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的职业修养》 2第一章 向茵茵是被硌醒来的,睁眼瞅里, 被这屋子里的景象意外到了。 这是一个极小极矮的屋子,屋顶的大梁只胳膊粗细,檩子也像竹片,西边的瓦破了几块,用稻草堵着,窗户的纸早就被吹破了,只在窗子边框上残存点痕迹,窗户也被稻草堵着,搞得屋子里暗得很,大门也是漏风的,吹进屋子里的风呼呼直响。 这个屋没分什么房什么厅什么堂的,就一大间,西边靠前一个小灶台,跟前摆着些水桶小桌小柜什么的,靠后堆着一堆干农活的杂物,靠窗是个小破桌子,并两把看着就不稳当的凳儿,。自己呆的这边靠墙放着衣柜,梳妆台实在是有些年头了,好些地方红漆掉得精光,露出里面木头来。 向茵茵最后才看自己这个床,被吓到了,身上的被子实在是脏,黑得都结壳了,还潮潮的,隐隐散着酸鼻气息,垫在床上的褥子薄得跟纸似的,就是这个硌醒自己的。 实在是穷啊。 向茵茵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自己怎么置身此地的? 哎,不管怎么,先解决饿得疼了的胃和干得生疼的喉咙再说。 起身才发现来了例假了,寻了冷水,也不敢多喝,锅里柜里碗里找了,没寻着吃的,有些恼火地推门摸了出来。 举目望了望,见着一片极为落后的村庄,都是矮平房子,连电线杆都没有。因是寒冬天气,大片的农田已经空着,自己这个屋子离旁的人家有些远,一片泥巴路烂不好走,天空昏昏暗暗,像是随时会下雨的样子,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正想回屋等着,这屋子好歹也会有主人的吧,远远瞧见一堆东西朝屋子这边移过来,向茵茵仔细看了一会,瞧清楚了,是一个佝偻着身子头发白了大片的拄着拐杖的老妇人,背着压得快看不见她身子的柴火,回来了。 因见着她背得实在是吃力,而且看着是这屋子的主人,向茵茵便跑了过去要帮她,跑得近了,被她身上的衣服惊到了,这,这是什么年代的衣服了?现在还有得卖? 想了下觉得不对劲,环顾四周,娘唉,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好吧,她穿越了。 老妇人听得动静,伸手过来一阵摸,摸到了向茵茵的身子,寻到她的手了,捏紧了哭说:“儿啊,你好歹是醒了,我苦命的儿啊。” 向茵茵被她哭得心疼,摸不着头脑,也没个办法,便劝说:“大娘,别哭了,这外头冷,咱先回去再说吧。” 老妇人点点头,摸索着要向前走,向茵茵看了看,问:“大娘,你的眼睛看不见了么?” 老妇人刚才擦了眼泪,便又浸出泪来,说:“难为你有孝心,叫人送了钱回来给娘叫娘看眼睛,只是娘这眼睛啊,瞎了这许多年了,早没得治了。你在大户人家日子不好过,存些钱不容易,我不敢乱花。” 向茵茵接过她肩上的柴火,默默走着。 将柴火放在屋檐下,开了门,等老人家进去了,打开系柴火的绳子抱了些进屋里,关好了门,问老人家:“娘,要不先煮些吃的吧?” 她自觉去掉了大字,既然老人家将她这身子当女儿,那应当就是了,不要再硬是说清楚伤老人家的心才好。 老妇人摸索着去寻东西,向茵茵按着她坐下,问清了米桶在哪,自己去寻了来煮饭。等米下了锅,向茵茵便开始将厨房这一块翻了个遍,完了很失望地停了下来,除了一个搪子里泡着些腌萝卜,没什么了。 “娘,我去菜地里看看还有没有菜可摘回来吃。”说完便要去推后门。 被老人家叫回了:“菜地里现在什么也没有,原也种了白菜的,前几日我咳得厉害,叫全生给帮忙担街上卖去了,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留几颗了。” 向茵茵忙安慰她,说:“没事,反正我也不喜欢吃白菜。” 吃完了饭,向茵茵免不了开始思考人生起来,这要怎么活?自己这身子,又经历过什么事情? 老人家靠着火堆坐着,开始说她:“你这回死心了,我早就说过,有钱人家都没几个好心肠的,叫你不要往里挤,你不听,现在可好,一辈子都毁了。以后可怎么过活啊。” 向茵茵不做声,想着要等从老人家话中弄说清楚自己的事情了才好。 “我倒觉得全生好,他虽然穷些,可他有力气啊,你们两人一起,总比一个一个苦捱着好。” “先前你瞧不上他,娘也不说什么,可往后的日子,你要好好想想啊,你不再是黄花大闺女了。我昨日个听全生的意思,还是中意你的。你要是愿意,娘这心也可放下了,他也是个老实的孩子。” “娘,我以前……”向茵茵止不住就要问她如何不是黄花大闺女的,她过去做过什么?却不好开口,便说:“等过些时候再说吧。” 天近黑时,向茵茵便帮着老人家擦洗了上床去睡了。 正躺在翻来覆去想着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时,听见了嘭嘭敲门声。向茵茵迅速坐起,竖着耳朵听着,老人家在床上躺着倒没起身,说:“应当是全生,你去开门吧。” 向茵茵将门打开了,黑暗里大约看到是个二十多岁的粗壮矮小的年轻人,冲自己笑着说:“向大娘,我今天运气好,打了好多东西,把这个小野兔子给你老吃吧。” 向茵茵看着他空空手中拎着的两只兔子,皱眉不解。 周全生见着是向茵茵,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头,递了她一只兔子,说:“妹子你醒了。” 向茵茵接过,冲他笑说:“谢谢全生哥。进来喝口水吧。” 周全生连连摇手,慌忙后退,说:“不了,太晚了,我先回了。” 跑了开去好远又回来说:“有时要帮忙就去前面喊我,多晚都没事的,我睡得浅。” 向茵茵便又笑笑。好憨实可爱的年轻人。 第二天醒来洗脸时,向茵茵摸着自己耳朵上还有两只小小的银耳坠子,好生高兴。因瞧着米缸里的米不多了,便煮了粥,和老人家一起吃了。 何况老人家眼瞎着,本就做不了什么,又冬日无事,只坐在火堆旁歇着,向茵茵看着屋子,接受了现实,想着怎么将眼前日子过下去,便说:“娘,你在屋呆着,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做。我跟全生哥去街上走走,买些东西,看能不能找到事做混口饭吃。” 老人家不放心,说:“歇上一段时间再说吧。” 向茵茵安慰她说:“我没事的。再说了,不定去就能找着事做,有的是时间歇着呢。” 问得了周全生的家门,向茵茵摸了过去,敲了门,便见着周全生来开门。嗯,他的长相与他的性子一样,是个憨厚的人。 向茵茵觉得身子有些虚,轻飘飘的要站立不稳,扶了门框歇了一会才好,抬头笑着说:“全生哥,我想去谋个事做做,不然我和娘都要饿死了,你知道那里有,呃,招工的么?” 周全生从来没见着向茵茵对自己这么客气过,很不习惯,受宠若惊,都快结巴了,说:“我,带你去,可是你,你歇几天吧,我给你们送吃的,你这病才好。” 向茵茵看了看他身后的屋子,摇了摇头,说:“不用,我身体没事的,走动走动倒更好些。” 周全生很听她的话,她才这么一说,他便要去关门,想是激动的,锁门的手都不利索。向茵茵伸手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啊? 向茵茵边走边朝全生一笑,说:“全生哥,我这一病,脑子便像是坏掉了,先前的事,竟然一点也记不清了,能不能问你些事啊?” 周全生脸上的表情便呆了,只能点头,口中连连说着:“你问,你问?” 向茵茵皱起眉头:“我家里别的人呢?还有我以前离家了去做了什么你知道么?”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呢,向茵茵对这个尤其愤慨。 周全生呆头呆脑,说:“你连这些个也记不得了?你爹喝酒喝死了,你哥跟人打架被打死了,你娘也是哭你哥哭瞎的。你以前不是在宜州城里给一个大户人家当丫环么?就昨天早上,不知道怎么被人送回来了。” 向茵茵哦了声,慢慢又觉着身子虚虚的热了起来,眼前黑星乱飞,心道不好,忙找个干净地儿坐下来歇着。 周全生慌得手脚忙乱,围着她转来转去,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劲问她怎么了怎么了可好些了。 向茵茵不好跟他说例假什么的,只摇头说没事,歇了会觉得好些,才起身接着起来往前走。 3第二章 周全生虽说老实,但也常上街卖些野味,因而没多久便寻着了一个人,那人听了他的话,看了看向茵茵,指了指一个楼。 周全生便又领着向茵茵进了那个楼,寻着了一个干瘦老男人,那老男人看了看向茵茵,进去叫了一个年长的妇人出来。那妇人将向茵茵从上打量到下,好像还算满意,问:“多大了?” 向茵茵身子虚,都快站不住了,打起精神来装着很温顺乖巧低头回答:“十六。” 一旁的周全生愣了愣,他比她大两岁,自己今年二十,她应该是十八才对。不过她身子弱,皮肤白下巴尖脸蛋小,眉也细,说十六那妇人也没多问,又问会些什么。 向茵茵不敢多说,只夸大了一点:“差不多的事都会做的,擦桌拖地洗碗洗菜洗衣服都可以。” 那妇人上下看看她,想着若只会这些,也有些浪费,便问:“会针线不?” 向茵茵汗颜,摇摇头。她活了二十好几,可连扣子都不大钉得好看。 “会认字不?” 向茵茵想着适才在街上,大部分的招牌都认得的,便应下说:“会的。” 那妇人也是没怀疑,又问:“旁的呢,以前做过什么?” “没,没做过什么。极少出门来。”向茵茵知道不能提以前这身子做过什么,提了也没用,自己一丝都不记得了。 那妇人就叹气了,白白生得这模样儿,又这个年纪了,注定是个干粗重活的了,偏偏生了个弱弱的身子骨,本不想应她,又看着模样好歹体面,也懒得多饶舌,应了帮她留心着。 两人往回走,向茵茵见着了金银铺子,心思一动,取下耳珠子,叫周全生陪自己去兑成了碎银子与一些铜钱,然后买了些白菜萝卜要背回去,被全生抢过去背了。 路过一小摊儿,向茵茵朝全生说:“有劳全生哥陪我奔跑了一天,我请你吃点东西吧。” 周全生慌忙摆手,连连说:“不必,不必。” 向茵茵寻了凳儿坐下,说:“我可是饿了呢。” 周全生这才搓着手傻笑着跟着坐了。吃完一大碗豆腐脑,向茵茵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舒服了不少。 一会又觉得身子的不对劲来,身下湿漉漉的,不像是例假,而且她向来都听说过来倒假前胸部会胀得痛,极少听说倒假来了一两天,还会这样胀痛的。 又不解又因身子不适慌乱,向茵茵脸色便有些古怪,连周全生都看出来了,神情着情,问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向茵茵点了点头,周全生便一口将面前碗里的豆腐脑倒进肚里去,蹲下身子背对着向茵茵说:“来,我背你回去。” 向茵茵连忙摆手,这大街上的,大哥你也太神经大条了,笑说:“没事,我还是能走的。” 周全生憨憨呵呵笑两声,站起来摸着头跟着她回村里。 农村里闲时只吃两顿,太阳偏西时,向茵茵才与老人家吃了饭, 便见周全生赶过来喘着气说:“快,妹子收拾一下,吴大娘说有户人家要请人,你赶紧去看看行不行?” 向茵茵便要收拾了出门,被老婆子拉住了,叮嘱她说:“儿啊,可千万别一心想着去有钱人家,就是要干活,也要寻着清楚正经人家才是啊。” 向茵茵胡乱说道:“别担心了,娘,我知道的。” 紧赶慢赶,总算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那妇人脸色略为有些不高兴,有些怨向茵茵耽误事儿,将周全生在楼里呆着,自己领了一些个女孩儿坐了辆极大的马车拉到一个地儿。 向茵茵抬头一看,只个后院子,白白的石灰墙又高又长,远远的近乎将半条街都包住了,可真是个富贵人家啊。 那领头妇人在她们下车前好好训了一会话,说:“这可是户规矩极大的有钱人员,平时待下人是极厚德的,你们争气些,能进这府里,是你们的造化,也是我的功德一件了。” 车里的人便被说得士气高涨了,好些小丫头睁着黑亮的眼睛一脸向往,搞得向茵茵有如置身小学生堆里的感觉。 跟着人进了府去才知道,不只这妇人一个带了人被挑选,还有两个身后也领着一堆女孩子,比自己这伙要干净整齐不少。向茵茵顿时便觉得前途茫茫。 一会有个穿着体面的人进来,说了几句话,便叫人开始看人。很仔细扒着从头看到脚。向茵茵是听懂了的,一共才挑十个,而这院子里,站了至少百八十号人。 哎。 那院子里的人在向茵茵这堆里只略略看了一眼,便摇头走开了,竟然没有一个看上眼的,领着向茵茵的婆子脸上极不好看。 向茵茵也泄了气。 站了许久,向茵茵觉得自己都快脱力了,才等得那边将人挑齐了,先前说话的婆子又扫了眼人群中,又特特看了向茵茵一眼,见着体面顺眼,年纪也大,人也像是个乖的,问说:“倒是也要年纪大的在厨房后院干些粗重活儿,你可愿意?” 向茵茵连忙点头。她身旁的妇人也略为脸色动了一下。 向茵茵见那婆子朝自己招手,抬脚便要过去,哪知才抬脚一步,脑中便哄哄乱响,耳朵里也翁翁听不清,两腿也颤颤酸软的直打滑,眼前黑黑一片,怎么也稳不住,就这样栽了下去。 等醒来时,向茵茵是在一辆破旧马车上,摇晃颠簸,身旁守着一个凶巴巴的妇人,见她醒来,气不打一处来,伸手过来拍她一下,说:“可真是替我争气啊,白白替你们忙活了。” 向茵茵说:“劳烦大娘了,前两天生病了,以后再不会了。” 那妇人极生气哼了哼。 到了位置,下了车,便见着周全生在楼下屋子里坐着,在等着她。另外还有一老头,身上衣服也整齐,人也不见多肮脏,就是脸上很焦急,见了向茵茵身旁的妇人,赶紧上前来说:“这是吴家嫂了吧,赶紧帮忙想想辙吧,我们东家的媳妇早上生产时血崩去了,现下孩子正饿得嗷嗷直叫唤呢,喝了一天的米汤了,赶紧给找个奶妈子吧,我们东家说了,工钱都可商量。” 吴家嫂子好生奇怪,走开一步说:“既要找奶妈子,为何先前不说,这会才慌慌忙忙来寻,去哪里找去?” 老头重重叹口气说:“唉,府上并不阔绰,少夫人又一直坚持说要自己喂孩子,根本不让少东家找什么奶妈子,哪里想到会到今天这样子。” 吴家嫂子便说:“我知道了,这几天我给留心着吧,实在不行,放到有孩子人家去过几天也成的。” 老头也没办法,叹了口气,千叮万嘱谢了又谢才走,想是去别家求去了。 天快黑了,吴家嫂子便叫女孩子们回家去,周全生也陪着向茵茵回去了。 向茵茵边走边想事情。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奇怪,绝不像是正常女孩子来例假的样子。一路胡乱猜想着到了村里,在屋前跟周全生道了别,才进门去。 身下粘得难受,胸部开始涨得刺痛。向茵茵打了热水擦身子,忍不住心里的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胸,*的,试着揉了揉,顿时吃惊得张大了嘴。 这是,奶么? 向茵茵是个剩女,她的几位闺中密友都早已成婚生子,她知道,这就是奶!顿时欲哭无泪,不会吧,这是个什么破身子啊。 又不敢号出声,看了看坐在床旁摸索着缝衣服的老娘,向茵茵走过去,接过她手里东西,问:“娘,这场病生的,我记不清以前的事了,我这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差点要哭了。 老娘顿时也老泪纵横,哭得撕心裂肺说:“儿啊,我可怜的儿啊,谁叫咱们穷,白白受人欺负呢。” 向茵茵稳住她的身子,问说:“娘,到底怎么回事啊?” 老娘还是哭得伤心,混浊的泪直流:“我原以为你装着忘了,是知道错了,决心要好好过日子,谁知道你是真不记得了,我可怜的儿啊。” “我这身子是刚生完孩子是不是?”向茵茵现在倒冷静下来,糟烂的人生老天是不会向你解释的,老天只会笑着看你挣扎。 老娘抽泣着问说:“你知道了?” 虽然她看不见,向茵茵还是低下头,轻轻声:“嗯,胀得厉害。” 老娘伤心叹气说:“明儿个借点钱去抓点药退了吧。” 向茵茵点点头,问说:“娘你知道我以前做事的那屋人家姓什么,我被送回来时是个怎么样子的啊?” 总要知道自己的事才好,以免以后出去寻事做时出意外。 “哎,娘也不知道,当年是你爹卖了你去的,娘只知那家姓张。就昨儿个天不亮,你被人抬回来,说你在府里要谋害主子,叫主人家打死了,因快过年了,便赏了你的尸身回来叫我葬了。” 向茵茵听了气得要死,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厥过去。便是只当听别人的故事,也是生气的,哪有这样没有王法的。 老娘抱着她又痛若了一会,向茵茵才扶了她去歇下,躺在床上时,心思一动。 便想着天一亮就去找吴家嫂子。 4第三章 真到了早上,天亮了,睁眼望屋顶半天,反而要退缩了。 想归想,真正要起身去做时,才发现不太现实。 首先,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被抬回来了,并不知道是死了送回来的,听昨天她娘的话,大概人家会以为她是病重了被退回来的。因而在旁人眼里,她现在应当是未嫁少女才是,如果现在去给人做奶妈子,她要怎么跟人说,是已经结婚了?嫁的那里人?丈夫现在在哪里?孩子现在在哪里?啊,没有结婚?哎呀你们看看这个人,竟然没有男人,没有男人就生孩子啦?你的娃呢?说不清,怎么就说不清了?伤风败俗啊!真是丢咱们村的人啊,走,咱们把她拖了沉塘底去。 再然后,她自己还是个女孩子心思,没有断了将来找个爱人的心思,如果去做了奶妈子,怕是要一辈子做个一身脏名声的妇人了。 所以,其实是万万去不得的。 农村闲时没什么事做,便是能做些零碎事儿,于眼前的向茵茵的状况来说,也改善不了多少,所以,向茵茵吃完饭决定,去吴家嫂子屋子里等着去。 呃,要顺道将药买回来。 原以为自己去好了,谁知周全生一大早便过来了,硬是要陪着她一块儿去,向茵茵想他跟着去,自己反而踏实些,有个人照应,便是耽误他些功夫,以后等挣着了钱,帮衬他一些便是了,因而也就没有推辞。 出了门才为难:一会买药时,要怎么跟他解释啊。 向茵茵特意喝了生怕出门再晕,便喝了许多粥,不想出了门又开始为难,本来就硬硬的胸,现在愈发胀痛起来,险些带着两臂都活动不了了。 头痛啊。 半天到了吴家嫂子屋子,进了后面院子,也不见那妇人怎么搭理她,自顾自靠在椅子里摇着补觉。向茵茵也没办法,找工作嘛?谁没受过一点气的。 周全生坐在门槛边上左瞧右看,偶尔碰着了向茵茵的目光,便嘿嘿一笑,红着黑脸再去看别处,完了再偷偷瞄上她一两眼。 坐了一会,向茵茵有些灰心了,她性子有些躁,近几天身子也常常虚热,经不住耗,觉得生活无望。 三两个女孩儿陆续到了,有的来了问吴家嫂子两句便走了,也有穿得极破烂单薄的,进来了也不走,跟向茵茵一样,自己找个角落在这守着等,神色清苦又麻木。 向茵茵只能叹息,生活不宜啊。 等到差点睡着,正迷瞪中有一个妇人进来了,抱着个正哭吵闹腾的小女孩子,大声囔囔:“吴家嫂子,他吴家嫂子,我听说昨儿个有人来寻奶妈子,给的工钱还挺高的?” 吴家嫂子那会正被吵醒了,要起身去倒水喝,听了她的话,“戚”地一声笑说:“你娃都快七个月了,你要去给人家刚出生的娃做奶妈子?“ 那妇人听了便往前一靠,态度还挺横,说:“怎么个就不成了?听说人家孩子饿得嗷嗷叫,我这是正好,可以帮上一帮。你开了门做这行当吃这口饭的人,怎地不说怎么帮人寻着,反而要推开生意不做的道理。” 吴家嫂子重重哼了一声,大声问说:“不是我不帮你,我记得你娃儿三个月时,也说过要去给人家做奶妈子补贴家用的吧?结果呢,你在人家家里做了什么好事?人家主人家找我头上来了,好家伙,差点没把我这屋子一把火烧着了,你还好意思再来。” 那妇人的孩子被这一声吼得哇哇开哭,那妇人也懒得理会,只胡乱拍了几下,骂了两声孽障,又来跟吴家嫂子理论:“是那家人太矫情,小孩了嘛,那个不吐几回的,还说我粗鲁,嫌我粗鲁,这城里自然是斯文人,人家愿意做这个么?” “说得轻巧,我可是听说,那孩子仰面躺着,嘴巴里,两个鼻孔里,回的都是奶,脸都憋青了,你还睡死在旁边。”吴家嫂子声音也大,嗓门也粗,比那妇人更有气势,立马说得她老脸上一红,嘿嘿笑说:“哪里不有犯困的时候,也就那么一回,犯得着这么凶狠记仇的么?你这回再给我引过去吧,好歹救人家小孩儿一命,可怜的小孩,这么早没了亲娘。也只好我去了。” 向茵茵宅得久了很少见着这么有生活气息的人,因而看得有些在兴头上,等吴家嫂子差不多应下了这事,她才回过神来,这一回过神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觉得胸前哪里有凉,低头一看,娘啊。 胸前两团湿润。 天虽冷了,她穿的衣裳单薄,现下这会,嗷,要死了。 她听过朋友们说过,一听到自己小孩子的哭声,便会有下奶的感觉,真有这么神奇呢?她将眼光望向罪魁祸首。 可怜的娃还在她妈的怀里挺着身子哭,求你了,别哭了,再哭,我就来陪你哭了。 向茵茵迅速起身,寻个无人大石块后面躲着,用帕子将衣服擦了擦,焦躁万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出去见人啊? 冷得两牙打架,却也只能不停将衣服扇着,期望着快点干。 突然一件绛红色袄子从天而降,向茵茵都差点以为老天开眼,往上望时,自己都为自己的脑子发晕觉得好笑。 那吴家嫂子脸色冷冷的,笑说:“亏得我没将你当丫头卖给人,不然,回来又来找我扯皮,我这名声啊,都是叫你们这伙刁钻的人坏了的。” 向茵茵连忙道谢,又有些不好意思就穿,只握了手上说:“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只是,实在为生活所迫。” 她这话说得太虚,但这会儿,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妇人说,说多少。 那吴家嫂子脸便更冷了,说:“既这么着,那我便更不能帮你了。” 向茵茵咬牙说:“别!您听我说,我生过病,许多事记不住了,别人都说我是想害主子才被东家打死的,可我想肯定不是,不然这身子怎么会是这样子的。只是我一是找不到根本找不到东家是哪家,而且也想着便是找到了,赔上算也不定能得公道,上头又有个瞎眼老娘,这才生生忍了下来,是想说来找个事儿做,先活了命再说。” 她对这个身子之前受过什么样的待遇,虽然愤怒,但不愿竭了力去探寻,知道了也没办法不是吗?向茵茵觉得,不论在什么时候,律法都是向着有钱人多些的。 自己还是先过活眼前再说吧。 吴家嫂子盯了她一会,说:“你这条件,我跟你说句实话,在这里干等着,顶好了也是个在大宅院里干粗活的,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等到了能做多久,如今那么好个机会,我倒是要劝你,去试做看看。” 向茵茵立马明白她所指,红了脸说:“我还没有嫁人……” 吴家嫂子一顿足,大嗓门说:“怕什么?就你这样儿的,再有多好,将来也便嫁个粗老爷们,我告诉你,过日子的老爷们,更看重你手上是不是活泛,等你挣着了钱,再借着养好了人家小少爷的功劳,还怕主人家不做主给你配个人家。只如现在装着个大闺女的样儿,反倒将来不好过呢。” 她这些话说得很实际,向茵茵虽然觉得实在是恶心尊严受辱,可也没得话反驳,只好憋着红脸不做声。 吴家嫂子以为说动她了,便接着道:“再说了,门口等着你的那个呆子,怕是早知道你那点子事儿,可他不也没嫌着你,你便去帮人家一年,回头与他一起过日子,也比现在好些。” 向茵茵咬牙想逃,吴家嫂子说:“你不用担心,我替你想好了,便说你是我远房亲戚,生计艰难,将自己三个月的孩子给嫂子带去了,自己出来挣些钱两做花销,你过去了,天天养在后院子里带孩子,谁又能见得着你,等一两年后回去,你仍旧跟人说,是在大户人家做使唤丫头,如何?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向茵茵有些动摇,是啊,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吴家嫂子不容易她多说,拉了她出来,喊着自己男人备了车,便拉着向茵茵和先前那个妇人一起出门去。 车里向茵茵很想说不去了,可是她一开口,吴家嫂子便有一堆话等着,一同在车里的妇人知她是个竟争者,竖起耳朵听得认真,向茵茵便不敢多话,想着一会儿等见着那户人家,再直接跟主人家说也行。 马车在一户院子前停下,向茵茵下车一看,像是座新起的院子, 白灰墙白得耀眼,因着丧事,院子里也一片白,青砖青瓦,整齐简单,透着清冷。 院子不大,却空又阔,没什么装饰点缀,几棵移近来的树干枯着,不知是死是活。 几个进去后,便见先前一天的那个老头儿出了门来,看了几人,忙朝吴家嫂子连连道谢,又说:“瞧这屋子,咱们东家才搬出来自己过,便遇着这般的事,实在是乱了套了,你们不要见怪才是。” 吴家嫂子自然跟着说些话。 那老头儿朝她身后两人瞧了瞧,眼里像是十分满意的样子,说道:“等我去请少东家来。” 5第四章 向茵茵很恨自己是个没主见的人,都那么一刻了还是在想着怎么退缩。 一会扭着身子看吴家嫂子,一会暗下决心当着主人家的面前辞了。 等着等着,便将屋子里打量了一番。这户人家一时看不清个底细来,说是暴发户吧,又不像,屋子里透着一股子气派阔绰劲儿,这个大堂很宽敞,墙面边角处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含糊,屋内的木材又处处都用的真材实料,顶梁有如壮年男子的腰身那许粗,大红漆木门看着就厚实,主人位上的桌椅也是结实端正,亮亮散着光泽,连自己坐着的小几子也是做工精巧,拎着实沉。可若说是传世的家境殷实人家,又不像,虽说屋子造得好,家俱一看也都用的上等木料,可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够,真正富贵人家,会将大量的时间与金线投在自己体面上,搞得人家一来做客,就有很多亮眼的地儿等着别人来夸的吧?不会如这个院子般冷清简单,没有富贵人家细细收拾安置出一个处处讲究用心的样子。 而且只有听说少东家,就是少夫人才去了,难不成这家里都没个人哪?怎么一路进来,都是只着几个下人在进出,虽然都有在忙活,却是都很随意的样子,向茵茵作为工作多年的老油条,大概知道,肯定是老板不在。 老板当然是在的,只是老板被折磨得焦头烂额。 向茵茵正走神时,一个黑影稳稳进了屋,后面跟着个小老头儿。吴家嫂子站了起来,向茵茵回过神来后也跟着起来。 来人长得结结实实,立得板板正正,一身粗麻衣反而衬得他胸脯坚实,身姿挺拔。面皮算不上白净,但打眼一看便觉着一双眼睛,很精彩黑亮的睛眸子嵌在飘亮深刻的双层眼皮子里,眉头不展,黑黑的眉头由后连着一字眉,眉形不宽,但很精神,与眼珠子相得益彰地黑亮动人,鼻子也是挺挺的,连耳廓都看得出来是个齐整人物。偏偏瞧不出嘴唇下巴来,因为,被拉茬的胡子们堆着,这样看来是个粗糙有气度的人。正眼皮向下打量着屋子里的几个人,向茵茵站在那,被他打量上上下下过一阵,心里莫名发慌。这人怪会用冷眼看人的,也不知道做什么的? “你们为什么愿意过来给我家小哥儿做奶妈,说说看?你先说。”王畏看完两人,走到主位上坐了,指了指向茵茵。 “哦,家道艰难,眼瞅要过冬呢,娘亲又生了病。”向茵茵回神来,半转下身子,对着坐上的人答说。心想,还懂面试流程呢。 “那家里孩子怎么办?”主人家面无表情接着问。 “可巧嫂子的孩儿五个月了,她身子壮,奶水多的吃不完,便托给她了。”向茵茵照着吴家娘子先前的话说,想了想又扯慌说道:“不过,才出来这半天会,惦记得不得了,我又有些不想接府上的差了。” 反正自己定不下心来,一面想着赚点便宜银子,一面又舍不得脸面,不如干脆丢给老天爷来替她决定吧。 王畏面色沉沉看了她一会,去看另一个。那妇人忙用力箍住在怀里乱扭的那个娃儿,起身朝主人家鞠了半个身子。 “你又为什么愿意过来?”一样的话头问她。 “哎,家里孩子多,个个等着嚼食呢。何况,这丫头都这么大了,也不须吃奶了。”说着一指戳在自己孩子额上。 主人家好一会不能说话。 那带娃妇人一把将自己丫头举起来,大声笑着说:“不是我跟东家老爷吹,我这身子壮,奶水足,养人!您瞧,养出的丫头是不是又白又漂亮,可机灵咧。不像有些个,身子跟个搓衣板似的,自己都站不稳,能有力气带孩子。” 向茵茵便觉得有些恶寒,拿眼瞧自己的胸,很满意的,回家量量有没有到d,便是自己胳膊腿细了些,也不至于站不稳啊。 王畏盯着那小女娃看了半天,眼中温和,说:“是养的好。” 向茵茵便想说,好吧,不用为难了。 王畏再次打量两人,见着那年纪大些的妇人乳根宽又散,像两个装了一半的米袋子,耷在胸前,托着整个身子痴肥臃肿,再看看向茵茵,干干净净的头发,白白净净的脸,看着颇顺眼的五官,低眉顺眼的,身子确实瘦了些,但重点处,却瞅着结实丰满,紧紧顶着衣服,细细腰身上这么两个像倭瓜一样的乳平空顶出来,确实有些出人意料,显得不太相称,但是好看。 王畏决定选胸大的那个。 向茵茵被他这样直剌剌的眼光瞧着窘迫的很,如若是正人君子,不是知道非视勿视的,偏他做得这样坦荡。哼,没有廉耻的男人。 向茵茵正要打算再说一次不干了,就那么一会,王畏也抬手指了指她,说:“你先留下试试吧。” 起身来对那带娃的妇人说:“你,来迟了些。”说完与吴家嫂子抬手作了个拱,交待一旁的老头儿几句,出去后院了。 向茵茵顿时觉得头上乌云遮日,这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性子,嘴欠,不相干的人也含糊,在这家日子不好过吧。 吴家嫂子在与管家老头子说话,是在商量自己的工钱与签几年的身契合适。向茵茵不错耳要听,却偏偏听着身旁的妇人酸溜溜的刺耳话传来:“哎,还是模样俊讨巧,自家都说了不想干了,人家非得挑她,真不想干就别来啊。会拿乔的东西,可别趁机整出什么丢脸的事来。” 向茵茵惧怕市井妇人泼辣,没敢理他,耳听着老头子说:“主人家说了,一签两年。一年八两银子,四季衣裳两套,没有假,可叫家人上后门来看望,平时有要什么东西,也只管说,就是不许将自己孩儿引进来闹腾。” 向茵茵听着这还算不错的待遇,想着反正自己无所谓,不如就接下了,可回看想想自己看过许多穿越小说,别人没穿成大家闺秀的豪门贵妇的,不也编个筐,画个画,倒腾个什么新鲜玩意,便可过得风生水起,怎么到了自己这,就要靠出买*为生了呢。 不甘心哪。 吴家嫂子见管家将契约文书放在向茵茵面前,她只是苦着脸老是不肯动手,怕她反悔,朝管家笑了笑,拉了向茵茵在一旁哄她:“我说句掏心底的话,我瞧着姑娘你是个实诚性子,定是做不来那种装黄花闺女要嫁少年俊俏儿的事的,再说了,拆穿了没脸。横竖只两年,到时候攒了银子嫁老实汉子是正经,嫂子给你打包票,我替你留心着挑那又勤快又老实又厚道又知冷热的成不?啊,还是你跟这两天和你在一块的那后生是一对儿?那不更好,你们有了银子盖个大房子,做点什么不能过活,总比现在苦捱好吧?” 吴家嫂子一看向茵茵有些动容的样子,又道:“你这身子怎么这样子的我不知道,身后藏着什么事我也不问,趁着这两年躲在大院后宅不也正好,横竖我给你将身份做了份,您这边不肯,以后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向茵茵也觉着,这身子身份透着古怪,先躲上一阵,等慢慢将事情想法子弄清楚了再说。 按手印时,向茵茵有些害怕,这不像找工作签劳动合同啊。 6第五章 也不知那吴家嫂子最后得了多少好处,反正是笑嘻嘻与向茵茵来道别,向茵茵想着她有这样的工作便利,便忙抓紧了机会说:“有个事儿托嫂子。” 吴家嫂子刚得了钱,心里正乐呵呢,一口答应下。 向茵茵将先前用银耳坠子换的铜钱掏出来塞到她手里,说:“这边不放我回去了,我娘一个人瞎了在家,我不放心,你帮我把这个带给同我一起的那个周大哥,就说我在这边做活,出不去了,叫他帮忙照看些我娘,回头我得了工钱,会谢他的。” 虽说不是她的亲娘,但向茵茵却自然在惦记着,生怕她衣食无着。 带句话的事,吴家嫂子自然一口应下。 向茵茵又说:“先前跟嫂子说过了,我娘说不清我是被哪户人家赶出来的,我自己病坏了脑子,也记不清了,嫂子是吃这口饭的,道上肯定熟,帮着我打听下呗。” 吴家嫂子这回不干脆了。 向茵茵直觉自己的身子肯定不是善待出来的结果,看小说看多了,她大概也知道说深宅大院里,也会相互撕打弄出些人命事儿来,不查问清楚了,说不定哪天埋着的线又扯上了,又被灭口了。便又说:“也不是说打听出来后要怎么样,就是想着,我在这边干活,这府上也不是寒门小户,说不定与先前主人家会有什么瓜葛,若是被先前主人家知道了,怕生麻烦,到时候看连累了嫂子,打听清楚了才好仔细避着些。” 吴家嫂子想了想便说:“成,我便替你打听着,不过你自己也不要整天提这茬,免得惹了事。” 向茵茵点点头。 人都走后,老管家才上前来说:“我带娘子去看我们家大哥儿。等喂过他了,我再叫人来你在院子里安顿下来,再四处瞧瞧。” 向茵茵朝他笑笑,听了刚才有小丫头叫他,便说:“劳烦吴伯了。” 出了刚才那个小偏厅,吴伯将他带着到后院去。 朝后院走去,这才发现院子虽然没有秩序紧然,但却没有闹出大动静的,每人都在忙碌安份地来回做着自己的事,隐约听着前头有和尚念经超渡的声音。府上少夫人新丧,看那男主人被折磨面目苍老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知忙乱到什么样。看来是个严厉的主。 穿过一道月亮门,便听到响亮的奶娃娃的哭声,往前走进了东边那个屋子,便见着屋里一个老妇人正手忙脚乱地抱着一个娃儿,被折腾得头发歪散,脸上烦恼愁苦,只嘴里胡乱哄着,将盛了米汤的小勺子伸到小娃儿的嘴边哄着试着,只是那娃儿正闭眼扯着嗓子在嚎哭,对米汤根本不理会。 旁边站着两个小丫头也是手足无措面带着一丝可怜心疼的样子在旁呆呆看着。 吴管家带了向茵茵走近说:“别忙,别忙,奶妈请来了,让她来吧。” 那婆子看了看向茵茵,将孩子递过来长叹一口气说:“可算是找到了,真是急死人了。这娃机灵得很,先前两天还能用水和米汤糊弄糊弄,这大半天里,硬是不行了,哎,也是可怜哇。” 向茵茵接过来,却不知如何是好。看了看吴管家,那大伯醒过神来,对先前那婆子说道:“我前头正忙着呢,回头你帮这位向妈妈安顿下来。” 向茵茵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在说自己。她跟吴家嫂子报的是本名。 孩子到了向茵茵的上哭得更厉害了,使劲全身力气一样,小脸哭得通红通红的,那婆子急得开始催她:“快给这孩子吃两口吧,看他饿的!” 向茵茵这才试着去解开衣服。 好一顿摸索才能将衣服松开胸前一凉时,向茵茵整个脸便红了,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在人家坦露过,还有些不适应呢。 抱了小孩要让他来吸,那小家伙还是只顾闭眼张嘴在号。 不会觅食啊?吃奶不是本能吗? 小孩虽小,但哭着硬是不偏头,向茵茵也是没法子,竟然也急了,跟着哄着:“乖啊,来吃啊。”边哄边将胸向前挺了挺。 小家伙哭得梗住,憋了好长时间才又亮出声音来,脸上都有些青了,吓得向茵茵也跟着脸要白了,等那娃缓过来后,抬头苦着脸望身边那婆子。 那婆子气得要死,将向茵茵一把按坐在椅子上,抓着她的手臂摆正了位置,让小孩的手头正对着她的右边的乳.头,然后伸手一抓向茵茵的乳,捏起来朝小娃的口中塞去。 向茵茵被她粗糙的手抓得胸部生疼,又莫名有股羞辱感,莫名有股伤感。嗷,她的心,明明还是个青春美少女啊。 怀里的娃含到了,立马安静下来,用力吸着。 向茵茵能感觉到他吸吮到了,吸着奶时,脸上的表情很是满足,眼睛也睁开了,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向茵茵突然觉得,啊,他也是个小生命,而自己是他生存的保障。这一刻的满足感叫她完全忘了刚才那些不舒服的感觉。 应该很快就能适应这份工作的吧。什么名声,什么不甘心,都滚吧,不饿着肚子活下去才是关键。 向茵茵的右边的乳松软下来,小孩还在用力吸着,吸得她的乳.头有些疼,想叫他去吸另一边,却根本分不开。 又抬头去看那婆子,那婆子一脸不解叹口气,伸出她那粗糙的手来朝向茵茵一捏,就在向茵茵失口要叫的那一会,小孩张开了嘴。那婆子抱着孩子替她换了一边,向茵茵又不会了,左边不如右边麻利顺手,那婆子更加疑惑,又将她弄好。 等到小孩子安静睡着,向茵茵要放开他时才想,自己这身子生下来的孩子,也不知道在哪,现在是个怎么样子。她自己猜过很多种可能,想是被主人家抱了去占着,将自己整死了,又或是连大人带小孩一起给害了,但是她又不敢冒然去出门打听搞清楚,会被再杀一次的吧。 那婆子叫两个丫头盯着,自己带了向茵茵看院子。 “东家见客人摆酒请客都是在前面屋子,旁边的屋子作的是书房和客房,你平时也不要上前去,知道就行了。这个院子呢,只住东家和小少爷,你以后是要跟小少爷睡在一块的,东家说了,小少爷屋子旁的那个小耳这房拔给你放东西。后头院子大半是要种花草果树的,只是一时还来不及,所以还空着,家里没有老人家,人丁也少,后面除了咱们下人们住的那几间小耳房,都还空着,一些一时不用的杂物也都放在后头屋子里,还有厨房也在哪,有事你便要那俩小丫头们去后头找我。这就不带你去了,等少爷满了月,你自己抱着他四处走走瞧瞧。”那婆妈子指着院子说。 向茵茵边听边点头,看看她刚刚指的男主人家的屋子,心里发虚,想问说我与男主人住这么近不太好吧,又没好意思开口忍住了。 那婆子回屋来,指着屋子里两个丫头说:“府上人少,她俩大多时候在这屋子里帮忙,忙时我也会有活叫她们干,你便吃苦些。她□蚕她叫夏萤,府上还有四个丫头二个婆子打扫洗涮做饭,另两个做粗活妇人,以后慢慢认吧。另外也有几个小厮,横竖慢慢认吧。” 向茵茵一直点头听着,看那春蚕,身子丰厚,浓眉大眼,大嘴大鼻,样子醇厚。夏萤身子纤细,样子灵巧,单眼皮小嘴巴,两人都只是中等样貌,又各有特色,只一下便记住了。 那婆子说完便说:“你去自己那屋子看看……你怎么什么都没带?” 向茵茵低头说:“本来没想到今天就能来,吴伯硬是不让我回去取东西,说这边等得急呢。” 那婆子便说:“我回头帮你找两身衣裳换洗吧。只是不太新鲜好看,你也别嫌弃就是。” 向茵茵笑着道谢,见了她要走,喊着问说:“阿姨您贵姓?” 一直在仿着这边人说话的词,这会不想一下冒出来,那婆子倒也听懂了,只说:“你跟她们一样,叫我刘妈妈就好了。” 向茵茵点点头。等她离去了,去了自己分到的那个屋子,嗯,很干净整洁,她空着手来的没什么好收拾的,便来回看了看,又回到那小娃睡觉的屋子来。 夏萤本在守着孩子,看了她进来,起身笑笑喊说:“向妈妈。” 向茵茵抖了抖。 那夏萤说:“您守着吧,我去将早上小少爷弄脏的衣服洗了。” 向茵茵点点头。 坐在旁边一边看着娃,一边想着心事,前世今生,可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有那么一会儿,她都像在梦中被梦境困住挣扎着要醒来一样,烦躁得很。 面前的孩子躺在白色的襁褓里睡得安稳,可怜的娃,别人一出生喜气洋洋乐乐呵呵的。 等想得头痛了,也起身走走,到外摸摸,触着些实际才能让头脑清楚些。 睡梦中的小孩儿的小脑袋扭了扭,眼也没睁,又哭了起来,向茵茵赶紧抱了起来,敞了胸要味,怎么也弄不好,大冷天里折腾得一头汗,向茵茵想再去请那婆子来帮忙,却想着刚才就是因为自己不会喂,她才对自己起疑心生不满的,还是不要去找她了。 自己坐着半躺着趴着斜撑着试了半天,好在小孩没有再扯着嗓子哭了,倒没有惊动旁人。就在向茵茵要放弃起身去叫人时,自已的乳.头碰过小孩的嘴唇,那家伙竟然迅速一口就含住了,向茵茵惊讶得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呆看了好一会才笑开来。 才喂完整好衣服,正要摇着小孩哄他睡,却见一人进屋来,向茵茵起身喊道:“少东家来了。” 王畏嗯了声,伸手从她怀里抱过孩子去,才接到手却见向茵茵立马往后一步退去,脸上惊吓愤怒,憋得红红的,他不明所以,也不便追问,便只去看了眼小孩子。 向茵茵照着本能就想张口打骂回去。色狼! 到底没开得了口。看着那个男人,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偷袭过自己的样子,将孩子端端地托着瞧了会,面上一丝也看不出动静来,目光没有多宠爱也没有多伤痛,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像是在研究。 孩子又闭眼要睡着,偶尔动动嘴巴,是很可爱的一个粉嫩的娃儿,主人家僵硬着将他托着递回来,向茵茵伸直双臂,将娃儿托住了,才收回来圈在臂弯里。 男人将眼来看她,眼内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说:“这两天外头会比较吵,尽量不要上前去。” 向茵茵连忙点头,然后看着主人抬腿出门,她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生怕他会临出门那会回头对自己邪魅诡异的回眸一笑。 好歹没有,向茵茵吁气后表示,此人要么危险,是色狼中的高手,要么就是,刚才真的是无心的? 胸前还是有刚才被粗硬指节蹭过的感觉,向茵茵觉得,这个男主人还是可疑。不都说古代男人不兴抱儿子的么? 7第六章 这一天很难过。向茵茵差点被自已折磨得头痛得要暴开。她的烦恼不安与猜测又多了一条:家男主人到底是不是色狼? 本来新生的小娃很好带,吃了睡,睡了吃,可是有那么一会儿,两个小丫头都不在时,他会突然开嗓使劲地哭,闹得向茵茵手足无措。 向茵茵慌得东摸西找要出门求救时,突然想起以前有个闺蜜住院生娃时,小孩也是一直哭,每次小娃一哭闺蜜就会去叫护士,护士来得烦了吼了她一句话:“孩子哭 ,不是饿了就是拉了,再不就是身子冷了热了不舒服了,自己先找原因。” 头回看到小娃淡淡绿色的大便时,向茵茵呆了,护士真厉害!不过很奇怪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只是突然间的不知道怎么办。 好在小丫头出门时都有交待,虽然那时她没注意听,便耳朵里还是进去了一些的,寻着的帕子,干净尿片子,找了盆子打了温水,将小娃屁屁洗干净来再换好包好,果然就不哭了,哼哼两下接着睡去了。还是要说护士真厉害! 好白嫩嫩的屁屁啊,嘻嘻,还有,好精致可爱的小小少爷啊。 等到中午饭时,才见着春蚕再过来,端着饭菜。那春蚕进来便去看了看小娃,连赞好乖好可爱,才放下手中东西。满满的一大碗大米饭,大大一海碗的鲫鱼汤,还有各种鸡鸭菜式,向茵茵以前是极不愿意吃这些的,便是穿越过来这么些天里,竟然还是头回能吃到这些,有那么一会儿,她都觉得自己生活美好得不像话。 春蚕极为歉意地说:“府上实在是忙,这两天好歹只招待族上客人,做些预备的事情,明天夫人娘家客人便赶到了,怕是要忙乱一天,到时候您要有什么事儿,可千万别客气,逮着人了就叫他去找我,知道么?” 向茵茵带着谢意的笑点点头。 到晚饭前又是不见人影,向茵茵自己在房里摸摸转转,早就没了最开始的陌生感,喂娃吃奶给娃换尿片子都是一回生两回就熟的事,虽然自己身子虚,但也不觉得多累。 到了晚上春蚕与夏萤一起都回来了,依旧是春蚕给向茵茵摆饭,无忧无虑的样子,与夏萤说:“看这样子咱们家老家与小爷关系是要和缓了,哼,瞧二老爷与二夫人那张嘴脸。” 向茵茵听这样的话是没头没脑,盼着她接着说下去,却听夏萤说:“混说什么,都是主子,有你说他们的时候?” 春蚕撇撇嘴。 并不是极冷的时候,夏萤也备了暖炉,烧了旺旺的炭火,又从靠东面墙立着的衣柜里取出几件小小衣服,在炉上烘了。又备了温水来,给小孩子擦了手脸和脖子,又将小娃的小屁屁也擦洗了一遍,再给他换好干净衣服包好了,才放回被窝里用被子盖好。 她的整个过程又轻又快,自头至尾小孩都没有哭过,偶尔伸伸脖子扭扭头,眼睛只微微一睁又十分慵懒的样子闭眼睡去。 向茵茵十分佩服地看着她,忍不住说:“你可真厉害。” 春蚕说:“那可是。夏萤姐姐可是天生的带孩子的料,除了没有一对□。” 夏萤啐她说:“整天只管嘴上爽利,做事也仔细些吧。” 向茵茵顿时觉得她那平淡安静的五官上写满了成熟稳重与安份。 天黑时向茵茵长叹一口气,这一天总算要过去了。 才睡沉了又被吵醒时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她现在可是要照顾一个娃的,虽说夏萤睡在隔壁,可是就算她过来了,也帮不了什么啊!向茵茵不想自己睡不好还拉个垫背的。 啊,好累。被折磨得一宿没得睡好的向茵茵本来以为白天会好点,却不想白天更糟。 两个丫头一大早便都不见人影,刘妈妈也从来没露过面,向茵茵知道人家家里有事,也是没办法,只有咬牙硬撑着。 前头阵阵鞭炮号哭擂丧鼓的声音一早起便没停过,起先那哭声还是比较中规中矩的,临近中午时,突然哭声大作,男男女女的哭声哄得要震天般,吓人得很,向茵茵侧耳细听时,听见可怜的儿啊之类的话,明白这便是少夫人娘家的人了。 因为外头的声音吵得小孩一直不睡,向茵茵也只能抱着他一直哄着,在屋子里转圈。哭了大半天,前头的声音消停些了,小孩才能睡去,向茵茵将他放到床上去,虽知才着床,便惊醒了他,扯开嗓子又哭。向茵茵都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要倒下了,便任由他哭,想着略歇一些再去抱她。 却不想才要起身时,却见着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朝自己这屋走来,临得近了时,竟然是要奔的了,见着了娃在哭得厉害,小的还好,还只是在看娃,却见那老的一把抱着了娃,突然往后一撅,坐到地上,扯开嗓子开哭:“我的儿啊,可怜的儿啊,可怜你为王家生儿子,生得连命都没了,却没得到他们家一丝好啊,连你的亲生儿子,我的亲生外孙,都跟着活受苦啊,可怜的儿啊,被丢在这屋子里,没人管个死活啊。” 向茵茵瞧着她也是一身麻布衣服,只她的哭诉,知道她便是才去了的夫人的老娘,心里也有些乱,自己确实只是想歇会,没有不顾小娃的死活啊。想去劝劝老人家,解释一番,那不想那老妇人不经拉,一拉哭得更厉害了。 那老妇人头发有了白丝,梳了个圆髻,早已凌乱不堪,焦黄面皮,脸上皱纹极深,一手抱了小娃,坐在地上,用另一手在胸前使劲地擂着,两脚乱蹬,仍在哭诉:“娘一早便说了,王家是大户人家,咱们家穷,人家肯定早就不愿意再承认你俩的婚事了,何况只是你爷爷许多年前施了他们家老爷一口粥而已,人家哪能记得咱们的恩情,你偏不信,巴巴的要嫁过来,现在可好,连命都丢了,我可怜的儿啊,你现在在哪里啊?” 向茵茵头痛,照这架式,迟早闹得全院都听到,自己照顾人家小少爷时偷懒,怎么也说不清了。 只得开口劝说:“这位夫人,您先慢些哭,您看您一哭,小少爷也跟着哭,多不好,您先起来,把小少爷给我,我喂他些奶便好了,您也节哀,别伤着身子。” 老人家根本不理她,张口向天号着,哭得屋顶都要掀掉了。向茵茵急得没法子,她一向不太擅于处理这些性子与自己相隔太远的人闹出来的事儿,只能像蚂蚁一样打转。 与那老人家一起的小丫头没有大哭,却也跟着在流泪。屋子里早便进来了几个听到动静的丫头婆子们,见了这个场景,也赶忙拉着劝。 那老人家却越哭越凶越哭越响,胡乱哭诉:“我可怜的儿啊,一个个都要被折磨死了,可怜的儿,娘早就说过了啊,穷人家的孩子,出了门就要受欺负哇。去请你们家大少爷来,我要当面问问他,是不是要害死我外孙儿?” 老人家声音突然转厉害,众人都不能回过神来。等一个老婆子回过神来了,忙说:“你老人家先歇口气缓缓,我这便去叫少东家,你且歇着,等少东家来了,你一总说他。” 老人家听了这话,嚎哭得愈发大声。 王畏在人群中听到消息时,原本就黑暗没气色的脸,更加发冷发黑,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办法,只好往后院来。 进了屋看了罪魁祸首向茵茵一眼,见她眼中畏怕,才转头看地上的妇人。虽说言语声间低平,却不见得多怯怕愧疚,只认真地说:“您心里有气也是应当的。您有什么话便冲我说,别紧抱着孩子,他经不住您在他耳边这样的哭。” 向茵茵对男主人的反感厌恶寒怕又多了一分,他这话说得像那么回事,也也有些不敬的意思。 却不想那妇人见了他进来,便一早气势小了不少,抬头望了望他,才抽抽着说:“我没别的话,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我还有什么指望,只盼着不要叫可怜的外孙受苦才好。” “那您这是想要怎样?”王畏边接孩子边说。 那老妇人停了哭,像是想了想说:“你让我住你这边,帮着带着我的亲外孙儿,一定要看着他长大长壮实些了,我才好放心。” 王畏便说:“您千里迢迢离家,在这帮我带孩子,家里又还有兄弟姐妹们,我那里过意得去,孩子是我的,我自会照顾好他的。” 那老妇人刚才被抱走了孩子,一听这话,眼见着抢不回来了,便又往地上一坐,挫胸地喊:“我可怜的娃啊,我只是想替你照顾下我的亲外孙,女婿也不答应啊,可怜的娃啊,他好狠的心啊。” 王畏被哭得头痛,一时想不到办法,便只得说:“岳母住下,我自然是会小心孝敬的。” 那老妇人顿时停了哭,看了看王畏,觉着他是同意了,才接着开始又号。 晚上老妇人与她的三女儿住进了后罩房。望着房里的床柜摆设,叹气朝三女儿丽娘说道:“你要是能与你姐夫和的来,将自己终身寻着依靠,我也就安心啦。” 8第七章 岳母大人走后,王畏便来对着向茵茵,他的脸色本来就阴沉,因着怒气,那样望着向茵茵,冷得向茵茵周身寒凉,都快要打得索了,他的胡子们在轻轻抖着,从中发出带森森寒气的话:“真要惦记自己家孩子,就趁早回去。” 向茵茵很委屈,在王畏转身那一会,开口辨诉,声音不大,像在自己咕嘟:“我都要累死了,是你自己的岳母大人极品好挑刺好吧?” 王畏回头看她,向茵茵被看得一缩头,两条眉毛在脸上抬了又低下来,低下来又忍不住斜上去看上一眼。 王畏隐隐觉得这女人不像他认为的那样是个愚拙安份的人,只低着头还好,一抬眼时,两眼贼光直冒。嗯,也要防着她。 到了晚上,两个丫头帮着收拾好了,正要睡觉时,见着一个小姑娘进来,一身素白,有些不安的样子,双手都抓着衣服,朝向茵茵说:“我来跟你一起,照顾我的小侄儿。” 向茵茵看着她,想起她那泼辣厉害的娘,有些不敢相信,这母女俩,差别也太大了些。 小孩睡得香,丽娘睁大细细眼睛看了好半天,伸着手小心摸了摸小娃的脸,爬上床上挤在床里边躺下,抬头对向茵茵说:“我哥哥他们家也有好几个小孩子,可是他真的,长得好看看。” 向茵茵抬头想要笑笑,没能成功,嗯了一声。沉静了一会想想话头,跟她说说话,却一扭头,人都睡着了。竟然是个没心肝的人。 这天一大早要出殡,向茵茵抱着小孩在屋子里哄,外头的哭声震天,鞭炮炸得没有停歇,吹吹打打的人将哀乐奏得惶惶慑人,想是快到时候了。却见着一个高壮敦实的四十多岁妇人跑了进来,一把从向茵茵手中抱了小孩去,说:“好孩子,去送你娘一程。” 向茵茵呆了,回过神来后便赶忙去抢,拉了那妇人喊说:“你是谁?这是要做什么?小少爷才出生三天,外面那么吵,少爷若成要小少爷出去,自然会叫人来请。” 那妇人拉不动她,跺脚大骂:“哪来这么没眼力劲的下人,我是府上二夫人,还不快放手!” 向茵茵实在敌不过这样厉害的人,她一向不敢与泼妇争斗,一是因为嘴笨脑袋直,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身体上气势不够,要不然急起来劈头打过去,你看谁敢再欺负过来! 几番撕扯下来,便到了前头来。虽然人声鞭炮声吹打声吵得厉害,但是不少人还是到了小孩的哭声,便有下人迅速跑去告诉了王畏。 人群里哄闹得厉害,向茵茵本就敌不过那个二夫人,现在她躲在人后,用背对着自己,向茵茵只能伸手够够她的衣服,嘴里不敢耍狠,苦着脸哀求:“夫人,你小心些,啊,小心些啊。” 王畏挤过拥挤人群朝这边走过来,向茵茵松了一口气,哎,累死老子了,要怎么地你们自己去商量吧!王畏的眼睛恶狠狠看向茵茵一眼,她便又一阵委屈,这真不能怪我!谁能想到你家岳母大人厉害,想到了你家岳母大人厉害,防着了,谁也能想到您本家还有一个。 王畏静静看向他二婶子,他这几天忙着不分东西南北,喉咙里这会又干又涩,嗓子又哑了,说话声音也低,不愿意更多人听见,说:“婶子,这孩子出生四天,又几天没吃没睡了,您这会带他出来,他受不住的。” 旁人都当他是悲痛过度的,不说形容邋遢吓人,现在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他二婶子看到了他眼里憋着的怒意,抱紧了怀里孩子,将头一抬,亮出豪迈的嗓子,倒不见泼辣不讲理,却是实实在在的关切与痛惜的样:“我可怜的侄媳妇啊,你可走好啊,你的儿子,我就只让他在这送你一程了。啊,可怜的侄媳妇啊,今日我在族人们面前起誓,你的这个娃儿,我一定会亲自替你照看好的。你安心吧,走好啊。我的可怜的侄媳妇。” 向茵茵默默看周围人的反应,都已经有人开始在赞了。 “亏了有个好婶子啊。” “王家人都是好心人。” “王家兄弟可真是和睦啊。” “是啊,不然畏兄弟那性子,啧啧……” 向茵茵看着那边哭得一脸模糊的少东家的岳母大人,她咬了牙看着这边,根本挤不过来。虽然一样的技俩,便二夫人还是比岳母大人略为高明些的。 王畏一面听他婶子哭,一面回身吩咐下人,不一会便带着三个婆子边将手在擦衣服边跑过来,挤了进来。 鞭炮又开始哄天地炸,吹打的人也使足了劲,抬棺的十六个汉子齐齐喊了号子将棺材抬了起来,路边跪了一地的族中晚辈在大哭,岳母大人那一班人趴在棺木上不让动,撕心地在哭。 这会向茵茵倒觉着,老人家还是真心伤痛的。总归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没了,要被埋进黄土里去了。她去看王畏的神情,想看这样外表有些冷硬的青年男人是个如何样子,却只见他眯着黑黑的眼,一点也望不进去,厚厚的胡子掩了半个脸,也看不太出来。 王畏见人到了,回头说:“让孩子回去。” 那婶子哭的声音小了些,抱了孩子号哭说:“好孩子,你也算尽过心了。”王畏冷冷看了向茵茵一眼,向茵茵连忙回神,从二夫人手中接过孩子,挤过人群回屋子。 震天的鞭炮哀乐号哭声持续约一炷香时间才慢慢走远,至到听不见。向茵茵看着怀里的娃,也很可怜他。这娃长得确实好看,白清圆润又不显憨肥,眉毛也是呈聚拢的一条线向后行,睁睛里眼睛不大小正好,像女娃一样。偶尔睡觉时嘴角一咧,看着是个笑着显喜庆的人。 可怜的娃儿。也不知道他那才去了的娘是个什么性子模样的人,应该是个温和美丽的人吧。 喂小孩吃完,换完干净尿片子,放进小摇床里睡了,向茵茵便在旁边守着。时间有些难熬,赶明儿等刘妈妈她们闲下了,跟着学些手艺。 不知不觉,向茵茵自己都跟着迷糊要睡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被外头的声响吵醒来,抬头看已是正午,想着应是入土了,大家伙都回来了。 又一阵长长鞭炮哀乐响过,外头才渐渐止住些。 应该是在摆午饭了。果然便见春蚕端了饭菜进来,与向茵茵说:“还好一切顺利,咱们少夫人,哎。” 向茵茵边吃边说:“那少夫人的母亲可还好?” 春蚕说道:“哎,哭得跟真的似的,谁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们家穷得要死,她一个寡妇领着三个儿子三个女儿过活,你想想那日子,得过成什么样啊,不瞒你说,咱们少爷结婚时,我见过她那几个儿子,一个个,可真像土匪似的,真吓人,偏偏还重男轻女,儿子们不干活都没事天天哄着,咱们家少夫人,少夫人的大姐,还有如今这位丽姑娘,你瞧瞧,个个瘦巴巴的,少夫人在这府上养了大半年,身子养好了不少,生养前还没夏萤有肉呢,身量也只到我这。” 说着起身比比自己的眉头位置。 向茵茵问说:“那这门亲?”怎么会连上的。 春蚕说:“咱们老爷啊,年轻时出去闯生意啊,亏了本没钱吃饭又病倒在街头了,听说少夫人的爷爷施过他一碗粥,又留了他在家躺着养好了病。好像说是在养病期间有过结娃娃亲的玩笑。后来,老爷发达了,偏偏少夫人的爹又病死了,丢下一堆孩子,咱们老爷就经常叫人带银子去接济。再后来一天,少夫人被她娘丢进咱们府里,说是给送媳妇来了,丢下就走了。” 向茵茵就有些顿住了。 春蚕接着说:“咱们老爷是个讲信誉的人,那几年少爷年轻不懂事,根本听他的,他怕人家姑娘呆久了脸上过不去,将少爷绑了拜的堂。不过还好,少爷那两年不回家,出门在外自己挣了好些银子呢,厉害吧?不过可也奇怪,当初少爷脾气倔,死活不愿意成亲,后来回来了,却变了个人似的,对我们下人态度也好了,性子也和气了,还常常跟少夫人说些话呢,这两年感情越来越来,才有了小小少爷。哎,不过少爷跟老爷还是不怎么说话。” 向茵茵听了点头,那少夫人应当是个十分温顺的性子的人。有时候,桀骜不逊的少年在外漂泊久了,对于像柳树一样又柔又韧的善良妻子,难免会日久生情。 春蚕得意哼了声说:“看二老爷与二夫人给气的!以前,他们整天在咱们老爷面前告咱们少爷的状,添油加醋无事生非,将少爷说成是多么无药可救的人,气得老爷将少爷赶出家门。还好咱们少爷出息了。还自己买了这个院子,接了少夫人过来。你知道吗,就在小少爷出生前几天,咱们老爷说自己身子不好,将手上生意与产业全都交给了少爷去打理,呵,你没看到二夫人他们给气的。按我说他们就是活该,明明我听说,当年两位老爷家里都是穷得只剩两亩薄地,一间破瓦房子,分家后咱们老爷出去做生意,可是什么都没要,府上那座大宅子都是老爷挣下的和夫人的嫁妆,偏偏二老爷他们一家都丢了破瓦房挤进来住,咱们老爷也从来不说什么,就是二夫人天天摆当家主母的派头,抓着要管家,她做了多少讨人厌事,咱们老爷都说要照顾兄弟,都由她的。二夫人后来听说少爷别府出来,高兴得跟自己就要成正经主人一样了。后来听说产业都到了少爷手里,气得哇,病了大半年呢,这会才好。” 向茵茵想,老爷是个聪明又厉害的人。 只是他将这两个麻烦的女人丢过他儿子,这不大厚道吧?向茵茵吃多了心里有些替主人家着急。 吃完了饭,回头看看孩子还在睡,便问春蚕说:“你现在没什么急事吧?” 春蚕说:“没事儿,等外头的客散得差不多了,我去盯着收拾就行了,怎么了?” 向茵茵说:“那你帮我盯着小少爷一会,我去个茅房啊。” 春蚕皱着脸说:“可真是,快去吧。” 向茵茵去了,等回来时,春蚕却不在了,再一看,摇床上的小少爷也不见了,连忙将屋子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出门来大声□蚕,却见她小耳室里喝水,忙问:“小少爷呢?” 春蚕说:“不是在床上睡着的吗?” 向茵茵急了:“不在了。” 春蚕跟着她回来一看,想想说:“我去前后问问,看是谁抱了去。” 向茵茵心里更慌,只自己劝自己镇定,青天白日的,又是在府上,前后都是人,谁能孩子真抱走了呢?肯定是哪个亲戚抱去玩了。只是孩子还没满月,谁敢抱出去? 9第八章 春蚕将前后院打听过,确实没有人去抱过小少爷,也没见着人进过小少爷的屋子。向茵茵急得真想去撞墙死了算了,这个社会也会有人贩子? 王畏在前后听得消息,先也是惊下,马上镇定下来,叫人在前头招呼着,急忙往后来,一下冲到向茵茵面前,将指头在空中点点,吼道:“你就那么笨么?” 向茵茵觉得自己不笨,至少以前她在职场上是一路安稳偶尔升迁五年混个小主管的人,前两次连番失误,只是没正确估计到敌人的战斗力而已。 她是个绝不会当面顶撞老板的人。 王畏冷眼看着她,瞧她低眉顺眼的样,心里更气,她不是真心害怕。 刘妈妈拉着王畏的手直哭说:“怎么办少爷?我们将这院子都翻过一遍了,都没找到,这是谁这么大胆,敢跑到人家家里来抱孩子?咱们赶紧去报官吧少爷?” 王畏皱着眉头说:“先别报。等我回老宅看了再说。” 王畏转身便要走,回身看看向茵茵说:“你也一起去。” 啊?为什么! 前头本族客人差不多都会散去,也有些隔得远的老辈客人本身就住在老宅,再将人将那些今天不能回去的客人安顿下来,见着差不多了,虽则还是乱,但好在都是在做收尾工作了,王畏叫吴管家看着照应,给客人多赔罪,坐了马车回旧宅去。 王畏先上了车,一进去便闭眼靠着车壁。向茵茵跟着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抓紧了底下座位的边,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家男主人。 难过时时间难熬,向茵茵觉得两个宅子隔得实在太远了,而她一点也不敢动,主人家样子凶,她怕被踢下车去。 下车时腿便有些僵,一颠一颠跟在王畏后头跳,直叹命苦。 王家旧宅比起王畏自己那个小屋子就像是西瓜与芝麻,而且院墙筑得高,墙上的石灰大门的红漆都是新弄过不久。本以为会欢喜迎来长子嫡孙的,却谁知会是这样的结果。而王畏坚持不回来办事。 院子也不知是几进了,反正向茵茵低着头跟着走过一道一道的门,才见着王畏停在一排高大的屋子面前,青色的砖瓦,冷清安静,院前跟别的房子前到了深秋还花花绿绿不一样,只有几颗疏疏的竹子,另个屋檐下几盆菊花。 搞得像个世外高人一样。 王畏进屋,将向茵茵丢在外头。他打眼便看见了自己父亲在椅子上等自己,他已几年没仔细瞧过他了,这会见了他,有些意外: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原本在自己印象中一直坚硬如铁的外表现在变成了虚胖,还是喜欢抿嘴看人,不过自己不再对他畏惧了。 