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明王》 第一章 借尸还魂 ‘裴陵…’ ‘末将在!’ ‘倭寇攻城甚紧,仙游怕是难保,本官命你携城内百姓,先行撤离!’ ‘戚大人,便是撤离,也是您带人撤离,末将殿后,你乃国之栋梁,务必惜身,再图剿贼!’ ‘吾自山东为指挥佥事,已有二十余载,当初随我出兵之人已寥寥无几,如今子明亦阵亡与虎啸潭上,我又岂忍再看你战死沙场?’ ‘大人此言差矣,他童子明求仁得仁,死无所憾,末将亦是大明军人,理当为国尽忠,又岂能临阵惜身!’ ‘…裴陵……’ ‘大人莫要再劝,此仙游城在则吾在,城失则吾亡,否则有何颜再见山东父老?此番倭寇全力攻城,阵后守备必有不逮,末将愿领半百戚家军,枭其贼酋,釜底抽薪!’ ‘这……’ “大人,机不可失!” “好!如今吾只剩亲兵两百,再于城中挑选敢死勇士二百,合共四百都交予你!” “末将领命!” “裴陵,此番若成,你为首功;若败,黄泉路上且等本官半步,出发!” “杀!” 是夜,裴陵趁倭寇全力攻城,携四百敢死之士力毙倭寇首领,烧毁后勤粮草,终被包围,力战而死,四百勇士全军尽墨! 明军趁乱反攻,将敌方东、南、西、北四垒逐个击破,大败倭寇,斩敌万余! 史称----仙游之战 ………… 午后的荒野空寂而宁静,暖阳和煦,大地苍茫,无垠的坡峦高低起伏。 半坡处,高比人脐的针茅草如海浪般随风倾荡,颇有几分风吹草低的感觉,但蒿草伏压处,现出的却不是那肥美的牛羊,而是一具骨瘦嶙峋,衣着破败的死尸! 那尸体就像一块破布,实实的压在草地之上,仿佛万年未动。 半空中,一只裸头枯羽的年老秃鹫缓缓掠过,似是有所发现,盘旋了半天,猛然怪叫一声,振翅向地上的尸体抓来! “啊!” 那死尸竟悚然间发出凄厉的吼叫,将这只略显笨拙的秃鹫吓了一个趔趄,扑棱棱的拍打着翅膀,转瞬飞远! ‘死尸’干哑的吼了两声,缓缓坐了起来,这…竟是个活人! 此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身材也是适中,头上罩着一块明黄色方巾,一身破烂竹甲晃晃悠悠的挂在身上,隐约可见到干枯的血渍。 “我…我不是战死在仙游城外,为何……昏迷于此?” 那人竟是那请命杀倭之人,大明都指挥使戚继光的亲兵统领裴陵! 裴陵吃力的站起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头上黄巾拉至脖颈处,腆起满脸泥污的面庞,看向远处荒野,茫然不知所措。 “裴陵!” 一声呼喊传来,前方草堆中忽又站起一人,那人也是头裹黄巾,身披竹甲,面相凶恶,见裴陵愣神不语,不由又咒骂道:“汉军眼看就到,不好好埋伏,咋呼个俅!?” 似乎多米诺骨牌一般,草丛中呼啦啦又站起近千人! 人伤一千,无边无沿,霎时间荒野中黄头攒动,将裴陵吓了一个哆嗦! 恶汉见状大怒,转头喝止众人:“都给老子的蹲下,不然定受天公将军严惩!” “汉军?天公将军?”裴陵看向周围仓皇隐躲藏的众多头裹黄巾的兵士,一时冷汗瞬间布满脊梁… 裴陵双目露出浓浓的惊恐,喃喃道:““难道…我借尸还魂了?” “你这杀才,当老子的话是耳旁风!?“ 一条黑影骤然袭来,裴陵正六神无主,哪能察觉? ‘啪!’ 鞭梢正中裴陵右颊,瞬间一道血色疤痕自其脸上蔓延开来,火辣辣生疼! 裴陵猛地惊醒,怒目侧头,抽他的正是之前咒骂他的恶汉! 周围人见裴陵竟敢反抗,不由暗暗纳罕,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你特娘的看老子作甚!”恶汉见周围人议论,之觉得面如火烧,便又将手扬起,啪啪又是两鞭向裴陵抽来! 裴陵此时已清醒过来,岂会无端再挨两鞭?他冷哼一声,一把便薅住马鞭鞭梢,暴喝道:“尔敢欺吾!?”陵虎目一瞪,沉腰侧跨,猛一用力,那人好不防备,竟生生被拽了过来! 同一时间裴陵猿臂一伸,便欲拳击那恶汉,忽有一只大手按住裴陵肩膀,低声道:“裴大哥,别…别冲动!” 裴陵冷哼一声,肩部一震,便想脱离钳制,可肩膀如遭虎钳一般,纹丝不动,裴陵大惊,转身看去。 那人面貌憨厚,皮肤黝黑,身形魁梧如小塔一般,裴陵眉头一皱,冷声道:“撒手,否则我不客气了!” “大哥…俺…你…你怎的…”那黑壮汉一愣,眼神旋即黯淡下来,讷讷道:“且…且忍一忍…” “周仓,轮到你管闲事?”恶汉见状大怒,猛一巴掌掴在那人面颊,怒喝道:“不想干便滚回你的解州贩盐去!” “你…”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那黑壮汉面门被掴,黑脸不知是愤是胀,都变成了红脸,双臂也是青筋毕露,可他竟然兀自忍住不做声,反而将裴陵肩膀捏的卡卡作响! “周仓!?”裴陵肩膀生疼,心中却是一惊,这铁塔般配的黑莽汉竟是周仓!? 周仓自幼贫苦,少年时于解州贩私盐为生,后加入黄巾军,升为统领。黄巾事败后落草卧牛山,遇关羽千里寻兄便请求跟随,自此对关羽忠心不二;在听说关羽兵败被杀后,周仓也自刎而死,此人以忠义立史,此时却只是个可有可无,备受欺凌的大头兵。 “妈.的,你小子也敢瞪我,还反了天了!”恶汉丑相毕露,自身后抽出朴刀,横劈向裴周二人,毫不留手,口中还叫嚣道:“莫以为统领我便不敢杀,老子偏要先斩后奏?” “鼠辈作死!”裴陵怒急,右臂挥开周仓大手,欺身向前,一把夺过恶汉手中朴刀,倒转刀头,停滞在恶汉眼前半寸处,双目渐渐眯了起来,冷声道:“先斩后奏?我便先将你脑浆攮出来!” 恶汉转眼成刀下之囚,不由肝胆俱裂,双股打颤。 “杀不得啊!”“统领三思!”“擅杀监军,必逃不了严惩!” 刚才还不敢做声的黄巾军众人,见裴陵要杀那监军,霎时间都跳了出来,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统领,监军?”裴陵一愣,旋即恍然,自己竟还是这队黄巾军的统领,而刀下的恶汉,该是上边派来的监军! 要知道在古代,擅杀监军,视同造反,军中从上到下皆会受到牵连。 地上那恶汉此时也缓过神来,色厉内荏道:“人公将军可是老子的妻舅,你敢动我,哈哈哈,老子借你个狗胆…呃啊!” 鲜血飞溅! 裴陵用脚踩住恶汉头颅,噌一声拔出朴刀,又将布满鲜血的刀头从地上尸首身上擦拭两下,冷哼道:“辱吾,必戮!” 旁边众人从未想到想来懦弱的统帅此番竟如此够胆,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 裴陵越发蔑视众人,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 “杀……!” 剧烈的喊杀声远而近,渐渐的成为震天动地的巨响,其中夹杂暴雨落檐般的密集马蹄声! 黑周仓一拍大腿,焦躁道:“坏了,汉军来了,大哥,快!快趴下!” 裴陵头皮一麻,听这喊杀声的规模,怕是成千上万,他自然不是傻瓜,右腿一弯,伏趴于地。 周仓见裴陵麻利,反而一愣,他滚了两圈,停在裴陵身侧,挠头瓮声道:“大哥…你之前不是教俺,刚而能忍么!” 裴陵见周仓的憨劲,不由莞尔,冷漠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周仓闻言一愣,微喜道:“大哥,这才是正理。” 二人正胡扯,自方才声起之处,一身形魁梧之人自坡后策马狂奔而出,紧随其后有骑兵数百,还有数之不清的步兵落于十丈之后! 远看这队伍皆非黄巾,且丢盔卸甲,玩命奔逃! “是股溃军?”裴陵将黄巾往下拉了拉,露出双目,向外窥探,竭力想弄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溃军中有两面破烂大旗,其中一面已经被撕掉小半,隐约可辨出篆书‘汉’字。而另一面看去黑乎乎的,旗穗已烧焦,上书一‘董’字。 “汉?董?”裴陵眉头紧锁,骤然明悟:“董卓?!” 那股溃军远远掠过裴陵所在的这片灌丛,并未丝毫停留,迅速望南边而逃,急急如丧家之犬,根本无人注意这荒野中有埋伏! “戮董卓者,赏百金,杀…!”没等裴陵内心平定,震耳欲聋的喊杀传来,没有几万人是绝无可能发出如此声势的呐喊! 声音未散,自溃兵逃出之处,铺天盖地黄色的涌入眼帘,声势浩大的黄巾士兵紧随而至,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支黄巾大军虽然人数众多,却是乱乱哄哄,不成阵形,论素质怕是还比不上前边逃窜的溃军! 再一细看,不但兵员老弱病残幼俱全,装备上亦是天差地远,单看武器便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好一些的有大刀片、红缨枪、硬石斧,差点的便是铁锨、镐头、锄头亦随处可见! 显然这是一支名副其实的杂牌黄巾军,定是倚仗人数优势将方才只正规军击破。 当然,这便是古代战争与现代战争最本质的区别,数量决定成败! 这支黄巾军杂牌部队也并非没有精锐,看其中军便是一支黑甲黑骑黄盔的部队,身上散发出凌厉的气势,定是百战雄兵,就身旁的友军都尽量避离他们! 此军便如死神卫队,阴狠生冷,令人心生惧意。黑骑军内竖有两杆更夸张的巨旗,一书‘天公将军’,另一为‘大贤良师’! ”张角…”裴陵目瞪口呆看着两杆大旗,仰头倒在草地上,叹道:“看来,这真是东汉末年…” 董卓军疯狂逃窜,却不知自己已经掉入了黄巾军的埋伏圈。 果然,追兵未至,阻截先起,于董卓军逃跑方向,另一支黄巾部队赫然立起,虽然其队形同样混乱不堪,但看其气势要强上一筹,只见这队士兵用树杈等物将武器支撑起来,仿拒马状半竖,试图将这支骑兵部队阻延下来! “汉军撞进入了左髭丈八的埋伏圈!”说话的正是周仓,听语气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须臾,他转过头来,看向裴陵,低声问道:“大哥,汉军与他们接阵了,我们也上吧!” “呃…”裴陵不知情况,犹豫半晌,吞吐道:“且…且等等大军…” 周仓挠了挠头,点了点头,瓮声道:“也好,让他多消耗一些!” 前方不远处,董卓军先锋骑兵冲势不敢稍减,轰然踏入黄巾军阻截部队,两辆钢铁战车悍然碰撞于一处,接锋处顿时血肉横飞,人吼马嘶! 接战伊始,董卓军尚能体现出正规军的优势,借助冲力将黄巾军拒马阵层层穿透,所向披靡! 但好景不长,此股黄巾军不但人数众多,且作战悍勇,后方兵卒见拒马阵已透,竟俯身于地,强拦拽马腿,以血肉之躯堪堪将董卓军骑兵纠缠住! 霎时间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董卓军陷入重重包围! 服务器错误 董卓军落入陷阱,如瓮中鳖。 裴陵藏于远处草中,看向战场,不由讶然,凝声道:“这黄巾军竟如此悍不畏死?!” 周仓瓮声答道:“左髭丈八麾下皆为百战精兵,好手不少,实力自然不可小觑,我们…怕是不及!”说完,他还看向裴陵,见裴陵未露出不愉之色,便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其实黄巾军的实力良莠不齐,虽有数十万之众,但大多为农民组成,战力平庸。当然到如今也大多是征战半载,并非起义之初可比。 而各个渠帅的私兵,则更为精锐,有些甚至经选拔后再进行长时间洗脑,如狂信徒一般悍不畏死,他们都被精藏各军中,专门应付各类恶战! 此时,后边追赶的黄巾军大部队也逐渐围拢上来,与之汇合! 兵法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而黄巾部队此时已百倍于敌,虽说每杀一名董卓军便有七八名黄巾兵陪葬,但黄巾军人数多如蝗虫过境,喘息功夫便几乎将董卓军蚕食殆尽。 场上虽然大局已定,但未免夜长梦多,始终于战圈外按兵不动的黑甲骑士受命齐声大喝道:“天公将军有命,不论死活,得董卓头颅者,赏一县之地!” 方才头前逃跑的魁梧将领正是董卓,此时他正手持一柄巨型单刀,埋头冲杀,试图冲破敌阵,那单刀刀头锋利无比,刃身却呈倒钩锯齿状,每挥一刀,便有三两黄巾士兵被劈为两段,手下几乎没有半合之敌! 此时董卓也知事情不妙,只求独骑脱身,他见这荒野上四处平坦,只有一处起伏的山坡还有逃生之机,于是便咬牙死命冲来,方向正式裴陵等人躲藏的土坡! 周仓见状也有些按耐不住,转头看向裴陵,急切道:“我说,再不上,汉军就杀过来了!” 裴陵知道躲不过,挥手道:“好,我们也上!” 他一声令下,草丛中霎时间站起千余人,也不听指挥,呼啦啦一拥而上,让刚想发号施令的裴陵一阵心塞。 前世指挥惯了大明军队,尤其戚家军更是训练有素,此时见到阵形散乱的黄巾军,落差大的令他目瞪口呆。 董卓军刚出包围,有遇阻截,饶他凶若猛兽,却是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不架群狼,那一县之地的赏赐又实是诱人,所有黄巾军不管兵卒还是头目皆紧追他砍! 所剩无几的董卓部队终被耗尽,最后一名步卒被黄巾兵持一柄大砍刀劈飞了头,混乱中又遭一锄头砸至董卓的脚边! 董卓急怒,一脚将那步卒的脑壳踩为粉碎,仗刃怒吼道:“吾董仲颖纵横陇西,未逢敌手,未想这项上人头竟只值一县之地,哈哈哈哈,可悲!可笑!” 群敌环伺的董卓,犹如笼中困兽!徒呼奈何! “何人想取我姓名!先来问过我这五尺‘赤血’!”董卓刀头反转,一柄撞于心口,竟自行震伤心脉,强提功力! “呜啊”一口乌黑淤血喷到大刀之上,董卓暴吼:“血河!” 霎时间,那名为‘赤血’的单手巨刃竟释放出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色! 裴陵见董卓恶魔般嗜血状态,不由心中暗暗吃惊,但此战与他无关,正好趁此处混乱,无人关注,便自阵中后撤,远远隐藏起身形。 刚走出没多远,董卓纵马挥刀,以其为中心三丈之内,刀影四溅,所有的人马草木乃至兵器盔甲,俱被刀劲削成碎渣,尸块碎裂之处尚有‘赤血’锯齿留下的恐怖纹路,其中更夹杂着内脏和肠血喷洒而出! 此时董卓就如一台全马力开动的滚筒绞肉机,霎时间天地染红,断肢零落!方圆百米之内,红白之物横飞,血腥至极,果如同阿修罗地狱一般!连同刚才随他一块躲藏的兵士也不及逃跑,被那恐怖利刃搅成粉屑! 远处,裴陵瞳孔一缩,如此凶残凌厉的招数,在后世的他何曾见过,不可想象! 场上的杂牌黄巾军虽说已非雏兵,但在几个月之前也不过是些扛锄种地的农民,何曾见过此等血腥场面,在呆愣了片刻之后,惊恐之情压过贪婪之心,扔下武器便向后逃去! 一时间人潮汹涌,推着裴陵往外跑,裴陵只来得及看了那周仓一眼,便被人群冲的零散。 黄巾军逃跑,董卓自是求之不得!可董卓乐意,有人不愿! 刚才还按兵不动的黑甲骑士缓缓散开阵形,骤然出手! 他们动手的对象却并非董卓,而是将自身边跑过的逃兵全部斩杀,一个不留!简直如死神自深渊里唤出的恶魔! 凶残!暴戾!冷酷! 帅旗之下的张角见局势不受控制,回首自身后的小道童手里接过一张道符,倒提三尺青峰,右手持符掐诀,脚踏步罡,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大喝一声“如律令!” 旁边道童忽将道坛里一缸液体洒向战斗中的黄巾士兵!突如其来的甘霖另所有的黄巾士兵呆滞了一下,双目慢慢呈现出猩红的光泽,犹如失去理智的疯子一般朝董卓冲杀过去! 风云突变! “失魂术!妖道!又用这妖邪之术!!”董卓既惊且怒,张角没使出失魂术,使法的黄巾匪兵便会进入癫狂状态,便如饥饿猛兽! 但此术会对人精神造成极大损害,一部分人之后会永久失去理智,成为疯子,体质过弱者甚至于状态消退后直接殒命,实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邪术! 但这副作用对张角来说根本不算问题,这些底层兵员大贤良师随手便能召集三五万,况且黄巾军本就靠人海战术取胜,大批兵力的死亡不可避免,也无须避免! 裴陵所处之地正在药水范围之内,只一霎那,裴陵闻到一股恶臭的气息,瞬间感觉自己思维混乱,眼中竟浮现出当年他在海防杀倭的镜像! 裴陵大吃一惊,强自抑制心中的暴虐,转身窜出人群,那股气息渐渐消散,他也渐渐清醒过来,不由大惊,自言自语道:“这…这是撒的什么失魂魄的药水,只是随风一撒…实在邪门,难不成真为道术不成?” 裴陵百思不得其解,便多看了张角几眼,却见那张角施完法术后,胸前点点血迹,怕是刚喷出淤血。 正当他凝视张角之时,却不知有人将他不受控制,还擅自脱阵后逃的举动尽收眼底! 果然,后方一名黑骑黄盔的精兵猛推了裴陵一把,喝道:“你是哪一方将领,竟然临阵脱逃!” 裴陵正琢磨如何蒙混过关,那黄巾精兵竟然擎起一把长刀砍了过来,不忘大喊:“此人将黄巾系于脖颈,怕是董贼军奸细,想要刺杀大贤良师,杀了他!” 裴陵哪知将黄巾攋到脖颈会惹出大祸,不由大惊失色,仰头躲避,那大刀贴着裴陵面门而过,将他脸颊刮得生疼! 裴陵身处敌群,不敢恋战,转身而逃! 那人自不肯罢休,在身后紧追不舍! 祸不单行,前方又闪出一名精兵,手拿的竟是一柄四尺战戈,目露凶光的看向裴陵,猛地冲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裴陵知道此时已别无他法,只得反抗,他不等对面敌兵迫近,便猛然欺身向前,矮身避过战戈,手肘前凸,正中对方心窝! 那人虽是精兵,却也只是普通兵卒,哪想得到对方竟是老手,他要害受到重击,仰面便倒,不省人事! 裴陵不等那人倒地,伸手便将半空中的战戈捞于手中,身形不转,右臂疾挺战戈向后啄去,正中拿大刀那人颈部,一击毙命! 周围的黄巾兵见状,皆操起武器击打过来! 裴陵见形势不妙,将刺出的战戈用尽全力左右拨打,硬生生抡出一道缝隙,他不敢多耽搁,矮身一个驴打滚钻入人群中,转瞬不见踪影。 裴陵在这战场中不过只是湖水中的一点涟漪,众人的注意力此时俱都在战圈中心,他却不知,张角正一眼不眨的看向裴陵,眼中竟露出惊喜之色! 此时,场内遭受着潮水般进攻的董卓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方才他本就强催功力,自损体力,可猛虎也难敌群豺,在黄巾军癫狂的自杀式进攻下,终是抵挡不住! “大业未启,吾死不瞑目!”董卓勉强迫退众敌,仰天长吼一声,将手中挂着脏器的赤血刀举至脖颈! 自汉桓帝永康元年担任羽林郎直到代卢植统兵征黄巾暴乱,董卓一直顺风顺水,如今正是大展鸿图之际,竟被贼寇困杀至此,让他怎能甘心! 或许是这董****此时命不该绝,正当董卓万念俱灰,准备挥刀自戕之时!一道绿芒自西南方山坡后疾闪而出!径直戳入张角的黑甲中军! 围魏救赵! 来将手起刀落,坠后的两名黑甲骑士连来敌都未见,就被连人大马,斩为四截! ‘砰’的一声,八段尸体同时倒地,只齐齐发出一声闷响,截面处骨肉脏器整齐,令人汗毛耸立!更诡异的是伤口竟未立时溅血! “嘶…”张角倒吸一口凉气,其绝非刀刃造成!是刀气裂体,好霸道的刀气! 待定睛看去,来将骑一匹黄膘马,不着甲,身罩一袭绿色布袍,于马上看不出身高,但是身形英武挺拔,脸色如将要干枯的粘稠血浆一样,猩红的唬人! 那人黑龙一样的眉毛,眼角上翘且狭长,犹如九天丹凤之眼,似睁似眯,极具美感!眸里蕴有电花闪烁,好似随时可激射出目眩神驰的精光! 最醒目处还是此人长须,有近二尺长短,于胸前迎风飞荡,好不威猛! 其手握一把巨型长柄奇刀,长度比他连人带马还高,刀身上镶有蟠龙吞月,青龙栩栩,似欲乘风而起,振足腾飞!若此刀劈出,开山破湖亦不无可能! 来将横刀立马,拂胸大喝:“关云长在此,贼寇安敢放肆!!” 第三章 三英救董 躲于战场边缘的裴陵心跳一窒,惊诧道:“关羽?!” 关云长犹如天神下凡,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唇若涂脂,髯长二尺,手持青龙偃月刀! 要说自从元末明初,罗贯中创作出演义,至明中期,关羽已被塑造成神,要说当时的偶像,关羽与岳飞是当之无愧的前两名! 裴陵更是自小便在茶馆中听惯说书人的“云雾之中,隐有大将,面如重枣,眉若卧蚕,绿袍金铠,提青龙刀,骑赤兔马,手绰美髯…” “气势杀伐凌烈,若是再加上吕奉先的宝驹赤兔,必然更为如虎添翼,难怪被世人尊为武圣下凡!”裴陵目不转睛的凝视关二爷,鼻息都重了些许。 大明军中皆敬忠义之人,自然是对关羽百般推崇,可黄巾军却从未听过名不见经传的关云长! 黑甲铁骑中有一偏将策马奔来,嘲讽道:“关云长?无名小卒,焉敢在天公将军面前造次!某乃大贤良师座下先锋将张…啊…!” 话音未落,一颗大好头颅如插了翅膀般斜飞而去!‘砰’的一声闷响墩于董卓附近,被乱兵踩踏至泥! 战马拖着喷血的无头尸壳漫无目的的往远方奔去… 刀未见影,尸首已分!冷艳锯快的令人窒息! “呱噪…”关云长凤目微眯,淡然转身,面向张角大军,犹如无声的挑衅! “休得张狂,吃某一刀!“”吃吾一枪!”“吃俺一斧!” 张角身侧,三将受不得激,越阵而出,各执兵器,直取关羽! 关羽闭目不语,拖刀策马而立,连人带骑纹丝不动! 敌将三人转瞬奔驰至五丈之内,众人瞪大眼睛,不敢有丝毫遗漏! 绿芒一闪而逝,三将自关羽身侧呼啸而过,姿势丁点未变! “某乃…河东关羽…”关羽骤然睁开凤目,怒喝道:“何人再来受死!” 关羽的暴喝犹如旱天雷一般,将战场众人震得心肺发麻! ”噗…“张角双目圆瞪,眉筋剧颤,一口鲜血逆腔而出! “轰隆隆!” 似乎上天都在回应关羽,空中一片雷云滚滚而至,云中天雷滚滚,如有青龙翻腾,将关羽映若天神! “呲!”关羽身后,黄巾三将如背景布般站立未动,喉头却同一时间呲出血雾,许久不停,似乎在等浑身血液放干! 两军阵中人尽皆汗毛悚立,不敢相信! 裴陵惊骇万分,不自觉揉了揉眼睛,关羽于五丈开外,一刀划开三名急速奔驰的战将喉咙,收刀还原,他竟一瞬都未看到,说明二人功力差如天渊! “这就是汉末一流战将的实力?”裴陵口中发苦,暗暗自卑:“吾这大明军统领,在三国乱世,可入流否…” 正当裴陵黯然神伤之时,远方一阵呼喝如早春厉雷一般窜入耳腔,震得裴陵耳鼓欲裂! “二哥!莫都宰咯!给俺留几个!”一口浓重的河北口音传来,裴陵失声道:“张飞,张翼德!” 一股如黑旋风般肆虐的骑兵于后方斜向插入张角中军,领头一名黑脸壮汉象恶鬼一样扑入敌群!边打边喊:“二哥,张角且交与我!你去救那董胖子!” “……”关羽双目微眯,无奈缓摇其首,单手擒刀,翻身冲入重围,大杀四方! 传说中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张飞虽面目黝黑,但看其面相却是一名美男,远看他两眼圆瞪,双眉竖翘,布满面颊的络腮胡子根根直立,便如铁刷一般,很有硬汉味道,其体格目测无关二爷修长,但其夸张的肌肉却显示出爆炸性的力量! 张飞手中夺人眼球的超长兵器便是与二爷的青龙偃月刀相媲美的丈八蛇矛,远看其不止丈八!矛头形状亦并非如想象中金蛇剑般的游蛇,倒象一条大蟒吐出的白信,刃开双锋,蜿蜒而飘忽,如肆虐的烈火,又如刚烈的霹雳,煞气升腾,令人窒息! 张飞便这么手握末端,倒拖长矛,伏在马背之上,如正在狩猎的草原黑狮,凶悍而残暴。 “兀那妖道,三爷特来取你首级,还不乖乖奉上,哈哈哈哈!”张飞拍马挺枪冲入敌阵! 张角本就被关羽凌厉杀意所震慑,此时见张飞亦是声势骇人,不由得心里发虚,忙指挥一众手下涌上阻截,自己则拍马往黑甲骑兵阵中钻去。 近千黑甲部队刀甲精良,俱是久随张角,万里挑一的精锐!精锐之中的精锐!张角一声令下,黑甲军便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张角掩埋其中,包裹的严严实实! “呔!无胆匪类!也敢腆称天公将军!吃矛!”张飞左手一刹马缰,右手利用惯性猛的将丈八蛇矛轮了出去,阵前挺着长枪的黄巾士兵哪见过如此使枪的,只感觉一阵乌云压头,尔后便就失去了知觉… 看着七八具被抽成烂肉的黄巾兵,张飞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又将丈八蛇矛抡了起来! 张飞本就身材魁梧,身高有近一米九,手臂加上长矛堪堪有两丈五六的长度,抢劲像阵阵的龙卷风般,一卷便是十几条性命!一时间,蛇矛带起的风暴肆虐着张角的后阵,黄巾兵被张飞的巨力甩的漫天飞舞! 若说关羽是那云中青龙,伺机而入,杀人于无形!那张飞便犹如林中黑蟒,凶残而血腥,拼命撕咬绞缠,似乎在竭力享受这血肉盛宴! 远处,裴陵的眼珠似乎快飞了出来! ‘我的个姥姥!这长矛不是用捅的吗?三爷你拿的是长矛不是狼牙棒啊…!’正胡思乱想间,却见那张飞轮着‘矛棍’呼啸着向他这边杀了过来! 裴陵刚才见了张飞的暴戾,此刻岂敢有与他对战的想法,见状大惊,转身便跑! 张飞却瞥见裴陵身上血迹斑驳,战戈上还挂着破裂内脏些许,心道这怕是个头目,哪肯放他?便挺矛大喝一声:“兀那拿戈的,哪跑!”话音未落那长矛骤向裴陵后心戳去! 裴陵知形势危急,回身以战戈迎上,锵的一声,戈矛相交,裴陵只觉手上巨力袭来,虎口欲裂,大惊之下腰身一沉,人便顺势随着长矛的力道飞身而起! 裴陵四两拨千斤,借力使力,将劲道泄于全身,一跃而起,可力道却未泄净,一口淤血涌来,裴陵人都已至空中,气不可泄,只能咬牙咽下! “哟,有两下子?”张飞见一击竟未击毙对方,长矛一振拧射向裴陵前胸! 此次裴陵怎还敢硬接,他将战戈猛然向张飞面门甩去,猛打了两个大滚,滚向黑甲骑士阵中! 张飞挥手打掉战戈,那裴陵却只剩背影,正杀得不亦乐,他怎肯罢休,提矛夹马欲追,却遭身侧四五名黑甲骑士戳击! 张飞大怒,扬矛一抖,左手持丈八蛇矛中段,右手推握住矛柄尾部,猛地一拧,矛头发出了一层黑光,疾速旋转的气流将旁边的黑甲骑士硬生生吸了过去!张飞大喝一声,猛将矛头倒转!十几个黑甲骑士身上的黑甲寸寸断裂! 张飞得势不饶人!抽矛回扫,矛头抽在后方骑士的铁盔上! ‘哐啷’四个骑士被铁矛抽中,头盔像是被穿甲弹击中一样,迅速的变形,崩裂!鲜血,脑浆伴着牙齿,眼球通通飞了出来! 黄巾军已露败象,裴陵知道此地凶险,已不可久留,便慢慢靠蹭向战场边缘,此处正好有课大树,他也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用,爬了上去,转身看脚下上万人捉对厮杀,里三层外三层。 裴陵看的热血沸腾,心道:“男儿就当如此,提三尺利刃,持刀立马,纵横沙场,立不世功业!” 正在裴陵激动不已之时!忽听大军外围一声低喝:“翼德,莫胡闹了!云长已救下董将军,你快些擒下敌酋!” “大哥,俺晓得了!”张飞倒是听话,掉头朝敌军人数最多的地方冲杀而去! 裴陵此时正内心激荡,闻言翘头看向远方,瓮声道:“大耳来了!” “嗯?”远在几十丈开外的那人耳廓一动,自乱军喊杀声中隐约听到了一些特别的声音,他翘首一望,正见于树上猫着的裴陵! “不好,被发现了!”裴陵见那人望了过来,惊慌失措的往身后灌木丛中缩去!百忙之中裴陵眯眼望去,只见那人鞍挎双剑,身着甲胄,双臂过膝,身形奇长若猿猢,面貌忠厚却不显木讷! “果然是他!嗯?他手中拿的何物?马鞭?硬弓?不好!” “漏网之鱼!”‘刘大耳左手撑弓,右手拈箭,喝道:“着!”弦若满月,箭似流星,裴陵只一恍惚,那电箭便已临身! 他身在弱枝,无可闪避,只得抱头弓腰,自树腰跌落,顺着缓坡翻了十几个滚才落地,饶是如此,屁股还是墩于一处石尖之上,杀猪般的惨呼声响彻战场! 这时,关羽策马踱行至大耳刘玄德身边,恭敬拱手道:“大哥,董卓已被吾救下,此时正在后军整装,说要待会儿前来道谢!” “唔,云长辛苦了!”刘备未看关羽,而是举鞭一指战场边缘,意味深长的道:“呵呵,你看那间,有意思…” 关羽侧目望去,那颗半高树下,裴陵正于乱军之中抱头鼠窜,说也邪门,这人却于几息之间,窜出战场,每有利刃及身,全都间不容发的闪避过去! 关羽凤目一闪,道:“哼!藏头露尾,大哥稍安,某去一探!” “唔…观此子身架尚嫩,行止亦非贼寇,云长莫伤其性命,去吧…”刘备似乎对裴陵颇有兴趣! 那裴陵正左闪右避,眼看就要脱离战场,忽觉身侧有破风之声,知是有利刃砍来,脚踏北斗,提身便躲! 裴陵自觉已躲开刀刃攻击半径甚多,正待伺机逃跑。忽的背部一凉,衣衫竟被劈裂! “刀气!”他侧目望去,却见那绿袍神将关云长正于身前立马挺刀! “是敌是友?报上名来!”关羽双目若电,直射裴陵心扉! 第四章 刘大耳 关云长目视裴陵,沉声问道:“是敌是友?报上名来!” “啊,呃…我…我是附近的村民,并非黄巾贼,亦非汉军!”裴陵心下惊惧,关羽竟一刀便将背衫割裂而丝毫不伤及皮肉,而且还是刀气,力度拿捏的精准无比,可谓神乎其技! 刘备也策马踱来,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裴陵,轻声道:“小哥儿姓甚名谁,为何躲于树端?可识得某?” 裴陵目光游移躲闪,诺诺的说道:“在下裴陵,乃是附近猎户,并不识得将军…!” 刘备微微一笑,摇头调侃道:“既不识我,何故唤我‘刘大耳’?” “啊?这…”裴陵脑后灌凉气,眼珠乱窜,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心里却想:“这货隔着几十丈的嘈杂战场还能听到我说的话,到底是刘大耳,还是顺风耳?!” 裴陵见刘备盯视自己,硬着头皮说道:“我是见军旗上绣有‘刘’字…呃,这个…”饶是裴陵有一番口才,也圆不完方才那声刘大耳,一时急的结巴起来。 “巧言令色,大哥莫费口舌!宰了便是!”关云长见起遮遮掩掩,已是不耐,策马前冲,挺刀斜劈向裴陵面门! 关羽刚动,裴陵早已有备,猛向旁边翻个了滚,电光火石之际躲过开颅一击,顺势在地上捡起一把朴刀,以备不测! 只听‘噌’的一声,刀气四溅,裴陵的发髻四散开来,将他的面颊挂的火辣辣生疼! “身手尚可!再吃吾一刀!“关羽冷哼一声,执刀便要再击! 就在此时,远处忽有呼喝声传来! “吾乃董郎将部下李傕(郭汜)!可见吾家将军!” 关羽眉头一皱,收刀侧身看去,只见远处有数骑飞驰而来,刘备见是汉军,便拱手欠身答道:“董将军正于坡后整装,将军自去便可。” 李郭二人未再答话,互视一眼后向坡后奔去。 “竖子好生无礼!”关羽见其无视刘备,顿生怨恨,却见刘备向他摇头,也只得按下火气。 这时,张飞也打马而来,停到刘备马前,将蛇矛重重一顿,忿忿吼道:“张角这老贼实是无耻,只会让手下儿郎抢来送死,自己却逃之夭夭了!” 刘备笑着自鞍袋中取出一块方巾,亲自将张飞钢鬓上的碎肉擦下,温声道:“那黄巾贼短短旬月便肆虐天下,手下又有忠心精锐之卒,岂会轻易被你拿住贼首?翼德且莫气馁,来日方长!” 张飞重重点了点头,大咧咧笑道:“哥哥说的是,只是未过够杀瘾罢了!”说完,他嘴巴一瞥,看向裴陵,大大咧咧问道:“哦?竟然是你?来来来,接俺一矛!” “呃…”裴陵冷汗直冒,还没有所回应,忽听远处又有大股部队疾驰而来!众人望去,还是汉军,俱松了口气。 汉军中一名巨塔般的黑壮汉子当先而来,冲刘关张林四让人吼道:“兀那黑锅底跟大枣脸!”看了一看刘备道:“还有你这马猴!”最后看向裴陵,普普通通,没什么特色,一愣之下未琢磨起词汇来,于是继续问道:“尔等可见董中郎将!” 张飞怒不可遏,急道:“你这黑贼厮,可有点自知之明?还比我白到哪去!你过来俺保证不抽死你!” 刘备还未阻拦,旁边关羽一把揪住张飞,目光隐晦的瞥了瞥黑汉子身后的万军,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董郎将歇于坡后,阁下何意,出口伤人?!” 黑壮汉哼了一声轻蔑道:“某乃河东太守帐下先锋大将华雄!” 那华雄乃关西人,身长九尺、虎体狼腰、豹头猿臂,是董卓麾下有数的大将。 华雄举鞭指向张飞道:“你这锅面鬼竟敢造次!某还有要事,懒得理你,不然……哼!我们走!”说完便带着千军万马昂然而过! 张飞气的哇哇大叫:“二哥松开我,看我不打出这厮的黑屎!俺这暴脾气!” 裴陵未想此人竟是董卓麾下大将华雄,无语道:“主将董卓差点枭首?还有脸面张狂至斯!” 