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情牵》 第一章 郎骑竹马来,绕c弄青梅 康熙二年,小小的冬郎每天都带着小小的心儿一起在院子里玩儿。这一天心儿坐在假山后的石头上,等着哥哥来陪自己玩。可是她等了好久,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哥哥还没出现。小小的心儿,嘟着嘴喃喃道:“哥哥怎么还没来呢?难道是被阿玛叫去了?” 心儿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这里等哥哥到来,躲在远处的冬郎看到心儿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将手中的玉笛别在腰间,轻脚轻手的走到心儿背后,趁心儿不注意,快速的掩住了心儿的眼睛。 心儿伸手要拿下掩住自己眼睛的手,可是她的手劲儿怎么比得上哥哥呢?可是、哥哥终究是疼爱着这个妹妹的,他虽然没有松开手,却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先猜一猜!”心儿早已经知道是哥哥了,自然而然的放下小手,听到哥哥这么说,她却故意不顺着哥哥的话说,反而调皮的问道:“如果我猜不着呢?” 小冬郎拿自己的妹妹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宠溺着心儿。他想了想故意凶狠的说道:“你要是猜不出来,我就……我就……”他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心儿却笑道:“你就怎么样?” 小冬郎低头看到腰间的玉笛,计上心来,道:“你要是猜不出来,我就不给你礼物了!”心儿差点儿跳起来,道:“礼物?什么礼物?”小冬郎无邪的笑道:“你猜了,我才告诉你!”心儿点头道:“好、好……我知道你是是谁哦!你呀、是骗不了我的,不用想、我都知道!”小冬郎急切的问道:“那你说我是谁啊?” 心儿一边伸手拿开小冬郎的手,一边说道:“你就是我的冬郎哥哥……”小冬郎听了心里乐滋滋的,口中却故意不悦的说道:“哥哥就哥哥嘛,还什么冬郎哥哥!”突然看到心儿调皮的眼,突然跳起来笑道:“这不算,你这分明是在作弊!” 心儿不理会冬郎的控诉,眼睛早已被冬郎腰间的玉笛吸引住了。她伸手去抢玉笛,冬郎暗暗得意闪到一边,道:“哎!你想做什么?”心儿笑靥如花:“你就给我看一下嘛,一下就好了……”冬郎得意的笑笑:“怎么样?你喜欢吗?”他将腰间的玉笛取下来,拿在手里故意在心儿眼前晃一晃。 心儿抢不着,嘟着嘴赌气不跟冬郎说话。小冬郎走到心儿面前,关切的问道:“你生气了?你们女孩儿真是小气!”心儿趁冬郎不注意,伸手抢过冬郎手中的玉笛,笑道:“谁小气了?你才小气呢!不对、你不是小气,是小家子气……”说完也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玉笛。 冬郎笑眯眯的看着,故意装作小气的样子,道:“好了,你现在已经看过了,可以还给我了吧!”心儿看了看,不舍的将玉笛递给了冬郎。冬郎笑嘻嘻的接过玉笛,仔细的端详了一阵,认真的说道:“心儿、你喜欢这支玉笛吗?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得到它的呢?” 心儿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才将玉笛还给了哥哥你呀!”冬郎“哦”了一声,好奇的问道:“这话怎么说啊?”心儿笑着解释:“古人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哥哥熟读诗书,不会不知道吧!”冬郎赞许的点点头,道:“想不到我的心儿,竟然也懂得了”君子不夺人所爱“的道理了!” 心儿不服气的说道:“哼!难道就你懂?”冬郎笑笑,将玉笛递道心儿面前,道:“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怎么样?”心儿敛起笑容,正色道:“我们不是才刚刚说过……”冬郎知道心儿要说什么,抢着说道:“这不是夺人所爱,是我送给妹妹的礼物!” 心儿狐疑:“真的吗?”冬郎点点头,道:“我知道妹妹喜欢,无意之间发现了就将它带回来了。”心儿瞪大眼睛,道:“你竟然瞒着阿玛和额娘?要是阿玛知道,又该骂你了……”冬郎看到心儿在为自己担心,心中甜甜的,忙安慰道:“你放心吧!这件事只要不让阿玛知道,不久可以了吗?” 心儿想了想担忧的问道:“可是、瞒得住吗?”冬郎点点头:“当然可以了!好了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了,来试试这玉笛的音色吧!”心儿皱了皱眉,将玉笛递给了冬郎,道:“不如、哥哥先吹一曲?”冬郎笑笑,接过玉笛,一曲美妙的乐曲在耳边响起。 一曲既罢,心儿拍手赞叹道:“哥哥、你吹的真好听!”冬郎骄傲的点点头,道:“心儿、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一定也可以吹的很好的!”说完将玉笛递给心儿,心儿笑着接过冬郎手中的玉笛,问道:“我知道哥哥学问好,不如哥哥再给这玉笛命名啊!” 冬郎想了想,问道:“心儿、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一把琴?”心儿点点头,道:“是啊!怎么啦?”冬郎走到心儿面前,自然而然的拉着心儿的手,一边走一边说:“走、我们去把琴拿出来!”心儿疑惑的瞅着冬郎,不过、还是兴高采烈的跟着去了。 他们来到心儿的闺房,冬郎看到窗前的琴,直接走到琴边,道:“心儿、你来弹琴!”心儿稚嫩的看着琴,皱了皱眉道:“哥哥、你要考我吗?”冬郎故作严肃:“对!”心儿撇撇嘴“哦”了一声,坐在琴旁,开始抚琴。冬郎含笑看着,不知不觉将玉笛横在嘴边,跟着心儿的琴声,来了一曲真正意义的合奏。 心儿好奇的望着冬郎,冬郎笑着走到心儿身边,说道:“这琴是你的、玉笛也是,自然是由你来命名妥当些!”心儿摸了摸脑袋,无邪的笑道:“可是心儿没有哥哥的学问,想不出来呢?”冬郎笑笑,宠溺的捏了捏心儿的鼻子:“那么、就等你再大一些的时候再想了!好不好?”心儿不乐意的撇撇嘴,不再说话。 冬郎知道心儿不开心了,就拉着心儿走到院子,心儿跟在冬郎身后,嘀咕道:“都不帮我,我为什么还要跟你走?”冬郎停下脚步,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心儿,问道:“怎么?生气了?”心儿撅着小嘴,摇摇头道:“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呢!”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要带我去哪?” 冬郎笑笑,道:“心儿、之前我每天都教你背诗,今天我要考考你!”心儿不服气的撇撇嘴,嘟囔道:“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好吧,你问吧?”冬郎看着心儿,忍不住笑了:“怎么是这个表情?心儿、你不愿意?”心儿天真无邪的看着哥哥,摇摇头道:“没有啊!” 冬郎用手轻轻的戳了一下心儿的额头:“心口不一!”接着又说道:“好了,我带你出去玩吧!这诗先留着,过几天我再一起考……”心儿跳起来:“真的吗?”冬郎点点头,拉着心儿跑出了院子。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一座大院,听到里面传来娇嫩的声音:“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心儿不由停下脚步,问道:“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冬郎嘲笑道:“教你学、你不肯,现在不懂了吧!”心儿撇撇嘴继续听,只听里面的人读到:“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冬郎拉着心儿一边走一边说道:“好了好了,回去以后,我教你!”心儿欢喜的点点头,开心的跟着哥哥离开了。 这一年,纳兰成德九岁,爱新觉罗晴心(纳兰心儿)才六岁。注:“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选自李白的《长干行》,其原文为: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预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第二章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康熙十年初春,在明珠的府邸,夕阳下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一个明媚的少女。她悠闲的坐在秋千上,手中握着一支白玉笛,身后是一个稍小的丫头。她无声的站在一旁,问道:“格格,你在想什么呢?不是说、来这里荡秋千,吹笛子的么?” 秋千上的少女笑道:“好了,不要你来提醒我!你去那边的亭子,备好茶、在那边等我!”小丫头笑道:“格格、又有什么花样?”一边说一边笑着跑开了。秋千上的少女见丫头跑开了,收起了笑容,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想起来什么,脸上竟有了些淡淡的忧虑。十几岁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应该是想起了她的恋人了吧! 没多久,她将玉笛横在嘴边,吹起了乐曲。不知道是少女太专注,还是心有旁骛,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一步步靠近。一个素色衣衫的偏偏少年,他吃吃的站在少女的身后,趁少女不注意,迅速的伸手掩上少女的眼睛。 笛声嘎然而止,少女伸手要弄开掩住自己眼睛的手,却听到朗朗笑声。少女喊道:“哥哥、你回来了?”少年松开了手,走到少女前面,道:“心儿、你心有旁骛!”心儿脸一红,垂下头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回来就捉弄我!”沉默了一阵,见少年没有回答,心儿抬起头,盯着少年,叫道:“纳兰容若,你又欺负我?” 少年一愣,笑道:“真是把你惯坏了,越发的没大没小了。我是你的哥哥,你怎能直呼我的名字?”心儿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回道:“你怎好意思说我?你这个做哥哥的,前面珠玉在前,心儿可不敢放肆!”顿了顿又摇头晃脑的补充道:“恩!如果我告诉额娘,看额娘怎么收拾你!” 纳兰成德走到心儿背后,轻轻的推了推秋千,似求饶的说道:“好了,好妹妹,好心儿、算我错了,还不行吗?”心儿得意:“这还差不多!”纳兰成德一边推着秋千,一边说道:“心儿、你的笛子吹的越来越好了,只是、笛声未免太过凄凉……” 心儿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干脆停下将玉笛握在手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纳兰成德也跟着叹息一声,安慰道:“心儿、你……”说到这里,想起了自己的心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心儿不由回头看着纳兰成德,纳兰成德似乎察觉到心儿炙热的眼光,不由看着心儿。 心儿脸颊一红,随即低下头道:“我让杏儿备了茶,哥哥你要不要一起呀?”纳兰成德回过神来,道:“好啊,走吧!”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纳兰成德自然而然的拉着心儿的手,往凉亭走去。只是手在触及到心儿的手时,心儿的脸再一次红了,心也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心儿和纳兰成德来到凉亭,杏儿远远的就看到了,欢欢喜喜的迎上来,笑道:“公子回来了?原来格格让我备茶,是为公子准备的!”心儿面色一红,嗔怪道:“就你多嘴,还不去准备!”杏儿笑着说:“格格尽管放心,奴婢早已经准备好了。” 纳兰成德忍不住问道:“杏儿、格格每天都让你备茶吗?”杏儿一边笑一边答道:“岂止啊,还有点心呢!”说完指了指一旁的点心,道:“公子、你看,这里我也已经准备好了。”心儿瞪了一眼杏儿,道:“好了,你回去把我的琴取过来。” 杏儿扮了个鬼脸,跑开了。心儿走过去沏茶,纳兰成德干脆坐在那含笑看着。心儿沏好了茶,一边将茶送到纳兰成德面前,一边问道:“哥哥、这些天在忙些什么?”纳兰成德呷了一口茶,道:“自从鳌拜被擒,皇上亲政之后,现在主要是对付那些有异心的汉人。” 心儿沉默了一阵,道:“哥哥不愿意看到那些人有事?所以、哥哥就救了那位公子?”纳兰成德吃惊的看着心儿,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心儿盈盈浅笑:“哥哥的心思,心儿岂有不知?只是、这些事,如果给皇上知道,心儿担心……” 纳兰成德笑道:“心儿、你不用担心,没事的!”心儿顿了顿问道:“哥哥这次回来还会出去吗?”纳兰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你应该知道、皇上去哪我也得去,所以……”心儿了然的点点头,道:“我在想:下次哥哥出门,能不能带心儿一起去?” 纳兰成德皱了皱眉:“这怎么行?你难道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我不能带你去冒险,阿玛和额娘也一定不会答应的!”心儿嘟着嘴,道:“我假扮成你的书童,跟在你身边,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每天都被关在这园子里,你都不知道有多闷。更何况,我还想出去,长长见识呢!哥哥、你就带我去嘛,我保证不给你惹麻烦。” 纳兰成德看着心儿,念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心儿疑惑的看着纳兰成德,纳兰成德叹息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又底气不足的解释道:“心儿现在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就算你扮成书童,只怕还是掩饰不了你的身份。” 心儿听到纳兰成德夸赞自己,心中暗暗窃喜,不由笑道:“你在骗我,根本就是不愿意带我出去!”纳兰成德拗不过心儿的恳求,最终无奈的答应道:“好吧!下次,你就扮成书童跟在我身旁吧!但是、你不要忘记你说的话哦!” 他们兄妹开心的聊着天,杏儿却兴高采烈的抱着琴跑到心儿面前,一边笑一边说道:“格格、你这是要弹琴吗?还是、公子弹啊?”心儿盈盈浅笑,朱唇微启:“我看、你是想听我哥哥弹吧!杏儿、你这丫头真是越发大胆了……” 纳兰成德扑哧笑道:“还不都是你惯的她!”心儿含笑低下头,一边从杏儿的手中接过琴一边随手拨弄着琴弦。纳兰成德想了想,道:“还是听听心儿的琴艺吧!正好、我也好久没有听过心儿的妙音了……”心儿微微一笑:“哥哥、你又取笑我!”口中说着,却已经不知不觉的坐好,手也不自觉的开始抚琴了。 心儿从小就跟着哥哥学琴棋书画,这些年来她的琴技已经炉火纯青了,纳兰成德也常常夸赞心儿美妙的琴音。纳兰成德听的有些入迷,只见他时而微微的皱眉、时而含笑点头,时而欣喜时而忧伤。突然琴声嘎然而止,纳兰成德不由抬头看向心儿。这才发现心儿正调皮的看着自己,不由问道:“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心儿歪了歪头,道:“我能有什么花样?”纳兰成德不以为意,但也不愿驳了心儿的兴致,不由说道:“心儿妹妹的琴越发的细腻动人心弦儿了,俗话说琴声便是心声。妹妹的琴,我却有些听不明白。”他看着心儿,问道:“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我怎么之前没有听过!” 心儿得意的笑笑,歪过头娇声道:“哥哥学富五车,难道还猜不出来吗?”纳兰成德故意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你这鬼丫头,还真把我给问住了。我啊,还真是猜不出来,你快给我说说……” 心儿“嗯?”了一声,眼珠转了转凑到纳兰成德面前,笑道:“你猜不出来,这可不关我的事,不过、像你这么才学丰富的人,也猜不出来,你说是不是该罚呢?”纳兰成德忍不住笑道:“原来、你的重点就在这儿?说吧,你要怎么惩罚我?” 心儿抿了抿唇,吐了吐舌头,绕着纳兰成德转了一圈,笑道:“有了,我有主意了!”纳兰成德看到心儿的笑脸,不由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什么主意?我先申明,这一次可不陪你胡闹了啊!”心儿嘟着嘴,不服气的嘀咕:“我什么时候胡闹了?” 纳兰成德无奈的笑笑:“好了,之前的事先不跟你计较了,你说吧!”心儿笑道:“我知道哥哥你,才高八斗、不如就罚你写一首词吧!”见纳兰成德皱起了眉头,底气不足的补充道:“怎么样?我这、不算是胡闹吧!” 纳兰成德点点头:“对、你这不是胡闹!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好吧……”他看了看四周,吟道:“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窗间伴懊侬。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纳兰心儿不由自主的跟着念道:“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突然拍手赞道:“好一个羞作无情死!哥哥、真亏你想的出来……一个羞字,实在太妙了!”纳兰成德含笑看着心儿,道:“怎么样?还算过关了吧!”心儿脸上一红,低下头道:“当然!哥哥的词本就是天下无双的,只是……只是、这词未免太过清冷凄凉了!” 纳兰成德呆了一呆,温文笑道:“你、会不会太挑剔了?心儿、你不会是要挑刺儿吧!这一次、你可不许耍赖……”心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辩白道:“什么耍赖?我看你分明是找机会取笑我!”纳兰成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轻轻的戳了心儿一下心儿的脑门儿,道:“真是拿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心儿微微得意的扬起头:“那是因为哥哥疼爱心儿啊!” 第三章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 纳兰成德站在亭子里,对着夕阳,好似突然来了兴致,欣然提议道:“我们在这里煮茗操琴,再来个焚香对弈,岂不更妙?”心儿一听不由皱了皱眉,垂下头低声道:“煮茗操琴,焚香对弈,自然是人生乐事!只是、心儿棋艺不精,只怕只有当炮灰的份儿了……” 兄妹二人携手来到庭院中茶靡架下,坐在大理石偻花桌子旁,身旁的小厮们已经备好的棋局。纳兰成德盯着心儿,随手拈着棋子,道:“心儿、你准备好了吗?”心儿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纳兰性德微微蹙眉,他知道:心儿一定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果然,没一会心儿说道:“哥哥、你看现在节气正好,我们何必在这里对弈呢?不如、哪天等你不忙的时候,我们去外面对弈,如何?”纳兰性德狐疑的盯着心儿,道:“虽然我知道你这丫头又再打坏主意,可是我不明白,它们有冲突吗?” 心儿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没有冲突!”不待纳兰性德问话,心儿抢着说道:“只是、心儿现在还不想下棋嘛!哥哥、你快跟我讲讲你在外面的事情,好不好?好不好嘛?”心儿一边拉着纳兰成德的手撒娇,一边拖着纳兰性德离开了庭院。 纳兰成德无奈,一边走一边问道:“心儿、你又要做什么?”心儿歪过头看着纳兰成德,满脸好奇的问道:“哥哥上次救下的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啊?哥哥、你跟我讲讲,好不好嘛?”纳兰成德拗不过心儿,只好将事情一点一滴的告诉了心儿。 纳兰成德说完后,见心儿皱着眉坐在那一动不动,不由暗暗称奇:“看来、心儿也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竟有些隐隐作痛。这一来,纳兰成德更是吃惊:“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竟然……”想到这里,纳兰成德竟然冒出了冷汗,随即又自我安慰:“一定是我想太多了,我们是兄妹的吗?怎么可能……唉!只是、现在毕竟我们都已经长大了,看来、我以后也要注意些才是。” 他很快回过神来,看到心儿的桌子上备好了笔墨,来了兴致的他,不由走过去,提起笔想写点什么。正思考写些什么时,猛然抬起头看到心儿眉头深锁的样子,微微一笑提笔在雪白的纸上写道:“春云吹散湘帘雨,絮黏蝴蝶飞还住。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柳烟丝一把,暝色笼鸳瓦。休近小阑干,夕阳无限山。” 纳兰成德一口气写完,抬头一看心儿还在发呆,放下笔走到心儿跟前,叫道:“心儿、你在想什么呢?”顿了顿没有反应,不由上前一步,再一次叫道:“心儿、心儿……”可是心儿还是沉迷在自己的思维中,纳兰成德不由轻轻的拍了拍心儿的肩膀,喊道:“心儿、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却说心儿听着纳兰成德诉说的故事,心中暗暗担心:“只是因为一首诗?那么、哥哥写下了那么多的词章,如果被有心人扭曲,那、哥哥不是……可是要怎么才能避免呢?”想了想,又自我宽慰道:“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现在怎么变得杞人忧天了,真是一点儿也不像我。哼!就算有什么事情发生,拼了性命,我也要救回哥哥……” 心儿正想的出身,却感到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肩膀,不由抬头一看,只见哥哥正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心儿尴尬的笑笑,道:“哥哥、怎么啦?”纳兰成德故意生气的说道:“怎么啦?你还问我怎么了?”他背过身,接着说道:“你让我给你讲外面的事情,你倒好、居然也走神?”心儿忙站起来跳到纳兰成德面前,撒娇道:“哥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心儿知错了,而且、心儿也并没有走神。我只是有些……有些担心……” 纳兰成德脱口道:“担心什么?”心儿嗫嚅:“还能担心什么?明知故问!”纳兰成德“嗯”了一声,问道:“你说什么?”心儿满面堆笑:“没什么、没什么……”纳兰成德知道心儿在敷衍,他本来也就没有计较,不由说道:“心儿、你过来!” 话音未落,已经拉起迷茫中的心儿往书桌走去,心儿看到纸上的诗句,念道:“春云吹散湘帘雨,絮黏蝴蝶飞还住。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柳烟丝一把,暝色笼鸳瓦。休近小阑干,夕阳无限山。”念了一遍,忍不住又念了一遍,喜道:“哥哥、这是你刚刚写的吗?”纳兰成德含笑点点头。 兄妹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纳兰成德向窗外望了一眼,道:“心儿、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心儿点点头,纳兰成德含笑走出了房间,心儿目送纳兰成德离开之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由叹息一声。 杏儿不知所以,抱着心儿心爱的琴跑进屋,一看纳兰成德已经离开了,心儿也蹙眉呆呆的坐在那里。杏儿试探的走到心儿面前,低声道:“格格、奴婢将琴放在这里了!”心儿回过神来,看着这琴、不由伸手去摸别在腰间的玉笛,随手取下玉笛,放到琴的旁边。 杏儿好奇的看着心儿,忍不住问道:“格格、你在想什么?”心儿掩饰的笑笑,反问道:“杏儿、你听过长相思吗?”杏儿懵懂的摇摇头头:“没有!”心儿微微一笑,玉笛横在唇边,悠扬的笛声在屋中回荡。 杏儿并不通音律,可是在她听来却也是如泣如诉,时而哀怨时而欣喜。她好奇的望着心儿,待一曲结束忙问道:“格格、这曲子奴婢从未听过,可是听起来竟有些心酸……”心儿含笑:“我想到了这一对琴笛的名字了!”杏儿忙问道:“什么?” 心儿凝视着琴笛,幽幽说道:“相思相守,不离不弃!”杏儿摇摇头,道:“格格的话,奴婢不懂。只怕在这府中,也就只有公子爷才能明白了。”心儿听到杏儿提到纳兰成德,不由翻了翻白眼,嗔道:“这件事、你不许告诉公子!” 心儿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心儿心虚的说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许说!”杏儿垂头:“是,奴婢知道了。”心儿坐在琴边,似乎想起了什么,吩咐道:“杏儿、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有事我会叫你的。” 心儿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到外面的月亮又圆又亮,不由叹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月儿又圆了,情义却难两全!”她临窗而立,远远的看着背影竟有些凄凉。偶尔吹来阵阵微风,心儿不由缩了缩身子,喃喃道:“果然是更深露重!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做什么?真想过去看看……”她想到便要去,走了两步又不由停下脚步,喃喃道:“算了,这么晚了,还是等明天吧!” 而回到房间的纳兰成德,也就是纳兰容若,他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来到了书房。他似乎有些焦躁,随手拿起了一本书,看了两行便觉得无趣,又将书放到一旁。他来到书桌前,铺开纸张、大概是想写下心中的词章,可是不知不觉中,脑海中竟浮现出心儿灿烂天真的笑容。 容若紧张的深情也被那灿烂天真的笑容给融化了,脸上渐渐有了丝丝温和的笑意。他一边想着,手竟也没有停下,等他回过神来,眼前的纸上已多了一个明媚的少女。容若呆呆的望着含笑的少女,喃喃道:“心儿、我这是怎么了?” 他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恐惧,越恐惧越焦躁。突然他抓起画就的“含笑的少女”,两把将纸张撕的粉碎。他失魂落魄的看着满地的碎片,不由弯下身,一点一点的拼凑着,一边自责道:“心儿、我不该这么对你的,对不起!可是、我发现我越来越难以克制了……” 就在这时,他隐隐约约的听到悦耳的笛声传来,不觉侧耳细听,却是情意深长的长相思。容若不由皱了皱眉,喃喃道:“谁家玉笛暗飞声?”再细细一听,自言自语道:“这好像是从心儿那边传来的,这么晚了、她还没有睡?”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想法太过荒唐,摇头否认道:“一定是我听错了,心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吹这样的曲子?而且笛声旖旎,不知是哪位多情少女在思念意中人?我真是糊涂了,老是疑神疑鬼,还是早些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皇上那边……唉!”他一边叹息一边走出了书房。 第四章 各花入各眼,西山随君行 到了暮春时分,这一天心儿兴致勃勃的捧着玉笛在庭院高处的凉亭中赏花,杏儿在一旁侍候一边煮着茶、一边咯咯笑道:“奴婢知道,格格是要赏花品茗横玉笛,如果公子在、又要说格格雅人雅事了。也许、公子一高兴,再来一首雅词,就真的太美妙了……” 杏儿在一旁喋喋不休倒是有口无心,偏偏心儿听者有意,白了杏儿一眼,嗔道:“就你多嘴,看来、真的是我太纵着你了!”心儿一边骂杏儿口无遮拦,一边不自觉的横笛于唇边,悦耳的笛声如泣如诉,杏儿正听的入迷,心儿却不知为了什么,竟收起了玉笛。 杏儿好奇的望着心儿:她知道,她家格格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停下正在进行的乐曲的。今儿个、格格竟然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莫非有什么事情不成?可是、心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这让杏儿百思不得其解。 你道心儿为什么会突然停下玉笛飞声?原来,心儿看到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盛,不由想起了哥哥纳兰容若,突然而来的还有一种莫名的欢喜和难以言状的恐惧。这使得心儿深深的感到不安,她叹息一声、缓缓的坐在大理石的椅子上。 杏儿不安的看着心儿,忍不住上前问道:“格格、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心儿望着盛开的桃花,幽幽的问道:“杏儿、你看这满园的桃花,开得多好!”杏儿顺着心儿的方向望去,道:“桃花开的是不错,只是、格格的心里却未必喜欢吧!” 心儿闻言不由挑了挑眉,转身盯着杏儿,道:“那么、你呢?”杏儿笑得纯真:“奴婢不能跟格格相提,也不如格格见多识广,所以在杏儿的心里桃花是最娇艳的花了。”心儿笑道:“这是什么话?你知道的,我也很少迈出府门,哪里来的见多识广?更何况、我哪次出门没有带着你?合着你这是变着法儿来挤兑我吧!” 杏儿正色道:“格格可别再吓唬奴婢了,奴婢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编排格格的不是。更何况奴婢也知道,格格一直以来待奴婢都是极好的。奴婢的意思是格格虽然出去的机会不多,但是、格格见识广阔,就这一点奴婢也不敢跟格格比!” 心儿含笑转过身,再一次望着满院桃花,杏儿将煮好的茶给心儿送去,道:“格格、茶已经好了……”心儿看了看,道:“先放下吧!”杏儿无奈的将茶放在桌子上,规规矩矩的站在心儿身后。 突然一阵风吹来,花瓣随风漫天飞舞,杏儿不由赞道:“好美!”心儿却感到莫名的哀伤,喃喃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杏儿笑道:“这样美的画面,格格读的诗却为何这么忧伤?” 心儿默然,半晌说道:“桃花娇艳,给人的感觉也是暖暖的;梅花清冷,傲骨铮铮,给人的感觉确是冷冷的;一暖一寒,正如这四季阴晴。”杏儿不解看着心儿,问道:“我知道了,很多人都喜欢梅花,因为他们喜欢梅花的气节,格格、对吗?” 心儿含笑点点头,道:“大概是这个理儿吧!”杏儿得意的说道:“可是奴婢知道,格格跟他们不一样,奴婢大胆猜测,格格一定不喜欢梅花。”心儿侧头“哦?”了一声,杏儿继续说道:“如果奴婢猜得不错的话,格格更喜欢菊花?” 心儿被杏儿说的起了兴致,不由站起身道:“菊花?为什么是菊花?”杏儿疑惑的摇摇头,心儿微微一笑:“菊花也算得又骨气了,只是它给人的感觉却是一个凄凄凉凉的凄。或许莲更好一些,因为莲”出淤泥而不染“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洁……”杏儿疑惑的看着心儿,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心儿接着说道:“凡事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因而越是短暂的,越难以得到,有时候甚至连珍惜也来不及!”杏儿一个劲儿的摇头:“格格的话,奴婢一句也听不明白,要是公子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明白格格在说什么。” 心儿问道:“听说过昙花一现吗?”杏儿点点头,心儿解释道:“昙花花期短暂,而且在夜间盛放,极其难见,可它确实很美!再比如天上的雪花,纷纷扬扬飞舞在空中,可是一落地便失去了灵气,很快就化了。它是不是也很短暂,你想珍惜却已太迟了!” 杏儿想了想道:“雪花?它、应该算不上是花吧!”心儿笑道:“为什么不算?”杏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无辜的摇摇头。心儿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说雪无根无芽,怎么能算是花,对吧!”杏儿忙点点头:“就是就是……” 心儿不慌不忙:“谁说它无根无芽了?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也许它不是尘世间追逐名利的花,所以、它的根芽俱不在尘世间。我们总是这么一厢情愿的将自己的想法加诸在它们身上,我们看不见就干脆说它不存在,可是、真的不存在吗?” 杏儿一边听着心儿的话,一边不自觉的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突然她的眼光被一个人影吸引,这个人影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不对、应该是向她们所在的凉亭靠近。她蓦然反应过来,正要叫心儿,那人却摇摇头再向杏儿招招手。杏儿会意,悄悄的配合着。 心儿讲完了却不见杏儿回应,不由回头一看,这一看却使得她大吃一惊。原来她一转过身,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而且距离还这么的……近,心儿一惊,自然而然的往后一扬,几乎摔倒在地,幸亏来人眼疾手快将心儿拉起来。 惊魂未定的心儿迅速的站起来,大声道:“纳兰容若、你干什么呢?吓死我了!”容若无辜的摊开手,道:“我本来是来看看你的,谁知道你在这里自言自语,连我走到你跟前,你都不知道,这怎么能怪我?”心儿低头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便也不再计较,反而因为刚才的无礼,有些不好意思。 纳兰容若看了看心儿,问道:“刚刚、你们在什么?”心儿白了杏儿一眼,道:“你这丫头、公子来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竟然还跟他串通起来,一起来看我的笑话?”杏儿更是无辜,辩解道:“格格、这不管奴婢的事,公子不让、奴婢也不敢啊!” 心儿冷笑:“你就只知道公子,是不是?”杏儿脸一红垂下头不作声,纳兰容若忙解围道:“心儿、我来找你本来是有事要跟你说的,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说完又转过身吩咐道:“杏儿、你先下去吧!”杏儿如逢大赦,福了一福便逃也似的遛了。 心儿瞪着纳兰容若,道:“你就这么护着她?”容若从容的坐在大理石凳子上,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才慢吞吞的说道:“心儿、你先别生气,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心儿无可奈何,只好坐下,问道:“究竟什么事啊?”纳兰容若吊足了心儿的胃口,这才盖上茶杯,低声道:“皇上明天去西山!”心儿眼珠一转,差点没兴奋的跳起来,道:“真的吗?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要出去!” 纳兰容若笑道:“我知道,所以、才回来跟你商量!”心儿笑道:“那么、还有什么条件?”纳兰容若蹙眉,随即笑道:“聪明!”心儿撇撇嘴:“这是你一贯的作风,我还能不知道?废话少说,你赶紧说吧!” 纳兰容若忍不住笑出来:“看你着急的样子,生怕我变卦似的!”心儿白了容若一眼,容若收起笑脸,正色道:“我这次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你这一路都必须听我的话,不准多管闲事,也不准出去闹事!” 心儿皱了皱眉:“我几时闹事来着?”容若道:“这是有言在先!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我现在说好了,你明天就扮成我的书童,跟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私自离开!”心儿无奈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纳兰心儿果然扮成书童的模样,混在纳兰容若身边跟着皇帝一起去了西山。因为心儿装扮成书童,所以、她只能远远的与容若隔着,容若是皇帝身边的近侍,自然得跟在皇上身边。心儿在百无聊奈中,终于到达了西山营地。 第五章 渺渺浸天色,别样兄弟情 到了西山大营,大家各自安营扎寨,倒是纳兰心儿似脱缰的野马,一直兴奋不已。纳兰容若无事,倒也乐得陪着心儿疯玩,不一会儿功夫便来到山前的溪边。心儿站在溪边,水中的倒影分外清澈,心儿一时贪玩,不由去拍打溪水中的自己。 容若在一旁看着,笑道:“心儿、你小心点儿!一出门就看你兴奋不已,小心乐极生悲哦!”心儿蹙眉,只是一瞬间又眉开眼笑的。容若顿觉不妙,正要出声制止,一滴滴冰凉已经毫不留情的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身上……伴随而来的,当然还有心儿毫无城府的大笑。 容若不由皱了皱眉,故意生气的说道:“心儿、别闹了,再闹、我可要生气了!”哪只心儿根本不理会容若的生气,继续往容若站的位置泼水。越来越兴奋的心儿,一边泼水一边笑道:“看到了吧!我没有乐极生悲,倒是你祸从天降了!” 容若挑了挑眉,诘问道:“是吗?”话音刚落,躬身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咚”的一声投入到心儿身边的水中。心儿蹲在水边,没想到容若会突然袭击,突然而来的四溅的水花,使得心儿措手不及。来不及闪躲,水花溅在心儿的面颊上、头发上、衣衫上,心儿忍不住笑道:“好啊,你欺负我,看我的……” 心儿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儿往容若的方向泼水,容若不忍坏了心儿的兴致,便也加入了战斗。等到心儿终于疲惫的时候,二人的头发、衣服也都湿了,容若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半是宠溺半是责备的说道:“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心儿“扑哧”笑道:“谁说我不是小孩子呢?”容若无奈的摇摇头,道:“好了,玩也玩够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大营了!你看这衣服都湿了,如果不赶快换身衣服,小心风寒!”心儿不以为意,调皮的眨眨眼,问道:“你说、我们从这儿走回去需要多久?” 容若没有机心,随口道:“大概得半个时辰吧!你问这个做什么?”说罢不经意的抬头看着心儿,从心儿狡诘的眼中找到了答案。心儿立刻含笑道:“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顿了顿不等容若说话,心儿又底气不足的解释道:“反正半个时辰,我们的衣服也早就干了,为什么还要将这半个时辰浪费在回去的途中呢?” 容若叹息一声,道:“就知道你有一堆的歪理!”心儿笑呵呵的走到容若身边,恳求道:“好不好吗?我难得有机会出来,就这么回去,真的是太可惜了。你就让我再玩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容若拗不过心儿,只好点点头,随即又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不许再那么疯了!”心儿兴奋的点点头。 容若临水而立,微风吹来,衣角飘飞。心儿坐在草地上,低声念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心儿取出随身携带着那支玉笛,在微风斜阳下吹出美妙的笛声。容若蓦然回首,看到了另外一个横溢的心儿,不觉面带笑容,欣慰的看着、听着。 时光荏苒,黄昏将至,容若走到心儿跟前,笑道:“心儿、现在时辰可是不早了!”心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们在等一会儿嘛!你看、夕阳西下,正是”新月已生飞鸟外,落霞更在夕阳西。“哥哥你又何必急着回到毫无生气的大营?” 容若无奈的摇摇头,道:“现在已经离开了家,难道还愁没有机会吗?我们下次再来看吧!你别忘了,在家的时候你曾答应过我什么?”心儿不由蹙眉,嘀咕道:“真是小气,就玩一会儿就好了嘛!” 容若默不作声,心儿最害怕的就是容若沉默不语,再看看容若的神情,心儿明知容若有些生气。还是厚着脸皮走上前拉着容若的手,撒娇道:“好了好了,就算是心儿错了,还不行吗?都是心儿不好,就知道贪玩,我们这就回去,好不好?哥哥、你就别生气了,好吗?” 容若看着心儿小小心翼翼的赔罪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了:“你这丫头,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都是阿玛和额娘惯的你!”心儿垂下头,没好气的回道:“别把什么事都赖在阿玛和额娘身上,你也没少宠!”容若笑着轻轻戳了一下心儿的脑门儿,道:“原来你还知道啊!我看你就是仗着大家对你的宠爱,整天的胡作非为!” 心儿嘟着嘴:“我哪有胡作非为了?还整天!”容若笑道:“好了,我们出来的太久了,还是快点回去吧!我还要去皇上那边当差呢,可不能就这么自由自在的玩儿。”说完便往回走,心儿不舍的点点头,跟着容若往大营的方向走去。 心儿和容若一回到大营,心儿就到容若临时的书房去了,这个暂且不说。且说容若一回到大营,远远的就看到皇上身边的梁公公等在门口了。梁公公一见到容若,立刻笑容满面的迎上来:“公子、这是去哪里了,叫奴才好找……” 容若问道:“公公在这里等我,是不是皇上有什么事找我?”梁公公点点头,然后凑到容若耳边轻声的低语了几句。容若立刻跟着梁公公去了皇上的营帐,容若一踏进营帐,向皇上行礼问安之后,急切的问道:“皇上、你没事吧!” 玄烨哼了一声,问道:“你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容若一听忙跪下,道:“臣见外面天气好、景色怡人,忍不住出去走走,结果忘记了时辰。未能保护皇上的安危,还请皇上责罚!”玄烨走到容若面前,弯腰将容若扶起,道:“朕知道、此事与你无关,可是、才刚到这里,你就到处乱走,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容若垂下头,道:“臣让皇上费心了,真是臣的不是!”玄烨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容若、你我是兄弟,私下里不需要这么生疏,坐吧!”容若愣了愣,然后在玄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试探的问道:“他们显然是有目的而来,而且准备的很充分。时间、地点,都已经事先知道了。” 玄烨点点头,道:“朕也是这么想,他们熟知朕的一举一动,看来朕的身边有他们的人。容若、你说,现在朕要怎么做?”容若蹙眉,细细凝思了一阵,道:“这里太危险,不如还是先回宫,然后再作计较!” 玄烨摇摇头,道:“朕不想就这么回去!就算是要回去,也要查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容若不再言语,玄烨却继续说道:“容若、朕要你想一个办法,朕一定要将这一批人一网打尽!”容若一听眉头紧锁,他实在不愿意伤害那些人。 玄烨看到容若为难的样子,道:“容若、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应该知道,朕也不想伤害他们。他们是朕的子民,不是吗?可是、他们竟然要来行刺朕,是要朕的命啊,朕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容若还是默不作声,玄烨不由叹息一声,走到容若面前,将手搭在容若的肩头,道:“你放心、朕不会伤害他们,朕只是想查清这件事。你应该知道、这样的刺杀,绝不是民间一般的组织可以做到的!”容若抬眼盯着玄烨,道:“臣知道皇上的心,可是、臣也没有别的办法!” 玄烨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是想要发怒最终还是忍住了,继续劝慰道:“好吧!朕也不勉强你,朕就在这里等着。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朕,只要朕还在这里,他们就一定还会再来!朕还就不相信了,朕这一朝天子竟然治不了几个刺客乱党!”说完发泄似的将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容若呆了一呆,立刻跪在玄烨面前,道:“臣在危机时刻不能护主,此刻又不能为主解忧,实是对不起皇上,还请皇上责罚!”玄烨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容若,道:“朕明白你的心,所以朕并不怪你,你先起来吧!”容若默默的站起来,道:“还请皇上给臣一点时间,容臣思考一番。”玄烨望着容若,沉默了半晌又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你回去好好想想,朕等着你的好主意,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容若离开了皇帝的大帐,往自己的营帐走去。在走到离营帐不远的地方,他隐隐约约听到轻微的呻吟声,容若环视四周一圈,突然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容若皱了皱眉,不由自主的顺着血迹走去。他知道这些血迹一定是刺客在慌乱中不小心留下的,真正令他意外的是:皇上要自己想办法找出刺客,为何竟隐瞒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莫非是自己将问题想的太过简单了吗?他一边思考、一边沿着血迹走去。 第六章 仗义救英豪,偶然遇新知 容若沿着血迹竟然走到了自己的营帐的背后,他惊讶的望着奄奄一息的男子,随即反应过来走上前,问道:“你还能撑的住吗?”那男子嘴角的血渗了出来,看得出他强忍着疼痛却还是倔强的点点头。 容若似是赞许又似是惋惜的点点头,道:“你再忍一忍,我去找些治伤止血的药!”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似觉不妥又折回来,道:“你不能在这里呆着,随我去我的营帐吧!”那男子虚弱的点点头,道:“有劳!” 容若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扶着那男子走进了自己的营帐,等安置妥当,容若这才出来寻找治伤的药。而另一边心儿也从书房走了出来,她本来是想在这里等容若的,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容若回来,心儿只好先回自己的营帐。 心儿回到自己的营帐看到还在瑟瑟发抖的杏儿,不由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吓成这个样子!”杏儿看到心儿回来,磨磨蹭蹭的走到心儿面前,吞吞吐吐的说道:“格格、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 心儿走到一旁:“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杏儿跟在心儿后面:“你们走后不久,大营就来了刺客,好险!”心儿蹙眉,转过身盯着杏儿:“你说什么?刺客?这怎么可能!”杏儿正色道:“奴婢不敢欺瞒格格,真的是有刺客!” 心儿微微一笑:“那刺客又不是来刺杀你的,你怎么吓成这样?”杏儿垂下头,嘀咕道:“谁敢保证他们不伤及无辜啊!那些反贼,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心儿笑道:“好了,现在可以放心了吧!事情已经过去了……” 杏儿摇摇头道:“才不是呢!他们之中有一个受了伤,不知道逃到哪里了。其他的都走了,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对了,其中还有两个年级轻轻的姑娘,真不知道这些姑娘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什么做这么危险的事!” 心儿想了想,道:“先别说这个了,我们去找哥哥!”杏儿蓦地睁大双眼惊恐的看着心儿,问道:“公子?他没跟格格一起回来吗?”心儿笑道:“当然不是了,我们走吧!”心儿和杏儿说说笑笑,好像之前的刺杀事件根本就不曾发生似的。 心儿走到门口不知为什么竟隐隐有些不安,顿了顿掀开帘子走进营帐。刹那间她被惊呆了,跟在她身后的杏儿更是忍不住叫出了声。心儿一听,立刻转身捂住了杏儿的嘴,安慰道:“别怕!这里有我们呢……先别出声,惊动了外面的侍卫就麻烦了!”杏儿无辜的点点头,心儿这才放心的松开手。 你道她们主仆二人为什么如此惊慌,原来她们看到容若的房里竟然有一个陌生男子,而容若也正在为这个男子止血。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个男子就是刺客中那个走失的受伤的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那么巧合的藏在容若的房里。 容若看到有人闯了进来也是大吃一惊,看到来人是心儿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然后继续为那男子包扎。心儿走到容若背后,静静的看着容若,待容若包扎好,才轻声问道:“他的伤势如何?”容若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男人,轻声道:“我们还是出去说吧!”他率先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吩咐道:“杏儿、你留在这里照顾一下这位公子……” 杏儿垂下头不说话,心儿拍了拍杏儿的手,安慰道:“不用怕、他现在很虚弱,不会伤害你的。”杏儿点点头,心儿这才放心的跟着容若走出了营帐。心儿追上去,问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的,可是、这太危险了。皇上就在这里,如果被发现……” 容若转过身,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心儿摇摇头:“世事难料,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容若盯着心儿:“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心儿想了想,道:“决不能让他在你那里养伤,皇上随时都可能去找你,一不小心就被发现了。” 容若皱了皱眉,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总不能不管吧!”心儿摇摇头,道:“让他去我们那!”容若吃惊的看着心儿:“你那?这、不太合适吧!他可是个男人,你们两个女儿家……”心儿笑道:“我们那、没有多少人会注意,而且、他现在也需要人照顾,有杏儿照顾他,你也更可以放心了。” 容若想了想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点点头道:“看来、暂时也只有这样了!可是、你们终究不太方便!相信我,不会太久的,我一定尽快找一个适合他养伤的地方。”心儿微微一笑,道:“这个、慢慢再说吧!对了、怎么这么巧,你正好碰到他?”容若见心儿问起,怕心儿担心,只好将大致经过告诉了心儿。 这一天天气很好,康熙玄烨的兴致似乎很好,说要出去打猎。容若无奈只好跟着皇帝一起去打猎,心儿等人则留在大营。自从救下那位“刺客”之后,心儿就住到之前书房的营帐去了,而杏儿几乎每天都留在营帐照顾那位“刺客”。 因容若离开了,心儿闲着无事,把玩了一会儿不自觉的横起了玉笛,放在唇边轻轻的吹着。她吹者无意,却不知在这边养伤的人则是听者有心。 说起来这位男子在这里养伤也有几天了,他听着笛声,心不由有些向往,想寻着笛声一睹吹笛人的风采。却苦于身上的伤,而无法去寻找,一抬头看到杏儿款款而来,不由问道:“这里还有什么人?”杏儿不由一愣,那男子顿觉自己问的太过唐突,转而道:“杏儿姑娘,谢谢你这些天来的细心照顾。我很奇怪,那天救我的好像是位公子?” 杏儿顿时明白了,笑道:“我知道了,你问的是我家公子吧!那天是他救了你,可是这些天他似乎很忙。你放心吧,既然公子吩咐我好生照顾公子,杏儿一定会好好照顾公子的!”那男子似乎有些失望,垂下头道:“我听着笛声旖旎,正觉得奇怪呢?原来、是我误会了……” 杏儿低头浅笑,暗道:“吹笛子的可是我们家格格,不过、要对不住了,这个可不能让你知道!”那男子看到杏儿在笑,也掩饰的笑笑,道:“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见见他,他救了我、我怎么也该跟他道一声谢才是。”杏儿点头,道:“好吧!等公子回来,我禀告公子就是了,你现在还是好好的休息吧!”说完走过去,细心的为他掖好被角。 黄昏时分,容若随着皇上回到大营,他疲惫的回到自己的营帐。一踏进营帐,就感到不对劲,正要反身退出已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容若淡然一笑,干脆走到营帐中的椅子上坐下,道:“你们还敢来?难道、不知道皇上正在等着你们上钩吗?” 挡在门口的人,走到容若面前道:“我们这次是来救人的!我已经查过了,是公子救了他。可是我们来到这里,这里却没有人!”这人虽然身着男装,也尽量粗着嗓子说话,可是还是难掩女儿态,容若仔细的打量着这女子,淡然的说道:“你们应该知道,他受伤了,你们这样是无法将他带走的!” 那女子先是对容若福了一福,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阁下应该是纳兰公子吧!在下在这里谢过公子的大恩……”顿了顿在容若身旁坐下,似是漫不经心的道:“可是、留在这里更是危险,我们决不能让他冒险!”容若盯着女子的眼睛,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看着容若真诚的眼睛,知道容若是可以信赖的人,想了想说道:“公子救下的是我的未婚夫,是闯王的侄子!”容若点头似乎是早已猜到了,沉默了一会儿女子说道:“小女子秦流苏,不知公子可否带我去见一见他?” 容若盯着秦流苏,道:“秦姑娘现在要见那位李公子?”流苏追问:“怎么?不方便吗?”容若想了想,道:“这个、只怕等劳烦姑娘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得去安排一下。”流苏点点头,道:“如此、就有劳公子费心了!” 容若走出了营帐,流苏在营帐中无事,忽地一瞥看到一旁的琴。忍不住走上前去,细细一看由衷的赞道:“真是好琴!”不知不觉中,手已经搭在了琴弦上,她信手拈来的竟是一曲容若新作的采桑子。 容若安排好一切,回到大营远远的就听到了琴声,还以为是心儿在弹琴。暗叫了一声:“不好!”迅速的奔向营帐,一步跨进了门,正好看到流苏在抚琴。他面带微笑的看着流苏抚琴,暗道:“想不到、她竟也有如此技艺,竟不再心儿之下!”这琴声自然也吸引了不远处的心儿,只是心儿也没有想到是外人来此。 听到琴声的心儿,知道是容若回来了,满心欢喜的跑到容若的营帐。结果却看到容若呆呆的站在那,抚琴的却另有其人。心儿不由蹙眉,走到容若面前挡住了容若的目光,问道:“他又是谁?” 第七章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流苏听到心儿的说话的声音,抬起头一看,容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多了一个人。暗骂自己:太过粗心!纳兰公子虽然信得过,可是终究是在敌营,怎可如此大意,连别人靠近了都一无所知!她满脸狐疑的望着容若,容若看了看流苏又看了看心儿,道:“你们都别多心,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说完拉着心儿走到流苏面前,指着流苏道:“心儿,这位是秦流苏秦姑娘,就是在你那养伤的那位公子的未婚妻。” 心儿打量着眼前的身着男装的女子,果然是眉清目秀、温婉可人的样子,正想相询却听到容若指着自己说道:“秦姑娘,这是心儿!”流苏奇怪的盯着心儿,重复道:“心儿?”暗道:“怎么取这么一个名字?”再仔细一看,只见心儿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分明就是女儿家,了然的点点头,暗道:“原来、她跟自己一样,竟是女扮男装!” 这样一来,心中更加疑惑:这心儿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纳兰公子连出行也带着她,看来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只是、纳兰公子怎么会将李复安置在心儿姑娘那里呢?容若和心儿何其聪明,看到流苏的神情,容若便解释道:“心儿是我的妹妹,因贪玩而扮成男装混了进来。我想你的朋友在这里养伤,并不太安全,而且他也需要人照顾。所以将他安置在心儿那,有人照顾,即使有什么事情,也可以遮掩一下。” 被容若道破自己的想法,流苏尴尬的笑笑,扭转话题道:“公子已经安排好了吧!”容若点点头,道:“你跟我来吧!”说完他们便离开了营帐,也没有注意到心儿铁青的脸。你道心儿为何突然这样,原来她看到流苏与容若在一起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妹妹?我只是他的妹妹而已……她失意的想着,别说容若的一大篇解释没有听到,就连容若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亦是不知。 等心儿自迷茫中醒悟时,才发现容若他们早已经离去,她叹息一声,喃喃道:“怎么这样?走的时候都不说一声!”随即走出了营帐,此时她的脸上积累了一丝忧伤,再不见刚才的欣喜了。她走了几步,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回到书房,不再出来了。 再说容若和流苏一道去见李公子,他们来到营帐,看到杏儿熬了药正要伺候他服药。流苏走上前,对杏儿说道:“多谢姑娘这些天的照顾,姑娘先歇歇吧!这里有我就好了……”杏儿看了看容若,容若点点头,杏儿福了一福:“那么奴婢先告退了!” 杏儿虽说告退了,虽然走出了营帐却一直守在门口不曾离去。而帐内,流苏端起药碗,一勺一勺的服侍李公子。这李公子本来没有昏昏沉沉的也没有注意,现在蓦然见到眼前人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不由张大了嘴巴:“你怎么来了?” 流苏道:“我不放心!虽然知道你并没有被皇帝他们抓走,可是、不见到你安好无事,我没有办法安心。”李公子愧疚的垂下头,道:“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流苏、这一次多亏了这位公子相救……”他指着站在一旁的纳兰容若,再一次说道。 容若看了看流苏,道:“好了,你们一定有许多话要说,你们先聊吧!”顿了顿又提醒道:“但是、不管怎样,一定要长话短说!”说完甩袖离开了大帐。流苏眼见容若离开,对李公子说道:“李大哥、你现在伤势怎么样了?虽然纳兰公子没有恶意,但留在这里始终还是太冒险了……”李复苦笑:“这里确实有些冒险,可是、我现在这样,只怕根本无法走出这大营!你回去先告诉他们,叫他们先别轻举妄动,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流苏微微蹙眉:“李大哥的意思是:在这里养好了伤,再来与我们会合?”李复点点头然后又下意识的垂下头,似乎心中另有打算。流苏眉头紧锁,咬唇半晌,道:“好吧!李大哥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过段时间、我们再来接应!” 李复点头,道:“好了,你还是快点离开吧!千万要小心,我们这次行动失败,已经打草惊蛇了。康熙此刻也有了防备,只怕不易下手,你回去叫大伙儿也都小心一些。没有把握,千万不要冲动,我们必须……”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容若匆匆的走了进来,不由吃惊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容若问道:“你们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秦姑娘、你还是尽快离开吧!”秦流苏眉头紧锁,问道:“怎么啦?”容若道:“皇上命我出去,我很快就要走了,所以、姑娘还是抓紧时间吧!”流苏还在犹豫,李复向流苏使了个眼色,道:“你快点跟公子离开吧!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流苏不舍的望了一眼李复,终于跟着容若走出了大营。 却说心儿回到书房,仔细想了想又匆匆忙忙的往自己的营帐走去。她想也没想直接走了进去,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除了养伤不能动弹的李复。且说流苏跟着容若离开了,李复无精打采的半躺在~榻上,不料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不由瞪眼盯着来人。 心儿被瞪的莫名其妙,本来看不到容若,心中就有些懊悔:自己怎么这么笨?就要离开,可是从来没有人如此对过自己,好胜心强的心儿,不由走到李复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俯视着李复,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瞪我?”说完就给了李复一巴掌。 李复忍着痛,驳道:“你又是什么人,竟敢在纳兰公子的地方撒野?”心儿冷笑:“纳兰公子?我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地方!哼,早知道你这么无赖,就不该答应容若将你转移这里。真是个白眼狼,我去找纳兰容若算账去!你快说,纳兰容若去了哪里?” 李复一听这人竟然敢直呼纳兰公子的名字,暗暗呐喊:这人是纳兰公子的什么人?怎么这样嚣张!看他的样子,也不是康熙啊?可是除了康熙,还有谁敢如此不尊重纳兰公子?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太好惹。纳兰公子救过我,我可不能出卖他。打定了主意,对心儿的问话也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闭口不言。 心儿不由蹙眉,叹息一声:“果然够气概,真不枉他救你一命!”她往后退了一步,道:“罢了,我就暂且饶了你吧!”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身问道:“杏儿呢?她怎么不在这里?” 李复也莫名奇妙,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心儿道:“我知道了!”走到书桌旁坐下,喃喃道:“这丫头是怎么做事的?怎么丢下病人跑的没影儿了,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等了一会儿杏儿还是没有回来,心儿不由掀开门帘往外探了探。又走进来,因闲着无聊,便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笛,横在唇边吹起了玉笛,这一次吹的竟然是乐府中的《有所思》。 躺在床上的李复,听到笛声不由一愣,暗暗窃喜:“笛声又响了,只是这一次似乎离的很近,仿佛就在……”他突然想起刚才的那个人,暗道:“莫非这笛声就是他吹的?不对啊,这笛声要表达的分明就是女子与恋人相决绝……” 他正想着,外面的笛声却已经停止了,而且听到了杏儿的声音:“格……哦,不,是公子,公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那人道:“你去哪里了?难道不知道,这里不能离开人吗?”杏儿似乎有些颤抖:“对不起,公子让我送秦姑娘出去,奴婢有些耽搁了。” 心儿咬咬唇,问道:“公子已经将秦姑娘送走了?那么、公子呢?他去哪里了?”杏儿似乎有些吃惊,问道:“公子没有说吗?”她看了看心儿的脸色,立刻说道:“好像是皇上叫去了,我看到曹公子过来,他在公子耳边说了几句,公子就立刻吩咐我将秦姑娘送走了。” 心儿皱了皱眉,喃喃道:“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她一边想一边吩咐道:“杏儿、这里由我守着,你快出去打探一下!”杏儿应道:“是,格格!哦,不、是公子!”一听杏儿竟然又叫错了,心儿不由皱了皱眉,杏儿眼尖逃也似的溜走了。 心儿似乎有些焦急,在大营里走来走去的。李复终于看不下去了,道:“我说这位公子,你能不能听一会儿。你这样走来走去的,走的在下头都晕了。”心儿抬头没好气的瞪了李复一眼,斥道:“闭嘴,你养你的伤,我的事不用你管!” 李复盯着心儿,嘀咕道:“谁要管你的事了?是你在这里晃的我头晕……”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刚好够心儿听到。心儿心里烦闷听到了也只好默不作声,假装没有听到。这样突然的冷下来,使得这里的气氛更加奇怪。 过了一会儿,李复主动搭话:“我很好奇,公子与纳兰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看了一眼心儿,心儿还是不理不睬,又说道:“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公子不要见怪!在下李复,我在想反正我们在这里也无事可做,倒不如聊一聊,也许还能缓解公子的焦虑。” 心儿斜着眼盯着李复,道:“李复?你就是传说中闯王李自成的后人?”李复微微惊讶,随即笑道:“不错,正是在下!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心儿并不回答李复的问题,喃喃道:“怪不得!看来、纳兰容若这次是闯下大祸了……” 她的话一出口,李复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因为根据心儿的话,他无法判断心儿究竟要做什么?纳兰公子一片好心救自己于危难,自己怎能连累于他?想也不想,辩驳道:“看来、你是误会了,救在下逃出虎口的并不是纳兰容若!”心儿淡淡的问道:“是吗?” 李复的脸色惨白,心儿正色道:“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伤害纳兰公子的,我只是想要帮他!何况、你现在在我这,就算有事我也绝不会牵连到他。”李复不解的望着心儿,暗暗纳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该不该相信他呢? 心儿看到李复的疑惑,心中暗喜:哥哥果然没有救错人,真是个至诚君子。遂道:“你放心吧,我是纳兰公子的兄弟,绝不会对纳兰公子不利的……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关系,你且好好养伤吧!”说完又走到一边,不再理会李复了。 第八章 绝知春意好,最奈客愁何 如此又过了几天,皇上没有抓到刺客只好失望的回京。而李复也随着容若等人回到了容若的家。在纳兰府上就要比在大营的时候安全方便的多了,依然还是杏儿来照顾李复。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李复的伤在杏儿的精心照料下已经渐渐好了。现在李复已经可以走动了,这几天只要一没事,他就会四处走走。 这一天他竟然无意中走到了心儿的书房,这些天他已经知道了府上还有一位文物双全的格格,却不知道这位格格就是之前见到的那位“公子”。他走到门口看到杏儿正在收拾书桌,一时兴起,就走进了房间,并叫道:“杏儿,这里是你们公子的书房吗?” 杏儿闻声抬起头,面颊微微一红道:“公子这次可是猜错了,这里是我们格格的书房!”李复环视了一眼,诧异道:“格格?”他好奇的走到书桌旁一看,桌上还有没有收好的笔墨,只见上面写道:“记玉关踏雪事清游,寒气脆貂裘。傍枯林古道,长河饮马,此意悠悠。短梦依然江表,老泪洒西州。一字无题处,落叶都愁。载取白云归去,问谁留楚佩,弄影中洲?折芦花赠远,零落一身秋。向寻常野桥流水,待招来不是旧沙鸥。空怀感,有斜阳处,却怕登楼。” 李复不由暗暗吃惊:这相国府,为什么身为相国公子的容若不快乐?他的妹妹,也是这样?一时好奇不由问道:“说来、我来府上近一月了,也不曾见过格格,难道格格不再府上吗?”杏儿盈盈浅笑道:“格格怎么会不在府上呢?我可是负责伺候格格的,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伺候公子,对格格的事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李复道:“你一直在伺候格格?那么、在大营的时候?”杏儿眼睛鼓的圆圆的,道:“那个时候也是格格吩咐的!如果没有格格的吩咐,就算是公子的吩咐、杏儿也不敢去伺候公子啊!”李复蹙眉:“这么说,格格也在大营了?”杏儿娇笑道:“是啊,格格当然也在大营了。” 李复突然想起了那位“公子”暗道:“不会是那位公子吧!”杏儿似乎看出了李复的疑惑,解释道:“格格女扮男装混进了大营,只是当时不能戳破格格的身份,所以没有跟公子明说。好在、现在已经不怕了,实不相瞒当时我也跟着混进去了。若非这样,还无缘与公子结识呢!” 李复看到杏儿微红的脸,心一跳暗叫不妙,却也不知该如何进退。正尴尬之际,看到一个身穿宫装的小丫头走了进来,杏儿倒是欢喜的迎上去:“宁音妹妹,你怎么来了?格格呢?”这个叫宁音的小丫头,看了看一旁的李复,吃惊的问道:“杏儿姐姐,你怎么将这个人带到了格格的书房?” 杏儿这才大悟道:“你误会了,不是我带来的!”宁音道:“格格让我回来取书,杏儿姐姐、你也一块儿来吧!”杏儿点点头,道:“好吧!我们一道儿去,我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格格了!”宁音笑道:“是啊,自从回来,姐姐就忙着照顾这位公子了,只怕早就将我们格格给忘了吧!”杏儿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儿,揪了宁音一把:“好个小蹄子,竟敢编排人了?” 宁音求饶道:“姐姐,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格格、还在那边等着呢,我们还是快点去吧!”杏儿见好就收,道:“好,我们走吧!”走了两步,发现李复呆站着,转过头对李复道:“李公子,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李复愣了愣,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去?你们格格会不会不高兴?”杏儿笑道:“不会,公子是我们家公子的客人,格格不会不高兴的!公子请跟我们一起吧!”李复跟在杏儿后面,转过假山来到花园,远远的看到水池边坐着一位穿着华丽的旗装的姑娘,暗想:坐在那的,应该就是容若的妹妹纳兰心儿了! 他还在想,这边杏儿却低声道:“李公子,坐在那里的就是我们的格格了!”李复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姑娘提醒!”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那背影,越看越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哀怨、凄凉。不由想到:堂堂相府的格格,怎会如此不快? 他们走到心儿身后,宁音道:“格格、奴婢没有听格格的话将书取来,不过奴婢将杏儿姐姐带来了。奴婢知道格格心中烦闷,还是让杏儿姐姐陪格格说说话吧!”等了一会儿见心儿没有说话,以为心儿生气了忙跪下道:“宁音自作主张,还请格格降罪!”心儿依然没有回头,却说道:“好了,你也是一片好心,起来吧!”又问道:“杏儿,那位李公子的伤势怎么样了?”杏儿道:“回格格的话,李公子的伤已经全好了,他正要给格格道谢呢!” 心儿站起来转身,果然看到李复也站在这里,道:“看来、李公子的伤真的全好了!”李复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一动竟不知如何是好。心儿不由蹙眉,杏儿一见暗叫不好,悄悄的拉了拉李复的袖子,低声道:“李公子……” 李复回过神,上前一揖道:“在下失礼了,还请格格恕罪!在下李复,今日特来感谢格格援手相救!”心儿虽然不悦,也还是道:“不必客气,我根本就没有做什么。救你的是我哥,照顾你的是杏儿,要谢就谢他们吧!”说完水袖一拂,复又坐下了。 李复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初见就如此失礼?尴尬的笑笑,道:“无论怎样,还是多谢格格!”心儿依然不言不语,一旁的杏儿倒是急红了脸,悄悄在宁音耳边低语几句,宁音含笑离开了。杏儿说道:“奴婢知道格格心中烦闷,要是公子在就可以陪格格对弈解闷儿了!” 说到这里,暗暗向李复使了个眼色,又问道:“不知道李公子对棋奕之道有什么意见?”李复明了的点点头,暗赞杏儿的机警,道:“在下倒是会一些,只恐棋艺不精,若是格格不介意在下棋艺浅陋,在下倒是愿意陪格格对弈一局!” 心儿转身笑笑,嗔怪道:“杏儿,我看你真是越发的大胆了!”杏儿不依道:“格格、杏儿可不敢!”正说着,那边宁音已经抱着棋子过来了。 再说容若一大早就去宫里当差了,康熙帝因没有抓住刺客,虽然回宫近一月了,心中还是念念不忘,此时又有了新的想法。容若一进宫,康熙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容若,并问道:“容若、你说怎么样?” 容若惊讶的望着康熙,道:“皇上、这样太危险了!”康熙冷哼一声:“朕知道这中间的危险,不用你来提醒!上一次,朕是不能耽搁太久才匆匆的回来,这一次、朕非要查个水落石出!”容若惊呼:“那也不能以皇上的性命做饵啊!” 康熙笑笑:“朕就是要以性命做饵,朕就不信他们不上钩!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也已经养好了伤,正需要一个机会。那么、朕就给他们制造一个机会!”容若眉头紧锁:他既不想皇帝有事,也不愿意看到那些仁人志士自投罗网。 就这样一整天容若都无精打采的,他知道皇上说过的话就绝不会再更改了,他只能再另想办法了。他匆匆回到家,看到心儿和李复正在花园下棋,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轻轻的走过去观棋。他走到心儿旁边,还没有看清棋局,心儿眼明手快的一抹棋局立刻就乱了。 李复正认真的思考对策,没有主意到靠近棋盘的容若,突然看到心儿毁了棋盘不由疑惑的盯着心儿,问道:“格格、这是为何?”心儿没有回答李复的话,只是转过身扬起头看着容若。容若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胡闹了,好好的一盘棋就这么毁了!难道、你是怕我看到你输吗?真是这么多年了,还是不长进!” 李复笑着站起来,道:“原来、公子回来了!公子刚刚说格格怕输,在下可不认同。刚才的棋局,若不是格格突然打乱棋局,只怕输的是在下!”心儿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说罢拉着容若的手,问道:“哥哥、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容若皱了皱眉,道:“走,我们去书房再说!”心儿见容若严肃的样子,心中不禁骇然,紧跟着容若走去。留下李复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容若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停下脚步转过身,正要说话,再说容若突然停下,心儿猝不及防来不及停下脚步,竟一头撞在了容若的胸口。容若胸口隐隐作痛,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心儿没好气的说道:“你试试看!”容若蹙眉:“怎么这么不小心?”心儿抱怨道:“谁让你突然停下,也不说一声,我怎么会知道嘛?”容若不再理会心儿的控诉,对李复道:“李公子你也一起来吧!”李复一听,暗道:“这事难道跟我有关?”而一旁的心儿也跟李复一样的想法,疑云顿起关切的望着容若。 他们来到书房,容若将皇上的话说给了心儿与李复,并问道:“李公子,我将此事告知于你,是希望你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我知道你可以给他们捎信,你还是通知他们,皇上这次已下定了决心。”李复感激的看着容若,道:“多谢公子的好意,我一定会通知他们的!”他虽然这么说,可是神色却有些奇怪,容若虽有疑惑,却还是相信了他。 第九章 世事多变换,百密竟一疏 在皇上的安排下,七月中旬他们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皇城,这一次他们却是去了南苑。这一次康熙帝经过了周密的安排,带了一些侍卫,表面看很松散,这些侍卫却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绝对是优中取优! 容若还有曹寅都随着皇帝一起来到了南苑,当然还有心儿,这一次她是背着容若扮成男装混进来的。容若虽然猜到了心儿会混进来,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混进来还不止是心儿还有李复。原来李复早就打定了主意,他是一定要杀了康熙的。他也知道这次很冒险,所以这次行动他没有通知他的同伴,而是自己一个人来冒险来了。 李复一直避开了容若,所以容若一直也没有发现。他耐心的等着,等到夜幕降临,悄悄起身换上了夜行衣,打开窗户仗着功夫从窗户上跳了下来。他白天的时候已经摸索好了,知道康熙住在什么地方,此时他想也没想就直奔康熙的房间的方向。 再说心儿,没多久就被容若给抓住了,容若无奈的看着心儿:“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心儿无辜的睁大双眼点点头,容若叹息道:“算了,危险你也已经来了,就暂时在这里呆着吧!” 心儿吐了吐舌头,道:“就是知道危险,才一定要来的嘛!”容若无奈的叹息一声,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这个房间!”心儿垂下头不甘的说道:“你这又是要把我软禁在这?”顿了顿又道:“我不要嘛!关在这里和关在家里有什么两样?