地方都没有。作为生意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世道艰难,少了这个一个大客,被撤掉的布行,说不定连今年的冬天都很难熬。 “是了,也快过冬了。” 清芷随意的说了一句,然后指挥家仆们把新衣搬进来放好,采兰和千萍在一旁帮忙,陈紫楠见心念念的新衣到了,欣喜叫了一声,连忙拆开拿出来看。 “前不久进了一批新货,我看着有几件挺合适,稍后让人送过来?” 聚宝斋掌柜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双手在跟前不停的搓着,一脸垂涎笑意,市井模样表露无遗。 清芷看着他,不露痕迹的笑,用手捂着嘴,杏眼微微挑起,缓缓说道:“我只是一个丫环,漂亮的首饰对我有什么用处呢?” 果然和传闻一样,想要用东西来巴结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仿佛这世上,就没有能让她侧目的东西似的。 聚宝斋掌柜有些尴尬,摸着胡子笑得很僵硬,虽然早就知道清芷在这方面刀枪不入,却还是想要试试,毕竟再怎么样,也是一个人,喜欢钱的共性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他尴尬害怕的不是礼没送出去,而是怕因此而得罪了清芷,导致这条大好的财路没有了。想到那些因为被清芷看不习惯,而使用各种手段排挤在外,他的冷汗就簌簌落下。 “那……那清芷小姐姐,你可喜欢什么?” 人只要慌张,就会乱了分寸,不分年纪。 对此,清芷只是浅笑,也不做声,转身走到陈紫楠身边。 这世上,人心最难懂,纵使是清芷,也不敢说可以看透每个人的人心,甚至十分之一都看不透;所以她从来不会有任何把柄被人拿捏着,也不会去接受任何人的好处,谁晓得那一天,那些曾经对自己笑的人,就会反咬一口呢。 “清芷,好看吗?” 陈紫楠随便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划,还晃了晃,看上去特别满意。 “很好看,这件衣裳真的很好看,针脚很密,颜色搭配也好。” 清芷由衷的赞叹说道,南风布行的手艺的确比其他的布行好要很多,无怪才刚迁来陵州没多久的时间,就揽下了那么多客人。 “这件也好,我喜欢胸·前的蝴蝶盘扣。” 陈紫楠把手中的衣裳丢下,又拿起另外一件,千萍在一旁收拾她丢下的新衣。 这些都是新裁的,必须找个地方挂起来,要是起了任何褶皱,姑娘的巴掌就会落下。 “听布行的人介绍说,这蝴蝶盘扣,所用的染色,全都是鲜花捣碎晕染的,所以特别鲜艳好看。” 清芷把江沅说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看着这边在欣赏新衣,聚宝斋掌柜有些着急了,他带来的货才介绍到一半,而且陈紫楠也没确切的说要留下那些,难道这次徒劳无功。 可是刚才似乎得罪了清芷,也不知道这一趟回去,还会不会有生意。 怎么能被一个丫环牵着鼻子走呢,既然这个臭丫头不领情,那么他就直接和陈紫楠沟通,难不成这个臭丫头还能当着陈紫楠的面发威不成? 想到这里,聚宝斋掌柜走上前,看着陈紫楠,讨好般的说道:“楠姑娘,你看看,这串璎珞和这件褂子的颜色,是不是特别配。” 陈紫楠侧头看着一眼,随手拿过来,比划了一下,桃红的褂子和祖母绿为主配色的璎珞看上去,竟然意外的般配。 她一时心喜,直接放在一旁,颇为大气的说道:“这条留下。” 采兰听了,小心翼翼的接过去,放在一旁的锦盒里面。 聚宝斋掌柜见有戏,喜上眉梢,连忙又拿出好几条坠子和耳环,簪子,珠钗还有花钿之类的,在新衣旁边比划说道:“那楠姑娘,你看看,这些和新衣裳怎么搭配,这条坠子用料是东海明珠,罕见的粉色,而且形状如同一滴泪,用蓝宝石和黄金搭配,配着楠姑娘,简直毓秀钟灵。” 陈紫楠看了看,新衣好看,首饰也好看,配在一起更好看。 但是那么多,看着看着眼就花了。 “清芷,你觉得好看么?” 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陈紫楠率先想到的,就是清芷。 聚宝斋掌柜有些紧张的抬起头看着清芷,果然不管怎么努力,最后的生杀大权,还是落在她的手里。 清芷抬起头,右手抱着左臂,微微扬起下巴,嘴角笑意浅浅。 聚宝斋掌柜也自认活了半辈子,见识不少,可是清芷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教人不敢直视,仿佛只有在血海尸池才会有的神情,让人看了不寒而颤。 “你,你,不不,清芷小姐姐,觉得吊坠配,般配吗?” 他的舌·头在打结,恨不得直接咬断算了,这老脸,算是丢光了。 清芷接过来,放在掌心细细端详,手艺对得起这东海明珠,是上等的佳品。 “不好。” 但是,清芷却放了下来,脆声说了两个字。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记仇,谁要是敢算计她,就要好好掂量一下,是否能保证全身而退。 (未完待续。) 094 秋赏将至(5-4) “怎,怎么就不好了,你有没有仔细看清楚,这成色,还有这手艺,皆是上等佳品啊。” 聚宝斋掌柜急忙说道,不自觉语气也重了一些。 卖不出一枚泪心石事小,要是像上个布行那样,直接失去一个大客户的话,这个冬,就难过了。 “你再看看,再仔细看看。” 兴许是想到了那惨淡的光景,聚宝斋掌柜显得有些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一旁的陈紫楠和采兰她们也朝着这边看过来,脸上带着惊讶的神色。 垂花门后面都是女儿家的地方,平时莫说外面的男子,就算是陈家齐、陈梓铭这样的内院男子,想要进来也不能单独,而是要带着随从,以免招惹口舌。 也因为陈紫楠任性,所以才特地开了后门,让聚宝斋掌柜进来。 现在却这般大声说话,简直是把自己往胡同口里逼。 清芷见他这么激动,挥了挥手,语气淡淡的说道:“掌柜的,你这是生气什么?” 血气上涌,是一瞬间的事,爆发了,很快就会冷静下来。 聚宝斋掌柜也是这样,在清芷说了一声不好以后,他的血气顿时涌了上来,几乎都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发泄一通冷静下来,才渐渐开始后悔。 “我,我没有生气,只是……” 聚宝斋掌柜还想要解释,可是看到陈紫楠嫌弃厌恶的眼神,顿时觉得,所有的力气都散去了。 他一个人饿着没关系,但是全家老少十几人,还有店里的伙计上上下下好几十人,而这好几十人背后,又有好几十个家庭。 不敢再想象下去。 “哪里不好?” 陈紫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绕到清芷身边,接过泪心石看着她问道。 清芷根本没有理会一旁冷汗具下的聚宝斋掌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天下那么多人,总不能谁吃不上饭都指望她大发善心吧;要知道有一句古话叫做,帮你是人情,不帮是道理,这世上谁也不欠谁的,少拿道德来绑架。 真有本事的人,她三两句话也弄不死。 “我听闻这次的秋赏会,皇子们也会去,姑娘这是为自己觅大好姻缘?” 清芷看着陈紫楠问道。 陈紫楠见小计谋泄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往年的秋赏会都是一些名媛闺秀,没有男子参加,这次皇子们忽然间加入,可不是什么心血来潮。 而是皇后娘娘借这个机会,和皇上耳语了几句,皇上也觉得几个排行相近的儿子到了婚配的年纪,于是让他们也务必参加。 西梁国君不仅仁政,还很开明。 虽说大多数皇子们可以纳妾纳妃,可是对于正妻,更多是政治的巩固。 皇上却没有这个打算,而是让儿子们自己选择,在众多机关大臣中,挑选合心意的女子,娶她为妻。 “什么都瞒不过清芷你。” 陈紫楠少女怀春般,用细细柔柔的声音说道:“如果是单独见面还好,可是秋赏会那天,肯定很多人,而我,一定要成为最瞩目的。” 在她的理解里,瞩目就是穿最华贵的衣裳,佩戴最贵重的首饰。 “所以这枚泪心石不好,像极了一滴泪,感觉就好像预兆着,往后的哭哭啼啼。” 清芷随口说着。 她这种连神佛都不拜的人,怎么会迷信这种东西。 不过是故意而已。 她讨厌那些对她有企图的人,不管是任何企图。 如今在国丈府的地位,是她花费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一分一秒累积下来的,个中苦难,心酸和委屈;每一步路,都是自己走下去的,从来没有人帮她。 既然她一个弱女子也能在这吃人的深宅里活下去。 那么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不帮忙呢。 陈紫楠听了,好像接到烫手芋头似的,直接就给甩开了。 泪心石沿着一条好看的弧形,飞了出去,砸在不远处的金丝楠小圆桌脚上,聚宝斋掌柜连忙扑过去捡起来,心疼的凑在嘴边哈气,仔细检查。 幸亏手艺过硬,就算被甩飞,也没有任何损坏。 “你把这么晦气的东西带过来,是什么意思?” 陈紫楠看着他,皱起眉头,厉声质问。 聚宝斋掌柜哪敢有什么奇怪的心思,就是觉得好看,而且价格又贵,就给带了过来,什么预兆着哭哭啼啼之类的,他根本没想过。 抬起头,看到清芷站在陈紫楠伸手,眼底如同一块寒冰,带着睥睨的神色,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她若是不笑,会给人一种违和感。 说不出的怪异。 可是大家虽然觉得怪异,却又不是不能接受,所以从来没有人会提出来。 那就是置身度外的感觉,身边的人,无论是哭还是笑,她始终冷眼旁观,一切的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向她求救,得看她心情。 “算了算了,反正你今天也没有什么好货色带来,刚才说的那些留下,去账房结算,应付了这次的秋赏会再说。” 陈紫楠见气氛有些凝重,不耐烦的挥挥手。 这两天她心情好,可不想被这些无谓的事破坏心情,聚宝斋是少有的几家她看得上眼的珠宝行,纵使心里不痛快,也不能说换就换。 “谢谢,谢过楠姑娘,谢过……” 聚宝斋掌柜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好歹这一趟,也不算白跑。 “清芷,你带他去账房吧。” 陈紫楠简单吩咐了一句,转过身拿起挑选出来的首饰,和新衣搭配。 虽然说秋赏会也就半天的时间,可是谁规定,只能穿一件衣裳呢? 清芷听了,朝着聚宝斋掌柜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往外走,聚宝斋掌柜和一旁另外一个店小二连忙收拾行当,跟在她身后,一同走出芍园。 账房设在前院,离垂花门的后院有些远。 于是便形成了一前二后的场景,三人一路走着,相隔几步,也不说话。 店小二是自知身份低微,没资格说话。 聚宝斋掌柜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有清芷,专心致志的带路,根本没理会身后两人心里的小九九。 但是总有人憋不住,在忍耐方面,聚宝斋掌柜显然不及清芷,忍了又忍,终于上前说道:“清芷小姐姐,借一步说话。” (未完待续。) 095 太愚蠢了(5-5) “我和掌柜你,没有借一步说话的必要吧。” 清芷侧目看着他,一把年纪,却那么拘谨,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果然气势和仪态并不是单纯年龄就能练就,没这能耐的人,就算是五十岁,七十岁,一百岁,都一样。 “可是,可是我有。” 聚宝斋掌柜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娃而已,说不定连糖和盐都分不清。 为什么要怕她,真是可笑。 “稍等一下。” 清芷抬起头,左右看了一眼,这个时候的后院并没有多少人来往,于是她侧身离开径路,以免挡住别人。 “说吧。” 聚宝斋掌柜跟着她走到一旁,轻吁了一口气,似乎在做着视死如归的准备。 “如果我刚才说错了什么,有哪里做的不够好,惹恼了你,能不能指出来,如果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完成;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好几十工人,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让他们怎么办?现在世道不好,多少人连饭都吃不上,虽然说我这聚宝斋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好久没客人了,也就勉强支持着,稍有不慎,大家都没法活了。” 长长的一大段话,再配上欲哭无泪的表情和可怜巴巴的语气。 这么一来,仿佛清芷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大多数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要正中心怀,什么都好说。 可惜清芷偏偏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做事全凭喜好。 “掌柜的这话说严重了,你的老你的小,出事了自然是你想办法;你请回来的工人,没了饭吃,也该你去解释。” “可是这所有,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啊。” 聚宝斋掌柜着急的说着,有些手无顿措的感觉。 清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用手捂着嘴,笑得寒意凉凉。 “这话真抬举我了,认识我清芷的人,谁不知道我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奴婢。” “那也今非昔比了,如今的你,可是……可是楠姑娘身边的大红人。” “你是没看到姑娘生气时候,对我又打又骂,胡乱断定我是大红人;掌柜的,你知不知道这句话,足以把我往死里推啊。” 清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可是再浓的笑意,也到达不了眼底。 “怎么这样说话呢,现在是你想把我往死里推,刚才的泪心石,明明那么好看,你却说……” 聚宝斋掌柜再笨,也是堂堂珠宝店的老板,没几个本事根本无法在陵州立足,所以话说到一半,总算是醒悟了。 刚才那一番话,根本就是清芷给他挖的陷阱。 清芷假装退步示弱,他就不自觉上前逞强,一来一回,未免让人觉得他无理取闹。 若是多几个来回,染了一身浑水,想洗都洗不干净。 猛然醒悟过来,他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真的被她带偏,大吵大闹起来,他还有什么立场求情? “清芷小姐姐,你开个金口吧,只要能保住聚宝斋,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完成。” 话已说开,就没有必要再装。 “掌柜的,你觉得几两银子能买到什么?” 清芷看着他冷汗具下的模样,和身上的绸缎相比,实在不协调。 聚宝斋掌柜被她这么一问,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几两银子,说少不少,也够穷苦百姓吃上一个月,可是说多也不多,还不够陈紫楠投到水里听个声响。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能让清芷满意。 但是清芷身为陈紫楠的近婢,自然是从小就见惯了各种奢华的场面,眼界自然很高。 “几两银子对清芷小姐姐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恐怕是掉在地上,也懒得弯腰去捡,你自然是看不上的,如果是更贵重的东西,比如玉石、翡翠还有宝石、金银等,如果你喜欢的话……” “这就是我当初卖身入府的数目,对掌柜来说,连弯腰都懒得,却几乎决定了我下半生的命运。” 清芷的声音,越发的空灵和冷漠。 聚宝斋掌柜顿在那里,虽然如今天色很凉,可是他的汗,却止不住的往下滴。 如果说聚宝斋今天真的要折在这里,也只能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太愚蠢了。 自以为是人精,阅人无数,可是在清芷面前,却连她每一个每一句话都无法参透。 阿谀奉承不是,妄自菲薄也不是,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可是……可是现在,你已经好太多了,比太多人,好太多了。也许你觉得当初几两银子买你进府,就是对你这一生价值的衡量;但是……但是被几两银子买进来的,还有其他人,她们都没有你这样的地位和能耐。” 聚宝斋的掌柜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不管怎么猜测,都没法猜测到她的心意,还不如有什么就说什么。 “也许,比起其他人,你付出的努力也更多,可是,你也比别人得到了更多,不是吗?” 清芷略微歪着头,对他的话,不赞成也不反对。 “我不知道陈老板做错了什么,你一句话,就撤掉他的供货;那天喝酒,他对我说,五年了,国丈府的衣裳布匹,都是他在供应,各院的主子脾气,他一直承受着,可是你的一句话,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是我错?” 对于上一任布行的陈老板的诉苦,她一点都不意外。 这世上,没有多少人,做错了事,会自动反省。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因为不合你的心意,就随便决定别人的生死;我的聚宝斋,也快走到尽头了吧。” 聚宝斋掌柜看着清芷,苦笑起来。 费尽心思想要保全,最终还是保全不了。 “为什么会觉得,是我故意刁难呢?” 清芷托着下巴,虽然她不曾刻意去揣测这些商家的心思,也大概能猜得出来。只是没想,竟然把她传得如此妖魔化。 “因为……” “你亲眼所见了吗?” 清芷步步逼问,虽然她并不介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好人亦或是坏人,可是当面知道了,总不可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你刚才不就是故意刁难了吗?” 聚宝斋掌柜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然后把目光移到一边去。 原来症结在这里,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这么斤斤计较,让她说什么好呢。 “掌柜的,我问你,好好想想,难道不是你先起来歪心思吗?” (未完待续。) 096 各司其职(5-1) 清芷的反问,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的确是动了歪心思,就在刚才,芍园里,他想着,为什么事事都要通过一个小丫头来传递;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全部都由她一个人来做。 如果绕过她,直接和主子们商量,岂不是更加方便? 这个念头,产生的一瞬间,他便小看了清芷,区区一个女娃罢了。 于是,他撇开清芷,直接向陈紫楠推荐,现在仔细想想,清芷的针对,也是从那一刻以后才出现的;难道说,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清芷早已看透。 见他这副模样,清芷又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善于谋算,但是对于这些供货的商人,既没有恩怨情仇又没有利益纠葛,她根本不会对他们算计什么。 只需要安守本分,大家都相安无事。 可是偏偏,总会有些小动作。 她从不曾开口主动问他们讨要好处,可是时不时的就示好一下,要是拒绝了,就会私底下各种揣测,想越过她直接和主子们对话。 “你只需要明白你的身份,和你需要做的事情,就足够了,毕竟各司其职,才能相安无事,对吧。” 清芷笑了一下,把手放下,朝着他微微点头。 都是聪明人,要是说到这个份上,还不懂的话,被换掉也理所当然。 留着笨蛋在身边,迟早出事。 聚宝斋掌柜几次张了张嘴,可是都想不到要怎么说,才体面。 仿佛偷偷摸摸做了坏事,然后被人拎到台面上批评似的。 “闲话不多说,姑娘还在屋里等着,我们快去快回吧。” 清芷说完,没有再看他,转身朝着账房走去。 不管基于什么理由,她一个内阁近婢站在路边上,和外院男子讲话,到底不太雅观。 现在府内多了一个周氏和她作对,谁晓得什么时候就闹出个幺蛾子出来。 “那……那聚宝斋……” 见清芷离开,聚宝斋掌柜连忙跟上,在身后含蓄的问道。 “刚才不是说了吗,各司其职,相安无事。” 虽然不是挑开帘子点明,也是意思已经很清楚。 账房在国丈府的东侧,从芍园过来,相当于横跨了大半个府院。 这种体力活,清芷向来都是不推崇的,所以她很少来账房,和账房先生也不算太熟络。 敲门走进去,账房的布置有些类似书房,但是少了书房的典雅和书卷气息,倒是添了一些世俗在里面。 里面有账房先生王守财和他带的徒弟张梁。 王守财从前叫什么名,已经没人知晓了,他进府做了账房先生以后,国丈爷便给他改了名字叫做守财,顾名思义守住国丈府的钱财。 清芷想,如果在大街上,随便吆喝一嗓子:守财,肯定会有不少人回头。 王守财已到了花甲之年,也算是活的的蛮久,整个人干瘦干瘦的,衣衫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显得特别扎眼;不管是身上干瘦,脸上也没有一丁点儿肉,高高凸起的颧骨,显得特别刻薄。 事实上,他本来就是一个刻薄的人。 这两年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老是咳嗽,好几次还咳出血块。 国丈爷看着不太对劲,便让张梁跟在他身边,学着管起整个国丈府的账目。 王守财这就不乐意了,想尽办法挤兑张梁,跟在王守财身边三四年了,也没学到一点东西,偶尔间国丈爷、国舅爷问起来,也只能红着脸,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见状,王守财还在一旁落井下石的说道:“这娃子眼看着机灵,可是脑瓜子笨,简单的数字,讲了好多遍,也记不住。” 如非张梁是国丈爷妹妹的孙子,想在这里谋一份安稳的差事,恐怕早就撵出去了。 每每这个时候,张梁就在一旁低着头,也不狡辩。 “王大爷,日安。” 王守财的脾气,是众人知晓的,特别会察言观色,换一句话说,那就是知道马屁怎么拍,也知道鸡毛令箭怎么使。 对于主子们,那是眉开眼笑,但是对于奴仆们,却嗤之以鼻,自认半个主子。 所以,就算清芷算是国丈府的大红人,在王守财眼里,清芷也不过只是一个奴仆罢了。 “哼。” 王守财微微抬起眼帘,鼻子里哼了一下,连动都不动。 清芷也不介意,继续走上前,在案桌前停下来,脆声说道:“姑娘让我带着聚宝斋的掌柜,来这里领首饰的银子。” “是吗。” 王守财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清芷一眼。 陈紫楠说要买的东西,没人敢不买,她说要领的银子,没人敢不给。 但是…… 现在来账房的,不是陈紫楠,而是陈紫楠身边的奴婢,清芷。 “姑娘选了四件首饰,共计三百四十七两白银,这是姑娘的签条。” 清芷把带有陈紫楠印章的签条递上,可是王守财只是看了一眼,根本没打算伸手接。 她也不恼,放在桌面上,用镇纸给压好。 陈紫楠身边的大红人到了这里都要碰壁,那么聚宝斋掌柜自然也只能安静的站着,看账房先生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什么时候给。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王守财眯着眼睛打盹,似乎没打算结账。 清芷也不急,在账房里悠悠的转,左看看右看看,不过并没有伸手去碰架子上的东西;她知道王守财的心思,只要她伸手碰了,肯定会满地找茬。 账房的所有东西,她都不感兴趣。 如果真的要游历账房,她的南归茶庄有十余个账房共她挑选。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清芷依旧不紧不慢,好像所浪费的时间,都不是她自己的。 倒是一边的张梁,有些看不过去了。 “王叔,我刚才清点现银,足够这笔……” “闭嘴,你懂什么!” 王守财蹭的站起来,干瘦的身躯看起来摇摇欲坠,眼睛瞪如铜铃。 张梁被呛了一句,似有不甘的又说道:“王叔,等久了,要是楠姑娘怪罪下来的话,就没有说辞了。” “怪罪?你担心怪罪什么,别告诉我,你和这个奴婢看对眼了,舍不得她等?” 对于王守财这种脾气阴阳怪气,又一惊一乍的人来说,任何一句话,都能让他炸毛起来。 张梁只是好心帮一句,却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羞辱,当下涨红了脸,顶撞说道:“你别信口雌黄,毁人清誉。”(未完待续。) 097 不予计较(5-2) 王守财却不理会,更重的哼了一声,依旧坐着一动不动。 他觉得,自己就是有这个资格,说这种话。 论起岁数,他在国丈爷之上,毫不夸张的说一句,除了国丈爷以外,这里所有的主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看着入门的。 再加上国丈爷对他也挺敬重,以致于那些小辈们,也十分敬重。 他早已把自己当做半个主子,甚至一个主子看待。 清芷在府上的声誉再高,人气再足,在王守财看来,依旧也只是一个奴婢。 既然是奴婢,就该有个奴婢的样子,低声下气,唯唯诺诺才对,这不卑不亢的样子,算什么东西! 对清芷有偏见这一点上,结香和王守财的意见很是统一。 如果清芷愿意的话,让王守财像结香那样,重重的摔上一跤,是很简单的事。 但是鉴于王守财的年纪还有身体状况,别说重重的摔上一跤,就是轻轻的摔上一跤,都有可能直接给摔死了。 杀人这种事情,其实清芷并不排斥。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和一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计较罢了。 “要是王大爷今天不方便也无妨,掌柜的可以先欠着数,稍后再送到店里吗?” 清芷回头对聚宝斋掌柜问道。 这么大的国丈府,难不成还怕跑了不成,别说欠下区区几百两,就算是几千两,只要能结账,都没问题。 “要是不方便,就改天吧,这事不急,不急。” 聚宝斋掌柜连忙点头,今天的事情足够多了,他不想再增加麻烦。 “麻烦你白走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我就先回去,如若楠姑娘还有其他需求的话,麻烦清芷小姐姐代为转告一声。” 在得知清芷不会对他的店做什么以后,心情愉悦,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难受。 “我送你出去吧。” “不行不行,怎么敢再劳烦你呢,我知道路怎么走。” 两人在王守财的账房里客客气气的聊着,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王守财顿时肝火大起,伸出干瘪如鸡爪的手,指着清芷毫不客气的大声叫唤道:“谁允许你在这里吵吵闹闹,快滚,给我滚。” “好了,快走吧,王大爷管着的账上,没钱可取,等了也是白等;掌柜的回去也不必准备太好的首饰,怕是下一次,也无法折现。” 清芷笑着说,大步走在前面。 聚宝斋掌柜深知清芷不是那种喜欢说无谓话的人,忽然冒出这一句,肯定是别有用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站住!” 王守财站起来,大声喝道,干瘦的身躯裹在上等的丝绸里,怎么看怎么不搭。 “你是说我管钱的没钱,我这里怎么会没钱,你竟然敢说这种话,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楠姐儿会被你唬得团团转,可是我不会……” “那么银子在哪里,我可以等了两炷香的时间,也没见王大爷你拿出来。” 清芷根本不怕他,正如她念在王守财已经到了踏入棺材的年纪,所以不对他有任何的举动;其实王守财也没法真的对她做什么,顶多是暗戳戳的使绊子罢了。 “你竟敢小看我,等我告到国丈爷那里去,就有你好受;张梁,把金库的钥匙拿来。” 王守财跺着脚,对一旁站着的张梁大声喝到,然后猛烈的咳了起来。 张梁取下自己腰间的钥匙,接过王守财丢来的钥匙,两把拼在一起,蹲在博古架后面的一个巨大笨重而且结实的金库前,捣鼓了好一会儿,才把那把大锁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褐色的铁铸盒子,上面还上着一把锁。 王守财伸手按在铁铸盒子上,从一柄钥匙中翻出一把金色的小钥匙,打开以后,数了清芷想要的数额,重重甩在桌面上。 “你给我看清楚了,我这里到底有没有现钱。” 国丈府名下的佃农还有商铺那么多,每个月的收租不少,总不可能所有的钱都放在府上,其中大部分都是存在钱庄,写下存条,需要的时候才会去支取。 但是府上,也会存着相当的现钱,供日常花销。 “多谢王大爷。” 清芷双手接过,眉开眼笑起来,还不忘恭维几句。 “清芷真是有眼无珠,竟然错以为府上没有现银,是清芷的错,在这里给王大爷赔个不是。” 她说着,还真的给王守财压胯行礼。 人老了,难免就会变得越发的固执和偏见,与其对着干把他气死,还不如顺顺意。 于他于己,都有好处。 “哼!” 王守财也不说话,鼻子里重重的喷着粗气,斜眼看着清芷,仿佛拿正眼看,会降低自己的身份。 张梁站在一旁,只是看着,没有再说话。 反正他也只不过是学徒的身份罢了,虽然喊国丈爷一声舅公,其实关系却很疏远,算不上任何亲近。而张梁也有些心高气傲,就算是亲戚关系,也从没打算从这段关系里谋取任何好处。 “天色渐凉,初秋的藕已经制成藕粉,我待会让厨房熬上一锅莲子百合藕羹,让人送过来,给王大爷尝尝鲜。” 清芷一边笑着,一边把手里的银票递给聚宝斋掌柜。 “我想吃,不会去吩咐厨房,需要你搭手?” 王守财看起来十分不领情。 “厨房甚远,还是让我代为走一趟吧,也算是刚才不懂事冲撞的赔罪。” 陈紫楠买了东西,拿着签条来这里那现银,本来就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来到账房却遭了白眼,最后还要低声下气的赔罪,甚至让厨房熬羹。 这让一旁的聚宝斋掌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说其实清芷也没有多大能耐,外界把她疯传了而已? “哼!哼哼……” 王守财又是哼了几声,但是明显声音已经弱下去,双手背负身后,回到案桌后面坐下。 清芷朝着他点点头,又朝着张梁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聚宝斋掌柜见状,也跟在她身后一同离开,三人朝着府邸偏门走去。 祥子见清芷来了,连忙站起来,点头哈腰的笑道:“清姑娘要出去么?” “只是送送掌柜。” 清芷停在门槛后,并不踏出去。 祥子开了门,便退到一旁,神情很是恭敬,和刚才在账房的待遇,有着天壤之别。 (未完待续。) 098 相安无事(5-3) “慢走。” 清芷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准备回去。 被王守财这么一闹,花费了不少时间,陈紫楠肯定又有怨言。 她家的主子,只要不顺意就会生气,才不会管这背后有什么难言之隐。 聚宝斋掌柜见她面色平和的往回走,心有疑问,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开口把她叫住,也许是刚才在径路那里的小番话,让他误以为和清芷友好的关系拉进了一点点。又或者是清芷刚才和王守财对峙,让他以为,清芷这么做,是为了帮他。 “那个,你根本不用为了帮我讨要那几百两银子,和账房先生这般争执,其实我不急着用钱。” 他看着清芷说道。 虽然说失去了国丈府这个大客,会遭到灭顶之灾。 可是偌大一个珠宝行,还不至于因为几百两银子而无法周转。 说完,看到清芷淡漠的眼神,他又后悔了。 活了一把年纪,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却在清芷面前一再失态,归根到底依旧是清芷年纪太小,而且又是女子,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在意,在相处的过程中,稍微松懈,就忘了该怎么相处。 “掌柜的,刚才我对你说的话,希望你能每个字都放在心里。” “呃?” “各司其职,相安无事。” 说完,她留下一脸懵然的掌柜,转身示意祥子把门关上。 她不求每个人都懂她的心思,只求别给她添乱子就好,如果真的要添乱子,也请找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偏远地方,安静的作死,不要牵连到她。 王守财说白了,也就只是一个奴仆。 可是几圈巧合之下,他又是半个主子,为了那一口气,得罪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早已卖身为奴婢,所谓的尊严和自尊,对清芷来说,还不及一顿饱饭来的重要。 几句难听的话,就呼天抢地,以头抢地,那么她在陈紫楠身边伺候,早该冤屈死了千百遍了。 不过清芷倒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活得憋屈的人,因为她自认自己心眼儿很小,受了委屈不会像小媳妇那样,躲在一旁自怜自哀。 拐角往厨房走去,深秋的午后,虽然太阳还没下山,可是厚厚的积云把太阳遮住,整个天灰蒙蒙的,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厨房是她为数不多喜欢待的地方,她喜欢张大伯,也喜欢小杵,新来的莫子还有帮厨们,她都很喜欢。 但是因为她不便经常去,所以纵使是喜欢,也很少来。 张大伯又带着帮厨出去购置秋冬的补品,小杵坐在低矮的桌子上,手里拿着毛笔,一个劲的抓着脑袋;而莫子则在一旁,很是不耐烦的催促着,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清芷走近。 清芷见状,蹑手蹑脚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小杵的肩膀。 “呜哇哇——” 小杵吓得大叫起来,手里的毛笔乱甩,墨汁洒了莫子一身,矮桌上的墨砚也打翻了,整个矮桌以及信纸都黑鸦鸦的,看起来极其惨烈。 “清姐姐,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小杵尖叫完,回过头看到清芷,拍着心口说道。 “我才被吓到呢。” 清芷长长吁了一口气,小杵看着人小,但是嗓子却不小。 “清姑娘好。” 莫子本来打算暴走的,可是看到清芷,又傻笑起来了。 无端被甩了一身墨汁,从头到脚,也不知道是小杵的功夫好,还是运气问题,竟然一滴不剩的全部都甩在他身上。 他抹了一把脸,大团的墨汁晕开,整张脸都黑了。 “你们在做什么?” 她笑着探头望过去,虽然信纸已经被墨汁晕染,但还是勉强能看到“喜儿”两个字。 “莫子哥让我给喜儿写情……呜呜……” 小杵说到一半,嘴巴被莫子捂住,沾满墨汁的手糊在小杵脸上,两人都成了花脸猫。 莫子笑得有些尴尬,任凭小杵怎么蹬脚,就是不松手。 “喜儿怎么了?” 要是别人的话,她懒得理会,不过涉及到喜儿的话,就不得不管了。 小杵想说,可是嘴·巴被捂得死死的,一个字都是说不出来。 莫子黝黑的脸庞涨得红红的,把目光移开,不敢去看清芷。 “你再不放开,小杵就要被你捂死了。” 清芷无奈的看着莫子,难道在她忙着其他事情的时候,身边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是吗? 莫子听了,连忙松手,小杵抓着喉咙猛烈的咳嗽,一溜窜到清芷的身后,朝着莫子吐舌·头。 “你要是不愿意说,就让小杵说吧。” 看来有人打喜儿的注意了,那可要问过她答不答应。 “对对对,让我说。” 小杵探出一个头,被莫子瞪了一眼,又连忙缩了回去。 清芷见状,拉过小杵,往水缸边走去。 “把花猫脸洗干净,然后把残局收拾一下。” 否则待会张大伯回来,看到这局面,肯定少不了骂一顿,这里可是厨房重地,要是脏了乱了,吃坏人,那就麻烦了。 小杵倒也乖巧,听话去洗脸。 面对小孩子,清芷有足够的耐心,但是面对莫子,清芷的耐心就不是很足够了。 她站起来,抬起头看着莫子,似笑非笑的问道:“现在,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莫子哭丧着脸,虽然他比清芷高不少,可是在清芷面前,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清姑娘,你别告诉喜儿。” “告不告诉,我得思度思度。” 清芷双手抱臂,眼神犀利,她把喜儿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如果有人敢打喜儿的主意,那可要掂量一下,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从她手中把喜儿抢走。 “我喜欢喜儿,想娶她为妻。” 莫子搔着脑袋,小声说道,比起那些文绉绉,说话吞吞吐吐的虚伪文人,倒是粗莽武夫更加直白。 “你疯了吗,她才十二岁!” 虽然大概知道莫子的心思,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清芷还是有些生气。 她看着喜儿长大,在她眼里,喜儿一直都是那个只知道吃的小笨蛋,根本没想过,她也会有一天,长大嫁人。 “还有一个月就十三了。” 莫子看到清芷这般激动的神情,有些委屈的说着。 十五及笄嫁人是很正常的事,那么十三岁也已经是半个大人,就算有这方面的心思,也一点都不过分。(未完待续。) 099 莫子心思(5-4) “那也只是十三岁。” 清芷依旧皱着眉头,语气不满的说着。 喜儿终将要长大,也要嫁人,这是铁定的事实,清芷从来不抗拒。 相比起她略施手段,把喜儿加入侯府豪门,一世吃穿无忧,却要面对勾心斗角的后院宅府,她更倾向让喜儿嫁入平凡之家,安康祥和一辈子。 但是,她没把莫子纳入考虑对象。 一来莫子很穷,不过是张大伯的远亲,在这里做帮厨,一个月才那丁点儿银子,以后哪够生活;二来莫子年纪也不是很大,还没定性,清芷可不觉得他能担起一个家、一个夫君、一个父亲的责任;三来莫子也真够黑的,黝黑的脸庞,要是放在大晚上,几乎就看不到了,喜儿白白净净的,以后生下几个煤炭球怎么办。 “不行不行,想都不许想。” 清芷觉得自己脑补有些过度了,连成亲生娃的事都想到了。 “我又没说现在就要娶喜儿,就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莫子见清芷拒绝的那么干脆,有些受伤的哀嚎着。 小杵这个机灵鬼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很安静的在一旁收拾残局,根本没打算掺合进来;他刚才在替莫子写情书的时候被吓到,是因为他们是不允许识字写字的。 识字写字,那是高雅人的玩意,像他们这些低·贱的奴仆,也学会了识字写字,让高雅人的脸往哪里摆? 所以莫子不识字,小杵认得一些简单的字,是清芷教的,墨砚毛笔宣纸之类,也是清芷给他的。 “我不过是怕下手晚了,喜儿就会被抢走,预先订下来罢了。” “喜儿是商品吗?” 清芷皱起眉头,她不喜欢莫子的说法,喜儿是一个人,她喜欢谁有她的自由,凭什么让别人来断定。 莫子知道清芷生气了,连忙解释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哪敢这么想,就是喜欢她,怕她被抢走了,才提前出手;清姑娘,其实十三岁也不小了,我们那条村,家里条件差点的,别说十三岁,就算是十岁,也许了人家,为的是家里少一口人吃饭,还能拿到一些礼金。” “喜儿是那些人吗?” 清芷依旧不松口,贫苦家庭的惨状她很清楚,她四年前随陈紫楠等去别的城镇游玩,遇到了卢文福一家,那时候易子而食的惨况她还记得。 “喜儿不是那些人,我这只是比喻,我会很努力工作,也会很努力挣钱,两年后,我会存下喜儿赎身的钱,还会盖一间房子,再娶她进门。喜儿无父无母,清姑娘你就是喜儿的亲人,这件事,需要你点头。” 莫子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对于这等大事,也还是认真考虑过的。 “不行。” 清芷还是摇头,关乎一生的大事,光有考虑还是不够的。 “清姑娘。” 莫子着急起来,他知道他这种身份,清芷看不起也很正常;但是他有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力,即便对方只是一个还不到十三岁的小萝莉,也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你太小,喜儿也太小,而且没有长辈的商议,实在是太草率了。” 她怎么能轻易的就把喜儿交出去,实在是太不负责任。 莫子看着她,捏紧了拳头,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像我这种人,也就是蝼蚁,吃了上顿没下顿,自然比不上你跟着楠姑娘吃香喝辣;说不定以后,被哪个主子看上了,从此就过上好日子了。你和喜儿那么要好,肯定也不想她跟着我过苦日子,也想带携她被哪个主子上看,对吧,你是这么想的吧,哈?” “你看不起我没关系,但是你又不是喜儿,凭什么替她做主,就算要拒绝,也是喜儿拒绝我;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明白我们这些蝼蚁的心思呢,任凭你们这些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也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你说我太小,喜儿也太小,那你自己呢,别忘了,论起年纪来,我比你大好几岁。” 越是地位低下的人,越有被害意识。 只要稍微打击一下,就会故意往坏的方向想,颇有自暴自弃的感觉。 清芷目光冷漠的看着他,等他发泄完以后,才转身看着小杵,说道:“张大伯回来以后,叫他让人熬点藕羹,送到账房去。” “哦,好,那么……清姐姐,你要走了吗?” 小杵这个机灵鬼,怎么会看不出气氛的异样。 “这几天都很忙,估计没时间来找你玩了。” “清姐姐,你要忙什么?” 小杵抬起头,刚才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 “下次来看你,再带新毛笔和纸张给你吧。” 清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弯腰揉着他的脑袋,笑着说道。 然后她站起来,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莫子,极其嫌弃的说道:“凭你刚才那些话,就不配和喜儿在一起。” 没等莫子说话,清芷转身离开,她不知道这样对待莫子是不是太过分了,有些话不说,对方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她那么疼爱的喜儿,无论如何都不会给这种不自知的傻瓜。 至于赎身,别说给喜儿赎身,就算是被整个国丈府的卖身家仆丫环赎身,对她而言,都只是很随便的事情;但是她却没有帮喜儿赎身,因为没这个必要。 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孤儿,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那么模糊。 如果赎身了,独自一人在陵州要怎么生活。 就算她可以给她锦衣玉食,安置好,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吗? 清芷在西梁待的日子,最长不过下一年五月,在她离开时,她会把喜儿交给卢文福照顾,但是在这之前,她不会对喜儿有任何的安排。 虽然很喜欢喜儿,不过却不能轻易的决定别人的一生,在国丈府里,她能学到不少东西。 因此莫子刚才说的那些话,对清芷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只要真心对待喜儿,所有的外在条件,她都会准备好。 很显然,莫子还没成熟到,可以接手别人的人生。 “你怎么去那么久,黄花菜都凉了!” 陈紫楠见她回来,十分不满的大声嚷道,还伸出手,朝着她的肩膀,重重的打了好几下。 清芷也没有躲开,她知道躲开了,会让陈紫楠更加生气。 “姑娘有很急的事找我吗?” 肩膀上钻心的痛,让她皱起眉头,但是嘴唇上,依旧挂着笑容。(未完待续。) 100 祸起周氏(5-5) “急?急又怎么样,千萍已经搞定了,根本不需要你。” 陈紫楠发泄了一通,转身走到横挂前,新送来的衣裳整齐的挂了起来,采兰正蹲在一旁,用葵扇把熏香的烟,朝着新衣裳扇去;这样到了秋赏会,穿在身上的衣裳就会带有一股香气。 “是吗?” 清芷露出一贯的笑容,不去问着急的事是什么,也不问千萍怎么解决的。 “算了算了,你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 陈紫楠对清芷还是挺好的,虽然生气,也不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一脚过去,或者随手拿起花瓶把头开瓢,打几下就算是泄气了。 “聚宝斋掌柜已经回去了,他说过几天等新货到了,会再送过来。” “这次也没有挑到几件称心的首饰。” 陈紫楠说着,重重坐在椅子上,清芷走到她身后,帮她捶着肩膀。 “聚宝斋的首饰还是不错的,只是他并不知道姑娘你这次想要的是什么,下次他过来之前,告诉传话的人,你想要的款式,掌柜会知道怎么做。” 清芷还没打算把聚宝斋踢出局,所以也不说一些落井下石的话。 “为什么要我说,他本来就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陈紫楠颇为自负的摇头,她认为全部人都要围着她转,就算她没说出口,也应该知道她的喜好。 可惜不是全部人都是清芷,能察言观色出她内心所想。 “今天,颖姐儿就会去老夫人那里学习吧。” 清芷不想再继续关于陈紫楠自大的话题,于是转到陈紫颖身上。 “关我什么事?” 陈紫楠鄙夷的皱了一下眉头,如果不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她才不会让陈紫颖接近祖母。 “但是……” “行了行了,那贱蹄子的事我不想知道,明天晚上祖母又要查账了,你快去做。” 陈紫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然后伸了一个懒腰,她对秋赏会,已经迫不及待了。 清芷适时的闭上嘴巴,其实她不太喜欢和陈紫楠聊天,那个自大的丫头,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喜欢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府上的账,她扫几眼就算出大概。 因此做账对她来说,就是光明正大的偷懒。 走出里屋,就是院子。 深秋的院子已经褪去青葱绿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黄灿灿的景象,稍微吹来的风,都能把枝桠上的枯叶带下来,显得特别萧瑟。 院子的杂役丫环,清扫着时不时落下来的枯叶,也没了脾气,索性不扫了,倚在墙角聊天说笑。 要是放在往常,她看到了肯定会去苛责一番。 偶尔给这些小丫头放放假也不错。 “清姐姐。” 千萍从外面走进来,怀中抱着一月前晾晒好的棉花,还有棉布。 看来准备要做越冬的袄子了。 清芷点点头,准备往外走,但是千萍把她叫住。 “清姐姐,你知道吗,其实呀,首饰和衣裳的搭配,也不是太难。” 清芷不知道她忽然间说这个做什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对此还是不感兴趣。 “真的不难,我也能做到。” 千萍的笑意更浓了,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清芷觉得千萍脸上的笑意,似乎还夹杂着什么,但是她没有深究。 都是一个院子的丫环,清芷从不对身边人设防。 她并不是自信自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只是不想把自己弄得太累,给对方一个机会,如果敢有一丁点儿的坏心眼,除非是一次性把她弄死,否则后果都很惨。 刚走出院子石拱门,就被一只手猛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拽到夹竹桃林后面。 深秋的夹竹桃,花开繁茂。 清芷对体力活不擅长,本身也没有什么能力。 被一只健壮而有力的大手揪着往夹竹桃林里拖,根本就像是拎小鸡似的。 不过她没有慌张,甚至连惊叫一声都没有,好不容易才站稳脚步,抬起头看到揪着她的手的主人,是金桃。 既然金桃在这里,那么…… 她又抬起头,看到周氏站在眼前。 稍稍整理了一下领子,清芷微微一笑,稍微行礼说道:“周姨娘这是怎么了,你想见清芷的话,让人捎口信到你院子就是,这般把我拉过来,于情于理都不太好吧。” “别装了,这里没别人,我就是有话想要问问你。” 周氏翻着白眼,特别不耐烦的说着。 清芷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始暗中打量周围,大片的夹竹桃林,可以轻易的把人遮住,不特地往这边看,根本察觉不到这里有人。 快到饭点了,各院的主子不会出来,丫环们也在伺候,路上几乎没人走动。 周氏肯定也算准了这一点,才会在这里揪着她。 “周姨娘请说。” 清芷垂下眼帘,不让人看清她的表情。 周氏上前一步,抓着她的领子,举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芷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一阵火辣辣的痛。 等她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推开周氏,金桃也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扭到身后。 脸上的痛,胳膊被反剪的痛,让清芷皱起眉头,嘴角却是冷笑。 “周姨娘火气有些大,不如我让厨房给你熬些下火的汤药?” 刚说完,周氏一个反手,又是一巴掌掴到她脸上。 清芷的火气,也被点燃了。 “别给我说一些有的没的,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贱·奴才。” 周氏说完,伸手揪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后扯。 清芷吃痛,由着被她拽,双手被反剪着,连挣扎都做不到。 虽然还有脚可以动,但是她很清楚,以她的身子状况,一对一都打不过,更别说一对二;硬着来,根本就是找死。 “你让颖儿到老夫人那里,安的是什么心?” “我不懂周姨娘的意思。” 无缘无故被掴了两巴掌,清芷觉得满脑袋都是嗡嗡作响的声音,没法思考。 周氏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冷笑一声,凑近过去,几乎要碰上鼻尖,用阴冷可怖的声调说道:“我知道你高傲,这些年来,也没听你自称过奴婢;真想找几个男人,把你做了,看看你这高傲的嘴脸,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周氏是市井出身,没有那些文人雅士的道德束缚,把她逼急了,还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 (未完待续。) 101 疯婆娘子 清芷抿了抿嘴,她丝毫不怀疑,周氏这话的真实性。 甚至她自己也很清楚,就算她受到了伤害,有能力帮她讨回公道的主子们,恐怕也只是冷眼旁观。 或者,还会添盐加醋几句。 能自救的,只有自己。 “我区区一个奴婢,让周姨娘这般生气,也算是有本事吧” “别给我逞口舌,你让颖儿到老夫人那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周氏退后一步,怒目瞪着清芷。 “呵呵,我只是一个奴婢,没有多大的话语权,向老夫人提出这个建议的,是楠姑娘。” “我呸!” 周氏顿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只差没当场把清芷掐死。 “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那草包除了吃喝拉撒还有什么能耐,她根本就是你手里的傀儡,如今倒想推卸责任了?” 看来,明白人还是有的。 “周姨娘这话,我权当是对我的赞美。” 清芷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四周,呼救是不可能的,没等人来,她就被打死了;可是这样一味的受压制,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够了,我就问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周氏失去了耐心,她不想继续打哑谜。 “字面意思,识字写字。”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先是把颖儿推下水,现在又说什么是识字写字,这背后都是你在搞鬼,你为什么要害颖儿?” 周氏越说越激动,伸手去抓清芷的脸,被她躲了过去。 虽然她平日里,故意用白面敷脸,把自己打扮得惨惨淡淡,可是哪个女儿家,都不会希望自己毁容。 “周姨娘别激动,你想知道我打什么主意,我说就是了。” 好不容易才躲过去,周氏的火气减了一点,听到清芷这样说,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还以为这个小蹄子有多大的能耐,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吧。” “……” 清芷蠕动着嘴唇,用很细很小的声音说了几个字。 “大声一点!” 周氏皱起眉头,这样的低喃细语,谁听得到。 “这事和楠姑娘有关,我怕隔墙有耳,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清芷小声说着,露出一脸惶恐的神情。 周氏看着她,又是一笑,凑上前来,不疑有诈。 其实很多人对清芷都没有起过疑心,因为这些人都太过于自负,仗着自己的身份,对区区一个奴婢,根本没放在眼里。 清芷见她凑上来,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往前顶撞。 只听见一声“嘭”的闷响,清芷额前剧痛,整个人都晕眩起来。她有金桃扶着,顶多也就是后退半步,但是周氏没有任何防备,整个人被撞退几步,摔倒在地。 “姨娘。” 金桃看到周氏摔倒,也顾不上抓着清芷,连忙走过去想要把周氏扶起来。 周氏摔在地上,懵了半饷没回过神来,金桃慌了神,一直在摇着她,叫着她。 清芷退后几步,用手捂着额头,用力摇了好几下,才稍微恢复一点自觉;刚才她是拼了狠劲,都怀疑头骨是不是碎了,她这个人,向来对自己,对别人都是很能狠下心的。 “笨蛋,快去抓住她。” 周氏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金桃,低声吼道。 金桃这才反应过来,站起来想要抓住清芷。 清芷冒着头骨被撞碎的风险,为的就是脱险这一刻,怎么会被金桃抓住,恢复一点自觉以后,转身就跑。 府上的后院恩怨,向来都是暗地里进行的。 除非真的掩盖不住了,才拿到台面上说,其实这里面的龌蹉,老夫人知道,国丈爷知道,但是没有人想当一回事,只要别捅了篓子就好。 如果真捅了篓子,依照她奴婢的身份,和周氏妾侍的身份,到最后谁都不会帮,反而会双双受罚。 所以,清芷只能逃,逃过这一刻再说。 金桃不敢大声吆喝,只好在后面追着,芍园是不能回去了,周氏就在那里堵着,只好往别处跑,幸好整个国丈府她十分熟悉,还不至于慌不择路。 一连跑过花廊、石子路,拐进小径以后,她再也没有力气了,可是金桃还在后面穷追不舍。 清芷蹲在地上,拔下头上的发簪反手抓在手心里,等金桃拐弯过来。 但是她还没等金桃拐弯过来,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拎进身后的房间里,门“吱呀”一声,给关上了。 清芷的心只是慌乱了一下,低头看到豆绿色的衣摆,心就定了下来。 “五少爷!” “清芷你被谁追?” 陈家齐抓着她,顺势搂着她不放手,然后在门上戳了一个小洞,见金桃追了过来,左右看了一会没人,又继续往前跑。 “你先放开我再说。” 清芷扭了一下,把他推开,然后双脚一软,不顾形象直接坐在地上。 她今天是命犯哪个大罗神仙了,怎么去到哪里,都被人像拎小鸡似的拎起来。 陈家齐也跟着蹲下来,仔细看着她,虽然是九月天,可是因为跑了许久,所以脸上全是细密的汗水;他从怀中掏出手帕递过去,但是清芷并没有接,而是直接用袖子擦拭。 “刚才走过的,是芳园的金桃?” 陈家齐对后院的人事并不太在意,顶多能猜出个大概。 “嗯,芳园的金桃。” 清芷吃不准他记得清不清楚,于是点头答应。 反正她和金桃都是奴婢,真的要细问,她也能圆谎。 “金桃追你做什么,你和我说说原委,我帮你处置。” 陈家齐已经很笃定的认为,如果清芷和任何人之间有矛盾,那么一定是别人的错,虽然这样的想法有些武断,但是这次,他猜测很准。 “女儿小家的事,你一个大男人能管吗?” 清芷坐在地上,有些无力的靠着门杵,连回答都显得漫不经心。 虽然说获救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是被陈家齐救了,就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怎么就不能管,是你的事我就能管。” 陈家齐梗着脖子,有些粗声粗气的回答。 他不喜欢清芷总是无视他的态度,话已经挑明,情谊也说清楚,怎么就不动心呢。 “五少爷,男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此番多谢了。” 清芷伸手抓着门把,因为脱力,站起来有些艰难,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未完待续。) 102 误会加深 第102章第102章 见清芷准备离开,而且还是毫不犹豫的离开,根本无视刚才他救了她。 愤怒瞬间就涌上来了。 他好歹也是一个少爷,平时进进出出的,虽然没有哥哥陈家坤那么风光,也没有侄儿陈梓铭那么威风,可是也算个主子。 被清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感觉就好像受到了侮辱似的。 “清芷,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陈家齐站起来,一只手按在门板上,微微有些怒气的看着清芷。 今天如果不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他是不会放她走的,哪怕是用强硬的手段,也要把清芷留在身边,什么中书舍人的姜姑娘,都见鬼去吧。 “五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清芷的脸色冷了一下,才顺着空隙看了一下房间四周。 这是一间客用厢房,不比贵客用的厢房,这是很普通的厢房,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凳子还有一个矮柜以外,就没有别的陈设,看上去十分单调枯燥。 她收敛了一下心神,对上陈家齐的眼睛。 对付这么一个小少爷,她还是游刃有余。 “我想要做什么,难道清芷你不知道吗,我喜欢你,一直以来就喜欢你,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 陈家齐大声吼道,要是此刻外面有人经过的话,肯定会听到。 清芷有些无奈的呼了一口气,当着他的面,毫不掩饰无奈和讨厌。 真是榆木脑袋,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明白呀。 拒绝的话,她已经很认真的说了好几遍,就算他听不腻,清芷也觉得自己说烦了,是不是要撬开他的脑瓜仁,把拒绝的字眼,刻在脑髓上,才能记住呢。 “我凭什么要喜欢,你这种,一无是处的废物?” 既然这个榆木脑袋没法用正常的交流来劝说,那么只好换另外一种方法。 觉得她好,她善良,她懂事,她知书达理是不是? 那么就在陈家齐面前,把这些印象,全部都毁掉吧,她不在乎在所有人面前成为歹毒的女人,一点都不不在乎。 果然,陈家齐听到废物这两字,愣得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大概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用这两个字,放在他身上。 “……清芷?” 看着他这种反应,清芷觉得,她连生气,都是白费力气的事。 莫子才说过,十三岁已经算是半个大人,十五出嫁后,就要肩负起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的所有事情;比起女人,男人成年以后,要肩负的责任更多。 但是,在陈家齐这里,一点责任都看不到。 所以,不是废物是什么? “我说错了吗?” 清芷说着,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只差没伸出手指头数落道:“你低头看看,身上哪一样东西,是你自己挣回来的,吃穿用度住游玩,哪样不是眼巴巴伸手问别人要,离了国丈府,你算什么东西,哪怕是给一把菜,也不懂得卖出去。” “你这样的废物,三番四次向我示好,你拿什么做资本?” 一些过分的话,清芷原不想讲,毕竟撕破脸皮对谁都没好处,但是陈家齐这般不自知,也只好撕破脸皮了。 “你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清芷,你不是这种人。” 陈家齐哀嚎的低声问道,他心里的清芷,是完美的,喜欢对他笑的,才不会说这种过分的话。 “我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你还要假装不懂是吗,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你,而我不喜欢你的原因是,你不配让我喜欢,简单来说,就是你配不上我。” 都说无意中说出来的话最伤人,其实,故意说出来的话,更伤人。 因为,你知道软肋在哪里。 每一个字,都能成为利器。 陈家齐张着嘴,看着清芷,眼前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子,瞬间变得陌生。 “清芷,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才故意这样说,你对我最好的,怎么会说这种话;是谁给你施加了压力,是爹吗,还是阿娘?” 陈家齐颓然的说着,原本按着门板的手,也松开了。 “姜姑娘是你能遇到的,最大的福气,切莫错过,这个岁数了,你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本想硬心肠到底,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忠告一声。 “姜姑娘,姜姑娘……又是她,这个女人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为什么每个人都在我耳边说关于她的事,我连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用什么收买了你们,让你们每个人都讨好她?” 陈家齐烦躁的大声喊道,不时的跺脚,还捏着拳头,捶自己的头。 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就只会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和逃避。 清芷是真心看不起他。 她的目光从陈家齐身上移到门上,心里想着推门跑出去能不能甩掉陈家齐,孤男寡女的在同一间房里,就算没事也会出事。 “我知道了!” 陈家齐捶了几下脑袋,猛地嚷了一句,把正在想着逃跑的清芷吓了一跳。 “你刚才那些话,都是故意的对吧,也是那个姓姜的教唆,对不对,我就知道,清芷你是不会这样对我的,都是那姓姜的捣鬼……” 清芷听了,这回轮到她愣了。 何止是榆木脑袋,根本就是蠢到不能再蠢。 “清芷你别怕,那姓姜的吓不了你,有我在呢。” 陈家齐说着,便想要上前抱住清芷安慰,在他眼里心里,刚才清芷横眉竖眼骂他废物,那都不是清芷的错,而是有“某人”威胁教唆。 在这个奇葩脑回路面前,就算想做坏人都不行。 “我原先以为,你只是蠢得无药可救,才发现,蠢这个字都抬举你了。” 清芷说完,伸手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不理身后的陈家齐;等他反应过来,往这边追,她迈开步子,一路小跑,往倒座的方向跑去。 哪里都是丫环住的地方,晾晒的都是女儿家的衣物,外人来了多有不便,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一般都不会有男子走进来。 对于清芷来说,也算是临时的避难所。 一会儿的功夫,就惹了两个人,难道最近真的霉运缠身,要去庙里还神许愿,才能逢凶化吉吗? (未完待续。) 103 小卒登位 她无力的坐在木椅上,里衬早就被汗水浸湿,黏在身上,特别难受。 现在是晚膳时间,就算她想要洗澡,也没人给她烧水。 她也没力抬起水桶,干脆坐着等汗水自己干掉了,反正秋风这么劲,要不了多少时间。 陈家齐那边,她完全不担心,充其量也就只是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罢了,根本不会出什么事,即便是真的出事了,她也能控制住。 麻烦的是周氏。 让陈紫颖去老夫人那里识字写字,不能说她完全没有一点儿私心,可是相比起私心,却没有一点害人的心思。 “果真是讽刺啊。” 她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把手背放在额前,小声说道。 那么多的谋算心思,她还真的本着害人的想法也要完成,唯独对陈紫颖,除了算计以外,还生了些许怜悯之心,一个十岁的女孩,好歹也要会写自己的名字。 却不料和周氏,更是结下了更深的梁子。 这次好歹侥幸逃脱,可是她和周氏终究还是住在同一个府邸里,周氏无时无刻都可以来倒座到她。 难道跑到老夫人王氏那边,求她们保护吗? 这些年来,这些人的明哲保身做法,她不是不清楚。 “总不能花了那么多时间,最后却死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手里吧。” 大府大院都不会太干净,每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丫环或者小厮“不小心”淹死井里,又或者吊死梁上,往深里说,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可是所有人都不会往深里想。 如果不想办法自保,谁知道下一刻,她是不是也“不小心”淹死井里呢? 可是,谁能保她呢? 在人人都懂得明哲保身的国丈府,有哪个主子会花费心思去保护一个奴婢呢,就算她自己花钱去请保镖躲在暗处保护她,又有什么能耐能躲过国丈府那些护院的视线。 她不认为有这般超凡能力的保镖,可以随便在大街上找得到。 也许花点时间,也能找到隐藏的高手,只是她现在的形势,根本等不了这个时间。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样不停的谋算别人,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可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而且还是事关生死的报应。 “清姐姐。” 正在胡思乱想着,听到采兰的声音。 清芷睁开眼,觉得有些奇怪,便抬起头看着她走进来。 采兰是芍园的伺候丫环,并不住在倒座,而是住在芍园的偏房,此番特地过来,肯定是有事找她。 “姑娘有事找我?” 除了陈紫楠,她还真想不到会有其他事,让采兰特地走一趟。 毕竟倒座地处最偏远,不管从哪里过来,都要走上好长一段路。 “姑娘没事,是我想来找你。” 采兰走到她身边,坐在椅子上,好看的小脸有些委屈。 “清姐姐,有些话,我心里憋着难受,想找你说。” “嗯。” 清芷点点头,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是树洞,但是既然采兰有话对她倾述,听听也无妨;自己这边的事,虽然麻烦,可是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就先放着吧。 “是关于千萍的。” “怎么,你个千萍闹矛盾了?” “对,我生她气!” 采兰抬起头,大声说着。 采兰的脾性很温顺,换句话说也就是逆来顺受,这也是陈紫楠挑选她的原因,不常与人结仇怨的采兰,竟然这么认真的说,让她有些意外。 “为什么?”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清芷依旧笑着问,矛盾谁都会有,看她和周氏就知道了。 “千萍太过分了,她竟然说清姐姐你的坏话,刚才你去了账房,姑娘要搭配首饰和衣裳,她自告奋勇也就罢了,竟然还说你能做的,她也能做,而且还很简单。” 采兰气不过,说话又快又急,一段话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想要取代你吗,就她这点本事,也就耍个小聪明而已;刚刚她又在姑娘面前说了许多建议,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她比你有能耐。” 清芷侧着身子听,原来刚才在院子门口遇到千萍,她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是这个意思,估计千萍没有料到采兰会来这里告诉她。 “她喜欢就由着她去做,伺候姑娘不是容易的事,既然她愿意,那我还不乐得清闲?” 对于被抢功,清芷根本无所谓。 陈紫楠对她而言,不是富贵荣华,也不是安身之所,只不过恰好能利用的对象而已,况且这些年来,身为陈紫楠的近婢,虽然欺辱不少,可是好歹也算是在乱世里平稳长大,如非是质子出使这件事,陈紫楠对她,已经毫无价值。 “清姐姐,你真的甘心吗?” 采兰这样问,就表明她不甘心。 这让清芷觉得好笑,现在被排挤,暗地里使坏的又不是采兰,她生气什么? “她有能耐,就让她去做,于你于我,都没有坏处。” “可是……” 采兰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说服,清芷是国丈府的一等丫环,身份可高着呢,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现在被一个无名小卒登位,就算清芷自己不在意,采兰也不能当做没这一回事。 “不用可是了,你稍后回去,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句你不愿意听的话,千萍耍手段的能耐比你强,你不需要维护我,保护好自己是不给我添乱。” 也许是这一生,清芷都过的不尽如意,所以身边但凡是有真心对自己好的,她都格外珍惜。 虽然说回大晋是她唯一而且一定要做的事。 可是有人敢伤害她珍惜的人,她也不会放过。 采兰听到她这么说,一脸委屈的嘟着嘴,使劲揪着衣摆。 “你听我说,楠姑娘不是好伺候的主子,千萍如果没这能耐硬是要往上冲,后果很严重的,你要是不甘心,就且耐下性子,好好看着吧。” 清芷说完,弯起嘴角露出讳深莫测的笑容。 有人自动寻死,难道她还要呼天抢地的拦着不曾。 采兰看着她,想了想,她在陈紫楠身边伺候这么久,也知道陈紫楠并非是一个好主子,高兴的时候,什么都可以赏赐,不高兴了,要打要杀也是正常的事。 既然清芷都说了没关系,那么她也只好在一旁看着,千萍在伺候陈紫楠这条路上,能独自走多远。 (未完待续。) 104 小人得志 采兰虽然被清芷劝住,可是依旧不开心,坐在她旁边,并没有打算回芍园。 她是个感恩的人,这些年来在芍园,大大小小的状况时常发生,每当遇到棘手的问题,都是清芷解决。 但是千萍现在却这样做,让采兰觉得,她对待千萍,再也回不去从前的关系了。 清芷见她不说话,也没多管,继续靠在椅背上,就算休息了那么久,其实她还没平复,呼吸的时候,依旧觉得有些难受。 身上寒毒潜伏这么多年,若非是幼时底子打得好,她不认为能撑到现在。 但是拜托了。 即便是真的会死,也不能是现在。 小心翼翼的过了两天,周氏似乎也在试探她是否会找王氏,又或者老夫人告状,两人一直都没有实际行动。 其实周氏也很清楚,自己在国丈府的地位。 生了三个女儿又怎么样呢,依旧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嫁的陈家胜,原本就是国丈爷偏房娄氏的儿子,而她自己也是偏房,这样的身份,不管摆在那里都是只能站着布菜,而不能坐着吃饭。 因此就算想除掉清芷,也不是说马上就能做到。 两人较量中,不觉就到了秋赏会当天。 清芷自然是跟着一起去,不过今年跟在陈紫楠身旁一起去秋赏会的,还多了千萍。 在芍园院子的偏房,那是伺候丫环住的地方,采兰坐在一旁,看着千萍一遍遍试着衣裳,一脸的不痛快,却又不能明显表现出来。 “这件好看吗,会不会觉得颜色有些暗哑?” 千萍转过身,看着采兰问道。 “你的衣裳都很好看,哪件都差不多。” 采兰讷讷的说着,眼睛懒洋洋的瞟了一眼然后倒头躺在床上,嘟囔说道:“你别问我了,我头疼,想睡一会。” 千萍回头看着她,笑了一下,用一种假意羡慕的语气说道:“你真好,不用跟着姑娘去秋赏会,听说那里啊,很多名门闺秀,特别累。” “那你就对姑娘称身体抱恙,姑娘不会勉强你去的。” 如果让陈紫楠知道身边的丫环身体抱恙,那么带过去只会惹人嫌。 “这不行。” 千萍一口回绝,放下手中的浅褐色衣裳,挑了一间桃红色,在铜镜前比划着,脸上是美滋滋的笑容。 “既然是姑娘的命令,我怎么能违抗呢。” 采兰看着她这副模样,更加不想理会,干脆把头别到一边去闭上眼睛,装作头疼难受的模样;其实不用装,她只要看到千萍这个模样,就真的头疼了。 清芷从外面进来,陈紫楠去秋赏会的装扮还有马车等,她都已经打点好,知道这次千萍也会跟着去,所以来这里看看,有什么纰漏需要收拾。 一进来就看到千萍在比划着衣裳,来了兴趣走过去,稍稍看了一下旁边的一排衣裳,指着其中一件说道:“这件靛蓝色的棉裙不错。” 秋赏会,顾名思义就是赏秋,大部分时间都在户外,因此保暖是必不可少的。 清芷这种特别怕冷的人,秋风还没起就提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今天不仅穿了棉裙,还有袄子,外面套件浅色的无袖马甲,最后还披了一件白貂短斗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现在到了隆冬。 大家都知道清芷很怕冷,因此早就见怪不怪。 “是吗?” 千萍看了一眼,不露痕迹的耸了耸肩,靛蓝色的棉裙的确很好看,造工款式都简约大方。 可是靛蓝色,到底有些沉。 到时候秋赏会那么多人,她穿着偏冷色调的衣裳,很容易就埋没在人群里。 “可是,我比较喜欢这件桃红色。” 清芷见她坚持,不再多说什么,笑着说道:“姑娘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我来看看你这边,可别耽误了时间。” “不会耽误时间的,我穿好衣裳就出去。” 千萍说完,转身拉过帘子换衣裳。 清芷在偏房转了一圈,看到采兰躺着,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头疼。” “怎么头疼了?” 今天清晨还好好的,怎么就头疼了。 采兰看了她一眼,扁了扁嘴,拉过被子把头盖住;千萍在帘子后面,有些话她不能明说,可是不说又憋得难受,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清芷看她这模样,大概也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这个小丫头真是的,不是她的事情,却那么同仇敌忾,连隐藏情绪都不会。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你就好好休息吧。秋赏会的艾叶糕做得很好,我捎些给你。” 清芷说完,准备走出去,芍园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在打理,现在陈紫楠要外出,也是她打理,多看看总有好处。 千萍从帘子后出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子,看着清芷说道:“清姐姐,我们一起出去吧。” 桃红色的襦裙和桃红色的褂子,挺好看的套装,但是穿在千萍身上,却一点都不好看。 因为千萍有些皮黑,桃红色穿在身上,不但显示不出人若桃花,反而更显黑;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清芷替她选了靛蓝色。 “走吧。” 虽说清芷不轻易对身边的人下手,可是这也要分对象。 既然有些人不喜欢她,她又何必把热脸去贴,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陈紫楠已经走出房门,伸了一个懒腰,脸上的妆容画的很精致,身上搭配的衣裳和首饰,都是前天千萍挑选的。 其实在刚才,陈紫楠也问过清芷,这样搭起来好不好看。 只能说不差,却算不上好看。 千萍毕竟只是一个奴婢,就算常年跟在主子身边,可是身份到底也还是奴婢,眼光和品味无论如何都脱离不了她的身份和阅历。 陈紫楠这身行头走出去,顶多也只能说是不招笑话,在那么多名媛闺秀面前,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出彩。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清芷替她挑选衣裳,忽而来了千萍,让陈紫楠觉得新鲜,所以才顺着千萍挑选的衣裳和配饰,出入秋赏会那些地方,是配不上的。 清芷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却笑着点头,说很好。 别人落下的手尾,她才不会主动去收拾。 毕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姑娘,方才夫人找了我,忘了跟你说,铭少爷也会跟着去。” 清芷上前,垂目低声说道。(未完待续。) 105 这种事儿 “大哥也去?” 陈紫楠抬起头,不以为然。 太学的秋息从九月初一到九月十五,中间恰好有个九九重阳节,也算是给学子们放假,陪着家中长辈登高望远。 国丈爷和陈家坤两人,每年都会去登高,取个好意头。 陈梓铭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但是陈紫楠讨厌爬山,就算有抬轿把她扛上去也不行。 “铭少爷已经在府门等候着。” “他去做什么?” 陈紫楠嘟囔了一声,不过依旧往前走。 她和陈梓铭虽然是兄妹,相差也不过只有两岁,可是关系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不好。 大概就是那种,我有个哥哥之类的感觉。 毕竟在这种侯府里,异性相处还是很忌讳的,即便是兄妹,礼仪上也很是注重,小的时候见面次数还比较多,可是略微长大以后,几天不见一次很正常;后来陈梓铭去太学上课,一个月不见一次,甚至几个月见一次,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而且两人都是被家里宠坏的娇娇,谁也不让谁,谁也不谄媚谁,如此下来,不见面反而更好。 清芷走在她身旁,随意答道:“这次秋赏会,不管谁皇子们参加,一些官家公子也会来,简直就像是……” “像杂烩相亲,对吧。” 陈紫楠快速接了一句。 清芷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 一起玩儿的名媛闺秀,陆陆续续也到了出嫁的年纪,稍微数数指头,也有十余人;名媛闺秀到底不比寻常人家,媒人上门,八字一说就撮合在一起,她们的婚嫁,更多涉及到家族的前程和未来婆家的地位,因此要复杂许多。 这次恰好到了秋赏会,不如找个得体的理由,把正三品官以上的姑娘公子们聚集在一起。 “反正都是给那些小可怜准备的,要是错过了这场杂烩相亲,她们可不像我那么幸运。” 对于三六九等已经深根蒂固的陈紫楠而言,她是上三等,秋赏会那些名媛闺秀顶多算六等,看她们一眼是给面子了,待遇自然不能和她同日而言。 清芷依旧笑,不答话。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是很难得,要花费很多时间和心血。 她不想为此浪费在陈紫楠身上。 倒是一旁的千萍,顺着陈紫楠的话,极尽谄媚,把陈紫楠逗得哈哈大笑。 倒不是清芷为人清高,做不到谄媚的事情,毕竟比起活着,好好的活着,那点儿脸皮算什么;只是千萍喜欢做,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她呗。 要知道,拍马屁这种事儿,做好了升官发财,进禄加爵,做不好了,脑袋都要搬家。 秋赏会的地点,在西郊的一处避暑山庄,隶属皇家庭院。 夏天已经过了,避暑山庄自然空置下来,但是皇家的庭院可不比一般的庭院,建在半山腰,恢宏宽敞,树木繁茂,亭台楼榭尽态极妍,用来举行秋赏会,最合适不过。 陈紫楠和陈梓铭两人分坐马车,一路上无言,不知道的人,根本猜不出他们是兄妹。 到了避暑山庄,庭院门前早就停了不少马车,平日里寂静的山庄,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清芷虽然没有认真统计过,但是也能估摸出大概人数。 名媛闺秀大约十多二十人,官家公子少一些,但是算上四个适龄的皇子,男女双方基本持平,每人几乎都会带一到两个随从丫环,甚至更多;除此以外,还有驾车的马夫,小厮护院等也少不了,这里就三四百人了。 避暑山庄设宴会,肯定不能只有小姐公子们,皇宫那边,也会派宫女和奴才过来这里,保证把这些小主们伺候的舒舒服服,随行的大夫、伙夫、杂役等,足足上千人。 所以清芷刚下马车,就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源源不绝的攀谈声。 “好多人,我们来晚了。” 陈紫楠也下了马车,看到已经有好几辆马车霸占了绝好的位置,当下拉长了脸,有些不高兴的回头看着已经下了马车的陈梓铭,如果不是他半路非要停下来买豆花,这些绝好的位置,肯定是她的。 “清芷,你给我记下,这几辆马车都是谁的,然后告诉我。” 明知道秋赏会她也来,却把她的好位置都占了,分明没把她放在眼里。 清芷抬头随意扫了几眼,大概是谁,心里就有数了。 虽然马车前已经看不到那些主子们,可是每个府邸的马车装饰都不太一样,她家姑娘喜欢各种聚会,每次她都跟着去,各家姑娘身边的丫环、随从、马夫之类的,她见了几次,记在心里;因此是谁家的,很容易辨认。 所谓的好位置,就是靠着皇家专用停车位的几个位置。 前几次这些位置很普通,但是因为今年皇子们也参加,所以这些普通的位置,就成了好位置。 “都记下来了。” 清芷收回目光,低声答道。 “是吗,那进去吧。” 陈紫楠嘟着嘴,皱起眉大步往里走。 清芷跟在她身后,而千萍就辛苦多了,大包小包的扛着,都是一些根据场合更换的衣裳;一开始就说了,陈紫楠赶着要定制几套新衣裳,为的就是在秋赏会大放异彩,她甚至都想好了,每隔一个时辰换一套,加起来的衣裳,几乎要把千萍淹没。 放在平时,清芷也许会搭一下手帮忙。 可是现在,她只当做看不见。 既然跟着来了,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主会场选在竹林旁边,就算是深秋,竹林依旧葱郁繁茂。 宫女和内监们,把一切都布置好了,不管是赏游还是休息,又或者是攀谈小聚,品尝点心再表演一些拿手绝活,又或者觉得冷想用炭盆取暖等,都应有尽有。 能出自宫里人的手,向来都不差。 比起其他大大小小的宴会,清芷最喜欢的就是秋赏会,除了赏心悦目的布置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需要她费神去安排干活。 谁不喜欢享受不做事,清芷也一样。 竹林旁,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亭榭处,为了好多人,都是年轻的姑娘们。 直觉告诉清芷,人多的地方尽量少去,因为有人就意味着有事,身边带着一个喜欢闹事的主子,她实在不愿意往人多的地方凑。 (未完待续。) 106 彻底一点 “清芷,我们过去看看。” 陈紫楠看到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提着裙摆就要往那边去。 清芷连忙把她拽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姑娘,这些嘈杂的地方,哪配得起你的身份。” “我知道她们配不上我的身份,我过去就是给她们长长脸。” 她说着,把清芷的手推开,大步走过去。 她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喜欢被人奉承,喜欢看大家对她投来羡慕的眼神。 见拦不住,清芷只好叹口气跟着走过去。 反正她的主子只是想要炫耀一下新衣裳和心首饰而已,顶多就让大家堵一下心而已,不会有太大问题。 有她在,她会控制场面。 也不知道这些名媛闺秀围着看怎么,时不时发出娇羞的笑声,她跟在陈紫楠身后,探头望过去,原以为会看到什么有趣的场面,可是她却看到了夜于熠的脸。 仿佛看到一枚臭蛋,清芷的脸,毫不掩饰的拧成一团。 她该想到的,那么多名媛闺秀聚在这里,怎么会少了撩妹狂魔夜于熠呢。 “八皇子!” 陈紫楠看到夜于熠,惊叫起来,直接把挡在前面的两个女孩儿推开,她的力气那么大,其中一个女孩儿被她用力一推,没站稳,退几步之外,幸亏被自己的丫环给扶住。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惹了众怒,而是认为这些人不知好歹挡了她的路。 清芷真想掉头就走,对夜于熠,她丝毫没有好感。 可是又怕陈紫楠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毕竟她对陈紫楠撒了谎,还是不小的谎,要是穿帮的话,麻烦可大可小。 “殿下,你也来了,真是太好了。” 陈紫楠好不容易挤进去,站在夜于熠面前,露出狂热般的笑脸,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夜于熠看到她这样挤进来,微微蹙起眉心,不过没有流露出厌恶。 “见过。” 他只是礼貌性的说了两个字,然后把目光移开,他知道自己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走到哪里都能迷倒一大批小姑娘,但是像陈紫楠这样没规矩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陈紫楠却没有这个自知之明,见夜于熠移开目光,以为他害羞。 “殿下,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了,把她们都屏退吧。” 陈紫楠想着,既然八皇子这么害羞,那么只好主动,为了夜明珠,也算是回礼。 “你什么意思,凭什么叫我们退下。” “就是,你刚才推撞了刘姑娘和黄姑娘,却一句道歉都没有。” “仗着国丈府,就很了不起了吗?” 怨怼之声不断发出,其实大家都对陈紫楠一贯的做法十分不满,在这里的姑娘们,都是正三品以上官员或者爵爷侯爷的女儿,谁不是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的脾气有她大。 而且女儿家的面皮比较薄,就算多有不满,也甚少当着面指出。 陈紫楠斜眼扫过她们,一手叉腰一手捂着嘴轻蔑的笑了起来。 “你们这群庸脂俗粉懂什么,我啊,可是八皇子的……嘿嘿,不需要告诉你们。” 清芷用手扶额,虽然她知道说谎总会有被拆穿的那一天,可是没想到那么快,还没想好对策呢。 夜于熠目光扫了她一眼,然后回到陈紫楠身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 语气很不好,但是压抑着没有直接生气。 他在这里逗女孩逗得好好,忽然间一个胖丫头冲出来,还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 现在,他有点后悔,帮容容撮合他和陈紫楠之间的婚事,为了规避选质子,也不仅仅只有娶陈紫楠这个方法。 “你别不好意思,你送我……” “姑娘!” 清芷大喊一声,打断她的话,拜托,就算谎话穿帮,也给她一些缓冲的时间吧。 “怎么了?” 陈紫楠回过头看着清芷,奇怪问道。 “外面风大,姑娘如果想和八殿下详谈,不如回屋里吧。” “可是,我不冷啊。” 陈紫楠不以为然,倒是夜于熠,眯着眼睛打量着清芷,这个心计颇多的丫环,忽然间打断陈紫楠的话,肯定别有用意。 “你继续说。” 他对陈紫楠命令道,从刚才见面开始,他的态度都很生冷,但是陈紫楠却误认为这是害羞的一种表现。 “你送我夜明珠的心思,我都懂,可是我不能马上回答你,还需要多看看,多相处。” 说到最后,陈紫楠娇羞的低下头,简直要羞死了,让她主动说出这些话。 “夜明珠?” 夜于熠的脸色突变,简直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清芷站在一旁,努力回想着,世上最无辜的表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也许她要开始考虑,出卖色相来求取一线生机。 “我们去屋里谈吧,你,跟上。” 清芷感觉到杀人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几圈,然后夜于熠这么说道,转身往偏殿走去。 站在一旁的姑娘们发出一阵低沉的叹息声,而陈紫楠却得意的扬起下巴,肃然一个胜利者。 清芷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是不是要放弃国丈府的一切,来个畏罪潜逃;虽然报仇很重要,但是如果连小命都没有了,还怎么报仇。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否定了,还真不相信,夜于熠能杀了她不成。 一行三人来到偏殿,除了几个伺候的宫女和内监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你们都出去。” 夜于熠冷着脸对伺候的宫女和内监命令道,他们马上放下手中的活儿,转身离开。 清芷看着夜于熠坐在卧榻上,微微侧着身子,用手杵着下巴,脸上虽然有笑意,却是冷冽无比的笑意。 陈紫楠在他一旁不远处坐下,满脸笑嘻嘻的。 “殿下单独把我叫来,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对。” 夜于熠依旧杵着下巴,看着陈紫楠,有些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刚才说的夜明珠,是怎么回事?” “你送我的呀,托清芷转交给我,清芷还说,你为人害羞,不敢直接交给我,所以在游船之上,让她带回府上。” 陈紫楠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淌下蜜。 “哦,原来如此。” 夜于熠脸上的笑容,不光冷冽,还带着危险。 清芷耸了耸肩,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对上夜于熠的眼睛,脆声答道:“殿下还是那么害羞,既然姑娘都已经坐在这里,殿下就不比通过我传话,直接和姑娘说是了。” 要卖他,就卖得彻底一点。 (未完待续。) 107 别太记仇 “我有这样说过吗?” 夜于熠压低声音,再问一次。 “有。” 清芷咬了咬嘴唇,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一路走到底。 陈紫楠站在一旁,顿时像个局外人,所幸她向来依仗清芷,很多事都会由着她去说。 “我再问一次,夜明珠,真的是我送给陈姑娘的?” 夜于熠素来自豪自己脾气的收敛,那么多兄弟之中,容容排第一,他肯定排第二。 可是现在,袖子下的拳头几乎要捏的生疼,才忍着没有暴怒。 他自煽虽不是陵州城第一美男,可是身份、地位、容貌、才华都摆在眼前,心仪他的闺秀女孩儿,可以从承乾门排到西菜口;如今却被区区一个丫环,给轻易算计了。 “真的。” 清芷依旧眨着眼睛,露出无辜的神色。 夜于熠眼底的怒意和危险,她看得真切。 以后谁要是再对她说,八皇子骄纵傲奢,只懂得吃喝玩乐,其余任何事情都一窍不通,简直就是投对了胎的废物,她肯定一巴掌呼啦过来,用手指戳着对方的脑门儿,让对方尝尝她的愤怒。 “好吧。” 夜于熠眼底的怒火,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顿时烟消云散,换上一副从容笑眯眯的表情。 这让清芷觉得,更加可怕了。 “是我送你的,正如你家丫环所说,还没见面就送礼,有些于礼不合,才没在第一时间承认。” 他抬起头,看着陈紫楠说道。 陈紫楠刚腾起的疑虑,被他这番话打消,低头吃吃的笑了起来。 看来本姑娘的魅力真大,就连传闻风·流成性的八皇子,也拜倒在本姑娘的石榴裙之下。 清芷可没她那么欢愉,她觉得自己这回是挖了一个大坑,原本打算把夜于熠和陈紫楠推进去,可是笨蛋陈紫楠却把她给推了进去。 现在只求夜于熠别太记仇。 毕竟,再厉害的丫环,也斗不过皇孙公子。 保命,很重要。 “我不打扰姑娘和殿下闲聊,先去外面等候。” “去吧去吧。” 陈紫楠光想着和夜于熠谈情聊天,哪里还顾得上一旁的丫环。 还以为夜于熠会说什么阻止的话,可是直到清芷走出偏殿,把门关上,夜于熠的目光,都不曾抬起来过。 笑面虎比什么都可怕。 她站在偏殿门外,停了一会,隔着门依稀可以听到陈紫楠的笑声。 清芷倒抽一口冷气,她觉得夜于熠待会肯定会跑来杀了她,那么心高气傲的皇子,应该从来没有被人这般算计过吧。 到底要找谁来保护自己,才最有用呢? 夜锦容的身影在她脑海里闪过。 对夜于熠来说,夜锦容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打定主意以后,清芷抬起头往前走,刚过花廊就看到千萍急匆匆的跑来;她刚才抱着大包小包,随着宫人去客房安置,出来以后就找不到陈紫楠等人,慌了神,一路走来,总算是看到清芷了。 “清姐姐,你们都去哪里了,怎么不等我?” 千萍略带抱怨的语气,看着清芷问道,怪罪她为什么不等自己。 人可以分很多种,其中有一种就是一旦得到稍许权力,就会膨胀离开。 千萍便是这一种。 清芷也不恼,千萍这点儿芝麻绿豆的小事,她连一秒钟都懒得浪费,直接用手指了一下身后画廊尽头说道:“姑娘在偏殿,和八皇子在一起。” 至于要不要闯进去,或者能不能闯进去,就看千萍自己的领悟。 说完,清芷继续往前走,千萍在身后叫了几声也不应,气得千萍在那里跺脚。 今天秋赏会,适龄的皇子们都来了,只是整个避暑山庄那么大,想找到夜锦容,也不是容易的事。 盲目的找,恐怕找到天黑,也未必能找到人。 清芷自然不会做这种效率低下,而且没什么意义的举动。 往年都不参加秋赏会的皇子们,今年全都参加了,肯定不会是自愿,更多是一种应付,所以人多的地方,比如主会场竹林旁边是绝对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除了喜欢撩妹的夜于熠以外。 排除了人多的地方,还要排除风景优美的树林,高塔,湖景之类的地方;深秋风大,谁吃饱撑着没事,跑这地方去受冻呢? 避暑山庄是皇室庭院,皇子们来到这里,就算是回到了自家,客房、厢房、雅座这种地方自然不会去。 清芷放缓步子,每一个场景都在脑海中掠过一遍,然后再加以否定。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行宫。 想到这里,清芷拦住路过的宫女,简单问了行宫的位置。 见到夜锦容,要怎么说呢,我刚刚得罪了你哥,快点救我? 清芷伸手拍着额头,她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才会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行宫前,皇族住的地方,到底气派,横梁的柱子上,雕刻着缠绕的龙腾,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行宫殿门外没有侍卫把手,前后也不见宫女走动,安静的仿佛没人似的。 如果这里有皇子在,怎么可能连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伺候的宫人,这里是西郊,远离都城,安全也成问题,至少会有侍卫。 “难道想错了?” 她嘟囔了一句,想往回走,又觉得来了一趟,不看个明白不甘心。 于是往行宫大门走去,一路安静之极,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无用功。 走到门前,她踮起脚尖往里瞧了瞧,雕花镂空的门板糊着门纸,根本看不清里面。 正当她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很可笑,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从里面传来说话声,虽然很轻,可是周围很安静,仔细听,并非幻觉。 她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准备退后,等里面的人谈完话出来再求救。 可是,却让她听到“白晋”两个字。 站在清芷的立场,“白晋”二字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字眼。 总是保持着一贯良好的秉性,她也还是忍不住站在门前,侧耳倾听里面的人,到底说着什么。 尽管四周很安静,可是里面对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纵使她认真倾听,也没法把一句话听全,可是沉下心判断,谈话内容始终绕不开白晋、质子和疆域冲突。 她听得认真,忘了身处位置,半个身子都趴在门上。 (未完待续。) 108 门外偷听 她想知道,关于故乡更多的事情。 可是在国丈府里,每天都陪着那白痴姑娘,绕着一日三餐做打算,这样的日子,早就烦透了。 虽然偶然去榕园,会听到国丈爷谈起朝堂的事,可是一个月也听不到几句。 就算是听了几句,大多都是和白晋没有任何关系的闲话。 “啪!” 忽然一声脆响,把她吓了一跳,放射性的退后一步,按着狂跳的心,仿佛做错事的孩子,被逮个正着。 声音是从门板后面传来的,什么东西打在门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被发现了? “进来。” 是夜锦容的声音,还真的踏破鞋无处觅,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但是,她此刻却一点都不想见到夜锦容。 本来还想找他救命来着,现在背上一个偷听的罪名,也不好开口求情。 不如偷偷溜走算了…… 这个想法刚才脑海里过了一遍,夜锦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清芷,进来。” 已经被对方知晓身份,就算偷偷溜走,也没有意义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清芷还是在外面踌躇了一会儿,才推门走进去。 虽然说是行宫,却不是大雄宝殿那种令人压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局促地方,更像是寻常人家的宅子,里面燃着安神香,给人感觉很舒服。 她低着头走进几步,才抬起头,原以为夜锦容和谁在攀谈,可是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四皇子。 都是不好应付的人。 清芷苦笑一声,事已至此,她只能听天由命。 既然上天让她十年前活了下来,那么就不会那么轻易让她死掉。 每一步都觉得十分沉重,就好像赴死一样。 最终停在两人面前,抬起眼帘,不卑不亢的看着他们,一点都没有被当场抓住的困窘。 而且她也没有心情困窘,因为她看到了一样令她感兴趣,很是意外的东西。 一面地图。 虽然被夜锦容把锦帛盖住,可是露出来的一角,还是让她辨认出来,这是白晋和西梁交界。 今天可是杂烩相亲,他们不出去和名媛闺秀接触,却躲在这里谈着这么严肃的事情;看来,并不是所有的皇孙公子,都是蛀米虫。 “清芷见过四殿下,九殿下。” “你在外面做什么?” 也许是夜锦容和她见过几次面,相比起夜非池而言,更加相熟一点,所以由夜锦容审问。 “找九殿下,你。” 眼前的两个男人,都是人中之龙,可不是国丈府那些没用的笨蛋,事到如今在他们面前说谎,无疑找死。 “找我做什么?” 夜锦容不太容易动怒,仿佛深潭一样,不能轻易看到波澜。 就算逮住了偷听的小蟊贼,也没有暴跳如雷,而是面色如常的询问。 尽管,他并不相信清芷,一个字都不相信。 清芷深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目光远离地图,可是她那么在意,尽管已经很努力,却还是做不到完全不看。 她想知道关于白晋的任何事情,哪怕只是一点点都好。 “找九殿下救命。” 努力让自己收敛心神,就算再想知道白晋的事情,也要把小命保住,贱籍丫环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能站在这里,和皇子们说话,都是很多丫环不敢想象的。 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又或者是天神眷顾,能让养尊处优的皇子们,对她刮目相看,处处为她着想。 “救你的命?那你可知道,你找错人了,我分分钟可以要了你的命。” 果然,就算面色平和,也不代表真的完全不生气,从话语中都能看出来了。 清芷捏着拳头,闭上眼睛,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夜锦容面前,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说道:“清芷字字确实,不敢有任何的欺瞒。” 几次接触下来,他也算是稍微有些了解清芷,虽然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女子,可是却心比天高,骄傲不已,能让她主动下跪,肯定有事。 倒是坐在一旁的夜非池,目光凛然,在她的身上打转,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她问道:“你刚才说,你叫清芷?” “会四殿下的话,我叫清芷,是国丈府楠姑娘身边的丫环。” 就算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她还是不忘记推销陈紫楠。 “原来是你。” 夜非池点了点头,手里把·玩着两个白玉滚珠。 “四哥。” 夜锦容抬起头看着夜非池,有些意外。 他这个四哥,除了对皇位有兴趣以外,任何别的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 也正是有这份野心,而且并没有刻意隐瞒太多,所以皇后还有国丈府一家,对他都十分忌讳而且厌恶,恨不得下一刻他就死于非命。 但是无奈,他除了有这一份野心以外,也很有能耐,所以皇上对他十分倚重,手中掌握了相当一部分的兵权。 皇后和国丈府一家已经商量好了,等皇上驾崩,太子夜冠淳继位以后,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夜非池。 夜锦容心里疑惑更大了,这个叫做清芷的女子,诡计那么多,不管怎么看都非善类,可是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 如果这是一个奴婢,未免也太不寻常。 “于熠和我提起过她。” 夜非池看出了夜锦容的疑惑,简单说道。 “于熠?” 夜锦容有些无奈的吁了一口气,他这个哥哥,什么都好,唯独不好就是对他太爱护,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但是现在不是考虑夜于熠的事,而是眼前这个丫头,到底听到了多少,为什么偷听,目的是什么。 “把你趴在门外偷听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说一遍,也许,我会放过你。” 夜锦容的目光,重新回到跪在地上的清芷身上。 清芷咬紧下唇,果然每个皇子都不好对付,各自有各自的脾气,看似最温婉的九殿下,说不定才是最难缠的那个。 但是连试都不试就放弃,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还不如把什么都全盘托出,反正这件事认真说起来,夜于熠和夜锦容两人都脱不了关系。 “我把八殿下惹恼了,他非常的生气,一定会杀了我,而这件事的起因,仔细追究起来,还是因为殿下你;所以一路找来,听到殿内有谈话声,不便进去,只好在外面等着,孰料被殿下认为偷听。” 