张飞闻听裴陵方才言语,亦是讶然看向裴陵,半晌咧嘴笑道:“你这小子讲话倒是中听,俺喜欢!看你年岁尚嫩!方才虽只交手未到一合,可这腿步蕴劲,腰身绷直,架势也似模似样,哈哈,你这叫扮猪吃虎!” 裴陵心头一惊:“都说这‘张三疯’外表鲁莽,心思却缜密,果不其然! 关羽斜斜瞟了一眼裴陵,双眼微眯,沉声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吾誓枭其犬首!” ‘果然是种其因,得其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裴陵看着华雄远去的‘凶状’背影,心中感慨:‘待你无根之首飞过汜水关,以作关二爷的温酒之肴时,尚记得当年颍川之地嚣张至斯否?’ 刘备见华雄带兵走远,脊梁为之一挺,转过话题,朝裴陵道:“小兄弟是山中猎户?” 裴陵不知他要干啥,只能点头应是。 刘备又拍了拍张飞袖上的尘土,笑道:“小哥儿欺吾,如今山中猎户多穿兽衣皮靴,而小兄弟身穿粗布衣衫,脚上穿的又是草鞋,唔,麦秸编制的,是冀州特有的编制手法,但是穿的时间过长且未予保养,秸头已碎裂,按说应该补编一层鞋底,然后再用麻线自后跟…” “咳咳…大哥……”旁边的关羽看刘备快趴到裴陵脚上,恨不得将他的草鞋拔下来亲手编补,大感赧然,脸色比刚才杀人时更红了几分… 裴陵见状不由额头毛黑线,这刘备不愧是编草鞋出身,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哦哦。“,刘备也觉得不好意思,直起身来,沉声道:且不说你打扮,就说你布袋里露出的半截黄巾,你又如何解释? 裴陵闻言,暗自苦笑,摊手道:“如今世道乱,出门在外带个黄巾,危机时可滥竽充数,消灾保命,仅此而已,怕是玄德公多虑了…” “玄德?”关羽冷眸一睁,寒声道:“你怎知大哥表字!小贼到底姓甚名谁?是何居心?速速束手就擒!”话音未落,关羽祭起大刀,一招‘力劈华山’冲裴陵头顶劈来!” 裴陵大惊失色,关羽此招看似平常,却令他感到有百万虚影袭来,宛如青龙吐息! 无法匹敌的巨力,反而令激发出了裴陵不服输的蛮劲,面对关羽斩来的无数虚影,他毫不理会,而是催发全力于手中朴刀,立起尖头直刺偃月刀实刃! ‘锵’的一声巨响! “嗯!?”关羽瞳孔一缩,将巨力骤然回收,竟将自己迫的倒退了两步! 裴陵手中朴刀寸寸而断,禁不住滔天的力道,一口淤血喷出,被那偃月刀背震飞,借势倒纵而去,转眼便消失于灌木之后! 张飞策马疾驰,想要追赶,刘备忙伸手制止,叹息道:“罢了!人各有志莫强求,留一份人情,容他去吧!”刘备说完,意兴阑珊道:“都怪吾多嘴,直接招揽便是,说这么多废话作甚…惜乎,失一良材!” 关羽心下久久无法平静!开口道:“常人吃我此刀,必然心智被夺,此子倒是坚韧,竟能瞬间冷静下来,聚全力凝为一点,挡我必杀一击!” “拉倒吧,还必杀之招,俺早看出来,二哥暗中变招,转用刀背劈砍,若是用刀刃,只刀气便已将他斩为两截!张飞顿了顿,接着嘟囔道:“我们兄弟势力实小,确难招揽能忍!” 刘备也是缓缓点了点头,半晌开口道:“浅塘难匿龙,此子潜力不小,早晚出世,怕是以后还有见面之机…” 关羽看向裴陵闪逝之地,喃喃道:“哼…且看你日后成龙还是成蛇…” 这时,张飞一愣,回头远眺,不满道:“大哥二哥,那董胖子似已收拾齐整,正领着几将向此而来…” “嗯,二位贤弟且按捺怒气,待为兄上前答话!……” 第五章 我是裴元绍 裴陵被关云长一招震飞,转瞬间狂奔出十余里,又渡过一处浅溪,在一处密林中回身张望,见无人追撵,方敢暗松一口气。 此时他更觉胸中憋闷,哇的吐出一口淤血,失神道:“关云长的武艺匪夷所思,若他有伤我之心,怕是一刀都撑不住!” 强撑起身,裴陵返回溪边,借着溪水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又洗了把脸,看着水中的倒影,她又愣住了,水中倒影未逾弱冠,身材适中,相貌只在中上,但看其神情刚毅,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干练。 “这…”裴陵皱了皱眉,这并不是他前世的容貌,此时乍一看到水中的陌生倒影,还是有些不习惯。 若是借尸还魂,那这尸应该有自己的身份,但听那恶汉监军也唤他裴陵,难道他附身的这个人也与他同名?世上还能有这种巧事?, “罢了,此处险多事乱,非是善地,这些事情留作以后计较,如今还是即刻离开!”裴陵打定主意,便站起身来,准备动身离开。 ‘有危险!’就在裴陵准备离开一霎那,有一股极危之感瞬间涌上心头!裴陵心跳一窒,无暇顾虑,身子向后一仰,双腿蹬地,身子骤然暴退! 后仰而出的瞬间,一道乌光之头顶掠过,金石之声大作,可见劲道之大,那物件去势未衰,咔嚓一声,竟将一块青石板劈裂! “何人偷袭!”裴陵大讶,侧目看去,那团乌光竟是一把浑铁重剑,铁质浑实,大巧不工,颇有厚重古拙之感,看样子重量起码五六十斤! 未等裴陵站起,身后传来呼啸之声,裴陵回身望去,自林冲出一魁梧壮汉。 裴陵手无寸铁,干脆在地上抓起一把干土,便朝壮汉面门挥洒去。 壮汉根本不理,双目微闭,任凭尘土落下,轻蓄拳力向裴陵砸将过来,劲风呼啸,几乎封住裴陵闪避的余地! 这壮汉身雄体壮,裴陵这尚算壮实的身躯与他一比,便如雏.鸡遇狗熊! 裴陵自知力道不敌,也不会傻到与之硬撼,双掌接触至拳尖瞬间,裴陵骤一拧腰,将拳头身侧推去! 引进落空、避实就虚、四两拨千斤! 壮汉拳路击歪,略一楞,他未想到裴陵竟有巧力。此时拳力已用老,壮汉沉腰侧跨,右腿骤起踢膝,捣向裴陵腰部! 但壮汉这一愣神的功夫,却让裴陵把住机会,左脚于壮汉踢膝之前纵起踩踏,蹬于壮汉顶来膝盖上,借着壮汉的力道腾空而起,若乳鸽翻飞,其右腿抡圆而过,以鞭腿疾抽向壮汉面颊! 砰的一声巨响,裴陵这一腿干净利落,壮汉应声而倒! 裴陵翻身轻盈落地,此时才有功夫将这黑甲壮汉略一打量,此人身高八尺有余,魁梧健壮,肤色黝黑,方脸秃头,双臂裸露,犹如古树盘根。最显眼之处是其右脸有道伤疤,略显丑陋,这人没有头发与胡须,眼白甚多,看上去更添阴森。 裴陵双目微眯,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偷袭我!” “桀桀…跟…老子…走一趟…!”那壮汉双目看向裴陵,竟有一丝血腥之意,口音僵硬,竟如僵尸一般,他站起身来,右手摁着脖子,来回拧了拧脖梗。不知是因为血脉不畅还是老羞成怒,他眼球内有些充血,看上去平添几丝狰狞可怖! 见壮汉并未受伤,裴陵心下暗寒。“此人身手如此强横,方才那腿已是最大之力,本以为可将他直接制服,至少也可让他暂时失去战斗力。谁曾想他的薄弱部位遭受如此重击,竟然连伤没有!” 裴陵根据短暂的交手状况来看,此人功力之深厚,绝非等闲,若真正对决,自己必撑不过十招,看来裴陵不但高估了自己,亦小觑了汉末诸英豪,这乱世的高手,实在是多如牛毛! 那壮汉言语不多,双手呈爪形,饿虎扑食一般压向裴陵,口中喝道:“死!” 裴陵见他发音似鬼怪,心中发毛,不敢正面力敌,只得疾退两步躲开锋芒! 壮汉并未稍止身形,掠过裴陵,左手骤出,一把拔出青石上的混铁刀,右脚反撂在一块半埋于土下的石块上! 石块被瞬间踢出,带着漫天泥土飞向裴陵腹部! 裴陵颇为机警,身形暴退,右脚飞起,正好迎上疾飞而来的石块… 石块反射而回,楔于壮汉面庞,瞬间那壮汉脸上被砸开一道口子,可肉中竟丝毫无血渍渗出! “卧槽,这是人是鬼!”裴陵大感惊悚,气息微泄,身形也随之一滞! 壮汉逮住时机,浑铁巨剑横拍,正撩中裴陵胸口,铁剑反割,直冲裴陵下巴而来! 裴陵胸口遭创,已然无力动弹,眼看就要将他的头颅劈成两片,不由得万念俱灰!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壮汉忽的刀头倒转,剑柄猛砸在裴陵后颈! 裴陵一声闷哼,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大哥?醒醒,大哥?” 熟悉的声音传入脑海,裴陵渐渐有了些意识,他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正竟之前同藏草丛中的莽汉周仓。 ”大哥,你醒了!”周仓见裴陵嘴唇干裂,忙递上一碗清水,将他扶起。 裴陵接过水碗,并未入口,茫然四顾,诧异道:“这是何处…?我这是……怎么了?” “哦,此处是广宗县城,前日伏击未成,反被汉军追赶,溃败至此,天公将军亦在此处。”那人站立起身,轻声道:“是牛角大哥发现你躺在城外,昏迷不醒,就将你扛了进来,这都过了两天了!” “牛角大哥?”裴陵想到那毫无人气的黝黑壮汉,皱眉问道:“是那又黑又壮的大汉?” 周仓闻言也是一愣,挠头道:“牛角大哥你不识得了?他算不得黑吧,前天他将你放下,就进城寻天公将军去了,至今未回。” 裴陵点了点头,顿觉后颈疼痛欲裂,他摸了摸脖子,疤痕还在,他灵光一现,蓦的抬首,问向周仓:“我后颈遭袭,怕是伤了头颅,有很多事记不得了,你与我可熟络?” ”啊?大哥你别吓俺。”周仓一惊,看向装傻充愣,一脸呆滞的裴陵,越发急道:“我俩自是熟络,我去石邑贩私盐被官府拿抓,正赶上黄巾起义,被你所救,之后一直随你转战到冀州,你怎的不识得我了?” “你说我来自石邑?”裴陵半信半疑,问道:“你既然识得我,可知我之前身份?” “那是自然!”周仓闻言忙答道:“大哥你姓裴名陵,字元绍,祖上济南国,后迁冀州石邑,起义前为守门小吏,别的俺就不太清楚了!?” “元绍?”裴陵闻言一愣,只觉得此名甚是耳熟,便将姓与名连于一处,他的脸色忽的变得铁青!浑身一震,差点自榻上滚落下来!他颤抖的撑起身子,看向周仓,惊疑道:“我是裴元绍?” 第六章 天外之人 “裴陵…元绍…裴…裴元绍!?”裴陵彻底傻了,他竟然是历史上那个因为抢一匹马而被赵子龙攮死的衰人,裴元绍!我的天! 裴元绍虽然在演义中出场甚短,却是其中最衰的人物之一,与周仓一同投靠关羽,却被单独留下安置土匪,最后竟因为要抢同僚赵子龙的马,而被他一枪攮死,绝对是死的最冤最没有价值的人物! 正说着,有人掀门帘进来,肃声道:“周仓,元绍还未醒来吗?” 又有人唤它元绍,一时间裴陵还不大习惯,半晌没吱声 “牛角大哥来了。”周仓悄声提醒裴陵,之后站起身,应道:“牛角大哥,元绍怕是伤到了脑袋,这里不太清醒,认不得人。” “张牛角…”裴陵不动声色,暗中凝神看向张牛角,霎时舒了口气。 这张牛角并非之前袭击他之人,虽也是身高体壮,面目凶莽,但肤色却是古铜色,头上披散着乱发,左脸次有墨渍,已无法辨识,怕是以前有犯案,被汉廷处了墨刑,再加上一脸络腮胡子,乍一看便如后世的绿林大哥一般。 张牛角走到裴陵榻前站定,点头道:“恩,我寻见元绍时,他看他后脑肿大,应该是被人袭了脖颈,如今症状也属正常,日后慢慢恢复便是。” 周仓闻言松了口气,后怕道:“若非元绍所救,俺怕是已死于石邑县牢,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俺可没法跟他父母交代。” 张牛角一叹,沉声道:“在外征战,不死已是侥幸,之前伏杀那董卓,我与左髭丈八二人为救天公将军,合斗那黑张飞,竟然被他一矛击退,若非他寻天公将军急切,怕是翻手一矛,便可置我于死地,当初自诩武艺不凡,当真是井底之蛙!” 周仓想起来,眼中露出崇敬之色,感叹道:“那关云长气势惊天,真如天人!” 张牛角想起关云长威能,到现在尚心悸不已,沉默半晌方想起正事,拍头道:“对了,让白雀说的我险些忘了正事,天公将军有命,元绍你若醒了即刻去见他!” 裴陵一愣,刚想询问缘由,周仓抢先惊道:“莫非裴陵张宝妻舅之事事发了?” 张牛角忙挥挥手道:“哼,那泼皮死便死了,算屁的事,你莫纠结,耽误天公将军时间,速去便是!” 裴陵无奈,只好勉强起身,随张牛角往外走去,正见有人往门前走来,张牛角忙喝到:“裴陵已醒,欲面见天公将军,劳烦带路,说完,将印信示出,转身看向裴陵,叮嘱道:“我还有些事交代周仓,你且好生听从天公将军吩咐,安全为重!” 裴陵见张牛角欲言又止的神情,颇为诧异,心中也有了三分堤防,那巡逻兵接过印信,又打眼瞅了瞅裴陵,沉声道:“裴兄,随我来。” 广宗一名始于西汉,《汉书?诸侯王表》》载:元始二年,封代孝王玄孙刘如意为广宗王,此处为张角揭竿之地,便是到了1800年后,此处还有黄巾鼓与太平道乐的文化传承。 此时黄巾起义越发不顺,张角退守广宗县城,将此处打造的钢铁堡垒一般,四处是瞭望碉楼,更添杀伐之感。 七扭八拐,那人将裴陵带到一处不甚显眼的院落旁,裴陵前世为侍卫统领,负责戚继光安全多年,此处虽然表面上并无多少护卫,却怎能瞒过他这个祖宗级别的潜伏高手,只打眼一瞟便看出墙头、树端、石下、灌木后有无数身手高明之士。 走到院落口,巡逻兵将裴陵交予门护卫,交接一番,门卫点点头,示意裴陵将佩刀摘下,并在其身上搜索一番,领至院内,自去屋内禀报。裴陵站在院中,低眉耸目,作老僧入定状。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竹木门才缓缓打开,裴陵抬头看去,只见三人自其中踱出,当中一人,身穿镶黑符文边的皂黄色长袍,面色苍白,神色略有萎靡,正是前天所见的大贤良师张角。 张角看了裴陵一眼,并未招呼,而是吩咐身侧二人道:”如此巡视城防便交予你二人,听说汉廷已将董卓免职,另派中郎将皇甫嵩进击冀州,此人出身将门世家,精擅谋略,胆识过人,绝难对付。“ 将二人快步引到门口,张角吩咐道:”城外大军须尽快筛查进城,如今城外四座卫寨,张牛角在东南,左髭丈八在西北,现命张宝负责东北城,张梁负责西南城,去吧。”原来这三人正是黄巾张氏三兄弟。 张宝张梁自视甚高,连看都未看裴陵一眼,便腆着鼻孔走了出去,裴陵自知宰了张宝的小舅子,二人不注意他,正合他意。 张角将兄弟二人送走后,返身打量裴陵一番,道:“你便是裴陵吧,倒是年轻,今年怕是未至弱冠吧?” 裴陵欠身道:“卑下再过旬月便至二九。” “呵呵呵,尚是个孩子。”张角轻笑两声,调侃道:“老夫十八岁时,尚于医馆内帮闲,汝都为一方将领了,呵呵呵呵。” 裴陵没想到堂堂黄巾首领竟然自称‘老夫’,愕然一愣,俯身道:“谢大贤良师关心。” 张角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道:“听说你伤了后脑,现在恢复的如何?” “呃…那个…”裴陵他不知张角这葫芦买的什么药,只好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如今已无大碍,只是头脑有些不清醒,忘了一些事情。” “恩…”张角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点了点头,盯视裴陵,须臾,沉声道:“起义之前,老夫便行医三十载,自诩医术不赖,可给你免费诊治一番,如何?” 裴陵越发一头雾水,皱眉躬身道:“卑下岂敢耽误大贤良师时间?” “无妨,老夫的药方就是一句话…”张角斜着眼看向裴陵,轻声道:“孤魂野鬼,肉魄不附!” 裴陵一惊,正欲暴起,却见周围十来个黑甲武士离自己甚近,身上俱散发出阴冷惨慎的气息,必非寻常兵士,院周尚有披甲之士上百,怕若是反抗,难能走脱! 别无他法,裴陵只好硬着头皮道:“卑下愚钝,不知天公将军何意?” 张角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双手缩入羞中,念经一般摇首道:“赤脚有些凉冷,且随老夫进屋详谈。”说完当先走去,方向却不是方才会张梁张宝之地,而是向后堂走去。 裴陵受到身旁武使士胁迫,随其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身后尾随黑甲武士数十,裴陵心感不妙,心思电转,筹谋对策。 未想到这小小院落后院竟是层檐迭起,曲径通幽,不知转过几道弯,二人来到一处飞阁流丹的小型殿宇之前,里面檀香之味溢出,令裴陵一阵迷乱。 ‘此烟香有鬼!’裴陵感觉灵智恍惚,似乎有受到了某种药物迷惑,他前世曾随锦衣卫受过抵御毒药的训练,忙暗暗运起龟息术,屏住呼吸! 张角当先推开两丈高的檀木红漆门,边迈步而入,待裴陵与众武士尾随进来,张角示意掩上大门,突然纵声怪笑,面色狰狞,喝道:“天外之人,老夫终于将你等到了!” 第七章 死尸张曼城 裴陵闻言毛骨悚然,张角点出惊天秘密,他不敢再做隐藏,左手呈爪,攻向张角后心! 朱红木门内突显现乌光一道,不知是何刃芒削向裴陵左手,裴陵想要缩手却已然不及! 眼看裴陵将尝断指之厄时,张角突然喝道:“曼成,住手!莫伤到他!” 那黑影猛然收刃,肃立张角身后,阴冷逼视着裴陵! “曼成!?”张曼成!裴陵瞳孔骤缩,那人如门板一般护在张角身后,正是之前袭击他的壮汉,这人难道是黄巾军中的神上使张曼城!?可那张曼城…不是早在几月之前就死于南阳郡长秦颉之手了吗! “呵呵呵…你看出来了…”张角冷然一笑,解释道:“不错,他就是死去的南阳黄巾首领,神上使张曼城,可他现在,不过是我的一副傀儡,哈哈哈!” 张角纵声而笑,裴陵汗毛直立,越发觉得惊悚,怪不得他之前砸破壮汉面门竟无半点鲜血,原来……这本来便是一具尸体!! 可张角为何要将他打晕,还扔在城外?玩弄他这个小角色,对张角能有什么好处?他此时已无心情顾虑其他,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后,裴陵纵身鹰扑,于张壮汉顶纵身而过,抓向张角天灵盖!势如雄鹰扑兔!! 张角仿似漠不关心,连头都未转动半分,身侧的张曼城也冷然而立! ‘噗’的一声,裴陵手蕴爪力抠中张角后脑,想象中的西瓜爆裂声却未至,他只感觉入手毫无阻碍的穿颅而过!张角整个身躯‘砰’的一声,化为一张半燃黄符! ‘障眼法!’裴陵前世多与倭寇搏斗,知道他们有一种忍术,又名隐术,即隐身术,多用幻像,迷惑敌人!他以为张角必有后手,不敢停留,拔地而起,便欲撤逃!尚未跳起半丈,周身忽有四五道劲风袭来,扑兔雄鹰瞬间变成狼群弑虎! 裴陵旋身竭力躲过,腰部仍受一击,倒飞出去,半空中急稳身形,使出‘老鳖抱砣’坠于地面! 裴陵抬首,四周有十数黑甲武士于暗影中围拢而来! 裴陵躬身伏地,择大门方向,先发制人,双腿劲踏,如困豹出笼,左手成刀,掌含臂力,一刀劈在门口黑甲武士脖梗!右腿屈膝,又捣向另一人肋下! 那黑甲武士也立刻受创!裴陵又是一愣,这黑甲武士身手怎地如此僵硬?低头看去,那两具首创尸体又已化为符纸! “连侍卫也是假人,难道真是撒豆成兵的道术?!”裴陵惊愕之下脱口而出! “呵呵,不错,今日你倒有幸,得窥我道家珍术!”裴陵脑后传来张角声音,裴陵巡顾四周,方才打开的缺口已被堵住,黑甲侍卫正鱼贯而出,层层叠叠! 裴陵无法,又退至殿堂正中,喝道:“堂堂黄巾首领,只会躲于暗处、装神弄鬼不成!” “哈哈哈哈…老夫便在你身后!”裴陵猛回首,只见张角面色隐晦,以手掐诀,低喝道:“定!” 裴陵未见其动作,只觉一阵腥风扑面而来,顿时身躯僵硬,无法动弹,恍如石化! 张角踱至裴陵身前,轻拍裴陵面颊,低笑道:“这‘麻痹定魂散’加了‘曼陀罗’与‘桂南木莲’后,效果却是极善,只是蟾酥、洋金花与薄荷脑的剂量尚需调试!” “果然是毒药!”裴陵心下骇然,难怪这张角能驱使百万黄巾舍生入死,他竟然有如此精湛的的金石之术! 曼陀罗花正是传说中华佗‘麻沸散‘的主药!而桂南木莲中含蓄大量的‘剪毒碱’更是后世广泛应用于临床的肌肉松弛剂! 蟾酥、洋金花、薄荷脑则是中药麻醉常用的药方,若再配合细辛、川乌、草乌、胡椒并辅以冬眠合剂,便是一副相当好的麻醉复合剂! 裴陵忆起张角在安阳县西伏击董卓时使用的‘邪恶狂热’妖术!还有方才进此殿时所闻的‘迷神香’结合着‘麻痹定魂散’,裴陵恍然大悟,这张角就他.妈是个毒士、巫医! 张角慢慢踱至裴陵身前,轻笑道:“小子,你如此冲动,我倒不知选你是对是错了。” 裴陵一愣,此时他被麻醉,全身无法动弹,反而察觉不到张角对他的杀意。 “老夫早年不过一普通医匠,愤恨于官府对百姓欺压,遁入深山,精研医术,天命之年偶遇南华老仙,拜其为师,得赐予太平清领道九卷,我欲承其所愿,心怀拯救万民,下山立太平教。”张角忽的开口道起生平,反而将裴陵吓了一跳。 “此次反汉乃老夫一手策划,可是…”张角悠然一叹,继续道:“未想这黄巾起义本意是为了推翻****,可之后,下边将领却打着农民起义的幌子,完全背离了造福百姓的宗旨,只知劫掠不事生产,甚至比官府更加疯狂的残害百姓,吾这才知道大错特错…哎…” 张角音量愈高,双手一振,扯开前襟,只见其前胸黑色纹路如恶鬼一般斑驳交缠,已至喉头:“我因习阴损邪术,又多年驱使恶药,毒已入心脉,如油尽灯枯,寿命无几!” “但是之前伏杀董卓之时,我看到了你,你乃孤魂野鬼,这世上的规则拿不住你,只有你,习我无上道术,不会遭到反噬!!” 张角贪婪的盯视裴陵,黯然道:“如今,我这身皮囊中毒过深,已是时日无多,命运驱赶你到此,此乃天意,天不亡我神州!” “神州!?”裴陵眉头一皱,他自大明而来,忠君佑国终于性命,听到张角大言不惭之语,不由恚怒道:“这神州大乱的源头,就是你,就是你的黄巾起义,你还有脸…” “哈哈哈哈…幼稚…可笑!”张角露出讥讽之色,打断裴陵,怒声道:“如今汉廷政局不稳,外戚****,宦官专权,对西羌战争持续数十年,花费巨大,徭役兵役繁重。官员贪腐,吏治混乱,百姓无地,民不聊生,你说我是神州霍乱罪魁?荒唐!“ 裴陵被张角一番反驳,说的毫无还嘴之力。 “哼,就算没有我张角,也有李角,王角,没有黄巾起义,也有绿巾,红巾起义!王朝更迭,罪魁祸首在上不在下,在官不在民!”张角一番凿凿之言,激动一场,面色为之一红,他平复一番情绪,叹息道:“如今黄巾之乱不过小乱,多年之后,中原会有一场惊天大劫!且附耳过来,贫道予你说……” 张角走进尚被定身的裴陵身边,略一挥手,一阵暖风扑向裴陵,他抚耳轻声说道:“此劫乃灾天之祸,千年之大难,会令我华夏文明倒退百年!老夫虽救国有术,却苦于寿元不足,只得传道授业,将此任赋予他人!” 裴陵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动弹,他此刻已知道张角没有恶意,便拍了拍酸胀的大腿,试探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日后汉室崩颓,自然主弱仆强,便是各地诸侯拥兵自重,此也不过是华夏内乱,自商周始,皆为如此,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贫道亦所知了了,更不知其因果,但吾所卜之,此乱源头非于内,而于外,疆域之外!”老道面色深沉,字字珠玑道:“西周尹佚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裴陵虎目圆瞪,忽的想起意见大事,不由心跳一窒,悚然道:“五胡乱华!?” 第八章 符兵之术 “五胡!?”张角也是疑惑,但他随即释然,摇首苦笑道:“今之裴陵已非昨之裴陵,你之命数已乱,由你不由天,我亦卜之不出。你便是变数,平天下,剿蛮夷,拯万民,救水火,只在你!此事体大,望你莫玷污了上苍之意,老夫命不久矣,便不替你操这闲心了!” 裴陵此时已是惊呆,这张角果然不是一般的糊弄人的神棍,他竟然已经预知了百年之后的五胡乱华! 五胡并非仅指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大部落,事实上他是西晋末各乱华胡人的代表,数目远非五个。百余年间,北方各族及汉人在华北地区建立数十个强弱不等、大小各异的国家,其中存在时间较长和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有五胡十六国。 北方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以及它们相互之间的战争连年不断,持续近150年之久。统治阶级之间的争权夺利,加上对人民的残酷剥削,使得“民尽流离,邑皆荒毁,由是劫抄蜂起,盗窃群行”,华夏人口十不存一,几近亡国灭种,贫民起义层出不穷。 这一时期,历史学家普遍认为是汉民族的一场灾难,史称永嘉之乱”、“神州陆沉”! 裴陵沉默半晌,讷讷道:“双拳难敌四手,独虎不架群狼。以吾如今的武功势力,想要成事不啻于痴人说梦!” “莫气馁,老夫已有计较。“张角略为安抚裴陵,又道:”首先,你要帮替老夫办一件要事,那便是,摧毁黄巾义军! “什么?”裴陵刷双目圆瞪,难以置信,他竟然让自己摧毁他一手创立的太平教、黄巾军!“ 张角唉叹一声,摇头苦笑道:”老夫策划起义多年,却满盘皆输,今日方知,道政一体,实为下策,不如就将黄巾军打散,收编,日后汝招贤纳士,正大光明的选一方宝地镇守,徐徐图之!” 见裴陵欲言又止,张角知道他的意思,宽慰道:“毁灭义军之时我已有定计,你莫操心,今日带你过来,是为了授你一段大机缘…” 裴陵闻言不由怦然心动! 张角抚须道:“自恩师南华与左慈、于吉坐化之后,天下已无大法力者,贫道中年入道,苦修多年,也只通粗浅皮毛,且涉猎甚窄,只有一符兵之术可传授予你! “符兵之术?”裴陵看向身侧围绕的黑甲符兵,不由心中一阵激荡,脱口而出道:“是不是只要抓把符纸就能变出百万雄兵?” “做梦,到家珍术岂会如此粗浅?”南华见裴陵抓耳挠腮的模样,哭笑不得,肃然道:“那符兵之术不是障眼骗术,炼至化境,足可挥手千军!” 张角此时已打定主意将此术授予裴陵,闻言事无巨细道:“符兵之术无特别禁忌,只是需提前以自身精血绘制符文,此术分单将,十将,百将,千将,万将五等,此五等与你自身功力境界息息相关!” 裴陵知道此事重要,便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快速记忆着张角的每句言语。 “单将等级便是奠基阶段,只可携一步卒” “十将等级便是初窥阶段,可领十步卒; “百将等级便是小成阶段,可操百步卒; “千将乃大成阶段,可率千军,骑步参半,老夫便是此境界,受制于资质,已是顶峰,难以再进一步,此境界还可控一已死之人为符兵阵眼,成为符将,符将有生前之战力,但其若亡,则其余符兵皆亡,汝可自行斟酌!” 裴陵下意识看向毫无生机的张曼城,恍然道:“这张曼城便是那阵眼符将?” “对…”张角点了点头,未多解释,继续说道:“若你可侥幸练至终极境界,,阵眼符将会化为符帅,恢复生前记忆,战力成倍陡增,届时你指挥符兵,如臂使掌,如掌使指,此便是符兵登峰阶段,挥手万军!!” “挥手万军!”裴陵双目圆瞪,哈喇子都要流出,待其缓过神来,张角已在身前名黄色墙壁上撰满红文,便如一张巨型鬼画符! 裴陵正打起精神,细心记忆,外边突然传来喊杀声。 须臾,有黄巾侍卫来报:“报天公将军,地公、人公二位将军,还有左髭丈八渠帅正带人强闯此地,与院中侍卫杀了起来!” “哼,我这两个兄弟,被人晃点,愚蠢至极!“张角眉头一皱,低喝道:“老夫无暇管他,尔等全力阻拦便是!” 张角吩咐完,转头看向裴陵,问道:“可记得下墙上咒语?” 裴陵忙勉强辨认,上以篆书写咒法:天道清明,地道安宁,混合乾坤,百神归命,万将随行,永退魔冥,守护吾旁,奉我之令,急急如律令! 裴陵念完冲张角点点头,张角也是欣慰一笑,道:“此符蒃为召唤符兵之用,需于备好的符纸之上,以精血绘制符文,而后默念咒语相辅之,结尾以急急如律令喝之,符兵方现!” 果然不愧是道家神术,裴陵中心赞叹,口中又问道:“这道术可有甚制约?或者需要注意之处。“ “那是自然!”张角点头道:“符兵召出需临时以精血描符,符篆上血干则失效,且一日只可招募一次,还有一点,你需格外注意,此术须在宽阔空间施展,若狭小之地怕是刀枪剑戟人马甲胄挤于一处,未战便死伤参半!” “确实如此!” 张角叹了口气,继续道:“最致命在于,兵马唤出后,需与之构建联系,单将无此制约;十将只需一息,百将却需十息;照此比例,千将得百息;万将怕是万息了!” 裴陵撇了撇嘴:“那就是说得先从隐蔽之处,构建联系,连能发挥效能!” 张角笑道:“最好如此,构建联系之前,符兵就是假人……” 张角还未说完,屋外忽传出大喝之声:“大哥,弟弟知你命不久矣,不如把领将玉符交予我,必将继续发扬我太平教!” 话音未落,有三人自门外闪身而入,其中二人正是刚才在这走出去的张宝、张梁二兄弟,还有一人一脸络腮胡子,脸上一左一右有两道大疤瘌,猛一看倒像是死尸张曼城的孪生兄弟,此人应该就是黄巾渠帅左髭丈八。 张角无视三人,走至案桌旁,取出一件圆形物件,右手掐诀,指向裴陵,默念道:“鬼面盔,去!” 那物件应声飞起,呼啸而来,正覆盖在裴陵面门! 这时众人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人,但裴陵面副盔甲,众人认他不出,左髭丈八心狠手辣,纵身暴起,左拳蓄出全力,轰杀裴陵,口中怒喝道:“你是何人,快滚出此处!” 张角暗蕴怒气,冷哼一声,其身后突出一魁影,双手成叠向裴陵拳覆盖过来,那人正是张曼城! 哐!的一声,左髭丈八被一击震飞,砸到门板之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 “你…你是…!”左髭丈八背痛欲裂,看向阻截之人,不由惊叫道:“神上使张曼城,你…你不是…!” “哼…左髭丈八,若非你这帮奸匪,太平教何至于落到人神尽愤的地步?如今还敢来此处猖狂?”张角怒视三人,冷声道:“小子,速至老夫身后!” 张良、张宝闻言对视一眼,均是一惊,张角必是想将无上道术传于裴陵,二人怎肯同意,手举兵刃向裴陵砍来! 张角微微一惊,急忙指挥近千黑甲符兵拥挤而上,将张良张宝堵在外边,但也因为强行驱使符兵,邪术的副作用显现,张角一口淤血逆腔而出! “时不我待!小子你且记住…”张角状若风魔,厉声道:“吾方才所教,你必须牢牢记住,召唤符兵还需最紧要之物,便是领将于与玉符,没有玉符你那苻篆便是废纸一张!玉符还有一大用,其内有丈余空间,可随你意念,纳须弥于芥子!但须切记,只可纳死物,生入立毙!” 裴陵一字不差记住,急切道:“那领将玉符现在何处?” “住嘴,小子痴心妄想!”左髭丈八见事情渐渐不受控制,越发急躁,矮身躲过张曼城攻击,右肘骤出捣向其面门! ‘砰!’一声闷响,张曼城面颊中肘,却毫无反应,反而是左髭丈八右肘震得酸麻! “其肤如钢!无坚不摧!此乃符兵之眼,将符!”张角抚须轻笑,但其面色狞僵,身誊红文,其状若鬼,焉有半点得道高人之姿! “符将归位!”张角张口怪叫,那张曼城骤然而退,立于张角身侧。张角状若癫狂,张牙舞爪,一爪拍在张曼城后脑,猛然抠入,自血淋淋的红白之物中揪出一物! 那物形状似方似菱,通体碧绿,表面晦涩纹路密布,赫然就是那符兵之术的核心道具,领将玉符! 张角取出玉符,张曼城尸身被迫,萎靡而倒,符兵阵眼自破! 霎时间,殿内密麻近千黑甲符兵俱都垮塌,未着地便化为无数燃烧道符,将整个殿宇照的恍如白昼! 第九章 逃出广宗 二张和左髭丈八籍此突出重围,待白光闪过,各挺武器,便冲张角杀来,是要夺他手中的将符! 张角哇的吐出一大口浓血,诡异的黑色魔纹爬上面颊! 张角已油尽灯枯,死至临头! 裴陵也知道时机不多,稍纵即逝,疾奔冲张角跑去! “小子,过来,伸手!”张角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竟然膨胀了少许,他紧闭双目,双手掐诀,口诵道经,猛然掐在裴陵手臂,竟将他手臂抠出一个洞! 不等裴陵反应,那领将玉符自张角手中疾飞而出,瞬间没入裴陵臂膀伤口之中! “小子,跑!快跑!自后堂跑!”张角已如邪魔,身形肿胀成圆球! 左髭丈八等人急如星火,追向裴陵,欲夺将符! 张角浑身散出黑色雾气,却是未死,疯狂冲向左髭丈八三人! 裴陵知道张角已无活命之机,也不敢在此耽搁,转身便从侧门向屋后窜去! “轰轰轰轰!!” 