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药膳师[重生]》 第一章 决斗 一片血腥与腐臭气味里，云升勉强睁开眼，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他刚要撑起身，浑身骤然掠过难以抵挡的痛感，仿佛几十道利刃同时闪电般穿透他的肺腑！ “唔——！” 云升不由痛呼出声。 很快，他意识到周围气氛不对劲，简直安静得近乎诡异，该怎么形容那种诡异的感觉呢？就像是上千双眼睛凑在一块，意味不明地盯着你。 云升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努力聚焦模糊的视线。 慢慢地，他一点一点地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 然后他悲催地发现，自己的脑补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自己果然是处于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 那是一处极为开阔的场地，一眼望不到边界。云升正处于场地中央，身旁一滩来历不明的血迹。在他的头顶，是居高临下、类似于观众席的地方，就是那里密集了上千双眼睛，目光险恶地、如同跗骨之蛆地盯着他。 ——我怎么会在这里？ 猛然被眼前场景所惊醒，云升茫然无措地扫视四周，手心浸出一层冷汗。 他们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等等—— 云升脑袋里突然灵光一现，一个来不及捕捉的答案从脑神经末梢匆忙掠过，他只感觉浑身一哆嗦，一种难以言描的酥|麻感瞬间游走了他的全身！ 不属于他的记忆毫无征兆地一涌而上！云升的心剧烈跳动到几乎快要跑出嗓子眼，他一边死死捂住嘴，一边忍住碎骨的疼痛，颤抖地撑起上身。 在他撑起上半身的那一刻，观众席上轰然爆发无数喝倒彩声，仿佛上千万只乌鸦一齐放声叽喳歌唱—— “嘿！凯利！你连一个亚兽人都搞不定，真是别活了！” “噢，噢！我的兽神，他竟然又起来了！” “凯利！——上啊——该死的！你愣着干什么！快点把他给我干倒！” 这是什么个情况？ 云升怔愣一瞬，眼前忽然一暗，电光石火之间，肩膀被人狠狠压制住！ 他霍然抬头，只来得及瞥见对方火红的头顶，以及一双血丝密布神经质抽搐的眼睛，下一秒，他身边“轰——！”地一声骤现一个巨坑。 是那个什么凯利硬生生用拳头砸出来的！ 云升完全呆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眼前这个……还是人吗？ “——真不愧是虎族兽人中的精英。”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替他回答了。 “你是谁？” 云升奋力一翻身，险险逃过凯利的硬拳，发出虚弱的喘息。 那声音仿佛泥牛入海般，再无踪影。 反倒是眼前的凯利，一脸趣味地压制住他的肩膀，嘴角沾着一点血腥，近乎邪肆地勾了起来。 “可爱的亚兽人，你认输了吗？” 你说呢！ 云升此时顾不上面子里子的问题，剧痛令他几乎是本能般地就想点头，可他的脑袋却丝毫不听使唤，死死地钉在原位置。 这再次让他惊惶起来。 “——别答应他！”脑海深处的那个声音道。 你是谁？ 云升不敢迟疑半秒，抓紧时间在心中提问，可那个声音居然又消失了！ 该死的！ “我劝你最好说‘认输’，我凯利从来不怜香惜玉！更何况，是你先挑衅我的！” “——不许答应！” 这个时候，云升反而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慢慢平缓下剧烈跳动的心脏，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护住红肿的嘴角，转头看向红了眼的凯利，在对方充满征服欲的视线里，嘶哑地挤出一句：“再让我想想。” 同时，他在心里对那个声音说：不答应也行，你得告诉我理由。 他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双方都是一静，几秒后，凯利从他身上起来，满目不屑又带着一点失望地掸了掸汗湿的衣摆：“早这么识趣不就行了吗？非要我动手动脚才肯妥协！听好了，我只给你三十分钟的思考时间，三十分钟后，你必须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如果再这样似是而非，我可能会控制不了*当众上了你！” 凯利的声音洪亮而粗糙，中气十足地传播开，观众席上瞬间爆发出一片桀桀怪笑，夹杂着尖锐刺耳的口哨声—— “何必等他答复呢！凯利，拿出你身为雄性的风范！上了他——是不是啊，伙计们！” “上了他！” “凯利！上了他！” 凯利十分享受这样的情景，满足地眯起眼聆听了一会，低头危险地注视云升：“听见没有，我的小伙伴很期待我上了你呢——所以，你最好给出我想要的答复！” 云升嘴角抽了两下，闭上眼睛没有理他。 他浑身的注意力都放在脑海深处，竭尽全力地捕捉着那一点细微的声音。 该死的！怎么又没有了！ 云升咬了咬牙，握拳想要狠狠砸地，可他虚弱得连蜷缩手指都成了问题。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对了，他原先是干什么？必须得想起来——必须！ 云升紧紧咬住牙关，喉头难受地哽了一下，心底一片焦灼又茫然的火气。 他原先到底是干什么的？ 求求你了，必须让我想起来！这对我很重要！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在四周密集如炬的目光下，云升后背冷汗成串流下，脑袋里仍是丝毫不见他从前的信息。 完了。 在那一刻他几乎是绝望的。 一片焦灼的静寂里，先前那种难以言描的酥|麻感再次轰然席卷而上！巨大的信息量重新涌往他的神经，云升颈椎一麻，一声低低的痛吟从牙关间抽出了出来。 所有的异常都有了解释。 原来刚才那个声音并不是有人藏在他的脑子里，而是这个身体残留的记忆。 关于云升本人的信息，纷杂紊乱而无序，最后凝滞在脑海深处的，是卡车急促刹车的画面。 原来，他……他是死了吗？ 云升睁眼，蹙眉盯着自己布满青紫与淤血的掌心。 过了好半天，他才接受了自己已经死去了这个信息，然后又想起一件事——“云升”是死了，那他现在是在哪里？……他在谁的身上？ 似是听到他的疑问，脑海深处的声音立刻回答道：“派恩·所罗门。” 知道这声音不过是记忆后，云升不再惊慌，但心里始终存在着一丝异样。他勉强压下这一点异样，冥想般地问：“我在哪里？” “地球。” 地球？ 云升略一意外，怎么可能？ 这次，脑海里的声音没有回答，而是他身体近乎本能般地回忆起了一些常识——这里确实是地球没错，却不是他一直生活了二十五年的那个地球，简单的说，是几千万年后、文明改头换面的地球。 在这个星球上，人类不再是主宰者，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半人半兽的生物，简称为“兽人”。 兽人好战、嗜血、崇尚武力并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亚兽人温顺、聪慧、擅长使用与发明机械工具，因为不能化兽，他们在社会上主要承担脑力工作。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亚兽人的社会地位比兽人高，相反，在时不时受到外星虫族侵略的情况下，兽人的地位被疯魔般地推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亚兽人身为脑力劳动者，反而尴尬地成为兽人附属品般的存在。 派恩·所罗门，天生具有令其他兽人疯狂的美貌的亚兽人，却拥有着简单且中二的大脑，一心想要改变亚兽人尴尬的境遇，竟直接向兽人中最勇猛的虎族兽人发起挑战！ 他这样大义凛然为亚兽人争取平等地位的行为并没有受到小伙伴们的称赞，而是惹来了一片意味不明的暧昧眼光。 “噢，他是疯了吧！” “我想他肯定是在家里睡坏了脑袋，或者说，他找不到吸引凯利目光的方法了，干脆想出个这么恶心的方法！心机真重啊！” “天哪！你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找到了他愚蠢行为的原因……” 铺天盖地的质疑声中，派恩·所罗门心里生出了一丝“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悲凉感。 他挺胸抬头地走上兽人用来决斗的场地，然后……活生生被凯利给揍死了。 云升简直要被这个亚兽人蠢哭了。 不过在兽界中，也不是全部的亚兽人都受到这样的待遇，有一部分神秘的亚兽人被兽人尊为上宾，原因是……他们能熬制出最鲜美珍贵的药膳，而药膳能帮助兽人提升精神力！ 换句话说，药膳的食材与药物越匹配、烹制得越巧妙，兽人的精神力便会提升得越高！ 而精神力直接影响兽人的敏捷程度与力量！ ——找一个药膳师当媳妇，是每一位暴力铁血兽人的终极梦想。 可药膳师不是好找的，整个星球上，只有一小部分亚兽人仍掌握着药膳师这个职业的精髓。当然，要单单只是这样的话，这一小部分亚兽人早就被掠夺干净了。至今还存在着的原因是，在他们身边有另外一种武力值高到爆表的不明生物保护着他们。 于是，做梦都想提高精神力的兽人们，又有了新的梦想，那就是——提升武力！打败不明生物！抢到药膳师！ 听起来是多么的热血啊……现实却残酷地表明，从没有兽人实现过。 用一种耸人听闻的深沉语调说，那就是，去找药膳师的兽人都死了。 云升头疼地接受了这么一堆乌七八糟的信息，终于想起来他原先是干什么的了——他前生在几千万年前的地球上，正好是一位难受亲戚朋友认可的药膳师…… 发现了如此惊人的信息后，云升心里不觉欣喜，反而深深地感到坑爹。 第二章 被救 就在这时，凯利指骨狰狞的“咔嗒”声打断他的冥想，对方居高临下道：“想清楚没有？我可爱的亚兽人。” 也许是云升完全吸收了原身所有信息的缘故，脑海深处的那个声音消弭无踪。此时的他比起刚发现自己夺舍时镇定不少，抬头仔细打量凯利片刻，迟疑道：“——如果我认输，你会放过我吗？”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比起直接点头认输，懦弱地追加条件、迟疑地吞吞吐吐，更让人不加防备，也更符合派恩·所罗门的心理变化。 果然，凯利轻蔑哂然道：“是的，我凯利·菲尔德身为英勇的虎族兽人，永远不会为难一位柔弱的亚兽人，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观众席上一静，紧接着发出震天嘘声： “没意思！” “凯利！你确定放过他吗？派恩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哟噢噢噢噢——！凯利！你太让我失望了！” 凯利居然丝毫不为所动，原先泛红的眼睛清明一片，不在意地挥挥手：“长得好看的多得是！我凯利·菲尔德，不需要一个花瓶当伴侣！” 顿了一下，凯利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云升，哼笑两声，“我先走了，柔弱的亚兽人。我已经通知了你的伙伴，如果你人缘还行的话，他们应该会来带你去治疗的。对了，你听好了！今天是例外，是你主动宣战的——你得记住，我凯利·菲尔德从来不打亚兽人！” 宣誓般地说完，凯利扬长而去。 观众见再无好戏可看，轰然巨哂，顿作鸟兽散。 云升蓄力良久，已经能勉强握拳动腿了。他艰难喘息一声，压抑住浑身刺骨般的痉挛痛感，小心翼翼地试图站起身。 但身体的受伤程度超乎他想象——肋骨起码断了两三根，腿骨粉碎性骨折，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凯利跟这亚兽人有多大仇，居然能下这么狠的毒手。云升现在只庆幸肋骨没有戳进肺部，否则他肯定比死还难受。 撑到一半，云升实在坚持不住了，砰然一声重重倒在地上，也就是在这时，一个人伸手接住了他。 额角流下的鲜血完全模糊了视线，云升只能隐约窥见那人的轮廓。他拼命地在派恩·所罗门的记忆里搜寻那人的身份，却没有半点印象。 一片静寂里，只剩下云升愈发虚弱的心跳，他竭力嘶声问：“——你是谁？” 那人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倾身绕过他断裂的一只腿，小心翼翼地、十分妥当地把他抱了起来。 被迫凌空的感觉非常难受，云升很不习惯这种姿势，当即想要推开对方，可他忘了自己仍处于重伤状态，布满淤青的手指只能虚虚一撩那人的胸膛。 “——你、你……”云升咳嗽两声，后背隐隐渗出冷汗。他还没全部阅读完派恩·所罗门的记忆，万一这个人是他的仇家，那他不是又要死了一回了？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闪过，一股巨大的困意便笼罩了他的神经，云升眼皮如灌了铅般，摇摇欲合。 ——不能睡！ 电光石火间，他紧紧咬住牙关，从剧痛的肺腑间抽出一口气。 睡了……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反应太过强烈，用力到几乎全身痉挛。抱住他的那人脚步一顿，沉默注视他片刻，大发慈悲开了金口，声音冷漠而磁性： “你放心，我是路过的，跟你没什么关系。” 云升闷哼一声，喘息片刻，哑着嗓音道：“……你、你……” 那人问：“我什么？” 云升：“……你在忽悠我吗？” 那人不懂“忽悠”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人唧唧歪歪实在太烦，沉思一阵子，从身上掏出一张干净的布巾，垫着掌心堵上了他的嘴。 云升：“！！！” 见安静了，那人漠然道：“我是药膳师。” 云升猛然抽口气，随即肺部一阵痉挛，眼角顿时溢出生理性泪水：“……” 那人对他激烈的反应意外一瞬，便立刻了然——这是每一个兽人或亚兽人的正常反应，毕竟药膳师在他们眼中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那人本来只是想借这个身份堵住云升的口，让他安静一点，并不是真正的药膳师，但不知为何看见了云升的反应，嘴角竟微微一勾，堵住他嘴的动作轻了不少：“你安静一点，我会治好你的。” 云升根本来不及分辨他话语中的真假，眼前骤然一暗，只见一架巨大的银色机甲乌云罩顶般悬浮在他面前，机身光芒刺人欲盲。 他不堪忍受地闭上双眼，然后……然后就这么昏了过去。 铺天盖地的黑暗里，仿佛荒芜星空般了无人烟。云升拖着一条断腿，万分艰难地在里面行走。 “噢！噢！派恩是个神经病！” “派恩，你是疯了吗——竟然向凯利宣战！” “派恩，我承认你长得很引人注目，可我不想跟一个白痴交往，你死了这条心吧。” 派恩？派恩是谁？ 云升微微蹙起眉。 黑暗深处突然裂开一条缝，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浮现在那里。 云升扭头闭目片刻，睁眼朝那里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修长，体型瘦削的……亚兽人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央，神色坚毅，轮廓深刻而秀气，五官俊美如华彩闪现般的夺目。 “我派恩·所罗门向凯利·菲尔德宣战！” “轰——！”地一声巨响，身形高大的凯利一拳头将派恩揍飞！ 云升不忍直视，扭过头去。 等等—— 他心里忽然掠过一道异样的感觉。 刚才我为什么会认为他是一个亚兽人……而不是一个男人？ 我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浑身一抽搐，眼里猝然刺进明亮的阳光。云升立刻别开眼，抬手遮住眼睛。 突然，他动作一顿，慢慢放下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记忆里的淤青与血痕已经完全消失，整只手看不出哪怕一点受伤的痕迹。 与此同时，离他不远处的屏风外响起一道低沉漠然的男声： “他怎么样？” 一亚兽答道：“身体恢复得相当好，您尽管放心。” “是谁治愈的？” “这……恕我愚钝，实在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被哪位药膳师治愈的。” 药膳师？ 云升怔了一下。 ……好吧，他想起来了，他重生到一位被兽人活生生揍死的亚兽人身上，然后被一个陌生人救走了，那个陌生人自称是“药膳师”。 云升只是晕倒，并没有失忆，当然分辨得出外面问“是谁治愈的”，就是那位自称是“药膳师”的陌生人，看来对方是把他当成了分辨药膳师真假的试金石。 云升并没有过多地在这件事上纠结，现在他心里满满当当的只有一个问题—— 这个星球上的药膳师，真的这么神奇吗？他记得他当时可是命悬一线！仅仅靠食疗真的能救回来？ 还是说……这个星球上形成的药膳学的知识体系，远比几千万年前的地球完备；或者说，经过几千万年的植物进化，这个星球上的药草效果有了明显的增益，做出来的药膳也有了质的飞跃。 云升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却不好贸然找人询问，只得将疑惑压在心底，找个时间去采摘一下这个星球的药草，到时候估计便能迎刃而解了。 等一下—— 据派恩·所罗门的记忆显示，去找药膳师的兽人都死了，这个人是怎么找到药膳师的？照他们的对话来看，似乎找到的还不止一个。 心念电转间，那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你醒了？” 云升猛然抬头，撞进对方湛绿色的眼睛里。 他顿了一下，唇角微动，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是的，很感谢您救了我。” “不客气。”那人随意点点头，然后稍微倾了一下身，冷淡而不失礼节地介绍自己，“你好，我是奥斯蒙·修·斐瑞，纽堡州长，很高兴认识你。” 云升毫不意外，派恩·所罗门的记忆告诉他，兽人国度采取的是联邦制，一百零八个州之间互不干涉政治，只不过选举方式并不像几千万年前的地球美国那样由民选产生，而是直接又原始的武力决斗。 这么一想，云升忽然明白了奥斯蒙找药膳师的用意——三年一届的州长选举马上就要到了，这位年轻的州长很可能是因为没有把握再次被选上，所以才会到处找药膳师帮助他提升精神力。 云升不禁心头一动。 说实话，虽然这个重生是那么的……坑爹，让他到了一个相当于雌性的身体里，但上天又恰到好处地给他开了一个绿色通道，告诉他药膳师在这里备受尊敬。 问题是，他思考不出来，该怎样告诉别人他是药膳师。 难道说“嘿，伙计！我被凯利揍了一顿后，忽然醍醐灌顶，明白了怎样做药膳”吗？ 太扯谈了。 而且，就算别人相信了他，他几千万年前的那套药膳理论在这里也行得通，他该怎么来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这些都是问题，必须得好好想想。 这时，先前跟奥斯蒙交谈的亚兽恭敬道：“州长，他们来了。” 云升不动声色抬起头，就见两个亚兽人走进房间，清一色的倨傲神情，只不过眼角余光仍是在偷偷地看奥斯蒙。 他刚刚没有好好打量这位年轻的州长，此时定睛一瞧，发现对方五官竟然意外的英俊而深邃，身形挺拔，肩胛腰线流动着惊人的力量，活脱脱一个标准的衣架子。 如果硬要在对方身上找出一个缺点的话，那就是眉眼间太过沉郁，像是笼罩了一抹终年不化的冰雪。 第三章 赌 奥斯蒙平静一倾身：“欢迎二位的到来。” 蓝眼的亚兽人扬了扬下巴，矜持地接受了这个礼节，“谢谢，不过您可别误会，我们仍没有考虑好您上次提的条件，现在只是来看看他恢复的情况。” 奥斯蒙眉毛都没抬一下：“没关系，我愿意等待。” 州长大人似乎很了解该怎样发挥自己的魅力，即使语言和行为是如此的装逼，都遮挡不了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沉静气质。云升飞快思索的间隙，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也许这个什么堡的州长，是一个比较好的切入点。云升冷静地想道。 另一位绿眼的亚兽人目不斜视上前，伸出一只精于保养的手，轻轻按住云升的手腕，像中医诊断那样把起脉来。云升觉察到他的拇指腹部有一粒老茧，应该是常年握刀造成的。 “你恢复得很好，”绿眼亚兽没有用敬语，居高临下嘱咐道，“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让州长大人为你捕一条佩尔鱼，佐以枸杞、姜片慢火炖一个小时，这样会使你恢复得更快。” 一旁静立待命的亚兽不禁咽了咽口水。 ——绿眼故意说得很慢，带着一点含而不露的优越感，好像笃定，就算是他这样说，他们也不会明白该怎样去做这道药膳。 云升陷入沉思，迅速地消化绿眼的话。 一、对方明明说的是一道最简单不过的鱼汤，却含蓄地表达了“你们绝壁吃不起”的轻蔑意味，看得出兽人世界膳食理论极为不成熟。 二、除了那个让人出戏的“佩尔鱼”以外，枸杞、姜片都是云升前世常接触到的药材，大致可确定，兽人世界的植物体系与古地球相差无几。 得到两个重要信息的云升，不由得轻轻勾了一下嘴角，但很快他就将笑意压制了下去，露出一个符合派恩·所罗门阅历，紧张又向往的表情。 绿眼余光左右一扫，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他有着争强好胜的本能，当然会下意识地打压容貌比他优秀的亚兽，更何况面前还有一位年轻俊美的兽人。 想到奥斯蒙的长相与体格，绿眼不禁耳根一烫，掩饰性抬了抬自己的下巴，努力维持着八风不动的姿态。 可惜州长大人的反应让他失望了，对方很平淡地点点头：“我会的。” 绿眼不满皱皱眉，正要说什么，蓝眼笑着出声：“如果州长大人能提供食材的话，我们愿意立刻为您做一道佩尔鱼汤。” “可以。”奥斯蒙道。 枸杞、姜片、佩尔鱼都是很常见的食材。药膳师的独特之处在于，他们知道该怎样精准地把握药膳的火候，以及如何搭配食材与药草。 旁人就算知道这道药膳的材料、制作步骤，心里没有建立完善的药膳理论，也仅仅只能做这一道菜而已，对药膳师的地位产生不了任何影响——这同样是绿眼睛能大方说出菜谱的原因，他笃定其他人没办法复制这道菜。 换句话说，就是兽人天生少根“做菜”的筋。 绿眼很不满蓝眼睛擅作主张，把他沦为免费劳力，没好气地给对方一个白眼。蓝眼面不改色地受了，继续说：“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奥斯蒙微微扬眉：“请说。” 蓝眼笑了一笑，眼神轻轻一扫床上躺着的云升，表露出“这里不方便谈话”的意思。 看来这是要谈非常私密的内容了。云升朝蓝眼微笑一下，识趣地侧开眼，心里飞快地盘算他们要谈什么内容，该怎么去偷听。 他初来这个世界，内心深处对未知的恐惧感仿佛一柄利刃，随时有可能洞穿他，只有疯狂地汲取信息，才能勉强让他维持冷静状态。 奥斯蒙却不置可否，对一旁候命的亚兽道：“你先带他们去厨房。” 蓝眼愣了一下，笑着从善如流：“那我们就先去为这位可爱的亚兽人熬制鱼汤了。” 奥斯蒙神色淡淡地添了句：“好的，不过我也有一个请求。” “请说。” 奥斯蒙：“我希望你们能分别做两份鱼汤。” 云升立刻明白，他这是在借机试探两位亚兽人的能力。 “你——！”绿眼脸色一变，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正要不客气呵斥，蓝眼却打断他：“当然可以。” “凯特！”绿眼不可置信低吼一句。 “闭嘴。”蓝眼凯特冷冷道，随后极为有礼地倾身告退，拽着绿眼走出了房间。 奥斯蒙要求对方制作两份鱼汤，对云升只有利而无害，他可以趁机了解这个世界的膳食体系，以及弄明白那个佩尔鱼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正想得入神，云升眼前蓦地一暗，是奥斯蒙走到他面前，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注视他。 “……”他眼神太有压迫力了，云升背脊一绷，尽量从容地问，“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奥斯蒙静了片刻，忽然道：“应该是你有事才对。” 云升：“？” 说时迟那时快，奥斯蒙突然劈手扼住云升咽喉，紧接着用力一推！云升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到肩胛骤痛，随即被重重掀倒在床上！ 云升后脑勺“砰！”地撞到床柱，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剧痛眩晕间，只听奥斯蒙语气带了一点罕见的诧异：“你——” 云升呼吸一顿，刚要开口说话，疼痛刺激下牙齿猝不及防咬上舌尖，腥味瞬间填满了整个口腔。 “……”真是没有比他还倒霉的了。 他抽了口气，忍住踹开奥斯蒙的冲动，抬头努力和善地说：“我想，我们可能有点误会……” 却见奥斯蒙鼻子微动，半低下头蹙起眉，迟疑舔了舔他的唇。 “！！！”刹那间仿佛被一小撮电流鞭挞过背脊，云升如遭雷劈，瞳孔倏地紧缩，一抬膝盖狠狠顶了过去！ 妈的，简直……不能忍！ 兽人与亚兽人的力量天差地别，奥斯蒙很轻松地握住他的膝盖，垂眼思索片刻，似是终于觉察到不妥，不慌不忙地从他身上起来，在云升听来毫无半点诚意地道：“抱歉。” 云升冷冷地盯着他，隔了好一会才平息下胸口剧烈燃烧的怒火，没好气地重复先前那句话：“我想，我们可能有点误会。” 奥斯蒙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他出手，云升思考一向快速，所以几乎是在奥斯蒙扼住他喉咙那一瞬间，他就想出了原因，可惜动作跟不上思维，他完全没有时间解释。 ……真他娘的憋屈。 云升坐起来，黑着脸按揉了一下酸痛的肩胛，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首先，我想您一定是觉察到了我的不对劲，是吗？” 云升前世的职业又不是演员，当然会在这位年纪轻轻就荣登州长之位的兽人面前漏洞百出，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发现得这么快。 奥斯蒙默然不语注视着他，云升长得十分俊美，尤其是从鼻梁到嘴唇的一弯弧线，干净而利落，与时下其他亚兽的柔美不同，他的则更有一种见之难忘的英气。 也许他更适合当兽人。奥斯蒙心里一闪而过这个想法，然后半弯下身，不咸不淡地道：“是的，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云升彻底压下了怒火，在心里转了好几个想法，最终他选择摊牌：“可能您不会选择相信我的话，但我必须要申明一点，我对您没有任何恶意。” 奥斯蒙挑挑眉，没说话。 云升露出一个看起来可信度比较高的苦笑：“您或许已经猜到，我并不是派恩·所罗门本人。” 他的坦诚让奥斯蒙目光微深，对方眯着眼打量他片刻，轻点了下头：“是的。” 没有暴怒，没有质疑，只有轻飘飘的两个字，看似谈话节奏的主动权仍掌握在云升手上，实际上对方已经悄悄地坐到了生杀予夺的位置——相不相信云升说的话全凭一念之间。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完全是被迫摊牌。 云升眉头轻皱，很快松开，“事实上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敢相信，我仅仅是睡一觉就到了派恩·所罗门的身体里，并且接收了他的记忆。”他懊恼停顿半秒，“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我不期望您能相信，虽然这的确是事实——” 他说这些话本是为下面的内容做铺垫，谁知奥斯蒙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云升：“？” 奥斯蒙言简意赅：“谎话很拙劣。” 云升：“……” 云升忍住额角暴起的青筋，竭力心平气和地继续说：“不过，我想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能做个交易。” 奥斯蒙似是来了点兴趣：“什么交易？” 主动权回到手上了，云升微微露出点笑意：“不管您是为了什么，您现在急需一个水平高超的药膳师，对吗？” 奥斯蒙骤然一静，目光锐利地凝视他半晌，淡淡道：“对。” 云升笑意加深： “我就是那个药膳师。” 房间内气氛倏地一滞。 寂静。 完全的寂静。 足足过了十秒，奥斯蒙才慢慢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云升心跳加快，手心渗出一点汗意，面上却十分的镇静：“我当然不会空口无凭地让您信任我——同样一道药膳，我保证比刚刚那两位亚兽做得好。” 他在赌！ 赌这个世界的膳食理论比古地球不成熟！赌那两个亚兽不是药膳专家！ 当然，他也不是毫无根据地赌，赌博的筹码来源于刚刚那两个亚兽的言行——真正的药膳专家不会像他们一样浮躁，而且从他们的话语中可推断出，这个世界的膳食水平发展得并不高。 奥斯蒙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垂下眼帘沉思。 他的回答直接决定了云升在这个世界的命运。 房内气氛刹那间紧绷到一触即发，云升呼吸像是悬在一根随时会断的线上。 只见奥斯蒙不紧不慢地张口，做出一个引人遐想的口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名亚兽的声音：“州长，他们做好了。” 第四章 佩尔鱼 房内倏地一静。 云升背脊渗出几滴冷汗，粘粘腻腻流淌下来。他手指收紧到指腹泛白，脸上却泛起将近温和的笑意：“州长不请他们进来吗？” 奥斯蒙没什么情绪瞥他一眼，漠然开口：“有请。” 合金大门无声分开，一股夹杂着浓郁药味的腥香飘散进来，这气味绝对称不上好闻——鱼腥气明显没去除干净，云升身体却本能般涌起一阵无法控制的渴求，他立刻明白药膳不止对兽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亚兽同样对它难以抵抗。 电光石火间，云升心里闪过一个想法——药膳可以提高兽人的精神力，那么同样的，是不是也可以提高亚兽的精神力呢？这样一来，不就是可以改变亚兽处于弱势的地位了吗？ 刚才与奥斯蒙的对峙给予了他极大的震撼，云升第一次意识到身为亚兽人的无力感，同时身同感受地体会了一把派恩·所罗门的不甘与愤怒。 他不动声色把这个想法压在心底，平静接过视线几乎钉在佩尔鱼汤上的亚兽递来的餐叉，在两名药膳师骄傲又带着一点含而不露的鄙夷目光下，小心翼翼地挑开第一碗鱼汤的鱼骨。 只见嫩白肉质下，佩尔鱼五脏俱全，甚至连鱼胆都还在，浓稠乳白的汤汁缓缓从鱼鳃下流动出来，腥气直击口鼻。 云升：“……”怪不得腥气那么重。 他默不做声移开餐叉，转向第二碗鱼汤，结果发现第二碗比第一碗好不了多少。 “……”云升当机立断放下餐叉，露出一个有礼的微笑，抬头对那两位明显不满他“暴殄天物”的药膳师道：“两位可以先去外面喝一会茶吗？我有一件比较私密的事，必须要跟州长大人商谈。——等会再请你们进来好吗？” 他礼数周到得天衣无缝，绿眼即使非常不满于他的行为也不好发作，冷冷哼一声转身出门。蓝眼歉意一躬身，眼神极富深意地在云升身上一顿，风度翩翩离开。 合金大门重新闭合，缝隙咬合时发出“哐当”脆响，房内再次寂静下来。 奥斯蒙顺势在云升身边坐下，不急不缓地舀了一碗鱼汤喝下，没有立刻询问云升有什么事要对他说。 他在等云升主动开口。 在得知两位药膳师的真实水平之后，云升笑意不再是高深莫测忽悠人式，而是真真正正的胸有成竹。他微微笑着目睹奥斯蒙喝完鱼汤，温和问道：“不知道州长对于我刚才的提议，有什么看法？” 奥斯蒙动作一顿，优雅放下碗，“看起来你非常有把握。” “是的。” 奥斯蒙道：“我不是会凭空信任别人的人，你应该清楚。” “我十分了解。” 奥斯蒙半侧目：“那么行动呢？” 云升翩然起身，朝他鞠躬：“可能需要州长大人您亲自带路了。” “去哪里？” “当然是厨房。” 奥斯蒙问了一句废话后，面无表情点点头，直接走到云升床头，轻轻按了一下墙壁。 刹那间墙壁仿佛通电一般，霍然亮起无数经脉一般的荧光电路，两秒之后哗然开启，一条敞亮的走廊展现于云升眼前。 云升眉角微微抽搐，询问似的望向奥斯蒙。 奥斯蒙简洁道：“它通向厨房。”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为了方便。” 云升：“……” 这得多高的吃货境界？！ 云升精分一样地露出理解的笑意：“的确很方便，走吧。” 整条走廊仿佛置于太阳光旁的行星带上，剧烈光照下，细碎的陨石悄无声息运转飞行，似是随时触手可及。云升走在上面如同步行在太空，不由露出诧异的表情：“这是怎么做到的？” 奥斯蒙：“光脑模拟。” 云升蹙眉又看了一会，一脸复杂地收回视线。 ——他真的在未来了。 云升略有些困惑和惴惴地想，这真的是几千万后的地球，不再是他熟知的生存环境。 他被迫承接了别人的命运。 一时之间，整条走廊陷入一片沉闷难言的死寂。 直到进入厨房，云升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由于膳食体系不健全，光脑暂时无法实现厨房全自动化，做饭的时候必须经过人手，导致厨房除器具材质以外，基本与古地球相同。 云升视线一扫，在水槽里看见了几尾活蹦乱跳的佩尔鱼。他走上前仔细观察片刻，欣然发现它鳞上有十字纹理以及小黑点，应该跟古地球的鲤鱼是同一品种。 经过几千万年的缓慢进化，眼前的佩尔鱼明显更加肥美，更富有生命力。云升捞起一尾砰然置于砧板上，利落用刀背敲晕鱼，刮净鱼鳞挖去鱼鳃，开肠破肚去掉内脏，在一片哗啦水声里塞上姜片。 他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描的潇洒意味，尤其是破开肠肚时下巴的不经意一扬，整个人显得锐气逼人。奥斯蒙莫名想起他口腔里传来的甜美血腥味道，忍不住舔了下唇。 只见云升熟练地烧锅加油，慢慢放下佩尔鱼，“滋啦——！”一声，鱼背缓缓冒起油汪汪的金黄色，肉味焦香四溢。 少去腥气的鱼香更加纯粹诱人，很快奥斯蒙注意力就被吸引了去。 等到两面都煎得金黄，云升飞快加水加酒，将药料抖进锅中，从容盖上锅盖，洗了个手坐到奥斯蒙身边，“大概等一个小时就行了。” 奥斯蒙侧目瞥一眼机械灶台上弱弱的小火，静了片刻，问道：“为什么不开大火？” 言下之意，你是在拖延时间。 云升不禁莞尔：“开大火的话，汤没办法入味，营养价值不高……换句话说，精神力的提升效果可能会没有预期好。” 他后半句话完全是在胡诌，但奥斯蒙不得不相信他。 两人在一片香浓鱼汤气味里安静对视，奥斯蒙被鱼香勾|引得口干舌燥，脸色一撂冰冷侧头，修长的手指烦躁地在桌上敲动。 过了半晌，他似是想到什么，微侧过头，视线极富力量地压在云升的神经上。 云升眼角一跳，尽量温和地问：“怎么了？” 饥渴的奥斯蒙目光暗沉注视他片刻，忽然开口：“你尝过自己的血吗？” 云升：“？？？” 那一刻气氛变得危险无比，云升警觉地盯着他，低声问：“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领口一重，奥斯蒙竟然直接伸手揪过了他！云升目光骤然锋利，当即用力砸向他胸口！奥斯蒙浑不在意，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随意一倾身，就朝云升唇上咬了上来。 ——妈的！丧心病狂！ 云升简直出离愤怒，双眼“轰”地发红，奋力一扭头躲过奥斯蒙的唇，也就是在这时，他瞅准时机一拳朝奥斯蒙脸上砸去！ “砰——！”两人猛然翻滚在地，奥斯蒙眉头一皱，抬手抑制住云升肩膀，与此同时舌尖强硬撬开他的唇齿，含糊道：“别动。” “——滚！”云升牙关紧咬，死死抽出一声。 这一点抵抗对奥斯蒙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嘴角微翘露出一点冷淡的笑意，抬手掰开云升下颌，舌尖顺势挤了进去，攻势迅猛地吮吸云升舌尖上的伤口。 对兽人臣服几乎是亚兽的本能。云升当即背脊一酥，口腔荡开无法言喻的快慰以及痛感，唇瓣被辗转到发麻。他用力扣紧奥斯蒙的肩膀，指骨泛白，手臂青筋直暴，却一点也撼动不了奥斯蒙居高临下的体位。 该死的！ 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云升近乎仇恨地渴求力量，然后……揍死他娘的！ 奥斯蒙足足辗转亲吻了十几分钟，云升的心理活动也从“揍死这个狗|日的”转变到“妈的怎么还没结束”，再变到“这货兽化后是吸血蝙蝠吗”，最后活生生被吻得没了脾气，忧郁地看着微露餍足的奥斯蒙。 一分钟后，奥斯蒙仪态整洁地从云升身上起来，还极富绅士风度地拉了他一把。 “我们需要谈谈。”奥斯蒙抢了他的台词。 云升脸色阴沉：“这真是个明智的提议。” 两人再次坐下，这次云升选了个离奥斯蒙非常远的位置，垂头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挤出一个看得过去的微笑道：“我希望大家完全摊开来谈。” “好的。”奥斯蒙开门见山道，“你是纯种亚兽人，非常适合交|配。”他仿佛在谈论生物学的最新研究成果，语气严肃面无表情，“我希望你能当我的妻子。” 云升：“……” 云升仿佛被天外陨石轰然砸中，眼冒金星。 见奥斯蒙还要继续说下去，云升艰难打断他：“——很抱歉，我是……” 我是什么？ ——我是男人！ 可男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吗？这里只有兽人与亚兽之分，根本没有男女之分！ 云升脸色再次沉下。 奥斯蒙则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云升沉默两秒钟，继续道：“我是药膳师。” 奥斯蒙：“这两种身份并不矛盾。” “不，不，这非常——非常的矛盾！”云升深吸一口气，竭力心平气和地交谈，可没有用敬语出卖了他暴躁的心情，“如果当了你的妻子，我就不会履行药膳师的职责；相反，如果你愿意尊重我，而不是把我当成交|配物种的话，我非常愿意作为一个药膳师来帮助你。” 说到这里，云升的心情彻底平复下去，目光带着一点深意地看向奥斯蒙，“新的一届州长选举马上就要开始了，您应该不想这么快就让掉这个位置吧？——就算您对暂时视名利如浮云，可我想，您对于力量应该还是存在着天生的追崇。” “——而这些，都是我身为药膳师能给的，作为妻子，我是决计不会帮您的。” 云升微微一笑，“我希望州长大人能好好地用你的上半身思考一下，适合跟您交|配的亚兽绝对不止我一个，对不对？” 最后一个字在紧绷的气氛里飘然散去，奥斯蒙目光幽沉地看了一眼云升，心想他的唇可真容易红，表面上道貌岸然一躬身：“是我失礼了，尊贵的药膳师。” 云升心里松了口气，面色紧绷地扯起一个微妙的笑弧：“这种事情，我以后不想看到第二次。” 年轻的州长大人不置可否：“我会尊重你。” 第五章 精神阈值 云升：“谢谢。” 奥斯蒙：“喔，不客气。” 他回答得这么自然顺畅，云升心头不禁掠过一丝怪异，但见奥斯蒙神色自若，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转而提出自己一直不得其解的问题：“对了，您是怎么找到那两位药膳师的？” 奥斯蒙淡淡道：“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云升蹙眉问：“您就这么相信了他们？” 奥斯蒙：“当然不，所以我救了你。” 云升：“……” 云升压下背脊传来的凉意，勉强忍住揍他一拳的冲动，继续道：“您找药膳师是为了新一届的州长选举？” 两人已经达成某种共识，奥斯蒙没有瞒他的必要，颔首道：“是的。” “这么说的话……”云升明白自己接下来的这句必然会得罪人，但不问清楚又会非常不安，沉思片刻索性直白地问，“——这么说的话，您对新一届的州长选举……把握并不是很大，对吗？” 假如奥斯蒙是由于自身能力而对州长选举把握不大，那他就要好好忧心一下自己的前途了——一个连对州长选举都没有把握的兽人，拿什么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而且，老实说，他并不了解他做出来的药膳能发挥多大的功效，换句话讲，就是能提高兽人多少精神力。 要是古地球那一套膳食理论在这里完全行不通的话，他就玩完了。 云升眉头皱得死紧，先前摊牌的畅快感顿时烟消云散。 州长大人非常淡定：“喔，是的。” 他在云升近乎忧虑的目光下，无波无澜地继续说：“不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从成年后就一直担任州长，中央政府认为我有集权倾向，不利于联邦的未来发展，所以这一届必须下台，除非——” 云升的心跟着他的话七上八下，忍不住问道：“除非什么？” 奥斯蒙口气十分平静：“除非在州长选举赛上，一场也不能输。” 云升：“！” 他这下是真的意外了，根本派恩·所罗门的记忆，州长选举赛制极其严格残酷，参赛者首先要经过苛刻的精神阈值筛选，低于指定值的一律淘汰，然后是机甲对战，考验参赛者对机甲的熟悉程度以及操作能力，最后是近身搏斗，由该州所有的兽人公民决定对战的输赢。 一般来说，除了第一场精神阈值筛选以外，剩下两场对战只需要通过其中一个就行，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全部通过那真心是在刁难了。 云升想了想，微露出理解与同情的神色，礼貌地问了一句废话：“您对另外两场比赛，哪一场比较有把握？” 奥斯蒙道：“都一样。” 云升疑惑地问：“什么？” 都一样没把握吗？ 他快要给州长大人点蜡了。 只听奥斯蒙语气平板，毫无半点炫耀意味地说：“都一样有把握。” 卧……槽…… “……”云升沉默片刻，难以置信地问，“那您——” 奥斯蒙：“喔，那是因为疲于应对中央政府的来使，我需要一位药膳师替我安抚民众。” 直白点说就是——我找药膳师是为了民众的舆论风向，跟我自身能力的高低没有一点关系。 刹那间厨房死寂一片，云升几乎能听见耳边不断扩大的心脏鼓噪声。 他面无表情地想，喔，老天，他刚才是以怎样的精神说出那番话的？什么“您应该不想这么快就走下这个位置吧”，对方根本没有把选举和药膳师当回事！ 云升从来没这么尴尬过，简直想把奥斯蒙的记忆格式化。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太过难看，奥斯蒙不由微微侧目瞥他一眼，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云升嘴角艰难地翘起，成功支撑出了一个俊美的笑容，“我为您感到高兴。” “谢谢。” 厨房又陷入尴尬的死寂，云升面色镇静地敲击桌面，实际上一向飞快运转的思维早就被震飞到宇宙中，片刻后他果断起身：“我去看看鱼汤。” 天知道他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奥斯蒙道：“我帮你。” “不，不用！”云升下意识地飞快拒绝，随即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太无礼了，顿了一下道，“您先坐下，炖好了的话我会第一时间端给您尝的。” 奥斯蒙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偏头仔细打量云升，发现他耳根微有些泛红，唇角的微笑僵硬得像是烙上去的一样。 州长大人用他那少得可怜的情商思考半晌，突然道：“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 专心致志观察药材的云升霎时间手一抖，手里的枸杞应声掉到砧板上，他眼角一抽，教养良好地绷住了快要抓狂的面部表情：“……谢谢。” “不客气。” 面子里子哐当掉地的云升面瘫着脸揭开合金盖，发现鱼汤已经熬成了乳白色，枸杞气泡翻滚间隐约可见鲜香滑嫩的鱼肉，以及一股别样的姜香。 他立刻端起瓷碗，小心翼翼舀了一勺汤，正要习惯性地尝了一下味道，突然想起奥斯蒙还在他身边，按照尊卑顺序，理应他先尝鱼汤。 云升从善如流地递给他，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顺口问道：“您是根据什么来判断，药膳能提高多少精神力的呢？” “有专门判定精神力高低的光脑。”奥斯蒙道，然后微低下头，先是嗅了一下鱼汤的香气，随后极其克制地抿了一口，并没有像面对那两位亚兽的鱼汤一样，慢条斯理地、享受一般地品尝完。 “——有什么问题吗？”云升不禁奇怪道。 就在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奥斯蒙的手腕霍然射出几道激光束，瞬间交织成三维立体影像，机械电子声猝然响起：“经测定，您的精神阈值提高百分之一。” 奥斯蒙放下瓷碗，静默不语地在合金桌上敲击了一下，激光束应声收回，速度快若闪电，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图像只不过是云升的一个错觉而已。 不过，等等—— 精神阈值？ 药膳提升的不是精神力吗？ 云升心里隐约闪过一个模糊的答案，可那答案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光是不经意地一想，就足以令他心头一震。 奥斯蒙与他对视一眼，淡淡道：“你没有想错，是这样的。” 他平稳起身，目光带着一点真切的敬意，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地半弯下|身，完整地行了一个绅士十足的礼仪，“跟你听到的一样，你制作的药膳具有提高精神阈值的特效，虽然只能提升百分之一，可这在星球上是闻所未闻。” “你或许，是这个星球上，唯一能提高兽人精神阈值的药膳师。”奥斯蒙声音依旧四平八稳，但蕴含着真正的尊重，与他刚才随口一说完全不同，“你能成为我的助力，是我的荣幸。” 形势骤然逆转，云升思维轰然罢工一会，很快回过神扯出一抹微笑道：“不，您别那样说，这同样是我的荣幸。” 他见奥斯蒙还要继续说什么，温和地截下他的话头：“有一个问题我必须要问，为什么您没有对那两位亚兽使用……光脑测定精神值？” 奥斯蒙道：“他们的太低，不需要测量。” “……是这样的吗？”云升低声呢喃一句，又陷入沉思。 能提升精神阈值，这听起来好像十分逆天，因为其他药膳师所谓的“提升精神力”，其实不过是补充精神力而已——好比一个电池，其他药膳师能给电池充电，而云升则是直接提高电池的电容量。 但这样真的能给他带来好处吗？云升忍不住把问题绕回了原点，烫手山芋固然美味，可如果代价是烫伤自己，这美味还值不值得便有待商榷。 心念电转间，云升目光恢复了最初的冷静与从容，朝奥斯蒙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那州长就不要怪我老是反复地重复一个话题了。” “你说。” “您知道，我身为一个药膳师——还是一个无力保全自己的亚兽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的危险。”即使这一点他很不愿意承认，“我说过，我不会吝啬帮助州长大人您，但同样的，我需要州长大人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我也说过，可以。”奥斯蒙道。 “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云升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地说，“祝我们合作愉快。” 奥斯蒙低眼瞥了一眼他的手，手指修长而骨肉匀亭，非常的好看。他近乎平静无物地抬起眼，面瘫着脸回握，“合作愉快。” 两人手掌轻轻交握了一下，云升只感觉到对方手心冰冷，又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灼烫烙上他的掌心，五指轻轻地、暧昧地捏了他的手，紧接着迅速收了回去，仿佛刚刚那一切只不过是他的错觉。 他神经不由紧绷了一下，又在对方静谧的目光里松懈下来。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云升面无表情地想，他快被这傻逼吻出妄想症了。 一边这样想着，云升一边扬起抹和善的笑容：“对了，我有一件事必须拜托您。” 奥斯蒙：“什么事？” 云升道：“我希望您能套出那位蓝眼药膳师口中的条件是什么，我很好奇。” 其实不止是好奇，对这个世界的药膳师了解多一点也不是坏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能在古地球流传这么多年，是有一定道理的。 奥斯蒙没有多问，似是赋予了云升绝对的信任，“可以。” 云升沉思着看了他一眼。 奥斯蒙顿了一下，突然道：“我们该走了。” 云升问：“怎么了？” 奥斯蒙：“如果你想知道那位药膳师口中的条件是什么的话，他们在催促了。” 第六章 愚蠢的条件 “我受够了！凯特，我实在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尊严！我……”还没彻底走进房间，云升就听见绿眼一声悲愤十足的暴喝，“——我真是看错你了！我后悔跟你从维尔河出来了！” 云升：“……” 奥斯蒙：“……” 凯特温声安抚他：“格莱斯，你先冷静一下。” “我没办法冷静！”绿眼咬牙挤出每一个字，连声音都变了调，“你跟我说，维尔河没有兽人，我们没办法实践老师留下来的食谱的真实性，永远都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进益。我听信了你的鬼话，跟你从维尔河溜出来……结果呢？” 绿眼声音激昂上扬，云升脑海里顿时浮现一幅他拎着凯特领子猛摇的画面，“结果你只是为了跟那该死的州长做交易！你跟我没有一句实话！” “格莱斯，你静一静。” “——静你个鬼！”绿眼冷笑一声，字字尖利，“你继续跟你的州长谈条件吧，我立马收拾东西回维尔河，真希望我们俩永远都别再见面，你去当你的——” 凯特突然厉声道：“格莱斯！闭嘴！” 他这一声如同平地炸雷，瞬间盖住了绿眼的声音，房间里霎时间死寂一片，甚至能听到合金走廊上激光头转动的细微声响。 绿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他，只见凯特瞳孔紧缩了一瞬，随即立刻恢复了平静神色，朝前一欠身道：“我为我同伴的无礼道歉，希望州长您能原谅他的无知。” “凯特，你有必要——”绿眼以为他又在玩什么把戏，不屑嗤了一声，跟着凯特看过去，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立马弱成了一道微风，“这样吗……” 敞开的合金玻璃门后，赫然是奥斯蒙与云升的身影！ 老天！他们刚刚说的那些……全都被这两人听见了？ 绿眼脸色一阵青白，后背渗出冷汗，有一些可是绝对不能告诉外人的内容！例如维尔河这个地方……例如他们有药膳的食谱…… 奥斯蒙神情寡淡，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让你们久等了。” 他出乎意料的回应，让房内倏然静了下来，气氛瞬间变得极其怪异，一向冲动愤世的绿眼紧紧地闭上了嘴，生怕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 凯特飞快揣测了一下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礼貌道：“没关系，我们并没有等多久。” 奥斯蒙漠然颔首，走到房间中央的沙发上坐下，平稳抬眼看向他们：“可以说你们的条件是什么了。” 他没有让云升回避。 凯特眉头一皱，目光迅速点过那名俊美之极的亚兽人，却发现对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视线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 ——糟糕！ 他肯定是听懂什么了！ 凯特背脊骤然一冷，刚刚格莱斯几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完整地复述了一遍，要不是自己最后觉察到了什么及时拦住他，恐怕现在就是对方跟他谈条件了……喔天！自己当初为什么选择了格莱斯当同伴！ 凯特心里懊恼一片，脸上勉强露出笑容道：“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对州长您，相信也是有好处的。” 奥斯蒙道：“请说。” 对方的神色愈发让凯特相信心里的猜测，他思来想去片刻，露出一个妥协的苦笑：“就想您刚刚听到的一样，我们来自一个没有兽人的地方，那里是联邦地图最边缘的一条小河，我们和我的老师在那里定居……” 绿眼脸色瞬间变了，他不敢相信凯特居然真的全盘托出：“凯特——！