我可是满人家的女儿,你们怎么把我当汉人女儿一样对待了!” 容若无可奈何,只好退步道:“我这是为你好,这又不是玩,刀剑无眼可不知道你是谁。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回去怎么跟阿玛额娘交代?”心儿不耐烦的嘟着嘴:“好了,我听你的,还不成吗?”容若这才满意的离开房间。 再说李复兴冲冲的来到康熙卧榻旁,看到床上熟睡的人,暗暗窃喜:看来、这里并不如容若说的那样严密的嘛!他想也没想,一剑刺下去。令他意外的是:这一剑刺下去居然软绵绵的。情知自己上当了,还来不及拔出插在棉被中的长剑,已经被包围了。 这里果然是经过精心安排的,围着自己的七八个人,一看便知个个都是好手。李复略一迟疑,想到:反正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顿时又有了勇气,迅速的拔出剑,瞬间就向其中的一人的胸口刺去。 这人倒也是眼疾手快,微微一侧身,躲过了李复的杀招。而别的同伴也迅速出手,虽然李复是武学行家,可也难敌八人联手。一个不小心,左臂已经挨了一刀。他强撑着,没多久已经伤了七八处。刺客他杀的兴起,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了,甚至没有想到自己的危险处境。提起剑猛地向对手刺去,此时他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人了,几乎是见人便刺。 在他精疲力尽倒在地上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恍惚中他看到康熙带着三人走了进来,康熙走到李复面前,踢了李复一脚,吩咐道:“先将此人带下去,找人帮他止血,他现在还不能死!”听到康熙的吩咐,李复终于支撑不住晕倒了。一个侍卫答了一声:“是!”就将失去知觉的李复带走了。 再说容若刺客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阵阵喧闹,到处都在传“抓刺客、抓刺客”的声音。容若一时情急,顾不得穿衣,随手拿起衣服一边披着一边往外跑。跑到门口见心儿房间的还亮着,不由走过去敲了敲门,问道:“心儿、还没睡?”心儿打开门探出头,问道:“是刺客来了吗?是什么人?” 容若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先睡吧!我去看看皇上……”心儿点点头,看着容若离去的背影,心儿喊道:“哥哥、你可要小心!”容若回头:“没事的!”这时来了一小对侍卫,容若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侍卫道:“公子放心歇息吧!那刺客此刻已经被抓住了……”容若蹙眉,问道:“就一个刺客?”那侍卫也是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是的,属下正奇怪呢?怎么这一次就一个人?”容若暗叫不好,有问道:“那刺客死了吗?” 侍卫道:“没有,这刺客好生厉害,我们合七人之力才将他拿下。他受了伤,皇上已将他关押起来了。”容若额头不知何时已冒出了冷汗,他虽然不知道那刺客是谁,可是心中却不禁暗暗担心。那侍卫的话,心儿也听到了,她和容若一样,既担心又害怕! 心儿回到房间焦灼的等着容若的消息,她尽量平复下来自我安慰道:“李复还在家里,而且他也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料想他不会这样糊涂。只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什么人呢?不会是他的朋友吧!如果是这样,只怕又要麻烦了……” 而容若来到皇上面前,看到曹子清面无表情的站在皇上身旁,而皇上铁青着脸,不由暗暗心惊,上前关切的问道:“皇上可好?”康熙看到容若,脸色稍稍有了一丝暖意,道:“朕无事!容若、朕料的果然不错,只是朕没有想到这反贼竟如此大胆,敢只身犯险!” 容若微一蹙眉,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康熙冷哼一声:“好在他已经落网,只要有此人在朕手里,朕就不怕无法将他背后的势力吊出来!朕不管他有多厉害,也定要将其剥皮拆骨,以儆效尤!”容若抬眼看到康熙眼中的严肃冷酷,不由打了个寒噤,避开了康熙的目光,问道:“不知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刺客?” 康熙侧过头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容若,再瞟了一眼一旁紧张不安的曹子清,笑道:“这个嘛!朕得好好想想,来、今儿个朕高兴,不如我们兄弟三人喝一杯,如何?”容若蹙眉:“皇上、臣实不愿扫皇上的兴致,只是现在刺客刚落网,我们还是应当谨慎些好!” 康熙凝神一想,道:“容若说的有道理,要喝酒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大家也都累了,不如都会去歇着吧!”容若和子清相视一眼,躬身退出了康熙的房间。一出门子清追上了容若,问道:“容若、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那刺客?” 容若摇摇头:“不好说……”曹子清奇怪的盯着容若,半晌才漫不经心的说道:“容若,你有心事?”容若一惊,随即恢复神色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他们一次没有得手,定然还会再来……对了,子清你知道刺客是什么人吗?竟如此有恃无恐!” 曹子清蹙眉摇摇头,道:“我也是在闻到刺客出没才出来的,不知道刺客是什么人,也不知道皇上将他带到哪里了!”顿了顿又说道:“容若、你也别太担心了,皇上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想好了万全之策,一定不会有事的!” 容若点点头,道:“话虽如此,可终究还是太过冒险!”子清点头,叹息道:“皇上的心思,我们怎么能猜透?只是、之前皇上有什么事都会跟我们商量,现在皇上却闭口不提,你说这里面是不是另有文章?”容若暗暗心惊:难道、我之前救下李复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这不可能啊!还是、皇上的疑兵之计? 他告别了曹子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打开门心儿就迎了上来。容若看到心儿同样焦灼的脸色,故意轻松的说道:“你放心吧!皇上没事,刺客也已经抓住了。”心儿蹙眉道:“刺客是什么人?”容若一顿道:“不认识!” 心儿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了许多,而容若看在眼里却有些隐隐的心疼。原来、容若绝顶聪明,看到心儿如此,心中了然:这一定是为了李复!又想起这段时间,心儿和李复几乎朝夕相处,又想起自己的身份,这才有些不自然。只是、他却不明白:心儿之所以如此担心李复,更重要的还是为了自己。因为、以自己的性格,如果知道李复再次有难,一定会加以援手,而这样一来、一定会触怒皇上! 心儿倒下一杯茶,递给容若,道:“先喝杯茶,当是压压惊吧!”容若接过心儿递来的茶杯,呷了一口茶,道:“心儿、这几天肯定还有大事发生,你还是先回去吧!”心儿摇摇头,上前握住容若的手,道:“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老把我当成小孩子嘛!我在这里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容若没好气的瞥了心儿一眼,道:“你出的只怕都是馊主意吧!心儿、这真不是玩的地方,你就听我的劝吧!我是你的哥哥,难道还会害你吗?”心儿垂下头不说话,容若心中着急,却还是苦口婆心的劝道:“听话,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 心儿松开了握着容若手的手,背过身却还是不说话。容若见心儿不说话,叹息一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就离开了。心儿听着关门的声音,心中顿时空落落的,她叹息道:“哥哥、我当然知道这很危险,可是、心儿不怕!所以、无论你说什么,心儿都不会离开的,哥哥、你不要怪心儿。心儿只是……只是不想……看着哥哥独自一人在险境中而不管不顾!” 第十章 主仆议良策,流苏更多情 说来康熙南苑遇刺的消息,江湖上已经传的风风火火了,秦流苏等人消息本来就相当灵通。乍一听到这消息,他们也都没有想到是李复所为,可是过了两天,他们也坐不住了。流苏心中更是倍感不安,对身边的一位长者道:“李伯伯,我还是不放心,你容我去京城查探一番如何?” 这位长者蹙眉:“可是、复儿并没有传回消息,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流苏急道:“伯伯,就是因为李大哥没有传回消息,我才更加不安。伯伯你想: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定会知道我们在担心,为什么不传消息给我们呢!还有、就算那刺客不是李大哥,可敢只身前去刺杀康熙,也绝对是位义士好汉。我们都是江湖儿女,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那位长者点头道:“是这个理儿,好吧!我派几个人跟你一起往京城走一趟吧,切记、你们一路上一定要小心,万不可贸然出手!”流苏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伯伯你就放心吧!我到京城,一定先去将李大哥从相府中接出来。一个月过去了,想必李大哥的伤也该好了。”长者点点头:“好,你们此去万事小心!” 再说身在相国府的杏儿正坐在花园里发呆,她想起公子离开不久格格也跟着走了。而且他们走了不久,李复李公子也不见了,当是杏儿还以为李复是养好了伤,自己悄悄地走了。还独自伤心了一场:这李公子也真是,我照顾了他这么些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地养好了伤,说也不说一声就悄悄的溜走了?就算我杏儿身贱位卑,那么公子和格格呢?好歹也跟他们告别了再走啊…… 这一天杏儿无事闲逛,意外的听到皇帝南苑遇刺的消息,这一听不由暗暗心惊。你道她为何心惊,原来她想到李复的不辞而别,已经猜到了这行刺的人八成就是李复。而这些天她与李复朝夕相处,且李复风度翩翩,杏儿早已不知不觉的爱上了他。 这样一来,杏儿的心中就更加着急了,暗想:现在怎么办呢?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查清这刺客是否是李公子。格格和公子都在南苑,看来只能向格格求救了。对、我得赶快赶过去,不对、格格他们就在南苑应该早已经知道了……哎呀!还是先别想这么多了,我还是尽快去南苑找他们吧!至于其他的,等见了格格再想办法。 流苏等人一路打马飞速赶往京城,终于在两天之后赶到了京城。到了这天晚上,流苏等人穿上夜行衣,来到相国府,才发现纳兰公子的那位妹妹也不在府上。情急之下四人只好分头各自寻找,可是他们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李复。 流苏暗暗担心,道:“这李大哥去了哪里?是离开了相府吗?如果已经离开了,怎么都不跟我们联络?”突然眼睛一睁,大悟道:“难道、他是竟然独自去刺杀康熙了?”一想到这里,流苏更是无法冷静,她甚至没有跟同伴说一声,迅速的跑出了相府。飞身上马,往南苑赶去! 再说心儿这一天正自无聊,不由打开了房门信步走到了院子。竟然在人从中蓦然见到了杏儿,心儿不由大吃一惊,忙向杏儿使了个眼色匆匆回到书房。杏儿自然也看到了心儿,见心儿往书房走去,只好一路跟着心儿来到书房。 杏儿一踏进们,忙转身将房门掩上,跪在心儿面前,哭道:“格格、求你想想办法,救救她!”心儿大惑不解,忙将杏儿扶起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要救谁?”杏儿揣着气,急的说不出话来,心儿一见更为疑惑,忙道:“你先别急,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说完拉着杏儿在椅子上坐下。 心儿随手端起一杯茶,道:“你快说吧!”杏儿复又跪下恳求道:“格格可知道那刺客是什么人?”心儿蹙眉饮下一口茶,悠然的问道:“难道、你知道?”杏儿抿了抿唇,道:“是李公子!奴婢可以肯定,一定是他。” 心儿手中捧着一杯茶,“当”的一声,茶杯跌碎,杏儿也大吃一惊,道:“格格、没事吧!”心儿忙强摄心神,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他?”杏儿更是吃惊:“格格难道不知道刺客是何人?”心儿叹息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皇上将消息封锁的很严密,就是哥哥也是丝毫不知的。” 杏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格格和公子……”说到这里,顿时又停下来问道:“那么、格格可有什么办法?还请格格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出李公子!”心儿狐疑的盯着杏儿,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几时这么关心他了?” 杏儿咬咬下唇,吞吞吐吐道:“格格、奴婢是见李公子重情重义……”心儿笑得有些古怪:“杏儿、你可知道这件事,乃是皇上费尽心力筹划的,只怕是我所不能及的!”叹了口气,又说道:“在府上的时候,哥哥就已经告诉他了,可是他不肯听……” 杏儿听心儿言语之间,竟有不愿插手之意,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再一次恳求道:“奴婢知道,现在要救李公子绝非易事,所以只好来恳求格格。求格格无论如何要救救他,就算拼了奴婢的性命,奴婢也一定报答格格!” 心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杏儿,问道:“为了他、你竟然不顾性命!”杏儿一愣,不明白心儿话中的深意,道:“格格、这话什么意思?”心儿冷笑:“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想不到在你心里:我竟不如相识两月的李复!” 杏儿脸一红,忙跪在心儿面前,垂下头道:“请格格责罚!但是、还求格格在惩罚杏儿之后,想法子救出李公子。”沉默了半晌,心儿缓缓的说道:“好了,你先起来吧!这件事容我好好想想。对了、这件事,公子知道吗?” 杏儿摇摇头,道:“奴婢不知!”心儿顿觉有些头疼,将手放在桌子上支起头,似乎在思考营救之策。突然心儿猛的抬头,问道:“杏儿、你老是跟我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杏儿不解的摇摇头,道:“奴婢不知格格的话是什么意思!” 心儿冷哼一声,道:“你跟李复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亏我自问精明,不想你们天天在我眼皮底下,还是竟给你们瞒了这么久!”杏儿恍然大悟:“格格、你误会了,我跟李公子之间,没有什么的!”心儿淡淡的“哦”了一声,反问道:“是吗?” 杏儿忙跪下道:“是真的,奴婢不敢欺瞒格格。李公子他根本不知道奴婢的心思,是奴婢一厢情愿的!”心儿将杏儿拉了起来,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这事暂且不提,等救出了李复,我再找他算账,竟敢招惹我的人!”杏儿一听,心中暗暗窃喜:格格说等救出李复,这么说来,格格是答应帮忙救李公子了…… 而另一边,流苏也很快赶到了南苑,因此时天色已晚,流苏想要找容若。这里地方虽然不大,但房间却不少,要找到容若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流苏皱了皱眉,暗想:“看来得想个法子将纳兰公子引出来!可是、怎样才能将纳兰公子引出来呢?” 正愁没有主意,听到耳边响起树叶沙沙的声音,流苏略一思忖,喜道:“有了,就用这个法子将纳兰公子引出来!”说罢飞身而起,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顿时传来悦耳美妙的乐曲。 不出流苏所料,没多久就看到纳兰容若披衣走出了房间,流苏一喜飞身落在容若面前。容若乍见流苏,心中大感疑惑,忙将流苏拉到自己的房间。掩上门满脸俱是关怀,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难道李复没有告诉你,这里的一切是一个局吗?” 流苏莫名其妙的盯着容若,听到容若的问话,心中更是诧异:“什么局?李大哥他没有跟我们说啊,而且就是因为没有他的消息,加之闹出刺客的事,我不放心才来京城打探消息的!”容若蹙眉,问道:“你探到了什么?” 流苏急道:“公子可知道,那行刺之人究竟是谁?”容若苦笑:“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这一次皇上的消息封锁的很严密,也许是还有新的计划!”流苏急得掉下了眼泪,道:“我去了贵府寻找李大哥,可是他根本就不在府上。我怀疑、这次行刺的就是他,还请公子帮忙,我一定要救出他的!” 容若眉头紧锁,道:“这件事只怕不易办,你先回去,让我先想想办法查探一下消息!千万别自作主张,自己就动手了!”流苏点点头,长揖道:“如此就有劳公子费心了,流苏先回去等公子的消息了。”说完就走,走了两步又转身问道:“那么、公子如果查到了消息,如何通知我呢?” 容若蹙眉想了想,道:“姑娘放心,待我查到了消息,自会派人去通知你们。哦,对了,你们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流苏担心李复的状况,想了想道:“我们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如果公子查到了确切的消息,不妨以琴声相诉吧!”容若点点头,道:“好,你先回去吧!” 第十一章 无计救义士,费却一片心 一连过去了三天,容若不但没有查探出任何消息,几乎是一点进展也没有。他急得在房间走来走去的,而另一边心儿也是想破了头,也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将李复救出。还有在等待消息的流苏等人,心中更是焦急。此刻他们静坐在客栈中,其中一年轻的女子道:“姐姐,我们老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这个纳兰容若究竟是满人,我觉得他未必可靠!” 流苏蹙眉,道:“这件事的确不容易,可是、纳兰公子他不同于别的满人,应该还是可以托付的!只是已经三天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倒也真是奇怪!”那年轻女子道:“姐姐,我看还是得靠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们不能再等了。你想想,就算我们能等,李大哥他能等吗?也许、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受着折磨,等着我们前去相救呢?” 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男子,眉头紧锁道:“小月、你先别急着下结论,我听说这位纳兰公子倒是一位明白人。想来不至于欺骗我们,我看我们还是再等一等吧!反正这么多天都已经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小月皱了皱眉,道:“张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位男子解释道:“小月你想一想,如果纳兰公子真的跟那些满人一样,上一次怎么会救下重伤的李兄?我们还是暂且等一等吧!兴许、这件事太过复杂,纳兰公子另有想法?” 小月拉了拉流苏的袖子,道:“好吧!流苏姐姐,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流苏想了想,道:“我们临行的时候,李伯伯一再嘱咐我们万不可轻举妄动,现在纳兰公子既然已经答应帮我们查探消息。我们倒是不妨再等一等,如果连纳兰公子都查不出消息,我们去了也是无济于事。非但救不出李大哥,还会将我们也搭进去!”小月有些不满,口中却还是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再说流苏虽然说服了小月,可是她自己却不能不着急。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藏好了剑信步走出了客栈。可是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南苑行馆,她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门内却有人走了出来,出来的是一位少年,他看到一个少女呆站在门口,一时好奇,问道:“姑娘是什么人?这一大早的怎么会来到这里?” 流苏想了想道:“这位公子,可否烦请你帮我一个忙?”少年问道:“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流苏故意踹着气,急道:“我是纳兰相府的丫鬟,我奉了我家格格之命,来找我家公子!”那少年瞅着流苏,问道:“你家格格找纳兰公子有什么事?” 流苏蹙眉道:“这个奴婢不知,也不敢多问!”口中虽然这么说,心底却恨的牙痒痒的:这人究竟是什么人?怎地这样啰嗦?不行,可不能让他再这么盘问下去了,再问下去一定会穿帮。可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闭嘴并乖乖的送我去见纳兰公子呢?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 那少年似乎还要再问,忽地一瞥看到流苏身子摇摇欲坠,似乎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他忙伸手扶住流苏,手触及到流苏细腻清凉的皮肤,忙又松开了手,道:“对不起,在下失礼了!姑娘要找容若,请跟我来吧!” 他带着流苏左拐右拐的,很快走到一间房门口,流苏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里很熟悉,的确是上次容若带自己来的地方。她站在那少年背后,静静的看着少年伸手拍了拍房门:“容若、你在房里吗?你家有人找你!”容若一听皱眉,问道:“是谁啊?” 少年望了望流苏,隔着门道:“好像是你家的格格派人来的,你还是快点开门吧!我可不习惯这样隔着们跟你说话?”话音未落,门已经打开了,容若眼圈黑黑的,一看就知道没有休息好。他似乎很疲惫,少年看到这样的容若,忙伸手扶住容若,关切的问道:“容若、你怎么这样憔悴?你的妹妹派人来看你了?” 容若一听更加疑惑,问道:“心儿?”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心儿不就在这里吗?”一面想一面抬起头一看,忙道:“好吧!子清你先进来吧!还有你……也一起进来吧!”他指了指站在门外的流苏道。流苏乍见到这样的容若,也是吃惊不已,她跟在子清后面走进了容若的房间。 子清一进门就问道:“容若、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容若苦笑:“子清、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子清看了看流苏,忙道:“你这位婢女来找你,定是有什么要事,你们先聊吧!我就先不打扰了……”说完就走出了容若的房间,并随手帮容若掩上了房门。 容若走到门口听到子清的脚步声远去,这才走到流苏面前,自责道:“姑娘一定等的很着急吧!是我无能,这么几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探出来……”流苏蹙眉道:“公子也不必自责,我也知道此事不易,更知公子为难,只是、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语气颇为不满,容若绝顶聪明怎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他们二人在这里说话,而那边心儿想来想去也没有好办法,只好来向哥哥求救了。她信步走到容若的房间窗口,正要再往前走,竟然听到里面有一女子的声音。心儿心中一阵抽痛,忙凝神细听。 只听容若说道:“秦姑娘、并非是我故意拖延,而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心儿了然,暗道:原来是秦流苏,她竟然找到这儿来了?哼!看样子、她对李复倒是有情有义,只是、她怎么能如此对我哥哥?正胡思乱想又听到流苏说道:“公子贵为相国公子,更是康熙最信赖的人。如果别人查不到消息,我信;可若说连公子也是没有办法,只怕是公子有意敷衍吧!” 心儿越听越不舒服,暗道:哼!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哥哥?是你们的人自己找死,既然你们不怕死,现在又何必要拖我哥哥下水?想到这里,心儿不由火从心起,不再站在窗口细听。只见她疾步走到房间门口,推了推门却推不开。 心儿心中更是妒火中烧,将自己来此的目的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她用力的拍打着容若的房门,容若和流苏俱是一惊,流苏条件反应的伸手触到剑柄。容若一看不由蹙眉,低声对流苏道:“你且别急着动手,先让我去看一看!” 他对着门口大声道:“外面是谁?别敲了、我来了!”他走了两步,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折回来在流苏耳边说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决不能再这里动手,你明白吗?”流苏有些不相信的瞪着容若,眼中满是轻蔑。容若自然知道流苏的所思所想,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计较这些?只好苦笑不得的说道:“我知道姑娘是英雄豪杰,可是、姑娘若是在这里暴露了目标,只怕真的要去陪李兄”说到这里,他故意拖长了语气:“而不是救李兄了!” 流苏一想:也是,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当下点点头。容若这才放心的打开房门,这一看容若不由松了口气,一把将心儿扯进房内,几乎是吼道:“你怎么回事?知不知道,差点被你吓的半死!”心儿却并不看容若,她面无表情的走到流苏面前。 流苏一见是心儿也暗中送了一口气,道:“原来是格格来了,我早该想到格格也在这里的,是我考虑不周全。幸好、刚才那位公子不知道格格在此,否则、岂不早就穿帮了!”她一口气说了一大篇,没想到竟一言不发只是满眼敌意的盯着自己。 流苏不解的望了望心儿,再求救般的望着容若。容若会意忙上前道:“心儿、你来有什么事?”心儿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容若,冷笑道:“有事、我才能来吗?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哥哥?”容若道:“这几天都不见你的踪影,你在忙些什么?” 心儿不再理会容若,转而对流苏道:“秦姑娘这么大老远的来,不知有何见教?”流苏垂下头不说话,心儿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侠士,自然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庸俗之人的。恕我冒昧,姑娘要行侠仗义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流苏暗暗纳罕:心儿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人?还是我哪里得罪了她?她在疑惑,殊不知容若心中更是疑惑,忙替流苏解围道:“心儿、秦姑娘是有事找我们的!你来的正好,帮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心儿冷笑一声后退一步,道:“秦姑娘还能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哥哥、你会不会闲的太无聊了?” 容若蹙眉暗道:心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总是针对流苏?不由温怒道:“心儿不要胡闹!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顿了顿又道:“你知道这次皇上抓住的刺客是什么人吗?”心儿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问道:“是谁?”随后又似是自言自语道:“管他是谁呢!与我有什么关系?” 第十二章 悔恨不能言,迎面不识君 容若正欲责备心儿,流苏却也早已听不下去了,道:“尊贵的格格,你是故意来找茬的吧!”顿了顿又说道:“我似乎也并没有得罪格格吧!若是格格不愿相助,也大可不必如此挤兑人!”心儿轻蔑的瞟了一眼流苏,冷笑道:“果然是英雄豪杰,既然这样、姑娘为何还不离开?是要在这里等什么呢!” 流苏气的抽出藏在腰间的剑,容若一见忙挡在她们之间劝道:“秦姑娘先别动怒,容我跟心儿谈谈,她从小被阿玛额娘给宠坏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说完转过身对着心儿,脸上已有了些怒气,道:“心儿、你究竟是怎么了?之前你不是也挺担心李兄的吗?” 心儿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侧过头不再看容若,只是眼中已有了悔意。可心儿是性格倔犟的人,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绝不会低头。她绕开容若的目光,冷笑道:“不是早已跟他说过了吗?既然他不怕死,将你的话当耳边风,特意跑来送死,你们又何必费心救他?”她的语气极为冷峻,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别说流苏诧异,就是容若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几乎是不敢相信的盯着心儿,痛心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变的这样铁石心肠了?你还是我的妹妹吗?”心儿猛然听到“铁石心肠”四个字,竟然是从自己最爱最爱的哥哥口中说出来,心中倍觉委屈,却还是强忍着眼泪,没有流出来。她倔强的盯着流苏,问道:“难道、我说的不是吗?” 接下来又说道:“你们这些人总是自命侠士,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自命不凡、眼高手低的游民而已!什么所谓的复国,只不过是再一次将百姓陷入战火之中而已。”说到这里,她轻蔑的哼了一声,道:“你们总说我们满人是强占你们汉人江山的强盗,可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你们汉人数量如此之多,却无法紧守自己的江山?还不是你们的皇帝、一个个昏庸无能!我们满人怎么了,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安定的日子,你们以为百姓会计较这天下是谁人的吗?其实我们都错了,这江山本就不是谁一人的……” 流苏越听越吃惊,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正义的,从未听过心儿这样的观点。细细一想,觉得心儿说的颇有道理,不由道:“就算格格说的不假,可是、现在我只想救出李大哥!”心儿冷笑:你们总说我们满人手上沾满了鲜血,可是你们汉人手中难道就没有沾满鲜血吗?皇上从来也没有说过要杀你们,倒是你们三番四次的要刺杀皇上,皇上不过是自卫,难道也是罪吗? 流苏不欲争辩,妥协道:“格格误会了,这是他们家族之间的宿仇,我们作为外人不予置评。至于现在、我说过,我只是想要救出李大哥,仅此而已!”心儿一甩手,背过身道:“请恕我等爱莫能助,姑娘还是请回吧!” 流苏不由一声冷笑:“我道公子和格格俱是明朗皎洁如碧海澄波之人,不料却是我秦流苏看错了。既然格格和公子不愿相助,那么秦流苏打扰了,就此告辞!”容若衣袖一拂,正要劝阻,心儿却抢道:“不送!” 流苏瞟了一眼容若,转身往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手就被容若拉住了,他诚恳的对流苏说道:“姑娘、请等一等!”又将流苏拉了回来,心儿看到他们手牵着手,心中一痛正要过去,不料容若看到心儿突然过来,以为心儿又要胡闹,想也没想一掌打在心儿的洁白的面颊上。 只听到“啪”的一声,心儿洁白的面颊顿时多了五道指印,脸也渐渐红肿起来。心儿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划出了眼眶,而心儿也还是不敢相信容若竟然会打她。只是呆呆的望着他们,一时之间心中爱恨掺杂、五味俱全。 三人谁都没有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都还在震惊中目瞪口呆。容若猛然看到心儿红肿的脸颊,再看到心儿脸上的泪,暗暗自责:怎地出手这样重?上前一步正要安慰心儿,不料心儿却后退一步,渐渐拉开了与容若的距离,满眼失望的指着秦流苏,道:“长这么大、你从来都没有打过我,甚至连骂一句都没有。今天、你竟然为了她,而打我!”她微微扬起头,道:“纳兰成德,算你狠!”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容若追了两步道:“心儿……心儿……”想起流苏还在这里,强摄心神回到房间,抱歉的对流苏说:“让秦姑娘见笑了,心儿从小就这样……”流苏掩饰的笑笑,道:“看来、是我强人所难了!” 容若道:“姑娘若信得过我,就请姑娘暂且回去等着,我一定尽力救出李兄!”流苏叹息一声,道:“公子哪里的话,我自然是信得过公子的。只是救人心切,难免冒犯了公子还有格格,还请公子不要见怪!”容若道:“好,既然这样、我还是先送姑娘出去吧!” 再说心儿气冲冲的跑出了容若的房间,迎面看到对面走来两人,还牵着一匹马。心儿想也没想夺过那匹马,翻身跃上马背,直接奔了出去。那人一惊,大吼道:“快拦住他!他一定是混进来的奸细……” 出来逛园子的康熙忽然听到有人吼道奸细,便上前挡在了前方。身边的随从一看,这如何使得,怎么能让皇上涉嫌?都争先恐后的挡在了康熙身前,心儿骑着马眼看着就要出去了,前面突然挡住了许多人。心儿只好一勒缰绳,大吼道:“你们什么人?不要命了吗?” 再说康熙惊魂未定,见马上的人虽身着男装,可是一头秀发,分明就是女儿身。再细细一看,这女子眉清目秀,暗道:“什么时候这里竟然混进了这样绝色佳人,朕竟然全然不知?”这时听到曹寅在耳边低声道:“皇上、要怎么处置这人?”康熙一愣,道:“拦住她!” 心儿一听更是怒从心起,一声下去,竟没有人离开,便再也没有耐心了,大吼一声:“既然你们不怕死,那就怪不得我了!”说完一扬鞭子“啪啪”的落在众人身上,众人却还是不敢让开,这皇上就在背后,要是伤及皇上,只怕是要掉脑袋的。鞭子落在他们身上,顿时传来“哎呦唉呦”的叫声。他们极力的忍着却不知道,身在他们背后的皇上也已经挨了一鞭。 康熙忍着痛,吼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横冲直撞!”心儿蹙眉:“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识相的话,就给我让开……”说完又是一鞭扬下,康熙挨了一鞭,此事一见鞭子落下,忙侧身让开了。心儿抓住机会拍了拍马,道:“跃过去!”这马似乎能听懂心儿的话,果然按照心儿的话,从众人头上跃了过去。 康熙大怒,怜美爱美之心顿消,吼道:“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她截回来!”众人这时看到康熙胸前的鞭痕,知道康熙为何如此大怒了,急忙走跑开了。这时曹寅走到康熙面前,他也看到了康熙胸前的鞭痕,忙问道:“皇上、这鞭痕?” 康熙弹了弹破了的衣服,道:“没事!我们先回去,对了、今天有什么人来过吗?”曹寅想起早晨遇到的那位女子,再一想:这两人相貌都不一样,更何况是一男一女!曹寅的思考落在了康熙的眼里,康熙只道曹寅知道隐藏了什么,不由怒道:“曹子清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还在想什么?还不从实招来?到了现在、你还要瞒朕吗?” 曹寅一听,忙跪在康熙面前,道:“皇上恕罪,今天确实来过以为女子。听她说她是纳兰格格派来找容若的,臣就将她送到容若那里了。刚才出去的分明就是个男子,想来应该不是她,所以、臣才斗胆想了一想。” 康熙道:“你去把容若叫来!”曹寅站起来还没走,却听到康熙又说道:“刚才那人出来的方向,好像就是容若的地方。子清、你速去将容若叫来!”曹寅应了一声,立刻往容若的方向跑去。 他匆匆跑到容若的门口,正看到容若和自己领进来的女子走出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容若见曹寅出现这里,不由上前问道:“子清、你怎么来了?”曹寅看了看流苏,道:“幸好、这位姑娘还在你这里,否则、你今天有理说不清,可就惨了!” 容若蹙眉问道:“这话从何说起?”曹寅打量着流苏道:“你不知道、就在刚才有人从你这闯了出去,还打伤了皇上。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容若、你快随我去吧!”容若本来听到有人闯了出去,就知道是心儿,正暗暗担心。却还要更让他担心的:她居然打伤了皇上,这、可怎么是好? 第十三章 含笑问因果,对答更从容 容若看了看流苏,对曹寅道:“可否稍等一下,我先送她离开!”曹寅吃惊问道:“为什么要先送她离开?你现在带着她去,正好可以洗脱你的嫌疑啊!”容若解释不通,只好对流苏道:“那么、只好烦请你跟我一起去了!”又道:“你帮我看看这扣子是怎么回事?” 流苏无奈只好靠近容若,她一靠近容若在她耳边低声道:“待会儿你千万别冲动,一切有我!”流苏本来也想到这应该是一个好机会,可是这样一来岂非连累了多次相助的纳兰公子,遂低声道:“公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曹寅在一旁暗暗好笑:这容若,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不忘记仪表,只是这个时候还能这样气定神闲,倒也还真算的宠辱不惊了!遂笑道:“容若、你的穿戴已经很整齐了,好了、我们还是快走吧,皇上该等急了!” 容若定了定神,往门口走去,流苏暗暗的跟在容若身后。容若绕过假山,远远的就感受到康熙因愤怒而冷漠的脸。容若走上前,跪下道:“臣纳兰容若特来向皇上请罪,还请皇上责罚!”康熙哼了一声,并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这让容若有些不安:如果是以前,康熙早已经亲切的将自己扶起,并安慰自己了。 容若惶惑的跪着,作为好兄弟的曹寅不免上前来帮着打圆场:“皇上息怒!刚才出去的那贼子绝不会跟容若有任何关系,由臣领进去的容若家的丫鬟,就在这里呢!”康熙抬眸冷冷的瞟了一眼秦流苏,似是不以为意。 容若皱了皱眉,暗道:“刚才惹下祸事的是心儿,现在在我身后的是流苏。我要怎么做才能既保住心儿,又不连累流苏呢?”他眼珠一转,淡然而诚恳的说道:“皇上,臣的确有罪,但绝不是皇上想的那样!” 康熙饶有兴味的“哦?”了一声,走到容若面前蹲下,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是怎样?”容若抬头毫不畏惧的迎上康熙冰冷睿智的眸子,道:“臣实在不该纵容臣的妹妹如此胡闹!” 康熙挑一挑眉,似乎不满意容若的回答,道:“你妹妹?”容若没有躲避康熙的眼睛,一脸坦然的说:“刚才冲出去的、伤了皇上的人就是臣的妹妹!”康熙有些吃惊,脱口道:“你说刚刚那个是你的妹妹?” 容若点点头:“正是!她从小贪玩而且被阿玛和额娘给宠坏了,这一次她背着阿玛额娘,偷偷的溜到这里。不巧被我抓个正着,我一时情急,骂了她几句,谁知道她竟夺门而去。臣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打伤了皇上!” 康熙凝神想一想,摇头道:“她一个女子,怎能如此大胆、如此放肆!”容若叹息道:“其实、心儿以前不是这样的,都怪臣太过纵容,以至于这丫头越加的无法无天了!今日连累皇上,臣自知有罪,特来请罪!” 康熙沉默了一阵,想起容若刚刚坦然毫不畏惧的眼神,不由相信了容若的解释。可是随即又看到:容若身边还站着的流苏,不由皱了皱眉,指着流苏问道:“这又是谁?”容若这才回头一看,只见流苏倔傲的站在自己的身后,不由手心冒汗,赶紧递给流苏一个眼神。流苏皱了皱眉,却还是跪下行礼:“奴婢有眼不识泰山,一时之间骤见天颜,竟忘记了施礼。还请皇上恕罪!” 容若也跟着打圆场:“是啊,今日臣的妹妹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现在是不行了,等心儿回来,臣一定带着她来跟皇上请罪!”康熙眼睛盯着流苏,问道:“你不是你家格格派来的吗?难道、你不知道你们格格早已经来到这里了?” 流苏皱了皱眉,手已经悄悄的伸到腰间握着剑柄了。容若不看暗叫:“不妙!”现在他一定要阻止流苏,于是他趁康熙不注意,轻轻拉了拉流苏的袖子,摇摇头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康熙的目光转向容若,道:“容若、你在骗朕!你根本就不认识她,对吗?”说到后面,语气已经愤怒冰冷的没有温度了。 容若极力的逼自己冷静下来,解释道:“皇上怎么会这么想?难道就因为臣的妹妹混在这里,而她的婢女又于今日来此,故而皇上疑心?”顿了顿仿佛自嘲般苦笑:“原来、皇上竟是这样看我纳兰成德的!那么、臣,无话可说,就由皇上处置吧!” 饶是康熙聪明绝顶,也没想到容若会这么说,不由一愣,随即笑道:“容若、你果然聪明!差一点、朕就相信你的说辞了……”容若抬头盯着康熙,许久才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么臣就真的无话可说了,要杀要剐、单凭皇上吩咐!”他的口气很坚决,有些不甘更多的则是赌气! 康熙看了看容若,心中虽然已完全相信了容若,口中却不肯松口:“听你的话,似乎朕冤枉了你?好!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朕倒要听听、你怎么跟朕解释!”容若倒是面不改色,他旁边的流苏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你道她为何如此紧张?原来、她跪在容若身边,不知不觉竟想起了心儿。心儿临走时的样子、还有那些言语也回到她的脑海。她正为心儿的事情而懊悔,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自己一时冲动又连累了容若。所以、此时听到康熙的语气,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再说容若,他听到康熙的话又感觉到流苏的担心,心中不觉喜滋滋的。想了想道:“皇上若不相信臣,臣又何必再多说;相反、如果皇上相信臣,臣何须多说?”康熙笑笑,轻描淡写的反问了一句:“是吗?” 容若摇摇头,叹息道:“皇上也真是看得起臣,竟会将臣与此刻联系起来!”不等康熙发话,他自嘲般笑道:“也不知、这究竟是臣的福气,还是皇上的福气?”康熙敏感的抬起头瞪着容若,道:“你一定要这样吗?”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笃定朕不会杀你,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容若不由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听皇上的意思,竟然是臣恃宠而娇了?”康熙冷笑:“难道不是吗?”容若摇摇头:“若皇上说臣是恃才傲物,或许臣不会否认;只是这恃宠而娇,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了!而且、臣也实在担当不起!” 康熙冷哼一声,语气不善的喝道:“你还当不起?”容若闭口不言,他知道自己无意间的言语又一次激起了皇上敏感的神经。此时说什么都是错,那就干脆沉默,有的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反驳!他以为他的忍让,也许会让皇上放过自己,却没想到这样的沉默却彻底激发了康熙的不满。只见他随手拔出身边的侍卫插在腰间的剑,只是一瞬间那剑已经架在容若的脖子上了。康熙不善的问道:“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容若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倔傲的迎上康熙架在容若脖子上的剑,语气冰冷的说道:“臣从来不敢怀疑皇上的决定和决心,就请皇上动手吧!”康熙看到容若倔强的眼神,冷哼一声,再一次问道:“说、她究竟是什么人?朕虽不知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你们之中一定有人在说谎!” 容若叹息一声,道:“皇上实在是多心了!”说完指着流苏,解释道:“她的确不是我府上的丫鬟,前些日子臣因闲着无聊便陪心儿去玩。在途中见到这姑娘孤苦无依,心儿一时心软,便将她带回了家。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跟心儿住在一起;只是后来,不知道心儿为什么独自跑到这里。想来:她是因为找不着心儿,所以、才假冒心儿的名义来这里……” 流苏一听顿时明白了容若的意思,也忙道:“格格心地善良,肯收留我、照顾我,我的心里很是感激!可是前一段时间,我怎么也找不到格格。猜想、一定是格格贪玩,又来找公子了,所以才大胆来此碰碰运气。只是没想到,我来的不巧,格格已经离去了!” 康熙似笑非笑:“是这样吗?”流苏垂下头,道:“是这样、民女不敢欺瞒皇上,还请皇上不要为难公子了!”康熙盯着容若,目光有些奇怪。沉默了一阵,他走上前扶起容若,道:“容若、朕也是没有办法!”容若了然,心中却不免有些凄凉,口中却不得不敷衍道:“臣当然明白皇上的苦,这一切都是臣的过错!”顿了顿又道:“心儿她、实在不知皇上的身份,才大胆的冒犯了皇上,更伤害了皇上龙体。臣不敢求皇上绕过心儿,只求皇上要罚就罚臣吧!” 康熙笑道:“怎么?难道、你还要由着她?”容若面上微微一红,道:“无论怎样,她终究是臣的妹妹,臣作为哥哥,实在不忍心她吃苦!”康熙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居然意味深长的笑道:“朕知道你心疼妹妹,可是也不能宠的太过了!至于该怎么做,朕、自有分寸,保证不让你的妹妹吃苦就是……” 第十四章 嬉笑怒骂痴,不知情一片 康熙的话落在容若的耳中,容若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他甚至也不能解释这是为什么,可是、这让他很难受!容若有些不知所措的呆呆的望着康熙,康熙蹙眉笑问:“怎么了?这样看着朕!莫非心里还有什么不满?”容若掩饰的笑笑:“臣不敢!” 康熙笑着突然一拳砸在容若的肩头,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朕既然说了不会伤害你的妹妹,也就绝不会为难她的!只是……”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容若果然急了,脱口道:“只是什么?”康熙笑道:“看来、你果然很疼爱你的妹妹,从容优雅的容若竟也会失了分寸?这倒也真是难得!朕倒是好奇了……” 容若垂头不再言语,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不料康熙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容若不得不再一次提心吊胆。康熙虽然背对着容若,却满脸戏谑的说道:“虽然朕不会为难她,可是朕毕竟是一国天子,她竟敢出手伤朕。虽然看在你的情分上,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等你的妹妹回来,你就带着她来领罚吧!” 容若忍不住“啊?”了一声,忙跪下求情道:“皇上若真的要罚,就处罚臣吧!”康熙强忍着笑,故意严肃的说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朕心知肚明,怎么会再来冤枉你?莫非、你故意要朕做一个赏罚无度的昏君?”这话就严重了,容若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却也不禁冒出了冷汗,道:“臣怎敢?只是臣与心儿兄妹情深,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况且、这件事与臣本也脱不了干系!”康熙疑惑的望着容若,容若接着解释道:“若不是臣之前太过纵容、现在又太过严厉,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一切责任都在臣,请皇上责罚!” 康熙见容若说的一本正经,无奈的笑笑,最终还是走上前亲自将容若扶起来,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是你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朕的妹妹了。你呀!真是倔的可以,这件事就先放下吧!”顿了顿又道:“你的妹妹,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容若见康熙的问话一直围着心儿,不由抬头盯着康熙,被康熙一瞪,掩饰的笑笑:“皇上之前不是也没有问过吗?心儿的性子虽然不羁,但终究是女儿家,臣作为兄长,怎好在外面四处招摇?”这一句话说的有理有据,弄的康熙是哭笑不得:明明是说自己多管闲事,却偏还找不到一处不敬的词儿…… 康熙脸色不觉暗淡下来,气氛也顿时冷了下来。最后康熙不得不咳嗽掩饰掩饰窘态,一旁的流苏看到高高在上的康熙,竟也被容若将了一军,不由暗暗好笑,同时也暗暗佩服容若: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啊,真是谁都敢惹?仅凭这一份气度胆识,也足以让身边的人心悦诚服了!康熙身边有这样的人,真不知是福是祸? 不知不觉间,流苏的敌意竟加深了,容若似乎是感觉到这种敌意,不由盯着流苏。流苏倔强“哼”了一声,不甘的转过脸却默不作声。这样一来,本已释怀的康熙,不由又满脸疑惑的盯着流苏,只是这一次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瞟了瞟容若。眼中有几丝暧昧,似是再说:“容若、看你还装?哼!怪不得你这样着急,原来是另有心事。既然你喜欢她,也大可说的明白,朕岂会怪你?那样遮遮掩掩的,反倒惹人生疑……” 容若垂下头默认了康熙的猜测,似乎又担心这样会惹恼流苏,不由抬头看了看流苏。见流苏依然侧过脸,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康熙的眼色,不由松了口气。康熙一见更是乐了,凑到容若耳边低声道:“看来、你得费脑筋了!好吧,朕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立刻恢复了严肃的样子,大声道:“好了,子清、你们都随朕来吧!容若、你就不用来了,等你妹妹回来,别忘了带她来请罪!”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康熙走远,容若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吐了口气,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流苏冷冷的说道:“看来、令妹说的不错,的确是我强人所难,拖累你了!”容若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在说什么?心儿她、不是故意的,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流苏冷笑:“我跟她计较?我也配跟她计较吗?她是谁啊,她可是相国府上高高在上的格格!而我,不过是个亡命天涯的落魄女子,哪有资格去跟她计较?”容若听到流苏这样说,不由蹙眉,道:“想不到到了今天秦女侠还是这样看我们兄妹的,看来、我们都是有眼无珠的人……”流苏蹙眉道:“你说什么?”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确实是连累你们兄妹了!”容若洒脱的一拂,道:“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请姑娘回去再等一等。我纳兰容若必定救出李兄!”流苏一愣,急道:“这样太危险!”容若毫不在乎的说道:“只要姑娘信得过,不再如今天这般冲动,容若有把握可以将李兄救出来!” 流苏知道这其中的不易,可是除此之外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想了想正要道谢。容若袍袖一拂,道:“若再客套,便就是俗人了!”说罢,往门口望了望,又道:“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出去吧!”流苏见容若如此洒脱从容,不禁暗暗赞叹。 容若送走了流苏,已到了正午时分。他知道以心儿的脾气,绝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不禁有些黯然失落,在院中信步缓走。只见他时而叹息,时而停留,在园中不知不觉竟呆了大半天。许是腿有些酸了,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幽幽的叹息道:“又到绿杨曾折处,不语垂鞭,踏遍清秋路。衰草连天无意绪,雁声远向萧关去。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明日客程还几许,沾衣况是新寒雨。” 不知不觉天色已然暗淡,容若回到书房,将新吟的词句写下来,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心儿回来了没有?”只见他放下手中的笔,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还没有打开门又自言自语道:“现在心儿一定还在气头上,无论我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的!”顿了顿又想道:“如果我不去,又怎么放得下心呢?再说,今天确实出手太重了些!若不去开解开解,只怕她一个人生闷气,还不知道要生的什么时候?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他这么想,手已经不知不觉的打开了房门,并不知何时已经踏出了房间。容若看了看门槛儿,无奈的耸耸肩,然后关上房门,朝心儿的房间走去。走了几步,远远的看到心儿的房间明亮的烛光,心中不由一喜:原来、心儿早就回来了!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口居然都忘记了敲门,直接若无其事的推开了房门。接下来听到的声音,顿时让他的心再次跌入谷底。原来、心儿在离开的时候对杏儿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这里,留在这里等她回来!杏儿等了一天,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心里真着急。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以为是心儿回来了,不由喜道:“格格、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杏儿急死了。” 杏儿挑起秀帘,看到呆若木鸡的容若,不由吃惊道:“公子?怎么是你?”容若却没有心情理会杏儿的问题,蹙眉问道:“怎么?格格还没有回来吗?”杏儿不由垂下头,道:“格格让奴婢在这里等,可是奴婢等了一天,也不见格格的踪影……”说到这里杏儿突然闭上嘴,睁大了双眼,问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公子不知道格格的去向?”随后又喃喃道:“这不可能啊,格格不是去找公子的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杏儿着急,容若更加着急:怎么心儿一去竟然去了这么久,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忽地一瞥看到杏儿满脸疑惑的望着自己,不由问道:“你怎么在这?”杏儿脸一红,道:“奴婢发现李公子不见了,又听说皇上遇到刺客,心中疑惑、就来这里打听消息。” 容若眉头紧锁,喃喃道:“这么说,心儿早就已经知道被皇上抓住的刺客,其实就是李复了?可是、今天她为什么会这样?”说罢又抬起头盯着杏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格格的?”杏儿咬咬唇,道:“有三天了……格格一直在想办法,可是始终没有主意。今天一大早,格格说去找公子,谁知到现在都没回来。公子、难道你今天没有见到格格吗?”说到这里,杏儿终于有机会可以问出心中的疑惑了。 容若听到杏儿的话,更是吃惊:原来心儿是来找我商量营救之策的,只是、为什么后来又改变了主意?难道、是因为流苏!想到这里不禁心头有万根针在扎一般疼痛,很显然、容若虽然猜到心儿是因为流苏改变了主意,却还是误会了心儿的心意。 第十五章 空留玉笛在,伊人知何处? 本来心儿一片真情都系于容若一身,可是容若却偏偏会错了意,以为心儿钟情于李复。他既为自己而心痛,也为心儿感到惋惜:他知道李复已经有了未婚妻了,那个人就是流苏。 杏儿狐疑的望着容若,半晌才问道:“公子,格格她、难道没有去找你吗?”等不到容若的回答,杏儿不禁自我猜测喃喃道:“那么、格格她,会去哪里呢?”容若眉头紧锁,心中更是暗暗懊悔:怎么今天竟如此失态?莫非、是因为心儿,是啊、我们是兄妹,是兄妹,我怎么能对她存那样的心思?不禁纵声大笑,眼中却氤氲着晶莹的泪花。 杏儿好奇的望着容若,暗暗纳罕:公子这是怎么了?又是叹气、又是哭又是笑的……突然做出惊惧的样子,大声喊道:“公子、你没事吧!”容若本来沉侵在自己的世界中哭笑不得,被杏儿这突如其来的大喊给惊醒。顿时回到现实的容若,一脸落魄的望着门,似乎心儿就要从这里进来似的! 杏儿无奈的摇摇头,上前劝慰道:“公子不必担心,格格聪慧无双且已不在是小孩子了,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容若一愣,失神道:“是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要她平安无事,总会回来的……”顿了顿又呼道:“我怎地这样大意?”杏儿看着一惊一诈的自家公子,心中更是着急:这李公子没有救出来,格格却一去不回了,现在公子也神神叨叨的,这可怎么是好呢? 杏儿想了想也没什么主意,忍不住往容若望去,见容若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不由试探的问道:“公子、在想什么?”容若猛然抬头,问道:“你来这里,是为了找心儿救李公子,对吗?”杏儿脸一红,猛烈的点点头,好像点头点的轻了容若会视而不见似的。 容若暗道:真是糊涂,差一点误了大事!现在李公子生死未卜,秦姑娘等人一定很着急,而我却只在这里为了自己些微的小事失魂落魄。心儿虽然不见了,但到底是安全的;李公子他们可就不一样了,一个不小心赔上的可是命啊! 容若正想着,却被杏儿的一声“公子”给打断了。原来杏儿看到容若又在发愣,想起危在旦夕的李复,不由出声提醒的叫了一声。容若抬起头,道:“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就在这里呆着,如果格格回来,记得叫格格来找我……”话一出口,觉得这样说心儿肯定更不开心了,又改口道:“算了,还是你来找我吧!但是没有别的事,你就不要出去了,记住了吗?”杏儿不由皱了皱眉,喃喃道:“为什么公子和格格的吩咐都一样?我已经在这里憋了好几天了,现在、还不知道要憋多久,整天呆在这里,真是闷都闷死了……” 容若听到杏儿的抱怨,不由道:“你说什么?”杏儿忙掩住嘴,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奴婢只是在想:这么大的事,只由公子一人去打听奔波,实在太过劳累。不如、让杏儿出去探听探听消息吧,也许、可以帮到公子呢!” 容若摇头道:“现在是危急时刻,我们决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非但救不出李复,也会惹来皇上的猜疑,到时候就更难救出李公子了。”杏儿撇撇嘴,道:“奴婢听从公子的安排就是了,公子尽管放心吧!等格格一回来,奴婢就去告知公子。”容若摇摇手,道:“好了,你先退下吧!”杏儿退下之后,容若独自呆在房里,忽地眼光一瞥,看到书案上竖着的玉笛。 容若疾步走到书案前,伸手拿过玉笛,喃喃道:“竟然连玉笛也留下了?看来、心儿来的时候一定很匆忙,只是、怎么会那么不巧?偏偏那时候,流苏也刚好在那里,还正好在跟我说那些话?心儿、你这又是何苦呢?就算你生我的气,生流苏的气,也该先救下李复再说。如果李复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你更是难过吧!”想到这里,容若似乎想起了什么,拿起玉笛,迅速的离开了书房。 你道容若这般匆忙的离去是为什么?原来、他是去找康熙了,他知道这件事唯有找康熙身边的侍卫,才知道其中的原委。他来到康熙休憩的院子,看到曹寅站在廊下,不由上前问道:“子清,你怎么站在这里?皇上呢?”曹寅笑着努努嘴儿,道:“瞧见了吗?” 容若看到康熙的背影,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曹寅猝不及防想拦已经晚了,不由叹了口气、跺了跺脚,没好气的喊道:“皇上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容若靠近了,听到康熙的声音:“一连几天了,他们都没有来上当,看来是朕失算了!”容若转了转眼珠,立刻有了主意,不由道:“皇上并没有失算,经过这几天的严密封锁,那刺客的同党只怕已沉不住气了!只是……”康熙一听就知道容若有了好主意,哪还会计较容若私闯的大罪?见容若欲言又止,忙屏退了众人,问道:“只是什么?” 容若并不急着回答康熙的问题,只说了四个字:“张弛有度!”见康熙一副苦思的样子,又凑到康熙身前,低声道:“只是皇上将消息封锁的太过严密,那些人才不敢轻易来搭救!现在、我们只要再放出些风声,不愁他们不自投罗网!” 康熙明了的点点头,笑道:“对,有道理啊!”说到这里,赞许般轻轻的拍了拍容若的肩膀,道:“好、朕会派人来处理这件事的,容若、多亏你及时提醒朕……真不愧是朕的好兄弟,今天朕很开心,不如叫上子清,我们去喝一杯?”容若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他们去了。 时间飞逝,一晃三天又过去了,心儿不仅没有回来,更是失去了消息。容若再是淡定从容,此刻也是心急如焚。到了黄昏时分,天竟然变了,倒真是“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没一会儿就风雨交加了。容若倚窗而立,已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心中更是深深的自责与悔恨,可是这些心儿都已经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杏儿看到容若这样,不禁叹了口气,安慰道:“公子不用担心,格格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想了想觉得这样说跟没说一点差别也没有,更何况公子聪明绝顶,这一番话在他眼里不过是敷衍而已。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又道:“也许、格格是故意藏起来,好让公子担心的!说不定、格格现在已经回家了呢……公子,一定是这样!现在公子不能立刻回去,可是公子满腹诗书,自然有法子将公子的心意传递给格格!” 容若如梦初醒,他眼中也有了神采,掩饰不住喜悦的问道:“是吗?”杏儿激动的点点头,道:“当然是这样了!奴婢知道,格格一向放得开,她才不会真的生公子的气呢!”容若喃喃道:“是啊,肯定是这样!心儿、从来都不是小心眼儿的人……” 他得意的走到书桌旁,杏儿也早已备好了笔墨,容若提笔写道:“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软风吹过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杏儿皱了皱眉,道:“公子写的词总是这般伤感,只可惜现在早已不是梨花盛开的春天了!为什么公子还会伤春呢?”容若似乎很有兴致,解释道:“春已过,所以当然不必再伤春了?”杏儿似乎有新的感悟,拍手道:“哦!奴婢知道了,公子之前并不是真的伤春,更重要的是在伤别,对吗?” 容若笑笑,道:“算是吧!”随即眸子又黯淡下来,仿佛在自言自语又想是对杏儿道:“到底是心儿调教出来的丫头,竟也伶俐的跟人精儿似的。要是心儿在,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杏儿正色道:“杏儿有幸能跟着格格,实在是杏儿三生修来的福气。想当初,若不是公子和格格,杏儿只怕早已经不在了。格格是良善之人,好人有好报,公子就放心吧!” 容若叹息道:“好人有好报?”杏儿不觉心头一跳,道:“公子、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容若点点头,杏儿福了一福,道:“奴婢先告退了……”说完谦卑的退出了容若的书房。 容若在房里转了一圈,不知不觉握住了玉笛。这玉笛本来是自己幼年时送给心儿的礼物,心儿从未离手,这一次竟然将玉笛留下了……容若暗想: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呢?也许、到这里,故事已悄然扭转了,只是不知道扭转到哪里了! 没多久萧萧夜雨中传来如怨如诉的笛声,原来容若握着玉笛、想着心儿,不知不觉就学着心儿,吹起了笛子。一曲既罢,容若倚窗而立,望着如断线珠子的雨顺着屋檐落下,黯然道:“心儿,你究竟在哪里?你若听到,就快点回来吧!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我承认那天是我太冲动,下手也重了些,你就原谅我吧!心儿、心儿……” 第十六章 雨后吐芬芳,抬头逢伊人 下了一夜的雨,容若倚在窗口直到半夜才睡去,恍惚中好像听到有敲门的声音。容若微一蹙眉,已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了,迅速起身披衣匆匆去开门。门一打开,就听到康熙的笑音:“怎么今日这样贪睡?难得容若、也有疏懒的时候!”容若悻悻的,无精打采的回应:“臣太过疏懒,让皇上见笑了……” 康熙哈哈笑道:“好了,昨儿下了一夜的雨,今儿个外面的天气倒是不错,朕觉着大家伙都拘在这儿太荒废这大好时光了……”说道这里,斜眼定了一眼容若,又道:“咱们今儿个就出去走走,就当是散散心、去去这几天的霉气!” 容若眉一皱,道:“皇上三思!这样出去、只怕……”他一言未尽,康熙摇摇手不让容若说下去,道:“朕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要扫兴吗?”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容若的房间,容若无奈只好跟着走了出来。 走到门口才看到曹寅和裕王爷福全牵了马守在门口,他们各选了一匹马,翻身跃上马背。待都坐稳了,容若蹙眉问道:“皇上、这是要去哪里?”福全与曹寅面面相觑,摇摇头异口道:“这还是看皇上的兴致吧!我们也就是一陪客……”康熙哈哈笑道:“别说你们不知道,朕也不知道……”看到面面相觑的三人,康熙更是得意道:“今天我们是出来散心的,自然是信马由缰,马走到哪,咱们就去哪!” 说完甩手一扬,马鞭落在马身上,马一吃痛立刻奔了出去。余下的三人,一见康熙远去,来不及多想也扬鞭跟了上去。虽然策马而奔依然难掩容若脸上的一抹落寞,曹寅到底是容若的好兄弟,故意靠近容若,关切的问道:“容若、你怎么了?难道、还在为你的妹妹担心?难道、她还没有回来?” 容若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但愿、她已经回家了……”顿了顿,又说道:“我真想回家去看看……”曹寅笑着安慰道:“看来、你是太关心她了,都说关心则乱!她虽然小小年纪,可是就那天的气势,也绝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呀……就是把自己逼的太苦了。说不定、她现在正在哪里乐着呢!” 容若侧头狐疑的盯着曹寅,道:“是吗?”曹寅看到容若的神色顿时惊的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倒是容若平静的说道:“如果真是那样,我倒也真的可以放心了!”曹寅皱了皱眉,他显然还是没有理解容若的话,或者是更加的疑惑了。他呆了一会儿,抬头发现前面早已不见了皇上和裕王爷的踪影了。 再侧头看了看容若,也是一副神思迷离的样子,不由道:“容若、皇上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还是赶紧跟过去吧!”容若被曹寅一喊果然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前方,果然没有了裕王爷和康熙的踪影,忙道:“好!” 他们二人一路匆匆追来,追了一程发现前面有两条岔路,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康熙他们走的是哪一条路。容若只好下马,看了看路,指着其中的一条路,道:“这条路是通往白云观的路,而这一条通向何处、我却不是很清楚……” 曹寅也跳下马,与容若并肩而立,道:“那么、你说皇上他们会走那条?”容若蹙眉:“据我所知,白云观住着的是一群出家的女子,皇上应该不会去那里……”听到容若这么说,曹寅眉一皱,突然跳起来:“那么、皇上他们走的是这一条路了?” 曹寅说完又翻身跃上马,见容若还立在路口,不由问道:“容若、你还在想什么呢?我们还是快点赶过去吧!”容若摇摇头道:“万事没有绝对!”曹寅跳下马,问道:“你说什么?”容若走到那条路上仔细勘察了一番,回头道:“昨夜刚下过雨,这条路上竟然连马蹄印都没有……”曹寅走上前一看,点头道:“那么、皇上他们走的应该是这一条路了?” 容若点点头,道:“应该是!”二人一确定,立刻跃上马,往那条路走去。二人策马扬鞭,很快便到了白云观门口,看到门口有两匹马,真是康熙与裕王爷的坐骑。二人相视一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们走到白云观门口,将缰绳系好,却看到裕王爷竟远远的站在那。不知怎地,容若竟不禁打了个冷颤,微一蹙眉走到裕王爷面前,低声问道:“王爷、皇上呢?”裕王爷回头一看,笑道:“你们总算是赶来了!本王还以为、你们故意偷懒……” 曹寅也跟了上来,一见之下不由问道:“怎么就王爷一人在这里,皇上呢?”裕王爷笑道:“我们且在这里等一等吧!”裕王爷眼睛探了探观内,又道:“刚才我跟皇上被一阵琴声吸引,皇上说定要去会一会这弹琴之人!” 容若听到琴声不由有些向往,福全看到容若的神色,打趣道:“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听不到那美妙的琴声了……”他故意瞟了瞟容若,加重了语气:“本王知道、你二人皆是饱读诗书的雅人,想必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容若、你说是吧!” 容若掩饰的笑笑:“王爷、哪里的话!”福全见容若不好意思,又道:“好了,想必皇上已经找到弹琴之人了,我们过去看看吧!”他们三人一路说说笑笑,走到拐角的檐下却听到里面似乎吵起来了,有女子的声音传来“放手!”没一会儿就听到康熙“啊”的一声大叫。福全与曹寅俱是一愣,随即奔了过去。只有容若在听到那一声“放手”时全身一颤,顿时呆若木鸡。 你道容若为何会如此吃惊,原来、他已听从那女子的声音竟和心儿的声音很像。一愣之后,立刻明白过来:那就是心儿的声音,心儿竟然就在这里——这、才是他最吃惊的事情!等他终于反应过来,也匆匆的跑了进去。这一进去更不得了,他看到站在康熙对面的那个一身素衣嘴角还有血迹的女子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心儿。 康熙看到这三人就这么冲了进来,有些不悦:他堂堂一国之君,现在竟然搞得如此狼狈,怎么能让这些臣子看到?这让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面子!遂不等福全等人开口,先吼道:“你们进来干什么?都出去!”福全早已看到康熙手腕上斑驳的血迹,担忧的说道:“可是……”康熙眉一皱,道:“可是什么?都给朕出去……” 听到康熙的暴喝,心儿不由抬头一看,瞬间就石化在当场。此时此刻、她的眼中看到的只有容若了,她凄楚的笑了:“没想到、你竟然找到这里来了……”她的话一出口,康熙更是莫名其妙,随即想起她不是跟自己说话。不由转过身看着进来的三个人,问道:“你们认识?”容若略一迟疑,上前一步跪下道:“请皇上恕罪,这、正是臣的妹妹纳兰心儿!” 康熙这才仔细的打量着心儿,只见心儿虽然只穿着素色的衣服,头发也随意的披着,却眉清目秀,眉不画而青,肤白胜雪,行动间有淡淡的熟悉而陌生的香味。即便他有佳丽三千,乍然见到心儿,亦是看呆了。 康熙的神色落在另外三人的眼里,可就不一样了,曹寅和福全相视一笑,心下了然:皇上只怕是对纳兰心儿动心了……二人好像想起了什么,同时向容若望去,只见容若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康熙的样子,只专注的盯着心儿。一时之间,气氛顿时凝结冷了起来,福全轻声叫了声:“皇上”,康熙没有反应。福全皱了皱眉,又叫了声:“容若”,容若也没有反应。 容若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解答,可是皇上他们都在这里,他只好忍着。看到心儿瘦弱的身子,心中暗暗心疼:才几天不见,怎么就瘦成这样了?他还在想着心儿,那边福全却说道:“皇上、你的手,没事吧!依臣看、还是先包扎一下吧!” 这时呆愣的三人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容若抬头看到心儿呆呆的望着自己,再看一看康熙,叫道:“心儿、还不快跟皇上赔罪!”他一边说一边跟心儿使眼色,心儿听到容若的话,不由蹙眉盯着康熙,问道:“他、是皇上?”康熙回过神来,想起那天冲出御苑的人,又想起刚才心儿脱口而出的道:“怎么又是你?”当下释然,扶起容若道:“怪不得看着这样眼熟……原来、我们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康熙虽拉着容若,眼睛却看着心儿,心儿眉头紧锁垂下头不作声。倒是容若急道:“皇上恕罪,心儿她不知皇上的身份,才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饶恕她!”康熙盯着容若,不冷不热的说道:“容若、莫非你忘了朕说过的话?” 容若蹙眉:他怎么会忘?康熙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看了看心儿,忙拉着心儿一道跪在康熙面前,恳求道:“求皇上饶了心儿,有什么责罚就由臣来领受吧!”心儿虽然被容若拉着跪在康熙面前,脸上却是一副倨傲、不卑不亢的样子。 康熙顿了顿,道:“这件事、还是回宫之后再说吧!现在、你们相聚,想必有许多话要说,你们去吧!”容若眉头一紧,道:“皇上……”康熙摇摇手,道:“快去快回!”容若无奈,只好拉着心儿离开了。 第十七章 失意逢古刹,修道却缘君 且说康熙就这么看着容若拉着心儿走开了,眼睛一直盯着容若的手,心中却暗暗不是滋味。但一想起,他们是兄妹的关系,随即又释然了,含笑望着他们远去,心里也在盘算着。再说容若拉着心儿走出了白云观,走了一段见心儿始终沉默不语,终于忍不住问道:“心儿、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心儿恍若未闻只是垂头往前走去,容若愣了愣,以为心儿还在跟自己置气,不由大步跨到心儿前面,挡住心儿的去路。哪知心儿垂着头若有所思,根本没有听到自己说话,更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站在她前面。他来不及反应,心儿已一头撞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容若忍着痛,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心儿似是想起了什么,用力推开了容若后退一步,眼睛水汪汪的却就是没有一句话。容若急道:“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对,是我出手太重,你出来也这么多天了,现在、还是跟我回去吧!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救出李复的……”不知为什么,在提到李复的一刹那,他的心竟隐隐作痛。 心儿一听只是呆了一呆,以无比平静的语气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说完就要回去,容若眉一皱忙拉住了心儿,问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他盯着心儿等待着心儿来解答,可是心儿依然只是沉默,他像是对心儿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些天一直不见你回去,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回家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你……”说到这里,他不由抬头看了看心儿,可是心儿依然缄默。这让容若感到巨大的压力,不知不觉间竟暗含怒意:“你不要再胡闹了,好不好?” 他的怒意让心儿再也无法装聋作哑了,顿时抬眸对上容若乌黑的眸子,容若只觉一冷,心中隐隐刺痛,心不由软了下来,道:“心儿、你究竟要怎样?