裴陵刚出殿门半步,身后大殿轰然炸开,被万道黑芒撕碎,那漫天火符振飞而出,将四周建筑俱都炙燃! 裴陵正被倒塌殿柱击中,本来被关羽震伤之腑又高复发,‘哇唔’一大口淤血喷溅而出! 出来大殿,裴陵才发现,这殿门之后竟是北城门!此地岂能久留?他纵身而出,向大门蹿去! 幸亏北城四处火势肆虐,黄巾兵卒皆去四处灭火,见无人关注,裴陵抢过一匹无主黑马,翻身而上刚跑出城门,便听得身后大喊声至! “抓住他,那个面覆鬼面盔之人,是他杀了大贤良师,万莫让他逃了!” 裴陵大惊,回头望去,无数披甲之士仗矛持戟而来,中间簇拥的正是左髭丈八三人,裴陵矮身避过数枚羽箭,拍马疾驰而去! 左髭丈八见裴陵单枪匹马自城内混出,不由大怒,他身后一人叫道:“大哥,看我的!” 那人挽弓撑月,箭似流星,正中裴陵后肩! 裴陵眼前一黑,伏于马背,夹马飞驰而去! 左髭丈八大喜,大喝一声,“追!”其身千余黄巾骑卒紧缀而去! 裴陵身受数创,昏昏沉沉向东南而逃,正不知奔逃几许,坐下战马忽一声悲鸣,前腿跪地,将裴陵摔下马来! 裴陵已近无意识,将身紧躬,滚出去近三五丈才刹住,满面泥秽,七孔溢血,身体麻木,已无痛感,远方隐约传来蹄声阵阵,追兵已至,不由暗叹一声‘休矣’。 裴陵抽出马背上的无主朴刀,潜伏于草丛,待领头的黄巾骑士迫近,他猛然窜出,纵跃而起,朴刀在其实脖颈摸过,鲜血飞溅!他顺势攋住马匹缰绳,屁股还未坐上马鞍,身后飞箭袭来,正中马头,那马忽的悲鸣一声,前趴过去,将裴陵倒掼于地! 裴陵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未弄清状况,背部剧痛,被马尸压砸在地! 战马算上装备,总重量不下千斤,裴陵头颅被按在地上,想喘气都难! 身后两骑相继而至,却并不急于动手,一人冷哼一声道:“这人已难逃脱,不如等老大过来!” “老大说了,不用活的,只要尸身!”另一人摸出朴刀,比量在裴陵后颈,嗤笑道:“等老大过来,算谁的功劳,死吧!” 那人刚要下手,却突然回过头去!同伴诧异看过去,却见他只头转动,身子却未转动!再看脸色,白眼全翻,已死的不能再死! “你先死吧!”一阵黑风刮来,砰,同伴头部受到撞击,面门变形,牙齿飞溅,当场惨死! “大哥!”裴陵恍惚间,耳边忽传熟悉之声,微睁双目,只见一道黑影靠近,裴陵勉强分辨,细声道:“周仓?” “是我,牛角大哥遣我在南门等候,伺机搭救!”那人将拳头上的血迹随手抹在前襟,探出锅底大的脸庞,正是周仓! “追…追兵甚多…”裴陵虚弱几无声息,却听得见由远及近的喊声,不由黯然道:“老周,你且速走,莫管我!” “吾岂言而无信之人?”周仓不由分说,将裴陵扛起,放置在刚才黄巾士兵的马上,肃然道:“既已受你救命之恩,俺已下效死之誓,随你身后!你勿再相疑!”说完他也翻身上马 “呃……”裴陵意识本已模糊,被一动又清醒了几分,闻言心道:难怪关羽视之如骨肉,果是义气凌霄之人,裴陵抓紧马鞍,问道:“吾若可得活,当视你如莫逆!但身后追骑近千,你带着我这累赘,如何得脱!” 周仓闻言倔道:“牛角大哥说了,过了漳河,便是汉军地盘,黄巾军不敢深入,先到河岸再说,驾!”周仓猛抽马臀,冲不远处漳河疾奔而去! 周仓铁塔一般,身不下二百斤,裴陵虽不胖,却也是精壮汉子,那战马之前已是奔跑多时,此时已是精疲力竭,鼻中渗血! 二人单骑,于月色中,飞掠而出,身后千百人追赶,凶多吉少! 周仓听的身下马匹喘息声越发嘶哑粗重,越发着急,恼声道:“大哥,俺太过沉重,这样都跑不了,便是到了漳河边,也无时间渡水,不如我下马你阻敌,你自己多保重!” 裴陵忙制止,斩钉截铁道:“胡扯,要留也是我留下,岂能让你因救我而死?!” 周仓岂听的进去,他将裴陵扶正,只道一声保重,便要离鞍下马! 裴陵闻言大急,却无力阻止,却见远方河对岸渐渐冒出星火点点! “老周,先别下去,看对岸!” 听的裴陵呼喊,周仓定睛望对岸看去,那星火竟是无数燃起的火把,将喝水照映的犹如岩浆! 再近了一些,裴陵见对面兵卒都未穿戴黄巾,不由大喜道:“是汉军,快,快过去!” 周仓也是眉头一松,咬牙拍马向前赶去! 河岸渐渐显现,周仓欲拉马渡河,却未想到那马已是强弩之末,意识模糊,只是本能的往前狂奔,根本不听周仓使唤! 战马疾驰到了岸边,猛的见到河水奔腾,那马缓过劲来,却已难以停止,希律律一声,彻底崩溃,栽倒于地,将裴周二人直接甩出,一头扎入水中! 噗通! 裴陵已昏厥! 迷懵只见只觉身若浪中矫豚,随流而下… 慢慢的陷入虚无之中… …… “水兵!快将那二人救起!” “将军,对岸有近千黄巾匪兵袭来,看样子要下水拿人!” “哼,那这二人更要全力抢救,或许对攻破广宗城有所帮助,弓手,攒射对面!” …… “报!皇甫将军,黄巾军退了,这两人一个肩部中箭,内伤严重,另一个前胸连中四箭,都已昏迷,你看……?” “带回大营,尽力诊治,待本将攻一番城,回头再作计较,过河!” 第十章 伤兵营 九月末的北方夜晚,天气尚未转凉,冀州广宗县外坚壁清野,一片萧瑟。 漳河南岸,旌旗猎猎,成片的汉军军营咬合相连,铺天盖地,蔓延过十余里,与对岸黄巾军占据的广宗城隔河相望。 裴陵不知身处何处,也不觉得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体有了些知觉,便猛地坐起,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下意识按了一下伤处,更是疼的直咧嘴。 裴陵来回巡视两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营帐之中,帐下并排着三趟大通铺,稀稀拉拉的躺着数十名汉军打扮的伤兵,但伤势看上去都不是很严重。 这应该是一处轻伤兵营,裴陵自顾自想到。 裴陵刚才那一声呻吟不要紧,倒是吵醒了旁边的伤病,传染一般,营帐内霎时间响起无数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未过多长时间,帐门被人掀开,一名汉军打扮的士兵踏步进入,撇了撇嘴,不耐烦道:“你们这是轻伤病营帐,又不是断段胳膊断腿的,大老爷们咋呼个俅!” 帐篷东首角落处有一猛汉,脸宽肉厚,满面络腮胡子,闻言不由大怒,破口大骂道:“草.你大爷的,感情受伤的不是你,你个小小的守帐兵头,老子哼唧两声你也管!” 进来的汉军似乎有些惧怕这人,不由缩头嘟囔道:“武老大,你是自个儿耍锤子扭了手腕,这也算受伤?” “他娘的,若不是老子使脱了劲的砸塌城门,那六百同僚早在广宗瓮城中被射成刺猬了!”那被称为武老大的壮汉摸了摸绑缚着白纱的手腕,闷哼道:“话说回来,老子那杆大锤重一百几十斤,你当是玩笑,若是你能舞的起来,老子喊你爷爷!哼!” 裴陵闻言不由莞尔,看武老大的表情并非真发脾气,倒是透着一股子真性情,另裴陵好感顿生。 “那我可不敢,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那守帐兵头似乎也常和武老大开玩笑,嘻嘻哈哈一笑,转过话题道:“你要说伤重,隔壁那铁塔大个可真不轻,就是河中救上来的那汉子,胸口扎了四妹羽箭,抬回来跟血人一般,只看着就慎得慌!” 裴陵闻言,自然知道那是周仓,此时不由心下一阵哆嗦,急声道:“那人可有性命之虞?” 那守帐兵头还未应声,武老大抢先说道:“胸中四箭,已算是死了一半,再说大营的医匠水平了了,怕是性命难保了!” 裴陵明知事实如此,心下还是不由得一阵黯然,他与周仓虽交际甚少,但之前周仓舍命救他,算是过命的交情,而他也准备携义气凌然的周仓共闯汉末。 谁知那守帐兵头表情怪异,神秘兮兮道:“武老大这次你可是猜错了,那黑壮汉胸口中了四箭,第二天愣是活蹦乱跳的,今儿早上还才吃了八张饼,现在正睡着呢,那呼噜打的,整个帐篷都动。” “你小子少吹牛逼!”武老大面露不信之色,嗤声道:“这人胸脯是铁打的不成?” “还真是!”守帐兵头如说评书一般眉飞色舞道:“我之前也不信,还亲自去看了,原来那汉子是万中无一的板肋,那前胸跟石板一样结实,相传如重耳,项羽这般的英雄才有板肋,那四枚羽箭愣是连肋条都未碰到!” “竟有此等奇人奇事?!”武老大惊叫一声,手肘撑着了踏板,不由的一声闷哼,但他强装不疼,瓮声道:“待我休息休息,再去见识见识这板肋,哈哈!” 裴陵听得二人言语,自然是喜不自胜,哪还能在榻上待得住,他定了定神,咬牙起身道:“这位兵爷,我是与你方才所说的胸中四箭之人一同被救得,他如今在何处,我可否去看看?” 那守帐兵头闻言倒是未作犹豫,点头道:“唔,倒未吩咐限制你走动,你自去就是了,就在东侧不远处的重伤营,注意不要走远,午饭前还要换药!” 裴陵闻言连胜称是道谢,自行掀帘而出,往东而去,但身前营帐无数,兵丁穿梭不息,一时间竟迷了方向,哪找得到重伤兵营帐的位置? 他正打算回帐详细询问那守帐兵头,忽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随即一声低音悄声唤他:“裴陵?“ 裴陵不知来人好歹,眉头一皱,手肘骤然后倒,砸向那人胸腹! 谁知那人如纸片一般后跳开来,压低声道:“别误会,是牛角遣我来的!” 牛角?张牛角!裴陵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懂声色,装傻道:“牛角是何人,我从未听说过?” “不愧是大贤良师所选之人,行事果然缜密谨慎!”那人不着痕迹的拍了一记马屁,见周围没人注意,轻声道:“牛角说了,你若不信,我只须说天外二字,你便明了,莫啰嗦了,随我来!” 听的‘天外’二字,裴陵心中已是了然,此事必是张角交代给张牛角的,别人必无法得知,裴陵便不再疑心,亦步亦趋,跟在那人身后,并暗中将那人打量了一番。 那人身材匀称健硕,看面相不丑不俊,并无何奇特之处,若说特点,只有头盔下隐约露出的白发,能透露出他应该是少时白头。 大约走出半柱香,那白发汉子拨开一处灌木,竟带裴陵到了大营中一处视线极为隐蔽的死角。 裴陵不由讶然,他前世随戚继光南征北战,对于大营布置自然有一定了解,这大营分为东南西北中五部分,按五行阵所布,极为精妙!此人竟能寻到此处隐蔽之所,不是精通周易八卦奇门遁甲,便是宗师级的暗哨或刺客! “好了,这里已经很安全了!”白发人虽然口称安全,却还是翘头巡视了一便四周,许久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交给裴陵手中,沉声道:“此乃牛角令我教予你的信件,阅后即焚,莫留后患!” “恩,我晓得厉害。”涪陵轻点其首,边拆信件边随口问道:“却不知兄台大名?可是埋伏在汉军中的眼线?” “吾胎须雪白,自幼喜好禽犬,别人都称我白雀,本名倒是无人叫了,你叫我白雀便是!”白发人摇了摇头,小心翼翼道:“我并非暗线,是昨夜趁乱潜进来的,汉军昨日攻打广宗城,死伤不小,你多加小心,莫露了黄巾军身份。” 见裴陵点头应是,白雀最后交代道:“此信交予你,我的任务就完城了,有缘再见,告辞!” “恩,我已心中有数,大恩不言谢谢,请转告牛…”裴陵还未说完,眼前一花,那人竟闪身而逝,寻不见半点踪影! 裴陵心下暗惊,此人身形敏捷,如鹰似燕,若能从军,定是斥候之王!黄巾军中奇人异士多不胜数,若非自行不义,惹得天憎人眼,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没功夫感叹,裴陵撕下信封,将信件一字一句看了起来。 第十一章 暗道,中心开花! 看到张角早就在广宗城设置了暗道,裴陵不由大为吃惊。 广宗城犹如钢铁巨兽一般的防御体系,裴陵走过一趟,也已经有所了解。若汉军能在攻城的时候,择一支奇兵在城内中心开花,拿下应该是轻而易举! 裴按捺情绪,继续向下看去。 ‘你须以暗道地点当作晋身之本,献于汉军头领,彻底歼灭广宗太平教实力,伺机大揽功绩。待黄巾之乱平定后,汉廷必然论功行赏,到时上下打点一番,择一处宝地屯兵聚粮,招贤纳士,以待潜龙出渊之机!’ ‘汉军头领皇甫嵩,是个人物,不可小觑,但其身旁有张宝亲自运作的细作,我也不甚清楚,你行事需小心,若有必要,当先拔除!’ ‘汉廷今已元气大伤,大权旁落,皇室难以御众,若不出吾所料,数年内必有更大****!吾知汝心存天下,善大于戾,日后须扶危济困,济救黎民,不可为恶!’ 原来如此!张角自知政教一体的制度难以驾御如今的大汉朝,便想让他趁此机会,抢得剿灭黄巾军的功劳,以此请赏获得地盘,加入瓜分汉朝的诸侯之列! “还有一事,于吉乃南华恩师挚友,其有一徒,汝若得遇,当爱之护之助之容之!” 裴陵看完,唏嘘不已,其向西顿首,三拜九叩,暗道:“弟子谨遵师命。”话音未落,手中信件竟悄然化为粉屑,飘入半空。 农历十月,天已入冬,天上竟有木桃花瓣落下,似有仙自云中悠然高歌。 ‘老夫中年入道,苦修十余载,略有所成,为拯华夏,创太平教,奈何人心险恶,却成霍乱民间之因,如今命数已定,终成冢尘,若有来世,宁为医匠,悬壶济世,祛病疗伤,不问世事,何等快哉!’ …… 汉军联营中军大帐,文武官员分列两边,各个面色阴郁,众人前方,须发皆白的主帅坐在上首,凝神皱眉看着桌上的广宗城地图。 半晌,主帅皇甫嵩一叹,抬首巡视众人,沉声道:“攻打广宗已逾三日,每攻不克,折损近千,众将就无半点良方?” 台下众人皆低头不语,也不跟皇甫嵩对视。 皇甫嵩又是一声深叹,抒发一下郁闷的心情,复又低头向地图看去,眉头又皱紧了三分。 大帐中气氛阴沉,坐立不安,忽有侍卫帐完喊话:‘报!将军,三日前在漳河南岸所救之人已醒来,正在院门外求见,他说…!’ “漳河?”皇甫嵩一时未想起裴陵来,不由皱起眉头。 “退下!”见皇甫嵩皱眉不语,身旁皇甫郦仗着子侄身份,冷喝道:“将军正在筹划破城大计,尔等岂敢呱噪,退下!” “呃…诺!”外间侍卫迟疑一下,领命而去,须臾,众人忽听得帐外一阵忙乱,一人竟大声喊道:“皇甫将军,吾有破城之策,还请…还请一见!” 皇甫郦闻言大怒,喝道:“军营重地,胆敢当众喧哗,先拉下去打上二十军棍!” 皇甫郦话音未落,外边竟驳斥道:“广宗城城坚粮充,将足兵精,无我之计,休想攻破,皇甫将军三思!” 喊声未逝,一阵吵闹击打声传来,又一人怒喝道:“呔!俺大哥伤势未愈,你敢动手!” 皇甫郦见外边那人丝毫没那他的话当回事,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胆子不小,拉去砍了!” “慢着!”皇甫嵩神色平静,竟撩袍起身,踏步向外走去,台下众将自然尾随而去,准备凑一热闹。 侍卫掀开锁帘,皇甫嵩越众而出,看向辕门处,不由一愣。 只见辕门门楼下,一群亲兵侍卫团团围住两人,其中一人铁塔一般,面目黢黑,裸露的双臂粗如常人大腿,此时正一手扯着一个侍卫,胡乱挥舞,便如提着两只鸡仔一般! 皇甫嵩行伍多年,见惯奇人猛士,却未见过如此粗壮魁梧之人!但他的目光并未多停留在此人身上,而是看向他旁边那个神色萎靡,面色苍白之人。 站在门柱处,皱眉不语,右手却握着一柄汉军制式朴刀。见他腰背微弓,腿脚蕴力,就知道此人随时会暴起反击,皇甫嵩看向他的瞬间,竟注意到了他眼中扫向自己脖颈处的寒光! “此人困于重围,目光却一场平静,若非有大定力,就定是杀人盈野之辈!”皇甫嵩暗暗纳罕,他竟救上来这么两个奇诡之人! 这两人当然是裴陵和周仓,皇甫嵩的猜测半点无差,裴陵不但是见惯场面,定力超人,同时,也是杀人盈野之人,当然,那是在后世的一千四百多年后! 看着二人强闯辕门的决心,皇甫嵩暗揣上几分希翼:‘或许他们真的有破城良策!?’ “尔等且退下。”皇甫嵩想着喜从天降之事,脚步也快了几分,他挥散众侍卫,沉声问道:“二位壮士从何而来,真有破城良方?” 周仓之前挡在裴陵之前,以为皇甫嵩问的他,满怀恚怒哼道:“没有!”见众人都变了脸色,不由讷讷道:“俺…我说我没有!” “这憨货!”裴陵脸上黑线直冒,伸手将周仓拨开,咳嗽一声,干笑道:“这人是个夯货,众位将军莫在意,破城之策,我有!这位可是中郎将皇甫嵩大人?” “大胆!”皇甫郦又跳了出来,呵斥道:“你一介平民,敢直呼将军的名讳!?” 裴陵听出这人就是刚才在军长中一只呱噪之人,不由冷哼道:“吾只跟皇甫将军商议,你是何角色,一边呆着去!” “你!”皇甫郦气的脸都绿了,怒不可遏,吼道:“竖子作死!” “皇甫郦!退下!”皇甫嵩面色平静依旧,点头道:“不错,老夫便是皇甫义真。“ 裴陵心中一喜,心道‘果然是他,果有大帅气度!’ 皇甫嵩乃凉州安定郡人。乃东汉末期名将,雁门太守皇甫节之子,度辽将军皇甫规之侄,可谓将门世家。 史载其为人仁爱谨慎,尽忠职守,有谋略,有胆识。破黄巾,讨王国,居功至伟,后世多有赞誉。 皇甫嵩见裴陵不语,轻声道:“汝今日大闹辕门,论律当斩,可若你当真有破城之计,本将不但不罚,还会上奏朝廷,允你奖赏。”皇甫嵩面色转暗,寒声道:“可若你所言有虚,讹言谎语,定斩不饶!” 裴陵不敢托大,忙拱手应道:“将军放心,吾有把握破城,但…!”裴陵说着,眼神看向四周。 皇甫嵩领会他的意思,点头道:“众将退帐,其他人等,你二人随吾来!” 皇甫郦一愣,忙劝阻道:“叔父,若是这二人有不归之心……” 皇甫嵩挥手止住,肃声道:“吾行伍几十年,带兵逾百万,这二人…还差一些!”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当先往营帐走去。 裴陵摸了摸鼻子,拽了一把周仓,尾随而去。 皇甫嵩掀帐而入,自顾自走至地图案几后,目视裴陵站定,直入主题:“张角三兄弟精心运作广宗城多年,老夫如今毫无办法,说吧,你有何方破城?若得当当为首功!” 裴陵见话已摊开,也不多啰嗦,他上前两步,伸手指向地图广宗城中心,目光凝视皇甫嵩,洁明了道:“暗道,中心开花!” 第十二章 烈焰焚城 十月份的深夜,已有些凉意,人公将军府中,张梁正与妻妾同卧于榻上,鼾声大作,榻旁珍肴美酒无数,一片纸醉金迷。 一声急报传来,打破了张梁齐人之梦。 “报!将军,汉军尽启大军,分三路攻打东、西、南门!” “扰人清梦!”张梁打着哈切深了个懒腰,捏了捏醉眼迷离的双目,冷哼道:“围三缺一?带路,且去北门坐镇!” 那前来报告的侍卫顿了顿,尴尬道:“呃,地公将军命左髭丈八与张牛角分去东、西城门守城,他亲自带兵去了北门……” “妈.的!这…”听到无人进攻的北城门已经被兄长张宝捷足先登,张梁暗恨却无计可施,只好挥了挥手道:“罢了,广宗城坚不可摧,便是汉军全来我也不怕,走,去南门!” 张梁点起亲兵,披甲仗剑赶出府门,向正南而去,此时整个广宗城已经喊杀四起,张梁不由惊疑道:“皇甫老贼脑子进水了,多日不克,竟还不及损伤的攻城,难道有甚蹊跷?” 手下众人哪知道有什么门道,一个个只是大眼瞪小眼,沉默不语。 张梁越发疑虑,吩咐亲兵统领道:“去各处兵营,多收敛一些将士随我去南门,以防不测!” “诺!” 侍卫领命而去,张梁继续往南门走去,领命而来的黄巾兵陆续并入,见身后队伍越来越多,张梁心中暗松口气,渐渐放下警惕。 广宗城虽已是铜墙铁壁,但毕竟是处县城,规模不大,越有半柱香时间,张梁气喘吁吁的登上南城门,探首一望,不由暗嘶一口冷气。 只见城门下,火把烈烈,一眼望不到头,城下汉军如蚂蚁行军一般汹涌而来,强硬的撞击广宗城的南城! 一片片带着火油的箭矢在城楼上水泼般宣泄而下,将成堆的汉军点成火人,他们挣扎嘶吼着爬上云梯,直到云梯被掀翻,坠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才彻底没了声音! 张梁看的牙根发凉,不敢置信道:“这皇甫嵩疯了不成!快调兵,多带弓弩,老子还不信他能攻上这城头!” 城门下,皇甫嵩统率众将巡视攻城,皇甫郦见损失惨重,不由暗中踌躇,咬唇对皇甫嵩说道:“叔父,如此不及损伤的攻城,若是裴陵那小子所言有虚,倒时岂不进退两难,朝廷也不会绕了我们!”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周仓已在后军充为人质,武柏也亲自随行。”皇甫嵩面色深沉,波澜不惊,平静道:“若非此方法,也实难攻入广宗城,如今只能孤注一掷!再上一营!快,不要断了档!” 汉军进攻如潮水一般,一浪接一浪,丝毫不停歇,但却连一人都未攻上城头! 情况看上去对黄巾军极为有利,若此番守下来,汉军已经算是半残,倒是发动反攻,破之轻而易举,但张梁见到这情况,心中却越发忐忑不安! “皇甫嵩绝非莽撞之人,此情何意?”张梁双手紧握,指缝中都要沥出冷汗来,他自我安慰,只希望皇甫嵩此次就是除了昏招。 且问,能任大汉朝左中郎将之人,又岂会是毛躁冒失之人? 城楼下一人跌跌撞撞狂奔上来,快步至张梁身侧,悚声道:“将军,末将去通知张牛角渠帅守东城,却未找到他,连其麾下将士都不见了!” 张梁闻言眉头一皱,却是半信半疑,他刚想命亲兵亲自去东门探视,城下却又上来一人! “将军不好了,西城门不知从哪出现一队敌军,为首一人手持一柄巨锤,几回便将左髭丈八渠帅击伤,在城楼混战起来,我军腹背受敌,还请快去支援!” “什么!?”张梁暗道不妙,来人是左髭丈八麾下副将左校,此时恐怕是真,可…城中的汉军从何而来,难道是从天而降!?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张梁还未准备人手增援西城,又有传令兵到,未上楼便大喊道:“将军,城中四处冒出大批汉军,地公将军已领亲兵,出北门往北逃了!” “大事去矣…”张梁被惊的心跳都是一顿,身旁众将士也皆面无人色! 第一个来送信的传令兵上前两步,又靠近张梁半分,轻声道:“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也快罢!!” “对对…对!”张梁此时才缓过神来,逃跑的冲动急不可遏的用上心间,张宝这滚蛋都跑了,老子还杵在这干甚! 张梁赞赏的看向对他建议逃跑的传令兵,刚想开口,却见那传令兵面色阴郁,右手竟搭在腰后朴刀之上,不由的眉筋暴跳,纵身向后跃去,惊号道:“刺客!” 那传令兵见被识破,虎目一眯,寒光骤现,刀刃闪电般划向张梁前胸! 张梁退的不及,前胸衣襟裂开,蕴出血色,还好之前有防备,只是伤了皮肉,但那刺客的攻击却已展开,第二刀第三刀接踵而至! 形势突变,众人一时间愣在当场,张梁退无可退,一把薅住身旁来传信的左校,猛的攋过身前,当作肉盾! “啊!”左校哪来得及反应,头颅便随着鲜血窜天而起,飞入城下,被踩为肉饼! 热乎乎的浓血泼了张梁满头满脸,他顾不得擦抹,从靴中掏出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迎头就是一刀,正中刺客脸颊! 张梁目露凶光,左右搅动,将刺客面门剁的狰狞不堪,歇斯底里的笑道“哈哈哈!想暗杀老子,老子先宰了……嘎!?”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将张梁半截话语硬硬按回口中! 只见匕首前方,那刺客的身体突然散出白光!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萎靡,消散,最后竟只化成一张符纸! “符…符兵!?”张梁灰飞魄散,脑中闪过张角尸身爆炸前狞视他的目光! 正当黄巾众将士惊诧不已之时,一道人影不知何时蓦然出现在张梁身后! 张梁觉察气氛不对,惊悚的转过头来,一张暗金色的狰狞脸庞骤然出现,阴冷,生硬,毫无人气!紫金鬼面盔! “某带大贤良师送你上路!”鬼面刺客阴鸷的声音如地狱恶鬼! 一道寒光闪过,张梁只感觉脖颈冰凉,令他想起了三兄弟幼时居住的寒冷屋舍!血剑自他的喉咙处呲呲喷出,按都按不住! 张梁双眼外凸,一头栽倒于地! 黄巾三兄弟,三陨其二! 那刺客不是旁人,正是裴陵! 裴陵趁周围黄巾将士呆于当场,不及反应,一把捞起张梁掉落于地的匕首,飞身自城楼阶梯飞奔而下,百忙之中不忘大喊:“城破了,人公将军已死,兄弟们快跑!!” 城外皇甫嵩听到喊声,抑制不住心中狂喜,嗓音颤抖的下令道:“张梁已死,斩首成功,放信号,烧城!” 城内霎时点点火苗燃起,经过城中暗中埋伏之人催化,登时连成一片火海! 城楼处更是人吼吗嘶,乱成一团,可普通黄巾兵便罢,张梁的亲兵又岂会放过裴陵? 还未来得及高兴,裴陵只觉得天空一暗,无数羽箭飞射而来! 他身处台阶,四处无法着力,别无他法,只能就地一滚,缩小受箭面积,却仍有两只羽箭射中裴陵腰腿,所幸吃力不准,只伤了皮肉。 裴陵不敢耽搁,半路截到一批无主战马,咬牙向北方飞驰而去,身后亲兵锲而不舍,一路将裴陵追出广宗城十余里! 渐渐的,众人将裴陵赶入山林,黑暗中,目不识物,裴陵正如盲人瞎马,猛地一脚踏空,翻滚而落,许久不见底,此处竟是一处峡谷! 身后张梁亲兵听的滚落山崖之声,纷纷猛拉马缰,喝止战马,堪堪到崖边才将战马迫停,众人对望一眼,纷纷调转马头,向广宗城回返而去! 夜已过去,凌晨即至,远看广宗城,已成一片火海,滔天巨焰似要将整个冀州天空点燃一般! 此战过后,大火焚城,广宗必成一片废墟! 第十三章 山谷遇袭 十月末的北方夜晚,天气已是转凉,一片山林匍匐在冀州大地之上,很是壮阔,进入林中不深,有一颗参天古树,树上有一处天然凹陷,犹如巢笼一般,笼内竟有一人,肩覆绷带,鼻息平缓,时而还有轻缓的鼾声传来,这人竟在此处酣睡。 这人脸上盖着一副金属面具,犹如鬼怪罗刹一般,此人正是裴陵,正午的阳光透过密林,正巧照在裴陵眼眶,将沉睡中的他照的一阵恍惚。 裴陵攸然醒来,不知身在何处,他颤动着站起身来,看向树下,一具马的死尸赫然堆在树下,已摔成一滩肉泥,裴陵暗叹一声,自树上跃下,却碰到了腰腿上的箭伤。 他将两支断箭拔出,幸好只是伤到了皮肉,略微包扎一番,便已无大碍。 但包扎好伤口的同时,裴陵也发现一个问题,他在这深山中迷路了。 之前斩首烧城之计成功,此时广宗城怕是已成废墟,皇甫嵩必然已尾随逃跑的张宝而去。 若是裴陵所忆不差,在不久之后,张宝会在常山曲阳阵亡于左中郎将皇甫嵩与钜鹿太守郭典的围攻之下,他必须赶在皇甫嵩回京述职之前感到曲阳,否则,他这次只能算是白忙活! 想通这点,裴陵也有了目的地,便找准方向,一路向北而去! 都说山中无岁月,路上匆匆,转眼又是两日,裴陵风餐露宿,费劲功夫才寻到一处山路,不敢耽搁顺着路一直往北方赶, 这一路,裴陵也不无聊,以前他总在血与火之间徘徊,哪有时间寄情于山水,此番机会实在难得,一路游山玩水好不快哉,心情自然也愉快了不少! 裴陵在明朝时,多在南方征战,没少进过湿热的雨林,但是与这巍山巨树,干爽冷峻的北方山林却不是一种滋味。 只见那山林中球根硕硕,绿叶成荫,树木茂密的连阳光都进不来,空气也是清爽里带着一点潮湿腐朽的味道。 “噌!” 一阵微小的声音,将正酌情于翠山绿水之间的裴陵惊醒,一股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裴陵猛一侧扑,一支带血的箭矢自侧面密林里疾飞而来,擦着鼻梁,正钉在刚才裴陵站立的地方! 有埋伏! 裴陵寒毛直竖,不敢耽搁,飞身躲入一处枯木石洞里,隐起了身形! 半晌,他神灌双耳,竭力倾听林中的声响,无声无息… 裴陵试探着将草鞋探出一点,绷!一只羽箭电射而来,正中鞋背! 对方是个用弓高手!裴陵被困在这出石洞里,无法动弹,不由得背冒冷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石洞外竟然毫无声响,此处是出山唯一要道,裴陵越发烦闷,虎目微眯,冷声道:“既然如此,看我金蝉脱壳!” 只见他撕破头巾,要破手指,在上边抹化许久,之后手掐法诀,似模似样, “天道清明,地道安宁,混合乾坤,百神归命,万将随行,永退魔冥,守护吾旁,奉我之令,急急如律令!符兵,现!” 裴陵手中道符散出,冷雾袭过,一名身披竹轻甲士凭空而现! 那甲士相貌平常却神情坚毅,听的裴陵命令,弯腰骤然从石洞后闪身而出! 噌! 一道亮光乍然闪过,射空! 噌!噌!噌! 紧接着三连发,两箭射空,一箭正中符兵背心! 裴陵暗中看得真切,他纵身飞驰,一脚踏于一块巨石,手顺势自靴里将得自张梁的匕首掏出,照准方才亮光一闪的地方投掷过去! 只听‘呃’一声惨呼自小坡上的树林里传了出来!随即,一道人影嗖地窜了出去! 裴陵知那人已中刀,双腿用力一蹬,身子离地而起!双手连甩‘呼呼’又掷出两枚石块! 石块去势迅疾!不偏不倚正敲在那人的脚踝! 扑棱棱一个趔趄,人影自坡上滚了下来! 暴喝一声:“鼠辈滚出来!”裴陵不待对方反应,随手抓了根枯枝,上前一脚戳踹于对方肋下穴道,泄其劲气! 与此同时,符兵瘫软余地,亮光一闪而逝,化作一截黄布! 那人被踢岔了气,刚想叫出声来,却被裴陵一脚踏胸,手拄枯树枝捣于他的嘴中!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莫咋呼,你是何人!为何半路袭杀我!”裴陵将扎在对方肩部的匕首拔下来,擦了擦插入靴里。 那人用眼神示意不再呼喊,待裴陵放开树枝后,那人气喘吁吁道:“小哥儿,不要误会,我乃附近猎户,方才追赶一头野豺,不小心误射了!” “误射?连人和豺都分不出来的猎户?你糊弄谁呢!” 裴陵从那人背上捻出一只箭矢,不由得一愣,惊哼道:“这箭矢上的血迹全部是人血,还想诓我?若是再含糊其辞,那我便不客气了!”说着裴陵脚下加了几分力。 “呃啊!好汉饶命!我当真是此地猎户,就在山北的村中过活,我叫李大目,好汉你去探问一番不就真相大白了!”那人侧脸求饶,眼珠却咕噜乱转! “李大目?”裴陵俯身细看此人相貌,中等身高,打扮也普通,眼倒是真个不小,右脸上有颗痣,痣上还有一簇黑毛,配上一双无神大眼很是不协调。 “李大目…李大目…此名怎地有些耳熟?” 裴陵忽的想起,闲暇时曾读三国志,书内有句话很有意思,因此他略有些印象,那是出自《魏书》张燕传里的一番注引:黄巾黑山诸帅,自相号字,骑白马者张白骑,轻捷者张飞燕,声大者张雷公,绕须者于羝根,而最后一句便是…其眼大者自称,李!大!目! “李大目?呵呵呵…“裴陵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李大目,寒声道:”倒是不知,堂堂黄巾军头目,怎会潦倒至进山来打野畜过活!恩?” “啊!你…你……!?”李大目心跳一窒,在黄巾起义前期,他其实名声不彰,是后期黑山军中才露出头角,没想到裴陵竟只听名字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你是同道中人?”李大目惊惧道。 “谁和你同道中人!“裴陵说着,脚上又加了几分力道:”说!为何在此设伏!附近是否还有同伙!”, “啊!我…我…”李大目显然正在竭力构思理由! “嗯?”裴陵鼻头忽地一动,闻到了一丝微弱的血腥气息,却非是李大目的带血箭镞传来!而是来自于对面的土丘上! 裴陵一把拽起李大目,将其的双手别至后边,自身旁小树上扯下来一截藤蔓,绑住李大目的两个大拇指,然后一拉扯,沉声道:“随我来!” 不一会,二人站上土丘,坡后有个浅坑,坑里赫然躺着是几具尸体!尸身上潦草的覆盖了一些枝枝叶叶,看样子只是些赶路的商人和贩夫。 裴陵站于土丘之上,斜眼阴沉逼视李大目,李大目明显有些紧张,不敢与他对视。 “李猎户,可否解释一下!”裴陵平静的看着李大目,眼里蕴含怒火,虽然明知黄巾军是些地痞流氓,但是于光天化日之下残害无辜之人,连掩埋都懒得做,简直是明目张胆,穷凶极恶! “呃…我…我…我不…”李大目很想说与他并无干系,但看到裴陵一副要生吃活人的惊悚表情,一时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裴陵目视尸体,平静道:别骗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说!” “大爷饶命啊,我说,我说!我们是从广宗城溃败出来的黄巾军,已在此山中躲藏多日,顺便袭杀过路之人,掠些财货…”李大目缩首看向远方化成黄布的符兵,不敢言语。 裴陵看李大目的神色,知道他已认出自己,他看向李大目的弓箭,心中一动,冷哼一声:”那日在广宗城头射箭的人,也是你吧!