你疯了！” “你闭嘴。”凯特高声斥道，又放缓声音，“因为那里没有兽人，我和格莱斯的药膳学理论一直得不到验证，不瞒您说，其实我们最开始对于救下这位亚兽人毫无半点把握。” “嗯。”奥斯蒙低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继续。” “所以，我希望您在成功当选州长之后，举办一场药膳研讨大会，让更多的人感受膳食的魅力。”凯特道，“我知道，在这个星球上肯定不止我和格莱斯两个药膳师，而我们也需要其他药膳师来帮助我们完善理论。” 理论知识长时间得不到完善，让凯特近乎饥渴地希望有人来指点他，可传授药膳学的老师已经死了，他只好带着格莱斯偷偷溜出来四处寻找造诣高深的药膳大师，没想到碰见了奥斯蒙。 这是对方自己送上门来的，凯特心想，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然后他顿了一下：“——您看怎么样？” 奥斯蒙没有回答，反倒是一旁的云升开了口：“您先别着急要答复，我这里有两个问题必须要问您。” 凯特诧异看他一眼，见奥斯蒙没有阻拦才狐疑着道：“您说。” “第一，据我所知，药膳的功效只有提升精神力以及强身健体的作用而已，您是怎么治好我的？” 这个问题云升一直想不通，尤其是在做了佩尔鱼汤之后，他发现药膳的治疗效果并没有想象那样夸张，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可当初他命悬一线还是被救了回来。 “喔，是的，您说得没错。”凯特以为他要刁难，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问题，“是这样的，我先用射线治疗仪治好了您的外伤，再用的药膳调养您的肺脏。” 好吧……他忘记这是在未来了。 云升为自己的犯蠢感到羞愧，咳嗽一声，摸了摸鼻子：“第二，您提的这个要求实在过于天真，可能没有办法达到您所说的效果。” 天真？ 凯特蹙眉道：“什么意思？” 云升：“您的提议出发点是好的，可您别忘了，药膳师在这个星球上是非常少见的职业，每一个兽人都渴望拥有药膳师。您说，如果有人在这样的条件下把他们聚集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情况？” 凯特瞳孔瞬间紧缩，不自觉喃喃道：“……暴|乱。” 是的，绝对是暴|乱，往严重了想，甚至可能会引发整个州的兽人暴|乱。 云升微笑道：“您是聪明人，我想您已经懂了，就不必我继续说下去了。” 凯特咬了咬牙关，下意识不甘反驳：“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奥斯蒙突然冷淡地开口：“我同意。” 房间内气氛猛然一窒，仿佛连空气的流动都缓慢了下来，三人同时震惊地望向奥斯蒙，一时之间，只能听到细弱的呼吸声。 凯特后半句话自动消匿在口中，过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堵在嗓子眼的声音：“……谢谢。” 居、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最不可能的事，他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说实话，在云升点出提议最大的缺陷时，他就已经隐约升起了放弃的念头，反驳只不过是下意识的而已，没想到奥斯蒙竟然同意了。 这个时候，凯特反而想劝一劝他。 但奥斯蒙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漠然道：“庭院里有备好的下午茶，你们可以去那里坐一坐，我有事要跟……”他微微偏头看向云升。 “……”云升道，“派恩·所罗门。” “我有事要跟派恩谈。”州长大人眉毛都没抬一下，直接亲切地叫他的名字。 “好……好的，”凯特心头被一股巨大的悔意笼罩，勉强笑了一笑，忐忑道，“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 “我会的。” 在两名药膳师懊悔、忧虑的目光下，奥斯蒙扬手“砰——”地关上了合金玻璃门，半侧过头看向云升，“我需要听你的建议。” 云升：“……您要听实话吗？” 奥斯蒙眼神微有些困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当然可以说实话。” 云升简直有些挫败，不知道该怎么跟兽人解释古中国的委婉逻辑，顿了一下，才缓缓出声道：“好吧，我说实话。首先，我认为这是您做的最错误的决定，这个研讨会举办的代价远远超出了它本身的价值——您相当于把一群羊赶到了狼群里，后果是什么不用我说，想必您也知道。” “其次，我只是好奇他的条件是什么，并没有让您答应他，而且也没有必要答应他。” “最后——”云升长长叹了口气，“没有最后了，我希望你收回这个决定。” 他本来想说，最后药膳师们也不全是傻子，不可能让你乖乖聚集到一起等着一堆饥渴的兽人来哄抢的。 奥斯蒙不置可否，深绿色的眼睛幽沉地盯着他，好像时间都能里面静止缓慢，“可我需要一个理由替你正名。” “……正名？”云升愚蠢地重复一遍，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无语道，“正名的方法有很多种，不必用这样边缘的手段来——” 他还没有说完，不远处合金玻璃门上忽然浮现一名亚兽恭敬的脸，对方似是十分抱歉打断他们的谈话，困扰地说：“州长大人，有一名兽人请求见您。” 奥斯蒙偏了偏头。 “他自称是所罗门阁下的未婚夫。” 云升：“！！！” 仿佛被凌空一道闪电劈中，云升瞬间忘了他刚刚想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合金玻璃门缓缓分开，一道颀长的人影站在了那里，只见对方礼貌地一欠身，声音低沉而温和：“日安，州长大人。” 刹那间派恩·所罗门的记忆如同潮水般一拥而上，云升思维当即被搅成一锅乱粥，难以抑制的恨意从他心头轰然升起，数秒后他耳边猝然响起一道声音，那声音与眼前的兽人完美重合： “派恩，我承认你长得很引人注目，可我不想跟一个白痴交往，你死了这条心吧。” 第七章 危机 他瞳孔瞬间紧缩，胸口好像被人用力砸了一拳，难以言喻的闷痛猛地咬紧心口，过了好半天才逐渐一点一点地散去，等到云升恢复思考能力时，额前已经浸满了冷汗。 奥斯蒙觉察到他的不对劲，侧头微微皱起眉：“你怎么了？” “……没、没事。”云升低低吐出一口气，压下剧烈鼓噪的心跳声，抬眼看向门口的兽人。 对方十分恭敬地垂下眼，脸上没有泄露出半点令人不豫的神色，可嘴角若有若无的鄙夷出卖了他的心思。 一开始云升差点以为那句话是他刚才说的，等到理智缓慢回笼，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派恩·所罗门的记忆。 ——派恩虽然大脑简单又中二，行为鲁莽而粗暴，但他对待这位狐族未婚夫——威廉·约塞尔，却是充满了少女般的细腻和小心，生怕对方有一丝一毫不愉快的情绪。 然而对方并没有感动，甚至还在派恩挑战凯利的前一晚，残忍地对他说：“派恩，我承认你长得很引人注目，可我不想跟一个白痴交往，你死了这条心吧。” 派恩·所罗门当即心碎成一地渣渣，悲愤莫名地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顶着一对黑眼圈踏上角斗场，然后……在那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不知道是不是夺舍的缘故，云升在唏嘘喟叹之外，心里总是萦绕不散一缕不甘与怨恨。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有人强迫着你去恨一个跟你毫无关联的人一样。 他决定暂时无视这位“未婚夫”，继续跟奥斯蒙讨论刚才的问题。 就在他组织好语言准备说话的时候，奥斯蒙竟比他先开口了，声线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日安。” “我先替所罗门感谢州长大人的救命之恩。”威廉微微一笑道，“喔，对了，您可别误会，这次前来我并不是要带他离开，而是希望州长大人能帮我们做个见证。” 云升眉头难以抑制地蹙了起来，有点杞人忧天地想：他别是要奥斯蒙替他见证婚礼吧？这太神展开了…… 很明显地，州长大人与他想到一块儿去了，顿时一张脸冻得像块冰，眉尾极富压力地一挑。 两人同时目光如炬地望向他，威廉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善解人意地说了下去：“我希望，州长能帮我和派恩·所罗门解除婚约。” 那一刻云升简直如同被硬生生劈成两半，一半身体闪电般地烫过派恩·所罗门的不甘与愤懑，一半身体则执行他本人意愿地松了口气。 ——这样不行，老是这样非得精分不可。 电光石火间，云升紧咬牙关忧虑地想，必须得想个办法。 当然，他不是没有尝试着分析过这种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云升现在的科学知识来说，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思考，只能勉勉强强地推论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应该是派恩·所罗门的脑磁场在干扰着他的思维运转。 换句话说就是，云升并没有完整地得到这具身体，而派恩·所罗门的脑电波已经在干扰他的潜意识行为，如果不能有效地遏制对方的能量场，云升很有可能会再死一次……或者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云升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他疲软地撑起身，面无血色地深吸一口气，对着要笑不笑、鄙夷瞧着他的威廉淡淡说：“你不用多此一举，我同意解除婚约。” 刹那间房内骤然一静，云升不给他半点反应的时间，直接扬手按下合金玻璃门的关闭键。 在威廉·约塞尔略显惊愕的目光下，合金玻璃门“砰——”沉重合上。 一片静寂里，云升只能听到自己逐渐变缓的呼吸声，他沉默了两秒，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侧头问奥斯蒙：“您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奥斯蒙停顿了一下，道：“所以我在等你的解释。” 云升语调听上去颇为无奈：“我希望您能相信我接下来的话。” “一定。” “但愿如此。”云升复杂地叹息一声，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忘了先前在与奥斯蒙争论的话题，“首先我要告诉您的是，我的确不是派恩·所罗门本人，但从另一种意义上讲，我又是他。” 奥斯蒙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 “派恩已经被凯利揍死了，而我刚好也死了……于是在他身上活了过来，”云升自己听着都觉得猎奇，“我继承了派恩·所罗门全部的记忆，不幸的是，我连他的意识也继承了下来。” 他苦笑道：“如您所见，我明明不认识那个什么未婚夫，身体却本能地做出巨大的反应，感觉像是患上精神分裂症一样……这让我非常的困扰。” 奥斯蒙垂下眼睑，漠然抻了一下手指，“你说这些的用意是？” “——我希望您能帮我，看在我们合作的份上。”云升缓缓吐出一口吊在嗓子眼的气，轻而又轻地说，“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了解先进的科学理论，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 他这样说，等于是把自己完全剖开置放在了奥斯蒙的面前，但对方却没有办法找到可以相信他的依据。 谁能保证他说的都是真的呢？ 两人眼神轻轻地一碰，又迅速分离，空气里仿佛迸溅开紧张的火花。 气氛在逐渐流逝的时间里紧缩，云升手心慢慢渗出汗意，后背湿漉漉地透出一丝寒意。 奥斯蒙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看来对方选择了不相信。 云升心直线下坠，背脊几乎绷成了一条一触即断的线，面上却露出一个理解地笑容：“我想……我大概知道州长大人的——” 奥斯蒙在这个时候打断他：“你需要我帮什么？” 云升有点没反应过来，两秒后出声竟然先磕巴了一句：“——我、我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 奥斯蒙淡淡点点头：“问吧。” “为什么派恩·所罗门的能量场仍在影响这具身体？”云升眉头紧蹙，“我要怎样才能制止他的干扰？” 话音刚落，他手突然被奥斯蒙攥住，对方五指用力缓慢地与他相扣，掌心暧昧地紧贴在一起。 “！”云升：“你——” “别说话。”奥斯蒙冷冷道，整个身体都倾了过来，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姿态将他围了起来，云升被迫钳制在他的怀里，浑身汗毛瞬间炸了起来。 他此刻也顾不得奥斯蒙的心情，当即就想开口呵斥，紧接着身体一暖，一股裹挟着奇异灼烫的热流顺着奥斯蒙的掌心流入他的身体，瞬间缠绕过他的五脏六腑，原本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不是灵魂磁场，”奥斯蒙低声道，说话时吐息轻飘飘地掠过他的头顶，“是派恩·所罗门残留下的精神力。你没有说谎。” 他手指仍在收紧，指腹不经意地摩擦过云升的手背，“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从来没有出现过你这样的情况……” 奥斯蒙垂下眼，与云升平视，万年不变的平淡目光让云升背脊一阵阵发毛，“但我听说虫族的晶核拥有驱散精神力的力量。” 云升嘴角抽搐了一下，艰难地开玩笑：“这么说，我是要上星际战场去吗？” “不，不用。”州长大人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坐回了原先的位置，“首都的黑市就有卖，等选举赛后，我带你过去。” 云升与他对视一眼，心里仍是怪异的发毛，却不得不扬起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您，如果能成功您算是救我两次了。” “……喔，不客气。”似是想到了什么，州长大人的神色和语气并不大好。 云升礼貌地关心一句：“怎么了？” 奥斯蒙声音带着一点冷淡的遗憾，“亚兽精神力的高低，直接决定了受孕率，如果你的精神力被清空……” “！”云升如被惊喜当头一棒，近乎愉悦地想道：这是再好不过了！ 脸上跟着露出失望的遗憾的神色。 “但没关系，”转眼间奥斯蒙便想出了一个实用的解决方法，“反正你能做出提升精神阈值的药膳。” 云升：“……” 他搜肠刮肚了半天，最后发现这种情况似乎只能说：“呵呵。” 内涵地泄愤以后，云升发现他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奥斯蒙谈清楚。 到底是什么事呢？云升想得脑仁都疼了起来。 第八章 山药枸杞粥 一个亚兽人的精神阈值能有多高呢？ 云升无聊地打开全息投影仪，一边在上面翻找关于亚兽人精神力的新闻，一边心不在焉地回想他到底忘了什么事。 直到点进奇闻异事版块，云升的注意力才彻底集中到全息投影上。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新闻，编者用发现新大陆的兴奋语气讲述了这件事：一个相貌平平的亚兽人精神阈值竟然高到让基础测定仪器爆表！甚至根据不负责统计，可以秒杀十个联邦军人精神值的总和。 云升来了点兴趣，继续看下去。 兽人与亚兽的比例，在这个星球上本来就失衡，何况还有将近一半的亚兽人精神值连兽人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最易受孕的纯种亚兽人精神值为一般兽人的一半，也就是说，兽人与亚兽人的精神值为2：1是最佳的受孕比例——有一半的亚兽很难或不能怀孕。 这个亚兽的出现，给人口自然增长率呈负增长的联邦带了一丝曙光，军部选择性忽视了他在军事上的才干，将他当成了一个生育机器秘密囚禁起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极其严密的口风下悄然进行，但还是不小心走漏了消息——于是联邦迎来了自“成立宣言”之后最大的一次亚兽人游行运动，各界媒体纷纷口诛笔伐联邦政府，要求释放那位亚兽人，给予亚兽人与兽人平等的地位。 “我们不是生育机器！” “我们有自由选择命运的权利！” 负面舆论铺天盖地，联邦政府却丝毫没有当回事。军部是这样和蔼可亲地回复的：“我不否认你们的一切权利，不过国家至上，你们要为了联邦着想。” 云升微微蹙起眉。 后来呢？ 后来联邦政府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让那一位亚兽人主动出现在愤怒的媒体面前，亲口承认他是自愿为国家奉献身体的。 “奉献身体？”当时最著名的一位亚兽主播这样阴阳怪气地讽刺道，“真是说得好听——为联邦军部那一群沙文猪奉献身体！我对联邦的未来感到绝望了！” 据说这位心直口快的主播一讽刺完，就听到了查水表的敲门声。 联邦政府的独断专行，藐视亚兽人的行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给这个星球上的亚兽人刻上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每天自杀的亚兽人数不胜数，最严重的时候一个州甚至见不到一个亚兽人。 迫于压力，联邦军部不得不释放了那位亚兽人——那是联邦历史上唯一一次可查的亚兽人反抗成功的运动——虽然那位亚兽人一被释放就选择了自杀。 在那之后的五十年里，再没有出现过这样逆天的亚兽人。 云升心口难以抑制地涌进了无数荒芜的风声，好像有人奋力用刀子破开了一条口子，空落落地下坠。 他明白，这是派恩·所罗门的感受。 没有人理解他的行为，没有人愿意去了解他这么做的背后，甚至在他经历了一场殊死决斗后，作为他与关系最亲密的未婚夫，第一时间找上门来不是为了关心他，而是要求解除婚约。 云升一直漫然提着的嘴角微微松了下来。 他第一次这样准确、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现状。 云升忽然发现，在这之前他所有的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理智谈判的模样是那么的可笑——他把自己的所有筹码暴露在了奥斯蒙的面前。 假如奥斯蒙在得知他可以制作出提高精神阈值的药膳后，做出跟五十年前联邦军部一样的举动呢？假如对方完全无视他的谈判请求，直接把他当成生育机器呢？ 这些他从没有想过，稀里糊涂地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沉思着抬眼看向奥斯蒙，不明白对方的做法。 奥斯蒙眼光淡淡一瞥空中散发出荧绿光芒的全息投影，又毫不在意地低下头查看光脑里的报告，不咸不淡地说：“我当时没有同意联邦军部的做法。” 当、当时？ “……”云升顿了好一会才问，“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奥斯蒙轻描淡写地说，“其实不止是我，我父亲也不同意，然后他就被强行调职到纽堡，从一名风光无限的上将沦落成了一位州长。” “……为什么没有相关报道？” “全被压下去了，事关联邦军部以及兽人的脸面，怎么可能被报道出来。”奥斯蒙口气没有半点嘲讽的意味，就事论事般的冷淡。 “原来是这样。”云升低喃了一句，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合金玻璃门再次传来了有人求见的讯号，视频器上浮现出凯特和格莱斯的脸。州长大人轻轻扬了下眉，伸手开启了玻璃门。 合金玻璃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就飘了进来，里面夹杂着浓稠香甜的粳米香气，顷刻间盈满了整间屋子。 格莱斯满脸矜持地将两碗枸杞山药粥放在茶几上，欠了欠身：“这是我和凯特用佩尔鱼汤的余料做的，当做是对州长大人答应条件的回报，不过我们还是希望，州长能再——” “谢谢。”奥斯蒙不带丝毫情绪地打断了他。 这次格莱斯十分识趣地闭了嘴，悻悻站回到凯特身旁。 也就是在这时，云升总算想起他忘了什么事了！ 他蹙眉道：“……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奥斯蒙：“不会有事的。” 见云升仍是一副不信任的模样，他沉思一阵子，平静地解释道：“精神值高的亚兽人与药膳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顿了一下，他垂下眼慢条斯理抿了口甜软的药粥，“兽人对药膳师的尊重程度超乎你的想象，不会发生暴|乱的。” 言下之意，你一开始就忧虑错了方向。 云升确实很难想象，但他此刻已经对奥斯蒙产生了一种短暂的、盲目的信任，“好吧。” 理顺一切事情，云升压抑着的心不禁轻松了些，他把目光挪到那碗枸杞山药粥上，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做得不错。 粒粒分明圆润的粳米被熬得软烂粘稠，轻轻用勺子一舀，就散发出强烈的米香，山药枸杞深深埋在米粥深处，被浓稠的米汤润泽得香滑无比。 饿了一整天的云升立刻被勾起了食欲，就在他准备要好好享受一下药粥的时候，奥斯蒙目不斜视地挪开了他眼前的美食。 “你不能吃。”奥斯蒙毫无愧疚感地、优雅地享用了他的食物。 “……”云升张了张嘴，然后无力地发现，他似乎真的不能吃。 药膳能提升精神力，万一他吃进去提升的是派恩·所罗门的精神力呢？ 那样的话，就悲催极了。 云升一脸麻木地看着奥斯蒙享用完，心里盘算着等会去厨房开什么小灶。 是蜜汁糯米藕、南瓜掐糖饼、香菇烧麦，还是水晶虾饺、红豆芋泥糕、脆皮年糕呢？云升毫无表情地想着，漫不经心地敲了几下合金桌面。 两名亚兽人早已经识趣地离开了，整间屋子只剩下他和奥斯蒙，一时之间静到了极点，连长短不一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突然，一直没有关掉的全息投影仪发出清脆电子声响，机械男声响起：“提示：纽堡最新资讯，是否阅读？” 云升心不在焉地说：“是。” 全息投影仪立即响应指令，几乎是立刻就开始自动阅读道： “第两百三十二届州长选举赛正式拉开帷幕，跟往年不同的是，在这一届里，我们迎来了许多新成年的兽人，其中最为瞩目的一位是虎族精英凯利·菲尔德，以超高的精神阈值脱颖而出，据知情人士透露，他的精神阈值已经远远超过了奥斯蒙·修·斐瑞，很有可能为下一届纽堡州长……” 云升转移了注意力，蹙着眉头听完，情不自禁地看了奥斯蒙一眼。 当然，他一如既往地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任何表情。 “也许吧。”州长大人这样深沉而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点开了光脑。 在他手腕上的微小装置立刻射出几道激光，眼花缭乱地交织成一份条理清晰的报告，最上方清晰地写着：第两百三十届州长选举赛，候选人精神阈值详表。 云升：“……” 报表的第一位赫然是凯利的名字，与之对应的精神值是：210。 云升不清楚这个星球上的精神值到底是怎么来划分高低的，但210明显看起来不怎么牛逼。 当然，这个想法仅仅维持到他看到下一位候选人精神值之前。 下一位候选人精神值是：110。 云升：“…………” 他默不吭声地看着州长大人悠闲悠闲地将详表翻到最后，居然还有精神值为72的！ 也就是在那时，他看到了最底端的现任州长精神值——582。 云升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样十分明显带着雄性炫耀意味的行为，让无论是心理和生理上还具备男性特征的他深深地蛋疼了。 第九章 前奏 云升决定转移话题：“选举赛这么快就开始了？” 州长大人关闭光脑，停止了他无意义的炫耀行为，颔首道：“是的。” 云升想了想，问：“第二场机甲对战什么时候开始？” 奥斯蒙：“三天后。” 气氛骤然一静，两人视线蓦地一错，云升被对方幽沉深邃的目光刺激得有些胃痛，愣了好久，才试着酝酿情绪着说：“……祝、祝您成功？” “谢谢。”奥斯蒙漠然回，重新垂下眼翻开各种资料报告。 云升嘴角难以抑制地抽搐了一下，没弄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接下来的三天，不知道是有人特意引导，还是本身真实的舆论走向，几乎所有的成年兽民都表示，不看好奥斯蒙·修·斐瑞继续担任这一届的纽堡州长。 甚至有无聊人士丝毫不惧怕州长打击报复地做了一期报刊，据他非常负责任地统计——联邦军人平均精神值为50.2；州长的平均精神值为100.9；驾驶智能人形机甲的战士平均精神值为205.3；驾驶智能兽形机甲的战士平均精神值则为422.7。 得出结论：凯利·菲尔德可以直接驾驶智能人形机甲！ 那可是近战杀伤力极强的屠杀机器！有了这个，谁还会怀疑他会输？ 至于“州长大人的精神值是多少”、“他万一也能驾驶智能人形机甲呢”之类的问题则根本没人考虑——喔，伙计，你难道不会看吗？根据统计，每一位州长的平均精神值可只有100.9！像凯利·菲尔德那样的天才怎么会随处可见？ 一时间，整个纽堡被邪教横行般的风气笼罩，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支持凯利·菲尔德的大字横幅，州长奥斯蒙成了兽民们口中快要下台的可怜虫，甚至有人趁机发表了一篇《论精神阈值的重要性》的论文，借着舆论的风声扬名学术界。 凯特和格莱斯当场被吓坏了，几乎每天都来试探奥斯蒙的口风，刚开始州长大人还有闲心跟他们虚以委蛇，时间一长就直接把他们扔给云升。 第二场机甲对战的时间日益逼近，两名亚兽也越来越不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终于在最后一天的傍晚，格莱斯发现接待他们的仍是云升，忍不住爆发了：“容我无礼，但我必须得怀疑一下你们的诚意！要知道，他承诺了凯特会在州长选举之后举办研讨会，可现在问题是，他还能不能继续担任州长！我们需要一个答案——如果不能，我和凯特就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一向稳重懂得进退的凯特，竟然默认了格莱斯无礼质问的行为。 云升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一位神棍一样温和地忽悠着：“您要知道，州长大人他自从成年起就开始担任纽堡州长，您不能怀疑他。” 格莱斯丝毫不买账：“可能是因为，在那之前纽堡兽人的精神值都不如他高！我们不接受这样笼统的回答。” 云升问：“那请问您接受怎样的回答？” 果然，格莱斯说：“我们想知道他的精神阈值是多少！” 云升：“只有这一点，原谅我无法回答。” 格莱斯：“你们果然毫无诚意！” 云升：“……” 他胃痛地说：“随您怎么想，反正明天就是机甲对战了，我相信到时候斐瑞阁下一定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格莱斯一滞，半晌泄愤地、口不择言地尖声道：“——你们真是一群流氓！我看你们是打定主意，我们不敢违背承诺是吧？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就去凯利那里？！” 气氛猛然一静，房内霎时间落针可闻。 凯特意识到不对，厉声喝道：“格莱斯！” 格莱斯自知失言，嘴唇颤抖了两下，冷冷一哼撇开头。 云升一直维持着微笑，凯特揣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斟酌了片刻，刚要开口，只见对方嘴角弧度和蔼地加深，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声音低沉而温和：“对，我们就是流氓。” 凯特：“……” 格莱斯：“……” 这……这还是一个亚兽应有的举动吗？！ 云升和气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如果你们仍保留原先的想法，我只有一句话奉送给你们——请自便。” 云升觉得，他简直是预支了自己一年的耐心。 嘴角抽筋地送走了两名亚兽，云升回到了自己房间松活筋骨，他想不明白奥斯蒙为什么要死死瞒住自己的精神阈值，难道是因为这样打败对手、看兽民跌破眼镜的样子很爽？ 扯谈。 他一定有其他的用意。 而这样的用意，使他必须隐瞒自己的精神阈值。 云升漫不经心地想着，随手按掉节能灯，正要躺上床，胸口突然一窒，转瞬间疼痛毫无预兆地炸开，如同冰冷坚硬的刀子一般轰然破开他的五脏六腑，冷汗瞬间就爬满了背脊。 云升承受不住地跪下。 他仿佛重新回到了角斗场。 周围嘘声震天，场地空旷得令人心悸，面前的凯利·菲尔德眼神轻蔑，逗猫逗狗般地一挥手，他就立即像是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凯利！——上啊——该死的！你愣着干什么！快点把他给我干倒！” “噢，他是疯了吧！” “老天！他起来了！” ——你必须赢了他！必须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赢了他？ 几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挤进云升的脑袋里，疼痛闪电般地贯穿他的身体，在那一刻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我是谁？ ——派恩·所罗门。 云升瞳孔瞬间紧缩，捂着肋骨断裂的胸口，茫茫然地轻声问：“……我是派恩·所罗门吗？” 我……真的是在他吗？ 就在这时，他指节泛白的手忽然被人用力握住，一股温暖的热流强势地冲进他心口，毒蛇般的疼痛顷刻间散去。 云升这才来得及吐出一口压抑在嗓子眼的气，冷汗淋漓地睁开眼，随即对上奥斯蒙湛绿的眼睛。 那一刻他的感觉真是复杂到难以言喻。 “没事了。”奥斯蒙低声道，而后直接倾身横抱起他，把他放在床上。 云升勉强自己不去关注对方突兀的行为，转而苦笑着问：“这算是情况恶化了吗？” 奥斯蒙没有正面回答：“我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抵达首都。” 云升沉默了一会，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那真是……十分感谢您了。” 奥斯蒙顿了顿，“不客气。” 他没有离开，云升也懒得去提醒，谁知道一会他还会不会出现刚才那样的情况？ 一片静寂里，云升觉察到奥斯蒙在他身边躺下，他没有阻止对方的行为，而是闭着眼专心致志地想另外一个问题—— 我在这个世界难道就这样了吗？——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像一个女人一样依靠着别人的庇佑活下去。 内心逐渐加深的屈辱感，以及不能掌控命运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像现在这样，无力地、悄然无声地思索着自己的未来。 云升的逆商并不低，但那不代表他喜欢承受挫折的感受。 昏昏沉沉间，云升冷静得近乎漠然地想，他一定要改变现状。 ——重新抢夺回主动权。 第二天等他醒来的时候，奥斯蒙已经离开了。云升服用完营养剂，换好州长助手替他准备好的服装——那是一件剪裁精致的灰色衬衫，换上之后立刻衬得云升肩背笔直，腰线瘦窄，只不过由于他的脸色太过难看，平白让他眼神显得有些阴霾。 云升拒绝了助手让他再换一件服装的请求，温和地低声：“走吧。” 对战赛的地点选在纽堡的角斗场，也就是派恩·所罗门与凯利·菲尔德决斗的地方。 云升对那个地方实在生不出半点好感，强忍着不适坐在观众席上，心不在焉地看向空旷的场地中央，那两台沉睡着的巨型机甲。 虽然联邦科技水平极其发达，但像机甲这样高端洋气、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还是没办法普及民众，最多只能在州长选举赛，联邦军人试炼赛上观摩一下。 即使心里非常的不乐意，但云升必须得承认，那两台机甲非常的漂亮。 不仅仅是因为它们有悍然流动的机身线条，以及刺人欲盲的银亮光芒，更重要的是它们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浑然天成震撼感，第一时间燃烧每一个人的眼球，让人情不自禁地为它们着迷。 云升怔愣片刻，正要眯起眼仔细观察，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第十章 对战一 云升眼角一跳，竭力平静地转过头，礼貌欠了欠身：“日安，约塞夫阁下。” 威廉·约塞夫对他的生疏有些意外，轻轻挑了一下眉，道貌岸然道：“日安，亲爱的所罗门。” 云升对他轻浮的语气生理性厌恶，唔了一声转过头，装作很有兴趣地继续观察机甲，事实上他现在脑袋一片空白，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冲上去狠狠揍死他。 威廉·约塞夫将他的回避当成害羞，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本来派恩·所罗门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件验证个人魅力的工具。 “你在看什么？你不是很讨厌机甲吗？”他用调侃地语气说，“我至今还记得你说过，它们是联邦兽人沙文主义的产物。” 云升心不在焉地说：“也许吧，容我称赞一句，您的记忆力真好。” “谢谢。”威廉·约塞夫微微一笑，见云升的注意力仍没放在他身上，忍不住皱了皱眉，强烈的雄性自尊驱使他卖弄道，“选举赛的机甲对战没有什么可看的，这里所有的机甲都关闭了神经系统，驾驶者只能做一些最基本的操作。” 云升兴趣总算被勾了起来：“例如？” “例如机械搏斗之类的，简单的说，就是一群人形机甲在角斗场滚来滚去。” 云升心里想呵呵，面上神奇地露出一个钦佩的笑容：“您懂得真多。” “喔，这是当然的。” 两人虚以委蛇间，角斗场边角突然迸发出“轰——！”的震天炮声，以边角为辐射中心瞬间伸展四方，周围观众席骤然安静下来，霎时间全场落针可闻。 只听一道电子声机械地、冷漠地响彻万顷角斗场： “第二场机甲对战即将开始，请诸位候选人做好准备。” “本次比赛时间预定为六十分钟，按机甲受损程度判定输赢。” “倒计时开始——” 观众席下方，一排排巨型机甲咔嗒几声立刻响起指示灯，荧绿光芒刺人欲盲！ 云升这才诧异地发现，不光只有场地中央停放了机甲。 似是瞧出了他的疑惑，威廉·约塞夫优越感十足地解释道：“那两台机甲并没有人驾驶，只是象征性地放在那里而已。”云升连问为什么的空隙都剩了，对方极其贴心地继续道，“你仔细观察一下，就可以找出他们跟两边机甲的不同。” 云升目光敷衍地扫了一下，正准备含糊过去这个话题，突然他眼神一凝，蹙眉停顿了一会，道：“那是……兽形机甲？” “没错。”威廉叹息着说，“它们停放在纽堡大概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从没有兽人能启动它们，演变到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件象征品。” 云升眼神难以抑制地定了好几秒，才恋恋不舍地移开。威廉把这解读为自己刷存在感很成功，脸上笑意不由加深。 两人的气氛空前和睦，相比之下，角斗场简直是人仰马翻。 电子声报数报到“一”的时候，几乎是立刻角落里就冲出一台重型机甲，“咔嗒”几声闪电般地变形完毕，右手臂露出雪白的刀刃猛然举起悍然砸下！离它最近的几台机甲猝不及防被斩退了好几步！ 一时间观众席仿佛回神一般，轰然爆发出喝彩声！ 与此同时，电子声“叮！”地响起：“恭喜候选人凯利·菲尔德，夺得开赛第一击。” 观众席静了一瞬，随即喝彩声变得更加高昂！ 威廉·约塞夫嗤地一笑。 云升头疼地叹了一声，然后装作很感兴趣地问：“怎么了？” “虎族代表人为了这次州长的选举，可谓真是费尽了心思啊。”威廉·约塞夫一边维持着所剩无几的风度，一边讽刺道，“——以前老是听说虎族财雄势大，我一直不敢苟同这个传闻，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都是真的。” 云升给面子地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不然你认为这三天的风气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全是他们花钱营造出来的！凯利·菲尔德的精神阈值会有210？”威廉冷冷一笑，“我是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的。” “……”云升想了想，温和地道，“您真睿智。” “谢谢。” 云升忍不住开始怀疑派恩·所罗门的审美观。 角斗场追击仍在继续，凯利·菲尔德的机甲如同伏地鹰隼，悍勇无比地撕拉开几十台机甲组成的防线，刀刃森然光亮与火花同时溅起！金石交激声震耳欲聋。 观众嘘声一声比一声弱，所有人目不转睛紧盯场地中央。 就在此时，电子声突然报时：“离比赛结束还剩三十分钟，请诸位候选人继续加油。” 气氛霎时间紧缩到了极点。 凯利火力全开，迅猛无比地突破重重障碍，漂亮地滑到场地另一边。 紧接着仿佛被时间凝固一般，巨型机甲呆呆地矗立在角落，荧绿光芒轰然熄灭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观众安静片刻，猛然炸开： “喔我的兽神！是能源不够了吗？老天，我把家当全押在了凯利身上。” “凯利——！起来！你他妈是怎么回事？” 场面霎时间混乱无比。 角斗场其他机甲瞬间反应过来，瞅准时机立刻变形完毕，几十道刀刃劈面朝凯利·菲尔德机甲狠厉斩下！ 短短一瞬的时间，却仿佛无比的漫长。 只见凯利·菲尔德机甲胸前指示灯猝然亮起，荧绿光芒刹那间慑人欲盲，电子声随即响彻角斗场： “1号机甲神经系统连接完毕。” “指令一：重力场。” 所有机甲意识到不对，想要退后时已经晚了。凯利机甲在短短一瞬间变形完毕，右机械臂霍然露出炮口，只见深黑重力球一点一点缓慢凝结，就在它即将脱炮而出的时候—— 场地中央两台兽形机甲猛然亮起指示灯。 “狂澜机甲神经系统连接完毕。” “银剑机甲神经系统连接完毕。” 同时响起：“指令一：时空转移。” 一片死寂里，空间仿佛被人硬生生撕开一条巨大口子，除凯利以外所有机甲瞬间原地消失。 云升脸色陡然一变，立刻转过头去，但已经来不及了，1号机甲射出的重力球轰然劈开一团空间黑洞，爆炸声刺耳欲聋，云升心跳骤然一滞，随即感觉到耳朵里有黏糊糊液体流出，周围短暂地安静下来。 短短几秒钟后，黑洞消失。所有机甲又重新回到了原地。 观众席一片沉沉的死寂，跟云升一样，他们暂时性耳聋了。 紧接着仿佛观看无声的、激烈的彩色默片一般，角斗场中央两台兽形机甲如同有意识般自主站起，闪电一般变形完毕。 如果他们还能听见声音的话，一定能被电子声激荡得血液发烫—— “指令二：粒子光束。” 一道根本来不及捕捉的刺眼光束倏然闪过，1号机甲砰地一声巨响直接横飞出角斗场！ 与此同时，电子声“叮！”地响起：“1号机甲损坏程度100%，凯利·菲尔德出局。” “离比赛结束还剩十分钟，请诸位候选人继续加油。” 可惜的是，在场没有一个人听见。 角斗场中央两台兽形机甲指示灯应声熄灭。周围所有机甲足足静止了两三秒，又重新投入战斗中。 第十一章 对战二 场面气氛并没有因为凯利·菲尔德的出局而变得缓和，反而更加混乱了起来。 先前共同抗敌的几十台机甲约好一般猛然扭转走位，右机械臂同时高速旋转出雪亮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最左边一台不起眼的机甲悍然斩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台机甲位置纹丝没动，几十道锋利刀光转眼间便劈至它的驾驶舱！紧接着发出锵然震天声响！ 然而火花四溅后，刀刃却一齐静止在了空中！ 这时不少人的听觉已经恢复了，有人惊喊一声：“犯、犯规！3号机甲犯规！——它开启了防护罩！” 那人的声音迅速消匿在随即爆发出的尖叫声与嘘声里。 “老天！我记得3号机甲是奥斯蒙的！他竟然强行连接了神经系统开启了防护罩！” “蠢货你的关注点错了！我们现在应该想的是，为什么刚才兽形机甲会启动！” “喔，这还用想吗？肯定是兽神现身！” “去你的！如果真是兽神现身的话，我立马把兽形机甲给吞下去！” ——兽形机甲？ 云升心里倏然掠过一道灵光，思索几秒后立马反应过来，是的，刚才兽形机甲被强制启动过了！有人暴力接通了它们的神经系统。 他没有花功夫去疑惑到底是谁启动的，因为几乎是立刻，他脑海里就闪过两组数据： ——现任州长精神值：582。 ——驾驶智能兽形机甲战士平均精神值：422.7。 是奥斯蒙启动的！ 云升来不及震惊，猛地抬眼望向角斗场。 他竟然直接入侵了两台智能兽形机甲的神经系统…… 此刻角斗场的机甲对战彻底混乱了。 有了3号机甲开启防护罩的先例，其余机甲纷纷效仿，电子提示声如雨后春笋般接连响起——“5号机甲神经系统连接完毕”、“16号机甲神经系统连接完毕”、“10号机甲神经系统连接完毕”…… 霎时间整个观众席鸦雀无声。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人磕磕巴巴地发问：“——今、今年的选举赛是被外星人入侵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甚至没人有空去嘲笑他，所有人沉浸在惊愕中难以自拔，只能呆若木鸡地看着角斗场中央电弧悍然交激、激光轰鸣横荡。 有细心的观众立马发现不对，喃喃着道：“卧槽……竟然全都瞄准了3号机甲……” 这哪里还是什么考验机甲熟练程度的对战？！这分明是一场经过周密策划、训练有素地刺杀行动！ 云升蓦地醒悟过来： 怪不得奥斯蒙要千方百计地瞒住自己的精神阈值，如果对方一早就知道，恐怕他现在已经横尸角斗场了吧？ “疯子——”威廉·约塞夫吐出一口噎在嗓子眼的气，语无伦次地喃喃重复，“简直是一群疯子……这完全、完全违背了规则！” 很明显，被吓疯了的只有威廉·约塞夫而已。另一边，奥斯蒙坐在密不透风的驾驶舱里，面部表情冷漠到近乎怪异。他扫了一眼雷达检测屏，眼也不眨地飞快下达一系列指令。 最初级的智能人形机甲响应人工下达的指令，明显比纯精神操作要快得多。只见3号机甲闪电一般抬起右臂，高振动粒子刀瞬间启动完毕，几乎是在电子声响起的那一刻就猛然下沉！ 火花刺啦四溅间，数千赫兹的高频振动直接凶悍地切割下一只机械手臂！ “哐当——！”机械臂沉沉砸在角斗场上，电子声应声响起：“16号机甲损坏程度60%，瑞特·克兰斯出局。” “离比赛结束还剩六十秒，请诸位候选人继续加油。” 设立在角斗场最上方的全息投影仪立即模拟出仿真计时牌，时间在“刷刷”翻页声中快速流逝。 气氛顿时变得滞涩无比，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呼吸上。 这时只听几十台机甲同时发出电子指令声，声音密集得令人汗毛倒竖： “右机械臂炮口蓄能完毕。” “指令一：荷电粒子炮。” 顷刻间，黑洞洞的炮口整齐划一地对准了3号机甲。 “天、天哪！又来——” 有了先前暂时性耳聋的经验，观众这次反应得很快，下意识就捂紧耳朵，还不忘尖声叫道： “救命！——天啊，救命！” “老天！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云升置若罔闻，目光慑人地紧盯3号机甲。 这一炮下去，估计整个角斗场都得坍塌成渣渣，到那时候连命都没了，耳朵还聋不聋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看来对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是……奥斯蒙只是一个小小的州长而已，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吗？ 云升眉头微微蹙紧，朝看台走了一步。 威廉·约塞夫张了张口想要叫住他，目光闪烁一转又紧紧地闭上嘴，手指发抖地捂紧耳朵，装作没有看见。 天地仿佛倏然沉寂了下来。 电光石火之间，3号机甲驾驶舱门轻轻一动，一只瘦削修长的手伸了出来，动作随意地一掀，竟然直接打开了舱门！ 这、这是怎么回事？！ “……”敌方驾驶员瞬时傻眼。 但这并不影响荷电粒子炮的准备—— “倒计时准备，五。” “四。” 州长大人轻轻扬了下巴，转瞬即逝地弯一下嘴角，一向沉郁的眉眼有了轻微软化的痕迹，竟在短短几秒间燃烧出攫取心神的力量。 “三。” “二。” 就在这时！场地中央两台兽形机甲指示灯猛然爆亮，电子声发出的那一刹那，几乎是立刻周围就砸下几道坚固的青蓝光壁—— “狂澜机甲神经系统连接完毕。” “银剑机甲神经系统连接完毕。” “指令二：电磁防壁。” …… “一！” 与此同时，几十道荷电粒子炮发出震天炸响，几乎摇撼了整个空旷无边的角斗场，但却根本击破不了奥斯蒙面前的电磁防壁！所有驾驶员不甘心地咬紧牙关，泄愤一砸操作台。 奥斯蒙坐在舱门口，闭上眼微微歪过头，神色冷淡地避开了刺人欲盲的炮光。 轰炸足足持续了十多秒，一直到所有机甲能源耗尽才停了下来。 即使是捂住了耳朵，每个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再一次暂时性耳聋了。 几十台机甲指示灯不甘地被迫熄灭，机械手臂“砰——！”砸下，席天浓烟散去后，驾驶员们面色扭曲地打开舱门，近乎暴怒地看着奥斯蒙毫发无损地站起身来。 ——该死的！兽形机甲怎么会突然启动？见鬼了不成？！ 不对，难道说…… 驾驶员们脸色顿时变了，难道说……是奥斯蒙启动的？ 不！这绝对不可能！军部分析得出的阈值数据是205.8，他最多只能启动人形机甲！而且……而且他离兽形机甲这么远，就算精神阈值达到启动要求，也不可能进行隔空操作！ 要是他能隔空操作兽形机甲的话，精神阈值起码在550以上，整个联邦总共才只有几个精神阈值达到550的兽人？！政府怎么可能下令让他们来刺杀这样的怪物！ 场面霎时间静到了极点，只能听见驾驶员们长短不一的急促呼吸声。 此时角斗场上方全息投影仪突然发出清脆提示声：“时间到！感谢诸位候选人参与本次机甲对战。” “以下，是本次机甲对战，各机甲损坏程度排名。” “第一名，3号机甲，损坏程度15%。” “第二名，10号机甲，损坏程度40%。” “第三名……” …… 奥斯蒙漫不经心地跃下机甲舱门，半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弯起一分寡淡的笑意：“我表示十分期待明天的近身搏斗战。” 挑衅！ 这绝对是挑衅！ 离他最近的一位驾驶员牙关紧咬，额角青筋直暴，却不得不弯出一个相同弧度的微笑，艰难挤出嗓音道：“我表示同样期待。” 奥斯蒙轻轻颔首，转身离开了角斗场。 在他身后的观众席这才后知后觉地爆发出了震天呼声，发狂叫嚷着奥斯蒙的名字。 至于前几天还人气满满的邪教教主凯利·菲尔德——喔，他不是出局了吗？ 什么？你说奥斯蒙·修·斐瑞他不守规则暴力启动神经系统？——麻烦你去给我们“暴力”启动一下，我们也能这样不顾规则喊你的名字！ 我们只知道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拯救了所有人！他是纽堡的英雄！ 瞬间被扣上“纽堡英雄”帽子的州长大人毫不在意地走到观众席上，目光随意一扫，然后眉头难得的、饶有兴趣地挑了起来。 第十二章 因 “所罗门！你没事吧？”威廉·约塞夫一把擒住云升肩膀，涨红着脸使劲摇晃，“刚才烟雾太大了，我没有看到你……我对此感到非常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云升被他摇得头昏脑胀，此刻的他听力还没完全恢复，只能看见威廉·约塞夫上下嘴皮不停翻动，脖颈通红风度全失。 他不由扶了一下额角，冷静地拿开对方的手：“容我提醒，约塞夫阁下，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 约塞夫面色一僵，眼里狐疑一闪而过——以前派恩·所罗门不是没有跟他冷战过，但他只要稍稍放缓一下态度，派恩·所罗门又会主动黏上来……现在这一招怎么不管用了？ 老实说，所罗门除了太蠢、对兽人抱有极大的偏见以外，没有什么特别难以忍受的缺点，如果他能恢复以前那个小鸟依人的所罗门的话，我还是可以接纳他的。 威廉·约塞夫这样居高临下地想着，压着嗓子发出一声暧昧低笑：“如果你想，我想我们还是可以恢复从前的关系……” 云升看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眼角忍不住一跳，心想他刚才似乎没有说让他误会的话吧。 就在他烦恼要怎样甩掉这位热情空前高涨的前未婚夫时，一道冷淡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首先你得排队。” “排什么队？！”威廉对有人贸然插话非常不满，用力回头喝道，随即全身一震，声音轻飘飘地飞出嗓子眼：“……斐瑞阁下……” 州长大人利落抹去白色的手套，面无表情地扔掉，居高临下注视着威廉·前未婚夫·约塞夫，淡淡道：“我也在追他，并且我不认为你比我有优势。” 威廉：“……” 他风中凌乱了。 前未婚夫顿了一下，努力维持着最初的风度：“话可不能这么说，至少我和派恩是有感情基础的……” 云升听力恢复了一点，虽然不了解奥斯蒙刚说了什么，让威廉反应这么大，不过本着应有的礼节，他还是客气地回答了一句：“不，您别这么说，我现在和您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他说的是“关系”而不是“感情基础”，威廉眼睛蓦地一亮，再接再厉道：“关系是死的！我也说过，只要你想，我们还是可以恢复从前的关系……” “……”云升简直无奈了，出于谨慎他没有说得特别直接，怕对方对派恩·所罗门的心理变化产生怀疑，但很显然此刻必须快刀斩乱麻，“好吧，如您所愿，我和您关系和感情基础都没有了。” 威廉：“…………” “再见，”云升深沉地丢下一句：“真希望以后我们别在见面了。”然后转身快步离开观望台。 一时间占地宽广的观望台气氛静到了极点，只剩下面无表情的州长大人，以及雄性自尊心哐当碎掉的威廉。 “这……这不可能！”好半天，威廉·约塞夫才挤出这么一句话，“他一定是在害羞！相信我，只要给我一点时间，他绝对会回到我身边……” 州长大人微微偏了一下头，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睫，侧脸弧线深邃得近乎冷锐。 他没吭声。 气氛不禁显得愈发的冷场。 漠视是对威廉·约塞夫最有力的打击，他略有些恼羞成怒，道：“容我无礼，您这是什么意思？！”话一脱口，他就后悔了——对方毕竟是纽堡的最高行政长官，尽管这一届的结果还没出来，但他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亚兽去得罪这样的人物…… 威廉嘴唇一颤，想要开口挽回一下，却听奥斯蒙不咸不淡地道：“我表示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威廉：“……？？” “你完全不需要排队。”州长同样深沉地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观望台。 刹那间如被寒风肆虐一般，威廉·约塞夫身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他面色苍白地摇晃两下，用力扣住了旁边的石栏。 他是一个善耍小聪明的人，所以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奥斯蒙的意思——你完全没有资格追求派恩·所罗门。 对于一个爱面子爱到死的兽人来说，没资格去追求一位曾经被他抛弃过的前情人，这简直比被几十台电磁炮同时攻击还要难受……不不不！是被几十台重力冲击炮！ 这边威廉·约塞夫被五雷轰顶，那边云升洗干净耳廓里的血渍，朝着追上来的州长大人，淡定地说：“我想，你可能对我隐瞒了不少至关重要的信息，方便解释一下吗？” 