清芷这一说,仿佛一点责任都没了。 (未完待续。) 109 大方承认 “因为我?” 夜锦容挑了挑眉毛,觉得有意思。 被逮个正着的小蟊贼,竟然也能反咬一口,说是他的过错。 夜非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事不关己的拿起一本兵书,看得认真;这种是是非非的麻烦事,他向来不感兴趣,也懒得去掺合。 就好像王府后院的那三个侧妃一样,夜非池有时候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太清楚,更别说喜好生辰之类的无聊东西,在他眼里,女人不过就是暖床和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既然这些女人贪图他的地位还有荣华富贵,那么他也不必要付出太多。 各取所需罢了。 “对,就是因为殿下你。” 清芷跪在地上,双手搭在跟前,抬起头,看着夜锦容说道。 从进门的那一刻,夜锦容没有一剑劈了她,估计等会再劈的可能性也不大。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 “誉之说你诡计多端,是个值得提防的女子,我从前不信,现在倒觉得誉之的话,很有道理。” 看来,不给点教训,是不行的。 对方是国丈府的丫环,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现在陈紫楠可是远离甄选质子的重要一步,可不能轻易搞砸。 夜锦容垂下眼帘,似乎在想着,到底要怎么做,才最为合适。 清芷见他这模样,大概也猜出一点。 “前些天,我和三夫人游船,在江面上,遇到了八皇子截堵,差点导致翻船;这件事,不知道殿下是否有听闻。” 不把前因后果说出来,还真的没法令对方信服。 夜锦容和夜非池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但是他们心里也很清楚,如果是夜于熠的话,的确会做出这种荒诞事。 “于熠做的事,怎么就算到我的头上?” 夜锦容依旧不为所动,难道他看起来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 “殿下就不好奇,为什么八皇子会拦截我们的船吗,那天江面游船,只有我的三夫人,姑娘并未在其上;而八皇子也承认了,他是故意这样做,目的就是截停想见我,而想见我的原因,就是殿下你曾经在八皇子面前,提起清芷,还说什么面人的事。” 清芷每一句话都环扣下一句话,每一个字的矛头都指向夜锦容。 夜非池原本对这种纠缠恩怨的事不感兴趣,专心看兵书,可是清芷这一番有条理的话,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说不上欣赏,但是比起王府里那些只懂得争风喝醋,每天打扮花枝招展的花瓶们,要好太多。 夜锦容微微舒一口气,面人的事,清芷的事,他的确和夜于熠提起过。 但是没想到那个不靠谱的哥哥,竟然会做出拦截的事情。 “那你说的救命,又是怎么一回事?” 夜锦容的语气稍稍有些和缓,反正因为夜于熠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脾气,已经收拾了不少烂摊子,不介意再多收拾一次。 “回殿下的话,八皇子出手大方,一见面就送了我一双鸡蛋黄还大的夜明珠;殿下也知道,我只是一个丫环,哪里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敢相信这么贵重的东西是真的送给我,只当八皇子把我当传递的,转而呈到姑娘手中。” 清芷缓缓的说着,脸上神情很平和,一点都看不出有说谎的迹象。 反正这些是事实,如果夜锦容不信,找来采兰和看门的祥子,还有那天画舫上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继续说。” 夜锦容用手撑着额头,心里想着,待会看到夜于熠,非得要好好说说才行。 “方才在竹林那里,姑娘见到八皇子,再想到八皇子送的夜明珠,非常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八皇子却很生气,一连问了清芷好几次,夜明珠是否当真送给姑娘。殿下,你想想,好玉赠美人,夜明珠更胜好玉,清芷再不自知,也不会当真以为夜明珠是送给我的。” 从跪下的那一刻,清芷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变了意思。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夜锦容一想,虽然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也脱不了关系。 清芷听了,这才站起来,拍拍裙摆,依旧低眉顺眼的站着,故事讲完了,接下来就要看这些拥有生杀大权的人,准备怎么做。 “讲的挺好,却依旧不能令人信服。” 夜锦容说着,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停住,两人不过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夜锦容约莫比她高一个头,居高临下的俯视,让清芷腾升一种隐隐的压迫。 “就算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却依旧解释不了,为什么趴在门边偷听。” 夜锦容垂眼看着她,然后错身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清芷扭头看着他,只见他走到房门旁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小枚陶瓷,定睛一看,是搁置毛笔的笔托。 “房门背光,很容易就看到映在外面的人影。” 这是行宫特别的设计,为的就是以防外面有人埋伏跟踪,但是清芷不知道。 夜锦容伸出食指,按在房门的糊纸上说道。 的确,素白的糊纸,在背光的房门上,门外哪怕是有人走过,都能清楚看到,更别说她几乎半个人都趴在门板上,为的就是多听一个字。 向来谨慎的她,如果不是因为白晋,断然不过做出这么失误的举动。 “你听到有谈话声,不便入内的话,站在门外等候就是了,半个身子挂在门上,能否再用伶牙俐齿,解释一遍?” 原以为几兄弟之中,也就夜锦容温和敦厚一些,可是没想到,也不是省心的主。 换句话说,都不是轻易能得罪和唬弄的人。 清芷看着他姣好的脸庞,明明是一个俊逸的男子,却这般刨根问底,惹人讨厌,简直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怎么,无话可说?” 夜锦容看着刚才还伶牙俐齿的丫头,现在却安静的像个兔子似的,忍不住挪揄了一句。 清芷不是想不到说辞,只是觉得没必要了。 因为夜锦容已经开始怀疑她,不管说什么,到之后只会越描越黑。 “对,我在偷听,但是殿下们的谈话声太小,什么都听不到。” 如果能听到一点有用的情报,她倒觉得不亏,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听到还被逮个正着,才让人觉得委屈。 (未完待续。) 110 拜她所赐 夜锦容转身返回,在塌席坐下。 “你是国丈府的丫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你不会不懂,能让你这么做的,肯定有不得不做的道理。” 夜锦容说完,便不再说话,等着她回答,或者是等着她狡辩。 其实夜锦容不太爱说话,毕竟几个哥哥,略显安静。 面对清芷,算是说得比较多了。 清芷暗地里揪着袖子,抿着嘴一声不吭。 已经不是真话谎话可以解决的问题,况且真话也不是轻易能说出口。 “不想说就算了,后果之类的,我想你也懂。” 夜锦容也不想和她耗费时间,虽然说打狗要看主人,但是如果他真的要人,国丈府也不会不给。 平时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不甚在意,可是一旦涉及到底线,就不好说了。 而且他们刚才谈论的,都是关于两国之间的战事,相当敏感。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没有一个字的辩解,仿佛认命似的,清芷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平时小打小闹一下没所谓,可是现在不行,任凭她再怎么伶牙俐齿,能辩能解,黑的给描成白的也没用。 权贵之人,先杀她,不需要理由,也用不着听辩解。 所以清芷也不打算浪费唇舌去解释,一切就看夜锦容的判断。 夜锦容也不笨,虽然清芷一个字都不为自己辩解,却看透了她的想法,如同第一次见面,就看透她的想法一样。 想以退为进吗? “毕竟事关重大,我会向国丈爷说明白,至于怎么处置,是你府上主子的事。” 看似仁慈,其实这样才更加残忍。 真的被拎回国丈府,侯府那些人,习惯了各自保命的那些人,知道清芷得罪了皇子们,还不有多远躲多远,恨不得把她虐·杀,以皇子们的泄心头之恨。 但是清芷依旧不吭一声。 真有那么一刻,难道她还会笨到回去国丈府,任由他们欺凌吗? “还有什么要说?” 看到清芷安静的有些诡异,夜锦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比起夜非池的不爱管事,其实他更加不爱管,因为夜非池只是不愿意管皇位以外的事情,而夜锦容不管是皇位,还是其他事,都不太爱管。 比起别的国家,别的朝代,为了皇位手足相残,西梁的皇子们,对皇位的欲·望,简直是太低太低了。 “殿下抉择吧。” 也许是清芷并非毫无退路,所以才对处置不太关心。 整件事情里,她最失落的不是被逮个正着,然后有可能会为了保命而离开国丈府,从而失去了陪着质子一同回到白晋的机会;而是趴在门板上偷听了那么久,却一点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听到。 “是吗?” 夜锦容有些意外她的逆来顺受,她给人的感觉,可没有那么乖。 竟然有一些失落,还以为会有抬杠之类的言语,可是清芷如今这模样,实在是没必要继续说下去。 “我带你去找楠儿吧。” 其实这种事情,交给身边的随从做就好了,能跟在夜锦容身边的随从,身手都不差,清芷想逃跑都不可能。 让一个皇子领着丫环去受罚,实在是太纾尊降贵。 夜非池似乎也察觉了,抬起头,看了夜锦容一眼。 “别去找她,烦人得很。” 偏殿后面的珠帘被拨开,夜于熠走了过来,一脸的不耐烦。 要知道,甩开陈紫楠,可是要费很大的力气。 看到他从偏殿的小门走进来,清芷大概也猜得出,她离开不久,夜于熠也跟着离开。 夜锦容见他来了,眼神变得有些犀利,也顾不上一旁的清芷,大有问责的态度说道:“你来得真好,有些事要问你。” 夜于熠对他这个弟弟最熟悉不过,每当他摆出这副模样,肯定是准备骂他。 所以夜于熠委屈的嘟了嘟嘴,绕过夜锦容,来到夜非池身后,装作小可怜般的说道:“四哥,容容又凶我了。” “你活该。” 夜非池伸手一拽,把躲在身后的夜于熠拽出来,虽然他们的小九性格温和,不太容易生气;可是温和的人总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生气起来特别可怕,就算是夜非池,也不想淌这趟浑水。 夜于熠被拽出来以后,知道四哥不会护着他,于是脸上堆满了笑容,大步走上前,伸手按在夜锦容的肩膀上,颇为豪气的说道:“怎么,你打算以下犯上,责备你哥哥?” 清芷站在一旁看着,觉得这番兄弟和睦的景象,放在帝皇家,怎么看怎么奇怪。 虽然那时她还小,可是宗族里的斗争,连她一个几岁的小孩子,都察觉出来。 虽然她是爹爹的独女,可是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如果她有弟弟妹妹以后,会不会也争。 况且,她爹爹和她姑妈两人曾经…… 清芷没再往远想,对于那件事,她并非当事人,不过是从前听宫人偶尔谈起罢了。 “你去惹她做什么?” 夜锦容一句话,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很知趣的站在一旁,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眼前的都是能决定生杀大权的人,她不会笨到往枪口上撞。 可是,她不往枪口上撞,不代表枪口不会自己跑过来。 比如现在。 听到夜锦容这么问,夜于熠一脸的无辜,双手一摊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原本打算着撮合你和陈家姑娘,把胜算太高一点,可是没想到,你没和陈家姑娘勾·搭成,倒是·勾搭了一个丫环,我不探探虚实,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被骗。” 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 但是夜锦容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夜于熠这样做,与其说探探虚实,不如说自己感兴趣了。 “方才,她和我告状了,要救命来着。” 清芷站在一旁,尽量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可是夜锦容依旧不放过她。 夜于熠一听,稍稍正色,斜眼瞟了清芷一样,然后冷笑道:“我的确打算,不放过她。” 活了二十多年,他就做了二十多年的潇洒皇子,却没想到,有那么一天,暗地触礁了。 被陈紫楠那花痴缠着,要不是他有特别的逃脱技巧,说不定在偏殿小房里,还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分分钟连清白都没了。 而这一切,都拜清芷所赐。 (未完待续。) 111 后知后怕 面对这种复杂的局面,清芷首先想到的反应就是:装傻。 在男权这般盛行的朝代,尤其是眼前这几个男子更是男权的集中者。 撒泼耍横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幸好清芷不认为,自己是那种为了脸面和自尊,可是梗着脖子活活饿死的清高人。 于是她抬头看着夜锦容,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外加低沉的哭腔说道:“九殿下,这件事的源始都是因为你执意要拿走我的面人,如今我丢了面人不说,还招来杀身之祸;一切错不在我,却要承受后果……九殿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说到最后,清芷不仅哽咽,还挤出好几滴眼泪。 孤注一掷,赌的是她对夜锦容的了解。 虽然也不过是见过寥寥几面,但是清芷相当会看人,这个男人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可是在观音庙里,却看出了她肚子饿,还假以借口让她饱吃了一顿。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心肠歹毒之人。 “哈,倒是把过错都推到容容身上了。” 夜于熠冷笑一声,别人看不出她的狡猾,但是他能看出。 容容那闷罐子性格,明枪明刀难不住他,可是暗箭诡计就很难说了。 “清芷不敢,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况且我这种低贱的身份,能站在这里和殿下们说话,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哪里还敢搬弄是非;只不过本着人之将死的决心,把事实原原本本说出来而已。” 如果摒除其他外界条件,清芷觉得,她自身唯一最有价值的就是那张利嘴;本想装可怜博同情,可是话说出来,却丝毫不觉得娇柔可怜。 真是活该被宰。 她在心里忧愁的感叹着,不自觉就重重叹了一口气。 “别给我装可怜,你向陈紫楠出卖我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么一天吗?” 虽然说夜于熠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但是一想到因为清芷,差点被陈紫楠毁了半生,怎么可能轻易就把罪魁祸首给放跑。 “我不懂什么是出卖。” 清芷看着夜于熠,不管后果怎么样,至少现在还没把她拖出去咔嚓了,而是妥妥的站在这里说话,悬着的心,稍微落了一点。 “颠倒是非,把夜明珠说成是我送给陈紫楠的礼物,这不是出卖是什么?” 夜于熠看着她,有些气急败坏的说着。 “不是送给姑娘,难道是送给我吗?” 清芷旋即应答,丫环的身份,虽然很低微,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有时候却又很好用。 不等夜于熠开口,清芷就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刚才我已经大致和两位殿下说了缘由,夜明珠价值连城,更别说一双相同大小,这样的宝物,就算八殿下是真的送给我,我这样的身份,会不知量力认为,这是送我的吗?” 再有道理的话,当权者若是不愿意相信,也没辙。 而夜于熠选择了不相信。 他走前几步,走到清芷面前,本想揪着她的领子,可是想了想,这样似乎不太好,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儿,虽然行事作风丝毫没有娇滴滴女孩儿的范儿。 “你骗不了我。” “如果八殿下觉得我在骗你,那么无论我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清芷抬起头看着他,看吧,外面的传闻都是假的,什么八皇子风·流成性,只懂得寻欢作乐,简直就是废物中的废物,这些话,也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传出去的。 比起刚才还有些担心,此刻的清芷似乎已经适应了行宫内的氛围,虽然还是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楚楚模样,但是内心已经不再害怕。 虽然她早早的就成了孤儿,但是清芷一直都认为,她最大的优势,是运势。 虽然什么都没了,亲人没了,家没了,国没了,但是她还活着。 在刀光剑影之下活了过来,在难民迁徙队伍中活了下来,在严峻恶劣的路途中活了下来,在人贩子百般虐待中活了下来,在国丈府这个吃人的地方活了下来。 难道她朗清芷,会死在这几个人的手里。 “好了,别纠结这件事了,于熠,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夜锦容挥了挥手,一直以来夜于熠都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哪怕是府上的下人做错了很严重的事,他都只是笑笑,很少有惩罚一说;可是现在,却对一个他府的丫环这般计较,实在是有些不符合一贯的作风。 夜于熠侧头看了夜锦容一眼,停顿了一会才说道:“容容,好吧,我承认我错了,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接近这个女人,留着是祸害。” 说完,他又看了清芷一眼,继续说道:“还有陈紫楠,正妃的位置留给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浪费了。” 如果是其他事,清芷倒也随着夜于熠闹,反正和她无关。 但是涉及到陈紫楠的婚事,她就不得不管了。 “八殿下!” 几乎不顾任何礼仪,她上前伸出手拦在夜于熠和夜锦容两人中间,抬起头看着夜于熠说道:“如果殿下实在是要惩罚,那都是清芷一个人的错,误解了殿下的意思;可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姑娘没有任何关系,拆他人姻缘,这种行为,也太不耻了吧。” 她的计划,进行了那么久,不能就此泡汤。 夜于熠虽然向来行为不当,背后对他的颇词也很多,但是何曾有人敢在他面前,直接把不耻两字说出来。 当下,夜于熠眼底闪过危险的厉光,伸手直接往她脖子扣。 这种带有攻击性的行为,对清芷来说,根本没有逃的余地。 幸好,有人帮她挡了下来。 自然是离她最近的夜锦容。 夜于熠的手指,还差那么一公分,就扣到她的脖子,被夜锦容挡住,她才后知后觉的退了一步,掌风在眼前扫过。 一股后知后怕涌上心头。 若非夜锦容挡着,她真的有可能会死,运势这种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也未必能保佑她一辈子。 越是嬉皮笑脸的人,越是不能轻易得罪。 夜锦容挡下他的手,有些生气的说道:“你犯得着和一个丫头动真格吗?” 丫头? 他可不认为清芷只是一个普通的丫头。 清芷按捺着心口,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不忘自己的本职。 “惹了殿下生气,清芷道歉,但是这件事,的确和我家姑娘无关,请殿下明察。”(未完待续。) 112 审问身世 “你还敢提起陈紫楠。” 夜于熠刚刚才压下去的火苗,因为她那句话,蹭的一声,又冒起三丈高。 清芷在心里嘀咕,她家那蠢姑娘,到底做了多少人神共怒的事情,才会把夜于熠气到这个地步。 “可是此事,的确和姑娘没关系,就算是错,也错在我理解错了殿下的意思,没想到殿下出手这么大方,对待一个奴婢,也舍得用上夜明珠。” 陈紫楠是她一张很重要的王牌,就算冒着生命危险,她也不能放弃。 “你还说……” 夜于熠气急,要不是夜锦容拦着,真的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竟然就这样把他出卖了。 “你们都消停,把她交给我。” 一直在旁边认真看兵书的夜非池忽然间抬起头,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 夜非池在他们几兄弟之间,还是很有威望的,即便是大皇子,也没有这个威望。 大皇子夜成喆和四皇子夜非池都是淑妃所生,而淑妃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伺候在身边;因此皇后对淑妃,也是眼中钉,肉中刺,现在淑妃的儿子还对皇位虎视眈眈,她怎么能不恨不恶。 但是皇上对淑妃还是很有感情的,所以即便皇后的枕头风吹了好多次,皇上也并未放在心里。 两人同时看着夜非池,都有些意外。 他们的四哥,竟然也管起了闲事? “四哥。” 夜于熠叫了一声,看着四哥这架势,明显是要保她啊,只是清芷和四哥从来没有接触过,保她总得有个理由吧。 莫不成清芷成了银子,人见人爱? “你和我提起过她,难得夸人的你,也夸了几句。” 夜非池把兵书放下,清芷挑起眼眉看了一眼,那种书,在国丈府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我那是瞎了眼,才会夸她。” 夜于熠气呼呼的说着,然后一屁股坐在软榻上,随手摘了一颗葡萄丢到嘴里,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 夜锦容也回到原位,伸出手指挠着额头上的发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清芷被点名,自然顾不上表情各异的两位,而是略带警惕的看着夜非池,如果说前两位还能靠伶牙俐齿狡辩,那么后面这一位,只能实打实的面对。 她收敛起所有的表情,站在原地,等着夜非池开口。 而夜非池也不是喜欢端架子的人,只见他伸手,把桌面上的兵书拨开,然后又把盖在地图上的锦布拿走,指着地图一处说道:“这是哪里?” 清芷看了一眼,移开目光,没有回答。 虽然国丈府一本兵书都没有,也从来不谈论国丈爷认为的“粗鲁鄙夷的武人”话题,更不可能有关于白晋的地图,但是清芷就是知道。 “不想答,还是不知道?” 夜非池语调缓慢而平静,却有股浑然自成的威仪,那不是逞强可以学会的。 清芷捏紧拳头,就算隔着好几米,她也能感觉到夜非池浑身散发出来的威仪,也无怪能镇住弟弟们。 “好吧,我再换一个问题。” 夜非池也不执着,随手指着白晋地图的某处说道:“这是哪里?” 清芷还是沉默,不是不知道地方名称,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能让对方满意,她很清楚面对什么人,要用什么方法。 夜锦容的脸色也微微起了变化,刚才和夜非池谈的就是关于两国之间的战事,清芷躲在外面偷听,原本就是不能不追究的严重事情;现在又当着清芷的面,问她关于白晋的事情,难道是看出了什么? 其实从一开始,在钦安殿前的栈道上,看到清芷行礼那一刻,夜锦容就察觉到,她并非寻常。 只是不想管,也不想有任何的瓜葛,所以不放在心上。 “大晋,江口沿堤一带。” 清芷说完,眼帘垂下来,苦苦的笑了笑。 自六岁以后,她就没有再得到过关于白晋的消息,即便是听了,也只是零星几句闲话;但是白晋的疆土,每一寸,都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以为她忘了,其实没有。 “大晋是更迭前的国号。” 夜非池的话,凌厉而压迫。 清芷很清楚,她没有回答白晋而是回答大晋,会惹来什么样的猜疑和后果。 “我今年十六岁,更迭是在十年前,我只认出生时的国号。” 虽然她为了活下去,早就把脸面和自尊抛到九霄云外,可是心里有些坚持,即便是冒险赌上,也不会改变。 夜锦容和夜于熠对视一眼,很难得没有发话,但是从他们的表情看来,也有些疑惑。 或者,更多是质问。 似乎都察觉到了不寻常,但是因为夜非池在这里,所有他们都克制住想要问出口的话。 清芷站在他们面前,觉得四处空荡荡的,哪怕是说话,都有了回音;聪明人和蠢人的区别在于,她在国丈府待了快十年,人人都道她聪颖能干,是不可多得的好奴婢;可是在夜非池他们面前,稍稍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看出不寻常。 和笨蛋们待久了,连警觉都降低了。 清芷在心里面自嘲。 “原来你是晋国人,锦容和我说过,你看起来给人感觉不太一样。” 清芷望向夜锦容,只见夜锦容略带抱歉的耸了耸肩,给了她一个还算是友好的笑容。 清芷身材高挑而且骨架略显纤细,带着南方水乡特有的感觉,这并非说西梁的女人都是虎背熊腰,西梁也有娇娇柔柔的女子;但是清芷除了骨架纤细以外,还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遗世独立,无论如何都融不进这里。 此刻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 “殿下猜得没错,我是晋国人,家父为主簿,被十年前朝堂更迭牵连,除我以外全家不能幸免;我随着难民潮一路北行,最后被人牙子卖到国丈府。” 主簿是很小很小的官名,俗称的九品小芝麻官。 主要就是记录府衙的各种案件始末,执笔的小文职罢了。 眼前的都是聪明人,如果她说自己是平头小百姓,估计不会有人相信。 “可以了,你走吧。” 还以为会审问更多,但是夜非池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清芷颇为意外。 不过既然可以走了,清芷肯定不会傻到问为什么,而是压胯作礼,直接转身离开。 (未完待续。) 113 原地打转 转身,走去,开门,关门。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秒钟的停顿。 关好门以后,清芷大步朝前走,不回头看,也不驻步。 从进了行宫的门到出来,也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可是清芷却觉得,漫长无比,漫长到,有种想哭的感觉。 只要提起大晋,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蔓延到心口,疼得她没法继续往前走,只好蹲在路边,把头埋在膝盖里。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可是却有种,在原地打转的感觉。 仅凭一人之力,是不是太牵强了? 又或者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好不容易才平复情绪,她用手背擦干眼泪,只要还活着,就有可能;刚刚还激怒了夜于熠,差点就被杀了,现在轻描淡写就走了出来,还有什么值得去伤心的。 清芷蹲在地上,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勾起嘴角,换上一贯的笑容。 微笑是很有力量的武器,她从小就知道了。 可以蛊惑别人,也可以欺骗自己。 她不能再耽误,陈紫楠现在应该在竹林边,依照陈紫楠的性格,她可以在十分钟之内,把所有人都得罪一个遍。 要是放在从前,国丈府的势力强大,就算她得罪了别人,也会碍于权力和颜面,笑着附和。 可是现在,国丈府的势力一步步衰退,清芷可不敢保证还能像从前一样。 她站起阿里,准备往竹林边走去,却发现身旁七八米远,夜锦容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她。 清芷心里一咯噔,脸上的笑意加深几分,朝着他微微屈身作礼,全然不计刚才夜锦容还想拉着她去找陈紫楠算账的小仇。 “九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说避暑山庄是皇家的花园,可是身为一个皇子,身边没个随从,独自走来走去,这样真的好吗? “需要手帕吗?” 夜锦容看着她,然后低头在袖子里找找,掏出棕色的手帕问道。 清芷被他这副举动逗笑,果然正如夜于熠那天在画舫上说的,他这个弟弟,在对于男女之事上面,就是一个榆木头疙瘩,如果不帮他一下,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想着娶妻生子,准备好孤独一辈子吧。 “这手帕,又是八殿下让你送的?” 那天在钦安殿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幸好她没有陈紫楠那种与生俱来的自恋,别人稍微对她好点,就以为喜欢她;果然,那天在钦安殿夜锦容的举动,是夜于熠指示,为的就是“讨好陈紫楠身边的丫环,让这个丫环以后在陈紫楠面前多说夜锦容的好话,让夜锦容更加顺利得到陈紫楠的芳心,继而娶她为妻,降低成为质子的风险”,只是这个目的而已。 “这次和他无关。” 夜锦容见她不接,有些悻悻的收了回来。 他不曾给任何女子递过手帕,没想到递出去了,人家竟然不要。 见清芷蹲在地上抹眼泪,心里便愧疚了一下,觉得是自己太苛责,以致于把清芷吓到了;虽然比起别的丫环或者宫女,清芷的确与众不同,但是再怎么样,也到底是一个小丫头。 愧疚自己刚才做的事情,递手帕是为了道歉。 可惜,清芷没打算接过去。 “殿下这是准备去哪里?” 清芷移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作为候选人之一的夜锦容,自然在她的关注范围以内;今天秋赏会来了那么多名媛闺秀,说良心那句话,除去家世而言,容貌上胜她姑娘的大半,身材胜她姑娘的大半,才华胜她姑娘的大半,性情胜她姑娘的大半。 在众多优异者面前,她家姑娘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每一个候选人,即便她不喜欢,也不想看到,都不能置之不理。 谁知道下一刻会出什么幺蛾子。 要是看好的姑爷全部都给拐!跑!了! 那她真的就回家无望了。 “去竹林边,四哥不打算露面,于熠被气得不行,我作为主人家,到底要去看看。” 看来,好脾气的小九儿,是哥哥们欺负的对象。 清芷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 其实清芷也有兄弟姐妹,虽然都只是一些堂表,要仔细算起来,那可是洋洋洒洒几十人之多。 可是即便这样,清芷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堂表们相处。 因为皇祖父对她极其宠爱,恨不得每天都抱在怀里,就算和大臣们谈正事,也把她放在膝盖上。 那些堂表们,连进宫的资格都不太有,更别说能看到皇祖父,所以和清芷相处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看到夜锦容几兄弟,清芷还是有些小羡慕。 “既然顺路,殿下不介意一路同行吧。” 为了防止夜锦容会被其他名媛闺秀抢走,还是提前打个预防针为妙。 夜锦容也不拒绝,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往竹林边走去。 从行宫到竹林边,稍稍有些距离,反正也不赶时间,所以两人都有些优哉游哉。 清芷不打算和夜锦容有任何瓜葛,所以一路上安心的像个新婚小媳妇似的,把头压得低低,自顾看着脚下的路。 走了一段,倒是夜锦容先开口。 “刚才的事,很抱歉。” 让皇子纾尊降贵说对不起,这一点清芷很意外。 但是她拿捏不准,夜锦容的对不起,是因为看到她哭所以心存愧疚,还是单纯为刚才在行宫里的行为感到抱歉。 其实她挺无所谓的,刚才的抹眼泪,并不是因为被欺负了,而是因为想起从前的事罢了。 她的软肋很少,而当面苛责或者威胁生命安全,并不会成为她的软肋。 “是清芷考虑不周,让八殿下生气了。” 在夜明珠这件事上,她没有理解错,也知道夜于熠的意思,转送给陈紫楠,再添加谎言,她这是故意的。 所以刚才夜于熠的愤怒失态,她并不介意。 “于熠做事有时候不太考虑后果,但其实他并非如同传言般那么不堪。” 真是一个好弟弟,追出来就是为了帮夜于熠解释。 清芷低头想着,没有答话。 她觉得夜锦容这举动有些奇怪,就算她是一个小鸡肚肠,耿耿于怀的人,终究也只是一个贱籍奴婢;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却特地追出来解释,说不通啊。 (未完待续。) 114 求借侍卫 夜锦容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为此事生气,继而说道:“于熠爱闹了一些,他没什么恶意的,刚才兴许是气急了。” “对,没什么恶意,差点杀了我,要是有恶意,真的很可怕。” 清芷笑着回答,果然是自家人维护自家人吗? 夜锦容没想到她会回答的那么直白,歉意的笑了一下。 “对不起。” “殿下这样说,可是要折煞我。” 清芷又不是小白花,差点就小命呜呼了,别人稍微哄两句,就感恩戴德,不计前嫌。 如果是这种软包子性格,她在国丈府,早死千百遍了。 “你还是很生气呀。” 夜锦容苦笑一声,他不太擅长应付女孩子,正是因为这样,王府里近身伺候的都是随从;显然忽然间塞给他一个生气的丫头,想哄好,似乎不太容易。 “哪敢生殿下的气,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只是刚刚被吓到了,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清芷是个是非黑白分明的人,夜锦容也没犯什么错,揪着人家不放有些不公道。 但是如果凡事都讲个公道,那么她就不叫清芷了。 “你没有生气就好。” 夜锦容听到她这么说,才笑了起来,两人慢慢往竹林边走去。 如果让她们知道,今天皇子们都没打算出场的话,肯定很失望;幸好除了皇子们,还有不少官家公子,也算是填补了这部分的欠缺。 眼看着拐过这条甬道,就到竹林边。 如果现在不把握好机会,下次想单独和夜锦容聊天,那就是很难很难的一件事。 比起其余几个,夜锦容算是比较好控制的。 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不折手段,基本上可以说是她的代名词了。 “九殿下,虽然我说这话,在身份上,显得有些不知所谓,但如果是殿下的话,应该可以的。” 在要求别人做事之前,总要给对方带高帽。 谁不喜欢听恭维的话呢,就算是从小听到大的皇子,也不会不喜欢。 至于受·虐狂什么的,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 夜锦容不是那种一戴高帽就会变笨的傻瓜,听到清芷这样说,微微挑了一下眼眉,清芷不是一个简单的丫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清芷也没做过什么让他觉得不能接受的事情,所以并没在意。 他没在清芷身上发现任何缺点。 一定要说缺点的话,就是太护主? 好像从相遇开始,清芷就一直为陈紫楠收拾烂摊子,那个笨蛋,这辈子最大的运势,就是有清芷这个丫环吧。 所以,不算是缺点吧。 如果清芷真的有要求,也应该是为了她的主子,不是太难的事。 “你说吧,未必会答应你,只能说尽量。” 夜锦容轻声说着,没察觉到自己的步子,似乎变得轻快了一点。 清芷抿了抿嘴,她还没说自己会提出要求,夜锦容就猜到了。 这几个姓夜的,看起来仿佛很好相处,可是实际上,都不能掉以轻心。 “殿下有身手比较好的侍卫吗?” “嗯哼?” 夜锦容的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可不是寻常的要求。 “只是随口问一句,有没有那种身手好到,可是躲开府宅护院的侍卫。” 清芷一直都在暗中关注夜锦容的神情,虽然不能百分百拿捏他心里面想什么,但是在说出这个要求之后,夜锦容并没有马上拒绝或者作出其他行为。 是不是表示,有可能? “应该不是,替你家主子求的吧。” “我家姑娘养在深闺,自然不需要多余的侍卫,只是我好奇的问一句而已,因为几次见殿下,身边似乎都没有身手了得的人。” 清芷眨了眨眼睛,又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夜锦容斜视看了她一眼,语气变得低沉。 “真的,只是好奇呢,是不是殿下的身手特别好,所以才不需要带侍卫?” 如果那么轻易就被看出企图的话,她这些年来,就白混了。 “你想要侍卫做什么,以你的身份,完全不需要吧。” 只是一个奴婢,难道还有人杀她不成,或者是为陈紫楠求,但是国丈府的嫡孙女,想要什么只要开口就能得到,还需要问他借侍卫吗? 难道这又是清芷为了她家主子所耍的小诡计,就像夜于熠那样。 想到这里,夜锦容脸上的笑容变得生冷起来,不得不防啊。 “我又没说要,真的只是好奇问问,要是惹殿下生气,我不问就是了。” 清芷低下头,暗自吁了一口气。 是不是太着急了呢? 还以为几个皇子之中,夜锦容算是比较好对付的,还是判断错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这不是唯一的办法,只是可能性而已,她不会把所有的筹码,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所幸夜锦容没有再问下去,但是这不代表安全。 清芷低着头胡思乱想了一会,已经来到竹林边,除了不想来的两三个人以外,全部都到齐,名媛闺秀、官家公子还有随行们,几乎要把竹林边挤满。 原以为皇子们对这等混杂相亲不感兴趣,但是走进,却看到夜誉之正混的风生水起。 清芷拍了拍脑袋,她怎么就忘了呢。 不靠谱的皇子,除了夜于熠,还有夜誉之。 而且这个夜誉之对她有十分重的偏见,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抹平的。 不知道怎么的,清芷觉得,她这条挑选姑爷之路,并不容易啊。 众人看到清芷和九皇子走了过来,微微愣了一下,到底反应很快,有几位闺秀们已经站起来迎了过来。 本来重头戏就是几位皇子,如今只有夜誉之一个人,她们早就难掩失望之情,现在最俊逸的九皇子来了,还不有多卖力就多卖力的推销自己。 “你们这是干什么,九殿下找的是我,真是一群不要脸的,见个男人就往上扑。” 陈紫楠站起来,毫不客气的推开挡在前面的一个姑娘,大声说着。 原本她们对陈紫楠就极度不满,她现在这样做,根本就是火上浇油。 “我受够了,你又算什么东西,不准别人扑过去,你自己又往前扑,最不要脸的是谁?” 说话的是一个长相伶俐的姑娘,站在于菖蒲身旁,看来两人是朋友。 (未完待续。) 115 敌意太大 于菖蒲和陈紫楠本来就新仇旧恨各种叠加,在这种场合碰撞了,肯定少不了一番口舌。 但是于菖蒲似乎不是那种喜欢斗嘴的人,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陈紫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很少反驳,也很少理会。 不过和这个伶俐的姑娘在一起,这个姑娘就会据理力争。 因为这个姑娘,是于菖蒲的堂妹,于良玉。 嘴笨只会强词夺理的陈紫楠,在吵架上,经常是不敌于良玉的。 但是这次,她却翘起鼻孔,十分得意的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九皇子身边站着的,是我的丫环。” 夜锦容和清芷两人站在十步开外,把她们的神态和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清芷悄然的叹了一口气,无奈尽显其中。 她上一辈子到底是做了多少罪犯滔天的祸事,才会经历了惨绝人寰以后,还要遇到一个比猪还要蠢许多的姑娘。 “在她身边,真是辛苦你了。” 夜锦容苦笑一声,原本他对女人就没有什么期待,也没有什么想法,反正他的身份配的都是大家闺秀;大户人家的女儿,一般在教养和修为上,都大同小异。 所以,对他来说,娶谁都差不多。 当初质子的决定下来以后,夜于熠就和他分析了一通,娶陈紫楠的话,留下来的胜算很大。 夜锦容对此没有念想,夜于熠又继续游说说道:“好歹也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虽然说皇后娘娘也并非完人,但是应该不会差太多。”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懒得再去反驳什么。 反正娶谁对他来说,都一样,那么娶一个有利的女人,不是更好么? 于是,才有了用手帕接近清芷的开端。 现在看来,他有种宁可孤寡到老,也不想要这群聒噪的女人留在身边。 “算不上辛苦,就是让殿下看到可笑的一面吧。” 清芷想要保陈紫楠,只是现下这番景象,说多了落得适得其反的下场,还不如什么都别说。 陈紫楠不过是她多年来,在国丈府养精蓄锐的一枚棋子罢了,她总不可能为了一枚棋子,而把自己葬送了。 如果皇子们讨厌陈紫楠的同时,也讨厌她,那么跟着质子回国这条路,就彻底断掉。 这枚棋子真的存到无药可救,舍弃就是了。 “可是有人乐在其中。” 夜锦容说的这个人是夜誉之,虽然他没有夜于熠那么形骸放浪,不过也属于爱玩的范畴。 清芷对别人的兴趣爱好不感兴趣,也不会多管闲事。 陈紫楠和于良玉拌了嘴,仰起头,无比高傲的走了过来,对清芷投来赞许的目光;也许她误会了,以为清芷消失了一会,是替她去找九皇子。 “清芷,你真可靠。” 被误会了呢,但是她不打算解释。 清芷只是笑了笑,很知趣的躲到一旁,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掺合进去,陈紫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倒是千萍跟在陈紫楠的身后,见陈紫楠夸奖了她,似乎有些不开心,又不能表现出来。 怎么忽然间就和自己杠上了呢? 千萍不是一个太出众的孩子,优点不太明显,缺点也不太明显,所有她从不上心,怎么的,就变了样呢。看来再渺小的人,都有不甘心,想要往上爬的时候。 千萍发现清芷看着她,有些心虚的把头扭到一旁,假装看风景。 清芷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托着下巴,眨着眼睛看着夜锦容一脸无奈的面对陈紫楠,国丈府开始没落了,陈紫楠也不见得能讨皇子们的欢心,既然千萍想要大丫环的位置,给她就是了。 “心机女也在?” 夜誉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缠在身边的闺秀们甩开,朝着她走过来,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见过八殿下。” 清芷倒是很规矩的行礼,完全无视刚才这句话。 “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用在谁的身上?” “八殿下对清芷的偏见,似乎有点深,要是清芷做错了什么,还请殿下明说,清芷若是能做到,马上改正。” 清芷淡然的回答,她并不认为夜誉之的对她有多了解,只不过是恰好看到她做了几样小动作,然后误会就越来越深了。 夜誉之走上前,对她笑了起来。 “不行,你的口才太好了,太会狡辩了,跟你说没用,我要亲手揪住你的小辫子,才有意思。” “堂堂殿下,却如此针对一个小丫环,实在是……令人难过。” 清芷露出一个很受伤的表情,陈紫楠的夫婿人选中,他的胜算还是很大的,被他讨厌的话,还真的挺难过的。 “看看,又开始演了。” 夜誉之啧声说道,只不过区区一个小丫环而已,学了点勾心斗角的小把戏,就想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简直做梦。 清芷看了看他,知道怎么解释都没用,也懒得费口舌,于是耸了耸肩,脸上露出没有意义的笑容,不再说话。 夜誉之看着她,好一会儿觉得无趣,又转身回到闺秀群众。 在这里无论是哪个女人,哪怕是陈紫楠,都比清芷有趣多了。 清芷找了个不太起眼,可是又能纵观全局的角落,安静的坐着;既然她已经打算好,把大丫环的位置让给千萍,就绝对不会舍不得,至于她是否能担起这个位置,就要看她的本事。 无人愿意和陈紫楠争,所以在夜锦容身边的,只有她一个女子,看着夜锦容礼貌疏远的模样,清芷甚至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反观夜誉之身边,身边倒是围了几个女子,谈笑风生起。 其实并非所有名媛闺秀都非皇子不嫁,除了这几个以外,闺秀们也和前来的官家贵公子闲聊,看上去景色一片和谐有生机。 清芷安静的看着,有些不明白。 闲时无事她也会去茶楼听书,说书人除了说王侯将相、揭竿起义等振奋人心的故事以外,也会说一些哀怨情仇的浪漫****故事。 那都是剔透如同白玉般的美好,不掺杂任何污秽在里面,可是现在眼前的一切,让清芷觉得,其实有些美好只能存在于书中,所谓的亲事,也不过是某种利益的驱使罢了。 (未完待续。) 116 天上馅饼 她正闲的偷乐,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走过来。 没看清是谁,她就已经站起来,微微颔首低眉,反正她身份那么低,不管来的是谁,只要放低姿态,就没错。 “好生悠闲啊。” 来人是于菖蒲,语气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 “菖蒲姑娘安好。” 她和于菖蒲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如果把陈紫楠和于菖蒲各种看不惯,然后明里暗地的小诡计拿出来说,也勉勉强强算是有。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随着你主子去闹腾?” 于菖蒲又是浅浅淡淡的说了一句,清芷吃不准她这话里有没有敌对的意思,于是只笑笑,不答话。 正所谓爱屋及乌,那么恨屋也及乌。 于菖蒲和陈紫楠两人平日里斗个不停,她作为陈紫楠身边的丫环,理所当然被讨厌。 “把位置让给那个啥都不懂的丫头,真没想到你那么大方。” 于菖蒲也不介意她一直不说话,自顾自的往下说。 清芷在心里揣度她这话的意思,身为丞相的嫡孙女,她的身份和陈紫楠不分上下,再加上现在国丈府似乎处于一种微妙之中,陈紫楠不关心这些事,不代表于菖蒲也不知道。 却跑来和一个丫环搭话,实在是不寻常。 “菖蒲姑娘可否还为上次的事情耿怀于心,是清芷的错,这些日子来也没能登门谢罪,是清芷不周到了。” 如果是为了上次在皇后寿宴上的事,她知道自己有错。 虽然是陈紫楠使坏用脚绊了一下,但是扯坏于菖蒲衣裳的,却是她,对于做错事,她从来都不会逃避推卸。 “那是陈紫楠做的孽,和你有什么关系?” 于菖蒲冷笑一声,伸手拂过长条椅子上落下来的竹叶,坐在上面,双手放在膝盖上,踢着腿做好玩状。 既然人家主子坐下来了,那么清芷就没有理由再坐下,只好站在一旁,看她还有什么话要说;其实她很小的时候认识于菖蒲了,没办法,整个陵州城能和陈紫楠身份匹配而且年纪又相当的姑娘,算下来也就那么几个。 “菖蒲姑娘该不会只是找我唠嗑吧。” 于菖蒲和她家傻姑娘不一样,是一个精明的主子,有多精明呢,大概就是如果清芷伺候的是于菖蒲的话,设计嫁给质子这件事,完全就不用想的那种。 因此,这精明主子来找她只是闲唠嗑的话,有些说不过去。 “哎呀,我装的太不像了吗?” 于菖蒲夸张的笑了起来,但是很快的就收住笑意,抬起头看着清芷说道:“也对,这种小伎俩,怎么骗得了你。” 清芷微微扬了一下嘴角,看来于菖蒲对她是有备而来。 今天竹林边那么多优秀适龄男子,可是于菖蒲却偏偏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那我就明说了吧,凭着你的能力,待在国丈府实在是太屈才了,不如到我身边来吧。” 她的话,让清芷感到意外,还真的没想到。 自己竟然也成了抢手货? “菖蒲姑娘希望我给出一个怎么样的回答呢?” 鉴于两人的关系不算太融洽,清芷保不准于菖蒲会不会向她套话,然后原封不动的送回到陈紫楠耳边,所以反问了一句。 “真是谨慎,看来你不相信我。” 于菖蒲微微一笑,拍着双手自顾说道:“不过也没关系,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而已,决定权还在你的手里,只是你这样的人才,却要待在那废物身边,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凡是稍微有点见地的人,都看出来了,没理由身为当事人的清芷丝毫没有察觉,还各种替陈紫楠收拾手尾。 所以夜锦容他们也不免吐槽,清芷的缺点,大概就是太忠主了吧。 有些愚忠的感觉。 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能被菖蒲姑娘称赞,真是一件令人意外而且欣喜的事。” 清芷跟着笑起来,然后扭头朝着陈紫楠那边望过去,她觉得其实自己是一个挺无情的人,自从被人牙子卖进国丈府,伺候在陈紫楠身边也快十年的时间,期间日夜不离,心里想的手里做的,全部都和陈紫楠有关。 都说即便是养一条狗,养了十年都会有一点感情。 但是清芷对陈紫楠,当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不管怎么用力挤,就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感情。 她每一件事替陈紫楠考虑,事事周到,为的都不是陈紫楠。 一开始只不过是想活下去,少点打骂责备,后来是为了行事方便,巩固自己的地位,到现在,设计把陈紫楠推向质子。 歹毒这两个字眼,她也勉强算沾边。 “只是我跟在姑娘身边十年,好也过歹也过,现在忽然间易主;就算姑娘放我走,世人不评论,我到了菖蒲姑娘身边,你对倚重我吗?能因为旁人的一句话,而轻易背叛自己的主子,在我点头的那一刻开始,菖蒲姑娘恐怕对我,也再无信任可言吧。” 不管在哪个朝代,背弃主子都是一条重罪。 虽然不能判刑,但是却为道德谴责,比死还难受。 “呀,我只是说了那么一句,你就分析了那么多,教我怎么往下说呢。” 于菖蒲托着下巴,眼底的笑意深了一些,但是也比先前有了温度。 “菖蒲姑娘权且当做,是婉拒吧。” 清芷一笑,朝着她点头,其实如果于菖蒲愿意嫁给质子,然后远走大晋的话,她完全不介意背上一个叛主的名号。 “你要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可以来找我。” 于菖蒲似乎还有些不死心,虽然从一开始她就不认为自己会成功。 清芷看到于良玉朝着这边走过来,便点了点头,打算离开。于菖蒲也不阻止,看着她轻言道:“他日你若有事,可以找我。” 轻易的,就得到了一个丞相千金的许诺,天上掉下来的这块馅饼,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可是比起一穷二白的人来说,宁可毒死然后饱肚子上路,也比饿着肚子上路,好要很多。 清芷收敛心神,朝着陈紫楠走去,虽然不太聪明,但是胜在足够听话,对清芷而言,她不需要巴结附会聪明的人,而是需要被她利用的人罢了。 (未完待续。) 117 酒令游戏 才一会儿功夫,大家已经熟络起来,聚在一张宽大的八仙桌旁,玩着酒令。 陈紫楠自然是最活跃的,一直在那里嚷嚷的叫个不停,比起那些还故作矜持的名媛们,显得有些突兀。 其实并非是陈紫楠不懂礼,不会装矜持,而是喝的有点多了。 行酒令虽然可俗可雅,但是这里聚着的都是才子佳人,自然要用雅的方式去玩,而不是市井俗的方式。 雅的方式大同小异,类比于对对子,对诗词,考的是对诗词歌赋的了解,也不乏一切俏皮的字令,花虫令;只是很可惜,不管是大雅还是小雅,都是陈紫楠不擅长的。 没轮到她还好,轮到她了,保准输。 大家似乎都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投令的时候,都故意往她这边传。 饮用的是兑了水的果酒,度数不高,可是一小会就被灌了七八杯,谁也受不了。 陈紫楠见清芷来了,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把她拉过来,脸色微红的说道:“你跑去哪里了,真是的,快来帮我。” 话音刚落,一旁的人就起哄嘘声道:“是你玩,又不是你丫环玩。” 陈紫楠仗着酒气,嗔了一句:“我丫环就是我,我教出来的人,还不能替我?” 其余人自然不满,因为她胸无点墨早被看出来了,现在又找个丫环挡酒,可不是什么值得一说的事。 “无妨,各位若是不胜酒力,让自家丫环或者小厮代替也行,但是只允许自家。” 夜誉之忽然间开口说道,语气很是和善,似乎在给陈紫楠开小后门的同时,也给其他人开小后门。既然八皇子都这样说了,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要行酒令输了,让仆人代喝也不错。 这般“好心”帮陈紫楠解围,让清芷不由得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这哪是帮陈紫楠解围,根本就是看她笑话罢了。 锋芒太露这一点,清芷还是明白的,酒令上的雅句她都知道怎么接,可是到了陈紫楠这里,陈紫楠求助的看着她,她只是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歉意的说道:“殿下的花令那么难,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花能和牡丹拼一国色,清芷甘愿认输。” 虽说牡丹真国色,可是能和牡丹相比的还真不少,清涟而不妖的白莲、傲雪迎枝头的腊梅、孑然而遗世的秋菊,只要是能对仗的都可以说。 但是清芷连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你连这都不会吗?” 陈紫楠有些不满的嘟着嘴,别人的各种雅令小令都能接,可是唯独夜誉之也夜锦容对出来的,清芷直接摇头。 “殿下造诣太深,实在是不敢班门弄斧,怕热笑话。” 清芷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接过陈紫楠递来的果酒,一口饮尽。 果酒原本度数就浅,一比一的兑了水,几乎就只有淡淡的果香味。清芷虽然不是贪杯饮酒的人,面对这种兑水果酒,不轻易喝醉。 这话并非单纯的恭维,夜誉之的行令的确不简单,只有几个算得上才女的勉强解下,而且对仗也不算工整,再这样下去,原本热闹的酒令,就变得无比尴尬了。 为了挽救场面,一直当影子的夜锦容,让一旁的随从拿来几盅骰子,放在桌面上。 这下,大家都活跃起来了,毕竟雅令这种东西,也就是台面上玩玩,私底下大家玩的都是俗令,投骰子,说拍子这些才有意思。 陈紫楠也很兴奋,直接把清芷推开。 为什么呢,因为这几乎不需要花费太多脑子就能玩的。 清芷也不争功,默默退到身后,看着他们一众男女玩得开怀,她更在意的是于菖蒲的话。 既然对方不是笨蛋,何故会忽然间和她说这些话,这话可不是随便就能说出来的,难道她看到了什么端倪,毕竟丞相的孙女,不小心探到一点消息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清芷越发的皱起眉头。 要是国丈府赶在评选质子之前没落的话,要怎么办? 有皇后和太子撑腰的国丈府,应该不会那么不堪一击。 “清芷,清芷,清芷!” 陈紫楠忽然间高声喊着她的名字,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姑娘,怎么了?” 她换上一副笑容,看着陈紫楠说道。 “喝了。” 陈紫楠把酒递到她面前,真是服了她,就连投骰子都比不过人家。 但是清芷却没有接过去,而是笑着指了一下站在一旁,连插话机会都没有的千萍说道:“千萍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多让她见识见识也好。” 千萍原本站在一旁被无视着,就算换上特地挑选的衣裳,也没有人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一秒钟,已经让她郁闷不已;而且刚才清芷来了,就马上抢尽了姑娘的心思,她更是闷闷不乐,现在听得清芷谈起她,不由得一喜。 “故娘,让我来吧。” 千萍连忙回答说道,能为主子分担,那可是大事。 “好吧,你喝。” 陈紫楠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光,看来喝得不少。 就算是兑了水的果酒,也终究是酒。 “是。” 千萍大喜,接过来一口喝尽,还不忘感激的看着清芷,似乎在道谢着她给这个机会。 清芷对此,无奈的冷笑,她只是让千萍挡酒罢了,这般的苦差事,在这个傻丫头的心目中,竟然成了需要感激的事情。 “酒喝多了,有些难受,沏些清茶解解酒吧。”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丫环小厮们替主子挡酒,已经有些晕乎乎了,这种沏茶的重活,主子们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清芷看着有些醉醺醺的大家,又看了一直低头不怎么说话的夜锦容一眼,心生一计。 行酒令中,夜锦容不错过任何一场,可是他却是全场喝酒最少的,不管是雅令小令还是投骰子,基本上就没输过。 说是运气,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她转身跟着宫人离开,到一旁的水房打了几壶呼呼作响的沸水,提着往回走;在一旁的小木桌上,熟练的捻些茶叶放在茶壶里,三次过沸水,才沏成一壶好茶,端着过去。 根据身份,从高到低倒茶,第一个自然是八皇子。 ~~~~~~~~~~~~~~~~~~~~· 抱歉,我忘记定时了,更新晚了。 (未完待续。) 118 暗记再起 夜誉之这般故意针对她,清芷帮他倒茶,自然不会诚心诚意。 不过是接他一用而已。 把对结香使坏的那一招再拿出来用。 招数这种东西,不怕又旧又老,只要管用就行了,圆形的小石头稍微用心找找就能找到,简直是无本万利。 清芷端着茶壶走过去,茶壶里是滚烫的沸水,从壶口处冒出缕缕白烟,一路上都能闻到茶香。 她瞅准时机,把圆形的小石头丢到夜锦容座下的椅子脚旁边,竹林边不比室内,铺着青砖地板,而是略微有些凹凸不平的平整草地,如果在椅子脚下陷入一块圆形的小石头,便很轻易摇晃起来。 大家都玩着投骰子,没人注意她的小动作。 清芷上前,站在夜誉之和夜锦容中间略厚的位置,嗓音甜甜说道:“给诸位上茶水,润润喉咙。” 夜誉之对她有偏见,见她来了也不理会,甚至架起胳膊挡着,让她即便是想要倒茶,也变得很困难。 真是幼稚,以为她很想倒茶给他喝啊。 倒是夜锦容,为她挪开了一点位置,也正是因为这一挪,椅子脚下的不平衡让他晃动了一下身子,八仙桌虽然很大,但是围着坐和看的人更多,根本没有多余的位置,晃动之下朝着清芷的方向碰了一下,他克制着力度,几乎也只是轻擦而过。 清芷比他想象中更柔弱,脚下不稳,高举的茶壶顺理成章倾翻,往夜誉之的脸上、身上洒过去。 “嘶呼……” 一声低沉的倒抽冷气,夜誉之站起来,除了肩膀上洒了几滴茶水以外,并没有任何受伤。 因为一壶滚烫的茶水,全部都被清芷用手背泼开,白皙纤嫩的手背乃至手腕以上的地方,烫红了一片,光是看着就很痛。 那一声低沉的倒抽冷气声,正是她发出来的。 烫伤的痛,比其他痛更让人难以接受,手背像是烧起来一样,从皮肤到肌理,火辣辣的,如同隔开了无数口子,撒上辣椒盐,再用针一直在扎。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却克制着不吭一声。 一旁的随从看见了,连忙上前查看夜誉之有没有受伤,其余人也纷纷投来抱以关切的目光。 清芷一连退后两步,捏紧拳头,抬起头看着夜誉之小声说道:“是我的失误,让八殿下受惊了。” 她不提是因为夜锦容撞了一下,也不提是夜誉之故意把胳膊举高,反正就是她的错。 夜誉之站起来,目光掠过她的脸,然后望着她垂下来的手,一大片通红,看起来十分显眼。 夜锦容也有些意外,只是他不便主动说怎么,低声吩咐一旁的宫人带清芷到水房用冷水冲刷烫伤的地方,再让随行的御医检查一下。 陈紫楠玩得兴起,忽然被打断,正想发作,见惹事的是清芷,抿了抿嘴,什么话都没有说。 在很多方面,她都很依赖清芷,所以在下意识中,对清芷做的事都很宽容,如果换做其他人打断她的兴致,才不管什么烫不烫伤,直接揪着打一顿再说。 “谢过九殿下。” 清芷痛的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却依旧镇定的行礼,才跟着宫人离开。 幸亏水房离着不远,宫人一直跟在清芷身旁,从井里挑出一桶水,倒在木盆里,让清芷把手放进去降温,然后转身又去打第二桶水放在一旁,才说道:“烫伤了得用凉水泡,泡到不烫为止,然后再让太医瞧瞧,幸亏这次御医跟着来,他们医术可高明了,处理好了,肯定不留疤。” “谢过姐姐。” 清芷看着宫人,笑着道谢点头。 就算用凉水泡着,该疼也还是疼,丝毫不含糊。 清芷慢慢张开一直捏着的左手,掌心被捏出好几个指甲痕,深的快要出血。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狠心,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只要可以利用,怎么样都无所谓。 不过……真的好痛。 “再换一盆水吧。” 宫人说着,给她换上一盆更加清凉的井水,慢慢的灼热的感觉消退,可是依旧红彤彤的一片,而且针扎刀割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打翻茶壶是她临时起意,并未经过太周详的准备,也不知道是否能行。 但是只要有一丝的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走呗,徐太医为人很好,说是九殿下让你来的,肯定不会推辞。” 宫里的太医,那是给各宫的小主看病的,除非是得到口谕之类,才会替宫女内监等奴才看病;那些位阶低一点的宫女内监们,生病了都是自己熬着过去,或者用打赏的钱让太医院的小学徒们开几剂药,撑不过快要死了,管事总监就会命人把患病的奴才们送出宫,找个乱葬岗丢弃不管。 清芷左右也不过是一个丫环,如果没有夜锦容的口谕,就算她烫得再严重,也不会有人帮她上药。 “是吗,那走吧,去见见徐太医。” 清芷说着站起来,手上还有水,她也不擦拭,任由在寒冷的空气中,这样可以减缓灼烧感。 “方才,你站在九殿下身旁,莫不是他的婢女?” 清芷聊家常般的随意说着。 “不是呀,九殿下已经到了弱冠之年,早就搬出宫讳,我从前伺候苏婕妤,后来调了职位,算起来九殿下也算是我的小主子。” 宫人笑着说道,看来还遇到了熟人。 “九殿下心善,就算是我这种小丫环,也肯出手相助。” 既然是熟人,自然要示好一番,然后再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九殿下呀,可不是对每个人心善。” 宫人说着,叹了一声气,虽然说从前算是小主子,但是现在已经不算了。 “别看九殿下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生气起来,那是很可怕的。从前苏婕妤宫中出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被逮个正着,毒打之时恰逢九殿下路过,那奴才爬着向九殿下求情,其实苏婕妤那么疼爱九殿下,他一句话的事就能消气,可是你知道结果吗?” 宫人看着清芷,继续往下说:“九殿下踢开那奴才的手,大步离开。” “这样啊。” 清芷附和一句,并不觉得夜锦容的做法有任何的不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做错事了只想着别人搭救,不觉得恶心吗?(未完待续。) 119 热心宫人 “对啊,对啊,有些被吓到吧,殿下看起来那样温和的人。” 宫人点着头,无比认真的说道。 看来上次,她也在场,而且也被夜锦容那样的态度吓到。 清芷一边走一边想,如果当时在场的是她,会怎么样呢? ……也不会救,应该和夜锦容一样的做法。 要是每个做错事的人,都盼着别人会救,只要卖卖惨,所有的事都变得理所当然,就太让人闹心了。 “姐姐和我说这些,是有什么意思吧。” 她和眼前这个宫人不熟,却这么突兀的把夜锦容从前的事给说出来,而且是是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既然在宫里伺候的,那么就应该养成了非礼勿言的习惯才对。 宫人看着清芷,似乎也料到她的反问,笑了笑道:“在那群叽叽喳喳的丫环中,我对你还是比较顺眼的,所以想提醒一句,九殿下啊,不太好相处。” 原来是看到她和夜锦容一起来到竹林边,所以才有了这番话。 “姐姐多虑了,那应该是我家姑娘该考虑的事,而且我家姑娘和九殿下,也未必成。” “陈家姑娘啊……” 宫人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没有继续往下说。 就算不说,清芷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面对陈紫楠,那些准备好可以随意套用的夸奖语,也没法很违心的用在她身上。 避暑山庄虽然大,到底大不过皇宫,所以一路聊聊走走,倒也很快就到了徐太医所在的地方。 “茶水烫伤,怎么如此不小心?” 徐太医仔细看了看清芷的手背乃至手腕以上,除了一片通红以外,还冒出了好些个水泡,鼓鼓的,仿佛里面都溢满了水,只要一戳破,就能流出好多脓液的感觉。 清芷只觉得痛,对眼前这可怖的景象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徐太医,人家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你看看可有什么办法,消消疼,可千万别留下伤疤,女孩儿留了伤疤就不好看了。” 宫人在那里叨叨絮絮,兴许是比较相熟的,所以说起话来也显得随意。 “烫伤也就这么几种处理办法,留不留疤,谁也不好讲,是吧。” 徐太医懂得为自己留条后路,况且眼前这个只不过是宫外的一个小丫环而已,用不着太紧张。 “水泡不能弄破,否则感染了就真的留疤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烫伤膏给清芷细细抹上,再用纱布缠好,打了一个扣结,转身让药童抓了不少换洗的药膏和纱布。 烫伤的痛,没有明伤见血那么尖利,可是却隐隐忍忍,从皮肤肌理一直传到深处。 但是清芷却一声不吭,微微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痛,却全程都不说,是一个隐忍的女孩儿。 “谢过徐太医,劳烦你为我治疗。” 她看着裹起来的左手,笑了笑,向徐太医道谢。 给太医治病的好处就是,可以得到最管用的药膏,而且还不需要付银子。 “别碰水,水泡别戳破,尽量的,也别做粗重活,药一天换三次,要是不够了,再来我这里取。” 徐太医习惯性的补充了一句,才说完,抬起头看了清芷一眼,把嘴巴闭上。 平日里伺候惯了各宫的主子,主子们受了伤,自然要好生静养,但是对于一个丫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知道了,劳烦徐太医挂心。” 清芷倒也不觉得有多困扰,恰好千萍想取代她,那么各种脏累的活,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推到她身上,如此一想,取代得真是时候。 “徐太医,人家可以有了九殿下的口谕而来,也是为八殿下而受的伤,哪有你这么中规中矩说话的。” “我的姑奶奶,我只是一个太医,可做不了主;其他要求,可得找殿下。” 宫人在一旁不满的说着,旋即笑了起来,帮清芷拿着药包,才转身往外走。 清芷跟在她身后,收敛起所有的张扬。 这宫人心底并非坏,只是有些自来熟而已,像清芷这种戒备心特别重的人,倒显得有些放不开。 “你家的马车停在哪里,我帮你放过去吧,总不能一直拿着。” 宫人走到一半,转身对清芷说道。 “在山庄门前,那棵靠大榕树下,紫色顶的马车就是了。” 清芷没问宫人的名字,她不太喜欢到处结交朋友,又或者是多几个熟人,虽然知道人脉的好处,但是能避免的还是避免。 像郑氏娘家郑太傅等,那是她刻意去接近,并非是因为喜欢。 即便别人不说,她也知道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如果终究会有离开的一天,又何必在这里为自己制造过多的牵挂和羁绊,实在是闲的可以。 “是那一辆吗?” 宫人指着说道,清芷点了点头。 马夫蹲在马车旁边,见清芷来了,连忙站起来,憨憨的笑着。 “怎么不停过去,依着陈家姑娘的性格,我还以为她一定会靠着殿下们的马车。” 宫人捂着嘴巴笑了一声,从语气中可以看得出来,她一点都不喜欢陈紫楠,还颇有取笑的意思;其实刚才在竹林边,大部分人都不喜欢陈紫楠,只是文人多虚伪,即便不喜欢,也很少像于良玉那样,直接说出来。 “我们慢了一步,所以没位置了,停在那里的,是菖蒲姑娘等人的马车吧。” 丞相府邸的马车,辨识度还是挺高的。 “药包我放你马车,记得按时用。” 宫人爬上马车后面,把药包放好以后,拍着双手说道。 清芷朝着她作礼道谢,然后看着她问:“清芷和姐姐这是第一次见面,却得到姐姐这般照顾,让清芷有些惶恐。” “别放心上,我并非对你有任何企图,只是从前伺候过九殿下,见九殿下对你上心,我本着一贯如此,也要对你上上心,是吧。” 宫人的笑意又变得意味深长。 清芷不禁缩了缩脖子,皇宫里面啊,但凡是能活下来的,哪怕外表看起来再怎么平凡,都绝对不能小觑,稍微有疏忽,就要付出代价。 不过,等等…… 什么叫做九殿下对你上心。 她何时让夜锦容对她上心了,从刚才在行宫那里的对峙看来,她能全身而退那都是爹娘上天保佑,怎么就成了九殿下对她上心呢? (未完待续。) 120 秦楼楚巷 宫人忙完以后,便转身去做其他事。 她总不可能一直陪在清芷身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等她走后,清芷脸上的笑容,几乎褪去淡到看不见。 虽然这宫人刚才说的理由很充分,因为曾经伺候过苏婕妤,夜锦容也算是她半个主子,看到夜锦容对她上心,所以表现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关心。 可是…… 依旧还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她这小丫环的身份,即便是有人算计她,也没办法从中得到太多的好处。 她想罢,朝着竹林边走去,可是在快到的时候,却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一个拐弯,在水榭上坐下,看着萧瑟的景色,虽然是深秋初冬,倒也有深秋初冬的滋味。 陈紫楠玩得兴起,是不会想起她的。 但是就苦了千萍,因为陈紫楠一个不顺心,就喜欢找身边的人出气,清芷可不觉得千萍有这个能耐可以劝下盛怒的陈紫楠。 想要得到高位,自然要付出代价。 清芷一点都不介意,坐在一旁看热闹。 她抬起左手,徐太医的烫伤膏还是很有效的,浅绿色的药膏,抹在伤口处清清凉凉的,暂时缓解了灼热刺痛的感觉;不知道比起徐太医,上次常嬷嬷找来的齐大夫,哪个更厉害;能一下子就看出她有寒毒的人,都不简单啊。 一般秋赏会都要到吃完晚饭才结束,她答应了采兰给她带好吃的,看来待会晚膳的时候,要找个时间溜出去,拜托厨子给留一小份才行。 回去的时候,王氏肯定会找她仔细问一遍,大概又是一些陈紫楠有没有和哪个公子有进展,陈梓铭和哪家姑娘有意思之类。 陈梓铭…… 清芷愣了一下,从下了马车以后,她就没有看到过陈梓铭,刚才在竹林边也没有发现。 去哪儿了呢,避暑山庄虽然很大,但是很多地方都了无人烟。 王氏问起来的话,不会责备自己的儿子到底跑哪了,只会责备清芷为什么没有看好。 她站起来想去找找,并非是真的关心陈梓铭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为了今晚王氏盘问的时候,能掰点故事出来。 站起来看到夜锦容和夜誉之两人,几乎都要走到她面前了。 两人属猫的对吧,鹅卵石子路都能走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还是作礼小声说道:“见过八殿下、九殿下。” 说完,她迈开步子就要离开,现在她可没心思和他们周旋,特别是夜誉之那把损嘴,她一点都不想招架。 “你等等,怎么看着我们就好像看到瘟疫似的。” 也许是清芷想要离开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所以夜誉之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清芷回头,又是屈身作礼,微微笑着说道:“八殿下这话说的,怎么可以把自己比喻成瘟疫呢?” “你……你!” 夜誉之被气的不轻,这样脾气冲的丫头,到底是怎么顺利活到这么大的? “八殿下千金之躯,可千万不要轻易动怒,保重身体。” 清芷可不想和他置气。 是,没错,刚才她利用了夜誉之,让夜锦容感到一点点的愧疚之心,但是她不也把滚烫的茶水挡住了么,又没有任何损失,非要这样揪着她不放吗? 八字不合么? “算了算了,我来也不是找你拌嘴的。” 夜誉之烦躁的吼了一声,看了夜锦容一眼,才慢慢说道:“就是,刚才的事,谢你了。” 他这一声感谢,让清芷意外甚至想笑。 彻头彻尾是她设计的一个局,却被人感觉,那种感觉,怎么说,怎么觉得不踏实。 “那是作为丫环应该做的,八殿下言谢,就太重了。” “刚才锦容和我说了,如果不是他撞了你,而且我又故意把手臂抬高,你根本不会……” 夜誉之说着,目光停在她缠着白纱布的左手上。 白白净净的女孩儿,手上缠着纱布,不管怎么刻意不去看,都觉得刺眼。 “那是清芷不好,我要是能站稳一点,或者是手拿稳一点,就不会惊吓到两位殿下,还让两位殿下为我担心;幸而已经没事,那么清芷就不打扰两位殿下的雅兴,先退下了。” 欲擒故纵的把戏虽然老土,可是一直都很管用,只要把分寸拿捏好就可以了。 说完,她看了夜锦容一眼,转身离开。 有些事急不来,要慢慢的,一步步让他掉下陷阱,再说她也没图夜锦容什么,让他一定要娶陈紫楠这种要求,肯定想都不想马上否决。 幸好清芷也没打算提那么离谱的要求。 她转身离开,还真没人拦着,任由她一直往前走,却不是往竹林边的方向走去。 就算出了一点小岔子,她也记得要去找陈梓铭,那混小子去哪里玩她不管,但是好歹要知道个行踪。找了一路,鬼影都没看到,清芷便转身回到山庄门口,果然,陈梓铭的马车不见了。 平日里他要在太学上课,只有秋息这半个月时间的空闲,难得来这里看那么多美人,竟然会溜。 一连问了好几个留守的马夫,大家都只是捂嘴讪笑,看起来神秘兮兮的。清芷也是混过的人,看他们这种笑就知道不寻常,掏了一些银子,很轻易的就把话套出来了。 “我听那位少爷的随从说,去一个地方,我们这种粗人说出来,怕秽了小姐姐的耳朵,文人管着叫秦楼楚巷。” 但是,清芷不懂。 一个连情窦都还没初开,每天忙着应付陈紫楠,然后再算计自己的事,哪还有心思和时间去管大老爷们喜欢的东西。 “怎么去?” 虽然不懂,但是好歹也知道是个地方。 “小姐姐要去?” 马夫们哄堂大笑,清芷已经察觉要去的地方不妙,陈紫楠有千萍跟着不会有什么事,况且她也只是去看看,知道个大概就行,也没打算做过多的停留。 “把路线告诉我,或者带我去,钱不是问题。” “我们都要等自家小主出来,哪能走开,小姐姐真要去,问山庄里借马车吧。” 马夫们给清芷指了一条明路,避暑山庄这里提供的服务还是很周全的,毕竟能来的都是大官子女,不好好伺候,很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未完待续。) 121 租借马车 避暑山庄备用的马车停在大门右侧一直进去的小门里面,比较隐蔽。 通常都是供里面打扫的人进去,或者购置物品,再或者是客人们的马车出了什么故障,以备不时之需。 以清芷这样的身份,应该只能借到最差的马车。 但是无所谓,她只不过想要代步工具,能带她去秦楼楚巷就行。 她走了进去,马车到看到不少,可是却没有马夫,也不知道跑哪去休息了。 清芷转了一圈,只看到一个大活人。 穿着并不像马夫,气质神态也不像马夫,眉眼的英气更不像马夫,但是他坐在马车驾驶位上。 这世上没规定只有长得像马夫的人,才能当马夫,器宇轩昂的人,说不定也是出色的马夫。 清芷没有给人定标签的习惯,她上前笑着问道:“我是国丈府楠姑娘的丫环清芷,想在这里借一辆马车,会在晚膳结束前回来。” 马夫抬起头,看着她有些愣愣的。 “借车?” “对,不过很快就会还回来,不耽误你休息的时间。” 这皇家的东西,想借应该会有难度,清芷也有心理准备,实在不行讨些银子,在钱银方面,她还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要去哪里?” 这个马夫还真的冷漠,一点垂涎讨好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坐在那里的屁股都不曾挪动一下,也许因为她只是丫环而不是主子,不需要费神去讨好吧。 “就是常人所说的秦楼楚巷,比较富裕或者高官子弟去的那种。” 马夫挑了一下眉毛,上下打量清芷,依旧表情严肃的问道:“你一个女子,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清芷不傻,虽然一开始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可是马夫们都知道,再加上眼前这人的这句话,她马上明白秦楼楚巷是什么地方。 “能带我去吗?” 虽然大概猜出来是什么地方,也不能就此罢休。 况且她只是远远的望一眼,又没打算进去。 “去做什么?” 马夫又问了一句,既然是想借皇家的车,又是去那么敏感的地方,肯定要问清楚。清芷觉得这样的要求非常合情合理,于是照实说了一番:“我家姑娘和少爷今天一同来参加秋赏会,可是半途中少爷却不见了踪迹,询问之下才知道去了那地儿,身为丫环的,即便是劝不住少爷,也要知晓一二,才好在夫人问起的时候,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这话说的很模棱两可,没说要帮陈梓铭,也没说不帮陈梓铭。 这话就算是传了出去,她也知道怎么处理。 “你等着,我去问问主子的意见。” 马夫又看了看她,这人仿佛是个面瘫,从说话到现在,脸上始终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仿佛所有人都欠着他的钱,臭臭的脸,万年都融化不了。 仿佛和夜锦容有些相像。 清芷的脑海里忽然间冒出这个奇怪的对比,摇了摇头,站在一旁等着马夫向主子汇报。 其实借马车不难,只要把国丈府的身份报出来,鲜少会不答应的,所以她要考虑的问题,不是借不借到车,而是去到了那地儿,要怎么办。 如果今晚王氏真的问起来,她要怎么回答,对不上口供,后果挺严重的。 秦楼楚巷,也就是一般人所说的青·楼,或者比青·楼高雅一点,又或者比青·楼低俗一点,但是不管名字怎么变,那点儿内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 男人嘛,都是那回事,把持不住的就喜欢去消遣一下。 每个男人都心知肚明的行为,却不能摆在台面上说,一个眼神一句隐晦的话,就心领神会。 所以陈梓铭会去那种地方,却又不能名正言顺的去,高官子弟流连烟花场所,实在是有违风化。 很快马夫就回来了,比起刚才的冰块脸,似乎稍微柔和了一点。 “我们走吧,赶在晚膳结束之前回来就可以了。” 离晚膳结束,还有两个多时辰,时间太宽裕了。 “劳烦。” 清芷点点头,随他往马车走去,却看到夜锦容和夜誉之两人也走了过来。 他们属狗屁药膏的? 清芷装作看不见,钻进马车里。 避暑山庄是皇家御用的行宫庭院,说白了就是他们自家的东西,自然想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她没有干涉的权力,但是她可以控制自己的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挪进去点。” 夜誉之不知好歹的闯了进来,朝着她挥了挥手,似乎她是那个挡路的大块头似的。 “殿下,这里有人。” “我知道,有你。” 夜誉之并没有理会她,继续往里挤,然后语气欢快的对马车帘子外面说道:“锦容,快进来。” “你出来吧。” 夜锦容的声音有些疲惫,还有些无奈,身为这几个人的弟弟,他觉得这几个人完全没有作为哥哥的觉悟。 “你就不好奇嘛,一个小姑娘,竟然大张旗鼓的说要去那种地方。” 夜誉之说着,还故意朝着她看了一眼,意味十足。 清芷捏了捏拳头,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忍耐性可以这么好。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有卫闵在。” 这个卫闵,大概就是指马夫吧。 “既然殿下也要坐这辆马车,我就不叨扰殿下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清芷往外走,和这种令人呕血的男人共处一辆马车,她觉得空气都变浑浊了。 “能借出去的马车,只有这一辆,或者你可以选择走出去?” 夜誉之肯定从卫闵的口中知道了什么,才这般有恃无恐的说着。 “其实我到底在什么时候不经意惹了殿下,你就明说吧,这等耍阴的把戏好玩吗,还是觉得因为我身份低微,所以就可以无止境的做这种事?” 哪怕只是丫环,也有尊严吧。 夜誉之看着她,耸耸肩,然后探头出去说道:“你上来。” 和刚才玩笑的语气,有些不一样。 最终,她还是和两个大男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虽然她蜷缩在一个小角落,全程都不吭一声;谢天谢地皇家的马车还是挺宽敞的,不用挤成一团。 卫闵的驾车技术不错,一路上鲜少有颠簸,而且十分平稳,让清芷怀疑,即便是放一碗水在车厢里,也不会洒出来。 难道说,就算只是马夫,皇家的马夫也比别人特别?(未完待续。) 122 男人眼光 “到了。” 在冗长而难受的沉默中,夜锦容率先打破,他伸手掀了一下帘子,对清芷说道。 “谢谢。” 清芷道谢过,便麻利的下了马车,她原本只是打算远远的看看,或者能不能进去观察一下,这样掐起谎话来,也比较轻松。 可是,下了马车,她便有些愣了。 从街道两边的陈设和摆铺看来,其实和她的南归茶庄只有几个街道的相隔,脚程的话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走过去。 可是这些年来,她从来都没有来过西街这边。 红砖绿墙,突出的楼榭粉刷成各种抢眼亮丽的颜色,柱子上挂着艳·色的绸幔,看上去红红绿绿的,让人眼睛都看不过来。 让清芷更为惊讶的,不仅仅的红红绿绿的建筑陈设。 而是红红绿绿的姑娘儿。 清芷六岁以前跟着爹爹阿娘还有皇祖父生活,可以说那叫一个大气和端庄,七岁以后她入了国丈府,国丈爷是一个古板的文人,即便是大夏天,府上所有的女眷都必须长衣裹袖,即便是汗津打湿也不会有任何透明。 在这里,已经是深秋,风吹来清芷都要抖上几下。 但是站在楼榭上的姑娘儿们,却画着浓妆,露出浮夸而做作的笑容。 虽然也穿着袄裙棉衣,稍好一点的还有皮草围脖,可是穿在身上的这些和清芷平日见的不太一样,领口开得很低,裙衩裁得很高,更甚者还露出白藕般的手臂,扭动着腰身,发出声声娇嗔。 眼前的一幕幕,对清芷来说,都仿佛是以往认知的颠覆。 卫闵看着清芷错愕的表情,大概也猜得出来这个看着很沉稳的小丫头,到底也还只是小丫头。 “这种地方,不会欢迎我吧?” 清芷想了想,看着卫闵问道。 卫闵虽然知道有这种地方的存在,但是也没进去过,他不确切的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抱歉的笑意。 “怎么样,看够了吗?” 夜誉之从马车上下来,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微微眯着眼睛,露出玩味的笑意。 清芷不知道说什么,眼睛往那些妖·娆的女人望了望,又收回来。 这里那么多家店,天晓得陈梓铭在哪里,如果没有亲眼看到,她可没法断定。 “要不,我带你进去?” 夜誉之见她踌躇,好心说道。 清芷警惕的看着他,这个大尾巴狼,对她成见那么深,忽然间提出来的主意,肯定诸多陷阱。 “瞪什么,这种地方是招待男客的,你一个女子走进去,该怎么解释,莫不是说你也好女·色这一口。” “誉之,别闹。” 夜锦容似乎对这种地方很反感,如果不是被夜誉之拉着,他从没想过要来这种地方。 “我们这些人当中,应该也就只有八弟才来过吧,要不趁着这个机会,进去见识见识?” “要去你自己去。” 夜锦容站在那里如同一棵松树,他若是好女·色的人,早就一屋子的女人,根本不需要来这种地方。 “那行,小丫头,当做是刚才的谢礼,我带你进去。” 夜誉之说着,举起胳膊搭在清芷的肩膀上,清芷下意识的用力推开,却遭到他更用力的收拢,低头小声说道:“我帮你,你总得配合一下。” 虽然这话说的没错,可是清芷就是要瞪着他。 “你好好在这里等着。” 夜誉之笑了起来,搂着清芷的肩膀往灯红酒绿的地方走去。 虽然是搂着,也只是手掌搂在肩膀上,她和夜誉之的身子,至少隔着一个拳头有多,不过是深秋穿的衣裳有些多,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否则,清芷早就一巴掌掴过去,管他皇子还是太监的。 “这里这么多家店,难道我们一家家的找?” 清芷小声问道,她不敢抬头认真看,那些白花花的肉让她双眼晕眩,而且刮过来刺骨的风,难道她们都没感觉吗? “肯定是这家。” 夜誉之用折扇一指,胸有成竹的说道。 不是装潢最奢华的,也不是门面最大的,乍得一眼看过去,和其他家差不多。 清芷挑挑眉,似乎不太信服,可是又说不出更有理的反驳,只好随着他去闹;反正他要是不介意自己皇子的身份,非要进入此等烟花场所,那她陪着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男人之间的眼光,她不太懂。 夜誉之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解,低头笑着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一眼看过去,这里的姑娘最好看。” 清芷躲了躲,还不习惯夜誉之忽然间变得这么友好的态度。 这个男人似乎很容易就被影响,稍微一件事,就能让他厌恶,再做一件感动的事,马上又倒戈,对她好起来,简直就是一点都不定性。 “走走,爷带你去见识见识。” “这话说得好像你经常来似的。” 清芷故意挪揄他一句,夜誉之也不生气,而是大步朝着花枝招展,手臂几乎都要挥断的姑娘们走去。 卫闵坐在驾车的位置上,看着夜锦容站在原地,忍不住说了一句:“九爷,你当真不跟着过去看看,七爷有时候做事不太顾分寸,到时候玩心大起,七爷可以全身而退,清芷姑娘就未必那么轻松。” 毕竟,那种地方,女人就是物品,而且还是很随意的物品。 清芷游走在其中,也就和那些物品一样。 若是因此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到时候谁也不好讲。 不过因为清芷只是一个小小的丫环,所以卫闵只能侧面提点两句,而不能说太过的话。 “那丫头,还不至于这么蠢。” 夜锦容看来是不打算进去,也许是在宫中长大,看惯了各种尔虞我诈,而且他母妃也只不过是一个婕妤,在宫中就是被欺负,隐忍的对象;在潜意识当中,夜锦容已经把女人和麻烦画上等号。 因此后来出来自成一府以后,府上的丫环管事嬷嬷等,那是少之又少,一些可以代替的位置,都让随从来填补。 夜于熠每次去找他,都是扁着嘴转来转去,不停的说道,这里阳气太重了,走到哪里都只能看到一群臭脏男人,连温软的女子都不多见,如果不是因为你住在这里,我绝对不会来第二次。 “但是卑职看到,清芷姑娘刚才看到这里的神情很惊讶,这种地方,也许没有自保能力。” (未完待续。) 123 就不坦白 夜锦容斜眼瞥了卫闵一眼,卫闵连忙把头低下。 卫闵的确不是马夫,而是夜锦容的随从。 准确的说,是贴身侍卫。 只是夜锦容喜欢安静,也喜欢独自一人,加上皇子们虽然不需要像侍卫那样有高超绝世的身手,也必须习武,所以只要不是特别需要保护的地方,他都不让侍卫随身跟着。 卫闵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躲在马车上偷闲,谁料却被清芷点名。 如果说夜誉之和夜锦容是狗屁药膏,怎么甩都甩不掉,那么清芷正是那么点名要狗屁药膏的人。 这边谈话间,清芷已经被夜誉之拉着往他相中的红馆走去。 只是脚还没踏进,就被站在门口的老妈妈给拦了下来。 “这位爷,请留步,进来都是寻开心的,咱们楼里的姑娘不够好么,还带了外食进来,不太好吧。” 老妈妈也是场面上的人,虽然是这样说话,但是脸上堆满的笑容,眼角皱起来的褶子,几乎可以夹死绿头苍蝇,一把年纪,腰身也扭得恰到好处。 “怎么,不让进?” 夜誉之眉眼一挑,虽然这地方他没进去过,但是道理还是相同的。 打开门来就是做生意,挣的是钱,不是面子和规矩。 老妈妈是多精明的人,一双小眼睛圆溜溜的转,一眼望过去,谁有钱谁没钱,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夜誉之站在那里,先不讲他身上的绫罗绸缎,腰间挂着的上好羊脂白玉,还有发冠上的宝石,就是一身气质摆在那里,那可不是寻常人家养得出来的。 所以,老妈妈连忙摇头,却又不肯松口。 “哟,这位爷,你也知道,咱这是什么地方,你再带个姑娘来,就好比去了茶楼,却自己带着上好的普洱,让店家怎么做这门生意,对吧。” 清芷抬起头,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从前她以为形骸放浪这四个字,放在夜于熠身上就已经足够,可是看到这里,男子搂着女子,衣衫凌乱,步伐不稳,而且双手还不干净的到处乱摸。 这才明白,其实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很规矩。 至少,出了这条街,都很规矩。 这里面尚且还是大堂,要是进了房间,还不知道该怎么的胡来,而这也是清芷还无法想象得到的景象。 “老板的意思我清楚了,你是怕我站着茶楼的位置,不消费是吧。” “哎哟喂,爷啊,你要是肯照顾照顾咱这小地方,倒也不是说不可以。” 老妈妈见夜誉之肯花钱,心花怒放起来,别说带一个姑娘,就算带十个姑娘都行。 她退后一步,脸上笑得如同涂了一层蜜糖似的,两只老鼠般机灵的眼睛在清芷身上打转,搓着手继续笑着对夜誉之说道:“这位爷,别说老身多嘴,这也就只是一个建议,建议而已。” 夜誉之平时在宫中,在府里,在朝野上,见惯了各种场合的人。 他们的一举一动,背后藏着什么想法,也能判断不少。 于是他微微拧起眉心,看着老妈妈,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还有什么就一次说完,爷来这里寻开心的,不是听你长篇废话。” 老妈妈一听,不敢有过多的废话,连忙说道:“老身不敢拖延,只是以老身的眼光,看人不会错,这姑娘虽然衣着一般,也不施粉画眉,但是绝对是美人胚子,如果稍加装扮的话,肯定……” “说够了吗?” 清芷不客气的打断老妈妈的话,如果说只要舍得花钱就是爷,那么她也舍得花钱,而且分分钟还能用白银把她砸死,该闭嘴好好挣钱就行了,别说一些有的没的废话。 “这姑娘的脾气,也不小啊,爷好这口?” 老妈妈有些轻蔑的看着清芷,并不把她当一回事;也许是身为老鸨,在这里见惯了各种风·尘女子,把清芷也当成了风·尘女子看待,口吻上很是随意。 更可恶的是,夜誉之似乎不打算解释。 “还能更美吗,我以为她也就这样子。” 夜誉之显现出他恶劣性格的一面,笑着问道。 “那是肯定,只要交给老身,保证能还爷一个美美的尤物。” “爷,你可记得我来来这是做什么的?” 清芷抬起头,看着夜誉之,咬牙切齿的说道,别以为他贵为皇子,就不敢对他怎么样;要知道,从前的她,别说皇子,哪怕是当太子的爹爹,也照样敢骑在脖子上跑马马,真把她惹急了,就看看她到底是兔子还是狮子。 “记得,可是没我带,你能进去吗,既然有求于我,也该付出一点代价吧。” 看来夜誉之也不是什么善哉。 老妈妈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可是察言观色的本领却很强,当即拉着清芷的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哎呀呀,你就信老身吧,我让姑娘们好生伺候着,只要这位姑娘,保证完完好好的送回去。” 清芷下意识的想缩回手,但是老鸨的力气大得惊人,拽着他的手腕,根本就是毫无招架之力给拉了进去。 “好好待着,我帮你找。” 夜誉之用口型说着,就被迎上来的姑娘们,簇拥着往另外一边走去。 “九爷,清芷姑娘被那个老女人拉走了。” 卫闵看到这一幕,又提醒了一句。 虽然他身份是侍卫,可是现在没有马夫,他只好充当马夫看好马车,要是丢了,一行人就别想回去了。 “什么?” 夜锦容知道夜誉之虽然有些轻浮,可是也算负责人的人,那样的地方,要是没守在清芷身边,被别的男人瞅上了,那是分分钟的事。 “七爷和清芷姑娘分开了。” 卫闵很负责任的添了一句,看到夜锦容似乎开始有些犹豫了。 “要不九爷在这里稍加等候,卑职进去看看,毕竟清芷姑娘的安危,不能不顾。” 有时候夜锦容觉得,卫闵不太适合当一个侍卫,更适合当一个碎碎念的管家,每天就在那里唠唠叨叨,唠唠叨叨……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待命。” 虽然满腹怨气,但是夜锦容还是朝着花楼走去,卫闵很满意的站在后面点头,他家主子,就是不坦白。 (未完待续。) 124 如花美貌 “我不需要,请你放手。” 清芷被拽着往里走,幸亏有老妈妈抓着,所以一路上虽然有不少男子的目光投过来,但是谁都没能动她一根手指头。 “哟,姑娘莫害羞啊,老身这里的手艺都很好。” 老妈妈依旧钳着她的手腕,根本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她那双毒辣的眼睛,稍微一瞟,什么样的人大概也了解一些,眼前这个丫头一看过去,就知道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至于为什么会跟着那位爷出现在这里,是客人的隐·私,她不会多嘴问。 只是她这毒辣的眼睛,看出清芷是一块好玉,就是被埋在稻杆灰里,不好好看看真容,她有些不甘心。 “你家的手艺再好,我也不屑,快放了我。” 她来这里是找人的,看陈梓铭到底来这地方做什么,以后王氏问起,也知道怎么答;她可没兴趣像这里这些女子一样,把自己打扮的胡里花哨。 “你真想回去跟着那位爷?” 老妈妈扭头看着她,笑容里掺杂了一下东西。 清芷微微一顿,挣扎也没那么厉害了。 回去跟着夜誉之,那也是她不愿意的。 虽然说托夜誉之的福,她能进这种女子不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可是谁知道夜誉之是真心想帮她,还是想借她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来这里目睹一番。 而且,如果回去,肯定会看到夜誉之和那些女子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甚至还会有动手动脚的一幕,这么想想,似乎坐在梳妆台前让人描眉,更令人舒服。 “姑娘放心,你是那位爷带来的,那也就是我们的客人,保管把你看好。” 老妈妈看出清芷的担忧,在一旁笑着说。 穿梭人群,闻着空气中的脂粉味,老妈妈把她带到一间房前,房间门被刷成明红色,还挂着粉紫的纱绸。 “姑娘进去坐着,稍后我让女儿们进来。” 老妈妈打开门,把清芷推了进去,笑着说完,才关上门。 清芷站在房间中间,左右环顾了一下,房间不大,布置也很简单,就是床、桌、椅、梳妆台、卧榻这种必备的以外,没有更多摆设。 但是大红大紫大粉的颜色,却充斥着眼球,让她看着头晕。 是在这里乖乖等着,被人当猴子似的描眉扑脸,还是冒着被臭男人看上的危险,出去找人。 谁敢保证,一条街都是这种花楼,陈梓铭凭什么就一定在这家? 平日在侯府习惯了那些人,现在转换了场所,清芷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判断得失才能行事,不管怎么样,安全最重要,如果连人都没有了,所有的算计,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清芷极快的瞥了四周,然后走到梳妆台前,随手翻了起来。 既然是可以随便带陌生人来的房间,自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甚至连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仅有的几支发簪,也都是铜或者铁的材质。 足够了。 如果是金银或者玉石的话,她还觉得没用处。 挑了一支看起来最结实最锋利的发簪,她扭断簪尾的花饰,藏在袖口里,抚平衣裳,深呼几口气,教旁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老妈妈的动作很快,她才刚把簪子藏好,就听到脚步声。 门打开以后,除了老妈妈,还有三四个姑娘,其实也算不上姑娘,即便是画着浓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角的细纹,还有脖子上的纹路,年龄大约在三十上下。 清芷警惕的看着她们,抿着嘴在心里把夜誉之骂了千百遍。 就算是女子又怎么样,她那点儿抓鸡都抓不稳的力气,根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妈妈说的还真没错,这丫头真标致。” 带头穿着紫衣的女子笑着说道,比起国丈府,这里的女子要豪放许多,也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 “你们该不会是,真的打算给我描妆吧。” 清芷看着她们,警惕的问了一句。 几个女子听了,相视一眼,用手帕捂着嘴,笑得花枝招展。 “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妹妹,你以为我们都是豺狼虎豹么,反正姐姐们几个也没客人,闲着也是闲着,妈妈说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走眼,让我们过来。” 紫衣继续笑着说,然后走到她跟前,拉着她坐在梳妆台前。 “我们手艺还是挺好的。” 一旁的黄衣也走了过来,说完以后在她脸上一划,然后搓着中指和拇指说道:“你往脸上抹这些白·粉儿做什么?” 国丈府里的人,哪怕是天天看着的陈紫楠,也不曾发现她脸上抹了白·粉儿,也许大家都知道,可是看习惯了,就从来都没有细想。 这里的所有女子,都是靠画出一张好脸蛋儿招人喜欢。 所以只要一瞧,就发现不妥。 清芷躲了一下,没有说话。 黄衣女子也不再说多什么,继续笑着,也许是见惯了各种风·尘,所以性格大大咧咧,丝毫不觉得扭捏。 “端盆水,先把白·粉儿洗干净。” 清芷端坐在梳妆台前,双手叠加在腿上,腰板子挺得直直的,微微颔首,坐姿十分端庄。 这是她一贯的坐姿,并没有刻意纠正。 尖利的发簪就在袖口下,原想着如果有什么不利的情况,哪怕她杀不死别人,也能伤人;不过按照现在看来,似乎用不着了。 她们帮清芷洗了脸,把双丫髻放下来,帮她把头发梳顺。 “发质真好,一点儿分岔和毛躁都没有,平日里用什么皂角?” 紫衣有些羡慕的问道。 “我只是一个丫环,用的也就是那些,没什么特别。” 单看她在如花豆蔻年华,把白·粉儿往脸上扑,就知道她对这副皮囊并不在乎。 “那你娘,肯定是美人。” 紫衣说着,把牛角梳放下,然后从首饰盒里挑出几根红白交错的发带,帮她编着好看的辫子,再盘绕成髻。首饰盒里面都是一些寻常可见的便宜玩意,但是经过紫衣的巧手,比戴满各种宝玉珍珠还要好看许多。 黄衣和其他人也不闲着,抬起她的下巴,给她画上精致而适合的妆容;她本来就是惊·艳的女子,就算从来不施粉黛,甚至用白面儿扑面,只要没瞎的,都看得出来,比认真化妆的陈紫楠还要好看许多。 (未完待续。) 125 都不简单 身上的衣裳没有更换,只是画了一个妆容,再绾个好看的发髻。 却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 就连经手的紫衣和黄衣女子都忍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而一旁的老妈妈更是拍着大腿,直接冲到清芷面前仔细端详,如同遇到稀世珍宝的说道:“哎哟哟,这真是太完美了,你要是坐落咱这里,肯定是咱店里的花魁,不,是整条街甚至整个陵州城的花魁。” 清芷也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有些发怔。 自恋的说一句,她自己也觉得好看。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顶着这么一张脸,回到陈紫楠身边,真是分分钟被撕。 老妈妈见清芷不说话,以为她害羞,笑着说道:“老身开玩笑的,你是那位爷带来的人,老身虽老眼昏花,也看得出来那位爷气宇不凡,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主意。” “我知道是开玩笑。” 清芷回答说道,就算老妈妈不是开玩笑的,她也不可能乖乖留在这种地方。 “不过,你这美人胚子,却终日埋在白·粉儿里,实在是可惜了。” 老妈妈看着她,又笑了起来,问道:“看你这脸蛋和腰肢,想必你娘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可是眉眼的英气,遗传了你爹爹吧。” 能嫁给她爹爹的,肯定是美人,而且不光人美,还很有能耐,能娶到她阿娘的,也很厉害。 可是…… 清芷的目光稍稍呆滞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变得浅淡。 “喏,你看也看了,我可以走了吗?” 见她站起来,老妈妈连忙说道:“别急别急,我看那位爷不像是常来的人,难得来一次,肯定要好好过把瘾,姑娘你那么快回去,岂不是打扰了那位爷的雅兴。” 呸,我还要照顾他的雅兴! 清芷在心里暗暗的吐槽了一句,她来这里是为了找人,可不是被人当做换装娃娃看待。 “你是怕我耽误了各位姐姐挣钱吧。” 打开门来,就是为了挣钱,而且这些地方,挣得还是皮肉钱,自然是挣多一分算一份。 老鸨是精明人,一眼就看出了夜誉之的不平凡,虽然没法精确的猜出身份,但是很有钱,而且出手大方这一点,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不知道那位爷为什么要带个姑娘逛·窑·子,但是老妈妈敢肯定,把两人分开,可以挣多一点。 “呵呵,姑娘怎么这样说话。” 老妈妈有些尴尬的干笑两声,这丫头年纪小,就是不懂圆滑。 “不过是把事实说出来罢了。” 清芷也不怕她们,站起来准备往外走,紫衣和黄衣在一旁看着,似乎不打算阻挠;这里是寻开心的地方,可不是搞什么非法禁锢的场所,而且过来帮妹妹化妆,也是一件顶好玩的事儿。 “姑娘,你那么着急做什么,男人嘛,都是那回事,保不准现在就在办事,你要是闯进去,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到时候可就不好了。” 老妈妈还在那里说着,其实这话也算是为清芷好。 能从这地方熬成老妈妈,没两把刷子怎么行。 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老妈妈就看出来,这两人并非是那种关系,即便是站在一起搭着肩,也有说不出的疏远感。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不找那位爷,就算是在楼里闲逛,也是可以的?”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姑娘的意思是……” 老妈妈轻佻眉毛,不是她狗眼看人低,虽然清芷貌美,而且气质尤佳,可是那又怎么样,发髻上的簪子不止两个钱,身上穿的衣裳也洗了好几水,看上去有些褪色,而身上更没有值钱的配饰。 “正如你说的,这种地方我第一次来,而且兴趣很浓,想到处逛逛;只是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逛的话,实在是不方便,如果能有姐姐们陪着,就方便多了,是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可不能白白……” 老妈妈还没说完,清芷就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拍在桌面上。 “这是大通钱庄的银票,请你过目。” 白银这种东西,带在身上实在是太重了,所以一般大额面值的钱,都以银票的形式存在,需要钱的时候,拿着银票去兑换就行了。 老妈妈见她拍下几张银票,狐疑的接了过去,打开一看,啊了一声。 都是面值一百两的银票,从穿着一般的小姑娘手中拿出来,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这里有五百两,够不够让两位姐姐带着我,在楼里走一圈?” 