“ “大爷饶命啊!”李大目看到符兵,也已经猜出裴陵身上有张角的领将于符,不由心中大恐,惊叫道:“命令是渠帅左髭丈八下的,我只是听命行事!你只要放过我!我便当甚么都未见过!啊…!” “左髭丈八!”裴陵虎目微眯,露出寒光,他一脚戳在其腿窝,让其跪倒于地,怒叱道:““滥杀无辜,岂能留你!” 李大目见裴陵怒目圆瞪,颤声道:“大爷,我只是听命行事,我只是听命行事啊……” 裴陵不再理会,一把勒住李大目咽喉,刚想发力,尸堆里忽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第十四章 抹喉!左髭丈八! “救…救我…” 裴陵闻言,将李大目按倒在地,急上前两步,然后扒开尸堆,下面赫然有一位老妇人,声音正是由她发出! 老妇脖颈处受了致命伤,看样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但她虽已神志不清,却一直在执着说着什么。 “大娘,你说什么?”裴陵趴到老妇人嘴旁,只听老妇人微弱的说道:“玉儿,玉儿被带人掳了去…求求你…救…救…”老妇人已无法正常言语,只能瞪大双眼乞求裴陵。 裴陵见这妇人已然没救,但是迷离之际仍叫着玉儿的名字,这玉儿多半便是其子女! 见这老妇人因他而遭受无妄之灾,裴陵心中有愧,点头应道:“大娘你且放心去吧,吾必帮你救出玉儿!” 老妇人欣慰了点了点头,虽然他明知裴陵无力救出她的孩子,或许只是敷衍于她,却总好过没有丁点希望!老妇人用尽全身力气低喊了声:“照…照顾…”然后就这么睁着眼去了! “近日所发之事环环相扣,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裴陵心中凄然,但此时还不是伤怀之时,他将老妇人眼神合拢,郑重道:“君子重义,小人重利,吾虽非君子,却亦不是那食言小人,我必想办法将玉儿救出来!” 暗暗下完誓,裴陵站起身来,回身看向李大目,阴声说道:“告诉我,你们于何处聚集,饶你不死!” 天色擦黑,翻过裴陵所在之地两座山,一伙人正围拢在一处山坳里啃食野味,中间一人身材健硕,一脸络腮胡子,脸上一左一右有两道大疤瘌,明显是这伙人的头领,篝火微弱的亮光从他的下巴向上照去,显得格外阴森狰狞。 篝火北边有有一驮高至人腰的草垛,上面伏卧着一团纤细的人影,像是已经睡下了。 “李大眼这夯货,让他处理个尸体,这么久了怎得还未回来,不怕被狼拖了去!”疤瘌脸说完笑了笑,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显然,这帮人就是白天劫杀过路人的黄巾兵,那说话之人定是那匪头‘左髭丈八’! “大目想是走岔了路,我看他就是多余,尸体晾在那,今天晚上都过不了,就被山中豺狼叼个干净。”旁边一个教众啃了口野猪腿,嘟哝着道。 另一人附和道:“这小子向来捡钱眼看,想必是趁机再搜刮一番吧!天眼看黑了,说不定被野猪精相中配.种去啦!哈哈哈” “噗…”左髭丈八刚喝了一口随身带的烈酒,闻言笑的喷了出来,他用袖子擦了擦带酒的胡须,揶揄道:“我等且吃着,不必管他,干了这么多年猎户,就是闭着眼也能摸回来,丢不了!!” “听军中兄弟说,那带鬼面之人受了箭伤,就坠落到了此座山中,竟然多日也寻不到!” 左髭丈八闻言叹道:“我们的人手都被那使大锤的敌将冲散,死的死,逃的逃,只我们十几个,在这山中找个尸体不啻于海底捞针,且定下心思,多盘桓几日!” 旁边兵卒又拍马屁道:”若大哥得了大贤良师的符将,就是我黄巾军中第一人,将来称王称帝,吾等怎得也能谋个一郡之地,哈哈!” “那是自然,好好跟着老子干,日后大好前程!”左髭丈八嚣张大笑两声,凝声道:“张宝张梁两个废物点心,若不是因为张角是他大哥,我早就废了他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东西,我呸!” 众人岔开话题,闲聊了起来,都未注意到,后边草垛上的人缓缓坐了起来,摸起一块锐石,悄悄的摸到了左髭丈八的身边,照准左髭丈八的后脑就砸了过去! 左髭丈八忽觉脑后生风,瞬间感觉凉风过颈,常年习武的条件反射救了他一命,电光火石之间,他瞬间将肩膀一塌,顺势一滚,石头‘嗤’的一声插在他另一个肩膀上! 左髭丈八吃痛,哼的一声,站了起来,抬头一看,如玉美人怒目而视,娇喝道:“狗贼,你还我母亲性命!” 左髭丈八将肩膀锐石拔出,痛怒道:“妈的,这小娘们儿敬酒不吃吃罚酒!等回城用过之后就给兄弟们都尝尝!哼!” “你休想!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女子花容失色! 左髭丈八将女子逼到一处石壁处,那女子面色惨白,见无法脱身,回身向旁边石壁上撞去!左髭丈八怎么会让她得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之后用牛筋绑缚住其双手,一甩便将她扔到了方才那草垛上! 左髭丈八转头淫.笑的说道:“兄弟们吃饱喝好,今儿晚我入洞房,哈哈哈!” …… 天色渐黑,又过了盏茶功夫,李大目才锁着一青年笑哈哈的从坡上走了下来,天色越发黑下来,篝火找不到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众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自然更看不清李大目笑得僵硬。 “大哥,我回来了,刚才不小心掉到了山窟里,耽搁了些时间,回来时见又有人进山,便顺手将他掳了来,这人竟说知道坠崖之人的位置,我便将他带了过来。” 那小白脸说的正是裴陵,黄巾军众人这边看上去是李大目锁拿着裴陵,其实裴陵的匕首正杵在李大目肋下! “当真!?”左髭丈八惊喜若狂,上前两步,抓住裴陵领子,急声道:“快说,那人在何处!” 看着左髭丈八猖狂的表情,裴陵眉头一皱,厌恶的躲开。 左髭丈八看在眼里还以为裴陵这是害怕,便故作柔声的说道:“别怕小子,若准了,老子不但将你放了,还送你成箱的珍宝,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裴陵见他丑态鄙陋,懒得再与他废话,一脚将李大目踹开,不等二人有所反应,身体骤然前倾,将匕首挑入左髭丈八的肩窝,顺势一抹,停在离其脖颈半寸之地! 裴陵趁左髭丈八未做准备,出其不意将其制住,虞帝之匕寒凉的刀刃将左髭丈八脖颈激出一层疙瘩。 一群喽啰色厉内荏的威胁道:“你,不想活了你!” “放下刀!” “小子,活腻歪了吧你,放开渠帅!” “闭嘴!”裴陵冷喝道:“尔等丧尽天良,豺狗一般,个个当千刀万剐!”裴陵想起刚才那些无辜之人的惨状,不由心中激愤,将匕首又往左髭丈八肉中摁了半寸,割出一丝血痕! 裴陵见几名喽啰踌躇向前,厉喝道:“退后,都给我滚开!!”。 “都退开!给老子退后!”左髭丈八背后湿透,略一侧头,温声道:“小兄弟,切莫激动!这匕首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我出个三长两短,你亦绝难活命!不如将刀拿开!我保证不为难你!” 裴陵闻言,勃然道:“放你.娘.的八字罗圈屁!都给我闭嘴,今日所掳之人放在何处?” 左髭丈八闻言一愣,冲草垛一腆头:“在那呢,草垛之上!” “马上带她过来!”裴陵见有二人悄声往此处移动,忙将匕首立起,刃尖直对左髭丈八喉头,威胁道:“别耍花样,滚一边去!” 左髭丈八脖颈微痛,感觉有血渍溢出,不由厉声道:“照他说的做!” 不一会儿,那姑娘被带了过来。 见那姑娘肤如凝脂,裴陵不禁眼前一亮,好一个如玉美人,他朗声问道:“你便是玉儿?” 女子见此人裹胁左髭丈八,知其与歹人非为一路,颤声道:“奴便是玉儿,壮士是?” 裴陵只觉人如其名,轻声道:“某受令堂所托!特来搭救姑娘!” 那女子闻言一愣,旋即惊喜道:“娘亲?我娘亲还活着!?” 裴陵闻言,黯然失色道:“令堂已逝,她临走之时央我救你…姑娘且节哀!” 女子闻言瞬间抽泣出声,梨花带雨。 左髭丈八自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冷哼一声,说道:“小子,把匕首拿开,我放你二人走!”见裴陵不为所动,又加重语气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各走一边?”裴陵双目圆瞪,喝道:“我会相信尔等暴戾恣睢,豺狼成性的畜生!?” “哼!难不成你想同归于尽?当老子是吓大的!”左髭丈八青筋毕露,怒不可遏!心中暗恨道:‘老子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若让我脱身,必将你扬灰挫骨!’ 裴陵玉儿姑娘走来身边,紧了紧手中匕首,轻哼道:“你莫发狠,须知咬人的狗不叫!” “妈了个巴子,欺人太甚!给我剐了他!”左斌丈八凶性毕露,抬肘倒向裴陵腹部! 裴陵知道左髭丈八出手狠辣,一直也未放松警惕,此时见他发难,瞬间收缩小腹,骤然后撤,滑出几尺,匕首顺势借力深抹,带着几丝血滴离体而出! 左髭丈八面带惊悚之色,双手紧紧攥住颈部,仰面而倒,口中发出‘嗬嗬’之声! 群匪见左髭丈八惨遭抹脖,不由大惊失色! 裴陵见状,一脚扫飞身前的火堆! 霎那间,篝火漫天飞舞,便如一场奇诡的流星雨! 第十五章 坠崖 裴陵将身前的火堆扫向身前! 几个站于正前方的黄巾贼匪被骤然点燃,嗷嗷嘶叫起来,此处并无水源,只得就地打起滚来,可是他们却忘了地上有更多火屑,瞬间便烧成火人,眼看没救! “快随我走!”裴陵趁乱,拉起女子飞奔而逃! 李大目此时才知小命得保,不由尖声叫道:“此人会符兵之术,他就是渠帅所拿之人,万莫将他放跑了!”,黄巾贼众本就不肯罢休,闻言更是锲而不舍,于二人之后,紧随而来! 此处乃是荒岭,人迹罕至,山路本就崎岖难走,再加上夜深无月,四周漆黑一片,未跑多远,那女子便‘哎呀’痛呼,趔趄一下,多半是崴了脚! 女子大急道:“公子,我跑不动了,求你一刀杀了我,奴绝不想落于他们手中!” “姑娘莫瞎琢磨,还未到穷途末路!”裴陵本就为救她而来,此时怎肯轻易弃她而去。 那女子说不动裴陵,跑又跑不动,焦急道:“奴当真走不动了,公子仁厚,玉儿感激万分,愿来世再报!“说完,便欲自山巅上跃下去! “你莫犯傻!来,我背你!”裴陵一把抓住女子纤手,不由分说,将其提至身后,提气便跑。 女子嘤咛一声,亦不知是恐惧还是羞臊,一时竟未再言语。 此女身躯轻盈若蝶,顶多七八十斤,再加上裴陵最近腿脚也没闲着,霎那间脚下生风,纵身飞驰,转眼便与众匪拉开距离!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二人从未于此处生活,哪识得山路?只翻过两座山坡,抬眼再看,不由心下一凉,暗暗叫糟! 原来,翻过此坡便是一处悬崖峭壁,附近都叫其‘仙人斩’,正如那大山自中间劈开一般! 身后黄巾贼众虽无裴陵脚力,却更熟悉此处地形,眼看渐渐追赶上来! ‘’苦也!‘’裴陵回首苦笑道:“姑娘…此次恐怕…” 那玉儿也颇感内疚,欠声道:“都是奴连累了公子…” 裴陵心下一叹,侧目向身旁望去,只见峭壁下云雾缭绕,却可见得山壁并非垂直,断断续续的尚有几处缓坡,略一思量,沉声道:“姑娘,你可怕死?” 玉儿闻言悲凄道:“死也好过落入土匪手中,只是连累……” “好,那你可抱紧了!”裴陵不等玉儿说完,躬身将她环抱而起,低慰道:“无论如何,别松手!” “公子…你…我…”玉儿目露惭色,一时哑口。 裴陵没空再与她啰嗦,苦笑道:“若是不得活命,你我二人怕是要命陨一处了!” 玉儿此时已明白了裴陵想法,她螓首轻抬,看向裴陵坚毅面庞,抿嘴柔声道:“玉儿尚不知公子大名?” “若是死了,黄泉路上说于你,哈哈!”裴陵紧搂玉儿秀颈,按在自己胸膛,纵身一跃,从崖峰滚了下去! …… 二人霎时间翻来覆去,裴陵尽量将女子要害环护住,如此免不了接触敏感部位,但此时二人哪还有心情顾及这些! 随着越滚越快,裴陵将腰身弓了起来,浑身不知被多少石块与荆棘划伤,开始尚感疼痛,后来慢慢的便失去了知觉。 剧烈翻滚中,裴陵瞟见前方有块斗大青石,甚为尖锐,且正好对准玉儿姑娘头部,若是撞实,怕是要惨遭爆头,香消玉殒! 千钧一发之迹,裴陵腰部猛一用力,硬是将转速减慢了半圈,那女子是躲过了此劫,而裴陵脊梁却刚好擦到石块之上! 后背一阵剧烈疼痛,裴陵终是昏了过去… …… “呃…疼!”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一瞬,又或是一年。 裴陵渐渐有了些意识,口渴难耐之感随意识苏醒骤然袭来! “…渴…水…水…” “公子,你醒了?”一悦耳之声如绵延细雨拂面一般传来,裴陵此时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只能无意识的唤着‘喝水’。 过了半晌,忽有冷冽之感洒于裴陵嘴上,裴陵徒劳的张开嘴,水花四溅,却无法咽下,水顺着面部全都流到了身下。 “哎…叶子太脆,一折角便裂开,这可怎生是好…”裴陵只能朦朦胧胧的听着。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裴陵忽觉一种酥爽滑腻之物贴于唇间,之后便是一股甘甜的清流沁入嘴中,清冽、冰凉。 裴陵贪婪的汲取水分,只一会儿,这感觉却骤然消失了。 正当裴陵怅然若失之时,那柔软又悄然奉上,裴陵此时渴的更甚,竟而一口将那滑软之物含于口中,用力吸吮! “唔…” 一语低声痛呼打扰了裴陵,裴陵喝下一些水,顿感有了知觉。 此时,一股淡淡的幽兰气息传入鼻腔,裴陵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 裴陵突然愣住了,咫尺之间,一副宛如靓丽春色般姣好的面容正覆于自己眼前,其黛眉微皱,双颊晕红,竟是那玉儿姑娘! 玉儿睫毛微颤,两瓣朱唇愕然微张,暖煦如兰的鼻息抚洒在裴陵面颊… 裴陵恍如隔世,情不自禁之下,竟然如蜻蜓点水一般轻吻了对方一下! “啊…!”玉儿羞涩的直起身来,掩面跑开了! 裴陵此时无法起身,加上身子尚乏,只得舔了一下嘴唇上的余温,胡思乱想一阵便复又昏睡过去… …… 日升日落,又是一日光阴,裴陵悄然睁眼,看向上空。 此处是一林地,头顶上虽然株叶林密,却隐有阳光零散透出,裴陵皱眉凝视,估摸着此时应是上午巳时左右。 动了一下手指,尚可活动,裴陵用力撑地,想要起身,浑身酸痛纷至沓来,饶是裴陵意志强硬,也禁不住‘哼’了一声! “呀!公子醒了?” 裴陵正疼得咬牙切齿,忽听身后讶然声响起,他费力的转头看去,不禁砰然心动,好一副如画美景! 山谷之间,青山聪聪,绿水潺潺,如玉美人站于溪旁,一手捻着给裴陵盛水的树叶,另一只手拎着裙角,裙角上尚沾有微潮水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宛如画中仙子一般,裴陵一时竟看的痴了。 这时他才首次有时间细观这女子,秀美端庄,温婉动人,更难得肤如凝脂,面若柔霜,便如那白玉一般,果然人如其名! 俗话说,郎要俏,一身皂,娘想俏,一身孝。玉儿本来便身着浅色衣衫,头上又缠了一截白色棉绸。看其材质应是亵.衣下摆扯下来的。 玉儿虽然姿态抚媚,容貌美艳,却一脸的哀容,脸上尚还有泪痕,修长的玉颈下,凝脂白玉若隐若现。 姑娘见裴陵痴痴望着自己,俏脸一红,羞赧的转过头道:“恩人醒了,小女子多谢大恩!”说着便盈盈拜了下去… 裴陵这才注意到女子头上与腰上所系的白绸,素腰一束,只盈一握。下罩淡绿沙质碎花裙,简直就如一尊玉美人。 裴陵呆愣半晌,才缓过神儿过来,想起他刚失至亲,不禁心中暗生惭愧。 他起不来身,只好拱手道:“姑娘莫施大礼,说实话,令堂遭此劫难,其实也有我的原因!”说着,他将来龙去脉简短说了一遍,愧然说道:“我也是心中气忿难平,那帮匪人如此凶残,实在是…哎,怪我多嘴!” “恩公是男子,这群人竟不分男女老幼,尽皆杀害,财物尽掠,还想虏我…虏我……?”玉儿姑娘暗暗垂泪,反过来宽慰裴陵道:“归根结底是这帮匪人心肠歹毒,奴家岂会不分青红皂白,不怨这货凶手,反埋怨恩公这受害之人。” 裴陵倒没想到这姑娘如此明白事理,便也不好再矫情,便转移话题道:“姑娘亦莫再唤吾恩人,你我二人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你便叫我名字…我裴名陵,乃是冀州常山石邑人,尚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姑娘面皮儿尚红,垂首低语道:“奴家…奴家乃是沛国人,性甘,名梅。” 裴陵点点头,应道:“唔,甘小姐。”, 玉儿将叶子洗净,挂于一枯树枝上,回过头来,柔声道:“奴家今年尚未满二八,恩人莫唤我甘小姐,家里人都唤奴小名玉儿,恩人叫我玉儿便是。” “呃,呵呵,那好,玉儿姑娘。”裴陵摸了摸鼻子,不知说什么好。 玉儿姑娘见裴陵尴尬状,不由掩唇一笑。 裴陵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姑娘既是沛国人,为何跑到冀州地界?” 玉儿抬手撩了下手边的乱发,柔声道:“奴一直于小沛生活,去年父亲去世,便随家母至广宗县寻舅舅。谁曾想,广宗已成一片废墟,奴家母女便欲随一伙行商之人搭伙回沛县,准备之后再去巴郡投大伯处。” 玉儿顿了顿,低声抽泣:“谁想却在这山中遭遇匪徒,连母亲亦离吾而去…” 裴陵心中戚然,便温声劝道:“姑娘节哀,如今行动不便,我需将养几日,待出谷之后,我会想法将你送回沛县,只是你家中如今可还有…” “哎呀!”裴陵正说着,玉儿那边忽然惊叫一声! “怎的了?”裴陵忙抬头看去,只见玉儿弯腰痛呼,于其腿上有一只绿色条状东西荡来荡去! “蛇!”裴陵心跳一窒,顾不得身体疼痛,纵身扑掠过去,一把薅住那青蛇脖项,那青蛇受到攻击,回身向裴陵叨来! 裴陵一把将其甩于地上,随手用一树杈将其叉入泥里,只见那蛇头呈三角状,颈部溜细,瞳孔血红,吻便有亮白条纹! “嘶…”裴陵倒吸一口凉气:“白唇竹叶青!” 第十六章 昭烈皇后 白唇竹叶青便是通常所说的青竹蛇,是竹叶青的一个亚种,此蛇即便是在剧毒蛇种中也是名列前茅。 若被其咬中,便会导致局部伤口肿胀、灼痛,血流难止,甚至发生坏死。之后便出现全身症状,如头昏、眼花、恶心、呕吐等,严重者甚至休克死亡。裴陵后世常游走于山林,多与之打交道。 “北方怎会出现白唇竹叶青?”裴陵看了下伤口,中蛇毒最怕施救不及时,裴陵此时也不再避讳,轻声道:“得罪了!”说着一把将甘玉儿小腿部位的亵.裤撕开,俯身将嘴覆在玉腿上,欲将毒液吸吮出来。 只是其吸了一口吐出后,却发现血是红色的。为以防万一,裴陵又吸了两口,吐出皆是红色,其疑惑的按压在玉儿的小腿伤处,沉声问道:“痛否?” 玉儿双手环腿,缩坐于地上,俏脸微红,蚊子般讷讷道:“不…不甚疼…” 裴陵眉头稍松,轻吹了口伤处,继续问道:“那有无烧灼感?” “亦…亦无灼热感,只…只是有些…麻嗖嗖的…”说着说着,甘玉儿已快将滚烫的小脸塞入怀中了。 “麻了?”裴陵略感纳闷。要说青竹蛇毒乃血液毒素,中毒者必须引流排毒,方可无恙。可刚才吸出的血液皆呈鲜红色,说明并无淤毒。且‘白唇竹叶青’并无神经毒素,岂会有麻感? 裴陵抬头看了看甘玉儿娇羞的俏模样,又瞧了一眼纤细洁白的玉腿上吮出的圆形红印,突然老脸一红,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吸吮时太过用力,竟给人嘬麻了… 裴陵干笑两声,尴尬的转过头,看向那‘罪魁祸首’。那青蛇正于树杈下挣扎盘转,但其七寸被治,只得徒劳的吐着信子来回扭动。 裴陵捏住蛇头,拿起仔细一瞅,不由大松一口气,心道:‘尼玛,原来是条‘翠青蛇’!吓死爹了!’ 这翠青蛇便是人们常说的菜青蛇,此蛇浑身碧绿,眼大呈黑色,无花且尾较长,重要的是较为温顺,而且并无毒。 裴陵舒了口气,随手将翠青蛇揉了两圈,宽慰道:“放心吧,此蛇无毒,估计是条白化品种,故其睛呈红色,方才吾还以为是剧毒竹叶青…” 此时甘玉儿忽轻哼道:“好像有些凉痛了…” “放心,痛是正常的。”裴陵又细看了蛇头一番,不由诧异道:“这翠青蛇唇上怎会有白色花纹?”其一手捉蛇头,另一手再蛇嘴边一抹,那白色竟被擦掉了,露出其本体的翠绿色。 裴陵瞅了眼玉儿的藕丝莲靴,恍然大悟问道:“你方才是否踩到它了?” 玉儿螓首尚于腿中埋着,闻言亦未抬头,只是轻“嗯”了声。 “那便是了,此蛇向来温顺,一般不会攻击人类,方才它应该是去溪边饮水,被你无意中踩到头部,这才反击咬你,而汝靴上的粉末留在了其唇上白色印记,被我误认为是白唇竹叶青!” “嗯…” “……” 裴陵见‘鸵鸟姑娘’双手环腿,死活不露头,不禁揶揄道:“既非毒蛇,长成此般大亦不容易,不如祭了五脏庙,将他烤了吧!” “不要…!”玉儿忙抬头阻止,却见裴陵促狭的望着自己,知他捉弄人,旋即秀鼻一窘,轻哼道:“蝼蚁尚且偷生,此物既然温顺无毒,便将它放了吧…” 裴陵一愣,点头道:“自是可以。”话完便将他置于草丛,谁知那青蛇竟不逃走,反而蜿蜒而回,卧于玉儿靴侧。” 甘玉儿越发好奇,小心翼翼的轻抚了下翠青蛇的细尾,温声喜道:“这小家伙倒是长得俊俏。” 裴陵心道:‘再俊也不及你俊!’面上却正经道:“且不说它,此蛇虽是无毒,却也要小心伤口化脓,方才吾闲着无事四处张望,看见崖边有‘地皮胶’,此物可止血祛脓,吾去采一些予汝敷上,便无大碍。” ‘地皮胶’是这种植物的土名,他的学名为‘地皮消’。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良药,还可以防止伤口感染生蛆。因此它还有个恶心的别名,叫做‘蛆药’。 玉儿闻言,知道过会敷药怕还得‘肌肤之亲’,又想起方才裴陵为自己吮毒的场景,不由的满面飞胭,羞臊不已… …… 十月末的北方夜晚,最是萧瑟,山谷内一片静逸,天空仿若刷洗过一般清凉,近日无月,星星倒是颇为繁密,谷内奇石异树在其映照之下,若隐若现,宛若鬼域。 “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寂静密林中,忽有一阵低沉的男音散开,将几只方欲栖息的乌鹊惊得飞起。 山谷内,黑窟之外,横七竖八的排满枯枝。 窟前古树盘根,树冠高耸挺拔。冠下,几面嫩条草编成的小席上,男女二人侧身而坐,相隔却有三五米之遥。 女子如琬似花,轻启朱唇道:“公子此诗倒是应景,若非那日月之光可勉强透过树冠,得辨光阴,我当真不知身处何时何日呢…” 其侧青年闻言颔首道:“可不,都说山中无岁月,之前尚未尽信,此时设身处地,倒是贴切!” 二人不是旁人,正是裴陵与甘玉儿。 时光荏苒,转眼间二人又于谷中度过两日,已是掉入山涧的第四天傍晚。 经过几日相处,二人隔阂少了许多,甘玉儿已无初时那般悲切。也不再过于拘谨。可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地,闲暇时倒是越发尴尬,因此裴陵便搜肠刮肚寻一些简短故事半文半白讲出。不但聊解烦闷,也避免四目相对时的尴尬。 玉儿抚摸着缠于玉臂上的翠青蛇,抿嘴轻笑道:“这些诗词奴倒未听过,诗体亦是新颖,是公子所做?” “呵呵,倒是让汝高看了。”裴陵轻笑道:“吾平日虽好读书,却不甚解,此诗也是闲暇时自书上看的,觉得应景,便咏了出来。” “嗯,是这样啊…”甘玉儿说话时,总如扰觉的蚊蝇,声音几不可闻。 裴陵特怕没话说,见这薄皮姑娘又不言语了,不由挠头道:“天色晚了,我将石窟内外的篝火皆点燃,顺便将那两尾鲜鱼烤一下。”说完,他便起身收集干柴去了。 裴陵在后世也无吸烟的嗜好,此时更无随身携带火石的习惯,只好学那燧人氏般,用匕首钻木取火。 钻磨了不长时间,见那木芯内飘出白烟,裴陵忙将准备好的干草搁于其上,不一会儿便火光大作。 甘玉儿坐于其旁,好奇地看着,她插不上手,便不好意思道:“这么快便生好火了,公子当真心灵手巧,何事都难你不倒。若只是玉儿自己,怕饿也饿死了。” 裴陵见她俏皮模样,爽朗笑了笑,侧身道:“这钻木取火并非甚难事,只是费些功夫罢了,毕竟有尖锐的匕首。”裴陵添了两把柴火,又道:“何况这柴已然干透,最是易燃,俗话说干柴烈火…呃…一…一点就…着…呵呵……” “……” 裴陵说着说着,才感觉出此话有歧义,这干柴烈火乃是形容男女情.欲.旺盛,哪还有他原本之意,听身后面薄的甘玉儿又没了响动,不由想狠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二人沉默半晌,倒是甘玉儿先打破尴尬,柔声道:“公子身体尚需将养,这鱼便交于玉儿胣吧?” “也好,吾再去拾些柴火,不然今夜干…干柴…不太够了。”说着,裴陵便起身于附近拾起柴火来。 甘玉儿难得有事做,将翠青蛇置于草席之上,再将脖颈处佩带的一尊白玉美人挂件珍而重之的放于小青身侧,挽起云袖操持起来。 半晌,裴陵见鱼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走了过去,取出旁边已用过两日的烤架,将胣好的两尾鱼搁于其上,烤了起来。 甘玉儿则拾了两根柴火,准备来添火,却被脚下一处藤蔓绊倒,一时踉跄,站立不住,向前扑去,正好趴在裴陵怀里。 裴陵怀抱满香,一时愣住。 玉儿浑身酸软,却挣扎着站起身来,怯怯道:“公子没事吧,都是奴不小心。” “不妨事!不妨事!”裴陵急忙摆了摆手,顿了顿,却又捧腹笑了起来。 玉儿强抑羞臊,疑惑道:“公子因何发笑?” 裴陵促狭道:“怪不得如此不小心,原是花猫儿心急吃鱼呐。”见甘玉儿一脸不解,裴陵以手指脸,比划了两道。 甘玉儿这才醒悟过来,轻‘呀’一声跑到溪边洗脸去了。 方一会儿,甘玉儿却又折返回来,轻窘道:“天太黑,看不见水中倒影…” 裴陵未多琢磨,随口道:“我帮你便是。……呃…吾说说而已…” 裴陵本暗自自责,如此孟浪。却未想甘玉儿竟轻‘嗯’一声,几不可闻道:“那边有劳公子了…” 裴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戮人无数的右手,颤颤巍巍的拿起洁白的缎巾,在甘玉儿吹弹可破的嫩脂面颊上轻轻擦拭起来… 夜渐渐深了,月牙儿赶走了一些看热闹的繁星,自己悄悄露出头来。 霎时间,山谷中一片煞白。 裴陵看着近在咫尺、吹气如兰的白玉美人,又瞥了眼草席上的白玉挂件,月光下的甘玉儿与美人挂件一样洁白润泽,粉腻如雪。 恍惚间,裴陵竟而分不清哪个是美人哪个是美玉。 看着面前明目皓齿的甘玉儿,裴陵忽地忆起一桩典故。 说的是兴平元年,刘备得陶谦举荐为豫州刺史,驻扎于小沛。当地有一奇异美女,皮肤如白玉一般,姿态妩媚,容貌美艳,刘备将其招入内室纱帐中,自室外向内看去,那美人便如皎洁月光照耀下的霜雪一般。 而那人便是蜀帝刘玄德的昭烈皇后,也是后主刘阿斗的生母,史书上皆称其为甘夫人! 想到这里,裴陵突然一个机灵! 第十七章 大虫 史载,甘夫人,沛国人,三国时期蜀汉昭烈帝刘备的侧室,蜀汉后主刘禅的生母。刘备因早年多次丧偶,甘夫人常常代理主持家事。 后来,她随刘备到荆州时,生刘备长子刘禅,而后去世,葬于南郡。刘备称帝后,追谥亡妾甘氏为“皇思夫人”。刘禅即位后追谥生母甘夫人为“昭烈皇后”。 她,她不正符合小沛甘姓如玉美人。难道甘玉儿就是甘糜二夫人之一的甘夫人? 裴陵蓦然一愣,暗自琢磨道,难道此时历史便已改变?若自己遇不到甘玉儿,她此时怕已遭辱,怎还会有日后的蜀国昭烈皇后! 这一胡乱琢磨,打断了暧昧的情景,裴陵为甘玉儿细擦了一番,后退两步,站直身子,眼观鼻鼻观心的作老僧入定状,轻声道:“玉儿姑娘,天色晚了,快些睡下吧,我在洞外放风,明天好寻路出山。” 甘玉儿见裴陵并未想趁机占自己便宜,还道他为人正派,脸皮子薄,越发觉得其可爱,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丫头面皮虽薄,却是秀外慧中,冰雪聪明。她岂会看不出裴陵对他的好感,而且甘玉儿双亲俱都离世,舅舅又不知去向,现如今便只有裴陵一个人与他亲近,玉儿也着实喜欢裴陵。 …… 夜已深,除了前方潺潺溪水声之外,周围一切寂静,裴陵未睡着,他双手垫头,平躺于洞外的草席上,仰望着天空的弯月。 深夜如此静谧,裴陵却正在胡思乱想。那历史的车轮难道已经南辕北辙?那自己所熟知的汉末却少了一分未卜先知的优势! 正琢磨着,身后石窟内忽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裴陵忙起身,却不好意思贸然入洞。 听了一会,没有了声响,裴陵正欲回身躺下,却忽听的玉儿讶然低叫! 裴陵未再犹豫,纵身进入石窟。 这是一个椭圆形的普通花岗岩山窟,内部空间只有不足四丈,洞内未受到外面小溪的干扰,没有水渍,很是干爽。 洞穴只有南边这一个出口,因此裴陵才放心将甘玉儿单独安置于内,而裴陵则在洞口处放哨,一是避嫌,二是若有突发状况也有应变的余地。 裴陵进洞时,甘玉儿正摄手摄脚的掀起草席,似是在寻找什么,裴陵纳闷的走了过去。 甘玉儿并不知裴陵此时已经进洞,只闻她悄声道:“小青,原来你躲在此处,让我好找,唉?你莫跑了!” 原来是那条翠青蛇的缘故,裴陵挠挠头,问道:“玉儿姑娘,发生何事了?” “啊!公子进来了。”甘玉儿未注意裴陵已至身后,吓了一跳,手扶****道:“方才奴睡得略沉,小青便在盘于身侧,一直很是温顺,方才却不知怎地,忽的四处乱窜,最后竟藏于席子下,我唤它亦不理,是生病了么……?” 小青便是之前咬了她一口的那条菜青蛇,说也奇怪,那青蛇竟认准甘玉儿,赶都赶不走。 裴陵闻言,眉心一皱,诧异道:“野生动物皆有先天灵觉,当遇危险之时会及早察觉并做出示警。比如地震前的鸡飞狗跳,蛇鼠出洞。” 甘玉儿点头道:“奴亦有闻,可若是因地震,小青该向外跑,怎会于****四处避藏?” 裴陵沉默半饷,轻声道:“莫非有甚令其惧怕之物隐于附近?”说完他看了一眼幽暗的洞口,此时天上星月皆隐,加上密林环绕,洞窟里外皆是漆黑一片。 “这…”诡异的气氛唬的甘玉儿****急喘,不自觉朝裴陵挪近了两小步。 裴陵毕竟两世为人,什么危险情况未经历过,他四下观察一番,侧首道:“玉儿姑娘,你且在洞内候着,待我出去探视一番!” 玉儿俏手明显一哆嗦,可怜兮兮道:“公子…莫留奴一人在此,奴害怕……” 裴陵心头软颤,正欲宽声抚慰,忽觉洞外狂风大作,有一黑影扑面而来! “危险!”裴陵猛然将甘玉儿推至洞壁处,返身将他护于背后。 裴陵转头看去,那物上白额,下吊睛,目如铜铃,鼻若悬壶,身长竟有两丈有余! “大虫!?”裴陵悚然失声! 洞穴正中,一只巨型成年猛虎伏于地面,其身躯包尾怕有近两丈余长!只虎头裴陵怕也抱不过来! 此巨虎应该是一头雌虎,口中叼着一只幼年虎崽,且还是一只白虎崽,其钢针般的胡须随呼吸微颤,一身浓厚的黑黄相间毛皮似锦袍一般披散于地上,果然不愧‘万兽之王’称号!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这巨虎身上布满了血渍,像是刚吞了活人一般! 裴陵俯身将匕首提于手中,骇然道:“这冀州附近怎么还有东北虎存在!” 其实裴陵不知,在古时尤其是宋之前,山中豺狼虎豹俱是常见,尤其是号称森林之王的东北虎,更是广泛分布于中国北方大部分山林之中! 玉儿被裴陵护于身后,小手玉指紧张地勾住了裴陵的衣角,颤声道“公子…这…” 裴陵亦是紧张非常,他觉得手心已经湿润,不得已将匕首换了个手,顺势在衣襟上擦了一把汗渍,悄声安慰着甘玉儿,同时自我安慰道:“莫怕,这虎也可能已吃饱,欲寻个地方安歇罢了!” 那雌虎忽的如通灵一般,低声呜唁一声,前腿伏地,将昏幼崽放于地上,那幼崽没有反应,怕不是睡着了就是昏迷了。 见它做此动作,裴陵不解的摇了摇头。一股难言之感令裴陵感到,此虎并无伤人之意! 