他望进他的眼睛,看着没有了许多年前的凌厉光芒,心里很是一畅通,面上说出来的话便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您才走,我儿子便不见了,叫我看看,给藏哪了?” 王家大老爷听了这话,气得又被痰堵住了般,脸憋得红了,气不顺,说话也急:“我还以为你这两年在外头懂事了,却不想你还是这个样子。家里生意都交给你了,我一早便打算叫你来当家,我何必再抢了孙儿过来,你看我抢过来了要如何养?可想想你肩膀上还有颗脑子吧。” 王畏看着院子里安静,又没有人来往,便知道自己可能弄错,却又不服,冷笑着说:“便不是您,也是二叔他们,反正你们才是一家人。” 王家大老爷将茶杯喝了一口,静静停了回,才发作了丢地下来,摔了一地的茶水和碎瓷片,喊说:“滚。” 王畏气得起身出门便走,向茵茵在屋外等着,等看到时,连忙抬脚跟上。 一路来到一院子前,王畏忍着怒意抓了个小厮问:“二夫人可在?” 那小厮点头说:“在,在正屋里哄孙少爷呢。” 王畏咬牙往前走,才近正房,便听到哇哇哇的小孩哭喊声,抬脚进去,见着一个老婆子在抱着自己孩子乱抖,大冷天里一头的汗,嘴里在老天菩萨祖宗的哀求,自家婶子坐在旁边喝茶。 王畏几步上前就要抱回孩子,被他婶子拦住,有些温和的笑挂上说:“大侄子,你怎么来了?” “你好大的胆子。”王畏沉着嗓子怒喝。 “呦,大侄子,我可没想着你这么生气啊。我是一片好心啦,婶子看你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带孩子啊,便免不得吃些苦,帮帮你,谁叫你们这一房里没一个女人呢。” “我同意了?” “啊,我也想去跟你说,你那时太忙了,本来想着回头就让你二叔去说的。” “不用。我自己带就成。” “哎,不是我说大侄子,这奶妈我都去请了,在路上了,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哪里会懂得带。再说我看你房里的人,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哪里能成事。你看这个奶妈,看着是好看,可能叫人放心吗?就放我这养吧,养个三五年,壮实了,好糊弄了,再给你送回去,总归是你自己的亲生儿子,跑不到哪去的。” “不成。” “哎,你怎么这么倔呢,你可是跟你婶子客气?嗨,咱们都是一家子。” 王畏觉得自己胸内有东西在冲击着,他都怕自己忍不住了,实在不能路这女人扯,他扯不过,这不知要缠到什么时候。好歹忍住,冷声冷语寒着脸道:“不用。” 冲向茵茵使个眼色。向茵茵神,迅速投入进去,笑着冲向那抱娃的婆子说:“您先歇把手,等主子们商量好了再说不迟,先给我喂喂他,我是她的奶妈。” 那婆子巴不得放手,哪里还记得去看夫人的脸色,向茵茵才接过,要找个地儿坐下喂,手臂上被人一扯,只听王畏说道:“不劳婶子费心。我们先走了。” 向茵茵被拉得脚下飞奔,身子直打飘,差点摔死了。 “你慢点,她不敢追上来的。摔着我不打紧,看摔坏了孩子。”向茵茵要哭了。 王畏放开手,冷着脸看她,抬步慢了些走。 进了马车,王畏瞪眼看地面,不知在想什么,怀里小孩使劲哭,向茵茵很心疼,但这不是不方便么?等等行么小少爷? “你聋了?” “嗯?” “哭成那样,你不喂喂他?” …… “少爷累了吧,您闭上眼歇会吧?”向茵茵试着问了问。 王畏怒视她一眼,靠在壁上歇着去。 向茵茵头会在一个活的大男人面前脱衣服,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然而怀里的娃哭声哽噎了好几回,实在是可怜,斜眼看看自家男主人闭着的眼,心里阴暗的想:他叫自己来,肯定就是想着现在这会了。 伸手去解衣服时,向茵茵的心咣咣乱跳,还是紧张不安啊。等小孩子一口含住后,向茵茵才自我安慰下来,现在便是被看到了,也就跟前世那些只能堪堪包住乳、头的抹胸裙子一样了吧。 本来还是斜斜在看,向茵茵想,偏要正面监视他,免得他偷窥,再说,他如果不想偷窥,就不会知道自己在监视他了不是? 好在主人家一直没睁眼过,向茵茵心安下来。 一会竟然忘记了监视。 到王畏宅子前时,马车停下。王畏后脑勺碰着车壁,听着马车夫说到了,睁眼来看却看到白晃晃雪花一样的一片,形状美好,有些迷糊,抬头往上看,见着向茵茵涨红的脸,明白过来,不说一句话,起身下车。 向茵茵一跺脚,冲他背影虚踢一脚,心道:到底是不是装的啊? 春蚕与夏萤见着孩子回来,都哭了,春蚕尤其激动,流着眼泪摸娃的脸,向茵茵心想,别那么夸张好吧,都是被你女人吓的! 突然横空炸出一道声音来:“我可怜的外孙子啊,谁那么狠心,将你抱走了啊,得亏是寻了回来,这要是没寻着啊,我也不要活了,一头撞死了去寻我那短命鬼女儿去啰。我可怜的外孙唉,丽娘啊,你瞧啊,好好的大少爷的,却受这样的罪,谁家小少爷是这样的,好好的有钱人家,没个像样的人侍候着,就搁个瘦巴巴的奶妈子,平白欺负我们家外孙是不是啊?女婿啊,你这是欺负我们家没人是吧?告诉你,逼急了我自己带我可怜的外孙儿去。” 向茵茵又有些要哭,你们俩个约好了轮着来是吧? 10第九章 王畏今天头疼,不想说话,可是被岳母拉住了,她说:“女婿你看你这屋子,像什么样子,我的外孙子,被折磨的像什么样子,你都不理理,你好狠心啊!” 王畏苦脸说:“等忙过了这两天我会用心的。” 正要走,又被人拉住:“你忙你就不管我外孙子的死活,不行,以后你这屋子的事情都给我帮你管着。” 王畏惊讶看她,好一会才说:“您年纪大了,先休息一久,我府上的事,我自会请府上长辈来管,几位兄弟孩子都还小,您不回去,在这帮我,怎么行?” 这话说得够直白了,不归您管,轮不到您头上去,王畏自然不会直说,管您自个儿子的事儿去。 岳母一梗脖子,一着急下,仰头又哭说:“我可怜的外孙子啊,我那短命鬼女儿啊。我就想看看我可怜的外孙儿,怕他饿了肚子,受委屈,哪个晓得,才住一天,女婿就要赶我走啊。” 王畏实在应付不了自家岳母大人,不说话,自己走了。 被管家问过些事儿后,王畏和衣倒在床上休息了一会,管家又来说:“老太太说老是想找人问个事都找不到,说要给俩丫头给她使,还要向妈妈带小少爷去后头去住。” 王畏气得要砸桌子,说:“丫头给她,小少爷不要动。”本来有人愿意帮他,倒是好事,只是自家岳母那性子,实在是…… 几天没睡,王畏先不顾别的,闭眼一觉黑睡过去,早晨起床时问了些院子的事,午饭后又送了昨天不方便回去的客人们出门,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便洗了澡净了面,换了衣裳去看儿子。 进了右边抱厦,夏萤在一角落打络子,见着自己,起身来行礼轻轻说:“小少爷睡着呢。”王畏伸头去看,自己的娃却在摇窝里睁眼再看着周围,他伸头过去,小娃也没看他,自己在看自己的,不禁觉得好玩,伸手去抱了起来。 夏萤安静在旁看着。 向茵茵本来洗了尿片子去晒,见着一个陌生男人抱着自己的小少爷,又抬脚要走的意思,心里大惊,大喝一声“住手。”哐的一声丢了手中脸盆,急忙冲过来,奔跑过去一把抓住那人一边胳膊一边喊说:“你又是谁啊?又要来把我家少爷抱走,求您了,别害我行吗?” 男人身上有刚沐浴后的清新香味,斜着眼带着鄙视看她,慢慢要抽出胳膊去,没抽得出来,冷哼了声:“防我倒是机灵?” 向茵茵仔细看,浓郁的眉,黑亮的眼,直挺的鼻,齐整的耳廓子,嘴巴抿着透着怒意,唇线明显,暗暗的饱满艳红色,呵,倒有些奶油小生的意思。只是眼中一片沉静凝黑,一丁点没有温和阳光的意思。哎呀,这眉眼这架势,不是她男主人是谁?先前他胡子拉碴,都看习惯了,谁会想到他剃掉胡子是这样子。 向茵茵呵呵笑笑,撒开手说:“对不住,我被吓怕子,以为是谁又要来抢孩子呢。别生气,嘿,见着您了正好,回头看得空,叫人去大夫那抓些药呗,小少爷前些天没有吃好睡好,现在脸色都还很黄,吃些药退退好些。” 王畏脸色和缓过来,正要说话,听见一声嘹亮大笑说:“哎呦,看这架式,这是做什么呢?太不成体统了,这媳妇去了没几天呢,这样……啊,婶子就怕你这样,年轻轻的被有心人迷了去,才不放心你的,你瞧我带了谁来?” 向茵茵随着回头看,见着男主人的二婶子身后跟着四个姑娘,头两个和后面右边一个都是一色的白底印碎花衫子,黑绿背心,模样虽不差,但眼见着就能瞧出是丫头。只后头左边一个,墨一样的发髻如云一样堆在耳边,耳边两只珍珠坠子闪着光泽,称着粉粉的脸颊娇妍如桃花,身上装着芦花色夹衫,绣着忍冬花的水红背心,系着暗红的裙子,裙上绣着蝴蝶飞舞。 热孝期间,一屋子都穿黑戴白,唯这姑娘一身艳丽,实在是好看,更兼得人长得十分惹人喜爱,弯弯齐整的眉,水润润的眼,小巧笔挺的鼻子,如红莲一样的自然的唇色,胸部已经发育得够高了,看着像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姑娘最美的时候。 而她那样带着微微笑意,带着一分羞涩九分端庄地站在那,向茵茵敢打包票,这样的女人在她以前的学校里,一定会封神选作校花的。 向茵茵偏眼去看王畏,见着他也在看,拧眉紧望着女神的脸,向茵茵低下头去,抿着唇要笑,这没什么,她曾经在学校里见着一男生大雪天时拎两热水壶,为着看美女,摔得四脚朝天,两个水壶一起炸开将自己烫伤的事儿。 “许久不见了,畏表哥。”女神开口说话,声音软糯好听。 “嗯。你们怎么过来了?婶子这是要作什么?”王畏将目光从女神身上转到他婶子身上时,刮了向茵茵一下,严厉凶狠。 二夫人说:“唉,我不是瞧着你这边都没有像样的人侍候嘛,就特意给你挑了几个好的,小莲小桃小桔都是跟我眼前三四年的人了,小莲针线上得力,回头叫她多给小少爷做些贴身衣裳,小桃机灵,手眼活泛,小桔儿会炖汤做点心,说真的,给你我还舍不得呢。” 王畏正要拒绝,想起一事来,笑了笑,道:“多谢婶子了。” 二夫人又说:“春华呢一直在家帮着她亲娘照顾弟弟妹妹,你瞧你又不肯将侄孙儿给我养着,我自己院子虽然没什么事,可也不能够过来,就叫她在你这院子里帮忙些日子吧。” 王畏道:“可不敢。春华表妹可是府上贵客。”这位表妹从自己记事起便三天两头来府上住,他二婶子还人前人后笑着说要送自己这个姨侄女给他做老婆。 表妹见着他拒绝,便微微笑着开口说:“畏表哥见外是应当,只是我不怕的,这样,我这些天有空便多过来瞧瞧,能帮忙就帮些,你也别过意不去成么?” 她笑得甜甜的,向茵茵眼见着王畏眸中还是泛着冷冷的光,心想,看你怎么拒绝? 却不想王畏开口说:“也成,劳费心了,不过这孩子现在全由他奶妈负责,你要帮忙,便都听她的吧。” 春华表妹睁眼诧异来看向茵茵,向茵茵也有些意外,等回过神来,心里大骂一声:“草!你要推我出去给你挡着!” 王畏想起向茵茵那时在马车里喂孩子吃奶时,防色魔一样的眼神,又看看二婶子的眼中的得意算计,又温和笑着跟向茵茵说:“这几天辛苦你了,回头想吃什么,使什么,只管要管家去安排,可不要是委屈自己,叫小少爷吃不饱。” 11第十章 看着二夫人果然对自己“刮目相看,”向茵茵觉着,这位少爷的行为很可耻。 二夫人笑吟吟望着向茵茵问:“这位奶娘哪里人啊?今年多大?夫家姓什么?入府多久了,怎么这么得侄儿的看重啊?不过咱们春华于这方面是老手了,只除了不能奶孩子,别的都行。” 你才来多久,胆敢跟我叫板? 向茵茵觉得自己不敢,便只按吴家嫂子的说法,很软弱很温柔很驯服很惶恐地说:“我是河东镇安村那边来的,嗯,夫家姓周。” 二夫人笑了笑。 向茵茵瞧见,自己男主人也跟着笑了笑。 两个可怕的人。二夫人在笑什么她知道,主人唉,你又怎么了呢? 二夫人已在窗边将这院子重新好好打量过了,这会回来帮春华摆弄衣领子,说:“那春华你就在表哥这帮忙,有什么事儿弄不定只管去问我,” 春华将手翻回来挽她的,说:“小姨母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畏表哥与小侄儿的。” 然后二夫人对王畏说:“你也是,以后听话些,少叫你爹你叔操心些,春华是个难得地好姑娘,以后对她好些啊。” 王畏扯着半边脸笑笑。向茵茵觉着,这人不怀好意。 春华送着二夫人出门来,边走边问:“我看畏表哥的眼睛怪吓人的,他会不会生气我以前那样对他?” 二夫人说:“你怕什么,你怎么对他了,那时是他先要娶别人。现在你给我在这院子好好呆着了,他这会些日子里没个女人在身边,难免渴得慌,一旦他怎么了你,姨母立马给你做主。” 春华红着脸点头,深受鼓励,目光着她出门。 转身回屋时,她看着王畏在跟向茵茵说:“你来我书房里一趟。”特别温和,就像年少时温和的畏表哥一直没变一样。 她看着向茵茵,白皙细嫩的脸,巴掌一样大小,纤纤的眉,水润润的一双眼,细白有颈子浑圆茎直又美好,隆起的胸大得有些夸张,四肢却纤细匀称,小腹圆圆,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细细的,却也看着好看,不碍眼,低着眉在听他说话,好乖巧温和的样子。 脑中一阵惊醒,畏表哥说不定也喜欢她那样的,小姨说过,男人都喜欢胸大的,她本不信,畏表哥也是那样的人曾经大胆试过,装着拿东西不小心用胸去蹭畏表哥时,他满脸通红。 春华想凑上前去与王畏说话,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靠前去,两人便走了。留了春华一个人尴尬在原地。 向茵茵低着头跟着,不知道男主人找自己作什么,难道是为着先前小少爷被抱走的事要找她算帐,还是打算跟她谈谈工作,谈谈心,关心员工情绪,增加工作效率。 王畏自己坐在椅子里不理她,自己整自己的东西,像是在核对帐目。 向茵茵站得脚疼,不再等了,忍着怒意说:“少爷您有什么事便直说,怕小少爷一会饿了哭呢。” 王畏抬头冷冷一笑说:“我小时候,跟着母亲去舅舅家过过一个夏天,我舅那时候还是个县令,你知道我那时候,最爱做什么事么? 向茵茵摇摇头。 “那个夏天那个县里一共死了五个人,我舅舅带着忤作捕快没日没夜的查,查了半个月,终于破了案。后来我舅舅在当地官誉很好,后来仕途也一路顺利。” 向茵茵哦了声。 “那时候我才八岁,你知道我那时候最想做的事是什么么?” 向茵茵想了想试着说:“当官,破案,为民作主?” 王畏摇头说:“不,是做忤作。翻尸体,看伤口,查死因。我觉着,那是件极有意思的事。后来离家的时日里,我还跟我舅舅做过一年。” 向茵茵突然觉得身旁有些冷。 王畏冷笑着丢给她面前一张纸片,纸片飘落在地,向茵茵俯身捡过一看,顿时一惊,知道了为什么会觉着冷了。 王畏拍桌喝道:“死尸我都能找出破绽来,何况你一个小小妇人,也敢来糊弄我!说,你到底是哪里人,又做过何事,缘何寻来我府上?” 向茵茵一会便不觉着害怕,刚才打开身契那会,还觉得十分害怕心乱跳得咚咚痛,现在倒有些痛恨起面前这人,你丫肯定不是今天才发现做假的,真那么厉害,一准接手时便发现了,为何那时不说,偏偏现在才来拷问?莫不是那时忙,一时没空去找奶妈才选的她,现在找着了? 没有啊,府上近来没进什么人? 想到这,向茵茵眼珠一转,抬头看主人的脸色。 很严厉,很有些假威风。嗯,虽然穿过来没几天,可是她知道电视里奴婢犯了错时是怎么样求饶的啊。 想了想,眼一闭,入乡随俗吧,一咬牙就跪下来,虽然没挤出泪花来,便好歹声音是颤着的,这样听着,会像是很害怕很惶恐的样子吧。 “我本是个大户人家的丫头,谁知禽兽主人惦记着我长有几分姿色,便用强纳过我做妾,又哪知女主人心肠狠,诬陷我要谋害她,趁我分娩后昏睡之时,将我打得半死送回家来。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我这才走投无路,寻到府上来做事的。” 王畏没能忍住抽了抽嘴角,觉得手臂上有些痒痒,这些话说得太厉害了,叫他起了一身鸡皮子疙瘩。这女人说的是事实,身世也确实凄惨,缘何她说得这样轻巧,像讲话本子上的事儿一样?一点事不关已不痛不痒的样子,瞧她一双眼珠儿灵活得,想什么呢。王畏心想,家越兄是禽兽吗?要仔细说来,我瞧着你也不是老实本分守规矩的好女娃子。 向茵茵看着他古怪的脸,想来刚才装可怜没装多成功吧。她一个室友曾经说过,说你向茵茵是个天生爱模仿又模仿能力不强的人,学什么都透着一股别扭劲儿,瞧着怪恶心人的。 “那你就没想着回去理论,白白忍下这口气?”而且这么些天了,一丝也没见她露出有那方面的意思来,仿佛她真就是个乡下妇人一样,装的功夫这么厉害? “肚子饿得受不了了,哪有心思想那么多,再说了,家里还有个瞎子老娘,万一我真被弄死了,她下辈子怎么过,所以,嗯,只好忍下来。”向茵茵大度答道。她若是原身子主人,说不定早爬回去拼命了,现在不不是么?她没有那么伟大,为着一个女人的冤屈,盲目送了自己性命。 王畏斜眼皱眉看她半天。 向茵茵抬头嘿嘿笑道:“主人既然一早便知道我的身份,还选择了我,那主人肯定就不会再拿这事出来说。今天拿出来说,定是有什么事儿是不是?您只管说,我能干着呢,不论你要我做什么,都成!” 不就是对付几个婆子,几个泼妇,还有几个思春的少女么? 一地又觉着刚刚说的话有些岐义,不过不管了,你老婆才死,要守孝的,敢想歪? 王畏瞧着她亮晶晶眼嘻笑看着自己,完全不见像受过什么创痛后悲伤的样子,心里怪异,又不能问,只想着等家越兄从京里回来后,好好问问清楚,应该就是这个女子吧? 王畏说:“那就好。这样我便交你件事儿。我要你想法子防着,尽量不要叫那个春华,还有二夫人,还有后院住着的我岳母,她们几个碰小少爷,最好将丽娘也算上,我希望喜欢我的儿子与那些女子中任何一个有感情上的联系。” 向茵茵扑哧一笑,说:“大少爷,小少爷才出生几天,要等他会认人脸,至少要三四个月,等到他会囔着要娘亲,要抱抱,得七八个月吧。您觉得,她们那些人中,有谁有哪个耐心的等那许久?” 王畏像是不信,盯着看了好一会,才道:“惹是那样,那便再交你件事儿,不许春华丽娘到我这房里来打扰我,后院你们女人间的事,你与春蚕夏萤刘妈妈她们兜着,不许来烦我。” 向茵茵冷笑想,我们女人间的事? “斗胆问句,少爷不喜欢老夫人,为何不送她家去?既然没瞧上那个春华姑娘,为何不直接拒了她?” 王畏看她,冷眼里的意思是,你管得太多了,问得太多了。 向茵茵嘻嘻笑说:“我好知道主人您的想法,才好与您一同作战不是?免得队友太像猪给你扯后腿。” 王畏冷声说道:“岳母家远,一个来回快要七天,慢则十天,过些日子小少爷满月,岳母说不想奔波,我作为儿子,也得体谅老人家才好。至于二婶子,一片好心,府里又正好缺人,留下正好两便。” 等做了儿子满月,看那个老妖妇若还是硬耍赖留在这,我有的是办法请她回去。云娘小时受她万般虐待,昨死了,还要被她拿来要挟自己,着实气人!那个春华,愿在府上呆着就呆着,住得越久,她的声誉越不好,自己梗死不娶,看谁扛得过谁。 向茵茵响亮答应着,微微笑着转身出来,王畏看着她的后背,鬼使神差地想起,曾经某个闷热烦躁的午后,一向老沉稳重的家越兄抿嘴笑着跟自己说:“那丫头很*……” 原本就年轻的身子,只初初浅尝过一次*,现下空旷一年多,突然恼火,就是想起那两个字儿,身体内也觉得窜起一阵火来。 12第十一章 王畏一直在想,自己父亲会给自己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想过各种可能,将城里各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们捋过两遍,却万万没想到他会让自己娶个乞丐样的丫头。 虽然他不愿意娶富家女,但也不愿意他随便捡个人就娶作自己的正牌妻子了。 而且这人还不是捡来的,是个泼皮农村妇人丢在自己家的,王寒江自娶自嫁,作了婚事。谁都没想到,王家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于自己嫡长子的婚事却这般草率,只因他王寒江说要做个守信之人。 王畏躲在角落里喝酒不回去,那时林家的长子家越还没出门,他竟然找到了自己,竟然不顾自小的交情,将他虏了回去。 “这样,只要你乖乖与她成亲,一年后,我将全部家产都交给你打理,如何?”王寒江说。 王畏同意了。 他的妻子又瘦又小,头发又黄又细,除了一双眼睛大大的,其余没一处看着顺眼,尤其是那性子,实在上不得台面,见着人了都不敢大声喘气,都是会吃了她一样。 王畏新婚夜在椅子上坐着过去的。 他有些后悔了,觉得家里烧火丫头都要强些。 睡了十几天板凳后,王畏借口出门做事情,一晃好几个月没回来。 再回府上,王畏惊奇了,这还是自己院子么?原来漂漂亮亮的花园子,竟然都种上了菜,什么茄子黄瓜毛豆,高的低的,老了的才发芽的,哪还有富家宅子的样子,全然一个农舍,关键这屋子里土质不好,养不了菜吧,谁呀,竟然弄这些?王畏沿着菜地里走过,心痛得很,谁能告诉他,他那些名贵的花儿呢,都去哪了? 王畏深吸一口气要平复下来,却被院子里一股子怪味薰得皱眉,这肥料,是大粪? 王畏气得仰面朝天要号。看见了墙上爬着厚厚的南瓜藤子,半张着嘴,喉咙里被生生卡住了般,半天才缓过气来。 临抬脚进屋时,王畏看着右侧耳房见一个木架子笼子,皱眉过去看,才近了几步,又被气味薰着,抬起一脚便将那窝儿踢飞,窝里母鸡公鸡小鸡儿一顿乱飞,叫闹得院子里好生热闹。 听到动静,屋子里跑出个小人儿来,四肢伶仃的样子,小脸倒是红红的,虽不见生得多好,难得的气色不错,眼睛却比之前更水亮了些,见着自己鸡窝被人踢飞,先是愣怔生气,而后看见王畏,却一时间像是忘了所有一样,笑吟吟望着他笑说:“少爷你回来了?” 王畏指了院子里一圈说:“把这些,这些玩意儿,都给我弄走,快弄走。” 秦云娘万分伤心,只是不敢说什么,出去了,下人们跟着她一起,将院子里扒拉个干净。 随后几天,王畏只要一进屋,便看见她撑着脸瞧着院子,万分失落与伤心的样子,见着自己,就立即堆笑在脸上来,王畏哼声将她唬开去,她便又去盯着院子里看。 终于一天,她鼓起勇气跟王畏说:“少爷您瞧,这天气了,院子里要种花儿是种不起来了,不如咱们种上大白菜吧,等冬天里将白菜收了,明年一开春咱们就种上花儿,怎么样?” 王畏气得将面前几上书都推翻在地。 他的妻子万分害怕的样子,瑟瑟着躲到角落去。 只是到了第二天,她又像没事人一样,见了他依旧笑嘻嘻的喊他,喊完后,又躲到一边伤感去。 丫头们说少夫人昨天在屋子里哭了一天,因为厨子们将到处乱飞的小鸡仔们用蘑菇给炖了。 王畏再中午再见自己妻子时,秦云娘依旧对他笑笑,眼眶又红又肿,王畏也要哭了,这便是自己妻子啊! 他烦她烦得要死,却不能对她怎么样。 这样软软弱弱的一个人,你朝她吼,她只是笑笑,踢飞她的鸡窝,她也是笑,将衣服胡乱丢得满屋都是,她也还是笑着收拾了再给他备套新的放旁边。 王畏决定,眼不见为净。 一天吃过晚饭与自己妻子要好好谈谈。 秦云娘颇为收拾了一番。看着自己妻子带着羞涩笑意的脸,王畏那本来陌生冷硬的脸也不得以温和了一些,他说:“你看,我们这样在一起生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我不喜欢你,想来你也不愿意看到我吧?” 秦云娘摇了下头,又摇了下,低了头不作声。 “咱们俩,不如这样,我们俩先自己辟府独住去,过了一段时日,我再给你写封休书。当然了,我会我给你些银子的,算作赔偿。不过便是你依旧要住在这府上,顶着王府大少奶奶的名头过活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以后不会回这府上来了,你也不用管我在外怎么过日子,行么?这样的话,我依旧给你些东西作补偿,如何?” 云娘抬头看他,半天了又摇摇头,很坚定的样子。 “我要出去一段时日,不计是一年,两年还是在年五载,你……自己好好过吧,有我爹在,没人敢欺负你。刚才说的,你先想,想好了跟我讲。” 秦云娘看了看他,低下头去想了好一会,王畏都见着了她的手紧紧抓着衣角,整个人都是紧张极了的样子,想来她是要打算开口要个大件了,心想也好,给她的越多,自己才能越安心些。 秦云娘低着头憋了好一会,慢慢地将脸熬得通红,一会咬牙抬头来看王畏,用轻颤的声音说:“我,我想要生个孩子。” 王畏总算是听她说了,依着她一向胆小的性子,王畏以为她的要求肯定不算什么,说不定都不上是要求的,张嘴就要答应,等听明白过来,就被震得呆了一下,不知要如何个反应。 反而秦云娘说过那句话后,突然变得勇敢起来,不看她那涨得血红的脸,不看她抖得厉害的双手,王畏只看她那双眼睛的话,能见着一股子全然不顾的决绝样子,朝王畏的衣领口伸出双手来。王畏自然反应地伸捉住,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不行啊,她是自己的正牌妻子,说不愿吧,自己刚答应过的,说不想吧,太伤人了,要说自己不能吗? 秦云娘被他抓了手那一下,全身力气便丧尽了般,眼睛迅速被水波漫住,眼眶通红通红的,泪珠子争先恐后奔出,面色变得苍白,肌肤立刻变得透明一样,小巧的鼻子头倒是红的。两人僵持一会,秦云娘的双手像是僵硬着一般,直直挪一旁,摇晃着向前走几步,身子缓缓趴下俯到床上,将头埋在了自己手心。 半天没有出声音,王畏看她削瘦的身子,抖得厉害,便去扶她起来,见着她用牙将己的唇咬出了两个血洞洞,颈脖处直抽搐,是在极力忍着不哭出声。 王畏心里的怜悯便无边无际漾开来,扶她起来说:“你现在若是不敢,便不能怪我没答应你。” 秦云娘怔了一会儿,颤抖着像是在害怕犹豫,呆了好半天,将先前的那股子力气聚回来,伸手闭眼去替他脱光了衣服,扶着他要让他躺下去,却扶不动他,王畏一双眼只着看云娘。 云娘被他看得窘迫不堪,一生气,顺手便推了他一把,王畏便顺着这股子力气倒了下去。 “你答应了你,若是生了孩子,你以后便真的不能与我有纠缠了,你自己在府里带着孩子安安份份过日子。咱们俩,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如何?” 云娘咬着下嘴唇不吱声。 一早醒来,王畏觉得对这个家任何人都再无亏欠,回头看看还在睡觉的秦云娘,觉得也不用跟她道别,自己带着银子出了远门。 离家千里接到家书听说自己妻子有孕在身时,王畏并没有高兴的感觉,意外居多,有这么准呢? 倒底奈不住,赶在云娘临盆前回来了,只是绝不肯再住回老宅。 云娘依旧四肢干瘦,只是肚子大得出奇,脸庞比先前大了些,只是更像是肿的,不是好好养出来的样子。 她站在院子门口,眼里一串泪珠子掉过,带着无比满足的笑,仰面朝王畏说:“你回来了。” 秦云娘挺着大肚子跟着他一起住进了新买的宅子。 在云娘去世那几天里,王畏一直内疚痛苦,若是自己没回来,云娘还住在老宅子里,她是不是就不会有事? 13第十二章 向茵茵回房间后揣测着老板的话,觉着有几分头疼。 他摆明了要做甩手掌柜,偏偏又不愿拉下脸来做恶人,得罪人的事都要丢给她,而他这院子里的几个女人实在是,噢,没法说,向茵茵觉着,自己一向是斯文良善的人,做不来狐假虎威与那些人争执恫吓的事儿。 可是凭什么?她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再说也轮不到她说话的份啊。 岳母大人是打头阵的,这天外面下雨,天气愈发冷得厉害。向茵茵正紧闭了窗子掩着门缩在屋子里,在看小少爷睡觉,就见着岳母大人进来了。 岳母大人跟女婿说过自己临走的急,没带衣服,紧赶着女婿给做了几套衣裳,总算闹得王畏叫管家屋里的找了几匹青灰色料子来赶着做了给她,才算好了。现如今她穿着了体面的料子做的衣服,整个人显得十二分的神气了起来,腰身直了,肩膀子不觉也撑宽了,下巴也是昂着的,带着一丝主人买了不好养的猪崽子的神情,嫌恶又勉强接受的样子,看了看向茵茵,自己找了个椅子靠进去坐下了。 见着桌子上有些白白糕点,伸手去抓起了一块,边吃边问向茵茵:“你夫家是做什么的?” 向茵茵很烦,一个一个都来审她。 “是个实诚庄稼人,不忙时也去村子后山头的林子里打些野兔野雀子什么的。”向茵茵低头想到了周全生,温顺回答。 “那你出来做事他放心吧?你做过这边还想回去吧?”岳母大人的脸上沾了糕屑,浑然不知。 向茵茵看着她的脸,一抖一抖的,预计着她脸上的那一点点白渣子什么时候掉下来,嘴上便顺口嘴说道:“当然要回去的,有什么不放心的?” 岳母大人将手里剩下小半块糕塞进嘴里,抹抹嘴巴,拍拍手来拉向茵茵的,笑着说:“照我说啊,你一女人出来挣那许多钱做什么,你汉子一个人在家你能放心?早晚不盯着怎么行啊。唉,你别这个样子,说了你别不信,男人啊,都靠不住的。你小两口感情好不?” 向茵茵硬着头皮要抽出手来,听了话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只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岳母大人又说:“本来不该我来说,只是我那短命女儿不是不在了么,所以还得我来说,可不要在外面看见有些家产又长得俊俏的男人便忘了家里男人,我那女婿如今虽然一个人在过,可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你要知道守些分寸。” 向茵茵脑子里一股子火串上来,就要发作,却笑笑,直接说了:“老夫人莫要乱说,我与自家男人好得很,进府上只为挣钱过活,可不能由人随意编排辱骂的。” 她的脸色认真愠怒,眼睛直接地望着面前的老女人,也不掩饰其中的那一点鄙视与厌恶,岳母大人被看得有些过意不去,觉着自己身份很高,却被一个下人这样训斥实在是窝火,想仗着身份发作一下,偏偏又有事求她,才能生生忍住,板着脸说道:“没有那是最好。你现在就收拾一下,带着小少爷跟我住到后罩房去。” 向茵茵笑说:“这个我做不了主,得问少爷去。” 岳母大人很有气势哼了一大声,说:“这后院子里的事,我做主,女婿一天到晚忙,哪有空管小奶娃的事。” 向茵茵笑说:“我倒是想去,只是府上二夫人送来的春华姑娘,是来帮忙照看小少爷的,带不带她去呢?” 岳母大人一下子就为难住了。 自己说要帮忙带外孙,可不就为挣份功劳苦劳,这一起去了,算谁的?再说了,她狠看不惯那样扭怩懒散整天打扮得花里胡哨不会干活的女娃儿,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呢。只是,若是这一大堆人都去后院子里住着了,就留她一个年轻的丫头子住在女婿院子旁? 这不是放块肥肉在饿狼眼前么? 岳母大人为难了,便找了理由说要跟女婿商量,回自己屋子去刨出了小女儿恨声问:“跟你说的你有没有听进去啊?” 丽娘那时本在嗑睡,被抓醒了,眯着眼睛在揉,嘟着嘴问说:“什么啊?” “要你好好照看你小侄儿,顺道跟你姐夫亲近些,你还晓得不,成天就知道吃,就知道睡。就是我这两年把你惯得,若不是你姐姐这两年嫁进了王家,你能有这样舒服日子过?那时就不该听你二哥的话,说什么姐姐嫁得好,妹妹也不会嫁得差,成天里供着你养。哼,就该跟别的女娃子一样,下地里干活去。” 丽娘醒过神来问:“娘,您又怎么了?” 她娘哭了,朝天诉苦:“活该我命苦啊,儿子女儿一个个的不听话,叫老婆子我成日里在外受人欺负啊。命苦啊。” 丽娘在旁安静等了半天,撅嘴问:“娘,您要怎么样直接说,我脑子笨,想不到您在做什么,动不动就这样哭喊,在姐夫院子里,像什么样子?” 岳母大人猛地低下头来说:“跟你姐夫亲近,跟你小姨侄儿亲近,咱们要做这院子的主人,听到了没?” 丽娘听了,苦着脸烦躁说:“娘,这样的事也不是您说了就算的,我瞧着姐夫性格也不算好,咱们住在这院子里,他都要不高兴了,咱们还能做什么啊?” 岳母大人被她说得一愣神,很快想到自己家里那间快倒的屋子和还没有成婚的小儿子,骂道:“你可真没出息,你姐长得还不如你呢,都在这边生上儿子了,你怕什么?你再看看前头那个奶妈子,是不是长得与你姐有一两分相像,你姐夫不是也多看她几眼?男人就这样,你吃不准他喜欢什么样的,总要多想想法子,将日子好好过下去才行。” 见着女儿不作声,岳母大人愈发着急起来,安静过了好几天,突然就霍然开朗了,自己女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窍,觉着还是将几个女人放在自己面前的好,就算碍自己的眼,也绝不能将她们都放在女婿面前晃着。 向茵茵在岳母大人走后,好好将人生与*想了一通。 这是个太平世道,瞧着也算是秩序井然,只要安分勤劳过活,不会饿死的,自己好好排解了一通,觉着还是在保证生存下来的基础上无欲无求的好。 小娃生下快半个多月了,脸已长开,不是新出生那样的皱巴,五官十分的清朗秀气,现在睁眼的时间也多了些,偶尔睁眼悄悄打量这世界,或是扯开嗓子哭几声,总的还是吃多睡多的。岳母大人生过好些娃儿了,本来应该很会照应才是,只是她是觉着带个娃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且她现在将一颗心全放在女婿身上,并不多来帮衬与指导向茵茵,向茵茵正好落着清静,便是有个小姨子在旁监工,也不算什么,她与自己一张床,白天围着小娃儿说说笑笑,醒来时逗上一会儿,晚上便是成宿成宿的睡,每天一早便乐呵呵说:“我家小侄儿真乖,一整晚都不哭呢。”向茵茵就笑,是个没心机的姑娘。 而且那个春华姑娘也实在是好笑,她是顶着照顾小少爷的名头进院子的,却比小姨子来得还少,成天里在不是端个自己煮的小粥,熬的汤儿去看自己的畏表哥,就是等在路口里堵住畏表哥,为的说上一两句话儿。 前两天突然安静下来,锁在屋子里不出来。这天面上羞赧地从畏表哥屋子里出来,顺道就拐进了向茵茵的这边来,看了眼睡觉中的娃儿,对向茵茵说:“这些天辛苦你了。” 向茵茵不作声,心里想着她大概也是要宣扬她未来女主人的身份。 “我与表哥是自小的情分,他这屋子里的事只管去找我,知道么?”这位春华表妹笑起来很迷人,行事作派与丽娘小姨子截然不同,颇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只是向茵茵依自己感觉隐约觉着,她更像是演员,这气度不是从内而发,而是披上去的。 春华表妹又说了许些话才走,送走了春华,向茵茵觉着疲倦,回身坐在门槛上,撑着腮帮子,望着昏昏暗的屋子。瞧,人人都有过去,唯独自己的过去,再也无法到达。占着的这个身子的过去,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听着身后门外脚步声,向茵茵回头,瞧清了来人,露出狗腿子的一笑。 王畏先是在神游,瞧清楚了,突然心伤,这样机灵狡猾的笑,当然也美,却不再是憨纯满足惊喜欢笑着的样子,莫名觉着世间空荡,自己平白活一世,也没找着个人儿,可让自己将心放在她身上一回。 14第十三章 向茵茵见着主人家没兴致的样子,赶忙从门槛上站起来,嘻笑着说:“少爷您回来了?” 王畏那时正越过了她,要去看小娃儿,听了她的话,生生顿住一脚,回头来看她的脸,看清了她的神清,脸上寒光一敛,转过身去。 向茵茵自然不懂他为何这样,只是领导来视查工作了,还不快快跟上,便只管跟上去凑在一旁,防着他有什么事情要问要交待。 “这几天有什么事没?”王畏看着自己娃儿的脸,在问向茵茵。 “哦,小少爷的外祖母说要带他去后院子身边养着。”向茵茵答。 王畏想了想小少爷的外祖母,抬头看了她一下。 “我问说那春华姑娘怎么办,她老人家便说要想想再跟您商量。”向茵茵现在想来还觉着有些好笑,也不知老人家现在琢磨出办法木有。 王畏也扯了嘴边要笑不笑一下。 “春华姑娘说给你做了件夹袄,说一总找不着您,我说要不放在春蚕夏萤那块,她没答应。”向茵茵又报备另一个。 王畏的笑里便带了一股子狠劲儿。 向茵茵瞧着发怵,不知道再说什么,便收了手脚呆在一边。 王畏回头来看她,张了嘴,好一会才想到话头说:“小少爷的满月,林家没办子过来,过两日会叫管家送来贺礼,如果我不在家,你便叫管家和春夏两人看着收了。”说完紧紧盯着她看。 向茵茵莫名奇妙,这样的事,怎么都轮不到自己来管吧,只胡乱点头,反正到时候会找着人接待应酬就是了,他可能就随□待一句罢了。只是抬头看着主人家的幽深眼神,向茵茵有些不敢相信地自恋起来,他这样看自己,为甚? 王畏盯着她狠狠看了一看,觉着奇怪,她如何做到这般镇定自若的?不过他决定暂且放下不问,抬脚出了门来,反正等请了家越兄的人过来看了再说。 岳母大人进院子后门时,见着自已女婿身影消失在他自己的房门口,再看向茵茵呆呆望着他背影的样子,屋子里除了小外孙,没有一个人,心里很恨很怨,只觉得自己要把小外孙和这一堆祸害都带后院子去住才是对的。 向茵茵瞧着岳母大人进来,顿觉头痛。 果然,岳母大人极为得意,说:“我前儿个才听你说惦记自己屋里男人,怎么一转眼就跟主人家孤男寡女黑灯瞎火呆一屋子说话,这像什么样子,这要在我们村子里,是要被浸猪笼的。” 向茵茵无奈看看午后灰冷的天空,浸猪笼咩? 岳母大人瞧了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更加生气,说:“走,收了东西,跟我一起去后头住着去。” 向茵茵不动,只问:“那春华姑娘与这屋子里的丫头们怎么办?” 春蚕夏萤并二夫送来的三个丫头再加春华姑娘,再加自己与小少爷,再加上本来就已经住进去的岳母大人与小姨子,还有原本就在的婆子丫头们,那个小小的后院子,如何住得下? “都搬去。”岳母大人厉害一发话,抱了娃儿就要走。 “那我去□华姑娘她们。”向茵茵快步走出来,路上见着个不识得的小丫头,便拉了她去传话。 春华昂着头,端端正正进了屋,找了位子坐下,问说:“怎么一回事啊?” 岳母大人哼了一笑说:“甭管什么事,这屋子轮不到你做主,我要把我外孙儿子带后头好生养着去,你们般子女娃子,也跟着去后头去住着去。” 春华也不急不恼,说:“后头可住不下这许多人。” 岳母说:“那么些耳房,哪间挤挤不能住?” 春华一笑:“您当这里是您那村子里,一大家子挤个茅草屋子,再说了,正屋现给你住着了,小少爷去了住哪里?可没有客人住正屋,要正经主子住小耳房的道理。” 岳母大怒,说:“哪里轮得着你个小蹄子饶舌,你自己去问问我女婿,这院子里的事,我还做不得主了?” 春华也被激怒,偏头不看她,狠声说:“哪您便去问去,问着了信儿,我立马便搬。” 岳母大人气得要抖了,蹬蹬着就去了。 这边春华见了她出门了,摆了笑在脸上,十分温和可亲的样子,说:“适才我听说畏表哥与你说了好一会子话,都说些什么来着,表哥从与表嫂成亲后,就再不肯跟我多话了,也不知为什么?”春华说话时脸上十足的纯净懊恼,像是她只是小孩子在抱怨莫名失了小伙伴一样。 向茵茵一笑,觉得趁早叫她认清现实自己会比较清净些,便说:“少爷才说要给少夫人守三年呢,说没有夫人教育娃人,要劳烦我了。这几日我也瞧着姑娘您的意思了,您且去打探清楚了少爷的心思才好,莫要苦等三年,到头还一场空。”向茵茵说得十分为她着想的样子。 春华顿时心里大惊,畏表哥如今看她的眼神冷淡得很,看得她心里发怵身上发冷,莫非真如这位奶妈子所说,春华拿不定,如若这样,那表哥可真是变了。 一会岳母大人没抓着女婿,气急败坏又回来了,因着春华不理她,她又知道了这个女娃是个嘴皮子上不输人的,回头看向茵茵等人又十分乖觉的样子,一时找不到出气的地儿,骂骂咧咧了一阵,摔打着回屋去了。 春华这会回神过来说:“我瞧着姐姐十分省事的样子了,姐夫是不是也这般老成的?” 向茵茵要哭,你姐夫在哪呢? 春华羞红了脸,低声说,却清晰连贯:“不知姐姐能不能替我试着问问,畏表哥如今,心里可还有我?” 向茵茵要骂人了,这什么事儿,不过是当个奶妈子,管带孩子不够,管家里一档子烂事还不够,还要帮忙管桃花呢? 不管了,向茵茵自已检讨自己时,在工作上也是个会应付的人,不在自己职权范围的,能糊弄过去的只管糊弄,便笑着胡乱点点头。 到了第二日,倒是来了稀客,说要见向茵茵,向茵茵十分诧异地出门来看到人,见着是先前给自己荐工的人牙子吴家嫂子,想着定是有事,忙□蚕将屋子里看着,请了吴家嫂子到了自己那个小屋子去坐。 吴家嫂子等她一掩上门,就上前来拉了她的手着急地问:“你在这边可是有事?” 向茵茵摇摇头。 吴家嫂子不相信的样子,问:“可是真的?” 向茵茵又点点头,笑说:“嫂子你来为什么事?” “哦,你上次给我的钱,我已经给了那个姓周的后生带回去了。他说不放心,硬要来看看你,我是来问你声,我就想来问问你看行不行,若是怕出事被的瞧出来了,就叫他不来?” 向茵茵想了想说:“让他来吧,府上说可以在后门口与家人说话。正好我有好些事要跟他说。反正这家子的主人早便知道我的身份是作假的了,周大哥还能出什么错。” 吴家嫂子又是大吃一惊的样子,问说:“你说这主人家知道你的身份啦?” 向茵茵点点头,完了又问:“上次跟嫂子你说过,我这脑子现如今忘了之前的事儿,家里瞎子娘也说不清楚。有请嫂子你帮忙查问下,看我之前在哪里做活过日子的,不知道查问得怎么样了? 吴家嫂子眼里有些乱的样子,摇摇头,忙说:“这如何好查,查不到的。” “哪这些天,有哪个府上丢出去过丫头,小妾什么的,不知道可有消息了?”向茵茵问,实在不行,自己查呗。 吴家嫂子问:“也打听过两个,不过都不是。人家都是找得着主儿的。你说这家主子知道你的身份,他如何说?” “他没说什么,只叫我好好呆着哺好小少爷。”向茵茵摇摇头,对了,他既然是爱钻研之人,又能出门在外,消息必然也灵通,定然能打听一些,再说他若是为着自己儿子安危,说不定早就知晓了,何不问他试试? 吴家嫂子想着,即然这家主人不说,肯定是他们自己有打算的了,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便说:“我以后再慢慢替你打探便是了,说不定,时间一长,大家伙都忘了,你也不用去费神搞清楚了,咱们这样的人,便是查问清楚了,也伸不了冤报不了仇,横竖忍下再寻一处活法才是正经。” 向茵茵不同意她说的,却也不开口,只笑笑算作回答。 因想着她不会只来告诉这些,便又问:“嫂子过来,还有旁的事没?” 吴家嫂子便说:“本来想说府上要办满月酒,若是要人帮忙做短工帮我说合说合,我去荐几个人的。这会,怕你们家少东家也不会同意了吧?” 向茵茵说:“既然嫂子你都跑来了一趟了,我会找机会跟管家说一声试看看。” 15第十四章 那吴家嫂子才去第二天,便真见着了管家。 这天一大早,春蚕夏萤都在,春蚕肚子痛,正抱着热水汤婆子窝在榻上哼哼,夏萤在给小少爷缝着一件贴身小袄儿,向茵茵正贴在旁边看。 一会便见刘妈妈来唤春蚕与夏萤,说去前头帮忙,因着春蚕去不了,见着向茵茵坐在旁边,说道:“向妈妈也跟着去罢?” 向茵茵当然不敢说不愿去。便随了刘妈妈并夏萤一块儿去。 偏厅里坐着两人在喝茶。 客人面相很有福气的样子,白胖胖的,衣着光鲜,脸上的笑容化入骨子里般,一直挂着。向茵茵看着两人,觉着管家莫名就少了些贵气。虽说都是奴才,但也是有不同的,那边的人一看,就是个富贵家的有身位的奴才。 刘妈妈与夏萤一人念单子,一人核对礼品,倒是很快就清点好了,命几个小厮跟在身后搬到后院库房去。向茵茵觉着奇怪,原来清点送来的礼品,还可以这样当着人的面的么?再说这样的事,管家不能搞定么,为毛非要叫一堆女人去点捡收拾? 等刘妈妈一行人走过,管家问客人:“如何,可是你们要寻的人?” 客人凝神摇头道:“按说来历都查得清楚了,应当是没错的,而且面相也人七八分相,只是,实在不是同一人。我虽然一直跟在少爷身旁,却极少见内院女眷,再说也是个丫头,先前还被藏得极好,我也没见着分明。我还是要回去给少爷去信,等他回来了再说。” 管家哦了一声。 客人起身道:“劳烦了。也烦请跟贵府王少爷说一声,就说我们家少爷说谢了。” 管家起身送到门口。 唉,还是跟自己东家说一声,万一被人认了回去了呢,还是早些有准备才好。 等到管家下午路过院子时,便正见着向茵茵,像是在等自己的样子,管家吓了一吓,莫非她自己想要回去了? 向茵茵笑着说:“管家莫怕,是我。” 管家硬硬一笑,说:“我不怕。就是没想到会是你,可有什么事呢?” 向茵茵说:“哦,有两个事儿。一件是先前带我过府来的那个人牙婆子吴家嫂子昨儿个来托我了,说是府上要是有人,便多去照顾她那边一些。” 管家心想,可巧了,自己正思量着要寻人呢,便点头应下。 “另有一件,先前进府时,您说过可以见家里人,应当是不限男女的吧?”向茵茵问。 管家点点头。 “那过两天,我男人要来看我,我与他在后门边上碰面说会子话,应是可以的吧?”向茵茵不放心家里的一个孤老瞎子娘,再说顺道让府上那一堆女人们知道她是有个实诚丈夫的,应是会少些唠叨询问了吧。 管家呆了一会,才胡乱点头了去。 向茵茵看着他刚才被惊吓到的样子,心里疑惑,莫名觉着不踏实,一想便想到自己身份上去了,莫不是不仅这家的少东家知道自己先前的身份,这位管家也是知道的?那自己扯这个有男人的谎,又被知道了? 哎,还是明日个见着自家主人,问个清楚才好。 临近小少爷满月酒,王畏叫人给府上所有人都发了些铜钱子。向茵茵从刘妈妈那得到半角银子,高兴得不行,回头看看春蚕与夏萤,都仅仅是两把铜钱,突然觉得这银子像是会烧手了一样,不敢接。 刘妈妈说:“接着吧,你是奶妈子,自然与人不同。” 向茵茵有些不敢相信地接过,高兴收好。 可巧第二天便有后院门口守门的婆子来报说,后头有人找向妈妈。 向茵茵知道是周全生,想了想,将那半角子银子找了出来,带了出来。后院见着周全生正站在门边的院子里,一脸喜悦张望,手里提着一包东西。 向茵茵小跑几步,上前喊道:“周大哥。” 周全生只能嘿嘿傻笑。 向茵茵仰头看他,问说道:“我娘可好?” 周全生这才想来说话,说:“哦,大娘那边很好,冬天冷了,我将大娘屋子又用泥巴糊了糊,能挡风,上回你给的钱,我帮大娘都买了米粮收着。昨日个我将一些干货都拉去卖完了,晚上回去给大娘带了件棉袄。哦,还有这个。”说完将手中东西递了过来。 向茵茵接过打开,是一件叠着的水红色衣服,看样子应当是个棉袄子,袄子上面还放着一个小包包,向茵茵捏起慢慢的打开,还没打开全,便闻着一阵咸香,很诱人的样子。 打开来才看清是新炒的咸豌豆。金黄亮泽,一看就是十分酥脆诱人的样子。 向茵茵抬头弱弱问:“这是,给我的。” 周全生嘻嘻地笑,点点头。 向茵茵愣了愣神,心里除了一点点感动外,全被他这样的情谊吓着,忙忙推回他怀里去:“不行,我不能要,你快拿回去退了。” 周全生抱着那包东西,梗着身子,脸上有些僵硬,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一包豌豆掉落下来,摔得散了一地。 见着他那样受伤的样子,向茵茵十分过意不去。她就不该承他帮这么多忙吧。 “这些日子多谢周大哥照顾了,只是我这个人,我这个要并不如你看起来那么好,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在外头,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我在这府上做什么过活的。”向茵茵顿了一会,想着如何直接开口说了。 周全生这会倒接下话头来,低头说:“我知道,你被送回来那天夜里,我是最先知道的。比大娘都早。也是我送他们走的。” 向茵茵惊得睁大了眼,问:“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周全生咬牙,看着地面,说:“左不过是有钱人,说什么看你是卖了年契进府去的,才送个尸体回来,若是家生的奴才,早便丢乱葬岗子了。我打不过他们,你也打不过。” 周全生现在这会子说起那件事来,身子上还冒着一股子狠劲儿,倒不像平时的那般懦弱老实的样子,倒叫向茵茵心里安慰。 “那边府上姓什么?”向茵茵接着问。 周全生这会倒来看她了,对看上她的眼一会,才显出向茵茵先前见着的那样的羞涩意思来。 他说:“像是姓林,他们来了就走,急急忙忙的,我又紧顾着看你,没有问明白。” 向茵茵心里这时一顿下落,蓦然失望又清醒,知道又如何,问得清楚明白,又如何,她能跳到人家门口去为那个死去的灵魂争论一番不?她能力如此,那个早早冤屈去的小姑娘,应当不会十分怪她吧。 周全生有些失望地说:“我还以为妹子你是打算将那边忘了呢。”他以为她一觉醒来,便想透了,愿意留在这个小村子里过活了,以为她与自己亲近,是知道自己心意打算接受了呢。 向茵茵说:“我只是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想要问清楚罢了。并不曾想着要回去,只想着弄清楚了才好。” 向茵茵默然一会,从他手中扯过那件袄子,掏出才得的那半块银子,塞进他手里,说道:“想来不好退了。退了也不能照原价的,白白自已亏了给人赚了去。我便收下了,这银子是才主人家赏的,便给周大哥拿去,你自己给自己买件厚实的,就当我与大哥你做了件一样。” 周全生见她接过了袄子,眼里发亮,将她的银子要推回。 向茵茵便笑说:“我送大哥棉大哥不要么?再说,也不全是给你的,余下的,帮忙看看我娘缺什么,或者替她置办些东西啊。我在这有吃有喝,又用不着。我还想着以后得了工钱,请大哥帮忙买些鸡鸭猪什么的养着呢,还想着等攒够了钱,买些地呢,大哥不帮我,我找不着人帮我的。” 她见着周全生慢慢地将脸红成了熟螃蟹,眼睛也直勾勾朝下看着,低了头一看,原来自己的的手因为不让他推回银子,包在了他的大手上。 向茵茵见他全然愣住,收回手来,笑了笑,说:“那就麻烦周大哥了。我这边呆不了太久,你也早些回去吧。” 周全生呆呆要笑,连说:“不麻烦。” 向茵茵看着他走,周全生几步一回头,笑呵呵地。 等他走远,向茵茵低了头也往回走。 才来那几天太轻率了些,得重新审视现在的人生。 只是事已至此,也差不了多少,再说先前决定进府做奶妈的事,也不算多错。 自己久不在家,一醒来,村子里不见人来看望,见着村里人时,也不见人与自己打招呼,便应当知道,她是被这村子里看不起的了。 而这位周大哥,看来是与这身子主人自小的交情了。 再来看自己,举目四顾,说实话,在这古代,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能过上什么一朝富贵的体面生活。 其实向茵茵前世已过而立这年,早便抱着找个性子实诚的人,凑活过日子的想法了。所以,理智说来,在面前这个世上,自己要想要凭自己身体力气在这世奋斗个温饱,那个周大哥,若是他不嫌弃,他可以是她奋斗路上的一个好伴。 向茵茵既然有了这番心思,倒有些憧憬那样的起田园生活来。心里便计划着以后等得了工钱,都交给这位周大哥去置办房子田地去。顺便哪天问问她,应当不是她自作多情吧? 一面想,倒一面期盼起来,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迎面看见一个人,立得笔直在门口,见了她,皱着眉头问:“你适才在后院子见谁?” 向茵茵撇嘴,心道你老这是审问,您自己说了可以见家里人的。 “我丈夫。”向茵茵吸了气大声干脆答。这话说得不习惯,感觉好怪。 果然王畏十分地惊讶朝她走过来,拧着眉问她:“你丈夫?” 向茵茵嗯了声。 王畏深吸口气,问:“什么时候找的?” 向茵茵大声说:“自然是……”向茵茵还要再说什么,突然想起他知道自己身份,但自己并不知道他知道多少,便说:“我们自小的情分。” 王畏咬了咬自己下唇沉思,先前听管家说,家越兄的人说面貌有七八分像,却不是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又想想从那姓吴的人牙婆子那问得的事,觉得不应当有错才是。便又问说:“那林家那边,你预备如何交待?” 向茵茵张了嘴,又是林家,问说:“果然你知道?” 王畏点点头。 向茵茵想了想,带了祈求神情说:“我其实不大想与过去有联系,甚至不想让那边知道我还活着。既然可以被他们弄死一回,肯定还会有下次,我躲不过的。既然他们将我当尸体送回,自然是当我死了。一个丫头而已,想来也不会费了神来追查我吧?再说了,也不会因为我又活了过来,又来与我计较,一定要我再去做活几年做满了才够吧。少爷您便是知道了,也只当与我一个人情,也别多事去告发成不?我定会好好照看小少爷,绝不会生事端的。” 一直想着打探些往事,好防备着,果不然还是有必要的。至于那位冤死的姑娘,还有你那孩子,等我在这世上站稳了脚根,再请人来与你们超渡,想法子与你申冤行么? 王畏一双黑亮好看的眉眼再不避讳,直直看进她的眼底,问说:“你真这样想?” 向茵茵点头。 王畏道:“只怕家越兄不同意。还是等他回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向茵茵说:“啊?” 王畏诧异,问说:“你这是,完全没想过问他同不同意?” 向茵茵一声干笑,道:“我完全不记得先前的事了。” 王畏抚额一声叹,将这些日子来的疑惑全都解开,慢慢说道:“这些日子有些得罪了,因着我看着你不像个老实人,与家越兄所说的人完全不同,以为有人存了心思使诈作假,便有些不大信得过你,如有得罪处,还望见谅。” 向茵茵见他这样的态度转变,心里发毛,问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原来的主人,还在想着找我回去?” 王畏点头,说:“家越兄现在在京城,被绊住了,回不来。你,等他回来你自己跟他说吧。” 16第十五章 向茵茵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那是个狼虎窝,可去不得,被弄死一回,绝对会被弄死第二回的。只是那边若是硬要来抓自己,这边也没理由不放人啊,怎么办呢? 忐忑几天,这天到了午后,又听后门的婆子来说,有人找她。 疑惑着去看了,果然又是周全生。 向茵茵便有些心虚了,先前一鼓子心气要跟他男耕女织辛苦过日的打算,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就不好再叫他空等了。 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全生依旧笑呵呵递给她一包兰花豌豆。 向茵茵觉着口中发苦,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翻来覆去将家里的丁丁点点的事问了几遍。 周全生倒不觉得,答得都很利索。 “前头捉来养的那个小猪崽不知怎么死了。不过我又捉了两个,没花几个钱,这回就放我这边我来养,到时卖了钱,算你和大娘的。” “大娘这几天身子好得很,就是念叨你。你有空就回去看看呗。” “我买了件黑袄子,不过今天不冷,没舍得穿,赶明儿个过来,穿给你看看。” 向茵茵只能笑着。始终不知怎么跟他说。 没想到第二天他真的又来了,带了油纸包着几块核桃酥。 见着向茵茵不说话,又断断续续将昨天说过的话来说了遍。 向茵茵更加愧疚,瞧他这性子,等他开口说什么实质性的话,怕是不能了,可是虽然他没说过属意自己的话,自己就不能早早说白了叫他有心理准备么?就自己失点脸面厚着点脸皮说清吧,不带这样耽误人家的事情还受着人家的好的。 向茵茵低了头说:“周大哥,你不要对我这样好。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怕会对不住你,你还是,早些另寻个好姑娘吧。” “可能这些日子说话行事叫你误会了,只是我俩怕是不可能的。总之,对不住了。” 向茵茵说完就转身走,她不忍心去看他。 不敢抬头看人,迎面就撞进一人怀里。向茵茵抬头看时,正是自家男主人,忙扯开脸笑着赔理:“对不住,没撞疼吧?” 王畏还是冷着脸说:“以后不许再去后院子里会人。” 向茵茵咕嘟道:“凭什么?当初说好了的。” 王畏不好说话,因着自已算是受人之托,若是他俩倒是有了什么,回头怎么跟人交待。 向茵茵自己便说道:“既然这样,你自己跟门婆子说吧。”说完就走。 生气啊,这人生,莫非真的身不由已咩? 不过几天,便是小少爷的满月,王畏竟然答应了回老宅办酒席。 那天一大早,向茵茵便跟春蚕夏萤等府上的并着抱着的小少爷一起过府去。 向茵茵帮不上忙,也不用帮忙,只抱了小少爷在屋子里呆着。小娃儿现在已经会看人了,向茵茵试着拿红绒球逗他,他的眼珠子已经会偶尔跟着看了,真是个机灵的娃儿。 差不多将近中午时,春蚕与夏萤跟着刘妈妈抱了孩子去了前头,想来是要叫客人们瞧瞧。 等入席的鞭炮炸过,小少爷才被送回。向茵茵接过哇哇乱哭的娃儿喂过,又由夏萤帮着忙,自己吃了午饭,才想去歇会,便见着二夫人领着一群人进来。 二夫人接过娃儿抱着赞道:“瞧瞧我们王家的儿子,长得多么周整喜人啊。杨夫人杨小姐,你们看呢?” 杨夫人跟着点头称赞,旁人也跟着应和,那杨小姐脸上微微一红。 “将来我们畴儿的儿子要这也长得这样白白胖胖的就好啰。”说完仍是看那位杨小姐,硬是将人的脸都看红了才算完。 向茵茵默守在一旁,众人也没怎么将她放在眼里,她安静等耐了许久,终盼得人都走了,才觉清净。 因着大半天没出去,又才吃了饭汤,便有些内急,跟夏萤说了声,寻出屋子来。 顺着几间房子走了一会,拐了两弯,才寻着厕室。厕室内昏暗,且内头造型有些吓人,好不容易摸出来的向茵茵只觉脑子不够用了。等转过几间房,更加迷糊了,刚才在哪里拐弯里没拐对啊!这院子,怎么哪哪都差不多,完全辨不出方面来,路痴的人伤不起,方向感不强的人伤不起! 正想着不管了,随便走吧,碰着个人就问路就是了。 只是一时也遇不着什么人。男主人这个院子里因他搬出去了,本就只留一下婆子看着打扫,现下就算小宅子的人都过来了,也都分发到各处去干活了,是以这院子里现在空荡得很。 不过向茵茵不急。就这么大个院子,还能走不出去了不成。 只是意外地,她在一间房门前听着一丝极为奇怪的声音,压抑的□,还有粗粗的喘息,呃,这是在内头在演h片啊。 向茵茵心里一激动,差点喊了出来。这这这,谁啊,也太大胆了些。 “春华妹子,你真好。”一个男人声音说着。 向茵茵本就挪不动脚了,听了这几个字,震得差点摔地上,勉强抱住自己风中凌乱的胳膊,觉得实在不可思议,这也太吓人了。 那声音有些像王畏的,向茵茵觉得自己龌龊,脑子中都在描绘两人交叠的情景了,只是她知道,像是像,却绝不是他。 主人的声音更冷更醇更沙质些吧? 向茵茵觉得自己内心着实强大,八卦心态抵过了害羞,竟然想接着听下去。 于是便听了到了女人的哀求声:“畴表哥,你别这样,你轻…些。” 向茵茵听到了椅子挪动声,脑补了两人的场地和姿势,表示佩服,这个什么畴表哥,应是二夫人的儿子吧? “不怕啊,这院子里本就没人,这会子都才吃过,更没有过来的……” 又是椅子脚碰地的声音…… 向茵茵乱摸一阵,到底寻回了屋子,爬回榻上时,只觉脸上火热,胸口狂跳得痛,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闭眼镇静躺了好一会,才醒来。 却见丽娘愁眉不展地坐在床边一个四脚小鼓凳上,便扯了笑,问:“你今日怎么了,可是没抢着糖吃?” 丽娘都要跺脚,说:“才不是,大哥跟我说,家里乱得不像样子了,两个嫂子天天吵架,三哥跟……一个姑娘肚子大了,人家都吵上门来了,说要一百两银子的彩礼。大哥都生病了,可我娘还是要留在这,硬是不肯回去。” 向茵茵愕然听这家的事,先前心里那一些难堪早丢得影儿都不见了,听了丽娘的话,细细想了想,竟然想到了自己身上来,竟然发现了自己的生机希望来。 向茵茵对这一天的收获颇为得意。 忍了一天。第二天早起,打听得王畏没有出门,便将孩子安顿好,托了夏萤照看着,来找他。 王畏那时也不过整理些后绪的活儿,见了小厮说向奶妈求见,他便停了笔皱了眉来看门口。 见着门口背口站着的一个纤细娇弱的身影,心里一阵不舒服。 待见着向茵茵那张脸,又不免没好气来,淡淡问:“有事?” 向茵茵笑说:“嘿嘿,我瞧着这几天你被府上杂事折腾得头疼,便替您想了些法子,估摸着可以一次帮您解决掉所有麻烦。” “不过呢,等我我帮了您,你能不能也帮帮我?帮我给你那个林家的什么兄弟带个信过去,就说我实在不愿再回那边府上过活了,求他放过我罢。” 17 第十六章 王畏极为轻蔑看了她一眼,淡然没好气说:“不用,我自有法子处理,且,你的事我根本没法子帮忙,别人家的事,我不便插手。” 向茵茵一股作气的心便无奈地蔫了下去,是啊,自个家里的一点点破事儿,谁还真没法子了不成,左不过是个拉不拉得下脸与舍不舍得些本钱的事儿,且深受其害的是他自己,要清静自已院子的需求和手段,面前这男人肯定比自己强多了。 “不过,你既然这样说,肯定是知道什么,说来听听。但是,家越兄虽说看起来性子随和,但凡事都自已有主意,旁人一点也左右不了,我只能说,以后若是有难处了,我可以帮你。” 向茵茵不高兴,撇嘴道:“丽娘说她三哥,与村里姑娘越了位,人家姑娘家里打上门来了,说要送一百两还是五十两的彩礼再风风光光将姑娘娶了才算好,不然就要打断他的腿。” 其实应当说的是打折他的第三条腿,向茵茵没好意思说。 王畏点头:“哦。”默了一会道:“不止这一桩吧?” 向茵茵红了脸,怪不好意思,说:“春华姑娘,像是与令堂弟,私定终身了。而二夫人,似乎与杨家谈得差不多了,怕是要定下来了。” 好在汉语词汇量丰富,本来一桩极不好开口的事,因着这四个字,竟然说清了,向茵茵都想要长舒口气了。 王畏听了,面上鄹然寒冷,一股子从来没有过的戾气爬上他的脸,向茵茵看着极为害怕,觉得自己大概是犯傻了,这人面上不说,到底是青梅竹马,只是被父辈棒打鸳鸯了,说不定他心里怎么个想头呢,嘴上不说,说不定他婶子送了这么个美人儿过来,他心里正乐呵不行呢,自己兜地一声浇一桶凉水上去,他岂会不迁怒于自己? 向茵茵默默退出来。 听着身后茶盏摔地上的声音,向茵茵觉得,自己怕是踩人尾巴上了。 王畏起身合了帐本子,叫人去请自家小舅子到饭厅。 自已当初那样不愿娶那个妻子,是因为十分稀奇她那一家子人的,家里穷得底朝天了,除了老大有些志气脾气生倔外,一个个都不知死只会活地吃喝玩乐耍赖皮。 结婚他将那个小屋子里的几个人打听得清清楚楚。 