奥斯蒙沉默着点点头。 两人避开了热血沸腾的兽民，在观众席最边缘的角落席地坐下。尽管已经离观众中心非常的远了，还是能听见诸如“兽形机甲为什么会启动”、“奥斯蒙的精神阈值到底是多少”之类的讨论声。 云升微微笑了笑：“那些问题我都不好奇，我好奇的是，您为什么会被这么多人追杀？他们都是谁派来的？” “联邦军部。”奥斯蒙先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然后顿了一下，“你还记得上次看过的新闻吗？” 新闻？他上次只看了两个新闻，一个是关于凯利精神值的报道，另一个是—— “您是……”云升心念急转一瞬，脸色顿时变了。 “对，”奥斯蒙·修·斐瑞神情无波无澜，语调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是我的母兽。” 所有疑惑顷刻间迎刃而解。 云升脑袋难得有些发懵，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过幸好分辨能力还在，“可是……” 可是，完全没有任何理由。 就算联邦政府被唯一一次亚兽的反抗打脸打得比较凶残，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追杀一位精神阈值高到爆表的兽人，这样的行为简直……蠢得不忍直视。 肯定另有隐情。 云升恰到好处地住了口，礼貌温和道：“请您继续说下去。” “你一定很疑惑，他们为什么会放我和父亲离开首都。”奥斯蒙神色看不出半点脆弱的端倪，可浅淡的暮光镀在他的轮廓上，竟意外地流出一丝脆弱的美感，“因为我一生下来，精神阈值经测定只有40。” 也就是说，连一个最普通的联邦军人都比不上。 云升沉思一阵子，明白了，“……但一个精神阈值只有40的兽人，却从成年后就一直占据着州长的位置，这明显不合理——他们起疑是应该的。” “你很聪明。” “谢谢。”云升蹙了蹙眉，歉意地叹息说，“非常抱歉，让您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第十三章 近身战 奥斯蒙：“没关系。” 道歉有时候更像是一种固定的对话程序，云升见他不在意，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正想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时，只见奥斯蒙微微低下头来。 那一瞬间两人鼻尖挨得极近，云升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的脸上。几乎是立刻他背脊刷地爬上一股满满的恶意。 云升勉强维持着温文尔雅的神色：“您——” 奥斯蒙没有说话，直接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然后下巴轻轻一偏，蜻蜓点水般地在云升唇上一烙而过，甚至到了末尾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云升：“！！！” “……我记得您说过，会、会尊重我的……”他越说表情越加破裂，莫名觉得自己像一名被调戏后索求尊重的女人，这种错觉让他背脊上的恶意更为深刻。 州长大人漫不经心松开手：“是的。” 云升黑着脸使劲擦了一下唇，“那请问这是……？” “补偿。”州长大人理所当然道，湛绿色的眼睛平静而深邃。 云升心想：补你妈，面上情真意切地扯开一抹温润的笑弧：“呵、呵，您真是幽默极了。” 谈话到此结束，云升再提不起半分兴致去关注奥斯蒙父辈的那点风流韵事，同时他十分忧郁地认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以后该找谁结婚？不不，或者说……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生物结婚？ 女人吗？ 他从夺舍到现在，连一只长头发的亚兽都没看见过。 兽人或亚兽？ 光是想一想他们的体格和相貌，云升就不由感受到一股来自宇宙深沉的恶意。 看来要么注定孤独一生，要么就只能朝外星虫族发展伴侣了。 云升终于明白，他夺舍时那种驱而不散的坑爹感是怎么来的了。 回到州政府，云升打开全息投影仪翻看今日新闻，不出他所料，几乎整个版面都是关于奥斯蒙的报道，势头比凯利·菲尔德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连缝隙间的小广告都是——“威阳，让您拥有与州长一样雄壮的体格”。 “……”云升眼角抽搐着关掉投影仪，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容我最后质疑一点，军部的目的应该不是干掉您，而是将您收为己用，那么您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去联邦军部发展？那里或许更适合您。” 奥斯蒙像是没听见一样，半低着头解开驾驶军服的纽扣，直到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才不紧不慢地说：“首先，我父亲曾是一名上将，我不认为那个职位跟纽堡州长有区别……其次，联邦撑不了多久了，最后——” 他微微偏过头，湛绿色的眼睛专注看向云升，“要一起吗？” “喔，不用，你去吧。”以前在大学宿舍裸男扎堆，云升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直到再次打开全息投影仪后，看着满屏“兽人”、“亚兽”的字样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很好，他又被调戏了。 云升面无表情地想，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会还回来的。 2 他一边这样麻木地想着，一边点开了关于第二场近身搏斗战的介绍。 跟第一场机甲对战的不同是，第二场近身搏斗战不再采用光脑判定输赢，而是让整个州的成年兽民来决定。虽然有人曾指出，这是为了维护表面上那一点摇摇欲坠的“民主”，根本用不着在意，但历届不是没有因为兽民抗议，而被取消竞选资格的候选人。 当然，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兽人崇尚武力，在他们眼里只要精神阈值爆表，就算是一坨牛粪也能滋养出肥美的鲜花。 简单的说，眼下情况可概括为：州长大人前程似锦一片光明，而他路途茫茫两眼抹黑。 既然决定了改变现状，这样下去可不行。云升深思熟虑后，做出决定——只要一到首都，他就立马和奥斯蒙分道扬镳，再寻找其他出路。 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有很多，最不乐意承认的一个是，云升认为一个只会调戏合作伙伴的人，显然不怎么靠谱。 他没必要委屈自己，不是吗？ 这么一想后，云升身心舒畅不少，应付奥斯蒙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转眼第二天的近身搏斗战就到了。为了方便判定输赢，每名成年兽人都分有一只投票器，与之对应的是角斗场上方的全息投影仪——这可以说是一个很残酷的设计，对战途中候选人的支持票数随时会发生改变，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说不定会因此出局。 威廉·约塞夫也在成年兽人的行列中，云升十分庆幸，今天可以不再受他的骚扰。 但下一秒，他笑容就垮了。 凯特和格莱斯坐到了他身边。两名亚兽惴惴中不忘维持高傲的神色，凯特：“容我无礼，所罗门，你说斐瑞阁下获胜的几率有多大？” 格莱斯更是直接问：“昨天兽形机甲到底是不是他启动的？” “很抱歉，我不可能知道。”云升眼角抽搐了一下，忧郁叹了口气。 格莱斯咄咄逼人：“为什么是‘不可能’？” “很明显，如您所见，我并不是斐瑞阁下肚子里的蛔虫。” 格莱斯哽住了：“你——”他足足顿了有十多秒，才冷哼一声道，“得了吧，谁不知道你跟他‘关系匪浅’，少在这里糊弄我们。” 谁他妈跟他关系匪浅？ 云升简直胃疼了，表面上微微一笑，用一种听不出半点火气、脑残追随者般的语调说：“随您怎么想，反正我相信州长大人一定能给二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方就像一团无处着力的棉花，怎么打也使不上劲。格莱斯微微有些泄气，正搜肠刮肚地寻找反击措辞时，身旁的凯特突然拉他一下。 格莱斯不耐烦地抬头：“怎么啦——我、我的天！” 只见宽阔无边的角斗场上，奥斯蒙孤立在狭窄的角落，漫不经心地给自己绑上金属护腕。而在他面前赫然是几十道电磁刀尖，离他最近的电弧甚至已经挨到了他的鼻尖，热气铺天盖地袭来——只要他稍微一抬头，紫蓝弧光就会立马灼透他的皮肤。 “我劝你最好认输，”敌方代表人胸有成竹地笑道，“这样至少能留个全尸。” “是吗？”奥斯蒙低声道。 他那一声反问说得非常的低，几乎是从喉咙里含糊不清滚出来的，敌方代表人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下一秒他的反问就卡在了喉咙里，瞳孔紧缩了一瞬大喝：“退、退后——！” 然而来不及了—— 只见奥斯蒙手中电磁刀光芒倏然大盛，几乎到了刺人欲盲的地步！他横手浩荡一挥，“铛——”巨响中竟然直接将面前几十道电磁刀全部格挡开！ 电磁刀能释放多少能量同样跟使用者的精神阈值有关，代表人近乎骇然地确定，奥斯蒙的精神阈值肯定在400以上！ 但——但没关系——！代表人勉强镇定地安慰自己，他们几十个人形机甲战士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精神阈值才400的兽人吗？简直是笑话！ ——虽然真有可能对付不了。 早在五十年前，联邦军部就曾被一名亚兽人用一柄电磁刀血洗过——那是联邦军部乃至政府唯一一个谈之色变的丑闻。 据说当时电磁刀的能量甚至高过了输出阈值，连手柄都融化在这样剧烈的高温下，那名亚兽的皮肤被烫得滋滋作响，然而对方就是在这样焦烂的肉香下如入无人之境般砍掉了一个又一个联邦军人！ 完全……跟噩梦没什么两样。 代表人额角流下几滴冷汗，他颤抖地敲了一下通讯器，刚想在公频发出指令，突然腹下一热，一股剧烈的电流瞬间挤进他的四肢百骸，带着碾压一切的力量冲垮他的思维！视线即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瞳孔里倒映出的是，奥斯蒙面无表情的脸。 “——全尸。”对方轻轻一哂，抽出电磁刀。 鲜血猛地飙射出来！ 刹那间观众席大哗，角斗场上方奥斯蒙的支持率可笑地停留在44%： “怎么回事——！老天，我没看错吧！”“竟然、竟然直接杀人了！”“停止对战！立刻停止！” 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死了代表人，其他几十位“候选人”脑子一懵，同时箭步冲上劈刀挥斩了下来！几十道电磁弧光汇聚在一起紫得发亮，仿佛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似是下一刻奥斯蒙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霎时全场寂静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奥斯蒙身形一动，闪电一般避开电光，“轰”地一声！他刚刚站立的地方立刻沦为巨坑。 看来双方都是抱着必杀之心！ “又——又来了——”有人发出无力的嚎叫，“幸好这次是电磁刀，我可不想再耳聋了——” 然而话音一落，场地中央“砰砰——”几声突然炸开闷雷般的巨响，热浪瞬间席卷了整个角斗场！ “卧槽……” 竟然是几十把电磁刀挡不过奥斯蒙那把短时间爆出的巨大电热光，自行爆炸了！ 这精神阈值该有多恐怖啊啊！ 几乎是瞬间，奥斯蒙的支持率就飙升到89%。 第十四章 化兽 场地中央，奥斯蒙倏然松手，只见散热良好的手柄迅速熔化卷曲，很快紫蓝电光就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至此，双方都成了空手。 奥斯蒙微微抬了抬下巴，声音低沉，仿佛泛着某种利光的刀刃：“还来吗？” 他轮廓在四处飞散的电热光团里，被凌厉地突出一弧森冷浓重的杀机，高挺的鼻梁略显发红，上面是电磁刀猛地炸开时烫下的红痕。 离他最近的“候选人”心里一突，牙关紧咬，一字一顿地挤出声音：“怎么不来？” 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难道说掉头撤兵吗？ 怎么可能！ 可是如果跟奥斯蒙直接肉搏的话……“候选人”心念电转，飞快地从各个方面估算奥斯蒙的格斗杀伤力，结果不甘地发现他们毫无胜算！ 是的，毫无胜算。这时候精神阈值高的优越性就显现了出来……就像他们平时路过联邦普通军队一样，虽然明白军人与军人之间地位毫无差别，可心里仍是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优越感，因为一个班的联邦军人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人形机甲战士的战斗力！ 而且，这还是没有算上机动助力的比对结果。 普通军人与人形机甲战士精神阈值仅仅相差150，就有如云泥之别……那么如果是人形机甲和兽形机甲的战士相比呢？ 没有人知道准确的估值结果——整个联邦兽形机甲战士屈指可数，根本不会有人去做这么无聊的测算比对。 但能肯定的是，结果一定不是他们现在乐意看见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位曾并肩作战的伙伴，如果就这么离开……不甘心！完全不甘心！ 离奥斯蒙最近的那名“候选人”蓦地攥紧拳头，指骨完全地、狰狞地凸显出来，手臂青筋直暴。只见他瞳孔倏然变红，仿佛眼底深处有看不见的血管猛然炸裂开来！ 他身后的同伴意识到不对，惊恐暴喝：“不、不——不可以！加百列！停下！你给我清醒一点！” 然而已经晚了，只听“咔嗒——”一声，空气里骤然响起类似骨骼断裂的脆响，紧接着加百列双肩“轰！”爆开，血箭顿时喷射而出！ 奥斯蒙眉毛轻微一皱，目光漠然定在加百列身上。 此刻他身后的同伴放弃挣扎了，脸色惨白地喃喃：“完了……这下全忘了……没有兽性抑制剂，加百列怎么可能记得自己是谁？！” 兽性抑制剂？ 喔，对，兽人化兽时兽性会顷刻间压倒本身的正常思维，所以必须在化兽前必须注射兽性抑制剂，就是为了防止化兽后出现敌我不分的情况，现在加百列强行化兽，谁能保证他下一秒是对谁发起攻击？ 角斗场顿时安静到了极点，所有人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浑身骨骼重组的加百列。 他神情痛苦非常，喉咙低低地发出“嗬嗬”嘶吼，骨头肉眼可见地在他皮肤底下迅速移动，整个画面令人头皮直发麻。 突然“咔！”一声，他皮肤猛地爆裂开无数细小血痕，毛发如野草一般刷然生长而起，短短几秒不到时间内，他身形猝然拔长，彻底成为了一只凶悍野兽！ 那是一只身长四米的野豹，棕黄眼睛亮如灯笼，皮毛*地被鲜血浸满，几乎看不出原来的花纹。 它悍然眯起眼睛，低头扫视一周，似乎并没有失去理智的样子。加百列同伴燃起一丝渺茫的希望，咽了咽口水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加、加百列，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身旁的人脸色立即变了，声音变调的尖利：“小心——！！” 还是晚了。 下一秒，野豹低沉咆哮一声，巨爪凶悍抬起轰然砸下！那人根本来不及躲开，血箭硬生生从身体哗然爆开！身体刹那间一分为五！ 内脏霎时流了一地，画面已经不能用“血腥”来形容了。 即使已经经历过星际战场，但亲眼面对战友死于同伴手下情景时，所有人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分绝望。 形势以一种猝不及防的速度扭转成现在这幅光景。 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死吗？ 离死去那人最近的一名兽人无意识地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他在上面嗅到了脑浆的味道，然而还没反应过来，他刚一抬眼，正好就对上了野豹橙黄的巨瞳！ 那一刻真是难以言喻，他甚至听到了血液沸腾着冲击心脏的咕噜声。 就在那落针有声之时，野豹巨瞳炸起亮光，利爪凶狠一挥，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下来！ “完了——”这是他当时的唯一想法。下一刻他被人重重掀到一边，视野颠倒间，只听“铛！”一声金属激响，有人硬生生扛下了野豹那一击！ 兽人艰难喘息着抬起头，刹那一怔——竟然是奥斯蒙到旁边去掰断了一根铁杆，为他挡了这一下！ 这种敌我不分的舍命精神已经不能单纯地用“卧槽”形容了，那兽人完全呆了。 直到这时，观众席才后知后觉地轰然炸开，有亚兽惊恐尖叫不止。 也难怪，除了在星际战场，兽人一直被政府明令禁止化兽，就是怕发生现在这种情况。 “怎、怎么办！”“救命！” 恐慌仿佛一顶看不见的巨型乌云，迅速笼罩了观众席。 所有人呼吸都变得艰涩起来。 云升收紧手指，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地盯向角斗场。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比常人冷静万倍的思考能力，现在他却微有些茫然。 他清楚奥斯蒙每一步行动背后的含义，就像他最开始出手杀掉敌方代表人时一样，云升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他是在延缓敌方的下一步行动！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搞不懂奥斯蒙这么做的含义是什么了，准备和敌方携手一起干掉野豹吗？ 这算几个意思？ · “打算就这样看着吗？”死一般的寂静里，奥斯蒙突然冷冷开口，“到旁边去掰根铁杆过来。” “你——！”兽人愣了一愣，刚要开口反驳对方的话，倏然间他福至心灵般地一转心思，竟然重重闭上了嘴，颤抖着手到一旁去掰断了一根铁杆过来。 走近奥斯蒙的时候，他几乎全身都在抖，眼睛不正常地充血发红，血液沸腾般地横冲直撞。 现在奥斯蒙无暇顾及其他，只要他将手里的钢筋用力捅向他的心脏，这个该死的任务就可以终结！他们就可以…… 转眼间失去两名同伴的惨痛压得他心脏怦怦发疼，他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刚才那名兽人内脏倾泻一地的血腥场景。 只要将这根钢筋捅向奥斯蒙的心脏—— “别站着，”奥斯蒙极其冷淡地偏了偏头，似是没有发现他的异状一样，“把铁杆插到它眼睛里。” 可是——万一奥斯蒙死了……仅凭他们这些人能打得过失去理智的加百列吗？ 而且……而且政府下的也不是必杀令，并没有明令要求他们必须杀死奥斯蒙！ “麦克——你愣着干什么！快插|进去！” 麦克骤然清醒过来，面色扭曲一阵，蓦地大喝一声，手臂青筋暴起，近乎自暴自弃地朝野豹巨瞳插了过去！ 霎时间鲜血四溅，剧痛令野豹浑身痛苦一痉挛，巨爪以难以想象的力度瞬间碾压了下来！ 麦克正好站在巨爪下面！ 奥斯蒙瞳孔不易觉察一缩，顷刻间有了判断，闪电一般将麦克拉了出来！与此同时，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轰然陷下一大块！ 麦克顿时傻了。奥斯蒙把他扔到一边不再管他，如风掠过一般直接翻身骑到巨豹的身上，以一根跟巨豹骨骼比起来近乎纤细的铁杆，猛然拉开它的背脊，“刺啦——”一声，皮肉发麻地下拉，直取心脏！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直到野豹发出一声痛苦嘶吼，坐在观众席上的云升才觉得听觉又重新回来了，这个时候看着角斗场中央，血腥混乱的一幕，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恐，也不是迅速地思考判断，而是一个古老的汉语词汇—— 浴血。 是的，浴血。 压制在野豹背上的奥斯蒙全身浴血，头发几乎被鲜血浸湿，轮廓在血腥里显得愈发的冷淡深刻，仿佛不经意滴上血珠的利刃，藏着令人心悸、一触即发的锋芒。 云升沉寂已久的血液，在眼下这样混乱不堪的情况下，猝不及防被点燃了。 第十五章 求爱 仿佛有一团看不见的火药悄无声息地埋进他的血脉里，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引爆，顷刻间将他的理智全部炸塌，一时耳边只剩下心跳紧缩的声音。 云升愣了足足有五六秒，才复杂地回过神。 一想起失神的原因，他就不禁有些忧郁。 不过转眼一看格莱斯红潮密布的脸，他又释然了，把一切归因于兽人推崇听暴力的本能——是的，奥斯蒙这一下几乎让周围所有的亚兽都脸红心跳，全息投影仪上的支持率直逼99%。 这是纽堡选举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数字。 云升相信，很快奥斯蒙的名字就会出现在纽堡大众情人的名单上。 而此时大众情人站在巨豹旁边，面无表情地抚了一下死豹的皮毛，眉头不易觉察地一动，转头对麦克道：“帮我一个忙。” 麦克惊魂未定，对奥斯蒙这么流畅地使唤他差点没反应过来，半晌喘息一声，愚蠢地问：“……什、什么忙？” “帮我把皮剥掉。” 麦克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脑袋一懵大口呼吸了几下，茫然又愤怒道：“我凭什么帮你？！”刚才没捅死你已经是很对得起你了好吧！ 奥斯蒙·无耻·修·斐瑞漠然道：“凭我救了你。” 麦克：“……” 奥斯蒙：“帮吗？” 麦克觉得胸口快要爆炸了，指骨拧得咔咔作响，这时他身后的人轻轻拉了他一下，他才陡然回过神——因为加百列突然化兽，他们这一群人死的死伤的伤，跟残兵败将没什么两样，如果在这时还与奥斯蒙为敌的话…… 麦克后脊滑下几滴冷汗，死死咬住牙抽出一声：“帮！” ……如果能在后面添个“你妈”就好了。麦克悲愤地想着，掰断了两根铁杆跑上去开始吭哧吭哧刮皮。 巨豹背脊上的切口极其整齐，仿佛裁缝静心测量后的裁剪效果。麦克越刮越惊心，恐惧压倒了他对同伴死的伤感惋惜，背后冷汗刷刷往下流，心里忍不住想道，万一这一道口子是落在他背上呢？那他现在不是…… 麦克·脑补帝脑海里瞬间浮现自己一分为二的场面，咕隆咽了咽口水，手上刮得更加卖力。 此时此刻，光脑尽职地发出提示电子声：“离比赛结束还剩六十秒，请各位候选人继续加油。” 全场一片静寂，所有人近乎呆若木鸡地看着场中央上演着剥皮秀。 隔了好一会，才有人茫然提问：“能告诉我，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吗？” “老天，这是在进行友好交流会吗？” “估计是打不过斐瑞阁下吧？只好干点别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等等，那皮是给州长大人剥的！” 最后一声仿佛电流窜过线路一般，所有人瞬间回神，目光灼烫地钉在场中央，就连一向矜傲的格莱斯都动了动嘴唇，不可置信低喃道：“剥皮……” 拜全息报纸所赐，云升非常清楚“兽皮”的象征含义——因为它的珍稀程度，以及一些无聊作者写出来的血腥爱情故事的渲染，“兽皮”直接被赋予了神圣的……求爱意义，如果一名兽人送给另一位亚兽人兽皮的话，意思跟古地球送戒指差不多，甚至更加正式庄重。 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要兽皮干什么？！ 云升后背难得的、清晰地爬上了一丝露骨的寒意。 麦克“刺啦！”刮完整皮时，电子提示声也十分应景地响起：“时间到！感谢诸位候选人参与本次近身搏战。” “候选结果已计算得出，将于明日中午十二点，在纽堡州政府官方网站准时公布……” 等光脑罗里吧嗦地说完，云升早已冷汗密布全身。 他面无表情地盘算着，要不要离开这里？ 可是对方什么都还没做，他就这么灰溜溜的提前离开，面子上未免太难看了点…… 死要面子的云升硬邦邦钉在原地，尽量神色如常地、轻描淡写地看着奥斯蒙接过豹皮，认真仔细地抖干血珠，然后朝观众席走来。 那一刻群众目光的灼热度几乎媲美阳电子炮。云升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面部神经“崩！”地一下，齐刷刷断裂的声音。 州长大人在云升这一排席位停下，湛绿而幽深的眼光轻轻一扫，直接向云升走了过来。 坐在这一排的亚兽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气。 这绝对是角斗场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次，就连场地中央的刺杀人员都呆了，麦克更是一脸受到惊吓的悚然表情。 只见奥斯蒙缓慢走到坐席中间，脚步在格莱斯面前顿住了。他习惯性地侧了一下头，然后半欠下身，侧脸弧线在夕阳里近乎浓墨重彩般地突显了出来，眼角下是抖豹皮时溅到的血迹。 格莱斯整张脸涨得通红，呼吸甚至在轻微地颤抖。 云升心想：谢天谢地，他的审美观总算正常了。 身体放松地往后一靠，紧接着迅速僵硬在了空气中—— 只听奥斯蒙淡淡道：“让。” 格莱斯：“……” 全场：“……” 云升：“…………” 格莱斯顾不上去捡哗啦破碎的亚兽心，火速起身跟凯特挤在一起，羞耻又僵硬地看着奥斯蒙毫无同情心地坐下，把手里血迹未干的豹皮递给了云升。 州长大人没求过爱，也没见过别人求爱，蹙起眉头沉思了两秒，以一种正经得稍嫌冷漠的语气，问道：“要吗？” ……天知道云升多么想在这句话中间，添一个关于母亲的人称代词。 州长大人低低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云升眉角抽筋似的一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温和中带点咬牙切齿地说：“我想，您应该不是故意让我进入进退维谷的境地的……” 奥斯蒙诚实得让人想揍他，“我是故意的。”他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语调平静，“现在这种情况，你似乎只能选择‘要’。” ——如果不想引起群情激奋的话。 云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不由更加扭曲了一点。 但他还是试图讲理：“听着，我并不喜欢你……” “你喜欢谁？”奥斯蒙语气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变冷。 云升想了想，豁出去了，“好吧，我不喜欢兽人。” 奥斯蒙：“……” 他决定再添一把火，“我喜欢亚兽，虽然我喜欢那个类型在这个星球上没有……” 奥斯蒙确定他在胡诌了，抬手直接掐住云升的下巴，在对方刹那掠过惊愕的眼神里，唇舌带着浓重血腥气息地席卷了上去。 四周霎时间轰然响起嘘声。 舌头被缠上的那一刻，云升心里飞快闪过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 被男人当众亲吻，和被男人私下里亲吻，到底哪个更不能忍？ 他快被自己苦中作乐的精神感动了。 云升无意识动了一下舌头，紧接着敏锐地觉察到奥斯蒙一怔，他当即抓住时机用力一拳朝对方下巴砸去！ 那一刻他简直用上了亚兽能用的所有力量，甚至不管不顾地挪用了派恩·所罗门的精神力。 奥斯蒙下巴立刻见了红痕，头却偏都没有偏一下，这让云升自尊心有点受伤。 但这并不妨碍他装高贵冷艳——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手里拎着那张沾了血迹的珍贵豹皮，正要劈头盖脸地冲奥斯蒙盖下去的时候，派恩·所罗门的精神力突然不偏不倚地反噬了。 感觉到熟悉的剧痛迅猛无比地窜上背脊时，云升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了。 周围嘘声渐渐弱了下来，所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奥斯蒙微微皱了一下头，捉住他的一只手：“你……” “行了！”云升神智被剧痛折磨得一片模糊，忍无可忍地甩开他的手，克制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膝盖承受不住地一弯，猝不及防软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离云升最近的亚兽根本来不及拉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升冲将近百米高的观众席下方一跪—— 千钧一发之际，奥斯蒙眼疾手快地一拉，用力把他拽了上来！然后在众多不明真相的目光下，面色冰冷地横抱起云升，朝角斗场出口疾步走去。 直到他们彻底离开，全场仍是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 就这样，纽堡连任届数最多的一位州长的求爱，以最激动人心的方式拉开帷幕，又以如此莫名其妙的场面结尾。事后据说被收录在古地球成语字典里，解释“坑爹”一词的含义。 第十六章 反动宣言 奥斯蒙抱着云升走上悬浮车，目光幽深地看着对方冷汗密布的脸，手指轻轻滑过他的下巴，低低问了一句废话：“痛吗？” 云升这辈子都没这样痛苦过，全身肌肉紧绷到痉挛的程度，呕吐感排山倒海般地上涌，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也能抽出一口气，喘息着嗤笑：“——如您、如您所见，我非常的痛苦……” 他本来还想嘲讽一句“这都是托您的福”，但剧痛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只好压抑着呻|吟地冷笑了一声。 奥斯蒙不动声色扣住他的手指，道：“答应我就帮你。” “得、得了吧——！”云升觉得很有必要跟他说清楚，“我想……您、您是忘了我们当初为、为什么合作吧！” 他声音断断续续，极度颤抖不稳，奥斯蒙听得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在他手背摩擦了一下。 当然，这些云升都没注意到，他专心致志地跟对方讲理：“……首、首先，我们先不谈我喜、喜不喜欢兽人这个……问题……就当我喜欢兽人好了！”云升深吸一口气，感觉舌头有些哆嗦，“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喜欢……不喜欢强迫我的兽人……您、您能明白吗？” 奥斯蒙目光在他唇上定了好一会，才不咸不淡地移开，道：“明白。” 云升：“……” 他有些无力，用力深吸了几口气，从喉咙里憋屈地滚出一句：“算……算您明白好了！既然您还当我是……我是合作伙伴！那就请您、为我……缓解一下痛苦吧！” 反正最后是要离开的。云升昏昏沉沉地想，再忍几天好了。 奥斯蒙却蓦地掐住他的下巴，平静道：“这是我对你的唯一用处？” 云升忍不住笑了：“您这句话问得真扯谈，不、不然呢——” 奥斯蒙沉默下来，五指缓缓收紧。 感觉到精神力进入了身体，云升全身骤然放松不少，大汗淋漓地靠在奥斯蒙的臂弯，懒洋洋地看着对方弧线优美的下巴。 如果去掉沉郁漠然的神情，那张脸几乎可以说是秀美的。 鬼使神差的，他眉头轻轻一动，缓缓道：“容我提醒一句，您这样做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悬浮车窗外，是陌生而炫丽的摩天大楼，白云如丝一般迅速掠过，天空不正常的蓝。 奥斯蒙眉目低垂，像是没听见一样。 云升就像一位良师，循循善诱：“我想这一点您也非常的清楚——您对我没有任何感情。如果在今天是另外一位纯种亚兽人，并且他还是个药膳师，您也会向他求爱的……对不对？” 奥斯蒙没有说话，但扣紧他的手指明显松了下来。 半晌，他声音带了一点嘶哑地说：“好了。” 云升彻底松了口气，知道他听进去了。 老实说，如果奥斯蒙真的回答“不对”的话，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一边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撑起身朝对方随口道：“谢谢，如果没您，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这句话本来是习惯性的恭维，但在这种时候讲出来却有些变味了。云升一滞，刚盘算着要说点什么弥补回来时，奥斯蒙放开了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悬浮车在纽堡州政府停下。云升竭力正常地走下车，尽管他已经十分努力地挺直背脊，还是不小心扭了一下腰。 奥斯蒙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迅速地收回手。 霎时间云升心里诡异地升起一丝失落感，好像要屏蔽这来路不明的感觉一样，他回头对奥斯蒙公式化笑了笑：“谢谢。” 奥斯蒙淡淡道：“不客气。” 两人气场压抑地走进会客厅，州长助手明显在这里等很久了，走上前道：“他们已经到了。” 奥斯蒙：“有请。”他转头见云升一副不明不白的模样，低声解释了一句，“是竞选州长的其他几位‘候选人’。” 云升微愣：“……您想做什么？” 奥斯蒙似乎在想什么事，隔了好一会才说：“招降。” 云升难得露出愚蠢的表情，低喃重复：“招降？” 这个词带有那么一点扩大自身势力的意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刻他脑海里倏然掠过无数信息与画面，最终定格下来的却是，奥斯蒙在角斗场被几十位“候选人”围攻的情景。 转眼间他就明白了。 与此同时，合金大门悄无声息地缓慢打开，走进来的居然是麦克。 他的脸色非常不忿，似是在埋怨为什么是自己被同伴推出来跟奥斯蒙谈判，尽管如此，他仍是礼节庄重地行了一礼：“日安，州长大人。” 好像从没发生过角斗场上杀机四溢的一幕一样。 奥斯蒙颔首：“日安，请坐。” 麦克大喇喇地坐下，又想起了什么，狐疑扫了云升一眼，直接指出：“他在这里没关系吗？我想州长大人有必要分清一下公事与私事的概念吧？” 奥斯蒙语气平淡：“没关系，你说。” “好吧好吧。”见对方考都不考虑一下他的意见，麦克有些郁闷，但想到自己的武力值跟对方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他就把郁闷转化为了和气，“您应该知道，德尔港、夏普城、巴顿州已经沦陷的事吧？” 坐在一旁的云升眉头轻轻动了一下，想：他大概猜对了。 根据全息报纸上提供的少得可怜的消息，他星系虫族主要靠海洋微生物维持自身能量，所以一般侵略地点都选择在海边。而德尔港临近太平洋，所以成为了第一个侵略点。 紧接着沦陷的夏普城、巴顿州也都是沿海地区。 照这样的沦陷速度，不出一个月，纽堡就会落在虫族手中——这同样可以解释，为什么政府会派人来刺杀奥斯蒙——他们想把纽堡当做前线战地，必先要抢夺纽堡的行政权。 奥斯蒙那天跟他说的政府起疑的说法，其实只是刺杀的催化剂而已。 “……知道。”奥斯蒙顿了一下。 “没预料到您真实的精神阈值，是军部的疏忽。”这位年轻的联邦战士露出一个苦笑，“我们已经封锁了关于那几个城市沦陷的消息，可古中国有句俗语，叫做‘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我们仅仅只能保证，这消息在纽堡沦陷之前不被泄露。”麦克叹了口气，“如果纽堡也沦陷了的话——” “……会造成全民恐慌。”云升低声道，“长时间的消息封锁，如果不能及时、有效地遏制住战况的恶化，反而使情况愈演愈烈的话，会降低民众对政府的信心，甚至游行反抗政府——这对联邦非常不利。” 麦克惊诧抬眼看向云升。 “军部的决策是正确的。如果在这时掌控前线，高效作战消除危机，是最好的结果。”云升遗憾地说，“不过很明显，你们失败了。” 麦克表情刹那间难以言喻，像是亲眼看见外星虫族居高临下俯视他一样，半晌才习惯性反驳：“你——你一个亚兽人……”知道些什么？！ 可说到一半，他又悲剧地反应过来——人、人家刚才什么都没说错啊！ 云升好脾气微笑道：“我一个亚兽人怎么了？” 麦克：“……” 他表情有些自暴自弃，语调艰难地说：“没、没什么！你刚才说得都对！”顿了一下，麦克转向一直沉默的奥斯蒙，“情况都告诉您了，请您做决定吧！” 房内气氛霎时紧缩。 奥斯蒙闭了闭眼，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合金桌面，许久冷淡开口：“我不看好联邦政府。” 麦克瞳孔瞬间紧缩。 他似是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说反动宣言一样，表情平稳：“这场战争，联邦注定会输。” 麦克全身肌肉一紧，倏而前倾撑在桌上，冷冷盯着奥斯蒙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州长大人：“我的意思很简单，不会交出纽堡。” “混账！”麦克怒斥咆哮，额头青筋暴起，好像下一刻就会朝奥斯蒙脸上揍去，“你在说什么狗屁话？！万一它沦陷了呢？它一沦陷就牵动整个联邦的根基！到时候社会动乱军心动摇，就是你想见到的吗？！” “当然不是。”奥斯蒙语气仍然冷静，“所以我才会见你。” 麦克脸色顿时变了，嘴唇哆嗦了一下，再次发出那声愚蠢的疑问：“你……你什么意思？” 州长大人万年沉郁冰冷的面上，终于微露出一点星光萤火般的微笑。他轻轻交握双手，一字一顿地说：“招降。愿意带着你的战友来纽堡吗？” 如果说刚才有几句话不小心表露了奥斯蒙反动的心思，这一句话可以直接抓他去刑场了。 云升这时候才真正明白奥斯蒙对他说的话。 他的想法跟麦克不谋而合：卧槽。 不过麦克可没法维持云升装逼般的淡定，暴怒跳起：“反了你——！！” “嗯，反了。”纽堡州长道。 麦克：“……” 他努力按下额角蹦跶的青筋，急怒攻心地在会客厅转悠了好几圈，抽筋似的喃喃道：“我是不会同意的！——我不会同意的……我必须把这件事上报给军部！联邦成立了好几百年，你完全是在放屁知道吗？！” “你是忠心于人民，还是忠心于国家？” “老子两样都忠心！”麦克忍无可忍，“砰！”地一拳砸在合金桌上，“别以为你精神阈值高就了不起！老子照样——” 州长大人耐心地问：“照样什么？” 那一刻麦克简直像是要哭了一样，他漏气皮球般滑到沙发上，双肘撑着膝盖，低低地茫然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临时被推出来的谈话代表，毫无半点决策能力，更何况，他根本分不清奥斯蒙说的话到底是对还是错。 身为一个军人，他当然忠心联邦，可忠心联邦的前提是，他忠心人民。 “——让我再想想。”长久的沉默后，麦克喉结滚动了一下，微不可听地压抑道，“让我回去……跟他们好好谈一谈……” “好，不过你应该知道，由于政府下令封锁消息，全国信号已经完全中断了。”奥斯蒙奇迹般地再次微微一笑，“纽堡信号只能在本地使用——这里连接不上首都政府。” 麦克死死咬住牙关，盯着奥斯蒙的眼珠好像会暴出一样，许久许久无力地抽出一声：“……我知道。” “那就去吧。”州长大人轻描淡写地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麦克面色扭曲了一下，似是非常想抬手揍奥斯蒙一拳。他手臂青筋抽搐好几下，半晌颓败地攥紧拳头，转身疾步离开会客厅。 合金大门砰的关上那一瞬间，云升心想，到他了。 知道了这么多关于奥斯蒙的秘密，他恐怕是脱不了干系了。 谁知道奥斯蒙开口第一句话是：“你说的那个问题，我想明白了。” “？？？”云升简直莫名其妙，“什么问题？” 奥斯蒙眼神带着毛骨悚然的平静：“关于你说的‘我会不会向另一位纯种亚兽药膳师求爱’的问题。” 云升：“……” 奥斯蒙：“我的答案是，不会。” 第十七章 鸡同鸭讲 “……”云升无语了片刻，“等一下，我们先不急着谈论那个该死的问题。我想问的是……你刚才一直在想这个？” “嗯。”州长大人很坦然地点点头。 ……怪说不得回答什么都慢一拍。云升表情有点难以言喻，忍不住在心里为麦克默哀，对方暴怒愤懑地对奥斯蒙咆哮了一大堆，当事人却暗戳戳地思考着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的回答呢？”见云升一直沉默，奥斯蒙难得催促一句。他一边低低地说着，一边伸手扣住云升的手指，整个身体都倾覆了过去。等云升反应过来时，他们的姿势已经变得暧昧至极，奥斯蒙的鼻尖几乎触到了他的脸上。 “请等下！”云升全身一激灵，汗毛霎时就炸起来。他勉力维持着温和的表情，口气却有点咬牙切齿：“容我质疑一句，我好像没答应要回答您什么奇怪的问题吧？” 州长大人静默片刻，“可是我回答了。” 云升：“……”所以他就必须做出回应吗？ 云升嘴角抽了抽：“好吧，不过您可以先放开我吗？我想，大概任何人都不会喜欢用这样奇怪的姿势说话吧？” 他说这句话时，尽管已经竭力避开了奥斯蒙的鼻息，可仍是会有一种跟对方呼吸交缠的酥|麻感，这让云升十分头疼。 很快，他就发现那一点暧昧的感官触觉根本不算什么——州长大人的情商忽然像开了闸一般汹涌外流，听见云升明礼暗讽，居然低声回了句：“但我很喜欢。”对方的脸色看上去正经极了，“觉得不公平你可以抱着我。” 云升：“…………”他有点艰难地压抑住即将脱口的“呵呵”。 “……算了。”隔了半晌，云升无力地吐出口气，他终于领悟到跟州长扯逻辑是件比扯淡还扯淡的事，“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 “嗯。”奥斯蒙虽然一直维持着这种高难度的暧昧姿势，却没有越界一步，只是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 云升身体仍没有恢复完全，浑身酸软又乏力，干脆自暴自弃地躺在对方的臂弯里，以这样毫无说服力的姿势，慢慢道：“首先，我之所以问您那个问题，并不是想逼迫您做出决定或者给予我承诺……我只是想告诉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嗓音变得慵懒又讥诮，“其次，您可别告诉我，我们在相处三天之后，您忽然就对我生出了难以磨灭的感情。” 这句话成功让州长大人沉默下来，凝视着云升的眼神倏然间深沉无比。 “最后，就算您是真的付出了感情，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不喜欢您啊，尊敬的州长大人。”云升深吸一口气撑起身，果决地离开了奥斯蒙的怀抱，语气恭敬而温和，“这就是我的回答，希望州长大人能好好想一想——战争即将来临，身为下属，我不希望看见我的领导整日沉迷于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 尤其是一边思考还一边骚扰你。云升有点暴躁地想。 ——这一番话他说得可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地位，把自己从“合作者”变为了“下属”，目的就是让对方重视里面的内容。 奥斯蒙眼睑轻垂，低敛下的湛绿目光幽沉而冰冷，看不出他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又当耳边风刮过了。 两次了。 云升蹙眉谨慎地计算思索，他跟对方提这个话题足足提了两次，情商再低也听进去了吧？何况州长大人情商并不低——喔，或者说，忽高忽低，平均值不低。 几十秒后，州长大人似是深思熟虑般地开口，声音冷淡到了极点：“你不觉得，你提出的要求非常过分吗？” 这是奥斯蒙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云升怔愣了一下，蹙眉道：“……怎么过分了？” 奥斯蒙漠然注视着他，目光像是凝结在绿叶尖上冰棱，“我没有要求你做任何事，你却一直在限制我的权利。”州长大人缓缓起身，走到云升面前，神色平静地凑近他的耳廓，低沉道，“这非常的过分，思考什么是我的自由。” 云升尴尬中带点木然，他没明白，为什么奥斯蒙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 不过回头想想，他那番话确实是存在着不少漏洞——光顾着强调他自身的想法，而忽略了奥斯蒙本人意愿。于是他无力地补救：“好吧，也许我表述出了点差错，您自由地去思考那些无聊的问题吧，但请不要总是逼迫我跟您谈论……” 奥斯蒙深深看他一眼：“每次都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云升：“……” 奥斯蒙道：“我从没有逼迫过你。” 云升：“…………” 他终于发觉这件事扯淡在什么地方了。 云升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沟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他盯着对方冷漠而正经的脸瞧了半晌，在腹内打了无数次草稿，最后无力而颓败地从肺腑里呼出一口气，胃疼无比地摆摆手：“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奥斯蒙眉头轻轻一动，似是还想说什么，但见云升脸色不大好看，也就收了回去，平淡地点点头。 一时间房内气氛骤然凝滞下来，仿佛空气流动速度都变得缓慢。 就在这时，合金大门上忽然“叮！”地传来通讯提示音，紧接着凯特紧张而赧然的声音响起：“……斐、斐瑞阁下，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您，我是来找您商谈药膳研讨大会细节的……” 听到“药膳研讨大会”几个字，云升被震飞天外的思维总算又重新归位，相较于之前的一知半解，这次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出了州长大人“非举行药膳研讨大会不可”的理由。 ——一个即将造反的州长最需要什么？不过是民意。 而兽民们最推崇的又是什么？当然是那神秘而遥远的药膳师——他需要药膳师替他归顺民意。 原来奥斯蒙当时并不是欠缺考虑，一时冲动才做下的决定，而是按着早就谋定好的棋路，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落的子。 所有的一切全在他的预料之中，除了云升。 第十八章 山楂荷叶茶 另一边，凯特忐忑站在合金大门前，回想起临走前格莱斯不满的眼神，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老实说，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选择让格莱斯成为他的同伴——要知道，一开始他可是没有怀疑过州长大人的能力！要不是格莱斯整天在他耳边宣扬凯利·菲尔德的精神阈值有多高……他怎么会默许格莱斯三番五次地去质疑奥斯蒙！ 甚至，还对着云升说出“要去凯利那里”的蠢话！ 现在好了，整个纽堡都知道奥斯蒙的精神阈值有多逆天了，他们当初的咄咄逼人一定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蓝眼亚兽面色难堪地想，但很快他又安慰自己道，不过没关系，他现在不是已经决定跟格莱斯拆伙了吗？一会进去郑重地跟州长道个歉，相信像对方那样的人，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等了大概十几秒，合金大门终于缓缓分开。凯特僵硬地整理了一下袖扣，走了进去，随即身体一僵。 云升竟然也在这里…… 对方表情难看地靠在沙发上，脸色被银灰衬衫映衬得几乎阴霾，五官轮廓在节能灯下显得深刻而分明。见凯特来了，那张脸神情空白几秒，而后眼睛一弯，分裂般地露出一点温和的笑意：“请坐。” “……”凯特没反应过来，木木然地坐下，半晌猛然回想起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连忙道：“日安，斐瑞阁下，我的来意已经在门外说明了。” 不等奥斯蒙回答，他又急切而悔恨地说：“此次前来，除了跟您商议药膳研讨大会的细节，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说，那就是请您原谅格莱斯的无礼，我已经决定要和他分道扬镳……” 州长大人轻轻摇了摇头，语调毫无起伏：“你可以说正事了。” 凯特蓦地住嘴，讪讪道：“……对、对不起。” 他看上去紧张极了，目光集中定在合金桌上，竭力稳住声调：“是这样的，我回去后思考了一下最初提出的方案的可行性，发现在一定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召集到那么多药膳师，所以我决定把药膳师研讨大会改成一个品尝会，不知道您怎么看？” 见奥斯蒙眉间微微一挑，凯特心里一动，如受鼓舞地继续说：“其实大会的内容也没怎么变，只是觉得如果是研讨会，而根本没几个药膳师的话，可能会显得有点冷清，所以改为品尝会，让整个纽堡的兽民都来感受一下药膳的魅力。” 对方的想法与奥斯蒙的目的并不冲突，州长大人答应得很利落：“可以。” “谢、谢谢……”凯特喜出望外，“对了，我刚在厨房煮了一壶山楂荷叶茶，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尝一尝。” 他动作非常的快，不到一会就捧来了一杯橙黄的茶水，深红的山楂在里面沉浮，茶香干净又酸甜，光是嗅闻就有一种清泉回溯肺腑的感觉。 云升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口渴极了。 似是注意到云升遗憾而饥渴的眼神，凯特神色总算又恢复最初的矜持，略微敷衍地说：“很抱歉，忘记端你的了。” “没关系。”云升微微笑道，“反正我也不能喝。” 凯特以为是州长不允许他碰药膳，心里不由生出一丝莫名的窃喜。他和纽堡大多数亚兽人一样，在竞选赛之后视奥斯蒙为理想情人，同样的，也在角斗场求爱事件之后，对明显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云升不满。 就在这时，突然发生了让凯特眼瞎的一幕。 只见州长大人面无表情地端起玻璃茶盏，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递给了云升，声音难得和缓地说：“你可以喝。” “？”上次不是还明令禁止他食用药膳吗？云升狐疑道，“什么意思？” 奥斯蒙言简意赅：“我可以帮你。” 云升立刻明白了。 奥斯蒙的意思是，他完全可以随意享用药膳，等到派恩·所罗门的精神力又冒出来的时候，再让州长开挂帮他压制下去就行了。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聪明的决定，可那同样也意味着，云升要十分屈辱地去请求对方为他压制。 这种事情偶尔一次就够了，哪里还有专门自找的？云升嘴角抽了抽，摆摆手：“不用了。” 居然拒绝了？ 一旁的凯特显得有些风中凌乱。 但下一刻，他不免更凌乱了一点。 奥斯蒙似是也没想到对方会拒绝，眉头紧蹙几秒后松开，紧接着毫不避讳外人、直接地扣住了云升的手，将茶盏递给了他，放开的时候还不忘在对方手背摩挲了一下揩油。 追求人总是需要诚意的。州长大人平静地想。 凯特：“……” 云升：“…………” 他在四道堪称灼人的目光下，有些艰难地捧着一杯无辜的山楂荷叶茶。 片刻后，云升清了清嗓子：“我说……”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立马想到了刚才与奥斯蒙鸡同鸭讲的经历，脸色顿时变了变，两秒后果断地化为了一声呵呵呵，“——暂时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表示十分感谢。” “不用客气。” 一时之间，云升和被借花献佛的凯特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值得称赞的是，这一杯山楂荷叶茶煮得十分地道。尽管云升不了解凯特是怎么弄到干荷叶的，但这并不妨碍裹挟着草叶涩味的清甜香气在他舌尖上流淌，细细一舔，非常的爽口解渴。 云升眼神略微柔软了点。 对待药膳，他一向耐心十足。 不过，云升还是觉得不宜留在这里，他放下茶盏，组织了一会语言，温和而礼貌道：“容我先行离开一下，我突然发现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忘了做。” 