雌虎见裴陵诧异摇头,伸出右爪将昏迷的幼崽轻轻往裴陵之处推了几尺,然后双爪并提放于头上,竟向裴陵二人作起揖来! “这大虫成精了!”裴陵讶然的看着雌虎,还是琢磨不出其意。 甘玉儿见那白虎以爪作揖,时不时露出腹部,忽花容失色道:“公子,快看雌虎肚子!” 裴陵定睛一看,那雌虎腰部毛皮尽皆脱落,露出血肉淋漓的筋肉,表面看去凹凸不平,怕是脏器与肋骨,已然碎裂! 裴陵骇然,如此凶猛的巨虎,还有何物能将他伤成如此模样! 雌虎见裴陵未作出回应,双手作揖速度竟又快了几分,同时口中发出呜咽之声! 甘玉儿怯怯道:“公子,它…它是否欲托汝照料其幼崽?” 裴陵闻言一愣,点头道:“许是如此,这雌虎伤势不轻,怕是活不长久,此虎年岁不小,竟已通了人性!” “也许吧…”甘玉儿见雌虎心念幼崽,不由想起了亡母,黯然神伤道:“天下父母皆如一般,舔犊情深,实在令人痛惜!” 裴陵也是心有戚戚,其定了定神,上前将白虎崽小心抱起,转身置于甘玉儿怀中,对雌虎道:“我二人会好好照料幼崽!” 白虎似是明白二人意思,虎目噙泪,复又拜了两下! 甘玉儿接过幼崽,不由眼眶微红,她怜惜将虎崽搂入怀中,幼崽昏迷中亦觉温暖酣适,又闻入若有若无的处.子幽香,竟舒服得哼唧了一声。 见虎崽娇憨之状,二人不由得冁然一松,雌虎也似将伤痛抛之脑后。 轰隆隆! 正当二人二虎和谐共处之时,洞窟外面忽然响声大作,之后便传来石崩树裂之音! 方才还满面慈爱的雌虎骤现暴戾之色,狂吼一声,向洞外奔去! 甘玉儿心下担忧:“又生了何事,那雌虎身拖病躯…” “洞外必有蹊跷!”裴陵沉声道:“按理虎不食蛇,那菜青蛇所惧并非雌虎,这虎受此重伤,凶手怕就在洞外!”裴陵纵身一跃,紧随雌虎,冲出洞外,同时沉声道:“我亦出去看看,你且呆于洞内!” “公子且慢!“甘玉儿心中惴惴,忙道:“奴…奴也去!” 裴陵回头,见甘玉儿神色倔强,转念一想,若其被堵在洞中,怕更危险,便叹然道:“也好,你出洞后,立刻隐于洞西灌木中,万莫出声!”说完,裴陵闪出洞外。 只见洞外溪水对岸,朦胧月色之下,那雌虎正与一庞然巨物撕扯不休! 那巨物裴陵前所未见,其为蟒状生物,身长十丈有余,周身黢黑,头却背呈青色,嘴吻扁平,通身被覆小鳞片,体侧带如墨大斑纹,头背处尚有对称的云豹状大鳞,最醒目之处在其颅顶,上有一道赤红色闪电斑,眼后下方各有两块名黄色亮斑! 此物体鳞光滑,犹如一根水缸粗的万年老藤! 第十八章 斗龙 “我的天!”裴陵乍见此物,大为震惊! 甘玉儿被裴陵唬的一哆嗦,诧异于洞口翘首一望,惊叫道:“王虺!?” 那怪物居高临下,只用小尾,便将那雌虎勒的气息奄奄! “王虺?”裴陵面带惊疑之色,回首问道:“王虺为何物?” 裴陵从未听过王虺之名,此物虽似蛇形,却绝非亚洲岩蟒与缅甸蟒之类,即便是后世最大的蛇类动物‘亚马逊森蚺’也不过五丈左右!岂有眼前之物如此凶悍庞然? “楚辞有云:‘鰅鳙短狐,王虺骞只。’王虺便是巨蛇!”玉儿站于洞口,惊骇莫名,其以手捂唇,半晌,方继续解释道:“自古相传,虺五百年出爪化蛟,蛟千年扬鳍化龙,再五百年生茸为角龙,千年展翼成应龙!此虺已生足根,怕已化蛟!” “龙?此非传说之物?”裴陵闻之悚然,那王虺巨尾甩动之时,肛孔两侧隐现有爪状的角质物,果如后肢痕迹。再看那背上对称大鳞,莫非便是那应龙之双翼? 裴陵缓过神来,见对岸那雌虎已只剩苟延残喘,他知此物已非人力能抗,忙低喝道:“玉儿!莫愣在这!” 玉儿此时方想起裴陵嘱咐,不由俏脸微红,转身欲向洞口旁灌木中躲去。刚一动身,裴陵却从旁边急急跑过,一把拉住玉儿俏手,呼喝道:“莫躲了,此物类蛇,嗅觉灵敏,躲藏无用!快跑!” 那王虺闻此处响动,毒眼撇来,见裴陵拉着甘玉儿似欲逃跑,怀内尚抱着白虎崽。便猛一旋身,将那水桶般粗细的巨尾骤向二人砸来! 裴陵闻得破空风声,回眸一望,大惊失色,其单臂蓄力,猛将甘玉儿轮了出去! ‘砰’的一声,那蟒尾正中裴陵脊背,将其连抽四五个滚,砸于山壁之上,复又跌落于崖脚藤丛中! “公子!”玉儿凄然惨呼,起身向裴陵处跑去,谁知那蟒尾于空中兜了半圈,霎时砸向甘玉儿! 甘玉儿见状,唬的花容失色,秀腿酸软,早已无力动弹,只得闭目哀叹道:“死便死吧,与公子死于一处亦是值了!” 眼看甘玉儿要香消玉殒,趴于地上浑身骨断的雌虎突然如回光返照一般,猛然挣扎跃起,一口叨于王虺右目! 那王虺骤然遭袭,其巨躯一僵,旋即象鬼畜一般抽动起来,同时反尾将雌虎的脖子勒住! 那雌虎岂受得如此致命之扼?其双目痴痴望了玉儿怀内虎崽一眼,须臾便没了光彩! 幼崽于昏睡中轻颤一下,似是知晓了母亲的离去,幼目中划落一滴晶莹… 雌虎虽殇,那王虺却并未解气!其将雌虎尸体猛地掷于石壁上,吐着恶毒蛇芯,蜿蜒朝甘玉儿扭了过来! 甘玉儿已知逃跑无望,只得绝望的闭上了双目! 王虺一目被毁,恶屋及乌,对甘玉儿也已恨之入骨,见其放弃抵抗,竟张口叼来,欲以利牙将甘玉儿撕碎活吞! 就在王虺堪堪扑及,甘玉儿已闻触蛇口中腐腥臭气之际,忽有一道黑影自侧面疾射向出来,正中王虺! 王虺瞬间如遭电击,身不由己随那股巨力向旁轰然倒去! 甘玉儿忽觉恶气离面,愕然睁目,却见那王虺血盆嘶吼,四处乱窜!其蛇颈上攀着一人,浑身血污,后背衣衫道道撕裂,内里皮肤翻起,鲜血淋漓!不是裴陵又能是谁! 原来裴陵被王虺鞭尾抽中,又撞于石壁之上,瞬间便昏厥过去,但其体质强悍,只须臾便苏醒过来! 他虽缓过劲来,却未即刻蹿出,而是暂隐于灌丛中,伺机待发! 果然,那王虺失去理智,自以为胜券在握,欲蹂.躏甘玉儿,故而蜿蜒缓速而至! 裴陵抓住时机,双手持匕,暴起一刀刺于王虺颅后‘三寸’之处! 世人素有‘打蛇打七寸,抓蛇抓三寸’之说。 可此三寸却非彼三寸,不然森蚺三寸只是鼻吻,而最小的盲蛇与蠕蛇科三寸怕已过尾尖之外,又岂可同日而语? 这蛇之三、七寸不过是笼统之说。 七寸为心,三寸为脊。蛇头之后略细部为颈,颈后渐粗之地便为‘七寸’之心脏,蛇类心脏要害若遭重击则必死无疑,因此叫‘打蛇打七寸’。 而蛇之‘三寸’则是蛇类脊椎上最为脆弱,最易打断之处。若脊椎骨断折,则其神经中枢被毁,脑部与身体各部位之系立遭破坏,却非是真死,因此又有‘抓蛇抓三寸’之说。 王虺巨大,七寸之处怕是有水缸粗细,便是匕首插入,也未必及心。 而颈椎一般紧贴于蛇背处,容易下刀,裴陵考虑清楚,便骤然出刀,直戳其脊椎处,用力一搅,那王虺果然身体机能紊乱,浑身抽动,无法自制! “玉儿快跑!莫管我!”裴陵紧贴于王虺背部,又是抽插数刀,王虺痛呼,用力摇摆上身! 甘玉儿闻言,知其离得太近,有碍裴陵搏斗,便手提裙角,冲洞窟跑去! 那蛇鳞本就光滑,且身上多有黏液,再加上起大力摇晃,裴陵环抱不过来,无处着力,竟而一尺一寸的滑落下来! 王虺见裴陵已离开脖颈处,瞅准时机,扭头冲裴陵咬去,裴陵被熏得胃里翻腾,却强自抑住呕吐之感,一个鹞子翻身,竟然趴在那王虺面部! 裴陵知机会难舍,右手一震,将匕首抛起,双臂灌力,紧紧攀住王虺目眶,脖子竭力一伸,凌空将那匕首含住,一摆头以口中匕刃将那王虺睛珠豁裂! 一股酸腥黏液自王虺眼中直喷于裴陵左面,裴陵左颊顿感灼热,眸中亮光大作,酸痛难忍,泪流不止! 裴陵大悚,此为失明前兆! 但此时已不容他多想,那王虺双目俱毁,已然瞎盲,横冲直撞,裂山断河! 疯狂的王虺左冲右撞,可怜那裴陵被殃及池鱼,趴于其背,苦苦捱撑,只一会便被那断枝裂石割的遍体鳞伤,几欲昏厥! “吼……!”王虺状如鬼畜,面似疯魔!其理智随失却知尚有仇人在侧,只是裴陵伏于其背够之不着,便扭身将目标放于甘玉儿身上! 王虺双目虽瞎,却还有芯子,蛇类捕食本就不靠视力,而蛇类鼻子职司呼吸与体内温控,并无嗅觉功能,因此蛇类搜寻猎物便倚靠于他那灵敏的蛇芯与助鼻器。 甘玉儿见裴陵舍命数救于己,早已暗下决心同生共死,因此也未跑远,只在洞穴里观望,那王虺闻到处.子之味与那虎崽身上的奶香,疯狂的朝这边冲来,未到洞口,边旋身将蛇尾象长棍般戳出,一下便捅在玉儿香肩! 甘玉儿一声痛哼,侧身而倒! “玉儿!”裴陵目眦欲裂,将那雷霆之怒蕴于匕首猛刺狂斩! 那王虺神经被毁,躯以麻木,根本不理裴陵对其身体的摧残,血盆巨口大张,迅雷轰树之势咬向甘玉儿! 甘玉儿花容失色,用尽全力往洞口内合身一扑! ‘哐!’ 一声令人齿酸巨响,那王虺因中枢遭创,对身体的控制力大幅下挫,竟而偏差了目标,一下叨于洞口处的巨石上,那牙齿下颚赫然插入坚硬的花岗岩之中,一时竟拔不出来! “玉儿!”裴陵此时伏于王虺之背,却不知前方状况,只当玉儿已香消玉殒,不由怒火冲天! 其双手用力一挣,凌空飞至王虺头顶!怒喊道:“孽畜,还吾玉儿!” 裴陵双手骤然扳住王虺上腭,连手掌被王虺的牙齿穿透都未在意,耗尽全身之力。暴喝一声:“死!” ‘咔嚓!’ “嗷呜…!” 那王虺一声惨嘶,蟒头竟被裴陵裂为两截! 第十九章 以毒攻毒 裴陵以蛮力将王虺巨口上下掰离,王虺身子无意识的抽动几下,最后蜷缩于一团,终于没了生机! 蛇蟒王者,在化龙之际被人类屠杀,着实气闷! 裴陵自蟒首一跃而下,落地踉跄,见王虺尸首还堵在洞口,便将匕首捡起,将王虺巨牙自腔床上剜下,左手薅住蜷为一团的尾部,气沉丹田,低喝一声:“起!” 巨蛇尸身被裴陵巨力一甩而起,直扔至溪中。‘扑棱’一声,溅起大片血水! 裴陵此时也几近脱力,只觉脑中一阵恍惚,便要栽倒于地。忽有一阵香风入怀,欣喜悦耳之声传入耳中:“公子、公子,你还好吗?” 裴陵闻言惊喜道:“玉儿姑娘,你…你竟…” 玉儿也是喜不自胜,娇喘道:“奴刚好藏于洞门内一处凹槽中,躲过一劫!” “太好了…”大难不死,裴陵不由大感庆幸,正高兴间,他忽感左颊灼热难忍,眼内炫光糜乱,无法视物,裴陵难受的直喘粗气,匕首也‘嘡啷’一声,掉于地下。 “公子?”甘玉儿见裴陵有些不对劲,抬眼往去,只见其半张脸被赤红色粘液覆盖,血肉红肿,泪流不止,泪水竟有淡淡红色! 情急之下,甘玉儿伸手便于抚摸裴陵面部。 “别动!”裴陵忙挥手挡开,沉声道:“此液怕有剧毒,切莫触碰!” 甘玉儿玉指紧握,轻颤道:“这可如何是好!” “待吾想想…”裴陵暗压内心惊惧,切齿道:“若实不行,只得剜目保命!” 甘玉儿掩嘴方欲言语,裴陵忽地闷哼一声,只觉鼻腔灼热,竟有几涓液体自鼻孔内滴落。 裴陵将液体抹起一看,污黑淤血触目惊心!裴陵心下顿凉,苦涩道:“毒入血脉,此次确是在劫难逃了,怕是自毁面门也晚矣!” “一定还有办法的!”甘玉儿心中剧痛,难忍凄泪,募然间已是梨花带雨。 裴陵眼球欲崩,起身眯视王虺尸身,狠声道:“事已至此,便只能死马作活马,置之死地而后生!” 甘玉儿闻言,以袖抹颜,坚定道:“公子欲何为,吩咐奴便是。” “先将匕首拿来。”裴陵挣扎起身,沉声道:“剖尸取胆,以毒攻毒!” 甘玉儿轻点螓首,从身旁将匕首递于裴陵手中。 裴陵接过匕首,强忍灼痛,纵身跃至血色溪水中,刀尖杵于王虺咽喉,沉腰别胯,‘哧’地便将王虺腹部开出一道豁口。 裴陵听到轻盈脚步声,未回头,平静道:“玉儿,再站远些,莫溅一身污秽。” 玉儿知道此时不宜与裴陵执拗,只好咬牙退出几步。 裴陵返身,双手攋住切口,额头青筋毕露,猛一用力,骤然将王虺肚皮揭开。一股腥臭液体泼了裴陵满身。裴陵强忍呕意,自王虺腹内掏索起来。 须臾,裴陵仰身一扯,拎起一团猩红色胆囊,他以匕刃横抹将连接之物斩断。 这王虺之胆,其有婴颅大小,呈长卵圆形,一端钝圆,一端稍尖,胆管基部位于尖端,表皮光滑,可见内部油赤色胆汁,便如一块极品红翡。 甘玉儿自岸上看着,心如撞鹿,裴陵实难忍受恶臭气味,挟蛇胆一头扎入水中清洗起来。 洗了一会,裴陵只觉得神智渐趋恍惚,或许是毒液已入脑髓,便想立刻纵身上岸,余光中却忽然察觉有一闪一闪的绿色光芒。 仔细看去,那物竟然在他所掰裂的王虺口之中! 裴陵讶然,半卧于水中,向那闪光之物摸索过去,用了用了力,取不出来,怕是镶嵌在王虺颚骨之中,他提起匕首,费力将其剜出,不由目瞪口呆。 这是何物?裴陵很是诧异,将其托在手中,仔细探看。此物核桃大小,形如水晶,成墨绿色,表皮布满了玄奥的纹路,在深夜之中,能隐约看到其中蕴含的闪闪亮光。 此时裴陵也顾不得辨认,他将此物攥在手中,回头冲甘玉儿点了点头,迈上溪水岸,坐至洞前草席之上。 世间万物大多则品相越娇艳,愈是苦涩,毒性亦越大。他双臂一抻,将破碎的上衫撕下,露出精悍的身躯,自身后揪下一片扇大树叶,裹住蛇胆,双目一闭,大口撕咬起来。 就在裴陵吞下蛇胆的一霎那,异变陡生! 他手中握着的不知是何物件的水晶突然溃散,竟化成一种似气态又似液态的绿色物质。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裴陵头皮一紧,那绿色物质散发出一股极寒的冷气,令本就处在油尽灯枯的状态中的裴陵,接触冷气的一瞬间手臂就没有任何知觉了! 水晶内泄漏出来的物质突然向裴陵手上的伤口疯狂的涌去,慢慢的竟然从那伤口处钻了进去,剧烈的疼痛感觉令林燃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 见裴陵身体剧颤,甘玉儿还以为是苦胆的作用,她不禁暗咽一口吐沫,皱眉道:“公子,可苦涩难忍?” 裴陵怕胆汁喷出,也实无心思开口,便强抑痛感,摇头不语,可在他紧闭的双目和颤抖的面颊可知,其正遭受何种煎熬。 “公子…”玉儿缓步向前,见裴陵背部血肉模糊,知是为护自己硬捱那王虺一尾,又想起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心中不由泛起怜愧之意,清泪潸然而下。 她见裴陵如此难受,踌躇半晌,将昏睡中的虎崽搁于软草上,委于裴陵身后,秀臂微伸,将裴陵揽于怀中…… 裴陵亦觉察到身后的柔弱温暖,身躯轻颤,渐渐松弛下来。 半晌,微鼾声传来,裴陵竟昏睡了过去… 迷蒙中,裴陵竟感觉体内生出三股力量:一股呈乌黑色;一股为墨绿色;还有一股为血红色。 伊始,裴陵体内尽是那乌黑之色,红、绿两股力量则分处于胃口与左掌之处,各自抵抗乌黑之力,相互间纠缠不止。 慢慢的红、绿力量渐稳局势,竟合力反攻,将黑色驱赶至咽喉部位。 红、绿力量趁胜猛击,发起总攻,将那黑色驱至体外! ‘哇呜’裴陵张口吐出一股腥臭难闻的黑汁,连身前的大片草皮都此汁烧的卷曲干枯!万幸玉儿伏于其身后,若在身前,后果不堪设想! 红、绿双力方一得势,便互相内斗起来,似乎要争得整个身体的控制权。 它们却不似刚才那般往外驱赶,而是将身体当作战场,相互间吞噬起来! 那血红之力着实悍猛,不知不觉居然将墨绿之力逼回左臂一隅,自己雄踞其它部分! 墨绿之岌岌可危,只得毕其功于一点,突然冲向血红之力最浓郁的丹田部位! 决战打响,丹田之中,那血红之力竟化为凌厉翼龙,赫然是那王虺胆囊所化! 墨绿之力则幻为一无头壮汉,手持巨刃,****为眼,肚脐为嘴。这壮汉正是裴陵左掌吸收的不明水晶幻化而成! 一人一龙于裴陵丹田中翻天覆地,摧山搅海! 裴陵只觉丹田绞痛难忍,周身剧颤,甘玉儿自其身后搂的更加着紧。 终于,那绿色巨汗飞身而起,振臂骤劈,赤龙霎时间尸首两端!巨汗将赤龙身躯吞于腹中,之后竟倒提龙首安于自己颈上,化为一龙首人身之物! 龙首怪物擎刃厉啸一声,砰然消散于丹田之中,化为墨绿气流,流转全身。 赤色蛇胆力量主力遭噬,再无反抗之力,逐渐被墨绿吞融干净,所有力量俱归于左臂,裴陵意识亦再次陷入迷茫之中… 甘玉儿正呆呆环抱裴陵,忽听其冷哼一声,诧异望去,裴陵面目竟已恢复如初。其相貌虽无变化,神情却比之前更加风神飘洒,气宇轩昂。 裴陵剧毒方祛,眉头尚未松开,甘玉儿俏指轻拂其面,只感裴陵吐息平缓,知其剧毒已解,不禁大喜过望!其盯着裴陵略显苍白的面庞竟如此清俊,越看越醉,不自禁的手扶其面,竟而痴了… 恍惚间,裴陵似是看到了前世;旋即,却又到广宗县城,思绪一转,又见甘玉儿满脸泪痕的凝望自己,想要过去安慰却愈来愈远,裴陵于昏沉之中不自禁的低唤道:“玉儿…” “啊!”甘玉儿正轻抚裴陵嘴侧棱角,双颊泛红,不知在琢磨什么。裴陵一开口竟将其吓了一跳,待知晓裴陵于梦中唤她小名,不由得俏脸飞胭,甜甜的笑了起来… 霎时间笑靥如花,霞天失色… 第二十章 两情相悦 时光若溪,潺潺而过。 又是外界华灯初上之时,这幽谷中却暗夜无光。 裴陵悠然而醒,不知身处何处。愣了半响,支身四顾,却见身旁甘玉儿俏脸酡红,伏于身侧,怀内揽着虎崽也正在安睡。裴陵见其面娇似蕊,异于常色,忙伸手触之额头。 ‘好烫!’裴陵眉头一皱,手抚香肩道:“玉儿姑娘,且醒来!” 玉儿双眸微睁,眼神迷离涣散,半晌方欲站起,惊喜道:“公子,你醒了!咳…” “快坐下,姑娘怕是发烧了,且先躺着!”裴陵坐起身子,四下看去,诧异道:“这是身在何处?” “此处离之前的洞窟不远,顶多半里路程。”甘玉儿声音微弱道:“洞窟那腥臭难耐,对公子病躯无益,我便用草席将公子拖至此处。” 裴陵闻言微愕,自己虽不甚重,但玉儿身躯娇弱,不知得耗多少力气才能将其拖至此处,如今又是食物短缺,无以补充体力,其突发高烧怕也因此而起。 裴陵心下一酸,轻抚玉儿额头,柔声道:“你且在此将养,莫再操劳,我去四周看看可有甚吃食。” 见甘玉儿微笑点头,裴陵便起身四处搜寻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找了大约半个时辰,裴陵于溪边寻来两只山姜,喜于颜表。 这山姜便是野生姜,又称南黄精,热熬有一定退烧效用。此地并无熬药器物,裴陵只好又赶回洞窟,却见此处山石崩塌,巨树折裂,好一副惨蹋景象。 裴陵取了之前刻下的简陋木盆,踱至溪边,小溪有丈半宽,裴陵一跃便过,诧异道:“我何时有此等敏捷,莫非是那蛇胆功效?” 此时尚有要事,无暇感叹,裴陵躬身向雌虎一鞠,暗叹道:“幼崽吾会照料周全,你且安心,待日后有暇再来将汝安葬!” 裴陵抬起头,却见王虺尸身仰于溪边,其灵光一闪,上前几步,俯身用匕首搁下一大块蛇肉,喃喃道:“应够吃一顿肉了。” 将东西都收拾好,裴陵起身返身,顺溪而回. …… 天上月牙已臻至半圆,甘玉儿虽已喝了裴陵熬制的柳皮山姜汤,烧却仍时退时升,着实将裴陵愁坏了。 “玉儿姑娘,美味来了!”裴陵又捕了两尾鲜鱼,熬了一锅蟒鱼肉羹,小心翼翼的端了过来,放下木盆,以手背触碰了一下甘玉儿额头,微热。 “还好。”裴陵自抚额头,对比一番,轻声道:“来,先吃了吧,凉热正好。” “嗯…”甘玉儿尝了一口,惊讶赞道:“唔,好鲜…未想公子在野外亦能烹出如此美味。 裴陵见甘玉儿吃的略急,忙笑道:“慢些吃,当心鱼刺。” “嗯…这鱼倒是入味,又咸又辣,公子随身带了盐粉?”甘玉儿多日清口,忽食咸物微有诧异。 “吾怎会将盐带于身上,多累赘。”见甘玉儿一脸疑惑,裴陵背囊中捏出一物,嘿然道:“看这是何物?” “这是…”甘玉儿喝了小半碗肉汤,伸袖擦了擦鼻尖微汗,吐舌道:“都出汗了。” 甘玉儿俏吐檀舌的搞怪模样,裴陵好笑的指了指甘玉儿身后,揶揄道:“吶,便是汝躺了几日的草席后边,那不有株野花椒么。” 玉儿俏脸微红,抿嘴道:“我只眼熟,却不识得。” 裴陵轻笑道:“平日只买现成花椒,谁会注意这个,我也是偶然得知罢了。” 甘玉儿恬静一笑,款视裴陵若有所指道:“此处若无猛禽野兽,不失为一避世隐匿的好去处,若是再开垦出一片菜园与庄稼,定是神仙般的逍遥日子。” 裴陵闻言一愣,皱眉道:“此处既有巨虎与王虺,怕是还有其他绝世凶兽,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甘玉儿见裴陵未领会其意,秀鼻微窘,赌气嘀咕道:“呆子…”之后便抱起虎崽,喂起肉汤来。 …… 冀州附近天气反常,除去下雨便是阴天,暴雨之后的夜晚依然充满潮湿气息。整个山谷静得怕人,偶有于荒野中觅食的夜枭鸣叫两声,声音幽远而萧瑟。 自天上俯视,裴陵竟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看不清边界,无边地漆黑中只有一点篝火透出若隐若现的灯光。 此时已至下半夜,怀中的甘玉儿虽未退烧,但已沉沉睡去, 裴陵于轻眠中忽闻甘玉儿娇哼声,便坐起身来,见其面目潮红,手一摸,滚烫。心中不由一惊,拎起一张备好的棉布,浸水搭于玉儿额上。 棉布沾水潮凉,甘玉儿微一呻.吟,睫毛轻颤,睁开双眸,见裴陵目露关切之色,甜蜜一笑,往裴陵怀中缩了一缩。 须臾,玉儿略一哆嗦,可怜兮兮道:“公子…玉儿好冷…” 裴陵心中怜惜,将玉人紧搂于怀中,甘玉儿额头滚烫,渐渐昏睡过去。 月光下,裴陵怀抱美人,闻着淡淡的处.子幽香,想起之前甘玉儿避世田园之语,不由感慨心道:“前世几番征战,从未循过儿女私情,如今真想就与怀中玉人在这山谷中度过余生…” 不知过了多久,裴陵回过神来,又伸手抚下甘玉儿额头,尚烫。裴陵叹了口气,又将甘玉儿搂紧了几分。 许是被裴陵惊扰,依人自迷蒙中清醒过来,深情款款注视裴陵,柔声道:“公子?” “恩…”裴陵忙睁开眼。 玉儿双眼迷离,呆愣半晌,忽的细语问道:“公子,若是…若是在山中,嗯…若玉儿是个男子,公子还会为‘玉儿’舍命坠崖么?” “这…”裴陵闻言一愣,低头看向甘玉儿,他何曾琢磨过这问题。 甘玉儿见裴陵盯着自己,心头如小鹿乱撞。 裴陵见其状可爱,促狭道:“怕还当真不会,若为一男子献身,岂不郁闷。” 玉儿泯然一笑,道:“我不信,公子是重义重信之人,玉儿知道!” 裴陵心头一暖,尴尬一笑,半真半假的道:“若当时令堂求我救她家的铁柱、狗剩子,怕我早便逃之夭夭了。” 闻听提到亡母,甘玉儿眼圈又是一红,却不愿打破气氛,于是粉拳虚晃,娇嗔道:“公子才是那铁柱、狗剩子,哼!” 裴陵亦知口误,只能摸着后脑傻傻一笑。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果不其然,甘玉儿扭脸俏皮道:“公子厮杀王虺时,奴曾听公子喊‘我的玉儿’?” “呃…这个…那个…”裴陵闻言干笑一声,无言以对,半晌,竟佯作困倦,装睡过去,环抱甘玉儿之手却未微松。 甘玉儿见装模作样,愈发胆大,借着高烧情迷,竟将玉颈上佩戴的玉美人挂件解了下来,系于裴陵的脖颈上,玉手抚于其面部,柔声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公子真是…胆小若兔呢…” …… 裴陵环搂甘玉儿一夜,终是捱到翌日清晨。甘玉儿是捱病,裴陵却是难捱美人恩… 高烧终褪,裴陵寻思,入谷已过几日,这病一直拖着并非好事,便欲收拾行装寻路出谷。又想起母尸身尚暴露于野,二人商量一番,决定先去洞窟将雌虎埋葬,裴陵也顺便取一些东西。 裴陵废了一个时辰,将雌虎埋葬完毕。又走到王虺尸旁,躬身将那枚足有小臂长的蟒牙剜了下来,果然浑如玉质,精美异常,裴陵翘首往石洞望去,令一颗蟒牙自中而折,深嵌于花岗岩中,不由惋惜一叹。 二人其又忆起当时命悬一线危况,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冷颤。 裴陵将完整的蟒牙细看一番,并无毒液,便返身回至溪边,将蛇牙上的血渍洗净,置于怀中。 甘玉儿见状,诧异道:“公子取蟒牙有何用?” 裴陵眨了眨眼,神秘兮兮道:“天机不可泄露。” 甘玉儿未深问,看看眼王虺尸体,怯生道:“王虺尸身就置于此吗,若过些天腐烂,会否染污了河水?” 裴陵闻言亦点头道:“确实,此处与世隔绝,若是因此破坏景致,倒也不忍,那我将其掩于窟中罢。”说完,他挽起裤腿,迈入水中,左手拖住王虺尾巴,便于将其提溜起来。 谁知他刚一用力,左手那手掌伤痕竟一阵刺痛,似有绿色光晕渗出。 自昏迷之后,裴陵便觉身子比之以前更为强横,左臂力量也增大了不少,他暗中纳闷,难道他力量增强不是因为蛇胆,而是因为那不知名的玄奥水晶所致? “公子,你怎么了?”甘玉儿见裴陵呆愣于溪中,心中疑惑,出言询问。, “哦,没什么,只是有些心悸之前险境。”裴陵想不通,便不在强行琢磨,以后有时间再研究,。 那王虺早被裴陵刮肉而食,亦无之前沉重。只一会便将其拖于洞内,又搬了些碎石断木将洞口掩住。 诸事皆毕,裴陵拍了拍手,自腰后取出一片阔鳞,笑道:“此兽鳞片俱是珍宝,背上大鳞尤为坚韧,待日后有机会再来取之。” 甘玉儿心思却未在此,其四下巡视,凄婉道:“只是不知‘小青蛇’去了何处,相处了两日,实有些感情。” “自古蛇类相食,那王虺本为蟒类,身上却带剧毒,必是吞噬了不少有毒同类,‘青蛇’怕是被其气味所吓,远遁了吧,倒不一定是殒命了。” 裴陵宽慰了玉儿几句,强提精神,朗声道:“走吧,我们这便出谷!” 第二十二章 绝佳之地 “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 “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 昂扬之声响彻荒野,泥泞的驿道上,人足马蹄的脚印附在尚未干透的硬土上,密密麻麻,与来往的车辙印,形成一幅仿佛抽象画般的画面。 驿道上,一男一女相互搀扶,快步行来,虽然身上草汁泥土遍布,却是发自内心,溢于言表的愉悦。 太阳已不知不觉落下。远处,夕阳映照重峦,霞光倾斜,甘玉儿缓步而行,听的裴陵方学的古曲,欣然道:“公子果然聪慧,这天马歌悠扬婉转,千回百折,竟有飘尘出世之感!” 元鼎四年,汉武帝刘彻通西域,平南夷;得乌孙马,称天马。作天马歌。后李广利出征大宛,得大宛马,复称大宛马为天马,该城乌孙马为西极马,又作天马歌。 如今天下大乱,连官道上也是少有行人,裴陵见甘玉儿娇.喘吁吁,不由心下怜惜,轻声道:“若是累了,就先歇息一下。” 甘玉儿歉意一笑,轻摇臻首道:“再坚持一下,便可进城,莫再耽搁了。” 裴陵翘脚看去,隐约可见前方的城门,城门石牌上,雕刻着大大的篆书‘石邑’。便也点头:“恩,你说的倒也是,那我扶你走一段。” 甘玉儿闻言,俏脸一红,却未言语,任由裴陵托住他的玉肘,身上顿时一轻,脚步也快了少许。 此时距出谷底已过半月有余,二人日行夜歇,未免招惹不便,也只小心翼翼步行,见到黄巾军便裹上头巾,蒙混过关。见官兵便装作逃难难民。 裴陵在包中取出一块兔肉干,撕开送入甘玉儿檀口,剩下的丢进自己嘴中,若有所思的问道:“虽说现在世道乱,多土匪强盗,可这一路见的人烟也太少了!” 甘玉儿轻嚼肉干,面色微红,轻声道:“冀州是黄巾盘踞之地,百姓除了进山避难的,大多已裹上黄巾,被迫劫掠去了,!人眼自然越发稀少。” 裴陵闻言叹了口气,刚想答话,突然前方城楼处火光大作,浓烟皱起! “有情况!”裴陵低喝一声,伸手指向前方,只见汩汩浓烟随风飘远,裴陵沉声道:“石邑有异,我去看看,你在这等着。”说完,他将手伸进衣襟,扯出半尺黄布,裹于头上,当先往那村落而去。 尚未进入城门,裴陵便被血腥之气熏得眉头紧皱,城中已乱作一团,熊熊大伙将半个县城都点燃,街中巷尾,两伙人正纠缠在一起,相互厮杀,一个个早已杀红双目,毫不留手! 这两伙人都是普通打扮,并无制式装备,但是头上的黄头巾,将他们明显的分成了两派!而在战场四周,竟有三五十尸首横七竖八散落余地,老弱妇孺皆未放过,有的妇女还是半身赤.裸,经过何种恶行,自不必说。 “这群黄巾恶匪!”裴陵虎目微眯,双手也攥了起来! 黄巾兵卒见有人出现,也是一愣,待看清裴陵等人头上的黄头巾之后,才舒了口气,一人月中而出,冷声道:“兄弟是哪一方的,报个名头!” 裴陵岂会将他放在心长,他并不答话,冷哼一声,缓步走向那人。 那人见裴陵面色转冷,不由微怒,伸手指向村口另一出口,冷声道:“站住,报上名来!” “呱噪!”裴陵不再废话,他右手一抹左臂,将手中匕首抽出,骤然前刺,正中那人额头,那人未再很一声,仰面而到,没了气息! 城门处的黄巾匪兵见状大怒,都操起武器冲了过来。 “一群畜生,多活无益,死!”裴陵挺起匕首,大杀四方,这些黄金兵虽然下手歹毒,却是些没经历过大战的地痞无赖,顿时被杀的哭爹喊娘,四处逃窜! 另一伙人见裴陵身手高明,不由气势一震! 不过半柱香功夫,城门处除了两个脚程快脑子又零头的卒子跑了,其他大多被授首。 裴陵擦了一把匕首上的血迹,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与黄巾军在此厮杀?” “元绍?”人群中一人竟然认出了裴陵,他越众而出,擦了一把面上的污血,欣喜道:“元绍,你回来了?” “你是?”裴陵当然认不得他,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吾之前后脑受创,认不得人!” 那人一愣,叹道:“我是陶升啊,和你是邻居,真不认得我了?” “邻居?”裴陵心中一喜,半信半疑道:“你认得我?” “石邑……”陶升面色黯然,许久长叹一声方道:“石邑,日后怕是再无石邑了!” 裴陵心中一紧,急问道:“此话怎讲?” 陶升面色狰狞,双拳紧握,恨声道:“半月之前,一伙黄巾溃兵自南方而来,攻入石邑,见人便杀,见物便抢,城中官兵早已溃逃,只有我们城中民壮勉强将那伙匪兵击退,谁想之后竟每日都有黄巾兵来,且越聚越多!我等怕是撑不多多久!” 裴陵大惊,悚声道:“那我父母?” 陶升情绪渐渐平复,诧异道:“父母?你父母早已过世多年,这个你都不记得了?” 裴陵闻言大窘,摸了摸鼻子道:“我这是一时清醒一时迷糊,那我家还有何亲眷?” 陶升一脸怜悯看着裴陵,半晌道:“血亲怕是没了,但听你说关西临洮还有个常来往的舅父,这兵荒马乱的,日后怕是也见不得面了。” 裴陵手摸后脑,讷讷道:“哦,原来是这样。”家中没了亲眷,他心中反而暗松口气,但想起之前还跟皇甫嵩说要回家侍奉父母,不由心中惴惴。 “元绍,这么多年不见你,你去了何处?“陶升见裴陵头戴黄巾,眉头一皱,上前问道:“你不是也参加这黄巾军?“ 裴陵闻言苦笑道:“如今张角已死,张梁又是我亲手所杀,黄巾军中人必欲杀我而后快!” 陶升大吃一惊,不敢置信道:“你杀了张梁?那张梁自号人公将军,可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你……” “信不信由你!”裴陵点了点头,开口道:“如今城中还有多少人?谁来号令?” 陶升叹了口气,道:“城中百姓死伤一半,剩下的多为老弱妇孺,跑都跑不掉!” 裴陵打断道:“我说可战之人!” 陶升摇摇头,咬牙道:“各城门加一起,不超八百。我之前曾于内黄做门卫,懂得些战事,他们都听我调遣,但这次县城烧成如此模样,如何再守!” 裴陵眉头紧皱,半晌看向陶升眼神,沉声道:“若信得过,将石邑交给我!” 陶升双目一冷,看向裴陵,与其对视,良久,深吸口气,叹道:“罢了,事态糜烂至此,我已回天乏术,适才见你身手过人,强我甚多,若有心,死马当活马医吧!” 裴陵点点头,一跃而起,站到一处断壁残垣之上,向四周远眺,手指西方,说道:“你可知此山只名?” 陶升闻言一愣,点头道:“自然之道,此处名为萆山,百丈余高!” “南边是哪条河水?” “此河为太平河!” 恩,裴陵略一点头,又道:“那处寨子呢?” “那是石井乡,暴乱时期,村民都已逃亡,已经荒了!” 裴陵转过头来,看向陶升,目光炯炯,道:“两面环山,一面沿河,背后萆山还有如山小径以为退路,此等易守难攻之地,胜过石邑百倍,石邑已毁,收拾一下还能用地,都迁到石井乡!” 陶升闻言双目一亮,一拍大腿,喜道:“着啊!此等绝佳地势,我为何没想到,还守着这四面平坦的石邑干甚,唉呀!” 裴陵微微一笑,道:“黄巾刚退,短时尚安全,调令所有青壮,西去山脚,建城墙,昼夜不歇!” “好!”陶升犯愁多日,被裴陵一下点开,顿觉浑身轻松,郑重道:“元绍,此番石邑百姓若得保,日后我必为你马首是瞻!” “放心,此城若起,黄巾匪兵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千宰一千!”裴陵跳下残垣,轻声道:“如此,你先安排,我去接个人来,再作计较!” 第二十三章 依山建城 石邑县城南不远处,一群黄巾兵卒,正围着一素衣俏丽女子,七嘴八舌。 为首一将身着翠绿色长衫,头上裹了块枣红抓角儿黄方巾,骑马立于人前,猥声道:“小娘子定非本地人,在此等人?不如找个阴凉,本公子陪姑娘慢慢等…” “无须劳烦,我自等便是。”女子白衣胜雪,玉面如霜,正是甘玉儿。他正站在树荫之下等待裴陵,如坐针毡。眼看天要擦黑,实呆不住,便寻至大路等候,却恰好有一队黄巾溃兵经过,立时围拢上来。 