既然打开门来是为了做生意,那么只要有钱,就行了。 “可以吗?” 见老妈妈还没回过神来,清芷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抬起头,对紫衣说道:“姐姐,我实在是好奇,就当做带着不懂事的小妹妹玩玩,好吗?” 紫衣和黄衣女子面面相觑,清芷的行为有些出乎她们的意料。 竟然有良家小姑娘,说想在窑·子里逛逛。 看来无知的小姑娘,都喜欢一些新鲜的玩意儿。 “辛苦各位姐姐当领路人了,我不会让各位白辛苦的,所以现在,可是出去走走了吗?” 清芷说完,回过头,看着老妈妈说道。 老妈妈还在看着银票的真伪,被清芷这一问,抬起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精明如她,竟然也走漏了眼。 清芷不等她回答,随手挎着紫衣的手臂,往外走去。 其实她想什么时候走,都没人拦得住,只不过是为了安全起见,花点钱让人带着,比较安心罢了。 紫衣回过神来,夸张大笑。 “这丫头,可真有意思,对吧。” “的确任性。” 黄衣接过话闸子,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便带着清芷,走了出去。 “妹妹想看什么?” 一直来到走廊尽头,准备下楼梯的时候,紫衣忽然停住,看着清芷笑着问道。 清芷看着紫衣,从她的笑容里,清芷知道,眼前这个风尘女子,并非简单。 “找人。” 既然不简单,那么就没必要隐瞒,而且陈梓铭既然有这个脸来这里玩,她又何必要替陈梓铭隐瞒呢。 “找谁呀。” 黄衣凑过来,依旧笑得花枝招展。 “府上少爷来了这里,我跟着来看看,好汇报。” (未完待续。) 126 都是一样 “是你家少爷的娘子让来这里拿赃的吗?” 黄衣还在那里笑,丝毫不避忌。 虽然说做的是皮·肉生意,你情我愿。 可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被正房赶过来,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她们早就不放在心上。 “少爷还没娶妻,只是今日我跟着少爷出来,中途却不见了,想查个行踪,以免夫人问起来,不好交待。” 虽然是风尘女子,可是清芷却觉得和她们相处,比在府上和那些丫环们相处,更加令人舒心,因此她也愿意多说。 “既然是这样,那就找找呗。” 紫衣拍着手,在前面带路。 “总得要对得起你给的银子,对吧。” 清芷跟在她们身旁,在花楼里穿梭。 各种莺粉环绕的布置就不累赘再说,倒是形形色色的放骸男子,让清芷对男人,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平日里衣冠楚楚的男子,也会有这么一面。 所以,不管是夜锦容,还是夜誉之,又或者是陈家齐,甚至……江沅,她所见过的任何男子,到了这里,也会变成这样? 所以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应该用在这种地方。 “有看到要找的人吗?” 在大堂里走了一圈,幸亏有紫衣和黄衣在,而且她们在身份上也有一些权力,所以清芷没有收到任何实际性的威胁。 只是那些下·流的目光,还有一些污·秽的言语,倒是不少。 “没有。” 清芷摇摇头,大堂很宽广,穿梭的人流非常多,清芷看了一圈,早就乱了眼睛。 “在大堂这里的,都是没钱的寒酸种,要是有钱,都直接去包厢;能被叫少爷,而且丫环出手还那么大方,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 紫衣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抓起清芷的手,直接登上二楼。 “包厢?” 清芷看着紫衣,虽然她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可是也不会蠢到一点常识都不懂。 孤男寡女,甚至几男几女在包厢里,关着门,有多少可以静下心来,单纯的听乐喝酒。可是包厢里面,还敲门进去看不成,分分钟会被打出来吧。 “对,我们一间间的看,总不能让你白花钱。” 紫衣拉着她,兴致冲冲的往前走,没等清芷准备好,她已经敲开了第一间包厢的门。 实在是太乱来了。 清芷在内心咆哮着,如果放在国丈府,肯定不会有这么乱来的人。 但是,不惹人讨厌呢。 “大爷,需要让厨房送些糕点过来吗?” 紫衣推开门,扭着腰肢走进去,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意,而黄衣也紧跟其后,掏出手帕轻轻的挥在那男人的脸上,动作一气呵成。 清芷站在门外,看到里面有个穿风衣的女子,坐在那男子的腿上,衣裳都脱得只剩下肚·兜,虽然包厢里有火盆,也冷啊。 好事被打扰,她们被无情的赶了出来,还遭到姐妹的几个白眼。 可是紫衣和黄衣都不介意,笑着问清芷:“是他么?” “不是,我家少爷今年十八,长得高高的,白白净净,一副败家子模样。” “能来这里的,谁不是败家子。” 黄衣又笑了起来,她是那种心直口快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才十八岁啊,真是毛都没长齐,就知道寻·乐子了。” 紫衣冷笑一声,这种执绔子弟,她见多了。 “这种小子喜欢的,怎么会喜欢我们这种老女人,肯定是那几个刚****小雏儿,走,去那几间房看看。” 怎么说,她也算是花楼里的老人,知道的事情不少。 清芷没有说话,跟了上去,这种地方就要乖乖听话,她可不想因为逞一时之勇,铸成大错。 黄衣看着她面色凝重,在一旁笑了起来。 “别担心,很快就会找到的。” 她肯定不会担心陈梓铭,说句没有感情的话,就算陈梓铭今晚在花街这里死于非命,她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她担心的只不过是自己而已。 这样的地方,她这样的容貌,走在这里,就算身边有姐姐们跟着,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实在是不想出任何岔子。 又敲了几间包厢,也没有找到陈梓铭的踪影,倒是被骂了好几回。 毕竟千金难买春宵一刻,打扰人家的好事,被骂也很正常。 紫衣倒也不介意,笑着把么关上,笑看清芷。 “应该不在这家店吧。” 清芷说了一句,她只不过是听了夜誉之的话,才会进来,谁也不能保证,陈梓铭是否在这里。 “这样啊,如果找不到,就真的耽误时间了。” 黄衣用手托着下巴,慢慢的说道:“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是来这里玩的客人,未必会告知真实身份,还真的不找找,不如你把特征说一下,让姐妹们帮忙,这样会快很多。” 清芷觉得这也是一个好办法,还没来得及点头,眼角余光瞥见在宽敞的走廊上,夜锦容被几个打扮妖娆的女子团团围住。 那些女子的神情,仿佛要把他吞进肚子里面。 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大多数都是猥·琐老男人,不但模样难看,身材走样,而且一口大黄牙,口气臭,眼角有屎,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像夜锦容这样俊美男子,别说还要他掏钱,就算倒贴也是愿意的。 “九……爷?” 清芷看着他,试探的叫了一句。 夜锦容从来就不擅长应付女子,原本只是想进来找清芷他们,可是去慢了一步,才刚走进来,就被团团围住,直到现在。 “清芷。” 夜锦容抬起头,就像看到救星似的。 但是清芷刚才看到了那么多平日里斯文儒雅的男人,在这里都变成了欲·望的奴隶,心里早就觉得恶心不已,现在又看到夜锦容身边围着衣衫不整的女子,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她一直觉得夜锦容和其他人不一样,喜怒不表于面,话语也不多,如同清泉里的一株仙葩,不过现在看来,天下间的男人,都差不过。 怪不得他们还一直坚持着,要跟着来,恐怕就是打着这种注意。 “九爷玩的开心一点,清芷不打扰了。” 说完,清芷转身离开,夜锦容着急起来,想要追上去,可是那些女子,好像八爪鱼似的,揪着他不放。 想要摆脱纠·缠对夜锦容来说,一点都不难,可是眼前的女子,各个穿衣都不多,稍微不慎就碰到她们的肌肤,让他不得不忌惮。 (未完待续。) 127 遇到醉汉 “他是谁呀,长得真俊。” 黄衣跟了上来,在她身旁颇为八卦的说道。 “其他侯府的少爷。” 清芷随便捏造了一个身份,反正也不会有人真的追问到底。 “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我敢说在这里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么俊美的男子。” 黄衣感叹的说道,她对夜锦容也没有什么念想,纯粹也就是老男人看多了,忽然间看到小鲜肉觉得新奇而已;在风月中度过了这么久,如果还对爱情有什么念想,那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但是,刚才他在向你求救呢。” 紫衣也搭话,清芷对这方面出奇的迟钝,就算紫衣提醒了,她也没反应过来。 “他可是……就算真的求救,也只有我向他求救的份吧。” 清芷可不会忘记,在几个时辰之前,还向夜锦容救命呢。 “刚才你转身离开的时候,没看到他失落的眼神啊。” 黄衣还在那里补刀,明明已经不是小姑娘的年纪,可是八卦起来的程度,和小姑娘无异。 “男人来到这里,还会想着走吗?” 清芷冷笑一声,在她眼里,天下男人只分两类,爹爹和皇祖父是一类,其余男人是一类,而其余男人这一类,就好像馋猫一样,有新鲜的鱼,还能摆手不吃。 “被你这样一说,那俊公子听到了,该多伤心啊。” 黄衣笑着说,挽着清芷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开玩笑般的说道:“刚才我看他的样子很困窘,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要不是有姐妹挡着,他早跑过来了。你不要的话,给我试试。” “姐姐觉得好,就试试吧。” 清芷轻松的说着,心里却难免少不了一些嘀咕。 夜锦容和她又没有任何关系,这种事情干嘛要征得她的同意,往宽里说,就算要征得同意,也应该是陈紫楠吧,毕竟陈紫楠可是把这几位皇子们,都当成了是自己的追随者。 “算了,一看就是青年才俊,我这种残·花败·柳,走过去也只是惹不痛快。” 黄衣说着,笑容变得有些苦涩起来。 她和紫衣都三十多岁,在古代三十多岁的女人,可以成为老女人了,而且还是花楼的老女人。在年轻的时候,没能傍上富家子弟从良为妾,这一生恐怕也就是伴着青灯孤苦的度过了。 “还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不是帮着找人吗?” 紫衣扭过头瞥了黄衣一眼,压低嗓音有些不悦的说道。 大堂和二楼的包厢已经找过了,现在还剩三楼。 三楼的人比较少,而且包厢也很少,都是一些喜欢安静,或者是给得起大把银子的人,才会在那里。 本来在下面还算顺利,虽然偶有手脚不干净的登徒子想凑过来,但是紫衣毫不客气的回绝以后,也没有继续造次。 可是,才刚刚上了三楼,麻烦就来了。 清芷专门走着路,没怎么注意两旁,因为有紫衣和黄衣两位姐姐在,她本想着不需要的担心,可是当一只大手抓着她的胳膊,还把她往身边拽的时候,清芷才想起来,这个地方,很危险啊。 至少对女子来说,真的很危险。 “美人,还没见过,新鲜货吗?” 清芷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拉着抱在怀中,一股刺鼻难闻的酒气扑过来,她毫不掩饰的皱起眉头,双手撑着想要推开。 但是醉汉的力气那么大,而且又是成心的,想推开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姐姐……” 紫衣率先回过头,伸手抓住清芷的手臂,想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可是醉汉却搂着清芷紧紧不放。 “你们这些滑头鬼,来了好货色也不和爷说,怎么,怕给不起钱?” “原来是奎爷啊,好久没来找我了,还以为奎爷把水袖给忘了。” 紫衣换上清芷从没见过的笑脸,走到醉汉面前,半个身子都快要贴上去,一只手按在他的胸膛上,甜腻腻的说道:“这丫头不是楼里的姑娘,奎爷别吓着人家了。” 紫衣叫做水袖,其实也不是真名,在这里的女子,没有人会提起真名,或者忘了,或者深埋心底,好听而且醉人的别名,就这样叫了一辈子。 黄衣叫添香,她走上前,拉过清芷,想把她拉走。 可是醉汉却粗鲁的推了添香一把,害她撞在窗角上。 “老太婆,多管闲事,也不照照镜子。” 醉汉鄙夷的哼了一声,嘟囔说道:“刚才被一个混小子截了胡,没搭上花魁,不过也没亏,找到一个比花魁还美的女人。” 他大声说着,把撵上来的水袖也推开,拽着清芷,随便推开一间空置的包厢。 “谁让你碰我的,放手!” 清芷眉眼一横,厉声说道,用力甩开搭在肩膀上的手。 “性子真野,难道妈妈还没调教好吗?” 醉汉皱起眉头,来这里是寻开心的,可不是受气的。 但是当他抬起头,看着清芷的时候,怒气全部都消了,美人嘛,自然有美人的脾气,而且看多了逆来顺受小媳妇似的,再来个小野猫,也挺不错。 “原来妈妈还准备了这种货色,看来是准备取代花魁的位置,嘿嘿嘿嘿。” 说完,他两只黄豆眼眯起来,淫·荡的笑着。 “奎爷,她真的不是楼里的人,你要是喜欢,我马上安排。” “滚!” 醉汉怒吼一声,抓起清芷的手臂,把她摔进房间里。 真是的,除了见到一个绝世美女以外,每一件事都不顺心,因为给不出钱,花魁被抢了,还要听两个老女人在这磨磨唧唧。 清芷趔趄几步,扶着桌子才没有摔倒。 水袖和添香想走过来,被醉汉拉住,而添香似乎看起来更加好欺负,所以醉汉顺手就在她脸上掴了一巴掌。 “啪!” 声音清脆,让人觉得刺耳。 添香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被男人打骂是常有的事,不管怎么样,都要笑着迎客。 但是清芷不是这里的姑娘,这种泥沼,她不应该陷进来。 “奎爷,把她放了,动了不改动的人,对谁都不好。” 添香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着。 反正她早就过气了,就算惹了爷生气,好像也不是多么不得了的事情,只是养活下半辈子的钱,还没存够呢。 (未完待续。) 128 欠他一次 “m的,给脸不要脸的臭biao子,敢这样和大爷我说话。” 醉汉似乎真的被激怒了,放下清芷,朝着添香怒气冲冲的走去。 水袖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护着添香。 只是两个女子,也都不过一个醉汉,而且还是脾气很臭,行为很恶心的醉汉。 他揪着水袖的头发,用力撞在墙上,然后甩到一边,又伸出手,抓着添香的衣领,把她提起来,吹着反胃的臭气,似笑非笑的说道:“一把年纪了,还没找到姘头,我看着你还算不错,不如和妈妈说,买回去,让大家一起玩玩?” 想要折磨一个人的方法很多,别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做这种事情。 如果男人发狠起来,更加可怕。 这里是三楼,原本人就很少,两边的包厢都是空的,发出什么声响也没人知道。 水袖咬紧嘴唇,不顾被撞红肿的额头,越过醉汉拉起清芷的手想逃,她们这些人,早就认命了,哪怕明天横尸街头,对她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伤心或者警醒的事。 但是这个小丫头不一样,她还在泥沼外面,不能踏进来。 这是水袖此刻唯一的想法。 醉汉见她们想逃,甩下添香,转而去抓她们。 清芷不擅长跑步,准确的说,任何需要用到力气的活,她都不擅长。 在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凛冽刺骨的冬夜,清芷活了下来,可是她所有的生气,却在那天晚上都死了。 真是讨厌逃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错的不是她,却在逃跑,从魁阳宫,一直逃,逃离了歅丹,逃离了大晋。 陈紫颖的事,错也不在她,却要挨打,还要逃跑。 现在也是。 真烦人,烦死了,她到底在退缩什么。 清芷抿着嘴唇,反手抓住水袖,停下脚步,另外一只手抖下袖口里的发簪,这是房间里最锋利的一支发簪,黄铜的材质,很适合当利器。 非常决绝的,把手中的发簪扎过去,真好扎在醉汉的手背上。 如果不是清芷的力气不够,很有可能直接扎穿,而不是像现在,钉在手背上而已。 “啊……啊!” 醉汉举着手,大声惨叫起来。 “姐姐,快走。” 清芷叫了一声,拉上添香,一起往外跑。 也许得罪了客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特别是在这种地方,女人只不过是玩物罢了,能进来玩耍的,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两样都有,得罪不得。 不过没关系。 祸是她闯下的,连累了水袖和添香,带走就是了。 她救不了自己,但是可以救别人。 “想跑,臭biao子!” 醉汉拔掉手背的簪子,伸手抓住清芷的衣摆,狠狠一拽,清芷站不稳,只能顺着力道退后几步。 眼看着又要落入魔爪,清芷在心里懊悔,那时候房间有那么多廉价的发簪,怎么就是不多拿几支。 如果多拿几支的话,那么现在扎在这头肥猪脖子上的,肯定是血淋淋的发簪。 “我才离开一会,你就给我闹事,真是不能小看你了。” 熟悉的声音,虽然并不期待,却还是让人安心。 清芷抬起头,看到夜誉之走了过来,很轻易地抬起脚,然后醉汉就腾空飞起,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呻·吟。 “殿下……” 清芷压低声音,好吧,虽然夜誉之也并非是她想见的人,但是在此刻,出现还是非常及时。 “不是说好了,让你去化妆描眉……诶,描了?” 夜誉之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懒得给地上的人,看着清芷笑了起来。 “看来那人手艺不错,山鸡都能给妆成凤凰了。” “殿下,你要是收回这句话,我还是很感谢你的。” 不可爱的人,就算做了可爱的事,也是不可爱。 “你没事就好,要是出事了,锦容非得打死我不可。” 夜誉之目光又在她脸上掠过,露出满意的笑容。 接着,他转身看着地上挣扎半天起不来的醉汉,语气熟络却又可怕的说道:“能在这里见到梁大人,真是意外。” 醉汉挨了踹,整个人都处于暴走状态,挣扎着站起来,要好好教训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可是被夜誉之的一句梁大人,惊得所有的酒,都醒了。 来这种地方,原本就为道德所不齿,被人知道了身份,而且还是官职的身份,那简直无法用厌恶来形容。 醉汉抬起头,看着夜誉之,惊讶的张大嘴巴。 “八,八……” “嘘。” 夜誉之做了一个噤声的举动,脸上的笑意变得很危险。 “前几天,在朝上提出要节俭成风,省出粮草的人,是梁大人吧。”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这种事很常见,只是被人戳穿了,总会觉得尴尬。 “八……八爷这话,有些严重,严重了。” “而且还惊扰了我的人,这罪名不小。” “下官不知道她是八爷的人,如果知道了,就算给下官十个胆,也不敢这样做。” “趁我还没想要怎么对付你之前,滚吧。” 夜誉之说完,不再理会他。 真是差一点点,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他没有恰好走到这个楼层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 清芷一个小姑娘,就算有其他人,可是另外两个女子,在姓梁的这种人面前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况且这种地方,能进来花钱的都是大爷,把事情闹大了,最后受罚的也绝对不会是姓梁的。 “我找到人了,谢谢姐姐们。” 既然看到夜誉之,那么就不需要水袖和添香两人陪着。 水袖看了夜誉之一眼,能把梁大人吓成这样,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你没事吧。” 添香看着清芷问道,其实三个人之中,她基本上没受到什么伤害,如果所有,那也许就是惊吓吧。 “没事,很好,但是你们呢?” 清芷指的,肯定不仅仅只是皮外伤那么简单。 谁知道那个姓梁的醉汉,以后会不会报怨报仇。 “哪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得这样过,小事罢了。” 添香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与其说是笑,更不如说是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才好;刚才醉汉说了给一笔钱老妈妈,把她纳回家,到时候再好好折磨。 谁知道这话真假? (未完待续。) 129 眼见为实 第129章 需要帮的人,太多太多了。 而清芷想要帮的人,很少很少。 也许眼前两位姐姐,让她前进的脚步,稍微缓一下,也无所谓。 她拉过水袖,侧身挡着夜誉之,细声快速说道:“那醉汉怕是会回来找事,这里也非长久栖身之所,姐姐们不想着为自己赎身?” 水袖听了,差点没当着夜誉之的面狂笑起来。 能在这里当老·鸨龟·公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且不说这些年来的皮肉生意是不是存够了赎身的钱,她们这些从花楼里出来的女人,又到了这把年纪,这辈子也就只会卖笑,出了花楼还能做什么? “妹妹想法真简单。” 水袖没有骂她轻易说出这些话,也算是脾气较好了。 “是怕没有栖身之所,还是赎金不够?” 清芷岂会不知道她这声冷笑里面的含义,她可没傻白甜到这个程度。 水袖看着她,虽然清芷刚才出手大方,一下子就给了五百两老妈妈,但是在水袖看来,那都是主人家的钱,清芷也不过只是一个丫环罢了,能有多少能耐。 这种地方,还是快点跟着救美英雄离开吧。 “快走呗,别耽误了时间。” 添香也在一旁插嘴说道,各自有各自的命,水袖和添香在这缸浑水里泡了那么久,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看到饿死路边的人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是相对的,自己就算是饿死,也不会扯着别人的裤脚求救。 “东街南归茶庄,报上嘉月的名字。” 夜誉之在身后如狼似虎的盯着,她不能说多,简单的报了重要的信息,拉过水袖的手掌心,写下嘉月二字,转身看着夜誉之。 而夜誉之侧着脑袋,眼里透着疑虑。 虽然他对清芷的印象开始改观,可是最初那狡诈诡计多端的印象,还一直在脑海里面。 “她们帮了我,多说几句话道别。” 清芷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根本不给夜誉之继续问下去的机会,往前走几步,左右四处张望说道:“找到铭少爷了吗?” “你不怕?” 夜誉之没理会身后两人,而是走到清芷身旁,问了一句。 “怕什么?” 清芷反问一句,不知道夜誉之具体指的是什么事。 “就是刚才,那个梁大人,那个醉汉,如果不是我恰好走到这里的话,你该怎么办?” 夜誉之眯起眼睛,有些不满。 这可是英雄救美耶,传出去是一段佳话。 他不图这个虚名,但是好歹也算是结结实实的救了人,怎么连一句道谢都没有;好吧,他知道清芷不是什么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不图这一声谢谢。 只是刚刚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在清芷的眉眼里,却找不到一丝劫后余生的感觉,仿佛刚刚所经历的,只不过是每天都能看到的风轻云淡。 “原来八殿下是想看到我惊恐不知所措的一面啊。” 清芷了悟的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为什么不怕? 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夜誉之没有及时出现,那么会有怎么样的后果,三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一个暴怒的醉汉,只要闭上眼睛,都想象的出来。 在这种地方,哪怕水袖和添香都能逃脱去叫人,又有多少人愿意管花楼里的这些风韵事? 作为一个女子,是应该害怕。 就算怕的脚软站不起来,放声大哭,也是应该的。 可是为什么她却这么淡定,也许这一生的害怕,都在那个冬夜,给用尽了。 “真不可爱。” 夜誉之鼻子里冷哼一声,这种满肚子都是诡计的坏心丫环,怎么会知道害怕,都是自己多心了,想到这里,夜誉之觉得,他救人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我找了一层和二层,看来铭少爷不在这里,八殿下的直觉有误啊。” 清芷不在意夜誉之的冷哼,这种反常的举动,别说夜誉之,就算是其他人看见了,也会觉得奇怪吧。 “我直觉向来准确,而且我也找到那小子了。” 夜誉之把下巴扬起来,看上去无比骄傲的样子。 清芷回过头看着他,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便笑了起来,朝着夜誉之稍稍作礼;这个骄傲的男人,如果不服软,说不定他就卖着关子不肯说。 “八殿下竟然找到了,实在是太厉害了,是清芷有眼无珠,还望八殿下别介意。” “哼哼。” 对方依旧一副朝天鼻孔的模样,看来她没有道谢,也没有表现出小女子害怕的模样,让夜誉之十分的不满。 “殿下要是方便的话,可否告知,铭少爷在哪。” “在哪,你又能怎么样?” 夜誉之心里不痛快,自然要让别人也跟着一起不痛快。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回到国丈府,如果夫人问起,还知道怎么回答。” 清芷规规矩矩的说着,心里却难免有些许嘀咕,真是一个小气吧啦的男人,以后他看上谁,谁得倒霉。 “问了,你打算怎么回答,实话实说,还是隐瞒到底?” 夜誉之停住脚步,语气认真了不少。 “谁知道呢。” 既然夜誉之认真问,那么她也认真回答,花了那么大力气去确认陈梓铭是不是到了烟花场所,其实最后是否实话实说,还是隐瞒到底。 她还真的不知道。 甚至连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清芷也从不断言。 但是手里的筹码,自然是越多越好,谁也不知道明天到来之后,手里的哪个筹码对自己有利。 “若是做了无用功呢?” 夜誉之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丫头,明明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心思却比海都要深。 而且……很好看。 稍微描一下妆容,再绾个发髻,好看的让他根本移不开眼睛。 只是碍于面子和自尊,夜誉之硬生生移开眼睛,赞叹的话,也憋在喉咙,无论如何都不肯吐出一个字。 “怎么会无用功,倘若真的无用,那也是没用在点子上而已。” 清芷淡淡的说着,看了夜誉之一眼,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凛冽:“他在哪。” 不带问号的肯定句。 夜誉之怔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四哥的脸。 真是见鬼了,他怎么会看着这个坏心丫环的脸,却想到四哥,这个坏心丫环,能和四哥媲美吗? (未完待续。) 130 他生气了 “就在这里。” 夜誉之猛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可笑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 果然,这种烟花之地实在是太容易迷惑人了,让思绪都变得奇怪起来。 不过是一个丫环,区区一个丫环罢了。 “这里?” 清芷左右看了一下,走廊两边各有一间包厢,都关着门,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里面传来阵阵莺声燕语。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停住脚步啊。” 夜誉之回过神来,本想露出一个轻蔑嘲笑的表情,可是看着清芷认真而凌厉的眼神,他就弃械投降了。 “这间。” 还想因此为借口,对清芷敲诈一笔,但是那种想法,在看到清芷的眼神时,就放弃了。 “不能光明正大的推门进去吧。” 这点常识,清芷还是有的。 先不管陈梓铭会不会大发雷霆,要是进去的时间不对,看到两条光秃秃的身躯,又或者不止两条光秃秃的身躯,恐怕用柚子叶洗眼也没用。 “反正你也只不过是想要证明罢了,戳个洞看一眼就好。” 夜誉之说着,走到一旁,伸手在门糊纸上戳了一个洞,皇家学堂所教导的光明磊落,一样都没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他往里瞅了瞅,才对清芷说道:“没事,你能看的画面。” 清芷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若非是披着皇子这身华贵衣裳,说他是地痞流·氓肯定有人相信。 她踮起脚尖,只是简单的掠过一眼。 陈梓铭的模样,她还是记得,就算有些衣冠不整,外加被一个女人挡住了半边脸,也看的清清楚楚。 “刚刚我走到这一层,听到有争吵声,大概是你家铭少爷和哪个大款抢花魁,不得不说,国丈府还真的财大气粗,多少银子都舍得撒。” “国丈府的银子,还不是皇上给的。” 清芷放下脚尖,人已经确认了,不需要再继续待下去。 真是一个疯了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来这里而倾家荡产呢。 “你这么说,似乎在影射父皇助纣为虐。” 这个犯上的罪名可大可小,要是夜誉之起了坏心眼,揪着她的小辫子不放,很快大牢都有得坐。 只是,夜誉之不是那种喜欢揪小辫子的人。 “清芷哪敢,只是看到花钱如流水的地方,有感而发罢了;时间也用的差不多,还是快些回去吧。秋赏会散宴的时候,不见你们,可就说不过去了。” “走吧。” 夜誉之觉得没意思,这里可是花楼啊,不管对谁而言,都是让人醍醐灌顶的地方,谁要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自己去过花楼,那么别人看过来的眼神都不一样,如果再补充一句,不仅去过花楼,而且还带着姑娘进去。 这个谈资,恐怕可以说上一年。 但是身为当事人的清芷,却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攀谈的事,甚至在她眼里,来花楼和去厨房差不多。 真是挫败感顿生啊。 有夜誉之在身边,路似乎也顺畅了不少。 就算身旁走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似乎也没有谁敢打她的主意,顶多目光在她身上打转,最终落在她脸上,再发出淫·秽的笑容;这里似乎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花楼里的女子身边有个男人跟着,就默认已经被包了,便不再打主意。 实在想要也行,价高者得。 这些黄豆眼猥·琐男,虽然人品和行为都令人作呕,可是偏偏眼光不错,夜誉之往旁边一站,那份气势,还有身上的行头,根本没人敢和他抢。 除了在出来的时候,夜誉之被豪放的女子揩了几下油以外,两人倒也平安的走了出来。 卫闵坐在马车上,翘着二郎腿,背靠马车木柱,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摘的狗尾巴草,见两人走了出来,顺手一丢,站的笔直说道:“八爷,清芷姑娘,办完事了,九爷呢?” “老九?” 夜誉之一怔,左右看了一圈,向来乖宝宝的夜锦容,并没有像卫闵那样,在这里等候。 卫闵见夜誉之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马上说道:“刚才九爷看到有人拉着清芷姑娘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担心有危险,跟了进去。” “糟了,羊入虎口啊。” 夜誉之一拍大腿,对卫闵说道:“救你主子去。” 清芷站在一旁,很是无语的看着两人,至于么,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就算掉到狼窝里,也吃不了多少亏吧。 卫闵似乎也有些紧张,两人说着就要进去。 “你们紧张的九爷出来了。” 清芷用手指了指从里面走出来的夜锦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夜锦容在生气。 那个温和的男子,从见面到现在,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哪怕是趴在门外偷听,也不曾见过她生气。 虽然现在脸上表情如常,但是她却隐约感觉到一丝怒气。 “锦容。” 夜誉之上前叫了一声,但是夜锦容却无视越过他,站在清芷面前。 “你就这样一个人走了?” “九殿下。” 清芷看着他,换上一副好看而且略微讨好的笑容,此刻的她比以往都要漂亮,男人都是这样的,对漂亮的女子生气不起来。 “我也算是在于熠面前救了你,结果你就这样报答我?” 夜锦容似乎并没有为她绝世的容颜倾倒,那隐忍的怒气,就连站在一旁的卫闵都察觉到了。 “九殿下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清芷看着夜锦容,不太明白他到底为什么生气,难道是因为刚才没有把他从女人堆里带走,但是正常来说,不是带走了才生气吗? “我担心你的安危,进去找你,可是你却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夜锦容因为愤怒,声音开始变得急躁起来。 清芷抿着嘴,眨着大眼睛,很是无辜。 听夜锦容这样讲,她还真的是做的不对,别人为了她的安危跑进去救她,可是她却见死不救。 但是,那个时候的清芷,又怎么猜得出来夜锦容进去是为了找她,被女人围着又是被迫的呢。 “我不是殿下,怎么能想得到,殿下的心意呢。” 清芷小声说着,这欲加的罪名,还真的不好解释啊。 (未完待续。) 131 白费心意 “这么说,我好心一片去救人,可算是白费了?” 夜锦容幽幽说了一句,什么叫做一片丹心照沟渠,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殿下原想着救我?” 清芷看着夜锦容,有些意外的问道。 她这个人不太自恋,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银子,人见人爱,所以每当涉险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自救,从来都不会站在原地等人来救。 “如果不是,九爷怎么会进去。” 卫闵在一旁帮腔,诚然一副忠实随从的模样。 “那倒是辜负了九殿下的一番心意了。” 虽然夜锦容进去以后自身难保,可是本意是好的,道谢二字可省不得。 夜誉之听了,在一旁嘟着嘴,很是不满。 “诶诶诶,别搞错了对象好吗,救你的是我,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刚才梁大人就把你给掳去了,那种地方,还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八爷,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是你带我进去的。” 清芷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身为皇子就该有皇子的范儿好吗? “我可是为了帮你找人。” “根本就是不请自来。” 清芷才不会轻易就被他迷惑,她原本只是想借个马车,然后潜伏进去看看陈梓铭是不是真的来这种地方,是夜誉之自己厚着脸皮,扒拉着一定要跟过来。 “如果不是本大爷,你能进去?” 夜誉之气得把鼻子扬起来,真是一个不可爱的女人,帮了她那么多,竟然还说这种话,早知道就别管她,让她自己来,看她能不能进去。不对,甚至连马车都不借给她,看她用一双脚怎么走过来。 清芷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还是之前对她各种挑剔为难的夜誉之么? “好吧,八殿下,谢过了。” 她朝着夜誉之稍稍屈身作礼,露出嫣然笑容说道。 拌嘴归拌嘴,知恩图报她还是懂的的。 “我啊……嗯,知道说谢谢就好。” 夜誉之还打算长篇大论,用来宣泄他对清芷不懂得感恩的怒火,忽然间听到一声感谢,而且还是很诚恳的感谢,堵得他接下来的话都没法说了。 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但是算了,原谅她了,谁让她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从前没有发现呢。 到底是从前被鬼遮眼了,还是现在被鬼遮眼了呢? 天晓得。 “还有就是九殿下,没想到你会担心我,还为我涉险其中,刚才没救你,实在是太抱歉了,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样吧,如果还有下一次,我肯定救你,怎么样?” “我才不会再进这种地方。” 夜锦容似乎还没有消怒,就算清芷说了好话,他依旧绷着脸,一声不吭的钻进马车厢里面。 清芷看着他,鼓了鼓腮帮子。 感觉就像是一场闹剧,而且还是一场说不出什么感觉的闹剧。 原本挺讨厌她的人,好像变得不那么讨厌她了,原本对她还算不错的人,似乎开始生气了。 唯一的收获,就是坐实了陈梓铭的去处。 虽然说喜欢美女是每个男人的天性,可是天性不代表可以说。 如果被国丈爷知道,他们两代人倾尽的心血最后尘埃落定在这里的话,可就不是一顿打骂能解决,日渐衰落的国丈府,儿子们不中用,孙辈子嗣单薄,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陈梓铭的身上,如果连他也堕·落的话,国丈府昔日的繁荣,怕是再也不会重现 只是这些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还没有到了吃撑要管别人家事的地步。 “出来很久了,要赶在秋赏会结束之前回去,这样的烟花之地,如果被相熟的人撞见,殿下们怕也是有口难辩。” 虽然清芷知道他们只不过是为了自己,才会来这种地方找人。 她知道,不代表其他人知道,她相信,不代表其他人相信。 “如果有人在这里撞见我,那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夜誉之不屑的笑了一声,对清芷说道:“好了,回去吧。” 这友善的语气,让清芷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被冷嘲热讽了那么多次,她也没打算做出任何补救的方法,夜誉之就转变了态度。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清芷可不觉得自己是香饽饽,所有人都会为自己付出所有,因此夜誉之态度的改变,在她看来,就是大大的预谋。 她可以算计任何人,但是没有人可以算计她。 如果说自私的话,她也就只有这一点自私。 卫闵见她还站在原地,笑了笑,倒是很随和的说道:“清芷姑娘,还是快点上马车吧,避暑山庄里这里还是有点距离的。” “谢谢。” 清芷朝着卫闵点点头,虽然卫闵并没有实际上为清芷做了什么,但是会记着所有对她好的人,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虽然只是一个马夫,倒也是一个让她满意的马夫。 她低头钻进马车厢里面,很自觉地躲在角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她无意和任何人牵扯太多关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陈紫楠嫁给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然后一同前往大晋的话,她也会跟着过去,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没有任何的私心,只是纯粹的动作是自家姑娘的姑爷看待而已。 既然是这样,根本不必有任何的交集。 夜锦容似乎还没有消气,恐怕身份高贵的皇子殿下,这一生当中,主动想要去帮助某人的次数,十只手指都数的清。 这么难得一次主动帮助,而且还差点深陷泥沼,清芷却完全不知情。 生气,很生气,可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泄气。 因为清芷没有拜托他进去,也不知道会有男人拒绝女人堆,从头到尾清芷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切都是自找的,所以只能生闷气。 倒是夜誉之,像极了一直聒噪的树蝉,从清芷上了马车以后,就在那里说个不停。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简直听了都浪费脑容量,所以清芷低着头,索性来个左耳进右耳出。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环,就不能让她做好本分吗,不要来招惹她好吗? “你听到我说话吗?” 夜誉之见她没有反应呢,不满的提高了音量。 (未完待续。) 132 身不由己 “殿下请说。” 清芷抬起头,她之前根本没听夜誉之说话,权且当做是大冬天的也有反季节树蝉在那里嗡鸣而已。 “别给陈紫楠当丫环了,来我府上当丫环吧,待遇肯定好很多。” 夜誉之重复了一遍,同样一直很安静的夜锦容,也抬起了头。 虽然知道夜誉之一直都不太正常,但是现在,终于疯了吗? “清芷不懂七殿下的意思,也不喜欢开玩笑。” 趁着她暂时在这个疯子的心目中,形象好了一点的时候,把该说的话都说开,省的待会她在夜誉之的心目中又变成坏心丫环之前,把能争取的权力全部都争取到手。 “没有开玩笑,就是这样,当本王的丫环,会比留在那个蠢猪的身边好太多。” 夜誉之的表情很认真,这句话并非是随便说,清芷看着他,深信如果她点头的话,夜誉之绝对会有办法把她从国丈府那里带走,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阻挠。 不过也太可笑了。 清芷弯起嘴角,显得有些无奈。 如果她想走,有谁能拦得了她,脚在她的身上,只不过不想走。 没有比国丈府更好的地方。 如果说六岁那年冬夜过后,清芷的世界就一直沉浸在隆冬之中,再也没有焕春的一天,被人牙子抓到,卖给国丈府,也许是这十年来,唯一的暖流。 有一个愚蠢之极,成为傀儡的主子,府内各院主子都在掌握之中,丫环小厮们也很管理,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是国丈府,时不时的可以听到一些从朝廷里传来,关于大晋的消息。 甚至还可以靠拢质子,成功回到大晋。 这样的地方,再也找不到第二处了。 从大晋到西梁,六岁孤苦的她,随着难民一路磕磕碰碰的走来,用了八个月,让清芷明白了一个真理,这个世界上,只要能塞进嘴里,并且毒不死的,都能成为食物。 可是十年后,当她真的想从西梁回大晋,凭借着这些年累积下来的财力,她可以很轻易的回去。 哪怕两国打仗了十年,她也能很轻易的越过重重障碍。 不过,这是她想要的吗? 轻松的回到大晋,和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如果不能接近昝天庆的话。 如果不是以质子随从的身份回大晋,不能接近昝天庆和整个朝廷的话,她回去有什么用? 只不过…… 换一个地方苟且偷生罢了。 “七殿下所说的,是清芷的主子,不管什么原因,一奴伺二主,都是一件为人所不齿的事情;八殿下这样做是为我好,还是想把我推向深渊?” “什么深渊……” 夜誉之有些不满,他这么做是为了清芷好,待在任何人身边,都比那蠢猪身边要好吧。 还是说,清芷这个人,实在是太愚忠了。 “我这是为你好,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刚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这是什么好,她可从来都没主动开口要过。 “清芷可以问一句,为什么……或者是我做了什么,让八殿下生了这样的心思,想让我到王府去?” 这个问题很重要,她一定要知道,然后她改还不行么,只要是夜誉之喜欢的,她全部都改掉,这样还不够吗? “你好看。” “咳咳……” 一直没说话的夜锦容,干咳一声,把目光投向车窗外面。 什么鬼…… 清芷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这个疯子,终于彻彻底底的疯了吗? 她总不能为了躲夜誉之这个疯子,用刀子划花自己的脸,以此毁容吧。 虽然成天用白·粉儿扑脸,以此盖住容颜,但是对一个女子来说,毁容还是一件很难以接受的事情啊。 “七殿下是没见过女人吗?” 克制,不能生气,这还是他们的马车,清芷可不想走路回去。 “你比她们都好看。” 直白的回答,还是让人讨厌。 “七殿下的审美,还真的奇特。” “以后别老拿白白的粉往脸上擦,看起来营养不·良似的,你为什么故意装成这样?” 夜誉之看着她问道,这个年纪的女子,如同待放的花蕾,谁不想争妍斗艳,却还有人像当绿叶,深深的埋藏起来。 夜锦容也看着他,但是却一声不吭,也许他也有疑问,却没有像夜誉之那样随便问出来。 “七殿下是不懂我们这些丫环的难处吧。” 清芷这才想起来,她还描着妆呢,顶着这张脸回去,陈紫楠真的有可能分分钟撕了她。 她一边用袖子擦拭脸,一边说道:“如果八殿下回到自己府邸,发现跟在身边的随从,一瞬间变得比你还要俊朗轩昂,博才多学,更招人喜欢,八殿下会真心诚意为随从开心,并且提拔他吗?” 人都是有妒忌心的,任何人,没有例外。 “这……” “七殿下你也注意到了吧,楠姑娘争强好胜的性格,比其他姑娘,都要强很多;如果她发现我比她好看,而且更受八殿下的喜欢,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会……” “如果七殿下真的喜欢我,对我好,所有的一切都请维持不变。” “……你果然,还是一个喜欢算计的坏心丫环。” 清芷已经把脸上的妆容擦干净,然后从袖口里拿出随身带着的白·粉儿盒,不需要镜子也能熟练的把绝世容颜化成面有菜色的羸弱丫头。 “偶尔的,七殿下也要体谅一下,我们这些下人们的无奈,虽然狡猾了一点,可是为了生存,七殿下会明白的。” 她才不要夜誉之明白,而是要他别烦着,要娶的是陈紫楠,都瞎了吗? 卫闵的驾马技术很好,很快就回到了避暑山庄,清芷看了一下时间,正是晚膳时间,看来在花楼那里没花多少时间。 夜誉之被气到了,下了马车直接走进去,连一秒钟都不肯等。 清芷跳下马车,见夜锦容还没有随着离开,于是走到他跟前,再次行礼说道:“今天,多谢殿下。” 知恩图报的优良品质,她还是有的。 说完以后,她准备转身离开,夜锦容却没有走开,而是叫住她说道:“你等一下。” (未完待续。) 133 借给你吧 一般单独喊住,都不会有好事。 清芷轻咬了一下嘴唇,转过身,脸上笑意依旧嫣然。 “殿下还有别的事?” 该不会真的打算秋后算账吧,这也太没品了。 “他叫卫闵。” 其实夜锦容怎么会看不出她眼里的警惕,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神似乎变得有些不太高兴,他又没打算做什么,至于这么警惕防备吗? 卫闵听到夜锦容叫他的名字,走上前一步,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张开双脚站在夜锦容身后,这笔直如松的站姿,不是马夫所为。 更像是,训练有素的侍卫。 其实从刚才开始,清芷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身份,但是后来转念一想,看错了身份又怎么样呢,她需要的是一个驾车的马夫,而卫闵也的确做到了马夫该做的事情,至于真实身份是什么,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借给你吧。” 夜锦容又说了一句。 清芷有些意外,张了一下嘴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旁的卫闵就急了起来。 “主子!” “听她的吧,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事情,都不必向我汇报。” 夜锦容还是淡淡的说着,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安排有什么问题,更加没有理会卫闵的抗议。 清芷没有说话,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事,就不需要汇报,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作奸犯科的事,只要汇报了允许去做,就能做? 看着一脸正派的九皇子,原来才是最危险的人啊。 “主子,卑职总能问一声,为什么吧。” 卫闵深知夜锦容的脾性,他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但是他还是想知道缘由;身为皇子的随从侍卫,而且官阶也不低,手里还攒着小小的兵权,虽然不能调动过大,但是几百禁军一支还是可以的。 这样举足轻重的侍卫,说送人就送人,也太大方了吧。 “算是歉礼吧。” 夜锦容的回答也实在是太简单,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还真的没法猜测。 清芷注意到夜锦容的视线,往她的左手看了一眼,她下意识的把左手藏在身后,不想让他看见。 原来是觉得抱歉,再结合刚才在行宫她提出想要借侍卫这两件事并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想做一点补偿的事。 比如说,把身边的侍卫借过去。 “那清芷就谢过九殿下的美意。” 人是她开口要的,计谋也是她自己耍的,现在别人都答应了,难道她还要推托说不要吗? 太矫情就会显得恶心。 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再说了,但是人家刚刚送了她一份大礼,就这样离开的话,就显得实在是太冷淡了,要是继续留下来,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显得尴尬了。 清芷选择了后者,尴尬就尴尬吧,总比冷淡好,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还需要夜锦容帮忙的地方。 “刚才,誉之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他为人有些轻浮,总喜欢说一些不着边的话,但是并无恶意。” 夜锦容补充了一句说道,他倒是挺护着自家兄弟的。 刚才夜于熠想杀她的时候,也说没有恶意。 好像在夜锦容的眼里,只要是自家兄弟做的事情,都有缘由,不会存在任何恶意。 “希望如此。” 清芷笑了一声,再次点头。 真的要离开了,否则谁知道夜锦容还要说出关于自家兄弟的什么话,不管夜于熠想杀她是不是恶意,也不管夜誉之想把她收回自己府中是不是恶意,对她来说,都不是能够轻易抹去的事情。 “你叫卫闵吧。” 她看着站在一旁的卫闵,笑着问道。 卫闵似乎还没从刚刚被主人抛弃的悲伤中走出来,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虽然说他对清芷还是挺有好感的,但是这好感基于他的主子对清芷的在意。 “皇命不可违,那么你就跟着我吧,应该不会特别无聊的。” 清芷笑着说,她想要一个身手好的侍卫,是为了保护自己。 周氏不会轻易就放过她的,而且为了和郑太傅接触,她必须要站在郑氏这边,就相当于和周氏正面抗争。 虽然周氏只是妾侍,可是好歹也比她的身份高,而且周氏的手段不少,上次直接出马逮人这种事情恐怕不会再发生,而是会用更加龌蹉的手段。 暗箭难防,她只有为自己多上几层保险了。 “主子的命令,我自然不会违抗,只是……” 卫闵说着,望向夜锦容,而夜锦容竟然把头扭到一边去,看来他打算把卫闵送出去以后,就不会再插手清芷的任何抉择。 “只是,需要在清芷姑娘身边待多久?” 卫闵只好回过神来,看着清芷问道。 万般的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清芷现在就是他的主子,听从命令是身为侍卫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现在九月中,大概要七个月吧。” “七……” 卫闵好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大狗,顿时就炸毛起来。 如果说几天,或者是十多天的话,他还勉为其难,就留在清芷身边吧。可是,七个月是什么概念,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这……” 夜锦容也有些意外,他以为清芷只是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但是自己不好去办,所以要额外求助他人,在时间上没有想过太多。 只是七个月,根本没法想象。 而且是巧合吗? 七个月后,刚好就是质子决定之时,因为所有皇子都有可能被选中,所以大家对这个时间很敏·感,只要说出来,大家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这件事。 不过质子的事情,和一个丫环没有任何关系。 “殿下觉得这样不妥吗?” 清芷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虽然夜锦容说要把自己的侍卫借给她,让她很意外,可是已经给她了,自然不能轻易被收回去。 要不是,这手臂,就伤的太冤枉了。 “时间上,有些长远了。” 夜锦容不是那种喜欢绕圈子的人,所以直接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可是一开始,殿下也没有问我到底要借多久,就直接把卫闵派到我这里,这会让清芷误以为,殿下应该会知道,我的用意。” 不管怎么样,她不能主动认错。 (未完待续。) 134 七月之久 “的确,你没有说过时间,而我也没有问。” 夜锦容好像被抓住了小辫子似的,他向来是个缜密的人,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非常有计划。 但是在这件事上,却疏忽了,还是很致命的疏忽。 明知道清芷不是普通的丫环,她的心计多着呢,而且自己也见识过。 还是栽进去了,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清芷说要侍卫,他就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侍卫借出去。 不问时间,不问为什么。 “要是殿下觉得有顾虑的话,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毕竟我也知道其中的困难,而且卫闵看起来也不太乐意。我向来不喜欢做强人所难的事情,而且我能开口向殿下借侍卫,必然有不能不借的理由,这可是涉及到性命之忧,的确不敢交给不情愿之人。” 这样的一个好机会,清芷自然不想错过。 所以她这段话的前半段是故意让夜锦容觉得羞愧,身为一个皇子,说出去的话可不能轻易收回去,如果他真的不计较身份要收回去,也没办法。 后半段是故意把性命之忧说出来,赌的就是夜锦容到底在不在乎她的性命,只不过是用烫伤手臂做代价,就让他点头借侍卫。 现在说到性命之忧,就算有再多的顾虑,也会答应吧。 清芷每说一句话,都要自己的算计在里面。 有时候清芷会有一种错觉,到底是故意做的算计,还是已经成为一种习惯,铭刻在骨子里,再也洗不掉。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也想成为白莲花般无暇的女子,住在象牙塔里,远离人世间的痛苦。 既然没有办法成为那样的女子,只好再漆黑一点了。 夜锦容微微皱起眉头,眼神凌厉的看着卫闵一眼,卫闵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是九皇子的侍卫,别说去照顾一个丫环七个月,就算流放疆域七年,也会心甘情愿的听令行事。 “我既然说出去的话,就不会食言,刚才就说了,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事情,都可以让卫闵去做。我担忧的只是,你一个女子,身边多了一个男人,到底会不方便而已。” 夜锦容慢悠悠的说着,脸上始终是平淡如水的表情,只是声音略显低沉而已。 真是一个不好猜测脾气的男人。 清芷看着他,心里一叹,还以为有多重要的事,才需要顾虑,结果只不过是担心她要和一个人独处很长时间。 只不过是这种小事,需要堂堂一个皇子担心吗? 要当心,也应该担心陈紫楠会不会被其它皇子捷足先登,让自己更加有可能成为质子吧。 “不会,怎么会不方便呢,一点不方便都没有,殿下切莫担心,绝对不会有不方便的时候。” 清芷露出灿烂的笑容,如果夜锦容的顾虑只是这种事情,那么她只要否决就好了,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是吗?” 可是为什么夜锦容的脸色依旧那么难看,而且还有越来越难看的趋势? “对,殿下你不需要担心,而且你也应该能相信卫闵的人品吧。” 清芷说着,对卫闵用力的点了点头。 卫闵显得有些为难,但是这种情形之下,只有点头的份。 “你喜欢即可。” 夜锦容冷冷的抛下几个字,拂手转身离开,哪怕只是从背影都能看出他生气了。 清芷看着他离开,呶了呶嘴,完全不知道他生气什么。 果然皇子们都很难对付,每个人都好像有好几十种性格似的,不知道什么情况下,就转变了性格。 “清芷姑娘,你不该这样和主子说话,我甚少见主子生气,可是主子这回看起来,好像真的生气了。” 卫闵说着,缩了缩脖子。 他是最无辜的人,不管主子叫他去哪里,他都只是听从命令而已。 但是,夜锦容好像连他也生气了。 “我都已经顺着他的话回答了。” 清芷无奈的摊开双手,还想她怎么样啊。 “其实,顺着才会生气。” 卫闵看着清芷,不好太明说,毕竟这是主子的事,他只是一个侍卫,没资格去管过多的隐·私。 清芷皱着眉头,看着卫闵,决定不再纠结这种事,往竹林边走去,卫闵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天赋点的话,清芷应该把情感这边的天赋点,全部都加到权谋那一边。 哪怕再有一次机会从来,清芷也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像她如今的命运,她要做的事情就是活下去和报仇,实在没有太多的少女心,去纠·缠情感。 人哪,如果没有爱情的话,也许会活在灰色的世界里。 但是人哪,如果没有了面包,会死。 清芷是一个很惜命的人。 走了一路,清芷忽然间停住脚步,跟在她身后的卫闵,也停了下来。 “卫闵。” “在!” 卫闵小声而坚定语气的答道。 其实算上年龄,卫闵的年纪在清芷之上,而且还大很多,有七八岁之遥。 可是清芷却一直都喊他的名字,而且还喊得很顺口,根本没打算加任何的敬语。 她表现的实在太理所当然了,以致于卫闵也觉得这样很理所当然,连一点儿的不满都没有。 “你这样跟着我,实在太显眼了,把自己隐藏起来,在我能召唤你的距离里,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你的存在,能做到吗?” 清芷看着他,很坚定的问道。 说起来简单,但是真的要隐藏起来,又要随时随地出现,执行起来可不想说的那么简单。 “可以。” 但是卫闵是什么人,他可是夜锦容身边最得力的侍卫,而且还能统领好几百禁军,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除了我召唤你以外,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当我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希望你能救我,而且也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生命危险? 卫闵愣了一下,只不过是一个小丫环而已,谁会要一个丫环的命。 “是。” 虽然有满肚子的疑惑,卫闵还是很尽忠职守的点头。 夜锦容把他借给了清芷,那么从这一刻开始,清芷就是他的主子,任何命令,哪怕就算是去死,也会绝对服从。 “那么这七个月,辛苦你了。” 清芷看着他,笑了起来。 (未完待续。) 135 依旧偏爱 “卑职遵命。” 卫闵双手抱拳说完,脚下一跃,隐没在屋檐后面。 清芷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每个人都自己的职责,清芷从来都不会去做多余的担心。 走近竹林边,便闻到一股饭香味。 她的五脏庙,开始咕噜咕噜起来。 只是没有谁,会特地为一个丫环留饭。 这也不是说做丫环的,就没资格吃饭,只是说吃饭的时间和优雅程度,不能和主子们媲美。 更多的只不过是伺候完主子吃饭,然后在主子歇息的空余时间,躲在角落里,囫囵吞枣般的咽下几口,填饱肚子就行了;那些什么坐在桌子上,洗干净手,悠悠闲闲的挑着喜欢的菜肴吃,一般说来不大可能发生。 清芷这个人并不挑剔,或者说这个身份让她即便是挑剔,也没资格。 那些排场上的虚礼她一点都不在乎,只要饭菜好吃就行了,至于是蹲着吃还是站着吃,她完全不在乎。 好在秋赏会的厨子们都是皇宫的御厨,烹饪的手艺有一套。 走到竹林边,宴就设在这里,算是露天而食。 但是因为周遭一切的布置看起来美轮美奂,透露着属于皇室的奢华,所以就算是露天而食,看起来也不会觉得寒碜。 四皇子夜非池还有八皇子夜于熠也在。 就算他们对今天的名媛不感兴趣,独自躲在行宫里斟酌着其他事情,也总该要吃饭。一些必要的礼仪还是需做到,要不这些名媛们受了委屈,回去和爹爹告状的话,他们还是会挨骂。 清芷不动声色的走到陈紫楠身边,陈紫楠手里拿着筷子,两只眼睛盯着眼前的佳肴美食,却不怎么动手。 她属于易胖体质,大概就是稍微吃一点东西,就容易长肉。 而且身上的肉也是松松垮垮的,看起来已经跨如微胖界行列,为了穿好看的衣裳,再好吃的东西,也要忍住,思量。 “清姐姐,你去哪里了,找你半天也不在,还以为你偷懒去了。” 千萍见她回来,拉着她的衣袖,打趣的说着。 如果放在从前,清芷真的会以为千萍这话只是打趣,并无任何恶意,毕竟她认识千萍也有好几年了,知道她是口无遮拦的人,很多时候说话都不经过大脑。 现在,清芷却不这么想了。 还以为偷懒去了。 这句话只是开玩笑之间的措词,亦或是故意说给陈紫楠听,想从中间隔呢,谁也不知道。 清芷看着千萍笑,说到伪装,她的伪装术是千萍的几百倍,完全不需要担心;陈紫楠还在纠结着,到底是吃一块酸甜可口,酥脆甜腻的酸甜排骨呢,还是吃一块炖时恰好,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东坡肉,根本没听千萍说的话。 “天气转凉了,我有些闹腾肚子,怕扰了姑娘的雅兴,所以就躲一边去了。” 清芷怕冷这事,整个国丈府的人都知道,她仿佛需要冬眠的动物似的,天气越冷,她就越发的没有生气,这时候安排她干活,虽然不会出错,可是却慢了好几拍。 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在天气冷的时候,别让清芷干活,多多休息。 千萍听了,也不好说什么,笑着点头,顺带关切的问了几句。 清芷也笑着客气几声,两人便站在陈紫楠身后,再无别的话可以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千萍想要取代自己呢? 清芷歪着头,在心里想着。 之前可没有这种明显的表现,虽然一直知道千萍的心思没有采兰单纯,但是这个笨丫头也做不出这个出轨的行为;如果一开始就有着恒心,也不会默默的当一个府院杂役丫环那么些年,早就该出手取而代之了。 有人教唆? 如果是,会是谁? 清芷垂下眼帘,好几个念头在脑海里打转,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 感觉到有视线看着自己,清芷抬起头,随着视线望过去,夜于熠正看着她,一只手捧着碗一只手拿着筷子看着她,目光锐利而带有敌意。 真是一个记仇的男人。 平心而论那一句,夜明珠这件事情上,她的确做得有些过火。 只是对着一个差点要杀了她的人道歉,真困难啊。 “清芷,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陈紫楠总算在酸甜排骨和东坡肉两者之间做了选择,美美的吃完以后,一个回头,看到清芷站在身后。 “刚刚。” “是吗?” 陈紫楠也不问她去了哪里,因为她是清芷,所以不需要问。 七岁那年,清芷入府,就被安排在她身边。 从那时候起,她的一切都是清芷在照顾,只要是清芷说的话,只要是清芷做的事,只要是清芷下的决定。 都是对的。 不需要去质疑。 这早就成为了陈紫楠的喜欢,但是千萍不懂,她以为三两句话的挑拨离间,就能轻易的把清芷挤兑出去。 所以,才说她蠢。 “这个好吃,给你。” 陈紫楠拿了一块五色水晶糕,放她手里笑着说道。 “好。” 清芷也没有过多的推托,接过来就往嘴里塞,一早上出门,然后各种忙乎忙乎到现在,连水都没喝了几口,说不饿是假的。 千萍见清芷怎么随意的接过去,有些羡慕,眼巴巴的看着陈紫楠,等着陈紫楠也递给她一块;但是陈紫楠好像没想起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继续吃自己的,还和身旁的其他人谈笑。 如果是放在平常,清芷会让陈紫楠再拿一块分享。 不过现在她起了坏心思,一心想要取代她的人,还要分东西给对方吃,她是有多瞎,才会这样做啊。 夜誉之和夜锦容也回到了席上。 夜锦容坐在夜于熠的身旁,夜于熠很好客的把好吃的菜肴全部都留了下来,然后堆在他面前,一副宠溺哥哥的表情。 晚宴结束后,大家都累了,也不再多做任何的客气话,三三两两道别以后,就准备回去。 陈紫楠玩耍了一天,也累了,一直走到马车前,才忽然间醒悟,她还有个哥哥。 “哥哥呢,好像没怎么见过他。” 陈紫楠抬起头,狐疑的说道。 “姑娘怕是玩过头了,铭少爷就在那里啊。” 清芷举起手,对着不远处的一个男子说道。 (未完待续。) 136 他害羞吗 谢天谢地,他还知道在散宴之前回来。 “原来在这里。” 陈紫楠淡淡的答了一句,钻进马车厢里。 并非是所有的兄妹关系都很好,特别是这种大府,各庭院分的很开,而且男女自幼有别,多有很多时候,兄妹这两个字,只不过是关系的称呼罢了,和感情没什么关系。 像夜锦容和夜于熠这几兄弟之间的感情这么好,其实真的很少见,甚至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清芷也跟着钻进马车厢里,在钻进去之前,她抬起头往身后看过去。 深秋的夜晚总是很长,明明时间还很早,可是天早就黑了,光秃秃的树枝在月色的映衬下,投着黑色嶙峋可怖的影子。 看不到卫闵的身影,也不知道到底是隐藏的好,还是根本就没这个人。 但是现在,没时间给她去验证。 马车厢里,她靠在木柱上,闭上眼睛,微微打起盹。 虽然很累,但是结果还是好的,走了一些弯路,最后得到的都是她想要的,如此甚好,她很喜欢。 “姑娘,清姐姐睡着了。” 千萍似乎还对刚才没吃到五色水晶糕感到忿忿不平,虽然在宴会后,安排贵家公子和名媛千金门吃茶点,然后伺候的丫环小厮们得空在后院厨房那里囫囵吞了晚饭,填饱了肚子千萍也不开心。 因为她没有五色水晶糕。 那可不是小小的一块糕点,而是代表着楠姑娘的肯定。 “嗯哼。” 陈紫楠只是随便的应了一句,似乎并不在意。 千萍是第一次跟着陈紫楠参加秋赏会,从前她一直都在芍园干着一些杂货,或者洗洗衣服,或者扫扫地,或者擦擦窗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活儿。 因此,她也不了解清芷和陈紫楠参加各种宴会的时候,是什么举动。 这些年来,陈紫楠早就习惯了清芷的这些表现,也许没有对比,所以她认为很正常,就算被千萍有心揪出来,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姑娘你在这里坐着,当丫环的怎么可以睡着,这可是大不敬。” 千萍还在恼怒着,她已经尽心尽力了,不管是挡酒还是伺候身边,这一天下来,没有一秒种偷懒,可是到最后,好像也只是平平淡淡的过。反倒是清芷,大半天时间不见人影,却还是可以得到褒赏。 陈紫楠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一直身边只有清芷伺候着,所以很多事情就变得理所当然。 现在千萍提出来了,她便觉得有些不理所当然了。 “清芷。” 陈紫楠眨眨眼睛,伸手去推清芷。 没错,主子还坐在这里,当奴婢的怎么能睡着。 清芷睡眠浅,而且刚才只是小小打盹,并没有睡沉,一碰就醒了。 “姑娘有事?” 清芷瞬间清醒,让人怀疑她刚才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寐。 天气太冷了,即便对别人来说也不过是寒凉需要添加两件衣服,在她这里就变成了隆冬。 越冷,她越困,好像身上的热量被提前用尽似的。 千萍在一旁看着,得意的笑了起来。 其实她应该庆幸,因为清芷是真的睡着了,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如果那句话给清芷听了,那么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清芷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为了一己私欲阻止她睡觉,那么她可以有数不清的手段让她尝到绝望和后悔的滋味。 只是现在,清芷并不知道,她的清梦,是千萍捣鼓没了。 “你怎么睡着了,还没到家,而且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陈紫楠鼻子里哼哼的说着,然后笑了起来,凑过去颇为八卦的说道:“你说说,八殿下对我,是不是有意思?” 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而且还是清芷完全不想去考虑的问题。 那个八殿下,刚才真的打算杀了她耶。 而且,那么受宠的八殿下,成为质子的可能性也不大。 “姑娘觉得呢?” 清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夜于熠和陈紫楠在偏殿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道,其实也很好奇陈紫楠到底在偏殿对夜于熠做了什么,让他生气到一回到行宫就想杀了她。 “八殿下好害羞呢。” 陈紫楠说完,脸上飞过一抹红晕,笑了起来。 害羞,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清芷只差没有翻白眼对待。 夜于熠这样的人会害羞,那么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夜于熠故意在陈紫楠面前转出这种表情,第二就是陈紫楠自己会错意了。 鉴于她以往的行径,清芷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何以见得?” 看来,她能探出夜于熠为什么生气了。 “你别告诉别人。” 陈紫楠压低了声音说道。 千萍似乎也好奇了,伸长了脖子在听。 清芷扫了千萍一眼,从前她还挺喜欢这个妹子的,和采兰差不多时间进来,而且也是因为家里穷,才会被送到这里当奴婢伺候人。 平心而论那一句,她一开始对待采兰和千萍是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差一点儿。 但是后来的区别对待,根本就是千萍自己作出来的。 “姑娘,你和我说过的那么多小秘密,何曾传出去过,这里只有我和你还有千萍三个人,你就放心吧。” 这句话给陈紫楠打了一个预防针,他日这个秘密传了出去,也只会是千萍多嘴。 “好吧。” 陈紫楠侧脸看着千萍,眼神瞬间变得阴狠起来。 “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就打死你。” 看来,陈紫楠自己也觉得,只要传出了,就是千萍的错。 千萍吓得脸色刷白,连忙点头,话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清芷,是这样的,刚才在偏殿,我拉着八殿下亲了一下,他那张错愕的脸,我到现在都忘不了。然后他马上推开我,匆匆离开,这不是害羞是什么?” 清芷觉得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的很欢快。 怪不得夜于熠会那么生气,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为什么陈紫楠会这么自恋的认为,被强吻了以后,马上推开然后急匆匆离开,是害羞的表现呢,难道就不能死愤怒的表现吗? 做错了事的是陈紫楠,可是带为受过的,却是她。 (未完待续。) 137 使小动作 “这样做,不太好吧。” 虽然清芷不是很明白喜欢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最基本的礼仪还是懂得。 这个朝代的女子,矜持是很重要的一项品德。 主动跑去亲男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不是一件容易让人接受的事情。 况且夜于熠心高气傲,在他看来陈紫楠这样的举动,根本就不是彰显自己魅力过人,而是会觉得受到了侮辱。 冤有头债有主。 生气就生气嘛,该找谁就找谁,干嘛要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她的身上呢? “怎么不太好,那是本小姐赏他的脸。” 陈紫楠高傲的说着,然后看着千萍问道:“你说是吧。” 一旁坐着的千萍连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似的说道:“没错,能被姑娘看上,是八殿下的福气。” 既然两人都这样说了,清芷还有什么好相劝的。 虽然说她从来都不曾把陈紫楠当做真正的主子,尽心尽力的做一个丫环该有的职责,可是这些年来,她也不曾真的算计过陈紫楠,顶多就是利用陈紫楠的身份,让自己行事方便一点罢了。 在教导方面,她也是按着从前阿娘交给她的去做。 奈何陈紫楠却一件都学不来,也就算了。 如今摊上一个只会阿谀奉承,根本不管对错是非的千萍,看来这条原本就扶不直的歪路,要变得更加歪了。 “姑娘喜欢便好,希望八殿下也是真心喜欢。” 清芷顺着陈紫楠的喜好回答,千萍打算取代她的位置,这一点清芷完全不在乎。 不管是陈紫楠的近婢,还是国丈府的大丫环,在清芷看来,都不如一顿美味佳肴重要。 只是不在乎,不代表就可以任由疏远。 毕竟,她还是要再这里待七个月,和睦相处总比针锋相对要好太多。 “他怎么会不喜欢,他呀可是为了我,苦苦寻找了一双夜明珠呢。” 陈紫楠说着,又低着头娇羞笑了起来,从怀中把夜明珠掏出来,放在手心把玩。一旁千萍见了,发出一声惊呼,连忙说道:“好美啊,姑娘,我能摸摸吗?” “不行。” 陈紫楠大喝一声,这么贵重的东西,哪能是低·贱的奴婢能摸的。 千萍见摸不成,有些失落,夜明珠绿幽幽的光在马车厢里安静的散开来,使得她的眼睛根本离不开。 清芷低着头打了一个哈欠,调整了一下靠背的位置,闭上眼睛继续打盹。 西梁陵州的冬天,实在是来的太早了,而且也太冷了。 她的故乡,她的歅丹,是一个不会下雪的地方。 在快回到国丈府的时候,清芷就睁开了眼睛,仿佛算准了时间一样。 千萍有些不满的看着她,同样是奴婢,为什么她就能舒服的睡觉,而自己却要在一旁伺候;千萍看见的,是别人的好处她得不到,却没想过清芷能有今天的“自由”,付出了何种努力。 清芷也不理会她,抬头对陈紫楠说道:“姑娘累了一天,我让人备热水泡一下澡,早些歇息吧。” “好,你安排。” 陈紫楠打了一个哈欠,由千萍扶着下了马车。 看门的祥子连忙走过来接应,把马匹从马套中解开,拉到后院去休息吃粮。 千萍踌躇了一下,走到清芷面前。 “清姐姐。” “嗯?” 清芷停下脚步看着她,脸上挂着大姐姐般和善的笑容。 清芷觉得千萍还是太小,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她会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变化这么大,但是不会隐藏那丁点儿野心,实在是太失败了。 “清姐姐忙了一天也累了,刚才我看见你在马车厢里睡着,真的好心疼。姑娘这边的事我照顾就行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这话说起来让人听了,感觉还是挺好的。 前提是清芷不知道她那心思的话。 “你跟在姑娘身边也一天了,我怎么好把所有的活都留给你干呢?” 清芷没说接受也没说推辞,只不过是试探千萍而已。 “没事的,我不累。” 千萍连忙摇头,欢快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多谢了。” 有冤大头去干活,然后她乐得清闲,这种好事肯定马上点头。 千萍的那点儿心思她也很清楚,无非就是想把她排挤在外,多跟在陈紫楠身边,让陈紫楠器重她罢了。 “我和姑娘说一声,你稍后跟上吧。” 清芷脸上的笑意更欢了,撇下千萍走到陈紫楠跟前说道:“姑娘,我刚才想了一下,还是让千萍伺候你更衣沐浴,账簿的数,我还没算呢。” “行,你快去。” 一听是账簿的事,陈紫楠马上点头挥手,让清芷有多快去多块。 账簿的事,从老夫人交给她到现在,也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但是她根本连看都没看;每次去榕园那里被提问,都是清芷提前给她说好的数字,生搬硬套的背下来而已,一转身就忘得干干净净。 老夫人疼爱陈紫楠心切,就算是提问,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哪里会动真格。 而且老夫人也笃定,清芷会在陈紫楠身边伺候一辈子,既然是一辈子,那么陈紫楠懂不懂有什么关系呢? 清芷得到了赦令,作礼后往倒座走去。 账簿的数她稍微看一下就知道怎么做,完全不需要费时间。 剩的时间,全部都能算做偷懒。 她累得甚至连澡都不想洗,直接趴床上呼呼算了。 不过,天不遂人愿。 她站在自己床铺前,看着床铺因为洒了水而变得颜色深沉,地板上还淌着水,干冷的天气中,让清芷皱起了眉头。 除了她,所有人的被褥都是干净舒适的。 看来是被人报复了,而且还是手段粗劣而且目标很明确的报复。 她甚至不用动脑子,都能知道是谁干的。 清芷看了一眼,连怒都不动,直接把湿漉漉的被褥抱起来,转身走出平房,挂在竹架子上,然后折身回去,从残破的柜子里再拉出一床被褥。 幸亏她也算是勤快的人,在夏末天气好的时候,晒了几次,因此霉味不算很大。 深秋没什么太阳,挂在竹架子上湿漉漉的被褥,怕是有好多天,都干不了。 (未完待续。) 138 喜儿的话 她甚至连追究犯人的想法都没有,换了新的被褥,也不介意霉味,直接就躺下。 没办法,清芷向来都是挺现实的人。 呼啦啦累了一整天,回来看到自己的被褥被洒了水,而且还是大深秋,连阳光都不多一点的时节。 是选择生气,托着疲惫的身躯去揪犯人呢,还是躺下,先好好休息呢? 像清芷这种人,连选择都不用选择。 大宅府后院里,女眷众多,就算是清芷这种八面玲珑的人,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或多或少的摩擦还是存在的。 如果每个有摩擦的人,清芷都要报复一番。 那么一整天下来,光报复得了,也不需要做其他事情。 怒气值什么的,攒着就好,等到满了,一次放大招,省事儿还方便。 她睡得迷迷糊糊,被喜儿摇醒。 “清姐姐,你醒醒。” 喜儿坐在床沿旁边,轻轻的摇着她。 现在是亥时中,夜深人静休息的时候。 清芷揉着眼睛,缩了缩脖子,在被窝里捂暖了,实在是不想钻出去。 “怎么把被褥晾在外面,而且也湿得太厉害了吧。” 喜儿叨叨絮絮的说着,刚才清芷只是把被子抱出去,挂在竹架子上,连拧干水这个动作都没有做,一直到现在,还稀稀拉拉的滴着水。 “嗯。” 清芷也不深究,简单的点了点头,芝麻绿豆的小事,追究起来往往浪费了时间和心血,最后却未必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喜儿知道她不想说,便不再问下去。 都已经是亥时中,其他杂役丫环忙活了一整天,到了休息时候,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直接躺着睡觉了。 喜儿也知道天气一凉,清芷就嗜睡,所以没事是不会轻易打扰的。 “清姐姐,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一下。” 喜儿因为喜悦,脸颊都红彤彤的,更添了可爱。 “其实呀,我已经做了决定,就是想和你说说。” 喜儿叨叨念念的说着,看得出她真的很开心。 亲自见她这个模样,支撑着坐了起来,拉着暖烘烘的被子盖在身上,看着她笑问:“什么事让咱家的喜妮子这么开心,难道是好事将近了?” 想起那天莫子说的话,他对喜儿可存着心思呢。 十三岁,其实真的不小了。 半大的姑娘,有些地方早就住进夫家,等着及笄那天,就过门。 只不过喜儿这些年在她的照顾下,比其他人少承受了生活的艰辛和无奈,也比其他同龄人更加天真一些。 如果真的是莫子的事,她明天一早醒来,就去拎着莫子好好盘问一圈。 “是好事儿,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是杂役丫环了,常嬷嬷也同意了。” 喜儿越说越兴奋,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侯府里的丫环分等级的,而且还很森严和繁琐。 除了大丫环、贴身丫环,庭院丫环等,还有府院杂役丫环,浣衣房丫环,庖厨丫环…… 喜儿就是府院杂役丫环,负责府上无关重要的事情,比如哪里落叶了去扫扫,哪里草长了去拔拔,哪里缺了人手搬东西,就去帮忙。 清芷很满意喜儿的杂役丫环身份,她这种毫无心机的丫头,身处的环境越简单越好。 “那常嬷嬷要调你去哪里?” 清芷略微皱了一下眉头,看来明天她要找常嬷嬷好好谈一下,喜儿的安排她可不能听之任之。 “不是常嬷嬷要调我去哪里,而是周姨娘想让我过去她那边厢伺候。” 喜儿笑着说,仿佛从杂役丫环升为庭院丫环,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你说什么?” 清芷当下就沉了脸色,语气很不好的问道。 周氏,周映菱? 清芷和周氏之间的恩怨,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喜儿更是不会知道。 为了防止周氏暗中使坏,清芷才刚刚问夜锦容借了卫闵,现在周氏想讨要喜儿,会不会有牵连? “这样不好吗?” 喜儿见清芷没有为她高兴,有些怯生生的问道。 “推了吧。” 清芷看着喜儿,认真说道。 “为什么?” 喜儿嘟起嘴巴,有些不满,晋升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清芷说,可是清芷却根本不为她开心。 “你安心的做现在的工作就好了,其余的工作,你不需要去做。” 要是别的院子想要喜儿,清芷也就罢了,但是唯独周氏,不得不防。 大家都知道,在国丈府里,她和喜儿走得很近,都知道她喜欢喜儿;而这个时候周氏却说要把喜儿讨过去,她不认为是巧合。 “清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 喜儿声音委屈的说着,满心欢喜的以为可以得到清芷的认可,没想到却换来这种结果。 “对,不喜欢。” 清芷不想让喜儿掺杂到她和周氏的斗争中,所以有些话不能明说,只是断断续续的暗示,喜儿似乎不懂。 “为什么!” 喜儿站起来,大声嚷道。 其他睡着的丫环被吵醒了,嘟囔几句,很是不满。 喜儿涨红了脸,看着清芷,瞬间眼眶里就溢满了泪水。 “喜儿,你能不能不要激动,从你入府以后,一直都在常嬷嬷身边,忽然间换了地方,我怕你不适应。” 清芷看着喜儿,有些意外她反应怎么这么大,平日里乖巧的喜儿到哪去了,该不是给周氏灌了两碗迷魂汤,就什么都忘了? “不会不适应的,我们都是贱命丫环,还能挑舒服的工作不成?” 喜儿看着清芷,满脸的无奈和心酸,是平时那个只知道嘻嘻哈哈的吃货完全看不出来的。 “只要不是周姨娘,我都应允。” 清芷见她这样子,于心不忍,退步说道。 “我就想到周姨娘那里伺候。” 喜儿脾气上来了也倔,她想把好事儿拿给清芷分享,却得到了这样的否定。 “喜儿!” 清芷眉眼一沉,这丫头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清姐姐,这事你就别管了,该怎么样,那都是我的事,你要是听着不高兴,喜儿不跟你说就是了,但是你不能控制喜儿的决定。” 喜儿说完,扭头转身爬回自己的被窝里,捂着头,不再理会清芷。 清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未完待续。) 139 帮忙传话 清芷坐在床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也没咽下去。 当她以为所有事情都变得很顺利的时候,却给她整了这个一个幺蛾子出来。 现在她把心思都放在质子这件事上面,如何拉拢皇子,如何在太傅口中得到甄选消息,是她的首要任务。 就连陈紫楠近婢的位置,她都无关紧要的双手奉给千萍。 因此别的事,只要不是火烧眉毛,对清芷来说,和树上掉下来的枯叶差不多。 唯独是喜儿,她不能听之任之。 想了又想,她也没了睡意,索性披着袄子,走到外面透气。 深秋的夜空显得很明澄,半朵云都没有,一轮圆月挂在空中,发出幽幽的银光,照在地上的影子显得格外清晰。 她走到老桂花树旁坐下,显得心烦意乱。 如果是自己的事情,她知道如何权衡利弊,但是对于喜儿,就没那么容易了。 虽然喜儿平时很听她的话,但是倔犟起来,脾气跟驴子似的,根本没法说;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喜儿忽然间变得一定要到周氏那里伺候,周氏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三两句言语,就把喜儿给拉拢过去。 越想越烦,这件是还是得亲自去问周氏才清楚。 “卫闵。” 她抬起头,朝着半空中轻轻喊了一声。 从避暑山庄分别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卫闵,也无法料定这个时候,卫闵是去歇息了,还是躲在暗处听候吩咐。 投洒在地上的银光闪过一个黑影,卫闵稳当的落在她跟前,已经换了一身玄色紧身衣,很轻易和夜色融在一起。 “清芷姑娘有事?” 卫闵颔首低眉说道,能在夜锦容身边当侍卫的,没两手能力是不可能的。 “就是看看你在不在。” 清芷看着他笑,这句话说出来以后,她明显感觉到有寒意在她身上闪过。 原本卫闵来她这里就不是自愿的,心里早就憋了火气,因为听从夜锦容的命令才会过来;再加上他副统的身份,禁军好几百号人都在他的挥手之间,现在却蹲在墙角瓦楞守夜。 “好吧,我开玩笑的。” 清芷摆着双手,对自己有帮助的人,还是要有分寸为好,要把把人气走了,怎么办。 “我叫你来,自然是有事想拜托你。” “说吧。” 卫闵似乎还没从生气中走出来,想想也是,在夜锦容还没有对他下达命令之前,他只需要跟在夜锦容身边保护他就足够了。 一个皇子,而且本身就有自保能力的皇子,不喜欢到处去危险地方的皇子,照顾起来是很方便的,他只需要按时去禁军校场那里看看就足够了;以往这个时候,也许他早就换下衣裳,安然就寝。 可是却因为清芷的一个请求,还要穿着夜行衣,一整夜的躲在屋檐上,而且这么一躲,长达七个月之久。 不情愿归不情愿,卫闵还是把吩咐下来的命令做好。 就算躲在无人察觉的地方,他也没有一秒钟的偷懒。 从清芷呼唤一声,他马上出现,就能看出来。 尽忠职守的好侍卫。 “回去见见你的主子,然后传一句话,就说我想见他。” “恕我冒昧的说一声,清芷姑娘你的身份,还是不要和主子有过多的接触,毕竟你们的身份太过悬殊,把注意打在主子身上,说不过去。” 卫闵目光凌厉的看着她,毫不客气的答道。 在夜锦容身边这么些年,一些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知道不少。 别说名媛闺秀,哪怕就是一些不自量力的普通女子,都削尖了脑袋整出各种名遇、暗遇、偶遇等,誓要弄出个风风火火出来。 其实这些女子也并非是真心喜欢爱慕夜锦容,更多的只不过是被他的身份还有权势,以及容貌性格等吸引罢了。 这些事见多了,卫闵难免对这些女子轻视。 对清芷的注意,是源自于主子对她的特别对待。 但是如今清芷的一番话,让卫闵对她的好感瞬间化为零,而且还有鄙夷的神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我说你是误会了,恐怕你也不愿意相信。” 清芷笑了起来,卫闵怎么想她,都没关系。 只要把话传到就好了,她已经是贱籍丫环,身份极其低微的奴,难道还会去在意他们敌意的目光吗? “是不是误会,只有清芷姑娘自己清楚,我倒是希望这些都是误会。” 卫闵还是坚持自己的认为,清芷固然和其他女子有些不同,可是本质上还是女子,也许比其他人多了一些手段? “好吧,我也不打算劝服你,只是传话,你总得要做吧。” 清芷有些无奈,难道她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一个费尽心思、勾心斗角的十恶不赦大魔女? “哼。” 卫闵冷哼一声,的确,他不能不答应。 “我想见九殿下,你让他择个时间和地点吧。” 既然卫闵已经误会她了,那么就误会下去吧,她也懒得花费口舌去解释,那点儿名誉顺势她也不在乎。 只要事情办妥就行了。 “主子回复了,我再答复你。” 卫闵冷淡的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卫闵,你去汇报可别耽误了太多时间,毕竟我这边也需要保护。” 既然卫闵已经开始把她当成那种女人看待,那么对她的印象自然也大大折扣,既然已经坏了,她不介意坏到底。 卫闵回过头瞪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脚下一跃,消失在月色之中。 倒座的夜晚,特别特别安静,除了天上一轮圆月以外,连一个照明的灯笼都没有。 清芷找夜锦容,自然不是想博取注意力,那点儿手段她还不屑,而且就算真的要博取注意力,她也会帮陈紫楠,而不是自己亲自上。 只是有事帮忙而已。 为了喜儿。 她算是看着喜儿长大,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过多的顾虑。 下午的时候,夜誉之和她说过,不如离开国丈府,到他那里做丫环。 仅有的几个可以托付的地方,也许就只有夜锦容那里是最可靠的,如果夜锦容愿意帮忙,借故找个机会,开口问国丈爷要一个看得顺眼的丫环,那是水到渠成的事。 (未完待续。) 140 牙尖嘴利 第二天,不等她醒来,一向喜欢赖床的喜儿早就不见了踪影。 清芷皱起来的眉心,一直没有捋平。 喜儿是有心躲她,那么就算执意找她劝说,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最麻烦的不是喜儿不听她的话,而是不能直接去找周氏。 她和周氏的矛盾,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化解的,而且中间隔着一个郑氏,即便可以化解,她也不会这样做。 喜儿和报仇之间做选择的话,完全不需要考虑,她就能做出准确的选择。 但是这样也不代表,她就要牺牲喜儿,一定有折中的办法,让喜儿远离周氏的控制,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一如从前她照顾喜儿那样。 她的这一生已经毁了,而且毁得很彻底,喜儿便像是她的妹妹一样,她希望喜儿这一生能够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过完,就足够了。 现在只有等夜锦容的答复,用他的身份去下命令,把喜儿带走。 到时候不管喜儿愿不愿意,她都没有办法拒绝。 这件事导致了清芷一个早上都心神不宁,做起事来也慢吞吞的,一副心思全都不放在上面,连陈紫楠这么迟钝的人都察觉出来。 “清芷,你这是怎么了?” 陈紫楠皱着眉头,见她频频把物件摆错。 “有些头晕。” 清芷自然的笑了起来,放下手里的物件,所有的心事都藏在笑脸后面。 “我说你身子到底有多弱啊,只要天气一冷,整个人就呆住了。” 陈紫楠取笑般的说着,她这怕冷的老毛病,已经人尽皆知。 “没办法,真的好冷,等稍晚一点开始下雪,恐怕我就不能伺候姑娘,而是每天窝在被窝里了。” 清芷坐在一旁,和陈紫楠闲唠嗑起来。 虽然是主子和丫环的关系,其实陈紫楠对她的依赖,她自己都没察觉有多深。 “那不是要裹着棉被出来?” “要是姑娘肯让我裹着棉被伺候,我也乐意。” “不行,多丑啊,站在我身边的话。” 陈紫楠把嘴一撇,适龄出嫁的女子,最在意外形了,虽然说身边的丫环不能太好看,以免有喧宾夺主的意思,但是也不能尽是一些歪瓜裂枣,看着吃不下饭。 “姑娘,喝茶。” 千萍沏了热茶,端给陈紫楠,甜甜说道。 “这是阿娘让人送来,这时候也没什么新茶,是稍南一点的地方采的毛尖罢了。给清芷也倒一点,驱驱寒气。” 陈紫楠喝了一口,有些嫌弃的说道。 这个时节的新茶只有毛尖,如果不想喝毛尖的话,只有一些陈茶了。 “是。” 千萍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同样是丫环,她一早起来就伺候陈紫楠身边,忙东忙西的也没听见陈紫楠的一声夸奖,倒是清芷,日上三竿才来,来到这里做什么错什么,还能坐下来和姑娘一起喝茶。 同样是人,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烫伤的地方好点了吗?” 陈紫楠放下茶杯,看着她放在膝盖上的左手,顺便问了一句。 “已经没大碍,就是不能碰水,有些不方便。” 清芷收了收左手,只不过是烫伤,就能换卫闵七个月的使用权,实在是太值得了;因此她完全没有把伤势放在心上,反而有种赚了的错觉。 “你真是笨的可以,竟然会出这种差错,幸好没有伤了七皇子,要不是,我肯定会好好的惩罚你。” 刚才还在有说有笑的陈紫楠,瞬间就换了一副嘴脸。 她是那种极其自我为中心的人,上一秒种可以给一个糖,下一秒钟就能甩一巴掌,所有的举动都在喜好之中,没有任何预测性。 “幸亏七皇子没事,否则清芷万死难辞其咎。” 虽然是脾气难以捉摸的一个人,但是近十年的相处,她还是摸清了规律,只要顺着陈紫楠的心意,就能化险为夷。 “唉,说到七皇子,那天他对我很冷淡,而且大部分时间,他和九皇子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秋赏会我要看的是皇子们,可是一个个的都躲起来,根本找不到人影。” 陈紫楠沉下脸,一看就是要发难的表情。 “姑娘,厨房蒸了米糕,趁热着吃。” 千萍沏完茶水,又端来米糕,她仅有的那点智商十分狭隘,觉得想要得到主子的喜欢,只要伺候好衣食住行就足够了。 “滚开。” 奈何陈紫楠不是一个只要伺候好衣食住行就行,在喜怒无常的脾气面前,少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不行。 千萍被这一声吼给吓住了,端着米糕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清芷淡淡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帮着解围。 一旁站着的采兰也没有说话,而是翘了翘下巴,转身走了出去。 “姑娘别生气,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清芷无视千萍还横在半空中的手,看着陈紫楠笑着说道。 “怎么说?” 陈紫楠马上来了兴趣,这种事情,只有清芷这个狗头军师才能出谋献策。 “秋赏会有那么多名媛闺秀,少说也二十来人,而且大家的心思日月可鉴,恐怕都是冲着皇子们去的。” “我知道啊,这群贱蹄子们,穿得和花楼那些不知所谓的女人一样,说白了就是想勾·引男人呗。” 陈紫楠痛恨的说着,似乎忘了其实她也打扮的花枝招展。 “所以七殿下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正好让那些名媛闺秀们也少了接触的机会,对姑娘来说,是好事。” 凭着她的尖牙利齿,就算是黑猫都能说成白猫,这点儿小事完全不在话下。 “是好事吗?” 陈紫楠还有些将信将疑,不过阴沉的脸上,开始露出笑意。 “是不是好事,我不敢断定,但是对姑娘而言,那肯定是好事。” 清芷才不会让陈紫楠去查出,七皇子和九皇子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那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面推吗。 “没错,对我来说是好事。” 陈紫楠说着站起来,颇为豪气的说道:“走,挑新衣裳去,下一个秋赏会,得让她们看看,这些庸脂俗粉,怎么和我抗争。” 清芷跟着站起来,眉眼低垂,嘴角弯起的笑意,只有自己知道。 (未完待续。) 141 谁都喜欢 “姑娘,我也跟着伺候。” 千萍见两人要出去,连忙回过神来放下米糕,急匆匆跟在身后。 对陈紫楠而言,多一个奴婢跟着和少一个奴婢跟着,完全无所谓。 清芷其实并不想去,喜儿的事如今对她来说是头等大事,也不知道夜锦容那边的回复如何。 毕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她一个丫环传话说想见就见,也太不懂规矩了吧;昨晚她是被气到,才忽略了身份上的悬殊,如果是今天,让她稍微冷静过后,是断然不会让卫闵去传话的。 也不能直接去找周氏。 都说无欲则刚,清芷觉得自己做不到。 去找周氏把人要回来,先不说能不能要回来,这样做已经把弱点明明白白的暴露在敌人面前;无疑是告诉周氏,她很在意喜儿,在意的程度还远超许多。 这根本就是对周氏说,想克制我的话,利用好喜儿就行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直接去找周氏,哪怕就算是找,也不能直接说明。 眼下有那么棘手的问题,还要陪着陈紫楠去逛布庄挑衣裳,她打心里不乐意。 不乐意又能怎么样,她低头在国丈府一天,就永远都是身不由己的小丫环。 “南风布行的衣裳不错,多订几套,换着穿也好。” 陈紫楠欢喜的说着,对女孩子来说,买衣服和买胭脂水粉,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姑娘喜欢,我找个时间去订做几套就好,不需要你亲自前往。” 清芷漫不经心的说着,这种阴沉沉的天气,最适合就是窝在屋子里,烧着银丝炭,端着热茶,任何出门的行为,在她看来,都是不应该的。 “我知道清芷你眼光好,但我还是想去看看,而且呀,不光是看衣裳那么简单。” 陈紫楠拉过她,挤眉弄眼的,似乎打着小主意。 她对陈紫楠最熟悉不过,于是不说话,等着她自己说出来。 “看门的祥子说的,刚好被我听了过去,那天你不是去南风布行拿衣裳吗,祥子说送你回来的伙计,长得特俊,看着还儒雅。能从一个男人口中称赞另外一个男人,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去看看,对吧。” “俊,儒雅?” 清芷怀疑如果现在不是寒风呼啸,说不定她的汗就落下来了。 “你觉得呢,怎么样?” 陈紫楠抬起头,看着清芷,有些焦急的问道。 如果古代有花痴这个词语,那么肯定非她莫属。 “不及几位殿下俊朗轩昂。” 对于这种问题,她连想都不会去想,到底要怎么回答。 南风布行的少主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布行的一个少主罢了,撑死了拥有几家布行,但是夜锦容他们就不一样了,一个头衔砸过去,分分钟出人命。 最重要的是,质子可是带她回国。 “是吗?” 陈紫楠有些狐疑她的回答怎么那么迅速,要知道清芷可是一个喜欢深思熟虑的人。 “对,天下最权贵的几个男人,就是殿下们,除此之外,难道还会有更好的选择吗?” 清芷有时候觉得陈紫楠的脑袋,是不是小时候被什么东西磕到了,遇事完全转不起来,好像只是凭着喜好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且不说把每个皇子都放在心上,感情的事当做儿戏的处理。 现在就连没见过面的江沅,只不过是听看门的祥子一句话,也生了羡慕之情,想要去看看。 虽然说陈紫楠喜欢谁,想怎么做是她的自由。 不过对清芷来说,这般三心两意的姑娘,会让她很麻烦。 “反正也不是当真嫁了,只不过看看而已,走吧。” 陈紫楠耸耸肩膀,她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是被骡子拉着,也要去做,况且在国丈府这里,也不会有人牵来骡子把她拉住。 “好吧。” 清芷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跟在陈紫楠身旁。 由始至终,千萍虽然一直跟着,但是陈紫楠却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厚着脸皮扒拉跟着过来又怎么样,陈紫楠点头应允跟在身边,并不代表重视。 她早就被老夫人和王氏养的比宫里的公主还要娇贵,眼睛里除了自己谁都容不下,连爹娘还有哥哥都不放在眼里,小小的一个丫环,又怎么会在意。 对她而言,跟多一个丫环,也不过是排场上好看一点,需要拿东西的时候,多一个苦力罢了。 清芷要是想,能拉她一把。 很可惜,清芷不想。 套了马匹,三人便坐在马车厢里,陈紫楠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说,要是真长得好看,我们这样跑去看人家,会把人家给吓跑吗?” “应该不会。” 清芷想了想,她和江沅接触不多,满打满算起来也就见过三次面,实在算不上熟络;但是不知道怎么,虽然江沅表面上一副儒雅随和的样子,可是她总觉得,江沅并非是容易相处的人。 就好像夜锦容,世人都说九殿下温婉醇和,但是她怎么觉得那个男人,剖开以后,心都是黑的,鬼主意多着呢。 再说容颜,她还真的不知道,到底谁好看。 连情都还没有开窍的她,更多的只不过是偶尔间对比一下同性之间的容颜,毕竟女孩子嘛,爱美的心思还是有的,偶尔在聚会上看到容颜姣好的女子,多看几眼也是很正常。 可是对于男子,清芷还真的完全没有在意过。 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罢了,要是哪天看到四只眼睛八张嘴的话,她还可能往心里记住一会儿。 说到俊不俊,还真的让她感到为难。 都说人是需要开窍的,若是哪天,清芷在这方面开了窍,也许就会对比个三六九等。 “卟。” 小小而且沉闷的声响,清芷感觉到好像有东西砸在手背上,远远如同拇指大的一个小纸球,从马车窗外面丢了进来。 清芷被吓了一下,连忙反手抓住,动作就在电闪火花之间,要是分寸拿捏不好,随时会被坐在身旁的陈紫楠看到,也会被坐在对面的千萍看到。 她紧紧的捏在掌心之中,偷偷观察两人没什么异常,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未完待续。) 142 简短答复 纸球是卫闵丢进来的,准确无误的砸在她的手背上。 要知道马车是行走着的,而且速度并不慢。 两旁是树木和商铺还有一些房屋,人来人往的,虽然这个时候算不上熙熙攘攘,但是也绝对不会少。 卫闵却依旧能把纸球丢进来,分毫不差。 这让清芷觉得,从前是不是有些太小看卫闵,太小看夜锦容身边的人呢? “真是小气啊。” 清芷咬着牙关小声挤了一句话,把纸球安稳的放在袖口里。 昨天晚上她那么一提要见夜锦容,卫闵连问都不问缘由,直接把坏女人的名字加在她的身上,厌恶的神情当真是想掩盖都掩盖不住。 尽管卫闵会听令行事,却不会乖乖的行事。 有那么多机会把纸球丢给她,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剑走偏锋的时候,稍有不慎她就会败露在陈紫楠面前。 虽然说她有尖牙利齿,能化解眼前危机。 可是谁又能保证,陈紫楠看了不会心里起疑,千萍落井下石呢? 成败就在毫厘之中,也许卫闵还在马车窗外看着,见她没有落败露出马脚,说不定心里还有些忿忿不平呢。 想知道纸球里的答复,可是又不好当面拿出来。 清芷觉得有些坐如针扎,便撩开帘子问道:“还有多久才到南风布行?” “过了这个弯,还有三条街就到了。” 马夫答道。 “清芷,你刚才还一脸的冷淡,怎么现在比我还有兴趣了?” 陈紫楠笑着说道,原来清芷高冷装作不在意是假的,其实她也很想去看看连男人都夸奖的江沅。 对此,清芷并不做任何解释。 反正扣个帽子也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她此刻只是想知道,夜锦容到底给她回了什么,答应,还是不答应? 别的事情,反倒是一点都不重要了。 到了南风布行,陈紫楠连扶都不用扶着,跳下马车,无视走上前来文安的福子,直接站在柜台前,看着低头算数的老秦叔大声说道:“我来找人。” 