这句话当然是扯淡，如果说他确实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的话，那就是睡觉。 出乎意料的，奥斯蒙并没有挽留他，轻轻一敲微型传唤器，叫来了州长助手，递给对方一张磁卡，“这是他的房间。” 州长助手脸上惊讶一闪而过，随即立刻掩饰住了，礼貌而平静地对着云升说：“请跟我来。” 云升不疑有他，朝对方欠了欠身：“有劳了。” 第十九章 梦境 整个房间大得，哦不，或者说是高端得超出他想象。录入磁卡信息后，云升最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全息模拟出的浩瀚星海，绚烂的星云在指间流淌，比云升最初醒来的那个房间洋气了不知多少倍。 州长助手淡定脸介绍：“房间温度、磁场、通风等，会根据您的健康状态自动调节，祝您过得愉快。” “十分感谢，同样祝您愉快。”云升道，“对了，您知道浴室在哪里吗？” 州长助手眼神闪烁了两下，“请跟我来。” 带路的时候，他特意避开了书房的位置，也因为这样，云升没能觉察到虚掩的房门里自动旋转的三维立体星图。 浴室的设计比外面低调了很多，至少看起来跟人类社会的相差无几，就是浴池大得有点离谱，几乎占据了浴室的一半。 不知道是不是那杯山楂荷叶茶的缘故，云升觉得头晕极了，连带着说话都有些倦倦：“麻烦您了。”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职责。”州长助手弯腰，十分识趣地转身离开。 他一走，云升随手扯了一件浴袍挂在浴池边，漫不经心地脱掉衣服，等到水温合适后，才慢慢伸下腿。 不得不承认，派恩·所罗门的身体非常漂亮，双腿笔直而有力，腰线瘦窄而顺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瘦了，肌肉薄薄的毫无力量可言。 也许以后可以抽个时间锻炼一下身体，虽然不求能练出强壮的胸肌，但至少不要像排骨一样。云升陷在迷蒙的水雾里，昏昏沉沉地想。 浴室里的温度太适宜了，跟令人困倦的古地球春天一样，云升很快沉入黑甜梦境里，头轻轻一歪，抵在池边的浴巾上。 他做了一个不大好的梦。 梦里又回到了那该死的角斗场，跟上一次经历不同，这次没有震耳欲聋的嘘声，四周静得可怕，云升甚至能听见自己不断紧缩的心跳声。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有什么人，紧接着下巴就被人掐住了，有人用力扭过云升的头，逼迫着他去看角斗场中央杀机四溢的一幕。 梦境里可视度非常的低，云升只能瞧见几个人影在飞速地移动，压根分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云升看得有点心不在焉，他更在意下巴被人掐住的这个姿势，毫不客气拍掉对方的手，“请注意一下你的行为，这样非常的无礼，谢谢。” 因为是在梦里，他懒得用敬语，整个人随意了不少。 但下一秒，他就为自己的随意付出了代价。只见对方的轮廓在雾气里逐渐清晰，尤其是从鼻梁到下颌的一弯弧线，浓墨重彩般的深刻分明。 ——居然是奥斯蒙。 “……”云升表情有点难看，为什么做梦都会梦见他？ 或许因为在梦中，对方的行为极度反常，竟然罕见地露出了一点微微的笑意，尽管瞧上去阴涔涔极了，只听他平静地说：“我不介意更无礼一点。” 云升有不好的预感：“…………我介意，唔——” 对方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直接用手指撑开他的下颔，唇舌不管不顾地堵了进去，近乎狠厉地搅拌搜刮。云升舌头可耻地被卷缠得发软，后背竟然隐隐约约升起一股快慰感。 一定是在梦中的缘故。云升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脾气都快被磨没了，心里的无力远超于愤怒。此刻他仍在愚蠢地试图唤醒对方的理智：“停、停下来！你说过不强迫——” 奥斯蒙冷静道：“你记错了。”他顿了一下，“现在是在梦中。” 云升：“……”为什么梦里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云升来不及去纠正梦里的逻辑，紧接着他身体一僵，脸色无比糟糕地发觉自己的下、身被对方握住了。 那种感觉真实得让人害怕，云升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腹上粗糙的茧粒，一点一点地、极度缓慢揉擦过敏感的柱体。 他第一反应是，亚兽居然也有反应？这不科学！ 第二反应是，“——松、松开！” “不舒服吗？”对方语气平淡，欠揍地问。 “舒……舒服你个头！”当一个男人最薄弱的地方被掌控住的时候，他的思维也跟着弱智了起来，“听我说……快、快放开它！” 最后一句十分羞耻地走了调。 奥斯蒙面无表情：“它不愿意我放开。”说着，他手指轻轻一用力，极有技巧性地按摩过顶部，云升全身霎时电过一道快意，差点不争气地呻、吟出声。 这个梦境太糟糕了！云升压抑住模糊湿重的呼吸，恼怒又快、感十足地想，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双眉拧紧，竭力试图从这变态的梦境里醒过来。 似是接收到了他的意愿，周围一切如镜花水月般的迅速破灭，云升满头冷汗地惊醒过来，紧绷的背脊倏然一松，然而还没等彻底放松下去，他突然如遭雷劈般地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实。 自己居然真的……硬……了…… 这个认识在短短几秒间迅速贯穿他的大脑，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云升表情几乎是空白的。 过了好一会，他才捕捉到自己的知觉，慢慢抚住额头，僵滞的思维缓慢运转了起来—— 为什么我会对一个男人——不，兽人产生*？ 应该是亚兽身体本能的缘故吧？这跟我的性向没有多大的关系。云升一边艰涩地想着，一边给自己找理由开脱。 很快，他就被胀得发疼的下、身提醒，思考这些并不是当务之急。 想到硬起来的原因，云升脸色看上去难看极了，他先用池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僵硬地把头抵在浴池边，恼火又麻木地解决生理需求。 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沉浮间，云升神思不属地想着，随后又有一件事把他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为什么泄不出来？！ 尽管他已经十分用心地在照顾*了，但下、身依旧半硬着，丝毫看不出要泄出的迹象。 霎时间云升心情简直难以形容。 他不敢在浴池里继续待下去，动作僵直地起身套好浴袍，面无表情放干池水，姿势别扭地走到门口，正准备按开门的时候，门忽然自己分开了。 那一刻云升表情几乎是惊慌失措，但短短一瞬间他又很好地掩饰住了，等门完全分开的时候，他用一副早就预料到的淡定神色，道：“你也来洗？” 果不其然，州长大人站在门口，眉头轻轻一动，目光漠然地望着他。 云升后颈不由烧起一分无地自容的灼烫感，眼角笑意却和煦得堪称春风：“我洗完了，你去吧。”他自认为十分正常、从容不迫地说完，然后看也不看奥斯蒙，直接绕过他疾步走到卧室。 刷开卧室门的那一刹那，云升飞快踏进房间用磁卡加了最高等级锁，过了足足十几秒后，他才满头冷汗地恢复正常思维，紧接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奥斯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不是他房间的独立浴室吗？！ 第二十章 迅猛兽 云升心底飞快地掠过一个绝不想承认的猜想，手心顿时浸满冷汗。无法言喻的震惊与前端得不到纾解的胀痛同时鞭挞他的神经，有那么一刻他差点站不住脚。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平复下急促的呼吸，单手扣着磁卡识别器，冷静地想，最多不过是被别人摸了一下老二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弄得像是第一次自、慰一样纯情……为什么它还硬着？ 经过这么一波三折的惊吓，下面居然意外地守住了持久不泄的风范，前端精神十足地紧贴质地柔软的浴袍，云升被时不时的摩擦折磨得发愁又发软。 不过，“亚兽能勃、起”的这个信息，倒给他带来了一丝熹微的曙光。云升把手伸到浴袍底下，一边心不在焉地抚慰*，奢求能解决掉这个麻烦，一边思绪困难地想，也许他可以找一个亚兽人试试？ 但一想到亚兽与兽人相差无几的面容体格，云升又兴趣缺缺起来，连带着手上的动作都敷衍不少。 看来注定要孤独一生了。云升悲哀地想了一会，随后恼火地发现，下面居然还没泄！ 这是要杠上的节奏吗？ 他双眉蹙紧，索性放下手不再去管它，任由其自生自灭。可过了一会，又被心底窜起的躁动火苗烧得坐立难安，正考虑要不要去洗个冷水澡时，在他旁边的磁卡识别器突然“叮！”响起电子声： “虹膜扫描成功，解锁准许进入。” 云升：“……” 这一下来得太猝不及防，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合金大门无声分开，紧接着他对上了奥斯蒙平静无澜的眼。 奥斯蒙：“你怎么在这里？” 云升怀疑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您吧！” 被质疑的州长大人毫不慌乱，不紧不慢地说：“这里本来就是我的房间，”顿了一下，他眼神微有些意味深长，“你房间在另一边，助手没跟你说吗？” “……”云升看了一眼磁卡上标识的信息，意识到确实是自己是走错了房间，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为什么……为什么我能打开这间房间的门？” “也许是录入指令的时候出错了。”州长大人轻描淡写地糊弄道，目光蜻蜓点水地滑过他的腰腹，“你看起来似乎有点麻烦。” “不用您操心。”云升语气明显不怎么好，顿了一下，画蛇添足地给自己分辩了一句，“这说明我性功能没有任何障碍。” 奥斯蒙平静地挑了一下眉角，不置可否。 这一点类似挑衅意味的动作并没撩拨起云升的怒火，反而使他迅速冷静了下来。 我到底是怎么摊上这些憋屈事的？ 这个怨念深重的想法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一秒后云升成功地撑住了得体的微笑，道：“对于误入房间这件事，我感到非常抱歉，希望您不要介意。” 奥斯蒙：“不会。” 云升：“那我先……” 他手臂被奥斯蒙轻轻擒住，对方脸上依旧毫无半点表情，眉眼因为才从浴室里出来带上了一点蒸腾的水汽，看上去有种欺骗性的柔软。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云升再一次如被雷劈，“需要帮忙吗？” 云升：“…………不用了，非常感谢您的好意。” 州长大人一针见血：“你打算就这么硬着？” 云升卡了一下壳，神色焦躁又有点无奈，“是的，不劳您费心。” 对话的奇怪走向令奥斯蒙有些意外，不过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没什么理由继续挽留，非常遗憾地收回手，“祝你好运。” 云升：“……”他的本质其实是毒舌吧？ 云升不准备跟他多谈，僵硬地点点头就朝浴室里走去。也许是奥斯蒙才从里面出来的缘故，整个浴室都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以及一股明显的、雄性兽人才有的气息。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兽人与亚兽的区别——亚兽被兽人压迫多年的局面，并非只是因为兽人能化兽造成的，更重要的是，亚兽会对兽人产生一种近乎本能般的臣服欲。 云升眉头一蹙，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感觉浑身一麻，仿佛被无形的火种侵入鼻腔般，吐息陡然灼烫了起来，随后下、体在这样透着若有若无的雄性气息的空气里，被柔软的浴袍轻轻一摩擦，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泄了出去。 觉察到浴袍一片灼烫时，云升表情瞬间空白了。 ……他居然就这样闻着……泄了出去？ 后来云升是怎么洗完澡出去的，他已经忘了，只记得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仍沉浸在刚才轻易泄出的巨大打击中。 偏偏这时，州长助手的声音通过磁卡上的针孔传话器传了出来：“很抱歉打扰到您，有一件事必须要您做决定。” 云升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什么事？” “威廉·约塞夫要求见您。” 这一句把云升扯回了现实里，他微微蹙起眉，道：“他有说来意吗？” “没有，只是说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告诉您。”州长助手顿了顿，语气有些为难，“他现在……已经在会客厅等候了。” “知道了，”云升头疼地叹了口气，“我会去的，感谢您的通知。” “不用客气。” 真是一事未完一事又起，云升烦躁地揉了揉鼻梁，进衣帽间随意找了一件大衣披上，就直接前往会客厅了。 他本来就有些困，加上刚刚泄过以及心理上的巨大打击，整个人看上去疲倦极了，眼皮几乎快要黏在了一起。 威廉·约塞夫在会客厅里简直坐立难安，见云升来了立即起身，目光焦急中带—点复杂，这种复杂的情绪就像是曾经扔掉了一件在你看来十分廉价的珠宝——可那件珠宝却在转眼间增值百万一样。 他顿了很久，才干涩着嗓音说：“日安……所罗门。” “日安，约塞夫阁下。”云升撑起精神道，“请问您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2 一提到这个，威廉·约塞夫的脸色立即变了，他嘴唇颤抖了两下，似是在竭力寻找合适的措辞，过了两三秒直接打开随身光脑，模拟出光屏让云升看上面的新闻。 “这是你们走之后发生的事……” 说是新闻，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解说性文字，全是一张张清晰得令人发指的图片，上面可怕而险恶地突出了几个黑影的轮廓。云升皱着眉点了一下图，看到了它们隐藏在嶙峋骨翼下尖锐的长喙。 “这是迅猛兽，”前未婚夫嗓音低而压抑，语调却透出一股尖锐的质问，“它是虫族最常见的攻击物种……常见于虫族军前线，为什么会在纽堡看见它们？” 云升微微蹙眉地想，虫族军已经逼近纽堡了吗？面上眉头一皱即松，一副茫然又教养良好的模样：“……很抱歉，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威廉·约塞夫咄咄逼人，“你每天都跟他在一起，难道会不知道虫族又一波侵略来袭的事吗？！” “得了吧，约塞夫阁下。”云升好笑又有点头疼地说，“您这样完全是在无理取闹，我跟斐瑞阁下才认识了几天？就算如您所说，我‘每天都跟他在一起’，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知道这样的军事机密。” 尽管他真的知道了。想到这里，云升又有些胃疼。 威廉·约塞夫沉默了下来，大概是认同了他的话。 会客厅顷刻间陷入难以忍受的死寂，突如其来的战火把狐族兽人烧得心神惶惶，过了好一会，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发现军情要闻后，竟然第一时间做的不是通知当地军事机关处，而是跑到政府会客厅来见他的前情人，质问他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如果说他之前有一些行为，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雄性自尊心的话，那么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像居住在地下廉租房那些低级兽民一样，为了伴侣而争风吃醋吗？ 威廉·约塞夫面色霎时青白交错。 相较于狐族兽人脑内不着边际的自我检讨，云升心里飞快地分析了一下局势。 他对虫族的了解仅限于全息报纸上一笔带过的报道，知道大部分虫族是没有自己的思想意志——他们所有的行为全靠“脑虫”发出的精神信号进行，所以每一次的出现必然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而这一次，纽堡却只是出现了几只迅猛兽，连民众异动都没有造成，让人不免斟酌，这到底是一个糟心的意外还是一场别有用心的行动。 他不动声色压下心里的疑惑，对着面色难看的威廉·约塞夫道：“请您放心，我会将这件事告诉斐瑞阁下的。” 这一句话终于把威廉·约塞夫点燃了，对方蓦地沉下脸，神来之笔般地来了一句：“你不觉得，你一直待在这里有些不合适吗？” “可能吧。”云升敷衍地说，想明白一些事后他又开始犯困了，“如果您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 “当然有。”威廉·前未婚夫·约塞夫斩钉截铁道，“你必须得跟我一起离开。” 第二十一章 会议上 “……”云升怀疑自己困得出现了幻觉，顿了一下，试探着求证，“您是认真的？” 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态度明显取悦了威廉·约塞夫，对方愉悦地心想，他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面上姿态不由放高了点，“当然是。” “……好吧。”云升扶起额角，用力眨了眨困倦塌下的眼皮，懒洋洋地说，“我想不需要我提醒，您也知道，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我和您不再有任何关系，您没有权利干涉我的行为。” 威廉急切反驳：“可是……我也说过，只要你想……” 云升无奈地提醒：“那只是您个人的意愿而已，况且，我从没有说过我会回到您身边。”他注视着对方一点一点煞白下的脸色，头疼地叹了口气，“请您死心吧，死缠烂打可不是绅士应有的行为。” 云升原本以为像对方那样爱面子爱到死的兽人，最后这句话足以令他退散，可他忘了挫伤雄性自尊心是比丢面子更加难堪的事。 前未婚夫全身一僵，脸色顿时难看极了。他牙关紧咬，近乎扭曲地瞪了云升一会，猛地伸手攥紧他手腕，不由分说就往外拽。 云升：“……”够了吧！ 但当场撕破脸又不是他的作风，就在他竭力耐下性子，准备尝试着再说服对方一次时，威廉·约塞夫突然放开了云升，双手死死扣压住胸口，紧接着他身体仿佛被巨大痛苦悍然贯穿般，剧烈颤抖了起来！ 那一刻云升几乎能听见他身上骨骼“咔嗒”悚然重组声。 “你……”云升微微蹙起眉。 与此同时，隐藏在会客厅角落的激光头倏然交织出一幅逼真的人体影像，奥斯蒙的五官勾勒在荧绿光网上，瞧上去格外的立体深邃。 他单手握着一只玻璃杯盏，目光甚至没落在威廉·约塞夫身上，语气平板而正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威廉·约塞夫从抽搐的肺腑里收缩出一口气，颤巍巍地问：“……什么机会？” 奥斯蒙：“拉他手的机会。” 云升：“……”他简直想把这两个人一起丢出去。 但鉴于这里并不是他的地盘，也没有那样的神力，云升决定眼不见为净，朝奥斯蒙微微欠了欠身后，直接转身就走。 在他跨出会客厅的那一刹那，威廉突然剧烈咳嗽了两声，嘶声问：“……你真的不肯跟我走？” 云升脚步一顿，觉察到心口微不可见地传来一丝痛意，那痛感消失得很快，不知道是被奥斯蒙压制怕了，还是精神力本身在逐渐淡去，眨眼就不见了。 他叹了口气，和颜悦色地说：“是的，您要学会为您的行为付出代价。” 云升如愿以偿地沾到了枕头——这大概是他到这个世界后的四天里，睡眠质量最高的一次。梦里面什么都没有，让他满意极了。 不过，这种愉悦而放松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一醒来，云升就明显感到了不对劲，整个州政府弥漫着一股紧张而惶惶的气氛，就连负责他起居洗漱的管家都有些心神不宁。 被问起后，恪尽职守的亚兽管家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和蔼地回答了他：“州政府一切正常。” 他话音一落，房间里猛然响起尖锐警示声，电子声机械道：“紧急通报：请立即打开全息视频器！紧急通报：请立即打开全息视频器！” “……”云升说，“视频器在哪儿？” 亚兽管家尴尬道：“……这，这也许不管我们的事……您只是……”一个情人而已，那警报器可是军政通用的啊！ 最后一句话他藏在喉咙里没说，目光一转恭敬地说，“因为这间房原本是州长大人的，所以可能没来得及拆卸掉警报器……您刚起来，要用一点营养剂吗？据说是新来的那两位药膳师调试出来的，口味非常棒——” 没等他罗里吧嗦地说完，房间里骤然响起州长大人冷漠无波的声音：“派恩，打开视频器。” 云升回给管家一个无奈又无辜的眼神。 “……”管家张了张嘴，半晌才卡出一句话，“那请您重新躺回床上吧。视频器信号需要与您脑神经进行连接，才能实现全息效果。” 见云升躺了上去，他继续叨叨：“初次连接可能会伴随不良反应，这时候只要……”他将两粒纽扣大小的传导器贴在云升额头上，“——忍着就好。” 云升：“……！” 刹那间所有不明能量顺着那两粒纽扣迅速穿透他的神经，直抵视觉神经深处，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两枚放大镜架鼻子上一样，头脑抑制不住地眩晕起来，胃部呕吐感一阵阵上涌。 过了足足三四秒，他才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这时候感觉更加奇妙了，他所能看见的东西好像被硬生生劈了两半，一半在他眼前浮现，一半清晰而深刻地雕刻在他脑海里。 亚兽管家：“闭上眼睛，睁开眼只会让您更加晕而已。” 云升平缓了一下呼吸，重新闭上眼。 脑内成像愈发真实而立体了起来，等他完全看清了周围以后，发现感官触觉已经跟现实相差无几了。 “嘿！你是新来的么？”他忽然被一位金发亚兽勾住了脖子，“这里亚兽很少见呢，你是哪个研究所的？” “我……”云升还有些头晕。 不等他回答，那位金发亚兽开始喋喋不休：“喔，我先来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奈登，是生物研究所的，主要负责研究那几只该死的迅猛兽的！是的，你没有猜错，那几只迅猛兽已经被军队捕捉到了……该死的，不过消息仍是传了出去，现在纽堡大乱，神经病反战组织又出来宣扬他们那一套和平理论！斐瑞阁下的头简直一个比两个大……” 云升：“……” 云升思维晃晃悠悠地归了位，想了想，微微一笑道：“您懂得真多。” 这绝对是对话痨最好的奉承，奈登眼睛一亮：“当然！我可是联邦数一数二的生物研究者，你可以叫我博士，尽管我讨厌这个名字。”他上下扫了云升一眼，忽然疑惑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长得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最近能遇见他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角斗场。云升深沉地转移了话题：“……我们不走吗？” 奈登：“啊，不着急，我们现在进去的话，估计他们正在吵架。”他眨眨眼，轻快地说，“是关于那几只迅猛兽的问题，反战派说必须得交还给虫族，以维持双方的友谊……我的天！人家獠牙都对准纽堡防护网了，还谈什么友谊！” 跟话痨聊天的唯一好处就是，根本不需要接话，只需要给对方一个眼神，就可以成功地支撑住这场谈话。 只听奈登继续说：“主战派，也包括我，主张同意对那几只迅猛兽进行解剖，解读他们这一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只可惜我们的研究人员精神阈值太低，没办法连接生物信号器，暂时不能完成这个研究。” 云升：“斐瑞阁下不行吗？” “当然不行！”奈登奇怪地看他一眼，像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他看不懂生物信号。” 云升：“……好吧。” 奈登看了一眼机械表，放松地“啊”了一声：“我们该进去了！俊美的亚兽先生，他们现在估计已经吵完了。” 说着，他就拉着云升大喇喇地走了进去。 也许是才争吵完的缘故，虚拟出来的会议室气氛沉重而压抑，每个人都眉头紧蹙，呈现出一种可怖而惶然的戒备和肃静。 坐在首席的奥斯蒙面无表情，面前是一盏三维星图，幽绿电子光衬得他眉目寂静而森冷，眼睑下目光冷淡而危险。 “我希望我们的意见已经达成了一致。” “州长，容我最后说一句！开战后不仅会使经济受损，更会造成生态环境的破坏……地球已经自我清理了一次，几千万年前他们把人类清理了出去，难道您想让兽族步人类的后尘吗？！” 奥斯蒙没有说话，云升身旁的奈登耐不住发言了：“这位长官，您的高见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啊。难道如您所说，斐瑞阁下不主战，这个世界就没有战争了吗？——虫族是没有智慧的，您主张和平我不反对，可您找谁谈判去？” 他轻轻笑了一声，“迅猛兽吗？它现在还在我实验室里乖乖躺着呢——如果您能跟它交流的话，我们非常乐意地看见您为纽堡做出一份贡献。” 反战派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他看见了奈登身旁十分眼生的云升，当即以抓住把柄的口气，怒声道：“他是谁？！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带你实验室的猫猫狗狗进来！” “他——”奈登卡了一下壳，这才发现他连云升的名字都还没问，干咳一声汗颜问，“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云升：“……” 反战派：“…………” 这时州长大人终于发话了：“他是我叫来的。奈登你先放开你的手，然后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喔。”奈登讪讪放下手，临走前好奇地上下扫视了云升一眼。 其实不止是奈登，几乎所有人都在打量云升——奥斯蒙很少亲自叫人来这个秘密的会议室，原因有三：一，他们都是奥斯蒙反叛的支持者；二，他们一直在进行虫族*研究，这是为联邦所禁止的——一旦被发现后，兽族与虫族的关系很有可能再次恶化；三，他们这个团队本来就不怎么稳固，还需要磨合，所以很少会有新人加入进来。 据说，就连州长大人意外得来的那两位药膳师都没被编排进来呢。 全场诡异地静了十秒钟了，反战派意识到跑题了，连忙拐回来：“总之，我是坚决反对开战的！我认为我们还没准备完全，如果贸然开战，一定会功亏一篑……” “你先听我说完，法兰克。”州长大人淡淡道。 反战派法兰克悻悻说：“……很抱歉，您先说吧。” 奥斯蒙：“我这个决定并不是迫于形势，而是因为一个人。” 法兰克失声道：“什么人？您居然会为了一个人做这样愚蠢的决定！他到底……” 州长大人截断他的话，将目光定在云升身上，低声道：“派恩。” 云升思维空白了一秒，随即领会精神，仿佛应和州长大人这句话般，极富绅士风度地一欠身，唇角微微卷起一抹笑意：“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派恩·所罗门。” 法兰克不可置信道：“您是为了他？！这……” 这时，角落里的奈登突然兴奋叫出声：“——啊，我总算想起来了！他是角斗场那个……那个……斐瑞阁下求爱不成的亚兽人！” “……”霎时间法兰克表情看上去崩溃极了。 云升忍不住侧头莞尔。 奥斯蒙冷冷道：“你不说话没人会忽视你的存在。” 奈登：“非常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您别介意……” 奥斯蒙直接漠视了他的存在，声音平得近乎锋利：“他是一位药膳师。” 法兰克简直受不了这种垃圾理由，暴怒起身：“这不是理由！斐瑞阁下，您已经有两位药膳师了！为什么不直接说是为了他们开战？非要说是您的情人，我看，您是在为您的情人安上一个合理的身份吧？！” “行了，法兰克你别说得太过分了！”主战派看不下去了。 法兰克：“我说的是实话！” 奥斯蒙神情依旧平稳：“说完了吗？” 法兰克冷哼一声：“…………说完了，我‘尊敬而睿智’的斐瑞阁下。” 奥斯蒙淡淡道：“好，那我继续说了。我之所以说是‘因为他’，是因为……” 见法兰克又要插话，云升叹了口气，无奈地接了过来：“是因为我做的药膳，能提升精神阈值。” 第二十二章 会议下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虚拟会议室静寂到了极点。 这些各个行业的精英、冒着生命危险追随奥斯蒙的反叛者，在那一瞬间突然成了思维空白、只能逐字逐句理解话语的幼兽。 什么是精神阈值？ 一个领域的界限称为“阈”，精神阈值的意思是精神力的固定数值。 一般来说，兽人与亚兽的精神阈值自出生始就是固定不变的，像奥斯蒙·修·斐瑞这样，到了成年后猛地增长的例子非常少，几乎可以说是亿万分之一的几率。 而精神阈值往往又决定着兽民从事的职业，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兽人的军政选举，更能体现在亚兽的工作中——例如云升才遇见的话痨奈登，对方已经因为精神阈值不够，苦恼了整整一天。 总之，精神阈值无形中铺好了兽民一生的轨迹。举个例子，如果你精神阈值经测定为4，那么不好意思，你可能这一生只能做一个菜农了；如果你精神阈值经测定为5，那么真是恭喜，你可以做稍微好一点的职业了——花农。 “如何让幼兽不受精神阈值高低影响而过好愉快的一生”，是联邦每所心理研究院致力于解决的问题。 好吧，换句话说就是，精神阈值因为它的不可更改而变得举足轻重。如果有一天它能改变的话……老实说，在座的各位根本没想过。 所以，他们无一例外的傻了。 过了好半天，法兰克才找到自己卡在喉咙里的声音，竭力平静地说：“……我不相信。” 尽管法兰克这人冲动、暴躁、偏激，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的，从小生活在“精神阈值决定一切”环境的他们，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种拙劣的说法。 ——可以提升精神阈值？ 那他们几十年的奋斗算什么？如果早可以提升精神阈值的话，他们就可以做其他自己感兴趣的职业了！何必坐在这里？ 有亚兽忍不住道：“州长大人，我无条件赞同您提出的一切要求，毕竟您是我们的长官，可我……非常抱歉，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除非您拿出证据！” “我赞同艾布特的说法，请您务必拿出证据！” 法兰克深深吸了口气：“斐瑞阁下，您也看见了，大家都不相信您的说法，除非您能拿出证据……喔，当然，我相信您是拿不出证据的——”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州长手腕上的微型光脑忽然投射出一道光屏，幽绿数据飞快地掠过，最后定下的是一组简单粗暴的数值——587.82。 全场刹那间落针可闻。 法兰克皱眉道：“……您这是什么意思？用您的精神阈值来告诉我们，您的决定是不可违抗的吗……” 这时，一直在角落里笑眯眯看戏的奈登，突然面色凝重地站起，一个箭步冲到奥斯蒙身边，打开随身仪器对他进行测量。 整个测量过程在极其静寂的环境下进行，只能听见奈登手上仪器发出的“叮叮”电子声响。 他眼珠不错地注视着掌心的光屏，直到一组数据从里面缓缓浮现，他才眨了眨眼，好像故意抑制住颤抖般，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精神阈值相比上次测量的582，增长了百分之一……斐瑞……斐瑞阁下没有说谎，这就是证据。” 奈登擦了下额角流下的冷汗，苦笑着说：“怪不得您能同时控制两台兽形机甲，我还以为是您让机械师发明了一个连接神经元的系统，没想到是因为精神阈值的突然增长——” “我不相信！”他的话被法兰克打断，仿佛为了捍卫住自己那一点可怜巴巴的立场般，对方声音变得分外的尖刻，“斐瑞阁下已经有了一次精神阈值增长的经历，再增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们不能拿特例来证明普遍特性！” 他横手一指奈登，眼神讥诮地看向云升：“喔，你知道，奈登正在进行一项快要进行不下去的实验，如果你能帮助他，让他了解到那几只该死的迅猛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就相信你！” 奈登厉声道：“法兰克！” “叫什么？”法兰克怪异哼笑一声，“我这可是在帮你！” “……”云升开始觉得自己完全是躺着中枪。 他无奈地朝至始至终沉默的州长大人递了一个询问眼神，得到对方颔首回答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好吧，不过我们得先回到现实里，毕竟这里没有厨房——就算有，估计做出来也没什么效果。” “好。”法兰克用一副“你这是在垂死挣扎”的表情，缓缓扬起笑弧，“——我成全你，大家散伙吧，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奈登简直忍无可忍：“法兰克，你这种行为在我看来非常非常的幼稚，你总是在正确的时刻支持一些错误的观点，例如反战——” 法兰克冷冷反驳：“我支持世界和平还有错了？” “容我插一句话，”云升微笑着说，看上去温和无害极了，“我觉得这样可能有些不合适。” 法兰克皱眉：“怎么不合适？” 云升：“您知道，我只是斐瑞阁下叫来参加会议的一员，可您却将矛头对准了我，甚至提出计划外的要求，导致会议无法正常进展下去——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 法兰克：“……我那是……” 云升得体地截断了他：“先听我说完，阁下，这只是其中一点。在我看来，您提出要求尽管有些毫无根据，但胜在出发点是好的，都是为了能让斐瑞阁下的……咳，反叛团队能正常运作，是吗？” 法兰克：“……”扣这么一顶高帽，他能说不是吗？ 云升：“不过，这几点好处并不能掩盖您扰乱会议的行为。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妨可以让这一要求的作用再放大一点，让它实现更高的价值，也让它变得更加合理一些。” 法兰克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怎么放大？” 上钩了。云升和颜悦色地说：“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法兰克狐疑上下打量了一下云升，莫名觉得对方有些狡诈，可又说不出究竟，只能接着道：“……你说。” “您看，在我来之前你们一直在争论不休的话题就是‘是否开战’，那么我们不妨用这个来打个赌——” 云升语调深沉，唇角笑弧微妙，“如果我能做出提升精神阈值的药膳，那么就证明了州长大人的说法是正确的，您应该支持州长大人的观点。” 他顿了一下，“当然，如果不能，您可以继续保持您的看法，我也会主动退出这个团队，老老实实恪尽职守地当一位厨师，您觉得怎么样？” 第二十三章 药炖排骨上 法兰克虽然性格不怎么样，但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相反他在关键时刻总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嗅觉，不然奥斯蒙不会放任一个冲动暴躁的兽人参与到他的核心团队中来。 他反复地、一字一顿地咀嚼了这个赌约好几遍，确信没有任何歧义后，才嗤笑着说：“我表示同意你的赌约，顺便一说，你拍马屁的本事真是棒极了。” 他这是在讽刺云升借用赌约讨好奥斯蒙，后者深深地看他一眼，处变不惊地弯起一个微笑：“是吗？” ——派恩·所罗门的身体本来就长得俊美极了，轮廓深刻而秀气，五官如华彩一般绚丽夺目，加上云升刻意地修饰后的微笑弧度，整个人顿时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浓烈美感。 作为一名生理心理都无比正常的兽人，法兰克情不自禁地呆了两秒，随即懊恼地回过神——他竟然对…… 还没等他进行惨痛的自我检讨，从头到尾没发表任何意见的州长大人，忽然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会议解散。法兰克，这是你最后一次任性的机会。” 尽管奥斯蒙表情和语气都平静无比，但法兰克面色却顷刻间青白起来，他连忙抛弃掉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色、欲，惭愧地急声说： “对不起，可您知道，我所坚持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历史上的帝国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例子，虽然他们统治了整个星球长达十几个世纪，但粗暴征战的卡西洛一世一直被后人诟病——我们不是不能开战，而是缺少一个良好的开战时机。” “这一点不需要你担心。”奥斯蒙摇摇头，目光锁在了云升身上，“派恩，你在我房里不要动。” 这句话里的暧昧意思让整个会议室都是一静，即使精分如云升，也有些撑不住这么多灼烫的视线，尴尬地蹭了蹭鼻子：“……知道了，斐瑞阁下。” 州长大人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利落切断了整间会议室的连接。 云升揉揉眉心，摘下把他折磨得晕乎乎的传导器，对一旁亚兽管家道：“我记得你曾说过，这原本是斐瑞阁下的房间。” 管家：“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云升嘴角抽了抽：“……没什么，我感到非常荣幸。” 管家：“喔，我也这样认为，州长大人对待您可不太一般……” 说着，对待云升不太一般的州长大人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难得朝管家点了一下头，没等后者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他直接扣住了云升的手腕，低声道：“跟我来。” 云升对他暧昧的小动作已经麻木了，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抱怨了一句：“您完全没必要这样做，我眼睛可以看清路的。” 很快，他就遭到了不经过大脑说话的报应—— 奥斯蒙：“喔，但我在追你。” 这种“突发”情况应对多了，云升反应也快了不少，这次只愣了一秒就回过神，皮笑肉不笑地说：“……您总是这样幽默。”他一边想，个鬼，一边不动声色扯开话题，“里面听上去似乎有些混乱。” 他们站在了上一次云升做佩尔鱼汤的厨房门外，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 其中以格莱斯的声音最为尖锐：“天啊！谁允许你们偷偷进厨房的？斐瑞阁下没告诉你们，这里归我们管了，闲、杂、人、等不许入内吗？” 法兰克懒洋洋还击：“很抱歉，亚兽先生，斐瑞阁下并没有这么说，到这里来是他下达的命令。好了，你们别待在这里了，这里被我们包了。” 格莱斯冷冷道：“真是可笑，你说离开我们就离开吗？” 凯特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行了，格莱斯。” 格莱斯攻击完全不分敌我：“凯特你真令我失望——没有哪一次不是朝着外人！相信我，他们绝对是冲着你的药炖排骨来的，等我们一走——” 法兰克怪异一笑，高声喝断他：“喔，是吗？你想多了亲爱的亚兽先生，我们到这里是来等另一位药膳大师的大餐，跟你们没有丝毫关系，你们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这话一出，厨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气氛霎时落针可闻。 2 格莱斯愤怒的表情僵在脸上，声音一点一点卡出喉咙：“……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法兰克笑得恶劣极了，“喔，我想你们还不知道吧？跟你一起来州政府的那个亚兽——对，你没有猜错，不要这么一副震惊的表情，就是派恩·所罗门——他可是一位技艺高超的药膳师，不不，是大师……” 云升表情略有些微妙，不知道自己这时是应该打断法兰克的挑衅，还是继续这么听墙角……两秒后听法兰克越说越过分，他忍不住干咳一声，打断了里面没完没了的挑衅。 那一刻仿佛有看不见力量以云升为辐射中心点，顷刻间扫平了整间厨房的声音。 云升想了想，唇角保持着一缕亲切的笑意走了进去，尽管这缕笑意配合他身后的州长大人狐假虎威极了，“感谢您为我宣传，不过我可能还没达到您口中‘药膳大师’的境界。” 他不紧不慢地脱下披在身上的大衣，下意识递给奥斯蒙，手伸出去了一半才意识到不对，正想抽回来时，州长大人却已经平静地接过了衣服。 云升：“……”好吧，这怨他自己。 他冷静地收回了手，尽量不去在意周围灼烈得媲美当初求爱现场的目光，微笑着问格莱斯：“我可以使用厨房吗？” 格莱斯僵硬的表情终于又活了过来，他极其复杂地盯了云升一会，说不出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地说：“……当然可以。”顿了顿，他又添了一句，“这里的食材你都能使用，条件是这一切必须在我和凯特的视线下进行。”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抓住凯特质询的冲动！ 药膳师？怎么可能！ 药膳学理论起源于他们的故乡维尔河，所以几乎每一个药膳师在他们那里都有着绝对完整的信息记录——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维尔河人，格莱斯敢发誓，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派恩·所罗门的药膳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升淡定道：“没问题。” 他漫不经心地挽起袖子，随意扫了一眼摆放在流理台上的餐盘，瞥见一盘被整齐切好的排骨，礼貌问：“我可以直接用它们吗？” 格莱斯：“……可以。” 然后……然后云升居然拿起排骨就去洗干净血迹！这一举动差点让格莱斯惊呼出声，那可是非常珍贵的野猪肋骨！尽管它们不能化兽，血液却蕴含着非常丰富的精神信息素，这么一洗…… 格莱斯几乎想要掩面了，他现在十分确信，这个派恩·所罗门就是来招摇撞骗的。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点，接下来还有更令他崩溃的。 只见云升用清水洗了过后，仍然觉得不够，又浇上沸水冲淋了一遍，等彻底烫干净了血迹才丢进电磁热锅里，之后又如法炮制、暴殄天物地对待了药材一次。 到最后，格莱斯完全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一边跟凯特用眼神交流吐槽，一边不耐地等着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 直到电子提示声“叮！”响起，厨房内气氛随之绷紧到了顶点。 这下，就连一直挂着嘲讽脸的格莱斯，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 云升唇角微微卷起，以一种十分随意、悠闲的姿态揭开了玻璃盖。 第二十四章 药炖排骨下 尽管法兰克心里十分不愿意承认，但可不否认的是，他被那一刻游弋出来的鲜香味吸引住了。 那香气非常的醇厚，带着一点苦涩清香的药味，可并不刺鼻，转眼间就被鲜嫩的肉香覆盖了上去，不动声色地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嗅觉。 法兰克喉结可耻地滑动了一下。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云升在上面撒了几把仿照古地球调制的香料——那东西平时没人敢碰，毕竟用量一不小心没掌控好就会成为生化武器，但奇妙的是，经过云升的手后，却让香气更加浓郁了起来，裹挟着诱人药味直往他鼻腔里钻，法兰克眼睛不由得有点发红。 只见云升夹起两块排骨平铺在餐盘里——被单独挑拣出来之后，肉质好像更鲜嫩了一些，松松垮垮地搭在骨头上，好像只要用舌头轻轻一舔，就能轻而易举地吞咽进去。 法兰克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摆放在旁边的另外一份药炖排骨，相比之下，那份排骨汤色好像黑了一点，排骨的肉质老了一点……总之，不如云升这份具有吸引力。 格莱斯本来就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一接触到他带着明显比较意味的目光，顷刻间被点燃了：“你什么意思？！” 法兰克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说：“你看上去紧张极了。放心，我没有任何恶意，别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 他不等格莱斯发飙，语调一转，似是又成了与他们秉持同一立场的战友，把矛头对向云升：“我尊敬的所罗门先生，这只是第一步，做得好吃可不代表着效果好，我的小光脑也可以调配出同样味道的营养剂。” 云升微微笑了笑：“谢谢提醒。奈登，请你过来一下。” 话痨亚兽赶紧回过神走上前，迅速打开测定仪器，难得磕巴地说：“……我、我等会可以带一块当样品进实验室吗？喔，老天，我现在对它的成分好奇极了！它闻起来太香了！” 他这句话让房内骤然一静，法兰克唯恐天下不乱地“哈”了一声：“我亲爱的奈登，你忽略了另外两位亚兽先生的心情。” 奈登：“啊，很抱歉……我不是……” 法兰克语气极为真挚地打断他：“这样吧，有比较才会有结果，单单只品尝所罗门先生的药膳，我们估计是尝不出什么特别的，不如用那位蓝眼先生的药膳……来做个对比？” 格莱斯脸涨得通红：“你——！” “好了！”凯特眉头紧皱，目光藏着一点惊疑地扫过云升，嗓音带着深思熟虑后的干涩， “……我同意。” “你是个聪明人。”法兰克笑着说，“奈登，你还愣着干什么，先从这位蓝眼亚兽的佳肴开始吧。” 话痨亚兽没有办法，只好拿起餐叉，戳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刹那间浓重的药腥味几乎将他淹没，与此同时手上的微型测定仪器报出数据：“经测定，您的精神力回升20%，头晕、乏力、恶心等症状解除；总精神力占精神阈值70%，您暂时可以从事高空作业、悬浮车驾驶……” 一旁的凯特松了口气，“精神力回升20%”相当于一个比较成功的结果了，在维尔河药膳史上，最高回升百分比也不过37%而已，他不信那位半路杀出的药膳师，回升百分比能比他高。 法兰克：“看上去似乎不错，好了，奈登，你可以去尝我们药膳大师的了。” 奈登十分不耐：“你可以闭嘴吗？法兰克。你这副嘴脸实在是难看极了，斐瑞阁下还在这里呢！” 法兰克哼笑一声：“在又怎么样，我的行为没有任何恶意。” 云升蹭了蹭鼻子，无奈地插话：“行了，奈登，你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争论不休，赶紧去吃了那两块可怜的排骨吧。” 房内气氛再次紧绷了起来，所有人视线重新回到了奈登的测定仪器上。 老实说，云升也有点紧张，他并不了解自己做出来的药膳会呈现什么效果，如果只有佩尔鱼汤能提升精神阈值，而其他药膳都不行的话，那就……太悲伤了。 奈登屏住呼吸，低头咬了一口云升做的排骨。 排骨肉质鲜嫩，裹缠着一点含而不露的药香，以及一丝红枣的甜味，瞬间在奈登舌尖上化开，那一刻的味道简直难以言喻，以至于他的表情微有些复杂。 法兰克正想讥诮地问一句“怎么了”，转眼响起的电子声打断了他：“经测定，您的精神阈值提高5%。” 5%？ 一旁的格莱斯嘲讽脸刚挂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猛地一僵。 等一下，电子声说的是…… 凯特不可置信地低声：“……是……精神阈值？！这不可能！” 他们露出了跟之前会议室众人一样的表情。 相比之下，已经事先得知的反叛团队的神情要淡定多了……尽管也没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本来以为最多只会提升1%的精神阈值而已，可没想到竟然会直接提升5%！ 虽然看上去只是增加了4%的精神阈值，但效果却相当于是从电磁炮到阳电子炮的转变。 奈登飞快查看测定仪器数据，喃喃道：“……我原先的精神阈值是82，现在是86.1……真、真的提高了5%，刚好达到了连接生物信号器的标准！” 他几乎语无伦次：“……我要回实验室，我需要回一趟实验室！斐瑞阁下，您知道，早一秒掌握敌方意图对于战机是多么的重要，这里暂时交给您了！” 奥斯蒙点了一下头，奈登立马踉跄着跑出厨房。 随着大门哐当一声合上，房内气氛也跟着降至冰点，静寂到几乎可怕的地步。 十几秒后，最先质疑“提高精神阈值”说法的亚兽艾布特打破了僵局。他坦然地朝云升伸出手：“老实说，这件事简直刷新了我的三观，不过很荣幸您能加入这个团队。” 紧接着主战派一名兽人，也向云升行了一个标准的道歉礼节。 云升微笑着依次回礼，不动声色拭去了掌心密布的冷汗：“我也十分荣幸。” “没关系，感谢您的认同。” …… 一旁法兰克面色变幻不定，呼吸甚至微微有些颤抖。等到全部人朝云升表达完接纳意愿后，他才极度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上前对云升行了一个十足的礼节，始终藏着讥诮的声音第一次和缓下来： “首先，我对于我之前的挑衅感到非常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行为；其次，我愿意执行赌约中的条件，同意斐瑞阁下的任何观点……” 他说得这么诚恳，云升反而不好说什么了，语气略为微妙地说：“……没关系。” “最后，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追求。” 第二十五章 怀疑 寂静。 再寂静。 房内气氛刹那间安静得难以形容。 那一刻不止云升，几乎所有人表情都微妙极了，心底同时掠过一个想法：法兰克是疯了吗？ 居然当着斐瑞阁下的面，向他的情人求爱？ 喔，好吧，虽然能增加精神阈值的药膳师身份，使那名亚兽瞧上去十分诱人，而且他也好像不怎么鸟州长大人的样子，但毕竟斐瑞阁下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啊！法兰克今天是没带脑袋出门吗？ 然而当事人却没能领会同伴对他智商的忧虑，心里飞快地思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当然不是脑袋发热才脱口而出这句话的，作为州长大人反叛团队的一员，法兰克的智商不至于这么堪忧。 他只是以己度人地想，要是他作为一名身怀绝艺的亚兽，被人嘲讽质疑，之后辗转证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最期待看见对方做出怎样的举动？ 首先肯定是诚恳地道歉，其次是履行赌约条件，最后……法兰克认为，自己要是那名亚兽的话，一定会希望那名兽人做出求爱举动，以验证自身的魅力，又或者说满足一下虚荣心。 根据联邦亚兽联合协会调查结果显示，大多数亚兽都幻想过自己被三个以上兽人求爱的场景。 ——这也许能算是新的示好方式了吧？法兰克不着边际地想，喔，他当然没忘了揣测州长大人的心思——身为一名兽人，看到自己中意的亚兽被别的兽人求爱，发现对方这样的受欢迎，心情应该是愉悦的。 可怜的法兰克，估计从来不知道“情商”这个单词是怎么拼写的。 