老大婆一个人带大这许多孩子,想想也是个利害的,最能与人缠打,遇事绝不吃亏的,有时也颇得豁得出去脸皮子。 老二头脑简单愚钝,做事不太想结果,很会被人哄骗,经常将屋子东西搬挪出去典当了换些小钱儿,说是要去做买卖什么的,而后与人吃喝一顿回来,脸皮也厚,回家被人质问时,胡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被打骂多次后依旧如故。 老三性子急躁冲动,也不笨,本性里倒有几分好的,只是很容易被人鼓动。本以为长得懂事会好些,却越来越变本加厉。 两个儿女一样的温顺软弱不爱说话。 王畏不喜欢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且他们身上的那些特质,在王家与他们家联姻之后,愈发明显恼人起来。 他坐在小饭厅边上等着,见着三人进来,笑着起身请三人坐下。 秦家老大有些拘束,脸上有些过意不去看着他,说:“刚才妹夫你的管家给我们备好了怪马车,我去看了,他又搬了好些布匹银子在上面,我们哪敢要那许多,我叫他赶快搬下来,他只是不肯,要不你去跟他说说吧。” 老二老三本来就看不惯他们兄长这样不识趣,听了话,只差要站起来了,老二笑嘻嘻说:“妹夫一片心意,值什么,咱们顺道搬回去了,给母亲妹子侄子侄女们做几套过冬的衣服也好。” 王畏淡淡笑说:“就是这个理,大哥莫嫌弃就是了。” 秦家老大脸涨得红红的,嘴里要说什么,却到底没说,抬手谢了谢王畏,有些丧气的样子垂下头去。 王畏看着几人,老大羞惭,老二高兴,老三却还是苦愁个脸。 他又开口说道:“过不久我便又要出门各地去做买卖,只怕以后便与几位舅舅见面的机会少了,刚才那些东西是给家里老人小孩的,我另有薄礼送给各位舅舅。” 三人听了,又面色各异。秦老大知道他的意思,自己妹子不在了,他与自己的关系也差不多就这样了,只是要给些好处打发他们罢了。 老二本来知道得了钱物,就在高兴,这会听说还有,更加高兴,昨夜宿醉后的红红眼睛,更加红了。 老三听了,也是脸色大好,觉得希望在前。 “我听说,大舅爷家的盛哥儿年纪虽小却极会读书,特意托人在你们那边寻了个有名的学堂,这是我写的荐信,大舅爷带回去后,便叫盛哥儿收拾了过去罢,我已叫友人预付了三年学资与食宿费。” 对面三人听了,又一阵脸色变化。老二听了颇有些失望,老三倒跟着乐了一乐,看看大哥。秦家大哥面上还是呆怔的,却已有喜悦显在眼里,顿了一下才接过王畏手中的信封,心里很不安地坐回来,不知如何是好。 “我替大哥谢谢妹夫了。”老二看自己哥哥不上道,忙笑着替他致谢。 王畏说:“不客气,都是一家人,帮忙理是应当,我也另有一桩事与二哥商量。” “哦,什么事妹夫只管说?”老二一向笑脸迎人。 “这样,我有一些朋友这两年出海走商颇有收获,便常劝我一起出去,便我这边又有些琐事离不开,便去不了,二舅爷是个活泛人,我倒想着正好可以走一趟。不知道二舅爷愿不愿意?” 秦家老二听了很高兴,心里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却也不直说,便皱着眉头说:“哎,我也是很想出去瞧瞧,便不说赚钱,长些见识也是好的,只是,家里困窘,我如何能出去?” 王畏笑说:“二舅爷不要焦心,我已瞧准了是趟稳赚不赔的买卖才叫你去的,且以后能做得长久,所以给你备了三百两银子,算是入股。” 秦家老二一听,乐得脸上马上开了花,搓着手笑呵呵说:“那敢情好,先多谢妹夫了。” “不过……”王畏说了这两个字顿了顿,看向秦家老二。 老二脸上一怔,生怕再有变故。 王畏接着说:“只是这一路沿海各国买货卖货,上上下下,快则一年,慢则两三年,极为辛苦,我怕二舅爷……” 老二听了只想了一下,便道:“不怕。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且听说,海上不大安全。”王畏直言道。 老二愈发有勇气:“富贵险中求。道理我懂,反而若是我知道有这一机会而不去,将来恐怕会更加生不如死。” 王畏点头。这一去两三年,他将他托了个厉害朋友,不说赚多少钱,怕是能学到不少东西,回头再看看是不是做生意的料,另外最主要的是,船上日子单调,且被拘在海上,又没了旁人在边上窜掇,说不定能将那些坏习性改掉不少。 王畏见他这样说,便道:“如些的话,要去便得抓紧了,这几天船便要开了,你只管回去简单收拾了过来吧。” 老二摇头道:“既这样,还回去做什么,没甚好收的了,把大哥身上衣物借我一套,我便可走了。” 王畏笑道:“也是,我这边再给二舅家备些衣物用品也是好的。” 老二喜得直搓手,恨不得现在便起身走了。 王畏接着去看三舅爷,笑说:“听说三舅爷好事将近。姐夫我平时忙,到时也不知有没有空,这边我另备了一百两银子与三舅爷,算着礼金,以防到了吃酒时我去不成,你会怪我。” 老三看到这里,早已明白,他是想将用钱两打发几人,免得自已一家再来烦他,只是他做得够厚道,老三也不得不佩服,因而也是诚心诚意起声说道:“多谢姐夫了,你的恩情,我会紧记在心的。” 王畏笑着摇头。 话说完了,几人便开始吃饭,才吃了几口,老二开口道:“哥,咱娘身子不好,整天喊咳喊头晕的,咱妹夫又这样忙,哪有空照顾这一老一小的,回头叫咱娘回去吧,免得在这里扰了妹夫做事。” 他大哥本来好了的,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子脸红过意不去,默默吃饭。 吃完饭,王畏便将他们送到门口,秦家老大去请岳母大人去了,去了半天没见出来,一会老二老三也都去后院了,好半天才见老太太扭扭捏捏出来,嘴里叽咕不停,却也不敢说不回,只朝王畏说:“女婿就是嫌弃我老了,说白了我是为谁啊,若不是看我外孙子可怜,我能在这住这么久么?便是我这回去了,也是不放心的。回头我还会回来看的。” 秦丽娘跟在她身后几个兄长边上,倒有几分不易见的轻松活泼,笑盈盈地跟王畏道别。 秦家老二说:“得了,咱们家又有添丁加口了,只怕到时您忙不过来了。再说,女婿这边佣人多得很,哪有要您操心的份,咱安生回吧,啊?” 18第十七章 岳母大人一家子在极短时间内走得干净,叫向茵茵十分佩服,虽然有些不习惯院子里这样安静起来,倒也有几分舒心。 虽不知道自家主人是怎么做的,但是春华姑娘朝二夫人送来的那两位放在岳母大人面前听吩咐的丫头打听时,向茵茵也在旁听了听,约摸知道岳母一家是欢欢乐乐被王畏送走的,便猜想大约王畏的破财送神吧。 而且过了两天王畏也开始一总不在家起来。这一下子院子不仅清净,还随意了不少,向茵茵过得愈发舒心了。 一天王畏领回来一个看着面熟的年轻人。 刘妈妈远远指着交待了一屋子丫头们说:“大少爷说了,二少爷是跟着大少爷来历练的,叫你们也跟着小心伺候着。” 向茵茵听了,心里一动,他这是要有动作了。 只是向茵茵看不明白,王畏大多数时候不在府上,将王畴留在院子里的书房中。那二少爷长得甜美又干净,累了出来在院子里散步歇眼时,总惹得经过的小丫头们一阵脸红嬉笑。 向茵茵因着知道他不如面上那样干净,便只管远着他,生怕再遇到什么叫人长针眼的事儿。 岳母大人不在了,春华姑娘倒在自己这个屋子里呆的时候多了起来。只是常常魂不守舍,很容易被惊到。时常要二夫人的那几个丫头们提醒,才回过神来。 这天二夫人叫人过来传话了。 她与杨亲将婚事议得差不多了,来催自己儿子回去下定礼,顺便来请王畏到时候过门去与族里男人们一桌喝酒。 春华姑娘病倒了。 这天傍晚时,二少爷去看了春华表妹。向茵茵隔她的屋子一间空房,也听了二少爷哀求声,有些替春华姑娘庆幸,倒底没遇着个用了就丢的人渣啊。 第二天王畏要出门时被身体虚弱面色不好的春华堵住了。 “畏表哥……”春华怯弱一声叫。 “做什么?”王畏离她几丈远,冷冷挺着身子梗着脖子朝下看她问。 “畏表哥,我……” “好了,我来说吧。二弟去找你了,他要带你去求二夫人,他要娶你是不是?”王畏问。 “嗯。……只是畏表哥,我不爱他,我心里只有你!”春华一急,上来抓了他的袖子。 王畏拂开了,说:“那与我何干?” 春华惊讶抬头,说不了话来。 王畏笑说:“难不成,你想我也去求二夫人,娶你?” “畏表哥,我对你一片真心,我……”春华姑娘哭了,哭得哀婉凄切。 王畏却无动于衷地说:“这么说吧,我早已不将放在心上了,在你那时听了二婶的话不愿与我一起远走时起,就对你怨恨至极。如今留你在这宅子里,也不过是存着耽误你的年华弄糟你的声誉的心思。 春华赶忙辩解道:“姨母说,我若跟了你,你会被大老爷赶出家门的。我不敢……” 王畏哼了一下冷声问:“一开始我父亲便不喜你与我一起玩耍,那你又为何敢呢?” “……”春华姑娘没有开口,只是哭泣。 “我来说吧。你姨母叫你来接近我,是跟你说了我们王家的身家了吧?后来因为我的婚事,我与父亲愈闹愈僵,他又扬言要与我断决父子关系,你姨母便叫装着受了我父亲的逼迫你躲起来不见我,激得我与父亲越闹越僵是吧?那时你与二弟亲近,又时不时一个人躲着哭,也是要激怒催我出门是吧?” “她这一辈子都盯着我父亲那屋子的银子,谁不知道?只是你们想得太简单了,我父亲商场了滚了几十年的人,怎会这点都看不明?真把我赶出去了,那银子可有送给到二弟手上去?” “不过,她可能不知道,她的好儿子,会要死要活地想娶你吧?大概她会被气死,你信不信,杨家什么来头?她根本瞧不上你们家,你知道么?” 王畏低下头来,靠近她的耳边,春华被他的靠近弄得脸上发红,有了些害羞,王畏却说:“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俩在竹林里亲热了。而且,上次在老宅,我们家的奶妈子也碰上了,你们在椅子上……” 春华大惊,脸色瞬间被抽得雪白,抽抽的哭泣早已忘掉,就这样抬头被吓着了般,愣怔了半天了,一会眼神涣散起来,不知看到哪里去,整个人摇晃着要倒的样子。 “还得感谢你及躲了起来,我才能娶到云娘。她才是这辈子有对我付真心的人。” 王畏倦了一般,不想再多话,说完便出门来。 今天天气好睛朗,太阳大且无风,向茵茵将小少爷的摇床叫人搬到了门边,替小少爷松了衣服,露了手脚出来,让他晒些太阳。 小孩子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小脚,很高兴的样子,向茵茵坐在门槛边上,微微笑地看着小娃儿,手拿着一个红布老虎,要逗他笑。小孩子已经会跟着看了,脸上的神情也是很舒心很新奇的样子。向茵茵顿时觉得,这白白嫩嫩的娃,太可人疼了,自己逗着逗着,竟然渐渐忘了屋子里的事。 小少爷很快就玩累了,闭了眼睡着了。向茵茵将他移回内间,把被子掩好,坐了回见着无事,便走到房门边上,倚着门口朝外看。 那边屋子里这一会子倒很安静。 她倒听着了院门外有动静,向茵茵抬头去看时,见着是管家领着一男一女两个客人进来了。 向茵茵看了那两个人,心里涌出一阵奇异感觉来。那女人还好,粗壮身材,衣饰简单,举止拘束行为安份,看着是个惯常了市井生活的妇人。 只那男人倒叫人忍不住错眼细看。 那人跟自家男主人差不多高,只是腰身要粗壮些,因而又显得年长沉稳不少,五官长得不是十分的精致,只能算得上顺眼,倒是有股子蓬勃的精气神,神色平和站在那,穿着墨绿色绒衣,整个人瞧着虽然敦厚踏实又粗糙温和,却还是有着让人忍不住收敛不敢在他面前随意唐突肆意胡闹的架式。 向茵茵莫名觉得,自己与这个是认识的,她对他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心底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知是想要朝他奔过去还是期盼他看过来的渴望。 努力回忆,其实也不用想太多,她在这个世上认识的人,一个巴掌都足够数了。 想了一会突然开窍,莫非是这先前用这身子的女子认识她。向茵茵直觉得不可能,但是也能理解,一个人的记忆与意识应当不仅仅只来自于自己能清楚感知到的一些内容,应该还包括一些藏在无意识里的东西,这种感觉应当就像们闭眼就能知道自己是处在熟悉安生还是陌生恐怖的环境中一样,有些东西虽然熟视无睹,但自己却知道,自己的脑子虽然占据指挥着这个身体,便除了大脑中枢的感知系统外,这个身体自然还另有自己的记忆事物的本领。 管家在与他说话,大概是在说要请他等一下,自己去找主人出来的意思,可能还想请他去偏厅喝茶,因为管家的手心向上往偏厅那边请了那人一下,被那人摆手谢了。 那人就站在王畏的屋子门口等。 就在向茵茵将眼睛盯在远处这男人身上看时,他也看到了她,并且在毫不避讳地仔细地看,看了几下,抬脚走了过来。 向茵茵看着他越走越近,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呯呯直跳,想是紧张的。 他也认识她。 他不太高兴的样子,说:“还真是你在这?” 向茵茵慢慢站直了来,有些木讷,想礼貌笑下,却觉得很艰难,扯了半天,扯得脸跟要哭似地说:“对不住,一月前生了场大病,脑子里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好像不认得您呢。” 林家越闭了眼皮子一下才慢慢又睁开微斜着看她,轻微一笑道:“瞧你这爱作怪的样,一丝没变,哪像是不记得事的样子?” 向茵茵瞪直眼睛望着他。不能吧? 19第十八章 两人“深情”对望期间,王畏又大迈步过来了,本来是寒冷的一张脸,在看到林家越后,叹气笑道:“林兄可算回来了,怎么样,那边的事都办妥了?” 林家越丢开向茵茵,迎过去笑问:“差不多了。倒是你,可还一切都好?” 王畏先不忙说话,抬手作示引他去了书房。 府上管事便领着那个妇人朝向茵茵这边过来,向茵茵不明所以,看着他们。管事略有些为难,但还是利索说了:“这是林家少爷为我家主人寻的奶妈子,姓胡,想来是怕你一个人照看不过来,胡妈妈,这是先前照顾小少爷的向妈妈。” 那妇人很亲热和气朝向茵茵笑了笑,向茵茵无力靠着门框,接班人都找好了,这是有备而来?可见自己何其重要啊! 管事要人去叫了刘妈妈来给新来的奶妈子介绍住处才走。 新来的奶妈子被人带着去看院子里的环境了吧。 向茵茵坐到门槛上,用脚蹭地面,慢慢蹭出两个浅沟沟来。还可以有机会垂死挣扎一番么? 王畏书房里。林家越说:“我倒没想到你对她……对不住了,节哀!” 王畏被他说的这句弄得怔了一下,只抬头苦笑下。 林家越伸了长臂过来一拍王畏的肩,拍得王畏身子颤了颤,手中杯子的茶都被拍洒了大半,听了林家越说:“咱们难得聚一块,一会一定要大醉一场。” 王畏笑说:“嗯。我等你许久了。对了,你的那位准备怎么办,直接带回府上么?” 林家越点头说:“那是自然。”抬头看了看他,又接说笑问:“怎么?” 王畏说:“没什么。只是偶尔听说,她好像对你有些怨言,不太高兴回去。” 林家越笑笑不作声一会,才淡然说:“绑也要把她绑回去。” 王畏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似完全不以为然,心想他当初那样中意那丫头,一向沉稳的人都忍不住在自己面前几次夸过,想来是不会轻易放手了,还是不要开口好了,便笑说:“她求到过我头上,我也只是想着她与云娘一样命苦,又帮着照顾了儿子这么一段时间,便替她说句话。” 林家越笑着摇头说:“果然当爹的人就啰嗦了。” 这边屋子里刘妈妈大概也是知道了什么,小少爷刚一醒来哭了声,她便抱起来递给了新来的奶妈子,且很客气地请向茵茵吃午饭。 向茵茵十分无力地预感着自己到了失业境地,闷闷地吃了饭回来,刘妈妈又一个劲催她去歇着。向茵茵也争不过她,失落得要哭,寻去那个分给自己的不常住的小房里要歇下。 一会却又听到刘妈妈过来拍门。 “林家少爷喝多了,说有些头疼,在客房里歇着呢,少爷叫你去伺候呢。”向茵茵打开门便听到这么一句。 向茵茵气愤,凭啥要她去。想也不想开口便问:“院里没有别的丫头了么?” 刘妈奴妈看了她那张苦瓜脸,十分不解,平时就是个利索性子,大把抓过她往前走,边走边说:“你自家男人喝多了,你不去伺候还要找谁?可真是,怎么说你,按我说,你这就是笨,就你这样,怪不得被人欺负,丫头们都说看你跟咱们少夫人有些相像,我看哪里像了,咱们夫人那时多聪明,把少爷当作自己的天,你再看看你?” 越说越生气,正好向茵茵的手快挣脱出来,她便停下去,十分恨铁不成钢地说:“林少爷亲自过来接你,已是给你全了脸面了,莫要再闹了,闹僵了,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向茵茵其实不笨,她知道这个风风火火的老妇人有一肚子的古道热肠,而自己在这世上的身份确实低微。没法子逃避的事,还是好好面对吧。 抬脚进屋里,见着先前见着的那个男人将头靠在椅背上歇着,没有在外面那样温和敦厚的笑意,下颌处的线条看上去有一丝的冷酷。 向茵茵停在门口处,不知该如何是好。 椅子上的人扶着圈椅的扶手站起来,双眼耷拉着,像是累了,也不说话,就那样站在那,微微将手向旁伸开了。 向茵茵见着他极自然摆这样一个不明所以的姿势,十分不解。 林家越等了半天,有些奇怪,睁眼看了看她,说:“我想歇会,过来帮我,等我睡醒了,咱们再回去。” 凭什么?对老板耍脾气是犯二的事情,可是对着这个这样明明亏欠了自己,还当你来服侍我是我给你脸面的人,她实在做不来作狗腿讨好的事。 径直走过去,轻飘飘看他,坐到椅子上,坐得端庄,冷淡着脸没好气说:“你自已没手没脚么?” 林家越轻轻一笑,睁眼来看她。 向茵茵顿觉屋内气氛变化,赶紧坐好身子,认真说道:“我们好好谈谈。” 林家越挑眉一笑,说:“谈什么?”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向茵茵坚定地说。 林家越看她这倔样子,也不等她了,边解腰间那条青色玉腰带边笑说:“知道你受了委屈,放心,我以后会帮你讨回来的。” 向茵茵很稀奇地看他,发火了,声音发冷又严厉,止不住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人都被弄死了,只是受了委屈?那我将这天下人都弄死了,都跟她们说声委屈你们好了?” 林家越这才认真来看她,盯上她那冒火恼怒的眼。 “我问你,我生孩子时,你人在哪里?我死的时候,你人又在哪里?哼,我倒想知道您是怎么想起我这个人来的?”向茵茵质问得投入,想到就气啊,这什么男人,他是怎么好意思的。 林家越那时已经脱得只剩下两件薄薄的贴身衣服,大冷天站那屋里也不冷,过来伸手硬是抱住了她。 都没反应过来便被人紧紧箍住,向茵茵闻着了他衣服上微带着的温香,感觉到他那*的手臂身躯气势逼人,迅速回神,神啊,替人讨公道要紧,别再把自己栽进去啊。 连忙开始左右突击挣扎。 头顶一个深沉声音缓缓说道:“我反复交待过你,一定要沉得住气等我回来,谁想你还是那么性子躁中了人的算计。我本也是万分不放心你的,听了你出事,一时赶不回来,赶紧托人叫王畏去找你,谁想他那边也是一糟乱。” 听着像是极深情着急的样子。 向茵茵停止挣扎猛地抬头,却眼见着头上男人眼里一片清静,却并不像他说的话那么深情,不由得皱了眉头。 林家越不防着她这样,见了她探询目光,摸摸她的头,笑说:“还好你没事。好啦,妙儿,以后有事,我一准都护着你。” 向茵茵抖了一抖,先不顾别的了,试着认真冷静语调,极诚恳地说道:“我是决会回去的。我也不叫什么妙儿。我不知道林少爷出于什么心思来寻她,但是,你的妙儿真的早就死了。而且看得出来,林少爷你应当是家财不菲的人,想来也用不着对个丫头揪着不放,求你了。” “还有,您肯定是不愿看到我在王府做下人,放心,我立马可以走,而且保证以后在村子里好好呆着,绝不出来。” 屋子里静得可以,向茵茵还被他抱着,她在用最真切期盼的眼神望着对方,忐忑等待。 林家越微拧眉头,也是神色认真,慢慢说道:“不行,你不回去,容容怎么办?” 向茵茵要风中凌乱了,这是她万没想到的,抖着声音问道:“你是说,孩子还活着?” 林家越的表情是她问的完全是废话,略一皱眉倒来问她:“你不知道?” 向茵茵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像是要被人拆开了一般难受,她如今占着这个身体,便自觉有义务照顾人家的老娘,同理,她也不能不去管人家的娃儿,只是,对这世上再不了解,她也知道,跟他去了,将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忍不住要朝天大哭,这叫什么事啊? 摸了一把她的头,说道:“好了,她现在养在老太太跟前,好得很。我头痛得厉害,得睡会才行,你莫多想,安心跟我回去,我已查清了那天发生的事,会跟老太太说清楚的。放心。” 20第十九章 林家越睁眼看时,已近黄昏。 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床前椅子上,像是坐了很久的样子,愁眉不展。 “我们好好谈谈。”向茵茵不死心哪。 林家越坐起身子,默默点了头。指了指靠墙的衣架子,说:“帮我穿衣。” 说完起身蹬上靴子,站起来又微张了双臂等着。 向茵茵气得直咬牙,你不能自理么,你手残还是脑残,啊? “出来一趟还是长脾气不少啊。”林家越见她那样子,又叹了气,自已拿了衣服穿上,边穿边说:“看来我是太惯着你了,房里那么些丫头,那个像你那么促狭很闹腾?这回回去啊,把性子收收,我也不得时时守着你不是,白白因些小事受气,也不值得。” “我不是你的什么妙儿,不管你信不信,反正现在对我来说,你就是个陌生人。我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你真的不能不带我回去么?一个丫头而已。”向茵茵实在受不了,有些要吼了。 没等到回答。 向茵茵心里痛号,我不要给人做小妾啊。便是对林家什么都不知道,想想红楼梦里的赵姨娘过的什么日子就知道了。而她性子暴躁,脾气急,头脑简单,家里贫穷,完全找不出什么条件会让她觉得,自己会比赵姨娘过得好。 刚才坐在椅子就越想越怕啊,意识到刚才自己有些失态,求人不该是这个态度,于是试着哀求说:“求您了,您大人大量,何必要抓着我个弱小女子不放呢,您就放我去自生自灭吧,您家财万贯,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而且都会对您全心全意,而我不行,我,我有自已的爱人了。” “哦?好大胆子。那我更不能不带你回去了。”林家越说,那表情一如向茵茵在说笑逗他,抬脚便往门外走。 王畏正巧进屋,来要留他们用完晚饭再走,林家越推辞了,说刚着家便过来了,可得早些回了。 也不好多留,王畏送他们到大门口 向茵茵在两人身后,极为怨恨地看着王畏,若不是误打误撞到了他府上,是不是就没有今天了? 王畏装着没看见,与林家越道慢走。 向茵茵蹭在角落里不肯跟上。那边林家越已经一脚上了马车,回头望她时,见她那样苦脸发愁,气得摇头,一回身将她拦腰捞起,丢到马车上去。 向茵茵突然觉得自己被人拉上了断头台。 惊恐不定的求他:“你,你,你,那个,林少爷啊,我真不能跟您回去,真的会死人的。” “只要你不作,哪有人会害你。再说我打听清楚了,据说那天起因是因为刚生产时,惠雅去看你,你与她身旁的青芝发生了争执,你却拿剪刀刺伤了惠雅,害得惠雅失血过多晕了过去,青芝才命人打的你,没想到你身体虚,打得你厥了过去,青芝她们以为不小心弄死了你,慌忙害怕中才连夜叫人你把弄了出来。我已查明了,起因是由你房里丫头故意挑拨,我已叫人将青芝和那个丫头一并处置干净了。” “你以后就乖些,不要轻易受人鼓动,凡事自会有个论是非黑白处,惠雅她本来就身子弱,人又安静,你何苦去招惹她。” 向茵茵皱眉想了想,问道:“林少爷想过没有?若不是万不得已,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正是身子虚弱无力,一心扑在自已孩子身上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去伤人?” 林家越抬眼看她一眼,略想一想,道:“想是你平日在我面前没规矩惯了,在夫人面前也不懂得守规矩,冲撞了人,两边才吵了起来。” “林少爷难道并没有查清事情细节,到底为何事争吵?”向茵茵冷静逼问。原来那个什么惠雅,是尊夫人啊。 林家越眉头不解,按说妙儿性子娇俏可人,虽嘴皮子厉害些,却也在府上做事多年,应当不至于无故去伤惠雅,只是惠雅一向性子软弱和善,两人又怎么争执起来的呢?“那个青芝丫头说,惠雅只是要抱了小孩一下,妙儿你却大囔着说夫人要伤她的孩子,像疯了一样扑过去,伤了惠雅,她才动的手。” “那这么说,好好一个人死了,还是个刚给你生完孩子的人,府上就完全不当回事,做主人家的,都不要仔细问问的么?” “我与父亲那时出了远门,母亲,她又一向偏坦惠雅。后来家里人快马传了信来,我便托了王畏去帮忙寻你的消息了。” “那你说的老太太呢?” “她老人家一向不管事。只守在后堂吃斋念佛的,后来闹得动静大了,才叫人出来询问后,。传信给了我。” 向茵茵低下头,心里还是不舒服,这样的死,好不明不白,好委屈,好不值啊。只是偏偏自己又替她活了过来,便没人知道她其实是死了的,便没人按着杀人偿命的理,来替她仔细盘查一下究竟是为什么,怎么弄的。 思绪转过几个圈,倒想到,其实这样对自己来说,倒是一线生机。这人可能有那么一些喜欢那个叫妙儿的丫头,不管是因为相貌还是性情还是长期相处的情分,也或许是因为他林大少家只是需要有这么个人来宠着,又或许他是要用她来向旁人表现什么情绪,但是不管怎么样,至少她知道,他对她并不情深,也并不专一。自己远离是非,远离众人,远离他,好好努努谋划一番,将来出府得自由,还是有希望的吧。 “你说的老太太她是什么人?她人可好?”向茵茵想到这,抬头一问。 林家越皱眉,一丝讶异探询意味看她,问道:“是我祖母!你连这都不记得了?” 向茵茵低头,这不是忘了,是压根就不知道好吗,一会又追问说:“那她老人家人可好?” “她老人家是天底下最慈祥之人,你防谁都不用防她。” 林家越用不高不低声音平静说道,顿一顿又问:“你又在想什么?” 向茵茵求他:“那,能不能,我能不能回府上后,就只住在老太太身边,依旧像这边一样,只是给那孩子做个奶妈,别的什么身份都不要,行不行?” 林家越这回是完完全全不能相信的样子,问说:“你说真的?” “嗯,等她长大了,不需要我了,你就放我出府好么?”向茵茵忙说。可不能呆他旁边给他做妾啊。 林家越无声在她头顶盯着她的发髻看她一会,笑了笑,用惯常溺爱哄骗的态度点点头应下。心里却思索,她到底是装的,以退为进,别有所求,还是是说真的?脑子不记事了,怎么人也变傻了呢,林家哪个小姐少爷的奶妈不是在府上养一辈子的?她这样痴心妄言,莫不真是这些日子与人有了勾搭? 21第二十章 如果用天下文章属三江那种思维模式来说林家,那便是可以是,宜州城里最有体面的地儿是东南边一块,因为临水背山,而东南块最称得望族的几个大户,都住在与州府衙门对面不远的宁秀街,因为山势在这里已缓,只剩一些秀丽丘陵呼应着主山脉,劈来做庭院正好,便宜省事还独具风骨又随意自然。这条宁秀街上打头第一家,便是林家宅子,占去大半地块。 向茵茵被拖下车后,还在苦着脸要哼哼,一抬头倒被唬住了。面前是两层楼的五彩斑斓的三个大门洞,中间的略高且宽,左右两边各有小门也如她平常所见一般富户人家大门那样高阔,门前高高的石托上,树着两匹巨大石狮子,向茵茵的头,与那石狮子的四肢平齐。门前站着一色青色衣服的人,那应是传说中的看门的吧,都带着纠纠的精气神,自命不凡,远远看着街上来往的人。 望着门内的庭院深深,向茵茵头回真切的感到害怕,如果说先前的恐惧还不是那么真切的话,这会便十分实在感觉到了,在这深宅大院子里讨生活,很可怕吧,说不定哪天被主子们嫌恶,丢进山里被大虫咬了,或者丢进水里随水飘走了,可是渣渣都找不着了。 跟他来这绝对是个致命错误。 林家越回头见了向茵茵的脸色发白,眼中的恐惧明显,颇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问:“怎么?” 向茵茵看着他那温敦的脸,说:“我害怕。” 林家越温温地笑:“傻妙儿,有什么好的怕。” 向茵茵只有哭了:“我真不是妙儿啊。你的妙儿早被她们弄死了,你何必现在弄我进去,再搭上一个呢。” 林家越脸色变了,冷冷有些压制警示意味地说:“这是大门口,像什么话,一向夸你机灵俏皮,不想是个没分寸的。” 向茵茵收住脸上的哭号。她对这世上的阶级势力估量不明白,她重新审视了自已的身分,不是贫农阶级,而是奴隶阶级,嗷嗷嗷嗷,要死了。 林家越过来牵了她的手往前走,向茵茵静静努力挣出来。这大庭广众的。 进了门便见两顶青灰色小轿,早有四人在旁立着,林家越说:“去老太太那里。” 便见两人抬起了轿子等着,向茵茵心里抵触着,便磨蹭着。 后两个抬轿的人等了半天,其中一个喊了声:“大少爷?” 轿内半天不作声,但向茵茵隐约担心,他已在发作边缘。 天已向晚,向茵茵无奈坐进轿去。一路思索。不管怎么样,这个大少爷应当是对她有些情分的,不多,但是够让她面子上过得去,而将要面对的一切,却不知深浅厉害,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这个身份,实在是悲摧。比一醒时还要可怜不堪。 怎么办,低调行事,低调做人吧,只希望能在佛堂里保上几年的性命,等时间长了,这个林少爷渐渐将自己遗忘,当她在这府上是一株草,一棵菜的存在,再慢慢求他放了自己出去吧。 也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同意,自己安份守己,好好呆着,应当可以的吧? 本以为走一会便到了,却不想小轿子摇晃半天,却还在走。向茵茵晚上睡不沉,上午听墙角看王畏与春华姑娘的热闹,中途与林大少爷相认,跟着他一路过来,心惊胆颤,这会实在是累了,靠着轿厢,不知道不觉就迷糊起来。 “妙儿姑娘,妙儿姑娘。”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向茵茵慢慢睁开眼。见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的脸,清秀温柔。 那女孩看她这样迷糊睡醒的样子,笑笑说:“大少爷早进去,妙儿姑娘你快起来去吧。” 向茵茵起身下轿来,却见天色已昏,只见着左右两边是排齐整结实砖瓦房,面前三间房子高阔明亮,正门大开,屋里放着两把看着就结实的红木靠背椅,中间一张高脚茶几。林家越在那屋内立着。 向茵茵跟着走了进去。 “大少爷略等会,老太太下午瞧着蓉姐儿,玩过了头睡午觉晚,才醒呢。我去叫小丫头给你上茶。”刚才领着向茵茵的那丫头朝林家越说完,便退了出去。 林家越负手在屋内等着。 向茵茵不知他在想什么,便瞧着刚才那丫头那般行事流畅举止得体又理所应当的样子,便知道这院子对下人的要求也不马虎,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一会才见着两个丫头扶着一个老太太过来,那老太太一头的白发,头上箍着个嵌着大珠子的抹额,穿着一身墨绿色亮面料的衣服,面皮儿白净,在灯光下带着一点象牙黄色,嘴唇像是红红的,气色不错的样子。 扶着她的两个丫头白底袄桃红背心,底下是蓝色碎花裙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也是一色打扮,老太太应当是个爱热闹也爱干净的人。 丫头们扶着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去,就有人捧了茶上来,林家越笑呵呵陪坐上去,道:“老祖宗这么晚还没吃饭呢?” 老太太说:“才起,哪有胃口吃?带回来了?” 林家越嗯了一声,朝向茵茵招招手说:“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向茵茵低头过去,不知道如何行礼,她倒是见过王家丫头们给王畏他们行礼,只是那样的姿势,她不会啊,这临时做出来,不得别扭难看得笑死人。 “老太太好。”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说辞了。 那老太太抬头看她一眼,看她虽然礼数不周全,但脸上却只是担忧迷蒙的样子,倒不见得愤郁与祈求有分图,笑着对林家越说:“出去几天,像是更省事了些。” 林家越笑说:“老祖宗您慢说这话吧,您那眼花,几时瞧人准过。” 老太太说:“你这孩子,极不孝,尽揭你奶奶的短处。我问你,你带她回来,不去见你老子娘,不去见你媳妇,倒是带我这来做什么,要我给你做主,提她做姨娘?” 林家越说:“不是。你自己说。” 这便是对向茵茵说的。 向茵茵忙回神,有些高兴,说道:“我想跟老太太表个决心,现如今,我只想能在孩子身边做个奶妈子,自己亲自把孩子带大,便是对林家的一点用处了。可不敢想在府上做姨娘的,真的,从来没想过。我家里只剩一个老娘了,还把眼睛给哭瞎了,身子万分不好,将来若是能得老太太给个恩典,送了我出去,照顾我老娘终老,那便一辈子感激老太太的恩情了,求老太太成全,我只想住这老太太这院子里,跟老太太一起吃斋念佛。” 老太太倒是有些意外,看了看林家越,林家越轻轻摇头,表示他也没想到。 “本来你母亲现在当家,我是不愿管事的,只是蓉姐这几天不精神,大夫也瞧不出原因,总归是亲娘不在身边,照顾得不周全,她既然这么说了,便先留在蓉姐儿身边吧。回头你自己去跟你老娘说,就说大丫头病了,妙儿就先给我留下了用,旁的事,过些日子再细说。” 林家越嗯了声。 老太太又说:“抬不抬姨娘,你们也自己去商量,这院子的人,我一个也瞧不上,我不会替谁出头,也不会替谁做主的。” 林家越笑道:“老祖宗这又是跟谁置气呢?” 老太太道:“没跟谁,横竖你们自己去闹吧。” 林家越又笑了笑。 “不过你娘和你媳妇昨个早上来我这请安时说了,说要妙儿丫头一定得给你媳妇好好道个歉才行。不然你这样大张旗鼓接了回来,还好好待着,叫人看了说闲话,说咱们家没规矩,叫个丫头欺负到了主母头上,成什么样子。” 向茵茵听了,差点笑出来,是她们打死了人好话,自己这边不能替人洗清冤屈便算了,还要去给人道歉? 22第二十一章 老太太看了向茵茵一脸不乐意,又说道:“别以为躲我跟前来,你便能帮你说话。我虽然老了,也不是能给你使唤的。自己惹的事自己去弄干净利索了。” 向茵茵知道,老人家对这位林大少爷有情分,对自己可没有,忙说:“我晓得的。谢老太太提点。”向茵茵一直觉得自己说话与她们格格不入,都怕说的话用的词太硌人让人不明白,小心思量着,但是老太太没跟她计较这样,她更在乎向茵茵的态度。 “还有,你若是住我这院子,我可说好了,没有好房间留给你住了。”老太太干巴巴说道。 向茵茵很好说话的样子,连忙说:“不用麻烦的,我睡小姐的榻上就好了,夜里也方便照顾小姐。”在王家就是这样子的,反而分给她的那间小屋子,都没去呆过几回。 老太太听了,先是有些怀疑不敢相信,一会脸色倒有些缓和,道:“也不是长久法子,也罢,先按你说的吧,等过些时候,天气暖和了,蓉姐儿身子也壮实了,再给你们搬到暖霞阁去。” 向茵茵嗯了一声。 “明日你去给惠雅丫头请安时,自已跟她说声。也免得她说我们不知会她们,自做了主张,回头怪我头上来。顺道问问清楚,给你划拨什么样的份例银子,吃穿用度。”老太太又说。 “好的。”向茵茵道。 青芦叫人将饭摆了上来,老太太与林家越坐上去,一挥手道:“青芦青燕留下来就好了,人多也碍我的眼,旁的人都去自去吃吧。” 向茵茵慢一拍明白,哦,自己是下人,得走。 一个丫头笑嘻嘻来拉了她,边走边说道:“妙儿姐姐回来了,真好。”左右看了看,低下声音来,接着说道:“那时候我们都当你被打死了呢,都怪那个青芝太恶毒了,大家一样是做丫头的,何苦来呢,我知道,她是看你生下了大小姐,眼红。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大少爷看上了你,看不上她,这不是没办法的事么,由不得她记恨。好在啊,咱们少爷发落了她,不然,瞧她那副得意劲,以为天天在大太太面前讨好儿,便能随意打骂人了,哼。” 向茵茵有些汗,微笑了说:“对不住,我这脑子,如今不太清楚,好些事都记不得了。妹妹你是?” “我是青秋啊。”那丫头颇为意外的样子,瞪大眼睛看了向茵茵一会,说:“你真不记得我了?” 向茵茵点点头。 那个叫青秋的就很失望的样子,慢慢道:“哦,算了,先吃饭吧。过两天再跟你说。” 向茵茵跟着坐在一个长条桌旁,桌旁挤着坐下了一群丫头婆子们,饭菜比之前在王家吃得逊了不少,但是她现在极饿了,所以吃得也香,旁边的青秋又奇怪看了她一会,没有说什么,低头下头去吃饭。 吃完饭,那个叫青秋的丫头不知道怎么又缓过神来,笑得热情,挽了她的手边走边说:“走,我们去看看青桐姐姐闲下来没有,要是得空,叫她给帮你安顿下来。” 走走又边说边笑,似开玩笑地说:“哎,说真的,你将来可是做主子的人了,若真要与我们生分呢,也是应当,我只求啊,万一哪天有事求到你了,别尽推脱才是。” 向茵茵明白过来,笑道:“我能帮得上你什么呢?” 一看那丫头撅了嘴,想着自己人生地不熟,忙说道:“若是能有帮得上的地儿,自当尽力就是了。” 那丫头立马笑起来。 向茵茵暗想,以后这日子,便是自己想低调做影子,怕是也不容易啊。原来她生的是大小姐呢? 一会便回到了先前的正屋门口,青秋指着西边说:“老太太住在那边,我们几个当值是,多数时候便在一旁的耳房里,不然歇息时,便在那边的厢房,你要找我们,便去那边。”说完向左转半个身子,抬高手臂一指,向茵茵顺着看过去,点点头。 一会向东边的屋子走去,青秋道:“蓉小姐住这边,平日里都是青桐姐姐带着两个奶妈子,还有螺儿她们几个小丫头在照看着,一会你去看看吧。” 正跨进屋时,一个跟她青秋一样衣服的丫头回身,竖起手指嘘了下,低声道:“小姐才睡着了,小声些。”说着迎了上来。 见了向茵茵,温温笑道:“妙儿妹妹回来了。刚才老太太派青芦姐姐来传过话了,跟我来吧。” 青秋便笑道:“既这样,那青桐姐姐,我便先走了,防着老太太用完饭了,回头好给她老人家铺床去。” 青桐笑笑,拉了向茵茵道:“隔壁那间耳房暂时没人住,小姐一时半会也用不上,你便先在那间住下,横竖等上头有了说法再说。” 向茵茵伸头往她指的外头一望,也没过去看,只打量着自己站的这屋子,这屋子外间如平常屋子一样,依旧摆子两把红漆木靠背椅,中间一张高几,墙上挂了幅百花图,墙边上一张大大的浮雕百子嬉戏图的柜子,柜子旁放上脸盆架,一对圆凳。门后临窗放着张美人榻。内外间由镂空木头隔断了,中间留了个大大的月亮形门洞,屋里大大一张床,粉帐红被,铺得整齐,床旁一张婴儿摇床,红通通的被褥堆着,应是小孩在里面熟睡。 向茵茵不由朝那边走去,暖暖温香迎面而来,向茵茵的心里莫名温暖起来,更加想去看看,看小娃长什么样子,被青桐拦住,她依旧温和地说:“小姐这会睡了,妙儿你先去洗澡,瞧你这一脸的土,洗得干净了再来抱小姐不迟。我刚才已叫小丫头提了水去你那间房里了。” 向茵茵回头,感激地朝她笑笑,正要转身,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能不能,先想法子给我弄身衣服过来。” 先前自己没有一身好衣服进的王家,虽然人家给备了好些衣物,可是临走时,一是林家越没给她收拾的时间,二是自己也着实不好意思带了人家的东西过来。 青桐笑笑,道:“我才看你空着手过来,便给你拿了些我的旧衣,你别嫌弃就成,你先前衣物,早就被烧干净了,等明日个,见了大太太她们,看她们怎么安排。” 向茵茵又是感激朝她一笑,心里窘困。这日子不好过啊,如今自己事事要等人打赏,只怕连尊严体面都谈不上了,如何还能讲舒心过活,更惶论给妙儿姑娘要公平了。 洗完澡,穿了衣服,拍干头发,一个小丫头听见动静便进来了,向茵茵与她一齐将水倒了,浴桶收到侧室里,屋子整干净了,紧了紧衣服,挽起了头发,去看小孩子。 屋子里的灯芯已捻暗了些,青桐正抱着一个包着粉红襁褓在轻轻哄着,来回的走。 青桐一见向茵茵,大大松了口气道:“过来。我听说,你要自己给小姐喂奶?可巧,小姐的奶妈子去吃饭了,我叫小丫头去叫了,也不知怎么地,还没回来,要不,你先试看看。” 向茵茵接过,寻着凳儿坐下来,见着一个粉粉丫头,正挥手挥脚,在皱着小脸低低地哭,向茵茵心里一阵柔柔的感觉滑过,不由得笑开了,解开了衣服就喂了起来。 青桐一直看着,直到看到自家小姐安静吃着了,才又松了口气。 向茵茵问说:“我刚才听说,小姐是有两个奶妈的。” 青桐道:“今日个一早,被大少爷硬是带走了一个,现在才知道,是换了你回来。哎,你怎么知道要寻到王家宅子上去的?咱们家少爷与王家少爷倒是自小的交情,寻他帮忙,也确实是条活路。” 向茵茵笑了,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去了。 一会小娃儿吃空了一边,向茵茵给换了一边,小娃儿又用力吃了起来,吃了好一会,慢慢停了下来,向茵茵低头看看,又睡着了,笑了笑,整好衣服,叫青桐找了巾子替小娃儿擦净了嘴角,放进摇床里去睡。 一会一个粗壮妇人进来,见了向茵茵,身子稍稍一顿,笑哈哈道:“这位是新接回来的妙姨娘吧?我才吃饭去了,到辛苦您自己喂孩子。现我回来了,你歇着吧。” 向茵茵看她面皮白净滑腻,举止讨好,有些不大喜欢她,说:“没事,我都收拾好了,你去洗漱了歇着吧,今晚我来照看孩子。” 那奶娘倒是一怔,笑道:“哪能呢,再说了,您还年轻,哪里懂得多少照看孩子的事。” 向茵茵道:“没事,等我有不会的,再去问你便是。” 23第二十二章 再说这边老太太留了自己大孙儿吃饭,原是有话要说。 等见他吃了大半饱,便道:“你也是省事的人了。按说当初你这婚事,我是极不乐意的,传出去叫人知道了不好听,只不过我老了,说不上话,不像你娘,仗着身后娘家厉害,在这家里,说一不二的。可我也是看着惠雅丫头自小长大的,她原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你们几人一起长大的情分,我便想要是你也愿意,也就算了,不说什么了。可你瞧瞧你,自小聪明懂事的孩子,怎么到了这大事上,便掂不清了呢。” 林家越道:“祖母,瞧您说的,像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当初那情形,我若不同意,能成么?再说,我那时对于她,也是喜爱的,本想着能照顾好她的。只是她心思不在我身上,我也没法子。这些年,她给我这屋子里纳了这些个妾室,再放了这一堆通房丫头,您老想想也知道原因。再说我也没乱分了寸,这么些年,也只有妙儿有孕不是?” 老太太道:“丫头有孕在前也不算什么。本也是她身子不好,可你不该挑这么厉害不安分的丫头,闹得阖家不宁。传将出去,你以后出门,旁人都瞧不上你。” 林家越道:“她不放我在心上。我倒无所谓,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对她,也并无多少男女之情。只是她既不在乎我,又整天要跟这些丫头争风吃醋做什么?” 老太太道:“说什么话,什么叫心思不在你身上,她既嫁了你,眼里便只有你了。倒是你,以后要多去她那边,好好与她说话,你俩感情好了,她便不会心里不平,找丫头们的不是了。” “您不知道,她现在性子怪着呢,我一心对好她,她不搭理我,我去找旁的人,她又不高兴。我一时也闹不懂她,她以前是极乖巧温和的性子。等过段时间吧,看她能不能自己转还过来。”林家越觉着自己委屈,他也常去看她的,一则两人别扭不投趣,二则她身子不好,有些事,本来做的次数就极少,还总是不尽意。近半年多来,她性情变化,喜怒不定,时不时莫名委屈哭啼,闹得两人间愈发冷淡了起来。 老太太给林家越温了半壶酒,叫他吃着暖身子,这一会,林家越便端着酒杯发起呆来,他想起早上在王家,听王畏含笑说着他那过世的小妻子,眼里哀痛明显,他那时极为高调地安慰了他,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实在是羡慕他。至少,他有个可心的人陪着过,而自己呢,这么些年了,一直是个看客,看着旁人爱意浓浓,情投意合,思念成灾,自己就没有找着过那么一个人,将自己一腔子的奔腾热情,告知给她听。 老太太看他这样,还是又劝:“总之,不管怎样,好好一个男儿,是该有本事修身齐家的,你若是这两样都做不好,以后就不要来我这了。” 林家越笑开了,道:“知道了。好祖母,这次若不是有件极为重要的事,我也不会出门,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妙儿那丫头,性子急些,脾气也差些,但本性不坏的,以后我约束着她,不会出什么事的。” 老太太皱眉道:“我说,你这次为什么出门啊,既不是生意上的事,还能有什么事,非你亲自跑一趟不可的?” 林家越想想,既然事情有误,还是不要叫老人家知道的好,免得知道了,反而要伤心一段时间,便摇头说:“以前一个朋友,家中遭了些变故,我去帮忙。” 老太太道:“人家家里的事,你倒是尽心。” 林家越将酒饮尽,起身道:“祖母早些歇着吧,放心罢,我定会打理好自己院子的,再不叫老祖宗替我操心。我去瞧一眼蓉丫头。” 老太太笑道:“没见哪个对女儿这么上心的,你瞧着吧,你这样宠她,将来她骑你头上去胡闹。” 林家越笑说:“是女孩子,宠着些没关系。”说完行了礼出来。 小丫头提着灯笼,带他到东边屋子来。 天气已寒冷,屋子里有地炕,烧得热乎乎,屋子角落里还烧着个小炉子,上面煨着一壶水,在戚戚地响着。向茵茵在里间床榻上铺好了被褥,盘腿坐在上面,理着半干的头发,一面看着面前的娃儿,微微笑着。 这是自己这个身子生下的娃儿,那她便是自己的孩子,抱着她时,那样熟悉而幸福的感觉是错不了的,这样幸福的感觉,莫名给了她勇气,不管在这府上有多苦,要遭人多少欺负,自己都要好好养大她。 门被轻轻推开,寒风滚进来,随着进来的,是一个高大身影,向茵茵惊讶抬头,见着林家越抬步迈了进来。 他的脸上挂着温温地笑,走进了眼里的笑意愈发明显,将向茵茵挤了挤,与她并排坐下,也跟她刚一样,含笑望着摇床里的娃。 “你知道么,她现在会睁眼瞧我了。”林家越说。 向茵茵往后缩了缩,离他远些,看他眼里醉意,有些担心,问说道:“大少爷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 “过来看看你……”林家越边说边转头来看她,本来要说你们的,不知道怎么,竟然将后面的字忘了,他见了她面色在灯下如美玉一样秀美通透,嘴巴红艳粉嫩如新开的芙蓉花一样的颜色,连颈脖子也是浑圆如玉柱,丰润的身子被衣服紧紧包着,突然就脑袋一乱,忘了来做什么的,只觉得浑身莫名躁热,想起以前两人间的境况来,猛地伸出两个大巴掌出来,便捉住了她,用力向胸前一带,揽进怀里,低头略一找寻,便咬上了她的唇,咬吮了起来。 温软厚实的嘴唇带着酒气袭来,将向茵茵砸得风中凌乱了,立马要挣扎开,却没有挣出来,她的肩与腰被他紧紧箍着,根本逃不出来,嘴里被他吸得失了控制,满嘴的津液与舌尖都止不住被他吸了去,向茵茵觉得自己身子要软了,生怕自己失守,愈发用力挣扎。 却根本抵不过男人的蛮横用力,他的嘴唇离了她的,一路向下,将她的下巴拱得高高抬起,在她的脖子乱啃,向茵茵听着他乱的呼吸声,感觉到他喷在身子肩上的阵阵热气,害怕起来,这人看着那个老实敦厚的样子,怎么却这样色急饥渴。 向茵茵手脚乱抓,却根本动弹他不得,相反,惹得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气息越来越急,越来越重。突然身上一凉,自己原本松散系着的衣服便更加开了,他腾出一只手去,拨开衣物,露出向茵茵的半边乳来,暂时松开她的颈子,迅速一移,便稳稳含住了,用力吸了起来。 向茵茵倒抽一口气,这,太恶心了,这身子太敏感,她都止不住被折腾得要颤抖了。实在是没能耐挣得开,眼瞧着他的左耳,眼睛一闭,低下头去,使劲地一咬牙。 便听着林家越痛呼一声,迅速撤离,低下头去皱着脸俯在榻上,半天不能抬起头来。 向茵茵知道是咬疼他了,自己使了全力,怕是快咬断了吧,有些得意,幸灾乐祸地说:“林大少爷没事吧,我记得我说过了,不愿意来府上做妾的?” 林家越怒死了,好半天抬头来吼她说:“不做妾,依旧做丫头,也是我房里的丫头,怎么还碰不得了?” 向茵茵便不知道如何说话了,她不了解这世上的法律制度,难度真有这么一个社会,男人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不管奴才丫头,只要他想,都可以带上床去? 林家越气得拂袖而去。 在外间美人榻上值夜的小丫头去关了门。 向茵茵心里又怕又烦,刚才被拥着的感觉一直都那么真切,他留下来的气息经久不散一般,闹得她好半天安宁不下来,她试着跟那个小丫头聊天:“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乖乖的样子,说道:“姐姐不认得我,我却认得姐姐呢。我叫玉珠,一直在老太太这边,专管在外头端茶倒水。今晚我守着,晚上姐姐要人搭把手时,就叫我。” 向茵茵嗯了声。 一会那小丫头见她不说话,红着脸问她说:“姐姐这样对大少爷,不怕他发怒么?” 向茵茵的脸,便后知后觉地腾地红了上来,道:“你千万别将这事说出去,知道吗?” 小丫头眼睛眨啊眨,一脸不解,大少爷对她好,不是体面的事,该叫大家都知道,好以后没有谁敢欺负她么? 向茵茵道:“旁人知道大少爷这样对我,看不惯,又要将我打死了,你知道么?” 小丫头哦了声,点点头。 24第二十三章 向茵茵整个晚上不得安宁,不止林家越的行为很轰动她有大脑,这世上的一切不停在刷新她的脑袋,主人奴仆等级森严,让她深刻地明白了这个社会,然后最震撼的,还是真真切切知道,一个男人真的有十好几个女人,自己很不幸身在其中,偏偏所有人都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甚至能成为其中一员,倒是件有荣光的事。 别的都可以接受,不管是家里贫穷要出卖劳力还是亲人病困,却唯独不能接受,与那么多女人共用一个男人,那还是说的好听的,说难听的,就是混交,不说心理难以接受,便是身体上都得不到安全保障,还活个什么劲啊?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么到了现在这处境里的。 睡得浅,时不时起来一回,给小孩垫上干净的尿布垫,或者喂她吃上一回,到了下半夜才昏昏睡上一会。 早上有人推门进来时,她便醒了,青桐带了一个小丫头进来,见她早坐起来,一脸疲倦,眼皮子也有些肿,笑道:“晚上辛苦了,明晚还是让奶妈喂吧,我们在旁负责给小姐换尿片子。” 向茵茵笑笑,她没睡好,不是因为小小姐,是因为被旁的事折磨的。 青桐将另一个小丫头玉螺去端了水来给她洗脸,玉螺细心,还带了一应的胭脂水粉过来。向茵茵起身去洗脸,那个小丫头还跟着,要来帮她的样子,向茵茵摇头道:“我不用你帮忙的,一会帮我盘头发就好。” 她梳不来特别像样的复杂发髻,以前都是住一起的丽娘帮她。 一会向茵茵用盐粒擦了牙漱掉,洗了脸来坐到铜镜前发呆,她不会用这些,先前丽娘也不会,丽娘只用一种油油的有一点点桂花香味的膏子擦脸,而她现在,在那一堆盒子里找不到什么是什么。 青桐看她发愣,笑道:“想你是没睡好,还没醒神呢,我帮你吧。 她的动作又轻又快又温柔又熟练的样子,向茵茵有些羡慕她,实在是个伶俐的丫头啊。 等到给向茵茵梳头时,青桐倒为难起来,妙儿妹妹没有一样像样的首饰,原来头上插着的,只是几根竹剔的钗子,上面绘着粉色的桃花,还有一个蝴蝶样的篦子,一看就是走街窜巷的小卖货郎的手上的东西。 青桐也不说话,默默替她梳戴好,见了她耳珠子上光突突的,去取了一对珐琅坠子来给她,说:“我也没什么好东西,横竖先戴着吧,回头见了大太太与少夫人再说。” 向茵茵不拒绝她,接过戴了,可能这世上女人觉得,没有戴珠钗耳环便跟没穿衣服一样吧,谁知道呢。 “大太太与少夫人今日不到老太太这边来的,一会吃些东西,我叫螺儿陪你过去吧。小姐醒了,便先叫奶妈给喂着。”青桐说道。 向茵茵颇有些感谢她的体贴。 玉珠端进来的早点,很精致的一碗粳米粥和四碟点心小菜,向茵茵暗自揣莫,这便是做在这府上做小妾的福利么? 味如嚼蜡地吃完,向茵茵跟了那个叫着玉螺的丫头一块,去见传说中的少夫人。 老人家觉少,路过正厅时,老太太已坐在里头喝茶了,向茵茵乖觉,这么会已能调整过来了。态度恭敬,殷勤地像狗腿一样嘛,没什么的,与她在公司里面对领导的感觉没差多少。 “老太太早安。”她还没学会这世上见福礼,但语调诚恳,微微低下脑袋的样子,也是极温顺的,老人家也懒得教她,淡淡看了她一眼,问道:“快过年了,怎么反而穿戴得这样素净?” 向茵茵没好意思说,只低着头等着,等着老人家一个示下,她便出门去。 老太太转回身朝青燕道:“去随便拿两件来给她戴上,不管如何,出了这个小院子,也会遇见那些管事的婆子们,没得叫她们背后有说嘴的。” 青燕去了,一会回来,先给老人家看了一眼,老人家点了点头,她便拿到向茵茵面前来,打开一看,只对赤金闪亮的镯子,并两根金钗子,一对珍珠坠子,另有几朵绢花。 向茵茵正要拒了,见老人家脸上不好,像是厌恶与她说话的样子,心想着,是她自已嫌丢人的,倒谢过收下了。玉螺过来给她穿戴好,才又谢了老太太出来。 向茵茵摸着手上沉沉的镯子想,这一对儿,可以盖个两间小瓦屋不? 跟着小玉螺丫头走了许久,直走到向茵茵都觉着累了,才见着螺儿说到了。向茵茵一阵高兴,若是自己可以长期住在后头,应当这个什么少夫人没有那个力气跑那么远去折磨她吧。 两人在院子门口被个小丫头堵住了,说要去传话。 就是个小女娃罢了,传个毛话吧,当她是国家大总统么?向茵茵等得久了,心里开始发牢骚。 原以为要等到一两个钟头,好在没有,等了一段时间,便有小丫头来带了她俩进去。 这个院子比老太太住的那个似乎还大上一些,且看上去喜庆活泼了不少,虽是冬天,没有花草点缀,但雕栏画柱,也是增添了不少颜色。 进得厅前,一下子便便觉得到了春天里,满屋子的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粗眼一看,约有十来个女人。 屋子中间左边椅子上坐着一个妇人,约三四十岁的样子,面皮保养得极为光滑明亮,唇色深红色,唇线分明,极有派头坐在那,连眼角都带着一股子凌厉劲,头上压着各式钗簪步摇,又十分富贵的样子。 那妇人自向茵茵进门起,便一直用寒冷审视地目光看着她,有些吓人。 她旁边站着一位年轻女子,十七八的样子,极白净纤弱,一看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一双细细弯弯的眉,生得极灵气极流畅,衣裳也是光鲜,不比坐着那妇人差多少,只是头上首饰少了些,只面相略略有些苦楚,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样子,像是完全不在意周围众人的叽叽喳喳。 另有一个眉目艳丽的女人站得略远一些,却是十分殷勤的样子,打眼见了向茵茵进去,抬头声量笑着说:“哟,这不是妙姨娘来了么?” 向茵茵心里一沉,立马决定,当这人不是好鸟,以后都不惹她。自己还不是姨娘吧? 坐在那女人也抬头来看她,然后轻轻说:“都坐下吧,都到齐了,我有些话要说说。” 屋里女人便都分头坐下去,向茵茵数了数,带上自己,整整十一个。 坐主位上的,看那派头,肯定是那个林大老爷的正牌夫人了,站着一旁的,应当是林大少爷的妻子,所谓的少夫人了。坐在了大太太对面。 刚才站着说话的,打扮得格外暴发些的,坐在大太太左手边第一个,剩下几个,分左右两边坐好,向茵茵通过总结发现,其中四人穿着打扮差不多,另三个又差不多。 听说古代以衣服首饰来标示身份,看来这些人也是有不同的。 后面这三人坐下后还留了一个位置,螺儿半拉半扶着向茵茵过去坐下了。 大太太默默等着众人都坐下了,有些气愤不平说道:“你们这么些人一起服侍大少爷,难免会有犯错误和互相争执的时候,本当相互担待将就些,安稳不生事端才是,却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坐下没有人作声,然后便听少夫人开口说道:“原本是个误会,不过也是妙儿妹妹太性急了性。” 大太太便哼一声,朝向茵茵看过来,向茵茵接过她那要吃人的目光,倒真有些害怕起来,怎么这样看不得自己,但她没有开口说话。 大太太又开口说道:“本来我是答应过你们,通房丫头生了少爷小姐后,便会抬做姨娘,妙儿虽然生了小姐,却太过嚣张,不将主母放在眼里,持刀伤人,本是应当打死算了的,不过我没那恨心,留了她一命,又是你们大少爷性子善良,重情义,硬是去把她接了过来,回来就回来了吧,只是姨娘却是做不成的,依旧只能算个丫头,不然,人人这样胆大妄为,这府便要翻天了。还有,像她这样性子乖戾的人,以后难免再犯事,我在这先说一句,若是再有下次,做出那些不敬主子,欺压姐妹的事发生,就直接打死算了,不留活路。你们大家都一样,知道么?” 众人先先后后答说知道了。 向茵茵堆得满脸笑,起身朝少夫人笑问说:“我这死过一活,再醒来,脑子便有些不记事了,能不能请夫人好好说说,当时是怎么个情形,也好叫妙儿知道错在哪里,以后不敢再犯。” 那少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头顶暴发的那女人尖声说道:“哟,这还质问起我们少奶奶来了,别打量少奶奶性子软,便欺负她,我当时也跟了去的,瞧得清楚,就是你仗着生了大小姐,将少奶奶不放在里呢。” 向茵茵转头向她,笑得满满的,依旧说:“那便请您细说,好让大家都知道一下,以后可千万别再犯了。” “哼,那天你生产后,咱们陪着少夫人去看你,才要抱小姐一下,你便发了疯,不让少夫人抱,拿起剪刀便来刺伤了少夫人。”那暴发女人说道。 “哦,那请问,旁一抱了下自己的孩子,就拿剪刀去与人拼命,那妙儿看起来像是个疯啊?”向茵茵笑着问她。 “可不就是个疯子?”暴发妇人干干脆道。 “那妙儿平常有这样发病的迹象么?若有,如何还能被府上挑做通房丫头?若没有,怎么就在这一刻发病了?”向茵茵接着问。 暴发妇人呆住了。 那边少夫人轻轻开口了,转向大太太,说道:“母亲,那天我本是打算抱了孩子在自己跟前来养着的,原先我也跟母亲说过这事,您也是知道的,只是哪想到妙儿万般不肯,青芝气不过,跟她拌起嘴来,我在旁根本劝不住,两人越吵越凶,动起手来,伤我只是误伤,青芝打不过,才去喊了婆子们进来,打妙儿的板子,我本也想说,治她一治,便让她打了,不想妙儿身子弱,禁不住,才打了两下,便晕了过去,我后来报了母亲你知道的,您说送回家去,我便依您说的,送回家去了。” 大太太听了,朝向茵茵道:“可还是你不大老实,若是乖乖叫惠雅将孩子抱了去,不就没这些事了,怎么,你现在这个样子,来质问我们,莫非是以为越儿会为你撑腰,是打算来讨公道了?” 向茵茵脑子转不过弯来,原来当这身子是个生娃的工具啊,傻笑了两下,这个世界太疯狂,想不通啊,找谁诉苦去,昨晚又得罪了那人,连个能帮自己的人都没有,呆呆摇头道:“不敢。” 25第二十四章 大太太寒着一张脸看向茵茵说不敢,有心要大发作,却又停下道:“罢了,我今天个到你们这边来,便是要说刚才那些话,你们若是好的,自是听进去了。越儿昨天才将妙儿接回来,若是今天我就罚了她,他倒怪我,没得叫我们娘俩生分了,真真是……你便当着大家伙的面给惠雅赔个不是算了吧。” 大家伙朝向茵茵看过来,紧挨着她坐的一个妹子长得很好看,挑眉抬眼笑盈盈一幅看热闹的样子,向茵茵扭头看向那个年轻的夫人,问说:“夫人伤着了,想是很疼,不知夫人还记不记得,妙儿当时被打成什么样了?” 就看着那位小夫人原本极白的脸立马苍白,毫无血色,有些惊恐地瞪眼看着向茵茵,说不出话。应当是这位娇小姐头回见着被活活打死的人吧,至今想起还是害怕的,向茵茵想着。 向茵茵安静等着。大太太也在等着,恨铁不成钢地眼含薄愠望着少夫人。 等了半天听少夫人张口说:“妙儿也是失手,再说也挨过板子了,便算了。” 大太太手上茶杯一顿,道:“就是这和越儿一味的心软善良,把她们给惯的,行了,我也不管你了,只以后她们骑你头上时,你别来找我哭。” 先前那个暴发户女人便咯咯笑着说:“妙儿妹妹这回回来脾气忒大,以前在咱们太太面前,嘴多甜啊,莫不是没给你抬姨娘,心里憋着气呢?” 大太太忽地起身,道:“抬什么姨娘,这要是上来了,府上不得给她掀个底朝天,依旧做丫头。”说完起身噔噔噔地扶着门口的丫头就走了。 紧挨着向茵茵的那个小美人故作忧心,皱眉朝向茵茵道:“哟,这可怎么地好,妙儿你快好好求求咱们夫人。” 那少夫人却不理她,朝她左手边四个打扮相似的姑娘头一个说道:“听雪,这个月例钱发过了,把妙儿的再补上,先前将她的屋子东西都清了去,也照样子再补上些。” 听雪温顺答是。 向茵茵抬头仔细打量起这位少夫人来。见她看向自己时,眼里并不见多怨毒,也不知是面像缘故还是怎地,只隐约像是清冷伤情样,一会听她说道:“迟会会送些布料给你们去挑,快过年了,都备些崭新的衣服过年。” 人群中微微躁动了小小一下。很快便听那少夫人说:“都回吧。” 向茵茵拉着螺儿的手在前走得快,因而不同路,所以很快就离大伙儿远远的了,向茵茵问螺儿说:“我都记不清谁是谁了,刚才坐着的两位是大夫人与少夫人,旁的人呢,都是些什么人,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螺儿道:“先前我听青桐姐姐说你不记得人了,我还不信,原是真的啊?