领头首领双眼放光,飞身下马,厚颜道:“某将乃本地黄巾将军,名叫杜远,观小娘子满面焦急,莫非于此候情.夫不成?” 甘玉儿俏脸微红,不想与之纠缠,便道:“我在此等候夫君,无空与你们闲聊!” 见这美人小脸已羞一片,如雪原晚霞般绚丽多姿,那杜远一时看呆,待缓过神,方道:“说笑了,看小娘子打扮清秀,未挽头簪,眉心不散且内敛,决非他人之妇,莫非是骗某不成?” “我与夫君青梅竹马,虽未过门,却已定终生。”裴陵虽未在此,甘玉儿却仍感面若火烧,声音细如蚊蝇。 “未过门岂算他人之妇?”那杜远阅遍生闺熟.妇,一看便知甘玉儿所言不实,其猥琐笑道:“我今年正值三九,虽有妾侍,却未曾迎娶正妻,可有幸求得小姐芳心?” “没幸,请闪开,我不等了,要回家了!”甘玉儿见其愈发不正经,便沉面向城门疾步而去。 “唉,娘子莫走啊!”杜远忙拦在甘玉儿去路,猥琐的笑道:“姑娘貌若天仙,生起气来亦是娇媚动人,尤其这脸蛋嫩白如脂,实是美轮美奂!”杜远说着,竟伸手向甘玉儿面颊摸去。 甘玉儿怒急,便是裴陵那冤家都未当面抚过自己俏面,又岂能容这破皮无赖染指?此时其已不管三七二十一,挥手而出!“啪”的一声,狠扇了杜远一耳光! 围观的众无赖见状俱都一愣,旋即便嚷嚷起来。 “此女不识抬举,竟敢当街殴打将军!” “将她掳回便是,废什么话!” “闭嘴!”杜远身后一人看不下去,拨开众人,上前两步,沉声道:“杜兄,如今渠帅相召,必有大事,我等还是快些赶路,莫在一女子身上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杜远斜了一眼那人,嗤笑道:“廖化,你莫不是看老子找到个绝美女子,眼馋了吧,等老子用够了,再给你,哈哈哈!” 廖化眼神一冷,刚要再说,杜远却摸了摸面颊,置于鼻尖,龌龊道:“小娘子果然清香怡人,还有一股…嗯…处子之味,哈哈!” 杜远放肆大笑,甘玉儿未想这无赖竟如此无耻,其因心忧裴陵,本就心焦火燎,此时更是厌恶压过含蓄,羞臊超出理智,愤怒间,扬起秀手冲着杜远那厚脸‘啪啪’是又两巴掌! “你…!”杜远面上微麻,瞬间被抽懵了,其指着甘玉儿,恼羞成怒道:“臭婊.子,还敢在此处露面,给我拿下…”杜远气急败坏,挥手向甘玉儿俏面掴去! “杂.碎!尔敢!” 杜远方一扬手,便听脑后传来炸雷般大喝,扇出的巴掌竟离那绝美玉脸愈来愈远… “滚开!”巨力自其后颈传来,杜远如腾云驾雾般飞将出去! 杜远莫名飞出,仰身跌于一辆卖桑葚的推车上,拱了满头满脸的黑紫色桑葚果浆,好不狼狈。 “是哪个混蛋扔我!”杜远被摔的晕头涨脑,趴于地上哼唧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竖子作死!” 杜远顺声望去,蓦然一愣,只见那人箭步上前,挥拳一击打在杜远面颊! “混蛋,你敢打我!?”杜远满嘴发木,恼羞成怒,上前两步,便要动手。 “自取其辱!”裴陵虎目微眯,一把攥住杜远三根手指,骤然反拗,‘咔嚓’一声脆响,直将杜远三根手指掰贴于手背!裴陵冷声道:““欺我娘子,揍你一拳算是轻的?长个记性,看你还敢调戏女子!” 甘玉儿闻言大窘,红着脸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裴陵见他难掩羞涩,不忍太过调笑,柔声道:“多耽搁了些时间,让你受委屈了。” “方才他想摸我…”玉儿脸蛋酡红,蚊声道:“我便掴了他几个耳光…” 甘玉儿闻裴陵温声细语,更觉得委屈不已,上前偎在裴陵身侧,低泣道:“公子没事便好,吓坏玉儿了。” 裴陵倒未料到玉人见面便抱,一时竟未反应过来,待缓过神来,甘玉儿已经悄然离开了怀抱。裴陵挠挠后脑勺,大感失落。 “混蛋,将他围起来!”杜远已是恨极裴陵,一番呼喝,便有二十余个黄巾兵撵了上来。 裴陵将甘玉儿挡于身后,取出朴刀,冷声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遍,否则莫怪我手辣!” 杜远手已半残,岂能饶他,正欲动手,却见裴陵身后尘土飞扬,竟有上百手持锄头铁杖之人出现,正是陶升等石邑青壮! 杜远见敌众己寡,不由大为惊恐,叫嚣道:“小子,今日先放过你,走着瞧!”转身便跑,其他众人见状,纷纷跟在身后逃之夭夭,只有廖化目视裴陵,冷声道:“某并非欺男霸女之人,但此处黄巾势力不小,阁下早做筹谋,告辞!” 裴陵目视黄巾众人远去,转身看向刚赶来的陶升,沉声道:“事不宜迟,即刻返回石邑,收拾所有可用之物,去山脚建城!” …… 清晨,阳光透过梧桐树,于黄褐色乱草地上留下碎乱的光线。清风吹过,抖落仅剩不多的树叶,露出新鲜的嫩芽。 山脚之下,一片绵延里许的城墙赫然而起,此墙自山东北开始,向东划了一个大圈,兜至山南,又将南方太平河掘开河口,引至城下为护城河。 城墙此时只起了不足一丈,几百老幼青壮正热火朝天的将城墙向上堆砌,豪不惜力,他们都知道,在这乱世中,能有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是多么重要。 而城墙东唯一的一处空地上,正有一人纵马持刀而立,面色冷峻,正是裴陵。 对面有黄巾军十数,正各挥兵刃,叫嚣不已。 “兀那汉子,交出小城,容我兄弟驻扎,给你留一条活路,若是顽抗,必杀尽城中老幼!” 裴陵闻言嗤笑道:“莫废话了,且放马过来!” 为首二人对视一眼,打马而来,挺戈刺向裴陵。 裴陵刀短,侧身避过,挥刀便砍! 寒光闪过,来袭之人头颅竟被削去半片!另一人大惊,拨马便逃! “冥顽不灵!”裴陵冷哼一声,振臂甩出朴刀,正中那人后心!他纵马向前,一把捞起对方战戈,冲向敌群,气势惊人! 对面这十数黄巾本来就是一波溃兵,士气早已丧尽,见裴陵威势不小,一个个掉头便跑,转眼便消失干净! 裴陵也不赶尽杀绝,摇了摇头,转身返城而去,望向城头一婀娜身影,微笑挥手。 甘玉儿见裴陵身姿俊健,不由俏面微红,旁边陶升这才抬起头,嘟哝道:“这才过了十余日,已杀退了好几拨贼匪,定要快些立起城墙,不然总不安心!” “扑棱棱” 一阵响声自城头传来,众人都是一阵警觉,皆抬起看头,却见一只尺长鹰隼振翅飞过,裴陵在城下看的真切,眉头也是一皱,正纳闷此处怎会有鹰隼飞过,城上甘玉儿竟掩嘴轻叫! “公子!小心身后!” 裴陵此时也觉得背后有股劲风自身后袭来,已躲闪不及,一下竟被扑倒! 他不由大惊失色,转身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将裴陵吓个半死,那物件浑身抹黑,双眼泛黄,便如厉鬼一般! 第二十四章 又见白雀 虽然那东西只是将他压在身下,并未继续做出攻击动作,但裴陵怎么可能等着它攻击?他自后腰出摸出匕首,猛向那物腰部刺去! 没想到那漆黑如墨的东西如有灵性一般,突的后跃,躲过匕首,跃至远处! 这时裴陵才看出来,这竟然是一只漆黑如墨的豹子! 此乃一只凶猛的成年猎豹,周身黝黑。透过林间树叶的隐约光线可以看出,那猎豹墨色的毛皮下,尚有一圈圈藏青色的暗纹。 此豹眼侧直至嘴角有一道极为别致的金色纹路,粗皮管般的豹尾缠绕成圆环状,胡须轻颤,琥珀色双瞳显露着凶光,暗暗嘶吼。它匍匐于地上,摆出一副随时战斗姿态! 古有‘管中窥豹’之语,曹操亦曾以其命名,亲手创立了三国时期令人闻风丧胆的精锐骑兵‘虎豹骑’,豹类自古便是凶猛、机诈、迅捷、强壮的代名词,亦是野生食物链中的顶级存在! 豹子分为很多品种。金钱豹只是其中较为常见的,除此之外,尚有体形最大的美洲豹;小巧的云豹;还有皮毛如霜立一般的雪豹。 而眼前这只豹子,则是陆上奔跑速度最快生物,猎豹,还是一只极为难得的黑色个体!而裴陵做梦都未想到,此时,竟有一只活生生的黑色猎豹正伏在裴陵的身前,准备致他于死地! 城头众人也均大惊,各持器械,下城奔来,可一时救之不及! 那豹子似乎被裴陵的反击激怒,双眸中露出冷厉的神色!裴陵眼前一花,那豹子竟然闪身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裴陵大吃一惊,闪身而退,余光处突现一道黑影闪过!裴陵头皮发麻,不及多想,向左骤然侧扑,顺势将匕首抽出,反握上抹,划向豹子面门! 豹子见状,行动微滞,躲过匕首,扭头叼向裴陵手臂! 裴陵急忙旋身避过,后腰却是一凉,裴陵此时也无暇心惊豹子的迅捷,右手匕首倒刺向身后,之后顺势一滚,逃开此处! 回身一看,果然是那豹子寻至时机,伺机给了裴陵一抓,其也被裴陵闪电般的凌厉反击割伤了前臂,正伏地****伤口。 而这一刀也激起了豹子的凶性,其双眼猩红,闷声嘶吼,牙床俱露,满嘴留涎,狂躁暴乱的模样令裴陵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裴陵抹了一把后腰,还好,皮外伤,未及筋骨。此时却不由得他不谨慎起来! ‘铜头铁骨豆腐腰!’打过狼的老猎人都知道,犬科只有腰上算是弱点,头部甚至四肢遭受重击短时间内就会恢复。 裴陵知道与野兽相搏不可弱于气势,便骤起揉身直上,那黑豹不愧为陆地极速,只一个闪身,又消失了踪影! 裴陵自知难与豹子比速度,便佯装寻找,其实再暗中等待豹子出现,伺机反杀, 黑豹见裴陵露出后背,果然上当,其以强横的瞬间爆发力猛然跃起,纵向三丈之外的裴陵! 裴陵听闻风声,暗叫来的好!其丹田蓄力,骤然转身,将双腿牢牢扣于横枝之上,以前胸硬挨豹子一爪,仰面而倒,顺势以一招窝心连环蹬瞬间于豹子胸腹处连踹数下! 黑豹毕竟是畜生,岂能料到裴陵竟用两败俱伤之法?那几脚正踢中黑豹下怀,肚皮都被激荡起几圈肉波! “嗷呜!”黑豹哀嚎一声,斜仰出去,溅起尘土一片。好在此处平日少有人迹,地上堆起甚多沤枝枯叶,保了它一命。可饶是如此,巨大的撞击力还是将纤细矫健的豹躯摔了个七荤八素,呜呼哀哉。看那埋头颤抖样子,短时怕是无法站起… 裴陵胸口被割出三道豁口,皮开肉绽,但其无暇检视伤口,倒提匕首冷视树下黑豹,作势欲跃下将其斩杀! 突然,一道破空风声自上空袭来,裴陵瞳孔一缩,顾不得豹子,身体猛旋,避过扫向头部的致命一击! ‘撕拉’一声,裴陵腾腾旋出好几步,只感肩膀一凉。其向来袭之物看去,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这一爪扯下他肩头衣服的,赫然便是刚才头顶上飞过的那只猎鹰! 那猎鹰约有两尺多长,眼神锐利,双爪纯白。其一击命中,便即遁离,将裴陵衣片丢掉,厉啸一声,如轰炸机般俯冲而下,双爪撩起,扣向裴陵其面门! ‘杂毛畜生!’裴陵暗骂一声,振臂将匕首掷向猎鹰,猎鹰未料到裴陵竟将保命匕首投出,此时已是躲之不及! 那匕首刀柄正中海东青翅膀上,猎鹰虽未受伤,却保持不住平衡,转跌下来。 裴陵此时早已蓄势待发,其剑鱼出海般自枝头上飞跃而起,猿臂一伸,薅住猎鹰单爪,另一只手则顺势掐住鹰脖,骤然落下! 落地的巨大的冲击力将裴陵的腿骨震的生疼欲裂,不得已裴陵连滚三圈才勉强站起。 裴陵踉跄站起,冷哼一声,双手个攥住鹰隼一只爪子,扬臂便要将它撕成两段! “裴陵慢着!”一人从林中窜出,看向裴陵,慌张道:“手下留情,这俩畜生是奉我之命,特来寻你,一切都是误会!” 裴陵并未答话,只是冷冷的看向来人,不由得一愣:“是你!?” 那人怕是刚才狂奔,只见他大喘了两口粗气,面带歉意道:“是我,先将那鹰放下,那可是我的命根子。” “白雀?”裴陵冷哼一声,沉声道:“你既曾助我一次,但为何驱那野兽暗袭于我?”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在皇甫嵩答应中给裴陵送信的白雀。 白雀听的裴陵质问,不由得一愣,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这豹子与我朝夕为伴多年,从未出现这种情况!” 此时那豹子也缓过劲来,几步窜回白雀身旁,却回身继续凝视裴陵,嘴中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白雀愣愣,低头与豹子言语几句,道:“裴兄,你身上是否有令他不适的东西!” 裴陵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道:“你寻吾有何目的,直说便是,不必绕弯子!” “兄弟倒是直爽。”白雀尴尬一笑,正色道:“是张牛角叫我来的,他听说石邑被毁,便遣我前来,是想让去真定寻他!” 裴陵面色稍缓,摇头道:“如今我准备在石邑依山建城,怕是不能去真定!” 白雀拍了拍身上泥土,诧异道:“依山建城?不可!如今皇甫嵩率军在曲阳围剿张宝,黄巾军实力每况愈下,各自割据,此处已被划为褚燕的地盘,你若在此立起势力,必然遭到他的绞杀!” “褚燕?”裴陵皱眉道:“他与牛角大哥不是一伙的吗?。” 白雀闻言苦笑道:“他二人已是貌合神离,早晚出事端!” 裴陵摸了摸鼻头道:“一山岂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白雀闻言莞尔,移开话题道:“石邑已成废墟,你为何选在此处?” “哎,此处毕竟是家乡,百姓战乱之中难以保全,只能尽一份薄力!”裴陵见白雀不语,便将遇到李大目营救甘玉儿,直到如何偷袭将左髭丈八割喉的经过大体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白雀闻言长叹,半晌方道:“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求,那我这便回真定告知牛角,告辞!” 第二十六章 牛角来投 转眼又过几日,天色有些阴沉,像是有雷雨将至,四月份天气本就尚寒冷,此时更添萧瑟之感。 空气虽凉,关家庄城头却热闹非常,无数头裹黄巾之人,持简陋云梯正向城头攀爬,身后几队弓兵交替拉弓,与城头弓手对射,以掩护攻城。 石邑新城墙本就不长,此时上万大军挤于一处乌乌压压,便如锅上蚂蚁一般! 攻城战开始! 裴陵持枪立于城头指挥,神色冷然,黄巾军攻城已过五日,每日都会丢下几百尸体,却一次都未上墙。 这些黄巾军野战也就罢了,攻城战实是不堪,气势稍一窒,便会踌躇不前。 “弟兄们,都给我上!今日拿下关家庄,庄内钱粮女人俱分于尔等!先登城头者先挑,快上!”那人歇斯底里冲城头大喊道:“裴陵,今日必破你城,到时关家庄不分老幼,定当着你面屠杀殆尽!” 此语阴毒,连身旁廖化都皱眉侧目,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左髭丈八! 黄巾军转战多日,此时已是匪气十足,毫无庄稼人的朴实神色,闻听破城后自行劫掠,俱都气势一振,高呼叫好,转眼又有不少云梯搭于城头! 裴陵面色阴沉,心下暗恨,转身低喝道:“压制住城下弓手,投滚石!” 众弓手们闻令,便不再轮换,三波齐出,张弓放箭,转眼便以居高临下之势压制住城下弓兵。 “投石!”见几无弓箭射上城头,早有准备妥当的精装汉子数十人,身负铜片甲,只露出眼部,抱起大石便顺墙往下砸去! 城墙外诸多爬至半截的黄巾兵,被石头正砸中脑,霎时便如敲破染缸般,红白之物泼洒而下,便如樱花抖落! 城头还有三人合力,以棍叉将云梯挨个掀落! 那云梯之上趴了一溜黄巾兵,便如蜈蚣一般仰天而倒,直掼于地,九死一生,不幸被砸于梯下之人更是皮肉爆裂,骨断筋折! “今日誓必破城,亲兵,随我上!”左髭丈八见状大怒,亲领百战精锐涌上战场,局势立变! 城外云梯倒了扶起,转眼又挂于城头,一张挨一张,掀之不及! 众力士掷石良久,肩膀亦酸麻难擎;城下弓手也愈发疯狂,不惜性命,不及损伤的射击,竟反将城头弓手压制住! 终有黄巾兵趴上墙头,裴陵疾奔而来,一枪一个戳于面门前胸,却有越来越多的黄巾兵涌上,左髭丈八手下精兵更是邪门,竟手持软绳挠钩攀墙而上! 裴陵于城头手忙脚乱,禁不住急喝道:“火油溶了几许,可堪一用?!” 陶升也正于不远处绞杀黄巾军,闻言皱眉道:“动物油脂熬制不易,加之庄民油灯存货不多,只制出几桶,怕是效果不大!且敌已上城头,用之也无益啊!” 裴陵大急,长枪骤横将几名刚窜出头的黄巾兵扫落城头! 眼看城头岌岌可危,黄巾军身侧忽有尘土翻滚而来! 廖化接到信,以手遮额,翘脚望去,诧异道:“何来烟尘?”其转眼便大惊失色,纵声暴喝道:“骑兵来袭,列阵迎敌!快!” 冀州各处尽是黄巾军,官兵自顾不暇,岂会顾及石邑新城所在,因此廖化等人托大,并未置哨兵,此时将士注意力又俱于城头,待有所察觉,来袭骑兵已至半里之内! ‘轰隆隆!’ 数百骑兵轰然突入尚未列阵完毕的黄巾军侧翼,便如楔子钉入气球一般,将黄巾军上万大军猛然炸乱! 来袭骑兵甲胄齐全,兵刃锐利,一看便是精兵!其所向披靡,将黄金军阵生生豁开一条血肉通道,透阵而过! 骑兵领头骑兵也未想到如此轻易便穿破敌阵,略一愣神,领兵掉头,复于黄巾右阵杀入! 霎时间,黄巾军人仰马翻,兵不见将,将不着兵! 廖化焦头烂额,只得调集亲兵围追阻截,方才织出一张大网,欲兜住敌骑,谁曾想,那骑兵竟然只是先锋!其后阵步兵上千,持长矛、刀盾于骑兵撕开的豁口杀入! 前方攻城为果,左、右两方又被兵、骑兵击穿,黄巾军瞬间被打蒙了! 杜远见大事不妙,此时黄巾军队形已然糜乱,兵卒慌乱欲逃,不由面色铁青,起身喝道:“左髭丈八!大军已无战意,速退!” 左髭丈八正于城下指挥攻城,闻言大惊,回身见大军果然已经乱作一团,其不敢耽搁,也不顾城头上的黄巾士卒,拉马便回,当先而逃! 廖化见左髭丈八已逃,城脚下黄巾军兀自攻城不休,心下不忍,喝到:“城头黄巾众,大军已撤,速速下城!快!” 将领俱遁,兵卒自然也不会舍命赴死! 霎时间,黄巾大军如蝗虫过境般亡命而逃,毫无阵型可言! 来袭的数百精骑与上千步卒大开杀戒,所向披靡,但对方即便是溃兵,人数毕竟过万,于是也不敢深追,草草撵杀一阵便回军集结于城门下。 裴陵向城下凝目望去,来骑领头一人身着重甲,虎背熊腰,手持一把熟铜虎头大棍,面覆铁盔,看身形略有些眼熟,其不由诧异喊道:“多谢阁下及时来援,却不知…” 那人未等裴陵问完,便以沧桑嗓音喊道:“老弟,竟不认得老哥了!?” 裴陵心中一动,正看到了那铁盔下面颊上的伤疤,嘴角一喜,正欲言语,旁边升已当先惊喜道:“牛角大哥!居然是你?!” “哈哈哈哈!”来援骑将大笑几声,将铁盔摘下,露出一张大方脸,正是张牛角! 张牛角将盔檐上的血渍略一擦拭,笑喝道:“元绍,几日未见,风采更甚,哈哈…还不开城?” “来了!”裴陵答应一声,立时便要下城开门。 身后陶升忍不住轻声道:“元绍,是否先弄清状况,此时即开城门,是否有些冒失…” 裴陵伸手止住陶升的话头,凝声道:“无须麻烦,若非牛角来援,城怕已破。我信牛角,速开城门!” “好!”陶升望了裴陵一眼,朗声道:“开城门!”话音未落,便当先往门洞走去。 须臾,城门洞开,张牛角分别与裴陵相拥一把。 裴陵此时才腾出功夫,诧异问道:“牛角兄为何会来此?难不成黑山境内官兵已被剿尽?” “唉…一言难尽,此事容后再说。”张牛角沉叹一声,苦声道:“此次除了这四部一千六百兵卒外,尚有三千老弱妇孺,不知兄弟这里能否安置的下?” 裴陵一愣,道:“能…能能,粮草有得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升见旁边众人都看着这边,忙招呼道:“在这吃风干甚,进城详聊,进城。” 近日多有难民寻到石邑新城,庄子聚集了统共万余人,但裴陵考虑周全,众人住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木房中,占地仍甚是宽裕,因此张牛角此次所带四千六百余人,还是很轻松便安置下来。 议事大厅内,陶升上前给为张牛角倒了杯水,张牛角攥着裴陵袖管,涩声道:“吾此次也不走了,咱哥俩以后便留于此地,只怕裴城主不予收留。” 猛将求收留,裴陵做梦都会笑醒,闻言忙笑道:“牛角兄欲来此扎寨,小弟自是扫榻以迎,只是那黑山到底生了何事?” “唉…悔不听汝逆耳之言…”张牛角喝了口水,将此事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原来前些日子张牛角确是接到了裴陵信件,心中提醒褚燕心怀叵测。 但张牛角自觉与褚燕几十年的交情,岂能凭裴陵一面之词便相生怨隙? 一开始,褚燕在张牛角麾下尚且中规中矩,未作何出格之事。 但在十余日之后,其狐狸尾巴渐渐显露,先是将劫掠的军资私自截留,被张牛角知晓后,将其训斥一番,着实又老实了一阵。 好景不长,忽有一日,两名忠心部同事身死,一人在阵前遭伏而死,另一个竟毙于家中榻上,不知死因! 张牛角终感觉蹊跷,暗自查明前因后果,着实惊出一身冷汗。 其正欲召集麾下兵马,与诸燕对质,谁知竟走路风声,遭褚燕大军围困! 张牛角手下兵马较少,还有部分率兵反水,不得已,其只带了尚且忠心的三千余亲兵精锐,掩护众多家眷亲属突围。 最后赶至关家庄时,三千精锐只余一千步兵,六百骑兵,可谓损失过半,掩护的老弱妇孺也死、伤、失散不少! 讲至此处,张牛角愤恨难当,猛捶于案几桌面上! 裴陵轻叹一声,上前轻拍张牛角肩膀,劝慰道:“事已至此,再气氛也于事无补,且将将士与家眷安置下,此仇早晚必报!” 张牛角轻点其头,正欲答话,忽然有人进厅而来,竟是张牛角部下,其迎向张牛角,躬身道:“大帅,有几人混于家眷之中,进了庄来,寨中无人识得其身份!” “哦?”张牛角闻言一愣,诧异道:“还有人假扮逃难百姓?且带入厅中详审!” 未待多久,便有四人被带入厅中。 裴陵抬头看去,这四人为一对老夫妇与两位中年人,看样子似是一家。老夫妇面相老实,不似奸狡之人;那两个中年人年纪越在三十余岁,一人面相清逸,另一人略显木讷。 见众人站定,张牛角沉声问道:“汝四人是何身份,为何假扮‘张家寨’村民?” 二老不善言辞,喏喏不语。其身后清逸之人出列道:“在下沮宗,乃广平郡人,因避战乱途径安平郡,谁想又遭乱军,正巧见贵庄大举迁移,故混入随之而来。” 想起自己便是那战乱之源,张牛角哭笑不得道:“难道汝未看出,我军亦是黄巾部队?岂不是方出狼窝又入虎穴” 那沮宗闻言苦笑道:“伊始并未料到,后来才知晓,倒是想过遁离,又实无处可去。”沮宗顿了顿,继续道:“今日见你们与黄巾叛军交战,方知不是一丘之貉。且数日相处,颇觉贵庄民风淳朴,便想暂留此处,腆请众位收留!” “汝倒是有些眼力。”张牛角轻问道:“广平郡离此不远,尔等是一户人家?” “是一户人家,二老为阿翁阿母”沮宗又指了指木讷之人,俯首道:“此乃吾兄长,名为沮授。” “沮授?”裴陵闻言心中一震,脱口而出:“汝叫沮授?” 第二十七章 刨袁绍墙角 “沮授?”裴陵心中一动,打断沮宗叙述,上前审视那木讷中年人,轻问道:“你叫沮授?” 那青年拱手点头默认,虽未言语,礼数却周全。 裴陵紧盯其面,半晌,徐徐道:“曾举茂才,任二县县令?” “……!”沮授面露诧异之色,慌忙道:“汝怎知晓?”算是承认了。 “曾有耳闻!”裴陵含糊其辞,回身打了个响指,强隐心中兴奋,对张牛角道:“莫审了,那沮授曾为县令,如今石邑新城人多事杂,正缺理政之人,且将他们四口留下罢!” …… 却说廖化管亥二人与左髭丈八溃败而回,至五里外才刹住阵形,安营下寨。 左髭丈八于议事帐内大发雷霆,愤然道:“也不知偷袭之人是何来路,必不能饶他!” 廖化劝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莫太放于心上!” “兵家常事?”左髭丈八闻言更气,怒叱道:“若非你二人不发精兵,怕是早已打进石邑新城内了!” 管亥岂是吃气之人,闻言反驳道:“汝拿手下儿郎不当回事,老子的亲随可都是自小玩到大的乡亲,岂能如你般祸害!” 左髭丈八气急,勃然道:“亲兵怎地,亲兵也是兵!当兵哪有不死伤的,似你这想法,不如回家种地去!” “鸟毛灰!老子从北海千里迢迢赶来助你,你倒来劲了,散会!”管亥嘴巴没左髭丈八利索,气的掀帐而去! 杜远面带冷笑,装模作样的劝解道:“莫与这熊人置气,如今敌方又添新助,之后怎办?” 左髭丈八岂能心甘,其将手中水杯砸于地面,狠声道:“不过是添了千八百兵卒,吾等手握万余大军,明日全力攻城,亲兵精锐俱用,老子还不信,上万大军攻不下小小石邑新城!” …… 夜色渐深,从上空俯瞰官道,近一里见方全是黄顶营帐连绵不绝,于营地东部有一顶稍大些的营长,门口几张黄天战旗耸立,管亥与廖化二人赫然在帐中。 此帐为议事之用,将领真正休息的帐篷一般泯然于众兵帐中,不会如此显眼。 “元绍,俺看这左髭丈八绝非好鸟,那裴陵小子言之凿凿,怕是真的!” “嗯…此人心性残忍,黄巾将领作恶多端者虽不少见,但罔顾亲兵性命的,倒尚属首见,屠杀毫无瓜葛的行商之人,其必能做得出来!”廖化看向管亥,双眼炯炯道:“左髭丈八野心甚大,且有杜远为虎作伥,此番怕是与虎谋皮,须得早作打算!” 管亥闻言,慎重道:“大贤良师若真是裴陵所杀,又怎会将那鬼面紫金盔交予他,怕是左髭丈八所言有假,不能轻信!” “恩,不如看明日攻城结果,再作计较!”廖化挠了挠头,双手撑案,沉声道:“石邑新城坚若磐石,裴陵又狡诈如狐,必有后手,便是破城怕也损失惨重!” 管亥点头,道:“裴陵此子身手段略俱是不凡,我黄巾军中猛将异士尽皆不缺,只是…哎…” “别琢磨了!”廖化挥手打断管亥言语,冷哼道:“这裴陵也是心性坚韧,出手狠辣之辈!若遇风云,便可化龙!” 见管亥不解其意,廖化眉头一皱,沉声道:“老管,且听吾说,明日城一时不破,一时不可发精兵,左髭丈八束手无策,必会撤离,但我俩不可擅离此地,且留一线,日后好与裴陵相处!” “但城若一破…”廖化眼神飘忽不定,寒声道:“你我即刻携精兵入城……立斩杀裴陵与那张牛角!以除后患!” …… 廖化与管亥二人在帐中商议之时,裴陵也正与陶升、张牛角等人商量守城对策。 陶升侧躺于榻上,斜着眼道:“我说裴陵,你小子能否跟正常人一般,坐这么高干什么,哥说话都费劲,脖子都疼了!” “坐的高,看得远…”裴陵翘着二郎腿坐于一处木墩上,居高临下笑道:“我就喜欢俯视于你。” 张牛角闻言莞尔,旋即正色道:“元绍,莫废话,说正事!” 陶升坐直身子,挠了挠下巴道:“今日若非牛角及时来援,怕是城门已破,左髭丈八虽精兵大损,但那廖化管亥二人却未伤元气,若是明日尽起攻城,实难抵挡。” 裴陵点点头,叹气道:“火油已经融造出几桶,明天应可使上,但量怕是不堪大用。” 张牛角闻言,诧异道:“火油?何为火油?” 陶升解释道:“便是灯油,我这半年里进山猎兽,俱用于融造火油上了,到时点火一泼而下,溅者力着,威力必然不凡!” 张牛角闻之悚然道:“好毒辣的招数,只是……”张牛角顿了顿,道:“若只几桶,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众人均陷入沉思。 良久,陶升咬牙切齿道:“有何大不了的,纠结万余村民与他们拼了!杀一个不赔,杀两个有赚!” 裴陵翻个白眼,没好气道:“此处虽亦万余村民,可青壮此时已在守城,余下皆为老弱妇孺。对方万余却皆为壮兵,有何资本拼?” 张牛角闻言,点头苦笑道:“可不,便如今日混入城的那户,一共不过四口人,两个老迈,这还算好的,更有甚者一户…” “嗨,看我这浆糊脑子!”裴陵忽然截住了张牛角话头,用力猛拍大腿道:“怎地将他忘了!牛角,那户沮姓新户安置于何处了?唤他来划策!” “尼玛!”陶升眼中含泪道:“汝浆糊脑子,拍吾大腿干甚!” 张牛角闻言一乐,撇撇嘴,诧异道:“吾怕他是黄巾奸细,已安置于军中,严密看护,着他们来议事好吗?” 裴陵道:“无妨,严密监视便是,快将那兄弟二人唤来。哦不,请来。” 张牛角心下疑惑,但还是出堂遣亲兵去请人了。 半晌,那兄弟二人联袂而来,裴陵忙为二人看座。 见二人疑惑,裴陵不再啰嗦,直入主题,将黄巾军攻城难防之事说于二人。 那弟弟沮宗闻言拱手道:“吾只擅巧辩,却无奇谋,此事还当询家兄。”说完他看了裴陵一眼。 裴陵一愣,点点头,冲沮授颔首道:“不知先生可有退敌良策?” 沮宗见兄长愣呼呼的,忙以手肘杵他一下,沉声道:“公子问兄长守城之策!” 见沮授人实木讷,张牛角与陶升轻皱眉头,裴陵却知其正暗自思量,便作洗耳恭听状。 笑话,此人外表木讷,其实精密,乃是大智若愚之辈,否则焉能得曹阿瞒‘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之评价? 南宋进士胡三省亦言:“使绍能用授言,曹其殆乎!” 史上沮授曾为冀州别驾,做过两次县令,后为袁绍从事,常出良策,但袁绍多不听从,致官渡大败亏输。沮授被曹所掳,拒降而死,后人皆言:袁氏诸臣,田丰外,莫忠于授,后以身殉。 果然,半晌后,沮授缓开口道:“闻公子所言,那管亥勇烈,廖化有谋?” 裴陵想了想,道:“然也!” 沮授点点头,凝声道:“那明日若可抵左髭丈八全力,周裴二人必竟精兵留而不发!” 陶升闻言一愣,诧异道:“先生何出此论?” “汝既已将左髭丈八恶行诉于管亥,那管亥忠厚,定会心生厌怠!而廖化若能识人,今日见识左髭丈八视将士如草芥之态,必生与虎谋皮之感!” 裴陵闻言,虎眸一亮,心道:‘这沮授条理清晰,思虑周全,算是刨袁绍一块大墙角!’ ‘沮墙角’岂知裴陵心中所想,其正凝神布局,斩钉截铁道:“若吾所料不差,明日攻守,若城坚,则二人将隐其精锐,阳奉阴违!若城破,其必领兵入城,落井下石!” 第二十八章 沮授献策 明日攻守,若城坚,则廖、管二人将隐其精锐,阳奉阴违!若城破,其必领兵入城,火上浇油!如今…” 裴陵闻沮授之言讶声道:“若如先生所言,只抗左髭丈八,则压力骤减,可堪一战!” 沮授被打断话语,略带不满轻斥道:“我还没说完!”吓的沮宗在旁频使眼色。 裴陵只得面带歉笑,暗忖道:‘难怪袁绍不用沮授之谋,够倔!寄人篱下却毫不收敛,属驴的…’ 沮授见裴陵未露厌烦之色,倒是颇为刮目,他也知道自己失言,便略一欠身,继续道:“如今虽火油,却须留于紧急时刻,攻其不备。”沮授略一沉吟,轻问道:“公子可曾闻以‘金汁’守城?” “金汁?”裴陵诧异道:“溶化金属泼洒?半空中不就凝结了?” “金汁并非铁水。”沮授见裴陵误会,忙解释道:“金汁乃人中黄、人中白、童便等物,加之毒草、毒畜汁液,沸熬而成,不仅可烫伤敌方,且中者伤口溃腐,难以医治,且此物可慑敌士气,更甚于歼敌!” “人中黄…人中白…”裴陵闻所未闻,只是感觉此物名称怪异… 沮授见众人诧异之色,便一一解释。 陶升当即捂嘴,差点将夜饭吐出,干呕道:“倒起的好名!还人中黄、人中白,原是滚烫的粪汤,果真恶毒!” 沮授不以为意,暗自筹划半晌,方徐徐道:“已得计矣!” 裴陵双目一亮,忙道:“先生计将安出?” 沮授轻咳一声,轻声道:“明日当以此序行事!” “开始以常规守城,趁弓手心气尚盛,全力攒射,迎敌首波攻势;” “以激石滚木,退敌次波攻势;” “浇金汁,败其三波攻势;” “撑至其将破城,方以火油覆之,破其志在必得一击!” “经连番蹂.躏,叛军士气必然衰竭!” 沮授眼露神光,沉声道:“之后,便反守为攻!着张牛角携手下精骑五百,再筹庄内擅骑之人二百,分两拨,首波四百人,于敌阵后冲击!” “待其慌乱,另一波三百人于起侧翼杀入,敌军必破!只挨此时,公子即刻大开城门,领城内全部兵丁掩杀而出,事可成矣!” “好计策!”正当几人击掌而赞时,七嘴八舌之际,沮授忽然又喝叱道:“闭嘴,还有呢!” 见众人都看过来,沮授木讷的面庞下,如亮出恶魔般利爪,寒声道:“无论如何出击,务必避过廖、管二人精兵,保留兵力!一是防其愤起反抗,抵住吾军气势;另一个嘛……有益于吾之后再行‘反间之计’!” 这眼花缭乱,如组合拳一般的计策将裴陵、陶升、张牛角唬的车瞠目结舌,三人面面相觑,俱都伸出大拇指,赞道:“阴险,真他.妈.的阴险!” …… “杀…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响彻冀州上空! 天方蒙蒙亮,黄巾军便已整兵列阵完毕,数不清的黄色方阵接踵而来,至离城门百步位置轰然而散,如蝗虫般一拥而上! 首波攻势展开! 城上城下两方弓手相互抛射箭矢,一挨有兵卒中箭便有另一人补上! 