周围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斐瑞阁下现在很不愉快。 虽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嘴角明显比刚才紧绷了，就连无波无澜的湛绿眼眸也变得有一些危险阴沉。 更重要的是，奥斯蒙并没有刻意掩饰这种负面情绪！ 所以，当离州长大人最近的一名兽人觉察到奥斯蒙精神力透着浓浓威压时，冷汗已经顺着他的背脊流了下来。 而法兰克仍在毫无知觉地继续说：“你可能会认为我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唐突，但你要相信，它绝对是出自我的真心——”突然，他嗓音猛然堵在喉咙里，所有语句尽数卡在口腔，一时间只能发出模糊地“嗬嗬”声，心脏被近乎恐怖的精神力威胁得一阵阵紧缩。 这是…… 这是在联邦机甲战士精神阈值测试上，最简单粗暴的精神驱逐！作为一名兽形机甲技师，法兰克再清楚不过这种在星际战场上的纯精神对抗——奥斯蒙居然把他当做对手一样来施压…… 法兰克恐惧睁大眼，与州长大人眼神快速一错，冷汗立刻成串流下，紧紧闭上了嘴。 房内重新回归死一般的寂静。 或许是身体里仍残留着奥斯蒙精神力的缘故，云升没有发觉整间厨房弥漫的恐怖压迫感，他正在头疼地思考该怎样拒绝这位脑袋少根筋的兽人，语言组织到一半时，突然发现对方自动闭嘴了。 也就是在那时，“存在感稀薄”的州长大人轻描淡写地开口了：“法兰克。” 那一刻强大的精神力如同开闸海水般瞬间朝他汹涌而去，法兰克全身一僵，紧攥着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所幸州长大人并没有为难他，只是道：“奈登那边可能需要你的帮助——生物信号里应该会夹带军用密码，你去帮他翻译一下。” 法兰克牙关哆嗦着磕碰出一句：“……是。” 他不敢再看云升一眼，转身直接走出厨房。 有了法兰克的先例，周围人就算被药膳香气吸引得挪不动腿，也不好继续在厨房停留下去了，纷纷欠身告辞。 格莱斯和凯特是最后离开的，临走前格莱斯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地扫了云升一眼，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被凯特硬生生拽走了。 合金大门哐当合上的瞬间，厨房内陡然又静了下来。 云升一脸莫名其妙，但并没有多问，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需要了解清楚，明智地岔开话题道：“要尝尝排骨吗？奈登那小子只吃了一块。” 奥斯蒙沉默地点点头，在桌边坐下。 想起上次在这里被他按在地上亲吻的经历，云升脸黑了一瞬，随即恢复常态，淡定地递给他汤碗。 奥斯蒙视线越过鲜美可口的药膳，在云升白皙得过分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秒，顷刻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心里平静地想，必须要加快追求速度了。 然后面无表情地接过汤碗，舀起一块排骨，不慌不忙地细嚼慢咽。 他尝的这碗因为在锅里焖了许久，药香几乎全浸入骨肉里了，沁人心脾得让舌头发软，尤其是几缕清苦味中还挟着一丝枣甜香，配合着筋道鲜嫩的肉质，简直到了令人欲不能罢的程度。 与此同时，奥斯蒙手腕上的光脑自动自发交织出一道光屏，测定指数抽筋一样地快速翻涨，等他不紧不慢地吃完一整碗时，光屏上显示的增长百分比已经达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数字。 “——5块排骨，精神阈值提高25%。”奥斯蒙表情冷静得不可思议，语气如同在谈一个十分平常的实验结果，“提升数值是可以叠加的。” 顿了一下，他转头问：“还有吗？” “……”云升被震住了片刻，心里掠过许多茫然不切实际的想法，随后轻轻摇了摇头，“……很遗憾没有了，只剩下奈登吃剩的一块。” 奥斯蒙脸上不见半点憾色，起身道：“可以了，带上它，跟我去见奈登。” 云升：“干什么？” “化验。” 奥斯蒙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但也不是瞻前顾后的谨慎，所以他在云升做出能提升精神阈值1%和5%的药膳时，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神情，不过此刻显然已经违背了常理情况——短时间内增加146.922的精神阈值，直接可以媲美一名联邦人性机甲战士，说出去谁信？ 奈登的实验室就在州政府地下，那里相当于一个巨大的军事巢穴，机械齿轮运转声不绝，钢架上电磁火花偶尔闪烁迸裂。云升疾步跟在奥斯蒙身后，用余光数了一下沉默伫立的人形机甲，数量几乎达到了上百台。 云升微微蹙起眉头，一边飞快地推测奥斯蒙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一边跟着他走进实验室的大门。 合金大门锵然合上的瞬间，云升心头难得地弥漫上一阵前所未有的不安感。 “奈登。”奥斯蒙脚步顿住，目光冷淡地一扫，定在了生物信号器一端无声痉挛的迅猛兽， “信号翻译得怎么样？” “还差一点，斐瑞阁下！”奈登语气听上去愉悦极了，停顿了一秒，又心直口快地问了一句，“啊，你们来我这里干什么？对了，排骨好吃吗？刚走得急忘记带过来了……真想再尝一次那个味道……” “帮你带来了。”奥斯蒙不咸不淡地说，接过云升手中的塑封袋扔给他，“拿去化验。” “？？化验？”奈登一把接住，满腹疑窦，“什么化验？” 他目光一转见气氛不对，识趣地打了个哈哈：“喔，是像化验那两位药膳师的一样化验吗？好的没问题，五分钟后给你结果。” 云升反应得很快，几乎是立刻就想到——奥斯蒙在怀疑他。 与此同时，奥斯蒙低声开口：“我不是在怀疑你。” 云升：“……”他是蛔虫吗？ “今天早上医疗组向我报告，说实验室有一名研究员意外猝死。”州长大人顿了一下，似是在组织语言，“死因是他偷吃了格莱斯的药膳。” 云升还没来得及彻底接收这两句话的信息量，奈登的声音惊喜响起：“斐瑞阁下！信号解译完毕！您要过来看看吗？” 第二十六章 信号 这句话其实只是象征性问问，在奥斯蒙做出决定之前，奈登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打开便携式光屏飞快调出信号图，语速起伏激烈：“——众所周知，虫族根本不具备逻辑思维能力，它们的一切行动全是听从脑虫放出的精神信号，所以一般解译出来的信号只有目的地，没有目的！” 奈登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颤抖点了几下光屏，“可是您看……这一只迅猛兽却带着明显的目的信息在前进，甚至没有进行加密！我怀疑，要么是方便接收人解译信号，要么就是故意引导我们获得错误的信息——” 奥斯蒙打断他：“解译出来的信息是什么？” 奈登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会先问这个，“……是一组隶属古地球语言的编码，我们或许需要去找一位历史学家来翻译一下。” 云升这时回过神，听见这句话干咳一声：“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奈登眉头不易觉察地一皱，转眼露出诧异的表情：“你懂古地球语言？” 云升不好说得太满，只得深沉道：“懂一点点，也许对你们有帮助。” “喔，容我夸赞一句，你懂得可真多！不过军情紧急，斐瑞阁下，我认为我们还是去找专业的历史学家来解译吧……我刚好认识一位，他现在就在纽堡的——” “给他看。”奥斯蒙平淡地说。 奈登声音不可思议一扯，近乎变了调：“斐瑞阁下！” 他与奥斯蒙目光短短一错，对方洞察一切的神情让他头皮一麻，只得咬着牙走到云升面前，快速调出解译完毕的信号编码。 云升注意到他手指不自觉地轻微发抖，心里不禁疑惑了一下。 他这么紧张激动干什么？ 但很快，云升的注意力就被光屏上的编码吸引了去，上面是一串古地球最常见的英文字母以及阿拉伯数字。 奈登紧盯他的神情，声音急促问：“看得懂吗？上面写的是什么？是属于什么语系？——我……” 奥斯蒙：“奈登。” 奈登陡然一滞，面色青白地闭上嘴，半晌轻轻吐出一口气：“……很抱歉，我可能有些激动。好了，我先去化验那块可怜的排骨了，等会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叫我一声就行。” 他紧攥着塑封袋埋头离去，一时间，四周静得只能听见测量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响。 云升恢复了以往的从容，神色微有些复杂地笑了笑：“您竟然相信我。” “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很容易。”奥斯蒙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低头问，“上面写的什么？” “没有语意，只是一组单纯的乱码。”云升沉思一阵子，兽人的发音方式与人类大相径庭，尤其对于印欧语系来说，念起来十分艰难，“alk-329，看上去像是军事代码。” “不是军事代码。”似是想到了什么，奥斯蒙神色骤然变冷，“你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事吗？” 云升微微蹙起眉，点了点头：“您说有一名研究员意外猝死。” “奈登当时得出的结论是，精神阈值低于100的兽人过多食用药膳，会导致交感神经过度兴奋，引发心悸、血压升高等症状，严重时甚至会猝死。” 云升眉头蹙得更紧，心里闪电般掠过一个细节：“……我记得，厨房那道门设置的是——”虹膜检测仪，怎么会有兽人跑到里面去“偷吃”？ 说到这里，奥斯蒙竟然微笑了一下，嗓音却显得愈发的冷淡：“是的，只有四个人有权限进入。”他轻轻偏了一下头，五官在实验室明暗不定的电子光下映出一片深重阴影，“就在昨晚，为了方便奈登取样，我给了他进出厨房的权限。” 他声音非常的低，被一片“滴——滴——”电子音搅得含糊不清，语调却凌厉地透出一抹森然杀机来：“死去的那名研究员在档案上的精神阈值是88.56，正好可以连接生物信号器。” 云升心念急转，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 他回想起奈登之前的种种表现，顷刻明白了：会议上，当奈登发现奥斯蒙精神阈值有明显提升时，并没有太过惊讶，几乎是立刻就冲上前打开测定仪器开始测量；紧接着又断然喝止法兰克“用药膳提升精神阈值”的提议，甚至进了厨房后，也只是匆匆尝了一块排骨，就迅速离开了。 云升：“……那名兽人并不是意外猝死，是被奈登有意谋杀，意图在于阻止您知道这组代码，但他没料到会有提升精神阈值的药膳。”见奥斯蒙颔首，他又皱起眉头，“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不想让您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伪造一组信号代码？” “伪造很容易看出破绽，而且，他笃定我不了解古地球语系。”奥斯蒙淡淡道。 云升若有所思。 就在此刻，奈登的声音再次响起：“斐瑞阁下，化验结果出来了！” 几乎是同时，奥斯蒙光脑猛地亮起“紧急请求连接”的指示灯，紧接着一名兽人声音急切传出：“斐瑞阁下！兽族代表要求您立刻召开会议——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您身边有一位能提升精神阈值药膳师的消息！” 奥斯蒙：“超过半数了吗？” “什么？” “要求召开会议的代表。” “还差一名——” “超过半数再说。”州长大人面无表情切断通讯，转头对奈登道，“化验结果给我。” 奥斯蒙简直就像是一台配置了最高等级光脑的机器，判断迅速而有条不紊，冷静得不可思议。 此时云升再看奈登总觉得微妙极了，奈登面色却已经看不出异常，低声说：“根据光脑模拟判断，提升的精神阈值不具有稳定性，随时可能会下降或者再次升高——” 他顿了一下，“不过，根据计算，提升的百分比如果是在5%以下，对应的稳定值最高，也就是说，最多只能提升5%的精神阈值，超出5%会严重影响机体代谢，至于影响的是哪个方面……光脑没办法判断。” 州长大人：“喔。” “……”云升表情不禁扭曲了一下——上一秒他还在为对方“吃坏了”这件事愧疚，现在看到奥斯蒙近乎扯淡般的淡定，他只觉得太浪费感情了。 奈登小心翼翼觑了一眼奥斯蒙毫无表情的脸，状似随意地问：“啊，对了，信息翻译出来了吗？” “没有。”奥斯蒙·淡定的·斐瑞道。 “喔，既然这样，不如拿给我让我朋友试一下，据说他曾在首都语言研究所里担任要职呢！不过一直没有机会验证他的说法，现在正好可以试一下他！啊，当然，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知道文字排列顺序的，我会一个一个地拆开让他看……” “好。”州长大人眼也不眨道，“让法兰克陪你去。” 奈登：“……”他表情真切地郁闷了，“斐瑞阁下，不可以换个人吗？所罗门先生应该没什么事吧，不如让他——” 奥斯蒙直接扬手截断他，转而打开通讯器。 奈登面色变幻了几秒，却只能勉强笑着说：“好吧，我去法兰克说说，真希望他不要为难我那位朋友。”他拳头紧攥了一下，悻悻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奥斯蒙通讯器传来先前那名兽人无力的声音：“斐瑞阁下，兽族代表已经远远超过半数了，如果您还不过去的话，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拆了会议室的。” 顿了顿，那名兽人迟疑道：“还有，您记得把所罗门先生一起带去……他们要求您现场证明提升精神阈值的说法。” 奥斯蒙敲了一下光屏示意知道，随后切断通讯，伸手扣住云升手腕：“走吧。” 云升熟练地忽视掉他的小动作，很自觉地问：“等会需要我做什么吗？” 从地下“军事基地”到会议室只需要穿越一条长长的走廊，奥斯蒙边走边低声说：“不管他们问什么，你只需要否认就可以了。” 云升蹙眉道：“您不需要收拢民意了吗？” 奥斯蒙顿了一下，道：“时间不够。” 是的，时间不够——从发现迅猛兽开始，再到成功解译生物信号、觉察到奈登有异，时间仅仅只过去了十几个小时而已，如此急变直下的情况，无一不在预示着战火即将一触即发。 等一下，生物信号。 云升微微一怔，那个翻译出来的alk-329，奥斯蒙并没告诉他是什么意思。 走廊尽头，那名兽人已经神色焦急地等了许久，见奥斯蒙来了立刻冲了上去：“斐瑞阁下！您终于来了！” “嗯。”奥斯蒙低低应了一声，“里面情况怎么样？” “早就吵翻天了，”那名兽人苦笑道，“您要是再晚来一会，我估计他们又会拿宪法来说事，要强行撤掉您的职务。” “不急。”州长大人露出一点冷冷淡淡的笑意，看得面前兽人冷汗直流，“很快这个位置就没人坐了。” 第二十七章 ALK-329上 会议室可以算作是整个州政府占地最宽广的房间，仿照古帝国时代的元老院设计，四周座椅皮质豪华，地毯厚实落步无声，中间留出将近三亩的空地，没人知道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由于空间过于宽旷，每个坐席前都配备有扬声器，所以当云升他们进去时，里面简直像是被赶进了上万只鸭子，一齐打雷般轰隆隆放声乱叫。 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即使是在那样情况下，这些尸位素餐的兽族代表，竟然也能准确地搜寻到反驳自己观点的声音，并给予及时回应。 奥斯蒙神情冷峻，迅速而无声无息地踏上首席，在一片激烈争吵中平静坐下。云升也被他拉着坐到了身边，表情不由扭曲了一下，随即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奥斯蒙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他稍安勿躁。 此刻会议室仍然嘈杂而群情激奋，但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悄然走进的奥斯蒙，赶紧高声宣扬，调转矛头直指州长大人—— “斐瑞阁下您终于来了！” “斐瑞阁下，我们需要您的一个解释！” “——对，我们需要您的解释！”其中一位兽族代表情绪尤其激动，几乎是嘶声道，“如果真的能增加精神阈值的话，我希望您能把那位亚兽奉献给大众！造福纽堡！造福联邦！” 这句宣扬邪教精神一般的话，让整个会议室诡异一静，所有兽族代表面色不定地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闪过一个想法：是啊，如果真的能提升精神阈值的话，当然得奉献给大众……不，为什么要奉献给大众？这又不是*社会。 “请那位代表先冷静一下，容我说两句话——” 狐族代表最先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彬彬有礼一鞠躬，语调沉痛地侃侃而谈：“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知道，每年联邦军人的精神测试，狐族兽人的通过率是最低的。喔，当然，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可以大肆宣扬的好事，我只是想告诉诸位代表，每年能成功生育的狐族亚兽不超过5个，我们已经面临濒危！” 他话锋一转：“如果州长大人真的有能做出提升精神阈值的药膳师，希望能把他借给我们……挽救狐族！” 虎族代表嗤声道：“得了吧，我尊敬的狐族阁下，狐族面临濒危的处境可跟精神阈值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您治理不妥当造成的。要我说，别说一个药膳师，就算十个上百个能提升精神阈值的药膳师入驻你们狐族，也不可能挽救得回来！” “你——！”狐族代表脸色青白交错，胸口气得剧烈起伏。 “我同意虎族阁下的说法，这样毫无用处的种族亡族灭种是自然的抉择！”熊族代表断然厉声，“我活了一百六十二岁，从没听说过弱者应该先得到恩惠的理论！” “对！老熊说得没错，州长大人应该将药膳师分给每年贡献最高的种族！例如说狮族，每十个联邦军人可就有三个狮族兽人啊！” “去你的！照你这么说，每十个人形机甲战士，还有一个是虎族兽人呢！” 在还没有验证云升能提升精神阈值说法的情况下，这些代表已经在为药膳师“花落谁家”激烈争执了。 州长大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反常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微型光屏显示的身体激素曲线图。 云升微微蹙起眉，发现在曲线突破峰值的那一刹那，他手指明显痉挛了一下，原本平稳的呼吸显得紊乱而粗重。 这是—— 好吧，完了。 云升明白得很快，无力地揉了揉额角，颇为郁闷地想，药膳的副反应开始作用了……为什么会是在这种时候？ 十几秒后，没头苍蝇一样争执的代表们终于发觉斐瑞阁下并没有鸟他们，又发起新一轮连声攻势：“州长大人，请问您想好该如何分配那位药膳师没有！” “狐族面临濒危，请州长大人您慎重考虑！” “70%的狮族兽人都是联邦军人，我们为联邦做的贡献无可估量！” 奥斯蒙又等了十秒钟，见曲线一直在峰值浮动，索性不再管它，转而抬起头冷漠一扫会议室。 他五官本来就长得深刻冷肃，再加上因为激素分泌过快而发红的眼角，整个人就像一柄突然出鞘的利刃，气势森然而危险。 “非常抱歉，我今天应诸位要求召开这个会议，并不是为了决定派恩的去处。”奥斯蒙嗓音沉沉的，听上去低哑极了，“我希望诸位不要被有心人的谣言迷惑，精神阈值是不可能提升的。” “喔，可是有人跟我说，您的精神阈值已经提升1%了！对此您有什么解释？” “对，那人还说，您以前精神阈值是582，现在是587.82！他说得太有理有据，以至于我们无法不信服！” “不过，如果您能让我们测量一下——只要测量出的数值不是587.82，我们就相信您的话！” 云升突然有些啼笑皆非——测量出的数值当然不会是587.82，因为现在州长大人的精神阈值是734.742。 这个数值被公布出来，估计会令整个联邦哗然。 奥斯蒙侧脸有一滴汗水悄然滚下，神色却平淡不动：“我没有必要为了验证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而曝光精神阈值——这是我作为公民的*，诸位代表阁下。” 他越是这样说，兽族代表就越觉得蹊跷，到最后，连“不公布精神阈值，就革除你州长职位”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放出来了。 于是，奥斯蒙“被迫”打开了全息投影仪，当着十几位兽族代表，当场进行精神阈值测定。 也就是在那时，云升手忽然被人用力扣住。 他诧异转头一看，只见州长大人一边目光冷淡地注视着空中蹭蹭上涨的精神阈值，一边急不可耐地反复摩挲他的掌心，手指温度烫得吓人。 “你……”云升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整句话，全身骤然一僵。 奥斯蒙面无表情拉过了他的手，直接覆在了自己的下、身。 2 那一刻云升全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几乎是立刻就想挣脱他的手，可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只能忍着手快烧着了的憋屈感，咬牙切齿地低声问：“……你在做什么？” 四周场面安静到了极点，所有人不错眼珠地盯着全息投影上蹭蹭翻涨的精神阈值，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尽管如此，云升背脊仍是难以抑制地爬上了一丝被捉奸般的惶然感。 “——他们看不到的。”州长大人难得分给了他一个安抚眼神，以冷漠而冠冕堂皇的语气说，“只借用一会。” 云升：“……您自己没手吗？” 奥斯蒙：“喔，但我喜欢用你的。” 云升：“……” 此时会议室中央，不停上涨的精神阈值终于“滴！”地停下，刹那间死一般的寂静迅速席卷了全场，这显然比刚才嘈杂万分的情况可怕多了——云升总觉得自己只要稍微挪动一下位置，下面那些兽族代表就会立刻瞧见他们在首席桌面下干的龌龊勾当。 奥斯蒙却始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除了愈发泛红的眼角，以及勃、起到近乎恐怖程度的器官，他显得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州，州长大人！”十秒后，虎族代表最先震惊地回过神，不可置信地盯着734.742的精神阈值，因为太过紧张，他语声像是粘在舌头上一般含糊无伦次：“您……您确定测定仪器没有出现故障？！” 云升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手指无意识地一收，与此同时奥斯蒙顿时眼神一沉，呼吸不由更重了一些，看上去像是在为虎族代表的质疑恼火，“测定仪器是由你们提供的，诸位阁下。” 虎族代表：“喔，您知道，我不是哪个意思……” 熊族代表：“这只能证明您的精神阈值不是如传言所说的‘587.82’而已，并不能证明它是否提升过！” 奥斯蒙平静道：“你似乎忘了一些自己才说过的话，阁下。” 熊族代表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只要测量出的数值不是587.82，我们就相信您的话！”是他们先提出来的，但他就是不愿意这么算了，心里鬼使神差地认为奥斯蒙一定有事瞒着他们——场地中央仍在显示的精神阈值不就是证据么？正常兽人会有这么高的精神阈值？！ 他目光急切一转，突然定在了奥斯蒙身边低着头的亚兽，仿佛攫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熊族代表厉声喝道：“斐瑞阁下！容我最后质问一句，您身边的是什么人？！我清楚地记得，会议室是不能让外人踏足的！” 这一声质问让所有人目光都凝聚了过来，云升霎时间头皮发麻到了极点，加上手上一直在挑战他底线的灼烫器官，有那么一瞬间他表情几乎是崩溃的，另一只手近乎自暴自弃地揉了揉鼻梁，然后麻木地、泄愤一样地揉了一下奥斯蒙的下、身，心想：这下行了吧，再玩就玩大了。 谁知道奥斯蒙表情淡定极了，目光甚至可以说是心无旁骛地注视着熊族代表：“他当然不是外人。” 首席桌面下，奥斯蒙不慌不忙地扣着云升的手上下挪动。 “……”云升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 州长大人神色不变，继续冷冷淡淡地忽悠着：“对于整个兽族来说，他的价值无可估量。” 熊族代表满腹疑窦：“什么意思？您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地评价一名亚兽？空口无凭，请您先拿出证据再——” 奥斯蒙平淡打断：“他能驾驶alk-329。” 熊族代表立刻以一副咬到舌头的模样惊骇止声，脸上血色转眼间褪得一干二净，面部肌肉恐惧地收紧。 他表情让云升暂时忘记了手上糟心的物事，心里飞快地揣测alk-329到底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ALK-329下 奥斯蒙说的是“驾驶”，这个动词一般用来搭配特定名词，例如机械运载工具等，但在几千万年后的地球，机械运载工具已经成功实现全自动化，能搭配“驾驶”这个词的，只有相对机动装甲。 云升停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想，这么说……alk-329是机甲型号？ 虫族进攻纽堡的目的是为了一台机甲？ 长期状况百出的环境，将他的思维速度逼迫到一个全新的境界，尤其是这一次，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已经琢磨出了大概情形。 当然，如果他肯搜寻一下派恩·所罗门的记忆，就会发现alk-329在纽堡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这也是奥斯蒙没对他解释的缘故。 alk-329的确是一台机甲，确切地说，它是联邦唯一一台采用全光学传导技术的高智能光甲，之所以说是“高智能”，是因为它神经系统彻底实现了类人化，能基于自主思考下达指令，主光脑行动权限仅比驾驶员低5%，真正达到了“机甲是兽人的好伙伴”的理想状态。 但它并不是联邦研制出来的，没有人知道它来自哪个星球，所有指标信息全来自于纽堡研究所昙花一现地检测，在那之后，alk-329拒绝任何人靠近它，就连精神阈值高到逆天的州长大人也不行——原因是奥斯蒙听不懂它说的话。 是的，没错，根据历史专家推测，alk-329语言系统很可能隶属古地球语系。 虽然整个联邦精通古地球语言的兽人不在少数，但“看得懂”与“听得懂”完全是两码事，而作为一台傲娇的高智能光甲，alk-329拒绝安装兽人语言，与落后地使用文字交流。 对此，联邦军部也不是没有做出相应决策——他们曾派出一名机甲战士在它休眠时强行入侵精神栓进行操控，结果转眼就被活生生电成了一堆焦炭。 当alk-329将那堆焦炭当众丢出驾驶舱时，所有人都清楚地记得，那团亮晶晶的光脑是怎么对着他们不屑地蹦跶了两下，扔下一句“alk-329”，然后大摇大摆地弹进州政府地下休眠……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喔，忘了说，它休眠的地点刚好就在会议室下面。 尽管隔了足足十年，熊族代表仍对当时的情形心有余悸，毕竟亲眼看到一名兽人化为炭灰的震撼感实在太大，他现在都忘不了那种从尾椎猛然窜起的恶意。 “这不可能……”好半天，他才绷住了面上镇定的神色，声音从咽喉里压抑地飘出，“我不相信！联邦史上根本没有亚兽操纵机甲的先例！” 奥斯蒙：“alk-329来自他星系。” 熊族代表深吸一口气：“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亚兽的身体构造远远达不到与神经栓进行连接的要求，强行连接只会造成不可逆性损伤！这一点我想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是的。”奥斯蒙语气仍是不咸不淡，而手上却带着明显的情、色意味摩挲云升掌心，“但驾驶alk-329的方法不止一种。” 熊族代表惊骇张大嘴：“您是指——” “与alk-329交流。” 交流？怎么交流？ 一旁的云升简直满腹疑窦，但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某人的下、身，听见这么不着边际的话，只是蜻蜓点水地思考了两秒，随后又被滚烫的温度夺去了心神。 ……时间已经够长了吧？怎么还不泄？ 云升脸色不禁黑了一下，这样持久不泄的风范，令他想起了上次不太愉快的梦境经历。 2 而此时此刻会议室里静寂一片，“与alk-329交流”这句话就像一枚一触即发的重磅炸弹，瞬间让气氛紧绷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少数心思灵活的兽族代表嗅到了一点不可言说的苗头，开始重新审视州长大人的政治地位了。 联邦宪法第四条第五款规定：“当各州半数以上兽族代表与当地州长产生不可调和政治冲突时，兽族代表有权革除当地州长职位。” 这也是最开始为什么兽族代表这么嚣张的缘故——奥斯蒙手里只有一名不知真假的药膳师而已，谁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但现在形势完全不同了： 按最坏结果估计，奥斯蒙手上已经有了两张强大无比的底牌，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一位精神阈值高到恐怖的兽人，这三样条件叠加起来不管放在联邦什么地方，都足以令人胆寒。 正当熊族代表与虎族代表哆哆嗦嗦抉择政治立场时，狐族代表猝然起身，唯恐天下不乱地说：“还是那句话斐瑞阁下，‘空口无凭’，我希望您能当堂验证您的说法——” 虎族代表暴怒道：“狐族阁下！您脑子没问题吧？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万一不行呢？！alk-329的杀伤力是你我亲眼所见，难道您想让整个会议室都变成血海一片吗？” “我脑子当然没问题，说不定还比您清醒呢。”狐族代表微微一笑，说：“反正熊族阁下曾说过，像狐族这样毫无用处的种族就该亡族灭种——在灭绝之前，我想亲眼目睹一下驾驶alk-329的风范，也不行吗？” “你凭什么扯上我们？！” “怎么？”狐族代表冷笑着反唇相讥，“自诩高贵的种族连一个即将灭亡的种族也比不上吗？” 虎族霎时哑口无言。 会议室顿时又回到了最初时嘈杂不堪局面，躺枪的熊族代表怒吼：“这根本是两码事！一个稍微有点智商的兽人都不会做出赶着去送死的蠢事！” 狐族代表简直像是开了嘴炮挂：“喔，是吗？我只是想验证一下州长大人的说法而已，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吗？在联邦军部派人强行入侵alk-329神经系统之前，它有杀过兽人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熊族青紫着脸呼哧呼哧地消音了。 “所以——”狐族代表微微笑着转头，看向奥斯蒙，“请州长大人打开地下停机坪，验证一下您的说法吧，好让在座的各位心里有个底，您看我说得对吗？” 两人目光短暂一错。 奥斯蒙神色平淡，面部轮廓在会议室敞亮的灯光下没有半分阴影，不知道为什么，狐族却在他眼底瞥见了稍纵即逝的浓重阴霾。 狐族代表心中不由一凛。 只听奥斯蒙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题外话：“……听说，早上意外猝死的研究员是狐族亚兽？” 狐族代表猛然一顿，脸上血色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半晌，他狼狈地撇过头：“是又怎么样？每年成功生育的亚兽不超过5个，现在又死了一名，所以我才说狐族濒临灭绝——” “我表示非常同情你的遭遇，阁下，不过跟我说可没用……”奥斯蒙轻轻偏了一下头，“你应该去找奈登。” 霎时间，狐族代表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奥斯蒙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云升掌心，后者也从混乱的状态中回过神，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奥斯蒙向他传达的信息。 ——奈登和狐族代表都是内鬼，不然这些代表根本无从得知州长大人的精神阈值是否有过提升。 尽管这两人掩饰得非常巧妙，但仍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马脚，例如在这次“会议”中，狐族代表就一直担任着撩拨群情的角色——从一开始，他打破会议室里微妙的平衡，提出“借用药膳师”的提议；到后来胡搅蛮缠，将形势引导到一个难以控制的局面……他就像一只喊打的过街老鼠，一边四处乱窜，一边冷眼旁观着愈演愈烈的局势，时不时蹦出来添一把火，以达到成功搅局的目的。 不过，由于云升这个“变数”的加入，导致两人缜密策划的行动一次也没成功过。 狐族代表牙关紧咬，死死地、不甘心地盯了奥斯蒙一会，突然破罐破摔地道：“——不管怎么样！请您先验证您的说法！” 奥斯蒙看了他一眼：“放心。”然后轻轻拍了拍云升的手，递给他一个“等会再玩”的面瘫表情，紧接着点了一下手腕上的微型光屏，会议室中央应声浮现出一行荧绿文字： “确认开启地下停机坪？” 熊族代表脸色一变，喃喃道：“不、不……不能这样！——奥斯蒙·修·斐瑞你疯了吗？！” 奥斯蒙轻轻隔空一点。 “权限通过，地下停机坪即将开启——” “请所有人迅速离开中央地区，倒计时开始：五……” “四。” “三。” 熊族代表全身都瘫软了下去，其他代表虽然脸色不如他难看，但也好不到哪去—— “二……” “一！” …… 轰！ 第二十九章 刺蛇一 仿佛受一股无形巨力牵引一般，会议室中央三亩多空地锵然裂开一条罅隙，一点微弱的金属银光从里面缓缓洇了出来。 来不及离开的兽族代表瞬间被剧烈震感掀倒在地，最先爬起来的熊族代表满面惊惶，几乎是立刻就想离开会议室，却在踉跄转身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那绝对是他这一生中，看过最震撼的场景。 只见深达百米的地下停机坪，沉默矗立着一台合金巨人，机身线条流畅而锋利，被会议室的白光一照，全身银光几乎达到刺人欲盲的程度。 它右臂维持着半抬起的姿势，裸|露出黑黢黢的炮口，里面偶尔诡异地闪过一丝电磁蓝光。 熊族代表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小心翼翼地半探过身，朝着离地面最近的一条神经带摸了过去。 云升刚从风中凌乱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结果抬头就看到这一幕，心里闪电般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住手——” 不过仍是晚了。 几乎是在熊族代表探出手的那一刻，光甲眼部四周齿轮就高速组合完毕，零点一秒后，只听“轰！”一声巨响，光甲眼灯倏地亮起，冷冰冰地与熊族代表对视。 “……”那个人高马大的熊族代表面容瞬间呆滞。 啪！下一秒，他就被光甲手臂一嘴巴掀飞出会议室！ 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咔嗒”几声，光甲蓦地腾起化作一团耀眼光球，与刚才威武形象截然相反地往会议室里一弹，居高临下停留在空中，半晌吐出一句中文：“你们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云升：“……” “好吧，我忘了你们听不懂中文！”光球暴躁道：“——不对，既然听不懂你们还把我叫起来干什么？耍猴呢？耍猴也没你们这样耍的！”它充满起床气地蹦跶了好几下，“猴子还要休息呢！” “……”云升表情有点扭曲地听着光球的吐槽，两秒后，终于艰难地接受了它说的就是中文的事实。 怪不得奥斯蒙说他能与alk-329交流…… ——不对，奥斯蒙怎么知道他会说中文？ 云升不禁微微蹙起眉。 其实奥斯蒙并不知道云升会说中文，他开启地下停机坪只不过是为了扰乱敌方下一步计划而已——至于扰乱之后该怎么处理光球？ 喔，这玩意儿一般不主动攻击兽人。 不主动攻击兽人的玩意儿在会议室里狠狠弹跳了两下，突然一顿，旋转了一圈对准奥斯蒙：“哎，你精神阈值怎么突然提高这么多？我记得你以前才五百多。” 州长大人充耳不闻，目光冷冰冰地盯着强制镇定的狐族代表。 光球不满地弹到他面前，开启射线对他扫描了一下，同情道：“原来是强行提高的……虽然734.742的精神阈值看上去确实很诱人，不过这样对身体不好！瞧，你性激素已经开始紊乱了！我觉得你现在可能需要一个女人……” 听到这里，云升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见过女人？” 光球蹦了蹦：“你在跟我说话？别费劲了亲，我听不懂你们的鸟语——” 好吧，他刚才下意识用了兽人语。云升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换成了中文：“你见过女人？” 刹那间仿佛按了暂停一般，光球弹跳的动作顿时凝滞在空中——其实不止是光球，周围所有人包括奥斯蒙，都转过头震惊地望着云升，尤其是狐族代表，一张脸简直涨成了菜青色。 奥斯蒙明显比其他人镇定多了，很快恢复了常态，轻声问：“你能和它交谈？” “？”云升有点莫名其妙，“……你不是知道吗？” 奥斯蒙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浑身颤若筛糠的狐族代表，低低说了一句：“很好。” 不等云升精神领会这句话，他猛地被alk-329撞了个满怀，对方顶着刺人欲盲的亮光在他身上蹭了又蹭，开心一叠声：“见过见过！当然见过！什么人种的都见过！你需要我帮你介绍一个吗？” 转眼间它身上光芒又黯淡下来：“不过……你们暂时没办法见面，她们在三角座星系，除非空间迁跃，否则很难过去……可我的能源远远不够一次空间迁跃。” 云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它话里的某个关键词，胸口被一个猜测撞得阵阵发疼。半晌，他声音发涩地问：“……还有人活着？——不，我是说，人类并没有灭绝？” 光甲道：“当然没有灭绝啊！几千万年前睿智的人类早就料到了地球会自我清洗，在超级火山喷发的前一刻就实施了转移行动……”它十分威严地道，“不然怎么会有我这样英俊的光甲存在！” 云升血液一齐往上冲，有那么一瞬间他嗓音几乎是卡在喉咙里的，足足隔了五秒，才轻轻地叹出一口气，脸上显出一点说不出的复杂与落寞：“……原来是这样。” 原来人类并没有灭绝。云升被这个认知刺了一下，既然没有灭绝的话，那他算什么？ 光球绕着他飘了一圈，小心问：“你怎么了？” 云升揉揉鼻梁，深吸一口气：“没事。” alk-329怀疑蹦跶了两下，正想开启扫描仪对他进行精神检测，陡然福至心灵地来了一句：“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它和颜悦色地安慰道：“放心，人类都很和善的，他们肯定不会因为你是兽人而歧视你……会有美女跟你做朋友的！” “……”云升哭笑不得，说：“谢、谢谢。” 光球还想慈祥地安慰两句，毕竟云升是它在地球呆了几年见到唯一会说中文的“人”，然而就在它组织语言的时候，整个会议室突然“轰！”地一声，山摇地动了起来！ 只见坚硬乌沉的合金房顶瞬间破开一条巨缝，紧接着有惨绿浑浊的冷光从缝隙里猛地洒下，足足过了好几秒，云升才意识到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竖瞳。 “刺蛇，虫族中最凶猛的生物之一。”一旁的州长大人眼底阴影渐重，“……终于等来了。” 与此同时，狐族代表在一片兵荒马乱中跌跌撞撞地跑出会议室。 奥斯蒙连眼光都没施舍给他一下，径直环住云升腰身，语气不咸不淡：“别害怕，试着让alk-329变回光甲形态。” 第三十章 刺蛇二 话音刚落,房顶遽然被一根锋利的巨齿暴力捅开！震动轰响间，只见一只半蛇半兽的怪物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两只惨绿眼睛夹在层层耸起的皲裂皮肤下,无机质而阴涔涔地扫视着屋内。 州长大人语速异常的平缓：“不着急,它没有视力。” 云升此时此刻来不及去管这别扭的姿势,下意识遵从了奥斯蒙的指令，转头对光球厉声道：“光球——” alk-329从四处乱迸的金属碎块中弹跳出来，领会精神地化为一个更大的球形驾驶舱，还不忘抱怨一句：“别叫我光球，以前他们一般都叫我小a。” “……”云升艰难道：“你……你先过来。” 忽然一阵飓风狂扫而过,只见刺蛇畸形的头颅摇摆两下，在一片惊叫声中猛地下冲，势如破竹地朝云升他们耸动而来！ 那一刻云升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光球闪电般滑到云升面前，当空一罩，抄起两人直冲上天！ 就在他们离地的那一刹那，刚刚他们站立的地方轰然被刺蛇用巨齿凿下一个巨坑！吃了满嘴合金电缆的巨蛇猛地滑动了一下，骨节凸显的蛇尾砰然一甩，将好几名来不及逃脱的代表砸成肉饼，又朝云升他们紧追了过来。 云升被光球猝不及防一罩，整个人在驾驶舱里摔得头昏脑涨，几乎将内脏吐了出去，紧接着他意识到不对：“怎么不是光甲形态？！” alk-329委屈道：“我能源不够啊啊啊——能变个驾驶舱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突然，它声音一滞惨叫道：“等等卧槽，你在干什么？！” 云升循着他的声音诧异一望，就见州长大人十分淡定地站在操纵台前，不慌不忙地连接神经系统。 光球悲愤道：“你在给我安装什么！住手，我不要安装落后的兽人文字……放开那个可怜的系统，你这卑鄙的入侵者！” 它一边叽叽喳喳地尖叫，一边左摇右摆用行动抗议。云升整个人都不好了，竭力扣住舱门边缘稳住身形，面有菜色道：“别摇了——！” alk-329：“你让他住手啊啊啊——”最后一个“啊”字还未落定，半空中硬生生转成了兽人语，只听州长大人漠然道：“好了。” 云升：“……”他有点同情光球了。 光球骤然一静，一秒后简直泪流满面地控诉：“变、态！我要回三角座星系！” 奥斯蒙无视它的尖叫，径直与州政府地下基地连通，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 “开启纽堡防护罩，成立地下救援站。” “全程行动保密，禁止研究所人员出行。” …… “嗯，让麦克他们驾驶人形机甲赶过来。” 那边似乎大声质问了什么，奥斯蒙眉间轻轻一动，随后迅速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声音低而平静：“是的，拒降者杀。” 那一刻森冷杀机瞬间扑面而来，就连一直吵吵嚷嚷的光甲都识相地一静。 两秒后，奥斯蒙切断通讯，侧头彬彬有礼地问光球：“是我强行入侵神经系统，还是你主动连接？” alk-329痛苦摇晃了两下：“……变态！不许你碰我的精神栓！我最讨厌精神阈值高的人了！别碰啊啊——小心我要把你烧成焦炭！” 它也只是嘴上这样宁死不屈地叫叫而已，精神阈值高达700的兽人对于主要靠神经操控的光甲来说，简直就如一条肉多味美的肥鱼对于饥渴到极点的旅人，神经病才把到手的美食丢出去。 于是光球象征性地反抗了几下，随后不情不愿地接通了神经系统。 奥斯蒙神色不动，立刻下达指令—— 中央光屏随即浮现一行文字：“权限通过，最高等级形态程序正在启动……” 光球抗议地哼哼：“……都说了能源不够！撑不了多久的。” 它配备的是反物质发动机，以反氢作为燃料启动变形，但兽人科学技术明显没发展到这一步，仍在使用核聚变引擎，那一点微小的能量根本不足以支撑它前进。 “程序启动完毕，倒计时开始……” 一片山摇地动中，奥斯蒙回过头扣住云升手腕：“过来。” 云升下意识拉紧他的手，紧接着被光球的惨叫折磨得双耳发蒙：“——你你你不是让我给你介绍美女吗？！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云升太阳穴突突乱跳：“第一，我没有叫你给我介绍美女……第二，我跟他没有关系。” alk-329怒吼：“有有有就是有！我都看见了！” 云升无语转过头，道：“随你怎么说。” 光球仇恨道：“你终于承认了！你会为你欺骗光甲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噢棒极了！报应来了……瞧，他下面还勃、起着的呢！” 云升：“……” 他五雷轰顶地瞥了一眼奥斯蒙仍然硬着的下、身，心头如被万头草泥马狂踩而过，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哑了：“……还没泄？” 州长大人冷静说：“不着急。” 云升：“？！！” 他背脊猛地窜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倒计时猝然在“二”终止，电子声道：“有大型生命体接近，是否终止形态程序？” “否。” 光球愤懑吼道：“我迟早被你们玩死——！” 电子声：“一！” 只听“咔哒”一声巨响，驾驶舱遽然凝固在空中，在短短零点几秒内飞快变形完毕，机械右臂在令人头皮发麻的齿轮转动声中悍然露出炮口，朝不远处刺蛇狠狠轰了过去！ 与此同时，通讯器里传来法兰克的声音：“麦克他们同意驾驶人形机甲。” “已经禁止了奈登他们的出行。” “不过，我仍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选择外人来驾驶人形机甲，还有——为什么要监、禁奈登？！” 奥斯蒙没有回答，法兰克也没在这些问题上多做停留，转眼“卧槽”一声：“州政府外面的是什么玩意儿？！得有百米高了吧……”他声音倏然一滞，不可置信问：“……是、是您在驾驶吗？” 奥斯蒙在光球“没见识！你才是玩意儿！”声中，淡定地“嗯”了一声。 “……”法兰克呆愣一会，声音从喉咙口里飘出，“您驾驶的……是光甲？” 奥斯蒙没理会他的题外话，转而下达另一个指令：“记住，活捉刺蛇。” 法兰克目瞪口呆：“不！等等，这根本不可能！这么大一个家伙怎么活捉？！斐瑞阁下！您先别切断通讯……” 奥斯蒙毫不迟疑地断了联系。 alk-329同情地颠了颠机械臂，立刻引来一阵轰然巨震：“无情又无理取闹的长官……我表示为他默哀。” 奥斯蒙微微低下头，轻轻握住操纵杆：“等会再默哀也不迟。” 光球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不！请冷静！不要乱按！我很贵的啊啊——” 外形锋利而威武的钢铁巨人一边惨叫一边迅猛前冲，机械右臂刷地亮出蓝得发紫的电磁弧光，轰然一声朝刺蛇下肢斩去！ 不愧是采用全光学传导技术的光甲，刺蛇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失去了下、体！ 与此同时两台五十米高人形机甲迅速赶来，配合完美地左右包抄，开启高周波切割转眼锯下刺蛇上肢，不过短短一秒的时间，刺蛇就沦为了一只除去壳的王八。 奥斯蒙松开操纵杆，对两台人形机甲道：“带回去。” 其中一台人形机甲传来麦克的声音，对方忿然嘀咕道：“我又不是你的下属！别老用一副命令的语气……我可还没答应加入你的团队呢。” 一旁静默观察的云升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详预感，瞳孔骤缩：“不好……” 奥斯蒙也觉察到了，眉毛轻轻蹙了起来。 只见驾驶舱显示器上的热成像奇异地变了一下形，紧接着如同枯枝发芽般飞快延伸开来，不过几秒的时间，刺蛇就恢复了最初时的形态，甚至更大了一圈。 准备去扛刺蛇的两台人形机甲完全来不及闪避，“轰！”地一下，便被蛇尾悍然横扫出几百米外！蛇头凌空摆动了两下，两只惨绿浑浊的眼无机质抬起，冷冰冰地注视着面前的钢铁巨人。 州长大人一边飞快地下达指令，一边敲了一下通讯器，法兰克声音顿如开闸海水般涌出：“斐瑞阁下！您能听到我的话吗？！奈登说刺蛇具有再生能力……请您一定要小心！——斐瑞阁下，您能听到吗？” 奥斯蒙眼有厉色闪过，低声重复：“……奈登？” 法兰克：“啊！您终于能听见我说的话了。是啊，奈登……我现在在生物研究所，他说有重大发现告诉我。”他似是在转头叫奈登，“你好了没啊，我这都连接上斐瑞阁下了——呃！” 奥斯蒙神色不明，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 砰！ 那边似是有人软趴趴地扑倒在地，紧接着通讯器发出一阵阵呲呲声响，两秒后里面传出奈登带笑的声音：“久等了，斐瑞阁下。” 他口气轻松地说：“喔，请您放心，这家伙只是晕过去了而已，没有生命危险……我要告诉您的重大发现是，纽堡已经被虫族包围了。” 奥斯蒙平静无比地听着。 “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交出alk-329，伟大的虫族领袖兴许会考虑放过你们。” “二，宁死不降……”他抱歉地耸了耸肩，“如果选二的话，那就只有被外面的虫族大军踩成肉饼了！” 驾驶舱里死一般的静寂。 许久许久，奥斯蒙略微一哂，仿佛叹息地说：“奈登，你怎么还在实验室？” “你——”那边奈登脸色骤然一变，立刻朝实验室出口跑去，却发现合金大门早就死死地闭合上了。 他冷汗唰的就下来了，顾不得去嘲讽奥斯蒙，立刻拿出光束切割器准备逃离这里。 就在这时，整个实验室猛然一震，紧接着疯狂摇撼了起来！只见稀里哗啦金石迸溅中，地下实验室陡然被一只巨型机械臂撕开，黑黢黢的炮口高速旋转而出对准了他。 奈登霎时瞠目结舌：“……alk-329……这，这不可能！”他转头瞥见了一旁恐怖矗立的刺蛇，当即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拦住它！” 然而刺蛇充耳不闻，继续呆傻地愣在原地；等奈登回过头来时，他已经被炮口堵得严严实实。 “不，不——”他面色被惊骇填满，“你们不能这样做，不能毁掉这里……法兰克他还在这儿呢！” “不用你操心。”钢铁巨人沉沉发出一声低吟，下一秒黑黢黢炮口高速凝结出电磁能量。 轰！ 整间地下实验室毁于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三十一章 开战一 与此同时,驾驶舱门“砰！”地打开，法兰克被机械臂用力抛了进来,刹那间摔得那叫一个鼻青脸肿。 alk-329好奇地伸出神经带触碰了一下他青紫的眼角,说不出同情还是感叹地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啊。” 奥斯蒙看也没看法兰克,闭目沉思了一会,低沉问：“脑虫信号解译得怎么样了？” ——虫族意志行为受脑虫发出的精神信号驱使，所以奥斯蒙几乎是在刺蛇再生肢体后注视他们的那一瞬间，就开启了拦截磁场，精准地截下了脑虫发出的下一段电磁指令；这同样是刺蛇为什么会突然失去行动力的原因。 光球被他一系列直接而暴力的行为弄得有些畏惧，规矩收回神经带,乖乖道：“正在解译中，估计需要时间三分钟。” 奥斯蒙：“你能源还剩多少？” 光球以为州长大人在关心它，心情顿时愉悦起来，整个驾驶舱也变得亮堂不少，“还剩43%，我们是要回去了吗？” 奥斯蒙沉吟片刻，下达指令：“朝纽堡外前进——” “……”alk-329呆了呆，几乎是悲怆的道：“你你你以为43%很多吗！能源低于20%就维持不了最高等级形态了啊啊啊！难道你想我变回那个蠢不拉几的小光球吗——” 但它完全抵抗不了奥斯蒙的指令，只能一边悲号一边重重前进。 一旁作壁上观的云升简直不知道是该同情受噪音骚扰的州长大人，还是被迫燃烧生命的小光甲，半晌无聊地耸耸肩，咳嗽了一声。 光球立刻转移仇恨目标，呲牙道：“都怪你！你这个说中文的骗子！” 云升想了想，闷闷笑了一下：“……也，也许吧。你的意思是骗子都会说中文，还是说中文的是骗子？” 虽然神经系统彻底实现了类人化，但毕竟跟真人还是有区别的，光球自认为挑了一句跟自己之前相似的话：“当然是说中文的是骗子！” 云升微微笑着道：“你说得对。” “……”光球猛地一顿，霎时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片刻后凄惨叫道：“你又骗我！