那天的事,我虽有错、可是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责任吗?” 心儿蹙眉淡淡的道:“不管是谁的责任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容若似是不敢相信的盯着心儿,半晌迟疑的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心儿不欲多言,只是心虚的转过身,容若更加担心,急道:“心儿、这几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啊……” 心儿听出容若急促的声音,知道容若定是着急了,心下一痛不由软下心肠,道:“你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里住着的都是……你们在这里,却有许多不便!”容若心中疑惑,不由逼视着心儿。 心儿蹙眉强自定神,分辨道:“既然你连我说什么都不相信,又何必多问?”容若听出心儿语气中隐含的怒气,无奈的长叹一声,喃喃道:“你又何必动怒?我不过是多问了一句而已!既然你不愿说,就当我不曾问过……” 心儿不忍,于是将那天的事情告诉了容若。原来心儿那日误会了容若,有意无意的激怒了容若,竟惹得容若一时失控,生平第一次打了心儿。心儿猛然醒悟了心头的小秘密,慌乱间夺门而出,谁知又碰到一群不知好歹的拦路人。她抢过良驹,翻身跃马,冲出了御苑。 失魂落魄的心儿根本无心驾马,冲出御苑只后也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又走了一段不知怎么的,马突然失控悲戚一声长嘶,兀的将心儿甩下马来,疯一般的疾驰而去。心儿猝不及防跌下马,狼狈的摔倒在地,一抬头马儿早已不见了踪影,没好气的骂道:“真是晦气,走到哪里都受欺负……哥哥欺负我也就算了,现在连你这畜生都来欺负我!” 心儿虽身份娇贵,却并不柔弱,此刻因心中受了极大的委屈,且一直压抑在心无处发泄,更是赌气般倔强的忍着痛,缓缓的站起来,四处一打量更觉陌生。本来心儿的胆子是极大的,看着这阴森而陌生的地方,心中不禁骇然。 心儿叹息一声,环视了四周一眼,忽地被地上鲜红的血迹吸引了目光,这才知道原来马不知什么时候受了伤,喃喃道:“怪不得突然的发狂,只是、可惜了……这样一匹好马!”她吃力的扶着路旁的树枝,一步一步蹒跚的走着。 看着日头越来越高,心儿在这林子中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了,现在正是又累又渴还有一点点饿。她望了望四周,终于将目光停留在一块光洁的石头上,她瘫软的坐在石头上,伸手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汗,喃喃道:“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走出这林子,附近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这可怎么是好?”歇息了一会儿,心儿觉得体力恢复了一些,叹息一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她一边走,一边又想起了自己与容若争吵的画面,眼角眉梢更添了一份惆怅。 本来过了夏至日子就越来越长了,可现在虽然还没过夏至,日子也不再如冬天般短暂了。只是这一天在心儿眼中却是极快的,不知不觉间已到了黄昏时分,心儿望着斑驳的树枝,及天边的红霞,身子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正彷徨无助间,隐隐看到前方有缕缕青烟,一天没见着人影儿的心儿不由喜上眉梢。一下子来了精神,也有了力气,踉踉跄跄的朝着青烟的方向走去。由于眼睛只盯着那一缕青烟,而忽略了脚下的石头和身旁的荆棘,一个不小心手上、脸上被路边的荆刺和树梢弄的四处是伤口。可是心儿顾不得疼痛,因为太阳已经下山了,再过一会儿天一黑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只见丛林中树枝拨动悉悉簌簌的声音,突听“哎呀”一声尖叫,不用多想也猜到,定是心儿摔跤了。果不其然、心儿吃痛软弱的跌坐在地上,她失神的盯着自己的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哪里殷红一片,分明是流血了。心儿似乎有些生气,用力的将手打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许是哭的累了,心儿抬眼望了望天边,分明已经黑了。再望了望青烟的方向,也已没了印记,心儿不由皱起了眉,喃喃道:“我怎么这样糊涂……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难道、我今天竟要在这里过夜吗?”她忍不住再一次打量了四周一眼,冷不防打了个激灵,一时之间不由哆嗦起来。 夜色越来越深,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心儿更是恐惧:虽然她向来胆大,可是她终究是个足不出户、身份尊贵的格格,从来都是一大帮人在身边嘘寒问暖的,哪里碰到过这样的情行?一阵风吹来,一身单衣的心儿更觉的寒冷,不由双手抱着胳膊,静静的倚在一棵树干旁边。 心儿靠在树干上,本来心中恐惧的她,不知不觉竟想起了她的额娘,喃喃道:“额娘、你在哪里?”想着想着额娘,又想到了容若,她想起了小时候容若送给自己玉笛的情形,唇边竟有了丝丝笑意,那样温暖而纯净。 她就那么一直想着,想着想着又想起了晨间的事情,心不由“咯噔”一下,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是你的妹妹?为什么?谁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不知不觉一滴冰冷顺着脸颊滑到唇边,心儿抿了抿唇,有些苦涩…… 等心儿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那样强烈的光线、热烈的温度,似乎在故意跟心儿过不去。心儿烦躁的将手挡在眼前,喃喃道:“不行、我一定要尽快离开这儿,否则……”她瞟了一眼腿上已经风干的血渍,手搭在树枝上,吃力的站起来,然后一跛一跛的往前走。 虽然极力的撑着,但终究是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到了午间、在强光的刺激下,心儿只是觉得有些头晕。因为腿上有伤,她走的速度很慢,一上午过去了却并没有走出多远。心儿忍不住叹息:“想不到、我纳兰心儿自问聪明,今儿个竟栽在这里……” 心儿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山里转了一天一夜,总算是走了出来,又走了半天竟然走到了白云观附近。当时心儿身心疲惫,她只觉全身酸痛没有一点力气,终于支持不住晕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第十八章 失意逢古刹,修道却缘君 待心儿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午间了,她一睁眼看到一双慈爱的眼睛,不由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眼睛的主人似觉意外,微微错愕:“施主、你醒了?”心儿点点头问道:“师太、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位师太笑道:“施主、这里是白云观,至于施主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施主就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经师太一提醒,心儿想起这两天的事,忙道:“原来是师太救了我……”说着就起来,向师太行了礼:“多谢师太相救!” 师太扶起心儿道:“不知施主怎会晕倒在这里?昨天若不是正好贫尼经过,还不知道施主会怎样?施主一个年轻女子,怎……”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心儿的脸色,见心儿面有难色,忙改口道:“施主躺了这么久,可否饿了?若施主不嫌弃,贫尼这就去备些斋菜。” 心儿本来早就饿了,被师太这么一说,就更觉得饿了,点头道:“那就有劳师太了!”师太转身走出了禅房,不一会儿就送来了斋饭,心儿感激的望着师太:“多谢师太!”那师太含笑:“姑娘不必客气,还是趁热吃吧!贫尼就不打扰施主了……”说完又离开了禅房。 就这样心儿就在白云观中呆了下来,每天听着师太们念经,她的心也渐渐平静。想起容若,心中又酸又痛又苦,可是他们是兄妹,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心儿暗暗下了决心:从此不理世事,就在此长伴青灯古佛,为容若、为阿玛、额娘祈福…… 心儿大致将当日的情形说了一遍,抬头看了看眉头深锁的容若,故意冷冷地说道:“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吧!”容若似乎还没有从心儿的故事中缓过神来,等他抬起头时,心儿已经走远了。 容若追了过去,问道:“那么、后来呢?你怎么不回家?”心儿不由停下脚步,呆呆的楞在那,容若狐疑的望着心儿,急道:“你怎么了?倒是说话呀!”心儿定了定神,道:“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说完又要走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刚才、皇上说什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是怎么回事?” 容若见心儿问起,挑眉道:“你……不知道?”心儿低头一想,蹙眉道:“跟我有关?”容若点点头:“那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以为你走得了?”心儿一愣,道:“你说什么?”容若舒展眉头道:“当时、皇上以为你是混进去的刺客,当即要派人捉拿你……” 心儿一听,冷笑:“我是刺客?”她挑一挑眉目光冰冷如霜,口气也有些生疏:“那天、为了救她,你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容若一听不由又蹙眉道:“心儿、你在说什么呢?流苏、她不也是你的朋友吗?她、也是为了救李复……”容若还在长篇大论,心儿却不愿意再听下去,极不耐烦的说道:“好了,他们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心儿负气往禅房走去,容若无奈只好跟了过去。才走到院子,就听到福全不满的声音:“皇上明知臣对音律一窍不通,还诓骗臣打赌,这下可好,臣又输了……”康熙似乎很开心呢,哈哈笑道:“怎么是朕诓骗你呢?是你自己不相信,这回子输了,竟又耍赖……也不怕别人笑话!”福全假装糊涂:“什么笑话?” 康熙喜道:“自然是笑你,堂堂大清王爷、居然如此小气!”福全正要辩解,看到康熙的脸色变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背后,一时好奇转身一看,笑道:“容若、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来……来……给我评评理……”他走过去自然而然的拉着容若,这才发现容若面色有异,皱眉问道:“容若、你怎么了?怎地脸色这样差?” 容若摇摇头勉强挤出笑容,道:“劳王爷费心,臣没事!”容若笑得如此勉强,康熙也注意到了,眼睛盯着心儿,问道:“怎么?你们兄妹又闹别扭了?”说完对心儿道:“心儿,容若小孩儿心性,朕看、你就别计较了。” 心儿垂头不语,容若怕皇上为难心儿,忙道:“皇上,出来也这么久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只怕南苑那边已经闹翻天了……”康熙眉一皱,道:“也对!走……”说完率先走了出去。福全与曹寅相视一眼也跟了出去,容若意味深长的看了心儿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叹息一声也跟着走了出去。 心儿目送容若走出禅院,估计他们已经走远,悄悄的跟了出去,却听康熙问道:“容若、你的妹妹呢?她、不一起回去吗?”容若愣了愣,道:“也许、她是想在这里住几天,然后直接回家吧!”顿了顿又道:“从小将她宠坏了,现在……唉!也只能由着她了……”康熙笑笑,道:“好了,咱们回去吧!”听到马蹄飞扬的声音,心儿从门后探出头,望着飞驰而去的马,怅然若失的站在门口。 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师太来到心儿背后,将心儿的怅然若失看在眼中,安慰道:“施主、仿佛有难解之事?”心儿回头,苦笑道:“师太在此静修,不知可有烦心之事?”师太温文一笑,道:“出家之人,既已了断尘缘,自不会再烦心!”心儿仿佛有些心动,问道:“敢问师太,如何才能了断尘缘?” 师太不由蹙眉,道:“施主的话,让贫尼不解!”看到心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师太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心儿道:“了断尘缘,还需机缘!并非看到的那般简单……佛渡有缘人……”心儿蹙眉,喃喃道:“有缘人?”师太点头:“对,有缘人!” 心儿苦笑:“那么、我呢?算是有缘人吗?”师太久久的盯着心儿,她看到心儿眼角几乎沁出的泪,摇头道:“施主虽与佛有缘,却是尘缘未断!”顿了顿又道:“贫尼劝施主一句,施主还是尽快下山吧!这里、不是施主该呆的地方……” 心儿一愣眼泪无声的滑落,自言自语道:“可是、这天下之大,我又该去哪里?哪里能容得下我?”师太盯着心儿,道:“施主是否另有难言之隐?”心儿呆呆的望着师太,许久许久才掩饰的笑笑,恳求道:“心儿早已无处可去,还望师太收留!” 师太无奈的摇摇头,道:“一切皆是缘,既如此、施主好自为之!”心儿愣了一愣,却听到师太说了声:“阿弥陀佛……”等心儿回过神,就只看到师太留下的背影。心儿叹息一声,再次回到禅房,不知不觉还是想起了容若,强自定神:“纳兰心儿、从今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他是你的哥哥,你的亲哥哥……”就这样胡思乱想,一夜竟就这么过去了。 恍惚之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心儿蓦地清醒了,猛的坐起来,迅速的穿好衣服,打开禅房,看到容若满脸焦虑的站在门口。心儿的心不由一沉,冷冷道:“你怎么又来了?跟你说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容若一步抢到心儿前面,眼中满是怒气:“现在这么乱,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走……跟我回去!”说完拉着心儿就要往外走,心儿却甩开了容若的手,冷冷的盯着容若,轻蔑的笑问:“添乱?在你眼里,我就只会添乱,是吗?” 容若看着心儿的眼神,知道自己无意的一句话又触动心儿的某个不安的角落,一时之间失去了应对之策,呆呆的望着心儿,半晌才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心儿似乎失去了力气,瘫软的坐在地上,苦笑:“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你走吧!” 容若看到这样的心儿有些不忍,走到心儿面前蹲下,柔声道:“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对,我……我们还是回去吧!”心儿垂下头,摇头道:“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从没有怪过你。只是、我不能跟你回去,你走吧!”容若有些意外的盯着心儿,蹙眉道:“为什么不能回去?告诉我、为什么?我是你的哥哥,你不需要忌讳什么,有话直说……” 心儿抬头迎上容若乌黑的眸子,暗道:你是我的哥哥,就因为你是我的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是我的哥哥?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已有泪水在打转,容若更是着急,道:“心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让人担心!你这是要急死我吗?” 心儿微微扬起头,极力忍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道:“哥哥、你走吧!心儿有心儿的去处,心儿不孝不能再为父母身边伺候,以后都要哥哥费心了!”容若越听越不安,不知不觉间抓住了心儿的胳膊,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他一边说一边使劲儿的摇着,仿佛这样就可以将心儿摇醒。 容若几乎发狂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他着急的问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心儿始终只是默不作声。他渐渐的有些失望,却不知道心儿比他还要着急,看到这样的容若,心儿心中更是一阵绞痛,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正踌躇间看到禅房中放置的一把旧琴,指着琴道:“哥哥、你先冷静一下,听心儿弹奏一曲,或许、哥哥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待容若说话心儿已调好了琴弦,心儿凝神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很快就传来幽怨却又充满无奈,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嘲笑与自责的琴声。容若蹙眉看了看心儿,心中一动已经知道心儿的意思了,顿时恍然:原来、这一切竟是这样?他知道了心儿未言明的心事,心中又是兴奋又是痛苦,待琴声一停,心疼道:“所以、你想长伴青灯古佛?” 心儿脸一红,道:“除此之外,心儿再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容若又是心痛又是自责,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心儿,只呆呆的望着心儿。心儿看到容若的样子,心下了然有些欣慰,道:“应该不需要我再说什么了吧!你走吧……” 第十九章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容若迟疑着,看着心儿如此痛苦、坚决,他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更是五味陈杂,当真是又酸又痛更多的却是抑制不住的甜蜜。可是一看到心儿忧伤绝望的样子,他只能呆呆的望着心儿,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心儿的禅房回到南苑的。 容若痴痴呆呆的回到南苑,意外的是竟然看到康熙站在门口。再说康熙一大早兴致很高,就来约容若,却发现容若已经不在房里了。他在门口踌躇:这个容若,一大早的跑哪儿去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里等着容若。 此时看到神情恍惚的容若,心中疑惑万分,不由上前问道:“容若、你这一大早的,去了哪里?”皇帝问话是不能不答的,可是容若此时哪有心情跟皇上说话,只怕一个不小心更是惹怒了皇上,到时候只怕更加无法收拾。 容若目光还是呆呆的,心中更是充满了懊悔和自责,又听到皇上的问话,一时之间竟然急得满头大汗。康熙一看更是暗暗吃惊:容若平时都是云淡风轻的,怎地今日如此失态?莫非、出了什么大事?忙扶住了容若摇摇欲坠的身子,关切的问道:“容若、究竟是怎么回事?”容若蹙眉:“皇上恕罪,臣实在有些累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昏迷不醒了。 康熙着急的扶住了容若,一边大叫道:“御医……快传御医……”不远处的侍卫宫女们,听到皇上的声音,都匆忙的赶过来,一看是纳兰公子晕倒了,这才手忙脚乱的将容若送回房间,再传来御医。御医匆匆赶到,看到容若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忙替容若把脉。 一旁的康熙担忧的问道:“怎么样?容若、他究竟是怎么了?”老御医看到皇上如此担心,忙收回搭在容若手腕的手,躬身道:“皇上请放心,纳兰公子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一时岔了气。待公子休息一下,臣再开些温补的房子调理一下,便可康复!” 康熙顿时松了口气,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御医道:“皇上放心,公子现在正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等公子醒来,应该就没事了。”康熙点点头,道:“好吧!你们先去煎药吧!一定要好好照顾容若,否则、朕绝不轻饶!”御医们哆哆嗦嗦的离开了,康熙看到容若沉沉的睡去,也离开了容若的房间。 等到容若从昏昏沉沉中清醒,天色已经暗了。他吃力的坐起来,看到杏儿正站在房中奇怪的看着自己,不由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杏儿撇撇嘴:“公子莫名其妙的晕倒了,他们叫奴婢来伺候公子!”容若蹙眉,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杏儿迟疑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是不是有格格的下落了?”容若斜睨了杏儿一眼,默不作声。杏儿接着说道:“公子在睡梦中一直在叫格格,还一直跟格格道歉。所以、奴婢大胆猜测,公子是不是见到格格了?” 容若一想到心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杏儿一看吓了一跳,忙上前帮容若一边擦汗,一边自责道:“都是奴婢不好,惹得公子烦心了!”顿了顿,迟疑着还是说道:“可是、奴婢实在担心格格!也不知道格格究竟去了哪里,她答应了帮我救出李公子的,怎么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杏儿说者无心,容若却是听者有意,这才想起:自己答应流苏的事情还没有做,只怕流苏他们忍不住又要行动了。 容若定了定神,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杏儿没想到容若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离开,一时之间楞在当场呆呆的望着容若。容若吩咐了一声就闭上眼,似乎在养神又似乎在思考计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看到杏儿呆呆的站在那里,蹙眉道:“你怎么还在这儿?”杏儿这才回过神来,道:“哦……奴婢告退!”她口中虽这么说,可是心里却在想:公子今儿个怎么怪怪的?要是格格在这里就好了,她一定知道公子在想什么…… 且说杏儿在这里惦记着心儿,心儿在白云观也一样惦记着容若。她痴痴的站在窗前,呆呆的望着天上的月亮,叹息道:“月有阴晴圆缺……人不同月,月虽缺但一月总还是要圆那么一次;可是人、总难如愿,更别说一月一圆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心儿站的有些累了,夜已深了。可是心儿依然没有睡意,她披衣走出了禅院,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叹息一声,又回到禅房。只见她在禅房中来回踱步,时而蹙眉凝思、时而闭目叹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更深露重,突然起风了,就算心儿身在禅房,也感到丝丝凉意。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反而走向窗口迎着风。风吹起了心儿黑绸般的长发,时而拂过眉梢,时而飘到脑后。心儿也闭上眼尽量使自己放松,在这风中感受着别样的自在。 在心儿的眼中:这世间唯有风,无拘无束且来去自由!她向往着风的自由和洒脱,她知道那是她永远也无法达到的彼岸。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在起风的时候,任风拂过自己的脸颊、自己的长发。仿佛这样自己也能得到力量,变得自由自在起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心儿竟然倚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许是那样倚着不舒服,才凌晨时分,心儿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怎么竟在这里睡了一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暗道:“应该是师太们起来做早课了……” 心儿垂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走出禅房看到一位师太领着一个男子往自己这边走来。心儿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那师太已经在叫自己了:“施主、请留步!”心儿一听不由蹙眉:现在要回去已经来不及了,算了、见招拆招吧! 师太笑嘻嘻的对心儿打招呼:“施主、这位公子是特意来找你的!想来、你们有许多的话要说,贫尼就先不打扰了。”说完又对那男子说道:“施主,这就是你要找的女施主,你们好好聊聊吧!贫尼这就去为二位备茶……”心儿侧过身不言不语,那男子倒是家常便饭似的,大大方方的说道:“如此、就麻烦师太了……” 那师太一脸讨好的说道:“不麻烦、不麻烦……能为施主效劳,当是贫尼的福气!”一边说一边打着哈哈,终于消失在心儿的眼前。那男子送走了师太,脸色立刻就变了,躬身给心儿请安:“奴才梁九功,给心格格请安!” 心儿蹙眉:“你是什么人?这名字、怎么听着如此耳熟?”只是一瞬间,心儿便已猜到了,问道:“是皇上派你来的?”梁九功道:“都说格格聪慧无双,今儿个奴才算是目睹了!”心儿有些不耐烦,问道:“有什么事么?”梁九功听心儿问起,只得道:“格格一人在这里,皇上不放心,特派奴才来给格格请安!” 心儿眉头紧锁,道:“这么一大早的梁公公就特意从南苑赶到白云观,就只是为了请安?心儿担当不起,还请公公回去吧!”梁九功愣了愣,道:“还请格格体恤,奴才既然来了可不能就这么回去!”心儿扬起脸,反问道:“那么、公公还要怎样?”顿了顿冷笑道:“难不成,公公还要拆了这白云观不成?” 梁九功从容道:“格格说笑了,奴才哪有那样的胆量?就算杀了奴才,奴才也不敢对格格不敬,对佛祖不敬啊!”心儿不欲再争辩下去,道:“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现在、请你离开这里!”梁九功神色有些勉强,只得据实以告:“格格、奴才奉了皇上之命,来接格格回去!” 心儿面无表情:“回去?谁跟你说,我要回去了?”梁九功不解的望着心儿,见心儿不愿离去,只得跪在心儿面前,恳求道:“求格格体恤奴才,若不能接回格格,奴才哪有脸去面对皇上?”心儿一想,转身回到禅房,很快又走了出来,只是她的手上多了一封信。 梁九功呆呆的望着心儿,只听心儿说道:“好了,你回去吧!若皇上一定要为难你,你将这封信交给皇上、把所有的罪都推到我身上吧!”梁九功顿时睁大了双眼,道:“格格、你这不是为难奴才吗?这、怎么可以呢?” 心儿将信甩在地上,冷冷的说道:“你回去告诉皇上,是我不肯不会去不就可以了?就说我以死相逼,你也是没有办法……”梁九功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只低低道:“格格、又何必为难奴才呢?”心儿一怒,回到禅房拿出一把剑,她拔出剑将剑鞘扔在地上,将剑抵在雪白的脖子上,狠狠的说道:“你若是再不走,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 梁九功说不出话来,还在犹豫着却看到心儿雪白的脖子已经沁出了丝丝鲜红,梁九功忙道:“格格、你快停手,奴才这就告辞,还请格格放下剑!若是格格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还有纳兰公子只怕都不会饶了奴才……”心儿听着,不由吼道:“那你还不走?”梁九功无奈,只得迅速离去。 见梁九功走的远了,心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手中的剑也滑落在地上。心儿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但愿、皇上不要因此为难阿玛和哥哥才好!也不知心儿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那为师太捧着茶来,看到心儿痴痴呆呆的坐在地上。忙将心儿扶起来,讨好的说道:“想不到施主……哦,不……是格格,竟然是身份尊贵的人,倒是贫尼有眼不识泰山了!”心儿厌恶的盯了那师太一眼,用力甩开了她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这才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禅房。留下那师太在原地目瞪口呆,她见心儿关上了禅房的门,脸色一黑“呸”了一声,道:“哼!什么东西,真是给脸不要脸……”说完哼了一声,离开了禅院。 再说心儿回到禅房,心中悲痛万分:本来就已经够烦的了,现在又来一个皇上,这不是乱上添乱嘛!心儿满腹心事却连诉说的人都没有,只听她时而叹息时而蹙眉。她叹息一声,调好了琴弦,随手弹起了曲子。但听曲中幽怨如泣如诉,时而哀怨缠绵时而兴奋甜蜜时而自责愧悔…… 第二十章 桃花零落香,雨后却斜阳 心儿一边弹琴一边想着突如其来的梁九功,她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皇上的关心,现在、她不想招惹麻烦,但她不知道要怎样消除皇上的心思。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竟又想起了容若,心中暗暗抽痛不由一个恍惚,只听“铮”的一声,琴弦已断,心儿的手也被琴弦划破。鲜血顺着琴弦一滴一滴的滴在琴上,心儿只是微微一皱眉,叹息一声便又站起来了。 她起身走到窗口,不知不觉手又伸到腰间,似乎在她犹豫难以抉择的时候,总是会伸手拿别在腰间的玉笛。只是这一次她扑了个空,只是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匆匆离去,那玉笛还留在南苑。心儿苦笑摇摇头,看到窗外飘飞的柳絮飞花,无比凄凉的吟道:“飞絮飞花飞满天,红消香断共谁怜?” 念到此处不觉一顿有些意外:这些年来,自己从未吟过一字一句……不知不觉想起之前,容若问自己:“心儿、你为什么不自己写?我知道、你要是写的话,肯定不会比我差!”自己只是微微一笑,道:“有哥哥珠玉在前,心儿可不敢班门弄斧!”她还记得当时容若无比宠溺的敲了自己的额头,说自己只知道偷懒……想着想着,心儿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不知不觉间她已走出了禅房,她悠然的站在纷飞的花中,伸手接了一片花瓣,爱惜的念道:“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接下来她又接了许多的花瓣,就那么捧在手中,看着地上还有那么多的花瓣,想起之前佣人扫落叶的画面。再看了看地上的花瓣,不由黯然:不管你们在枝头有多美,一旦落地沾染凡尘,就没人会欣赏珍惜了。她想了想,蹲下身将这些花瓣一片一片的捡起来,待手中装不下的时候,她将衣服牵起一角,将花瓣盛放在衣中。 她拾了好一会儿,可是地上的花瓣却似乎越来越多了,她叹息一声,道:“怎地掉的这样快、这样多?”拾起一片花瓣,喃喃自语道:“你们虽然陨落,却比我幸运;你们知道吗?我虽活着,却一点也不快乐。不如意之事太多太多,今日有我来收拾你们,不知他日、我又是谁来埋葬?”话一出口顿觉不详,忙掩住嘴。慌乱间才拾起的花瓣又撒了一地,心儿摇摇头叹息道:“你们看、我竟是这般无用……”她一边说一边又将花瓣拾起放进衣角。 待心儿收集完地上的落花,已经日落西山了。她将这些花瓣放在桌子上,只盯着桌子上那些花瓣,呆呆的道:“这么多、我要怎么处理,才不枉你们娇艳一场?”她环视了四周一眼,终于找了一个袋子,小心翼翼的将花装到袋子里,喃喃道:“放在这里也保存不了多长时间,只怕几天就坏了……”她蹙眉喃喃道:“要怎样才可以保持好它们呢?” 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之前与容若一起偷阿玛的酒喝,心儿悄悄的笑起来,突然眼前一亮,喜道:“有了、有办法了……”她想到就立刻去做,便去问主持师太要了一个坛子,只见她将花瓣泡在水中,竟花瓣清洗了好几遍。然后又将花瓣装到坛子中,然后又放了好些东西,然后将坛子密封起来。找了锄头,将坛子埋在了花树之下,她累的筋疲力尽,却很兴奋,喜道:“这样、也许才不算是埋没了你们……” 忙活了一天、如今终于大功告成,她拍了拍身上的土,这才回到禅房,疲惫的坐下。隔着窗她盯着那颗花树,喃喃道:“以后、我就不孤单了,丢了玉笛、还有你们!”她叹息一声,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些天来,她心事重重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今天确实是太累了,所以才这样快就睡着了。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大雨,滴答滴答的声音打在屋顶上、窗户上,心儿从睡梦中惊醒。她失神的盯着窗外如断线的珠子般滴落的水珠,叹息道:“寒夜萧萧雨潺潺,意阑珊!”过了一阵,又走到窗前看着水滴下,地上都有小水坑,苦笑:“这就是水滴石穿?只可惜、就算水可穿石,亦无法更改他是我哥哥的命运!纳兰心儿、你简直是该死,怎么能对自己的兄长存有那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心儿更是痛苦万分,她几乎是想也没想直接跑到雨中,喃喃道:“也许、这样能使我清醒过来!心儿、你快醒醒吧,醒醒吧……”也不知道她在雨中站了多久,脖子上的鲜血又沁了出来,她丝毫不在意只呆呆的立在雨中。 虽然心儿的身子一向不错,可是这一连几天的折磨,心儿早已是身心俱疲,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心儿觉得脑袋沉沉的,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在倒下的瞬间,她似乎感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臂接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还有责备的声音:“你这是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心儿……你怎么了?醒醒啊……” 恍惚之间她竟然到了一处云雾环绕的山上,她打量着四周感觉很陌生,蓦地想起自己似乎在雨中,不由自言自语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我已经死了吗?”她一边打量四周一边沿着蜿蜒小道走去。 她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山腰时隐隐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不由停下脚步凝神细听。听了一会儿不由蹙眉,喃喃道:“奇怪,这琴声怎么听着这样熟悉?”顿了顿又道:“不对、这琴声根本就是……”当即循声而去,远远的看到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十分专心的抚琴。 心儿看着那女子的背影越看越觉得熟悉,正要上前相问,却看到一衣冠楚楚的男子含笑走了过来。心儿忙转过身,正要悄悄的离去,却听到那男子的声音响起:“心儿、你的琴艺是越发的出众了!”且不说那女子与自己同名,那男子的声音怎么也那么熟悉,分明就是……就是容若的声音!心儿大惊忙转过身,再一看眼前哪里还有半点人的影子? 心儿紧张的四处张望,烟雾飘渺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心儿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在做梦吗?”不由伸手用力的打了自己一下,顿时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这里还没有弄清楚,却又听到似乎是猛虎的叫声。心儿蹙眉不知不觉中已经迈开了步子,她要离开这里…… 于是、她拼命的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筋疲力尽,转身一看、身后空空如也。她大口的喘着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恐慌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我不是在白云观的吗?怎么莫名其妙的被困在这里了!”想起刚才的画面,心中更是惶恐不安,不由叫道:“额娘、你在哪里?哥哥、你们在哪里?” 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四周突然很安静,她无助的望着天空。就在这时、传来一声怒吼:“你们是怎么照顾格格的?怎么能由她在雨中淋了那么久?还有你们,怎么都这么久了,格格怎么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信不信、朕立刻就杀了你们!” 心儿听着心中正疑惑,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往外推。她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无形中的力量将自己推出这片空间。恍惚间心儿睁开双眼,脖子上立刻传来浓浓的疼痛感,一时之间忘记了克制,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此时正在禅房焦头烂额的御医和皇帝听到这声呻吟,都不觉松了口气。康熙一眼瞟见心儿睁开的眼睛,不由上前关切的问道:“感觉怎么样?”看到心儿苍白的脸色,蹙眉道:“你们还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看看……”听到康熙的吼声,御医立刻反应过来,上前道了声:“格格恕罪,臣冒犯了!”便开始为心儿把脉。 康熙见御医皱着眉心中有些不安,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心儿、她……是怎么了?”御医等了一会儿,跪在康熙面前道:“皇上放心,格格只是受了风寒!”康熙不信喝道:“胡说!如果只是风寒、怎么会到现在才醒?” 御医自信的说道:“臣不敢欺瞒皇上,格格确实是受了风寒。只是格格脖子上受了伤,却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又淋了雨导致伤口发炎,所以才……”康熙急道:“那、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为格格熬药……调理身子?”御医一听忙离开了禅房,见御医离开康熙才走到床前,看着心儿苍白的脸,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见心儿只是呆呆的不说话,又道:“你怎地这样糊涂?难道连命都不要了吗?要不是朕赶来,只怕你现在还躺在院子里……”他还想再说下去,可是看到心儿疲惫的样子,终是有些不忍,道:“这样吧!你现在身子虚弱,不如还是随朕一起回南苑吧!” 第二十一章 心似双丝,中有千千结 心儿本来不想也没有力气理会康熙的,可是听康熙这样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坐起来,坚定的说道:“不、我不回去!”康熙吃惊的望着心儿,许久才问道:“为什么?”心儿又不说话了,康熙又道:“你一个人在这里,都没有人照顾你;回到南苑,你的哥哥还有你的阿玛也都在那,有什么事还可以照应……” 心儿痛苦的摇摇头,道:“多谢皇上的好意,只是心儿心意已决,还请皇上成全!”康熙不由蹙眉道:“你说什么?”心儿根本无力也无心计较皇上的心情,只得又说了一次。康熙也忘记了心儿此刻还在病中,顿时怒道:“你要抗旨?你知不知道抗旨是什么罪?你信不信,朕立刻杀了你……”心儿本来身子虚弱,听到康熙的话,竟仿佛有了力气,瞪着康熙冷冷的道:“心儿多次冲撞皇上,本就死有余辜,还请皇上降罪!” 康熙美貌凝聚皱在一起,双眼满是怒气瞪着心儿,见心儿目光坚决竟没有半点退让之意。当下心中骇然,四周一瞟看到挂在墙角的长剑,他大步走过去拔下剑,抵在心儿的脖颈间,逼问道:“你再说一遍!”心儿挺直了脊背,决然的迎上康熙的目光,冷冷的说道:“再说一遍也还是这样!就请皇上动手吧……” 康熙顿觉颜面大失,可是他又实在不愿意伤了心儿,不知不觉间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正犹豫间却听到心儿冷笑道:“怎么?皇上也会手软?”康熙目光似要喷出火来,怔怔的瞪着心儿,在心儿的激将下,他愤然举起手中的长剑,眼看就要看下去,他的手还是停在了半空。他看到心儿坦然受死的样子,心中更是愤恨,哼了一声扔下手中的剑,冷冷的说道:“朕知道你不惧一死,但就这么让你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心儿蓦地睁开眼盯着康熙,看着康熙铁青的脸心中有些不安,问道:“那么、你要怎样?”康熙饶有兴味的凑到心儿面前,意味深长的说道:“明珠和容若都还在南苑呢……”心儿侧过头冷冷的瞪着康熙,道:“威胁我?”说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我纳兰心儿竟有这样大的面子,简直是可笑!” 许是刚才扯动了伤口,此时心儿脖子上包扎的白纱布又沁红了,康熙暗暗心痛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大叫道:“御医……”御医在院子外面熬药,此时听到康熙的声音,忙将药倒出端进了禅房,道:“皇上、格格的药已经熬好了……” 康熙指了指心儿脖子上的伤口,道:“你把药给朕,快看看格格的伤口……怎么又流血了?”御医听到康熙的话,忙抬头一看只见血已染红了白纱布,不由道:“臣已经将血止住了,怎么会?”他看了看康熙,康熙见御医盯着自己,不由怒道:“你盯着朕干什么?还不快给格格包扎伤口!”御医憋红了脸道:“皇上、臣多有不便,还是去请白云观的师傅来帮忙吧!”康熙一想,道:“还不快去!” 不一会儿御医领着师太来到禅房,那师太在御医的帮助下帮心儿包扎好伤口,又随着御医一起离开了禅房。心儿似乎很难受,康熙心中亦不是滋味,他在心儿身旁坐下,柔声道:“来、趁着药还没有凉,尽快服下吧!”他一边说一边给心儿一勺一勺的喂,心儿蹙眉闪过一边道:“皇上万乘之躯,怎能屈尊为心儿喂药?心儿担当不起,还是心儿自己来吧!”说着伸手就要接过药碗,无奈康熙将碗挪到一边,笑道:“你现在还在病中,哪里有力气?还是我来喂你吧!”心儿无奈,只好饮下。 服过药之后,康熙笑道:“朕知道你现在身子虚弱,还是好好的休息吧!朕也不打扰你了,等你身子好些,朕再来看你!”心儿不安的躺下,康熙温柔的为心儿掖好被角,这才安心的离开了禅房。他一走出白云观,看到御医已等在门口了,他走过去吩咐道:“这里的事情,不许传出去,否则、朕拿你是问!”御医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心儿因为听到康熙的话,心中因为担心更是不安,一见康熙离去,便顾不得身体虚弱便起来了。她坐在镜子前,看到镜中的人的影子不由吓了一跳:这是自己吗?怎地这样憔悴,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她忍不住伸手捧着自己的脸,不安的盯着镜中的影子。 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接受了憔悴不堪的事实,缓缓拿起桌上的梳子,梳理着长发。不知为何,镜中的那人脸上滑下了滴滴泪珠,这才惊觉自己脸上的眼泪,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失神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再说康熙还不到南苑,远远的就看到一对骑兵,知道是出来找自己的人,不由迎上去。过来的正是容若和曹寅,他们二人看到康熙顿时松了口气,跪在康熙面前:“皇上这是去了哪里?可把臣等吓死了……”康熙心情似乎很愉快,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朕这不是没事么,好了、现在一起回去吧!” 容若紧跟在康熙身后,心中亦是惴惴不安,可是又不敢直接的问,揣测着迟疑着,心中暗暗猜测道:“皇上脸色凝重,分明是有事发生;可皇上独自外出,为何还带一名御医?难道、皇上是出去救人的?可是、皇上一直在南苑,这、会是去救谁呢?”心中一动,更是倍觉不安,忍不住道:“皇上匆匆离去,不知、皇上救的人现在如何了?” 康熙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容若,半晌才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知道朕是去救人了?”容若见康熙面色不善,忙解释道:“臣见皇上带着御医出门,想必定是有人受伤,所以……”他的话还没说完,康熙已不耐烦的制止道:“朕的事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容若微微蹙眉,随即低头不语。 康熙大步回到书房,容若等人见康熙脸色不好也忐忑的跟着走进书房,他们谁都不敢发话,只是安静的跪在殿中。康熙想起心儿毅然决然的神情,更觉愤怒不由大吼道:“出去!都给朕出去!”跪在地上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无奈的离开了。容若也站了起来,只是他还迟疑着没有出去。 康熙听到关门的声音,随手将身旁桌子上的物品一掀,笔架、砚台顿时散了一地。容若蹙眉,终于忍不住喊道:“皇上……”康熙一听侧头盯着容若,怒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朕不是让你们都出去吗?”容若担忧的说道:“皇上心绪不佳,臣只恨臣无能,不能为皇上解忧,怎能在此时再离皇上而去?” 康熙走到容若身旁,一圈打在容若的肩头,笑道:“好!不愧是朕的好兄弟……”容若揉了揉被康熙打的肩膀,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躬身道:“臣不敢!”康熙盯着容若,道:“容若、那天之后,你有没有见过你的妹妹?”顿时容若的心猛的一痛:怎么皇上突然问起了心儿?莫非、今天的事与心儿有关?他一边想一边回道:“没有!”说完后又底气不足的补充道:“大概要等回去之后才能再见到她了,皇上怎么会突然问起她?” 康熙掩饰的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朕只是在想、她一个人住在白云观没人照顾,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顿了顿又道:“她虽然多次冲撞了朕,可她毕竟是你的妹妹,朕又怎好不管她?”康熙说的虽然有些混乱,但是容若还是从中理出了线索。 皇上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什么时候会关心起心儿来了?别说是心儿,就算是我、皇上也不曾这样对待过,更何况、心儿多番冲撞。皇上非但不生气,怎地反而处处为她担心?眼珠一转,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莫非、皇上竟看中了心儿?想到这里,立刻抬眸盯着皇上,似乎想从康熙的眼中找到答案。却不想、康熙似乎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早已背过身去。 容若踌躇着、正犹豫要不要问问,却听康熙问道:“容若、你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应该很了解她吧!”容若不由“咯噔”一下,随即掩饰的笑笑:“也算不上很了解,只是知道一些她的脾气……”康熙饶有兴味的“哦?”了一声,问道:“什么脾气?”容若不自觉的将手缩回到袖子里,缓慢的说道:“还能有什么脾气?那大小姐脾气,在家里没人能扭的过她,阿玛和额娘都将她宠上天了……”容若故意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些,想要打消康熙的一些念头:他知道康熙素来喜欢温婉可人的女子。谁知康熙竟一反常态,不以为然道:“自小娇宠惯了,谁能没有一些脾气?只要知道收敛便可……” 第二十二章 探密X救友,误落计中局 容若怔怔的,康熙觉察到容若的异样,沉声道:“你在想什么?”容若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掩饰的笑笑:“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康熙蹙眉同时目光阴恻的盯着容若。容若暗叫一声:“不妙!”于是干脆放弃了,躬身道:“想来皇上也劳累一天了,臣先行告辞!”康熙冷笑:“怎么?这是想逃!朕所认识的纳兰成德可不是这个样子,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一听此话明显感觉到康熙的不悦,不觉间额角已沁出了冷汗,只是沉默的与康熙对抗。又过了一会儿,康熙叹息一声平静的道:“好了,你下去吧!”容若不安的抬眸盯着康熙,想再说些什么一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道一声:“皇上珍重,臣告退!”便离开了书房。 康熙看容若离开了,不由回想起容若在离去时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不由“咯噔”一跳,喃喃道:这样平静、为何会如此不安,莫非又要出事了?只听他叹息一声,更无一丝睡意,只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踱步。 夜色渐渐深沉,月亮高高的挂在枝头,地上墙上倒影着斑驳的树影。忽而一阵风吹来,枝影横斜间一个人影出现在院中,只是那么一瞬,那人影飞身一跃已消失在院中。院中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仿佛不曾有人来过…… 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异常清幽,在黑暗中有人穿过御书房,绕到僻静的花园。黑暗中的人影四处张望,只觉眼前一亮,看到假山的石壁有一块似有点点光芒。他微微蹙眉,蓦然睁大眼睛似乎是想到什么极为重要的秘密。发现了这一细节,他不由上前一步,借着微暗的月光仔细打量这石壁。这并不十分平整的石壁,有一小块(正是这若隐若现发光的地方)却十分平整,他眉头紧锁、额角似乎也沁出汗来,似乎有些着急……不用多介绍了吧,来人正是容若,他一定是想着康熙此刻另有心事必有疏忽,趁现在将被抓住的李复给营救出来。 只见他伸出手在石壁上更加仔细的感触,可是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发现,他失望的叹息一声,靠在假山的石壁上。就是这无意间的一靠,却不小心触动了一旁的机关,石壁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打开了。这人惊讶的望着打开的石门,感叹道:“这机关设计的竟如此巧妙……看来、这一次应该没有找错地方了……”口中说着,已经大步跨进了石门。如他所料、这里虽有守卫,但远不如外面的守卫那样密集。虽然这里守卫不多,他心中清楚:这里的守卫,一定很厉害……他小心翼翼的躲过守卫,向密道深处走去…… 沿着秘道一直走到尽头,却没有任何发现,他心中再次疑惑了:不可能什么都没有,一定还另有密室……想到就开始在秘道中寻找,他打量了密道一眼,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在秘道的尽头细细的查看了一遍,最后将目光锁定在秘道的墙上的灯座上,想了想他伸出手轻轻按了按底座,突然旁边又开了一道门。 几乎没有多想他一脚踏进了密室,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里面等待他的是早已准备好了的侍卫!他看到围着自己的刀剑,暗叫:“不妙!”许多的念头在心中打转:解下面纱直接露出身份?跟侍卫们打一场?就在他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时,听到一位侍卫得意的说道:“我们等了这么久,今天总算是等到了……”另一个侍卫也拿腔拿调的说道:“是啊,他妈的害我们在这鬼地方窝了这么多天,今天总算是有些收获了……走、拿下他,也许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皇上那边、我们也总算可以交差了……” 另一个侍卫似乎是这里的领头的侍卫,只见他傲慢的盯着蒙面的容若,得意又满含鄙视的吩咐道:“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禀报!”听到这一声呵斥,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个侍卫迅速的跑开了。余下的侍卫们也迅速的将来人团团围住,来人皱了皱眉:看来、得打一场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开始进攻了。他虽从小学习骑射,可是他终究之一介书生,没多久、就被这些侍卫抓住了。 那领头的侍卫走到容若面前仔细的打量着容若,突然伸手将蒙在容若脸上的方巾扯下,得意的说道:“都说刺客怎样的厉害,今日一见、也不怎么样嘛!”听到领头的奚落容若,其余的侍卫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如此不堪一击,怎比得大人威武!”就在他们得意忘形之际,容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终于抓到了,你们立下大功,朕一定重重有赏!” 容若皱了皱眉垂下头思索对策,这时康熙也已经走了进来,他一眼就认出了容若,吃惊的问道:“容若、怎么是你?”容若一听便知康熙认出了自己,干脆抬起头盯着康熙却沉默着不说话。康熙脸一黑,怒道:“朕问你话呢?你怎么在这?”容若垂下头跪在康熙面前,不卑不亢的说道:“臣纳兰成德给皇上请安!” 康熙眼一瞪几乎是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将他给朕带出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来密室。容若被侍卫们押解着来到了康熙的书房,侍卫们悄悄的退下了,只留下康熙愤怒的背影对着容若。书房的空气顿时凝结到冰点,容若跪在书房等待着康熙的发落,心中却在盘算着:想不到康熙小小年纪却如此心智,自己终究还是太过大意!这一次不但没能救出李复,更是将自己也搭进来了。关键是这一次惊扰了皇上,以后想要再救出李复只怕就更难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康熙回过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容若,语气冷冷的说道:“朕在等你的解释,你怎么不说话?”容若抬起头毫无畏惧的盯着康熙,语气淡淡的却另含些许忧伤的辩解道:“从密室中皇上见到臣的时候,皇上已经在心里为臣加上了罪名,臣、无话可说!”康熙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了你?”容若虽然聪明,可是终归还是不擅说谎不觉有些心虚,不由垂下头不作声,康熙会意却还是放缓了语气接着说道:“告诉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朕自问待你不薄,朕一直将你当作朕的兄弟,你为什么要这样?” 容若不欲再辩直接而干脆的说道:“既然皇上认为臣背叛了皇上,那么请皇上处置!”康熙冷笑:“处置?你说的轻松!”说完走到容若身前,缓缓的蹲在容若身边,语气轻淡的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处置你?”容若对上康熙的眸子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解的问道:“皇上怎么会这样想?” 不知为何康熙突然想起了白云观中的纳兰心儿,不由一掌打在容若脸上,怒道:“你想激朕杀了你?你既然这么想死,朕就成全你!”说完大叫一声:“来人!”守在外面的太监听到康熙的声音,迅速的跑进书房:“奴才给皇上请安……”他的话还没说完,康熙不耐烦的说道:“将纳兰成德带下去好生看守,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前往探视!”太监一听就知道康熙是动了大怒,忙招人将容若带走。容若被侍卫架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康熙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任凭侍卫们将他带走。 听到书房中已没了动静康熙愤然转身,想起容若的言语更觉愤怒,心中眼中仿佛火烧般难受。眼神一飘看到书案上放着的书更是怒火中烧,愤怒的将书扫到地上,随后书案上的东西全被扔到了地上。可这样仍不能平复他的怒气,一阵呯呯碰碰之后,书房一片狼藉,守在门口的太监们听到这动静,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听到动静的曹子清也赶了过来,只见他将梁九功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梁公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皇上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容若兄呢?通常这个时候,都是由他来劝皇上!”梁九功摇摇头,低声道:“奴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奴才看、此事只怕与纳兰公子有关,刚才听说纳兰公子不知为何被皇上关起来了!” 曹子清不由吃惊道:“容若兄性格刚直且不肯轻易低头,只怕又触怒了皇上,看来、我们得赶快将消息告诉明珠大人。现在这当头,恐怕也只有明珠大人才有办法让容若兄低头了!”梁九功皱了皱眉,道:“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第二十三章 觅天子行踪,身世见端倪 曹子清连夜赶到明珠的府上,将大致经过告诉了明珠,听到儿子触怒皇上又被皇上关押起来的明珠夫妇顿时傻眼了,尤其是容若的母亲当即就晕过去了。曹子清见状只得说道:“明珠大人、消息已经带到,还请大人赶紧想法子,南苑那边还有事、我不能在此多耽搁,这就告辞了!”明珠感激的道:“多谢曹公子,只是皇上大怒,老夫还能有什么法子?”明珠一面说着一面吩咐管家将曹子清送出来。 当曹子清匆匆赶回南苑差不多已经天亮了,虽然有些疲惫可是也不敢再睡了。他知道皇上昨夜大发脾气,肯定也是一夜未睡,等一会儿恐怕自己就要去侍奉了。他赶紧简单的梳洗一番,这样一来、疲倦消去了一大半。他果然没有料错,没过多久梁九功就派人来找自己前去侍奉皇上了。 当他踏进御书房不觉吓了一跳呆呆的愣在门口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半晌听到康熙虚无的声音飘荡在房中:“子清、你说朕那点对不起他了?他怎能如此对朕!可是偏偏朕还不能杀了他,昨天夜里朕想了一夜,如果、朕真的杀了他,以后要怎么面对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妹妹……子清、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了?” 曹寅不明所以只得走上前,扶起坐在地上的康熙,道:“皇上说什么?奴才不明白……但是奴才知道、定是容若兄又犯了倔脾气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康熙回头盯着曹子清,目光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曹子清不由暗暗打了个哆嗦,暗道:皇上这目光?莫非还在气容若?究竟容若是怎么回事,怎么把皇上气成这样? 康熙见到曹子清的神情自嘲般的笑了,这让子清更加无厘头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又一夜未睡?不如、奴才送皇上去歇息片刻吧!”康熙眼睛闪着寒光仍是一言不发,曹子清不觉心中一寒,支支吾吾道:“皇上……”康熙回过神来盯着曹子清,道:“子清、你去吩咐他们收拾一下,我们回去!”曹子清吃惊的望着康熙,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回去?”康熙似乎有些不耐烦,厌恶的说道:“还楞着干什么?快去!”曹子清不解的望了望康熙,应了声“嗻”便又匆匆出去了。 到了正午时分明珠急急忙忙的来到南苑,曹子清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容若的事情,忙领着明珠去找梁九功。一边走着曹子清犹豫着要不要将皇上大怒的事情说出来,看到明珠着急的样子终于还是说道:“明珠大人、我想你得有所准备,这一次皇上大怒,只怕没那么轻易的饶了容若。自从容若被皇上关起来之后,皇上严禁任何人前去探视,皇上从没如此大怒过……” 明珠惊讶的望着曹子清,跺脚道:“怎么闹的这样严重?这孽障、是想要了我这条老命啊!”曹子清皱眉道:“关键是现在,谁也不知道容若和皇上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知道还可以从旁劝解,今儿早上、我才一提起,皇上的脸色就不太好……吓的我都不敢再说下去了,只怕明珠大人还得另想法子!”明珠顿时头晕脑胀,摇头叹息道:“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有什么法子?这个孽障、简直要气死我……” 他们来到康熙的书房,远远的就看到门口聚着一大帮人,似乎出了什么事?他们彼此看了一眼立刻奔过去,曹子清望着梁九功问道:“梁公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梁九功皱起眉头,道:“曹公子、皇上不见了,你说这如何是好?”曹子清和明珠更是惊讶,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不见了呢?” 梁九功急的跺脚:“这整个南苑都找遍了没有皇上的踪迹,这当头皇上能去哪儿?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这时跑来一个小太监,道:“梁公公、奴才刚刚发现皇上的那匹马也不见了,奴才想皇上肯定是独自出去了!”梁九功喃喃道:“这个时候、皇上会去哪里呢?”低头凝神一想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恍然大悟般道:“我想、皇上一定是去了那里!” 明珠问道:“梁公公知道皇上去了哪里?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吧!”梁九功摇摇头,道:“皇上既然一人前往肯定是不希望我们去打扰,这样吧!我和曹公子先前往,请明珠大人率侍卫们在后面远远的跟着!”明珠点点头:“还是梁公公考虑周全,就这样办吧!”梁九功和曹子清先行离去,明珠率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南苑。 没走多久却看到曹子清和梁九功又回来了,明珠正觉着奇怪,抬眼一看:皇上已经回来了。只好下马迎接皇上,康熙在马背上看到明珠心下了然,待走近了也不管明珠还跪着,只是沉声道:“朕知道你来干什么,先回去再说吧!”说完扬鞭一挥,冲出了层层侍卫。 康熙一回到南苑愤怒的盯着曹子清,冷冷的问道:“是你去报的信?”曹子清一愣,支支吾吾道:“皇上恕罪,是奴才多事了!”康熙冷哼一声:“你是多事了!看来、是朕对你们太好了,以至于你们都目中无朕了!”曹子清一听慌忙跪下,道:“奴才不敢、还请皇上息怒!”康熙愤怒的踹了曹子清一脚,吼道:“给朕滚出去!”曹子清忍着疼痛,勉强站起来正要离去,又听皇上说道:“去告诉明珠朕现在不想见他!让他也滚回去……” 梁九功见曹子清碰了一鼻子灰,忙准备了茶捧进去:“皇上先喝杯茶消消气吧!”康熙接过茶盏越想越生气,只听“砰”的一声,茶杯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梁九功忙收拾碎片,一边道:“奴才这就命人重新备茶,……”他话没说完,康熙冷冷的说道:“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梁九功心中担心,却又不敢违背康熙的旨意,只好退出书房。 一直守在门口的明珠和不敢离去的曹子清见到梁九功出来,俱上前满是疑问的盯着梁九功,梁九功无奈的摇摇头。明珠叹息一声,低声道:“看来、这一次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梁九功想起白云观的纳兰心儿,走到一旁低声道:“明珠大人、依奴才看,这件事也并非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我想、也许还有一人,能够劝皇上!” 明珠的眼睛顿时泛着希望的光,问道:“是什么人?还请公公指点,若真能救出那孽障,明珠……”他话还没说完梁九功抢道:“大人不必客气,大人此刻可去白云观找回心格格,现在只怕也只有心格格才能劝动皇上了!” 明珠皱眉:“心格格?哪个心格格?”梁九功道:“就是大人的女儿啊!”明珠一听更是惊讶问道:“她怎么会在白云观?这……她跟皇上之间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劝动皇上呢?”梁九功急道:“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还是尽快告知心格格吧!刚才、皇上应该就是去找心格格了,只是、皇上应该没有让心格格知道纳兰公子的事情……”明珠心中虽有疑问毕竟救子心切也不欲多问,谢过梁九功之后便匆匆赶往白云观。 再说心儿呆在白云观,皇上突然来到白云边,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些话,心儿正觉得奇怪不安又听到马蹄声,以为皇上去而复返不由皱起了眉头。只见她身形一闪,避入丛林之中,呆到骑马之人走了近了,这才大吃一惊:她看到马背上的俨然是她的父亲,心中纳罕:阿玛怎么来了?难道、他知道我在这里的事了? 她走出树丛站在路上,明珠本快马加鞭突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人正是心儿,忙勒住缰绳跳下马,问道:“心儿、你怎么在这?”心儿看着明珠问道:“阿玛怎么会来这?”明珠看着心儿问道:“你没事跑到白云观来做什么?”心儿支支吾吾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过了半晌才道:“心儿有心儿的苦处,请阿玛不要问了!” 明珠气的挥起手中的鞭子,眼看鞭子就要落在心儿身上,终于还是停下手扔了手中的鞭子,气急败坏的吼道:“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要你这样莫名其妙的出家吗?”心儿想起阿玛额娘心中愧疚,但一想起容若却只得垂下头不作声。明珠见心儿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知道心儿心中定然不服,一时气闷不觉喃喃道:“早知你长大是这样,当初就不该冒着危险救下你!要不是看在容若额娘的份上,现在哪里有你?只怕你早就随着你的阿玛额娘去了……” 心儿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忙问道:“阿玛、你说什么?”明珠这才觉察自己一时失神竟说漏嘴了,猛然想起容若忙拉住心儿就要走,一边走一边道:“走、跟阿玛去见皇上!”听到这句话,心儿用力挣脱了明珠的手,道:“我不去!”明珠心中更是疑惑,但想起儿子的安危,急道:“你这孩子、不许胡闹!梁公公说你能劝皇上,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心儿看着明珠急切的样子,暗道:莫非出什么事了?又听明珠说自己能劝皇上,忙问道:“阿玛、出什么事了?你先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珠说道:“现在来不及说那么多,容若得罪了皇上现已被皇上关起来,且不许任何人探视……”心儿心中虽疑惑,但听到容若出事也顾不得细想,只说道:“阿玛去见过皇上了,皇上怎么说?” 明珠摇摇头道:“我没有见到皇上!”心儿皱了皱眉,道:“那么、阿玛还是先回去吧!这件事让我想想办法……”明珠不放心的问道:“容若还被关着,我怎么能放心的回去?”心儿坚定的说道:“阿玛放心的回去等着,心儿一定救出哥哥就是!” 第二十四章 受冤苦入狱,巧计救兄友 心儿送走了明珠回到白云观简单的收拾一番,也渐渐整理出思绪:皇上如此大怒,定是知道容若暗中救李复的事情了!看来、要救出容若,首先得想法子救出李复。可是要怎样才能救出李复呢?心儿想起皇上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她辞别了白云观的师傅们,跃马直奔南苑。 心儿到南苑已是黄昏时分了,可是到了门口却被侍卫们拦住,心儿急道:“我有急事要见皇上,你们去请梁公公……”侍卫们根本不相信心儿的话,心儿一急什么也不顾了,扬起手中的长鞭,一阵噼噼叭叭之后,侍卫们更是吃惊,居然把心儿当成前来行刺的刺客。这下引来了更多的侍卫,没多久心儿就落到他们的手里。 其中一个侍卫道:“这女刺客要怎么处理?”领头的说道:“能怎么处理?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先将她关起来吧!”心儿就这样被他们关押起来,一路走来心儿都没有看到李复还有容若,心中有些失落,问道:“你们这是要把我押到哪儿去?”那侍卫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另一个侍卫嘻皮笑脸的说道:“小妹妹、你说你这么漂亮,做什么不好偏要做刺客……”心儿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那侍卫自讨没趣不禁哼了一声,将心儿推进了一间闹房。 心儿见被关进牢房,心中懊恼:原以为这样可以见到容若,哪只不仅没有见到他,连李复也没有关在这里!虽然她被关在这里,可是她一点儿也不着急,她知道:梁九功一定知道自己要来,如果迟迟没有出现的话,他一定会打听。现在正好可再细细的想一想,无论怎样一定要救出他们! 再说梁九功猜想心儿回来,可是到了晚上也不见心儿的踪影,心中疑惑:心格格应该早就到了,怎么现在不见踪影,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去找曹子清商量,刚走出来就看到有几个侍卫交头接耳似乎在说什么。他走过去问道:“你们在说什么?”那侍卫见是梁九功,忙道:“原来是梁公公,这件事我等也只敢告诉梁公公,请公公先别告诉皇上!” 梁九功问道:“什么事?”侍卫道:“我们今天抓住了一名女刺客……”梁九功先是一惊,随后想起心儿,不由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侍卫道:“黄昏时分”梁九功道:“不会是心格格吧!快、带我去看看那女刺客……”那侍卫一听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支支吾吾道:“梁公公、你可别吓我,我……”梁九功急道:“还啰嗦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梁九功看到牢房中的心儿,忙跪下道:“原来真的是格格,都是奴才办事不周让格格受委屈了,奴才特来赔罪!”心儿见到梁九功,叹息道:“好了、梁公公你先起来吧,可否先带我去见皇上!”梁九功道:“多谢格格!”然后站起来,看着那些早已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吱声了的侍卫,道:“格格、这些人……”心儿叹息一声,道:“都起来吧!”直接往外走,里面传来“多谢格格”的声音! 再说康熙,他将自己关在书房独自生着闷气,此时听到开门的声音,随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没有多想,吼道:“叫你们都出去!”话音刚落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听说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水休息一下吧!”恍惚间康熙以为自己听错了,忙转过身看到心儿就站在门口不远处,他迟疑的盯着心儿,半晌才问道:“你怎么来了?”顿了顿苦笑道:“朕真是糊涂了,你来自然是为了你的哥哥……” 心儿缓步上前将手中的茶放在康熙手边,道:“心儿知道,在皇上的心里从未想过要杀心儿的哥哥,甚至是那个刺客!”康熙盯着心儿,不觉间嘴角已含有笑意,语气轻缓的说道:“你真这样想?这、又是为何……”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康熙,心儿暗暗哆嗦了一下,想起康熙的问话,忙收敛心神道:“其实皇上早已有了决断,只可惜……”心儿故意停顿不再言语,康熙果然好奇的问道:“只是什么?” 心儿顿了顿道:“心儿不敢妄测圣意!”康熙蹙眉,语气严峻的说道:“你尽管说吧!以前也不见你这般吞吞吐吐的,这里又没有旁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好了,你说吧!朕、恕你无罪便是!”心儿抬起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康熙似笑非笑的盯着心儿,“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怎么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心儿转过身背对着康熙,道:“虽然皇上早有圣断,可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执行,可不就是犹欠东风吗?”康熙笑道:“是这样吗?”心儿回过头盯着康熙,同样反问道:“难道不是吗?”康熙笑笑:“要不、怎么说你聪明呢?”心儿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如果心儿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皇上就缺一个说客!” 康熙站起身走近心儿,道:“接着说!”心儿不安的咬咬唇,自然而然的后退一步,接着说道:“本来我哥哥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可惜……他虽然够聪明、够善良只是终究还是太过冲动,使得皇上的计划落空,皇上真的怒的——其实不是所谓的背叛,而是作为兄弟的容若竟然一点也不了解皇上的想法!” 康熙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仿佛从鼻间吐出几个字:“你就这么确定你的分析?”心儿却是微微一笑,坚定的说道:“因为心儿知道在皇上心中另有一番盛世蓝图,要做千古帝王眼光自然会放得长远一些!”康熙故意沉着脸,道:“就算是为了朕的盛世蓝图,可他们屡次要杀朕,朕岂能就此放了他们?” 心儿摇摇头,自信的说道:“他们的确是屡次冒犯了皇上,可皇上此时杀了他虽可解恨,但这一时的快意换来的只怕是更多的刺客。到时候民心不稳造成混乱的局面,心怀天下的皇上只怕会更加……”康熙似笑非笑:“那又怎样?”心儿撇撇嘴,道:“既然皇上心怀天下,当然也知道要得天下先得人心,当初诸葛武侯为了收服孟获不惜七擒七放,凭皇上的心怀怎会敌不过诸葛武侯?” 康熙一眨不眨的盯着心儿,心也不知不觉间沉沦了……书房的空气顿时变得有些暧昧,心儿觉察到周围的气息不由后退了一步,不料却被康熙拉住了。心儿定了定神,忙挣脱了握着自己的手的康熙的手,后退一步道:“若、皇上信得过心儿,不妨让心儿一试!”康熙见自己的手扑了个空,心中有些失落,听到心儿的话不由抬眸盯着心儿,道:“你这是为了救你的哥哥?” 心儿也不否认,道:“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我救我的哥哥,皇上得皇上的人心,谁也不吃亏啊!”康熙冷笑:“果然是很公平,难为你设想如此周到!”心儿垂下头不欲争辩,康熙却无法忍受心儿的不言不语,开口挑衅道:“你要做说客,如果不能说服那刺客,朕要怎么处置……”他说道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心儿却会错了意,脱口道:“若不能劝服那刺客,我纳兰心儿任凭皇上处置!”康熙笑道:“处置你?朕何时说过要处置你了!朕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能劝服那刺客,朕就杀了纳兰成德!” 心儿蹙眉:“这跟他没有关系!”康熙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道:“怎么没有关系,你拦下这件事不就是为了他么?