门楼上弓手较少,且多为新兵,竟反被城下黄巾弓手压制,但楼上尚有力士不时将铁头标枪掷出,对付密集阵形尤为犀利,一串二,一串三比比皆是! 地势之利对上人数之众,双方弓手之战一时间竟成胶着之势! 黄巾军中阵,左髭丈八见攻城之势迟迟无起色,将大铁槊一顿地,对廖、管二人道:“我等俱将亲兵派上,定可一举破城!” “胡说八……”管亥闻言便要急眼,身旁廖化扯了他一把道:“左帅莫着急,战事甫始,观那城头上士气正旺,将士用命,力气亦尚胜,此时派出精锐,胜亦是惨胜,得不偿失,若未破城头,今日士气必竭!” 廖化见左髭丈八正自琢磨,又加把火道:“不若先令众兵卒耗其锐气,时机一到,精兵尽出,一鼓作气将此城拿下!”廖化右手作刀切状。 左髭丈八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道:“下令!前军猛攻!” …… 攻城战已过一个时辰,黄巾军已经组织了三拨猛攻,首波只是试探进攻,未多尽力,留下近百尸体,便告失败。 次波黄巾军发力,一度快到城头,却被弓箭手不惜力的攒射逼了回去,此次虽伤亡几百,但城上的弓手多抽筋拉伤,几乎被废! 虽然弓手已无法发挥作用,但是城头上石块木段齐备,将所有石木消耗殆尽后,黄巾军第三波进攻亦告失败。 此时城下伏尸上千,血流遍地,汇集起来竟成血溪潺潺流入护城河,转眼间将护城河染成绛红色!加上那累计起来层层叠叠的尸体,便如十八层地狱里的尸山血海一般! 城下左髭丈八越发暴躁,不停指挥一队队预备方阵填尸上去! 见始终攻不到城上,左髭丈八急向廖化吼道:“城头已近力竭!将精锐压上!” 廖化看了眼城头,面色凝重道:“裴陵与张牛角为何不在城上?会否有诈?需留一部分人马防其偷袭!” 左髭丈八蓦的回首,双眼血红道:“管他们作甚,只要攻破城门,便是我为刀俎,他为鱼肉,能有何诈?再冲最后一波,之后压上精锐将卒!” “只留后军,全军冲锋!”左髭丈八仗槊暴吼,身后仪仗兵也领命擂起战鼓! 廖化冷眼看着左髭丈八的背影,对管亥交代道:“老管,吩咐下去,让将士们攻城时留些眼色,莫太投入,一挨有变,速退!” …… 陶升看着压制不下缓缓攀登上来的黄巾军,回头与关闯相视一眼,二人心有灵犀的点了点头,陶升朗声道:“将士们!佩戴口罩!” 关闯则起身于城墙上挥舞一杆小旗,只见三十几个村民口捂面罩,‘嘿咻嘿咻’的抬上城头几百个灰陶大坛子。管亥见‘化学毒气弹’已备好,掩鼻低喝道:“弟兄们,放弃攻击,让敌寇再上来些!” 城头甫一放弃抵抗,黄巾兵众立马象打了鸡血一样‘噌噌’向上爬去,城下众人见城上没了阻碍,想起之前左髭丈八承诺的破城劫掠,也一拥而上,向前挤去!城下之人摩肩擦踵,密集的好似撑满了黑芝麻的罐子一般! 廖化眯眼看着城头上一干带着面罩的青壮,心下一阵惊悸,连左髭丈八兴奋的拍他肩膀都未察觉! 他见城头一排壮汉各自拎起大坛子,那陶坛子内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再加上城头众人熏得********的表情!廖化心头一沉,喃喃道:“好像有点不对劲呢…” 廖化这声呻.吟好像给城头壮汉下命令一般,那一个个坛子于同一时间兜头向攻城黄巾士兵头上泼去! “啊…!我的眼!” “杂狗入的,好烫……!” “擦,全灌老子嘴里了…好臭!妈.的,是大粪汤!” “草!我的手发黑了,有毒!粪汤有毒!” “我…我熟了……” 管亥、廖化跟左髭丈八都傻眼了,臭味迎风飘了过来,管亥弯腰干呕两口,骂道:“擦…真他.妈臭……” 廖化道:“没想到,他们竟知熬制金汁守城!” 左髭丈八气急败坏,暴吼道:“怕什么!又烫不死人!何处中毒剜了去就是,将精兵派出去!快!全军压上!全都上!” 左髭丈八亲自上阵,管亥与廖化对视一眼,均摇了摇头。 廖化无奈道:“兄弟们,记住刚才的吩咐,冲!” 黄巾军大举压上,全军冲击! 后军还未发动,前军已经快要冲上城头! 云梯!软梯!挠钩!绳沟!甚至叠罗汉!黄巾军彻底疯狂! 弓手强忍浑身酸痛,搭弓射敌,众力士不顾刀斧加身,将云梯等器械徒手推下城去,甚至有汉子推出梯子同时人也趴了出去!与敌人同归于尽,摔为肉泥! 为了身后的家眷乡亲,城头上众人只有更疯狂! 第二十九章 燃烧吧!城头! 城头上的守兵来回砍杀软梯绳子,佩剑都崩开无数豁口!一个个气喘如牛,频繁跑到陶升跟前,催促火油。 “等等,再等等!让他们再密集些!”陶升抬起麟盾挡住黄巾头目的一击,顺势一脚将其踹下城头,紧接着砍断一根攀岩而上的挠钩! 城下,加入黄巾军尚短的年轻士卒恐惧的看着城头上,偶有攻城士兵被砍掉首级,鲜血被气管里的气压喷出好远,血雨漫天泼洒!一时间吓的屎尿气流! “裴陵,快撑不住了,再下去怕是伤亡惨重,有违沮先生初衷!”关闯看已有大范围伤亡,形势越发不妙,大吼向陶升! 裴陵心中此时也如热过蚂蚁一般焦躁,回头见那队蛮力青壮早已迫不及待,抱着陶土坛子来回走动,裴陵暗暗给自己打气,仰身大喝道:“好!火攻,烧死这群贼匪!” ‘砰!……砰!’坛子被砸破于城头,里边稠密的动物油脂顺墙而下,霎时间城墙避上、梯子上、绳钩上、黄巾军士兵身上脸上全是油光锃亮!” “咦?不烫?”一卒子忍着恶心闻了闻手上的油脂,舒了口气道:“也不臭,嗯?那是什么?” 城上的预备弓手早已按耐不住,操起包裹着油布的箭矢,一挨点上火,便迫不及待的激射出去! “噌!……哄!” “呃……啊……!” 城头轰然火起!火焰瞬间蔓延开来,嘶吼声中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脆响声! 被火油淋湿的城墙瞬间起火,将城墙上趴的黄巾士兵全部烧成火人! 方才喷溅而下的油脂就像死神的催命毒水,淋上者便被同化于这漫天火焰!头上身上俱都燃起烈焰!喘息间便爬满周身! 痛吼声!喊杀声!火焰肆虐的轰鸣声!被烫熟的绝望惨叫声! 方才双方还激烈拼杀,寸土必争的城墙上转眼变成了让所有人都欲马上逃离的燃烧地狱! 高不足六丈的宛如炙热肆虐的十万八千里火焰山!! 火油溅于身,扑不熄,浇不灭,竹甲本就为易燃之物,镶扣于身上急切间妄想将其脱下! 黄巾军皆为农民,焉知以物遮体熄火之方?况且烈焰及身之人少说两千人,如何扑?谁来扑!? 有黄巾军者腿部着火,慌乱间跃入护城河,谁知裴陵早得沮授所言,于河中倾倒颇多火油,水面油膜一经烈焰反射,明芒耀目! 那跳河兵卒便如飞蛾一般,投入护城河的瞬间化为焦灰!这道长达一里的油带霎时间被这火种彻底激活!熊熊烈焰于护城河道内冲天而起,将旁边避火的黄巾士兵俱引燃! 有黄巾军者发髻遭燎,就地滚扑两下,火势愈大,顷刻便被烧毙!趴于地上渐成飞灰! 有黄巾军者腕上着火,见其如跗骨之蛆,只得挥斧断臂! 有黄巾军者周身皆燃,虽不致命,却终捱不住灼烧剧痛,横刀自戕! 更有甚者见友军身携炙焰,上窜下跳,不得已舍人为己,挺枪将其戳杀! 转眼间,整个城头若修罗炼狱,烟火迷乱,熯天炽地! 侥幸逃脱的黄巾贼伫足凝视前方一具具人形焦炭,有的尚可认出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清早点兵时尚且活蹦乱跳之人,此时除了丝丝肉香,已无其他气息!这比阵战之毙更恐惧百倍!惨烈千倍!残酷万倍! 左髭丈八等人已愣于当场,无言以对!廖化见手下精锐因拖沓滞后,损失寥寥无几,不由暗道侥幸,试探着象左髭丈八道:“此时大军士气枯竭,宜速撤,以防反攻……” “放你.妈.个臭.狗.屁!”左髭丈八此时已怒火冲天,他歇斯底里吼道:“继续攻城!便是耗至最后一兵卒也给我继续攻城!都给老子滚开!老子亲自上阵!” 廖化张了张嘴,正想说恕不奉陪,忽听阵后马蹄声惨叫声大作,一将厉声暴喝道:“张牛角在此!还不下马受缚!” 管亥闻言猛回头,提斧策马便要迎战张牛角,廖化一把拉住管亥,道:“嫌死的晚不成,大势已去,先往前军集结兵力!”牵起管亥战马缰绳便往前军驰去! 左髭丈八见廖、管二人居然打马越于自己身前,心中更恨,正待怒叱,忽听后阵喊杀声四起,惊回头,那张牛角已经当头一棍抡来! 他与张牛角相识多年,自然也知道张牛角臂力非同小可,只能咬牙抬槊一遮!‘当!’的一声巨响,步槊好险没脱手而出! 左髭丈八暗叫:“张黑牛功力又有精进,蛮力越发惊人,不可力敌!”拨马变往乱军内隐去!张牛角紧追不舍,随之往人堆里扎去! 管亥被廖化遣去前军安抚精锐,自穿梭于右翼收拢散兵,刚集结起四五百近一部兵马,忽听外围大喊:“又一波伏兵!” 廖化大惊失色,此时不知来敌多寡,只得率这一部人马奔城门方向而去! 走了没多久,张牛角已率骑兵自侧翼冲杀而入,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硬生生碾开一条血路! “老管!”管亥此时已收拢手下精锐,正欲杀入战场,闻听廖化唤它,忙回头背对城门道:“你不是收拢乱兵么,怎地来这了?俺已收管精锐,待俺去会会那张牛角!” 廖化此时跑的已是歪盔斜甲,他吁马拉缰道:“会个逑!此仗无胜望,速领精锐绕过乱军撤……”廖化只说道一半,忽然停住了。 管亥诧异抬头,见廖化眼瞪的像牛便秘,嘴张的似驴打哈欠!只听廖化颤声道:“老周,快……” 管亥没听清,见廖化跟抽风一样,关心道:“元俭,你咋打摆子了,你……” 廖化一巴掌抽在管亥头盔后脑勺上,喝道:“打你.娘.个摆子!”廖化扯开嗓子发情一般驴吼:“黄巾所部!打乱阵形自行撤退,营寨汇合,听令务疑!跑!快跑!” 廖化这一巴掌力气实大!将管亥扇了半个圈,此时管亥才得看,那石邑新城门已大开!无数拿着各种兵器的青壮,悍妇,少年乌压压一片,汹汹而来,城门内尚有兵力源源不断涌出!领头一人坐挎战马,手挽长枪,正是裴陵! 管亥见来敌将地面焦黑尸体撞的黑尘飞扬!深洼内积血踏溅起十余丈!再看铁盔下面无表情的裴陵!真如‘杀神’一般!不由打了个冷战!再不与廖化呱噪!返身拍马而逃! 裴陵带着被压着打了几日的村民,如出笼饿虎般撵杀黄巾溃兵! 黄巾军只于二里外列阵稍一抵抗,便被击溃,一路退败出十里地!死伤无数! …… 裴陵率全兵民大胜还庄,额手相庆!其领众将至流民住处,朝沮授拱手深鞠,道:“亏得先生神策,大胜而归,请受平代五庄村民一躬!” “呃…这个…那个…都…”沮授木讷劲又上来了,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其弟沮宗忙出头道:“家兄意思是不敢当,不敢当,俱是将士用命,万众一心!方能反客为主,反败为胜!” 裴陵暗自寻思:这是亲兄弟么,一个嘴皮子甚溜却只强于急辩,另一个木讷呆笨却有治国之才,安邦之略。” 裴陵见中庄民俱都喜形于色,欢呼雀跃,裴陵双手轻按道:“虽说今日大伙众志成城,将黄巾贼寇杀退,但现在天下始乱,百姓罹难者不可计数!如今官府已自顾不暇,更遑论守民之能,若我等只如之前一般,散于各处,则早晚为寇所乘!” 裴陵咽了口唾沫,朗声道:“此城虽只建成旬月,却是吾等唯一能居住之所,如今虽被焚毁,框架基础尚在,日后若有机会,必会于原址重建。既然如此,山脚新城再以石邑为名便重复了,略有不妥,依我之意,不如重启新名!” 阶下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陶升站起身来,吊儿郎当道:“此城是你力主建立,大多为先前石邑百姓,后有零散流民进驻,加上牛角带来的人,足有万人,都以你为主,叫什么名字自然也随你便。” 张牛角闻言也点头应允道:“说的极是,吾也无甚异议,只要能将我带来的乡亲安置好便是。” 裴陵见无人提出异议,也放下惴惴之感,诚恳道:“那是自然!只要有此城在,大家就永远都有居住之地,沮先生,你有何看法?” 沮授的思绪之前正在云游四方,突然听到裴陵叫他,竟是一阵慌乱,许久才咳嗽一声,尴尬道:“呃,吾能有何想法,只要有我一家容身之地便感激涕零了,倒是不知裴…呃…城主准备启用何名?” 裴陵闻言面色一正,目视远方,眼中竟放出炯炯亮光,似乎穿透了四百年的时空,良久,裴陵长喘一口浊气,铿锵道:“就一个字,‘明’!” 第三十章 离间 天色渐黑,战斗了一日的明城城墙渐趋于平静,议事厅内,裴陵领众主事人问策于沮授,反间计如何用? 沮授轻敲桌案几下,道:“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亦不易。最难处是需找一精于潜行之人!” “潜行作何?”裴陵问道。 沮授作高深莫测状,手拈稀松胡须,道:“需此人于夜间暗中进敌营,杀一廖化亲兵,置其于议事大帐,并将‘间信’藏于其身,事便告成! 张牛角疑惑道:“就这般简单?只一尸体与一信件是否太过刻意?” 沮授摇首代:“那左髭丈八经过今日之败,早已利令智昏,他心中早有疑虑,‘间信’不过一由头,一压秤稻草而已!” 裴陵眼神一亮道:“好,就如此行事,令其自相残杀!那信中书何事?” 沮授神秘道:“何事?风花雪雨!柴米油盐!鸡毛蒜皮!随便你誊何事!之后须全部划掉,只留下‘亥’‘临阵’‘反’模糊四字即可!” 张牛角撇嘴看向沮授,嘟囔道:“你们读书人心肠实歹毒,这下那廖化是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陶升闻言,嬉皮笑脸道:“不是屎,那便是‘人中黄’!” ‘噗!’裴陵嘘了口气热气,刚抿一小口,闻言一腔热茶全笑喷于陶升面上,烫的其杀猪般乱叫! 连沮授都没忍住‘大智若愚’的面相,强忍笑肌道:“若无差错,此事必令其内部生变!则我军趁乱杀入,尽戮敌将!永绝后患!” 陶升用块凉布敷了敷面颊,叫好道:“好!今夜我定亲去,将左髭丈八那杀才斩毙!” “谁说今夜袭营了?”沮授看白痴一般看着陶升,徐徐道:“今夜其方败,夜晚必有防备,常人清晨最是意滞神松。明日清晨起点卯,定会于议事帐内发现尸体与信件。”沮授掐了掐指,道:“半柱香!待起卯后半柱香,彼时便是还未火并,也必剑拔弩张!此时攻入,有胜无败!” 沮授设下反间之策,却见裴陵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沮授瞅了他一会儿,轻声道:“公子想收廖、管二人?” 裴陵轻讶,颔首道:“管亥性情憨直,我甚喜。廖化虽略油滑,但视其护卒之心,亦非奸恶之人,杀之可惜。此其一。” “二是若三员黄巾将领俱毙于此处,势必引起周边实力觊觎,此非好事,若有其他黄巾余党,也必视我等为仇敌,到时情况又不在掌中,而此时若能独毙左髭丈八,再交好廖、管二尚有良知之人,则皆大欢喜!” 裴陵顿了顿又道:“最后一点,如今明城人丁尽万,可拿得出手的将领不过却不足五指之数,黄巾军中将领虽良莠不齐,却有不少能人异士,若能将其中忠肝义胆之人招降,便是两全其美之事。” 张牛角闻言以拳击掌,沮授也是抚须颌首,冁然而笑:“公子心思缜密,实乃明城之福!” “廖、管二人将精锐亲兵视若骨亲,若杀之过多,则其必心生恚怨,因此当尽力保其亲兵周全。”沮授走至绘好的黄巾营帐分布图边,伸指点划道:“敌三人非为一股,左髭丈八手下扎营于东,廖、管二人则相反,且其二人精兵未损。若想要将三人全部杀掉,则从西方杀入,趁其慌乱歼灭廖、管之精锐生力军!” 见众人俱已摩拳擦掌,沮授转身向厅门踱去,边走边道:“若想收此二人,则于东侧杀入,直入帅张,立毙左髭丈八及其全部亲兵。廖、管二人说降也好,缚降也好,皆无大碍!记得,莫给左髭丈八蛊惑叛军之机,见则全力阵杀!”说完飘然而去! 裴陵看着沮授背景,狠狠道:“这老小子,阴险多端,实是经略明城的不二人选!” 陶升讶然道:“经略明城?你不亲自来么?” 裴陵撇嘴道:“我,我哪有这功夫,虽然黄巾之乱即将平定,更大的乱世还未开始,岂能着眼此小小明城,这便交于他打理,牛角你与陶升协理便可!”说完,裴陵也一溜烟跑了,留下陶升怔怔半晌,拍额怪叫道:“好小子,想将我拴于此处,连门儿都没有!” …… 十里外黄巾营地,左髭丈八三人清点战损,一万黄巾将士只余不足六千!刀伤、摔伤、烫伤、烧伤者擢发难数,可战之兵连一半都不剩!左髭丈八无语凝咽:“万余将士死伤近半,那石邑新城却未伤筋骨,这还怎么打?” 廖化愁眉不展,摘下缨子焦黑的铁盔,道:“如今不是如何打的问题,若我猜测不错,今夜裴陵将会趁吾等士气正衰,实袭营之计! 月末的弯月挂上枝梢,廖、管二人自帐内而出,自去布置埋伏。左髭丈八眯眼凝视二人背影,暗道:“再给尔等一次机会,若再是因循苟.且,我必然亲手诛之!” 至晚间,黄巾将士中金汁毒液者上吐下泻,肤脂溃烂,痛叫声至天明未歇,清晨帐外应卯,竟又伤毙八百,逃一千!黄巾军只余四千余人! 左髭丈八于帐内候了一夜亦未见袭营,本就困乏欲睡。又在帐外迎着凉风好一阵点卯,更觉胸闷气短,头昏脑胀。正掀帐欲入内饮杯热水,一亲兵正自帐内奔出,撞了好一个满怀满脸,左髭丈八顿时鼻血长流! 左髭丈八大怒,一脚踹于亲兵腰眼,喝道:“大早晨上,一慌慌张张作甚,掌嘴!” 那亲兵面色煞白,叫道:“帐,帐内有尸…尸体一具!” …… 左髭丈八看着一张划的面目全非的信件,里边隐可辨识出的‘亥’‘临阵’‘反’等字样,其面色越发阴沉。 不一会,与他相撞的那个亲兵掀帐而入,附于左髭丈八耳旁,轻声道:“大帅,已打听清楚,这死尸确是廖化帐下行走之人!” 左髭丈八眼中杀机隐现,沉声道:“传我之令,将管亥、裴陵二人‘请’来!” 半晌,廖、管二人一同赶至。一进帐,二人便看到帐内死尸,廖化定睛细看。 “老五!”廖化横眉怒目,喝道:“左髭丈八,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左髭丈八斜眼瞟着廖、管二人,阴声道:“老子倒是要问你是怎么回事!”说完便将那封信件掷于廖化面上! 廖化捡起信件,打开一看,皱着眉头唤过管亥同看,半晌,道:“这…这是……?” “这便是你这奸诈小人通敌铁证!”左髭丈八怒发冲冠,指着二人道:“我说前日攻城,你二人推三阻四,踌躇不前,原来竟是两个蛇鼠两端的鼠辈!” “你他.娘.的血口喷人!”管亥是个急脾气,怎能容忍别人说他是背信弃义之徒。 廖化怕管亥鲁莽,忙将其止住,急道:“左帅,此事有蹊跷……” 管亥一膀子将廖化掀开,喝道:“你这狗贼,俺看就是你想独揽大权,设计陷害,竟敢反咬一口!老子剁了你喂狗!” “剁我!?”左髭丈八将手中水碗一摔,喝道:“小的们!给我将这俩背叛大贤良师之人乱刀斩杀!” “尔敢!”管亥来帐仪式,未携大斧,只得抽出腰上朴刀朝左髭丈八砍去! 左髭丈八早有准备,怎会着道,于桌案下抽出大槊,与管亥站于一处,另有左髭丈八精锐伏兵尽出,将廖、管二人围于帐中,直欲乱刀斩为肉酱! 廖化心知若反抗便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此时乱刀加身,被逼无奈,只得道一声:“苦也!”已抽出佩刀回身砍去! 正当帐内乱作一团之时,忽听东边有喊杀声由远及近!众人俱都放慢刀速,侧耳倾听,帐门处突一道人影闪入,满脸血污,惊叫道:“不、不好啦!敌军,东边敌军袭营!势众不可计数!西边却无战事!” 此事更是坐实了廖、管二人叛反之事,左髭丈八一口吐沫啐于管亥黑脸上,喝到:“狗贼,便是败了,也先诛尔等!领死!” 帐内小杀,帐外大杀!待帐外血水将帐内毛毯俱都浸湿之时,外边喊杀声突止,帐内闻不到外间声响,杀意亦是一窒! 帐中黄巾众将正杀的天昏地暗,爹妈不识之时,只听一阵马嘶,那议事大帐竟被一掀而起!待众人适应过来外边晃目阳光时,俱都万念俱灰! 第三十一章 收廖化管亥 营地内,血流似海,尸摞如山!帐前大旗被烧的面目全黑! 左髭丈八看出趴于地上的尸体俱是其精锐心腹,心如死灰,大槊跌落于血泥中!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裴陵越众而出,抬起滴血长枪道:“左髭丈八,你豺狼成性,今日必一死以谢冤魂!” 左髭丈八面色平静,沉声道:“间计?” 裴陵点点头,道:“不错!” 左髭丈八回身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廖、管二人,仰天长叹道;“吾‘顾左’自称身长二丈,鬓长丈八!自十余岁参军!曾誓保家卫国!扶危济困!冲杀沙场几十年,从无败绩!却只领一微末之官!自暴自弃,竟为揭竿头领!但我无悔!” 左髭丈八绝望大喝道:“小子,吾手下将士虽剩不多,却也是百战之兵,你若磊落,便饶他们一命!但吾不求你!”说完,他脚挑步槊,那步槊冲天而起,倒掼而落,‘噌’的一声,钉入左髭丈八天灵!直没至半!一方渠帅左髭丈八,殒! 一场囊括攻城战,追逐战,偷袭战的血腥大战已告结束,石邑附近进入短暂的太平时期。 黄巾军残部俱被押解于城外护城河边扎营,由张牛角带人看管。管亥、廖化则被缚交由裴陵说服!因明城议事大厅为首批翻修建筑,因此裴陵将二人五花大绑至明城一处偏僻院落里。 “你这黑厮,我给你解开嘴上麻绳,不许再骂了,否则割了你黢舌!”裴陵指着管亥的脑门,忿忿道。 “呜呜呜”管亥迥鼻点了点头,裴陵将其脑后的绳结解开。 “嗬…吐!” 裴陵好险躲开一口浓痰,气的直跳脚,道:“你这黑厮,岂有此理!给吾找块臭袜子来,堵上他嘴!” “别别!你只不让俺骂人!又没说不能啐痰!”管亥梗着脖子装傻充愣道。 “老管闭嘴,休再呱噪!”廖化喝止管亥,冲裴陵道:“此番谋战未能胜你,要杀要剐随你,莫要做那假仁假义勾当!” “你当真不降?” 管亥嚷嚷道:“有种你与我单挑!” “阶下之囚,我为何要同你北斗?”裴陵掐腰喝骂,忽沉吟半晌道:“廖化!我敬你是个汉子,这样如何?你与我斗一场,赢了你走,输了留下!” 廖化道:“决斗可以,但你便是赢了我也不会降于你!” 裴陵无奈耸了耸肩,道:“罢了,若是你能保证不再找我明城麻烦,我便放了你!” “当真?” “当真!” “那好,我答应你,不再找明城麻烦”廖化心尚不服,掂首挑衅道:“那这场比斗?” “有兴趣?好!松绑,将武器呈上!” “爽快!”廖化伸了伸脖子,忽想起一惑事,便问道:“吾尚有一事不明,贵军究竟派出哪位身手高明之士?竟能于我军营中弑我亲卫?如此诡秘!可否一见?” “呵呵…”裴陵故作高深的笑了笑,道:“看来帐内火并之前确是剑拔弩张,尔等与左髭丈八竟未看到颈部咬痕!”裴陵打了个响指道:“大黑,出来认识新朋友!” 廖化正自诧异,忽于房梁之上急速跃下一黑影,一下将其扑倒!他惊慌四措看去,那可怖黑影竟瞪着两个大黄珠,伸出柿子树叶般宽大的口条,将他面部舔了个遍,真个潮湿、清凉又滑溜! …… “请赐教!” “请!” 院外一处长满荒草地空地上,裴陵与廖化相对拱手致谦。众人包括看守俘虏的张牛角俱来观战。 廖化心尚恚忿,也不多客套,大步前冲,挥舞‘青龙单刃戟’一招“始猿挂掳”横着向裴陵脖颈挠来! 戟为古兵,乃百兵之魁!其创于弓箭之后,形与戈似,旧为直刃。后小枝变为新月状,以二横梁嫁接于直刃之上,带单月牙者,称为青龙戟;两面各一月牙者,则为方天画戟。除月牙刃外,其上尚有尖峰、曲钩等物! 戟分马上戟、步战戟、双戟等不同用法,至后世仍有练戟者,戟之用法与刀枪不同,其一般不作舞花,以剁、刺、勾、片、探、挂掳、磕、冲铲、回砍、横刺、下劈刺、斜勒、横砍、截割、平钩、钉壁、翻刺、通击、挑击、直劈等为主要的招式。 廖化方使出“始猿挂掳”便是其中挂掳演化出的招式,此招挥戟横扫,戟头越敌,待月牙至敌身之时,猛然掳回,挂其颈部,再以双手旋力将敌方绞首,端的狠辣! 裴陵虽未与用戟高手交过招,但亦知此招不简单,硬枪横拨,档于戟首,贴青龙戟身向廖化手臂攮去! 廖化低喝:“好身手!”手下却不留情,右手攥梢,双手反转,那月牙将裴陵枪头一下荡开!其见裴陵破绽已露,单手拖戟朝其前胸猛地冲铲而来! 裴陵见戟头颤动,知其力未用尽,必有后招!便不接招,旋身避开,亦单手握枪直刺廖化面门!边戳边嘲讽道:“老小子你也不赖!” 硬枪轻便,必后发先至!廖化见其不上当,心道狡猾。他双腿猛蹬,后退两步,一招‘青龙腾浪’将戟翻刺过去,月牙正锁住裴陵枪头,那青龙戟带着翻滚之力将裴陵枪头留情节都要扯烂! 裴陵见枪头被锁,知其欲以旋力迫自己撒手,便双手握杆,左臂神力出发,大喝道:“给我起!” 廖化忽觉登云驾雾一般,竟被裴陵巨力挑起,此时待要磕开裴陵硬枪,却已无可借力!只好在落地之前撒开长戟,却仍被甩出去三五丈远,翻着滚跌落于院内一处兵器架上!哗啦啦刀枪剑戟散落一地! 廖化面色一红,将口淤血硬吞回去,低头见地上有一硬弓,一脚挑起,摘弓在手,见身旁有木靶一桩,于其上拔出一根羽箭,将其头匮下,弯弓搭箭,‘嗖’地向裴陵射去! 裴陵见无簇矢破空而来,心道无头箭能有多大威力,便随手挥枪打去,怎知那箭力道甚大,射速惊人,竟打了个空!箭矢木杆正戳在裴陵前胸,一阵剧痛传来,裴陵眼前一黑,骇然道:“这厮射箭力道恁大,比李大目强出何止一筹!” 但裴陵忿其不讲究,竟以弓术偷袭,怒笑道:“好剪法,也接我两标!”说完强忍剧痛,飞身跃起,双手各拈一枚菱标,猛然一震,那暗器如潮鸣电掣般向廖化腹部掷去! 廖化出于羞愤,射出那箭时已心下涩愧,懊恼间根本未觉察到裴陵暗器袭来!旁边管亥怕裴陵这边有人助阵,早已蓄势待发,见状忙以巨斧遮去! 就在管亥自以为必然可挡暗器之时,那两枚暗器竟于空中相撞,瞬间分而叉开! “夺!夺!”两声脆响,紧接着传来廖化‘啊……’的恐吓声!众人翘首,只见廖化头上脚上各中一标,仰面而到! 管亥目眦欲裂!暴怒道:“小子,陪俺兄弟命来!”巨斧如开山破湖般向裴陵砍了过来!那速度,竟比裴陵舞戟都要快上半分! “哎…你听…”裴陵正欲解释,却见其斧势惊人,只得提枪迎上,‘砰’地便被弹开,裴陵无法,合身一滚,躲过此击。管亥得势不饶人,斧头连砍,讲个裴陵逼得上窜下跳,长枪都被劈飞出去! 眼看那管亥那大斧就要将裴陵切为两截,忽的一阵风声传来,‘乓!’的一声巨响,震耳发聩!只见一只熟铜棍与巨斧撞于一起,只听张牛角喝道:“黑厮!可是你那兄弟先毁规矩!” “坏规矩也不能要他命,小子,死来!”管亥依然发疯,不管不顾一刀砍向张牛角,张牛角提棍横档,管亥臂力非人,竟于瞬间硬将斧子反转!‘当’的一声,熟铜棍竟被斧子自上而下挑飞!张牛角劲力使岔,虎口崩裂,慢掌血痕! 管亥不依不饶,祭起浑身劲力当头一斧朝裴陵砍来! 张牛角怕裴陵遭难,大步狂奔而来,一拳捣向裴陵,欲将其轰开,另一只手竟向斧刃拍去,妄图将着千钧巨斧扇开!这一斧头下来,怕是要片了张牛角的胳膊! “黑厮!滚开!”裴陵放声暴吼,左臂运起神力,一拳先于张牛角朝巨斧头轰去! 第三十二章 斗阵!以百敌千! 中平元年十一月,皇甫嵩与巨鹿太守郭典攻克下曲阳,杀死张宝,斩杀俘虏十余万人,皇甫嵩将十万人的尸骨筑成了“京观”。 汉廷任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并晋封他为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的租税,食邑共八千户。 中平二年一月,皇甫嵩击退占据州治巨鹿的张角,行使州牧管权,奏请免除冀州一年田租,用来赡养饥民,汉灵帝听从他的建议。史载百姓作歌说:“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未过几日,因拒绝贿赂,而得罪赵忠、张让,恰逢湟中胡人北宫伯玉和先零羌起事,入侵三辅,灵帝听信谗言,召回皇甫嵩守卫皇家陵园,改封都乡侯,收回他的左车骑将军印绶,令其返京。 日月盈仄、寒来暑往,两年时间匆匆而过 中平四年三月,又值春暖花开之际。 中原气温渐暖,匪盗经过累年精缴,亦越发稀少,裴陵本欲去往巴郡提亲,但经益州乡邻反信得知,巴郡甘家于黄巾之乱时,已俱迁往他处,不知去向。 裴陵遂暂时熄此想法,将甘玉儿置于身旁,二人关系愈发亲密。 近年中原战事略少,裴陵终日于院内习武,进步神速,经过张牛角亲身教授,其阵法用兵,也长进不少,百将符兵愈发纯熟老练。 裴陵的兵器断了续,续了断,已经不知凡几,铁匠水平不高,实无解决之法。 明城郊外,裴陵携百将正与张牛角指挥的千余卧牛山黄巾旧部对抗演练。 “裴陵这小子闭关月余,不知其虚实,但吾兵卒十倍于他,且先布鹤翼阵!”张牛角沉声下令。 鹤翼乃古代常用战阵,此阵专司围杀之用,主将居中为步兵或弓手,双侧为副将领骑兵, 两翼可拉长,若有友军与敌后策应,则必成包围之势! 亲随颔首大喝道:“鹤翼阵!” 有旗兵于木质哨塔上双手打旗语。 东方千余大军瞬间变阵,管亥于排头撤入兵阵,刀盾手掩之,步弓手司机而发!双侧关闯廖化二人各领轻骑,缓缓散开! 主将管亥持巨斧立于战阵中部,怒喝道:“速进!”大军轰然而动,阵形丝毫不变,迅速冲杀,威势迫人! 见敌阵气势磅礴,裴陵喝到:“布冲轭阵!将令一下,以十将重骑为首,全军迅速凝为x形,缓慢行进,丝毫不为十倍敌人气势所窒,冷密如机械! 冲轭乃车前横木,呈现x形。此阵便同其型,可同时迎前、左、右三方来敌,是典型的防反之阵。但因此阵难控,且四叉薄弱,开战后易导致将挥混乱,不统将令。一般得精锐步兵才可运用的好,且需无数训练! 此阵真虽难,但裴陵对其最为熟悉,裴陵前世便常用此阵。且符兵皆为冷血之物,只听裴陵号令,不会自乱阵脚! 其实后世不少阵法与古代如出一辙,此阵型在行进中,任何方向来敌都会同时面临双翼的阻击。 张牛角于高处看的情形,见其冲轭阵四平八稳,每翼皆一模一样,毫无差池,不由心惊,高声道:“变鱼鳞状,于分叉内接战!” 主将管亥得令,暴喝道:“转鱼鳞阵!缓进!” 只见其兵卒十十相合,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按梯次配置,兵力在中央集结,前头微凸,便如女子之乳.丘。此阵以中央突破为目标,集中兵力对敌阵中央发起猛攻,正攻击裴陵冲轭战阵的中心连点,克而歼之! “锋矢阵!”裴陵自不会令其得遂心愿,一声令下,骑兵俱敛,阵形如锥,猛向鱼鳞阵乳.丘冲去! 裴陵手持长矛,亲自冲杀! 此时双方已近百步之内,管亥已不及变阵,其大喝:“准备接阵!”长枪前凸,刀盾手掩护,步弓手!目标敌阵中段,瞄准…放,无间断速射!两翼骑兵启冲,绕于敌侧后围剿!” 裴陵见双方已接近,忙下令疾冲! 忽见天上一阵黑芒,便如马蜂群至,知其乃箭鱼,忙喝道:“全军臂铠覆面!” 叮叮当当好一阵乱响,符兵皆为重甲重骑,遮住面门,弓羽俱不能入! “骑兵!标枪掷空,目标千军枪兵!”裴陵令方下,排头十将已将百根包布铁头标枪散出! 管亥前句如遭陷阱,瞬间打乱,仰地何止百人! 裴陵无视阵侧骑兵,率军猛插入敌阵中,持矛戳杀!双方已成混乱之势,侧后轻骑已无用武之地!但管亥战阵已大乱,胜败自明! 张牛角吁了口气,笑道:“裴陵百将已离管亥不远,主将遭戗,气势已遏,此战无胜,扬白旗罢!” 张牛角走下高台,暗笑道:“好小子,竟然疾插入阵,令骑兵无处可用!看来其已知以寡破众之精要!” 张牛角驻足凝视裴陵左突右杀,身后重骑重步所向披靡,叹道:“百将已如此彪悍,千将万将如何抵挡?此子只待天下大变,便遇风云化龙!” 第三十三章 意外窃香 裴陵见对方举起白旗,身手扶起一个刚被自己捅下来的士兵,帮他怕打一下泥土,看向不远处的管亥,道:“老管,如何?” 憨憨的管亥看了眼腹部被巨斧剖开,尚可勇猛作战的符兵,咽了口吐沫道:“这道术当真是为战场而出!”他不舍的将目光移回,问裴陵道:“此道术当真不可复传?” “试过无数遍了。”裴陵耸耸肩膀道:“牛角前几日天天学画符,最后只是废纸一堆,想来此术只可单传,无法遍授!” 裴陵玩笑着伸指捅了下管亥肋条,心中却猜测道:‘怕是习此道术的关键是吾手臂中的将符。’ 话说自从百将出现之后,那将符怕是已与其元神相合,化虚拟为芥子的功能竟已能使用,虽然只能将武器等死物置于其中,却也是擎天助。 “俺便知是如此!”管亥面带艳羡,忽道:“此次斗将算你胜了,但俺却没过瘾,你我切磋一番如何?”说着拍了拍巨斧柄面。 “别了,我连趁手兵刃都无,回见…”裴陵不待管亥答话,一溜烟跑了… …… 时间又进二年,中平六年四月早夏,灵帝病笃。 大将军何进令司隶校尉袁绍进宫毙杀十常侍之蹇硕,鸠死灵帝之母董太后,独揽大权辅政。 何进不过一屠夫,好断无谋,优柔寡断,一时间朝堂里乌烟瘴气,政不能达。 四月里,暖风和煦。 