讨厌死你们了！我睡得好好的干什么把我叫起来啊啊……还逼迫能源不够的我干这干哪！——我我我告诉你们，在三角座星系高智能光甲可是有人权的！” 奥斯蒙淡淡插了一句：“这里是地球。” 光球被这么简单粗暴的话骇得一滞，两秒后它饱含血泪的声音划破纽堡：“我下辈子也不要来地球了——！” 云升正想提醒它只是一台光甲没有下辈子的，突然被情绪悲伤的光球摇得站立不稳，就在他往后跌倒的一瞬间，奥斯蒙眼疾手快地拉回了他，紧接着两人都是一僵。 刚才情势紧急，云升选择性忘记了奥斯蒙还硬着这回事，此刻紧贴着他的身体，觉察到对方滚烫的坚硬抵在自己的臀间，整个人顿时凌乱了。 . 奥斯蒙微微怔了一下——他很少遵从情、欲本能行事，在会议室里让云升用手帮他弄，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但在此时盯着云升近在咫尺的俊秀侧脸，感觉却完全变了，心里毫无征兆地燃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求。 那丝渴求仿佛燎原之火一般，迅速引爆了他体内紊乱的性激素，奥斯蒙眼神一沉，几乎是立刻就想把云升压在操纵台上，然后服从本能狠干到他崩溃求饶。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又不动声色压制了下去，面上十分平静地扶起云升，轻而道貌岸然地说了一句：“小心。” 云升见他没有提出什么诡异的要求，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不忘揶揄道：“你别把它逗得太狠。” 话音刚落，alk-329突然“轰”地一声停下步伐，只听它迟疑道：“这里……地图显示说是纽堡边界，还要继续前进吗？”顿了一下，它语气听上去为难极了，“你们先过来看看吧。” 光球难得用上这么“柔软”的语气，云升不由奇怪了一下，等他走到显示器前，骤然被眼前景象骇了一跳。 只见纽堡外小型山丘上，赫然爬满了黑黢黢的硬壳虫，两边违背生物基本特征地延伸出嶙峋骨翼，下面藏着尖锐雪亮的长喙。 而在他们四周，不规则地散落着几只体型巨大的软骨虫体，触须有生命一般地浮动，两只浑浊惨绿的眼睛空洞洞地注视着前方。 云升注意到，当周围的“硬壳虫”想要进食或者斗殴时，都会极有默契地避开“软骨虫体”，仿佛对它有一种本能般的敬畏。 “——那是脑虫，周围的是迅猛兽。”奥斯蒙走到他身边，幅度轻微的俯□，湛绿色眼睛在驾驶舱冷光下显得深邃无比，语气若有所思：“虫族基地已经到纽堡外了么……” 短短一瞬间，他收起沉吟表情，侧头问光球：“看见中央最大的那只脑虫了吗？” 光球小声说：“看见了……” 奥斯蒙：“你命中它的几率是多少？” 光球哭丧脸：“95.37%……等等！一定非要启动火力系统吗？我们不能换一个既有效率又可以节省能源的方式吗？例如使用白刃……” 奥斯蒙眉尾一挑，不咸不淡地说：“哦？” 光球声音霎时弱了下去：“虽然命中几率会低上那么一点点……” 奥斯蒙随口问：“低多少？” 光球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道：“……36.77%。” “……”奥斯蒙转过头，直接强行发布指令。光球在他海洋般深厚的精神力里愉悦又痛苦地沉浮，几乎是哭着旋转出炮口对准中央脑虫：“我要是回不到三角座星系，那全都是你的错！你要负责！” 州长大人全然无视了它，漠然按下绿色发射键，只听“轰隆！”一声闷响，炮口高速凝结出巨能量，瞬间将中央脑虫轰得汁浆四溅！ 这一下仿佛触碰到暂停键一般，所有虫体顿时僵硬在原地，森然惨绿的眼睛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 云升心念电转，顷刻间了然：“中央脑虫是发出所有指令的‘主脑’，没有它虫族毫无半点行动力，可是——”他盯着死一般静寂的虫族基地，眉毛一点一点地拧了起来，“……可是不对劲，敌方指挥官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万一中央脑虫死去，整个虫族基地的建立不就失去了意义么……” “根本不用考虑。”奥斯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看——” 云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猛地被吓了一跳。只见先前软组织飞溅一地的脑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了起来，在它恢复形态的那一瞬间，整个虫族基地又恢复了最初有条不紊的秩序，仿佛从没有被电磁炮轰过一般。 光球看见这一幕心疼得快哭了：“你你你——！你早就知道用电磁炮轰不管用！你简直是在想方设法地压榨我的能源！” 奥斯蒙心平气和道：“你一激动就结巴吗？” 光球：“…………”它被这句话的杀伤力震慑住了，足足好几分钟都没说话。 三秒后驾驶舱内响起一声虚弱的呻|吟，法兰克头昏脑涨地醒了过来，半撑起身茫然道：“这是……这是哪里？”他环顾四周，瞥见头顶一条神经带，试探性地伸出手：“什么东西……” 啪！光球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嘴巴，怒气冲冲道：“你才东西！” 法兰克：“？？？” 他捂着肿胀的脸颊气势汹汹一回头，结果看见了站在操纵台前的州长大人，当即愕然张开嘴：“斐瑞阁下……您怎么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alk-329的驾驶舱。”奥斯蒙看了他一眼，问：“感觉怎么样？” 法兰克受宠若惊道：“除了头有点晕，没什么大碍……等一下！为什么我会晕过去？” “因为你蠢。”光球凉凉接嘴，“不是叫你监、禁那个叫奈登的人吗？你怎么还傻傻地跑过去，让别人把你当人质？” 法兰克怒道：“是他告诉我有重大发现我才过去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和斐瑞阁下谈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 啪！ 他又被神经带扇了一耳光。 法兰克霎时双眼充血，怒吼一声就想冲上去跟光球拼命，被奥斯蒙拦截下：“它是alk-329，三角座星系的高智能光脑。” 光球正想高傲的哼一声，只听州长大人继续道：“……尽管做得是有那么一点低能，先不管它。” 光球：“………………”这是它今天受到的第二次人身攻击，整个模拟思维系统都僵硬了。 奥斯蒙问：“交给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法兰克小心道：“您是说防护罩和地下救助站的事情吗？全都按照着您之前的计划办好了。——全州65%的兽人已经迁入地下救助站，还剩16%的兽人不肯迁入，要求政府给予他们一个说法，赔偿他们的财产损失，另外的19%是流动人口，按理来说政府没有义务给予他们救助……” “做得很好。”奥斯蒙低声赞许了一声，不等法兰克惊喜道谢，径直连接了安装在纽堡每一个角落的扬声器——那是在特定时期宣布紧急事件的重要工具。 当alk-329与扬声器连接完毕的那一刻，奥斯蒙半低下头，眼睫在眼睑处落下一片冷淡的阴影。 只听他缓缓道：“现在纽堡情况危急，而联邦一直未有出兵援助，私自开战实为迫不得已之举；另外纽堡防护罩已经开启，兽民可随时前往地下救援站寻求救助。” “如有参军意愿，可前往临时政府进行登记。” “——纽堡军队愿意无条件接纳你们，与你们共同进退。”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三更y写得我泪流满面，中午十二点再发上来= = 第三十二章 开战二 最后一个字落定的那一刹那,奥斯蒙心底压抑许久的欲、火忽然窜起，身形顿时微不可见地晃动了一下,侧脸缓缓滑下一滴热汗。 法兰克觉察到他的异样,奇怪问：“您怎么了？” 奥斯蒙用手指稳住身形,切断与扬声器的连接，垂头深深呼吸了几下，半晌低声道：“……没什么。”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正想转头询问光球,陡然间与云升目光一错，瞥见对方礼貌性的关心眼神那一刻，邪火“轰！”地冲上头顶以至于他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奥斯蒙立刻移开目光，竭力平静地对光球道：“信号解译成功了吗？” 光球本来不想理睬他，但见他面色古怪极了，眼角不正常地泛红，两鬓被涔涔热汗浸得湿透，当即不敢耍脾气悻悻道：“早就解译好了，您要看吗？” 奥斯蒙声音哑得不行，低不可闻地从喉咙里压抑出一声：“嗯。” “信号没有使用文字描述，而是传达的一幅图像。”光球遵从指令，驾驶舱中央应声延伸出几根红线，凌空组成了一名俊美清瘦的少年。 不远处的云升觉得那名少年看起来有点眼熟，过了好几秒后才意识到那是他自己。 他面色不禁变得古怪起来。 ——虫族的目标竟然是他？ 光球也发现了这一点，神经带跃跃欲试地挥动了两下，似是很想调侃几句，但见气氛实在安静得近乎诡异，只好收回滚到嘴边的话，万分好奇地打量云升。 一秒后，奥斯蒙打破了死寂，只听他面无表情低声道：“法兰克。” 法兰克从千万种猜测中挣脱出来，刷地回过神：“啊，请问有什么事？斐瑞阁下。” “你先回地下救援站，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刻上报给我，尤其是狐族的动向。” “狐族？”法兰克满面诧异，习惯性反问了一句，“他们……他们能有什么问题？”他声音在奥斯蒙冷冰冰的目光下愈来愈小，最后妥协地耸了耸肩，“好吧，我知道了，有异常情况会上报给您的。” “嗯。”奥斯蒙口气平淡应了一声，然而下一句对光球说的话，却让法兰克眼珠脱眶：“扔他下去。” 等等！什么叫“扔”他下去？ 法兰克惊疑不定地想着，暗暗祈祷不要是他想象的那样，很快他就发现确实是自己想的那样，只听“啪！”地一声亮响，驾驶舱门被机械右臂打开，他听见alk-329充满同情道：“祝你好运。” 紧接着一道飓风刷然将他卷出驾驶舱！准确无误地往地下救援站的方向投放而去。 光球幸灾乐祸脸：“真希望下次还能见到活着的他。”它学着人类的样子吹了一声口哨调转过头，随即猛然一愣，几乎是目瞪口呆地惊喊：“你你你们在干什么！？” 它把法兰克送走才用了几秒啊！这两人怎么突然滚到了一起！？ . 其实在法兰克被抛出驾驶舱的那一刻，云升就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然而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仅仅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双手便被人猛地反钳在身后，紧接着一个体温高得吓人的身体压制了上来——奥斯蒙俯身贴近他胸口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对方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以言喻了，基本跟裸裎相对没什么两样，云升脸色一变，立刻想要挣脱开奥斯蒙的钳制—— “别动。”奥斯蒙低低道，他眼底被*烧得一片模糊，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地扣紧云升五指，滚烫的鼻息在他脖颈间逡巡，“就一会……一会就好。” 云升表情扭曲了一下：“‘一会’是多久？——不，这不是‘一会’不‘一会’的问题，你……您先起来！” 奥斯蒙没有说话，一双湛绿色眼睛几乎变得有些发红，他死死盯住云升唇瓣看了一会，半晌抑制不住地低头舔、吻了上去；在接触到对方唇齿的那一秒，他神经末端蓦地窜起一簇火苗，只听“咔嗒”一声闷响，所有理智尽数崩溃。 他先是试探性地咬了一下云升的嘴角，发现对方完全无力反抗，紧接着近乎狠厉地堵吻了上去，湿热的舌头放肆地扫过每一个角度，夹杂着急促灼重的呼吸，云升腰身竟然就这样直接被舔软了下来。 “……”霎时间云升神色崩溃了，奋力一偏头躲过了奥斯蒙下一吻，厉声道：“你先停下来！” 奥斯蒙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卡住他的下巴硬生生扳了回来；与此同时，云升耳旁猝然响起光球凄厉叫声：“卧槽你们赶紧停下！别别别在我的驾驶舱里做这样龌龊的事啊啊啊——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云升被骂得莫名其妙，侧眼怒道：“有本事你把他拉开啊！” 光球猛地收声，似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说法，半晌小心翼翼探出一条神经带想去拉奥斯蒙，结果伸到一半又为难地缩了回来，扭捏说：“对不起……他精神阈值提升得实在是太高了，我不忍心下手。” 云升：“……” 光球啜泣道：“那你们随便玩吧，大不了等我回到三角座星系后换个驾驶舱——” 云升：“…………” “不过，在别人身体里做完了还让别人清理痕迹真的大丈夫？”光球拔高声音，简直句句泣血地控诉：“压榨我能源就算了，还在我心脏做这样令人羞耻的事情！难道你们就不脸红吗？！好吧……你们非要做，我让你们做！但请做完后给我换一个驾驶舱好吗？不要这样虐待可爱的光甲——” “……”云升狼狈避开奥斯蒙的手指，风度全失地斥道：“还没做好吗！” 光球涕泪汩汩而下：“快了快了快了！你看，他都在拉你的拉链了！” 这一句话瞬间让云升面上风云色变，他顾不得和光球争辩这些有的没的，立刻捉住奥斯蒙的手制止他往下继续扯裤链，指尖却不小心刮擦到他下、身，一时间两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奥斯蒙动作一顿，慢慢抵上他的额头，眼神深深凝视了云升好一会，声音低沉而沙哑道：“……抱歉。” 云升紧绷的背脊倏然一松，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清醒过来就好了——您可以先起来一下吗？” 奥斯蒙像是没听见一样，微微偏了一下头，吐息滚烫地提议：“要不你用手吧。”他呼吸一点一点、灼热无比地烙上云升的脖颈，两秒后，竟然很好商量般地微微笑了一下，“不用手的话，其他地方也行。” 云升全身顿时僵了，几乎是一字一顿：“您是认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性激素上升的缘故，奥斯蒙居然又微微笑了笑，平素毫无半点表情的脸此刻笑起来，反而显得更加冷漠肃沉，只见他垂下头贴上云升的嘴唇，低而又低地说：“选吧。” 作者有话要说：╭(╯3╰)╮第三更，蟹蟹小伙伴的支持！作者困得不行睡觉去啦~ 第三十三章 开战三 选个鬼！ 云升放弃了和他正常交流,当机立断侧头躲避开了那一吻，然而对方却极其自然地顺势而下，直接烙烫在他的脖颈间。 觉察到后颈一片湿热滑腻的触感，云升表情有那么一刻是僵硬得近乎麻木的。 不过仅仅维持了一秒，他表情就破裂了——对方强势而剧烈的雄性气息,透过这似是而非的一吻,如同烈性麻药一般迅速渗透皮肤流窜到血液里。 云升全身霎时抑制不住地软了下来,一时间连抬起手指都成了问题,更可怕的是，他下、身正在这样饱含情、欲的气氛里慢慢的硬了…… 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奋力一喊：“光球！” 光球瞬间一激灵——整个驾驶舱震了三震：“别别叫我！——我真的什么没都看见！你们请继续！” 云升：“……”他顿时有种这才是真·猪队友的感觉。 “……谁管你看没看见,我叫你把他拉……嗯，开！”周围雄性气息越来越浓烈,到最后云升舌头都变得软了起来，“听见没有！” alk-329没有答话，这时他下巴突然被人硬生生抬高，就见州长大人望着他微微笑了笑：“它听不见的，”他手指一点一点地卡进云升的口腔，意有所指地触碰了下他湿|软的舌尖，“驾驶舱的感官系统被我强行关闭了。” “你——！” 奥斯蒙收敛了反常的笑意，低声问：“选什么，想好了么？” 云升压抑住被迫引发的喘息，竭力平缓声音：“……我什么都不想选，你……您先冷静一下，光甲应该有医疗系统，让它为您平定……嗯，体内紊乱的性激素。” 奥斯蒙全然无视了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说：“我懂你的意思了。” 云升：“……？！” 奥斯蒙漠然收回手指，声音明显更哑了些：“你想选第二项。” 云升简直惊疑不定，第二项是什么？ 他根本来不及想明白，视线猛地一转，双腿忽然被人用力打开置放在操纵台上，紧接着一根火热又坚|硬的东西顶了上来，危险而存在感十足地贴在他的腿侧。 滚烫的触感立刻沿着腿根“轰”的烧上他尾椎，刹那间如被电流鞭挞一般，云升全身一震，嗓音难受的变了调：“不……不行！” 与此同时，整个驾驶舱突然陷入一片红光中！ 电子声机械响起：“警报，警报：有大型生命体接近！警报……” 云升立刻喘息着侧头望向显示器，然而光屏上却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出究竟，只能隐约瞧见一层层皲裂耸起的褶皱。 几秒后他猛地意识到，那是一只刺蛇的皮肤！ 云升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当即回头对奥斯蒙道：“……快，快开启感官系统！然，然后唔……嗯！松开我！——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说完，他差点被话中的歧义刺激得咬到舌头，所幸州长大人并不在意，眼也不眨地下达一长串指令，又亲了亲他耳边轻声说：“不影响。” 指令响应成功的那一刹那，整个驾驶舱顿时摇撼了起来！ 云升手指发软难以着力，不由自主地朝操纵台下方滑去，奥斯蒙立刻眼疾手快地环住他腰往上一抱，两人姿势顷刻发生了改变——他顺势坐在了奥斯蒙身上，对方下、身不偏不倚地抵在了他的小腹。 云升脸色瞬间黑了。 正常了两秒的州长大人眼神霎时一沉，手上飞快地扯开云升的裤子——那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纤维布料，只需要轻轻一碰某个地方就会自动脱落。 这显然节省了奥斯蒙很多时间，他一边游刃有余地下达指令，一边轻巧而迅速地剥光某人。 当alk-329响应第三项指令时，云升下、身已经彻底暴露在空气里了。 他现在彻底木木然了，全身上下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中，热汗一点一点地渗透进睫毛，视线被粘连得模糊一片——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奥斯蒙性激素紊乱还是他自己。 ……只能怪那神经病一样的亚兽本能了。 就在这时，光屏忽然抖动了一下，只见上面黑黢深皱的皮肤突然换成了雪亮锋利的尖喙，似是想用蛮力捅开alk-329的机械外壳。 奥斯蒙眉微微蹙了一下，转手开启驾驶舱感官系统，刹那间光球的怒吼响彻天地：“啊啊去死吧——！” 机械右臂当即旋转出炮口，轰！轰！几声威猛无比地将刺蛇掀飞出几百米，巨大的后座力使整个驾驶舱都是一震。 与此同时云升尾椎猝不及防一麻。 ……奥斯蒙的手指抵在了会阴、部。 “你明显很想要。”对方轻轻一揉按，标准得了便宜还卖乖脸道。 霎时间仿佛有看不见的电流迅速流窜上背脊，云升整个人不由更软了一些，双腿麻麻的发颤。他侧头在肩上使劲擦了一下淋漓的热汗，从迷乱的神智中分出几分清明，艰难道：“——不，不行！我……我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奥斯蒙低低问，手指轻巧无比地下移，转眼没入紧、窒的后、穴。 云升声音崩溃极了：“……你、你他妈让我……我这样做试试！看你可不……可以！” 受到强烈雄性气息蛊惑的后、穴，立刻迫不及待地吞、吃手指，奥斯蒙一边不紧不慢地开拓着，一边低头吻上他热汗满满的鼻尖，轻轻地说：“可是你明明很想。” 云升想也不想道：“……想你——个！头……出去！” 奥斯蒙不答言，手指专心致志地抚慰被迫饥渴的小、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快慰感几乎将云升淹没，然而这时光球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个——” 云升立刻从一*快、感中慌乱回过神，与此同时受到剧烈刺激的下、身完全硬了。 奥斯蒙神经病一样扳下他的下巴，面无表情道：“看。” 云升：“……” 光球扭捏道：“你们先听我说一句……”它以一种十分不好意思的语调说，“我们可能被包围了。” 云升：“…………” 驾驶舱中央光屏应声显示出周围画面，只见四周密密麻麻爬满了迅猛兽，尖喙雪亮而密集地紧挨在一块，场景直令人头皮发麻。 而在不远处，是才被alk-329轰出几百米远的刺蛇，惨绿而空洞的瞳孔冷冷地定在他们身上。 云升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此时此刻心里反而燃起了一丝被偷窥的快、感。 光甲说：“……你们想想该怎么办吧，数量太多拦截磁场不管用了。” 奥斯蒙抽出被吞吐得湿漉漉的手指，平静道：“冲过去。” 光球继续羞涩说：“虽然我非常英明神武，但是面对此情此景还是……什么？！冲过去？你别把光甲不当人啊啊啊！有本事你冲出去啊！” 奥斯蒙没说话，用另一只手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 光球几乎咆哮了：“你知道我现在能源还剩多少吗？——45%！45%！你知道维持最高等级形态需要多少能源吗？你对得起我让出驾驶舱供你们啪啪啪吗！你对得起吗你对得起吗——” 奥斯蒙：“我记得你一开始说的是43%。” 光球诡异一静。 州长大人平静拉下操纵杆：“前进吧。” 钢铁巨人瞬间响应指令，声势浩荡的箭步冲了出去！ 周围密集的迅猛兽尖鸣几声，闪电般蜂拥而至；而机械右臂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旋转出炮口，高强度激光顿时激射而出！ 亮如白昼的激光束后，迅猛兽顷刻被烫成烂泥四溅，有的甚至还冒着滋滋热气，然而不过两三秒又重新凝聚了起来，再次狰狞地扑向alk-329。 轰！轰！ 钢铁巨人一边开启高能炮狂轰，一边泪流满面前进：“能源！能源——能源不够了啊啊啊！” 云升趁机松了一口气，半靠在操纵台上低低喘息，还没等他彻底缓过神，后、穴突然一烫，只见奥斯蒙眼神晦暗地盯着他，身下yáng具紧紧抵在了被开拓得软滑的穴、口。 “我们继续。”他面无表情道。 云升：“……” 他艰难道：“——继续什么？不我说等等……！” 恰巧这时，不远处的刺蛇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刺鸣，朝这里疯狂耸动了过来，山丘似的蛇头狠狠朝光甲一捶打，驾驶舱当即一阵山摇地动！ 云升根本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身体借着惯性往下一滑，奥斯蒙的坚、硬就这么挤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一章终于可以小小休息一下了……下一章在明天晚上更新！蟹蟹支持！ 第三十四章 开战四 硬烫挤进去的那一刹那,云升整个人顿时又麻又痛，仿佛有看不见的电流沿着尾椎迅速流窜而上，直击敏感无比的脑神经末梢。 他腰顷刻间软了下来，双腿浑不着力地跪在冷冰冰的操纵台，只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滑下去。 趁着神智还算清明,云升从紧咬牙关中抽出两口气,声音沙哑道：“——快、快拔|出来……” 与此同时,alk-329闪电般一侧身避开刺蛇的撞击,驾驶舱随即一晃；云升双腿本来就麻软得发颤，被这么一摇后身体立刻彻底坐了下去,硬物一下子直捣后、穴深处,刺激得他瞬间叫出声： “啊——” 难以言喻的快|感与疼痛霎时如同海潮一般汹涌而上，云升头皮一麻,手指痉挛地扣在奥斯蒙的肩上，全身抽不出哪怕一丁点力气，就连喘息也是小心翼翼从肺部挤出，生怕一不留神就蹭到了后、穴某一个点。 就在这时，奥斯蒙单手扶住了他的腰。 身上压力刹时减轻不少，云升大汗淋漓地松了口气，心里飞快地思索该怎么让他拔||出来好好谈谈，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个究竟，奥斯蒙下||身重重一顶，又转眼让他神智分崩离析。 “你——”此时此刻疼痛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瘙穴几乎是饥渴难耐地吞挺。 “我什么？”奥斯蒙在他耳边低声问。 “别！别——顶了……啊！”云升双眉拧得死紧，喘息着语不成调，“……不要……动，停、停下来！” 奥斯蒙顿了顿，吐息滚烫埋在他颈窝：“但你下面明显不是这样想的。” “……”云升狠狠瞪了他一眼，难得骂道：“你他妈……嗯！你他妈下面才会这样想！” 奥斯蒙：“喔。”然后身下抽||插速度明显加快了，有意无意地顶在深处的一个点研磨，云升腰身毫无骨气地软得像一滩水，连说话都力气都被抽干了，只能咬着牙拼命喘息。 神智濒临崩溃间，他隐约听到alk-329结结巴巴地说：“地下救援站请求连接通讯……要接吗？” 奥斯蒙：“接。” “你——”云升骇得浑身一激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起身挣脱了烫棒，然而才离开了没几秒，又被奥斯蒙重重按了回去。 那一刻的感觉简直鲜明到头皮发麻，云升双腿不堪忍受地哆嗦了两下，夹杂着泣音用中文骂了一句：“——我……我操……” 与此同时，法兰克的声音传了出来：“斐瑞阁下！有一名自称是虫族三级指挥官的人在地下救援站等着您！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与您商谈！” 见那边久久没传来声音，法兰克焦急道：“斐瑞阁下，您在听我说话吗？斐瑞——” “啊——！” 法兰克声音戛然而止，几乎是惊恐地盯着针孔通讯仪器。 他他他没听错吧？那是什么？一个……亚兽的呻||吟？ 斐瑞阁下在光甲驾驶舱…… 那不是高智能光甲吗？斐瑞阁下是怎么做下去的？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记得驾驶舱里好像就云升一个亚兽。 难道说，斐瑞阁下在干他？ 不！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斐瑞阁下到底是以什么心态在高智能光甲的驾驶舱做这种事情！他不怕被录成小电影流传出去吗？ 法兰克霎时脑洞大开风中凌乱，还没等他在心里揣测完重点到底是什么，那边已经强制切断了通讯。 另一边云升简直快死了：“你到底还要弄多久……”他声调像是被硬生生劈成两截，“这……这都多长时间了！” 他顿了一下，喘息着冷笑说：“你不会射……嗯……射不出……来吧？” 奥斯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抽||吟不出来了，哆哆嗦嗦地抓着他的肩膀抽气。 突然他表情一裂：“你……你别！” 竟然是奥斯蒙握住了他的下感像是一道迅猛无比的闪电，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劈垮，眼角瞬间漫上水汽：“……你……嗯——操！重点……” 奥斯蒙捕捉到某一个词：“很舒服？” 云升眼角潮红地冷笑一声：“……我帮你……你弄下面！你舒……不舒服！” 奥斯蒙看了他一会，片刻后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低声说：“其实没什么感觉。” 云升：“……” 奥斯蒙：“你技术太烂。” 云升：“！！” 还没组织好语言反驳，觉察到身体里的性||器似是濒临崩溃点，他脸色骤然一变：“……不不行！你……你快拔||出来！不要射在……” 光甲：“那个……你们先听我说一句，这次我们恐怕……” 与此同时，云升感觉到后||穴史无前例地被重重一顶，原本已经被搅动得湿||软的甬道霎时痉挛绞紧，紧接着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抵在某个点猛地爆开，让他从头到脚都战栗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油焖大蟹暂无、uenice、灰常有爱小白兔、苏小缺、cocody扔了一个地雷、wf虾米扔的地雷！！！ = =我以后再也不在晚上码字了，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时速 第三十五章 谈谈吧 他完全没时间想清楚，腰间又被重重一拉,粗滑，这一次后着奥斯蒙的下||身。 云升全身剧烈发着抖,感觉硬壁,强烈而清晰的快腺,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快被插||射了。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转了一遍，很快就被屈慰,鞭挞得他难以稳住身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整个人都被热汗浸||湿了，觉察到攻势稍小，立刻喘息着开口：“你……”然而仅仅只吐出一个字，又被狠狠撞击了回去。 那一下真是顶到了点，云升头皮简直被感顷刻间涌上后脑，强烈得几乎要将他击毙，以至于有那么几秒他呼吸都停止了。 …… 一片长久的死寂后，他终于艰难地喘出了一口气，但不过一秒那一口气再次卡在了喉咙里——奥斯蒙居然又射在了里面…… 持续不断的射道，云升小腹被淋得一阵阵发麻，双腿软得用不上一点力气，几秒后他恍惚觉察到前端一热，竟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插||射了出来…… . 接下来的几分钟，云升意识一片空白，思绪不着边际地游荡，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在思考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在这里。 隔了好一会，他理智才成功地一点一点回笼，表情也从红潮遍布扭曲成了破罐破摔的冷静，半晌云升伸手截断对方的动作，说：“我们还是谈谈吧。” 奥斯蒙侧头看他，不置可否。 云升舌头仍然有些发软，以至于口气听上去带着点纵|欲过度的慵懒：“首先，不想就这件事的性质做任何评价……”话音没落，他突然微蹙了一下眉，侧头问光球：“驾驶舱有浴室吗？” 光球哼哼唧唧：“终于想起我了啊……” 云升现在心情糟糕透了，没心思跟它扯淡，加重声音重复一遍：“有还是没有？” 光球立刻瘪了下去：“有……不过你们真的不想听听我要说什么话吗……” 云升：“没兴趣，等我说完再说。” 光球：“……”它有些绝望，怎么两个人都变得蛮不讲理起来了？ 见它委委屈屈地消音了，云升面色稍微好看了点，转头对向奥斯蒙，连敬语都懒得用地说：“好了，我们继续……不过阁下，我劝你这个时候最好让我去洗个澡，一会我们还可以好好说话，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能一直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你。” 奥斯蒙一顿，低声说：“好。” 好什么好？云升在心里冷冷吐槽，刚才怎么不答应得这么快？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拢了下被汗水浸得湿透的衬衫，正发愁地思考该怎样从这神经病身上下去，突然腰上一重，是奥斯蒙扶起了他。 “走吧。”尽管对方依旧毫无表情，但云升诡异地从他眼神里琢磨出了一丝愧疚。 这一丝愧疚也让他的心诡异地软了一下。 然而下一刻当他起身，觉察到甬|道里粘腻滑出的液|体时，云升脸又瞬间黑了：“……好了放手吧，我自己会走。” 光球尽职尽责地将驾驶舱调成居家模式，并十分体贴地放上了一缸热水。云升把奥斯蒙关在浴室外，撑着浴缸边缘，极其艰难地坐了下去。 热水裹上他身体的那一刹那，云升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神思不属地组织着一会要说的语言，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匀出一只手探向后||穴。 手指成功挤进去的一刻，肉|壁立刻绞缠了过来，云升表情不由扭曲了一下，然后用力探进去寻找堵在里面的精||液。 结果在里面找了半天，刮得他自己腿都软了，却只弄出一点零星的白||液。 这是蒸发了吗？云升眉头蹙得更紧了一点，正准备调整个姿势继续弄，光甲的声音忽然慈祥地响起：“没用的亲，已经全部进去了。” 云升猛地被吓了一跳，手指不留神一动，双腿霎时被自己捣软了下来。 光球：“我好像误会了什么……” 云升：“……你误会了什么？还有这里不是浴室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光球宽容道：“这里是我的身体啊，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比喻实在太糟心了，云升嘴角抽了两下，但转眼想到它反正不过是一个机器而已，也就没再纠结这件事：“你刚说什么全部进去了？” “精||液啊。”光球用探讨学术的语调严肃道，“孩子，你对自己的身体真不了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可能要怀孕了。” “……”云升表情一片空白。 光球：“没关系，我身上的功能可不比居家机器人少，可以让你愉快地度过妊娠期。” 云升足足过了几十秒才消化完这几句话，半晌万分飘忽地问了一句：“那你会做人流吗？” 光球：“……” 他使劲闭了闭眼，从肺部疲惫地抽出一口气，摆摆手：“算了，当我没说。” 光球瞬间开了话闸：“什什么叫当你没说？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别打掉孩子啊啊啊——孩子多么可爱啊！古地球有一句俗语不是说‘虎毒不食子’吗吗吗？！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云升：“……”他简直头疼欲裂。 光球沉浸在自己可怕的猜想里不可自拔，许久威猛怒吼一句：“不不不许打掉孩子！听见了吗吗吗——” 云升耐心走到尽头，转头瞪了它一眼：“第一，我现在还没怀孕，第二，原来你激动时会结巴是真的。” 光球：“…………” 这一句话成功让它闭嘴了。 感觉洗得差不多了，云升走出浴缸找了件浴袍裹上，开启浴室门后却发现奥斯蒙仍站在门外。 人总是会对跟自己发生过关系的人产生一些奇妙的感觉，就好比现在，当他看见对方眉眼被飘出的白气蒸得潮湿而朦胧时，心里竟然轻微地抽了一下。 ——简直要命。 难道做出什么奇怪的感情了吗？ 云升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再面向奥斯蒙时，已经恢复了以往温和的语气：“我们可以开始谈了。” 见奥斯蒙似是想开口，云升立刻抬手截断：“等一下，由于我们的逻辑根本不在一个点上，所以这次请先让我说。” 云升：“第一，我对男……兽人提不起半点兴趣，喔，还有性|趣……”他猜到奥斯蒙要说什么，果断地阻绝了对方开口的可能：“我知道你想说我明显爽到了，性|爱中爽到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如果不爽的话……阁下，你应该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技术了。” 奥斯蒙难得的默了。 “第二，我很乐意把这件事当成一场意外，也很希望你能这样想。”他顿了一下，“第三，这种事情我不想看到第二次，如果你再性激素紊乱的话，我想光球应该比我有用得多。” 云升：“我要说的完了，你可以开口讲话了。” 奥斯蒙：“喔。”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反应？ 云升两条眉毛又拧了起来，不等他深入询问，驾驶舱猛地一阵地动山摇，隐约间甚至还传来金石交激的声响，紧接着光球的咆哮就到了：“啊啊啊都怪你要打掉孩子，我差点忘记正事了了了了——” 那句“打掉孩子”让奥斯蒙眉头轻轻一动，转过头盯着云升。 那眼神太有压迫感了，云升被盯得头皮发麻，外强中干地怒道：“它的话你也信？” 光球：“——你这是什什什么意思啊啊啊！是在蔑视我身为一台高智能光甲的尊严吗？！我要到三角座星系光甲人权维护组织去告你！” 云升微一哂然：“不好意思这里是地球。” 光球一顿，片刻后惨叫倏然划破纽堡：“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他说话——！” 云升：“……” 趁他们争吵的空隙，奥斯蒙已经走到了操纵台前，十分淡定地无视了上面的不明水渍，专注地盯了一会热成像扫描图像，上面被绿色占得满满当当，半晌轻声道：“我们被虫族包围了。” 光球惨叫戛然而止，停了一下，颇有些羞涩地说：“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与此同时，操纵台上猛地亮起请求通讯的灯光，奥斯蒙按下接通键，紧接着法兰克的声音传了出来：“——不好了斐瑞阁下！议会向各州发出通告，表示对您强制开战的举措强烈谴责！并呼吁各州联合制止您私下组织兵力的行为！”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墨墨、小橋流水、雲爱弥的地雷！！！ 前面添了一小段，秒买的妹子可以回去看看~ 第三十六章 谈判 太快了。 一旁的云升眉头紧蹙,从奥斯蒙发布开战宣言起，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三个小时而已,议会竟就立即发出了这样带有明显偏向性的通告,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攘外必先安内”。 “还有,您还记得我刚才向您汇报的——”说到一半，法兰克声音突然中止，两秒后换成了一道苍老而僵冷的声音,对方讲着不太熟练的兽人语，一字一顿、略带着哂笑地说： “日安，斐瑞阁下。” 与此同时，操纵台上立刻亮起请求全息视频的灯光。奥斯蒙从头到尾神色都没变过，平静地按下接通键。 刹那间驾驶舱中央投放出一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对方穿着一件齐整的深色军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布满沟壑的脸上带着一点让人非常不舒服的笑意。 云升注意到，在他的后脑有一片极其轻薄的银色芯片，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我是虫族总指挥中心地球前线三级指挥官，非常高兴能与您面对面交谈。” 奥斯蒙轻轻点了点头：“纽堡州长。” “我想您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不是虫体形态，这件事说来话长，您只要相信我们对于您是没有任何恶意的就行了。”虫族指挥官不紧不慢地陈述，中途目光扫了一下云升，“我此次前来，谨代表虫族中央势力与您进行和平谈判。” 奥斯蒙眉间一动，低沉道：“请说。” “接下来的内容，我希望您能在纽堡公开，让所有人知道我们谈判的内容——不知道这个要求，您能不能接受？”三级指挥官彬彬有礼地说。 他身后的法兰克脸色瞬间变了，惶急提高声音：“州长大人！请……请您一定要慎重考虑，这……这……” 云升精神领会了他还未说完的话。 ——这一定不小心就会变成整个兽族的公敌。 奥斯蒙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眉头只是稍纵即逝地一皱，然后语调轻描淡写地：“可以。” 法兰克霎时僵硬在原地。 驾驶舱内气氛静寂到落针可闻。 虫族指挥官露出满意的笑容：“年轻人中很少有您这样的远见卓识，我保证，与虫族合作一定会是您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奥斯蒙垂下眼睛扫了一眼导航系统，伸手将目的地设为地下救援站，“我希望我们能面谈。”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面对面’地交谈。” 对方一愣，转眼意会一笑：“好的，我在您的地下救援站等着您。正好这里有着纽堡60%的兽民，一会我们可以在他们的见证下达成共识。” 奥斯蒙不置可否，扬手关闭了全息视频，转头对光球道：“全速前进。” 在虫族指挥官说出“好的”那一刹那，周围的虫体就开始陆续往外撤离，热成像图像也从最先近乎可怖密集的绿色，慢慢分散开来。 alk-329不敢在现在插科打诨，箭步朝地下救援站冲去。 整个前进过程虽然极其快速而短暂，但却是难以想象的死寂，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弦悄然绷紧。 抵达地下救援站的瞬间，云升被陡然一震的光甲摇得站立不稳；奥斯蒙眼疾手快扶了他一下，又烫到了般迅速放开，眉头一蹙迟疑半秒，在他耳旁说：“等会跟在我身边。” 云升微微扬了扬眉：“什么意思？” 对方面无表情补充：“危险。”然后径直扣紧他手腕跳下驾驶舱。 在他们跳出驾驶舱的那一刻，alk-329立刻变形为一小团亮晶晶的光球，“嗖”的一下飘到云升身边，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我亮吗？” 云升：“……”这个问题跟“我蠢吗”好像没什么区别。 他压下这句吐槽，嘴角抽了抽：“……很……很亮。” 光球使劲弹了两下，看上去像是云升自带了一个发光技能。 . 地下救援站原本是纽堡的公租房区域，虽然占地面积宽广，但极其潮湿阴暗，尤其是一些卫生系统没有兼顾到地方，几乎可以说是整个纽堡的病毒滋生温床。 此时此刻这里挤满了兽民，场面嘈杂无比，角落里时不时传来亚兽细微的抽泣，而不远处，有几名兽人正与医护人员进行激烈争执，外强中干地要求政府给予说法。 距离云升两步远的临时帐篷外，瘫坐着一位被皱纹压得睁不开眼的老兽人，手指颤抖而飞快地数着全球通用钞。 战争带来的一切不可逆的危害，在这里显现出了一个小小的缩影。 云升的心轻轻地被扎了一下。 与此同时，有警卫员注意到闪闪发光的光球，立刻朝这边走了过来，准备进行登记，却发现是奥斯蒙，当即磕巴了一声：“州、州长大人……您终于来了，法兰克先生等您很久了！” “嗯，他在哪里？” 警卫员：“临时会议室，请您跟我来！” 奥斯蒙微微点了点头。 前往的途中，有兽民不小心瞥见了奥斯蒙，刹时尖厉叫出声：“——州长大人！请问外面现在到底怎么了？议会说的是不是真的？！真的是您一意孤行挑起战争的吗？” “斐瑞阁下！请您回答！” “老子上个月才买的房子，今天转眼就被搞塌了！保险公司也跟着没了，州长大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 “请您一定要给个交代！” 奥斯蒙面容冷峻：“等会再说。” 场面静了一瞬，紧接着立时炸开了锅——“州长大人！请您必须交代清楚！”“等会再说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老子前几十年的活都白干了吗？政府是干什么吃的？” 眼见着场面越来越混乱，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按下了应急灯，霎时间整个地下救援站猛然一亮，所有人惊惶的面容猝不及防出现在了灯光下。 虫族指挥官靠在救援站总控制中心处，慢慢笑了一声：“意思是要先与我谈，再给你们一个交代啊。”他转头对着奥斯蒙，“对不对？我尊敬的斐瑞阁下。” 不等奥斯蒙回答，有人厉声问：“——凭什么要跟你先谈？你到底是什么人！” 虫族指挥官行了一个不大标准的军礼：“我是虫族总指挥中心地球前线三级指挥官，很荣幸能在这里与大家见面。” 地下救援站瞬间诡异一静。 一片难以言喻、压迫人心的死寂中，奥斯蒙低头扣上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的袖扣，“久等了，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虫族指挥官一愣，似是觉得奥斯蒙镇定得有点奇葩，转眼恢复了滑不拉几的笑容：“很好，想必您已经让奈登分析得出了虫族目的了吧？” 他在这个时候提到“奈登”，显然带着一点挑衅的意味，但奥斯蒙眉毛都没动一下：“是的。” 虫族指挥官：“非常好，我们的目的从未改变过。”他脸上沟壑缓缓皱起，浑浊的眼睛扫了一圈颤抖的兽民，“为了您的子民着想，为了地球的和平着想，我们希望您能主动交出我们要的两样东西。” 奥斯蒙表情一直没变。 气氛显得愈发的死寂，片刻后不知道是谁喊出第一声：“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要求公开！”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兽人应和：“涉及到我们的利益！必须公开！”“是的，必须公开！” 地下救援站霎时成了一锅沸水。 虫族指挥官十分有礼问：“要我公开吗？” 一旁的云升背脊忽然爬上一丝前所未有的寒意。 奥斯蒙顿了一下：“你说。” 虫族指挥官：“如您所愿——我们要的两样东西刚好就在这里！给与不给只在斐瑞阁下的一念之间而已！”他语调极富煽动性，“大家请看！斐瑞阁□后的那名亚兽，以及他肩上的光脑就是我们想要的东西。只要斐瑞阁下将他们交出，我保证虫族立即撤退，百年之内不再侵略地球！” 他一边说着一边调转应急灯，转眼间云升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不明所以的光球往前蹦跶了两下。 场面刹那间鸦雀无声。 “立即撤退”、“百年之内不再侵略地球”的条件太诱人了，虽然以暴力为崇，但是没有哪一个民族会喜欢过战争生活。 不管是兽人还是人类，骨子里始终流淌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所以，在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就已经有人喊了起来：“为什么不交出去？赶紧交出去！我一天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下去了！” “表示同意！” “大家投票决定吧！同意交出去的请举起手！” 场面静了两秒，先前叫喊得最厉害的人犹豫了一下，随即举起了手，紧接着如同辐射扩散般，更多的兽人举起了手。 看着一边倒的情景，虫族指挥官轻蔑笑了笑，转头看向奥斯蒙：“——斐瑞阁下，这可是民心所向啊，您的决定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cocody、啊撸的地雷！！！！ 本来想继续写的……但突然觉得卡在这里真是太棒了有没有！！！【揍 第三十七章 公开一 奥斯蒙一直平稳不动的表情忽然变了，他对着虫族指挥官微微笑了一下,说：“你觉得呢？” 这突如其来的友好笑容让虫族指挥官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电光石火间奥斯蒙身形突然动了！ 他扬手一挥,原本在云升肩上摇摇晃晃的光球立即分解、组装成一把电磁刀,银亮刀柄入手的那一刹那,蓝紫弧光倏然大盛简直到了刺人欲盲的地步！ 所有人根本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包括奥斯蒙身后的云升——只听铿锵一声巨响,前一秒还在轻蔑扫视周围的虫族指挥官，下一秒就被剧烈滚烫的电磁刀横劈出数米！ 700多精神阈值不是闹着玩的,那一下的能量简直难以想象！ “啊——！”虫族指挥官惨叫一声,重重弹到地下救援站墙上,腰间凭空撕裂出一条长而鲜红的伤痕，血肉翻滚间仍冒着滋滋热气。 一片死寂中，奥斯蒙垂下眼睫锵然收刀，姿态平静地转向大众。 从他挥刀砍死虫族指挥官那一刻起，到此时不过短短几秒钟而已，所有人甚至没来得及放下举起的手。 两秒之后，有人从巨大震惊中回过神，嘴唇颤抖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可看了那一道横溅数尺的鲜血，又颓然闭上嘴。 奥斯蒙轻描淡写地开口：“兽人史上没有和谈、投降先例，这个要求我表示拒绝。” “另外，我最后重复一遍，私自开战实为迫不得已之举。政府将无条件为纽堡兽民提供救助，并且，此救助不带任何强制性质，你们可以随时离开。” “以上的话我不会说第三遍，希望你们能牢记。” 偌大的地下救援站霎时落针可闻，没有人敢出声反驳。 奥斯蒙放开化形为光球的alk-329，转头对着迟迟赶来的法兰克道：“原计划照常进行，现在打开全息视频器，召集沿海各州州长参加会议，”他顿了一下，语声变缓，“——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公开。” 法兰克神色一凝，低头说：“是。” 奥斯蒙轻轻点了点头：“去吧。”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云升，伸手扣紧他的手腕，“跟我来。” 云升用力眨了下眼睛：“……好吧。” 他原本以为奥斯蒙会把他和光球交出去——毕竟人家搞的是反叛，而不是爱国抗战，没理由继续留着他和能源即将耗尽的光球，可没想到奥斯蒙竟然直接砍了敌方指挥官。 这玩的是哪出？ 思忖间，他不知不觉地换回了敬语：“您要带我去哪里？” “厨房。” 云升嘴角抽了抽：“……您饿了？” 奥斯蒙脚步一顿，回头盯着他看了一会，那眼神莫名让云升背脊一阵阵发毛，总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有说了什么吗？云升不禁有些暴躁。 . 地下救援站说是临时开设，但从周边运转不休的大型设备上看，明显是早有准备。云升被带到一间配置略显简陋的厨房，流理台上是整齐摆放好的食材。 云升扫了一眼，顿觉压力山巨大：“是……要我做菜？” 奥斯蒙：“嗯。” 云升面无表情：“请您不要‘嗯’，这样您不觉得特别敷衍吗？还有，我想问的是，做完后给谁吃？” 他扫了奥斯蒙一眼，“如果是您就算了吧，这次副反应令我印象深刻极了，而且谁知道精神阈值太高会不会影响智力，就像人体温太高会烧成脑瘫一样。” 这个比喻太恶毒了，州长大人却眼也不眨：“不是给我。” 云升狐疑盯了他半晌，最终败下阵：“……好吧。” 他走到流理台前，上面是一碗早就浆好、切得薄而晶莹的对虾片，以及一排林林总总的调味品；再打开一旁的电磁锅，发现里面已经熬好了白粥，似乎只等着他放下对虾片，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即可。 云升：“…………”这省事省得太过了。 他无语地搅拌了一下熬得绵软浓稠的粥汤，随手倒进对虾片，转手将电磁锅设定为旺火，侧头问奥斯蒙：“这样也行？” 奥斯蒙言简意赅：“没关系，这只是个幌子。” 云升眉再次狐疑地挑了起来。 白粥很快就翻滚了起来，原本透亮的虾片被烫得又鲜又红，被粘稠的米汤一裹，看上去软软滑滑的，似乎非常的柔嫩爽口。云升一揭开有机玻璃盖，咸香白气顿时蒸腾而出，不过短短几秒间，整个厨房就被白米、鲜虾的清香味填满了。 奥斯蒙喉结明显地动了一下，随后低声说：“很好，带上它跟我来。” 云升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却没有丝毫迟疑，端上电磁锅跟着他走入另一间房间。 这次的全息会议跟上一次不同，没有采用传感技术，而是直接使用全息投影仪，将每一位使用者的相貌与身形完整而逼真地显现出来。 刚进入会议室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全息投影仪“滴——滴——”闪烁着蓝光。奥斯蒙径直走上前打开，刹那间沿海二十六个州的州长被蓝光投放而出。 一片冰冷的电子声响中，每个州长的神色在蓝光下深浅难测，奥斯蒙像是毫无觉察般，微微点头致意：“相信诸位已经收到议会发出的通告。” “是的，如果你是来说服我们的话，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先沦陷的德尔港州长沉声说。 