所以、你若没办成,朕当然还是处罚他!”心儿侧过头不再看康熙,道:“那么、请皇上将那刺客带来吧!”康熙拍了拍手,门外的梁九功听到声音忙进来,康熙吩咐道:“去传朕旨意,让他们将刺客带过来!”梁九功不解的望了望心儿,迅速的走了出去。见梁九功已经出去,心儿间康熙仍然在此,跪下道:“心儿还有一个请求!” 康熙疑惑的盯着心儿,心中有些不安,吐出一个字:“说!”心儿道:“刺客带来之后,我要带他出去!”康熙更加不解,脱口道:“为什么?”心儿道:“皇上既然已然答应让心儿来做这件事,就应该相信心儿。除非皇上放他走,否则我绝不会让他离开!更何况、他若走了,我的哥哥就真的没救了……”康熙细细一想,道:“好、朕答应你!” 梁九功带着李复来到康熙的书房,他一眼就看到站在康熙身边的心儿,心中忐忑眼神中也满是疑问。心儿当然知道他心中的疑问,不待康熙开口先走到李复身边,无比冷漠的说道:“跟我来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李复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康熙,见康熙面无表情,侍卫们也没有动作,只好跟着心儿走出书房。 一走出来心儿的脚步便放慢了,李复很快就追上了心儿,走的近了才低声问道:“心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儿头也不回只低声道:“先别说话跟我来!”心儿将李复带到之前住的房间,杏儿一见是心儿还有李复,不觉喜道:“格格、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还有李公子、怎么会在这?”心儿示意杏儿关上房门,杏儿忙掩上门,道:“格格、怎么回事?莫非皇上抓住的那刺客不是李公子?可是、公子不知道,为救公子被皇上给抓住了……格格、你一定要向法子,救出公子……” 心儿点点头,道:“杏儿、你去倒杯水,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杏儿一走,李复忍不住问道:“心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儿皱了皱眉,道:“公子难道真的猜不出、皇上的用意?”李复想了想,眼中冒着仇恨的火花,咬牙切齿道:“你是来做说客的?” 第二十五章 好友除间隙,主仆含泪别 心儿微微一笑:“也许、这件事你们觉得是背叛、是可耻的,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者丢人的!”李复皱起了眉头,咬牙切齿的说道:“纳兰心儿、是我看错了你!没想到纳兰兄可以为了救我而不惜搭上自己,而你却……”想到之前与心儿一起的情形,心中一痛终究还是骂不出口。 心儿从容的坐下,语气缓慢而没有一丝感情的说道:“怎么不说了?我知道、在你们这些汉人的眼中,我们满人全都是十恶不赦的,你们恨我们夺走了你们的江山。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若是百姓安定、军民一心,我们又岂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夺走你们的江山?”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眼中只有你们的江山,可曾想过那些身处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李复微微皱眉,并不赞同的说道:“我们汉人的江山自有汉人来管理,何须你们多管闲事?”心儿摇摇头叹息道:“本来我们满族人不如你们汉人多,可我们却赢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其中的缘由么?”李复微微一怔语气生硬的说道:“并不是所有的汉人都是那般无能的!”心儿冷笑道:“不错、也有许多清醒而能干的汉人,他们不仅有很厉害的功夫,更有一颗赤子之心。可惜、要治国平天下,这些也还远远不够!否则、怎会守不住这大好河山?” 李复扯了扯嘴角终于还是牵强的道:“所以你们就趁人之危?”心儿摇摇头,道:“关于这一点我不予置评,不管谁对谁错,现在已然这样了,你们就算杀了当今皇上又能怎样呢?你们就可以拿回所谓的属于你们的江山了?难道我们就不会再另立新君?”李复不言不语,心儿接着说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冤家宜解不宜结’,再这样相互杀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谁又能真正得到好处?”李复盯着心儿,眼中满是失望的吐出几个字:“你想我怎么做?” 心儿知道李复误会自己了,可是她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了,苦笑道:“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了,你不知道我的目的?”李复狠狠的盯着心儿,冷冷的道:“我要听你说!”心儿迎上李复的目光,道:“要你的人停手!”李复嘲笑道:“你觉得可能吗?”心儿抿唇笑道:“不是没有可能!”顿了顿又道:“如果是别人或许不可能,但是你一定有办法!”李复一拂袖袍,冷哼一声:“你要我做没有骨气趋炎附势的奴才?心儿、看来不仅仅是我看错了你,你也看错了我!”心儿叹息道:“我从来没有小看你,知道你英雄气慨、侠骨柔肠……”不等心儿说完,李复激动的抢道:“既然这样、为什么来劝我?” 心儿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为了我哥哥、为了这天下百姓当然也为了你和秦姑娘!”李复冷笑:“恐怕只是为了你哥哥吧!何必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心儿叹息道:“你想过没有,假如你真的得手杀了皇上,皇家会怎样对你们?”李复想了想道:“无非就是天罗地网的抓我们、杀我们……还能怎样?”心儿摇摇头:“不止如此!”李复疑惑的看着心儿,心儿眉心微蹙,道:“这样会有更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满汉相斗、两败俱伤!” 李复豪气干云:“那又怎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心儿有些泄气道:“想不到你这样固执!罢了、罢了……”李复皱眉盯着心儿,道:“怎么了?”心儿摇摇头:“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也没有错!”李复语气也软下来,道:“我们只是各为其主,你也不必为难!”心儿笑道:“我并没有为难,只是觉得遗憾!”李复好奇的问道:“遗憾?”心儿走到窗前,望着天上的月亮,仿佛自言自语道:“这样美的夜晚、这样美的夜色,只怕很快就会消失了……妻离子散、民不聊生……” 李复走近窗边,望着天边的月亮,固执道:“若不是你们侵占我们的河山,怎会如此凄惨?”心儿无奈道:“这一点似乎不对吧!在我们没有入关时,你们就已经是哀鸿遍野了……”顿了顿又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当今的皇上,可以给你们一片盛世蓝天?他虽非汉人,可他崇尚满汉一体,一心只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你们如此反对他,倒真是可惜了他那一番为民着想的心意!” 李复盯着心儿,道:“你当然会为他说话!”心儿歪过头道:“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只是心中还在为满汉挣扎!”李复转过身背对着心儿不言不语,心儿叹息一声,道:“你要是不愿意,不妨趁现在走吧!这里没有人能拦住你的,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李复吃惊的转过身,似乎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心儿侧过脸,道:“我说、你走吧!”李复问道:“为什么现在又放我走?”心儿不耐烦:“你到底走不走?”李复顿了顿似乎有什么想说,终于还是忍住走了出去。守在门外的杏儿见李复肚子一人走了出去,忙追了过去:“公子、你不能走!”李复盯着杏儿,杏儿莫名其妙的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公子、你这么一走,我家格格和公子只怕就保不住了!他们费尽心思的救公子,公子现在怎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不管他们的死活?” 李复一想忙又折回去,一进门看到心儿依然站在窗前,呆呆的望着天边,他走上前满是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心儿,我刚刚误会你了!”心儿知道是李复,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肯出卖你的名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为什么又回来?”李复垂下头,道:“格格与公子高义,在下又怎能忘恩负义?”心儿仍然没有回头,语气却是淡淡的说道:“你在担心我们?”李复点点头,看到心儿背对着自己,忙又道:“我不能为了自己逃命,而连累你们兄妹吧!”心儿冷笑:“你难道忘了,我们本就是仇人?” 李复尴尬的笑笑:“不、你们是我的恩人!若不是格格和公子相救,只怕我早已经死了……刚才的话,还请格格不要放在心上!”心儿叹息道:“你的担心会不会太多余了,我放走了你,皇上或许会生气,但还不至于真的杀了我们兄妹。最多、就是受些皮肉之苦……”李复蹙眉:“但也难保小皇帝不会一时气愤杀了你们,对吗?” 心儿转过身盯着李复道:“你终究还是不忍连累我们!”顿了顿又道:“其实、皇上从没想过要杀你,在他的心里还有比你命更重要的东西。你们仇视皇上,是因为你们不了解他。仅仅因为他是皇帝,你们不相信他可以公正、公平的对待汉人,你们不肯将你们的民族交到我们的皇上手中。”李复似有不安的问道:“你刚才放我走,是不是算准了我会回来?” 心儿目光有些飘忽,反问道:“如果你不回来呢?”李复猜不透心儿究竟在卖什么关子,只是皱着眉头盯着心儿、等着心儿的解释,谁知心儿似乎故意与自己对着干,就是不说话。李复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你现在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心儿无可奈何的笑笑,悲凉的叹息道:“对呀、我们本是敌人……怎么会真心的救你?自然是有许多不可告人之事……” 李复先是惊讶然后又觉得惭愧,支支吾吾道:“你别误会,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心儿摇摇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不惧一死,可以洒脱来去、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不行,我有父母还有哥哥,只要我行错一步,受害的是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到窗前,一阵微风吹来轻抚起她柔美的发丝,她痴痴的说道:“如此宁静美好的夜晚,只怕也要一起消失了吧!” 他看到这样的心儿,不知为何竟有些不自在仿佛心上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生生的难受,欲出演安慰顿又觉得心儿此时此地说这话另有所指。心儿确实另有所指:该说的都已说尽,现在更不宜多言如此点到为止即可。 又沉默了一会儿,心儿悠远的声音似乎有些焦躁的在房中回荡:“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李复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问道:“什么?”心儿微微蹙眉,极不耐烦道:“我说你快走!”李复摇摇头道:“我这一走且不说能不能走脱,但一定会连累你和令兄的,此番落难若非你们兄妹仗义相救……”他言未尽,心儿却冷冷的吼道:“怎么这么啰嗦,让你走你就走!”李复见到心儿这样,一时之间只呆呆的望着心儿竟无法挪动步伐。 心儿跺脚道:“我跟我哥不会有事的,你再不走就真的走不出去了!”李复犹豫的盯着心儿,支支吾吾道:“万一呢……你怎么能保证?若你们真有什么意外,我这一生都不会快活!”心儿深吸一口气道:“杏儿就在外面,我让他带你走吧!”说完将杏儿唤进来,不知何时她手上多了一包东西,一边塞到杏儿手中一边低声在杏儿耳边吩咐几句,道:“杏儿、一定要带李公子安全离开此地,至于离开之后就不要回来了,在外面好好的过日子。” 杏儿含泪道:“格格、你这是要赶杏儿走吗?杏儿还欠格格的恩情未报……”心儿拦住杏儿,柔声道:“快别说了,你我姐妹不必如此见外,快带李公子离开吧!”只听“啪”眼泪落在杏儿的衣襟上,心儿微微一笑为杏儿拂去脸颊的眼泪,道:“傻姑娘,快去吧!我这里不会有事的,记住我的话……”杏儿点点头感激的看了心儿一眼,终于拉着李复离开了。 第二十六章 个中有深意,X辩已忘言 夜已深了,康熙书房的灯依然亮着,只见他严肃而端正的坐在龙椅上,侍卫蹙眉似乎在琢磨要怎么开口。可是康熙却极不耐烦,面无表情语气也极为冷淡的吐出两个字:“快说!”侍卫头垂的更低了,声音几乎是细不可闻:“禀皇上,格格她放走了李复,因有皇上之前的吩咐,臣不敢妄动特来禀报皇上!”这结果康熙似乎早已料到,轻喝一声:“朕已知道了,出去!”侍卫如逢大赦更不敢逗留,谢过恩之后迅速离开了书房。 梁九功又派人来催了:“皇上、夜色已深,虽政务繁忙,但龙体要紧,还是早些歇息吧!”康熙脸色一黑,沉声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朕还有一些事要处理……”那太监无奈的叹息一声,只好退出书房并关好房门。 康熙盯着书案上未干的墨迹,自然而然的拿起笔似乎要记下写什么,可是他的心绪似乎也跟着墨迹飘到别处,笔尖就那样悬在空中。只听“啪”的一声,墨汁溅的四处都是,不知是他想的入迷忘记了手中的笔,还是因为气愤扔掉了手中的笔。 就在这时听到门口守夜的太监的声音:“格格怎么来了?”接着传来心儿清脆悦耳的声音:“烦请公公通报一声,我有急事要求见皇上!”守夜太监有些犯难不由支支吾吾道:“这……”心儿蹙眉望了望书房,叹息一声道:“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再来吧!”说罢正要离去,却听到康熙的声音冷冷的自书房传来:“让她进来!”守夜太监一听脸上对着笑,一边打千儿一边道:“格格请!”心儿微微一笑也道:“多谢公公!” 心儿一踏入书房也不敢康熙,轻轻的走到康熙近前,跪下道:“纳兰心儿有负圣恩,特来请罪!”康熙冷冷的盯着心儿,这些消息他早已知晓却并不愤怒,相反再看到心儿的一瞬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可他年少登基早已学会了喜怒不行于色。心儿跪下地上,她知道康熙不会下令杀了自己和容若,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也没打算逃。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想了很多:皇上知道会怎样?处置自己、还是原谅?完全的原谅肯定不可能,于是她想了多种处罚方式,可康熙如此冷静一言不发却是她所没有料到的。这样沉静的氛围更让心儿不安,越是沉静越是心慌越觉得憋闷,可她不知道康熙此刻的心情是怎样?是怒、是恨、亦或是别的…… 又等了一会儿,心儿看到康熙的腿竟然走开了,终于走到心儿看不见的地方了,心儿只听到那因愤怒而响亮的脚步声。心儿听到这沉重的脚步声,心猛的一沉突然有些害怕,当然她并不是怕死,她只怕自己这样一来会连累到容若还有他的阿玛额娘…… 正寻思间听到康熙冰冷的声音:“起来吧!”一晃眼心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只呆呆的愣在地上,康熙不由嘲笑道:“第一次见你时,也没见你这么低眉顺眼的呀?”心儿一听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抬眸对上康熙乌黑的眼睛倔强的说道:“此事是心儿一人所为,请皇上饶了我的家人……”康熙垂下头,心儿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自己的心“突突”的跳着。 书房里再次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心儿唯一担心的是容若,她没有忘记在带走李复前皇上的话“朕会杀了纳兰容若……”恍惚间,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怎么都挥不去,不知不觉间心儿的额头竟渗出了冷汗,她却恍然未觉。 直到康熙愤怒的眸子出现在眼前,她隐隐觉得脖子有些不舒服,回过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被康熙卡住了脖子。顿时惊恐的盯着康熙,康熙突然加重了力气,一瞬间心儿呼吸也急促起来,不对、此时她几乎不能呼吸了。当然、也不能再说话了,只是对上康熙那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见到心儿涨红的脸,康熙心一软松开手迅速地站起来,顿时失去禁锢的心儿忙吸了几口气,许是吸的太急了,忍不住咳起来…… 康熙看着心儿没来由的一痛,暗恨自己怎地下手这样重?待心儿渐渐平复,康熙并没有出声安慰而是冷笑道:“看来、你也还是怕死!”心儿先是一怔随即平静下来,正要反驳却听康熙道:“朕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胆,竟敢私放反贼……”此时的心儿已经冷静下来,只淡淡的反问道:“这究竟是否是私放反贼,皇上心中会没数?” 康熙冷哼一声,道:“你倒是不怕连累纳兰容若!”心儿抬起头毫不畏惧的对上康熙的眼睛,康熙没料到心儿突然抬头正好对上心儿的眸子,心中一凛却还是故意“噢”了一声。心儿微微蹙眉,这个小动作落到康熙的眼中康熙也跟着皱起眉,却说道:“说下去!” 心儿心虚的垂下头接着说道:“这里是南苑,如果皇上不是有心要放他走,就算我放他走了,他也是不可能走出去的!可是他却走出去了,难道不是皇上授意的?”康熙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仿佛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心儿道:“心儿、你确实是朕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可惜、坏就坏在太聪明了……” 不经意间,心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不知道康熙突然说这话有什么深意,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做错了。可就算这样,她也没的选择:要救出容若,只有孤注一掷了!于是干脆说道:“不论皇上有何安排,事已至此纳兰心儿愿受皇上责罚!” 康熙回过头见心儿依然跪在地上,不由弯身将心儿扶起,一边道:“不是让你起来吗?怎么还跪着!”这一个三百六度的大转弯,饶是心儿聪慧无双亦猜不透康熙的心思。见心儿一脸疑惑,康熙含笑道:“怎么?还想跪?”心儿依然不解的盯着康熙,只道:“心儿不懂……” 康熙自然明白心儿的意思却将话头一转,道:“朕知道你想救容若,朕也确实没想要杀他,但朕也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放了他,你先回去吧!折腾了这么一天,难道还不累吗?”被他这么一说,心儿却是觉着困了,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得道:“心儿告退!”康熙目送心儿离开书房,也径直走出了书房。 守在门外的小太监本来在打瞌睡,听到开门的声音忙道:“皇上万安!”抬头一看是心儿,忙道:“格格万福!”心儿也没有理会直接离开了,那太监正要坐下,却又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一看慌忙跪下道:“奴才给皇上请安!”康熙道:“平身!”他匆匆的绕过回廊,却不是往寝宫走去,那小太监追上来急道:“皇上、方向错了,寝宫在那边……”康熙转过身瞪了小太监一眼,叱道:“退下!”小太监不敢不从,只好退到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康熙走远而不知所措。 再说纳兰容若自从被皇上关起来之后,就断绝了与外间的联系,他恨自己的大意:陷身于此,不但没救出李复更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到,秦姑娘她们一定等的很着急!还有我的事情一定也传了出去,阿玛和额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在这时、他又想起了心儿,想起了心儿那日的欲言又止、还有那醉人的琴声……想到此心也不觉放松了,仿佛依然置身于当日的白云观,忘记了此时此刻的处境…… 就在容若思绪飘飞之际,骤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容若暗暗叹息一声,忙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来人到了门口,脚步声也跟着停止了,容若知道来人是找自己的,不管皇上要怎样处置自己总要面对。当即转过身正对着门口,抬眼一看来人竟然是皇上,忙跪下道:“罪臣纳兰成德给皇上请安!” 康熙居高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容若,好半晌才冷冷的开口道:“你可知你何罪?”容若一顿随即答道:“臣犯的乃是死罪,但此事臣的阿玛额娘全不知情,请皇上宽宥他们!”康熙面无表情:“你跟朕讨价还价?”容若垂下头:“臣不敢!”康熙冷哼一声:“不敢?朕看你倒是没什么不敢的……”说完又吩咐身边的侍卫:“把门打开!” 侍卫从容的打开门,康熙却没有踏进房中,依然站在门口冰凌凌的说道:“纳兰成德你当真不怕死?朕也知道、你不惧一死,可是你的家人呢?你想过他们没有?”容若一听只觉手心额头冰冷全是冷汗,不由垂下头想要争辩却又不知从何辩起。经过一番推敲后,容若正要辩解,却听康熙说道:“这一次朕先饶了你,这笔帐朕先给你记着,若是还有下次、朕不杀你,杀你全家!”说完就是哈哈一笑,见容若楞在当场,故意黑着脸道:“怎么?还不谢恩!” 一时之间容若只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又不敢再问,只机械的答道:“罪臣纳兰成德谢皇上恩典!”康熙又是哈哈一笑,得意道:“起来吧!走、跟朕出去……”容若虽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跟着康熙走出了囚禁之地。 一路走来康熙似乎很有兴致,却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容若、有的时候,朕真是羡慕你……”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容若不解更隐隐感到不安。康熙瞟了一眼容若,接着说道:“朕虽是天子万人之上,可朕却不及你潇洒自在……” 容若正想劝慰皇上,却听康熙话音一转又道:“你有一个聪慧无双的好妹妹,心儿、是朕见过的最让人喜爱放不下的女子……”容若一听不觉微微皱眉,喃喃道:“皇上此话是何意?”康熙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问道:“你这妹妹今年多大?” 这个问题问的极为冒昧,可因对方是皇上就不得不答,容若低声道:“心儿生于顺治十四年……”康熙接过话头,喜道:“十四年、十四年……今年正好十四岁!”康熙心情大好,却没注意到身边的纳兰容若,脸色大变身子也轻微的颤抖着,他终于明白皇上为什么会这样轻易的饶恕自己了,可是心儿是自己的妹妹、妹妹……康熙一边走一边乐此不彼的说着,听的人没有回应这才发现纳兰像雕像一样矗立在原地。 第二十七章 探身世饮恨,蜜意情更浓 容若仿佛失魂一般,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回自己房间的,好像模模糊糊的听皇上提起:“是心儿救了自己……”蓦然睁大眼睛:难道是心儿回来了?然后在几间屋子里找了一遍,不仅没有看到心儿的身影,连留在这里的杏儿也不知所踪。 容若失魂落魄的跌坐在靠窗的榻上,喃喃道:“看来心儿真的回来了?只是她又去了哪里呢!还有杏儿、难道她将杏儿带走了……”想到这里,他匆匆往门口走去,可是没走多远又折回来了:找回她又怎样?也难以改变她是我妹妹的事实……容若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夜空,轻轻的呢喃:“心儿、你为什么是我的妹妹?” 他在这里失魂落魄,那么心儿又去了哪里?她不是回到此处准备休息了吗?此刻为何会不见踪影、又有什么事使得她如此匆匆的离去?原来、心儿回到房间本想好好的休息,可是躺在床上眼前浮现出白日阿玛教训自己的画面,那几句话让她疑惑、不安更重要的是还夹杂着淡淡的兴奋……她本就聪明,越想越觉得其中有疑点,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立刻就换好衣服,奔出门打马而走。 她匆匆回到家天已经快亮了,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直奔明珠夫妇的房间,一走进院子吃惊的发现明珠夫妇房间的灯也还亮着。她猜到因容若的事情,阿玛额娘肯定没有心思睡觉,因而更加放心的走过去,准备将好消息告诉他们再顺便打探心中的疑惑。 她走到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她的额娘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孩子自幼聪明,且入府时已有三岁,虽然还不懂事,只怕你这么一提,她倒是要疑心了!”接着传来阿玛的声音:“我也是一时气急才脱口而出,现在、她只怕已经开始怀疑了,你我得趁早想个对策才是!”心儿在门外不由一惊,伸出准备敲门的手就那么定格在空中。 心儿决定先不说容若的事情,听阿玛和额娘的对话,他们说的人分明就是自己。于是轻轻的走进窗户,伏在窗边细细的听着。只听明珠叹息道:“这孩子太过聪明,一旦疑心只怕就瞒不住了……”琪娜似乎有些生气,不由嗔道:“都是你,怎么这样大意?”明珠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容若惹怒了皇上被关在牢中,也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 琪娜终于注意到丈夫的脸色变了,误以为是因为消息泄露,不由关切的问道:“怎么啦?脸色这么差……现在瞒得一时是一时,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话一出口,不禁细细想来:明珠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这点小事何以脸色大变,莫非还有别的什么事?想到这里不由皱起了眉头问道:“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对不对?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容若出事了?” 明珠看了看妻子,不忍琪娜担忧便道:“容若能有什么事?据说皇上他们明天就回来了,你别想太多,还是想想心儿那儿要怎么说吧!”琪娜疑惑的盯着明珠,不相信的问道:“真的没事?”明珠揽过琪娜的肩,一边往内室走去一边故意轻描淡写的问道:“你希望他有什么事?”琪娜白了明珠一眼,道:“呸,呸……都老大不小的了,怎地还说胡话?” 房中的灯熄灭了,声音也消失了,窗外的心儿一颗心却七上八下的。她轻轻的退出了明珠住的别院,怔怔的不知怎么的走回到自己居住的后院。由于是深夜,府上的丫鬟们也都睡下了,心儿走到门前轻轻的推开房门,掀开门帘径直往书桌方向走去。 这一夜真是漫长,可再怎么漫长天还是亮了。心儿站在窗前一直在琢磨自己的身世,可也还是想不明白:通过阿玛和额娘的对话,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确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如果自己非他们亲生,那么自己又是谁?自己的阿玛和额娘又是谁?无论是谁,他们跟阿玛额娘之间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心儿正全神贯注的思考,房门被人推开了,接着传来一声尖叫。这叫声把心儿拉回到现实,当然也引来了附近的别的丫头小厮。心儿转过身,道:“宁音、你叫什么?”宁音这才看清楚是自家格格,忙上前问道:“格格、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心儿微微一笑:“怎么?吓着你了,以前也没见你这样胆小……” 宁音吐了吐舌头:“谁知道格格一声不响的离开,又悄无声息的回来!”心儿侧过头,道:“好啊,我才走了几天,居然敢顶嘴了!”宁音做出委屈的样子,道:“格格饶命,宁音不敢了!”顿了顿又道:“格格先在这里坐会儿,宁音这就去打水伺候格格梳洗!”心儿含笑点点头,宁音欢快的退出房间。 心儿一边梳洗一边问道:“宁音,我阿玛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宁音不知其意,道:“老爷开始回来的挺早,后来又有事出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太清楚。格格问这个做什么?”心儿一蹙眉,道:“好了,你去看看阿玛现在还在不在家?”宁音不解,正想发问却看到心儿疲惫又不耐烦的样子只好作罢。 不一会儿宁音跑进心儿的房中,道:“格格、老爷和夫人都在,正要用早膳呢!格格是要去见老爷吗?”心儿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而这边明珠夫妇才刚起来,因为昨夜睡得晚今儿起的有点晚,明珠刚走出房门看到在回廊的拐角处心儿徐徐而来,心中“咯噔”一跳:这丫头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是觉察到什么了!正要转身回房通知妻子,却见妻子已经走出来了,笑道:“怎么这么难得,今天竟会在这里等我?”抬头一看明珠的脸色分明不对,正要相问心儿已走到面前了。 心儿看到明珠夫妇站在门口,笑道:“心儿给阿玛额娘请安!”明珠夫妇相视一眼,对昨夜的事彼此了然于心,怔了一会儿琪娜见心儿还拘着礼,忙上前扶起心儿宠溺的说道:“起来吧!什么时候你这丫头也这么有礼数了?” 心儿虽然低着头,但是对于明珠夫妇见到自己的那一眼已不再犹豫,直截了当的说道:“阿玛额娘,心儿有一事不明,特来求证,还请阿玛额娘不要瞒着心儿!”这话一出口,明珠夫妇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可心儿并没有停下,继续说道:“这些年多亏阿玛和额娘悉心照顾,心儿也不敢辜恩忘情,只求一个明白!” 明珠朗声道:“好吧!你想求证什么?”然后对宁音道:“你先退下!”宁音看了看心儿,应了声“是”便离开了。见宁音走远,心儿跪在明珠夫妇面前,无比冷静的问道:“我知道阿玛和额娘一直对心儿视如己出,可是心儿知道,阿玛和额娘并不是心儿的亲生阿玛额娘。心儿也知道这其中一定另有许多纠葛,也许这身世一旦拆穿会惹来杀生之祸,可是即便是死,心儿也要知道心儿的身世,还请阿玛额娘相告!”说完重重的地上磕了三个头。 明珠夫妇相视一眼交流意见之后,明珠对琪娜道:“扶她起来吧!这件事始终瞒不过他们,我们还是告诉他们吧!”琪娜不同意的摇摇头,明珠叹息道:“这孩子我们从小带在我们身边,你还不了解她的脾气吗?与其让她四处碰壁的查探,不如就这样告诉她,省得她为了查探身世……”虽没明说,但琪娜已经了解,点点头道:“好吧!” 明珠短短的吐出四个字:“回房说吧!”但却并没有回房而是往书房的方向走去,琪娜扶起心儿跟在明珠身后,明珠坐在太师椅上,见心儿进屋来,便说道:“我和你额娘的确不是你亲生的阿玛额娘,你的阿玛是和硕亲王楼亲,是你额娘的亲弟弟。当年你阿玛因你玛父的案子而受到牵连,而被赐死,你的亲生额娘对你的阿玛情深意重,在得知王爷赐死的消息后。将年幼的你托付给我们夫妇之后,回到王府*了……” 心儿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定不那么简单,现在听到自己竟然是和硕亲王的女儿,心中更觉得难过同时也为自己的额娘而心痛,不由问道:“我阿玛是以什么罪名赐死的?是阿玛真的有罪,还是他们欲加之罪……”琪娜误会了心儿的意思,叹息道:“你的阿玛还有额娘都是善良的人,虽是被赐死,但他们绝不是坏人,你不应该觉得耻辱……相反他们是你的骄傲!” 心儿紧紧的咬住下唇,许久才说道:“既然他们都是良善之人,那么、就一定是被冤的了?”琪娜一听,道:“这……”心儿见琪娜面有难色,又道:“那么、我本来也是叫心儿吗?”琪娜摇摇头道:“不、你本名爱新觉罗。晴心,当时我们怕会牵连到你,故意将你的名字改为纳兰心儿……也幸好当时你年纪小,容若年纪也小,我们就说你是我的女儿……” 虽然早有准备,可这对心儿仍然是一个打击,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明珠叹息一声,道:“既然现在你已知晓你的身世,你要怎么做?”心儿抬起头望着明珠,道:“所以、阿玛不是我的阿玛,是我的姑父,而额娘也不是我的额娘,是我的姑姑!”心儿这话一出口,明珠夫妇就猜到了心儿的心思。琪娜道:“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的!这些年、我早已将你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心儿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但她极力忍住了,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复又跪在明珠夫妇面前,道:“姑姑和姑父的养育之恩,晴心无以为报,请原谅晴心不孝!”然后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琪娜见心儿如此,忙上前将心儿拉起来,道:“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一家人何必这样客气!”心儿坚持不肯起,接着说道:“阿玛额娘冒着生命危险救下晴心,晴心却要辜负你们的恩情,晴心在这里请罪了!”说完又要磕头,琪娜及时将心儿拉住了,眼眶中也聚满了泪水,取出手绢擦了擦心儿的额头,柔声道:“我是你的姑姑,也是你的额娘,再说可就见外了,嗯?好孩子,快别难过了,现在、你也该去看看你的阿玛额娘了……” 第二十八章 废园多惆怅,爱恨一念间 昔日辉宏的王府现在只剩下一片废墟,这硕大的园子更是空空寂寂的,没有一丝生气。这时门口又来了两个妇人,走在前面的似是身份贵重的老太太,她后面的也似是极有来历的样子。那身着华贵的老太太道:“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也好久没来这里走走了……”身旁的妇人扶着老太太,道:“也是老祖宗有心了,每年都抽时间来看王爷和王妃。王爷他们地下有知,也……”她话还没说完就怔住了,因为她看到在前面杂草丛生的废园中有一个少女的身影。她背对着门口,似乎在想着什么,只是呆呆的坐着。 老太太也注意到了呆坐的少女,不肯定的说道:“奇怪?那少女是什么人,怎么会来这里?你看这背影,是不是……”身旁的妇人细细打量一番,道:“这背影和当年的王妃确实有几分相像,只是、王妃当年确实葬身于大火之中了!” 老太太道:“苏茉儿你说,会不会是他们的孩子?我记得当时他们留下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后来就不知踪影了,会不会是那孩子?”那个叫苏茉儿的妇人附和道:“既然老祖宗想知道,我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么?”她刚走跨出一步,却被老太太拉住了,苏茉儿疑惑的望着老太太,顿时明白了那华服的老太太的意思,笑道:“老祖宗只管放心就是,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说完便向那少女走去。 那少女正是刚知晓身世的晴心,她来到这园子中本想找找有用的线索,可是这里一片荒芜,加之时间过得太久,基本已什么都找不到了。于是她坐在这里,暗暗的问道:“阿玛额娘,你们在天有灵请帮帮晴心,晴心一定为你们讨回公道!”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越看越觉得熟悉,不禁喃喃道:“小时候我就住在这里,阿玛额娘以后我每天都来看你们、陪你们,可以吗?你们会不会怪我,到现在才来看你们?” 苏茉儿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晴心,疏忽了脚下的石头,一个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下,不由叫了一声。她这一声正好唤醒了晴心,晴心警觉的转过身,看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她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位妇人。她微微蹙眉,似乎想起什么忙上前扶住了苏茉儿,道:“夫人小心!” 苏茉儿看到心儿一时之间有些失神,心儿疑惑的望着苏茉儿,试探的问道:“夫人是什么人?怎么会来这废园?”苏茉儿只呆呆的望着晴心,对晴心的问话浑然不觉,心儿更觉得奇怪,却还是叫道:“夫人……夫人……”苏茉儿终于回过神来,掩饰的笑道:“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会在这?”晴心微微一笑,道:“夫人来此又是为何?” 苏茉儿也笑道:“我来拜祭故人!姑娘呢?”晴心眼睛如利剑般盯着苏茉儿,半晌才道:“我听说这里以前住着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一时好奇、来看看!”苏茉儿幽深的笑道:“不管为什么,能在此地相遇也算是有缘,不知姑娘可否扶我过去……”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那位贵妇人。 晴心顺着苏茉儿的眼光望去,道:“你们是一起来的?”苏茉儿笑道:“是的,我刚才见姑娘一人坐在这里,想过来看看没想到扭到了脚,不知姑娘方便不方便?”晴心看了看那边的那位夫人,又望了望苏茉儿的腿,点头道:“好,我扶夫人过去吧!” 心儿扶着苏茉儿到华服老太太身边,华服老太太一见到晴心便脱口道:“像、真是太像了……”晴心先是一怔,立刻就明白了华服老太太的意思,问道:“我像谁?”那华服老太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掩口道:“难道姑娘没有听别人提起?”晴心苦笑:“听谁说呢?原本听夫人说,我以为夫人知道些什么……” 那华服老太太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道:“我是看姑娘模样可人,不禁想起了年轻时的姐妹……”华服老太太的模样好似回想起过去最值得留恋的人一般,心儿虽然聪明但毕竟太年轻,不由道:“看来是我莽撞了!”华服老太太微微一笑,道:“姑娘客气了,对了、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又是哪家的小姐?”心儿警觉的望着华服老太太,半晌说道:“夫人客气了,叫我晴心就好!至于我家……恕晴心不能相告!”华服老太太闻言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意味深长的问道:“姑娘可知道这片废园的主人?” 心儿不答话只是将目光移向远处,华服老太太先是微微一笑只是一瞬间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忧伤,她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心儿说道:“这里本是和硕亲王楼亲的府邸,十年前一场大火之后,这里就成了一片废墟,真是可惜!”心儿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听到老太太的声音:“晴心……静心……”心儿回过神盯着老太太,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夫人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好端端的、王府怎么会着火?” 华服老太太若有所思,一旁的苏茉儿轻轻的拉了拉华服老太太的袖子,低声道:“老祖宗,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华服老太太抬头望了望天空,点头道:“是啊,该回去了……”说完便由苏茉儿扶着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转身对心儿说道:“天色已晚,晴心姑娘也还是早些回去吧!你我有缘、兴许还会再见面……”说完从头上取下一支极贵重的玉簪,递道苏茉儿手中,道:“这、权当是一份见面礼吧!” 苏茉儿将玉钗送到心儿面前,望了望头上的簪饰,道:“还是我帮姑娘带上吧!”说完就将玉簪插在心儿的发间,并赞许的点点头。心儿呆呆的望着她们越走越远,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乍然遇到这样一位老太太,又送自己这样贵重的礼物,暗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待心儿回过神时忙取下玉簪追了过去。 那华服老太太见心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道:“姑娘还有事?”心儿将玉簪递道华服夫人的手中,道:“这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要!”那华服老太太道:“这不过是一支普通的玉簪,我是见我们有缘,我也是真心的喜欢你这丫头,所以才送你,你就收下吧!”旁边的苏茉儿也说道:“是啊,既然老祖宗已经送给了姑娘,姑娘就好好收着吧!” 心儿摇摇头道:“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怎可随便收取夫人如此重礼?夫人好意,晴心心领了……”那华服老太太似是赞许的点点头,道:“好吧!既然这样、那么我就收回来了,就算是暂时保存在我这里的……”说完携着苏茉儿离开了,心儿目送她们离开,心没来由的有一丝恐惧,这让心儿诧异,不过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再一次回到废园并认真的环视着这废园,暗道:“十年前阿玛因罪赐死,逼得额娘也跟着阿玛去了,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先皇赐死了阿玛,而现在的皇上……”想到这里她心中很不是滋味,暗骂自己:“他是皇帝掌握着天下的生杀大权,可是、他却是我的仇人,而我却还帮了他。他的阿玛杀了我的阿玛,他是我的仇人、仇人……”随着目光的转移,落在那老妇人站立的地方,自言自语道:“而今天来的那位老夫人一定是认识阿玛和额娘的,只是、她是谁呢?看她的神情、分明就知道我是什么人,可是、她为什么不拆穿我呢?” 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心儿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选择,一边是自己的亲生阿玛额娘,一边是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姑姑姑父。如果彻查当年的案子势必会牵扯出姑姑姑父当年对自己的包庇,如果不查就不能还阿玛清白……不管查与不查,只怕自己都将背上不孝之罪名。这时脑海中却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容若,嘴角不禁溢上了笑意,喃喃道:“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哪里?如果他在、也许就可以帮自己出主意了……” 再说容若奔波了一天终于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厢房去看看心儿有没有回家,却没料到撞到收拾完房间的宁音。宁音见是容若,喜道:“少爷、你回来了?”容若没有理会宁音的话,直接绕过宁音往房间走去。宁音似乎浑然未觉,自言自语道:“也对啊,格格肯定是偷偷的去找少爷了,格格都已经回来了,少爷自然也该回来了……” 容若到心儿房中没有发现心儿的踪影,失望的走出来却正好听到宁音的话,忙问道:“宁音、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格格已经回来了?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宁音笑道:“少爷一回来就有这么多问题,难道、少爷在南苑竟不知道格格也去了吗?” 容若不耐烦的道:“你快说、格格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怎么没有人?”宁音吐了吐舌头,一脸调皮的笑道:“其实、奴婢也不知道格格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儿早上奴婢来到格格房间才发现格格已在房中,这才知道格格一定是昨夜回府的。不过、格格回来后有些奇奇怪怪的……” 容若脱口道:“她现在在哪?”宁音无辜的摇摇头,道:“不瞒少爷,宁音也不知道格格去了哪里!一大早格格就去找老爷,也不知道老爷夫人还有格格说了些什么,格格出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没多久格格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第二十九章 蓦地一相逢,一一与泪俱 容若一听更是奇怪:看来得去找额娘问问,想到这里拔腿就往明珠夫妇居住的方向走去。宁音莫名其妙的拢了拢头发,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格格和少爷都怪怪的……” 容若匆匆往他额娘的房间走去,路过花园时看到额娘在园中散步,不由上前道:“额娘,儿子回来了……”琪娜骤然见到儿子,喜道:“容若、你终于回来了……”容若笑道:“额娘、儿子这才走了多久?”琪娜白了容若一眼,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你现在不能理解,等将来你为人父时就能体会了……”容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是儿子不好,让额娘操心了。” 琪娜笑道:“傻孩子,额娘这是高兴!你阿玛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想不到、倒是先把你回来了!”容若踌躇着他实在不忍心坏了额娘的兴致,可是他更担心心儿,所以想了想还是问道:“额娘、你知道心儿去哪里了吗?”这话一出口琪娜脸色瞬间变了,不冷不热的说道:“原来你是顺道来看额娘的?” 容若一见顿时心中一寒,又听琪娜这样问只好硬着头皮答道:“额娘先别生气,儿子只是担心心儿会出事,所以……”他踌躇着要不要说下去,见琪娜脸上没有一丝温度,忙改口道:“额娘喜怒,我只是担心妹妹,但回来却不是为了心儿……”他一急越发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听自己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越说越不像话,忙掩住嘴满脸抱歉的看着琪娜。 琪娜故意生气是不想容若打听心儿的身世,可是她心中清楚自己的儿子的脾气,更何况这事心儿已然知晓,只怕也难以瞒得过这精明的儿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心儿的身世告诉容若,却见容若正怔怔的望着自己。容若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想就这样离开,可是又不敢惹的额娘不开心,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琪娜叹息一声沉声道:“心儿是怎么跟你说的?”容若惊讶的望着额娘,答道:“她说什么?”这次轮到琪娜吃惊了,暗道:“难道、心儿没有告诉容若?那么、容若是在担心什么?难道、还有别的事情?”容若狐疑的望着琪娜,见琪娜的脸色分明别有隐情,不由急切的问道:“额娘、还有别的事,对吗?” 琪娜蹙眉,道:“既然这样,你何不直接去问心儿?”容若急道:“额娘、我确实有事想问心儿,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听说今天早上心儿在离家时,和额娘阿玛说了些事,不知道额娘跟她说了些什么?”琪娜一听这才担忧的问道:“你说什么?心儿从早上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容若很奇怪:额娘一直在家,怎么会不知道?口中却说道:“难道额娘也不知道心儿去了哪里吗?” 琪娜叹息一声,喃喃道:“这丫头这是去了哪里?难道、是去了王府?”容若仿佛看到了希望,问道:“额娘、你说的是哪个王府?心儿、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去什么王府呢!”琪娜一见容若着急的样子,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想,道:“应该是和硕亲王楼亲的府邸!”容若细细一想:哪有什么和硕亲王叫楼亲的?但一转眼又觉得额娘不会欺骗自己,努力的在脑海中又搜罗了一遍,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叫楼亲的王爷。 琪娜见容若的神色,解释道:“楼亲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那时候你还小所以记忆也不深!”容若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问道:“既然这位王爷已经不在了,他的王府也早已经是别人的了,心儿无缘无故的去哪干什么?” 琪娜皱了皱眉:她发现对心儿的身世,容若真的是毫不知情,她开始有些后悔了:她也许不该将心儿的身世告诉心儿……可现在后悔也已来不及了,只见她转过身背对着容若,道:“心儿这孩子究竟会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只是随便猜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她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去看看、若她回来,让她来见我,我有事情跟她说!”容若不解的望了望琪娜,应了声“是”然后离开了花园。 容若一边焦急的在院中来回踱步一边回想额娘方才的话:分明前言不对后语,好似这其中又有什么难言之隐。容若自言自语道:“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事,额娘连我这个儿子也瞒着?”经过一番详细的分析,最终得出结论:此事非同小可,得尽快找到心儿……一想到这里也不由拔腿就往大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想起了额娘的话,忙往心儿的房间跑去。 容若看着房中的陈设几乎没有动过,不由蹙眉喃喃自语道:“心儿、你究竟还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呢?就这样走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拿走,什么线索都没留下……难道你就不知道,我会担心、会着急吗?”眼光一闪看到书案上横着的玉笛,不由上前将玉笛握在手中,似是对玉笛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的主人找回来的……” 一直到夜幕降临容若还是没有等到心儿,暗道:我还真是笨,不管怎么样也应该出去找找。对了,额娘说心儿可能去了楼亲王爷的府邸,我直接去哪儿看看……只见他迅速的拿起玉笛奔出心儿的房间,等他出来宁音笑呵呵的迎上去:“少爷、门口已经备好了马,少爷可要早去早回!”容若点点头,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你去给格格准备些点心……” 容若翻身跃马一路直奔那片废园,到了门口心里却还在打鼓:心儿真的会在这里吗?无缘无故的、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可是想起额娘的神情,又不住安慰自己道:不管在不在,反正已经来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他在荒芜的院中行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看到这些不由叹息道:这里虽然已经荒废,可仍能看出其中的规模,想必当初一定很富丽堂皇吧。只是、可惜了,即便是盛极一时,也有如此萧瑟荒凉的一天…… 一直绕过了假山水池,容若在废园中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心儿的踪迹,心中懊悔:怎么这么糊涂,心儿怎么会来这里,自己居然还在这里绕圈子浪费时间!眼光一瞥只觉得假山背后似乎有人,当下静下心来轻脚轻手的绕到假山背后,只见心儿瑟瑟的蹲在地上…… 容若大吃一惊,忙上前扶起心儿关切的问道:“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心儿、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心儿听到容若的声音,慌张的转过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心儿……”此话一出口容若更加吃惊,他激动的抓住心儿的胳膊,问道:“你在说什么?” 心儿避开容若的眼睛,失神的望着假山下长满青苔的水池,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我不认识你!”容若松开了握住心儿胳膊的手,颤巍巍的后退了两步似是不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心儿。可是眼前人分明就是心儿,不明白何事的他冷笑:“纳兰心儿、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以为我还会认错你?你会不会太看低你自己,也看低我了?” 心儿听到容若的话,身子开始瑟瑟的抽搐,半晌心儿抬起头迎上容若的眼眸,用极冷淡的语调说道:“对、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从小和你一起,可是我不是纳兰心儿,不是……”容若不解的望着心儿,等待心儿下一步解释,可是心儿却缄口不言。容若从没见过这样的心儿,更觉得事情严重只怕超过自己估计,可是心儿又什么都不说,这使得他对自己很失望,突然用力一拳打在假山的石壁上,喃喃道:“我真是没用……” 心儿只是呆呆的望着,容若一拳又一拳落在石壁上,不知不觉手上已沁上血渍,可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心儿微一蹙眉,身子一歪挡在石壁上,容若一时不查待发现时再收手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拳头打在心儿的胸口。 容若看着心儿极力忍着痛的样子,又是后悔又是心疼,不由责备道:“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样会痛吗?”心儿忍着疼痛,努力的笑道:“原来、你也还知道会痛啊!”说完伸手拉过容若的手,看着手上都擦破了,忙取下帕子粗略的替容若包扎一番,一边包扎一边责备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怎么能如此虐待自己?下次再弄伤自己,我可就不帮你包扎了……”容若无奈的盯着心儿,柔声道:“好了,我们回家吧!” 容若话一出口,正在包扎的心儿手中的动作竟不声不响的停了下来,容若不由暗暗叹息一声,然后叫道:“心儿……”心儿回过神继续帮容若包扎好伤口,道:“你快点回去吧!”容若疑惑的望着心儿,发现心儿的眼中分明闪着晶莹的泪光。 第三十章 称意即相宜,总是恼人时 容若怔怔的望着心儿,在假山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道:“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是你的哥哥,如果连我都不能说,你还能跟谁说?心儿、从小到大,我自认还是比较了解你的。这一次、你如此反,不肯理我也就罢了,难道连阿玛和额娘也不要了吗?” 心儿有些绝望的摇摇头脸上滑下一行清泪,道:“你不是我的哥哥,不是……”容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掩饰的笑笑:“你在说什么?”心儿神思恍悟的望着容若,几乎是哀求道:“你别问了……还是赶快回去吧!”容若见心儿急切的让自己回家,不觉细细一想:心儿如此急于摆脱我、摆脱家,是什么缘故?从表面看她想脱离我们,以她的性格会这么做,必然是有事不想连累我们,她担心留在家里会给我们带来祸事。对、一定是这样,可是、她又会闯下什么大祸?这样一来心中疑惑更甚,他相信心儿终会告诉自己,不再逼问心儿答案,只静静的陪着心儿在荒废的院中呆坐着…… 夜色越来越暗,天边的月亮和星星开始耀眼,心儿借着月光在容若身旁不远的地方找到一块石头也坐下来。只是眼睛却痴痴的望着天边的月亮,容若却始终只看着心儿,突然他觉得这样的时刻也算是难得:这样安静美好,不就是古人说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吗?想着想着心也跟着轻松了许多,他反手抽出临走携带的玉笛,横在唇边吹起了玉笛。 心儿本来赌气故意不跟容若说话,突然听到笛声一时之间不觉痴了,原来、容若信手拈来的笛声正是那日心儿在白云观弹奏的那一曲。相较而言玉笛声音更加清脆,且由容若吹奏出来多了些柔情蜜意少了些哀怨。她怔怔的望着倒影在石壁上的容若的影子,心中更是隐隐一痛,不知不觉间眼角已经湿润了…… 一曲既罢容若见心儿怔怔的,不由起身走到心儿面前将玉笛递给心儿,见心儿只呆呆的望着玉笛却不接,笑道:“还发愣啊,这可是你从前最宝贝的玉笛,难道不认识了吗?”心儿还在犹豫,容若却已将玉笛塞到心儿的手中,故意一本正经的说道:“怎么?我可是好久没听你吹一曲了,如此良宵、可别辜负了……”说完鼓励的笑笑,心儿果然将玉笛横在唇边。 可是心儿却犯难了、要吹什么曲子好呢?只见她从容的站起来,望了望天边的月亮,心仿佛被月亮所触动,信手吹奏的却是一曲《水调歌头》水调歌头最有名的是苏东坡的那首《明月几时有》,容若虽然觉得意外,不由凝神细听,当吹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分明有呜咽之感,他叹息一声朗声念道:“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心儿放下玉笛怔怔的望着容若,半晌重复道:“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又笑道:“好一个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看来、你倒是诗兴大发!”容若掩饰的垂下头,道:“让妹妹取笑了……” 心儿微一蹙眉但心却不知不觉间已豁然开朗,当下也反击道:“什么取笑?是你太过谦虚了!”容若一听恍然又见到从前那个伶牙俐齿的心儿,心中一喜脸上也溢满了温柔的笑意,道:“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谦虚了!就现在、我现场填一首词,你来谱曲、如何?”心儿扬起脸,笑道:“你要考我?”容若挑了挑眉,道:“怎么?你害怕了……” 心儿笑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行不?”容若眉一皱,道:“真没劲、从前的你可不会这样认输的!”心儿脸色黯淡下来:“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纳兰心儿这个人,又何来从前和现在之别?是你、太过较真儿了……”这是心儿第三次说自己不是心儿了,容若暗道:莫非是心儿的身世另有玄机?想到这里,不由想起小时候:那时候自己已经八岁了,一天额娘将心儿带到自己面前,说心儿是自己的妹妹,并要我好好的照顾她、保护她……对、那时候的心儿已经有四岁了,也就是说、她不是额娘亲生的…… 容若疑惑的盯着心儿,试探的问道:“心儿、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吗?”心儿摇摇头不解的望着容若,容若也不理会心儿的疑惑,自己继续整理思绪和记忆,他相信只要自己继续抽丝剥茧,就一定能找出其中的问题。 可是心儿也是聪慧无双,虽然不解容若突然这样一问的用意,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知道容若已经疑心,那么恐怕也就瞒不住了。她踌躇着:要不要告诉他呢?我是罪臣之女,如果将来被揭发,会不会连累他们?姑姑姑父对我的恩情,我尚且无以为报,怎好又连累他们?更何况、以哥哥,不、是表哥的个性,只怕更不会袖手不管! 而容若望了望心儿,一边分析一边喃喃自语道:“如果心儿不是阿玛额娘的亲生女儿,而阿玛额娘却收留了她且视如己出,可见阿玛额娘与心儿阿玛额娘关系匪浅……”他目光在废园中一转,接着说道:“心儿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此,而这里十年前是和硕亲王楼亲的府邸,而这位王爷正是额娘的亲弟弟。对了,心儿也是十年前来到我家的,莫非……”说道这里不由抬眸探寻的望着心儿。 心儿一见容若的眼神便已了然,情知瞒不下去只好说道:“不错、我确实是罪臣之女,我的阿玛就是这宅子的主人、被先皇以谋反罪赐死的和硕亲王楼亲。这里就是我的家、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会去。”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也不叫纳兰心儿,我真正的名字是爱新觉罗。晴心!我不是你的妹妹,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话还没有说完,可是她只觉得哽咽再难说下去。 容若看着心中不忍,又是难过又是自责,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半晌才低声道:“我不管你姓纳兰也好、爱新觉罗也罢;叫心儿也好、晴心也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妹妹!”语气顿了顿转而说道:“可你确确实实是我的表妹,怎么能跟我没有关系呢?再说、我们从小青梅竹马,这份情意、你也要一起摒弃吗?” 心儿极力的忍着泪,心中更加难以抉择:一方面她不舍得离开容若,另一方面又怕自己的身份一旦被拆穿会连累到容若还有他的阿玛额娘。而这些担忧和迟疑都尽数落在容若的眼中,他双手用力的扶着心儿,温和的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一切有我,你还有我……”心儿再也忍不住,清秀的脸颊上划过两行清泪。 容若爱怜的伸手替心儿拂去脸颊的眼泪,满是心疼的说道:“看你、还跟小孩子似的,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保护你……”心儿靠在容若的肩头,容若自然而然的揽过心儿的肩膀,望着天边的月亮星星,仿佛是自言自语道:“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妹妹的时候,我竟然很兴奋。原本、我以为你我兄妹,可是、现在……心儿……”一叫出口又觉得不对,忙改口道:“不对、不对……不是心儿、是晴心,纳兰成德和晴心……”心儿虽然心中惴惴,但更多的还是喜悦又听着容若这因欢喜而语言完全错乱的话,已完全了解容若的心意而更加高兴。 心儿轻轻的靠在容若胸前,低语道:“对、你是我的表哥,从今以后、我们都得改口了,都得适应这新的身份了。”容若轻轻的拍了拍心儿的肩,满脸幸福的说道:“是啊,你是我的表妹……”说到这里他想起了额娘的难色,道:“心……不对,晴心表妹、我们出来这么久了,阿玛和额娘也该担心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而且、你也出来一天了,也该饿了吧!” 心儿、哦?不对、是晴心一听到回家神色顿时暗淡下来,身子也微微的颤抖起来,容若觉察到晴心的异样。他紧了紧拥住晴心的手,柔声道:“怎么了?我知道这里是你的家,可是那里也是你的家……”心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挣脱出容若的怀抱,这样一来容若大吃一惊,不安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心儿蹙眉微微的摇摇头,低声道:“似乎有什么不对,可是我又想不起来!”说道这里又不禁低声重复着容若的话:“这里是我的家,是我的家,究竟是哪里不对呢?”正百思不得其解,眼光四处一转,恍然道:“我觉得很奇怪:这所宅子在十年前就已经废了,为何这片废墟无人整理还是这般任其荒废?” 容若打量了废墟一眼点点头,道:“是很奇怪!照理说、这里绝对是一处风水宝地,为何这十年来都没有人动心思,这绝对不寻常!”眼光再次回到晴心身上,赞许道:“看来我的表妹越来越聪明了,只是、有这些还不够!晴心表妹、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们不能心急,得一步一步来,我一定会帮你的,相信我总会有一天会还你阿玛清白的!” 第三十一章 夜行御花园,难避入宫门 自从康熙从鳌拜等手里夺回实权,每天勤勤恳恳的看奏折上朝,对政务更是一丝不苟。可也越发无法忍受三藩的威胁,一天一天的过去,康熙和三藩的局势也是越来越紧张,到了康熙十二年,双方更是僵持战事一触即发…… 也就是这一年,还有一件令康熙欢喜的事:按照宫中规矩,三年一次选秀而今年又到了大选之年,他最心爱的晴心今年正好是二八年华。他端坐龙椅举手投足间越来越有一代明君的风范,天色已然很晚了,而他也终于处理完手中的奏折。 他尽量让自己放松片刻,再站起来活络活络经脉,一直守在他身旁的梁九功忙上前劝道:“皇上、夜色已深,皇上还是早些歇息吧!”康熙微微一笑,脸上却连一点疲惫之色也没有,道:“你若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朕倒是还不困……”梁九功打千道:“万岁爷说这话可是折煞奴才了,万岁爷不睡奴才哪敢僭越?” 康熙的心情似乎极好,不由开玩笑道:“你这是拐弯儿怪朕了?”梁九功吓得满头大汗,忙跪下道:“万岁爷说笑了,奴才哪敢!”康熙叹息一声,道:“你起来吧!朕还真没有开玩笑,朕坐了这么些时候,倒是想出去走走!”梁九功一听忙站起来,取了灯道:“既然万岁爷有如此雅兴,奴才愿为万岁爷掌灯!” 康熙微微一笑大步迈出了御书房,他们一路走到了御花园,梁九功小心翼翼的跟在康熙背后,心中嘀咕道:这皇上也不知道还要转多久,天色这样暗、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小命怕是保不住了……这梁九功还在发怵,康熙却笑道:“九功,离选秀还有多少日子?”梁九功想了一想,暗道:原来皇上惦记的是这事!看来、皇上是想念心格格了……他虽然这么想,口中却答道:“回万岁爷,眼下各地秀女已然进京,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康熙笑笑:这一年多以来,他经常在处理政事之余想尽办法出宫:一会儿借口去盛京,一会儿去东郊,一会儿去南苑,不过就为了多一些和晴心相处的机会。想一想就觉得累,不过、现在可好了,她终于要进宫了…… 康熙在御花园思念晴心,而晴心却在明府回廊下担忧:这一来是担心自己被选入宫中,这两年来她冷眼旁观,怎会不知皇上的心意?二来担心事情一旦闹大自己的身世将会给纳兰一家引来无妄之灾……想到这里不由深深的叹息一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宁音,听到晴心的叹息不由歪了歪嘴,笑道:“格格这么晚不睡觉,却在这里对月叹息,要是公子爷回来后知道,一定又要怪奴婢没有伺候好格格了……” 晴心转过脸看着含笑的宁音,不觉微微一笑道:“你这丫头、又在公子面前编排了我什么?”坐视要打宁音,宁音一猫躲过了晴心的一掌,笑嘻嘻的道:“格格、你就饶了我吧!你就是给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胡乱编排格格的不是,格格大人大量就不要再跟我这卑贱的奴婢计较了吧!”晴心蹙眉,道:“你这丫头、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几曾将你视为奴婢了?”宁音顿觉说错了话,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格格、我们还是回房吧!这么晚了、公子爷若是看到,又该心疼了……” 晴心白了宁音一眼,脸上却没有一丝责备的神色,温和的笑道:“看来、都是我平时太过纵容你了,越发的大胆了!”话虽这么说,她却是转身往房间走去。宁音笑笑的跟在晴心身后,她不是不知道晴心的担忧,她跟在晴心身边多年,可是实在不忍心看晴心这样的不开心,才故意这样不过是想晴心暂时放下不快乐的事而已,可是、真的这样就可以放下吗? 第二天一大早,晴心早早的就起来了,只见她神色倦怠的坐在镜前,任由宁音帮她梳妆。宁音见晴心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禁问道:“格格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累呀?是昨儿没睡好吗?”晴心合上眼摇摇头,宁音试探的问道:“格格是在担心选秀的事?” 晴心睁开眼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却不答言,宁音微一蹙眉,试探的问道:“格格是在担心什么?不能入选留在宫中吗?虽然皇上什么都没说,但是宁音看得出来,皇上很宠爱格格。再说、凭格格这容貌才情,想不被入选只怕都不容易!”晴心自嘲般笑的反问道:“入宫成为皇上的妃嫔?”宁音似解不解的点点头,复又摇摇头:“格格的意思……”再看了看晴心突变的脸色,吃惊道:“莫非格格、是不想入选?” 晴心正色道:“入选有什么好?”叹息一声又道:“除了锦衣玉食,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没有在宫里呆过却也听过前朝往事,在那里明争暗斗,又有几人能正真的全身而退?更何况、在我的心里,有人比皇上好一千一万倍……”宁音听的脸色大变,慌张道:“格格、你……要知道按规定,八旗女子在选秀之前是不能婚配的!” 晴心微微一笑,问道:“我可有婚配?”宁音摇摇头,晴心云淡风轻的说道:“是啊,既然没有,看把你急得!”宁音松了口气,正色道:“可是、以皇上对格格的感情,只怕不会不讲格格留下吧!”晴心微微一笑,自信的说道:“要不、我们打个赌?我绝不会留在宫里!”宁音摇摇头道:“奴婢可没有什么可赌的!格格怎么如此确定?” 晴心将目光移向窗外,道:“我赌的不是皇上,单只皇上、我想真的难逃入宫的命运了。可是、选秀这种大事还得太皇太后出面……”听到这里宁音还是完全不了解,不由问道:“如果皇上坚持,太皇太后怕也拗不过皇上吧!”晴心收回目光,满眼信心的说道:“如果是别的事情,可能太皇太后真的拗不过皇上;可是这件事、只怕皇上也不得不听从!” 晴心说到这里见宁音还是一脸的疑惑,又道:“有先皇的先例,太皇太后绝不允许皇上再如此多情,所以、太皇太后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我入宫的。”宁音听晴心这么一分析,也觉得豁然开朗,不由兴奋的拍手笑道:“格格真是聪明!”转而一见晴心仍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疑惑的问道:“既然格格笃定太皇太后不会让格格入宫,那么、格格还在担心什么?” 晴心摇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觉得心慌,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如今局势紧张,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宁音见晴心这样,忍不住“噗哧”笑道:“我看格格倒是越发的神神叨叨了,简直就是着了魔!” 晴心没好气的白了宁音一眼,道:“你这丫头真是越发的不修边幅了,都怪我、简直将你宠成了小姐了!”宁音撇撇嘴,道:“是宁音运气好,遇到一个菩萨心肠的好主子,以后一定好好的伺候格格,报答格格的恩情!”晴心无奈的摇摇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道:“走、我们出去走走……”说完随手携了玉笛径自走出房间,宁音追了出来乖乖的跟在晴心身边。 她们一路绕到了花园,远远的看到容若满脸笑容的走过来,晴心停下脚步含笑望着容若一步步走向自己。容若走到晴心面前,吩咐道:“宁音、你去准备些点心顺便再沏壶茶来……”宁音微一曲腿,应道:“是!”容若见宁音走开了,不由仔细的打量晴心,蹙眉问道:“怎么脸色这样不好?不要太累着自己了,也都怪我、这些天尽顾着皇上的大事,都没有好好的陪你玩了……”晴心踌躇着,容若见晴心面有难色,道:“你是担心选秀的事?” 晴心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原来、你还记得选秀的事?”容若不觉放下心来:“我怎么会忘?”顿了顿又道:“表妹、我知道皇上对你的情意,就因为知道皇上的那份情意所以我才觉得愧对于他,所以尽量在公事上出力,但愿这样会使他好受一些!”晴心心中一甜:她果然聪明,居然跟我想的一样,口中却故意不悦的问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被选入宫中?这么早、就开始补偿了?” 容若情知晴心必然已经了解自己的心意,便也不再解释,目光一瞥看到晴心腰间的玉笛,笑道:“好久没听表妹的笛声了,不知今日可有兴致吹奏一曲?”晴心微微一笑,抽出玉笛却并不急着吹奏,反而兴致勃勃的握在手里,道:“这可不行,今儿我虽有兴致,但……”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过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支玉笛似乎也没有兴致呢!” 第三十二章 无处不伤心,轻尘在玉琴 容若宠溺的敲了敲晴心的头,笑道:“真是越来越拿你没办法了……”晴心不服气的撇撇嘴,道:“怎么就没有办法了?我看、就是表哥你最有办法了,总是让晴心无所适从!”容若见晴心不服气的样子,心中异常开朗顿时柔和了许多,不慌不忙的从晴心手中夺过玉笛,道:“既然这玉笛在你手中没了兴致,那么、我只好好好的教训一番,等到它有兴致的时候再给你好了!” 晴心不料容若会自手中夺过玉笛,正若有所思忽地手中一空,凝神一看见容若一边把玩着玉笛,一边一副玩世不恭的调侃不由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才子纳兰容若,竟也会这般无赖,我啊、一定要向你的朋友们讲讲这个稀罕……”容若将玉笛在手中拍了拍,挑了挑眉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拉着晴心就跑,晴心回过神来已被容若拉着跑了好一段路,她叫道:“你放开我……要去哪里……”容若一边跑一边道:“别着急,到了你就知道了……” 晴心停下脚步愣在原地,容若一拉一顿忙赔笑道:“怎么啦?”晴心歪着头,赌气道:“你不说清楚,我才不去呢!”容若凑到晴心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晴心似是不敢相信的望着容若,问道:“你说什么?”容若微微一笑,拉着晴心的手道:“现在、可以走了吧!”晴心被容若拉着,半信半疑的跟在容若身后。 容若拉着晴心来到花园隔着假山,晴心狐疑的望着花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呀!我就知道你在骗我……容若委屈而无辜的摇摇头,拉着晴心绕过假山,在两株西府海棠旁边停下,晴心一抬头便看到那树下的竟然是秋千。晴心嫣然一笑:“你不是在忙吗?怎么有时间弄这个?”容若先不回答晴心的问题,而是无比紧张的问道:“怎么样?你喜欢吗?开心吗?” 晴心用力的点点头,同样激动的答道:“很好,我很喜欢、也很开心,谢谢你,表哥!”容若温柔的将晴心拥入怀中,道:“只要你喜欢、开心,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了!”晴心将头靠在容若的胸口,呢喃道:“表哥,还记得那年我们在亲王府吗?”容若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就是在那天,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亲妹妹,也就是在那天、我们在一起了!”说道这里顿觉不安,话锋一转问道:“怎么想起这个?” 晴心叹息道:“我想去那儿看看……表哥、你陪我去,好吗?”容若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跳,虽觉不安但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仿佛自我安慰道:“好,我陪你去!你想什么时候去?”