明城裴陵府内,裴陵与甘玉儿二人正坐于水塘边调蜜。 甘玉儿玉手托腮,一手捏着一枚白牡丹花苞蓦然问道:“为何塘里有许多形畸的鱼儿?” “哦,这叫金鱼,此时虽略丑陋,但若经多代定点培育,会演化出很多品种来。”裴陵指着其中几条道:“玉儿,你看那条,头上有肉瘤的,以后肉瘤会愈来愈大,名为狮子头;还有那条尾巴是三分的,以后尾形会如蝴蝶一般,称做蝶尾。” 金鱼自古便有,但知道明清时期才发展出如‘水泡’‘珍珠’等特色品种。南朝齐祖冲之在《述异记》中曾载:“晋桓冲游庐山,见湖中有赤鳞鱼,即此也。”便是后世资料中发现红色鱼最早年代。李时珍亦曾书:“金鱼有鲤鲫鳅数种,鳅尤难得,独金鲫耐久,前古罕知。” 裴陵前世酷爱金鱼,但汉朝只有略红色鲤鲫鱼,并无后世偌多品种。于是便于府内活水塘中养些奇形怪状金鱼,欲将其培育成种,聊解乏闷。甘玉儿见之诧异,固有此问。 “呵呵,公子想法到时新奇,名字亦贴切,玉儿真想立时得见,那蝶尾鱼儿是否真如水中蝴蝶。”甘玉儿见水中鱼儿欢腾悠闲,忽起童心道:“公子,可否寻些干粮喂食鱼儿?” “自然可以,玉儿稍待。”裴陵起身快步回屋,须臾而返,蹲于玉儿身旁,忽地将其玉手指间的花苞捏过,接着将一碗灰色粉末状东西搁于甘玉儿手中,悄声道:“此是我自配鱼食,之中多是米面,虾酱,蔬泥之类,且放心喂。” 甘玉儿面皮儿薄,被裴陵触至手背亦面带羞赧,接过鱼食,将碗端至秀鼻前,挡住羞红玉颊,婉然轻嗅。 “真香呢,都忍不住想吃一口…”话未说完,却觉耳鬓微凉,诧异转过头去,原是裴陵正捻着白牡丹花苞插于甘玉儿耳后。 未等甘玉儿害羞,裴陵转头问道:“可摸过池里活的鱼儿?” 甘玉儿手扶耳后牡丹,抿嘴微微摇头,花儿若簪,素衣娇颜,恍若仙女。 裴陵目弛神摇,忽地地牵其小手,说道:“来,到池边喂鱼,此塘鱼儿都是我平素养惯,不怕人的。” 甘玉儿一手托碗,一手提裙角,亦步亦趋。 “好了,便在此处。”裴陵跃于一处湖石上,转头见月儿面带踌躇,知其迈不过来,便纵身回岸,一把将其横身抱起,甘玉儿惊得秀眸紧闭。 正想开口,裴陵却已将她放下,道:“好了,便是此处,蹲下喂吧!” 甘玉儿睁开眼,整理下衣襟,将裙角撩于身前,缓身下蹲,那玉指刚入食碗,池内鱼儿俱先‘哗哗’的游了过来。 甘玉儿面带愉悦,将鱼食撒入水中,伸手抚鱼首,惊笑道:“鱼儿当真不怕人,身上好滑腻!哎呀,还啄我手!” 裴陵见甘玉儿笑的如童稚般天真,暗舒了口气,自前日甘玉儿伯父渺无消息,许是其自觉世上已无血亲,面上便甚少笑颜,此时见其发自内心高兴,裴陵也略感欣慰。 “公子快看,有条好大的鱼!怕有四尺长!”甘玉儿惊讶的润唇微张,便想起身给裴陵指鱼,谁知鱼儿抢食溅于身下不少水渍,甘玉儿正巧踩到,一下脚滑没站稳,趔趄着向旁跌去! 还好裴陵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猿臂急伸,揽住甘玉儿柳腰,旋身躬腰将其半抱于身下,裴陵眉角落汗,口干舌燥,心道:“这动作怎的如此狗血…” 裴陵正欲将其扶起,甘玉儿却恰好睁眼.四目相对,吹气如兰,润腻嘴唇似张似合,便如桃花内婼动的嫩蕊,裴陵脑袋‘嗡’的一响,情不自禁,便将嘴巴印将上去… 甘玉儿伊始双眸微窒,欲拒还迎,被裴陵凝看的心若撞鹿,只好羞涩的闭上双目,如兰睫毛微颤,面若飞胭… “此时不亲,更待何时?”裴陵以臂环住甘玉儿香肩,深深吻去… 在深谷中玉儿助裴陵喂水,事出有因,除羞急之外并无甚多感触。此时则不同,二人正是情投意合,你侬我侬之时,再加上甘玉儿初尝唇滋,裴陵久未耕耘,二人唇接的瞬间便如坠云端,缠绵悱恻。实非亲尝此味而不可深会之。 正当二人如梦如幻,如痴如醉之时。忽有恶客遁岸而来,边走边叫道:“裴陵!有你故人来寻,快去一见!” 甘玉儿此时正食髓知味,香舌绕缠,步步紧逼之时,乍闻喊声,唬的酥躯一颤!双眸猛睁正迎裴陵目光,羞的秀首一拧,双臂骤撑!“呀!” 裴陵心下一惊,待要捞起,却已失手。‘噗通’一声甘玉儿坠入塘中! “玉儿!”裴陵大惊失色,纵身向水面跃去! 裴陵刚要入水,却见甘玉儿衣衫湿漉的半站于水面。 “啊…?”裴陵轰然入水,溅起浪花一片,将甘玉儿拍了个里外尽透。 “呃…我的膝盖…”裴陵捂膝痛呼,刚才关心则乱,此时方忆起,此处离岸边不远,水深不过至膝盖上下… “呵呵…这个…”裴陵尴尬的站起身来,干笑两声,抬头一看,鼻血差点疵出来!当真是‘处.男伤不起’! 看那甘玉儿亭亭立于水面,浸湿的素衣裹挟着凹凸有致、蜿蜒盘伏的曲线。 玲珑娇婉的曼妙身躯,散发着热腾朦胧的雾气。 细小的水珠自墨黑丝鬓上滴落,划过红彤的玉颊淋入水面,溅起几番涟漪。 虽说此时天气方暖,已脱去棉衣裘绒。但其身上尚有亵衣亵裤,重点部位自是不虞露出,但是双峰的娇蛮俏立,还是立体的跃入裴陵眼帘。一双笔直丰满的玉腿夹裹私.处而显露的‘丫’字曲线,亦清晰可见。 ‘唔…倒是不小…’裴陵暗瞟玉儿双包,龌龊的嘟哝道… “公…公子说甚?”甘玉儿见裴陵偷窥,羞臊不已,双手护住要害,却是显得其越发娇媚勾魂。 “没…没说什么…”裴陵老练微红,声音讷讷,见玉儿娇躯微颤,裴陵忙将身上外套解下,一扬兜在其身上。 “裴陵,你小子到底在哪呢?”陶升声音又来:“那人自称武安国,你不去见见?” “来…来了!”裴陵瞥向玉儿,见其羞不可抑,方想起不能让陶升见到她。遂将食指竖于唇心,轻‘嘘’一声,跑过去将其抱起便跃至岸边。 裴陵见陶升越踱越近,忙将甘玉儿置于岸边太湖石下,之后一跃而出,横于陶升身前! “你你你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水鬼上来了!”裴陵突至深前,而且浑身湿透,唬的陶升好险没背过气去。“你在这干甚,还弄得周身是水!” 裴陵嫌其坏了好事,恨不得大脚抡圆了抽他俩嘴巴,闻言气哼哼道:“我抓鱼去了,管得着吗你,我一会便过去,你先回吧!” “不对!”陶升鼻头一皱,凑于裴陵前襟,深嗅两口,道:“小子,有女粉胭脂味,到底干什么了!” 看陶升那骨碌碌直转的狡诈眼神,便知其早已晓得是甘玉儿躲藏于侧,还装作‘义正词严’道:“你敢偷香窃玉,你对得起玉儿姑娘不!” 裴陵与之相交已久,还能看不出陶升这是又想泛坏水,他懒得与其啰嗦,一把薅住其背领,推出院去,胁迫道:“若是玉儿着凉了,我便让你在池塘里呆足一宿…” 第三十四章 镔铁精器 裴陵将甘玉儿送回闺房更衣,便径直往会客堂而去,厅内,张牛角沮授二人正与武安国聊天,武安国左边站这一位皂衣青年,身着华贵,腰背挺拔,面目清冷。 “武兄,几年未见,又长粗了一圈!”尚未进门,裴陵就寒暄起来,“方才有事耽搁,来晚了些,还望海涵。“ 武安国见状大笑起身,一把拍在裴陵肩膀,高兴道:“什么耽搁不耽搁的,我此次是回冀州省亲,听皇甫大人说你在此处甚是快活,特意来看看!” 裴陵抑制心中兴奋,出于礼节,他对另一青年拱手道:“那这位是?” 谁知那青年竟冷哼一声,环胸而立,也不开口。 武安国见状挠头道:“此乃孔文举大师二子,孔蜒。多听我说起你,便于去洛阳之途,顺便前来一会!” 那孔蜒略拱手以作敷衍,高腆其头道:“怕是见面弗如闻名!” “呃…”裴陵见其一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模样,不由摸摸鼻子,心道:这二货脑子有病吧… 那青年亦觉气氛尴尬,开口道:“在下常听武大哥夸你身手高卓。我来此,便是想要见识一番!” 孔蜒一说去洛阳,裴陵忽记起一事,忙向武安国问道;“孔融大师去了洛阳?那你呢?” 武安国闻言答道:“我自然要随其身旁侍候。” 张牛角不知裴陵心中所想,起身笑道:“那正好,那周仓之前随皇甫大人返京守卫陵园,听说被调入虎贲,升为洛阳西城门队正,你可还记得他?” 武安国略一回忆,便响了起来,旋即眉飞色舞道:“记得,怎不记得,那汉子魁梧如山,比我尚雄壮三分,攻广宗前曾胸中三箭无伤,是万中无一的板肋!” “坏了坏了,怎忘了这茬了!”裴陵大惊,懊恼琢磨道:“此时汉灵帝刚刚驾崩,正是十常侍与大将军何进明争暗斗之时,之后董卓入京,诸侯讨董,洛阳乃是绝凶之地,周仓遇到他,命路已改,万一出个三长两短,裴陵岂能对得起周仓替他挨得那三箭?” 还有武安国,不正是在挑战吕布之时被断去一臂,裴陵愈想愈怕,便开口道:“在下也欲去洛阳见识一二,不知可否随行?” 众人俱都诧异看着他,裴陵回身迎向张牛角不解的目光,道:“灵帝方丧,十常侍与何进早晚有一战,到时周仓怕是要受池鱼之灾,这小子脑子迟钝,只有我亲自去将他带回来!” 武安国闻言不疑反喜,笑道:“有你做伴同往,自是更好!” 那孔蜒闻言却撇嘴道:“自洛阳倒是不急,不如先与我切磋一番,且看武大哥所言虚实。” 裴陵闻言一愣,诧异问道:“哦,你也会武?” “略懂一二!” 裴陵此时心事正乱,哪有功夫切磋武艺,便敷衍道:“之前兵刃断裂,现下无趁手兵器,正好吾兄在此,听说你打铁技术甚好,不若为我等打一趁手兵器,可否?” 武安国闻言一拍胸脯,道:“举手之劳,对了,说来也巧,外间马车上正有镔铁数百斤,打个把神兵绰绰有余!” 裴陵大喜,忙应承下来。 …… “好一把镔铁战戈!”廖化双手摩梭着裴陵的新武器,面带满意神色。 裴陵颔首,自廖化手中接过崭新的武器,双手挽出盏枪花,颇为满意,其再以指相弹,‘筝’的一声闷响,颤音许久不息,裴陵侧耳倾听,赞道:“声吟清脆,锋面尖利又不失韧性,镔铁铁质浑实,正符战戈大巧不工厚重古拙之感!” 古代的镔铁其实就是一种钢,将其表面磨光后用腐蚀剂处理,可见花纹,又称“宾铁”。镔铁成刃极其锋利,有“吹毛透风”之誉。 “武果不愧为铁匠后人!”张牛角挥舞着镔铁凤嘴长刀,喜不自胜。 管亥所用之斧废铁太过,只得有机会再铸。而廖化单月青龙戟乃师门单传,刃附玄钢,其利不亚于镔铁,固亦未更换。 “土包子…”孔蜒看着众人雀跃神色,面带不屑,道:“武器既已完备,快来与我切磋,之后好上路,穷乡僻壤,着实无趣!” 裴陵闻言,呵呵一笑,为上心里去。孔蜒此人,面冷心热,嘴上刻薄,但相处久了,方知此人亦是豪爽之人,不然怎会与武安国这粗咧咧的人如此交好? 裴陵双手各执一戈,道:“既如此,那便来战!你用何兵器?” 孔蜒自木箱内取出一把长柄武器,竟是杆钩镰枪,钩镰枪是古代兵车战法中的一种兵器。其形制是在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长枪,专门用于对付敌人骑兵。斗将倒是少见! “玄钢精铸、血樟木作杆?!”廖化喊道。 玄钢乃百炼精钢,价值连城,质轻却硬,锋利无匹;樟木乃坚木,断面年轮清晰,且有香气恒久不散,血樟木则是世之奇木,乃至韧至硬之物,闻之有淡淡血腥气。此稀罕之物合二为一,不愧是历史悠久的儒四大家族! “倒是有识货之人!”孔蜒瞟了廖化一眼,返首沉声道:“莫废话,看枪!” 孔蜒双手舞枪,羚羊挂角,以镰钩斜割过来! 裴陵见其脚步轻浮,轻摇其首,略一侧身,便躲过钩镰割划线路。 孔蜒见状,忙旋拧钩镰枪,将镰刀转的如螺旋桨一般,瞬间沉气后拉,冲着裴陵肋下剖来! “总算有样!”裴陵暴喝一声,右手一招‘苏秦背剑‘,将镔铁骑戈自下向上拦于脊梁,正中钩镰枪镰刃!见已挡住杀招,镰与戈枝正相绞,裴陵猛一抻戈,孔蜒下盘不稳,踉踉跄跄的跌撞而来,裴陵侧身出脚,将其别了个马趴。顺势将戈架于起脖上! “花架子!”裴陵收戈肃立。 “不算,再来!”孔蜒见一合便败,恼羞成怒,起身持抢向裴陵腰腹戳去! “哼…”裴陵抬脚踏在钩镰上,回脚一蹬将孔蜒拉了过来!‘锵’地一声,双戈并绞,将孔蜒首级架于二戈刃当中! “下盘不稳,一扯便倒,定未好好扎马!”裴陵若无其事的看着他,缓缓道:“此场内,你无一人可胜之!” 孔蜒面色铁青,却不言语,他平日自觉武艺超人,认为扎马负重之类都是被办法,对武安国的劝说也嗤之以鼻,此时见被裴陵拉来扯去,不由心声悔意! 裴陵见其竟受的了激,不由刮目道:“你架势似模似样,若能好好夯实基础,未必无前途。此行途中我可教你扎马之法。” 裴陵看了眼廖化道:“元俭戟、戈、钩镰皆精通,不如且在此再待半月,与元绍多交流学习!我还有一桩要事,待此时办妥,便即刻启程往洛阳而去!” 第三十五章 初尝美玉 经过几日打点,众人都已准备齐全,此次只有裴陵一人前往,余下众人都留于明城练兵、建城。陶升本待跟随,后被张牛角拦下。只因陶升武艺本平平,张牛角决定利用这段比较安稳的时期将他操练一番。 马匹,货物,用具皆备好,众人决定于明日一早便上路,出城南下直行,至黄河顺流而上,自兖冀二州交界过司州入落水,直往洛阳,这一路基本都是水路,因此才令水性极佳的苏辄同行,不然裴陵便只带关闯轻装上路了。 晚饭后,裴陵与众人道别,便欲回屋早歇。 走至甘玉儿院外,裴陵手如怀中,握着一物,便寻思进去单独与之道别,方迈入半步,却见美人正倚门凝视自己,俏眸微红,泪珠欲滴。 裴陵心下微痛,急走两步,至甘玉儿身前,道:“吾此去乃是接周仓返乡,不会耽搁过久,也不会招惹甚事端,莫担心。” 甘玉儿俯首拭泪,怯怯道:“前日观那池里鱼儿呼朋引伴,亲眷满堂,好不羡慕!”甘玉儿双眸凝视裴陵,痴痴道:“如今玉儿怕是已无血亲在世,只以公子一人为亲。公子今将远行,玉儿实是不舍。” “说的甚傻话,明城所有人皆视为你亲眷。”“裴陵见甘玉儿可怜模样,惜心大起,抬手为其抹泪,道:“正是怕你‘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因此我便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甘玉儿果然感兴趣,其一脸兴奋道:“是什么?” “先进屋内,虽是早夏,天却尚凉。”裴陵卖着关子将玉儿小手牵起,边走便嘟囔:“看,我说吧,小手已冰凉了。” 进的屋来,二人坐于蒲团上,玉儿满怀雀跃的看着裴陵,双瞳一阵扑闪。 裴陵先将脖子上玉挂解下,放于案几上,道:“此是你送予我的美人玉像。” 甘玉儿以为裴陵要将玉像还给她,嘟嘴道:“公子这是何意?不要这玉像了吗?” “美得你!”裴陵狭促道:“这玉美人乃是‘定情信物’,我是要带一辈子的,岂能送予你,贪婪鬼!” 甘玉儿闻听‘定情信物’,羞得满面超红,额头都要触到案子上了。 “诺,这是礼物!”裴陵看着甘玉儿的粉白纤细若白天鹅般的脖颈,干咽了口吐沫。却未再调笑玉儿,而是自怀中将那礼物掏了出来。 “呀,这…这是…”甘玉儿看着此物,惊讶的低叫了出来,此物质地似骨似瓷,乃是一将军挂件,其一指长短,面目酷肖裴陵,惟妙惟肖。其动作便如早前裴陵画的像中一样,身着轻甲,平视前方。左手掐腰,右手倒握佩剑带鞘别于背后。 “好看么?”裴陵看甘玉儿呆萌萌的表情,心下踹踹道:“此坠是我学了半年方敢下手雕刻的,可能猜出是甚材料么?” “嗯…”甘玉儿垫了点玉坠,不是很重,便皱眉撅嘴试探道:“白瓷?白陶?” 裴陵大感有趣道:“小傻瓜,说了是雕刻的,怎地还进窑了?” “呀…”甘玉儿方才想起,不由赧然道:“那…那是动物骨?还是哪种白芯硬木?” “虽不中已不远亦…”裴陵故作神秘道:“此物是陶升碾转反侧,求之不得的那件…” “啊…原来是…”甘玉儿大惊,小嘴张的能塞进鸡蛋去,忽觉不妥,忙用手捂住嘴巴,讷讷道:“原来是王虺的蟒牙!” “猜对了,哈哈!”裴陵将牙雕放于甘玉儿手心,道:“怎么样,喜欢嘛?” “喜不自胜…”甘玉儿玉手婆娑着牙雕,轻轻点头,羞涩道:“公子可否为我戴上?” “求之不得。”裴陵将早已备好的蚕丝绳穿入吊孔,踱至玉儿身后,轻巧为其佩上。 屋里一时间静寂,只闻二人喘息之声。 裴陵觉气氛尴尬,干笑道:“陶升点击此物良久,但我岂能允他,非是我见色忘义,此物乃是吾与玉儿相识的见证,岂可给予他人?” 甘玉儿听到‘见色忘义’之说,羞涩不已,讷讷无声。 裴陵自其身后,见其后颈都红,知道又是羞了,喜欢一把自身后搂与怀中,自身后向俏唇上吻去。 甘玉儿未有准备,一瞬间颤了一下,旋即动情的回应起来。 二人深吻良久,魂乱神迷,玉儿发丝散乱,俏鼻内发出若有若无靡靡之音。 裴陵不堪挑逗,口干舌燥,双手不知不觉往玉儿双峰攀去。 玉儿蜜桃被抚,如遭雷噬,‘嘤咛’一声,下意识将裴陵手掌推开。转过头来,双眸迷离。 “呃…这个…”裴陵乍煞着双手,被其盯的尴尬,一时竟无言以对。 “……”甘玉儿娇喘微微,杏眼含春凝向裴陵,双手颤颤揪扯着衣角,声若蚊讷道:“裴郎,你要了玉儿吧!” 裴陵只觉脑袋‘嗡’的一响,言不由衷道:“呃…此时好么?”那双手却环抱住玉儿,一下抱起,向闺房内室走去。 …… 华屋重翠幄,绮席雕象床。远漏微更疏,薄衾中夜凉。 炉氲暗裴回,寒灯背斜光。妍姿结宵态,寝臂幽梦长 宛转复宛转,忆忆更未央。 玉儿仰躺于榻,亵.衣遮体,双靥盈盈,修长玉颈下,半掩酥.胸如脂,束腰不盈一握,一双笔直匀称的玉腿露于膝下,莲足玉指紧簇,缓解紧张的同时又散发着无声又娇媚的引力。 裴陵心跳加速,抚于玉儿玉腿,玉儿若遭静电般一颤,俏眼含痴含媚,水遮雾绕,小嘴角微张,紧张不可自抑。 裴陵轻手为玉儿退下亵.衣,一具完美无瑕的酮体映入眼帘,不着寸缕,只有将将佩戴的骨雕拥夹于玉润珠圆之间,香气盈帘。 裴陵手抚玉儿毫无余脂的蛮腰,看着芳林下洁白的贞洁布,气喘如牛,双目染红。 玉儿禁闭双眸,轻咬润唇,用仅存的一点理智颤声道“公子,请怜惜玉儿…” 裴陵早已安奈不住,若狼蚀羔羊般合身扑上。 一时间月隐星蔽,满室皆春,只余玉儿若林间潺溪般婉转娇啼,勾人心魄的呻吟声… …… 清晨,初食禁.果的甘美人周身酸软的侧卧于梳妆柜前,看着首饰盘中折起的落红贞布,面色绯红,唇角含笑,笋掌中握着圆润剔透、酷肖心上人的将军骨雕,一时竟痴了… 玉儿握着骨雕发呆的时候,裴陵也在摩挲着美人玉像发愣。只不过美人坐家中,裴陵却已在去往洛阳的船上,他双眼漫无目的的看着滚滚黄河,想起昨晚甘玉儿婉转缠绵、柔媚承欢的娇柔模样,心里一阵惬意,美的鼻丁泡都出来了。 …… “裴兄,小弟安国扎马都是双脚同肩宽,为何我要…裴兄?裴兄?”突如其来打的大嗓门断了裴陵思虑的美事。 “啊?孟归,你说甚么?”那人正是孔蜒,其字孟归,乃孔融第二侄,孔圣人二十一世孙。 孔蜒将问题重复一遍,旋即诧异道:“裴兄,一路上总见你茫然思虑,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没有。”裴陵老脸微红,忙摇头否认道:“哪有甚心事,不过是在想洛阳局势罢了。你说马步是吧。” 裴陵琢磨须臾,组织下言语道:“宽步与窄步大同小异,只是窄马的动作相对难些,容易产生厥臀,腆胸之病,不但无法增长功力,甚至对身体造成损害。” “竟有这些门道?”武安国闻言不由汗颜,他只知扎马对下盘稳定的好处,却对其中窍门毫不相知。 裴陵却言之凿凿道:“你所扎之马步名为‘四平大马’,双腿间四脚距离,更易稳步,初扎着以此为妙,况且此时在船上,本就不好站稳,待你再练些时日,便可换成两脚同肩宽或三脚半的窄马步了。” 其实至明朝时候,锤炼身体,练武扎基的方法已在军中普及,裴陵跟随戚继光多年,多这些方法可谓了如指掌,此时就与武安国与孔蜒边示范边讲解起来。 就连撑船的船夫都靠了过来,竖耳倾听裴陵超前的健身经验。 三人正作交流,忽有争吵声传来,前方的船夫忽指前方,暗喝道:“快看,前方有状况!” 裴陵四人忙翘首观望,正见对面船上一人不知是失足还是故意为之,于船尾跌若入河,转眼没了踪影! 船夫见状沉声道:“遭水贼了!” 第三十六章 一不留神,捡了个宝贝。 “水贼?这光天化日的,哪来的水贼?”孔蜒甚少出门,不知世间险恶,见状争执道:“莫不是两伙人起了争执?” “是水贼,绝不会错!”那船夫半生于水上生活,对江河之事甚是熟悉,闻言坚定道:“江河上虽常有争执,但将人掷于河内却是罕见,且船侧有舲舟两艘,必是岸上水贼拦河劫掠!” 孔蜒闻言亦觉有理,提枪喝道:“既如此,救人要紧?” 武安国闻言看向裴陵,发颤道:“我能在船上站定就不错了,可不与你同去救人。” 裴陵闻言嘴角一抽,点头道:“若是未见便罢了,既然撞见,不救便于心不忍了,船家,且往对面一靠可否?” 那船夫以掌遮额,翘脚观测半会儿,轻声道:“不过二三十人,吾三人足可应付!” 裴陵闻言一惊,转身问道:“阁下不是船夫?还擅水战?” 那船夫将头上斗笠摘下,朗声笑道:“某虽是船夫,却也擅水战!” 裴陵细看去,那人面目虽略黑,却有一副颇为雄壮的面孔,不似普通船家,便点点头:“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乎!靠过去吧!” 《扬子?方言》上有言,南楚江湘凡船大者谓之舸。此船长约五丈有余,可载人半百,其有二层,下层为水手操作层。裴陵等人所乘船只正是一艘双层走舸,除了雇的十余人驾船,还有手下家丁二十来人。 走舸加速而过,转眼便行至前船百丈之内,离近了众人终于看清,船夹板上有两群人,一群衣衫褴褛,袒胸露乳,面目凶恶,确是一群水贼。 另一些人应是一伙富商,只有一富人打扮的老者与十余个家丁,俱被迫于甲板一角。那船夫道:“我先下水,出其不意!”说完自船缘中取出一柄双股鱼叉,一头扎入水中,如浪里白条,完全看不到痕迹。 贼人一伙早有人察觉那走舸有异,其中一名赤着上身,黝黑精壮的汉子指着裴陵等人道:“尔等莫要多管闲事,速速滚开,否则将你们一并洗劫!” 裴陵眼看着那贼人身上‘黑鲤鱼’的纹身,撇撇嘴,未言语。 贼人见裴陵不理大怒,正欲喝吗,突然‘呼啦’水面水柱炸起,一精壮人影跃水而出,沉腰砸在船首,整个大船都晃了几下,正是那船夫! 船夫一登船,二话不说,双股叉猛然横拨,将离他最近的两个呆愣着的水贼打落水中! 裴陵见其用叉威猛不失章法,颇为惊疑,见已开打,他便后退几步,猛然前冲,暴喝道:“船家,且接吾一下!”说完已经离船飞越而出! 船见状,双股叉倒转一抖,别于腰后的铁锚锁链瞬间离体射出,方向正是飞来的裴陵! 裴陵沉腰弓背,亦不知其从何处摸出一柄丈二骑戈,猿抻而出,正勾于苏辄的铁锚之上!二人同时用力,裴陵身躯若乳燕归巢一般越过苏辄头顶,向水贼群中砸去! 趁众人瞠目结舌之际,裴陵自须弥芥子阵中掏出新铸造的四尺铜盾,左臂蓄神力,竭力向人群闷砸而去! ‘咚’的一声巨响,之后便是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只这一盾击,便将五六人拍下船去!裴陵也不再废话,一手持盾一首提戈,若旋风一般冲入敌群,瞬间赶入水内贼人无数! 另一边,那精瘦汉子汉子使一三尖叉,他打眼一看船夫的武器便知其是精通水战之人,也不但怠懈,携五六手下与船夫战在一处。 不过盏茶功夫,见手下都被裴陵料理干净,那汉子自觉得胜无望,一叉砸向船夫,连兵刃也不要了,纵身跳入水中。 船夫未想到此人如此阴毒,那叉子擦着大腿内侧的裤管划过,差点将其串成太监。不由勃然大怒,丢掉锁链,飞身下水,向那人追去! 裴陵自知水性平平,水下有不知有多少水贼,便未作追赶。 此时,之前被围困的人中,那名打扮雅奇的半百老者缓缓走至裴陵身侧,深深一揖道:“多些壮士搭救,否则吾十余人必是性命难留!” 裴陵注意力俱在那船夫身上,闻言摆摆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无甚大不了的!”见孔蜒已至近处,裴陵拱手道:“如此便不多留,路上多加小心。”说完,纵身一跃,返回走舸之上。 此时,武安国忽大喊道:“子义在此处,快来,将他拉上!” 裴陵急忙过去看,只见船夫面带淤血,裤子已不知去向,只剩身上一裤衩,其受伤薅着一束长发,提溜起一看,正是那水贼头目。 孔蜒方才未尝出手,此时忙厉声问道:“你是何处贼人,光天化日之下,在此劫掠路人!” 那人也伤的不轻,眼眶破裂,神志都有些模糊,其闻言喃喃道:“吾名高奂,乃河间郡军曹高览之弟,各位好汉,吾今已服软,莫要伤吾性命!” 竟是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高览之第?裴陵闻言诧异,其怎会跑来黄河处劫掠,算了,且不去管他,于是指着岸上说道:“此人手下俱在岸边看着,我无意树敌,将他置于小舟之上罢了!” 众人将高奂放与小舟之上漂流,自有其手下水贼搭救不提,却说裴陵等人船快,转瞬便逆流而上。 身后被劫船只忽有几家丁齐声喊道:“多谢壮士搭救,日后有缘再见,再予相谢,吾乃陈留蔡邕! “蔡邕?”裴陵挠挠头道:“好似有些耳熟,一时到是记不得了……” 裴陵回到船上,见那船夫已换了身衣服,撑起舟来,便靠近武安国两步,诧异道:“你唤它子义,莫非认得这船夫?” 武安国闻言点头道:“认得却不相熟,只知此人常年生活于辽东海上,却有一老母亲滞留于东莱黄县,平日多受恩师孔融照拂。” 裴陵闻言眉头一皱,此人竟将老母弃之不顾,自己往辽东生活,却有些过分,便想规劝一番,轻声道:“子曰:父母在,不远游,黄县亦有海,辽东也可安家,何苦与老母分置两地。” 那船夫闻言,阔背一颤,低沉道:“罪于青州世家,只能在外逃亡,迫不得已,每思老母,心如刀绞。” 裴陵闻言喟然一叹,若得罪的真是青州大户,便是尊如孔融,也不会为了一个百姓得罪世家,见这汉子为难神情,裴陵也想起前世父母,心中一酸,唏嘘道:“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百善孝为先,若你有意,可携母至冀州常山石邑而住。” 船夫闻言心中一喜,急道:“当真?” “自然。”裴陵笑道:“明城百姓相处和睦,其乐融融,亲如一家,你去了便知。” 船夫忙不迭应道:“好好好,某前日返家听家母之言,去寻孔大师道谢,未果,便顺路随行跟来,充作船夫,略尽绵力,如此,将你们送到洛阳,我便回黄县接家母,之后直往明城!” 武安国见状也喜道:“这是好事,解决了子义大心事,待到洛阳,当作东狂饮一番。” 俗话说得好,助人心自乐,裴陵此时也是心情大好,便笑道:“此酒我可不推迟,子义,怕表字吧,尚不知何名姓?” 那船夫开心之色溢于言表,闻言单手捶胸,朗声道:“某复姓太史,单名一个慈字!” “哦,此姓确实不常见,呵呵…慈…呵呵…”裴陵开始未放在心上,随口应允,待默念两遍后,脸色霎时间一变,心中欣喜若狂,暗吼道:“卧了个槽,捡到大宝贝了!” 第三十七章 皇宫之乱 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县人,弓马熟练,水陆皆通。初为小吏,后因得罪州郡世家,逃亡辽东。后为解救孔融北海之困,单枪匹马突围寻刘备借兵,后投奔同乡刘繇,被孙策收降,自此太史慈为孙氏大将,助其扫荡江东。 孙权统事后,因太史慈能制刘磐,便将管理南方的要务委托给他。建安十一年,太史慈逝世,死前痛呼:“丈夫生世,当带三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 裴陵眼含泪花,果然是黄天不负,这一趟出门,还未到目的地,便收下了一名全能武将,绝对是物超所值。 几人见裴陵一脸憧憬的盯着太史慈看,不由心中一阵抖动。 日升月落,转眼三日,小船终于进入司隶洛阳,裴陵也从疲劳的视觉感官中解脱出来,虽说刚开始波澜大河,两岸渺渺的景象很是壮阔,但是一连看上几日仍是无趣的很。 况且东汉末年时因黄河改道频繁,水患严重,因此水流较为湍急,船只颠簸,乘船者自然不会好受,尤其是晕船的武安国,在大吐特吐了几次之后,衣服穿着都大了一号。 众人下了船后皆感身心轻松,连太史慈都不例外。众人劳顿多日,才赶至洛阳,却被告知,除洛阳城内百姓与紧急公务者,其余人等,俱不可进城。 原来最近洛阳城中不甚太平,汉灵帝死后,长子刘辩继立为帝,其生母何太后临朝听政,外戚与宦官各怀鬼胎,斗争日益严重,受此牵连,必须有大将军何进的亲笔通关文牒,才可入城。 众人只好誊写信件,送入城中,告知孔融,想办法进城,而裴陵见事态已严重至斯,怕周仓有闪失,便于天色暗淡下来之时,自洛水中潜伏而入。 此时天已入秋,夜风愈发寒凉,呼呼的风啸声将水草吹的来回摇摆,更添萧索之感。 裴陵一口气再水中游出几里,只觉胸中乏闷,双腿无力,猛然间,似乎有喊杀声自安上传来! “阉货逆贼张让休走,追…!” 裴陵状况不明,又不能傻愣于此,只好将芦苇杆含入口中,俯身仰头遁入水面,伏趴于路侧岸下,只听离他不远之处有人刻意压低声线,泣声道:“老奴非挟主之人,杀何进只为自保,如今吾已无活命之望,只得自戕,赴九泉之下侍奉先帝,陛下请自回宫…呃!” “陛下?”裴陵心中讶然,耳边只听的“‘扑通’一声,一宦官打扮之人颈部呲血,旋倒于河水之中,岸边有一大一小两个孩童正伏于草丛中,不知所错! ‘轰隆轰隆!’大地微颤,一队骑兵纵马而过,多有上千众,裴陵从军几十年,自然对军队的杀伐冷厉心知肚明,于是不敢怠慢,竭力掩藏身形。 今夜雷雨未歇,空中乱云密布,星月光华难透,郊外伸手难见五指,追击的骑兵以为目光早已远离都城,便毫不停歇,往东方而去。 许久,裴陵附耳于地,官路马蹄声散尽,他才敢露出头来,心中越发疑虑,忽有哭泣之声从二童隐蔽之处传来,一脆稚嫩之声心神未定道:“皇兄,追兵走远了,此处不可久留,我们快些离开,另寻活路!” 黑夜中,二童也是难以视物,那被称作皇兄的少年心中越发焦急,责备道:“方才大军路过,为何我们不出来相认,此时天已黢黑,目不识路,可如何是好?” 头一童闻言反驳道:“方才皆是乱军,谁知是敌是友,万一错认歹人,逮了你这大汉天子去,那还了得?” 裴陵听的二童对话,心跳却已筹思几转!此二童不是旁人,必是汉少帝刘辩与陈留王刘协,既是日后的汉献帝。方才那投河之人,必是将二帝裹挟出宫的十常侍之首,列侯张让! 如此说来,何进定是已被一刀两断,袁绍、曹操二人当正于宫中杀戮宦官! 而那豺狼董卓,此时怕是已在离洛阳不远路上!其身后定有那二十万西凉大军! 乱世大幕,终要拉开! 此时雷声已敛,深夜静寂无声,皇城中果然已如裴陵猜测的一般,乱作一团,大将军何进已为宦官所诱杀,官僚世族袁绍等又大杀宦官。十常侍之乱虽已至败亡关头,却导致大汉皇帝挟制于强臣之手,东汉王朝,名存实亡! 大汉最尊贵的两个少年赤膊光脚,遁着月色顺河而走,狼狈不堪,饥寒交迫之下,哪有心思注意到不远处的水底还躲藏着一人? 裴陵知道其中之一为大汉天子,也不敢怠慢,他刹了两下腰带,光着膀子,坠在二童后边跟了过去! 二童身份尊容,何曾行过夜路,跌跌撞撞,走走停停,半个时辰才走了两三里路,旁边正好有一处草垛,二人又累又冷,一头扎进了草堆之中,想在此处躲起来。 裴陵正考虑是否现身,不远处忽有几团亮光闪过,竟有几人持火把而来,正撞见草堆上的二童。 “陛下与陈留王在此,快快拿住,快!”一个白面无须的老太监自人群中出来,一把将汉帝掳下,便欲望南而逃! “段珪!放下朕,朕要回宫!张让已投河而死,你也快降了吧!”汉少帝如今又困又饿,精神萎靡,快要捱不过,大吵大闹起来。 老太监段珪如今也是狗急跳墙,色厉内茬道:“闭嘴!若回都城,老奴难逃一死,快随我走,否则扼死你!” 裴陵见几人闹哄哄的,段珪真个就掐住了刘辨的脖颈,不由目瞪口呆,心道:“这群阉竖,竟然猖狂至斯?”见那老太监越发用力,裴陵顾不得隐蔽,一跃而出,伸腿踢在老太监肋下! 那老太监肋下吃痛,闷哼一声,松开了手,裴陵一把将少帝捞过,搁于地下,为了不让皇帝知道他一直尾随其后,便转头佯问道:“这二少年是谁家之子,你居然对一孩童下此辣手!” 那汉帝面相普通,性子懦弱胆小,只咋呼却不敢答话,草垛上陈留王急声抢道:“此乃当今皇帝,吾乃皇弟陈留王,现被阉宦掳掠于此,还往壮士搭救,必不吝重谢!” 裴陵见他自曝身份,倒是少了些掣肘,便点了点头,转身面向段珪,沉声道:“俘劫天子,大逆不道,吾亦不为难你,速速退去!” 段珪被裴陵点了一脚,此时方才缓过些劲来,他闻言狂笑一声,自腰后抽出一柄朴刀,怒喝道:“哪里钻出的野猫子,大言不惭,孩儿们,给我乱刀砍死!” 裴陵眼中厉光一闪,兀一近身,并指成刀,猛戳于老太监刀柄之上! 段珪见这少年面相孱弱,岂能想到他有如此矫健的身手,只觉得手上传来一股巨力,朴刀瞬间脱离掌握,飞了出去! 旁边有一太监自恃勇武,挥刀看向裴陵前胸,裴陵早已将其动作看在眼中,他伸手将段珪的朴刀捞于手中,借势反手劈出,正中那太监脖颈,竟将他连头带肩劈成两截!