哦,一直在前说话的那个,就是穿大红绣金线牡丹花袄子那个,是青荻姨娘,与原来的青芝姨娘一起,都是大太太的人,我跟你说,都是利害的主,吃不得丁点的亏,看热闹不嫌事大,青芝姨娘去了,就剩她一个了,妙儿姐姐你以为可远着她些。” 向茵茵点头,暴发户原是有后台的啊。 “左边穿姜黄色碎玉兰花袄的四个姐姐是少夫人的四个陪房丫头,如今明面上都是收了房服侍大少爷的,少夫人不大爱管事,大少事听雪姐姐和近梅姐姐帮管着,吟霜、轻雨两位姐姐一直跟在少夫人身前服侍生活。” “跟你一块儿,高个没笑脸的是好儿姐姐,圆脸微胖憨憨的是如儿姐姐,才挨着你的妍儿姐姐,你俩以前最亲近了。” 向茵茵听完忍不住笑着总结道:“都算是少爷的通房丫头?” 螺儿莫名其妙看她说:“是呀?” 可真是多啊,凑两桌麻将,还能剩一夫一妻一妾可以斗地主。“那少夫人为人如何?” “是难得的好性子,房里四个丫头便是她作主给大少爷的,且也从不苛待下人,只与咱们大少爷成亲这两三年了,两人一直淡淡的,咱们大少爷倒是热乎,夫人却这么久转不过弯来,再说她身子不好,所以两人至今没个孩子,太太便有些着急了。” 向茵茵便手拂开面前一枝梅树的细枯枝,想着有一个人热乎也好,还是有希望的,又问“治不好么?” 螺儿皱眉摇头道:“这些年总瞧大夫,总吃药,也不见好,大夫说还是心气郁结所至。” 想想又问:“大太太对少夫人很是关爱,她俩婆媳感情为何如些深厚?”媳妇进门三年没生孩子,婆婆还这样疼爱,看着也不像大度的人啊。 螺儿道:“咱们少夫人是太太嫡亲姨侄女啊,且六岁时便住在府上了,当然跟亲闺女一样啦?” 暂时知道个大概,向茵茵叹口气歇会,是好人就行,还是有希望的。 一会想起来又忍不住问:“少夫人自小住在府上,想来应当与大少爷青梅竹马才是,你才说,她转不弯来是什么意思?” 螺儿瞧着快进院子了,便摆手说道:“不行,这事大太太本就不让咱们随便提起,再说这眼瞅过看了,咱还是别说不高兴的事了。” 向茵茵皱眉再问,却不想螺儿是个死性子,说不说就不说。两人回后院不提。 这边林家越晨起便去各铺子里转了一圈,不见什么大问题,下午因要核各庄子上收回来的帐目,便早早回来,才进自己院子门,便见丫头如儿告诉他说老爷太太有请。 林伯钦陪妻子莫氏坐着,看她训儿子,心里不满,皱着眉头不吱声,咣荡咣荡将茶杯盖碰得连连直响,却还是抵不住自家堂客的话传进耳来:“回头你是多压制压制那丫头了,太没规矩了,瞧把惠雅欺负的,吓得她脸都白了,说不上话来,回头别又病倒了,我说你也是,自己媳妇自己不多疼爱些,尽叫她操些没必要的心。” 林家越笑道:“娘不替惠儿多操这些心,她还好过些。” 莫氏指头就指到他头上来,说:“你,你说什么话,你也是个温呑性子,我不替你俩操心,将来这府上可不知道什么样呢。” 林家越道:“惠儿聪明着呢,我也聪明着呢。娘就安生等着享福就好了。” 莫氏就叹气道:“可她那身子……” 林家越说:“大夫都说了没事,慢慢会养好的,您啊,就是一天到晚多想。” 莫氏还要再说,被林伯钦打断:“行了,你这回回来,该断了念想吧,别一老想着,没的时时挂在嘴边惹人心痛,以后就尽不提了。我问你,你手上那些往来买卖,可都还妥当?” 林家越本坐在下方端了茶在喝,听了他父亲这样问,便将茶顺手放在右手边的红木高脚正方小几上,答说:“无事的,年底将将礼仪给东道主送去,再给手下伙计掌柜们发过年利是,庄子上打赏一遍,便无事了。” 林伯钦嗯了嗯,道:“我手上也只剩药材与船运这块了,明年慢慢都给你去管,我这两个,风湿犯得越发厉害了,不能再多管了。” 林家越恭敬点头。 那边莫氏见了空档,又插话道:“一会回去,多陪惠雅说说话,她这几日,越发瘦了,想是心里不舒服,你也别紧着与个丫头亲热,放着正牌妻子不管,可是不懂事的做法。” 林家越笑言:“娘,你说什么,我就是什么,放心了吧。” 林伯钦便挥手赶他:“走走,别在这里死脸皮,该干嘛干嘛去,我烦你这样子。” 林家越从二老屋里出来,吐口气,回院子。 晚香院夏天极馨香浪漫,冬天却有些赶不上祖母的院子,有数十棵上了年头的梅树,不开花也有气节。惠雅一直患有崩漏之症,月事时间长,又长年累月,淋漓不易干净,她不喜林家越在她跟前,因而大多数时候住在书房旁的屋子里。因想着也是许久不去陪过惠雅了,这会便到后院子来。 适逢王惠雅正半躺了床上在看书,光着的一双脚也露在外面,一身白底小衫儿,只袖口领边缀着几朵红色梅花,林家越叹气走过去,坐在床沿,将被子拉了些给她盖好,收回手,问:“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这几日身子可好了?” 王惠雅点点头。 林家越听了,想起娘的话,便说:“那我今晚在你这过吧?” 王惠雅面上不喜反忧,低头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大表哥也是知道的,我这身子冷,每次自己总是不得劲不说,也跟着叫你难受,我都过意不去。她们几个都盼着服侍大表哥呢,难得越表哥你今天有兴致,不如,不如就叫妍儿吧,这么些丫头里,就她和妙儿长得最出挑了。” 林家越听了,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怒意,都不待见自己不是? 26第二十五章 林家越又笑问:“吃了饭没,不然我带你出去吃酒馆子去?” 王惠雅摇摇头说:“被人知道了不好,又不是小时候了。” 林家越问:“那就是又没吃?” 王惠雅微微将下嘴唇嘟起,说:“我没味口。” “起来吧,陪我吃些。”林家越伸手去拉王惠雅,原以为她又要像以前那样说懒,却不想很轻易便将她拉了起来。 两人安静吃完了顿饭。 林家越走后,王惠雅依旧在床上歪着。大丫头轻雨和吟霜便外间听着,一会看她眯着了,便躺在角落里去说悄悄话去。 轻雨说:“我都替他俩着急,你说咱们少夫人是个心思啊,大少爷这样好的一个人,又这样捂宝贝一样捂着她,就是石头都捂热了,夫人一直这样不冷不热,没得叫旁的人钻了空子去。” 吟霜打趣她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钻成空子很吃亏?” 轻雨细细呸她一口,说:“瞧你说的,不过我觉得咱们夫人还是知道轻重的,瞧今天就好了不少,再不紧抓着大少爷,男人的心思,跑了就回不来的了。” 吟霜又笑道:“你还知道许多的。哧哧哧。” 轻雨将食指放嘴唇上嘘了声,怕吵着少夫人。 王惠雅听不到两人声音了,又咬着唇睁眼看帐子顶,半天才松开。 林家越晚上听说老祖母那边在叫请大夫,便过去看。却不是老太太,还是先到老太太房里来,老太太嗔怪说道:“可不是宝贝你丫头,我生病时,就没见你这样关心过?” 林家越笑着说:“祖母冤枉,孙儿一片孝心啊,就是你老身子健旺,也得怪您不给我表孝心的机会。大丫头是怎么不舒服了?” 老太太说:“昨天就鼻子塞住,吃得也不安生,大夫给开了药后,晚上安生了,今天起来又重了些的样子。便叫大夫再过来看看。” 林家越点头道:“我进去看看。”进去看见向茵茵正抱着孩子轻轻的哄,他便开问:“怎么了?” 向茵茵皱眉说:“呼吸声音有些粗,怕她喘得难受。” 林家越伸过头去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小娃儿安静闭眼睡着,他伸手过去到她怀里要接,向茵茵退回一些,双手托着捧过来。 林家越笑着接过,笑着看娃儿的脸,在屋里走了几步,开口问:“这样躲着我做什么?” 向茵茵有些脸上过不去,心想: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是吃过亏的人,何况你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 一会下人领着大夫到了,却是个三十出头年轻人,十分俊秀冷漠的样子,林家越与他行见面礼后问:“怎么换人了?” 小大夫也不理他,从身上卸下箱子打开,下人怕自家大少爷信不过人家,言语间得罪人家,忙接说:“先前的刘大夫得了急病,一时过不来,先叫小吴大夫瞧瞧吧。” 那大夫拿出个喇叭状木筒,一头粗些,小儿手臂粗细,另一头细些,粗的那头蒙着光光半透的一层,像是打磨得薄了的牛皮什么的,向茵茵呆呆看着,将孩子放在摇床上,那大夫解了自家小娃的包被厚衣服,俯低身子,将喇叭木筒大头放在自家娃胸口上,耳朵凑上小头上去,侧了身子认真听了半天,一会又移了移位置,听了一会,换另一边,听了一小会。 听完了问说:“她哭得厉害时,口周会青么?” 向茵茵想了想,摇摇头。 嗓子有哑么?向茵茵又想了想,摇摇头。 大夫又问:“吃得如何?” 向茵茵点头:“还行。” “嗯,心前区有些杂音,不过应当不碍事,要过三四个月随诊看看,肺底有些湿啰音,可能还是有些炎症。我给你开个方,我跟你们说,天冷了注意保暖,不要着凉,不要去人多热闹处,大人伤风感冒了,可不敢来靠近她。每次不要给吃得太饱,平时也不要叫她哭闹太长时间,哭得厉害时好好哄着。要给擦身子,皮肤护理没做好,感染了也不好。小孩子病情反复易迁延,症状不加重,也不用着急。”大夫沉吟一会坐下去边写方子边随□待着。 向茵茵在发愣中回过神来,赶忙叫人找了纸笔来一一记下。 一会大夫收了东西,也不多与旁人周旋,便走了。 林家越看着向茵茵痴痴发呆的样子,十分地窝火,就寻了椅子坐上不走了,看着向茵茵忙碌,刚才大夫折腾得小孩醒了,开始轻轻的哭,正好自己涨得厉害,偏生这人不走,想了想,忍住了,叫螺儿去叫了另外一个奶妈子过来喂小姐,自己拉了大少爷到外间来,咬牙问:“大少爷有什么事么?” “那小大夫长得很好看是吧?” 向茵茵愣了愣,想了下,实话回答:“没看仔细,应当是还行吧。” 林家越脸色微缓,又问:“那你这样日子不给我好脸看,到底是为何?” 向茵茵道:“没有哇。” 林家越叹气说:“可还是心里底不舒服。只是你不想想,蓉丫头能放在老太太面前来养,你也都跟着住进来,都是谁在背后费心周旋得来的。其实,我还是紧疼妙儿的。” 向茵茵站着冷冷道:“我又不是妙儿。” 林家越侧目说道:“我说你怎么又拎起来了,可是仗着我一直宠着你,一个不顺心,就使劲跟人怄气是吧?” 向茵茵低头烦恼,这人不能得罪。她占了人家身子是一回事,可也不能搭进自己一辈子去,等小孩大些了,她早晚得想法子出府去,自己这边靠不上了,还得要他给自己女儿做靠山才行,现如今若真与他闹翻了,他不再来看娃了,两人自小便生疏了,也不大好。 想了这许多,心思便定下来,带了微微温和笑说:“林大少爷,我一定要与你好好谈谈。” 林家越笑着伸长手拉了她的手在手心里攥着,用力收回,将她拉得靠近自己一些,说:“嗯,谈罢,我说咱俩以前那么亲近,怎么一下子生疏起来,为的什么事?” “你的妙儿早就不在了,如今站你面前的,不知是哪里的游魂一个,以前的事,我是一点都记不得了,我现在实在不能接受与大少爷您有什么亲近举动,再说您是有妻子的人,您也得顾着她的想法不是?” 林家越还是侧着眼看她,十分不信,说:“我们俩十多年的情分,那样的恩爱,你都不记得了?” 向茵茵淡淡随口道:“哦,是么。” 林家越认真点头说道:“嗯。以前你可是天天想着法儿往我床上爬。” 向茵茵眼睛睁了一睁,瞧他那样直白色.情不要脸望着自己,十分窘迫,咬牙怒道:“你滚。” 27第二十六章 看见自家妙儿发脾气,林家越一笑儿,说:“瞧,又耍小脾了不是?好了,妙儿,说,你要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来,我都买给你,好好补偿好。” 向茵茵正又要说什么,突然想到一事,便认真说:“那,我求大少爷一件事。” “说。”林家越爽快一答。 “丫头病了,大夫才也说了,要少接触些人,您这些日子,少来些吧。” “行。” 向茵茵想着自己将来是有求于人的,便将声音调得温温和和地,说了她最记挂的心事:“还有,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蓉姐儿。” 林家越听了,原本温和朗笑着的脸便慢慢收了起来,渐渐转为失落冷静,颇有些幽怨意思看着她。 向茵茵看他那么个粗大男人故意做出这样矫情表情来,颇有些恶寒。 “你不在?你还能到哪去,傻子。”林家越伸手过来揉揉她头顶,抿着唇走了。 向茵茵摸着脑袋,这样一下子忧愁的样了,还是个文艺青年不是?因想着孩子生病了,向茵茵不敢叫奶妈子看着,那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虽然自己没有经验,也不怎么会照顾小孩子,但是要说将小孩丢给别人,自己去睡大觉,她也不能安生。因而又守在小摇床边上一夜不好合眼。好在小孩病情无碍,虽然一整夜都在鼻翼轻轻扇动,但是都没有发烧没有咳也没有不舒服的哭喊,临到近天亮,反而睡得越安稳了,才略略放下心来,倒头睡上一会。 天亮了,青桐进来看看屋里两人正睡得安稳,便叫小丫头珠儿听着,自己先过老太太这边来看看。 老太太年纪大了,睡得早,起得早,这会已坐在铜镜由青芦梳头了,见了青桐过去,问说:“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青桐笑说:“妙儿妹妹与大小姐正睡得香,我便得空过来,找青芦姐姐领些线。” 老太太笑问:“就是要线,叫底下小丫头来取就行了,白白自己跑趟做什么?” 青桐说:“少夫人给妙儿妹妹送了两件棉袄过来,素得紧,一件雪青色,淡珊瑚色,我想着平日坐着没事时,给她在领口袖口绣些花儿才好,小丫头们不知配什么线好,总得自己过来挑了才好。” 老太太听了,万分意外,皱了眉问:“我瞧你也不是糊涂人,怎么这么讨好她做什么?” 青桐笑道:“不是讨好她,桐儿有老太太喜爱,还要巴结她?只是想着这妙儿妹妹这次回来,性子变了不少,安分不少不说,还事事都不计较了,能过得去就过,不找人的事,心里有些喜爱她这样子,便帮她下。” 老太太这回干脆不梳头了,转过头来问:“我也是听说她变了,真像你说的那样?” 青桐点头,笑着说道:“对大小姐也是十分尽心,这两日小姐病着,她都没闭眼在旁守了两宿了,可见当娘的人,还是不一样的。” 老太太道:“真的么,可另被她一时装乖讨巧给糊弄了。” 青桐道:“总不过动动手指头的事,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去不是,放心吧老祖宗,我会盯着她的。” 老太太便点了点头,挥手青芦与她过去。 早上向茵茵起来了,跟玉螺一起收拾干净稳妥了,才寻了个极小巧的瓷汤勺,依昨天小大夫的吩咐,将他给的药未子用一点温溶了,慢慢喂了自家娃儿喝,又放在背上轻拍了一会,便听见玉珠过来说:“青荻姨娘带了人过来,说要瞧小小姐呢。” 向茵茵想想那女人一身刺鼻的香味,道:“就说大夫说了,不要叫太多人往小姐身前凑,等过两天小姐身子好些再说。” 那边青荻姨娘已抬脚进来了,听了这话,大声道:“哟,怎么,你守着大小姐,我过来看看,都不行了?” 向茵茵温和笑着说道:“不是说不给你看,是昨日大夫说了,不要到人多的地儿去,也不要叫人都围着她。” 荻姨娘笑说:“那若是少夫人来呢,你也不要叫她瞧?” 向茵茵不免生气,道:“少夫人明事理,自然知道大夫的话,是要听的。” 荻姨娘上前一步问:“少夫人明不明事理是一回事,我只问你,若是少夫人来,你让看还是不让看?” 向茵茵道:“少夫人来了,我自然会跟她一样这么说,你到时候再看,少夫人是要看,还是不要看。” 青荻咬牙,气哼哼转身出来,一路上气哼哼,直往大太太院子去。 晚上林家越回来时在大门口石狮子背后看到一个人,冻得一张脸青白,嘴都紫了,很是奇怪,便问守门小厮:“那人早上便在那了,是有什么事么?” 小厮苦恼,生怕主人说他办事办得不好,回说:“那人说要找什么叫向茵茵丫头,可是咱们府上没那么个人啊。” 林家越便朝那人走去,低头问:“你说你要找谁?” 那人如梦中被唤醒般,忙起身,恭恭敬敬说:“我有个妹子叫向茵茵的,听说在府上,我不放心,想来打听打听。”那个自小陪他一起放牛的大眼睛女娃长大了美得不敢叫人细瞧,性子也变得怪极了,一醒来硬说给自己改名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又换人家做事了,还也姓林。 林家越知道他说的谁,妙儿去王畏府上,便是改用的这个名字,便问:“她在这边很好。” “我想跟她说几句话。”周全生说,眼里有着烈烈的期盼。 “不行。”林家越冷着脸说道:“府里内眷可是随便要见便见的,要是没有旁的事,你便回吧。” 周全生见原本脾气好好的有钱少爷突然变脸,有些不明白,忙紧跑一步,堵住去路,递了手中东西过来,说:“我也怕她再被人欺负了,得看看才放心,实在不行,您就帮我把这包东西带给她吧。” 林家越接过,忍着要丢掉的冲动,捏住了,一路往这边院子来。 向茵茵正要房里喘口气,突然一人推门进来,带进一阵冷风,向茵茵忙奔过去要关门,却看见林家越似笑非笑望了自己,走到屋子中间的靠背椅上坐了,她关上门后,慢慢踱了几小步,走近些,想问什么事儿啊。 林家越轻轻一丢,将个纸包丢在一旁的桌上。 向茵茵莫名奇妙看他,林家越下巴抬抬,意思叫她自己打开看。 向茵茵慢慢打开,看着那一包兰花豌豆,半张了嘴,哦,想起来了,心里一阵酸酸满满的轻轻痛着的感觉。也不知那小破屋子里的老人家过得怎么样。 一会觉着一道目光看着自己,抬头见着林家越怪怪的看着自己。大少爷,您故意做出这酸溜溜样子,给谁看呢。 “看来,你真的与人勾搭上了?”林家越侧着眼看她问。 向茵茵直觉是要否认,自己现在这身份,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子啊,可话到嘴边时,脑子一转,想着这两人看这人脾气好,人也上道,便低头扭捏说:“求少爷成全。” 林家越静默了一会,吐了口气,正要说话,抬眼见着妙儿一双眼闪闪亮望着自己,心里一阵气,冷冷说道:“想得美你。” 28第二十七章 他不高兴,自己也不急,反正慢慢来,这人看着像是个好说话的样子,说不定哪天他良心发现了呢。 向茵茵摸着脸说道:“我也知道这张脸生得好,可是,院子里还有那么些姑娘们,个个也都如花似玉的,你也不缺我这么一个不是?” 林家越哼地一声笑,颇为取笑地看着她不作声。 向茵茵这才反应回来,怪不好意思的,说:“我是说你家妙儿这张脸长得好。” 林家越笑得欢,又伸了手来要拉她去坐到自己膝头上,用好好哄人的调调说:“好了,都这么多天了,还气呢,这是要气多久?这样,我今晚在这陪你。” 向茵茵一抖,怎么说着说着,又把自己搭进去了,忙僵着身子挣扎说道:“大少爷,我,我现在真觉得你就跟陌心生人一般,你还是别在我这吧,我这心里硌得慌。您有哪么多女人,去找她们吧。” 林家越就叹气道:”你叫我去找谁呢?” 向茵茵心里冒出个想法来,莫非这两人先前真的情谊不一般? “青荻比青芝的心还毒,好丫头自小心里就有人,如儿还是个孩子,你又一直最忌惮我与妍儿亲近,我多看她一眼,你都恨不得将人活呑了。你看,你家少爷是不是没得人陪,只能来找你?” “还有好几个呢。” “她们四个都是惠儿的人,我怕一个不好,伤了惠儿的心。” 向茵茵又恨不得风中凌乱了,这是什么节奏?他在意他那小妻子,又对自己这身子恋恋不舍? 眼见妙儿不高兴,林家越又微微一笑,道:“看你那小气样。” 向茵茵抓住脑中那一闪而过的疑惑,又问:“那您就去陪少夫人吧,她才是最需要你的人。”然后便见着林家越抬起头来,脸色渐渐变冷,审视着她,她迎着他的目光望回去,只见着他的目光在一阵思索后黯淡下去,整个人也沉默起来。 他就那样站了起来,身上无端散着一股子冷清意思,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在自言自语:“确实你不是她了。”说完静默离去。 大太太在明月院里吩咐事儿,正值年底忙乱时候,她那个儿媳妇身子不好,顶多帮她给分分丫头们的例钱,或是选些料子送去给府上众人裁衣服,一应与外来往应酬礼节,全府上下年底赏钱定例,年货购买囤积,屋子拾掇打扫,采办收支帐目核对等,大太太又恨不得自己一一亲手看过才放心,青荻姨娘来时,她正焦头烂额听婆子们回话呢,见着了她,颇不耐烦,只晾了她在一边不理,直到大半个时辰后,众人都走了,她捏着眉心喝茶,才幽幽问:“又怎么了?” 荻姨娘万分委屈道:“我早上听说大小姐生病了,便要去看看,结果被妙儿那丫头拦住了,根本不让进。” 大太太不耐烦她,说道:“不让进就别去,反正你的意思到了就成了呗,这也巴巴来跟我说。” 荻姨娘怯弱声音说道:“她怎么对我没关系,我是替您气不过,她这是成心打您的脸。” 大太太冷笑一声,道:“你与青芝都是我跟前出去的人,你们什么样子,我还能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不懂事,我叫你们过去,抬你们做姨娘,是叫你们害人的,我只是看不惯越儿被一个丫头诓住,让你们去分担些,看你们做的些蠢事,越儿该怨我了。” 荻姨娘有些羞意,却不肯低头,又说道:“这便是我不得不跟您说的事,大家都知道我是您这边的人,她还这样对我,明摆着,是给太太您脸子看。” 大太太哼了一声说:“她还没这个胆子。” 荻姨娘说:“以前是不敢,现在可不好说了,你看,她把大少爷抓得紧紧的,又挡在少爷与少夫人之前,空架着少夫人,也是咱们夫人脾气好,不与她争执,却也这些年,白白与少爷这么生分着。她可是有本事的。” 大太太皱上眉,这是她的心头一大患。 “你再想,她现今住在老太太院子里,是为什么?您以为她只是随便去的。老爷孝顺,又与老太太母子情深,老太太的话,咱们老爷可是从来不会忤逆的不是?她要是与老太太处得好了,讨得老太太欢喜,加上本就得大少爷的喜爱,以后老爷少爷父子俩,可不都什么都听她的。” “大小姐又是自小养在眼前的,您说,哪个府上有这规矩的,您想想,再过个两三年,会是个什么情形?老太太,老爷,大少爷,妙儿那贱丫头,还有大小姐,他们一大家子亲近热闹,独独留您和少夫人在一旁,这日子怎么过?还有,少夫人也是年轻没主见的,说不定被她们几句好话一说,就委屈自己凑一伙去过了,您怎么办?这院子里,除了我,还有些自小跟着服侍您的丫头们,还有谁将您放在眼里?” 大太太听了,眼中怒火勃然而起,一扬手就将桌上茶杯碗碟摔到一地,咬牙道:“原来那小蹄子是这个心思,我倒小瞧了她。” 一会又回头恶恨恨说:“还不都怨你,无故鼓动着青芝打她做什么?现如今,你说怎么办?” 荻姨娘低下头,不敢大声说话:“过了年便将暖霞阁收拾了,叫她们娘两搬出来,到时候您要怎么教训调理,都方便些。” 大太太默默点头。 荻姨娘看差不多了,略站了会,道了声安才出来。路上不回自己院子,一转身,到了晚香院来找王惠雅了。 王惠雅那时在榻上煮茶,见了她,微微笑道:“青荻姐姐这是从哪来,怎么好像脸上有些不高兴?” 青荻忙笑开了,说:“没什么,就是去看蓉姐儿吃了闭门羹。” 王惠雅笑说:“想是妙儿怕把病气过给你才没让你进的,这么生气做什么?” 青荻嘟嘴道:“我就没有夫人你这么宽的心气儿。我问夫人,您与大少爷成婚这么些年了,您心里怎么想的?” 王惠雅低头看着杯里茶叶沉浮,不作声。 “咱们大少爷虽然张得不十分俊俏,但也算是个整齐人物了,对夫人又这般体贴和气,我就不信,这么些年了,夫人您还是没有一丝动心?” 王惠雅红着脸硬是不作声。 青荻等了半天,叹气说道:“我还真佩服夫人,我可从没见过如夫人这般深情的人。” 见她不上道,起了身来要走,临走又说道:“您就守着您那份深情过日子吧,人家两人可是孩子都有了,我那天瞧着,咱们少爷抱着妙儿,笑得可开心了,他这三年来,可不曾在咱们面前那样笑过。迟早有天,大少爷整个人都被妙儿那丫头占去了时,他没心思对你赔小心的时候,您可别哭。” 王惠雅盘腿坐着不动,矮炕几上的茶水早已冷了,丫头听雪过来问:“夫人,您怎么了?” 她的腿坐麻了,一动便得生疼,笑着说:“你说,越表哥,他是不是一直都只把我当妹子看?” 听雪笑笑:“夫人这是想明白了?要我说,夫妻感情也是慢慢在一起过日了才有的,您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再说荻姨娘说得有理,便照现在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将来年纪大了,您算什么,一个被府上空养着的尊贵闭人?您必须得忘了以前,忘了旁人,好好把大少爷当丈夫待才是。” 29第二十八章 蓉姐儿的病慢慢好了。因着年关将近,府上人各有各的忙头,渐渐少有人来这边了。向茵茵天天与另一个奶妈外加几个小丫头事着蓉姐儿,日子不是很难过,两个月左右的女娃儿,一双眼睛突然就感觉有了精灵气儿,配上一张白净肥润的脸,一逗便会笑,十分的可人疼,整个屋子里的丫头们,都爱抱着逗上几回。 渐渐的,向茵茵不太乐观现在这个样子了。先前大夫说了不叫人来围着小娃儿,向茵茵脑子一乱,急着便只管着向外堵人,可是现在极少人来看一上看这个孩子,她又十分不安。少夫人不来,自然是可以理解,没有人会待见自已情敌给自己丈夫生的娃儿,大太太不来,也能理解,她就是不待见自己嘛,自然恨屋及乌,老太太不用说,也看不上自己,然后自己还说话得罪了大少爷。 可是这样不行啊。谁家小孩不是一大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围着哄大的,若是因为自己这出身不好,或不会说话不会讨巧,连累她不惹人疼爱,将来的日子不好活啊,这不也是件造孽的事? 向茵茵捧着脑子想了想,说到底还是得巴着别人去,哎,还是从老太太开始吧。毕竟是老人家了,看起来性子也直,说话也没那么多心眼。等了几天,终于等着个天头暖和的日子,她便与青桐一起,将蓉姐儿穿得厚实,抱了她到正屋里来。 她穿越到的这块地方可能偏南,因为眼瞅着马上过年了,也不见飘过雪,只是干干的冷。但是老人家房子里还是有烧炕,后来听青桐她们说,只这院子里烧炕,因为有小娃儿和老人家。这会子,老太太正穿着薄薄的袜子,靠在榻上,丫头青燕正在她脚边轻声地念着一本经书。 向茵茵两人进去时,老太太没有个反应,青燕看了她们一下,只能接着念。青秋那时在低头绣个什么东西,见了她俩,笑呵呵道:“妙儿姐姐,青桐姐姐,你们过来了,来,坐。”说完便跑着去挪个几个小凳子过来,摆了一圈, “嗯,天气好,带她出来看看。怕整天把她关在屋子里憋坏了。”向茵茵答。 青秋伸手过来抱了过去,连连赞道:“呀,小姐长得可真俊呢,白净净,真清透水灵灵的样子,就像,啊,就就老太太您那尊送子观音玉里的小娃娃一样,呀,眼珠子会跟着我看呢,看看,她在看谁呢,老太太,老太太,您快来看啊,她还会笑呢。” 青秋一惊一乍从没见过的样子,叫向茵茵看着极为寒心,自己的这个孩子,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啊。大家都当她不存在呢? 因为青秋声音太欢快,青桐本来觉得自己将小姐带得这般模样讨人爱,也算功劳一件,便也跟着说些平时乐事,见青秋想着法子逗小姐笑,便说道:“才不到五十天时,小姐便会跟着瞧人了,这两天才发现她会笑,不过我逗不来,一逗反而不笑了,怕等再过些日子才行。” 青秋却连连拍她手道:“哪里?你看,你看,这不是笑了,笑了笑了。” 这边吵闹得厉害,青燕便念不下去了,老太太坐起身来,板着脸,招手道:“抱过来,我瞧瞧。” 向茵茵见她生气,十分后悔,自已就不该做那些自以为是的事儿。 青秋抱了过去低下身子给老人家看。屋子里便安静下来,向茵茵觉得大家伙都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样,等着看老太太的反应。 小女娃儿确实长得粉嫩可爱,一双眼睛黑亮清澈又干净无暇,淡淡的眉线却有模有样,直飞向鬓角,眼线也长,瞅着将来便是个眼大水灵的,鼻子小巧清致,鼻头上玉脂一样的皮肤,一张湿漉漉的粉嫩小嘴不停嚅动着,没有看人,自已在玩着,很想是个懂事的小人儿在想事情一般。 青秋见老太太渐渐脸色好起来,便说道:“老太太您瞧,眉眼是不是像极了大少爷,你抱抱看看。” 老太太接过去,瞧得近了,便止不住脸上溢出笑来,伸手在小娃儿脸上抚了抚,道:“还真有些样儿。” 青秋便装可惜说道:“可惜了像大少爷,不然会长得更美些。” 老太太骂道:“你这丫头,说什么混话,像越儿怎么了?一股子英气!你知道吧,长得英气儿有福气,算命先生挂在嘴上的,女生男相,富贵不凡。” 青秋恍然道:“原来还有这一说啊。”屋子里人都笑了,凑过去一堆打趣她。 正在热闹间,外间小丫头打起棉布帘子进来说:“大太太来了。” 大太太脸色不好,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事儿,朝老太太走去,淡淡请了个安后找了椅子坐下,冷冷用刀一样的眼神刮了向茵茵一下。一众丫头朝她请安后,安静了不少。 老太太叫青桐将孩子抱开,也是极淡漠,道:“今日个来,为的什么事啊?” 大太太道:“老爷叫我来问下,娘你过小年,要不要去前头跟我们一起去吃?” “小年老婆子就不去了,除夕时再去聚聚,见一眼这院子里的晚辈们就好。”老太太说。 大太太道:“老爷还问,过年娘还有什么想吃了,说只想是娘想的,想尽法子也得弄过来。” 老太太身子开始乏了,背靠着榻很没力气地说:“为我一个老婆子忙什么,紧着你们晚辈高兴便好。” 大太太说:“那娘有什么缺的,要的,只管去说,我前头忙得一团糟呢,得走了。”说完便起身,临要走时,像是想起什么,转回头对向茵茵道:“对了,你跟我去我那院子里一趟,有些话问你。” 向茵茵莫名,不知她有什么要问,回头看了看青桐,意思要她照顾小姐,走了两步到了大太太身边,跟了去。 一会到了明月院里,大太太停在院子正中,背着她说道:“在这站着,我不说走,你就不许走。”说完自己往前走进了屋,她身边一个粗壮婆子,自觉停了下来,守在向茵茵身边。 向茵茵后知后觉,知道大概是这位夫人心里对自已有什么气,借机儿罚她呢。一明白过来,便沿肝边儿冒出一股火来,正要发作时,却想起这两人自己的打算来,算了,还是忍一忍吧,为自已的娃儿攒人品啊。 哪知这是铁了心要狠罚,从将近午时,一站便站到了太阳快落山。干冷呼啸的风在昏昏的天空里来回的跑,吹得天地间极为干净清冷。 向茵茵一面佩服自己,怎么撑得住这么久的,一面佩服屋子里那老妖婆,你躲在屋子里头不出来,看憋不死你。 天虽不是如冰天雪地般刺骨的冷,但在外头站得久了,还是觉得到冷风直往衣袖裤脚里钻,手脚早便被冻得麻痛了,她抬手看了看,十个指头,都是暗暗紫色了。 很想发怒离去,但她心里隐约有一丝希望,这个女人是不待见自己的,若是自己被她在这罚站受冷一天,是不是就叫她消了气? 头脑里直发昏,冷风像是吹进了她的背心胸窝里,从头到脚都是麻了,连嘴唇上都是刺刺的麻痛。有那么一会儿,她都觉得天空开始阵阵发暗,脑袋里一忽一忽地昏昏转,要极力吸气凝神后才能撑得站住了。 一个人高大壮实的人带着一股子劲力走过,向茵茵浑浑的脑子里十分羡慕他,这样结实,该不会怕冷吧。 大太太见林家越大步流星进来自己屋子,将手中茶杯放下,很是责备问:“从哪里过来,赶得这么一头汗,回头别折腾坏了自己身子。” 30第二十九章 向茵茵醒来时,天地都在轻轻摇晃,很快周身意识恢复了,她便急急忙开始挣扎,抱着她的人一个不防备,差点将她掉了下去,她便不敢大力挣扎了,望了那人,要开口求他。 林大少爷脸上微红,向茵茵有些不好意思,想来是自己太沉了,因而开口说话便有些羞涩:“大少爷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 林家越不知为何一脸隐忍,说道:“别动,看摔着。” 向茵茵再等了一小会,见他不为所动,抱着自己的手臂竖硬如铁般紧箍住自己的腋下和大腿根,她突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来,忙说道:“你看我这么重,回头别叫您闪着腰了,放我下来吧。” 向茵茵微微恼怒道:“一会看别人瞧见了说闲话。”您没事,我可会被人掐的。 眼瞧着转出一处竹林,林家越将她放下来,下地时才觉脚心发软,一个站不稳,便落入大少 爷硬实怀中。 一股子熟悉气息朝向茵茵袭来,先前初见他那种奇怪感觉再次出现,记得他说过他们在一起好几年,这个身体对这个人有着记忆! 向茵茵一手抵着林家越胸前,一手撑在他的右手臂上,借上力起开来,转身就要往前走,才走两步,又回过头来,低了头靠近他,轻轻说道:“我能不能求大少爷一件事。” 林家越这么轻轻撇嘴一笑,道:“以前在太太面前不是机灵得很,怎么这回这么实诚?” 天空已经暗下来,周围一切都只剩下黑黑的影,向茵茵的一双黑黑眼闪着笃定的光, 定定望着林家越,林家越的微微笑着脸,又慢慢冷清下来,拧了眉来看她。 “先前就跟少爷您说过,我不是您的妙儿。除了这个脸,这幅身子是一样的,旁的一切,这脑子所想,这心中所记,都不是妙儿了,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我不知道突然为什么会这样,但真的他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当然可能您会觉得不习惯,或者换作霸道的人,都完全可以不管我的心中所想。但是我知道,您是个正派的人,您一定不会那样的,是么?” 林家越眼里浮起笑意,又一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姑娘。 “我要求大少爷的事是,虽然说我不是妙儿了,可是无论怎么说,我对大小姐都还有一份义务,所以我打算暂时留在府上照顾她,而且肯定会尽心尽力。只是,她是您实实在在的亲生女儿,能不能,请您以后多去看看她?毕竟她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娘亲,以后在府上,就全仰仗着您了,您若是不在意她,旁人也会看轻了她去,将来,怕她的路不好走。” 林家越的眉头又拧起来。他还没想那么远。 “再说,人人都说天伦之乐天伦之乐,自然有它快乐的地方,父女感情要自小培养,培养得好了,会比母女更亲。您知道吗?她现在两个月,已经会跟着人看了,还会笑了,等再过两三个月,若是她喜欢你,她便会将肉嘟嘟的小身子挂上你身上,用没有牙齿咬你的肩膀,咬得痒痒的,还会在你身上爬来爬去,再大些,她会试着叫你,叫你爹,一见到你就会拍手笑着让你抱。便是若是少爷你从来不见她,她不会要你抱的,碰都不会让你碰她,一岁内是亲子感情建立关建时刻,错过这几个月,将来有可能,她对您,还不如跟身边的丫头们亲近。这可是您的头一个孩子。”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林家越先前还有一丝怀疑,这会便是知道了,她确实不是妙儿。 向茵茵看着半空中,接着说:“以前家里有几个侄儿,我看着他们长大的。我说这么些,只是想告诉少爷您,虽然我不是妙儿了,先前又有得罪您,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对蓉姐儿多上一份心,我将来也能得份心安,不存愧疚。” 见林家越低头思索,向茵茵道了声先走,便快快往回走了。 林家越回自己这边院子来,觉得人有些乏了,便打算叫丫头们把饭摆到前面来胡乱吃了,大丫头好儿却说少夫人等大少爷许久了。惠雅先前极少来找他,这些日子好了些,人也看着喜庆不少,他打起精神到院子后头来。 惠雅穿了一身水粉衣裳,项上戴着丰争的赤金璎珞项圈,脸上敷着薄薄的脂粉,想是快过年了,头上也比往常略显富贵些。 林家越温温笑起:“今天可有什么喜事儿,你可是许久不穿这样颜色衣服的?” 他想起那个仲夏的午后,王惠雅穿了一件桃红色小衫红,系着一条水绿色的长纱裙儿,十分粉嫩清秀可人,他看了很喜欢,随口夸道好看,说那样才是小姑娘的样子,当时他弟弟林家超在旁冷冷说道:“好看什么,俗气死了。”王惠雅是个在意旁人的话的,又遇着家里遭了变故,此后再没穿过,一律清淡素净打扮。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快过年了,穿得喜庆些,怎么,表哥可是嫌不好?”王惠雅有些失望,越表哥不喜欢她这样穿了? 林家越连忙摇头:“这样显得气色很好。” 王惠雅听了便微微笑开,起身托了一托盘东西过来,道:“我这些给你做了些衣服鞋子。” 共是一件暗绣莲花的大红箭袖,另一件大红色棉披风,一双青色千层底靴子。 林家越惊讶问道:“这都是你做的?” 王惠雅笑着点头,微带羞怯,问:“表哥不会嫌弃吧?” 林家越忙笑说:“怎么会?只是怕累着你。” 丫头们摆饭上来,两人一起吃了,中间王惠雅帮他布菜,林家越见她较往常有生气不少,略略宽慰,他不愿看着年纪轻轻的女孩儿意志消沉整日静默无语的样子。 晚上林家越要走时,王惠雅轻轻开口道:“天冷了,越表哥以后便不要去书房睡了吧。” 林家越先有一会儿愣怔,随口温和笑道:“好。 就怕吵得你睡得不好。” 王惠雅低着头叫丫头们给他去准备洗漱。 林家越回来时,看着王惠雅临窗站着,双手紧抓着窗棂,一脸的青白胭脂也掩不住,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心里有事,像是在做什么艰难决定,亦或为什么事挣扎。林家越想起两人新婚初的情景她整日沉浸在自己伤痛悲哀的心事里面,林家越尽力要带她走入正常夫妻生活中来,只是很是费力。她虽然不拒绝他,但是她却也无法投入,任他在上头如何努力要想贴近,她的身子对他都几乎没有反应,再后来她慢慢开始找各种理由推拒。 王惠雅去洗漱,林家越望着她单薄的身影,依旧诧异不明白,不懂她最近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 临窗书桌子上,镇纸还压着白天她写的字儿,林家越走过去,抽出来一张看,渐渐脸色又沉了下来,眼里一丝冰凉寒冷,整个人像是乏极了,暂时不愿再理会周围一切,将纸张放下,转身出去。 纸笺慢慢飘落在地,上面娟秀小行楷清清冷冷写着: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王惠雅洗浴好出来时,见屋子里没空,顿时觉得脸上一顿火烧,羞得伏在被上眼泪直流,丫头轻雨在旁劝了许久,也不见回转,只得说道:“我先前听小丫头们说,瞧见大少爷抱着妙儿妹妹在院子里走呢。” 王惠雅抬头来,不敢相信看她,脸色一下煞白,自语道:“越表哥……” 轻雨在旁说道:“妙儿妹妹现如今要照顾大小姐,不如咱们再安排个人去大少爷屋里边去吧,说不定过不久,少爷便与她疏远了。” 31王畏番外 王畏坐在书房里,觉得有些坐不住,手中的书从早上到现在,快中午了,都没翻过页。 他曾取笑过他的另一个友人说,你媳妇生孩子,怎么把你闹成了个傻子。 看自己多镇定老成。 不就是一小团会哭的肉么?烦得很的,说不定将来几十年都不得安宁。 后院子里动静不大,王畏放下书来,起身去后头,被丫头春蚕拦住:“少爷,接生婆说了,这后头不让进。” 王畏憋着脸,像是有些生气,说:“我只是来问,什么时候摆饭?” 春蚕道:“那少爷叫身边小厮去厨房问去,难不成少夫人现在还起来给你摆饭不成?” 王畏问:“那还要多久?” 春蚕佯怒道:“少爷您问我我怎么知道,您要是嫌慢,自个生去。” 王畏边摇头走开边说道:“越来越没上没下了。” 中午饭没什么胃口,王畏心里有些躁,又不能出门去,便在院子里慢慢来回的逛,他甚至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几只嫩嫩的肉肉的小灰兔,王畏笑笑,这肯定是云娘偷偷养的。 说不许她在院子里养猪养牛,她还偷偷养?伸出胳膊去抓了一只在手上,抱回厨房去,一会叫厨子炖了给云娘吃,看她是生气还是哭? 才到厨房门口,一个婆子见了他急忙大声叫道:“大少爷,您跑哪去了,前头在找你呢,说有急事?” 王畏笑着问:“什么事,可是生了?” 婆子脸色不好看,摇头道:“生了,生了。只是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少爷您快去瞧瞧吧。” 手中的兔子摔落在地,打了个滚很快奔走了,王畏也不去管它,快步上前来。春蚕见了他哭道:“少夫人不好了,接生婆说要请大夫,刘妈妈已叫人去请了,大少爷,我好害怕。” 王畏抬脚进了外间,有些生气道:“怕什么,好好做你的事。” 想是屋内人听到他的声音,接生婆煞白着一张脸出来了,身子跟筛糠一样在抖,举着一个布包包到王畏面前说:“少东家,这是刚出生的小少爷。” 王畏问:“夫人呢?” 接生婆答道:“夫人刚才血崩了,老身没法子,应付不来,已经叫去请大夫了。” 王畏微微睁大了眼问她:“什么叫你没法子,你没法子还敢出来接生?” 接生婆嚅嚅道:“老身的法子都用尽了,一下子出这么血的,还是头一回见啊?” 王畏冷了脸不理他,抬脚要进去,屋内夏萤一下子撞过来拦住他,哭道:“少爷,您不能进来。” 屋子里一股子腥腥的血味,王畏皱着眉头,说道:“你让开,我有事跟她讲。” 夏萤跟在他身后轻声呜咽,云娘的脸似纸惨白,略略泛着青,闭着眼睡得沉,身子跟瓷片似的,干瘦清冷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王畏轻碰她的手,要叫醒她,那手冰凉如雪,她头一回见着他没有笑着脸迎上来,他拉住她的手,揉了揉,试着轻声叫了她一下。 这是他头一回这样温声喊她的名字,这小女人今天胆子很大,没理他。 王畏心里咚咚的跳,这感觉实在是可怕。十六岁那年,家人给他头上披上麻布包时,他去拉他娘亲时,她便这样子不理他。不自觉提高声音,生气喊道:“云娘。” 床上云娘哼了一声。 王畏笑道:“我在后院发现你的兔子窝了,你再不醒来,我把它们一窝都拿去炖了。” 他紧盯着她的脸,恍惚她是笑了笑,仔细看又没有,她安静得如一块青玉,温和静美。 屋外头响起急急脚步声,他没有抬头去看,便听着夏萤又哭喊道:“这位小大夫,您稍等些, ,等我先将帐子放下来您再进来把脉才好。” 接生婆忙道:“好姑娘,这位小吴大夫看病一向是这样的,你快让他进吧,晚了不好了。” 吴大夫根不没被一个小女人挡住,他听了王家人的话就急忙过来,在门口稍稍听了接生婆说了两句,便知事情不好,抬起大长腿就到了床边。 夏萤低声怨接生婆:“您怎么就指了个这么年轻的小大夫?能行吗?” 接生婆说话都不成气,只道:“他不成,就没人能成了。” 吴大夫只看了床上的人脸色,一下便惊住了,一把掀开被子,见着床上血浸得整床被褥湿透,怒吼一声:“你过来。” 接生婆过去,那位吴大夫道:“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你怎么敢丢开病人不管?过来给压着。” 那接生婆照做,嘀咕道:“刚才已经出血出得不多了,我才走开的。” 那大夫丢给王畏一纸包喝道:“去用热水化开来给她喝下,快。”一面打开自己随身带的针盒,咬牙睁着眼认真在云娘腹周施针。等几十根银施好,他开始逐个旋针时,才训了那接生婆:“不出了那是休克了,你还敢走开。” 接生婆不做声。 王畏端着大碗药回来,那吴大夫吼道:“走路快点!” 王畏将碗放在床头小桌上,将云娘半身抱起,连声唤她:“云娘,云娘?快醒来吃药。” 自然是没有动静,王畏道:“乖来,醒来吃药,云娘?” 那吴大夫气得跳起来,放开手下,另取了一枚针,直接便刺向了云娘人中,一顿旋捻施针后,云娘才微微眼了睁眼,又慢慢要合上,那吴大夫吼道:“喝药听到没有!喝药!不然你就死了!喝!” 大夫的声音失控,这叫王畏更加恐惧。 好在云娘张了嘴,王畏忙将药碗凑上去,微微倾了些,看着她喝。王畏听到自己心里一头石头落地的声音。 只是,云娘只喝了两口,第三口还没喝,又不张了,闭了眼睡得死沉。 王畏开始大声的叫她,用力摇她的身子。那大夫又暂丢下那边旋针止血,上来在云娘左右合谷穴上各施上一针,重重的捻。 云娘的眼皮抬了抬,没能睁开,那吴大夫竭力怒吼道:“喝,把药喝下去。” 他的额头冒着层层的汗,眼里开始布上害怕神情,丢开针盒,从药箱里翻出一个灌药匙来,将王畏推开,自己抱了云娘,将药匙长长有嘴儿轻柔又迅速□云娘的嘴里去,云娘轻轻干呕一下,吴大夫朝王畏吼:“把药灌给她喝。” 王畏将汤药慢慢倒进药匙的漏斗口里,见着云娘喉头滑动,将药吞了下去,他突然觉得心里一块石头咚地落地,心口被跌得痛,眼睛都有些糊了,端药的手都在轻轻的抖。 大半碗药喝完,王畏睁着一双赤红的眼去看吴大夫,却见吴大夫凝着眼死死盯着云娘,眼里布满恐惧无奈,他便跟着他一起,盯着云娘,一颗心狂乱在胸口跳,跳得他胸口剧痛。 床上云娘脖子轻轻一梗,大口大口的黄色药便从她嘴里涌出来,一阵一阵,王畏便觉得自己的心血如同奔腾的洪水般,阵阵泄出,直要将人带得也虚虚脱了去。 云娘吐的药比她喝下去的还多,吴大夫一咬牙,猛起身再翻出一包药来,丢个王畏,王畏要起身去接,却根本站不起来,夏萤大声哭着过来接去。 吴大夫依然去施针,妄图能起一丝作用。很快药来了,吴大夫依旧用药匙去撬云娘的嘴,这回却是十分坚硬,他拼了全力才撬开,将药匙轻轻下行时,下得底端,却不见云娘半点反应吴大夫慢慢将药灌下,反而像是镇定下来,语气平平对王畏道:“你要有心里准备,我已经尽力了。” 王畏起身看他,不敢相信。 吴大夫依旧去施针,他不知道这样施针能升高血压多少,他没别有办法,只能尽力试。云娘嘴里的药平平往外流,甚至喉头都没有一丝动一下,吴大夫闭上眼,憋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呜。 王畏的脸上有眼泪滑下来,他伸手过来,直直拉面前这位大夫,脸上惊恸不相信,也来吼他:“你再想法子啊,作大夫怎么能见死不救?” 吴大夫起身,从随身带来的箱子翻出一颗药丸来,塞到云娘舌下让她含着,起身站直,双手相叠,放在云娘胸前,说道:“有什么话就跟她说,我一个人撑不了太久。” 王畏见着他的双手开始用尽力气一下一下压在云娘胸上,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相信他,他盯着云娘看,见着云娘慢慢睁开眼来,看了看他,微微一笑。 王畏忙上前去,抓了她的手说道:“云娘你醒了,醒了就好。我,我不会杀你的小兔子的,我还准你养两头小猪,准你养鸡,准你在院子里种菜,你乖乖的啊,听话喝药,我叫她们把儿子抱过来给你看一下。” 云娘笑了笑。 夏萤赶忙将小孩举了过来,王畏抱了起来放在云娘身边,道:“你瞧,长得跟你像。” 云娘没睁开眼,只嘴角轻轻一丝笑,而后又沉沉睡去。王畏用力摇她,喊她,她都听不到了一样,王畏拉了吴大夫喊道:“你快,将刚才那颗药再给她一颗,再给她一颗。” 吴大夫一面压着,一面摇头,喘着气说道:“没用的,血都流干了。” 王畏求他:“你再给她一颗,再试试。” 吴大夫叫接生婆去拿。 王畏一双眼直盯着接生婆的手将药放进云娘的嘴里,胸口起伏,不敢喘大气,等着。 云娘沉沉睡着,紧闭着眼,没有动静。 接生婆试了试鼻息,吓了一后退,朝吴大夫摇了摇头。 吴大夫松开手,咬着牙站在一旁,一手撑在床边,双眼放空,定了一会,痛苦闭上眼。 王畏抱着云娘,张了嘴看她,呆了半晌,将她一把抱紧,从胸膛里挤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如动物般,痛苦不甘。 吴大夫将头抵着墙,捏着药匙的手重重捶在墙壁上,瓷片扎进他的手心,血一滴一滴淌下…… 32第三十一章 王惠雅抬头看看轻雨,心思转过几回,很想哭,起身来靠窗望个黑黑暗了天空,苦苦发愁,越表哥不是那亲色心重贪多的人,这么些年,贴身侍候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一两个人,自己花了这么一番心思,要么成了,说不定再养出个妙儿来呢,要不成,叫他知道是自己安排过去塞搪他的,倒又寒了心,两人之间愈发不好回转了。 还是不叫人去了吧,看他自己挑吧。 转身要回来,听见脚底轻轻沙响,像是有东西,低下头看时,见着自己水粉绣绿梅花的布鞋底下,踩着一张书笺, 弯身捡起看了,回头笑问轻雨:“大少爷刚才在屋子里,可曾听到他有什么吩咐?” 轻雨摇头,道:“没听着什么动静啊,也不知道为啥,不吩咐一声就走,还以为谁惹着他了。” 这便是了,屋子里没风,且自己的纸稿,她记得是压着的,王惠雅这才舒解掉心结,轻轻笑道:“原来越表哥以为我委屈了。”她抱着被子睡下,越表哥自小便对她温温和和,怎么会这样无缘无故对她甩脸子,改天,好好对他好些,一定能叫他有心思全放在自己身上。 一会又起身来,将桌上纸片儿一古脑全收了,本要叫人拿去烧了,刚才了嘴,还没发声儿,又停住,一叠叠收整齐了,打开床头上柜儿,将柜里小东小西先全搬出,打开了最底层的暗格,将自己的手中纸笺再看一眼,末了闭上眼,一下子塞了进去,啪的一声扣上,东西都塞进去,落上小铜锁。 向茵茵都收拾着睡下了,听见叩门声,外间守着的玉珠去开了门,听见她喊:“大少爷。”再然后是关门声,一个人沉沉脚步声过来。 林家越看见向茵茵时,她披着头发,长长的黑头发披散在脖子间,竟然比挽着时多了一份风情,脚下趿着鞋,裤子也是贴身薄裤,穿着却宽大小袄子,扣子扣得整整齐齐,想来她是睡下了,听见自己进来,穿成这样的。 向茵茵起身,说道:“大少爷怎么来了?” 林家越先在摇床边上站了一会,见小娃儿睡得沉,踢掉鞋子,上了榻,笑说:“不是你叫我多来看看她?” 向茵茵皱眉道:“大少爷从哪里过来?” “书房,怎么?”林家越答。 “在书房里喝酒?”这是在躲着喝酒么?喝闷酒? “嗯。”林家越仰头倒下,一个翻身,抱住一床被子。 向茵茵看他身子,实在觉得好像,一般来说,卷着身子抱着被子睡的,都是小女生好吧?忍着一些不适,她说:“大少爷这大半夜过来,不怕人说闲话?” 林家越侧身闭眼睡着道:“我来自己妾室屋子,怕谁说闲话?” “嗯,老太太这边讲究清静的。”向茵茵有些觉得屋子气氛怪异,温香的屋子,有过关系的男女两人,男的还喝了酒,这深更半夜的。 林家越闷头在被子里说道:“你一直说,你不是妙儿,你只是占着她的身体?” 向茵茵点头,嗯了一声。 林家越道:“那,你能用她的身体,我为什么不能用?” 向茵茵被他这话吓了一大跳,实在是很不可思议,这话,额,怎么说来着,信息量略大啊,你要怎么用?你这是说认真的,还是吓唬人?这完全是耍流氓调戏人啊,向茵茵觉得手臂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要怎样才会在人前一副忠厚老实好大哥的样子,却在屋里这样闷骚。 “大少爷,你喝多了?”因为他趴着在睡,向茵茵看不清他的脸,只能试着问他。一面想着,他一会若是发狂,自己是软弱真诚的求,还是操起手边家伙与他结结实实干一场,砸他个头破血流脑袋开花。算了,不想了,还是求吧。砸了他不说他不放过自己,他身后那般女人不得吃了自己啊。 “还真是很可惜,我就与你谈得来些,偏偏你还就不记得我了,剩下这个呆瓜样的脑子,无趣得很,以前咱们的妙儿多机灵啊。”说着还伸手出来,揉揉她的一头长头发,末了从她腰间挑起一缕,慢慢在手中绕了玩。 向茵茵见他语带睡意,大为松口气,又有些不服气,鄙视地说道:“大少爷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没了妙儿,您还不能活了不成?” 林家越突然伸手过来将她腰身圈了抱住,闭着眼,语音含糊说:“原来这话你是这样理解的啊。真是个傻丫头。跟我说说,你天天想着出去,出去,出去要做什么?还是要找什么人么?” 向茵茵坐着在榻上,被他抱着,原本要挣扎的,可一看他没有动静,心想着不要一挣扎把他反而弄清醒了,便静着不动,慢慢开口用尽量安静语调说道:“不知道做什么。要是能有几块地,种些吃的,再养些鸡鸭什么的,再学会裁衣服,买些便宜的土布,也不至于没衣服穿,要是再能学点什么,找份事做就更好了,总之不至于饿死就成。” “可惜,家里那屋子太破了,我真怕一场大风就将它吹倒子。其实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啊?只是没法子,肯定不能在这府上呆一辈子啊。我好歹也是有知识有理想有自由需求的年轻人,怎么能一辈子被困在这院子里呢。” 她听见林家越轻声一笑。 不理他,接着说:“至于说找什么人,我现在还没想过找什么人。但是,要是能找得着个合心意的,我爱他,他也爱我,那是最好了,找不着,也不要紧,我们哪好多女人一个也过了。” 林家越抬了抬眉,没有睁开眼,只好闭着眼就问:“你说的爱是什么?” 向茵茵顿了顿想好一会,道:“我说不清楚,但是至少有一样,就是如果我的爱人这样抱着我,我会很开心,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就拿大少爷您来说,大概就是那种,看见她就开心的笑,时不时想着见到她,这一辈子,不要别的女人在其中掺活,只守着她一个人,安定美满,子孙满堂,过一辈子。” 又听林家越轻笑一声。 向茵茵试着引导他说:“其实有时候那个人在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但是,大少爷您有没有想过,可能您的爱人,其实就是少夫人。” 没有动静。 “如若不是,您在半夜的喝什么闷酒?又为什么到我这?”向茵茵追问。 这话说得林家越身子一僵,而后又轻声一笑。 “可能是您纳妾收通房丫头太多,伤了她的心,还与妙儿生孩子!她不冷淡着您才怪呢。只是这世上女人命苦,没办法,要守着个男人,所以,只要你愿意改过,以后对她一心一意,夫妻俩的感情还是能修复好的。” 林家越收回手,自个裹了被子睡了一边去,向茵茵看着他的身子,鄙夷地摇摇头。 想是在帐子上看着了自己摇头的影子,林家越伸出脚来,将她踢了一脚,踢得她离自己远些个,再裹了裹,睡实过去。 向茵茵惊讶奇怪不可思议,一个看似敦厚,实则暗地里小气矫情的男人?还是喝过酒的男人,智商与心理都降到三周岁?话说他从哪边来,为何自己躲在书房喝闷酒啊。 他这样,今晚肯定不会走了,向茵茵在榻角找了个地儿小心趴着睡,半夜起来照顾小孩子时,听见林家越在说梦话,然后她听到了天籁:他在梦里喊“惠儿”。 早上林家越起床时,见着自己的妙儿笑意盈盈,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在她屋里过了夜高兴的,不免多看她两眼,侧目冷冷说道:“你若是记起事来了,就叫我知道,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你若总抱着自己受了莫大委屈的心思,哄骗我说些什么自己不是妙儿的话,我也并不会多愧疚补偿你更多。” 向茵茵笑道:“不会不会,我没要什么补偿,你快回去吧,与夫人好好说话,夫妻两好好谈谈心,啊,那个,祝你们俩以后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呃,儿孙满堂,多子多福。” 33第三十二章 林家越抑郁着脸出了门。 临近过年,看到大家伙都忙,向茵茵也不急着给自己女儿四处讨好人了,反正院子里这么多女人又没什么事儿,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了,自己的娃长得这么可爱,还怕她的亲爹亲爷爷亲奶奶不喜欢? 除夕夜时,向茵茵有幸将整个林家人见了个全,林家说来是从祖上积下来的财资,虽富有,人丁倒也没有多到十分吓人的程度,平时往来的旁支不在,年夜里倒不显得十分喧闹。 老太太原本只是普通官家小姐,嫁与林老太爷后,育有四子二女,除去亦子早夭,尚有林伯钦、林仲铭、林叔钧三兄弟。林老太爷去后,三房儿子儿媳便闹着开始分家产,老太太没法子,拨了钱两将院子扩了扩,分了,是以在外面看来,林家宅子又阔又气派,实在内头三家也不怎么和睦。老二老三不怎么成器,折腾了几十年,勉强保住当初分得宅子,借着些地里收成与少许铺子进项过活,林家老大却因着娶了娘家富贵的大太太,而发达了不少,因而大太太在府里特别跋扈,连老太太都怎么放在眼里。近年来林伯钦的产业愈发壮大,反观大太太娘家倒是渐渐衰退下,两厢才安稳了些。 老太太的两女儿都远嫁了,因当年林老太爷一心与官家结亲,所以两个姑奶奶都嫁得有些迁就,据说夫君都在偏远穷困地儿当差,几年难得回来一趟。 团年时老太太坐上席,其余三兄弟坐下方,另有林家越与一众堂兄弟坐下方一桌,二房四兄弟,三房二个。 林家越原有一亲胞弟,却于两年前归家途中落水而亡,另有一对双生妹妹,尚只有十岁,当年大太太莫氏尚妒,房中守得紧,并不曾育有庶出子女。 再下面便是几位太太少夫人们嫡亲小姐们坐了两桌。 再下面就是些有头脸的妾室与年幼的庶出子女坐了两桌。因着讲究个团圆,蓉丫头算是林家越房里唯一的小辈,向茵茵有幸,抱着她坐到桌边。 不说别人如何,向茵茵肯定是吃不下的,苦逼人生不须解释,自已好好的生活转眼没了,跌到这个破地方来受气。 饭后众人不急着散,却听见一个妇人喊着说道:“那边的妙儿姑娘,把蓉姐儿抱过来我瞧瞧。” 向茵茵缓了缓才知道是在叫她,抱了孩子过去。 那妇人拿眼略瞅了瞅小娃儿,笑道:“可真是讨人喜欢。天这么冷,她又还小,明天就不用过我们地边去拜年了,喏,这个先给你,算是她的压岁钱。” 另有两三个妇人也跟她一起说了这些话,送了荷包。向茵茵一一谢过,等大家说些过年喜庆话,等都没话了,再坐回位上。 先前那妇人便朝大太太掩口而笑,说:“嫂子一向最讲究规矩,怎么倒叫丫头比夫人先生出孩子来了?” 大太太脸色一下子难看,冷冷说道:“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你不也有个庶出孙子,还是长子。” 二太太便笑说:“我们算什么,不像嫂子可是出身名门,打小的规矩严。” 先前因着大太太仗着娘家势头,明里暗地欺负了她不少,二太太心里头憋着一股子恨,好不容易寻着她个错处,怎么能不说说。 大太太便恨恨看向茵茵背影。她倒不是有心要犯错,只是看着这个丫头乖觉,又因惠雅常年身子冷,不宜受孕,想着便叫她生下后,来个去子留母,谁知那丫头竟然命大,也是那青芝没用,做个事都做不干净。 向茵茵自然无知无觉。只等着大伙散了,出来寻着青桐,一块儿回去。 等到了房里,她便将今晚得到的东西包了一包,问青桐道:“先前可曾有人赏给小姐东西?” 小孩从出生到满月,应当还有些赏的,青桐道:“在内头屋子里的梳妆台上那个黑漆匣子里。” 向茵茵听了默默点头。 第二天向茵茵起得早,与一屋子丫头梳洗整齐了,由青桐领着,去给各屋子拜年。 先是老太太,老人家才起呢,见了向茵茵她们,略有些喜气,说道:“还是你们来得早。” 向茵茵趁着过年老人家心情好,笑说:“讨压岁钱可不得快些。” 老太太给拿了红包给蓉丫头,另送了有对小巧玉镯子,并一串珍珠链儿。 向茵茵正在说些拜年的话儿来,便见林家越同着王惠雅来了,林大少爷一身大红色圆领长袍子,披了件同色棉披风,头回撒了老成态度,竟有些雀跃意思来,一进屋子便朝老人家跪了磕头,磕完了便开口要钱。 王惠雅斯文,穿着大红撒金大芙蓉花袄,系着银红长裙,气色还好,微微笑着,也跟着跪下了拜。 老太太自然佯骂大孙子:“当爹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林家越其实不像面上那欢快,这两年家里不少伤心事,若是他再不舍得脸去哄着些老人家,家里便极冷清了,这样想着有些伤怀,却不敢显现一点,只嘻嘻笑着起身接过红包。 一转身看到向茵茵抱着蓉丫头给他们拜年时,他都差点没回过神来。 转身来看向茵茵怀里的娃儿,突然生出一股子期待来,若是她长大了些,能说能笑能逗着玩了,自己便可略松懈些了吧。 因着高兴,他将才从老太太那里得的,一转手全放在自家娃儿的包被里,再从怀里掏出极水润的一大块白玉来,给向茵茵说:“回头给编个络子帮她带上,这玉养人。” 向茵茵轻轻说笑:“那大少爷这忙活了半天,竟是白忙活了。” 林家越笑说:“老祖宗手上宝贝多着呢,回头咱们再想法子哄些来。” 老太太在旁看着他们这样说笑,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这大孙子小时性子憋屈,长得也不可人,嘴儿也不甜,也没有出挑的地儿叫家里人称道,一家人往些年只一味哄宝贝一样哄着超儿,哪里有多爱护他些,倒是他自己出息,越长得越性子稳当做事牢靠起来,又因了没有小时的古板样子,虽长得不如超儿那般俊俏不凡,却也无端多出一股子英气来,如今在人群中也算出挑的了。 若不是他有心要逗老人家开心,几时这般欢脱过。只是看这大孙子与那丫头还有小娃儿在一起说说笑笑,极为舒心融恰,竟也替他高兴了些。 只是到底是个丫头和一个庶出姑娘。 王惠雅在旁看着,站在那一股子清冷劲儿,脸色也不好看。向茵茵暗恨自己笨,不该开口的。 等林家越瞧完小孩儿逗了逗,王惠雅也跟着给了红包,再说了会话,林家越起身道:“我们要去爹娘那边,你与蓉丫头也一起吧。” 向茵茵觉得这样子实在是怪异,忙摇头说:“由少爷夫人带着,让青桐抱着小姐跟着去吧。” 林家越看她一眼,不说话,一旁等着,王惠雅等了一会,便对青桐说道:“那便抱着吧。” 一会几人便出门了,向茵茵看着几人离去,莫名失落,心里空洞洞的,略站一会,便跟老太太辞了,回自己屋子去。 吃正午饭也没见送蓉小姐回来,只叫这边另一个奶妈子过去。 向茵茵听了来人叫传奶妈,心里狠狠揪了下。 等到了午后,才见着青桐几人带了蓉丫头回来。 青桐将所到的东西都托给向茵茵,向茵茵停着手不动,过了一会道:“咱们去老太太那儿吧。” 老太太见了向茵茵,极为讶异,问:“你这是做什么?” 