晴心想了想道:“我们下午再过去吧!”容若似乎有些意外的反问道:“下午?”晴心嫣然一笑点点头,容若摇摇头说出心中所想:“我还以为你现在就要去呢!” 晴心含笑坐在秋千上,手扶在秋千索上,娇笑道:“本来、我是想现在就去的,可是、我舍不得马上丢开这个!”顿了顿又道:“这是你给我的礼物,我怎么能来了就只看一眼就匆匆离去这样不珍惜你的心意?”容若上前一步,笑道:“好,那你可坐稳了,我要推了……”晴心呵呵一笑,大声道:“好、你推吧!” 秋千越荡越高,晴心在秋千上似乎很放松、很惬意,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感受着这温暖快乐的一刻。风自耳边吹过,发丝拂过脸颊随着飞舞,不知不觉间晴心欢喜的大声笑着。这笑当然也感染了身后的容若,他许久没有听到晴心这样欢喜的笑声了,见秋千越飞越高,不觉间松了些力道,秋千缓缓的有节奏的在空中荡着…… 终于、容若停了下来,秋千也慢慢的定下来,晴心还是坐在秋千上,趁容若不注意伸手自容若腰间夺回玉笛,在手上扬了一扬,娇笑道:“这一次,终于被我夺回来了吧!”容若微微一笑,也在秋千上坐下,柔声道:“这么说,现在你的玉笛是有兴致了,是吗?”晴心脸微微一红,垂下头道:“原来、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这才是目的?” 容若见晴心娇羞的模样更是心驰神往,口中却反驳道:“那么、你会让我得逞吗?”晴心不答话,没多久就传来悦耳动听的笛声,如少女低低的吟诉,甜蜜的、羞涩的、娇嗔的……好似千言万语,又好似欲语还休……一曲下来,容若已经痴了,他呆呆的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儿,终于忍不住激动的将晴心拥入怀中。 晴心挣扎着:“表哥、你放开我好不好,我都透不过气了……”容若一听忙松开了手,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没事吧!都是我不好,我太激动、太高兴了……”说完再一次将晴心拥入怀中,晴心甜甜的靠在容若的肩头,享受着这甜蜜的时光。容若在晴心的耳边低声承诺道:“晴心、这一次选秀,我猜到太皇太后绝不会让你留在皇宫,所以、等你一回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晴心一听脸刷地红到脖子根,心中高兴脸上却是窘的不行。 容若见晴心没有反应,急道:“晴心、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愿意吗?”晴心红着脸尽量的垂下头,听到容若的声音忙用力的摇摇头,容若微微一笑,道:“好、我们下午去看你王爷王妃时,就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好不好?”顿了顿又道:“晴心、你说,王爷王妃会高兴我娶你么?”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晴心嘴角荡漾着幸福而甜蜜的笑容,柔声道:“阿玛和额娘在生前应该是见过你的,那时候你还小……就算他们还活着,我想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容若听的心花摇曳,喜道:“真的吗?晴心、我真是太高兴了!”说完跳下秋千,不料这突然的一跳,袖子挂在了西府海棠树的枝桠上,他顾不得袖子,只是用力一拉,只听“嘶”的一声,袖子上划破了一道口子。可他浑不在意,喜道:“走、我们现在就去,去将这消息告诉他们……” 晴心大吃一惊,吓得连最宝贝的玉笛也丢了,迎上仔细的查看一番,嗔道:“你看你,要急也不急在这一刻,好在、这是袖子破了,要是不小心弄伤了手臂,疼的可是你自己!”容若见晴心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一甜忙道:“晴心、你不用担心,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晴心白了容若一眼,用力的推开容若的手,道:“谁担心你了!” 容若微微一笑,眼光一瞥看到躺在地上的玉笛,忙上前将玉笛拾起,并体贴细心的将玉笛在衣服上反复擦拭,知道擦干净后才递给晴心,道:“好了,就算你没有担心我好了,这个、你可要拿好了,下次再掉了,我可就不管了!”晴心含笑接过玉笛,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今天不用去宫里吗?”容若笑道:“你还担心这个?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在用过午膳又休息了一会儿,大概到了未时,晴心刚走出小楼,就看到容若款款而来。晴心含笑迎上去,道:“好了,我们走吧!”容若点点头,二人一出门看到门口已经备好了车马,容若道:“上车吧!”晴心摇摇头:“我才不要坐车,我要骑马!”说完跃上马背,容若无奈的摇摇头轻轻一跃,也坐上马背。 不巧的是,他们来到那片废园时看到这里有两个妇人,晴心不由皱了皱眉,喃喃道:“奇怪、她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容若听到晴心的话,不由问道:“这里还有别人?奇怪、还有什么人敢来此?”抬头四处一看,果然看到两个穿戴高贵的妇人,再仔细一看额头已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那不是太皇太后和苏茉儿嬷嬷么?她们怎么会来此! 他还在奇怪晴心却已经走了过去,当下也不好迟疑也跟了过去。他这一走近,太皇太后和苏茉儿嬷嬷也都认出了自己,正在他要请安的时候,苏茉儿嬷嬷走到自己面前拉住了自己。他不解的望着苏茉儿嬷嬷,见苏茉儿嬷嬷暗中向使眼色,分明就是不让自己说出她们的身份。 这让容若感到不安,他抬头看了看晴心,才发现太皇太后已经拉着晴心走开了。容若慌忙问道:“嬷嬷,太皇太后怎么会来此?”苏茉儿慈爱却极有城府的说道:“纳兰公子是皇上最可心的伴读,应该知道有些事是不能问的!”容若了然的点点头:“多谢嬷嬷的教导,成德记住了!”苏茉儿指了指晴心,问道:“那丫头、是什么人?” 这一问可使容若犯难了:若不说,是苏茉儿嬷嬷问话,也许就是太皇太后托嬷嬷问的;若如实相告,怕对晴心不利;想了想道:“嬷嬷、他是我的妹妹,不知嬷嬷问这个……”苏茉儿有些惊讶:“她就是你的妹妹?”容若疑惑的点点头,苏茉儿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忙掩饰的笑笑道:“没什么,就是少见到如此水灵可人的丫头,真是惹人喜欢!”容若心底到底有些不安,笑笑道:“嬷嬷陪太皇太后来此想必另有要事,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就要走,目光一瞥看到太皇太后已走了过来。 容若正要行礼,已听太皇太后的声音:“好了,这是在宫外就不必拘礼了!”说完又看了看晴心,意味深长的叹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水灵,脾气也越来越倔了!”说完又对苏茉儿说道:“苏茉儿我们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这些年轻人了!”说完便由着苏茉儿扶着,离开了废园。容若目送她们的背影越走越远,心中没来由的一凉,再抬头一看晴心已走到自己眼前。 其实晴心自见到‘太皇太后’便隐隐觉得不安,她虽不知‘太皇太后’的真实身份,但潜在的危机感总让她无法安心。她走到容若面前,容若却恍若未觉,从容若的面色来看他分明也在怀疑、不安。她心中好奇:表哥、在怀疑什么?正胡思乱想之际,听到容若的声音在空寂的园中飘荡:“王爷、王妃,我和晴心来看你们了……”虽然同样是宣誓,但心境已不同于来时了…… 第三十三章 新恨隔红窗,罗衫泪几行 第二天一大早容若便去了皇宫,晴心闷在房中无事可做,便在院中散步闲走。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容若的书房,只见她轻轻的推开书房,漫不经心的翻阅着书案上的书,笑道:“表哥还是这样爱读书,这么些年来、他倒是书读的越来越多了……”突然眼前一闪,一张花签从书中滑落,她弯腰拾起地上的花签,一时好奇便打开了。 见到花签的字,不由轻唇微启低低的念道:“夕阳谁唤下楼梯,一握香荑。回头忍笑阶前立,总无语,也依依。笺书直恁无凭据,休说相思。劝伊好向红窗醉,须莫及,落花时。”口中念着,心里想的却是去年的那个黄昏,她心中一喜嘴角眉梢都溢满了幸福的笑容。她爱怜的抚着花签,轻轻的将花签从自己的掌心拿起放进了自己的袖袋。 晴心还在容若的书房欢喜,府上却已来了传旨的太监,家里的人早已乱作一团寻找自己。她还要再看却听到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她微微蹙眉:难道是表哥回来了?不可能吧!怎么可能这么快?她正要问话,却听到来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格格、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前面都已经乱成一团了,格格倒是自在!”晴心一向宠爱这丫头,而且自杏儿离开后,身边也就宁音可供使唤了。她白了宁音一眼,淡淡的说道:“有什么事?看你跑的满头大汗的……” 宁音抿了抿唇,道:“格格、宫里来人了,传旨的公公在外面候着,要格格去接旨呢!”这突如其来的圣旨,使得晴心不安,连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也浑然不觉,只问道:“现在接什么旨?不是还不到选秀的时间吗?”宁音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听老爷说,来传旨的是慈宁宫的公公。” 晴心眉头紧锁,聪明如她已觉察道事情有变,当下也不敢延误,忙携了宁音来前厅接旨。晴心跪在地上,那太监见晴心跪在地上,便大声念道:“传太皇太后懿旨,兹有一女爱新觉罗。晴心为和硕亲王遗孤,今封为和硕公主,赐婚给平西王世子吴应熊,着即日入宫!钦此!”晴心跪在地上,乍一听到将自己封为和硕公主,并赐婚给吴应熊顿时身子一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她不敢相信的问道:“公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会是公主,况且我、不能入宫的……”那公公眉头一皱,道:“公主、这等大事,奴才怎敢弄错,奴才劝公主还是现在收拾收拾,随奴才入宫吧!” 晴心摇摇头,道:“不、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不要入宫、不要做什么公主……”那太监疑惑道:“公主、这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事,公主有幸,又何必推辞呢!奴才真是不明白,这是别人盼也盼不到的喜事啊!”说完又对明珠夫妇道:“奴才在这里也要恭喜明珠大人和夫人了……”明珠忙跪下道:“臣明珠谢过太皇太后厚爱,臣等感激不尽!只是这丫头、哦,公主她乍然听到这消息太过高兴,一时难以接受,容臣劝她一劝。请公公先到客厅用茶,公主随后就好!”那太监笑道:“明珠大人说笑了,奴才自当听公主的吩咐!”说完便跟随府上的小厮去了客厅。 晴心急痛攻心,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心中清楚的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只怕再难更改。她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明珠夫妇对视一眼上前在晴心对面跪下,明珠道:“公主,现在可不是闹性子的时候!请公主看在我们夫妇养育公主一场……”此时的晴心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被赐婚给吴应熊了,等她醒过神来才发现姑姑和姑父跪在自己面前。她看了看宁音,自己上前扶起了明珠夫妇,道:“姑姑姑父你们别这样,晴心是晚辈怎么承受得起?” 明珠道:“现在、你是公主,是君、臣等理应下跪!”晴心苦笑:“一切都已成定局了,是吗?”她眼睛一闪一闪的,无力的退了两步,道:“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是吗?”琪娜心中也不是滋味,晴心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容若更是自己的骨肉,他们之间的感情她怎会不知?只是现在、已然这样了,她也没有办法了,只忍着泪,道:“以后你就是公主了,在宫里要当心,好好照顾自己!姑姑、不能再照顾你了……” 晴心叹息一声,道:“姑姑、我是现在就要走了,是吗?”琪娜点点头,晴心不甘心的说道:“姑姑、我求你,让我再等一等,表哥就快回来了,让我再见一见他!只怕一踏入宫门,就再难相见了!”明珠蹙眉道:“就是因为他要回来了,所以你才要马上走!你难道不了解你的表哥吗?他若知道,一定不会让你入宫,到时候、一定会闯下大祸!你要真是为了他好,现在就走……”晴心痛苦的闭上眼,微微扬起下巴,道:“那么、请容我去收拾收拾!” 宁音一直跟在晴心身后,见晴心身子晃晃悠悠的,忙上前扶住了晴心。晴心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喃喃道:“宁音、你去帮我把我的琴和玉笛带来!”宁音不放心的说道:“格格、你要去哪里,我先扶你过去吧!”晴心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宁音看着晴心的微笑,更觉得无限凄苦与忧伤,又不忍拂晴心之意,只好自己先行离去。 晴心想起刚刚才看到的花签,不知不觉便来到容若的书房,她心中无限烦闷,见书案上笔墨俱全,提笔写到:“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其实这首词乃是晴心得知自己无力扭转局面一时恍惚时写就,后容若回家得知是晴心留下的词句,便异常珍爱。由于容若的异常珍爱,后被他的朋友误解为是他的作品,而收录在《饮水集》)神思恍惚的她打量了书房一番,喃喃道:“一切都料到了,可是、结果怎么会是这样?”想到这里,不禁泪流满面。 这时宁音抱着琴也找了过来,她一进门看到晴心坐在地上,忙放下琴上前扶起晴心。这才发现晴心正泪如雨下,她明白晴心的心意也为晴心不平、委屈,便安慰道:“格格、不如我们逃吧!”此时的晴心已渐渐清醒,她摇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还能逃去哪里?更何况、这里还有姑姑和姑父一家人,表哥也还在宫中,这一走最先倒霉的便是他!所以、我早已无路可逃……” 宁音皱了皱眉,道:“格格、难道真的要嫁给那个混帐世子吗?再说、公子若是知道,也一定会很难过!”晴心面如死灰,道:“这一生只怕也就这样了,宁音你留在这里,以后要好好的照顾公子!”宁音摇摇头,道:“格格这是什么话?难道格格不要宁音、嫌弃宁音了吗?”晴心苦笑:“进了那道宫墙就身不由已了,虽然被封为公主,可是与那些囚犯又有何异?我不忍心、也不舍得你跟着我去受苦!” 宁音强笑道:“不、我不怕苦,我只要跟着格格,伺候格格!求格格无论如何带着我,宁音得格格相救,不敢忘记格格恩德,况且格格待我更如姐妹一般,宁音也不舍得格格一人在宫中受苦!”晴心见宁音说的极为真诚,心中感激不知不觉间,泪水再次涌框而出。宁音上前帮晴心擦去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格格、总会有办法的……格格这么善良,上天怎么舍得让格格受委屈?”晴心点点头,道:“好,你随我进宫,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宁音笑道:“奴婢多谢格格!”晴心极力的忍着泪,鼓起勇气站起来道:“好,我们走吧!其实姑父说的不错,我现在留下、只会害了表哥!”宁音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下安慰晴心,却又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触动晴心的伤心事,只好无奈的叹息一声。 她们一路走来,经过花园晴心想起昨日,便绕道走到秋千旁。晴心伸手轻抚秋千绳索,回想起昨日的信誓旦旦,心中苦涩顿觉自己从前幼稚。她贝齿轻启:“把玉笛给我!”宁音将玉笛递给晴心,晴心从宁音手上接过玉笛,缓缓的坐在秋千上,吹着同样的曲调。只是心境已完全不同,昨天是欢快的甜蜜的幸福的,而今日更多了些无奈、愤懑、忧伤…… 一曲既罢晴心收起玉笛,喃喃道:“这里、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来玩了,真是可惜……”她环视了四周一眼,心里只觉得翻腾仿佛万箭穿心般疼痛。她又想起了昨天在这里,好像听到了那来自天边的幸福的笑声,如今一切都已远去,她失魂落魄的轻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第三十四章 昔人犹有恨,今我竟何期 晴心无奈的上了马车,无论如何她见到太皇太后之后不能就此认命,想到这里脸上不觉有了生气。此刻、她只希望能快点见到太皇太后,她一定要弄清楚这其中的缘故,她不要也不稀罕什么公主,她只要出宫,只要出宫……哪怕是死,对、无非就是一死,如果留在宫里或者嫁给吴应熊,更会生不如死。与其那样,不如痛痛快快的结束这生命! 晴心还在胡思乱想,这边已经到了宫门,晴心叹息一声,听着马蹄声心中顿时变得无限烦闷。她真想这样不顾一切的跑开,可是、她不能,不能……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了,那太监的声音也传来:“公主且稍等,奴才先去通报一声!”晴心无心理会,一旁的宁音答道:“有劳公公了!”接着就听到园区的脚步声。 得到太皇太后的传召后,宁音扶着晴心走进慈宁宫,晴心看也不看只跪下行礼:“晴心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道:“起来吧!”晴心跪在地上,乍一听道这声音觉得异常熟悉,心中正觉得奇怪,已看到一双脚映入自己的眼帘。顺着脚往上看,看到那张脸晴心只觉得脑袋一空,任由那人将自己拉起来。她再看向端坐一旁的太皇太后,不就是昨天遇见的那位吗? 这一见晴心顿了顿,又跪下道:“晴心眼拙不识太皇太后凤颜,之前多次冒犯,请太皇太后降罪!”这下太皇太后亲自走过来,扶起晴心道:“起来吧!我没有怪你,你倒是客气起来了!”然后拉着晴心的手,对苏茉儿说道:“这孩子真是懂事,想叫人不喜欢都不行!苏茉儿,你说是不是?”苏茉儿笑道:“是啊!老祖宗的眼光,怎么会差?” 晴心听着太皇太后和苏茉儿一言一搭的对话,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正在犹豫要不要问。却听到太皇太后的声音:“苏茉儿、去把那支簪子拿来!”苏茉儿果然捧了一个盒子送到太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打开盒子,取出玉簪爱怜的插在晴心的发间,笑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将她送给你了,当初你不肯要,现在可不能推辞了吧!”顿了顿又道:“也是这玉簪和你有缘,它终究还是戴在你的头上了……” 听到这里的心儿再也不犹豫了,几乎是想也没想的问道:“原来、太皇太后早已经知晓我的身份,而且早已作出了安排?”太皇太后似乎没有觉察到晴心语中的不满,笑道:“那时我见你,便觉得眼熟,这自然也不难猜!楼亲和静心的女儿,纵没有倾国之色,亦非一般人家的女儿可比!更何况、你的眼睛像极了你的额娘,只要是认识你额娘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晴心蹙眉:“太皇太后自然是见过晴心的阿玛额娘的!只是、太皇太后身份尊贵,怎会去罪臣之家?我的阿玛额娘若是知道,他们在九泉之下是不是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羞耻?而今太皇太后更是如此照顾晴心,只怕这会让他们在地府更觉不安吧!” 太皇太后面有难色的长叹一声,晴心微微一笑,跪下道:“晴心的阿玛乃是谋反的罪臣,不配得到太皇太后的垂爱,还请太皇太后收回成命!”苏茉儿忙上一边前扶起晴心,一边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是下跪?还是跪的上瘾了!老祖宗若是计较这些,又不会这样做了……”晴心摇摇头,道:“老祖宗大度,但晴心心中有愧,不敢接受太皇太后大恩!”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我看、你不是心中有愧,是故意推托!”晴心却站起来了,道:“所以、太皇太后这么做,其实也并非是为了我!”太皇太后笑道:“早就听说你丫头聪明,今日一见果然是伶牙俐齿。”顿了顿又道:“我也把话说明白了,你的阿玛本来有罪被消了旗籍,现在我帮你恢复你的身份,一是希望皇帝能够清醒,了断那段孽缘;二来也是为了纳兰容若能够明白,背地里跟皇帝争夺女人是不可能的!” 晴心冷笑:“原来、这一切都没有瞒过太皇太后的眼睛,我们在前面乱舞,太皇太后再幕后却是观察的明白!所以、太皇太后此举是一举数得,既可断了皇上与表哥的痴心,亦可为皇上的争取足够的时间……原来、运筹帷幄的始终是太皇太后,而最终最大的受益者只能是皇上!”太皇太后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心底却暗暗赞道:“此女果然聪明,只是、也不知这聪明是福是祸?” 太皇太后正感慨,却听到晴心不卑不亢的声音:“太皇太后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乖乖的听太皇太后的安排?”太皇太后神情冷峻,道:“除了听从,你没有别的选择!”晴心微微一笑,这笑如一朵开的正艳即将凋谢的花,道:“哦?是吗?太皇太后就这么肯定!”太皇太后心中一寒,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如有什么举动,纳兰成德应该还没有出宫!” 晴心脸色顿变,太皇太后又道:“现在我给你两条路,第一听从我的安排,乖乖的呆在宫里等待着出嫁;第二选择出宫或者死,我知道你不惧一死,但我会立刻派人捉拿明珠一家!既然他们甘冒险收留你,自然对你很好,一家人总该生死与共……” 晴心听的冷汗直流,半晌冷声道:“你威胁我!”太皇太后摇摇头,叹息道:“我只是在帮你!”晴心苦笑,再次跪下道:“晴心谢过太皇太后恩典,愿听太皇太后旨意!”也就在这时,康熙一脚跨了进来,一进门就听到晴心谢恩的声音,他疾步上前,问道:“老祖宗,这是为什么?” 太皇太后不理会康熙铁青的脸,对苏茉儿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扶公主进去休息呀!就暂时让她在我这里住下吧,其他的以后再说!”苏茉儿上前扶起晴心,道:“公主想必是累了吧!随奴婢进去休息吧!”晴心任由苏茉儿拉着,走进了内堂。康熙眼睁睁的看着晴心离开,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心中又痛又恨,道:“老祖宗、孙儿不会,请老祖宗收回成命吧!” 太皇太后风轻云淡的说道:“哟,皇上来兴师问罪来了?”康熙低下头,道:“孙儿不敢,孙儿向老祖宗保证,绝不因情误国,求老祖宗……”康熙一语未完,太皇太后怒道:“你就这么丢下朝堂政务跑了过来,还说你不会?”顿了顿语气缓下来,道:“当初你的皇阿玛重情,为了个董鄂妃连命都丢了,今日、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康熙一时语塞,原来他本在乾清宫上朝,突听太皇太后传下懿旨:册封晴心为和硕公主,并赐婚给吴应熊!他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匆匆离开乾清宫来找太皇太后理论。现在听到太皇太后的疾言厉色,心中有些犹豫,又听太皇太后道:“你说、你是要美人还是要江山?”康熙几乎是想也没想道:“老祖宗,孙儿既要江山也要美人!”顿了顿又道:“老祖宗,请不要把心儿嫁给吴应熊,我爱她、她不能嫁给吴应熊。老祖宗你要相信孙儿,孙儿一定可以处理好一切……”太皇太后心中烦闷,呵斥道:“够了,她已然答应了我,已然再不可更改!” 康熙心中生气,也不管太皇太后直奔内堂,苏茉儿本想阻拦,可是一看康熙的脸色,忙劝道:“皇上、老祖宗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可不要辜负老祖宗的一片苦心呀!”康熙眉心一动,道:“嬷嬷放心,朕只是来看看心儿!”说完便不理会,直接走了进去。 他一进门便看到晴心临窗而立,身后跟了一个丫头,康熙道:“心儿、朕来看你来了!”晴心头也不回道:“皇上叫错了,我不是心儿,是晴心!”康熙以为晴心在生自己的气,道:“那只是老祖宗赐的名字,你不必耿耿,朕一定会劝老祖宗改变初衷!”令康熙意外的是,晴心道:“不、那并不是老祖宗随随便便赐的名字,这世上本就没有心儿,有的只是晴心!关于我的身世、也并不是太皇太后随意捏造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康熙还在惊讶,却听到晴心说道:“皇上请回吧!我已经答应了老祖宗,再说、这对皇上而言也并不吃亏!撤三藩迫在眉睫,如能以我鄙薄之躯拉取了吴三桂,这也不是坏事!”康熙更是惊讶的合不上嘴,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离开。 第三十五章 只是去年秋,如何泪Y流 康熙一回到御书房,不觉间想起晴心的话,更觉的怒火中烧。只见他用力一推,书案上顿时乱七八糟,他依然不解气,将书房砸了个乱七八糟。守在门口的梁九功心中着急,忽地想起容若,便派人去请纳兰公子来御书房。 容若本来正要出宫,看到一个小太监跑的气喘吁吁的追来,不由停下脚步,问道:“公公何事,怎地如此慌张!”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说道:“公子,皇上不知为何大发雷霆,我等劝慰不住,梁公公命我来请公子去一趟!” 容若蹙眉,道:“公公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小太监摇摇头,笑道:“公子高看了奴才,奴才不过是粗使太监,怎能知道皇上的事!公子还是快走吧,梁公公应该能回答公子的问题。”容若想想也对,便跟着小太监来到了御书房。 远远的就看到梁九功焦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那小太监小跑上前,道:“梁公公、小的将纳兰公子请来了……”梁九功抬头看到容若,忙迎了上去,道:“公子、你去劝一劝皇上吧!奴才实在没有办法了……” 容若看了看御书房紧闭的门,问道:“敢问梁公公,究竟发生何事?刚才在朝堂上,不还好好的吗?”梁九功叹息一声,道:“公子还不知道,就在刚才太皇太后册封了一位公主,并赐婚给平西王世子吴应熊。皇上一听,顾不得在朝堂之上,立刻赶去了慈宁宫,可还是晚了一步!”容若心中“咯噔”一声,心中隐隐一痛,忙问道:“这位公主是什么人?照理、皇上绝不会为此事而大发雷霆!” 梁九功犹豫着,怕容若一听也生气,可是不说皇上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的。容若心中不安,又见梁九功吞吞吐吐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恐惧和害怕,他一定要回去看看才能放心。当下慌忙道:“公公,我还有事得先回府一趟,别的事等我回来再说!”梁九功见容若要走,忙伸手拉住了容若,道:“公子、你不用回去了,这位公主就是令妹心格格!所以、皇上才会这样难过,大发雷霆!” 这话一出口,容若只觉得晴天霹雳,他和晴心都早已料到:太皇太后因为先帝的关系,绝不会让晴心留在皇宫,可是、却没有料到太皇太后会有这样的安排!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昨天他们还在一起,怎么今天晴心就已入宫?他推开了梁九功,道:“我不信,我要回去看个究竟,你们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我不信……”说完就跑开了! 容若回到家里连父母都没有拜见,就直接跑到晴心的小楼,只是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他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晴心、你在哪里?一定是你怪我,没有多时间陪你,所以故意躲起来,跟我开玩笑,对不对?晴心、你快出来,我一定不会只顾皇上,一定多抽出时间陪你。晴心、你究竟在哪里?” 这时明珠得到容若回府的消息,也来到小楼中,看到容若的样子,他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这样子,成何体统?晴心已然入宫,从今以后自是富贵荣华,你就不用担心了!”容若恍若未觉,只是呆呆的坐着,明珠皱了皱眉骂道:“你给我起来,堂堂七尺男儿怎地如此无用?你这样颓废,如何对得起你的阿玛额娘?”说完又冲门外叫道:“来人,带少爷下去休息!”容若依然呆呆的,任由小厮将他扶起来架回自己的房间。 容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间竟然到了一处云雾飘渺的仿若仙境一般的府邸。容若揉了揉眼睛,再看院中又觉得很眼熟,他惊觉:这里该不是和硕亲王的府邸吧!奇怪、这里不是已经成为废墟了吗?为什么这里看起来、竟是这样清幽雅静…… 容若呆立在院中望了望四周,喃喃道:“莫非是我走错了地方?这里根本不是王府!”他正要离去,却听到有人唤:“晴心……晴心……”容若脸上笑道:“原来、我真的没有走错地方,这里真的是王府!”正高兴恍然想起:晴心已然入宫了,他大吃一惊喃喃道:“难道这里是皇宫?我怎么会来这里的?”他再仔细的看了看,道:“这里又不像是皇宫啊!” 他正要离去却听到有人在叫“冬郎……”容若不由停下脚步,脱口道:“是谁在叫我?”容若望了望四周没有人,不由皱了皱眉正猜测却听到一阵欢快的嬉笑声。容若听着觉得声音很熟悉,喜道:“是晴心……”他寻声而去,在后花园的海棠树下,他看到了笑靥如花的晴心。容若笑着迎上前去,他忽然想到晴心已入宫,忙问道:“晴心,你怎么在这?这里是什么地方?哦!对了,还有——晴心你不是入宫了吗?你究竟有没有入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晴心只是微笑的看着容若却闭口不言,容若上前想要拉住晴心的手却没想到手一抓却落空了。他吃惊的盯着晴心,却见晴心的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吸着,一点一点的远去,容若着急想要拉住晴心,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晴心在自己面前消逝。他看着晴心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不由大叫道:“晴心……晴心……” 容若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他赶紧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异常明亮的圆月,想起刚才梦中的情形。一时心绪迷离,走到书案旁提笔写下:“湿云金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疑。非烟非雾,神女欲来时。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无人知。”写下一首《江城子》感觉意犹未尽,接着写道:“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容若扔下笔长叹一声,走出自己的房间,他行走在院中,不知不觉的来到花园。信步走着,竟然走到了那株西府海棠旁的秋千架旁。容若上前轻轻的坐在秋千上,只见他缓缓的闭上眼,感受着夜晚的宁静还有风的温度。空气中残留着海棠的香味,还有一股熟悉的香味,这仿佛是晴心发间的香味。容若不慌不忙的坐着,心里亦是空落落的。 只见他长身而立,迅速的离开了花园,随着脚步走进了晴心居住的小楼。来到门口却停下脚步,他觉得心中有愧不敢也不忍再踏进这小楼一步,容若叹息一声竟然来到马棚。他走进马棚,选了一匹马,翻身跃上马迅速的离开了明府。 容若骑马直奔大街,居然来到了那座废园,他坐在马背上,端详着月光下的废园。突然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进废园,接着月光他在废园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他随手敲了敲石头,回想起和晴心在这里的一点一滴:他想起了那年,在这里他知道了晴心隐瞒多年的身世,也是在这里他们相知相许。想到这些他心中更是不平,为什么晴心和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他抬头望着明月,问道:“晴心、你现在可好?在深宫之中,一定也如我这般难熬吧!都是表哥不好,不但不能照顾你、救你,简直就是束手无策!晴心、此时此刻,你是否难以入眠,站在窗下与我一样寂寥的赏月?”顿了顿又道:“晴心,你会不会怪我?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是这样的懦弱……晴心、我该怎么才可以帮你,帮我自己呢?” 容若在这里望月思人,而初入宫门的晴心也确实无眠,她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明月,没有一丝神采。一旁的宁音心疼的摇摇头,送上一碗银耳莲子粥,道:“格格、你多少吃一点吧!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子一定会撑不下去的。”她说完见晴心丝毫不为所动,忙又道:“格格、如果公子知道,他一定会更加难过……” 听宁音提到了容若,晴心转过脸望着宁音,道:“你说什么?”宁音道:“我知道格格在想什么,可是、格格你聪明一世,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你在宫里有什么意外,公子在宫外知道之后,只怕会也……”晴心当然了解容若,也明白宁音说的意思。她心中渐渐开朗,对宁音说道:“对、你说的不错,我一定要好好的,否则、表哥只怕……就算是为了表哥,我也该好好珍惜……”宁音微微一笑:“格格总算是想通了,这下奴婢可就放心了!”说完将粥送给晴心,喜道:“格格尝尝吧!这粥做的很不错的……” 晴心依言吃完了粥,道:“我的琴还有玉笛都带进来了吧!”宁音点点头,将玉笛递给晴心,晴心珍惜的握着玉笛,道:“宁音、天色这么晚了,你去休息吧!我再在这里坐坐,不会有事的!”宁音摇摇头,道:“我不是不放心,只是想在这里陪着格格……” 第三十六章 醒莫更多情,情多更莫醒 晴心爱惜的轻抚着玉笛,不知不觉间玉笛横在晴心的唇间,宁音在一旁听着,心中只觉得酸楚苦闷。她走到晴心身边,低声道:“格格、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事情已然这样了,你得想开一些。”晴心缓缓的将玉笛往下移,嘴角微微的上扬,脸上也满是凄苦的笑容。宁音就这么看着都觉得心疼,眼中闪着晶莹的泪水,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安慰晴心。只是伸手握住了晴心的手,这一握才发现晴心的手心都是汗而且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宁音心疼道:“格格、你的手怎么这样凉?”一边用手来回的搓了搓晴心的手,一边道:“来、我帮格格暖暖!”可是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揉搓,晴心的手都没有温度,她又道:“格格、夜深了,还是我伺候格格早些休息吧!兴许躺着,就不那么冷了……”晴心见宁音忙前忙后的为自己取暖,心中一暖更觉得不忍不安,于是点点头。 烦乱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晴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的都是容若,这个时候她是怎么也睡不着的。她估摸着宁音已经睡下了,便偷偷的起来,连衣服也没有披直接走到了窗边,她临窗而立,痴痴的望着天上的明月,喃喃道:“阿玛额娘,这难道就是我的命吗?你们逃不过命运的倾轧,我也逃不掉……阿玛额娘,女儿现在只有一个心愿:求阿玛额娘在天之灵保佑表哥,保佑他不再受到惊扰,快乐幸福的过一辈子……” 这一夜晴心一夜未睡,但是心境却渐渐开朗,不知不觉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天微亮时分,宁音起了个大早,迅速的梳洗后匆匆来到晴心的房间。秀帘开处宁音大吃一惊,发现床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她急得望了望四周一眼,见到晴心临窗而立,已不知站了多久。晴心听到脚步声,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已经知道来者是何人了,语气极为轻淡的问道:“昨晚睡的可好?”宁音一听微微有些惊愕,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啊”了一声。 晴心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宁音更觉得困惑,喃喃道:“格格、你没事吧!”晴心面不改色,道:“我看起来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宁音眉头紧锁,一脸不解的望着晴心。晴心目光温和,走上前拉住宁音的手,低语道:“宁音,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难道还不了解我吗?”顿了顿又道:“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姐妹,你也知道我的阿玛额娘早已经去世了,我也不过是孤儿。你若是愿意,以后你我就是姐妹了……”宁音面色一变,道:“宁音知道、是格格一片厚爱,可是、格格如此,真的折煞奴婢了!” 晴心摇摇头不以为意道:“你和杏儿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几时将你们当作奴仆了?我们一起长大,我早就将你们当作我的姐妹了。虽然杏儿后来离开了,可是她在我心里仍然是我的姐妹;而你比我小,如不介意就叫我一声姐姐吧!”顿了顿又道:“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心爱之人,我也会像成全杏儿一样成全你!”宁音脸颊绯红,难为情的说道:“格格、你说什么呢?我知道格格对我好……” 晴心白了宁音一眼,嗔道:“你叫我什么?”宁音一愣,支支吾吾道:“姐……姐……”晴心微微一笑:“对、你是孤儿,从小无依无靠,我也是,所以、我们靠自己,以后就我们姐妹相互依靠,相依为命!”宁音微笑的脸顿时一僵,随即又笑道:“宁音怎么能跟格格……哦,是姐姐相比呢?” 晴心正要说话却听到门口太监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宁音一听脸色大变,慌忙的看了看晴心,发现晴心面不改色的望着窗外。宁音叹息一声跪在地上准备接驾,脚步声渐近,宁音抬头一看,道:“奴婢宁音给皇上请安!”康熙直接无视宁音,道:“你下去吧!朕有事要跟公主说……”宁音望了望晴心,无奈的离开了…… 康熙望着晴心的背影,他昨夜想了一夜:老祖宗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心中犹豫无论要他放弃哪一个他都舍不得。沉默了半晌道:“晴心,朕对不住你!”晴心依然背对着康熙,对康熙的话更是恍若未闻。康熙叹息一声,道:“你在怪朕?可是朕不怪你!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朕说、朕一定满足你!”晴心临窗而立、依然是一言不发,康熙微微蹙眉,无奈的摇摇头,终究还是走出了老祖宗为晴心安排的碧馨阁。 康熙大步走出慈宁宫,梁九功诚惶诚恐的跟在后面,想问却又不敢问。康熙生着闷气,走到御花园一拳砸在树上,梁九功吓了一跳忙迎上去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能这样伤害龙体呢?要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知道了……”康熙不耐烦的喝道:“你闭嘴!”梁九功忙闭嘴不敢在说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皇上、龙体要紧,你昨晚一夜未睡……格格那里,应该是有些误会,不如让纳兰公子前去劝劝,也许、格格肯听纳兰公子的话!” 康熙脸色稍稍好转,道:“去、传容若立刻进宫!”梁九功应道:“嗻!奴才这就派人去请纳兰公子。” 传旨的太监来到明珠府,容若正怔怔的在花园发呆,那太监也顾不得许多,一听说容若在花园就直接冲到花园。明珠见容若没有反应,轻轻的扯了扯容若的袖子,低声道:“宫里传旨的公公到了,还不接旨!”容若望了望那秋千,想起伊人已不在,心中无限愧悔。那传旨的太监上前道:“公子,皇上有旨请公子立刻入宫!” 容若望了望那太监,道:“好、我准备一下,换身衣服立刻随公公入宫!”那太监忙道:“公子、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这就动身吧!”容若无奈,只好随着小太监就这么入宫了。容若匆匆进宫,直接被带到了御书房。康熙一脸颓废的坐在龙椅上,见到容若仿佛看见了希望,他摆了摆手,御书房的太监宫女们全都退出了御书房。 容若微一屈身道:“臣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如此急切的召臣入宫,不知有何要事?”康熙站起来走到容若面前,冷冷说道:“朕不相信,你不知道朕找你来所谓何事!”顿了顿放缓了语气,苦口婆心的说道:“容若,你也在怪朕吗?朕知道、可是朕也有朕的难处,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心儿她,从昨日入宫已经一天没吃东西,据说昨夜更是一夜未睡。朕很担心她,可是她不肯听朕的劝。所以、朕找你来,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劝劝她……” 容若自然是希望见到晴心,可是此时此刻见到了又能如何?但他还是随着小太监去了慈宁宫,在慈宁宫容若终于又见到了晴心,二人双目相映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沉默了半晌,晴心尽量平静的说道:“表哥怎么会来?”容若一看晴心憔悴的面容,心疼道:“听说你昨天什么都没吃,一夜未睡?” 晴心挤出笑容,道:“是皇上派你来的?”容若一怔道:“皇上他,很担心你!”晴心摇摇头,道:“也许、你本不该来的!”说完走向房中的书案,在纸上写道:“情多更莫醒”容若上前看着,心中恍惚仿佛回到几年前二人一起读书写字的时光。 容若喃喃念道:“情多更莫醒?”晴心微微一笑:“这十多年来,就好似一场梦!如今、梦被迫醒了……”容若苦笑道:“如果不是多情怎会有梦?也正是因为有梦所以才更多情!”话题一转又道:“昨夜一夜未睡,难道就在琢磨这个?”晴心摇摇头,道:“我当然不及表哥你才华横溢了?清醒的时候就不该有太多的感情,所以就是醒莫更多情了!” 容若微微一笑凝神一想,从晴心手上接过笔,在纸上写道:“客中愁损催寒夕,夕寒催损愁中客。门掩月黄昏,昏黄月掩门。翠衾孤拥翠,翠拥孤衾翠。醒莫更多情,情多更莫醒。”晴心看着纸上洋洋洒洒的回文词心中五味陈杂,道:“我就说嘛,表哥才华横溢非一般人可比!”容若蹙眉,道:“晴心,你……实在不该虐待自己,身子是自己的!” 晴心问道:“这话是表哥说的?还是……”容若正色道:“走到这一步,你我都错了;可是、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晴心苦笑:“表哥、难道还不了解我吗?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以后我们相见无多,表哥也多珍重!”容若送了一口气,道:“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在宫里一定要好好的爱惜自己,千万要珍重!” 晴心点点头,这时宁音送来了茶,笑道:“少爷、先喝杯茶吧!这是太皇太后赏的,味道很好的……”容若接过茶,道:“以后你跟在格格身边,格格就靠你来照顾了!”宁音笑道:“公子这是说那里话?到了现在、还跟我这么客气,格格不仅仅是我的主子,待我更是情同姐妹。公子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顾格格……”容若依依不舍的望着晴心,想说点什么一张口却化成了无言。晴心微微一笑,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也都了解,放心吧!” 第三十七章 旧事逐寒潮,啼鹃恨未消 容若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途径花园的秋千时,怔怔的站在秋千旁边,仿佛伊人还在眼前。睍莼璩晓也不知他在秋千旁站了多久,终于下定决心,大声叫道:“来人!”听到容若的叫声,一个穿着家丁服饰的小厮跑过来:“小的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有何吩咐?”容若痛苦的闭上眼,背过身指着那秋千说道:“把它拆了吧!”那小厮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秋千可是公子前几天亲自搭的,怎么才没有几天就要拆了呢?于是试探的问道:“公子、小的没有听错吧!公子真的要拆了这秋千?”见容若不说话,又道:“如果就这样拆了,未免太可惜了……” 容若心情烦躁哪有心情听他啰嗦,当下厉声道:“叫你拆你就拆,哪儿那么多废话?是我平时太过好性子了,是不是、你们这些奴才也敢对我这样颐指气使?”那小厮一听就知道容若是动了真气,吓得早跪在地上不住的道:“公子恕罪,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了……”容若看着心中更是生气,当即拂袖而去。 那小厮见容若远去,这才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疑惑道:“公子平时待人极好,甚至从未责怪府上的奴才,怎么今日竟如此大发雷霆?”他叹息一声望了望秋千,喃喃道:“这秋千留在这里也不碍事呀,真不明白公子为何突然要拆了它?唉、算我倒霉!算了、还是快点拆了这秋千吧,免得公子再看见这秋千怪罪!”说完就动手开始拆秋千的工作。 第二天一大早,容若手中拿着一壶酒将醉微醉,踉踉跄跄的走到海棠树边。刚开始迷迷糊糊的没注意到这里的变化,斜倚在海棠树旁,喃喃道:“如今这里懂我的就只有你了,来、我们共饮一杯,同醉一场……”这时跑来一名侍女,见容若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公子又喝醉了,这可怎么是好?”一边说一边上前扶起容若,道:“公子、你喝醉了,奴婢扶公子去歇息吧!” 不料容若一把推开侍女,道:“去、去把格格请来,就说我已经回来了!”那侍女被推倒在地惊讶的望着容若,容若见侍女不动,怒道:“叫你去请格格,你还愣着干什么?”那侍女艰难的站起来,为难的说道:“公子、你一定是喝多了,难道你忘记了吗,格格已经入宫了!”容若一听怔怔的愣在原地,半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你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晴心她、不可能会丢下我的,不可能的……” 容若晃晃悠悠的站着,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扑了个空,这才惊觉的四处张望。再一次确定这里空无一物之后,问道:“这里的秋千呢?”那侍女无辜的摇摇头,容若大声道:“是谁干的?给我滚出来……”容若向来温和,很少在下人面前如此疾言厉色,吓得四周的小厮们纷纷躲到一边。只有那拆秋千的家丁大气儿也不敢出的走了出来,他连看也不敢看容若满是无辜的跪在地上,等待容若的处置。 容若见跪在地上的家丁,问道:“说、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竟然敢私自拆除我的秋千?”那家丁暗暗叫苦,支支吾吾道:“少爷难道忘了吗?昨天晚上,少爷命奴才拆除秋千,否则、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容若呆立着,仿佛看到自己无比气愤的命人拆秋千的画面,如同梦呓一般低语道:“原来真的是我,是我让你拆的,我这是怎么了?”家丁和侍女见容若这般模样,心中也是百般滋味,不知如何是好。 容若在园中呆立良久,待他回过神来身旁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他长叹一声,满是无奈的说道:“都起来吧!”小厮丫鬟们见容若发话忐忑的站起来,垂头等容若的吩咐,谁也不敢吱声。容若见众人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中更是烦躁,长袖一拂,沿着小道径直往回廊走去。容若站在曲折的回廊一端,望着庭院,想起了从前和晴心一起玩闹的日子。突然、他暗淡的眼睛放出异样的光芒,脸上也有了神采,随即疾步往晴心的小楼走去。 再说晴心闷了一夜,到天亮时分才迷迷糊糊的睡下,宁音梳洗完毕前来伺候晴心。见晴心正睡着,心稍稍放松:自从格格进宫来,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我还是等一会儿再来吧!格格这两天实在过的太辛苦……正在宁音要退出时,却听到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宁音忙掩上秀帘,匆匆迎了出来。 宁音抬眼便看到康熙面无表情的朝自己走来,宁音忙跪在地上迎接圣驾,康熙渐渐走近了。他居高临下的瞟了一眼宁音“嗯”了一声,问道:“格格呢?”宁音踌躇着该怎么说,落在康熙的眼中却变成了闪烁其词,康熙“哼”了一声,绕过宁音大步朝内室走去。 宁音也顾不得礼数了,慌忙站起来拦在康熙前面,道:“皇上恕罪,奴婢冒犯,可是皇上不能进去!”康熙冷笑:“你说什么?”又对左右的人说道:“还楞着干什么,给朕拿下!”一听到康熙下令,侍卫们便迅速的将宁音抓住,询问道:“皇上、她毕竟是格格带来的,属下等应该怎么处理,还请皇上示下!” 康熙咳嗽一声正要说话,却听到晴心隔着秀帘说道:“且慢!”康熙等的就是晴心说话,现在听到晴心的声音,他只是招了招手,示意左右的人退下,待侍卫宫女们都退出之后,说道:“心儿、朕来看你了!”说着就要掀开秀帘,又听到晴心喝道:“别动!”康熙猝不及防猛然顿住,抬头望着秀帘深处,半晌暗含怒气的说道:“你这是在命令朕吗?” 晴心不欲争辩,直接而干脆的说道:“晴心不敢,只是此刻晴心蓬头垢面实在不宜面君!若皇上一定要见,也请等一等,待晴心梳洗完毕再出来向皇上请罪!”顿了顿高声道:“宁音、去给皇上沏茶!”康熙一听脸上一红,道:“茶就不必了,既然现在多有不便,朕等会儿再来看你!”说完也高声道:“来人、伺候格格梳洗更衣!”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见康熙已经走远,宁音忙不迭的走进去,她看着晴心道:“格格好不容易睡下了,现在又……都是奴婢不好……如果杏儿姐姐在这,一定会处理的很好,都是奴婢没用,连格格的起居都伺候不周全……”晴心起身走到宁音面前,伸手握着宁音的手,柔声道:“这不怪你,你也无需自责,来、帮我梳妆吧!”说完拉着宁音走到梳妆台,自己端端正正的坐下,望着镜中的身后的宁音,只见宁音点点头。 晴心无精打采的坐着,任由宁音为自己梳发髻,宁音一边梳着眼睛一瞥看到镜中惆怅的晴心,不由暗暗叹息一声,继续为晴心梳妆。宁音很快为晴心梳好了发髻,见晴心仍然是呆呆的坐着,不由问道:“格格、这个发髻,可还喜欢?”一句话说完见晴心仍没反应,又叫道:“格格、格格……”晴心被宁音叫的回过神来,她看了看宁音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叹息一声,道:“怎么啦?” 宁音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看格格面色不太好,想问问格格、早膳想要吃些什么,奴婢去准备。”顿了顿见晴心但笑不语,心中疑惑踌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格格、你这是怎么了?” 晴心敛了笑容,道:“随便弄些点心来,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太精致了不见得吃的下,若不吃又实在浪费。”宁音挑了挑眉,嘟着嘴道:“格格、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身子怎么熬的住?若是公子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很担心!”晴心只觉得心一软,道:“那么、你看着准备吧!反正你跟了我这么久,知道我的喜好……”宁音一听欢欢喜喜下的要出去置办,却听到晴心说道:“你去吩咐一声,让她们去做吧!”宁音摇摇头,道:“还是我去吧,别人做的我还不放心呢?万一不合格格的口味……” 晴心无奈的叹息一声,目送宁音越走越远,心中更觉得凄清惆怅。目光在房中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墙上斜挂的玉笛上。只见她疾步走上前取下墙上的玉笛,心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一刺,她呆呆的望着玉笛,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在白云观中的情形。不知不觉间,幽怨的笛声自晴心的唇边荡漾开来…… 外间来看晴心的康熙远远的就听到了晴心的笛声,从笛声中他‘明白’了晴心的心事。他心中又酸又甜又痛,疾步走到晴心住的偏殿,可是走到门口却停下了脚步:朕贵为天子,却要牺牲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来维护江山,朕又有何面目去见她? 却说康熙在门口徘徊之际,梁九功却找来了,康熙面无表情的问道:“有什么事?”梁九功垂下头,道:“回皇上,太皇太后有请!”康熙脸色一变,转身匆匆往太皇太后住的暖阁走去,只是在走到回廊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深深的望了一眼,随即迅速离去。 第三十八章 总是别时情,那得分明语 却说康熙在门口徘徊之际,梁九功却找来了,康熙面无表情的问道:“有什么事?”梁九功垂下头,道:“回皇上,太皇太后有请!”康熙脸色一变,转身匆匆往太皇太后住的暖阁走去,只是在走到回廊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深深的望了一眼,随即迅速离去。睍莼璩晓 太皇太后悠然自得的站在水池边,一边往水池里撒些东西喂鱼,一边头也不回的对苏茉儿说道:“皇上、应该到了吧!”苏茉儿笑道:“已经派人去请了,相信、片刻就能到了!”太皇太后笑了一笑却没有说话,苏茉儿望了望太皇太后,又感叹道:“其实、皇上也挺难,老祖宗又何必如此逼他?” 太皇太后苦笑道:“你心疼、可怜他了?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成了棒打鸳鸯的恶婆子,只是、皇上太过重情,这对帝王来说,绝非好事!”顿了顿又叹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福临的事,我实在不能再掉以轻心。”苏茉儿当然知道当日先帝与太皇太后之间的事,所以她理解、缄默,本想出声安慰太皇太后,却听到外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康熙一进门便看到太皇太后阖上眼似乎在养神,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很好,上前请安后,问道:“老祖宗这么着急请孙儿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太皇太后没有动,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依然静静的阖着。一旁的苏茉儿一边上前扶起康熙,一边道:“老祖宗、皇上来了……”太皇太后“嗯?”了一声,缓缓的睁开双眼,一双眸子凌厉的盯着康熙,许久才用平和的语调说道:“玄烨、你可知错?” 康熙面色一变长身而起,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才道:“孙儿、不知道老祖宗所指何事!”太皇太后冷笑一声,道:“不知何事?好个不知何事!竟然这样就想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顿了顿又语气严峻、不容丝毫争辩的说道:“不管你私下里做了什么,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我已经选好黄道吉日,就下月初三!” 康熙脸色一凝,大声道:“不要……”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冒失了,忙掩住慌乱道:“老祖宗、求你,孙儿真的不能没有她!”太皇太后无奈的摇摇头,眼中被失望的神色所取代,半晌,颤抖的问道:“那么、我再问你,你是要江山、还是美人?” 康熙眉头紧锁,道:“老祖宗、你相信孙儿,孙儿可以二者兼顾的!”太皇太后摇摇头,道:“不是我这个祖母不肯相信你,只是有些东西、有些事,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即便你是统摄天下的帝王。更何况、你现在根基未稳,三藩虎视眈眈,我实在不能冒险!”太皇太后站起来走到康熙面前,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康熙的肩膀,道:“你贵为天子,往后多的是毓秀聪慧的女子,又何必在意一个罪臣之女?” 康熙怔怔的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毓秀聪慧的女子自然多,但心儿却只有一个,谁也无法替代……”太皇太后面色一变,厉声道:“这么说来、皇上是要选择美人了?”太皇太后对康熙从来都是慈爱的,即使偶尔严厉也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康熙一见心中更是不安,也顿觉事态严重,忙道:“不、孙儿要江山……”顿了顿又道:“一切但凭老祖宗安排!” 太皇太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放缓了语调柔声安慰道:“玄烨、不要怪祖母狠心,祖母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为爱新觉罗家的江山着想。晴心、她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你要记着,在你肩上扛着的是祖宗流血拼命打下来的江山,一点都不可马虎!”说完深深的看了康熙一眼,又道:“你是聪明的孩子,必能理解我这番苦心,好了、你回去吧!” 康熙垂下眼帘,低声道:“那孙儿就不打扰老祖宗,孙儿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管太皇太后微变的脸色,抬腿便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隐约听到太皇太后的声音:“让他回去好好的想一想,但愿他能想通透,不要再像他阿玛那样……”康熙失魂落魄,任由梁九功将自己扶着回到养心殿。 梁九功见康熙失神的样子,心中不安,不由出声叫道:“皇上……万岁爷……”康熙自迷茫中醒转,问道:“朕怎么在这?”梁九功大吃一惊,道:“皇上难道不记得方才的事情了吗?”康熙蹙眉细细一想,面色大变随手一挥,书案上的书、纸、笔撒了一地,惊的梁九功忙跪下道:“皇上息怒!”康熙冷哼一声,愤然道:“偌大的江山,兴亡却要系在女子身上,朕想想就无地自容!”梁九功适时的说道:“皇上、此事,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话一出口又顿觉自己问的好没道理:若还有余地回旋,皇上何须如此?当下只默默的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再说太皇太后虽然送走了康熙,可是康熙的样子实在让她放心不下,于是她也来到晴心居住的暖阁。此时晴心正在宁音的伺候下用早膳,突见太皇太后出现,脸色一顿一种不安自心中油然而生。虽然不安,但还是从容的起身请安,太皇太后含笑道:“起来吧!今儿一大早起来也无事,想着你刚刚进宫便来看看你,怎么样?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吧!” 晴心起身谦和的应对:“多谢太皇太后的关心,在宫中有太皇太后照拂,晴心也没有什么可不习惯的!”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道:“我也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晴心的心没来由的一紧,接踵而来的是难以言语的疼痛,她忍着心中的剧痛,道:“太皇太后言重了,能成为太皇太后的孙女儿,是晴心的福气,晴心没有委屈!” 太皇太后双眼紧盯着晴心,半晌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玄烨太重情意,我只怕……现在、也许只有你的话,他还能听进去几句!”晴心微微蹙眉,不卑不亢道:“太皇太后需要晴心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太皇太后道:“你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顿了顿又道:“对了、我已命内务府选好了黄道吉日,就在下月初三……”说道这里,太皇太后知道她已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她知道聪明如晴心,一定知道她的意思! 是的,她一说道下月初三,晴心原本悬着的一颗心顿时如坠万年寒冰之中,又冷又痛!晴心暗暗叹息一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而且、来得这样快……”她怅惘的抬眸,颤抖的问道:“太皇太后放心,既然晴心已然答应了太皇太后,就绝不会食言!”太皇太后了然的点点头,道:“我信得过你!”顿了顿又道:“现在、你也该好好准备一下……” 再下面的话晴心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怔怔的站着,一切已成定局,这一切岂非早已注定?只是、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遭,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到绝望,真的没有希望了……可是、该怪谁呢?又能怪谁呢?是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料错了,一步错满盘输,又还有什么可说?只是此时此刻,心中唯一的念想:他好吗?但愿、他能好过一点……可惜、自己什么也不能做,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她绞尽脑汁的想着…… 很快大婚的日期便公布于天下,平西王世子吴应熊也已进宫谢恩。而知道这消息的容若,只觉得天都塌了,他失魂落魄的在花园中徘徊。今天他又喝多了,身子晃晃悠悠的,书童吃力的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将他扶到了离的稍近的书房。 书童一边扶着容若,一边用力的推开书房的门,这边厢门还没有打开,那边容若已经瘫软的滑到在地上。书童皱了皱眉,干脆伸手推开了房门,再吃力的扶起容若,几乎是连拉带拖的将容若拽进了书房。 他将容若安置在书房的软塌上,自己去倒了杯水,道:“公子、来……喝点儿水吧!”可是、容若醉的厉害,他的手晃了一晃,水倒了自己一身。那小书童记得直挠头,跺脚道:“公子、你又喝了这么多,要是老爷知道了,可如何是好?”一边说一边又倒了一杯水,这一次他还没走近,容若伸手一抓,一个不小心那一杯水泼在了容若的脸上。 顿时、容若酒醒了七八分,他惊讶的望着书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书童面有难色,支支吾吾道:“公子喝多了酒,奴才怕老爷看到生气,只好将公子扶到这里!”容若蹙眉长身而立,看着书房陈设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晴心,不由喃喃道:“许久不到这里了……”一边说一边往书案走去,突然眼光惊讶的定格在书案上的文字中。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上面写着:“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不由喃喃念叨:“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好,好一个,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他缓缓的闭上眼,回味着回味着…… 第三十九章 春归归不得,两桨松花隔 初二,夕阳西下,慈宁宫西暖阁窗边一位容颜姣好却面带憔悴的少女,似乎看到了什么轻轻的叹息一声。这时突然起风浪,这少女不由瑟瑟抖了抖,可仍然毫不在意,倒是身后走来一位少女,细心的为临窗而立的憔悴的少女披上披风,道:“格格、虽说阳春三月已到,但这时节却是乍暖还寒,您这么站着,当心着了风寒……”少女微微转过头,挤出淡淡的笑容:“不就是在这里多站了一会儿,就惹来你这许多话……真真儿是越来越啰嗦了,看将来谁敢要你?”那少女撇撇嘴,不以为意道:“宁音这辈子啊,才不指望别人要呢!只要陪在格格身边,伺候格格,宁音就知足了……” 晴心嘴角微微上扬:“那怎么行?我可不能那么自私,还要耽误你一生的幸福!我……”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喉咙一紧哽咽了一下,再说不出话来。宁音一看不由皱了皱眉:“一定是又触动了伤心之事,我也真是、怎么伺候了这么久,还是这么没有分寸?”晴心一抬眸,宁音自责的眼神自然而然的落在晴心眼中,她忙道:“我只是在想:反正我已经注定是这样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还有机会……我把你当妹妹,怎么忍心要你牺牲自己的幸福?”宁音看着晴心认真而坚定的眼神,心中充满的感激,却不知该怎么安慰晴心。于是、主仆二人临窗而立,相对沉默……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晴心幽幽的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默,宁音不由歪着脑袋看着晴心。晴心似是无意的道:“想必现在宫里一定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吧!”说道这里也不顾宁音是什么反应,又自言自语道:“已经初二了,时间过得真快……”宁音看着愁肠百结的晴心,接道:“明天一定很忙,这些天宫里忙得天昏地暗的……” 又是一阵沉默,这样深沉的沉默让宁音有些喘不过气来:从前的格格,也会独自叹息、沉默,那时还有杏儿姐姐在旁边劝着、安慰着,实在不行、还有公子,格格总是很快就变得开心起来。可是、现在,自从进宫之后,本就沉默的格格就更沉默了,可偏偏自己还这么笨,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终于、仿佛是宁音的不安感染了晴心,晴心道:“宁音、我们进宫有一个多月了,对吧!过了今夜,我终于可以摆脱这牢笼般的宫殿了……”宁音不明所以的望着晴心,暗道:“虽然摆脱了皇宫,可是却是要嫁给吴应熊,这、又能好到哪里?”却听晴心说道:“宁音、你去备些酒菜来,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庆祝一下!” 宁音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怔在当场,晴心等了一会儿发觉宁音还呆立着,不由好奇的凑近宁音一眨不眨的盯着宁音。宁音看着面前越来越大的格格的脸,忙后退了一步,惊道:“格格、你……”晴心似乎有些不耐烦,道:“你在想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到底是听见没有?”宁音恍然大悟,道:“格格、这样不好吧!”晴心正要驳斥,却听外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和太监的声音:“嬷嬷、请……” 晴心微微蹙眉,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下,屋中已多了一个身影。不待那人施礼,晴心已站起身上前一步扶起了那人,道:“原来是苏嬷嬷,不知嬷嬷此时来有何事?”苏茉儿看了宁音一眼,道:“宁音姑娘,你去为你家公主准备些膳食吧!这可是在宫里的最后一夜了呢……”宁音略微曲了曲膝,便走了出去。 苏茉儿看着宁音的背影消失在眼眶,上前在晴心耳边细细的吩咐了几句,这才大声道:“公主、明日便是吉日,太皇太后怕宁音年幼不能伺候妥帖,特意从内务府选了几个伶俐的丫头和嬷嬷来伺候公主和额驸!”说完又扬声对外面道:“你们都进来见过公主吧!” 随着声音落下,果然又走进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和四个丫头,她们齐齐跪在晴心面前,无比恭敬道:“奴婢给和硕公主请安!”晴心瞟了一眼下跪着的嬷嬷宫女一眼,温言道:“都起来吧!以后、在额驸府上伺候,不比在宫里,你们都是在宫中伺候惯了的,想必也不用我再多说了,都下去吧!”嬷嬷宫女们应了一声,又望了一眼一旁的苏茉儿,只见点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离去。 苏茉儿见众人离去,再看了看晴心,只觉得她神色倦怠,也不再多言,道:“太皇太后本要亲自来送送公主的,只是最近不小心染了风寒,倒是不好将病气过给了公主,只得命我来送送公主。现下时辰也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扰公主休息,这就告退了!”晴心微微一笑:“太皇太后费心了,苏嬷嬷这些天也操劳了,晴心无以为报,在此谢过太皇太后了!”说完屈膝正要行礼,苏茉儿眼疾手快的扶起了晴心,道:“公主这可就折煞我了,这叫我怎么担当的起?”晴心似乎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再坚持。 晴心望着苏茉儿越走越远的背影,低低的叹息一声,苦笑:“公主!这算哪门子的公主?即便是已嫁出宫门,也都还要提防着……”转眼她已走出了房间,在寒风习习的庭院中伫立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的晴心虽仍然忧伤却已不似初入宫时那般绝望,她不能就这样任他们困着、困一辈子,她一定要振作起来、冷静下来,这样才能想到办法,无论怎样一定要脱离他们的掌控!她望着天边东升的月亮,还有那一闪一闪的星星,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就为这个、她也一定不会轻易的放弃,对着星光暗暗祈祷:表哥、你听得到晴心心底的话吗?不管听不听得到,你可一定要珍重,也不要放弃…… 夜色越来越深,晴心自然知道明日一定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可是她偏偏一丝睡意也无。宁音在一旁候着,她看得清清楚楚的:晚膳的时候,格格的胃口不是很好,只喝了几口汤,其他的,太皇太后赐的、皇上赐的、还有太后和皇后都赐了绸缎收拾,她连看都没看一眼,便叫人收了起来。当时看着格格一脸的倦容,还以为格格定是累了,现在怎地一点睡意也没有?她暗暗叹息一声,道:“格格、时辰不早了,明天又还有诸多事物要忙,还是早些歇息吧!”晴心知道宁音是为自己好,微微一笑:“你也累了,下去歇息吧!” 宁音知道晴心会错了意,倒也不忙着解释,只道:“格格既然说当我是妹妹,那么、现在做妹妹的就在这里陪着姐姐好了!”晴心会心一笑,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戳宁音的额角:“你这张嘴呀,倒真是越发的刁钻了!看来、我真是把你给惯的越发大胆了……”宁音也笑了,伸手摸了摸被晴心戳过的额角,不胜欢喜道:“好久、没有看到格格这样笑了……” 晴心敛了笑容,“噢?”了一声,又问道:“是吗?”宁音用力的点点头,道:“是啊,这些天格格明明很难过却还要装出开心的样子应付,也实在太难为格格了,宁音看着就难过!”晴心温婉一笑:“宁音、以后在我身边,也就只有你了……这些天也实在难为你了,处处为我考虑,小小年纪,竟应对妥帖,你说、要是你哪一天离开了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宁音笑道:“我就知道格格一定舍不得我离开,所以、我也永远不会离开格格,除非我死了……” 晴心听宁音小小年纪随口就是一个死字,顿觉不详,忙斥道:“小小年纪,说什么死不死的,也不嫌忌讳!”宁音抓了抓额角,道:“是奴婢说得太快了,说错了,格格千万不要生气!”晴心无可奈何的笑笑,指着天边的一弯新月,道:“你看那弯新月,一月也还要圆一回,实在比人们要幸福多了……”宁音知道晴心想起了一个人,她虽然不能明白那种感受,却觉得那应该是很凄楚、很心酸的吧! 而此时明珠府上的庭院中,容若若有所思的伫立在那株西府海棠树下,望着那曾经秋千的痕迹,想起曾经与晴心琴箫合奏,念道:“枕函香,花jing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时节薄寒人病酒,铲地梨花,彻夜东风瘦。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初三,和硕公主与平西王世子大婚之日,城中张灯结彩好一派喜气洋洋。其实、这种气氛早在晴心初入宫时就已经开始了,只是晴心实在无心,看到那一片大红,只觉得刺目。更觉得像是一场天大的笑话,于是、干脆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去看那一团团、一簇簇刺目的红,刺目的艳…… 一大早、晴心就被宁音叫醒了,然后就在一群嬷嬷宫女的围绕下,任由她们给自己换上吉服,为自己梳好发髻。任凭她们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准备着,晴心始终只是懒洋洋的——不对,更确切的说是无精打采的看着,仿若一个旁观者。 第四十章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初三,和硕公主与平西王世子大婚之日,城中张灯结彩好一派喜气洋洋。其实、这种气氛早在晴心初入宫时就已经开始了,只是晴心实在无心,看到那一片大红,只觉得刺目。更觉得像是一场天大的笑话,于是、干脆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去看那一团团、一簇簇刺目的红,刺目的艳…… 一大早、晴心就被宁音叫醒了,然后就在一群嬷嬷宫女的围绕下,任由她们给自己换上吉服,为自己梳好发髻。任凭她们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准备着,晴心始终只是懒洋洋的——不对,更确切的说是无精打采的看着,仿若一个旁观者。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打扮妥帖了,晴心被宫中的嬷嬷簇拥着去向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皇上一一谢恩。晴心此刻心中烦闷,只是恹恹的跟着,机械的行礼谢恩,然后再众人的簇拥言笑中,走向了那让她倍觉刺目一看便眩晕的花轿。 晴心头上覆着红盖头,看不见外面的人只听到一阵阵笑声,还有太皇太后那无比慈爱的声音:“和硕公主虽不是先皇的亲生女儿,但她确确实实是爱新觉罗家太祖皇帝的后代,今儿个哀家就将她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接着传来连声的:“是、是……” 晴心暗暗叹息一声,呐喊道:“也不知道表哥现在怎样了?他、也会在这里吗?不管他在哪里,此刻一定不必自己好受多少……”越想越是愁肠百结,不经意间她已经被人扶起一步步走上了花轿。 街上虽围满了看热闹的行人,但路却畅通无阻,迎亲的仪仗在大街上肆意行走。好不容易终于到了新近建好的额驸府邸,府中的丫鬟管事等跪了满满一地。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晴心被嬷嬷和宁音扶着,一路绕过回廊,直接往大厅走去。府上宾客如云,一派欢喜祥和的气象,众人一见公主凤驾已到,都跪迎公主的到来。在拜了天地之后,晴心满心忐忑不安的被人送进了新房。 在明府葱郁的紫藤架下,年轻的公子半躺在藤蔓下眉头微皱,目光痴痴的、呆呆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想起了什么。是的、他蓦然想起了那曾经,也是在这个院子里,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自己同样躺在这一片藤蔓下,当时自己用两本古书枕着头。 晴心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自己说着话,一面耐心的从绒毛般柔软的草丛中拾起紫藤蝴蝶形的花瓣,动作极其小心而慎重。直到雪绒丝的手绢兜满了,她才去厨房拣了一只缠枝莲青花瓷碗,用糖将花瓣给渍起来。自己好奇的问道:“这是要做什么?”晴心笑道:“要用来做藤萝饼,这紫藤花除了可以在藤蔓上绽放还能在嘴里绽放……”想到此,不禁有些黯然,因为那天下午,饼最终还是没有做成…… 他还记得那天在对话结束时,晴心……不对,那时候还不知道晴心隐晦的身世,他亲密的唤她心儿。