老秦叔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掠过,落在身后清芷身上,一目了然。 “陈姑娘,你来布行找谁?” “你认识我?” 陈紫楠有些好奇,她和老秦叔可没见过面,更换布行订做衣裳等事情,全部都有清芷一个人包揽,所以她觉得意外。 老秦叔放下手里的算盘和账簿,走出台桌,双手交叠稍稍作揖说道:“国丈爷的千金嫡孙女,怎么会不认识呢?” “嘿,真好玩儿。” 陈紫楠笑了起来,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出名,没见过的人都能知道她是谁。 “我来这里找人的,就是……挺俊的一个男子,清芷,是谁?” 她想了一下,才发现其实她并不知道江沅的名字,甚至连江沅的身份都不清楚,就兴冲冲闹着要来这里看人。 清芷真想假装不认识她,然后走出去算了。 “布行的少主。” 清芷简单的说着,她不想说出江沅的名字,哪怕下一刻,陈紫楠有可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那也是别人的事,总之她不想说。 老秦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陈紫楠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并没有察觉到,但是清芷却看出来了,那种不自然的神色,带着厌恶和抵触,还有警惕。 忽然间有一个陌生女子跑过来,说想要见自家少主,多少都会有些抵触吧,清芷觉得这很正常,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对,你们的少主在哪里?” 陈紫楠依旧笑着说,语气中更多的是理所当然。 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国丈爷嫡孙女,皇后娘娘唯一的亲侄女,这个头衔已经响亮到连没见过面的老秦叔也知道;那么她说要来看少主,可是天大的恩赐。 “陈姑娘为什么要见我们少主?” 老秦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笑意几乎没有,看的出此刻的气氛有些尴尬。 “你们不是卖布的吗,我想买,而且只要他卖的布。” 陈紫楠翘着下巴,无比骄傲的说着。 “少主有少主要忙的事,陈姑娘如果是卖布裁衣的话,老夫比较在行,或者福子也行。” 老秦叔依旧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就算是陈紫楠又怎么样,想打他家少主的主意,那可得掂量掂量。 “切,你这是什么态度?” 见要求被拒绝,陈紫楠当即有些火了。 清芷没有说话,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里是新店。 也就是说,上次江沅邀约卢文福商量搬迁的事宜,卢文福询问了清芷的意见以后,答应把茶庄旁边的店铺租给江沅。 所以,清芷对这里很熟悉,连沟沟壑壑在哪里都一清二楚。 她无心理会陈紫楠这点儿破事,见谁不见谁,大家都是成年人,料想江沅还没弱到能被陈紫楠吃了。 她走到福子面前,借口茅厕,往里屋走去。 这里原本是茶庄的一个门面,拼凑在一起,就算是陵州城,也没有几个门面有这么大,后来清芷觉得实在是树大招风,还不如分开,这样更赚钱。 于是一边的门面便闲置下来,直到江沅他们出现。 快步到嶙峋假山后面,清芷闪身躲了进去,从袖口里把纸球拿出来。 她抬起头,后院这里种了挺多的树,但是现在都掉光了叶子,看起来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好看。 不远处有回廊和亭榭,但是样式都很简单,没有过多累赘的花饰。 如果卫闵跟来了,他会躲在哪里? 学术有专攻,躲在屋檐上的那点本事她不会,也不懂,自然不知道人家是怎么躲的。 揉开纸球,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戌时一刻,绣球狮子。 字迹隽永有力,就是太少了,如同本人一样,不仅惜字如金,还惜墨如金。 “我知道了。” 清芷把纸揉碎,顺手丢到一旁的潭水里,看着纸碎慢慢沉没溶解,才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她只是离开一会儿,陈紫楠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事情出来吧。 而且老秦叔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没有正面交锋过,但是清芷能感觉出来,如果想和老秦叔交锋,那可得有一定的本事才行。 陈紫楠没这本事。 (未完待续。) 143 花痴劲儿 原以为陈紫楠没这个本事,但是当清芷走出来的时候,却看到陈紫楠拉着江沅,似乎在说着什么,很是欢快。 她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老秦叔站在一旁,脸色绷得紧紧的,看得出来十分不悦。 不过陈紫楠并非是那种只要别人不悦,就会收敛自己的人。 或者在陈紫楠的心目中,老秦叔不悦说不定是身体不舒服,才不会因为她,才感到不悦。 “姑娘。” 清芷走过去,小声叫了一下,陈紫楠根本没理会她。 倒是江沅,转过脸看着她,眉眼带着笑意。 “你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好像遇见熟人般的理所当然,但是清芷和他似乎并没有熟到可以用熟人来形容。 “我和姑娘来这里,打算挑选一下冬季的衣裳。” 清芷点点头,语气疏离的说着。 她的疏离是故意的,陈紫楠现在对江沅那么感兴趣,她自然识趣的站在一边,千万不要去抢主子的风头,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没有必要和江沅太过于熟络,只不过是生意上的伙伴而已。 “有喜欢的吗,还是上次那几款?” 江沅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疏离,又或者察觉了也不在乎,依旧笑着问道。 “上次那几款很好看,是你介绍的吗,现在还有什么更好看的要介绍?” 陈紫楠抢过话闸子,急匆匆的说道。 原以为祥子不过是随意说说,她便顺着今天要来挑选新衣裳,顺便看一下这个能被男人称赞的人,到底有多俊朗。 见到真人以后,陈紫楠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枉此行。 “陈姑娘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让店里的伙计给你介绍。” 江沅重新看着陈紫楠说道,虽然脸上的笑意不减,但是语气却变了。 他不是不懂得疏离的语气,而是看人罢了。 面对清芷,哪怕清芷根本不打算理会他,也笑着问好,但是对于金主陈紫楠,却摆出一个商人的嘴脸,而且还是爱买不买的商人嘴脸;这让人有些奇怪,身为布行的少主,做的每一件事,肯定都要为布行着想,哪能随着自己的喜好行事,就算不喜欢陈紫楠,也不能不喜欢银子啊。 “我想要你介绍,你的眼光好着呢。” 陈紫楠本来就不多聪慧,一些稍微隐晦一点的话语和表情,她就没办法猜测出具体的意思。 因此江沅的不情愿,她没看出来。 清芷可不想惹祸上身,低着头站在陈紫楠身后,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 她本来就不想来这里,也不想见江沅,喜儿的事还等着她去处理,却要陪着刁蛮任性的主子来这里见男人,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就随我来吧。” 江沅看了清芷一眼,见清芷不愿意搭理他,弯起嘴角叹了一口气,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把陈紫楠她们都请到后院。 “少主,这些事,老夫来做就可以了。” 老秦叔再也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插嘴说道,脸色已经很难看。 “无妨。” 江沅伸手摆了一下手,往珠帘走去,老清楚无法,只好也跟着一起走过去。 清芷走在后面,虽然说她并他们这些人并不感兴趣,但是观察人是她的一大兴趣之一,所以悄无声息的看着江沅和老秦叔的神色。 既然老秦叔叫江沅做少主,那么老秦叔应该就是布行的伙计之一,只不过位份比较大,已经做到了掌柜的位置。因此两人的身份,也就是雇佣者和被雇佣者的关系而已,但是她觉得,似乎不太对劲。 更像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 不过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和她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穿过了珠帘,一直往里面走。 清芷对这里很熟悉,她曾经在这里走了三年之后,才把这个门面撤掉;即便南风布行搬过来,做了一些调整,也搬了不少货堆在这里,但是大体上的布局不会改变的,没有人带着,她也知道怎么走。 陈紫楠一直缠着江沅问东问西,江沅虽则有礼貌,却不全回答。 比如陈紫楠问贵庚,家中有几口人的时候,江沅只是笑,一个字也不回答,就算陈紫楠再问,他也不多说一个字。 几番回合以后,陈紫楠也知趣不再问这些问题,而是改问关于衣裳的问题,布料或者材质,又或者是款式之类的,江沅这次倒是回答了,只不过详细归详细,却没有过多的废话。 陈紫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敷衍和躲避,但是没关系,只要长得俊,一些小毛病完全可以容忍。 清芷左右看着,倒是没有多大的改动,看来是搬来这里的时间尚短,一切都只好照旧。 “你不打算给自己做两身新衣裳吗?” 走到中庭,这挂着无数画师画的画卷,全部都是衣裳的款式,用来看画选衣。 江沅停住脚步,抬起头,看着清芷问道。 清芷微微眯起眼睛,有些愤恨的回等着江沅,如果不是他脸上的神情过于坦荡,她还真的以为江沅是故意的。 这样的男人,不会是没有眼见的男人,在这里陈紫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她不相信江沅会不知道;陈紫楠这般热情的问东问西,江沅都懒得多说一个多余的字眼,但是却主动询问清芷那么多事情,这不明摆着给她难堪吗? 但是江沅的神色还有语气,都说明了,他并非故意。 只不过想这样说,就这样说了,一切都很自然。 看来江沅在成长的时候,倒也是一个位阶高高在上的主子,从来都没有人忤逆他的意思,想要得到什么,基本上就能得到什么;所以现在他心中所想,就说出来,根本不会考虑实际情况对清芷有多么的不利。 “你干嘛总是和清芷说话,你们很熟吗?” 陈紫楠察觉到不对劲,有些不痛快的说着。 就算在众多丫环之中,她对清芷算是最好,也算是最纵容的。 丫环还是丫环。 陈紫楠一直都认为,人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她是上三等的人,清芷再聪慧,懂得再多,也是下九流的人,江沅现在多次无视她,而和清芷说话,她怎么可能会开心。 (未完待续。) 144 对她热情 “不熟。” 江沅是何其敏锐的人,陈紫楠不悦的语气,马上就察觉到。 而且,几乎也是马上的,他就知道,这样的做法,似乎对清芷不利。 “我看着不像。” 陈紫楠板着脸,有些不开心。 一旁紧跟着的千萍,马上接口讨好般的说道:“对呀,依奴婢看,也觉得不像,两人似乎很熟络似的;这就奇怪了,清姐姐一向都跟着姑娘身边,怎么就认识了江沅公子,而且江沅公子似乎对清姐姐还很好呢?”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丫头。 清芷挑了一下眉毛,一句话不说。 千萍不太聪明,这她是知道的,但是不聪明不代表没有威胁。 这个时候,不管是一句有心还是一句无心的话,都足以让火苗点燃起来。 “清芷,你自己说说。” 陈紫楠的脸色,又不悦变成盛怒。 她是主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应该投在她的身上,不管是谁,都不能有这个例外。 清芷抿了一下嘴,双手叠加在小腹前,看着陈紫楠,目光诚然,却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如果江沅还有良心的话,就应该帮她解围,如果没有良心的话,哼哼,她也不是吃素的,以后和南风布行的生意来往,怕是做不成了,这里的店面,她也会让卢文福收回去,绝对不租给这种没有眼见的人。 “陈姑娘可别误会了,迁怒我的话,没有关系,但是连累清芷姑娘,那就是我的错。” 反应过来的江沅,开始为清芷解围,还算他有点良心。 一直以来,江沅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这似乎仅限于他身边的人,面对陈紫楠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还是要有所改变。 “说来听听。” 陈紫楠仰着下巴,一点都不觉得要一个陌生男子解释这种事情,是多么的无理取闹。 江沅又不是她府上的人,江沅想对谁好,不想对谁好,都是江沅的权力,她丝毫没有干扰的资格。 江沅倒是脾气好,就算被这样的质问,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一旁的老秦叔,脸色黑得如同浓稠的墨汁,清芷扫了一眼,有种感觉,老秦叔分分钟都会暴走,直接命人把陈紫楠撵出去;但是考虑到陈紫楠的身份,如果得罪了她,就不仅仅是少了这份生意,很有可能连陵州城,都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我与陈姑娘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和清芷姑娘已经见面了几次,而且还由我送清芷姑娘回府,在层面上,算是和清芷姑娘较为熟络,故而多说了几句话;不知道这样做,会让陈姑娘不满。” “清芷是我的丫环,你想和她说话,肯定要问过我的意见。” 江沅的解释很合理,但是陈紫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才不会管合不合理。 “既然陈姑娘不喜,那我多注意就是了。” 江沅也不和她狡辩计较,而是退步。 这一点上面,倒和清芷有几分相像,清芷也是不喜欢辩解的人,不管对错,如果对方愿意听,她就会好好说话,如果对方不愿意听,那还说什么,退步就是了。 至于退步以后,背地里还会做一些什么事,那就是清芷的自由。 “这里都是画师们新作的画卷,陈姑娘看看,有哪些喜欢的,挑选出来,逐一比对需要修改的地方,我让人给记下来。” 江沅指着身后的画卷说道,陈紫楠抬起头,看着琳琅满目的画卷,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不少,加快脚步走过去,一张张的看着。 南风布行的画师,都是陵州城顶级的画师,也有随着一同迁居到这里的画师,风格绚烂多变,是陵州城很少可以看到的。 陈紫楠很快就被这些画卷吸引,恨不得每一张画卷都制成一件新衣裳,然后逐一的穿出去,让那些人看看,到底要多美。 清芷站在一看,随手拿起一张画,抬起头装作看,但是其实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她还在想着喜儿的事,昨晚喜儿就说了,今天会去周氏那里伺候。 她希望这是自己多心,周氏只不过是缺了一个丫环,然后看上了喜儿,把她叫到芳园去伺候,毕竟周氏有三个丫头,国丈爷子嗣单薄,就算是丫头,也是自己的孙女。 多一个人伺候着,不会不答应。 如果,周氏并非是想要多一个人伺候,而是牵制她呢? 清芷越想越烦,觉得在这里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反正刁蛮姑娘挑选衣裳而已,这点儿小事千萍一个人可以搞定,就算千萍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江沅也可以搞定,她完全不需要留在这里。 “你在烦什么?” 江沅走过来,看着她问道。 她烦躁的心思,早就摆在脸上,根本不需要猜测。 “江沅公子还是不要和我说话了,待会姑娘看到了,又该生气了。” 清芷毫不客气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着。 刚才就因为他,陈紫楠生她的气,现在好不容易兴趣被画卷吸引了,千万不要又惹点什么事出来。 “还真是意外呢。” 江沅觉得清芷说的对,往后退了一步才说道:“起先遇见你,觉得很美好,想着你的主子就算没有你那么美好,也有一半吧。” 潜台词是,完全没有一点美好。 “意外姑娘比我好太多,是吧?” 清芷故意说着反话。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江沅显得有些无奈,既然清芷不愿意理他,那么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秦叔,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这里就麻烦你看着。” “少主,你先忙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还有,母亲似乎挺喜欢街尾那家茶楼的茶点,稍晚一些时候,让人买些回来。” “我会吩咐的。” 老秦叔毕恭毕敬的说着,低眉垂眼。 “好。” 江沅说完,朝着清芷点点头,才转身离开。 清芷也回着点头,继续陷入沉思,想着回到府上以后,和夜锦容见面以后,该说一些什么话,难道说,我这里有个丫环,看着挺适合你的,要不你拿去? 估计这样说完,夜锦容会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了。 (未完待续。) 145 不妥之处 陈紫楠看了一圈,倒是看了不少喜欢的。 转身想问江沅更多的事情,才发现江沅已经离开了。 “人呢?” 陈紫楠看着清芷,奇怪的问道,她还没说可以走,怎么人就不见了? “兴许还有别的事,毕竟布行这么大。” 清芷避重就轻的答着,尽量用不关心不知道不清楚不在意的口吻,她可不想因为一个陌生到只知道名字的男人,而让自己陷入困境,这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是吗?” 陈紫楠自然是不高兴,不过也没办法,人都跑了。 总不能人不在,她就不买东西吧。 “喂,老头,你来说说。” 陈紫楠憋着一口气,指着老秦叔,毫不客气的说着。 被喊做老头,老秦叔也不生气,而是上前一步,甚是规矩的看着陈紫楠手里指着的画卷,一一开始讲解款式、布料、用途和美观等;陈紫楠听得并不用心,这些都不是她想知道的内容,只需要告诉她,穿起来好不好看,能不能把其他人比下去就好了。 “姑娘,我想离开一下。” 清芷看这里也没有需要她的地方,便想告个假,到隔壁去看看。 “行了行了,你走吧。” 反正只要一到天冷,清芷就有很多事端,陈紫楠早就习惯,也不会去多问什么。 清芷得令,转而对千萍说道:“那就劳烦你在这里看着了。” “伺候姑娘是本分事,就算清姐姐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千萍的回答,倒是很不客气,和前段时间唯唯诺诺的小丫环,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这其中的变化,如果说没有外界的影响,清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只不过受了谁的影响,她不想深究,也懒得去查;国丈府这里所有的人和事,除了喜儿以外,她都不怎么在乎,即便在她面前再怎么嘚瑟,也就是七个月的时间罢了,就由着她们去蹦跶呗。 “那是,我多虑了。” 清芷浅浅一笑,转身离去。 这阵子忙活的事情多了,都没能按时到茶庄看看。 快到年末岁关,虽说新茶不多,可是陈茶也有陈茶的好处,比如普洱、黑岩等,都是陈茶,味道醇厚长久,没有新茶那般苦涩和带青味;而且年关将至,喝茶的人也多了,生意比新茶上市的时候,还要好上很多。 虽然说清芷对钱财不甚在意,只是不在意不代表不想挣钱。 上次卢文福给她给她说的数字,只不过是可以马上抽调的现银,都已经是绝大多数人不敢想象的数字,如果把所有的店面全部都盘出去,还有所有的现货都卖出去,还有那些未收回来的账,保守估计能兑现的银两,可以是现银的三倍。 虽然达不到富可敌国,但是富可敌陵州城,并非是一句空话。 可是…… 就算是这样,已经有了那么多的钱,清芷还是觉得不够。 完全不够。 她还要更多,更多的钱,虽然庸俗,却无可奈何。 转身走到店面,福子拿着鸡毛掸子扫着积灰,见她走了出来,忙笑着打招呼说道:“怎么只有清姑娘一个人?” “姑娘嘱我买些茶叶,所以就去对面看看,你家掌柜和姑娘还在中庭看着画,看来又是一笔大生意。” 清芷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到了福子,自然要说福子想听的话。 果然,福子笑了起来,搔了搔脑袋,憨憨的答道:“小的随少主夫人迁来陵州城之前,还担心着这里到底是西梁的国都,什么样有本事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恐怕不好讨口饭吃;但是现在看来,讨口饭吃,是不成问题了。” “南风布行生意这么好,光是讨口饭吃,也太谦逊了吧。” 清芷忽然间抬起眼帘,目光变得锐利而可怕,好像要把眼前的福子给吃掉似的。 福子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目光,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清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清芷回过神来,连忙露出笑容,掩饰说道:“就是有些羡慕和妒忌罢了,布行一天的收入,怕是我这当丫环的,一辈子都没法想象啊。” “原来清姑娘想是这个啊。” 福子听她这么说,才稍微释然。 “挣的钱那都是主子的,咱们做下人的,努力混口饭吃就成了,是不?” “福子哥说得对,还是安安分分的好,想多了,心就杂了。” 清芷脸上挂着一贯无意义的笑容,在这笑容的背后,似乎还有些不安。 “姑娘还在中庭等我,我可不能再继续耽误时间,否则待会姑娘可得责备我。” 她说完才,朝着福子点点头,转身离开。 茶庄就在隔壁,一出门口转身就到。 别过福子,她踏入茶庄,往常在店面的小二不见了,应该是随着去送货,年关将至,客人的订单也多了起来。令清芷有些意外的是,卢二根也在,倒是稀客。 卢二根是卢文福的第二个儿子。 从前卢文福当庄稼汉,还没有遇到百年一见的大干旱之前,村里人都说卢文福好福气,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以后长大了,再去媳妇,那就是家族兴旺,子嗣繁荣。 但是一场天灾人祸,整条村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景象惨不忍睹。 五年前西梁正处于节节败退,****挨打的局面,差点国不成国家不成家的地步,哪里还有钱财和余力去救一个小小的村庄。 卢文福有三个儿子,目不识丁的庄稼汉在取名方面并没有太多的文学造诣,所以他的三个儿子名字倒是很随意,卢大根、卢二根、卢三根。 大儿子和小儿子在天灾人祸中活活饿死,活下来的只有卢二根。 如今卢文福成了陵州城最大茶庄的老板,卢二根自然也成了富家公子,有了花不完的钱,玩不完的女人。 至于卢文福的憨厚和忠良,似乎并没有遗传太多。 因此,清芷不太喜欢他,又或者是厌恶。 鉴于他是卢文福如今唯一的儿子,而卢文福这些年来一直尽心尽力的打点着自己的店面,所以清芷也就当做不知道,随便他怎么挥霍。 “你找我爹?” 卢二根看到清芷,懒洋洋的抬起头,随意的说了一声,毫不避忌的打开钱柜,抓着大把的银子塞进口袋里。 (未完待续。) 146 准备时间 “卢掌柜在吗?” 清芷看着卢二根,笑着问道。 她对于茶庄真正的身份,只有卢文福一个人知道,连卢二根也不知道。 清芷才不会告诉他,这样好吃懒做的二世祖,知道了对她没有好处。花的那些钱,权当做是这些年对卢文福的褒赏罢了。 “爹在后头。” 卢二根头也不抬,把钱柜里的银子全部都掏完,然后把钱袋口系好,掂了掂重量,才心满意足的大步走出去。 一旁的小随从,低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清芷也不理会他,大步朝着里屋走去。 这里的后院格局和隔壁的布行一模一样,不过是调换了左右方向而已。 卢文福一般时间走在后院账房里算账,虽然请了多个账房先生,但是每个门面的账,他每天都会看一遍;其余人都戏笑说他不放心,疑心重,信不过账房先生,早晚有一天得累死自己,没见过这么揪着不放的掌柜,亏他这般斤斤计较也能把生意做这么大。 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卢文福在意的可不是银子。 他在意的是清芷,每个月清芷都会来这里盘账,他可不想有丝毫的出错,辜负了清芷对他的信任。 “卢老爹?” “嘉月姑娘。” 卢文福站起来,连忙说道,毕恭毕敬的神情跃然脸上。 “嘘。” 清芷笑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很快的把手放下,然后用最小的音调慢慢说道:“我身边有人暗地里跟着,万不可透露身份。 卢文福愣了一愣,想知道到底有谁在跟着,又不敢左右望,怕打草惊蛇。 “还不到月底,你怎么来了,难道说有什么事?” 卢老爹坐下来,故作镇定的说道。 “随着姑娘到隔壁的布行,想着那么近,就来这里看看。” “我给嘉月姑娘倒茶。” 卢文福看了一下四周,他算账的时候,不需要下人伺候,所以这里连一个倒茶的人都没有,清芷来这里,怎么能连一口茶水都喝不到呢。 “让掌柜给一个丫环倒茶,可说不过去啊。” 清芷摆摆手,笑着说。 她如今在账房里,虽然开着门窗,但是卫闵是听不到她和卢文福之间的谈话,只能通过动作去判断,所以稍微有出格的举动,都不能出现。 “那是,那是……” 卢文福一听,又连忙坐下来。 “那姑娘来这里,可有什么吩咐?”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事,大概就是,现银准备的如何?” “都已经妥当了,只要嘉月姑娘一句话,就可以马上行事。” 清芷的要求,他向来都是摆在第一位的,所以那天说了以后,他马上就着手准备。 这样大额度的调现,很有可能会让生意出现断裂,但是卢文福完全不在意,现有的一切都是清芷给的,她想什么时候收回去,那就什么时候收回去。 “还有庄里的存货,和门面的估价,你都算一下吧。” 南归茶庄是清芷一手建立起来的,利用在国丈府这些年得到的人脉和消息,还有陈紫楠时不时的大方打赏存下来的钱,几年时间就建立起这么大的茶庄。 她的心血都耗在这里,说放弃就放弃,怎么可能一点心疼都没有。 不过清芷当初建立茶庄,目的就不是为了挣钱安稳度过一生,现在这样做,不过是把所有的准备,都化作目标而已。 “老夫想斗胆问一句,嘉月姑娘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打算,看上去像是搬迁,可是非得要折现毁掉茶庄搬迁吗?如果嘉月姑娘住腻了陵州城,那么咱们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也行,根本不需要走到这一步,把多年来的心血,全部都毁掉。” 卢文福难过的说着,虽然不管清芷说什么,他都会去照做;但是南归茶庄也是他多年来的心血,说没就没,他不可能一点伤心难过都没有。 “不是搬迁哦。” 清芷柔柔的笑,伸手扶着椅子架,好多话不能对卢文福明说,只好一再的打马虎眼。 “那嘉月姑娘打算做什么?” “很简单啊,就是折现,全部换做银子,我另有他用。” “这么多的钱,折现成银子的话,恐怕得堆成小山似的吧。” “对,慢慢的折现,不要银票,只要现银,白银,黄金,珠宝等,只要是值钱的东西,就可以了。” 一下子要那么多钱,任凭是谁都会怀疑,卢文福也有些疑虑,但是终究没有问出来;这是清芷的决定,她的东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也没资格去说什么。 “一下子折现那么多现银,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特别是官府那边,都不好处理。” 卢文福颇有顾虑的说着,虽然说挣钱靠本事,但是一下子囤积那么多现银,而且现在还是国库空虚,两国交战的时候,特别敏·感,稍有不慎,都会引来官司麻烦。 “所以才要慢慢来,我给卢老爹七个月的时间,尽量做得干净一点,不留手尾。” 她也知道大量囤积现银会引来麻烦,所以才会提前半年有多的时间来让卢文福准备。 “我知道了。” 卢文福听清芷这么说,才稍微安心下来,在他的心目中,清芷是一个有计划的人,她做出的决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说出来,根本不需要多想,也不需要怀疑,照做就行了。 “那就麻烦卢老爹,这件事上面多费点心思。还有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二根,虽然二根的事我不能多插嘴什么,但是在折现这件事上面,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那个二世祖,一直都认为现在所有的花费,都是他老爹挣下来的,足够他花一辈子,然后子子孙孙也能花好几辈子。如果让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属于他,而且即将要和这种好日子告别的话,不知道会受什么刺激。 “那个混小子。” 卢文福说到卢二根,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自己很清楚,但是他却无力管教,每每说起,卢二根就摔凳子摔桌子,大声叫嚣着挣那么多钱不拿来花,难道还带到棺材里面去。 卢文福不能说出清芷,只好一味的让卢二根省着点,多学点本事,却总是遭到卢二根的嘲笑。 (未完待续。) 147 别人的事 清芷只是笑,别人家的儿子,是别人家的事。 她还没多管闲事到,要说别人家的儿子,也不想替管别人家的儿子。 “让嘉月姑娘见笑了。” 卢文福认识了清芷那么些年,对于清芷的脾性,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她笑容背后的含义,让卢文福羞愧不已。 恩人救了他们全家,还让他们搬到陵州城里,好吃好住过上了好日子。 这本该是感谢的事情,但是不争气的儿子,还有家里的老婆子,却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清芷让他把事实的真相都说出来的话,也许会好一点。 既然不愿意说,那么他只要一点一点的克制着,每日对卢二根谆谆教诲,希望他能听下去一二。 “都有各自的活法,我要管的话,岂不是显得太多事了。” 不管卢文福怎么说,她都不会去管,实在没这个必要。 “而且呀,卢老爹是否对二根太苛刻了呢,正所谓物极必反,你处处不让他做这做那,他心里能舒坦吗?” 怎么用人,她很清芷。 但是卢文福未必清楚。 “但愿如嘉月姑娘所说。” 卢文福感激的点头,已经出了这么个不肖子,清芷却从来没有一句责备,倒是给出了不少建议。 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两轮不止的丫头,在她的身体里面,到底藏着多少他穷尽一辈子,也无法学会的本事才能,让卢文福汗颜不已。 “我也不能在这里久待,稍后你让人往国丈府送些茶叶,还是以往那些就行了。” 清芷笑了起来,她让往国丈府送的,都是顶级的好茶,等比黄金也不过分。 国丈府里住的都是千金的主,用要用最好,吃要出最好的,住要住最好的,从来都不管国丈府的真实情况。 那是人家的家事,人家的财政,清芷连卢文福的事,都不会多管,更别说国丈府。 既然他们喜欢最好的东西,她肯定不会拦着不给,还能挣钱,何乐而不为呢? “嘉月姑娘的吩咐,我一定会完成。” 卢文福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说着。 清芷见这里也没什么事,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目光飞快的朝着窗外掠过,窗外显得一片平静,人影都不多一只。 “真是有点点后悔了呀。” 她走出账房门,苦笑一声。 好不容易,才各种苦肉计,让夜锦容心存愧疚,把身边的得力侍卫借给她,用来预防周氏有可能做出的图谋不愧行为。 但是,这也相当于多了一个监视她的人。 现在卫闵对她的成见那么深,在向夜锦容汇报的时候,别添盐加醋,就已经烧高香了。 以后行事,得更加小心才行。 就算是有个人监视着很麻烦很麻烦,清芷也从未想过要撤掉,毕竟比起麻烦来说,小命更加重要。 回到布行,陈紫楠已经挑好了,坐在一旁悠悠闲闲的喝茶,听着店小二在讲各种布料的不同,还有新进的各种皮草等。 清芷回来,对她来说,是寻常到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对着一个老头子没兴趣,所以挑选了喜欢的就买下来,如果是江沅的话,恐怕到现在,都还没有挑到第一件。 “姑娘这回挑了多少?” “不多,三件。” 陈紫楠抬起头,伸出三个手指说道。 “太少了,难道这批画卷里,都没有姑娘喜欢的?” 清芷有些意外,难道陈紫楠终于知道钱来之不易,想要好好珍惜? 要知道平常陈紫楠花钱如流水的架势,实在是令人发指,有时候看上的首饰,一个款式有好几种材质,她要是下不了注意,就会把所有材质所有款式都买回去,但是往往只戴那么一两支,其余同等价格买回来的首饰,就丢在一旁长尘,或者心情好的时候,赏给下人们。 “才不是呢。” 陈紫楠神秘一笑,拉过清芷笑嘻嘻的说道:“这回遇到了糟老头,过几天再来买,不就能再多见一次江沅公子了?” “原来如此啊,姑娘真聪慧。” 清芷了悟的笑了笑,看来在这方面,她真的一窍不通。 如此多情的姑娘,她一定要阻止。 万一在评选质子之前,她家姑娘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的话,她就不得不献出自己了。 “走吧,这些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我也听不懂。” 陈紫楠说着,把茶杯重重放下,然后站起来对一旁的老秦叔说道:“钱稍后派人到国丈府结就是了。” 理论上每院每月都有固定的月钱和一些固有支出,要是缺了什么,都要到账房报备申领,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 但是陈紫楠不一样,在她看来,国丈府的一切都是她的,一针一线只要她说想得到,就得无条件拿到她面前来。 什么每院月钱之类的规定,在她身上完全没用。 “多谢陈姑娘惠顾。” 老秦叔不卑不亢的说着,然后转身回到柜台前,继续算账。 上了马车坐下不久,一直很安静的千萍,抬起头看着清芷,笑着问道:“清姐姐,你刚才去隔壁的茶庄做什么?” 如果放在平时清芷的心情差点儿,她会直接回一句,你跟踪我做什么? 但是现在,她还不想那么快弄死千萍,毕竟她想要脱身去做更多事情的话,就要有一个人陪在陈紫楠身边,既然千萍自告奋勇,那么她当然很开心。 “都说了是茶庄,还能做什么?” 清芷反问一句,但是语气很友好。 “跟着姑娘出来挑选衣裳,清姐姐还要抽空去茶庄购置茶叶,还真的辛苦清姐姐了。” 千萍这话,听着像是恭维赞赏,实际上可就不是那回事。 “都是为国丈府做事,哪有辛不辛苦的,难道说在千萍你眼里,做事就是辛苦了?” 虽然还不打算那么快把她弄死,偶尔气气她也还是可以的。 “我……” 千萍语塞,顿了顿才抬起头看着陈紫楠,怕她生气。 但是陈紫楠根本不理这种小事,而是美滋滋的做着美梦。 “所以这种事,以后还是少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姑娘就足够了。” 清芷止住这个话题,对千萍,那是小小的惩戒就够了,让她蹦跶的时候,多一点顾虑,少莱惹她。 (未完待续。) 148 如约见面 第148章 好不容易熬到约定时间,清芷早就心不在焉,频频朝着外面看。 做丫环的,都要伺候主子吃了饭以后,才能吃。 就算不需要伺候主子吃饭的其他丫环,也不能和主子同时吃饭。 夜锦容定下的时间,就是主子吃了饭稍微休息以后的时间,恰好就是丫环吃饭的时间。 也许他在定下时间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到清芷的身份,还有她吃饭的时间。 这也很正常,身为一个尊贵的皇子殿下,需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如果还要仔细下人们的吃饭时间,那么这个皇子殿下可不能说体恤民情,而是说,无所事事,整天忙活着一些有的没的。 就好像身为皇帝者,不操心国家大事,却操心红烧鲤鱼怎么做;生意者,不去管挣钱途径,却想着什么时候播种插秧,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一无用处。 所以对清芷的影响就是,没饭吃。 少一顿半顿不吃,可饿不死的。 她和采兰打了招呼,就出了府门。 在国丈府不远的两个拐弯街道上,有一对石狮。 从前那里还住着大户人家,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家道中落,搬迁离开,府院也跟着没落残破。 倒是门口的一对石狮,任凭风吹雨打,依旧不改。 清芷不知道夜锦容是怎么知道那里会有一对石狮,但是既然约定了地点,等着便是。 她早了一刻钟来到石狮旁边,也不嫌脏的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因为再无人烟行走,石阶上都长了青苔,看上去似乎更落魄。 消失了一整天不见的卫闵,终于出现。 但是不是在她面前,而是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上。 其余树到了这个时节,叶子都掉的七七八八,但是那边那一排青柏,却依旧青葱如故,想藏一个人影不成问题。 这让清芷怀疑,其实卫闵根本就是玩忽职守,一整天都没有踪影,等到他的主子来了,才现身。 不过这也没办法,她只不过是略施小计才把卫闵要了过来,说到主人什么的,她从来都不是。 一刻钟刚过,清芷抬起头,准备待会挪揄夜锦容的迟到,就看到夜锦容走了过来。 一身随意的装扮,如果不看脸的话,这身衣裳还真的连卢二根满身绫罗绸缎都比不上。 最重要的是,他一人前来,身旁连一个小厮随从都没有,哪家公子哥儿,连一个小跟班都没有呢,真不知道是说朴素好呢,还是说太怪异。 “见过九爷。” 清芷上前几步,低着头小声问好。 夜锦容这身打扮便是不想让人认出来,所以不能称他殿下。 “嗯。” 他点点头,立在石狮旁边,颇有居高临下,用一种不太耐烦的口吻看着清芷问道:“什么事?” 这冷淡的态度,不但没有吓到清芷,还让她发笑。 她从来都不曾揣度过夜锦容的想法,即便是认识了也有几个月的时间。 夜锦容总是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这种干净不是说他喜欢干净,一尘不染。 而是没有过多的其他杂质想法,一点点都没有,干净得清芷都不知道怎么去揣度他。 比如现在,她身为丫环,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践踏的丫环,而夜锦容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接到卫闵的传话,根本不知道清芷要说什么,就直接过来了。 过来这里问:什么事。 这样的男人,耿直到连欺骗他都觉得有愧疚感。 “就是想让你帮忙,接纳一个人。” 夜锦容挑了一下眼眉,苦差事。 清芷这是把他当什么了,随意可以使唤的人? 一下子把人从他身边要走,一下子把人塞到他身边? 把他当什么了,储物袋,想要拿东西,塞东西,都很随意。 “你别误会,只是这件事,我找不到其他人帮忙,权衡之下,只有九爷你是最合适的。” 高帽什么的,还是要适时的戴一下才好。 “说来听听。” 夜锦容悄然的吁了一口气,应许说道。 其实他此刻拒绝也是不太可能的事,如果真的不愿意,从一开始,就不会约出来见面,而且答复时间还那么快。 清芷不知道,昨晚卫闵可是踌躇了好久,等到天亮夜锦容起来以后,才向他汇报这件事。 夜锦容不过是考虑了几分钟就答应,卫闵在一旁劝了好久,就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为什么要见一个丫环? 这是夜锦容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 “我在府上,有个好妹妹,叫喜儿,是个杂役丫环,不属于任何庭院;昨天,她忽然间和我说,被一主子看中,要到她庭院做事。” 能自己解决的事,清芷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 如果喜儿乖乖听话,她就不需要这么头疼。 本想着把喜儿放在身边看着,比较放心,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帮她赎身,离开国丈府,去茶庄也绝对不会答应。 那么只好用强硬的手段,让夜锦容出面,假借一个机会让两人遇见,然后就说夜锦容看上了喜儿,想讨去他的王府做丫环。 到时候,就算喜儿不情愿,也没有办法。 “我怎么觉得,是好事?” 夜锦容略微侧头看着清芷,有些可疑啊。 “不是好事。” 清芷不想把她和周氏的矛盾说出来,那样会牵出郑氏和郑太傅,夜锦容是个耿直的人,肯定会问缘由,他可没那么好骗,一般的谎话骗不了。 “见不得人高就?” 夜锦容问了一句,他从认识清芷开始,夜誉之就在他的耳边说清芷的各种狡诈心计,夜于熠似乎也对他颇有微词,在轮番的诉说下,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若是高就,怎么会不喜,只是这房主子,太难伺候了,我怕喜儿做不好。” 清芷看着夜锦容,脑袋飞快的转着,到底怎么样的谎言,比较可信。 “会比陈家姑娘更难以伺候?” 夜锦容可是见识了陈紫楠的难缠。 “……其实并没有。” 清芷艰难的答了一句,太离谱的谎言,很难让人相信。 “那就行了,你护着那个叫做喜儿的,此时能护着她,以后呢,一辈子那么长,你打算把她拴在口袋里,日夜看着?” 虽然说举一反三是一个好词儿,但是用在这个场合,清芷就不高兴了。 (未完待续。) 149 就不同意 “九爷就当做,我真的放心不下,想把喜儿拴在手里吧。” 为了喜儿,她倒也不介意成为他人口中的护犊狂魔。 直白倒是直白了,却不一定有成效。 夜锦容几乎连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做不到。” 相比起清芷的直白,夜锦容更加干脆。 他的王府里,根本没有女眷,伺候的丫环更是少之又少,被夜于熠评为最无趣的地方,如果不是必要的事去找他,根本就不想去。 因为身为男人,实在是不想到一个同样满满都是男人的地方。 所以夜锦容接纳一个女子,是很困难的事情。 让他主动开口问别人要女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是清芷的要求,也不可能轻易答应。 “其实,九爷并非是真的要把喜儿带回府上,只不过是找个借口,让她离开国丈府就好了。” 清芷急促的说着,如果夜锦容不答应的话,她可就要用自己的手段。 对喜儿,她不喜欢强硬,所以才打算用更加柔和的办法。 实在不行,那么她就安排人,直接把喜儿掳走算了;但是这样做,被喜儿知道了,肯定会怨恨她,所以这一步,要留在最后。 关于到芳园去伺候周氏,到底会不会出事,她也只不过是猜测罢了。 “你觉得,你可以随便左右别人的想法,如果你没有这个能耐去左右,就想办法让更加有能耐的人去左右,比如我?” 夜锦容也有些不悦,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有诸多要求,清芷把他当什么了? 可是这话,他却不能说出来。 谁让他主动约见面呢,连对方的要求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见面,如今出现了这种状况,自然要想办法解决。 清芷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稍微鼓了一下腮帮子。 有些过分了,她自己也知道。 夜锦容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比起其他几个哥哥,好上不止几个层次,虽然接触的次数不多,但是只要清芷稍微提出一些要求,他都会如愿完成。 渐渐地,让清芷有了一种错觉。 可以依赖,可以要求。 如今才忽然惊觉,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管是身份上,还是问题上,都逾越了。 的确是要收敛一下啊。 “九爷这话严重了,我只是一个小丫环,哪敢左右九爷的想法;只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九爷罢了。九爷不肯帮忙,自然有九爷的道理,倒是我,做的有些过分了。” 幸亏她是知错能改的好孩子,道歉的话也说的诚诚恳恳,让人听着心里舒服。 夜锦容不可否置的看着她,面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 真是一个脑瓜子不知道想什么的笨丫头,提出这种离奇的要求,他若是轻易答应下来,被夜于熠知道的话,保不准明天一早,就有一车的女人送到他的府上。 到时候清幽的九王府,就要变成比鸡鸭鹅还要喧闹的菜市场了。 “既然都出来了,你再换个要求吧。” 夜锦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走前几步,靠在石狮旁边,天气有些冷了,石块雕刻而成的石狮,冰冰凉凉的,算是可以平伏一下他的心情。 “换个要求?” 这回轮到清芷有些发蒙了,她哪里还有什么要求啊。 再说她也不是那种厚颜无耻,整天想着要占别人便宜的女人。 这次让卫闵传话,约着见面,也不过是昨天晚上被喜儿的话气急了,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根本没想过夜锦容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现在,还说让她再提出一个要求。 莫不是皇子们的要求都很容易得到? “除此之外,都没有了。” 清芷摇了摇头,看着夜锦容实诚的说道。 就算有皇子主动开口问她有什么要求,她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再者,她的确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别人的帮助,而她想要的,别人也帮不了。 直接说,殿下,我看着你人挺好相处的,不如娶了咱家姑娘吧,然后在主动请缨成为质子,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前往大晋呢? 清芷脸皮再怎么厚,再怎么无耻,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她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青柏树上,已经没有了卫闵的踪影。 但是她知道,就算不见卫闵的踪影,也一定潜伏在附近,如同影子一样。 “一点点都没有吗?” 夜锦容不知道为什么,腾起一丝丝的失望。 不过这一丝丝的失望有些淡,就好像燃起来的青烟,飘飘袅袅的,一阵风就能吹散。 “其实,我求人的次数,还真的不怎么多,可以说是很少很少;所以九爷忽然间问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起来呢。” 清芷随意的说着,既然这个办法行不通,那么就想另外一个办法。 把喜儿绑出去得了,就算因此喜儿会怨恨她也没有关系,反正只要喜儿平安无事就好了;也许她把周氏想的妖魔鬼怪化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不会拿喜儿的安全做赌博。 “九爷的好意,清芷心领了;其实我呀,昨天是一时鲁莽,才会让卫闵传话,也没想过九爷竟然会回信,以致于,都没有考虑好,到底要说什么话,才算作妥当。” 清芷这话里面,半真半假。 如履薄冰在国丈府过了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叫做妥当。 故意这样说,只不过是淡化在夜锦容心目中不堪的形象而已。 毕竟,这世上没有那个女孩子,喜欢把自己抹黑,越黑越好。 “让九爷跑一趟,是清芷考虑不周,还望九爷不要介怀。这天也寒凉了不少,不敢再耽误九爷的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既然你帮不了我的忙,大家都不要彼此浪费时间了,该干嘛干嘛去。 但是说话嘛,还是要有点说话的艺术才行。 她相信夜锦容这么聪明,肯定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大冬天的,寒风呼呼作响,虽然她连绒褂都披上了,还是觉得很冷很冷。 有炭盆暖烘烘的屋子,还有热茶糕点,不管怎么样,都比这里寒风呼啸要好很多。 (未完待续。) 150 去逛夜市 被风吹散的那一缕缕失望青烟,好像又腾了起来。 夜锦容也听出来,清芷的意思。 其实一开始的决定就是错的,不是说答应赴约这件事,而是从一开始,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开始,听夜于熠的话,递手帕开始就是错的。 他不太擅长和女子打交道,女子的心思太过于复杂,看不懂。 从前还很小的时候,没有自立成府之前,他就在母妃身边,看尽了后·宫女人之间的各种明争暗斗,心狠手辣,甚至还看过好几次无辜宫人惨死在各个角落,被发现以后,也只不过是遣内务府的人匆匆掩埋,更替新人。 这些龌蹉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大家都知道,可是却没有人在乎。 只不过是一个贱婢罢了,何须放在心上。 所以女子对夜锦容来说,是麻烦,是累赘,是厌恶的东西。 所以在听从夜于熠的话,把手帕递给刚刚挨打过的清芷手中开始,他觉得,自己就已经疯了。 为什么要去理会一个女子,而且还是在宫里,没有人会用正眼瞧一下的贱婢。 “也对,有些冷。” 夜锦容不再胡思想乱,发生的事情,难道会因为想多一会儿就改变吗? 而且他性格耿直,想做的事,不想做的事,从来都不会拐弯抹角,也正是因为这样,夜于熠对他很是担心,才不过年长半岁,却事事为他操劳担忧。 如果让夜于熠知道,夜锦容把自己身边的侍卫借给清芷,还大晚上的独自一个人不带随从的跑来见面,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那就别过九爷。” 清芷笑了起来,在如银的月色中,显得有些妖娆婀娜。 尽管脸上扑着白·粉儿,衣着打扮还有发饰妆容都很普通,简直就是那种丢到人群中,马上就会被埋没,却依旧有着自己的光华。 见清芷毫无迟疑的转身离开,夜锦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想法。 觉得清芷这一转身,就是渐行渐远。 她不是那种厚着脸皮顺杆爬的女子,夜锦容拒绝过她一次,基本上这一生,她都不会再开口求助,就算为奴为婢,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仅剩的那一点可怜到不行,却依旧执着保留下来的骄傲。 “你确定,真的没有别的要求了?” 夜锦容站在原地,看着已经转身的清芷,问了一句。 清芷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夜锦容,试图从他的脸上解读这句话内在含义。可是夜锦容脸上的神色,太过于平静,根本看不出一点点的阴谋诡计。 习惯了尔虞我诈,现在遇到清水般的人,清芷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没有了。” 没法猜测对方的心思,到底想听什么样的回答,她只好忠于内心,说出心里所想的答案。 “既然你没有了,那我就说出我的要求吧。” 清芷呆呆的看着他,难道这个男人一直都在装,扮猪吃老虎不成? “九爷请说。” 虽然心里有疑虑,但是清芷还是笑着,皇子的要求,她也许完成不了,但是总不能不听吧。 “我很久没逛过夜市,反正你也出来了,就一起走走吧。”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 清芷在心里面呐喊着,脸上的笑意却依旧灿烂明媚。 “清芷怕这个身份,配不上走在九爷身边,况且卫闵也在附近,他陪在九爷身边,最好不过了。” 不愿意的事情,自然要说不,而且还要说的委婉。 “你让两个大男人去逛街?” 夜锦容的语气稍稍有些不满,虽然他很厌恶勾心斗角的女人,可是也不代表他喜欢男人。 “我和九爷去逛街,就合适了吗?” 既然要明说,那么她就明说吧。 “总比卫闵合适。” 夜锦容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开窍,反正他就这样说,让清芷没法反驳。 “可是,九爷,我可是国丈府的丫环,擅离职守太久的话,被人发现的话,很大祸的,九爷也不想我被责罚吧。” “没事,真要责罚,我有借口。” 看来,夜锦容是铁了心,不让她走。 虽然他是明澄干净的人,可是谁规定,明澄的人,就不能有小诡计呢。 “九爷这样做,和身份不符合呀。” 虽然在那么多皇子之中,夜锦容算是最好相处的,也不代表她能不顾身份,随便乱来。 “就陪我放松一下神经吧,今天被四哥缠了一天,要求不过分吧。” “九爷和四爷谈了什么?” 清芷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探究问道。 她见过夜非池几次,几次都在谈论关于大晋的事,所以撇开帮陈紫楠选夫婿这一条,她最想接近的人,就是夜非池。 但是她也十分清楚,夜非池宁可成为质子,也不会愿意娶陈紫楠。 所以暂时不能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还不是那些事,他比任何人,都要关心朝政。” 夜锦容有些无奈的说着,毕竟是不可随便说的事,他只是简单的点到即止,清芷不再多问;这种事很敏·感,稍微问一下就行了,要是揪着不放,那就是关乎小命的事。 “九爷真的那么想去走走吗?” 看来,她真的要擅离职守。 见她忽然间答应,夜锦容笑了一下,退后一步说道:“走吧。” 她点点头,在内心嘀咕着,希望卫闵不要因为这样,而更加讨厌她吧。 现在也不过是亥时过一点,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不管是逛街,还是游玩,都是挺好的。 如今的问题是,两人都不太会逛夜市。 官家姑娘可不能大晚上跑出去,身为官家姑娘的丫环,清芷自然也不可能经常到夜市去;而夜锦容更是不会闲逛夜市,仅有的几次,也是在夜于熠和夜誉之的拖拉下,才勉强跟着走走。 “其实,九爷,我们逛夜市,要做什么?” 清芷对逛街的定义,就是不停的买东西,除此之外还要做什么,还真的不清楚。 “走走呗。” 其实夜锦容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邀请清芷去逛夜市,如今唯一的欣慰,就是出门之前,管家担心夜锦容是一个人,所以硬是塞了一些银子给他,以免不时之需。 (未完待续。) 151 市井生活 这样的组合,去逛夜市,绝对是无聊之举。 夜锦容不知道有趣之处,只能迈开步子悠闲的往前走。 而清芷的心思显然也不在这里,低着头跟在夜锦容身旁,身边路过了什么,全然不知。 卫闵身形敏捷的在屋檐上跟着,虽然他对主子的做法很是不满,也不能说什么;可是跟了一路,卫闵却有一点点同情清芷,大冷冬天晚上的,跟着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主子,满大街瞎逛。 眼看着一条街就要从街头走到街尾,清芷也有些累了。 “九爷,不如我们坐一下吧。” 清芷不得不开口建议说道,再这么走下去,她双腿可得报废了。 “这里?” 夜锦容止住脚步,随意看了一圈,用下巴点了点清芷身旁的茶摊。 “嗯。” 清芷很是无辜的点点头,这种粗陋鄙夷的地方,该不会嫌弃吧。 其实路边的茶摊,看上去还真的不太好。 墙角丁字形一处,用一张大破布围了一半挡风,迎风口处支了几口火炉,烧着滚沸的茶水,还有一垒层层叠叠的蒸笼,里面是一些包子,烧麦,晕菜等;破布旁边放着四五张木桌子,有些木桌子的木脚已经风化侵蚀,看上去崎岖不平,凳子不过是山上毛竹砍片拼接而成。 一个竹篓里放着茶碗和汤羹,也不知道是材质差,亦或是用了很多年,陶瓷质地的茶碗和汤羹表面的瓷釉已经磨损,看上去惨兮兮的。 “不如,换个地方?” 体恤民情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夜锦容并非娇生惯养,吃不了苦,只是长这么大,也不曾在这种地方坐着喝茶,一时之间生理心理都没法愉悦接受。 “九爷,这里看着虽然一般,但是味道却很好,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卧虎藏龙的地方,一般都不会太过于光鲜。” 清芷劝解的说道,怕夜锦容要往回走,连忙伸手把他袖子拉住。 她可没力气再走回去,好歹也要找个地方歇歇脚。 况且一路走得像蜗牛那么慢,冷风倒灌领口袖子,她早就冻得手脚麻木,管着茶水干不干净的,只要能暖和身子就行了。 “好。” 夜锦容见清芷拉着他袖子的动作十分自然,仿佛她天生就该这么拉着人,好像牙牙学路的小孩子一样,去哪里都要拉着被人的袖子衣摆似的。 他挺喜欢,不过也仅仅是觉得这个动作挺喜欢。 随后,故意放缓了一下脚步,然后举起手来,把袖子从清芷手里拉回去。 他已经做了太多连自己都没法解释的事情,感觉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不喜欢没法控制的事态,会让他感到不安。 清芷那个不安的源头。 被冷风灌得难受,清芷满心都是热乎乎的茶汤,根本没有注意到夜锦容那点儿矫情的异常。 “掌柜的,一壶热茶,一笼流沙包子,两碟黑椒蒜蓉鸡爪儿,再来三碗现磨的芝麻糊。” 她自顾的坐下来,熟练的点着菜单,哪怕根本不需要去看所谓的菜单。 在高贵的皇子面前,她也不怕啃鸡爪儿会在夜锦容心里留下不好的影响,也不怕黑黑的芝麻糊会导致满嘴黑牙。 正所谓女卫悦己者容,现在要嫁的不是她,想讨好夜锦容的也不是她。 见她坐了下来,动作娴熟不已,夜锦容也只好走过去,对着毛竹做成的凳子看了半天,也没想着怎么坐下来。 清芷看到这副模样,觉得好笑。 其实若是放在很久很久的从前,她也会对这种地方不屑一顾,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习惯了,其他人的疾苦,不是轻易能够理解的。 “九爷,坐下吧,这看着好像摇摇欲坠,其实很稳固的。” 她给了夜锦容一个台阶,至于夜锦容顺不顺着往下爬,就是他的事了。 夜锦容倒也不是很介意脏不脏,或者稳不稳,他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看到清芷一个小丫头都能处之泰然,他再扭扭捏捏的话,实在是不像样。 茶摊的生意并不好,虽然两国暂且停战,可是几乎长达十年的战争,耗费了太多人的精力,就连这种路边便宜的茶摊,也没有多少人光顾。 因此店家上茶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一个小炭炉放在桌面旁边,然后搁上一壶茶,里面是最差的茶碎,甚至还揉了好几种茶叶在里面,泡出来的茶算不上香,只有茶的苦涩味罢了。 清芷身为南归茶庄的幕后掌柜,也不介意这茶好不好喝,先是给夜锦容倒了一杯,然后又倒了一杯放在一旁无人坐的位置上,再给自己倒一杯,捧在手心里取暖。 “把卫闵叫过来吧,让他在寒风中看着我们享受,心里可过意不去。” 清芷捧着热茶,眯着眼睛,甜甜的笑了起来。 夜锦容才不想让卫闵过来,冷就冷着呗,大男人的皮糙肉厚,难道还怕一点点寒风不成;再说现在只不过是十月深秋,还没到下雪的冬天,这就扛不住了吗? 但是,如果不把卫闵叫过来,就成了两人的独处。 独处啊…… 还是算了吧。 “啾——” 一声尖利而短促的哨音,把夜空撕开,不过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清芷抬起头,看不出眼前有什么异样,可是一会儿后,卫闵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主子。” 卫闵走到夜锦容面前,低头叫了一声。 “清芷让你过来,喝杯热茶。” 夜锦容看着桌面上已经端上来的芝麻糊和鸡爪儿,悠悠的说着。 “卑职站在这里就好。” 卫闵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怎么可以和主子同台吃饭,实在是太有违伦理了。也不知道清芷这个自幼在国丈府长大,深谙各种规矩的丫环,怎么的,就这般自然的坐下呢? “你站着,岂不是引人瞩目吗?” 原本这样的一个小茶摊,来个一对俊男美女就已经很少见了,还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站得笔直如松的男人,基本上就是用沉默告诉大家,这里有异常。 “快坐下吧,要不茶就凉了。” 清芷抬起头看着卫闵,她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计较。 (未完待续。) 152 如实相说 清芷这样做,也并非是要标榜自己有多么的冲破禁锢思想,比起其他人,要有人情味多一点。 她甚至可以很肯定的说一声,如果没有这一场变故,她依旧是嘉月公主的话,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不拿下人的性命当性命。 只有真实经历过,才知道每个人的不容易。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故意为难呢。 “坐下!” 见卫闵还在犹豫,夜锦容低声呵斥了一句,卫闵咬了咬牙关,拉开凳子坐下。 身为随从侍卫者,为了主子的安危,可以连性命都不要,如今只不过是坐下而已,难道比交付性命还更加重要吗? “芝麻糊可一人一份,别抢了,这两天你守着我,也受累了。” 清芷放下手里捧着的茶,总算是缓和了下来,看着卫闵说道。 她这么说,是故意的,目的是让卫闵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做好本分,不要带有任何偏见;毕竟卫闵只不过是听从夜锦容的话,才会来到她身边。 暗中保护这种活儿,很微妙的。 如果她真的遇到危险,卫闵的分毫之差,都有可能改变结局。 “这是卑职的工作,还需要清芷姑娘特地道谢的话,是卫闵做得不够好。” 卫闵这样说,就是不打算和解。 清芷砸吧了一下嘴,决定不理这两个性格别扭的男人,还是填饱自己的五脏庙算了,毕竟她还没吃完饭,那么冷的天气,一点儿热量都散发不出来。 就算要战斗,也要有力气才行。 她就这样,当着两个大男人的面,干掉一碗芝麻糊,又啃了两个流沙包,连鸡爪儿和荤菜,都是她吃了大半,直到心满意足才停下来。 抬起头,见夜锦容跟前的芝麻糊,也就象征性的舀了两勺,而卫闵跟前的更是一动不动,最多抿了两口茶。 相比之下,她就狼吞虎咽太多。 “看来两位爷的胃口,似乎不太好。” 清芷看着他们,笑了一下。 虽然说路边茶摊的一杯茶,一碗芝麻糊不贵,甚至几文钱就可以应付了事。 “不过这样也好,看店家的岁数,孩子应该还小,他们可是每天都盼着,有客人来吃食,然后还剩余一点,这样他们在收拾碗筷的时候,还能吃上一点残羹;毕竟要卖钱活命的,平时可是连碰都不能碰。” 她说完,看到夜锦容惊讶的神色,似乎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天子脚下,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不怪谁,从来都不曾见过,也不曾发生在身边的事,怎么会知道呢。 “所以呀……” 清芷看时机差不多了,看着夜锦容问道:“刚才九爷说和四爷谈话,可是在说着什么?” “清芷姑娘。” 不等夜锦容回答,卫闵就开口制止。 这些问题,不是清芷能问的。 “卫大哥别紧张,我不过是有些好奇而已,四爷是个有抱负的人,想必也是体恤民情的人,和九爷在一起,肯定不会说一些无聊的事。” 清芷轻松的笑了,试图把这份轻松也传染给眼前的两人。 “哼。” 卫闵重重的哼了一声,他期待夜锦容把清芷骂一顿,让她稍微有点身为丫环的自觉,但是夜锦容不但没有这样做,还认真的思考着她的问题。 清芷说这番话,绝对不会为了可怜茶摊的店家,也不是为了可怜店家的小孩。 她还没有同情心富余到这个地步,天下间有那么多可怜的人,她如果每碰到一个就想尽办法去帮助的话,根本就没时间做自己的事。 不过是以此为契机,引出想说的话罢了。 个人生死有命,她再怎么强出头,也不会去想着,救别人的命。 “也不谈什么,都是两国的一些战事罢了,对他们……并没有帮助。” 夜锦容性格耿直,没有清芷九拐十八弯的心思。 又也许是,夜锦容怎么会没有一点点想法,虽然说皇子这个身份,是天生的,不需要努力;可是成为皇子后,各种尔虞我诈间,如果当真纯白如纸,就算有夜于熠在一旁保驾护航,也未必能存活下来。 只不过是,一开始选择了想要相信的人,那么就会一直相信到底。 “如今不是休战了吗,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清芷继续卖蠢,夜锦容耿直,如果他愿意的话,说上一点事也可以;但是卫闵就不那么好糊弄了,任何小小的一件事,都能让他炸毛起来。 因此,问话要显得更加小心翼翼。 “虽然是休战了,可是却屡屡有犯,一点信用都没有,两边局势还是很紧张;又开始提议抓壮丁,十几岁就要被征走。” 夜锦容似乎压抑了很久,对着清芷,说得也比较多。 清芷安静的听着,关于大晋的消息,哪怕只是芝麻绿豆那么大,她也想知道。 “四哥一直都想到前线去,他说,如果不能文以治国,那么就要武定邦疆。” “四爷有志向,想法是好,却不能去。” “何以见得?” 夜锦容沉着嗓子问道。 清芷摇了摇嘴唇,把手躲在袖子里揪着手帕。 她干嘛要多嘴啊,安静的听着不就好了么? 话已经说开了,如果她现在停顿下来,反而更加引人注意。 “若是每个满腔热血的人,都扛着红缨枪去挥洒一番,不顾不管,这家国,还有什么存活下去的意义?” 清芷幽幽的说着,对此,她可是深有体会。 “继续说。” “九爷,你看哪,四肢再如何孔武有力,也要靠柔软的头脑来指挥,可是有谁鄙夷过头脑缩在头骨里,贪生怕死呢;我斗胆说一句,四爷不需要上阵杀敌,才体现心中所想;要是有君临子威,哪怕是卧龙田埂也会被人发现,如果愚笨不已,即便躲在头骨里,也会被人骂笨蛋。” 反正都说了,就直接说吧。 她相信夜锦容是惜才之人,不会因为她这番话,就把她押到大牢里面。 夜锦容用手杵着下巴,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清芷,把清芷看的头皮发麻,心里直嘀咕。 “要是早些时候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就不需要劝慰四哥整个下午了。” 幸好,没生气。 好像,还得到赏识。 (未完待续。) 153 让他定夺 清芷跟着露出笑脸,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谁在乎夜非池到底是要躲在陵州城当一个统领,还是想去前线战马厮杀,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事。 只是想知道,更多的,关于大晋的事情罢了。 可是又不能问的过于明显,只好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包子。 “四爷也许是一时年轻气盛,只要九爷加以相劝的话,肯定会没事的。” 她慢慢的说着,继续咬着包子。 刚才点的这些小吃,基本上都是由她一个人包揽,看来眼前这两个男人,实在是锦衣玉食惯了,都不觉得饿。 “四哥太强势了,好些话我在这里能说,到他面前就语塞了,不如引荐你给四哥,劝劝他算了。” 夜锦容不太爱说话,就算是面对夜非池,更多的是聆听。 好啊,好啊。 清芷在心里点头,这个主意好,看来不枉她走断腿,在寒风下瑟瑟发抖,看来一切都值了。 “不行。” 卫闵却在一旁摇头,神情很是严肃。 “为什么?” 清芷脱口而出,马上就后悔了。 说好的矜持,说好的低调,却马上就暴露了。 卫闵转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太多的抵触,他的不同意,并非是针对清芷一个人,就算是换做其他人,也不会同意。 “引荐这种事,还是需要先征得四爷的同意吧;况且就算是引荐,也需要是能人异士,一个府内丫环,有什么作用?” 得,还是这个身份惹的祸。 实在是太低微了,就算只是一个侍卫,都能看不起她。 清芷没有因此而生气,这个低微的身份,她已经背负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如果每一次的轻视欺辱都能让她生气大半天的话,估计早就没命活到现在,给活活气死算了。 “四哥不是那种浅薄的人。” 夜锦容不同意卫闵的说法,要是把清芷归为普通的丫环,那么这是要逼死多少普通的丫环啊。 清芷安静的坐在一旁,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再鲁莽行事。 虽然夜锦容和卫闵看起来似乎都挺好相处,人也很正直透明,心里想着是什么,很容易猜到。 但是也绝对不能小觑。 她还不会笨到,认为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两人,靠的都是纯粹的运气。 “还是让四爷定夺吧。” 在这件事上,卫闵意外的忤逆了夜锦容的话,就算他被夜锦容遣送到清芷身边,这么万般不情愿,也没有说过一声不。 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引荐罢了,就这么激动。 让清芷觉得奇怪,不过也没有问出口。 当然,清芷身为一个局外人,哪里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呢。 其实卫闵一开始,并非是夜锦容的近身侍卫,而是夜非池那边的人。 从一个最小的小兵,被夜非池赏识,给了他往上爬的机会,一直到现在,成为禁军的一个小头头,管着几百号禁军;后来夜非池又把他转到夜誉之身边,当了近身侍卫。 至于为什么夜非池会把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好爪牙给了夜誉之,那是主子们之间的事,卫闵从来都不多问。 虽然是半道出家,但是卫闵对夜锦容却是十分听从,很是尽忠职守。 “那就让四哥决定吧,要不要见你。” 夜锦容说着,看着清芷。 清芷脑海里闪过夜非池淡然冷漠的眼眸,稍作矜持的点了点头。 能见夜非池固然是好,可是不见,也不觉得有任何顺势。 她在国丈府里蛰伏了十年之久,大家也不过是把她当做是很聪慧的丫环而已,后来遇到了夜誉之等几个人,觉得她不像一般的丫环,心里存有疑虑,也没有过多的深究。 倒是夜非池,在行宫那里,寥寥几句话,就逼得她说出自己是哪里人。 如果再相处久一点,说不定连最后的那点儿秘密,都要抖出来。 是她太松懈了。 一直一直,面对着的都是笨蛋们,导致她的警觉性降低,才会那么快露出破绽。 “全凭九爷定夺。” 她浅浅一笑,开启所有的防御。 是的,为了不让秘密泄露,她需要防备的,不仅仅是夜非池,还包括夜锦容,以及所有人。 夜锦容是何其敏锐的人,即便是小小的改变,也能轻易察觉到。 清芷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清冷,他马上就知晓了。 不知道说错了什么又或者是做错了什么,总之就是察觉到清芷的异样,果然女人都是难相处的,这一刻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对方心里想什么。 “也许晚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虽然夜锦容和女人相处这方面没有太多的经验,但是一些本能的反应还是很明白的。 在小怒变成大怒之前,要适时的制止。 他只是有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这个女人的想法罢了。 “让九爷相送的话,可就折煞了清芷了,不如在这里别过吧。” 她愿意跟着夜锦容,在夜市里逛了那么久,不过只是为了打听他到底和夜非池说了什么,是不是和大晋有关的事情而已,对夜锦容本身,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既然夜锦容都说了,会问过夜非池的意见,然后做引荐。 那么她只需要安心等待就足够了,完全不需要在这里继续吹冷风。 而且这叫什么逛夜市,比和陈紫楠出来还无聊,至少跟着陈紫楠还可以到各种店里看一些新奇的东西,而跟着夜锦容,就是走累了随便找个茶摊填饱肚子,他这么不解风情的举动,也幸亏生在皇家,有女人主动倒贴,否则还真的很难得到女子的青睐。 “……也好。” 夜锦容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强人所难这些事,他从来都不会去做,也不屑去做。 “有卫闵跟着,我也放心一点。” 夜锦容说着,站起来,朝着店家走去,出门之前管家让他带着一些银子,实在是太明智了。 “总共多少钱?” 夜锦容走到店家面前,小声问道。 那些什么不食人间烟火,连这世界上钱是怎么一回事,出宫以后,随便拿着东西就跑,全然没有付款概念的人,只能说是白痴。 因为就算是皇子们,在国子监上学堂的时候,太傅也会讲到这种事,拿东西不知道要给钱的事情,基本上不可能发生。 (未完待续。) 154 不曾想过 “这位爷,总共是二百三十文钱。” 店家看着夜锦容,点头哈腰笑着说。 寒风呼啸的,就算他把芝麻捣得再香,也没有客人。 等了一晚上,清芷他们是第一拨客人,估计也是今晚最后一拨客人。 “二百三十文?” 夜锦容皱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坐着的地方。 清芷倒是不客气的点了不少东西,茶汤、芝麻糊、鸡爪儿、还有一些荤菜,比如牛肚肉丸等;虽然卖相一般,甚至还可以说有些粗夷,可是味道上却很浓郁,别有一番滋味。 对于每天开销要好几百两的九王府来说,两百多文钱,如同九牛一毛,根本留不下一点痕迹。 店家看到夜锦容皱起眉头,有些犹豫起来。 其实他给出的价格算很公道了,看着客人们的衣着打扮有些光鲜,故意多说了几十文钱,难道被发现了? 要是客人蛮横起来,打骂砸店怎么办? 这两个男人看起来,似乎都挺能打的。 有些后悔了,不该起贪婪之心,安安分分的做生意多好啊。 “反正也晚了,就免了零头吧,两百文钱,如何?” 店家看着夜锦容,小心翼翼的看着脸色说道。 “为什么收这么少?” 夜锦容的确不高兴了,但是不高兴并非是因为太贵,而是因为太便宜。 前些天,府上进了一批布,还有过冬的各种名贵食材等等;虽然这些东西一般都由管家去安排,但是他也随意看了几眼,上面的价钱,可都是百两百两作为计价单位的。 为什么这里这么少。 除了食材的本钱,他们能挣多少,可以好好的过一个冬吗? 陵州城内的百姓,都过得尚且辛苦,那么林州城外,又是如何一番凄惨的光景呢? 此刻他觉得,每日和四哥谈论的所有,都不过是纸上谈兵。 “我只有这么多,十余两的样子,给孩子添几件新衣裳,过好这个年吧。” 夜锦容一把扯下钱袋子,直接塞在店家手里,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他怕走慢一点点,就会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天子脚下,他的家国,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不堪,满目苍夷? 清芷和卫闵连忙跟上,身后是店家不住的道谢声,寒凉的夜,夜锦容的举动,添了很大的温暖。 清芷跟在他身后,但见他一声不吭,似乎生着闷气。 “九爷这是怎么了,忽然间心事烦躁?” 既然他想不通,只好引导一下。 夜锦容继续朝前走,因为生气,连清芷都不想理会了。 “九爷可是觉得,看到刚才的景象,心里难受,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穷人?” 果然是一个心思干净的男人,随随便便的,就能看透他内心所想。 “觉得,好像之前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不管我们提出多少革新,都改变不了这种困境的感觉。” 夜锦容有心无力的说着,做皇子的,可是选择吃吃喝喝,醉生梦死一辈子,也可以选择匡扶朝政,兢兢业业一辈子。 西梁国君很幸运,他的几个儿子,都是大有出息的人。 “所以九爷就把身上的钱,全部都给了店家?” 清芷看着夜锦容问道,夜锦容没有回答,而是沉默应对。 “但是九爷,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清芷本不想说,可是看到夜锦容闷闷不乐的样子,决意还是开导一下吧。 高高在上的皇子,忽然间被这么打击到,如果不加以劝导的话,很有可能想歪了。 “怎么就没用,也许救不了一世,却也能保一冬平安。” 夜锦容有些气呼呼的说着,不知道是气清芷无情的话,还是气无能的自己,又或者是气摇摇欲坠的西梁江山。 “这一冬过了以后呢?” 清芷毫不客气的指出问题所在,看似有些残忍,却不得不明说。 “陵州城内那么多的穷人,很有可能明天醒来,某个街角处就冻死了人,到时候九爷是否想过,你身上的银子,若是没给店家,而是给了街口蹲守的乞丐,还能救人一命呢?” 她说着,示意夜锦容望着街口的乞丐。 两个小乞丐,似乎是兄弟,破损的衣裳,脏兮兮的脸蛋,过于瘦小的身躯,让人没法猜测出真实岁数。 “你!” 夜锦容皱起眉头,虽是假设也是实话,但是他不爱听。 没有人喜欢听逆耳的话,就算是他,也不例外。 “都说君王之爱,雨露均沾,九爷你这样的做法,对其余百姓而言,是否偏颇了?” “我一人之力,助不了世间千千万。” 这话,夜锦容几乎是咬着牙关说出来的,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清芷姑娘,够了。” 卫闵是武夫,心思可没这么千回百转。 他只是知道,清芷在逼着主子,就要阻止。 清芷也不坚持,只是莞尔一笑,就住嘴了。 这不是她的国,也不是她的家,操心太多,未免就让人怀疑了。 谈话间,走了一路,夜色有些晚了,而且风还很大,原本熙攘的夜市,也逐渐散去一半,显得更加寒凉。 “那就在此别过,九爷慢走。” 清芷点点头,朝着国丈府的方向走去。 夜锦容倒是站在原地,脸色阴沉不定,然后抬起头,看着清芷的背影问道:“要怎么做?” 他不是不懂,好歹也是皇子,国子监里由太傅教导治国之道长大的,可是此刻现实的冲击,让他选择了依赖。 清芷停住脚步,却不回头。 “喏,九爷你看,我特别怕冷,每到这个时节,都会躲在屋里守着火盆喝着热茶,可是拥有这些东西,我就暖和起来了吗?还是要等到来年开春,才会觉得暖和。九爷,江山社稷的事,你比我懂太多,又何必来问我呢?” 真是的,说好了不插手这种事,就是管不住那张嘴。 清芷一边往回走,一边懊恼的想着。 这样下去,肯定会惹祸上身的,她向来不是多事的人,就好像刚才,面前度日的茶摊店家,蜷缩在街角的乞丐兄弟。 她看见了,也仅仅是看见了,没有上前去帮,因为知道这种事太多,帮的作用微乎其微。 可是为什么面对着夜锦容,就多事了呢? (未完待续。) 155 她才不管 千萍倒是把陈紫楠哄得开心,她离开了许久,也没人察觉。 除了采兰。 “清姐姐,你去哪儿了,一整晚都找不到你。” 她才刚回来,采兰就凑过来问道。 “你看看,脸都冻红了,快进来暖和暖和。” 采兰说着,拉她进屋里,搓着她冰凉的手说道。 “出去办事了。” 清芷的回答,简单到不能再简单,采兰也没有生疑,身为府上的大丫环,替主子做事是时常发生的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也要多穿两件衣服,病了怎么办。” 采兰依旧叨叨絮絮的说着,拉她到一旁坐下,拿出早就备好的奶酪茶。 年级上,她比采兰要大一岁,可是在这种琐碎的事情上,采兰却像个老妈子似的照顾着她。 “不冷。” 清芷低着头在笑,她的确不冷,不过不是身体不冷,而是心不冷。 因为她知道,夜非池一定会答应见她的。 那个男人对她感兴趣。 “挺好喝的。” 她喝了一口奶酪茶就放了下来,茶摊的店家实在,所有小吃的分量都很足,而且夜锦容和卫闵两个人都不怎么吃,最后都落入她的腹中。 “清姐姐,你刚才出去了,不知道呢,五少爷那边,又闹事端出来了。” 采兰不是多事的人,虽然她不知道陈家齐对清芷的感情,可是也知道陈家齐对清芷很好,有好吃的好用的,率先就给她送过来。 因此陈家齐那边的事,偶尔也会注意一下,然后讲给清芷听。 “是吗?” 清芷的反应平淡无奇,她并不在意陈家齐的事,那么尊贵的少爷,实在是太养尊处优了,从来都没有吃过苦头,虽然不像陈紫楠那么傲慢自我,也有一点点。 她早就说过了,对他没有任何兴趣,不要再来烦着她。 但是陈家齐却总是没听懂她的意思,现在竟然还把她的拒绝,归根为姜家姑娘的威胁;看来不管怎么说,都说不通了,既然这样,还不如减少见面的次数,谁知道陈家齐疯起来,又会做出什么举动呢。 她在国丈府这么些年建立起来的地位,可不能因为这个任性的混小子,全毁掉了。 “对呀,明天就是过礼的日子,国丈爷想让五少爷跟着一起到中书舍人府上拜访,表示男方这边的诚心,但是五少爷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还出言不逊的顶嘴,把国丈爷气得跳起来,又是家法伺候。” 采兰说完,皱了一下眉头,刚才家法伺候的场面,她也随着陈紫楠去看了一会。 看来国丈爷真的被气得不轻,打起来丝毫不含糊。 除了张氏以外,根本没有人上前劝说,就算是劝,也不过是假惺惺的两句话罢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样啊。” 陈紫楠的语气依旧很平淡,甚至有些庆幸今天晚上没有在府上。 张氏这个人并没有太多的主见,身为国丈爷最小的妾房,似乎也没有什么权力,育有一子一女,但是全付心思都在陈家齐身上,希望靠他博取国丈爷的欢心,让她在后院的日子好过起来。 如今能攀亲娶中书舍人的女儿,对陈家齐这种庶出的身份,根本就是高攀。 他却不要。 要是今晚她在府上的话,张氏肯定会求着她去就陈家齐。 这种事,她才不要做。 为了一个不停做事的人,要耗掉自己在府上的威望,而且这样做,又会让陈家齐误以为,她对他还有情,这才是麻烦事。 “打得可疼了,估计几天都下不了床,清姐姐,要么咱们去看看五少爷?” 采兰奇怪为什么清芷会对陈家齐这么冷淡,试着问一句。 “还是不要了。” 清芷摇摇头,看着采兰说道:“五少爷是有婚约的人,还是保持些距离好,虽然说清者自清,可是却不敌人言可畏;日后姜家姑娘入门了,听得一些风言风语,虽然不是真的,心里却难免会落下芥蒂,你我又何必这样多事呢。况且,就算五少爷被国丈爷打重了,也有张夫人和其他奴仆照料着,我们都不是大夫,也不懂岐黄之术,去到那里,也不过是添乱罢了。” 她看着采兰,说了好长的已一大段话。 采兰虽然不是十分聪慧,但是清芷说的怎么直白,也明白的点点头。 “清姐姐说的没错,我以后会注意的。” “那就好,以后你只需要好好照拂芍园的事情就行了,要是别人让你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别以为只是顺水人情;要是觉得不妥当的话,告诉我,让我帮你参详一下。” 清芷看着采兰,又添了一句。 她从前不会这样小心,因为她们只是丫环罢了。 就算这里是国丈府,后院有那么多各房各主,但是斗不斗是主子的事,就算想要拉上谁,也只会拉上各房各主的贴身奴婢罢了,采兰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丫环,谁都不会故意针对。 但是现在清芷却不得不提前教导。 若是出现了喜儿那样的情况,就麻烦了。 “清姐姐,你怎么今天这般谨慎呢?” 采兰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歪着头看着她问道。 因为一直以来,清芷不是一个太严谨的人,她对自己很有信心,就算出了差池,也一定会有办法拨乱反正。 “不久以后,咱们这里会添一房新的主子,中书舍人可不是小官职,姜家姑娘肯定也是有脾气的,谁知道好不好相处呢,谨慎一点没有坏处。” “……那也是。” 采兰听话的点了点头,清芷抬起头看了一下天色,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姑娘那边有千萍看着,没什么事的,你早点歇着吧,喜儿在哪里?” 陈家齐的事她是不管了,但是喜儿的事,却不能不管。 “喜儿?” 采兰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她没跟你说吗,她高就了呀,现在在周姨娘那里;其实升了也挺好,至少每个月都有月钱了,是不?” 要钱的话,她给就行了,喜儿想要多少,想买什么,她都会照做,根本不需要为了月钱,就跑到周氏那里。 她皱了一下眉头,什么都没说,站起来走了出去。 既然喜儿去了芳园,那么晚上就不会再回到倒座。 (未完待续。) 156 前去芳园 第二天早早的,她没有赖床,顶着寒风起床。 坐在床上,看着喜儿的床铺空了出来,还没有新的丫环补上。 “到底是不适应呢。” 清芷苦笑一声,快速把衣裳穿好。 因为怕冷,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会挑选好第二天要穿的衣裳,折叠好搂着睡。 这样醒来以后,衣裳就会暖暖的。 身为主子,就不需要这样做,因为她们在醒来之前,丫环们早就把要穿的衣裳放在炭盆旁边烘热。 但是清芷没有丫环,她只能这样做。 起身以后,清芷就往芳园走去。 到底还会不放心。 虽然说不能让周氏知道,她有这么在乎喜儿,不想喜儿因为她而更加危险。 有卫闵在,她不需要再担心性命之忧。 芳园一直都热闹,也许是因为有三个小丫头的缘故,这里的生气比别的地方都要重一点。 清芷倒也喜欢热闹,她记得从前性子还算很活泼,是个开心果,皇祖父和大臣们都特别喜欢她,每每看到她就会笑,如果她性格阴沉的话,那里会哄得人开心。 可是现在的清芷,哪怕是看到所有人都逗笑的事情,最多也只是牵牵嘴角罢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好笑的事情,根本没有。 倘若心情好的话,就算是普通的事,也会笑。 但是她的心情,要怎么才会好起来呢? “哟哟,哪里来的贵客?” 金桃拿着扫帚,看到清芷走过来,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咬牙切齿的说着。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的想拿手里的扫帚把清芷打一顿,论起肉搏的话,她绝对可以赢。 但是这里的人那么多,可不能张扬。 周氏也说过了,有些事需要暗地里慢慢来,千万不要牵涉出去。 “我来见周姨娘。” 清芷看着金桃,扬起下巴,略微高傲的说着。 抓着她想要把她杀了的金桃,她什么可能还笑着说话,就算大度,也不是大度在这种方面。 其实女人之间的斗争,有时候很奇怪,不是女人,完全不懂。 前些天还斗的快要把对方杀死,清芷丝毫不怀疑,如果她没有挣脱出来,周氏和金桃绝对有可能把她杀了,然后丢到井里,又或者伪装成意外身亡。 按照国丈府每个人自保的习惯,谁都不会对这件事深究,也会有会有深究的人,但是国丈爷和老夫人肯定会压下来。 谁会为了一个丫环大动干戈,就算是她,也不会。明明都已经是想要杀死自己的仇人,却还能在同一个府邸里,装作没事人似的,继续生活。 所有那些后·宫里,那些明争暗斗的妃子们,背地里想把对方置于死地,表面上还能姐妹相称,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 “咱家主子是你这低·贱的奴婢,想见就见的吗,在这里好好的等着,咱家主子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也许会让你进去见见。” 金桃咧开嘴笑着说,然后凑近清芷,举着手中的扫帚,恶狠狠的说道:“还有胆敢来这里,不怕没命回去吗?” 杀机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是缺一个时机罢了。 清芷很清楚。 但是她不会死,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也许卫闵很讨厌她,其实她也很讨厌自己,谁不想纯白如雪,住在象牙塔里,如同无忧公主一样;谁喜欢一个满腹心机,说出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满了诡计。 如果可以选的话…… 但是她没有选的资格。 “要是金桃姐姐有本事的话,直接动手就好了,何必要在这里做一些没必要的威胁呢?” 如果不是因为喜儿,她不会站在这里,和金桃这么对话。 “哼,嘴·巴倒是挺硬,那你就等着吧。” 金桃用眼角余光看着周围,院子里的丫环都停住了手脚,往这边看过来。 因为清芷在府上还算是颇有地位,对她们而言,是一个仰望的高度。 她忽然间来这里,肯定会吸引诸多目光。 也正是因为这样,金桃才有所忌惮。 “看什么看,都不用干活了是吗,要不连午饭也别吃了?” 金桃转过身,恶狠狠的说着,丫环们连忙低下头干活,谁都不敢再抬起头。 因为金桃身为芳园的管事丫环,手段很是残忍,要是敢不听她的话,各种辱骂折磨是家常便饭。 清芷叹了一口气,站在一个蓝花楹下面,安静的等待着。 这个季节的蓝花楹早就掉光了样子,只剩下深深浅浅的灰白枝丫,看着有些狰狞。 她来芳园,周姨娘肯定知道了,但是会不会见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很有可能会让她在这里等一段时间,她也做好了准备。 一盏茶的时间,一炷香的时间,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周氏似乎打算让她在这里等到天荒地老,也不准备把她叫进去。 清芷站了两个多时辰,从早上走快要站到中午,两条腿已经麻木起来。 她的脸色稍微有些苍白,而且晕晕乎的。 这副早就残破不堪的身体,连一丁点儿体力活都做不到,哪怕是久站也不行。 这样的身体,拿什么去复仇,真是可笑之极哪。 她低着头苦笑起来,用手扶着蓝花楹的树杆,以免待会晕倒,会摔得很痛。 “清姐姐?” 喜儿的声音响了起来,清芷有些艰难的抬起头,看到喜儿换了衣裳,手里抱着一个花瓶,站在她面前,满脸的关心。 “嘿,喜儿。” 清芷无力的牵起嘴角,嗯,还不错,至少看着还算安全。 “清姐姐,你是来看我的吗?” 喜儿来不及惊喜,放下花瓶想要过来扶她,清芷的脸色苍白到,就连迟钝的喜儿都看出来了。 清芷稍微躲了一下,躲开她伸过来的手。 “怎么会呢,我来这里找周姨娘而已。” 喜儿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过来。 “这样吗,我去和周姨娘说一下。” 喜儿讷讷的说着,退后两步,抱起地上的花盆,咬了咬嘴唇,才转身离开。 清芷看着喜儿离开,靠在蓝花楹树杆上,微微喘着气。 她没有生喜儿的气,不过是不想让躲在暗处的周姨娘看出什么而已, (未完待续。) 157 二者选一 喜儿进去了不久,金桃就走了出来,依旧趾高气昂的模样。 “姨娘让你进去。” 她看着清芷,轻蔑的说着,然后捂着嘴笑了起来。 清芷看了金桃一眼,没有理她,径直朝着屋里走去,有时候就算知道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否则怎么知道,有没有宝物呢。 芳园的地理位置不太好,至少不比陈紫楠的芍园好。 就算是中午时分,光线也一般。 她刚走进去,就看到周氏坐在饭桌上,依次的还有陈紫倩、陈紫颖和陈紫媛三姐妹。 而喜儿站在一旁,伺候吃饭。 喜儿看到清芷进来,眼睛瞬间就放光,但是马上就低头,她现在是周氏的丫环,可不是从前无主的野丫头,很多事情都要守规矩。 “哎呀,楠姐儿身边的大红人怎么到了这里来了,是不是被楠姐儿撵了无处可去,所以想来这里投靠我啊?” 周氏冷笑一声说道,悠闲的喝了一口汤,笑着说道。 清芷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来这里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意愿,只不过是想要看看喜儿过得好不好,现在看来喜儿好像过得不错。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就真的放下心来。 “我来这里,是想找周姨娘谈一件事的。” 她讨厌和不喜欢的人和解,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试试吧。 “我这里有什么事需要清芷亲自跑一趟呢?” 周氏看着她,冷冷的笑了起来,眼角余光瞟了站在一旁的喜儿。 清芷也察觉到了。 没想到,喜儿竟然会成为她和周氏争夺的筹码。 “我想过了,之前的事,彼此之间都多有误会;周姨娘可是府上的主子,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做的不对,如果可以的话,清芷现在这里给周姨娘赔个不是,那都是我从前的不懂事,还望周姨娘大人有大量,恩怨一笔勾销吧。” 这些酸到倒牙的话,她以为这一生都不会说出来。 周氏看着她,侧头思度一番,没有马上应话。 陈紫倩和陈紫媛两人一直在努力的吃菜,对清芷和阿娘的事,完全不感兴趣。 那都是大人们的事,她们才不要管。 倒是陈紫颖,抬起头看着清芷,又看了看周氏,一边是自己的娘亲,另外一边是她颇为好感的姐姐,两边都不好帮什么呀。 最后,她低头跟着姐姐妹妹们一起吃菜。 “清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什么恩怨,我和你有什么恩怨呢?” 周氏笑了起来,带着一种胜利的得意。 “既然周姨娘说没有恩怨,那应该是清芷误会了,是清芷唐突,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跑来这里胡乱说着一些奇怪的话,让姨娘笑话了。” 清芷低着头,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她有她的骄傲,一贯以来都不会改变。 可是这世上,如果没权没利,想要保持一贯的骄傲,真的太难了。 “的确是你搞错了。” 周氏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很妩媚,还以为这小妮子不好搞,没想到只要抓住了命脉,就什么都搞定了。 “姨娘说得对。” 清芷应和了一句。 屋子里的气氛并没有太僵硬,因为三个小丫头有说有笑的,冲淡了不少敌意。 “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姨娘和倩姐儿们吃饭了,先退下。” 继续在这待下去的话,恐怕她良好的修养,很快就会毁于一旦。 “等一等。” 周氏开口把她叫住,既然把人等来了,怎么可以轻易放走呢。 “姨娘有话要说?” 清芷就知道,周氏才不会那么轻易把她放走,肯定要好好贬一顿。 “我作为过来人,又是长辈,虽然在府上地位不怎么样,但是对你规劝两句,还是可以的。” “姨娘说的对。” 清芷眨了眨眼睛,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又不能打断,便让她说下去算了。 “你是楠姐儿那边的人,伺候好楠姐儿就足够了,他日楠姐儿出嫁,你跟着过去,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什么比这要好呢。至于别的事,还是不要多管,你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吧。” “我肯定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还有要做的事情。” 清芷垂下眼帘,周氏明的暗的都在说有关郑氏的话,看来她对郑氏还是很上心的。 “清芷你要是懂,那是最好的,否则呀,伤了和气,再误伤了其他人的话,就不好了,对吧。”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喜儿站在一旁,每一个字都听了,但是每个字都不懂。 清芷看了喜儿一眼,攥着的手,更紧了。 周氏这是把喜儿抓在身边,用来要挟她不要乱来。 如果她听话,周氏也不想多事,虽然喜儿只是一个丫环,但是对丫环下手,她这个身份,还是有些麻烦。 现在点头,喜儿就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 但是…… “清芷听不懂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喜儿很重要,对她而言,就好像亲妹妹那么重要。 但是,她有比喜儿更重要的事,哪怕是豁出性命,也不能有一丝差池。 “清芷!” 周氏一拍桌子,怒声说道。 陈紫倩几个和喜儿都被吓到了,一向在旁人面前都用温婉示人的周氏,竟然还会有这么凶的一面。 “姨娘有事吗?” 清芷勉强稳住自己,如果是孤身一人的话,她什么都不怕,但是搭上喜儿,她就不得不顾虑。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清芷,你可是要明白,这世上也不止你一个人,有些事,要克制呀。” 周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连喜儿都没办法让她忌惮吗? 还是说,她这回押宝给押错了? “姨娘,清芷还是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姨娘没有其他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清芷表情冷漠,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留下来。 希望周氏会因此,以为她并不在乎喜儿,不再为难喜儿吧。 “清芷。” 周氏站起来,看着她,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踏出去,就别后悔。” 毕竟郑氏的娘家势力太大,可不是她这个小小的绣娘能拥有的娘家势力。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清芷呀,你刚才说了,(未完待续。) 158 前去姜府 “姨娘,我呀,还是不知道,你说什么呢?” 清芷回眸一笑,朝着她点头,快步走开。 不能有一丝的犹豫,从她做了决定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很好,很好……” 周氏站在后面,紧紧的捏着门框,没关系的,这招不行,还有下一招。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她会一点点的找出来,然后逐一击破。 只不过是一个贱籍丫环,她还对付不了吗? 清芷走出芳园,又走了几步,在长廊的椅子上坐着,似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也不知道卫闵此刻是不是躲在暗处,看着她的笑话。 不过想回来,卫闵还是很厉害的,在国丈府里面潜伏这,就连刘大海也察觉不到府内多了一个人。 真不知道该说是卫闵隐藏的功力厉害,还是刘大海这个护院做得不够资格。 “清芷,可算找到你了。” 梅姑姑看到她,朝着她小跑过去。 “梅姑姑?” 清芷抬起头,倒抽一口冷气,冷空气进到肺里,冻得她龇牙咧嘴的。 就不能让她稍微清静一点吗,还是说国丈府这么大,难道连一个会做事的人都找不到,发生一丁点儿的小事,都要找她吗? “去了楠姐儿那里,说一早上都找不到你,这国丈府能有多大,还找不到你吗?” “梅姑姑这话说的,国丈府还是很大的,而且梅姑姑找我有很着急的事吗?” 梅姑姑是榕园老夫人身边的人,能出动梅姑姑亲自来找她,难道是跟老夫人有关的? “事情还是挺急的,这不没找到合适的丫环吗,老爷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合适。” “梅姑姑就直说吧。” 刚才周氏那里,她已经乱了心神,也觉得烦躁,任何事情都不想做,也不想耗费时间去想。 “好吧,是这样的,今天国丈爷打算,到姜大人那里送聘礼,然后定良辰吉日。而五少爷因为闹别扭被国丈爷教训了,现在恐怕下不了床,就算下得了床,去到姜大人那里,恐怕也不好。” “姜大人,中书舍人的姜大人吗?” 清芷忽而想起了昨天采兰说的话,本来不想理陈家齐的事,但是国丈爷发话下来,她可不能推辞。 “除了这个姜大人,还有谁呢?” 梅姑姑说着,便惆怅起来。 “这原本送礼呀,五少爷是要去的,可是他现在这么抗拒,去了也只会坏事;所以国丈爷就想,找个伶牙俐齿一点的人,跟着过去,好歹也能圆场。思来想去的,这能圆场的人,只有你了。” “太看得起我了吧。” 清芷一阵苦笑,她实在是不想去。 要知道用脑子是很费神的,那不是体力活能能比拟的。 “别说这些自谦的话,快随我去吧。” 梅姑姑找了她那么久,可不想再浪费时间,她拉过清芷的手,大步往大厅走去。 “梅姑姑,我有些不适,还是让国丈爷去找其他人。” “哎哟,清芷,你今天是怎么了,那么不干不脆的。” 梅姑姑可没时间和她耗太久,为了找她都跑了大半个国丈府,谁也不知道她会去芳园,才耽误了时间。 “没事,咱们走吧。” 看来,是拒绝不了,她这么低微的身份,主人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有拒绝的权力呢。 大堂大厅里,已经聚了很多人,还放着很多聘礼,国丈爷这次看来是很重视,聘礼都占满了半个大厅。 “清芷,你到哪里去了?” 国丈爷看到清芷来了,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满。 而一旁坐着的老夫人,也皱着眉头,但是她皱眉的原因,和国丈爷的不一样。 国丈爷是因为清芷来晚了,所以才会不满,但是老夫人,却是因为国丈爷给陈家齐这么盛大的婚宴而不满。 只不过是一个庶子罢了,哪能有这么大的脸。 “国丈爷找我有事吗?” 清芷走过去,双手叠加,小声问道。 “相信阿梅也和你说了个大概,就这样吧,你随着我一起过去,老五这小子还小,不懂事,靠不住。” “是。” 清芷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稍微再等了一下,就随着大家一起出发。 中书舍人的府邸,离国丈府有些远,可以说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的距离,光是在路上的时间,都花了半个时辰。 几个马车转载着的聘礼停在姜府门前,姜大人和姜夫人早就在等候,看到国丈爷下来,笑着走上前。 “国丈爷能来,对寒舍来说,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姜大人双手作揖,笑着恭维。 “能娶姜大人的小女,是犬子的福气。”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大人在那里相互恭维,真心诚意有多少清芷不知道,她站在一旁,盘算着什么时候能离开。 “别站在门口说话了,快进来吧。” 姜夫人笑着说,两个老大人才如梦初醒一样,相互作揖笑着往里面走去。 清芷倒没有马上跟着进去,而是站在府门前面,指挥着小厮随从们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清点完毕以后,才一同送进姜府。 反正这种繁琐的小事,一直都是由她打点的。 等忙完在府人的带领下,她才来到姜府大厅,看到国丈爷和姜大人已经聊得很开心。 她低头走到国丈爷身旁,心里在嘀咕着,看样子似乎很顺利,根本就不需要她在旁边多说什么,也许是国丈爷为了保险起见,才会把她带在身边吧。 “说了这么久,把萱儿叫出来,见见未来亲家翁吧。” 姜大人说着,对一旁坐着的姜夫人说道。 姜夫人笑着点头,然后对身旁的丫环耳语几句,丫环旋即转身离去。 不多时,姜颐萱就款款走了进来,先是走到姜大人和姜夫人面前屈身作礼说道:“萱儿见过父亲,母亲。” “萱儿,快来见见国丈爷。” 姜颐萱抬起头转过身,看着国丈爷,害羞的低着头,小声说道:“萱儿见过国丈爷。” “很是乖巧,姜大人养了个好女儿啊。” “哈哈,怎么能比的上国丈爷的好女儿呢,都成了当今皇后娘娘了。” “哈哈……” “哈哈哈……” 清芷站在一旁看和姜颐萱,这就是五少爷以后的妻子,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煞是好看。 (未完待续。) 159 她的敌意 恭维的话听多了,倒也能听出真假。 连清芷都能听懂里面的虚情假意,常年在官场上混的他们,怎么会听不懂呢。 这场联姻,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也许里面也有一些亲情所在,可是却微弱的令人不敢有任何期待。 兴许是陈家齐的缘故,她对姜颐萱有些感兴趣,便抬起头多看了两眼。 年纪和她相当,都是待嫁闺中的娇娇女,虽然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也不说话,可是却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凌厉之风。 