奥斯蒙语调平淡：“解释其实再简单不过，从虫族侵略开始，解释就已经存在——这一点，我想德尔港州长比我清楚。” 他轻轻侧了一下头，继续说：“从临近太平洋的德尔港开始，再到夏普城、巴顿州、伯格黑德、阿伯多维，最后是现在的纽堡，联邦政府不仅没有出动机甲队相助，并一再的封锁消息，愚弄民众……甚至对不得已的用兵行为进行打压。” 纽堡州长表情平静：“很明显，议会已经失去了正确的执政方向；而军部腐朽，诸将领尸位素餐，更缺乏决策能力……” 他的话欲言又止，带着明显的导向性，德尔港州长忍不住问：“所以你想说的是？” 奥斯蒙环视四周，与二十六个州的州长目光避重就轻地一撞，淡淡说：“不如推翻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州长往酷逼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这章越写越困，就到这里好了，明天再粗长。 第三十八章 公开二 整个会议室骤然一静,两秒后德尔港州长暴怒出声：“——你疯了吗？联邦统治地球维持了数百年，是你说推翻就能推翻的吗？！” 他几乎跨出了全息投影的范围，全身影像“呲呲”闪着雪花，与之对比明显的,是他悍厉到极点的声音：“我不同意！你凭什么推翻他们？！统治腐朽是议会那帮老家伙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或者说,”他冷冷扫一眼奥斯蒙,“你拿什么来指手画脚？” 奥斯蒙不答言,走到会议室分机控制台,低头打开卫星图像,霎时间分辨率极高的图像在空中纵向展开，令人眼花缭乱的地况图呈现在诸州长眼前。 他手指凭空一划，画面转眼切换到德尔港，只见上面建筑残败欲坠，密密麻麻的虫体随处可见，海水覆灭了将近半个州城。 德尔港州长脸色瞬间变了，声音戛然而止。 奥斯蒙连视线都没偏一下，手指继续一划——画面又切换到夏普城，与德尔港不相上下的惨景让预备出声的夏普城州长颓然闭嘴。 紧接着是巴顿州、伯格黑德、阿伯多维……每切换一次画面，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便加重一分，到最后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一片近乎凝固的气氛里，奥斯蒙低沉开口：“所以我说你们比我更加清楚。” 他手指一动，画面迅速切回总地图，纽堡政府在上面闪着极其微弱的光芒：“——纽堡一过，接下来就是内陆，虽然他星系虫族靠海洋微生物维持能量，但只要脑虫不死，它们便尚存一息……照这样的侵略速度，不出一个月，联邦就会彻底沦陷。” 最后几个字仿佛一击重锤，敲打在室内快要断掉的那一根弦上。 伯格黑德州长冷冷道：“这只是你的推测而已，谁知道虫族大军下一步计划是继续进攻还是撤退，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我是不会支持你——” 话音没落，会议室外突然传来一声“轰隆！”重响，紧接着如被雷暴侵袭一般，整个地下救援站疯狂晃动了起来，全息影像立刻闪现连接不良的雪花。 “怎么回事！” “绝对是你搞的鬼！奥斯蒙，你这人太卑鄙无耻——从第一次各州会议上见面我就这样认……” “你太看得起我了。”奥斯蒙不咸不淡回了一句，打开与法兰克的通讯连接，低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法兰克的声音在一片轰鸣巨响中模糊不清：“是虫族大军！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它们已经退出了纽堡防线，结果就在刚才！——在刚才突然发动了第二波攻击，现在防护网完好度仅为73%，估计撑不了几天……” 德尔港州长厉声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法兰克听到了他的问话，当即嗤笑着回击：“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时间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好好去反省一下您的所作所为……德尔港可是虫族大军侵略的第一个点！” 德尔港州长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脸色青白不定：“你——！” 奥斯蒙轻轻敲了一下通讯器，下令：“启动一级战备。” 法兰克：“是。” “难道你是真想造反吗？！” “请立即终止指令！不然议会……” 奥斯蒙侧头扫他们一眼，说：“形势所迫，十分抱歉。” 这一句话堵得所有人都说不出话，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想得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形势所迫”，肯定是奥斯蒙在背后捣了鬼！可到底捣了什么“鬼”，他们又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卫星图像上纽堡亮起战备光点。 这时，一直沉默的阿伯多维州长突然出声：“斐瑞先生一定还有别的话要说吧？你身后的亚兽可是等很久了。” 所有人目光顿时调转，如芒刺一般扎在云升身上。 . 云升想了想，露出一个很无辜的表情。 他此时正靠在会议室的角落，肩上是自娱自乐的光球，幽幽荧光映衬着他俊美无俦的五官，与气氛僵滞的会议室画风明显不搭。 德尔港州长被晃瞎了眼，声音不可置信拔高：“纽堡州长！这可是各州机密会议，你竟然让……让一个亚兽在这里……” 云升关注重点跟他明显不在一个地方，温和有礼问：“您怎么知道我是亚兽？” 德尔港州长暴怒道：“这还用问吗？你全身上下哪一个地方长得不像亚兽？我认为你这是在侮辱我看人的眼光！” “……”不知道为什么，云升总觉得自己被人身攻击了。 阿伯多维州长沉声道：“好了德尔港州长，我们先来听听斐瑞先生要说的话，我相信他不是那种胡来的人。” 阿伯多维州长是二十六个州长里最年老的，面对后辈时说话总会带上长辈的习惯……就好比现在，“胡来”这个词显然不足以形容奥斯蒙的行为。 换句话说就是，他哪里是不“胡来”，明明是太“胡来”了！ 奥斯蒙与阿伯多维州长对视片刻，轻声说：“我确实有话要说。” 德尔港州长：“阁下巧舌如簧，反正我是不会再信你说的每一个字……”话音没落，他声音戛然止住了，紧接着瞳孔剧烈放大。 只见奥斯蒙突然一伸手，一直在云升肩上的光球蓦地凌空腾起，咔嗒几声组装成一把电磁刀，刀柄入手的那一刻蓝紫电光霍然照亮了整间会议室！ ——电磁刀能释放多少能量跟使用者的精神阈值有关，作为当地州精神阈值最高的执政长官，各州长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私下里更是常常用电磁刀切磋——可没有哪一个敢保证，他们能用电磁刀释放出这样的巨能！ 这……这简直相当于十台电磁炮齐轰了！ 就算是联邦精神阈值最高的兽形机甲队队长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阿伯多维州长很快从震惊中回神，转移了关注点：“没有哪一把电磁刀能承受这样剧烈的能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并不仅仅是想表达自己精神阈值的高低。” “不错。”奥斯蒙轻点了下头，翻腕收刀——前一秒还是电磁刀形态的alk-329，立刻化形为圆滚滚的光球，用力对着各州长蹦跶了两下。 “高维度合金……”阿伯多维州长低叹喃喃，“联邦的科学技术远达不到这种程度……它难道是——” 奥斯蒙：“是的，alk-329。” 这一下，整间会议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有几位州长迅速反应过来，产生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难怪奥斯蒙会想推翻联邦政府——换做任何一名兽人，有了高到恐怖的精神阈值与联邦第一台光甲都不可能甘心被腐朽的议会统治。 德尔港州长冷冷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告诉我们，你手上的筹码足以推翻联邦政府，站在你这边是最好的选择是吗？” 他说得这么露|骨直接，奥斯蒙却连半点狼狈之色也没有，声音非常平和：“是。” 德尔港州长：“那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战况瞬息万变，就算是征战数百年的老将也不可能预测到输赢……” 奥斯蒙问：“如果加上药膳师呢？” 德尔港嗤笑一声：“我尊敬的纽堡州长，你认为药膳师十分罕见吗？我大可以告诉你，在德尔港还未沦陷之前，就已经有几名药膳师到过州政府进行自荐……药膳可没有你想象得那样神奇！” 奥斯蒙低低反问：“是吗？”他敲了一下微型通讯器，叫了一名生物研究人员进来，随后侧头递给云升一个“让他喝虾片粥”的眼神：“派恩。” 云升领会精神后，压力再次大了起来：“……明白。” 他叹了口气，对可怜的生物研究员招了招手：“过来吧，先测定一下精神阈值。” 测定仪器当然由光球充当，只见圆滚滚的alk-329弹到生物研究员面前，扫描了一遍，毒舌评价道：“精神阈值为62，真低。” 生物研究员：“？？！” 云升咳了一声，温柔安慰：“你不用理它……我觉得挺高的。” 生物研究员：“……不，等等，你们是要做什么……” 云升盛了一碗虾片粥递给他，微微笑着忽悠：“我们在研究哪个菜品好吃，你信吗？” 生物研究员：“……”他觉得自己智商被侮辱了。 云升：“喝了它，放心，不会出人命的。” 生物研究员只有硬着头皮接过碗，小小地抿了一口。 与此同时，合作态度良好的光球立刻在会议室中央，投放出二次测定的精神阈值——65.1。 前后精神阈值竟然足足提升了0.5%！ 放走不明所以的生物研究员后，整间会议室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奥斯蒙轻轻地环视一周，点头道：“这是我的第二个筹码，诸位可以表示立场了。” 那一刻真是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十几秒后，阿伯多维州长最先做出了判断。 只见会议室中央的卫星图像上，阿伯多维率先亮起了一级战备光点——有了阿伯多维州长带头，紧接着夏普城、巴顿州、伯格黑德依次亮起战备光点，到最后形成一圈闪亮的光圈包围住黯淡的德尔港。 德尔港州长脸色简直青白交错：“你们……！” 阿伯多维州长沉声说：“形势所迫，十分抱歉。” 这是奥斯蒙最开始说的一句话，此时用在这里实在再恰当不过，德尔港州长面色扭曲了一阵，半晌冷冷哼道：“——只能祈祷你真的能推翻他们了。” 话音刚落，卫星图像上，德尔港光点缓缓亮了起来。 奥斯蒙星光萤火般地笑了一下：“感谢诸位的支持。”他垂头打开与法兰克的通讯连接，低声下令：“全面开启指挥网，加速军队扩编。” “人形机甲队准备。” “预热重力场导弹。” 那边法兰克似乎急声问了什么，奥斯蒙顿了一下，淡淡道：“……是的，直接开战。”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cocody扔的一颗地雷！！！ 从明天开始恢复定时定点更新……小伙伴们酷爱夸奖我！！！ 另外，感情副本即将开启~ 第三十九章 变故 会议室就这样被当成了前线总指挥中心。 一直以来，兽人与虫族的关系如履薄冰,中间始终有一个“临界点”来平衡双方的作为；再加上兽人已经是发展了几千万年的文明社会,政治系统错综复杂,一旦正式开战牵连甚广,所以发生过的几次交战,程度基本不痛不痒。 但奥斯蒙不一样,他没有任何顾虑,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开战——借与虫族燃起的战火打乱整个联邦的政治格局,继而不动声色地取缔。 因为是“迫不得已”地打响战役,联邦无法从道德上指责他的行为，最多只能安下“与外星系族类私自交火”的罪名,但在已经混乱一片的前线,法律条文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更何况，在遥远的远古时代，早就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先例。 所以从舆论的角度来看，奥斯蒙的做法几乎是完美的。 开启最高等级权限锁后，整间会议室形成了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如果不是光屏显示通风系统运转正常，云升差点产生一种空气都不流动的错觉。 奥斯蒙站在前线监测屏前，低头定定地注视着光屏上越聚越多的红点，跳跃不定的红光闪烁在他深绿的眼珠里，仿佛幽林里陡然窜起的一簇火花。 突然，他眉毛轻轻地皱了一下，随后幅度细微地倾□，问：“怎么样？” 法兰克：“不行！重力场导弹规模太小了，对方采用的是‘人海战术’！根本不起作用！” 所谓重力场导弹，是靠聚集量子凝态而产生的奇点粉碎目标，但因为其效果跟黑洞差不多，联邦禁止制造大规模重力场导弹，导致威力非常有限。 奥斯蒙沉思了片刻：“再试一遍，这次瞄准脑虫。” 法兰克：“……很遗憾的告诉您不行，脑虫早就撤退到射程之外，除非是空中投弹，不过没有哪一台战舰能承受这样大的后座力。” “空中投弹……”奥斯蒙低喃一句，紧接着一直轻蹙的眉头倏然松开，他回头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光球，低身对法兰克道：“很好，就空中投弹，预热导弹装备系统，我一会就来。” 法兰克悚然一惊：“什么意思？您先别断开通讯——” 话音没落，奥斯蒙已经切断了通讯。 ……碰上这么一位独断专行且是行动派的领导，心里苦逼简直逆流成海。 一旁的光球觉察不妙，摇摇晃晃地就想弹走，被奥斯蒙单手擒住，只见他面无表情道：“走。” “不不不——”才矜持没一会儿的光球涕泗横流，悲怆泣血道：“能源真真真的不够了！求你不要这样残忍地对待一台弱小的光甲……会遭到报应的！” 奥斯蒙：“没事。” 光球挣扎着往前蹦跶：“不不不是你没能源当然说没事——！你你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刚是在利用我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见奥斯蒙罕见地顿了一下，光球像是抓住把柄般，奋力大叫：“我我我就知道！你再这样虐待我，你信不信我立刻揭穿你阴险的真面目——” 奥斯蒙微微一颔首：“请便。” 光球：“……” 两秒后，光球几乎是心如死灰地转过圈，对云升有气无力道：“你不管管吗？” 云升非常遗憾地看着它：“爱莫能助。” ……它算是看透了，设计得充满人情味的光甲泪流满面地想。 . 现代战役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一切行动必须达到高效、迅速、无声的标准，所以尽管法兰克心里有诸多谜团，仍是尽职尽责地给化形为小型战舰的光球安装上了重力场导弹。 不过看着哇哇乱叫、悲号欲泣的光甲，他心里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丝忧虑，终于在奥斯蒙踏进驾驶舱的前一刻，失声叫道：“斐瑞阁下！” 奥斯蒙脚步一顿，回头问：“什么事？” 法兰克：“您确定……确定要去吗？脑虫在虫族前线基地深处……我觉得这个计划可能并不怎么靠谱——您真的不再想一想吗？”他苦笑着叹一口气，“很抱歉，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我实在不喜欢这种一击定胜败的方案。” “我也不喜欢，”奥斯蒙目光沉静，嘴角轻轻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冷峻神色：“但没有办法，我们的敌人不是虫族，而是联邦。这一点你必须记住。” 法兰克沉默了一会，脚后跟一碰低头道：“明白。” “基地暂时交给你了。”奥斯蒙轻点了下头，低身走进驾驶舱。 云升早习惯了做什么都要跟他在一起，对于一起去投放重力场导弹这样危险度极高的事，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问了一个他比较关心的问题：“什么时候吃晚饭？” 奥斯蒙深深看他一眼，十分配合地说：“投放完就可以了。” 云升喔了一声。 光球：“你们在我只有35%能源时讨论这种问题真的好吗？真的可以吗？不怕遭雷劈吗吗吗——” 云升面无表情：“我记得你刚说过是45%。” 光球声泪俱下：“这这这次是真的！你以为启动战舰形态不消耗能量吗？哪里有这么好的事！要真这样我还会维持愚蠢的球状吗吗吗——早变成人形态满地跑了！” 它描述得太有画面感，云升不由跟着想象了一下，随即被雷到：“……好吧，我表示同情。” 这时，驾驶舱突然一阵红光闪烁，只听光球猛地吼道：“——不好！前方虫体过多，脑虫信号磁场严重干扰了导航系统判定目的地，需要驾驶员手动操作！” 不等它威猛警告完毕，奥斯蒙已经暴力入侵了神经系统，直接用精神力控制战舰走向。 光球：“……” 它几乎是悲愤欲绝地说：“你就不能温柔地对待一下小光甲吗……” 奥斯蒙声调平静：“抱歉。” 话音刚落，战舰前方防弹玻璃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阵碎石般的巨响轰然传来，只见一只刺蛇穿山破石悍然耸来，山丘一般的蛇头掀垮了不少房屋！ 一片金属瓦砾碎声中，它浑浊惨绿的眼珠冷冰冰转了两下，锁定住空中平稳飞行的战舰，猛地一仰头，势如破竹地冲了过来！ 光甲惨叫道：“小小小小心——！！” 奥斯蒙眉头稍纵即逝地一皱，面沉如水地注视着刺蛇的走向。 就在战舰与刺蛇巨尾即将亲密接触的那一刻，一直匀速前行的战舰猝然下冲，以一个十分漂亮的直角飞行堪堪躲过刺蛇的袭击！ 光球发自内心地冒出一句洋文：“perfect！” 很快它的声音就戛然而止——这只是躲掉的第一个而已。 在那只刺蛇身后，是成千上万、密集成堆的刺蛇，灯笼般的竖瞳惨绿惨绿地凑在一起，场景令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奥斯蒙忽然轻而又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很少做出叹气这样毫无实际意义的举动，猛地这么来一下，让驾驶舱内的云升神经倏然绷紧。 只听他说：“抓紧。” 最后一个字还未彻底借助空气传播到云升耳里，才做完直角下冲的战舰疯了一般往上直冲，角度微妙而精准地与一只刺蛇的尖翼擦身而过！ 云升险险扣紧驾驶舱扶手，手指用力到指骨泛白。 不等他伸手去拽安全带，战舰又是一个大角度俯冲，陡然升起的失重感让云升眼前一黑，反胃感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 与此同时，战舰机身后猛然爆出金属炸响，是一只刺蛇横撞上了一栋百米高楼。 剧烈迸溅开的金属碎石如流弹一般朝战舰砸来，就在这时，原本下冲的战舰突然在半空中拐了一个大弯，仿佛一条薄薄的热带鱼般横侧游了过去！ 云升：“……” 他眼前彻底发晕了，原本扣紧扶手的手指也变得软绵绵的。 在他手指脱离扶手的前一秒，腰上突然一重，竟然是奥斯蒙走下控制台，伸手抱住了他。 “你……” 奥斯蒙心平气和地说：“还没完。” 云升：“？！” 还没等他彻底琢磨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见操纵台上的监测光屏，代表战舰的光点陡然抖动了起来，紧接着如同液体分子一般，做着布朗运动朝无比密集的刺蛇穿行而去！ 云升：“…………”他完全找不到语句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那一刻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机身外雷暴般的轰鸣一声接着一声，剧烈的震动几乎让驾驶舱内部扶手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疯狂的布朗运动终于大发慈悲地停了一下，与此同时奥斯蒙轻声说：“到了。” 在他们下方赫然是体型巨大的软骨虫体，高高浮起的触须几乎挨到战舰底部。 光球：“电力磁场严重紊乱，需要手动发射导弹！” 话音未落，只听它呆若木鸡地继续说：“完了……你刚刚玩得太嗨，现在能源只剩下22%，战舰形态维持不了多久了！——赶快发射！” 作者有话要说：报应到了，点蜡。 蟹蟹聆听咏颂扔的一个地雷~ 第四十章 空间跳跃 手动发射导弹的过程极其漫长,尤其是重力场导弹这样高端洋气的武器,发射程序更是繁琐到了龟毛的境界。 奥斯蒙眉间微微一凝滞，立刻断开了与神经系统的连接,将每秒能源消耗降到了最低值；同时，光球也自动自发地关闭了高耗能的感官系统，没有了它聒噪的声音,整艘战舰霎时变得死气沉沉。 “发射程序预热完毕,请手动输入目标坐标。” “警告：能源值剩余21.98%,请立即执行返航程序。” 此时此刻，胃里翻江倒海的反胃感反而不算什么了，云升艰难地呼吸几下,抬头望向监测前后的光屏，全身汗毛瞬间一炸。 只见监测屏上代表虫体的光点，整齐而迅速地朝战舰迁移了过来，数量密集到几乎连成了一块无缝隙的扇形。 战舰后知后觉地警告：“请注意：有不明大型生命体接近！请注意——” 不等它警报完，中途硬生生转成了发射程序提示音：“目标坐标已锁定，正在启动发射装置中，请等待……” “…………”云升说：“它要启动多久？” 奥斯蒙低头看了一眼变成红色的能量条，道：“能量消耗完之前。”停了一下，他谨小慎微地补充了一句，“大概。” “警告：能源值剩余21.79%，请立即执行返航程序。” “请注意：有不明大型生命体接近！请注意：有不明大型生命体接近！” 一片刺眼的红光闪烁里，云升眼睁睁看着监测屏上的扇形扩大成了一个封闭的圆环，将他们牢固地锁在中心。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他心里飞快地闪过这么一个想法，随即又被压制了下去。 才重活了五天不到，鬼才想死。 云升咬了咬牙，正要撑起身时，突然，就在这压抑到近乎窒息的气氛里，驾驶舱轻轻抖动了一下，接着，传来极其规律的机械嗡响，那嗡响仿佛来自生锈的轴承一般，一下一下地费力转动。 奥斯蒙当即调转监测镜头方向，就见战舰下方炮管处，极其艰难地旋转出了一道合金炮口，如果能看得更仔细一点的话，就会发现，那合金炮口四周的空间呈现出一种异常扭曲的状态。 与此同时，电子声：“发射装置启动完毕，重力场导弹预热，倒计时开始——” 云升：“它怎么那么多废……” 电子声：“警告：能源值剩余21.59%，系统将自动关闭发射程序……” 云升：“……” “咔嗒”一声，是奥斯蒙关闭了预警程序，驾驶舱内闪烁不停的红光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听见舱外轰隆启动的炮口声响。 “三十，二十九……二十七……” 机械倒计时中，云升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二十五，二十四，二十三……二十，十九……” 监测屏上，炮口隐约闪现出深黑的球状体，在它周围的空间迅速扭曲变化；同时另一边的能量条疯了一般急剧下降，由刺眼红直接变成了危险的紫色！ “十五，十四，十三……” 短短几秒的时间，被费力延伸的炮口拉得如同几个世纪一般漫长，所有的一切都在云升眼里缓慢了下来，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耳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十，九，八——” “轰隆！” 驾驶舱外猛地传来被利器悍然凿动的声音，是虫体靠近了他们！ 真是一下子把霉运都倒了个干净…… 就在这时，他手突然重重一紧，是奥斯蒙拉住了他，对方神色冷静到近乎冷峻的地步，声音在轰隆巨响中显得低而又轻：“要不要来打个赌？” 云升有不好的预感：“……什么赌？” 奥斯蒙：“赌等会产生的，是黑洞还是虫洞。” 卧……槽…… 不等他回答，奥斯蒙手指轻快地在操纵台上一按，机械电子声应声响起：“空间跳跃程序正在启动中，请等待……” 与此同时，能量条已经下降到了接近底部的位置。 奥斯蒙语调平缓：“百分之八十的机甲都会有备用能源，一般来说，备用能源能支撑一次空间跳跃，”他目光定在彻底下降到底部的能量条，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声，“只能希望三角座星系的光甲设计得地球一样了。” 电子声：“能源剩余20.01%——” 那一刻云升的心脏简直提到了顶点，被奥斯蒙扣得死紧的手心浸出了冷汗。 “正在启动备用能源……” 只见监测屏旁的能量条急速上升，最终数值停在了24%。 这个数值十分的微妙：刚好够一场空间跳跃，可要从满满当当的虫体中突围出去，又明显嫌少——将他们的求生方案锁死在了一条路上。 这时，一直被忽视的倒计时突然尖锐地发出声响：“三——” “二！” “空间跳跃程序启动完毕……” “一！” 周围好像瞬间静了。 几秒后，云升耳边蓦地爆开一声细微的尖鸣，紧接着迅速放大，扩大到耳膜难以忍受的程度，再后来“轰”地一下，他骤然失去了听觉。 云升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 下一秒，他下巴被人用力一转，就见奥斯蒙张口对他说了什么。 是什么？ ……抓紧我？ 几乎是下意识地，云升扣紧了他的手。 地球科学家曾对“重力场导弹”制造出的是“黑洞”还是“虫洞”进行过激烈探讨，毕竟像黑洞这样能吸收光的时间区域，真的能靠凝聚态量子产生？ 但如果是压缩空间而打开虫洞撕裂物体的话，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空间跳跃的过程极其模糊而不真实，云升几乎觉察不到重力的存在，全身器官好像被压到了一个点上，眼前眩晕看不清任何事物。 他竭尽全力所能抓住的，只有掌心里的瘦削而温热的手指。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升短暂失聪的耳朵逐渐恢复了一点听力，终于听清了奥斯蒙在他耳边说的话。 “感觉怎么样？” 他不问还好，一问云升瞬间就感觉到了胃部的翻江倒海。 半晌，云升深吸了口气：“没，没事……” 也许是心理作用，他甚至觉得声音都变得有些扭曲。 “那就好。”奥斯蒙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跳跃应该是成功了，如果预料得没错的话，我们还有三分钟就可以降落。” 他瞥了一眼再次变成紫色的能量条，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但愿是个有生命体的星球。” “……”好不容易恢复神智的云升，重新被这句话打入了地狱。 是啊，跳跃成功了又怎样？谁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地方。 要是气体巨行星的话…… 云升隐隐觉得肝疼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睡了十五个小时……冬天尊是太美好了！ 明天尽力在11:00更新 注：里面一些理论纯扯淡……大家一笑而过就好= = 第四十一章 矿星 对于没接受过专业太空训练的人来说,降落显然是一场睁着眼的噩梦。 当微型战舰穿透银亮色的大气层时,整个驾驶舱都发出了难以忍受的尖鸣,好像有人在外面故意用利器刮擦金属壳，一声一声越来越响，到最后“啪”地一下超出临界点,特制玻璃外倏然亮起明显的火光。 云升冷汗浸满了额角，睫毛被沾得湿漉漉一片，猝然燃起的大火将他侧脸打照得亮堂无比。 奥斯蒙顿了一下，问：“很难受？” 云升表情颇为扭曲地瞥他一眼，费力摆摆手：“……不，一点也不难受……”话到一半，他眉头突然拧在了一起,实在把持不住地干呕了出来，三秒后勉勉强强地止住，咳嗽两声：“就是有点想吐。” “……” 奥斯蒙没说话，云升估计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就在这时，特制玻璃上耀眼的火光忽然弱了下来，紧接着一道比火光还亮的光芒打进了驾驶舱，云升根本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两三秒后战舰底部传来一声震天轰响。 他们落地了。 与此同时，能量条不负众望地降至0.36%，战舰形态已经维持不住了——只听“砰”地一声，舱门自动打开，他们被机械臂极其粗暴地抛了出来。 云升闭了闭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隐约觉察到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然而还没等那一丝喜悦彻底在心头漫开，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们降落到了哪里？ 四周几乎全是沙丘砾石，空气中带有明显的刺激性气味。云升蹙起眉头，正要用力起身时，手上突然一紧，是奥斯蒙拉住了他。 “怎么……”他话还没说完，嘴陡然被奥斯蒙捂住了，只能徒劳地眨下眼睛。 “有人。”奥斯蒙面无表情地回给他两个字。 战舰早就在抛出他们那一秒分解、组装成一弯毫不起眼的手环，静静躺在砂砾堆中。云升紧挨着奥斯蒙靠在巨石后，听着两道脚步声越来越近。 “……信号怎么追踪到这里断掉了？” “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那该死的信号器。” “等一下！” “喔，怎么回事？我求求你，别一惊一乍地行吗……” “这里电磁场严重紊乱，要么是有人在这里开设了大面积干扰器，要么是有大型飞行器在这里降落。” “什——” “立刻回去通知侍卫队！告诉他们m65星有异况！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 话音没落，其中一人只觉得眼前有道残影划过，根本没时间看清是什么东西，只听“咯咯”一声轻响，他脖颈猛地一痛，过了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喉骨断裂的声音。 另一人震惊地盯着倒下的同伴，慌张地举起激光枪，手指还没扣下扳机，喉咙猝不及防被人擒住了——两秒后，与先前一人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开了挂的州长大人神色不动，侧头问云升：“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很显然，对方把他当偏门语言专家了……不过话说回来，云升确实听懂了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尽管听上去语法漏洞百出，单词发音生硬，但还是能分辨出那是英语。 “他们好像在追踪一个人，信号到这里就断掉了，然后……”云升目光随意一扫，突然瞳孔骤缩凝在了一个地方。 只见死去的那两个倒霉鬼，后脑有一片极其轻薄的银色芯片！ 跟他在虫族指挥官后脑看见的银色芯片大小、形状、厚薄完全一模一样！ 联想到这两人之前说的“追踪器”，云升心里猛地划过一道闪电，来不及跟奥斯蒙解释，一个箭步冲上前拿起追踪器，就见上面一大片扇形光点朝这里飞速赶来。 “……靠。”他表情空白一秒，当机立断扔给奥斯蒙一把激光枪，厉声道：“找个地方躲起来！快！” 四周山丘最高也不过十米，但对于云升和奥斯蒙来说已经足够——就在他们刚藏到山后时，地面猛然掀起了一阵飓风，满地黄沙在剧烈轰响中席卷而起，碎石噼里啪啦朝这边拍打过来！ 云升一边蹙眉看着越来越近的光点，一边疾声道：“根据刚才那两个人说的，我们应该在m65星，你……您知道m65星隶属什么星系吗？” 奥斯蒙摇了摇头，说：“每个星系对星球的称呼都不同。” 云升：“……” 他胃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有点暴躁地翻看了一下追踪器，目光再次凝住了。 奥斯蒙：“怎么了？” 云升情绪大起大落，好半天才缓过神，近乎哭笑不得地看了看追踪器底部的“made in triangulum”，半晌说：“……我们在三角座星系。” 与此同时，地面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战舰在他们旁边沉重着陆，掀起的狂风几乎将他们身后的山丘绞碎！ 就在巨石不堪重负垮塌的那一刻，奥斯蒙目光一冷，以最快的速度抱着云升往旁边一滚，及时滚到另一座山丘后面。 这一座山丘比刚才那座矮了将近一半，只能勉强遮挡住他们的身形。 砰！底部舱门被人重重推开，紧接着一列身着防护服的人训练有素从舱门鱼贯而出，脚步声整齐而轻巧，不到几秒的时间就排成两列，恭候里面的人出来。 “尊敬的m65星星长，”云升听见有一人用非常纯正的美式英语，不紧不慢地说：“联合国拨给你们有几亿通用币了吧？怎么还向我伸手要钱？” 那一刻云升整个人莫名的紧张，心脏在嘈杂的风声中逐渐收紧，一下一下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想起光球说的人类转移到了三角座星系…… “先生，您真是说笑了。您知道，开发一个矿星远远不止几亿通用币，”星长的语声十分诚恳而恭敬，“光是人工核反应的太阳以及临时大气层，就已经超出了联合国给的预算……” 他为难地停顿了一下：“身为一名商人，老实说我是很不愿意在一些无关紧要的项目上花钱，但要是不给矿星基本生存条件的话，三角座星系人权维护协会那里……我不好交代。” 另外一人笑起来：“所以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然而最后一个字还未彻底在空气中散开，他声音突然一顿，几乎是寒厉地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山丘后的云升陡然惊醒过来，背脊渗出了一层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油焖巨蟹深海楓紅扔的一颗火箭炮~ 明天一定粗长= = 第四十二章 信息 奥斯蒙按住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升深深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看着他一边蓄势待发地半起身，一边动作细微地校对激光枪，在那人吩咐手下朝这里过来的那一刻,迅速打开安全阀瞄准—— 然而就在手指扣下扳机的前一秒,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先响了起来： “——阿普利达你这个禽兽！你根本没有给矿星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你闻闻现在空气都是些什么味道！？已经有几个工人因为空气污染死了？而你竟然还在这里腆着脸向别人要钱——你、你这个穿着防护服的猪猡！” 云升与奥斯蒙对视一眼，后者慢慢松下扣紧扳机的手。 阿普利达语气和善极了：“你在睁眼瞎说些什么？人工核反应太阳以及大气层这些可是先生亲眼所见……你是在质疑先生的眼光吗？”他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侧头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没在工地上？” 旁边一名穿防护服的护卫直接走上前,粗鲁地用仪器在他后脑芯片上一扫，回答说：“艾达,十九岁,三级矿工，签的是终身工契。” “原来是这样，”阿普利达温声细语，“总有一些签了终身工契的矿工，会在先生来巡视的时候指责我的‘暴行’……工契可全是你们自愿签的啊。——小子，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做旷工吗？” “我、我只是出来找点荆草，我的叔叔中暑昏倒了。”听到“旷工”，艾达的气焰不由弱了一些。 这时，一直沉默聆听对话的“先生”忽然说：“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艾达：“当然，这里就我——” 先生微微笑了，扬了扬下巴对着不远处横尸的两名护卫，道：“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艾达不明所以地一转头，瞳孔瞬间放大，惊慌失措后退两步：“……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可没有杀人！我真的不知道……” “没人说你杀人。”先生温和地说，随后顿了一下，转头朝阿普利达笑了笑，“你这里治安貌似不怎么好啊，得要加派人手了。” 阿普利达连忙点头：“您说得是，您说得是。” 先生：“那我们就先走吧，别妨碍人家少年孝顺叔叔了。” “这……”阿普利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先生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说：“怎么？你还怕他跑了不成？荒星一颗，没有能源没有飞船，他能跑到哪里去？等荆草采集够了，他当然会自己回去。” 阿普利达仍是没能精神领会这句话，只好转头对少年呵斥道：“回去之后找工头销一年的假期！这一年你都别想休假了。” 艾达敢怒不敢言，近乎仇恨地目送那名先生以及阿普利达走上战舰，眼睁睁瞪着他们飞离m65星，掀起的气流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摇得站立不稳。 “呸——！”他从漫天黄沙中奋力挣脱出身，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来惩治你们这帮混球！我看你们还能赚几天的黑心钱！” 就在这时，他眼前突然一花，好像有道光影迅速从他瞳孔中划过，完全没时间捕捉到是什么东西，紧接着太阳穴一冷，艾达清晰地感觉到有枪口堵在了那里。 “……什、什么人？”艾达牙关紧咬，竭力让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 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眼睛真的花了。 只见一名身材挺拔，体型瘦削的青年向他走来，对方轮廓深刻而秀气，五官如华彩闪现般俊美夺目，看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说：“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的。” 这句话配合上他太阳穴的激光枪，显然不具有说服力。艾达脊梁一冷，喃喃着说：“刚才那两个人……是你们杀的？” 青年耸了耸肩：“我们来谈点其他的话题吧，老是说打打杀杀的伤感情。” 艾达：“……你、你想谈什么话题？” 青年微笑着说：“你后脑的芯片是干什么用的？” 艾达猛然瞪大眼睛：“你、你是他星系人！我天……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告诉你们——” 青年表情无奈地离他远了一些，以防被口水喷溅到，“第一，我们是意外降落在这个星球上的，如果真要侵略三角座星系，显然不会把一颗矿星当做根据地。”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艾达的神色，见艾达紧绷的身形稍微放松了一点，便继续道：“第二，我们也不是什么星际海盗，不会以杀人为乐趣。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别这么紧张。” 艾达狐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青年想了想，说：“我听说你叔叔中暑了，也许我有办法救他。” 艾达有些踌躇不定，迟疑地打量了青年许久，反复琢磨着他的表情，十几秒后，一直挟持着他的人突然冷冷说了一句他星系语，语气如同一盆冷水般瞬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青年轻咳一声，似乎颇为尴尬，转眼又恢复了微笑：“他叫你相信我，不然咔嚓了你。” . 通过与艾达的交谈，云升大致了解了几千万年前的人类转移经过。 原来在几千万年前，当人类提前转移到三角座星系后，发现无论怎样改善这里的星球条件，都不能满足人类的生存需求；万分不得已之下，转移主要国在太空召开了第一次秘密会谈，要求各国生物机构联合展开一次基因实验。 第一批实验体虽然可以适应恶劣的太空环境，靠极少量的氧气生存，但智力始终保持在三岁儿童的水平，被联合国秘密销毁了。 第二批实验体相较第一批有了非常大的进展，既能够在恶劣的太空环境下生存，智力也是正常人的水准，不过…… 云升当时忍不住问：“不过什么？” 艾达面色怅然：“不过他们精神阈值非常低，根本没办法从事高等职业……联合国本来也想秘密销毁他们，结果被人权协会拦了下来。——现在主要生活在s-77星，是三角座星系最下等的公民，只能像我们这样从事体力活。” “还不如销毁了呢。”少年最后叹了口气。 第三批实验体相较前两批可以说是取得了质的飞跃，精神阈值在50-150之间波动，是三角座星系防卫队构成的主力。 第四批实验体……不，不能说是实验体，第四批主要靠给政府以及各机构精英人员注射基因改造剂而产生，精神阈值在150-450之间波动，可以说是三角座星系最“高贵”的公民。 奥斯蒙面容冷淡地听着云升的复述，半晌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云升转达了他的话意，艾达听后耸耸肩：“离后信息时代已经过去了几千万年了，没有什么是能瞒住媒体的。再说，矿星是一个星系最鱼龙混杂的星球，每天都有新的小伙伴被卖到这里来，我知道这么多并不稀奇。”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后脑的芯片……不知道是哪个蠢蛋提出的想法，说这样可以让人类团结一致——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找到身边的同类！他妈的，谁想跟这一群傻逼相亲相爱团结一致！” 云升基本明白了。 他垂下眼睛想了许久，最终决定把得出的结论告诉奥斯蒙。 毕竟比起基因改造不知道改造了几轮的人类，州长大人这个小伙伴明显要友善可爱多了。 “虫族侵略地球可能跟人类有关，”云升眉间微微皱了一下，低声用兽人语说：“上次你杀的那个虫族指挥官是人类，他们后脑的银色芯片是一种追踪器——我估计这就是为什么你杀了他之后，虫族那边立刻就倾巢而出的原因。” 他抬眼看了一眼毫不刺眼的假太阳，扯了扯嘴角：“……虽然不是很清楚他们跟虫族是什么关系，不过应该是想重夺地球的节奏。” 州长大人轻轻扫视了下周围，道：“要立即与地球取得联系。” 云升：“工头那边应该有通讯站，到时候可以去试试。”话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闪电般按住艾达的肩膀，嗓音微沉：“你刚说‘精神阈值’？” 艾达简直莫名其妙：“是啊，怎么了？” 云升滞了一下：“你们星球也有药膳师？” “……药膳师？”艾达茫然地将这个单词在嘴里琢磨了一遍，而后恍然大悟，“喔，你是说能够提升人精神力的药膳师？哈，m65星怎么可能有药膳师！他们全在中央星被重点保护，只有高等公民才能看见呢。” 他对云升眨了眨眼，“怎么？你们的目标是他们？劝你们省省吧，整个三角座星系药膳师虽然不少，但也绝对不多，你们是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他们的！” 云升还没来得及说话，艾达又说：“不对，你们有机会见到他们——三个宇宙日之后，在s-22星会举办一场药膳师等级评估大会，那是其他等级公民唯一可以见到他们的机会。” 这时，一路聆听的州长大人步伐一停，神色不动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目光最终冷冰冰地定在了艾达的身上。 艾达极其欠揍地一笑：“不过很可惜，你们也见不到他们了！”他像只脱肛的野兔般猛地狂奔到一边，得意洋洋地叫道：“嘿！蠢蛋，你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m65星！这里的每一个人我艾达都认识！在这里用激光枪对准我艾达，真是不要命了你！我现在就去找人来揍——” 话音没落，一道刺人欲盲的蓝光倏然从他瞳孔里闪过，像是悄无声息的幽灵直接而迅速攫夺了他的生魂。 艾达身体一僵，直愣愣地扑倒了下去。 奥斯蒙神色平静地收起激光枪，侧头问：“他刚才在喊什么？” 云升嘴角抽了抽：“找人来揍我们。”他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艾达的尸体，压抑住心里那一点伤春悲秋的心思，叹了一口气，“真是没见过这么急着找死的……好吧，我们现在首要的问题是，你杀了他，谁来带路？” 奥斯蒙顿了一下：“你看前面。” 云升：“？” 奥斯蒙言简意赅：“信号塔，以及机械转动声。”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终于交代清楚了= = 第四十三章 通讯站 云升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一望无垠的嶙峋戈壁上,一座合金信号塔沉默矗立,最顶端安置了一个监测探头,高速旋转着向四周释放出大面积辐射状探测光。 他注意到，当探测光扫描过就近矿工时，会自动与他们后脑的银色芯片进行验证，直到发出“叮”一声响后，才会放行。 而在信号塔周围,是推着落后机械矿车采矿的工人,大多数面色惨白而嘴唇紫黑,动作僵硬又麻木,一副明显因为有害气体中毒的模样。 云升心里难以抑制地升起一股荒谬感。 这时,奥斯蒙突然伸手将他拉到一旁岩石后，云升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暴吼：“——采集够了就都给我滚回狗窝去！今晚实行宵禁！在天亮之前谁敢出来立即击毙！听见没有？！” 云升眉头始终紧蹙着，半晌说：“他们今晚实行宵禁，估计要增加巡逻人手。” “喔，亲爱的约翰，”两秒后，云升听见一道男声吊儿郎当地响起，“今晚又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场面静了片刻，就在云升以为那个男人要被训斥的时候，约翰烦躁的声音传来了：“我怎么知道？来来去去不就是那几个‘大人物’吗？”他轻轻嗤了一声，“就我们星长那副蠢样还能勾搭到什么人？又矮又胖想捡肥皂都弯不下腰。” 这个古老的笑话让场面气氛缓和不少，约翰顿了一下，再说话时声音又粗鲁起来：“好了蠢货们！收工吧！我可不想因为一个猪猡沾染上人命。” “——等等约翰！你见到艾达那个捣蛋鬼没有？” “别什么事情都来问我！自己回狗窝去找一找吧，也许他正在里面睡懒觉呢。” “是吗？但愿如此……” “好了快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云升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 隔了许久，他才面色复杂地回过神，随后一抬头就看入了奥斯蒙深邃无比的绿眼。对方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似乎已经注视很久了。 “……怎么了？”云升表情有点心虚。 奥斯蒙：“他们在说什么？” 云升又有点走神，视线情不自禁地移到不远处挺尸的艾达，看清楚对方略显清秀的眉目那一刹那，他眼底顷刻暴露出来的情绪几乎是不知所措的。 我到底算什么？曾经在他心里转过的一个问题，又缓缓浮了出来，人？亚兽？还是一缕借住在别人身体里的魂魄？ 我现在在干什么？自救？杀人？ 这几个问题就像一阵来源不明的寒风，短短一瞬间内填满了他的心。云升心跳逐渐加快，手心慢慢渗出一层冷汗，直到十几秒后猛地一咬舌尖，才骤然清醒过来。 不能再想了，这个问题几乎无解。 几千万年后的基因改造人跟几千万年前的地球人根本无法验证到底是不是同一物种，况且，就算他现在仍然是地球人，也依旧会为了自救而杀人，或者目睹人死去。 所以现在思考这些，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云升冷静了下来，低声道：“晚上也许还有人到这里来，我们必须尽快到通讯站——”话到一半，他下巴突然被奥斯蒙转了过去，“……怎么了？” “想清楚了？”对方面无表情问。 云升愣了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也许吧。”他低头看着追踪器上光点逐渐散去，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几千万年的文明史差，人类都可以再进化一次了，谁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物种……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奥斯蒙慢慢放下手。 此时此刻，矿工已经完全散去了，只剩下高速旋转探测四周的监测探头，因为探测的范围实在有限，所以每过五分钟，就会有一列护卫队前来巡视。 令人庆幸的是，巡视的这一列护卫队纪律并不怎么严格，队形懒散不说，几乎是一路骂骂咧咧地在巡查。 “约翰，那群老家伙什么时候过来？” “我哪知道！都说了别什么都来问我。” “嘿嘿，这么暴躁干什么，想女人了吧？——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女人长什么样子呢。” 约翰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嗤了一声：“实验室里出生的垃圾。” 所幸这一句没有被其他人听到，他们仍在激烈地讨论女人；云升光是听他们谈话的饥渴语气，头皮就有些发麻。 随着他们的谈话声音越来越远，奥斯蒙一边盯着他们消失的身影以及探测灯，一边轻轻握住云升的手腕，两秒后出声道： “——走。” 与此同时探测灯刚好掉头到另一边，借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云升和奥斯蒙飞快跑到通讯站旁边——就在踏进通讯站背后阴影的那一刹那，探测灯又转了过来。 那一刻他们身形恰好消匿在阴影里。 云升后背缓慢窜上一股汗意。 奥斯蒙侧头扫视了一下周围，几秒后目光冷淡地定在通讯站的合金大门上。 云升看过去，蹙起眉头：“是虹膜检测仪。”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了，“糟糕，我把光球忘在那边了。” “没事，能源已经耗尽了。”奥斯蒙低声说了一句，微微偏过头，最终目光定在了在他们身后的探测光上。 就在这时，护卫队往这边巡查而来了： “嘿，约翰，你上次在黑市买的啤酒花还有吗？我真想念它的味道……” “你今晚废话真他妈多。” “在这颗荒星上给自己找点乐子嘛，不然谁能忍受这样单调又无趣的生活……老实说，我宁愿做第五批实验体去斗兽场，也不愿意在这里当一个巡逻员——” 话音未落，有人厉声喝止：“行了！阿里你闭嘴！三角座星系禁止交谈第五批实验体的事，你不知道吗？！” “哈，这里可是矿星！你怕什么？” 第五批实验体？云升微微蹙起眉。 还没等他想清楚，手上突然一重，是奥斯蒙将激光枪交给了他。 “……这是？” 奥斯蒙：“在这里等我。” 云升：“？！！” 这时，探测灯微妙挪开了一个角度，前方护卫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下次绝对不再提第五批实验体。” “……哼，傻缺，要是让星长知道你刚说了什么，你现在早就是——”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护卫正说着，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难以看清的光影，快得几乎要以为是他自己眼花了。 然而下一秒，他后颈一痛，身体“砰！”地一声就倒了下去。 旁边的护卫发现异况立刻举起激光枪：“什么人？！……给我滚出——” 最后一个单词还未彻底落定，他后颈同样遭受到了重击，身体跟先前一位一模一样地瘫软了下去。 紧接着砰！砰！