心儿侧头望向渐渐西下的夕阳,似有若无的问道:“在最好的天气里,哥你都做些什么?”那是的自己被突然这没头没脑的一问,问的有些不知所措,想也没想的答道:“当然是读书!” “读累了呢?”心儿显然对容若的答案并不满意继续追问道。容若还是不假思索道:“骑射!”心儿略一蹙眉,继续问道:“那么、骑累了射累了呢?”容若略一犹豫,沉思片刻答道:“读书!”心儿不甘的追问道:“又读累了呢?”容若一轩眉,道:“骑射!”他正自纳闷:怎地心儿今儿问这么奇怪的话?猛然抬头见心儿一脸愠色,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你呢?”心儿脸上顿时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迟疑了半晌,咬文嚼字道:“清风朗月,辄思玄度。” 容若还记得当时,自己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当即就怔在了当场,心儿也不言不语,气氛也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当时自己还不明白,以为心儿只是在叹息命运无常、繁花易逝,或者是忧伤聚少离多、不能长相思守!现在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只是、已经太晚了么? 容若越想心越苦、越想心越痛,可是越是苦越是痛越是无法止住这绵延不绝的长长的思念。一恍神,思绪又飘到那年暮春三月,那时草长鹰飞,天空也是蓝湛湛的。院落里的紫藤争相怒放,一串一串晶莹的紫色从碧绿的藤上垂下来,紫盈盈的花瓣在蜜糖般的阳光下隐隐有些透明,晴心窜到紫藤树下来找自己玩。 他还清楚的记得,晴心表妹当时托着粉腮,偏着头一本正经的问:“如果家里真有三兄弟,该取什么名字呢?”犹记得当时紫藤花没兜住的阳光细细碎碎的洒了她一脸,自己则抬头,看花与花将一整片天空裁成一颗一颗湛蓝的星。 晴心见自己不答,倒也不恼只顾自言自语道:“他们两个就叫成谨、成亮好了,表哥、你这成德的名字实在很难听,不如……”言及此处,偷偷瞟了一眼自己,嘴角微微上翘勾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接着道:“就叫成诞吧!”说完便埋头不看自己,但自己还是清楚的看到了笑意自她嘴角浅浅的梨涡慢慢铺陈开来,直到不可遏制处,头上乌黑的发髻也跟着颤了一颤。 明知道晴心有心取闹也不生气,笑道:“你骂我是狗吗?”当时晴心露出一脸有些夸张的沮丧:“不会吧!表哥你、不要太聪明哦……” “诸葛谨亮及从弟诞,并有盛名,各在一国。于是以为蜀得其龙,吴得其虎而魏得其狗。诞在魏,与夏侯玄齐名;谨在吴,吴朝服其弘量。”在听到晴心的话后,自己侃侃背诵起来。这是《世说新语》中的一段,这是自己偷偷看、偷偷背的。 而此时此刻促狭的晴心拈出诸葛家三兄弟的故事,本来是要捉弄自己,却不想自己已经把书背的熟透。当时自己以为晴心受挫,想要安慰晴心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嗫嚅道:“我之所以背得这么熟,只是凑巧对这段故事感兴趣而已。不过,也有想不通的地方,前几天我还特地写了一首咏史诗,我现在就背给你听!” “诸葛垂名各古今,三分鼎足势浸淫。蜀龙吴虎真无愧,谁解公休事魏心。”背完之后,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一边背诵着自己的诗作,一遍给晴心解释:“在这三兄弟中,诸葛亮是蜀国之龙,诸葛瑾是吴国之虎,都当之无愧。但要说,诸葛诞是魏国之狗,那就大大的错了!” 容若读书有得,说着渐入佳境,踌躇满志地长篇大论起来:“那些人贬低诸葛诞是狗,不过是因为诸葛诞以魏国元老、征东大将军的身份要去投降吴国,没能坚守臣节。但、我近来细看这段历史,发现这里边有很深的内情。当时、司马氏准备篡魏,对忠于魏国的老臣接连下毒手,还派出说客劝说诸葛诞投靠司马氏。但是诸葛诞怒斥说客,并言明自己深受魏恩已抱必死之心,绝不容人篡权。结果、司马氏反而以叛乱的罪名害死了诸葛诞……” 晴心点头应道:“看来这个诸葛诞是忠于魏国的,他所反的只是篡权的司马氏而已!”容若见晴心被自己说服,点头道:“是的,但是诸葛诞这番节操却不被世人理解,还被骂作狗。所以我写了这首诗,就是要为这位被冤枉了一千多年的老英雄翻案!”容若还沉侵在自己独到的发现里,半晌才发现晴心神色古怪,只见她眼角轻轻一挑:“表哥、这是在安慰我么?” 容若一窘正要解释,谁知晴心一脸坏笑的说出了一番令他更加吃惊的话来:“表哥、方才我借这个故事给你们三兄弟取名字,确实是转着弯骂你,但魏晋的人们说诸葛诞是狗,却一点儿骂他的意思也没有。表哥、这都是多少人读烂的书,你以为翻案是那么容易的么?”她脸上现出促狭的笑容,全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志得意满。 容若正一脸狐疑,却见晴心好整以暇,说道:“我本来读这段书的时候就怀疑过,前边既然说了这诸葛三兄弟都有很大名望,后面为什么把诸葛亮及诸葛瑾推作龙、虎,却把诸葛诞比作狗?”容若连忙应道:“对呀,实在讲不通!” 晴心微微一笑:“后来、我就去查了一些书,才明白那时候的人并不把狗当作骂人的话。《尔雅》中说,熊和虎是势均力敌的猛兽,人们把熊和虎的幼崽叫做狗。那时候的律法还规定:打到老虎可以卖三千钱,打到老虎的狗可以卖到一半的钱。所以龙、虎、狗只是比喻诸葛三兄弟本领有别,并没有骂诸葛诞的意思。” 容若还记得当时自己只听得既佩服又愧疚,本来这是一个好机会向显摆自己的诗作,证明自己的见地。本以为能听到几句入耳的夸赞或者看到晴心一脸倾慕的样子,谁知弄巧成拙,反倒将自己弄了个虎头土脸。想到这里不觉暗暗好笑,嘴角浮现出一丝仿若自嘲又像是自我安慰的笑容:晴心这样聪明,一定可以好好的……我该打起精神来,都会好起来的…… 第四十一章 酒醉人亦醉,心醒犹未醒 转眼暮色将至,晴心不安的端坐于新房,红色的盖头恰到好处的掩盖了她眼中悄然滑落的一行清泪。睍莼璩晓只听道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知道是室内的晴心还是屋外徘徊的额驸的。不知何时他离开了热闹吵杂的庭院,来到新房门口,里面是他的新娘一生一世的妻子,却也是身份尊贵的公主。 他始终在门口徘徊犹豫:在这当口,皇室将公主下嫁给自己,其目的和用意自己也是一目了然,但也只能微笑从容的接受。可从小被留在京城当人质的吴应熊,又如何不知这位公主的来历?据说那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如今却成了我的新娘,这、可如何是好?跨进这道门,那是争夺皇上的女人;不垮进那道门,同样也是大不敬! 进退两难的吴应熊正不知所措的站着,却被一声长笑给打断了:我到处找世子,原来世子在此,看来是迫不及待要见见新娘子了……听说这位新娘子是容貌才情绝佳的公主,吴兄可真是好福气!吴应熊苦笑抬头,叹息道:“只怕是祸福难料!” 听到这样惆怅的回答,来人微一皱眉,忙改口道:“大喜的日子,何苦说这些丧气话,走、咱们喝酒去!”说完半拉半拽的将吴应熊拖到吵杂的庭院,庭院中的人大概都在等着给额驸敬酒。一下子看到吴应熊都拥上前争先恐后的敬酒,不一会儿吴应熊就混在人群中,若不是身上吉服格外的扎眼,恐是分辨不出了。 夜色渐深,晴心正百无聊赖又惶恐不安的坐着,门外适时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由远及近,伴随脚步声传来的还有一个似乎有些惊惧不安的声音:世子喝多了,让小的扶着吧!接着传来吴应熊仿佛迷醉的声音:“去、都下去,我没醉!拿酒来,我还要喝。今儿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也去,大家一起喝过痛快!” 接着就传来一声叹息:“世子今日新婚之喜,新房就在前面,小的就送世子到此吧!小的就先告辞了……”那小厮果然就走了,吴应熊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用手推了推门,不知是因酒醉而使不上力还是因心存恐惧没有用力,门依然一动不动。他揉了揉眼睛,看着紧闭的房门,终于没有了耐心,仿佛根本不曾想起里面是他新婚的妻子也是身份尊贵的公主,用力一脚将房门踹开。 晴心听到这声音,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愤怒:这人怎地这样无礼?我虽是罪臣之女,但好歹也是太皇太后名义上的孙女,他竟敢如此藐视我?正在晴心暗自揣测的时候,门口传来‘砰’的一声,晴心还没来及反应过来,站在一旁的宁音已惊叫起来:“额驸?额驸!” 晴心忙问道:“怎么了?”宁音脱口道:“格格、大概是额驸酒醉,摔倒在地上了。”晴心一听也顾不上许多,忙伸手将红色盖头掀开,上前看了一眼,吩咐道:“把他扶到榻上吧!”宁音皱了皱眉,道:“格格、他……”晴心走到一旁的窗边,望着窗外斑驳的树影,沉默不言。宁音自然知道晴心所思所想,听到自家格格如此吩咐也只好不动声色的按照吩咐去执行。 等到宁音终于将醉得不醒人事的吴应熊扶到榻上时,却听到晴心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夜深了,你也退下吧!”宁音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了看晴心微蹙的眉心,只好垂下头往外庭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看晴心,不安的叫道:“格格……”晴心掀了掀眉,垂下头道:“下去吧!”宁音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拧不过晴心,满是不甘的离开了内室。 晴心看着宁音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中,这才转过头走至塌前,掀起眼帘盯着榻上睡的天塌不惊的男人,暗自叹息了一声,然后走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夜渐渐深沉,四周一片寂静,屋中安然静坐的佳人却连半点睡意也无,反倒像是越来越精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仿佛有一阵淡淡的香味飘来,晴心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还来不及分辨便觉得浑身无力,终于不支倒下了。 当第一缕晨曦悄悄透过窗户射入内室,天、已然亮了。榻上宿醉的新婚额驸吴应熊,仍然紧闭着眼睛,他似乎全然不觉之前的事还有即将要面对的众多难解之事。 不知过了多久,塌上的人揉了揉眼睛,敲了敲自己的头,茫然的坐起来。脸上因宿醉而显现的酡红也已消散,似乎是想起了需应对的大小琐事,脸色变成了一味近乎透明的苍白。匆忙的打量了室内一眼,眉头微微一皱:自己安然睡在这里,公主呢?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再细细一想:也许、并不如我所担心的这样,这府邸虽是新建,却也守卫森严,绝不会有什么事。只怕是公主心有疑虑,不肯与我同房…… 念及此,吴应熊暗道:“罢了,如此、我倒是解脱了!不过、昨夜因醉酒,无论如何也是我这个做臣子的无礼,眼下还是尽快去向公主请罪要紧!”一边想一边叫道:“来人!”门外早已有丫鬟嬷嬷们在等候了,他们听到吴应熊的声音,忙起身推门而入。 站在内室的吴应熊一看到这一大群的丫鬟嬷嬷,心下一紧暗自疑惑:“怎地是她们全来了?难道、她们不知道公主不在这里么?”他还没开口询问,一位年长的嬷嬷吃惊的问道:“请额驸恕罪,奴婢不知公主还未醒,容奴婢前去叫醒公主?” 这一问对于吴应熊来说实在是非同小可,他一醒来这室内就只有自己一人,哪里有什么公主?可是……眼一瞥,看到整齐的室内,唯有书桌上多了一张便签:洞房花烛夜未央,新贵驸马醉意深。若即若离幽恨在,新妇芳踪何处寻?吴应熊愤怒的将纸揉成一团,往外一掷,怒吼:“去把吴总管给我叫来!” 一旁的嬷嬷丫鬟愣在一地,年长的嬷嬷试探的问道:“额驸?”吴应熊来不及分辨,吼道:“都给我滚出去!”一大群人都惶恐的退出了,吴应熊听到耳边脚步声散去,抬头一看还有一少女目不转睛的紧盯着自己。吴应熊正待发作,却听那少女问道:“格格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吴应熊没有料到:此时此刻竟还有不怕死的,敢这么质问自己,一时之间不由惊呆了。甚至还顺着问话,不安的答道:“公主不见了!”等他答完,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何人,复问:“你是什么人?怎地如此大胆!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那少女似是不屑的轻哼一声:“你在新婚之夜喝的酩酊大醉,已犯下大不敬的罪名,现在还让公主落入险境,已是自顾不暇,竟还有心思来治我的罪?” 吴应熊一听更是意外,知道此女身份必定不凡,当下小心应对。目光还有语气都轻柔了许多:“姑娘究竟是何人?看姑娘见识不俗,想来已有主意了!”那少女略一沉吟,道:“额驸不必如此客气!奴婢不过是格格的贴身侍婢,眼下格格无故失踪,只怕意在额驸。恕奴婢斗胆,敢问额驸进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吴应熊皱了皱眉,一边暗叹:这位公主果然不凡,连身边小小的婢女竟也有如此见识!一边在脑海中搜寻,要说敌人:自己多年在京城被当作人质,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哪里得罪过什么人?不禁摇摇头,道:“莫非是有人跟我吴家有仇!”目光一寒,他已经大概猜到是何人下手了。 而另一处阁楼中的床榻上,晴心安稳的躺着,似乎正睡得香甜。有人走上前,轻轻的拂过她额角的碎发,低声道:“心儿、我没想到还可以再见到你,更没想到你我再见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但愿、你知情后,能够原谅我!”说完叹息一声,估摸着晴心快醒过来了,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门渐渐的合上,榻上安然熟睡的人儿眉头微蹙,手指微动慢慢的睁开了亮若寒星的双眼。她四下打量一番,想起昨日及之前的种种,心中疑惑,却见四周无人,想问都无从问起。她叹息一声,支撑起身子坐起来,浑身上下似乎虚脱一般没有什么力气。她冷笑一声,脸上恢复了平静,似乎一点也不但心着急。 只见她吃力的站起来缓缓的走到窗口,将头探向窗外,仍然一无所获。于是干脆不浪费这个心力了,直接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既然有人费尽心思将自己掳到此间,又怎会一直不露面?只要静静的等待即可,无论是谁、有什么目的,他一定会出现的。 晴心猜的不错,她这个被抓的人质倒是坦然自若;而另一边去抓人的人倒是有些狂躁不安。李复在庭院里已来回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要抓的只是吴应熊新婚的妻子尊贵的和硕公主,却没想到那位公主竟然是自己多日不见的——救命恩人。 杏色衣服的女子上前,为他披上披风,问道:“公子、从额驸府回来怎地全然不是开心而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李复转过身看了看杏色衣服的女子,道:“杏儿、你可知道我们费尽心机掳来的是什么人?”杏儿不假思索道:“难道不是和硕公主么?”可是看到李复一脸的焦虑不安,心下骇然:是什么人?怎会让公子如此不安? 不待杏儿发问,李复掀眉道:“是心儿!”杏儿几乎是大惊失色,脱口道:“你说什么?”话一出口又觉得太过冒失,换了种仿佛安慰自己的话:“这、怎么可能?格格虽然家世不错,却怎么也不能跟和硕公主联系起来!”李复叹息一声,道:“我也觉得奇怪,只是、被抓来的的确是吴应熊那厮的新婚妻子,正是心儿呀!”杏儿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她知道此刻李复没有理由骗自己,这一切虽不可思议,却也绝不是假的。不由黯然呆在李复身边,沉默不言。 第四十二章 故人再相逢,恩仇两难断 转眼晴心被幽禁在这小楼中已有两日了,每天时辰一到会有人为自己送来食物,除此之外她还是一无所知。而额驸府中更是乱成一团,宁音见两天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更是心急如焚,只好悄悄的回了趟明府,将消息告诉了容若。 容若一听大吃一惊,问道:“如此大事,怎地没人禀报?”宁音皱眉:“宫里派出的嬷嬷宫女都被软禁起来了,我也是趁他们不备,偷偷溜出来的!那吴应熊想来是怕此举惹怒了皇上,所以这两天一直在暗暗搜寻格格的下落,却不敢向皇上禀报!”顿了顿又道:“格格生死下落不明,奴婢也不敢直接进宫,可也确实放心不下,所以只好来找公子。只盼望着公子能想想办法,救救格格!”说道最后,宁音含着眼泪已跪倒在容若面前。 容若一听晴心失踪已是魂不守舍,但随即想到还要救出晴心,所以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终于静下来低头一看,宁音还跪着忙一把扶起宁音,道:“你且放心回去吧,我一定将晴心安然无恙的带回来!”说完便又垂下头思考对策,过了一会儿微微舒展了微蹙的眉头,自言自语道:“这些人在新婚之夜掳走晴心,无非是想要离间皇室与平西王府,看来这些人应该与前明有关联!”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抬头发现宁音还站在原地,不由狐疑的望着宁音。 宁音勉强扯出个笑容:“公子、你让我跟你一起去找格格吧!不管格格落在谁人手中,以格格的性格,怕是要吃亏的!”容若皱了皱眉:“虽然知道此事与前明有关,可是这些人行踪不定,如何能找着他们?”一念及此,不由更是疑惑:“这件事如何能瞒得过皇上?按照祖制,公主婚后第9日归宁(即公主偕额驸入宫拜见太后、皇帝、皇后等,依次行谢恩礼),如今公主无故失踪,岂不……”似乎猜到容若的疑问,宁音兀自答道:“太皇太后已传来懿旨,公主额驸不必回宫谢恩了!”容若惊讶抬眸,随即明了:是了,以皇上对晴心的情意,这一入宫若发生什么事可就难说了!如此安排倒也省确不少难言尴尬之事,只是晴心的下落、安危却…… 这边容若正是一筹莫展,那边晴心被幽禁在小楼中心境却渐渐明朗:似乎暗中进行的秘密即将揭开,被关了这么些天,这些人除了不跟自己讲话之外,其他事宜都是伺候妥帖。如此一来,想要隐瞒的便也悄悄的透露了些许线索…… 晴心安然的坐在榻上,很明显、她在等:午时将至,这些人该送食物来了!想到此,晴心的嘴角微微上翘,秀眉微挑: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究竟要玩什么花样?坐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聊,便起身走至书案前,竟自在的磨起墨来。看着砚中黑漆漆的墨,晴心兀自出神了一阵:大约是想起,在之前的某个午后,自己缠着表哥填词写诗,表哥微笑让自己帮忙磨墨的时光……只见晴心长长的舒了口气,提笔写起小楷来。 正在晴心专注的写字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跟之前一样,一记散响,不急不徐。晴心却仍专注的写字,似乎连眼睛都没有抬一抬,清楚的听到门口甜美悦耳的声音:姑娘若是不方便,我就将饭菜暂时放在门口了?嘴角微微上扬,晴心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道:“门没有关,烦请姐姐送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少女。晴心抬眸仔细的打量着这少女,见这少女自顾自的将饭菜从食盒中一一取出,再放在桌子上,方抬头看向晴心。见晴心也看着自己,面色一红道:“姑娘,已经好了,你趁热吃吧!”说罢就要转身出去。在走至门边的时候,听到晴心空灵的声音传来:“国破山河在?看来、我的劝告,他还是没有听进去!麻烦姑娘回去转告一句:既是故人,又费心想请,岂有不见之理?”晴心分明看到那明黄少女的身子一顿,恍然一惊,虽未言语,亦是明了。 如此又过了大概两个时辰之后,门外再次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晴心微微一挑眉,心情复杂的“哼”了一声,方道:“既是故人,就不必客套了吧!请进!”话音刚落,房门再一次被人自外推开,走进来的果然是晴心耳熟能详的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色镶着金边衣服的少年,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杏色衣服的少女。晴心微微一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闯王的后代李复还有从小与自己一起的杏儿…… 晴心什么都没说,除了一开始看了自己一眼之外,竟又低下头专注的练字了。这让本就忐忑的李复更加忐忑,他实在想不出晴心是怎么知道是自己指使人将她掳来,又是为何在知道这些之后,反而如此……如此漫不经心?或者看她闲适的样子,根本就是无关痛痒? 不是晴心故意漫不经心,更不是无关痛痒,晴心只是觉得心痛:想当初她和表兄几乎是费尽心力将这人救出来,苦口婆心的劝他,他也已经答应,如今这般作为,岂不是劝将自己的话及表哥的一片苦心当作耳旁风?所以、她不言语,所以、她在等,等着李复的解释,等着从小在自己身边的杏儿的说法! 双方谁也不开口,就这么僵持着。不经意的、一个时辰又这么过去了,晴心看了看窗外西下的太阳,无奈的叹息一声,却面带微笑轻声细语道:“李公子费尽心机将本宫掳来此地,又幽禁了这么些日子,想来绝不会是为了让本宫看你心事重重的坐着吧?”顿了顿面色一寒,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冷森起来:“有什么事,公子不妨直言,本宫虽为深宫女子,素来不喜拐弯抹角顾左右而言他!” 李复面上一红略微有些尴尬,见惯了晴心温柔伶俐的样子,乍见这样的晴心不由惊愕的张大了嘴。知道晴心在生气,又想解释又想劝慰,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一旁的杏儿也大睁着杏眼,仿佛还在震惊之中未曾醒转过来。你道杏儿从小跟在晴心身边,怎地还会吃惊到如此地步?只因她见过温温柔柔的晴心、见过乖乖静静的晴心、见过聪明顽皮的晴心、也见过赌气不理人的晴心、更见过忧伤难过的晴心,却唯独不曾见过谈笑间发怒的晴心,是以一时之间也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安静极了,晴心不由皱了皱眉抬眸一看,房间中因惊讶而目瞪口呆的两人以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自己,这才惊觉自己是否太过严肃、不近人情了?不由放缓了语气,低声问道:“难道、你们就没什么要说的么?” 李复忙慌乱的抬头看了晴心一眼,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本来要抓的、并不是心儿你的!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那位尊贵的和硕公主就是……”他说的吞吞吐吐,一旁的杏儿也跟着补充道:“是啊是啊,格格、你怎么会变成了公主呢?” 晴心白了二人一眼,冷笑道:“我的问题你们还没回答呢?倒是准备了一筐的问题来问我!”李复二人忙垂下头,半晌又怕晴心不耐烦,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我们……这么做……是……是……为了……”看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晴心接着说道:“你们这么做,不过是想因此而使吴应熊获罪,然后挑起朝廷和吴三桂相争,然后你们便有机会逐鹿天下。”说罢对上李复闪烁不安的双眼,问道:“我说的不错吧?” 李复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这些?”这话明明是对着晴心说的,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一旁的杏儿。杏儿被这似乎是充满了仇恨的的一双眼盯的好不自在,心一紧,随即就明白了李复的恨从何来,心不由一凉,似是不敢相信的问道:“公子怀疑我?”她又是委屈又是心痛,一眨眼的功夫,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看到杏儿眼眶中的泪,晴心到底是于心不忍了,接着道:“你以为你的计划很完美吗?只要脑袋还没生锈,稍稍一想便能想到。你本想让他们鹬蚌相争,好来个渔人得利!难道就不怕他们鹬蚌联手,先对付你这渔人?”顿了顿又道:“此刻朝廷和三藩关系紧张,所以皇上才会选择联姻以安抚,而吴三桂此时亦未准备妥当,因而表面对朝廷倒还忠心。可他们终究还不到最后争斗的时机,你们自然是若想在此时能杀了这个公主,他们必会闹翻,到时局势大乱,你们趁机揭竿而起!倒的确是不错的主意,只是……”顿了一顿,目光在李复面上一扫,接着道:“当你看到你们劫来的公主是我时,你就改变了主意,将我幽禁在此。不知我说的对也不对?” 李复面上一寒点点头,仿佛有些不甘的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晴心冷哼一声,道:“我倒还想知道这样的好主意,是什么人想出来的?”说罢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一旁静立的杏儿。李复微微皱了皱眉,道:“这……”见李复一脸为难的样子,晴心不耐烦的招了招手:“不愿意说就不要勉强,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说罢对着杏儿,道:“杏儿、你说呢?这是不是并不难,我记得、我曾经教过你的……” 杏儿垂下头,有些慌乱的跪在晴心面前,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格格息怒,杏儿并不知是格格,杏儿只是一心想要帮助李公子,没有别的意思。”李复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到晴心轻描淡写间就将杏儿吓成这样,不由更是佩服晴心:那个温文柔弱的女子,身体里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许久许久之后,传来晴心仿佛空洞的声音:“现在、你们赶快放我回去,而且、你们也得马上离开这里!”李复仿佛受到冲击一般猛然抬起头,一脸的疑惑自然也落在了晴心眼中。晴心叹息一声,简单的解释道:“皇上没有那么笨,吴应熊也没有那么笨,凭他们的势力,你以为要找到这里需要多久?已经两天了,也许、他们现在已经派出了人马,到时候、可就一切都晚了……”说及此处,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还有、你答应过的事,最好还是做到,否则、我不见得还能再救你一次!”看到李复不惧一死的表情,冷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惧一死,可是、你得为你的兄弟们,还有那些深爱你的人着想!” 李复却好像根本听不进去,目光一片寒凉却反问道:“你倒是为我们打算的很好?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兄弟他们本来都有亲人,可是现在他们的亲人都死在你们满人的铁蹄之下。我们之所以会聚在一起,除了复国之外还要报仇。这些对于你们这些满洲贵族,恐怕根本就不能懂吧!你之所以说的这般轻巧,不过是你不曾失去过至亲至爱?”晴心一听一看,不由皱起了眉,正要分辨却听李复继续说道:“不管你是如何知晓这消息的,既然你知道、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说罢长袖一拂,道:“虽然你对我有恩,但我们终非同道!”说道最后一个字时,人已经走到门外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 一波还未平,一波又再起 门再一次被无情的合上了,并且传来李复冷漠的声音:“给我好生看着她!”晴心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复走出去再关上门,心中只觉得无限烦闷:这人几时变成这样?这是自己之前认识的李复么?难道、是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么?如果他不是新近受了什么打击,那就是之前太会装了。如果是这样,倒是我小看了他!晴心闷哼一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了?低头看到书案上刚刚书写的小楷,便伸手一挥,书案上写着小楷的纸瞬间飞洒的满地都是…… 不知为何晴心的眼眶却有些湿润了,只见她缓缓的蹲下来,将这些纸再一张张的拾起来,口中低喃道:“对不起,我不该拿你们撒气的……”仿佛在安慰受到惊吓的孩子似的,低语道:“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会生我的气的,对吧!”等到她终于将地上的纸片拾起来并放在书案上的时候,她的心情仍是无法平复。似乎刚才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触动了她集聚已久的心肠,眼泪无声的滑落…… 夕阳西下,渐渐的天色晚了,而室内的晴心不知何时竟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廊上李复站在窗口,往里探了探,他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对于下午晴心发脾气、还有流泪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得不这样做!看着晴心就那么睡着了,暗嗔道:“怎么这样就睡了,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是好?”他犹豫着要不要偷偷的进去,给她盖上被子,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当下后退数步,将身子隐在墙角,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来人蒙着面走到窗户边,从袖中拿出什么,在窗户上破了一个洞,然后似乎往房间里吹进了什么。这人专注的做着手中的事,丝毫没有发觉身后偷看的人。他做完一切之后,将手中的东西随手扔进了楼下的花丛里,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悄悄的打开门。李复眉一皱,忙跟了上去,走至窗户时,透过那个洞看到那蒙面人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眼看着就要刺下去了。李复一惊来不及多想,已破窗而入,飞脚将蒙面人手中的刀踢出数尺之外。 蒙面人大惊,一看到是李复忙后退两步,纵身从窗户上跳下来,飞也似的逃走了。李复因记挂晴心的安危,见蒙面人落荒而逃忙俯身叫心儿,叫了两声见人仍然昏睡没应声,才恍然晴心刚刚中了蒙面人的迷药。四下一瞟,见晴心并未受伤,方安心离开。走至门口,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来,将榻上的蚕丝被抱起来轻轻的替晴心披上。 看到晴心并不安稳的睡眠,心中涌上一层愧悔复一层心痛:对不起,心儿,我必须这样做!我可以陪着我的兄弟们去死,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你有事。可是现在,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除去你了,我该怎么做才能保住你?睡梦中的晴心仿佛感知了李复的烦忧,适时的蹙起了眉。李复心中一动,忍不住轻轻的伸手轻抚过那蹙起的眉际,喃喃道:“其实、你的一片苦心,我又岂会不知?只是、我……”言及此处,微微合上眼帘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不为人知的沉痛,良久才道:“别无选择!” 等到晴心终于自迷药中清醒,已是日上三竿了,晴心揉了揉眼睛,拍了拍无比沉重的头,犹自怀疑喃喃道:“怎地竟睡了这样久?”再看了看披在身上的被子,心中更是疑惑丛生:是他吗?难道、他竟不惜鱼死网破也不肯听我的劝!再一想,不对、若他要杀我,只怕我此刻早已是一缕冤魂了。可是、会是什么人呢? 晴心正在琢磨着,房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然后一抹杏色的身影映入晴心的眼帘,晴心抬眸对上来人双眸:“你怎么来了?”来人不支声,却突然在晴心面前跪了下来,含泪道:“格格、对不起!”晴心一看终于软下来,上前扶起来人,道:“且起来吧!现在、你已不是我的侍婢,不用这般多礼。”杏儿一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边站起来,抽噎着:“格格对杏儿恩深似海,杏儿却来不及报答格格的恩德,现在还……” 晴心摇摇头:“都过去了,一直忘了问你:在这里、他们待你可好?”杏儿含泪却微笑起来:“恩,他们待我都很好!”顿了顿,问道:“格格呢?怎么会……”知道杏儿问的是什么,晴心笑着接道:“这事说来话长,不如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眼下、你真的要好好的劝劝李复,这一步、行不通的……”杏儿无奈的摇摇头,道:“没关系,杏儿许久没有伺候格格了,正想听格格说呢!” 晴心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杏儿,也知道此刻再听的绝不止杏儿一人。因担心杏儿难以交代,便大略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杏儿一听不由替晴心抱不平,仿佛是自己受了委屈般,抱怨道:“太皇太后这样安排,未免太过偏心了……只是、想不到格格的身世,竟也是这般曲折。”晴心摇摇头叹息道:“世事错落皆是命,即便我拼尽全力反抗,仍是无力回天!” 窗外的人听到晴心有些心灰意冷的叹息,心中莫名的一阵抽痛,想起昨日自己过分激动的言语,更是多了一分愧疚。愣了一愣,心下有了计较,又匆匆的离去。 而室内的晴心自然听到了李复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抬眸往窗口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语气森冷的对杏儿道:“你该走了!”杏儿一怔,晴心侧过头不看杏儿,杏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忍住没有说出口,只是福了一福道:“格格珍重,杏儿先告退了!”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晴心才侧过头面色奇怪的盯着合上的门。 这边厢晴心受挫,那边康熙却不知怎地已经知道了晴心失踪的消息,而且暗中着人查探出李复等人的落脚之处。因太皇太后的关系,康熙不敢大肆张扬,只写下一道诏书以及一个地址命人匆匆送到明府。本来容若也在暗中查探,但因他人手有限,迄今为止仍是一无所获。乍然得到康熙的手谕,连自己的额娘阿玛都没来及通知,只是简单的对身边的宁音低声吩咐了几句,直接骑马飞快的朝那个地方奔去。 再说额驸府上,吴应熊自新婚之夜大醉并丢了新娘之后,心里更是着急,这些天也终于查出李复等人的行踪。他一得到消息,立刻集结人马也迅速奔向那个目的地。只见他阴晴不定的脸上面无表情,端坐在马上,一丝狠毒浮上心头:这些人真是大胆,竟敢在我的洞房之夜偷走我的新婚妻子,根本就是想要嫁祸给平西王府。这些人心思还真毒,哼!你们想要我的命,那么、我就先结果了你们! 几方人马往这小楼聚来,可是小楼中的人们却恍然不知,并且为了晴心是杀是留还在内讧。小小的院子里像沸水炸开了锅一样,有人高呼:杀了她,且不说她是满州蛮子,现又是吴三桂的儿媳,更是非杀不可!有人附和:“当日潜入额驸府就不该将她活着带出来!”有年资历稍长的长老咳嗽一声,制止了这一片沸腾,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一旁的李复,语气坚定不容拒绝的说道:“属下不知少主有何安排,但是这位公主确实不能再留了!” 李复知道局面已难更改,心中一寒面上却微微一笑,点头道:“长老所说不假,这位公主确实不能再留在此地了!”众人都因李复突然的转变而呈现出惊愕的表情,待反应过来顿时又笑声一片,齐齐跪地呼道:“少主英明!”李复撇撇嘴角,继续说道:“所以、我决定立刻放她离开此地!”众人一听,那表情比刚才的惊愕,更多了一些不满:怪不得刚才答应的那般爽快,原来、是打的这主意! 那位长老面色一寒,道:“属下实在不明白,少主这是什么意思?”李复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坚定的说道:“她现在不能死!”下面有人小声问道:“为什么?”李复微微眯起了眼睛,却不愿回答,隔了一会儿补充道:“而且、就算你们现在想要杀她,也是不能了……”在听到李复的话之后,众人方知李复已悄悄将人放了。 有人在唏嘘,有人在抱怨也有人在暗骂李复,却有一个声音覆盖率这些声音:“属下知道少主欠这公主一份情,现在少主也已经放了她,算是少主偿还了她的恩情!”众人惊讶的朝说话的人望去,这人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所以、她若再落入我手中,要杀要留,属下怕是要忤逆少主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说晴心本来在屋里坐着,门突然被人打开了,进来的是流苏。流苏微微一笑,轻声道:“格格受委屈了,我是来救格格的,格格请跟我从后门走吧!”流苏将晴心带至后门,道:“我只能送格格到这里了,还请格格路上小心!”说完就迅速的离开了。晴心呆呆的望着流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迅速的往门口走去,走出院门时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这小院,暗道:“但愿、他们还没有发现这里!李复、杏儿、流苏你们好自珍重!”叹息一声,转过身却惊讶的发现前面的去路被人挡住了。这些挡住去路的面孔很陌生、手中都拿着各种兵器,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眼中仿佛带着数不尽的深仇和恨意。 第四十四章 何当同心人,不向横陈尽 晴心甚至来不及细想,脑海中只有一个字:跑!可这些人围的铁通似的,哪儿有路可以跑呢?即便是慌不择路,也没有可以择的地方啊!饶是晴心聪慧无双,额角也渗出了冷汗,她的牙齿用力的咬着下唇,那薄薄的唇片被咬的没有一丝血色。这些人渐渐的逼近晴心,晴心下意识的一步步后退,终于贴到墙壁上再没有退路了。 一把刀朝晴心的胸口挥去,晴心自知避不过,不由闭上了眼。可是预期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忽闻耳边传来“嗖”的一声,然后是“咚”的一声,是刀落地的声音。晴心惊讶的睁开眼,看到前面飞驰而来的熟悉的身影,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温暖的安心的笑意。 众人一惊不由转身看向来人,一惊之后见来人只是一位单骥而来的少年,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朝来人奔去,只余下两人来对付晴心。容若的本意是救走晴心,实在不愿伤这些人,可是见这些人不要命的向自己扑来,正暗自发愁眼光一瞥见有人持刀靠近晴心。心下骇然,还来不及解释忙用力挥鞭,马儿吃痛奋力前奔,转眼已跃到晴心面前。容若伸手想要拉晴心上马,就在晴心伸出手时,有人一刀已砍过来了。 容若一惊抬腿一脚将人和刀踢到一边,自己也顺势跃下马,站在晴心身旁。看着惊魂未定的晴心,容若微微一笑安慰道:“对不起,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晴心微笑摇摇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容若眼疾手快一边为晴心挡住架来的刀剑,一边答道:“这个说来话长,等到脱险后我再慢慢说与你听!”说完便专心对敌,虽然他从小学习骑射,但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的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眼看着容若被包裹在刀光剑影之中,晴心在一旁看着也只有干着急。容若左闪又闪又闪到晴心面前,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晴心,只大声道:“你上马先走!”晴心看了看情形,明白了容若的用意后,立刻上马却并没有立即离开,纵马在人群中乱转,在行至容若身旁时,大吼道:“快上马!”容若一愣,用力一鞭抽在马上,马吃痛立刻飞射出人群。 晴心大惊,好不容易在马冲出数丈后勒住缰绳,回头一看容若分明还在险境之中。她想也没想的打马往回走,厮杀搏斗中的容若看到晴心折回,一个失神左臂挨了一刀。马上的晴心眉一皱,心中抽痛,骑马上前大叫道:“上马!”说完怕容若跟刚才一样,不肯走又道:“你该知道我是不会一个人离开的,要走一起走!” 容若自然明白晴心的意思,点头立刻上马,两人共骑一骥迅速的冲出包围。因容若手臂受伤吃痛,又想着这些人应不会这么快追上来,晴心提议道:“我们先停下来休息一下吧!”似乎是怕容若不答应,又道:“况且这马儿经过这一番折腾想必也需要休息了!”容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好!”二人下马,晴心看到容若流血的左臂心中一阵抽痛,忙撕下裙摆一边迅速的为容若包扎着伤口,一边感伤的自言自语道:“这是你为我流的血,只怕要用我一生的眼泪来偿还了!” 容若一听当即楞在原地,直到听到马蹄飞扬的声音,二人才惊觉: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来不及多想,容若翻身上马伸手将晴心也拉上了马,扬鞭赶紧往城门的方向赶去。后面追来的正是那位长老派来要取晴心性命的人,他们远远的看到容若晴心二人策马狂奔,有人悄悄弯弓向那一抹飞逝的身影射去。 晴心紧紧的抱着容若,突然觉得背后一痛再是一凉,已知被暗箭所伤。她不再言语只是强撑着,容若在前面感觉得身后晴心的异样,忙问道:“你没事吧!”晴心忍着痛,道:“我没事!” 容若手握缰绳只想尽快进城,一边暗骂自己怎地就这样匆匆而来,连个接应的人也未曾安排,一边顺着来路往城门走去。前面不远就是城门了,不知为何容若却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抬头一看前面一对人马正等着。容若略一皱眉,道:“他们派人截住了去路!”来不及多想,掉转马头一看后面的人也紧追不舍,纵马往丛林深处的小路行去。 他们沿着小路越走越远,容若正觉得疑惑:不对呀!晴心怎么不说话?顿觉背后一热好似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透过衣服渗进脊背,容若一惊慌忙问道:“晴心,你怎么了?”一片沉默没有回答,容若眉一皱忙勒住缰绳,转过身见晴心面无血色唯有嘴角渗出一行鲜艳的血迹。这一看不禁大惊失色,道:“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小心翼翼的抱着晴心纵身下马。 容若扶着晴心,看到晴心背后的羽箭心一紧,低声道:“你忍着点痛,得先将这箭拔出来!”晴心勉强的点点头,用力的说道:“我~没~事!”容若看了看极力强忍痛苦的晴心,忙闭上眼狠下心肠,用力拔出了那支没入晴心身体的羽箭。 这箭一拔出刚刚模糊凝结的血迹上又源源不断的喷出鲜血,晴心一痛终于支撑不住昏迷过去。容若大惊,道:“晴心、晴心……”容若皱了皱眉,忙稳住心神: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后面还有追兵,眼下一定要带着晴心逃离…… 容若将昏迷的晴心抱上马,自己坐在后面扶着晴心,继续往前走。可是一入丛林便慌不择路,再加之一直跟追兵兜圈子,容若和马都有些筋疲力尽。待容若发觉不妥迷路后,天色也已渐渐的暗下来,想要分辨方向更加是难上加难。容若叹息一声,意外的是怀中的晴心不知何时渐渐醒了,晴心听到叹息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表哥,我们下去休息一下吧!绕了这么久、马儿也该累了!” 二人下马还没有来得及系好缰绳,不远处传来狠毒的声音:哼!他们逃不了的,那女人中了我一箭已然受伤了,只要我们再仔细的找找,一定还在这山上。另一人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你向来都爱在箭上抹上毒药吗?这一次……刚才那人接着道:“这些人就不该活着,我自然也不会让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另一人奇道:“既然知道她没有解药必死无疑,又何必非要这般费劲去找他们?” 听到这里容若和晴心俱是面上一寒,接下来他们的话他更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心疼又不敢置信的望着虚弱的晴心。晴心苍白的脸上却渐渐露出笑容,用力的摇摇头似是要告诉容若:不碍事的,无非就是一死!这样也好,与其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这样干干净净的离去……容若摇摇头,低声道:“心儿、你不能死也不准放弃!答应我、就算是为了我,也一定要撑下去,除了解药一定还有别的法子!”晴心心中一动,一股暖流流至心底最深处,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答复。容若释然一笑,忙又低下头紧紧的护着晴心,仿佛这样能给晴心撑下去的力量。 声音渐行渐远,容若眼光一瞥看到不远处有一处水潭,眼睛一亮计上心头。只见他用力挥鞭,马鞭直直的落在马背上,马儿受惊吃痛奋力一扯,扯断缰绳朝密林深处走去。而容若则扶着晴心,走至水潭边,低声道:“我们先去水中避一避,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出去!”晴心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点点头。 马的嘶鸣果然将那些人引至这边,他们来到水潭边却见马往另一边疾驰,忙又追了过去。待声音消失,平静的水面弹出两个头,容若将晴心抱至岸边,心里却在打鼓:本就重伤加中毒,现在又在凉水中浸泡了这么许久,还真是雪上加霜!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先将晴心体内的毒解了再说!他还在沉思,晴心却已经支撑不住了,瑟瑟道:“冷、好冷!”容若蹙眉:不管了,先去找些柴火…… 一簇温暖的火光终于跳动起来的时候,晴心早已昏睡了过去。容若拨勒拨柴火,看了看全身湿透的晴心,愣了愣面上一红,上前将晴心扶起,半壁着眼哆哆嗦嗦的将晴心身上的衣服除去,然后起身将衣服晾在一边。他远远的闭目坐着根本连看也不看往这边看,可是晴心恍然不知,迷迷糊糊中仍断断续续的道:“冷,冷……” 容若不忍终于摒弃一切杂念,上前将晴心继续往火边挪了一挪,就在他要离去的时候,衣服却被晴心抓住了。他面色复杂的看了看晴心,见晴心被痛苦折磨到几近扭曲的脸,心中一痛再也不想顾忌那些牵牵跘跘,当下伸手将冰冷的晴心拥入怀中。 要怎样的深情,才可忍住这牵牵跘跘?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深埋心底,只因这深情于你有害无益!要怎样的深情,才可使人为了不背叛而宁死不生?如果不能活着爱你,那么我宁愿一死!如果你我注定是这样的结局,就让我们一起幻灭吧!一世荣华又如何?怎及你朝夕相伴、长相厮守般永恒? 夜色越来越深,也不知过了多久,容若拥着晴心终于沉沉睡去。当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照上斑驳的枝影时,容若缓缓睁开了眼,手臂伤口的传来阵阵疼痛。低头看到熟睡的光洁如玉的晴心时,面上一阵潮红,正在考虑如何面对晴心时,听到晴心不知是梦是醒的呓语:“冬郎……”容若一惊:这分明是自己的小名,小时候晴心生气的时候,通常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已有多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称呼自己了?一面想一面观察,见晴心并未清醒,心中暗暗着急,将晴心靠在一旁的石头上,自己去将一旁烘干的衣服取来,迅速的为晴心穿好。 容若行至水潭边伸手蘸水洗了把脸,不经意间看到水中狼狈的自己,不禁苦笑:没想到我纳兰成德竟也有这般狼狈的一天!正自出神,听到晴心无比痛苦的呻吟,慌忙折回来,可是走了两步又怔住了:这荒山野岭,晴心重伤昏迷不说,只怕体内的毒更是不能再拖了……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左臂的伤,上前捞起晴心背在背上,一步步往外走。 第四十五章 轻絮扑帘钩,何处不回肠? 明珠率着大批人马朝李复等人的落脚小院赶去,放眼望去前面好像有人,明珠心一紧一丝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策马上前一看,竟是昏迷不醒的容若和晴心,二人似乎都受了伤,衣服上满是血迹。明珠上前抱住容若,轻唤:“容若、容若……”见没有反应扬声道:“快请御医!”众人一听,忙将御医带上前来。 在众人的努力下,容若悠悠醒转,一见是自己的阿玛,忙问道:“阿玛,晴心呢?她怎么样?”明珠皱眉:“你现在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容若一愣,道:“孩儿无碍,只是太过劳累!倒是晴心,她身受重伤且中毒在后,她究竟怎么样了?”明珠叹息道:“幸亏出来的时候带着御医,现在、御医已经在救治晴心了,你就安心在此养伤吧!” 容若奇道:“在这里养伤?不回城么?”明珠摇摇头:“为父还有事要办暂时不能走,要不先派人将你和晴心送回去!”容若警觉的看向明珠:他心里清楚,皇上这是下定决心要除去李复等人了……皱了皱眉,道:“晴心在哪里?我去看看她……”他心里亦清楚:眼下能救李复一干人逃出生天的也只有晴心了…… 正在容若发愣之际,不远处传来惊慌的脚步声,容若站定一看来人竟是宫中的李太医,忙迎上前问道:“李太医,何事惊慌?”太医急道:“我领皇命,可是公主中毒太深,纵使我拼尽所学,也不能起死回生啊!”这一听容若瞬间六神无主,待他回过神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见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声,这才抬头一看,太医早已不知去向。 容若好不容易安定心神往安置晴心的马车走去,却看到前方扬起尘土,分明是有大批人马赶来。没来由的一紧,容若微皱起眉等待着来人,果然很快前面带路的人正是此刻自己相见却又怕见的人——李复。马上的李复明显也看到了容若,赶至容若面前纵身跃下马,急切的问道:“心儿怎么样?”容若眉头紧锁,强忍着心头的怒气道:“你们成心要她的命,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你还来干什么?” 李复心中一痛却也不急着解释,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一边向容若抛去,一边道:“这是解药!”容若接住瓷瓶,面色复杂的看了看李复,匆匆往马车走去。容若刚走至马车,有人掀开了软帘,看了看容若道:“公子,这可如何是好?格格越来越虚弱了……”容若想也没想迅速跳上马车,一边从瓷瓶中倒出药丸,一边吩咐道:“快倒杯水!” 容若犹豫着:如果这不是解药,这会要了晴心的命!到底该怎么做?正犹豫间看到晴心呼吸越来越弱,突地吐出一口黑中带紫的血,当下摒弃杂念:如果是毒药,大不了陪晴心一起死!一边迅速扶起晴心,将药丸喂入晴心口中。宁音早已准备了水,适时的将水递给了容若,容若接过水一点点送入晴心唇边。 晴心疲惫的看了看容若,用力的说道:“对不起表哥,晴心答应的事怕是做不到了!不过……这样也好……也好,我再没什么……没什么……遗……憾了……”说完又是一口黑血吐出,溅了容若一身。容若只觉胸口仿佛被压上了千斤重担喘不过气来,紧接着心一痛,耳边传来宁音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厮打的声音,容若回过神这才想起外间的纷扰。他稳住心神掀开软帘就要跳下马车,却听到宁音哭中带笑的呼道:“格格、你醒了?公子、公子……”容若脸上立刻恢复了神采,忙掀开软帘探进马车,看到晴心虽还是疲惫不堪面上却已恢复血色的面容,喜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晴心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来,容若上前将晴心扶起,让晴心靠在自己的胸口,道:“刚刚虽然解了毒,但我知道你现在身体仍然很虚弱,你好好休息吧!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看、宁音也在这里,外面阿玛带了侍卫前来接应,你放心吧!”晴心安心的合上眼帘,然后又睁开,正想要靠在容若怀中继续休息一下。 外面却传来刀兵相接的声音,晴心用力的问道:“外面是怎么了?”这一问容若回过神,道:“糟了,李复他们有危险!”本想起身出去为李复等人解围,看了看倚在怀中的晴心,对宁音道:“宁音、你驱赶马车,去那边吧!”宁音点点头,坐在外面为晴心容若驾车。容若看了看晴心,道:“你现在就放心的休息吧!身子这般虚弱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忧思太过不宜将养!”晴心点点头,含笑倚在容若怀中。 再说李复自知道晴心被他们追杀之后,心知这些人对满族亲贵的恨意,立刻带了解药追了过来。只是他到底是晚了一步,直到今天才知道晴心重伤中毒,终于将解药交给容若,正要离去,却被后面追来的吴应熊的人马截住了去路。而且不幸的是,自己还是没有避开明珠带来的侍卫,只一瞬间自己就被围在了中间。 好在他们你追我赶的,倒是不少人相继追来了,一看是吴应熊和明珠带来的人,几乎什么都没说,双方就开始打斗起来。双方这样打斗,自然是各有损伤,眼看着李复手下的人就要全军覆没,一辆马车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马车上的少女高声道:“住手!”可是这里一片嘈杂,少女一声并没有喝断他们的纠斗,少女着急的望了望隔着软帘的马车上的人。 听到软帘里传来轻轻的咳嗽,宁音伸手掀开软帘,容若扶着晴心走出马车,傲然的立在马车前,并意外深长的向宁音使着眼色打着暗号。宁音会意,用力一挥手中的长鞭,长鞭落在旁边的马背上,马儿一惊仰天长嘶。这下众人均回头看向马车上端立的一对璧人,这时宁音清了清喉咙,高声道:“和硕公主在此,你等还不向公主请安施礼!” 众人一愣,很快吴应熊的人马和明珠带来的人马均跪下,齐声道:“公主万福!臣等救驾来迟,请公主责罚!”晴心微微颔首,宁音接着传话:“公主宽厚已恕你等无罪了,现在公主累了,众位请准备护驾回城吧!”吴应熊手下有人不服,嘀咕道:“就这么回去?这些刺客是否一起抓回去!”宁音正要传话,却听到晴心微弱到细不可闻的声音传来:“放他们走!” 李复抬眸看了看虚弱的晴心,心中一阵沉痛,歉意顿时漫上心头:对不起,心儿!吴应熊却仿佛没有听清,问道:“公主、这些人,还是带回去交给皇上发落比较好!”晴心微微阖上眼,沉默着不说话,双方就这么对峙着。容若暗暗蹙眉:晴心身体虚弱,怎么耗得过吴应熊?这吴应熊也正是无耻!当下说道:“既然公主已然降下恩典,你们还不走?”又转过头对吴应熊说道:“额驸坚持要带此刻回宫自然是想为公主讨回公道,只是公主生性善良恐见不得血腥之事,还是请额驸暂且放了他们,全当是给公主一个面子?” 吴应熊皱了皱眉犹豫着、思量着,一瞥看到一旁副将的暗示点点头道:“既然是公主的旨意,臣自当遵守!”然后对着副将使了个眼色,才对李复等人说道:“李复、这笔帐,我先给你记着,现在给我滚!”李复无比轻蔑的冷哼一声,仿佛根本没将吴应熊看在眼里。吴应熊看李复如此蔑视自己,心头火气却又不好发作,强忍着问道:“听闻公主深受重伤,不知……臣可帮得上什么忙?” 谁知晴心却只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甚至无关紧要的话:“本宫已经说清楚了,放他们走!”吴应熊一愣,立即明白了晴心所指,对手下吩咐道:“你们先走!”这些人愣了愣,终于还是上马扬尘而去。看到这些人离开,晴心仿佛虚脱一般无力的倒在容若怀中,容若皱了皱眉,忙扶着晴心入马车内,安置好晴心这才大方的走出,看到吴应熊怀疑的眼,解释道:“额驸放心,公主只是太过虚弱又受了惊吓,休息几日应该无碍了!”说这话他自己也觉得心虚,可是似乎除了这些,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吴应熊微微一笑:“我早已听说过公子的大名,却不知公子与公主的私交这样亲密!”容若蹙眉,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想来额驸是误会了,我也是奉命行事!想来像额驸这样的聪明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公主的身世吧!”说完往一旁走去,走了两步又道:“公主身子虚弱,烦请额驸可以好好照顾公主,这些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应熊面无表情的叹息一声,上前对宁音说道:“你进去好生伺候公主吧!”宁音点点头掀帘而入,吴应熊攀上马车,然后驾着马车往京城的方向走去。容若听到马蹄声渐渐远去,才转过身对着越走越远的马车望去:晴心,珍重!表哥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一定要珍重!正自出身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不用抬头也知道这声叹息是自己的阿玛发出的,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明珠的声音传来:“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第四十六章 便有随风梦,红楼第几层? 自那狼狈而隐隐觉得幸福的逃生之路回到明府已有三天了,容若怔怔的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紫藤花架,暗道:“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晴心现在怎么样了?”不知不觉脑海中又回想起那让人心跳不止的那一夜:若晴心知道,会不会责怪自己?会不会原谅自己?那是一个梦、一个让人不愿醒来的美梦:若不是晴心深受重伤?只怕自己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吧!突然又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分明就是趁人之危?可是、当时的情况,也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若是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自己的选择应该是一样的吧! 真的是一场梦吧!否则、怎么在醒来后,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连想要见你一面也是这样的难?要怎样的刻骨铭心,才能永生永世将你留在身边,不被别人惊扰?其实、我只想给你一世安稳,一世深情,却没不曾想也是这般的波折、困难重重! 叹息一声他踱回书案,展纸在洁白的纸上写道:“红烛迎人翠袖垂,相逢长在二更时。情深不向横陈尽,见面**去后思。洛神风格丽娟肌,不见卢郎年少时。无限深情为郎尽,一身才易数篇诗。”写毕再细细端详一遍,觉得有些不妥,皱了皱眉将其放在一边。 想了想将之前为晴心写的另一首不被晴心看到的诗,曼声吟道:“一枝春色又藏鸦,白石清溪望不赊。自是多情便多絮,随风直到谢娘家。”自己正惆怅,却听到有人高声道:“公子、公子……”容若微微蹙眉,应道:“何事仓惶?”那小厮支支吾吾道:“请公子移步,有人要见公子!” 容若跟着小厮行至偏门,只见一个身披黑色披风裹得严实的人背对着自己站在廊下。容若掀了掀眉,轻咳一声道:“你还敢来此?”那人转过身定定的望着容若,急切的问道:“她怎么样?”容若垂下头,沉默着不说话。那人皱了皱眉,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在动手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是心儿,我又一次连累了她。若不知道她是否无碍,就算是离开我也还是不安心,容若兄、你告诉我……” 容若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放心的走吧!晴心这边、自有人照顾,不会有事的!”那人似是不敢相信的盯着容若,沉默良久道:“莫非、你也没见过她?”容若一怔,继而道:“实不相瞒,自从那天分别之后,我也没有再见过她!”那人摇摇头苦笑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偏门。容若怔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明珠来到容若身后,拍了拍容若的肩膀,问道:“在想什么?你现在伤还未复原,怎么跑到这里来发呆……” 容若掩饰的笑笑,道:“阿玛、晴心她,可有消息传来?她现在怎么样了?”明珠一听不由皱起了眉,可见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容若一眼,语气恶狠狠的道:“晴心、晴心?你一心想的就只有晴心,怎么就不能为阿玛额娘多想一想!”容若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辩解却发现不知如何辩解只有垂下头悄悄的吞了吞口水,继续沉默不言。 明珠无奈的摇摇头:“没有消息有的时候就是好消息,聪明如你却还猜不透?”然后不理会容若的若有所思,头也不回的走开了。容若一听细细一想: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传来,那就是说晴心正在恢复中!不知不觉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微笑,然后快步追上明珠,接着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玛,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明珠回头瞟了容若一眼,容若抿了抿唇,垂下头思考了一下,道:“就当儿不曾讲过,阿玛也不曾听过,好吗?”说完也不理会明珠的目瞪口呆,头也不回的朝自己的书房走去。回到书房,容若随手拿起书案上的《诗经》随便翻开一页,只见上面是:“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葛屦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鞠止?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看着诗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古刹,又回到了那个与晴心一起品读诗经的午后:自己在摇头晃脑的读,晴心在一旁却认真的听。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在背完这首诗歌之后,晴心无比心疼的眼神以及略带忧伤的说道:“表哥、是否越是美丽的人,往往越是容易拥有惹人心疼的故事?”自己当时也是微微一愣,点头道:“大概是这样吧!上天给了你些东西,必然也会取走另外一些东西—不管得到的是否是你愿意拥有的,失去的是否是你所想要珍惜的!”忽略了当时的晴心是怎样偷偷的背过身然后悄悄的擦去眼角的泪水,一想到这些,心中胸口就仿佛千刀万剐般疼痛。 也许正是拥有这样的疼痛,才更让彼此即使不能相见、无法相守,才更加铭心刻骨吧!若不是这样的疼痛,这样的失落,又怎会知道拥有是多么难得的幸福?有了这深沉如海的痛,即使手臂被刀剑划伤,就算流血不止,只要是为了你,我亦不觉得多痛,反而觉得这是幸福的、甜蜜的更是难得的…… “初将心许,便遇情殇”晴心的话犹在耳边回荡,容若缓缓的阖上眼,似乎不愿意却又不舍得不再去回忆。都是最平常的事呵,怎么现在竟成了最深的痛?“初将心许,便遇情殇”多像是一句偈语,一语成畿,可不就是你我的命运么? 容若在想念晴心,却不知在额驸府中养伤的晴心此刻也在思念着他,晴心斜倚在软塌上,手微微抬起一个弧度,支撑着仿佛没有力气的头,微闭着眼仿佛已然沉沉睡去。吴应熊站在远处,遥遥的望着晴心,终于负手离开了。 晴心虽然闭着眼却仿佛能看到似的,吴应熊的身影一消失,就睁开了眼睛,便问道:“宁音、这几天怎么没有看到嬷嬷她们?”宁音撇了撇嘴:“当初格格不见了,额驸怕她们走漏了风声,就将她们给关起来了,不想、这事儿还是被皇上知道了!倒是嬷嬷们,却没有放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额驸太忙,给忘记了……” 晴心叹息一声又闭上眼开始养神,宁音嘟了嘟嘴:“格格现在感觉怎么样?”等了一会儿见晴心没反应,半是不平半是抱怨道:“这一次真是多亏了公子及时赶到,这个额驸根本就没有将格格的生死放在眼里。知道格格出事了,居然还不紧不慢的,想想就让人生气!更可恶的就是那李复,格格对他那么好,他居然对格格下这样的重手……要不是公子舍命相护,这下只怕就见不到格格了……” 晴心微微蹙眉,终于睁开了眼,没好气的骂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说什么见不到,你在成心诅咒我么?”宁音回过神尴尬的笑笑,却还是迅速的跪下请罪道:“都是奴婢不好,惯会胡说八道,请格格不要生气!”晴心被宁音的举动逗的忍不住笑起来,半晌才道:“起来吧!我几时生气了……别没的说的人那般小气!”顿了顿又道:“我有些渴了,去倒杯水吧!” 说道这里不知为何,晴心的眼前总是浮现出自己在容若怀中昏昏沉沉的一幕。只是一想到这里,突然就觉得脸上烫得厉害,不用镜子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一定是红的像天边的红霞。自从那日奉旨入宫,到不得已嫁给吴应熊,她一直是失望甚至绝望的。 以为这一生只怕就要这样敷衍过去的时候,却突然有了这样一段插曲:同生共死、生死相依。突然、她有些庆幸,甚至想感激这场本该是噩梦的制作者的李复和那些预置自己于死地的杀手了—若不是他们,她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吧! 即便到最后的最后,我们仍然无法按照相约那般长相厮守!但我知道我们的心永在一起,不离不弃;有了这些,也许未来漫长的人生就不会那样难熬了;能拥有这些,想必已用尽了我这一生的运气和福气了吧!只是有些遗憾,我还没来及告诉你,便再无开口的机会。就算你我心里清楚,就算彼此能够感应,但没能亲口告诉你,始终是我所后悔的事!这几天常常在想,若不是被那些条条框框的教条所束缚,你我是否可以多一些机会?或者更容易快乐幸福一些?只是、当我们都已成熟时,一切皆成往事,我们便再也回不去了…… 雪后初晴,阳光映照着银裹世界,一眼望去有些煞眼。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骥轻尘飞速的奔驰着,全然不顾雪后路滑难行。马上的汉子似乎一身狼狈,似乎刚刚死里逃生,一身疲惫、一脸焦虑,使得他始终不敢停下,一路一直用力的挥鞭。这一路上,不知道累死了几匹马,也不知道有几日不曾合眼,眼看终于快到京城了。定了定神,继续挥鞭前行。 第四十七章 海水添更漏,长门一Y长 雪后初晴,阳光映照着银裹世界,一眼望去有些煞眼。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骥轻尘飞速的奔驰着,全然不顾雪后路滑难行。马上的汉子似乎一身狼狈,似乎刚刚死里逃生,一身疲惫、一脸焦虑,使得他始终不敢停下,一路一直用力的挥鞭。这一路上,不知道累死了几匹马,也不知道有几日不曾合眼,眼看终于快到京城了。定了定神,继续挥鞭前行。 紫禁城中龙椅上那个正襟危坐的少年天子,此刻也是一脸焦急,事实上自从批下撤藩的奏折,就一直惶惶不安。虽然他知道吴三桂绝不会就这样轻易的同意撤藩,所以绝不会就此罢休,好在、早在折子批阅之前,他已暗暗派人日夜盯著额驸府了。有吴应熊一家的命在自己手里握着,倒也不怕他吴三桂不因此而投鼠忌器。 康熙站起身来看向一旁侍立左右的容若、曹寅还有裕亲王福全,道:“已经四个月了,不该这样没有动静啊?”容若叹息一声,道:“皇上是在担心,吴三桂没有动作么?”看了看康熙,仍然是不动声色的样子,接着说道:“只怕、此刻,吴三桂叛乱的消息正在路上,还未送达,还请皇上尽早安排平叛事宜!”康熙点头微笑,似是赞许道:“容若,你果然深知朕心!”哼了一声,自信的说道:“朕既已下定决心撤藩,自然会有所部署!只是眼下,万事俱备犹欠东风啊!”说到这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眼一旁端立的福全。 几人正在猜度,殿外却传来匆忙而急切的通报声:“启禀皇上,云南……”才听到云南二字,康熙已然坐不住了,急切而大声的喊道:“快,带进来!”门打开了,内侍扶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上前,这人正要行李,康熙眉一皱伸手虚扶了一把,道:“免了!” 那人谢过皇恩,忙从怀中掏出一份密折,一边道:“皇上,吴三桂上个月已然杀了巡抚朱大人,此刻已起兵反叛,请皇上即刻派人前去夺回云南!”康熙迅速的扫了这密折一眼,虽然吴三桂反叛一事早在自己预料之中,可总还是太快了;自己虽然做了筹谋和安排,但此刻还欠一个执掌三军的帅才。 沉默了半晌康熙面色凝重的拉着福全,道:“二哥、有劳你,前去阻截吴三桂的兵马!”福全亦是严肃的点头应道:“臣深受皇恩,谢皇上想起臣,臣愿作先锋带领兵马前往云南阻截吴三桂!”说完目光坚定的看了康熙一眼,又道:“军情紧急,臣先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的退出了大殿。目送福全渐行渐远的背影,康熙在心底低声道:“珍重!” 殿内一片沉重一片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容若问道:“接下来、皇上打算怎么处理?”康熙皱了皱眉但目光中似乎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现在他不得不面对那个亏欠了的人了?她会原谅自己么?一阵沉思之后,吩咐道:“梁九功,你立刻带人前去将吴应熊一家先行下狱”梁九功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格格呢?”康熙似乎有些烦躁:“她、也是时候该回宫了!”话一出口又想起晴心倔强的心性,对容若道:“容若、你跟梁九功一起去,务必将心儿毫发无损的带到朕面前来!”容若似乎有些为难,可是只要能再见晴心一面,也就随梁九功一起离开了养心殿。 而此刻在额驸府看书的晴心,突然有些烦躁:连日来的不安,此刻似乎更加强烈!这些天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自己虽然不尽清楚,但皇帝与三藩之间的剑拔弩张,不是没有感觉到。前段时间平西王送来的家书,她虽未见到,但信中的内容想必也是惊心动魄吧!从府门前时隐时现的暗探,到不离不弃的监视,到现在的几近软禁,离大乱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吧! 在晴心若有所思的时候,门帘被人掀开,守在一旁的宁音率先抬头,接着听到宁音道福的声音:“额驸万福!”晴心放下手中的书,抬眸对上吴应熊的双眸,颔首微笑:“额驸怎地这样有闲心?”吴应熊自然而然的走到晴心旁边坐下,瞥了瞥晴心手边的书笑道:“公主此刻似乎更有闲心!”顿了顿又道:“外面冰雪覆盖,虽艳阳高照,亦无法驱逐寒冷,公主这里倒是温暖如春更胜春!” 晴心垂下头沉默不言,她知道吴应熊此来绝不会就这样简单,他有他的目的,所以、她等着,等着他开口。果然,他开口了:公主冰雪聪明,想来已然知道了我此刻的处境,请公主收拾一下,随臣一起离京吧!晴心无奈的摇摇头:“京城就是我的家、我们的家,离开这里是要去哪儿?何况、现在走,未免太晚了……” 吴应熊苦笑:他何尝不知道此刻要离开已来不及了,可是他清楚晴心在康熙心中的分量,只要他晴心还在他手里,康熙必然有所顾忌!虽然他也不赞成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可是既然他的父亲那样做了,他没有选择只有留下,哪怕只是短暂的迷惑康熙,也在所不惜。何况,他还亲手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送到了自己的手里,眼下这、将是自己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退路! 晴心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望着吴应熊,沉默良久道:“你想用我来威胁皇上?然后趁机逃出京城?”吴应熊略一沉吟:“有时候,女人不该这么聪明!”晴心仍然笑得礼貌得体:“我只是看在你我夫妻一场,想要提醒你,既然当初皇上肯将我嫁给你,那就足以证明我还不到你能威胁到他的分量。为了迷惑你,他故意演了一出戏,想不到竟还真的有用!”她半是遗憾半是不甘的叹息着。 吴应熊正待发作,管家忙不迭的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叫道:“世子,宫里来人了!府外也早已被侍卫禁军给层层包围了……”吴应熊大惊:“没想到康熙的速度这样快!”说完迅速略至晴心身后,笑的有些阴森:“请公主陪臣出去一趟吧!”一旁的宁音,叫道:“大胆!你竟敢挟持公主?”吴应熊理也没理她,只是一双怨毒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端坐的晴心。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吴应熊心里着急:他不能再等了!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只是一瞬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横在了晴心莹白的脖子上。晴心只是漫不经心的转过头看了看横在脖颈间的匕首,怒极反笑:“我若是你,会直接割断你的脖子,而不是这样将匕首压在脖子上!”吴应熊怔了怔,耳边再次传来晴心悠远空灵的声音:“反正是难逃一死,何必再费这许多周折?”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似乎是打斗还有何退声。 听着这熟悉而又略带沧桑焦急的声音,晴心蓦然一惊然后迅速恢复平静,一双灵动的眼是喜是嗔是忧?门外的声音的主人当然就是晴心日夜思念的表哥纳兰成德。一进府容若就与梁九功分开行动,梁九功带人捉拿吴应熊,自己则前往寻找晴心。好不容易找到此间,发现有许多人把守,分明一派软禁的架势,心中一寒紧接着又是一痛:原来、晴心在这里是这样被“照顾”着的……心中一急,只一心记挂着晴心的安危,忘记了此刻身处何时何地,一个不留神便与这些守卫争起来打起来了。 打斗声引来了不远处的梁九功,当下带人前来迅速的将这些人制住,见门内犹未有动静。梁九功探寻似的瞅了瞅容若,道:“皇上有旨,请公主额驸出来接旨吧!”一阵沉默,梁九功清了清喉咙,又高声喊了一遍。里面的吴应熊,眉心一皱知道自己决计难逃一死,心下暗暗计较了片刻,立刻跪在晴心面前:“自公主入府以来,臣自知有诸多对不住公主之事!眼下臣也自知必死无疑,只恳求公主看在夫妻情分,救救我的儿子!”一声叹息之后,晴心努力使自己平静道:“我不能答应你,但我会尽力一试!” 晴心暗中给一旁的宁音递了个眼色,宁音上前打开房门,宁音扶着晴心走了出来。容若看到晴心安然无恙的走出来,缓缓的吐出长长的一口气,至此悬着的一心才终于放下!没有多想迅速掠至晴心身边,忽见晴心面色苍白,惊问:“你没事吧!怎地脸色这样差?”晴心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容若点点头,道:“走、我们走吧!” 晴心望着容若,胸臆间明明累积了千言万语,只是此刻都化作了一句稀松平淡的:“好!”宁音将晴心扶上了马车,容若骑着马跟在一旁:即便是近在咫尺,为何仿佛远隔天涯?这么长时间不见,你竟消瘦至此?容若在外间担忧晴心,却不知此刻晴心亦在为自己落泪:表哥、我知道你也为难,所以、绝不会难为你,可是、我们……真的就这样,没有以后了么?这是通往宫门的路么?为何到最后仍是无法避开那道门?这一次进去、还能出来么? 当马车的软帘再一次掀开的时候,晴心已到了养心殿外,宁音不安地抿了抿唇,扶着晴心一步慢似一步的往殿门走去。容若无声无息的跟在后面,时不时的悄悄望一眼晴心的背影,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可以靠她这样近了,于是贪婪的看着…… 梦还在梦里,寒泣浮蝉影;夜半风雪吟,召唤着风雨;梦还在梦里,残壁盼燕影;痴情的人啊,不怕山海移;梦还在梦里,泪还在眼底;誓言和约定,沾满了回忆;梦还在梦里,不变的命运;偏执的人啊,你不舍依依;梦还在梦里,恨没有累积;牵挂似浮萍,聚了又飘离;梦还在梦里,越转越叹息;红楼金钗啊,已随梦而去;梦还在梦里,愿还在心底;雪花带香气,深深地烙印。你和我这美梦啊,涟漪已诉尽,缠绵只剩枯寂……(写至这里,正好耳机里传来这首痴情司,忍不住将歌词给搬上来了,忘见谅啊!) 第四十八章 无事对斜阳,长条惹轻絮 宽敞的大殿寂寥无声,一眼望去只有背对着门专注的盯着殿内壁上书画的身着龙袍的无限孤寂的背影。晴心低低的叹息一声,伸出手制止了正要通报的内监的声音。那内监点点头,微一屈膝悄悄的退出大殿。晴心就这么沉默的面无表情的站着、等着,她知道这人深爱着自己,也知道他心怀天下的志向,她不愿意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于是她等,等着他开口,等着他解释! 康熙终于回过头看到大殿内俨然站着的略显消廋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含笑朝晴心走去。