和还没长大的陈家齐相比,她更像大人。 也许是看她有些肆无忌惮,姜颐萱察觉到清芷的目光,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清芷带着歉意笑了笑,准备把目光移开,未出阁的闺秀向来都是害羞的,这样被人盯着看,还真的不喜欢。 可是,姜颐萱的脸上,不是害羞的表情。 更多的是……敌意? 这让清芷觉得奇怪,她这是第一次见姜家姑娘,之前从来没有任何瓜葛,哪来的敌意;就算她家主子性格恶劣,树大招风,那敌意也是针对她家主子,和她一个区区丫环有什么关系呢? “爹爹阿娘,你们大人谈的事我都不懂,要不我和那边的小姐姐在府内逛逛?” 正当清芷觉得奇怪的时候,姜颐萱看着姜夫人,忽然间这么说道。 “这丫头,谈的都是婚事,哪能不懂,真是被我·宠·坏了。” 姜大人看着姜颐萱,略微责备的说着,但是语气上,却并非是真的责备。 “哎呀,我的爹爹,你和国丈爷谈的这些,该是多害羞的事,女儿听了,都不禁面红耳赤;况且这门亲事,是爹爹定下来的,爹爹那么疼女儿,自然是最好的,女儿可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姜颐萱拉着姜大人的袖子,一个劲的摇着,撒娇般的说道。 “好了好了,去吧,都要成亲了,还没定性,国丈爷你可千万不要见笑啊。” “二千金生性活泼,小犬定然很喜欢。” 国丈爷笑着说,他才不在乎姜颐萱的性格如何,是成熟还是幼稚,反正这是陈家齐娶亲,又不是他娶亲;费尽心思攀上这门亲事,他可不是因为喜欢姜颐萱,而是看上了姜颐萱娘家的地位。 如今国丈府的势力大不如前,他也感觉到了,几个儿子的无能,他身为父亲的,也不是不知道;既然靠不得他们,那就要另想办法,陈家齐是几个儿子中尚未成亲的,也是和姜颐萱年纪相符的,这个安排最好不过了。 “清芷,伺候好二小姐。” 国丈爷抬起头,看着清芷命令到。 看来,把她带过来,还真的有先见之明。 “是。” 清池垂下眼帘,顺从的像个瓷娃娃一样。 她那般高傲,本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本该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子,那份与生俱来的傲气,不管是身处何方,经历了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还有七个月,没关系,十年都是这样熬过来了,只不过还有七个月罢了。 忍忍便是了。 七个月后,她就重新做回自己,高傲的活着,或者高傲的死去,都是她的选择罢了。 “原来你叫清芷呀,真好听。” 姜颐萱笑着走过来,直接拉起她的手,然后两个年级相仿的女子一同往外走。 中书舍人府上,虽然没有国丈府那么大和气派,但是自有中书舍人的风格,对清芷来说都是新颖的。 只不过清芷不是喜欢看风景的人,所以也就任由姜颐萱挽着袖子,在后院里随意的转着圈子,身后还有两个小丫环,是姜颐萱的贴身丫环。 “清芷,你看,梅花来了,真早,是吧?” “等下雪了,一定会很好看。” 清芷抬起头,看着枝头上朵朵盛开的白梅,笑着说道。 梅花还是下雪的地方好看,虽然从前她的故乡也有梅花,但是她那里的冬天,只会下雨,雨中的梅花虽然有一番韵味,却不及纷扬的雪花好看。 “这个水榭和亭子,我从小就喜欢在这里玩,阿娘害怕我掉水里,又执拗不过我,所以每次来这里玩,都让丫环小厮在一旁候着;就算是现在,只要我走近这里,他们还是紧张。” “姜夫人肯定很喜欢二小姐,等二小姐出嫁了,姜夫人该有多不舍呢。” 清芷附和的说着,其实并不感兴趣。 有一百户人家,就有一百户人家的故事,有一千户人家,就有一千户人家的故事。 虽然对她们本人来说,那都是独一无二的珍贵回忆,可是对清芷来说,她们这些珍贵的回忆,还比不过中午吃什么菜来的重要。 “阿娘自然是喜欢我的,可是喜欢又有几分呢,陈家五少爷我还没见过呢,喜欢不喜欢更是无从说起。” 姜颐萱这么直白的回答,让清芷倒是意外了一下下。 “二小姐多心了,五少爷心地善良,对待我们这些丫环小厮都很好,然后定能和二小姐相敬如宾、伉俪情深。” 其实清芷这也不算说谎,虽然陈家齐现在抗拒,但是他不也没见过姜颐萱吗,说不定见了以后,就会一见钟情,再也不分离呢。 “有些累了,我们到那边坐坐吧。” 富贵人家的后院,里面的长凳,到了冬天,都会铺上一层团蒲,这样主子们随时想要坐下来,都不会觉得冷。 “好。” 清芷笑着点头,这正合她意,她是那种能坐着就不会站着,能躺着就不会坐着的人。 姜颐萱挽着她的袖子,走到长凳旁坐下。 停停走走也好一会儿了,姜颐萱性格自来熟,根本没有因为第一次见面就生疏不说话,所以一路上也说了不少话,两人稍稍有些熟悉。 “清芷呀,咱们都说了那么多,也算是有些熟络,所以问一下别的话,你不会觉得唐突吧。” 清芷略微抬头看着她,想起了刚才在大堂里,那一记带有敌意的眼神。 是错觉,是多心,还是真有其事? “二小姐请说。” “陈家五少爷,也就是我未来的夫君,他是不是喜欢清芷你呀?” 清芷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蹭的站起来,抿了抿嘴唇,小声答道:“二小姐,别说笑了。” (未完待续。) 160 同一类人 她知道,是怎么知道的? 在一瞬间,她心里掠过无数想法,却不能一一落实。 据她所知,陈府和姜府之前并没有任何交集,而且陈家齐喜欢她的事,也不是很多人知道,顶多也就只有小杵知道而已,小杵也没理由跑到姜府这里告诉姜颐萱。 不对…… 还有一个人知道。 那就是周氏。 如果是周氏的话,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她倒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 这段时间,她为了自己的事,各种忙活,那么周氏也可以为了自己的事,各种忙活。 “清芷,你这么慌张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心里有鬼呢。” 姜颐萱看着她,眉眼笑得弯弯。 刹那间,清芷倒也是明了了,难对付的,不仅仅只有周氏一个人,还有眼前的姜颐萱。 姜颐萱是聪明人,而且也很有手段,她是故意把自己叫出来,假装亲昵了一番,再问出这些话。 如果一开始,她把姜颐萱拉拢到自己这一边的话,那是非常有利的;可是她晚了一步,因为把精力都放在皇子们那一边,所以忽略了这里还有一个潜在的威胁。 周氏能找到姜颐萱,自然就有十足的把握,也不知道周氏对姜颐萱说了什么,总之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二小姐,我只是被吓到了,像我这种丫环,每天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现在二小姐忽然间强按了这种罪名,清芷实在是害怕。” 就算不能化解,也尽量把矛盾降到最低。 还有七个月的时间,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有营养的宅斗上面。 姜颐萱看着她,然后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你干嘛做这么一大串的解释呢,不知道说多错多吗?” 每一个字,都克制着她。 她原以为一直以来,都遇不到一个可以与之抗衡的聪明人,看来还是遇到了。 站在姜颐萱面前,看着姜颐萱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倒显得她慌张了。 “我怕,一个字都不说,就真的错了。” 陈家齐是一个麻烦,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是没想到,竟然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那好吧,既然你说没有,那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姜颐萱往后靠,微微颔首,一副睥睨的神情看着她。 “刚才二小姐才说,有些事说多错多,清芷不敢再妄言,要是让二小姐误会了,恐怕无法解开。” “呵呵……” 姜颐萱笑了起来,眉眼抬起来说道:“人人都说,那陈紫楠是草包,倒是身旁的丫环还算伶俐,从前我也不觉得,以为是对比之下,稍微伶俐一点,现在看来,她们对你的赞誉,是过贬了。” “谢二小姐夸奖。” 清芷心里想着,回去以后,是不是要走到陈家齐面前,耳提面命的告诉他,以后安安分分一点,别搞出什么幺蛾子,姜颐萱不是他能对付的妻子。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追究下去,就显得太不知所谓了,对吧。” 姜颐萱说完,站起来,看着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只是一个丫环,从来没有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不知道我的无奈。这么跟你说吧,一世一双人这句话,我可不敢奢望,也从来没有期待过,所以陈家五少爷到底心里喜欢谁,我从来都不奢求。” 清芷看着她,没有说话。 倒是个审时度势的人,爱情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显得特别弥足珍贵,而在这里,更是凤毛麟角,有着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联姻更多的只不过是为了家族带来利益,什么狗屁爱情,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让自己在王后数十年的岁月里,稍微好过一点的借口罢了。 “退一步说,我也不喜欢那个没断奶的小孩,日后他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 姜颐萱站起来,走到清芷面前,两人差不多平高,在气势上也相当。 清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丝毫胆怯的神色,既然姜颐萱想说,那么她听着就行了。 “我要的是地位和权力还有所有人的尊重和畏惧,只要不侵犯了这些,其余的我都无所谓;清芷呀,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种浑水不是你可以淌的,对吧?” “二小姐所说的,正是我想要的。” 想法倒是不谋而合,姜颐萱想要的是在国丈府的地位和权力,而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和国丈府没有丝毫关系,所以应该不会有任何的利益冲突吧。 “很好,以后要好好相处。” 姜颐萱笑了起来,好像个没事人似的,又挽起清芷的手说道:“我们出来也很久了,可不能让爹爹阿娘和国丈爷久等,当一个乖乖女不能做处这么失格的事情,回去吧。” 中书舍人府里,姜颐萱虽然是一个主子,也需要带着面具,当一个所有人都喜欢的姜家二小姐。 时间计算的差不多,等她们回去以后,也谈的差不多。 本来就是各自利益相关,也没有什么私交,该说的场面话说完以后,再不走,就显得尴尬了。 “爹爹,你们说完了吗?” 姜颐萱走进来,欢快的说着。 “胡闹,说话没大没小。” 姜大人虽然这样说,可是也明显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再无言坐下去就真的尴尬了,还是快点完事吧。 “对不起,是萱儿不懂事了。” 姜颐萱走到国丈爷面前,屈身作礼说道。 “哈哈,真乖,其实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稍后还要进宫,就不做过多逗留了。” 国丈爷说完站起来,清芷跟在他的身后,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不过是说辞而已,皇上已经好久没有召他进宫,像他这种只有爵位而没有任何实权的人,说难听一点就是白吃饭的蛀虫罢了。 “那可耽误不得,我送国丈爷出去吧。” 姜大人也顺水推舟的说着,一同走了出去。 清芷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到姜颐萱站在姜夫人身旁,嘴角弯起一贯的笑意,看着她,虽然眉眼都是笑意,可是暖意却始终没有到达眼底。 (未完待续。) 161 幼稚的人 陈家齐得知清芷去了姜府,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住着拐杖硬是要过来。 随从小安更是劝也劝不住,只好扶着他,一拐一拐的来到倒座。 “清芷,你去姜府了?” 还没进门,陈家齐就大声嚷起来,因为太过于激动,被打伤结痂的地方,有些开裂,痛得他龇牙咧嘴。 “少爷,你悠着点。” 小安在一旁担心的说着,一直以来,他伺候的五少爷都为人很好,对他好,对其他下人们也很好,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五少爷。 性情一直都很温婉的五少爷,从来都不会胡乱发脾气,更加不会顶撞国丈爷,可是这回,却一连顶撞了两次,还被打了两次,张夫人那边都乱了套了,嘱咐小安一定要照看好五少爷,要是有一丁点儿闪失的话,定然饶不了他。 所以小安在照看陈家齐的时候,十分上心,一点都不敢马虎。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无法阻止他闯到倒座这里来。 清芷才刚刚回来,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她觉得骨头都要颠酥了,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陈家齐就跑了过来。 这是诚心不让她休息,想把她给累死对吧。 而且在姜府那里,才刚刚和姜颐萱对招。 那个可怕冷静的女人,原本是没有一丁点儿的交集,都是因为陈家齐,她才会多一个棘手的敌人,她不去找陈家齐算账,陈家齐倒是找了过来。 清芷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到陈家齐站在门外,小安在一旁扶着他。 “清芷,你还好吗?” 陈家齐着急的说着,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清芷,见她手脚齐全,似乎也没发生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 “五少爷来这里做什么,这里都是丫头们的住所,环境杂乱,实在是不适合五少爷过来。” 清芷语气生硬的说着,给她带来了那么多麻烦的陈家齐,她没有马上把他撵走,就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我知道爹让你一同前去姜府,所以我想……” “小安,你是怎么照看主子的,竟然让他来这种地方,要是让张夫人知道,后果承担得起吗?” 清芷完全无视陈家齐,打断他的话,看着小安说道。 “我,清芷,我拦不住啊。” 小安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主子拼了命要去一个地方,他作为一个随从,哪里有拦着的资格。 “那么现在,让五少爷回去吧。” 清芷才不会把时间都用来追究过去的错误,只要现在做好就行了。 中午过后的时间,时不时的会有丫环回来小憩。 这一幕虽然没什么,但是她不想给人撞见,虽然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解释起来还是有点困难,加上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也会会变成大麻烦。 清芷觉得她的麻烦已经足够多了,不需要增添。 “是,是……” 小安连忙点头,伸手去扶着陈家齐,想把他带回去。 也不知道五少爷是怎么想的,竟然想来这种地方,先不说倒座这里有多脏乱,单单说这里都是女子住息的地方,不远处还晾晒着女儿家的物件,实在不应该是男子该来的地方。 “放开我,滚开!” 陈家齐举起手里的拐杖,朝着小安的身上打过去。 他原本是性情最温和的少爷,在整个自私自利的国丈府里,最没有心计的,也不会去惩罚任何人,但是现在,他却打了小安,一直以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随从。 “五少爷?” 小安惊恐的看着陈家齐,他觉得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主子,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自从国丈爷给五少爷定下这门亲事以后,五少爷就变得不像五少爷了。 “小安,你先到外面石门等着,我安抚一下五少爷,很快就没事了。” 虽然说幺蛾子每天都会有,但是可以避免的时候,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是,那我先出去了。” 小安惊恐的看着五少爷,然后又看了看一面平静的清芷,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清芷的脸,他原本不安的心情,开始变得平伏起来。 清芷就是有这种魔力,国丈府里面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是多么棘手的问题,只要是清芷愿意去做,就一定可以做得好。 她就是有这种能力,让人羡慕,也让人妒忌。 倒座虽然说只是丫环们休息的地方,但是除了一排排低矮的平房以外,还有一个偌大的院子,里面有一棵老桂花树,就连这里最年长的嬷嬷,也说不出这棵桂花树的年龄来。 院子的门口,是一扇圆形的石拱门,小安就是在外面等候着。 因为石拱门距离平房有一小段距离,如果不是大声嚷嚷的话,站在平房前面说话,石拱门那边是听不到声音的。 虽然认识小安也有好多年了,可是现在,却不得不防。 姜颐萱是聪明人,周氏也是聪明人,从前觉得可信的人,也许现在已经变得不再可信,清芷不得不防。 “五少爷,你到底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才愿意罢休?” 清芷看着他,冷冷的说道。 这么无知而且任性的傻瓜少爷,若非是国丈府里面的五少爷,恐怕早就不知道被人丢到哪个山沟沟里歇菜了。 陈家齐看着清芷,那么冷漠的态度,让他觉得,身上再痛,也比不过心里的痛楚。 “清芷,你知道的,我心里有你,放不下。” “我知道。” 清芷对这点不反对,既然是事实,承认就行了。 只是觉得很烦罢了。 她看着陈紫楠每每喜欢一个人,都是心花怒放,好像所有的美好都呈现在眼前,但是对她而言,被人喜欢,却成为了一种负担。 甚至让她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陈家齐死了就好了,那么一大堆的麻烦事,就随之消散。 幸好也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她还没打算付诸行动。 “那么……” “你喜欢我,是你的自由,我不干涉,但是不要因为你的自由,而妨碍到我,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讨厌,也很恶心。” 到底要说多少令人伤人的话,才能让陈家齐死心。 难道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连自尊都不要了吗? 清芷无法理解。(未完待续。) 162 我放弃你 陈家齐双手捂着脸,发出怪异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他把清芷放在心尖尖上,可是在清芷心里面,他连地底泥都不如。 喜欢一个人,到底应该怎么做,才会让对方感到开心,而不是厌恶,他不知道。 活了那么多年,他第一次喜欢别人,没有经验。 “我让你讨厌了吗?” “是。” 在拒绝那方面,清芷从来都不拖泥带水。 其实只要稍微有点眼见的人,都不会再继续纠缠下去,这样做,谁都不好看。 可是偏偏陈家齐是一个没眼见的娃。 “这样呀……” 陈家齐把手放下来,然后苦笑。 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莫名优越感,而这种优越感在陈家齐身上尤为明显,特别是面对清芷的时候。 虽然清芷很聪慧,也很有能耐,可是终究也不过是贱籍丫环,对么? 而他呢,可是堂堂国丈府的五少爷,虽然当今皇后和当今太子和他并非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可是毕竟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就算是庶出,也比一个贱籍丫环要高贵许多。 这么高贵的自己,喜欢一个贱籍丫环,难道她不应该跪地叩谢,感恩涕零吗? 这就是陈家齐的优越感,就算是很喜欢很喜欢,在他心目中,依旧觉得自己优越于清芷。 却不料,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碾压,所有的自尊,在一次次的失败中,灰飞烟灭,连残渣都不剩。 “我会娶姜家姑娘,因为比起你,她更加配得上我。” 也不知道这些是气话,还是心底最真的实话。 “五少爷会这样想,那是最好的。” 清芷不生气,而是眯着眼,送上最好的祝福。 其实在爱情的世界里,只有爱不爱,没有配不配。 但是既然陈家齐已经这么说了,姑且就拿来评论一下,说到般配,陈家齐配不上清芷,也配不上姜颐萱。 “不来麻烦你了,以后都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陈家齐好像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被一盆水浇下去,瞬间熄灭了所有的火焰,只剩下一些滋滋作响的垂死挣扎。 “相对的,以后我做了什么,也请你不要插手,都和你没有关系了;是我瞎了眼,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才会一直担心你会不会受到伤害,就算是违抗爹的意思,也想要和你在一起,真是要疯了……” 陈家齐小声的说着,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哭一下子笑。 清芷看着他,依旧目光薄凉,受刺激的人,总会说一些特别刻薄的话,妄图去伤害其他人,让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难过。 真是幼稚啊。 “你这样低贱的奴婢,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真是蠢死了,竟然连这种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福气,就这样丢掉;清芷,你真的太蠢了,所以你活该,这辈子,只能当一个奴婢。没错,这是你活该,作为拒绝我的代价,成为被奴·役的奴婢,是你活该。” “那么,五少爷,你可要过的幸福才行呀。” 对于幼稚的小孩,清芷从来都不会计较。 “你……哼!” 陈家齐最后再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着石拱门走去。 小安一直在外面等候着,很担心的朝着两人那边望过去,可是以为有些距离,所以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能从动作判断,五少爷好像在责骂清芷,而清芷却安静的被他骂。 这让小安有些不开心,清芷又没做错什么,就这样无辜受骂。 自从定了亲事以后,五少爷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清芷看着他离开以后,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回到屋里去。 少了一个追随者,对她来说,完全不在乎;但是如果陈家齐刚才所说的,从此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再也没有任何瓜葛的话,她倒是挺开心的。 最起码,少了一件需要烦心的事。 “啧啧,不亲眼看到,还真的不敢相信,你魅力真大。” 屋子里,卫闵坐在桌子旁,显得很悠闲。 对了,还有一个小尾巴。 因为一整天都看不到人影,所以很容易就被疏忽,她身后还有一个人,如同影子一样,跟在她的身后,所做的事情,全部都无所遁形。 “这里是女子的闺房,你出现在这里,大有不妥。” 清芷看着他,虽然倒座这里脏乱了一点,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女子闺房。 “马上走。” 卫闵站起来,其实他在清芷转身进屋的那一刻,才从窗户那里钻进来。 “你所看到的事,会告诉九殿下吗?” 清芷看着他站起来,开口问道。 “必须的。” 卫闵没有丝毫的迟疑,他是夜锦容派来的,自然所有的见闻都要汇报,才是合格的侍卫。 “如果我说让你造假,应该不会答应吧。” 清芷微微笑了一下,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还要问一句。 “不会。” 卫闵义正言辞的说着,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看似一个丫环,可是却处处和各个主子都有联系,国丈爷去送聘礼她跟着,连姜家二小姐也单独找她谈话,还有刚才的陈家齐,为了她寻死寻活的。 这是一个丫环该有的待遇吗? 因为要秘密跟踪,所以卫闵只能躲在隐秘的地方看着,弊端就是,很多时候根本听不到清芷他们说什么,只能看动作判断。 刚才为了听清楚陈家齐和她说了什么,才躲在屋檐上,听清了一些。 红颜祸水,大抵上就是说清芷这样的女人。 “真是可靠,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可靠的属下,肯定会轻松很多。” 清芷坐在凳子上,笑看卫闵;如果卫闵不是对她抱有敌意的话,她还是挺愿意和卫闵做朋友的。 “卫闵,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什么都汇报。” “闭嘴,别以为你那点手段能蛊惑其他人,也能蛊惑我。” 有心计的女人,谁都不喜欢。 哪怕是有着倾城的容貌,也只会招来更大的骂名。 清芷不介意,区区一点骂名,简直不痛不痒。 而她和卫闵谈这些,也不是想拉拢他,而是为了还一直帮她的,夜锦容的人情罢了。 (未完待续。) 163 再去苍园 “好好,我不蛊惑你。” 清芷摆摆手,她也不是非要让卫闵按照她的话去做,只不过是一个建议罢了。 “但是,卫闵,我说真的,别把所有事都告诉九殿下,并不是我害怕,而是不能让他知道更多;我记得八殿下在画舫里跟我说过,他的这个九弟弟,对女子并不感兴趣,到了这个岁数,别说娶妃,连一个暖床的填房都没有。” “你想说什么?” 卫闵皱着眉头,开启防御机制,不管清芷说什么,他都绝对不会相信。 “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九殿下,为什么会把你借给我?” 清芷只是情窦还没开,不是白痴。 她不懂得从感情方面去考虑问题,但是她可以从理性方面去考虑问题。 夜锦容凭什么帮她,一个皇子凭什么要帮一个丫环。 生活又不是说书人口中的故事,随便掉下悬崖都能勾着山洞,爬到山洞里面,还能找到前人留下来的武功秘籍,最重要的是,一向呆头呆脑竟然能看懂绝世秘籍。 清芷觉得她的运气还不至于那么好,可以轻易得到所有想要的一切。 夜锦容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目的。 只是,目的是什么? 一个皇子指望从丫环身上得到什么? “那只是因为主子愧疚,他弄伤你了。” 卫闵看着清芷的左手,原本缠着的厚厚的纱布,已经换成了薄薄的一层,除了担心痊愈以后有可能会留下伤疤以外,已经没有任何大碍了。 若非是每晚到了换药的时间,清芷都忘了,她还有伤在身。 连性命都不怎么惦记,她怎么会去惦记这点小伤呢。 “那九殿下这份愧疚,还真的挺沉重的。” 既然卫闵都这样认为了,她还有什么好说呢,她曾经做过努力,想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从自己身边拉开,夜锦容是无辜的,没必要卷进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希望夜锦容千万不要选上质子,安安稳稳的继续当他的九殿下,最后会变成亲王,然后安稳的度过这一生,也算是他曾经对她帮助的祈愿。 “主子心善。” 卫闵小声说着,其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为了一个别府的丫环,主子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超出常理之外。 “行了,你快走吧,指不定待会谁就回来了。” 清芷笑着挥挥手,孤男寡女的,虽然并没什么,还是有些不妥,要是一不小心让人撞见了,她恐怕就得被绑着去浸猪笼了。 卫闵走到窗户旁,看着清芷笑意盈盈的样子,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 “为什么不能告诉主子,你所有的事。” 卫闵比陈家齐聪明,没有他那么幼稚和偏执。 但是卫闵始终是武夫,舞刀动枪的粗人,他要是有一个灵光的脑袋,早就考取功名去了,根本不需要躲在屋外风吹雨打。 刚才不过是本能的拒绝清芷所有的提议,可是冷静下来,他虽然参不透清芷这些话的意图,却也认为,她的抉择,不会伤害到主子。 “知道得越多,便在意得越多,这结果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你会这么好心提醒我?” 卫闵依旧防备着不相信,能被九皇子在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不相信清芷一点点动心都没有;难道打算以退为进,来个欲擒故纵的戏码? 能被俊逸的九皇子在意,清芷倒也不抗拒,只是她有比九皇子更加重要的事情而已。 “不相信就算了,说多错多嘛。” 清芷做了一个请他出去的手势,她的工作又不是专门解释,能听懂最好,不能听懂也不关她的事。 卫闵看着她,眼中似有怒火,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翻窗离开。 想让一个对自己有偏见的人相信,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好在其实卫闵对她的影响也不是很大,所以就让他独自一个人生闷气去吧。 从姜府回来,又和陈家齐闹了一轮,她没心思睡午觉,索性找点事做。 走到自己床铺旁,看到有一个牛皮纸包裹,像是故意放在那里。 清芷想了想,走上前去,拿起来把卷好的牛皮纸打开,里面是一些红枣阿胶之类的糖胶,一般的药堂都可以买到,但是因为添加了众多味中药,所以在价格上,偏贵许多。 听闻常吃大补身子,但是清芷却没买过。 不是没钱,只是觉得没必要。 身子是自己的,好坏她自己清楚,寒毒所侵蚀早就深入骨髓,无药可解,她也懒得费神去买这买那的;倒座这里丫环众多,不能保证谁都是一条心,同身为丫环,整天吃这补那补的,过得比主子还尊贵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那么,会是谁拿来的? 清芷想了一下,没有头绪。 毕竟,她就算在府上的人缘极好,可是大家都是丫环,能成为丫环的,都是穷人,自己连肉都舍不得多吃一块,哪里还会去药堂买这么昂贵的阿胶糖胶。 没有头绪,也不知道是谁拿来的,清芷重新包好,放入衣柜里。 如今她树敌太多,可不能随便吃这种来历不能的东西。虽然说她不是太惜命的人,也不代表她是那种随意舍命的人。 藏好以后,她起身往苍园走去。 如今国丈府她需要盘算的两个人,一个是陈紫楠,另外一个是郑诗沩。 大深秋的,苍园显得更加荒凉,院子里没有一片绿色的叶子,放眼过去,满目疮痍。 “清姐姐,你来了?” 院里的丫头见她来了,也不意外,似乎郑氏早就安顿好。 “三夫人在吗?” 清芷看着她,点了点头。 “在,一直在等着清姐姐。” 蕊儿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清芷跟着走到堂厅里面,郑氏还没出来,她便在一旁等候,目光也没闲着,到处扫视起来。 院子外面看着苍凉,可是屋内就略显暖意。 一株新摘的白梅,还有换上的新茶具,似乎都暗示着不寻常。 “我以为等不到你来了。” 郑氏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清芷,浅笑的说了一句。 清芷抬头看着郑氏,稍稍作礼,也笑着回了一句:“我还要仰仗三夫人,怎么回不来呢?” (未完待续。) 164 实话相说 第164章 “坐吧。” 郑氏坐在一旁,对待清芷和其他人有些不同,毕竟清芷可是帮她传了话,也见了母亲。 “谢三夫人。” 清芷也不推托,直接就坐了下来,可以坐着她何必要委屈自己站着,多难受啊。 蕊儿走到门外,四处张望以后,才把门关上。 其实清芷想说的话也没那么重要,不需要特地把门关上,让不明白的人知道,还以为在密谋着什么不得了的谋反大事。 “清芷,你来这,可不是和我叙旧的吧?” 郑氏看着清芷问道,自从给家里修了一封家书以后,就一直都没有清芷的消息,在清芷忙的连吃饭睡觉都恨不得减半时间,她却闲的发疯,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好。 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夫君不在身边,又没有儿女,府上的人也不拿她当一回事,还有一个周氏时不时的堵心口,这日子的确不太好过。 “三夫人还真的猜错了,我就是来找三夫人叙叙旧的。” 清芷眯起眼睛,看来郑氏还真的心急啊,坐下还没有透一会儿气,马上就想讨论事。 可是,她一个小丫环,能和夫人讨论什么事呢。 郑氏一愣,脸上的笑容依旧还在。 这个国丈府,其实她已经没有什么盼头了,和周氏一路吵架甚至恨不得对方死去,也不过是漫漫无期的日子里,气不过的一些调剂品而已。 她曾经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一直的腐朽死去。 而清芷之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就好像一道光,投射在她的身上。 垂死的人,一旦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就不会轻易放弃。 “别开玩笑了,清芷,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帮我,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虽然我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这世上,谁都不会做无用功的事,对不对?” “哎呀呀,三夫人这话,把我说的好像满腹心计的坏女人似的。” 清芷歪着头,用手撑着下巴,眯起眼睛如同一轮弯月,看着郑氏微微笑了笑。 怎么的,一眨眼之间,所有人都边聪明了不是,这样就有些麻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郑氏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不比周氏在绣庄里摸爬滚打,一些咄咄逼人的话她也说不出来,这些话,也算是很难挤出来的。 “只是,清芷,我想你帮帮我。” 虽然她身边有蕊儿,也有其他人,但是说到帮忙,真的只有清芷才做得到。 “难得三夫人看重,我要是再继续说台面话,就显得虚伪了,三夫人不妨说说,看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帮忙这事儿,清芷向来不轻易做。 谁都不是大闲人,吃饱撑着没事干,专门当活雷锋做好事。清芷时常自嘲,像她这般多心眼儿的人,要是哪天死了,也是下地狱的份。既然做了那多事,横竖都是下地狱的份,那么就要完成在阳间的心愿,否则岂不是太吃亏了? 所以,表面上说是帮郑氏的忙,实际上是帮她自己的忙。 “虽然说不上是巧合,可是从你让我修了家书给阿娘以后,公公和大伯对我的态度,倒是有了几分的转变。” 郑氏倾着头,略微小声的说着,似乎在避忌着什么。 这也能让人理解,郑氏是陈府的儿媳,张嘴就说自己的公公和大伯,这要是让人听了,总归觉得不好。 “好事儿。” 清芷眯着的眼睛,依旧眯着,她知道缘由,也知道国丈爷和国舅爷两人忽而对郑氏上心的缘故。 所以新添的茶具,恐怕也是郑氏为了用来招呼从来不曾踏入这里的国丈爷和国舅爷吧。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想的是,家胜能来看看我。咱们当女人的,也就这点盼头,不敢说夫君的心全然在自己身上,可是要是一整月都不见一面,那……那……” 郑氏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咽起来。 清芷在心里摇了摇头,妇人之见,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郑氏并非是可以成大事的人,可是这世上的妇人,大多数的想法也和郑氏一般,想的是一日三餐,儿女缠膝,夫唱妇随。 并不能说这种想法就是错的,只是对清芷来说,这是奢侈到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所以干脆就不要想了。 “三老爷的事,我岂能做主。” 清芷朗声说道,她还能把陈家胜绑到郑氏面前不成,如果是卫闵的话,也许行,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啊。 “清芷你神通广大,肯定有本事的。” “是吗?” 清芷苦笑一声,为了博取郑氏的信任,她已经得罪了周氏,还几次想要弄死她。 如果现在帮郑氏和周氏对着干抢男人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报酬要是大过于伤害,还可以接受。 “三夫人,咱们先不说三老爷,不如说说为什么国丈爷和国舅爷会忽然间对你好,你难道一点都不奇怪吗?” “这……” “三夫人该不会真的相信我是你的贵人,画符烧水就能蛊惑人心,控制心智之类的胡话吧?” “我……” 郑氏和蕊儿相视一眼,不知道清芷这话倒是想说什么。 “我实话对三夫人说吧,国丈爷和国舅爷对三夫人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所以的最近好像有些好,那是因为你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既然是个傻姑娘,那么就好好解释吧。 “什么东西?” 果然,郑氏还是愣愣的,她自从嫁入陈府,已经十六年之久,这十六年来,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成为一个贤妻良母,其余事情,完全没有想过。 “救国丈府的能力。” “不可能,国丈府哪里需要救,而我又怎么可能救得了。” 郑氏听了,一个劲的在那里摇头,用一种很可笑的眼神看着清芷,仿佛清芷疯了似的。 清芷早就料到,妇人之仁,本来就没有什么本事,她帮郑氏,也不是为了郑氏。 “和你无关,而是你身后的娘家,郑太傅在朝廷和在皇上面前的影响力;国丈府现在已经到了难以自保的地步,要是三夫人不相信,且和我静待时日,好不好?” (未完待续。) 165 说话清楚 郑氏看着清芷,诧异她说的话,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国丈府需要救? 这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根本不敢相信。 “清芷……你可不能乱说话。” 好一会儿,郑氏才回过神来,看着清芷,挤出这么一句话。 清芷脸上的笑意依旧在脸上挂着,话不能乱说,她怎么不知道,对着郑氏说这话,也是一种赌,看最后输赢。 “三夫人关心了,我七岁进府,一直在楠姑娘的身边伺候,话不能乱说这个道理,我能不知道吗?” “那你还乱说!” 郑氏拍案而起,怒目看着清芷,好像以后发生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是清芷害的。 “三夫人息怒。” 清芷抬起头,看着郑氏,脸上的笑意还在,而且害掺杂了一丝嘲讽。 “我还真的昏了头,竟然会找你来商量,什么事都没有说,却被你扯出这等妖言惑众的鬼话,真是气死我了。” 郑氏用手指着清芷,咬牙切齿的说着。 一旁的蕊儿不知所措的看着两人,没想到清芷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从没看到伺候的夫人会这么生气。 “三夫人不信?” 清芷倒也觉得无所谓,她既然敢说出来,就有办法善后。 至于郑氏相不相信,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不信。” 郑氏看着清芷,依旧咬牙切齿。 但是语气中,已经开始犹豫。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为什么一直看不起她的国丈爷和国舅爷会忽然间对她好。 “不信啊,那没办法了,就当做是我说胡话了,告辞了。” 清芷站起来,做了一个告辞的样子,就打算往外走去。 郑氏站在一旁看着,一直看着清芷走到门前,把门拉开,死死的咬着嘴唇,最后还是那点儿欲·望战胜了以往的理智以后,开口叫住她:“你等一下。” “还有事?” 清芷的嘴角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转过身看着郑氏,用一种俯览众生的神情看着她。 从郑氏开口把她叫住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郑氏注定会在她的股掌之中。 “还没把话说清楚,你怎么能就这样走,诽谤国丈府的话,给我解释清楚。” “可是三夫人不相信啊。” 清芷歪着头看着郑氏,鱼儿要上钩,就要有足够的耐心。 “肯定不相信,所以才要解释清楚,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胡说。” 郑氏抿着嘴,虽然有求于清芷,但是那份高傲是万万不能低头的。 “好吧,三夫人想听,我就说。” 清芷长吁一口气,走到郑氏身旁坐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十分端庄。 “这事,要从中秋宴前送礼开始,三夫人还记得,当时你负责各个府邸的送礼,可是好多高官都拒收,最后还是要你祖父,也就是郑太傅出面才解决的事情吗?” “记得。” 郑氏手里拿着手帕,捂着心口,那时候的事,几乎走投无路,她怎么会不记得。 只是她并非是脑袋灵光的人,事情虽然发生了,也觉得,却不知道怎么联想所有的事情。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三夫人难道还没有察觉吧,依照国丈府从前的实力,还有皇后在势力,怎么会有人敢拒绝。” “……” 清芷看着郑氏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一个呆头鹅,和她结盟,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可是已经结盟了,就算想要反悔,也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有一件事,三夫人应该没有察觉到,那就是五少爷和中书舍人二女联姻这件事情。” “小叔?” 郑氏抬起头看着清芷,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到陈家齐,不是说要救国丈府吗,怎么就说到陈家齐的事。 “对呀。” 清芷捏了一下拳头,真是一只呆头鹅,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就不明白了。说到这里,她都有些后悔和郑氏结盟了,敢说不管是哪个庭院的主子,都没有郑氏这么“天真”。 不过也对,如果郑氏不是这么天真,又怎么会被区区一个绣娘骑在头上。 “三夫人没有发现,国丈爷对这次的联姻很看重吗,他一向都说五少爷是老来子,就算是庶子,也很是疼爱。但是这次却因为这件事,几次三番对五少爷下重手。” “我也觉得奇怪。” 郑氏点点头,表示认同清芷的话。 清芷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才慢慢说。 她这悠然的神态,和郑氏呆头鹅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就是国丈府衰落的证据,如果国丈府还像从前那么威风,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怎么会……” 郑氏总算是有些想通了,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虽然相信了,可是还是不太敢相信。 一旁的蕊儿张大了嘴·巴,她也不敢相信。 “蕊儿!” 郑氏总算是反应过来,厉声喝了一声。 “夫人,奴婢在。” 蕊儿连忙点头,脸色煞白。 “今天清芷说的事,你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要是被我知道了,非要把你的舌·头拔出来不可。” 郑氏看着蕊儿,认真说道。 蕊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说道:“夫人,蕊儿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绝对不会说出去。” “行了,三夫人,你又何必这样吓唬蕊儿呢,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 清芷随意的挥了挥手,笑着说道。 郑氏现在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清芷怎么说就怎么听。 “起来吧。” 听到郑氏的话,蕊儿才站起来,脸色还是有些怯生生。 “那我要怎么办,清芷你今天来这里,不会只是和我叙叙旧,然后告诉我这种事情而已吧。” 郑氏虽然笨,可是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千金,一些必要的事情,不会笨到连这都不知道。 “我怕说了三夫人认为我又说胡话了。” 清芷故意拿捏,可不能什么话都说完全。 “清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直接说吧,这一半一半的不说,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郑氏上前两步,拉着清芷的衣袖,急急说到。 (未完待续。) 166 运势太好 “好吧,我也不想兜圈子,其实这番来,是求三夫人的。” 清芷抬起头,看着郑氏,泪光闪闪的说道。 说到演戏,这可是她擅长的事情。 “怎么说?” 郑氏本来想着清芷是来帮她的,没想到清芷竟然是来求救的。 “上次我替三夫人解围,周姨娘如今把我视为眼中钉,还几次堵着我,还有一次和金桃两人把我堵在夹竹桃林里,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仿佛要把我杀了似的。我思来想去,虽然我是楠姑娘那边的人,可是这种事要是被楠姑娘知道了,她也不会管我,这件事因三夫人而起,要是三夫人愿意救我的话,我会尽我的能力,帮助三夫人的。” 清芷看着郑氏,这长长的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在一旁的蕊儿听了,都不住的点头。 郑氏早就被清芷刚才说的话给唬住了,这长长的一番话,也没全部听明白,只是知道如今她和清芷两人的共同敌人是周氏,而且她要是愿意帮助清芷的话,清芷也会帮助她。 不管怎么听,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坏处。 “那你说,我要怎么做?” 郑氏看着清芷,虽然说着在身份上,她是主子,而清芷只不过是奴婢,但是在说到谋事方面,她只不过是清芷身边的一个小跟班而已。 任何事情都不敢自己做主,要经过清芷的同意。 “我的好三夫人啊,你忘了吗,我曾经说过,要仰仗你的娘家人啊。” “可是……我是嫁出去的人,这娘家……” “现在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吗,三夫人,你已经隐忍了十多年,难道剩下的岁月,你还要继续隐忍下去吗?” 现在是循循诱导的时候了。 “而且,你想想,五少爷未过门的娘子,也不过是中书舍人的二女罢了,虽然说中书舍人并非是一个小官,但是比起郑太傅,不是小巫见大巫吗?” “对,我祖父可是当今太傅。” 这也是郑氏唯一可以用来自豪的事情。 “要是三夫人能善加利用,那么你在府上的地位,可就今非昔比,一个小小的周姨娘,在你眼里,算什么东西?” 清芷见循循诱导到差不多了,才顿下来,又喝了一口茶。 看来不管做什么事,都不容易啊。 “我要怎么做?” 郑氏看着清芷,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已经知道事情的发展,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她还是要问过清芷。 “自然是和娘家搞好关系,你娘对你的遭遇和处境很是心疼,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说要回娘家看完,你娘自然是欢喜的,而国丈爷和国舅爷也自然是赞成的。一旦你在府上的地位上升,还怕三老爷不回来吗?” 像郑氏这样传统的女人,陈家胜才是她最重要的。 “对,就应该这样,我也想回去了,我想回家。” 郑氏说到这里,眼泪簌簌的流下来,这些年她和娘家都疏远了,可是每当夜晚清苦的时候,思念家里的心,越发的难过。 “虽然已经定下了方向,可是三夫人不能马上就回去,让蕊儿多走动,去打点一下,你再回去。” 清芷见说得差不多了,就准备离开。 虽然说陈紫楠那边,现在有千萍在照顾着。 但是她也不能放弃陈紫楠那边,十年时间建立起来的关系,到最后怎么能拱手让给千萍,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既然三夫人明白了,那么我就先走了,毕竟芍园也有不少事情,我不能出来太久。” 清芷说完站起来,往外走去。 郑氏看着她,揪着手帕,站起来把她叫住:“清芷,你等等。” “嗯?” 清芷看着她,这呆头鹅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你帮我吧。” 郑氏用求助的口吻说道。 “三夫人你说笑了,不是还有蕊儿吗?” 蕊儿是郑氏的陪嫁丫环,是从太傅府出来的,自小在太傅府里长大,由她回去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是郑氏却认为,清芷比清芷更好。 一旁的蕊儿也点着头,赞同郑氏的说法。 蕊儿说是太傅府的人,但是跟着郑氏出嫁到现在,已经十六年了,记忆中的太傅府早就模糊了,现在让她回去,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而机灵能干的清芷,是最好的选择。 “还是你吧,我放心一点儿。” 既然要做,自然是做到最好,郑氏很清楚这个道理。 “这样啊……” 清芷看着郑氏,嘴角弯起来。 原本还想着,怎么从蕊儿手中接过这个活儿,劝郑氏把和太傅府通信的事,由蕊儿这个自己人叫到她这个外人的手里。 但是连想都不用想,就拱手送到她手上了。 最近的运势,是不是太旺了呀。 “清芷,你就答应我吧,你都说了,如今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周映菱那个贱人,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郑氏看清芷有些犹豫,连忙说道。 “容我想想吧。” 清芷收敛脸上的笑意,既然是郑氏有求与她,自然是待价而沽。 “清芷,你不能想,一定要,一定。” 郑氏拉着她,仿佛不答应就不放手。 “三夫人,我到底是楠姑娘的人,还是让我把手上的事情安排好了再说吧。” 反正都是推托的话,随便说就好了。 “行,行……” 郑氏点点头,有些不情不愿的放开清芷的衣袖。 清芷这才走出郑氏的房门,院子里依旧还是那么清冷,但是她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苍园这里,不会继续这苍凉了。 还真的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倒没什么,只想郑氏别乱出岔子便好。 卫闵一直在外面的屋脊上等候,听不到里面的人说什么话,只是知道她进了郑氏的院子。 也不担心,因为她刚才已经和卫闵说了,好多事不必要和夜锦容说,卫闵也会想,如果不是必要的事情,的确不需要向主子报告,省的主子更加心烦。 清芷一边往外走,脸上的笑容一边消失,只要联合郑氏,那么就能收拾周氏,只要收拾了周氏,那么喜儿就可以恢复到从前那样。 想用喜儿来威胁她,还嫩着呢。 (未完待续。) 167 汇报情况 宫里,苏婕妤住处。 苏婕妤坐在卧榻上,手肘靠在靠垫上,神情和缓的看着眼前低眉垂眼站着的宫人。 “你说,那丫头还算不错?” “是的,小主曾经夸过奴婢看人眼光准,希望能承小主的贵言,这次也准。” 宫人抬起头,那张脸赫然是在避暑山庄见过的那位。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清芷的运势再旺,也不会没来由的旺。 “你说的,本宫怎么会不信。” 坐在卧榻上的小主,忽而笑了起来,她眉眼温和,就算不笑的时候,面相也很是祥和,这在尔虞我诈的偶尔后花园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倒是一个伶俐的丫头,而且言行举止也非同一般,要是换身衣裳,说是大家闺秀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只是这身份,配不上呀。” 宫人说着,叹了一声,显得很可惜的样子。 “无妨,要是容儿喜欢就行。不过只是一个丫环罢了,给不了名分她也懂得,多给些好处也乐意。” 苏婕妤想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 其实说到这个丫环,她处在深·宫之中,哪里晓得。 是有一天,夜于熠进宫和她闲唠嗑的时候,无意中说起夜锦容最近好像对一个女孩儿上了心,虽然嘴里不说,可是却藏着人家的面人,还几次相助。 苏婕妤对她这儿子的婚事早就心急如焚,都说古代的人成熟早,特别是皇家公子哥儿,对房·事的认识,一般十二三岁就开始了,大多是从身边伺候的宫女开始,做母亲的也默认,传宗接代是大事,早些知晓并没有任何坏处。 可是她家这混小子倒好,都二十有多了,却还不自知,府上尽是清一色的男儿郎。 从前她还每次见到都谆谆教诲,可是夜锦容就是不肯听,还吵了几次;苏婕妤也无法,后来每次夜锦容进宫,她就换着法子探话,可是夜锦容总能打着马虎眼过去。 她还成一度担忧这混小子是不是着了什么魔。 如今听夜于熠这么说,才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前思后想,她不能出宫,只好打发身边最为伶俐的宫人,化作避暑山庄的宫人,才算是接近了清芷。 “娘娘的想法是好,只怕她不乐意。” 宫人看着苏婕妤,想了想,然后摇头。 虽然她和清芷接触下来,也不过是一小会儿,但是看人却看得忒准。 一壶烧开的热水往手背上泼,愣是不吭一声,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最基本的笑意;在对对子的时候,也许旁人没看出来,但是她却很清楚,清芷这是隐匿着她的才华,为了顾全小主的面子,才略微施展一点;最重要的是,清芷看夜锦容的时候,眼神和看一旁的花草并无意。 这不是一个用好处就能轻易收买的女子。 “怎么说?” 苏婕妤抬起头,皱起眉心看着眼前伺候了自己多年的宫人,她不光是伺候自己很多年,也是看着夜锦容长大的,说到底夜锦容也像是她半个儿子一般。 夜锦容的婚事,也是她最为关心的。 身为皇子,再不济,娶的也是大臣的女儿,容貌才华都是上乘的。 但是在娶妻之前,多近近女·色没坏处。 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清芷是陈紫楠的近身奴婢,而陈紫楠是一张皇牌,避免成为质子的皇牌,自古以来姑娘丫环共侍一夫是很常见的事。 所以苏婕妤认为,清芷对夜锦容来说,最为合适不过了。 “那位丫头可是心高气傲的主,可不是三斗米就能折腰的。” “笑话,再心高气傲,容儿这才气容貌和身家,垂青她,是她的福气。” 苏婕妤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做娘的,都认为自己的儿子是最优秀的,况且她这个儿子,也并非是虚夸,而是有真本事。 在她看来,不管是谁,被自家儿子看上,都是福气。 “但愿吧。” 宫人不知道怎么的,显得有些惆怅,小声应了一句。 她本该附和,因为不管苏婕妤说什么,她的身份就应该附和,然后顺便再说两句清芷的不是,最后皆大欢喜。 但是她见过清芷,有些人便是这样,仅仅的一面之缘,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性。 “这事不难,暂且搁下,倒是说说容儿,也好久没见容儿进宫看我,你这番跟着去,他可是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苏婕妤转会儿就把心思都落在夜锦容的身上,一个小小的清芷对她来说,不过是路人罢了,用不着太花心思。 “九殿下很好,长高了,也壮实了,听闻如今跟着四殿下,学识上也有很大的长进。” 宫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夜锦容已经过了二十岁,成年的男子不能再随意的进宫,哪怕是看望自己的母亲也显得不太合适,所以一般也就四五个月才能进宫一次。 苏婕妤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后·宫寂寥,这四五个月,如同四五年那么漫长。 “那就好,跟着非池,我也放心不少。” 夜非池是出了名的靠谱,有志向也有能耐,唯一的不好,就是生母低微卑微,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外戚力量扶持,显得尤为被动。 但是他却不当一回事,一心想要做皇帝,匡扶社稷为己任,也正是因为这样,成为了皇后还有国丈爷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经常刁难甚至是暗地里弄些手段都是常见的。 “娘娘,您就别担心九殿下,他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么;一般刁难他的,还没刁难到手,就被九殿下先擒住了。” 宫人跟在苏婕妤身边多年,早就超过了主仆情谊,所以说话就自在很多。 苏婕妤倒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担忧的变换了一个坐姿,说道:“这点也不好,容儿这孩子,看着与世无争,可是谁要是惹了他,非追究到底。我就是怕他太较真,万一真惹了什么事可怎么办。现在是特殊时期,若是被人抓住把柄,然后推选成为质子,那我这后半辈子,怎么过。” 宫里,除了皇后以外,每个皇子的生母,都怀有心事,而且是无法排遣的心事。 (未完待续。) 168 设法阻止 宫人见苏婕妤又说起这件事,连忙宽慰道:“娘娘,你又多心了,皇上怎么舍得让九殿下离开呢。” “一日没决定,谁也不敢说。” 苏婕妤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然后抬起头,看着宫人道:“这里还有些首饰,拿到宫外变卖了,然后多走动朝中几位重臣,让他们在皇上面前,多说说容儿的好话。” 妇人能想到的法子,大抵上也就只有这些。 整日在深·宫之中,如同笼中困鸟,吃穿用度也是皇上给的,她一个小小的婕妤,娘家也不是什么说得上话的高官,根本没有别的法子。 “娘娘,再变卖,可就没有什么首饰了,赶明儿皇上来了,娘娘也要装扮自己呀。” 宫人着急起来,自从质子出使这件事发生以后,她家娘娘已经变卖了太多东西,两个月以来,能变卖的都变卖的差不多了。 虽然苏婕妤知道,她这样做,效果甚微,但是她做不到不闻不顾。 “皇上一年也没来几次,就算来了,也不会察觉我头上有多少珠钗。” 苏婕妤叹了一口气,后·宫的女人那么多,每隔三年的选秀适龄秀女涌进来,谁还记得后·宫里的旧人呢。 所以苏婕妤把满腹心思都放在夜锦容身上。 宫人看着苏婕妤,心里难受,连忙挤出笑容道:“九殿下很久没来看你了,很快就进宫,到时候娘娘你要装扮好,别让九殿下担心。” 苏婕妤听了,低头沉默,想了一下,在锦盒里面拿出两支簪子,一支白玉簪,一支东海珠。 “容儿喜欢我戴这两支,就留下吧。” “好。” 宫人把锦盒合上,拿起来放到一边。 门外,响起脚步声,蹬蹬蹬的响,显得有些急·促。 敢在苏婕妤这里毫无顾忌的走动,一般只有一个人。 “母妃。” 夜于熠大步踏进来,朗声说道。 “于熠来了?” 苏婕妤连忙换上笑容,不给他看到忧愁的一面,虽然夜于熠不是她亲生的,但是早就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 不过,她不担心夜于熠,因为这个小八儿深受皇上的喜欢,皇上不会轻易把他送到敌国去。 “母妃,今个儿天气这么好,怎么不出去走动,我扶你。” 夜于熠对苏婕妤很敬重,把她当做半个生母看待。 他走上前,露出大大的笑容。 “外面风大,就不出去了,于熠,陪母妃在这里坐着闲聊吧。” 苏婕妤侧了一下身子,使了一个眼色,宫人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卧榻旁边,然后退到一边去。 “好。” 夜于熠倒也听话,乖乖坐下,抬起头笑得很灿烂。 “吃了吗?” “吃了。” “那就吃些糕点吧,可别饿着了。” “每次来母妃这里,总能装一肚子好吃的回去。” 夜于熠也不拒绝,他不像夜锦容有禁令有忌讳,可以随便进宫,所以他经常来,看看父皇,又转而来看看苏婕妤,一般也就这两个地方,其余不多去。 “于熠,我问了那个丫头的一些事。” “哪个丫头。” 夜于熠装傻,才刚坐下来,就谈清芷的事。 “混小子别装傻,就是清芷的事。” “清芷,哪个清芷?” 夜于熠装糊涂。 “于熠,别给我装糊涂,我都让人去问了,要是容儿有这个心思,也该帮他做个主儿。” 苏婕妤看着夜于熠说道,两个孩子都是她心头肉,在女人这方面,她不担心夜于熠,所以只要担心另外一个儿子就好了。 “我说母妃,以后就别惦记着了,容容往后喜欢谁,我再给做主,这次,就算了吧。” 夜于熠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也不看苏婕妤。 苏婕妤听到他这么说,有些着急起来。 不是说夜锦容对某个姑娘有心思吗,怎么忽然间的,又说没这回事,难道这期间,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八儿,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了?” 苏婕妤着急的问道,难道出了什么事? “哪能有什么事,容容那么听话,我掀翻天了,他还好好的坐着;就是那个叫清芷的女人,心计太多,而且心术不正,要是容容摊上她,绝对搞不定。” 夜于熠在一旁摇头,清芷那样的女人,放在谁身上都好,千万不能放在夜锦容身上。 “怎么说的那么严重,和玲儿说的不一样?” 玲儿,就是宫人的名字,但是大多数人都称她为玲姑姑。 “玲姑姑看到的只是表面,还没看到内里,那个清芷的内里,我可是看的真真切切,就是个坏女人,所以母妃,您就放弃这个想法把,容容那边,他想要什么女人,我再给他找。” 苏婕妤和玲儿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些诧异两人的答案怎么相差那么多。 “是吗?” 好一会儿,苏婕妤才冒出这两个字。 她想给夜锦容找个暖床的好姑娘,可是被夜于熠这么一说,又忌惮起来。 “既然于熠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做什么念想,虽然你爱闹事,但是对容儿倒是一直照顾包容,交给你最放心不过了。” “母妃,我怎么就爱闹事了?” 夜于熠笑了起来,抓起一块五色糕塞进嘴里,眼角余光瞥见苏婕妤似乎还有些不死心,张着嘴含糊不清的说道:“母妃,真的,别想了,那个女人,她是白晋人,和咱们,不是一路的。” 说到这,就算苏婕妤再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多想。 西梁和白晋两国相邻,偶有一些邻国的人也很正常,可是如今这番形势,自然是能不接近就不要接近。 “好了,我这次进宫,其实就是想说这件事;因为我知道玲姑姑是你派去的,肯定也会回来说好话,毕竟清芷那个人,谁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会喜欢。” 夜于熠毫不避忌,在画舫上,他见到清芷,从她的言行举止上,也很喜欢。 只是喜欢终归也只是喜欢,只要涉及到其他问题,那么喜欢马上就变成泡影。 他是绝对不会让九弟被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给蛊惑,如今劝服了苏婕妤不再打清芷的注意,接下来就是要劝他的九弟,不要再理会清芷。 (未完待续。) 169 公然挑衅 九月底过完,冬天就彻底到了,不能再说是深秋,而是改口为初冬。 清芷前些月让人晾晒的棉花,已经制成了各种袄子,除了陈紫楠那份,其余人都分发到位。 其余人都一件,清芷有三件。 深知她畏寒,所以大家都觉得这个安排合理。 往年一直都是这样安排,大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今年,却有了不和谐的声音。 “今年可冷了,前些天我把最厚的棉袄穿上,都冻得瑟瑟发抖。” 千萍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她的袄裙,用不咸不淡的声音说道。 分发袄裙的时候,芍园的所有丫环都坐在一起,围成一圈分发棉裙,所以千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这些日子以来,千萍的所作所为,采兰都十分不满,而这次棉裙分发是由清芷操持,所以千萍一说话,采兰不满的眼神就瞟了过去;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现在千萍算是陈紫楠身边的小半个红人,她依旧只是陈紫楠不顺心的时候泄愤的对象,根本没资格多说什么。 “对呀,可冷了,今早我起来烧水准备给姑娘洗漱,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有人没听出弦外之音,以为只是一般的闲聊,所以接话攀谈。 西梁原本就地处北方,陵州更是北方中的北方,十月初就结冰是很常见的事,再过多半个月,结起来的冰可以达到一尺厚。 “可不是。” 千萍一扁嘴,双手拎着棉裙,左右看了一下,倒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是她挑不出毛病的,只是棉裙,并非是其他事情。 “不过冷归冷,咱们不是有了棉裙吗,这可是如意坊的手艺,穿在身上,倍有面子也好看。” 又有人说道,如意坊的手艺很好,价格也很贵,当丫环的,可不舍得把钱花在这份手艺上,现在由清芷牵头和陈紫楠说起,才得了这份好处,大家都没有任何意见,反而很开心。 “再好看,不也只有一件吗?” 千萍说完,把棉裙放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目光扫过所有人。 “大家不都只有一件吗,你说那么多是什么意思,嫌不够的话,就直接和楠姑娘说,她欢喜你,说不定还会多给你几件。” 采兰在一旁听不下去,看着她直接嚷道。 真以为大家都不说她,就完全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吗? 千萍没想到采兰会顶嘴,好歹她们两人也曾经是一起伺候陈紫楠,身份等级差不多的。 因此千萍抬起眼帘狠狠的瞪了她一样,才曼斯条理的说道:“采兰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们的确只有一件,但是有些人,就不止一件了。从前我便觉得奇怪,又觉得不公平,但是大家都没有指出来,我也不好说多什么,可是现在,不公平的话憋在心里面那么久,我不说出来,心里不痛快。” 千萍说完,看着清芷,毫不畏惧。 清芷原本坐在一旁,满心都是手里的棉裙和袄子。 她畏寒,已经到了一种无药可救的地步,所以任何一件袄裙都是保命的东西。 不是没有钱去买更好的棉裙袄子,甚至是皮草披肩,她想要的话,那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过是碍于丫环的身份,穿得太好实在是刺眼,所以她才想出晒棉花奖赏丫环,以此可以光明正大穿上好的棉裙袄子御寒。 至于刚才千萍的那些不满,都比不过她手里的袄子重要。 原以为她只不过是发发牢骚就好,但是现在看来,这把火烧到身上来了,还没有熄灭的打算。 本想着不理她,随她怎么蹦跶,但是千萍倒是越来越过分了,取而代之的心思,一旦有了,就好像星星火源,不完全浇灭,就会膨胀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千萍,你这是说我吗?” 清芷抬起头,看来赌权久了,还是会遇到不满的人。 “谁说话,就是谁。” 千萍虽然有想取代的心思,但是对清芷的畏惧,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改变的。 所以她说完这六个字以后,咽了一下口水,脑海里闪过一丝后悔,却又不得不把胸·膛挺起来,掩盖自己的害怕。 “千萍,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清芷畏寒,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对呀,要不是清姐姐和姑娘说好话,我们连一件袄裙都没有。” “那是清姐姐应得的,你这话就太过分了。” 清芷在大家的心目中,地位可是很高的,几句话还不足以动摇大家的想法,反而会让大家群起而攻之。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说错了吗?” 面对大家的群起而攻之,千萍也绷紧了脸,大声反问。 所有人都只有一件袄裙,可是清芷却有三件,虽然说晒棉花,发放袄裙的建议是她向陈紫楠提起的,但是这不代表这她就可以为所欲为。 畏寒怎么了,这就是理由了吗? 这么说的话,她也畏寒,是不是就可以多两件袄裙? 清芷只是安静的看着她,没有说一个字,反正有其他人反驳,她根本不需要动手。 真是本事不强,却又什么都不肯吃亏的笨蛋。 这些时日,她不想管陈紫楠的事,不想管千萍的事,是因为她觉得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千萍竟然会认为,她就能蹬鼻子上眼,爬到她的头上去了吗? 真是可笑啊。 要不是现在她需要一个自告奋勇留在陈紫楠身边伺候的笨蛋,信不信她可以在几天之内,让千萍吃不完兜着走,直接就滚出国丈府呢? 不过愿意留在陈紫楠身边伺候的笨蛋,可不多见啊。 还是再忍忍吧。 “行了,大家都别说了。” 清芷开口,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包括千萍在内。 “千萍这话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大家都是姐妹,我独独多了两份出来,还真的说不过去。” 袄子棉裙等,她还真的不是没钱买,谁要就给谁吧。 “但是我这里也就只是多了两件,而这里的姐妹有那么多,给谁呢,都显得不公平吧。” 清芷悠悠的说着,大家只是看着清芷,都不敢接话。 除了千萍以外,大家都觉得清芷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妥。 (未完待续。) 170 太放肆了 “千萍刚才的话,倒是挺有道理的,我也不能仗着自己畏寒,就多要了好处,所以,多出来的一件,给千萍。” 清芷说着,拿起一件站起来,走到千萍面前,笑盈盈的放了下来。 千萍涨红了脸,可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的扬了起来,觉得在所有人面前挣了清芷的面子,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总让她觉得,取代清芷,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还有剩下的这件,给秀儿,刚才她是第一个帮我说话的。” 清芷转身把另外一件袄子递给秀儿,秀儿是芍园的一个杂役小丫环,说白了就是一个身份十分低微,无关紧要的小丫环。 清芷把袄子递给她的时候,她惊讶的张大嘴·巴,似乎不敢相信。 “清姐姐……” 秀儿看着清芷,小声说道。 “谢谢呀,秀儿。” 清芷朝着她甜甜的笑了一下,秀儿涨红了脸,抱紧袄子。 “千萍今天说的事很对,在这方面我的确没有注意,以后我知道怎么做了。没别的事,大家先去做事吧,要是被姑娘知道,我们都躲在这里,不太好呀。” 她环扫一圈,说完以后,大家陆陆续续站起来,回到各自的岗位工作。 千萍得意的站起来,拿着两件袄子,扭着腰肢离开。 采兰气的一张小脸,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采兰?” 清芷侧着头,问了一句。 “清姐姐,你……” “好了,别说了,回去吧,该干活就干活,不干活就闭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句话,你应该知道。” 清芷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知道采兰是担心她,为她打抱不平,但是她不需要有人担心她,也不希望有人为她打抱不平;只要采兰保护自己,别让她分心就行了,其余事情都是多余的。 “清姐姐,我难受。” 采兰抿着嘴,这才站起来,气呼呼的离开。 清芷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神情很是悠然。 少了两件衣裳,对于过冬倒也没什么影响,她想要什么,总有办法得到,只是今天千萍对她的刁难,她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千萍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帮忙的傀儡罢了。 如果这个傀儡不听话了,就要好好教训一下。 清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虽然最近很忙,不过抽出一些时间教训一些不听话的小丫头,还是可以有的。 走进里屋,陈紫楠坐在梳妆桌旁,对比着手中的珠钗,那都是聚宝斋掌柜送过来,今年的新款。 千萍在一旁,不停赞美着。 “清芷,你来了?” 陈紫楠从铜镜里看到清芷进来,转过头欣喜的说道。 “姑娘。” 清芷颔首笑着走进来,走到陈紫楠身旁,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珠钗,说道:“这是聚宝斋掌柜送来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吗,我让千萍告诉你,过来帮我看一下成色,但是你却没来。” 陈紫楠抬起头对她说道。 “哦……” 清芷侧面看着一旁的千萍,千萍把头扭到一边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千萍和我说了,但是我太忙,给忘了。” “这种事你都能忘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忘了。” “好好好,姑娘,是清芷错了,让我将功赎罪,帮姑娘绾头发吧。” 清芷笑着拿起一旁的牛角梳,帮她梳着头发。 “清芷,你不是很忙吗,怎么今天这么空闲,还跑来我这里?” 陈紫楠奇怪的问道,清芷这些时日总是往外跑,一开始她不习惯,但是慢慢的,也就算了;现在清芷又跑来,让她奇怪。 “账目的数,我都算好了,而且还把这个月的都算好了,所以有时间过来伺候姑娘啦。” 清芷很是活泼,很快就把她编了两条长长细细的辫子。 “祖母那边能应付过去就好了,反正她每次都只问几个数字,你告诉我记住就行了。” 陈紫楠不以为然,一开始老夫人还当做一回事,但是到了后面,似乎也成了例行公事。 似乎大家都默认了清芷这辈子都会跟在陈紫楠身边,只要她在陈紫楠身边就足够了,她有能力做所有的事情。 “姑娘可千万不要背错了,要是被老夫人知道,她可要惩罚呢。” “就算惩罚,也是惩罚你。” 陈紫楠接过话闸子,两人聊得开心,清芷从来都不曾当过自己是奴婢,所以聊天从来都没有任何芥蒂,很是顺畅。 千萍在一旁看着插不上话,陈紫楠也不需要她插话,就好像一个多余的木偶,站在哪里都显得不协调;自从清芷走进来,她就绷着脸,捏着拳头。 本来这个位置她就没资格站,只是清芷暂且借给她,现在她倒是把这个位置当做是自己本来就应该的东西。 “姑娘,要是老夫人惩罚我,你可得在老夫人面前给我说两句好话啊。” 清芷说着恭维的话,对她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好了,不说这些浑话,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南风布庄?” 陈紫楠忽然间话题一偏,绕到这个问题。 “姑娘衣裳还不够吗?” 清芷眨了眨眼,脑海里闪过江沅的身影,恐怕陈紫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清芷,你又不笨,不知道我意思吗?” 陈紫楠倒不认为想去看俊小伙子是一件羞耻的事。 “江沅公子上次不是对姑娘避而不见吗,这样不识抬举的人,姑娘又何必再去找他,让他误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清芷曼斯条理的说着,为了阻止陈紫楠,只好在背地里说他的坏话。 “本姑娘要嫁自然是嫁人中龙凤,现在去看,只不过是过把瘾而已。” 这话,从一个官家小姐说出来,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清芷顿了顿,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 反正她对江沅也挺感兴趣的,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要是能去看看,倒也不错。 “过两天又到了秋赏会,那么我们就去布庄看看有什么新进的衣裳,让姑娘在秋赏会里大放异彩,如何?” 反正黑话白话都是她说,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千萍不是认为自己很有能耐吗,就让她挫败一下吧。 (未完待续。) 172 给予教训 陈紫楠对这种事,从来都是迫不及待的。 反正她每天除了吃喝玩耍,也没别的正事可做,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一分钟耽搁都用不着。 “姑娘,我准备好了。” 千萍连忙做好准备,连挡风的披肩都来不及披上,就跟着走出来。 这半个月以来,她每天都陪在陈紫楠身旁,不管做什么都跟着,所以这次去布庄,也理所当然。 陈紫楠不以为然,多一个丫环跟着,没有什么不好的。 最重要的是,有清芷跟着就足够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能迎刃而解。 “千萍也要一起去吗?” 清芷站在一旁,看着千萍,十分纯良的问道。 千萍不料清芷发难,顿了顿,仰起头挺直腰板子说道:“对呀,姑娘要去布庄,我自然要跟着一起去。” 能留在陈紫楠身边,那就是身份的象征,这可不是在一旁做杂役可以比拟的。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过看布料而已,倒是院子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瞧着这里只有你能胜任,看好你哦。” 清芷眯着眼睛,语气很是和善。 “什么?” 千萍看着清芷,完全不敢相信。 “如今冬季了,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更换一遍,不知道那些丫头们会不会做,你看着吧。” 清芷才不理会她惊讶的神情,竟然敢和她对着干,那么就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和她对着干。 “我才不要,你为什么不留下来,清姐姐,这样不太公平吧。” 千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不是从前的千萍,不是清芷随便指使就能让她干活。 “那,你和姑娘说吧,反正都要留下一个人在这里整理院子,要么是你,要么是我哦。” 清芷才不会和她明着干,这种黑脸的事,自然要交给陈紫楠来当。 千萍也是没脑的人,被清芷这样气,早就不知道东南西北,直接走到陈紫楠面前,抬起头问道:“姑娘,奴婢想和你一起去布庄。” 陈紫楠斜眼看着她,有些不耐烦。 从来都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可以要求她做什么。 “滚!” 所以,她干脆明了的给了千萍一个字,然后对清芷使了一个眼色说道:“清芷,还不走?” “是。” 清芷颔首一笑,想要取代她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 才半个月的时间,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了,都说爬的高摔得重,不给点教训,让她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很容易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姑娘,我……” 千萍被训斥,咬着嘴唇还想说什么,但是陈紫楠却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做主子的怎么会去听一个丫环的解释。 清芷也不理会她,跟在陈紫楠身后。 如果想弄死她,现在想要可以,几句话的事情,就能够让陈紫楠把她赶出去;但是还不行,等她没空的时候,还需要千萍来伺候呢。 走出院子,清芷看到采兰迎面走来。 “采兰。” 清芷叫住她,招招手。 “姑娘好,清姐姐好。” 采兰向来听清芷的话,见她招手连忙走过来。 陈紫楠才不理,直接往外走。 “跟着一起去布庄吧。” 清芷笑着说道,她不管是要气千萍,还要把千萍气死。 “现在?” 采兰有些懵了,因为转季,所以整个院子里的东西都要重新布置,忙着呢。 “对呀,反正有千萍在打理,你跟着一起出去透透风吧。” 清芷指了指身后,采兰马上会意,这段时间以来千萍的所做作为,她早就看不顺眼,现在让她在这里打理,她别提有多开心,连忙挽着清芷的手,欢快的往外走。 “早就该这样了,清姐姐,你没看到刚才千萍那嘴脸,真是恨死我了,真想往她脸上扫两巴掌,挫挫她的锐气。” 采兰低声说着。 “你可千万不要扫啊,到时候打起来我可不知道怎么帮。” “清姐姐你肯定要帮我呀。” “不能明着帮啊。” 清芷打趣说道,跟着陈紫楠走到大门前,看门的祥子连忙牵来马车,送她们上去。 “清芷,你说,江沅他今天会不会在店里?” “这个我不知道。” 清芷摇摇头,她又不是江沅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江沅在不在。 虽然说,她也挺想看到江沅。 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男人。 “但是我想呀,江沅一定在。” 陈紫楠十分肯定的说着,让清芷不由得挑了一下眉毛,还真的有自信啊。 “姑娘这么肯定?” “那是自然的,本姑娘亲自去看望他,难道他不应该感恩戴德在店里等我吗,好歹我也是财神爷,照顾着他的生意。” 陈紫楠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一个人低着头,仿佛想着美滋滋的事情。 清芷看到这里,不由得忧心忡忡,她并不在乎陈紫楠,虽然主仆十年,但是她这种冷性子的人,其实对任何人都没有多少感情。 陈紫楠对她来说,简直可以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因为陈紫楠对清芷也没有多少感情,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因为清芷能帮她的忙,可以做任何事情;一旦清芷对她没有一点用处,她也会毫不客气的把清芷给甩掉。 这种情况下,想要清芷对她有感情,还真的很难。 要是陈紫楠真的只是看美色,喜欢上江沅的美貌,那么怎么办。 她还指望着陈紫楠嫁给质子,而不是一个小商人。 “姑娘,你只是开玩笑吧,你是千金之躯,当嫁一个英雄,而不是狡猾的商贾。” 虽然不知道爱玩的陈紫楠心里面到底想着是什么,而是预防针还是要打一下。 陈紫楠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清芷说道:“清芷,你是不是傻了,我自然知道自己要嫁什么样的男人,可是这不是还没嫁吗,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 “这样就好。” 清芷点点头,如果这个混世魔王真的知道这么想的话,她就省了不少力气。最近她家姑娘和几个皇子的交流似乎少了一些,看来下次的秋赏会,她要想个法子才行。 (未完待续。) 172 露骨行为(这才是正牌172章) 很快就到了南风部长,福子一看到国丈府的马车,马上出来迎接。 但是目光,却是落在陈紫楠身边的清芷身上。 虽然陈紫楠是主子,但是只要稍微有点眼见的人,都能知道,到底谁才是最后做主的那个人。 “陈姑娘,你来了。” 福子走上前,看着陈紫楠笑着说道,把她迎到店里的椅子坐着。 福子是有眼见的人,他知道最后谁才是做主的那个人,但是那又怎么样,表面上还是陈紫楠做主,要是不给面子给她,也不行。 陈紫楠坐下来,端起热茶,抬起头环视一圈,直接开口说道:“那个老头子呢?” “老头子?” 福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在他的心目中,老秦叔是十分受尊敬的,而不是什么老头子。 “就是整天在柜台坐着的那个老头子。” 陈紫楠把茶杯放下来,不耐烦的解释到。 福子一听,原本笑着的脸,马上就拉长了,稍稍有些义正言辞的说道:“陈姑娘,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那是咱们的掌柜,大家都尊称他一声老秦叔,你怎么可以叫他老头子呢?” “我爱说,怎么了?” 陈紫楠翻了一下眼皮,依旧不以为然。 “怎么叫做怎么了,就是不能说,陈姑娘,你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怎么说起话来,完全不知道尊重别人?” 福子和她杠起来,反正有人说他老秦叔就是不行。 “我爱说,你能怎么找,反正你们开门做生意,不就是陪笑脸吗?” 陈紫楠也生气了,区区一个店小二,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你……” “好了,福子,姑娘也只是心直口快,老秦叔出去了就出去了,反正咱们今天也是来看布的,老秦叔在不在都没关系,你做主就行了。” 清芷在一旁打圆场,她可不想还没有见到江沅就闹起来。 “清姑娘说的是。” 福子也懒得和她计较,反正一眼就知道陈紫楠是什么样的人,开门做生意的,有时候能遇到人,有时候能遇到狗,有时候能遇到连狗都不如的,难道就因为这些不是人的东西,就关门喝西北风吗,只好忍一忍。 “清芷,你和这狗奴才多说什么,我们来这里是花钱买乐子的,难道还要对他低声下气解释吗?” 陈紫楠拉过清芷的衣袖,很是不屑的说道。 “姑娘,咱们是来买东西的,又不是和别人置气的,有什么好揪着不放呢。” 清芷倒也不怕和陈紫楠讲道理,甚至有时候她就算是骂陈紫楠也行,只要方法用对了就好,陈紫楠并非是多么聪明的女子。 “那也是。” 陈紫楠想了想,她来这里的确不是想找人吵架的,况且谁也不想为了一个老头子吵架,实在是太掉架子了。 “喂,我说,江沅在店里吗?” 陈紫楠倒也好,才不过见了人家一面,就直呼其名。 福子根本不想搭理她,气呼呼的转身想要离开,清芷见状,上前几步,站在福子面前,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姑娘说话有时候是比较冲,但是一般这样说话的人,都是心直口快,即便是有再多的心计也是藏不住的,福子你是不会和姑娘计较的吧,这次来,姑娘的生意是大生意,没有老秦叔在这里,你也是做不了主的,要是老秦叔回来,知道这笔大生意没有做成,责怪起来也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要是你们少主在店里,不妨传一下话,若是你家少主想见的话,自然就会出来,不是吗?” 虽然清芷说话的意思和陈紫楠的意思差不多,可是只要变换几个词语,听起来就舒服多了。 福子看了清芷一眼,虽然心里面不悦,但是也知道清芷说话在理。 开门做生意的,难道还能挑客人吗? “少主在后院。” 福子不悦的说完,然后转身准备去做其他事情,对于这个不懂礼数,而且还娇蛮任性的大小姐,他还真的不想伺候,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是吗,清芷,我们走。” 陈紫楠听了,站起来,拉着清芷直接就往后院走去,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地方,随意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采兰,你跟着福子挑一下布匹。” 清芷被陈紫楠拉着,只好回头对一旁的采兰吩咐说道。 “可是,我不会啊。” 采兰从来都是听从清芷的话来做事的,甚少自己拿主意,而且这还是给陈紫楠挑布匹,这么大的事情,她哪里敢做主。 “没事的,尽管挑你喜欢的,剩下的是我来处理。” 既然她可以把这件事交给采兰,就有十足的把握,采兰跟在身边这么多年,眼光虽然不能和她比拟,但是多多少少也培养了一些,不至于挑出一些完全不能用的东西。 “那么,这边请。” 福子知道没办法阻止陈紫楠想要进去里面见江沅,直接就来了个眼不见为净,不管怎么样都要招呼客人的话,他宁可招呼这个叫做采兰的,也不想去招呼那个所谓的主子。 “好,好吧。” 采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后面,这下就算不愿意,也没办法。 “姑娘,你别走那么快,江沅公子又跑不掉。” 清芷被她拉着,步子迈的有些大,便觉得气喘吁吁起来。 “他肯定跑不掉。” 陈紫楠现在的行为,感觉就好像是风·流公子想要去见花楼的花魁一样心急,虽然并非是真的想要把花魁娶回家里放着,却喜欢图个新鲜,看着也觉得好玩。 清芷无法,只要任由她拉着,一直往中庭的方向走去。 幸亏中庭不远,不到一会儿就到了,否则她肯定要累得半死。 “江沅!” 远远的,陈紫楠先看到江沅,举起手来挥着大声喊道。 这一瞬间,清芷觉得,妻子陈紫楠和陈梓铭真的是一对兄妹,两个人的性格爱好都差不多,一个喜欢男·色,一个喜欢女·色。只不过是陈紫楠是女子,没有光明正大的花楼让她去逛,所以只能在这里,看到皮相好一点的男人,就冲上前看个过瘾。 江沅抬起头,看到陈紫楠,不可否置的挑了一下眼眉。 (未完待续。) 173 俊俏小生 想要回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江沅只好站在原地,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今天出门之前,阿娘就说了让他别去店里帮忙,只需要好好的在家里休息就行。 可是他并非是偷懒的人,加上老秦叔有一票大货要送。 现在想想,阿娘的话,还真的有先见之明。 “江沅!” 顷刻思度间,陈紫楠已经来到面前。 “陈姑娘。” 江沅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的不自然,但是本着礼貌,没有马上转身离开。 反正陈紫楠也不自知,就算他转身离开,陈紫楠也能做出伸手把他拦住,不给他走的举动。 “我就说今天能撞见你,清芷还说未必,看来是我赢了。” 陈紫楠笑得明媚,有着一股莫名的自信,她想要的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所以现在能在这里看到江沅,对她来说,就说志在必得的事情。 “是吗,竟然赢了。” 江沅的目光越过她,看着身后的清芷。 清芷倒也不避忌,对上他的目光,浅浅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即便是对他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也不代表她就要像陈紫楠那样。 而且,她也不会笨到当着陈紫楠的面前抢人。 “我今天来,还是要定裁衣裳,准备接下来的几场秋赏会,你可有什么好建议?” “我只是一个吃闲淡的少主,真正懂行的都是店里的伙计,陈姑娘大可和店里的伙计沟通,要不我把人叫来?” 江沅说着,转身就想去叫人。 他这话听起来好像是推卸责任,可是也句句在理,当老板的不需要对所有的工序都了如指掌,只需要懂得怎么挣钱就足够了。 “不需要,你来讲就好了,我听你讲过,可好了。” 陈紫楠用一种不容推卸的口吻说道,然后大踏步走在前面,似乎这里是她的家,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 江沅的秉性十分醇厚,就算是面对陈紫楠这种丝毫不肯讲理的刁蛮女子,虽然有些无奈,可是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的表现。 “陈姑娘,请。” 江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陈紫楠走在前面,而是和清芷平行,走在后面。 “许久不见。” 他看着清芷,温和的笑了一下。 如果说清芷对他有一见如故的感觉,那么江沅也对她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只是那份窗糊纸,谁也没打算捅破而已。 “安好。” 清芷的回应就略显冷漠,她再怎么都不会当着陈紫楠的面和江沅互动太多。 “这回你家姑娘欠什么款式的衣裳,我记得上次已经送了好多件,怎么这就缺了?” 江沅这属于明显的没话找话说。 “咱家姑娘,每一件衣裳穿都不超过三次,所以需求还是挺多的。” “那么,倒是大客。” 江沅不咸不淡,对于这样的大客,他明显没放在心上。 “对啊,我是大客,江沅你打算怎么招呼我?” 陈紫楠听到他们的谈话,转身看着江沅问道。 “自然是上宾招呼。” 江沅所有的耐心,都来自于清芷,而对清芷的这份耐心,似乎还可以让这份耐心更加持·久一点。 “是吗,我等着。” 陈紫楠笑得开怀,迈开的步子也欢快许多,很快就来到中庭看画的地方。 如今天气冷了,中庭四周的竹帘子已经放下来,里面还燃着取暖的火盆,原本悬挂的画卷也收了起来,有序的放在一旁,供客人查看。 这么一来,中庭倒显得大很多,一眼望过去,很是空旷。 “陈姑娘稍等,我让人把伙计叫来。” 江沅走进中庭,看着四处抬头望的陈紫楠说道。 “怎么,不是你招呼我吗?” 陈紫楠挑了一下眼眉,虽然她有些任性,身为女子也这样抛头露脸到处乱跑,可是到底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来这里只不过是觉得江沅长得俊俏,于是过来说说话,玩一会儿。 所谓出格行为,从来都没有想过。 既然来到中庭,她又需要新衣裳,那么借此机会,让江沅来这里讲解一下,既见识了美男,又买到了新衣裳,没有什么不好。 “我对冬天的衣裳不太懂,还是让伙计来,一起看看吧。” 江沅不为所动,对身旁的一个店小二耳语了几句,店小二露出了不能理解的表情,但是还是遵照吩咐转身离开。 “你就说嘛,你说好了,我会买多一点。” 陈紫楠长得微胖,撒起娇来还是挺可爱的。 “陈姑娘,再稍微等一下吧,保证让你不后悔此番等待。” 江沅虽然耐心很好,但是也不代表可以随意被使唤。 若非是清芷的缘故,说不定江沅根本不给她进门的机会。 “是吗?” 陈紫楠看着他说的那么肯定,一时之间想不到反驳的话,注意力也没画师精湛的画技说吸引,索性就在一旁看起来。 她再怎么刁蛮任性,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以后要嫁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把心思都用在江沅身上,万一发生了一些出格的事,难道要她放弃日后皇子妃的身份,而成为一个商人的娘子吗,那是不可能的。 清芷靠在一旁的椅子上,半坐着。 原本有三件棉裙,但是因为千萍的缘故,现在只剩下一件了,搞到衣服过冬,是她目前必须要做的事情。 幸好陈紫楠这个娇贵的大小姐,穿衣服从来都不超过几次,余下的好看衣裳,最后都落入她的手中。 所以千萍这样做,对她没有任何实际性的影响,反而让清芷对她起了肃清的心思。 不到一会儿,就来了三个店小二。 但是从衣着看来,又不像是一般的店小二,似乎级别更高一点。 而唯一的共同性,那就是脸蛋儿还挺好看的。 虽然不及江沅,可是和其他人比起来,倒也还好上许多分。 清芷马上就明白他的用意,有些惊讶的看着江沅。 这里是布庄吧,虽然说也是做生意的地方,但是不至于做一些类似于皮·肉生意的事情。 江沅也看出了她眼底的惊讶,走到她跟前苦笑说道:“再怎么样,我也不能把自己给卖了,反正你家姑娘也不过是图个乐子。我再怎么大胆,也不会和国丈府过不去。” (未完待续。) 174 江沅的娘 话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这样做,到底不太好。 清芷不担心陈紫楠的安然,就算下一刻陈紫楠出事,她想也不会哭一下。 只是担心,要是陈紫楠出事,她可就麻烦了。 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最后考虑的利弊,自然也只能到这里。 “别担心,我再怎么样,都不会拿整个布庄和家里人性命开玩笑的。” 这点儿分寸,江沅还是懂的。 他也知道陈紫楠不过是觉得好玩而已,只要长得俊俏,然后说话甜,顺着她的意思,还会介绍衣裳的成色和布料,那就行了。 至于那个说话的人,是不是江沅,其实陈紫楠并不在乎。 “好吧。” 清芷站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在一旁坐下来。 她家这个花痴姑娘,早就被新来的三个俊俏小伙子迷住了,正谈得风生水起,压根没理会这里边她到底是坐着还是站着。 陈紫楠也是有傲气的人,面对不咸不淡的江沅,还有热情如火的几个俊俏小伙子,到底选谁,她心里很清楚。 坐了一会,江沅似乎也觉得无聊,又或者是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我带你逛逛?” 他看着清芷说道。 这里原本就是清芷的产业,不过是租给江沅罢了,和隔壁的茶行的格局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分左右而已。 “不用。” 对于一个走过了几百次的地方,她完全不感兴趣。 “总比这里好吧。” 江沅看了陈紫楠一眼,有三个巧舌如簧的店伙计,估计已经忘记还有两个人在一旁等候。 “要是待会姑娘发现我不在,又一顿好找。” 外面那么冷,这里有火盆,自然是待在这里舒服太多。 “我已经交待了他们说辞,要是你家姑娘问起的话,也知道怎么回答。” 看来江沅是真的不想留在这里,不仅不想留在这里,还希望清芷也不要留在这里。 清芷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想了想,站起来;没办法啦,既然开口到这个份上,外面即便是冷,她也要陪着走一圈,说不定运动完以后,就不冷了。 “小走一会,后院的山茶花也该开了,应该会很好看。” 虽然清芷不喜欢装扮自己,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女孩子,喜欢花也很正常。 “山茶花?” 江沅侧目看了她一眼,心里有疑惑,但是没有说出口。 他在这里做了那么久的生意,都不知道自家铺子后院有山茶花,而清芷也没有去过后院,怎么会知道那里有山茶花呢? “对,姹紫嫣红的,特别好看,萧瑟的冬季能看到这么美的花,让人心情也会无端好起来。” 让清芷喜欢,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的故乡,也有山茶花。 在魁阳宫里,山茶花种到哪里都是,因为她母妃特别喜欢。 但是故乡那里的山茶花开得却没有这里好看,姹紫嫣红,花繁枝茂,她有机会看到,但是她的母妃却没有机会看到。 “那好吧,我们一起去看。” 江沅脸上的笑意不变,可是眼底却多了一丝看不清的东西。 其实南风布庄是一个没有来历的商贾,半年前忽然间出现,然后就凭借着强大的财力和人员队伍,一下子就在陵州城里站稳了脚步。 就连卢老爹这样与世无争的人,也觉得这行商贾来的太突然,而觉得心里不痛快。 放在陵州城其他商行眼里,南风布庄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有老秦叔在,那么所有问题,应该都可以很快迎刃而解,剩下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因为清芷比较熟悉路况,所以根本不会到处扭头看,节省了路上好奇的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后院的山茶花丛旁边。 江沅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商铺后面的庭院很大,他也不过是每天来来去去同样的地方,其余多余的,完全不理会。 “好看吧。” 清芷走上前去,只是隔着几公分闻着花香,越是寒冷,香气就越清。 “也许好看。” 江沅实诚的回答着,虽然外表看起来温和,可是他内心可是结结实实的大男人,这等赏花的事情,他不喜欢,也欣赏不来,既然清芷问到了,只好实话实说。 “什么叫做也许好看,你总得要学会赏花,日后才能陪佳人赏识。” 清芷满心欣赏着,其实她也不太懂赏花,十年的丫环生涯,可没有多少时间让她有闲适的心情让她去赏花,喜欢看,也不过是觉得替母妃看罢了。 “哪有什么佳人,顶多是陪母亲看而已。” 江沅这样优秀的人,没有佳人只有母亲,还真的让人意外。 不过那是江沅的家事加私事,清芷不感兴趣,也不会去问。 就算江沅打算一辈子孤独终老,她也绝对不会多去过问一个字。 “你要是喜欢,我让人送到你府上。” 江沅见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山茶花上面,有些不是滋味,于是这样说道。 清芷被逗笑了,总算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挪揄说道:“好呀,你就送到我府上吧,不过我担心,到时候,是姑娘误认为你对她有意思,送花不送一束,而是送一棵,到时候糖黏豆般不肯离开,你可怎么办?” “这……” 极有可能啊。 “所以,还是让山茶花好好的在这里养着吧。” 清芷想,要是江沅敢给她找事儿做,她保证能用着三寸不烂之舌,让陈紫楠一辈子像狗屁药膏似的黏着江沅。 “对呀,人挪活,花挪死。” 两人说话间,一把声音传了过来。 清芷就算还没回头,也能听出是一位中年妇人的声音,恬淡、典雅、从容不迫,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种气魄。 “娘。” 江沅恭敬的叫了一声。 “沅儿。” 妇人颔首笑了一下,目光落在清芷身上。 站在自己儿子身边的女子,不能不在意啊。 “夫人好。” 既然是江沅的娘亲,那么她理所当然也要称呼一声,反正都不过是过路人,今天见了明天不再见。 “这位姑娘是?” 夫人打量了一下清芷,然后笑着问江沅。 “我陪我家姑娘来这里挑选布料和衣裳,恰好走到这里看到山茶花开,所以欣赏了一会,这就回去了。” (未完待续。) 175 母子争执 清芷本来就不想和江沅有任何的纠葛,自然更加不会和江沅的母亲有任何的纠葛。 所以说完以后,她就转身准备离开。 虽然想要继续欣赏山茶花,但是她也不会不识相,挡着人家母子谈话。 她转身,眼角余光瞥了身旁妇人一样,愣住脚步。 虽然说不上容貌很像,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很像。 