向茵茵故作讨好小心地嘻嘻笑着说:“老太太这里瞧着是个极稳妥的地儿。这些东西虽少,也得给蓉丫头自小攒着,我这个人糊涂,别被我三天两头耗光了。”那些东西都是蓉丫头的,可怜的娃儿自小没有娘亲,也不知道将来家里人待她如何,嫁妆可不就得自小一点点开始攒起。向茵茵觉得自己眼皮子确实浅,她怕等到要走时,心思一个贪婪,摸了人家东西去。旁人一概信不过,只老太太最合适,又看着是个耿直的人。她这些日子思量许久,这满院子的人,能叫向茵茵安心托付的,只怕只有她了。 老太太见了她这样,自然不愿意,道:“天底下可没有曾祖母给管家当的,你莫拿我作伐。” 向茵茵笑着求:“就辛苦老祖宗些,帮她收着吧,将来蓉丫头若是知道了,必对您感激万分的。” 老太太只管冷着脸不言语。 向茵茵有些委屈接着道:“放心罢,老祖宗,我不会找您老要利息的,我只怕自已哪天不小心得罪了人,屋子里又被人清了。老祖宗若是不愿意,便交给青桐姐姐也是行的,只建个册子,叫您知道便行。” 老太太冷冷一笑,道:“什么值钱东西,倒值得你这样七求八求的,还建个册子?行了,叫青桐收着吧。只你不能在人前打着我的名头胡作非为。” 向茵茵甜甜答一声。 等她要回了,老太太留下青桐道:“我有几件极好的纱料子找不见了,过了年天且热起来了,你帮我找找,回头叫她们早早裁些薄些的衣裳来。” 青桐自然停下了,向茵茵自带着蓉丫头回。 “依你瞧,大少爷与妙儿丫头两人如何?”老太太问青桐。 青桐想了想说:“大少爷人好,对谁都和,依奴婢瞧着,对妙儿妹妹,也是不同的,毕竟是一起生过孩子的了,只是我瞧着,妙儿妹妹这么些天了,也不见出格动静,应是没事的吧?” 老太太道:“那你可摸出那丫头是个什么心思,我瞧着,她不可像是愿意甘心做个小妾的人?为何将蓉丫头这点子东西硬塞给我管着,就她那身份,自己放着傍身不是更好。” 青桐道:“奴婢也不晓得,隐约有听说,妙儿妹妹求过少爷,说要出府。” “嗯?”老太太皱着眉头想了想,末了又一恍然,再然后又想不明白了,自己这么出息的大孙子,她一丫头,便是做妾,也不亏她吧? “老祖宗在担忧什么?”青桐问。 老太太摇头道:“我这孙儿我也留心瞧过,也是极爱钻死角的人,惠儿心思不在他身上他都没多在意,却怕他是心里另有想头。我只不敢不防着些,别给人机会,叫她伤了我孙儿的心,又或是拿捏着我孙儿,妄图些自己不该得的东西。” 青桐不解问:“老太太您这意思是?” 老太太道:“我瞧着适才他那样子有些忧心罢了。不管,过了年便将那妙丫头住里头院子里去,横竖看着些,不叫少爷去得勤了。” 青桐点头。 老太太又问:“刚才去前头见老爷太太,都说了些什么啊?” 青桐道:“大太太与少夫人都极喜欢小小姐,连着老爷也多看了几眼,说是想过了年将小姐过在少夫人名下。” 老太太边听边点头,说道:“这也是正经道理。” 34第三十三章 年后老太太就叫向茵茵搬到了暖霞阁。 这个院子离老太太院子约一射之地,只是进出的人都须得被老太太那边看见。不过这对向茵茵来说,未必是坏事。院子三间正房,另有耳房数间。除了青桐,玉螺,玉珠,玉鸢,玉珍,几人,又照着府上小姐的份例添了些婆子与粗使丫头过来。 有那么一会,向茵茵也在想,这人生都这样了,还讲什么名声,还谈什么身份,出去了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自己无一技之长,又家里贫困成那样,想想还是头皮发麻生畏的。若是独自守在这院子没人来扰着她,不如就守着这里过一辈子吧。 然而想想就算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想着,望着帮自己孩子奔走一番,能得到一大家子照顾,有了好名声,连带着将来的生活都有了保障,她再安心离去,自由可贵啊,当金丝鸟奴才的日子,没法过啊。 许久不来看她们的林家越这天晚上来了,向茵茵怕他忙,又想着不急在一日,不然叫人看着像是她多么急巴巴盼着他来,便不再跟他说什么多与小姐培养感情的话,只起身叫了声:“大少爷。”便等着他说话。 林家越伸手过来要抱小娃儿,却不想小孩已经有些认人了,被他一抱着便皱起了小脸,有些不乐意,转着头来找向茵茵。向茵茵接过手来,边走边哄着。 林家越发现这一点时,极为讶异,有些不收相信。府上大大小小娃儿不少,他只是没放在心上,不曾这样见着过。 发现了这点,他要说的话便有些难以开口,默默吃了会茶,合上茶碗盖放下,才慢慢开口说道:“娘前几天跟我提了个事,我瞧着你俩不对付,不敢叫她找了你去说,惠雅又不愿出来说话,我想,便先由我来跟你说说。” 向茵茵一颗心提了上来,她大约知道是什么事。 “我们是想说,将蓉丫头记到惠雅名下去,你看如何?”林家越轻蹙眉头,只微微向下错看着椅子扶手说。 向茵茵其实是希望这样的,这样一来,小女娃有好的名份好的倚靠有了好出身,将来生活一点也不用担心,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心头闷闷得难受,林家越见了她这样,以为她不愿意,心里也是怜惜她,便过来抱了她,安抚劝说:“这是我的头一个孩子,便记在惠雅名下去,好给她一个盼头,回头咱们再生一堆,都留给你自己养。” 向茵茵笑了,笑了半天,说道:“您不要这样说,丫头有了好去处,我是极高兴的。” 林家越皱着眉头问:“你真这么想?” 向茵茵笑道:“别说什么生一堆,我的心思,大少爷您还不知道?” 林家越看了她半天,说道:“别赌气。不管你是不是妙儿,或者你记不记得事儿,我房里的的人都不可能随便放出去的,你对外面的人有什么心思,都得给收着。” 向茵茵瞪傻眼,是她一直将他想得容易了些么? 林家越又说道:“好了,你既然愿意,明日个我将丫头带过去吧。” 向茵茵顿了一会,点点头。 一会林家越又说:“我过两日又得出远门,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别和太太争吵,你以前可是很能讨她喜欢的。” 向茵茵无奈看看他,那不是你家妙儿本事么? 林家越也无奈看看她,一会起身去叫丫头来帮他备水洗漱,说要歇在这边。 向茵茵琢磨着他不是有补偿的意思吧,苍天可鉴,她没那心思啊。 因着这样想,等林家越回来时,她便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跟他一次性说个清楚明白才好。 却不想林家越极累的样子,躺到床上便闭眼睡着。 向茵茵勉强自己习惯了一会,只当没他这个人,到了夜深了,娃儿也睡安稳了,她才要在榻角躺下。 原以为身旁的人早已睡着,却不想才躺下,便有一双大手一捞,将她捞起床上去,勒紧了抱在怀里。 向茵茵不敢动,背后的人身上滚烫,她不敢说是个极懂事的人,却也知道个大概,这样的拥着,一不小心便会出事的。 “又有人来说见着超儿了,我这是出去寻第三回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身后人一说话,胸膛便微颤。 “啊。”向茵茵不明所以,答了声。 “也不知是真还在人世,还是有个相像的,只每回一个信儿,便将府上人活活折腾一回,爹娘自小便极疼他,可怜作父母的,每回又都是空欢喜一场,我为人子,跟着也心疼。” “再看惠雅,每回也是,一听说我要出去寻找,都差点要倒下去。我实在是,每回去了,发现不是,都不敢回来。” 向茵茵插嘴问道:“你又喝酒了?” “嗯。”林家越凑过来朝她耳边哈一口气,说道:“又叫你发现了。” 一会又开口道:“这样反复扑个空,实在是耗人。” 向茵茵不作声,没什么好说的。 “无论如何,我明天便要开始收拾,后天便出门了。你在家时安安心心的,乖乖等我回来,知道么?” 向茵茵苦恼,我不是你那解语花的妙儿了,您还是不信么? 好在他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人,可能是说到伤心事,没了兴致,向茵茵却想着,迟早会出事,还是得早些想法说通他,离了去才好。 只等第二天,林家越跟另一个奶妈子抱了蓉丫头要走时,向茵茵的心,突然像是被人揪起来拧一起,痛得不可开交,顾不得那许多,她用着快哭了调子说:“求大少爷,等些日子再带她走行么?” 35第三十四章 林家越皱眉头,拉了向茵茵到怀里搂住,劝说道:“昨晚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变卦了?乖啦,听话,咱们这回顺着了太太的意思,以后你也可以过得舒坦些,对丫头将来也好些。” 向茵茵自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又一面说服自己孩子离了自己会过得更好些,同时也拿将来的美好自由宽慰自己,原本在刚才开口求的那一会儿已经觉得自己犯傻了,都要撑住了收回脸上神情的,可是被林家越大手一拉,在怀里搂住了轻轻一哄,突然就莫名心酸起来,又崩开脸伤心了好一会。 林家越将蓉丫头带走时,向茵茵对着伤心空落的自己大骂,又不真是你自己的娃,那是人家妙儿的,可不要犯傻坏了人家小女孩的前程。 林家越带走了蓉丫头,自己也出了门,向茵茵的日子便空旷起来,熬过了先头几天胸脯涨得难受的日子,她便开始整日撑着脑袋坐着发呆,院子里丫头们撤走不少,只留了玉螺与玉鸢两个打扫。时间长了,她都要觉得自已变文艺青年了,多愁善感又无聊苦闷。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会这样白白耗在这院子里的,只是不知道,她会以如何的方式走出去,在个什么时候走出这个囚笼去。 所以当这一天来临时,她被吓了个结实,目瞪口呆像个傻子一样半天不能有作为,只等回神来后,反倒是呵呵一顿冷笑,反正只要不是要自己的命,顺其自然吧。 这天她又在屋子里瞎抓。她不愿意出门一步去,这府里给她的身份叫她愤怒叫她怨天尤人,只躲在屋子里做乌龟才好些。 但是小丫头玉鸢来对她说:“妙儿姐姐,府外头有人找你,大太太叫人领了进来。”向茵茵极为讶异,她在这世上何曾认识什么人,不过一个瞎眼老娘会记得她罢了,一想到瞎眼老娘,她突然想起了个人,莫非是他?大太太竟然会让他进来找自己,是何居心? 向茵茵与玉鸢一起小院子门去迎人。 果然是周生全。向茵茵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按说他这样惦记自己,应当是感动的,可是她其实不大愿意他进来,但也不能叫他知晓她的这个想法。这样的宅子人家,应当是禁忌府内丫头或妾室与外头男子有牵扯来往勾搭的,自己现在身份尴尬,没有那爱谁谁的自由啊。 玉鸢等人进了门去倒茶,半天不回来,向茵茵请了周生全坐下,问他家里老娘可好。 周生全笑呵呵点头说道:“都好,家里都好,前些天有个年轻人带了人去将你家那小屋推了,重盖了座新的,说是因你在府上替主子立了件大功,赏你的。大娘别提多高兴了。” 向茵茵原来要给他拿些果脯的手便停了,这是谁做的好事? 周生全又笑着看四周,说:“没相到你住在这个干净漂亮的大屋子,先前在门口带我进来的那个大妹子是这院子女主人吧,又看着极慈善,看来你这回找了个好地儿做差事。” 向茵茵问:“带你进来的妇人,长什么样啊。” 周生全答道:“长得很白,笑眯眯的,穿得极体面,上嘴唇有颗小痣,就是这里。”他边说边拿手去指。 向茵茵见了,心里一跳,这不是那个什么青荻姨娘么,她几时有这么好心? 因着觉得不对劲,她便有心要叫周全生先回,不论如何,自己身份是个通房丫头,在这府上一天,便得按着世俗规矩做一天,不然,人家有的是法子对付自己。 “那周大哥今天来可是有什么事?”向茵茵便只站着,盼着等说几句话就带他出去。 “没,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了,大娘也天天念叨你。本来有个极肥的肉兔子想带来给你的,可惜府上的人没叫带进来。”向茵茵一这样微微笑着看他说话,周全生便是一顿发愣之后才能说话。 向茵茵便说道:“嗯。没事,反正我在这边也呆不了多久,过些日子,说不定我便能回去了。”不能照顾小孩子,向茵茵觉得自己在这府上更加如条小狗一样,没个立身处了。只等着大少爷回来了,好好求了他放自己出去。 周全生极高兴的样子,就差喜得要来抱她了,上前一步来靠她近极说:“真的,那太好了。” 向茵茵不敢面对他这样热情,笑了笑,正要不着痕迹后退一步再说话,便听院子门口响起了尖尖的声音:“您瞧见没有,我说的没错吧。” 是那个青荻姨娘的声音。 向茵茵直叹自己直觉真准。 一回头便见着青荻扶着大太太进了院来,身后跟着一大帮丫头婆子。只几步便走近了,大太太的一张脸如菩萨一样,一脸板硬,深肃吓人。 她找了个位子坐下,似极不齿极淡然开口说道:“青荻说你买通后院守门的,引了男人进府里来私会,我还不信,想不到你还真的这么大胆,越儿前儿个才出门,再说他没走前不是天天晚上歇在你房里,这才几天,你便这样奈不住吗?” 便是她说的不是实情,向茵茵也被说得有些脸上挂不住,偏了偏头,她瞧见青荻一脸得意嘲讽斜着眼看她。再看周全生,他已然全部呆住,眼里的是不敢相信和一些发冷的意思。 向茵茵知道他怎么在想自己,只是虽然委屈,却也不能急着跟他解释。 依旧回头昂着头冷静镇定朝大太太说道:“太太这般是为什么,我不过是见个邻居,为着打听些家人的事。这有何不可?再说,可不是我买通了人,实是有人光明正大领着他进来的。” 大太太冷笑道:“哼,打听家人,白白要约个年轻俊俏后生打听,哪有这样道理,咱们林家虽说不是极有体面,却也是正经有头有脸的人家,可由不得一个还没提妾的通房丫头这样放肆?” 周全生听了这话,眼底便彻底灰败下来。 向茵茵顾不得他,说道:“刚才我这位邻居了,是有府上夫人准了他,在大门口大大方方带了他进来了,现在要诬陷我私会,这是什么道理?” 大太太怒道:“我可不知道是哪个夫人这么大胆准他进来的?” 周全生算是明白过了,虽然心痛心里不能娶青梅竹马姑娘了,却也知道她们这是要问向茵茵的罪,因而指着青荻说道:“便是这位姨娘领了我进来的。” 青荻似是吓一大跳,唬急了朝太太囔道:“可是胡说,我一天都在自己院子里呆着的,我丫头红玉可做证啊。我也只是听说给老太太送东西的小琢儿看着了,说了我听,我才叫了太太你过来的啊。”身旁红玉跟着紧紧点头。 向茵茵冷冷笑了。 周全生梗着嗓子说:“可不就是你,刚才要走了我的兔子,现在都不承认了么?” 青荻问道:“什么兔子,我什么时候要过你的兔子,红玉,你瞧过咱们院子里有兔子么?”那红玉摇头。 周全生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一着急,没说上话来,青荻便趁这一丁点空档,朝太太道:“若是太太不信,只管拿后院守门婆子问便是了。” 向茵茵见她这么说,想着肯定是早就预谋好了的,只不知她们要个什么样的结果,若是将自己赶了出去,倒是如愿了。 太太点头,一会便见了个粗蓝布衣婆子前来了,怀中可不是抱个兔子,见了周全生,道:“哎呀,我说你这后生,你怎么这么胆子大呢,原是你说要送个肥兔子与我下酒,说是就是后门口会个亲戚,还说是什么大伯,你怎么骗人了,我还说这都大半天了,怎么不见人哪,你怎么在这啊?竟然胆敢跑来这院子里找妙儿姨娘,这真真是,老奴该死啊。” 说完便是一顿哭,一顿求饶。 周全生又气又意外,只张了嘴都说不出话来看着。 青荻极得意看过来,向茵茵依旧笑看回去。 大太太拍案怒道:“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向茵茵道:“无话可说,你们都安排得这么妥当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只不过,我与这邻居周大哥问心无愧,倒是要知道大太太,你当真信青荻的话么?” 大太太道:“哼,好一个问心无愧,瞧你们那亲热劲,一定要抓个正着才有愧么?我且不跟你说,只当私通罪给你们送官府去。” 向茵茵冷笑道:“一屋子人都瞧着呢,我与周大哥清白,太太莫不是叫一屋子人都与你说谎?” 大太太道:“怎么是说谎,大家伙都亲眼瞧见了。” 向茵茵笑道:“那好,既然这样,我叫人去请老太太屋子的人来评评。从后院门进我这院子,必须得经过老太太那道月亮门,我们去找人问问,到底周大哥是从前院被人领进来的,还是从后门偷溜进来的。” 大太太便停了一停,去问老太太,谁都知道那老婆子与自己不和,不挑自己的错便好了,怎么帮她说话。实在讨人嫌,果然除掉这个丫头? 大太太心里一转念,便说道:“老太太吃斋念佛清静人,怎能去找她老人家,你有没有与做丢脸的事,自然有人能告诉我。玉鸢!” 向茵茵回头看这个倒茶倒得没影的丫头,见着那个丫头身子有些颤,神色极不好,便知她也是心里有鬼。看来这个什么姨娘与太太要对付自己可是许久了,便是周全生不来,只怕她们也会另外随便找个什么人来演上一回,只是周大哥一来,戏倒更像了。 大太太问那个玉鸢:“我问你,你老实回答,不许说半分假话知道么?” 玉鸢点头。 大太太问:“这个男人进这屋子多久了,与妙儿在这屋子里,可有行苟且失礼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谁也不知道这文会崩到哪里去 36第三十五章 那玉鸢憋红了一张,扭捏了半天,说道:“奴婢适才去煮茶去了,不小心又打翻了茶壶,不小心烫着了,正找药膏子呢,不太清楚。” 大太太道:“便是没过来瞧,也没听着动静么?” 玉鸢脸色更加难堪,吞吞吐吐说道:“倒,倒是听到些声响。” 大太太问:“什么声响?” 那玉鸢硬是没能说出口。青荻在旁很是得意,说道:“定是十分伤风败俗的事,玉鸢这孩子年纪小,脸皮又薄,实在是说不出口,是不是?” 玉鸢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大太太便咬牙恶狠狠看向茵茵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向茵茵笑道:“太太还是不要急,玉鸢并没有说什么啊,不能由着青荻说是伤风败俗的事,便定了我的罪,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单凭玉鸢这些话,也作不得给我定罪的证据。一路上肯定不止红玉一人见着了我这位邻居大哥,若是有心要打听清楚,一准能问到人,我记得老太太院子里的青燕姑娘隔天便给院子里的那大片九节莲浇水,今日逢双,这个点正是她浇水的时间,想来刚才应当一直便在花墙边,烦太太去请人问上一问,便是她不在,也说不定有旁的人,只要有一人看见了,便可还妙儿清白,知道是青荻姨娘无中生有,意图诬陷于我。” 便见着大太太与青荻两人都有些面上尴尬,早便知她俩一起预谋好的了,反而自己心里愈发淡定了下来,此地不留爷,爷还不留呢,只不过不愿背个破烂出门,要不然,才懒得理你们这个吃饱了撑的女人。 许久不作声的周全生这会突然开口了,虽说貌似恭敬,但旁人看着,都知道这人不好惹,有一股子英雄豪气,他说:“我想起来了,刚才我跟着你们的那个领路的人进来时,有看见个年轻姑娘在院子浇水来着,虽说隔着花墙看不清楚,但若是再见着了,肯定能认出来的。这位太太您就叫个人去问问也不值什么,要是查出了是哪个恶妇在使坏,不顾廉耻,您再叫人送去官府不迟。”说完凶狠狠看了青荻一眼。 大太太想了想,使了个眼色给青荻,开口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青荻便慢慢跪下说道:“是奴婢故意编了瞎话来哄夫人的,因为这些日子大少爷都只在妙儿房里歇着,从来没去过我房里一回,我便心生记恨,今天找了这个机会来编排她。” 大太太叹气道:“也是他们两个年纪轻,不懂分寸,才使得越儿冷落了你,罢了,你也可怜的紧,说来这事也是一场误会,你起来吧。” 青荻低着头起来。 大太太朝周全生说:“得罪了这位后生,来人啊,带他下去好好照顾着吃一顿,再送出去。” 周全生怒道:“慢着。你们还才喊着要送我们去官府,这一转眼,便不要弄清这事了么,难道白白叫她你受你们的气随你们打骂质问,而她,故意往人身上泼脏水,就不用说她了么?“ 大太太笑道:“这原也是个误会,是内宅子女人间争风吃醋的事,真闹大了,也丢人。这位后生你还是先回吧,好歹说这是府上妾室的院子,你一总呆在这不走,也不像话是不是?” 周全生很想开口叫她将那个故意设局害他的打骂一顿,回头看看向茵茵,向茵茵朝他慢慢摇了摇头,他便不朝大太太说什么,只走过来朝向茵茵道:“我这些年攒了些银子,可以来给你买断身契,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向茵茵摇摇头,这是他一辈子的积蓄吧,自己有些不忍心将他这么些年辛苦搭进去,自己再想相办法吧,因而便说:“大哥你还是先回吧,等得了空,我再回去看我娘,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叫她不要忧心,我这在边很好。” 周全生看看她,又看看屋里众人,又回头看向茵茵,向茵茵朝他点点头,大太太又叫了壮实粗婆子上来催,他便只得走了。 待周全生一走,大太太脸上的笑便立马收了起来,青荻也完全没了先前的委屈害怕,挺直了腰杆子来看她。 向茵茵皱眉,这是为什么。 大太太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对向茵茵道:“有外人在有些话不好说,但你今天实在是犯错了,便是青荻有心将人带进来,若是你自己言行得体,又如何被她抓了差处。不管如何,今天还是要罚你的。” 向茵茵冷笑道:“欲加之罪,我也没办法。只不知太太要如何罚?” 大太太笑道:“只随便打几板子便成,也叫大家都跟着长些记性,以后更加要谨言慎行,仔细别污了咱们府上名声。” 看见门外粗使婆子搬了两根胳膊粗的板子进来,向茵茵的身子突然就抖了起来,这见了阎王一样的感觉实在是可怕,她的脑子现在糊乱,猜着自己这想深刻的恐惧应当是来自这身体的记忆。 向茵茵怒目看向一脸得意的青荻,原来她们将周大哥哄走,是打算这样待她。 她在这府上找不到任何人帮她。 很快那两个婆子过来拉她,向茵茵临被人押着时,还是极害怕的,她从小没被打过,这板子这样粗这样实沉,这两个婆子的面相又这样凶恶,自己好好坐在屋子,有够憋屈的了,为毛还要凭空受她一顿毒打。因而一面挣扎着一面还想理论:“我没有错,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刚才太太明明问得清楚明白,掉头便食言返诲,怎能叫人服气。” 大太太不为所动,仔细喝茶。 向茵茵看向青荻,喊道:“便是有错,也是青荻有错在先,她故意将人带了进来,太太若是要罚,便当连她一起,是她先藏了心思害人,更应当重罚一层才是。” 大太太看着被按在板凳上的向茵茵笑道:“还是这样嘴里不饶人,若不调教懂事些,将来迟早闹笑话。” 说完竟起身,带了几个丫头走了。 当第一板落下时,向茵茵痛呼后,咬得牙后床都酸了,才缓过神来。才略好些,身上又是一顿痛,打得她臀部皮肤刺痛要裂开一样,完了是钻心的痛,她已不想大喊,等不经控制的一声呼声呼出后,她咬紧了牙槽看青荻。 青荻慢悠悠坐到大太太刚才的位置上,慢悠悠喝茶。 一阵阵钝痛将向茵茵袭击得快要虚脱过去,实在受不住了时,向茵茵抛了所有,决定开始求人。她抬起苍的脸,冷汗流进她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只差一点要崩溃了,若是这一会有个亲人来了她面前,她一定能抱着这位亲人失声痛哭,哭个天昏地暗,而后想法子,将面前这个女人,活活折磨一顿送她到了鬼门关再拉回来才解恨。 可惜没有这样一个人。只是向茵茵求饶的话也没能说出来,她的脑子不听使唤:“你还要打多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软涩发虚。 青荻放下茶杯道:“先打着呗,府上没这个先例,我也不知道打多少才好,得好好琢磨着才知道。罚得轻了,没得叫下人都放肆起来。” 她现在躺着,被人绑了双手,像块砧板上的肉一样,随便被人拍打着,眼瞅着要入土为安了,她实是不愿这样窝囊离去。 抬起双眼,用怨极了眼神怒视青荻,惨惨笑道:“你手上有几条人命,你自己清楚。你今日个有本事别叫我活着,否则我将来定然叫你生不如死,可你也别叫我死了,否则我便化成厉鬼,日日夜夜缠着你索命。” 向茵茵临睡过去都没有等到青荻说停,她这才知道这个女人着实心狠,这是存了心要自己的命? 青荻脸上一愣,随后又笑着:“还在嘴硬,看来还没打够。”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进来,唤了青荻停手,两人争执起来,向茵茵想,倒没想到她这么好心? 王惠雅绷着一张白净小脸,头一回在人前倔强,她朝青荻说:“妙儿是大少爷息小疼爱的人,临走前才特意交待过我照看她,大少爷前脚才出门,你后脚便来这样往死里打她,若是真将她打死了,我如何跟大少爷交待?” 37第三十六章 向茵茵睡着,可她能听得到,这个女人来帮自己了,为着的可不是自己是个受了冤屈的人,而是另外一个人她认为将来需要依仗的人,她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向她丈夫示好。 向茵茵走近这个世上没人在乎自己,钻进此生了无牵挂的死胡同去,沉睡去了不愿醒来。 青荻不能理解面前这位正牌夫人了,被人欺负到头上去,不说想法子扳回不说,还要帮着人家。 “我说夫人哎,少爷虽然敬着您,可到底隔着些,您天天看着他俩亲热,自己不生气么?再说也不需您动手,您依旧如上次那样,回屋去得了。”青荻大口叹气说道。 惠雅脸上一丝慌乱不自然,却依旧昂着头冷冷说:“便是经过了上次,我才知道你们下手重,太太事多人忙,这院子里大小事,多少我也得我担着些,不要出了大的纰漏才好,你这样往死里打,我不能不管。” 青荻愣了愣,她还没想到这个娇弱苍白小女人还有这样硬气时候。 “少夫人,这可是太太的意思。”青荻转眼想了想,说。 惠雅有些震惊到,皱眉发怒:“姨母怎么可能……?” 青荻拉了她去到椅子旁,按着她坐下,端了茶递给她,苦心劝她:“妙儿这丫头最为可恨,要不然少爷房里四个贴身丫头一样的从小服侍,就她得了少爷的宠,您啊,是个菩萨心肠,可也别把旁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防人之心,还是要有些的,您是不知道她暗地里的手段,据说她不管是对少爷热络还是冷淡,少爷都只会笑嘻嘻转着她转,这点,你在少爷面前能做到么?” “自然,你可能不放在心上,可是您以后才是这屋子里当家女主人,要是叫下人们知道你在少爷眼里没份量,将来太太又不在了时,谁还尊敬你是个主子,只怕怎么冷落怎么暗地里欺压都是有的,您可还记得您小时候,您父亲丢了官被流放时,族里人怎么欺负您的?” “太太费了这番苦心,不正是为着心疼您,怕你以后受欺负,过苦日子么。您想想,少爷是个心宽的人,性子又温和,便是为着妙儿与你生气,能气多久,依你们自小的情分,又是亲上加亲,还能多冷落您,只过了些日子,您放低也身段,好好哄哄少爷,得了少爷的心,不就好了,白白让这丫头在眼前蹦哒着,碍自己眼做什么?” “您就回去吧,装着没看见,也没听见。您也不用这么于心不安,许多大宅子里正妻,都是这样对付不省事的妾室丫头的。” 惠雅低头,看着她的眼是望了鞋面,实则心思早就飞了。 刚才青荻在说你们自小的情分?是啊,她与越表哥确实有着自小的情分,只是那倒底只是兄妹情分,越表哥性子好,为人厚道,明知自己一时转回不了心思过来,还一味忍让讨好,为了寻回超哥哥,又不远千里来回奔波,而自己呢,竟然也帮着旁人一起,将他这临出门前唯一一个心头牵挂也除了去么? 想到这里,便心里明亮起来,微微一丝笑着说道:“这几天我想明白了,越表哥自小有事都哄着我,他自然不会叫我的日子过得难堪的,倒是你,几次这样要害他心上小人,不怕他怪罪于你。” 青荻有些失色,她想起了青芝,那个被太太推出去顶罪而被少爷痛打了丢出去而后再没听见过音讯的人。 “惠儿,你在这做什么?”身后响起大太太声音。 王惠雅回身唤道:“娘。” 大太太声音极为温和,说:“我这是为着你好,没了她,你与越儿才能好好过日子,我这心里才放心得下,也不枉我为你操心十多年。” 王惠雅微苦着脸,说:“表哥临出门前就跟我有交待,叫我看着些妙儿,若是再叫妙儿受了罪,表哥回来非生气不可。” 太太恨铁不成钢道:“那我问你,他临出门前,怎么没来跟我说,叫我好好照看你?你便是这样做人妻了的么?自己丈夫一味宠着小妾丫头,你不整顿着,还只管纵着他帮着他么?” 王惠雅顿时窘迫得一脸通红。 太太再不容易多说,回身朝身后两个婆子一示意,两个人立马上前,半拉半推半拖半举,将惠雅带出了门。 青荻看了看昏睡着的向茵茵,望着太太,轻声问:“太太,要接着打么?” 大太太盯着向茵茵看了许久,一叹气道:“罢了,叫人抬了去歇着吧。” 玉螺将被丢在床上一声都不哼的向茵茵身上衣物扒干净,又打了温水来给她擦净身子,找了小几子来支撑着盖了厚被子,便守在一旁等着,却等天黑透了,也不见她醒来,伸手摸了摸,吓得一缩手,妙儿身子这样烫?怕是打坏了,可是太太不让请大夫,怎么办? 只好打了水来,给她再将身子擦一遍,眼见到了深夜,妙儿都开始说胡话了,玉螺有些害怕,打了灯笼来敲老太太的门。 不敢闹出大动静,只轻敲了一下,便停了停,想着略等等再说,正值青桐值夜,她一向惊醒,听了敲门声,便起来了,见着玉螺,带进屋里去,问:“可有什么,这大半夜的?” 玉螺有些害怕,因而说声音末尾有些抖说:“妙儿被太太惨打了一顿,从下午到现都没醒呢,身子烫得吓人,都开始说胡话了,怕是熬不过今晚了,我害怕。” 青桐听了,略有些发愁,在屋子里轻轻转了几个圈,咬下唇道:“按说咱们这些日子相处这许久,多少有些情分,只是不知老太太是个什么心思,她老人家一向不喜爱往上钻的伶俐丫头,若是能得老太太的话,请可大夫进来看看才好,只是这大半夜的……” 玉螺道:“姐姐,便是挨老太太一顿骂又怎么样,她老人家是向佛的人,应当慈悲才是。你若是不帮忙,我可是没人找了,她若是死在那屋子里,我都不敢回那屋,呜呜。” 青桐说道:“你且轻声些,我进去试试看。” 玉螺点头,看着青桐进了里间,挑亮了油灯,轻轻唤了好几声,听着老太太迷糊声音应着,青桐细细声音说着什么。 过了许久,见着青桐略带笑意出来,轻轻朝她笑了笑,摇醒门口一个守门婆子说道:“老太太突然梦中觉得胸口不舒服,叫门口的快去请个大夫。” 向茵茵躺在床上昏沉漂浮了许些日子,才在某天被浑身的钝钝的痛叫醒,当她看清屋内一派子古朴家具时,颇为伤心失望闭上了眼,又昏睡过去,再醒来时,依旧头脑不清楚,发了会呆,又只管闭眼睡去,就这样睡了醒醒了睡,向茵茵不知身在何地何年何月,只知道自己要对一天灌自己几碗汤汤水水的女孩子说声多谢。 某个昏昏睡着的夜里,一双有用臂膀将她托起,稳稳搂在怀中,揉着她的头发,许久都不放开,嘴里念念有词,大意是怪她太任性,怪她大傻吃亏了。 向茵茵留恋那个温温的拥抱,她好羡慕那个叫妙儿的姑娘,她比自己好,在这世上还有个在乎她的人,而自己呢,孤单无助无趣活着,就没有个人这样关心在意自己。 眼睛里酸痛,等到眼角耳边发凉时,向茵茵才知道自己流泪了,生病的人极易多愁善感,她更加多一层痛苦,找不到一丝出路。若是她自小便跟妙儿一样习惯了这府上的日子,倒还好些,偏偏老天叫她看过了自由之后,将她丢到这不知所谓的古代来,以为寻死可以得到解脱,却不想到底自己不够骨气,没有那真正一咬牙结束这悲摧人生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很想入v三更带肉的,不过赶不上了 38第三十七章 粗糙的大手擦过向茵茵的眼角,带来衣角的洗衣皂子的清淡气味,闻到这一丝气味,消失许久的各种感知觉迅速回归,她睁开眼来,天色已黑,面前的人的脸在灯光里像梦幻一样温和不真实。 向茵茵想起身离开他,却只觉得全身散架一样酸,被无形力气扯得要裂开一样痛,身子从内到外都是软软的,抬不上一丝力气来。 她努力抬起眼皮子看面前这人,瞧见他疲倦眼中的怜爱,先前那番想法再次涌出,酸刺得双眼又忍不住要流出眼泪来,略偏了偏头,闭上眼睛,将头放在大少爷臂弯里,想张开求他,却只能喊了声大少爷,没有了力气多说话。 林家越轻拍她的背,向茵茵失声痛呼一下,咬牙呜咽。 林家越便忙停上手,俯低脑袋,在向茵茵脸上磨蹭了一下,说道:“好了,饿不饿?我叫她们送吃的进来。” 说完轻轻放下向茵茵,去到门口叫人。 一会玉螺端了一个木托盘来,放在床旁小桌上,里面是两大海碗稠稠的粳米粥,另有些清淡粘菜。林家越没叫她动手,依旧自已略抱了向茵茵,给她加个枕头在肩下,然后才去端碗,自己先吃了一口,脸上才有些舒服意思,又舀了一勺来给向茵茵吃。 自己头一回为个丫头做这样的事,却见妙儿只瞪着一双大眼睛,也不见多高兴,倒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不张口。 “怎么了?”林家越问。 向茵茵闭眼摇摇头。 林家越装着有些生气了,将那一勺子粥就那样放在向茵茵嘴边不动,眼睛盯着她,有责备意思。 其实很折磨人,肚子早在叫了,清粥的香子在鼻尖引得饥饿感的更加强烈,向茵茵略低下眼皮,说道:“我吃那碗。” 林家越意外地看着眼前有人,一会想起她以前说过的那些话来,她一会是不是还说说自己不是妙儿什么的话,这样一想,反而倔了起来,真生了气一想,很固执地等着她吃。 向茵茵到底没能撑得住,张口慢慢吃下。 过了这头一关,后面就没那么纠结了,很快两人将两大海碗粥吃得精光,林家越像是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又拿茶水来给他的妙儿漱口,又用巾子给她擦嘴角,一点都不觉得不妥当。 等都忙活完了,向茵茵才觉得身子清爽了不多,也有了些力气与精神。 林家越却不走,叫了丫头备水,等水备好,他再过来抱了向茵茵过去。见着屋子里并没有旁人,向茵茵极为担忧,也很尴尬,忍着身上的痛要挣扎下来,却被林有家越嫌弃说道:“你身上太臭了,不能不洗。” 林家越将向茵茵放下地那一会,向茵茵忘了痛,本能紧抓住自己身上的衣裳,极为防备带着警示眼光看着他,因有些站不稳,便靠在了浴桶上,瞪着一双眼看人,像个抵在角落准备与敌人拼死一斗的小动物。 林家越笑看着她说道:“你不想洗,还是你自己能爬进去?” 向茵茵抵着浴桶又要往后躲一些,纠结了一咬牙说道:“不洗了。” 林家越笑着转身出去,另找了玉螺进来,因向茵茵听着外面还有人,便问玉螺:“怎么今天这么多人?” 玉螺搬了大小圆凳过来摆成台阶,扶向茵茵上去,一面叫她小心,一面笑说:“大少爷过来了,自然多带了几个人过来。” 原先也没看出这位大少爷这样矫情爱讲排场啊,怎么过来看她一下,还带这么些人。向茵茵默然了,没力气多说话,玉螺也不多说,帮她擦洗。 因着身子虚,向茵茵不敢在热水中多呆,只略洗一番便要起来,却不想身子一下子发软,眼头一阵昏黑,根本撑要住就往桶底下滑去。 一旁的玉螺一反应过来,大声尖叫一下,急忙跑过来爬进桶里,好一顿手忙脚乱,才将向茵茵拉出水面来。 被水呛醒的向茵茵趴在桶浴喘气,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林家越在前后,后面跟着两个不常见过的小丫头,他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玉螺说:“妙儿姐姐刚才晕倒了。” 林家越面色一沉,抓过她过中的棉袍子,将向茵茵抱了出水来。等将她放到床上,便伸手要拿掉这半湿了的袍子给她换里衣,向茵茵冷得发抖,却用手抓着衣服角不放,林家越生气了,生硬掰开她的手说:“这身子我不是头一回看,你不用这样拘着,再说了,你天天说你不是妙儿不是妙儿,这身子也不是你的,那你怕什么?” 向茵茵也气愤,明明是这人脸皮厚,怎么说来说去好像是自己掉进自己挖的坑里。 根本无力挣脱开,反而闹得自己身上更痛,便干脆紧闭上双眼,用他的话来宽慰自己: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他看到的不是我! 隐约听到面前的人低声一笑,向茵茵只觉自己的脸哄的一下便热开了。 等林家越将她衣服穿好,给她轻轻盖上被子出去了,床上衾被全换过,还真是细心体贴呢,怎么办好。向茵茵看着这人出去大吁一口气。 这人绝对不能得罪,他是自己在这府里唯一能帮自己的人,她还指望着靠着大少爷的宽厚仁慈求个解脱呢。 隔壁一直有动静,向茵茵懒得去管,闭了眼计划着将来,等再次听见动静,她疑惑睁开眼来瞧,却见林家越是刚沐浴过的样子,头发被拍得半干,边走边系着衣带,这么大冷天里也不怕冷,一路上就任胸前一大片袒着。 向茵茵半张着嘴看他爬上床,实在是回不过神来,您今日个才回家的吧,您不去守着自己正经妻子,跑来我这,这不是存了心给我拉愁恨么? 林家越看着向茵茵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微微一笑,躺下睡好,说道:“我没地儿睡了。” 向茵茵觉得他这样是绝对的睁着眼说瞎话,是赤果果耍流氓,当这个大家的管家大少爷,说自己没地儿睡了,谁信?你不说理由也行,凭什么把自己当傻瓜糊弄。 因而开口便有些愤然:“大少爷有少夫人帮着打理院子,还一屋子的小妾丫头,怎么就没地儿睡了呢?” 林家越道:“不懂事的丫头,成天就知道拈酸吃醋。” 向茵茵快要暴走号呼了,你才吃醋,你全家吃醋。 林家越闭着眼不看她,自顾说道:“你躺在床上可能还没人告诉你,超儿回来了。” 啊? “不知在外经了什么事,也是记不得人了,连爹娘和我都记不住了,还怕人,我花了好些力气才将他带回来。” 向茵茵不作声。 “人也像不懂事的顽童一样,失了心智,不省得人事了。”林家越一直闭着,微皱着眉头说着。 向茵茵想,可惜了,据说是个聪明漂亮年轻人的。 “可她偏偏就记得惠雅,一回来便只管靠着她一块人,旁人一概不管,天黑了也不愿走开,爹娘跟他讲了我现在已是惠雅的丈夫,他就发起狂来了,伤人毁物,旁人根本止不住。” 向茵茵侧目看他,不会现在,大少爷您自己的屋子自己的老婆被人占了去吧? 林家越这时也睁眼来瞧她,眼里一丝无所谓的笑,说道:“也不能怪他,他现在这样子,我也有责任,当初没照看好他。何况他与惠雅自小情分,旁人实在比不过。” 向茵茵不由朝他伸出大拇指,这般自动自觉穿绿衣戴绿帽将自己搞得一身绿还无所谓的人,她可活了两世都没见过。 见着她这样调侃自己,林家越生气一拍她的额头,说道:“好好养病,回头我依旧把蓉丫头带回来,由你照看着。” 向茵茵讶然问:“这是怎么了?” 林家越道:“超儿听说那是惠雅的孩子,差点没把她摔死,现在蓉丫头在母亲那住着,我不放心,母亲事多,超儿要是记性好,说不定就摸进母亲院子去了。” 向茵茵道:“为何不现在就带过来?” 林家越摇头道:“母亲还不大愿意,明儿个吧,今天太累了,明天一早我好好跟母亲说。” 向茵茵想,这生活,太tm狗血了。 林家越略挪了挪身子,靠近了些,向茵茵身上的汗毛便止不住都竖了起来,大哥,您不是累了么?别碰我啊。 向茵茵憋着一股了劲儿,想说他要是用强,拼尽了不管如何痛如何虚弱没力气,都是要起来挣脱掉的。 只是林家越的大手一下子是钻进她的衣服覆在她的背上时,她都没反应过来。 温热粗糙大手轻轻抚在自己背上,向茵茵竟然不觉得违合,不觉得十分硌应,正在想时,听见头上人轻轻问:“疼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会不会太狗血,是不是神展开 32第三十八章 透过薄薄衣物,背后的人身子的热渐渐清晰,两人身体间的间隙也越来越小,直至紧紧贴上来。 向茵茵忍着痛,挣开坐起,一手支在床上,寒冷决绝发怒说道:“人人都说大少爷心地好,其实也是十分残酷的人,完全没有一丝怜悯之心,这们这样一起折磨人很有乐趣么?” 林家越拉她躺下,向茵茵坚持不动,林家越便转头寻了件衣服给她披上说:“回头我想办法制服了青荻,一直都是她在背后做怪。” 向茵茵叹气一声怪笑,说道:“大少爷就只这么想?” 林家越凝眉看她。 向茵茵冷静下来,平静语调道:“我先前就说过妙儿不在了,现在的我,相当于你们所说的借尸还魂,您信不信?” 林家越的眼皮盖下去。 他没有否认。向茵茵冷笑道:“可见大少爷自私,只为着有个可以在床上供您取乐的人,完全不顾这人死活与意愿的。妙儿已经被打死过一回,大少爷等着看第二回么?” “可能在少爷看来,一条人命不值什么,但我这个人惜命,不可能坐这在屋子里日日等着被你们白白打死。” “其实您自己心里清楚,两人曾经亲热到生过孩子的人,便是相貌不变,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头装着的人,早已不是故人。” “您这般温柔细心照顾,渐渐试探,不过是想着我身份低微,迟早得对您示好。” “说真的,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人下得了手会活活将人打死,也是我先前太没见识了些。” “就是这样,对于真正要打杀我的人,您却只是含糊带过,又要拿一个丫头作替罪羊。当然,那是您的母亲,我不指望您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那个什么青荻也是该死,只是您就打算再一次这样草率了了,而不替我考虑未来生死?” 她全身虚脱掉,伏下去,靠在枕头上,张嘴喘气儿,只觉得自己是条干涸泥土上的鱼,濒死般难受。 有些话本来只是隐约知道,如今一股脑说出来了,反倒十分清醒痛恨了。 林家越静默无语替他盖好被子。 向茵茵原本就不指望这个古代少爷给自己出什么气,只希望能得他一些可怜与自责放她出去,因他闭眼不说话,心里也没底,也不知道他真如平日一般好说话,还是其实是个心黑的人。 等了许久,不见动静,还以为他睡死了,却听见他说:“我知道你不是她,我也确实不该带你回来。你再忍几天,超儿才回来,家里一片乱,老太太身子也受了影响,没那气力,你帮我照看蓉丫头几天,等这事儿过了,我再送你出去。这些日子,生意上的事大多转回父亲,剩一些则托给了二房的家起,我大多时间都会留在院子照看超儿,你也不用担心。我也会多安排些人守在院子里,一则防着超儿与母亲,另外万一有事,也会有人传话去寻我。” 向茵茵不作声,林家越又说:“我一时也找不着人。” 向茵茵只恨自己耳根子软,经不得他这样好声好气,默认下来,说道:“大少爷是商人,可得讲信用,说过的话,便不能食言。” 林家越拉她过去抱着,向茵茵又开始挣扎。只听男人声音在耳边说:“别动,我就抱一会。” 刚才还一腔子熊熊烈火的向茵茵忍不住要翻白眼,少爷您是很缺爱么? 早上林家越带了大夫去看自己弟弟,却见自己弟弟穿了一身绛红袍子,正笑嘻嘻看着自己媳妇,低着头看她抬手拾他脸上饭粒。 这才像恩爱小夫妻。这种感觉很奇特,林家越轻咳一声进去。 两人听到声音都抬头来看他,王惠雅收了手,有些尴尬,林家超一步上前,挡在惠雅面前,指着林家越说道:“不许你看我媳妇儿。”又回头对王惠雅小声道:“他是坏人,他推我下水的,他还说你是他媳妇儿。我们一起都不要理他。” 林家越对惠雅说:“叫他坐下吧,给大夫好好看看。” 两人说话时,林家超呲牙咧嘴就要发火,惠雅忙温温和和劝住了他,又哄了好一会,才劝得他嘟了嘴坐在椅子上,气哼哼伸出一只手来摆到了桌上。 大夫也不摸脉,进来了只管盯着林家超看,看得林家超防备起来,一脸委屈看向惠雅,而后慢慢起身,躲在惠雅身后去,藏起头来。 大夫问起什么时候出现这样情况,中间可有什么事儿,有用过什么治疗,林家越在旁一一说了,又道:“先前在京里,也叫人瞧过,那边大夫说只能用药慢慢调理着,昨儿个一回来一家人也请方大夫看过,这两张是方子,您给看看。” 大夫瞧了眼方子,说道:“吃着罢,反正也吃不死人,说不定有效呢。” 顿了顿又说:“或者你们可以适当给他些刺激,或者做些叫他做些高兴的事,这些都是说不准的,我也不擅长精神科。我看他像是很相信这位姑娘,不如多从她身上想办法。” 林家越似懂非懂,送他出来。 回来时,林家超正围着惠雅吵着:“我要跟媳妇儿拜堂堂,成亲亲,睡觉觉。” 惠雅本来就涨得一脸通红,见了林家越过来,越发窘迫,推开林家超道:“不行,跟你说过了,我已跟超哥哥成亲了。” 林家超突然发疯,推开桌上一切,将桌子掀翻在地,一下冲到惠雅面前,赤红着眼看她,粗粗喘着气,惠雅吓得面无人色,颤惊惊看向林家越。 林家越上前拉弟弟,林家超一个回身,将他扑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 林家越不忍伤着弟弟,林家超松开占了上风,突然撒开手就跑,林家越根本追不上他。 林家超气呼呼跑进大太太院子,投入大太太怀里,哭嚷着:“我要跟惠儿拜堂,我要跟惠儿生小娃,你是我娘亲是不是,你帮我?” 大太太一向最疼这个小儿子,又是失而复得的,差掉连心都挖出来给他,根本不愿跟他说什么惠雅已经嫁人的话,只抱着他跟他一径哭。 林家越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人,黯然神伤。 作者有话要说:倒不是说男主对女主有多深情,也不是说他对妙儿有多怀念,嗯,应当是与他当时心情有关吧。 至于林二为什么要装疯,估计他以为这样可以不要脸抢回媳妇吧 第三十九章 林家超将惠雅与自己关在院子里,谁也不让进,包括下人,都被他赶个精光。 吃喝都只能送到院门口。 两个老人家叫了林家越去商量。 林伯钦很不高兴,拍着桌子怒道:“你怎么搞的,超儿不省事,你媳妇一个女人没主意,你怎么回事,如今外人都知道了,你媳妇与小叔子天天关在一个屋子里,这……,这像什么话!” 林家越坐在自己父亲屋子里,半天说道:“我也没办法。” 林伯钦更加生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什么叫你没办法,你去找人将他们分开来。” 林家越为难,说:“不行,大夫说了,不能刺激超儿,会影响他恢复。” 林伯钦便也为难了,毕竟是那样得意的一个儿子,不忍心看他一直疯傻下去。 林家越看向自己母亲,问说:“母亲有没有法子?” 大夫人只能拿帕子擦眼泪,好半天呜咽哽咽出一句话:“我能有什么法子,我可怜的超儿……” 一时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只剩大夫人呜咽声。 林家越试着说道:“不如,就随他们去吧。” 林伯钦又一拍桌子,又发怒了:“什么叫随他们去。” 大夫人也跟着抽泣:“是啊,这不像话呀。” 林家越朝林伯钦道:“儿子也实在是左右为难。” 大夫人慢慢说道:“总得有个正经名份,不然惠儿不好过,也好叫超儿安心下来。” 林家越自己倒无所谓,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快活,自已父母从小便疼小儿子!从来不顾自己。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儿的不快活,他是个当爹的人了,自然不能再计较这些,于是便问:“那母亲的意思是?” 林伯钦一拍桌子,怒道:“荒唐。” 林家越忍了忍,不知是要提醒自己爹爱惜身子呢,还是别坏桌子,轻轻一笑,说:“父亲大人息怒,母亲的法子,说不定是最好的法子。” 林伯钦也自己在心里打算盘,如今二儿子傻了,大儿子性子平和没有商人的圆滑,又娶个没个家底的女子,丝毫帮不上忙,笼共就这两个儿子,都像是没有前途的样子,自己妻子虽然一心只想着自己那侄女儿和心疼幺儿子,但是如若能教自己二儿子康复过来,大儿子另娶一门得力好亲,倒是家门有望了。倒是没想到自己大儿子这么好说话,可见是个没心思的,哎。 其实一家子五口人都想到一块去了,再怎么怕人说闲话,也将世情办了,商户人家,倒没有那么死板。只过了不多日子,林家越便以结婚三年仍无子嗣为由写了休书。 林家超抢过王惠雅的休书,仔细看了一遍,乐了。 林家越在旁皱眉看他,自己弟弟真的疯了么? 不管如何,事情总算解决了。这么些年,弟弟的死,以及要如何与惠雅相处的烦恼,日日夜夜纠缠着他,致使他寝食难安,如今,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惠雅是个单薄又乖巧的女孩子,从她一进自己家起,他的母亲便要兄弟俩都哄着这个小表妹,林家越没那本事,小时候又长得十分老成,性子也实板,一天天看着这对弟妹情意增长,一个长得白净纤细清楚,一个长得剑眉星目,挺拔俊俏,实在是极登对的一双人儿,心里也不无失落的,直到长大成人,才能略略看开些,不去在意这些。 然而事出突然,又很意外。 那时超儿与惠雅婚事才定下来,超儿想着惠雅家在江南,硬是要去江南挑件心意物品给惠雅做定情之物。本来他一个人就能办下来的事,超儿硬是要跟着去,那里堂弟林家起也还在跟他学着理事,三兄弟一道就同船去了。 也是他受喝酒,却被林家超与林家起瞧见了,硬是在在江面上明月下畅饮一夜。三人喝到半酣,倚着栏杆说话时,超儿便滚落下水去了。 当时与林家起还有一众水手下水一整夜,却硬是没找到人。 回来告知家人,一下子倒下去三个,老太太,自己母亲,还有惠雅。 将近一个月时间,家里大夫常住着,日夜围着三个女人转,那样的日子,就是长时间的混沌噩梦。 母亲与老太太总算结过劲来,只是惠雅,常年缠绵病榻,愈见消瘦。 林家越自责,对着一家人,因而他母亲提出办喜事给惠雅冲一冲时,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背靠在椅上,长叹一声,总算解脱了。 只是到底不畅快。只觉得院子里到处都是空荡荡的,满屋子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在找谁。 这一找便找到了暖霞阁来。 向茵茵那时抱了娃在院子里看新出的桃树上的芽,见着了他,笑说:“大少爷来得正好,我有事告诉你一声。” 林家越抬抬眼皮,有些无力感,问道:“什么事?” 向茵茵皱眉道:“适才大夫人叫了我去。” 林家越睁眼来,拧了些眉头问:“为的什么事?” 向茵茵一笑,他还真担心这个妙儿呢,说:“也没事,就是说替大少爷你又相中了陈家小姐。” 林家越还是疑惑看她。 向茵茵一笑,笑得林家越失神好一会,忙收敛住,认真说道:“陈家小姐说了,少爷房里不留人,她才肯过来,所以,夫人最先,打发了我,瞧。”她腾出一只手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抖了一抖,叫他看了看。 “夫人将身契赏了我,另还赏了些银两,叫我出去自谋生路去了。我这正想着等小姐睡着了,就过去跟您说,没想到您就过来了。” “不过府上现在也安定了,我看二少爷这些日子好转了不少,大少爷,我能出去了吧?”向茵茵笑嘻嘻问。 却见着一向平和随意的林家越慢慢脸色转冷,显现出从来没有过的恼怒与绝决样子来。 心里不免大吃一惊,她不知道他对那丫头的心思,也可能低估了,也可能是触到了他大少爷霉头。 一想到这,不由得一拍脑袋,忙试着安抚一下,说道:“那个大少爷,若是妙儿还在,她肯定是一心只在您身上的,绝不会离开您的,只是,我这不不是么?您也不必跟我过不去不是?” 林家越:“你先前还答应帮忙带大蓉儿的呢?” 向茵茵笑道:“那就拜托您上点心。” 见林家越仍是冷着一张脸,向茵茵叹了气,认真说道:“不是我不想管,我也没法子,我尽力了,再呆这边,夫人真的容不下我的,我早晚没命。求大少爷开恩。” 林家越抬脚便走了。 晚间自己这边院子多了些人青桐,另有两个年轻较大的丫头。向茵茵便开始收拾东西。 因着想出去后的生活,向茵茵便有些辗转难眠,到了夜深,才迷糊睡去。 却很快被吓醒来。 有个人在往她床上爬。 向茵茵坐起叹气问:“大少爷还有什么事?” 一阵酒气扑来,面前男人扣了她的下巴说:“陪我一晚,不然不放你走。” 向茵茵怒道:“一晚就一晚,大少爷只别明儿又反悔。” “不反悔。” 向茵茵回了那个她最先醒来躺着的地方,屋子已经重新盖过了,连院墙都有了,还围着两畦绿油油菜地。瞎老娘依旧瞎着。 向茵茵想起昨晚的事上,还有今天早上,不停安慰自己,这不是自己的身子,不是自己的身子,不是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求不掐,求轻拍。 第四十章 向茵茵趴在床上,胡乱想着事情,耳边听到新屋子里小厨房里传来乒乓声音,知道那是大娘在做早饭了,她知道自己应该去帮忙的,可就是不愿起来,真想死了算了。 “丫头,起来吃饭吧。”一个老年女人声音在叫她。 向茵茵赶忙跳起来,跑过去接过老人家手中端的一缸子稀饭,然后扶着老人家坐下来。 “闺女啊,这你回又为什么回来,我也不问,我只求你了,安安心心过日子吧,家里虽然穷,总有法子活下去的,可不能再想着进大门人家的门了,知道么?” 向茵茵低低嗯了声。 “娘还是那个想头,只盼你肯答应,回头全生过来了,娘帮你问问他?” 向茵茵一直在神游,听了这话呆了一会,猛然回过神来就慌忙摇头道:“娘,不行的。” 老人家生气了,问道:“有什么不行,难不成你到现在都还没看明白,是,有钱人家是好,说给你建个新屋子就给你建了,只是,那有钱人家再好,也不是你呆的地方啊。” 说着说着,就要掉下泪来。 向茵茵赶忙劝她:“娘,您这眼睛就是哭坏的,可不能再哭了啊。”见实在劝不住,就又说道:“好了,也不用您说,我自己会跟他说的,您别想了,先吃饭吧。” 老人家抖着手去吃饭,又叹口气说道:“难为那孩子一门死心思照顾我。” 向茵茵心里叹气,欲哭无泪。若是先前还好说,自己一早便调整好心态了。现在怎么行,就在刚才,她满脑子还是与一个男人滚床单的情形,现在又让谈与另一个男人的婚姻,这,这是作荡.妇的节奏么? 真恨不得拿头撞墙,昨天晚上应当硬气些拒绝的,偏偏为什么脑子犯抽想什么来就来谁怕谁? 老人家听见她这边气息混乱,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转过脸来问:“怎么了?” 向茵茵摇摇头说:“没事,吃饭,娘。” 洗碗的时候,向茵茵又在想刚才与大娘商量的事了,大夫人赏了她五两银子,她娘的意思是去寻个靠得住的人去打听下,买两块地才好。她自己是还想再去找当初帮自己荐工的那个吴大嫂子,看有没什么零工可以做做,增加些收入。 实在是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以前她闲才无事时看过多少本穿越小说啊,看得多么乐呵啊,轮到自己呢,却啥也不会。哎,还是想个法子学个能混饭吃的手艺才好。 *** 林大夫人约了些有脸面的贵妇小姐们来府上看桃花。 金银行的陈家夫人带着小姐也过来了。因为陈家没干脆应下林家的婚事,一直含混拖着,大夫人想着自家大儿子也算得一表人材,英武不凡了,便想着花个小心思叫陈小姐见上自家越儿一面,说不定就看上了,这事便成了,因而便叫贴身丫头青荷,带着陈家小姐去逛园子,又一面叫人去请大少爷,好叫两人能偶尔遇上。 那陈家小姐因为心知肚明林家夫人的意思,便也不拒绝,随着往后院来,一路上间或问些大少爷的事。 正行路间,一抬头见个神采飞扬极俊俏一个少年公子站在花树下望着自己这边轻轻的笑,一下便看得呆痴了,低下头通红着脸躲过。 一会走得远了,回头问跟着自己的丫头:“刚才那位公子是?” “那是我们家二公子。”青荷答道,却看见陈家小姐脸色大变,颇有些失魂落魄。 这天过后,林家夫人便接到了陈家的明确答复,说自己小姐突染怪疾,一时恐怕不好议亲,叫林家再觅佳人。 林家越自然也听到了消息,略一打听,便猜了个大概,一笑丢开。 这天来找王畏叙旧。因着王畏手头上正有事忙着,便叫他先在书房里寻个地儿靠一靠等会儿。 林家越靠在椅上,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他的妙儿姑娘来了。 那夜他虽然喝了酒,脑子里却是十分清楚的。 他爬上床去那一会,本来还是带着一丝不快活存心找茬为难人的心思去的,因而看着那个“妙儿”一脸厌烦的表情里,一股子恼火便腾地升跃开来,他一向自诩宽容,从来没有被激怒过,却在那么一煞那间,脑袋里被气着了,不明所以就上前去,抓到对方想她认输乖觉讨好。 当手心底下触到女人柔软凉滑肌肤被他控在手中时,旷日平静的身子却突然叫嚣起来,只觉全身血液激流,撞得身子烦躁沸腾,身子处处都要是要爆发开来一样,别的地儿还好,只是一寸寸的肌肤绷紧了来,只身体某一处,血液越积越多,越积越热,一时间怎么也无法释放开去,渐渐抬了起来。 这是一阵奇妙畅快的感觉。偏偏面前的人一点不自觉,她若是向往常一样,用个什么别的事儿引开他的目光,或者开脆一把推开他倒好了,却偏偏不是,那个女人倔着一张脸,气哼哼一脱上身褂子,说道:“只求大少爷说话算话。” 屋子里没有点灯,月色从窗口投射进来,洒了一些在那女人身上,她侧躺在床上,闭着眼轻轻颤着,胸前只身一片粉色肚兜。莫名脑袋里就蹦出美人如玉四个字来,她这样躺在月光底下,臂膀背部真像是略透的玉一样净美光滑,而且,粉粉的肚兜下,微微隆起处,他似乎都能看到,那隆起尖端处,淡淡的粉色颗粒。 他也曾与这个女人床上恩爱过,还不止一次,只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有阵阵强烈的东西激撞着他的胸口。 他的思绪飘飞,脑袋里混沌不能思考,俯下去,亲吻在她的光滑精致锁骨上。 身下的人轻轻的一抖,身子倦了起来,他便觉得自己身子要被激动得飞起来,这感觉实在是神奇。 他撑着身子在她上方静静的等着,很遗憾,自己没能镇定下去,鼻尖处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冲撞得自己根本无法镇静下来,只觉得胀痛得更加厉害了。 可能她是疑惑了,慢慢睁眼来瞧他,她在月光底下睁开眼来,一片说不出的水汪汪的眼,很快又吓得紧紧闭上眼去。呃,清秀媚人,还有那因迷惑微微张开的粉色的如新开的花儿一样颜色的唇。 那一定是馨香柔软的,他想着,低头便咬了过去,吸到一阵清甜甘露,滋润得他喝酒过后干燥的喉咙,那样甜美感觉,怎么也停不了。 她在自己下面呜咽,轻轻扭动想要挣扎出去,林家越那时已经忘掉一切,只凭本能行事。 一手桎梏住她的身子,不让她逃脱,一手便极利索地将她的衣服都剥了下来。 两人的身子虚无遮掩紧贴在一起时,他只觉得自己周全血液更加狂乱起来,肿胀处开始微微的痛,十分难受。 他像在闷闷蒸笼里蒸了许久的包子一样,胡冲乱撞,急需找个地儿好好释放一番。 他的动作疯狂不清楚,大多数时候,他只知道他在身上所有地儿乱啃,肩上,锁骨,颈脖处,还有那对最最柔软最最丰满最最叫人难以离开的地方,意乱情迷。 他知道他的“妙儿”在死死咬着嘴唇,只是没关系,她那紊乱的气息,唇齿间漏出来的一丝丝嘤嘤挣扎声,都足够叫他迷糊疯狂的了。 他伸手去分开她时,触到一大片湿润,心里又是一阵欢乐畅快。 昂首挺胸进去时,肿胀疼痛处被挤得酥麻爽快入骨,一插到底,潜在最深处,停了好一会不愿动,长长吁着气,静静体会这紧致迫人感觉。 只是不行,才缓过劲来,他便觉得麻痒难耐,实在是停不住,尽力抽动起来,他喘着气奋力,身下的人也渐渐有了快活的样子,他深受鼓舞,格外卖力起来,下定心思要叫她知道自己多活舒服。 后来便是长长时间的律动,他死死将她压在身子,极尽深入,尽力顶着她的身体里,有那么一会儿,他迷糊到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自己是置身虚浮境界里,周遭一切一会是光亮亮一片,一会是黑昏昏无际星空,在眼角耳旁飞闪而过,朦胧意识里,他看到身下的人在仰着身子迎接他,在哭泣着环环吞噬着他。 他在她身体里肆意撒欢,她不是在容忍,她是在祈求在命令,在放纵怂恿着他。这样倾心交汇的感觉,实在是叫人迷恋沉沦。 最后的时候,他尽力埋在她身体最深处,将她身子叩进自己胸怀里,他实在是不能离开了,只能稍微浅浅往外一下下抽动着,就这样他还是绽放开来,无边无际曼妙火花在四面八方轰炸开来,袭击得他都快立不稳,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晃了晃紧握住手中的软软细腰,半天才抓回自己。 一战到天明。他想要这个女人留在身边,从今以后,时时都能享受这迷人的美好。 只是那个可恶的女人,一早爬起床上来,就翻脸不认人,生冷着脸便要走。他实在是怕了她,生怕她在他这样得意又时刻,说出什么刺人心痛又刻薄的话来,就没有板下脸来开口留她。 那晚过去好几天了,可是,就连现在,在王家院子里,他一想起来,都还是热血沸腾,心口咚咚乱跳,这,林家越摇头直笑自己。 王畏抬脚进来了,他苦笑着起身来跟他说话,能不能问问这个兄弟,自己可真是没出息? 第四十一章 王畏带着淡淡笑意看着自己这位难兄难弟,心里还是有些羡慕的,毕竟他的人还活着,笑说:“左不过是耍耍性子,她还能一直与你这样倔下去不成?” 林家越想起那位“妙儿”现如今对自己的态度,摇摇头,还真得想法子才行。 “这样,我听说她家里有位眼盲母亲,我认识一位大夫,行为颇有些稀奇古怪,不过听说有时也极能奏效,既然你想讨她的好,不如你去访了来,给她母亲将眼睛看好了。”王畏想了想说。 林家越想了想,觉得可以,但隐约觉得还是有什么问题,想了一想,朝王畏说道:“老弟,我还有两个法子,你看是否可行?” 