至晴心面前才看到晴心面无血色的脸,深深的自责油然而生,许久许久开口道:“心儿、你终于回来了……你来很久了吧!这些奴才真是越发大胆了,竟未曾通报!”说着就要发火降罪,晴心开口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不让他们通报的。” 康熙挑了挑眉,轻笑:“累了吧!先坐一会儿吧……”说完扬声道:“来人,上茶!”说完不自觉的伸出手,本想拉晴心至一旁的椅子坐下。谁知晴心毫不领情的侧过身,康熙伸出的手就那么尴尬的悬在半空,放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就那么盯着晴心,只是目光中多了些隐忍的怒火。不多时有内侍端着茶水而入,正好看到皇上与公主僵持着,一时之间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偷偷的看了看皇上,再看了看公主,心下暗暗计较着,终于还是将茶送过去。 在内侍想要迅速避开这冷凝沉重的空间时,康熙突然道:“格格累了,先送格格去偏殿休息吧!”顿了顿又道:“叫容若来见朕!”那内侍走到晴心面前,做出请的手势道:“请格格跟奴才移步至偏殿休息吧!”晴心冷哼一声,双眼如寒星般盯着康熙,康熙没来由的一个激灵不由侧过头不敢再看晴心,殿中久久无声,康熙再转过头看到晴心正往殿外走去。 在晴心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康熙的心忽然‘突’仿佛停顿了下来,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跨出这道门,她会不会就再也回不来了?正自纳闷,却听到晴心清凌凌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你要怎样处置他?又会怎样处置我?”说完不禁冷笑一声,像是对康熙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还能怎样呢?自古成王败寇,不管谁赢结果都是一样的……”说完也不理会康熙的惊愕呆怔,施施然的走出了大殿。 望着晴心决绝的眼神和离去时略带绝望的背影,康熙的心突然就乱了有些沉不住气的对身边的太监吼道:“去、把成德那个混蛋给朕叫来!”这太监并不长在康熙身旁伺候,头一回逮着讨好主子的机会却碰到这样的事,一时间吓得直哆嗦,筛糠似的站起来,一个不注意“砰”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他反应倒是快,暗骂了一声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却没想到这更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康熙。当下康熙用力的踢了一脚,骂道:“没用的蠢材,给朕滚出去!”这太监吃痛却也不敢出声,只得捂着被踹的地方,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殿。 容若正忐忑不安的站在大殿外候着,此时看到一个太监一瘸一拐的朝自己走来,心里清楚:定是晴心小性子惹得皇上生气了,这无辜的小太监便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他满是无奈的摇摇头: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见到晴心了,一道宫墙而已,就将你我远远的隔开了。愿只愿在宫墙的另一边的你,珍重安好! 不多时那太监已移步至容若面前,他躬身向纳兰公子行礼:“公子有礼!皇上在里面等着公子呢!”容若看着他强忍着痛苦的样子,不由问道:“公公,你没事吧!好像、受伤了?”那太监脸一红,有些尴尬的掩饰道:“谢公子关心,奴才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的!倒是公子还是快些进去吧,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公子当差可得小心些!”容若微微蹙眉,点点头含笑道:“多谢公公提醒!”说完便迅速的走进了大殿。 一进门远远的容若便感受到了来自康熙身上的一股森森的寒意,轻微一皱眉,上前行礼请安。康熙寒着脸恶狠狠的盯着容若,许久才问道:“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容若不解的抬头望着康熙,辩解道:“臣实在不知皇上所指为何?”康熙伸手一挥,整洁干净的书案顿时乱成一片,可康熙浑不在意只冷冰冰的说道:“你还跟朕装蒜?” 容若无辜的望着满眼怒火的康熙,心知:定是因为晴心!可眼下要怎样化解他们之间的纠葛呢?站在晴心的角度,即便晴心给皇上脸色,也没什么错;可是站在康熙的角度,他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也绝不会允许有人如此践踏他的尊严;都没有错,难道自己就有错吗?于是他只有沉默,也唯有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梁九功的声音:“恭喜皇上,吴应熊等人已全数押入刑部大牢,额驸府上的那些人也已全数控制住了!”康熙一听面上露出喜色:“好!有吴应熊父子在朕手中,朕倒要看看这个吴三桂能撑到几时?”他目光一瞥看到还跪在地上的容若,哼了一声道:“你给朕滚下去!朕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容若一愣张了张口,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闭口站起来走出了大殿。 再说晴心一回宫就被送入养心殿的偏殿休息,这一消息迅速的在宫中传开了。后宫嫔妃自是各有不甘,暗骂晴心“狐狸精”却也不敢如何,因着之前皇上对晴心一片痴心却最终还是忍痛将其嫁给吴应熊的事情也都心知肚明。只好不动声色的观望着,有太皇太后在上面压着,根本不用她们出手,这个晴心虽然才貌双全也绝不会阻碍自己…… 再说晴心被带到偏殿,晴心慢慢悠悠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向一旁的宁音递眼色。宁音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毕竟跟了晴心这么多年,一个眼神自然能明白晴心的意思。走至门口的时候,宁音从身上掏出些碎银子,给那领路的太监:“公公一路辛苦,这是公主赏给公公喝茶的!”那太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辞:“姑姑说什么话?这是皇上的旨意,况且能为公主带路,也是奴才的福气,怎好收公主的赏赐?” 晴心在回廊下坐下,扬起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宁音有些担心晴心,事实上自从晴心进宫开始,这种担心害怕就一直跟随着自己,好在这些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们主仆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不知为什么,此刻看到这样的晴心,她却忽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她迅速的送走了那太监,快步跟上了晴心:“格格、你没事吧?” 晴心温婉一笑,指着头顶的天:“你看,这里的天都是四四方方的,即便是锦衣玉食,没了快乐和自由又有什么趣儿?”宁音顺着晴心指的方向望去,心中也是一酸,忙安慰道:“格格、不管你在哪儿,宁音都会陪在格格身边,伺候格格!”晴心的笑容一凝,似是随口问道:“如果、我死了呢?”宁音一惊:“呸呸,格格可别胡说,格格还这么年轻,才不会死呢?”晴心笑得有些深沉无奈:“傻丫头,人生自古谁无死?”宁音叹息:“那我也陪着格格!” 晴心收起并没有笑意的笑容,摇摇头:“不、若真有那一天,你要好好的活着!”宁音也跟着摇头:“不、不会有那一天的!”晴心一声苦笑:“你先听我说完!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你是我的妹妹,要好好的替我活着。”顿了顿又道:“还有,要替我好好的照顾表哥!他这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重感情,本来重感情是好事,可是他对感情更重过了生命。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所以、你要替我好好的照顾他,好吗?”宁音一惊,她从未见过这样面色复杂的晴心。可是看到晴心那无比诚恳的眼睛,她虽明明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也无法不答应晴心。 看到宁音含泪答应了自己,晴心的嘴角眉梢含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绝望的微笑。宁音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晴心仍然专注的忧伤的望着蓝的透明的天,低声道:“格格、太阳快落山了,我们还是进屋去吧!”说完也不管晴心愿不愿意,执意的将晴心扶起来往内殿走去。 晴心无奈只好跟着宁音往内殿走去,殿里早已笼好了炭火,晴心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炭火:即使这样,又能如何?即便你燃了炭火,将这里弄得温暖如春又能怎样,也温暖不了被冰封的心!只是走至一旁的窗前,对宁音道:“去弄杯热热的茶水来!”宁音不解的望了望晴心,道:“好,那格格先往这边站,这边靠着炭火比较暖和!”晴心仿佛老僧入定般定定的站着,一双眼一眨不眨的透过窗户望着天边那最后的一抹残霞。 第四十九章 一怒斗天子,无意惹是非 一连几天康熙走至偏殿想起那日晴心绝望的眼神便不能自拔而徘徊,最终还是自找没趣儿的走了。于是他也不再去看她,每天忙着处理政事、军事,忙得晕头转向倒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计较这些。转眼间一个月又过去了,这一天吴三桂传来一封信,说是要划江而治,条件是要康熙放了吴应熊父子。康熙到底是年轻,怎能忍受这样的条款,当下当机立断下令:“即刻斩杀吴应熊父子!”其实关了吴应熊这样久,本来并非一定要他的命。即便是看在晴心的面子上,他也不能不顾及,可是现在吴三桂实在踩着他的痛处,触碰了他的底线:所以、吴应熊必须要死!他这是在借机表明自己削藩的坚定意志和毫不动摇的决心,谁也不能改变! 当太监飞速回宫禀报:“启禀皇上,吴应熊父子已经处决!”后,一旁的梁九功分明感觉到英明如康熙,脸色顿时煞白,手也在不安的颤抖着。许久许久之后,康熙终于从不安中镇定下来,立刻站起来道:“九功,陪朕出去走走!”顿了顿仿佛自言自语道:“该来的躲不掉,迟早都是要面对的……”说完径直走出大殿,往一旁的偏殿走去,梁九功自然明白康熙所说的终要面对的是什么,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的急急跟了上去。 康熙在门口站着稳了稳心神,瞟了一眼梁九功道:“你下去吧!”梁九功犹豫着:“皇上,还是奴才陪您进去吧!”康熙侧头狠狠的瞪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不敢吱声只好退至一旁。康熙这才大步往内殿走去,令康熙惊讶的是:既没看到晴心冷漠绝望的眼,也没有听到晴心夹枪带棒的一番讽刺。他第一反应:这殿里没人!细细一想:这不可能!心里一寒: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张望。 越过横在中间的屏风,看到软塌上安然而卧的人,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他轻轻扯开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移步至晴心面前,欢喜而贪婪的看着。忽的,晴心眼角一颤,在说梦中略微的皱起了眉头。心中一动,康熙忍不住小心翼翼的伸手轻轻抚过微蹙的眉际。 触手之处只觉心头一热,多日来的情思不可遏制的冲出胸腔,当下忍不住走上前去,在晴心的额头轻轻一啄。只是他没想到,晴心的的睡眠并不深,被这样一碰竟然就那样猛然醒了过来。迷蒙中骤然看见一张脸,晴心竟误当作是容若,喜道:“你怎么在这里?”突然一顿,眼前的面容越来越清晰,这才惊觉眼前人并非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康熙见到晴心由喜转悲的表情,心里自然不好受,冷冷的问道:“你以为是谁?”晴心将头侧过一边,沉默着不理会康熙,康熙越发生气,冷笑一声问道:“是吴应熊?还是另有其人?”晴心不愿在纠缠,问道:“皇上大驾,有何见教?”康熙瞪着晴心,晴心却仿佛想起了什么,道:“你、已杀了他?”康熙一愣,随即明白晴心所指何人,道:“难道、他不该杀吗?”晴心继续问:“那么、其他人呢?”康熙继续答:“亲近的一律斩头,其他的充军发配,自是少不了的!” 晴心微微阖上眼似是在为那些死去的人哀悼,许久晴心缓缓的睁开眼,摇摇头:“可是、有的还只是孩子!”康熙冷哼一声:“孩子?你说的是吴应熊的儿子么?”顿了顿接着道:“这不能怪朕狠毒,要怪只能怪他投错了胎,成了吴应熊的儿子!”康熙看在眼里却更无法忍受了,厉声问道:“难道、你认为朕惩罚太过了?他们不该死?”晴心一顿,叹息一声道:“乱成贼子自然是该杀的!只是……”顿了顿,接着道:“不知道皇上要如何处置我这条漏网之鱼?”康熙的脸色顿时煞白,一双怨毒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晴心,许久才冷冷的问道:“原来、你早就设好了套,在这里等着朕!说了这么多,这个才是重点吧!” 晴心迎上康熙冰冷怨毒的双眸,平静的说道:“皇上不会是打算将我软禁在此,致死不休吧!”康熙愤怒的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可晴心偏偏不怕,继续拔虎须:“亦或是想要羞辱我,然后再杀了我?”说完也不理会康熙喷火的双眼,自顾自的走到一旁背对着康熙接着说道:“我在此等着,随时恭候皇上的旨意!” 康熙终于无法忍受了,上前一步伸手紧紧的卡住晴心的脖子,口中恶狠狠冷冰冰的说道:“你就这么想死?那好、朕这就成全你!”晴心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可她不愿意低头,暗道:如此、也好!口中却用力的说道:“那么……晴心……谢……恩了!”说完果然慢慢的闭上眼一脸平静无惧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看到晴心呼吸越来越困难,康熙不禁暗暗松了松力道,仍是不肯放手,二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宁音在门口叫道:“格格、我回来了!”她本来兴奋的跑进来想要报喜,可是一脚踏进内殿被里面的情形惊呆了:皇上正卡着格格的脖子,而格格满脸通红,显然是被卡的透不过起来生生憋红的。一怔之下,宁音跑上前跪在康熙面前:“格格性子莽撞冲撞了皇上,求皇上看在格格曾帮助皇上的面子上饶了格格!” 康熙看到晴心难受的样子心中一阵沉痛终究还是不忍,顿时松开了手,晴心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口中不住的咳嗽着,宁音忙上前伺候着。盯着晴心想要上前安慰解释,又觉得这样有失帝王尊严,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尴尬的站在那里。他们之间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妥协,后来康熙也多次去看过晴心,每一次都被晴心气的肺都炸了。可是、他却仍然无法不去再看她,这有点像是引鸩止渴,明知见她会将自己气的半死,可若是见不到她却比死还难受…… 康熙站在窗边望着窗外,仿佛是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身后的容若:“她是吃定了朕不会动她,是吗?”容若若有所思仿佛还沉侵在刚才康熙讲的事情之中:康熙兴致勃勃的去看望晴心,结果晴心劈天的一句话却是:“皇上国事繁忙还是请回吧!”见康熙不走又道:“听说皇后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皇上要是还得闲,倒应该多陪陪皇后娘娘!”虽然没有看到,也能想象到当时皇上的脸色一定不好看。不由暗暗担心:晴心这样惹怒皇上,终有一天会惹怒皇上的,不行、不能让她再继续这样了…… 不知何时康熙已经回过头,看到容若一脸焦虑担心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没多想,上前拍了拍容若的肩膀,问道:“在想什么呢?想的这样出神,连朕跟你讲话你都没听!”容若一惊匆忙解释:“皇上恕罪,臣只是……只是……”看到这个大清才子的容若支支吾吾的,他大笑道:“好了,朕不怪你!”忽而又问道:“你这妹妹就这副脾气,你怎么受得了?”容若微微蹙眉,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康熙看到容若欲言又止的样子,更加狐疑:“想说什么就说,朕恕你无罪便是!”容若一凛,道:“她从前不这样!”想了想又补充道:“她从小娇生惯养,最近又承受了一连串的打击,导致性情大变,请皇上多忍让一些!”康熙笑道:“这些朕心里自然清楚,所以、朕也未曾怪责过她!”突然康熙似乎兴致很好,拉着容若非要容若给他讲晴心之前的趣事。 容若便捡了一些不会引起康熙怀疑的事儿说,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看着倒也融洽。只是听到这些康熙突然有些妒忌,而容若却沉侵在甜蜜的回忆中,嘴角眉梢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甜蜜的幸福的微笑。他言者无心可康熙却听者有意,渐渐的觉察到容若的从未有过的笑容有异,心中一动不由起了疑心。容若心中有物,全然没有注意到康熙微微变色的脸,直到康熙终于怒不可遏的制止:“够了!”容若才惊觉:自己说的太过了!心中计较盘算着要如何解释,康熙却哼了一声:“你先退下!”容若无奈,只好退下。 康熙目送容若的背影离开,心中却开始计划着另外一件事:晴心呢?她是否也钟情于容若?不行、不可以,朕是皇上,是一国之君,朕所想要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纳兰成德,既然你钟情于朕的女人,那么朕就只有将你送走……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不行,朕要证实晴心的心意,可是要怎样才能证实呢?目光一瞥,心中已有了计较:既然你们不义在先那也就别怪朕不仁在后了…… 康熙在养心殿徘徊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大声道:“梁九功,去传容若入宫!”梁九功一愣,皱眉又提醒道:“皇上、有什么事明儿一早在传吧!现在已是亥时了……”康熙怒道:“梁九功、朕看你是越发的会当差了,朕要什么时候见什么人,也要你来管?” 第五十章 计探情归处,无辜遭贬黜 康熙在养心殿徘徊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大声道:“梁九功,去传容若入宫!”梁九功一愣,皱眉又提醒道:“皇上、有什么事明儿一早在传吧!现在已是亥时了……”康熙怒道:“梁九功、朕看你是越发的会当差了,朕要什么时候见什么人,也要你来管?”梁九功忙跪下请罪道:“皇上恕罪,奴才不敢!奴才这就着人去明府请纳兰公子……”说完抬头望了望康熙,只见康熙本来沉郁的脸厌恶的一皱眉,不耐烦的吐出几个字:“还不快去!”梁九功一听忙起身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再说容若,他本就聪明对晴心的事情又向来敏感,下午被康熙“轰”出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他知道皇上聪明,此刻一定已起了疑心。他并不是担心自己受到严惩,唯一担心的就是连累了晴心!即便是回到了家仍然是一脸的忧心忡忡,看到阿玛额娘一脸关心的跟着自己问长问短,他又实在说不口,于是一进门就紧紧的关上了房门。任凭阿玛额娘将门拍的“咚咚”直响,呆呆的坐在书案前,眼前浮现的只有晴心娇笑可掬的样子。 正在容若想的出神时,门外再一次想起“咚咚”的比之前更急切的敲门声。容若一愣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不安,定了定心神道:“我已睡了,有什么我明日再为阿玛解惑!”门外明珠的声音有些颤抖:“梁公公传旨,命你即刻进宫见皇上,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快点出来!”容若心一凉:果然来了,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容若匆匆赶往养心殿,即刻请安道:“不知皇上深夜召见,所谓何事?”康熙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见容若别于往常的请安,倒也不奇怪,沉声问道:“朕有一难解问题,想问问你的意见!”容若微一蹙眉,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抬头迎上康熙的双眼,尽量平静的问道:“皇上请说!” 康熙斜了容若一眼:“昨日朕已然颁旨杀了吴应熊父子,晴心……”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怎么处理晴心,朕实在为难!”容若听到自己心‘突突’不安的急速跳动着,口中仍是平静的说道:“臣不过是一介书生,朝堂的事知之甚少,况且皇上圣明想来早有决断!臣实在不敢置喙皇上的决断……”他的话还没说完,康熙却已不想再听下去了,喝道:“朕要听你的意见,不是听你这些没用的废话!” 容若感觉到预料中的愤怒,竟莫名的有些心虚、气短——为着他们共同深爱着却又都无法得到的女人。容若努力稳住心神,道:“臣知道在皇上的心里,是希望她可以留在皇上身边。”顿了顿似是在考虑下面的话要不要说该不该说该怎么说,康熙正暗自庆幸:自己多心了,却清清楚楚的听到容若的声音在耳边回旋:“但是臣也知道,她绝不会答应!”康熙拧着眉,不耐烦的问道:“为什么?” 容若毫不畏惧的迎上康熙因愤怒嫉妒而喷火的双眼,道:“这原因、难道皇上不知道吗?”康熙心中一动,几乎是吼道:“难道跟你就没有关系吗?”容若黯然垂头:“是臣太过懦弱!”康熙冷笑:“你果然钟情于她!”康熙冷笑时已经起身,说道她时已伸手拔出悬挂在一旁的利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剑尖已指向了容若的脖颈,容若侧过脸看了看横在脖颈间的利剑,心一寒却不争辩,只是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意外的是:剑并没有落下,血也没有流出。 而此时另一边的偏殿中晴心兀自倚窗而立,宁音突然匆匆忙忙的跑来:“格格、不好了,听说公子惹怒了皇上,皇上要杀他呢!”晴心先是一愣,斥道:“胡说!这么晚了……”不等晴心说完,宁音着急的打断:“是皇上身边的梁公公说的,时间紧迫格格赶紧想想法子吧!”晴心微一蹙眉,虽心中疑惑还是镇定道:“好了,走、我们先过去看看!”说完主仆二人匆匆赶往正殿。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康熙厉声质问:“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可要了你的命!”接着又是一片寂静,来不及措辞脱口道:“且慢!”听到这清凌凌的熟悉的声音,康熙面色一寒:她、果然是来了!容若先是一喜,然后脸色也渐渐的黯淡,发现这事似乎没有简单:这是一个局,皇上分明是有心引来晴心…… 99999  晴心一进门就看到抵在容若脖子上的剑尖心中虽然着急,匆忙中看到容若焦急的神色:你不该来的!她也迅速的回道:“不用为我担心,不会有事的!”容若暗暗叹了口气:“罢了,反正已经来了,也只有听天由命了。”康熙冷冷的盯着晴心,却假装意外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晴心不喜欢这样的游戏,冷笑道:“皇上既然有心引我前来,我又怎敢让皇上失望?”康熙瞪着晴心,显然是没想到晴心已全然了解了自己的目的,气得指着晴心道:“你……你……就是要惹朕不开心是不是?朕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朕?” 晴心不是不知道康熙对自己一片深情,可是她的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人了,即便他贵为天子。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对不起康熙不觉面色一暗顿时垂下头,康熙却仍然不满意,剑尖仍抵在容若脖子上,吼道:“说话,朕要你说出来!”晴心抬眸毫无畏惧的迎上康熙的脸,半晌答非所问道:“皇上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我好了,何必这样大费周折?”康熙大怒,立刻将剑指向正在向前移动的晴心:“站住!”晴心微微一挑眉站定:“时辰不早了,皇上这是要留我表哥在宫中么?” 康熙看了看晴心,他当然知道晴心的脾气,可是却无可奈何,对于晴心他从来都是没辙的,当下沉声道:“都给朕滚出去!”他突然不想在僵持下去了,他也清楚晴心有足够的本事不将自己气死不会罢休。容若跪在地上,看了看面无血色的康熙,满是歉意满是心疼的看了看晴心,晴心报以足以令他安心的眼神,他终于咬咬牙走出了大殿。晴心目送容若远走越远,心中一沉: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回到明府良久良久,终于从发呆中醒过神儿来,铺平书案上的纸,蘸了砚台中的墨,写道:“苑外银塘乍泮(pan)冰,柳绵初起鬓鬅(peng)松。谢娘微黛轻难学,楚女纤腰弱不胜。袅雾萦烟枝濯濯,欹风困雨浪层层。絮飞时节青春晚,绿锁长门半夜灯。”阁下笔,叹道:“今夜难以入眠的,相信、岂独我容若而已?” 他望着窗外皎皎明月,情思涌动不禁移步至书案,再次提笔行云流水般写道:“独拥余香冷不胜,残更数尽思腾腾。今宵便有随风梦,知在红楼第几层?” 而此时宫中的康熙也都突兀的站着,而偏殿的晴心自是更加难以入眠。坐在床上双腿屈着,伸出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仿佛这样可以抵消来自心底深处的寒冷。不知为何从正殿出来,她隐隐觉得很冷很冷,即便是到了偏殿这种冷似乎并没有消减,反而更加深重了:也不知道表哥现在怎样了?皇上会不会迁怒于他? 正是春未绿,鬓先丝,人间久别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第二天一大早晴心便着宁音去打探容若的消息,她虽聪明可正是因为太过聪明:看到了康熙那喷着怒火和妒火的双眼,所以才更加担心容若的处境。直到宁音打探消息回来,她的一颗心始终都是惴惴不安的。眼角瞥到宁音的影像,便上前问道:“如何?”宁音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今儿早上皇上下了道旨意,说是将公子指派到上驷苑去了,其他的倒什么也没有!”晴心终于送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派到别处去了……宁音看到晴心送了一口气的样子,一本正经的提醒道:“格格、我们回宫这么久了,怎地太皇太后那边没有什么动静?照理说、太皇太后应该是最反对的,现在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晴心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自从回宫倒是把这个精明的老太太给忘了,皇上所做的应该不是她所授意的。那么、这就简单了,皇上背着太皇太后将我藏在养心殿的偏殿……想到此心中却渐渐清明安定,淡然的说道:“在这宫里没什么事能瞒得过太皇太后,可是太皇太后却不声张,我也暂时想不到这其中有何关窍。”顿了顿又道:“既然、她不来找我们,那么我们就去找她。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况且一直住在这里,也实在不成个体统!”宁音似乎还没有明白,眨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呆呆的盯着晴心,却听晴心饶有兴致的声音:“你还愣着干什么,来替我梳洗更衣啊!” 第五十一章 相思不相守,肠断难再续 前一夜康熙的心情糟透了根本就无法入眠,等他终于昏昏沉沉睡去时,又到了上朝的时辰。他无精打采的任由丫鬟婆子们替自己更衣,然后去上朝。朝堂之上的众大臣们也没什么要紧事,很快的就退了朝。令康熙意外的是:他走至养心殿门口,听到小太监说晴心一早在此等他。他顿时精神抖擞,快步踏进内殿,望着晴心的背影,喜道:“你怎么来了?” 晴心回过头微微屈膝行礼,康熙上前伸出双手温情的将晴心扶起,问道:“天这么冷,有什么需要着人告知朕就行了,何必大老远的跑来!”晴心的嘴角轻轻扯开一个微妙的弧度,仍是有礼的回道:“皇上忘了吗?我就住在这偏殿,并不远的!”康熙实在很开心,虽然明知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因为自回宫,自己每次去看晴心几乎都没有好脸色。这种兴奋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晴心只是顿了顿又道:“我只是在想:我回宫日久,却还没向老祖宗请安!” 康熙眉头紧蹙,低喝:“你又都知道了?告诉朕、为什么?”晴心叹息一声:“皇上真的不知道么?好、我告诉皇上,因为我所想要的你给不了,即便你是皇上,拥有整个天下!”康熙的脑海中飘荡着晴心的这句话,突然狰狞不甘的问道:“你想要什么朕无法给你?朕给不了的,他纳兰成德就给的了吗?” 晴心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我从小没有阿玛额娘,是在姑姑姑父身边长大的,皇上可知这一切拜谁所赐?”康熙一愣正要辩解,却听晴心没有温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想要我的阿玛额娘陪在我身边,一家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皇上能让他们起死回生吗?”顿了顿又道:“我想要自由,皇上能放我出宫吗?”随即一声冷笑,摇头道:“不能,这些你都能办到吗?因为你是皇上,所以、不能……”这些话不知是否是太过刺伤了康熙,以至于多年以后他的耳边也还时常萦绕着晴心的这句话。 康熙呆呆的望着晴心,心中升起一丝绝望然后是狠毒:“对、朕不能放你出宫,更无法让你的阿玛额娘重生。但是朕也明白的告诉你,你是朕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如果朕得不到他纳兰成德也休想!”晴心一听心顿时沉入了谷底,身子也好像没有着落般轻飘飘的,眼看一个不稳就要酥倒在地。到底是康熙心中深藏着晴心,眼见晴心站不稳忙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心中有些懊悔:不该这样不分轻重的说出这些话来! 看似柔弱的晴心一站稳,一把用力将康熙推到一旁,冷冷道:“我知道皇上做不到,也从不敢奢望。只是现在要去看看老祖宗,竟也不肯么?”康熙面色一凝,道:“若你打定主意要去,朕陪你一起去!”晴心不以为意:“我只是去请安,不是去杀人,皇上何必……”不待晴心说完,康熙面色一沉:“朕说过,朕陪你去!”顿了顿扬声道:“梁九功,着人传早膳!”守在殿外的梁九功喜出望外的应了一声,亲自去督办了:这么些天来,头一次见皇上有这样好的胃口,想来皇上的心情一定不错,皇上的心情好他自然是最开心了。 晴心瞪着康熙,她自然明白康熙的用意:陪他一起用早膳,早膳之后一起去向老祖宗请安!晴心侧过头不再理会康熙,康熙却也不再强迫晴心,走向书案开始着手处理堆积在这里的奏折。吴三桂叛乱,这一封接一封的军情,他不能不着急、不能不用心…… 晴心站在一旁看著专心批阅奏折的康熙,一个晃神又想起了容若:之前表哥也是这样、不、现在表哥一定也还是这样专心的伏在书案上读书。那一首首诗、一句句词,皆是这样写下来的,嘴角动容: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表哥伏在书案上读书写词的画面了? 晴心想的入迷没有察觉到康熙已走至自己身后,康熙叫了一声晴心,见没有应答不由轻轻拍了拍晴心的肩膀:“在想什么?这么入迷?”晴心一惊猛然回头,不经意的面色一红,看到晴心羞怯娇红的玉颜,康熙却怒了:“你又在想他?”晴心瞥了一眼满眼妒火的康熙,暗暗吸了口气迅速转移话题:“早膳送到了么?” 康熙瞪着晴心:“你还没回答朕!”晴心扬了扬眉:“既然皇上心里有数,又何必明知故问?”康熙冷哼一声:“看来、你是不打算让朕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了?你若愿意玩下去,朕自然也可奉陪到底。”看看究竟是谁耗得过谁?等着看吧,朕一定要得到你、得到你的心!后面这一句他只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并没有说出口,只是聪明的晴心却猜到了,一颗心再次毫无悬念的悬着,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在胸臆间蔓延。突然的晴心有些害怕,她并不是怕死,是怕这样倔强的与皇上作对,势必会连累到表哥及姑姑。 而另一边明府,一大早容若便接到被派去上驷苑的旨意,容若无奈的叹息一声:这样的结果不是早有预料的么?只是没想到仅仅只将自己打发到上驷苑,可是这就够难熬的了吧!如果是别人,此刻一定会和晴心一样感到庆幸:还好只是打发去上驷苑,并没有别的什么。可是容若却犹如万虫蚀心般难受,这样就更没有机会可以见到晴心或者听到她的琴声了吧! 容若苦笑,不由提笔写道:“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写罢意犹未尽,继续写道:“纤月黄昏庭院,语密翻教醉浅。知否那人心?旧恨新欢相半。谁见?谁见?珊枕泪痕红泫。”一旁好事的书童,一脸好奇的问道:“公子、昨夜皇上召见,是为何事?” 容若闷闷的将笔往书案上一扔,冷冷道:“好好磨你的墨,不该问的别多嘴!”书童看容若态度不好,也不敢发作只垂下头闷闷的磨墨,口中小声嘟囔:“定是格格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公子每次不开心都是因为格格……”虽是小声嘟囔,可容若就近在咫尺,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当下又是可气又是好笑:“你这小猢狲,这张嘴还真是不饶人!”一边说一边斜了一眼,独自往门外走去。 且说晴心与康熙一行此时已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早已得知康熙要来的消息,已着人守在宫门了。晴心一边暗自计算着一边跟着康熙等人走进大殿,刚走进大殿正要向太皇太后行礼,谁料太皇太后已在苏茉儿嬷嬷的搀扶下走至晴心身边。只见她伸手将晴心的双手握在手中,眼中还含着泪花满是心疼的说道:“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晴心咬了咬唇,正要解释却听到一旁的康熙轻轻咳了一声,道:“老祖宗,现在晴心已然找回来了,你也该放心了!”太皇太后点点头,拉着晴心在一旁坐下,道:“晴心这次受了许多委屈,你可要好好的照顾她,不许欺负她!”康熙尴尬一笑:“老祖宗说笑了,孙儿怎么会欺负她呢?”一旁冷眼旁观的晴心也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我知道老祖宗心疼我,那么就让我以后一直陪在老祖宗身边,可好?” 太皇太后一愣,笑道:“好当然是好,只是你还年轻,我可不能就这样拖累你一辈子。”顿了顿仿佛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如果那样,将来到了地下可怎么跟你的阿玛额娘交代?”晴心一愣随即明白:阿玛额娘果然是冤枉的,只是太皇太后明知这其中原委为何当初还纵容先皇下旨赐死阿玛?太皇太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掩住口看了看晴心,忙岔开道:“之前你住的偏殿到现在还仍是之前的摆设,你如今回宫不如还是住在那里吧!” 晴心跪下谢恩,却听康熙没好气的说道:“老祖宗,依孙儿看不如还是另外找个住处吧!”太皇太后不做声,转过头对苏茉儿说道:“你领公主先过去吧!需要什么、缺什么立即着内务府的人送来!”苏茉儿应声领着晴心和宁音一起离开了。康熙气鼓鼓的望着晴心离去的背影,转过头问道:“老祖宗,这是为什么?孙儿不明白,之前你说是为了孙儿的江山,可是现在、为什么还……” 太皇太后摇摇头叹道:“你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可你竟仍然愿意委曲求全。你可知道、你是天子,可就算是天子也不可能得到所有女人的心,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康熙不满道:“孙儿知道老祖宗这一切都是为了孙儿好,可孙儿只想要她,无论为她做什么孙儿都是心甘情愿,从不觉得委屈。”太皇太后脸色大变,气道:“你是来请安的,还是来气我的?不是我狠心不肯成全你,是不想你将女人看得比江山还重!”康熙还要辩解,太皇太后却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我今儿个也累了,有什么事皇上改日再来吧……”康熙无奈只好悻悻的离开了慈宁宫。 在苏茉儿的安排下,很快的偏殿就收拾妥当了,用过午膳之后,又陆陆续续往偏殿搬了些东西。各宫的娘娘们也都遣人送来了贺礼,晴心倒还好,一切大小杂务均由宫中的嬷嬷伺候着,倒也周全。只是在用了晚膳之后,晴心却不想睡觉,拉着宁音一起出了慈宁宫,在宫中四处溜达。 而此时的容若正在上驷苑中当值,他出神的望着天上的星星,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如泣如诉、哀婉清冷的笛声。一愣,惊觉这恍惚是玉笛的声音,突然垂头笑起来:一定是自己太过思念那笛声、那吹笛之人,竟听错了……他打起精神,笛声似乎越来越近了。这一次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凝神细听,终于确定真的是笛声、真的是玉笛之声,有那么一刻的欣喜:她、就在附近!随之又被忧虑给冲散了:她得知我在此,就这样来了,皇上会不会怪罪她? 第五十二章 玉笛暗飞声,合计定欢期 晴心站在城郭之上,寒风瑟瑟她却不觉得冷,手中紧紧的握着那支玉笛,望着天边的星星,喃喃道:“我知道你就在不远处,可是、我却只能站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一旁的宁音有些冷,颤抖着问:“格格、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晴心转过头,问道:“你觉得冷,是吗?”宁音用力的点点头,晴心却说道:“那么、你先回去吧!”说完这一句也不顾睁大双眼目瞪口呆的宁音正惊讶的望着自己,继续说道:“我知道一跨进这道门要想出去就不那么容易了,可是宁音、我不愿意就此放弃。哪怕、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里望着宫外的路,我也是开心的……”宁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在这里陪着格格,我现在不冷了……” 晴心微微一笑,望着渐渐升起的月亮,口中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宁音:“最后的最后,我们能否回到最初的最初?”宁音一怔更加不明白,闪着眼睛问道:“格格说的是哪个最后?又是哪个最初?”晴心的目光及其深远,道:“最初是从出生到相遇到相识,至于最后、大概是再不能呼吸说话的最后吧!”宁音仿佛豁然开朗般道:“我知道了,格格是在想念公子了,对不对?” 晴心抿嘴一笑,拿出玉笛再一次横在唇边,任欢快的忧伤的旋律自唇边荡漾,然后四散开来最后飘入那个魂梦相牵的那个人的耳中。心中有些欣喜有些忧伤:即便是这样远远的隔着,我也还是可以陪着你,陪着你开心陪着你难过陪着你看星星看月亮。 而另一边容若听着笛声心中也是五味陈杂:知道心爱的表妹就在附近陪着自己,不由有些担心有些伤心,担心的是更深露重,表妹身子向来娇弱可否承受?伤心的是在这时候,自己竟只能这么站着一动也动不了。笛声终于停了,一曲既罢,容若不禁念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隔了没多久再一次传来那熟悉的笛声,容若的心猛的一紧,暗道:“晴心,你回去吧!现在我们虽不能相守,但你我务必要为了对方珍重自己。” 一首曲子再次悄悄的落幕了,这一次晴心没有再吹。她似乎也想到了:若表哥知道这么冷的天,自己还在这里吹风,应该会责备我不爱惜自己吧!罢了、我只在这里陪着你就是了,这玉笛今儿是决计不能再吹的了。更何况更深夜静,若是将旁人也引来,可就不好了……于是晴心只静静的站着,直到宁音哆嗦着说道:“格格、已经子时三刻了,我们……”晴心惊讶:已经子时三刻了么?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 她之所以会这样吃惊,是因为她知道容若在子时就该出宫了,而此刻容若只怕已经到了宫门口。晴心微微一笑,伸手拉着宁音的手,问道:“怎么样?冻坏了吧!”宁音条件反射般的点点头,随后又觉得这样不妥慌忙摇摇头,道:“不冷!”晴心感激的握紧了宁音的手,有些愧疚的说道:“都是我不好,走、我们回去吧!”然后两人一起往慈宁宫走去。 这一夜幽怨深情的笛声在宫中飘荡了很久很久,忘情的容若和晴心所不知道的是,在一边是康熙阴沉着的脸。直到笛声散去,直到所有人都已离开,他失望中夹杂着妒忌,妒忌着那个带着些痛苦的回到了养心殿。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如何让晴心死了那份儿心,想来想去也只有即刻让容若成亲,心下暗暗计较着…… 这一夜对于所有听到笛声的人来说,大概都难以入眠的吧!康熙黑着一张脸,看见什么都觉得碍眼,此刻也正坐在养心殿大发脾气:“好、朕就和你们好好的斗上一斗,朕就不相信,会输给你们!”而各宫听到笛声的娘娘们也都从笛声中看见了那个痴情的自己,想念着皇上,只是君恩如流水有的是利益的联系,如何能长久? 而此时在慈宁宫中的晴心也是辗转难眠,回到宫里的时候手脚冰凉,现在倒是有些温度了,而外间也传来宁音轻微的呼吸声。晴心难得的一笑:“这丫头睡的倒是快,今儿倒也难为她了。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么多事,本就折腾了一天,晚上大概冻的也不轻吧!可她偏偏还是忍住了,终究是我又欠了她……” 而出宫回家后的容若,自然也跟晴心一样辗转难眠。99999于是索性披起衣服,向窗口走去,倚窗而立贪婪的望着窗外的明月,喃喃念道:“水纹珍簟(dian)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这一刻他深深的体会到那种心情:写下这样深情诗句的李益,绝不是外间传闻的那般负情薄幸,也许他有他的无奈。可是即便有无奈又如何?他还是辜负了那位绝色佳人,而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这样?又有什么资格去怪责别人? 夜、这样凉,这样长,在留下了一地破碎、一袭风霜之后什么也没有留下。当太阳再次从东方升起,当那暖暖的和煦的光照着斑驳的枝影,我们是否也该如重新唤醒的大地般将昨天的过去的尽数遗忘,然后暖暖的迎接新的一天?可是、有谁能做到?不留一丝痕迹的,仿佛未曾出现? 在早朝之后明珠被留下来单独召进了养心殿,昨晚的事明珠当然一无所知。虽然一无所知,但凭着他的聪明机警还有阅历,已猜到事情绝不简单。因此他惴惴不安的站在养心殿,康熙不开口他也不敢多言:康熙不会无缘无故叫自己单独前来,想来应该不是公事!不多一会儿果然听到康熙冷冷的问道:“明珠、容若他今年不小了吧!” 明珠虽是惊讶口中却淡定的回答:“多谢皇上记挂,犬子今年正好二十!”康熙轻轻扬起嘴角,道:“朕比他大不了多少,可是朕已经有了皇子……”说道这里明珠已然明白了康熙的意思,支支吾吾道:“臣明白,这些天来也一直在为犬子的婚事烦心……”康熙饶有兴致的扬起脸“哦?”了一声,似觉不够又问道:“可有中意的姑娘?” 明珠暗暗心惊:莫非容若与晴心的事情被皇上察觉、所以皇上才这么着急的想要容若成亲?见明珠一脸狐疑,康熙掩饰的一笑,道:“你不必讶异,朕当容若是好兄弟,如今朕又将要填一皇子,而容若仍然未娶,忍不住问问。”明珠垂下头,道:“多谢皇上记挂着犬子,不过这件事贱内这些时间正在着手操办,想来应该有结果了!”康熙微微一笑:“朕正等着喝他的喜酒呢!” 明珠战战兢兢的离开了养心殿,出宫后上了马车直奔大宅。一回到家,连茶都没时间喝直接找到了琪娜,问道:“你最近不是忙着张罗容若的亲事吗?怎么样了?”琪娜好奇的望着明珠:“你今儿怎么有兴趣管起这事儿来了?”明珠眉一皱,道:“今儿皇上特意问起此事,想来是察觉到了什么。看来、我们得尽快将容若的亲事定下来给办了,这样皇上安心,我们也才能安心……”琪娜皱着眉:“可是、这对心儿未免有些……” 明珠瞪了一眼琪娜:“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这样对他们都好,明知他们没有结果,倒不如趁早让他们都死了那份心……”琪娜叹息一声,道:“人、我倒是看中了一个,只是不知容若喜不喜欢?”明珠忙问道:“是哪家的女儿?”琪娜笑道:“这么着急,好像要娶亲的人是你似的!”明珠顿时脸一黑不再讲话,琪娜抿了抿唇道:“是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叫雨婵,我看她生的婉娈端庄,倒是挺不错……” 明珠想了想道:“倒也不错,只是这孩子现在在哪里?”琪娜含笑:“她现在也在宫里!”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这件事我们先准备着,等过几天再跟容若说,怎么样?”明珠叹息一声点点头,道:“但愿、这孽障能明白我们的一片苦心……”口中虽这么说,心里还是担心:他自己的儿子,什么性格脾气他们心中自然有数!可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若非形势所迫,他们也不愿意拆散他们…… 而此时的慈宁宫偏殿,宁音因昨夜一番折腾,今儿醒来已经是一大早了。她一边暗骂自己睡的这样沉连时辰都忘记了,一边迅速穿戴整齐,打好了水准备伺候格格。掀帘一看晴心正睡得天塌不惊,暗暗叹道:“算了,让格格多睡一会儿吧!难得看到格格睡得这样安稳……”她轻脚轻手的走了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康熙一脸寒霜的站在回廊。 宁音略微的皱了皱眉上前请安,康熙哼了一声,问道:“你家主子呢?”宁音一愣低声答道:“格格还未醒,奴婢不敢惊扰了她,所以……”她还没说完,康熙就不耐烦的阻止道:“好了,你下去吧!”宁音张了张嘴,终于忍住没有开口。 第五十三章 好梦本难留,诗残更莫续 康熙伸手轻轻的为晴心掖了掖被角,心里盘算着要怎样将容若定下亲事的事情告诉晴心。正想的入神,睡梦中的人微微一动轻轻呻吟了一声,仿佛就要醒过来。康熙回过神怔怔的盯着那绝美的容颜,心中一动:不对、此时倒是不宜告诉晴心了,以晴心的聪明,若是知道容若的婚事,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止。以她的脾气,而朕只怕也未必拗得过她,不如等婚期到了,她即便有法子也没有时间去做……对、就这样,到时候、她一定会对容若死心,到时候,朕就不信还不能俘获你的心! 一想到这些康熙不由轻轻扯开了嘴角,仿佛晴心已经完全被自己虏获。最后再看了一眼晴心,大步往门口走去,走到回廊时正好碰到宁音,他吩咐道:“回去好好伺候你家主子!”宁音点头应道:“是、奴婢遵旨!”康熙走了两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吩咐道:“还有今天朕来过的事,朕不想你家主子知道,你知道该怎么做!”说完也不管宁音一脸疑惑不解的望着自己的背影便自顾自的离去了。 晴心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宁音含笑上前为晴心梳洗更衣,晴心看着宁音异于平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也不禁一阵疑惑:这丫头也有心事了?不觉间嘴角露出一丝善意的微笑,她是真心的为宁音感到高兴,虽然她的的确确的误会了宁音欲言又止的原因。只是这一笑落在宁音的眼中却完全不一样了:格格刚才分明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自己没有看错吧?有多久没有看到格格这样的笑容了,仿佛自从进宫后,就再没见格格笑过! 晴心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小丫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宁音一听心神一晃,手中的玉钗“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晴心当即皱了皱眉,心中一动猜到此事应该于自己有关,忙问道:“是什么事?”宁音见晴心起疑,忙跪下认错:“格格恕罪,奴婢从小跟在格格身边,知道格格聪慧异于常人,根本瞒不住格格。只是……只是……”见宁音吞吞吐吐,晴心更是着急,问道:“是不是表哥出事了?” 宁音一听忙摇摇头,道:“公子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今儿个一大早皇上来过了……”本来康熙过来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看到宁音这副德行,晴心却没来由的心中一寒,问道:“就只是这样?”宁音点点头,接着说道:“看皇上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格格说。可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又变了主意。并且在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了奴婢,不能让格格知道他来过的事情,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做,却还是被格格看出了端倪!” 宁音说的实话晴心却暗暗觉得有些不对,脑海中回忆搜寻着可能会带来难以接受的事情,可是一时半会儿倒确实想不出来。她叹息道:“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不去费神想那些了。”一抬眸看到宁音还跪在地上,上前扶起宁音:“这不是什么大事,看你怎地吓成这样?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更不会让皇上疑心,嗯?”宁音摇摇头:“不、格格误会了,奴婢担心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担心……” 晴心会意一笑:“你担心什么?”低头看到地上碎成两段的玉钗,便指着碎裂的玉钗道:“你是在担心摔坏了我的玉钗,要你赔还是要罚你?”宁音一听不由也笑起来:“格格就会取笑奴婢,这玉钗奴婢认得是上等的翡翠制成的,奴婢可赔不起。格格若是心疼玉钗,想要怎么惩罚奴婢,奴婢也只有认了……” 晴心扬手掐了宁音一把,笑道:“你这丫头越发的没有规矩了,我才说了一句,你看你回我的倒有一箩筐……”宁音一边讨饶一边道:“格格、今儿个外面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晴心望了望窗外新发芽的树枝,笑道:“如此好的天气,倒确实不该就这么荒废了。带上我的书,走、我们出去走走……” 宁音随手将放在书案上的《诗经》拿起来,匆匆的跟出来追上了晴心,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着,只觉得仿佛四周熟悉仿佛曾来过。等她终于想起这是通往哪里的路,不由大吃一惊,叫道:“格格、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晴心笑道:“随便去哪里都一样,左不过就是困在宫中!”宁音皱了皱眉:“可是、这是通往上驷苑的路呀?” 她这一提醒晴心也是一惊,原来一出慈宁宫宫门,晴心下意识的就往上驷苑这边走来,竟未曾留意许多。如今被宁音一说,不觉面上一红道:“看来、应该由你来带路,许久不出来走动,连宫里的路也都不知道了……”宁音叹息一声,二人又折回往另一边去了。 晴心无精打采的在太液池旁坐下,捧着宁音抄来的诗经,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有些口渴,正要吩咐宁音去倒些水来。抬头看到一青衣宫装的少女朝自己走来,那青衣少女看到晴心抬头,一时间不由愣住了,她身后的小丫头竟也忘记了提醒她家小姐。这一来她不知晴心身份正疑惑怎样称呼,二来她们彼此间虽从未相见却仿佛冥冥中有一根线连着——仿佛很亲密又仿佛隔着万重屏障。一旁的宁音皱了皱眉轻咳一声,提醒道:“你们是什么人?见到公主为何不行礼?” 那青衣少女惊觉,忙施礼:“奴婢卢雨婵见过公主,请公主恕罪,奴婢沿着没能认出公主!”晴心微微一笑,向宁音点点头,宁音上前扶起卢雨婵,晴心这才说道:“不必多礼!卢小姐是初次入宫吗?”说完盯着卢雨婵,越是看着不知为何越是心慌,仿佛有什么压在心口无端端的难受,她不由皱了皱眉不欲再看到这美丽的卢小姐,于是不动声色的转过头,道:“卢小姐特意进宫想来另有要事,本宫就不打扰你了!” 卢雨婵眉心一蹙,道:“奴婢本要去慈宁宫,可是走在御花园迷了路,不想却打扰了公主的兴致,请公主恕罪!只是、还烦请公主,可否……”晴心何等聪明,当即道:“宁音、你送卢小姐去慈宁宫吧!”宁音心有疑惑,却点头道:“是!” 晴心望着卢雨婵园区的背影,莫名的感到一阵心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逐渐远去。等到宁音回来时,看到池边面色苍白的晴心便忍不住问道:“格格、你怎么啦?没事吧!”晴心忍着痛苦,喃喃道:“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心痛的感觉?”宁音想起方才晴心的态度,试探的问道:“格格、似乎很不喜欢哪位卢小姐?” 晴心望着宁音正要说话,却看到梁九功匆匆的跑来,晴心眉一皱顿时端立池边。梁九功跑到晴心身边忙跪下行礼:“格格原来在这里,叫奴才好找。”晴心微微挑眉:“梁公公这么急着找本宫,有何事?”梁九功笑道:“奴才先跟格格道喜,请格格移驾毓秀宫,皇上在那等着格格呢!”晴心冷笑:“公公说笑了,如本宫这般还能有什么喜事?倒是公公不妨说清楚!” 梁九功整天跟在康熙身边,如何不知晴心的脾气,无奈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将毓秀宫赐给格格居住……”似是感觉到失言,忙掩口道:“瞧奴才这记性,现在应该称呼贵妃娘娘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晴心失神手中的诗经掉在了地上。眼看着晴心身子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宁音忙上前扶住了晴心,急切叫道:“格格、格格……”梁九功也吓了一跳,上前帮助宁音扶着晴心在石头上坐下。心中正犹疑着如何向皇上交代,耳边传来晴心略微颤抖的声音:“公公请回吧!告诉皇上,我是他的妹妹……”梁九功愣着:“格格这话叫奴才怎敢回给皇上,还请格格心疼心疼奴才!” 晴心勉强挤出笑容:“公公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对皇上说!”说完便不再理会梁九功,转身对宁音道:“我们走……”说完就真的倔强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梁九功就这么目瞪口呆的望着晴心和宁音越走越远的背影,对着宽阔的湖面无奈的苦笑一声,却仍然无计可施。 宁音一路跟着晴心,只觉得晴心的步伐快的不同寻常,一边走一边道:“格格、你慢着点走,您等等奴婢……”可是晴心之自顾自的走,丝毫没有要缓下来的意思。终于走到偏殿门口,宁音暗叫了一声“阿弥陀佛,总算是顺利走回来了……”话音未落,看到前方晴心身子一软已倒在了地上。这一惊非同小可,宁音奔到晴心身旁,叫道:“格格、你醒醒!” 等到晴心终于幽幽醒转,宁音立刻破涕为笑:“格格、你吓死奴婢了,还好格格醒了……”宁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道。晴心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宁音忙道:“格格身子虚弱,还是躺着吧!”晴心摇摇头,宁音只好将靠枕垒到一起,让晴心靠得舒服一些。晴心捂着胸口,问道:“今天的事情,没有别人知道吧!”宁音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格格、奴婢不明白,为何不让奴婢去找御医?”晴心微微一笑,似乎不以为意。 第五十四章 肠断未忍扫,眼穿仍y稀 容若无精打采的站在紫藤架下,回忆起晚间阿玛语重心长的话,心中清楚:这一次,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看不出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接着又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备马!”而后箭步奔往门口,翻身跃马,扬尘而去。一路纵马狂奔,终于到了宫门,他抬头望向城门,却开始犹豫了:虽然只隔着一道墙,近在咫尺却仿佛远隔天涯……此时此刻,他最担心思念的人儿,可好? 直到黄昏,他始终没有勇气踏进那道宫门;一声轻叹,他再次赶马回走:既然这一切已经被安排,有那么多性命作抵押——他纳兰成德投鼠忌器没有别的选择,这场战役他确实输了;可是赢的人,赢的也不怎么光彩。 而此刻端坐养心殿的康熙正听着下面人的回禀:“纳兰公子已经离开!”康熙的媒体略微一皱,面不改色:“朕知道了,下去吧!”梁九功虽然还是镇定的站在康熙背后,他望着平静的康熙,额角手心已忍不住冒冷汗。这样安静的时刻似乎更让他不安,于是张了张口试图打破这安静尴尬的局面。还未开口,康熙似乎已经料到他想做什么,冷冷命令道:“你也下去吧!”梁九功皱了皱眉,张了张嘴将要说的话全数吞回了肚子。 梁九功走到门口还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康熙,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将想要说的话说出来。关上大殿的门,有些忐忑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呆呆的守在门口:一方面,是自己的主子,另一方面是自己佩服的纳兰公子和心格格。如今这三人走入一个僵局,他不知道要帮谁、该帮谁……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突然打开,梁九功立刻抖擞精神恢复神色,上前一步:“皇上这是要去哪?”康熙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回头看梁九功一眼,就一直往前走。梁九功暗暗叹息一声,立刻跟了上去,他当然已经明白康熙此刻是要去哪里,除了那里还能有什么地方有那样的魔力? 自从梁公公来过之后晴心一直只是闷闷的,坐着一动不动,宁音在一旁看着也只有干着急。突然听晴心吩咐道:“宁音、去备上好的茶来!”宁音不解的望了望晴心点点头,带着疑惑去沏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很不安…… 在宁音七上八下的将茶沏来,看到房中康熙与晴心无声的充满敌意的望着对方。宁音皱了皱眉,端起茶走到康熙面前:“皇上,请用茶!”见康熙一动不动,不由看了看晴心,见晴心也是一动不动,只得又道:“皇上,这是格格叫奴婢刚沏的好茶,皇上可要赏脸品一品?”康熙一听眉毛一掀“哦?”了一声,一边接过茶一边看向晴心:“这沏茶的时间刚刚好,你算到朕会现在来?” 晴心微微一笑,轻巧的接过话头:“虽未算到皇兄会现在来,但知道皇兄会来,便预备着了;再说,皇兄若是不来,臣妹自己也是要喝的……”她一口一个皇兄,一句一个臣妹。康熙听一句脸色变一分,可晴心却偏偏不怕死的不计较康熙的脸色,接着说道:“臣妹知道这样造次了,可皇兄乃是志向心胸远大的天子,想来也不会跟臣妹计较……” 康熙愤怒的双眼瞪得老大直盯盯的盯着晴心,将手中的茶盏‘砰’一声摔在地上,上前一步迅速伸手掐住晴心的脖子,吼道:“够了!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许是因愤怒而失去了理智,手也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一旁的宁音和梁九功看得也是胆战心惊,宁音忙跪下求饶道:“皇上手下留情!”伴随着宁音抽泣的声音,康熙对上晴心没有温度的双眸,心中一寒看到晴心因呼吸困难而渐渐发红的脸,这才惊觉自己在干什么。不由暗中缓了力度,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你不要命了吗?”说完用力一甩,晴心一个不稳跌到地上,却还是迅速的转过一边,吃力的说道:“难道、你还会给我活路吗?” 康熙无言以对,‘哼’了一声大步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停下,同样冰冷的说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你在宫里,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否则、对谁都是折磨!还有、朕一定会让你死心的……”晴心捂着胸口,心中抽痛却无计可施。 康熙回到乾清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家不得而知,只是在三天后,传来大学士明珠家大公子迎娶卢氏的消息。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这桩门当户对的婚事满意羡慕时,容若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已经三天了。明珠担心的走进书房,看着执迷的儿子,摇头道:“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就要成亲的人了,还这般人性,这传出去叫人笑话!” 容若面无表情只是呆呆的坐着,什么也不说不什么也不做,这让明珠夫妇更加不放心。明珠回到房中,对自己的夫人说:“明天就是婚期,容若这个样子,让皇上看到只怕……”明夫人皱眉:“可不是这样?这小祖宗究竟是想怎样?老爷、你别担心,我再去劝劝!” 明夫人来到书房,看着日渐憔悴的容若,心疼道:“容若、你可不能再这样了!明天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这时一直无话的容若,猛然抬头:“额娘,儿不能、不能娶别的女子,不能……”明夫人惊讶的望着容若,突然上前捂着容若的嘴,气急败坏的道:“容若,额娘怎会不知你心中所想?可是、你怎么争得过皇上?就算为了晴心,你也不该如此作践自己……你那么聪明,怎会不知皇上的用意?” 容若苦笑:“没有别的法子了?可是、儿子心好痛,一想起……”明夫人温柔的将容若拥入自己怀中,柔声安慰道:“容若,额娘知道你的痛,现在你可以尽情的释放你的痛;但是答应额娘,过了今晚你就没有痛的资格了。你将有最好的妻子,懂吗?”容若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这就是儿和晴心的命运吗?这、太残忍了……” 当天亮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这一夜有太多无法安然入眠的人,明天的一切包括痛苦的、隐忍的、期待的、怅然的,像两把剑分别刺入人的心底深处…… 不管这一夜有多难熬,终将会过去;热闹的相国府宾客们都已经到了,与大堂的热闹相较略显冷清的书房中。丫鬟门含笑围着容若,为容若梳洗更衣,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容若的好日子,谁也不敢大意。容若根本无心这桩婚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摆明了一副任由丫鬟们拨弄的样子。 而宫里康熙正大步往慈宁宫方向走去,一踏入宫门就看到含笑依偎在老祖宗身旁的晴心,道:“孙儿给老祖宗请安!”然后大步走到老祖宗旁边坐下,老祖宗显然很开心:“皇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康熙笑笑:“孙儿等一下要出宫,想着回来可能很晚了,就先来给看看老祖宗!”老祖宗‘哦’了一声:“哀家的孙儿还是这么忙?你倒是说说,这突然出宫又是有什么大事?”康熙瞟了一眼晴心,笑道:“事确实是大事,不过、是大喜事!” 老祖宗笑道:“是吗?是什么喜事?看你这么开心……”康熙又看了晴心一眼道:“回老祖宗,孙儿今天出宫是去主婚!”听到这里晴心的脸色瞬间一寒,随即又恢复,老祖宗一听也不由眉头一皱,问道:“谁家的喜事?”康熙笑道:“老祖宗,时辰差不多了,孙儿该走了!”说完再瞟了一眼晴心,看到晴心面色不改,又道:“晴心,不打算送送朕?” 老祖宗何等样人,一听就知道这其中定没那么简单,当下道:“晴心,去送送你皇兄吧!”停了停又道:“玄烨、你既然去主婚,不妨在新人一些赏赐,让他们更体面些!”康熙道:“老祖宗放心,孙儿会的。” 晴心面无表情的送康熙至宫门口,一路上二人始终一言不发,康熙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朕是为谁主婚?”晴心微微一笑,心中一痛已然明了,却仍然不言片语。康熙瞪着晴心:“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与朕说一句话了?好、你现在不说,以后也永远别说了!”说完就要拂袖而去,刚走了两步耳边传来晴心若有若无的声音:“皇上特意来告诉晴心这个消息,晴心怎么会不知道?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康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焦躁寒意,转身却看到晴心冲自己微笑,那样美!那样近那样美的晴心,为什么会觉得那么远那么远…… 康熙到明府时,花轿已然到了门口,在众人的欢呼中容若和卢氏拜了天地,天色越来越暗,宾客们渐渐散去。康熙含笑看着容若被送入新房,这才安心的离开明府回宫。 夜色已深,在明府的花园里,有人几乎是躺在地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醉酒的新郎纳兰成德。丫鬟们终于找到了容若,在为容若洗簌一番后将昏迷不醒的容若送入新房。这一夜、除了醉的天塌不惊的容若,几乎所有人都失眠了。新妇娇羞的望着躺在身边的男子,心中半是酸涩半是欣喜…… 养心殿中的康熙,他想象着今天的画面,容若的强颜欢笑,晴心冷静理智还有最后的那一抹笑,不由全身一寒,不知为何一想到晴心的那抹笑,不知不觉竟有中心惊胆寒的味道。 第五十五章 莫近弹棋局,中心最不平 再难熬的长夜也终将会熬过去,天还是一如既往的亮了。伴随着阵阵眩晕刺痛,容若揉了揉眼睛,看到身旁安睡的女子,心猛的一沉,迅速的穿戴整齐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一打开房门,门口守着两个丫鬟笑眯眯的望着自己,那个伶俐的丫头笑道:“公子这么早就醒了,奴婢伺候公子更衣吧!”说完又往里走,此时新妇也已醒了,不动声色的看着容若匆忙的样子。心中隐隐作痛,容若的事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嫁过来了,因为、她喜欢她,她想要帮他…… 她在丫鬟们的周全伺候下,也迅速穿戴整齐去拜见公婆。这期间她没有再看到容若,她知道容若在逃避她,于是她只能默默的回到房间。看到房中房着棋,心中一动微笑吩咐道:“冬梅,把这棋盘拿到花园那边的紫藤架那儿去……”冬梅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位少奶奶,点头道:“是,少奶奶!” 她们二人来到紫藤架下,卢雨婵吩咐道:“你先下去吧!”冬梅点点头,还是忍不住劝道:“少奶奶,这棋……少爷不让别人动的!还有,这里……”卢雨婵笑笑:“没事,你去吧!”冬梅咬咬唇终于离去。卢雨婵一个人在这里摆弄着棋局,一边摆弄一边琢磨:世事无常,公子如何才能放下? 再说容若一大早便离开了明府,他在外面游荡不知不觉竟又走到宫门口,顺着宫门望着一望无尽的宫道和墙壁,暗暗问道:“晴心、你在里面还好吗?我终究还是辜负你了,你会怪我吗?”容若在宫门前伤心,而慈宁宫内此刻虽仍然悄无声息,但里面从昨天开始就已经乱套了。只是、晴心有令在前,谁也不敢张扬。 话说,昨日自晴心听到大婚的消息,便猜到这个大婚的人是自己最心爱的表哥,当时心就死了。只是当时强撑着,虽然她早已猜到为了逼迫自己死心,康熙一定会动用一切手段,可心中终究还是抱有一丝幻想,总觉得不会太快……现在、一切就在眼前,一回到偏殿她就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昏迷过去。 当时宁音吓得慌了手脚,吩咐太监:“快、帮忙将格格扶进去!”众人手忙脚乱的将晴心安置好,有人着急道:“格格身子这样虚弱,奴才看还是先去禀报皇上吧!”宁音皱眉,她想起了那次晴心的嘱咐,道:“不、先去请一个可靠的太医,皇上那里,格格自由安排!”她说完见众人呆愣原地,跺脚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等到太医匆匆赶至慈宁宫,自然也惊动了老祖宗身边的苏茉儿,她不知道晴心身体究竟如何也不敢轻易的让老祖宗忧心,便跟着太医一起前往偏殿。才行至院中,便听到晴心的声音:“我没事,你们都退下吧!”还未踏入便看到一股脑退出来的宫女太监们。苏茉儿心下疑惑,带着太医走进去,向太医暗中递了个眼色,对晴心说道:“格格、太医已经来了,还是请太医看看吧!”晴心冷冷一笑:“我这里没事,有太医在这里看着,苏嬷嬷就放心的去照顾老祖宗吧!晴心知道,老祖宗是离不开苏嬷嬷的。”苏茉儿微微笑着,看晴心的样子分明是强撑着,却又不好拆穿只好道:“也好,有胡太医在这里,我也就放心了。”说完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胡太医方离开。 晴心目送苏嬷嬷离去,将她临走的眼神淡然的尽收眼底却不作声,只怔怔的望着窗外。一旁的胡太医倒是弄的莫名其妙,不由上前:“格格身子虚弱,不如让臣为格格……”话音未落,却听到晴心漫不经心的声音:“太医请回吧!本宫没什么大碍,劳烦太医白跑一趟。”说着一边向宁音使了个眼色。可是胡太医既然领命,又怎敢就这样草草了事,道:“格格是聪明人,又何必为难臣。有些事,并不是臣可以决定的,还请格格体谅!” 晴心叹息一声:“本宫无意为难胡太医,既然这样,请吧!”说完晴心伸出手,胡太医小心翼翼的为晴心把脉,只见他眉头微皱,正想说什么却被晴心打断:“胡太医看过脉象了,本宫身子可有大碍?”胡太医略一沉吟:“倒没什么,只是格格郁结五内又忧思过度难免虚弱。臣为格格开副凝神静气的方子,调理一阵应该无碍!”晴心微微一笑:“早就说无碍,可你们偏偏不信……”胡太医尴尬的笑笑:“格格还需静养,臣也还需去复命,先告辞了!”说着便往门口走去,走至门口时传来晴心的声音:“胡太医没有欺瞒本宫吧!无论事实怎样,这件事本宫不愿意惊动别人,该怎么说还请太医仔细斟酌。”胡太医虽未见到晴心此时的表情,却也听出语气的坚决,道:“格格放心!” 晴心不知道的是:胡太医要禀报的人并非是皇上而是太皇太后,而她虽然能猜到康熙的用意,却无法领略康熙的99999苦心。自明珠府回来康熙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养心殿,他总是不自觉的想起临别时晴心惨白的脸,越想越不安,不知不觉竟又一次来到慈宁宫。 他在宫门口徘徊犹豫着,夜色渐深那莫名的不安也逐渐加深,只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康熙转身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虽然夜色已深,连守宫门的小太监都已摇摇晃晃的打着瞌睡,可康熙远远的便看到坤宁宫中略带着几分落寞和无奈的光,只见他微微一皱眉随即眉毛一掀,信步跨入宫门。 透过暗黄的灯光,康熙看到皇后一动不动的坐在书案前,仿佛若有所思。他见皇后想的出神,不由问道:“皇后有着身孕本就辛苦,怎地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费神?”皇后乍然听到康熙的声音,先是一惊然后一喜随后又皱起了眉头。康熙见到皇后瞬息多变的深情,不由奇道:“朕来看看皇后,皇后却皱起眉头,莫非是在怪朕最近冷落了你?” 皇后叹息道:“臣妾哪敢怪责皇上,只是觉得皇上深夜突然来此,绝非偶然……”康熙不由展颜一笑:“看来还是朕的皇后了解朕,没有什么事能瞒过皇后的眼睛……”这边康熙得意的说,却丝毫没注意到皇后瞬间因受伤而微蹙的眉峰。 皇后微笑的落落大方:“那么、臣妾能为皇上做些什么?”康熙有些自责的望了望皇后,道:“朕知道皇后怀着身孕已经异常辛苦,可是这件事如果交给别人朕又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见康熙说的有些为难,皇后却已大概猜到:只怕又是为了晴心格格的事……事实证明皇后所料不错,康熙虽面有难色却还是说道:“容若成亲的事对心儿打击不小,可是朕要她死心却不得不这样做;可是真的狠下心这么做了,却还是很不安。朕知道在这宫里,现在也唯有皇后能替朕照顾她了……” 皇后温婉的笑笑:“看来在皇上的心里真的很在乎心格格……”康熙一愣,却听皇后接着说道:“既然皇上相信臣妾,那么臣妾定竭力照顾格格,皇上放心便是。”康熙满眼歉意的望着温柔多情的皇后,终于忍不住将皇后拥入怀中,道:“你真是朕的好皇后,朕知道朕委屈你了……”皇后将头靠在康熙胸前:“臣妾不委屈,能为皇上做这些臣妾很开心。”(说句题wai话,真的开心吗?也许开心也是有的,只怕更多的是五味陈杂……心酸心痛到无以复加) 而此时在明府的花园中坐着的不仅仅是白天兴高采烈的守着棋局要下棋的新进门的少奶奶,还有一天不见踪影的大少爷纳兰成德。自从黄昏公子从外面回来,他们二人就一直这么坐着,一动也不动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众人也不敢造次前去打扰,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各人也各自忙各自的事情,明珠夫妇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他们的儿子是什么性子他们心里最清楚,这种事这种时候,别人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说的不好反而造成更坏的结果。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小两口自己磨合…… 他们夫妻二人就这么对峙着,终于雨婵还是心软了,稍稍抬头向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迅速跑回房间拿了件厚披风出来。雨婵从丫鬟手里接过披风,上前温柔的为容若披在身上:“公子即便心里不舒服,也没有必要折磨自己。无论怎样也要保重身子才是,否则即便是在深宫,格格知道了也还是会难过的。公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格格考虑才是。” 容若抬起头望着温柔的妻子,无奈的摇摇头:“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雨婵摇摇头:“公子多虑了,雨婵从没这么想,我猜格格更不会这么想。格格是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懂公子的难处?所以公子就算是为了格格也请保重自己!”容若感激卢雨婵这样贴心的安慰,心也软下来:“外面风凉露中,我们还是进屋去吧!”说完自顾自的往房间走去。 雨婵心中一喜忙跟了上去,可惜回到房中的容若也只是坐在书案旁看书。雨婵轻轻的叹息一声,走至容若跟前:“夜已深了,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说完便也不顾容若自顾自的掀帘往内堂走去。 容若望着雨婵的背影,思绪不知不觉再一次回到从前:那时候晴心还不曾入宫,那时候才刚知道晴心的身世,那段时间应该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了吧!可惜、这一切都怪自己,怪自己太过自大,结果眼睁睁的看着晴心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知道现在她如何了?也许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亲,宫里应该也没人敢告诉她吧!不、就算别人不敢,皇上也一定会想法子让她知道的:皇上那样在乎她,甚至不惜逼我成亲,无非是要她死心,怎么会这样瞒着她呢?她是不是也如我这般难受?她会不会理解我的苦衷,原谅我…… 第五十六章 痴狂莫轻负,笑论少年时 此时的慈宁宫早已经恢复了平静,众人不知道的是:虽然才过了一夜,晴心的身子虚弱之快却难以想象。她软弱的半躺着,宁音焦急的守在脸色苍白的晴心身边:“格格、你这又是何苦呢?”晴心摇摇头指了指书案,道:“宁音、你去帮我把笔墨取来!”宁音不解的望着晴心:“格格、你现在身子虚弱,就先别费神了……” 晴心摇摇头:“趁现在还有精力,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宁音不安的皱起眉:“格格又在说什么胡话?什么来不及?以后时间多的是……”晴心微微一笑:“对、多的是,可是我现在没有力气出去,也不愿意就这么一直躺着。”