砰！几声，护卫队在这看不清的光影里逐个覆没，到最后只剩下约翰一个人。 始作俑者州长大人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拎起他的领子，三步并作一步躲过即将扫描而来的探测灯，朝通讯站这边快步走来。 跟先前一样，在踏进阴影的后一秒，探测灯彻底扫射了过来。 约翰眯起布满宇宙射线斑的眼睛，看了看他们后脑，说：“他星系人？喔，忘了问，你们能听懂英语吗？” 云升刚松了口气，语调听上去有些懒洋洋的：“是的，能听懂。” 约翰：“那就好，你们想干什么？杀了整整一个护卫队——” 奥斯蒙突然冷淡道：“没有杀，只是晕过去了。” 约翰听不懂他说的话，摊了摊手：“伙计，别说鸟语。” 云升听懂了，盯着他有些回不过神地眨了眨眼。 奥斯蒙：“怎么了？” 云升心里一跳，表情扭曲了一下，转过头咳嗽一声：“……没，没什么。”两秒后换成英语对约翰道：“好了，我们继续。” 约翰：“洗耳恭听。” 云升：“我们要进通讯站——放心，不会损害到你们的任何利益，只是想进去发送一条信息而已。” 约翰沉默了下来，浑浊的小眼睛在黑夜里闪烁不定，就在奥斯蒙准备强行动手的前一秒，他抬头说：“好的，我答应你们，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云升：“什么条件？” 约翰连讥再讽地笑起来：“不准对我动手动脚，而且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你们能做到吗？” 云升轻声翻译完这句话后，与奥斯蒙对视一眼。 过了半晌，奥斯蒙轻轻点了下头。 约翰：“那么，请跟我来。” 为防止约翰做手脚，奥斯蒙将激光枪时刻抵在了他的后脑；对于这种不礼貌的做法，约翰只是耸了耸肩，就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打开了通讯站的合金大门。 大门无声打开的那一刹那，所有终端通讯器跃然入眼，在中央最显眼的光屏上，“滴——滴——”闪烁着无数光点，那些光点汇聚成一大片夺目扇形朝这里飞速涌来！ 云升骇然睁大了眼。 “啊哦，”约翰怪叫一声，表情十分不怀好意地说：“亲爱的他星系小伙伴们，你们可能有麻烦了！‘大人物们’正在朝这里快速赶来，你们的动作可要快哦！” 作者有话要说：为我的勤劳点个赞！【呸 第四十四章 一切就像是与时间赛跑。 约翰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以一种相当讥讽的眼光看着他们打开通讯系统，在终端上飞快地建立起一个防拦截网络,然后迅速朝地球发送请求连接信号。 因为奥斯蒙不懂英语，发送行动慢了不止一两秒，等光屏上跳出“建立完成,正在发送”的字样时，地面已经隐约掀起了一阵飓风。 “哇哦,发送时间需要三十秒……”约翰简直是用生命在拉仇恨，“喔，上帝！你们完蛋了！——等你发送完了，狗熊星长早就到地面啦！” 系统电子声：“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二十五……二十四……” 约翰鬼叫：“喔，为我可怜的他星系小伙伴点一根蜡。” 云升手臂暴起青筋：“——你闭嘴！” 系统电子声：“二十，十九，十八……十七，十六……” 约翰冷笑一声：“对我发什么火，我要是你，早把这破终端给拆了！几百年前的旧货了，反应速度跟远古人的电脑有的一拼。” 此时此刻，外面风声逐渐加重，隐隐传来闷雷般的震鸣，甚至有碎石卷起拍打在通讯站合金大门上，发出一声声“咣当！”亮响。 云升心里骤然升起一股不好预感，连忙疾步走到通讯站门口—— 只见一艘巨型战舰以雷霆万钧之势沉重压下，合金外壳火花猛烈燃烧，远远看上去就像一颗下坠的炽烈恒星。 “来得真快。”约翰吹了一声口哨。 云升眼角余光都没分给他一点，径直走到奥斯蒙身边，问：“怎么样？” “还差一点。” 系统电子声：“十，九，八……七……” 通讯站外风声越来越迅猛，空气都被这剧烈的风声搅得燥热之极，云升从来没这么不安过，眼角不停跳动，心像是被一道前所未有的慢火煎熬。 终于，“三，二，一，请求连接信号发送成功，正在等待接通——”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声响彻天地的震鸣，巨型战舰声势浩荡地着陆了，在它发出“轰隆”声响的那一刹那，通讯站信号跟着受到牵连，中央光屏上闪过一系列紊乱雪花，最终“啪”地一下，黑屏了。 云升：“……” 约翰：“……” 两秒后，约翰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人品！什么人品——！这台通讯终端虽然用了几百年，维修过无数次可从来没有黑过屏呀，你们一来就……哈哈哈哈……” 相比之下，奥斯蒙反应镇定多了，他眉峰都没抬一下，侧头仔细聆听了一下通讯站外动静，然后直接转身手起掌落劈晕约翰！ 可怜的约翰连白眼都没翻，就这么瘫软了下去。 “来不及了，”他冷冷道，“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云升自动握紧奥斯蒙的手，低声抱怨了一句：“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应该打晕他。”顿了顿，见奥斯蒙盯着他，一头雾水问，“怎么了？不走？” 奥斯蒙移开目光，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走。” . 这时，外面巨型战舰舱门被缓缓推开，身着白色军装的“先生”，以及矮胖矮胖的阿普利达星长走下了战舰。 “林先生，这边请——”阿普利达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说，“为了迎接您，我已经下令实行宵禁，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的！我们可以好好谈一下有关m65星资金的事……” “是吗？”这位林先生穿得十分随意，手肘处袖子不规则地折叠着，露出清瘦白皙的手臂，看上去不像一位军人，反而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政客。他揶揄道：“我怎么觉得m65星危机四伏呢？” 阿普利达：“什——” 林先生微微弯□，特意指给他看：“你瞧，那里躺着的是什么？”见m65星星长脸色成功变了，他轻轻笑了一声，说了一句中文：“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为了拍这位林先生的马屁，阿普利达特意去学了中文，听见这句话脸上脂肪一抖，张了张嘴：“您的意思是……有人入侵m65星？可、可是……一颗矿星有什么好入侵的？我……” 他凌乱了好一阵，九十度朝林先生鞠躬：“请先生明示。” 林先生惯会打太极，说话相当不着边际，最喜欢用一些飘渺不定的词句，听得阿普利达是抓心挠肺：“别小瞧一颗矿星的作用。三角座星系资源匮乏，环境恶劣，虽说隶属星多不胜举，可要找一颗像m65星这样有军用矿的星球，难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联合国那边整天在为‘重返地球计划’争吵，还想让第五批实验体加入重返军队……”林先生顿了一下，“你听听，这些都是些什么烂提案。” 阿普利达莫名其妙：“不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林先生：“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开启防护系统，等一会就可以捉住他们了。” 阿普利达：“……”这完全说了跟没说。 m65星星长一边腹诽，一边打开随身光脑，开启最高等级防护系统。 刹那间整颗m65星倏然明亮了起来，隐藏在岩石后的探测光头纷纷旋转而出，对着四周高速扫描搜寻。 . 看见金属探头的那一刹那，云升暗叫不好，奥斯蒙比他反应更加迅速，几乎是在探头旋转过来的一秒，就飞快拉着云升往狭窄的死角一滚，险险与辐射光擦身而过。 当然，死角只是暂时的。还没等云升松一口气，下一秒又是一个金属探头朝这边扫描过来，他们只能如法炮制地往旁边一滚，暂时地躲了过去。 “这样不行，”云升被地上的碎石硌得腰酸背痛，咬紧牙关道：“我们必须找一个空地！” 奥斯蒙突然低声道：“你先走。” 云升没反应过来：“什——” 奥斯蒙表情冷静：“通讯站是靠反物质发动机运转，能源可以跟alk-329通用。”见云升继续眼也不眨地盯着他，角度轻微地低了低头，似是想亲吻上云升的嘴角，却在印上去的最后一刻停住了。 “快走。”他说。 云升眼神错综复杂极了：“可是……”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探测光扫描而来，奥斯蒙拉着他翻身的同时，低而又低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再不走上了你。” “……好吧，”面对如此强烈的请求，他只能照做了，“你保重。”停顿了一下，云升忍不住补充，“撑住。” 奥斯蒙低头看了他一眼，很快挪开目光，站起身径直踏进探测范围里。 他走进去的那一刻，m65星霎时警铃大作，所有探测光如有感应一般朝这边旋转过来，刹那间奥斯蒙身边简直亮如白昼。 下一秒，m65星星长怒吼响彻天地：“坐标t6680，k3995！有他星系入侵者！全体防卫队立刻给我滚过去——！” 云升心里微微一沉，来不及多想当即起身，朝他们降落的地方赶去！ 因为所有探测光都聚集在奥斯蒙那里，他这边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几乎毫不费力地就跑到了他们降落的地方。 云升绕开两名挺尸的护卫员，握着追踪器的手掌被汗水浸得湿润极了，心跳飞快地寻找alk-329的影子。 两三秒后，他在砂砾堆里看到了一抹亮银色。 可怜的alk-329连光脑形态都无法支撑了，只能化形为最低耗能的手环，云升捡起它扣在手腕上的那一刻，它声音虚弱无比地响了起来：“……啊，你终于来了……这是什么鬼地方，糊我一脸的沙子。” 云升：“……”你有脸吗？ 光球哼唧一声：“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个精神阈值很吊的虐.待狂呢？” 云升不答言，转身朝通讯站的方向走去。 光球：“说话啦，为什么不说话？你们分手了？还是他抛弃了你？”alk-329脑洞越开越大，半晌威猛有余底气不足地怒吼一声，“别害怕！我帮你教训他！” 云升：“……好了，你闭嘴。” 光球终于后知后觉到前方的不对劲，小声问：“到底怎么了？” 云升实在是忍无可忍，声音不由自主地冷了下去：“帮你偷能源，有意见？” 光球：“……没有。” 第四十五章 被捕 “这边这边这边！” “那边有人啊啊啊——” “小小小小心！有探探探测光！” 云升勉强翻滚到一边,头发被冷汗浸得湿透，近乎狼狈的怒道：“你不乱叫我估计还可以活得再久一点！” 光球：“呸要不是我你早被发现了！小小小心——” 云升来不及反驳,又是一个翻身滚到离通讯站最近的死角,短短一小段路程,他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不久前才经过蹂|躏的身体酸软得不行,尤其是一双腿早就沉重如铁。 “不要停啊啊啊——难道你想被抓住吗？！” 云升牙关紧咬,从肺部抽出的气息灼烫无比，将他的大脑烧得一片眩晕。 “小亚兽？亚小兽？你你你你千万别停——！我们在这里躲不了多久的！” 而在不远处，有两名护卫交谈着快步跑过来：“是什么人啊？将近m65星一半的护卫队都捉不住他？” “快别提了，你没看见护卫队队长脸都黑完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 “据说派过去的那一半的护卫，全死了。” “什么？！竟然……全死了,那个人什么来头？” “别说了,我们快走吧！” 其中一个护卫脚步突然一顿，微微侧头：“等等！不对，我怎么听见有呼吸声？” 躲藏在阴影处的云升，缓慢握紧就近的一块砾石，暂时闭住呼吸。 那护卫走了两步，几乎逼近了云升躲藏的地点，又仔细侧耳听了听，挠挠头：“又没有了，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要……” 云升全身紧绷，指骨用力到惨白。 电光石火间，阿普利达的怒喝再次响彻m65星：“其他护卫队的人呢？死哪里去了？都给我滚过来——！” 另外一个护卫赶紧一拍那护卫的头：“听你妹啊！赶紧走，去晚了有你好看！” “好吧好吧好吧，”那护卫飞快地跳开，嘟囔道：“催个什么劲……我刚刚明明听见了有人呼吸，真奇怪。” 看着两人身影渐行渐远，云升短暂松了口气，扔掉砾石起身朝通讯站快跑过去—— 幸好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手贱关上合金大门，而晕在门边的约翰也阻止了大门自动关闭的可能性。云升进去后环视一圈，实在看不出哪里有能源，低头问：“你可以自己找能源吗？” 光球：“……” 云升嘴角一抽：“好吧，我知道了，那么你需要我怎么做？” 光球顿了顿，摇摇晃晃地从云升手腕脱落，化形为一个蔫巴巴的球状：“打开通讯站神经系统，拉一条精神带出来可以暂时搭建起运输桥梁……” 云升仔细找了找，极为诚恳地问：“重启键在哪？刚刚通讯站被震黑屏了。” 光球傲娇蹦跶了两下，飘到操纵台前一弹，漆黑许久的光屏缓缓亮了起来。 . 另一边，林先生站在巨型战舰旁边，神色难测深浅，平静地看着远方亮起的耀眼火光。 此时此刻天幕已经完全黯淡下去，群星闪耀间，那一柄夺目的火光仿佛汇聚了所有燃烧的星云，让人移不开眼睛。 阿普利达瞧着火光冷汗直流，话都说不清了：“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难道携有大型杀伤力武器吗？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话音刚落，远方率先亮起了雪亮的电磁光，紧接着一声震天撼地的轰响紧随传来，连带他们脚下的土地也跟着微微颤抖。 阿普利达彻底惊呆：“……天啊，什么样的电磁武器，竟然能发出这样巨大的能量！” 林先生忽然说：“电磁刀。” 阿普利达满脸悚然：“什么？！电磁刀……这根本不可能！” 林先生微微一笑，语气近乎温柔缱绻：“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尊敬的m65星星长，科学家们曾经预测过，当人类精神阈值突破500时，电磁刀确实可以爆发出这样的威力，他们也做过类似实验——” 话到此处，他声音冷了下去：“只可惜，最后实验体脱离控制了。” 阿普利达想起了什么，脸色倏然变了，声音开始哆嗦起来：“您、您是说被遣往地球的stc4005？” “是啊，”林先生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惊天秘闻，甚至还轻轻地笑了一下，“你没看见，当联合国看了从他身上监拍下来的视频时，秘书长当时的脸色……啧，真是恨不得立刻实行重返地球计划。” 阿普利达没接话，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 林先生侧头想了想，缓缓说：“我想想，嘶，stc4005当时好像就是这样，用一柄电磁刀从地球军部杀出去的。”他叹了口气，“真可惜，后来给‘地球人’当了种马，也不知道生了几个，你说要是生出来的都上了战场可怎么办啊……” 阿普利达：“我不知道！‘地球人’不也是你们联合国计划中的一环吗？等等……林先生！”他这一声几乎叫破了音，“他要冲过来了！” 林先生面上露出一个颇为含蓄的冷笑：“怕什么？他再怎么厉害，手上不过只有一柄电磁刀而已。——开启战舰，预热电磁炮！” 然而就在大盛的电磁炮即将预热完毕的最后一刻，林先生眼睛一眯改变了主意，转头道：“终止发射程序，改为机械臂捕捞！必须要活的！” 阿普利达：“活的？您……为什么？” 林先生淡淡道：“一会再告诉你原因。” 话音刚落，巨型战舰机身猛然破开一条裂缝，一只巨大机械手臂悍然伸了出来，闪电般朝前迅猛一倒扣！ 那一瞬间，前方的电磁光亮猛然炸亮，几乎映亮天地！林先生面色却丝毫不变，他坚信，对方的精神阈值再高也抵挡不过巨型战舰的威力。 一切变故全发生在一瞬间，电光石火的那一刻林先生瞳孔微微放大，紧接着他脸色唰的变了。 只听锵然一声巨响，机械手臂“咔嗒”了一下，从中间猛然爆裂开无数细小龟裂纹，在空中悍然凝滞不到两秒的时间，就这么轰然倒下了！ 阿普利达震惊张大嘴：“先、先生——” 此时林先生的面色彻底恢复了平静，他眉间只是轻微地皱了一下，而后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从阿普利达的角度看去，这个笑容竟然透着一点狂热的味道。 “完美的第五批实验体。”他喃喃道。 阿普利达骤然一停，两秒后收住了那副蠢毙了的表情，“我懂您的意思了……不过，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林先生语气温柔：“第五批实验体是我亲自研制出来的，对待他们我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熟悉，你说我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停了一下，再说话时语气更加温柔了，“停止机械臂捕捞，打开m65星仿重力系统，我要亲自捉住他。” 他低头开启光脑，望着“滴——滴——”运转的荧绿光屏，突然说：“这个实验体精神阈值至少600以上，可要好好保管着，具体多少……还得去斗兽场验证。” . 与此同时，云升眼珠不错地盯着光屏上一点一点增加的进度条，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还有多久？” 光球：“还差一点……你你你别催啊啊啊。” 云升蹙眉一看能源条，抬起头面无表情：“alk-329，你的能源已经满了。” 光球一震，半晌扭捏道：“让人家补充一下备用能源嘛……别别别断开神经连接啊啊啊——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负责的主人！让我再充一下啦，就一下——” “咣当”一声，云升漠然关闭了通讯站合金大门，他捏了捏光球亮呼呼的外壳，道：“跟我走。” 然而就在这时，地底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低鸣，紧接着有什么巨型机械嗡嗡停止运转；云升脸色一变刚想退后两步，身体陡然轻了起来，那一种“轻”十分难以言喻，几乎要将他内脏挤碎。 他在半空中低喘两声，厉声道：“——光球！” 才补充完能源的光球应声一弹，高维度合金骤然分解、组装为一台钢铁巨人，胸甲前合金舱门砰然打开，机械手臂当空一抬，云升直接摔了进去。 他来不及去查看身上被挂到的青紫痕迹，立刻打开监测光屏——就在操纵台上光屏亮起的那一瞬间，云升脸色再次变了。 只见前方战舰机械手臂同样一捕，角度精准地捕捉到了在空中的奥斯蒙，再用力往回一收，对方跟他一样就这么跌进了战舰机舱。 光球难得嗫嚅道：“……那个，小亚兽……” “叫我干什么？”云升表情被光屏映照得冰冷无比，“还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为我的勤劳点个赞！ 第四十六章 斗兽场上 阿普利达坐在战舰内,正准备继续跟林先生讨论给m65星拨款的事宜，哪知这时通讯器突然响起护卫队的惊叫：“星、星长……不好了！您快看那边！” 阿普利达没当回事,沉声道：“有什么事你们自己解决,我现在有要事要跟林先生……” 话音未落，通讯器猛然暴起一声刺耳的尖鸣，像是被重型武器强行扰乱通讯磁场，阿普利达终于觉察到不对,厉声喝问：“——怎么回事？说话！” 足足过了三秒钟，那边才传来侍卫队虚弱的声音：“恕我词穷实在描述不出来……请星长您自己打开监测光屏看吧。” 阿普利达立刻按开监测光屏，霎时间战舰被一道强烈的刺眼火光笼罩，冲天炮火中只见一台巨型亮银光甲悍然前冲，机械炮口毫不留情地当头直轰,所过之处黑烟四溢。 “这是——”阿普利达猛然瞪大眼,脸色顷刻惨白：“光……光甲？” 三角座星系虽然全光学传导技术已经成熟，但真正运用在相对机动装甲的只有两台，一台是遗落在地球的alk-329，另一台则是被美国强行保管的slk-310；两台火力系统不相上下，唯一有区别的地方是，alk-329智能系统设计得更为完美。 ——那么这是哪一台？ 如果是slk-310的话……美国的目的是什么？ 阿普利达神色变幻不定，半晌他听见身后有人低缓道：“是alk-329。” “林先生！”阿普利达如遇救星迅速转头，却猛地与林先生强行押来的实验体眼神一错，刹那间如被凉水灌顶般，浑身骤然一冷。 直到十几秒钟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实验体的眼神吓到了？ 不等他气急败坏的翻脸，林先生轻轻地笑了两声，说：“不用怕，他的手被铐住了，威胁不到我们的。” 阿普利达条件反射一看实验体反剪的双手，下意识松了口气：“那……您准备拿这个实验体怎么办？” 林先生有些出神，两秒后摇了摇头：“他不是实验体，他是通过有性繁殖生育的机体，不管怎么样，首要的任务是将他送到斗兽场进行精神阈值测验……” 通过有性繁殖生育的机体？阿普利达一愣，还没等他领会这句话的含义，通讯器再次传来了护卫的嘶吼：“星、星长！对方已炸烂第一道防线！预计不过三十秒就会抵达停机坪！请您立即撤离——” 阿普利达当即回头看向林先生，却见后者用一种极为露|骨的眼神滑过光屏上的alk-329，低头笑了笑：“……走吧，启动空间跃迁程序，把目的地设在s-11星。” . 与此同时云升眼睁睁看着前方战舰拔地而起，机身燃烧着耀眼的火光冲上高空，转眼便消失在璀璨星云中，一时之间四周只剩下浓烈的黑烟。 他表情不由有些难看。 光球小心道：“那个……我们还打……打吗？” 驾驶舱内一片静寂，足足过了半晌，光球听见云升语气温和地说：“打，为什么不打？” “可是……”光球迟疑问：“我刚刚看了看导航系统，这里好像是三角座星系吧？” 云升没说话。 他的沉默让光球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测，几乎是木然的道：“——你早就知道这里是三角座星系的对不对？你明知道还让我轰了那么多同胞……”它卡了一下壳，然后悲愤道：“简简简直是流氓！” 两秒后，就在光球以为云升要勃然大怒厉声反驳的时候，只听他声音平缓地说：“好吧，我是流氓。你继续轰，别停。” 光球：“……” 云升：“虽然我精神阈值比较低，不能连接神经系统进行控制，但我有办法让另外一个精神阈值高的搞死你。” 光球：“………” 云升微微一笑，道：“所以别停，继续轰吧。” 光球：“……………”这已经不能算是流氓了，分明是强盗！ 半晌，光球虚弱控诉：“……奸奸奸夫淫|妇！” “是夫，”云升随口纠正道，然后一抬头就见监测光屏上，有两台炮口从m65星堡垒旋转而出对准了光甲；这时候他反而不急了，甚至悠闲无比地靠在驾驶座，只是在对方电磁炮发射的最后一刻，侧头问：“还不轰吗？” 前方电磁炮口隐隐闪现出蓝紫电光。 千钧一发间，只见钢铁巨人悍然一抬机械臂，干脆利落炸飞了前方堡垒，完了不忘痛哭道：“——这这这都是你逼我的！” “……是他们逼你的吧。” “我不管！我不想成为三角座星系第一台失去人权的智能机甲啊啊啊！——如果你被联合国抓住了，请一定要帮我澄清责任……” “知道了，”云升敷衍了一声，蹙眉问：“对了，你能追踪到那台战舰的位置吗？” 钢铁巨人转身又轰飞了一列护卫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停止了鬼哭狼嚎，扭捏了一下小声道：“……大、大概吧，我们先不要讨论这个了，我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云升：“什么事？” 光球：“……他们搬来了核弹。” 云升：“……” 他瞳孔骤然放大。 光球惨叫道：“——这不不不能怪我啊啊啊啊！我怎么知道他们会突然变得这么不友好！啊啊——坐坐坐稳了！我要起飞了！” 云升完全来不及斥责它，只能用力扣紧驾驶座边缘，内脏几乎被倏然加强的冲击力搅成一团，两秒后他脚底陡然一热，清晰地觉察到有热浪舔舐驾驶舱。 他还没有发表感想，光甲首先叫起来：“烫啊啊啊——” 就在毁天灭地的热能彻底吞噬钢铁巨人的那一刹那，光甲猛地冲破了临时大气层，像一团燃烧的火云般急速坠往星云深处。 与此同时，m65星骤然腾起巨型蘑菇云，浓烟几乎覆盖了整颗星球。 . 阿普利达脸色极度阴沉：“让他们逃了，林先生。” 林先生倒是十分心平气和，口气不急不躁道：“逃了是应该的，毕竟是三角座星系唯二的光学机甲。” “可是——” “没关系，尊敬的m65星星长，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思考的应该是，怎样躲过人权协会的责任追究，你刚刚可是在m65星放了一颗核弹啊。” 阿普利达脸色不由更加难看了，咬紧牙关欠欠身离开了休息舱。 “……真是个蠢人。”林先生低眉笑了笑，转头去看另一边神色不动的奥斯蒙，打开随身光脑调出翻译器，再说话时已经变成了标准的地球语——或者说兽人语：“好了，我们可以谈谈了。” “……”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毕竟这套翻译系统可是最近才更新的。” “……” “好吧，如果你坚持不开口，那就由我先说了，”林先生眉眼无奈，非常人五人六地说，“首先，你要相信，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甚至十分的爱惜你，喔，别误会，我说的是实验价值。” “其次，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做个实验，我保证，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最后——” 下一个字还未吐出，林先生眼前猛地一花，一只手闪电般凭空伸出，精准而快速地扼制住他的喉咙——只见原本应该牢牢铐在对面的奥斯蒙，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也希望你能配合我一下，”对方十分冷淡的道：“——立即返航。” 作者有话要说：耍帅宣告失败，为云小受点蜡。 另外~明天要出去，可能量会比今天还少……我尽量当3k党。 第四十七章 斗兽场下 休息舱内气氛骤然紧张。 林先生眉头轻轻蹙了一下,不适地往后仰了仰头，两秒后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笑容，轻声说，“来不及了……还有两分钟跃迁就会结束。” 奥斯蒙居高临下冷漠盯着他,手指逐渐加重力道。 林先生呼吸一滞，咳嗽两声,艰难出声道，“你现在就算是掐死我，也回不到m65星……跃迁通道是单向的,只能过来不能回去。当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回去,可那要花上整整三个宇宙日——等你赶回去的时候，估计你的同伴早就死于核辐射了。” 奥斯蒙神色不变,手指几不可察地一松。 林先生注意到这个细节，继续温声规劝：“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就这样掐死我，然后孤身一人跟整个三角座星系势力对抗，第二，答应我的要求。” 他顿了一下，抬头与奥斯蒙对视：“放心，我提出的要求只会对你有利，而无一点害处——你是个聪明人，现在该放开我了吧？” 两人目光交错的那一刹那，气氛几乎勒成一根纤细无比的弦，好像下一秒就会“咔——”的一声断掉。 奥斯蒙眼神依旧冰冷如刀锋，手却慢慢松开：“什么要求？” 林先生揉了揉被掐得青紫的脖颈，面色温和地说：“很简单，进斗兽场，活着出来我就放你离开。”顿了一下，他非常体贴地调出光脑里关于斗兽场的资料，“你可以先看看，随便什么时候答应都可以，我不着急。” 这里面话的意思很清楚：他的时间很宽裕，比起急着要求返航的奥斯蒙，占据着主动者的地位。 奥斯蒙稍纵即逝地扫了一眼——上面不仅罗列了斗兽场的资料，第五批实验体的来历也囊括在内，相当于与艾达对话了解到的信息的后续版。 关于人类改造计划，本应在第四批实验体——也就是基因改造剂成功问世之后彻底落幕，之所以没能结束得干净，是因为在结束之前，转移主要国又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谈，对美国代表提出的重返地球草案进行审议。 三角座星系资源贫瘠，环境恶劣，各国代表早就坐不住了，所以几乎是在草案发送到代表光脑的那一刹那，就全票通过。 重返地球计划十分的简单粗暴：在人类归来之前，地球上不允许出现与人类相似的、处于统治者地位的高智慧物种。 而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方法只有一个——创造出适应自我清洗后地球、且受人类控制的高智慧物种，让他们去建立一个完整的文明系统，几千万年后人类只需要以侵略者的身份归来坐享其成。 于是，第五批实验体被研制而出。 但在研制的过程中，出了一点小问题：本来在提前转移行动中，男女比例就为10000：1，基因实验后比例差距更是扩大到1000000：1，再加上兽化决定性基因只能与男性体内y型染色体匹配，研究出的实验体只有男而无女。 万分无奈之下，研究组只好将实验体分成两批，一批加固稳定基因与染色体的匹配，一批放弃兽化特性赋予他生育能力——由于在研究过程中，人类与兽人已经产生了生殖隔离，导致只能在已有实验体中分出“雌”与“雄”。 等第五批实验体基因彻底稳固之后，人类将他们投放到地球，并给予其生存工具；而斗兽场就是在那时，为测试兽人的生存能力以及精神阈值发明出来的。 林先生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一边微笑着问：“考虑得怎么样？” 奥斯蒙表情漠然，半晌道：“活着出来？” 林先生：“对。” “然后呢？” 林先生无奈笑了笑：“然后就跟我们约好的那样，我放你离开。” 奥斯蒙侧了侧头，目光定在他的身上，两秒后轻轻一哂：“我会信你？”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林先生表露出愕然的神色，喉咙已被奥斯蒙再次擒住，这次对方没有再听他废话，直接“咔嚓”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随即立刻打开他的光脑，强行连接了巨型战舰的神经系统，刹那间原本执行降落程序的战舰，骤然当空一滞。 “为什么突然中止降落程序？” “怎么回事林先生？” “请问您有什么新的决定吗？林先生？” 霎时无数疑问从通讯器争先恐后冒出，奥斯蒙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切断与外舱的联系，转而向地球发送请求连接信号。 十秒之后，光屏上显出“连接成功”的字样。 法兰克的声音疲惫传出：“谁啊？有什么事去找临时政府，我这里是指挥部什么也不管谢谢。” 奥斯蒙：“我。” 法兰克：“……” 那边法兰克当即从椅子上一蹦三尺高，脚后跟条件反射往后一靠，开口先磕巴了一句：“……州、州州州长。” 奥斯蒙：“什么也不管？” 法兰克骤然大叫一声：“您误会了！”说完，意识到太过夸张，又将声音放缓了下来，小心翼翼问：“……那什么，您现在在哪儿？虫族现在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撤兵了，损失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不过让人烦恼的是，联邦政府又往这边下达文件了，要求您必须出面接受谴责。” 奥斯蒙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监测光屏上已经开始骚乱的外舱，道：“第一，想办法稳住联邦政府，以及沿海各州州长。” “第二，说服沿海各州派人到三角座星系s-11星。” “等一下！三角座星系？！为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立即照做。” 法兰克声音滞了一下，几秒后道：“……是。” 奥斯蒙切断与他的通讯，开始朝alk-329发送请求连接通讯的信号。 光屏显示出“正在连接通讯”的读取条，就在读取条走到最后一点的时候，休息舱外陡然响起了请求打开舱门的电子声： “林先生！你在吗？我想我们有必要确认一下您的想法！” “林先生，请开门！” 与此同时，通讯连接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掉链子了，作者供大家任意蹂躏，被玩死就行了 第四十八章 光球,“其实你是知道的吧,他是来找你的……” 它煞有介事地叹息着说，“多么好的情人啊，危机关头第一时间关注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的媳妇，简直是新时代的——” 云升选择性忽略了“媳妇”两个字,转而问,“新时代的什么，” 光球深沉地说道，“傻大缺。” 云升，“……” 他瞥了一眼没有切断的通讯连接，颇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傻大缺”在那边没有声息地听着，动作飞快地操纵战舰，半晌又是几道人体落地声，过了好久才对云升说：“你叫alk-329停在原地，我马上过来。” 云升：“……好。” 光球：“回答一个字是什么意思？不能热情一点吗？做都做过了有什么好害羞的！请想象对方为你跋山涉水的场景，你真的没有一点感动？” 云升沉默片刻，一把切断了通讯，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轰炸alk-329的场景，然后对光球面无表情地说：“其实你是看上他了吧？” ……这句话成功让光球闭嘴了。 少了alk-329叽叽喳喳的声音，整个驾驶舱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前那些刻意压抑的心思骤然浮了上来。 云升半低着头，看着全息星图上无规则游走的星尘，手指不知所措地弹了两下。 在听见奥斯蒙说出自己坐标的那一刻，他并不是没感觉，而这种感觉在早些时刻也存在过——例如最开始的州长选举赛。 此后发生的种种事，尤其是通讯站奥斯蒙叫他先离开的那一刹那，他几乎整个心脏都是麻的，连呼吸都有点不畅，好半天才缓过劲儿。 但那时逃命要紧，云升只是稍纵即逝地纠结了一下，就没多管了，现在闲了下来，感觉反而比当时更加深刻，更加不可言说起来。 一片寂静中，光球突然出声：“你在想什么？” 云升吓了一跳，手指无意识地一抖，全息星图立刻被切换到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星系去，看着定轨运转的星球，他心里陡然烧出一把被窥秘的惶急来，欲盖弥彰地侧过头，说：“……没想什么。” 光球哼哼：“我知道你在想那个傻大缺，瞒不住我的。” “……”云升先是唾弃了一番被一句话吓尿的自己，然后撑起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想他又怎么样？” 他极有先见之明地抢白：“至少比你没人可想好。” 光球愣了愣，怒道：“我我我我当然没人可想！我是一台光甲！要想的也是一台英俊潇洒的光甲！还有，你这样对一台可爱又萌萌的光甲说话，你爸妈知道吗？” 云升面不改色：“应该不知道。” 光甲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做出反击，整个球像是燃烧的炮仗，就差发出烟花的声响：“那奥斯蒙知道吗！知道吗！道吗！吗！——你们总有一天会跪下来求我的！一定会的！” 云升将视线移到全息星图上，切换到附近的画面，嘴上敷衍它：“说说理由。” 谁知这时，星图上骤然浮现一行文字：警告，警告……有不明大型战舰接近，请选择对应方案……警告，警告…… 光球还在那里哼哼：“这个你一定不知道。你造吗？你已经怀了……你在听我说话吗？跟别人说话看其他东西是很不礼貌的喂！” 云升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微微拧起眉，手上轻轻一划操纵屏，试图与大型战舰连接通讯。 好半晌，操纵屏浮现：对方拒绝连接通讯。 光球小声问：“什么情况？” 云升看它一眼：“你知道这么多问我干什么。” 光球往下圆滚滚地转了转，表示羞愧。 云升没打算真的责备它，一边再次发出请求连接通讯信号，一边随口问：“你刚在说……我一定不知道什么？” 就在此时，操纵屏浮现：对方同意连接通讯。 云升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光屏上，光球接连重复了好几遍都没听明白它在说什么。 几秒后，通讯器上猛然出现法兰克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找感觉中，暂定隔日更，隔隔日更。 第四十九章 重逢 当法兰克那张极具兽人五官特性的脸出现在全息通讯器上时,云升足足沉默了有半分钟。 对方也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通讯器的另一边会是云升,好半天,才尴尬地咳了一声——碍于他和云升在地球上的关系，他不好意思主动开口。 云升没有他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问，“怎么会是你，” 法兰克,“我……我是斐瑞阁下叫来的,他人呢,” “他不在这里。”云升顿了顿，狐疑问，“而且他没跟我说你会来这里,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法兰克更加尴尬了，四处张望了几下，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重重咳嗽了一声：“……斐瑞阁下叫我去s-11星会合，可又不告诉我去干什么，更过分的是——没有给我三角座星系的星图。”他见云升仍是狐疑地扬着眉，终于败下阵，“简单的说就是……我迷路了。” 云升：“……” 法兰克一脸破罐破摔：“这很好笑吗？——好吧，笑够了就赶紧把三角座星系星图传给我。” 看样子他是真有点囧了，连云升和奥斯蒙为什么没在一起也没问，摆出一副“拿到星图就走，绝不耽搁”的模样。 云升忍了忍，没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随后立刻低下头，借着通讯连接，用手指把三角座星系星图划给他。 这么一笑，法兰克本来是有些恼怒的，但慢慢，他脸色就缓和了下来——想想也是，在太空中根本感受不到生命的存在，有时候甚至如同死了一样寂静，现在甫一看见一个笑容，虽说这个笑容有点不怀好意，但在荒无人烟的太空，这个笑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珍贵了。 法兰克出神地看了一会，接着克制地垂下眼，强行把自己眼睛钉在光屏上，近乎死板地一点一点前进的读取条，听着机械音一字一顿地报告：“已接收10%……已接收20%……” 然而在“已接收80%”时，整艘战舰突然毫无预兆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高能炮击中一般，舰身合金板“嗡”的一声，发出垂死的尖叫。 法兰克当机立断打开战舰监视器——屏幕上一片漆黑，看来对方极有先见之明地黑进了战舰系统。 法兰克脸色少有的难看起来。 与此同时，驾驶室前方隐约露出一截巨型战舰的轮廓，仿佛浓黑夜色中初现规模的火山口，模糊而狰狞地展示出一触即发的形态。 法兰克手心骤然冰冷，额角渗出些微汗意。 而对方非常的流氓，对法兰克几乎不采取任何侦探措施，径直开启战舰两旁的耗能炮口，仿佛发射烟花一样，极其土豪地发射了十几颗高能炮弹，盯着法兰克的弱点狂轰乱炸。 ……法兰克跟条狗似的上蹿下跳，“苦逼”二字根本不足以道出他的狼狈。 云升：“……他怎么了？” 光球满脸同情：“大概是敌军大举进攻吧，他首当其冲了。” “……”云升说：“那我们要不要——” 光球哼哼打断他：“要不要什么？要不要帮他？少年，你这么败能源我可是知道的！那个兽人刚色迷迷看了你很久你没发现吗？你现在居然想去救他！——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不怕奥斯蒙知道吗？知道吗？道吗？吗！” 它操着一口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知道吗”句式，把云升说得双眼发直，就在后者认为不会有比这更乱的情景时，通讯器突然冒出了奥斯蒙低沉的声音。 他说：“我知道了。” 云升：“……”这一定是在逗他。 那边，奥斯蒙停顿了一下，又问：“你说另一艘战舰是法兰克？” ——法兰克为了不引人注目，特地换了一艘类似民用旅游的航舰，外壳镀了一层亮闪闪的土豪金，在漆黑的宇宙中活像被贴上了“三高”标签的肥羊。 云升此时像中了邪一样，每听奥斯蒙说一个字，心里就会跟着生出一点说不出的、类似火烧的灼烫感。他头皮不禁有些发麻，敷衍地“是”了一声。 奥斯蒙：“好。” 紧接着，仿佛变魔术般，上一刻还非常不友好的、大手大脚发射炮弹的“敌军”战舰，骤然间偃旗息鼓起来。 同时，法兰克满面冷汗地收到了“敌军”指挥官的通讯请求，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把他吓得一个倒仰。 敌军指挥官·土豪·奥斯蒙神色不动：“你怎么会在这里？” 法兰克：“……” 奥斯蒙轻轻地：“嗯？” ……那句“我迷路了”就像哽在喉中的鱼刺，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半个小时后，赶走羞愧难当的法兰克，奥斯蒙从容地登上了alk-329。 在看见奥斯蒙溅着鲜血的侧脸时，云升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不可言说的惶恐，他紧攥的手指甚至有些发抖，像是被人硬生生塞了一颗活蹦乱跳的少女心。 ——而这种惶恐，终于在奥斯蒙拥住他的时候，猛然窜到了巅峰。 云升整个人都僵了。 “你一定没有话要跟我说，”对方声音仿佛点亮了怀孕的技能，好听动人到扣人心弦的地步，“——我有。” 云升舌头打了个结：“什、什么话？” 奥斯蒙眼有笑意微不可见地一闪而过，头以一个比较高难度的角度偏了下来，如山谷般高挺的鼻梁正好触到云升的鼻尖。 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手机写的，有点少 第五十章 “我们可能要过一阵子才能回地球了。” 云升：“……” 见云升露出这样的表情,州长大人微微蹙了一下眉,想了想,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说错了，于是一本正经地低声问：“怎么了？” 云升：“………没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把顶着好奇脸的光球弹了回去，心里对上一秒少女心乱蹦跶的自己充满了羞耻感。 ……绝对是中魔障了。 光球“啪叽”弹了回来,一边弹一边愤怒地说道：“别别别老是用暴力手段打断人家的话！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玩耍了！” 云升又把它按下去：“你在哪里学来的这些词语。” 光球罕见地停顿了一下,在他掌心里颇为羞涩地转了个圈，小声说：“公历纪元2013年的地球,是不是觉得我更可爱了？” 云升想了想，道：“呵呵。” 古地球语太过深奥，光球没有明白他更深层次的意思，整个球一点一点地染上粉色,活力十足地往前蹦跶：“我就知道你觉得我很可爱！我也觉得你很可爱呢，当然啦，小宝宝更可爱……快点生出小宝宝给我玩啦……” 云升一边往前走一边敷衍它，“喔。” 走到一半，他忽觉不对，转头看向光球：“等下，你刚才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驾驶室猛地被一片红光笼罩，紧接着剧烈摇晃起来，像是和什么庞然大物陡然相撞！云升差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幸亏光球在背后惨叫着顶住了他：“——怎怎怎么回事？！” 云升：“……这不是你的光甲吗？” 光球：“监监监监控系统被人黑了！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啊啊啊啊——” 云升简直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他面瘫着脸扒开痛哭流涕的光球，艰难万分地往回走到操纵台前，就看见奥斯蒙已经站在那里了。 这种时候他也不好再计较对方的“不解风情”，：单方面地冰释前嫌后，问道：“怎么回事？” 奥斯蒙垂眸盯了好一会儿光屏上的分析代码，轻声说：“……他们追来了。” “他们”——自然指的是三角座星系的人。 云升眉头飞快地蹙了蹙，扣住一旁的合金环跨到实时勘测屏边，就见浪潮般的战舰机甲队一触即发地面对着他们——那真的是如浪潮一般，乌压压的，连战舰壳上的国家标志都整齐地连成了一条让人头皮发麻的“线”。 阿普利达的脸被三维立体投影放大无数倍，情真意切地投射在太空中。 因为真空无法传播声音，他的喊话被解译成兽人语呈现在光屏上。 大致是——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杀害了‘第五批之父’的林先生！是的没错！他们是地球派来的奸细，意在窃取实验体的秘密！扰乱联合国的计划——冲上去吧伙计们！把他们赶尽杀绝……让他们为林先生的死付出代价——” 相对于一脸肃穆的三角座星系士兵，奥斯蒙则没有什么兴趣听阿普利达长篇大论，不等他说完，就直接对alk-329下达指令：“预热高能粒子炮。” 光球：“……现在发射这个不大好吧？” 州长大人顿了一下，语调平静地发问：“难道要等他演讲完？” 光球想了想，喔……那样好像挺傻的。 于是，在阿普利达激动人心的演讲声中，这边高能粒子炮已经预热完毕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月初要开的文，大家快收藏收藏给我点信心……（虽然照我现在这个码字速度……不一定开得了= =）： 手机请复制：./book2/1984020 电脑请点击： 文案请以最终发文为准【呸 第五十一章 Fuck 黑洞洞的炮口在宇宙中没有声息地旋转而出,艰难伸缩着对准阿普利达的战舰机甲队。 奥斯蒙微微俯□，操纵台上的鲜红倒数计时在他眼里无比缓慢地跳动。 “二十、十九、十八……” 驾驶舱光屏上兽人语显现速度明显加快了——阿普利达的演讲达到了高/潮：“联合国制造你们是为了什么？联合国训练你们是为了什么？第五批实验体为什么斥巨资研究？！还不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到属于我们自己的故土！——而他们！”三维立体投影里，阿普利达神色愈加的愤慨,脖颈青筋凸显，“就是那群占领我们故土的强盗！” “十五、十四、十三……” 奥斯蒙轻轻敲了敲光屏,仿佛叹息了一声：“故土？三角座星系又是谁的‘故土’？强词夺理罢了。” “十、九……” 炮口隐隐闪出高能粒子的强光。 阿普利达：“我们牺牲了太多的技术人才，准备了几千万年就为了今天这一刻……” 倒计时五秒。 高能粒子的强光映亮了驾驶舱的外壳。 “拿出你们最好的状态！将反物质发动机拉到最大功率,这一场战役只许胜——” 倒计时三秒。 高能粒子炮的强光仿佛一朵蓄势已久的烟花，蓬然点亮了alk-329的机械双眼。 “——不许败！” 倒计时零。 承接炮管的发射装置轰然擦出一串绚丽火花,黑洞洞的炮口强光遽然大盛,高能炮弹裹挟着微微扭曲的气流倏地发射了出去，精准无比地炸飞了敌方战舰部队的前锋。 三维立体影像上阿普利达的神色瞬间变了。 他还没来得及整队发令，又是一颗高能炮弹在他头顶炸响。 ……一片兵荒马乱中，阿普利达只堪堪抽出给奥斯蒙发“fuck”的时间。 奥斯蒙·文盲·斐瑞顿了一下，转头问云升：“什么意思？” 云升：“……意思不大友好。” 奥斯蒙若有所思，说道：“没关系，你说。” 云升莫名其妙地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可以翻译为操/你妈，也可以翻译为操/你。” 奥斯蒙更加若有所思了，盯着云升的目光显得有些灼烫而深邃。 ……只不过是翻译了一句脏话，至于这样么？ 云升干咳一声，目光不知所措地乱瞟了几下，冷不防扫到了冒着红光的实时勘测屏，本以为找到了转移话题的切入点，没想到奥斯蒙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他张口的前一秒就握住了他的手。 心里本来就有鬼的云升一下子僵住了，仍由对方在自己的手掌上胡作非为。 只见对方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一边轻而又轻地在他掌心上划字，每一下都划得特别的轻，像是怕稍一用力自己就会抽走手似的。 死一般的静寂里，州长大人终于划完了字，大发慈悲地松开了他的手。云升骤然松了口气：“写的什么？” 奥斯蒙微微蹙起眉：“你没看？” 云升：“……太轻了。” 见奥斯蒙准备重新划一次，云升连忙道：“你直接说吧。” 奥斯蒙：“我不会说。” 云升：“？” 他沉默一阵子，低下头调出操纵台的光屏显示记录，拉到最上面，指着在一串乱码中显得古朴又亲切的“fuck”，“我不会读。” 云升：“……”他为什么要嘴贱翻译这个。 奥斯蒙：“该怎么念？” 云升：“我们为什么要讨论这个……” 奥斯蒙深绿色的眼睛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云升心头诡异地动了一下。 他连忙偏过头，飞快地念了一遍，然后迅速糊弄过去：“就是这么读，好了，我们该看看可怜的阿普利达先生了——” 奥斯蒙伸手把他的脸扳了过来，一字一顿地念：“f-u-c-k？” 圆润的字母发音从他舌尖上滚出来，仿佛沾了奇异的魅力一样，格外温柔地浸入云升的耳膜，明明是非常肮脏的词汇，却被他念出了一转再转的柔情意味。 气氛骤然危险起来。 云升一边忏悔他不该起这个头，一边竭力把话题带上正经轨道：“念得很不错。好了，我们真的该看看阿普利达了，一心二用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奥斯蒙轻声反问：“是吗？” 他倾□，将已经无路可退的云升送入绝境，然后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放在操纵台上……还真做到了两不误。 云升没话说了。 “……有一个动作，在很早以前我就想做了，却一直不敢，”奥斯蒙面色十分平静，左手在操纵台上飞快地跳跃，“因为你说我们的逻辑从不在一个点上，我本想等你接受了我的想法再说。” 云升想不起自己在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但被那句“不敢”轻微地触动了。 奥斯蒙又靠近了一些，微微低下头：“不过现在应该可以了——兽人的思维一向直接而简单，但我想了很久。” 州长大人仿佛在点亮嗓音令人怀孕的技能的基础上，又开发了满级情话状态。 云升沉默了很久，觉得自己一直不搭话好像有点过不去，于是问道：“什么动作？” 问完他就后悔了，然而转眼一看奥斯蒙认真无比的眼神，又突然觉得有些期待，期待完后又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对了，他多久没看见女人了？ 奥斯蒙没有注意到云升复杂的心理活动，他停了一会儿，似是在沉思该怎么说，两秒后，干脆直接执行了。 只见他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捏住云升的下巴尖，迟疑了片刻，随即干净利落地亲吻了上去。 唇完全压上唇的那一刻，云升心脏“咔”地一下，不会跳动了。 往事从他脑海里瞬息闪过，他觉得自己既像是弯得有理可循，又仿佛无从循起。 ……大概是因为好久没见过女人，沉默中变态了吧。 虽然也没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后不能直视“fuck”这个词了…… 新文已发这篇也会更新的，并保证不烂尾，全篇字数在三十万左右。w,,过两天我会在文案上标明一下固定更新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