王畏附耳过去听了,完了不敢相信又颇为嫌弃地看他,摇了摇头。 向茵茵又开始了与自己老娘的谈心过程。 她简单算了算,就这么五两银子,买两块薄地也只是让自己心里有个保底,过活是根本不行的,必须得找个正经营生才好。虽说她这老娘一心里想着不让自己出门,可现在问题是,她不可能像她娘说的那样,坐在家里呆着,完了等着找个老实人嫁了。 “娘,要是可以,我自然会嫁的。只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自己吃饱穿暖要紧。” “还有,您可千万不能去找周大哥跟他说什么或者问他什么。”这次回来,周全生再没有像上次那般热情欢快,反而还有些疏远躲避她的意思,哎,想来是他回来想清楚了自己在林府里的身份,有些介怀吧。 先不想这些,吃饭的大事要紧,以前老人家要求不高,有自己偶尔送出来的钱银和周生全的接济,日日清粥咸菜,能凑活着活下来。现在多了一个要吃饭,肯定是不行了。将银子交给老娘,托了村子邻居细细打听,可有人愿意卖地的,她自己便出门来。 向茵茵的想法是先找之前认识的那个人牙婆子吴家嫂子去帮忙,先随便给介绍些小工做做,再慢慢为将来做打算,最好是能学个能过活的手艺。 却不想以前还算热情直爽的吴家嫂子对她的态度实在是奇怪,一看到自己,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是终于来了的样子,待听到自己说要找工做,那脸上表情就明显奇怪了,她毫不犹豫果断拒绝了向茵茵,说现在没工做。 一天去没有,两天没有,等第三天没有,向茵茵就坐不住了,有些生气说:“嫂子一向是个爽快人,怎么现在对我这小丫头耍起心思来,若是有什么话便直说,何苦这样戏弄人。” 吴家嫂子便叹气说:“也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林家大少爷特特叫人来交待了,叫我不许帮你的,他家是大主顾,我得罪不得,要不你在街上多打听打听,也不一定便要在我这守着。” 向茵茵气得倒抽气,直问:“林大少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问完了自己也开始想了,恐怕还是嫌自己出去抛头露面叫人知道是他家里出来的人,会妨着他家的名声。真是气人,总不能真叫自己天天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吧,难不成叫自己活活饿死。 怎么想的?整一个脑残!想到这就恨不得将那人拉过来活活揍上一顿,再将他那脑子敲打一番看看能不能打灵光了。 因着天晚了,便想着先回家再说。一路愤怒不平往回走,边走边想,哼,谁怕谁,宜州城这么大,总不能全都听你的吧。 待一踏进家门,便觉得屋子气息奇怪。进了屋时,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男人坐在自己屋子里方桌旁,顿时一股子恶气从肚子里蹭蹭往上冒,几步冲上前去。 他的面前放在一个白瓷碗,盛着白开水,正笑吟吟看着她的那位母亲,等着老人家将话说完。 老人家像是刚激动过一番,本来在一个劲用微微颤着的干枯的手劝他喝水,一面在说什么,听到向茵茵回来,便停了下来,转过脸来。 向茵茵怒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你回来了?”林家越在她恶狠狠眼光中,男人温温和和笑着问。 “你来这做什么?”不知道我正要找你算帐是吧? 林家越呵呵一笑,说:“来看我媳妇在家过得怎么样啊,你怎么了,这么生气?在外受什么气了?” 向茵茵冲过去一拍桌子,发怒了要吼:“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面前的碗正好喝空了,被她拍得跳了跳,对面老人家忙伸手过来摸着扶住,有些责备向茵茵:“你这孩子,你这是做什么?他虽然长得丑,依我看来,性子是厚道的,虽说是你主子给你作主配的人,可我瞧着是个靠得住的,你又凶做什么?再说你主子特意赏了你银子送了你出来成亲,你还瞒着我天天折腾着想往外跑,你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了。” 向茵茵不可思议张大眼,问林家越:“你跟我娘说什么了?” 被她娘拉住了,老人家说:“你这孩子,对自己男人怎么这么凶?哎,不早了,先吃饭吧。”说完拉着向茵茵走向到小角落隔出来的厨房去,边走边说:“娘还说先前是谁来帮我们重盖的这个屋子,问那些工匠们左右问不清楚,原来是他这边不肯说,说是要什么,要等着让你回来后看到了好好高兴一场。” 向茵茵插嘴问:“娘,你不会要留他下来吃饭吧?” 老大娘道:“都快是一家人了,咱们乡里小户家家的,不穷讲穷那些了,难不成还让你男人空着肚子回去。” 向茵茵连连直叹气,不会吧? 老人家一会又说:“完了他帮你作主把地也买了,就买的全生那两块,才刚插下的秧子,正合适。哎,听说全生那孩子也出息了,叫个厉害的掌柜叫去做什么,押镖去了,一年挣好些银子些,这才把地给让出来的。” 向茵茵的嘴都快张着合不拢了,这,这绝对也是那人的把戏。 端了饭菜回来,脸便极冷,斜斜看人,说:“大少爷莫不是真想在我们吃稀饭咸菜?” 林家越笑说:“都是一家人,你们吃什么,我自然就吃什么。” 向茵茵将碗顿地一声放在他面前,说道:“吃完快走,以后也别来了。” 老人家这坐下了,摸了筷子在正桌子上对齐了要吃饭,听了这话又来训她:“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快吃饭吧,过两天啊挑个好日子,简单把事办一办吧,他说家里没什么人,咱们家也穷,就不麻烦了,请大家伙过来吃一顿叫大家伙认认人就好了。” 向茵茵喊道:“娘,你说什么呢,这么大事的,他随便说说你就信了?”说完去看林家越,指望他能跟老人家说清楚。 林家越低头吃粥,全然不顾。 老人家淡淡说:“这回我就不能由着你了,我还就相中这孩子做我女婿了。” 向茵茵憋着一口气,怒火中烧看着林家越吃完,自己一口也吃不下,待他一吃完,拉了他便往外走,到了一根老柳树下,见左右无人,喊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家越淡然镇定说:“就是我想的这样。要你依旧是我的人。” 向茵茵怒目斜视,咬牙:“你个小人。” 林家越笑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向茵茵冷硬鄙视问说:“那我要是不肯呢?” 作者有话要说:真没人在看了么? 呜呜,好伤心, 好吧,下一篇再见吧。 第四十二章 林家越一笑说:“没事,我就等到我们家妙儿肯为止。” 向茵茵道:“你再这样装,看我抽你,信不信?” 林家越一扬眉,毫不掩饰地愣了好一会,笑说:“呃,你我自小的情分……” 向茵茵不耐烦推他一把:“滚,这里不欢迎你,你再这么不要脸,我叫捕快来抓你!” 林家越带着笑意被她推上了路走了。 第二天向茵茵依旧出门,好不容易另打听了一个人牙婆子的院子,去了也是被人不咸不淡拒了,说是在家等信儿。 走在街上,看着街上或热闹或冷清或半死不活的各种店面铺子,突然倒有一股子熟悉感觉涌上来,便是她毕业时,一时心血来潮一人跑去某南方沿海繁荣城市找工作,从人才市场失意出来后,天黑后在热闹大街上看车水马龙的那种失落无助与格格不与的迷茫感,为什么叫她又来走这一遭哇? 现在更糟,她前世二十年所学一无用处,反而在这世上没有一丝倚靠,没有一丝根基。 颓废回屋时,甚至有些想要自暴自弃干脆做个男人身上的寄生虫算了。只是一脚踏进家的门,看见那个人的身影时,一股子恶气立马蹭蹭往上涌瞬间便冲得她的脸一热,连带着脑袋也跟着热了起来。 怒气冲冲便几步过去,道:“你又来做什么,当我真不敢揍你是不是?” 林家越一手抬起,示意她噤声,略带着一丝看她出丑的样子笑看她。向茵茵这才去看屋子里,果然还有人。 小破桌旁边,一个一脸冷漠的年轻人正在扒着她娘的眼皮子看,看得十分投入仔细的样子,向茵茵在一旁看着,那人一身白色布袍子,看完一边,又去看另一边,完了便开始问老人家平时身体情况,问老人家饮食,又问了老人家心情,又问了这两年生活。 向茵茵根本不能搭上嘴,作为女儿,她一个都答不上来,叫人知道了不晓得要怎么鄙视谴责她呢。 老人家也不夸大,也不掩着,照实说了,说得向茵茵颇有些汗颜,瞧,一个老妇人,照她看来是没有什么思想的,那样艰苦都活下来了,自己刚才竟然有了做米虫的想头,是不是该被指道德沦失。 那年轻大夫听了,皱眉咬唇想了一想,提笔开始写方子。 向茵茵等他扭了头坐正身子,才看清,这人隐约有些熟悉,想了想,啊,就是那个曾经给她的那个女儿蓉丫头看过病还会在人胸前趴着听的那个小吴大夫。 心里一阵激动,貌似这人是穿越同乡。 不由就微微有了雀跃。身旁一道审视目光过来,向茵茵回脸,使劲瞪上一眼,又用白眼球撤回了目光。 小吴大夫写完方子,递了过来,道:“对老人家也多上些心,你也有老的那一天。” 他那眼光里十分不屑,不止是冷漠,竟还有些厌恶,向茵茵一颗攀谈的心被他彻头冷水浇下,想发怒辩清又觉得完全没法说,一咬牙,忍下了。 哎,算了。 “老人家也不是不能动,以后便引了去我药堂里看吧,不然很耽误事儿。”林家越送那吴大夫出门时,吴大夫冷面说着。 那大夫开的药内服外敷,等大夫走后,向茵茵便去打了水来炖药。因着人家帮忙找了大夫来给自己老娘看病,倒比自己想得周全些,承了人家的人情,又心里因对老人家疏忽有一丝丝过意不去,向茵茵便很没出息的不好意思朝林家越发火,想着干脆晾着他,待他无聊时便自会离去了。 没想到等她将火生好药炖上了回屋来看时,那人不仅没走,还与老人家极为亲热在谈话,他正眉毛飞扬着笑说:“也忙,不过现在不忙,我跟着我们家老爷跑,秋天会忙些,要各地去收租子,收帐,您不知道,那收帐最难,有好些农户家里穷,我这人心肠又软,人也最为善良,总不忍心逼狠了,所以总是收得不顺利,常常被老爷骂的。” 这回轮到向茵茵瞪眼了,她头回看着人睁眼说假话还这么煞有其事,毫不心虚。 也懒得理他,好好晾他一晾,估计就没意思了,淡了吧。因着那大夫提醒,向茵茵想着老人家眼睛估计也与长期营养不良有关,正好看到外面天近黄昏,想起这个时候门前小河里常有农家自个的小渔船经过,便去了河边等,一会买了一包小河虾回来。将药罐移到灶后慢慢煨着,把那捧虾洗了做了个椒盐小河虾,又将屋顶放了许久不快忘了的一小块腊肉取下来用胡萝卜炖了,又将才嫩绿肥美的波菜摘了些,素炒了。 忙了这一通回来,搬了菜进屋时,又愣了愣,那人竟然还没走。 向茵茵好心疼。 早知道就不做这么些菜了,依旧给他喝稀粥,回头给自己老娘开小灶多好啊。 见了她端的菜,林家越笑说:“娘你看,我媳妇今天给我做了好些好吃的,有鱼有虾有肉还有菜。对我这么好,实在难得。” 老人家接口道:“是啊,她到底是心疼你辛苦,想着你的身子好。” 向茵茵被两人气得脑子里一晕一晕的。 偏偏那么大个的男人一点也不以为然,抓了筷子便开吃,吃了半天,抬头看了看站着一动不动向茵茵,很是无辜的样子,一会才恍然一叹气,给老人家倒了大半碗的小虾子,又拉了向茵茵过去坐下,说道:“媳妇辛苦了,也快来吃。” 向茵茵极力做着自己的心里工作,才没有暴发。 终于,在林家越出门那一刻,她风中凌乱就差暴走号呼了,那厮跨上匹马扭头说:“我还会回来的。” 回来尼马,你这个奇葩。 对于金钱与工作的渴望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一旦她有了钱,她就可以把他昨天故意在她面前掏出来的闪耀耀的雪花银子,花成一个个钢板儿,砸在那厮身上,然后吐上一口唾沫跟他说滚犊子老娘跟你两清别来烦老娘而后扬长而去。 因而当她在一家店面门口看见招工两字,便想惨遭蹂躏的百姓见了八路一样,是怎样的激动无言哽咽凝噎,怎样的泪眼婆娑一言难尽啊。 甚至连门匾都没看抬脚就进了屋,只知道人家招扫屋煮饭的婆子。 那个小吴大夫看到向茵茵时,顿了一下,问:“可是老人家用了药后眼睛有什么不舒服?眼睛敷的那个药刺激?” 向茵茵呆呆摇头,这实在是意外,道:“我那应聘。” 那个吴大夫又顿了一下,本来是在写东西的,干脆停下来,看了看她,冷脸转过眼不看她,说:“姑娘说笑,您可看清了,我这招的是理家婆子,可不是要来摆样子的迎宾小姐。” 向茵茵也不恼,妍然一笑,说道:“我就是应理家婆子。洗衣服,做饭,扫地,整理屋子,甚至你这书本笔墨,我都可以收拾。” 吴大夫道:“会是会,只是吴某只要老妇人。” 向茵茵笑道:“我知道先生怕惹麻烦,但是日久见人心,先生只管瞧着,若是我那天有不本分举动,你只管赶我出去便是了。” 吴大夫烦了,问说:“你到底为什么硬是要来我这做这个?”他顶讨厌那些花痴女人,更讨厌靠着男人过活的女人,最讨厌整天想着法子招惹勾搭男人的女人,在他看来,这个女人是这三种女人的合集。 向茵茵如实答道:“挣钱过活呗。” 吴大夫回头朝屋里喊:“小猕,送客。” 屋里头跳出来一个十五六岁小男孩,细眉亮眼嬉皮笑脸朝吴大夫笑道:“师父,我正铡药呢。叫我做什么?” “送客。” 那个叫小猕的,身量不高,劲倒不少,笑嘻嘻过来拉向茵茵时,轻而易举拉一把拉到了门口,向茵茵急了,一甩袖子挣开,冲过去说道:“先生一向不在乎旁人看法,为何今日这样迂腐,我也不过是个孤身莫名来到这世上的人,也只不过为求个有骨气的活法。我跟你保证,我会你比找的任何老婆子都省事。” 那吴大夫便抬眼来看了她一看,向茵茵深吸一口气赌了:“我在学校时,选修过文秘专业课程,我还可以帮先生整理这些只有你在记录的病案。” 说完了便紧紧盯着那个吴大夫看,好一会,看了那吴大夫慢慢收回震惊意外的样子,说道:“总归是不方便,你再去别家试看看,我不知道你身后的事,嗯,要是实在没法子,我可以先借你些钱度过难关。” 向茵茵见他这样说了,便知他是定了心思不会要自己,轻轻一苦笑,说:“谢谢了,暂时还不需要吧。” 向茵茵颇为失落往回走。 才近正午,近了自家小屋子,却见着自家这偏居一处的小屋子前面,今天极为热闹,坐了四五桌的人,有男有女有小孩,男的更多些,有那么一两个还穿得极为体面,应当都是这村子里的人,向茵茵这次回来,很看得开,都是扬着头进出村子的,因而村里人多少见中过,虽然大家伙都不大爱搭理她。 只是今天大家见了她回来,都很热络的样子,还有一两位老嫂子问她去哪了,说她不懂事,今天什么日子啊。 向茵茵满脑子乱麻,扫了一圈,果不其然,在最热闹那一桌,找着了林家越,他正笑呵呵听着一个中年男人对向茵茵那老娘说:“不,你女婿长得不丑,还很神气。” 向茵茵冲过去,一把抓住林家越便往屋里走,身后一串笑声。 “你怎么回事,招这么多人来做什么,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哦,我跟你们村长以前打过交道,听说我今日成亲,便带了乡亲们过来凑热闹,不过岳母大人既然说简单些办,我就不再铺张了。” 向茵茵冷冷笑,笑了好一会,朝他一伸手说:“成亲是吧,那写婚书来。” 第四十三章 林家越看着看她的手,微微一笑,抬起自己的右手,将她的手抓住了,温温和和好声好气说:“婚书没有,我给你买十亩地如何?” 向茵茵肚子怒火升腾,冷了脸发倔:“我只要做你的妻子,要名正言顺,要没有一个旁的女人在你身边,你能么?” 林家越说:“别使小性子。” 向茵茵怒火中烧,他只愿拿钱来敷衍她。他的态度伤到向茵茵,她自然想到这个男人是基于包养的心思,但是他这样完全不加掩饰地表现着,她还是受到了打击,有些失落与心凉。 说到底她心里有那么一些虚荣,作为女人的可恶的虚荣,一个条件还不差的男人对自己一片痴心疯狂追求的那种虚荣,小说里不都是王子对灰姑娘一见钟情,然后不顾一切突破重重困难硬是要与灰姑娘在一起的吗?而现在呢,这个男人摆明了是要用钱买自己,这个男人真的只是本着包养一个女人的心思找她的!他从潜意识里看不起她。 向茵茵收回手,退后两步,坐到一把破烂会叫的椅子上,两手背垫在椅子背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实在是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好,闭了闭眼歇了歇,慢慢才开口说话。 林家越看着刚才还恼怒炸毛的丫头忽然安静下来,身上泛着说不清的清冷与不耐烦的气息,偏开头不看他,大段大段的话从她嘴时说出,突然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他所熟识的那个丫头。他一早便知道了,只是这一会,更加明显有了陌生的感觉。 “林大少爷当然觉得我是在使小性子,您可能大少爷觉得给一个丫头十亩地是天大的恩惠,且以您的身份,我不该拒绝。说不定您心里在笑话我,我贪心啊,不知道天高地厚啊,想做林家大少爷的妻子,真是痴心妄想得可笑,是不是?” “我好不容易得自由之身,难不成没有一点点选择的权利?如果有,我当然要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说句冒昧的话,您还真不是我的理想人选,我要过的,就只是那样辛苦简单的生活,您这样的,我消受不起。” “其实我很向往我以前生活的那个时候的人们,大家都是辛苦上学十多年,学个一技之长,然后找个工作,天天为着生存或者生活忙碌,闲下时胡吃海塞或者找个小事儿打磨掉时间,等待着那天遇到个称心的男人,一起存钱买房子,结婚,生孩子,偶尔生气吵架,却依旧过着平淡生活。” “也就是说,我与自己有丈夫,必须是一块挺立的两棵树,彼此敬重爱护,钦佩欣赏,互相扶持,白头到老的。而不是像您这样的,把我当作依俯于你生存的寄生草,只能依靠你的供给过活,到了某天你忘了,我一个人静悄悄枯萎干黄死去。你能理解我说的吧?呃,就是,就像您先前与惠雅小姐那样的,互相敬重着,当然,只你们那样还远远不够,但是,至少不是这样把我当一时开心快活的玩意儿你明白吧?” “而且,您身后那个家庭太可怕了,我希望以后都不会再接触那样的一群人。所以,以后我不想与你有一丝瓜葛,不管是林家宅子里,还是在这外面,免得以后麻烦。” “我不知道说这些你能听进去多少,但是真的希望你能理解,也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不然,我也觉得您这样的行为很可笑很不得体,不是有钱就了不起,可以为所欲为的,像你这样都不说一声,就在人家家里摆酒席说成亲的事,实在是毁人声誉你知道吗?” 向茵茵说着说着又有些恼怒了,一回头道:“信不信我真对你动手?” 林家越笑说:“小脸绷那么紧做什么?你安静下听我说几句好么?” “放。” 林家越扑哧一笑,说:“据我刚才听村里人说的话看来……”他故意一停,望着向茵茵等着看她发怒时的好戏。 “怎么?”向茵茵磨牙恨声问。 “你的声誉已经很烂了。” 林家越淡淡一说,向茵茵就又狂躁了,怪谁,你说这tm都怪谁?啊?! “所以,现在有男人愿意与你结婚,就算是将你之前生孩子做奶妈的事都变得合理了,而且,你想想看,这个男人还很体面,真的算是件挽回声誉的事。” 向茵茵深吸一口气看那人,你要脸不? “所以不如你就与我做一段时间夫妻吧。” “滚。” “还白得十亩地。” “你倒底想要干什么?” 林家越跟她一样,坐在一把椅子上去,将额头放在椅背上,叫人看不见他的脸,瓮声瓮气说:“最近在家里烦得很,不想回去,就借你这地过一段时日。” 向茵茵想也不想说道:“不行。” “这屋子还是我出钱盖的呢。”盖的时候他还只想着看这丫头家里可怜,随口吩咐人一声去办。 “那你把它拆了。” “你这么个态度做什么?我自己盖的房子,还给你地当住租赁屋子的费用了,你都不肯叫我住几天,究竟你这心里怎么想的,在担心什么?是怕我会对你做什么么?” “放心吧,我这人心肠好,帮帮你罢了,你不要当真。我不打算娶你,就连纳你做妾做小都嫌你这性子不够好呢,放心吧,等我住这一段时间散散心,过几天就回去了。” 向茵茵是想不通他为何来这,但也知道他不怀好意,因而是坚决不信坚定不肯的。 林家越看她一点不松动,干脆道:“好,你说拆房子是吧,我跟岳母说去。” 出去一会果然搀着她那瞎眼母亲过来了,老人家先前的竹竿今天换了,换成了油光水亮的红木拐杖,不知道听林家越说了什么,竟然气冲冲的,高高抬起手杖便作势要打下来,边落下边气哼哼训她:“你这丫头真要气死人咧,这么好女婿你还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我今天告诉你,我还就认他作我女婿了,你要赶我女婿走,我就将你赶出这屋子去,哼!” 向茵茵瞪目结舌。 “娘……” “好了,放你男人去陪客人,前面那么多邻居,你拉着他在这屋子说这许久话,像什么样子,走。”老人家拉了林家越就要往外走。 林家越笑嘻嘻道:“娘,等一下,我还有句话跟媳妇说一声。” 他快步靠近她的身旁,说:“这样,我再送你个大礼。其实早上你去哪里我是知道的。” 向茵茵用看怪异的眼神看他。 “我派小厮去寻你,他在街上看见你了,他骑马回来先报了我,然后你才走回家。” “我送你份大礼,我将那个药堂盘下来,送与你怎么样,你也不用做什么打扫婆子了,可以自己做老板娘如何?” 土豪啊土豪,真是欺负人。 向茵茵想起那个吴大夫看自己的眼光,他一早就以为自己在来这世上是出买身子靠色相为生的,自己怎么能真做那样的人。 因而果断摇头道:“不要,你先滚。” 第四十四章 林大少爷才不管向茵茵的怒目相向,起身在她肩上轻拍一下,笑呵呵说:“不急着生气啊,先想想,我出去陪大伙再喝几杯。” 向茵茵气结,眼睁看他出去。 气哼哼望着窗外,脑子里思绪纷乱,都不知过去了多久。 一腔怒火渐渐转变成为怨天尤人来。 恍惚中还眯眼歇了会,半梦半醒中与人结结实实干了一仗,醒来时还斗志昂扬。 这一梦将她的沉睡的斗志都激发出来,撸起袖子就要出门将自家屋子前一群人给吼散了。 只是一气拉开门,才发现院子里林家越正在送客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有几个喝得跟螃蟹一样的中年男人在与他扯皮的没走,众人听见原本掩着的门“呼”的一声拉开,都一齐朝这边望过来。 林家越反应快,朝大家伙拱手一笑致歉。 向茵茵不知道他与那些人说了什么,只见着对面三三两两一样的脸上都摆出“我懂的”的意思,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等到人散尽了,向茵茵怒目问林家越:“你刚才跟他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怕是你等得不耐烦了。”林家越笑嘻嘻地看她等她发作。 向茵茵倒吸一口气,气到极点反而不知如何发泄,只剩欲哭无泪了。 林家越慢慢走向她,一脸笑意,连着眼角都是湿润柔和的光泽,向茵茵看得意外,竟然有一刻的晃神,慌忙敛神心想着赶紧把这疯子赶走才好,转头看着自家老娘与另几个村里老婆婆们在收拾桌子,一转身又回了屋子里,听到那人果然跟着自己进了来,猛一转身极为烦恼不堪的样子问:“你这到底是在闹哪一出?” 林家越笑着寻了个椅子歪着,笑嘻嘻看她,慢慢说:“我也年少轻狂一回,原来是这个样子。”一脸的痴迷神往。 向茵茵皱眉细看他,一脸的醉意迷蒙,他这话说的是发自真心? 就是说你大少爷就是好玩啰?长吁一口气,早知道如此,就不用那么烦恼了。 向茵茵转身去倒了一杯冷茶来,伸手递给他十分诚心说:“大少爷是做大事的人,这样轻率的事,以后少做才好,一会吃喝玩够了,早些回家去吧。” 却被人捏住手腕子,眼前一个晃悠就一下子被裹在了一团温热肉墙内。 回过神来的向茵茵十分头痛,到底是要作什么。 “我不是……”向茵茵左右突击挣扎。 头顶了一个低沉又压制的声音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暧昧笑意说:“我知道你不是,只是咱们俩,不是也很快活么?” 向茵茵的头上一个炸雷响过,炸得她脑子里嗡嗡地响麻木了半天才明白:这人是流氓,还被自己惹上了! 流氓身上温度越来越高,透过几层衣物被自己感知了,向茵茵大为窘迫,这,这……。 怎么每回自己坚定镇定来找他想谈个清楚明白都被他带偏了忘了说。 脖子上的皮被什么温热东西嘬起一块,这感觉迅速传遍身体,她身上的汗毛一根根迅速站起来。 她手中杯子刚才被他掀翻了,一杯子茶水都倒在了他自己衣襟下,他还浑然不知,向茵茵紧捏着手心要发怒时,想起这个茶杯子来,翻手一扬就砸在林大少爷头上。 一声闷响。 手中杯子无恙,面前的人也没挂彩,但是他迅速放开了自己,而且紧皱了眉头扭曲了五官一脸痛苦难耐的样子,着实叫向茵茵心里解气。 他捂着额头在那生闷气吧。 “我说过我看不上你的,你不要太自信了,我真的觉得你恶心,你这个又丑又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向茵茵说完绷着身子跳在一旁静静等待,等着看他的恼羞成怒与气急败坏。 这一刻她嗓子眼里暴出来恨意与厌恶是极明显的,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般,林家越抬头看她,眼里没有刚才那一丝醉眼,原本亮闪跳跃的目光慢慢淡了下去,面色渐渐冷静阴沉下来,一如她初见他时那般,垂下眼去扶着额头像在歇息。 院子外有马蹄声。 像是一个年轻人与门口妇人们说了几句什么,过来敲了下门壁,等林家越看向他时,抬脚进屋来,朝他耳边小声但也不瞒着向茵茵说道:“有动静了,大少爷要不要回去看看。” 林家越看了他一眼,起身来,要走之前想与向茵茵说什么,见了她依旧一脸肃杀怒意没有松动,抬脚便出了门,到院子里与老人家说了话,大意是这席面自会有人来收拾不用狠收拾之类的话。 而后便是马蹄远去声音。 一连多天,不再见他来过,没了这个烦恼的向茵茵一下子眼前宽阔起来,心态也平稳了不少,找起事做来也不那么急了,越急越乱不是。 便是没事做只在院子里菜里除草松土,还有两块从周大哥那盘来的地里瞧瞧照应也够她打发时间了,何况那个吴家嫂子在她千求万求之下答应给她介绍一个四处走串的厨子队,专门上门给小户讲排场人家做宴会席面的,到时候说不定可学个能吃饭的手艺不是。 一切都在向着她向望计划的日子发展。 只是那个瘟神他又回来了。 没有了以往嬉皮笑脸,他认真对她说:“一年,十亩水田,一间药铺,如何?” 向茵茵望着柳树条下患了面瘫一样的人,问:“什么?” “有人欺我愚钝,想要谋我兄弟性命夺我兄弟家产,我便得做出些愚钝的样儿来,你就来做这个让我愚钝的幌子,如何?” 向茵茵不可思议,皱着鼻子,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问说:“你说……?” “当然,这点东西,不值什么,不至于诓你。” “那……” “说。” “只是装,你们之间,不用真的,是吧?” …… 林家越一丝笑意浮上眼底来,说道:“当然。” 向茵茵有些动摇了,迅速思考衡量着,甚至一个心底声音反复提醒自己不可被金钱冲昏了头脑,然而某一个想法在她脑子时闪了一下,就说了自己没有那般天姿国色令人一见倾心嘛,怎么就叫他像狗叼着肉包子不放了,原来是另有打算啊,这一想便霍然开朗了,原来如此啊。 “原来您是这个打算啊,一早说清楚嘛,我也不是笨拙的人,自然懂得配合您的,反而闹出那么多事来。” 林家越淡淡一笑,说:“本来想着瞒着你会更令人信服些么,没想到,哎呦,我这额头。”说完咝了口气去捂上了额。 向茵茵一脸汗地看他装。 从来就没有天下掉下银子来的好事,倒是没想到,一这答应下来,立马麻烦事就来了:他当晚就要在这过夜。 她这屋子小,重造起也只将屋子将将隔出前后两个小房间来,老人家住前面朝阳的屋,她住后面一小间,而且要命的是,老人家坚定认为,女儿女婿必须睡一屋,向茵茵如果坚持要与她一起睡,就是嫌她占了大屋子,老人家果断表示,可以立即搬。 这实在是,实在是坑爹啊。 她回头看着在昏昏暗屋子林家越的脸,心里隐约不对劲,怎么他离开了这一趟,再说了几句话,一切就又都朝他的意思发展了? 向茵茵觉得自己这趟穿越,将自己生生弄成了个白痴。 这么大的事,怎么脑子一抽自己就答应了。回头看看某人笑着露出来的白森森牙齿,向茵茵疑惑,他一定也觉得自己就是个没脑子的女人。 气呼呼道:“就这个个破屋子,大少爷你有那么宽敞漂亮的大房子,那么多美人儿伺候着不要,偏偏到这里来挤,我可说好了,既然我是您深爱的幌子,我可不会像丫头那样服侍你。” 林家越自然是意外,不信邪,干干坐着等。 已近端午天气,忙了一天身子有闷闷的汗意,向茵茵等了半天说道:“你先出去,我要洗澡。” 说完从外去滚进个高大木浴桶来,又去用个小桶拎烧的洗澡水来一桶桶倒进去。 林家越一手在椅子扶手上轻敲,一面看着她静静等。 “这小屋子不像您家里那么讲究,没有专门房间洗浴,你知道么?”向茵茵来来回回忙碌,时不时用眼光杀杀他。 某人一动不动。 向茵茵头痛了,气闷了,哎呀,自己就是头猪!真的是猪!招了这个人。 好不容易将浴桶装得差不多了,等向茵茵去将提水的桶放起了回来,便见着林大少爷在那笑嘻嘻脱衣服呢,眼瞅着只剩贴身里裤了,向茵茵冲过去,吼:“你这是干什么?” 林大少爷笑说:“洗澡啊。” 向茵茵咬牙怒:“这是我提的水。” 林家越脱最后一裤。 向茵茵闭眼转过身去。 身后的人心情像是很好的样子,说:“你也可以洗啊。” 她听见他踏进水里的声音,怒火蹭蹭往上恨不得将这屋子顶烧了。 等了一会,想着他应当是身子都在水下泡着了,向茵茵转回身怒吼:“你真不要脸,跟女人抢……”才吼了一半,便呆了。 她以为他会像常人那样坐在桶里洗澡的,却哪知,哪知,他是站在桶里的…… 向茵茵呆呆看着他的身子,眼光不自觉自上往下,倒吸一口气,吓得连连退后,一脚嗑在房门槛上,慌乱中抓住了门框,才没有摔下来。 半天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出门来。身后欢快水声响动。 向茵茵躲在门边画了成千上百个圈圈。 “我帮你也提了水了,你去洗吧。”某人好心一片,吓了向茵茵一跳。 向茵茵一看上他的笑脸,心头又乱跳了一番,躲开目光,怒道:“我才不要用你洗过的桶洗。” 林家越看着她的背影故作为难说:“叫你一起你又不肯。” 向茵茵一声抓狂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嘲笑我的逻辑,也不要跟我讲逻辑! 另:这两天忙,对不住大家了。 第四十五章 林家越一脸笑说:“岳母大人给我备的好衣裳,我去谢谢他老人家。”说完便真去找老人家说话去了。 向茵茵忍着一腔怒火将浴桶用开水洗了刷,刷了洗,还是觉得恶心,一脚踢开了。 又实在没办法。 穿着衣服站在院子中间,将两大桶水彻头兜下,里外淋了个透,抱着身子抖了好一会,进屋来换衣服。 这日子没办法过了。一定得找那厮算帐,反悔! 换衣服洗衣服,将那身衣服当做林大少爷揉搓了几百遍,都不能解气。 再回房时,却见一人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样子。 向茵茵冲过去使了老劲拉他,却一丝没拉动,只见他懒洋洋眼开一只眼问:“媳妇,你干什么?” “你去睡地上。” 某人身子扭了扭,挣开她的手,一个翻身朝里睡去了。 向茵茵在屋子里转圈,因着这人原因,当初这屋子新修时,便都置办的新东西。向茵茵叹气想,好吧,有钱是大爷,这里一切都是你的,都给你行了吧。翻出老娘舍不得丢的破被子,睡在地上。 半夜身子开始发抖,一阵阵冷颤,止不住的寒冷袭来,向茵茵冻醒后觉得身子一阵冷一阵热,像从冰窟窿到火炉旁来回到腾一样,冷得透骨,热得喉头灼痛,脑袋晕昏。 坚持再坚持之后,迷糊间被人抱起,向茵茵被一团温暖煨住,才安稳沉睡下去。 等早上醒来时,脑袋还一阵阵要炸开的痛,身子上汗津津的,紧贴着另一个热乎乎的身子。 她的腿盘挌在那个身子大腿上,*贴在那人身子左侧胸壁上,双手抱着那人的胳膊,最可怕的是,她的大腿根,贴在那人身子的大腿根上,她的膝盖都能感觉到,大清早属于男人特有的觉醒。 向茵茵整个身子都热得要炸开了,抖着身子觉得自己肯定是不好了,实在是受不了了,一闭眼就觉得眼前金星乱飞,她真的有了书上说的那种喉头一甜就要吐血而亡的感觉了。 迅速退后时,身子酸痛到了极点。向茵茵咬牙要骂人,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 “起来吧,岳母大人叫咱们吃饭了。”好温和好宠爱的声音啊,尼马! 向茵茵虽然恨他,却不敢不起来,自己有手有脚身体健康,倒叫一个眼睛不好的老人家做早饭,像什么话。 老人家喜滋滋的样子在守着灶炉,向茵茵简单梳洗后过去道:“娘,我起晚了。又麻烦你,以后你别做这些,我在家,都由有来做。” 老人家万分理解她:“没事,年轻人都这样,新婚嘛,起得晚了没关系,好在是你自个家里,不是对着婆婆。” 向茵茵眼前的金星,一下子飞得漫天不停。 好在那人喝过一碗粥就走了。 这一走就有了将近三天,向茵茵长吁口气,应当不会再来了吧。 当然是她想多了。林家越第三天晚上便潇洒来了,不过在他之前,倒有个稀客来访。 吴永钦打心里不乐意跟个做暗娼打交道。不过好在他也觉得,那个暗娼也不是一般轻浮做作的人,因而也就来了。 向茵茵十分惊诧接待了他。 “冒昧前来打扰,实在是不得已,有一事相求姑娘。”吴永钦有些失落,更多的是气愤。 向茵茵感冒才好一些,十分客气,说:“吴大夫请坐,您来有什么事,只管说。” “前两天有个老板过来,说要买我那小药堂,那人你认识的,就是那位请我给你母亲看眼睛的那个大少爷。” 林土豪啊,你真下手了?向茵茵安静认真等着他接着说。 “他说是因着你喜欢,要买给你的。” 向茵茵仰头朝天喊冤。 “这个药堂,是我十多年的心血,我是绝不会买的。” 向茵茵连连点头,当然不能买给那个土豪。 “只是以他的手段,若是用了心思来逼迫,我也撑不了多久。” 向茵茵汗颜,是啊,是啊,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因而,我来与你做个交换。” “啊?”向茵茵发出了一个惊问声,我有什么能与你交换的。 “那日我看你在苦谋求生之道,我想,你也不是,呃,愿意长期沦落风尘的人,你帮我劝了林大少爷收手,我可以教你些浅薄易懂的调理养生之术。将来不管是讨好丈夫还是老人家,都是有用的,便是在这小村子里,一些头痛脑热小毛病,你也可以帮上忙。 向茵茵有些心动向往,艺多不压身嘛。 “你也别瞧不上,我是不知道你这脑子好不好使,如果好使,说不定能走得更远。” 向茵茵询问地看他。 吴永钦望了她一眼,冷淡开口:“朝廷这两年也开始招医婆子进太医院了,为的是少些伤风化的事发生,比如身在冷宫的妃子与年轻的太医暗地里的了私情,长年生病卧床的不得宠的公主珠胎暗结,年老的宫妃们为了太医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什么的等等。” 向茵茵差点要笑,瞧这正儿八经讲八卦的样子!一下又忍住,这大夫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这宜州府里就有出过一个女医待诏,据说,她治好了当今太后的崩漏之症,后来嫁与当时的进士王同林,据说夫妻二人十分的和睦美满伉俪情深。” 那吴大夫像是冷冷笑看着自己,和着这段话,信息量有些大,向茵茵一时没有个反应。 “便是你脑子实在不够,不能学得如我一般全面,便是学些皮毛,知晓些接生方法,也可做得比旁的稳婆好的,倒也够你过活了。” 向茵茵窘了窘,一脸毅然坚定:“学什么皮毛,要学我就要学得跟你一样好的。” 吴永钦嗤地一声笑看她。他一脸的郁卒,咬着牙床想起自己伤心事来。 他本来是在省里医科大学读七年制本硕连读的硕士,哎,说来气人,那年他们学校将中医学院合并了,学霸一时心血来潮,选修了些中医课程。听了几节课下来的吴永钦,十分的郁闷与不可思议:中医的基础理论,竟然建立在阴阳八卦五行之上的! 他记得当时他下课后离开了教室,经过院子里高耸的李时珍石像时,呸了人家的脚一口。 一想起这个来,就悔不当初,叫你嘴欠。 当初是发誓再也不去听课的了,只是穿过来的十多年里,他一无所有,只有一本腋下夹着的中药学。不得不屈服于现状,慢慢试着接受了现实。接受了现实,慢慢重新学会了治病救人。只是他身体里有一股子强烈的冲动天长日久不曾停歇,有些地方,你们要改正! 只是他从十五努力到今年二十有五,在这宜州城里医界名头,并不十分响亮,人微言轻啊。 以他的年龄资历与机遇,想要站在人前振臂一呼,而应者云集,怕是不能了。但是面前这人不一样,女子进宫做医婆是容易的,若是她能有机会进去,将些他想要表达出来的心思转给太医院的人知道,而后再叫天下游医们知道,这不也是合了自己的心意么? 吴永钦看着面前的人一股子傻头傻脑的横劲儿,倒有些跃跃欲试。只是,她这样一副胸大无脑的呆蠢样子,能行么? “只是你要收我为徒?不怕人说你闲话?” “呵,怕什么?咱们身下不怕影子斜。”吴大夫道。 向茵茵送走这个吴大夫后,顿时又觉得天高地阔起来,你看,又有了希望不是。 因而看到林家越来时,头一回没有了厌恶反感,反而有些感激他。 作者有话要说:求不掐,求不耻笑。 个人能力问题,专业问题我会虚化些,我也就只能写写狗血男女感情戏啦, 第四十六章 向茵茵吃了晚饭一直扯了假笑在脸上,搞得林家越蹙着眉头好好望了她一回又回。 等去收拾碗筷洗时,林家越负手斜身靠在门框上问她:“你今天这个样子是做什么?” 向茵茵本来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装得乖乖的吧,太假了,前面还那嚣张骂过他,这样的前踞后恭,太不要脸了些,可是又有要求人的事,总不能绷着脸吧,真当自己是大爷了?听了他这样懒洋洋的话头,厚着脸皮说道:“前几天大少爷还说要送我药铺子的……” 林家越扬头一笑说:“哎呀,这买卖亏了。” 向茵茵吸着鼻子道:“哪里亏了,您是做大买卖的人,自已心里没数?再说,我也没说你的铺子,我只是想说,我都答应和你演戏了,你就不要去费那心思了。” 林家越慢慢哦了声,声音尾巴翘得高高的, 向茵茵警觉地抬头看看他,十分鄙视,用眼神提醒他,只是假装好吧! 晚上睡觉时,向茵茵磨磨蹭蹭,不知如何是好。昨天冻着了,她的头又痛又晕,身子又酸又累,沉得得不行,一想到睡地上,是极不愿的,更不愿与这人睡一起,他怎么就不回家呢?拉下脸来赶他吧,又才求过人,不说他一两句吧,看他那副气定神闲笑嘻嘻的样儿,就恨不得抽他一两回。 向茵茵坐在床沿,绷着脸认真说:“说好了只是给你当愰子的,晚上不许碰我。” 说完便冷着脸钻进被子左右各滚一下,将自己包得紧紧的装睡。 床旁有人嗤的一声笑。 这一笑就将两人间的气氛整个整颠了。本来是冷情决断的,偏偏就像极了两人赌气吵架,而向茵茵的做为,就更像使小性子了。 而将这气氛挽过来的林大少爷笑嘻嘻的没有从善如流。 他的指尖一触到了她的腰身,便迅速将掌心覆上了她的腰,顺势拧了一下。向茵茵愤愤然炸起来时,他的手正试图上行。 “你再毛手毛脚,我将你丢到后头粪坑里去埋了。”向茵茵勃然大怒吼吓他。 林家越一下笑开,双眼笑得明朗,装着极为宽和有爱意的样子,眼睛直直望到她的眼里来,只是不说话。 向茵茵看黑透了的窗子,心里莫名有些哀凉:“不是跟你说混话,只是,若是你真要做,就只有给婚书才行。” 就赌定你拿不出来,就咬死这条跟你死嗑下去,哼,看你有点臭钱就得瑟,整天做些逼良为娼的勾当。 林家越爬过来,搂了她说:“我知道你是被我娘还有那些女人吓怕了,放心吧,等过段时间把那些事弄清楚了,便是我娘,她也得对我有所顾忌了,你不用怕的。” 哎,累啊,怎么才能一下子跟这人说清楚呢。 林家越将她搂在怀里,一遍遍地理着她的头发,在她背上轻抚,向茵茵猜他应当是在完抚,便随他去,反正这时候等他做些事分散些他的注意力,他那一点点刚刚萌起的歪心思可能会下去。 可是不是的,那人理着理着,那刚刚萌起的一点点慢慢撑开了来,开始有些顶人了,向茵茵暗骂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慢慢躲开一点去,故意左挪右挪,然后用脚踩住一个地儿,借力翻过身去。 听到身后的人痛呼一声,向茵茵闭眼装睡用牙咬了下嘴唇憋住笑。 好半天才听得身后人的压抑呻呤声停了,她听到他像是将头放进了枕头,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翁声翁气,可怜兮兮的样子:“好狠心的丫头。不帮忙就算了,还做谋杀。” “少爷你讲道理的话,我也不用做这样的恶心事了。” “……” 晨起天气极好,向茵茵看身后的人不在了,心情更好。收拾干净了跟老娘一起做了早饭吃,便跟老娘简单说了几句,出门上街来。 小吴大夫见了她,也不多说什么,丢了两本书过来,说:“这是前两年我教小猕后,写的笔记,你先拿回去看。” 向茵茵谢过,十分认真地说:“师父可不能唬弄我,我还指望着进太医院呢。” 吴大夫嗤的一声冷笑,说:“有五年时间呢,你急什么?” 向茵茵问:“不是三年一选么?怎么要五年?” 吴大夫笑都懒得笑,语气又寒冷又尖酸:“才选过一回,还剩两年时间,你觉得你两年就能成神,五年后还不定能不能通过这州里选试呢。” 向茵茵自己回头一想,也觉得不大可能。刚才只是气不过他那样不当自己一回事的样子。 捧了书回走前又问:“会不会在你这药堂里学,会更快些。” 那吴大夫像是理都懒得理她:“先背书吧。什么都不懂,在这不是碍事?” 向茵茵撅了撅嘴,谢过了默默往回走。 那个吴大夫大概是用了极细的笔,写得绿豆大小的正楷字,线装的一本书,还配了些个阴森森的图,本来不厚的,向茵茵看了一晚上,从头细看到尾,看完整本,便躺倒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便去找人,高高兴兴道:“师父,我看完了。” 那吴大夫冷眼看她一下,问:“都记住了?” 向茵茵点点头。 吴大夫说:“球窝关节是指哪里?” 向茵茵的脑袋里混沌只剩下一片空白,摇摇头。 那人吴大夫轻飘飘看她,将书放回桌上,淡然说:“回去背,背得一字不漏了,再来找我。” 向茵茵说:“我理解了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人死记硬背下来,再说了,这些现在也用不上啊?” 吴大夫恼了,寒着脸不掩饰地发怒:“觉得用不上就去找别人学。不背下来明天你就忘得影都没了。还有,我告诉你,我给你们讲的,我都剔去了一部分影响不大的了。你昨天看到的,只是解剖的百分之一,而解剖只是现代医学的最最基础课程,等你把所有现代医学内容学完,完了你还须得从头学中医,最后你还要让两者联系起来,最后你还需要大量临床经验。” 看了向茵茵那张包子脸,突然有些怒了的意思说:“就算你现在开始按部就班的学,也得十年八年,不过我看你这样了,或许你也就闹着玩罢了。” 向茵茵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是闹着玩?” 吴永钦依旧冷然:“我这书也写得不容易。你后天来吧,要一字不漏背下,早点将书还我。” 向茵茵将书收回,十分不服气,默默往回走。过了一会自嘲地想,他这样其实也是为自己好吧。 突然想起一要紧事来,若是自己真要学个十年八年,怎么过活? 一想到这个,突然觉得天都低了下来,压得自己一丝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只手横空出来抓住自己,她听到一个陌生的极为令人厌恶的声音:“呦,这不是向大勇的妹子么,上次他老爹死时,还回来过,说是在主人家面前极为有脸面的,怎么这么个时候在街上走啊?” 向茵茵猛然在沉思中惊醒,抬头看见两人三十岁左右的人拦在自己面前,流里流气,极为猥琐,浑子上下透着肮脏劲,只听另一个接过话头说:“是啊,还真是向大勇的妹子呢。我早些天还听人说,他家房子也重盖了,我还不信,看样子是真的啊,怎么,从大户人家捞够钱了,出来过小日子了,可找到情哥哥没有啊?” 向茵茵渐渐恐惧,他只在电视或者小说里看到过这样街头恶霸欺负弱小女子的戏码,然而都是接着俊美的英雄主角跳出场来打退恶霸的,她用力慌忙挣脱之余,看见周围来往人群虽然也朝这边看,但是十分冷漠,没有一个像是会跳出来的样子,而面前这样人,给她的感觉,竟然像沿着筷子爬上手臂的蟑螂,恶心粘附在自己身上,又向是从床角游过来的毒蛇,冰凉恶毒地正朝自己张口,听另一个接着道:“肯定没有,不如你找我吧?我肯定会好好疼妹子你的。” 向茵茵不指望别人了,只能拿出最凌厉最强硬的气势,怒道:“放手。” 那两人反而更猖狂,原本只是左栏右挡不让她走,听了向茵茵声音里的一丝怯意,这会大了胆,伸了手来在拉向茵茵的手,向茵茵躲不过这两个做流氓做到境界的人,被拉着了手。蟑螂的脚和毒蛇的腹沿着她的手腕一路向上…… 一辆套着黑色马匹的经过,轻风吹起车上小窗户的帘子,车内一个面色生冷沉静的人看着街口,两个地痞无赖在欺负调戏一个小姑娘,他摇摇头,这班人…… 马车经过三人时,他朝那个女孩子看过去,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孩,又急又怒又害怕,慌乱的脸上早就被泪糊住了,拼了命在试图摆脱面前的两人。 王畏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想自己这辈子再见不得女人哭了,一见着就心里揪着一样的痛。 等他回过神来,马车已经驶出好远了,忙顿喝一声叫停车。 向茵茵有些呆怔看着面前的人,紧张后松驰下来的脑子要想上好一会,才想起这个人来,闭上眼忍了半天才笑着抬头道谢。 只是明明在哭又强着要笑的样子,又是一阵痛。 叫自己的车送了她回去。 向茵茵回到家呆到近快天黑才回过神来,有些庆幸一直紧抓着自己怀里的书还没有丢掉。 只是根本没心思看下去。那两人在被先前那家男主子赶走时,恶狠狠说:“你等着,当年你哥欠赌债找咱俩借了五十两银子的借条还在呢,他虽然死了,你们可是发达了啊,子债母偿,天经地义。” 若是真被他们缠上了,可怎么脱身是好!突然对这个所谓的哥哥恨了起来,也不看看自己家里什么样! 刚才在吃饭时就想问自己那位娘来着,总是没开得了口问。天越黑,便越见害怕。能报官么?若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这世上律法是支持他们,还是维护自己?想到最纠结痛苦时,头痛得厉害,摇摇头想着等明日个去找村长那边先打听下也是好的。 听到自己母亲亲热地招呼人,她恍然抬头去看,见过街上两个无赖之后,便觉得面前这个干净顺眼多了,不是她最厌恶要躲避的人了。 林家越快步走过来,一脸的心疼的样子,也不容向茵茵推开,搂了她说:“吓着了吧,我给你配辆小车吧,以后出门都让车夫送你。” 向茵茵只能摇头。 林家越问她:“怎么?” “不学了,也不出门了。”向茵茵鼻音重,嗡嗡说着。 林家越笑道:“前天不还极有兴头的,怎么只隔一天就蔫了?” 向茵茵说不出的丧气,只低了头不说话。 林家越低头来看她,笑说:“肯定是怕吃苦。” 向茵茵扭出身子来,另坐个椅子上,不想理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不会知道自己这边厢多么痛苦受折磨。 怕什么来什么,天一亮,便真见昨天两人上门来! 向茵茵气得浑身直抖。这两人还真是大胆了。 其中一个一脚抬起了放在一长条凳上,边剔牙边抖脚,说道:“大娘唉,你还记得我吧,我是杨大啊?” 向茵茵便见着自己老娘也是身子跟筛糠一样抖个不住,骂道:“没天良的东西,我家大勇就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还敢上门来?看我不打死你们。”说完便四处开始摸东西。 另一个跟着学样,道:“怎么能怪我们呢,是你儿子找我们借的钱,最后一死了之,坑了是我们,我们可是苦主啊,这便是告到衙门里去,也是我们占理啊,以前看你一个老人家可怜,咱们也不为难你,只如今你看,你们家不是发达了么,我刚还打听说你们家有些地呢,咱们照应您,您也得心疼我们不是,谁家不是苦挨日子的,这钱一欠就是四五年,该还了吧。” 老人家气呼呼道:“要钱没有,要命,老婆子我拼了跟你去衙门,看官家怎么判。” 先前那人一脚踢飞脚下凳子,上前来拉了老人家的手便要走,边囔囔:“走啊,去啊,我还就不信了,我的血汗银子,不养自己老婆孩子,到是给别人养老娘去了。” 向茵茵从屋子里出来时,便看见那个贱人在拉自己老娘,忙跑过去的把推开他,怒道:“去就去,谁怕你不成?” 那人冷哼哼,说:“好,去!到时候你也不要说没银子,不然,我把你拉去买了抵债。” 向茵茵心想,他若是真能拿出像样借条而官府又实在偏坦,就先将林大少爷的地挪去买了,回头再想法子慢慢还。因而便将他等等,等老人家收拾下喝口水吃点东西再出门。 却听身后一声清咳声,向茵茵转回头去看,哎,要是能像他那样,一天到晚什么也不愁,时时将笑挂在脸上,多好哇。 “贱内不懂事,不知两位什么事,非得闹上官府才行?” 那两人一早也便来打量林家越了,见他衣着华贵,举止从容,一看便是有些家底的人,不由更觉得自己这趟来对了,虽然依旧是要帐,只是气焰下去了不少,先前领首那人笑得还有些谄媚说:“您是这位妹子的丈夫,也好,她哥哥欠我们五十两银子,好些年头了,我看府上日子好过了,便过来看看不能收得回来。” 林家越依旧笑嘻嘻的,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倒难为两位小哥跑了一趟。五十两么,我正巧带了。”说完伸手就进怀里摸了一张银票子出来,看也不看,递给了面前的人。 那两人满脸放光挤作一堆看了看,见是恒通银号的票子,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便揣怀里了。才想走,又道:“银子是还了,这都快五年了,总得有利息吧。” 林家越一早便拿了借条在看,慢悠悠笑嘻嘻道:“这借条上可没写要付利息。” 那人便说:“利息是一旁讲好的,没有写,但如今去哪借银子,不算利息的?” 林家越笑嘻嘻看他,手上动了几下,将借条撕个碎,问说:“你们说什么借钱?谁跟你们借钱了?” 那两人见他一脸精明样子,也不再多唬他了,推搡着走了。 林家越安慰哭泣的老人家吃早饭,又等老人家平静下来,笑得诡异狡猾地对向茵茵说:“我带你出去看戏。” 两人在一座茶楼里坐着,也不知要做什么,向茵茵等了半天,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得起身要走,便听林家越笑嘻嘻训她:“这么沉不住气,放心,就快了。” 他的那个快字才结束,正端了茶去喝,才没喝上,便笑呵呵指着楼下说:“快看。” 向茵茵见他这样有兴头,不知底下什么事儿,伸头去看,却见是一伙人将两人先后从店面里踢了出来,抡了胳膊粗的木棍在往身上便劲招呼。 向茵茵抬头看那店面招牌,隐约看清了是家赌馆,心里了然,原来是揍没钱硬要赌的赌鬼啊。 两人先是被打得鬼哭狼嚎,向茵茵忍着听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烦死这两人了,一大早从自家要钱了,这才多一会,便被人打出来了,五十年也够他们过正经日子过上个几年的吧? 本来以为打几下意思意思便过了,谁知一直没有停下,两人喊叫声渐渐弱了下去,再然后渐渐没了声响,赌馆里的几个人手里的棍子还是没有停的落下,打得两人青白色与灰土色的长袍衣服都被血迹弄得湿透,贴在身上。 向茵茵真的怀疑两人被打死了,睁眼细看两人的脸时,见着一片红乎乎的,根本早就看不清脸与鼻子了,心里叹气,收回目光。 “打断你们的手脚,给你们留张口吃饭罢。”这个话音刚落,便别听咔咔几声响,原本昏睡着的两人闷闷又无力哼了两声,又昏睡过去。 过了一会向茵茵便见着一辆破板车被推了过来的声音,她看见赌馆里的人将两人像丢宰好的猪一样丢上车去,被推着走了,后来又有人出来洗涮街上血迹。 向茵茵看向面前这个一脸笑着真正一副看好戏的人,有些恶寒,他如何能面对这样的残忍的事还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是自己太圣母? “怎么,你不忍心?” “也不是,真打残了他们,他们家人怎么过活?” “放心吧,没有他们两,他们家人说不定过得还好些。你不知道,他们俩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只除杀人放火,没有不做的。” 第四十七 两人好一会没说话,林家越笑问:“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学了呢?” 向茵茵皱着脸,苦恼摇头。 回去的路上向茵茵又开始了盯着街上店铺一间间看,找工作啊找工作! 其实是很无望的,这个时代好像没有女的出来做伙计之类的活,她们更多的是躲在屋子里做刺绣么?娘唉! 因为心里不快活,一整晚都成了闷葫芦,林家越在一旁逗着哄了许久,无奈向茵茵实在是身世悲凉为人消极人生观扭曲,到睡前都没有一丝搭理他的意思。 “我知道你在愁什么?”林家越在她身后笑嘻嘻说。 向茵茵哼想懒得哼一声,反正就是不理人。 “有我在,你担心哪么多干什么,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林家越极为宠爱的样子说,向茵茵心里一阵鄙夷,忍不住回头瞪他一眼,搞个那么暧昧样子做什么? “这样,先前说送你店子你不要,送你地你也不要,好歹你在帮我呢,我又是你男人,怎么能看着你为难不帮你呢。” 向茵茵迅速炸开:“停,你再说这话我揍你,还有,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不会是在瞎掰吧,没见你有做什么事啊?” 林家越笑着回答:“钟情于你就是现在我要做的事了。” 尽管他在说笑话,向茵茵还是被他亮晶晶的眼睛看得撑不住了,挪开眼努力掩掉那不得劲,撇了下嘴表示不当一回事。 “听我的,你就去学。那些地里的收产就足够养活你们娘俩了,愁个什么劲啊?” 向茵茵听了一阵心动,想着要不干脆厚脸皮一把。 “你不会真打算要我养一辈子吧?” 向茵茵撇嘴无语,我没有想好么? “那,这样,咱写个借条,定上利息,以后我慢慢还给你,包括这屋子的钱,给我娘看病的钱,还有早上的赌债,然后就是佃你那些地的钱,可以么?” 第二天,林家越与自己兄弟碰面时,都有些郁卒,那丫头还真是有骨气呢。 “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王畏靠着椅子背,问说。 “收拾了。真是好大的胆子,我还那样在村里招摇了一番,他们也不先打听打听。”林家越那时正闲,端着酒杯在饶有兴致的看着玩。 “你和那丫头是怎么回事?你们就这样明目张胆在外头过日子,你家里人怎么说?你这是要将她安置成个外室么?”王畏懒得动,轻笑着问。 “我倒想,她竟然还不肯,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心大得很?竟然找我要婚书。” 王畏有些意外,转眼珠子想了半天,长叹口气,说:“倒像是她的性子。那你是什么打算?” “慢慢哄着呗,”林家越说:“她躲不过的。” 第四十八 向茵茵开始了埋头苦读。 那个小吴大夫很瞧不上她,先前因为要放弃,后来再打定主意来学,中间便隔了十多天,又被他好一顿奚落。 因而后来拿回书来便开始没日没夜的读。先前还好,书上的字都能看懂,意思也明白,后来就不行了,那字依旧个个都认识,只是那些字组在一起,便晕头晕脑。向茵茵靠着死记硬背才记下来。 等到去见吴永钦时,便忍不住将所有疑惑都一古脑问了出来,本以为他又要骂,没想到态度还挺好,还带了一丝调侃意思笑说她还真是一根筋。 向茵茵问他什么意思他也不说。只是叫她接着背书。 这一埋头苦读便是三四个月,除了家里基本食宿问题,向茵茵基本没想到去顾及任何事情。便是三个月了,那个林大爷少爷也依旧日日夜夜时不时来。 向茵茵有时也颇觉得奇怪,只是也不敢招惹他不敢跟他说话,那人白长了那么大个,其实就是个牛皮糖的样子。 比如这天,向茵茵在青油灯下看书,油灯的光不亮,还有许多烟,正被薰得双眼通红时,便见了他笑嘻嘻进来,十分得瑟地笑说:“瞧我给你谋了好东西。”献宝出来,却是个水晶琉璃灯。 向茵茵张了张嘴道了声多谢,说:“不要捣腾东西过来了,我不想欠你太多。” 林家越过来搂她,说:“你也可以有法子还的。你瞧我这些日子多可怜。” 说完便上下其手在她耳边颈后一顿蹭贴。 向茵茵都懒得理他了,这么些日子呆下来,她大概也知道了,这人大概确实只是要个地儿住住,虽然大多时候会在口头上或手头上占便宜,却还不是那般会用蛮力欺压人的,等他过分了,跟他提一提婚书,或者摆开要干战的架式,他便放开她了。 今天却没有。向茵茵一开始还只在椅子扭着身子躲,待发现他的双手像狗皮膏药粘上就撕不下来,便起身来推他,说:“少爷忘我的话了?” 林家越大笑,一手松开她,从怀里极认真掏出一张纸来,打开了凑到她面前叫她看。 向茵茵疑惑伸头去看,却是淡黄纸上写着些字,左边底下盖着方正正的戳儿,更加意外,问:“这是真的?” 林家越道:“当然是真的。” 向茵茵问:“我都不知道这事,也没听我娘提起过,你是怎么弄的?” 林家越笑说:“只要我想弄的,还怕弄不到。” 向茵茵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便想大概也是这样的,又心里不愿,便又问说:“这样说来,大少爷弄这婚书,很容易的吧?” 林家越得意点头。 天气已热,衣裳已开始穿得少了,向茵茵的腰一直被他捏在手里,总担心出事,便冷脸躲远道:“你可以随便就弄出这么个东西来,自然也能把它弄没了,谁要信你?” 林家越忍了半天,十分无力捏额角道:“还真是会折磨人。” 作者有话要说:打从自已开始写文以来,就一直很浮躁,看不进去别的书,这两天写这文写的着实痛苦,便干脆丢开了,去榜上找了些文来看,实在是……,还是蛮受打击的,也认同了前头一些同学对这文的评价。 但就现在来说,也是没办法写得更好,对不住大家了。 第四十九 再然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向茵茵过得混沌又疲惫。 混沌的是,她又不自觉陷入疯狂背书的境地,同当年她高考前一样。那时她不知道被什么洗脑了,真真正正觉得这世上没什么比高考更重要的事了,日夜不分地背书做试卷,半夜还会被惊醒来,在一片黑暗中乱摸囔着找书看,就连她妈在一旁吓哭了抱着她直摇好一会才摇醒她。 那时不懂事,考试结果也很坑爹。再后来她对许多事都没有那么执念了。 现在重新再拼一回,其实是聚了许久的力气才开始的,不仅是出于生存目的,更重要的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她这段日子过得万分疲惫的原因。 在她身边转悠流涎几个月的林某人,在一个月黑风高而向茵茵睡得死沉的夜里,摸进屋来把她给“吃”了。 那时她睡得黑沉,有人动她身子时,一开始她就是知道的,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恍忽间知道自己还在想,我这是在哪?这是什么时候了?离高考还有几天?咦,我前些日子不是到了个稀奇古怪的地方么?怎么回来了?太好了! 只是身上怎么这么沉,像鬼压床似的,压得她的胸腔内闷闷的,都快炸开了。一个什么东西在她耳边脸颊呼哧呼哧地喷着湿热的气,像盛夏里狂奔过一阵的狗儿一样,又急又重喘着,还带着一股熟悉又说不上来是什么的香味儿。 只是这狗儿还有一双人一样的爪儿,粘在了她身上,像是在摸,更像在捏,很有用些气力,弄得她皮肉生疼。 被折腾得厉害时,总算是醒过来,睁眼了好一会,才恢复了一身的感知觉,哄的一声,脑子就乱了,陡然用力去推身上的人,一边扭了身子向一边,想要脱离他那只已经在自己大腿根处游走的手。 她不说话,也不喊叫,身上的人也不作声,但是像在暗地里笑,他一身酒气,性致勃勃的样子,叫向茵茵心里死死一沉。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叫你当初脑残答应和他鬼混在一起,还要人家的钱财田地房子,就应当想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她被禁锢着根本逃不掉,一动双手腕就被林家越一只铁腕箍得生疼,大腿以下也被压得沉沉的,这会她都不想说什么了,只用一双眼要冒火一样死死盯着身上的人,虽说天早黑透了,可是两人的目光是有接着的,她看着林大少爷满眼的笑意,不由得满腔恨意翻腾。 他锢着她不动,支撑着自己俯着看她。 向茵茵被他看得发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咚咚开始乱跳。 他眼里是坚定的志在必得。 他分她双腿时,被禁锢住了的向茵茵挺了脖子起去,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一点不犹豫地咬合紧牙关。 应当是很痛吧。只是那人却不急,慢慢松开手来,捏住了她的腮帮子。 向茵茵痛得差点掉眼泪,松开了牙齿。 