宁音听的鼻子一酸,道:“算了,我还是扶格格过去吧!格格说的对,是不能这么躺着……虽然不能出去,在屋里走走还是没问题的。” 宁音细心的为晴心披上衣服,然后扶着晴心往书案走去。经过一番努力,晴心终于如愿坐在书案前,宁音帮晴心准备纸笔,却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宁音看了看晴心,正犹豫间皇后娘娘已在众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宁音扶着晴心上前迎接,皇后见状也不由大吃一惊:这才几天的功夫,怎地身子越发的虚弱了…… 见晴心要行礼,皇后赶忙制止:“妹妹不必多礼!你我本是一家人,今天妹妹来也只当是话话家常……”晴心微笑:“谢娘娘!只是皇后娘娘身怀龙裔,晴心怎敢劳累娘娘。”皇后会心一笑:“不算是劳累,每天呆在宫里也怪闷的,难得出来走走,想起妹妹便顺道过来看看。”宫女扶着皇后坐下,晴心也在一旁坐下,不待吩咐,已有人为皇后上茶。皇后含笑接过却并不饮,而是放在桌案上。晴心随即明白,道:“是我疏忽了,忘记娘娘正处孕中不宜饮茶。”只见她转头吩咐:“宁音、你去……”皇后却再次制止:“妹妹不必费心了,今天来有一些事要和妹妹说,妹妹不必忙活了。”说完看了看身旁贴身伺候的嬷嬷,嬷嬷会意领着众人离开房间。晴心也向宁音点点头,宁音迟疑一下,也离开了。 眼见众人离去,皇后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晴心:之前自己从未这样仔细的去瞧过这位一直印在皇上脑海的女人,甚至一度将她当成自己的敌人。现在看到了,心里却觉得很舒服,她的确很美,可是这美是那样的柔和,眼中所流露出的分明是聪明机智甚至还有三分凌厉,可为什么让人看着却无端的安心温暖?在皇上的眼里,她应该是完美无可替代的吧!多幸运的女子,轻而易举就得到我们千方百计却仍然无法得到的;可她又是不幸的,她最终还是无法得到她想要的——无论是自由还是真爱! 晴心见皇后出神的望着自己,道:“娘娘今日来此,究竟所谓何事?”皇后回过神:“以妹妹的聪慧,不难猜出我来的目的。”晴心摇摇头:“实不相瞒,现如今我实在猜不透皇后的用意。”皇后摇摇头:“妹妹不是猜不透,而不想猜亦或是不屑一猜。”晴心无奈:“罢了……”对于不相信自己的人,实在没有继续谈下去的理由,晴心阖上双眼闭目休息:她太累了,最近这几天一直都很累……太多显而易见的事,她都没有精力去思考求证了。 见晴心如此皇后倒也不恼,道:“自我进宫已有数年,从未见过皇上对哪个女人如此用心;说实话,我曾恨过嫉妒过……”听到这里,晴心睁开眼睛看着皇后:“我知道,我还知道在这宫里恨我的不止皇后!”皇后苦笑:“可是现在我不恨了,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现在看来连结局也差不多:同样都是得不到自己最爱的人……” 晴心叹息:“皇后和皇上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难道一切只是假象?”皇后摇摇头:“也并非如此!我深爱着皇上,皇上对我也很好;可是我知道,皇上不爱我;在皇上的心里,恐怕只有你。”听到这里晴心明白了:皇上深爱着自己,可偏偏自己爱的却是容若,愿意为是世事无常,没想到是造化弄人…… 见晴心发呆,皇后又道:“皇上觉得对你不起,知道你不愿意见他,可又不放心你,托我来看看。却不想妹妹脸色如此差,想来也是身子未曾好好调理之故。”晴心望着皇后:“多谢娘娘关怀,晴心真是罪过。为一己之私劳累娘娘凤驾,真是……”皇后笑道:“妹妹你就别客套了,什么凤驾不凤驾的,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姐姐可好?” 晴心呆呆的望着皇后,只见她眼睛干净澄澈,道:“娘娘自是一番好意,照理晴心不该拒绝。可是宫里想来口舌是非多,请娘娘见谅!”皇后含笑点点头:“还是妹妹思虑周全,如此倒是本宫这个做姐姐的不周全了……”晴心微微皱了皱眉,正要回击听到外面传来胡太医和苏茉儿的声音:“眼下老祖宗是无法分心来照顾心格格了,心格格这里你多看着些。格格身子虚弱,现在又受了打击,可千万马虎不得……” 皇后闻言不由望了望晴心,只见晴心面色倒不似之前那般苍白正要相询,却见胡太医和苏茉儿已跨进大堂。苏茉儿眼尖远远的便看到皇后,不由请礼:“奴婢不知皇后娘娘在此,倒是来的唐突了。”皇后含笑:“嬷嬷不必多礼,不知嬷嬷携御医前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苏茉儿看了看晴心,道:“这个……”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晴心,见晴心面色无异,接着说道:“奴婢知道心格格最近身子不舒服,又担心格格性子倔,所以请御医来看看,这样老祖宗也放心。”皇后一笑:“嬷嬷在宫中日久,自然最能明白老祖宗的心意。正好本宫也在,胡太医就请为格格诊脉,倒也叫本宫安心。” 皇后已然开了金口,这胡太医自是更不敢懈怠,晴心只好伸出手任凭胡太医为自己诊脉。一盏茶的功夫,胡太医叹息一声,皇后急忙问道:“太医、心格格可无碍?”胡太医望了望晴心,无可奈何的说道:“无碍也有碍,碍也无碍!”说完见皇后一脸迷茫,忙又解释道:“格格身子无大碍,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晴心见皇后面有疑虑,忙道:“烦请胡太医开些宁神的方子,本宫就不送了……”苏茉儿叹息一声,道:“老祖宗那边应该还有事,奴婢就先告辞了。”说完便带着胡太医离开了。皇后见她二人来去匆匆,奇道:“妹妹似乎不待见他们?”晴心苦笑:“娘娘说笑了,晴心怎敢!”想起方才的情形,晴心拉着皇后的手,诚恳的说道:“娘娘,晴心有一事相求,无论如何请娘娘答应,今天胡太医的事请不要让别人知道。” 皇后惊讶的望着晴心:“这是为何?”话一出口,她就明白了晴心说的别人,恐怕就是皇上,又道:“其实别人也许根本不在乎,妹妹主要是不想让皇上知道吧!”说完看了看晴心,见晴心不作声,又道:“我不明白,皇上对妹妹一片痴心,妹妹又何苦拒皇上于千里之外?” 晴心望着远方,仿若自言自语:“皇上万金之躯,一片赤诚,可那又怎样?在我心里,他永远不及他。就算现在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知道在他心里有我,我的心里也有他。哪怕相识不相逢都好,我只要可以在最安静的角落中守护那个最淡然的他,这样便够了。”皇后望着晴心,有那么一刻她是明白晴心的感受的,不自觉的重复道:“在最安静的角落中守护那个最淡然的他,哪怕相识不相逢都好……” 晴心转过头看着皇后,点头道:“对!我知道在娘娘的心里,要守护的人是皇上。皇上有娘娘如此相待,实在不该如此辜负娘娘。我知道娘娘心中的苦也相信娘娘能够明白我的苦,所以、请娘娘答应我,好吗?”皇后有些感动:“可是……”晴心知道皇后的顾虑,道:“娘娘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娘娘就当没有在此遇到胡太医就可以了,对于娘娘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晴心感激不尽。”皇后虽面有难色,却还是答应了。 皇后一面走心中一面犯嘀咕:怎么就一心软答应了呢?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再一想又觉得应该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心里不舒服而已。只是皇后终究还是失算了,晴心的病确实是心病,只是远比她估料的更加严重:她不知道,和她聊天时她已是用尽所有力气强撑。送走了皇后,晴心立刻软下来仿佛失去了支撑般酥倒在地。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又到了那一片废园,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位和自己相像的美人,正要上前却见走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他们似乎在说着极可怕却又美妙的事,美人与公子相视一笑,有酸涩、有甜蜜、有相濡以沫、有携手共老……望着他们分明在笑,可落在晴心的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再抬头二人已不见了踪影。许是好奇心驱动,晴心上前寻找二人的踪影,惊讶的发现躺在地上的二人,他们的身体还有余温,只是呼吸却没有了。晴心使劲儿的摇晃他们,呼喊他们:“你们究竟是谁?快醒一醒……”可是无论晴心怎样用力摇晃,他们都无动于衷,唯一的回应便是地上越来越多的血迹。 晴心不敢相信的痴痴呆呆的站着,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望着地面。忽然起风了,伴随着风而来的还有阵阵悠扬哀怨的琴声,晴心忘记了血淋淋的场面,转而寻找琴声来源。在假山下的水池边看到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席地而坐的男子,晴心听着不知不觉听的入迷。正在兴头时琴声嘎然而止,晴心好奇不由上前问道:“为何突然停止?” 待男子转身回头,晴心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的望着。那男子也不说话,同样呆呆的望着晴心,直到晴心回过神来,才问道:“表哥、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我在慈宁宫,你好像成亲了……不对、这里……好像是我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男子还是不出声,只是深情的望着晴心。虽然眼里印得那样深,却还是渐行渐远……晴心一见,忙上前想要抓住男子的手,可是无论她怎么跑也还是追不上…… 第五十七章 受疑妄送命,惆怅是清狂 慈宁宫的偏殿内又是一片混乱,地下跪了一大片,康熙几乎是咆哮道:“你们这么多人,是怎么照顾格格的?怎么连格格晕倒在地都不知道?还有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平日里朕养着你们,今天一个个的都只会听天由命?”康熙大发雷霆,无人敢上前劝阻。宁音跪在地上心里也犯嘀咕:格格这是怎么了?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这可怎么是好? 正在僵持之中,昏迷中的晴心虚弱的喊道:“等我……等等我……”康熙慌忙转过身,握着晴心的手,道:“醒醒……醒醒……别怕,只是梦……”晴心满头大汗却仍然昏迷不醒,康熙瞪着太医,道:“不管用什么方法,如果救不醒格格,你们就等着陪葬吧!”正在康熙怒气冲冲的发泄时,皇后也来了。本来她身在孕中,众人怕动了胎气也就没有告诉她,可是康熙大怒,终究还是惊动了。她一听更是吃惊,虽然自责没有信手承诺照顾好晴心,眼下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她一来便听到康熙愤怒的咆哮声,心知不妙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迅速往殿内走去。 康熙见皇后大腹便便的走进来,也不好当着众臣发作,只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皇后身怀六甲,还是回去休息,免得动了胎气!”皇后知道康熙是误会了自己,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解释,也只好忍下委屈由得康熙误会。她在一旁坐下,向胡太医问道:“胡太医,心格格她……现在怎么样?”胡太医垂下头,道:“回娘娘的话,格格她似乎受了风寒,眼下高烧不退……臣等、实在无能为力啊!” 皇后总算明白为何康熙那样生气了,可是她也不敢相信:怎么才这么一天不到的功夫,晴心就变成了这样?临走的时候,她不都还好好的吗?难道、之前她就刻意隐瞒了她的病情?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皇上,道:“皇上,这里先交给太医和嬷嬷们,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康熙望着皇后,那眼中有了解、有愤怒也有不屑。皇后的心不由一紧,仿佛千万根针扎般疼痛,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坚决的望着康熙。康熙点点头,却不是为了皇后所想,他当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康熙上前扶着皇后,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人,阴冷的说道:“朕现在将心格格的命交到你们手中,若格格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陪葬!”说完拉着皇后离开了偏殿。众人眼见着康熙与皇后离开,心中却丝毫没有松了口气的轻松。一位张太医对胡太医说道:“胡大人、眼下先为格格退烧要紧!”胡太医似有顾忌,摇头:“不可,格格现在身子虚弱,只怕那药太猛,反而……”张太医叹息一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真要我等陪葬不成?” 宁音在一旁听着,不由望了望躺在床上的面无血色的晴心,心里更是难过:“现在公子还不知道格格的情形,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暗暗叹息一声:“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公子,也好叫他拿个主意?” 再说另一边,康熙拉着皇后踏出慈宁宫偏殿,曹子清就守在门口。康熙瞟了曹子清一眼,冷冷的吩咐道:“今天这里的事情,不许你告诉别人!”曹子清只是一愣,道:“嗻!臣明白,皇上只管放心。”康熙这才带着皇后去了坤宁宫。 皇后强自镇定的坐下,她实在是有些累了,可她必须得支撑着,这一刻她再一次体会到之前晴心为何在自己面前逞强了。康熙冷冷的看着她,这样冷漠的眼神却比打她骂她还让她痛彻心扉,可她仍然只能强装镇定。二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终于康熙还是忍不住了,道:“你有事瞒着朕,到现在还不肯坦白吗?朕如此相信你,你就这样回报朕?” 皇后眼中闪过点点晶莹:“原来、在皇上眼中,臣妾就是如此?和她们一样,处处争风吃醋?”随即又大笑道:“不错,臣妾就是恨她,恨她轻易的就占据了皇上的心。可她凭什么这样对皇上,她该死!可臣妾不想她就这么死去,那样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康熙不可置信的望着皇后:“你疯了吗?还是你以为你怀有龙嗣,朕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皇后苦笑:“疯了?臣妾疯了?可是疯了的又何止臣妾一人?皇上、臣妾一心待你,哪怕明知道当初你娶我是为了利用我,可我仍然开心,开心能够帮到你。可是……换来的又是什么?深宫中千千万万的女人,还有你的冰冷……”康熙大怒随手一挥,陈设的瓷器碎了一地,眼中俱是冰冷:“从今日起,只要你在这里朕不会再踏进这坤宁宫一步!”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坤宁宫。皇后望着康熙离去的背影心中阵阵抽痛,看着地上的碎片,腹部也传来阵阵疼痛,心知已然动了胎气,用力喊道:“来人……来人……” 康熙气冲冲的回到养心殿,想起皇后的反常更是气上心头,忍不住将书案一掀:“滚!都给朕滚!”守在门口的梁九功又是着急又是不知所措,以前这时候能劝皇上的99999人:心格格昏迷不醒,纳兰公子远在宫外不说,关键的是这件事皇上压根儿不愿意让纳兰公子知道,而皇后现在……这可怎么是好?难道这时候,要去惊动老祖宗? 这边梁九功正左右为难,那边坤宁宫皇后动了胎气更是乱成一团,嬷嬷一边派人前往慈宁宫请御医,一边派人禀告老祖宗,一边派人禀报皇上。眼见慈宁宫众太医正手忙脚乱的为晴心退烧,一听皇后动了胎气又重新分派,只留下胡太医一人留在慈宁宫照顾晴心。 梁九功见坤宁宫皇后的贴身宫女匆匆跑来,忙问道:“怎么回事?”宫女喘着气道:“梁公公,皇后娘娘动了胎气,只怕是要生了……”梁九功惊叫了一声,嘟囔道:“怎么事情都赶到一起了?眼下、皇上……”宫女见梁九功迟疑,不由急道:“公公还愣着做什么?娘娘那边十万火急,公公快去禀报皇上啊!”梁九功叹息一声,皱了皱眉:他知道康熙现下正在气头上,轻易不敢冲撞,可现在哪里顾得了那么许多?只见他轻轻推开殿门,见康熙颓废的坐在地上,支支吾吾道:“启禀皇上,坤宁宫来报: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怕是要……” 康熙皱了皱眉显然是事出突然而震惊,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站起身直接往殿门走去。梁九功虽然吃惊却仍然迅速的跟过去,小心翼翼的安慰道:“皇上不用担心,太医们已经尽数赶去坤宁宫了,娘娘和小阿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康熙听在耳里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知道:这一次、自己似乎又做错了……一边走一边祈祷:求佛祖保佑,保佑朕的皇后和孩子平安无事……是朕不应该,明知道她怀有身孕,还跟她置气…… 康熙焦急的在殿门前徘徊,心中翻腾着自责与懊悔,更多的是说不清的不安。殿内传来阵阵悲戚的哀叫,不难想象此刻皇后承受着怎样的剧痛。终于里面停止了这哀叫声,康熙悬着的心刚松了一口气一回头见太医匆匆跑来,跪下道:“禀皇上,娘娘她晕过去了……”康熙眉头紧锁,有些不知所措:“这意味着什么?”太医不敢抬头:“娘娘和腹中的皇子很危险,还请皇上决断……”康熙沉默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许久许久一直沉默着。可情况危急怎由得他沉默,太医忍不住叫道:“皇上……” 康熙叹了口气,道:“朕要你们全力保护皇后和皇子,朕谁都不能失去!若他们有什么意外,朕绝不轻饶!”太医为难的望着康熙,康熙厉声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时间紧迫,还不去想法子!”太医知道无论此时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眼下只能全力保全皇后母子平安,就算难以办到也还是不能放弃。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内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康熙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顿时也带了三分笑意。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康熙欣喜的迎上去:“如何?”只两个字,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欢喜。见他如此开心,太医嬷嬷们实在不忍拂了他的兴致,跪下道喜:“恭喜皇上,是为小阿哥……”康熙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样,笑道:“朕知道,之前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朕又多了一个儿子……”见众人沉默不语,康熙眉头一皱:“皇后呢?她现在怎么样?” 太医的头垂的更低了:“娘娘她……”这里太医正难以开口,里面的宫女却慌忙的跑出来:“皇上,娘娘她……在等着你……”康熙面色一寒,往皇后面前走去。皇后虚弱的躺在床上,康熙看在眼里只能忍着痛坐在不省人事的皇后身旁,一边用手抚摸着她的额头,一边急切地轻唤着:“皇后,皇后……” 皇后在康熙的呼唤中,缓缓地苏醒过来,她微微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看到康熙就在自己的身边,她脸上立刻闪出一丝笑容,吃力的问道:“孩子呢?”康熙连忙答道:“是位小阿哥,他很好……”皇后满意的挤出一个微笑:“如此臣妾也可安心去见先祖了……”康熙心一寒安慰道:“皇后,你要坚持住,你会好起来的!” 皇后躺在康熙的怀里,两只眼睛有些失神了,但仍然留恋地紧盯着他,非常吃力地说:“皇上,臣妾不是故意隐瞒的,这件事错在臣妾,请皇上不要因此苛责孩子,他是无辜的。”说到这里,两颗泪珠滚出了眼角,喉咙像有一块东西堵塞了似的,喘息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说:“请皇上念在他一出生便没了额娘,多加照拂,臣妾感激不尽……”康熙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更紧地抱着他。 过了一会儿,皇后望着康熙,缓慢地、吃力地说:“皇上,臣妾去了,不能……再……再伺候……皇上了,请皇上……珍……珍重……”皇后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了,越来越听不清楚了。最后,她用了最大的力气,抬起头来,又一次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嘴唇微微地颤动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珍—重!”然后重重地倒在康熙的怀中,永远闭上了双眼。 第五十八章 病中闻噩耗,雪上更加霜 慈宁宫的偏殿内,胡太医一手擦汗一边欣喜道:“总算没有白忙,烧终于退了……”一旁的宁音细心的为晴心擦着额头的冷汗,道:“太医,格格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胡太医摇摇头:“烧已经退了,格格应该很快便能醒来了吧!”他望着面色苍白的晴心,道:“我现在去煎药,等格格醒来就可以服药了。”他说完便往外走,走至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吩咐道:“格格的烧刚退,姑娘一定好好照顾格格,切不可再受风寒!” 宁音点点头:“多谢太医提醒,奴婢记下了!”见太医离去宁音站在床前,道:“格格,你快点好起来吧!公子还不知道你的生病,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格格……你再不醒来我可就要告诉公子了,会有什么后果我可顾不得了。宁音知道,格格一定很清楚,所以、格格你要快点醒过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晴心仿佛挣脱了那个可怕的噩梦,大叫一声:“表哥……”然后宁音欣喜的看到晴心微微睁开了双眼,她喜道:“格格、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晴心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宁音道:“格格你还是躺着吧!”见晴心不肯,宁音只好替晴心弄好被子,尽量让晴心靠的舒服一些。晴心无精打采的望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宁音担忧的望着心里也在默默的计算着。 晌午时分,天突然阴沉沉的,仿佛感知了世间疾苦欲痛哭一场。太医端着熬好的药往慈宁宫偏殿送去,此时宁音已不在偏殿,殿中只有几个小宫女远远的在外间伺候。胡太医进入内殿,不由一阵心惊:如此年轻的生命,怎地总是如此忧伤?而晴心看到胡太医的打扮,更是心惊——他分明是带着孝…… 晴心只觉得心中一凉:这太医怎地如此不懂规矩?口中却是半句话也没有,任由胡太医请脉施针。直到看到宁音鬓边的银饰白花,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宫里出了什么事?”宁音皱了皱眉,心知此事绝瞒不过索性开口道:“皇后娘娘昨天夜里薨逝了。”晴心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不可置信的问道:“皇后娘娘?”随后又喃喃道:“怎会这样?娘娘她不是身怀六甲?”是啊,她是尊贵的一国之母又身怀龙胎,宁音怎敢信口胡说?这又岂会有假?想了想正想询问,宁音不愧是从小跟着她的心腹,知道主子心中的疑惑立即答道:“不知道为什么皇上昨天和皇后娘娘吵起来,皇后娘娘动了胎气难产。” 晴心问道:“孩子呢?”宁音松了口气:“格格不用担心,是个小阿哥,皇上今早已下旨封为太子了。”晴心一声冷笑:“这是为了补偿吧!”接着又哼了一声,满是不屑道:“人都已经走了,假惺惺的是给谁看?”宁音眉一皱,道:“格格……”晴心盯着宁音:“扶我起来,我去看看皇后娘娘……”宁音忙劝道:“格格、还是等身子好一些再去吧!太医吩咐过了,你身子太虚弱,还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发现晴心已经掀开了被角自己吃力的坐起来了。 安静幽暗的坤宁宫内,康熙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心中充满了懊悔:明知道赫舍里身怀有孕,为何不知道收敛脾气?害得她白白丢了性命……不对,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都是她……只见他目如寒星仿佛要喷出火来,就在这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康熙不安的怒吼:“都给朕滚出去,朕谁也不见!” 殿内一片沉默,不、比之前更加安静了,这安静更让康熙不安,眉一皱将手边的酒杯往后一扔:“滚出去!”来人见如此无奈的摇摇头,双眼望了望扶着自己的宁音然后点点头。宁音有些担忧游戏迟疑,却还是坚定的点点头然后退出大殿。听到渐远的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康熙松了一口气,不由回头一看不由惊呆了:晴心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显然大病未愈身子更是虚弱,心中一痛随即又想到皇后赫舍里刚刚离世,顷刻间心痛转化为愤恨,吼道:“你来干什么?朕不是说过,都滚出去吗?你是听不懂朕的话,还是故意抗旨?” 晴心不理会康熙的咆哮,慢慢的往殿内走去,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着殿内的主人轻言细语道:“想不到娘娘一片苦心,最终却害苦了娘娘。若早知有今日,娘娘你可会后悔你当日的选择?”康熙皱了皱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99999么,却还是忍下没有开口。只看到晴心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一切、究竟谁是始作俑者?”康熙一听怒道:“你这是在问朕?来替皇后抱不平来了?” 晴心转过头看着康熙,这一刻康熙仿佛看懂了些什么却又仍然不明白,只觉得晴心面无血色眼睛却是清晰的透明的甚至还泛着光,一时之间不觉呆住了不知如何。晴心嘴角上扬,娓娓道来的却是:“原来、皇上对皇后娘娘并不是无心的,不知道皇后娘娘地下有知,会否倍感欣慰?”康熙眉一皱眼看就要发作,可晴心并不给他机会,又道:“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可有什么用呢,都已经来不及了……”康熙忍不住吼道:“你居然来此幸灾乐祸?你就是来看朕笑话的,是不是?朕不放你出宫,你就利用皇后在宫里兴风作浪也不让朕称心如意,对不对?”说道最后一个字时,康熙一个箭步至晴心身旁,伸手卡住晴心的脖子,这一刻他的心里只有愤怒,甚至忘记了晴心的身子虚弱。 晴心因为难以呼吸苍白的脸顿时绯红,双目瞪向康熙,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懦……夫……”康熙眉毛一挑,手用力一甩狠狠的将晴心甩到在地,双眼渐渐逼近晴心,双目狠狠的盯着晴心:“你恨朕,对不对?”晴心倒在地上,艰难的支撑起身子,毫无畏惧的迎上康熙的目光:“我只是想来送送皇后娘娘,并不想多惹是非;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皇上你如此,心里特别的畅快……”康熙扬手,眼看一巴掌就要落在晴心的脸上,可在落下的最后一刹那,康熙的手疆在了半空:“皇后因你而受到连累,你一定很难过吧!你故意激怒朕,想要解脱,那么朕偏不成全你。” 晴心微微一笑侧过头,微微闭上双眼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随你!”康熙见晴心如此冷静,心中更加愤怒,冷笑道:“看来朕高看你了,你那么恨朕怎么会真心对待朕的皇后!只是朕没有想到你会这般恶毒,为了报复朕连怀有身孕的皇后都不放过?”他上前逼近一步:“难道你真的就无所顾忌?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杀了纳兰一家!” 晴心眉心微皱随即自动抚平,轻轻的说道:“你我各自斗法,连累的却是无辜之人!”顿了顿叹了口气道:“难道皇上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不错,当初进宫的时候,我恨你;将我嫁给吴应熊的时候,我恨你;再后来你杀了吴应熊,我还是恨你;现在你将我软禁宫中,我仍然恨你。但无论怎样恨你,也绝不会伤害无辜之人。皇后娘娘,是我对不起她,欠她的我想我自会还她,只是皇上欠她的,要怎么还?”康熙听着渐渐的冷静下来,心里也重复着晴心最后的问题:“欠她的,要怎么还?” 晴心见康熙凝神思考,不由安慰道:“无论如何,人死不能复生,请皇上节哀!”晴心说完,接着力吃力的站起来,无奈的摇摇头道:“晴心就不打扰皇上缅怀娘娘,先告辞了。”康熙回过神来,正好听到晴心要告辞的话,不由伸手拉住晴心,道:“不要离开朕!”晴心眉一皱,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见康熙更用力的紧握,不由沉声道:“娘娘梓宫在此,请皇上自重!” 康熙瞪着晴心却并未松开手,道:“既然来了,就在这里陪着朕;朕这里可不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晴心垂下头,康熙看不真切晴心的脸,只觉得手中的手微微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他眉一皱手握的更紧了,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力量分给晴心。可晴心根本不领情,道:“你已害死了娘娘,还要她不安心吗?” 康熙顿时如梦初醒面色一寒,甩开晴心的手也不管晴心会不会因此而再次摔倒,沉声纠正道:“害死皇后的人,是你!”晴心面色一寒,虽然隐隐觉得他们之间的争吵因自己而起,现在康熙就这么说出来,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仿佛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人也仿佛被压上了千斤重担,挪不开脚步连呼吸似乎都不能了。康熙哼了一声:“朕的好皇后,她这一生都在为朕考虑,可你却……朕绝不会就这样放过你!”说完转身大叫道:“来人!”守在门外的梁九功和宁音连忙进来,康熙背对着晴心,吩咐道:“先将她带下去,等身子好一些,再将她送往冷宫,这一辈子都休想踏出宫门一步!” 第五十九章 费心会佳人,病中再争执 宁音上前扶起晴心,心疼道:“格格、你这又是何苦呢?”晴心背对着康熙微微一笑,手轻轻的拍了拍宁音扶着自己的手,示意宁音尽快扶着自己离开。睍莼璩晓宁音无奈的叹息一声,扶着晴心往慈宁宫走去。康熙目送着晴心离去,背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他心里清楚:他们之间早已注定了没有未来……可是,为什么明知没有未来还是无法放下? 也许,爱情就是这样:无论是身份尊贵的帝王,还是没有身份的奴隶,在爱情面前都一样渺小——即便明知无果,还是无望的守候!真爱从来都没有对错,甚至连善恶也变得模糊:如果爱得到你,即便背叛了全世界又如何?如果到最后仍是擦肩,又何必痴情一场?只是、是否曾经得到,我们就该满足感激?那么痴心付出一场,到最后仍然空手而归,又该如何?自怨自艾亦或是因爱生恨还是最后陌路? 宁音扶着晴心回到慈宁宫偏殿,终于顺利走至门口忍不住合手念道:“阿弥陀佛,总算是顺利的回来了……”说完又不由看了晴心一眼:从晴心踏出坤宁宫那一刻,晴心的面色一直苍白眼神散漫无神采,所以才有此一说。 可是晴心自亲耳听到皇后之死的缘由,心中犹如压上一块大石头,一直迷迷糊糊后来康熙暴怒也不曾放在心上。倒是现在到了偏殿门口,又听到宁音念佛不由醒过神来,顿时气血上涌喷出一口血来,随之身子一软眼看就要瘫软在地。宁音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了晴心,一边支撑着晴心一边喊道:“来人……”此时宫里守候的宫女听到宁音的声音迅速跑出来帮助宁音将晴心扶回偏殿。 正当宁音忙着照顾晴心又吩咐宫女去请太医,正在此时晴心悠悠醒来,伸手抓住宁音摇头道:“宁音,算了吧!到了此时此刻已没有必要了,我也累了……”宁音皱眉:“格格、那你的身子……”晴心摇摇头,道:“我累了,你让他们都下去吧……”宁音知道晴心的脾气,只好应道:“好的,奴婢答应格格就是了。”心中却在盘算着:这件事不能惊动这个也不愿惊动那个,可现在只怕是不能再瞒着公子了,看来我得想法子告知公子,也许公子能有法子能劝解格格。 再说明府,此时此刻容若正端坐书房,自从见到宁音传来的晴心病重的消息,他一直惴惴不安的坐着心中越是着急烦闷越是想不出办法:不知道有多久,他没有见过晴心?又有多久,没有听到晴心的消息了?可怎么刚听到你的消息,就是这种不好的消息呢?晴心,表哥已经辜负了你,现在又如何才能救你呢?不行,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见一见她。可是、她在深宫,而我被派往上驷苑,皇上本就有意避开我俩,现在要见她一面谈何容易?如今皇后娘娘难产而逝,宫中正在办法事,也许要见晴心一面也只有如此了。 夜色已深,容若久久的徘徊在明珠夫妇门口,似乎在犹豫什么,倒是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卢雨婵。她隐身在树后痴痴的望着容若,暗道:“公子,你究竟在想什么?”前几天皇后娘娘去世,听说格格也病了,公子今日心事重重莫非,也与此有关?如今公子徘徊在此,不好、难道…… 晴心这几日都是昏昏沉沉的,每日宁音喂晴心服下汤药,眼见着晴心日复一日的憔悴,心中更是焦躁不安,可是公子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难道公子也没有办法吗?晴心虽然憔悴,但还是看出宁音有心事,不由问道:“宁音,你有什么心事?”宁音啊了一声,道:“格格误会了,宁音哪有什么心事啊?不过是……”晴心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可是、生死由命,担心又有何用?” 宁音皱了皱眉:“格格怎么突然说这些?”晴心摇摇头,闭上眼似乎要休息了,这时殿外传来惊呼:“什么人?”接着传来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对不起,我奉命前来诵经,只是不知如何走在宫里迷路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宁音一听忙看了看晴心,只见晴心目瞪口呆失神的望着窗外。宁音连忙跑出殿外,见到喇嘛也是大吃一惊,虽然听到声音有些熟悉可眼见证实还是忍不住惊叫:“公……公……”突然惊觉此时不能大叫忙掩住了嘴,忙眼神示意又将殿中的众人支开,这才放容若进入偏殿。 容若进入内殿见到晴心面色苍白,不由心中一痛,上前道:“表妹,你这是……”晴心望着容若,微微一笑道:“表哥,怎么是你?真的是你?可是你怎么来了?”容若将晴心扶起来:“你在深宫,要见你一面谈何容易?我只有这个法子了……对不起,晴心,我对不起你……”晴心制止了容若要说的话,道:“表哥,我都懂的,我懂的,能够再见到你,我已再无遗憾了。” 容若摇摇头:“不、晴心,我要你好好的,答应我你要好起来,你应该明白,你若不好,我又怎么会好?”晴心眼角滑过一行清泪,道:“表哥,有些事我们无能为力;以后我会在宫里为表哥祈福,表哥也不必将过去放在心里,万事随缘吧!”容若怔怔的望着晴心,心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二人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对方。 宁音守在门外,见长廊拐角处是皇上匆匆而来的身影,不由急忙进入内殿,低声道:“公子,格格,皇上来了……”晴心道:“不能让皇上见到表哥,宁音你带着表哥赶快从侧门离开吧!皇上这边,我来应付就好了,你快走……”容若不舍的望着晴心,却也清楚自己再不走只会给晴心带来麻烦,可这一去只怕再难见到晴心。如此犹豫间,眼看皇上越来越近,宁音一急也顾不得许多,忙拉着容若匆匆往偏门跑去。 这边皇上已经匆匆入殿,那边却还不知道容若已经去了哪里,康熙一进门见晴心,不由急道:“你这是?怎么不去请太医?这里的人是怎么伺候你的?怎么会让你病成这样而不管不顾!真是岂有此理……”晴心平静道:“皇上不必如此,这都是命,是我晴心的命。”康熙怒道:“什么命?朕不相信……你这、还是在跟朕使性子,难道连命也不要了吗?” 晴心苦笑:“莫非皇上现在还以为我在玩心眼儿?”康熙冷哼一声:“你与朕非要如此方能说话吗?”随即又怒道:“朕究竟有什么对不住你?为何要如此待朕?你说,你究竟想要什么?”晴心叹息一声:“我想要什么?难道皇上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吗?”康熙不由怒道:“你还在想着出宫?若你要别的,朕或许可以满足你,可是唯有出宫,你想都别想!”晴心冷笑:“你知道我唯有此愿,可你却偏偏办不到,既然如此,你我还有什么可说?皇上、还是请回吧!” 康熙瞪了晴心一眼,道:“你赶朕走?”晴心无奈:“皇上误会了……晴心怎敢?”康熙冷笑:“你不敢?”似乎很不屑地哼了一声:“除了你,还有谁敢这样跟朕讲话!”语毕见晴心面无血色,忙改口道:“罢了,这件事朕懒得跟你计较!”顿了顿又道:“但朕警告你,你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朕杀了纳兰一家!”说罢也不理会晴心的反应,自顾自的往门口走去。 就在康熙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听到晴心略微低沉的声音:“我知道你不会的……”康熙一惊随即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出声,他在等、等着晴心的解释,他也知道晴心会说清楚的,所以他等,他并不是没有耐心的人,所以晴心不出声他也不出声。在听到一声叹息后,再次听到晴心的声音:“虽然在晴心的心里从来没有喜欢过皇上,但晴心从没怀疑过皇上乃是怀有雄才伟略的一代圣君,又岂会伤及无辜?更何况,表哥和姑父都是有功之人,皇上又何必以此来吓我!”康熙面有感动:她终究还是了解朕,明白朕的…… 康熙背对着晴心道:“你倒是明白的很!”顿了顿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朕就会网开一面?晴心、你从来都是聪明的女子,可惜、你还是输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踏了出去。 晴心目送康熙的背影离开,口中喃喃道:“是啊,之前是我输了,但我不后悔。”说到这里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可是、这一次,谁也不能阻挡我的选择。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晴心望着未合上的门,苦笑:“皇上你总说你爱着我,殊不知也是你将我一步步逼上绝路,只是可怜了表哥从小到大都不曾真正的开心过。” 宁音送走容若回到偏殿,见到晴心躺在床上昏睡着,心里着急万分却仍然不知所措,不由跺脚道:“我怎么这么笨,眼看着格格受病痛折磨一天重似一天却半点法子也没有,如果杏儿姐姐在,她一定知道该怎么做……”许是感受到宁音的焦虑,昏睡的人儿忍不住轻轻的咳起来。 第六十章 多情真薄命,容易即回肠 宁音连忙倒了杯热水上前,道:“格格、先喝口水吧!”晴心摇摇头,宁音正想劝慰,眼一瞥见晴心不停的咳嗽,忙放下水上前轻轻的拍打着晴心的后背帮助顺气。晴心咳了一阵直觉喉咙有些辛甜,待要说话一不小心却咳得更加厉害。终于咳完了,宁音送了一口气扶着晴心躺下,拿起手绢本来准备清洗却被手绢上那一抹鲜红刺痛了双眼,忍不住惊叫:“这可怎么得了?”刚刚躺下的晴心软弱的问道:“怎……么……回事?” 宁音忙收起慌张不安的神色,尽量保持平静的说道:“没什么,格格你好好休息,奴婢去熬些参汤来给格格补身子。”晴心远远的望着宁音,想起方才咳嗽时喉咙的辛甜,不由问道:“不是那帕子上有什么吧?”宁音急忙否认:“格格胡说什么呢?这帕子上能有什么,奴婢还是先去将帕子洗了吧!”说完因怕晴心继续盘问,忙迅速跑出内殿。晴心望着跑出去的宁音的背影,报之一微笑,缓缓的合上双眼仿佛即将沉睡。 再说容若慌慌张张的出宫,回到明府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天,月色渐浓,守在门外的卢雨婵终于忍不住,进屋叹息一声道:“公子已经坐了一天了,还没有想明白么?”容若仍然沉默不语甚至一动不动。卢雨婵有些心痛,道:“公子今日入宫了吧!”顿了顿见容若仍然没有反应,又道:“公子今儿可见着晴心格格了?”在听到晴心两个字的时候,容若终于抬起头看向雨婵。卢雨婵不由皱了皱眉:“既然公子见着了格格,也已全身而退,想来也没有遇到什么其他的人。可是、雨婵还是要多一句嘴,公子今儿若是遇到了皇上,只怕不仅不能全身而退,还会连累晴心格格……” 容若眉头紧锁看起来十分痛苦,雨婵不由安慰道:“公子应该明白,若要格格安好,公子更应该保重身子。如若格格知道公子这样,只怕即便身在病中,亦日夜为公子悬心。我想,这也不是公子喜所乐见的吧!”容若歪过头盯着雨婵,这是自成亲以来容若第一次仔细的看她。这才发现,雨婵也实在是聪明且体贴的好女孩,只是、自己终究也还是辜负了她…… 雨婵见容若盯着自己,一时之间不由羞红了脸,忙用手挡着脸问道:“公子为何这样看着我?”容若叹息一声后并没有回答雨婵的问题,雨婵眉毛微微皱起,想问却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就这么痴痴的、痴痴的望着他。有那么一刻,她希望时间可以就这么静止凝固,那么她和他是不是可以这样走下去……金品梅:少女鉴宝师 容若转过脸道:“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吧!”雨婵摇摇头:“我知道公子心里不痛快,就让我在这里陪着公子,好不好?”容若没有出声,心里却回忆着白日里见着的晴心苍白的脸还有那欲说而未说的情思话语:她不怪我,可我又怎么对得起她?她身子虚弱,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也不知道我的劝告她有没有听进去?现在、她是否好一些了?如今想要再见她一面,只怕是更难了…… 雨婵见容若如有所思且眉头紧锁,忙问道:“格格她在宫里还好吗?”容若回过神,苦笑:“好?如何是好?怎样算好?”雨婵紧咬下唇:虽然一早猜到晴心在宫里虽有皇上和还皇太后相护,可宫里的女人又怎是好相与的?只怕她在宫里的日子,因皇上的厚爱而更加难熬。如今观公子神色,似乎比想象中更加艰难,该怎办?继续追问,还是安慰公子? 容若见雨婵若有所思,接着道:“也许、只要还呆在宫里,她就不会好;可是、我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看着她日渐憔悴消瘦,我竟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我只担心……”雨婵蹙眉问道:“公子担心什么?”容若望着窗外的月亮,祈祷道:“我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算再不能见她也甘之如饴。”雨婵听着暗想:莫非格格在宫里生病了?皇后娘娘刚刚薨逝,宫里也没有传出有人生病啊!究竟是怎么回事?看来、我也该进宫去看看格格。 雨婵在心里盘算着,却听容若念道:“晴心,保重!”雨婵凝眸望着容若:我知道在你心里她用不可替代,甚至无人可以替代,但我已是你的妻子。我可以理解你对我的不闻不问,也可以了解你对晴心的难解难分,可你实在不用这样苛刻你自己呀!我多想为你分担,帮你解忧,可怎样才能帮到你呢?那座皇宫、那道宫墙,不仅仅是你的禁区,也是我的…… 二人各怀心事,对月沉思甚至祈祷,可终究只深埋在自己心里,谁也不能将他们从自己编织的狼狈的境遇中解救出来。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晴心的病情在那以后99999倒是一天比一天更加严重了,现在就算说病入膏肓亦不算过分。村头狮吼,农家童养夫 这些天大多时候晴心都在昏睡,且时而清醒时而痴迷,宁音守在晴心的病榻前,一汤匙又一汤匙的喂药和参汤。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喂进什么片刻之后就吐出什么,宁音也只能干着急,甚至连偶尔来探望的苏茉儿也暗暗叹息:只怕是不行了…… 这一天天气特别好,偶尔有一丝丝的风,晴心阖目躺在病榻上似乎仍在昏睡。宁音静静的守在一旁,喃喃道:“格格、你可一定要好起来……”一边说眼泪一边不自觉的滑下,宁音忙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珠。只听到一声轻咳,宁音勉强挤出笑容:“格格、你终于醒了,这一次可是吓死奴婢了……”晴心接道:“哦?怎么回事?”宁音一愣,道:“你都不知道你这次昏睡了多久?”晴心正色:“你是怕,我再也醒不过来了?”宁音一听忙皱眉道:“呸呸,格格胡说什么呢?”这时一个小宫女端来一碗参汤,宁音接过参汤,道:“你下去吧!格格这里有我伺候就够了,有什么需要,我会叫你的!” 宁音细心的将晴心扶起来,道:“格格、我伺候你喝参汤吧!”晴心含笑点点头,宁音神色怪异的点头算是回应,然后一汤匙接着一汤匙的将参汤送入晴心口中。奇怪的是,这一次晴心没有将喝下的参汤吐出来,脸上也渐渐有了神采。宁音喜道:“格格、真是太好了!” 晴心望着喜出望外的宁音,道:“好妹妹,外面的天气真好,花应该开了吧!”宁音兴奋答道:“回格格,外面的花开的正好,等格格身子好些,奴婢陪格格出去赏花吧!”晴心含笑:“病了这么些日子,现在真想出去走走……”宁音正想劝晴心,却被晴心抢先道:“宁音,好妹妹,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盛开的花……” 宁音为难的说道:“格格,还是等身子好一些吧!这花年年都会开,不急在一时的。”晴心摇摇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宁音皱了皱眉正要反驳,却听晴心再次说道:“只怕时日无多,到时候想看也是不能的了。”宁音刚刚放下的心不由有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原以为格格的病已经好转,现在看来只怕是回光返照……不禁含泪应道:“好,既然格格想看,奴婢这就去安排一下,格格稍后!”造神插件 晴心微笑:“如此,就谢谢你了!”宁音摇摇头:“这是奴婢应该做的,格格不必客气。”说完转过身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外走。等到宁音再次回到内殿时,晴心已自己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也为自己梳好了发髻。宁音一进门只觉得眼前一亮,仿佛还是从前那般烂漫,不由笑着赞道:“格格,真美!” 晴心含笑问道:“这样是不是精神多了?”宁音一边点点头一边上前扶着晴心,道:“是啊,格格、我们出去吧!”出了偏殿门口已备好了轿辇,宁音小心翼翼的扶着晴心上了轿辇,待晴心坐好后再站在一旁仔细留意着。 轿辇在御花园的四角亭下方停下,宁音再次扶着晴心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到四角凉亭。晴心扫视了凉亭的陈设,叹息了一声道:“还是你办事周到,全都想到了……”宁音垂下头满是歉意的说道:“知道格格不喜欢,可是、奴婢实在不放心,所以就自作主张,还请格格不要见怪。”晴心摇摇头一边往软塌的地方走去,一边道:“这不怪你,你这一片好心全都是为了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宁音见状忙上前扶着晴心,晴心靠在软塌之上看着御花园怒放的花,久久的没有说一句话。宁音陪在一旁心中有万语却也不敢也不忍打扰晴心,只好在一旁静静的、静静的陪着。突然晴心再次咳嗽起来,宁音忙上前不料晴心却摆摆手制止了,痴痴的望着怒放的花,像是在问花又像是问宁音也像是自言自语:“花开了还会谢,谢了还会再开;既然知道凋谢的结果,为什么还要不惜一切的盛开?”宁音劝道:“格格,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再费神了。” 晴心闭上了眼也不再说话,宁音一慌不由哭道:“格格……格格……”晴心挣扎着睁开眼,道:“别哭!这一生从来都由不得我自己,这一次终于可以顺我心意了。只是宁音,我还是放心不下表哥,以后、你好好……好好的……照顾……他……”宁音摇摇头:“不、格格,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晴心艰难的摇摇头:“不……我累了……好想……睡觉……”说完便平静的靠在了软塌之上。宁音一见更是止不住的泪水,哭喊道:“格格……格格……你醒醒啊,醒醒……” 第六十一章 阴阳两相隔,魂梦仍相牵 康熙来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后,来到偏殿发现晴心不在偏殿,问道:“格格呢?”宫女跪下道:“回皇上,格格要去赏花,宁音姐姐陪格格去了御花园!”康熙皱眉反问道:“以她的身子,可以去御花园赏花?”宫女点点头:“格格今儿个精神特别好,宁音姐姐也做了准备,应该没有问题……”不待她说完康熙已一脚踏出了偏殿,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听她说完:晴心的病他心里有数,可是现在竟然精神很好?——这、只怕是不好了…… 康熙匆匆往御花园赶去,远远的就听到御花园方向传来哭声,心知:定是晴心不好了。可是心底到底没有完全死心,直到她看到平静的躺在软塌上安睡的面无血色的晴心,一时之间竟连站都站不稳了:终究还是没能留下你,朕纵是天子,也无法让你而停留!康熙踉踉跄跄的走到软塌前,含泪道:“为什么会这样?在这宫里真的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吗?你是不是在怪朕,不肯成全你?对不起晴心,朕只是不想也不能失去你;你这是在报复朕,是吗?成心不要朕好过,是吗?你好狠的心啊,朕才刚刚失去皇后,现在又要失去你,这叫朕以后可怎么办?” 宁音本来深恨康熙,可现在见康熙这般倒也不禁心软,不由擦去眼角的泪水安慰道:“皇上不必自责,格格曾告诉奴婢。在她的心里从未怪过皇上……”康熙侧过头看向宁音,含泪问道:“她还说了什么?”宁音哽咽:“皇上,奴婢有一事相求,请皇上应允!”康熙愣了愣,道:“你说!”宁音忍泪道:“格格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出宫获得自由,如今格格去了,还请皇上还格格自由!”康熙迟疑了一阵:“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朕也许该放你出宫,朕错了,真的错了……晴心,你会原谅朕吗?” 宁音顿了顿接着说道:“格格出宫,奴婢按理也该陪着,还请皇上应允!”康熙苦笑:“记得当初在皇后的梓宫,晴心说过这样一句话:‘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现在想来,她在那时便预料到今日。晴心,朕最后还是输了,输了……”宁音见康熙前言不搭后语,不由急声提醒道:“皇上?”康熙摇摇头:“罢了,朕答应便是……”顿了顿又道:“现在起,你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出宫,可是晴心……朕也知道她不想呆在宫里,可朕还得留她几天,你去吧!” 宁音回到慈宁宫偏殿,将晴心之前交给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沉默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别道:“格格对不起,宁音不能在这里陪你到头七了,宁音知道格格心中挂念公子。请格格放心,宁音定如照顾格格般照顾公子。”一边说一边拿起收拾好的行李一边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明府中容若一直觉得胸口闷闷的,直到黄昏时分看到宁音,才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的望着。倒是雨婵吃惊却不露声色的招呼:“姑娘怎么来了?”宁音见容若如此,只得说道:“公子,格格她……”容若顿时醒过神来,上前问道:“表妹她怎么了?你怎么来了?”宁音含泪道:“格格她……去了……奴婢答应了格格,要好好照顾公子,所以就出宫了。” 容若不可置信的望着宁音,在听到去了二字时,他的心已如危楼轰然倒塌,后面宁音说了什么他根本连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宁音还在说眼一瞥看到容若摇摇欲坠,不由惊道:“公子……”忙上前一边与雨婵一起扶住容若将他扶回房间,一边疾呼:“去请大夫……”容若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已然完全失去了知觉。 宁音见众人手忙脚乱,便拉着雨婵往一旁走去,雨婵奇道:“你拉我出来做什么?”宁音自腰后取下玉笛并掏出一封信一并递给雨婵:“这是格格让我转交给少奶奶的!”雨婵皱眉问道:“格格?”半信半疑的伸手,伸出的手突然疆在半空,问道:“这么重要而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收!”宁音哽咽:“从前、这是格格最珍爱的东西,可现在、格格已经放下;而这只有少奶奶才有资格拥有!” 雨婵迟疑着仍然没有接,宁音再次劝道:“这是公子送给格格的,它与公子的琴合称为相守勿忘;所以、它不仅仅是一件信物,更是格格对你们的祝福。”雨婵终于伸手接下玉笛及信,并立即打开信只见上面写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八个字,雨婵一边轻轻的念着一边暗暗的揣摩着八字的含义。在有了相当的了解后,感激道:“多谢格格!也谢谢你,宁音。”宁音摇摇头含泪道:“少奶奶言重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说完叹息一声,道:“格格交代的事已经做完了,少奶奶,宁音暂借告退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而容若迷糊之中仿佛来到一处仙境,他一心只想着晴心也顾不得欣赏美景,诧异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耳边传来丝竹之声悠扬悦耳,他心向往便顺着丝竹声寻来。只见烟雾袅绕的山水间一位绝代佳人正全神贯注的抚琴,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再往前靠近一点:这分明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晴心啊。当下来不及多想,便上前道:“原来你在这里,倒叫我好找!” 女子抬头看着容若,道:“你怎么到这里了?”容若笑道:“当然是跟着你的琴声找来的!”顿了顿又问道:“这里倒真是清幽雅致……妹妹,是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女子似笑非笑:“这里虽然是好地方,但表哥你不该来的!”容若奇道:“这是为何?”女子笑道:“莫非表哥忘了,晴心已经死了么?”容若不可置信的盯着女子,否认道:“不可能,如果晴心死了,我怎么还能见到你,难道、我也死了吗?” 女子摇摇头:“不,表哥你还活着,我知道你为何会来此。可是生死有命,你且珍重!你若安好,我便是身在九泉亦可安心了!”容若蹙眉沉默不语,晴心又道:“你我此生注定了有缘无分,愿来生晴心可以陪伴表哥身旁。我虽然离开了,但请表哥珍重!”说完一掌打向容若,容若惊叫:“啊!”一声后从床上坐起,一旁伺候的雨婵忙问道:“怎么了?”宁音也站在一旁,关切道:“公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少奶奶和奴婢了。” 容若盯着宁音,向雨婵道:“你也累了,先去好好的休息吧!我这里有一些事,想要问问宁音。”雨婵温柔的点头,然后自觉的离开。容若见雨婵离开,忙问道:“宁音,你告诉我晴心她……有没有什么带给我?”宁音忍着泪,抽噎道:“公子料事如神,格格确实有一封信要我交给公子。”说完从袖中掏出信递给容若。 容若扬了扬头,忍下苦痛定下心神,拆开信,只见上面写着:“满目山河空念远,劝君惜取眼前人!”空荡荡的纸上只有这几个字,容若明白却又不明白,喃喃道:“晴心,你是要我忘了你,好好的珍惜雨婵,对吗?”顿了顿又道:“可是、我怎么忘得了?又怎么舍得就此将你忘掉?这样、对你对我都太残忍,太残忍……” 而此时在宫里康熙面色憔悴独自来到慈宁宫偏殿,一切依旧只是少了那人。他失神的望着这里的陈设,无言的跌坐在地上,叫道:“拿酒来!”守在门口不敢打扰的太监宫女们只好给康熙送来美酒,康熙一杯又一杯的字斟自饮。越喝越觉得苦闷,越喝心里就越是后悔难过:皇后才刚走不到十天,晴心也走了,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走下去? 不知道是酒的作用还是心神俱疲,康熙很快就醉倒躺在冰冷的地上了。殿外守着一大群太监宫女愣是没人敢进去劝阻,太皇太后闻讯赶来,见康熙躺在地上满是心疼更是气愤:堂堂天子,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弄成这副德行成河体统?早就告诫过他,帝王不可太多情!看来得采取些措施,决不能任由他胡闹! 太皇太后面无表情沉声道:“去打盆水来!”迅速有人端来一盆水,太皇太后面色一沉,接过水直接朝康熙身上脸上泼去。迷糊中的康熙顿时惊醒,迅速跳起来怒吼:“大胆!岂有此理什么人竟敢……”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到太皇太后脸色铁青的瞪着自己,不由皱了皱眉上前请罪:“孙儿不知皇祖母驾到,请皇祖母恕罪!”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背过康熙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皇上长大了,脾气也大了,只怕老身是承受不起了!”康熙一听脸色大变,忙跪下道:“皇祖母不要生气,孙儿知错了!”太皇太后的声音依然冷漠:“皇上也会错?”康熙垂下头,低声道:“皇祖母,孙儿并不是故意要惹皇祖母生气的。皇后刚走,现在晴心也走了,孙儿实在有些难过;但请皇祖母放心,孙儿绝不会为了女人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var cpro_id = "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第六十二章 闻旧曲暗殇,见玉笛心碎 太皇太后心里自然也清楚康熙的痛,听康熙如此说当下也心软,上前扶起康熙道:“并非哀家狠心,而是现在内忧外患,实在大意不得!”康熙点头:“孙儿明白皇祖母的苦心,以后不会了。”他抬头看了看室内熟悉的陈设,喃喃道:“晴心,你一定也不希望朕就此消沉吧!这一生是朕对不起你,你放心,朕不会苛待容若。”随即苦笑:“他从来就是你的心事,却不知道朕的心事只有你……” 太皇太后见康熙失神,无奈的摇摇头暗自叹息:“怎么爱新觉罗家的男儿都如此多情?罢了,哀家就给你三天时间。”于是拍了拍康熙的肩头说道:“好孙儿,哀家也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是皇帝千万不能倒下,明白吗?”康熙点点头:“孙儿知道,请皇祖母放心!”太皇太后欣慰的点点头:“真是哀家的好孙儿……”康熙半是无奈半是强装开心点点头,太皇太后放心的拍了拍康熙的手,终于放心的离开了。 见太皇太后等人离开,康熙再看了看屋里的陈设,叹息:“早知今日,朕不该这么自私,也不会就这样害了皇后和你丢了性命。对不起,都是朕害了你们!”顿了顿将眼眶中暗涌的泪水吞回,自言自语道:“可是心儿,朕不能在此陪你了,以后朕再来看你!”说完不舍的看了看屋内的陈设,这才离开偏殿。 守在殿外的梁九功,他一直跟在康熙身边,对康熙的心事一直都了然于心,此刻自然也能洞察康熙那不能言说的伤痛。他见康熙面色平静的走出来,心里更是担心:以康熙的个性,这样憋在心里反而更加伤心难过,忍不住劝道:“皇上,请节哀!”康熙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往养心殿走去。 在走到御花园时不由想起了之前同皇后把臂同游的情景,那时他和皇后相敬如宾日子倒也自得,可现在物是人非。花开的那么美,花还是那些花,只是如今当年陪同赏花的人已不在。即便再美,也只是徒增伤悲而已。梁九功眉一皱,只道是康熙思念缅怀晴心,不由劝道:“皇上,御花园的花开的虽好,前面太液池的莲花含苞待放更是一番滋味呢!”康熙苦笑,脚步却没有停下。 经过假山时太液池的方向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琴声,康熙停下脚步凝神细听,这不是之前晴心喜欢的曲子吗?只是晴心喜欢用那支玉笛吹奏,如今用琴弹出来少了三分哀怨多了些清丽,更是别有一番滋味。一瞬间康熙以为是晴心复活,在此为自己抚琴,不禁嘴角上扬,匆匆往太液池走去。 梁九功听见琴声也是暗自吃惊:这世上除了晴心格格,想不到还有人能弹出如此美妙的琴音!抬眼见康熙匆忙的脚步,不由快步跟了上去,待走到太液池康熙见到弹琴之人的背影。康熙疑惑的走至弹琴之人身后,那女子仍然专心致志的抚琴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一曲既罢女子伸手按在琴弦上,似乎欲罢不能。康熙侧过头仔细看着女子,无奈女子始终背对着康熙,康熙只得说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此抚琴?”那女子见有人不由大吃一惊,转过身忙跪下道:“皇上?请皇上恕罪!”康熙一见不由皱眉问道:“佟佳表妹,你怎么在这?”原来这女子便是当日选秀入宫的佟佳氏,乃是满洲镶黄旗人,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之女,本是康熙帝生母孝康章皇后之亲侄女,即康熙的表妹。 女子垂下头,道:“臣妾只是感念皇后和晴心格格,想起昔日晴心格格的笛声,忍不住在此……”康熙既是感动又是难过,也不由劝慰道:“表妹倒是有心了,皇后和心儿在九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感念表妹的。”顿了顿又道:“天气渐热,表妹也要当心身体!朕还有事要处理,让梁九功送表妹回宫吧!” 梁九功护送佟佳氏离开太液池,康熙独自站在池边,叹道:“早闻佟佳表妹与晴心关系甚好,现在看来倒是不假。只是连佟佳表妹都为晴心做了这么多,朕能为她做些什么呢?还有表妹,朕也该为她做些什么了!”康熙一边叹息一边在太液池边坐下。一阵微风吹来,湖面荡起层层微波,而这阵风似乎也在康熙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而在明府中,自然人得知晴心的死讯便陷入昏迷,黄昏时分终于幽幽醒转。睁开眼一见到宁音,便抓住宁音的手问道:“宁音,你能不能将那日的详情告诉我?”宁音皱了皱眉,她也难过也知道容若心中难过便将那日情形细细的告诉了容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容若:“公子,这是格格要奴婢转交给公子的。” 容若又是震惊又是欣慰又是感激又是不安的盯着这封信,迟迟不敢伸手去接。宁音看着心里愈发着急,道:“公子、你这是不想要?”容若摇摇头:“不是不想要,只是……”宁音叹息:“公子,不论什么早晚都是要面对的。格格说过,她从未怪过公子,要怪也只能怪这辈子与公子有缘无分。” 容若眉头紧锁,苦笑一声后伸手接过信件,打开只见上面写道:“表哥,世事无常,你我终究只是一场有缘无分的花事。未来的路表妹不能陪你了,但愿表哥且行且珍惜。嫂子是很好的人,相信她一定能好好的照顾表哥,若表哥能‘珍惜眼前人’,表妹即便身在九泉亦可安心了!”容若痴痴的念叨:“且行且珍惜?晴心,我怎么能?终究是我辜负了你,害你白等了一场到最后连性命都……”言及此处,容若早已是泪流满面。 房门不适时宜的被人打开了,容若也没有心情去管来人,可是只是眼睛一瞥被来人手中的玉笛深深的吸引。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玉笛,待玉笛移到眼前,容若这才伸手去抢:“这玉笛怎么会在你手中?”来人见容若神志不清,忙关切的问道:“公子,你醒醒啊,是我,我是雨婵啊。公子……公子……” 见容若一心只想抢玉笛,雨婵干脆将玉笛交到容若手中,一边呼喊道:“公子……”容若接过玉笛,紧紧的将玉笛抱在怀中,喃喃道:“晴心,玉笛我帮你抢回来了,以后可不要再弄丢了!晴心……”雨婵心中又急又酸,不由道:“公子你醒醒吧!晴心格格已经去了,这玉笛也是格格托宁音带来送给我的!” 容若瞪着雨婵,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诅咒晴心?”雨婵无计可施只好望向宁音以求救。宁音叹息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然后走至容若面前道:“公子,你可还记得奴婢吗?”容若一见宁音忙一手拉过宁音,道:“晴心呢?宁音你告诉这个女人,晴心在哪里,我不要她诅咒晴心!”宁音皱了皱眉:“公子,你难道真的忘了吗?格格她,已经去了……” 容若满怀希望的眼睛顿时失去了神采,双眼瞪着宁音,一声咳嗽后吐出一口鲜血,再次晕了过去。宁音和雨婵吓得面无血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喊道:“公子,你醒一醒,公子……”这一次容若很快醒转过来,他吃力的睁开眼盯着手中的玉笛:“晴心,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雨婵忙劝道:“公子,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即便格格泉下有知,也不希望公子如此折磨自己,还请公子为了格格多加珍重,不要再伤神伤身了!”容若无助的望着雨婵,问道:“是吗?你说的是真的吗?”雨婵含泪点点头:“是的,不信你问问宁音!”说完又看向宁音,容若也看向宁音:“是这样吗?” 宁音想起晴心的嘱托,点点头道:“公子,宁音不敢骗你,格格在心中想必也提到了。我还记得在格格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满目山河空念远,劝君怜取眼前人’,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应该比奴婢更清楚了,请公子节哀多加保重!”顿了顿又道:“如今公子身子虚弱,奴婢这就去煎药,少奶奶公子这里就请多费心了。” 雨婵略微有些尴尬的应道:“宁音客气了,公子是我的夫君,我照顾他本就是理所当然的,怎么会费心呢?只是,有劳姑娘去煎药了!”宁音愣了愣,含笑告辞了。  雨婵见宁音离开,这才服侍容若躺下,道:“我知道公子的心里只有格格,我也不敢奢望可以取代格格在公子心中的地位。可我知道公子身边需要我,求公子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就在这里静静的陪着公子,绝不打扰公子……”容若本来也想请雨婵出去,可见雨婵如此倒也狠不下心,道:“好吧!”说完便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会别人。 容若虽然闭上双眼,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然入睡,此时在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闭上眼,脑海里心里都是晴心的笑靥,这里有心痛有爱有自责它们交织在一起,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var cpro_id = "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第六十三章 伊人不复来,幸有知己伴 康熙十四年春,御花园百花争艳,康熙双目微闭凝神细听,一曲终了女子上前,问道:“皇上又在思念格格了?”康熙沉默不语,女子继续说道:“一年了,皇上还是无法忘记;臣妾不明白,既然这么痛苦为何不放下?”康熙叹息一声没有理会女子的问题,反而问道:“这首曲子以前听晴心经常吹奏,它叫什么名字?” 女子无奈的笑笑:“这首曲子本就是晴心格格教臣妾的,名叫相思勿忘。”顿了顿又道:“自从格格走了之后,自那日在太液池边皇上听到臣妾弹这首曲子,之后每隔一段时间皇上就会听臣妾弹一遍。臣妾知道,皇上在怀念格格;有时羡慕格格能得皇上如此眷顾,有时又替格格不值,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走了……”康熙含泪重复道:“相思勿忘?相思勿忘……”康熙叹息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花园,留下女子一人呆愣楞的站在御花园。 康熙漫无目的的在宫里走着,突然闯来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口中呼道:“救命!”康熙黯然神伤没有察觉一个不小心差一点跌倒在地,起身抖了抖衣袖怒喝:“岂有此理,在宫里横冲直撞成何体统?你是哪个宫里……”康熙没有说下去是因为女子抬头望着康熙,而康熙见到一张熟悉而期盼已久的脸,满是激动却听女子恳求道:“奴婢知错,惊扰了尊驾,只是奴婢实在冤枉,还请尊驾……”她这边还没说完,发现康熙更加激动而兴奋的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朕找你找的好辛苦,天可怜见终于又见到你了……” 女子惊讶的盯着康熙,暗道:“此人能在宫中来去自如,想来身份应该不俗,只是究竟是什么人呢?还有,看他的神情,多半是认错了人,只是他找的究竟是什么人?”她痴痴的猜测着康熙的心事,却不知这眼神落在康熙的眼里激起怎样的涟漪。康熙怜惜的拉起女子,然后一直往慈宁宫偏殿跑去。 女子一边喘着气一边停下脚步问道:“这是去慈宁宫的方向,你拉着我往慈宁宫干什么?”康熙含笑不答,只宠爱的说道:“去了不就知道了……”二人来到慈宁宫偏殿,康熙看着里面熟悉的一切,暗道:“心儿,这些年朕只有有时间就会来陪你,你终于感知了朕的真心,所以将这位姑娘送到朕的身边,对吗?你放心,这一次朕会好好的待她,绝不会再让你的悲剧重演。”女子见康熙一进门就痴痴的站着什么也不说,不由好奇道:“阁下带奴婢来此,究竟有什么事?这里可是慈宁宫……” 康熙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女子皱眉:“不知尊驾如何称呼?奴婢身份卑微,恐污了尊耳!”康熙皱眉:“怎么脾气也一样?朕问你,你回答就是,为何推辞?”女子这次听得清楚,他说朕,女子低头想了想忙抬头,诧异的问道:“如果奴婢没有猜错,阁下应该是皇上?”康熙冷笑:“你倒是聪明?”女子忙跪下:“皇上恕罪,奴婢是辛者库的卫氏,方才有眼无珠不识皇上龙颜,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叹息一声拉起卫氏,道:“走,跟朕走!”说完便拉着卫氏往乾清宫走去。卫氏不安的跟着康熙,越是靠近乾清宫她就越是不安,可是又不敢不跟着。康熙在乾清宫门口停下,含笑问道:“怎么?现在怕了?”女子强自镇定,道:“不、有皇上在,奴婢没什么好怕的!”康熙赞许的点点头,拉着女子走进大殿。 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女子是什么来历,也从未听闻有这么一位女子,只知道从那以后,康熙身边多了一位新宠。这位新宠由最初的名不见经传到现在皇帝的不离不弃,不知道的人都无比羡慕这女子得到无上的宠幸,只有少数知道详情的人为之扼腕叹息。 在五月十七这一天晚上康熙将众人屏退,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守在门外的梁九功心里却清楚:皇上每天都思念格格,只是今日思念尤甚,我是否应该去劝劝皇上?一边想一边打开门,许是里面的人被这‘吱呀’的声音惊扰,叱道:“出去,谁都不准来打扰朕!”梁九功垂手沉默的站在门口,吞吞吐吐道:“奴才知道皇上想念格格,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应该还有一人同皇上一样;奴才想与其皇上一人在此,倒不如……” 康熙沉默着不说话,他心里清楚梁九功说的是容若:是啊,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有多久没有见面了?之前为了心儿,故意将他调离得远远的,后来确是他躲着朕。想来,他也在怪朕吧!罢了,今日不妨前去瞧瞧,也许、还能彼此开解…… 夜色渐深,明府中容若的书房却是灯火通明,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声叹息,告诉着世人房中的主人还在烦忧。而书房中容若正襟危坐,只见书桌上有新写就的词:‘无恙年年汴水流。一声水调短亭秋。旧时明月照扬州。曾是长隄牵锦缆,绿杨清瘦至今愁。玉钩斜路近迷楼。’还有墨迹未干的词“愁痕满地无人省,露湿琅玕影。闲阶小立倍荒凉。还剩旧时月色在潇湘。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红笺向壁字模糊,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窗前容若惆怅的望着窗外的月,暗道:“晴心,你若在天有灵,见我这般会不会怪我?往日点滴皆在心头,只是你再也不能伴我左右了。”正在容若感慨时,突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容若暗自纳罕:这么晚了,是谁?难道是雨婵,不对、早已经安排她睡下了。可除了她还会有谁?一顿不由迟疑:难道是晴心回来看我了? 正要往门口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容若一见忙单膝跪下行礼道:“不知皇上深夜驾临,未及远迎望皇上恕罪!”康熙一面向跟在身后的梁九功示意,一面自顾自的往书房内走去,口中一面说道:“免礼,朕来的突然幸好你还不曾睡下,否则、朕今儿岂不是要做一回扰人清梦的唐突之客了!” 容若微微抬起头还来不及回话,就听康熙别有深意的问道:“朕听说这些日子你的身子一直不好,可是朕也听说你和你的夫人相处甚好。”说着不由歪过头往里打量似乎在搜罗着什么,口中果然不客气的问道:“怎么今日反倒不见夫人芳踪?莫非传言有误,或者你们吵架了?”容若面色一红尴尬的咳嗽两声后,答道:“臣也听说皇上新得了一位佳人,且皇上对其很是宠爱,刚刚进宫不到一年且身份卑微的奴婢就被封为贵人了,臣一直没有机会恭喜皇上呢!”康熙眉一皱,冷笑:“你这是倔脾气又犯了吧!” 容若摇摇头:“皇上何处此言?臣是真心祝福皇上和贵人的!”康熙叹息:“罢了!”顿了顿又道:“朕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朕是来找你喝酒的!”容若皱眉:“喝酒?”话音未落,梁九功已送来了两坛好酒,容若苦笑:“臣只怕又要惹皇上生气了,此刻臣想保持清醒,不想喝酒!”顿了顿目光锁定在窗外的月亮上,仿佛自言自语道:“晴心的祭日,我却不能为她上香,唯一能做的就是清醒的陪伴着她。即便清醒会痛,可仍然不愿意自己活在迷醉之中!”又摇摇头:“不对,不是迷醉,在她的世界似乎从未清醒过又好像从未置身于清醒之中!” 康熙皱眉:“将醉未醉,将醒未醒?”容若点头:“对,就是这种状态!曾以为离开她就不能活,后来才慢慢的明白,多情更似无情!”康熙望着出神的容若,心中似乎明白了容若所说的那种感觉,他叹息一声安静的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再回头看了容若一眼:“容若,如果不是朕,你和晴心应该是最幸福的一对。是朕太自私,害得大家都不幸福……”康熙失魂落魄的走出书房,在明府花园中独自前行。这时背后传来女子的声音:“皇上,请留步!”康熙回过头见到的竟是宁音,忙上前问道:“宁音,你怎么在这?”再仔细一想:她若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又问道:“你叫住朕有什么事?”宁音这才上前请安:“奴婢给皇上请安!” 康熙伸手虚扶了一把:“起来吧!”宁音这才说道:“奴婢知道今夜公子难以入眠,皇上也一样!刚才见皇上心事重重,奴婢知道定与格格有关,这才大胆叫住皇上。”康熙满是期待的问道:“是不是当初晴心有什么话要带给朕?”宁音叹息道:“奴婢只是想劝劝皇上,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时间也过去这么久了,请皇上不要太过折磨自己!”康熙沉默着没有说话,宁音再说道:“奴婢还记得,当初格格说过,皇上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一切都不是皇上的错。” 康熙急道:“你说什么?晴心她真的这样说?”宁音点点头:“格格临走时还说,她虽然恨皇上不放她出宫,可她从未怪过皇上,只是在格格心里一直将皇上当作自己的兄长。所以,还请皇上就此忘了格格,也不要在为此折磨自己了。”康熙没有理会宁音,自顾自的离开了。 自此之后是什么模样?他们之间的故事又该如何发展?只知道康熙后来将那个卫姓女子封为良嫔,很得康熙宠爱并为康熙诞下一子后被封为妃。而容若似乎就有些坎坷了,他终于全心全意的接纳了他的妻子雨婵,不久之后她的妻子也有了身孕,似乎一切都有了新的方向,所有人都走向了光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