妇人也察觉了清芷盯着她看,于是毫不客气的回瞪着她。 清芷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太失礼了。 “失礼了。”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转身离开。 一直以来,她遇到了不少人,也见识了不少人,为了活下去,打量人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所以只消一眼,就能明白个大概。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有这么一瞬间的失神。 “清芷,你回去了吗?” 江沅倒是想和清芷待在一起,正如一开始在观音庙前的闹市里,清芷对他有些好感,他对清芷也是一见如故,觉得莫名的亲切。 否则怎么会一再容忍陈紫楠的那些行为呢。 现在因为母亲的到来,让她提前离开的话,江沅会觉得不开心。 “姑娘应该在等着了。” 清芷简单的说了一句,迈开的脚步却不曾停下来。 “那……母亲,你先到里屋坐着,我稍后就来。” 江沅家的家教似乎极为森严苛刻,就算是面对着他的亲生母亲,也不是喊娘亲,而是喊母亲,言语中,少了一丝亲昵,却多了一丝疏远。 妇人看着自己的儿子,从小看着长大,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吗? 如今却为了一个伺候人的丫环,把自己晾在一边,要说她完全不介意也不好奇,是假的。 平时她也不怎么来这里,而是在府上好生养着,今天不过是在家里闷着了,所以才到店里看看,又想起山茶花好像开了,因此来这里走走。 就给她看到了如此有意思的一幕。 “沅儿,不如请这位姑娘到里屋里,一起坐坐吧。” “母亲。” 江沅深知他娘的性格,并非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带人极为苛刻,就算是面对她这个儿子,经常还是严厉的苛责和诸多过分的要求。 “怎么,你害怕我能吃了她不成,只不过是邀着进去坐坐,是她修来的福气,还有拒绝的资格吗?” 妇人冷眼一瞥,目光落在清芷的身上。 清芷很明白的看到她眼底的不屑,那不是故意的不屑,而是与生俱来的优越,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不入她的眼睛,哪怕是江沅,她也觉得这个儿子配不上她。 果然一样米养百样人,天底下什么样的家庭都有。 虽然妇人的态度还有语气都让她很不爽,但是她却很是好奇。 给人感觉如此相像,是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清芷,我们走吧。” 从前,江沅甚少会忤逆母亲的意思,他怎么样都没关系,因为委屈和不满也不过是他一个人而已;可是现在,母亲的不满,把无辜的人也卷进来,他就不允许了。 “沅儿,你敢不听我的话?” 江沅的母亲似乎对他的行为很生气,声调马上就大了起来,完全不顾这里还有一个叫做清芷的外人站在这里。 “要是母亲生气,待会孩儿再过来赔罪,清芷和这里一切都没有关系,她是我的客人,自然要用待客之道去招呼,而不是随便被母亲指使。” 江沅平时甚少忤逆母亲的话,并非是性格懦弱,也不是没有主见。 而是不想和母亲起争执而已,这些年来,母亲所受的委屈和遭遇,让她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身为儿子的,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要默默接受,逆来顺受也许会让脾气暴躁的母亲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但是如果牵扯了其他人,他就绝对不允许。 更别说是清芷。 “好啊,连你也看不起我了,我就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嘲笑我,你们可别忘了,我可是……我可是……” “母亲!” 江沅忽然间大吼一声,站在他身旁的清芷被吓了一跳,一直温和的人,生气起来,都是超级可怕的。 “我,你大叫什么,把我吓一跳了。” 妇人涨红了脸,刚才跋扈的气焰似乎也消退了不少,但是却依旧坚持自己的要求。 “请这位姑娘到屋里小聚一会呗,沅儿,你这么抗拒是为什么。你要知道,就算不肯,我也会让老秦把她请来。” 虽然妇人跋扈的气焰消了一些,但是我行我素的性情却没有改变,当着清芷的面,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算是清芷,她也不放在眼里。 “母亲,你要是这样做,我不会放过你了。” 江沅还是丝毫没理会她,想要拉着清芷就走。 这样的狠话,是江沅从来都没有对他母亲说过的。 妇人愣在那里,清芷也愣在那里。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不过是来这里赏花罢了,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却好像一下子成了罪人,还人家母子反目成仇,如果不再做点什么,她可就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江沅公子,既然你母亲有这个心,我要是不答应的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是吧?” 总之,先把他们母子关系给缓解一下再说。 堂堂一个布行,难道还会做出拐卖人口的事情吗? “清芷,你别管她,我们走吧,母亲的性格,也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你惯着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江沅没好气的说着,其实他对他母亲,早就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只不过是碍于母子的关系,还有更多的论理道德,在可以忍让的程度,他都不会说什么。 不过母亲对清芷的态度,成为了压沉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过是小坐一会,你紧张什么?” 清芷看着江沅笑,现在待在陌生环境,面对陌生人的又不是他,而是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就算是要担心,也是她该担心啊。 “就是,人家姑娘都点头了,沅儿,你是不是太小心翼翼了?” 妇人看着江沅,隐隐可见怒气。 (未完待续。) 176 姓氏疑虑 妇人说着,转身朝着一旁长廊的客房走去。 江沅站在原地,似乎没打算跟过去。 清芷倒是不介意的笑了笑,跟在妇人身后。 “清芷……” 江沅还是有些不放心,叫住她,想要让她离开。 反正剩下的事,他会处理的,就算老秦叔很听他母亲的话,但是他才是少主,老秦叔就算再怎么老糊涂,在这方面也不会糊涂。 一般说来,清芷是还是不会胡乱去掺合别人的事情,她没这份闲心逸致,也懒得这么做。 可是这次,却是自愿的。 也许是那份熟悉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 已经过去了十年,很多事情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模糊,从前很多的回忆,清芷早就搞不清,那是真实的回忆,还是梦中的场景,又或者是自己的臆想。 所以,不能放过。 “没事的,难道你还不相信自己的娘亲吗?” 清芷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不过江沅怎么看都不觉得安心。 “她可不是一个可以令人相信的人。” 被自己的儿子这样说,也不知道她身为娘亲的,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 清芷没有理会他,跟着妇人一同走进了客房。 这里的客房很简陋,只有一张圆桌,几张凳子,还有一个博古架。 原本就是店里后院的客房,也没打算招待客人过夜,所以根本不会有什么布置。 清芷倒是不客气,跟着进去以后,就坐在妇人对面,对于清芷这么不懂规矩的表现,妇人皱了一下眉头,倒也没说什么。 江沅也跟着进来了,他没有坐,而是站在两人的旁边,似乎在观察着什么,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他会马上拉着清芷离开。 “你叫清芷是吧,和我家沅儿是什么关系?” 妇人倒是直接,也不说一些废话,直接就把心里面的疑问问了出来。 “母亲!” 江沅又是大喝一声,他向来知道他的娘亲是一个不靠谱的人,但是也不能这么不靠谱。 幸亏清芷还没有开窍,就算被问及这种事情,也不觉得丢脸,只是觉得好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妇人,您怕是搞错了,刚才江沅公子就讲的很清楚,我是他的客人,我家姑娘在这里买布订做衣裳。” 要是她听不懂的话,还可以继续解释。 “是吗?” 妇人轻蔑的瞥了清芷一眼,她才不会相信清芷说的话。 “母亲,你要是继续问这种问题,就恕我们不再奉陪。” 江沅觉得他这样的纵容,不但没有让母亲的脾气好转,似乎还更加严重了。 “我向她问话,你插什么嘴,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该由你来说,况且她不是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完全没有生气吗?” 妇人看着江沅,冷哼一声。 她的神情,仿佛就好像,她是全天下的主宰,任何人都要听从她的命令似的。 就算是夜锦容夜非池等,也没有这般想法,想要养成这种性格,还真的不容易啊。 清芷只是觉得可笑,完全不会生气。 “好了,你也知道我想要问什么,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像你这种奴婢,是绝对配不上我家沅儿,哪怕是提鞋的,也配不上。” “你住嘴!” 江沅气得脸色发白,也不管有礼没礼,抓起清芷的手,直接把她拎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你现在越来越不可理喻了,真以为你还是从前的你吗,母亲,面对一下现实吧,你现在什么都不是,指使不了任何人,也要不了任何人的命,更没办法决定任何人的想法。你要是敢再这样和清芷说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清芷拉了出来,重重的把门关上,因为太用力了,门板重重的撞在门框上,然后又反弹。 妇人张大嘴·巴,捏紧拳头,江沅所说的话,她都很清楚,可是从来都不去承认,现在被江沅当着一个外人狠狠点破,她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站起来伸手指着江沅的背影,厉声喊道:“朗江沅,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清芷原本只是差异于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相处的母子,可是听到妇人的厉声高喊,整个人都怔住,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江沅察觉到异样,转过身看着她温和说道:“别怕,你就当她胡言乱语,没事的额。” 但是清芷还是站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江沅,不知道做出哪些反应。 “清芷?” 江沅皱起眉头,他本来把清芷叫出来,就是不想让清芷待在中庭,看着陈紫楠那副嘴脸。 但是现在,他却后悔不已,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时就不该把她叫出来。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刚才母亲说的话,你就忘了吧,稍后我会向你赔罪的。” 清芷才不要听他的解释,这些解释对她来说,完全不重要。 “刚才,你母亲叫你什么?” 清芷觉得此刻自己的脑海里,早就是一片浆糊,混沌不已,可是却又清晰无比。 族里的人,每个人的名,号,字,她都了如指掌,一个名字,她就知道是谁。 但是江沅的名字,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是想多了吗? 肯定是想多了,像昝天庆那样的禽·兽,怎么会有漏网之鱼,就连她,也是顶替着死人的身份,才苟且偷生到如今。 想多了…… “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吗?” 江沅笑了起来,怎么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呢。 “对,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但是大家都喊你少主,觉得有些奇怪呢。” 清芷强迫自己拉回思绪,那都是无稽之谈,追究下去,对谁都不好。 而且,她已经知道了努力的目标,其他的事情,她完全不想费力气。 “我们回去吧,姑娘肯定等久了,而且刚才的事,真的有些吓到我了。” 清芷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这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我们回去,回去。” 江沅看着她,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可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被他那疯疯癫癫的母亲这样诘问,肯定会被吓到。 (未完待续。) 177 同一国人 回到中庭,陈紫楠早就挑选好了画卷,坐下来和几个俊俏的店伙计聊天。 布庄这里倒是卧虎藏龙,随便找来的店伙计,竟然都能个挑剔任性的陈大小姐哄得开心。 实在是让人怀疑,其实这是不是江沅早就准备好的,就是为了应对这一刻。 以致于清芷回来了,她也没有察觉。 本来两人就是主仆外加相互索取的关系,说什么感情,那都是假的。 清芷坐在一旁,脸色不要好看。 就算是想多了,也并非三两句话就能打发疑虑。 但是如果是有关系的人,她为什么不知道。 甚至连江沅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她爹可是大晋朝的太子,作为将来的君主,把族内的名字背个遍是很正常的,而她作为爹最为疼爱的女儿,各种祭祀或者是宴会的场合也很多,所以族内每个人的名字和身份地位,甚至是喜恶等,她都很清楚。 没有就是没有,就算她想破了脑袋,也还是没有。 “清芷。” 江沅不放心的跟着走过来,见她眉头紧锁,以为她还在记挂着母亲那些无礼的话。 “我向你赔罪,是我大意了,没料到母亲今天会来。” 不管清芷到底接不接受,错了就是错了,他从来都不会逃避责任。 清芷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她,族内的所有人,不管是疏远还是熟络,一年之中的祭祀肯定会聚首相见,纵使这些年过去,她对从前的记忆早就模糊不堪,可不代表完全忘记。 但是眼前这个温和的男子,的确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果然是想多了吗? 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感腾了起来,清芷觉得可笑,连忙在内心把它压下去。 “怎么会呢,我在府内当差,这些话,常听呀。” 纵使江沅的母亲自视甚高,跋扈的说着一些伤人的话,比起国丈府内各怀鬼胎的其他人,还差了一点;要是这些话就让她难受,那么在国丈府,她要怎么过呢。 “是吗?” 江沅知道她说这话只是为了缓解尴尬,不管习不习惯难听的话,也没有人希望被人骂。 “母亲从前受了一些刺激,所以她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就好像为自己找借口,但是实情的确是这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外表越是光鲜的人,从前的遭遇越是不堪。 清芷从来都不是多事好奇的人,对于这对母子从前经历了什么,她没兴趣知道。 她要问的,是自己想知道的,比如…… “江沅公子,你们是新迁来的商贾,那么在迁来之前,落局哪里呢?” 江沅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两人说着他母亲的事,忽然间就问起家世了。 “江口。” 虽然有疑虑,但是他还是诚实的回答。 江口是西梁另外一座城池,清芷也略有耳闻,但是没有亲自去过。 “在江口之前呢?” 清芷不认为江口是江沅的故乡,人是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故乡,况且还有这么庞大的家业,一下子就迁来陵州城,还能在短时间内占领了布庄的生意,很熟练老到的样子,看上去就好像经常搬家似的。 “江口之前,还有好些个地方,最初几年基本上都在游·走,所以也记不大清楚了。” 江沅对清芷,是没有任何隐瞒的。 一来是不想,二来是不需要。 毕竟奴婢的身份,很容易让人失去戒备的心思。 “最开始呢,是哪里人?” 想不到,原来江沅的家世也挺复杂的,就像无家可归的游牧似的,哪里有丰美的水草,就去哪里。 听到清芷这样说,江沅的目光凉了一分,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有些顾盼的看了一下四周的冬景,他可是第一次看陵州城的冬景,都说陵州城的四季,冬季最美;但是他依旧是喜欢不起来,每天起来,看到的都是灰蒙蒙的枯枝,根本没法和记忆中的家乡想必。 “不知道我说了,你会不会介意。” “为什么会觉得我介意?” 清芷觉得好笑,她是那种带有色眼镜看人的人吗? 就算祖先是山沟沟里出来的又怎么样,至少现在子孙都成了大商贾,而她还是一个贱籍丫环,就算是有色眼镜,也应该是江沅看她啊。 “因为两国的关系实在是不太好,要是传了出去,我是大晋人,恐怕连皇城都没法呆了吧。” “你是大晋人!” 清芷大吃一惊,站起来大声说道。 一旁聊天很开心的陈紫楠还有店伙计们,听到她的惊叫声,都侧目望了过来。 “清芷,你嚷嚷什么!” 陈紫楠有些不满的责备说道,最近她这个丫环,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江沅没想到清芷的反应会这么大,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倒是从容的点头说道:“对,大晋人。” “大晋哪里?” 清芷完全没有理会一旁不满的陈紫楠,而是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江沅,咬着牙关问道。 “肯定不是皇城歅丹,那样富贵人家的地方,我们可去不了。” 江沅的语气有些戏谑,歅丹是大晋的国都,作为一个列强大国,国都自然不能小觑;但是江沅的语气,给人感觉,似乎有些瞧不上。 “是吗,不是歅丹?” 知道不是歅丹以后,清芷倒是失去了再问的想法。 只要不是歅丹,那什么都不是。 虽然皇祖父有好些个兄弟,后来都封了王,离开了歅丹前往自己的封地,但是那些亲王们,在昝天庆叛变的时候,都屠得差不多了。 什么都没有了,就算偶尔遇到了相似的人,也不过是相似的人罢了。 这世上的人,如同蝼蚁那么多,还不许有相似的存在么? “你厌恶大晋人吗?” 江沅看着她急速改变的表情,以为她厌恶;毕竟从前的大晋,如今的白晋,连续十年来攻打西梁,导致西梁一片惨况,现在只要有人敢说自己是大晋人,恐怕都会被厌恶的人群活活打死。 清芷厌恶他,也是很正常的。 他这么说,清芷摇摇头,苦笑道:“我厌恶的,是现在坐在白晋龙椅上的狗贼,和大晋人有什么关系呢?” (未完待续。) 178 再去秋赏 “是吗?” 江沅无话可答,两国多年战事,万千人流离失所,的确为那狗贼所为。 要是没迁怒与他,那就好。 “不说这个了,天色很晚,要是姑娘妹没回去,被夫人知道,我就要受罚了。” 既然不是,就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果然太奇怪了。 从在观音庙前的相遇开始,就太奇怪了。 莫非是大家都是大晋人,所以备有亲切感? “就此别过吧,刚才的事,想必朗夫人也不是有心的,江沅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她不喜欢和别人走的太亲近,本来在这个世上就是孑然一身,何必多了一些牵挂呢。 江沅一直都知道,她给人的感觉很冷漠生疏,这些话说出来就表示,即便是挽留,也没任何用处。 “受惊了。” 清芷点点头,走到陈紫楠身旁,朗声说道:“姑娘,咱们要回去了,天色再晚点,就到了晚膳时候。” “是吗?” 陈紫楠不满的皱了一下眉头,冬季的白日总是那么短,好像稍微不留意,就没有了。 她也并非是真心看上了某位俊俏的店伙计,不过是本着玩闹的心在这里闲聊,时间到了自然要回去。 “而且今晚要到老夫人那里抽查,姑娘可别忘了。” “是哦。” 陈紫楠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站起来,指了一下刚才挑选的画卷,让清芷抱着,大步往外走,看到江沅站在一旁,也只是笑笑。 看得出,她对江沅,更多的只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 她这样身份高贵的官家小姐,怎么会真的对一个商贾之子动真情呢,要知道她可是要嫁给皇子的。 采兰和福子一直都在门店外面,好不容易才等到清芷等人出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等了这么久,要是清芷她们再不出来,她可没这个耐心,继续在这里等下去,说不定会冲进去找人。 “走吧。” “清姐姐,都挑选好了吗?” 采兰上前,帮她抱过手中的画卷。 别看只是画,其实也不轻。 绢布、宣纸、硬底板、滚轴等,加起来也有些重量,而且陈紫楠可挑选了不少。 “应该吧。” 她勉强的笑了笑,看着采兰把画卷交给福子,交待了几句以后,就和陈紫楠等一同上了马车,江沅没有出来相送,也许是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尴尬了,大家都需要时间去抚平。 “姑娘,除了南风布庄,还有如意坊和和长隆行,这两家的布匹和手工都很不错,没必要所有的衣裳,都在这里裁做。” 清芷缓缓的给出建议。 鉴于江沅是大晋人的身份,而且家中还有一个自视甚高的母亲,以及明察秋毫的老秦叔,这样的人,有多远闪多远才是王道。 “为什么?” 陈紫楠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她可喜欢这里了,为什么要换地方。 “多换几家画师和裁缝,才会让姑娘你得衣裳款式多变啊。” 借口什么的,胡乱掰就行了,反正陈紫楠一向都听她的,再说,她这话也有道理啊。 “我才不要,另外两家都是老头子,简直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还是这里好。” 出乎意料的,陈紫楠在那里摇头,完全不乐意。 “姑娘。” 清芷叫了一声,花痴也总该有个限度,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花痴上,如何巴结皇子才是王道啊。 “我觉得南风布行很好啊,说到衣裳款式多变,这里已经足够多了,至少在近段时间内,我是不打算再换。” 陈紫楠一锤定音,不现再谈这件事,她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靠在方枕上,舒舒服服的打盹;刚才在布行离,她一直都说话,也累了。 清芷闭上嘴·巴,不再多说什么。 她家姑娘虽然在很多事情上都听她的,但是如果不听,就真的不会听,再多说也无益。 马车摇摇晃晃的,清芷也靠在一旁,整理着思绪。 陈紫楠穿什么,她才不在乎,既然无法劝得动,不浪费口舌就是了。 她比较在意的,是朗夫人。 朗这个姓氏不常见,就算在大晋,也不比赵钱孙李这种大姓,十个人当中随便抓都能有一个。 但是也不能说,除了皇族就没有人姓朗。 她的皇祖父,乃至于历代先王,都没有霸道到自己姓朗就要其他人全部改姓。 那股熟悉的感觉,是为什么呢? 仅仅是大晋人这一点说不通。 所谓的熟悉,不是说性格上的熟悉,她爹爹可是知书达理,恪守礼数,待人温和的太子,不是稍微一刺激就发疯的婆娘。 那种熟悉,就是一种感觉,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是只要瞅上一眼,就知道很熟悉。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想要逃避。 这份熟悉,她不需要。 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她走下去的脚步。 几天以后,又到了秋赏会。 今年第二次的秋赏会,和上次一样,皇子们都如约参加,但是依旧和上次一样,他们躲在行宫讨论着和感兴趣的话题,根本没打算出来相亲。 似乎对娶个权贵的女儿,降低成为质子的风险这一重要的事情,不太感兴趣。 秋息还没过,所以这次陈梓铭也会一同前来。 两兄妹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陈紫楠除了知道她哥哥会来以外,对于他会做其他事,完全不感兴趣,也不知情。 清芷使了小计谋,让千萍继续守着芍园,这次跟着来的是采兰。 毕竟,她除了喜欢采兰以外,采兰的性格好控制,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闺秀之间的聚会,其实都是千篇一律的玩意,顶多中间有些小插曲而已。 陈紫楠看不起其他前来的公子哥儿,只顾着比美炫耀,倒是给清芷生省了不少麻烦。 橙汁儿陈紫楠玩的兴起,她对采兰交待了几句,就往后院行宫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一直躲在暗处的卫闵就跳了出来,把她的去路给挡住。 “站着,你想去哪里?” 卫闵看着她,甚至于有些恶狠狠的问道。 清芷觉得好笑,她想去哪里,难道还要和卫闵报备吗? “我往的这个方向,到底要去找谁,难道卫侍卫不清楚吗?” 清芷反问道。 (未完待续。) 179 杀心渐起 “你想找主子做什么?” 卫闵对她,倒是越来越讨厌了。 一路跟在她的身后,才发现原来她不简单。 身为陈紫楠的贴身丫环,不仅没有尽到做丫环的本职,反而是跟许多其他人都有联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计划着什么大阴谋,各种联络感情。 但是不管怎么样,卫闵都知道,这个女人不得不防。 有一点清芷说的没错,那就是有许多事情,不必让主子知道。 自从四皇子把他交给夜锦容开始,他对夜锦容的忠心,就超过了一切,也知道主子的心底明澄,从来都容不下任何诡计,也不会去想什么诡计。 所以他跟在清芷身边,很多事情,只有他知道,并没有告诉夜锦容。 “你想多了,你家主子又不是香饽饽,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清芷看着气急败坏的卫闵,笑了起来。 一个合格的下人,一定会觉得自己的主子是全天下最好的,可是她从来都不觉得陈紫楠是最好的,看来她还是没办法成为一个合格的下人。 “那你去找谁?” 行宫里只有那几位主子,如果不是去找夜锦容,那么会去找谁?想不到这个女人的心思倒是挺大的,一个夜锦容不够,还要去找其他人。 女人都是这种货色,只要逮住了机会,就会往上爬,不管用什么手段。 卫闵心中所想,都表露在脸上。 清芷看得一清二楚,目光微颤,她不愿被人这样误会,靠身体去博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为她所不耻的;如果她真的愿意这样做,又何必陪在陈紫楠身边,为她出谋划策呢。只要站在某个有权势的男人面前,脱去身上穿着的衣裳就足够了。 但是这些话说出来,卫闵又会不会相信呢。 既然不会相信,她又何必浪费时间去解释。 “我想去找的人,是四皇子。” 反正卫闵一直跟在她身后,就算说谎,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了。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既然她想自己的性命无虞,就要付出一些隐·私作为代价。 “找四皇子做什么?” 卫闵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四皇子是他的旧主,虽然现在他伺候的是夜锦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旧主被这个女人祸害。 绝对不能啊。 “卫闵,你着急什么,还是怕什么?” 清芷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依旧往前走。 秋赏会也就一天的时间,除去前来和回去的时间,剩余的时间不多。 而且她也不能一整天都离开,陈紫楠就算再怎么不在意,她一整天都没有人影,也会察觉的。 “站住。” 卫闵见她继续往前走,从腰间拔出锋利的匕首,用尖刃的位置对着她。 清芷这才停止住脚步,她可是很惜命的,一点都不想伤害自己。 “说清楚,你去找四皇子,打算打什么主意;你这种低·贱的身份,根本不配去找四皇子,而四皇子也绝对不会被你迷惑的。” 卫闵捏紧了手里的匕首,他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清芷敢无视他,继续往前走,他就把手中的匕首刺过去;到时候再去夜锦容面前负荆请罪罢了,就算会被责罚,也不会让这个妖女得逞。 “既然四皇子不会被我迷惑,你怕什么,就让不自量力的我冲到四皇子面前,把他惹怒,然后一剑杀了我,这样就能泄了你心头之恨,又不会让九殿下迁怒于你,有什么不好呢?” 都说了卫闵的脸上,藏不住任何秘密,清芷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 被说中了心事,而且又没办法反驳,卫闵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心想着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还不如就在这里解决算了。 想到这里,他握着匕首的手收紧了力度,朝着清芷刺过去。 幸亏清芷能看懂人心,在卫闵刺过来的时候,连忙往后躲,虽然样子有些趔趄,但是总算是躲过去了。 “卫闵,你竟然这样做?” 清芷也想过,要是继续言语上的刺激,卫闵会做出过激的行为,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那一下要是躲不过,锋利的匕首就真的刺到她的胸·膛。 原以为找了一个保镖,却变成了养虎为患。 “杀了你以后,我自然会向主子请罪。” 卫闵见她躲过了第一次,换了一只手握住匕首,这次不会有这么好运了。 他举着匕首步步逼近,清芷只好往后退,一直退到草坪上,看准了吃过来的匕首,双眼一闭,往后倒,再一次的躲过了匕首的进攻。 但是她也倒在地上,身后是半米高,修剪的好看的低矮灌木,没有再继续后退的余地。 “卫闵,你知道你这样做是渎职吗?” 要怎么说,才能让卫闵打消杀她的念头呢。 好像并没有,莽夫有时候比聪明人更加难搞,因为聪明人向来都自视甚高,不管什么时候都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局面,和他们讲道理也愿意听;但是莽夫就不一样了,莽夫自认一个理,不管说什么都不会动摇。 “卫闵自会请罪。” 果然,卫闵根本就不理会,也没打算讲道理。 既然没办法讲道理,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清芷不相信,上天让她苟且偷生多活了十年,会这么简单的就死在这里。 “救命啊——杀人了——” 她双手捂着头,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大声求救。 这里离行宫很近,希望她的求救声,可以引起别人的注意;也希望别人的注意,能快过卫闵手里的匕首。 连续不间断的喊了几句,短短的两秒钟,对清芷来说,就好像一个轮回那么长。 匕首,终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而是“哐当”一声,掉落在草丛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微微睁开眼睛,说不害怕是假的,比起怕疼怕死,她更怕就这样死在这里,那么做鬼,她都不会放过卫闵。 睁开眼看到卫闵单膝跪在地上,虽然不甘心,却也不敢再造次。 清芷顺着抬起目光,看到卫闵跟前约莫十数米的地方,夜非池就站在那里,手里似乎拿着东西;看来就是着手里的东西,把卫闵的匕首给击落的e (未完待续。) 180 小命保住 看来上天真的显灵了,不会让她轻易就死掉。 她吓得有些腿软,不管怎么说,她也只不过是十六岁的丫头罢了。 “四殿下……” 这个时候,就要表现的娇柔,楚楚可怜。 夜非池从容的走到卫闵面前,瞥了她一眼,才说道:“就算要杀人,也不应该在这里,这个时候,用这种方法。” 说了一串话,也没有说不能杀。 果然是最难对付,满心只有皇位的冷血皇子啊。 也难怪国丈爷当初在考虑孙女婿的时候,压根没有把四皇子给考虑进来。 “属下考虑不周,请四殿下赎罪。” 尽管不甘心,卫闵也不能再乱动手。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救这个女人,依照四皇子的聪慧,他不会看不出这个女人的诡计;满心都是江山社稷的四皇子,绝对不会轻易的被美色吸引 “你不是在九弟身边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夜非池看着他,目光四处打量,看来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还很严重。 卫闵低着头,他被夜锦容抵押给清芷这种事,不能说出去。 “属下在巡逻。” “为什么要杀她?” 夜非池说着,目光落在清芷的身上。 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也不过是见过几次,然后说过一次话,就是仅仅那一次的谈话,让清芷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大晋人。 夜非池不是普通人,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也许能问出清芷所有的秘密。 明知道是可怕的人,但是清芷还是要找他,别无他法。 “属下看她一个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十分可疑,要知道行宫是殿下们休息的地方,她这种行径就可以直接杖毙,根本不需要进行任何汇报。” 清芷坐在地上,有些无语的看着卫闵。 原来卫闵说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是吗?” 夜非池听了,转过脸看着清芷,语气冰冷的问道:“别说我有失公允,现在轮到你申辩了。” 他知道清芷可不像她那个愚蠢的姑娘,就算不知道行宫里有什么人,也知道不是什么地方都能乱闯的,这样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四殿下。” 卫闵想要阻止,清芷那张巧舌,他是见识过的;什么事经由她说出来,就算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你闭嘴。” 夜非池连眼角余光都懒得在卫闵的身上停留,他现在想要听清芷的辩解。 清芷顺了顺呼吸,勉强站起来朝着夜非池行礼,才说道:“因为,我想见殿下你。” 最初,清芷只是想要活下去,在这繁华的世间,找一席能容身之所就够了。 后来,她不甘平庸,区区的丫环她看不上,所以努力让整个国丈府的人都喜欢她,也逐渐取得了一些权力。 当温饱解决以后,她知道她不能在蹉跎光阴,必须要报仇;陈紫楠出城游玩是契机,让她遇到了卢文福一家,教他们行商累积财富,总有一天她会带着这些钱财回到大晋招兵买马,就算胜算几乎没有,也要去尝试。 再后来,国丈爷带来质子的消息,让她的努力有了新的目标。 与其带着钱财回去招兵买马,不知道能不能靠近皇城就会被拦截下来,还不如跟着质子,还少一回到大晋,就可以站在朝殿之上,和仇人面对面,胜算骤然大了许多。 可是现在,陈紫楠的不定性,再这样继续下去,想要嫁给皇子根本就是妄想,设计嫁给质子更是难上加难。 与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陈紫楠的身上,还不如让她亲自决定未来。 夜非池是很好的切入点。 “为什么?” “见殿下,需要理由吗?” 清芷的确没想到什么好的理由,正所谓计划赶不上计划,还不如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反而更加有用。 “又是为了推荐你那不堪入目的主子?” 现在,在他们的眼中,清芷简直成了护主狂魔。 “和她没有关系,而是我想来找殿下你。” 对于护主狂魔这个称号,清芷觉得这是对她最大的误会。 “讲一个我接见你的理由。” 还是需要理由,他可是很忙的,如果随便一个人要见他就能见的话,他岂不是整天都在接见了。 “上次在行宫里,我看到殿下在看着大晋的地图,我觉得我这个大晋人,也许会对殿下有帮助。” 她知道夜非池的抱负,从这里入手就行了。 卫闵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清芷。 她是……大晋人? 而且……四殿下也知道? 那么……主子也知道咯? 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在那里傻傻的转圈圈? “真是狂妄自大,你若是一个男子,我就让卫闵当成把你毙了。” 夜非池眯起眼睛,看着她忽然间冒出这句话。 “幸亏我不是,对吧。” 清芷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跟我来。” “四殿下,不可以,这个女人,诡计太多了。” 卫闵没办法阻止,但是谨言还是可以的。 夜非池对他的阻止似乎不太满意,眼角余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语调缓慢的说道:“你是说,本王的洞察能力,连你都不如?” “……属下不敢。” 卫闵那头压得低低的,他在夜非池身边当过差,要是惹他生气,会有什么后果,他很清楚。 “走吧。” 夜非池也懒得和他计较,现在卫闵是九弟的人,就算要处罚,他也不会自己动手,而是交给九弟定夺。 清芷跟着夜非池身后,经过卫闵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虽然卫闵刚才是真的打算把她杀了,但是她一点都不生卫闵的气,反而欣赏他的忠心耿耿,这样的人要是能为己用的话,就太好了。只不过按照现在卫闵对她的厌恶,想收为己用,似乎难了一点。 夜非池带着她,没有从行宫的正门进去,而是拐进了一旁的侧门,直接进入行宫里的偏殿。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清芷看着四周冷清清的景象,不禁有些紧张。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有孤男寡女两人,都不太好。 (未完待续。) 181 国家大事 夜非池不知道是没注意到她的困窘,还是觉得她的困窘不值得一提,径自走到椅子上,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坐下来,用手掌心托着下巴,然后语气稍稍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她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他的时间是那么少,每一分钟都要用在适当的地方。 能分出来一点儿在清芷的身上,拿别人的话来说,就叫做是恩赐了。 清芷站在偏殿中间,双手低垂,目光从夜非池的身上,滑落到地面的大理石上。 要她说什么呀,来找夜非池,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因为不想待在陈紫楠身边浪费时间。 夜非池的时间很宝贵,她的时间同样也很宝贵,甚至比夜非池的时间还要更加紧迫。 在避暑山庄这四个皇子里,夜于熠因为夜锦容的关系,对她也厌恶了起来,夜誉之好像因为她“救”了她,而变得黏糊起来,而夜锦容,她实在是不想再去麻烦他任何事情。 那么剩下来的,也就只有这个刚刚救了她,却又不是真心想要救她的四皇子。 “殿下今天没有到竹林边呢,大家都有些失落。” 所有谈话都应该循环渐进的进行,就好像遇到陌生人谈话,一开始都是一些客套话,等熟悉了对方的喜好以后,才开始更加有意义的谈话;不会有任何人,遇到了陌生人,就好像遇到了相处多年的老友一样,肆无忌惮的说着不找边际的话。 但是这一套,在夜非池的身上,似乎不奏效。 夜非池眨了一下眼睛,语气徒然变得冷冽起来。 “若你下一句还是这种废话,就可以滚了。” 不可否认,他对清芷感兴趣。 不过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感兴趣,如果他兴致大发,后院里那么多女人,环肥燕瘦什么都行,没必要为一个丫环费那么多的心思。 所以,如果清芷做不到让他满意的举动出来,他就不会再继续在清芷的身上浪费时间。 “呼……” 清芷吁了一口气,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直以来,她活动的范围都只在国丈府和周围,那里的人本事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她早就如鱼得水般的适应了,但是离开了国丈府,才发现,外面有本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每一个都不容小觑。 若非是国丈爷陈匡命好,生了一个女儿嫁到帝王家,成为皇后,还是当今太子的外公,恐怕凭着国丈爷和那几个不中用的儿子,早就坐食山空,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苟且偷生了。 “四殿下最近可是为了要不要亲自到前沿作战的事情,而烦恼呢?” 反正夜非池也不是那种喜欢说台面话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必要兜圈子。 “九弟和你说的?” 夜非池依旧眉目不改,看来这句话,还没能达到他心中预想。 “并非是九殿下有意和我说,只是有次偶遇九殿下,见他很烦忧,又或者是九殿下认为我无足轻重,当我是树洞,唠叨了几句罢了。” 清芷尽量的想把事情说的简单随意,可是并没有成功。 原本这种事情,就是非常非常机密的,不管出于任何理由告诉任何人,都不对。 要是夜非池想要追究起来,夜锦容可没办法独善其身。 但是夜非池似乎对这事并不在意,他连眼皮都没抬起来一下。 “你那时候的回答是什么?”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这句话清芷只是在心里面吐槽,并没有说出来,几个人之中,就数夜非池最不能开玩笑,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 “但是我的回答是不可,四殿下万金之躯,怎么能做亲自上前杀敌这种危险的事情,交给前沿的士兵将领们就足够了。” “回答倒是挺好。” 也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否真的和夜非池的心意,但是他嘴角弯起的笑意,倒是不假。 清芷见状,连忙解释说道:“四殿下抬举了,这个想法,任何人听了,都会这样规劝的。” “就算是一个丫环,也会?” 从夜非池的口气上,可以看得出来,清芷这个身份,真的让他很不屑。 的确也是,含着金汤勺出身的权贵皇子,要说对一个下人丫环也很友好,平等对待的话,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对呀,四殿下,就算是一个丫环,也会,我不就是例子吗?” 那么多年来,因为这个身份被人轻视和嘲笑不屑,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但是一切都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我知道你没那么简单,也懒得和你兜圈子,你对我这个想法有什么意见?” 夜非池变换了一个坐姿,他的时间那么宝贵,却还会拿一点出来浪费在清芷的身上,就表明他对清芷,早就调查清楚了,虽然是一个丫环,却是一个聪慧的丫环,而且她又是大晋人,也许会对他有帮助。 “四殿下过誉了。” 清芷垂下的眼帘,一直都看着跟前的大理石,至于夜非池的表情如何,她没有做进一步的探究。 虽然她能读懂别人的面部表情,但是这种技能不是唯一的,夜非池这样的人,肯定也可以做到;她宁可不知道夜非池的表情和心中所想,也不想让夜非池察觉到她的内心。 “说。” 看来,夜非池的耐心,正在一点点的消磨殆尽。 “四殿下想听什么话呢?” 清芷对他完全不了解,就算是郎中,也要把脉了以后,才知道开什么药。 她根本不知道夜非池想做什么,就要说出让夜非池满意的答案,似乎有些强人所难。 “西梁和白晋的战事,你如何看?” 一开口就是国家大事,真让人为难。 “如今不是停战了吗,我觉得是好事啊,各自休养生息,西梁怕也是到了极限,再这样下去,别说抵挡,哪怕是投降,也没力气了吧。” 清芷说完,就算没有抬头,也感觉到头顶上一股熊熊的怒气。 当面说对方的国家奄奄一息,这样的话,哪怕是休养再好,也会气焰爆发;就算别人在她面前说大晋的不好,她也会直接抽过去,有些东西,哪怕再烂,也由不得别人骂。 (未完待续。) 182 质子不易 但是那股怒气,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压下去了。 “继续说。” 虽然夜非池很不满,但是也知道清芷说的是实话。 白晋使者传来停战的消息,的确让西梁国君喘了一口气。 “其实四殿下不必生气,西梁尚且如此,耗时十年的白晋,又何尝能独善其身。昝天庆又不是蠢材,要是能一举拿下西梁,又何必停战,给你们休养生息的机会呢。” 清芷用的词是“你们”,而不是“我们”,纵使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她也从来都没有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故乡。 “我也这么想。” 清芷考虑的事,夜非池也考虑了,白晋想必也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因此他才想要披甲上阵,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想归想,真要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白晋这样的大国都筋疲力尽了,西梁更是早就没有了还手的余地。 “所以清芷想劝四殿下,既然有休养生息的机会,就不要做过多的无谓打算,你一人之力,能抵挡多少莽夫,十个,二十个?” 清芷缓缓的说着,她知道既然夜非池让她说,就不会考虑她说得好不好听,只会在意她说得对不对。 “我知道四殿下有一支自己的精卫队,也许人数不少,以一敌十没有问题;但是殿下有没有想过,再厉害的人,也抵不过人海战术,你这样做,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精卫队?” 夜非池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坐直了身体,他的直觉是没错的。 这个女人,不简单,就算刻意隐藏了自己,那股睿智也抵挡不住。 清芷也不慌乱,换上一副笑容道:“四殿下忘了吗,上回在行宫,我说过我爹爹是一个小官,耳濡目染下,也知道一些皇家的制度。” “小官也有资格知道这些?” “就算不知道,也猜得出来,殿下万金之躯,不可能连一个保护自己的人都没有吧。” 想抓她马脚,没那么容易。 夜非池觉得也有道理,便点点头表示认可;但是他有精卫队的事,很有可能问竹林边的那些闺阁大小姐们,说不定十个人之中,都没有一半人知道。 “那么你说,有什么办法能打败白晋。” 这是夜非池一直想要做的事,就算穷其一生,他也要完成。 “四殿下太高估我了吧,打败白晋?” 若不是夜非池的神情非常严肃,清芷还真的差点就笑了起来。她只是比一般人聪明一丁点儿罢了,可不是老天爷,随便决定着每个人的生死和成败。 “也对,你没这个能力。” 夜非池根本没打算从一个小丫环身上得到答案,刚才这样问,只不过是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罢了。 本来被人不屑,就让清芷感到不满,现在又被轻视,让她更加不满了。 “虽然想要白晋是绝对不可能,但是和平共处,还是有可能的。” 洗脸整个国土只有白晋的三分之一,因为地处北方,山石嶙峋,人口只有十分之一,不管是国力还是人力都相差甚远,想要打败除非白晋自己不想赢。 “和平共处?你有这能耐?” 夜非池依旧是不屑的眼神,其实他从来没把清芷当一回事,和她讲话已经是一种恩赐,问她问题也没想过她能做出完美的回答。 或者是因为身边的谋臣大多都是男子,忽然间看见一个聪慧的女子,然后觉得有趣而已。 比起后院那些只会图胭脂擦香水的女人来说,是有些与众不同,但是这也不能成为他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四殿下可别忘了,还有质子。” 饶了一大轮,总算是回到了她当初想要说的话。 如今质子是她唯一能回到大白,而且还是可以接近昝天庆的方法。 不能错过。 就算将来,陈紫楠不会嫁给质子,以她现在和几个皇子之间不好也不坏的交情,请求着一起前往,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这么一来,陈紫楠的作用,就可有可无了。 “说说。” 夜非池也想过质子的作用,可是质子是什么意思,就是人质罢了;弱国派去的人质,哪有商量的余地,恐怕连活下去,都成为问题。 “虽然质子是人质,但是比起西梁的所有人,乃至当今国君,都更加有用处,因为他是可以站在昝天庆面前,提出任何建议的人。” “但是谁能保证,白晋皇帝能听建议,说不定一刀杀了呢?” “这就要看质子的本事了。” 清芷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别以为派过去的质子就是弃子,哪个儿子没用就派哪个儿子去,这是一场用生命作为代价的赌注,派最优秀的过去,也许赢,也许死,谁也说不准,就连清芷,也不敢保证一二。 夜非池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一点,难得的对清芷点点头,这个女人,还是有点见解,要是能纳为己用,那就太好了。 “有一件事,我觉得奇怪,从一开始,你就直呼白晋皇帝的名字,似乎有着某种深仇大恨似的。” 清芷不愿承认现在的国号,依旧坚持自己是大晋人,又直呼昝天庆的名字,实在是奇怪。 对此,清芷早有说辞。 “上次我就说了,我爹爹是歅丹的一个小官,因为昝天庆的谋朝篡位,导致我家破人亡,更让我流浪于此成为贱籍丫环,这样的仇人,直呼名字已经是很有修养了。” 对于身份,她一早就做了准备,夜非池就算怀疑,也总不可能派人去歅丹去查吧。 夜非池看了看她,并不在意她过去的身份,而是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屏风说道:“现在,你总算是听出了一点头目吧,质子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当的,下回父皇问起,你就推选我吧。” 原来屏风后面还有人。 清芷抬起头,这是她自进来以后,第一次抬起头。 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一个玄色银线勾勒的人影,这样的穿着,除了夜锦容,倒也没有第二个了。 这让清芷都搞不清,刚才夜非池问的那些话,到底是他自己想知道,还是想借自己的口,让夜锦容知道。 “九殿下。” 疑虑再多,她也还是要行礼。 (未完待续。) 183 惹他生气 夜锦容似乎对他躲在屏风后面有些歉意,朝着清芷笑着点点头。 而清芷却有种被糊弄的感觉,把头撇到一边去。 她刚才还在担心,说的话会不会导致夜锦容被责备,如今看来,还真的是想多了。 敢情·人家一直都躲在背后,看着她的笑话。 想到这里,清芷捏紧了拳头。 是她显得太简单,人家是兄弟,又是皇子,见得世面比她多多了,她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自以为很厉害,说不定在这些人眼里,通通都是些笑话罢了。 “九弟,坐吧。” 夜非池自然不会去顾及一个丫环的心里好不好受,而是对夜锦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继续看着清芷问道:“那你说说,如何利用质子,让两国和平?” “清芷只是一个丫环,这种国家大事,四殿下不去问谋臣和门客,却来问我,是高估我了,还是低估了四殿下身边的能人异士呢?” 她不是没脾气的人,也许比起趾高气扬的朗夫人,脾气更高傲,只不过她看清了如今的形势,比起那点儿脾气,活命更加重要。 可是即便是这样,也不代表,她可以任人去玩·弄。 “嗯哼?” 夜非池挑了一下眼眉,比起那些好说话的皇子,他简直就是蛮不讲理的暴君。 只见他站起来,朝着清芷走过去,好不怜惜的托起她的下巴,然后重重的往一边甩过去。 论起任何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力气,清芷都没有任何胜算,她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的时候,看到夜锦容站起来,因为高度差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也是嘲笑吧。 她这样的身份,还不知量力的说着这种话。 只是摔倒在地上,没有被杀死,就是夜非池的开恩了。 “你以为,我允许你在这里多说了几句话,就真的把自己当上宾看待了吗?” 夜非池居高临下般的睥睨着她,他不仅喜欢聪慧的女子,还喜欢听话的女子,很可惜清芷并不符合条件。 也许面对有野性的女子,很具有挑战性,但是夜非池不需要,他的挑战性都用在了别的地方,对于女人,只要听话,让他舒心就够了。 “四哥。” 夜锦容走了过来,挡在夜非池的面前,不过也没有伸手把清芷扶起来。 她这样的身份,还需要皇子扶起来,那就是折煞了。 而且夜锦容也很清楚,如果他伸手把清芷扶起来,其中代表的意味,已经不需要说明了。让夜非池知道,他不会让清芷好过的。 大家都疼爱的九弟,他该有一个很好的前程,而不是把时间都浪费在一个女人身上。 清芷趴在地上,用手紧紧抓着胸襟前的衣领,弯起嘴角露出浅淡的笑容。 果然,她还是是太高估了自己。 一个贱籍丫环,就应该要有贱籍丫环的觉悟才行。 还妄想成为闺阁大小姐,受万人·宠·爱吗,真是太可笑了。 清芷,你只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 “四殿下切莫生气,伤了自己的身体,就太不值得了。” 清芷伸手抹了一下下巴,缓缓的站起来。 既然夜非池一开始不杀她,到后面也不会杀她,顶多就是折磨一下而已;这世上最可怕的折磨她早就见识过了,就看看夜非池有什么手段,能让她屈服吧。 “有人以为,标新立异能吸引注意力,可是在本王这里,标新立异却很讨厌,特别的人,有本王一个就足够了。” 夜非池看这点教训,还不足以让她胆怯,于是上前两步,想要给她更重的教训。 只需要问什么答什么就够了。 其余的废话,咽到肚子里就好。 “四哥,你真打算和一个女人动手吗?” 夜锦容可不会让他再来一次,挡在清芷面前,如果真的动手起来,他未必会败下阵来。 “九弟,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四哥都给你找,现在让开。” 因为女人而反目成仇,实在是太蠢了,夜非池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他不知道为什么九弟会护着这个女人,看来真如于熠所说的,大有不寻常。 他承认清芷是很漂亮,不过皮囊这种东西,只要有权有势,想要找到相似乃至于更好的,都不是难事。 “四哥,你现在的举动,若是让人知道了,会为人不齿。” 夜锦容把清芷护在身后,刚才还谈的好好的,就因为清芷一番讽刺的话,就闹成这样。 “你不说出去,就没人会知道。” 夜非池还是不以为然,清芷的见解和本事是有,但是那又怎么样,纵使这世上没了清芷,再也没有善于权谋的女人,但是还有一群谋士,根本耽误不了任何事情。 “四殿下想听质子计划吗?” 清芷站稳以后,咬了咬嘴唇,再怎么有傲骨,人死了,一切都化为灰烬。 “怎么,现在想通了,不让我去找谋士和门客了?” 夜非池轻蔑一笑,女人就是女人,稍微吓唬一下,就什么都说了。 “因为清芷觉得,那些谋臣和门客,似乎没有我有用。” 虽然说认识了,一切都化为灰烬,可是现在,她还没死啊,那一身的傲骨,可不能随便丢弃。 “你……” “四哥!” 夜锦容连忙转过身,站在清芷面前,挡住夜非池,小声说道:“你非得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才罢休吧。” “先动手的,可不是我啊,九殿下。” 清芷很感谢夜锦容能挺身出来,但是她并不认为,夜锦容能为了她,和夜非池对着干。 “主动找四哥的,可是你;刚才四哥遣了身边的随从让我躲在屏风后面,我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我想,你若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而不会想着去找四哥,既然来了,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何必要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 不以武力解决问题,向来都是夜锦容的主张,所以几兄弟聚在一起,挤兑夜锦容的时候,除了打趣他王府里雄性太多意外,还会打趣他文绉绉的,什么事情都妄想用道理去解决。 其实夜锦容只不过觉得,有麻烦了,用最简答的方法解决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大动干戈,浪费了时间,又浪费了人力物力,让自己受累。(未完待续。) 184 罗帐门客 夜锦容的话不无道理,她不过是在任性而已。 赌着全世界的人都不敢杀。 维护着那点可怜到几乎没有的自尊。 “殿下可曾想过,为什么昝天庆需要质子?” 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是想了好久,才发现端倪。 比起这里的任何人,她都有优势,因为她见过昝天庆,和他相处过,也知道他的为人;善于洞察人心的清芷,哪怕是再微小的蛛丝马迹,只要给她时间,都能找出来。 “质子就是人质,用来要挟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夜非池不以为然,这点道理谁不懂,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质子这个身份就会落在他的身上,毕竟他这些年来,得罪了皇后不少,届时皇后以及国丈爷那边也会在皇上面前大力建议,因此他沦为弃子的可能性很大。 “那么四殿下觉得,白晋这样的国力,害怕你们西梁轻举妄动,还需要一个质子来维护吗?” 清芷笑着轻轻摇头,如果只是这样想,就太简单了。 “就算西梁国君贤明,你们几兄弟互助友爱,但是再重要也比不过一个社稷吧,如果西梁真的有攻打的心思,直接放弃这个弃子就行了;这么说来,昝天庆大费周折的想要得到一个质子,有什么用呢?” 一番话,让夜锦容和夜非池都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们也不是没想过。 但是白晋是那么强大的国家,说到谋臣谋士肯定也不少,他们能想到的事情,不可能在白晋连一个想到的人都没有。 为什么要做这样做呢,他们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出来。 于是便默认了对方需要一个质子,用来相互牵制。 “那你是怎么看?” 夜锦容看着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虽然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管,没有夜非池那么执着于朝事,也没有夜于熠那么玩世不恭,更没有夜誉之的凛然大义,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好像很平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外人对他的评价,更多是集中在他的容颜上,此外似乎没有任何的建树。 但是这也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如果他真的很平淡,那么醉心于朝事的夜非池,又怎么可能和他走的那么近呢。 “昝天庆现在说握着的朝政,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已,可是却还是要给人一种很强盛的感觉,要挟质子出使,便是给你们这样的错觉。” 清芷说着,便放缓了语速。 这些年来,她几乎从来都不曾说起昝天庆这三个字,仿佛封尘一样,几乎都不存在了。今天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提起那个人的名字,真是恶心的在胃里翻涌。 “空壳?” 夜非池毫不客气的当着她的面笑了起来。 如果白晋是一个空壳,那么西梁是什么,灰烬? 清芷知道她的话,不可能让他们马上相信,实际上这也只不过是她的推断而已,到底是不是,要用眼睛去判断。 “当然,也许我错了,那个国家依旧强大,此番想要一个质子,不光是作为要挟,还有可能是折磨振奋军心,还有可能各种拷打获取重要情报,毕竟身为皇子,知道的事情,比普通人要多很多。” 不管是那种说法,都有可能。 一天没有去论证,就不能下结论。 “你这不等于没有说吗?” 夜非池忽然间觉得清芷在戏弄他,瞪了她一眼,拂袖转身回到椅子旁坐下。 “至少,你们知道了,质子可不能随便派谁去,选错了,后果很严重,这一点,殿下们可以和国君商量。” 她只是一个丫环,况且离开白晋已经十年之久,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做出神预测的话,现在就不需要拿捏着小命活下去。 看来夜非池是太高估她了。 “你累了,回去吧,这里的事就交给我。” 夜锦容看着她小声说了一句,既然他能这么说,那么就算夜非池阻挠,也没用。 能在夜非池的面前,这般护着她,清芷倒是蛮感动的。 不过,这份感动,现在不能收下。 “又承了九殿下一个人情,要是有机会的话,再让我报答吧,不过现在,还不能离开。” 刚才的谈话,不算愉快。 可是也不能忘记她来这里的最初目的,差点就被卫闵杀了,要是不能得到目的,那么就实在是太冤了。 “清芷,别闹。” 夜锦容皱起眉头,虽然清芷还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却隐约的决定知道清芷会说什么。 清芷朝着他感激的点了点头,真是一个好人啊,如果是在太平年代,也许她不会抗拒这样的男人,就算没有任何感情,若是皇祖父给她配婚的话,相处过一辈子,应该不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不过放在现在,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这样的处境,她没时间去理会这种闲事。 她走到夜非池的面前,双膝跪在地上,低着头缓缓的说道:“刚才说的话,多有得罪,希望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清芷说了那么多,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能成为四殿下罗帐内的门客。”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她在陈紫楠身边十年。 已经足够了,对她来说,陈紫楠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既然是棋子,到了该舍弃的时候,就该舍弃。 现在的她,已经有能力可以独自活下去,国丈府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她不能把时间,再浪费在那个娇蛮不自知的大小姐身上。 “凭什么,你觉得你有资格吗?” 夜非池对她提出的要求感到以外,虽然欣赏她刚才的话,但是却没有马上答应。 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要是每一件事都让她称心如意的话,恐怕这份心,会比天高。 “清芷自知身份地位,所以能做的就是毛遂自荐,至于最后的决定,在四殿下的手里。” 她便是吃准了夜非池渴望贤才的心情,才敢说这么多。 “不得不说,在在于白晋的事情上,你的确比那些人知道得更多,可是对于你主动送上门,本王还是需要防备一下,不能说想做我的门客,就做我的门客,锦容也在这里,不如你就做他的门客,有什么事就对他说,由他转给我。” (未完待续。) 185 无奈答应 夜非池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说道。 想那么容易就如愿,可没那么简单。 “殿下……” 清芷微微皱起眉头,她来这里是想做夜非池的门客,又不是想做夜锦容的门客,如果一开始她的目标是夜锦容,根本就不会有想做的多此一举。 “怎么,不行吗?” 夜非池露出一个十分欠揍的表情。 怎么能让清芷这么轻易的就如愿呢,根本还搞不清这个女人心里想的是什么,自然不能跟着她的脚步走。 “有宏图志向的可是四殿下你,这样假手于人好吗?” 清芷很快就稳住了情绪,不能让别人牵着她的鼻子走。 “所以你是说锦容没有宏图志向?” 夜非池对于抛包袱似乎很在行,一句话就把矛盾引到夜锦容的身上,但是夜锦容性格温和,才不会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就生气,而是站在一旁,想着怎么劝清芷离开。 这种事,让一个女子牵扯进来,万万说不过去。 “原本可以直接话的事情,如果多一个人传话,也许会变了味道。“ 其实清芷已经清楚,夜非池的决定,她是改变不了的,最后补充的这句话,不过是徒劳罢了。 “如果是锦容,保证传话比直接说好很多。” 夜非池依旧不以为然,他看着清芷,忽而冷冷的一笑道:“至少锦容会过滤,哪些话该在我面前说,哪些话不该在我面前说。” 这倒是真的。 不管是做谁的门客,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足够了。 清芷垂下目光,没有必要去坚持一定要做谁的门客,也许成为夜锦容的门客更是一件好事。 “那么这一切,就要看九殿下的意思了。” 夜非池看她妥协了,露出满意的笑容,继而看着夜锦容说道:“九弟,你觉得我这个安排如何?” 夜锦容当然是一点都不满意,他只想清芷远离所有的纷争,一如一开始在皇后的寿辰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丫环,虽然日子过得并非如意,可是总算普通。 人哪,这一生,总是不甘平庸,无时无刻都在做着一些让自己可以变得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等一生快要过往的时候,回首往事,却又感慨,还不如一开始普普通通的过往一生。 所以夜锦容觉得,清芷只需要平庸的过完一生就足够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掺合进来。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所谓的掺合,并非是清芷想要掺合进来,而是一开始,她就无处可逃。 “天下聪明人那么多,不差这么一个女人,四哥,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还要靠一个女人出谋划策的话,会被人耻笑的。” 夜锦容这个人,要么不说话,一旦说话,都能把人好好的哽一下。 若非是知道他的性格,也许很容易生气。 夜非池身为这几个人的哥哥,对于他们的性格早就了如指掌。 如果夜锦容真的不在乎,那么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说还要相劝。 “你要是嫌麻烦的话,就不用你来,反正誉之和于熠两人似乎都对这个女人挺感兴趣,不管是谁,都愿意帮我这个忙。” 以退为进,才是最聪明的办法。 夜锦容捏着拳头,不管,他怎么可能不管。 “我知道了。” “很好,那你们两个就下去吧,该商量什么就去商量什么,别说我不给机会你们。” 夜非池对这个安排很满意,说真的,他对清芷这个女人并不相信,虽然对她的想法很满意,可是对清芷这个人,还是有着保留意见。 若是加上夜锦容这个可以信任的弟弟,那么一切都完美了。 “是。” 清芷低着头退出去,夜锦容还想争取什么,可是看着清芷已经离开,他只好跟在清芷的身后,一同离开。 刚出偏殿,一股冷风吹了过来,清芷缩了一下脖子,被冷风一吹,脑子很快就清醒过来。 她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国丈府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她要面对的是这几个有可能成为质子的皇子们,如果失败了,那么她也回不去国丈府。 幸好,已经长成了就算没有国丈府,也可以活下去年纪。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四哥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刚走出偏殿,夜锦容责备的话语就迎面而来,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要往这么危险的地方靠近。 清芷看着他,面对责备也不生气。 对于关心自己的人,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那你为什么要生气,我只不过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一点都没有冒犯到九殿下你。” “我也不知道。” 夜锦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生清芷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但是事已至此,除了慢慢解决以外,其余任何的苛责都没有用处。 “那么以后,就麻烦九殿下为我传话了。” 清芷还是不想和夜锦容有过多的接触,本来就不是必须接触的人,也不知道哪里除了差错,让夜锦容对她越来越上心,在还没有出更多问题之前,保持距离是最好的。 反正这个地方,对她来说,不过是暂居的栖息之所而已,既然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离开,为什么还要为自己制造那么多的不舍得呢。 “别回竹林边,我不想去,你陪陪我。” 虽然只是很简答的一句话,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随便说出来,但是出自夜锦容的最,就显得不太容易了。 清芷原本转身想要离开,忽然间听到他这么说,还有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愁绪,想了想,便点头。 只是陪着聊天,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她出来的时间不长,陈紫楠还顾着和别人攀比着首饰和衣裳,有细心的采兰在身边,根本就不会察觉到她到底离开了多久。 “九殿下想怎么陪?” 这里这么冷,总不能站在寒风中聊天吧,她一点都不愿意。 “你不是怕冷吗,那边背风,会好一点。” 夜锦容指了一下不远处,一排人工栽种好的低矮竹子,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竹子,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抵挡了大部分的风,坐上一会儿也不会觉得冷。 (未完待续。) 186 多余关心 避暑山庄什么都不多,唯独这竹子到处都是。 因为陵州城地处北方,一旦入秋以后,原本郁郁葱葱的树叶全部都掉光了,看起来了无生气的模样。 所以一年四季都青苍的竹子,自然受到了许多人的喜欢。 避暑山庄里栽种着许多品种的主子,就算到了冬季,放眼望过去,也是一片绿意盎然。 “殿下想说什么?” 清芷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一旁。 她再怎么不知礼数,也很清楚这样的身份,是没资格和夜锦容并排坐。 夜锦容也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并不勉强,在一旁坐下来,安静的眉眼在她身上打量了几圈,才开口问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和我说吧,我能给你的,都会给你;刚才在四哥面前做的事,以后都不要再做了。” 他向来不是多话的人,自然也不会花费多过的唇舌在铺垫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清芷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真不知道说眼前这皇子是单纯,还是把事情想得太容易。 “殿下的意思,清芷不是很明白,我不过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怎么到殿下这里,就成了不能做的事情;再者,我和殿下的交情似乎不多,怎么就能开口问殿下要东西呢。” 言下之意是,她不需要帮忙,如果夜锦容真的想要帮忙的话,就好好的待在一边不要说话,不要插手她的事情。 “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夜锦容依旧看着她,怎么问了一句。 两者都有。 清芷在内心答道,不过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夜锦容脾气再好,也是皇子,她犯不着那么蠢,为了一句话去得罪夜锦容。 “不是信不过殿下,只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一个丫环,于情于理殿下这样做,都太过了。” 她这样说也是实话,夜锦容的做法,实在是太奇怪了。 如果说夜锦容是异类,就算是奴婢他也会很好的对待,那么为什么独独对她这也奴婢好,唯一的感情,她不需要。 “的确是过了。” 夜锦容低头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知道原因的话,他就不需要坐在这里,没说出的一句话,看似简答,其实都在内心徘徊了好久,思度着这样说到底好不好。 从前听说书的夫子说过那么一句话,着了魔怔。 他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现在再往回想,似乎又有些明白了,魔怔便是这么一回事,没有来由的发生,控制不住,身不由己。 “我既是九殿下的门客,自然就会尽到一个门客的义务,要是有什么良策,我会让卫闵与你说。” 清芷再如何的情窦未开,在跟着陈紫楠的这些年,也看到学到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东西。 虽然可能性很微小,但是也不能排除。 一个陈家齐的不顾不管,就让她头疼万分,要是再来一个夜锦容,她可就要考虑着,是不是要把计划提前,甚至连质子都不管,直接变卖茶庄所有东西,单枪匹马的回去。 毕竟胜算低也还是有胜算,要是被这些混小子搅混了,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看着还没说几句,清芷就想要离开,夜锦容有一种挫败感。 也许是显赫的身份,让他从小想要得到什么,基本上都可以得到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和人。 那么多年来,他身边几乎所有的人和事,都是别人安排好的。 比如母妃,比如父皇,比如于熠,大家每做一件事都是为了他好,而他也知道,所以没有必要拒绝,也没有必要不开心,只要接受就好了。 而想看到清芷,想和清芷说话,大概就是他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自己主动想要的东西。 却遭到无情的拒绝。 “你刚才不是说了,由别人传话,很容易把原话说错吗?” 夜锦容很少去揪着别人说过的话,但是此刻,却不能不这样做,因为不这样做,也许以后想看到清芷就会变得很困难,且不说到底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不去追究原因,现在他只想把眼前的事情解决。 “你说给卫闵听,卫闵再说给我听,然后由我表述给四哥;清芷,你觉得在这过程中,能保证所有的意思都不会改变吗?” 夜锦容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清芷沉默了,的确,如果不是面对面,仅靠传话,根本保证不了什么。 任何一句话,每个人理解的意识都不一样,况且现在卫闵还那么讨厌她,什么还对她起了杀意,如果想要从中作梗的话,实在是太容易了,她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小命和未来,交到这种莽夫的手里。 “……那么,殿下有什么更好提议?” 既然不管她说什么,夜锦容都会凭着自己的喜好而否定,那么就有夜锦容来定下方案吧。 “你有什么想法或者建议,让卫闵传话,然后你当面和我说。” 这里面,不可以说没有私心,能多见清芷一眼,都是好的。 “那么就听殿下的话吧。” 无力拒绝,只好答应,反正她只是一个贱籍丫环罢了,权贵说的话,难道她还有反驳的余地吗;人是一种不自知的生物,一旦得到一点好处,就会想得到更多的好处,得到了更多的好处,就会想得到比更多还要多的好处。 她不认为自己能超脱这种思维。 一旦她在夜锦容的身上得到了好处,也许会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或者比更多还要多;这种可怕的想法,在苗头还没有冒出来之前,最好压下去。 “我暂且也没有任何要说的想法或者建议,毕竟现在还侍奉着姑娘,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就要受责了。” 陈紫楠是她不想继续待在某处的一个很好借口,毕竟大家都知道她卑微而且可怜的身份,如果是真的想为她好,就不会让她被责备。 “不如……你到我府上,如何?” 这句话,夜锦容到底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清芷不知道。 清芷知道的事,她不会答应,并非是不舍得陈紫楠,又或者是其他别的人,而是现在郑氏背后郑太傅这枚棋子太重要,她没办法放下。 (未完待续。) 187 先输的人 “当然是不行。” 对于这种事情,清芷向来都是想也不想直接就给拒绝了。 她不是没能力离开国丈府,只不过不想走而已,这个能供她吃住的地方,为什么要离开,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她自然会离开;而且还有喜儿的事,只要想起喜儿,她就一阵烦忧,幸好在周氏那里当差,似乎也没有太多麻烦的事情。 “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借故到国丈府,要走一个丫环吗?” 夜锦容似乎也知道她并不会马上答应,所以找个一个借口,也算不上是借口,就是一种交易。 你想让我做什么,那么必须满足我的条件。 清芷没想到看着似乎很温和的夜锦容,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九殿下,你这样可不算是光明磊落的行为。” 追求喜欢的女孩子,如果每做一件事都光明磊落,一丝不苟,那么这世上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打光棍,剩下的就是被真爱感动。 可惜清芷这样的女孩子,别说真爱,哪怕是把全天下最甜美的言辞都放在她面前,也不见得会她会感动一小会儿。 “没办法,有时候不折手段是必须的。” 夜锦容知道她心里面的想法,也不躲避,直接承认。 他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很真正诚实,仿佛永远都不会骗人似的,所以几个哥哥总是很担心他,虽然皇子这个头衔是一个庇护港,却也不能庇护他一辈子,有事没事总是对他说,做人啊,哪能没有一点心计,刷手段只要不是害人的玩意儿,都不算坏。 他们总是以为夜锦容听不懂,其实哪能听不懂。 夜锦容不过是觉得,身边的都是自己的亲人,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必须要置之死地的敌人,何必每天把自己弄得如履薄冰呢。 但是现在,他倒觉得,耍点手段也挺好的。 “我希望你能把喜儿带走,如果是殿下的话,肯定能把喜儿照顾好,可是我也不希望殿下强行干涉我的自由。” 说她自私也好,会算计也好。 做的每一件事,她都计算好了,一定要得到好处,白费力气的活儿她是不打算做的。 所以说到夜锦容,其实更多的只不过是利用罢了,因为几个人之中,只有夜锦容是相对来说容易控制,也心甘情愿被控制的,不管这里面包含着什么样的感情,那不是清芷需要关心的内容。 希望照顾喜儿,问他要卫闵,成为他的门客,还有时不时的照顾。 那都是她从夜锦容的身上得到的,在得到这些东西以后,清芷还是不打算付出哪怕一点儿代价,她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在感情的世界里,谁一旦主动了,沦陷了,注定便是输家,再也没有赢的机会,想要长长久久下去,就要看对方,是打算一直赢呢,还是陪着他一起输,直到老去。 很可惜,清芷完全没打算陪着他输,这个想法,从来都没有。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么我也不能帮你把你所说的丫环带出来。” 夜锦容到现在还是记不住喜儿的名字,他对很多事情都很淡漠,才会给兄弟们什么都不顾不管的感觉,可是对于清芷,却有着莫名的执着。 连清芷都觉得不可思议。 “喜儿也许在府上,也能过得很好,不需要殿下担心和照顾了。” 清芷低下头,在心里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会。 周氏把喜儿收到自己的院子里伺候,也许真的只是因为三个姑娘长大了,需要有人照顾,没有别的缘由;就算有别的缘由,一个喜儿,又能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威胁呢,真的要害喜儿让她难过的话,早就害了,如今半个月都过去了,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是她总是把事情都想到最坏的打算去,才会活的那么累。 所以……没事的。 “我真的要回去了,姑娘责骂起来,很可怕的。” 清芷不想继续待下去,一刻都不想。 “要怎么做,你才能不故意忽视我?” 先输的人,已经没有资格谈条件,剩余的,都不过是一再的妥协罢了。 “殿下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再谈下去,恐怕就成了无底洞,清芷往外走的脚步,已经越来越急;就算没有正式的聘书,她现在也已经是夜锦容的门客,只是看着夜锦容如今这副模样,真心不能再继续有任何的来往,否则以后的事,太难说了。 陈家齐的教训,她还历历在目。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还遭受了一堆疯言疯语之后,却好像所有过错都是她犯的一样。 只不过是国丈府里一个庶子罢了,就给她惹出了中书舍人二女的麻烦,夜锦容这么大的身份,到时候肯定惹出更大的麻烦,她可没时间也没这个精力去解决这些麻烦。 “好吧,我等你消息。” 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劳,成为拉锯战罢了。 碍于身份,清芷会一直和他说话,也会一直装傻,但是这样下去,夜锦容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才刚拐弯离开,一个灰色身影就闪到她面前,还略带凶狠。 “你和主子说了什么?” 从刚才开始,卫闵就一直守在外面,哪里都没去,如果清芷能在偏殿里待一辈子,估计他能在外面守一辈子。 然后就看到这个女人带着他家主子到了一边,还说了不少话。 总之,只要是和这个女人有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清芷已经不打算去解开两人之间的误会,完全没有必要啊,只剩下不到七个月的时间,不管做什么,都比站在这里解释要好许多。 “卫侍卫,你可要搞清楚啊,是你家主子拉着我讲话,而我怕耽误你家主子太多时间,主动离开的,所以在这个层面上,你是不是要奖励我一下,比如别杀了我之类的行为,要知道……”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些话吗,有我卫闵在这里的一天……” “要知道,你的责任是保护我,要是我死了,你就是失责,一个失责的侍卫没有资格待在九殿下身边。” 就算被打断了说话,清芷也无视他,继续把想说的说完。 (未完待续。) 188 两个都要 卫闵最怕的就是失责和没资格。 失去了身为侍卫的资格,那么他是什么? “所以,卫侍卫,请好自为之。” 清芷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得意的笑了笑,然后伸手拢了拢领口,风灌进来的时候,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早知道就应该围脖给带上。 “以后的保护,也麻烦你了。” 不管怎么样,免费的保镖最好还是别丢失。 将来啊,她要得罪的人,会越来越多。 陈家齐和姜颐萱的亲事,似乎定在十月中旬,这么算起来,连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 姜颐萱是她目前为止,遇到的最难缠而且最聪明的人,要是陈家齐乖乖的不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那么倒相安无事,如果陈家齐按捺不住,弄出什么幺蛾子的话,她就别想安生了。 所以,卫闵的存在,实在是太重要了。 回到竹林边,陈紫楠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离开,好好的一场秋赏会,变相的相亲会,似乎变成了炫耀会,每个闺秀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手里拿着的,都是无比贵重的东西,给人耳晕目眩的感觉。 仿佛西梁是那么的强大,每个人都十分富足,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刚才在偏殿那里,和夜非池谈的话,只不过是不懂事的两个孩子胡言乱语而已。 越是贫困艰难的时候,就越是有这么一群人,无视着外面成群的饥民和无家可归的难民们。因为他们是权贵,所以有资格去享受这一切,至于其他人饿的饿,穷的穷,死的死,是他们没本事,不会好好的投胎。 内忧外患的西梁,首先要整治的,正是这一群人。 清芷在一旁看着,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一直风光不已的国丈府,开始出现了困窘的情况,虽然还不明显,但是距离崩析,估计时间不远了。 西梁国君是贤君,他知道怎么治国,但是同时也知道治国的难处。 奢靡的人,都是有能耐的人,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没用的人可以用得上奢靡这两个字,也许会有富二代,但是钱财和功名总有挥霍完的一天。 这些奢靡又有能耐的人,掌管着整个西梁各个朝政的命脉,想要整治,只能一步步的来。 虽然可以拍军队把这些奢靡只懂得享乐的人全部都抓起来,杀掉或者流放,然后财产平分给难民们,看似很公平,可是……然后呢? 空缺的官位,由谁来接手? 难民们吗,还是饥民们呢? 有本事有才华的难民饥民不是没有,却远远不够。 想要马儿跑,又不给草吃,世上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所以要从国丈府开始整治,来个杀鸡儆猴,让那些奢靡的人,好好的想想,到底要做出怎么样的抉择。 国丈府倒不倒她不在乎,只是在倒之前,她的事情完成就行了。 只见夜誉之和夜于熠两人都在,怪不得刚才在偏殿那里,只有夜锦容和夜非池两人,敢情是因为其余的两人根本找不到。 两个人的性格都有一点像登徒浪子,所以如果他们想要玩的话,可以把气氛闹得很热烈。 特别是夜于熠,似乎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天赋,不仅把女孩儿们逗得哈哈大笑,一旁坐着的公子哥儿们竟然一点都不生气,跟着一起笑,一片乐融融的模样。 清芷扫了一眼,并没有多少兴趣,她还在想着刚才在偏殿和夜非池说过的话。 其实那些都只不过是自己的猜测罢了,到底真相是什么,她也无法判断太多。 她站在一旁,显得有些不合群,但是所有人都被夜于熠的个人魅力所折服,根本没有人会有心思去看一个丫环到底和不合群。 只是不代表一个人都没有。 夜誉之在她来的时候,目光就在她身上打转,到后来甚至抬起头朝着她走过来。 别过来,滚开。 清芷在心里呐喊了一声,但是对于走过来的夜誉之,还是笑着行礼。 这些年来,身为丫环,最无奈的事情,也许就是这些,太多的心里不如意,可是却要扭曲的奉承。 “好久不见。” “七殿下。” 清芷喊了一声,然后把头压低,看着自己的鞋面,因为怕冷,所以过冬的鞋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不仅绣工好看,款式新颖,最重要的是里面有厚厚的一层棉绒,穿上去很舒服又恨保暖。 许多爱美的姑娘,生怕穿上这些厚厚一层棉绒的绣花鞋会导致脚看起来比其他人大一些,所以宁可冷着也要穿薄薄的鞋,对于这种爱美,清芷是完全没法欣赏,也没法理解。 如果一个男人那脚的大小去判定对自己的喜欢,那么根本没有嫁过去的意义。 “你刚才去哪里了,我问了楠儿身旁的额那个丫环,她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殿下有事吗,姑娘在这里,你不需要让我转告,直接和她说就行了。” 如果不是和陈紫楠有关的事情,那么清芷想不到,还有什么是她和夜誉之说话的理由。 “不不,我和她无话可说。” 夜誉之摇着头,男人向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其实在感情上面,他们比女人更看的清楚,所以迷途的也更少,受到的伤害也更好。 换了说话,男人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讨厌什么样的女人,喜欢了就算对方不理不睬也甚少会放弃,要是讨厌了,即便做任何事情,也不会挽回心意。 但是女人更容易感动,就算不喜欢,只要对方坚持不懈的对她好,总会有被感动的一天;就算爱的死去活来,也很容易因为一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最后闹得鸡飞狗跳。 夜誉之便是这种男人,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所以,你不打算娶姑娘了?” 清芷挑了一下眼眉,如果是的话,她就把夜誉之剔除名单之外,省的以后浪费时间。 “不,我还是想和楠儿成亲,毕竟娶了她的优势很大;但是娶她是一回事,我想和你说话,又是另外一回事。” 论起花心来,女人永远都比不上男人。 “真有趣,不知道我把这些话告诉姑娘,她会怎么做呢。” (未完待续。) 189 会折寿的 “没用的,就算你说了,依照楠儿的性格,她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夜誉之十分有把握的笑着,全然不把清芷的威胁放在眼里。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夜誉之的举动显得有些无赖,可惜人家是皇子,再怎么不济,也从小在国子监,听着少傅太傅的教导长大,把他想象成一无是处的大笨蛋,实在是太蠢了。 “我在姑娘身边伺候了十年,怎么说也有一些说服力。” 清芷虽然还在坚持着,但是她自己也很清楚,如果她和夜誉之两个人同时站在陈紫楠身边,那个看颜值的姑娘,绝对会站在夜誉之的身边,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这样说,不过是想要恐吓一下夜誉之罢了,虽然她也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效果。 果然,夜誉之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靠近她,小声说道:“我说清芷,你别惹到我了,要不到时候我反咬一口,说是你勾·引我,那么不光是楠儿,还有国丈府的所有人,都会让你不得安生。” 清芷觉得她不努力克制一下,一直保养得不错的手,就要往这个男人的脸上掴过去了。 “七殿下,我想了一下,似乎也没有做错什么;你大人有大量,大发慈悲的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里了?” 虽然她一开始的很多行为,都让夜誉之误会了,还一度有些厌恶她,可是那不都过去了吗,上一次的秋赏会,到最后两人似乎还谈的挺愉快的,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是不是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什么让夜誉之接受不了的事情,所以现在要变得花样来玩她? “你怎么做错事情呢,一点都没有错。” 夜誉之似乎很开心,一直在笑着,完全没理会清芷的脸色,其实已经变得很难看。 “那七殿下想做什么?” 既然不能和这个男人讲道理,那么就直接奔到主题去吧,虽然现在陈紫楠已经被夜于熠逗笑的话语给吸引,可是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转过头来,要是看到她夜誉之单独相处的这一幕,肯定要花很多唇舌去说明,她已经厌倦了一直一直的解释。 “就像我刚才说的,好久不见。” 夜誉之退后一步,颔首微笑。 说了那么多废话,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一句好久不见,清芷觉得,巴掌落在这个男人的脸上,都是对他的仁慈了。 “其实不久,距离上次的秋赏会,也不过是过去了七天而已,不知道七殿下这些天经历了什么,以致于会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我认识一家茶庄,里面卖的茶都挺不错的,而且也有安神补眠之类的药茶,要是七殿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的随从一起去。” 不管什么时候在,挣钱都是很有必要的。 特别是挣这种男人的钱,她更是不手软,要是夜誉之同意去的话,她一定会让卢老爹以十倍的价钱卖出去,不狠狠的剁他一笔,绝对难以泄她心头的恨意。 “不用带着我的随从,你直接带我去就好了,什么时候,现在,还是等秋赏会结束以后?” 清芷对情窦再怎么的不开窍,也知道这些赤果果的调·情话语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很奇怪,从皇后的寿宴开始后,夜誉之是追求陈紫楠最积极的皇子,也是第一个上门拜访的皇子,怎么忽然间就移情别恋了,难道说他也和陈紫楠一样,见异思迁的毛病特别严重? “殿下,你最近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磕到脑袋了,以至于神志有些不清醒,我不是楠姑娘,我只是一个丫环,连卖身契都在老夫人那里保存的好好的丫环。” 如果连这样都没法说明白的话,清芷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没救了。 “我知道啊,我叫你的名字呢,清芷,而不是别人的名字。” 看来,这个男人并没有秀逗。 “我知道从前是我不对,一向都比较偏执,看事物也很单一,这一点我向你道歉。” “不用,我承受不起,会折寿的。” 清芷觉得,但凡是正常一点的皇子,听到她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说话,早就判她五马分尸了;就好像刚才在偏殿,她对夜非池说话的语气,稍微有些改变,对方就面目可憎起来,这才是一个当权者该有的高高在上的态度。 不过,这个男人似乎一点都不具备。 “从前因为一些事情,我对你有所误会,在很多场合下也让你难堪,对此我已经反省了,其实你很善良,也很友善,而且对我也好。” 什么? 清芷试图去搞清楚他想说什么,但是鉴于跳跃性太大,所以还是放弃了,让夜誉之自己慢慢说,总有一天可以说明白的。 “但是自从上次,你冒着危险,把我挡下哪壶热茶,我就知道,其实你真的很善良,只是以往我对你有偏见,所以一直都没有看到你的这一面。” 喜欢从来都是没道理的,从陈家齐和夜锦容的表现来看,清芷就明白了这一点。 但是她没想到,可以没道理到这个程度。 “殿下,你听我说,我根本没打算去救你,一切都是错觉,也是巧合。” 已经过了七天,清芷的左手不需要缠着打量的纱布,但是烫伤过后的痕迹,也就是大片的红斑还在,可能需要一到两个月才会慢慢消退,幸得清芷的底子不错,加上一直用药都是宫中太医开的药,所以基本上不会留下伤疤。 那天的热水,只不过是她设的一个局而已。 目的是让夜锦容愧疚,然后给她安排一个随身侍卫,在危险的时候可以用来保护自己;至于热水的另外一头,就算不是夜誉之,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也会扑过去。 所以夜誉之的误会,真的大了一点,要怎么解开这个误会呢,难道实话实说,热水是她自己故意泼的,恐怕这样说,撇了这条狼,又会招致另外一个人的不高兴。 看来,两全其美的办法,还真的很难啊。 (未完待续。) 190 三妻四妾 “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对你负责任。” 再美好的话,都一定要有适合的场景,如果没有适合的场景,那么再美好的话,都会成为最糟糕的话,一如现在。 夜誉之的情深款款,在清芷眼里看来,简直是可怕极了。 “什么责任?” 清芷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如果当初她知道夜誉之是那么难缠的人,就该换一个方法,就算是泼热水,也别忘夜誉之的身上泼,那么所有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我会照顾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夜誉之似乎还是那么不自知。 “你将来不是要娶我家姑娘吗?” 清芷冷笑一声,是这个男人不自知呢,还是太过于自大? “我知道,娶她一定的,而且我也为之而努力,但是娶她并非是因为喜欢,而是关系到以后的仕途;算了,反正你也不明白,但是你是楠儿的丫环,娶了她,你就会跟着一起嫁过来,虽然我不能给你太高的名分,不过成为一个填房是没有问题的,况且你也不会在意一个名分,只要我对你好就足够了。” 真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才可以说出这种话。 清芷差点笑出声来,幸好理智阻止了她。 “原来殿下有这种打算,我还真的不知道呢。但是殿下,你别说我多心在,咱家姑娘现在眼里看着的都是八殿下,也因八殿下逗笑的语言而笑个不停,你想娶她,可能还要费多一点心思。” “不碍事,于熠那边我很清楚,那小子不妥协,根本不需要娶楠儿,再者,父皇也不会舍得让他离开。” 说到这里,夜誉之似乎有些不满,但是这些神色很快就一闪而过。 有些羡慕,也仅仅只能是羡慕罢了,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况且他和夜誉之是兄弟,因为这些事情而导致关系恶劣,一点都不划算。 “八殿下不会娶她呀。” 清芷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遗憾,夜于熠被当做弃子的可能性很小,要是陈紫楠真的嫁给夜于熠的话,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嫁给眼前这个自恋到极致的男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处。 难道,就不能找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然后成为质子的可能性大一点的男人嫁了吗? “那是肯定的,有时候我真好奇,你这样的人,怎么就配上这种主子,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和我在一起以后,我不会委屈你的,一定会让你吃得好穿的好,就算没有名分上的地位,但是私底下,我不会亏待你的。” 如果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不是很伶俐,清芷还真的以为他疯了。 “我也很好奇,我怎么就遇到殿下你呢?” 希望他并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好了,我们别站在这里了,一起过去玩吧,为了避免让你家主子误会,我坐在你主子身旁,让她高兴高兴,这样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你身旁,这个想法如何?” 夜誉之说着,转身打算走回去。 两个人站在这里,实在是有些显眼。 就算没有被马上发现,但是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殿下刚才说了那么多,我顺顺思绪吧,你的意思是,打算把姑娘娶回府上,然后再顺道把我也要了过去,是吗?” “对。” 夜誉之笑着点头,不可否认,当他不说话的时候,还真的挺好看的,甚至一开始,清芷还觉得他是个好人。 “我只有一个条件,要是殿下能做到,那么碧落黄泉,我清芷定然会一生一世陪在殿下身边,绝对不会离开。” “你说。” 夜誉之连忙问道,有条件是好事,最怕的就是对方说没有条件,但是要看心情,鬼晓得做什么,才会让对方的心情好起来。 “昭告天下,主司证婚,八人大轿,凤冠霞帔,今生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 夜誉之听了,冷笑一声,搓着双手说道:“这不是一个条件了吧。” “那好,我把虚的去掉,今生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但是我府上……” “不是还没有正妃吗,休掉就行了,过往的事情,我不追究。” 清芷认真的说着,反正她的要求就这么多,不求功名,不求利禄。 “不可能,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说出去只会被人笑话。” 夜誉之连忙摇摇头,只娶一个人,这种想法,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或者这么说,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或多或少的想过三妻四妾的生活。 “怎么会呢,我爹便只娶了我娘一人,没有小妾,没有填房,也没有陪床。” 