她听到他又一声轻笑,然后不容她多挣扎,极慢地插了进去。 向茵茵忘了哭,瞪眼望着他,呆怔的脸像个冬瓜。 这感觉实在是没想到,没有难受的疼痛,也没有带来她十足的悲泣,甚至没有一丝儿她想像中的被迫受辱厌恶感,只有一股子莫名被撑开的胀满。 林家越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甚至有些得瑟,慢慢抽出,再有条不紊信步所致一样稳当地进入,一直到底。 两人结合最紧密那一会,向茵茵的身子从上到下过了电一般,轻颤起来。 她惊恐地看着身上的人,他就将嘴唇在她脸上印上一下。 不行,不能再看他了。她将脸转过去看窗外,原以为他会用法子哄她回头,却发现没有。 他低下头去卖力动作起来。 向茵茵闭上眼时,觉着自己被他颠得要飞开了去。 身上的人一会便跟疯了一样,没有节制,眼里没有了神识一般,完全没法交流了。留给她的,只有愈来愈强愈来愈深的进入。 向茵茵极为惊讶意外要觉察到了自己身体内的变化,她的颤抖变得了随着他摆动,他进最深时,她的身体里迸发出快意与欢喜,她在收缩迎接他。 向茵茵紧闭上眼,把这一切归结为人类的本能。 早上醒来时,向茵茵闭糊睁着眼看屋子里,希望一切都是场梦。只是不是,林家越林大少爷没有走,就坐在床边等着她。 向茵茵勃然大怒,张牙舞爪就要去打他,却被他抓住了手,问:“舒服么?” 向茵茵瞬间变成红虾子,眼里有怒意只增不减。 然后,她张大嘴巴看着林大少爷用极为妩媚的表情扭了□子,嘴里发出一个声音:“唔嗯~” 第五十 向茵茵心里怒意翻腾,黑着脸看向一边,自顾自起身收拾,不理人。 然后在收拾房间时感觉到林大少爷出了小房间。 向茵茵身心疲惫。 身体疲惫好解释,她昨晚被这个得瑟的男人折腾大半宿。 心里的疲惫很莫名,找不到原因,更找不到化解的法子。 早饭竟然是林大少爷做的,他还一脸得瑟要求表扬,向茵茵看都懒得看他。 食不知味哪。 再对着书本时,她面前书上的所有字都变成了那几个字,刺目又挥之不去:穷,女人,卖,沦落…… 不过到是有发现,她发现了自己身心俱疲的根本原因,原来是她一直以来是在矫情么。 昨晚她没有像一个烈女对待强.奸犯那样对待林大少爷,那说明什么,原来自已本质上是个一心想要个男人依靠的人啊!求生存的意识叫她保存了理智,没有与那人拼死厮杀保卫贞操。 既然根本摆脱不掉以出卖身体获得生存的命运,还挣扎个什么劲呢。 你既便挣扎到做了宰相,起初不还是个妓。 一想通了这个,整个人就萎了,一整天都虚软无力,爬不起来。 不过她不好意思叫老母亲做饭,中午还是胡乱煮了些吃的。 将近黄昏时,林大少爷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 向茵茵软趴趴伏在桌上,看到他时,动也不动,只是闭上了眼。 闭眼都能感觉到那人得意洋洋走了过来。有热气呼在她耳廓,她听到那人轻声笑着说:“丫头太无礼了,不过我知道你昨晚累坏了,不怪你。” 向茵茵真被气得无语了。 但其实在林家越看来,她只是皱了下眉头,他想着这丫头一向是个爱使性子的,也没多理她,起身去与老人家一起弄吃的。 吃饭时老人家非常高兴的样子,喜滋滋吃饭,向茵茵看着她颤抖的手,觉得老人家这反应很诡异反常。 老人家是确实高兴,她乐呵呵对林家越说:“我这闺女性子倔,可总算想通了,以后啊,你们俩就踏实过日子,抓紧些生个小娃儿,趁我还能动,能在旁搭把手。” 向茵茵呆了呆,竟然能理解过来。老人家以为她对林大少爷态度不好,是看不上他,以为自己还惦着大户人家的有钱主子。更要命的是,她知道昨晚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家眼神不好,听力超好! 向茵茵的脸,瞬间变得火烫,眼角看见林大少爷笑得裂开了嘴,更觉得一阵子恶寒。 老娘唉,您是不知道您女儿的苦啊。 而后是非常长时间的一段沉沦的日子。 那些日子向茵茵被自己洗脑了,不作挣扎了,麻木沉迷于两人整天的欢爱中。林大少爷对这样的事投入极大的兴趣,仿佛他是个被禁了多年的人一般,常常半夜醒来还要来做上一回。 有时候向茵茵听到自己在欢爱里的呻.吟声时,还能跳脱出去,飘在屋子半空中对自己耻笑一番。 这晚临睡前,林家越又有些做的想法,不过他总算是注意到了向茵茵的对不劲,问她:“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他还是更喜欢有生机有活力的人一些,既使那人会动不动朝自己发怒,使性子,也好过现在木头一样啊。 “没什么,只是觉着没意思。”向茵茵不来不要理他,但是怕他缠人,就答了。 “什么没意思?” “活着没意思。” “怎么就没意思了?” 向茵茵不理他,直挺挺一副等死的样子。总不能直说吧,说我不想卖,想作个高贵的人,想你尊重我。他会朝自己呵呵吧。 “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整天半死不活的样子。”林家越看着她的身子,一脸沉重认真地说。 向茵茵顿时觉得一肚子怒火翻腾,直冲到脑子上去,翻身起来一顿吼:“看你要跟个你不喜欢的人天天睡一起过着被羞辱的日子试试?你要我过得起劲?对不起,我办不到,我要过得有劲儿,就必须摆脱你!要我天天在你身下承欢,就只能如现在这般半死不活的态度。” 林家越原本笑着的脸慢慢沉静下来,眼眸里的光亮渐渐被怒火代替,整张脸变成寒冷失意样,慢慢说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说完那话,他就真的生气了,伸过来的手都有些发抖,他直接用暴力撕开她身上的衣服,笑着说:“你觉得是在羞辱你是吧?” 他笑得发冷,向茵茵想躲,根本躲不过。他对她用暴力的。 他将她拖到床边,用棉子垫在她的背下,然后站在床边便开脱他自己的衣服,向茵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看他绷着一张发怒的脸,有些害怕。 他粗糙用力打开她的双腿,他在生硬进入她,向茵茵明白了,现在这样子,她能清楚看得清他进去与出来的样子,她惊恐抬头看他,看见他一脸的陌生,冷硬疏离,只是在纯粹发泄。 不愿再看,向茵茵扭开头,只觉得周身寒冷又疼痛。 这时候才知道这些日子原来是自已矫情了,她被他长时间的温情模样弄得有些自视甚高了。她在潜意识自己在这世上有个什么倚仗,她原本还以为可以为自己的堕落伤感一会的。这一刻,她都在嘲笑自己,你在这世上是个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带着被堕落的心态,谁在意你有什么想法! 林家越感觉到了身下的人变化,从最初的无聊没劲变成彻底的麻木呆滞的样子,他心里有些发虚,这样子是过份了些,于是俯□来,伸手擦掉她沿眼角滑进耳朵里有泪,又用手去抚她的脸,叹口气有些责备的语气说:“你跟我耍性子,还弄得都像是我的错,哪有这个道理。” 第五十一 向茵茵哭出声来:“你说你为什么要来折腾我啊?你折腾谁不好,为什么要来折腾我呢?” 林家越笑着说:“旁的人我看不上呗。” 向茵茵被他的嬉皮笑脸弄得哭不出来了,明明刚才还是一出虐心剧,被他瞬间转为两人闹别扭的模式。这,这要怎么活。 林家越看着瞪着一双水亮眼睛她发傻的样子,心里好笑,一双眼只管紧紧盯着她看,手下早有动作。 向茵茵被他那样粗硬侵入,很不适应,又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被刚才那样一闹,先前那样悲凉想法都散了个干净,所有的感觉都凝结到身下来。 向茵茵觉得自己的身底里化作最软的棉花,而林家越的坚硬的侵入在她身体里前进没有尽头一样,她不知道他进到了哪里,只知道他像个没头脑的粗鲁莽汉一样,又野蛮又用力在往她身体里乱闯,而渐渐的,她原以为自己是棉花的,却不是,从身底渐渐涌出一丝丝酸酸涩涩又胀满的感觉来,这一丝酸酸感觉迅速扩大,自己也不再是棉花,她的身体渐渐变成藤蔓,一圈圈,一环环紧紧攀住了他。 林家越原本一直含笑望着她的,不管内面多么用力蛮横,表面上看来还是闲庭信步从容淡定的。等到向茵茵层层收缩起来将他环咬住了,他便不能淡定了,眼中的光彩渐渐迷乱了,呼吸渐粗,也乱了,很快他便根本撑不住,也不顾不得去缚向茵茵的手了,一双粗糙的大手扶住向茵茵的腰身,固住了,疯狂抽动起来。 向茵茵咬牙提醒自己,这回绝对不能再沉迷了。 可是撑不住,看着身上的人沉迷如动物一样,用最原始的没经感情控制的动作,她的身子止不住颤动起来。 林家越被她的身体回应鼓励了,他的右手伸进她的臀下去,用力向上托起,让她更靠向自己。这一动作很成功,向茵茵崩溃了,先前一丝的酸胀感觉被他深入触到核心时引爆,瞬间便炸成一天一地的花火,冲晃得向茵茵失了神志,在那一刹间的失神中间,她听到自己咽喉里发出的最羞人的几声呜咽。 林家越在她高.潮时很配合,他没有离开,甚至没舍得出来太远,他只是稍稍后退一点,便又迅速冲刺进去,让向茵茵停留了长长的一段时间。 等向茵茵睁开眼喘息时,她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咚咚如擂鼓动一样欢动,看到身上的男人,嘴角扯着笑,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觉得很没脸,拉过一角被子盖住了脸。 却被人粗鲁地一把抓开了。 身上的人气息混重又带着熟悉的气息,叫人止不住心跳又加速。 “丫头,你真迷人。” 向茵茵拿手盖脸,手被人拉了去,放在温暖的大嘴巴里,咬了一下,向茵茵鼓着脸生气去看他,却看到一双十分宠爱的眼。 这太不真实的了。 林家越的大手拂过向茵茵的双眼,滑下下巴,沿着脖子进去,定住她的后颈,然后便迅速亲吻下来,从眼到嘴,在嘴巴里纠缠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又慢慢放开,滑向耳畔,脖子,锁骨,最后是胸房。 他用齿尖叫向茵茵迅速耸立起来,颤抖的向茵茵也迅速感觉他在自己身体内再次强硬起来。 向茵茵不可思议看着他,这,也太厉害了些。 那样眼神叫林大少爷万分得意,慢慢教导她说:“把腿放我肩上来……” 后来向茵茵求了他许久…… 半夜里,茵茵一觉醒来时,借着月光打量他,寻思着,古代那么宠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资质。 作者有话要说:年底很忙。 不想说太多对不起,求原谅什么的。 只想说,这个坑我没有忘记,也不会放弃。 不过,没本事的某人,可能会让这文,彻底崩成个肉文哪。 本来现在也没几个人在看了,就当与我最亲近的人在讲黄色段子啊。 求不耻笑,求不掐,求不举报。 第五十二 向茵茵在天蒙蒙亮时醒来。睁着一双眼盯着屋顶看,看着看着觉得不真实,转头来看身边的人,蒙蒙中也看不清,伸了手出去,摸着了温暖硬朗的下颌骨,感觉到那人呼吸的规律,脑子里才慢慢回过神来,人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已经在屋子闷闷呆了好些天了,向茵茵原意是消沉下去的,结果怎么都装不下去了。后来心一横想,不就是被个男人睡了么,反正这身子早与他睡过了,矫情什么呢?再说了,不想个过活的法子,不是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思来想去,还是要接着学下去的,反正亏已经吃了,把心放粗些,不与他计较,当狗咬了就好了。 林大少爷这天白天竟然没有出去。吃过早饭,林家越拿了本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破书,搬了把竹摇椅到一棵大柳树下,在树荫里看书。 向茵茵要出门,想想还是要跟他打个招呼。走过去时,林大少爷却没在看书,书摊在膝头,眼睛却望着小河流水里,凝着眉头,神色不愉快,指节微曲,在椅子扶手上一扣一扣。 他这样子倒叫向茵茵对他生出几分惧怕来。这些日子一向看着温和,对自己纵容,却忘了他可能不是个简单的人。 见着向茵茵,他倒是迅速堆起笑脸,都她招招手。 向茵茵才一靠近,便被他拉得跌进怀里去,向茵茵一顿忙乱,好不容易从他身上爬起来,脸便挣得红了,边整衣服边心里暗骂。 林家越笑呵呵说:“这摇椅其实是个妙物。”眼里暗含意思直白明显。 向茵茵不敢相信又十分鄙视瞪着眼看他。 “不信晚上咱们试试。” 向茵茵要气晕了,还来劲了是不是? “我来是要跟你说正事。” “你说。”依旧笑嘻嘻。 “我要出去一趟,要去换书了。” 吴大夫给向茵茵换了书,交待她这本背完后,就要去药店里跟着小猕开始从头学起了。 向茵茵觉得有些坑人,都背书快小半年了,才要“从头学起。”但是她没得什么话好讲。那人又是一个古怪。 晚上的时候,她决定好好跟林家越谈谈:“大少爷,您的事到底什么时候到头?” 林家越那时正翻她带回来的书,一脸看不起,也不接茬。 “师父说我这本书看完,就要搬去药店里学了。”向茵茵道。那意思是我也没空陪你了。 林家越说:“没关系,我准你去,叫车夫早晚接送你。” 我就不是那意思。 也懒得理他了,也不愿意把两人关系摆出来明说。细说起来,还是自己生得欠。自顾自收拾好,换了衣服靠在床上看书。 林家越靠过来,上摸摸,下碰碰,向茵茵只管看书不理他。 只是她自己不争气,身子被他撩拨得慢慢有了动静,再渐渐生出躁动来,等向茵茵嘴巴里有些铁锈腥味时,才发现自己只差咬得唇忍不住了。 手中的书早掉下去了。向茵茵故作镇定冷着脸吩咐:“把你的手拿出去。” 林家越笑嘻嘻的,从善如流抽出手去。然后看着向茵茵开始脱衣服。 向茵茵被他看得身子发软,一颗心在胸腔里乱跳,撞得胸口闷痛。她静静看着林家越脱衣服。 林家越脱了一半,停了在那不动。 向茵茵差点就开口催他了。话到嘴边生生咬住,原来自己在等他脱么。这想法吓了她一跳,她故作不屑地扭开头去。 “你要做就快点,我还有事。” 林家越赫地一声笑。 他的手指伸动来飞快解向茵茵的衣带。向茵茵沿着他的手指往上望,便望着近到眼前的人的眉眼,不知怎么就想起别人夸他长得神气的话来。 确实长得顺眼。这就是张会忽悠人的脸。一张看着忠厚老诚实则精明奸诈的人的脸。 他用一只手托起她的乳,细细看了半天,低头含住。 向茵茵惊呼一声,伸手去推他的头。 手插入男人头发根里,却没有力气推得开。 林家越一边吸吮半天,又换另一边。 温润的□在空中干掉,绷得紧,又有些痒。 向茵茵把持不住,慢慢呼吸乱了起来。这就是具熟透的身子,被人一弄就兴奋了,她也没办法。 林家越搬起她的大腿时,她的心跳又开始咚咚响了。他在进去那一会又故意停了下,含笑看向茵茵。 向茵茵堵气盯着他看。 然后在他进入时,她还是不得不闭上眼,因为她在被撑开时没能压住嗓子叹息一样叫了声。 因为早就湿润好了,向茵茵感觉得到了他一下子就进了最底部,又慢又顺畅又直接,直碰到令她软酸的地方来。 而且他寻着到了她的要命点,不止一次到来,拼尽力气往里一下下钻,本来就已经粗大的根部在不断进入过程中还又长大了几分,撑得向茵茵止不往一阵阵发紧地含着他。 林家越被这紧致温柔的口口咬着,觉得畅快得要昏过去了,脑子里大片大片空白,只管紧紧压着身下的人死死律动。 抵死缠绵,盛夏深夜里浓密的汗滴成串地从剧烈运动的人身上滴下。 林家越用力撞击,身下的人身子被他折腾得直晃,本来就头晕了的他更加浑沉迷糊了,只能疯狂冲动一样越来越用力向里顶着。 在向茵茵咬他咬得紧时,他释放了一下,那一刻他的觉得自己的魂魄差点跳脱出来。 说不出来的舒畅*。 可是不够。他下床用冷水给自己擦干了,又帮着向茵茵收拾了下。看着月光下女人细白软和的身子,他觉得这个身子就是座青山,他刚登上了顶峰看了最令人醉美的美景,可是还不够,自己还可以再征服她,看到更高更美的景儿。 静静躺了会。 他又开始起身攀登了。 他的手先去探路时,向茵茵带着哭腔说:“我的腰都酸了。” 这话激发了他。 一个动作迅速将身下人压住,他的嗓子不知怎么地是哑着的说:“乖,再来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再来后面就会跑剧情的。大家不要觉得腻味 原谅某人不知道怎么样让这两人谈个小恋爱叫感情进展,只能这样表达了。 第五十三 原以为不得脱身子,不过两人泥水一样混在一起不清不楚过了几个月后,林大少爷竟然不天天来了,隔三岔五来一回,后来竟十天半月不来,要不是回来时依旧要在床上如狼一样折腾一整晚,向茵茵都有些误以为他突然变性了。 不过向茵茵虽然好奇,还不至于脑残到去问他你为何最近来得不勤了啊,只乐得清静,也盼着他干脆再也别来了才好。她自己不开口问,只管白天在店里跟着小猕一起,泡在药材堆里,夜里借着青油灯,背书背到眼皮打架去睡,一天一天,时间倒是昏昏沌沌一溜便过去了。 这天林家越被林伯钦的人堵在院子里,只说老家有请。 林家越在去找林大老爷的路上,遇上了自己舅舅莫东明和表妹莫琼林。 莫东明看见林家越,亲切又严厉训道:“听姐夫说你最近在生意上有些荒了,还,咳咳,有些不好的谣言在外传,外甥啊,可不能这样啊,我们家琼林啊,嘴上还天天念挂着你呢。” 林家越这才抬头看了看莫琼林,见她果然一脸羞红又很是恼怒生气的样子,抬手行礼道:“舅舅是要去找母亲么?父亲找我有急事,我先过去一趟,回来再来陪您。” 说完一溜小跑进了林伯钦的屋子。 那时林家起正朝林伯钦道:“大伯,传言南边有水灾了,咱们宜州的黄连天下闻名,是不是现在就将开始囤起来,等灾后再运过去高价售出?” 林伯钦有些怒意:“现在就快些运过去备着,先不说咱们不做那囤货居奇的事,便是供货及时薄利多销保证信誉,不比你挣那多的几两银子强?” 林家起被他训得脸上有些红,唯唯应了几声,就告退出去了。 林伯钦看着侄儿退出去,将火头对准林家越道:“你倒底要怎么,家起是个什么成色你不知道?原以为你闹上一两天,没想到你还真怨上我和你娘了?你要是真丢不开那女人,我作主把她接回来就是了,你母亲那边,我来说。堂堂林家大少爷,将来的一家之主,竟然沉迷于女色,还是一个被赶出门的丫头,丢不丢人?” 林家越看了看在一旁吃手指的林家超,说:“爹,你看?” 林伯钦很不耐烦,看也不看二儿子,说:“你弟弟这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家越这才回过头来看他说:“爹,二弟比你我都聪明,这您是知道的,自小也性子最机灵调皮是个人精,为何到现在都不愿醒神,您知道么?” 林伯钦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也皱眉等着。 “儿子这大半年在外头,也不是一无所获,依爹您看来,三弟本事如何?” “哼,竟学些不上道的伎俩。” “父亲,上回超儿落水之后,三弟回来后为何跟着生病一个多月您知道么?” 林伯钦看大儿子的脸,慢慢想他说的话,渐渐脸色阴沉下去:“你是说?” “当时船上只有我,超儿,起儿,我们三兄弟。超儿回来一直说是有人推他下水的,我自然知道不是我,那就没有旁人了。” “三弟性子有些顽愚又阴狠,易为利所诱,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说动了他。” “不过父亲,这些日子,超儿一直疯癫,我又沉迷于女人根本不曾回家,您又久病在床,家里的事情,都由谁在经手?” “多是家起。”林伯钦冷脸如冰。还真是好侄儿啊。 林家越摇头,说道:“三弟有没有那个本事,您还不知道?” 林伯钦低头想了半天,轻啊一声,跺脚大叹道:“是了,他是天天跟在他屁股后的。该死的狗东西,我还没死了,就将爪子伸到我们家来了,还起这样心思歹毒。来人,去叫……” “父亲。”林家越忙叫住他父亲。 “他既有这样歹心要害超儿,又厉来沉得住气,这两年多来,他那边眼瞅着撑不住了,都没有动静,怕是这样大锣大鼓闹出来,他有对词。” 林伯钦想了一会,问:“那你可是有法子。” 林家越笑说:“我也没个具体法子。只是,他不就为钱么?没关系,咱们给他。” “给他?”林伯钦皱眉不解,有些怒意。 “嗯。”林家越点点头答。 “你?”林大老爷怒意明显。 “只是让他觉得自己有了资本,到时候他就会拼死一搏以图东山再起。”说到这便不再说了,瞟了林伯钦一眼,见他已了然,再看向他二弟,林家超那时嘴含食指在哼哼着玩,见他看过来,裂嘴朝他一笑,笑得口水直向外淌,又忙吸了进去。 林老爷沉吟一会问:“那你娘说要你和琼林定亲的事?” 林家越笑道:“爹,我沉迷于美色呢,惦记着一个丫头呢,你说不动我的。” 向茵茵这天捧着书坐在药堂的柜台后,凝神思索。 她现在与小猕一样装扮,一身青绿布衣,腰间系着腰带,头上包着褐色巾子,脚上穿着宽口黑布鞋,有人进来时,她会积极跳起来,抢过人的药方替客人抓药,或者是来看诊的,便带着去后面去见吴大夫,然后她便在旁跟看着。 她自己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只是开头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时常有人远远对她指指点点。后来与周围那些个老板娘做工的婆子们什么的熟了之后,她们也就不指点她了,反而将她的事情逐样问得清楚。 比如“你男人去哪了,怎么你一个人出来?”向茵茵为了方便,梳着妇人发髻。 她就答:“死了。” 再比如“那你有孩子么?” 向茵茵就会猛然想起那个孩子,莫名心里一阵被抽空了的痛,一会才摇头道:“没有。” 再比如“你还包个车子做什么,你一个女人可得留着钱呢?” 向茵茵就感激笑笑。 还有像是“街东头那个打铁的也是一个人,带个男娃,要不要我给你牵个线,就是他脾气有些大,不比你这样细声细气的。” 向茵茵忙摇头,心理还觉得有些害怕。后来想想,自己有什么害怕的。 甚至后来都有人在向她打听某病如何治了,向茵茵狂汗一阵后摇头说还不知道,要帮她们问吴大夫,那帮子人又红着脸摇头。 这天吴大夫出诊,只剩向茵茵与小猕在药堂,她正看书看得入神时,突然听到外面乱哄哄一顿吵,等她迎出门来时,已经两三个汉子抬着一个妇人进来了,直接放在了药堂东面墙边的竹席上。 “大夫,救救我媳妇吧,这都迷糊大半天了,怎么也弄不醒啊。” 向茵茵一急,吴大夫不在呢。 第五十四 向茵茵看看小猕,也是一脸慌忙的样子,没办法,叫小猕去路上望着,看见吴大夫了就迎他快些走,一面吩咐那两个男人把妇人放平在竹床上,向茵茵边自上往下看那妇人边问那男人一些事情。 “她晕倒前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就是我们俩吵架来着。” “为什么吵?” “隔壁王二家的来借几个铜板,我借了……” “晕之前她是什么异常?” “也,也没有啊。” 向茵茵抬头看看这个小伙,问:“你们结婚多久了?” 那人答:“快一年了。” 向茵茵问他:“之前有没有这样过?” 那人摇摇头,茫然看向身边另一个中年男人问:“大舅哥?” 那中年男人脸色奇怪转了一会,喏喏半天说:“以前,也这样过,说倒就倒了,过大半天就自己醒了……瞧过好几回大夫,也说不出原因来。” 向茵茵疑惑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脸上的热也渐渐退去,整个人淡定下来,至少是不用担心性命问题的了。 向茵茵守在那妇人身边,不时看看她的身体状况,好在一直没有什么怕人的变化,她也没办法,看来只有等了。 一会好奇,问那什么大舅哥:“她以前犯病时要多长时间醒来?” 大舅哥说:“不一定,一天半天都有的。” “什么情况下会醒,都不吃不喝的么?” “会喝的,递水和粥到嘴边她会喝。” “啊?”向茵茵稀奇之余觉得有些熟悉,因为一个人学的枯燥,她对于一些稀罕的事儿记得特别深,现在她便有了一个猜想,莫非这便是传说是的癔症,吵架时气急了就厥了过去,缓过劲了还憋着气吓人呢,试试看? 向茵茵用指尖压了压那妇人的眼眶上方眉头处,见那妇人很快皱了下眉头,向茵茵忙拍她的肩唤她一声,却又是没有反应,向茵茵想,应当是了,试试看吧。她回头问:“她中午吃过饭没有?” 那妇人的丈夫忙答话:“中午吃过了,吃得饱饱的,才歇了个午,咱俩就吵了。” 向茵茵回身看看,走到金钱草那一隔朝小猕说道:“没办法,我去给煮点水喝吧,别回头干坏了。” 用大火煮了两碗金钱草水,端给那妇人的大夫说:“你试给着她喝点吧。” 果然那妇人不睁眼,倒是就站她大夫的手连连喝水,一气喝下大半碗去。她丈夫有些激动,连连唤她,却没成功叫醒她。 向茵茵也不急了,用手撑头一边看书一边等。 一会便听那小伙叫声:“媳妇,媳妇你醒了?媳妇你慢点,慢点起来,你要去哪里啊,你才醒,不要到处乱跑。哎,我说……” 那妇儿手腕一翻,一把将她丈夫推得坐在地上,大声喊道:“你放开,老娘我要去撒尿。” 那毛头小伙被推得瞪着眼坐在地上好一会爬不起来,向茵茵扑哧一声便笑开了。小猕一脸崇拜地看她,不服气。一会那妇人解手回来了,气冲冲就回去了,那小伙子一面问向茵茵多少诊金一面道谢。 向茵茵边摇头边笑。 等到晚上吴大夫回来,小猕抓上去第一时间就向他讲了今天的事儿。那吴大夫皱着眉头训向茵茵道:“你觉得自己能耐了是吧?” 向茵茵本来装着正要走,却也支着耳朵在听,见他冷脸上的寒冰一样,忙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这次是你运气好。” 向茵茵嘟着嘴回家。 吴大夫看着收手收脚的小猕淡然一笑说:“虽然有些损,不过确实是个好办法。” 这天林家越林家宅子里看上半年的帐,远远听得动静,从窗子里望到外头一身粉色衣服的表妹莫琼林端着一盅子什么进来,忙将面前一堆东西推开,又从腰身里掏出一样东西,用手捏着一角,面带满足地趴在床上装睡。 “表哥,表哥。”轻柔女生在耳边响起。 林家越幽幽被唤起,迷糊着眼问:“表妹何事叫我?” “我给你煮了莲子汤,啊……”一碗莲子汤在两人接送之间全泼了出来,倒在桌上。林家越迅速扑解,一桌帐本都不管,只管拎着手中一张纸高声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把这么宝贝的东西弄脏了呢,回头她得跟我生气了?” 莫琼林一面收拾桌子一面伸头过来看,等看清了便哭了:“表哥,你什么时候又跟人成亲了。” 林家越笑嘻嘻从她手中抽出那张纸来,道:“表妹你可别吱声,不然爹娘得骂死的。” 说完便不再看人,只管笑嘻嘻盯着那张纸傻笑。莫琼林在一旁看得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黑,一转身跑了。 小姑娘在亲爹与亲姑面前大哭一场。 莫东明看着女儿哭哭啼啼的样子,烦躁不已,看来指望结亲后他来救莫家是不太可能了,所以,还是照先前的法子吧。 林大夫人拍着舅侄女的背,恨恨不已,差点一个晚上没睡着。 这天吴大夫依旧不在家,据说是去与药材商人碰人去了。向茵茵依旧在药堂后看书认药材,小猕沉不住气,铡药能铡一天,叫他坐着看会书就恨不得去死。 快正午时便听见门外连马响声,像是来了不少人。小猕很快奔去开了门。 向茵茵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我找那个姓向听丫头。” 向茵茵出来时,见着一个富贵妇人端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身旁立着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还有两个装扮清新些的丫头,两个粗壮婆子。 她吸口叹出来,走过去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大胆贱婢,你可知羞?”那坐着的妇人开口便骂道。 向茵茵冷着脸问:“林大夫人何故无端骂人?” 大夫人像是被气着了,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人便替她开口道:“还不跪下求夫人饶过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夫人?” 向茵茵道:“你别掐我,你再掐我信不信我拿杵子拍死你。”那时向茵茵看书看得眼睛疼了,正在做药丸子,出来时也没丢了手中家伙。 青荻曾与妙儿结结实实干过两次,不仅面子上无光,身体也受过创伤,就也有些不敢惹她,只是夫人到底还在,她底气还是足的,而且也不能不出这个头啊,因而虽然放了手离向茵茵远了些,嘴上可没放轻,接着说道:“你可真是白白浪费夫人一片好心,狼心狗肺的东西,回头竟然还来咬了夫人一口。你可真是好本事啊,说,你究竟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勾引了大少爷。大少爷是林家长子,怎么能被你个下贱的*坏了。” 向茵茵道:“哦,是为这事啊,你们大概不知道,不是我缠着少爷不放,是他缠着我不放的,要训人啊,回去训你儿子去,就是你,要训我,你也不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大夫人气得直捊胸口,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道:“看来我还真养了头白眼狼,来人,掌嘴,我今天就训你了,看你有什么可说的。” 向茵茵退过一步道:“你可瞧清楚了,我现在不是府上丫头了,不是你说打就能打的了。你若打了我,我定要去官府告你的。光天化日闯进人家打伤人,岂有此理!” 大夫人怒喝:“你们死了吗,还不动手!” 向茵茵的左右两臂很快被人抓住,粗壮的妇人按着她动不了,她一动极力扭动要想挣扎出来,一面大声呼喝着:“谁敢动手?今天谁打了我,都记住了,我一定会回给你们的。” 只是脸上迅速被青荻打了一巴掌,她手上戒指硌着向茵茵的痛,颊上顿时生疼如补刺拉了一样疼。 向茵茵气极,面色狞起朝大夫人发火:“你们一家子都欺人太甚!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魔,凭什么无故打骂人!” 只听“啊啊”几声惨叫,向茵茵还没弄清状况,右边的手便被松开了,面前一阵白雾闪过,另一边那婆子又跟着几声大叫,迅速松开手跳远了开去。 只见小猕手里提着一茶壶,拿着一个碗,边往外倒水边大声说:“几位贵客喝茶呀。”倒满了一杯滚烫冒白气的茶水出来,顺手就翻了泼了出去。 向茵茵看着面前几个女人连连尖叫着往外跑,愣愣的,不知道什么反应好,只觉得看着这些自以为体面的人儿狼狈而逃是很爽快的。 将几个女人赶跑,小猕笑着朝向茵茵说:“我以为是你友人,才烧了茶要端给她们喝。也行,没浪费。” 向茵茵献上诚恳又甜美的笑容。 晚上林大少爷端着向茵茵的脸左瞧右瞧,少有的收起嬉皮笑脸,几分认真说道:“委屈你了。” 向茵茵其实蛮高兴他这个肃然着脸的态度,显得他尊重她,不是把她当个玩意儿的样子。 “只是事情才有了眉目,眼瞅着要成事了,你还得替我演饰一久。” 向茵茵在心里默默点头。 “等事成之后,那些田地屋子钱两都是你的,再有,我也不会再拘着你,便是你要脱离了我,另寻人嫁了,我还会替你备些物资嫁妆,如何?” 向茵茵听了他的话,很有一会回不过神来。等想明白过来,渐渐僵了一脸笑意,慢慢的一股气在胸腔里撞击,一会便演变成勃然大怒,抬头开口就要骂人。 一对上那人诧异的脸,她便生生卡住话头,没有发作出来。 只能怪自己,她应当是被骗了吧,她还以为他非她不可,真是给了她正正经经的婚书了?开什么玩笑,林大少爷只不过为了戏演得更真,自己更听话吧! “那就先谢过少爷了。”向茵茵颓废无力说道,自己这小身板,这低微身份,传说中的弱势群体啊,争不过他的吧。哎,您早了那些糟心事吧,咱俩早早两清好吧。 向茵茵被吴大夫罚在屋里背书,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向茵茵却一连几天打不起精神来。 不想吃,不能睡,莫名暴躁易激惹,看书时根本看不进去一个字。 怎么了呢? 向茵茵爱钻牛角尖,有了疑问就总要想个明白。愁眉苦脸想了一两天后不得结果,也一直没丢开这个问题。 这天天近黑时她在窗子里向外望见林大少爷在河边散步,穿着天青色宽袖长袍拿把折扇在手里一下一下敲着,面色沉静淡然地来回,浑身透着一股子富贵人的从容不羁与风流肆意,突然就呆怔了,呆了半天,突然就顿悟了。 顿悟过来的向茵茵抬手便要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临到脸边了,没舍得下手去,改为手掌撑额,哀号一声,伏在桌子上抽搐了好一会,才勉强抬起头来,一脸坚决,想将书拿了起来看。 不一会她便神游身外,她站在高处死死训斥自己,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欠虐啊,他不要你了你就要死了是么,你做这些是为了与他在一起时显得登对么? 不是,就好好使劲吧。 不一会带着一身清凉气息的林大少爷进来了,收拾了一会,他又极其自然地在向茵茵身上开始上下其手。 向茵茵收了书淡着脸问他:“你做上瘾了是吧?一向做的很爽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百度来的资料大家不要当真,涉及专业知识勿掐。今天才知道随便开坑写文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我把写网文想得太简单了。 嗷,我知道自已写得不好,但是一直都能还做到不急不躁,慢慢的来,现在不行了,被某个萌梗的折磨得不行,开新坑的冲动止也止不住,打算快快结尾了。 有觉得吃亏了的同学可来联系我,我给大家伙退钱! 第五十五 这天,莫东明慌慌忙来找自家姐姐,一身狼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还是说了:“大姐,我记得当初你出嫁,嫁妆单子足足写了两页,如今,如今……” 林大夫人疑惑地看着自家弟弟,不知他突然为何提起这个,她是莫家嫡长女,自小得父母喜爱,性子是又是极为要强,那时初退林伯钦时,林伯钦虽然是玉树临风风采绝佳的翩翩少年郎,也是家世败落许久,莫家那时莫老爷还健在,风头正劲,正值意气风发的人生得意时刻,对这位女儿出手甚是大方,嫁妆送得足足的,对林伯钦的扶持也是不遗余力。这是林大夫人在府上风光无限几十年的原因。即便后来莫老爷逝去,莫家渐渐没落,林大夫人在府内威势一直没有消去。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林大夫人问。 “大姐,你不能看着莫家这样败了啊,你一定要帮我一回啊。”莫东明突然就哭开了。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林大夫人了听了话,突然一惊,不安地问。 “姐,姐,莫家这些年生意一直不好,我,我撑不住了啊。”莫东明拿手拭泪,偷偷看自己姐姐一眼,又慢慢说道:“年前我付了定金与人去潘邦商人,那人如今运了货物回来,要我付余款,我一时拿不出来。” “就不能先将货物出售了再付银两么?” “那些夷人精明得很,先前与我签了往来合同书,不付银两,货物一点都拿不到。” “那,那不能不进他们的货了么?”林大夫人虽出身商贾,却也不清楚生意场上往来事情。 “也不成,那要照合约上赔违约金,三成哪,一万两。”莫东明急切望着自家姐姐,这次是他的翻身机会了,只要这次自番邦进来的货物真能在宜州内一抢而空的话。 “咱们家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来?”林大夫人一反应过来,睁大了眼十分不敢相信看着自己弟弟。 莫东明被姐姐问得语塞,好一会委屈地说道:“生意不好做,姐姐你早就知道的,家里只剩个空架子了。” 林大夫人震惊过来便是生气,只管盯着自己弟弟:“不好做,你姐夫怎么从没说过生意不好做?” 莫东明忘掉那一丝别扭,生气说道:“姐,我错过了好时机啊。姐。我可是莫家嫡长子,你不能不帮我,我身上背负着这一个家族的兴旺啊。” 林大夫人咬牙好一会,想大骂自家弟弟一顿,但又没有,弟弟是她娘家莫家当家人,不能闹僵,而且,她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娘家败落到如此地步了。 “好,我给你凑上一万两。”林大夫人咬牙想,好歹还剩下些铺子店面,慢慢来。莫家不能败。 莫东明松口气一笑,却没有离去,慢慢试着说道:“姐姐,如今林家业又壮大,用不上你这些嫁妆帮衬,而且,这些年,没有咱们爹爹的帮助,林家不可能发展起来,这一切,这面前的一切,原本都该是咱们莫家的,都该是我的。” 莫东明嗓子一放开,干脆哭了起来:“姐,就算你给我那一万,咱们莫家,也不行啦,早就不行啦。” “我知道你惦记着我手上那几间铺子,只是你忍心姐姐手上没有一点依傍吗?”林大夫人都要委屈得哭了。 莫东明急忙上前道:“姐,你不知道,莫家早就不行了,不然这几年,我能一直在你们林家转悠么?姐,这是我翻身的机会啊,这是莫家翻身的机会啊,你一定要帮我。” “我的嫁妆本来就是从莫家带来的,我又没有福气生个女儿,就都给了你吧。”林大夫人脑袋混乱想了半天,总算定下心来说。 莫东明眼内一片欢喜,却还愁苦着脸说道:“姐,我只不过是运气不好,你知道的,爹自小就夸我聪明的。” 林大夫人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姐,我也替你担心呐,姐夫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又与你一直那么夫妻恩爱,二侄子神识不清,大侄子越来越不着调……” 林大夫人望着自已弟弟,又恼怒又不敢相信:“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姐,你应当知道,就算把你的嫁妆都给了我,也帮助不了莫家多少,我想,”莫东明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看着姐姐反应。 “想法子叫琼林嫁入林家才行。”莫东明说道。 林大夫人却说道:“不行,三妹家流放之时,我强硬做主,将惠雅留下,嫁入林家,就已经怕老爷怪罪了,莫家都这样了,我要是再做主将琼林娶进来,这不大妥当。” 两个儿子娶的妻没有好的娘家支助,她终究不安心。 “姐,不是我说你,你怕是看不是琼林吧,只是你不想想,越儿若是娶个厉害媳妇,你和惠雅都是性子软和的人,将来不被欺负死?倒是琼林进来了,你们三婆媳一条心,谁能妄想压得过你?姐,林家这样富有了,不需要你再操心了。况且,我瞧着越儿虽然孝顺,却也会性了发倔,有了琼林,将来大房二房不都听你的?” 林大夫人想了想,说的倒是,便点头道:“我有空跟老爷说说。” “哎,把琼林安排好了,我便放下心了。过久将违约金付了,再将宅子典了,把这些年的外债还了,我便带着琼贤母子找个偏远地方躲着去,对外就说出远门做生意去了,免得人家知道了咱们莫家败了,叫你也跟着受累。”莫东明流泪说道。 林大夫人听了话,气得嚷道:“说什么话?你这样那有一点当家人的样子。” 莫东明真的哭开:“姐,我是莫家嫡长子,我这身子也不太好了,受不得在外流离生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原以为这次与这番邦商人的这次生意,能让我翻身,却不想现在只能坐看着机会错过。” 看林大夫人一脸不忍,干脆噗通一声跪下,哭道:“大姐,你说好好帮兄弟一回吧,你就是咱们莫家大恩人。” 林大夫人问:“我都说把嫁妆全给你了,我一妇道人家,你还想叫我怎么帮你?” 莫东林忙道:“大姐,你帮我,帮我从林家帐上支些两万两银两子出来,一个月,不出一个月,等我将那批货物转手出去,我定能补上。” “大姐,你不能看着莫家败啊……当年,爹爹待你不薄啊,作为女儿,也是有责任为家业兴旺出力的……何况,林家一切,本来就都是咱们家给的啊。” 林大夫人任自已兄弟摇晃着手臂,半天仍觉得不可思议。 待他定下心来,还是决定要帮帮自己娘家,毕竟,莫家在,她的底气就还在,莫家没了,她在这府上,那一口气也就垮了。 她这边蠢蠢欲动,自然有人看在眼里。 这天向茵茵在背书,林家越躺着半睡半醒间,捏着她一络头发在手中绕着玩,问说:“你真不愿跟我回去?” 向茵茵想也不想说道:“我巴不得摆脱你,我脑子残子才会跟你回去。”说完便等着,看他激怒反应,反正两人时常互相损毁对方。 没想半天没个动静,回头看时,却已睡着。 林家越忍下那股子不甘,想着不与个小丫头计较才好。 第五十六 这几天宜州城里都在传着大户莫家垮了,人们说起这事来,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莫家当家老爷如何爱赌又愚蠢,家里小妾跟缸里大米一样多,从他当家起做生意亏多赚少,人又偏执自以为聪明,最听不得人劝,家里早就空了,能撑这么久,都算稀奇了。 “林家人就没帮忙么?”这天两个妇人在向茵茵他们药店门口坐着纳鞋底,闲聊着,一个就问了。 另一个便压低声音说:“我听说,两家闹了些矛盾,尤其中林家大少爷,与莫大老爷当街红过脸。” 一个点头:“嗯,看是林家人早就烦透了他了,是吧?所以说,还是教好家里儿子最重要,要不然男人们在外头死活挣几个钱,到后头还不是都被败光了。” 一个跟着忙点头。 向茵茵便想起来,怪不得自己这几天这么清静。回家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将那人留个的七零八碎一样样收起来,装在个破烂箱子里,只等着他再来时叫带走。 静静等了两天,再不见人来过,向茵茵便将东西放在了车上,平和的语气谢了车夫道再会。 向茵茵依旧认真读书。从天亮到天黑,除了师父吴大夫另有指定的事情外,她又开始陷入自已圈定的思维活动范围,偏执地只做她自己觉得应当做的事。 有些事情不能再去想,一细想就恨不得拿个袋子将自己缝了进去再也不要钻出来。 而后将近大半年时间里,她自己日日劝慰自己才能好些,只那天傍晚,那些抽疯的想法才又被偶尔遇见的事情启动了。 那天与她们药堂同一条街的梅寡妇被人送了来,涣散着神色,身旁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娃在没章法的号哭。问了才知她是一时想不开呑了药要寻短见,向茵茵跟着自己师父还有小猕好一顿忙活,将那妇人弄得吐了半大盆,又开了些泻药灌了,那妇人跑肚子六七趟,实在没了力气才给她盖了被子躺下歇着,时不时喂些温米汤,慢慢给她调养着。 才躺下,便见另一作妇人装扮的女娃匆匆赶来,先瞧见妇人无事,才抬手指着妇人大骂:“你若有羞耻心,当初就不要做那等下贱事,你会饿死活不下去么?你要能撇开脸面,便开脆放开来好好过,天天这样寻死觅活来折磨人干什么?显得你有廉耻心么?白白连累我与弟弟跟着受苦看人白眼。告诉你,老人家有句古话,当**还要立牌坊,说的便是你这样的人。” 那躺着的妇人才有生机的脸好一阵抽搐颤抖,眼神乱晃差点儿又晕厥了过去,向茵茵看着心里着急,想劝阻来着,却发现自己跟僵了一样,脑子里想动,手脚却根本动不了,只一个想法在脑内飘荡,你便是觉得羞愧的权力也没有。 好一会才觉得有人在身旁一直冷冷望着自己,那眼神落在身上,像新磨开的刀一样搁在眼睫之上,清冷寒凉又锋利迫人,让人睁不大眼。 一抬头对上她师父那双眼,更加窘迫起来:这人与自己一样境遇,又熟知自己作为,怕是在心底里万分鄙视自己吧。 向茵茵低下头羞愤万分。 那妇人撑起身要回去,向茵茵醒神过来怎么也劝不住,等那妇人被一儿一女扶着走了,向茵茵便默默开始收拾店里东西。 “我没有看不起你,相反,我还有点佩服你。”身后一个声音安安静静平平和和说道。 向茵茵回头看见那吴大夫一身清冷白衣站在那,面上也没有什么大的表情,一脸的不动声色的样儿。 “一般来说,认定某个方向就坚定不移地努力的人,比较容易成功。”吴大夫淡然随口说的样子,过了一会又说:“就连我一开始,都没你这么一股子狠钻的劲儿。” 向茵茵这才敢抬头正视他,见他眼中淡然诚恳的样子,将信将疑,却也在一瞬间对今后生活有了新的期待。 “我记得在我们那里,就算是j□j从良,大家都是鼓励的,何况你顶多是一失足少女!不要整天纠结这些,妨碍你做事情。” 向茵茵脑子一荡,空了一下,猛然抬头,抓住了她师父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调侃的笑意,脸上迅速一片火热蔓延,一时不得言语回应,低下头在心里腹诽一番。 不过这事过后,向茵茵反而真的放开来。 她的那位冷漠傲气的师父也不再对她放养,先前似乎为了避嫌,吴大夫整日在大堂屏风后坐诊,等着病人上前,店铺开张时间里,除了吃饭与午睡,极少出来走动。 向茵茵也不晓得这时代的风俗,也有些顾忌,因而除了帮忙抓药时候,大多数时候是躲在柜台后看书,等闲时再看吴大夫手写的病案。 后来与一条街上妇人们熟了,才逐渐又放开些,那些妇人对她在店里学艺的事儿并不讶异。 “听说啊,不仅管吃管住,还听说跟当官的一样,有品秩讲究呢,跟那些上朝的大官们一样的,当值时就在宫里等着,不当值便可回自己住处,可不是像做宫女吃苦受累。上头命着州府里每年选人送上去考,府里这两年也看重,好些女人去学,那些不愿嫁人的性子怪癖的女人,还有没了男人的小寡妇都去呢,我看那些在府里考中的,可跟他们男人考上秀上一样呢,听说还会跟着惠民药局的医官学好长一段时间呢,到时候就是没考进宫里,也长了脸面不是?” “是啊,听说那陈员外家的小姐也在学呢,听说她发誓说不愿嫁个寻常男子,可惜我年纪大了,模样又不好,不然,我也去,也省得我男人天天喝酒了找我撒气。” 向茵茵出来跟着她师父看诊之后,又对先前的自已痛恨万分,为着那一丝心里过不去,顾忌世俗眼光,她白白浪费了多少力气,明明这样实际与书本结合才是进步最快的学习方法啊。 想到这里,不免对那个吴大夫有了几分怨气,也不免说不来:“师父为什么都不提醒我一下?” “你急么?我看你不急,我看你,沉浸在你那点破事里,好像也过得还不错。”吴大夫悠悠然开口一说。 向茵茵便又被气得满脸燥热,低下头来又万分过意不去。 “你急么?” 向茵茵对他一肚子气,只点点头。 “你要真的急的话,今年十月那次州里的初选,我就给你报名了。” 向茵茵连忙摇头:“不行,太赶了,只剩几个月了,我连皮毛都没学着。” 吴大夫叹气道:“这便跟其它考试一样,便是选不上,多考几次,有了经验下回便更好过些,你若能选得上,离宫里正式大选,也还有大半年时间可以学。再说,也不是一考上就让你给那些皇后妃子们瞧病,怕什么?要的是有机会找得着人跟着学。” 向茵茵便只能应承下来。 过了两个月时间,她师父便挑时候她开始上门去给一些大户在家老太太小姐们诊。 向茵茵自然不敢,又被一顿训:“你怕什么?我叫你去,自然是有道理,便是实在不会,再叫人回来找我!” 向茵茵去得多了,心里才有了些底,妇人家的病,除去富贵太太们穷折腾外,大部分不外是妇科病,仔细一询问下来,便有了初步诊断,再细细询问,鉴别一番,便不怕了,再到开外用内服方子,竟然也不显慌乱,有时复诊时,还能得到夸赞。 这天她才跟着一户人家的仆人进了主人家院子,便瞧着宽阔院子里两个年轻男人迎面过来,那仆妇赶忙领了向茵茵在一棵盆景旁站住了,略作遮掩,一面向主人弯腰行礼。 向茵茵平平静静站在那,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心想买的这双鞋真不错,这个时代的人绣功就是不一样。 等到头顶那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过去,她才吁出一口气来,跟着那名仆妇往前走。 还是有受打挠,有些颠三倒四对那贵妇人询问了又询问,直到对方用十足怀疑眼神看她,才慌忙收敛回神,认真应对。 贵妇人讲究礼节,还是让先前接她的马车送她回去。因为天色不早,便直接将她送回了家。 屋子里已经有些昏暗了,她不知道自己老娘在忙什么,只看见堂屋中间稳稳坐着一人,用两指轻叩身旁的小方桌,悠悠然在等人模样。 向茵茵抿了抿嘴唇,上前笑问:“林大少爷光临寒舍,有事?” 林家越一笑,说:“我今晚住你这。” 这一句话便气得向茵茵血气上涌,说道:“先前你付我银子我陪你睡便当是我只个卖身过活的人,只是当时便说好了的,如今生意做完了,您不能再这样,这是无赖行径。” 林家越笑道:“既然有一,便可有二,我再付你钱两便是。”说完,便伸出长手臂来,搂住了向茵茵的腰身。 向茵茵一个哆嗦,早已立夏,天气已燥热,她便穿得少了,便那只大手隔着薄薄衣料子压在腰骶,向茵茵只觉得体内一股子被唤醒的,直向外冲向四肢头顶,浑身便没了力气一样,面上也烘烘热,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乱动,她想挣开那只大手,却身体不争气,只觉得那样被人握着,身子很舒服,过了一会才能挣开,说道:“先前便讲好,过后我可自己寻人嫁了,你不会再从中作挠的。我已找着心上人了,你便不能再这样出来,毁乱我的生活。” “哦,这么快便找着了,你还真是,该怎么说你,这样,是不是叫做,水性杨花?”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啊,卡着卡着就差点坑了。 不过这段时间里,我确实有在认真琢磨如何构思写文,略有心得,保佑我以后会有进步吧。 不过还是没有能力挽救这篇,只求不坑吧。多谢大家了。 第五十七 向茵茵脑子里一激,就有些冲动了,只觉得有汩汩流动的血液在脑袋里冲撞,一跳一跳的直叫人头痛,她的动作飞快,迅速靠到那人脸前,踮起脚尖,用双臂勾住了那人的脖子,一仰头就咬住了那人的嘴开始吸。 林家越明显顿了一下,觉得嘴上尖锐疼了一下,而后被一片温香湿软包裹住,反应过来后开始猛烈回应。这是一个新鲜的体验,他还从来没有过与人这样做过,激烈又顾不得周围一切,只沉浸于一片温暖甜蜜中,这感觉比在床上做事来得更畅快,能比以后任何时候更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很美好,而且他隐约能知道,两人的感觉一样,一样沉迷又眷恋。 就在他脑子想入非非时,口中灵巧的舌尖慢慢往回退了出去,林家越舍不得,沿着那段甜蜜寻了过去想要抓住接着缠绵,却根本留不住,等他意识到大势已去急急追赶时,却碰着一面寒冷坚定的牙关。 向茵茵脸上微红,紧抿着唇,一推他的胸膛迅速退后,站定了,冷笑一声问:“水性杨花是吧?水性杨花你还来找?真是生得贱!” 林家越错愕一会才恢复平常淡然平和模样,笑道:“你就是嘴上不饶人。” 他眼中含着的某种意味明显,向茵茵知道自己还在那一下使得不够狠,想要压制别人却还是没能控制自己,致使他也有些悄然得意,不敢看他的眼,低下头道:“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只一下的情感流露便叫那人又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一副从容淡定不急不忙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向茵茵说:“据说林大少爷正在与陈家长千金议亲,为你自己着想,这时候,还是爱惜名声的好。” 林家越就那样站在那,笑吟吟看她,一会竟然施施然坐回椅子上,盯着她沉吟起来。 向茵茵不管他,却帮自己那位娘亲做饭,弄完了也不吃,也不理人,回自己那小屋子关了门生闷气。 好一会有人推门进来,站在她面前,挡住窗边最后一点光,她在一片黑暗中瞧不清那人的脸,只听他慢慢说道:“好了,我知道你在不高兴。你要我如何做才好?” 向茵茵道:“我哪敢对林大少爷有什么要求?” “好,你也不要跟我较劲,我们再好好说明白。你看,我放不下你,今天在吴老爷家里看到了你,我不自觉就又过来了,我想,就凭这样一份惦记,也能保证你将来在府上日子不会难过,至少,我会向着你,还不够么?” 向茵茵笑容满面,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头天边昏暗一点光说:“承蒙少爷惦记。只是,要我作你后宅中一人,那只是你自己的相法。我的提议是,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想少爷你早就该明白了,我不是你那位丫头,我俩也谈不上什么深情厚谊,就算我们有什么,也不过是两人苟合男女的那一点愉快感觉罢了,这感觉你在别的女人身上一定也会有的。我早就说过了,今天再说清楚一点,要么是名正言顺妻子,要么是路人,林少爷仔细想清楚了,也别再跟我讨价还价,君子绝交,不出恶言,我不希望和你吵翻脸,不然等您娶妻时您自己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等说完这些,向茵茵脸上是说不出的厌恶,她对这样的一男多女共存的模式深恶痛绝,从没想过有天会在置身其中,如若有谁再拉她进入这样漩涡,她真的会与人拼命。 林家越渐渐收敛一脸笑意,沉静离去。 向茵茵出来,跟她的娘亲慢慢说清了那人身份。老人家半天不说话。 再起床时,向茵茵就想,应当至此事了了吧,这就跟谈生意砍价一样,谈崩了自然要找下家了。 春去夏至,桃花谢了菊花黄,转眼过去大半年,没听到什么动静,向茵茵渐渐收回心思来,当那段过往真如一时失足走错过的一段路,如今回归正途,就该认真向前才是。 好在有那位师父指导,向茵茵觉得自己还有是几分慧根的,或者说智商正常,一条道走到黑不徘徊不踌躇地努力着,渐渐有了些底气,除了骨科与儿科,一般妇科与内科疾患,都能诊个j□j不离十,不过对于用药开方还不算十分在行,不过向茵茵很有耐心,事先会将各病的注意事项谨记在心,离开前一定要反复跟病患和家人一遍遍交待一些注意事宜以及如何防止加重和避免诱发等。在这个没有立竿见影效果的治疗方法的时代,她竟然得了一家老人家的认定。 这天有人来请大夫去看诊,说是一位官员夫人路过宜州,旧疾突然犯了,腹痛难忍,如今借住在亲戚家,以前一直给看诊的大夫留有药方,吃了不管用,听说吴大夫医术不凡,请过去看看。吴大夫略问了问,带了向茵茵一起。 这是向茵茵第一次来到官员宅子,相当气派,最明显的是下人们训练有素,对她与吴大夫一副温和做派,领了他们去夫人房间。 吴大夫一看那妇人按着下腹,便看了向茵茵一眼,自己也不动手,退回外间坐下喝茶。 向茵茵上前,仔细问了那位夫人以前发病情况及诊疗过程,又问了生育情况,再问了月经带下情况,略有主意,又道:“夫人您躺平一下好么,容我摸摸您的肚子可以么?” 那夫人身宽体胖,一身半旧衣服,不像是张扬性子,因为痛得厉害了,脸色偏白,五官却敦厚,听了话,也没说什么,原本蜷着的身子便慢慢翻身动作着要躺平来,倒是夫人身边的丫头说话了:“旁的大夫看了病也没这么些事,你倒底行不行,我家夫人疼成这样,你不说早些开药,尽折腾人做什么?” 向茵茵也理她,那位夫人倒出手止住了丫头的话。 等向茵茵触诊完,起身来到房内桌旁,提了笔,想了想,对夫人讲:“您先前用的方子已经很好了,这回这样痛,可能是因为一路舟车劳顿引发,以后一定要注意休息才好。至于眼前,既然喝这药方不管用,我们不得不另想办法,只是法子有些不寻常,夫人不知能不能接受?” 那夫人咬牙道:“我如今痛得恨不得去死,只要你能把我治好,管她什么不寻常法子,我都能受得。” 向茵茵道:“倒不是十分痛苦,就是有些叫夫人难堪罢了,如果夫人愿意,需屏避这些下人,只留一两个帮手即可。” 那夫人听了她的话,忙叫人照她的话办。 向茵茵出来跟吴大夫商量,吴大夫眼见一亮,道:“我倒没有想过这个法子。嗯,也是不敢用就是了。“ 向茵茵得到肯定,又多了几分信心。斟酌一番,将葛根,乌药,小茴,桂枝,延胡索,制香附,木香,双花,连翘,三棱,莪术,红藤,桃红,败酱草,蒲公英按比例开了一方,命人去急煎了三碗,又叫人备下安宫牛黄丸与银翘解毒汤晚一会用。 只等一会,药便煎好,向茵茵摸着碗沿等那药凉了些,从自已药箱拿出一个盒子,里面保存着用新劈下的竹枝与木料挖空的几段长筒,向茵茵取出再段来,朝那夫人说:“夫人,真的得罪了。我的这个药,不是口服的,而是从下给药的。” 那夫人听了,面色好一顿难堪,向茵茵知道她会有心理障碍,这个时代不如她以前生活的地方,看来得好好劝劝才行,倒没想到那夫人只别扭了那么一会,就吸了气稳了稳神,说道:“我相信你的。” 向茵茵欣喜一笑,道:“夫人放松些。” 药用进了,向茵茵便叫人侍候夫人喝了药汤吃了药丸,而后出来坐下与师父一起慢慢等。向茵茵紧张,吴大夫也不说话,两人安静等着。 宫颈封闭与灌肠治疗妇科炎症在她以前活着的时代很平常,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什么保障都没有,东西也备不齐,向茵茵从来没想用过,琢磨过备下东西,也是为了确实有急痛病患才用,却没想今天还真用上了,过程还很顺利,没有什么大的纰漏,只不知效果如何? 不等向茵茵手中一杯热茶喝完, 便听着屋内叫唤声明显小了不少。再换过一盏茶,便见先前那个丫头出来道:“夫人睡着了。夫人刚才说了,谢过两位大夫了,改日精神好了,有了力气,再好好谢两位神医。” 向茵茵轻松一笑,道:“应当了,既然这样,天色已晚,我便与我家师父一起先回去了。” 丫头将他们客气送出来。 吴大夫路上轻轻笑着说:“你别叫我师父了,听说怪别扭的。” 向茵茵也有些笑意,轻声玩笑着说:“那我叫你老师?” 吴大夫一笑,咧了嘴道:“也成,反正不要把我叫成古板老头就成。” 等第二天,便又有人抬了十色礼盒来道谢,并请向茵茵过府叙话。向茵茵头回遇见这样的事,心里一阵窃喜飘忽乐呵。吴大夫也言语中叫她出来。 他说:“咱们在这世上没有根基,你若真心往上走,也须借助些外力,虽说不想着走捷径,也好将来不受人压制吃冤枉亏才好,我瞧昨天那位官员家眷住在知州府上颇受尊敬,应当官位不低,你去一趟也好。” 向茵茵回过神来,便有些不那么安宁了,总怕人看出了她那点心思来。倒是那位夫人很客气,说道:“我夫君明年要调升湖广知府,离得远了,我便想着回娘家来看看,倒是知州夫人客气,便先在这里歇了脚,却不想这病突然犯得这样厉害,还得多谢姑娘医术精湛。” 向茵茵笑着自谦:“哪里,我才开始学医不足两年,只是碰巧罢了,且有家师在旁压镇着。” 夫人道:“昨天匆忙付了诊金就叫你们走了,今天想来,你们帮了我这样大忙我没有亲自道谢实在失礼,今天我有小小礼物略表心意。” 向茵茵看着她手中盒子,应当在她眼中是件平常物品,只是于理不合,向茵茵便坚辞,那夫人道:“你便收下罢,我还有事求你。” 夫人说:“我这事比较麻烦,又需得耐心,你若不收,我怕你不尽心。” 夫人语气嗔怪,神色温和宽厚,一再坚持,向茵茵收了,道:“夫人只管讲,我尽力就是。” 夫人慢慢说道:“这些年跟着夫君在个奔走,也极少回娘家,我有位年老母亲,不能留在身旁侍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时时惦念,我想请你,以后有空,多去帮我看看她老人家。” 向茵茵道:“是哪家老夫人?有何疾患 ?只怕我水平不够,帮不上忙。” 夫人笑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想着说有你在旁帮着,我更放心些。” 向茵茵点头应下:“夫人一片孝心,实在难得。” 夫人道:“既如此,那我实在是感激不尽。我夫家姓汤,明年将赴宾州,你有事可寄信找我。” 正说话间,有下人来报,说夫人兄弟听说夫人大病不起,过来探望,夫人笑道:“竟然叫他们知道了消息,我才想着好了就赶紧过去,哪有高堂尚在,倒叫老人家使人过来看自己的道理。” 说完起来拉了向茵茵道:“来,我送你回去。顺便也见见我这位弟弟,他是我娘家府上当家人,以后说不定,你们俩要有打交道时候,也不妨先见一见。” 向茵茵道:“这样会不会不合适?” 夫人边走边笑道:“咱们不要像那样闺阁女子,不须避讳那么多,我娘家姓林,是商户人家,一会你见着他了,只叫声林大少爷便好。” 向茵茵听了,面色一变,心里便开始转念头怎么辞了好。 汤夫人见了她的脸色不好,忙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向茵茵正要说话,抬头见一人大步进来,慌忙低下头,心里便开始急急乱跳,许久不见这人,再见时还是不得安宁,究竟怎么回事? 林家越笑得温暖热情,朝汤夫人唤道:“大姐。”看了她手中牵着人的手,顺着望过来,讷讷然吐出:“茵茵。” 第五十八 汤夫人惊喜问,“你们相识,” 林家越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却听向茵茵说,“先前在府上做过几年下人,可夫人出嫁得早,不曾见着夫人,前年才出来。” 汤夫人有些意外,不可很快就回过神来,倒没有什么不好的表现,反而说道,“一年多时候你便有这样本领,实在是不简单。”又回头朝林家越说,“你去屋里坐会,我先送她回去。” 向茵茵临上马车前,将那玉佩取出,朝夫人道:“先前与府上大夫人闹了些不愉快,只怕不好上门,不过没关系,我师父经常去府上的,老夫人若是身体不适,他会去的,我师父比我厉害多了。” 汤夫人见惯世面,瞧着她与自已侄儿刚才那样子,心里就想着不对劲,听了她这样说,又见她这样巴不得推脱的样子,便收起来笑说:“也不勉强你,不过我先前说的那话还算数,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跟我说。” 向茵茵感激点头后离去。 汤夫人回头来与林家越说话,一面吩咐人收拾东西,只等一会跟知州夫人辞了行,回娘家去住去。 听完林家越话头,汤夫人笑说:“倒没想到她有这个志向。你说她一个丫头,怎么会起这样的心思。” 林家越想起某个时候,他无意间问过向茵茵,说:“旁的丫头哪个像你这样的,不都一心服侍主子?就是真的闯进宫里去的女医,举国上下,也没有几个,你为什么就硬要朝那条路上走呢。” 向茵茵那时看都没看他,半赌气半开玩笑样子说:“你傻啊?丫头的命就不在自己手上握着,成天怕被主子给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没点本事没点家当如何嫁个好人家?我还等着赚大少爷你的嫁妆呢?” 林家越想,她想嫁给谁?她那般拼了命学,是想嫁给谁?又想到她先前说已有心上人了,林家越便觉得心里冲冲乱跳,不可抑制。 汤夫人看着他只胡乱应承她,也不多说什么,笑笑收拾了与他回家。 晚上向茵茵歇得早,大半天里心头乱晃,一点也静不下来,便想着干脆早早睡下,省些油。躺下也睡不好,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又想着实在是太早了,肯定是睡不了的,便又披了件衣,干脆起来倒水喝。 却听到前院子有动静,像是马蹄声,便摸着出来看。 她的娘亲在屋子问了句,向茵茵看着来人,道:“没事,娘,欠人的东西,他来拿了。” 说完回屋,取了本书,递过去说:“先前收拾东西时落下了。”林家越不接,伸了手来推开门硬挤进屋。向茵茵掩了大门跟在身后道:“你不该一再失信,我两再无关联,你这样打扰到我了。” 林家越走近房里,自已点了灯,坐在椅子上望着不说话。向茵茵闻着他一身酒气,只在门槛边远远站着。 林家越就那样望着她,好一会,看得向茵茵怕了起来,一手紧抓着门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林家越慢慢走近来,抬起一只手,向茵茵向后仰着头躲着,没躲过,被他热烫的手掌握住,向茵茵只觉得自已被握的那半边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忙伸手去推,被林家越反手一抓,便握在了手心里不放。 一阵麻木的感觉自掌心传来,向茵茵慢慢控制着自己的气息,道:“你喝酒了,你一喝酒就行事冲动,我现在不跟你多说什么,有事你明天白天再来。” 林家越这才轻轻一笑,整个人才没了先前那样阴沉的捉摸不定的压迫感觉,却慢慢靠近来,用身子将向茵茵抵在墙上,在她耳边慢慢笑着说:“我几时喝酒冲动了,冲动时做了什么了?” 他说话的热气喷在向茵茵耳边,向茵茵只能缩着脖子躲着推他,嘴里胡乱说:“你言而无信,你真是无赖。” 林家越偏干脆凑了上前,嘴唇落在她的脖子上,慢慢的咬,轻轻的啃,见着向茵茵浑身轻颤,又笑着问:“无赖么?生意人嘛,都这样。”说完便手里动作加快,去剥身下人的衣服,眼瞅着一片光滑肩头露出来,林家越像是饿汉见着久违了的美食,止不住地一手便用力掐紧了向茵茵的腰,让她紧紧靠着自己,另一手便盖了上去。 正要进一步行动时,却觉得不对劲,一抬头,便见向茵茵在哭。见她骂过吵过,倒从没见她哭过,他停下手来,问:“哭什么?” 向茵茵说:“这大半年不见,我想,大少爷是个明白人,应该是想清楚了,决定好了,如今这样算什么,您是打算将我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林家越又不做声了。 向茵茵这一刻恨极了他,鄹然提高声音质问道:“小妾?我这样挣扎拼命目地可不是要给你做妾?”喘了喘气平息一下才又无力道:“妻子?哼,我想,就算我这辈子再拼命,只怕都配不上大少爷你吧?你没瞧上陈家大小姐,没关系啊,城里千金小姐多的是,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又何必欺负我一个无权无势微小如蚁的弱女子呢。” 林家越怔了一下,却慢慢笑开,向茵茵怒道:“就当我求你不行么?我告诉你,我也不是脾气好的人,大不了和你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林家越笑说:“什么死啊破啊的,我走便是。你以为我今晚过来,是要做什么,我是来做个守信用的人的。”说完从怀里掏啊掏,掏了一叠纸张出来,递给她说:“今天带得少了,改天再多带些来。” 向茵茵接过,微偏了偏,才在灯光下看清是银票,一脸疑惑看他,却见林家越一脸笑得柔和,不禁心里没底,问:“你这是做什么?” 林家越笑说:“先前不是答应过你,给你备嫁妆的,你可不能不要,不然回头又说我言而无信。” 向茵茵一时不知道该推还是该接,一会咬牙道:“不敢。” 伸出的手却被人又捏住了,笑得不怀好意说:“我本来打算将这给你就走的,你再与我推,我就当你是不舍得我走。” 向茵茵瞪他一眼,收回手来。眼见着林家越心情舒展的样子要出门,向茵茵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生怕他再来烦人,便问:“你应当是不会再来了吧?” 林家越回头,笑说:“你说呢?” 向茵茵冷脸道:“人贵自知,我这里不欢迎你。” 林家越笑呵呵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林家越一直笑吟吟地想着向茵茵冲他发火在说:“就算我这辈子再拼命,只怕都配不上大少爷你吧?”想着想着,便有些得意,原来这样拼命,是想嫁我! 等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先前那样的高兴甜蜜劲儿倒还在,笑嘻嘻的,却又有些犹豫了,不由得又愁眉起来。 正巧赶上汤夫人从老夫人那边过来,林家越想着许久不曾与她见面,回来了也不曾好好与她说过话,便迎过去说:“我娘她正在备席,说是中午好好给姑姑你接风,正在忙,父亲身子不好,正好侄儿有事请教姑姑,姑姑见多识广,请姑姑赏脸陪我吃个茶。” 汤夫人笑着说:“你要问什么?生意上的事我不懂,官场上的我更加一窍不通。” 林家越坐下便问:“当年大姑父虽是秀才,却听说家境极苦,劳大姑跟着吃了不少苦,大姑可有怨过太老爷。” 汤夫人笑问:“怎么想起问这个,莫不是还怕我心有怨言,欺负娘家人不成?” 林家越笑说:“不是。只是,想问问,若是现在叫大姑再选,会选个什么样人家。” 汤夫人叹气道:“这些年,我跟着你大姑夫,去过很多的地方,见识过很多人的生活,我也是知道了,什么都比不上身边的人重要。你看,不管如何,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论你在外做作什么,少不了七八个时辰在家中,总归是要有个能叫我们放在心上的人,这家才能呆得有意思,不然,你在外那般辛苦挣命过活,为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个,但我听说了,你与惠雅和离后两年多了,一直没有再娶。这么说吧,你做事太过平稳,有时候,行事出格一些,别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我们当初身无分文都不怕,林家现在好歹家大业大,还有你大姑,还有三姑她们都会帮忙照着顾着,你怕什么?” 林家越不做声。 汤夫人冷笑道:“莫不是你知道自己没本事,非得靠夫人娘家帮衬着?” 林家越道:“我倒没想着姑姑你说的那些,就想着,她……脾气不好,不是大家闺秀样子。” 汤夫人又冷笑看她:“你的事我才听母亲说了。脾气不好你也搁不下,谁叫你自己没出息。你要娶大家闺秀,只管娶去啊,我们都会帮着你挑的。” 林家越哧的一笑,说:“你俩这样子,还真像。” 汤夫人也笑了说:“行了,你们家的事,我也不该掺合,别回头怨上我。唉,你知道么,我跟着你姑父前些年在闽南任职时,喝过一些茶,比这好,不如,你叫人去好好挑挑,进一些到咱们这来买,比这个好喝。” 林家越听了,问起详情来,两人便说起生意上的事来,汤夫人讲些平时见闻,倒将刚才的话头彻底丢过了。 第五十九 汤夫人坐在林老夫人左边,跟她细细着话。林家一大家子妇人们也都到了跟前奉承老人家。林二夫人直叹老夫人命好福气大,自己羡慕不来,自已大小儿子都不成器,大儿子二十好几了,还是做事不靠谱,小儿子虽然机灵些,在读书上却完全不上心,看来自已是没有当官司太太的命啰?br> 因为来的人都是族中有些体面的妇人,林大夫人就出去交待了几句,等回来时,便听到屋里林二夫人在说,“不过,像我这样的人,是很知足的,虽说家里不是十分的阔绰,倒也不愁衣食,两个孩子也没叫我操什么心,平平安安的,乖巧听话,性子又都实诚,不用担心他们做出什么吃喝嫖赌败祖宗基业的事来,便放心了。” 这话一说话,屋子里的莫夫人便低下头去。她今儿个过来姐姐家,也不过是来走动走动,谁知道府上来了贵客,没法避开,只得到了老太太面前来请个安说个话。却不想这林二夫人偏偏提这茬,如今虽不知道,宜州城里谁不知道,莫家老爷便是个败家子儿。 汤夫人不是傻子,相反在外这些年,早把那个曾经烦躁又怕被世俗恶言中伤时常拘束着又脾气火暴难免被人激怒发作拿住把柄的性子抛得一丝不剩,只留一身的从容淡定又端庄的样子坐在位子上,静静喝茶也不作声。 林二夫人瞧着,也慢慢瞧明白了,虽然这大姑子自小不与嫂嫂对付,但也不是个落井下石会踩人的主,毕竟那是她自家亲嫂嫂,没有人会真将娘家人的脸面踩在地上。 但是林二夫人心里着实不服气,这个妯娌在上头死死压了自己这些年,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出口恶气,怎么能不出声,因而接着说:“我才也见着莫家侄女了,不是听说你要将她许给大侄子的,怎么的不叫她出来见见咱们的姑奶奶?” 林大夫人脸色沉冷不答,将丫头刚送过来的茶递给汤夫人,汤夫人却是不动,林大夫的手在空中停了那么一小会,汤夫人才说:“搁着吧。” 汤夫人那样沉稳又理所应当的样子,叫林大夫人实在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民不与官斗,林大夫人生生忍住了,虽然没有发作,但在府上显赫了一辈子的她根本不能心平气和接受这样的待遇,面上就冷了,林二夫人还在催她请莫琼林进来给长辈相看。 这是明摆着的哪壶不开提那壶,她先前也跟自家丈夫说过这事,不料林大老爷十分不乐意,后来她弟弟拿着林家银票去钱庄兑银子,却被林家越堵个正着,闹将开来,她便更没脸说了。 要说到这事,她对大儿子心里也有些不满,好歹是自家亲舅舅,那孩子竟然一点也不留情面。 自家老爷不同意,莫家境况堪忧,老太太与大姑奶奶自小与自已不对付,更加不可能迎这么个儿媳妇进门了,这个时候,她只巴不得大家都不要提她娘家那些破事才好,也不要再胡乱说道两个孩子的婚事才好,偏偏这个老二家的小人得志,偏偏要当众揭她的疤。 “那也是我随口一说,儿女婚姻大事,可不能随意拿出来这样说,没的坏了人家姑娘名声。”林大夫人不可能放软求自已妯娌不说自家短处,只好拿这样的话头来压制。 林二夫人却不肯善罢此事,笑道:“我说嫂嫂,这话不能这么说,一直赶着给两个孩子撮合的可是你不是我。如今坏了名声,也只能怪你,不是我。” 这话说完,莫夫人便气直坐直了身子,恶狠狠盯着二夫人。林大夫人一向是暴怒制人的脾气,不好对付官夫人姑奶奶,对她还是拉得下脸的,马上变脸训斥道:“这话怎么说,什么叫如今坏了名声?莫家虽然一时有些难处,莫家姑娘却是清清白白,容不得你这样落井下石。” 林二夫人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莫家姑娘不清白了?我是说……” 老夫人这时叹气道:“好了,都别说了,吵得我耳朵里嗡嗡叫。” 林家两位妇人都住了口,林老太太这一辈子从来没在什么事上撒泼耍狠过,遇到任何事都是冷淡的,便是那样,其实林大夫人也不敢也没能在明面上给她什么难堪,林大夫知道自已丈夫重孝道,她混了几年之后,有些事也看明白了些,夫妻感情要情,便不折腾老人家了,一直所看重的,只是不受这位婆婆压制,在自已院子与一众下人面前威武罢了。林二夫人虽然对大夫人各种挑刺,便她知道这位老人家是个明事的人,没有以老人家在为由不分家,早早便将两房分开来过,自家丈夫虽是庶出,却也不曾分薄了多少,这么些年,虽然自家日子过得不如大房,但好歹没有被大房人再压着羞辱,想当初,大房太太一直觉得林家一切都是她带来的,明里暗地说她们二房一家吃干饭的,那才气人呢。 汤夫人道:“母亲可是不舒服?” 老夫人摇头道:“也没事,就是人老了,总归有些毛病,不碍事的。” 汤夫人说:“倒是得请人好好看看。不然,两位兄弟事情忙,我与四妹又离得远,这怎么能叫人放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夫人觉得这便是汤夫人指责自己对婆婆肚服侍不周了,便说:“姑奶奶只管放心,老夫人的身体,请医吃药,我可从没马虎的。” 这话她说得不心亏,说到底,她没敢暗地里使坏对付老人家的身子骨。 汤夫人便说:“娘,嫂嫂府上事忙,二侄媳妇身子不好,我瞧着,大侄子也该娶房媳妇了,您可有挑给他仔细挑着啊?” 大夫人又听了不舒服,这便是下命令,不叫我这婆婆的挑媳妇啦,倒叫个太婆婆来管?不行,等这个什么姑奶奶走了,自己得赶紧才是。 老夫人叹道:“唉,那孩子从小聪明懂事,这越长大越性子怪了。这做出来的事,是越来越不着调了,竟然和个出府的丫头纠缠不清。一跟他说娶亲生子,他就嬉皮笑脸,你说……” 汤夫人道:“娘,我只劝您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说是不是,当初爹爹把我嫁给相公,您不也是日夜的担心,如今您看,我那是过得不好啦?我看大侄子是个有主意的人。您不要太操心这事,自已身子要紧。” 汤夫人年纪不小,一直又都一副正经官家太太样子,这几句话说完,竟然又有些小女儿形态在老夫人面前撒娇一般,说得老太太也笑:“我们能操的心也早操上了,只能再给挑着,等挑到他合心意的才好。” 汤夫人笑道:“这才是嘛,别回头他挑好了,您又跳出来做那拆人夫妻的王母便好,这样真要不得。” 老夫人见她言语仿若小娃,乐得答应。 林二夫人插嘴道:“还是老太太福气好,养个这么知冷知热的女儿。”这是另个的族里妇人也来了,跟着附合,汤夫人见来了外人,也不好端着,方才笑着跟众人说话。 一直没人搭理莫太太,她好不容易熬到席后有人离了,她便忙跟着告辞了出来,一回府上,便对着自己丈夫又踢又咬又骂,连说都是因为你这窝囊废物,才叫我今天在外头这样丢人。 莫东明原是打发媳妇去姐姐那打秋风的,却不想是这样结果,气得牙直咬,眼里怒火直冒,却也一时没法。 第六十 向茵茵去参加了州里考试,先是笔试。向茵茵不太用毛笔,也是没办法,早就开始用硬毫在练字了,到了考试那天,虽然字迹不十分好看,但也能看清了。倒是有些字不会写很愁人,虽然她这两年看书不少,在写字上却是完全零基础,甚至很多字不会写的,她便干脆用简写代替了。 一出场向茵茵就直叹这回是完了,前段时间那般拼命准备,却到临开考不久才意识写字这个问题,一时也想不到解决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等她回药堂时,她跟吴大夫说了这个问题,吴大夫也没多说什么,只说当练手了。 等到结果出来那天,把药堂里三个人都惊住了,她竟然在榜单之上。最后一个。向茵茵想,大概是普遍水平不怎么样吧,矮子里面拔将军啦。但是八个人只送两人进府里,这机率还是非常小的。不管怎样,当长见识,当练习了。 中午她拿银子给大家做了好吃的,便想着,晚上也给自家老娘亲带些好吃的回去。等回去时,便见老娘坐在门口,在等她的样子,向茵茵想道:“莫不是还有心灵感应这东西?” 老人家跟着她进厨房,扶着门框子跟她说话:“我这眼睛这两天好了些,能见着白光了。” 向茵茵更加高兴,要是老人家眼睛能好,将军她若是出远门,也更放心些,便说:“今天还真是喜事多呢。” 正说着看见桌上东西,问:“娘,这桌上肉哪来的?”她一开始以为肯定是林大少爷的手脚,一想他一向不出手带这些来,便想着,不年不节的,村子里也没什么人惦记着她们吧,自家也没有什么亲戚吧。 老人家笑着说:“周家那娃回来了,一回来就看我了。” 向茵茵望着隔着不远处小屋子,想道:原来是那个周全生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在外这一年多,过得怎么样。 老人家说了些周全生回来的情景,才又低声说道:“我试着打听了下,他到现在都没成亲,也没个意向的人,我只问了句,他好像,还对你……你年纪也不小了,跟先前那人肯定是成不了的,人家只是拿你耍耍,我看还是断了干净,早些过自己踏实日子的好,我看他不是个不懂事的,他要是再来,你别出来,我老婆子来跟他说。行不?” 她听不到向茵茵没有说话,以为她不愿意,一着急便又要哭开,急着向茵茵忙劝:“您那眼睛才好些,再哭又该疼了,这一年就白治了。快别哭了,我都听您的。” 老人家高兴点头,帮着她一起弄吃的。 向茵茵这边却是脑中思绪纷呈,刚才老娘说人家不过是拿你耍耍时,她又被气着了,旁观者清,一个瞎眼老人家都比自己明白,真是气人呀。只是对于那位周大哥,也实在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应当是他与那个妙儿自小的交情不浅吧。 最后她想,每个州里先两个,一个府里也有几十号个,再挑四个进京,几千号人,宫里也不知道挑几个,自己肯定是没戏的。不过以她现在水平,应当能做个稳婆,看看妇科病症之类的。从现实来说,她现在的条件,实在是不太好,一个声名狼籍的女子,生过孩子的,还跟过别的男人一段时间,还闹得村里人都知道的,想到这里,向茵茵又懊恼起来,当初也不是过不下去了,怎么就和那人搅和在一起了呢?家里还有个老娘要照看,愿意娶她的人,应当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吧,其实这位周大哥也是个错的丈夫人选,有房有地又有力气,心眼又好,待她又一片赤诚,对老人家也照顾有加。将来一家人过活,应当是会十分和美的吧。 而且现在她没了先前那股子冲劲,冷静下来想,在宫里的日子可能不好过,要不然去参考的人怎么那么少呢,在出考场那会,她跟一道出来的妇人聊过,好像她们考那个只为名头响起,在外说起来,可是连官府的考试都考过的人,叫人听着稳妥些。再有,虽然自己师父一开始是说要自己进宫去的,可是后来熟了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连她考过了,他都不见多高兴,应当也是有原因的吧。 一会饭做好了,向大娘说:“不如你去叫周全生一声,他也才走,一个人也不知道吃好了没有,他也是孤苦的可怜娃,离家这么久,难得回来了,家里都得好好收拾呢。” 向茵茵便去了,果然见周全生一个人在铺床。 院子里已经打扫干净子,屋了里各处的灰尘也都抹过了,这个院子很简单,屋子也不大,就是一个堂屋,两间房,一间放杂屋,一间放床。 向茵茵开口说:“要不要帮忙?” 周全生意外转过身来,摸摸脑袋笑说:“每次都弄半天,以前有时出门打猎回来天黑了才回,都是大娘帮我弄好的。” 这时的被单分上下两声,大的在下,小的在上,清洗后,将在下的大单四边朝上与小单和被子缝在一起,向茵茵其实也不大拿手做这样,但比个天天打猎的粗壮汉子应当是强不少的。因而也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蹲着弯腰缝了半天,向茵茵暗地里也急,一张脸憋得通红,还真是不容易,等终于弄完了,大冷天里向茵茵憋出一头汗来。刚才差点一烦躁就要返工,但想着天黑了,肚子又饿,还是不要了,看着自己那歪扭难看的针脚她抬头不好意思笑着道:“我也不太会弄,你将就着用,等下次洗了,我叫我娘给你缝漂亮的。” 却看见周全生一脸呆怔看着自己,向茵茵觉得很是过意不去,这孤男寡女夜黑风高共处一室的,向茵茵咳一声问:“我娘请你去吃饭,你要不要去?” 见那人还在发呆,向茵茵几步走到院子门口,说:“你不去我便先回去吃了。” 那周全生回过神来,忙跟了上来,傻笑着说:“去,我,我厨房里还没收拾,肚子饿得厉害了。” 向茵茵笑一声,他说肚子饿得厉害了,真像个孩子样。 周全生更是喜得差点呆住了。妙儿妹子小时还与他一块玩,长大了却不再肯理他,再后来她去大户人家做事,更加看都不正眼看自己了,哪里像现在这样,又对他笑还给他缝被子还给她做饭吃。 向茵茵的一路轻松心情在跨进自己院子里那一会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从来没有这样讨厌眼前这人。 林家越看着欢欢喜喜进来的两个人,脸色也呆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 林家越笑着说:“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那个样子,好像自己是主人一样,把向茵茵气得想骂人,抬眼一看旁边的周全生,完全也是一副失望低沉的样子,她耳边听到自己老娘叹了口气,向茵茵顿时觉得羞恼,明明已经跟他说清楚怎么还来,这位周大哥不定怎么看她呢。 向茵茵不理他,自已坐下端碗吃饭,老人家说:“去了这么久,都凉了。以后日子长着呢,有的是说话时间。” 向茵茵嗯了声,不由佩服老人家,这话里意思,太明白不过了。 林家越看了老人家一眼,转眼便明白过来,慢慢道:“蓉丫头会说话了,先前总说不清楚,爹娘都不会叫,走路也稳当了,不像以前那样时常摔着了,等过两天我带她回来一趟。” 向茵茵一时忘形,被呛着了,咳了起来。林家越将水杯子递给她,向茵茵连着喝了一几小口才好,慢慢镇定下来。她倒是许久不曾记起那个小女娃了,蓦然这样一提,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这人安的什么心。 林家越从她手中接过水杯去,极自然放在自己面前,向茵茵这才知道,是他先前用的杯子。一面又恨恨盯了他一眼。 林家越极宽容回她一笑。向茵茵便决定,谨记当他是空气。 那边周全生却早已手脚都乱了,匆匆扒了一碗饭就起走告辞走了。向茵茵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心里直愧疚,暗骂自己是个糊涂蛋,应当一早跟这个可恶的人划清界线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才是正经。 向茵茵也不吃了,对正在悠闲喝汤的林家越说:“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一到房里,向茵茵好一顿翻箱倒柜,寻齐了一叠东西,一把交给人手上,说:“这些天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过画来,今天我突然开窍了,不就是占了你一些东西么?虽然说这些本是我应得的,但是我实在受不了您了,我斗不过您,您实在是厉害,我佩服,都还给你行吧?说起来,你这手段实在是不光明磊落,不过没关系,谁让我还得嫁人呢,架不住你这样三天两头横着出来捣乱啊。” 林家越道:“我不是要这个。” 向茵茵怒了,问:“那你到底想要怎样?” 林家越停了下,说:“我可以娶你。” 向茵茵笑说:“承蒙你瞧得上!再信你的话,我就是那捶衣服的棒槌。” 林家越说:“我这回没打算骗你。” 向茵茵又笑说:“那行,请走正常程序。”说完使力将他推出门去,呯的一声关了门。过了一会儿,不知他与老人家还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才没听见动静。 向茵茵天天愁苦着脸出门。那厮阴魂不散的感觉太烦人了,怎么破? 第六十一 过了几天,向茵茵接到传话,到州府里去进行下一轮考试。考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和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那老人家摸着胡子看向茵茵时极为不屑。 考试是在州府衙门开的惠民堂等着,每人要诊过内外妇儿四科疾病才算完,再等考官评分。轮到向茵茵时,是两个女人一起来的。年轻的那个怀着身孕。 那老妇人身子肥胖,说自己是老毛病了,吃得多,喝得多,小便也多,还带着一股子怪味, 这两年又添上了一些事儿,身上时不时长些疮疥痈啊,总也好不了,脚上也坏了一大块总不好,这两年眼睛也渐渐看不清东西了。 向茵茵又问了她有无别的毛病,那妇人想了想说那倒是没有,向茵茵替她诊了舌苔脉象,又问了平时饮食,略有定论,起身对老考官说:“学生以为,这妇人是阴津亏耗,燥热偏盛引起的消渴,此症,不太好治。” 见老人家捏着胡子不说话,向茵茵只好接着说:“消渴分上消中消下消,此妇人,是三消俱存。但她舌质红而少津,脉细数,又时常自觉疲乏无力,学生便用消渴丸再加减滋阴益肾成方,老师稍候学生写来。” 向茵茵提笔去写,实在是对着自己狗爬的字看不过去啊。一会写完递给考官时,向茵茵道:“不过还有几个注意点,必须好好交待病人才行。第一要生活规律,按时起居。第二要注意饮食调配,少进甜食。最后还要多作劳作活才行。这三点缺一不可。” 那考官听了点头,看她倒没有先前冷傲劲儿。 等到给旁边那位妇人诊治时,向茵茵才愁呢,那年轻妇人应当二十四五了,看肚子,应当至少七八个月了,她那身子骨倒是瘦,却浮肿得厉害,连眼皮子都是肿的,向茵茵看了舌苔脉象再问她一些问题,却更担忧。 转过身朝考官道:“此症,也很棘手。” 向茵茵原以为考官会笑她,却没想,向茵茵便接着说道:“此妇人是妊娠中毒症,虽则看起来没有面赤烦躁那些表现,却也症状不轻,她刚才说自己时常头晕头痛,还有时看东西都看不清楚,学生以为,这样孕妇,很是危险,若不加以调养,轻则胎死腹中,重则母子俱亡,此外,还易在产时发生心悸气喘,产后血崩,子痫等症,极为危险。” 向茵茵倒是见过水肿的孕妇,但没有这么并发症状明显的,心里有些没底。 那老考官道:“说的不错,原我以为,你这用钱捐出来的名次肯定没什么本事,不想倒是个厉害的。 这位妇人的情况着实叫人担忧,这样,这位孕妇由我来开方治疗,你负责时常去查看她,不许叫她出意外,直到她安全分娩,你这科考试才算合格。” 向茵茵没想到,原以为只是看病写方就行,哪知还要这样。等等,刚才他说什么,向茵茵直接便问出了口:“老师您说,我这名次是用钱捐出来的?” 老考官点点头道:“不是什么事秘不透风的事了,不过如今也不要紧了,你能治好病才是关键。” 向茵茵想了想,莫不是吴大夫,没看出来啊。 向茵茵跟着那对妇人回了家,一面在路上交待了许多事情,那孕妇只道:“这如何行,叫婆婆天天吃豆芽青菜,我自己吃鸡蛋鱼肉,叫婆婆干活,我歇着静养?不行,不行,回头我丈夫回了,该打骂我了。” 向茵茵一开始便知道这事不容易,但也只能一样样细细交待。 那孕妇听着觉得可怕,倒是答应了下来,等一回到她家,向茵便愣住了,屋子里的情况比她想得更差。屋子不大,也很凌乱,两个孩子在屋了里扯着嗓子在哭喊,那老妇人一进屋子竟然躺在躺椅上连声直喊累,孕妇忙过去哄孩子,连说什么以为去了很快就回了,你们都睡着之类的话,哄了好一会,老人家喊饿,孕妇又要去做午饭。 向茵茵帮她一起提水洗菜米煮在锅里,等弄得差不多了,向茵茵才告辞,那孕妇也怕多个人在家里吃饭,便也没留她,送了她出来。 向茵茵不放心,又将先前的话交待了两遍才走。 回药堂将今天的事跟吴大夫说了,得到吴大夫首肯,向茵茵才知自己果然是对的,心里也踏实了,却不放心,那孕妇的身体实在叫人担忧。 出了药堂却见林家越坐在马车里等她。向茵茵对他的厌恶感都快麻木了,没了那般激烈了,心里虽然恼火他,面上却只淡然,几下就跨进马车坐好说:“什么事?” 林家越说:“没事,就想来看看你。” 向茵茵极为不满斜看他一眼,不说话。一会想起一事来问说:“你帮我走后门了?” 林家越顿了一下,明显是在想走后门什么意思,等回过神来,笑说:“嗯,不然,据说,某人的字是跟画符一样啊。” 向茵茵又瞪他一眼。 林家越靠在车壁上笑着看她,向茵茵没给好脸色,问:“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府上丫头小妾一堆,您这是干嘛?” 林家越说:“我说了,我想通了,可以娶你进府。” 向茵茵逼进他笑道:“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房事和谐?” 却不想林家越比她更加豁得出去,顺势搂过她的腰身笑说:“然也。”一双大手将自己腰身用力握住,向茵茵用尽力气扭了出去,心里诧异,这人一向一副老诚实在样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要脸的! 林家越看着向茵茵涨红着一张脸躲在一旁,不由心里一动,朝她招手说:“过来。” 向茵茵像是抵在角落里顽抗的小兽,拿一双眼防备看他。林家越说:“我是想,在车上肯定别是一番风味,你要不要试试?” 向茵茵怒火上腾,硬是将一张脸由先前淡粉憋成了紫红,却也不敢近了招惹他,只狠狠转过头看向一边,只盼着早点到地方下去。 等下车时,向茵茵便恢复了先前的厉害,说:“既然林大少爷对小女一片赤诚,那凡事等成婚之后再说如何?这些天我有要事在忙,您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出现了。” 白天向茵茵又却看那孕妇,见那妇人在井边打着呵欠洗衣服,便问:“昨晚没睡好么?” 那妇人说:“晚上两个孩子轮流哭闹着起来,我睡不好。” 向茵茵又问:“那你昨天吃了我丢进饭锅里那两个鸡蛋了么?” 那妇人不好意思笑道:“两个孩子好不闹着要吃,我也没办法。” 向茵茵道:“休息不好,睡眠不足,不补充蛋白质,你这病会越来越严重,非常危险的。” 那妇人道:“我知道大夫你一片好心,只是这不是没办法么,再说,这世上妇人,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也没听说怎么着啊。” 向茵茵气得抚额,见她去打井水,忙过去帮忙。 却不想那妇人一天的活竟然干不完,向茵茵累得不行,问:“你婆婆呢?” 那孕妇说:“婆婆身子不好,在屋子歇着呢。” 向茵茵脱口而出:“胖成那样,还有糖尿病,就应当做些事情才是,之前不是跟她讲过么?” 那孕妇说:“婆婆这几天身子乏得很,回头很她老人家身子骨好了,再做些活帮衬就行了。” 向茵茵又问:“你丈夫呢?” “他在外地,应当分娩的时候能回来。” 向茵茵直叹没法。却又不放心,几天下来,她都快成她家老妈子了。 一天林家越又来找她,向茵茵正累得脱力,也不跟他多说,干脆坐了马车上去,向茵茵撅着嘴发愁,林家越便笑问她愁什么,向茵茵便说了。 林家越问说:“你刚才说她这病等生完了就好转,就安全了是么?” 向茵茵点点头。 林家越笑说:“那还不好办,几两银子的事,看把你愁的。” 向茵茵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是啊,可以请个人帮她啊。不过马上她又败下阵来,那家过日子紧,怎么可能请人来家做事。而自己这边,上次一冲动把东西都塞给这人了,她,可不可以再要几两回来啊。 向茵茵顿时为自己这没志气想法懊恼,怎么开口。 林家越说:“听你说那家人很穷,我想,要是我托人去请那老妇人到我们府上干活,钱出得高些,她应当也不会推脱,到时候,我们有的是跑腿力气活叫她做,再换个手脚勤快的妇人来照顾你那个宝贝,不是很好?” 向茵茵对他这想法佩服不已,不愧是生意人。 这天两人在路上倒是没闹出什么事来,却不想林家越回去路上,却出了事。 一路上都是大道,便是到了林家宅子门前一段路,才人少些,当初林家建宅子,为了建个宽敞些,特意寻了这山根处的地方,林家越坐的马车离了城中大道,只差转个角便到了林家宅子了,偏偏这时候窜出一伙骑马贼人来,动作迅速,兵器上本事了得,只几下便利落斩杀了他的车夫与马匹,捉刀向他过来。 林家越看清眼前,厉声逼问:“谁叫你们做这些的?” 那为首的人拿刀背拍手心说:“莫问那么多,你只想想你最近得罪了谁便是?” 林家越眼中一片痛恨,问:“莫老爷?” 那伙人不等他多说话,挥刀过来。林家越臂上被划上深深一刀,明知对方打定主意要自己的命,他就着那刀势滚下山涧下边去。 第六十二 这一天到州府衙门里考后两科,向茵茵等了会等着个小孩,看了个腹泻,那考官也没说什么,只等着考最后一项外科便完结了。 只坐等着有人切菜切着手啦或者锄地锄到脚了再给人包扎下便好了,却等了大半天也不见着合适的病人。 向茵茵正等得无聊时,却见几个农人用门板担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过来。跑着最前头的人说,“老爷,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啊,昨晚的都睡了,听到拍门声,本来以为听错了,结果好一会又听到了,才起来看,一推门就看见了这人躺在门前,可不是我们干的啊,大人您看,他脚上都是泥巴,应当是在深夜里跑了好远才倒下的,肯家是被贼人追杀的。” 那老考官道:“你们莫急,我早在也听说昨天有五龙山贼人进城杀人了,应当是他们做的,先等我们给他看看。” 一面招呼另一个年轻考官与向茵茵:“你们都过来帮忙。” 向茵茵却呆在了那里,一早上听说了贼人,也听说林家,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看着面前昨天还生龙活虎嬉笑说话的人,现在没有一丝生机躺在木板上,向茵茵只觉脑子一片空白,手脚完全不能动。 那老大夫看了向茵茵这样,手下边忙边说道:“你这样不成事的,遇到任何事都不能慌,你这样一慌,病人的命还要不要了救?” 向茵茵上前去,帮忙擦林家越身子上的血迹。老大夫已经号完脉,年轻的那位已查完全身个伤,道:“只手臂上这一处,其余应是树枝刮伤,应当是失血过多了。” 老大夫听了点头,吩咐人去急煎了参麦饮来,又开始行针刺。 林家越身上衣服全是血和泥,湿嗒嗒裹在身上,向茵茵给她洗净了头脸,便解开脏衣服,却拿了被子过来给他盖上。这时才听那年轻考官说:“原来是林家大少爷,来人,快去通报一声,叫大人不要找了,也叫林府人放心。” 林家越躺在哪,脸色跟纸一样白,还透一层青,呼吸浅到几乎闻不到,手脚一片冰凉,大夫给他刺针,他都一点没反应,刚才试着摸了下,他的脉搏又细又快又乱。向茵茵望着,心里慌乱得厉害,不知道如何是好,找不到一点法子来帮忙,不行,他要大量输血,输入液体才行,可是她没办法,她什么都没有,她在这世上什么都找不到的。握着躺着这人的手,向茵茵只觉得,他仿佛在向自己挥手道别。 向茵茵胡乱摸把自己的脸,起身喊说:“你等着,千万别死,我回家找师父来知道吗,等我啊。” 一路奔跑出来,朝着药堂跑去,她要拉了吴大夫赶紧过去,吴大夫那么厉害,学历高又经验丰富,一定可以救他的。她看不清街边的人,看不清街边任何东西,只知道自己要向前跑。她想起她师父曾经心痛说过产后大出血到休克时也是没办法的,师父说他曾眼睁睁看着血崩产妇死在面前,却没有办法的,那他,是不是也要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 向茵茵摇头,不会的,师父肯定有办法。 吴大夫惊讶看着向茵茵,问:“你这是怎么了?” 向茵茵过去拉了他的胳膊,用身子使力往外拖,一面哭道:“他死了,他快死了,师父你去救救他。” 吴大夫回头接过小猕手中箱子,问:“谁要死了?” 向茵茵抹着眼泪说:“林大少爷,他流了一身的血,一点反应都没有,心率都一百四十多次,他肯定是休克了,救不了了,师父你快去看啊。” 那吴大夫也不再多说什么,直奔惠民堂去。 向茵茵落了后,到了惠民堂时,见着大堂里空无一人,心里便像被人揪住了,痛得厉害。她站在大堂中间,转头看着周围,不知在寻着什么,只觉得周遭哄闹吵杂,都不知是些什么声音。 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起身往里间走。一会在药堂过世的人,如果没有亲人来接回去,会暂时摆在后堂的一间房内。 到了后院,却发现许多我,先是林家几位妇人整齐坐在椅子上,向茵茵一眼扫过去,汤夫人,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几个丫头立在后头,全都神色担忧又不敢大声言语。见了她进去,大几人都没心思看她,就是汤夫人见着她,也没跟她说话。 向茵茵这才再看向屋子中间,吴大夫不知在与老考官说着什么,林大老爷在旁听着,时不时插话道谢。 老考官见了向茵茵,朝吴大夫笑说:“你这徒弟胆量不够,得好好练练。” 吴大夫笑着称是。 向茵茵走过去问:“他在哪?” 吴大夫将手一抬,指向一扇关紧的门,说:“刚喝了药,又睡着了,柳大夫在里面照看。” 向茵茵扭身就要进去看,被吴大夫一把拉住,他笑着朝老考官说:“曲大夫,林大少爷病情不稳,也不好随便交给下人,不如就由我们三人轮流照看吧。” 那曲大夫点头道:“也好,是得小心看着,下人们不懂,不要叫出了岔子。” 吴大夫提高些声音说道:“那便先由她去照看吧,等我先瞧清老先生的行针法子,才好过去守着。”说完才放开向茵茵的臂上衣服放她过去。 向茵茵伸手去搭床上躺着的人的脉搏,很长时间停在那,没有放开。依然是快,但有力了些,也不乱了。 向茵茵微微笑开,才慢慢静下心神来。再等过会,方才想起刚才自己的行动来,不免羞愧,怎么是这样的心理素质啊,见血就慌了? 向茵茵看着自己手中拉着的那人的手,这手如他人一样,干燥粗糙硬朗,突然脑子就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顺着手腕下去就将那只手握在了掌心。那只手凉凉的,不像平时贴在身已身上时那样微微汗意带着浸透人皮肤热气。向茵茵想起,他每次欢爱时,都爱与自己十指紧扣着…… 一时间,向茵茵仿佛被电击了一下般清醒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忙将凳子搬远了端正坐好。 吴大夫进来,轻声问:“这屋子不热,怎么脸上这么红?” 向茵茵站起来说:“没有,刚才跑了,现在一下子闷的。” 吴大夫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笑说:“他的情况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糟,是你太紧张了,关心则乱。曲大夫刚才交待了,今晚先不搬动,等睡过了今晚,明天醒来应当就没大碍了。” 向茵茵嗯了一声。 吴大夫笑问说:“咱们轮流照看,我来替你?” 向茵茵不敢看他,只说:“师父要不回店里看看,这边有曲大夫便成,或者叫人给小猕传个话也好。” 林家几位夫人轮流着安静进来看了几回,大家伙应当是听了曲大夫的话,都没有那么惊忧了,就是林大夫人,忍不住心疼地哭了出来,被汤夫人劝着出去了。几位夫人又是不放心回府去,在外头等到夜里,便跟着知州夫人去歇在了知州府上。 白天向茵茵按时喂他药喝,林家越倒是醒了几回,只睁了睁眼便又睡过去。半夜林家越再醒时,向茵茵趴在床边睡觉,他先叫她没听见,便动手指掐了她,见向茵茵皱着脸迷糊起来,笑着用口型说:“喝水。” 喝了水倒没接着睡了,躺了半天都是睁着眼睛瞅帐顶,向茵茵想着他醒了,便说去叫他家里人知道,却被林家越按住子。 向茵茵以为他有话要说,便停下来等,却也不见他说话,只是在望着顶上看。等了一会忍不住问:“你怎么了?像傻了的样子?要不再睡会?” 林家越伸出手来。向茵茵原本看着他的眼睛便挪开了。林家越慢慢说:“牵着。” 两人僵持着,向茵茵怕他冻着,伸过手去,他用那微不可闻声音说道:“我以为我死了。” 向茵茵便说:“想是祸害遗千年。” 林家越无力一笑,又说:“昨晚,我也有想到你。”向茵茵便没接他这茬。等一会又听他说:“等着。” 向茵茵想问他等什么,却见他闭上眼,像是累了,又像是放下心来,整个脸上显得松驰又安宁。 向茵茵握着他的手等到天亮,林家越再醒时,精神好了不少。林家妇人们得了大夫许可,都进了房来,围着看问。又有丫头们捧了粥来,慢慢喂着吃,向茵茵这才安静退出一来。 林府一行正午前便从药堂回去了。 向茵茵便也从药堂出来去查看先前那个孕妇,一切都在照她交待的那样做着,那妇人面色明显好转不少,没有那样虚浮,眼睛里也清明不少,不像之前,因为水肿疲劳血压不稳出现的血丝与异常的水亮。 向茵茵安静守着那孕妇。也依稀听到街上人们在谈论,说五龙山贼人被剿了,居然叫衙门审查出莫家老爷与贼人有牵连,莫家老家被锁进大牢了。向茵茵不知林大少爷听了会是什么想法,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丢人,只想着等他要是过来了,便问问他,那五龙山贼人被剿时,是个什么情形,不知道会不会真像电视剧里拍的那样? 等妇人顺利生产完,向茵茵笑着去问主考官:“我这样的成绩,是不是算合格?” 那曲大夫却说:“不行,你要知道,这是为皇宫里选女御医,不说你连字都不会写,怕是连字都不识,还遇事就慌乱,这样毛躁懵懂,进宫里不知要死多少回,必须得练老成了才行。” 向茵茵快哭了,再练下去,我要穷死了。 不想老大夫没有通融,他笑着说:“这回可没林家来给大人送礼。” 向茵茵无奈回去,吴大夫也表示没有办法:“也不用心急,这不头一回么。回头咱们练好了胆量再去啊。” 向茵茵觉得他那话说得不实在,却又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便闷闷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被吵闹声唤醒,向茵茵略收拾,起来一看,被吓住了,忙拉住打头人问:“你这是干什么?” 林家越笑说:“提亲啊。” 向茵茵怒问:“那有你这样提亲的?” 林家越低下头来笑说:“我怕你不懂事,所以自己也来了。”说完他偏了偏身子,身后的人将几担东西抬进院子,便开始分发起糖果饼子来,一些小孩与妇人挤了进来,哄哄闹闹间,向茵茵根本抓不住林家越与他说话,村长一行又围着他转悠起来。她远远看着林家越与她老娘不知在说什么,在交换什么经条条还是本本,看着哄闹的人群又开始在院子里摆开架式准备着酒席。 她被村里妇人们拉到屋子里去说话,大家伙都夸她有福气。 向茵茵忍了一天,才在午后众人要离去时揪住了林家越衣服问:“你是认真的?” 林家越笑说:“自然是的。” 向茵茵发愁啊,这孩子怎么这么怪呢:“你家里人同意?” 林家越说:“自然。”见向茵茵还要问,林家越笑说:“你这样舍不得我,要不我晚上偷偷来一趟?” 向茵茵丢开他的衣服,林家越便在众人哄笑声中离去了。 等到了晚上,便真的见林家越又来了。向茵茵呆呆看了他一会,问说:“你家里人真答应?” 林家越笑说:“当然。这有什么好不信的?” 向茵茵摇头说:“不是,我是怕……” “怕什么?” “就是怕,我这身份,在府上,怕是在惹非议。” “跟你保证,你若是进了府上,有谁敢说你什么,只管来找我。咱们合伙欺负他们。”林家越虽到最后,靠过来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 向茵茵咬牙想了半天,说道:“你还有那么多姨娘小妾,我不喜欢。” 林家越搬起她的手,一个个往下数:“你看,我本来是剩下五个的。你跑了出来,剩下三个,好儿许人了,在备嫁呢,如儿那个吃货,肚子吃得鼓鼓的,天天只惦记着去给你管厨房呢,妍儿不一直斗不过你,嗯,还有那个青荻,以前仗着我娘宠着她,在院子里为非作歹,嚣张得不得了,我烦她烦得要死。正想着怎么罚她呢,正好母亲说要跟老太太一样,搬到后院子去过清净日子,我打算叫她也跟着去。” 向茵茵还是不放心:“那她不愿意去呢?” “那正好,咱们合伙欺负她。”林家越嘿嘿笑说。 向茵茵心道,您别这样孩子气行么?一会又说:“我还是不放心妍儿,我如今斗不过她的。” 林家越说:“那,那便把她送给家起去,上次家起被扯起官司,在府衙吃了棍子,打坏了双腿,正好送她过去照顾着。”林家越说到这,心头一沉,家里那些事,就不要跟她讲了,自己舅舅伙同自己堂弟来谋害自己兄弟两,说出来人都不信。 向茵茵又说:“都送走了,你不还是会挑新人进门。” 林家越说:“都给你挑,挑谁,挑多少你定可以么?” 向茵茵咬牙道:“我才不给你挑,一个都不给。” 半年后一天,向茵茵陪着蓉姐儿在院子里玩秋千,便看着如丫头气喘吁吁过来说:“夫人,二夫人怀上了,老太太老爷夫人二少爷都高兴坏了,都说要谢你,老太太正在挑东西赏你呢。” 向茵茵微微一笑:“本来也不是我的功劳。二夫人以前情绪不好,才会那样,现在慢慢调理过来,自然好了,我也不是神医。” 如儿边拉她边说:“你去瞧瞧。”一回头又抱起秋千上的胖丫头说:“小小姐也去瞧,二夫人怀小弟弟了。” 晚上林家越便嘟着嘴朝帐子顶生闷气,向茵茵戳他几回,才听他说:“这么些年,你怎么再没怀上?” 向茵茵心里有话没说,只说:“怕是缘分没到。” 林家越知她先前一直在吃药,也不说破,只装呆怜:“老二都有孩子了,他要是生了儿子,林家长子嫡孙位置便占去了,不行,我要加把劲才行。” 向茵茵呲牙一笑,问:“你怎么加把劲?” 林家越朝她招手说:“你过来,我慢慢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便算结文了,我写了一整夜。 肯定是写得不好的,大家随便批。也可以找我退钱。 新文填这篇,谢谢大家: 第56章 番外1 林玉婕是跟她父亲大吵一架之后才上的花轿。带了沉沉十六抬的嫁妆,都是实打实的值钱货。 林家老爷子说了,商家经商不容易,有个当官的人帮衬着,那是最好不过了。 因为听说是个贫寒门弟的书生,林玉婕想过种种生活上的困苦,却万万没想到,最气人的是竟然是那个丈夫竟然看不起她,一个穷得家徒四壁还没赚过一分钱的男人竟然敢看不起她。新婚夜以读书为由叫她一人独睡了一整晚。 林玉婕都被气晕了。 第二天早饭极为清淡,汤家母子二人吃得很理所当然。林玉婕只喝了两口大米粥便吃不下去,小美小丽两人也吃得皱巴着脸。 第三天回娘家,下了雇来的马画,汤庆东迈开大长腿在前面走得十分快,都快看不到人影了才站在路边十分不耐烦的等。才走近了,又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林家,一整天也不见着他的影,回家路上也是走得飞快。 回来后发现菜式更加简单,林玉婕便要暴怒了,一天晚饭之前便让小丽占据了厨房,并交了钱两给她,大声说明,以后家里一日三餐都交由她负责。 汤家家徒四壁,与普通农家没什么区别,有小美小丽两个丫头倒显得有些格路,不过汤母脾气好,乐得轻松自己,轻易就将家事都丢了出来。 林玉婕晚饭时盯着她的好丈夫看。他若是一点不碰她买回来的好菜,她便要看他脸上那股子清高的书生意气如何坚持得了,但凡他吃了一点,有一丝的惭愧表情,她就要趁机笑话得他再也不敢拿冷脸来对她。 却不想汤庆东面面俱到,吃什么都不在乎,理所当然,大大方方,吃得十分畅快,整个过程如平常一般,迅速,投入,旁若无人。吃完后去洗手漱口,不吱一声便走了。 一家人就这样过着,林玉婕有时非常想发狂一回,痛斥一下他那丑恶嘴脸,却不想每次在他面前将东西拿放得重了些,便惹来白眼,眼里说不尽的鄙视,意思是她不懂规矩不斯文不大家闺秀。 直到这天林玉婕暴发出来。这天她听说家里人了客人,便要过去招呼,因为听说是女眷,她便以为是婆婆在接待,却不想才出了房,便听见一阵嘤嘤哭泣声从自已丈夫书房里传出来。 等她走近了一看,整个人就毛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掩面低泣,汤庆东站在她面前,没有说话,便面上十分的心疼与不忍,很是怜惜的样子。那女子哭啊哭,哭得没了力气,便一把抓住了汤庆东的手臂,靠着接着哭。 林玉婕笑着走进去,找了椅子坐,问说:“这是哪位亲戚啊,看着面生,夫君给我介绍呗?” 那女子听了她叫夫君,还愣了一愣,就这一愣,便叫林玉婕更加怒了,装什么装,不知道我们新婚了? 果然那女子开口了,说:“表哥如今成亲了,我倒一时忘了,以后应当避讳着才是,没的叫人说闲话。” 林玉婕看了她是妇人装束,道:“是呀,不仅我们这边要避讳,夫人回了婆家,也当各处避着,没的叫人误会说闲话,闹得与自家夫君生分了。” 听为在门口听了那女子哭诉,大概知道为了什么事,只是奇怪,你与夫君闹别扭不愉快,来找自家表哥倾诉是几个意思啊。 林玉婕说完便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羞愧低了头,林玉婕便又去看汤庆东,没想那厮永远一派镇定自若模样,一丝一毫没有心虚,哼。 过了一会,听见汤母娶了瓜果回来的声音,汤庆东开口道:“母亲回来了,你们过去吧。” 两人起身出来,汤庆东说:“夫人留步。” 林玉婕停下回头,汤庆东说:“来者是客,夫人应当大度些才是。” 林玉婕气呼呼回屋,将头上东西一阵风摘下,胡乱往桌上摔,边摔边说道:“臭男人都去死。我怎么不大度了,不就是一朵小白花么,小器得要死。哼,我还要掐你一辈子的小白花呢,你惹上一朵我掐一朵,看你有本事弄几朵,哼。” 身后小丽轻轻叫道:“大小姐。” 林玉婕回身烦躁道:“干什么?” 小丽低声说:“奴婢是想说,刚才姑爷在门口呢。” 林玉婕:“……” 过了几天,林玉婕还是气不过,一天近深夜了,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身吩咐小美说:“你去姑爷熬碗银耳羹,多加些盐,味道才好。” 小美瞪眼问:“盐?” 林玉婕笑:“啊,我说错了,你先去弄吧,先别放糖,你们家姑爷不喜欢甜的,弄完了我来放。” 小美点头去了。 等弄完了,林玉婕道:“放着吧。我给姑爷端去。” 小美笑说:“小姐早该这样了,早这样,你与姑爷的娃怕是都会打酱油了。” 林玉婕呵呵笑两声。端着碗到书房来。 汤庆东正饿时,见到有人送东西过来,十分意外又高兴,难得,莫非是一夜转性了。等端起汤喝一大口时,想吐都来不及了,只闭眼呑下,完了万分鄙夷看林玉婕,实在是不能相信。你好歹有些高明手段吧。 林玉婕瞪眼问:“怎么不好喝么,相公?可是嫌我手艺不行。” 汤庆东懒得看她故作小儿形态,回头看自己的书,说:“好喝。” 林玉婕妍然一笑,将东西推过来说:“既然这样,相公就都喝光吧,家里日子不好过,可别浪费了。” 汤庆东实在无语,推回去道:“家里日子艰难,为夫于心何忍,一人独享,夫人用吧,一点也不用留给我。” 林玉婕道:“夫君辛苦,应当夫君喝才是。” 汤庆东:“夫人久无子嗣,想是在我们家过活不好,身子失了调养,还是夫人喝吧。” 林玉婕听了,心里大怒,我没有子嗣,还不都是你的功劳?手上一使劲,用力推了出气去,汤庆东不防着,用手一挡,一碗浓稠热腾的银耳汤就扣在了汤庆东大腿上,很快倾下去,向地上挂着汁水。 汤庆东站起身,回房里去。 小美听到动静,过来收拾。林玉婕跟着回房间去。 那时汤庆东才从柜子翻出干净衣裳来,见了她进去,将衣服往她怀里一丢,吩咐道:“侍候为夫更衣。” 小丽捧了水盆进来。林玉婕捧了衣服上前,正要说什么,汤庆东要笑不笑说:“夫人果然贤惠。”林玉婕便叫小丽出去,自己给他换。 因是夏季,汤庆东沐浴后只穿了两件极薄长衫,边上系着衣带。汤庆东故意不配合,只微微张了手臂在两侧,只等着林玉婕一个人忙活。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脱个衣服都不会,拱在他怀里半天也不起来,还在往他左侧腹部呼哧热气,汤庆东烦躁捏着林玉婕的肩膀往上提,问:“你在做什么?” 妇人不如男子能轻便行事,盛夏也穿得厚些,林玉婕早憋红了一张脸,有几分狼狈抬头说:“刚不小心弄成死结了。” 汤庆东难得见她如此,闷了闷,也不追问。 林玉婕拎了帕子来替他擦拭身子,先是胸膛,他的脸颊清瘦,也不是很白净,这身子也差不得,林玉婕慢慢用力擦过,便觉得那胸膛的肌肤肌理清楚又结实,不像读书人的样子。磨磨蹭蹭擦完胸膛,林玉婕重拎了帕子去替他擦腹部。她觉察到这人不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一直在那正正站在身子,一动不动,在她拿着帕子触到他腹部那一下时,他还明显吸了口气憋了好一会才慢慢松开。林玉婕年纪还小时在院子里看过那些修葺屋子的匠人,在太阳底下黑浊的汗液流下,那时她便觉得,那些裸着的肌肉健壮的男人不是十分讨人喜欢,不是十分能上台面,要是叫人见着了她看过那些人的膀子,都是有损声誉的事。面前这人还好,这身板就无端有一种看着高贵华丽的感觉,林玉婕觉得,要是再壮些,就显得痴肥了,再瘦些呢,又显得单薄了些。 林玉婕忘了形,只觉得这人身子看着很舒服,摸着也应当不赖,就连那肚脐眼都觉得十分的浑圆可爱,那肚脐下一排细幼毛发,排着整齐的队向下腹延去,她伸出手去,轻轻抚了一下。 汤庆东深吸一口气,用力抓住林玉婕的手问:“夫人这是做什么?” 林玉婕回神,赔笑说:“看擦干净了没有。” 说完便轻轻抖开了干净衣裳,要给他穿上。汤庆东根本不冷,还是那要要笑不笑说:“重点是腿上。” 林玉婕一滞,又在心里道,都走到这一步了,怕什么,这是自己夫君。这会到是利索解开了腰带的结,林玉婕到底有些放不开,好一番犹豫,才一松手,任由他身上里外两条那素色薄绸裤子一齐滑落下去。 这一滑下,汤庆东便完j□j呈在她面前了,让林玉婕没有想到的是,整个屋子都在一瞬间显格格外沉静起来,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点动静,似乎只能听到两人浅浅的抑着的呼吸。 林玉婕有些不知所措了,事情比她想的难堪,虽说是自已夫君,却还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 拎了帕子要去帮他擦腿,一回头林玉婕便脱口而出:“呀,烫成这样。”只见汤庆东刚上淋上汤汁的地方通红一片,林玉婕下意识又伸手去摸,有些急忙的问:“疼不疼?我不是有意的。” 头顶上的人没有动静,林玉婕抬头去看,看见一张憋得黑红黑红脸,像是已经十分羞怒的样子,林玉婕便有些怕了,一直以为他再怎么被惹着了都没有发过火,不会这回真被烫着了,这会想起来,要打人吧。 眼角有什么东西慢慢昂起头,渐渐变大,直到完全站立起来,得意又张狂。 林玉婕张了嘴着实看了个仔细才回过神,一张脸跟在火上烤一样,烘的一下就将她烧得晕头晕脑,偏偏她还知道说:“我去换水来,烫着了用冷水会好些。” 被人压住手腕,低沉沙哑声音说:“不用,就这样吧。” 林玉婕偏开头,闭上眼拎了帕子,却根本定不下心神来,胡乱在他大腿上擦了几把,想着应当是干净了,便起身要去端了水出去,便说:“你自已披上衣服吧。” 却只觉手臂上一疼,一闪间就被人箍住了身子,那人身子健壮有力,飘来鼻尖刚才擦拭过的身上犹自散发着微微的汗液水气,叫林玉婕觉得有些闷躁又不安,隔着衣物,传来那人身上火一般的热度,她身子抵着那人身子某处,她觉得,仿佛比刚才更神气了些。 “你不是一直想要养儿子么?跑什么?”汤庆东笑得不怀好意。 林玉婕吱唔,不知说什么好,一会干脆一回身仰头道:“是有如何?” 汤庆东低了低头,略为偏着了头,盯着面前的女人看,这还是个刚长成的少女,明艳炽烈的模样,鼓气故作阵定的脸上微红,一排银白细碎牙齿咬着下唇,秀色可餐,像是才刚萌出的胸部,圆润秀美,正一阵阵起伏着,汤庆东脑子便开始冲冲撞着疼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伸出了手去。 他盯着面前的女孩看,自己手指乱飞,剥着女孩子的衣服,有些急地想知道,她的身上是否如颈脖一样白净秀美,一抬眼看到她一脸的慌乱,他自己心里的空白冲动渐渐行远,一股子欣快感觉涌上来,他觉得,这必定会是个的好玩的事儿。 其实不是件好玩的事,整个过程,林玉婕叫得震天响,汤庆东实在无语,忍不住了就说:“你叫得整条街上人都知道了。” 他就那样冷静静轻飘飘丢出一句话,林玉婕便收了声,咬了唇一脸杀气盯着他看。两人目光对上,便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将两人击中,叫两人齐齐身心一震,林玉婕更明显些,身子剧烈收缩一下,一张脸迅速鲜红如血,她哼着气转开头去,汤庆东便微微一笑,忙碌得湿润艳红的一张脸凑上前去,寻着那两片娇嫩艳美如新放的桃花瓣的红唇开始吸起来,先前还被人扭着要躲开,他一路追着不放,终于叫她沉迷了进去。 他在她耳畔胸前腰际吸吮,等她敏感到将自己紧紧吸住时,才又开始迅速猛烈动作,身下的人便再也没有力气来跟他作对了…… 昏昏沉沉中,听汤庆东说:“谢夫人提醒,我们都是成婚的人了,理当避讳才是。我们也就是小时苦难情分,没有别的。” 林玉婕想说什么,困得没力气说了,沉沉睡去。 之后一段时日过得真如戏文里说的那样,温柔缠绵,如胶似膝。不过也有大吵大闹时候。林玉婕觉得家里用度大都是自己在支出,时有怨言,汤庆东一丝不让,一声磊落站立着,据理力争。 吵一回两回还行,次数多了,林玉婕心里越来越担忧,长久下去,两人这一点情分尽早磨光,她又改变不了自己性子,又为他不对自己小心翼翼懊恼,偶尔一次他露了痛苦神情出来,她又心疼自责,不愿看他没了诤诤汉子气度。 然后清贫生活上的不顺意又时常叫她暴躁。 有次大吵过后,汤庆东主动来与她讲和,汤庆东说:“老师给我荐了个位置,给人做知客,就是远些,但也有些银两进项,也不耽误我读书,便是要去赶考,跟那位大人说了,也是可以走的。”停了一会接着说,“我已定下要去了,家里就托照看,若是我这辈子还能出息,必定厚报娘子大恩。” 说完也不多说话,回书房自己收拾东西。 林玉婕跟了进去,站了半天,最后哭了起来。汤庆东才过来搂了她说:“夫妻是什么意思,我本也不太明白,以往我也觉得,你嫁过来,帮持这个家,便是理所应当,有什么不满意的,也是这辈子命里注定。现在看来,还是我想岔了,我怎么能叫你受这么多委屈还没有怨言呢?” 林玉婕哭说:“我没有怨言的,我只是实在忍不住,我也没有办法,我以后一定注意,我再犯这样的毛病,一犯你说提醒我,好好说我,我知道了不就行了么,你不要走了。” 汤庆东叹气说:“便是我不出去,咱们家这样也撑不了多久,没成婚之前,我便有这个打算的,因为你进门,我倒偷懒了一年多。” 林玉婕泪眼模糊问:“那你要去哪?” 汤庆东说:“跟着大人任上走,大约是先去福州。” 林玉婕一听,想了想,抱着他的身子大哭起来。哭了半宿,才昏昏睡去。 接下来几天,家里日子很沉静,老人家看着两个年轻人若有所思,两个丫头也担忧不已,林玉婕恨不得天天抱着人不放,汤庆东也是无奈叹气,但他去意竖决,收拾行李,联系车船,有条不紊。 汤庆东乘的船只选个了大清早,他打算沿江而下中途在徐州与大人汇合再转陆路。 林玉婕前晚睡得早,有些赌气意思,汤庆东想跟她说说话,她却一个劲装睡,汤庆东也便作罢,只想说以后多写信回来吧。 深更半夜时林玉婕一个翻身起来,去了婆婆屋子,跟婆婆说话:“婆婆,我瞧您今年才刚四十有二,算是正当壮年?” 汤母点头。 林玉婕道:“小丽小美也懂事能干,家里族亲们也都和善爱帮忙。” 汤母嗯了嗯。 林玉婕又说:“我与夫君这一年不在您面前侍候,还望婆婆不要怪罪我们不孝。” 汤母便笑,说:“以前家里日子不好过时,我都把自己当个男汉使,什么没做过,哪有这么娇气,你们只管去吧。” 林玉婕便咚咚跑回来收拾自己行李。汤庆东被吵醒,问她做什么。林玉婕便说了。 汤庆东道:“胡闹,母亲年纪这般大了。” 林玉婕道:“母亲身子健旺得很,我看再活过二十三十年没有问题,再说你不是说就去一年么?若是你没有成婚,母亲不照样一个人,何况现在我还留了小美小丽两人。” 汤庆东皱眉道:“但如今这样,不比以前。” 林玉婕凑上前道:“你不依我,我就与你和离。看母亲说我们到底是谁不孝。” 汤庆东道:“这路上苦,去了那边,自己操持生活,也是不易。” 林玉婕道:“我不管,我就要去,你不让我去,便是心中有鬼,定是有什么坏打算。” 汤庆东笑了笑,说:“你这样任性,叫人怎么办好。” 林玉婕说:“我就要去,就要去,你不让我去,我就与你和离,和离!哼!” 汤庆东道:“傻吧你,有你受的苦。” 接下来的几年里,生活真如汤庆东说的那样,又辛苦又颠沛流离,林玉婕在那样生活里,早就忘了曾经是个富家小姐,一切都从头学起,原以为这辈子都到了尽头,有时候想想,便觉得,有这样一个好夫君,也算不枉此生,死也甘愿了。以至于后来汤庆东再如何高中皇榜,如何一路高升,她都觉得,那些都是可有可无,锦上添花的事罢了,她所在意的,便是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