且不论夜誉之的身份,她爹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不也没有三妻四妾吗? “那怎么同,你爹只娶一个老婆是很正常的,多了,他也养不起,不是吗?” 不是夜誉之小看了谁,而是稍微有点能耐的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卖身成为别人的丫环,让别人随意使唤。 这是个可以三妻四妾的朝代,每个男人都有这个资格,但是不代表每个男人都有这个能力。 娶妻纳妾是财富和权力的象征,所以普天之下,最多妻妾的人就是皇上,次而就是王侯将相等。 那些刚刚在温饱线徘徊,或者是连温饱线都维持不了的男人,能娶上妻子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能耐多娶几个。 而他,归类在王侯将相之中,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 “你是这么想的呀?” 清芷嘴角抿着笑意,捏紧了拳头,有时候真的得感谢地挑剔任性的陈紫楠,把她的脾气磨得那么好。 “总之,这是我的条件,你要是做不到,就别再想了。” 清芷觉得,她和这个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两个人的想法完全不相同,而且没有谁服从谁的可能。 “清芷,你别走啊。” 夜誉之见她摇头,连忙喊了两声,但是清芷宁可去面对夜于熠,也不想和他再多说一个字。 希望他刚才所说的,只不过是因为被“救”后的各种感动,想要报恩;也许再过些时日,他忘记了,一切步入正轨就好。 (未完待续。) 191 无比难堪 于是这个秋赏会,就变成了和夜于熠相处的时间最多。 不可否认,夜于熠的口才很好,谈吐之间都能让人畅怀大笑。 即便是心事重重的清芷,在听了他揄扬顿挫的段子,也不禁笑了起来。 “不如你也说说你小时候的趣事吧。” 夜于熠在说完一个段子以后,忽然抬起头看着清芷说道。 忽然间被点名,清芷身为本人还没反应过来,其余人就齐刷刷的望过去,一脸的探究外加好奇。 “八殿下,我要说一些什么呢?” 她和夜于熠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如果说有,也不过是夜明珠那一次,记恨到现在,也太小气了吧。 不过夜于熠记恨的,除了夜明珠以外,更多的是夜锦容。 这样善于攻心计的女人,却整天都缠着他可爱的弟弟,怎么都要想个办法除掉,她要是不肯自己离开,就逼得她不能待下去。 “一些我们没听过的有趣事情,毕竟地方差距太大的话,总会有些趣事。” 夜于熠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让清芷感到危机感。 “殿下!” 这里那么多人,肯定要阻止,如果让他们知道她是…… “毕竟西梁和白晋,有很多的不同,对吧,清芷。”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呢。 “白晋?” “她是白晋人吗?” “好可怕。” “躲远点。” 顿时,各种声音响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猜忌和躲闪的眼神,仿佛清芷会在下一秒钟,变成可怕的杀人魔一样。 就连身旁的陈紫楠,也吃惊不小,小小的躲了一下。 十年的相伴,虽然并非是真心诚意,可是清芷本着良心说一句,她从来都没有还陈紫楠的心思,顶多也不过是稍稍利用一下罢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是在知道她是白晋人,陈紫楠和所有人一样,都选择了躲避。 果然,她们之间的关系,是依靠各种相互利用和相互需求而建立起来的,感情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奢侈了,她从来不强求,也不敢拥有。 只有采兰还站在她一旁,并没有挪开,而是有些不相信的问道:“清姐姐?” “八殿下这是说什么呢。” 清芷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露出笑容。 想打垮她吗,可没那么容易。 白晋人而已,西梁的白晋人虽然不多,但是也不代表一个都没有,她一个小姑娘,还能吃了他们不成,真是一群没胆匪类,看着就恶心死了。 “怎么,我说错了,好吧,就算是我说错了,只要你当着所有人承认,你是西梁人,那我承认自己说错了。” 夜于熠也不强迫,脸上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他没打算一下子就把清芷逼死,逼死了就不好玩了。 “嗯,我是大晋人,大晋歅丹人。” “哎呀,我差点忘了,白晋还没有更改国号之前,叫大晋对吧。这么说来,你不仅是敌国人,还是敌国前朝人。” 既然清芷承认了,那么他就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见到清芷亲口承认,原本只是稍微躲开的人群,这下好像逃命一样,距离她一米之遥。好像只要靠的近了,就会被杀掉一样。 “八殿下真聪明。” 清芷笑了起来,完全不在乎那些躲避的人群。 反正她也烦透了身边总是聚集着这些虚伪的人,简直烦透的快要吐了,要是能远离的话,也是好事。 “好了,别扯其他的,你就说说你的故乡,和这里有什么不同,有什么好玩的事,大家肯定也很感兴趣吧。” 夜于熠说着,往后一靠,眼里带着睥睨的神情,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 其他人相互交头接耳,声音很低,就好像一群令人厌恶的苍蝇,在耳边围绕着转来转去似的说着什么。 清芷没心思去听,也不想听。 就算不把头抬起来,也能察觉到他们投射过来的目光,带着猜忌、担忧、害怕和好奇,各种感情混合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种感情,那就是好奇,看猴子戏般的好奇。 “大家真的想听吗?” 清芷抬起头,看着他们问道。 目光所接触到的人,都纷纷把目光移开,仿佛只要对视了,就会有危险似的。 “我想听就行了。” 夜于熠根本没打算那么轻易把她放开,笑着点头,不管说什么都好,只要清芷开口说关于白晋歅丹的事,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么所有人都会对她避之不及。 “八殿下真是恶趣味,这么想知道,难道是为了七个月后,出使大晋做准备?” 既然毒舌,那么大家一起毒舌吧。 “你就当做是吧。” 夜于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管清芷说什么,都笑着点头。 “歅丹很暖和,和这里不一样,就算十月天,也不过秋高气爽,甚至还有温暖的阳光,不像这里,早就吹起了刺骨的寒风,让人不管是身体寒凉,连心都跟着一起凉了。” “很有影射的味道。” “那里比这里繁华很多,就算不是皇城,也比陵州城要大,要繁华,要好看许多。” “呸,不要脸。”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骂了一句。 其实清芷只要听声音,大概就能判断出来是谁,但是她懒得去做判断。 “湮丹有好多好吃的,都是我喜欢的,纵使很难得到,只要我开口,爹娘和祖父都会满足我的要求。” 清芷慢慢的说着,根本不管有人在一旁抗议。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自己的国家都是最美的,没有能比自己国家更美的地方,所以清芷这个敌国的人,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说他们的国家不如她的家乡,怎么让人忍得住。 “住嘴,你这个叛徒。” “对,叛徒,奸细。” 一旦有一个人开始说,后面的人胆子就会壮起来,白晋虽然可怕,但是清芷是一个女子,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清芷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嚷嚷,而是抬头挺胸的看着夜于熠,问道:“八殿下还想知道什么?” “你说的那么美好,可是现在,你也不过是我们西梁人的奴婢罢了,对吗?” 夜于熠知道怎么说,才会让人更加难过。 (未完待续。) 192 避之不及 清芷也想难过一下,毕竟这是一件值得难过的事。 可是心口却一点波澜都没有,仿佛诉说着都是别人的事。 难过什么的,这种无用的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失直到没有。 “对,我现在是姑娘的奴婢,八殿下有意见吗?” “喂,你别乱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紫楠,似乎有些忍不住,开口嚷了一句。 她这样的举动,大有马上想把清芷撇开的意味。 清芷侧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什么都没说。 “不说都几乎忘了,你是国丈府的丫环呢,见过你的人都说你聪明伶俐,身为丫环真是屈才了。现在知道你是白晋人,我就觉得蹊跷了,你一个丫环,怎么会那么聪明,难道说,其实你来这里,是另有图谋?” 人言可畏。 这四个字比洪水猛兽都要可怕太多太多,甚至杀人于无形,最后连凶手都没法找到。 清芷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实在是太沉重了,夜于熠这是要她死,却又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八殿下真聪慧,怎么会想到这方面去呢。” “没办法,毕竟现在战事那么紧张,不得不提防一下。” “我怎么听说,现在休战了?” 清芷捏紧了拳头,脸上的笑容几乎保持不下去。 对抗夜于熠,没有胜算。 身份实在是太低了,而且又处于不利的环境,所以就算她的口才再好,也没办法扭转乾坤;即便是她的口才了得,能把夜于熠说的哑口无言,也不代表这里的所有人,都能被她说服。 当知道她是大晋人以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样。 “让殿下看到我,实在是太抱歉了。” 既然胜不了,那么就认输,反正也没什么。 夜于熠想要看到这场闹剧,不让他看到是不会罢休的,既然如此就不要做任何徒劳的行为,让他得意得意就好了。 “天色不早了,家中有事,那殿下,我便先告退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高声说了一句。 然后大家沉默了一会,夜于熠也无所谓,点头应许。 紧接着,几乎是所有人,都提出了要提前回去。 夜于熠也一一应许了,虽然说今年的秋赏会就是变相的相亲会,但是夜于熠只是奉命过来这里露面,然后觉得好玩于是和大家玩玩而已,说到真正相亲,他才不会有这种想法。 很快,人群渐渐散去,原本热闹而且好玩的竹林边,被夜于熠的一番话搞得冷请无比。 “我们也走吧。” 陈紫楠的脸色不太好,对一旁的采兰小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姑娘,等等清姐姐。” 采兰小声的说着,然后想伸手去拉着快步走开的陈紫楠。 “等她做什么,看不清现在的情形吗?” 看来陈紫楠也算不上是绝对的笨蛋,至少知道在这个时候,什么叫做明哲保身。 她对什么是有利的似乎很在行。 “可是,清姐姐。” 采兰有些为难的看着清芷,大家是一起来的,总不能在回去的时候,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要知道避暑山庄可是在郊外,如果没有马车的话,连走都走不回去。 “没事,你们先走吧,我稍后再回去。” 清芷朝着采兰温和的笑笑,这是她一个人的麻烦,不能因此而连累了采兰。 原本觉得离开国丈府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这可比计划提前了好多。 “清姐姐……” 采兰还是很担心,只不过清芷却一个劲的推着她走,一个人受难就足够了,她没必要让采兰也陪着她受难。 一会儿工夫,几乎所有人都走光了,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 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怕死,这句话说得还真的很对呢。 竹林边,就只剩下清芷还有夜于熠,以及几个伺候着的奴婢随从等。 “现在,你满意了吗?” “一般满意,不过也就这样了,那群目光短期的人,也玩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夜于熠点着头,看着清芷,一直都那么趾高气扬,现在尝试到了被抛弃的滋味,还是挺不错的。 “不过你现在关心的而不应该是我满不满意,而是你回去以后,还有没有家可以进。” “那不是我的家。” 清芷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她不会把那种地方当做是自己的家的,实在是太侮辱了家这个字眼。 “不管是什么都好,那也是你的事,接下来,就有劳你自己去解决了。” 夜于熠倒是很开心,现在清芷肯定会为了这件事而焦头烂耳,那么就没有时间再作妖,也没有时间去烦着他亲爱的弟弟,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 至于清芷将来的生活,关他什么事呢? 清芷一个人走出避暑山庄门外,以为全部人都会离开,毕竟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谁都不想和一个大晋人有任何瓜葛。 但是门外,除了皇子们的马车以外,还有另外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她抬起头望过去,那是于菖蒲的马车。 等人吗? 这是清芷的第一个反应,于是低头走过去,于菖蒲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就连自己伺候的姑娘都把自己抛弃了,她没有理由会觉得还会有别人等她。 “清芷,这里。” 但是,等她路过的时候,于菖蒲却挥着手臂,朝着她大声喊道。 清芷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看来还真的有人不怕死。 “菖蒲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清芷只是停住脚步,没有朝着她走过去。 相信经过了今天,她的“美名”会传播开来,国丈府的嫡孙女身边的丫环,竟然是大晋人。 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想你应该没有办法自己走回去,所以在等你。” 于菖蒲看着她笑,笑得意味深长,这种笑容清芷其实并不喜欢。 “刚才,八殿下的话,你没听到吗?” 清芷并不想欠谁的人情,而且于菖蒲曾经向她伸过橄榄枝,一个高高在上的姑娘,向一个丫环伸出橄榄枝,实在是令人可疑。 “听见了,那又怎么样,难道你现在手中有几万兵马,随时攻城吗?” 于菖蒲说着,做出了一个上来的动作。(未完待续。) 193 援助之手 既然人家都不怕她,她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而且,要是靠一双脚,想要回去,恐怕走到凌晨都走不回去。 “谢谢。” 她也就一个人,于菖蒲就算有任何的计谋,顶多也就算计她这么一个人罢了,这买卖算起来,她也不算亏太多。 于菖蒲只是带了一个丫环来,所以马车厢里面挺宽广,加上她一个人也不会觉得窄。 “多谢你让我坐马车,但是菖蒲姑娘,你不怕我吗?” 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怕死,怕死后所有的享受都没有了,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要怕你?” 于菖蒲考在一旁,因为有些冷,她手里抱着一个铜制的手炉,外面有绒绒的貂毛套抱着,一卡就很温暖。 “你要是白晋人,就一直都是白晋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于菖蒲倒是看的明白,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不管夜于熠有没有说出来,都不会改变。 “既然你从前没有打算害我们,那么现在,以后,也没打算害我们吧。” 清芷挺喜欢于菖蒲的理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于菖蒲和她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就算相处的再好也不行。 “菖蒲姑娘,你对我是不是太好了?” 都说在雪中送炭的是好人,也会被人铭记。 可惜清芷不是那种轻易就会感动的人,这一生她为了活下去,算计了太多的东西,仿佛只要睁开眼睛都是算计。 也许真的有无条件对别人好的人,只是清芷不觉得自己有这种运气。 况且,于菖蒲也不是一个老好人,笨蛋。 “好一点不行吗,你不喜欢吗?” 于菖蒲歪着头,看着她笑着说道。 “喜欢,但是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清芷如实说道,算计了别人太多,有时候就会觉得这世上有报应这种事,做了坏事多了,也许总有一天会报应到她的身上,所以不得不防。 “清芷,你是不是太谨慎了。” 于菖蒲听到她这么说,就知道不管再说什么,都不会有进展。 真是防御心强的一个女子。 “菖蒲姑娘,刚才在竹林边的场景你也看到了,我要是不谨慎的话,恐怕活着都成了问题。” “看来,清芷,你是得罪了八殿下?” 于菖蒲不可否认,她的确是想要讨好清芷,然后收为己用。 对于菖蒲来说,她并不是太在乎这个人来自哪里,只要能用就行了,但是清芷的戒备心太强,现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 于是,只要找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比如夜于熠的话题。 “可能是得罪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那么八殿下还真的厉害,你家姑娘十年时间都没有发现你是哪里人,但是八殿下一下子就发现了。” 于菖蒲这话,不知道是夸还是贬。 “我自己说出来的。” 清芷说着,叹了一口气,其实也不是她自愿说出来的,无奈夜非池的洞察能力太强,在他眼前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隐瞒,而夜于熠不过是刚好在一旁,然后听取去了罢了。 “那就没办法了。” 既然是清芷亲口承认的,那么就算有心也辩解不了。 于菖蒲耸耸肩膀,虽然一开始她就不认为夜于熠在说笑,但是经由清芷这样承认,就更加真是。 “在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菖蒲姑娘的做法,让我很是不解,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解释一下?” 既然知道于菖蒲这样做是有理由的,就没有必要假惺惺的装作不知道。 开门见山是比较好的相处方法。 “哎呀,我以为你会知道呢,上次我不就和你说过了吗,与其跟着那个蠢材,不如来投靠我吧;虽然说不管去哪里都是做丫环,但是找一个合适的主子,很重要的。” 于菖蒲颇为有把握的说着。 或者她认为,刚才陈紫楠把自己的丫环丢下,一句解释都没有的走了,应该会伤透了清芷的心,这时候来相劝,肯定可以得到最好的结果。 毕竟,有人情味的主子,现在可不多饿了呢。 “菖蒲姑娘是想让我易主?” 清芷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觉得很奇怪,在陵州城里,有那么都穷苦的女子,随便哪一个,只有于菖蒲舍得出钱,就肯定可以得到。 那么多人,为什么非看中了她。 她又不是什么金窝窝,大家都要抢着。 “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如果你不懂,那么应该也没有人多少懂了。” 于菖蒲觉得,上次她没有劝服清芷,是因为清芷伺候了陈紫楠十年,多多少少都会有感情,忽然间就这样易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发生了这种事情,陈紫楠的态度令人失望,而且就算清芷回去,恐怕陈紫楠也不要她伺候在身边。 而她这里,是唯一的好去处。 “我懂。” 清芷倒也不介意和她谈这种事,如果只是交易,那么自然是哪里的交易划算就去哪里。 在她看来,左丞相府并非是一个好去处,可没有比国丈府好的地方。 她要的是一个可以掩人耳目又方便行事的身份和去处,国丈府实在是太合适了,一个愚蠢到不行的主子,还有一群愚蠢到不行的外院主子,让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没有任何阻碍。 于菖蒲太聪明了,除了于菖蒲以外,左丞相府的其他人应该也不会很笨。 既然都只不过是一个丫环的身份和去处,自然要待在一个有利于自己的地方。 “那么,你的选择是?” 于菖蒲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于是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的卖身契在老夫人那里,就算我想要到菖蒲姑娘你身边,如果没有老夫人的同意,所有事情都是白搭。” 想把责任推给老夫人再说,走一步算一步。 可不能在此刻把于菖蒲惹恼了,距离城内还那么远,她真的不想靠脚走回去。 “……嗯,好。” 于菖蒲想了想,很有把握的点了点头,她很清楚陈紫楠的性格,也大概能猜出国丈府其他人的性格,她们是不会愿意留下清芷的。 (未完待续。) 194 生疏起来 没有去处的清芷,她这里就是最好的收容所。 “清芷,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没关系的,你一定可以离开国丈府。” 于菖蒲看着清芷,似乎为了给她更多一点离开的决心,低着头小声说道:“从前,都道国丈府威风,哪怕是做府上的一个小小奴婢,也比其他地方的大丫环要架势许多,但是现在,可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是吗?” 清芷眉眼一挑,装作不知道的问了一句。 国丈府失势这种只不过是传言,传了几个月的时间,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证实。 清芷自然不会说自己知道,在必要的时候装笨,可是一门技术。 “那是自然,我骗你做什么,那是我亲耳听到爹爹说的。” 于菖蒲说到这里,似乎更加得意了。 这些年来,所有的名媛闺秀中,只有她和陈紫楠的年纪相仿,而且家中在朝廷的权势都差不多,所以一直都被当成是对比的对象。 有因为陈紫楠有一个当了皇后的姑姑,还有一个成为太子的表弟,还有一个成为公主的表妹。 所以她的风头,一直都压·在于菖蒲之上。 甚至在皇后的寿宴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故意让她难堪。 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气焰,她觉得一切都受够了,上天终于开眼,让国丈府的权势一点点下滑,以致于到了现在,已经是有名无实的空壳子。 “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说不定哪个时候,皇上一生气,就直接抄家;毕竟,国丈府里头,住的都是蠢货,哪怕是远在皇宫里的太子,也是一个蠢货。” 积累了多年的怨气,一旦有机会释放出来,将会变得很彻底。 “这话,还是不让别人知道的好。” 国丈府会不会被抄家,清芷尚且不能做任何的判断,但是她很清楚,于菖蒲刚才的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皇后会第一个要了她的命。 “反正也就只有你知道,要是我出事了,你是唯一的嫌疑人。” 于菖蒲倒是颇有心计的看着她,敢情刚才的那一句话,她是故意说出来,就是为了测试清芷的忠诚度高不高。 幸好清芷完全没有任何在背后碎碎嘴的爱好,除非是万不得已,别有用途的时候。 “菖蒲姑娘这是看得起我呢,还是下个圈套让我去挑选呢。” “肯定是下个圈套。” 于菖蒲也不避忌,毕竟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有时候还是需要耍点小心机。 “能让菖蒲姑娘这么费心,真是万幸。” 真不知道被这么一个有心计的女子看上,到底是不是好事。 “要是你能答应的话,就更好了。” 于菖蒲也不介意清芷的反话,她想做的事情,就会慢慢做到,不会因为一点点的不顺心,就大吵大闹,这一点和陈紫楠,还真的完全不相同。 “我都说了我的卖身契在老夫人那里,要是老夫人愿意放我走的话,也许菖蒲姑娘这里是不错的选择。” 反正现在她也做不到任何的主,还不如直接卖个面子,让于菖蒲开心,能把她送到府上。 “很好。” 于菖蒲想了想,于是点头,她觉得,像国丈府里面的人,那么贪生怕死,又那么爱面子,要知道知道清芷的身份是白晋人,别说还要留着她,甚至连门,都不会让她进去。 这算是胜利了吗? 在谈话结束以后,两个人就各怀心事的安静坐着,清芷靠在车窗旁边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因为还在郊外,所以也没有热闹的风景,两旁都是光秃秃的树丫,看上去很是萧条肃杀,一如她现在的遭遇。 虽然说,她已经打算好离开国丈府,但是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法。 夜于熠这个人,还真的不能小觑,看上去好像一点心机都没有的执绔弟子,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所有人对八皇子的评价都是烂泥扶不上壁,除了有皇上的疼爱以外,一无是处。 但是清芷知道,那都是错觉,谁要是相信夜于熠是一个草包的话,肯定会遭殃 而她一开始就没有轻视夜于熠,也遭殃了。 不知道这件事,卫闵会不会告诉夜锦容,不过就算卫闵不告诉夜锦容,这件事传呀传,国丈府陈紫楠一直带在身边的丫环,竟然是敌国的人。 很快大家都会在知道的。 还真的是麻烦的事,完全不断呢。 “到了,谢谢菖蒲姑娘。” 仿佛过了一个实际那么漫长,清芷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府邸,笑着对于菖蒲点头。 “不客气,好好考虑一下,我刚才说的话。” “希望能如愿。” 清芷也不再多说什么,如果仅仅只是想做一个丫环,那么于菖蒲那里肯定比陈紫楠那里好很多,甚至还是绝对的好。 但是,清芷的野心很大,她根本不满足做一个丫环。 下了马车,她抬起头,看到偏门打开着,想了一下,然后朝着偏门走过去。 这个时候还不关门,就是祥子的失责了。 走过去,祥子一直站在门的旁边,见清芷过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尴尬,不过还是迎了上前说道:“清姐姐,你那么快就回来了。” 清芷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陈紫楠这个人,心里藏不住任何秘密在,这么大的事,肯定一只脚还没踏入府门,就在那里大声叫嚷着,估计现在府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嗯,回来了。” “清姐姐。” 喜儿一直都等在门旁边,见清芷走了进来,连忙扑到她的怀中,不知所措的喊着她的名字。 “你不在芳园,来这里做什么?” 清芷抱着喜儿,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众人推倒的情况下,喜儿还愿意扑倒她的怀中,让她很欣慰,但是现在不是欣慰的时候。 排斥和孤独,她一个人承受就足够了,不能让喜儿也深陷其中。 “我原本在芳园,可是忽然间听到他们说什么,清姐姐你是白晋人之类的,一下子大家都慌了,现在楠姑娘在老夫人那里,还有夫人也在。” 喜儿不知道白晋人和西梁人到底有什么不同,但是看着大家一脸严肃的表情,她就不禁开始担心。 (未完待续。) 195 越凉人心 “是吗?” 清芷顿了顿,不以为然的说道。 是商量着怎么对付她呢,还是想着其它办法,清芷一概都不想知道。 “清姐姐,她们说的,都不是真的吧。” 喜儿看着清芷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那么喜儿觉得呢?” 清芷反问,她的回答,恐怕不能让喜儿如愿。 “……不管清姐姐是哪里人,你都是我的清姐姐,这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喜儿认真的说着,她本来就是一个倔丫头,此情此刻,更是不会做出任何背弃清芷的事情来。 只是她不背弃清芷,不代表清芷就一定需要她的支持。 落难的时候,有些人喜欢找一些垫背的,有些人则喜欢独自一人承担。 清芷自认为自己没那么高尚,她不想让喜儿卷进来,不是清高,而是不想喜儿因她而受牵连。 于是,她把喜儿推开,抬起头看着迎面走过来的梅姑姑。 “梅姑姑可是特地来这里等我的?” 虽然说装傻一向是她在国丈府生存下去的必要技能,但是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梅姑姑朝着她走过来,神色同样有些复杂,不过更多的是谅解,这一切都不是清芷的错,何必要把不属于她的错强加到她的身上呢。 “清丫头,随我到老夫人那里走一趟呗。” “有劳梅姑姑带路了。” 清芷点了点头,然后对祥子说道:“帮我看着喜儿,别让她乱跑。” 喜儿还太小,还不能完全区分事情的轻重。 “清姐姐,你会没事的吧。” 喜儿也知道跟着过去,除了添乱以外,别无任何帮助,但是依旧忍不住问了一句。 “只不过去榕园走一走而已。” 清芷轻描淡写的说着,这淡漠的语气,并非只是说给喜儿听,而是她真的觉得没多大的所谓;区区的她们,还能拿自己怎么办? 梅姑姑倒是没说话,也没催促,等清芷把话说完了,才在前面带路。 清芷跟在后面,也显得很安静。 她不说话并不是因为难过或者害怕,她只是没有什么需要开口讲的,梅姑姑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对她也好,这就足够了,不需要多说什么。 倒是梅姑姑,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 “清丫头,早些时候,楠姐儿回来大吵大嚷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假不了。” 清芷想也不想,直接点头承认,要是一个人,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的话,就实在是活的太可悲了。 “哎,哪里都行,一块田里,长得苗子有俊有孬,这说不准,是吧,清丫头。” 梅姑姑缓缓的说着,显得不是很在意。 有些人对身份很随意,有些人却很在意,还有一小撮人,仿佛杀父之仇般的深恶痛绝,明明没他们什么事。 “就看老夫人喜不喜欢这株孬苗了。” “老夫人她呀,这是谨慎,府内上下百来口人,要是出了什么差池,都不是能轻易担当的起的。” 梅姑姑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自然要站在她那边说话。 清芷明白,所以也懒得去戳穿。 “谁容易呢。” 清芷抬起头,看着四处的景色。 她似乎很久都没有好好的看过国丈府的景色,一直都很忙,几乎都忘了自己可以停下脚步来。 “清丫头。” 梅姑姑想了一下,才开口,她似乎有些为难,毕竟一边是伺候多年的主子,一边是她觉得完全没有做错什么的清芷。 “老夫人兴许有些生气,待会可能会说比较重的话,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老夫人哪,都是口硬心软,骂一会儿就好了。” “我知道了。” 清芷点点头,不和梅姑姑争什么。 她还不至于笨到,在梅姑姑面前说老夫人的坏话,那是梅姑姑的底线,谁触碰了,谁就倒霉。 “只是梅姑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给你熬桂花梨汁蜜呢。” “哎,这……” 梅姑姑一声惆怅,这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呢。 “不过呀,喜儿一直跟在我身边,很多事我也都教给了她;如果以后我不在这里,梅姑姑能帮我看着喜儿吗,那丫头,还有些不定性,指不定哪天就做出了事惹到主子不高兴,得有个人看着指点指点。” “别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梅姑姑可不爱听,什么以后不在这里。 她可是看着清芷进府门的,也看着她长大的,这些年来,清芷就如同坚韧的蒲草,几乎不靠任何人,就这样默默的长大,让所有人都为一震。 “我这不是说如果嘛,梅姑姑你知道我性子,总是喜欢未雨绸缪。” 清芷的未雨绸缪一向都只会关注自己,喜儿是为数不多她还会分心去照顾的人。 “好嘞,别说这些了,天黑黑的说这话,让我觉得寒碜。” 有些话,越说越凉人心,所以,听不得。 清芷便住了口,继续往前走。 榕园的地理位置很好,所以不消多时,就到了榕园的院子大门,还没走近,就看到灯火通明,一片黄橙橙的。 再随着梅姑姑走进去,原来在院子里,站着许多人,丫环小厮随从都在,手里拿着照明的灯笼,仿佛过着什么庆典似的。 她走近以后,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她,眼底的探究神色很明显,不过却没有太大的敌意。 大家都是底层的人,一切的努力也不过是为了吃饱而已,清芷是那个帮助过他们的人,就算忽然间变换了一个身份,其实对他们来说,区别不大。 认为区别很大的是,那些主子们。 梅姑姑走在前面,一路走到屋子前,推开门朗声说道:“清芷回来了。” 梅姑姑的措词是,回来了,而不是,来了。 “让她进来。” 紧接着,是老夫人的声音,隐忍里藏不住愤怒。 清芷觉得挺好笑的,愤怒什么呢,就因为她便是本我族类? 如果这也能成为愤怒的原因,清芷觉得,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就算让她进去解释,也不过是多说几句废话而已,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帮助。 (未完待续。) 196 家法伺候 进去以后,清芷快速的扫了在座的一眼。 果真是大家的速度都很快,要是干活也有这么快的速度就好了。 不光老夫人,还有王氏,陈紫楠,陈家坤几个都在。 其他房的主子们倒没有来,一个都没有到场。 清芷不觉得他们并非是不知道,而是老夫人不让他们踏进榕园。 毕竟这事有关她宝贝孙女,所以还是谨慎一点,只有相关的人到场就好了。 “清芷见过老夫人,国舅爷,夫人,姑娘。” 她缓缓行礼,然后直身站好,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们。 最坏的打算,便是他们把自己打死,所以,还真的没什么好害怕的。 “清芷,你说说,你都犯了什么错。” 以往总是慈眉善目的笑着,夸清芷的老夫人,此刻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而厌恶。 “清芷不知道,请老夫人明说。” 哪怕是鞭子落在身上,清芷也绝对不会说出,她身为白晋人,是一个错误。 “大胆,楠儿都说了,你竟然还敢说不知道。” 老夫人显然怒不可赦,大声吼着。 清芷做了多年的丫环,很清楚在主子吼了以后,要做什么;所以她双膝跪在地上,但是腰板子依旧挺得直直。 “姑娘所说的,应该就是方才在竹林边,八殿下问我是否是大晋人,我承认了。” 一大群人,明明都知道发生什么事,却非要在这里兜圈子,简直是浪费时间。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现在被戳穿了还有什么好讲,一直留在楠儿身边,你想做什么!” 王氏向来疼爱陈紫楠,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朝代,陈紫楠可谓是太幸福了。 她一想到自己宝贝女儿身边一直待着这么可怕的人,就坐立不安。 “我留在姑娘身边,是听令行事,并非是个人意愿。” 既然他们对自己有猜忌,她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呢。 而且,这话也没错。 当初买她入府的是老夫人,见她伶俐把她留在陈紫楠身边的也是老夫人,怎么现在就成了全部都是她的错。 王氏被梗了一下,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老夫人,见她没有说话,胆子便壮了一些,继续说道:“放肆,你敢这样说话,要不是八殿下明察秋毫,指不定我们还要被蒙骗多久。” “对,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留在楠儿身边,也不能留在府上,以防有变故。” 一旁的陈家坤也按捺不住性子,补充了一句。 倒是一直都很聒噪的陈紫楠,此刻显得很安静,不知道是想不到说什么,还是觉得无话可说。 清芷跪在地上,听着他们对自己的控诉,每一句话都表露着她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女人,隐瞒了身份,想要潜入进来做坏事。 “清芷甘愿受罚。” 她不会承认自己错了,要受罚就受罚,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老夫人其实也拿不定主意,毕竟人是她买回来的,幸好直到现在,都没出过什么大事;但是不教训一顿,她身为老夫人的威严,可就没了。 于是,在王氏和陈家坤两人的话语中,她看着梅姑姑厉声道:“把掸子拿过来。” “老夫人。” 梅姑姑小声说了一句,见老夫人的态度依旧强硬,才不得不转身到里屋去把鸡毛掸子拿出来。 国丈爷家法伺候的时候,会用上短鞭,二指粗,打在身上有种沉闷闷的痛,要是打多了,会渗血,就好像上次家法伺候陈家齐一样。 而老夫人的家法伺候,则是鸡毛掸子,别看鸡毛掸子没有短鞭那么粗,其实威力不差。 鸡毛掸子一边是黄黑白间隔的鸡毛,看上去如同好斗的雄鸡,也是威风凛凛;而另外一头,是尾指大小的老竹,已经被晒干剥离水分,韧性很强,竹子上缠着一圈圈的细麻绳,拿在手里有一种粗糙的感觉。 拿着掸子在半空中挥舞,可以听到空气被撕裂的“呼呼”声。 一掸子落在身上,谁说伤不了骨头,可是却能痛得让人倒抽气,毛孔全部打开,五脏六腑痛得扭曲起来。 一掸子下去,就算隔着衣裳,也会打出道道血痕,很是恐怖。 “把外衣脱了。” 正值冬天,清芷又怕冷,自然是穿的比较后,老夫人对她也没有手软,直接说道。 清芷也没有狡辩,跪在地上,把穿在身上的外衣逐一脱下来,只剩下一件亵·衣和一件单薄的里衬。 老夫人对她这般自觉的行为很满意,点头对梅姑姑说道:“阿梅,你来。” 梅姑姑神情复杂,手里拿着掸子,不能拂老夫人的意思,只好走到清芷身后,扬起手中的掸子,落在清芷的身上。 清芷瘦弱的身子颤了颤,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梅姑姑其实并没有使劲,可是捆着麻绳的掸子,就算没有使劲,落在身上,那滋味也不好受;让陈紫楠疼一下,保准她跳起来哭得满院子都是。 “阿梅,我知道你护着她,要不,我换个人?” 老夫人可没这份心疼,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陈紫楠有这般的性子,其他人又怎么可能会宽容大度明事理呢。 “就是就是,我看着梅姑姑要么是没吃饭,要么是偏袒?” 王氏看着心里不顺,添盐加醋的说着。 清芷低着头,闭上眼睛,权当做听不到这些人在说什么。 梅姑姑咬了咬嘴唇,她知道如果她不使劲,后面顶替的人,就更加恨了。 “清丫头,对不住了。” 梅姑姑小声说了一句,忽而加重了力道,掸子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落在清芷的身上,也是清脆的“啪啪”声,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疼痛万分。 几下子过后,被打过的皮肤微微凸起红色的肿块,层层叠叠加在一起,撕破了皮肉,星星点点的血迹由亵·衣、里衬渗了出来。 但是老夫人不喊停,梅姑姑不敢松懈。 清芷依旧闭着眼,咬破了唇,捏着的拳头,指甲嵌入掌心,鲜血把她的指甲都染红了,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未完待续。) 197 杂役丫环 一开始,清芷觉得很痛,死死咬着嘴唇不吭一声,是与生俱来的那一份傲骨。 到后来,已经痛得麻木,掸子落在身上,有一种黏糊糊的感觉,痛麻木以后,已经没法感觉更加痛。 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还没晕倒,清芷自己也说不上来,也许便是一股韧劲,她没有错的韧劲。 “行了。” 终于,老夫人说了一句。 梅姑姑便是一下都不再舍得打,麻绳缠着的掸子上,已经是一片血红。 “清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清芷问道,却一片安静。 其实清芷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好像周围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偶然听到的一些声响,也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根本听不清楚。 梅姑姑见她没有反应,心里担心,伸手去拉了一下她,再推了一下。 消失的痛觉才慢慢恢复,如撕裂状的疼痛,逐步蔓延,清芷艰难的张了张嘴,喉咙干干的,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清丫头,你还能撑得住吗?” 因为她良久都没有回应,梅姑姑又问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清芷才稍微适应了这极大的疼痛,缓缓抬起头,苍白无血色的脸上,黏着被汗水打湿的碎发。 “……很好……” 只要还活着,一切都很好。 进国丈府十年,其实她并没怎么挨打,实在是太会看眼色了。虽然初初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但是她可以在嬷嬷姑姑们生气之前,把事情做好,就算陈紫楠喜欢打人,清芷也能把次数压缩到最少。 如今,可算是一次性把十年的累,给受完了。 老夫人见她还能说话,颔首点头说道:“你这样的身份,再留在楠儿身边是不大可能的,已经没这个资格了;但是我们都是心善的人,不会轻易让你流落街头;这么吧,从现在开始,你就当府上的杂役丫环,等楠儿出嫁了,你也跟着过去,继续做杂役丫环,也算是我们对你的开恩。” 敢情是所有的好处都往身上揽,最后那点价值都不肯放过。 此刻的清芷倒觉得,把她赶出去也不错。 只是那么有能耐的一个人,国丈府的人还没有把她的价值完全榨干之前,怎么舍得丢掉呢。 “谢老夫人。” 清芷嚅了几下嘴唇,才勉强发出几个音节。 她可不是神人,一顿打皮开肉绽以后,还能什么事都没有的跳起来大吵大闹,也许别人可以,但是她做不到。 “下去吧。” 老夫人看着浑身是血,看上去脏兮兮的,如同一坨垃圾一样的清芷,感到有些许厌恶;人么,都喜欢华美的东西,谁也不喜欢一个可怜兮兮的乞丐,看上去多晦气啊。 “是。” 清芷又答了一句,伸手把脱下来放在一旁的衣服拿上。 可是一伸手,背部便如撕裂般的痛,她根本没法用力,伸出的手,停顿了一下,便没继续往外伸出去。 不要就不要了呗,反正也都只不过是陈紫楠穿过的旧衣衫而已,谁也不会当宝贝看待。 于是她想站起来,才发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此刻的她,就犹如垂死挣扎的蜉虫,那么弱小,仿佛别人的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捏死。 梅姑姑看出了异样,用眼神请示了老夫人。 老夫人虽然气愤一直管教看着的清芷,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敌国的人,但是这些年来,她也知道清芷的本事,曾经还和清芷说过,让清芷一辈子都不要嫁,留在楠儿身边伺候。 这样一个得力助手,老夫人还舍不得弄死。 得到了允许以后,梅姑姑连忙把清芷扶起来,她早就没有了起身的力气,所以梅姑姑可以说是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身上,才把她扶起来,走出去。 一直等候在屋子外的丫环小厮随从们,看到梅姑姑扶着清芷,缓缓走出来,背后的血迹清晰可见时,都忍不住发出哗然的声响。 清芷在他们的心目中,一直都不是一个丫环,而是半个主子。 “都杵着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看得皮痒了,也想试试?” 梅姑姑看着他们,气不打一处来,嚷了一声。 接着,梅姑姑没理会他们,而是扶着清芷,往倒座走去。 倒座在西面最里的一个角落,平时光是走回去都觉得远,如今清芷这个身子,更是觉得遥遥无期。 “清丫头,能行不?” 梅姑姑看着她不稳的脚步,想着倒座路远,还不如就地找个地方好好歇歇,反正国丈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厢房。 “不了。” 清芷倒显得无所谓,甚至有些自嘲般的说道:“杂役丫环,可不能在这种地方待着。” “清丫头,老夫人她只是,只是……” 身为老夫人的贴身近婢,梅姑姑自然是向着老夫人那边的,只是在这件事上,却怎么都没办法偏帮。 身份是上天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为了一个改变不了的事实,去责打一个不曾犯错的人。 “罢了,走吧。” 清芷微微合上眼睛,不愿意多说话浪费唇舌。 都说风水轮流转,此刻便转到她身上来了,就算不用想,她也知道很快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都会轮番来到她的面前,张牙舞爪的炫耀一番。 初冬的夜很冷,清芷虽然裹着一件披肩,却还是忍不住整个人颤抖起来,呼出的气也凝成白霜。 仿佛走不到头的倒座,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送到这里就行了,有劳梅姑姑。” 每说一个字,都牵着伤痛处。 “好,你慢慢走,我去给找大夫。” 梅姑姑是知道清芷的性格的,倔得很。 等梅姑姑走后,清芷一个人艰难的挪到屋子里,这个时候还很早,屋子里黑漆漆的,她费了老大的劲,才点着一盏煤油灯,坐在自己的床褥上。 被冷风刮过的伤痛处,似乎冻麻木了,也没觉得太疼,就是有些麻麻的,仿佛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 清芷抬起头,透过窗看着外面的老桂花树,这棵老桂花树,可是说是她在国丈府唯一眷恋的东西了。 (未完待续。) 198 医者心切 大夫很快就来了,是齐姥姥,还有元宝。 齐姥姥一看到清芷,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责备的说道:“你非得要把自己弄死才安心吗?” “让你见笑了。” 清芷没有过多的力气做寒暄,说了一句,趴在棉被上。 “元宝,把门锁了,然后拿剪子把衣衫剪了。” 齐姥姥是大夫,管的是治病救人的事,只要这伤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来的,一概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诶。” 元宝应了一声,把门锁上,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剪子,在灯火中烧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提着清芷沾血的衣衫,一点一点剪下来。 衣衫连着皮肉,黏在一起,剪开撕下来,总会连着一些沾血的皮,看上去很是可怖。 清芷倒是能忍,一声不吭,嘴唇都咬出血了,也不叫唤一声。 还是元宝看不下去,细声说道:“你哼哼两声,会没那么疼。” 就算是这样,清芷还是很安静。 其实她并不是很需要缓解疼痛。 没有人知道,她独自活下来的这些年,内心都经历了什么。 愧疚和自责不可能没有。 时常的,清芷会想,大家都不在了,为什么她却苟且偷生,拼了命也要活下去,到底是真的报仇,还是怕死呢。 “也真下得了重手,这心肯定不是肉长的。” 元宝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衣衫减掉,用白色的绢帛轻轻的盖住其余果露的地方。 “别多嘴。” 齐姥姥喝了一声,元宝马上住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上回我不是说了吗,你寒毒入身,再不好好注意,恐怕活不长。” 齐姥姥拿着一条沾水的毛巾,叠成长条,让清芷咬着,然后打开一瓶陶瓷罐,便闻到一股酒气,那是最烈的绿豆烧混合着药草的药水,一般做消毒用;因为混着烧酒,所以倒在伤患处,疼痛的程度,比鞭打时候更加痛。 “忍着点,元宝,抓着她的手。” 元宝听了,连忙抓住清芷的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其实元宝比喜儿还要小一点。 清芷其实挺怕痛的,不怕痛的女子,应该不多。 当混着药草的绿豆烧倒在背上的那一刻,哪怕清芷再如何的隐忍,也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仿佛有一把尖利的刀子,在伤口处来回的割着,痛的她浑身打颤,几乎要昏厥过去。 幸好齐姥姥的手艺很不错,混着药草的绿豆烧,不过是在伤处淋了一遍,但是这种程度,也足以让大汉滚地嚎叫。 “这丫头,能忍。” 齐姥姥消毒完,用干净的棉布毛巾擦拭着,说了一句。 元宝倒是担忧的抬起头,看着她祖母说道:“不好,她都晕过去了。” “哎呀,这孩子。” 齐姥姥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快。 医者倒不怕又哭又闹的患者,有的是办法去治,只是看想不想而已;而这种一声不吭的患者,最可怕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说一个字,无从去判断伤势到底严不严重。 “把她弄醒。” 这要是晕了,下一步可怎么办,上药包扎都是一个过程,还要嘱咐一些注意事项,这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人,一切都要靠清芷自己记下来。 “诶。” 元宝又应了一声,然后伸手到凉水盆里,用手舀了一点水,轻轻弹在清芷的脸上。 过了有那么一会儿,清芷才幽幽醒来,几乎是马上的,就倒抽一口冷气,哼哼了一声,垂下眼帘。 活着也不容易啊。 “你没事吧,姥姥来之前,让我装了一些糖水,我喂你喝。” 无非是很简单的糖水,用红糖和红枣,再加点枸杞煮的,沉沉的红褐色,带着丝丝的甜味。 清芷也顾不上什么,张嘴抿了一下,温温的糖水,如同续命的仙药一样,变得尤为可贵。 一旁的齐姥姥也不闲着,动作极为娴熟的上药、包扎,似乎这种活在她的药馆里已经司空见惯。 被绿豆烧淋过的伤处,早就变得麻木,原本红澄澄的肉,也变得有些泛白,就算是上药、包扎等过程下来,清芷再也感受不到一点点痛,只是觉得有些麻麻,又有些紧绷,说不上的难受。 等忙完以后,齐姥姥才抹了一下额头,坐在一旁,看着她说道:“忌水、忌生冷寒食、忌多动久站,起先一日一换药,七天后就隔天换药,纱布不能断,直至痂全部脱落为止。” “嗯。” 清芷随口应了一句,显得不怎么上心。 齐姥姥的这些话,看似不难,其实做起来一点都不容易。 她是杂役丫环,哪里还能像个姑娘一样,天天睡着躺着让人伺候。 看着她这副态度,原本就心里不满的齐姥姥大声说道:“身体是自己的,你要是不爱惜,还有谁爱惜,真的要等到死了,才知道后悔吗?” “还死不了吧。” 清芷有些艰难的笑了一下,死如果是容易的事,那么她就不会一直苟且的活到现在,既然能活到现在,她就不会轻易的死去。 “你这小娃子,怎么那么倔,爹娘生你养你容易么,动不动就这样糟蹋自己;若他们知道你这么不自爱,这该有多伤心啊。” 齐姥姥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着,但是那些话在清芷看来,根本毫无用处。 “多少钱?” 她抬起头看着齐姥姥,淡漠的说着。 仿佛刚才元宝的悉心照料,还有齐姥姥的苦口婆心,对她来说都如同透明一般。 “钱已经给了,不劳你费心。” 看着她这样的态度,齐姥姥似乎也生气了,既然对方都那么不自爱,那么她有何必一个劲的凑过去呢。 “元宝,走。” 齐姥姥收拾好药箱,站起来,中气十足的往外走去。 元宝看了清芷一眼,跟在齐姥姥的身后屁颠屁颠的走了。 清芷这才疲惫的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拉过被褥趴在床上。 夜再深一点,其他丫环陆陆续续回来,看到床上趴着的清芷,都很有默契的沉默不语,对此,清芷很满意,她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如同噩梦一样,只要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未完待续。) 199 暗中相助 但是第二天醒来,噩梦依旧还没有散去。 兴许是累极了,又或者是上了药的原因,就算用极为不舒服趴着姿势,她也睡到差不多饷午才睁开眼睛,期间没有任何人叫醒她干活。 这也算是她的特权吧。 从昨晚开始一粒米都没吃,她觉得自己是被恶心的,艰难的坐起来,发现一旁的桌子上有一个泥锅,小炭火住着肉粥,因为煮的时间长了,所以肉粥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一旁还有小配菜,都是她爱吃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喜儿做的。 清芷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的五脏庙,艰难的爬起来,随便唬弄着梳洗完,就坐在桌子旁,准备享用美美的肉粥。 她在国丈府这十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可不是白费的,不管是府上的大丫环,还是杂役丫环,她都听吃得开,完全不需要干活,也不会有嬷嬷或者姑姑逼着她干活。 但是她们不会,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一个再牛哄哄的丫环,也没有主子的地位。 但是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周氏,也不是金桃,而是卫闵。 清芷看着他,然后伸手推了一下泥锅说道:“大冬天的在外守着不好受吧,喜儿煮了很多,要来一点吗?” “你昨晚要是死了,我就不知道怎么和主子交待。” 卫闵站的笔直,根本不屑于她那点肉粥。 “你都差点杀了我,还会不知道怎么解释吗?” 清芷反问一句,刚经历了这些事,她如果还笑嘻嘻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的话,要么就是胸襟超级广阔,要么就是白痴。 很可惜她两样都不是。 “昨晚,我没法出手。” 卫闵想了想,才开口说道。 虽然全程他都在外面看得真切,可是要怎么帮,冲进去制止,还是把人带出来? “没事,这不还没危及生命么,当初我和九爷说好了,把你讨要来放在身边,是为了保命而已。” 只不过是用掸子打而已,甚少会出人命,只有疼痛,无尽的疼痛,让人难受;还有背上痊愈后的疤痕,几乎都血肉模糊了,再怎么复原,也不会一点伤疤都没有;对此,清芷倒是不在乎,伤及在背部,根本看不到,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么你……” “一切还是如旧,没有什么改变,倒是你,该汇报的汇报,不该汇报的一个字都不要提。” 她说完,继续悠闲的喝粥。 卫闵不料她会这么说,一般心计颇多的人只要抓住了机会,就一定会往上爬,但是清芷似乎完全不在乎。 还真是看不透她呢。 “就算我不提,主子也会知道在秋赏会发生的事。” 估计现在夜锦容也很为难,一边是自己的哥哥,一边是清芷。 “他知道是一回事,你说了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你不是禁止我和你主子有什么瓜葛吗,所以你要看紧点,千万别让我们有什么瓜葛。” 清芷一想到要给夜锦容当门客就头疼,但是夜非池这条肥鱼轻易放走的话,就太可惜了。 “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松警惕。” 卫闵可不是那么好欺骗的。 “对对对,最好别放松警惕。” 清芷说完,低头专心喝粥,其实她每说一个字都很费劲,和卫闵说了那么多,已经累了;接下来还要对付来看热闹的周氏,可不能把力气都浪费了。 卫闵离开以后,直到夜幕降临,周氏也没有如期来这里,让清芷觉得奇怪。 一直到晚上,喜儿和采兰来照顾她,才知道缘由。 落井下石这么好的机会,周氏怎么会错过,肯定一早就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然后过来好好嘲弄一番。 可是当周氏打扮好,正准备出门时,却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好不容易爬起来以后,又摔了一跤。 用喜儿的话来说,那就是:“走了千百次的台阶,忽然间就摔下去,结结实实的,连一旁的金桃都没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扶起来,膝盖肿了一大块,刚又走一步,这回连着金桃,两人直接摔的狗啃泥,半天爬不上来。” 喜儿说的绘声绘色,像是十分高兴一样。 如今她伺候周氏,还这么说话,实在是很难想象,为什么当初清芷劝她不要去,可是她却非要去,清芷看着她,似乎没弄懂她到底在想着什么。 “小声点,可别让芳园的人听去了。” 采兰心细,这种可以避免的事,当然要避免。 清芷坐在床上,安静的听着,一动不动。 伤患处还是很痛很痛,稍微动一下,就有种撕扯的感觉,为了减轻痛楚,她基本上都是保持挺直腰板子的坐姿,或者起来走走,等到要睡的时候,就趴着睡觉。 也没人会让她干活,反正她是买进来的丫环,不会发薪粮的那种,因此也不觉得亏。 虽然没有人让她干活,可是靠近她的人也不多,因为那一句非我族类,就算之前相处了十年,也能轻易抹去所有的情谊。 幸亏清芷从来都没打算留恋,所以她们这种态度,也不见得有多伤心。 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在乎。 喜儿和采兰只来过一次,便没有再来。 不是她们也觉得要避嫌,而是清芷让她们去避嫌。 又不是四肢残废动不得要人照顾,根本没必要每天都过来看,她的心灵也没有脆弱到只要没人便哭哭啼啼。 喜儿是芳园的人,采兰是芍园的人。 两个伺候的主子都不是好惹的,她没必要为了这点陪伴时间,让她们回去受责罚。 这点小伤,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几天后,清芷基本上可以活动自如,然后便打算出去溜达溜达。 其实从大丫环降成杂役丫环,对清芷而言,有了更多自由的时间。 也许会有的人适应不了,但是那个绝对不是她,不需要名分也不需要地位更不需要钱,对她而言,肯定是非常好的。 就好比现在,她一个人在外面闲着溜达,也不用担心府上还有一个刁蛮任性,等着她回去安抚的姑娘,倒是一桩美事。 (未完待续。) 200 出幺蛾子 虽然在路上闲逛,但是清芷可不是漫无目的。 布行是不会再去的,有那么一个疯疯癫癫的朗夫人,去那里简直是找骂。 但是她一个杂役丫环,跑去茶庄似乎也很引人瞩目,买那么贵的茶给谁喝呢。 但是卫闵不是多嘴的人,所以只要她做的事,没有招惹到他的主子夜锦容或者前主子夜非池的话,基本上完全不管。 而且这个家伙也不是讨厌她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只要不涉及到他的主子和前主子,基本都很柔和,比如周氏想找她麻烦,都被暗算现在只能乖乖躺在床上休养,恐怕比她还可怜。 清芷便会去想,如果不涉及到那两位大人物的话,她和卫闵,还是挺能相处的。 只可惜,很多事情,没有一个万一。 所以,她在街上转了一会儿,便转身走进了茶庄。 这是她的地儿,兵马粮草的资金都在这里,怎么可能不来呢。 门面的店小二对她的到来早就司空见惯,热情招待完以后,面有难色的看着清芷说道:“掌柜的和少东家,他们在后院说话,可能清姑娘你得等等。” 少东家就是卢二根。 那登徒混小子除了没钱花会来这里以外,一般任何情况都不会出现,所以这次来,肯定也是为了钱的事,清芷连想都不用想。 “没事,我进去看看。” 不知道是卢文福告诫过,还是清芷来的频繁,店里的伙计对清芷都很敬重客气,而且基本上就是随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她要看账簿或者是其他事都可以。 但是清芷还是很自知的,有些事,只有她和卢文福知道就好了,在其他人面前要假装一下,因此出格的事情,几乎没做过。 “清姑娘,请。” 当她提出要进去后院的要求,店小二们几乎没有任何不同意,甚至还在前面为她带路。 卢文福和卢二根在嶙峋假山旁的一间客房里,纵使房门紧闭,也能听到里面两人争吵的声音,只不过似乎两人都很激动,声调都变了,清芷站在外面,听不真切。 店小二陪着她站了一会,估计是觉得在外人面前,掌柜和少东家吵起来是不太好的事情,于是解释说道:“让你见笑了,平时少东家很少会来的,不知道怎么的今年气势汹汹的跑来了。” 清芷看着他点点头表示理解,卢二根是什么人,她早就清楚了,根本不需要别人为她解释。 店小二又站了一会,看到里面的人似乎还没有争吵完,加上清芷也不是生疏的人,店里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实在是没办法在这里耗,于是抱歉的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清芷依旧等着,到处看看景色,又在假山旁边转转,听到房间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清芷抬起头看过去,就看到房门被用力推开,卢二根走了出来。 看到清芷站在一旁,卢二根极其嫌弃的瞪了一眼,似乎打算把和爹吵架的怨气都撒在路人身上。 “看什么看,又来这里做什么,别以为每个月买那么点儿茶叶,就真把自己当贵客看待了。” 平白无故的被骂了一顿,清芷站在那里眨眨眼睛,还没想着怎么回话,屋里的卢文福听到声响,冲出来发现清芷被骂,顺手就抄起家伙,朝着卢二根扔过去。 “你这个逆子,你是想气死我对不对?” “好痛,死老头,我才是你儿子,你不护着我护着一个外人做什么!” 卢二根气呼呼的把砸在身上的东西拂开,然后伸手指着站在一旁的清芷大声说道:“她不就只是有钱人的奴婢而已,你在她身上讨不到一毛钱,何必对她唯唯诺诺;还有,变卖套现的事,我绝对不允许你做,你要是敢乱来,我就雇人,看一次打一次!” 卢二根最后这句话,几乎是靠吼的,粗着脖子说完以后,又狠狠的刮了清芷一眼,才大步离开。 卢文福时候想要上前和他争辩,可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在体力上,哪里是年轻小伙子的对手,还没追出几步,卢二根就消失不见踪影了。 清芷站在一旁,用外人的身份看着人家父子俩在吵架。 直到卢文福觉得不好意思,才慢慢走到清芷面前,十分抱歉的说道:“嘉月姑娘,真是对不住了,让你看到这一幕,是我没用,教子无方,才会导致今天的苦果。” “又吵架了吗?” 清芷对别人的吵架完全不感兴趣,她背上的伤,还有手臂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这个时候还去关心人家,那简直是圣母心爆发。 但是多问一句,还是有必要的,毕竟卢文福是她的掌柜。 “有那混小子,怎么能不吵呢,真是的,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混账东西……外面冷,嘉月姑娘,请到屋里坐坐吧。” 卢文福叨叨絮絮的说着,清芷能来找他,比如是有事,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跑过来。 清芷也不客气,跟着他走进去,关上门,直接坐了下来。 屋里,一片狼藉,很多东西都被打翻,散落一地,看上去让人难受。 “我待会让人收拾收拾。” 卢文福讷讷的说着,似乎害怕清芷生气一样。 “能不吵就别吵,大冬天的,多浪费体力啊。” 其实清芷一点都不喜欢卢二根,没有人会喜欢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人,只不过恰好他是卢文福的儿子,才会有这种优厚的待遇罢了。 “那混小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正在变现,然后就过来和我大吵大闹。” 卢文福的火气显然还没下去,嘟囔的吼了一句,便马上意识到这样不对,看着清芷连忙道歉说道:“这……嘉月姑娘,我不是故意的,至于变现的事,我会马上去办,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一听是变现,清芷便皱起了眉头,这节骨眼上,给她添乱。 “到底出了什么事,二根他又打算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清芷能把幺蛾子这三个字说出来,就证明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未完待续。) 201 留条后路 清芷生气的时候,其实很可怕的。 虽然脸上并没有太多明显的愤怒,但是那种压抑到极致的气势,却让人感到很难受。 卢文福低着头,这些事他本来是不想说的,处理好以后,再向清芷汇报就行了,但是没想到,今天却被她撞见。 “嘉月姑娘……我,我真的太没用了,教出这样的儿子。” 对于卢文福的哭诉,清芷完全不在意,那又不是她的儿子,至于最后会被教育成什么样子,她可管不着。 “行了,我不听你那些,就说变现是怎么回事。” 清芷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天下间的事情那么多,总不成她什么都要管吧。 “是,是。” 卢文福对清芷是敬重的,当初在阎罗王手里把他的一家,乃至亲戚们一家救回来的就是清芷,这份恩情卢文福到死也不敢忘记。 可是他不敢忘记,不代表其他人也和他有同样的想法。 特别是,别人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更有可能,就算别人知道,也不是每个人都和卢文福一样,只拿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多余的连碰都不敢碰;更多的人,一开始也许会怀着敬畏的心情,可是时间久了,便觉得一切都自己的,吃到肚子里的东西,连一根骨头都不肯吐出来。 “上回,嘉月姑娘你说,需要一大笔钱,让我筹银子,我也切切实实的去做了;只是银子变现,必然会导致供货上的问题,慢慢的供应商还有售货商似乎也察觉到苗头,纷纷来问是不是茶庄出了什么问题。” 本来做生意,就是互相赊来赊去的行当,如果有一个商人说,只靠自己的钱,绝对不借别人一分,也不赊别人一分,那么生意是做不大的。 一旦把流通的银子收回来,还把积压的货急售出去,肯定会引起一部分人的不安。 “然后呢?” 做生意的道理清芷懂,现在茶庄能有这么壮阔,全都是在她的策划之下完成的。 “同行找上门来,这还算好解决,该给的给,该还的还;就是有一次,被那混小子撞见了,估计他记在心里去,暗地里去查了一番,于是今天就让嘉月姑娘你笑话了。” 说完以后,清芷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卢二根虽然游手好闲,从来都不过问茶庄的生意,只是需要钱的时候,就来这里无节制的拿;可是终究不是傻子,一些基本的问题也都看出来了,再找道上的人问问,就知道他爹这样做会对茶庄有什么毁灭性的的后果。 稍微一点差池,说不定南归茶庄在陵州城的地位,就会一去不复返。 毕竟现在的世道那么差,又是在陵州城这样所有商贾虎视眈眈的地方,的确需要步步为营,丝毫马虎不得。 卢二根不来帮忙店里的活,不代表他不在乎这店,但是他在乎这店并非是对这店有感情,只是想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子罢了。 “我知道了。” 清芷侧着头,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少波澜,卢文福根本猜不透她内心想什么。 “继续变现,我要现银,不要银票,哪怕因此而折损一点都没关系。” 银票这种东西,其实并不是太流通,有时候只在一座城池流通,又或者只在几座城池流通,哪怕再厉害,也只在一个国家流通,出去了,就是废纸,更别说如今两个对立的国家。 只有真金白银,才最实际。 至于卢二根的不满,那是他的事,清芷不觉得还要照顾他的情绪。 当初挑选卢文福成为她茶庄的掌柜,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多番考量;而且她一开始也说的很清楚,只是交给他管理罢了,并非全部都给他。 “我知道怎么做,只是那混小子的事,还请嘉月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卢文福依旧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他是打心里敬重清芷,但是对于仅剩的那个儿子又舍不得,只能左右为难。 清芷也看出了他的为难,只是从前没有开口说出来罢了。 只要是人,就是凡人,都有凡心,无欲无求的那是神仙,而神仙也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清芷也不要求卢文福像个神仙那样无欲无求,否则就太过分了。 “卢老爹,这些年来一直都多亏了你,才有今天,你所做的,我都清楚,也会记在心里。” 有些话,卢文福不好提,她也不能装作不知道。 况且,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亏待卢文福一家。 “你们一家,我是不会亏待的,变现以后,这间总店,还有一家分店我都会留下来,而且周转的钱我也会准备好;卢老爹你这些年来也学会了怎么做生意,只要二根好好学着不胡乱挥霍,你孙子,乃至孙子的孙子,都会一世无忧。” 管理茶庄四年多,换来几代人的衣食无忧,这场买卖,怎么看卢文福一家都不亏。 有了清芷这句话,卢文福的老脸涨红起来,喃喃了好久,才说道:“谢谢,谢谢……” 一会儿后,卢文福又问道:“嘉月姑娘这般大动作,是打算迁徙?” 除了这个理由以外,已经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清芷倒也不隐瞒,点了点头,思度一下又说道:“此番过后,你在变现的时候,要更加隐秘一点,哪怕动作慢点也没关系,不要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如今国库空虚,她还在这里大肆变现,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引来的可就不是卢二根这种瘪三,而是官府的人。 还有这么大数量如同小房子一样多的现银,怎么运走,也是问题。 看来,还得好好的规划才行。 “对,陵州城住腻了,想换个地方。” 虽然只是一个借口,但是这个地方,她真的腻了,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至极。 卢文福也不好再多问什么,既然后路清芷已经给定下来,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都很安心的去做,在清芷身上,他已经得到了太多,一家老小的命都是清芷给救回来的,哪怕清芷分文不给,他也不会计较什么。 (未完待续。) 202 她是奇葩 从茶庄出来,清芷琢摸着,剩余的时间要怎么打发才好。 毕竟,她真的不想回到国丈府。 那个随便辱骂责罚她的地方,若非是还有留下来的价值,她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瞟一下。 只是还没想好要去哪里打发时间,就遇到隔壁走出来的老秦叔。 毕竟茶庄和布行是邻居,想不碰到都有些难。 “清芷姑娘。” 老秦叔走过来,作了一揖,端端正正的喊了一句,让清芷觉得,这可不是偶遇碰到那么简单。 “老秦叔。” 清芷也跟着点头,笑着回答。 都是生意人,还怕被对方吃了不成。 “清芷姑娘忙着给府上添茶叶?” 老秦叔站在她跟前,似乎不打算离开。 清芷看着他,想了想,决定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笑着摇头答道:“不是,只不过闲着没事,到处走走罢了。” “既然清芷姑娘闲着无事,不如到府上小坐一会?” 老秦叔看着清芷,丝毫不觉得一个老大人对着一个小丫头说出这种话,有什么不对劲,关键是,她和老秦叔并不熟。 “老秦叔府上远吗,有什么事不能在店里说?” 清芷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她虽然想搞清楚老秦叔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也要确保人身安全。 手脚齐全无伤无痛的情况下,她逃生本领就比别人差一大截,如今这副模样根本没法抵御,所以还是要问清楚再行事。 老秦叔大概也是斯文人,并不想当街把一个大闺女往家里拖,这种事还是要过问一下比较好。 “其实,是我家夫人想和清芷姑娘你谈谈,想必你是见过我家夫人的。” 原来,是朗夫人要见面,她作为年幼的晚辈,自然是要到人家府上去拜见,而不是让人家出来到店里和她相见。 “有幸见过朗夫人的真性情。” 清芷这话,有意无意的指出了点什么,老秦叔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或者朗夫人的性格在他们的眼里,早就习惯了,也没办法改变,只要乐于接受。 “让清芷姑娘见笑了,不知道现在有时间吗?” 老秦叔似乎很执拗,今天不把清芷拐到他家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清芷想了想,人家那么大的家业,总不会为了她而摊上官司吧,况且还有卫闵在身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人命的。 “既然老秦叔盛情要求,我再不从,岂不是显得太娇作?” “清芷姑娘,这边请。” 老秦叔见她答应,退后一步,做了一个请的举动,清芷便跟在他的身后,一前一后两人慢慢的走着,期间也不多一句话。 唯一的停顿,就是经过酒楼的时候,清芷进去捎了一份平日喜欢吃的糕饼,想着送人也算是体面大方,要是在那里待得闷了,还能吃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当做打发时间。 江沅的家,倒也不远。 在闹事的一条小巷进去,隔了喧闹的街市,又不至于僻远,只是能租下或者买下这里,都肯定要费上不少银子和口舌,看来他们还是挺大方的。 走进去,有伺候的丫环小厮,着落的庭院不大,却很别致,里面移栽着南方的树木,因此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显得绿意葱葱;只不过这南方的树木似乎有些水土不服,绿意葱葱下,耷拉着叶子。 “请在这里坐一下,我进去请夫人出来。” 老秦叔把她带到偏厅坐下,道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虽然老秦叔一直都是谦卑有礼的模样,却完全不会给人低声下气的感觉,仿佛自有一股傲骨,不甘于下人的身份,却又无可奈何。 有丫环给她上了碧螺春,清澄的茶水,袅袅腾起来的雾气,让整个偏厅都充满了茶香,这是在她茶庄买的茶叶,也是她比较喜欢的一种茶。 “你家少主呢?” 清芷抿了一口,抬起头看着一旁的丫环问道。 “少主还没回来。” 丫环挺乖巧,声音软软的答了一句。 那倒也是,如果江沅在家的话,朗夫人就未必会找她来谈话。 几乎是等个快有半个时辰之久,她喝了好几杯茶,糕点也吃了不少,朗夫人才姗姗迟来。 清芷很清楚,这是下马威,想让别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道理她懂,可是这样对待一个请回来的客人,是不是就有点可笑了? “你来了?” 朗夫人由人扶着,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 “不是我来了,是被请来的。” 清芷顶了一句,她又不需要巴结朗夫人而谋取利益,等了半时辰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江沅,要是想再来下马威挑衅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 “真没家教。” 朗夫人不料她敢顶嘴,嫌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冒出这么一句。 “对,我自小无父无母,家教这方面,自然比不过朗夫人你。” 清芷甩下一句话,站起来离开,真是要疯了,就算她想要打发时间,也不是这么打发法的。 见她要走,朗夫人似乎生气了,大声喝止道:“站住,我没让你走,你竟敢离开!” 把自己当老佛爷了不成? “不知道朗夫人想用什么办法挡住我?” 她还真的就不相信,这个大门她迈不出去。 兴许是平时在府上,朗夫人说的每一句话,不管有理没理大家都会照做,所以清芷的“忤逆”让她大为火光,直接站起来,用手指着她大声嚷道:“把她给我拦住。” 清芷有些诧异她可以说出这么理所当然的话,抬起头看了一下院子外面,真有什么情况,她肯定会把卫闵叫下来,然后好好的揍这婆娘一顿。 “夫人,你冷静一下。” 老秦叔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原来他一直都在门外等着。 “你看看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丫头,我让她过来是给足了她面子,你看看她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夫人,你冷静一下,让我来说好吗?” 老秦叔似乎早就习惯了朗夫人的举动,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看着清芷,小声说道:“对不住了,清芷姑娘,夫人性情向来如此,她并非是故意针对你。” (未完待续。) 203 误会很深 对,不是针对她,敢情是针对所有人。 其他人愿意陪她疯是其他人的事,她不奉陪是她的事。 “老秦叔,疯子得拴好。” 清芷看着老秦叔的脸色顿时骤变,也不理会,转身离开。 朗夫人是疯子,但是老秦叔不是,敢拦着她试试,非得让卫闵把拦着的人狗腿都给打折了。 “清芷姑娘,你等等。” 老秦叔似乎也觉得有些无奈,解释说道:“夫人从前受了刺激,才会变成这样,她心底不坏。” 谁知道这些话的真假,她也懒得去辨识真假,但是江沅能这么温婉礼貌,绝不是撒泼妇人能教出来的,姑且当做相信吧。 “我在这里等着,你回去和朗夫人说,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了,我再进去和她说。” 就算全天下的人惯着她,清芷也不会。 老秦叔看清芷这般强硬的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进去和朗夫人做交涉,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朝着她恭敬作礼道:“夫人请你进去,清芷姑娘,莫要再惹夫人生气了。” 虽然护主是每个奴才都必须要有的美德,但是此情此刻老秦叔的要求,还是让清芷觉得可笑。 哪怕是会见夜非池这样的人,也没有这种过分的要求。 “老秦叔,你是知道的,你家夫人,不是我想惹生气就生气的。” 清芷说完这一句,就转身走了回去,继续讨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朗夫人想见她,老秦叔千方百计挽留,这里面有目的,她只是想搞清楚罢了。 回到偏厅,朗夫人一脸臭着,但是终于没再说过分的话。 只是,也不会说好听的话。 “罢了,跟你我也没什么好说,且就问问你,你和沅儿是什么关系?” 清芷一听,差点一口口水给呛死。 这都什么跟什么来着? “夫人你作为娘亲的,不问自己儿子,反而来问我,不觉得有些太奇怪了吗?” 清芷很快镇定下来,面对这种奇葩,肯定要用不寻常的方法才行。 “我要是能撬动那孩子的嘴巴,还能来找你吗?” 朗夫人皱了一下眉头,敢情是无计可施,才把她找来。 “那夫人想听,我和江沅公子是什么关系?” 鬼知道她和江沅是什么关系,非要连一点儿唾沫子都扯上的话,她和江沅的关系还真的“不浅”,比如江沅买了一个面人给她,比如她光顾了江沅的布行,为江沅挣了不少钱,可是除此之外,还真的不知道能有什么关系。 “沅儿那孩子向来乖巧,从来都不会和我争执,可是那天却因为你,而回来和我大吵大闹,若非是你在背后嚼舌根,沅儿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看来,江沅的事,也被算在她的头上了。 “或许是,他觉得,谁才是对的。” 清芷丝毫没有任何退却,仅凭几句话就能吓到她的话,也未免有些太小看她了。 “肯定是你这小狐狸精,不知道用什么伎俩把沅儿给迷惑住,他才会这样对我,你今天要是不肯说实话,我非要让老秦把你的皮扒了不可。” 朗夫人怒气冲冲的说着,用力拍桌子,发出“啪啪”的声响。 清芷知道,老秦叔肯定不会把她的皮扒了。 “行,我实话实说,那朗夫人,你要问什么?” 对清芷而言,她还没有摔门而出,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眼前这个疯婆子姓朗,还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她不想那么快回国丈府。 “行。” 朗夫人高傲的扬起下巴,眼睛在清芷脸上扫视了一遍。 起初,清芷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很熟悉,可是第二次见面,她就没有这种感觉了,熟悉也不过是熟悉那个神态罢了,至于性情和教养,那是完全两回事。 “你是怎么认识沅儿的,该不会是看上我家的钱了,才巴结上来的吧?” 口气很傲慢,似乎朗夫人也知道清芷不过只是一个丫环,一个小小的丫环,竟然敢认识她的儿子,除了想要高攀以外,还能有什么呢。 “开门做生意的,难道还要挑客人吗,家世、年龄、相貌、性格,只有合你眼缘了,才能进来买东西是吧?” 清芷也丝毫不客气的回击,这种问法,实在是太奇怪了。 老秦叔站在门外,听见清芷的回答,不住的摇头;府上的人都知道夫人的脾气,能忍就忍,不忍就躲,可是清芷偏偏要揪着她的神经,厉声回答。 “真是尖牙利齿,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这些污秽语言。” 朗夫人假装很嫌恶的捂着鼻子,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出来,于是换了一个话题。 “说吧,你用了什么蛊·术迷住了沅儿,开个价呗,钱这东西,我们又不是没用;告诉你,别妄想着嫁给沅儿就能当少奶奶享清福,只要有我一天在,我就会折·磨死你。” 其实朗夫人这话不假,虽然她有些偏执,而且说话也疯疯癫癫的,但是府上下的人,似乎都挺纵容她这样胡来,就算是江沅,对他母亲早就烦透了,可是却依旧还是很听话。 给清芷的感觉就是,府上下的人,都是愚忠愚孝,就算哪天朗夫人脑子秀逗了去杀人,他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掩盖过去。 可是现在问题是,她根本没缠着江沅,就算想要开价,也开不起来。 “朗夫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缠着你的儿子,就算现在让我对天发誓也行。” 清芷说着,都要把手举起来了。 天地良心,虽然她觉得江沅是个好人,可是不代表就要对他打什么歪主意,****这种事,她不想沾惹,也懒得去沾惹。 原以为这样说,再刁蛮的人也知道一个分寸。 可是,朗夫人并没有。 她可没有因为清芷作势要发誓就罢休,反而越发厉害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沅儿配不上你吗,还要发誓说绝不纠缠,怎么就不照照镜子,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 对于这样一个进不去退不得的人来说,任何讲道理在她面前都是一纸空文。(未完待续。) 204 同时故人 “那好吧,你想怎么样,我听你的。” 清芷把手一挥,看着她说道。 只要朗夫人能拿出一个比较好的主意出来,她倒想看看能不能办得到。 “这不简单,你让沅儿对你死心就行了。”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其实做起来还真的不那么容易,清芷甚至不知道江沅的心里想什么,所有的话不过是朗夫人的一面之词罢了,根本不可能当真。 清芷意识到,她再和朗夫人说下去,也不过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那么我想问夫人一声,江沅公子可有亲口对你说起,他喜欢我?” “那倒没有。” 朗夫人挑了一下眼眉,江沅倒是没有亲口说喜不喜欢这种事,但是江沅是她儿子,难道做娘的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吗,有些话不必很直接的说出来。 “那么夫人何以见得,你家儿子对我有意思,而不是夫人你的揣测?” 反正对方是疯子,也没办法去揣测对方的脑回路。 “沅儿向来对我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可是却因为你,回来和我大吵了一顿,如果不是你勾·引他,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行行,我劝劝,保证能劝服江沅公子。” 既然这件事只是朗夫人的臆想,那么就好办多了,一句话的事马上搞定。 朗夫人见她满口答应下来,一直绷着的脸色,总算是和缓了下来;这让清芷找到了些许规律,其实你根本不必在乎朗夫人说什么,她也不会在乎你说什么,只要顺着她的意思,就一切都好商量。 “那还差不多。” 朗夫人说着,站起来对清芷说道:“你这小小的丫环,想必是没机会见过这番美景,要么我带你好好开下眼界,让你知道,咱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惦记的。” 话语间,是满满的傲慢。 清芷看过这世上最奢华的美景,除此之外,这世上所有的美景,在她眼里,都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只是这些话,自然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起。 “走吧。” 朗夫人见她还站在那里,轻蔑的多说了一句,由丫环扶着,拨过珠帘,朝着里头走去。 清芷想了一下,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就跟着去看看呗。 被这疯子般的朗夫人称赞得意的地方,是不是值得一看。 跟着走进去,后院是四进式的合院,规模那可是相当的大,但是比起国丈府,到底还是差了不少,但是作为迁徙而来的商贾,未免就觉得有些劳师动众。 四进式的合院,顾名思义也就是有四道围墙组成的回字型合院,能被围墙围四圈,这里面的规格可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真要花上心思去逛,一天工夫都未必能走完一半。 虽然清芷和江沅真的不是很熟,不过也知道,他家只有他和母亲两人,可谓是人丁单薄,这么大的四进式合院,难道买下来,都是给丫环小厮住的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真的是大善人啊。 江沅他们是半年前迁徙过来的,在陵州城可以说崭露头角,但是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买下这合院以后,虽然住了进来,可是却一直不间断的雇佣着匠人们在休憩。 因为朗夫人要求的庭院陈设风格,和陵州城不太一样,所以匠人换了一拨又一波,半年过去了,才修葺了一小撮地方,其余的看起来还在归整当中,很是不协调。 不过朗夫人并不介意,而是指着已经修葺让她满意的亭台楼阁和花圃庭院说道:“你怕是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吧。” 清芷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朗夫人见她这模样,以为她惊讶的不会说话,更加得意了。 “怎么样,开眼界了吧,我告诉你,等全部都修葺好以后,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美景。” 朗夫人说完,举起胳膊,让一旁的丫环帮她捏捏。 “这是依照哪里修葺的景色?” 清芷呆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她问道。 虽然修葺的陈设和布景还没有完全弄好,顶多也就只是能看出一个轮廓罢了,但是就这个轮廓,清芷马上就认出来了,和她魂牵梦绕的故乡,真的好像。 再加上她对江沅莫名的好感,以及对朗夫人说不出的熟悉感觉,难道他们是…… 清芷不敢想太多,如今哪怕是一点点的希冀,她都不敢抱有,因为一旦错了,她不觉得自己可以承受这种大起大落。 “你不知道吧,一个叫做垧邑的地方,是个好地方呢。” 朗夫人在说出“好地方”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闪过意一丝诡异的笑容,似乎她并非是真的喜欢垧邑这个好地方,可是却又说不出第二个地方的感觉。 “垧邑?” 清芷不知道这个地方,更是第一次听。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垧邑这个地方,在大晋,所有的风景和陈设,虽然只是初具雏形,但是她看的出来,只需要一眼就看出来了。 “对呀,垧邑,你没听过吧,肯定没听过,那个地方,可是栖凤凰的地方。” 朗夫人依旧高傲的说着,让人不明白她的高傲是怎么来的。 “你们是大晋人吗?”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却不敢有一丝的犯错,一定要问个清清楚楚。 “怎么,看不起我们大晋人,我告诉你,小妮子,你们这小小的地方,我大晋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你们,我来这里做生意,是给足了面子你们。” 这话要是放在任意一个西梁人的面前,指不定都会揪着她打一顿,可是放在清芷面前,她却觉得听起来还挺高兴的。 这恐怕就是每个人都有的护犊情节。 “既然垧邑是个好地方,为什么要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呢?” 清芷反问一句,她若非是为了保命,当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歅丹一步。可是没人懂她的无奈,也没人能体会,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亲眼看着亲人倒在血泊之中,而她只能沉溺在腊月冰冷刺骨的水中,勉强躲过杀害。 (未完待续。) 205 心生奇怪 其实清芷也搞不懂,对方明明是一个疯子,她却这么认真的和她说话。 大概是,陌路遇到一个曾经的故人,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吧。 “垧邑,垧邑肯定是好地方!” 本来还好好的朗夫人,又暴走起来,这回似乎更加严重了,伸着手,张着爪子就朝清芷扑过去。 幸好一旁伺候的丫环们,已经习惯了她们的夫人,所以在朗夫人朝着她扑过去之前,双双拦着她,小声劝解说道:“夫人息怒,有话好好说,切莫生气伤了身子。” “你这小贱蹄子,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关你什么事,要你多嘴?” 清芷站在一旁,对于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她的确是说的有些多了。 幸亏有丫环拦着她,没让她扑上来,否则清芷知道,自己还真的没办法去应付一个疯女人。 原本的体力就不太好,现在又有伤在身,站久了会觉得难受,就算卫闵会保护她别让她死掉,但是受伤却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商议自然是一个好地方,那是一个栖凤凰的好地方,没有了我,那地方就是一片烂泥,对,那里是烂泥,哈哈哈,是烂泥啊。” 朗夫人又哭又笑的,说出来的话也是颠三倒四,根本不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清芷忽然间失去了兴趣,虽然说能遇到大晋人,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看着朗夫人这副模样,还真的高兴不起来。 “夫人看上去有些不舒服,你们扶夫人下去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在有可能受到更多伤害之前,清芷想要离开。 “别走,我让你走了吗,竟然敢擅自离开?” 朗夫人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意图,大声喊着,因为挣扎过度,头上的发髻都乱了,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怜。 清芷自然是不会理会她,如果随便一个人叫她停下来,她就会停下来的话,那么她也不叫清芷了。 “别走,别走,我求你,别走。” 朗夫人见她的命令没有人会听,忽然间语气就变得软弱下来,半跪在地上,一脸的颓然样子。 清芷继续往前走,根本没理会她,可是抬起头却看到不远处的花廊柱子后面,老秦叔站在那里,满脸愁容。 这里站着的都是女眷,老秦叔身为一个家仆,又是男子,自然是不允许走近的。 所以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这又让清芷奇怪了,她擅长观察人心,老秦叔这副模样,可不像是担心主子的家仆那么简单,更像是…… 她想了想,和老秦叔对上了视线。 然后她叹了一口气,好吧,她绝非不是想要搞清楚事情,只不过是大家都是同一国人,也不好做的太绝情。 “好,我不走了。” 她站住脚步,看着地上半跪着的朗夫人,一旁的丫环正在努力的把她扶起来。 听到清芷这样说,朗夫人抬起头,很快就站起来,也不管凌乱的发髻,忽然间仰头大笑,用长长的指尖指着清芷,语气怨恨的说道:“你还是要听我的,你们这帮奴才,还是要听我的。” 这话说的,清芷几乎是马上就后悔为什么没有一走了之,她向来不是这种优柔寡断的人啊。 “朗夫人,我再给你个机会,好好把舌·头顺一顺,到底要说什么。要是再乱来,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耐心,已经到了极点。 朗夫人看着她这般严肃的模样,好像被吓了一跳似的,疯疯癫癫的样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惊恐的神情。 刚才只是半跪在地上疯疯癫癫的,这些却是双膝结结实实跪在地上,不住的颤·抖,用含糊不清的生气说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绝对不会这样做了,求求你,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看来,这就是朗夫人当年受的刺激,很严重呢。 “朗夫人,你起来再说。” 虽然清芷并不喜欢疯疯癫癫的人,但是一个比自己年长很多的人跪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到底还是有些不好受。 她上前想要扶着朗夫人起来,可是却更加惊扰了朗夫人,她不仅是跪在地上,还不断的磕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发出很可怕的声响。 一旁的两个丫环用尽力气,也拉不住她。 老秦叔看出事了,也顾不上伦理,上前来说道:“还不快把夫人扶起来。” 看得出丫环们还是挺畏惧老秦叔的,吓得脸色都变了,努力扶着朗夫人准备回房。 “清芷姑娘,让你受惊了,夫人现在不是很舒服,下次再谈吧。” 老秦叔吩咐完,转过身看着清芷,略带歉意的说道。 “那好,劳烦了。” 清芷也跟着点点头,准备离开,可是看着朗夫人这狼狈的模样,虽然事情不是由她而起,却不能说一点儿责任都没有,至少要看着她安然的躺下,才能离开。 “一起把朗夫人扶到房间吧。” 清芷想了想,对老秦叔说道。 “辛苦你了。” 老秦叔朝着她道谢说道,站在一旁眉色凝重。 其实清芷并没有帮到什么忙,因为朗夫人似乎很害怕她,只要她靠近,就不停的颤·抖,然后嘴里说着含糊不清道歉的话语;而清芷也用不上什么力,只不过是陪在她的身边,往寝室的方向走去而已。 因为到处都是匠人在修葺,所以寝室不远,没走上几步就到了。 丫环推开门,走了进去,准备好床铺,打算让朗夫人躺下来休息一下,然后去找大夫看看,开几剂安神茶,好好调理一下。 清芷低头跟着进去寝室,看着朗夫人躺下盖好被子,就准备推出来,本来没得到主人家的允许,是不能随便进去寝室的,所以她一直都是低着头,以免没经过主人的同意,看到了一些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但是清芷并非是闭着眼睛,就算无心,也会看到一些屋里的陈设。 比如安静端放在博古架上的一面玉制的玉碟。 晶白通透,是上等的好玉,清芷见过最美好的东西,如果只是普通的好玉,根本没法让她惊讶一分。 (未完待续。) 206 玉碟无双 所以,能让清芷惊讶的,肯定不是玉的好坏。 有些东西,一旦刻在脑海里,就再也无法忘记。 比如故乡,比如亲人,比如仇敌,比如眼前这块玉碟。 清芷感觉到血气一下子就涌上脑袋,她几乎是忘乎所以的直接上前,抓起放置在博古架上的玉碟,转身直奔朗夫人的面前,举起来厉声喝道:“你哪里来的,这东西你在哪里得到的!” 这个举动,不光是朗夫人,还有站在门外的老秦叔,也被吓到了。 朗夫人见玉碟被拿了,伸手想要抢回来,清芷往后一躲,朗夫人扑了一个空,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情绪,忽然间又闹了起来。 “给回我,你这个贱蹄子,竟然敢拿我东西,来人呐,把她给我抓起来。” 朗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挥动着双手, 丫环面面相觑,看了一下朗夫人,又看了一下清芷,清芷这举动,可不像是偷东西,更像是失主在质问。 “还不快点把玉碟给我拿回来,你们这群废物,没用的废物。” 朗夫人大声说着,挣扎要去抢,但是清芷又退后两步,朗夫人扑了一个空,直接从床上摔到地上,颇为狼狈的往前爬,似乎这玉碟是心肝宝贝,丢弃了就会要了她的命一样。 清芷死死的瞪着她,把玉碟搂在怀中,厉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玉碟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什么时候偷的,在哪里偷的,你给我说清楚!” “这是我的,我的东西!” 朗夫人趴在地上,抬起头看着清芷,咬牙切齿的说道。 老秦叔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伦理,大踏步走了进来,想要抢回清芷怀中的玉碟,清芷眼疾手快,一直往后退,警惕的看着老秦叔,眼底是少见的戾气。 “别碰我东西。” 清芷几乎是咬着牙关说出来的。 这玉碟如同一般碟子大小,由整块上好的晶白通玉雕刻而成,手工和用料都是上乘;但是让清芷执意拿在手里可不是因为手工和用料,而是雕刻的花纹。 由盘旋的龙和凤围成圆状,圆的中间,是大晋的腾图。 清芷不只见过一次,在爹爹和阿娘的寝宫,就放在寝室的博古架旁边,年幼的时候她想拿来玩,被爹爹阻止了,那时候爹爹告诉她,这是在爹爹出生的时候,皇祖父命人做的,玉碟的背后,还用阳文篆刻着爹爹的名字。 世上,应该只有一件才对。 “清芷姑娘,这是夫人的东西,请你还来。” 老秦叔看着清芷,有些压抑于清芷的举动,就算要抢东西,也不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抢。 “老秦,你去给我拿回来,杀了她也要给我拿回来。” 朗夫人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说道。 “不是……” 清芷依旧抱得紧紧,面对着这些陌生人,她不知道要从何解释。 这玉碟,世上本该只有一个,所以怎么可能是朗夫人的呢。 “是我爹爹的,这世上只有一件,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得到,但是这是我的东西,要多少钱,出个价吧。” 清芷缓缓的说着,当年宫变发生的太快了,她尚且还在睡梦中,就被爹爹和阿娘抱着逃命,最后他们把她按在冰冷的河水中,只给她塞了一样东西。 魁阳宫里,所有东西,她一样都没拿,全部成了记忆中的奢望。 “买,你买得起吗?” 朗夫人本来精神就不是很稳定,一下子冷静,一下子疯疯癫癫的,在听到清芷这样说,她站直看着清芷,冷笑道:“谁告诉你,这东西,世上只有一件?” “夫人。” 老秦叔的眉头皱的紧紧的,看着清芷,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可是我出身的时候,父皇命人专门被我打造的,你怎么敢说,是你爹爹的?” 朗夫人大笑起来,说出来的话,让清芷感到冰冷不已。 父皇? 父皇是谁? 难道是皇祖父其中的一个女儿,如果是的话,她为什么不知道,也不认识,族里所有的人,她都见过。 昝天庆是心狠手辣的人,族里的人,除了她,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么她是谁? “你是谁……你们是谁……” 清芷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很遥远,仿佛不是由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似的。 朗夫人看到她这副失神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我是谁,那你又是谁?” 不疯癫的时候,朗夫人还是很有气势的。 “你们出去。” 老秦叔对一旁的两个丫环使了一个眼色,丫环们似乎很惧怕老秦叔,听到他这么说,连忙走出去,把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看上去有些诡异。 “其实也不用问你是谁,能认得这玉碟的人不多,而这世上能拥有玉碟的人也不多,只有我和弟弟两人,既然你说你爹爹也有,那么你是谁,不就是很明摆着的事了吗?” 朗夫人摇了摇头,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来,对老秦叔说道:“老秦,是你说,还是我来说?” 老秦叔的表情变得有些悲呛,朝着朗夫人作揖,缓缓说道:“这是夫人您的家事,老臣不便插话。” “那好,我来说。” 清芷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一向自煽定力十足的她,此刻脑袋就好像糊了似的,从头到脚都是冰冷一片,她想听,可是又害怕听。 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我和你爹爹,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朗夫人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惊不起一点波澜。 “你说谎,皇祖母只生了我爹爹一人,她只生了我爹爹……” 虽然那时候她还小,可是对于族谱里的事,却很清楚;毕竟她是太子的独女,又是皇祖父最疼爱的孙女,到哪里都带着,认识的人也多。 “也对,你什么都知道,你还没出身,我就被放逐了,成为宫里的忌讳,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存在?” 朗夫人又自嘲的笑了起来,思绪被拉的很远。 是的,大晋的皇女,大公主,尊贵如她,被放逐到垧邑那个鬼地方。 (未完待续。) 207 嘉月公主 清芷安静的听着。 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眼前这个陌生妇人,讲着她的家事。 却又是她一点儿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从没想过有那么一天,她的家事,会把她孤立在外。 “看你这副蠢样,他们什么话都没给你说过吧。” 朗夫人不疯癫的时候,其实很有气场,很能镇住人。 “也对,这种破事,有什么好说呢。” 朗夫人又是自嘲的笑了一下,思绪仿佛被拉到很远很远之前,已经久远到,连回忆起来,都很模糊了,就算现在要说,也没什么好说;那时候的她,的确做错了事,才会遭到放逐,难道这些事,还要当着一个晚辈哭诉吗?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么我问你,为什么你没有死,据我所知,在湮丹所有的王族,都死了才对……还有其他城池的亲王们,也被一网打尽;那一年,沅儿才十二岁,而你只有六岁吧?” 她被放逐的时候,江沅还没有出生,这么一算下来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清芷还没回过神来,不知道怎么回答,低下头看着怀中的玉碟,事情发生的太快了,让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刚才的朗夫人,还只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做着疯狂的举动,可是在刹那间,朗夫人就成为了她爹爹的同胞姐姐,她的姑姑。 这种变故,有谁能承受得了呢? 她把玉碟翻过来,背面用阳文篆刻着一个人的名字,同样也姓朗,但是和她爹爹的名字不一样。 对呀,她怎么就想不到呢。 歅丹沦陷了,皇宫已经易主,那么小小的魁阳宫,早就没有了,里面的一切也被毁掉了,怎么可能还会在这里。 她跪坐在地上,无声的眨着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砸在玉碟上。 既然她还有亲人,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让她相遇,还有什么意义呢? “清芷姑娘……应该称你为嘉月公主。” 老秦叔看着她这般模样,小声说道。 清芷苦笑起来,手中的玉碟也变得异常沉重。 哪怕再像,不属于她的东西,就不是她的。 “我逾越了,很抱歉。” 她把玉碟放在地上,讷讷的说着。 “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一个奴婢在外面太久,不好。” 她从未谋面的姑姑,如今相见,却不过一个是疯子,一个是奴婢,天化造人,还真可笑啊。 朗夫人看着她没有说话,而一旁的老秦叔看着她,也没有说话。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成了笑话,再见面,也变得没有任何必要。 “公主殿下,我送你出去吧。” 老秦叔缓缓的说着,其实老秦叔也不曾对清芷晤面过,当年长公主被放逐,也不过是受了牵连,皇后念她这唯一的女儿将来会受苦,于是在娘家那边,安顿了老秦叔这个臣子陪着一起到垧邑。 如今说起来,都已经是前尘往事了。 “老秦叔不必这样称呼,现在的我,可受不起。” 公主殿下这个称呼,对她而言,变得太陌生了,陌生到让她怀疑,当年那些记忆,是否真的存在过。 “走吧,好好的活下去。” 朗夫人自顾的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顾形象,如同歇斯底里的疯子一样。 当初她被放逐到垧邑,便觉得这一生都过完了,剩下的时日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可是讽刺的是,她被放逐垧邑捡了一条小命,那些在湮丹好吃好喝的人,却都死了。 认回了自己的侄女,又有什么变化呢,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们还是要在这个世上苦苦的挣扎,直到死去为止。 清芷站起来,朝着外面慢慢的走去,脑海一片空白。 可是却有一点是非常明确,那就是她的计划不能有便,姑姑也好,其他人都罢,不管是谁出现,她都不能改变初衷,那么辛苦的活下去,她并非只是为了活下去,和相认亲人那么简单。 只是……江沅是她的表哥啊,还真没想到。 怪不得,从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一切都是有因有果的。 一路从寝室走出去,也没人敢拦着,想必她脸色十分难看,府上已经有一个疯子了,他们谁也不想再招惹另外一个疯子。 清芷便这样一直走,有些跌跌撞撞的,哪怕是不小心撞到了眼前的人或者物,也不说一声道歉,仿佛不知道痛似的,继续往前走。 有些事情,她需要时间去消化,现在无法做出任何判断。 只是为什么,知道这世上有了亲人,却一点都不开心呢? 她走出府门,机械般的往国丈府的方向走去,步伐有点急,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异样。 “清芷?” 迎面的是江沅的声音,略带一丝疑惑。 因为他看到清芷从自己的府上走出来,而且神情有些异样。 “你怎么了?” 江沅快步走过来,拉过她的手臂,有些紧张的问道。 他已经告诫母亲,不要去动清芷,他和清芷之间,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罢了,这是他对母亲的话。 但是朗夫人毕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反问道:只是普通的朋友,你和一个丫环做什么朋友,每天来布庄买布的小姐那么多,怎么就仅仅对这个小姐的丫环上心,还为此和自己母亲对抗? 这些话,江沅不知道怎么反驳,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对清芷的情谊,似乎有些超出了旁人想象,但是他在心里一直都对自己说,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 现在看到清芷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不禁皱起眉头。 “是不是我母亲,对你说了什么?” 是说了很多话,但是这些话,都和江远没有关系。 虽然清芷几乎无法思考,但是基本的脑子运转还是有的。 她知道今天和朗夫人说的话,江沅回去以后,朗夫人是不会主动和他说起来的,既然这样,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我累了,想要回去,请你放手。” 清芷把他的手,从手臂上扯下来,然后继续往前走,她觉得她现在应该回去,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所有事情都会归零。 (未完待续。) 208 迁怒于他 只是她现在这个模样,江沅怎么会放她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说我不能让你走。” 如果是因为他母亲而起的话,那么他肯定要负责任。 清芷抬起头看着他,看的那么认真,眉毛、眼眸、鼻子、嘴唇,每一样都看的那么仔细;她想在江沅的身上,找到曾经熟悉的人的身影。 不过,江沅看起来,似乎更像他父亲。 “江沅公子有挡人的喜好?” 现在的她,实在是懒得做任何迎合的事情。 她好累,只想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但是国丈府离这里好远,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回去,要不就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趴着睡就好了,反正露宿街头的事情,她又不是没做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担心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从我家出来,是不是我母亲说了什么,你不用管她,她就是有点疯,说话颠三倒四的,不必放在心上。” 江沅急急的解释着,虽然不知道母亲和清芷说了什么,但是看着清芷这模样,让他觉得,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恐怕以后都见不了清芷了。 “够了,我不想说话,让我走。” 清芷垂下眼帘,错身想要离开。 现在,哪怕是一句话,她都不想说。 但是江沅却不让她走,拦在她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胳膊,急切说道:“你现在脸色很难看,这么远的路,你怎么走回去,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坐,等你缓和了,再送你回去?” 倒是挺会为人着想,只是清芷现在真的完全不想和江沅有任何的牵扯,实在是太可怕了,这种事情,就算让她做十年的梦,她也不会梦到这么离奇的事情。 “我和你很熟吗,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放开我。” 下意识的,想要和江沅保持距离,没有理由。 “不行,现在我不能让你走。” 江沅少有的皱起眉头,清芷现在的脸色,难看到随时都有可能晕倒,他怎么能放她走。 “朗江沅,你不觉得现在你的行为,太奇怪了吗?” 清芷最后的耐心被磨完,抬起头看着他,语气很差。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在这里指指点点我做什么吗,管好你自己再说行不行,不觉得你很烦吗?” 尽管有些话不是她的心里话,但是还是有必要说清楚。 难道要她笑脸相迎,然后甜甜的说道,我是你表妹? “清芷?” 江沅被她的语气吓到,慢慢把手松开。 “对不起。” 清芷低头快步走开,看来她真的要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才安心。 江沅倒是没再阻挠她,看着她离开,有些事做一次就好了,做多了别人烦,他自己也烦。 而清芷说的很对,他凭什么去管? 他向来不是多事的人,但是在清芷的这件事情上面,他似乎花了太多的时间,看来是要好好的想想,为什么了。 清芷快步的走着,很快就拐了一个弯,继续往前走。 幸好现在国丈府里没有让她太需要操心的事情,陈紫楠虽然很难伺候,但是身边从来都不缺丫环,一个伺候不好,就再换一个,她这样的娇娇女,难道还会自己动手去做事吗? 想到这里,清芷甚至有些感激老夫人把她贬成杂役丫环呢。 “想不到你的生活,倒是挺丰富的。” 清芷大步的赶着路,她走那么快,并非是赶时间,只是想走快一点,这样可以少一点思考, 不过,事情一件一件接着来,根本不打算给她休息的时间。。 卫闵从一旁的围墙上跳下来,挡在她的前面。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为民都看在眼里,只是他隐匿的地方有些远,只能看到影像,却听不到声音。 清芷对他是完全不担心,因为不管他看到什么,都绝地不会联想到,茶庄的幕后掌柜是她,更想不到她和朗夫人的关系,以及她的真实身份。 而卫闵也不会把过多无谓的事情告诉夜锦容,让他因为清芷的事情而上心。 “有什么事?” 清芷收敛了一下心神,用手揪着衣襟,看着卫闵。 好死不死,现在过来烦她,就不能让她好好安静的待一下吗? “主子找你。” “改天吧。” 清芷继续往前走,她本来就不想见到夜锦容,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更是没有心思。 “我现在是告诉你主子要见你,而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卫闵拦着她的去路,如果说江沅只是有礼貌的拦下来,那么卫闵的举止就很粗鲁了,要是清芷不从,他很有可能直接敲晕,然后背过去。 “我现在不舒服,这番尊容去见九殿下实在太失礼了,你也不想吧。” “你越丑去见主子,我越开心。” 卫闵坚定的说着,现在清芷一副脸色苍白,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磨牙,他自然是很开心的。 “九殿下见我要做什么?” 清芷是一个懂得判断时势的人,她还能喝退江沅,那是因为江沅关心忌惮她,愿意让她开心而委屈自己;但是卫闵不是那样的人,他只听从夜锦容的话,现在夜锦容说想见清芷,那么他就要把人带到,不管用什么办法。 清芷知道,和他硬碰,只是浪费时间。 还不如早点解决了。 “你现在是主子的门客,他自然是有事要问你,才会见你。” 卫闵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不屑。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成为门客,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子的手段,把主子哄得团团转,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满心都是厌恶。 “那么,走吧。” 清芷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初冬的天总是灰蒙蒙的,一整天都看不到太阳,几乎无法判断时间。 “走。” 卫闵上前两步,用力抓着她的胳膊,也不管这个力度会不会弄疼她,直接架着她得胳膊,腾空跃起来。 清芷在心里惊呼一声,脚尖离地,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和卫闵站在围墙之上。 “主子在不远的地方,我们现在过去。” 卫闵说着,继续朝着目的前进。 (未完待续。) 209 他都知道 夜锦容在不远处等着,看得出他是特地出来等候。 让一个皇子等候她,还真的令人受宠若惊。 有卫闵带着她,脚程快了许多,几乎是飞檐走壁,但是她并不太喜欢,卫闵拽着她,扯到伤口,有些痛。 目的地是一方茶亭,热闹市集中的一处静谧地方,装潢很别致典雅,素锦玲珑,是大多是有钱的文人骚客喜欢的地方。 清芷知道这么一个地方,经常来回市集的时候都会看到,仿若喧闹中的一朵青莲。 只是清芷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一壶茶要一两银子,一碟素点要二两银子的地方,真的进去,就不止二两银子,哪怕清芷再富可敌国,也不会花钱在这种地方买风雅。 但是夜锦容就不一定了。 清芷在心里嘀咕着,既然不需要她出钱,那么进去见识一下也挺好。 茶亭里很空荡,虽然布置很典雅,但是一两银子一壶的茶水,不是谁都喝得起。 既然喝得起这一两银子一壶的茶水,自然也不屑坐在大堂,而是直往雅座而去。 卫闵几乎是生拉硬拽,直接把她拉到雅座前,稳稳的站着。 他只在外面,眼神示意清芷自己走进去。 其实清芷更加乐意他陪着一起进去,实在是不想独自面对。 “你那么放心让我一个人进去,不怕我对你家主子有什么企图吗?” 卫闵听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果真是一个令人喜欢不起的女子。 “罢了,即便是有企图,也是你家主子有企图。” 清芷幽幽的补充了一句,在卫闵杀人般的眼神下推门走进去,古板的人,连玩笑都开不得。 茶亭里的雅座不算很大,三两个人刚好适宜,要是人多了,反而会觉得逼仄,看来这本来就是设计成三两个人小聚闲聊的高雅地方,人多了彷如成了菜市场。 夜锦容见她进来,抬起头,冲着她笑了笑。 清芷知道,为表礼貌,她也得笑笑才行,可是嘴角才稍微牵起来,就觉得有些勉强;刚才和朗夫人说的那些话,还没在胃里消化,现在就要来伺候这个任性的大爷,实在是连计较的力气都没有。 “你来了,坐。” 夜锦容倒显得有些随意,看着她,然后指了一下身旁的椅子。 雅间布置的很美,白净的墙上挂着水墨丹青,还有一些陶瓷古玩,桌面上一尊白玉细嘴花瓶,插着两支墨梅;桌子旁边还有一个方形的小木桌,放着炭烧的小火炉,小火炉上搁着一个长嘴铜壶,烧开水以后,就会呼呼的叫着。 临街的一面是宽大的落地窗,窗户已经用竹竿撑了起来,可以看到外面的初冬景象,屋里燃着三个中等火盆,所以即便开着窗户,也不觉得冷。 空气中,是满满的茶香,让人心脾沁馨。 果真是好地方,看来从前她的确是太委屈自己了。 “九爷有事找我?” 虽然清芷挺喜欢这里,但是却没有坐下,而是看着他问了一句,事情说完她就想马上离开,多一秒钟都不待下去。 “坐下吧,站着对伤口处不好。” 夜锦容似乎也预料到她的冷漠的态度,并不在意。 “九爷关心的范围,有些广啊。” 对于夜锦容知道她的事,清芷一点都不意外,卫闵虽然是一个嘴巴牢固的人,不过也得分场合和人,面对主子,肯定是问道什么就说什么。 “关心自己的门客,有错吗?” 几日不见,夜锦容的脸皮,似乎变得有些厚。 这让清芷想到,用刀刮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出血呢,应该不会,毕竟这么厚的脸皮。 “不用九爷一再提醒,我是门客这件事,既然我是门客,那么九爷有什么烦心事没办法解决,说出来听听,我参详一二,说不定能给出一个答案?” 门客是做什么的,她很清楚。 从前爹爹也有许多门客和幕僚,为他分忧政事。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成了门客幕僚。 “的确有些烦心的事,想要听取一下多方意见。” 夜锦容见她始终不肯坐下,也不勉强,笑着缓缓说道:“你如今因为于熠的所作所为,而落到这个地步,我该做些什么来弥补,才是对你最好的?” 听他这语气,肯定是好好的把夜于熠给教训了一遍。 真是罪过了,她就这么在无意之间,害得人家兄弟吵架。 “依我看,充耳不闻,两眼不见是最好的。” 清芷慢慢的说着,既然问她意见,她肯定要说出让自己最满意的答案。 一句话说完,她的事和夜锦容无关,这样一再插手,就显得太多事了。 “我不知道于熠会当着大家的面,这样说话。” 夜锦容还是听出清芷话语中的怨气,说真的那一句,没怨气的都是假的,她不是大度到被人打了左脸还伸右脸的圣母。 只是把时间都浪费在埋怨中,更蠢。 她是哪里人,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碍着别人的事,也没有害过任何人,却拿来生事,的确是有些过分。 “如今知道了,九爷打算怎么做?” 清芷反问一句,如果只是事后的两句安慰,她不需要。 “于熠那边,我已经告诫了,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其实站在夜锦容的角度,也很为难,夜于熠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所做的事情出发点也是因为他,如果说他一点责任都没有,实在是说不过去。 所以,他便来了,亲自向清芷道歉。 只是,效果甚微。 “是吗,那就行了,九爷还有其他话要说吗?” 如果说,对于做过的事,只需要说一声以后都不会再做,就能一笔勾销的话,那么人活在这个世上,也太容易了。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而且只有我能做的?” 记得不久前,他和清芷虽然还不算相熟,却能坐着谈笑风生,虽说不上有多深刻,却那么美好;可是如今,不知道哪一步走错了,便只能一直错下去,没有回头的机会。 “有,离我远点。” 清芷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也不管会不会得罪眼前的大人物。 (未完待续。) 210 自荐出使 其实清芷自己也很清楚,她早先定下来的计划,已经变节太厉害,没法扭正过来。 起初,她只是想用自己的小聪明,把陈紫楠嫁给既定的质子,然后跟随一起回国,能在鸾殿上见到仇敌,做一次谋杀也好,暗杀也好,就算失败了,也能说尽力了。 她的想法,一开始真的很简单,简单到,不需要有过多烦恼的事情。 左右也不过一死,现在死,又或者是几十年后死,对清芷来说,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现在,这个计划不行了。 皇子们应该看不上陈紫楠,而她也不是陈紫楠的近婢。 想要让计划如期进行下去,一个很好又不需要靠别人的办法,那就是她去勾·引这些有可能成为质子的皇子们,简直是事半功倍。 但是与生俱来的高傲,让她宁可变卖所有的产业,孤注一掷独自回去,也不会做这种选择;虽然她的人生早就烂掉了,可是她依旧是活生生的人,命运没法掌控的话,那么仅剩的那点她能掌控的东西,不想委屈了自己。 选择是否嫁个良人,或者用来作为赌注筹码,清芷都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为难自己,既然无法选择,那么干脆,什么都不要做。 “你这个提议,我不太喜欢,再换一个。” 夜锦容故作沉吟,然后摇了摇头,这架势,还真的有点像不认可门客建议的主公。 “九爷,我今天真的没心情和你再说下去,不如改日再找个时候,好好聊聊吧。” 既然直接说不通,那么用了以退为进试试,也许有效。 她满脑子都是朗夫人的话,对付夜锦容各种糟心的问题,也只能勉强答上两句,再说下去,她可就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至少让她先把脑袋里的东西,给清空了再说吧。 “也不行,我没那么多时间,所以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 人一旦无赖起来,可以一直无赖下去,没有尽头。 清芷暗地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伸手扶着椅背,站久了,她觉得难受。 就算背后没有伤,她站久了,也不行。 一副快要垮掉的身体,还要支撑她做那么多事情,实在是太委屈了。 夜锦容也注意到她把手放在椅背上的细节,不禁捏紧了拳头,如果现在放她回去,应该就能好好的休息吧,在过丈夫的情况,他也已经问了卫闵,府上的嬷嬷和管事姑姑们并没有太为难她,十年累计下来的人脉,还是有点用处的。 只是,有些不甘心,仿佛把她放走以后,她就真的走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清芷想了想,门外有卫闵,她就算撒腿跑出去,夜锦容一声令下,卫闵还是会把她五花大绑到夜锦容面前,逃跑不是明智的选择。 “九爷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对方比自己有权有势,很多时候只能屈服;前朝公主,而且还是另外一个国家的前朝公主,放在这里,不过只是一个名号罢了,并没有任何实际的权力。 “你知道。” 简直不给任何喘息的空间。 清芷低着头,在想着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让陈家齐误会,又让夜锦容误会。 莫不是,她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份了? 其实清芷自己也清楚,虽然她名义上是一个丫环,可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都不是一个丫环的本分,她很清楚,只是改不了,深入骨髓的铭刻,从来都不是能轻易改变的,而她也不想去改变。 见清芷没有说话,夜锦容缓了缓,继续说道:“那天,你和四哥谈话,我在屏风后面都听到了,其实你说的很对,质子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胜任,要很好的制约对方,保住安稳才是上策。” 从儿女情长,一下子过渡到国家大事上面来,让清芷有些避之不及。 “昨天我已经和父皇自荐,出使质子,现在只等父皇是否同意。” 清芷闻言,愣了一下。 质子可谓是高危行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初这个决议下来的时候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才会有了后来的皇后寿宴,让陈紫楠名正言顺的挑选喜欢的未来夫婿。 可是如今只是过了三个多月,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九爷可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她收敛了一下心神,看着夜锦容问道。 虽然那时候,她在夜非池面前分析了昝天庆想要质子的可能性,也许是相互牵制,又或者是彼此制衡,再者就是纳为己用,拖延时间休养生息等。 但是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直接杀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只不过是约定俗成的事,并非是绝对,像昝天庆这样的人·渣,很有可能直接就杀了,根本不会讲什么谋略。 “左右也只是一死。” 夜锦容似乎不太在意,能自荐,这个后果肯定也在考虑之中。 “既然你知道,还……” “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第一,诚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我出使质子就是立功,身为父皇的儿子,要是能平复两国战火,那么将会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第二,最坏的可能性,就是直接被杀,那么也保全了我的兄弟们,难道我要推他们去死,然后自己苟且偷生?” 虽然夜锦容平时说话不多,但是条理性却很好,他认定的事,很难被改变。 而清芷也没有资格去劝说什么。 “你决定好的事,和八殿下说就行了,要是八殿下答应,估计就没什么问题,不必和我说。” 夜于熠对这个弟弟,几乎是掏心掏肺,要是他肯点头让夜锦容出使的话,清芷无话可说。 “其实我这么决定,还有一个理由。” 夜锦容看着她,继续说道。 清芷也看着他,不说话。 “反正你也不会问,那我就不打哑谜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接近我们是有目的的,并非只是单纯的夸奖自己的主子那么简单,自从知道你是大晋人以后,我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你接近我们的目的。” (未完待续。) 211 一再拒绝 这就是为什么清芷一直都讨厌,和聪明人相处。 实在是太费神了。 “九爷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既然是聪明人,那么就不要做任何的狡辩,正所谓说多错多,谁也不知道下一句话里面,有哪个字会成为对方的把柄。 夜锦容已经把话说到这样,自然有他的理由。 “父皇若是准了,我带你回去,如何?”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清芷费尽心思,不也就只是想借着陈紫楠嫁给质子这一条路,看能不能跟随出使队伍,好名正言顺的回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做个了断吗? 只是这样的好事,她不敢碰。 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代价还不小。 虽然说她也不是那种一味只想得到好处,不想付出的人,可是在明知道夜锦容的企图下,还扑身过去,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要是不准呢?” 清芷想了想,反问一句。 让谁出使,那是国君的意思,谁也没法钻进他的脑袋做探究。 但是清芷也知道,夜于熠是绝对不会让他这个弟弟去“送死”的,苏婕妤对他的养育之恩,他全部都归还到夜锦容的身上,要是国君真的准了夜锦容的请求,夜于熠也会千方百计阻挠。 要是夜于熠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清芷而起的话,那么手段就不想现在那么温和,只是利用旁人的舆论来给她制造压力那么简单了。 分分钟把这个害他好弟弟误入歧途的人杀死都有可能。 这么危险的事,而且还有可能献身的提案,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要是父皇不准,我就偷偷把你带回去,如何?” 看来,夜锦容是铁了心思,要做到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清芷很想把从前用来诘问陈家的话,用在夜锦容的身上,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只是这话,不能当着夜锦容的面,说出来。 “不,你帮不了我。” 清芷的目光低垂,尽管摆在她面前的是巨大诱惑,可是她很清楚,这世上有一些事,注定了只有她才能去做,旁人,连帮的资格都没有。 “你连说都不肯说,教我如何帮?” 夜锦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喜欢看着清芷笑,不管是心悦其诚的笑,又或者只是流于表面的笑,只要看着她嘴角上扬,眉眼弯弯,便是好看的。 可是近来,清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似乎再也不会笑了。 清芷看着他,外头想了一下,轻声说道:“九爷可记得,那日在行宫里,四爷问我是何许人也吗?” 夜锦容点了点头,关乎清芷的事,他都记得,一字一顿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说我是大晋歅丹小吏之女,因为遭变故,举家具亡,我深夜凫水渡出城外才救回一命,然后一路辗转,历经大半年之久,才到这里被人牙子拐去,买给国丈府。” 清芷慢慢的说着自己的身世,真假参半,让人无从辨别。 夜锦容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听清芷说起从前的事,对她小吏之女的身份并不意外;皆因清芷无论是站或坐,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势,就算极力掩饰,也能察觉出来,这样的人,若是出自穷苦大众自家,那是不太可能的。 “当初我离开歅丹,是迫不得已,为了活命;如今我已经有了活下去的能力,所以想要借此机会回去。” “是谁想杀你一家?” 夜锦容看着她问道,他心里很清楚,清芷隐去了很多细节,而且是很重要的细节。 歅丹的一个小吏,既然是小吏,又怎么会招致仇怨,导致一家亡故。 而且时间是十年多以前,刚刚好就是大晋朝政变节的时候。 还有清芷当初无意的主子宫礼。 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为了活命凫水离开,究竟是谁心狠手辣到连一个六岁的小丫头都不放过。 清芷执着要回去,回去做什么? 夜锦容知道,她未必会把所有的疑问都解释一遍,所以只问了关键的几个。 “仇家。” 清芷简单的两个字,表示了她一个问题都不想回答。 有些事,哪怕再艰难,也只能一个人去做,清芷早就知道。 也许有可以依靠的肩膀,但是她不敢依靠,也不敢想象,这一条路太漫长也太痛苦,她害怕一次依靠过后,会成为惯性,再也没法没法独自行走。 “所以你回去想要报仇?” 夜锦容知道她不会回答,却还是忍不住问。 不管清芷的爹爹是否真是小吏,在大晋的皇城歅丹屠杀一整个家族,可不是普通的悍匪或者歹徒能做得到的事,必然有一定的权力,清芷为一女流,想回去报仇,实在太难。 “怎么会呢,报仇这种事,我连想都不会想,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干嘛还要蠢到去自寻短见;我想回去,只是纯粹的想要回去,见见故乡罢了。” 清芷轻声笑了起来,报仇是她一个人的事,不能说给第二个人听。 夜锦容很聪明,这个问题回不回答,回答得怎么样,夜锦容都只相信自己认为的答案,与清芷说的完全不相干。 既然只是一个不会被人相信的回答,那么说什么都好。 “是吗?” 夜锦容的回答,已经充分说明了他完全不相信。 清芷可不符合他内心深处所想。 “九爷,我只是想落叶归根,你却要为我这个人之常情而葬送一生,这个赌注,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清芷不爱麻烦别人,哪怕和自己的姑姑表哥相认,也没想过让他们放弃如今安逸的生活,陪着她一起回去送死。 国是她一个人的国,家是她一个人的家,与旁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并非全是为你一人,我只是自愿前去,对于你,顺便罢了。” 语气中,已经有了负气的成分。 那也是自然的,夜锦容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这般对一个人,生平还是第一次,却处处碰壁,讨要不了一点好处。 这让夜锦容心生挫败,看来,他是注定鳏寡孤独一辈子的那一类人了。 (未完待续。) 212 珍藏画卷 对此,清芷只是笑笑。 从进来到现在,她站着,既没有坐下,也没有喝茶,辜负了茶亭的美好。 “九爷,我真的要回去了。” 清芷低着头坚持说了一句,如果她想走,就算强硬的那把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夜锦容不喜欢强迫她,让她留下来陪着说了那么多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考虑一下,想离开国丈府的话,我会帮你。” 夜锦容不拦着她离开了,这句话已经表明了意思。 清芷不回答,转身就走。 刚才她还觉得时间很多,想到处逛逛,不想那么早回去,但是被老秦叔和卫闵耽搁了一下,顿时觉得时间不够了,毕竟冬天的白日太短。 她走出雅间,看到卫闵站在门外,双手抱臂,双脚微微张开,一副戒备的模样,不禁笑了一下;人生苦短,卫闵这么严肃的过每一天,当真不累吗? “喏,我出来了,你要不要进去确认一下,我有没有对你家主子有不良企图?” 越是严肃的人,越是要逗一逗,因为他们的反应都很好玩。 果然,卫闵又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是没有进去;他已经被主子转手卖给清芷了,要是回去的话,主子肯定会生气的。 “谈完了,那就走吧。” 反正也就只有七个月的时间,等七个月的时间一到,他就解放自由了。 清芷回头看了一眼雅间的门,什么话都没有说,大步朝前方走去。 就算想在是无主的杂役丫环,到底也还是丫环,天天在外面溜达不回去,姑姑嬷嬷们就算不好说什么,主子们看到了心里面肯定还是有怨言的。 另外一边,在江沅的府上。 别过清芷以后,江沅几乎是一路大步走回去,开门的小厮问好也没多看一眼,直接朝着朗夫人的寝室走去。 “少主,夫人刚刚歇下,要不待会再去吧。” 丫环紧跟其后,小声的说着,她很少看见江沅生气的模样,更别提现在比生气还可怕的脸色。 见江沅没有停下脚步,小丫环紧跟在后面,脸色十分紧张。 江沅深知他母亲的脾性,忽然间把清芷叫过来,肯定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还以为上次吵了一顿以后,他母亲会因此而有所忌惮,却没想到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一路走到朗夫人的寝室外面,江沅站在门外大声说道:“母亲,你今天是不是让清芷来了一趟?” 虽然府上只有他和朗夫人,但是森严的规矩,成年的儿子不是随便想进就能进母亲的房间。 “沅儿吗,进来吧。” 朗夫人的声音从门里面传了出来,小丫环听了这才走过去把门打开,让江沅进去。 江沅一拂袖,大步走了进去,直接说道:“母亲,我刚才看到清芷……” “沅儿,你还保留着那幅画吗?” 朗夫人坐在卧榻上,显得有些慵懒的看着他问道。 “画?” 江沅来这里是打算兴师问罪的,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朗夫人以一副画的名义给堵了回去。 “就是你小时候收到的那一幅,却又无论如何都不肯扔掉。” 朗夫人提醒了一句,江沅脸色微微有些变,这幅画虽然算不上是禁忌,但是他母亲向来都不太喜欢,甚至还有几次作势想要撕掉被他拦了下来,说了许多的狠话才罢休,现在怎么又拿出来说了? “母亲你提起这个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绝对不要打这幅画的主意。” 江沅沉着嗓音说道。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要撕了你的画,不过是让你拿出来罢了。” 朗夫人冷笑一声,她就是看不得自己儿子这般悠游寡断的模样。 江沅看着朗夫人,然后转身去拿画。 为了以防他母亲哪天发疯有药撕东西,所以他把画锁在一个很重的木箱子里,外面还有两把锁,只有他才知道钥匙在哪里。 那副画是他很小的时候,还住在垧邑的时候,由使者送过来的。 那副画是聘请了整个大晋最好的画师,画的是一个小女孩,约莫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冬日的小斗篷,坐在翘翘椅上,眉眼里都是笑意。 画像的左下角提了两行诗,除了落款和印章以外,最令人瞩目的是单独放在一边的两个字:嘉月。 那时候江沅不算太小,对于自己的身世还有爹娘的遭遇还是很清楚的,皇都歅丹在江沅的严重,如同九重天般的存在,就算远在垧邑,他也时不时能听到遥远歅丹传来的各种消息。 他娘的弟弟他的舅舅成婚了, 那个舅舅成婚不久以后,生了一个小公主,一出生就立了封号,足见对她的重视和疼爱,因为生于正月,所以取封号为嘉月。 女孩子的闺名很隐讳的,一般除了自家人以外,都不往外说,更别说身份那么尊贵的公主,她的名字不是随便任何人都能知道,但是封号却能昭告天下。 对远在垧邑的长公主一家罪人而言,他们不配知道小公主的闺名,只能知道小公主的封号。而那幅画就是小公主出生几年以后,皇上特地命画师画好,送到垧邑去。 原本是送给长公主的,不管怎么说长公主到底是嘉月公主的亲姑姑,虽然她被放逐垧邑,永远不能离开垧邑半步,可是皇上却还是想让长公主见见他家小公主的模样。 当初长公主收到画卷,心生怨恨,看着画卷里萌萌的丫头,再看看自己的儿子,不由得一阵火气上涌,拿着画就往地上摔,然后怒骂不已。 江沅在一旁见状,好奇的捡了起来,看了一眼这个从来都不曾谋面的表妹,不由得一阵心喜,央求着母亲把画送给他。 这一送,他便如同珍宝一样藏了起来,就算后来篡位的战火蔓延到垧邑,长公主一家携儿带女仓惶出逃,江沅也不曾把画落下,就算辗转过个地方直到现在在陵州城落脚,这幅画还是好好的被他收藏着。 如今他母亲说要看这幅画,实在是令人奇怪。 (未完待续。) 213 真是孽债 “母亲,你要这幅画做什么?” 江沅拿着画走进朗夫人的房间,并不把画递过去,而是拿在手里看着朗夫人问道。 “打开看看。” 朗夫人也没打算伸手要他的画,真人都看过了,还在乎这泛着陈年旧色的画卷吗? 江沅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是依照听话把画卷打开,十多年过去了,即便当使用的是最好的绢帛,最好的丹青,在经过那么都颠簸跋涉,也微微泛起了陈旧的感觉,却让人感到越发的沉重。 江沅把画卷打开,看了一眼水墨丹青里的孩童,仿佛岁月沉淀了一般,她的笑脸永远定刻在那一瞬间,仿佛日后所有的苦难,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江沅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出来,为什么在第一眼看到这幅画卷就那么喜欢,只是一副画,画上只有一个小女孩而已,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倘若真的要说有稀奇的地方,那么就是,画里的小女孩是太子的独女,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孙女,有皇上亲笔题词,只是这样罢了。 江沅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喜欢这幅画,战乱辗转流落,他也舍不得丢弃,每到一个地方就找个隐秘的藏身之所好好藏起来,就连母亲也不能碰一下。 后来的后来,江沅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他喜欢画里的小女孩,如果那一年没有屠宫没有篡位,她也有十六了吧,正是花样的年华,待嫁之时。 “然后呢?” 江沅看了一眼画里的小女孩,然后抬起头看着朗夫人问道。 朗夫人牵起嘴角,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 “从前我就觉得奇怪,你又没见过这个丫头,怎么就那么喜欢,一张破画也值得你收藏那么多年。” “你想说什么?” 江沅知道他母亲素来厌恶这幅画卷,其实原因很简单,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母亲对于自己被放逐垧邑还是耿耿于怀,从一个养尊处优的长公主,成为背负罪名的犯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乐于接受。 但是他母亲却不能说无辜。 长公主比太子年长许多,她成亲的时候太子还是一个半大的小孩子,长公主嫁给了当时最有权势的男子,可谓是风光一时。 可是那个权势的男子却不是一个聪明人,不聪明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又有一颗贪婪的心。 驸马爷被当时还是朝官的昝天庆唆摆,竟然策划着要谋朝篡位,这件事长公主并不知情,如果她知道的话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先前也说了,驸马爷不是一个聪明人,虽然有昝天庆在背后指示,却终究还是难成事,谋朝篡位的想法被戳破,但是昝天庆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何明哲保身,在这场浩劫中全身而退。 犯下这等罪行,本来是要处死的,但是皇后不舍她的女儿,苦苦哀求要留下女儿的性命,恰逢那时候长公主怀有身孕,不能让还没出世的孩子没了爹,最终大晋国君还是做了退让。 长公主一家罪人放逐垧邑,永生永世都不能离开那个地方,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所以遣人送来的画卷,对长公主而言,是永远的心头一根刺。 原本她的儿子,就算身份比不上尊贵的公主,可是也绝对不会低。 如今却成了罪人之子,她心里的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最可恨的却是,她儿子竟然对那幅画像念念不完,如同宝贝一样收藏着。 “我喜欢是我的事,和母亲没有关系,现在谈论的不是画像的事,而是清芷的事,请母亲给出一个交待。” 江沅把画卷收起来,小心地放在一旁,看着朗夫人说道。 别以为用一幅画就能把他的话题拉开,那是不可能的,刚才清芷难看的脸色一直都在他脑海之中,如果这个人不是他母亲的话,现在早就不可能还那么冷静的说话。 朗夫人看着他紧绷的脸,笑出声来。 “看你这紧张的样子,莫不是你连一个低贱的丫环也喜欢?” 朗夫人说话向来都是带刺的,好听的话绝对不可能从她的嘴里冒出来。 “清芷由不得你来评价。” 江沅其实早就烦透了他这个母亲,从前还好,最多也就只是碎碎念罢了,可是自从在垧邑仓惶出逃以后,就越发的疯癫起来,病情时好时坏,再难听的话也说得出来。 江沅知道他母亲也是一个可怜人,所以在很多时候,只要没有涉及到底线,就随便她怎么说都行。 但是现在看来,清芷似乎成为了他的底线。 “不由得我评价?” 朗夫人挑了一下眼眉,毫不客气的说道:“不由得我评价,沅儿我告诉你,这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评价她。” 身为清芷的亲姑姑,朗夫人自然是有这个底气。 “罢了,我不想和你谈着这件事,但是母亲我告诉你,别去动清芷,也别打算让老秦叔做什么,要是让我知道的话,我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多年以来,以为母亲的病情时好时坏,江沅一直都是迁就着的,不管是喜欢的还是讨厌的,他都一直将就着。 可是忽然间之间,因为清芷,他不想将就了。 喜欢并不是一个可以说清楚的事,一旦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和年龄无关,和身份无关,和所有东西都无关。 就好像江沅在小时候,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就很喜欢,如今看到清芷也很喜欢,都是没有道理的。 朗夫人看着江沅把画卷收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真是孽债。 就好像无法躲避的灾难一样,小时候的一张画卷,到如今的真人,连身份都没有亮出来,竟然也能把她的儿子吸引到。 越想越不忿气。 自古以来表兄妹结缘就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清芷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女,而是伺候别人的地底泥,这种身份怎么能配得上她的儿子,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尽管江沅说不能插手,但是身为母亲,也不能袖手旁观。 (未完待续。) 214 她的价值 清芷回到国丈府已经很晚了,要拿着六角羊皮灯笼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她对现在的身份适应的很快,在祥子的目光注视下,转身朝着洗衣房走去。 她现在是杂役丫环,不再是大丫环,所以不需要赶去陈紫楠那边,而是到洗衣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其实她想去厨房的,但是后来想想,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是大晋人,也不知道张大伯、小杵和莫子等人对她的看法如何。 虽然清芷并不太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但是那也仅仅限于那些不熟悉的人罢了,要是一直以来都推心置腹的人,却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刻,缩回双手,饶是坚强如她,也会心痛。 所以在有可能会心痛之前,还是不要去冒险了。 晚上的洗衣房很安静,因为一般洗衣服都在早上太阳之来之前,洗完了就直接晾在竹竿上。 这个时候洗衣房要是有人的话,一般都是打扫洗衣房的。 “清姐姐。” 洗衣房里有两个小丫环,年纪看上去特别小,只有十一二岁左右。 她们看到清芷来了,眼底闪过一丝害怕的神色,不过最后还是喊了一声。 大晚上的不能按时吃饭,还要过来打扫洗衣房,原本就是很苦很累的工作,一般稍微年长一些的丫环都不愿意做,所以就会指派给年纪小的,或者刚刚进府没多久的新丁。 这两个小丫环和清芷相处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多少感情,知道她是大晋人以后,都有些惧怕。 清芷站在门框旁边,对她们笑了笑,也不说话。 两小丫环相互打量了一下,见清芷也没有那么可怕,便安心的在那里继续打扫。 洗衣房打扫完以后,一般都会过了饭点,两个小丫环似乎已经被指点了多次打扫这里,知道回去也没饭吃,所以打扫起来不太着急,有些慢吞吞的样子。 清芷就站在一旁看着,站累了找个干净的石板坐下来。 自从知道她是大晋人以后,大家对她的态度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一小群人谈的开心,只要她来了就会变得很安静。 虽然大家表面上还是很喜欢她,敬重她,可是到底还是生了隔阂。 清芷知道她们的难处,没等她们开口,便自己一个人躲得远远的。 清晨早早就醒来,梳洗完然后找地方溜达,虽然她并不太喜欢清晨寒冷刺骨的天气,到了饭点她也不和大家一起吃饭,省的她们在吃饭的时候都不香,晚上不等所有人回来,她就梳洗完早早歇下。 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 反正她手里有钱,不在府上吃着大锅饭,去酒楼**致小点反而更加开胃。 原本她是打算看着这两个小丫环打扫完,就回去梳洗睡觉。 反正她本来就早睡,现在再早睡一点也行。 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从未谋面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姑姑,除了那一面玉碟和朗夫人的一番话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清芷便也来了一个自欺欺人,假装从来都没有听过朗夫人说的那些话。 两个小丫环还没打扫完洗衣房,就有一个身影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见清芷坐在石板上,来不及喘息一口气,抓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外拽。 清芷皱了一下眉头,硬是把手抽回来。 她背后还有伤,忽然间这样拽着她的手,会牵扯到背后的伤。 很痛。 “千萍,你做什么?” 清芷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影。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芍园的大丫环,而是一个杂役丫环,已经不碍着千萍的路。 还以为两人会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现在千萍却急忙忙的来找她。 像千萍这样的女孩儿,心高气傲而且好高骛远,稍微有一点儿能耐鼻子就能翘到天上去。 自从夜于熠当着众人的面说清芷是大晋人,她降格为杂役丫环以后,千萍一次也没来看她。 对此清芷并没有任何的怨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千萍的选择是她的自由,谁也不能说一句话。 但是现在千萍突然间来找她,一句话不说拽着她的手就要走,让清芷生气。 是不是她的不争不闹,给了千萍一个误会,让千萍以为她很好欺负? 千萍见她反抗,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怪异的说道:“姑娘在生气,很生气,哪怕是老夫人都劝不住,所以才把你找去。” 千萍说这话的时候,连一句清姐姐都不喊。 清芷以为她成为杂役丫环以后,就不需要再管那些烦心的事,但是她似乎想多了。 对国丈府的那些主子而言,清芷不算是一个人,只不过是一个用起来比较顺手的机器罢了,想要的时候就拿来用,不想要的时候,就甩到一边去。 没有人会在乎,她的心情。 “既然是老夫人的话,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拽来拽去算什么样子?” 她不争不抢,不代表千萍就能爬到她头上来。 千萍涨红了脸,看着她这慢兹兹的模样,有些忿忿的说道:“老夫人等了好久,找遍整个府上也找不到你,不知道你去哪里溜达了。” “那就走吧。” 清芷站起来,没有回答她的话,两人都同样是丫环,谁也没有比谁高贵。 千萍气不过她的态度,可是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发生事情的时候,大家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清芷。 就算已经把她一贬再贬,只要她还在这里,就有她的价值。 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她站起来,朝着榕园走去,连一眼都没看站在一旁的千萍。 千萍被憋了一肚子气,可是又无处发泄,要是找不到清芷,回去也是一顿责骂,所以她把气都撒在两个小丫环的身上,一脚踢翻在地上的木桶,污水洒了一地都是。 “看什么看,不用做事了吗,弄不好小心挨一顿抽。” 千萍踢翻以后还不解气,又啐了一口。 两个小丫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被千萍一顿责骂后,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样子,一如当年的千萍。(未完待续。) 215 另寻良人 只要一出什么事,榕园那里必定会灯火通明,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出事了一样。 院子里照例聚集了很多人,清芷自顾往里面走去,根本没理会一旁的其他人。 其实这里所有人的生死,她都不放在眼里,只不过是名义上依旧是国丈府的丫环,所以一些必要的事情还是要做,比如老夫人传召她,还是要来的。 才刚走进去,就看到满地的狼藉,陈紫楠有一点特别不好,那就是生气的时候喜欢打人,各种往死里打,但是她也还算有理智,知道哪些人可以打哪些人不可以打,所以在不能打人的地方就摔东西,只要能拿起来的,都往地上摔。 只是这样的坏习惯,从来都没有人去纠正。 清芷抬起头,上回裁决她的时候,来了不少人。 不过这次的人似乎更多了,连国丈爷还有陈家胜、陈家鼎都来了。 看来这次不是因为她的事。 “清芷见过国丈爷、老夫人,还有各位主子们。” 清芷只是略施小礼,她不爱谄媚的性格,大家都知道的,也都习惯了,所以对她的行礼并没有太大的追究和不妥。 “清芷,你可知道这都发生了什么事?” 开口的是国丈爷。 从他凝重的眉色看来,似乎事情不简单。 一般后院女儿家的事,国丈爷是不管的,但是孙女陈紫楠的事情例外。 “请国丈爷明说。” 清芷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这几天她都在外面,况且现在她已经不是陈紫楠的贴身近婢,忽然间没头没脑的甩出一句,当真以为他家孙女士宝贝儿,所有人不吃不睡关注着动态吗? “七殿下派人来,说了一番胡话,还留下一封信,你看看。” 国丈爷说着,一旁的丫环把信拿到清芷面前。 清芷见过夜誉之的字迹,所以认得出来是他写的。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面前,如临大敌的主子们,才把信封打开,粗略的扫了一眼。 大概的意思是,陈紫楠是一个好姑娘,自觉配不上,怕辜负了一番美意,劝陈紫楠另寻良人。 说白了就是被抛弃了,想嫁给夜誉之成为皇子妃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给我看这封信做什么?” 清芷在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那天秋赏会,夜誉之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他想不想娶陈紫楠是他自己的事,千万别把清芷牵扯进去才好。 “你早些时候一直跟在楠儿身边,难道都没有发现异样吗?” 国舅爷陈家坤皱着眉头问道,现在他女儿少了一个可以选择的对象,而且还是很权赫的对象,怎么能不生气。 但是他又不舍得对自己女儿发火,只能对着清芷一顿训。 “据我观察,这两次去秋赏会,七殿下和姑娘都没有任何隔阂。” 伺候了他们这么多年,早就清楚他们的性情,专挑他们喜欢的话来说就行了。 “既然没隔阂,怎么会忽然间遣人来传了口讯,还留下这些字?” 一旁的王氏似乎也按捺不住,揪着清芷劈头问了过来。 其实夜誉之这番举动,清芷也猜出了几分。 但是夜誉之还算有良心,推了陈紫楠的心意,也没把她供出来。 否则这一刻,她就不仅仅只是站在这里被问话,而是五花大绑的被问话了。 “我只是区区一个丫环,不敢擅自揣测七殿下的心思,但是现在想起来,倒是也能发现一些端倪。” 大家聚在一堂,想要听的就是一个八卦,不稍微说点八卦出来的话,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到清芷所有端倪,大家都抬起头,如同鸭子似的齐齐望了过来。 就连一直在一旁生闷气,揪着手帕的陈紫楠也看着她。 清芷见效果达到了,抬起眼帘看了一下陈紫楠,假意踌躇了一下:“没有姑娘点头,我不敢说。” 这下,所有人又齐刷刷的扭头看着陈子楠,这让清芷觉得可笑,真是一群容易被煽动的笨蛋。 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若非是祖上积德,又出了一位皇后,这帮蠢货们哪里有资格享受这么奢华的待遇。 陈紫楠这时候也有些懵了,看着清芷大声说道:“我点什么头,你有什么话就说啊。”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想要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夜誉之的一封信还有传话,让她几乎从神坛上掉下来。 心情差得很。 “那我说了。” 清芷那么聪慧,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先把后路想好。 虽然这屋子里的主子们,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是能提前把话说清楚,就算待会想要翻脸,吃相也不至于太难看。 “快说!” 老夫人又是狠狠的啐了一口。 自从知道清芷是大晋人以后,老夫人对她的喜欢,早就没有以往那么多。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根本不会再把她叫到榕园这里来。 “有一件事我没有和老爷夫人讲起,那就是在前不久,八殿下送了姑娘一双夜明珠,不知道七殿下的这番话,和夜明珠有没有关系。” 清芷一番话,很容易的就把骂战引到夜于熠的身上。 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是大晋人的身份揭露出来,害她无缘无故多了这么多烦恼,不给点教训太自在的话,是不行的。 至于说出来以后,老夫人是带着人上门把夜于熠臭骂一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是吵着要他为陈紫楠的后半生负责任,一定要娶她,而且娶了还要放在家里当宝贝供着,就看夜于熠的本事去到哪里一步了。 “八殿下?” 老夫人大吃一惊,那么多适龄的皇子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夜于熠,用她的话来说,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亲娘,就是一个没娘的种,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的宝贝孙女? “楠儿,你给我说清楚,先前不是说了不许你对八殿下有那心思吗,怎么就听不进去?” 老夫人大声说着。 “祖母,我……” 陈紫楠很少看到老夫人对她生气,一时委屈起来,不知道说什么。 (未完待续。) 216 易主他人 “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那个没娘的种,有什么好?” 老夫人生气的说着,她是多么的看好夜誉之啊。 忽然被骂,陈紫楠心里不好受,有些憋气的说道:“八殿下哪里不好了,至少人家送了我夜明珠,可是七殿下什么都没有。” “夜明珠,夜明珠,等你做了皇子妃,要什么样的珠子没有。” 老夫人才不管,继续呵斥道。 她一直对陈紫楠实行富养政策,为的就是培养陈紫楠的眼界,不能因为男人的一点小恩小惠,就心花怒放。 可是,这一切的培养,似乎都白费心机了。 “哼,我就喜欢八殿下了怎么的,至少他说话风趣幽默,比七殿下好多了。” 陈紫楠赌气般的说着,把头扭到一边去。 清芷站在一旁,很满意现状,至少把注意力都转移到另外的人身上,和她没有别的关系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 一直没说话的国丈爷,忽然间开口。 他是家中的长辈,他开口说话,其余人就算再有意见,也会闭上嘴巴,包括老夫人。 “皇上还是很看重八殿下,虽然他行为形骸放浪,但是只要成亲有家以后,必然也是稳重的人,如果他对咱们楠儿有心,考虑一下也未免不可。” 国丈爷缓缓的说着,但是最后一句话,还是暴露了他的自大。 国丈府的状况府上的其他伸手公子不知道,但是国丈爷却很轻粗,否则也不会逼着陈家齐一定要娶中书舍人的女儿。 在这种情况下,他对夜于熠的态度也不过是可以考虑一下。 可笑人家夜于熠从来都不曾在他们的宝贝身上下过心思。 “但是,老爷,那八殿下他……” “没娘是吧,没娘更好,以后楠儿嫁了过去,就是主母,不需要看谁的脸色;皇上那么疼爱八殿下,对他肯定不会差。” 原本还算很紧张的氛围,慢慢地就演变成了,商讨陈紫楠如何嫁给夜于熠的话题上面去。 谁也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清芷,清芷站了一会,觉得累了,便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估摸着大概几点放她回去休息。 希望以后这个混世魔王可以交给夜于熠管理,让他好好的烦恼一阵子也好。 清芷并非是心胸宽广的人,既然夜于熠这样对她,就别想着她还可以笑脸相迎;只不过清芷除了心胸不宽广以外,还很有自知之明。 就算夜于熠对她再不好,基于她的身份,都不可能直接闹上门去,要求赔礼道歉。 就连夜锦容,也只不过是将他狠狠的骂了一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除非是不想活了,来个鱼死网破,才会不顾不管。 很可惜,清芷还想好好的活着。 “那么,就这样定下来吧。” 大家讨论了良久,老妇人才不痛不快的做了让步。 清芷的思绪飘到了外太空,被她这么一句话拉回来,其实清芷根本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清芷。” 王氏拔高了声音,看着她喊道。 “在。” 清芷稍微收敛了一下心神,看着王氏,刁钻的王氏只要一开口,肯定没好事儿。 “既然楠儿喜欢八殿下,那么八殿下那边,你就走走心吧。” 言下之意很明显,让清芷去牵线。 “什么?” 清芷皱起眉头,连假装都懒得了。 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夜于熠害她如此,她肯定要耍点小心机,让他也烦恼烦恼一下,可是现在,王氏却让她去牵线,天晓得她根本不想去见那个男人。 “我哪个字你没听懂?” 王氏见她这般模样,皱了一下眉头,反问道。 虽然不可否认清芷有她的本事,但是鉴于非我族类,对待她的态度,可谓是差了很多。 “夫人,我现在是杂役丫环,按照规定,我是不能随便进去姑娘的院子,更别说到八殿下那里走走;不知道现在芍园里管事的是谁,不如让现在管事的去走走,看结果如何?” 清芷怎么会不知道芍园如今管事的是谁,最后资质和年限的就是采兰和千萍两人,采兰性子恬静,不争不抢,那么剩下的只有千萍了。 夜于熠这么难熬的人,自然要派千萍去才行。 清芷缓缓的说着,苦差事能推就推,又没有奖金,她干嘛要往前冲。 千萍从刚才就跟着过来,站在不远处。 听到清芷这样说,脸上腾起一阵古怪的神色,说不上是期待还是担忧。 但是她那点儿刻意隐藏的小心思,清芷却是无比清楚。 人嘛,说到底都是那么一回事,既然能成为人,没有那点儿贪念是不可能的。 千萍有她的贪念,而清芷也有她的贪念,只是各不相同罢了。 “你这话可是说不想,你以为你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吗?” 王氏不料清芷会拒绝,而且还拒绝的那么干脆,顿时怒了。 要不是这里还坐着国丈爷和老夫人等,说不定她已经开始拍桌子掀凳子了。 但是清芷口齿伶俐,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况且,她是真的不想和夜于熠见面。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清芷不敢,只是清芷如今是大晋人,而八殿下是皇室子弟,我若前去给八殿下说媒,不知道八殿下会怎么看待国丈府和姑娘。” 白晋大肆攻打西梁,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可以说两个国家的仇怨不小,她这个身份要是去八王府,可就说不通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主子们似乎妥协了。 清芷说的没错,她的身份,不合适。 “那么,现在芍园管事的是谁?” 王氏抬起头,在几个丫环身上转了一圈。 千萍涨红了脸,想要站出来,但是怎么可能自己站出来说自己是管事的,要知道从来哪怕是口头落实都没有,这份功,她不敢邀,也邀不起。 “千萍吧,她一直跟着我,做事也很好。” 最后,还是陈紫楠开了口,宣告了她芍园管事的身份,千萍的脸越发的通红,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终于,她可以去到清芷,做到那个位置了。 (未完待续。) 217 井底之蛙 “谁是千萍?” 老夫人抬起头,问了一句。 看来千萍在过丈夫的地位并不算太高,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她跟在陈紫楠身边,可是老夫人等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是千萍。” 千萍走上前一步,脸涨的通红,看得出来她既害怕又期待的模样。 不想成为大丫环的丫环,不是好丫环。 在这点上面,千萍贯彻的很彻底,清芷都有一种自叹不如的感觉。 “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八殿下那边,就由你去上上心吧。” 老夫人见事情已经成这个样子,就算她打心里不喜欢这个没娘的种,但是宝贝孙女喜欢,老爷也喜欢,还有什么办法呢。 “是,奴婢遵命。” 千萍语气略带欢欣的回了一句,还不忘回头看了清芷一眼。 从前她很畏惧和尊敬清芷,这个做事滴水不漏的女人,就是她的榜样,事事处处她都照着清芷的行为举止来做,盼望着有一天能和清芷一样厉害。 想在,她不仅仅只是和清芷一样厉害,还比清芷厉害多了。 “那就好,你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王氏说着,对清芷摆了摆手,既然有人接下这桩事,那么就不需要清芷在这里,一个外族人,到底不能留在这里,听太多不应该听的东西,到底不好。 他们决定留下清芷,只不过是看中她的能力,将来可以帮助陈紫楠;但是有忌惮她是外族人,所以不想和她有过多的接触。 “是。” 清芷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虽然他们都排斥自己,看不起自己,但是清芷一点都不在意。 只要别和夜于熠有任何的瓜葛,都是好事。 在这个井底她待得太久了,原本很聪明的她,因为这些井底之蛙,让她变笨了,只不过是几个皇子,都差点对付不了,实在是令人可恨。 如果她不是在这里安逸太久的话,夜于熠那点儿诡计,也许她种不了计。 转身离开,清芷没有往食堂走去,而是直接回到倒座。 虽然没吃东西,但是她一点都不饿,也没有那个心情。 朗夫人的话,她决定无视。 虽然这些年来,一个人过得很辛苦,不管是受了委屈,还是心里高兴,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只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想认回任何的亲人,孑然一身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是她也不想认回一个疯子。 最重要的是,对于忽然出现的姑姑,她的戒备心很重。 玉碟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仿照的,她见过爹爹的玉碟,所以可以肯定,朗夫人的玉碟并非是假的,也许在朗夫人真的是爹爹的亲姐姐,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爹爹还有一个亲姐姐,宫里的人也从来不提,甚至连皇祖母和皇祖父也不曾提起来过。 一个存在过的长公主,为什么会在歅丹那里,抹杀了所有的存在痕迹。 也许这里面,有她所不知道的内幕。 既然这样,那么她又何必去相认,还不如就如同当初大家所希望的那样,把朗夫人存在的痕迹,全部都抹杀了,就足够了。 没有必要存在的事情,她不会多此一举去翻找,探寻一个为什么。 又安详的过了几天,清芷每天在后院那里,吃饱了就找地方休息,休息完就找吃的。 除了大家都刻意把她当做透明,令人觉得稍微有些难受以外,其余都很好,她甚至觉得自己长胖了好几斤。 上回周氏想来嘲笑她,因为卫闵暗中使坏,令她摔了一个大跟斗。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卫闵不至于和一个女人过不去,所以周氏也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只是身体是自己的,没有休息一百天,也要静养十多天。 寻思着周氏差不多时间要过来,清芷想着,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的时候,喜儿又跑了过来。 确切来说,是活蹦乱跳的跑过来了。 “清姐姐,你知道吗,周姨娘又摔了一个大跟斗。” 这是喜儿跑来找她说的第一句话。 想着喜儿在周姨娘身边当差,自己的主子摔倒了,喜儿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担心,而是开心。 那是因为喜儿在周氏身边伺候了那么久,听到的全是对清芷的咒骂,喜儿心里不痛快,如今她一再摔跤,喜儿可以说是,心里痛快极了。 “你这话,对我说就好了,可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说起。” 清芷看着她口无遮拦的模样,心里一阵担忧。 她一直想不明白,既然喜儿并非是真心喜欢周氏,那么为什么却要执意到周氏那里去伺候呢。 “我肯定不会对别人说起的。” 喜儿笑着点头。 “你知道周姨娘不喜我,以后少点来这里,要是被她知道的话,你可得仔细点。” 清芷看着她这般笑嘻嘻的样子,还是有些担心。 喜儿不顾大家的躲避,来这里看她,自然是开心的;但是比起这点儿开心,清芷更加希望喜儿能安全一点。 “放心吧,清姐姐,我不会让周姨娘发现的。” 喜儿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些熬制好的药膏。 都是一些中药材外加红糖蜂蜜熬制而成的,效果怎么样不知道,但是价格上,肯定不便宜。 “你又买东西来了。” 清芷看着她手里拿着的药膏,说了一句。 “反正我现在有月银,而且存着也没地方花,就花在清姐姐的身上吧。” 喜儿把手里的药膏放下来,笑着说道。 她是被买进国丈府的,从前只是一个杂役丫环。 被买进来的杂役丫环,除了基本的衣食住行以外,是没有月银的,现在成为了周姨娘的丫环,倒是每个月都有一些月银。 喜儿没有家人,拿着钱要么就是存起来,要么就是给自己买点花哨的小玩意儿。 不过喜儿似乎是选择花在清姐姐的身上。 “这些东西,不便宜吧。” 清芷从来都没有去药房关注过这些药膏的价格,不过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周氏何曾变得这么大方,对一个小小的丫环,都给那么多的月银,实在是很可疑。 (未完待续。) 218 让她求他 虽然是姨娘,但是生了三个孩子,在府上还是有点儿地位的,手里有余钱也很正常。 “也不是很贵,反正钱留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 喜儿笑着说,她十分依赖清芷,就算知道清芷是大晋人,对她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清姐姐,你可要快点好起来,背后的伤口,不痛了吧?” 刚才喜儿还笑着,说到伤口,一张圆圆的小脸,充满了担心。 “没事了,很快就能好起来,梅姑姑到底还是手下留情,要是换做其他人的话,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清芷知道梅姑姑对她的好,梅姑姑亲自动手打,比其他人好太多,虽然看着血淋淋的,不过顾及了她,没有伤到要害。 “怎么忽然间就这样了呢,清姐姐你明明那么好,身份是上天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怎么能说打就打呢。” 喜儿嘟着嘴,说道这里,都快要哭出来了。 “好了,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刚才你说了周姨娘摔倒了,现在肯定要人伺候着,你快些回去,要是周姨娘找不到你而迁怒的话,我心里就不好受了。” 清芷说着,拉住她的手,笑看喜儿,然后把她推出去。 周姨娘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在府上都知道,喜儿和她最好,那么多杂役丫环,偏偏选中了喜儿,还每个月给那么多的月银,这里面没有一点儿猫腻,她是不会相信的。 既然现在还没有发现周姨娘的阴谋,那么就要小心行事。 不能有任何拖累喜儿的行为。 “清姐姐,我不想回去。” 喜儿嘟着嘴,一副不想走的模样,不过清芷却执意把她推了出去。 她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的感觉,要是有人对她太好的话,反而觉得不习惯。 “周氏又摔了一觉,可不是偶然吧,你说是不是?” 等喜儿走了以后,清芷走到窗户旁边,抬起头对着夜空说了一句。 卫闵不是很讨厌她吗,怎么忽然间,就对她好了起来,还帮她清楚一些不必要小障碍呢? 夜空中,没有任何回应,清芷就好像在和空气说话一样。 她觉得有些无趣,缩回来把窗户关上,一来是因为有些冷,二来是她睡觉的时候,不想让一个男人看到,虽然这个男人只是为了保护她,可是依旧觉得怪怪的。 安逸的日子,没过几天,又变得不安逸起来。 这回是采兰找上门来。 采兰的脸色不太好,看得出来其实她并不想来,但是身为一个丫环,事事都要听从主子的安排,主子让她来找清芷,那么就算不愿意,也只能来了。 “清姐姐,老夫人让你到榕园一趟。” “为什么?” 清芷抬起头,她手里拿着一把剪子,正在帮老桂花树修剪着枝丫,老桂花树已经老的两个人都合抱不住,枝丫快要把半个院子都遮挡起来,清芷那把剪子,根本就显得可有可无。 她只不过是闲得无聊,寻思了一下,拿着剪子打发时间罢了,根本没打算真的能修剪到什么东西。 “前几天,听千萍说,她带着礼物到了八王府,可是人家连门都不开,直接让她回来;就算是报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让进去。这也奇怪,不是说八殿下对姑娘有那个意思吗,现在的闭门羹是怎么回事。” 采兰不是当事人,所以一切都只不过是道听途说。 “不光是千萍,后来又有其他丫环去了,但是依旧不给开门;这闭门羹吃多了,姑娘心里不高兴,给闹到老夫人那里去,老夫人本来就不喜八殿下,如今更是借题发挥,把国丈爷给惹生气了,如今一帮人在榕园那里僵着,实在是没办法了,老夫人便请你去一趟。” 采兰缓缓的说着,但是看得出来,她并不在意。 她本来就不太喜欢一直刁蛮任性的陈紫楠,自从知道清芷的身份以后,大家对她敬而远之的态度,让采兰都很讨厌。 所以采兰被派来这里让清芷过去,很是不愿意。 “其实,清姐姐,你根本就不用过去,他们只会使唤你,根本没有真心待你好。” 采兰说完,重重的吁了一口气。 “这怎么行,我们可是府上的丫环,帮主子做事,是天经地义的。” 虽然清芷是这么说,可是她也一脸的不情愿,都是一群废物,还以为千萍能有什么能耐,现在看来,还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她完全不想去八王府啊,夜于熠那个混蛋,她只要过去,就是送羊入虎口,夜于熠肯定会想着办法来折磨她的。 “走吧。” 虽然不情不愿,不过既然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丫环,就要做事。 “好。” 采兰向来听清芷的话,清芷都点头答应了,她还有什么理由说不呢。 从倒座到榕园,有些距离,清芷走了一会,休息了一会,才继续走。 一进到屋子里,老夫人就颇为不耐烦的呵斥道:“怎么这么慢?” 清芷朝着老夫人作礼,说道:“刚才采兰已经简单的说了事情的缘由,所以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 “那你准备怎么做?” 既然知道了缘由,那么就不需要再说一遍,老夫人看着清芷,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她的神态和语气都很殷切,仿佛只要是清芷,就一定能想到好办法出来。 “老夫人该不是想,让我去一趟吧?” 清芷看着老夫人问了一句。 尽管老夫人没有正面回答,可是神情已经出卖了她的想法。 “虽然不是很情愿,可是也只能这样了。” “但是,我不是外族人。” 清芷口气平静,内心却在那里狂骂,真实的,国丈府到底怎么了,连一个能做事的人都没有了吗,为了凸显她有用,也不需要全部人都变成废物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八皇子忽然间所有人都不肯见,现在七皇子已经明说了,四皇子和九皇子也没有太多的动向,要是八皇子也不答应的话……” 要是也不答应的话,陈紫楠的皇子妃梦,就要破灭了。 “可是老夫人不觉得,让我走一趟,太冒险了吗?” 清芷忽然间明白了,夜于熠这是故意的,就是想让她去求他。 (未完待续。) 219 不能善良 既然这是夜于熠的本意,那么无论是谁去,都不可能开门。 他这种恶劣的性格,从来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所有就算是国丈爷亲自去拜访,估计也不会开门。 国丈爷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是不会亲自拜访的,要是真的被拒之门外的话,他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摆呢。 想到之前清芷还是陈紫楠近婢的时候,还替陈紫楠传过夜明珠,也许夜于熠会念在这份情谊的份上,会开门见她。 “既然老夫人开口,我是不能拒绝的。” 清芷低着头,小声的说着,就算不用把头抬起来,也能知道老夫人那张得意而且满意的嘴脸。 夜于熠想让她过去求他,就算这一次她不去,也会有下一次,夜于熠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完全可以不折手段;既然是这样的话,长痛不如短痛,一次解决算了。 “那你就准备一下吧,明天过去。” 老夫人说着,似乎没打算让她马上回去,而是继续问道:“清芷,你说说看,八殿下这样做,意欲何为?” “我不懂老夫人的意思。” 见老夫人不肯马上放她走,清芷只好抬起头,看着她,一个劲的装傻。 既然把她降为杂役丫环,那么就应该一直把她当做杂役丫环看待,当着杂役丫环的身份,却要做大丫鬟的事,实在是太委屈了。 “都说八殿下对楠儿有意思,还送了什么夜明珠,那就是明摆着案板上的事,可是现在闭门不见,又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皱着眉头,她本来就不看好八殿下,可是如今这么多个皇子之中,似乎都对她的宝贝孙女不感兴趣,实在是没办法。 而且她想不通的是,一开始,大家对她的宝贝孙女还很在意,怎么才几个月的时间,全部都变了样呢? “或者是,八殿下有顾虑吧。” 清芷这是在瞎掰,她知道老夫人喜欢听什么,那么她就说什么。 反正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早就得心应手。 “顾虑什么?” 老夫人皱起眉头,看着清芷问道。 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八皇子的事,本来应该直接去问八皇子,一个小小的丫环,知道什么事,可是她偏偏又觉得,只要是清芷说出来的,那都是正确的。 “老夫人,你想想哪,殿下们相亲相爱,争女人这种事情,是兄弟之间的大忌,八殿下在这方面,肯定要避忌一下才对。” 反正她都是瞎掰的,那么喜欢怎么掰,就怎么掰。 “是吗?” 老夫人可不懂得这些年轻人的这一套,听着也只是听着而已。 “老夫人那,你想想,差点是嫂子的人,忽然间成为自己的皇子妃,这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尴尬在里面。所以我想着,八殿下这不是避嫌么,这段时间才故意避开,以免找人口舌。” 说完以后,老夫人歪着头想了一下,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这倒也是,经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是我们考虑不周。” 老夫人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对梅姑姑说道:“都听清芷说的,八殿下那边,就不要去打扰了,也和楠儿说一下缘故。” “是,我会交待下去。” 梅姑姑点了点头说道。 清芷见老夫人这么说,心里一乐,这是不是表示她不需要去面对夜于熠了,这个狡诈的男人,如果正面对抗的话,肯定会各种找茬。 “既然没别的事,那老夫人,我先出去了。” 清芷主动说着要离开,虽然说她对国丈府这里的人,都没有太多的感情,也不指望他们能对自己有多感情,可是当真的被他们舍弃,避之不及的时候,清芷的心,越发的寒凉了。 事到如今,还要帮他们,简直是开玩笑。 “你等一下。” 老夫人见她要走,直接把她拦住说道:“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还是去一趟吧。” “可是,老夫人……” 清芷皱起眉头,不是说了不要了吗,还要把她推出去做什么。 “毕竟要让他知道我们的诚意,况且楠儿的岁数,也不少了,对吧?” 这也是老夫人忧心的事情,过了年以后,陈紫楠就十七岁了,在十五及笄就能嫁人的大背景下,十七岁还没订下婚事,也还没嫁人的话,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陈紫楠从前不是没有好婆家,还没到及笄的时候,因为国丈府的名声,找上门来的媒人许多,几乎都快要踏破门槛。 但是因为国丈爷的那一句,不嫁凡夫俗子,生生那所有的媒人都阻断在外。 这么一拖,就拖了两年的时间。 所以老夫人怎么能不着急呢。 “也没有必要让他一定要知道我们的诚意,女方主动的话,终究是不太好。” 不管这么样,就是一定要去见夜于熠是不是,如果她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夜于熠连老夫人都收买了,就是为了把她推出去。 “我已经决定了,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行了。” 老夫人皱起眉头,她是绝对的权威,虽然是清芷,但是一再的忤逆她的意思,也还是会让她不乐意。 “……是。” 看来只要她一天是国丈府的丫环,这种身不由己的命令,都要执行。 这让清芷觉得,其实都夜锦容那里也不错,至少不需要做这种身不由己的事情,但是唯一的不好,就是要出卖自己。 虽然不太愿意面对夜于熠,不过清芷却肯定一样事情。 夜于熠只是想给她教训罢了,不会想要她性命。 身为一个皇子,想要她的性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直到现在,她还活的好好的。 左右都是要面对,还不如及早做一个了断。 她在心里面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冷眼看着老夫人满意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 从前不离开国丈府,是因为一个小女子,还没有办法独自在这个世间生存下去,现在已经是时候了,她想走,谁也拦不住。 “知道就好,明天走一趟,记得把事情办得好好看看的,要是有任何差池,你知道的家法有多厉害。” 老夫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 (未完待续。) 220 揭开内心 “是。” 清芷垂下眼帘退出去,伸手摸了一下后背,后面的结痂还没有完全好,甚至牵扯的时候还会觉得痛。 但是老夫人却还想打她? 看来人哪,不能太善良,善良会被人欺负,哪怕是假装的善良。 第二天一早,清芷就站在八王府门前,独自一个人前往。 反正夜于熠也只不过是想看她的笑话罢了,带再多的人来,也帮不了什么忙,而且还会在一旁碍手碍脚,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人来,还比较轻松。 “劳烦你向八殿下禀报,说国丈府的清芷求见。” 站在八王府门前,她对看门的侍从说道。 原本以为夜于熠会被她一个下马威,说不定会让她在门外等上好几个时辰,他那种性格恶劣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但是随从一听到是清芷,马上笑脸相迎说道:“咱们殿下吩咐了,只要是一个叫做清芷的女子前来,就可以马上进去。” “不用通报吗?” 清芷皱起眉头,感觉夜于熠就好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她来似的。 “不用,恰好今天九殿下也来了。” 随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满满的,让清芷感到一丝危险。 “那么,劳烦带路。” 本来只是想和夜于熠做较量,没想到夜锦容也来了,清芷第一个反应是打算转身离开;但是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回去的话,还要费上一些时间,左右都是要见面的,一次解决算了。 “清芷姑娘,这边请。” 随从在前面带路,清芷跟着进去,八王府里面很大,布置也非常的豪华,一如传闻中的他一样,桀骜不驯,嚣张跋扈。 果然物件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 清芷被带到一处厢房,因为天气日渐寒凉起来,前几天夜里,毫无征兆的就下了一场大雪,推开门才发现雪都几乎盖过了脚踝。 如果这个时候,会见还安排在室外的话,清芷还真的有可能直接转身就离开。 再怎么样,也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 “殿下,九殿下,清芷姑娘来了。” 随从把人带到以后,转身便离开,房间里,连一个伺候的丫环都没有。 夜于熠和夜锦容两人对坐在一张方桌旁,上面放着糕点和茶壶,一旁还有一个小火炉,烧着开水,用来沏茶。 两人似乎在秉茶闲谈,还真的有雅兴啊。 “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陈匡有本事再熬多几天。” 夜于熠抬起头,看着清芷,嘲讽的说了一句。 而夜锦容似乎不知道清芷会来,愣了一下,然后对她笑了笑。 清芷假装没看到夜锦容的笑容,对夜于熠作礼说道:“八殿下无端让大家吃了闭门羹,把他们都吓了一跳,无计可施之下,只好让我来了。” “还不完全蠢,知道我想做什么。” 夜于熠点头,颇为赞许的说道。 “那么八殿下可知道,你这样做,很容易让国丈府的人,对我产生误会?” 清芷见他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由得一阵火气上来,国丈府的那群主子们有些笨,一下子没想到这方面去,要是他们聪明一点,细想为什么夜于熠拒绝那么多人上门拜访,却独独让清芷进来拜访,这里面的情愫,真是有口也说不清。 “我的本意,就是希望他们误会。” 夜于熠很满意的点头,这就是他的本意啊,不见其他任何人,唯独见清芷一个人。 陈紫楠和清芷同年,两人又是主仆关系,夜于熠的做法,很容易让人误会。 “八殿下对我的事,还真的十分上心啊。” 清芷强忍着怒火,恨不得把烧开的沸水往夜于熠的脸上泼过去,看毁容的皇子,是不是还能过的那么潇洒。 她左手臂上的烫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虽然有齐姥姥的药敷着,平滑了不少,但是认真看的话,还是能看到些许白色的疤痕;要是沸水落在脸上,这疤痕会更加严重。 “到底怎么回事?” 夜锦容对此事,是完全不知晓的。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陈紫楠放在心上,作为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她的那点儿光辉事迹,早就传开了,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一开始就很清楚,不过是为了不想成为质子,才故意接近而已。 接近了以后,发现真的一如传闻,哪里还会有更多的进一步行动。 见夜于熠和清芷两人都没有说话,夜锦容皱起眉头,看着夜于熠说道:“到底什么事,我今天不来,就一直都没机会知道了,是吗?” “容容,你干嘛要对一个奴婢这么上心,天下间的女人那么多,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给你找来,何必要执着这种女人?” 夜于熠当做夜锦容的面,让清芷进来,而不是让她先回去。 就是想让夜锦容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对于这种可怕而且有心计的女人,是任何男人都不会喜欢的。 “你只需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夜锦容一直都是很有主张,而且不容易被人说服,想让他改变主意,就算是亲眼目睹,也不是那么容易。 “只不过是找个一个借口,让她主动找上门来,本来只是想给她一些难堪罢了,没想到今天你来了,就顺便把给你看看好戏。” 夜于熠看着他一副倔脾气的样子,无奈的摊开双手说道:“我问你,敢不敢答?” 他看着清芷说道。 其实在暗中,他已经派人调查了清芷好久,才做出这种决定。 “行,只要你敢问出来,我就回答。” 清芷忽而弯起嘴角,还真是求之不得呢。 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甩掉夜锦容,现在有夜于熠这么好的助攻,她肯定要好好借这个机会,把自己贬的一文不值。 “你当真对陈紫楠忠心耿耿吗?” 忠心是一开始,他们几个对清芷的印象,所以夜于熠从这个问题入手。 “不是。” 清芷回答的很直接,这让夜于熠有些措手不及,脸上的笑容稍微凝固了一下。 奇怪了,正常反应,难道不应该美化自己吗,为什么会在夜锦容面前,直接承认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未完待续。) 221 形式扭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夜于熠有些不满,他可是为了让夜锦容看到清芷不堪的一面,才这样安排。 如果清芷大方承认自己的罪行,那效果得大打折扣。 “八殿下今天能问这些话,背后肯定做了不少功夫,我再遮掩,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里没有外人,也不需要做过多的掩饰,她更加喜欢这样毫无娇作的说话。 “很好。” 夜于熠压着怒气,他还是太小看这个女人了。 “既然你对陈紫楠不是忠心,目的是什么?” 他继续问道,虽然被清芷这个“坦白”的举动,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也不能因此就停下来。 “结果很显而易见,我以为八殿下看出来了,原来没看出来啊。” 清芷低头笑了一下,走到方桌旁边,拿起煮沸的铜壶,给他们沏茶,手艺很娴熟,动作很好看。 这模样就好像两个俊美的公子哥儿看雪品茶,然后一个丫环在一旁伺候,显得尤为和睦。 “目的就是想让你们其中一人,娶了姑娘啊。” 清芷说完,看到夜于熠不相信的眼神,继续说道:“所以为什么我一开始就费尽心思想要接近你们,然后又各种疏离;还有,八殿下你的夜明珠,我又是为何转送姑娘,你还不懂吗?” “你总算是承认,是你故意转送的?” 夜于熠向来觉得自己的自制力非常好,作为一个不愁吃不愁穿的皇子,自然对很多事情,也不会斤斤计较太多。 但是在这件事上面,他却不得不计较。 “算是承认了。” 清芷耸了耸肩膀,给夜锦容添了一下茶水,又给夜于熠添了一下茶水。 尽管承认也许会让这个高傲的八皇子很不开心,幸好夜锦容也在,这个男人不会看着她出事的,所以承认起来,也显得有些得意。 “为什么要这么做?” 夜于熠似乎没打算对一个女人动手,或者是说,他没打算对一个女人亲自动手,否则实在是太掉格了。 “八殿下怎么就不问问,为什么那么名贵的夜明珠要送给我呢,一个丫环收到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惊恐多过于开心吧。” 清芷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一旁,然后轻轻的抿着。 虽然她身份上是一个丫环,可是在面对着两位皇子,却没有一点慌张和胆怯,反而是悠然自在,不知道的人,当真还以为是平起平坐的三个人。 夜锦容显得有些安静过了头,除了轻微的呼吸声,还有端起茶杯磕在桌面上,发出不易察觉的声响以外,似乎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他们在说什么,夜于熠和清芷两人在说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原来发生了那么多,他不曾参与,也没有资格知道的事,就在他的身边。 “你若是不肯要,直接还回来就是了,何必要连累我和那女人有任何牵连。” 夜于熠的语气不太好,陈紫楠的名字都不愿叫出来,只是说那个女人。 “八殿下,你忘了我的初衷吗,我看起来那么‘忠心’,为的就是让姑娘嫁给你们其中一个人,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利用,被四殿下知道了,会被他骂蠢的。” 越是说下去,就越显得肆无忌惮。 看着夜于熠愠怒的脸,清芷不自觉有些得意起来,大发慈悲的给他提了一个醒说道:“虽然你不喜欢我家姑娘,但是有一件事,还是必须让你知道。” “说。” 夜于熠不光是脸上有愠怒神色,语气上也一样。 “前些天,七殿下给国丈府送了一封信,我很幸运看了一眼信中的内容,大意也很简单,那就是无福消受我家姑娘,由衷希望她能觅到如意郎君。” 清芷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夜于熠的表情。 这个混蛋,因为他的一时兴起,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是大晋人的事实说了出来,害她遭受了那么多的无妄之灾,现在还好好的坐在这里谈笑风生,不给他一些教训的话,实在是显得自己太过善良。 虽然还没说到重点处,不过夜于熠似乎也明白了一些。 一开始是清芷把他出卖,到现在,是人家揪着他不肯放。 “容容,你还不管一下她,在这么下去,可就无法无天了。” 夜于熠说着,抬起头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夜锦容,虽然他向来都是沉默寡言的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沉默寡言,似乎不太好。 “容容?” 见夜锦容没反应,夜于熠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我要怎么管。” 夜锦容并没有发呆到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反而是很认真的听,然后心一点点的落了下去。 最难过的事,是大家围在一起说话,而所有的内容,都是自己不知道的,坐在那里,如同外人一样。 “清芷她……” 夜于熠自小和夜锦容一起长大,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所以有些话,才刚开了一个头,就止住了。 “罢了罢了,你继续说下去吧。” 夜于熠察觉出夜锦容隐隐的怒气,再怎么样,也不会往枪口上撞,所以看着清芷,让她继续说下去;他也搞不清楚,费了那么大的周折,原本就是打算给清芷一个教训,然后让他亲爱的弟弟,看清这个妖女的真面目。 可是,怎么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没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呢。 “七殿下回绝了姑娘的好意,我想四殿下是决然不会多看姑娘一眼的,而九殿下嘛……” 清芷说着,看了夜锦容一眼,而夜锦容也恰好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很快的,清芷就移开来。 “九殿下也是不会屈于他人的闲言闲语,你也不会让你一直疼爱的弟弟,娶了这么一个女人;所以,适龄的金龟婿当中,就只剩下八殿下你一人,再加上夜明珠之约,如今的你,可是国丈爷眼中的大好孙女婿。” “放狗·屁!” 清芷才刚说完,夜于熠就像被踩着尾巴似的跳起来,兜兜转转,怎么这破差事,竟然落在他身上了? (未完待续。) 222 决心离开 所以,八殿下,你与其要和我怼,还不如想想,自己怎么办吧。” 现在处于热锅上的人,是夜于熠,而不是她。 想要做到如何全身而退,其实她比夜于熠更加简单。 看着夜于熠越来越扭曲的脸庞,清芷这些天一直压抑着的心情,无端稍稍好了一些。 见夜于熠没心情再和她找茬,清芷风轻云淡的抿了一口茶,给铜壶添水,然后放在火炉上继续烧。 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龙潭虎穴,还是挺轻松的。 “没想到,你们这般要好。” 刚才一直都很安静的夜锦容,忽然间看着她,来了这么一句。 “九爷哪里看得出来,我们要好了?” 清芷蹙着眉心,她怎么不觉得。 “至少,你和我不会这么说话。” 男人要是妒忌起来的话,其实比女人更加厉害。 一如现在的夜锦容,一声不吭,但是只要说话,就显得无比酸溜溜。 清芷听了,什么话都没有说,又喝了一大口茶,她到底做了什么孽,招惹了什么奇怪的人?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陈紫楠的身上,她肯定开心的睡不着,但是放在清芷的身上,就不见得有多开心了。 “那是你没他那样,真的想置我于死地。” 清芷幽幽的回了一句,夜于熠并非是什么好人,如果他稍微心狠手辣一点的话,真的很有可能直接弄死清芷,反正只是一个区区的丫环,比杀死一头牛,还要简单许多。 “这么说,因为心地好,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夜锦容自嘲的笑了一下,别人似乎很容易得到的东西,在他这里,都变成了遥不可及。 “九爷你又何必这样说,故意让旁人听了难受。” “那我要怎么做?” 夜锦容不死心,抬起头,追问了一句。 全然不顾,这里除了清芷以外,还有一个对清芷深恶痛绝的夜于熠。 “容容?” 夜于熠甚少见过他这个弟弟生气,所以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着他,问了一句。 “你们请便。” 夜锦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把杯子放下,站起来离开。 他从不失态,皇家的礼仪把他教导的很好,什么场合应该说什么话,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能做得很好。 其实不然。 从前做得好,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在乎的事情罢了。 一旦遇到,便是溃不成军。 夜锦容离开以后,剩下的两个人,就显得比较尴尬了。 清芷忽然觉得,连醇厚的茶,也不香了。 沉默了一会儿,夜于熠似乎有些退让,如果能让他选择,他肯定希望希望自己的弟弟,能找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在家里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一辈子都是奉献型,那是最好不过。 但是,找不到呢? 只要勉强讲究一下。 天下女人那么多,难保容容在三五七年以后不会变心,现在权当就是找个人照顾一下他吧。 “清芷,不如我们和解吧。” 夜于熠一般能说出这些话,内在必然藏着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八殿下,你若是想着要算计我的话,可没那么容易。” “我若是想算计你,定然不会告诉你。” 夜于熠这话也算是有道理,清芷想了想,于是点头。 “虽然我不喜欢你,也反对你和容容走的比较近,但是我不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你们要是两情相悦的话,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 清芷觉得一阵阵黑鸦在头顶飞过。 “敢问你是怎么看出我们两情相悦的?” 瞎了吗? “能被容容看上,那是几生修来的福气,足够你去烧香还神了。” 夜于熠不屑的说着,若不是看着夜锦容一个人太孤单,想着九王府里面阳盛阴衰的现象,他怎么可能会引狼入室,同意清芷靠近过来呢。 “无福消受,也不敢去消受。” 清芷忍着差点没做呕吐状,她是不是天生就是被卖的命,从前被人牙子卖,想着被夜于熠卖? “你以为我现在是和你商量吗?” 夜于熠的眼底闪过一丝危险,是不是他笑着说话,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那就错了,他现在可不是和清芷商量,而是命令,要是不从的话,可就别怪他只是借谣言之口让她难受,而是动真格了。 清芷怎么会没看到他眼底的危险,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总不能功亏一篑。 “八殿下想我怎么做?” 试着听话,也不是坏事,要是处理得当,说不定可以交换一些条件。 “跟在陈紫楠身边,那个女人的花痴,也学会不少了吧,这种事情,该不会还要我教你?” “要是八殿下能给点好处,也许我会更加卖力。” 清芷适时的说着,对于形象这种虚无的东西,她从来都不打算刻意去经营,反正已经跌到谷底了,也没打算爬起来。 “真是令人恶心的女人,容容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呢。” 夜于熠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摇了摇头,双手一摊,表示答应。 “其实条件很简单,可能在不久的几天以后,有人会来骚·扰我,八殿下只需要暗中把这些骚·扰的人都赶跑,就行了。” “骚·扰?” 夜于熠挑了一下眼眉,虽然有些好奇,但是没有问下去。 “对,毕竟要是有人对我不利,也会让九爷伤心的,你这样做,并不是帮我而是帮九爷。” 清芷笑着说道。 其实在夜锦容起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清芷忽然间觉得,一直的坚持,好像没什么必要。 丫环什么的,她受够了。 陈紫楠嫁给质子,是她留在国丈府任人差遣的最后理由,但是现在看来,就算陈紫楠倒贴,也未必有人肯要;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呢。 只是国丈府对于她的离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骚·扰只不过是好听一点的措词,说不定还会有更加激烈的行为。 卫闵是她的暗卫,不到必要时刻,她不想让人知道。 她知道夜于熠会答应的,只要是关于夜锦容的事情,她都会答应。 想到这里,清芷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去找夜锦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